《你敢天长,我就敢地久》 第一章 从舞蹈室出来的时候,街角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还辛苦的卖着冰糖葫芦,她的嘴角始终噙着温暖的笑意,如同我慈祥的奶奶。 “姑娘,还是来两串吧!”我还来不及跑向她,她便已经开口询问我。我感激的边跑边使劲点头。 双手接过已经被她装进牛皮纸袋里的两串糖葫芦,我将钱连同甜美的微笑一起给了她。 “快回家吧,拿糖葫芦回去跟你丈夫一起分享甜蜜吧!” 嗯,我点头答应着,然后很快地提着手中还热乎乎的糖葫芦往公车站走去。 一年来,我坚持在下班回家的时候买两串糖葫芦,然后,回到家,独自一人吃下两串。没错,是独自一人。也许是自我安慰,也许根本就是一种习惯,两年的婚姻生活,赐予我的就是一个个无法忘怀的习惯。而如今我也始终无法开口对卖糖葫芦的老太太说,我和我的丈夫已经分居很久了,他的那份糖葫芦事实上每天都是由我来解决的。 。 吃完晚饭,我躺在巨大的沙发上咀嚼着甜滋滋的糖葫芦, 说也奇怪,每当躺在这足足可以坐下十来个人的名牌沙发上时,我的思绪就会不由自主的回到三年前那个和他一起去商场选家具的下午。 “为什么选这么大的?我不同意!” “不喜欢?这个我用,你再选一个你用好了!” “纪以昕!” “喊也没用,我是一家之主!你必须听我的,你说对不对?老婆!” 音乐声骤起,我险些吞下一整颗糖葫芦,气急败坏的拿起电话,那边传来好友比我更加气急败坏的吼声:“王梓蔷,你马上吃完剩下的糖葫芦以百米冲刺的最好成绩来我家楼下的巴斯罗宾!有超级重大的新闻等你!” 我盯着手中仅剩一颗糖葫芦的木棍发愣了足足十秒,才对好友先前的提议做出回应:“哦,我吃完就来!” 电话那端早已是一阵嘟嘟声。 没有令好友失望,我百米冲刺的速度还是可以和上学那会相比的,虽然,现在人有些发福(天天吃含糖量特别高的糖葫芦,不发胖才怪呢!),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与生俱来的运动天赋。 “小蔷啊,你快来猜猜我今天遇到谁来着?”好友阚雪一见到我就迫不及待的拉过我说。 我不以为然,她喜好八卦这件事情属我最为了解了,她无非是在街上遇到了以前的某某同学的老公搂着一位美丽的长发美女,又或者是某某明星来这里开演唱会,在街上推倒一位粉丝而又很没素质的拂袖而去…… “我遇到纪以昕啦!”见我没有回应,她自己主动交代。 我撇了撇嘴:“哦,兴许是出差吧!”说完这句话,我感到自己心口苍然划过一阵失落,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叫做纪以昕的男人对我来说完全像个陌生人了,就连他来a市的消息都需要通过好友之口才能够知晓。 “不是我说你,你这个老婆当的也够二百五的,他不是来出差,是调到我们院来当代理院长了!”阚雪不满的责备,“你有空也多关心一下你老公的事情吧,难不成你们真就这么僵着,你考虑过以后吗?” 我抬手向服务生示意了一下,然后将手中的珍珠奶茶递给他,不怎么友好的说:“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不要里面这些烦人的珍珠的!” 服务生一脸抱歉的拿走我手中的奶茶,很快的,一杯没有放珍珠的奶茶重新放在我面前的透明小桌上。 我喝了一口,继续刚才的话题:“以后不要告诉我,关于他的任何事情!” “你是真傻啊?他纪以昕是打游戏打多伤了眼睛才会看上你这个平凡的灰姑娘的唉,你不好好抱着帅哥回家供着,还把他逼出了家门,让那些色女们有机可趁,我真是服了你的情商!” “你喜欢你拿回去供着好了!” 好友被我气的险些七孔流血晕死过去,还好关磊及时赶到,给了她可以呼吸的氧气。 “亲爱的,我们回家吧,乐乐肯定等急了,说好今天带她去游乐园玩飞船的。”关磊给了阚雪一个深情的吻,柔声请示着他至高无上的老婆大人。 “快带你家女王离开吧!”我看向关磊,装作是很痛苦的再求他。 “遵命,我们可爱的蔷薇公主!”关磊调皮的对着我行了个英国军礼,然后搂起阚雪准备离去。 “你有空来我办公室,或许可以遇到他!你不来就死定了,你看着办!丫头!”阚雪临出门还不忘回过头对我交待。 目送他们坐进车里离开,我起身朝收银台走去,“小姐,一杯卡布其诺,不加糖,带走!” 第二章 清晨,阳光柔柔地照进屋里来,屋里那架黑得发亮的大钢琴被阳光蒙上一层金黄色的暖意。 我躺在床上斜视着它,目光不经意间触及到放在它上面的金黄色相框,那张色彩感极强的照片几乎是一瞬间便刺痛了我的眼睛以及我的心。 一年了,他离开这个家整整一年了,要不是今天不用急急忙忙赶着上班,我就不知道何时才会注意到,放在钢琴上面相框里的照片已经被更换了。 除了他换,还会有谁呢?此时此刻,相框里夹着的是我穿大红色紧身上衣,墨绿色小短裤趴在草地上笑的及其夸张的那张,很久前,我分明记得他说过,他不喜欢这张,他只喜欢文静的女孩。 文静的女孩,我将文静这两个字很快的跟放在相框里另一个女孩子的脸结合在一起,于是,我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吵架,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像是一种习惯,我们不由自主的就将吵架这种坏习惯延续了下去。 我是在嫉妒,我明白,只是,有时候静下心来想想,我有什么资格嫉妒呢?如果不是那场意外,现在,这个房子的女主人就是她,一个文静甜美的女孩,那么,这么大的漂亮房子就不会显得这么孤单寂寞,就更不会只有一个人在里面游荡,像个寂寞的幽灵一样。 那么,他也就没有理由离开这个家了! 想到这,眼眶一阵难过的酸涩肿胀,我赶紧跳下床,取下放在钢琴上面的相框,将它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学校舞蹈室要翻新装修,我难得在家休息一天,打开电视,心不在焉的调着台,刚换了两个,电视突然黑屏了。 拿起电话打给电视售后部询问,得到的却是电视已经超出保修期,不提供免费上门服务的回答,我怒气冲冲的拔掉电源线,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这台42寸液晶电视放进了纸箱。 我叉腰站在单元楼门口喘气,看来,光吃没有营养光有糖分的糖葫芦还是不行的,体质明显不如以前了,连抱个42寸的电视都累的要死,想当初,我可是抱起过比我重一倍的男生跳过芭蕾舞的呀。 “你一定要笨到这种程度吗?” 骤然响起的声音,让我险些松开抓着纸箱的手。 紧接着,手里的纸箱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接过,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我眼前一闪而过。 “纪以昕!”我诧异的惊呼。 他没有回头,径自抱着纸箱往车库走。 我跑步努力跟上前去,一直号称飞毛腿的我在遇到这个男人之后,才知道什么叫自惭形秽。 “张经理,电视放在我家楼下车库d区23号,我的忍耐程度最多就是帮你把这破电视搬到这里了,如果你不想修的话,那请自便!” 跑进车库,纪以昕富有磁性的好听的声音便回荡在四周,我放慢了脚步,站定在他身后不远处,静静的盯着他看。 一年了,他的背影,他的声音,他说话的语气还真是一点没变,我不禁有些看呆了,甚至连他走近我都没察觉。 “电视的保修期是多久?”他看着我问。 “五年!”我随口接道。 “我们结婚多久?” “两年!”不加思索我便给出了答案,只见面前的他听到这个回答后略微皱了下眉,停了一秒后他不悦的更正道:“是三年!” “恩,如果分居也算在内的话是三年!”我低头附和。 “过保修期了吗?” “保修期?”婚姻有保修期这一说吗?我抬头惊异的看着他。 “反应还是这么迟钝,我说的是电视的保修期!”他不太耐烦的向我解释着。 “可是,我打电话给售后,那个人说过了保修期啊!” “回家看看你打的是什么电话!”他面无表情的回答,然后走向熟悉的黑色玛莎拉蒂汽车,俯身坐了进去。 我一口气跑上楼,拿起手机,翻出了通话记录,显示在最近呼叫最上方的电视保修售后的号码居然和他的号码一样。那么,刚刚在电话里跟她说过了保修期的就是他,纪以昕啦?! 两年前,这个不争气的电视机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突然发生故障,当时纪以昕正在出一个急诊,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看多了鬼片喜欢自己吓自己的我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便毫不犹豫的冲向纪以昕所在的医院。 当他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落汤鸡似的我就傻兮兮,可怜兮兮的站在门口等他,他听了我跑过来找他的原因后,一边替我擦拭脸上和头发上的水滴,一边很生气的说:“你是笨蛋啊!电视坏了就打售后来修啊!这么大的雨跑出来生病了怎么办?” 我很委屈的回答他:“售后晚上又不上班!” 他这才恍然大悟,当即拿过我的手机,果断的将电话本里 “电视保修售后”的号码换成了他的号码。 “这下售后可以随叫随到了!”他很得意的笑着说。 第三章 自从那次修电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纪以昕,我整天忙于我的工作,而他,想必更忙吧,短短一年时间没见,不出我的意料,他的成绩是以惊人的速度猛增的,听阚雪说他不但成为整个外科的主力军,更成为各大医院想要高薪聘请过去当院长的第一人选。 学校马上就要举行运动会,做为健美课老师的我自然也被分配了巨大的任务,我连续加了7天班才将一整套健美操动作完全排练出来。可这只是整个任务的开始,更加重大的任务便是再短短两周时间内,我要将这套动作传授给台下的666名学生,而且,更要命的是:要做到整齐划一。 我坐在操场看台边上喝着矿泉水,台下横七竖八的躺着一群人,炎热的午后,这群年轻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我这个即将要奔三的人了。 “老师,还要跳几遍啊?”台下不时传出疑问,我就继续不厌其烦的重复同一句话:“练到整齐为止!” 话虽这么说,可我的体力终究是要耗费殆尽的,不到5点,我便打发走了台下的学生,拎起包准备打道回府。 天大的事情,不还有明天可以做嘛!这是我王梓蔷的人生信条,坚持了24年的人生信条,在第25年被一个叫做纪以昕的男人扼杀掉了。 自此,我变成了一个做事有耐心,有恒心的好女人(这么看来,还得谢谢他?) 可今天,我确实是因为身体不支才选择将今天本应完成的事情留给明天做的(自我安慰也是我的人生信条!) 刚回到小区楼下,兜里的手机哗哗作响起来,我掏出来,按下接听键,耳边传来关磊焦急的声音:“小蔷,你快来趟医院吧,乐乐生病了,雪儿又刚好去外地出差了!” 我二话没说就匆匆赶往医院,关磊正在门口等着我,他整个人看上去憔悴极了,短短几天没见,他就瘦了好一圈,眼窝都深陷了下去。 “你不要着急,告诉我乐乐怎么了?” 关磊握住我的手,嘴巴干涩的一张一合:“去游乐园那天吃坏了东西,雪儿出差前带来医院打过针的,可今天我去幼儿园接她,发现她不对劲,一摸她的头才知道她发烧了,我就把她送来医院。” “她在哪个病房,我去看她!住院手续办好了吗?” “没有,我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这个男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做事太没有主见,凡事顺着老婆主意的他,离了老婆就什么事都不会办了。 “这样吧,你去病房照顾乐乐,我去办手续!” “真谢谢你,小蔷!” “不用,我可是你们的蔷薇公主哦!” 排了许久的队,我办好了乐乐的住院手续,这会正忙着赶去药房取药,刚走到拐弯处,就和突然从半路杀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眼看着便要摔个七仰八叉,腰际突然一痒,一只温热的手掌环了过来很成功的支撑住了我的身体,我后仰45度停在了半空中。 “我可不是你的舞伴!”耳边传来熟悉的男音,我这才发觉,四周围了好多人,而我还保持着后仰45度的搞笑姿势。 “谢谢!”我恢复正常姿势跟眼前的男人道谢,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取药单,转身快步走向药房。 “纪院长,你没事吧?她有没有撞伤你!” 被撞的明明是我好不好,这些护士小姐也太不按事实说话了吧!再说了,我一个弱女子能把他一个大男人撞伤不成?我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心里憋着闷气!脚步不自然的加快。 咣啷…… 一声巨响,某人轰然倒地,谁曾料想,越想躲避他,命运就越拿某人开玩笑。 好好的玻璃,我怎么就硬是当成门使了呢? 第四章 醒过来时,映入眼帘的环境极其的陌生,我摇了摇头,头昏沉沉的,还有些隐隐的疼痛,像是有谁再用小针扎似的。 “没见过来照顾病人把自己照顾到住院的!王梓蔷,你还真是让我长了见识!”纪以昕从一旁的沙发上起身,走近我,很是藐视的看着我说。 “你来就是看我笑话的?那看完可以走了!”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我是来治病的!这是我的职责所在,王小姐不要误会!”他淡笑着说,并且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深邃的眼眸让人看不出他脸上挂着的笑意是否出自真心。 “我要求换个医生!”我继续不甘示弱。 “那可不行,没有一定关系,是不可以由病人自己指定主治医生的!”他说话的同时,将两粒白色药丸递给了我。 “饭前半小时吃了它!”简单的做了交待,他就离开了,偌大的病房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回想当初,我因为吃虾过敏住进医院的时侯,他可是彻夜陪在床边,虽然那时的我还不知足的希望他能够握着我的手,再说些温暖我心的肉麻情话,可时过境迁,此时的我,连奢望他陪在床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吃完药,我就昏沉沉的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到有人用手摸我的额头,然后又替我掖了掖被角。 早晨睁开眼的时侯,我才知道,昨晚那个摸我额头,掖我被角的事是场梦。 床边空空如也,一如昨晚入睡前的情景。 我不免有些失望,其实,在我的内心,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期待着他昨晚会来到床前,哪怕只停留一小会儿的功夫。 “蔷薇阿姨,快尝尝这个烧饼,很好吃呢!”小乐乐推门闯进来,小手上摊着一个还冒着热气,油乎乎的土豆烧饼。 “乐乐,你发烧呢,怎么还跑来这里啊?” “挂了瓶子,好多了,她非要来看你,我也拦不住这个小家伙!”关磊紧随其后的进来。 我将乐乐抱上床,接过她手里的烧饼,掰了一半留给自己,又将另一半喂到乐乐嘴里。 “感冒怎么能吃这么油腻的食物!”纪以昕突然杀了出来,一把夺过我递给乐乐的烧饼,然后二话不说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喂,你有毛病啊,干吗扔了啊!就算不能吃也不能浪费了啊!”我超级鄙视浪费粮食的人,于是乎气愤的几乎从床上蹦下。 “还有你的!”他面不改色的继续在我眼前上演浪费粮食的戏码。 “纪以昕!” “不喜欢?那你就不要再我面前吃这种垃圾食品!”拜可恶的纪以昕所赐,我提前办理了出院手续,烧饼没吃着,反倒吃了一肚子气回到了家。 走到门口才想起家里的冰箱是空的,加了一周的班,哪有时间去超市填食品回来,想到这,我极为气馁的开锁进门,一头倒在沙发上,准备呼呼大睡。 养好了精神头,再想法子填补我可怜的肚子吧。 电话响的时侯,我睡得正香,挑起眼皮看了眼放在茶几上的座机,继续呼呼大睡。 接下来,铃声不厌其烦的连续响了好几次,这几次,我连眼皮都懒得抬了,只觉得身体软绵绵的像是要飘起来,真怀疑自己又是再做梦。 铃声第n次响起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的将它接了起来。 第五章 “嗯?”我虚弱无力的询问,电话那头却很不配合的传来嘟嘟声。 不对呀,铃声怎么还在响,我放下手中的电话,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恍然大悟,居然是门铃再响。 光脚跑去,猫眼也没顾上看,我火急火燎的拉开了房门。 门一打开,我就后悔了,再想合上时,已经来不及了,一双有力的大手已经死死的抵住了门框。紧接着,他大踏步迈进门,很熟练的换上了拖鞋,脱去外套,走进厨房,拉开冰箱门,取了两个鸡蛋出来。 鸡蛋? 等等,怎么会有鸡蛋?冰箱应该是空的才对啊! “愣在那做什么,过来帮忙啊!”纪以昕说话间已经将鸡蛋打进了碗里。 “哦!”我习惯性的应着,然后跑过去帮忙烧开水。 此情此景,是多么的熟悉,回想上次一起准备晚餐,大概还是一年半前的事了吧。 “以昕,快来帮我!”我站在炉盘前面,眼看着水开溢出了壶嘴,却怎么也关不掉火。 纪以昕很快跑过来,扭灭了火苗,水壶终于安静了下来,我长舒了口气,转过脸给了纪以昕一记感激的微笑。 “你是白痴啊?告诉你多少次了,这个要按下去再扭!这一年你一个人是怎么做饭吃的?” 看着他满是黑线的脸,我尴尬的收回刚刚不经意间施舍给他的微笑,站直了身子,扬起下巴说:“我怎么过的,跟你没关系!还有,你为什么要来我家?” “你家?”他沉着脸,慢慢地靠近我。 我自觉话说的有点过头,但此时已经进退维艰,于是,我解释道:“你走之前不是说这个房子归我了吗?你记性还真是没有长进!” “是吗?我记性不好,还劳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房子里?你跟我又是什么关系,以至于我会把这么一大栋房子送给你!” 他将我逼到厨房一角,低下头,近距离看着我,我的大脑一下变得空白,心跳以每分钟120下的速度直线上升。 “你倒是说说看啊,我们是怎样的一种关系?”他压低了声音询问,声音中有着些许嘶哑,表情也变得暧昧不明,这样的话语和表情让我的心微微一动。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脸一点点靠近我,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扑在我的脸颊。 “想我吗?”他的手突然环住我的腰际,脸贴近我的颈边,用极轻极飘渺的声音问道。 我瞬间被他难得一见的柔情所蛊惑,抬起头望他,他开始低下头,用温热的唇抵住我的嘴,然后近乎疯狂的吻我…极其暧昧的空气充斥着整个房间,他认真的吻我,双手也从腰际缓缓抬高,一个接着一个的解开了我衬衫的钮扣。 他给予我的吻依然这么热烈,一如新婚时的那般令我沉醉其中。只是,我不再敢像三年前那么单纯的享用他给予我的爱,他的心之于我,永远都有一堵墙,我看不到他内心所想,他留给那个文静的女人一个世界,却只给我的世界开了仅仅一扇小窗,偶尔的暧昧也就如同偶尔投进小窗的暖暖微光,显得那么的弥足珍贵。 我们的相遇和相许根本就是场错误,就像阚雪当初说的,我和他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放在一起,就暗示了我们的内心永远隔了一堵墙。从迷信的角度来讲,是很不吉利的,但那时候的我,是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女生,一心只想嫁给他,不计任何后果。 想到这,我猛的推开他,从他身边走过,目不斜视。 他一怔,回过头看向我说:“面煮的太久会营养流失的!” 我沉着面孔一言不发的朝前走,身后的他突然有了响动,来得太快,我根本没时间反应,便已经被人扳住了肩膀,紧接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出现在眼底。 “拿着,浪费是可耻的!你教给我的道理!”他略带嘲讽的说道,然后很快的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夺门而去。 我接过面碗,兴许是被热气熏着了眼睛,泪水在顷刻间溢出眼窝。 第六章 乐乐感冒痊愈出院了,阚雪也出差回来,我不用再每天跑去医院陪床。 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一大截,打开门,我没换鞋便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中午没来得及关机的笔记本电脑还放在沙发一角,我趴在沙发上,随意的点了一下鼠标。 打开的网页中,人人网页面正在不停闪烁,鼠标移过去,我点开了新消息。 “宋柯要结婚了,大伙儿来恭喜一下他吧!” 在线聊天记录中,被刻意放大了字体的一行字跳进我视线,我愣了几秒,再次盯向屏幕时,下面已经密密麻麻的发表了一连串评论。 “恭喜宋柯啊,我以为那小子被蔷子伤害的这辈子都要出家为尚了呢!”某同学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文字最后还特意加上一个夸张的笑脸图像。 “女孩漂亮不?有我们蔷子漂亮吗?”某闺友紧随其后发表言论。 “蔷子算什么东西啊,伤害了宋柯,天理难容,以后咱班群里不许再提她了!”宋柯死党某某发表言论,文末还不忘发一个烧焦的黑乎乎的骷髅头像。 一周后,宋柯果然结婚了,据说新娘很可爱,酒席上,他喝了很多酒,据说还在酒精的作用下提到了我的名字。 我被学校派去日本参加学术交流会的时候,据说宋柯夫妇正在日本富士山下度蜜月。 我很想对他说声恭喜的,只是,没有机会更加的没有资格大言不惭的送祝福给他们,我不能够装作我没有伤害过他,这于情于理都显得极不道德。 那个曾经给我带上订婚戒指,还定了外景是日本的昂贵婚纱照的好男人,我自认没有这份福气消受,于是,婚纱照甚至还来不及去拍,我就始料未及的遇见了纪以昕并且破天荒的嫁给了他。 短短两天的日本出差结束了,我拉着行李箱回到家,在单元楼门口,我碰到了提着旅行箱的宋柯。 “蔷子,好久不见!”他率先跟我打招呼。 我远没有想象中那般沉着冷静,有些口吃的回答他:“恩,好……好久不见!” “在机场看到你,所以,跟在你车子后面来到了这里!”他还是这么的善解人意,永远不用我多问,他就已经开始解释,他这种性格跟某个人还真是形成鲜明对比。 “恩!” “我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恩,你应该通知我的!”我出于礼节性的回答。 “我好像还没有意志坚定到请你去!”他没思考便回答我,我略微诧异的抬头看他,有点不明白他所说的话中包含的意思。“如果你来,我可能会放开我未婚妻的手!所以,我没有勇气请你光临!很抱歉!”他补充道。 “蔷子,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富士山下真的有一棵万年樱花精树,我还拍了照!你说过的,看到万年樱花精树的人会一辈子幸福的!”他说话的时候,眼中是含着泪水的,低头取出信封递给我的时候,他的指尖是冰凉冰凉的,我的心也跟着凉了下去。 他拦下了一辆出租离开了我所在的小区,我低下头,看清了手中信封里那张他特意为我拍的樱花精树的照片。 我回过头,看着远去的出租车,心里很不是滋味的说:“傻瓜,那只是个玩笑!” 第七章 电梯很快的停在了6楼,如果不是因为有行李箱在,我一般都是徒步上楼的,取出钥匙,打开房门,奇怪的是,家里的灯居然是亮着的。 我迅速按灭了灯,对自己白白浪费两天电费的行为自我反省了片刻,便跑进洗手间冲澡。 拉开浴帘,映入眼帘的不是冷冰冰的墙,而是一个男人宽阔的胸膛,纪以昕正一丝不挂的站在我面前。 我惊呼出声,而下一秒,里面的男人就一把将我拽进了浴室。 “嘘……妈来了,在咱们卧室睡觉!”他将我箍在湿漉漉的怀里,悄声说,我还没来得及脱去的睡衣被水完全打湿,我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自己几乎完全暴露在外的身体,抓起他身后的浴巾披在了身上。 “你再干吗?我又不是没见过!”他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却让我更加的脸红,我挣脱他的怀抱,逃出了浴室。 大概过了两分钟,他穿好浴袍从里面走了出来,顺势坐在我旁边,很是亲昵的揽过我的肩,在我耳边低语:“我答应了妈,一会儿我们做饭给她吃!” 我推开他放在我肩头的手,不耐烦的问:“是我妈还是你妈?” 他挑起眉峰,很严肃的纠正道:“是咱妈!” “我没闲工夫跟你开玩笑,既然我们已经分开这么久了,你又何必瞒着他们呢?你这样演戏不累吗?” “问题出在我们身上,跟长辈们无关,所以,不让他们担心是我们最应该做的。”他抢过我手中的浴巾,抓起湿漉漉的发丝来回擦拭,水珠飞溅到我的脸上,一阵冰凉,我不满的抬起头想要让他离我远点,可就在抬头的一瞬间,正对上他黝黑的双眸。 他有双可以慑人心魄的眼睛,有张可以倾倒众生的俊朗脸孔,更加要命的是,他的唇可以让人看一眼便黯然销魂…… 脑海中突然浮现阚雪对纪以昕的中肯评价,我不由的多打量了他几眼,他还真是有张能够迷死人的脸,此刻,俊朗的脸庞上凌乱搭下的几缕湿漉漉的发丝,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完美,哦,不!确切的说是更加的性感! “看够了吗?” 一张带着邪恶笑意的脸猛的凑过来,我这才从恍神中清醒过来,不自然的向左挪了挪位置,然后一本正经的替自己刚才的失态圆场:“我只是再闻,你是不是用了我的洗发水!” “我记得,我们家洗发水一直都只有一瓶!”他笑的更加邪恶。 我一时语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面前放肆的笑,虽然笑容很是邪恶,但却美地令人销魂。 停止!王梓蔷!你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这个男人帅气的外表所迷惑呢?你应该多想想他的内心! 如此这般一想,我便毫不留恋的从沙发上起身,抢过他手上的浴巾,朝浴室方向走去。 “喂,浴巾也是共用的哦!”他在我身后肆意的嘲笑,而我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坚决不回头。 第八章 校运动会这天,恰逢八一建军节,整个校园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只可惜,这种美好的氛围我是无福享受,整整一个上午,我被窝在只有10平米的小房间里,化了600多名男女同学的彩妆。 没有空凋,没有电扇,我仿佛置身于热气团中,汗水打湿了衣襟,就连握着粉扑的手都是湿漉漉的。 抽空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发现离运动会健美操团体表演开始还有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我有点手忙脚乱起来,拿着眉笔画眼线,拿着唇彩画眼影的我被刚刚赶来找我的阚雪看个正着。 “呀,小蔷啊,你昨晚失眠了哦,怎么大脑乱成这副德性啊!”她伸手夺去被我握在手心的眉笔,推开我,开始为剩下的几个人化妆。 “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我一副抓到救命稻草的模样,开心的伸了个懒腰。 “谢什么天地阿,你谢的人是我,明白吗?我可是开完全院诊断会议,就马不停蹄的飞过来了,你要是不好好款待我对你的这份深情,以后,我可就跟你恩断义绝了啊!” “到底是乘马来的,还是乘飞机来的?” “no,都不对,我乘你老公的玛莎拉蒂过来的!”她说完特意停下手中的动作,斜眼观察我的态度。 “不用跟我备案,我早料到他会来,我们校长是他导师!”我轻描淡写的向她解释。 话说我如今这份健美操老师的工作还是拜纪以昕他导师所赐呢,我们结婚后的第二周,纪以昕就带我拜访对他而言像父亲一样的教授,也就是在那时,我惊讶的发现,他的导师居然是我的顶头上司。 闲谈中,纪以昕无意提到了我的爱好是健美操,而现在在这所学校教的却是自己兴趣缺缺的财经英语,没想到,老教授将他这句话记在了心里,不久之后的一次教职工全体大会中,我被空凋至体育系,开始了我的健美操教师生涯。 “发什么愣啊,那边有人喊你!”阚雪推了我一把。我转头看到了同为体育系的张老师朝我挥手。 “还有10分钟上场,你的学生们都准备好了吗?”张老师确定我看到他之后朝着我大声喊。 我对他点头,然后跑出小房子,赶往操场边的休息室察看同学们是否都到齐。 按照队列我点了三次人数,三次得到的结果都是665,我懊恼极了,怎么到关键时刻就少一个人呢?眼看着离出场的时间越来越近,我急得再原地打转转。 “笨蛋,现在是你拉磨的时候吗?还不快去化妆换衣服!”纪以昕如神般降临在我身边,拯救了思绪乱如麻的我,我很快的换上健美服,凑齐了666个人,在主持人宣布进场的同时,我站在队列最前方,昂首阔步地带着孩子们出场。 看台上掌声四起! 而我脸上的不知所措也猛然间被自信满满所替代,在音乐响起之前,我特意看了眼站在休息室门框边一身黑色休闲服,帅气的纪以昕,与此同时,我惊讶的发现,他的目光也跟随着我,正深情地望着我,就如同三年前,教堂里,他握着我的手深情望我的那般。 我突然有想哭的感觉! 第九章 “以昕,对不起,是我抢走了你的未婚妻!”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教堂吗?” “是想让神赦免我的罪吗?” “不是,是要在神的面前,对你说三个字!” “什么字啊?”某女人心里暗喜! “你很笨!” “纪以昕!” “不喜欢?那把笨换成傻好了!” 教堂里,他深情地握着我的手,第一次吻了我! 健美操表演赢得了全场喝彩,老校长颁发了集体一等奖的殊荣给我们,我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走上台接过奖状,对着主席台中在座的各位领导深深的鞠躬致谢。 起身后,眼前的视野被一堵人墙堵住,我胆怯的退后两步,纪以昕磁性的声音已经响起:”可以跟我走了吗?” 开什么国际玩笑,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他这是再干什么?诚心让我出丑吗? “我……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你是谁……啊!”我小声抗议。 “我是谁不重要,赵家琪是你学生吧,她急性阑尾炎送进医院,你确定你不跟我去医院?那好吧,再见!”他云淡风轻的说完,转身走下主席台,我再台上发了几秒呆,才一路狂飙出去追赶他。 坐进久违的玛莎拉蒂,熟悉的车内香气撩动了我的鼻翼,我不由的打了一个喷嚏。 他发动车子,顺手关掉了冷气。 一个简单不过的动作,却让我的心微微一怔。 他关掉冷气是因为我打了喷嚏吗?他这是再关心我吗?不对,他应该没有这么懂得疼爱我吧?难道是他自己觉得冷啦? “笨蛋,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他抬高声音吼我,我猛然回神,侧过头打量他。 “有她父母电话吗?打电话通知他们,做手术需要签字!”他一向对工作心思慎密,每一件事都会比其他人考虑的周全,这点我不得不佩服。 我拿出电话,打给了赵家琪父母。 赵家琪的手术由纪以昕亲自主刀,这一新闻立刻在市立医院引起一股不小的舆论风波,光是做手术的这半个小时时间里,我就听到两种版本的舆论。 女护士们传出“年轻帅气的纪以昕看上了赵家琪正在念大学的某位姐姐,所以,为了博得美人一笑,亲自主刀根本没有技术含量的阑尾手术!”版本,此版本一经传出,全院未婚少女的梦想瞬间破碎,走廊里横七竖八躺着气厥过去的少女医生和护士。 男医生们传出“赵家琪的亲戚中肯定有当大官的,纪以昕为了以后有更多提升的机会,才会亲自主刀这简单的小小手术”版本,此版本一经传出,全院男医生对纪以昕的崇拜度大大降低。 我坐在手术室门口长条椅上,分析这种种版本究竟何种才是正确的,想了许久,我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纪以昕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我躺在长条椅上睡着了,他将白色大褂脱下来,经过我身边时,扔在了我身上,夹杂着消毒水气味以及纪以昕独特体香的衣服瞬间遮住了我的脸。 我从睡梦中惊醒,取开衣服,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上他。 第十章 跟在他身旁两侧的护士小姐看我狼狈的模样,跟商量好了似的一同举起手捂住嘴偷笑,要照本姑娘先前的脾气,早就将这两个吃饱了没事干专笑话别人的女人打趴在地,可现如今,我似乎被纪以昕这个霸道又无情的男人磨去了性格,悲哀啊,不知不觉中,我变成了没有刺的刺猬。 “跟着我想干什么?”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身问我。 我没来得及刹车,不偏不倚的撞进他宽阔的胸膛,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你干吗突然刹车啊!”我揉着被他撞疼得脑袋,气呼呼的说。 “你不希望我刹车,那你就是希望跟着我进这里喽?”他指了指门口的标识牌,看着我说,语气里分明带着嘲笑。 “怎么,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上厕所!”此话一出,我便想死的心都有,更何况,还有两个护士小姐在场,我怎么能这么的口无遮拦。 该死,该死,这下该怎么收场? “你是见过我上厕所,可你没跟我一起进去上过吧?要不要来试试?”还好,聪明的他总是在关键时刻很富有幽默感将我的尴尬化解。 我干笑两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必了! 飞快地退后几步等他,一旁的两个护士小姐窃窃私语着离开,走到电梯口时还不舍得回过头来上下打量我,我冲她们礼节性的一笑后,便不再理会。 等他从卫生间走出来,该死的我又睡倒在长条椅上,还好这次他不光是给我扔来衣服就走人,而是弯腰很利索的将我拦腰抱起,走进了电梯,离开了医院。 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餐厅的饭桌上有他留给我的早餐,我穿着宽松的睡衣,端着牛奶杯边喝边游荡,边游荡边思考。 我在思考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昨晚他留在家里过夜了吗?如果是,那么,他是在哪里睡的?沙发上?书房?还是……床??? 不,不会是床的,我醒过来时,整个人几乎包揽了一整张大床,他是没有地方睡在这里的。 想当初,我们刚刚结婚的时候,因为我睡觉的各种奇怪姿势,他将家里的床由最初的一米八换成了两米,后来,又由两米换成了两米四。 最后,他忍无可忍,直接去商场买了一个睡袋回来,并毫不留情的将我装进了这个袋子里。 “喂,王梓蔷,娶你这样的老婆还真是稀奇,半夜想和你亲热的时候,不用脱衣服,却要脱睡袋!真是天下奇闻!” 半个小时后,阚雪如约来到巴斯罗宾,我帮她点了她最爱吃的普罗旺斯雪山顶沙冰。 “说吧,需要我开导你什么?”她一入座,就开门见山。 知己当如是啊!我感激涕零的看着她,将我这几日与纪以昕发生的种种一一细说了一遍,然后眨巴着眼睛,等待她这位大情圣为我分析支招。 “让他搬回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出了结论。 “不可能!”我将头摇成拨浪鼓,”他根本就没有爱过我,他娶我就是为了报复我,让我爱上他,然后再抛弃我!” “那你当初干吗死活都要嫁给他?” “那是因为内疚!” “是吗?王梓蔷,你口是心非的本领见长啊!你嫁给他是因为内疚,他娶你是因为他不爱你,你俩的脑袋是不是都让门板夹过?你见过有人拿婚姻这么开玩笑的吗?” “就算我爱他,他的心里也永远只有小七!” “那是他遇到你之前的事情!跟你们的未来无关,你总是拿以前的事情说事,怪不得人家纪大帅哥会离开你呢!男人啊,最讨厌女人有事没事翻他的旧账!……” “是我破坏了他们的过去!”我站起身,很是激动地打断阚雪的说教。 “可那只是场始料未及的意外,没有人愿意它发生的!”阚雪也从座椅上起身,比我还要大声地嚷嚷。 一时之间,我们成了整个冰淇淋店关注的焦点。 第十一章 下一秒,阚雪扯着我的胳膊,将我拉出巴斯罗宾,带进了她的车子,然后,一路疾驰着来到了市中心那家名为”欢天喜地”的游乐城。 这里是我王梓蔷的禁地,整整四年了,我从未来过这里,甚至连经过这里的勇气都没有。 我拼命努力的想要挣脱阚雪拉着我的手,可她就像是疯了一般,硬是将我拖了进去,站在热闹非凡的游乐场内,我感到脑袋一阵眩晕,眼前忽上忽下的人影以及欢呼惊叫的声音让我的心一瞬间便如刀绞般疼痛,这疼痛,如此刻骨铭心…… 疼痛将我深藏在记忆中的那一幕,在事隔了四年后的今天, 残忍地重现在我眼前,那么真实的,那么残酷的再次上演…… “如果不是你,小七就不会死!”纪以昕冷酷的声音穿透空气直刺我的心脏,没错,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失去文静乖巧的小七,那么就更不会开始一段不幸福的婚姻了。 “为什么带她去那里?你不知道她最怕的地方就是那吗?” “我只是想帮她打开心结!” “没用的!不劳你费心了!” “……” 好吵好吵,我被很激烈的吵闹声吓醒,双眼正对上纪以昕深邃的眼眸,他的眼里有一团火,幽蓝的火,还氤氲着淡淡的水汽。这是我认识他以来,从未见过的一种火。 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对于之前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记忆的最后片断似乎还停留在巴斯罗宾。 “小蔷,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阚雪的脸在我眼前陡然放大。 紧接着,关磊和小乐乐也把脸凑了过来。 我错愕了几秒,说:"这是哪里?我怎么了?” 阚雪刚想回答,纪以昕的臭脸便移了过来,很凶的对我吼:"笨蛋,喝个饮料你也能晕过去!现在还笨到不认识这是哪里?” 喝饮料晕过去? 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我不得不承认我还真如纪以昕所说的,天生就是个奇人啊! 送关磊和阚雪离开后,我和纪以昕一前一后的走进家,看他掩上门,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架势,我忍不住发问:”你不走吗?” “去哪?”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一年来,这种无聊的对话还真是一点都没有改变!短暂的两年婚姻里,像这样精彩绝伦的对话,我都应该拿个小本记录下来留给后人无聊时品读的。 知道他是存心跟我绕弯子,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我干脆绕过他,径自朝卧室走去,心想他不走就不走吧,不让他进卧室就万事大吉! 关上门,我扑进软绵绵的床,近些日子,真是伤神又费力,忙完运动会还没来得及休息就遇上赵家琪的事情,好不容易解决了赵家琪的事情,又发生了喝饮料晕过去的离奇事件(其实压根就没这件事!)。好好的一个暑假,怎么过的如此糟糕? 真是够心力憔悴的啊! 第十二章 咔哒——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我猛的睁开眼,眼前黑亮的钢琴上倒映出纪以昕欣长的影子,他正一步一步轻轻的走向床边。 我保持装睡的姿势从钢琴镜面里进一步观察他想要干什么。 只见,他停在床边,微微低下头将一支白色的药膏挤在了自己的食指上,然后,弯下腰,从我身后轻轻拨开了我额前的刘海,把手上的药膏仔细地涂了上去,轻轻地揉按着。 我的心猛地一紧,面孔立刻恍若火烧般涨红起来。 他……他?这样温柔的他,在我们结婚后的那些岁月里也难得一遇的吧? 我该不会是额头划破了皮伤到大脑组织了吧,所以出现幻觉啦? 对了,这额头的小伤又是怎么弄得呢? “晚安!”涂完药膏,他没有多做停留,转身走出了卧室,动作很轻的关上了房门。 看着影印在黑色钢琴上那抹欣长的人影一点点离我而去,我的心竟然也跟着一点点凉了下去,这一年来,我的心,是多么期望他能够再次回到这个家里,回到这张床上,哪怕他还是会固执的将我每晚装进睡袋里,哪怕我们还是会经常为件小事斗嘴。 然而,人总是自相矛盾着,即使我再希望他回家,我也清晰的意识到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婚姻,永远隔着一堵墙,一堵谁也不敢轻易翻越的心墙! 我曾无数次的思考,既然要相遇,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圈呢? 那晚,我失眠了,不知在床上烙了几个饼后终于忍无可忍的冲到客厅想要找点可以安神的药吃。 经过巨大的沙发边时,我无意中瞥见静静坐在一角,手里夹着一根香烟的纪以昕。 烟蒂上的微光如天空中一闪一闪的星星,忽明忽暗中,他的侧脸一明一暗。我不忍去打扰这样的他,我明白这样的他心里一定是在怀念一个人的,很可惜,那个人不是我,而是小七。 我平生唯一嫉妒又唯一亏欠的女人。 一年前,在纪以昕离开家的前一个晚上,我猫在浴室开着的水龙头下面哭了整整一夜,而他,就如同现在这样的坐在宽敞的沙发上吐着烟圈,烟雾缭绕了房间一整晚。 第二天,他提着行李离开了家,我跑进卧室,然后又跑进书房,将所有跟小七有关的东西通通扔向了他,他二话没说的捡起被我散落在门口的东西,摔门离开。 我坐在冰凉的瓷砖上,流了几大卡车的泪,然后,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我们谈谈!”寂静的客厅里,忽然响起纪以昕极其沉闷的声音,我从回忆中拉回思绪,走了过去,坐在了离他不远的位置上。 “谈什么?”我淡淡地问。 “关于小七!” 我沉默的望着他,心开始隐隐作痛。 “小七出事,是我的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侧过头看我,吐出的烟圈模糊了我眼中他的脸。 四年来,第一次听他主动谈起小七,也是第一次听他将小七出事的原因揽在自己身上。 那个四年前掐着我脖子,拼命摇我,在我耳边怒吼:"如果不是你,小七就不会死”的纪以昕居然会开口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指,想要确定自己不是在梦游。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以后,你不用活在不必要的自责里!她的事与你无关!”他从沙发上起身,将剩余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抓起放在桌上的车钥匙,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十三章 生活又恢复了纪以昕重回这座城市之前的那种平静,酷暑之下,唯一令我感到开心的就是可以幸福地享受暑假。 一整天,冷气不间断,我安逸地蜷在大沙发上,眼前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泡沫剧。 放在桌上的手机猛地响起音乐,我慵懒地接起来,拖着长音询问对方是谁,刚问完,电话那端就传来温柔地一句"蔷子!” 。 我脑袋一时打结,手指不经意间握紧了手机。 天气太过于炎热,以至于街上穿梭的人群比往日少了一大半。我穿着墨绿色小吊带,白色热裤打着铅笔伞快步走向目的地,不过走了十几分钟,鼻尖就已经渗出了汗。 我开始后悔答应与他见面了,这种桑拿天像我这种极其爱中暑的人是绝不该出门的。 来到与宋柯电话里约好的公园,我找了个略微凉快一些的地方拿着甜圈边吃边等。 跟宋柯谈恋爱的时候,每次约会,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迟到,不管是炎热的夏日还是爆冷的冬日,我总会在下车第一时间看到他等在那里,微笑着朝我挥手。 可今天,不知什么原因,他居然迟到了!眼看着我手里的甜圈已经剩下不到一半了,他还没出现。 手机哗哗作响,我猜应该是宋柯的,就没多想接起来便问:”还要多久才来?” 电话那端沉默着。 我重复问了一次,电话那端却依旧是沉默。我有些不耐烦,提高声音吼:”说话啊!” “小蔷,是妈妈!”那端终于传来声音。 “呃……妈,是您啊,怎么刚刚不说话呢?是不是信号又不好了?”我立马压低了声音,很温柔地询问。 “小蔷,假期还没结束吧?能回家一趟吗?”虽然隔着电话,但我敏锐的感觉到妈妈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妈,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如果方便的话,你和以昕明天一起回来吧!” “妈,您不要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快告诉我啊!”我握着电话的手已经开始颤抖起来,声音都变得嘶哑。 电话被妈妈挂断,我握紧电话,面孔苍白的站着,心仿佛被抽离般地难受。 我离开公园赶往市立医院的时候,宋柯才打电话来跟我道歉,说因为临时有些事没有脱开身才会爽约,我精神恍惚的应了他几句便挂了,此时此刻,我根本没有心情去了解他为什么放我鸽子。 值班的护士告诉我纪以昕今天没有来上班,我徘徊在医院的走廊,拨他的号码,一遍又一遍,可始终无人接听。纪以昕,你真的讨厌我到连我电话都懒得接了吗? 两个护士与我擦身而过时,”纪以昕”这三个字被我敏锐地捕捉到,于是,我急速转身拉住她们,询问纪以昕的去向。 “纪院长?他和我们老院长千金参加庆祝酒会去了!”其中一个护士回答我。 我听罢,转身就跑出了医院门,心里陡然滋生的一股怒气让我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我站在医院大门口,等出租车。盯着眼前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我心中升起无法言喻的失落感,回想起那些曾经与纪以昕朝夕相处的时光,想起他那一双令人倾心的双眸,以及眸子里总出现的那抹似笑非笑的光彩,如水般透亮如笼了烟似的柔和。再想想此刻,我早已习惯心里害怕就跑来找他,只要见到他,仿佛便可以不知不觉间熨帖了我慌乱的心。 可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知不觉变了质,他不可能再喜欢我这样慌张的跑来找他。 想着想着,眼泪便在我眼中汇聚,白色的雾气充盈了我全部的视线。 第十四章 吱…… 尖锐的刹车声,我一个趄趗,下意识地循声侧头,一辆黑色高档车堪堪停在路边,透过车窗,我看到了坐在驾驶座上的纪以昕,他正沉默地透过车窗看着我,唇角抿出一片沉默冷然的线条来。 移动视线,我看到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她正撩拨着自己长长的卷发,眼波婉转,明媚的面容上溢满娇俏可人的笑意。她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眼珠像乌黑的玛瑙,黑发有丝绸般的光泽,肌肤细致如美瓷。 “纪医生!你还好吧?”一个微带质疑的清脆女声忽然响起,打破了车内两人与车外不远处的我之间的奇妙气氛。 纪以昕轻咳一声,来掩饰自己刹那间的失神。 “没事!”他回答,眼睛却始终静静的看着站在车前的我。 “纪医生认识那位小姐吗?如果认识,你放我在这里就可以了,我可以打电话叫司机来接我!” “不用!我送你回家!”纪以昕声音紧绷,有些苍白的面容透出一抹逼人的煞气来,他双手握住了方向盘,已然发动了引擎。 我被动地退后几步,给他的车让出了离开的道,看着熟悉的车子从我身边风驰电挚般驶过,一种绝望在我的身体里蔓延着,心在无边的黑暗里一点点地下沉。 纪以昕,我分明记得曾经的你很真诚地对我说过,你旁边的位置,只有我可以拥有。 每次回家我都必须忍受长达6个小时的长途汽车, 但自从嫁给纪以昕后,回家就不用那么痛苦了,坐在开着空调的高级轿车里,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就到家了。 可如今,我又要回到婚前回家的状态,虽然妈妈在电话里强调了要和纪以昕一起回去,而且叮嘱我是明天和纪以昕一起回去,可当我看到他载着美女并且残忍的装作不认识我离开的情景时,我毅然放弃了与他一块儿回家的念头,再说,我实在放心不下爸妈,与其让我在空荡荡的家里担心一晚,还不如赶个夜班车回家呢。 “这是你的票,请拿好!”售票员将车票递过来,我接过票快步爬上车,因为赶时间,我买了比较靠后的位置。还好,我提前吃了晕车药。 车子缓慢的行使在高速公路上,我取出手机一遍遍的拨着家里的号码,可终究没有人接听,我的心更加的七上八下起来。 车子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深夜了,我提着行李,从车站走向街道,黑暗从四面八方包围着我,如果不是从小在这里长大,我根本看不清眼前的道路究竟是延伸到何方。 萧杀的月色透过枝桠直泻而下,夜幕灰死一般的沉静,纵使我再熟悉这个地方,我也会被这诡异的夜晚所惊吓到,我加快了步伐,不敢正视路两旁的树,我觉得此时的树枝都像是恐怖片中邪恶的长发女鬼,她们正在我的头顶张牙舞爪的漂浮着,一步一步地试图接近我。 身后突然发出细碎的声响,我闭上眼睛,捏紧了手指,发疯一般的往前跑去。 第十五章 声响离我越来越近,感觉就是在追赶着我,我跑得越快,声音就越急。 突然,我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又恰逢跑到滑坡处,一个重心不稳,我便感觉自己如同一个肥圆的壮石一般朝坡下滚去。 “抓紧我!”夹杂着恐惧,狂乱的声音直直灌入我的耳道,我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死死抓住他,然后,身体不可避免地一点点下滑。 不知滑了多久,我们终于停下来了,我霍地睁开眼,纪以昕熟悉的面孔就近在咫尺,他白皙的近乎透明的面孔上还有来不及退却的惊恐,深邃的眼眸中全是疲乏的伤痛。 “你这是要自杀吗?”他的声音大的吓人,还带着令人心伤的颤抖。 我默然的看着他,眼中浮现湿润的泪光,强硬的心再亲眼目睹他舍身相救的那刻,已经瞬间瓦解,有一种感情住满了我的心,我知道,这种感情,叫做幸福。 被他搂在怀中的感觉,就像是抱到了阳光,无比的温暖。 四年前,他也这么救过我! 用他那强劲有力的大手拉起了我,然后将我抱在怀中,那种感觉就像是抱到了阳光,至今记忆犹新。 “呃……”纪以昕低沉地呻吟声在我耳边响起,我动了一下,看到他眉头蹙地更加紧,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以昕,你受伤了?” “迟早会被你压死,猪!”他吃力地回答,眼睛里却有一闪而过地笑意。 我这才发现,我们被卡在山坡中间的一颗大枝桠上,而我正毫不客气地趴在他身上。 飞速的起身,发现自己除了身体有点轻飘飘外,没有什么地方感到疼痛。 好奇怪啊,这么高摔下来居然没有受伤。 “死丫头,你动作这么大,找死啊!”纪以昕充满怒气的对我吼,可他似乎吼晚了,我们身下的枝桠被我这么一折腾立即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动,随即,伴随着两声尖叫,我们再次下滑。 在恐怖地山坡下过夜,还真是头一遭,我靠在一棵白杨树边,双手抱膝,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同样靠在一棵白杨树边的纪以昕。 他正低着头闭着眼休息,清冷的月光投射在他脸上,将他绝美的轮廓勾勒地如同油画一般唯美。 这样独处地夜晚,我却不能跑过去靠在他肩头,感觉好失落。 “走吧!”正在睡觉的纪以昕冷不丁睁开眼抬头对我说。 “去……去哪?”我一时口吃。 “废话,你难道要我在这里睡到天亮?”他说话间已经起身来到我身边,一把拉起我,然后拽着我在白杨树林里穿梭。 “等等,这是……去哪?”走了许久,我忍不住问他。 “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条小路刚好经过你家后院!”纪以昕头也没回的说,声音里带着他一贯的嘲讽和冷漠。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我撇了撇嘴,跟在他身后继续向前穿梭。 这么黑的夜晚,这么萧杀的杨树林,要是没有纪以昕,我估计早被吓得屁滚尿流了,都怪平时恐怖片看多了。 “咦?你既然知道有路可以走,怎么刚才还靠在杨树边睡那么久啊?”我突然问他。 “累!”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送院长千金回家了吗?没留在她家跟她共进晚餐?”我问他,语气里满是酸味。 “你对我送美女回家有什么不满吗?”他突然回过头,很是认真的看着我问,并且故意将美女这两个字加重音,我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得意的笑。 “你送谁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懒得管,我只是……问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吃醋?”他的思绪还停在前一句话,干脆转过身盯着我问,眼神里有些许期待和激动。 “你臭美吧!我吃谁的醋也不可能吃你的醋!”我心虚地回答他,然后从他身边溜过。 他没再追问,而是在我身后很诡异的笑。 我迈开步子朝前走,只听他在我身后嘟嘟: “不知道是谁站在我车前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让我不得不跟在后面来到这个破地方!”声音不大,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可却被我听得非常清晰。 一时间,我被他这句话怔住了,脚下的步子也跟着乱了起来,要不是他及时伸手拉住我胳膊,我又要与大地母亲来次大大的拥抱了。 “你眼睛长在屁股上啊!走路可不可以专心点!” 第十六章 杨树林果然通向我家后院,我们推门走进去的时候,后院的葡萄亭里亮着微弱的灯光,往常这个时间,院子里的灯是断然不会开着的,尤其是对于我向来崇尚节俭的父母而言。 “以昕,我害怕!”越来越感觉到异样气氛的我,忍不住靠近纪以昕说道。 他没有回答我。 微弱的光线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是很轻地用手揽过了我的肩,和我一起敲开了房间的门。 开门的是我三叔家的小孩,他嘴里叼着半截包谷,稚嫩的脸在看到我后有点害怕的退后了几步。 “奇达,是谁?”里屋传来三婶的声音。 这个叫做奇达的小孩,很小的时候见过我一次,兴许早都忘了我是谁了,所以见到我才会如此的害怕。 “小达,我是蔷子姐姐!不怕哦!”我拉过奇达,微笑着说。 “小蔷,是你回来了吗?”三婶的声音再度从里屋传来,紧接着,从里屋走出好几个人。 我看着眼前那些我根本都叫不出名字的远房亲戚,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三婶,出……什么事了?” 让这些长辈们全体上我家来,除了我慈祥可敬的奶奶外,还有谁能这么有面子?难道是奶奶??? 我的声音不是一般的颤抖,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旋转起来,隐隐约约中,我听到三婶略带哭腔的声音:“小蔷,你奶奶她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医院的走廊里,站了很多人,我费力的从他们当中挤过,手里还攥着一大堆的单子。 奶奶被送进急救室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医生送来许许多多我根本看不懂的单子,我不停地穿梭在走廊里,想拿着这些单子找主治大夫询问情况。 爸妈此刻正陪在昏迷不醒的奶奶床边,满脸的疲倦,满脸的期待。 “不要做无用功,回病房守着,我去找医生!”纪以昕从我身后很远的地方,伸了一只胳膊过来,将我拎出了拥挤的人群。 我听话地跑回病房,因为我可以完全相信纪以昕,他虽然不能称之为称职的丈夫,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优秀大夫。 5个小时后,纪以昕已经派人将奶奶从b市转往a市有名的市立医院,身为院长的纪以昕亲自为奶奶办好了所有的住院手续,并且请来了他的众多朋友,那些在国内外都很有名气的心脏病学专家。 接下来,纪以昕和这些专家们开了一个长达6小时的诊断会议,会议结束的时候,纪以昕将他们研究好的一份详细的治疗计划书递给了我爸爸。 送爸妈回宾馆休息后,我和纪以昕回到了医院,他安排了三个特护照看奶奶,因为特护室有规定,家属是不能留夜陪床的,于是,我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正熟睡中的奶奶。 医院走廊内,纪以昕疲惫地靠在墙壁上,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剑眉微蹙,显得十分痛苦。 从病房出来看到这一幕的我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指,心脏轻轻地抽痛,多傻,我居然还是会担心他。 “过来!”他扯了扯领带,微微侧了侧身看着我说。 我着实一愣,可脚步还是向他迈了过去。 “送我回家!我想睡觉!”他极轻地笑了一下,迅速伸手托过我的腰,掌心温热,那份温度就透过我极单薄的衣料熨帖在肌肤上,竟然十分舒服。 过了好一会,我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再问。 “你住……哪里?” “杉尾豪庭!”他头也不回地说,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睛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深邃异常,嘴角微挑,仿佛心情不错。 “我家?” “是我们家!”他的语气中带了点调笑,声音却轻柔地近乎蛊惑。 我不但没法反驳,心里竟有几分赞同。 第十七章 再次握上玛莎拉蒂的方向盘,我心里还是多少有点发怵的,就怕一个不留神磕着碰着,那么,以纪以昕的性格,绝对会为了自己的爱车而罚我三天三夜不能吃饭的。 停在路口等红灯时,我才敢侧过头看旁边的纪以昕,只见,原本挂在他臂弯的黑色西服早已滑落,半挂在了座椅扶手上,彩纹领带松垮跨的挂在他脖子上,暗红色衬衫的扣子松开好几个,正好露出了他古铜色的皮肤。 真难得,他今天会这么放心让我开他的爱车。 我轻轻地关掉了冷气,然后忍不住再次侧目观察他的脸,一直以来,我都极其喜欢看他熟睡的样子,细细打量,他高挺的鼻,漆黑的剑眉,线条优雅的薄唇,冷硬中不失柔美的脸部轮廓,以及故意用来混淆视听的一头飘逸碎发,微微颤动着的黑长睫毛,以及周身散发着的柔和宁静,让我的心刹那间就漏跳了一拍。 熟睡中的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像个孩子,让人忍不住想去疼惜。 身后响起尖锐的喇叭声,我这才回神,把视线从纪以昕脸上移开,踩下油门。 玛莎拉蒂被我安全地放进车库,车内静了下来,依稀可以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他一定很累,所以才会睡得这么熟,以至于我将西服从他身边取出又盖在他身上,他都没有被吵醒。 车内弥漫着淡淡地香水味,很特别的香气,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不知不觉中,我仿佛看到一个有着巴掌大的娇小无暇脸蛋,吹弹可破的肌肤,古典美人似的精致五官,修长完美的纤细身材,含羞草一般微微卷起的长长睫毛,天使一样迷人晶莹的黑色眼睛的女人…… 这女人从我身旁快速走过去的时候,用她的手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臂,我感觉自己的背脊僵硬起来,我想要挣脱她的手,可是她却对我露出了笑脸,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臂,用极其刺耳的声音没完没了地摧残我的耳朵:“王梓蔷,你为什么要嫁给他?你不会幸福的!他根本就不爱你!” “蔷子,蔷子!”沙哑地声音在一遍遍的呼唤着我,我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可女人一直拽着我的手不放,甚至开始抬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醒醒,我是纪以昕!你快醒醒!”声音陡然增高,然后,又有手抓住了我,有点细,有点冰凉,也有点柔软的手,很像他的手。 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我看到了纪以昕,他混乱的眼眸中,一抹惊骇犹如深不见底的黑洞,他就如同一个失魂的布娃娃一样怔怔的看着我,茫然无措的睁大眼睛。 “做恶梦?”不久之后,他闷闷地问。 我咬紧嘴唇,面孔苍白,两只眼睛跟兔子一样红彤彤的,脸上还有着乱七八糟的泪痕。 这副模样的我,纪以昕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现如今,他看到我这个样子,还是会紧张的手足无措,眼眸里涌出的居然还是浓浓地悲伤。 “要怎么做,你才可以忘掉以前!”许久后,他望着我问,眼中的光芒在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第十八章 他的话打散了我脑海里的错误直觉,我颤抖着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面孔,因为,我不愿意再次把内心的脆弱展现在他面前。 “我告诉过你的,没必要一直活在过去里!”他望着我,眼神很安静,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是逼我看着他的眼睛。 “没有忘记过去的,应该是你吧!” 听到我的回答,他神色冷漠的望向车窗外,另一只手“啪”的一声拉开了车门。 车体晃动了一下,车门被一股很大的力量重重甩上,过大的声响让不远处正忙着停车的人们纷纷侧目。 他没有离开,而是站在车前,背对着挡风玻璃,他的背影挺直冷漠,我看着他,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似乎他也跟我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几分钟后,他转过身再次看向我,面容俊帅淡然,眼眸深处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脆弱,嘴唇带着一丝倔强。 “下车,我送你回家!”冷静的声音回荡在停车库,言罢,他默然的转身,低下头一个人朝前走去。 他的睡意被我完全的破坏,原本要留宿在“我们家”的他在我漱口时推开房门离开了。 洗手间镜子里那张脸上乱七八糟的挂着晶莹的水滴,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咸咸的。 奶奶的身体一直都不见好转,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前憔悴了许多,晚上我和爸妈来到医院时,才知道,奶奶的手术时间已经确定了下来,是在两天后,由国外著名的心脏病学专家亲自主刀。 病房内挤满了人,有为奶奶量血压的,有拿着小本询问奶奶整体状况的,我被挤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奶奶慈祥的微笑,虽然重病在身,嘴唇都因为心脏不好的缘故发紫,但她还是笑眯眯的回答每个大夫的询问,这几天,她总拉着我的手跟我说,纪以昕对她真好,比她亲孙子对她都好,所以,要我对纪以昕也要好些,不要总给他脸色看。 奶奶哪里知道,哪是我给他脸色看啊,哼,纪以昕这个大坏蛋,真会在我家人面前做假好人,一回到家,就会欺负我一个人。 跟前几日一样,我路过院长办公室时,里面总有一束微光射出,门轻轻的掩着,有一道细小的缝隙,刚好让我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在里面忙碌着,微光下,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几天的功夫,他似乎瘦了好几圈,这么晚了,他究竟在忙些什么呢? 回想起我们刚刚结婚的时候,他总会为了一个又一个的学术论文而留宿办公室,我们不知道因为他的彻夜不归争吵了多少次,那时的他,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总是拿要当院长,要在学术界混出个名堂来搪塞我对他的种种不满。 如今,他果然成功了,可不知为什么,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快乐,他的面孔上没有了往日的微笑,虽然那时的笑多数是坏坏的那种,在这样寂静的夜晚,他工作的模样也不再像几年前我看到的那样自信满满,微光下,他的背影竟显得是那么的孤寂,落寞,甚至,有些……可怜…… “纪院长对这次的手术真的很上心啊!”陡然发出的银铃般的声音,让我差点碰倒了放在他办公室门口的发财树盆景。 顺着声音看过去,我再次看到了那个肌肤美如瓷的美丽女人,回忆了片刻,我想起了这个美丽女人的身份:老院长的千金。 那个坐在玛莎拉蒂副驾驶座上的美丽女人。 心口划过一抹轻微的疼痛,我下意识的将手抬至胸口处,用力的按住,我知道,这种感觉是吃醋,而这种行为是在乎。 “原来你还在这里?这么晚了,吴小姐快回家吧!”纪以昕抬起头,看着她说。 哼,一年没见,他说谎的本事可是见长啊,还什么原来你还在这里,哼,要不是人家大美女陪着你,你会加班到这么晚,我说呢,这几天怎么会这么认真,原来根本就不是工作,根本就是自己给自己制造机会跟美女单独私会! 我看下句就是要送人家回家了吧? “这样吧,我送吴小姐回去!” 看吧,也只有我火眼晶晶能够识别你奸诈阴险的计谋,纪以昕,不要以为女人都会像我这么好骗。 “这怎么好意思呢,你工作这么忙!” 哼,好一对虚情假意,各怀鬼胎的狗男女!真是气死我了,再怎么说,他纪以昕跟我还是合法夫妻,他居然敢当着我的面跟其他女人调情,何况,我奶奶还生重病住院,他……他,简直是太过分了! 砰…… 屋内的谈话被门的开启声打断,想必某位同志一定对我的擅自闯入和来的不是时候而怒从心中起呢。 “纪院长,这位是?”吴小姐惊讶的看着纪以昕问道。 “纪院长没有告诉过你,他有位太太吗?”我势必要在气势上压过这个女人,因为,美貌上,我已经输了。 噗哧…… 不知为什么,纪以昕居然能够在这种情况下笑得出来。 更夸张的是,还……还……当着吴美女的面,很是亲昵的搂过我的肩,声音轻佻的、略带责怪的说:“让吴小姐见笑了,你相信这位小姐是我纪以昕的太太吗?” 被他搞晕的不止是我,还有那个美丽的吴小姐,只见她一脸的茫然和不知所措,一双纤细美丽的手此时不知道要放在哪里才算合适。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要回家了!”踌躇了许久,吴小姐选择了三十六计的上计。 “等等……” 纪以昕突然喊住了她,然后看着我的脸,一本正经的说:“我们送你回去!” 我……我们? 他,他指的是我和他一起送这位吴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