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瞳戏妃》 第一章 人善,遭雷击 深山,绿树环绕中、百花盛开处,一条如烟瀑布飞流而下,直击打在一块光滑的灰岩上,激起水珠无数。鸟语、虫鸣尽数被爆破水声遮掩了去。 躲开了都市的喧嚣,一个人来到偏僻的山中,穆烟心中却不得一丝平静,眼中氤氲的水汽就像瀑布中蒸腾的浓雾。相处了两年半的男朋友就这么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只因那个灯红酒绿的夜里,她不肯将清白之身给他。 穆烟忽而抬头,见一片赤云浮过天空,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嘲讽:伤心?被这种金玉其外的猥亵男甩掉又不是第一次,心里不顺罢了,只不过像这浮云一般,飘过去心中便是一片晴空。只是……母亲抛下尚不懂事的她同老外远走他乡,父亲又过早离世,此后,自己又是孤身一人了。 ……哼!那倒干净利落。 一道亮光划破苍穹,继而“轰”的一声巨响,搅碎水声,仓猝爆裂,“啊”的大叫一声,穆烟吓得一抖。方才还好好的天,这老天爷,怎么说发怒就发怒了? 豆大的雨珠夹着枣核大的冰雹犀利落下,穆烟匆忙向最近的一棵葱郁如盖的大树下跑去。到了树下时,墨黑长发已湿了半截,淡红衬衫已贴在身上,样子有些狼狈。 来不及喘一口气,穆烟就觉得皮肤发颤、长发向上竖起,紧接着一道亮的出奇的闪电如龙般劈在大树上,穆烟顿感麻木,脑海中最后的意识就是:人善,遭雷击! 眼前变得漆黑之前,她看到亮光闪过的地方出现一个空气漩涡,仿似自己孱弱的身躯被卷入了漩涡中,昏厥。 …… 意识渐渐清醒时,穆烟感觉到浑身灼烧般的痛。自从父亲离世后,孤苦伶仃的她早忘记受了人多少白眼、挨了人多少拳脚棍棒,痛,她早已习惯。而此时这痛苦,反倒令她心中升起一阵微微的喜悦:好歹小命是保住了。 撑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中的绚丽令她一阵恍惚:红檀木构建的房屋,勾心斗角清香四溢,素白的罗纱账围起雕花的红木床,墙角、桌上雅而大方的青花瓷,精致的梳妆台还有梳妆台上的胭脂、朱钗和铜镜。 这是哪里?这年头,竟然还有人喜欢将房屋装修的这般古韵十足而富丽堂皇。单这些檀木,至少也要耗费千万资产,难道自己竟是被哪个家财万贯的巨富救了。想着,不老实的动一下,后背在床单上轻轻一碾就牵动了后背上的伤,忍不住轻轻叫了一下。打消了行动的念头,老老实实的躺下。 房门打开,一个梳着两个发髻的圆脸小丫头,轻步走了进来。她身着天青色衣衫,松花色的小裙,腰配镶银丝的红色腰带,系红缨花坠子。胖乎乎的脸蛋上有一抹红晕,看上去很是可爱。 丫头见穆烟秀眉微睁,呼吸平稳,惊喜交加。“谢天谢地,王妃终于醒了。” 疑惑,穆烟将周围仔细环视一遍,房中再无第三人,确认丫头是在对自己说话。随即是惊讶、愕然,王妃?忽而微微一笑:莫不是我在梦中,便是那救我之人是个复古癖,将派来照顾我的人也打扮成丫鬟模样不说,还要叫我王妃,那本姑娘就将计就计。于是,理直气壮的答应:“是,本王妃醒了。” 穆烟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劲,这柔如清水,甜如甘蠡却又透着几分尊贵的声音,怎么如此耳生? 第二章 我,王妃? 丫头碎步走到床边,坐下,晶莹的眼泪扑簌簌落在盖在穆烟身上的绣花锦被上,哭诉:“小姐伤的极重,昏迷了两天,气若游丝,梅儿还以为小姐……小姐再也醒不过来了呢……”说着,眼泪倾泻,泣不成声。 看梅儿悲痛哭腔,绝对不会是装出来的,一道灵光闪过穆烟的脑海,莫非是穿越了?曾听说过关于灵魂穿越时空的传闻,但从没想过这种万中无一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哎,被雷劈中这种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事发生不了?离开那个表面浮华的年代,做这个不知名朝代的王妃——也好。忍着疼痛抬起手腕,撩开锦被,露出一双白玉般的纤细小手,有点熟悉也有点陌生。这双手,形状倒也像自己的,就是,它太美太细腻,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才能拥有的手。 “小姐伤的重,不要动身子,你要什么,吩咐奴婢一声就是了。”见穆烟动手,她抹干眼泪,关切来问。声音略带青涩,竟还未脱稚气。 穆烟莞尔一笑:“梅儿,给本姑娘拿镜子来。” “是小姐。”声音中有些高兴也有些迷惑。发生了这种事,小姐竟然在笑,难道是经历了一次死里逃生,莫名的想开了?想开了,以后就无须受那些没必要的伤害了。心下思量着,几步走到梳妆台前,拿过铜镜,凑到穆烟面前。 镜中佳人,樱桃小口不点而红,新月般妙眉不画而横翠,一双杏眼熠熠生辉,清凉彷如一潭秋水,璀璨如同夜空流星。穆烟舒一口气,还是自己原来模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这肌肤更加娇嫩白皙,只是,那稚嫩的左脸颊上,一块不搭调的淤青清晰可见。 “梅儿,哪个挨千刀的把本姑娘打成这样?”杏眼一瞪,气不打一处来。父亲死得早,为了防身,穆烟练了一身的跆拳道功夫,身高体壮的壮汉她都能打倒几个,平时都是她穆烟欺负别人,谁敢打她?何况,打人不打脸,哪个心狠手辣的怎么就不懂得怜香惜玉? “小姐,你真的忘记了吗?这可如何是好?”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两行眼泪滑落脸颊。 “小丫头,快别哭哭啼啼的了,我刚醒,脑子混的很,问你什么你原原本本的回答我就是。”自幼孤苦,性格坚强的她,遇到再痛的事也把苦吞到肚子里,自己不哭,也不喜欢见其他女孩子哭。 梅儿倒是听话,硬生生止住哭声:“小姐,是你打了兰侧妃,王爷一气之下便打了你。” “梅儿,我平日待你如何?”想自己堂堂一王妃,竟因为一个侧妃被王爷打成这样,如此失败,不免有些恼火,这事,听起来好像没那么简单,可要刨根问底问个清楚。 “小姐对奴婢,简直如同姐妹,梅儿愿用此生报答小姐。” “恩,好梅儿,本王妃我貌似记不起以前的事了,你将我的出身和这王府中的事跟我讲讲。”秀眸一挑,看着梅儿迷茫的脸。 “小姐,你是月尧国穆相国家的二小姐,一年前奉旨嫁给了沧澜国的风王爷,我便跟着小姐陪嫁了过来。无奈小姐深爱王爷,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王爷的心思早就全放在兰夫人身上了。小姐,您嫁过来一年多了,王爷就没有宠幸过你一次,小姐命苦,王爷无心,小姐也就就别再强求了……” “哦?梅儿,你叫什么?额,还有……我叫什么?”倒是一个执着的人呢?执着的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最终被这个男人打死。月尧国,沧澜国?是历史没有学好还是这两个国度被历史所遗忘?穆烟将自己的古代历史知识搜寻一遍,就是找不到这两个国家的踪影。 第三章 妖魅王爷 梅儿眼中的迷茫之色迅速变成浓郁的担忧,小姐忘了我的名字倒也罢了,她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想着心事,心神不宁的回答:“小姐叫穆烟,梅儿全名叫董小梅。” 欣喜溢于明眸中,穆烟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微笑:“董小梅,好名字。以后不用小姐长小姐短的称呼我了,我听着别扭,穆姐姐或是烟姐姐哪个叫着顺口你便叫哪个,都成。”借着一个身体,捡回一条命,已然欣喜;而这身体又与自己“生前”的相貌一样而且更加娇贵,欣喜无限;如今得知连名字都是一样,欣喜若狂。 这便是前世吗?后世的灵魂延续在前世身体上,要继续完成前世未竟的愿望,还是做后世不羁的自我? “小姐,这怎么可以。王爷若是知道了,奴婢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奴婢一条贱命,丢了也就罢了,只是,以后这夜王府中,谁来陪小姐说话解闷,谁来照顾小姐?” “那……随你吧。梅儿,关于我失忆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王爷。” “是,小姐,奴婢知道了。”顺从而关怀的看向穆烟,见她眼中竟然有一抹喜悦,想是小姐将以前的阴霾都忘记了吧,忘了也好,就不用活的那样痛苦了。 “哎,乖妹妹,你喜欢叫我小姐我由着你便是了,但是,以后请不要一口一个奴婢的称呼自己了。”穆烟似怒非怒。 清风吹开半掩的房门,一袭白衣如蝶般飘入门中,一晃,站在了床边,伴着萧瑟般仿佛飘渺的声音:“王妃醒了?”语气平平淡淡,没有半分关怀的语调,却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魅惑。 梅儿躬身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用眼睛的余光随意的瞟梅儿一眼,似是一股冷气从他眼角晕开,梅儿就禁不住颤抖了一下。他不说话,梅儿就那样一直弓着身子,动也不敢动一下。这就是令人谈之色变沧澜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风之夜。单是他英俊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容貌,就足以令举国女子近乎疯狂、奋不顾身,见过他的女子,无不茶不思饭不想,所想的,自然只剩了他。且不说他那满腹令宇宙万物黯然无光的才华和出神入化的武功。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不可一世的人,却令人唯恐避之而不及,原因是,他脾气刁钻古怪,谁也料不到他在想什么,可能这一刻还在跟人言笑,下一刻,这妖孽嘴里就会冷不丁的蹦出一句话——“跟本王比武”。这简直是一句要命的话,跟他比武的人,虽然不至于丧命,但轻者伤筋动骨重者肢体不全。 穆烟打量着眼前的人:一身淡雅白袍,没有风,却有种飘然欲仙的感觉,青丝飘逸,棱角分明的轮廓就像刀锋雕刻出来的,性感而迷人的薄嘴唇,鼻梁高挺,俊眉如画,浓密眉毛眨动间像两把蒲扇扇动,一双墨蓝色的绝美眸子,胜过世间最美的宝石。 穆烟的眼光不禁在风之夜脸上停顿几秒,这男子,的确有令任何一个女子执着的资本。但,再多看他一眼,穆烟就想起了那个不久前毅然将她抛弃的俊美男子,说不定,眼前这男子也只不过是金玉其外罢了。眼中的光立马由欣赏变为冷淡:“王爷为何明知故问?” 第四章 你敢打本王的脸 风之夜明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的光,随即,将这丝诧异略去,换上一丝玩味,绝美的嘴角勾出一丝醉人的笑:“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没有死,王妃命好大。” 穆烟将视线从风之夜脸上偏移,以免被这张脸魅惑,微撇的嘴角上有一丝讥讽:“没有被王爷打死,还不是托了王爷的福。”风之夜,听这委婉诗意的名字,看这妖艳勾人的脸,怎么也想象不出这人心狠手辣暴打那个“穆烟”的情景。 猛的,一阵剧痛,穆烟的下颚被一只铁箍般有力的手扼住,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穆烟淡然的看着几乎贴到自己脸上的那轮廓。 足足有二十秒,面无表情的漠视,虽然颌骨似乎被捏碎。 “休想耍什么花招,别以为我会碍于你的身份不敢杀你,再敢打闵儿的主意,我让你死无全尸。”风之夜笑如春风,但有时,他笑得越灿烂,就越是危险。 “王爷自然是敢杀我的,这一次,王爷不就是想要打死我吗?我活了过来,出乎您的意料了吧。不过请王爷放心,我穆烟还没活够,断不会再去招惹你的闵儿了。”下颚被钳制,说话有些含混,语调却也波澜不惊。 是经历过一次死里逃生的彻悟,还是,她对自己没了感情?谁稀罕这个俗女的感情!然而,风之夜的眼中还是有不易察觉的失望一闪而过:“那就好,你继续戴你这王妃的桂冠,我们各得清净。”松开穆烟的下颚,穆烟淡漠的表情,陌生的令他有些不安。 不安?笑话!我可是人人敬而远之的风之夜。风之夜劝慰自己。清澈的眼眸凝视着穆烟淡定的眼,试图从中找出一丝往昔的挚爱与眷恋。恍惚间,万没想到穆烟的一记重拳忽然落在了左脸上,受惊闷叫一声,瞬间头晕目眩,一个踉跄蹲坐在地上。 梅儿慌忙去扶风之夜,却被风之夜没好气的挥开。起身,白袍潇洒一挥,浓眉展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妩媚的笑,似乎根本就感觉不到脸上火辣辣的痛。 危险的气息向周围一圈一圈的扩散,双目含着颇有深意的笑,似是很不经意的皱一下眉头,薄唇轻启:“王妃,你打本王。” 语音柔和,似是在撒娇又似在问罪,除去他自己,没有人猜的透他的心思。而他心里却在揣度:莫非是被打坏了脑子,醒来后竟然性情大变? 若不是风之夜在受到攻击时体内自然而然的生出一股保护的力道,这一拳,恐怕早已使他昏倒当场。平时怎么就不见她有这么大的力道?这个狡猾的女人,她到底还隐瞒了多少秘密? “王爷,你把我打成重伤,我只还你一拳,前仇旧恨一笔购销,我们两不相欠。”声音素淡,看也不看这王爷一眼。哪里敢看了,眼前就似一块勾魂的美玉,恐怕多看上一眼,就挪不开眼睛了。 “哈哈哈哈,好一个前仇旧恨一笔购销。”风之夜面色不善,原来你对本王有这么多的仇恨吗?以前你那爱慕的眼神,哀怨的神情,却原来都是装出来的吗?向前挪动一步,一定要看清这个女人,再要跨出一步时,双腿却被梅儿抱住。 第五章 拐杖老太,玉美人儿 “王爷,小姐苏醒不久,头脑不清,对王爷无礼,请王爷不要见怪,饶过了王妃吧。”见风之夜阴霾的脸,梅儿生怕他伤害穆烟,殊不知,是完全不应该凭借这妖孽的脸色推断他的行动的。 “孽子!你想气死你这老不死的娘吗?”门外颇为苍老的声音传来,就连风之夜也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 左右两名侍女小心翼翼的扶着一老太走了进来。老太满脸褶皱,皮肤却呈富态的白,苍苍白发被一个大金钗子拢的整齐,手拄一红木龙头拐杖,正是风之夜的母亲黄氏。 “娘,你怎么来了?”化作一阵风,扑到母亲身边,轻柔的搀扶住她,两名侍女识相的退到两旁。 “我再不来,我那儿媳就被你这畜生打死了。”边唠叨边走到床前,刚在床榻前坐下,就见穆烟喷出一口血来。穆烟却才打风之夜时,用力过猛牵动了重伤,以她坚强的性格,硬是憋到现在才将这口血吐出来。 黄氏惊慌,拿块洁白手帕,轻轻为穆烟擦去嘴边淤血。没有母爱的穆烟,突然感觉到一种久违了的亲切,不觉间,两滴眼泪竟然掉落枕边。 “烟儿,娘知道你委屈,这孽子,我管教不严,你要怪就都怪到我的头上吧。”叹一口气,额头皱纹层层迭起。 “娘,你这是哪里话了?儿媳怎么会怪罪你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儿媳认命便是了。”穆烟感动,不忍的安慰这巍巍老人。 黄氏愣神片刻,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这闺女,怎么突然如此大度了?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好儿媳,想开了就好,想开了就好。”扭头,看见表情怪异的风之夜,气不打一处来,一拐杖抡在风之夜身上:“孽子,还不快给我烟儿陪个不是。” “娘……”风之夜一脸为难,正想着如何推脱,眼神落在房门处,喜见一袭轻纱盈盈进入房中,袅袅下跪:“儿媳叩见娘。” “闵儿,快快起来,不必这般多礼。”黄氏手一挥,声音轻轻。 兰偌闵缓缓起身,只见她:眉峰藏黛,眼角含春,樱桃小口,琼玉俏鼻,妙目含水,肌肤白皙透着微红,双目炯炯透着灵光。上身着青色雕花夹衫,下身一件淡红碎花裙,脚踏金线绣花鞋。好一个玉一般的美人儿。 美人缓缓站起,迈开碎步,如脚踩莲花走到床前。自从见到她,穆烟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这女子,容貌和举止胜过她所看过的所有古装剧中的女子。 “闵儿,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能随便出门?”风之夜双手迎过兰偌闵,那样子,就像捧一块刚出锅的豆腐,生怕不小心,豆腐就碎了。 风之夜一脸的关怀神色尽收穆烟眼中,这妖孽,关怀起人来的样子,倒也不那么令人讨厌。 “臣妾知道烟姐姐醒了,特意过来看看。王爷给臣妾的‘龙丹续骨膏’臣妾没舍得用,给了烟姐姐,但愿能助她早日康复了。臣妾将王爷送的厚礼转送出去,还望王爷不要责怪。”纤纤玉手伸入囊中,取出一个丹红盒子。单看这盒子就知道价值连城,里面盛的东西,若用“贵重”这个词来形容恐怕是对它极大的贬低。 第六章 不受宠的妃子,就连下人也看不起 “爱妃,她将你打伤,你不但不计前嫌还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她,你的心地怎么就如此善良……”感慨之余,不自觉的转动美眸,瞥一眼穆烟,“爱妃,你就不怕穆王妃养好了伤继续欺负你吗?” “王爷,臣妾宁愿自己被烟姐姐打断了手脚也希望她快点转好。”话语婉转而略带凄凉,楚楚可怜,即使没心没肺的人也禁不住心生疼怜。只是,那双晶莹眸子的深处,有一抹得意的光。 风之夜一脸宠溺与疼惜。 黄老太却一脸不悦,一手从兰偌闵手中接过盒子,老而不浊的眼睛似乎看透了兰偌闵的内心,颇有深意的说:“闵儿,这当口的就不要在这里添油加醋了。回去好好养伤吧。”她是经历过险恶的宫廷争斗之人,兰偌闵那点伎俩,她早已看穿。 “是,娘,那闵儿先退下了。”低头,款款离去,谁也看不到她眼中那道狠厉的光。 穆烟暗笑:好一个厉害的女人,这哪里是来看望来了,根本就是在炫耀王爷对她的恩宠。若是之前的穆烟得知风之夜将这么贵重的灵膏送给了她,一定又会心生嫉妒了吧?本姑娘偏偏不吃这一套。 老太将“龙丹续骨膏”留给梅儿,安慰穆烟几句,带着随身侍女离开了,要风之夜给穆烟赔不是的事也就不了了之,只是临走前毫无商量余地的命令风之夜多陪穆烟一阵。风之夜待黄氏走后,迫不及待的翩翩离去,自始至终,头也不回一下。 梅儿望着风之夜的魅影愣一会神,意识到手中还有一个丹红盒子:“这‘龙丹续骨膏’小姐用吗?” “既然是上好的良药,为什么不用?快给我涂上。”穆烟眼中闪过一丝无法捉摸的深意:等能够行动自如了,找个合适的机会逃出这鬼地方,天下之大,任我飞翔。 梅儿小心为穆烟涂着药膏,心里喜忧参半,以往穆烟对兰偌闵恨之入骨,她“好心”送的东西她不但绝不会用,还会当着兰侧妃的面摔打个一塌糊涂。而今,穆烟的改变固然是好,但梅儿的心中还是隐隐有些说不清的担忧。 花香随着徐徐清风飘进小窗,鸟语虫鸣声声入耳。阳光斜洒而下,轻柔的铺在穆烟手中的书卷上。 将书卷随意一扔,穆烟起身:“梅儿,去花园逛逛。” “龙丹续骨膏”真不愧是治伤良药,只过了六天,穆烟的伤已恢复了大半。现在走路也不用梅儿搀扶了。前几次被梅儿搀扶出去散心时,穆烟留意了周围的动静。高大的院墙周围,重重院落左近,时常有只看样子就知道机警无比的暗卫巡逻。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去,除去凭空长出一双翅膀以外,似乎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打扫花园的丫鬟见了穆烟都见了鬼似的躲得远远的,有的私下里窃窃私语,靠的近的,实在躲无可躲,就皮笑肉不笑的行个礼,表面的尊敬藏不住眼中的鄙夷与冷嘲。 不受宠的妃子,就连下人也看不起啊。来过花园几次了,穆烟也就习惯了,她还没有傻到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她要的只是安静,安静的想想那个有大学、汽车和霓虹灯的世界里曾经发生过的苦痛、甜蜜哪怕是平淡如水的事,想想自己在这个陌生而又朝气的年代里该去往哪里。六天中,风之夜没有来看过她,丫鬟们躲着她,好像明白她的心意一般大方的赐予她想要的安静。 穆烟和梅儿在花园中转悠一阵,见正前方不远处一仙女般的女子和一丫鬟一前一后走来,看走在前面那闲庭信步的人,一身华贵的紫衣和那优雅的姿态,简直就是误入凡间的仙女。不正是兰偌闵吗?她身后跟着的长脸小丫头,是她的贴身丫鬟冬菊。 第七章 笑里藏刀 穆烟不喜欢张扬,穿了一件不显眼的白衫,这反而更显出她的素然清秀。穆烟对梅儿使个眼色,示意绕开了走。不是她怕兰偌闵,而是不想惹麻烦上身。 “哎呦,这不是穆王妃呢,这么快就能走路了,看来王爷对王妃是手下留情了啊。”兰偌闵幽幽的声音响起,“王妃”两个字经她刻意渲染分外清楚。这声音比花园中鸟儿的歌声还要好听,可是怎么空气中似乎就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多亏了兰妹妹的药膏,姐姐我正要去找你道谢呢。”穆烟面色淡定,语气舒缓,眼睛看着兰偌闵,眼神却不知飘到何处,似是什么都不懂,又似乎看透了一切。 没有反击,没有生气,这倒令兰偌闵微微一愣:这个早就该死的贱人,又在搞什么鬼!怨毒的冷光在她眼中一闪而逝,随即笑靥如花:“王妃客气什么?王爷担心我的伤势才将这样贵重的药膏送给了我,谁知我身子骨硬朗,不想被王妃打的那点伤就那么好了,便借花献佛把它转送给了王爷的爱妃。唉,对了,昨天王爷还责备我不该将它随便送人呢。不过,王妃伤好了就好,省的王爷担心。”最后一句话,声调婉转,她想要表达的嘲弄意思,穆烟不用看她夸张的表情就知道。 梅儿气的圆乎乎的小脸憋得通红,想要为穆烟鸣不平,但见穆烟嘴角含笑,一脸平和,像是一个旁观者正有滋有味的看着泼妇骂街一样,也就打消了说话的念头。 那边冬菊红唇一撇,颇显尖利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小姐,早知道王爷会责怪,就不把‘龙丹续骨膏’送人了,王爷疼的只有小姐。小姐的伤只要留下一点疤,王爷就会心神不宁呢,别人的死活,王爷才没有闲心去管。”说话间,鄙夷的眼光在穆烟和梅儿身上一掠而过,大幅度的摆头,就像一只高傲的公鸡。她嘴里的“别人”自然就是指穆烟了。 “菊儿,怎么说话呢?王爷可是心疼王妃的,是吗,穆姐姐?”兰偌闵得意的看穆烟,想从穆烟气愤的表情中得到一丝欣慰,然而,她错了,穆烟的淡漠令她感到无趣。梅儿怒不敢言的样子,完全无法满足她想要看好戏的心理。 “兰妹妹的丫鬟倒是机灵可爱的很,和妹妹倒是很像呢。”穆烟不回答兰偌闵的问题,似笑非笑说道。无意间捕捉到兰偌闵眼中的失望,心中竟有同情一闪而过:这个可怜的女人,又是何苦,为了那个男人挖空心思,可你明知他不可能爱上我,还要不遗余力的算计于我,你就这么怕失去他吗?岂知道,不羁的男人就是一块光滑的冰,你若抓的太紧,它即使不滑落,也会被你激情的温度溶化的。 菊儿白眼一翻:“你这是哪里的话?我一个丫鬟怎么配和我家小姐像了?”看似气势汹汹,眼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 第八章 小肚鸡肠的女人,惹不得 穆烟转明眸,瞭一眼冬菊:是这丫鬟本就如此强悍,还是狗仗人势?莞尔一笑,算了,一个小丫头,由她去吧。 梅儿却憋不住:“冬菊,你只不过是个下人,怎么敢这样对王妃说话?”风之夜宠爱兰偌闵,这是沧澜国中路人皆知的事实。平日里就连兰偌闵的贴身丫鬟冬菊也自以为高人一等,梅儿时常受她欺负忍气吞声也就罢了,但,今天这个嚣张的奴婢竟然欺负到王妃头上来了,梅儿忍无可忍。 “吆,你家王妃说话冒犯了我家主子,我家主子不想撕破脸皮问,我做下人的代主人问了有什么不对的?况且,穆王妃还没说什么,你一个下人怎么就了不得了?”冬菊面有得色,邀功请赏一般看向兰偌闵。那玉一般的佳人,得意与不屑的脸上分明写着:一个顶着王妃头衔却不受宠的女人,还比不上一个下人。 梅儿还想说话,却被穆烟一个手势制止,小肚鸡肠的女人,惹不得。转一个弯与梅儿并肩绕过那两个趾高气扬的女人,冬菊突然快速向左一偏,手肘正好结结实实的顶在梅儿的肚子上。梅儿小腹绞痛,还来不及叫出声来就听见一声痛苦响亮的“哎呦”声从冬菊的口中传来。 冬菊倒在地上,一脸痛苦:“痛死我了,小姐,董小梅嫉恨我,故意撞我!她这样欺负我就是没有把小姐放在眼里,小姐可要给奴婢做主啊。”做作的表情令穆烟心中陡升起一阵厌恶。 兰偌闵轻佻的看一眼因疼痛和气愤而表情扭曲的梅儿和一脸不悦的穆烟,说:“我的下人,可不能由着谁白白欺负了。菊儿,还不快起来……”俏美一挑,眉目间隐藏的浅显意思,冬菊一看就知。 冬菊利索的站起来,先前的疼痛好像一瞬间就消失了,瞪眼,狠狠地一巴掌朝梅儿胖嘟嘟的脸蛋掴下去。 伴随着一声发自内心的凄厉惨叫,冬菊再次倒在地上。在她的巴掌接触到梅儿之前,穆烟一拳打在她脸上,她要打梅儿的脸,穆烟这一拳也打她的脸,跆拳道可不是白练的。 就见冬菊横躺在草地上,兰偌闵脸都青了,由于极度的难以置信而将疼痛搁置到一旁,惊奇的看着打了人还一脸无谓表情的穆烟:这就是平日里那个任人欺负的柔弱王妃吗?她的拳头,原来这般结实。 兰偌闵瞪了一会眼睛才回过神来,强压住心头那慌张和恐惧,话音婉转:“原来烟姐姐还有这么一手呢,妹妹我真是佩服的不得了。只是,我的菊儿即使真的该打,我自己管教就是了,也不必让姐姐动手。”低头,狠厉的瞪冬菊一眼,冬菊撕心裂肺的哭声立刻就响了起来,边哭边一个劲的打滚。 打扫花园的男丁和女婢们过来几个,扶起冬菊,对兰偌闵低头哈腰,对穆烟却投以大难临头一样的目光:这个不长记性的穆王妃又惹上了兰侧妃,这下,有好戏看了。 第九章 这妖孽又来了 轻轻叹息一声,穆烟转身,拉一下梅儿的衣袖,离开。无意间,看到兰偌闵眼中那道欣喜的光。又想起了什么鬼点子?这个女人不会这么轻易将这件事情结束吧。穆烟明知道惹这个女人就是惹祸上身,但,她决不允许对自己好的人受欺负。 纤长玉指轻轻抚着琴弦,偶尔一丝清凉弦声入耳。弹琴,是穆烟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神情淡定,淡妆微饰的俏脸上一脸从容。白纱轻轻,长发飘飘,眸光盈盈。 梅儿站在一旁,微微锁眉,一脸担忧。麻烦快要来了,小姐难道不知道吗? “梅儿,我受伤这么多天了,怎么没见我的家人来看我?”穆烟忽而抬头,淡淡问道。难道这一世又是个父不疼、母不爱的悲惨可怜闺女? “小姐,你在风王府中受伤这样的事,风王爷是不会将消息传出去的。若不然,依着穆老爷的脾气,还不带兵来找王爷兴师问罪?” “哦?那么说,我的家人待我不错了。”穆烟有些惊喜。 “夫人去世的早,老爷和穆公子疼爱小姐,在相府中,就是一向骄纵的大小姐也要让着小姐呢。唉,谁知道嫁到了这里以后,却受这种罪……”说着,眼圈一红,眼泪又要掉下来。 “穆公子是谁?大小姐又是谁?”近些日子,穆烟专心养伤和想自己的心事。穆烟沉思之时,梅儿就安静的在一边,也不打扰。到了今天才她想起打听一下自己的身世。 “穆公子是小姐的大哥:穆满俊……” 穆烟自梅儿的一席话中了解到,她还有一个哥哥穆满俊,是她唯一的哥哥也是穆家唯一的公子,是穆相国的正房所生。此外,她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穆雪和一个同父同母的妹妹穆满月。平素里,穆相国和穆满俊非常宠爱她。尤其是她的哥哥穆满俊,只要知道穆烟受了一点委屈,用梅儿的话说就是:那令穆烟受委屈的人就会后悔自己来到这个世上。 穆烟听了梅儿的话,对她的娘家生出了许多向往。正向往间,一条修长的白影飘然来到。本来关着的房门,不知哪时无声无息的开了。面容清俊儒雅的少年,白玉长袍加身,性感的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如画般的俊眉下那双墨蓝色的绝美眸子中有一丝令人不安的冷意。 梅儿慌张的跪倒。风之夜,该来的还是来了。 穆烟眼前一亮,轻挑秀眉,继续坐着,淡淡的说:“王爷不请自来,有何贵干?”不敢看那张英俊的脸,话一出口,立马将视线转移到琴弦上。这张俊美到要命的脸,太勾人魂魄了,虽然对前男友的痛恨使得穆烟对美男有不少偏见,但是,她不敢保证不被眼前妖孽魅惑的好了伤疤忘了痛。 风之夜的蓝眸在穆烟身上掠过,眼中划过一丝怀疑而柔和的光。今天的穆烟,身着不起眼的素白长衫,不点朱砂,不抹胭脂,与往常那个喜爱华丽着装、浓妆艳抹的落俗女人来,简直是判若两人。桌上,还有一把瑶琴?这女人也会弹琴?难道是醒来后性情大变?不对,这狡猾的女人一定是在故意装算! 清澈的眼中荡漾起一道危险的涟漪,嘴角却勾起一弧邪气的笑:“王妃莫非是伤好了?”声音和弦、雅韵而且冷。说着这话,决不是因为关心。 第十章 这女人真的不怕死? 穆烟面色不变,手指却不由的触到琴弦。“铮”的声响,余音袅袅,在闺房中回旋。 感受到冷冷的气氛,梅儿忙不迭小心翼翼的说:“回王爷,王妃的伤还没好。” “轮得到你来说话?莫非你想变成哑巴?”风之夜语调平平的抛出这样一句话,令梅儿浑身发冷,低下头,再也不敢说一句话了。 “王妃,本王来了,怎得不行礼?本王问你话,怎得不回答?”邪魅的笑着,手指撩动那一簇优雅的鬓角。 “王爷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穆烟淡然回答。风之夜的手凌空抓一下,一阵强劲的风无端的吹起将穆烟吹到了风之夜的怀中,风之夜顺手将手一勾,正好揽住了穆烟的纤腰。风之夜所用的就是所谓的内力吗? 他的怀抱如此之暖,就像寒冬里一个火炉,心跳如此之近,就像一面小鼓,身上那清香如此之淡,险些令穆烟窒息。英俊到极致的脸,与穆烟仅有一掌之隔。穆烟不得不正视这张妖孽的脸,心跳在莫名的加速,一脸绯红。 “你以为身着素淡,守着瑶琴,你就高雅了?高雅不是你这种人能装出来的。”风之夜冷冷的奚落,眼睛一眯,穆烟竟然看到这个玩世不恭的王爷眼中有一丝孩童眼中才应该有的无邪的光。 穆烟正诧异,风之夜已一把将她甩开。伴随着梅儿一声轻微的惊叫,穆烟身体失重,后退两步。但,还是站住了。 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竟然没有摔倒?风之夜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眸子一眨,见穆烟还在无事一般的站着,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暖暖的气流,但随即又想到些什么,那股暖流随即冷却,诡异的笑道:“王妃还记得本王说过的话吗?” “王爷对我说过的话虽然不多,但总算也有个几十句几百句的,不知王爷问的是哪一句?”穆烟抬头,却不看风之夜。 “再敢打闵儿的主意,我让你死无全尸。”风之夜脸上的笑,倾国倾城。 穆烟心里一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肯定是那个兰偌闵又在这个妖孽面前添油加醋了,眼前这家伙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猛的对视风之夜绝美的眼,那璀璨的眼中,藏着重重危险,还有一丝玩味。 “怎么样?王妃,还记得吗?”准确无误的捕捉到穆烟眼中的恐惧,风之夜嘴角现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有意无意的向穆烟走近了一步。他不急着动手,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中,他要戏弄一下已经在掌心的胆怯老鼠。 然而,穆烟眼中的恐惧随即变成了无谓的冷漠,着实令风之夜一惊:她,真的不怕死吗? “本姑娘死都死过一次了,也不怕再有第二次。只是,死倒也要死得明白,我又在何时打过你那爱妃的主意了?”穆烟鼓起了勇气看着风之夜,既然这个王爷的脾气不可捉摸,那就顺其自然吧。 “哈哈哈,穆王妃还是一样的善于狡辩。不过此次不同以往,你在花园之中对闵儿大打出手,家丁们可都看到了。”换成以往,他早就一巴掌揪过穆烟,将她痛打一顿,让她长长记性,而这一次,不知哪里来的耐心跟她罗嗦这么多废话,罗嗦的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所以他不自觉的皱一皱眉。 亲们,如果喜欢就收藏吧。如果有票票就砸来吧。新书阶段,收藏和推荐对我很重要,需要大家的鼎力支持。若当日收藏增加20,推荐增加30,立即加更一章,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留下您的意见和感受。 第十一章 爱妃,跟本王比武 “王爷,王妃只打了兰妃的丫鬟冬菊,没有动兰妃啊,请王爷不要冤枉王妃。”梅儿冒着生命危险说。 “哦?”风之夜史无前例的正眼瞄一眼梅儿,“你说本王冤枉王妃了?” “奴婢不敢……请王爷明察。”梅儿低头看脚,声音发颤。 风之夜饶有兴味的将那双璀璨的蓝眸转向穆烟,突然抬手抓住穆烟白皙柔嫩的下巴,托起她的脸蛋,略带挑逗性的问穆烟:“王妃,你说呢?” “我说了,你会信吗?”穆烟幽幽的反问。 “不会。”风之夜邪邪的答。 “那好,我的确打了兰王妃。”穆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看着风之夜波澜不惊的脸上猛的笼上一曾讶然,穆烟心中多少有些欢喜:“既然王爷不会信,那就是认定臣妾不曾打兰妹妹了。那王爷请回吧,臣妾旧伤未愈,只想清净。” 风之夜手指收紧,在穆烟下巴处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两个鲜红的指印。看陌生人一样盯着穆烟,寻思:这个女人,何时变得如此聪敏?连我都被他套了进去。还是……还是她一向聪慧,只是以往她对我情深,面对我也就笨拙,而今,她完全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在应对我。她竟然在撵我走!想到这里,突然一股火气涌上心头,素然说道:“爱妃,跟本王比武!”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倒还有些意思却不知深浅的女人。 梅儿本来松了一口气,听风之夜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要命的话,惊慌失措,哭道:“王妃伤还没好,请王爷饶过了她。”跟风之夜比过武的人,断手断脚的就算是侥幸,缺胳膊断腿的那是正常。 “本王知道王妃伤还没好,所以会手下留情的。”风之夜“疼怜”的看着暮烟,似乎隐隐看到了比武过后穆烟披头散发鼻青脸肿的模样,脸上勾勒出一个撩人的笑:“王妃同意吗?” “同意。”穆烟面不改色的吐出两个字,恐怕不说这两个字,下巴就被那妖孽捏碎了。 风之夜松开穆烟的下巴,嫣然一笑:“很好。以王妃之见,我们是在这里比还是到外面去?” “这个……王爷与臣妾比武的目的是什么?”穆烟突然问。 目的?当然是修理修理你!你的脑袋莫非真的出了问题?风之夜心里嘀咕着,但鉴于被穆烟套住过一次,这次怕她再搞鬼,于是警惕的说:“你说呢?” “切磋武艺,当然是比个高下了。咳咳……论武功,王爷天下无敌,至于我一个柔弱女子,连武功是什么都不懂得,跟王爷比武,自然是输定了。所以,我们比武,本姑娘认输了,王爷赢了。”说完,莞尔一笑,想用这笑迷惑风之夜,可错在,忘了眼前是谁。 “哈哈……哪个跟本王比武的不都是想认输了之,本王就是为了比武而比武,没有别的目的。答应过与本王比武的人,要么老老实实的跟本王比武要么就是想逃走被本王打死,王妃会怎么做?”浓眉一挑,似乎早就看透了穆烟的小伎俩。 第十二章 本姑娘不怕鬼 “那,我们就在这里比好了。不过……你一个大男人和我一个柔弱女子比武,已然是倚强凌弱。你会内功,我却只有一双拳脚,恐怕王爷的便宜沾的太大了吧。” “倚强凌弱?哈哈,本王跟谁比武不是倚强凌弱?内功?好,本王就破例不用内功。而且,本王只用手不用脚。”不屑的光从风之夜的眼底掠过,即使这样,也要将这个女人好好教训一番。 “既然王爷承诺不用脚,那就只能站在原地不动,若是移动,就算用了脚,王爷就是输了。”穆烟说着就奉上一记左勾拳,紧接着又是一记右勾拳。 风之夜两手向左右一分就将穆烟的两拳拨开,就像拨开两根柳条一样轻松,正打算着趁机在穆烟脸上打上一拳。不料穆烟的膝盖来势凶猛的向他的胯下要害顶来。这一招,可真毒,要是被踢中,那还怎么给风家传宗接代?如果不是他太轻视穆烟以至掉以轻心,在拨开穆烟拳头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完全有时间将手探下去挡住这一下。可是,这下,除了闪开,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风之夜顾不了那么多,于万分之际仓促向一旁闪开,穆烟的膝盖顶个空,由于用力过猛,前倾速度太快,无法站稳,趴倒在地上,膝盖磕的生疼,却忍痛笑道:“王爷输了。” 风之夜本该生气的,却突然大笑起来,化作一条白色的影,无声无息的飘飞出房。 梅儿欣喜的扶起穆烟,穆烟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好险!这个地方是不能待了。 “梅儿,王府中有什么清净的地方吗?”穆烟揉着渗出血的膝盖问。 “小姐什么意思?难道怡心居还不够清净吗?”梅儿一脸疑惑。 “我是说,哪里能够躲开兰偌闵?” “能躲开兰王妃的地方,恐怕只有幽园居了。”提起幽园居,梅儿的声音都变了。 “幽园居,名字倒还不错,快收拾一下,我们移居幽园居。”穆烟如释重负,终于还有地方能躲开那个女人的“追杀”。 梅儿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小姐,幽园居闹鬼。”语音微颤,脸色苍白,感情真的见了鬼一般。 “闹鬼?哈哈,本姑娘不看恐怖片睡不着觉!”梅儿的话在她听来似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她一脸无所畏惧的表情,膝盖的疼痛都抛之脑后了。 “小姐,真的,许多人亲眼见过呢。”胖嘟嘟的可爱脸蛋随着语音颤抖,梅儿奇怪,时常因为见到一只老鼠而吓的脸色苍白的穆烟,竟然连鬼都不怕了,这变化,也太大了。“你亲眼见到过吗?”穆烟轻轻一笑。 “这……没有……亲眼见了,岂不要吓死人了。”梅儿手捂胸口,摇头。 “见到鬼的人都是心中有鬼,况且本姑娘宁愿与鬼为伴也不想整天见到这些整天存心算计人的人。” 亲们,如果喜欢就收藏吧。如果有票票就砸来吧。新书阶段,收藏和推荐对我很重要,需要大家的鼎力支持。若当日收藏增加20,推荐增加30,立即加更一章,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留下您的意见和感受。 第十三章 沧澜国首富 夜王府,茵茵绿草坪中,五棵桃树围绕在石桌石凳周围。(荷花文学网 http://.hehua.org)清风徐徐而来,桃花飘飘然落在石凳上两个英姿飒爽的英俊男儿身上。 那妖魅美人,长袍加身,轮廓分明,浓眉蓝瞳,正是风之夜。 风之夜对面那人,着一件宽松淡青长袍,长发飘逸,沾了几片花瓣;鼻梁高挺,嘴唇薄而润泽;面容俊雅,略带三分英气;仙风道骨,飘逸洒脱;浓眉,漆黑的美瞳就像无边的夜,让人无法看清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风兄,听说穆王妃大难不死,竟然醒了。”男子黑眸一眨,嘴边荡起一丝玩味的英俊笑容。这话,略带调侃。沧澜国中,敢这样对风之夜说话而且还如此镇定自若的,只有寥寥几个。 “是。”风之夜只顾斟酒,懒得抬头,但眼中分明笼上一道难解的光,一闪即逝。 “这可是好事,若不然风兄的岳丈穆相国知道了,兴兵前来,也是不好应付。”男子的笑容泛开,波浪般一圈又一圈的在英俊的脸上回荡。 风之夜蓦地抬头,蓝眸中聚起一道冷厉的光,随即畅然大笑:“哈哈哈,江兄谈这些无趣之事作甚?喝酒。”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江子漠,以前可能只是一个没有几个人认识的无名小卒,但近一年中,他却声名鹊起,成为沧澜国中首屈一指的巨贾。他的财力,仅次于皇朝。与风之夜相交甚厚,并不只是因为他接二连三对朝廷大手笔的资助,更是因为他们一见如故。对于风之夜这样一个脾气乖戾、人人敬而远之的人来说,有一个朋友真的是难能可贵,更难能可贵的是,江子漠几乎是所有人眼中的正人君子。 江子漠陪风之夜喝下一杯,正斟酒,一条修长的身影穿过两棵桃树的间隙,飘然落在风之夜坐的石凳旁。躬身,声音极其恭敬:“王爷,那边传来消息。”说完,抬头看一眼江子漠,再次低下头。 江子漠轻轻一笑,放下酒壶:“风兄既然有私事要处理,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不见转身,化作一条淡淡的影,风筝一般向远方飘去。 风之夜意味深长的看着江子漠离去的背影,不动声色的问:“说吧,陆铭。”倒不是他信不过江子漠,但这事实在是太重要,就算是他最信任的爱妃兰偌闵也要瞒过。虽然陆铭一出现他就已经知道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他的语音依旧动听而稳重。 “禀王爷,我们派到星渺国的十三名密探,全部被杀,我只收到朱雀使临死前的密报。”声音陡然止住。 “说吧。本王听着。”缓缓倒酒,杯满酒溢,风之夜竟似浑然不觉,依旧保持着倒酒的姿势:十三名经过八年训练的密探全部被杀!星渺国中到底藏着怎样高深莫测的人? 月尧国,沧澜国和星渺国,自百年前就开始鼎立。月尧国与沧澜国之间还有些来往,星渺国却闭关锁国,于是星渺国变得与它的名字一样神秘,外界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个国家的名字而已。江湖,游离于各国之外,却有着足以抵得上一个国家的势力,来无影去无踪,平民百姓、官府甚至是皇族中都可能是江湖中人的藏身之处,一样的神秘莫测。 第十四章 王爷是我一个人的 陆铭心里一震,如果风之夜此时勃然大怒或者是一脸魅笑,他或许还会稍稍感到些宽慰,但此时的风之夜,偏偏如此平静,令他觉得非同一般的不安,不敢抬头,声音万分恭敬:“王爷,朱雀使临死前说夜王府中有星渺国的内线。” “哦?”风之夜蹙眉,手中酒杯骤然被捏碎,翩然起身,双目凝神,眺望远方,随即嘴角勾出一个绝美的笑:“带人在王府中暗暗的查,不要打草惊蛇。” “是。”陆铭领命,鸟儿一般飞去。 风之夜神秘莫测的笑笑,如一只白色的蝴蝶一般飘向醉心居。 “哎呦,王爷要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臣妾一声?也好让臣妾好好梳妆打扮一下,恭迎王爷。”伴着婉转的声音,兰偌闵放下手中绣的花,款款行礼。此时的兰偌闵,着一件大红绣花轻纱,挽发髻,扑鹅黄,抹胭脂,饰玉钗,如果这还不算是梳妆打扮,那么“梳妆打扮”这个词古人是白造了。 “闵儿不必多礼。”飘然到了兰偌闵面前,轻轻将她扶起,揽住她纤纤细腰。他最爱,闵儿的知书达礼、温柔娴淑、心胸宽广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奴婢先退下了。”冬菊懂事的行个礼,退下,顺手将门结结实实的掩上。 闵儿通情理,就连手下的丫鬟也懂事,不像那个梅儿,风之夜突然想。利索的解开闵儿轻纱上的系带,将她横抱而起,眼中闪动着温柔而妖魅的光。 兰偌闵脸颊绯红,更增几分娇气,娇哼一声:“王爷,讨厌。”修长的玉手放在风之夜健硕的胸口上来回游走,轻轻撩动着风之夜的心。 风之夜温柔而略带邪气的笑着,小心翼翼将兰偌闵放在床上,挚爱的狂吻着兰偌闵柔软炙热的嘴唇,吻过白皙的脸颊,缠绵香柔的脖子,然后一路吻下。 怜惜而又适度霸道的冲突着兰偌闵的娇躯,兰偌闵心神荡漾,一阵一阵的娇声呻吟。然而,看着兰偌闵白玉一般赤裸的身体,一张淡然清秀的脸孔突然冲入风之夜的眼中:穆烟!风之夜心中顿时涌起一阵莫名的感觉,骤然停止了对兰若闵的动作,躺倒在香枕上,表情说不上的严肃。 “王爷,你怎么了?是臣妾令王爷失望了吗?”兰偌闵抚摸着风之夜结实的胸膛,脸上娇羞激动而兴奋的潮红还没有褪去,呼吸还有些急促的说。 “本王突然想起些事情,改日再来宠幸爱妃!”说完,起身,几个动作,利索的穿上衣服,翩然飘去。 兰偌闵呆望着那抹白影,眼中笼罩上一层没落:这时候,他会想起什么重要的事?难道是……那个不要脸的穆贱人?不,王爷是我的,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眼中的光突然变得坚利而狠辣。 亲们,如果喜欢就收藏吧。如果有票票就砸来吧。新书阶段,收藏和推荐对我很重要,需要大家的鼎力支持。若当日收藏增加20,推荐增加30,立即加更一章,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留下您的意见和感受。 第十五章 奇怪的老仆 万里晴空,只有几多白云悠闲飘荡,斜阳余晖,照的万花齐放的院子一片赏心悦目的嫣红。幽园居,这个传闻闹鬼的地方,因为日间常有人打扫而整齐干净。临近傍晚了,院子中,一个头发如乱草的四十来岁的妇人,正拿着一把破旧的扫帚反复扫着一片早已十分干净的草地。 “不用再打扫了,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穆烟关切说道。刚搬到幽园居,收拾停当了,梅儿陪着穆烟四处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妇人缓缓抬头,脸面竟然苍白如纸,皮肤细腻,眼睛漆黑而无神,看样子并不像一个常年打扫院落的下人。眼神在穆烟和梅儿身上飘忽片刻,妇人开口:“这里闹鬼,姑娘虽然心好,也防不住鬼。”这声音,沙哑、阴森,就像破开一个大洞的铜锣被狂风吹动发出的声响,眼神涣散却透着一丝细微的幽怨。 “我不怕鬼。”穆烟坦然一笑。倘若死去的人都变成鬼怪,这世上岂不是到处都是鬼? 妇人颇为耐人寻味的看穆烟一眼,低头,默默拖着扫帚向院子外走去。 “小姐,我看她更像鬼。”梅儿望着妇人远去的孱弱背影说。 “梅儿不要乱说。”穆烟轻轻呵斥一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还要给人打扫院落为生,是儿女不孝还是遭遇变故?无论如何,总是不幸。 “是,小姐,梅儿以后不乱说了。”梅儿知错,眼见得太阳就要隐没在西方山头,想起幽园居闹鬼的传言,突然觉得周围阴森森的,胆怯的说:“小姐,天不早了,也该吃饭了,我们回房去吧。” 穆烟点头,与梅儿一同回房。吃过了饭,天已大黑,房中九盏宫灯,照的周围亮如白昼,而远处,只有月亮洒下的苍白光线。 穆烟平静的看书,梅儿不安的绣花,不时抬头慌张的看向外面一小片树林,失神间,扎破手指,“啊!”的叫一声,白色绸缎上滴上点点艳红。 “梅儿,绣花时可不能心不在焉的。”穆烟一笑,这个梅儿,真是胆小,从一走进幽园居就心神不宁的。 “奴婢知道了。”答应着,抬头,正见到一条白影在树林中晃动,禁不住尖叫一声:“啊……鬼,小姐,鬼!”梅儿指着那条白影,吓得脸色惨白。 穆烟顺着梅儿手指的方向望去,见那条白影飘飘荡荡的,隐约还有轻轻的可怖怪叫声从树林中传来。穆烟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真的有鬼?定一定神,说:“本小姐倒要看看这鬼,长长见识。”掷下一句话,迈开步子就冲出房外,还嫌走得太慢,一溜小跑向树林里奔去。 梅儿见穆烟跑远,从惊慌中回过神来,着急的喊:“小姐,快回来,回来啊。”鬼,人躲还怕躲不及,穆烟却迫不及待的去见鬼,难道,小姐是鬼附身了?顾不得害怕,梅儿提起一盏宫灯,慌慌张张的向穆烟的影子追去。 第十六章 幽园居的鬼 穆烟飞奔到小树下,看清了那鬼影:原来只不过是一件破旧不堪的白色长袍挂在了树上,那白袍随风摇晃,从远处看,真有些吓人。穆烟一把将长袍扯下来,扔在脚下,不知是谁在装神弄鬼。左右看看,周围一片漆黑,唯独月光和星光有些明亮,树木斑驳而摇晃的影,张牙舞爪,真的就像一个个厉鬼一般。穆烟开始后悔来的匆匆忘了提一盏宫灯,但随即嘴角一翘:本姑娘吓大的。 遥见梅儿提着一盏宫灯跑来,正要转身离开小林,蓦地发觉树林深处一阵动静,一条黑影向远处跑去了。 “站住!”穆烟对着黑影叫一声,随即发现自己这一举动是多么愚蠢,因为黑影听到她的叫声后跑的更快了。穆烟顾不得多想,顾不得大家闺秀的风范,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追上去,可不能让这装鬼的无聊家伙跑掉了。 跟着黑影跑到院角,一拐,又跑一阵,又一拐,左转右折,不觉间,竟然到了一座小山上,黑影躲到一棵大树后,穆烟追过去,却什么也找不到。 真是蹊跷,穆烟沮丧的望着周围。只见,黑压压的树木,苍穹,群星抱月。这是哪里?咕噜噜的叫声从草丛中传来,是野鸡还是野猫野狗,亦或是——狼!穆烟被自己吓的一哆嗦。手捂胸口,好像不想让心跳出胸腔。不怕鬼,是因为不信有鬼,而,穆烟毕竟是一个弱女子,深夜中,孤独一人在这不知名的深山中,还真有些慌了手脚。 “就当是来赏夜色了,这夜风清凉,这星空清澈,这招风大树左摇右晃,这齐腰野草清香无比。”穆烟自言自语,但还是忍不住环视着周围的动静。 一遍又一遍的寻找着下山的路,当走了许久还是在山中时,穆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山,怎么长的这么奇怪,明明走的是下山的路,怎么走着走着还是走回来了?累的腿都快走不动了,算了,穆烟一屁股坐在树下,等天亮了再说吧。方坐定,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也许,风之夜会派人来找我呢。这个念头闪过,立时就觉得自己太不切实际:那个风之夜恨不得我不明不白的死了吧。眼中划过一丝自嘲,顺手捡起一块石子,扔出去,化作一条漆黑的弧线。 “烟儿,终于想起来找为师了?”那个声音柔和慈祥而略带责备。 伴着风声,一个身影轻轻从树上落了下来,站在穆烟的面前,如同一片落叶,不发出一点声音。 见那妇人,约有四十岁年纪,雍容典雅,慈眉善目间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高贵, 妇人有着比同龄人要清丽许多的面容,年轻时,绝对是个美人。一身天青色衣衫,神色淡定,清亮的双目中有着智慧与淡泊的光。 穆烟见了这妇人,第一眼就生出了亲近之感。她自称“为师”,难道是前世那个穆烟的师父。 “师父?”穆烟略带试探性的问。 第十七章 师父 “烟儿,你不记得为师了?”妇人脸上划过一丝惊异,但这惊异随即变成关怀:“烟儿是失忆了?都怪为师,教了你武功却不准你用,若不然,也不会被那个逆子打成这样。” 妇人一脸关怀与自责,穆烟顿生感激,眼泪竟掉了下来。再大的苦,再大的痛,她都可以面不改色甚至是一脸含笑的忍受,然而,一有人真正的关心她,她的眼泪就藏不住了。这就是坚强的人最软弱的地方。 “师父,这事怎么能怪你?都是徒儿不好,让你担心了。”穆烟含泪而笑。 “好烟儿,还是那么听话。你既然忘了为师,怎么还能找到这里?”妇人不解。 妇人叫方玉锦,是前世穆烟的师父。那年,深爱着风之夜却屡次被兰偌闵陷害而且遭到风之夜冷落的穆烟伤痛欲绝,悄悄来到山林寻短见。方玉锦救了她,可怜她的遭遇,便将她收为弟子,教她武功,以在关键时候保护自己。但方玉锦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给穆烟定下了规矩,若非生死攸关之时,绝不可以显露武功。 通常,穆烟每隔几日就会来见方玉锦一次,而这一次,穆烟一连十几天不来,方玉锦放心不下,暗中打听到原来爱徒被风之夜打成了重伤,坐立不安,如果不是曾经对天发誓永远不踏入夜王府一步,早就亲自下山去看望穆烟并将那个放荡不羁的小子狠狠教训一顿了。 “师父,其实以往的事,我都已忘掉了,今天也是在追一个人时不经意才跑到这里来的。” “哦?谁会跑到这里?”方玉锦微微诧异,见穆烟泪眼中多了许多灵光与淡然,又微微一笑:“忘掉一切,不再受那些痛苦往事的折磨,重新开始也未尝不是好事。只是,烟儿,你还是那般爱着那个逆子吗?”问完,神情突然有些庄重,真希望这可怜的孩子已经不再那样执着。 “烟儿于他形同陌路,何来爱与不爱?”穆烟说的坦然。 “这就好,这就好。王府中,妃子们勾心斗角,挖空心思的争宠夺爱,实在可笑。置身事外,独善其身,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真。”方玉锦在穆烟身边坐下,握住穆烟的手,似乎一股温润的流水流经了穆烟的全身,穆烟身上暖暖的。 “烟儿,经此一劫,你的内力已经消失了。不过,所谓因祸得福,失去了未尝就是坏事。”方玉锦淡如清风般的笑,如慈祥的母亲,又如看破红尘的菩萨。 穆烟欣喜,竟然还有这样一位师父,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方玉锦的手:“烟儿会常来看师父。这山路好奇怪,我沿着下山的路走了几次,每次又都走了回来。” “这是师父布置的迷宫,你当然走不出去了。不过,烟儿先别忙着回去,我倒要看看那个风之夜来不来找你。”说到最后,方玉锦波澜不惊的话音有些微微的起伏,眼中陡然激起一阵红尘的涟漪,那些纠缠心底的过往,又怎么会彻底忘却?此时,都有些羡慕烟儿了。 穆烟点头,若不是惦记着梅儿那个小丫头,她很真想留在这里不再回去了。 第十八章 本王找她,不是关心她 “小姐,小姐……”梅儿提着宫灯焦急的喊。将幽园居的各个角落都找遍了,就是找不见穆烟,心急如焚之时连害怕都忘记了。 被鬼拐走了?梅儿心里一阵惊慌。匆匆出了院子,跑向陶然阁,如果不在兰偌闵的居所醉心居的话风之夜就一定是在陶然阁。梅儿运气不错,风之夜果然在那里,见了梅儿,风之夜璀璨的绝美蓝瞳中闪过了一丝意外。 梅儿跪下,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王爷,王妃被……被鬼拐跑了。” 完美的嘴角勾起一道优美到让人见了受不了的弧度,深邃的眼中惊起一条涟漪:“被鬼拐跑了?有趣。”语气冰冷的像一块冻了一整个寒冬的冰块。 有趣?王爷就真的这么不在乎小姐吗?梅儿低着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下去,这个高高在上的人,实在是令人太难捉摸了。 “三贵,四祥。”风之夜嘴中冷冷蹦出两个人名,眼中有一抹关切而不安的光一闪而逝,恐怕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两个人匆匆忙忙到风之夜身边,那样子恐怕慢上半会儿,灾难就降临了。 “叫上你们手下的全部家丁,去找。”风之夜语气平平,坐在小桌旁,端起茶碗,看似悠闲的喝一口茶。 三贵和四祥忙不迭答应着,撒丫子远去了。 梅儿心里一阵欢喜,三贵和四祥手下全部的家丁,那得有二三十人呢,王爷如此大张声势,是不是对小姐…… “梅儿,坐。”风之夜随手指指桌前的凳子。 “奴婢不敢与王爷同坐一桌。”梅儿有点慌了。 “坐。”风之夜淡淡的说,修长的手指灵巧的玩弄着价值不菲的青花瓷茶杯。 梅儿心惊胆战的坐下,低头看着桌面,不敢抬头。 优雅的拿起茶壶,缓缓倒上一杯茶,递到梅儿面前:“喝茶。” 梅儿彻底慌了,声音发颤,几乎要哭了出来:“王爷,奴婢哪里错了,王爷责备便是。” “唉,不喝就算了。”说着,自己端起倒给梅儿的那碗茶来,一口饮下,啧啧称赞茶之爽口,随即,美眸一眨,诡异一笑:“本王派人找王妃并不是因为本王关心她,而是她一个大活人,在本王府中丢了外人不免笑话我风之夜连王妃都看不住。你说呢?”蓝眸瞥向梅儿,却见她只是怯怯的低着头,真是无趣。 “王爷说的是。”梅儿战战兢兢的说。可是心里却明白,风之夜做什么都是率性而为几时在乎过外界的流言了? “恩。”风之夜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用两个茶杯轮番喝茶。 梅儿一动不动的坐着,如坐针毡。面前坐着风之夜,她宁愿面前坐着的是一个厉鬼。 许久以后,三贵和四祥心神不安的回来,三贵恭敬的说:“王爷,王府和后山都找遍了,没有找到王妃。”声音中除了恭敬还有三分的震颤。 风之夜轻轻抬头,令人捉摸不透的眼光在三贵和四祥的身上划过,三贵和四祥都是一哆嗦,风之夜声音柔和动听:“你们说,那该怎么办?” 第十九章 这王爷,太没风度了 “依奴才看来,王妃应该是在后山。”三贵小心翼翼的说。 “不是说王府和后山都找遍了吗?”风之夜阴恻恻的说,危险的气息从他俊美到极点的嘴角向周围扩散,空气中只有冷。 “王爷,后山……后三旮旯角、石洞太多,说不定王妃就在哪个旮旯里迷路了,等到天亮了,王妃也该回来了。”声音无规律的颤抖,四祥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哦?你去后山找个旮旯呆着,天亮之前不准回来!”风之夜嘴角一撇,蓦地长袖一挥,茶壶茶碗全部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风之夜完全不在乎这三千两白银,化作了流水,眉头一拢,声音陡高三尺:“废物,派府中所有家丁给我找遍山上每一个旮旯。”说完,化作一条翩然的长影,向后山飞去。 …… 方玉锦将一个只有拇指大的密封雕花瓷瓶交给穆烟,叮嘱穆烟收好,雍容而闲定的脸上淡开一丝微笑:“烟儿,看来为师该走了。”说完,不等穆烟告别,已化作一条青色的影,淡去。 这是梦吗?穆烟望着脚下斑驳的树影,一切,近似飘渺。而,摸摸衣袋,瓷瓶还在,心中徒然升起一股暖意。 “王妃深更半夜的,跑到这里来所为何事?”优美婉转到极致而又略带几分调侃和玩味的声音从不知名的方向传来。 是风之夜的声音,穆烟的心突然加速跳动几下,随即,变回正常的频率,他竟然亲自来找。轻轻抬起头,眼前白袍飘飘的美人,英姿飒爽,冰蓝色的美眸含着谁也看不透的深意,嘴角勾着几乎令人昏厥的绝美弧度。这妖孽,穆烟已经见过几次了,可是每一次见,心里都会有种难言的震颤。 穆烟暗骂自己花痴,然后用最短的时间将自己曾被猥琐的帅哥抛弃的经历回想上好几遍以强迫自己对这个外表俊美的男子产生厌恶情绪,此法果然奏效,穆烟平静下来,语气平淡:“王府实在寂寥,是以来此赏赏月色,王爷也有此雅兴,实在凑巧。” 凑巧?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猛的从风之夜的心中燃起,一把抓住穆烟的衣领,明眸泛起令人瑟瑟发抖的冷光:“你脑袋的伤,几时才能好?”冰冷的话,随着热热的气息扑到穆烟的脸上。 “王爷是在关心我的伤势?”衣领勒得脖子有点疼,几乎贴到她身上的妖魅身体和这身体身上散发的浓浓的男子气息令她有种喝了一瓶啤酒的微醉感觉,但穆烟语气依旧平稳。 “哈哈。关心你的伤势?”风之夜抓的更紧,穆烟越是平静,他就越是生气,或许是那个曾经为自己痴狂的女子突然间如热水冻结般的变化,令他有点不大适应。直到穆烟娇嫩的脸憋的通红,风之夜才放开,丝毫不懂温柔的横抱住穆烟的身体,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以后不得我的允许,不得离开王府半步。”话还没说完,就跨步向山下走。 这是命令吗?就这样限制了本姑娘的自由!穆烟想要反驳,但嘴唇刚刚张开,风就呼呼的往嘴里灌,险些一口气憋死过去。只能在心里骂:这该死的妖孽,跑起来跟火车似的。 “砰”的一声,将穆烟扔到床榻上,“啪”的在穆烟脸上打一巴掌,因偷偷做了坏事般满足的孩子般,诡异一笑,化作一道魅影飘出了幽园居。 因被风之夜那般不知怜惜的扛着狂奔,穆烟已经全身麻木,重摔,脸上又莫名其妙的挨一耳光,气不打一处来:打人不打脸,本姑娘说过多少次了!这王爷,真是太没风度了! 风之夜跨步走进陶然阁,心中竟然说不出的舒畅,梅儿还在桌子旁呆若木鸡的低头坐着,风之夜悄无声息的进来,她也不知道。 “你,回幽园居去。”风之夜不带任何语调的命令。 “是,王爷。”如同大罪被赫免的囚犯,梅儿语气中掩饰不住的高兴。 “若是王妃再失踪了,你也不用活了。”翩然坐下,翘起二郎腿,拿起桌上折扇,潇洒的打开。 “是,王爷!”梅儿更加欣喜,因为从风之夜的话中得知小姐回来了。迫不及待的起身,小碎步跑出陶然居,忘记了提一盏宫灯,摸黑跑向幽园居。 第二十章 莺歌燕舞 凉爽的风在晨曦中晕染。幽园居后院翠绿的柳树上,睡醒的莺儿婉转的唱。 长袍加身,手执羽扇的少年触景生情,微微眨动着暖人的眼睛,吟道:“黄莺鸣翠柳。” “紫燕剪春风。”穆烟身不由己的对道。大清早,来后院逛逛,正听见那个磁性的男声,穆烟喜欢古韵,这种古人的对子,她随口都能背出三百对来。左前方,垂柳下,一条修长背影,一篷披肩青丝。背对着穆烟,却有种说不出的凌然英气。 男子转身,见不远处的女子一袭淡蓝色朴素夹衫,平平无奇的碎花小裙,悠闲自然的站在园中,却别有一番优雅丰姿。新月般横翠的妙眉下,一双杏眼熠熠生辉却含着仿佛看透一切的淡然。如竹笋般娇嫩,却仿佛有种坚不可摧的气质。 男子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她真的是喜欢娇艳打扮的弟妹?那这句连自己还没有想出下联的句子,她如何对的如此优雅而工整,又打量穆烟片刻,笑容才在飒然的嘴角蔓延开:“弟妹可好。” 那温柔的笑,如醉人清风,如和煦阳光。 弟妹?难道是风之夜的哥哥?穆烟淡然打量着男子:飘逸青丝下是无比精致的五官,鼻梁高挺,唇形迷人,嘴角自然而然的带着三分笑意,一条玉带大方随意的缠在不起眼的青色长袍上,着装的平常反而更加昭示了他眉宇间的不平凡。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似是积蓄着千万缕暖人的阳光。如果说风之夜冷若冰霜,那么他就是温润如玉,二人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那羡煞世人的英俊。 “给王兄行礼了。”做个行礼的姿势,将目光移开,不再多看男子一眼。虽然,看到他,心里会有些温暖。 王兄?男子诧异,她竟然叫自己王兄!他可是沧澜国地地道道的皇帝,风之沐,她以往称呼的也是现在应该称呼的当是:皇兄。 一个称呼而已,算了,风之沐微笑:“叫我沐哥也好。”眼神温润如玉,如果穆烟是一块冰,此时早该溶化了。 “沐哥?也好。”他叫风之沐吗?名字倒也好听。 “哈哈,想不到弟妹竟有如此好文采。”穆烟是风之夜徒有其名的王妃,风之沐早就知道,他对穆烟的印象也是个虽有姿色却热衷梳妆打扮、只会搔首弄姿的弱女子而已。但今日一见,很是意外。 “随口应了一句而已,沐哥见笑了。”穆烟语气平平。抬头迎上风之沐若春风般的笑,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亲切感。 “哦?”风之沐心里疑惑,但脸上依旧波澜不惊:这般绝对,恐怕是自己冥神苦思许久也不会对的如此风雅传神,她竟是随口说出!?轻摇羽扇,笑容更暖:“如此绝对,只差个横批,未免可惜,劳烦弟妹再随意想一个出来。”和煦的眼中,有一丝趣味闪过,也许这道难题,出的有些过分了。 “横批:莺歌燕舞。”穆烟脱口而出,语调平静如一弯湖水。 第二十一章 原来他是皇帝 “黄莺鸣翠柳,紫燕剪春风。横批:莺歌燕舞。妙哉,妙哉,烟儿对的好对子。”挥手,羽扇听话的在手中合拢,反复的在手中来回拍打。有意无意的,再次打量起穆烟,见她卓然而立,丰姿聘婷,倘若不是仙人下凡,又哪来这不凡姿态与淡定神色?不自觉的向穆烟靠近几步,笑容如灼人阳光,眼中似有千万伏电压迸发出来:“烟儿,夜弟还是那般对你吗?”烟儿,他竟叫的顺心。 “一如往常。”不知为何,平平将这个词说出,穆烟心中竟有些失落感。随即看开:他对我好又怎样?本姑娘志不在此。 “烟儿若是委屈,可随时找我风之沐。”脸上的笑陡然收敛,眼神登时变得严肃,只是那舒缓动听的音调、那暖人的眼光,始终如一。 “若是真的委屈,弟妹自然会麻烦沐哥。”穆烟客气的应和。何来委屈?既然无心于此。 “大胆贱妾,如此无礼!”随着萧瑟般婉转却刀锋般锋利的声音,一袭白衣飘然落在风之沐身旁、穆烟的对面,是风之夜。 躬身,行礼:“臣弟参见皇兄。” 皇兄?他是沧澜国的皇帝?穆烟立时明白过来,心中那点惊讶更多的来自于风之夜: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原来也会给人行礼! “贤弟不必多礼。烟儿有礼的很,贤弟何以责怪?”风之沐大方的扶起风之夜,暖暖的笑。 烟儿?风之夜蓝眸深处微微一荡,随即,冷厉的看向穆烟,语气冰冷:“你敢对皇兄直呼其名!无礼之极。”沐哥,叫得倒亲切! 穆烟挑衅的瞥风之夜一眼,面色沉静,不发一言。倒要看看,这妖孽,在他皇兄面前怎么发飙。 风之夜目光冷的可以杀人,狠厉的瞪着暮烟。这反倒令穆烟心中更加畅快。 “贤弟,烟儿这般称呼为兄,亲切的很,我并不介意,以后就让她这般称呼好了。”笑着拍拍风之夜的肩膀,眼神不自觉的看向穆烟。这不自觉的一瞥,却毫无遗漏的收到了风之夜的眸中。 “皇兄是九五之尊,世人都应恭敬有加,一个女子,怎能如此没上没下?”风之夜语气越来越冷。 对皇帝说话也是如此之冷,这妖孽,恐怕是没人能降得住了。 风之夜的蓝眸陡然转向穆烟:“爱妃,我们男人说话,你掺和什么,还不退下!”委婉却不容抗拒的命令。 爱妃,穆烟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这声爱妃,叫的可真亲切,只是,也未必是好意,这恐怕是在对风之沐示威吧。本姑娘岂能任你摆布?你让我走我偏不走!嘴角一撇,正要说话,风之沐磁性的声音已传来:“贤弟,烟儿不是外人,无碍的,无碍的。” 穆烟心中暗喜,猛的看到风之夜几乎要刺出两把冰箭来的邪魅蓝眸,还是别招惹这美人了,盈盈一拜,淡然道:“男人的事,臣妾不宜参与,先退下了。”说完,转身就向院外走。 第二十二章 三少爷 望着穆烟离去的身影,风之沐温玉般的眼中有些惋惜,风之夜的眼中则有一丝喜悦。 “贤弟,纵然你对弟妹没有情谊,她毕竟也是王妃,你却也要好好待她。”风之沐正色说道,这个脾气乖戾的弟弟如何对待穆烟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臣弟的家事,家兄就不必操心了吧。”风之夜肃杀的盯着风之沐。 风之沐深知这个弟弟倔强而令人摸不透的脾气,淡淡一笑,眼中依旧温暖,作为一国之君,胸怀天下,对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更是始终如一的心平气和,就算风之夜给他要皇位,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拱手相让。 风之夜却依旧冷冷:“她生是我的妃,死是我的鬼。”他虽然脾气乖戾,却自小就与风之沐无话不说,兄弟情谊,向来很好,如此针锋相对,很是少见。 “贤弟,烟儿关系到沧澜国的安危,若是他在王府出事,穆相国怎会善罢甘休?”慈和而略带劝慰的说出这句话,随即飒然一笑:“不过,贤弟若肯好好待她,我们又何必因此伤了和气?但日后贤弟若是再让她受委屈,可别怪哥哥多管闲事了。”说着,伸手,轻轻拍打着风之夜的肩膀, “我的闲事,皇兄最好不要管!”风之夜凌然说道,不知为何,听到风之沐叫烟儿,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世间,他真正怕的人还没出生。对风之沐,只因是兄长,他才给予应有的尊重。 “哈哈哈哈,夜,有星渺国的消息了吗?”风之沐岔开话题,这也是他大清早来夜王府找风之夜的目的,夜王府中最清净的地方莫过于幽园居的后花园,所以,他每次来找风之夜都是在这里。 “夜王府中有内线,恐怕皇宫中也有他们的人,皇兄一定要加倍小心。”蓝眸中的冷光沉入眼底,风之夜正色说。 “要刺杀本王,倒还没那么容易,只是,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漆黑的眼睛微微眯起,似是要将一个惊天阴谋看穿。 …… 延绵不绝的江边,一家阔气酒楼巍然而立,依山傍水甚是气派。作为沧澜国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出入的人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富甲一方的商人。 酒楼的名字却颇为小家碧玉——江雨酒楼,酒楼的主人,正是沧澜国首富江子漠。此时,江子漠正毕恭毕敬的坐在一间不起眼的包房正中的椅子上,英俊的脸上显现出少有的严肃。严肃,是因为他对面坐着的那个少年。 那少年,一身紧身黑衣,默然端坐,挺直的腰板没有一丝弧度。虽然在室内,他却头戴斗笠,漆黑如墨的头发披在棱突的肩上。斗笠遮住了大部分脸,但露在外面的下巴,微尖而有着绝美到不可思议的弧度。那白皙而光滑到可以溜冰的皮肤折射着润玉般的光泽,那皮肤,嫩如婴儿,似是弹指即破,美的给人一种飘忽的感觉。单看这下巴,就令人的目光无法挪开,遐想非非。 “进展怎样?”如天籁般悠扬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从斗笠下传出。 “还算顺利,只是,他们已有所察觉。”江子漠小心回答。熟练的拿起酒壶,缓缓斟满少年面前的酒杯。天下,能让江子漠亲自斟酒的人,屈指可数。 “等我指示,不可妄动。”少年简洁的说出几个字,谁也看不到,那对似是藏着千年寒冰的漆黑色美瞳里,似闪过一道美丽的焰火。那一瞬间,如同世间最珍贵的红宝石。 “是。”江子漠恭敬的应声。 少年抬手,秀丽的无以复加但大气十足的修长手指,捏住酒杯,将酒送入腹中。似是被酒呛着,轻轻咳嗽一声,“铿”然一声响,酒杯在指尖碎裂。 “三少爷,又发作了吗?”江子漠骤然变色,一脸担忧的走到少年身边。 少年轻轻挥手:“你去吧。”声音清雅,却略带一分颤意。 “是。”命令哪敢违抗?轻轻开门,挂怀的看看少年笔直的背影,轻叹一口气,缓缓将门带上。 第二十三章 夜访幽园居(上) 皎月如洗,星斗高挂,夜,清凉如水。 修长的身影如一缕清风,无声无息的飘到幽园居,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发出的璀璨光芒胜过了星月之光华。 轻手,叩门。 “谁啊?”梅儿惊异的声音从房中传来,这么晚了,难道是鬼敲门? “我。”单一个字,足以令世间琴瑟黯然失色。 王爷!梅儿忙不迭开门,见了身形飘逸的风之夜,跪下行礼。 看到灯下、椅上虽然强作镇定眼中却有一丝错愕的穆烟,一个绝美的笑从风之夜的嘴角勾勒出来,随意的一挥手:“你下去。” 梅儿仓促的应诺,惶惶然站起,心里有万分的疑惑与担忧,却只能转身向房外退。到了门外,不安的回头望一眼房中,却迎上风之夜深邃的眼光。梅儿被那眼光一震,就听风之夜说:“就不知道把门关上?”声音略带责备,却有着浓浓的玩味。说完,微笑着看穆烟,见到了穆烟脸上那淡淡的担忧,这正是他想见到的。这女人,也有害怕的时候! 梅儿紧紧关上门,忐忑不安的离开。 “王爷深夜来访,难道有大事?”穆烟极力平静的说出这句话,这么晚了,这个乖戾的家伙要干什么?出于女儿家天生的防备心里,肩膀不自觉的向怀里拢了拢。 “爱妃,你说呢?你说本王夜间来爱妃的厢房会有何事?”声音舒缓而带着十分的魅惑,嘴角勾起的淡淡笑容和眼中放出的柔和光芒,恐怕足以令任何一个女孩子当场昏厥。 “咯噔”一声,穆烟感觉心里有什么断掉了。她不是对我毫无感情吗?今天,是哪根筋出了毛病?还是在故意戏弄?只顾思索着,眉头竟然微微皱起,一时间,忘记了回话。 “本王今日来此,爱妃应该很高兴吧。”说话间,脱兔一般闪到穆烟身边,一把将她提起来,那双如铁箍一般的双臂紧紧缠住穆烟的纤腰。 一连贯快而出奇的动作令穆烟一阵眩晕,明白过来时,已被风之夜抱在了怀里。这个邪魅的美人是不是从来就不懂温柔,手臂紧的令穆烟脸色绯红、呼吸急促。 “原来你也会害羞吗?爱妃。”坏坏的一笑,刻意眯起的绝美瞳子中似是放出电来。健硕的身体紧紧的贴近穆烟,明知穆烟呼吸不畅,双臂却环的更紧了,似乎要将穆烟娇嫩的身体挤成一根面条。 穆烟几欲窒息,无力的张开嘴巴,樱桃小口中呼出的微热气流,喷在风之夜近在咫尺的脸上,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挣扎。 “就凭你,勾引我沐皇兄还不够资格,既然做了我的妃,就休想吃里爬外!”风之夜目光骤然变冷,声音异常的冷肃。 日间,见到风之沐称我烟儿自尊心受挫了才会如此愤怒吧?穆烟的眼中蓦地闪过一丝讥讽,有些发紫的嘴唇泛起不屑的笑。 面对着这个沧澜国最美的邪魅男子,眼睛不但没有迷乱而且还能放出这样不屑的光,这个人要么不是女人,要么就是脑袋里没有美与丑的概念。风之夜彻底愤怒了,性感如刀削的嘴唇霸道的贴到穆烟的小嘴上,用柔软的舌头撬开穆烟因缺氧而无力的嘴巴,柔中带刚的舌头直接摊入穆烟的嘴中,将穆烟的舌头缠绕住,一阵疯狂的吸允。 倒还有些女人味!腾出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摸向穆烟胸口的两处突起。然而,在手要接触到的瞬间,舌根处却传来了一阵灼烧般的痛。 亲们,如果喜欢就收藏吧。如果有票票就砸来吧。新书阶段,收藏和推荐对我很重要,需要大家的鼎力支持。若当日收藏增加20,推荐增加30,立即加更一章,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留下您的意见和感受。 第二十四章 夜访幽园居(中) 风之夜挪开了一只手,穆烟呼吸顺畅了许多,有了力气,便狠狠的咬住了风之夜的舌头。风之夜脸上的肌肉迅速扭曲,痛到极点,由于舌头被穆烟咬着,又叫不出声,只能呜呜咽咽的含混。 听说咬断舌根就会死人的,穆烟突然想。风之夜是有点讨厌,却不至于死。想着,心一软,放开。 风之夜表情一阵抽筋,痛意渐渐褪去,蓝眸中才闪过一丝恨意:“本王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女人!”猛的抱住穆烟,几步跨到床榻前,重重将她摔倒床上。一把扯掉身上的长衫,露出了健硕的胸肌。不去看那张妖孽的脸,只看这完美的体型,就足以达到令人窒息的效果。 穆烟的身体还没在床上停止震颤,风之夜的一双手就准确无误的在她胸间一阵摸索。仿佛一股清爽的气流遍及全身,又似一缕阳光划过神经,穆烟突然有一种麻酥酥而又无比爽朗的感觉,心脏猛地一阵不规则的悸动,忍不住“啊……”的低吟一声,娇美的脸颊晕开两道彩霞。 略去了舌根处的痛,风之夜嘴角不自觉的勾起,见了穆烟雪白的肌肤,听了她的娇吟,更有些迫不及待。顺手抓住穆烟的薄薄衣衫,狂躁的撕开,扯下,扔到床下,伴着一阵急促的呼吸,手一转,再去抓保护在穆烟上身的最后屏障——那个浅红色的肚兜。 穆烟羞的面色通红,见风之夜清澈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胸口脖颈处的肌肤,冷不丁的一拳自下抡起,击向风之夜的太阳穴。风之夜似乎太阳穴上长了眼睛一般,抓向穆烟肚兜的手蓦地向旁一划,铁箍一般扣住穆烟的手腕,冷笑:“还来这一招吗?” “你最好不要乱来!”由于方才的窒息与兴奋,穆烟的声音有些抖。 “乱来?哈哈哈哈……”风之夜一阵大笑:“王妃,忘了你的身份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妃,我们的事,天经地义,谁敢说是乱来?哈哈。”扣着穆烟的手,不再去脱那肚兜,顺势压到穆烟身上,不老实的嘴唇在穆烟脸颊和脖子里一阵疾风暴雨的狂吻。 心突突的跳,闻到那完美身材上散发出的男子气息,麻酥酥的感觉从脖颈扩散到全身,仿佛被注射了麻醉剂一般,穆烟要瘫软了。对这样一个男子,抵抗还有什么用? 感觉到穆烟停止了反抗,风之夜倒觉得有些意外,邪魅的笑自眼中晕染开,放开穆烟的手不管,不老实的摸向穆烟的大腿。 “啊……”穆烟心中又是一阵悸动,羞到极致,猛的清醒,时间仿佛停顿,那只手在顺着大腿向上,他……太过分了!穆烟无助的将手伸到枕头下,触到枕下那个青花小瓷瓶,欣喜,迅速用手指将瓷瓶的盖子叩开,立时有一股清香从瓷瓶中飘出。 风之夜闻到香味后的一瞬间,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空,眼神开始黯淡,随即失去知觉,瘫倒在穆烟身上。 第二十五章 夜访幽园居(下) 那瓷瓶是穆烟的师父方玉锦给她的,里面盛的是独门迷药。穆烟服过解药,迷药对她不起作用。 穆烟吃力的挪开风之夜的身子,收好小瓷瓶,坐在床边发一会呆,闭上眼深呼吸一阵,心情平静了才走到衣橱前,找件浅色衣服,穿上。坐在竹椅上,想:他是何等聪锐之人,这次能被我的迷药迷倒,怎么还会有第二次?如果他再对我如此,我便没了办法,如今,只能趁早离开这里。 苦思良久,却想不出离开的办法。自从上次在后山被风之夜找回来后,夜王府的看守更加严密,要想溜出去,对于穆烟来说,绝对是件只能凭空想想的事。 出门,向梅儿的房间走,经过小林时,清楚的看到,一条阴森的影在林中一闪而过。爱装鬼就装去吧,穆烟懒得理会,绕过小林,走不远就到了梅儿房外,敲了好一阵,梅儿十分确认是穆烟后才开了门。 “小姐怎么到梅儿这儿来了?”梅儿一脸的不敢相信。 “不来你这里,那你说我应该在哪里?”有些疲倦了,穆烟说话有些无力。 “小姐……王爷呢?”自从嫁过来,穆烟就受到风之夜的冷落独守空房,穆烟深爱风之夜,所以才会与兰偌闵争风吃醋,受了不少的委屈。今天风之夜鬼使神差的来找穆烟,她应该很高兴才对,穆烟却跑到她这里来,梅儿很是不解。 “管他做什么?梅儿,我怎么才能回娘家。”轻轻的说出这句话,内心却有着极大的渴望,这个地方,实在是不想再待了。 “只能求王爷了,没有王爷的允许,谁也不能离开夜王府。” “好吧。”穆烟轻轻叹一口气,或许,本该去求他。 …… 风之夜醒来时,天已大亮。意识在睁开眼后的几秒后变的清醒,愤怒之余还有些许失落。 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去了哪里?从床上弹起,没好气的抓起衣衫,随意的穿衣动作却洒脱到了极点。下床,一脚将挡路的竹椅踢翻,推开虚掩的门,迎头而来的一阵飒爽秋风使他的脑袋稍稍变得沉静,在门口站立一会,蓝眸清澈的似乎要滴出水来: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王爷,江公子来了。”三贵喘着粗气说。江子漠可是风之夜的贵客,平日出入王府从没人敢阻拦。找遍了风之夜常去的地方,最后才抱着顺便过来找找的想法到了幽园居,不料却在这里找到了王爷,三贵端的是又惊又喜。 “哦?他现在何处?”风之夜淡淡问道。 “秋韵阁。”三贵低着头,唯恐不够恭敬。 一缕淡淡的光自墨蓝色的眸子中一闪而逝:今日算你走运!风之夜的嘴角竟然勾起一丝如释重负般的笑,或许是内心深处本来就没打算将穆烟怎么样吧,但受了穆烟这等“无情”的对待,实在令这个一向高高在上尤其是令女子们为之痴狂的王爷面上无光,既然江子漠在此时来了,此事就让它这般过去吧。 倏然化作一阵清风,离去。 三贵一动不动的低着头,好一阵子,才抬起头来,早已不见了风之夜的人影,黯然无神的眼中突然聚拢了两道不可捉摸的光,环视周围片刻才转身出了幽园居。 第二十六章 秋韵阁 偌大的花园中,四根男儿小腿来粗的黑漆石柱支撑而起的亭子亭亭玉立,虽只是一小亭,勾心斗角却也有些气派。 亭子上方,一块黑色檀木横匾上“秋韵阁”三个古体大字颇有些意蕴。 亭下,一人,一方桌,一壶酒。人是沧澜国第一富,方桌是沧澜国中最好的大理石桌,酒是天下最美的酒。 “何事令子漠兄大早来访?”在风笛般的幽然声音中,颀长的身形飘然入亭,在江子漠身边的石凳上坐下,优雅的舒展玉腕,斟满一杯酒。 “难道须得有事才能拜访风兄?”英俊的脸上挂上一丝调侃的笑,牵动漆黑的美眸为之一动。 “哈哈哈……自然。”风之夜畅然大笑,青丝迎着笑声飘动。这天下,知己又有几人? “为了与你喝酒。”江子漠洒脱一笑,将一杯酒饮下,可是那深不见底的眼中藏着的是黑夜还是无奈? “若是那些凡夫俗子说与我风之夜喝酒,我理也不理,子漠与我饮酒却须一醉方休。”慵懒的将美酒送入口中,激起的何止是男儿愁肠? 杯来盏去,不觉间,风之夜已与江子漠喝了五壶酒,桌下酒坛中,酒只剩了一半。对于酒量如海的他们来说,也只是微微有些醉意。 身着碎花小裙的美人,迈着碎步踏着草坪盈盈走来。华美的发髻配上那张玉一般的脸,藏黛的峰眉映衬着那双含水的清澈眼眸,富贵、华丽,再加上那典雅的姿态,简直如仙女下凡一般。 遥遥望见女子,风之夜双目含笑:“闵儿来的正好,快过来坐了。”见了这无论外表还是气质都像玉一般的女子,风之夜更加高兴。 兰偌闵加紧走几步,却完全不失优雅。到了亭外,虽然与风之夜已熟的不能再熟,却如同小家碧玉见了陌生男子一般,怯生生的半蹲身子行礼:“臣妾叩见王爷。”甜美而又略带羞涩的声音,总是令风之夜留恋不已。 “与爱妃说过多少次了,不必对本王多礼,怎得总是忘怀?”风之夜似是责备,语气却轻柔。 “臣妾怎能失礼?”轻抬头,如含着一汪秋水的明眸适度的妩媚中夹着令人疼怜的涩意。转而轻盈的对江子漠一躬身:“见过江公子。” “王妃对我行礼,我怎能受得?”江子漠虽然如此说,表情和语音却没有丝毫的变动。黑夜般的眼睛却不自觉的在兰偌闵脸上逗留片刻,无底的眼睛却藏不住那温柔的眼神。 对上江子漠的眼睛,兰偌闵匆忙将眼睛移开,水汪汪的美眸中,竟然有一丝不安,迅速的将那不安藏起,兰偌闵在风之夜身边坐下。 “爱妃怎得独自来此,冬菊呢?”风之夜不经意的问。 “臣妾想一个人散散心。”低着头,如同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那美妙的声音,柔弱而带着一分幽怨。 “散散心?爱妃是遇着不开心的事了?”疼怜而宠溺的看向兰偌闵,遇上兰偌闵惹人疼怜的眼神,表情变得更加慈和。 “已有两日不见王爷了,臣妾想念王爷。”声音渐渐变小,娇嫩的脸上渐渐泛起一丝桃红,最后四个字小的风之夜恰好能听到。 “哦?哈哈,闵儿原来是想本王了,本王这几日过于繁忙,不料却怠慢了爱妃,哈哈……来,本王自罚一杯。”举杯,将杯中酒喝得不剩一滴。 这时,谁曾看到,江子漠眼中那深邃的光,欣喜却有种说不出的淡淡酸楚。 第二十七章 臣妾要请假 依旧记得,那一年,穷困落魄的江子漠用身上仅有的八两多银子自那个老妪手里将卖唱的兰偌闵买下。记得为了将她安顿妥当而依仗一身武功去盗窃官府的库房。记得在三少爷的帮助下一举成为沧澜国巨富后将兰偌闵接入自己住的大院中却对她以礼相待。又怎能忘,那一天,在自己的院中见到风度翩翩的风之夜时,兰偌闵那娇羞而深情的眼神。如何忘掉,亲自将兰偌闵送入夜王府时那一身红衣,一篷羞涩。 若没有风之夜,闵儿嫁的应该是他吧。江子漠喝一杯酒。举首见,见一女子和一丫鬟并肩而来。远远的,那丫鬟就对风之夜行礼:“见过王爷。” 而那身着淡蓝色衣衫的女子,却一脸平静,并不行礼。她,流星般璀璨的明亮眸子中满是淡漠,着装平淡,发髻简单,不涂胭脂,不点朱砂。 风之夜那个爱惹是生非的王妃?怎么竟跟变了个人似的?江子漠饶有兴味的缓缓将酒杯放下。 微微将头一片,给梅儿和穆烟一个刀琢一般的绝美侧脸,嘴角微微一勾,莫测的光在绝美的瞳子中闪过:自己送上门来了! “给王妃行礼了。”兰偌闵乖巧的起身,行礼,目光在行礼的瞬间变得刀锋一般锋利。 “爱妃,岂可对穆王妃如此多礼?”这次,话音不再温柔,是绝对的责备。这责备却令兰偌闵心中说不出的喜悦,顺从的低声答应一声,轻盈的坐下。 “王妃快快有请。”江子漠俊眉一扬,笑指旁边的石凳,顺势将长发一缕,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慵懒姿态。 穆烟和梅儿走入亭中,到了目光冷峻的风之夜跟前,穆烟突然低身行礼,学着兰偌闵的话说:“臣妾给王爷行礼了。”声音一如往常的波澜不惊,听不出半分恭敬之意。 风之夜却微感吃惊,禁不住剑眉微蹙:她也会行礼?绝美的蓝眸在穆烟平静的脸上停顿片刻,明眸一眨便似乎看透了穆烟的内心,嘴角一勾,一个优美的弧度就出现了,仿佛将昨夜的事彻底忘却,平平说道:“何事?” 穆烟微微一愣,这妖孽竟心如明镜!只凭着一个动作就能推断出本姑娘有事!既已被拆穿,又何必掩饰?穆烟眼中的诧异迅即淡去,换上那往常的淡漠,语调清凉如秋末的泉水:“臣妾要请假。” “嗯?”风之夜有些懵懂,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兰偌闵、梅儿和江子漠也是同时一呆。翻遍脑海中所有的词汇,却不知——这“请假”是何意思? “臣妾近来时常想念家人,寝食难安,想回家探亲,请王爷准许。”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这个当口说出一个这个朝代没有的词来,穆烟立时改口。此时穆烟的感觉像极了高中时期绞尽脑汁编造出一个极其幼稚的理由找那个极难请假的班主任请假的情形。然而,请假不成的结果也不过被班主任数落一顿,而眼前这个让人无法猜透的妖孽会做出什么却是未可知的。 亲们,如果喜欢就收藏吧。如果有票票就砸来吧。新书阶段,收藏和推荐对我很重要,需要大家的鼎力支持。若当日收藏增加20,推荐增加30,立即加更一章,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留下您的意见和感受。 第二十八章、王妃可敢喝酒? “坐下,再议。”风之夜淡淡的说,修长的手指指向冰冷的石凳,眼中分明有一道满足的光一闪而过。 倘若风之夜答应了,穆烟肯定会立时走人;若是他不答应,她也会转身便走,再想其他办法,绝不多在这地方多呆一秒,旁边是风之夜,对面是兰偌闵,这令她十分不舒服。然而,风之夜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穆烟只能不安的坐下。 几乎是穆烟坐下的同时,江子漠的手快如闪电的从无比精致的茶盘上拿过一个青瓷酒杯,不由分说的倒满酒,颇有深意的一笑:“王妃可会喝酒?”将酒杯推到穆烟近前,黑眸里盈满了玩味的味道。 “江公子,小姐不会喝酒。”站在一旁的梅儿慌忙说道。 “哦?”侧眼看一眼梅儿,随即将目光转回到穆烟身上:“那王妃可敢喝酒?”话音颇有些轻蔑。 “江公子,听说这酒辛辣之极,烟姐姐自然是不敢……啊不对,是不会喝的。”兰偌闵“好意”给穆烟解围,眼波流转,樱桃小口一角却有一道冷嘲的细纹。 眼睛的余光不经意的收集到风之夜投来的不屑与嘲弄,穆烟的心中蓦地升起一股倔强的气息,淡然一笑:“一杯酒而已,本姑娘何惧?”一把抄起酒杯,喝凉水一般饮下。放下酒杯时,脸上竟然现出不期的洒脱。没有预期的辛辣入吼,倒是有种喝饮料的爽朗感觉。早就知道古代的酒,都是用纯正的粮食酿造而成,不像那个霓虹灯闪烁的年代里酒里掺上大量酒精,却想不到,这古代的酒原来是这般的好喝。 穆烟此举,令风之夜和江子漠大感意外,兰偌闵大感难堪,强装镇静下,表情有些不自然,幸亏此时风之夜和江子漠没有余暇注意她。 梅儿则关怀的脱口而出:“小姐,你……”说道一半就感觉到了风之夜不善的眼光,不敢再说下去。 “没你的事了,下去。”风之夜平平说出这话,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梅儿应一声,低头走出小亭。 “许久没见爱妃的舞姿了。”风之夜宠溺的看向兰偌闵,似是有意的瞟一眼穆烟,一道邪魅的光从眼角刺中穆烟的脸。 “闵儿近日刚学会了一支《踏零星》,正想找个机会单独跳给王爷看。”兰偌闵声音娇柔宛然,眼含恰到好处的秋波。 “今日王妃和漠兄都在,爱妃便一献舞技吧。”绝美的蓝眸中,那爱怜而温柔的光,直令日月黯然无光。 “这……臣妾不敢在外人面前献丑。”声音羞涩,明眸羞答答的看向穆烟,似是在说这外人,不是指江子漠,而是指这个令人讨厌的穆王妃。 “王妃舞技天下无双,如此推辞,却是不想令江某一饱眼福了?”俊美的眼眸直视兰偌闵绝美的脸,竟令得兰偌闵匆忙扭头闪开。 “我自然不是指江公子,论舞技,烟姐姐不知胜过闵儿多少,我若是班门弄斧,岂不被烟姐姐耻笑?”这一句娇滴滴的话,却是既旁敲侧击的点名了那“外人”是指穆烟,又暗指穆烟喜欢“耻笑”他人。 第二十九章、踏零星 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便一语双关,而且惹人疼怜,兰偌闵,绝对称得上是才艺无双。 穆烟平静的坐着,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置身事外的淡漠与不屑。 “王妃,想看闵儿跳舞吗?”风之夜忽而问穆烟,嘴角故意勾起一丝亮丽而高深莫测的弧度,这弧度,似是在告诉穆烟: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看你跳还是不跳? 不正眼去看风之夜,穆烟淡淡的说:“谁不知兰妹妹舞技绝佳,臣妾见识浅薄,自然是想开开眼界。”这句发自内心的话,在兰偌闵听来却是嘲笑,谁不知,论舞技,其实穆烟才真正称得上天下第一。短短的时间里,兰偌闵低着头,狠厉的光在眼中一次又一次的聚拢又荡开。 “好!”江子漠慵懒而夸张的拍手。 “去取地毯和瑶琴。”风之夜对着亭外朗声说一句话。 话音落下,立刻有一个声音从院中传来:“是”,一个人影从不知名的角落闪出,迅速出了院子。这样的暗卫,夜王府中还不知藏了多少。 地毯,自是兰偌闵跳舞时用,这瑶琴却是何用处?穆烟隐隐觉得有些蹊跷,但既来之则安之,默然端坐,如处变不惊的大将军。 不出片刻,五六名家丁在亭外草地上铺上大红地毯。有人搬来一张桌,桌上放把精致瑶琴,置于亭中空闲处,一张椅子,放在桌旁。 安置妥当,家丁退下。 兰偌闵袅袅站起,盈动着婀娜身姿走出小亭,站到红毯外优雅的褪去鞋袜,光着琼脂般温润的玉足,纤巧的迈上红毯,踩着翩然的步子,如蝶儿一般飞到红毯正中。 旋转,花裙扬起,一圈一圈,将周围的空气激荡的碧波荡漾。洋洋洒洒,美人脚步灵动,恍惚间,令人觉得仿佛正置身斑斑点点的繁星之中,悠闲地踩着皓月的光华。飘逸、自然,将舞姿的精华挥洒到淋漓尽致,如星般闪烁的水眸,不时回眸对风之夜莞尔一笑,令得那妖孽蓝眸忘记了转动。 如梦、如幻。 如醉、如痴。 穆烟看得痴了,禁不住,轻轻拍手称赞。这仙女,何时误入了凡尘?连穆烟这样淡漠的女子都禁不住心生怜爱,天下男子,还有谁能不为之痴狂?这舞勾的不是眼睛,是人的魂。 兰偌闵缓缓停下,收敛花裙,盈盈半蹲,藕臂盘于双腿之上,微吐香气。还未从惊艳的梦境中苏醒,失神间,众人忘记了鼓掌。 “兰妹妹简直如仙女一般。”穆烟第一个赞道。紧接着,风之夜和江子漠的掌声和赞扬声就接连传来。 穿上鞋袜,脚踩着莲花走向小亭。多看兰偌闵一眼,江子漠的心底就泛起一丝情绪,只得用一杯酒将它压下去。 风之夜小心的将兰偌闵迎到石凳上,那感觉,就像接一块柔弱易碎的无价之宝。 舒缓的坐下前还不忘给风之夜行礼道谢。 “爱妃跳的如此之好,本该赏酒一杯的,但爱妃不能饮酒,本王就代你喝了。”宠溺的说完这话,风之夜斟满一杯酒,饮下。 “谢王爷厚爱。”兰偌闵声音惹人疼怜,还不忘挑眉瞄穆烟一眼:那个女人竟然一脸沉静!是装出来的还是知道王爷已对我死心塌地无心再争? “爱妃何必客气。王妃……”转而看向穆烟,脸上温柔的表情瞬间消失,换做一脸冰冷。 “额……”穆烟抬头,却正看到那双绝美的瞳,心里一阵无法控制的悸动,蓦地就想起昨夜的情景,脸竟微微一红,忙不迭就将视线移开,却又遇上江子漠正兴味十足看好戏一般的目光,心里一震:恐怕不妙的事情要发生了! 第三十章、原来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王妃想回娘家?”风之夜语调平的可以用来溜冰。 “恩。”捉摸不到风之夜说这话的用意,穆烟姑且一字了事。 “王妃近来在学琴?” “是。”开始学琴,那应该是小学时候的事了吧。 “方才兰爱妃跳了一支《踏零星》,如此绝佳的舞子,没有合适的曲调相配难免美中不足。”风之夜平平说道,绝美的蓝眸中蓄着一道邪邪的光。 “实在是可惜,可惜的很。”江子漠懒懒的应和着。眼睛不忘趁机斜睨兰偌闵一眼。 兰偌闵双目含笑,默然不语。她最爱看的,莫过于王爷整穆烟的戏。 “王妃不是想回娘家吗?若是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王妃能弹奏出一曲,能配的上兰妃这支《踏零星》的舞,本王就答应你回娘家。若不然,王妃只消代替那下人打扫一个月幽园居的后院,如何?”风之夜悠悠然说出这话,连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好笑。 《踏零星》是三十多年前一位宫廷女子所创,后来广为流传,由于难度极大,会跳的人本就不多,能跳的像样的更是没有几个,跳到如兰偌闵这般飘逸自然的,三十余年来,除去往昔的穆烟,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而,比及跳舞更难的,就该是为此舞谱曲了。多年来,不乏有深通乐律的风雅才俊之流为此舞谱曲,但总是差强人意,并没有真正称得上相配的。 多少痴于舞乐之人,耗去了多少年华都不曾做到的事,却要穆烟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做,这,或许只是一个玩笑。 “王爷说话算话?”穆烟月眉一挑,声音淡淡,这时才明白,这琴原来是为自己准备的,让兰偌闵跳舞的初衷竟是为了算计自己,这王爷,倒也有些意思! “哈哈……你是在问本王?”风之夜有些哭笑不得,难道不知道本王爷说一不二? “有我在此为证,王妃害怕风兄食言不成?”江子漠调侃的说出,眼色分明有些鄙夷。 “那就上香吧。”波澜不惊的说出,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这贱人搞什么鬼?兰偌闵眸光闪烁中,风之夜已翩然走到亭中香台前,取一炷香,手指在香顶划过,香已燃起,转身,露出一个沉鱼落雁的笑:“请吧。”想象到穆烟手拿扫帚打扫院落的情景,心里有种畅快的惬意。这就是风之夜,令人捉摸不透的邪气中还有着几分只有自己知道的童趣。 款款走出小亭,幽幽坐下,手抚瑶琴,轻动手指,随意的拨弄几下琴弦,确定能将这琴弹得顺手。深呼吸,故意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姿态,其实,在看兰偌闵优雅的舞姿时脑海中就已不自觉的响起了那熟悉的旋律。 倏然,双手垂下,抚琴。 舒缓的旋律随着玉指的灵动响起。 琴声飘逸、自然,令人如身处清风之中,如飞翔在白云之端。这一瞬,仿佛万籁俱寂,一切事物的节奏都变得平和,婉转。 似听到潺潺流水声,似是看到一弯悠然漫步天际的新月,它漫步到哪,云彩就追逐到哪。 一曲终了,换来的是三人莫名的惊诧。 第三十一章、三日,又如何? 这曲《彩云追月》曲风舒缓优雅,与那支《踏零星》的优雅意境很是吻合,这一曲,穆烟已熟练到闭着眼睛就能弹的不差一个音符,而对于风之夜、江子漠和兰偌闵三人来说可是头一次听到。 惊诧之际,风之夜眼中不禁流露出一道柔和的光芒,这光芒却收入兰偌闵眼中,藏在袖中的指甲恨恨的嵌入掌中的皮肉中。 “王爷觉得此曲如何?”穆烟一语打破沉寂。 看一眼眉目含笑的江子漠,风之夜嘴角勾起:“王妃可以回娘家了。” “谢王爷。”站起,行礼,穆烟难掩兴奋之意。 “此次回去,不准带随从,不准带丫鬟,限你三日内赶回。”风之夜倏尔一笑。 “王爷何故如此为难臣妾?”穆烟微蹙眉,有些不悦。三日!听梅儿说,即使乘坐最快的马车,自沧澜国到月尧国也要一天的时间,若路上再有点耽搁,三日,恐怕只够一个来回的时间吧。 “本王话已出口,回与不回,悉随尊便。” “好,那臣妾这就告辞了。”转身,坚毅离去,三日,又如何? “慢着!”风之夜突然话音冷厉,令穆烟感觉后背冷飕飕的:“若是回来的晚了,就等着给你那丫鬟收尸吧。” “拿一个不相关的丫头威胁我,王爷的作风也太不够君子了吧。”明明感觉到那股冷意,穆烟还是忍不住气愤,声音淡而锋利。 “君子?沧澜国谁不知我风之夜不屑做君子?” “王爷,烟姐姐路途遥远,还是宽限几日吧,况且路上也不太平,就派几名随从跟着烟姐姐吧。”兰偌闵被吓坏的小兔儿般哀哀恳求道。 穆烟几乎都要被她感动了,可是,作为一个女子,兰偌闵的心思她看得清楚,她是巴不得她离开夜王府,永不回来。 “闵儿也不知道本王说过的话就绝不更改吗?”风之夜声音略微柔和,却有如山一般不可动摇的气势。心头涌上一阵冷笑:路上不太平?这世道,哪个劫匪能劫得了她? “风兄要处理家事,江某就不再叨扰了。”说完,眼光还是不自觉的在兰偌闵身上掠过,尔后化作一条长影飘然而去。 穆烟脚步不停,直直走出院子,只留一个翩然细影。可,是什么在风之夜的心头一闪而过,那滋味怎么有点酸涩? 三日?是在故意折磨这个贱女人还是根本就舍不得她?如果是后者……兰偌闵想着,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冷意。如果真的是那样,就让她死!狠狠的咬破稚嫩的嘴唇,殷红的血,流进嘴里,有一股腥腥的味道。 “爱妃是怎么了?”风之夜关怀道,视线移向兰偌闵后,却又转头向院门处瞥一眼。 兰偌闵乖巧的依偎在风之夜怀里,娇声说道:“王爷,臣妾不舒服,想回去休息。” “好,闵儿,本王扶你回醉心居。”风之夜小心的搀着兰偌闵,疼怜与宠溺溢于言表。 亲们,如果喜欢就收藏吧。如果有票票就砸来吧。新书阶段,收藏和推荐对我很重要,需要大家的鼎力支持。若当日收藏增加20,推荐增加30,立即加更一章,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留下您的意见和感受。 第三十二章、小湖畔,细雨中(1) 远山俊秀如画,平坦大路、壮阔山河如丝织锦绣。虫鸣青草丛中,鸟语繁茂树上,草木的清新自然之气淡到恰到好处的氤氲。不远处,一个弯弯小湖静静的横卧在地,盛满了碧绿的水,阳光倾斜而下,微风起时,碧波荡漾,隔着距离望去,便令人不由疑惑是不是天上的月亮掉了下来。 没有冲天而立浓烟滚滚的烟筒,没有工厂、没有机器的轰鸣,这纯天然的美景,比及那个曾经熟悉的年代里所有的景区都要美上百倍。穆烟心旷神怡之际,不禁哼起小曲。这第一次出王府,就有浪迹天涯、赏遍秀丽山河永远也不再回去的遐想。 突如其来的乌云突然将那轮温和的红日遮住,一时间,细雨如织。折一束青草挡在头顶,风却不安分,将雨带到穆烟的身上。心中叫苦之时,眼前一亮,见到了湖边的茅草篷。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篷中,感慨:不知是谁如此善解人意而又如此创意独到,搭建的草篷差不了两步就到了水中去。 听着雨声,赏着千万条水线激打湖面的千古奇景,穆烟想,这雨若是一直下下去,这娘家恐是回不去了。 淡淡的影转过湖的弯角,映入穆烟的眼帘。隔着蒙蒙的雨和淡淡的水雾,穆烟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影子渐渐近了,竟是一叶小舟,仿佛还有悠扬的笛声与溅雨声完美的融在一起。小舟半篷着,不见船桨,不见人,却似被一种力量操控着一般沿着直线向草篷的方向缓缓而来。 穆烟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欣喜之情,在这不见人烟的地方,在这孤身一人之时,见只小船,已是难得。 船儿渐近,笛声愈加清晰,婉约、清凉的曲调和着这细雨声,令穆烟的心中登时升出一股委婉的叹息,似是过往美好与悲壮的岁月又重新流淌过一遍,再要细细品味那余韵时,笛声已然停止。小船停在湖边,原处转一百八十度,船篷中,长发披肩的少年默然端坐,挺直的腰板没有一丝弧度,正悠然将玉笛收入袖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滞,雨落无声。 许是隔着水雾看得朦胧,这男子,面部皮肤白皙如山巅最干净的雪,润如价值无可估量的绝世美玉,在水汽中依旧折射出耀眼的光华,那感觉似是弹指即破,令人爱中生怜。如画一般浓到恰到好处的眉毛,如两把锋利无比的剑,斜飞入鬓,煞气中,却有着似乎可溶化掉世间一切的温柔。 剑眉下,那黑白分明的眼睛,似是含着仙界才有的至纯圣水。那眼白,是世间永远也找不到的万年翡翠,那漆黑的瞳,像是融汇了天地之精华、夜之极致的黑宝石。黑与白的美,在这双眸子中,发挥到了极致。眼中那冰雪般清冷的光芒,令见着的人无不沉醉。 眼睛一眨,空气为之颤动,似有一道波纹拨开阻挡在面前的万条细雨,震的穆烟微微一颤,心底翻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极力的压下去,却有一丝余味泛起,令得她如在梦中。 第三十三章、小湖畔,细雨中(2) 那震人心魄、光泽无限的微高鼻梁下,薄薄的嘴唇有着美到极限的弧线。令人见了就不禁想去捏一下的下巴,微尖而有着绝美到不可思议的弧度。嘴角只一动,便勾起人无限遐想。 是哪位雕工精湛的大师雕刻出如此完美的脸?还是,神融合了万物的精华,塑造出这样一个美的化身? 美,而微冷,周身散发的凌然气质,令人不敢靠得太近却禁不住驻足观望。 如此之美,穆烟前所未见,即使是曾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勾勒过心中至美的形象,却也完全无法与面前的人相提并论。是极品的仙人,还是魅惑人心的精灵?穆烟愕然呆住,心跳失去了原本的节奏。这,可是幻觉? “荒郊野外,秋凉如水,姑娘何以孤身一人?”嘴唇微动,话音平平,却有着光一般的力道、剑一般的通透力,穿透了湿湿的空气,也穿透了穆烟的心。 悄然深呼吸,稍稍平息了内心的波澜,穆烟的声音极尽淡漠:“公子不也是孤身一人?” “既然如此巧合,姑娘陪我下一盘棋,可好?”嘴角微微的勾着,悠扬的声音、眼中那抹淡淡的光却能将世间一切红颜魅惑。 “本姑娘不会下棋。”压制住彷如飘渺的感觉,穆烟的声音还算得上是平稳。扫兴吗?可下棋,还真没学过。 “哦?那姑娘会什么?绣花?跳舞?”冰瞳中一抹讥笑闪过,少年微勾着美妙嘴角,似在嘲笑着穆烟的落俗。 “你说的这几样,本姑娘恰巧都不会。”声音竟略微有些不屑,穆烟最痛恨的就是别人的冷嘲,若不是被男子的美貌所惊,恐怕早一步跨上船去,重拳伺候。 “难道姑娘还会饮酒弹琴不成?”一泓惊意晃过眼眸,随即变得平静,这年头,真的有不懂女红的女子?轻轻抚弄面前漆黑色瑶琴,仓促的一声掠过,少年剑眉斜飞。 似是被少年如刀的言语所激,穆烟声若朗朗丝竹:“本姑娘酒量如海、琴艺一绝天下,怎得?”话一出口,自己有些吃惊。这牛皮,亦或是吹得太响。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少年大笑,笑到一半时,却被咳嗽声呛住,身体剧烈的晃动着,带动那小船一阵不安的摇晃。 同样摇晃的是穆烟的心,每一声咳嗽都似一只有力的手攥着她的心脏。不由得走出草篷向小船靠近,手自作主张向少年伸过去,想要扶他一把。 少年却突然摆手,示意穆烟停下,又咳嗽几声,竭力的停下,那张如玉的脸上憋出淡淡的红晕,令人更加爱怜。 “公子病的如此之重。”声音不再漠然,穆烟关切的声音温柔如水。 “姑娘见笑了。”抬头,正与穆烟四目相对,一瞬间,仿佛清凉的水流经穆烟的周身,“上船吧,莫要淋雨了。”声音九分冷清一分关切。而这一分关切却令穆烟心头升起无尽的暖意,还在流连,身子一轻,已被少年提上了船。 第三十四章、小湖畔,细雨中(3) 穆烟诧异:少年玉指纤纤,手白嫩如笋,轻轻一抓就有万钧力道。虽诧异,却不动声色的坐下,正与少年对面。看着这张脸,心中就有万千的感慨。 只到膝盖高出的小桌上,一架古琴,一壶酒,两只酒盏。 若能乘此孤舟,与君为伴,四海漂泊,此生何憾?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穆烟脸色微红,目光在少年脸上移开,在心中一遍一遍的怒斥自己不该有如此想法。 “姑娘在想什么?”似是看透了穆烟的内心,少年坏坏的、略带挑逗性的宛然一笑。见过他的女子,哪个不是万分激动?穆烟没有面红耳赤到语无伦次已经是难能可贵。斟一盏酒,不待穆烟回答,少年又是淡淡说道:“既然姑娘酒量如山,饮一碗薄酒,可好?”有些玩味也有些不太信任的目光从穆烟脸上掠过,随即浅浅的笑。 “公子是在激我?只是萍水相逢,为何要喝?” “就凭这萍水相逢。”将酒盏放在穆烟面前,安静的将自己那碗饮下,心下却诧异:拒绝自己的女子,此生还是第一次遇见。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穆烟将此句诗脱口而出,将一碗酒饮下,美酒入喉,满腹醇香。 “姑娘做的好诗。”惊异的光从眼底飘过,知道眼前女子便是月尧国穆相国家的千金大小姐穆烟,也是沧澜国王爷不得宠的王妃。外界传言这女子舞技天下无双、只会玩弄风月却大字不识几个。但,今日见其人才知,传言竟然如此搬弄是非。 “公子见笑了,穆烟请教公子大名。”穆烟坦诚笑道。 惊异的光再也掩饰不住,从少年的眸光中流出:这年代,女子芳名极其隐晦,陌生男子向女子请教姓名前还要仔细酌量酌量,稍不小心便可能落得个拈花惹草的名声。她竟然自报姓名。难道她竟像她一般的不拘世俗?一条倩丽的淡影掠过心头,揭开了心中尚未愈合的伤疤,眉头微微一皱,轻声咳嗽几声,端酒欲饮,才发现酒盏空空。去端酒壶,却被穆烟抢了去。 “公子重病在身,还是不要饮酒的好。”淡然说完,将酒壶揽到自己怀里,给自己斟满。 “本公子想做的事,谁能阻拦?”少年掷处这话,手一探,酒壶竟从穆烟手中跑到了他手中,斟满酒,嘴角勾出那夺人魂魄的笑:“何况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是?何不共饮此酒?”却不顾穆烟,自顾自饮下。 “公子还没回我的话。”穆烟手指弹着酒碗,心中有种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觉。 “先喝下此碗。”少年声音淡淡,似命令又似劝慰。 “也好。”一碗酒而已,穆烟毫不犹豫的喝下。抬头去看少年,却见他倏然一笑:“既已相识,又何须偏要知道姓名?”少年趣味的轻轻的弹动着垂落肩头的鬓角,戏看穆烟。 “你戏弄本姑娘!”穆烟怒目微瞪,拳头紧握。 “怎样?”少年一脸平静,似是穆烟的愤怒与他全然无关。 第三十五章、小湖畔,细雨中(4) “哈哈,又怎样,多喝一碗酒而已,这一壶酒,本姑娘喝了也只当是凉水。”说罢,一把抢过酒壶,揭去壶盖,如酷暑里喝饮料一般一口气喝个精光。 亦或是看得走眼,怎就觉得这弱女子优雅大方的姿态如此眼熟?心里的痛再次被触及,低头,微微掩口,将那阵咳嗽压制下去。再抬头时,穆烟已将酒壶重重放在桌上,白皙的脸上罩了一层淡淡的绯红,一身素白衣衫的映衬下更增娇美。 “姑娘果真好酒量。我叫墨千羽,浓墨的墨,千万的千,羽毛的羽。”少年声音淡淡。 “果是好名字。”有些晕晕的感觉,恍惚中,穆烟双眼微微朦胧,眼前的绝美少年如同是在画中。 “今日你我遇见之事,姑娘莫要对任何人提起,哪怕是风之夜。”墨千羽如墨般的睫毛扇子一般扇动两下。 “原来墨公子知道我的身份。”微醉之际,穆烟迷离的声音陡高三分。 “王妃大名,天下谁人不知?”少年微微一笑,将话题带过,绝美的瞳盯紧了穆烟,声音异常郑重:“今日之事,请姑娘莫要与任何人提及。”对一个话不爱说第二遍的人来说,郑重的重申一遍,足以说明事情的重要性。 “本姑娘不说便是了。”淡淡一笑,含水的眸子微微眯起,里面蕴含的那汪秋水似乎随时要滴出来。 “甚好。”墨千羽淡淡一笑,蓦的,笑容变得刀锋一般冷,瞳孔微妙的收缩,剑眉竖起,一脸凝重。猛的向前俯冲,一把将穆烟横抱而起,如一只骄傲的鸟儿一般从小舟中冲天飞起,落下时,已是在岸上。 双脚落地的同时,几百把冷刃以极大的力道射在了小舟上,小船被撕裂成木块,向不同的方向漂去。 敏锐的耳朵机警的动一下,墨千羽忽然向七步远处的大树拍出一掌,霎时间,狂风如龙吟,成千上万片树叶飕飕向湖边的树林中飞去,每一片树叶都如同一片刀片。 树叶落入林中后是暂时的沉寂,雨声,在这一时刻格外明了。然而,墨千羽的表情依旧肃杀,像是一只深陷重围的猎豹,目光炯炯,仔细的嗅着危险的气息。穆烟被他抱在怀里,真切的感受到他身上肃杀的却暖暖的气息。 疾风吹过,墨千羽轻声咳嗽,身体微微颤抖,下一个瞬间,四条黑影从林中飞出,前后左右将墨千羽和穆烟围住。四人一般的通体黑衣,黑发齐肩,皮肤黝黑,黑瞳如夜,只有眼白和手中冷森森的剑是白色的。每个人的额头上都刻着一个小却清晰的字:月。拜树叶所赐,黑衣之上细小的口子处是斑斑血迹。 月杀手,江湖中最大的杀手盟,每一个杀手都至少经过八年的训练,最差的杀手出手的底价都要上千两白银。 冷,随着四人的现身似乎更加剧了几分。然而,笑却在墨千羽的嘴角荡开,一手抱着穆烟,一手一挥,手中已多了一柄短剑,剑有些钝,却光亮四溢。墨千羽把玩着那把不起眼的短剑,似是趣味无穷。 第三十六章、小湖畔,细雨中(5) 杀手们用独有的判断力感知到少年身上不凡的气息,这人,不易对付,于是一人开口:“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阁下莫多管闲事。” 墨千羽冷笑:“要么滚,要么把命留下。” 毫无迟疑的,四把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刺向墨千羽,短剑这时飞离了墨千羽的指尖,划一道不规则的圆弧,血色便喷溅在雨中。 四把剑来不及触及到墨千羽的身体已无力再向前。四人的喉咙被同一把短剑割开,伴随着四人整齐的倒地声,“噗”的一声,短剑没入湖中。 “姑娘得罪了何人,竟招来月杀手?”似是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墨千羽抱着穆烟飘然越过倒在前方的一具尸体,以飘逸舒适的速度前行。 “哦?他们是冲我而来?”穆烟疑惑,惹上杀手可是件难缠之事。 “穆姑娘还蒙在鼓里?但姑娘只须待在夜王府中不出来,便无安全之忧,天下还不至于有哪个杀手白白去送死。”墨千羽声音淡若清水,美如天籁。 “待在王府中不出,倒不如被杀手杀了的干净。”想起王府中的勾心斗角,穆烟有感而发,却弄不清自己为何要对这个初次遇见的人发牢骚。 墨千羽目视前方,目光深邃,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要带我去哪里?”安静的躺在墨千羽的怀中,享受着那暖暖的感觉,不想下来,却也要知道他要做什么。 “姑娘莫要忘记说过的话。”墨千羽忽而不着调的说道。 “遇见公子之事,穆烟至死不言。”穆烟笑笑。 “十五日后,我在湖边草篷等姑娘。”墨千羽嘴角勾起一丝深沉的笑。 没有来得及回答,那声音已在穆烟耳中渐渐渺茫,嘴角那丝绝美的弧度渐渐在穆烟眼前淡开,然后一切都变得黑暗,穆烟昏迷过去。 抱着瘫软在怀中的穆烟,墨千羽逆着风,箭步如飞,停下时,雨下的更急。水珠沿着湿漉漉的发丝滴下,落在穆烟柔美的脸上。低头,目光在穆烟脸上逗留片刻,稍一犹豫,随即从长衣内侧拿出一块尚未被淋湿的洁白手帕,擦去穆烟脸上的雨水。隐隐的,听到马蹄声响,那双冰眸中划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消息没错,他,来了。 长影一飘,墨千羽到了一棵繁茂树下,轻轻将穆烟放下,颀长的影悠然飘入林中,不见了踪影。 …… 两队金甲骑士护送着一辆豪华马车从道路中浩浩荡荡行过,秋高气爽,乘兴出来赏风景,却不料天气突变。隐隐感觉到些异样,风之沐拉开车帘,温润如玉的目光在马车旁掠过,猛的,见到路旁树下的一点白。 “停车。”慈和而威严的声音从风之沐口中传出。 听得命令,骑士和马夫匆忙勒马,一阵马嘶声中,风之沐不待马车停下,已从马车中翩飞而起,一个起落,到了树下。树下之人,衣衫已湿,青丝裹水,使得那张素美的脸更加盈盈惹人疼怜。雨天,她怎得躺在这里?如此安详而沉静,是熟睡还是…… 第三十七章、曼陀罗之毒 一阵莫名的不安笼上心头,暖暖的目光突然变得沉重,风之沐匆忙俯身,抬指去探穆烟鼻息。尚有热气,呼吸平稳。暖流重新聚拢到风之沐的眼中,神色变得轻松,顾不得穆烟浑身湿透,强有力的双臂探到她身下,轻柔的将她抱起。此时,一名金甲卫士撑起雨具迎过来,要给风之沐挡雨,但见风之沐一脸少有的严肃,一惊,风之沐已抱着穆烟飞身上了马车,尚未坐定,已令道:“起驾回宫。” 密雨中,马嘶声起,马队护送着马车浩浩荡荡远远驶去。 皇宫,装潢奢华的内室,一脸褶皱的御医手捏一根银丝,神色凝重。御医的面前是一层乳白色帘幕,帘幕的另一端,穆烟正在床上熟睡。那根银丝,正缠在穆烟的翠玉般的手腕上。 看着御医的面色愈来愈沉重,风之沐的心也越来越是收紧。 许久以后,御医终于开口:“万岁,以愚叟看来,她昏迷不醒,是中毒之状。”声音苍老,放开银线,脸上已没有了方才的沉重。 “你可能解得此毒?”风之沐眉头微微一皱,温润的脸上少了些暖意。 “不能。”御医回答干脆。说这话前却全没料想到这两字会令风之沐的眉头皱的更紧。 “那该如何?”风之沐声音有些冷,眼前的御医是名满天下的青竹子,若连他都无能为力,那恐怕只得去求神仙了。 “万岁莫急。”青竹子缓缓说道:“她中的是‘黑色曼陀罗’之毒,虽无解药,但下毒之人下的轻,她并无性命之忧,三天后定能醒来,全无后患。” 曼陀罗花是种罕见的毒花, 黑色曼陀罗更是曼陀罗中极品,花香清淡幽雅,那香气,只要多闻几下便会令人产生幻觉。 清丽,枝叶妖娆,有剧毒,无解,也称情花。 此花极其娇气,而且要用鲜血浇灌才能成长,所以,极为罕见。中其毒者,轻者昏迷不醒,重则性命不保。 “哦?三天不能进食,好好的人岂不也要饿坏了。”风之沐面色平静了许多,润泽的眼中却依旧有些担忧之色。 “万岁想的真周到,我开一副补药,只须熬成了汤药,每天派人喂她一次,不会有大碍的。”青竹子缓缓的说,禁不住盯着帘幕看上一会,似想透过帘幕靠到里面究竟藏的是什么人,能令皇帝如此挂怀。 “甚好,小锦。”风之沐点头,声音提高了几分。 “奴婢叩见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名侍女小心翼翼的开门进来,给风之沐行礼。 “免礼,你随青大夫去御药房抓药,熬好了端了来。”即便是对一个婢女,威严的声音中依旧透着那份暖人心魄的慈和。 “是。”躬身应诺一声,侍女先退到门外去了。 青竹子起身,辞别而去。风之沐掀起帘幕,看着穆烟沉静的脸出神:这女子,醒着时是如水般的平静与淡漠,熟睡时竟也是这般。而这一个弱女子,因何会孤身一人出现在郊外,又是因何中了那种极其罕见的迷毒?思虑间,就听见轻轻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耳力极佳的风之沐,只听脚步声就知道来者是谁,于是,放下帘幕,站定,背对着门不待转身,门已被轻轻推开,尔后是一个柔若春水的婉转女声:“臣妾参见圣上。”珠光宝气的美艳女子,弯腰,跪下。 第三十八章、皇后 女子正当妙龄,月牙的眉毛,含水的双眼,微倔的鼻子,樱桃的小嘴,胭脂浓抹,鹅黄淡铺,眉毛细描,一张雪白的脸上黑的眉、红的嘴,极其端正的五官令人看了倍感舒适。浓密的头发挽成一个靓丽的发髻被一个镶满硕大珍珠的金钗笼住,几缕染成淡黄色的鬓角优雅轻松的垂落肩部。一身大红凤袍,更衬了她的华贵。 她就是沧澜国的皇后——林乐兮,雍容端庄、母仪天下。 “王后请起。”转身,跨步到林乐兮面前,轻轻将她扶起,风之沐笑若醉人春风。 “谢陛下。”盈盈起身,会说话的眼睛对风之沐缓缓一眨,似是不经意又似存心魅惑:“妾身听说万岁救回一名女子,不知是哪家碧玉如此命好,能得圣上所救。”声音娇柔,带了三分撒娇的意味。 “兮儿此言差矣,她并非外人,正是二弟的王妃,穆王妃。”风之沐黑白分明的眼中似是倾泻出万缕阳光,嘴角自然而然的勾着天然的笑。 狡黠的看一眼帘幕,林乐兮美丽的眼眸中有一丝异样的光芒掠过,表情似乎僵滞了一下,在风之沐察觉到之前换上一个甜美的笑:“下雨天的穆王妃不好好在夜王府中待着却到处乱跑,真是有趣。”有趣?怪不得这个女人在风之夜那里如此不得宠,原来如此的疯张,可是,怎得提起这女人时风之沐的眼神如此之暖和、语气如此之疼怜? “烟……穆王妃孤身在外,而且身中奇毒,此事实在蹊跷,究竟发生了何事,等她醒来自当清楚。”脸上依旧是那灿若春光的笑,“烟儿”那两个字险些脱口而出,但总觉得有些不妥。 “陛下派人通知夜王爷救回穆王妃之事了吗?留她在皇宫,夜王爷知道了,恐是不好。”林乐兮笑着,盈盈迈步走向前,纤纤细手撩起帘幕,见着沉睡的穆烟:头发未全干,脸色憔悴,还有几缕不安分的发丝贴在苍白的脸上。这样一个不善打扮的女子,有什么资格得到万岁关心?一道凌厉的光在美眸中闪过,随即换上的是盈盈的柔光。 “呵呵,亏得兮儿想的如此周到。我兄弟二人间不拘俗节,这等小事,倒也无妨,待得穆王妃醒了,朕亲自将她送回夜王府去。”那暖人心脾的笑,那皎洁醉人的眼光,反而令林乐兮心里一冷。 “万岁心里自然是亮如明灯的,是臣妾顾虑的多了。” 用极其优雅的姿态放下帘布,林乐兮莞尔一笑,目光狡黠。只用了半年的时间便从一个出身平平的宫女成为万人敬仰的一国之后,除了天生的姿色和过人的心计自然也少不了对风之沐脾气的了解,对这样一个人中之龙,不能太娇弱却也要知道顺从。 “人之常情,也怨不得兮儿顾虑。”如阳光般的明朗笑容在风之沐脸上荡漾开。虽是一国之君,却着装随意,明眸皓齿,宽袍长带,飘逸如凌风的得道仙人。 “臣妾种在乾坤院中的花儿开了,万岁可去一赏?”略带撒娇而又略带羞涩的说完,林乐兮已笑若桃花。 风之沐看帘幕一眼,略一犹豫,随即灿烂的笑道:“即是王后有请,岂能不去?”说完牵起林乐兮的葱葱玉手,向屋外走,临跨到房外时,倏然回头,惊鸿一瞥,尔后吩咐了房外待命的一众丫鬟好好照顾穆烟,方舍得跨出门槛。撑伞的护卫迅即将伞撑起,雨中赏花,应是别有一番风韵。 莫须有的恨,似一层阴云,笼在了林乐兮的心头。 亲们,如果喜欢就收藏吧。如果有票票就砸来吧。新书阶段,收藏和推荐对我很重要,需要大家的鼎力支持。若当日收藏增加20,推荐增加30,立即加更一章,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留下您的意见和感受。 第三十九章、月华 雨,孜孜不倦。直到了傍晚,还是不肯停下。透过乌云的罅隙,一抹夕阳的余晖艰难的穿过浓浓的雾气,洒在屋檐下少年美到极致的脸上。 一张小桌,两碟小菜,一个酒壶,一支玉笛。当饮尽壶中酒,昏昏然,呛上一口酒气,勾起一阵咳嗽,化作满腹愁肠。剑眉微蹙,黯然的光划过墨千羽的清冷的眼眸:故去之人若还有知,可知道浓郁如酒的想念已在胸中发酵了整整一年。想念成殇,终至落下这无法治愈的顽疾。醉眼朦胧时,是谁在耳边,吹奏着熟悉的旋律,是谁在眼前蝶影翩翩? 昏然欲睡,慵懒的拿过玉笛,吹奏那一曲《潇湘月》,优美婉转中却抹不去那一缕淡淡的哀伤。曲至转角处,蓦地止歇,一袭素白衣衫,一张盈盈俏脸悄然闪入脑海。竟是那一口气饮尽一壶酒的女子。那淡漠的神情,倔强的姿态,素淡的装扮怎得如此相似? 恍惚中,似是看见女子回眸一笑,举起酒壶,竟忘了酒已尽,只倒出一滴来,淡淡的醇香在口中却化不开,随手将酒壶扔在地上,声音醉而不含混:“霍明,拿酒来。” 语音还在回荡,一袭黑影已从屋里闪出:黑发垂肩,长袍齐膝,身体健硕,眼睛深邃,英俊虽然远远比不得墨千羽,但若到了别处也应是一个百里挑一的美男子。 霍明微微躬身,话音恭敬而关怀:“三少爷已经连连喝了十六壶酒了,不能再喝了。” “去……拿酒。”声音淡淡,语音舒缓、慈和却有着不可动摇的威严。 “是。”霍明恭敬答应,伴着一声轻轻的叹息,缓缓转身。须臾,拿来一壶酒,放在桌上,转身要离开,却被墨千羽叫住。 “今日几了?”墨千羽问,清亮的眼中突然似有一团烈火烧过,红光闪耀一下,随即变得寒冰一样清冷。 “十五了,少爷。” 墨千羽缓缓点头,酒意又冲上来,只咳一声便忍住,拿起酒壶,喝一大口酒,说道:“山庄的人都退到山下了吗?” “都已退下了。”霍明恭敬地回答,眉宇间却有着抹不去的担忧之色。这一次,又会如何? “你为何还在?”墨千羽的声音突然变得少有的冷厉。 “我在这里陪少爷,少爷若有危险……” “不要命了吗?”打断霍明的话,墨千羽的声音依旧冷厉:“退到山下,天亮再回来。” “少爷,上次您昏迷在山崖边,就差半步就落到山崖下去了。”霍明的声音变得焦急,这一次,怎么能让墨千羽独自留下?“走!”声音斩钉截铁,墨千羽是有些愤怒了,这个侍从真是不知死活。说完,竟连声咳嗽起来。 “是,少爷,霍明这就下山。”不能再留了,少爷已经生气。心中连连哀叹着,化作长影,飘出屋檐,在密雨中远去。 酒又尽时,雨戛然而止,乌云骤然散尽,圆月如盘。皎洁的月光照在墨千羽身上时,墨千羽的咳嗽变得异常剧烈。一波接着一波,不曾止歇,肺被震伤,血腥夹着浓烈的酒味涌上喉头。月华下俊美到惊天动地的脸憋得通红,墨千羽扶住桌角,仿佛要将肺咳出来。 再度窒息——火在墨千羽的眼中熊熊燃起。烈火将咳嗽声压制下去,墨千羽蓦地仰头,对天长喉,悲壮、哀楚的吼声在山间回荡,几乎将群山震得摇摇欲坠。 仿似熊熊的烈火燃遍了全身,血液开始沸腾,璀璨的眼睛变得模糊,理智不再清醒。“砰”的一脚,将小桌踢的粉碎,浑厚的真气从墨千羽体内炸开,将上衣震成碎片,如蝶般向周围无序的翩飞。裸露在外的健硕胸肌令万物失色。 如一支离弦的箭般,墨千羽直冲向天,将屋檐撞开一个大缺口,在林中落下,如同一头发狂的狮子,将周围的树木全部打倒,狂暴的吼声惊天动地。此时,墨千羽已浑浑噩噩,头脑中只有两个字“杀戮”,所到之处,石破天惊、草木不剩。 嘶吼声引来一群饿狼,狼群还未靠近,墨千羽已飞入狼群,身影到处,恶狼横尸当场,当血流满,恶狼为之惊惧,仓皇四散而逃。 一夜飞沙走石、山野震颤。黎明的曙光不期而至时,大汗淋漓的墨千羽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倒在荒野之中。 第四十章、昏迷了三天! 梦中,俊美之极的脸、悠扬越远的笛声和令人疼惜的咳嗽声渐渐远去,穆烟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似曾相识……从混沌中清醒,放大的瞳孔将那暖人心脾的目光收容,才想起了眼前的人——风之夜的哥哥、沧澜国的皇帝风之沐。 “弟妹终于醒了。”春风般的笑在脸上荡开,骄阳般的眸光更加浓烈。 “我,怎么会在这里?”穆烟疑惑,忽而又想起那绝世容颜,难道只是一场梦? “弟妹中毒昏迷,正被朕在郊外遇见。不知弟妹为何一人外出,又是受了何人算计?”关切的语调总是暖暖的,眼神总是宽厚慈爱。 穆烟的眉头微微一锁,中毒昏迷?难道是那壶酒中有毒?想到此,眉头反而舒展开来,如此说来,那不是梦。“墨千羽”,耳际突然响起这三个字,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不由淡淡一笑:“皇兄,我本想回娘家一趟,却不料中途出此变故,也不知我中了何种毒?” “弟妹中的乃是黑色曼陀罗之毒,下毒之人意图只在令弟妹昏迷,并无害你之心。如今世上能有此毒的人,绝不是寻常之辈,弟妹路上遇到过什么不平常的人吗?” “既然不是寻常之辈,自然是可以在我好不察觉的情况下将我毒倒。这一路上荒郊野岭,打柴的我还倒是遇见过几个,什么不平常的人,倒是没有在意。”既已答应了墨千羽不将那次遇见说于外人,自然是应当守口如瓶。只是,他为何在酒中下毒? “也是。”风之沐木讷的点头,暖人的笑有些僵滞,仿佛风起云涌的波涛突然归于平静,诧异:本料穆烟刚醒来不久会精神恹恹,谁知她思维清晰,说话竟如此流畅入理。是青竹子所开补药的效用还是她本就如此有灵性? 风之沐正思忖着,就见穆烟猛的从床上坐起,淡雅的脸上写满前所未见的惊慌神色,妙眉一挑,大声问:“我昏迷几天了?”瞪眼看着风之沐,一晃神,突然察觉到这样对一国之君说话有些不够恭敬,于是只得淡淡一笑,以示失态。 风之沐却不介意,笑道:“弟妹昏迷了三天还有如此精神,朕佩服的很。” 三天!穆烟心里一冷,那梅儿可好?风之夜那妖孽可是说得到做得出。有些慌张的下床,想要穿鞋子,却觉一阵头晕目眩,一头就向地上栽,却落在风之沐温暖的怀抱中。 轻轻扶着穆烟,风之沐神色忧虑:“弟妹三天未进食了,身子虚,行动不可如此急促。” 温暖的怀抱,令穆烟迅速恢复清醒,没来得及留恋,已意识到他的身份,离开风之沐的怀抱,声音变回往日的淡漠:“我要回夜王府。”潜意识里觉得,风之沐就是前世的哥哥,可以毫不介怀的对他说出自己的要求,可以坦然的受他任何的恩惠而不用想着报答。 “朕正要去夜王府,便顺路送你回去。”风之沐淡淡一笑,眼中温暖的光令穆烟觉得他只是顺路送她。然而,若不是等着送穆烟回去,他本该前日就去夜王府的。 “好。”穆烟妙眉一弯,淡然一笑。 没有行礼,没有感谢,只是淡淡的一个“好”字,却令风之沐听得舒服。那淡淡的笑,如清新的气息,令人微醉。 马车备好,护卫列队,护卫着马车浩浩荡荡向夜王府而去。 第四十一章、鸡鸣狗盗 一场洋洋洒洒的雨过后,空气更新、秋更凉。晨,晴空万里,一个瘦长的身影匆匆走向醉心居后院,见四下无人,便伸长脖子对着一间房屋的后窗学三声麻雀的叫声,那声音惟妙惟肖,竟然跟真的一般。 这人着一身黑衣,瘦骨嶙峋、面色微黑、大长脸、大方口、浓眉细眼、鹰钩鼻,相貌颇丑,正是夜王府的家丁常昆。 后窗缓缓打开,兰偌闵娇媚的脸探到窗外,压低了声音说:“到前院说话。”说完,不待常昆回话,就匆匆关了窗子。 前院中时常有婢女来往,光明正大,不至于落下话柄。虽然风之夜信任她,但在后院中孤男寡女,总是不好。虽然——常昆只是一个下人。但王府中人多口杂,流言蜚语是防不住的。 常昆匆忙转一个大圈,到了前院。 兰偌闵已盈盈坐在院中竹椅上,假装赏花,见了常昆急匆匆的样子,心里一阵慌乱,莫非?却假意惊讶道:“常管事怎么来了?”似是无意的看看左右,六七步远处几名丫鬟正在打扫院落、修剪花草,这不大不小的声音,她们能听得到,但如果轻声说话应当是听不到的。 “奴才家中出了点事,想向王妃借点银子。”声音高的适度,令周围的丫鬟们恰能听到,说话时,常昆低着头,偶然抬头看到兰偌闵娇滴滴的脸,一震,又低下头去:妙目含水、肤若凝滞,如出水芙蓉,若天女下凡,这般女子,世间可有第二个? “哦?”出了点事?兰偌闵的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一抹惊慌的光掠过秋波无限的妙目,花容失色,却强装镇定,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声音如起了波澜的湖面,脸上晕开一抹淡淡的红晕,将这张娇美的脸点缀的如雨后的荷花般娇艳令人疼怜。 “任务失败,而且……而且四名杀手全部被杀。”常昆声若细纹只有他自己和兰偌闵能听得到,他依旧低着头,纹丝不动。此时,即使是有人站在他对面,单凭眼看,绝对会以为他只是在沉默。然而,蓦地,常昆抬起头来,用那高的适度的声音说:“母亲病重,急需银两,王爷近来繁忙,又不敢去打搅,所以只得向王妃来借。”目光落在兰偌闵身上,狭长的眼中立时泛起一抹暖暖的光,这光在他全身游走一遍,心里就掀起了一股波浪。 两名丫鬟同时看向常昆,眼光有些异样:竟然找王妃借银子,想不到这个平日里话不多的常管事还是一个孝子呢。 可恐怕只有常昆自己知道,母亲早在六年前就去世了。 兰偌闵面色惨白:花了八千两白银请的四名月杀手,就是去杀掉城外偏僻处一整个村庄的人都不是难事, 怎能连一个弱女子都杀不掉? 那贱女人,又得了哪路神仙相救?失了这次绝好的机会,以后再想请杀手杀掉她恐怕是难了。 那日,风之夜将兰偌闵扶回醉心居后,兰偌闵倒在床上须臾便装作睡着,风之夜离去后,她却立即“醒来”,吩咐冬菊拿了八千两银票给常昆,要他买通杀手。冬菊和常昆都可谓兰偌闵的心腹,平日里得了兰偌闵许多好处,对兰偌闵很是忠心。 亲们,如果喜欢就收藏吧。如果有票票就砸来吧。新书阶段,收藏和推荐对我很重要,需要大家的鼎力支持。若当日收藏增加20,推荐增加30,立即加更一章,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留下您的意见和感受。 第四十二章、白玉钗 兰偌闵满以为这次穆烟难逃一死,而且,穆烟临行时,她还不顾风之夜的愤怒劝他派家丁随行,所以,穆烟若被杀手所杀,风之夜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来,岂知道天有不测风云,机关算尽却总有算不到的。 兰偌闵惨白的脸上笼上一层浓浓的恨意。叹一口气,使自己保持镇定,是恨到了极处还是本就如此的心计过人?脑中灵光一闪,妙计又上心头:“常管事,你先去吧,我一会差菊儿包好了银两给你送去。一百两够吗?”微微的锁眉,眉间的忧愁似是因为得知了常昆母亲病重的消息。如此悲天悯人! “谢王妃,奴才先退下了。”常昆恭敬的行一个礼,壮了胆子将狭长的眼睛在兰偌闵脸上停留一秒,此生若能时常看到这张脸,还有什么不值得去做?常昆心里泛着暖流,退出了醉心居。 “菊儿……菊儿……” “唉……小姐叫菊儿何事?”冬菊匆匆系好衣带,从茅厕里走出来,肚子还有点痛,不过,看兰偌闵这有急事的样子,只好先憋着了。 “随我到房中取银子。”兰偌闵说完,转身就往屋里走。 冬菊跟上,到了屋里,将房门紧紧关上。性子一向沉稳的兰偌闵如此急促,事情恐怕没有取银子这么简单吧? 院中一名绿衣丫鬟颇有感慨的对另一红衣丫鬟说道:“兰王妃真是心好,怪不得王爷如此宠爱她,却不理穆王妃。” 红衣丫鬟低着头,小声嘀咕道:“我们做下人的,不要多嘴的好。”说完,埋头干活。 绿衣丫鬟望着关紧的房门,轻轻叹息一声,心中感慨万千。 让冬菊取一个大红包袱,包好两百两银子,兰偌闵又在衣柜深处取出一个白玉钗。 五年前,沧澜国技术最为精湛的玉匠在岳王山中发现了一块百斤重的玉石,多年开玉的灵感告诉他玉石中埋着的是一块世间绝无仅有的无瑕白玉。在玉石旁搭建了草屋,守着玉石,终日不宁,玉匠却不知如何下手,唯恐稍不小心便将白玉毁坏。废寝忘食、苦苦冥想,一过就是四年,玉匠已愁的满头白发,当身体渐渐虚弱,玉匠深知自己时日无多,于是,一狠心,一刀将玉石辟为两半。玉石中的白玉恰被从正中劈开,或是灵光乍现,玉匠突发奇想,一口气将两块白玉雕琢成两枚一模一样的玉钗。 手捧这两枚玉钗,玉匠的眼中盈满了泪水,这绝世美玉和这绝世之作,凝结的岂止是他四年多的心血?乃是他一生的精华。玉钗温润的气息涌遍玉匠的血脉,眼前一阵昏花,玉匠知道自己即将走到尽头。 自己生命将尽,而这创世之作却要留传下去。 若使玉钗永世留传,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王宫和夜王府,而王宫远在三十里外,精力耗尽的玉匠强留着最后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捧着她们送到了夜王府,交到风之夜手中后没有来得及叮嘱一句,已精力耗尽而死。 随后,风之夜将两枚玉钗分别赠给了他平生最爱的两个人:母亲黄氏和爱妃兰偌闵。 这枚白玉钗子兰偌闵先是用五层金边锦帕悉心包裹住,才藏在了衣柜的最里层。此时,手拿玉钗,那温润柔和的感觉,仿似风之夜的绵绵情意。王爷!为了你,闵儿何惜一枚玉钗!兰偌闵一狠心,将玉钗递给冬菊,又叮嘱几句,待冬菊将玉钗包入包袱,亲自送她出门。 醉心居不远处,三贵站在一棵梨树下,似是在晒太阳,又似是在呼吸自然之气,而那眼神,却没有离开过醉心居的院门一瞬。先见常昆进了又出,不久又见冬菊提着包袱匆匆走出,三贵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意,那眼睛眯起,似是看透了一切。 不经意的,梅儿扭头向树下看一眼,见了三贵,也没在意,转回头去,继续匆匆的走。 第四十三章、不是说回娘家吗,却原来是去找沐皇哥了 陶然阁中,风之夜端坐在桌前,手中有一个茶碗却没有盛茶水,茶壶中一壶茶早已凉下。就这样坐着,笔挺的身板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塑。 时而蹙眉,时而淡淡一笑,时而瞪起绝美的蓝瞳,时而犟犟鼻子,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今日这妖孽穿了一身天蓝色长袍,衬得那一张妖魅的脸更加妖孽。 如今已是第四天了,她真的就不顾那个丫头的小命了?还是在半路上出了意外?虽然会些拳脚功夫,遇到几个蟊贼倒是可以应付,但若遇上强匪,却如何是好?恩,她是本王的王妃,又是穆相国的千金,哪里的强匪不要命了敢动她? 剑眉竖起再舒展,风之夜叹一口气,自嘲:是在关心她吗?只是不想落下一个不负责任让她一个人回去才导致她死于途中的话柄罢了。死于途中!这四个字却像一把重锤一般敲在他的心上,怎得会想起如此不吉利的话了。 不派家丁、随从护送,实际上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哪知这女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风之夜脸上阴晴不定,谁能想到,这个脾气乖戾的妖孽会被这种问题困扰。 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风之夜有些不耐的掷出一个字:“谁。” “王爷,是我,四祥。”恭敬的声音穿透了房门。 “进。”又是一个字掷出。 四祥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再小心翼翼的关上,谨慎的行一个礼,不意间见了风之夜阴郁的脸,吓得一哆嗦,到了嘴边的话竟硬生生噎了回去。 “何事。”蓝眸一瞪,似乎有两把刀从眼中飞出,四祥的呼吸被斩断,脑海中登时空白一片,木讷的站着,呆若木鸡。 “何事?”风之夜重复一遍,这次,声音真的有些冷。 “啊……万岁来了。”四祥彻底慌了,声音颤抖的厉害。 “怎么不早说。”风之夜抛下一句话,来不及再给四祥一个恐吓的眼神,撞开房门,翩然而去,留下战战兢兢、还在发呆的四祥。 风之夜到了府门前时,豪华的马车刚刚停下。两列金甲护卫下马,分列两路。颜色光鲜的帘布被掀开,风之沐扶着穆烟缓缓走下马车。 见了穆烟,风之夜竟然一喜,随即又是一惊:不是说回娘家吗,却原来是去找沐皇哥了。抛开那惊讶,风之夜嘴角勾出一个羡煞世间男子的灿烂笑容:“嫔妃何能,竟劳驾皇兄亲自前来相送?” 风之沐淡淡一笑:“贤弟,穆王妃中途遭人毒害还好被为兄遇见,将她接回王宫中疗养了几日,今日正有事来找贤弟,便将烟儿一并送了回来。”说话时,仍旧小心的扶着穆烟,生怕她不小心摔倒了。 “皇兄若是有事,差人送道圣旨来便是了,何必御驾亲来?”眼中闪过一丝令人难以揣度的光,嘴角是不变的魅笑。不是他信不过皇兄,只因看到他搀扶穆烟的亲昵姿态和话语中那个“烟儿”,心中着实有些不悦。 第四十四章、这女人原来也会生气 “哈哈,贤弟难道是不欢迎为兄吗?”风之沐畅然一笑,扶着穆烟到了风之沐面前,神色立即变得凝重:“贤弟怎能令她独自外出?”说完,才放开扶着穆烟的手。 “王妃想一人出去散散心,我怎能派人打扰?”风之夜蓝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嘴角是勾魂的笑,低头对穆烟咪一咪眼睛:“是吗,爱妃?”说完,毫不知怜惜的揽住穆烟的细腰。 在皇帝面前,这妖孽竟然去搂穆烟的腰,如此不拘的事,天下能做也敢做的,恐怕除去这个不羁的弟弟再也没有第二人了。风之沐淡然一笑,不以为意,然而,心灵深处却有一股难言的酸楚滋味。 风之夜的胳膊就像一条铁索般收紧,令身体孱弱的穆烟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凝一凝神,袖中的小指指甲使劲的掐一下拇指,刺痛令她保持清醒,脸色却不变,不去回答风之夜的问题,只是淡淡说道:“梅儿呢?”这个说得出做的得到的家伙,难道真的已将梅儿……?穆烟心里忐忑不安。 蓦地放开穆烟,令得穆烟险些摔倒在地,风之夜嘴角的笑勾的更加明显:“爱妃既然还想得那个丫头,还好,她命大,一百大板都打不死,还留着一口气在,或是等着见你呢。”风之夜开心的,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眼中那浓浓的玩味意思一波一波的荡开了又泛起来。 “你……无耻!混蛋!”穆烟恨恨的瞪风之夜一眼,转身向北跑去,竟跑的很快。 “无耻!”“混蛋!”这两个词犹如回音一般在风之夜的耳中响起,没有生气,心里反而无比的舒适。舒适,是因为自穆烟醒来后第一次见她如此的愤怒,而不是那般的淡漠。这女人,原来也不是一味的波澜不惊啊。 风之夜将视线从穆烟的背影上转移时,风之沐还在盯着穆烟的身影失神。 “皇兄,去陶然阁说话吧。”风之夜蓝眸一闪,潇洒一笑。 “甚好。”说完,与风之夜并肩而行,一路言笑着向陶然阁走去。 正行间,风之夜突地停下,扭头对左侧一扫地的女童说道:“你!” 女童一愣,小脸登时通红,羞怯的看向风之夜:“王爷是叫奴婢吗?”来夜王府已有一年多了,每见风之夜潇洒的身影总要远远的旁观,今日他竟对自己说话,当真是喜出望外。 “做碗鸡汤给穆王妃送去。”命令一声,风之夜不再理会女童,扭头和风之沐并肩而去。 穆烟大步的跑,引来夜王府家丁和女婢们一路怪异的眼光和见了鬼似的议论,也太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了,看来也不怪王爷不宠幸她。在这个女子以内敛为风尚的年代,这样粗犷的女孩子即使生的再美,也是惹人笑话。 穆烟哪有心思去在乎别人的眼光,箭步窜入幽园居,脚步一跨入院门,就大声的喊:“梅儿,梅儿……” 亲们,如果喜欢就收藏吧。如果有票票就砸来吧。新书阶段,收藏和推荐对我很重要,需要大家的鼎力支持。若当日收藏增加20,推荐增加30,立即加更一章,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留下您的意见和感受。 第四十五章、被那妖孽骗了 穆烟的声音回荡中,房门打开,身着绣花红衣的梅儿探出头来,见了穆烟,惊喜交加:“小姐回来了。”说着,跃过门槛,奔到穆烟身边。 穆烟愕然打量着梅儿:活蹦乱跳,脸蛋还是胖乎乎的,眼睛依旧水灵,就是眼睛周围多了一圈黑眼圈,哪里像挨了一百大板的样子,诧异之色不禁溢于言表,穆烟喘着粗气笑道:“梅儿,这几日没出什么事吧?” “小姐要走也不说与梅儿一声,害的梅儿一人在这里,那鬼又夜夜来敲门,扰得我睡不踏实。”嘴巴努起,梅儿眼中流露出恐惧之色,想起夜晚那黑影在外面阴森鬼叫着敲门的情景,犹自心有余悸。 “没事就好。”穆烟呼吸渐渐平稳,淡定下来,语气变得轻轻。心下却纳罕:风之夜在搞什么鬼?如此看来这妖孽还不是自己想的那般坏到了无可救药。略一沉思,不再去想,跨步要走时,才发现头晕的很,摇晃一下,幸得被梅儿扶住。 “小姐是怎么了?”梅儿焦急问道。 “休息片刻就好了,快扶我进屋。”穆烟淡淡说道。 梅儿小心扶着穆烟进屋,侍候她躺在床上,关切道:“小姐身子虚弱的很,梅儿这就去给你做碗参汤。”说完,就向外走。 此时,一个未脱稚气的女子声音却从院中传来:“王妃在吗?” 梅儿开门,见是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婢女,双手正拖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隔着老远,梅儿已闻到了香味。 梅儿诧异,警惕的质问:“谁吩咐你送的鸡汤?”若是兰偌闵吩咐,那自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这厚礼也自然是不敢收的。 “是王爷吩咐我做了送来的。”见梅儿气势汹汹,女童胆怯的回答。 “哦,辛苦妹妹了,快屋里坐吧。”梅儿从女童手中接过托盘,向屋里走。 女童“哦”的应诺一声,跟随梅儿进了屋子。见了躺在床上的穆烟,匆忙行礼:“参见王妃。” “小妹妹不用客气。”穆烟淡然说道,见这小姑娘十一二岁年纪,滚圆的脸蛋上一双盈盈含水大眼,娇小的鼻子,白而细腻的皮肤,小嘴巴,圆下巴,乌黑的头发绑成两条小辫子,甚是可爱。穆烟不禁心生疼爱之情,问:“小妹妹叫什么?” 女童脸一红,说道:“奴婢叫松小鹤,王妃叫我鹤儿便是,万不可称呼我为妹妹。”一个贱命的奴婢与王妃姐妹相称,若是被王爷知道了,哪里还有个好? “哦,鹤儿,你生的如此可爱,与你梅儿姐姐留在我身边可好?”穆烟淡淡一笑,这孩子如此年纪就沦落为下人,也着实可怜,留在自己身边,总不至于让她没架子的干些粗活累活。 “这可由不得我,王妃快喝了这鸡汤,奴婢将盘碗送了回去还有许多活儿要干呢。”松小鹤羞涩的说道。 “小丫头,这鸡汤还烫嘴,你怎么能催促小姐?”梅儿有些不悦,这小小丫头,太也不会体贴小姐了。 第四十六章、风之夜异常严峻 小脸一红,鹤儿委屈的低下头去,声音低低的:“鹤儿不敢。” 见鹤儿如此,穆烟愈加觉得可怜,轻轻斥责梅儿一声:“梅儿。别责怪她了,端来吧。”声音淡却坚决。 梅儿无奈,将鸡汤递到穆烟手中,穆烟大口喝下,这汤微热可口,喝完后心里有些暖意。伤重之时,梅儿曾想喂穆烟进食,却被穆烟拒绝,既然手能动,又为何要别人来喂?被穆烟责备过几次后,梅儿也不再去喂穆烟。 将空碗递给梅儿,穆烟淡然笑道:“鹤儿好手艺。方才你说你做不了主,这主却是该由谁来做了?” “自然是王爷。”松小鹤收拾着盘碗说,不待穆烟再说话,已行一个礼,说:“鹤儿去了。” “哦……”穆烟仓促说道,有些可惜,又有些挂怀,却只能看着那娇小的身躯谨慎的退出去、轻手轻脚关上门。 “小姐此次回家见到穆老爷了吗?大少爷和三小姐可好?”梅儿迫不及待的问。 “梅儿,此次我失忆你又不是不知,就是见到了他们我也是不识得的。”穆烟淡淡说道,恍惚间,似乎又看到湖中小舟和舟中那一抹翩翩身影,一种淡淡的情绪开始在心头上浮,不自觉的,穆烟的嘴角竟然现出一丝淡淡的笑。 “也是,那小姐此次本来就没打算回家是吗?小姐一人去了哪里?”梅儿不解眼睛瞪起,眉头微蹙。 穆烟轻轻摇头:“游山玩水罢了。”抿去嘴角那抹笑意,淡然道:“梅儿,今晚我去你房中睡,本姑娘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 陶然阁,酒桌上,上好的酒,醉人的醇香。 风之沐与风之夜对坐,一脸暖人心脾的笑。 风之沐给风之夜斟满酒,笑若春风:“贤弟,四日后我将去月尧国与月尧国的国君商议国事,这一去,尚不知归期,皇宫的事,就劳烦贤弟代管几日了。” 风之夜坦然端起风之沐所斟的酒,一口饮尽。此时,没有君臣之分,二人只是兄弟,是大哥风之沐斟的酒,而不是皇帝斟的酒,所以,风之夜不曾拘礼。杯酒下肚,风之夜淡淡说道:“皇帝的事,兄弟我可做不了,皇宫的事,更是难管。有什么事,倒不如让我去月尧国,与那昏君商议。”谁不知,这国君离开了本国,即使是带上再多的侍卫,到了他国,若是哪里谈得不拢,一翻脸,也是他人瓮中之鳖。风之沐以身犯险,必然是有关乎沧澜国生死攸关的大事。代管几日?若是回不来,是不是这王位就顺理成章的让于了自己。做皇帝,风之夜自知不是那块料。 “此时事关重大,只能由皇兄我亲自前去。”风之沐笑,声音却斩钉截铁。这“皇兄”二字,正是以皇帝的身份压风之夜。想代为兄身入险境,休想! “皇兄执意要去,也好。”风之夜剑眉竖起,蓝眸突然变得深邃,嘴角那抹魅惑的弧度早已不见,如此异常的冷峻对风之夜来说绝对是罕见。抿一口酒,竟感觉那美酒无比苦涩,深锁眉,继续说:“只是,皇兄要答应我在七日之内回来,过了七日,我风之夜绝对不再管,你那皇宫,你这天下乱成何等模样,都不关我事。”冷厉的说出这话,却是在逼迫风之沐一定要在七日内平安归来。 “好,一言为定。”风之沐暖暖一笑,举杯,与风之夜共饮一杯,心里暖暖的,眼中有淡淡的雾气晕开:风之夜的意思,他岂能不知? 第四十七章、捉鬼 夜凉如水,圆月高挂,星斗低垂,苍穹无比清澈,又是一片大好夜空。 风声在寂静中变得无比清晰。灯火阑珊的闺房中,穆烟在耐心的等,梅儿瞪着大眼守在穆烟身边,心似乎要跳了出来。 当宫灯即将燃尽,终于是等到了。 “嗒、嗒、嗒”、 “嗒、嗒、嗒”……叩门声一连串间歇性的响起,随即是一阵阴森森的厉声尖叫。那叫声,穆烟熟悉,因为每部恐怖片中都能听到。即使是熟悉,心里却也还是禁不住有些发怵。而梅儿,早已抖做一团。 穆烟迫不及待的窜到房门处,忽的将门打开,正撞见门外那张鬼脸。 那“鬼”身形消瘦,着一件破烂不堪的白衣,令穆烟作呕的是,那白衣上沾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鬼”左脚穿一只血红的崭新鞋子,右脚却是一只破旧的黑鞋,披散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露出的那一半黑白相间,黑处漆黑如墨,白的惨白如纸,没有丝毫表情。那眼珠子,死气沉沉,就像在岸上晒了一整个夏天的鱼。 胆小的,在夜间冷不丁看见一个如此装扮的,恐怕就吓晕了过去。 “啊……好吓人!”伴着一声夸张而嘲笑的大叫声,穆烟一记重拳向那鬼闷头砸下去。 那鬼灵巧的低头闪开,随即跃向一旁,阴恻恻的眼中突然放出难以置信的光,就这样盯着穆烟看了足足几秒钟,僵滞的脸上扭曲出一抹无奈的表情。呆望间,就见穆烟晃着拳头再次冲了上来,“鬼”凄厉着鬼叫着,飘到树林中去了。 想起上次因在林中追赶而迷路的情景,穆烟在林外驻足,听着那叫声渐渐远去,心中蓦地升起一股冷意:若非出于无奈,哪个女人肯将自己扮作这般鬼样?谁又知这可怜女人背后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悲惨之事。 穆烟向梅儿屋里望一眼,见她缩在椅子上尚未从惊惧中回过神来。 “今晚她应当不会再来了,关好了门睡吧。”穆烟淡淡说完,转身便走。 回到自己房间时,穆烟竟发现门竟虚掩着,明明记得走时将门关的好好的,稍一思忖,也没多想,推门进去。 三盏宫灯依旧亮着,房中倒算不得昏暗。心中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穆烟鬼使神差的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不自主的拿起铜镜。宫灯的红晕中,铜镜中娇颜更加别致。不觉间,穆烟竟盯着镜中的脸发起呆来。 恍惚间,镜中娇颜一晃,笑靥如花:“我是你的前世,穆烟。”声音清丽婉转,全不似如今穆烟的一般淡然。 “是你……你在哪里?”穆烟声音呢喃。 “穆烟,你的灵魂进入我的身体时,我就一直在你身边。这些日子,你活的坦荡、自在,而不像之前的我,单纯的为了一个不爱我的人痛苦的活着。”婉转的声音继续在穆烟的耳边萦绕。 “这身体是你的,我将她还给了你。”穆烟淡淡说道,被雷击中的那天自己就该死去了,借着这身体多活了这些日,已是莫大的幸运。 亲们,如果喜欢就收藏吧。如果有票票就砸来吧。新书阶段,收藏和推荐对我很重要,需要大家的鼎力支持。若当日收藏增加20,推荐增加30,立即加更一章,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留下您的意见和感受。 第四十八章、梦 前世 “穆烟,我叫着这个名字,你说是在叫你还是本就是在叫我自己?”镜中人莞尔一笑,似是早已看透了红尘中的一切。 穆烟茫然,不知如何作答。 “其实,你的灵魂进入这躯体前,我就已经死去。阎罗本该将我打入轮回,只因怜我死不瞑目才允许我的灵魂在夜王府多待一阵。这些日子,见你如此,我深有感悟。你我已然不分彼此,穆烟,今世我的家人亦是你的家人,待我好的人对你的好你可以坦然接受,却不必背负我的爱恨情仇,做你真正的自己吧。我要走了。”镜中人蓦地扭头,影子渐渐模糊。 “要去哪里?”穆烟心中一阵忐忑。 镜中人回眸一笑:“进入轮回,转世为人,做我真正的自己。”美妙的声音还在耳边,人已不见。 眼前不再恍惚,铜镜中看到的,依旧是那娇美的脸。穆烟脑海中映着的却是那回眸一笑。就这样去了?被自己最爱的人打死,此生如此悲惨却能笑得那样坦率。 对前世穆烟的怜悯多一分对风之夜的恨也随之增一分。“做我真正的自己”,“做我真正的自己”那婉转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挥之不去。 对着镜子发呆,蓦地,那冷艳的绝美瞳子似出现在镜中,仿似又听到那一阵令自己惴惴不安的咳嗽声,穆烟想起那句话——“十五日后,我在湖边草篷等姑娘。” “已过了三日了,还有十二日。”穆烟自语着,缓缓放下铜镜。躺在床上,过了好一阵,才入眠。 梦,恍然而至,如同亲历。梦中自己,身着艳红的上衣,碎花金边小裙。华贵的发髻、微浓的妆饰。 与梅儿走在偌大的花园中,与盈盈多姿的兰偌闵不期而至。兰偌闵搔首弄姿:“呦,这不是穆王妃吗?被王爷冷落了,心情不好,出来散心吗?”声音犹如黄莺娇啼,却如刀般刺着穆烟的心。 见了这个爱搬弄是非的女人,听了这幸灾乐祸的声音,穆烟火冒三丈,不顾梅儿的阻拦,冲向前去,狠狠一脚踢在兰偌闵的膝盖上。然后是兰偌闵倒在地上夸张的呻吟声。 至此,画面突转,一间装潢华丽的房中,冬菊手拿棍棒狠狠的击打着兰偌闵的膝盖,眼泪从兰偌闵令人疼怜的眼中滚滚流出,而她的嘴角竟然挂着恶毒的笑。 接下来的画面是风之夜颀长的身影翩然飘入房中,一把揪起正自绣花的穆烟。绝美的蓝瞳中愤怒的光如同一把烈火,诡异的勾着嘴角,风之夜怒火中烧的样子——好美! 穆烟还没来得及说话,风之夜重重的拳头就落在了身上。撕心裂肺的痛,穆烟感觉的真切。一拳,又是一拳,每一拳都震颤着穆烟的心。纯洁的眼泪盈满了穆烟的眼眶,未来得及流下,穆烟的魂魄已脱离了身体,空荡荡的飘去,冥冥中似是在轻轻的说:“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中,此生也值了。” 然而,风之夜重重的拳头却没有停下,“砰”的击打在穆烟的心口。 第四十九章、探亲(上) 痛醒。 穆烟知道,那不是梦,而是前世穆烟痛彻心扉的记忆。 原来,红颜逝去,竟是被兰偌闵陷害。 微风透过门缝,冷却了穆烟纷飞的思绪,不知何时,再次入睡。 接连两日无事,日间,穆烟无事弹琴、散心,深居简出,独享着那份宁静。夜间,那“鬼”也不敢再来打扰,倒也安心。 第三日,时近正午,穆烟正与梅儿在园中散步,两条身影就匆匆走入了院中。两人一男一女并肩而来,男的身材魁梧,那女子在他身边显得瘦小纤弱。 女子一双大眼甚是激灵,进了院子,不安分的往四处看,大老远的就瞧见了穆烟和梅儿,欣喜道:“姐姐,妹妹来看你了。”声音清脆嘹亮,好听的很。 梅儿和穆烟同时向两人望去。 梅儿惊喜交加:“三小姐、大少爷,要来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一声?”说着,牵起穆烟的手小跑步迎过去。 到了近前,穆烟将两人看得更加清楚。 那女子,随意的着一件青衫,皮肤稚嫩,标准的鹅蛋脸;樱桃小口一点点;柳叶般的眉毛浓的适度,一双熠熠生辉的大眼,一眨一眨的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放着璀璨的光芒;长长的睫毛,虽不淡却每一根都坚挺的竖起,若仔细去数,都能数的清楚。这姑娘,眼中、脸上都透着一股顽皮而正气的精气神。这女子,穆烟虽是头一次见,却看得眼熟,因为她太像自己:几乎是一样的脸型,嘴巴、鼻子、眼睛和眉毛都只是有着微妙的差异。即使是方才梅儿没有开口,见了她,穆烟也知道她就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妹妹:穆满月。满月,这妹妹,穆烟见了就不禁生出亲近之意。 再看那男子,着一件宽松的蓝袍,束一根光泽莹润的玉带。青丝如瀑,身材微瘦。白皙的小脸轮廓分明,高挺的鼻子巍然而立,深黑色的眼睛如天际最纯净的夜空。淡红色的薄嘴唇,微尖的下巴。凌然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如山般不倒的感觉。那漂亮的眼中放出的暖而温润的光,与风之沐眼中的光相似。 这便是那个疼我爱我的哥哥:穆满俊?穆烟的心中不禁荡漾起幸福的涟漪。 穆满月笑道:“风之夜本是想叫人来通知你们的,但我想着给姐姐一个惊喜,就和满俊哥哥直接打听着过来了。姐姐真会选地方,这幽园居虽不好找,却也僻静。”说着拉过穆烟的手,亲昵道:“姐姐,你怎的看似不高兴,是风之夜又欺负你了吗?”她知道风之夜对穆烟并不是太好,所以说起他时从来都是直呼其名。穆烟会心一笑:“哪里是了?姐姐见了你,都高兴的忘了要高兴了。”穆烟说话间,抬头,撞见穆满俊关怀的眼光,羞涩的一笑,低头看向穆满月。 “那家伙若是敢让烟儿受什么委屈,我发兵灭了他的王府。”穆满俊眉头微锁忽而说道。这话若在别人口中说出,恐怕要笑煞了天下人,但在他口中说出,决非大话。以往他来看穆烟,穆烟都是兴高采烈,而此次,穆烟竟一脸淡然,这也由不得穆满俊多想。殊不知,此淡定穆烟非彼穆烟,即使遇见了天大的喜事,她也不会太过于喜形于色,遇见再大的悲痛,也只会在无人处自己消受。 第五十章、探亲(下) “哥哥多虑了。”穆烟微微一笑。 淡然的笑,令得穆满俊有些不安。还没放平的眉头再次隆起,墨黑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关怀之色:“烟儿,你到底是怎么了?”眼前这个他平生最疼爱的人,他太熟悉了,而今,这似是看透一切的淡定,令他忐忑不安。 “满俊哥哥,这几日想姐姐想的没睡好觉吧你,姐姐这不好端端的。是吧姐姐。”满月嘻嘻一笑,牵着穆烟的手晃来晃去。 穆烟和梅儿也禁不住一笑。 穆满俊的英俊的脸突然一红,惬意的笑:“好端端的就好。我带了三棵天山人参,给烟儿补补身子。”说着,将手中的锦盒打开。三棵小儿手臂来粗的人参现于眼前。天山极少产人参,所谓物以稀为贵,那里产出的人参同等大小的要比其他地方产出的贵重百倍,拇指粗细的就足以卖到上千两黄金,粗如小儿手臂的,绝对是万金难求。 穆烟都看得呆了,梅儿却似并不奇怪,自然的接过锦盒,拿向房中去了。想是见惯了穆满俊送给穆烟的贵重物品,早已见怪不怪了。 穆满月小嘴一努,娇嗔道:“哥哥偏心,那次我受伤,找你要棵人参补补你都不给。”杏眼瞪起,盯着满俊,那神色,令满俊不禁一笑。 “你还好意思说,老大不小的了,还爬那么高去掏鸟窝。若不是我给你隐瞒,要爹爹知道了你是如此受伤,看谁还管你。”穆满俊爽朗一笑,疼爱的光不禁从眼中宣泄。这顽皮的妹妹,真是无可救药了。 “妹妹若想要,我将它们转送给你便是了。”穆烟笑道,见满月天真而直率,对她的喜爱又增几分。 “我说笑罢了。再说,满俊哥哥千里迢迢给你带过来,我再带了回去,岂不枉费了哥哥的一片苦心。是不是哥哥?”穆满月眨着机灵的眼睛,对穆满俊调皮的笑。 穆满俊飒然一笑:“我的好妹子说是自然就是了。”扭头,眼中多了几分暖洋洋的宠溺:“烟儿,近来可好?怎得这么久了也不回家看看?”两个月不回家一趟,难道是真的把这个哥哥忘了? “还好,正想回去看看,不想哥哥和妹妹却来了,爹爹可好?”穆烟轻轻的笑,早听梅儿说这父亲、哥哥和妹妹对自己好,如今见了哥哥和妹妹却也要问候一下尚未蒙面的爹爹。 “爹爹好的很呢,就是想你了,近来总是念叨你。姐姐跟我和满俊哥一同回去吧。”穆满月无邪的笑。 穆烟微笑,想点头同意,倏然想起与墨千羽的湖边之约,于是摇头道:“姐姐过些日子再回去。”轻抬头,正与穆满俊对视,捕捉到穆满俊眼中那微微失望的光,心里不禁生出歉意,对穆满俊淡淡一笑:“哥哥,先带我向爹爹问声好,就说烟儿不久后自当回去看望他老人家。” 坦然一笑,穆满俊说道:“一定给妹妹带到。”温润的光在眼中散开,如清晨万缕骄阳的光洒在穆烟心间,穆烟心里暖洋洋的。 “姐姐从嫁过来心里就只有你那个风之夜了。”满月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穆烟摇头,不知如何作答,只在心里暗自叹息。叹息,为了曾经的穆烟。那逝去的红颜,心里恐怕真的是只有那妖孽吧。 沉默不语,便是默认了吧。穆满俊眼中突然划过一丝黯淡。若烟儿的心已被风之夜占满,那么自己在烟儿心中,是否还有以往那般的地位? 梅儿沏了茶水,将三人请到待客厅中,言笑间,一名家丁进了幽园居,望着大厅走来,在厅外俯身恭敬道:“王爷已备好了宴席,请穆公子、穆小姐和王妃赴宴。” 第五十一章、这,还是那个乖戾的妖孽吗? “赴宴,好啊。”满月一口应下,一手拉着穆烟一手拉着满俊起身,向外走。 家丁头前带路,不多时,便到了一处气势辉煌的二层阁楼外。阁楼上,一块大横匾,上书三个鎏金大字:乾坤阁。 近两人高的大门敞开着,放眼望去,厅中装潢雅韵,四周成排价值不菲的花瓶中,插着娇艳欲滴的花。正中一大方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各种美酒。 隔着尚远,菜香、酒醇已飘入鼻中。 与菜香、酒醇一同飘过来的还有一个翩翩白影,正是风之夜那妖孽。 “请大舅、小姨入席。”眸光一闪,风之夜嘴角勾出一个绝美的笑。乾坤阁是夜王府中接待贵客之地,这已不再是个秘密。风之夜这清高的家伙亲自相迎,这待遇,已无法用恭敬来形容。 这妖孽,原来也是懂得客气的,穆烟有些许诧异。 穆满俊和满月来夜府已不止一次,这样的待遇也是第一次受得,竟有些被抬举的感觉,愣神片刻,满月才笑嘻嘻说道:“姐夫不必如此隆重,像往常一般就可以了。”是在称赞风之夜的客气还是在讽刺他以往的冷落?这问题只能由着听的人自己猜测了。 满月说完咪咪眼睛,对穆烟做个鬼脸,逗得穆烟淡淡一笑。 风之夜邪魅的一笑,不以为意,嘴角维持着那个迷魂的笑。 “妹夫请。”穆满俊潇洒向前摆摆手,与风之夜并肩走入厅中。 穆烟和满月紧随其后,进厅、入座。 风之夜优雅的为穆满俊斟满酒,勾煞人的笑:“酒稀菜薄,大舅不要见怪。”蓝眸中那妩媚之极的光,令人觉得有些恍惚。 愕然、诧异的光同时出现在穆烟、满月和满俊的眼中。这情景,仿似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这样的客套话,在谁的口中说出都不足为怪,但在风之夜的口中说出,实在是太过怪异。 风之夜举杯,再度诡异的客气:“小姨不喝酒,妹夫我敬大舅一杯。请!”邪魅的笑着,俊美的人儿翩然将一杯酒饮尽。 穆满俊有些不自然的笑道:“请。”饮一杯酒,酒凉而香,是上好的酒,没错,这是真正的酒。看对面的人,蓝眸、剑眉,是风之夜,亦没有错。而,再一细看,风之夜的眉头竟然微微的皱起,这家伙竟也会有愁绪? 满月不解,却不多加理会,只顾埋头吃菜。穆烟脸色平静,心中却微微泛着波澜,此时的风之夜就像一个谦谦君子,美而知礼,优雅而脱俗。这,还是那个乖戾的风之夜吗? “大舅与小姨千里迢迢到此不容易,在这里多住几日再走罢。也便多陪陪王妃。”风之夜忽而说道。蓝眸中,那丝隐隐的挂怀还是没有逃脱穆满俊的眼睛。 这如此通情达理的话,竟也是出自风之夜之口。 “哈哈哈哈,妹夫说的是。”穆满俊畅然一笑,目光偏向穆烟的一刻,迅即变得温暖:“我与满月便在这里多陪烟儿几日。”怎舍得平生最爱之人?能多陪妹妹几日,就是有天大的事也能放下。 “恩,姐夫当真是通情达理。”嘴里含着菜,满月含混说道。不失顽皮的本性,这夸奖也是略带几分嘲讽意味。 第五十二章、只要君一句承诺(上) “幽园居中还有几处空房,饭后我差遣人去收拾两间出来,你们住在那里离得王妃也近。”风之夜似是随口说出,嘴角随意的勾着完美的笑。 穆烟的目光停滞在风之夜俊俏的脸上,一秒、两秒、三秒,那表情自然,没有丝毫破绽,但穆烟心中还是在怀疑:莫非眼前的人不是风之夜,而是有人戴了张**假扮的不成?若不是哥哥、妹妹恐怕真的要凑上前去照那俊脸上撕上几把验明真身。 “臣妾来的晚了,还请王爷、王妃、穆少爷、穆妹妹不要见怪。”俏生生的乐音自门口传来,一身华服的盈盈女子款款行李后,端庄的站在那里,嘴角含笑、双目亦含笑。 穆满俊端详门口的女子一阵,已见了这美貌女子许多次,但每次见都不禁要多看几眼,这侧妃,应当少不得与妹妹勾心斗角吧。满月却有些不悦,轻声嘀咕道:“谁会见怪了?” “闵儿快来陪王妃和满月妹妹。”见了兰偌闵,风之夜眼中绽放出惬意的光芒。 “是,王爷。”美人轻撩长裙,迈着优雅的步子,脚下如踏着莲花般进了大厅,在穆烟和风之夜中间的座位上摆弄着妖娆的姿势坐下。 “兰侧妃来的晚了,是否该罚酒一杯。”兰偌闵方坐得稳妥,满月忽而笑嘻嘻说道。侧妃,二字,满月故意说的突出。真正的王妃是穆烟。 “满月妹妹,我本该罚酒一杯的,可是,妾身不会饮酒……”话到此兰偌闵哽住,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娇嫩的小脸憋得通红,水汪汪的眼睛似乎要滴出泪来,令人顿生怜惜。 “满月不可胡闹。”穆满俊假意责备道:“兰侧妃肚量……啊……不,是酒量浅薄,你怎能强人所难?”眼睛的余光瞥向风之夜,见他泰然自若,一成不变的笑着,似乎并不打算理会这场好戏。 “哼,不喝就算了,谁又强人所难了。”满月一撇嘴,低头继续吃菜。见兰偌闵出丑,想起那日江子漠和兰偌闵逼迫自己喝酒之事,穆烟不起波澜的心中竟有些许快感。但这快感迅即沉入心底,再浮上来的是对兰偌闵的同情。 兰偌闵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左手小指的指甲深深嵌入掌中,羞怯说道:“穆公子见笑了。” “哪里,哪里?”穆满俊爽朗的笑道。举杯,又饮下一杯,忽而抬头,暖洋洋的笑在嘴边荡开,问风之夜:“妹夫似是心中有闷事,何不说来听听?” “大舅果真好眼力。”风之夜剑眉竖起,眉头微锁:“此事说来,对妹夫我是件烦心之事,但其实只是大舅一句话的事。”嘴角的笑忽而不见,风之夜的表情变得少有的严肃。 “令风王爷心烦之事,定然是天大的事,恐怕就是要天王老子去做也要费尽周折,妹夫太抬举我了。”穆满俊缓缓摇头,心道:难怪这家伙今日如此反常,原来是有事相求。不过,这家伙一向将尊荣看得比命还重,这天下,若说有什么事能令这妖孽放下那副清高的架子,由一个不拘礼节的人变得如此谦恭,这事穆满俊还真想不到。 亲们,如果喜欢就收藏吧。如果有票票就砸来吧。新书阶段,收藏和推荐对絮萦很重要,需要大家的鼎力支持。若当日收藏增加20,推荐增加30,立即加更一章,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留下您的意见和感受。 第五十三章、只要君一句承诺(下) 皇兄后日去贵国与贵国国君商议国事。”饮一口酒,风之夜蹙眉说道。 “哦?妹夫是怕他在我月尧国有闪失?”穆满俊淡淡笑道,心里却一震:他肯如此,竟是为了他的皇兄! “正是。岳丈是月尧国首屈一指的重臣,大舅掌控着月尧国一半的兵力有调兵遣将之权,对贵国国君所说的话极有分量。我想请大舅答应,若是万一家兄与贵国国君谈得不合,一定要竭力劝说贵国国君,让家兄平安归来。”风之夜毫不隐晦,眉头蹙的更紧。他不想让风之沐有丝毫闪失,只因他是风之夜最好的哥哥。 “我道是何事,原来是这事,一桩小事而已。”穆满俊爽朗一笑:“来,妹夫,共饮了此杯。”举杯,与风之夜手中酒杯一碰,二人一同喝下。 “如此说来,你是答应了?”嘴角绝美的弧度再次勾起,风之夜眉头舒展开,绝美的蓝瞳又焕发了不羁的光芒。 “本是一家人,姐夫肯好好对我烟姐姐,又有什么不能答应你的。”满月突然插言,说完看向穆满俊:“是不是?” 穆满俊笑道:“正是,妹夫,夜王府与我月尧国远隔千里,烟儿在此如何,我们也无从得知,但妹夫是一言九鼎之人,这是天下都知道的事。”话到此停顿片刻,继而说道:“若是妹夫肯承诺,自今以后,无论如何不伤我妹一点皮毛,我便答应了你。” 这一刻,幸福如水一般在穆烟的血液中流动着,一向淡然的穆烟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浓郁的雾气在眼中积蓄了又化开,哥哥、妹妹,这浓烈感情,穆烟何以消受? 愤恨、恐惧却在兰偌闵的心头淤积,袖中,指甲完全嵌到肉中去,恨恨的仿佛想将手指一并插入掌中。忘了痛,眼神柔弱的看着风之夜,兰偌闵的心里反复的对风之夜说着:不要答应……不要答应。 然而,风之夜开心一笑,剑眉随着笑颤动:“我,风之夜承诺,自今以后,无论如何不伤王妃一点皮毛。”以后不再打这女人了便是,又有何难处?这样一来,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了。 “妹夫果是爽快之人,哈哈哈……”杯来盏去,穆满俊与风之夜从未喝的如此畅快。 可,如被尖刀所刺,兰偌闵的心在滴血。痛的咬碎钢牙,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穆烟,不要得意……不要得意……”正没好气的想着,就见一双筷子探到了她面前的盘子中,抬眼一看,见穆满月正伸长了胳膊夹她跟前盘子里的鱼丸。 似是心头的阴霾已经散去,兰偌闵款款起身,一手端起面前的鱼丸,弯腰,另一只手端起满月面前那盘竹笋,莞然笑道:“满月妹妹够不到,姐姐给你换一下吧。”声音婉转而温柔,透着说不尽的关怀之意。 “谁要你换了?自己爱吃竹笋就明说,何必如此虚情假意?”满月小嘴一努,一脸不满。 第五十四章、侧妃出丑 兰偌闵愣住,一手端着一只盘子,换也不是,不换也不是。 “满月!怎得又顶撞兰姐姐!”穆满俊厉声呵斥,随即换一个笑脸:“兰侧妃不要介意,满月孩儿脾气,最看不惯别人做作。” 兰偌闵僵住,脸色通红。 “咦,兰姐姐的手掌怎么流血了,是谁这般恶毒给兰姐姐掐的?”满月笑嘻嘻的声音再次不合时宜的响起。 “砰”、 “砰”,两只盘子自兰偌闵手中滑落在桌上,盘子未碎,竹笋和鱼丸却散乱在桌上和兰偌闵光鲜的长裙上。几滴菜汤也溅在了穆满月的白衣上,满月方要开口表达不悦,却被穆烟一个眼神制止。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兰偌闵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穆烟真的无法再看下去。 兰偌闵低头,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王爷,臣妾不舒服,先退下了。” 风之夜关切道:“爱妃下去歇息吧。” 兰偌闵退下,早有侍女前来将餐桌收拾好,风之夜与穆满俊继续饮酒,穆满月继续陪穆烟吃菜、言笑。 …… 一行秋雁在山巅飞过,影渐淡去,声音还在山谷中回荡。 山高而挺拔,水清而涓涓。面前是接连的两座山,一座满山苍翠,一座满山红枫。 尚在山下,已然感受到山中弥漫的浓浓秋韵。虫在草中鸣,鱼在水里游,蝶在花间飞,鸟在树上啼。这意境,穆烟曾在梦里见过。 这个季节,红枫山一向是沧澜国一道亮丽的风景。山腰那一个天然深潭,更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奇景。 穆烟、满月和满俊沿路上了红枫山,言笑晏晏。 穆烟折一片枫叶,放在嘴边,遮住了那满脸的笑,已忘了有多久没有如此开心过了。身倚那棵枫树,抬头,望见一片悠闲的白云,穆烟突的有感而发,吟道:“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这是唐代诗人杜牧的一首《山行》,当年杜牧在深秋的一个午后出游,来到林木萧条的山前,一条石路蜿蜒而上,仿佛在黄绿的草木中画出一条白线,而这白线的顶端是山颠缭绕的白云,白云下面隐约可见有些房屋。突然他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于是停下车来,静对这自然生命的壮观,心里充满感动,发此感慨。读这诗时,穆烟也也曾在脑海中一次一次的勾勒着那红枫满山的情景,如今亲眼见到,不禁脱口而出。 听了穆烟此诗,满月和满俊同时止步,愕然看着穆烟。那神色,似是晴天白日里见了鬼一般。 穆烟自幼厌烦读书,满月和满俊焉能不知。而这出口成的诗,若说她是随口胡诌而来,那这意境这风骨,就是当世的绝顶才子也未必能及。 回味片刻,穆满俊蓝袍一挥,轻启薄唇:“烟儿,你如何能做得如此好诗?” “是啊,姐姐,你诗仙附身了不成?”满月微瞪星目,略带淘气的问。 亲们,如果喜欢就收藏吧。如果有票票就砸来吧。新书阶段,收藏和推荐对絮萦很重要,需要大家的鼎力支持。若当日收藏增加20,推荐增加30,立即加更一章,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留下您的意见和感受。 第五十五章、潭 莞尔一笑,穆烟声如琴瑟:“见此美景,由感而发而已,哥哥妹妹何来如此惊讶?”又怎能说这诗其实是百年甚至是千年后的一位诗人所作?这牛皮,也只好如此吹下去了。 “只是由感而发,就能作出这诗?姐姐,天下才子恐怕都要被你气死了。”满月不依不饶,素美的脸上写满难以置信。满俊也一脸疑惑的看着穆烟:这妹妹,如何变得如此文雅? “近来姐姐读了许多诗文,潜移默化,便会作诗了。”穆烟坦然的笑,心里却虚。 俊美的嘴角展开一抹喜悦的笑,明丽的眸中蓄满暖洋洋的光泽,穆满俊飒然说道:“我的乖妹妹原来是个天才,只读了些诗文就有了如此才华。”言笑间,蓦地凌空拍出一掌,身前,一棵大腿来粗的枫树摇晃几下,枫叶暴雪一般萧萧落下,三人身上落满了枫叶。穆烟越好,他越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走吧,莫要辜负了这满山风景。”穆满月眨动明眸,耸肩抖落身上枫叶,莞尔笑道。 三人不走山路,独辟蹊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软绵绵的甚是舒服。一路言笑,不觉间竟到了山腰。 山的曲线突然变得平坦,枫树变得稀疏,青草却愈加浓密。再走片刻,竟是一处方圆百米的平地,平地中,赫然躺着一个深潭。 潭水清清,几片红叶悠然飘在水面上,没有风,却缓缓游动。几尾游鱼凑过来,仰起头,似乎在欣赏穆烟和满月的美貌。取一捧水,饮下,清凉入喉,透彻了全身。 看着穆烟和满月笑若桃花,穆满俊心里荡起阵阵春风般的气流,不禁惬意的笑,世间最愉快的事,莫过于见到自己疼爱的人畅然而笑。 微风起,吹得穆满俊腰间玉带前后摆动,蓝袍飘逸,青丝乱舞,而他面容清隽,一脸光泽,此刻便似一个乘着祥云的仙人一般。 蓦地清啸一声,穆满俊身形拔地而起,飘然落入潭中,脚尖在潭水中一点,再次跃起,落下时,单脚正落在飘在水上的一片枫叶上,那树叶,竟似一只小船一般,稳稳的托着满俊的身体,不下沉也不晃动。 伴着穆烟和满月的笑声和掌声,满俊悬空的左脚一摇,身子便开始在湖水中滑行。仿似那片枫叶便是一只溜冰鞋,那潭水便是冰面,而衣襟飘飘的俊美男子正优雅的滑着冰。所到之处,泛起一道道整齐的水纹。 滑到岸边,穆满俊一跃上岸,那片枫叶还在水中一圈一圈的转着,卷动着水一颤一颤的,一个陀螺般不知何时才能停下。 “哥哥的武功好厉害。”满月挽住穆满俊的胳膊,璀璨的双目高频率的眨动。 穆满俊轻轻一笑,不必去看穆满月也知道这个鬼精灵的心思,将手臂一缩,故作严肃道:“你再怎么恭维我,哥哥也是不会教你武功的。”墨黑色的眼睛一眯,略带几分笑意。 满月外表虽柔弱,却是极为好动,幼时见着满俊学武,便也缠着满俊教她。那时,满俊尚且年幼,耐不住妹妹一个劲的死缠硬磨,便教满月几招拳脚功夫,哪知,一次正被穆相国撞见。穆相国雷霆大怒,将满月训斥一顿,更是毫不手软的将满俊痛打一番。 之后,满俊再也不敢教满月武功,满月一开始还苦苦相求,后来见满俊铁石心肠,却也死了心。满俊懂事后方知:这年头,习武是男儿的事,女子习武,尤其是穆家这样的大家中的姑娘习武,定会笑煞世人。 第五十六章、独守空门,郁郁终生? 今日,见了满俊施展武功,满月又禁不住心痒痒起来,明眸机灵的一转,努起小嘴道:“有什么了不起。”又一转念,仿佛想到了极为有趣的事,表情瞬间一变,绽开一个桃花般的笑:“哥哥,你跟那个风之夜比起来,谁厉害?” 听到“风之夜”这三个字,穆烟的心竟微微一震,随即看向穆满俊,虽然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但对此事却有着莫名的兴趣。 “论武功,风之夜是沧澜国中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手。我们两个谁厉害,恐怕是要比过才知。”穆满俊面色突然变得凝重,深黑的瞳,如无边的夜。武功高手谈起武功来,都是这样罢。 沧澜国第一高手,那妖孽原来如此厉害,穆烟默默的想,蓦地,思绪又飞回到那细雨中,少年轻描淡写的出刀,将四名杀手斩于刀下。他与风之夜比起来又如何?穆烟想的出神,一时间竟怔住。 “那哥哥今晚回去便找他一比高下,也好让我和穆烟姐姐瞧瞧热闹。”满月眉飞色舞,难掩兴奋之色,仿佛此时就在旁观风之夜与穆满俊身影纷飞、拳来脚去。 “孩子话!你道这比武是说比就比的?”穆满俊突地喝斥道,这武林高手切磋武艺,势必要各尽全力,一旦出招,便身不由己,若偏要分出个上下,比到最后,有一方受伤甚至是丧命都在所难免,两败俱伤更是常有的事。此等大事,满月说来却如同儿戏一般,满俊不禁发怒,但喝斥之后,随即后悔,忙在脸上摆一个爽朗的笑:“满月妹妹,穆烟如此有才华,我们却让她就此景作诗一首如何?”说着,已笑指穆烟,知道满月孩儿般爱玩的脾气,是以提出一个如此有趣的话题,便将比武的事岔开了。 “好啊。烟姐姐,快快赋诗一首。”满月拉着满月手臂,俊眸中闪着无邪的光芒。 “你当姐姐我是诗圣呢?这次是想不出来的。”穆烟莞尔笑着,拉住满月的手。清凉的潭水、静静的流水,脚下青翠的草地,周围芬芳的草木气息,远处漫山的嫣红,许多描绘自然的诗已在脑海中。只是,那些诗毕竟不是自己所做,无意间背出来便罢了,可不想再借着别人创造的精华来抬高自己。 “烟儿有那一首‘霜叶红于二月花’已然够了,哈哈,我的妹妹如此美丽端庄,又如此有才华,这可便宜了风之夜那家伙。”穆满俊笑的爽朗,和煦的柔光在眼中晕开,眼眸深处,却始终藏着一股酸楚:当年烟儿只见了风之夜一眼便死心塌地要嫁给那妖孽,穆烟绝食三日,穆相国无奈之下奏明天子,令天子下诏将烟儿嫁入沧澜国王爷风之夜门中;过门后,穆烟虽有王妃的名号,却不得宠,这——穆家并非不知道,却怎奈何穆烟的一厢情愿?独守空门,郁郁终生,难道就是烟儿此生的命运?穆满俊的心里突然泛起阵阵凉意。 满月跟着添油加醋,穆烟却只淡淡一笑:那固执而善良的红颜已然逝去,如今的穆烟,不会再重蹈覆辙。 赏遍漫山风景,回到夜王府时已是傍晚。风之夜已命人在幽园居后院中摆下宴席,兄妹三人和梅儿听风赏月,倒也不亦乐乎。 当晚,穆满俊和满月留宿幽园居,那鬼似是知道客人来访,很是礼貌的没有打扰。 亲们,如果喜欢就收藏吧。如果有票票就砸来吧。新书阶段,收藏和推荐对絮萦很重要,需要大家的鼎力支持。若当日收藏增加20,推荐增加30,立即加更一章,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留下您的意见和感受。 第五十七章、这些人,原来都如此惧怕自己 次日晌午,吃过了午饭,满月和满俊依依不舍辞别了穆烟。穆烟和风之夜将满月和满俊送到院外,看着马车和一众随从渐渐远去,想着满俊和满月的关怀和叮嘱,穆烟心中除去浓浓的不舍情怀还有暖暖的气息:来这朝代之前无亲无故、孤单一人,来后有了关怀自己的兄弟姐们,这难道是上天的眷恋? 马车渐渐在视线中淡去,穆烟倏然转身,却与风之夜的眼神不期而遇。发觉了绝美的蓝瞳中那一抹没有藏住的担忧,穆烟心里隐隐一动,随即漠然将视线偏离,淡淡说道:“臣妾先回去了。”说话间,跨步离开,不等风之夜答复。 眉宇间划过一丝黯淡,风之夜心头竟有些失落,不必回头看,只听那脚步声就知道穆烟走的匆匆——仿似受过伤害的人一刻也不想在一个恶魔面前多待。 苍凉,在眼中飘过,嘴角勾出个靓丽的弧度,风之夜蓝瞳微微眯起,轻描淡写的对身边的家丁说道:“跟我比武。” 惊恐,如身处三九的瑟瑟寒风中,家丁浑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声音已然不能连贯:“王……王爷……这……” 风之夜洒脱一笑,眼眸最深处却再度笼上些许萧瑟:“玩笑而已,何必如此惊慌?”这些人,原来都是如此惧怕自己的。 “谢王爷。”如被赫免了死罪的犯人,家丁一脸惊喜。风之夜只随意的两句话就让他有种在生死里走了一遭的感觉。 “差人备府中最好的马,本王要出府一趟。”风之夜长袖一挥,飒然说道。今日一早,便有圣旨送到,要风之夜傍晚前赶往皇宫,想来此时风之沐快要出发了吧,自己也该动身了。 家丁应诺一声,赶忙退了下去。 …… 峰回路转,宽阔大路蓦地从中岔开。 “哥哥,这两条路,我们各走一条,看谁先到家如何?”穆满月突发奇想。 穆满俊俊美的眼一瞪:“路上多有悍匪出没,这可不是你玩的时候。” 满俊话音严厉对满月却丝毫不起作用,只见她依旧笑嘻嘻的说:“哥哥,你如此厉害,再厉害的悍匪若是抢到了你头上,也只能怪他们不长眼睛,命不好。”满月双目含笑,璀璨之极。 穆满俊被满月逗得不禁一乐,知道这个妹子鬼精灵,此等好话定有下文,是以含笑不语。 果然,满月接着笑嘻嘻道:“所以,哥哥是不怕那些悍匪的。” 穆满俊哭笑不得:“我担心的是你!”这妹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恐怕未必有好事。“我与这二十二名随从一同走左侧这路,哥哥自己一人走右边,我们也不必挂着哥哥,哥哥自己保重。”满月得意的一笑,掀开马车车帘便叫车夫停车。 “哦?谁先到家又有何意义?”穆满俊秀眉微蹙,真想钻到满月心里去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若先到家就证明我比哥哥强,比月尧国英雄无敌的哥哥强,那可是件再美也不过的事……哈哈哈哈……”满月掩口而笑,偷偷将眼中那两道狡黠的光淡开。 第五十八章、劫财不劫命(上) “哥哥由着你便是了,路上可不准胡闹。”想要狠狠的瞪满月一眼,却藏不住眼中那疼怜的光。 穆满俊一跃下了马车,叮嘱一行随从看好了满月后便化作一条翩然的影向右侧的岔路飘去,如吃饱风的帆船一般,乘风破浪,须臾便不见了。二十二名随从都是穆府精挑细选的好手,每人都可以一当十,满月有他们保护,万无一失,既然爱玩,就随她玩去吧,况且,穆满俊也想好好赏赏这一路的风光,徒步回去,偶尔施展轻功,却也自在。 待得满俊远去,满月喜形于色,一步跨下马车,提高嗓门,虚张声势的说:“我哥哥走了,你们都得听我的。” 在随从们一致的赞同声中,穆满月有些飘然自得,仿佛此时是一位战无不胜的将军正站在百万军中,接受着兵士们的盛赞。趁机耍耍威风,倒也痛快。 穆满月左右环视一遍,走到几步远处一匹白马前,抚摸着那马脖颈处顺滑的白毛,对马上那人说:“你,下来。”这马,精神健壮,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不懂马的人也能看出是匹好马。 那随从明显一愣,却听满月又命令道:“你,去车上,马给我。” “小姐……这恐怕有些不妥。”随从迟疑,这小姐放着好好的车不乘,却要骑马,真是莫名其妙。 其他随从看过来,眼中也都满是不解之意。 “方才还说听本姑娘的,才过了几时这都变卦了?”满月假装愤怒,刻意瞪起的明眸如两盏明灯,小嘴撅起,令人又疼又怜。 “小姐不要生气,我让给你便是了。”随从一跃下马,将马鞭交给满月,乖乖钻到车里去了。 穆满月上马,笑道:“本姑娘一马当先,谁也不准超过了我。”说罢,策马就走。 随从们只得在后面跟着,这小姐是不能惹的。 绕过一片小林,望见一颗三人环抱的古树,满月突然扬鞭打下,白马放开四蹄,健步如飞,绕过大树,左一转,右一折,不顾身后随从们的呼喊,又接连在几棵大树的间隙中传过,回头看时,随从们早已被甩掉了。 穆满俊不在,要甩掉这些小卒,还不轻而易举?满月在心中大赞自己才智过人,如今,总算是一个人了,平日里爹爹将自己关在家里轻易不让外出,这次却要玩个痛快再回去。 满月呼着欢快的口哨,边逗着林间的小鸟,边骑马慢走。风时急时缓,随意才能自在。山路崎岖,白马却走得毫不费力。 正悠闲的穿行于林间,满月蓦地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月眉一挑,嘴角挂上一个得意的笑:定是他们在四处寻我,我偏偏不出去。 思忖间,却听到两声长嘶。是马受惊的声音,莫非是出了事?满月心一紧,下马,徒步寻着马蹄声而去。正行间,就听一个粗犷的声音喝道:“劫财不劫命。” 另一个洪亮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老老实实把钱财和身上贵重的物事留下。” 中间不留罅隙,第三个声音跟上:“敢不老实,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 第五十九章、劫财不劫命(下) 这时,就听一个阴柔的声音说道:“识相的快快将我们的马拖了上来,误了我家爷的大事,把你们的命都搭上也赔不起。” 阴柔的声音还没完全落下便惹来一阵狂笑。那笑,在那一片林中反复回荡,惊起几群鸦雀。 穆满月隐在一棵大腿来粗的柏树后,看清了十余步远外的情形。 四名膀大腰圆的壮汉肩并肩,手中各执一柄鬼头刀,就如一堵墙般将小路堵得严严实实。四人长得高矮不一,其中最高一人高过两米,皮肤黑如焦炭。最矮一人,不过一米五,皮肤白如面粉,看那如墩的体形,少说也要有两百斤,站在那里简直如一个肉球一般。偏偏一高一矮二人,分站在左右两边,甚是不协调。中间两人,一红脸一个黄脸,中等个,却给人以极其彪悍的感觉。 见四人模样,满月险些笑出声来。 四人对面站着的两人,一个高大魁梧,青丝飘逸;一个身材瘦削,头发束起。两人背对着满月,看不到他们的脸面,满月颇感无趣。二人身边身后有一个大坑,不时有马嘶声从坑中传来,想是二人正策马奔腾间,中了那四人埋下的陷阱,马掉了进去,他们却安然无恙。 劫匪劫道,竟能遇见如此难得一见之事,可要看个清楚。穆烟蹑手蹑脚从林间绕行向前。 好不容易将笑声止住,那矮胖子将鬼头刀一挥,说道:“瘦子,你口气还不小,爷也不与你计较,留下衣物,光着身子逃命去吧,哈哈哈……” 另外三名劫匪前一波笑声还没停下,听了胖子的话,新一波笑又跟上,四人笑得前仰后合,对面的瘦削之人面色微变,那魁梧男子却巍然不动,英俊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平和,眼神温而润。 “莫要逼我动手。”阴柔的声音从瘦削男子口中传出,有些耐不住的握紧了拳头,却不忘看魁梧男子一眼,见魁梧男子微笑着摇摇头,便打消了动手的念头,松开拳头,将手缩入了袖中。 “小白脸,想动手吗?不怕爷把你那细皮嫩肉的手砍了去?”红脸大汉挥一挥大刀,不料,手有些打滑,险些脱手而出。 “你们手脚健全,做点什么不能糊口,却为何偏要做这劫道的不耻之事?”俊美男子眼中嚼着温暖的光,话音平静,似是在劝导误入歧途的孩子。 “糊口?小子,这年头,闹天灾,颗粒无收,你难道不知道吗?若是能糊口,谁他妈做这种窝囊事?”黑脸男子啐一口唾沫,说道。 “大胆刁民,竟敢如此无礼!”瘦削之人一脸怒色的再次握紧了拳头。马坑里一声高昂的马嘶声传来,似是在应和他的话。说脏话倒也罢了敢称主子“小子”,岂不是翻了天了? 穆满月悄无声息的爬到一棵茂密的大树上,在枝叶隐蔽中向下望去,只见那瘦削男子,面白如纸,唇红齿白,样子很是女气。用“小白脸”称呼他,恐怕除去他自己,任何人都不会觉得不妥,那阴柔的声音便是从他口中传出的。 第六十章、不妨先把马拖上来 而那闲定的魁梧男子,青丝飘逸、五官精致,鼻梁高挺,唇形迷人,嘴角自然而然的带着三分温柔的笑,如醉人清风,如和煦阳光直暖到满月的心里去。男子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天青色长袍,眉宇间凌然而慈和的气势却昭示着他的不平凡。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似是积蓄着千万缕暖人的阳光般,眼睛只不经意的一眨,就有暖暖的气流溢出来。 满月被那羡煞世人的英俊惊呆,那一刻,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直想凑到那张脸上去,看个仔仔细细。 “刁民?哈哈……没错,我们就是刁民。” 穆烟发呆之际,却被洪亮的声音惊醒,竟发现左脚已悬在空中,只有右脚踩在拇指般粗的树枝上,若是再晚片刻,恐怕就要摔下去了。 黑脸男子说话间,一眼瞥见魁梧男子腰间悬着的一小块玉佩,眼前一亮,跨上前一步,伸手便向男子腰间抓去。然而,此时瘦削男子的手闪电般的探出,看不到他的手如何出招,黑脸男子的手腕处已传来一阵剧痛,随即就觉脚下不稳,头重脚轻摔到在地,眼前一黑,一时间竟然爬不起来。 另三名劫匪见状,挥刀来砍,只见到“小白脸”人影一闪,三人竟然同时仰天摔倒——呼天喊地,连称见鬼。 这人不男不女,却原来有一手好功夫,如此看来,人不可貌相,满月一动不动的藏在枝叶间,心里却不老实的想。 魁梧男子自始至终一动不动的站着,处变不惊,稳如泰山。 黑脸男子最先爬了起来,不敢再招惹那“小白脸”,趁那魁梧男子不备,斜刺里一刀劈向他腰间,眼看着刀就要劈在了男子身上,却觉的手中一空,不知怎的,那柄鬼头刀竟然到了男子手中。男子暖暖一笑,手一颤,寸许厚的刀竟然震成了三截,落在地上,每一截又像极薄的冰片一样摔的粉碎。 黑面男子惊呆,倒在地上的三人本要爬起来,却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呆住。 满月暗惊:他比那“小白脸”不知要厉害多少,恐怕与我满俊哥哥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待回过神来,黑面男子声音惶惶:“我等有眼无珠得罪了高人,请高人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了我们。”四人中,他个子最高,年龄最大,是当之无愧的老大。 此时,另三人也看清了形势,恳求男子饶恕。 这四人如此可恶,那黑脸男子还偷袭那俊美男子,他恐怕是不能轻易饶了他们的。穆满月想到那男子,突然脸一红,心竟突突的跳个不停。 “若要我饶你们,不妨先把我的马拖了上来。”男子微微一笑,嘴角荡开的何止是醉人的阳光?还有豪爽的坦荡与无尽的包容。似是察觉到树上的动静,男子蓦地抬头,向树上望一眼,如玉般的脸孔完全呈现在满月眼中,那颗不安的心跳再一次加速,只怕随时都要跳了出来。 男子将脸移开时,满月竟有些不舍。满月居高临下,却见风中的男子飘逸洒脱,那感觉,他才是一个居高临下的上仙。 第六十一章、布衣皇帝 四名劫匪利索的跳到陷阱中,合力依次将两匹骏马分别拖出,尔后站在魁梧男子面前等他发话。 “以后不可再做打家劫舍之事。”男子微微一笑,笑容深处却有一丝愁绪,伸手,解下腰间玉佩,说道:“这玉佩少说也能换个几百两银子,你们拿去。” 那玉佩只有拇指大小,光泽莹润,纯白无暇,就像绝色女子娇嫩的眼中流出的一大滴纯洁的眼泪一般。这般的玉中极品,换个几百两银子恐是亏得大了。 穆满月俯身,仔细去瞧那块玉,却嫌看得不够清楚,身子再向下低一点,脚下却一滑,娇躯失控,从树上坠下。 不自觉的轻叫一声,满月闭上眼睛,暗自祈祷上天保佑。如此高处摔下,若得不死已是万幸。若只落得个残疾,已是老天开恩。 满月咬紧牙关,等待那将至的疼痛。 然而,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 迎接满月的竟然是暖暖的怀抱。 满月欣喜的睁开眼,正撞见俊美男子温润而略带几分诧异的眼光,心,完全乱了节奏,脸一红,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到要道谢时,男子已轻轻将她放在一旁,转而将玉佩交到那黑脸男子手中,说道:“这玉佩换的银两,可供你们维持些时日,朝廷不久后便会发放官粮,不会再让你们忍饥挨饿了。”男子轻轻叹一口气,摆手:“去罢。” 四人心怀感激而去,不忘看一眼从天而降的女子。 四人尚未去远,英俊男子已将视线转移到满月身上,打量着满月,异样的感觉在心中腾腾升起,越看下去眼中的光愈加温暖:鹅蛋脸、杏眼、柳叶眉、小口,那眉目,那脸型,怎得如此像烟儿? 男子正是风之沐。此行正是要去月尧国。他本在皇宫中精挑细选了两百名护卫随行,然而,风之沐深知,若是有敌手精心安排,到了荒郊野外,带再多的护卫也无济于事。于是,风之沐令两百名护卫护送着豪华马车从大路经过,以分散敌方视线,自己却只带了一名贴身太监抄小路走。 眨动一下那含着一轮暖日的眼睛,收敛起心中疑虑,风之沐玉唇微启,只一个淡淡的笑就有万般风姿:“姑娘何以孤身在此?”看这一柔弱女子,若遇到强匪的是她,恐是不好。 定一定神,确保能将话音稳住,满月才开口:“那马不听使唤,闯入林中与随从失散,是以落了单。”自幼爱调皮,编惯了骗爹爹的谎言,这时,随口诌一个出来,心里却还是有种做错事的不安,毕竟是不习惯说谎的。 “姑娘是要去哪里?”风之夜声音暖暖,听那含着朝气的声音,看那不住眨动的璀璨明眸,这神似穆烟的女子,活泼明朗,与那淡漠的人比起来有着些许微妙的差异。 “我要去月尧国,可否同行?”满月莞尔一笑,莫名的激动之下那笑抑或有些走样,却也依旧灿烂。心跳尚未恢复正常的节奏,心里却明白:走这路的人,多半是要去月尧国的,与他顺路,甚好! 第六十二章、同行,可好? “正巧我们正要去月尧国,同行可好?”风之沐飒然笑道,与这弱女子同行,总不至于令她被强匪欺负。 “万……啊……爷,我们行程紧的很,带上她恐要耽误了行程。”一直闷不吭声的太监楚萧忽而一脸忧色,阴声说道。路途遥远,带上一个弱女子必定麻烦。 “哎……无碍的,姑娘之意如何?”风之沐轻笑道,没有明确的反驳,不必解释,只轻轻一句话,便令楚萧低头称是。 “既是顺路,有何不可?”满月心里乐得都要泛出一朵莲花来,却说得轻巧。 笑,却藏不住,在俏皮的嘴角荡漾开,明眸中那激灵的光晕,一波一波的溢出。满月蓦地转身,有意将眼中的欣喜藏起,说道:“我去牵了马来。”回眸一笑,雀儿一般跑入林中去了。 望着满月的背影,风之沐眼前又是一阵模糊:这蹁跹的影,简直与穆烟一模一样。 …… 深山中,亭亭阁阁,房屋院落鳞次栉比,竟是好大一个山庄。此处与世隔绝,若是平常的人见了,或许以为这里便是世外桃源,而江湖人却都知道,这里便是可在江湖中呼风唤雨的龙腾山庄。 威名远播,却神秘莫测,江湖中人大概都知道庄主姓墨,却没有人知道庄主的真正姓名。 所以,墨千羽,这个本该在江湖中轰动的名字,对大部分人来说却是陌生。 红日当头,烈烈的光洒在装潢清雅的紫黑色阁楼上。阁楼顶端,五步见方的平坦处竟摆着一只方桌,菜正热,酒正温。 不够温柔的风,吹动墨千羽的一蓬青丝。墨千羽纹丝不动,酒杯凝在手中,任由碎发不安分的亲吻着脸颊。 墨千羽对面,亦是一长衣男子,只见他:高鼻梁,浓眉毛,下巴微尖,方口,大耳,那深黑色的眼睛,虽然没有墨千羽的那般盈泽俊美,却也有着令人震颤的魄力。这人,颇为英俊,但这面容,在墨千羽这块无暇的美玉面前,只能无奈黯淡下去。然而,那光滑的额头上、和微微蹙起的眉心渗透的凌然与桀骜却给他增了几分光芒。 墨千宗,墨千羽的二哥,与墨千羽的大哥墨千万一样,有着神秘复杂而尊贵的身份。此刻,此人默然坐在墨千羽对面,沉稳的气势就如同一座即使历经了十级地震也不会倒塌的山一般。不急不缓的将桌上那杯斟的满到不能再满的酒端起,杯到嘴边,却不曾有一滴酒溢出,无声无息的将酒饮下,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动。 风将衣衫吹的猎猎作响,这不大的声音却将一切衬得更加死寂。墨千羽无声无息的斟满两杯酒,继续沉默。 两只苍鹰在高空滑翔而过,蓦地发出齐齐两声清戾的叫,如两把尖利的刀,将此时的寂静刺出两个深深的伤口。 “扰了我与三弟的清净,真是可恶。”墨千宗将酒饮了,淡淡说道,酒杯蓦地从手中飞出,化作一道青线,向空中飞去,下一个瞬间,已然消失在茫茫空中。 亲们,如果喜欢就收藏吧。如果有票票就砸来吧。新书阶段,收藏和推荐对絮萦很重要,需要大家的鼎力支持。若当日收藏增加20,推荐增加30,立即加更一章,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留下您的意见和感受。 第六十三章、千羽 殇(1) 墨千羽嘴角一勾,欲言又止,轻轻抬头,向长空中望一眼,绝美的冰眸中却有两道悲悯而玩味的光射出。低头时,两声惊慌而凄冷的叫声响彻天际,墨千羽镇定的喝一口酒,不去看两只苍鹰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无序的向下坠落。 那只酒杯同时打断了两只苍鹰的翅膀,从万里高空坠落,即使当时摔不死,必定也沦为兽类口中之食。 伴随着风之夜一阵急速的咳嗽,苍鹰落在不远处林中。 “三弟的病日见沉重,逝者已逝,多想也是徒增烦恼,从此不再自寻烦恼,三弟的病自会痊愈,若不……”墨千宗一脸担忧,面色沉重,话说到此,便被墨千羽一阵更加急促的咳嗽声打断。 白玉般的脸上憋出一抹仿似雾中夕阳般的淡红光芒,美在这张脸上发挥到极限,墨千羽左手在胸口微微的拍打,一道道真气从手中灌输到胸腔里去,终于将那咳嗽止住,当是十分痛苦,明眸却月光一般清澈,嘴角却依旧挂上一个淡淡的笑:“既然如此,二哥何以再提?”终于有闲心将那不安的发丝顺到脑后,此时,又是什么在心中晃过?故意不去捕捉,任由它晃过去,心里却是空空荡荡。 深切感受到墨千羽笑中的苦涩,墨千宗只能轻轻叹息一声:如此折磨自己,又是何苦?这个令天下红颜失色的弟弟,怎得如此在乎那些过往? 墨千宗暗暗感慨间,又见墨千羽端酒欲饮,无奈摇头:“酒须少喝。”声音沉重,都说了多少遍了,自己都听得厌了,可还是只能不厌其烦的劝慰。哪能不知,习惯了借酒消愁之人,怎能离了酒。 “二哥此来,应当不止是为了看我吧。”墨千羽毫不犹豫的将酒饮下,奈何,酒总是不够烈。 “三弟这边的事,怎样了?”暗自叹息一声,墨千宗的眼神凝重。 微微一顿,墨千羽明眸中掠过一道弧光,反问:“大哥的兵马备齐了吗?” “已经齐了大半,不出数月,便能齐备,只等月尧国与沧澜国战乱一起,大举兴兵,可定天下。”墨千宗神色凌然,话音变得激昂。 “不是还有数月的时间?请二哥转告大哥,兵马备齐前,小弟自能令沧澜国和月尧国开战。”墨千羽侧目,正看见那酒壶,穆烟举酒壶大饮的画面忽而闪入脑中,陡然,一股情绪伴着酒意自心中泛起,禁不住,又轻轻咳嗽一声,将视线转到墨千宗的脸上,神色肃然:“大哥、二哥说过的话,可要作数。”肃然,因为心中有些不安。 墨千宗豁然笑道:“哈哈,我们自当以智谋取胜,少动干戈,尽少杀伤、不伤及百姓。” “如此就好。小弟自有计划,所以,小弟的事,大哥二哥……咳咳……不要插手的是。”伴着强自压抑的咳嗽声,墨千羽声音和弦越远如同琴瑟。 “三弟何来此言?我与大哥何时插手过你的事了?”眉头微微一缩,墨千宗不解而担忧,莫须有的事,这个弟弟是绝不会说的。 第六十四章、千羽 殇(2) “那四名月杀手,不是大哥所派?”墨千羽眉间锁出三道绝美的沟壑,若安排杀手的人是哥哥,却是好说,若是他人,那倔强而淡然的女子如何能安全? “三弟也知道大哥轻易不会用月杀手,三弟想是误会了。”墨千宗笑,深知墨千羽的脾气,他不想说的事,再问也是无趣,是以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多问,但看墨千羽神色,此事,并不简单。见墨千羽不再答话,眉头还锁着,墨千宗略一沉思,笑道:“三弟想知道月杀手是何人所派,待我回星渺国查明了告诉了你便是,何必为此等小事发愁?” 这对墨千宗来说的确是小事,小到只需差人送一封信给月杀手盟的盟主宋浩天便能得知近来雇佣过杀手的所有雇主的名单。 “也好。”墨千羽眉头舒展开来,眉目眨动间似有乾坤。 当墨千宗化作一条长影鸟儿般踏着树枝飘去,墨千羽还在自斟自饮。小口的饮,慢慢的等,等那红日偏斜,等日落西山、黄昏将至,等天边红云化作彩霞,等酒尽杯空似真似幻的笛声在耳际想起,等眼神朦胧,熟悉的身影又在眼前翩翩起舞。 思绪,翻回一页,让过去重演…… 那一年,父亲死去不久,大哥墨千万还不是星渺国的皇帝,墨千羽却已是龙腾山庄的庄主。那时,兄弟三人都没有忘记父亲临终前简短而豪迈的遗言:统一天下。 那天,天朗气清,春暖花开、艳阳高照,应该是个好日子。 兄弟三人在龙腾山庄下的溪水边讨论统一天下的第一步:占领星渺国。 躲在树后偷听的少女却突然有了动静,被墨千宗从树后揪出,还笑吟吟的不知道害怕。 少女浅蓝色的裙子,柔弱的身躯,娇美而俊雅的脸。手里的一大簇花,却无法与她争艳。 “杀了她!”莫千万阴着脸立起如刀般的手掌,这等大事,除去兄弟三人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能得知。 “莫不如留她在龙腾山庄,等得我们大事成后再放她去,如此也不怕她走漏了风声。”墨千羽轻轻摆手,大事虽重,这人也不是说杀就杀的。更何况,如此一个仙女般的盈盈女子,单看这脱俗的外表便知是个心地善良的纯洁女子。 “那三弟可要看住了她。”墨千宗对墨千羽微微一笑,似是看透了墨千羽的心思。 “小弟还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的,大哥二哥放心便是。”墨千羽眨动冰眸,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说,说过的话,他何时做不到过? 如今想来,这样的相遇便似一个上苍精心安排的传奇。少女便身不由己的住在龙腾山庄幽静的别院中,与墨千羽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没有多余的言语,时间缓缓流淌,静如流水。见面时只是会心的一笑,不食人间烟火的墨千羽没有问少女的来历,都忘记过了几天,知道的却只有少女名字——嫣然。 犹记得那个宁静的午后,衣襟飘飘的墨千羽躺在别院中高大的榕树下吹奏着那一曲罕为人知的笛曲,一曲终了,意犹未尽的睁开璀璨的双目,已然见到亭亭玉立的少女平静的站在面前,嫣然莞尔一笑,问:“公子此曲哪里学来?” 墨千羽慵懒的坐起,手中玉笛在指尖来回转动:“偶然听到,是以学来,姑娘知道此曲吗?”那还是不久前去星渺国皇宫中探查消息时的事,潜在宫中假山后时,宛转悠扬的曲调悠然飘入耳中,如此悦耳的音律,自付听尽古今笛曲的墨千羽竟是头一次听。笛声止歇,余韵却在墨千羽心中反复回味,探查完消息,回到龙腾山庄时,依旧记得清楚。 之后,墨千羽曾访过几名精通笛曲之人,却没有人能说出这笛曲的出处,墨千羽料想这笛曲定是几近失传的绝韵,被自己偶然得来,很是庆幸。 似是有些意外,嫣然清澈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笑却淡若春风:“此曲名曰《潇湘月》,与之相配的还有一支剑舞,公子可知?”嫣然盈盈望着墨千羽绝美的冰瞳:他自然不会知道的,因为这笛曲与剑舞正是嫣然所创。 “哦?嫣然姑娘会跳吗?”墨千羽又惊又喜,心中陡然生出对女子身世的好奇,这女子,绝不简单。 第六十五章、珠光宝气 夜幕降临,星月只放了一瞬光芒便被突如其来的浓密乌云全部遮住,或是在酝酿一场大雨,世间登时漆黑一片,四野昏暗到了极致。 醉心居却灯火通明。冬菊提一盏宫灯,脚步匆匆进了院中,只扣了一声门,门便应声而开,冬菊一脚跨进门去,门再次紧紧关上。 灿烂灯火中兰偌闵一身玫瑰色华贵衣装,细致描过的眉,精心梳理的发髻。红光映得那张精致妩媚的脸愈加美丽。 “怎么样了?”不等冬菊喘一口气,兰偌闵已有些惶急的问。隔着上等木料打就得门窗,就算是平常的声音,外面也不会有人听到,但兰偌闵的声音依旧压的很低。 “小姐,常昆说已经安排好了。”冬菊放下宫灯,眼放黠光,一脸喜色。 “这事可要做的万无一失。”兰偌闵神情丝毫也没有放松。 “小姐放心,万无一失。”冬菊一脸谄媚,那双不大的眼睛深处,却有一抹深刻的光。 “菊儿,本王妃待你怎么样?”兰偌闵颇有深意的一笑,忽而问道。她是何等聪敏而善用心计之人,冬菊那点心思怎能瞒得住她? “小姐对菊儿之恩,如同再造,菊儿宁死也不会背叛小姐。”冬菊低头恭敬的说,自从兰偌闵嫁过来,她便做了兰偌闵的贴身丫鬟,兰偌闵待她,还真是好的没法说。但有野心的人,怎会甘心做一辈子的下人。凌厉而莫测的光在眼中再盛一分,冬菊的头便再低一寸,等到再抬起头时,眼神还是那样的忠诚。 “那就好,本王妃是王妃一天,你就有一天好日子过。王爷疼我爱我,若是有什么闪失,王爷也只不过责备我一句,但他发起火来,迁怒于你,恐怕我也是保不了你的。”兰偌闵轻描淡写的淡淡说完,精准的捕捉到冬菊眼中那抹恐惧,嘴角不禁荡漾出一个浅浅的笑。 “小姐,这事……应当是做的天衣无缝。”冬菊真的有些害怕了,惊恐之余,心中还有微微的恨意在不安的躁动着。 “那就好,菊儿跟我来……”兰偌闵妩媚的笑着,盈盈走到华贵的梳妆台前,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把小指来长的金钥匙,舒玉腕,伸玉手,优雅的打开梳妆台下抽屉上的金锁,轻轻将抽屉拉开。 满抽屉的金银、翡翠,珠宝、玉石,登时呈现在眼前,珠光宝气将十余盏宫灯的辉煌都压了下去。 冬菊看得呆了,那璀璨光芒,仿似令时间停滞,却令心跳加速,这样华贵的场面,不知道在梦里出现过多少次。 “这些都是王爷送我的,菊儿可以从中任意挑选一件。”兰偌闵大方的笑道。 “王爷送给小姐的,我怎么能要?”冬菊推辞着,脚却不听使唤,失控般走到梳妆台前,眼睛钉在抽屉里拔不出来。 “本王妃是诚心要送于你的,菊儿不必客气。”兰偌闵笑若桃花,挽过冬菊的手,拿一个雕琢精细的玉镯给她戴上:这下人的心,还是要笼络的。 一声单调的口哨倏然响起,一晃即刻停止,本就飘渺,在这夜中令人更加觉得是错觉。兰偌闵却微微变色,眼中流露出一种藏不住的惊喜。身体蓦地有点热,心开始微微躁动,瞟冬菊一眼,然后深深的打一个哈欠,说:“今日怎么如此困倦,菊儿,这玉镯你喜欢吗?” “喜欢。”冬菊毫不犹豫的回答,这满抽屉的金玉,没有一样不喜欢。 “拿去吧,哈……”兰偌闵又打一个长长地哈欠:“早点回去睡吧。”说着,身体竟然燥热的很,一抹嫣红浮起在脸颊上,若不是通红灯光的掩饰,应当会很明显。 “谢小姐。”冬菊摘下玉镯,在口袋里取块手帕小心包好,欢喜而去。 几乎是兰偌闵将门反锁上的同时,一阵疾风蓦地吹开后窗,房中十五盏宫灯竟被吹灭了十四盏,只余墙角一盏还在发着适度微弱的光。颀长的身影翩然飞入房中,俊美的男子正落在兰偌闵面前,迫不及待的一把将兰偌闵抱起,呼吸有些急促的说道:“闵儿,可想死我了。” 亲们,如果喜欢就收藏吧。如果有票票就砸来吧。新书阶段,收藏和推荐对絮萦很重要,需要大家的鼎力支持。若当日收藏增加20,推荐增加30,立即加更一章,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留下您的意见和感受。 第六十六章、夜深时,闺房中 “江公子好坏。”兰偌闵娇嗔道,脸上那红晕更加密集,双目灿灿,秋波流转,修长的玉指娴熟的搭在江子漠的胸前,轻挑开江子漠胸口的衣衫,撩动着那健硕的胸肌,也撩动着江子漠的心。 江子漠呼吸更显沉重,抱着兰偌闵一跃到了床前,只几下,便将兰偌闵华贵而稀薄的衣衫脱得精光,顺手将裹在身上的长衫扔到床下,火热的吻上兰偌闵含水的唇。紧接着,便是一阵娴熟的动作,剧烈而霸道的占有着兰偌闵的身子,仿似要钻到兰偌闵的身体中去。 心神荡漾之际,虽然极力压抑着,那兴奋还是穿透身体从口中欢叫出来,一波又一波的潮红,在脸上泛起又退下。当灯油燃尽,宫灯自行熄灭之时,江子漠趴倒在兰偌闵怀中,轻抚着兰偌闵润玉般柔滑的身体,感受着兰偌闵呼出的香气喷在脸上,心中涌出无尽的眷恋。 调匀了呼吸,兰偌闵轻声呢喃道:“江公子,王爷去了王宫,这几日都不在的。”自被江子漠救下的那时起,心里便有了异样的感觉,但作为一个聪慧的女子她自己心里明白,那异样的感觉,或许是浅浅的爱,但绝不够炽烈,所以当江子漠对她示爱时,她只是说:请给我一年的时间。 若是那一年中,风之夜没有出现,她所嫁的人就是江子漠了吧。然而,当那蹁跹的少年天神一般的闯入她的视线,炽烈的火,突然在她心里燃烧。知书达礼,才艺绝佳的她只凭那一面之缘便留在了那不羁少年的心里。之后便是两相爱悦。 当风之夜送来聘礼,她也知道江子漠心中悲痛的感觉,然而,在江子漠面前时,还是不禁露出喜色。江子漠成全了她,亲自将她送入夜王府。 许是心里对江子漠存放不下的感激,抑或是内心深处对江子漠那微妙的感觉始终未曾淡去,与风之夜成婚后的第二个月,风之夜外出时,酩酊大醉的江子漠三更时分闯入兰偌闵闺房中将她抱住对她动手动脚时,她竟没有反抗。 从那以后,她与江子漠微妙的关系就这样持续着,除去二人之外,只有天知地知。但,兰偌闵死心塌地爱着的,只是风之夜。然而,风之夜不在时,她那管不住的娇柔身体真的需要安慰。 “这几日,我便每天都来看你。”江子漠边笑着,双手边不舍的轻轻抚摸着兰偌闵脸颊处光滑若雪的肌肤。爱不释手,能多陪伴这绝世红颜一时,此生少活一年也是无妨。心绪翻涌,若能与闵儿长相厮守,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娇柔的笑笑,兰偌闵在江子漠耳边吐着幽幽的香气:“天不早了,公子是不是该走了?” “既然风兄不在府中,今夜我留宿在此与闵儿相守也是无妨。”江子漠柔声说道,禁不住又凑过去,轻吻兰偌闵姣美的眉心。 “这……江公子,若是万一被人发现了总是不好。”兰偌闵有些紧张的缩了缩身子,“风兄”这两个字在江子漠口中一出,兰偌闵的心便似被千万只蚊子同时叮咬,身子竟然一抖,如同一只受了伤的小猫。 兰偌闵受惊般的动作令江子漠更加留恋,修长健硕的手臂一伸,轻轻将兰偌闵搂在怀中,柔声低语:“我的乖闵儿不必担心,我们的事,外人永远不会得知。” 怀抱娇柔的玉体,江子漠片刻便睡熟。而兰偌闵却睡不踏实,担惊受怕、翻来覆去,直到三更时分,江子漠离去后,才酣然入睡。 第六十七章、豪壮的告别 林荫小路上,三匹马不急不慢的走。穆满月不时抬头,偷眼看那面如暖玉的男子,那马却不懂风情,跑的不稳,险些将失神的满月摔下马去,受惊轻哼一声,还好反应灵敏,及时抓紧了缰绳。 风之沐淡淡的笑,眼眸中是抹永世不变的润泽光芒,没有关怀的言语,却令满月心中一暖。 “骑马可不能三心二意,落下马去,摔伤了,我们可没时间管你。”楚萧阴阳怪气的说道,带上这可恶女子,本就耽误了行程。 “哼,本姑娘闭着眼都不至于摔下去,方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管好你自己吧。”穆满月对楚萧做个鬼脸,转而对风之沐嫣然一笑,右脚狠狠在马肚皮上踢一脚,白马飞一般向前窜去。 风之沐策马跟上,淡淡的笑中藏着些意外:当今女子大都大门不出,学女红,练歌舞,会骑马的女子很是少见。 行不多时,两骑快马突然从前方岔路中奔腾而出,马上二人见了穆满月,同时高兴的呼喊着,两面迎上。 满月不得已勒马,心里暗暗叫苦,为何这些随从如苍蝇一般甩脱不掉? “终于找到小姐了,大家可都急坏了。”左边那随从欣喜说道,岂知他越是高兴,满月看了越是来气。 面色不悦,满月将小嘴一撅,没好气的说:“本姑娘一个大活人还不认识路不成?又有什么好急的?”本想着与这暖玉般的男子一路同行,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一来,恐怕是要将这好事给坏了。 风之沐赶上来时,正见满月撅着嘴一脸不快的样子,心里竟然微微一颤:不知道穆烟生气时会是何等可爱模样? “小姐,这路上不太平,若是……若是……”那人见满月生气,有点慌了神,声音竟有些抖,但一停顿的功夫,话已被满月抢了话去。 “若是什么若是?没看见有这位公子在吗?”满月怒目圆瞪,纤手指向风之沐,却不提风之沐身旁的楚萧。而目光撞上风之沐暖润的眼神时,怒意立时消去,脸上竟现出一个少女缱绻而温柔的笑。 两名随从的目光同时投向风之沐,见这人着装平常,面容俊雅而透着一股凌然万物的王者之气,眼中似有阳光,嘴中似含暖玉。似是被他身上散发出的至尊风范所压制,二人不敢直视,同时矮下身子低下头去。 “我们有要事在身,急着赶路,正撞见你家走散的小姐,我家爷心好,怕她出事,便顾不得耽搁了大事护她同行,好在你们找到了她,我和我家爷就可毫无顾虑的赶路了。”楚萧阴声说道,毫不遮掩阴柔的眼中那抹窃笑 ,总算将这碍手碍脚的丫头摆脱了。 “秦全代小姐谢过两位公子,请教二位公子大名,居于何处?改日必当登门谢过。”右边那随从正色说道,他叫秦全,已跟随了穆满俊三年有余,穆满俊若是要带随从外出,总少不得将他带上。 听了秦全此话,穆满月转怒为喜,心跳再次失了节奏,不去看风之沐,耳朵却竖了起来,期待时,时间总是变得很慢,似是隔了许久,那颗不安分的心才跳动一下:他的名字,一定很好听吧。 似是经历了漫长的隔世,那慈和而温暖的声音终于再耳际响起,声音清淡,却如同一面大鼓,咚咚的响在穆满月耳中。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风之沐笑若春风,只简略的推辞一句却不提自己名字。只因风之沐这名字实在是太响亮,敌人太多,实在又不能不防,而若是要他伪造一个假名,他真的不想。 满月有些许失落,只因未听到自己所期待的。失神之际,坐下大马却不安分的嘶叫一声,似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失落。 “姑娘,后会有期。”风之沐对穆满月抱拳一笑,似是江湖人士豪壮的道别。 就这样走了?惊鸿一瞥,却在满月心里留下无法平息的震荡。这俊美少年也许只是一阵不期而至的风,掠过了这片平静的湖面,风,自顾自的去,湖面却失去了往昔的平静。 满月想起要抱拳还礼时,风之沐与楚萧已纵马而去。目送那抹身影在视线中掠过,那情绪,沉入眼底,积在心里。 后会若真的有期,希望这期限不要太久。 “走吧小姐,我们两人一队在林中找小姐,说好了在前方大路汇合,想来此时他们都已到了。”目送二人离去后,秦全说道。 “还用你说?本姑娘不知道走?”满月冷冷掷下一句,抓紧马缰,策马便走。 生怕满月再次“走丢”,两名随从紧紧跟在满月马后。 第六十八章、千羽 殇(3) 春风夹着花香拂面而过,吹起嫣然的鬓角,吹动了那一袭淡蓝衣裙,也微微吹动了墨千羽的心。嫣然内敛的一笑:“我既然说了此话,自然是会跳的。” “何不跳来看看?”绝美的弧度现于墨千羽的嘴角,丝毫不掩饰黑白分明的瞳中那欣赏的光芒,本以为女子会拘谨的推辞几句,不料竟如此坦然。目光不期遇上嫣然眼中那份柔和与清凉,嘴角的笑不意的变得温柔。 “既然是剑舞,自然是要有剑才成的。”嫣然倏然一笑,含水的妙目一眨,轻抬头,笑指两人高处一枝细长的榕树枝条,盈盈说道:“若是没有剑,公子为我将这枝条折了下来做剑也好。” “若以树枝代剑恐怕会失去许多韵味。”墨千羽将手一挥,竟有一道亮光从他的房中飞出,正落在他手中,竟然是一把上品宝剑。轻轻将宝剑递给嫣然,墨千羽冰纯的瞳中闪着温柔的光。 剑刃薄而锋利,剑柄温而坚实,握在手中甚是舒服,最耀眼的是剑柄处镶着的十八颗黄豆大的黑宝石,每一颗都可谓价值万金。古往今来,因争夺此剑而死的江湖好手不计其数,死于这把剑下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墨千羽得了此剑也是藏在房中,轻易不以之示人。 然而,嫣然将剑握在手中,竟丝毫也不觉得惊异,不多看宝剑一眼,仿似手中握着的就是一根平常的树枝,温柔的嘴角微微上翘,双目中秋水轻轻荡漾,轻笑:“劳烦公子再吹奏笛曲。” 墨千羽点头,自袖中取出玉笛,迎风站立,玉笛凑到刀削般的嘴唇上,下一个瞬间,天籁般的曲调便婉转响起。 剑,轻轻刺出,伊人身影翩飞,那一袭蓝影,优雅舒畅的飘着,仿似虚无而飘渺的影,宝剑肆意而协调的挥洒着,似是绝世无双的画家正在泼墨,似一笔惊世的骄傲书法家正举笔潇书。 笛声渐渐温和,音符变得疏散,最后一个音符即将落下时,嫣然跃然到了墨千羽面前,长剑疾速向墨千羽的胸口刺探而出,音符落下,剑的去势也嘎然而止,锋而寒的剑尖挨紧了墨千羽的衣衫。 “今日见了姑娘舞姿,真令我大开眼界。”墨千羽绝美的笑在嘴角泛开,将玉笛收起,温柔的看向嫣然。 “方才我手中的剑只要再向前一寸,公子立时就会丧命当场,明明能躲,却为何不躲?”嫣然突然肃然问,抬眸间,撞上墨千羽温柔的目光,心里又似有一阵春风拂过。 “为何要躲?既然明知姑娘不会下手。”墨千羽坦然笑着,看到嫣然雪白的手腕,那剑对她来说应当不轻,不然,怎么她的手腕会抖? “公子怎知我不会下手?”嫣然咬着嘴唇,手腕抖的更加厉害,不再看墨千羽的绝美双眸,免得那颗心再跳个不停,也免得手腕再不住的抖动。 “姑娘杀过人吗?”墨千羽笑问。这般一个善良溢于外表的女子,恐怕连一只蚂蚁也舍不得杀吧。 第六十九章、穆府 嫣然愣住。 “倘若真的死在姑娘手中,我墨千羽也算是心甘情愿,这条小命就算是欣赏姑娘绝美舞姿的酬劳了。”墨千羽依旧笑得坦然,然而,见嫣然低头不语、峨眉微蹙,似是有天大的愁绪,心里不禁涌出一丝疼怜来。正要询问,却见嫣然的玉手一抖,宝剑脱手,落在草地上。 “你这人花言巧语,不是好人。”嫣然倏然怒道,转身背对了墨千羽,暖暖的气流一波一波的翻涌出来,小嘴撅起,却还是晕开一抹淡淡的笑。 “我哪里花言巧语了?”墨千羽不解,虽然被嫣然误会,却不想追究,转而笑道:“姑娘容貌绝美,修养不俗,必不是来自寻常人家,姑娘究竟来自哪里?这首《潇湘月》世人知之者甚少,那支舞子更是连我都不曾见过,姑娘自哪里学来?” …… 夕阳的余晖映照的一片巨大的院落更加宏伟壮观。院墙高而厚,院中,房屋重重,仆人家丁络绎不绝。炊烟自院中袅袅升起,饭菜的浓香远远飘在周围数里的空气里。 气势煞是雄壮的宽阔大门可容十八匹马并行而入,大门不远处两尊数千斤重的大石狮子栩栩如生、咄咄逼人。近百名持戟侍卫庄严的立于大门两旁,纹丝不动也像石雕的一样。 门辕上那两个字或许不太显眼,但人们不用看那两个字也知道,这就是月尧国堪比皇宫的穆府。 穆满月在门外勒马停下,心里在反复报怨这马跑的太快,还没有赏够沿路景色已然到了家门外。 门卫忙不迭接过穆满月的马,牵进院中,满月走进院子,逮到一个家丁就问:“我哥回来了吗?” 家丁吱吱呜呜答不上来,他只管院中杂役,况且院中人来人往,谁进谁出他并不注意。 满月大感无趣,这时,一个浓眉大眼、鼻梁微高的少年欣喜跑了过来,笑道:“满月妹妹,你可算是回来了。” 满月转身向声音来路寻去,这时,少年已到了她面前,满月见了他,小嘴一努,说道:“我回不回来又关你什么事了?”满月同少年说话间,那家丁得了间隙,趁机溜走了。 那少年,着一件上等绸缎制成的绿色长袍,满头整齐的黑发用金丝带绑住、青玉发簪束起,身材颇为高大,面色清隽,浓眉大眼很是精神。他叫穆清雨,是穆满月一个远房表叔的儿子,大满月两岁,是以称满月为妹妹,这关系若要追究起来,可能就是追究个十代八代的也未必能追究清楚。但即使八竿子打不着,也终究算得上是亲戚。更何况,他的父亲穆天是月尧国一品大员,与穆烟之父同朝为官,关系甚密。 穆清雨自幼喜欢同满月一起玩耍,隔三差五就往穆府跑,每次来都带上重礼,说是看望伯伯,实则是来找满月。满月对他虽然说不上喜欢,倒也不觉得讨厌,由于穆清雨对满月无比顺从,所以满月对穆清雨说话很是随意。 “满月妹妹,我在这里等了你两天了。”穆清雨笑呵呵的说道,一双大眼不住的打量着穆满月,虽然每月都要见上个七八次,但每一次见她,心里还是有这那样的悸动。 “谁又没让你等。”满月明眸一眨,突然想到些什么,立即摆个笑脸说道:“清雨哥哥,上次你说要给我到雾凇山捉只雾兔来着,你是捉到了,送了来给我吗?” “这……这……”穆清雨有些无助,单手摸摸后脑,雾凇山高过万丈,极难攀登,雾兔又生于山巅,极有灵性,莫说是人,就是那最为雄壮的苍鹰也难以捉到一只。穆清雨上次惹得满月不高兴了无奈之下才对她说给她捉一只,只是逗她开心而已,不想满月却当了真。 “就知道你没有,不跟你玩了。”满月说完,扭头就走。 亲们,如果喜欢就收藏吧。如果有票票就砸来吧。新书阶段,收藏和推荐对絮萦很重要,需要大家的鼎力支持。若当日收藏增加20,推荐增加30,立即加更一章,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留下您的意见和感受。真诚的希望你能分享我的感动。 第七十章、对天发誓而不是对本姑娘发誓 穆清雨紧走几步,跟上满月,慌忙道:“满月妹妹,我一定给你捉了一只来。” 院中家丁侍女们见了满月和穆清雨的形状,早已见怪不怪。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即使是穆满俊都看得出穆清雨对满月的爱意,唯独满月自己尚且蒙在鼓里。 满月停下,转怒为喜:“那你要对天发誓才算数。”一脸孩童般天真的笑容,盈盈含水的妙目,浓到恰到好处的漆黑睫毛,穆清雨看得呆了。 “哼……没有诚意,谁会信你的鬼话?”满月见穆清雨愣神,斥道,撇下穆清雨拔腿要走。 穆清雨回过神来,笑道:“我对满月妹妹发誓,一定要给你捉一只雾兔来。” “既然是发誓,那你还笑嘻嘻的干什么?你要对天发誓,而不是对我发誓,明白吗?”满月小嘴微撇,眨着机灵的眼睛,煞有介事的说。 “好,好,我对天发誓,一定要给满月妹妹捉一只雾兔。”穆满月右掌朝天,郑重说道。 “这还差不多,喂,你来穆府两天了,看见我哥哥回来了吗?” “满俊哥大概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穆清雨尽量将灿烂的笑维持在脸上,笑道。 “哦?他在哪里?”满月微蹙峨眉:武功真是种好东西,凭借这东西满俊哥哥徒步回来竟比马跑得还快。 “满月妹妹,满俊哥哥一回来就被穆伯父叫了去,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商量。” “哦?什么事这样着急?”满月本就璀璨的眼睛陡然又增三分光芒,想是又有好玩的大事要发生了。 “这个……这个……”搔搔头皮,穆清雨清隽的脸上现出万分为难的表情。 “什么这个那个的,快说。”穆满月瞪起亮晶晶的眼睛,假装发怒。 穆清雨又犹豫片刻,做贼似的四处瞅瞅,见近处无人,才凑到满月耳边小声说:“我听爹爹说沧澜国的皇帝要来我们月尧国借粮。”说完,又向周围看去,生怕有人听了去。 “我道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沧澜国那个趾高气扬的家伙来借粮食。”满月对风之夜印象不好,虽然没有见过风之沐,但知道他是风之夜的哥哥,想是比那个风之夜也好不了哪去,既然风之夜趾高气扬,风之沐自然也是趾高气扬了。她摇头晃脑不以为然说道,声音一如往常,有几个家丁听到了,好奇的看这边看来。 “你小声点。”穆清雨面色煞白,表情严肃,厉声责备穆满月。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满月小嘴一撅起,一脸不悦。穆清雨立时慌了神,暗暗责备自己不该对满月如此说话,忙不迭赔笑道:“妹妹不知道,他说是来借粮,实则是来要粮。三十年前,我们月尧国前代君王在沧澜国的深山中打猎时遇到刺客追杀,沧澜国的王爷在千钧一发之际杀死刺客将他救下。先王心怀感激便对沧澜国许下承诺,他日沧澜国若有危难,定然不惜倾我们举国之力相助。这承诺虽然许下,但三十年来沧澜国从未求过我们,而今,沧澜国闹饥荒,他们的国君是来要求我们兑现承诺来了。” “哦?三十年前你还没出生,又是怎么知道的?”虽然觉得有趣,穆满月还是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假装对穆清雨爱理不理,却边说边竖起耳朵听着,脚步却不经意的慢了许多。 “穆伯父和我爹爹说起此事时我偷听到的。”穆清雨得意的笑笑,见满月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笑随之扭曲。 “原来是偷偷摸摸得来的消息,既然是前代君王许下的诺言,将粮食借给了他就是了,又有什么好商量的?”满月不解的说,心里也明白,既然爹爹和哥哥在商议此事,那么这件事恐怕是没那么简单的。 第七十一章、瓮中捉鳖 “妹妹有所不知,养活他一个沧澜国的饥民需要多少粮食,若是借给了他,我们的粮仓恐怕也要空上一半,况且,我们虽然与沧澜国表面交好,但沧澜国壮大了对我们也未必有什么好处,而且,如果……”说到这里,穆清雨突然止住,暗叹自己多嘴,将不该说的也说了出来。他原本是个说话很讲究分寸的人,然而,每每在满月面前,总是心慌意乱,像这样失言已经不知道有过多少次了。 “如果什么?”穆满月蓦地止步,眼中灵光闪耀,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穆清雨。 “没什么了。”穆清雨因心虚而笑得夸张。 “清雨哥哥,你怎么能有事瞒着我?”穆满月做一副委屈的样子,娇艳欲滴而又可怜楚楚,真是怜煞了人。 “我……我怎么会瞒你了?”见满月如此,穆清雨语音不由柔和下来,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想轻轻搂住穆烟安慰几句的冲动,强自压抑住那股冲动,心想:只要能这般看着你,就是要我卖了这条命也值了。心动片刻,飒爽的笑在清隽的脸上泛开:“我是说,如果我们可以趁这千载难逢的时机来个瓮中捉鳖。” “什么千载难逢的时机?捉什么鳖?”吃惊之下,那副装出来的委屈神情立时在满月脸上消失。 穆清雨闻之一笑:“这种国与国之间的大事妹妹是不懂的,那风之沐身为沧澜国的皇帝,是难得离开沧澜国一次的,他此次因为万不得已亲自到了我们月尧国,任他带的侍卫再多,我们要拿下他也是轻而易举。如果能将他拿下,或是干脆将他杀了,沧澜国必然军心大乱,而如今沧澜国本来就四处闹饥荒,况且就是平常时候我们的兵力也比他月尧国强大。如果趁他饥荒、大乱的时机举兵攻入沧澜国,定然可以一击得手,将沧澜国的大片肥沃土地、广袤山川并入我月尧国中。”穆清雨虽极力压住声音,但越说越是慷慨激昂,俊眉飘飞,到了后来,声音竟然不自觉的高了许多。 穆满月长长的睫毛一上一下,听的呆了,混沌片刻,突然怒道:“既然我们与沧澜国多年交好,为什么说翻脸就翻脸,而且是先王许诺在先,不兑现承诺已算是不仁,怎么做出趁机杀人家国君这种不义的事。况且,我烟姐姐还在夜王府,如果两国打起仗来,能有她的好?你这人,心肠如此不好,不理你了!”说完,大步就走。 穆清雨追上,苦笑道:“满月妹妹,国家大事,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的。” “别跟着我了!我要回房换身衣服,你难道也要跟来吗?”满月没好气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穆清雨愣在原地,肠子都悔青了。那些话他本来是听他父亲穆天口中听来,本来想以此在满月面前显显威风,哪知道却适得其反。 一双俊美的眸子失神的看着满月渐渐远去的纤纤身影,穆清雨暗暗叹息一声,蓦地,只见满月回头笑道:“清雨哥哥,如果有那皇帝的消息,随时来告诉我吧。” “额……好。”穆清雨呆呆的说,说完时,见满月已扭头,越去越远。 心中一遍一遍的回味着那回眸一笑,穆清雨在原地站了许久才不舍的离开。这女子,一颦一笑,时喜时怒,虽是不经意,却总揪着他的心。 …… 亲们,如果喜欢就收藏吧。如果有票票就砸来吧。新书阶段,收藏和推荐对絮萦很重要,需要大家的鼎力支持。若当日收藏增加20,推荐增加30,立即加更一章,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留下您的意见和感受。真诚的希望你能分享我的感动。 第七十二章、千羽 殇(4) 风仿似突然变得急促,飘飞了嫣然单薄的衣衫,冷意,随之而来。 “公子一意要知道吗?”嫣然蓦地沉声说道,心里涌起阵阵愁绪,明丽的眼眸中掀动着缱绻的波纹。 脸上洋溢着绝美的笑,一缕发丝在刀削般白皙的脸颊处随意的舞动着,墨千羽清泉般的眼眸一眨,一如此时迅疾的风一般,一闪,到了嫣然对面:“这首《潇湘月》是我自星渺国皇宫中学来的,普天之下,知道这首曲子的却不多,想来此曲该是出自星渺国宫中,姑娘仪表非凡、言语不俗,可是与星渺国有些渊源?”笑,蓦地停歇,墨千羽宝石般的眼中竟划过一丝淡淡的忧虑:倘若她真的是星渺国宫中之人,那么,她得知了他们攻打星渺国的计划,便是引火上身。 “公子一意要知道?”嫣然抬头,眸光盈盈,竟似笼罩了一层雾气。 “姑娘若是为难,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墨千羽竟然很舒畅,她不说,自己就权当自己的猜测是错的,这样才能安心。 “公子早晚会知道的,只是,此时,还不是时候。”嫣然凄然笑道,若是他真的知道了,还会这样与自己面对面说话、毫无遮掩的笑吗?愁绪涌上来,悠然低头,声音变得很低:“公子会喝酒吗?” 墨千羽一愕,反问:“姑娘会喝酒?” “不会。”嫣然抬头与墨千羽对视,眼神竟是沧桑。 “哦?”墨千羽更加惊愕。 “我听闻酒可消愁,不知是真是假?”若真能借酒消愁,何不一醉方休? “若是真的醉了,万事皆空,愁绪便随之消去了,但酒却只能消去一时之愁,酒醒时,愁绪反会更浓。姑娘有何愁绪?” “消得一时便好,公子可否陪嫣然一醉方休?”眼神只是忧郁:你在问何愁之有?怎知这惆怅全是因你而起? 墨千羽剑眉微蹙,绝美的冰眸中闪动着不解,这不会喝酒的盈盈弱女子要与自己一醉方休,这样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得。然而,想着嫣然苦酒入喉的样子,心里竟不是滋味,犹豫中,就见嫣然嫣然一笑:“公子怕了?” “哈哈哈哈……姑娘真是有趣,既然你执意要喝,本公子便陪你。”墨千羽笑,明知是嫣然有意相激,却还是答应了下来,酒量如海的江湖中人,怎能被一个女子小觑?“霍明上酒。”墨千羽朗声对院中一片虚无说道。 “是,主公。”浑厚的声音竟从院角处传来,地上一片青草移向两旁,空出一块干净的黄土地,紧接着,一个飘忽的身影从地下飞出来,化作一条长影飞出了院子。 嫣然一愣,神色黯淡:“你监视我?” “姑娘不要误会,他是我的护卫,常年隐藏在院中,况且,有我在此还怕姑娘跑了不成。哈哈,姑娘不是说要饮酒?可介意到我房中去?”墨千羽飒然一笑,绝美的冰瞳中掠过一丝玩味:略去世间的凡俗缛节不提,这女子,可有胆量到一个男子房中去? 第七十三章、千羽 殇(5) “甚好。”莞尔一笑,嫣然迈开碎步便向墨千羽房间的方向走。 不出片刻,霍明备上几碟菜肴,一坛酒。墨千羽的房间装饰简单而雅韵,枣红木书桌上笔墨纸砚齐全,一架黑色古筝立在挂着古典壁画的墙角,一应装饰如同墨千羽其人一般的朴素而不凡。 嫣然只顾一杯一杯的喝着,任由竹筷安静的躺在桌上,自始至终不动一下。十余杯将尽,才想起抬头,见了墨千羽美到极致的脸上笼上的惊愕和眼中浓到化不开的担忧,苦涩的笑笑:“公子怎么不喝?” “姑娘还是少喝点好。”极力隐藏住话音中那份关切,墨千羽用一个不够洒脱却美到极致的笑来伪装自己。 “只是欲求一醉而已。”明眸中划过一丝凄冷,嫣然蓦地拿起酒壶,将壶盖扔在桌上,将那苦酒大口大口的灌下去。酒沾湿了衣衫,却浑然不觉。 当放下酒壶,突觉天旋地转,摇摇欲坠。醉眼朦胧中,嫣然看到绝美男子衣襟飘飘到了自己身边,柔和而有力的手腕托住自己的后背,俊眉微锁,天籁般的声音宠溺而疼怜:“姑娘醉了。” 放心的倒在墨千羽暖暖的怀中,嫣然眼神迷离,眩晕中,墨千羽倾国倾城的脸有些朦胧,但依旧能感觉到那双冰瞳中溢出的关怀之意。 于是,嫣然开心的笑,那些苦闷,那些愁绪真的就消散在酒气中,轻轻抬玉腕,大胆而放肆的去摸那张绝世的脸。 墨千羽竟没有闪躲,任由那葱葱玉手轻抚过眉毛,划过脸颊,眼神有些异样,心跳的沉闷。 是沉醉之际的幻觉还是梦?嫣然突然觉得这幸福如此的不真实,倘若真的是幻觉,那就将淤积心头的话说出来吧,手指不舍得在那滑嫩的脸上移开,嫣然语气轻柔:“若是能如此躺在公子怀中,与公子相伴,嫣然今生再无他求。”声音落下时,嫣然感觉到托着自己的手剧烈的颤动了一下。无心再去多想,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持不住,睡去。 抱着娇美女子柔软的身躯,墨千羽失了神,那些话停留在耳际,如烟雾般袅袅不肯散去。温柔的撩开嫣然额头的散发,观赏那紧闭的眼帘、一根根精心栽上一般的睫毛和那玉口琼鼻,轻柔的说:“然儿,我又何尝不想与你相守此生?” …… 无风星夜,夜王府灯火通明,幽园居却只有几盏残灯的微弱光线。 斑驳惨淡的影子从树林里飘出,游魂一般在院中飘荡。不时飘到穆烟和梅儿的房外,伸出长长的血红舌头,瞪大蛋黄一样的眼珠,凄厉的惨叫。“小姐,她又来了。”梅儿惊恐的陪坐在穆烟一侧,与这“厉鬼”虽然不是第一次会晤,虽然不像一开始那样害怕,但还是有些惊恐。 “爱装神弄鬼就由它去吧。”穆烟盯着手中一卷古书淡淡的说,头也不抬,压根就没把那鬼影当一回事。不觉间,来到古代已经有十几天了,聪明伶俐的她已经能将古字认识个差不多,甚至自己都在想若是再回去,都能当个古文专家了。 很抱歉,今晚有事,只能更这一章,这几天絮萦一定辛勤码字,周六加更一章。感谢大大们一如既往的支持,将有更精彩的故事呈现给大家,总想一口气将整个故事写完,可惜,时间有限,我心焦急,想来亲们也一样的焦急,请追看,会有意想不到的精彩故事…… 第七十四章、旧时冤家 “那……梅儿把门关了,省的她惹小姐心烦。”梅儿声音有些发颤,想起身去关门,又有些犹豫:此时待在穆烟身边才觉得安全。 “这秋风凉爽的很,关门干什么?”穆烟对梅儿淡淡一笑,早已看透了这丫头的小心思。 “是,小姐。”梅儿水汪汪的眼睛中流露出一抹恐惧而不解的光,不怕鬼便罢了,还敢对人人敬而远之的王爷大打出手,难道小姐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吗? 那鬼影在房外来回游荡了十余圈,应该是觉得疲倦了,叫声也越来越低。到后来终于不再自讨无趣,转身又想钻回树林里去。哪里料想到,冷不丁的,一个灰影猛的从树林里钻出来,一张脸正贴在她脸上,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那“鬼”一哆嗦,“啊”惊叫一声,连连后退三步才稳住神。这才看清从林中钻出的人:一身天青色衣衫,神色淡定,清亮的双目中有着智慧与淡泊的光,雍容典雅,慈眉善目间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高贵,有着比同龄人要清丽许多的面容,竟然是个约有四十岁年纪的妇人。 “鬼”的面部明显抽搐了一下,厚厚的面粉簌簌从脸上掉落:“方玉锦,是你?”难以置信的瞪大枯黄的眼睛,“鬼”向前走一步,细细打量着曾经熟悉的人。 “花惜月?”方玉锦一向雍容的脸上现出少有的惊异表情,这身形,这声音,方玉锦太过熟悉,别说她化妆成这鬼模样,就算她化成了灰,方玉锦也认得出。 “你还没死。”花惜月突然哈哈大笑,红的夸张的唇像要滴出血来,夜色中很是诡异。 “你也还活着。”方玉锦声音略带几分黯然,本以为早已忘却的红尘往事浮上心头,苦涩而又辛酸。 方玉锦默默的从“鬼”身边走过,那鬼一头钻入小林中,凄厉的笑声越去越远。 “师父。”穆烟惊喜交加,将书卷扔在桌上,冲出门外迎上方玉锦,握住方玉锦的手,看得梅儿一头雾水,瞪着眼睛出神。 “梅儿,快沏茶。” “是,小姐。”听了穆烟吩咐梅儿才缓过神来,匆忙去取茶叶。 “烟儿,不必了,为师一会儿就走。”方玉锦打量着穆烟,慈和的笑道。自从隐居后山,方玉锦几乎与世隔绝,很少与人交往,偶然的机会收了穆烟这个徒弟,对她喜爱的便如自己的亲生闺女一般,一日不见就很是想念。一连十余日不见穆烟,方玉锦的心里忐忑不安,放心不下,屡次想下山来看看,却碍于曾经立下的誓言。今日,不安入睡后,突然梦到穆烟浑身是血的情景,惊慌之下,也顾不得那誓言了,匆忙下山,不想竟然撞见了昔日的冤家。 “师父,烟儿几次想上山见你,但是王府中护卫守的紧,每次都去不得。”声音不再那般平淡,穆烟竟然有种见了亲生母亲的亲切感觉,连日里所受的委屈涌上心头,莹莹的眼泪瞬即盈满眼眶。一向坚强的人,并非没有苦闷,只是将那苦闷无声无息的压积在心头,只等着哪一日,遇见了可以倾诉的人,那些苦闷便全副宣泄而出。若是无法遇见可以倾诉的人,那些苦闷便越积越厚,只在无人时自己默默消受。 第七十五章、谁能看透人心 “为师知道的。”方玉锦慈祥的握着穆烟的葱葱玉手,知道的,知道自从上次穆烟深夜失踪后夜王府加强了守卫,也知道,穆烟心里的苦。 “小姐,茶沏好了。”梅儿未脱稚气的声音从房中传出。 “师父,屋里坐吧。”穆烟拉着方玉锦就向屋里走。 在茶几旁坐下,方玉锦打量着站在身边眼神怯怯的梅儿笑道:“孩子,你也坐吧。” “我……”梅儿有些眼生,又不知方玉锦的来历,不知如何说话。 “坐吧,梅儿。今天的事,不要对外人说起。”穆烟淡淡一笑,转而问方玉锦:“师父,你认识那装鬼的人吗?” 梅儿拘谨的坐下,却见方玉锦喝一口热茶,轻轻叹息:“何止是认识?” “她是谁?师父跟她有过什么过节吗?”穆烟问,此事关系到幽园居的安宁,所以不爱打听闲事的穆烟匆忙追问。 方玉锦又叹一口气:“哎……一个可怜的人,过去的事又何必再提?”清亮的眼睛定格在格调古典的窗棂上,过去的就都过去吧。 “这些日子,风之夜对你如何?”方玉锦突然问。 “烟儿一直住在幽园居,并不经常见他。”穆烟声音平静,猛的想起那日风之夜闯入幽园居的情景,雪白的脸上不禁笼上一抹绯红。 “王爷对小姐比起往常来客气多了。”梅儿突然插言。 也许失忆的穆烟自己不知道,但是,梅儿却看得清楚:以前,风之夜对穆烟总是冷冰冰的,动辄拳脚相加,而穆烟重伤醒来后,风之夜的态度已然没有那般将人冰冻的冷,虽然曾有一次想对穆烟动手,但被穆烟侥幸逃脱后就再也没有找过麻烦,这变化简直是天翻地覆。 穆烟一愣,方玉锦却满意的笑:“他那晚肯亲自去后山找你我就知道他对你不是全然无情的。” “他只是怕我走丢了不好向我爹爹交代罢了,并非出自好心。”穆烟心里微微一震,却淡淡说道。若是真的有情分,那妖孽下手为何又那般毫不留情?曾经深爱他的穆烟已经被他亲手打死,躯体犹在,如今的灵魂已然不似那般痴痴的执着。 “若真是怕不好向你爹爹交代,那次他就不会那般将你往死里打了,傻孩子,这家伙没有你想的那样坏。”方玉锦微笑,然而,即使是她也猜不透那行事率性而诡异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师父能看得透他的心吗?他好也好,坏也罢,又与烟儿有何关系?”风之夜坏?穆烟从来没有这么认为,在她眼中,风之夜只不过是个乖戾不羁的王爷罢了。那魅惑人心的美,令她不敢靠近,生怕自己的心被蛊惑,生怕一不小心重蹈前世覆辙,所以穆烟总是淡淡的,有意与风之夜保持距离。 “烟儿真的是看开了。”方玉锦微微点头,内心有些冰封的愁绪开始泛滥,若真能看透人心,又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收藏此书】【我要推荐】【推荐出版】每日推荐、收藏、留言过三十均加更,红包是亲们对絮萦的支持,看见文文成绩好偶就文思涌动,动动你们可爱滴手指!就是偶的动力!^_^ 第七十六章、师父竟然违背誓言 “经历了一次生死,小姐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痴心了。”梅儿笑着说完,为方玉锦倒茶。 “人心莫测,小人防不胜防,你们可要多加提防。”又想起那个残忍的梦,方玉锦不禁皱眉,挂怀说道。 “这幽园居中,白日里连打扫院子的下人也没有几个,晚上更是只有我和梅儿两人,师父不必挂碍。”穆烟淡然笑道,搬到幽园居的目的正是为了躲开那些无聊之人,兰偌闵总不会追到这里来吧。 “烟儿不可掉以轻心,为师要走了。” 苦口婆心的叮嘱穆烟几句,如一位总也操不够心的慈母一般,方玉锦慈祥的抚摸穆烟一蓬青丝,起身,就要向外走。 “烟儿有许多话要对师父说,师父陪烟儿一晚,明日再走吧。”穆烟拉住方玉锦的左手,不舍得放开。心里有太多的苦要向师父倾诉。 “前辈就多陪小姐一会吧。”梅儿也跟着请求,连日来,穆烟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漠然表情,有苦不说,她看了心疼。 方玉锦将右手搭在穆烟拉着她的手背上,语重心长的说:“为师此次下山已经违背了誓言,见你平安无事,放心了也该回去了。等到哪天烟儿有机会离开王府,为师再与你彻夜长谈。” 为了来看自己,师父竟然违背了誓言!穆烟心里升起一股暖流,眼泪夺眶而出,划过白皙的柔嫩脸庞滚落在冰冷的茶几上,犹如玉石般摔碎了。 将方玉锦送入小林中,目送天青色的影渐渐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好一会,穆烟才和梅儿默默回房。 …… 卫士分列两旁,风之沐策马停下,眼前已是气势宏伟的皇城。不久前,风之沐已同卫士汇合,马不停蹄赶到了月尧国皇城外。 守城卫士通报,不多时,城门大开,锣鼓声中,浩荡的队伍护卫着一辆极尽豪华的马车从城中游龙一般前来迎接。 身材粗壮的太监弯腰低头,极尽恭敬的掀开豪华马车上的金色帘幕,身着黄袍的魁梧男子在太监的小心搀扶下下了马车。 只见这男子,方脸阔耳,浓眉大眼,鼻梁微耸,鹰钩鼻,大口,嘴唇厚而红润。单眼皮和淡淡的睫毛,趁得那双清澈的大眼更是如火炬般亮,这人相貌虽然不算英俊,却是一脸逼人的英气。他,头顶龙纹金冠,身挂玉石翡翠。金冠左右各有一排夜明珠点缀,金冠正中用金线缠住一颗鹅蛋大小的红宝石,阳光不算浓烈,男子往那一站却彩光闪耀,令人无法直视。这男子正是月尧国的皇帝月连天。 望见风之沐,月连天朗声畅笑:“风兄要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虽然早就从潜在沧澜国中的密探那里得到了风之沐要出行月尧国的消息,还是假装不知,表面虽然客气,月连天内心却有轻蔑:看风之沐翩然下马,竟是一身寻常百姓家的打扮,身为沧澜国万人敬仰的一国之君,不乘豪车、不穿华服真是太没有风范了。 “事情紧急,是以冒昧前来,唐突之处,月兄不要见怪。”风之沐的笑,暖如春风。 “哈哈,怎么会见怪?请到宫中一叙。”月连天伸手指向豪华马车的车帘,迅速有两名侍卫将帘幕左右拉开。 “哈哈,请。”风之沐也不推辞,与月连天并肩走入马车中。锣鼓声响起,大队人马护送着马车大张声势沿路返回。跟随风之沐而来的一行侍卫,策马尾随在马车后。 第七十七章、万金难求的苦茶 月尧国皇宫气势辉煌的大殿中,风之沐和月连天对坐在白玉打造的茶桌旁,戴花饰粉的宫女唯唯诺诺陪侍在一旁。 一两就能价值万金的御茶一壶还没喝下,宫女就匆忙再换上一壶,宫女小心翼翼的将紫砂茶壶放在茶几上,分别给二人倒上一茶碗碧青的茶水。 风之沐端起茶碗,茶碗中是刚冲好的滚烫茶水,茶碗也烫的很,风之沐却木木的端着,手上就像失去知觉一般,俊美的眉间微微锁起,表情肃然,暖玉般的眼中现出一丝愁绪。 “沐兄在想什么?”月连天大眼微眯,不解的问。 风之沐放下茶杯,轻轻叹一口气:“你我喝这一壶茶便要用去千两白银,这千两白银若是在一个寻常百姓手里,恐怕是三五年甚至是十余年也是花不完的。”风之沐虽贵为皇帝,平素里却一向节俭,他深知,一切都是取之于民,国君的奢侈只会给人民增加负担。 “哦?穆兄言重了,这茶是本国子民奉上的贡品,意在表达臣民们对国君的爱戴,若是不喝,岂不辜负了千万民心?”说完,月连天品一口茶,内心对风之沐更加不屑:身为国君,理应穿金戴银、享受荣华,这人却如此小气。 “你我身为一国之君,若是能少收岁贡,岂不是人民之福、天下之幸?”暖暖的笑在风之沐嘴角泛开,同是国君,治国之道却大相径庭,明知用自己的想法去说服另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可能性极小,风之沐还是忍不住要说。 “风兄是在指点我?”月连天蹙眉,有些怒意:月尧国的事还用不着你风之沐来指手划脚。 “哈哈,月兄言重了,何来指点可言?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其实风某此来,有一事相求。”风之沐拱手说道,虽然恭敬的恳求,但脸上依旧有那天生的凌然气质。 “哦?”月连天低头喝茶,假装懵懂。沧澜国饿殍遍野的事他并非不知,此次风之沐来月尧国的目的他也猜到个大概,然而,这事,实在是关系重大。 “我此次前来,是想向月尧国借点粮,赈济我沧澜国数万灾民。”风之沐肃然说道,眼中那暖人的光消失不见,换上两湾哀哀的恳求。他自己不知,此时英俊而微微哀楚的脸,若是被人看了,要令世间多少女子为之辛酸落泪。 “风兄,喝茶、喝茶,先不提此事,不提此事。”月连天喝一大口茶,心神不宁之下,竟然呛了嗓子,将茶水喷在茶几上,连连咳嗽起来。 侍女急忙为月连天捶背,等月连天停止了咳嗽才拿块洁白的手帕擦干茶几。月连天喷出的茶水有几滴溅到了风之沐的衣袖上,风之沐视而不见,待侍女打点完毕退到一旁,接着说:“三年前,月尧国曾闹虫灾,收成不好,是我沧澜国派人送来三万石粮食救济贵国饥民,月兄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我也记得,第二年我便派人送了三万三千石粮食给风兄,那人情,也算是还清了。”或是因嗓子被呛过,月连天声音没有了先前那般洪亮。那一次,市井大片饥民闹事,人心愤慨,险些酿成暴乱,沧澜国的三万石粮食可谓雪中送炭,解了月尧国的大难。 “贵国先王曾许下承诺,若是他日我沧澜国有危难,定然全力相助,月兄可还记得?”风之沐进而问道。 第七十八章、穆相国 眉头微蹙,月连天底气不足:“父皇承诺,我自然记得。” “那此次我沧澜国人民饥苦,国家岌岌可危,已是危难之时,我风之沐此来,只求贵国能借些粮食于我,待来年收成好了,必然连本带利奉还。倘若月兄肯答应,我风之沐甘愿代我沧澜国数万子民向月兄叩首谢过。”风之沐诚恳说道。那宫女被风之沐爱民的诚心所震,身子明显的震颤了一下。 “这……风兄,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我月尧国粮仓存粮已经不多,也只够自保,想要助风兄一臂之力,却也是力不从心啊。”月连天郑重叹息。 “月兄何必开此玩笑?天下谁人不知月尧国连续两年收成丰满,只是粮仓中储备的粮食也够举国吃个两三年了。”风之沐也是郑重说道,来之前就知道此事棘手,却不想月连天会用这样卑劣的借口推脱。 “道听途说不见得是事实,风兄,我实在也不想看沧澜国子民深陷水深火热之中,我便从粮仓中挤出三万石……” “启禀陛下,穆相国求见。”突然从大殿外传来的雄壮声音打断了月连天的话。 “快快请穆相国进来。”月连天喜形于色,听到相国到来的消息,月连天像吃了一颗定心丸,有他在,这棘手的问题总算可以好办些了。出城迎接风之沐时就已派人前去通知穆相国赶来皇宫,这月尧国的栋梁,来得还真不慢。 这人来的真不是时候,风之沐面不改色,心里却忧虑。月尧国的一品大员,他虽未亲眼见过,他处事之精明风之沐却有所耳闻,他的大女儿嫁给月尧国的国君,贵为皇后,二女儿更是嫁给了自己的亲弟弟风之夜,做了夜王府的王妃,早就有见一见这个相国的打算,然而,此时,绝不是时候。他一来,这事恐是难上加难,风之沐本就不能平息的心中更加不能平静,国中饥民沿街乞食的画面再次涌现,风之沐的心好似被狠狠的揪了一把。 须臾,穆相国神情庄重、鹰视虎步走进大殿,只见他:身穿红色宽松朝服、腰缠宽大金黄束带、头戴华贵官帽、脚穿镀金雕玉官靴,面色微黑,看样子已有五六十岁年纪,大眼中却蓄着壮年男子才应该有的阳刚而凌厉的光,若能凑得进了,仔细去看,还能隐隐的看到那深邃的眼中藏着的圆滑与精明。他鼻梁高挺,浓眉如剑,黑发中夹杂着些许银丝,一副凌然之气,正是穆雪、穆烟、穆满月和穆满俊之父、月尧国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穆向楚。 这轮廓,与穆烟还真有几分相似,风之沐忽而想,冷不丁,穆烟那素美而淡然的影窜入脑海,她,此时还好吗? 人未走近,穆相国已朗声说道:“微臣参见万岁、万岁、万万岁。”边说着,便抱拳行礼,行完礼,正好走到月连天五步远外,行云流水、落落大方的下跪,叩头。 第七十九章、千羽 殇(6) “爱卿免礼平身。”月连天起身亲手将穆相国扶起,笑:“穆爱卿,这是沧澜国的国君沐兄。” “哦?原来是沧澜国圣上驾临,失礼,失礼。”穆相国拱手赔礼,经历过了许多大事,此时的穆相国早已是处变不惊,但此时,他虽一脸平静,心下却有些诧异:自然是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沧澜国万人之上的皇帝,然而,此人一身平民便装,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华贵装饰,这,真的有些出乎意料。而这男子,眉清目秀,俊美非凡,双目蓄着和煦柔光,单是平平坐在那里便给人以庄重不可侵犯的感觉,除了一国之君还有谁能有如此气势。 风之沐站起,嘴角泛开亮丽的弧度:“穆相国不必客气。请坐。” “额……哈哈,你先请……”穆向楚愕然让着风之沐坐下,宫女早已搬来椅子,放在月连天一侧,待得月连天也坐下,穆向楚才沉稳的坐下。心潮,犹且不能平息:“请坐!”这样客气的言语竟是从一个平日里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君王口中说出,这国君,平日里该是如何的平易近人?可是,这个邻国的国君越强,穆向楚的心里越是忐忑,身为大臣,他深知,两国平日里如何的通好都只是表面现象,一旦时机成熟,一国有了将另一国吞没的十足把握,战争是必然之势。所以,风之沐——这个邻国的国君若是贤明,月尧国便越是危险。而今,可是除掉这个国君的绝佳机会!抬动手腕,沉稳的给风之沐斟满茶,穆向楚的眼中泛起浓浓的冷意。 …… 天边一片彩霞,仿似墨一般在水中化开,渐渐将那片山庄上空晕染成血红色。 玉笛在手,绝美的少年娴熟的吹奏,眼睛却跟着那翩然的影纷飞,衣衫扬起的风将音符一个一个的吹起,疏散在空中,飘起淡淡的和弦味道。 …………忘了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此时,却历历在目。手握酒壶,闭起双眼,让嗅觉发挥到极致,墨千羽试图在空气里嗅出昔日的味道,然而,只闻到那酸楚的酒醇。无奈睁开双眼,想笑,来伪装内心的苦楚,然而,那笑,孤独而苍凉。 若能回到过去,还会不会让那悲剧重演?墨千羽晕晕的想,许是真的醉了,逝去的时光如同那逝去的人又怎能挽回?那就在梦中,重温那段已经回味了千万遍,却始终沉浸其中的历史。 那一天,浓云密布,白昼如同黑夜,却始终没有一滴雨落下。 龙腾山庄的三千名武林高手和江湖中万名好手瞬间倾巢而出,与早在星渺国皇宫内安排的百名内应里应外合,几乎是无声无息的占领了星渺国的皇城。然而,星渺国的皇帝萧剑平却在十三名大内高手的护送下逃入地道。 墨千羽带领八名龙腾山庄的高手追入幽深的地道。 墨千羽身形如疾风、似离线的箭,不多时,就追到了那十四条影子的背后,手中反射着火把血红色光影的飞刀划过一条亮丽的弧线,离他最近的三名大内高手立刻栽倒,血溅落。再要向前追时,却突然感觉到万道冷气迎面而来,竟然有千万支箭没架子的迎面而来,墨千羽临危不乱,稳住身形,手指如利刃般疾速拨开射向自己的上百支冷箭。墨千羽停顿的片刻,一扇重重的石门突然从地下升起,挡在面前,瞬间,将墨千羽与萧剑平隔开。 心知不好,墨千羽瞳孔急剧收缩,匆忙转身时,八名龙腾山庄的高手赶到了墨千羽身边,见了墨千羽少有的凝重神色,谁也没有说话,各个凝立不动,如同九樽雕塑。 前方,石门厚过城门,不是人力所能击破,而后路——已然断绝。 十杀阵!进入阵中,便只能向前不能后退,每倒退一步,都会激起重重机关,任你武功出神入化、铜头铁骨、三头六臂也是必死无疑。除非,找到那块破阵石。 第八十章、千羽 殇(7) 熟知阵法的高手们知道破阵石并不难找,甚至是就在眼前——眼前石门上密密麻麻的一百零一处突起的石子中,其中定有一块是破阵石。然而,谁又有绝对的把握能从一百零一块一摸一样的石子中一举选中目标?谁又有如此胆量敢拿命做赌注? 选错的结果同样只有一个——死! 当最后一支火把燃尽,最后一颗火星眨动着消失在黑暗中,地道里是歇斯底里的黑。空气渐渐稀薄,意识已不再清醒如初。 死,或许不可怕,眼睁睁的等死却很可怕。 一声叫骂声打破了那片死寂,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喝骂声、绝望的哭声震彻了整条地道。这些平素里呼风唤雨、威风淋漓的武林高手,大难临头时竟是如此的无望。墨千羽冷嘲的笑笑,安静的站着,将嘈杂的声音排在耳外,极力的保持头脑清醒。 “妈的,这样等死还不如碰碰运气。”一名武林人士终于忍受不了恐惧的折磨,抹黑摸向一块石子。然后是大家因期待而急促的呼吸声,随即是那人沉重的倒地声。 没有听到任何利刃破风的声音,没有人知道那人是如何倒下的,大家却都知道,那人已经死了,因为少了一个呼吸声。 保持着一贯的镇定,不知过了多久,墨千羽感觉到周围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倒下去,意识在渐渐模糊,右手紧紧攥紧了袖中滑落的玉笛,耳际,似是响起那熟悉的旋律,眼前,似是飘着那熟悉的倩影。若不是凭借着超越常人的毅力和忍耐力,恐怕他早该倒下了。空气几乎被抽空,窒闷而压抑。倒下,或许是无法避免的结果,但,心有挂碍的人总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一点亮光蓦地出现在视野中,墨千羽的意识陡然变得清醒:是救兵?还是临死之际的幻觉! 亮光渐渐近了,墨千羽看清了火光中那俏丽的脸庞和盈盈含水的璀璨眼睛,心中涌起难言的欣喜,来不及高兴,已然惊慌喊道:“嫣然,不要……不要过来!”说一句话,仿似将浑身的力气抽空,墨千羽登时头晕目眩,伸手,掌对着嫣然,无力的示意她离开。 而,翩然的淡蓝色身影渐渐飘近,全然不理会墨千羽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着要她离开。 因为过分的焦急,墨千羽更加眩晕,摇摇欲坠,正被跑过来的嫣然扶住。 轻柔将墨千羽搂在怀里,如月般皎洁的女子宛然而又略带沧桑的笑:“我来陪你。”火把下残红的光照的怀中绝美的男子胜过世间一切颜色,这一切,怎得就像一个快要醒来的梦?好想多睡一会,让这个梦继续下去。 墨千羽强自挤出一个笑,眼睛已有些恍惚,然而,却能将嫣然看得清楚,轻轻伸手,温柔的抚摸嫣然的俏脸,一如那日嫣然醉酒时缱绻的抚摸自己,语音轻柔:“然儿,你在,就好。”有些麻麻的手指,突然感觉到一丝清凉,指尖竟然沾上了嫣然的泪。 絮萦:唉……只能用一声叹息表达此时的心情。 第八十一章、妖孽上朝(1) 泪眼朦胧,灿烂而幸福的笑却在嫣然脸上泛开:“能与你相伴,嫣然今生再无他求。” “能与你死在一起,我墨千羽此生也值了,只是……咳咳……只是然儿不该来送死……”墨千羽的嗓子突然压抑的很,咳嗽一声,口中竟有些血腥味。震颤中,玉笛脱手,铿然落在地上。 不去管那玉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色熏熏的墨千羽,这一刻,嫣然泪如泉涌,笑,开始苦涩:“我好怕,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墨千羽微颤的绝美嘴角泛起释然的笑,手顺势轻拂嫣然的黑发:“怎会见不到?到了阴曹地府,我也定要与你相守,就是阎罗也休想将你从我身边带走。”知道已然不久于世,那炽而浓的感情,便无须隐瞒。无力的抬手,去擦嫣然眼角的泪水,却觉嫣然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我……我对不起……对不起你。若是有来世,嫣然一定陪在你身边,我们永不分开。”嫣然泣不成声,一遍一遍的在脑海中刻画着墨千羽的模样,今世,要多看几遍,来世也不会忘怀。 墨千羽释怀的笑:“我们做一对游魂野鬼,不再分开。”用尽力气握住嫣然的小手,紧紧的,不再放开。此刻,与相互爱慕的人互相倾诉衷肠,这一生,也是值得了。 “千羽,如果你我从此分开,你可会记得我?”嫣然泪雨绵绵,笑容憔悴,定然会记得,只是人鬼殊途,记得倒不如忘了。 …… 沧澜国,皇城,气势辉煌的金殿中,高高在上的龙椅上旁边加了一张枣红木座椅,妖魅的绝美男子巍然端坐其上。本不想代皇兄上朝的,但风之沐临行时一再嘱咐朝政大事不可耽搁,不拘礼节的风之夜也只好从命。可这样一板正经的正襟危坐,风之夜还真不习惯。 百名官员官服齐整,分列两旁,整齐的整理朝服向下跪拜、同时齐声高呼:“微臣拜见万岁,万岁……” “慢!”一个不高不低的字从风之夜口中掷出,却仿佛一把无比锋利的剑一般将百名官员慷慨激昂的声音斩断。邪魅而又有些冷意的光从风之夜的蓝瞳中闪过,看着百余名官员膝盖半曲着,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嘴角不由勾出一丝邪邪的笑。 殿中,金光闪耀,却静的出奇,仿似时间戛然止住,官员们面色尴尬。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作为平日里享尽荣华富贵的人来说,半曲膝盖的动作最是难熬。 邪魅的光在所有人身上扫视一遍,那妖孽终于开口:“万岁身在异国他乡,我此刻虽虽然坐在这里,却也是为皇兄代理朝政,我并非万岁。众位爱卿不必行大礼,请起。” “谢王爷。”官员们声音整齐,起身。 “众位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风之夜学着风之沐的样子有些不自然的说。 一名官员出列,走上几步,恭敬的行朝礼:“启奏圣上,沧州县县令……” “你说什么?!”风之夜忽打断他的话,沧冷的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冰冻的温度却在那蓝瞳中扩散开,仿似突然而来的风雪突然降临皇宫,所有官员都感觉到刺骨的冷。顺天府尹钟世川,平日里锦衣玉食,生活奢靡,绝对不算一个好官,但是,风之夜心里对他极其厌烦,却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第八十二章、妖孽上朝(2) 钟世川打个冷战,声音微微颤抖:“……沧州县县令欧阳远目无国法,私开……” “不是这句,是前一句,启奏什么?”风之夜声音更冷,仿似有千万支冰箭从他如刀削的性感嘴唇边缘刺出,每一支都正中钟世川的心。 “启奏圣……啊……王爷!”钟世川脸色煞白,平常上朝称呼风之沐称呼的惯了,如今龙椅上突然坐上一个王爷,一时间还真难改口。 “本王已说过,我并非万岁,你明知故犯,乃是有意亵渎圣上威严!死罪!”风之夜声色俱厉,冷冷说道,只凭蓝瞳中那道厉光就足以将钟世川杀死。 百官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钟世川扑通一声跪下,战战兢兢的说:“微臣一时口误,亵渎圣颜,请王爷恕罪。”伴君如伴虎,这个王爷却比虎还可怕。 “这等弥天大罪,若是我饶恕了你,龙颜何在?来人,将这个亵渎圣颜之人拖出去,斩!”风之夜冷冷抛下一句话,心里却有些孩童偷吃了蜜糖般的窃喜:所谓弥天大罪也是可有可无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贪官总之是该死,如何死法并不重要。 两名带刀护卫一阵风般跑进大殿,不由分说,分别拽住拼命求饶的钟世川一根胳膊就往外拖。 “请王爷恕钟大人之罪。”一名大腹便便的大员跪倒,为钟世川求情。 “请王爷恕钟大人之罪。”十余名大员紧跟着拜服在地。 这十余名大员和先前跪倒的那人都站在先前钟世川所站的那片地方,他们平日里往来甚密,同气连枝,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钟世川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将冷厉的光藏在魅瞳深处,风之夜嘴角现出一道难以捉摸的弧度,饶有兴味的用修长的手指捋捋不经意垂到胸前的长发,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直到玩弄够了那缕黑发,风之夜才缓缓的说:“既然大家都为钟爱卿求情,那本王就代皇兄免了你的死罪。你们都起来吧。”声音淡如水,竟然没有半分语气。眼底,杀意却更加浓烈。 “谢王爷。”官员们起身。 护卫风一般退下,钟世川面如死灰、冷汗已湿透朝服。还不待平静下来,只听那个美如天籁却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钟世川!” 三个字仿佛炸雷一般在耳边炸开,钟世川竟打一个激灵,忙颤声回答:“微臣在。”他……又要干什么? “你有何事要启奏?”风之夜的嘴边竟然现出一个诡异的笑,蓝眸中闪动着令人无处琢磨的光。 钟世川这才想起那事,强自镇定,说道: “启奏王爷,沧州县县令欧阳远目无国法,私开粮仓,将军备的粮食全部发放给草民,触犯国之戒律,请王爷下诏将他依法处之。”抬头,看见那诡异的笑和玩味的眼光,心里又泛起一股寒意。 “欧阳远现在何处?”如今正是饥荒时期,国人忍饥挨饿,风之夜耳濡目染,然而,作为一个县令,不得到皇帝允许私自发放军粮,可是死罪。 “微臣已派人将他押到殿外。”钟世川得意说道。 “押进来。”风之夜懒散的抛下几个字。 第八十三章、妖孽上朝(3) 须臾,两名卫士将欧阳远带上,风之夜向下望去,见那欧阳远:面色微黑,脸上有些伤痕,乱发披肩,五花大绑,面容憔悴,一双算不得大的眼睛却透射着凛凛正气。 “解去绳索,免跪!”风之夜将皎洁的右手一挥,一句简洁的话似乎是被挥出去的。 百官愕然。解去绳索也就罢了,竟然还免跪,那可是功臣应当受的待遇。这王爷,真是太率性而为了! “王爷厚恩,微臣无以为报。”欧阳远的声音颇显嘶哑,却也朗然。 “为何目无法纪,私开粮仓?”懒得去理那些客套的官腔,风之夜倏然问。 “禀王爷,沧州百姓饥苦,饿殍遍地,人民哀苦连天,若不开粮仓,恐民心大乱。长此以往,人民哀声震天,恐国之将乱。臣身为一县之令,食君之禄,怎忍心看我沧澜国之子民身陷苦海,是以私开粮仓,赈济百姓,以平民之怨气显皇恩之浩荡。”欧阳远拱手向天,语音响彻宫殿,百官中有许多惭愧的低下了头去。 “皇兄体恤民情,爱惜臣民,你若是是先启奏,他定然准奏,而你为何擅作主张?可知,这是死罪?”风之夜忽而厉声问。仿佛有一道波纹从他眼角荡开,将空气震荡的一颤一颤的。 “禀王爷,微臣曾多次将恳请开放沧州县粮仓的奏折呈交给钟大人,求他上朝时呈交给圣上,却屡屡被大人退回,臣万般无奈,只得行此下策。臣深明国法,私自开仓前就已做了必死的打算,请王爷依律治臣死罪,以正国法。”声音洪亮,欧阳远昂然无畏。 风之夜竟微微一震,为救民于水火,将生死置之度外,古往今来,又有多少官吏能做到?风之夜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变的正常:“钟大人,可有此事?” “回大人,正有此事。”钟世川竟面有喜色,仿似做了一件人神共庆的天大好事一般,将方才的恐惧都抛却,声音中没了慌张,反而颇为豪气的继续说:“军队乃是我固国之根本,军备又是军之根本,倘若将军粮发放给那些草民,万一他国趁机侵犯我沧澜国,打起仗来,军中无粮,如何应对?臣深知吾皇日理万机,劳顿的很,又知欧阳县令的奏折圣上定然不会准奏,是以并不呈上,而欧阳远私开粮仓,视王法于不顾,罪该万死。” 百官中不乏赞同的,频频点头。 蓝眸中闪过一丝嘲弄,风之夜的眸光在钟世川身上划过,令得他不寒而栗,微微一笑,风之夜表情瞬息万变,倏而厉声说道:“欧阳远,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臣无愧于心,无愧于沧澜国,罪臣既已报了必死之心,甘愿以身正法。”欧阳远面不改色说道。 诡异的弧度在嘴角掀起,风之夜和弦的声音在金殿中响起:“那好,来人,将这个目无法纪的罪臣拖出去,斩首示众。”置人于死地的声音,竟然也是那样的动听。 絮萦:这妖孽,到底在想什么?由他去罢…… 第八十四章、妖孽上朝(4) 群臣惊愕,这个王爷,真的就这样狠心?大家心里都明白,欧阳远算是一个难得的好官,这无法饶恕的罪刑,虽然不能完全赦免,却也是可以免死的。然而,只有惊愕的份,却没有人为欧阳远求情,毕竟为了一个小小县令得罪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妖孽,太得不偿失了。 两名卫士左右架着欧阳远向金殿外走,虽然是凌然不惧,欧阳远还是有些失落:这般死去,已然内心无愧了,然而,做好官的下场难道都是这样吗?也许是多日的牢狱生活,使得他脚步无力,走的慢,卫士却不强行拖拽——这卫士的心也是肉长的。 还有一步就要跨出金殿了,跨出去就该斩首了吧,欧阳远轻轻叹息一声,却陡然听到那个优美的声音:“慢着。” 声音很轻、很淡,从数百步远外的金殿最深处传来,却清晰的好像风之夜就在面前说话,然而,却有些飘渺恍惚的感觉。欧阳远心里一震,停下。只听那声音再度飘起。 “欧阳远官复原职,此等罪行,日后不得再犯。”似笑非笑,风之夜平平说道。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欧阳远怔在原地,左边的卫士用胳膊顶了一下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说:“欧阳大人还不谢恩?” 欧阳远恍然醒悟,转身,跪拜:“谢王爷。”脑海中一片空白,除了这三个字,欧阳远再也不知该说什么。 “你即刻启程回你的沧州去吧。”风之夜潇洒笑道。 百官惊诧莫名,却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这王爷,一时要杀一时又放,正邪莫测,虽然倾国倾城的外表美到即使是男人看了也要禁不住多看几眼,却令人不寒而栗。 欧阳远又道声谢,退出金殿,金殿中又变回一片死寂。众官神情肃穆,钟世川面若死灰,虽然心里暗骂风之夜,却战战兢兢,木讷的站在原地,如同被冻僵了。 若有所思的回味片刻,风之夜突然笑道:“众位大人定是想问我为何要赦免欧阳远。” 声音落下了好一阵子,殿中却鸦雀无声。 剑眉微蹙,风之夜蓝眸中掠过一道不悦而又邪魅的光,有些发怒的掷声:“都哑巴了?” “王爷深谋远虑,岂是我们能猜得到?” “王爷用心良苦,自然是为了我们沧澜国。” “王爷爱惜清官,不肯杀好官……” …… 殿中立时沸腾起来,拍马屁声此起彼伏。 不羁的笑声突然响起,似乎早预料到百官会这样一般,那笑声充满嘲讽而略带捉弄人得手后的自得意味。笑看这出好戏,风之夜两条剑眉如同招摇的旗帜一般,以至美的弧度飞舞着。 百官登时安静下来,心惊肉跳的等待风之夜的笑声停止。 “本王命人将欧阳远押下去斩首,他面色从容,走路平稳,并无惧意,可见他所言不假,并非沽名钓誉,而是报了必死之心。民,乃是国之根本,欧阳远为了一县百姓,而殒身不恤,这等好官,我若是将他杀了,岂对的起我沧澜国千万百姓?”风之夜突然正色说道,蓝眸炯炯有神,肃而冷。 第八十五章、妖孽上朝(5) 众官这才明白,风之夜先前下令杀欧阳远的用意,本以为这不羁的家伙糊里糊涂只是在率性而为,原来,他竟心澈神明。 心下啧啧称赞,却人人默然不语。 那深邃的蓝色瞳子在看似不经意的在众人身上游荡,似是每个人心中的想法都被他看透。终于,风之夜邪魅的笑,眸子定格在钟世川身上:“你说呢,钟大人?” “王爷说的是。”不敢抬头,钟世川颤颤的说。 风之夜嘴角一勾,蓝眸中一道寒光闪过:“钟大人真的以为本王说的是?” 这话似是别有用心,钟世川瞠目结舌,冷汗涔涔直流。 “本王已说过,民是国之根本,若是一国民心动摇,任你军队再强、兵器再锋利,也只能镇压一时,不能长久。所以,治国当以民为天,而钟大人身居要职,不知体恤黎民苍生,却一口一个草民,这般目中无人,该当何罪?”风之夜的优美声音如同一把刀。 钟世川应声跪倒,惶惶跪倒:“臣一时口误,请王爷恕罪。” “好一个一时口误!”风之夜的声音至美至寒,猛的站起,淡蓝色的影一晃,站在了钟世川面前。 钟世川跪着,不敢抬头,只是风之夜的鞋子,真切的感觉到风之夜身上散发出的森森寒气,牙齿竟然格格作响。 “欧阳远将奏折呈交给你,你应转交圣上,由圣上准奏,而你却将奏折扣下,还敢妄自猜测万岁定然不会准奏,难道你知道圣意吗?越俎代庖,亵渎圣意,你可知罪!”风之夜的声音越来越冷,国有国法,要杀一个大臣更是要有理由的,若不然,群臣诚惶诚恐,岂不乱了套。 “臣……臣……臣……”想要狡辩,钟世川的嘴巴却不听使唤,舌头仿佛黏在了上颌上,只好一个劲的磕头。 “既然你无话可说,就是已经认罪,此等大罪本应诛你九族,但,本王念你认罪态度良好,只将你一人处死便是了。来人,将钟世川押下去,凌迟处死。”风之夜平平说道,这妖孽,杀人时总是这样平静吗? 凌迟处死!众官再次惊呆。 钟世川磕头一次比一次用力,头破血流,却似不知疼痛。“砰”的一声巨响过后,钟世川停止了动作,然后斜躺在地上,昏迷过去。 有些满意的微微点头,风之夜名匠刻画一般的嘴角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此时,两名卫士已经到了近前,看着昏倒的钟世川不知该怎么办。 “拖出去,用冷水浇醒了再凌迟处死。” 两名卫士俯身去拖钟世川。 “请王爷饶恕钟大人。”大腹便便的大员柳长青再次跪倒。 “请王爷饶恕钟大人。”前次为钟世川求情的十余名官员跟着跪倒。 ‘将这群人一并拉出去通通斩首!’风之夜的脑海中突然响起这样一句话。这些狗官,背地里一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狼狈为奸、欺压百姓、贪赃枉法。风之夜突然有种走向前去,将这些跪在地上的人一脚一个都踢出金殿的冲动,然而,绝美的嘴唇微微一瞥,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风之夜只是淡淡抛出四个字:“罪不可恕。” “王爷,钟大人也是顾虑到圣上操劳,虽然处事方法不对,却是出于对万岁的一片诚心,请王爷恕罪。”柳长青恳求道。 【收藏此书】【我要推荐】【推荐出版】每日推荐、收藏、留言过三十均加更,红包是亲们对絮萦的支持,看见文文成绩好偶就文思涌动,动动你们可爱滴手指!就是偶的动力!^_^ 第八十六章、风之沐冷如寒冰 那十余名官员也随声附和。风之夜面不改色,心中却有些动荡:若是本王哪日查明了你这群昏官的罪行,看你们还如何作威作福?压抑住心中的怒火,风之夜长袖一挥,诡秘的笑:“死罪可免,活罪难恕,拉下去,浇醒,重责五十大板。”风之夜无奈妥协,这国家是不能乱了秩序的,此时才体会到风之沐虽然身为万人之上的国君,却原来并不能为所欲为,反而会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 “王爷……”柳长青抬头,撞见风之夜眸中射来的两道寒光,身子剧震,到了嘴边的话,却不敢再说下去。 “你还有何事?”风之夜冷冷的话如同一大块冰块砸在柳长青的脸上,那冷厉的威严,仿佛柳长青再多说一句话就立时将他毙命于当场。 “王爷圣明!”柳长青见势不妙,磕头恭维。 “那就将他押下去,即刻重刑伺候。” 卫士领命,拖死猪一般将钟世川拖了下去。 紧接着,恭维声响彻大殿。风之夜不奈的大幅度摆手,用不高的优美声音将震耳的颂扬声压下去:“众位爱卿谁还有事要奏?” 群臣哑然。 “那就退朝。”迫不及待的掷下这句话,风之夜化作一条淡淡的影,一闪,不见了。留下破了胆的百官,面面相觑了一阵子才缓缓向殿外退,更有甚者连走路都不会了。 …… 喝几碗茶,风之沐、月连天和穆向楚闲聊几句,突然听穆向楚笑道:“昨天西域藩王送给微臣三名剑士,今日微臣特意将他们带了来,让他们见过万岁。” “好啊,正巧沐兄也在,传他们亲来。” “是。”穆向楚答应一声立即连拍三次手。 须臾,三名身穿白衣的剑士手拿寒光闪闪的长剑走了进来。这三人,个头一般高,留着相同的披肩长发,就连头发的长度也是一样。 见了三人,风之沐和月连天这两个稳如泰山的人都是微微一震。因为这三个面色红润的男子,相貌竟然一模一样,就连额头正中那一颗红痣大小形状也是一样。疑似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偶,月连天瞪大了眼睛,心里暗暗称奇。 三名白衣剑士同时跪下行礼,本来既然跪下的同时就该说话的,可三个人竟然都默默跪着。月连天更奇了,看向穆向楚。 拱手行个礼,穆相国笑道:“禀万岁,这三人乃是孪生兄弟,先天口不能言,却能听懂人言。” “哦?你们起来吧。”月连天抱着试探的意味说道。三个人果然同时站了起来,又整齐的如同一个人一样对月连天行一个礼,谢过。 “万岁,他们心灵相通,从小练剑,剑法之灵巧诡异,鬼神莫测。”穆相国接着说,眼睛的余光在风之沐润玉般的脸上悄悄划过——可知这三名剑士正是为你安排的? “好,快将剑法演练来,让我和沐兄一睹为快。” 几乎是月连天的话落下的同时,三条白影突然跃开三丈,三条身影上下飞舞起来。 三把剑忽隐忽现,那一方空气,似乎被冷森森的剑气斩成零碎的片段。 月连天不禁叫一声好。而风之沐润泽的眼中突然笼罩上一层寒霜,是被剑气所激还是预测到了将要降临的危险? 杀气,蓦地在剑尖纵横。三条白影忽的排成一条线,挺着三把剑飞速向前。 月连天吓得脸色苍白,惊呼:“护驾!”却没有人前来护驾。 穆向楚面有喜色,竟然还有心思喝茶。 风之沐瞳孔收紧,手中茶杯突然被捏碎,神情庄重,平日里暖如阳光般令人顿生亲近的人,此时冷峻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只是电光石闪的一瞬,剑尖冷然转向,同时刺向风之沐。 絮萦:沐哥命运会如何?祝福你吧,别辜负了我闺女满月。 第八十七章、千羽 殇(8) “然儿,任你如此聪颖,竟不知你早已在我心里。”温柔的情愫之光穿透渐渐黯淡的冰瞳,墨千羽声音动听。 这一刻,嫣然的眼泪止住,纯粹幸福而骄傲的笑着,轻轻握住墨千羽停留在她黑发中的手,玉颊旁的眼泪无声的滴落。 将火把凑近,嫣然再留恋的看看墨千羽的俊脸,随后,决绝的将火把扔在地上。 “砰。”的一下火把落地声过后,一切归于死寂。舍不得放开搂着墨千羽的手,只有将火把扔了才能腾出一只手来。然后,这只手毫不迟疑的摸向石壁上一块突起的石子,手指灵巧的将石子左转三圈,右转三圈,随即便听到铿然一声响,巨大的石块应声落下,清爽的风随之扑面而来。 深吸几口新鲜空气,墨千羽意识登时清醒,欣慰而释怀:“然儿,你竟然知道破阵石的位置。”本来报了必死之心,与相互爱慕的人死在一起也没有了遗憾,但,能一起活着、长相厮守岂不是更好?高兴之余,却有些不解,既然早知道机关所在,嫣然为什么会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当然是知道的。”嫣然的声音竟有些微弱。 只因太过激动,墨千羽没有察觉到嫣然声音的微微变化,一片漆黑中,他看不到,嫣然的脸已经没有了血色,只是微微一怔,墨千羽随即飒然一笑:“提这个做什么?然儿,你在这里等我,萧剑平应该跑的不远,我将他杀了便回来接你。从今往后,你我隐居世外,永不分开,永远也不再过问凡事。”大哥和二哥已经占领了星渺国,又有龙腾山庄的武林好手为后盾,只要时机成熟,统一天下只是时间问题。只这一瞬间,墨千羽已做了决定,等完成最后一项任务——除掉萧剑平这个后患,他就将龙腾山庄庄主的位子交给二哥,与嫣然隐居。 脑海中显现出与嫣然奏曲翩舞的画面,墨千羽尘封了多年的心突然荡起前所未有的幸福波纹。这世间,曾有无数自负貌美的女子见过墨千羽后便茶不思饭不想,这其中,不乏金枝玉叶、名门之后以及大家闺秀,对墨千羽表明心思哪怕甘愿委身留在墨千羽身边当侍女的女子也不再少数,然而,却都被墨千羽拒之于千里之外。偶然邂逅了嫣然,随即怦然心动,然后情投意合,这可是上天善意的安排? “你不要去……”嫣然猛的抓住墨千羽的手,声音无力而急促,生怕失去了所爱的人。 仿佛有无尽的冷气从地面冒出来,墨千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冷,仿似大难临头一样,墨千羽俊美的脸生平第一次扭曲,仿似一块万斤重的石块砸中头部,墨千羽的心停止了跳动:“然儿,你……你的手怎么这样冷?”美妙的声音在震颤,如同琴弦断掉后短暂的嗡叫声。 “千羽,然儿不能再陪你了,你会恨我吗?”力气被急剧的从体内抽离,嫣然竟然握不住墨千羽的手,双腿支撑不住,向下便倒。 好吧,今天收藏和推荐效果较好,今晚八点前加更一章。 第八十八章、千羽 殇(9) 墨千羽迅即将嫣然扶住,扶她缓缓坐下,左手自身后轻柔的将嫣然环抱住,右手抵在嫣然的后心,没命的将内力向嫣然的体内输送,没有余暇去回答嫣然的问题。 爱还唯恐不够,哪里来的恨? 得了墨千羽的真力,嫣然有了一口力气,欣慰的笑:“嫣然好想与你隐居山林,从此不再分开。可是,不行的,我怎么忍心看你死在我面前?” “然儿,你先不要说话,等我将你的毒逼了出来我们再慢慢说。”墨千羽轻柔的声音抖得厉害,像是裸身站在冰天雪地里一样,经历过了多少次九死一生的险境,可从未像此时这样惊慌无助过。嫣然中毒了,这毒很厉害,但耗尽了内力也要将它逼出来。 “千羽,不要白费力气了,没用的。我中的是‘深海鳕巫’的毒,爹爹说过,这毒,没得解的。”淡淡的说着,嫣然将冷冰冰的手搭在墨千羽抱在她胸前的左手手背上。 “深海鳕巫”!墨千羽的脑袋“嗡”的一声,如遭雷击。龙腾山庄中,曾有多少自负百毒不侵的用毒高手死在这种毒之下!身体猛的一阵剧震,墨千羽冷汗直出,声音惶惶:“定然有解药的,定然有解药的,然儿,你不要害怕,我带你访遍天下名医,你的毒,一定能解的。”他安慰嫣然不要害怕,自己却怕的要命。惶急的抱起嫣然的身子,匆忙向回走,手掌依旧抵在嫣然后心,将内力源源不断的向嫣然体内输送。 然而,墨千羽心神不宁之下,冷不丁的被脚下一具尸体绊倒在地,全力举起嫣然,墨千羽重重摔在地上,嫣然落入他怀中,再要抱起嫣然时,却听嫣然说:“不要再起来了,我只想安静的在你怀里。” “好,我听你的,你不要说话,不要分神,我为你逼毒。”墨千羽回答,强劲的内力在嫣然体内如同一把强劲的大手,疯狂而无助的抓来抓去,却什么也抓不到,那毒,太莫测了。 “你听我把话说完……我的全名其实是叫萧嫣然,你要追杀的人是我的父皇。”嫣然淡淡的笑道,此时,知道了心上人的心意,而且躺在他的怀里,即使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不再追杀你父亲,等你的毒解了,我们就浪迹天涯,世间的事,都不再管了。”两滴晶莹的眼泪从冰瞳中滚落在嫣然的上,墨千羽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我好想与你一起,哪怕漂泊一生、餐风饮露。只是,我恐怕不能再陪你了。这十杀阵建成时,爹爹曾带我来玩耍,他告诉我,这十杀阵是万不得已才会使用的机关,被困在十杀阵中的人必死无疑,就连那块破阵石上也是涂满了……涂满了剧毒的……而且……那破阵石只能……只能用手才能触动的。”嫣然的声音渐渐微弱,任凭墨千羽的内力如潮水一般涌入她的体内,她的手还是开始变冷。 更加感觉到冷的是墨千羽,无尽的感激与悲伤情绪涌上心头,只能仓皇无助的说:“然儿,你又是何苦?若是不能救你,我也不活了。”同生共死,总胜过人鬼殊途。 亲们,请点击下面的收藏到我的书架,并推荐,效果好的话明天还会加更哦。 第八十九章、千羽 殇(10) “千羽,你答应然儿,要好好……好好活着。”嫣然的笑突然有些凄楚,舍命救心爱的人,便是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虽然知道,失去了至爱的人,也许会生不如死。只为了能让心爱的人好好活着,却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这,是不是有些太自私、太残忍? “我答应你好好活着……咳咳……”极度悲伤之下,突然有一股内息岔路,冲入肺部。血涌入喉头,墨千羽却好像没有察觉到,只顾竭尽全力给嫣然输送着真气。这样一来,内伤却越来越重。 没有了挂怀,嫣然满意的笑:“那天,你问我出身,我不回答你,是怕……怕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就不……不肯亲近我了,你们要攻打我星渺国……而我却是星渺国的公主,你若是知道了……” “若早知如此,我又怎会舍得你?”墨千羽的强压着胸口剧烈的疼痛动情的说,声音有些异样,然而,感觉到嫣然的手不住的抖,那疼痛又变得浑然不觉。 “你这样对我,我好生欣喜,千羽,我好困……好困,要在你怀里睡一会,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活……”来不及说出最后一个字,声音已经断绝。 痛,歇斯底里。仿似千万根毒针狠狠的刺中心脏,腥浓的血伴着剧烈的咳嗽声喷溅出来,墨千羽的脑袋“嗡”的一声,忽然间感觉天塌地陷,无尽的黑暗中,找不到立身之处。 紧紧的将那玉人抱在怀里,滚热的真气毫无遗留的传进她的身体,然而,怎得怀里的人始终没有一丝温度。 是一场噩梦吗?如同发狂的野兽,墨千羽突然仰头嘶吼,悲恸绝望的吼声在地道中一遍一遍的回响着,地道被震得微微颤动,土屑簌簌洒下,逝去的人却不为所动。 “然儿,……然儿……”一次又一次的在耳边呼喊着嫣然,滚滚热泪爬满墨千羽清癯的脸。曾几度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了眼泪,原来,也可以泪如泉涌。 “睡吧,我守在你身边,等着你醒来。”嘶吼过后,墨千羽的嗓子已经干涩。缓缓抱着嫣然坐下,生怕惊动了怀里沉睡的人。血,不断的喷涌而出,墨千羽极度虚弱,脑海中一片空灵。等,等沉睡的人儿醒来,等,上苍垂怜令伊人回归。 泪,染上皮肤的温度,蒸干,然后在天赐的绝美脸孔上印上悲伤的刻痕。死寂中,黯淡的时光仿似停滞,每一个瞬间,都仿似一个漫长的隔世。墨千羽将恐惧与忧伤压抑在心底,反复劝慰自己,睡着的人总会醒来。 …… …… 如一支离弦的箭,风之沐蓦地化作一条颀长的影,在三道剑影之中穿梭。 不知是纵横的剑气还是风之沐身上散发出的凌然力道将价值连城的白玉茶桌震塌。穆向楚将因惊吓过度而目光呆滞的月尧国国君被扶到一旁,轻轻在他耳边低语:“万岁不必惊慌,这是臣给圣上刻意安排的好戏。” 第九十章、这层窗纸 好戏?若真的是场戏,可真是惊心动魄!然而,真切的感受到冷森森的逼人杀气,月连天可没有看戏的心态,只能故作镇定,装腔作势的点点头。 那名侍女,倚在墙角,早已经吓晕了过去。 游鱼一般在看似根本不可能容身的剑影罅隙中游走,躲过一次又一次的凶险杀招,风之沐渐渐感到吃力。这三名剑士的剑法真可谓密不透风,况且,此时自己没有武器,只能一味的闪避。而,三名剑士招招都是不留余地的杀招,有几次,剑刃紧紧贴着自己的衣衫而过,风之沐都能感到剑气灼烧皮肤的痛楚。 这三名剑士,心意相通,三人联合,三把剑就像千万把剑一般,变幻莫测,无处不在。招招紧逼,转眼间险恶的一百招就已过去,如此快频率的出剑,就是三块木头,也该累了。风之沐已有些疲惫,剑光却来得更快,突如其来的冷,袭遍风之沐全身,这样僵持下去,葬身剑下恐是在所难免,然而,就这般无谓的丢了性命,未免太不值了。 当危险上升到极致,风之沐的脑海中反而出奇的寂静,恍然觉得偶有一股清流流过心际,水晶般美而冷峻的眸中蓦地腾出一缕炙热的光,暖人心脾的笑,瞬间在天赐的脸上晕起一道温柔的弧度。或许,他们的剑法已经浑然天成、毫无破绽可寻,但,风之沐还是找到了剑法之外的破绽。 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步法灵巧轻便,但这样的步法,比起他们的剑术来却显得格格不入。这样的步法配上这样的剑术,就像绝色美女脸上巴掌大的淤青胎记,令人不禁惋惜。 那么!下盘,就是这三名剑士最致命的要害! 蓦地,风之沐如闪电般的一脚踢向左边一名剑士的膝盖,那人向一旁闪,明明看着避开了风之沐的一脚,却还是觉得膝盖剧痛。痛,却叫不出来,站不稳,阵法顿时乱了。趁着这一短暂的间隙,风之沐连连踢出五脚,每一脚都踢在一个人的膝盖上。 接下来的一幕就是三个人抱着膝盖在地上打滚,没有声音,但他们痛苦狰狞的表情却告诉月连天和穆向楚,他们很痛。 “臣有眼无珠,不知这三个妄人竟敢恣意妄为,臣本只安排他们演练剑术,却突生此变故,惊了圣驾,请万岁治臣之罪。”穆向楚跪倒在地,叩首。 “穆爱卿请起,此事不关你事,来人……将这三个不知死活之人拉出去斩首。”直到此时,月连天脸上才有了些血色,还没有完全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月连天的声音仍有些颤抖。不待穆向楚站起,已猝然转向风之沐。而,风之沐竟然稳而安静的站着,面带暖玉般的微笑,仿似方才的极度极度惊险之事他并未亲身经历,而只是一个心平气和的旁观者。心里微微一震,月连天脸上现出一个不自然的笑:“事出意外,风兄受惊了,还好风兄安然无恙,若不然,可要愧煞我了。” “此等意外之事,不提也罢。”风之夜飒然笑道,那笑容收尾时,内心深处却是十分明了:意外?若真的是意外,那三名剑士为什么如此训练有素的只攻击自己,这,是穆相国蓄谋已久的吧。若是不敌,方才恐怕就已不明不白的死了,而即使是逃过一劫,也泄露了武功深浅,胜了也是输了。要经过多久的谋划才能谋划出如此一举两得的事?又怎会是意外这么简单?然而,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层窗户纸还是不捅破的好,一旦双方翻了脸,虽然风之沐将月连天和穆相国挟持住足以以他们为质全身而退,但,如此一来,借粮的事就成了浮云流水。 穆向楚整整朝服,站起,见了风之沐泰然自若的神态,也是一震。这时,一行护卫脚步齐整的进了屋来,有人将三名剑士拖下去,有人开始收拾残碎的玉桌。 风之沐双目含笑,拱手说道:“这借粮之事,风兄意下如何?” “这……”月连天犹豫着将目光转向穆相国,见穆向楚面色沉重,双眼蓄满深意,明白他有话要单独说,于是皱眉摆手说:“朕今日心绪慌乱,困顿的很,我已派人在宫中为风兄安排了住所,此事待我休息些时日,改日再说如何?” “也好……”风之沐苦笑,所谓的改日,恐怕只是推脱罢了,然而国难当前,只要有一丝希望,风之沐便甘冒危险去等。 “来人,带风兄回去歇了。”月连天忙说。 须臾,一名太监和一名丫鬟进屋,给风之沐请安。风之沐发一会呆,郑重说道:“先王誓言,昔日恩情,请月兄思量。”说完,转身,跟随太监和丫鬟而去。 第九十一章、千羽 殇(11) 零星的火光骤然将无尽的漆黑点亮,放大的瞳孔承受不了一丝光线,墨千羽翡翠般的冰瞳仿似被灼热的烈火烧过,又是痛彻心扉的痛。 只顾挂怀怀里的人,剧痛,墨千羽却仿似不曾察觉。眼睛变成火焰的颜色,血液,仿似沸腾,心如刀绞——只因怀里的人始终未曾醒来。 火光渐进,十余人举着火把高兴的喊着“庄主”奔到了墨千羽面前,到了近处,却全部愣住。 眼前的墨千羽,衣衫沾满血迹,嘴中犹且不断向外溢血,更令人惊悚的是,他的眼睛竟然变成了火红色, 而他呆呆的抱着一具女子的尸身,周围是横七竖八的江湖男子尸体。 “庄主,放下她吧,她……她已经死了。”一名龙腾山庄的庄中人不忍心再看下去,壮着胆子打破沉寂。 一句关切的话,却如同一把利剑,无情的刺穿墨千羽的心。一口鲜血猛的喷出来,将墨千羽干枯的嘴唇染的更加鲜红,火,几欲从眼中喷出。体内的真气突然失去控制,一股劲的窜到头上,从墨千羽的头顶冲出,整齐的青丝被真气激荡的炸开,四处乱飘。 红的眼,红的唇,炸开的头发,怀中还抱着一个毫无声息的美人,此时的墨千羽,就像一个嗜血的妖孽。 众人退开,毛骨悚然。 墨千羽猛的狂吼一声,火把全部被吼声震灭,十余人全部被震晕过去。墨千羽在再次莅临的黑暗中疯狂的奔跑,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怀里的嫣然,是此时唯一的意识,无尽的悲伤,是此时唯一的情绪。 奔出地道,越出皇宫,越过古道,穿过河流,墨千羽不知道疲倦一般,在黑夜中暴走、狂奔。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墨千羽终于无力的停下。浑身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颓然倒下,用无力的双臂抱住嫣然冰冷的躯体。天昏地暗、意识渺茫,可是将死之人才有的感觉?那就死在一起吧。 突如其来的剧烈光线狠狠的撞击着墨千羽的眼睛,一道巨型闪电划破苍穹,紧接着就是一生震耳欲聋的巨响。雨,倾盆而下,来不及感受雨滴的温度,墨千羽已经昏倒。 醒来时,墨千羽的眼前竟是二哥关怀的脸,与意识一同苏醒的是愁绪。那,可是一个平素里连想也不敢想的噩梦? “三弟终于醒了。”墨千宗如释重负,深深叹一口气。 “然儿……咳咳……然儿呢?”墨千羽恍惚的问。 “三弟哀伤过度,内息岔路已伤及肺腑,须心平气和静养一阵。”眼中划过一抹怜惜与无奈,墨千宗关切的说。“二哥,然儿呢?”那只是一个梦,然儿还活着,还活着……墨千羽心里有个声音反复回荡。 再叹一口气,墨千宗锁眉,语调极力的舒缓:“天下爱怜三弟的女子何其多也?美胜过嫣然的女子多的是,才高过她的更是数不胜数,三弟何苦为了这样一个女子……” “然儿在哪里?”墨千羽冷冷打断墨千宗的话,眼中猝然划过一道火红的焰火。 亲们,觉得好看就收藏推荐吧,效果好的话,一定加更。 第九十二章、千羽 殇(12) “我已命人将她厚葬在了归途山,三弟,不宜再苦苦哀思……”墨千宗的话再次被打断,此次,打断他的话的是墨千羽剧烈的咳嗽声。 无心去理会那咳嗽,肺,就任由它在胸腔里炸开吧。墨千羽咳嗽着下床,推开试图阻拦的墨千宗,发足狂奔。 “别忘了,要死也要等父亲的遗愿完成了再死!”墨千宗一个箭步追上墨千羽,挡在他面前大声喊。 墨千羽伸手去推墨千宗,试图将他推开,然而,由于极度的虚弱,却无法将哥哥推动分毫,咳一口血,墨千羽无力的说:“让我去看看,我……不会死。” 墨千宗让开,目送墨千羽孱弱的身躯摇晃着远去:若不以此相激,他真的能寻死吧。只是,墨千宗却想不明白,对一个万般颜色都无动于衷的墨千羽,因何会对这样一个平平女子如此痴情。 …… 暴雨将岩石冲刷的亮如明镜,洪水在泥土中冲出的径流弯曲蔓延,如同一条条清晰的泪痕。 归途山,逝去的灵魂永久的安息之地。新土堆起的孤坟周围,是饱经岁月沧桑的枯草。 没有温度的风,肆意而无情的撕扯着坟前少年的一身纯白衣衫。心,伤到极处,竟然已感觉不到痛。清癯、俊美到令万物黯然失色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如何才能在这冰冷的脸上注入一分情绪?可满腔的思念,如何释怀? 麻木的肉体仿佛失去控制,墨千羽颓然坐在坟前,剧烈的咳嗽声带动整个躯体激烈的颤动。不刻意去将那咳嗽止住,任由它自来自去。墨千羽清冷的绝美眸中,忧伤浓到极点,化不开,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冻结了周围的一切。 一张凌然万物的绝世俊脸,此时,却似骤然苍老。默然拿出冰冷的玉笛,吹奏那曲《潇湘月》。伤,夹在笛声中,漫无边际的蔓延。草木仿似被哀乐所伤,黯然低垂。 嘴角溢出嫣红的血,墨千羽冷艳的眸中滴出两滴纯净的泪。好男儿,泪怎得也如此轻易?模糊中,仿似看到暮霭在坟头越积越浓,伴随着熟悉的旋律,暮霭渐渐成行,竟变幻成嫣然的模样。俏生生、羞怯怯的对墨千羽笑着,蝶一般的人儿扭动纤细的腰肢,翩然起舞。 当笛乐趋于尾声,熟悉的身影蓦地飘到墨千羽面前,那张美而素然的脸清晰的映入墨千羽眼中,水汪汪的眼睛,含着一汪秋水和几分羞怯。 “然儿……”美目含泪,墨千羽小心翼翼的伸手,轻轻去抚摸那张早已刻在心中的脸。然,触及的只是一片虚无。 “然儿,我陪你……”墨千羽喃喃自语,既然不能与之共死,那活在拥有嫣然的梦里——也好。 在孤坟前一守二十二日,笛声与酒为伴,墨千羽的内伤越来越重。 春末,嫣然的坟前开满火红的花,红,如同墨千羽发狂时眼睛的颜色。从那以后,每月的十五月圆之日,龙腾山庄中所有人都要撤到山下,十六清晨才能再回到山上。因为,每月十五,墨千羽都会发狂,失去理智、失去意识,如嗜血的魔鬼,见人就杀。而半夜时分,疯狂的嘶叫和悲恸的吼声过后,悠扬而凄美的笛声总会乘着月色响起,人们叫不出那曲子的名字,却都潸然泪下。 第九十三章、惊艳的美梦 夜,皇宫,清风徐徐。 装饰韵雅,香气缭绕的厢房中,青丝飘逸、俊眉如画的妖艳男子优雅的端着一尘不染的瓷碗,不是在喝茶,茶碗中本就没有茶,那双美艳的蓝瞳在茶碗上独具匠心的雕刻上来回瞟。那双精致的瞳中倒映着青花瓷碗,就像一颗极其璀璨泛光的宝石。随意的着一件淡雅白袍,却有神仙般飘逸不凡的效果,浓密的眉如蒲扇一般扇动一下,刀削般性感的嘴唇微微一瞥,男子慵懒的说:“进来吧。” 木门应声而开,一身牡丹红衣的妙龄女子大方优雅的端着雕凤陶碗踩着轻巧的步子走入房中。只见这女子,月牙眉毛画的漆黑,琼玉鼻子厚粉装饰,樱桃小口浓抹胭脂,浓而精制的睫毛下藏着一双含水双目。高而华贵的发髻,轻松垂下的淡黄鬓角。 竟然是皇后林乐兮。 有些惊讶的将茶碗放下,风之夜本来懒洋洋斜卧在竹椅中的身躯倏然站起,嘴角画出一道不自然的弧度,躬身、毫无恭敬之意的行礼:“参见皇后。”本以为是个送饭的婢女,她怎么来了? “王爷不必客气,王爷近日代圣上代行朝政,想是累得坏了,哀家亲自熬了这莲子羹给王爷补补身子。”伴着妩媚动听、令人麻皮酥骨的声音,林乐兮扭动着丰韵的腰肢走到桌前,轻轻将莲子羹放在桌上。轻抬眸,去看风之夜,当那随意却极尽翩然洒脱的身影映入眼中,林乐兮的心隐隐一阵自己也摸不透的颤动。 深爱着风之沐,但多少次了,每一次见到风之沐这个弟弟,心底总会浮起莫名的悸动。这个与风之沐全然不同的不羁男子,乖戾而有着令她无法逃脱的魅惑。自从风之夜进入皇宫,就有想来看看他的冲动,然而,林乐兮一次又一次的将那种冲动压抑下去,反复提醒自己,自己真心爱的人是风之沐,然而,今夜,终于无法克制自己,那,只看一眼就走——也无妨。 “哦?万岁离开之前也是日夜操劳,难道皇后每天都为皇兄熬羹的吗?”风之夜不冷不热的掷出这句话,不看林乐兮,窃喜,她,表情一定十分尴尬。 “王爷真是聪慧过人,轻易就能猜到妾身每天都亲自为万岁熬羹。”林乐兮微笑着回答。如果不是这样懂得体贴,怎么能得那个万人敬仰之人的百般宠溺? 风之夜微微一怔,讥讽不成,有些不悦,轻而易举的将不悦藏在眼底,风之夜忽然扭头,一双靓丽的眸中似有一道炫目的光射向林乐兮。 恍神间与风之夜对视,林乐兮的芳心激烈跳动起来,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顾欣赏那似水的蓝眸、高挺的鼻梁、如雪的肌肤和刀刻般的棱角。 魅惑的笑,僵在脸上,就这样呆望着,林乐兮双眼放出少女动情时才有的柔和之光。 然而,蓦地感觉到那双眸子中传来的比冰还要冷的温度,林乐兮陡然惊醒,打一个冷颤,这感觉,仿佛从一个惊艳的梦中突然被冷水浇醒。 第九十四章、你敢打本王后! “王后怎么了?”风之夜邪魅的笑。明明精准的捕捉到林乐兮眼中那温柔的情愫,还是不怀好意的问。沧澜国乃至这天下,曾向自己投来这种眼光的女子何其多也!只是,万没料到,这母仪天下的皇后竟也不能脱俗。 能对自己不动情的女子,恐怕早已绝迹!风之夜乐滋滋的想,然而,这个念头还没有完全在脑海中闪过,蓦地竟似看到一双冷漠而无情的眼睛正恨恨的瞪着自己。 一瞬间,仿佛由温泉跌入冰窖,风之夜心中苦笑:还有一个人,穆烟——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林乐兮慌忙掩饰:“哀家身体突然有些不适,所以失神。”故意蹙眉,以表明自己真的是身体不舒服。然而,林乐兮白皙的面颊上因被识穿的羞涩而涌起的潮红却将她出卖。 这如何能逃得过那妖孽明亮的眼眸,嘴角一撇,勾起嘲讽而玩味的弧度,有意轻轻咳嗽一声,风之夜蓦地扬起巴掌,转瞬间,玉一般的手掌已划着精妙的弧度,结结实实的落在林乐兮的俏脸上。 伴着“啪”的一声脆响,仿似有无数的脂粉在林乐兮震颤扭曲的脸上簌簌落下。 “啊……你……你敢打本王后!”痛,不仅在脸上,而且在心里。林乐兮捂住火辣辣的脸,眼中的泪几乎要滴出来。自从当了皇后,即使是皇帝风之沐也没有打过她,这王爷,真是太放肆了。 “王后实在是冤枉本王了。”风之夜饶有兴味的笑笑,手指随意的拨弄着面颊前那缕潇洒的鬓角。 “我……我怎么冤枉你了?”只看到风之夜那勾人魂魄的笑,林乐兮心中的怒气就平平消了三分。冤枉本王了!这妖孽说话怎么就如此的不羁,在堂堂一国之后面前还敢以“本王”自居。难道他对皇帝也是如此说话的? 风之夜悠然翻开手掌,一本正经的说:“皇后千岁请看。” 林乐兮向风之夜掌心看去,不知何时,那妖孽的掌心竟然多了一只死蚊子。深秋时分,不乏蚊子,但房中点着上好的驱蚊香,蚊子唯恐避之不及,却不知风之夜在哪里弄了只蚊子来。 林乐兮失神间,只听风之夜接着正色说:“本王见一只蚊子要叮咬皇后,所以顺手一把将它打死,也免得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咬了皇后的脸。” “那哀家还要谢过王爷了?”气愤还夹着些异样的心跳感觉,林乐兮没好气的说。明知道风之夜在嘲弄自己,却也没有办法,对这妖孽,是爱是恨,林乐兮已说不清自己的感觉。 风之夜“宽容”又充满魅惑的笑:“本王爷怎么受得起皇后的道谢?”他一口一个“本王爷”,正是为了撩动林乐兮内心的痛恨。然而,怎么知道,他这样一个至美的男子,天底下又有哪个女子能做到真正的去恨他。 “我先退下了。”想要决绝的转身离开,然而,林乐兮却不自觉的抬美眸盈盈的看风之夜一眼,这才转身,跨出门外。 “慢着!”和弦越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乐兮立时停步,心急剧跳动:他还有什么事? 第九十五章、高傲的丫鬟 “劳烦皇后千岁顺手将门关上。”再度抛出的淡淡声音令得林乐兮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意。 将怒意全部发泄在门上,林乐兮狠狠摔门而去。 风之夜蓝眸中含着笑意,顺势卧倒在竹椅上。看着桌上那碗热气腾腾的粥,眼神时明时暗:身为皇后,便应该忠于皇兄,即便自己魅力再大,也不该有所心动,那一巴掌,便当是给她的一个小小教训。而,当世间花朵都甘愿为之凋零,却惟独一株孤傲而冷艳,远远的躲着自己,更加难以释怀的是,此时,想起那曾经炽烈的爱着自己的人渐渐远离,风之夜的心中竟然隐隐作痛。 …… 繁花点缀、假山环绕的绿茵草地上,穆烟和梅儿并肩行走。在幽园居中闭门不出已有许多日了,今天秋高气爽,出来透透气也好。 今天的穆烟,穿一件素白衣衫,随便盘个简单的发髻,穿黑色修边裤、绣花鞋。若只看着装,她简直就是一个低三下四的奴婢,而那张素白娇美的脸完全不是一个下人所能拥有的。 似是早就知道了这个凶神恶煞般的穆王妃会经过后花园,所以,奴婢家丁们早早的躲开了。宁静,正是穆烟所喜欢的气氛。 “打死你!”突然而来的尖利骂声不知趣的扰乱了这份宁静。 穆烟微微锁眉,循声望去:“梅儿,我们过去看看。”声音来自一座高大的假山后,视线被遮挡。不是穆烟爱管闲事,因为伴着叫骂声还有一阵令她揪心的哭喊声。那呼喊声有些嘶哑,有些苍老,也有些熟悉。 “小姐,王府中每天都会有下人争吵,小姐不要管这种……”梅儿说了一半,就不再说下去,因为穆烟根本就没有听,早掉头向假山后走去了。 转过假山,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胖丫鬟拿着半截扫帚狠狠抽打一名有些年纪的妇人的情景。 那丫鬟,大鼻子小眼睛,焦黄的脸上赘肉横生,头戴一大朵嫣红的花,边打边骂。只看这人相貌,穆烟就知道她是个凶婆娘,听了她尖利刺耳的骂声,更增三分厌恶。 而那妇人,头发蓬松、衣衫破旧,脸色苍白却干净,正是穆烟初入幽园居时碰上的那个打扫院落的老仆。扫帚抽在身上应该很痛,她蜷缩在地上,每当身上被击打一下,便呼喊一声。蓦地,妇人停止了喊叫,一双无神的眼睛有些失神的盯着从假山后转出的穆烟,似乎忘了痛。 “住手!”穆烟厉喝一声。 丫鬟方才打人打的专注,听到声音才发觉有人来了,抬头看见穆烟,一怔,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吆,原来是王妃大驾,奴婢给王妃请安了。”丫鬟手拿扫帚,微微弓弓身子,就算是行礼了。那语气中不但没有一分客气反而有些高傲。 “红儿,你不给王妃请安难道还要王妃给你请安吗?”梅儿一脸不悦,兰偌闵的丫鬟难道都是这样目中无人吗?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好戏还在后头 千羽 殇的章节已经连载完毕,那段过往,对墨千羽可谓是致命的打击,这个风华绝代的少年能否走出阴影,那随时都可能使他致命的重疾能否会康复?相信,这都是亲们想知道的。 风之沐此去月尧国是福是祸?而与满月会不会再次遇见?会!絮萦明确的答复亲爱的读者朋友们,而且很出其不意。 风之夜将要回夜王府了,那兰偌闵挖空心思设下的陷阱也该起作用了,还记得那支白玉钗吗?这与她的陷阱又有什么关系?聪明的亲亲们可能已经猜到了个大概。这将是风之夜、穆烟和兰偌闵三人之间一次剧烈的感情碰撞。而结果,真的会令亲亲们大吃一惊。 然后该说一下那十五日之约,这应该也是许多读者朋友期待的事。絮萦也是善解人意的,所以会在不久之后让他们重逢,而且在重逢之前,墨千羽还会去夜王府“探望”穆烟一次,那次约会,将是整个故事的重大转折点,我也很期待,只想迅速将那次遇见写的优美而震撼。 再之后,就是一次各国精英齐聚一堂的盛会。 墨千羽、穆烟、穆满月、兰偌闵、林乐兮、墨千宗、风之夜、风之沐、穆向楚、穆满俊等等一系列人物都会出现在同一地点,而且做同样的事。这将是整个故事的制高点,同样也是一个重大的转折,而且此次盛会的结局,会令亲亲们大惊失色! 然后……说一下那些疑问。幽园居的鬼是怎么回事?还有之后会出现的墨千羽的身世问题?夜王府乃至王宫中的内线究竟是谁?墨千羽接近穆烟究竟为了什么?最终穆烟将何去何从? 好了,不能再说了,再说结局都露出来了。 絮萦承诺亲亲们,下周一开始大爆发。 周一更新两万,之后每天至少更新八千,够不过快呢?以上的内容和悬而未解的疑问很快就会揭晓。 真诚的感谢各位亲亲许多日来的支持。还希望大大们继续支持,再次谢过喽。 上架感言:今天爆发两万 哇咔咔,《墨瞳戏妃》终于上架了,首先要感谢亲们这些天以来的热烈支持,没有你们的票票和推荐,《墨瞳戏妃》不会有这么好的成绩。当然,也要感谢小说阅读网的编辑双修阁主和青岚夜,对于絮萦的指导和推荐。 关于入v以后的更新问题,絮萦保证,一天最少四更,保证每次更新2000字,如果有特殊情况,絮萦会提前和大家说明的。关于入v以后的价格问题,絮萦定的是4个阅读币1000字,其实也不贵,其实大家少吃一点零食就可以看完这本书了,下面是充值的方法。 首先是网上银行,比较便宜,其实办银行卡的时候开通一下就好了,经常看书的读者们使用最好,步骤是:登陆小说阅读网——支付中心——我要充值——网上银行 ——填写充值数额(起充30元,1:100)——下一步——确认——选择开通网上银行的银行——进行网上银行支付操作 其次是支付宝和财付通,只要在拍拍和淘宝上买过东东的朋友相信都会使用,需要说明的是,小说阅读网的支付宝业务是即时到帐业务,需要大家先付钱才能获得阅读币的。如果实在觉得网上交易不安全呢,也可以到银行汇款,汇款之后登记就好了,一般几个小时之内就有阅读币的。 以上四种方式虽然麻烦,但是比较实惠,都是1元购买100个阅读币的,建议经常在小说阅读网上看书的亲们这样充值。絮萦也是为大家着想,这样算来,比亲们买一本书便宜多了。 手机充值卡(注意:不是手机话费充值哟),只要买中国移动神州行充值卡(序列号17位)或者联通全国通用充值卡(序列号15位)就行了,之后选择手机充值卡(1)或者手机充值卡(2)充值就行了,一般在移动或者联通的营业厅就可以买到卡的。这种方式是1元买85个阅读币,也不算太贵。 骏网一卡通(卡号、密码都是16位)和游戏点卡,一般网吧都能买到的,也算比较方便的,骏网一卡通和游戏卡都是1元80个阅读币,还算比较合适吧。 另外提醒一下大家,无论那种卡最好把卡里的钱全都充到小说阅读网上,因为如果不一次充完剩下的钱也不能继续在其他地方使用的(尤其是手机充值卡),而且如果选择错了相应的面额(比如买了50元的手机充值卡,充值30元,在输入序列号和密码旁边选择了手机充值卡面值30元)一张卡也就作废了,剩下的钱也就不能用了,所以大家最好是充值多少钱就买多少钱的充值卡,这样比较安全也不会给亲们带来什么麻烦。 如果大家实在不想出门,固定电话和手机也可以充值的,固定电话充值要这样做:登陆小说阅读网——我要充值——电话充值——在网页下方找到中国地图——点击所在省份——得到应当拨打的声讯电话——拨打电话——获得v币号码和密码——用纸和笔记录v币号码和密码——选择v币数额(起充5元,1:50)——下一步——确认————输入网页上方v币号码、v币密码——确定 最方便的充值方式要属以下这种,手机短信充值,发一个短信就行:登陆小说阅读网——支付中心——我要充值——手机短信充值——填写手机号码——下一步——确认——确认支付——收到短信——回复短信——收到扣费短信——购买完成(必须为30元,1:40) 如果大家对充值还有疑问,可以直接点击支付中心找在线客服(8:00~21:30),如果实在找不到也可以去交流中心看一下类似问题的解决方法,小说阅读网的客服会耐心为大家解答问题的。 有的读者可能要说了,我去其他网站看免费的还不用这么麻烦的充值呢,其实絮萦也理解,尤其是一些学生用户,也确实拿不出这些费用,但是在这里我要好心地提醒大家一下,大家觉得那些人真的那么好心让大家看免费的么?其实有很多读者私下和絮萦说,当时因为不小心去了这些网站,电脑中了木马,有的甚至不得不重新安装系统,更惨痛的是,这些可恶的病毒、木马可能会把亲们的各种帐号,像是qq号码(尤其是买了红钻、黄钻的亲们千万要小心!)、游戏账号,甚至是亲们的银行卡卡号和密码都盗走。相比之下,小说阅读网只是收大家几元钱而已,在这里愉快地阅读絮萦的作品,没有病毒,没有木马,更没有讨厌的广告弹窗,而且速度快,更新也及时,也没有絮萦刚刚所说的这些烦恼,何乐而不为呢?其实想想,学生朋友们少买几个红钻,少吃一点冷饮就可以了,何必为了省这几元钱而弄得自己的电脑大修呢?想想絮萦这样不分昼夜,辛苦地为亲们更新,不过是拿一点点补贴家用的钱而已,而大家却增加了一份好心情,所以还请大家支持一下絮萦吧,再次谢谢我亲爱的亲们。 今天更新两万字。 第九十六章、认输 “红儿怎么担当得起?”红儿不屑的翻一个白眼,低头看蜷缩在地上的妇人一眼,将扫帚一挥:“王妃是要管我家主子的家务事吗?” “为什么要打她?”穆烟只是淡淡的问。懒得理会这无知的丫鬟,如果自己跟这样的人置气,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与她一样的无知? 红儿撇嘴:“这个下人到厨房偷吃我主子的东西被我抓住,按照主子定的规矩,该重重的打。”言语中颇有些洋洋得意。 “若不是饥饿难耐,谁会去偷东西吃?放了她。”淡漠的语气中有着坚定的命令意味。穆烟虽然不知红儿口中的“主子”是谁,但听她一口一个叫的亲切,心里倏然生出一股不屑的嘲弄:谁家的狗如此忠实! 妇人抬头,苍白的脸上隐约有奇怪的表情,无神的眼中仿似有一丝意外一闪而逝。 “这可不是王妃说放就放的,要不然岂不是坏了我家主子的规矩?”红儿用阴阳怪气的口吻说。狭长的眼中在说话间冲出一股凌厉的不屑,仿似在嘲讽:一个空有其名、不得宠的王妃,还真把自己当王妃了? “王妃的话,你敢不听吗?”梅儿气的脸都红了,跨上前一步,有一阵强烈的动手打这个没有规矩的丫鬟的冲动,然而,她瘦小的身躯在那水桶一般粗大的躯体面前一站,登时相形见绌。 小眼一瞪,肥胖的脸上两道赘肉随之颤动,红儿吼:“怎么?想动手吗?”那架势,仿佛梅儿就像一只弱不禁风的小鸡,她只要一把就能将她提起来。 “她犯了王妃立下的规矩,活活打死也是活该。”红儿见梅儿胆怯,气势更凶,挥起扫帚就朝那妇人打下去。 然,粗壮的手臂竟猛的被一只纤细的手挡住,红儿诧异的看着面前的穆烟,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弱不禁风的王妃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惊诧间,扫帚已被穆烟夺了过去。 “啪”、“啪” 、“啪”接连三声响,红儿的身上挨了重重三下。 红儿怒气冲天,哇哇大叫,蓦地,透过假山上一块奇石中间的空洞看见一紫一红两条熟悉的身影。于是,“砰”的一屁股蹲在地上,杀猪一般哭嚎起来:“奴婢冤枉啊,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红儿蹲下的那一刻,穆烟明显的感觉到脚下的土地震了一下。轻轻叹一口气,将扫帚扔在地上,穆烟不耐的说:“梅儿扶起了这位老夫人,我们回幽园居。”宁愿在幽园居听鬼叫也不想听这种恶心做作的嚎哭声。 “打了人就走,没有天理啊……我的老天爷,你开开眼吧。”红儿将嗓门提高到极致,疯叫起来。 穆烟的耳朵被震的隐隐作痛,一阵剧烈的恶心在胃中翻涌,不由得微微皱眉,真想拿块抹布将那张可恶的嘴堵上。 “是谁欺负我家红儿了?”婉转的声音还没有落下,一身紫色华服的兰偌闵已经和冬菊绕过假山,走到了近前。 这女人,为何如何躲也躲不掉?漠然看一眼走向前来的端庄美人,穆烟的不起波澜的脸上保持着往常般的平静。 “咦?这不是穆王妃吗?怎么有雅兴到我的后花园来赏花了?妹妹我真是有幸的很啊。”兰偌闵的笑如醉人秋风。 或是怕打扰了主子说话,红儿的哭声竟然止住。 兰偌闵灿如桃花的笑,妩媚亲切,可这笑容背后又藏着怎样的深意?这女人,到底有多少的心机、多深的城府?穆烟想着,回一个淡淡的笑,语气平平:“出来吹吹风。” 如果兰偌闵一上来便出言讥讽,穆烟反倒觉得自然,但,这样和气、平常甚至有些亲近的会晤,却令穆烟觉得很是不自在。 “王妃是被鬼吓得怕了,在幽园居里待不住了吧。”冬菊不失时机的插言。故意的做出一副斜睨的样子给穆烟看,然而,眼一斜的工夫,正看见身侧被梅儿扶起来的那妇人。那一蓬乱发下一张白如纸的脸和那死鱼般的眼神令她心里顿时泛起一股冷意。 梅儿对冬菊怒目而视,刚要斥责,兰偌闵已抢在前面:“冬菊怎么对王妃说话呢?快给穆王妃赔罪。” “是!”冬菊不悦的翻着白眼珠,冷冰冰的从嘴角挤出几个字:“给王妃赔罪了。”说完,乖乖的缩在一旁不说话了,猜不透兰偌闵要搞什么鬼,还是别掺和的好。 梅儿不习惯的愣住,穆烟心底陡然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所谓笑里藏刀,可是这兰偌闵心里到底藏了一把怎样的刀?她表面上越是平和,那把刀就注定了越是锋利。 兰偌闵往常一般的嫣然一笑:“红儿,怎么得罪我穆姐姐了?” “回王妃,这个下人偷吃东西被奴婢抓住,奴婢正要教训她,谁知道穆王妃半路里杀出来。奴婢刚说这是你定的规矩,穆王妃就不知哪里来的气,夺过扫帚就狠打红儿。红儿不敢还手,只能由着穆王妃打,呜呜呜……只怕……只怕王妃再晚来一会奴婢就要被穆王妃打死了。”红儿声泪俱下。 “你一个奴婢,穆王妃自然是说打就打,你还委屈什么?快去干你的活去,以后千万不能得罪穆王妃。”兰偌闵柔中带刚的训斥。 红儿狼狈的爬起来,难以置信的离开,心里的疑团怎么想也解不开:兰王妃今天是怎么了?按照她以往的脾气,这可是奚落那个空有其名的失宠妃子的绝好时机。这人,怎么会说变就变了? “穆王妃自然说打就打”、“以后千万不能得罪穆王妃”这可是明摆着在变相说自己凶恶呢,兰偌闵果然是死性不改。穆烟的嘴角划过一丝淡淡的嘲讽,语气如一湾清水:“兰妹妹真是通情达理,难怪风之夜对你爱的死去活来。” 兰偌闵万分不解,为什么眼前这个不得宠的女人会说这种往常如何也不会说的话,她应该想尽千方百计与自己争宠的,今天却亲口承认王爷对自己爱的死去活来!是明知道王爷的心全副在自己这里而彻底认输了吗?兰偌闵的嘴角不由荡开一个幸福而得意的笑。 第九十七章、避瘟神? “王爷对我家王妃的爱深入骨髓,莫说我家小姐的无数优点,就连那些小小的缺点,王爷也是宠溺的很呢。可不是穆王妃说的那么简单。”冬菊抓住时机恭维。 这次,兰偌闵没有责备冬菊,心里反而涌起了无尽的暖意。自从王爷离开王府,兰偌闵每时每刻都在期盼着他的归来。 “那姐姐就祝福兰妹妹了。”这祝福可是发自内心:若不是对风之夜无尽的爱恋,兰偌闵又怎么会这样挖空心思甚至神经兮兮的挤兑自己?既然是两情相悦,那就祝福你们白头偕老吧。穆烟想着,莞尔笑道:“我们回幽园居了,兰妹妹请便。” “穆姐姐请便。”兰偌闵嫣然笑着,眼底深处分明有一丝莫测的光闪过。 回到幽园居,穆烟命梅儿给那老妇人做了几样小菜。妇人狼吞虎咽的吃下。 “老人家,幽园居中有的是空房子,你老而无依,就住在幽园居中吧,以后不必再去厨房偷吃东西了。”穆烟看着妇人的吃相,同情溢于言表。 “这……”妇人猛然抬头,昏暗的眼中突然放出的几寸光芒犹如耀眼的流星毫无预兆的划过寂寞的夜空。 “我家小姐心好,你就在这里住下来吧,以后我做饭时多做一份给你就是了。”梅儿也笑。 “也好。”妇人犹豫片刻,用颇有些沙哑的声音回答。 “那小姐先陪她一会,梅儿去给她收拾间房间。” “恩,去吧。”穆烟点头。幽园居地方不小,但由于有夜间闹鬼的传闻,白日里还能见着寥寥几人打扫院落,到了夜间,就只剩了梅儿和穆烟二人。风之夜对穆烟漠不关心,并没有特意给她安排丫鬟。陪侍穆烟的丫鬟只有梅儿一人,而且这丫鬟还是在穆府中陪嫁过来的。 梅儿收拾出一间房间,自此,那老夫人便在幽园居中住下。穆烟曾询问过她的名字,家在哪里,那妇人总是支支吾吾,混沌的眼中偶尔投射出几寸悲戚的光,似是想起了永远也不想再提的往事。 妇人很少说话,梅儿给她送了饭去她也只是轻轻哼唧一声,大部分时间闷在房中,偶尔出来漫无目的的游荡,穆烟知她定然是受过打击,便毫不在意。 但说来也怪,自从老妇人住进幽园居后,那“鬼”竟然一连几天没有出现,梅儿欢喜,私下里还以为是无意间请了一个避瘟神进来。 一串串灿烂的宫灯将月尧国的皇宫照的亮如白昼。 金碧辉煌的殿中,只有穆向楚和月连天两人。 虽然只有两个人,穆向楚说话前还是不忘极尽恭敬的行礼:“臣行事仓促,不能事先奏明圣上,请万岁恕臣之罪。” “相国忠君爱国之名谁人不知?就是天大的罪,也该免了,虽然今日安排人刺杀风之沐有些出乎朕的预料,但爱卿既然如此安排,自然是有深意的。”月连天大眼滴溜溜一转,在佳木打造的摇椅上坐下。这个相国,平日里应当禀明的事务,无论巨细向来都是一一奏明,从不擅作主张,今日他突然破例,恐怕是关系重大。然而,若不是风之沐武功高强,稍有闪失死在了那三个人剑下,这可难向月尧国交代的很。 “万岁,风之沐武功之高,非常人能及,我们应趁此时机,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穆向楚单掌立起,做一个一刀斩下的动作。 “哦?我们与沧澜国多年通好,这般杀了他,恐怕不妥。” “万岁,沧澜国今年缺粮,据臣所知,沧澜国已是饿殍遍地,国力衰弱,正是一举将其灭掉的绝好时机。此次风之沐前来借粮,更是自己送上门来,我们只要趁此时机将他和随从他前来的侍卫全部杀了,严守消息,随即下令三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沧澜国。等两军交战之时再将风之沐已死的消息散布出去,到那时,敌军得此消息定然军心大乱,攻下沧澜国,是必然之势。”穆向楚越说越是慷慨。 月连天静静的听着,时而蹙眉,时而疏朗。 “这……”月连天犹豫不定,事成则雄霸天下,事不成则陷于战乱,还不如安于现状的好。 “万岁,我月尧国有精兵八十万,沧澜国只有兵力五十万,我军已是胜出许多。况且我军饱食,他们饥饿,我军势盛,他们心慌,两军对垒,如同利剑对朽木,我军取胜,轻而易举。”穆向楚再行劝道。 “这倒也是,只是……我们以不仁之举攻下沧澜国,何以安民心、定天下?况且爱卿的爱女还在夜王府中。” “万岁不必担忧,只要攻下沧澜国,我们便开粮仓,赈济饥民,再降诏书,布告天下,说万岁怜悯无数饥民迫于无奈才攻下沧澜国,以便于开粮仓,救天下。人民只要不忍饥挨饿了,就会归顺了。至于令女……她身在夜王府,我们以保全夜王府和风之夜的性命为条件交换,风之夜应该会答应的。”穆向楚说的中气十足,内心却也有些惶然。那个脾气古怪的女婿,真的会答应那条件吗?这可是关系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的性命,以此为赌注,心,怎会平静? “也好。在皇宫中将风之沐杀了,朕总觉得有些不妥。” “臣有一计,能除掉风之沐,而且不会令万岁留下不仁的话柄。”穆向楚俯在月连天耳边,低语一阵。 月连天点头:“此计妙极,只是爱卿却担了个不忠的罪名。” 穆向楚拜伏在地:“臣万死不辞。” 次日用过早膳,就有人来到风之沐的住所传讯说月连天邀请他外出游玩。 风之沐和太监楚萧跟随传讯之人去见了月连天,早有人备好了豪华马车。风之沐与月连天寒暄几句,上了马车出宫去了。 “满月妹妹,满月妹妹,快起来了。”面貌清隽的少年在院外激动的喊。这少年,身着上等绸缎制成的青花长袍,为原本清秀的面部更增几分俊雅。 第九十八章、公子上门 丫鬟打开院门,见了少年并不感到意外,却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穆公子怎么来了?” “我就不能来吗?”穆清雨随口应付一句,看也不看那丫鬟,径直走进院子。 “不是,不是,奴婢的意思是,公子起的倒早。”丫鬟忙不迭解释,这公子可惹不起。 “满月妹妹起来了吗?”穆清雨有些不耐的问。 “小姐昨夜睡得晚,恐是还没有睡醒。” “大清早的,吵什么吵?”一间厢房精致华丽的木门突然打开,穆满月披头散发的跨出门来。睡眼惺忪,还不能完全适应清晨的光线,所以眼睛微微眯着。起的仓促,所以素白长纱很是随意的披在身上。没有化妆,所以美的自然。 穆清雨眼前一亮,态度立时变得亲切,笑:“满月妹妹,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说着,几步走到满月面前,本想做个翩翩君子的姿态,可怎么也管不住那双一遍又一遍在满月身上不住留恋的眸子。 “什么好消息?快说。”满月有些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月眉一挑,水汪汪的眼睛放大一倍。如果不是有好消息,这个家伙大清早扰了自己的美梦,恐怕少不了被一顿数落。 穆清雨侧头,恶狠狠的瞪站在一旁的小丫鬟一眼,将那丫鬟吓退,才神秘兮兮的说:“那个沧澜国的皇帝风之沐今天要来穆府了。” “啊?他来穆府做什么?” “做什么我不太清楚,但他今天是一定会来的。而且,万岁也会一同前来。” “他来又有什么了不起的?”穆满月撅起小嘴,似有些不悦。那个月连天,也就是自己的大姐夫,肥头大耳、胆小怕事,别人都敬他三分,满月对他却有些讨厌。 “这话可不能乱说……”穆清雨有些惊恐的左张右望,随即正色:“对皇帝不敬,可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难道不喜欢他就要被杀头?你怕他,我可不怕!你这人,胆子还没鸟蛋大,真是无趣!哼!懒得理你。”满月小嘴撅的更高,转身就往屋里走。 穆清雨也不阻拦,只是夸张的叹息:“唉!那今天的好戏恐怕只能我一个人看了。无趣,无趣的很!”说罢,也转身,匆匆迈出一大步,那架势,仿佛要去看一场千载难逢的好戏。 “站住!”穆满月突然转身,俏丽的脸上摆上一个灿烂的笑。 穆清雨应声止步,不回头,心中暗喜,语气却平平:“满月妹妹还有事吗?”她,爱凑热闹的性子果真从未改过。“清雨哥哥,有什么好戏啊?快说给妹妹我听听。”穆满月笑若桃花,声甘若蠡。 听了那柔美的声音,穆清雨的心已痒的要死,转身,见了那天仙般的笑姿,连魂儿都没了。 “自古宴无好宴,此次,伯父在相府中安排了天罗地网,风之沐来了就别想再回去。”穆满俊呆呆的看着满月,只顾痴痴的看,那些话自作主张,不经过大脑的过滤就直接从口中蹦了出来。 “我爹爹真的要这样做吗?不答应借粮已经算是不守承诺了,怎么还能这样以怨报德、不仁不义?”穆满月深蹙眉。 “这是国家之事,你一个姑娘家是不会懂得的。满月妹妹,咱们去一瞧热闹吧。” “什么时候了,还瞧热闹?”满月对穆清雨怒目而视。 “这……满月妹妹,你不要生气,有话好好说嘛?”本想讨得伊人欢心,不想又弄巧成拙、适得其反,穆清雨内心焦灼:她的心思,怎么我如何煞费苦心也是捉摸不透? “你方才说我爹爹布下了天罗地网?是什么天罗地网?”穆满月紧接着问。穆清雨的父亲穆天也是朝中大员,穆清雨上有九个姐姐、下有两个妹妹,是穆天唯一的儿子,穆天一家,上至穆天,下至家丁奴仆,对穆清雨骄纵疼爱可谓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而穆清雨为了讨好穆满月,便享尽千方百计的从父亲那里询问消息,只要穆天知道的,他都能打听到。 昨夜,穆向楚离开皇宫后立即赶赴穆天家,同他商量今日设计算计风之沐的事,穆清雨自然而然的知道了这事,所以大清早起来就来找满月邀功请赏。 那计划可是事关重大的机密!穆天曾反复叮嘱穆清雨不得同任何人说,所以穆清雨犹豫。然而,见了穆满月娇美带怒的脸,就是杀头的大罪也要咬牙担了,于是低声说:“今日中午,穆伯伯会在府中安排盛宴,席间,穆伯伯会给风之沐敬酒,那酒中是下了迷魂药的。”一抹得意的光在眼中掠过,仿佛这计策就是他想出来的。 “那风之沐身在异国,自然很是警觉,要是不喝酒呢?”穆满月惊问。心中忖思:酒中下药,用这种手段对付一国之君,未免太过拙劣了吧。而,这似乎又的确是一种难防的伎俩。 “穆伯伯敬酒是尽地主之谊,若是他执意不喝,可是大失礼节之事,听说风之沐极其看重名声,不可能不喝的。而他如果执意不喝,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怎么不喝却反而是自寻死路了?”穆满月更惊。 “满月妹妹身在穆府,昨夜就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穆清雨摇头晃脑故弄玄虚。 “什么动静?不要绕弯子了,快说!”穆满月恨不得钻到穆清雨心里去将事情看个一清二楚。 “昨晚穆伯伯已差人连夜在聚贤阁下挖通了一条地道。”穆清雨说完,顿住,想要再卖个关子逗逗穆满月,本料满月定然会问‘挖地道干什么?’却见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并不搭话。 穆清雨心里一冷,继续说:“那条地道里埋满了炸药,那酒里只是放了迷药,风之沐喝了也只不过昏迷过去被我们囚禁而已,而他若是不肯喝酒,那我们也只好引燃炸药,将他炸个粉身碎骨。所以,他不喝酒就是自寻死路了。只是如此一来,那聚贤阁也要被炸为平地,真是可惜了。” 第九十九章、锦鲤山 “我爹爹他们不在聚贤阁中吗?他们岂不是也要一同被炸了?” “满月妹妹好糊涂啊,此事穆伯伯自然是想的周全的。到时候,自会有事先安排好的人在聚贤阁外求见万岁,那时,穆相国便趁机陪同陛下离开聚贤阁。至于留在聚贤阁中陪风之夜的那些无关紧要之人,炸死了也便炸死了。” “那些人就不是人了?你怎么不也一起被炸死了?”穆满月气呼呼的丢下一句话,跨步就向院外走。 穆清雨慌忙去追,追到大门口时,就听“哐”的一声巨响,大门已被穆满月重重带上,匆忙开了门时,穆满月已经跑远了。穆清雨无奈停下,呆望穆满月渐渐跑远的身影:这蹁跹身影,为何自己总是不能触及? …… 穆满月一把推开关紧的门,房中手执毛笔专心练书法的英俊男子惊的手腕一震,一滴浓墨滴在白色丝绸上,迅速晕染开。男子剑眉一挑,正要发怒,见来人是满月,登时由怒转喜,将毛笔往砚台里一扔,笑道:“妹妹今天起的倒早。” “沧澜国的皇帝要来府中了你知道吗?”穆满月迎头就问。 “我还奇怪你是怎么知道的?”穆满俊反问。 “爹爹设下陷阱要杀他,你也知道?”穆满月干脆不理满俊的话,跨入房中,将门关上。 穆满俊从椅子上站起,笑容有些僵硬:“这消息你到底是哪里得来的?” “哥哥,你怎么能让爹爹去做这种不仁不义的事?”并不回答穆满俊的问题,穆满月只是一个劲的质问。 “你一个女孩子家,知道的太多不好,这种大事更不应该瞎掺和,快回你房间去,今天最好不要出门。”穆满俊语重心长的说完,就笑吟吟的将润玉般的手放在穆满月的肩上做一个往门外推的姿势。 “哥哥原来也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穆满月突然凶巴巴的瞪着穆满俊,阴着脸极其严肃。 “哦?我何时言而无信了?”作为统领三军的大将军,穆满俊要求手下铁令如山,更是要求自己言出必行。他重信誉,更重视在妹妹心中的形象,所以,穆满月一句话就将他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哼!那天去看我烟姐姐时,你明明答应风之夜要尽力保他们的皇帝平安的,怎么,爹爹设下机关陷阱要害他们的皇帝,你却无事一般,还有心思在这里写字,连管也不管?”穆满月水汪汪的大眼睛几欲滴出泪来,她可不想自己的父亲干那种不义的勾当。 飒然一笑,穆满俊轻拍着满月瘦削的肩膀:“哈哈,原来是为了这事。这样说来妹妹可是误会哥哥了,昨晚爹爹同我商议设计陷阱一事时,我也是极力劝说过爹爹的,只是这等关系到国家存亡的大事,任我怎么劝也是没有用的。况且这事是圣上钦准,除了圣上谁也没法子改变的。” “我可怜的穆烟姐姐还在夜王府,你和爹爹都不管她的死活了!”满月努起小嘴,一脸哀怨神色。 “你先不要着急,我既然答应过风之夜,等万岁来了,我自然会竭力劝说他的。只是,仅我一人,未必能将他说服……”穆满俊神秘的笑着,趣味的看着焦急而无奈的妹妹。 “那你多找几个人一同去劝他,我也跟你一起去。”那个没有主见的皇帝,的确有点固执。 “叫再多人去恐怕也是没用了。除非爹爹改变了主意,我与爹爹一同劝说定然能成。” “你方才还说你昨晚极力劝说爹爹的,连你都不能说通爹爹,谁还有办法?”满月一脸沮丧,小嘴都撅到了天上去。 “你啊!”穆满俊眨眨璀璨的眼睛,仿似有一道亮光从眼中射出。这个妹子使起小性子来,爹爹也是没办法的。 穆满月疑虑间,穆满俊已贴在她耳边一阵小声嘀咕。听完,穆满月转怒为喜,嬉笑着出了穆满俊的居室。 …… 绵延千里的翠绿平地上一长形大山蓦地隆起,大山头尖尾方,远远望去,仿似一条鲤鱼,慵懒的卧在绿色的汪洋中。 大山周围烟雾缭绕,“鱼身”处,雾极浓,浓到凝成片片圆形祥云,极其规则的排列着,仿佛一片片鱼鳞。阳光下,祥云呈现出五颜六色,不禁令人叹为观止。 锦鲤山,驰名天下的旷世奇观,也是月尧国举国引以为傲的门面。 每逢秋季,五湖四海前来锦鲤山观光之人摩肩接踵,今日,锦鲤山上也有很多人。但这些人中只有两个人是真正来赏风景的。这两个人就是风之沐和月连天,他们入山后,数千名披坚执锐的卫士将山围的水泄不通,不准任何人再上山。 陪同月连天的是一名大内侍卫,陪同风之沐的则是太监楚萧。 月连天与风之沐且说且笑,一路游山玩水,不觉间已走到了鱼头处。 两湾晶莹泛光的清泉,一左一右,绝对精准的对称。 “此两处鱼眼,四季长流,冬日再冷也不结冰,夏日再旱也不干涸。”月连天颇有些得意的炫耀。 “自然之神工,实在令人震惊。”风之沐感慨。 “此泉有通天之效,每年冬至我都会同我朝中众爱卿前来祈求上苍赐我月尧国风调雨顺,哈哈,果是有些用处的。”以为泉眼通天,所以只敢轻轻的笑,不敢狂妄,唯恐惊动天神。 “万岁胸怀天下,亲自来为举国祈福,神灵也会感动的。”随行的侍卫不失时机的称颂。 这些话又将风之沐带回沧澜国饥荒遍野的情景中,暖玉般的眸子倏然掠过一道沧冷的黯淡之光,风之沐心底油然生出一阵酸楚,禁不住轻轻叹息一声。 “值此秋高气爽时节,身临如此奇景,沐兄何以叹息?”月连天不解的问,作乐之时,就算国中有天大的事,他也会搁置一旁,哪像风之沐一样时刻将国事压在心上。 “听月兄之言,想起我国人饥苦而又无能为力,是以叹息。”风之沐黯然说。 一百章、雪祁连 “额……哈哈哈哈,游玩之时,只求幸哉乐哉,提这等事做什么?”月连天有些后悔自己提及祈福之事,风之沐说了这话,紧接着恐怕又要提借粮的事了,这事,还真令月连天头痛。然,转念又想到昨日与穆向楚谋划之事,不由面露喜色。 月连天的脸色瞬息间由闲适转担忧再转欣喜,虽只是微妙的变化,却没有逃离楚萧的视线。楚萧心里一阵忐忑:他难道是有什么诡计? 自从到了月尧国,楚萧的神经就一直紧紧的绷着,稍有风吹草动都会心神不宁。 “万岁此时该饿了吧?”侍卫将话题岔开。 听了这话,风之沐和月连天才意识到此时已接近正午。 “只顾欣赏美景,时间竟过的如此之快,此地离穆爱卿府邸不远,我们先去穆府吃过午饭,下午我再陪沐兄游玩如何?”月连天笑道。 “也好。”风之沐坦然答应。一来客随主便,二来,去赫赫有名的穆府瞧上一瞧也无妨。 四人下山,上马车,在浩荡队伍的护送下前往穆府。 锦鲤山与穆府只有不到十里之遥,不出多时,马车已驶到府外。穆向楚亲自来迎,行礼、客套一番,请众人入府。 府中亭台楼榭、院落小巷、假山奇石、古树香草样样俱全,穆府势力之大可见一斑。穿过广阔的草坪,经过几处繁花烂漫的花坛,转过一个颇有气势的亭阁,风之沐和楚萧的眼前都是一亮:前方竟是一个方圆百里的小湖。 有清风吹过,碧绿湖水为之颤抖,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很是好看。湖边,一座阁楼巍然而立,阁楼上一条大横匾,横匾上三个鎏金大字极为显眼:聚贤阁! 走到聚贤阁外时,三名看似有些年纪的人已迎了出来,远远的就齐齐跪倒:“叩见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位爱卿免礼平身。”月连天打量三人,心里疑惑,表面却装的平静:这三个人他并不认识,是以不会是朝中大员,想来定然是穆相国安排的三个“替死鬼”。 “这是王元松,这是赵坤,这是柳朝明,都是当朝一品。这位是沧澜国堂堂一国之君风之沐。”穆向楚说着,仿似不经意的将头转向月连天,施一个神秘眼色。王元松、赵坤、柳朝明的确是月尧国三个响当当的人物,但眼前的三个人,只是用了这三个名字的替身而已。 风之沐!这名字怎么能随便称呼!当时,国君的名字是平民极大的隐晦。平民提及国君时都以“万岁”或是“圣上”带过,而且还要拱手对天行礼,以表敬意,若是有敢直呼其名者被朝廷得知,便会有杀头之祸。 风之沐是何等心胸豁达之人,只是微微觉得不妥,却也不以为意,微笑着与三名“一品大员”招呼几句,那笑,暖而和蔼,令人顿生亲近。 三名“大员”的心都是微微一震:这便是沧澜国至高无上的皇帝!就仿似萍水相逢的朋友一般,和蔼可亲而有着令人发自内心的敬畏。 寒暄一阵,八人进了聚贤阁。 聚贤阁中,一张紫色大桌上山珍海味样样俱全,美酒佳酿应有尽有。 风之沐入座,倏然一阵奇异的清淡香味充入鼻中,这淡淡香味夹在菜香酒醇的浓香中,却全然没有被遮掩,反而更加引人注目。仿似清凉的雨水在炽烈的火中脱颖而出,风之沐顿时觉得清新。 原来,这偌大一张餐桌连同八张座椅全是以上千年的银杏木经名匠打造而成。银杏木散发出的异香有明神醒目之药效,奇异的清香就是在银杏木中散发出来的。 饮酒、吃菜。 表面谈笑风生,却各怀心事。 酒酣耳热之际,穆向楚大笑:“沐兄圣驾亲来我穆府,实在是我穆向楚莫大的荣幸,老朽敬沐兄三杯。”说着,起身,拿起身边酒壶。 “令女穆烟是我夜弟之妃,若论起来,我还得称呼穆相国一声伯父呢,哪有长辈敬小辈酒的道理?这酒,我可是不敢喝的。”风之沐起身,爽朗的笑着。风,掠过湖面,进入阁中,吹动了风之沐的衣衫和长发,令得这暖玉般的人更加飘逸洒脱。然而,那风似乎有点湿漉漉的味道,风之沐的心莫名的颤动一下——怎得一提及“穆烟”这个名字时,心里总有这种异样的感觉? “啊……哈哈哈哈哈……”穆向楚一怔,随即大笑起来,手中酒壶随着笑声摆动,酒浆溢出来,滴落在桌上。止住笑,穆向楚继续说:“如此说来,伯父与你共饮三杯可好?”笑停了,手却还是抖了一下,若要攀亲问故,还真有点舍不得杀掉这个英姿飒爽、端庄大方的亲戚。 而,国之大事岂能容得了私情?穆向楚悄然用小指按动了酒壶上的机关。 酒壶是纯金打造,自壶盖至壶底浑然一体,不知道的人就算拿到眼前仔细观察也发现不了机关。那机关就在壶身绣着的一朵牡丹的花心处,而且要用力得当才能按动,用力大或小上一点,机关都不会启动。酒壶深处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凹槽,机关启动时,酒壶中倒出的酒就是凹槽中的,而再按一下机关,倒出的酒就是凹槽之外的。 而按照事先安排,凹槽中的酒,已经下了雪祁连。 雪祁连,无色无味,却有令人昏迷的药效。这种迷药由于极难炼制,所以,天下少之又少,所以,万金难求。穆府,也仅存一小包,而穆向楚毫不吝啬的将它们全部用上。因为要对付的人,武功高深莫测。但穆向楚有绝对把握,就算是风之沐武功再高上许多,也闻不出酒中的蹊跷,因为雪祁连本来就没有味道。 “自当奉陪。哈哈哈哈……”风之沐笑着端起酒杯,递上前去。 美酒,顺着壶嘴流淌到风之沐的酒杯里。楚萧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穆向楚的手,任他眼神如此凌厉,却还是没有发现穆向楚的动作:穆向楚的小指本来就放在毫无破绽的机关上,轻轻的按下,别说是楚萧,就是神也不会知鬼也不会觉。 一零一章、转机 既然是同饮一壶酒,那就是安全的吧。楚萧放下心来,看着风之沐和穆向楚连饮三杯。 边谈笑边坐下,穆向楚和月连天都掩饰不住眼中的得意神色。 喝了这酒,就算你风之沐有通天之能,也会昏的一塌糊涂。穆向楚想着,不忘给月连天递一个大功告成的眼神。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显得漫长,可风之沐竟然安然无恙? 怎么会? 早该发作了!他怎么还在谈笑自若? 这世间,还有什么事能如此不可思议?穆向楚的笑开始扭曲,迎上月连天投来的诧异目光,穆向楚低下头去。这,不可能的!再抬头时,眼前一亮,正见湖边一个淡淡的白影踏着纤纤碎步向聚贤阁的方向走来。 脚步碎,走的却不慢。不多时,那一身飘逸的轻纱已到了聚贤阁外。一身纯白的轻纱,一双绣花小鞋,一条遮面白纱。只看这绰绰身形和娇柔饱满的丰姿,就知道定是一位仪表不俗的大家闺秀。 穆向楚、月连天、“三名大员”和月连天的侍卫同时向门口看去,突如其来的视觉震撼,使月连天暂时忘却了方才的不可思议之事。风之沐和太监楚萧从众人的表现中知道有人来了,但他们背对着门,谁也没有回头。 “你来干什么!”穆向楚怒斥。 “听说沧澜国的皇帝来府中了,小女子特来替爹爹敬一杯酒!”女子悠然娇气的声音中略带一分淘气,正是穆满月。 这声音,似是有些耳熟。风之沐暗想,却始终不回头。一个女子而已,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男儿家的事,你一个女儿家来掺和什么,快下去。”穆向楚面色越来越是不善,这任性的闺女,哪时来不行,真是把自己这张老脸丢尽了。 “他是姐夫的哥哥,我给他敬一杯酒有什么不可的?”穆满月话语中非但没有惧意反而有几分俏皮的笑意,惹穆相国生气可是她的强项。 “你……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穆向楚胡子都气歪了,这闺女,可真是让自己给惯坏了。 “既然来了,让她给沐兄敬一杯酒也好。”月连天突然说。 “这……是,万岁。”穆向楚无奈应道,心里却着急:万岁怎得如此糊涂,明知我设下了陷阱却还要这小妮子来胡闹,此事经她一搅和,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穆向楚正想着,满月已走了进来,轻巧的转到穆向楚身后,透过白纱去看穆向楚对面的人,这瞬间,时空仿佛失去平衡,彻底呆住。 面前的少年,面如冠玉,肌肤如雪,俊雅非凡,飘逸洒脱而稳如泰山,是他……原来他就是沧澜国的皇帝风之沐!穆满月有种恍然入梦的感觉,自从离别后就不知有多少次梦想着再度遇见,一度觉着人海茫茫,再相遇,或许只是一个无法实现的痴念,然而,他竟然出现在自己家里。这世界,如此美好! “还不敬酒!”穆向楚厉声喝道。捋着胡须想:这妮子,前来提亲的富贵人家已不在少数,哪个公子不是英姿飒爽、俊美非凡?她却都看不上眼,怎么今日见了风之沐这家伙就发起痴来了? “贵客临门,小女子敬你一杯。”满月盈盈的说。 “呵呵,不必客气。”风之沐端起酒杯,看女子弯腰给她斟酒,恍然觉得这身姿,竟与穆烟极其相似,转念想,她是穆烟的妹妹,自然是像她姐姐的。想着心事将酒喝下,竟品不到酒香。 “爹爹,你随我出去一番,女儿有话对你说。”穆满月突然哀声说道,仿似遇到了万分伤心的事。 “三名一品大员”面面相觑。穆向楚一惊:这闺女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若非遇到大事声音绝对不会这般哀楚。虽心惊,声音却严厉:“没看爹正有事在身?快下去!” 穆满月低头凑到穆向楚耳边轻声说:“爹爹,这壶中的酒女儿已经换过了,这聚贤阁下埋得炸药……”说到此,就不再说下去。 穆向楚惊的面如土色,气的胡子直抖。勉强镇定住,对月连天行礼说:“万岁,小女不教,给臣惹了大麻烦,臣要失陪片刻,请万岁恕罪。” 月连天笑道:“爱卿不必拘礼,去吧。”大方的摆手示意穆向楚但去无妨,还以为穆满月前来也是穆向楚安排下的计策中的一环。 穆向楚又做样子的给风之沐和“三位大员”陪个不是才和穆满月匆匆出阁。转过阁子,走出百余米,确信聚贤阁中的人已听不到他的声音,穆向楚才气呼呼喝道:“你怎么敢如此!” “谁让爹爹做的不对?”穆满月满不在乎的撅着嘴。 穆向楚勃然大怒,一把揭去穆满月头上的白纱,扔在地上,见穆满月那一副做了好事一般笑嘻嘻的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吼:“你坏了爹的大事知不知道?那炸药,你搞了什么鬼?” 满月调皮的一笑:“爹爹,人家好好的来我们府上,你为什么要害人家?” “我问你,你把那炸药怎么了?”穆向楚都快气疯了,都是被自己惯的,自己如此生气,她竟然一点也不怕!“爹爹,不是我把那炸药怎么了,而是哥哥,他大清早已经悄悄在你命人挖的地道里灌满了水,那些炸药统统都不管用了。”穆满月不慌不忙的说。 “满俊?”穆向楚不可置信的看着满月。 满月肯定的点头,算是答复。 “这个逆子!他在哪里?”穆向楚肺都要气炸了。 满月笑嘻嘻的说:“爹爹,哥哥也是为了你和我穆烟姐姐着想。你无端的杀了人家的皇帝,人家怎么会不迁怒我姐姐?” “哼!”穆向楚气消不下去,面对这个不知道害怕的精灵闺女又无法发火,只得瞪着眼睛喘粗气。 “况且,人家沧澜国对咱们前代皇帝有恩,恩将仇报不是爹爹作为!” “这些事你是哪里得知的?你哥哥连这些事也对你说?”穆向楚真想此时就将穆满俊拉到身边,一顿拳脚相加。 一零二章、那家伙倒是不错 “爹爹,你就真的不管我穆烟姐姐的死活了?”穆满月努起小嘴,有些不悦。 “风之夜虽然脾气乖戾,但也是个男儿汉,不会对你姐姐如何的。”穆向楚没有底气的说。 “你也知道他脾气乖戾!那妖孽什么事做不出来?爹爹真的要拿我烟姐姐的命做赌注吗?” 穆向楚无奈的捋着胡须,心绪翻涌。沉默,只因自己也没有底气,怎忍心拿自己的爱女做赌注? “我们与沧澜国一向交好,人家亲自来借粮也是无奈之举……”说到此,想起风之沐,满月雪白的俏脸上不禁泛起一抹红晕,白衣衬托下,更是明显。 女儿的娇羞之态令穆向楚一呆,自然而然的想到风之沐,冷不丁一个念头浮上心头,仿似一阵飓风将满腔的怒火全部带走,穆向楚突然平平说道:“那家伙倒是不错。” 穆满月一时间不能理解穆向楚的意思,继续说道:“如果我们答应借粮,救人于危难之时,风之沐乃至沧澜国举国必然感激我们月尧国,到时候两国关系更加亲密,人民安居乐业,当是皆大欢喜之事。爹爹为何偏要挑起战争陷两国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嘶……”穆向楚深吸一口气,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穆满月,末了,捋着胡须说道:“不料你还懂点家国大事。” 穆满月不料会得来一阵夸奖,心里美滋滋的,正要再行劝告,只听穆向楚正色说道:“只见一眼,你就看上那个风之沐了?” “爹爹哪里话了?”深埋心底的情愫这般轻易就被爹爹看穿,穆满月羞的满面通红。 见满月神态,穆相国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脸上竟现出一个慈祥的微笑。女儿这点小心思,哪里能瞒过当爹的。只是,这闺女眼光极高,为她相亲着实费了不少心思,这风之沐的确有些风度,却也不至于令这小妮子一见钟情。 “其实……其实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他了,前些天,女儿……女儿在从夜王府回来的路上遇到危险,若不是得他相救恐怕……此时就见不到爹爹了。”穆满月吞吞吐吐的说。她所说的“遇到危险”被风之沐相救,自然就是从树上摔下来被风之夜接住。此事总不好明说:女儿为了偷看他从树上摔下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乖女儿,这事爹爹会为你做主,只是,借粮之事还要奏明圣上,得了圣上钦准才可。”穆向楚改变了主意,为了心爱的烟儿和满月,做父亲的,为了女儿,还有什么不能改变? “你如何为我做主?”满月红着脸问。“把你嫁给风之沐,你看如何?”穆向楚好不避讳的瞪着满月,怎知女儿家此时是最怕羞的。 那个风之沐豁达贤明,爱民如子,可谓个百年难遇的好君王,而此人英俊非凡,武功又出神入化,可算的上是人上之人。有这样的贤明君主,穆向楚才担心沧澜国一旦强大起来,日后对月尧国发难,月尧国恐怕有灭国之祸,所以迫不及待的想除掉他。而,满月早已到了要出嫁的年纪,眼光却高的很,前来提亲的皇亲国戚或是达官显贵之后,她却一个也看不上,而今,竟然看上了风之沐。考虑到风之沐一国之君的身份和品行,这桩婚事当真是件皆大欢喜之事,若婚事能成,月尧国与沧澜国便结成了秦晋之好,那日后风之沐自然不会对月尧国发难了。况且,这样,也不必担心爱女穆烟的安危了。穆向楚是何许人也?就在这瞬息之间,就已将这事权衡周全,心里一时间翻天覆地,不但对风之沐没了杀心,反而有了结亲之意。 满月低下头,心,仿似要跳出胸腔来。嫁给风之沐,这……这…… “你难道还不想嫁给他?”见满月犹豫,穆向楚颇为不解。 “不……不是,他……他会答应吗?”满月声若细纹,爹爹真是太不懂女儿家的心思了,沉默就意味着答应了,还偏要亲口说出来,真是太难为情了。 “那就看他想不想借粮了!”穆向楚正说着,向旁一瞥,见两个人谈笑着走了过来,一惊,忙给满月使个眼色,跪倒行礼:“叩见万岁。” 穆满月跟着穆向楚一同跪倒,行礼。 原来来的两个人正是月连天和穆满俊。 这正是满月与穆满俊的计划,穆满月先去将穆向楚叫出聚贤阁,穆满俊再去求见月连天,他是月尧国的大将军,说军中有大事求见,月连天以为又是边疆乱臣闹事,所以毫不犹豫的去阁外见了穆满俊。于是,穆满俊竭力劝说月连天非但不该与沧澜国闹翻,而且应该答应借粮。 一来,月连天是个安于现状、安于享受富贵之人本就没打算与沧澜国生事,暗害风之沐都是穆向楚的主意;二来,他本来就是个没有主见而颇重视名声之人,被穆满俊一通仁义道德的一说,也就应了。 “爱卿、满月,免礼平身。” 满月和穆向楚站起来,月连天的目光在穆满月的脸上滞留,虽然方才已见过一次,但那时满月蒙着面纱,并不算是真正见到。上次见穆满月已经是三年前她的大姐穆雪嫁到皇宫之时,那时的满月虽然俏丽却还未脱稚气。此时的穆满月已然是一个娇艳欲滴、含苞待放的少女,体态丰满、风姿绰绰,容颜姣美,简直比穆雪还要美上几分。 穆满俊和穆满月交换一个眼色,用眼神告诉对方大功告成。 此时的穆向楚已经知道兄妹二人串通一气,对穆满俊的到来也不感到意外,却没好气的明知故问:“你来做什么?”这小子,背地里拆老子的台,穆向楚心里未免有些气。 “爹,孩儿有事求见圣上。万岁知道爹和满月妹妹在此,便要我陪同过来看看。”穆满俊笑道,一句话将话题转移到了月连天身上,令穆向楚有气也不能发作。 “穆爱卿,此太平盛世人民安居乐业,朕以为不宜发起战争,况且,沧澜国人多地广,全副将其攻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还是答应风之沐借粮之事吧。”月连天将目光从满月身上拔下,转向穆向楚。 “万岁,臣以为借粮固然是好事,但难防他日沧澜国崛起后对我不利,既然通好,若能结为秦晋之好,才能在根源上杜绝沧澜国日后发难。”穆向楚正色道。 “秦晋之好?”月连天蹙眉:“这固然是好,只是朕的大女儿也只有九岁,朕的姐姐妹妹又都已出嫁,如何结为秦晋之好?” “启禀圣上,令女穆满月正值婚嫁之年,请万岁恩准将她嫁给风之沐。”穆向楚说道。 一零三章、废后? 月连天又将视线移到满月身上,见她面颊红晕三分含羞,更增几分盈盈姿态,心里不禁一动,话不由衷:“也好。”心里却在想:将如此美人嫁了他,真是便宜他了。倘若不是为了国家大事,今日见了满月,早该下圣旨让穆相国送她入宫了。 “爹,此事满月妹妹可愿意?”穆满俊惶然问穆向楚,虽然这年代,儿女终身大事做父亲的全权做主,但,终身大事,岂可不征求她的意思?若只是为了两国联姻,而满月妹妹不是心甘情愿,这个当哥哥的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哪怕与爹爹闹翻,带着妹妹逃出穆府远走高飞。 “管她作甚?”穆向楚装出一副一切全是自己一手强制操控的样子,意图在于刻意给穆满俊一个脸色,故意让他心急。 “这怎么能成?”穆满俊焦急的说,全然没注意到满月羞赧的神情:又怎么好意思当着这几个男人告诉哥哥,其实自己是情愿的。 “万岁,风之沐还在聚贤阁,我们也该回去了。”穆向楚扭头不理穆满俊,对月连天说道。 “那好。”月连天答应着,与穆向楚并肩向聚贤阁的方向走。 “爹爹……”穆满俊匆忙赶上,还要劝告,却被穆向楚厉声喝止:“逆子!你也要跟来吗?” “是。”穆满俊愣在原地,木讷的看着穆向楚和月连天渐去渐远,忽而觉得衣袖一紧,才发觉满月在扯他的衣袖,满俊叹息一声:“如果妹妹不想嫁,哥哥定然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其实……其实我是愿意的。”满月低着头,扩散到脸颊上的彩霞还是映入了穆满俊眼中。 “哦?”穆满俊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迷茫片刻,才恍然说:“爹爹也知道?” “爹爹也是知道的。”满月声若蚊蝇。 “唉……”原来只是虚惊一场,穆满俊低头望着满月,心中蓦地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穆烟出嫁时,也曾有过这种挂怀而难舍的感觉,淡淡的苦,涩涩的愁。这个自小看大的调皮妹子也要嫁到沧澜国去?本以为这只会是一个遥远的未来,然而,当这一天渐渐临近,穆满俊有种恍然若失的感觉。 穆向楚与月连天一路商议着借粮一事,不多时就到了聚贤阁中。坐定,又是一阵寒暄后,继续饮酒。 “不知这借粮一事,月兄考虑的如何了?”风之沐终于将这压抑在心头之事说出。 “啊,此事我已同穆相国和各位朝中大臣商议过了。”月连天端着酒杯,不慌不忙的说,说完,饮一口酒,神情甚是悠闲。心里一紧,风之沐强笑:“不知月兄与各位大员意下如何?”无意间带上几分肃然的眼眸在穆向楚脸上扫过,这个月尧国中举足轻重的人物,面色沉重,眼中还带着些审视。 “来,风兄,喝酒。”月连天饮尽杯中酒,好似不知道风之沐内心的忧虑已搅成一团。 风之沐举杯,机械的陪喝一杯酒,终于听月连天说:“以风兄之见,需要多少粮食才能解沧澜国此次饥荒?” “至少十万石。”风之沐直言。十万石可不是小数,但只要月连天肯借个五六万石,缓一缓燃眉之急,其他的也可另想办法。 “不瞒风兄说,今两年我月尧国丰收,十万石的存粮还是有的。”月连天颇有些得意的说,十万石粮食,对月尧国来说也算不上大数目。 听了月连天的话“三名大员”都面有不解之色。 犹如无尽的黑暗中看到光明,风之沐惊喜交加:“月兄的意思是答应借粮于我了?”本以为那三名剑士的刺杀只是撕破脸皮的前兆,此时开始怀疑难道那真的是一场误会。 “穆相国之女穆烟在令弟府中为妃,以这层关系论起来,我可借粮两万石于沐兄。”月连天笑言。 风之沐沉默,两万石,数量虽然不少,但放到一个国家,却未必能起多大作用。但聊胜于无,肯借总算是给了点面子。 忽听月连天似是戏言一般说道:“但如果你我两国间关系能更亲近一步,莫说是十万石,十五万石我也会毫不吝啬的借于风兄的。” 风之沐又是一喜,暖人的笑泛开,连美眸中也充满笑意:“沧澜国与月尧国结盟,向举国立下誓言,自此以后互不侵犯,无论哪国,只要有外敌来犯,另一国当无条件的倾兵相救,怎样?”如此一来,两国关系可谓更亲近了一步。 月连天摇头轻笑:“若两国能结为秦晋之好,岂不更好?”表面虽笑,心中却有些不甘愿:我非但要借粮给你,还将那样一个佳人白白送给了你,这便宜,你算是占的大了。 “秦晋之好?”风之沐颇有些不解。 “穆相国小女,年方一十七,若风兄肯娶了她,立她为沧澜国国后,这借粮之事便是小事一桩。”月连天笑着瞥一眼穆相国,见他正表情肃然看着风之沐。 “这……”眨眼间,善解人意、关怀体贴、端庄秀丽而明眸含笑的林乐兮和瘦骨嶙峋饥民当道的情景在风之沐脑海中交替闪过。如果废黜林乐兮而另立国后就能令饥民不再挨饿,人民不再哀苦,然而,仿似看到林乐兮哀伤含泪的俏脸——要废掉她,怎么舍得?而令人民继续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这,又怎么忍心? 两个念头在风之沐的内心纠结着,难解难分,风之沐的内心剧烈的挣扎着,竭力在脸上摆出一个僵硬的笑,有些恍惚的说:“废立国后是国之大事,不可轻率。况且新后方立不久,如果废黜,恐遭天下人耻笑。”不敢把话说的太绝,所以不说废也不说不废,只是没有底气的陈述这一个天下人皆知的道理。 “风兄的颜面重要还是千万百姓的性命重要?”月连天语气舒缓,这话却犀利的如同一把利剑,毫不留情的刺到风之沐最痛的软肋上。 兮儿通情达理,为了举国百姓自然是会甘愿让出皇后的位置的,况且只是一个头衔而已,即使她不是皇后,我也同往常一般对她便是。那一个虚名就给了穆相国的女儿!风之沐决绝的饮尽杯中酒,拿定了主意,正要说话,却猛的想起穆烟来,看一眼肃然端坐的穆向楚,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同情:他的大女儿穆烟是我夜弟有名无实的王妃,小女儿却再要做我有名无实的王后,我于心何忍?想到此,到了嘴边的话竟然说不出来。 “那将小女娶了立为贵妃,你可否为难?”穆向楚忽而说道。 在座之人全部看向穆向楚,谁也不敢相信这话是自穆向楚口中说出。 惊愕的神色匆匆在脸上划过,风之沐随即笑若春风:“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恭敬的抱拳,为“岳父”行礼。 “哈哈哈哈……”穆向楚的笑戛然而止,转向月连天,表情变得极尽恭敬:“既然如此,还请圣上恩准。”在月尧国做了三十多年的大臣,怎能不知宫廷中妃子们争斗之无所不用其极?怎不知皇后更是众矢之的?作为父亲,穆向楚深知满月虽然顽皮精灵,却不工于心计,更不懂得那些笑里藏刀的明争暗斗,她若做皇后,恐是无法应对那些女人间的琐事,所以当个贵妃,反而是好。而满月同她的大姐穆雪恰恰相反,穆雪虽然表面温柔,心机却多,是以她在月尧国为国后,月连天并不担心。 “哈哈,既然爱卿都答应了,朕还有何话说。”月连天不自然的笑,满月那娇艳脱俗的可爱模样仿佛在眼前翻腾。唉……可惜了这绝色佳丽! 穆向楚已辅佐月尧国三十余年,可谓是国中举足轻重的元老。先王临终前,月连天只不过十三岁,穆向楚极力辅佐不通国政的月连天,几番平息朝中内乱、镇压边境叛乱,最终使皇权牢牢掌握在月连天手中。可以说,没有穆向楚就没有月连天的今日。而,作为对穆向楚的信任,月连天将穆向楚之女立为国后,并且将兵权交给穆满俊掌管,朝中大权,穆向楚更是握了大半。月连天虽然是一国之君,与穆相国虽有君臣之分,但对穆相国却是又敬又宠。 “恭喜沐兄,恭喜穆爱卿。”月连天举杯,众人随声欢喜着附和。 又一杯无味的酒下肚,风之沐问:“这借粮一事?” “十二万石,怎样?”月连天畅笑。 “月兄痛快,哈哈哈……”自从来到月尧国后,风之沐头一次如此畅快的笑。笑罢,却不忘问:“我何时派兵前来取粮?” “哈哈,风兄怎得不问何时前来迎亲?”月连天反问。 明丽的笑在风之沐脸上泛开:“哈哈,回国之后,我即刻带重礼前来迎亲。”不是急于迎亲,而是急于要粮。 “沐兄既然到了月尧国,便多住几天再走,等亲事办完,回头我请国中风水师看个好日子,差粮官将粮食给送了过去,沐兄不必再跑一趟。” “也好。”唯恐再有变数,风之沐一口答应下来。 聚贤阁,本该是硝烟弥漫的战场,却成了欢声笑语的酒场。众人一直喝到过午,月连天、风之沐和穆向楚都烂醉如泥。在穆府住宿一宿,次日,月连天“陪同”风之沐继续游山玩水。 风之沐心里有了底,游玩时不再心事重重,倒也怡然自得。早已暗中派人快马加鞭赶回沧澜国,传令各地大开军仓,赈济灾民。 一零四章、墨瞳戏妃(上) 残阳如血,染了那片山峦,也染了雪白衣衫。 纤长手指捏紧玉笛,有着精妙弧度的薄唇轻微的震颤,画一般的眉在幽而伤的旋律中微蹙。 是何时,那个素淡的影又闯入脑海中?墨千羽的心微微一震,笛声猝然止住。 那十五日之约,她可会忘记?也许该去探探风声了。做成了这事,等大哥、二哥荡平天下,自己就隐居在归途山,与笛声为伴,此生不下山一步。 安静的走到坟前,取一块洁白的纱巾,将玉笛包好,放在坟头,闭起璀璨双眸,默默祷念许久,睁开眼时,夕阳只剩了一寸还在山头之上。 墨千羽翩然飘上枝头,仿佛得道的仙人,乘着风飞去。夕阳被甩在身后,斑驳而匆匆的影洒在树叶上,时浓时淡。 仿佛一阵淡淡的风一般跃入夜王府,府外明中和暗处的众多护卫谁也没有察觉。像一个看不见的幽灵,墨千羽在灯火通明而且家丁、丫鬟还有藏在各处的暗卫遍地的夜王府中翩飞自如,有这样的轻功,恐怕就算皇宫也是来去自如。 坐在幽园居一间偏房的房顶上,透过窗纸,依稀能看到灯光不算明亮的房中那条翩跹的影。早就听夜王府中的内线说过幽园居有人装神弄鬼之事,却不想这王府的别院中竟然冷清到这地步。 抬头,星空如同水洗过一般清澈干净。轻飘飘的,墨千羽颀长的影乘着月光落到穆烟的房顶上,如一片花瓣,坠落无声。 然而,微凉的风却令屋顶上的人不能消受,烈火在胸中熊熊的烧起,压抑着,还是不能将那阵咳嗽声完全隐匿。 “啪”将书卷丢在桌上,穆烟大步冲到门口,一把推开门:“墨公子……”自从湖边别离后,那熟悉的咳嗽声就未曾有一刻不在她耳边响着,方才,那咳嗽格外明了,仿似就来自窗外,可推开门,四处一望只见一片片黑影。 连梅儿和老夫人房间的灯都已熄灭了,时候该是不早了罢!穆烟恍然若失,原来只是听错了,有些不甘心的在门口站立片刻才失落的关上门,转身,呆住! 白衣少年正坐在方才自己所坐的地方,手捧着自己丢下不久的书卷。 这一刻,几盏宫灯仿佛同时晃动了一下,那令人震惊的美,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你……是你吗?”穆烟不由自主的走向前去,站在墨千羽面前,想听到他的呼吸,以判断是梦幻还是现实。 手腕一抖,书卷落在桌上,墨千羽墨色浮雕般的眉毛微扬:“怎么才过了几日,姑娘便不识得我了?”冰瞳中有几分玩味淌溢出来,墨千羽起身,与穆烟只有一掌之隔的对面站着。故意在那令人心惊肉跳的眸中蓄满魅惑,轻佻的直视穆烟。 “公子请自重。”穆烟陡然涨红了脸,仿似被施了定身术,木木的站着,涩涩的眼睛竟无法在墨千羽脸上移开。 “自重?哈哈……咳咳……”笑声牵起剧烈的咳嗽,墨千羽的脸憋的微红。平生首次用这样的眼神去挑逗一个女子,换回的竟然是一句“请自重”,墨千羽有些哭笑不得:或许即使自己存心“勾引”这个王妃也该像对待那些曾缠在自己身边的女子一样不屑的漠视,又或许,自己真的不适合做这种昧心的蠢事。 疼怜之情翻江倒海,仿佛处于血脉深处的本能反应,穆烟不由自主的扶住墨千羽,轻柔的拍打着他的后背,每一声咳嗽声都剧烈的震颤着穆烟的心。终于,咳声渐渐止住,少年抬起头,清冷至丽的瞳中颇有些许玩味:“王妃请自重。” 只是一个眼神就被穆烟“提醒”自己要自重,那她这般不顾男女之别拍打自己的后背,就更应该“自重”了。 穆烟愕然,心中竟然有种无法说清的异样感觉,不是因为墨千羽的反问,而是因为“王妃”那两个字。是了,自己早已是嫁过人的人了,虽然有名无实,但在这个礼教甚严的年代,名声远远比实际更为人所看重。他这般绝世的美男子,为之倾心的好女子应该会有很多吧,能被他看在眼里的又有几个?而嫁过了人的人,在他眼中是不是就是残花败柳?“王妃”,好陌生、好疏远……好,冷。 与这圣洁的男子对面,穆烟突然觉得自己如此卑微。心事重重的看着墨千羽,眼神因黯淡而更加淡漠。 “只是一个玩笑,穆姑娘何必如此介怀?”墨千羽的笑淡淡的,却仿佛在周围的空气里带动起一场狂风,直吹的穆烟一阵眩晕。 “墨公子以为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夜王府暗中明处处处是守卫,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你深夜找我有什么事?”穆烟的脸颊上竟晕起一抹绯红。 “难道王妃以为那些守卫能拦住我?难道我前来造访,王妃不欢迎?……咳咳……”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一股气息急剧冲入眼中,咳嗽停下时,墨千羽眼中罩上了一层水汽。朦胧中,眼前的绰绰身影是如此熟悉,墨千羽的表情不意变得温柔,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抚摸那倩影,口中喃喃轻叫着:“然儿……”那影却仓皇闪开,墨千羽摸一个空。紧接着听到一个淡漠而颇含娇羞的声音:“你干什么?” 墨千羽恍然惊醒,略带歉意的苦笑:“失礼了。” “然儿是哪家姑娘?能入公子心中,一定不是凡俗女子。”不知为何偏要问这个不该问的问题,可穆烟管不住自己的嘴。方才墨千羽的表情,缱绻温柔而又哀楚伤怀,对那女子会有着怎样深入骨髓的情怀和铭刻在心的挂念才会在恍神间将自己错认为是她?穆烟的心里悄然滋生出一种酸楚的滋味。 “这与你又有何干系?”墨千羽心绪翻涌,咳……几欲窒息。 “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你重病在身,将苦事淤积在心不好。”穆烟关切的说着,实在不忍心看墨千羽难受的样子,走向前去要再去抚他的后背,却被墨千羽挥手拦住。 一零五章、墨瞳戏妃(下) “你……咳咳……你怎么知道?”那些沉积在心底的往事,她怎会知道?墨千羽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方才公子眼神凄迷,神情哀楚,自然是想起了刻骨铭心的悲苦之事。原来公子是如此情深意重之人。只可惜天公不作美,总将那相爱之人隔在……” “……咳咳咳……”墨千羽咳的更加沉重,那些伤口,从未愈合过。 心仿佛被一记重锤击中,穆烟心痛的厉害。纵观人之一生,能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而这些人中,多数是匆匆擦肩而过的过客,有些人,能够经常遇见,却也形同陌路。而在这些人中注定有一个人,只是匆匆的一瞥、只是不经意的一次碰面便会在彼此心中碰撞出剧烈的火花。 抑或只是一次不经意的邂逅,在雨中离别后,一向心境淡然的穆烟便时刻能想起墨千羽,不只是因为那张脸美的无以复加,更多的是因为那无法说清的心动感觉。期盼着再次遇见、盼望那十五日之约早日到来,而此时的遇见,完全出乎预料,穆烟欢喜而心潮澎湃。墨千羽的每一声咳嗽,她都感同身受,所以无比心痛、所以无比心怜。 “幽园居深在府中,而又灯光昏暗,你找到这里想是费了不少功夫。”穆烟将话题转移。 “我来找你……咳咳……只是想提醒王妃,不要忘了立下的誓言。”墨千羽的咳嗽终于停下。 随着那咳嗽的停止,穆烟的心里本来好受了些,但听到“王妃”二字,心又是一阵苦楚滋味,淡淡的笑:“遇见公子一事,穆烟从未向外人提起过。我虽是女子,却也知一言九鼎,你大可放心。” “哦?”墨千羽微微一震,随即在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那湖边之约,你也还记得?” “说过的话怎么能不记得?只是才过了九天,公子却沉不住气了。”穆烟的声音突然变得淡漠,只因墨千羽质疑的口吻令她微感心寒。 “风之夜会放你出去,去赴约?”虽然没见过那个家伙,但早听说他脾气古怪、为人不羁,虽然不宠爱这个王妃,但他会放他的妃子出夜王府——去与另一个男子“约会”? 墨千羽质疑而玩味的口吻令穆烟心中陡然浮起一股倔强之气:“若是食言,穆烟自己割了舌头。”淡而坚定的说完,穆烟哀怨的看着墨千羽。 墨千羽又是一震,忽然冰瞳收紧,化作一条长影无声无息的飞上屋顶,飘去。 他,就这样走了?无声无息的来,无声无息的去,只将那令人心疼的咳嗽声留在穆烟耳边。“小姐,小姐……”漆黑的院中一点亮光渐渐靠近,梅儿提一盏宫灯匆匆走来。 “怎么了梅儿?”看她惶急的样子像是出了大事。 “梅儿刚才好像听到男子的咳嗽声音,以为小姐这边出了事,所以过来看看。”梅儿站在门口,四处瞅瞅,不见有人,却还放心不下。 “是你听错了,回去睡吧。”穆烟淡淡的说,脑海中还闪着墨千羽的身姿。 “那……那就好,小姐早点歇了吧,梅儿回去了。”莫非又是那“鬼”在闹事?梅儿悚然变色。生怕撞鬼,返回的路上比来时还要匆忙。 关上门,穆烟缓缓坐在竹椅上,望着被墨千羽丢在桌上的凌乱书卷发呆…… 后山,大树张牙舞爪,怪石看似凌乱实则是极有规律的摆成阵形。如果是不懂阵法的人,夜晚被困在这里,恐怕是怎么也走不出去的。本想抄条近路,却偶然发现这一处“世外之地”。 这山中难道藏着武林高手?武林以龙腾山庄为至尊,而他又是龙腾山庄的庄主,江湖中,稍有点动静他都能得到消息,而夜王府后山隐藏的高手,似乎并非江湖中人。 寒冰般清冷的瞳瞬间放出凌厉的光,墨千羽仿佛一头机警的猎豹,空气中任何微弱的气息都无法逃离他的嗅觉。蓦地,手掌如刀一般横斩而出。无形的掌风像一把利刃疾速划过。 悄无声息的,一棵一人多粗的大树被拦腰斩成两截。断口处齐刷刷的,犹如技艺精湛的工匠专心砍伐而出。 大树缓缓向下倒,只倾斜了一个小小的角度,一条影已飘到墨千羽面前,双掌挟着劲风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击向墨千羽。然而,这看似没有破绽的招式对墨千羽却起不了任何作用,只是漫不经心的翩然一闪,那双掌就擦身而过。 只打了一个照面,方玉锦顿住,着了魔似的盯着墨千羽的脸失神,双掌垂胸不再进招:“墨凝碧是你什么人?”这刀削般的轮廓,精制的五官,俊美到了极致的脸孔,与他竟有七分相似。 “哦?”墨千羽也顿住,打量着眼前看似有些年纪却气质雍容的妇人说:“你认识家父?” 家父?眼前的俊美少年原来是他的儿子,大树砰然倒在方玉锦脚下,一根粗大的树枝离她不到半步远,而方玉锦好像没有察觉一般,目光凄迷,思绪穿越时空,失神片刻,才喃喃说:“都长这般大了,你是万儿、宗儿还是羽儿?”不觉间,竟伸手去抚摸墨千羽。时间不等人,仿佛只是一个转身的时间,当年牙牙学语的小儿竟成了翩翩少年。可记得,那泛黄的年月,那飘落的桃花? “你到底是谁?”墨千羽警觉的倒退一步,避开方玉锦伸来的手。她不但知道父亲,还知道大哥、二哥和自己,她与父亲到底有着怎样的渊源? “你的眼睛如此清丽,同她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是了,你是方玉卿的儿子,你是羽儿。”方玉锦双目放光,跨上一步,几乎贴到了墨千羽身上。经历了这些年的隐居生活,心,早已沉静如水。而往事是大块石块,猛的投入这潭静水中,一切都被搅乱。 由于极度的惊讶,墨千羽忘记了退后,眼看着方玉锦凑上来,更加仔细的端详自己。 一零六章、千羽的死棋 “你说什么?方玉卿是谁?我…咳咳…我怎么会像她了?咳咳……”无数的疑问骤然涌起,墨千羽咳几声便强力压抑住,冰瞳直视方玉锦,期待着谜底尽快揭晓。 他竟然不知道她是谁!方玉锦微微一震,那定然是他隐瞒了他的身世,这个可怜的孩子,原来连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也不知。眼中划过一丝疼爱与怜悯,方玉锦轻轻摇头:“过去的又何须再提?他……你爹爹还好吗?” “家父已于三年前离世。前辈到底是何人?与家父又是什么关系?那个方玉卿又是谁?”墨千羽一口气将全副疑问抛出,随即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方玉锦猝然呆住。那一年就已立誓永不相见,可,虽然天各一方心里却知道彼此都还活在这个世上。然而,生死陌路,又是何等的决绝无情。 方玉锦转身,神情呆滞的踩着枝叶木讷的走。 “前辈慢走……咳咳咳……”墨千羽闪身挡在方玉锦面前,手如疾风,捏住毫无防备的方玉锦的脉门,边咳边说:“回答了我的问题再走不迟……咳咳咳……”脉门在人的手腕之处,是习武之人的要害,只要墨千羽微微一用力,方玉锦轻则废去武功,重则毙命当场。 “有些事知道了非但无益,反而会徒增烦恼,你又何必偏要刨根问底?”仿佛一个困倦之极的人,方玉锦说几句话都像要用尽全身力气。 还想问,但急剧的咳嗽令墨千羽没有喘息的机会。 “若能静心修养,你或许还能再活几年。”方玉锦哀叹一声。哀叹,不仅因为墨千羽。叹着,不顾一切的将手腕从墨千羽的手指中向外拽。 墨千羽只得松手,因为如果再不松手,她这般强行挣扎,恐怕会受重伤。无怨无仇,他可不想随便伤人。况且与这个人还可能有些渊源。这个女人,真是不要命了。 方玉锦僵直的走入深山中,林中的风,隐隐有些凄冷的味道。 墨千羽反复回味着方玉锦的话,想从那些话中寻出些蛛丝马迹,想到后来,脑海中却只剩下方玉卿那个名字。记忆深处,仿佛存了这个名字的影迹,但,仔细去寻摸,却又回到一片空茫之中。 那就先将这些疑问收藏起来,该解开的谜,终有一天会明朗。墨千羽轻轻咳嗽一声,鸟儿一般向山下飞去。 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夜色中眨动着,江水的流动声在寂静的夜里更加开阔。 墨千羽躺在一棵松树下,身下是厚厚的一层松针,那种被松针微微刺痛的感觉提醒他,他还活着。江对面,便是闻名沧澜国的江雨酒楼。 仰望星空,墨千羽手指灵巧的摆弄着在夜王府后山捡到的那片稀奇古怪的树叶。时而轻轻的咳嗽声将纷乱的思绪打的更加凌乱。 见惯了女子爱慕而追崇的眼神,习惯了淡漠的面对万般红颜,拒人于千里之外。从未主动的去“接近”一个女子,本来自信的以为,以自己的魅力,只一次的相见,就能令那王妃魂不守舍,本以为,这一次见面,定然能将她的心完全掌控,然而,她的反应,比起那些如痴如狂的女子来说,太过平常。 这枚棋子,并没有预想的那样容易掌控。这反而更增加了墨千羽的兴趣。 倏然,那淡而坚定的神情和那哀怨的眼神仿佛浮现在星空中,寂静中,仿似又响起那句话“若是食言,穆烟自己割了舌头”,这女子,倒还有点男儿的气节!只是,将她做为一枚死棋,是不是有点太……太残忍了? 想到此,心弦仿佛被一只不听话的手无序的拨弄着,墨千羽闭上眼。说服自己:为了全局,损失一枚棋子,也是平常。况且……那双冰瞳骤然睁开,璀璨胜过天上明星:况且……她也可以不死的。 轻轻将树叶凑到嘴边,平稳的气流从口中激出,那树叶轻轻颤动,声音远远传出。没有旋律,却悠扬致远。 颀长的魅影在夜色中掠过,飞跃过江,准确无误的分辨出声音的源头,几尽无声的降落在墨千羽身前几步远处。落下的同时,躬身,摆一个恭敬的姿态:“恭迎三少爷。” 这人,衣衫随风而飘,青丝飘逸,眉如墨画,鼻梁高耸,相貌英俊,正是江雨酒楼的楼主、沧澜国第一巨富江子漠。此人风度翩翩,然而在墨千羽面前却丝毫也不显光彩。 “子漠不可多礼,最近有什么消息?”墨千羽轻挥手,江子漠随着他的手势站直了身子。 “风之沐还没有回来,沧澜国各地已经开始开军仓了。”江子漠抬头,看到墨千羽的脸,匆忙将目光下移。那本不该属于人世间的美、那清冷而蓄着威严的眼神,令这个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巨富也不敢直视。 “这样说来,月尧国已经答应借粮了?” “正是这样。这样一来,恐怕沧澜国与月尧国更是通好,于我们不利。”江子漠面色凝重。 墨千羽的脸上却现出一个浅浅的笑:“通好,也只是表象而已。月尧国的兵权掌握在穆满俊手中,而……咳咳……而穆满俊对他那个王妃妹妹又无比疼爱,只要时机成熟,一切都唾手可得。”笑,因为见过沧澜国饥民当道的悲惨情景,月尧国肯借粮,人民便无须再挣扎。 “少爷命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 “哦?”墨千羽眸子一亮,看向江子漠。那日,墨千宗差人送来消息,已查明花重金雇四名月杀手暗杀穆烟的人是沧澜国夜王府中一名家丁。可一名家丁与一个王妃有何怨何仇,又哪里来那么多银两?墨千羽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便传令江子漠去查此事。 “雇杀手的人叫常昆,是风之夜府中一名管家……”江子漠顿住。 墨千羽轻轻咳嗽一声,静静看着江子漠,等他把话说完。 “他是受了风之夜一名侧妃的差遣。”江子漠低头,掩饰住眼中那一丝温柔。 一零七章、三月十三 火 可江子漠或许忘了眼前的人是墨千羽,对这个眼神比剑还要锋利的人来说,掩饰只会更加暴露自己,虽然在咳嗽,但江子漠声音中那几乎无法被察觉的颤动还是被他收在耳中。 “是那个兰偌闵?”本以为是什么大有来头的人出于不为人知的重大意图才会不惜重金去雇月杀手,竟然是那个女人! “正是。”江子漠低着头,尽量把话说的简洁。 “同为王妃,难道有什么深仇……咳咳……深仇大恨?”墨千羽不解。 “两个女人争风吃醋罢了。这不正是少爷想要的吗?”江子漠不知道如何才能对眼前这个一尘不染的少爷解释清楚:你,深知世间人情世故却清高的置身事外,明眸一眨就能戳穿人心险恶,却静静的站在一旁,笑看世俗的人们为了功名利禄争得头破血流。然,对女人间的明争暗斗,你却丝毫也不知。 默然,墨千羽凝视远方。淡淡的情绪划过心际,倏然开口:“我要你接近她,你万不该对她动情。” 江子漠呆住:有什么能逃得过那双眼睛?所以,干脆沉默,也是默认。 “你可知若深陷泥沼,将无法自拔?若是因此而使你……咳咳……使你坠入苦海,我后悔当初将这任务派给你。”情之痛,伤之滋味,墨千羽深有体会。 “少爷提醒的是。”江子漠恭敬的说。 “传信给夜王府中的内线,时机尚未成熟,不可轻举妄动。” “是,少爷。” “风之夜绝非简单之人,你不可掉以轻心。一旦意识到身份败露,立马回山庄,保命……咳咳……要紧。”墨千羽淡淡的说。他不会令任何一个手下枉送性命。 秋风,将过往重新翻阅。 三月十三,一个江子漠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日子。那一天,烟花绚烂,烟雨蒙蒙。血与火和无尽的屈辱却狠狠的嗜咬着少年的心。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曾经威震一方的江氏家族被夷为平地。逃过一劫,只因母亲得知危险来临时将他摁入粪池中,并反复叮嘱着:要活着,报仇! 活着!报仇! 身浸在肮脏的渣液中,刺鼻的奇臭充斥着嗅觉,无尽的屈辱令少年生不如死。活着的信念却更加坚定。 再多憋一秒钟,也许就昏死在了粪池中,江子漠爬出粪坑时,院子中处处是残肢断体和将要干了的血。 他们搜遍了大院的所有角落,以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唯独没有想到那个臭到不敢靠近的粪池。经历了那个时刻,少年长成了大人。没有哭,放一把火将那院子烧的干干净净,然后拼了命的在荒野中奔跑,跳入瀑布,竭力冲洗着身上刺鼻的味道。许是心太痛,许是水太冷,江子漠昏倒在水中。 醒来时,竟是在一匹瘦马上。 “醒了。”年纪看似比他还小的俊美少年牵着马,只是短短的两个字。 青龙帮! 三个字响在江子漠耳中,烈火在眼中烧过,江子漠冷冷的看着少年,没有说话。 “无家可归?”少年不在意江子漠的眼神,只是淡淡的说:“想报仇吗?跟我回龙腾山庄吧。” 龙腾山庄,谁不知是天下豪杰汇聚的地方!江子漠点头,没有问,少年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刚发生不久的灭门家恨。江湖中的事,哪里有龙腾山庄不知道的。他既然是龙腾山庄的人,知道也就不足为奇了。 含着满腔的仇恨,江子漠拼了命的习武。 半年后,武功出众的江子漠已在少年的提拔下成为山庄中十大少长之一。当庄主下了铲平青龙帮的命令时,江子漠毫不犹豫的接下。 那天,江子漠率领五百名龙腾山庄的江湖好手,一夜间将有帮众六千的青龙帮夷为平地。青龙帮帮主左天龙倒在江子漠的剑下时,江子漠狂笑着失去了知觉。 那一战,惨烈之极。五百名江湖好手,只剩三人,而江子漠,伤痕累累,已体无完肤。 大仇得报后,江子漠离开龙腾山庄,只身来到沧澜国,曾穷困潦倒、食不果腹。没落之时,少年又出现在他的世界,助他经商,短短一年时间内,江子漠便富甲一方。此后的江子漠,暗暗立下誓言,永远忠于少年。 那少年便是墨千羽,虽然在年纪上江子漠还要大他几岁,但,这绝不影响他对墨千羽的感激与敬重。 此时,听到墨千羽的关心,江子漠感怀之至:“风之夜视我为知己,当不会怀疑到我的。那个穆王妃,少爷想要她何时死?” 墨千羽一怔,明丽的眸中竟闪过一丝没落。轻轻咳嗽,继而微微叹息:“我已说过,时机……咳咳……时机未到。” 他的声音怎得这样冷?江子漠微微一震,只是答应着:“是。” “你去吧。”墨千羽挥手。 “天已如此之晚,少爷还要回山庄?不如在江雨酒楼住下吧。”江子漠愕然说道。 “不了,你去吧。”墨千羽再摆手。 挂怀的转身,刚要离去,却听到背后又是一阵咳嗽声,踌躇间,就听墨千羽说道:“还有……下令我们的人,保护好那个穆王妃,不到……咳咳……不到时机,她不能出任何闪失,一切等我安排。这枚棋子,应当用在最重要的时机。” “是。”不必了解,也无法了解墨千羽的深意,江子漠只有服从。说完,化作长影,远去。 墨千羽僵直的站着,夜风中,青丝和衣衫无序的飘逸,不知从哪时开始,喜欢上了一个人看星空,暂时将脑海放空,木木的,呆呆的。 …… 夜王府中,家丁、仆人们来来往往忙的不亦乐乎,院子要打扫的格外干净,花草要浇的更加鲜艳,因为王爷回来了。 醉心居,上乘木料打造的桌子上,放着极品的绿茶。 妖魅的男子,一手将茶碗凑到嘴边,一手将妖娆的女子揽到怀里,嘴角是邪邪的坏坏的笑。 顺势倒在风之夜怀中,兰偌闵艳丽的笑含着几分羞涩:“王爷可想死闵儿了。”柔媚的声音,娇弄适当。 一日四更哦,亲亲们不要吝啬手里的红包哦,如果有的话,就投来吧,给絮萦一点写作的动力吧。当然,只是说亲亲们手里有多余的红包的话,不要特意为了送絮萦红包去充值的哦,亲们的阅读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一零八章、夜王府,贼窝? “爱妃,本王又何尝不想你。”风之夜魅到极致的笑,皇兄平安归来,去了缠绕多日的心病,而且又见到心爱的美人,怎能不高兴?弹指,茶杯稳稳的降落在桌上,没有一滴茶水晃出。腾出的一只手,顺势轻抚在兰偌闵突露在外的锁骨上。 “王爷好坏。”兰偌闵撒着娇,如同一只温顺的猫儿,轻柔的将整个柔软身体贴到风之夜身上。 “哈哈哈哈,沧澜国谁不知本王坏。”灵巧的手摆弄几下,便将兰偌闵披在身上的那层薄薄衣衫揭去。 “王爷好讨厌……”说不下去,因为那薄如刀削的双唇已将她的嘴紧紧堵上。 趴在那健硕的胸肌上,完全与风之夜融为一体,兰偌闵幸福的轻吟着,双手温柔的抚摸着风之夜滑腻的后背,直到风之夜静止下来,淡淡的汗味是驱也不会散的幸福味道。 “王爷一去就是六天,闵儿一日不见王爷便一日不得安生。还好,王爷终于又回到了闵儿身边。”兰偌闵趴在风之夜耳边,轻轻吐着香气。经历了一阵心神荡漾,此时说话还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这可难为爱妃了。”风之夜柔声说,蓝眸中闪动的是纯粹的光。 “她没有再欺负你吧?”不知为何,提及“她”时,风之夜神色竟微微一变,胸肌甚至还抽搐了一下。 这微妙的变化却深深触动了兰偌闵敏感的神经。王爷竟然用“她”来称呼那个贱女人,以往提起那个贱王妃时,他可都是以“那个女人”来称呼的。“她”,这样的称呼,是不是就意味着内心对她亲近了些。 “闵儿,你怎么不说话?是她又欺负你了?” “想是记住了上次王爷对她的教训,穆姐姐倒是没敢再欺负我,只是,前几天她闯入臣妾的后花园,不由分说的打了臣妾的一名丫鬟,幸好被闵儿撞见,若不然,那可怜的丫鬟恐怕就被穆姐姐打死了。”兰偌闵可怜楚楚的说。 “一个丫鬟而已,她爱打便由着她吧。”非但没有责怪,风之夜的嘴角反而勾出一个奇怪的笑。不由联想起自己两次被穆烟所打的情景,这个女人,倒是厉害! 兰偌闵一震,看一眼正若有所思的王爷,心里陡然生出一阵恐惧,表情瞬间扭曲,又瞬间转为娇羞:“王爷说的是,只是,那个丫鬟太可怜了,如果不是臣妾看不下去,才不会去管穆烟姐姐的事,只怕这样一来,闵儿又将穆烟姐姐得罪了,指不定哪一天,她又找上了闵儿的麻烦。”眼中是令人疼怜的惧意,仿佛真的惧怕那个凶神恶煞的王妃,然而,眼底却是狠厉和冷笑:贱女人,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闵儿,你总是如此善良。本王不会容她再欺负你了。”风之夜轻吻兰偌闵的额头,下意识的收收双臂,将兰偌闵揽的更紧。 “可是王爷答应过王妃的哥哥,不再对王妃动手。王爷一言九鼎,闵儿宁愿自己受点委屈也不想让你为难。”轻柔、柔媚、哀楚而好听的声音更加惹起风之夜疼怜。 “本王自不会对她动手,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若再犯,自有家规伺候。”风之夜正色说。 兰偌闵轻轻的笑:“只要王爷有这份心,闵儿就知足了。”表面笑的淡,心里却笑开了花:家规!那么,偷窃贵重物品,按照家规,应该是断手断脚吧。 “王爷,臣妾自己做了一身衣服,穿了给王爷看看。”兰偌闵忽然说。 “好啊。”风之夜邪魅的笑着,轻轻将兰偌闵在自己身上扶起来。 兰偌闵捡起被风之夜丢在座椅下的衣衫,走到华贵的衣橱前,将衣衫叠好,放入衣橱,随即找出一身天青色绸缎衣裤。 优雅的拿着衣裤走到床边,不忘给风之夜抛一个柔媚的眼神。不多时,兰偌闵已将衣裤穿上。上等的绸缎,精细的缝制,完美搭配的色调,将这美人衬的更加妖娆高贵。 几下穿上搭在座椅上的衣衫,风之沐走到兰偌闵面前,鼓掌称赞:“天下女子,哪个能比得了闵儿之美?” “这衣衫颜色与王爷送我的玉钗颜色正衬,只是那玉钗实在是太贵重,闵儿一直珍藏着,不敢戴。”兰偌闵笑道。 “那玉钗价值连城,天下也只有闵儿能配戴它,你戴了给本王看看。”风之夜欣赏着兰偌闵的美姿,想象着她戴上那玉钗会是何等至美模样。 “是。”顺从的应诺着,兰偌闵盈盈走到梳妆台前,小心翼翼打开抽屉,找寻许久。脸色渐渐变化,只一会的功夫,红润的皮肤竟然变得煞白,呆然片刻,才惊慌失措说道:“请王爷恕臣妾保管不利之罪。” “哦?”风之夜有些许茫然。 “臣妾明明记得将玉钗放在这抽屉里的,前些天闵儿还将它拿出来看过,却不知怎么竟然不见了。”兰偌闵哀哀说道,一脸委屈。 “当是爱妃拿来看时,忘记了将它错放在了哪里,爱妃莫要着急,以后自然会找到的。”风之夜的嘴角微微上扬,闵儿也太大惊小怪了,夜王府中的东西,能丢到哪里去。 “这玉钗代表了王爷对闵儿的一片深情,闵儿怎会忘记了将它放在哪里?咦……”兰偌闵似是想到些什么,表情变得更加哀怨:“那日,臣妾开了抽屉,就随手关上,到了第二天才发现忘了上锁,定然是臣妾大意疏忽才令贼人有机可乘,将这么贵重的宝贝偷了去,请王爷治臣妾疏忽之罪。” 风之夜眉头微微一锁,蓝眸中有一丝冷光闪过:有谁如此大胆,竟偷到醉心居来了。那夜王府,岂不成了贼窝? 似是不经意的抬眸看风之夜一眼,见了风之夜肃然神情,兰偌闵的心中又划过一丝欢喜。 敲门声正在此时响起。 “谁。”兰偌闵问。 “小姐,王爷的茶该凉了,奴婢又沏了一壶来。” 风之夜看一眼房门,有些不耐的挑挑眉毛,懒得去理会。 一零九章、幽园居变禁地 兰偌闵迈着莲步却走到门前,去了门押,开门。 给风之夜和兰偌闵行完礼,冬菊才将茶壶放在桌上。风之夜冷冷的站着,虽不吱声,却似在告诉这个丫鬟快点离去。 然,冬菊慢条斯理的将桌上的两只茶碗倒满热茶,多停留一秒,空气便冷上一分,那冰冻的温度,来自风之夜妖魅的瞳中。心,慌乱的跳,真想立时就逃出这个冰窖,然而,冬菊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王妃面色憔悴,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冷光,在眸中加剧,风之夜有些不悦。想质问这个多嘴的丫鬟,爱妃的事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来管?但,懒得对这样一个丫头说话,又爱屋及乌,看在兰偌闵的面上,总要给她的贴身丫鬟留半分颜面。 “王爷送我的玉钗丢了。”兰偌闵面色黯淡。 “玉钗?”冬菊蹙眉,仿似对兰偌闵的哀伤感同身受,蓦地,眼睛夸张的睁大,仿佛想到些什么,故作惊讶:“小姐说的玉钗,是不是一个白玉钗子?” 兰偌闵惊喜:“你见过?” “那日……那日……”冬菊胆怯的看一眼风之夜,声音变得很低:“这……奴婢不敢说。” 本以为风之夜会说一句“你但说无妨”,谁知,那妖孽只是英姿飒爽的站着,眼神不再像先前那样冷,原因在于那双眼中多了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沉默一阵,等不到风之夜的答复,兰偌闵只得开口:“你说就是了,王爷不会责怪你的。”说着,莹莹目光不禁在风之夜脸上掠过:虽然与他如此之近,但很多时候,他在想些什么,自己也是完全猜不到的。 “那日,奴婢去幽园居,不经意的看到穆王妃和董小梅正在玩弄一个白玉钗子。”冬菊低着头说,不敢抬头,生怕在那双凌厉的蓝眸下,即使自己眼神中泄露的蛛丝马迹也能被察觉。 “穆姐姐会偷我东西,这怎么可能?菊儿,你是不是看错了?”兰偌闵微微瞪大的眼睛和惊讶的神情在告诉风之夜,对此事她难以置信。 风之夜闷不吭声,一个短暂的瞬间,不易察觉的笑却在嘴角勾起又淡去。 “菊儿看得千真万确,如果菊儿敢说瞎话,就让老天爷废了我这一对招子。”菊儿坚定说道。 “哦?这……”兰偌闵看向风之夜,迎上风之夜一个邪邪的笑。 “那天,王妃和董小梅见了奴婢,匆忙将玉钗藏了起来,穆王妃还面色不善的问奴婢看到了什么,奴婢看王妃那神色,生怕说了会惹祸上身,便只好推说什么也没看到,这样,王妃才将奴婢训斥了一顿后赶出了幽园居。”冬菊可怜兮兮的说。 “你去幽园居干什么?”许久没有说话的人突然冷冷的开口。 冬菊禁不住打一个冷颤,咬牙说:“那天小姐的猫儿走丢了,奴婢听院中的家丁说它跑到幽园居去了,所以去找。” 兰偌闵暗暗松一口气:这个丫鬟,倒是机灵,随口就能编个理由出来。 “以后若非得本王命令,任何人不准私进幽园居。”风之夜突然提高了声音说,声音远远传到了院外。 院中的侍女、杂役都是一惊,这命令很快就会在夜王府传开,自今往后,幽园居便要真的成了穆王妃的私人禁地。 惊而悚,兰偌闵的心里腾起一阵狂澜:他竟然这般优待那个贱女人! “你……”风之夜瞟一眼冬菊。 “奴婢在。” “带几名丫鬟去幽园居搜查。”风之夜淡淡的说。 “是。”冬菊应声,就要下去。 “慢着。”兰偌闵忽而摆手将冬菊拦下,转而温柔的看向风之夜:“王爷,我看此事还是算了吧。” “哦?”风之夜有些意外,闵儿不是很在意那枚玉钗的吗? 兰偌闵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玉钗再贵重也不过是身外之物,只因它承载了王爷对臣妾的情意,闵儿才对它如此看重,但王爷对闵儿之心不变,一件饰品而已,丢了也就丢了。穆姐姐想要,拿了去就是。” 风之夜笑看这内外兼修的人儿,听她继续把话说完。 “方才王爷还说,对触犯家法的人是绝对不会容忍的,闵儿怕万一她们在穆姐姐那里搜出那玉钗来……”兰偌闵的明眸中,两滴水似要滴出来。 “她如此待你,你还如此护她,天下,怎会有你这种善良的女子。”风之夜柔声说完,转头看向菊儿,没有温度的命令:“还不快去。” 菊儿惊恐的应诺一声,下去了。 那个冷而淡,清而高,看似看透了一切的女人真的会偷闵儿的玉钗?风之夜竟然很想知道。 …… 小门敞开着,明媚的光与清凉的风进入房中。房中竹椅上,穆烟静静的捧着一卷诗书,仔细的读。小凳上,梅儿手拿针线,密密的绣。 “小姐,听说王爷回来了呢。”专心绣花的梅儿突然抬头说。 手捧书卷,穆烟安静的坐着,眼睛不离那一行字,只是淡淡的回应一句:“他回不回来,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都这么多天不在夜王府了,王爷应该会来幽园居看看小姐吧。”梅儿天真的说道。 “哼。”穆烟漫不经心的哼一声,不再说话。那妖孽,若是哪时想起来幽园居找自己,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还是别来的好。 见穆烟心不在焉的样子,梅儿也不再自讨无趣,专心绣起花来。 “王妃在吗?” 熟悉而被梅儿深深厌恶的声音从院中传来,梅儿蹙眉,丢下手中针线,向院中一看,吃了一惊:冬菊来了,而且还带了三个膀大腰圆的壮丁和两个肥胖的强悍女丫鬟,其中就有那次被穆烟所打的那个红儿。 无奈将书卷合起,不忘取一根细线夹在方才看到的地方,穆烟站起来,缓缓走到门口,声音淡若水:“找本王妃什么事。”看那阵势,定然是来者不善——风之夜一回来,就发生这事,恐怕事情并不简单。 一一零章、这女人有点意思 “我家王妃丢了一件宝贝,王爷派我们来幽园居搜搜。”冬菊斜着眼睛,吊着嗓子,声音极尽蛮横。 “夜王府大的很,她丢了东西为什么偏要到幽园居来搜?”梅儿站在门口,伸开双臂堵着门,气呼呼的说。 “这是王爷的意思,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请让开。”冬菊说着,就要去推梅儿,然而,忽然察觉到一双清冷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不自觉的向穆烟看去,推梅儿的手旋即停住。又想起了那天被穆烟打倒的情景,可不想再被打一次。 看冬菊那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样就有种再在她脸上打一拳的念头,然而,穆烟还是无奈的说:“让他们搜吧。”说话间对梅儿使一个闪开的眼色。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况且,是那妖孽的命令,谁也拦不住的。这幽园居是他夜王府的,别说他要搜,就是要拆了,也没人能管。 梅儿不甘的闪开,冬菊迫不及待窜入房中,眨眼间,跟随而来的五个人也一拥而入。 六个人在房中一通乱翻,仿似真的要将穆烟的房间翻个底朝天。 “这是王妃的居室,你们慢点折腾。”梅儿焦急的喊。 没人理会她,六个人,早已全身心的投入到翻找中。 若是再晚生个千百年,这六个人绝对是拆迁行业中的健将,生在这年代,真是屈才了。穆烟心平气和的看着一群人一圈一圈的忙活,嘲讽的想。 “啊……王妃将它藏的如此严实,怪不得见我们来了也毫不慌张。”是冬菊幸灾乐祸的声音。 所有人都向她望去。 冬菊手中竟多了一条长形白布,白布包的严实,里面自然是包着一件物品。而,她脚边的地上已多了一个方形小洞,小洞旁放着一块从木地板上揭下的木块。 梅儿怔住。 一向淡漠的穆烟也有些发懵:住在这里已经有些时日了,竟是头一次知道墙角还有这样一处机关。 冬菊小心翼翼将白布打开,晶莹的光泽一瞬间盈满了整间屋子。白布里包着的是一支白玉发钗。那发钗,色泽莹润,暖而滑腻,干净仿似最高的雪山山巅最纯净的雪,即使是不懂玉器的人见了也知道它绝非俗物。 “这宝贝价值连城,是王爷送给我家王妃的,丢了这宝贝,我家王妃急得死去活来,原来真的是跑到穆王妃这里来了。”冬菊故意提高嗓门说。 “你……是你诬陷好人。”梅儿憋红了脸,着急的看向穆烟。却见穆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道:小姐难道不知道大祸临头了吗? “这玉钗是在王妃的居所中搜出,大家也亲眼看到了,我们拿着玉钗回去交给王爷,是不是诬陷好人,王爷自然会判断的。”冬菊说着,眼神在那五人身上扫一遍。 五人连声称是,不去隐藏对穆烟和梅儿那鄙夷的眼神。 “我说过,小人是防不住的。”阴森嘶哑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众人愕然向外望去,原来那个面容憔悴的老妇人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 “切……”冬菊不屑的吐口气,攥紧了白玉钗子,跨步出门,连同那一起来的五个人大摇大摆经过老妇人的身边向幽园居外走去。 “小姐,怎么办?”梅儿紧张的问。 没有说话,穆烟只是轻轻的摇头。 “小人是防不住的,防不住的……”老妇人念叨着,转身,向自己房中走去。 穆烟的心中很是明了,这又是兰偌闵的陷害。只是,这一步走的太隐秘,她丝毫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幽园居中,是何人能趁着自己不在的当空,在房中设下如此难以被发现的机关而且将白玉钗子放入其中的,这恐怕只有去问兰偌闵。此时,也知道了为什么那日在兰偌闵的后花园遇见兰偌闵时,她会一反常态的客气,只因,那时的自己就已经落入了她的陷阱中,她客气,因为早已知道,自己将大难临头。 老妇人已经去的远了,嘶哑的声音已经听不到,可穆烟的耳中却似不停的响着:“小人是防不住的,防不住的。”是啊,本以为躲到了幽园居就可以置身事外,安享宁静,原来怎么躲也是躲不掉的。 静静看着房中的一片狼藉,穆烟淡淡的说:“梅儿,把房间收拾一下吧。” “小姐……”梅儿不知该说什么,都这时候了,谁还有心绪收拾房间。 “该来的迟早会来的。”穆烟淡淡说着,已开始收拾房间。俯身,正准备将一个歪倒的花瓶扶起,匆匆的脚步声已经靠近。 来的好快!穆烟无奈的起身,已看到院外的近十名壮汉。 “王爷请王妃到弄潮园走一趟。”一名大汉喊道。 既然是“请”,那又为何派这许多五大三粗的壮汉来,这些人中任何一个恐怕都能轻而易举的将穆烟硬生生的扛了去。 “那就请头前带路吧。”穆烟淡淡的一笑。 说话的那大汉明显的一愣。本料要费些力气才能“请”动这王妃的,这关头,她竟然还笑的出来,那笑,淡而清丽,绝非故意装出来的,那么,这王妃内心又是怎样的波澜不惊?失神的看着穆烟素然的俏脸,在意识恢复之时迅速将视线偏移,这可是王妃,下人是不能多看的。 “是,这是我们的差事,请王妃跟紧了。”大汉恭敬的应答,好言的提醒,跟紧了,他们可不想动手。 没有回答,穆烟只是淡淡一笑。自从进入夜王府一来,除去了梅儿,其他家丁看她的眼神不是惧怕就是鄙夷,看得出,大汉发自内心的恭敬态度,穆烟竟然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大汉使个眼色,同来的男子们全部转身向幽园居外走。 穆烟和梅儿紧随其后,昂首阔步,脑海中倏然闪现出一副革命勇士被小日本押赴刑场的画面,绳索加身,却坚贞不屈。 一日四更哦,亲亲们不要吝啬手里的红包哦,如果有的话,就投来吧,给絮萦一点写作的动力吧。当然,只是说亲亲们手里有多余的红包的话,不要特意为了送絮萦红包去充值的哦,亲们的阅读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心情好的话,还会加更哦^…… 一一一章、打断手脚的家法 一条小河横穿过院子,潺潺流水声,竟然异常的清晰。弄潮园,因此得名。 一人多高的青松零星点缀院中,小河不远处,一座小亭如羞涩的小家碧玉般躲在群树的环抱中。各色艳丽而不妖的花频频刷新着视觉,各种浓郁却不俗的花香慰劳着疲倦的嗅觉。 好美的境地。穆烟顿失觉得耳目一新。然而,看到小亭旁站着那几个人后就立时回到现实中来:今天绝不是赏风景的时候。 风之夜、兰偌闵、冬菊、红儿还有几名面生的男丁和女婢静静的站在小亭旁。因为风之夜闷不吭声,所以谁也不敢说话。气氛,冷的令人喘不动气。 他,穿了一件普通的白衣,却英姿飒爽,令人老远的见了就有种禁不住凑上前去看个清楚的想法。这妖孽,嘴角挂着一丝邪邪的笑,蓝色的眸子里蓄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 将视线从风之夜身上偏开,以使自己能保持淡定,穆烟不慌不忙的走。 风之夜的眸光定格在穆烟身上,自从她进入园中开始。有点意思:做了偷鸡摸狗的见不得人之事,而且被拆穿,这女人竟然还是不慌不忙、一副淡然清高的模样。 不多时,穆烟走到风之夜面前,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位置将视线放下。 抬头?实在不不想多看那张妖孽般的脸。低头?笑话,怎能在他面前低头!偏向一旁?那岂不被那妖孽以为是不敢正视他。 权衡来去,穆烟决定抬头,却将目光涣散,以便不被魅惑。然而,抬眸的瞬间,还是感觉到那蓝眸中射来的光——有点审视,有点嘲笑,有点玩味还有点冷。 穆烟一脸淡然的漠视,时间仿似被冰冻,有那么一个瞬间,穆烟怀疑自己要坚持不住了,虽然心中反复想着眼前这家伙是如何残忍的对待自己的前世,眼前这张脸对任何一个人都有着致命的魅惑力。 还要僵持,努力控制着眼睛和面部表情不露出一丝温柔的破绽。 可那妖孽只是勾着嘴角,看一尊雕像一般打量穆烟,仿佛根本就没有打算开口。 这样下去,就是一座冰山也要让他给看的融化了,不能再僵持下去了,于是穆烟尽力平静的说:“王爷找我何事?” “找王妃谈论一下家法。”风之夜阴着声说。这女人,何必明知故问? 家法!梅儿冷冷打个激灵。 “哦?”穆烟故作惊讶。眼光一偏,看到站在风之夜身边的兰偌闵。那美人,今日更显卓然靓丽,见穆烟向她看来,美人还给穆烟一个优雅的微笑,柔媚的眼光分明在告诉穆烟,她正准备看一场最好的戏。 “见了本王不行礼,按照我夜王府家法,应当重则三大板子。王妃可知道?”风之夜玩味十足的说。 三大板!那还不得被打个皮开肉绽?早知这妖孽有这么一项破烂规矩,做样子的行个礼便是了,唉,可是若说自己连这规矩也不知道,恐怕会引起怀疑的。索性将心一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姑娘偏不吃这一套,于是微微一笑,声音淡然:“如何?” “既然王妃已习惯了不给本王行礼,这规矩对你便是个例外,本王不予追究。”风之夜诡异的笑着,一串悠扬的字符脱口而出。夜王府中每个人见了自己都是被吓破了胆般的行礼,唯独这一个不肯行礼的,由着她倒好。 所有人呆住。谁能想到,风之夜会有这样出人意料的下文? 一道光还来不及放出光芒,已经消逝在兰偌闵的眼中,恨恨的咬牙,王爷怎能对这个贱女人这样大度?对风之夜的抱怨,以最快的速度转化为对穆烟的恨意,兰偌闵冷厉的撇穆烟一眼,如果眼光能杀人,穆烟恐怕早已当场毙命。 穆烟愕然,第一次被风之夜惊的说不出话来。知道他古怪,知道他的想法不是常人所能忖度,然而,这意外令人无法接受。 “王妃偷本王送给闵儿的玉钗是何用意?”不待众人从惊愕中醒过来,风之夜质问的声音又响起。饶有兴味的看着穆烟的惊愕表情加剧,风之夜微微有些快意,这下看你还如何狡辩? “王爷以为臣妾会去偷一件毫无用处的饰品?”这样问无疑是在向一个明知道不会信任自己的人索要信任,这样做,或许很愚蠢,但穆烟还是这样问风之夜。是内心深处知道这个乖戾的家伙眼睛其实没有被完全蒙蔽,还是不想受毫无意义的冤屈?穆烟竟然摸不清自己的心思。 “毫无用处?”蓝眸中闪过一抹审视的光,风之夜优雅的弹弄着那缕鬓发。这玉簪可是价值无可估量的至宝,她竟然说毫无用处?是真的视钱财如粪土还是在故意装傻? “王爷,穆姐姐深知夜王府的家规,偷盗可是要被打断手脚的,我相信穆姐姐不会做出那种事的。”兰偌闵动听的声音响起。 “兰妹妹真是好心肠,这个时候还能给本王妃说话。”穆烟的声音淡漠,话中却满是讥讽之意。断手断脚!这就是兰偌闵为自己安排下的下场吗?冷笑,本姑娘怎是这么容易被欺负的? 风之夜温柔的目光在兰偌闵脸上跃过,当那目光落到穆烟身上时,又变的毫无温度,邪魅的笑:“本王也不相信王妃会做出这种事,只是人赃俱在,容不得本王不信,你说呢,王妃?”眼神似乎会转弯,一圈一圈的围着穆烟打转,似是想钻入穆烟心里去,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说的。”穆烟突然抬头,目光是三分的幽怨、三分的冷还有四分的嘲讽。 这目光,竟令风之夜的心中升起一阵异样的感觉,这感觉有点像怜惜,又有点像疼爱,怎会有这种感觉?风之夜蓦地蹙眉,用一句冷冷的话将那感觉压制住:“那就行家法!” 一句话如同一块薄冰,掷地有声,摔碎,然后分解成冷冷的气氛。 一一二章、王爷的笑 得意的笑在兰偌闵嘴角泛开,幸灾乐祸的眼神瞟向穆烟,却看见穆烟身后的丫鬟猛的跪倒在地,艾艾说道:“奴婢罪该万死,偷了兰王妃的玉钗,还连累了小姐,请王爷处置奴婢。” 兰偌闵倒吸一口冷气,那日派冬菊暗中将玉钗交给常昆,再由常昆将玉钗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到穆烟房中,借此陷害穆烟,本以为机关算尽,却全没料到穆烟那小丫鬟竟然会为她“顶罪”。阴晴不定的眼光不经意的落在冬菊身上,兰偌闵的心中忽的又升起一阵嫉妒之意:她的丫鬟肯为她顶罪,若换做了是我,冬菊会这样做吗?因为嫉妒,对穆烟的恨又加深了一层:贱女人,就算你侥幸逃过了这次,也只会死的更惨! “哦?”风之夜低头看梅儿一眼,冷冷说道:“来人,将这手脚不干净的丫鬟打断手脚,丢出夜王府。” “王爷竟然看不出我这可怜的丫鬟在为本姑娘顶罪?”穆烟突然嘲讽的说。 兰偌闵的眼睛立时又变的明亮:这贱女人,脑袋被驴踢了? “那王妃是承认偷了玉钗了?”风之夜隐恻恻的说。 “王爷都已认定,我承不承认又有什么意义?”穆烟反问。 “好,那就家法……”风之夜突然顿住,目光不自觉的在穆烟身上停留一刻,继续说:“念在你王妃的身份,况且是初犯,打二十大板吧。”不知为何,“打断手脚”这四个字,风之夜如何也无法说出。绝不是不忍心!“念在你王妃的身份,况且是初犯”这样堂而皇之的理由更像是说服自己的,可是又有谁不知,所谓的“家法”正是为这些妃子们定的。 紧紧的咬着牙齿,指甲狠狠的刺痛着自己的掌心,兰偌闵幽怨的看风之夜一眼:怎么能这样?不是说过了要严正家法绝不容情的吗?这个贱女人,凭什么得到王爷宽恕? “王爷真是宽洪大量。”穆烟颇有些讽刺意味的说。 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个该死的女人。兰偌闵明丽的眼中几乎要烧起火来。 明明听得出穆烟话语中的讥讽意味,风之夜还是诡秘的一笑:“王妃是嫌板子太少?”斜眸偏视穆烟,倒要看看这个冷漠的女人挨上了板子还能不能如此淡定。 跪在地上的梅儿忽然开口:“小姐重伤刚好了不久,身子弱,请王爷……” “闭嘴!”冷厉的声音骤然从风之夜口中掷出,将梅儿的声音斩断。 想冒着被重罚的危险继续为穆烟求情,然而,从风之夜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令梅儿直打寒战,舌头似乎冻结在口中,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了。 “将这个丫鬟拖下去。”风之夜不奈的摆摆手,真是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丫鬟,主子胆大包天也就罢了,连这丫鬟也不怕死了吗? 站在旁边一直大气不敢喘一口的女婢中过来两个,迅速将还在发抖的梅儿拖下去。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行家法?”风之夜转身斥责身后两名壮丁。 两名男丁慌忙应声,分别站走到穆烟一侧,左侧那人在风之夜面前说话也不敢大声:“王妃,得罪了。”说完,伸手指向一旁。 穆烟顺着那男子的手势望去,只见一条长凳不端正的放在那里,两条宽大的扁担被随意的扔在长凳两侧,一看这知这些道具被安排好不久。穆烟明白,他们是要穆烟趴在长凳上,用那两条扁担打自己。 轻轻抬头,穆烟看向那名男丁,不可一世的表情分明在说:你动本王妃试试! 那男丁高穆烟半头,而且膀大腰圆,与穆烟那纤弱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然而,迎上穆烟淡而冷的目光,男丁心里竟然有些发憷。 右侧那男丁也只是站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毕竟眼前的人是王妃,她不肯主动趴在长凳上,作为一个男子,而且还是在风之夜面前,怎么敢不避男女之嫌去强行去动她。 空气仿佛剧烈的震颤了一下,一瞬间,周围降到冰冻的温度。 风之夜那张妖孽般的脸,是冷的根源。这妖孽没有说话,却更加令人惊悚。 两名男丁慌了神,顾不得什么,同时伸手去拖穆烟。然而,穆烟的两只拳头以超乎他们想象的速度迅速自下而上抡上来,分别结结实实的打在他们的脸上。 两名男丁同时惊呼一声,仰天摔倒。 风之夜身后的婢女、家丁们惊呆,兰偌闵惊讶之余还有些得意:这个时候还敢打人,真是自讨苦吃。 而风之夜竟然在笑。有悖常理的事,他已做的够多,喜欢看因为自己毫无预兆的搞鬼后别人哭笑不得的尴尬表情。而,在自己面前打人,明知这样反而会令事情变得更糟,她竟然还做得出来。这女人,有趣的很。 风之夜在笑。 穆烟在发呆:此时的他,笑得如此开心,纯粹无邪的笑容,不掺杂半点莫测的深意。他欢笑的样子好美。 痛,在风之夜笑声停止的下一个瞬间。 风之夜鬼魅般的一闪,穆烟无法看清他的动作,下颌已经被那只铁箍般的手扼住,那张美得不得了的脸几乎贴到穆烟的脸上,将视线从那张脸上偏移之前穆烟看到了那双眸中邪而有些雅致的光。 “王妃好放肆。”微热的气息从风之夜口中喷到穆烟脸上。 “王爷是忘记答应过我哥哥的话了,还是……”穆烟的表情有些扭曲,因为那双手明显的收紧,痛彻心扉,蹙眉,穆烟极力的将那痛忽略,继续含混的说:“还是你本就是个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小人?” “我答应过穆满俊不会对你动手,却也不能纵容你无视家法。你说呢,爱妃?”风之夜的手竟然放开。 爱妃!他竟然称她爱妃!王爷今日是怎么了?兰偌闵的心里传来阵阵的痛。 “要我说,本姑娘自然是不该打的。”穆烟淡淡的说,脸颊处是灼烧般的痛,不用对镜细看也知道那里一定留下了两个殷红的指印,但,痛,早已习惯,所以总能淡然。 一一三章、结发夫妻 “王爷便饶过了穆姐姐这一次吧,我相信穆姐姐不会有下次了。”兰偌闵如同一只温顺可怜的玉兔,为穆烟求情,眼神温柔而诚恳。 嘴角一勾,俊眉轻挑,风之夜看向兰偌闵,还没有开口称赞闵儿的善良大度,已听穆烟毫无温度的说:“兰王妃是在猫哭耗子还是做贼心虚?” 兰偌闵雪白的脸立时羞的通红,清澈的大眼仿佛要滴出泪来。仿佛受了极大的冤屈,兰偌闵退后一步,低下头去,楚楚可怜,令人忍不住想去安慰。 “王妃好不知好歹!”风之夜掷声,紧跟着欺进一步,到了穆烟身边,手臂顺势一环,缠住穆烟的纤纤细腰。 还没反应过来,穆烟的身子已经飘起——窒息,清醒时,已被摔在冰冷的长凳上,想要起来,却发觉浑身僵麻,不知道那妖孽使了什么手法,一时间竟然动不了。 “还傻愣着干什么?”风之夜的目光在刚爬起来不久、还在失神的两个男丁身上扫过。 “是……是……”两名男丁连声应诺着,忙不迭捡起地上的扁担。 那扁担,手臂一般粗,那两人的手臂,钢筋一样硬,而且这两个该死的家伙还挨了自己的拳头,定然怀恨在心,他们打起板子来,还不往死里打!冷汗,从穆烟的额头渗出。 粗大的手握紧了扁担,高高抬起。穆烟闭上眼,准备消受一顿痛打:痛就痛吧,只要能保住小命就好。 “慢!”风之夜突然挥手,蓝眸盯着两名家丁的手臂,面色有些不善。 兰偌闵的心,又是一阵抽痛。 “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人吗?”不着调的话再次自风之夜的口中脱出。 “知道。”两名男丁同时诺诺的答,握着扁担的手,明显的放松了许多。 “恩……”风之夜慵懒的应一声,不再说话。知道就好,若是下手太重,打出个三长两短来,看本王如何处置你们?只是……只是我怎会突然可怜起这个女人来了?恍惚的想着,风之夜不自然的弹弄起面颊边上的鬓角。 非但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而且还使得这个贱女人得到了王爷的可怜,若是早知如此,又何必如此挖空心思的设计?兰偌闵失落的想,悔恨而恍然若失,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 “啪”、“啪”,两声响,扁担落下。 不是很痛,因为两个人都只用了一分的力气,然而,穆烟还是很委屈。穆烟咬着牙,不吭一声。 “住手!”突然而来的苍老声音突然令得两名男丁停住,只要在夜王府中,在执行王爷的命令时,就是皇帝前来制止也可以置之不理,唯独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风之夜的母亲,黄氏。 黄氏一向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能见她在夜王府见到她,然而,此时她竟出现在了弄潮园中。 “孽子!老娘一天不在你就反了天了。”老太气呼呼的说着,蹒跚走来,手中拄着龙头拐杖,左右各有一名侍女小心的搀扶着。其中的一名侍女,正是梅儿。 原来梅儿知道平日里老太对穆烟比较疼爱,被拖出后,便径直去找老太了。老太闻讯,勃然大怒,连忙赶来。 风之夜恭敬的低身,鞠躬,声音轻轻,生怕声音再高一分,就会吓到孱弱的老人:“娘,你身子弱,怎么能随便出门。” 本就优美之极的声音,此时温柔的像世间最柔顺、最滑腻的棉絮,仿似专司乐律的仙子在耳边奏起了无比悦耳的旋律,穆烟静静的听着,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也忘记了疼痛。 “儿媳参见母亲。”兰偌闵行一个优雅的行一个标准的礼,低头时,牙齿咬紧了血红的嘴唇。然,抬头时,表情依旧是那样的恭敬与肃穆。不易被察觉的冷光在明丽的眸中悄然滑过,兰偌闵藏在袖中攥紧的拳头蓦然松开,想要倚老卖老救这个贱女人吗?来的正好! 黄氏随意的摆摆手,示意兰偌闵不必多礼,在侍女的小心搀扶下,颤颤巍巍走到风之夜面前,因气愤而抖个不停的双手举起拐杖,“啪”的打在风之夜身上。 如同一块不知疼痛的木头,风之夜一动不动,等母亲连打了三下才抬起头,笑嘻嘻的说:“娘,你的气消了吗?” “消……消……我都要被你这个孽子气死了。”黄老太举杖,但见了风之夜笑吟吟的模样还是不忍心再打下去,只得将拐杖往地上一扔,怒气冲冲的瞪着眼前这个总会惹事的孩子。 风之夜俯身,为黄氏捡起拐杖,邪邪的笑着,握住黄氏的手,将拐杖递到黄氏手中。 “快扶我的烟儿起来。”黄氏看着风之夜,又是爱又是怒。 “娘,王妃触犯家规,本该断手断脚的,孩儿已经是够宽容的了。”风之夜俏皮的笑,不忘斜眸看一眼穆烟,见穆烟一脸淡漠表情的看着自己,那不痛不痒的神态似乎在嘲笑自己,恨不得过去夺过男丁手中的扁担亲自重重一扁担将那女人打个呲牙咧嘴。 “断手断脚!”黄老太突然扬起巴掌打在风之夜脸上。 因为老太下不了重手,巴掌落下时,众人只听到轻轻的一声响。风之夜的脸也只是微微红了一点,而那妖孽,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一脸魅尽天下苍生的笑,一副乖孩儿的至美脸孔。 “一日夫妻百日恩,烟儿怎么说也是你的结发夫妻,你这个不孝子,怎么能狠心这样对她!”老太的责备声没有先前那样严厉,因为一怒之下给了风之夜一个耳光后,已有些后悔。 嫉妒、憎恨、苦闷甚至是自卑……各种苦楚的滋味在兰偌闵心中搅成一团,“结发夫妻”这四个字中的每一个都像扎在了心窝里。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对她都这样好? “娘,并不是孩儿想这样,而是……”风之夜正说着,迎上黄氏愤怒的眼神,怕再说下去会惹得母亲更加生气,只好停下。转而看向在黄氏左侧搀扶着的梅儿,风之夜的眸中有一丝冷光划过:又是这该死的丫鬟惹得祸。 一一四章、孽子要赔罪 “这怪不得王爷,王爷打穆姐姐也是出于无奈,若不然,这家规可就形同虚设,传了出去,整个沧澜国的人都会耻笑我们风王府连自家人都管不住,还包庇自己人的。”兰偌闵突然慢吞吞的插言,不时疼怜的看穆烟一眼,仿佛在说,她不想看到穆烟挨打,也不想说这一通话,只是为了维护王府的尊严。 穆烟淡淡的笑,这女人,怎会有这样非一般人能有的心机?只这轻描淡写的这一句话,不仅令黄氏无法再包庇自己,反而还给自己戴上一层为风王府着想的光环。穆烟想要再冷冷的讥讽一句,但,逞那种口舌之快又有什么意义?反倒会令兰偌闵更加憎恨自己,不是怕她,只因,真的不想再去招惹小人。于是,穆烟低着头,只是一脸淡漠的表情。 终于无奈的叹息一声,黄老太看一眼兰偌闵,转而又看看穆烟,最后老而不花的眼睛定格在风之夜身上:“烟儿犯了什么家规?” 梅儿有些发懵,小姐被陷害的事,她明明已告诉老夫人了,难道她上了年纪有点糊涂了。 “她偷了闵儿的东西。”风之夜轻轻的说。 “烟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你相信她会去偷闵儿的东西?”黄氏又要动怒,女人之间的事情,她看得清楚,兰偌闵一次次的陷害穆烟,她不必亲眼看见也能知道事情的真相,怎么这个平日里聪慧之极的孩儿却一直蒙在鼓里不曾觉醒? “这……孩儿一开始也是不相信的。”风之夜孩童般的笑,没有说谎,真的不会相信这个平日里趾高气扬、视珠宝为粪土的王妃会做出这种事来。然而,穆烟是什么样的人,他真的不知道,之前的她,虽不得宠,却深爱着自己,虽不爱富贵,却也喜爱高贵的打扮,而自从上次醒来后,她竟似完全变了一个人,对自己不闻不问而且连之前最爱穿的衣服也都丢到一旁,只穿些素淡衣衫。那,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谁又知道? 原来你也不相信我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虽然努力的在告诉自己这个人对自己信任与否与自己全无关系,但穆烟心中还是有种微微喜悦的感觉。 与之相反的是兰偌闵,兰偌闵的心,绞的更加厉害。咬牙,蹙眉:这个女人……这个贱女人,我要你死无全尸! “既然不信,为什么还这样对她?”黄氏向穆烟看去。 穆烟安静的趴在长凳上,此情此景,没有明确的命令,谁敢去扶穆烟,而穆烟索性安静的趴着,静静的看这一切,迎上黄氏投来的关切目光,心里又涌上一阵感动。 “回娘亲,闵儿也不相信穆姐姐会做出这样的事,只因家丁们在穆姐姐的家中将那玉钗搜了出来,所以……所以……”兰偌闵插言道。 “所以烟儿怎么也说不清是吗?”黄氏淡淡的问。 “这……”兰偌闵低头,脸红的如天边彩霞。有口说不清,是不是在指自己冤枉她? “娘,你怎么能这样说闵儿?”风之夜笑道,掩饰不住对兰偌闵的疼怜之情。 黄氏面色不善:“哼,那玉钗是不是那玉匠死前打造的那白玉钗子?” “正是,那玉钗价值无可估量,凡俗的金玉古奇穆王妃不会放在眼里,对这玉钗动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风之夜笑,趣味的看向穆烟,而穆烟早已将头扭向一旁。 “那玉钗现在何处?”风母问。 风之夜转身,瞪冬菊一眼。冬菊唯唯诺诺的走向前,小心打开布包,莹润玉钗顿时露在外面。风母从冬菊手中拿过玉钗,看着风之夜和兰偌闵说:“你们在我烟儿的房中搜出了这玉钗就认定它是我烟儿偷的?” 风之夜和兰偌闵对望一眼,不知该说什么,一众丫鬟、家丁也都瞠目结舌。 “夜儿,你忘了这玉钗是有一对的吗?前几日我将我那只玉钗送给了烟儿,你自然能在烟儿的房中搜出来的,而你这个孽子,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打我的烟儿,真是昏了头了!”黄氏手拿玉钗走向穆烟,轻抚穆烟的一蓬青丝:“乖孩子,痛不痛?” “娘,不痛。”穆烟的心里暖暖的,只不过挨了轻轻的两板子而已,得到的,却很多很多。 兰偌闵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咬着牙,有苦说不出:这玉钗明明是自己派人藏在幽园居的,可是,若是说了,不就是承认了自己陷害穆烟吗? “还不扶烟儿起来。”黄氏抬头,厉声对风之夜说。 “是”风之夜顺从的答着,一步迈到穆烟近前,弯腰,双手温柔的扶住穆烟的胳膊,那笑温柔而略带几分神秘:“王妃请起。”一股柔而强大的力道伴着话音的落下从风之夜手中传到穆烟的身上,穆烟被这力道牵制着,不由自主的站起来。 “娘来了,还不行礼?”不待穆烟站稳,风之夜已邪魅的笑道。 穆烟淡漠的笑笑,仿佛没有听到风之夜的话,而是径直看向黄氏,躬身:“娘。” “烟儿,免了。”黄氏扶住穆烟:“你受了伤,不用多礼了。孩子,你怎么不说这玉钗是娘送你的,白白挨了板子!” “娘……”眨动明眸,两滴眼泪竟然从穆烟明丽的眼眸中溢出,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小到大,穆烟将受委屈习以为常,得人一点恩惠就会惊喜异常,而得黄氏这样疼爱,怎么还能将眼泪抑制住? “娘知道你委屈,可是这次,娘不能让你白挨了这顿板子。”老太抚摸着穆烟,慈祥的说:“烟儿,你想要这孽子怎么给你赔罪,今日有娘在,你只管说出来,我看他敢不敢不从!”说完,不忘瞪风之夜一眼。 风之夜赔笑站在一旁,心却微微的震了一下,母亲的命令,他可不能不遵,而穆烟——那个女人,又会提出什么要求? “那……烟儿可说了。”穆烟看着黄氏,得黄氏点头默许后转而看向风之夜。 想成为墨瞳戏妃中的人物吗?请看本章 你想参与到小说中来吗?想成为墨瞳戏妃中的角色?穆烟、兰偌闵、林乐兮的随从,夜王府的丫鬟,沧澜国皇宫中的宫女,甚至龙腾山庄的江湖女侠、偶然出现的一个神秘人物? 与墨千羽勾肩搭背,与风之夜顶嘴,与风之沐对视?穆烟遇到麻烦时,偶尔出来帮穆烟一个小忙? 还是你想要成为的角色。 即日起,只要你为本书投上五个红包、鲜花或是一枚金牌,在评论区写下你想成为的角色,你就有会出现在本书中,角色名由你来定。甚至,你想要自己在本书中发生的故事,絮萦也会尽力满足你的哦。 快快参与吧,先来先得哦。 一一五章、一个条件 冷清、明丽而淡漠的眼中尚且含着一汪泪水,眼泪在白皙的脸颊上依旧留着清晰的印记,不抹胭脂、不施粉黛,却更显穆烟难以言喻的清雅气质,朴素的衣衫,反而更衬托她自然的美。 风之夜心中隐隐有些异样。 穆烟的眼光在风之夜脸上毫不懂得眷恋的掠过,仿佛眼前一张绝世的俊脸根本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本王只答应你一个条件。”抑或是为了将心中那异样的感觉迅速的搁置到一旁,风之夜不待穆烟说话已经开口,这不似这个妖孽后发制人的作风。 “那好,本姑娘要那个叫松小鹤的小丫鬟。” 穆烟淡淡的话,却令包括兰偌闵在内的人为之一惊。本以为她会提出一个很难满足的条件,她竟然只要一个丫鬟。 顿一刻,风之夜也微感诧异,刀刻的嘴角随即泛起一个靓丽的弧度,蓝色的眸悠然转向不远处一名女婢:“将那个叫松小鹤的丫鬟送到幽园居。” “是。”女婢匆忙应和一声,逃亡一般离开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烟儿,这个玉钗你收好,为娘送给你的,谁也不能拿去。”黄氏将玉钗递给穆烟。 穆烟接过玉钗,感动的说不出话。 仇恨的火,在兰偌闵心里愈燃愈烈。非但没能将这个贱女人置于死地,反而失去了一枚珍贵的玉钗,偷鸡不成蚀把米,那滋味,淤积在心里。倏然,一阵冷意从心里直窜到头顶,兰偌闵一阵剧烈的眩晕,摇摇欲坠时,风之夜眼疾手快,向前将她扶住。 “闵儿,你怎么了?”是风之夜关切而动听的声音。 “臣妾有点不舒服。”感受到风之夜暖暖的体温,兰偌闵清醒了许多,娇声说道。 “娘,闵儿不舒服,孩儿扶她回去歇了。”风之夜小心扶着兰偌闵说。 黄氏想要再责备风之夜几句,但见兰偌闵脸色苍白,不像是装出来的,也就作罢,挥挥手示意他离去。 黄氏又“安慰”穆烟几句,由扶她来的那名丫鬟和早就同风之夜在弄潮园中的一名丫鬟扶着走了。 穆烟只受了点轻微的皮肉伤,不用梅儿搀扶,自己就利索的走回了幽园居。 …… 秋风肆无忌惮的吹着,粗壮的老槐树都为之摇晃。槐花早已不在,槐香却似仍在回味。自从那俏丽的人儿在树下翩然起舞,那人影就仿似一直在树下飘荡。 在树下摆一桌酒,看着槐叶随风洒落在满桌的菜肴之上,不去管。叶落满身,落满黑发,亦不去管,墨千羽僵直的坐着,身板挺直的没有一丝弧度。黑发在飘舞,衣衫在猎猎作响,镇静的少年,迎着风,轻咳着,喝着酒。 墨千羽对面的英俊男子,多数时间也在沉默,面对这样一个整日活在过去的人,墨千宗还能多说些什么?这个令自己忧心的弟弟,自从嫣然死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沉默而略有些忧郁,同往昔那个意气风发的爽朗少年完全判若两人。担忧弟弟的病,所以经常来龙腾山庄看望。 “听说过一个叫方玉卿的人吗?”沉默半饷,墨千羽突然开口,缓缓将酒送入口中,压制住即将冲上的一阵咳嗽。 “没有,是哪家女子?三弟与她有什么渊源吗?”墨千宗眼中有一抹掩饰不住的惊喜之色,墨千羽的重伤是因情而起,自然须用情来解。为此,墨千宗可谓费劲了心思,多次派人在月尧国和江湖中寻访奇异女子。只是,自从嫣然死后,这个弟弟莫说是对女子动情,就算再美的女子他也不会多看上一眼,令得墨千宗很是没有办法。而,此时,他突然提起一个女子名字来,是不是遇到了中意的女子? 墨千羽缓缓摇头,二哥也不知道,那她究竟是谁?自己与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这恐怕只有去问龙腾山庄中那些上了年纪的元老了。 “今年的云台山盛会要开始了,不知道这次又会有什么匪夷所思的难题,三弟可愿去凑凑热闹?”墨千宗笑道。 墨千羽一愕,清冷的墨色瞳子中仿似一道耀眼的光闪烁:“今年,我会亲自前去。” “那云台宝冠今年有着落了。”墨千宗笑道。 云台山位于沧澜国、星渺国和月尧国的交接之处,却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云台山脚、山上三千余人自成一派,千百年来,不与外界沟通,却过着自己富饶而幸福的生活。云台山的人都共同信奉着一个人,那就是山王,山王可谓是国中的皇帝,权利却又远胜于皇帝,他(她)的话,无论对错,任何一个云台山的人都会无条件的遵从。 然而,五年前,从不与外界交流的云台山中突然向各国散布消息,要举行云台盛会。 自此,每年九月的最后一天,云台山都会在山腰备下盛宴,款待各国精英。云台盛会一时间成为各国津津乐道的话题。每年,沧澜国、月尧国和星渺国的精英甚至是许多江湖中人都会在那天前往云台山,为了那个传说中的至宝——云台宝冠。 山王会在那天设下四道关卡,亲自出题,答对题者,方可进入下一道关卡。而最终能通过第四道关卡的人将得到云台宝冠。 ‘云台宝冠中藏着一个关于掩埋了数千年的宝藏的秘密,这些宝藏,足以建立一个王朝。’这是千百年来,在民间流传的秘密。 这秘密,绝非空穴来风。所以,各国精英蜂拥而至。 云台宝冠是云台山的镇山之宝,山王为什么肯将云台宝冠拿出来,人们也曾疑惑,但如今,人们知道,山王出的题难上加难,四年了,从来没有人进入过第四道关卡,那云台宝冠自然也就没有人能拿到。那山王是何意图,自然也无人得知。 “如此饮酒真是无趣,何不请人来跳支舞。”墨千宗忽而微笑着,随意的伸手,接住一片落叶,再随意的丢在地上。 “二哥难道不知……咳咳……龙腾山庄中没有舞姬?”墨千羽淡淡的问,咳嗽声飘散在风中。 一一六章、潇湘剑 “哈哈,我在路上遇见一名舞技绝佳的貌美女子,正好将她带了来。”墨千宗说完,不等墨千羽点头,已连拍两下手掌。虽然风声不小,但清脆的掌声还是远远的传了出去。 掌声还没有落下,身着柔黄衣裙的女子已踩着轻巧的步子轻盈的进了院子。 院外隐藏的护卫竟然没有阻拦,恐怕是二哥早已与暗卫通了风吧,墨千羽想着,饮一口酒,却不看女子一眼。 纤细的脚步踩在树叶上,几乎没有声音,女子轻如羽毛,飘到树下,弯腰,行礼,声音脆而优美:“月儿拜见墨庄主。” 这女子,面白胜雪、娇如花朵;樱桃小口,抹上一点嫣红;几近完美的鹅蛋脸,被淡淡的粉装饰的更加无暇;柳叶眉经过一番仔细的描画更增几分艳丽;琼鼻微翘,竟是一个绝色女子。 “不必多礼。”墨千羽侧脸对着女子,无奈的摆手示意女子起身,眼也不抬一下。 墨千宗迫不及待的命令:“快跳支舞子给我三弟看。” “是。”女子应声,却原地踌躇。 墨千宗微怒:“还不快跳?” “只是……这剑舞需要有剑方可,若无剑,也可折一支树枝做剑。”月儿甜美的声音将墨千宗的怒火全部浇灭。 墨画般的剑眉微蹙,墨千羽忍不住咳嗽一声。此情此景,此等言语,像极了那日然儿和着自己的笛声跳舞前的情景。墨千羽眨动清冷的眸,看一眼美丽的女子,心重归死寂,毕竟已不是那时的人。 “倘若用树枝岂不是失去了许多乐趣?用我这把剑吧。”墨千宗解下腰间佩剑,递给女子。 上好的佳酿有些苦。墨千羽不自觉的伸手撩动在额头上翻飞的发丝。那日与嫣然在这棵槐树下的对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然而,女子与墨千宗的话却与那日自己与嫣然所说的话那样相似,是巧合,也是自己心深处的痛。 女子接过墨千宗的剑,再行一个礼,上下翻飞。剑影与人影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许是酒意涌了上来,墨千羽绝丽的眼中氤氲上一层水汽。眼前的身姿模糊了,旧事,仿似重新上演一遍。同样的剑舞,同样的剑影,只是没有了那日悠扬的笛声。 酒杯凝在手中,墨千羽竟看得出神。 笑,在墨千宗的嘴角溶开,这女子哪里只是自己在途中遇见这么简单,而是踏遍千山万水,亲自在星渺国选出的女子,这女子名叫朱晓月与嫣然神形皆有七分相似,今日来龙腾山庄便是特意为送她而来,只为了治兄弟的心病。 黄衣停下,剑优雅的从空中斩下,平平的端在胸前。风吹衣衫,朱晓月的绰绰身姿优雅的弯下,将剑递还给墨千宗。耳边晶莹的吊坠,随风摆动。 “这剑舞,你……咳咳……哪里学来?”墨千羽问。惊讶而感怀,天下,原来还有第二个会跳这支舞的人。 “回庄主,这剑舞是月儿从姑姑那里学来。”或许是跳完舞子累了,朱晓月白皙的脸上晕起一层绯红颜色。芳心在突突的跳,从未想过,世间还有这样美的男子,美的惊天动地、摄人魂魄,那眉眼、那口鼻、那精美的轮廓都像巧夺天工的画匠精心描画出来的,这样的男子,只要看上一眼,就再也别妄想将他忘掉。见过自己的人都夸她有倾城之美,对镜自赏,她也曾觉得自己美的无可挑剔,然而,今日见了墨千羽才知道,何谓纯粹的美。 “你姑姑又是自哪里学来?”墨千羽追问。 “姑姑曾是星渺国中乐师,姑姑说,这支《潇湘剑》的舞子是星渺国中一位公主自创,姑姑曾见那名公主跳过一次,便记了下来。”说话间看见墨千羽的眉在跳,朱晓月的声音也随之波荡。 “咳咳咳咳……”墨千羽连声咳嗽,酒杯掉落,酒洒了一身:谁能知道,那个公主,便是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儿。咳嗽声变得剧烈时,墨千羽感到眼前一阵恍惚,抬头,凄迷的眼睛看向墨千宗:“你在这酒中下了迷……迷……”来不及将话说完,已经失去知觉,昏倒在桌上。 墨千羽恢复知觉的瞬间便感觉到身边传来的温度,迅速睁开眼,竟发现自己身边竟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正是朱晓月。朱晓月雪白的手臂温柔的放在墨千羽的胸前,嘴角挂着幸福的笑,睡的正熟。而墨千羽,也是一丝不挂,身体与朱晓月紧紧贴着。一身白衣和一身黄衣,凌乱的扔在床头。 从未经历过这种事的墨千羽登时脸色通红,一时间,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晓月被惊醒,正见墨千羽冷而怒的眼神,羞的面红耳赤,匆忙从床头抓过那身黄衣,遮挡在胸前,从床上坐起来,羞怯的望着墨千羽,含水的眼睛剧烈眨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我可对你做了什么?”墨千羽将目光偏向一旁,淡淡的说。 朱晓月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咬咬嘴唇,终于说:“公子什么也没做,是我……是我冒犯了公子。” “为何如此?”墨千羽轻咳。 “墨大人命月儿如此,月儿不敢不从。” 暗叹一声,墨千羽淡淡的说:“你去吧。” 朱晓月低着头,青丝垂落在白玉般滑嫩的肩头,去?去向何处? “月儿已无家可归,就让我侍奉公子吧。”朱晓月轻轻的说。那时礼教极严,未出嫁的女子与少年男子稍有肢体接触都会被人说三道四,更何况赤、身裸、体的接触,这种事是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发生的。 “去吧。”墨千羽声音依旧很淡。 “公子就这么厌烦月儿吗?”清盈的泪珠在朱晓月明丽的眼中滚落。 不经意间看见朱晓月哀楚的眼神和伤怀的眼泪,墨千羽的心不禁一软,劝慰道:“我病入膏肓,已命不久长,你这……咳咳……又是何苦?” “我愿为公子做牛做马,请公子不要赶月儿走。” 一一七章、一串泪珠 “此院东房一直空着,你便在那里住了吧。”墨千羽无奈的摆手,终于还是心软了,谁教她与然儿那般相似? 朱晓月含泪而笑:“谢公子。”泪珠落在墨千羽身上,热热的。 朱晓月穿上衣衫,欢喜退出墨千羽的居所。 轻叹一口气,墨千羽披上衣衫,推门,被外面肆虐的风一激,又一阵骤雨般的连声咳嗽。没有移动脚步,身子如同被风吹着一样滑到了槐树下。酒尚在,菜已凉,树叶已在桌上积下厚厚一叠。 “紫霖姑娘,没有庄主的允许,你不能进。”是护卫霍明的声音。 “那劳烦你通报庄主一声。”女子轻柔的声音落下。 “这……这……紫霖姑娘,庄主正在休息,不好打扰。” 一阵沉静后,女子的声音里透着不舍:“那就请你将这棵千年人参交给庄主,这对他的病有好处的。” “进来吧。”墨千羽淡淡的说。 “咦……”意外的惊喜使紫霖发出声来,忙开门,进了院子。 这女子,发丝简单的束着,风中,有些凌乱而飘逸的美,眉清目秀,肌肤雪白,不着一点妆。简单一体的淡青色衣裤,除去发间插着的一支银簪和衣角挂着的玉坠,全身再也没有其它装饰。简单而大方的打扮和腰间那把即使是平常人也能看得出不是俗物的短剑足以说明她不是一名深藏闺阁的小家碧玉,而是一名不拘俗节的江湖女子。 “庄主。”紫霖拱手算是行礼,江湖中人本就不拘礼节,而墨千羽又从不以庄主自居,所以与他熟悉的人都不感到拘谨。 “紫堂主近来可好?”清冷的眼神在紫霖身上掠过,墨千羽涣散的目光不知投向了何处。 “自从服了庄主的灵药,家父的病便没有再犯过。”紫霖熠熠的眼光趁着墨千羽不注意时逗留在墨千羽的脸上,在他将目光从远处收回之前,匆忙转移视线,心却做了坏事一般突突的跳。 “那就好……咳咳……”又是几声震人心魄的咳嗽。 心深处是无尽的疼怜,紫霖想要再凑上一步,轻柔的为他捶背,想让那顽疾转移到自己身上,为他分担痛苦。然而,眼前这个玉一般的男子,总令自己不敢靠近,是因自己太过平凡不敢靠近那完美的人还是怕靠得太近就不能抑制自己深埋了多年的浓浓情愫? “庄主的病愈发严重了,这棵千年人参……” “拿回去给紫堂主服了吧,他的病根还没有除。”墨千羽摆手,没用的,这病,无药可医,何必浪费这贵重的人参。 “回去吧,告诉你爹,我有事……咳咳……找他。”墨千羽挥手,随即转身,墨瞳凝视远方,那里是天际,除去散淡的云便只剩沧蓝的色泽。 呆呆在墨千羽身后站了片刻,紫霖无奈的应声:“是。”他的话,简单而令人无法抗拒,可是为什么每次与他说不了几句话就被他驱赶? 眼神黯淡,紫霖终于还是转身,而转身的瞬间,一个蹁跹的淡黄身影突然映入眼帘。停住,紫霖向黄影看过去,是一名女子,竟然是从东侧一间房中走出来的。怎么会有女子住进他的院子,他对女子不是一向都很冷淡的吗? “有客人来了,我去沏壶茶来。”朱晓月望见紫霖,立即说道。 好动听的声音,一时间,紫霖都忘了要说话,回过神来,才如梦初醒的说:“额……不用了,我这就走了。”说话间,朱晓月已走得近了,仔细的看,紫霖再次失神:世间怎会有这样美丽的女子?作为一个女子,见了能与自己相媲美的女子本来该怀着审视与嫉妒的心理的,然而,那一瞬间,紫霖的心里只剩了赞美。 “姐姐坐一会再走吧。”纤细的手指指向槐树下的小凳,朱晓月嘴角带笑。 姐姐?你哪只眼看着我年龄比你大?然而,见朱晓月娇柔无邪的样子,紫霖也生不起气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不了,姐姐还有事。”竟自己也带出一个“姐姐”来,默认了吗?唉,这又有什么关系,心思简单的紫霖此时突然心绪如潮,竟然微微有些伤感和自卑的感觉,她如此绝丽,与墨千羽站在一起才算般配,怪不得他能看上她。 想着乱乱的心事,紫霖出了院子。 朱晓月怯弱的看墨千羽一眼,而墨千羽还在遥望天边,仿似一朵置身事外的浮云。弯腰,低头去收拾槐树下那桌残羹。 “不必了,这自有人收拾。”背对着朱晓月,墨千羽身后似乎长了眼睛。 朱晓月顿住,手中的酒壶拿也不是,放也不是。不做这个,自己该做什么? “你只管呆在房中,没事也可四处走走,咳咳……”一阵咳嗽声将自己的话语打断。 放下酒壶,朱晓月快步走到墨千羽背后,轻轻拍打着墨千羽的背:“公子好像病的不轻,找大夫看过了吗?” 脚步没有移动,墨千羽却蓦地平移出两步远的距离,朱晓月再要拍下的手掌拍一个空,惊愕间,已听到墨千羽仿似飘渺的悦耳话语。 “你回房去吧。”没有回答朱晓月的问题,竟是一句和旋、动听然而也令人心碎的驱逐令。 疏远、漠离,可是这个绝丽的男子对待天下女子一成不变的态度?朱晓月转身离开,走的很慢,因为不想太快就离墨千羽很远。 红光越过冰瞳,仿似一道璀璨的焰火在那对盈黑的宝石上留下灿烂的痕迹。剑眉微蹙,谁也不知道,墨千羽胸中、肺里火烧般的疼痛感觉。 “庄主找我?”看似有些年纪的人无声无息的进入院中,到了墨千羽身后。 墨千羽并不惊讶,转身,看着到来的人,低头说:“紫堂主,我有事要问你。” 这人面色微黑,身高只到墨千羽的肩部,微胖,方脸、浓眉,眼不大也不小,却凝着深邃的光,给人一种庄重的感觉。他正是紫霖的父亲,紫扬,他今年已六十三岁,墨千羽还没出生时他就已经在山庄中做墨凝碧的随从,可算是龙腾山庄中的元老。 一一八章、不能说的秘密 “庄主有什么事只管问就是了。”紫扬声音恭敬。 “堂主可曾听说过一个叫方玉卿的人?” 庄主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心剧震,紫扬低着头,保持着身体不便的姿态,努力维持着正常的脸色,稳住声音,尽量平静的说:“这个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庄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你跟随家父这么多年,就……咳咳……竟然没听说过这个人?”墨千羽没有语调的试探。凭感觉,他知道那个叫方玉卿的人与父亲一定有着不寻常的关系。那么,这个昔日里父亲的随从怎么能不知,是在刻意隐瞒?如果是这样,那么就更说明了事情的不简单。 紫扬依旧保持着镇定,不敢抬头,依旧平静的说:“庄主说的这个人,我真的是第一次听说。”而,一颗沉重的心有些吃不消现在疾速跳动的节奏,隐隐作痛,还没有根除的心痛病恐怕又要犯了。难道,少庄主都知道了?那些冰封了的隐情,本该密不透风的,他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那件事,不能说!哪怕是一点消息都不能透漏,哪怕是死也要将它带到坟墓里。 “既然是这样,为何……咳咳……”咳声震断话语,风吹得更紧了,墨千羽难以消受。 脑袋有些发懵:本以为自己伪装的天衣无缝了,他还是看出了破绽? 等咳声停止,墨千羽琴瑟般的声音又在风中响起:“为何堂主如此不自然?” “我……我哪里不自然了?”虽是平静的说,紫扬的心跳的更加剧烈,脸色微变。 “往日紫堂主在我面前可都是泰然自若的,而……咳咳……而我一问起这个问题来,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紫扬纹丝不动,怕眼神会不经意的出卖自己而不抬头,面色平静的有些僵,在墨千羽面前欲盖弥彰,反而更会暴露自己,在那双墨一般的美瞳前,任何蛛丝马迹都别想溜掉。 “属下突感不适,是以如此,请庄主见谅。”紫扬急中生智,找一个高明的理由。 “紫堂主算是我的前辈,不可对我如此客气。”墨千羽说着,突然,纤秀的手指像一道闪电一样探出。 紫扬也算是龙腾山庄中武功出众的人,可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墨千羽的手指已经搭在他的脉搏上。还来不及惊讶,墨千羽的手指又迅速移开。 “堂主脉搏跳的急,恐怕心病又要发作了。”墨千羽凝神说。 “庄主……”紫扬眼神漠离,该如何感激?这个病重的几乎随时都有可能无法自保的人,从来不会关心自己,对手下却有着无尽的宽容与关怀。 秀指一挥,弹掉挡在眼帘的一簇黑丝,墨千羽声音幽幽:“霍明。” 声音的尾声还没有完全在风中消融,修长的身影已站到墨千羽身侧。 不看便知霍明已经在身边,墨千羽轻摆手:“护送紫堂主回去。” “是。”霍明声音明朗而恭敬,看向紫扬,示意一同离开。 “去赵神医那里再为……咳咳……再为紫堂主开一副药来。”玉手轻轻掩口,这一次,肺如火烧。 “是。”霍明似乎只会说这一个字。 终于抬头,紫扬真诚的仰望墨千羽:“庄主请多保重。” “咳咳咳……”那咳一个劲的向上冲,墨千羽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一手掩着口,一手轻挥,示意紫扬和霍明离去。 无奈的叹息一声,紫扬和霍明走出了院子,每次见这个年少英俊的少庄主,心里总会久久不能平静。天妒英才!可苍天……既然创造出这样一个凌然万物的人来,为何……为何又不能让他久存于世? 紫堂主是知道的。墨千羽想,只是他不想说或是不能说,不能说,那便意味着关系重大。越是如此,墨千羽越想弄清楚,还有,在夜王府的后山遇见的那个女人,她叫自己“羽儿”,她又是谁?可那日走的仓促,竟然连她的名字也没有请教。 那些陈年旧事,如今早已成灰。想要找些线索,或许该去母亲的灵堂看看。 …… “闵儿感觉好点了吗?”醉心居,兰偌闵的闺房中,风之夜羡煞世间男子的眉宇间少了几分往日的桀骜,多了许多关切。轻扶着兰偌闵,就像手捧一个花瓶一样小心。 兰偌闵会心的笑,顺势依偎风之夜怀中,媚声撒娇:“有王爷在我身边,闵儿感觉好多了,只是还有点晕晕的而已。” “爱妃脸色不好,难道有什么心事?”这世上,除去母亲,能令风之夜如此关心的人,恐怕就只剩了兰偌闵。 谁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兰偌闵做贼心虚的一抖:与江公子的事,难道他已经有所察觉?惊而怕,所以婉转的声音有些走样:“王爷都回来了,闵儿还能有什么心事?” 画眉一挑,风之夜至清至亮的蓝眸中划过一丝担忧的波纹,荡开,变成关切的温度,毫无遗留的传到兰偌闵身上,温暖着兰偌闵的心。 蓝眸一眨,风之夜更加担忧:“既然不是有心事,那就请大夫看看。” “不必了,这点小毛病,过几天就好了,无碍的。”兰偌闵娇娇的答。 “无事便好,本王可不想我心爱的闵儿有任何闪失。”风之夜语气关切。 “王爷,闵儿是世间最幸福最幸福的人,王爷对我的好,就算下辈子做牛做马我也还不回来。”能得到这个傲视天下的男子专注的宠爱,哪个女人能感到不幸福? “闵儿……” “扣”、 “扣” 、“扣”、 “扣”四声叩门声把即将从风之夜口中说出的甜言蜜语打断。 兰偌闵和风之夜同时皱眉。 “谁!”风之夜的声音毫无温度。 “菊儿给王爷和王妃沏了一壶茶来。”是那丫鬟有些尖的声音。 这个冬菊,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当口来,真不懂事。兰偌闵眷恋的离开风之夜的怀抱,抬眸看风之夜,听从风之夜的意见。 “进。”一个字被扔出去,门紧接着向里面打开,仿佛是被这个僵硬的字所砸开。 一一九章、越远 雪 提一壶热茶,冬菊摆出最优雅的姿态走进闺房,这丫鬟,才不到一刻钟不见竟然换了一身光鲜的衣服,然而,再光鲜在风之夜眼中也是落俗。熟练的行礼,冬菊提着茶壶走到桌边。 “去叫越大夫。”风之夜掷声。 “是。”冬菊愕然应声,可是茶壶还没有放到桌上。手下一慌,茶壶重重落在桌上,热茶被震荡而出,有些飞溅到手上,热辣辣的,却不敢叫痛,而是匆忙取出手帕去擦流淌到桌子上的茶水。 “去。”这个令人发指的王爷,为什么懒得不肯多说一个字。 “是,王爷。”冬菊不敢再逗留,将湿手帕揣入怀中,低着头,过街老鼠一般逃了出去。 兰偌闵桃花般的眼中,泛动着喜悦和骄傲的涟漪,风之夜对别人越冷漠,她越是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热情与温柔,她也越感到幸福。只是……只是,还有一个人例外,不将那个贱女人除掉,兰偌闵的心就不得安宁。 瘦而清雅的大夫不多时就来到了醉心居。身为夜王府中的人,谁敢怠慢那个有着一副古怪性子的王爷的命令。 “王爷找我何事?”越大夫背着一个木质医药箱站在门外,弯腰,行礼。 越远,这个名字曾经响彻天下,曾几何时,俊而儒雅的少年游历各国,行医而不收取分文,却医贫不医富。当年的少年也曾桀骜不驯、率性而为,一切的改变皆始于那个电闪雷鸣的狼狈雨夜遇见那个撑伞的女子。不期的相遇却一发不可收拾,二人两情相悦,没有问女子的身份,只要两相爱悦,其他的,都不重要。 半年,越远与女子隐居在山林中,双宿双飞。可,变故,突如其来。 那日,漫天飞雪。女子似是有了不详的预感,大清早就吵着要与越远移居他处。 越远本该顺着她的,可是,积雪当道,实在是不便搬迁。 第一次违逆她的意思,却成终身遗恨。 伴着一阵狂暴的风,木门被重重踢开。 门外的雪地里,站着一个愤怒的中年男子,火红的衣服,火红的头发,火红的剑,就像雪地里的一团烈火。 那张苍白、邪气因愤怒而极度扭曲的脸,越远永远也不能忘记。 “贱女人!原来是躲到这里偷欢了。”这是男子所说的第一句话。紧接着,剑化作一道红光,刺穿了女子的身体。 血如泉涌,女子竟然在笑,至死,那嘲讽、玩弄、神秘、鄙视的笑仍留在脸上。这笑,令越远觉得自己对女子还远远不了解。然而,却也没有了了解的机会。 致命的剑伤,越远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心爱的女人的血涌离身体。 越远狂叫着挥舞着拳头,冲出门外,不能触及男子,已被男人踹翻在雪地上。 自己不会武功,便无法报仇。越远躺在雪地里,让冰冷的雪告诉自己,这是一场噩梦。 “要报仇吗?我叫东方赤焰,只管来找我。”男子不屑的说着,进入房中,从女子身上拔下那把火红的剑。 报仇?用什么报仇?既然心爱的人已经不在,报仇还有什么意义? “杀了我。”越远竟从喉咙中挤出三个字,坚决的仿佛一把刀斩下。 男子一愣,火红的头发飞舞着,毫不留情的嘲笑这个可怜的人:“还是个痴情郎呢!甘愿为她死吗?被这贱女人玩弄了的人中,你不是第一个这样的。” “不许你侮辱蓉儿。”越远突然站起来,怒气冲冲。 “哈哈哈哈哈……”东方赤焰放声大笑,笑,这些痴人,也笑自己,旷野,回声余绕,几乎要笑出眼泪来,东方赤焰终于说话:“蓉儿……哈哈哈……蓉儿……痴情郎,若是想死,不妨去先月尧国牡丹坊查明这个女人是谁。” 越远愣住,东方赤焰大笑着远去,口中还一口一口的叫着那个好似极为可笑的名字。 安葬了蓉儿,越远去了牡丹坊,那家月尧国最大、最富丽堂皇的妓院。当在坊中历年来名妓的画像中看到蓉儿那张美丽的脸孔时,越远几近崩溃的心几乎破碎。 她的真名是柳玉惠,曾是牡丹坊最引人注目的头牌。虽然两年前她被年近六旬的富贾赎出,她的事迹却一直被人们茶余饭后谈论。 只做了那名富贾三天的小妾,柳玉惠便与富贾的大儿子私奔,之后的一个月,有人看到她出现在朝中官员的家中,随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以各种身份,变换着各种性格,以各种令人难以揣度的手段与各种男子来往。 东方赤焰,也只是被她欺骗诸多男子中的一人而已。东方赤焰也曾炽烈的爱过她,遇到她时,也曾以为找到了自己今生的最爱,然而,她终于不告而别,东方赤焰几乎找遍天下,人未找到,却打听到了那些关于她的“奇迹”,心如火烧,东方赤焰歇斯底里。终于对天发誓,就算耗尽此生,也要找出那个女人。 得知事实后,越远傻傻的笑。 自此,驰名天下的清俊少年流落街头,颓废不堪,浪迹各国。 那天,在夜王府外,风之夜第一眼看到衣着破旧、浑身污垢的越远便看出了他的不同寻常,于是将他安排在夜王府。 随后,越远就成了夜王府中的大夫,安静的呆在夜王府中,无事沉默着喝茶,往昔桀骜的少年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进来说话。”风之夜声音慵懒。找你何事?找你的人当然不会有好事!风之夜自嘲的想。 越远走进房中,看兰偌闵一眼,语气平平的说:“王妃面色不好。” “正为这事找你。”风之夜看向面无表情的神医。 “哦……那我为王妃把把脉吧。”越远将木箱放在桌上,在桌前竹椅上坐下,看见桌上正放着一壶茶,拿过来便倒上一碗。喝茶,是这个心若死灰的人活着的唯一乐趣。 眉头一蹙,风之夜蓝眸中闪过一道奇怪的光。明知是来为兰王妃看病,这个大夫还不急不缓的竟有闲心喝茶,敢在自己面前这样随便,这家伙,有点胆量。 一二零章、孕 品一口茶,越远指指桌对面的竹椅摆手说:“请王妃坐到这里来吧。”那声音,很低沉,抬头间,看见风之夜眸中妖魅诡异的光,越远死寂一样的心里竟然微微掀起一道自己也琢磨不透的涟漪:这王爷,美的出奇,那魅惑苍生的魅力,好像一张巨大的网,将见过他的人牢牢的网住。 兰偌闵抬头,轻盈的看风之夜。 “恩,爱妃坐下吧。”风之夜点头。 他还能如此温柔!越远又是一惊,忘了端茶碗喝茶。 兰偌闵坐下,越远伸手要去给兰偌闵把脉。可手刚伸出去,就听见风之夜冷冷一声咳嗽,冰冻的温度随之在风之夜身上蔓延开。 越远抬头,迎上站在兰偌闵身后的风之夜眼中激射出的寒光。一凌,才恍悟是不能接触王妃的肌肤的,赶忙将手收回去,打开木箱,在里面取出一根银线,捏住银线一端,将另一端递给风之夜,说:“请王爷将这一端缠在王妃的手腕上。”往日,给人看病哪有这么多规矩,若是遇见这样多事的主家,早就拂袖走人了,但,在风之夜面前,这个曾名满天下的不羁的名医竟然觉得就是顺从也是理所应当。 风之夜一声不吭的在越远手中接过银线,为兰偌闵缠上。而兰偌闵,眸光流转,温情的享受着幸福。 越远的手被风之夜碰到的瞬间,越远竟有种触电的感觉。看着风之夜小心翼翼的为兰偌闵缠着银丝,生怕银丝会伤到兰偌闵的肌肤一般的轻巧而优雅的动作,越远对兰偌闵竟然突然有些微微的妒意:如果王爷肯这样对我该多好。这想法晃过,越远随即觉得自己无耻,怎会有这样不合常理的鬼想法! 捏住银丝,凝神片刻,越远突然皱眉。 眨蓝眸,风之夜靓丽的眉在跳。看越远脸色,似乎事情不妙,闵儿难道是…… “王爷……”越远松开银线,只说了两个字就停下,竟用刚刚放开银丝的手去端茶碗。 “快说!”薄唇轻启,两个字重重的从风之夜口中砸下来。就连兰偌闵也被惊的一哆嗦。 手一抖,茶水被晃出,不敢喝茶,越远声音苍苍:“王妃有身孕了。” “啊?”风之夜惊呆,一秒、两秒、三秒,终于回过神来:“哈哈哈哈……” 兰偌闵脸色绯红,抬眸,想通过越远的表情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然而,越远面无表情的坐着,似乎那张脸上的神经早已被麻醉。 “是男是女?”风之夜的话告诉兰偌闵自己没有听错。 然,那股子高兴的劲还没有来得及将心全部占领,此时,脑海中突然又闪过另一张英俊的脸,是江子漠!这孩子……虽然兰偌闵极其善于伪装,心一慌,她的脸上还是不自觉的现出隐隐的担忧之色。幸好这时风之夜只顾高兴,没有在意她的脸色。 “这个……我不能断定,除非将赵神医请来。” “赵神医在哪里?”风之夜微微有些不悦:王妃怀了身孕,可是夜王府中的大喜事,身为夜王府中的人,这个大夫不但没有一点喜色竟然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倏然,手指一晃,一把夺过越远手中的茶杯。 越远一愣,依然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缓缓的说:“赵神医是江湖名医,自然是在龙腾山庄。”虽然语气不变,却忍不住斜睨风之夜:那飘逸的青丝、水墨画一样的眉毛、刀削一样的唇、雕刻一样的鼻子还有那双令日月暗淡无光的蓝瞳,比女子还要美貌更有着世间绝大多数男子无可比拟的英俊神韵。 越远沉寂了多年的心,竟然有种异样的暖意在翻涌。那次刻苦铭心的伤痛使他行尸走肉,从此对世间女子充满怀疑与厌恶,从此心若死灰。而今,风之夜这个令天下女子奋不顾身的男子竟将他的心打动。 “去给王妃开几幅补药。”风之夜命令道。既然那个什么赵神医是江湖中人,那就算了,龙腾山庄,那个神秘而势力庞大的地方,可不是他能涉足的。 越远沉默着,收起银线,合上木箱,站起来,要向外走。 “啪”,有热热的东西当面泼来,越远意识到时,已被泼了一脸还没凉下的茶水。 风之夜拿着空茶碗看着越远,嘴角是一抹玩味自得的弧度,自得,是因为看到了越远惊愕的表情,证明了原来这个僵尸一般的家伙还是有表情的。 “本王见你昏昏沉沉,如在梦中,好意将你惊醒,免得你出门撞在了树上。”风之夜邪邪的笑。 见了那勾魂的笑,越远立刻昏了头,竟然说:“谢王爷。” “冬菊,随越大夫去取药。”风之夜紧接着说,由于高兴与兴奋,声音比平时还要好听三分。 “是,王爷。”冬菊已站在院外。 冬菊和越远前脚刚走,风之夜低下身子,将手臂从竹椅后探过去,将兰偌闵环保住,开心的笑:“可要辛苦我的爱妃了。” “王爷哪里话了,这天底下还不知有多少女子想要给王爷生儿育女,这可是闵儿莫大的荣幸呢。”兰偌闵神态旖旎,娇弄的抬头,双鬓含娇、双目含水,深情款款。 “若是闵儿能生下一名男孩,为我风家续了香火,我便立你为正妃。”风之夜柔声说。 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立为正妃,可是兰偌闵日思夜想的事。 然而,嫣然一笑,兰偌闵却说:“正妃还是侧妃,对闵儿来说只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闵儿只要王爷的爱。夜王府谁不知道王爷疼爱闵儿,那正妃的头衔,还是由穆姐姐来顶着吧。” “哈哈,爱妃之宽广胸襟胜过男儿,本王心意已决,况且,若是你为风家续了香火立你为妃也是名正言顺,就是穆家也无话可说。”风之夜轻轻的说,可不经意间,眉头竟皱了一下,突然又想起了穆烟,那个女人,被贬为侧妃时会是什么表情,是一如往常无所谓的淡漠还是不知畏惧的冲上前来与自己理论?潜意识里,风之夜竟然很希望是后者,那样……那样起码说明了自己在她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位置。 “王爷……”三贵慌慌张张的跑进醉心居,隔着老远就喊。 一二一章、庄主楼 今天这些下人是怎么了,都不知趣的在这个时候打扰自己?若不是此时风之夜心情甚佳,这些不懂事的家伙可有的受了。 从竹椅后站起来,转身,还是有一道不悦的冷光从风之夜的蓝眸中射出。 三贵在离房门五步远的距离停下,被那目光慑的不敢吭声。 “说!”风之夜有些无奈:为何夜王府中每个人都这样惧怕自己!不怕自己的,难道就只剩了那个冷漠的女人? “万岁的使臣传圣旨来了。”三贵声音极尽恭敬。 “哦?在哪里?为何不让他直接来醉心居?”自己刚从皇宫回王府不久,沐哥就派人了圣旨来,有什么事不能自己在皇宫中时当面告知,还要差使臣送圣旨来,真是多此一举,风之夜暗想。 “禀王爷,使臣正在院外不远处,奴才走的快,提前来通知王爷一声,也好要王爷事先有个准备。” 风之夜的目光在三贵身上上下打量一遍,嘴角勾着那一抹靓丽的弧度:“请他进来。”风之夜无奈的摆手,这个三贵,真是个呆子,接一道圣旨而已,又有什么好准备的?不过,作为一个下人,傻头傻脑总比过分聪明了好。 “闵儿同王爷一起接旨。”兰偌闵盈盈起身,与风之夜并肩站着。 “从今日起爱妃要特别注意自己的身子,坐下吧。”接旨可是要下跪的。风之夜将白玉一般的纤秀右手搭在兰偌闵肩头,轻轻扶兰偌闵坐下。 “为了风家的骨肉,闵儿自然会万分小心的,只是……臣妾怕……怕穆姐姐知道臣妾怀了王爷的骨肉会更加妒恨闵儿,对王爷的骨肉不利。”那可怜楚楚的神情,我见犹怜。 风之夜淡淡的笑:“她不会欺负闵儿了。”那个女人,连自己都已懒得理会,怎么会再招惹闵儿?乖乖的当她的挂牌王妃,不惹是生非,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吗?可是,怎么心深处会有一丝不甘一晃而过? “有王爷在,闵儿不怕……”兰偌闵的声音好勉强。 兰偌闵真的很怕,不是怕那个女人的欺负,而是怕风之夜这点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改变:为什么,王爷会对那个贱女人这样信任?若是以往,自己说起怕被欺负时,风之夜应该会偏向自己,甚至会直接挥起拳头去威吓那个有名无实的王妃。那个女人有什么!论美貌,她比不过我兰偌闵,论才艺,她更输三分,就凭着强大的家庭背景就能顶上王妃的桂冠! 不会的,狠厉的光突然在明丽的眼中闪过,兰偌闵心窃窃: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如今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兰偌闵最厉害的法宝,凭着这杀手锏,我会让你死的很惨! 须臾,使臣在三贵的指引下进了院子。风之夜出门相迎。 “王爷听旨。”使臣尖而柔的声音传来。 “臣接旨。”整整白玉长袍,风之夜欲下跪,这礼还是要行的。 “万岁口谕,王爷免跪。”太监托着长长的声音,自宽大的袖中取出圣旨,展开。 风之夜站起,继续听那个阴柔的令自己反胃的声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夜王爷九月十二日午时前携穆王妃赶赴皇宫,钦此。”使臣念完,双手捧圣旨,递给风之夜。 “臣领旨。”风之夜接下圣旨,收好。 “王爷刚赶回府中,又要启程,真是有劳王爷了。”使臣笑看风之夜。 那张锅盖般的脸上肉乎乎的,似乎随时都要流出脂水来,沧澜国正在闹饥荒,这太监怎么能有这许多油水?风之夜玩味的想着,嘴角不禁露出一个怪异的笑,蓝眸一眨,不理使臣的马屁,只是没有语调的问:“皇兄还有其他旨意吗?” “没有了,王爷。”使臣恭敬的答,那脸谄媚的笑,似乎是画在脸上一样的一成不变。 “三贵,送客。”风之夜挥袖,这个率性而为的人对待厌恶的人,这已经算是客气的方式。 使臣愕然间,只见眼前白影一闪,风之夜已经在眼前消失,抬头,才看到他竟然到了房中。怎能这样?传旨的使臣可是要受到礼遇的,乘了几个时辰的马车,长途跋涉而来,即使是不热情款待,至少也要管顿饭吧?这就送客?太不尽人意了吧?哎,饿着肚子回去吧,谁教他是王爷了! “大人,走吧。”就连三贵的语气也有点不客气。 “额……哦……”太监无奈,跟着三贵离开。 “王爷要带穆姐姐进宫吗?”兰偌闵声音轻柔。 “当然了,怎么能违抗皇兄的旨意?”九月十二日午时前赶到,今日就是十一日了,那明日大早就该动身了,只是,是什么事,皇兄还一定要穆烟去?风之夜思忖着。 “臣妾也与王爷一起去。”要跟随在侧,不能给那个女人与王爷独处的机会。 然而,风之夜关切的笑:“若是平时,本王定会将我的闵儿带在身边,但爱妃身孕在身,不宜远途颠簸,还是留在王府中安心等本王回来吧。” “刚回来又要走,臣妾舍不得王爷。”兰偌闵眨动盈盈的妙目,深情的望着那张极其俊美的脸。“哈哈哈……乖闵儿,本王会速速归来。”风之夜的笑在厢房中回荡,如天籁丝竹般,久久回荡。 而兰偌闵的心,也久久不能平静。 山腰,一条常年不断的细水流经巨大的石块,历经岁月侵蚀,巨石上已形成一条清晰的沟壑。地势平坦处,水流渐渐平稳,汇成一浅潭水,滋润着那群飘香的荷花。 水潭旁,是一座气势辉煌的三层建筑。华丽而庄重的大楼凌然立于山间,直给人一种梦幻而憧憬的感觉。 这并非梦境,而是龙腾山庄的庄主楼。 作为龙腾山庄的庄主,墨千羽却很少出现在庄主楼,所以楼中最宽大最华丽的那三间房一直空置,接任庄主那天,这个喜好宁静、喜好质朴的绝世男子并没有像历代庄主一样搬入庄主楼,而是搬到了一处宁静的别院中。 一二二章、令千羽战栗的书信 现在的庄主楼中,所住的是龙腾山庄中的八名元老及其家眷,每一位元老都曾在江湖中掀起过不小的波澜。 “庄主来了。”一名正在院中闲庭信步的元老见了墨千羽竟然很意外。 庄主很少光顾庄主楼,这是龙腾山庄人人皆知的事。 墨千羽摆手:“不必多礼。”倏然化作一条影,飘到一间宽大的房中,那里曾是父母居住的地方,父母去后便成了父母的灵堂安置之地。 点一炷香,身着长袍的俊美少年虔诚三拜,将香插在香炉上。 “爹、娘,孩儿来看你们了……咳咳……”似是怕惊动了安息的灵魂,墨千羽极力压抑着,然而,香炉中还是有香灰被激起,飘飞,被墨千羽吸入鼻中。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烟灰,却似几粒微小的火星,将墨千羽胸腔中翻涌的气息全部引爆。自胸口至鼻腔,无处不是火炭嗜燎般的痛,那挺直的没有一丝弧度的背终于弯下,再也压抑不住的震天咳声几乎将整座灵堂震得隐隐颤抖。 摇晃着摸索到墙角,后背紧紧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墙面冰冷的温度却无法冷却胸中的火焰,气源源不断的往外咳着,却不能吸进一口气,窒息、眩晕、眼前开始昏暗。这个举手就能呼风唤雨、轻轻一笑就能倾国倾城的少年这时竟是这样弱不禁风。 力气抽离全身,仿似飘渺在云端,身体的痛,也变得似乎与自己无关,这……可是生命的尽头? 还不能死!墨千羽突然重重一拳击在脚下的地面上。 “砰”,地面上立刻出现一个拳头大的洞,墨千羽的整只胳膊竟然陷了下去。地下,竟然有一片中空的地方。 那团烈火随着竟随着那一拳发出的劲力泻去了大半。墨千羽好受了些,一只手捂住胸口,剑眉紧缩,疑惑的看那个洞。对这间房子熟的已经不能再熟,可,从不知这地下还有蹊跷。 修长玉指如同一把利刃,轻松的叩开厚厚的石板,一个半臂来长的黑木箱子现于面前,好奇心越来越盛,墨千羽顾不得剧烈的咳嗽,放开捂在胸口的手,双手将木箱从地下抱出来。 木箱没有锁,所以墨千羽毫不费力的将它打开。 随之而来的珠光宝气令墨千羽感到一阵不适应。木箱中盛的竟是一件镶满黄金、宝石的大红衣挂。 瞳孔微缩,浮雕一样的剑眉向眉心聚拢:是娘的生前所穿的衣服?可记事以来,从未见母亲穿过如此艳丽的衣服。 咦?不对!墨千羽的眉收的更紧,一个念头突的划过心头:娘是江湖中人,怎么会有这样艳丽的衣服? 那双比女子的手还要秀气纤细上几分的手完全脱离了大脑的管理,不自觉的将那件衣衫拿起。 墨千羽轻咳着展开衣衫,华贵的红衣一尘不染,干净整洁仿似昨天才叠好的。可,墨千羽知道,这件红衣中隐藏的可能是许久许久之前的故事,他甚至能嗅到那沉寂了许久的岁月的味道。 这衣服绝对不是母亲的,虽然母亲已死去多年,但犹且记得母亲的身姿。这件衣衫,太瘦太小,绝非母亲能穿上的。 那,会是谁在父母的房中藏下这件红衣?一个接一个的疑惑令墨千羽绷紧神经。 失神的盯着红衣看了许久,墨千羽的目光才悠然转回木箱:一串珍珠项链、一对翡翠耳环还有一些其它女儿家用的饰品。璀璨的眼眸一闪,扫视过那些价值不菲的饰品,两眼定格在箱子角上放着的一个铁盒上。 放下红衣,墨千羽将铁盒拿起。 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铁盒而已,巴掌大小,上面还有斑斑锈迹。铁盒用极为高明的机关锁上,不过,再高明的机关对墨千羽来说也只是形同虚设。手指灵动,铁盒已铿然打开。 竟是一盒纸张。 每张纸都细致的叠起,墨黑的字迹透过纸张,不用翻开就能分辨出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字。 该不该翻开来看?墨千羽踟蹰。这些纸张藏的如此隐秘,定然是涉及他人不想令别人得知的私事,好男儿怎么能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墨千羽强力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正要将铁盒合上,却骤然咳嗽一声,一口没有控制住的气流从口中喷出来,正好冲入铁盒中,将两张纸吹的飘飞起来。 伸手将纸接住时,纸张已经展开。那自己映入眼中,令的那双黑宝石一样的眸子里骤然聚拢一道亮光:这清新隽秀而挺拔有力的笔迹,好熟悉。 是父亲的笔迹!墨千羽恍然失惊。这个平日里遇见天大的变故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人,手竟然在抖。时空仿佛凝滞在这个瞬间,俊美的少年凝然站立,纸上的句子却在脑海中一句一句的流淌过: “近来天渐寒,我身体也渐感不适,疲乏不堪,想已时日无多,欲求见你一面,可天涯之大,无处相寻。悲恸,此生欠你之情,恐无法偿还……” 竟是一封书信,据字间之意,这信是父亲病重时写下的。然,这信究竟是写给谁的?无法偿还?他又欠那个人什么情?想起父亲生前凌然人上,庄严肃穆的样子,怎么也猜不到他还有这样的哀哀情愫。 将第一张纸逐字细读完,墨千羽却没有发现那个人的任何信息。惊异之下,墨千羽翻开第二封信,两个字猛的窜入眼中,仿佛一阵寒风迎面吹来,墨千羽战栗。 玉卿!这两个字如同两根手指拨弄着墨千羽的神经。深吸一口冷气,墨千羽几乎想钻到纸里去: “玉卿,近来身体愈加沉重,恐不久于世,幸而羽儿已经成人,将立为庄主。夜深人静,无力提笔,此信,无处可寄。” 短短的两行字却令墨千羽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 “是了,就是那个妇人提起的那个方玉卿,有大哥和二哥,可爹爹为何偏偏在信中提及了我?为什么?为什么?”喃喃自语,墨千羽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将铁盒中的信翻遍,却再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一二三章、爱妃喜欢上了别的男人? “想要解开谜底,最直接的办法是找到那个叫方玉卿的人,可父亲临死前也不能将信寄出去,可见连爹也是不知她去了哪里的。天下之大,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而且,她现在是不是尚存于世?”这个敏锐过人的男子,此刻脑袋突然乱成一团。咳嗽着,琢磨着,低声自语着。 看来,还得去夜王府的后山找那个妇人。以现在所知道的这些零碎片段,还远远不能将事情弄清楚。释然,墨千羽将信叠好,放回铁盒中。将铁盒藏在身上,又将木箱盖好,放在灵堂边,转身出门。 “庄主……”着装朴素、相貌清秀的女子已等在门外。是紫霖,她就住在庄主堂中,听说了墨千羽来庄主堂的消息后,立刻赶到房外等候。 “紫霖姑娘,何事?”墨千羽看紫霖一眼。 漆黑的发丝扑在纯白的长袍上,黑白分明、随风飘逸,那干净的面孔,令人总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至尊感觉,距离上次见面隔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再次见到这个好似画里走出来的少年,紫霖的心是另一种节奏的颤动。 “龙腾山庄不能没有庄主,请保重身体。”紫霖尽力将关切的话说的平静,装作是一个手下对庄主应有的关怀,可紫霖眉目间还是流露出无尽的爱怜。 “我不会轻易便死,请紫霖姑娘放心。”墨千羽嘴角扬起一个精美的弧度,笑,对一个看尽风花雪月的人来说,生又何哀死又何苦? 恍然间,紫霖看的呆了。多久没有见墨千羽笑过了,哪怕是笑得无奈、笑得沧桑,却总有着令任何一个女子神魂颠倒的奇效。没有机会多看一眼,白影在眼前一闪,墨千羽已飘去。他,为何总是不肯在自己面前多呆一会?紫霖眼神涣散的望着墨千羽飘远的身影,等那刻在眼中的洁白的影渐渐溶解,才轻轻叹一口气。 …… 幽园居,穆烟的居室中多了一个红衣小丫鬟,松小鹤。 手拿针线,与梅儿并肩在院中的小凳上坐着,阳光明媚,微风怡人,鹤儿总有些不适应这种闲逸的生活,不时眨着灵巧的眼睛向房中看,一身天青色装束的王妃,安静的坐在竹椅上,眼睛一刻也不离手中的书卷。 忽而一阵疾风吹过,白影随之闪到过,风度翩翩的男子已站在门外。 菊儿和鹤儿慌忙起身,整齐的行礼:“见过王爷。” 蓝瞳眨动间,带动着周围的空气为之一颤,悠然,仿似有一道道波纹凭空荡开。审视眼光在松小鹤身上一扫而过:“你就是松小鹤?” “王爷,奴婢正是松小鹤。”鹤儿受宠若惊,声音都显激动,这个傲视天下的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不再多说话,却琢磨不透: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丫头片子而已,这个女人为何点名要她? 念头闪过,风之夜的目光倏然转向房中:那个冷漠的女人,还是往常一般的素淡着装,素面朝天,却还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一样,两眼凝在书卷上,仿佛对她来说,自己的到来只是一阵与她毫不相关的气流流过。 这女人,何时变得这样爱读书了?青丝垂落书卷,默然端坐,她身上,还倒有那么一点优雅的气息。优雅……不,蓝眸大幅度的眨动一下,风之夜坚决的对自己说:不……这只是这个女人做作的伪装罢了。 风之夜最恨的不是她的无礼,而是她毫不在乎的冷淡。妖魅的脸上突然罩上一层严霜,骤然有两道冷如刀锋的眼光从一双蓝眸中激出。 “小姐,小姐……王爷来了。”感觉到风之夜面色不善,梅儿立刻提醒。 缓缓将书卷放下,穆烟抬头,故作惊讶:“王爷何时到的?要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臣妾一声?”或许对这个可恶的家伙早该狡猾一些,免得再吃些不该吃的苦头。 “王妃之意,是不欢迎本王了?”风之夜的嘴角突然勾起个美的惊天动地却令人心里发慌的弧度。 “哪敢?”淡淡的说着,穆烟脑海中猛的闪过一个念头:这妖孽又来找本姑娘生事了。 画眉挑起,风之夜突然仰天大笑。 梅儿、松小鹤都吓的一哆嗦,穆烟也微微震惊。这王爷,有着鬼神莫测的性子,面色冷冽时,指不定心里在笑,而笑时,说不定心里就在想着如何整人的坏事,所以对于这个人而言,笑,绝非好事。 只有轻轻的风,那蓬飘逸的青丝却呈靓丽的角度摆动着。那优美的笑声,没有旋律,却似一支动听的歌一样动听,只是,那笑再延长一秒,穆烟的心就更悬起一分。等那笑停止时,这妖孽会有什么样对自己不利的举动? 果然,那看似还会持续的笑戛然而止,仿似一首音调极高的歌,声嘶力竭的歌手好不容易将曲调上升到高潮时,声带却突然崩断。 “还有王妃不敢做的事?”风之夜口中竟然蹦出这样一句话,边说着边向房中走去。 那轻轻的脚步每向前迈出一步,穆烟的心也随之轻轻的跳一下,怎么,不是对他心灰意冷的吗?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抵挡不住他的诱惑。穆烟竟想多看一眼,那披着一身白玉衣衫的邪魅男子,那坏坏的笑,邪邪的眼神和那美的毫无瑕疵的脸。 于是,禁不住诱惑,穆烟的目光落在风之夜脸上。然,心动时,仿似一道极光掠过脑海,心灵沉寂片刻,浮上来的是另一张明丽的脸,还有那令自己揪心的咳嗽声——千羽!这一刻,穆烟好想叫这个名字。 精准的捕捉到穆烟眼神的变化,风之夜纳罕,不敢相信,当一个正当妙龄的女人如此正视自己是,还能保持一贯的眼神。 除非…… 这个平日里总能令人不寒而栗的家伙此时竟然突然感觉到一阵冷意,冷冷的一笑,风之夜箭步闪到穆烟身边,声音似玩笑,又似质问:“你喜欢上了别的男人?” 一二四章、王妃疯了 穆烟愣住,眼睁睁看着风之夜的头低下来,脸几乎贴到自己的脸上,那热热的气息呼到自己脸上,有种麻酥酥的感觉,无处可躲,干脆就与他这样近距离的对视:“王爷可是在说笑?”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可是喜欢上了他?总想立时就见到他,望眼欲穿,只是想见到,听他轻轻的咳嗽,看他略带些忧郁却璀璨胜过一切的眼睛……这种感觉,就是来这个朝代之前与那个甩掉自己的男友相处时也不曾有过,这,可是喜欢?想着,穆烟的脸微微泛红。 “说笑……哈哈……你说本王在说笑?”风之夜邪魅的笑,蓝眸却不离穆烟的眼睛,仿佛想望穿穆烟的心,可读到的,只是淡漠。 一股倔强的气流突然冲上来:“本姑娘本来就一直是空挂着王妃头衔而已,王爷对我无情,本姑娘喜欢谁不喜欢谁,难道与王爷会有什么干系?”穆烟淡淡的说,已想到这话会将那妖孽激怒。 梅儿和松小鹤站在门外,都听的呆了。王妃是疯了吗?怎么能对王爷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二人都为穆烟捏了一把汗。 空挂着王妃头衔而已!这虽然是个事实,可是前世的穆烟总不甘于接受,因为对风之夜的爱,所以想尽千方百计想争取到他的心。所以,这个事实,以往的穆烟,别说不会亲口说出,就算是想也不会多想,而今,这个夜王府中路人皆知的事实,竟从她口中说出。 多可笑的事!所以风之夜笑,可,怎么心里会有种从未有过的酸涩感觉?只能笑的更明显,来压抑住那种感觉。罢了,罢了!为什么要跟这个女人谈论这无谓的话题。一个温柔的笑突然在冷峻的脸上晕开,那温柔的弧度,是只有面对兰偌闵时才会有的。 穆烟意外,风之夜竟然没有生气。心,竟禁不住略有所动:他,原来有这样温柔的一面。面对这样的人,面对这样勾魂的笑,世间那个女子不会为之痴狂? “王妃的伤好了吗?”风之夜突然掷出一句不三不四的话。俯身,自己在桌下抽出一张竹椅,慵懒的躺在上面。 那椅子,可是女婢应该干的活,等风之夜自己抽出椅子来,梅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职,慌忙赔罪:“王爷,奴婢该死。” 松小鹤跟着赔罪。 邪魅的眸光在梅儿和鹤儿身上扫过,挥手,轻描淡写的丢出两个字:“沏茶。” “是,王爷。”梅儿赶忙去取茶壶。 穆烟,不起波澜的眼中泛起一圈涟漪,还沏茶!这个妖孽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爱妃没有听到本王的问题吗?”风之夜的嘴唇微微上翘,玩味十足。 “你说呢?”穆烟冷笑着反问。上午才挨的板子,下午就来问伤好了吗?这妖孽安的什么心?还爱妃!是叫兰偌闵叫的习惯,还是故意在戏弄本姑娘? 风之夜挑弄的一笑:“屁股上挨了两大板子还能安安稳稳的坐着,看来王妃的伤已经好了。”不是已经好了,而是那两个家丁没敢下重手,幸好如此,若不然可坏了大事了。 “既然知道,那王爷岂不是在明知故问?”穆烟淡淡的嘲讽。 松小鹤站在门外,听得毛骨悚然!在夜王府待了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有一个敢这样对风之夜说话的。眼前的画面如此不真实,疑似自己的耳朵失灵,总将话听错。 “哈哈……”风之夜皮笑肉不笑,不说话,任由人猜测这笑想表达的意思。 王爷竟然不生气!松小鹤越看越惊。 “明日随我进宫。”笑还没止住,一句话紧接着从刀削般的唇际蹦出。只听那冰冻的口气就知道违抗这命令的下场定会惨不忍睹。 然而,穆烟还是问:“去干什么?” 蓝眸中忽而闪过一道神秘的光,风之夜邪邪的笑,闲散的倚在竹椅上,没有回答的打算。去干什么,连自己都不清楚。忽而,一抬指,那书似乎长了翅膀,“嗖”的一声飞到风之夜手中。 随意翻弄几页,眸子中溢出审视的光:“你也读得懂这诗集?” 诗集名曰《萃》,是前朝一位大学问家编撰,里面纵然有几首经典,但大部分诗文却晦涩难懂,若想读懂,还真需要些造诣。穆烟酷爱古风,往常上课时,别人看的晕头转向的古文,她却能毫不费力的读懂,更是有在学校里的古文大赛上将某研究古文的专家说的哑口无言的壮举,这曾是学校里一段广为流传的传奇,然,那些明明是回忆的东西却发生在前年以后,那么,那应该算是过往还是未来? “略懂一些。”穆烟谦虚的答。 “王妃竟也算是个才女。”风之夜嘲讽,脸上分明写着不相信。拿本书就是懂学问了?那拿把剑岂不成了女侠?那日,穆烟接风之沐的对子时,他并没有听到,若不然,此时他绝不会这样想了。 “王爷过奖了。”穆烟声音依旧很淡。岂能听不懂风之夜的反语,干脆装作不懂,坦然接受这个“才女”的称号,因为无心与他计较,而且,这家伙坏坏的,多说一个字,说不定又被他找到破绽玩味一番。 风之夜有种想一把将这个冷漠的女人抓住,狠狠教训一顿的冲动,质问她是不是个女人,然而,这冲动很快又被另一种情绪压下去:比及那些对自己敬而远之的人来说,这女人倒有意思的很。 碎步响,梅儿跨入房中,已沏了上等的茶。小心翼翼的走到风之夜近前,低着头,心惊胆战的倒茶碗,轻手将茶壶放在桌上,稳住声音:“王爷请用茶。” “怎么不给王妃倒茶?”风之夜冷言责备。 “是。”梅儿胆怯的答应,取过一个茶碗,要给穆烟倒茶。 “不必了梅儿,我不喝茶。”竟是穆烟淡淡的声音,不是不喝,而是,想想与风之夜对面坐着喝茶,总觉得太不可思议。 一二五章、跟本王叫板! 在跟本王叫板吗?这女人真是太放肆了。风之夜饶有兴味的拨弄着那那缕鬓角,窃喜自有这样大的肚量。 梅儿一手拿着茶碗、一手提着茶壶,僵住。一个是自己陪伴多年,待自己情同姐妹的小姐,一个是不能得罪的王爷,该听谁的? “退下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知道梅儿进退两难,穆烟摆手,让她退下。离风之夜远点,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谁知道哪时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会突然变脸,伤及这个毫不相关的可怜丫鬟。 然,梅儿怎敢从命?只是偷偷瞟风之夜一眼,企图得到他的允许。 “没听到王妃的话吗?”风之夜冷冰冰的说。 “是,王爷,奴婢先退下了。”梅儿大喜过望,匆忙退出去。 然后风之夜静静的坐在竹椅上,时而摆弄鬓角,时而端起茶碗,将茶碗玩弄上片刻才抿一小口茶,不时夸张的称赞:“好茶、好茶。”,不时眨动着蓝眸,漫不经心而又居心叵测的瞧穆烟一眼。 而穆烟,虽然静静的坐着,却如坐针毡。好想逃离这个鬼地方,而,风之夜,仍旧神定气闲的坐着,丝毫也没有要走的迹象。 算了,不去管他,就当他不存在吧。穆烟暗叹一声,从桌上捡起那本《萃》,随手翻开一页,想将注意力转移到诗句中,然而,心里却像有只小老鼠在不安的挠着,怎么也不能专心。试问,就算你看破红尘、历尽人情冷暖,作为一名花龄女子,面对这样一个美得不可一世的男子,又怎能做到一如往常的平淡? 慢条斯理的品茶,不知过了多久,那壶茶终于被他喝尽。 看着风之夜几乎要将茶壶倒了过来,壶嘴处却只有一小滴茶滴下来。穆烟暗喜:茶尽了,也该走了吧。 “再沏一壶来。” “砰”的一声,风之夜将茶壶重重砸在桌子上。安静了许久后,穆烟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的打一个激灵,不经意的,看到风之夜撩人的嘴角刻着的那抹得意的笑,心中波纹又起:看到别人惊恐的表情,他很得意吧!这以捉弄人为乐的家伙,究竟是真的坏,还是童心未泯? 梅儿战战兢兢的进屋,赔着罪,将茶壶提走。 “唉……王妃的丫鬟都好不懂事。”风之夜夸张的叹息,悠然的眼神怪怪的看着穆烟,仿似在补充:就像你一样的不懂事。 “王爷此来就是要告诉我明天去皇宫是吗?”穆烟淡淡的问。 当然是了!难道本王是为了来看你?风之夜趣味的想着,然而却忘了,只是一句话的事,完全可以让一名下人来通知的,自己为什么要亲自前来?难道只是偶然的率性而为?这恐怕连他自己也想不清楚。 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不简单,唯恐她话中有话,所以,风之夜只是轻轻的哼一声,忽略掉她的问题。 不回答,本姑娘就只当你是默认了,穆烟声音淡淡:“既然王爷该说的已经说了,那便请吧。” “哈哈……”仿似听到这天下最好笑的笑话,风之夜笑的前仰后合。 而穆烟,极力平静的看着对面这个令世人闻风丧胆的王爷——笑时,张扬而不羁,如同一头狂奔的烈马;宁静时,像一条沉于水中的锦鲤,安详而沉静;发怒时,如同一把锋利的刀,令人望而生畏。可,世人都将他看的如同魔鬼一样邪恶,而,这个人,抑或有些孩子气,却哪里有传闻中的那样可怕了? 念头电光石闪的在脑中穿梭,穆烟竟然有点同情眼前这个男子。然,当察觉到自己这不着调的同情心理,穆烟立即决定自己可笑的无可救药:唉……这个傲视的家伙,怎么会在乎天下人的看法?就是天下人都壮起胆子奋起指责,他恐怕也只会不屑的一笑,匆匆的一瞥,然后该如何还是如何。如此说来,本姑娘岂不是瞎操心了? “你赶本王走?”笑的太过剧烈,所以眼中笼罩上一层水雾,使那两颗蓝宝石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难道忘了这夜王府都是我风之夜的?这夜王府中,本王要去哪里便去哪里。况且,本王肯来幽园居,是你的荣幸。这女人,真是太不识抬举了! “哪敢?只是王爷事务繁忙,在这里喝一壶茶也就罢了,再多耽搁王爷的时间,臣妾可担当不起。” 诡秘的笑笑,隔一刻,风之夜口中竟蹦出两个字:“也、是……”还真的要回去准备一番,免得明早走的太仓促。 那两个字的余音还没有消失,风之夜已倏然从竹椅上坐起来,转身,正要走,却见梅儿提着一壶热茶进了屋子。前脚还没迈出,颀长的身影突然转回,白袍一晃,风之夜又坐回椅子上:既然茶都上了,喝完再走不迟。 穆烟刚要松一口气,见风之夜又坐了回来,不禁暗暗抱怨起梅儿:你只要再晚来哪怕几秒钟,多好。 于是,穆烟重新拿起书卷,漫不经心的读。不知过了多久,穆烟竟然真的将精力转移到了那诗集中。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所以,穆烟的心能够得到暂时的宁静。 “小姐,王爷走了。”当梅儿的声音响起时,穆烟才抬起头,看到梅儿和松小鹤如释重负的笑。走了?并未像预期的那样感觉到轻松,穆烟内心深处反而浮起一种淡淡的失落情绪。唉……越来越不懂自己了。 …… 玉笛在手,少年凌风而立。黑白分明的瞳,是一如往常的冰镇感觉。风时而轻轻、时而猛烈,而墨千羽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挺直的腰板没有一丝弧度。 曾几何时,意气风发、爽朗洒脱的的少年变得忧郁寡欢。喜欢一个人,静静的,沉寂在那些不愿走出的往事中。 秋风的确有些冷,而归途山的寂寥氛围更是将那冷变得苍白。 杂草掩孤坟,白衣立风中。 孤独的少年一脸庄重,玉笛凑到嘴边,手指灵巧的弹动。笛声轻轻,仿似随时都有可能被呜咽的风声淹没。 一二六章、肌肤之亲 玉笛离手,墨千羽却还不想从回忆中醒来,然,墨瞳中骤然闪过一道厉光:“你来做什么?” 墨千羽身后十步远外长及膝部的草丛中,还在回味着笛声余韵的女子,猝然一惊:距离这样远,而且风声不小,自己脚步轻轻的走来,他怎么能觉察到。而且,听他口气,似是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他……他方才不是明明在专心吹奏笛曲? “打听到庄主来了这里,所以找了来,公子奏的曲子,好美。”朱晓月边说边向墨千羽走近。 听够了人们夸赞的言语,所以墨千羽不以为意,声音,只是一味的冷淡:“不是说不要你四处走动。”没有语气的话,却能令听者觉察到字里行间的质问之意。 “庄主重疾在身,这大风之日,岂不是更应该待在房中,安心静养?”掩饰不了那浓浓的关怀之意,那就索性不去掩饰,朱晓月直视墨千羽清俊的脸,能够这样看着那美得超乎想象的面孔,是此生多大的荣幸,又是前世如何修来的福气? 墨千羽反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缓缓将头偏向一侧,手指一收,将玉笛收入袖中:“此地,你以后最好不要来。” “若不是为了找你,月儿又怎会到这荒凉之地来?”轻盈的步子合着那优美的声调,朱晓月款款站在墨千羽身侧,明丽的眼睛因不适应疾速的风而频繁的眨动,长长的睫毛如同两页芭蕉。两页雨中的芭蕉。 身边有如此佳丽,就算是块木头也该动心了,而,墨千羽依旧面色淡然:“找我?咳咳……为何找我?” 是真的不解风情还是早已无心顾恋风尘?都这样了,还不了解清纯女子的浓浓情意。那就明说了吧,免得压抑在心里,积而成伤,朱晓月咬咬嘴唇,终于下定决心:“我们……我们都已有过肌肤之亲,我……我……”然而,还是不能一口气说出来,那张雪白的脸就红的似乎要滴出血来。这含羞的娇容,即使是个心肠狠毒的女人见了也禁不住会心生疼怜的楚楚姿态,恐怕是天下最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会软下心肠来。 “那事,你我都非心甘情愿……咳咳……”墨千羽的咳嗽一时间竟然不能停止,或是因为那种自己也为之愧疚却不想承认的心虚感觉:岂会不懂得朱晓月的意思,男女授受不亲,经历了那次“同床共枕”之后,按照民间风俗,就该娶朱晓月为妻为她正名了,若不然,她此生都将背着一个无耻下贱的名声,被人耻笑,受尽冷眼。 但,既然已心有所属,若将她娶过来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夫人,岂不是将她的一生都耽误了?况且……况且,那件事,除去二哥墨千宗以外,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墨千羽心绪如潮,终于将那咳嗽止住,看到的是朱晓月关怀的神色。 “你怎知我不是心甘情愿?”朱晓月眼中有种难解的哀怨之情。 墨千羽一惊,宝石般的瞳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武林中,多少惊天大地的大事都不能将这个处变不惊的少年惊动分毫,而今,少年竟动容。 “你以为那全是墨大人的安排?可知,却全是我心甘情愿?”晶莹的眼泪,蓄在清丽的眼中,如同清晨最鲜绿的叶子上最晶莹的露珠,滚落,沾湿了精心栽培一般的长睫毛。 墨千羽更惊,伴着一声轻轻的咳嗽,那话终于有了语调:“此话怎讲?”本以为一切都是二哥设计的,而,她怎得说全是她心甘情愿? “墨大人带我来之前曾对我说起那计策……”所谓的计策,就是墨千羽在酒中下药,让她……朱晓月的玉颊上还未消去的红晕又泛上来,稍一停顿,朱晓月继续说:“这种勾当,我一开始自然是不会答应的。墨大人对我说,带我来山庄见见庄主,若是看中了庄主,就按计策行事,若看不中庄主,那计策就作罢……” “咳咳……”墨千羽掩口咳嗽。 “你,还好吗?”朱晓月停住,去关切墨千羽。 墨千羽不说话,朱晓月才继续说:“因为墨大人对月儿有恩,所以我也便答应了他,当时打算,到时候就说看不上庄主,那便是了。谁知……”朱晓月一顿,强忍着羞涩继续说:“谁知月儿见了庄主一眼,便是满心的欢喜,那时,墨大人给我使眼色,我也就答应了……” “只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将定下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墨瞳中倏然闪过一道不解的光:本以为,是被二哥所逼,出于无奈她才做出这样的事,原来竟是她所情愿,那么,又是怎样深切的情愫才使得她这样奋不顾身?然,此际,仿似有一条意外的身影忽而在眼前一闪而逝,去的匆匆,墨千羽却陡然在脑海里捕捉到两个字:穆烟。那个女人,倒有点不一样。 用一个女人天生的敏感神经觉察到墨千羽微妙的情绪变化,朱晓月情绪激动:“公子觉得我下贱?!” 墨千羽轻轻咳嗽,没有来得及回答,但心里明白,下贱这个词绝对不至于用在眼前这个女子身上。 “公子可知,月儿曾三次被豪强逼迫,都以死相逼,才保住清白之身。可知,我将贞洁看得比生命还重!见你之前,天下男子,哪个能入我眼里?若非对公子情深似海,月儿宁死也不会做那种事。”没有说谎,朱晓月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出来,发自内心,所以热泪盈眶。以往,不曾遇见心仪的人,或许就是在等待着与墨千羽的遇见,而一旦遇见了,感情变如潮水般一发不可收拾,只见一面,便生出深切的情意,相见恨晚,甚至觉得为了墨千羽,做什么都心甘情愿。这,可是前世未灭之情的延续? 可知,那发内心的喜欢,或是爱,不仅仅是因为那俊美无暇的脸,亦不是因那凌然万物的气质,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觉。 一二七章、不解风情 无言以对,所以故意不将咳嗽停下,那双看透一切的瞳,是何等的凌厉,怎能看不出朱晓月一席话全是发自内心,然而,面对这样毫无准备的感情,自己还能说些什么?知道心伤的滋味,所以不想伤害别人,尤其是纯洁的人。当不经意的与朱晓月泪眼相望时,墨千羽终于开口:“我已时日无多……咳咳……你对我的情意,只是……咳咳……毫无意义。” “你活着一日,月儿便好好待你一日。只要你不嫌弃月儿,不赶月儿走,月儿就缠在你身边。”朱晓月情难自禁,靠近一步,就要往墨千羽怀里扑。 却扑空! 不解风情的少年不知如何向左侧移出两步。 “我已心若死灰,晓月姑娘对我的爱只会飞蛾扑火。”墨千羽淡淡的说,抬眼,视线触及坟头的一瞬间,仿似将眼前的事全部忘掉,思绪又回到了那春暖花开的季节。 “逝者已去,为何公子不肯活在现实之中?”公子,这个称呼总比庄主亲近些。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墨千羽顿时觉得寂寥,一阵寒气从体内散发出去,身周长草为之晃动,朱晓月瑟瑟发抖。 “墨大人说过……说过的……”朱晓月冷的牙齿格格作响,但还是坚持着说下去:“公子的病……是可以痊愈的……只要公子不再终日想那些悲苦的往事。” “不要再说了。”墨千羽突然厉声喝止。冷气,更加剧一分。 朱晓月还想说,可是已经无法再说下去,一股极冷的气流从墨千羽身上冲过来,随即,就感觉昏昏沉沉的,开不了口,眼前也变得昏暗。 意识到自己无法控制的真气伤及到无辜的人时,朱晓月已经倒在长草上。墨千羽无奈的叹息一声,抱起朱晓月的身子,起身之际,看到朱晓月眼角挂着的两滴眼泪。不会想到,那是两滴疼怜的眼泪,疼怜这个重疾缠身却不知道为自己着想的人。 转身,如同凌风的仙子,墨千羽抱着女子纤弱的身躯飞去。几声压抑的咳声留在风中。 …… 一间宽敞的别院旁,一间简陋的茅草房显的极不着调。破旧不堪,仿似随时都会被风揭去屋顶,但,奇迹般的,这看似奄奄一息的茅草房已在这里立了二十多年。 方圆里许弥漫的草药香味就是在这草屋中飘出。常有人光顾,不起眼的草屋在偌大的龙腾山庄却小有名气,因为里面住的人,是赵神医。 常在江湖漂的,哪个能保证不受点伤,而神医,便是这些人的坚挺的后盾。再重的伤,只要能保住一口气去见赵神医,那么,小命便是保住了一半。赵神医归于龙腾山庄,这是龙腾山庄的大幸,也是那些与龙腾山庄为敌的帮派的大不幸。 此时,一阵幽风将房门吹开,专心研磨草药的赵神医抬头,见了门外的人,镇定的脸立刻变了颜色。是少庄主,每见他一次,赵神医心里的愧疚就加深一次,自己医人无数,对墨千羽的病却只能暗自叹息。而,此次,墨千羽竟然抱着一黄衣女子。 “庄主。”赵神医起身,这个平日里很是傲气的人,对墨千羽却有着不同一般的尊敬,聚光的眼中有喜悦的光一闪而逝:若是庄主肯另结新欢,那伤,可有救了。 赵神医年过四十,而面容依旧清俊,乍一眼看去就像正当壮年的男子一般,高挺的鼻梁,蓄神的清亮双目,好看而刻着些岁月之沧桑线条的轮廓,可想而知,这个名望满天下的神医年轻时是如何的风流倜傥。可能是看尽了繁华,所以执意要住简陋的无法再简陋的房子,抑或是对情失望,所以孤单至今。然,那一身随意的粗布衣服,却更反衬了他不寻常的气质。 “赵神医不可多礼……咳咳……”咳完,墨千羽低头看怀中沉睡的女子。 见了女子,赵神医恍然一惊:世间竟有这般美貌女子! “这位姑娘面若寒霜,呼吸低沉,应是被庄主的寒气所伤。” 见识过赵神医的神奇医术,所以,对他一眼就能看出朱晓月的伤情,也并不觉得奇怪,只微微的点头,默认。 “这女子身子羸弱,不懂武功,庄主怎么会误伤了她?”当然知道仁义胸怀的庄主不可能去伤害一个女子,那自然就是误伤了。 轻摇头,墨千羽不解释,只说:“看看她的伤势吧。” “不必看了,既是被庄主的寒气所伤,这姑娘,恐是完了。”赵神医连连摆手。 “什么!”墨千羽声音有些冷。 赵神医忽然微笑:“庄主不必焦虑,这姑娘死是死不了的,最多也就落个终身卧床。” “咳咳……”墨千羽连声咳嗽。 “庄主不要急,不要急……”满意的笑,在眼中泛开,故意说两句重话试探,原来庄主真的是关心这女子的,这,可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 “快说……”是墨千羽少有的命令口气,早看透赵神医带着神秘的笑。 “是……是……”赵神医还在笑,虽然龙腾山庄中每个人都对庄主敬而有加,却没有一个人怕他,虽然有点冷,但这个深得人心的庄主对自己的人,心可软着呢。 “这女子身子弱,又寒气入体,所以昏迷。如果能服用千年人参,不出三日,即可转醒,醒后再吃些补药,一月之内便可痊愈,只是,千年人参,很是难找,如果耽误了,可惜这娇滴滴的姑娘可要被庄主误杀了。”赵神医边说边有些深意的看墨千羽:对一个凡人来说,要找一棵千年人参的确是难于登天,但对这个挥手就能在江湖中翻云覆雨的人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麻烦……咳咳……麻烦赵神医将补药抓好,稍后我差人来取。”墨千羽。 “这个是应当的,庄主,这姑娘生的如花似玉,死了实在是可惜,庄主俊美非凡,能配得上你的人,天下,恐怕只有这姑娘了,她……她叫什么名字?怎么到山庄的?” 一二八章、冤家路窄 “哪来那么多废话!”墨千羽想出言冷嘲这个有意思的神医一句,但没有功夫啰嗦,闪身,已到了茅草房顶上,那房顶不结实,他怀抱朱晓月,是两个人的重量,在那房顶上踩了两个浅浅的脚印,又一闪,飞去了。 庄主楼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疑似疾风作祟,院中一名妇女嘟囔着来关门,惊异的看见墨千羽,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咦?庄主又来了。”实在是件值得惊讶的事,很少光顾庄主楼的庄主,一天之内竟然来了两次,而且,这个一向对女人冷冰冰的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子。 “紫霖姑娘呢?”墨千羽不理妇女的问题,淡淡的问。 “哦,我帮你叫她。”妇人兴高采烈的向南侧一间大房处跑去,边跑边喊:“紫霖姑娘,紫霖姑娘,庄主找你来了。”多新鲜,庄主抱着个女人来找紫霖姑娘。 房门在妇人声音的尾声中打开,素衣女子欣喜出门,无论为了什么事,他肯亲自上门找自己,心里总是欢喜。然,抬头见了墨千羽,眼中的喜色顿时全部收拢:他怀中那人,不正是上午在他院中看到的那个美貌女子吗? “庄主找我?”微微的失落掺杂在紫霖的声音中。 墨千羽走近,史无前例的直视紫霖:“将千年人参熬成汤,喂她分三日服了。” 本该高兴,墨千羽会直视自己,而得知原来这直视只是在下发命令,紫霖高兴不起来,那就冷冰冰的领命:“是,庄主。”而,陡然又听到墨千羽那轻却似响在自己心里的咳嗽声,内心只剩了关切,怎么还能再逼自己假装冷下去? 墨千羽靠近紫霖,小心将怀中的人送到紫霖怀中。 接过的那刻,紫霖与墨千羽近在咫尺、手臂相交,多希望这一刻成为永恒,可,将朱晓月接过后,墨千羽已然退出两步。远离,是至美的男子最令她心碎的举止。 “劳烦紫霖姑娘照顾……咳咳……她三日。”是请求还是命令? 为了一个女人请求自己?紫霖没落的想,所以宁愿当做是命令,点头接受:“请庄主放心。” 墨千羽点头,白袍一闪,离开。 紫霖再次望着墨千羽离开的方向失神,而,天空中忽有一页纸坠落下来,被风吹着扑到朱晓月的黄衣上。 紫霖去看,那纸上写着:近来天渐寒,我身体也渐感不适,疲乏不堪,想已时日无多,欲求见你一面,可天涯之大,无处相寻。悲恸,此生欠你之情,恐无法偿还…… 紫霖吃惊,托着朱晓月,艰难的挪动手指,将纸收起。这张纸正是在墨千羽身上落下,他将那几张纸放在了铁盒中,放在了上衣中一个布袋里,那布袋就在胸口处,哪知,抱着朱晓月时,朱晓月的身子靠在他胸前,他抱着朱晓月飞奔,两个人便免不了几番轻微的碰撞,怎奈如此凑巧,那精妙的机关竟这样被触动。铁盒打开,墨千羽并未察觉,离开时,被风吹动,那一张纸便飞了出来。 东方,鱼肚泛白,曙光微现。秋的早晨,有些冷。 当是最寂寥的时刻,夜王府却很热闹。 府中,大门不远处,停了一辆夜王府最豪华的马车,大门已敞开,马夫上马,护卫已整装。只等王爷一声令下,就要启程。 连风之夜都到了,可那个王妃还没来。 风之夜都有些沉不住气了,莫非她还在闷头睡觉?真想此刻就去幽园居,揭开她的被窝,将她提过来,扔上马车。 咦?穆烟竟然来了,身边还跟着两个小丫鬟。蓝眸中闪过一道亮光,风之夜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三个身影走近。 “奴婢见过王爷。”梅儿和鹤儿整齐的行礼。而穆烟则无礼的站在中间。 不理两个丫鬟,风之夜抬眸看穆烟:“上车。”这女人,平常的不得了的玉钗随意的束着头发,淡蓝色的长衫,淡红色的花边裤,不起眼的绣花鞋,她那些华贵的衣服都去了哪里?知道今天去皇宫还不知道打扮一下!而且,这女人,不抹胭脂,不点朱砂,一看那张素白的脸就知道只是用清水洗了一下,唉,倒是给夜王府省下了一笔不小的开销。风之夜无奈的劝慰自己。 穆烟没有反应,一名护卫却忙不迭将车上帘布揭开:“请王妃上车。” 穆烟转身,刚要迈步,就听风之夜柔声说:“不是不要你来的吗?” 只凭那口气,就知道不是对自己说的,不用转身,穆烟已肯定是兰偌闵来了。不想与她碰面,所以干脆装作没听到,径直进了马车。 “臣妾来送送王爷,希望王爷快点回来,别令闵儿苦等。”随着那美妙声音的起伏跌宕,冬菊和另一名丫鬟一左一右,夸张的扶着兰偌闵,走近了。 “爱妃有身孕在身,不宜早起,怎么能如此不注意?”风之夜关切的责备。 梅儿、松小鹤甚至是穆烟,都一惊。兰偌闵怀孕了?这消息,恐怕除了幽园居,早已在夜王府中传遍了。梅儿和松小鹤在担忧:那个平素就喜好经常找穆烟麻烦的侧妃,这时,更会得到王爷的宠爱,这样一来,王妃可怎么办?“闵儿只想多看王爷一眼,免得王爷再几日不归,害的闵儿相思成疾。”晨色中,这美人更显娇柔、美丽,又有那样天赐般的美妙声音,可谓是不算明亮的院中一道无比靓丽的光。那些侍卫还有那马夫,眼光都汇聚在了兰偌闵身上。 “即使本王不能快速归来,爱妃也不可想念,若要出点毛病……”风之夜突然转动眸子,厉声对在左侧扶着兰偌闵的冬菊说:“若是王妃有半点闪失,本王为你是问。” 王妃明明说的相思成疾,若真是那样,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冬菊心里委屈,却还是恭敬的屈膝:“是,王爷。” “闵儿回去吧,本王去的晚了可是违旨的。”风之夜轻抚兰偌闵长发,送给她一个绝美的笑。然后转身,走进马车,在穆烟身侧坐下。 一二九章、王妃,唱支歌听 眼前此景,又激起兰偌闵一阵嫉恨。 此去皇宫,少说也要两三个时辰,王爷怎么能够与那个贱女人同乘一辆马车?虽然那个女人是名义上的王妃,但长途跋涉孤男孤女,总是不好。 兰偌闵恨恨的掐着手指,但脸上还是摆上一个美好的送别笑容。 一路颠簸,风之夜,时而满脸忧郁,时而平静如水,时而露出一个邪邪的笑,时而用诡异的眼神看看穆烟,到后来,或是实在无聊,竟旁若无人的哼起小曲来。 那曲子,委婉动听,原来这妖孽竟有这好歌喉。穆烟静坐,神色或许还淡然,但听了那歌,心却不能不为之所动,有些不老实的想:那天籁般的嗓音,若是能放在那个灯红酒绿的年代,会令那年代里多少胸无点墨却混迹歌坛的所谓“歌手”们为之失色。 听着那歌,穆烟暂时抛却了对风之夜所有的意见以及偏见,或许忘记了与自己并肩而坐的人在自己心中曾是一个避之不及的恶魔,突然安静下来,马车在颠簸,穆烟却沉寂,不知哪时,竟恍然入睡。 那车摇晃之时,穆烟不由自主的倚在风之夜的肩膀上。 歌声停住,风之夜脸上现出错愕的表情。叫醒她?还是让这个女人多睡会?本该决绝的事,此时的风之夜却拿不定主意。矛盾着,看着穆烟沉睡的脸。 唉,算了。就借她一只臂膀当枕头吧,虽然这个女人很是可恶,但毕竟,也是自己的妃,况且,自己可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怎么能同一个女人计较那些往事,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了。风之夜暗自想着,静静的坐着,蓝眸一眨一眨的,泛着光,还在暗暗佩服自己肚量之大。 马车经过一条不浅的水沟,猛的一颠,穆烟惊醒。 敏感的发现自己竟倚在风之夜的肩上,穆烟脸一红,淡然的人,无法再淡然。 “王妃睡的可好?”嘴角勾起一抹邪邪的笑,风之夜这话没有半分关切的意味,目的只在令难得羞怯的人更加羞怯,想看这波澜不惊的女人到底能羞涩到什么程度。 “还好。”哪知,竟换来这么淡淡的一句。 而,更令风之夜失望的是,穆烟脸上那抹潮红竟已褪去,重又换上那淡漠的神色。好一个淡如水的女人! “本王的肩膀都王妃枕的酸了,王妃连声客气话也不说一句。”蓝眸中,一道狡黠的光掠过,风之夜声音和旋。 “那多谢王爷了。”穆烟淡然说着,心里却不平静:他……难道他也懂得关心人?不是!穆烟耳中仿佛有一句坚定的话将那疑惑否定。他不是在关心自己,而是一时的随意而为罢了,毕竟,谁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风之夜怪怪的笑:“一个谢字就完了?王妃想的这是简单。这可是要还的。” “哦?这怎么还?”唉!这家伙,谁能猜透?穆烟只能在心里无奈的叹息,谁能琢磨到,这妖孽又想到了什么自己觉得有趣,却令穆烟难堪的点子。 “很简单,方才王妃在本王肩上枕了近一个时辰,而本王此时也正困倦的很,便将你的肩膀给我枕上半个时辰,公平吗?”风之夜笑的如同一个天真的孩子。 那烂漫的笑,勾人魂魄,若不是没心没肺,恐怕是个女子见了都不会不为所动。穆烟看得有些痴了,想再看上一会,但却违心的强行将视线移开,不能再像前世一样爱上这个不该爱的人。想象着风之夜倚在自己肩膀上的情形,与这样旷古绝今的美男子依偎,哪个女子不曾梦想过。 而,不能……不能,穆烟反复提醒自己。 “哈哈,本王只是说笑罢了。”玩味得逞,风之夜坏笑。 这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穆烟暗想,这家伙,以捉弄人为乐,不好,但也不坏…… “为本王唱支歌听,便不算你欠我什么?如何?”风之夜笑言。 这比起方才那要求来,可好多了,穆烟迅速权衡清楚,干脆的答:“好。” 一支歌而已,穆烟信手拈来: “一盏黄黄旧旧的灯,时间在旁闷不吭声; 寂寞下手毫无分寸,不懂得轻重之分; 沉默支撑跃过陌生,静静看着凌晨黄昏; 你的身影,失去平衡,慢慢下沉; 黑暗已在空中盘旋,该往哪我看不见; 也许爱在梦的另一端,无法存活在真实的空间; 想回到过去 试着抱你在怀里,羞怯的脸带有一点稚气; 想看你的看的世界,想在你梦的画面; 只要靠在一起就能感觉甜蜜…… 想回到过去,试着让故事继续,至少不再让你离我而去; 分散时间的注意,这次会抱得更紧, 这样挽留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一首曾经感动过自己的歌《回到过去》,本以为唱起时,会想起曾经那些颇为值得回味的已逝年华,而,穆烟不曾料到,自己想到的是那个清冷俊丽的少年,那墨色的瞳和低沉的咳嗽。 从未听的婉转旋律,有些怪怪的却很有意境的歌词,令人听了就不由萌生一种不算浓烈却心怡的怀旧感觉。该鼓掌称赞吧?可风之夜眼中有浓烈的惊异之光,表情有些异样:“这歌,哪里学的?”传世典籍、历代名谣他可谓无所不知,可这首歌,韵律不输于名谣,词义虽不算古朴,却也隐着一种不可低估的清雅意蕴。 “是本姑娘自创。”淡然的吹着牛皮,穆烟心中却没有一丝愧意。看眼前这乖戾的家伙不敢相信的神情,心里反而有些暗自得意:这个以捉弄人为乐的家伙,这一次,竟然被自己捉弄…… “自创?”嘴上疑惑,心里却不得不信,只是,这女人,原来这样有才。风之夜眸光瞬息万变,转瞬间又换上轻微的不屑:与闵儿比起来,她还差得远。虽这样想,心深处,还是明白的很,莫说是兰偌闵,就是自己也未必能创出这样的歌来。 穆烟不再说话,换上那一如既往的淡漠表情。本来就是假话,不信也罢。歌也唱了,人情也还清了,那还是各自沉默吧。 一三零章、会晤 一路颠簸,许久以后,马车在皇宫外停下。 风之夜将圣旨递给马夫,给看守宫门的侍卫看过后,宫门打开。马夫扬鞭,进宫。 风之夜携着穆烟下马,摆出一副夫妻恩爱的假象给宫中人看。 而穆烟,则看得眼花缭乱,根本没有意识到风之夜已挽住她的手臂。 气势恢宏、雄伟壮观、金碧辉煌……穆烟翻遍脑海中所有词汇,却不知如何才能将眼前情景形容的贴切。从电影中看到过不少关于皇宫的画面,此刻身临其境,才知道,那些电影与现实相去甚远。 层层院落、重重楼阁,片片花园,假山流水,有华丽、古典、绚烂、柔和、庄重、舒缓,一切都至善至美应有尽有。不得不感慨,皇宫就是皇宫,夜王府虽然富丽堂皇,但也远无法与之相比。也难怪,古往今来,有那么多热血男儿都争的头破血流要当皇帝,那么多绝世红颜为争皇后,用尽心机、勾心斗角。 时值正午,艳阳高照,清风飒爽,院中珍奇异草不胜鲜艳。 着装简单却讲究的宫女们在花园中穿梭来去,时有太监夹杂其中,倒也热闹。常有宫女的眼光投向风之夜和穆烟,那些眼光是对风之夜无尽的赞赏、仰望甚至是眷恋和对穆烟的羡慕。 风之夜挽着穆烟在皇宫内院中转了片刻,一名传讯的太监几步跑到二人面前,阴阳怪气:“万岁请王爷和王妃去乾坤宫赴宴。” “好。”风之夜不奈的摆手,唯恐那太监会缠在他身旁不肯离开。倒不是看不起太监,而是看不惯那种矫情扭捏的动作、听不惯那不男不女的声音。 “请王爷和王妃随我前来。”太监不知趣的讨好。 “不必了,本王知道乾坤宫在哪。”是没有温度的声音。 “这……是……奴才先去了。”太监脸色难堪,转身离去。 穆烟暗笑,遇见了这个妖孽,那太监也只能自认倒霉。在夜王府中,这妖孽呼风唤雨,不料在皇宫中也是如此的嚣张。 想要将胳膊挣脱出来,无奈,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看不出他用力夹,自己的胳膊却似黏在了他的手臂上。不知情的人看了,便是穆烟的被那家伙温柔的挽着。每一次的挣扎,反会引来风之夜一个诡异而挑弄的笑,算了,穆烟干脆放弃,却不忘幽怨的瞪他一眼。 那家伙干脆视而不见,心下却暗自得意。 这样被挽着,应该感觉时间很漫长,但,似乎只过了一个短暂的瞬间,二人已到了乾坤宫。 远远望见正对的大房子里笑若春风的白袍男子和仪表端庄的红衣女子,风之夜放开穆烟,拱手,还没来得及拜。温润的声音已暖暖的传来:“贤弟、弟妹免礼。” “谢万岁。”、“谢皇哥。”风之夜和穆烟的声音同时发出,却无奈的错开。 “哈哈……”风之沐的笑暖人心脾:“贤弟、弟妹舟车劳顿,该是饿了,快快进来了。”风之沐竟然起身相迎。 娇嫩的脸,不加一点装饰,如水青丝,自然的垂落,润泽的妙目中蓄着一湾波澜不惊的清澈湖水,素白衣衫,非但没有使她显得平庸,反而更衬了她的淡雅与高贵。 几日不见,她似乎更加淡漠了,风之沐暖玉般的眼中,泛动柔光,见穆烟的瞬间,耳际便似响起那副对联: 黄莺鸣翠柳,紫燕剪春风。 “多日不见,弟妹可好?”风之沐慈和的微笑着,那暖暖的、大度的笑是那无论何时都会令人心安的风度。 穆烟淡淡的笑:“还好。皇哥可好?”见到风之沐就如同见到穆满俊的感觉,将那些约束全都抛却。 是会心的笑,洒脱的笑,而不是冷漠的笑,嘲讽的笑。从未将这样的笑给予过风之夜,所以风之夜自己消受着内心深处的不悦。 “还好。”风之沐将笑放大一倍,作为回应。 “王后别来无恙?”迅速将那不悦抛却,风之夜又找到了乐子,邪邪的笑总不失那令女子晕头转向的魅惑,蓝眸夸张的眨动,仿似在提醒林乐兮:才一日不见,可还记得那一记耳光? 林乐兮抬眸,竟是一脸镇静,声音颇有母仪天下的威严:“还好,一日不见,王爷也是安好。”微微有些恨意,然而,那魅惑苍生的笑,又令得她心为之所动。保持着一成不变的笑容,看着风之夜坐下,而,在他身边坐下的,是穆烟。 上一次见她时,她昏迷不醒,面容憔悴,而,此次,穆烟的脸上已润泽了许多。打扮一下或许还有些看头,而,这女人哪里来的自信,知道进皇宫,还敢不做装饰,那着装,跟一个丫鬟宫女有什么区别?怎么配做风之夜的王妃?虽然如此想,林乐兮还是大度的笑:“穆妹妹又美了几分呢。”是娇柔的有分寸的美妙声音。 深知当一个女人称赞另一个女人美貌时,定然是出于违心,尤其是像林乐兮这样的女人,于是,穆烟淡淡的笑:“姐姐过奖了,皇后可是普天之下最美的女人,妹妹怎么担得起你的夸赞?”不知道她的姓,又恐前世其实知道,所以小心的称呼她姐姐。 穆烟细看对面女子,只见她: 双目含水,琼鼻、小口,皮肤嫩的几乎弹指可破,五官中的任何一处,若是只拿出其中一处单独放到一个相貌平庸的女子脸上都能给其增加几分颜色,而这样精致的五官又极其规则的摆放在那俏生生的雪白脸蛋上,的确是个极端美丽的女子,加上那讲究的描眉、上等的胭脂涂唇和不算淡的鹅黄,这女人的相貌与兰偌闵比起来也不输分毫。 华贵的红凤袍上,两缕黄发分垂双肩,那精美的发髻,恐怕是精于盘发的宫女也要费去不少功夫才能盘成。若是那高高盘起的发髻上没有那许多珠光宝气的头饰,她应该可以更美的,可是,那应该淡雅的美却全部被金光遮去。 穆烟的夸赞,发自内心。 一三一章、是福是祸 她这样美貌的人才配得上沐哥……穆烟暗想,思绪突然延伸:那兰偌闵与风之夜呢?也算是天作之合了吧,只是,想起这问题时心底却掺杂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异样感觉。 林乐兮笑:“妹妹夸奖的是。”暗自得意,自己引以为豪的美貌,可不是你这个凡俗女人能比的。可是,脑海中倏然翻起那日风之沐对穆烟的关切画面,得意维持不了多时立即转为嫉恨:凭什么?这个女人有什么?不但能当风之夜的王妃还能得到万岁的关心? 看着两个女人客气的祥和画面,风之沐由衷的笑:“上菜。” 门外立时有人爽快的答应一声,须臾,在桌上摆上六样菜,一壶酒。 出乎穆烟的想象,本以为皇宫中吃的都是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却不料是六样简单的小菜。 “我国中缺粮,人们忍饥挨饿,宫中一切取之于民,我们也该节俭。”风之沐笑着举酒壶给风之夜倒酒。 风之夜竟然不客气,坦然等万人之上的人给他将酒斟满,只要有酒,菜须几何? “万岁为民着想,臣妾深感敬服。”林乐兮适度的笑,声音和笑容搭配的天衣无缝。 狡黠的一笑,风之夜举杯,故意将话说的含混:“王后好虚伪。”说最后两个字时,酒已入口,那两个字便更加含混不清。 风之沐和林乐兮都是一愣,但想风之夜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便随意想了两个褒义词将那两个混字替换,一笑了之。 而穆烟却清楚,因为已经了解这个不羁的男子。林乐兮简单的一句话,他就能将她的虚伪看透,那,为何兰偌闵诸多的谎言他却都蒙在鼓里一概不知?难道真的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又管他做什么?穆烟洒脱的看开,强行将内心深处那极其隐秘的不甘情绪摒弃。 “月尧国已答应借粮十二万石于我国,无粮之日,就要过去了。”风之沐烂漫的笑,饮一杯酒,看向林乐兮。 林乐兮笑着回应,知道风之沐的后话,但她放心,放心即使他娶来一个贵妃也不会对自己的地位造成任何威胁。后宫佳丽无数,都无法将这个人中之龙从她手中抢走,何况一个因政治目的嫁过来的丫头。美丽的眸子带着魅惑的眨动是那笑的尾声,风之夜英俊的脸孔如一两片雪花扑入眼中,使她顿感清凉。 炽烈的爱着风之沐,也幸运的得道了风之沐的爱。也曾以为,自己心里只会有风之沐一人,然而,无奈风之夜还是钻进她的心里,想将他从心田驱逐出去,然,那个怪怪的家伙上是长在了那里。这,该怪谁?怪自己不够坚定还是怪那个家伙实在是令人无法抗拒? “恭喜沐哥了。”穆烟发自内心的笑,也该恭喜沧澜国,终于渡过此劫。 沐哥!好亲切的称呼!不是一个大方的女人,林乐兮隐隐嫉恨。而,风之夜也有些不悦,但,作为一个不爱计较的人,他饮酒的片刻就将那不悦挥去。 “托弟妹的福。”风之沐暖如阳光的笑中略带些深意:若不是烟儿在沧澜国为妃,这次借粮是福是祸还要两说。 “此次借粮成功乃是我沧澜国洪福齐天,上苍垂怜不使我沧澜国遭此劫难,与这嫔妃有什么关系?”风之夜嘴角诡异的勾着,这女人,怎有那样的福可托? “哈哈,今日我叫贤弟来,贤弟可知所为何事?”风之沐谈笑间将话题转移。 风之夜举杯:“皇兄传旨将兄弟我千里迢迢召来,难道只是为了喝酒?”饮酒,随意间就有羡煞世人的风度。 “哈哈哈哈……”包容一切的笑,是对风之夜玩笑的否定,陪风之夜喝一杯,不拘礼的将酒杯凑到风之夜近前,让风之夜为他斟满,笑,继续晕解着暖暖的气息:“那几日贤弟代理朝政,很是不错。”的确不错,今日上朝时,百官一片死寂,像是一群被悍匪吓破了胆的良民。 “还好。”风之夜邪邪的笑,眼中闪动的那抹靓丽的蓝光更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其实,心里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心思全在酒中,也许只是处于习惯,面部肌肉自作主张的就勾出这种耐人寻味的笑。 诧异,还有点微微的赞许之意,这妖孽竟能代理朝政?穆烟该对他刮目相看的,但随即便有意想他那些“恶习”,于是,还能保持往常一贯的淡定。 “为兄今日过午便要出宫,明日午时之前才能归来,明日早朝,便再有贤弟代劳。”风之沐暖而有些得意的笑,想看看这个总是令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的弟弟,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得到的答案是料想之外的平静,风之夜无事一般,平平淡淡:“也好。”冷峻的眉头微皱,不是因风之沐的话,而是因入喉的辛辣苦酒。对九五之尊也懒得多说一个字,是嚣张还是已被风之沐宠坏? 不对风之夜生气,风之沐笑着陪酒。远来是客,况且,莫说对自己的弟弟,就是对一个无意冒犯自己的无名小卒风之沐也是没有多大脾气的。 “又出宫做什么?”饮尽杯中酒后,风之夜才得了空闲来问。 竹筷在空中一顿,这也正是穆烟想知道的。毫无根据的觉得,这事与自己有着某种割舍不开的关系,所以很在意。 “迎亲。” 平淡的两个字,令穆烟微微一震,风之夜的表情也有些异样。而,林乐兮,面带三分笑,一如往常般母仪天下只姿态,非处变不惊,而是早已知道。 “恭喜皇兄。”穆烟微笑,说句客套话,才将问题盘出:“不知沐哥要去哪里迎亲,还要提前一天动身?” “弟妹还不知,朕正是要去烟儿的娘家,迎娶你的妹妹穆满月。” 又是不经意带出来的一个“烟儿”,令林乐兮心中不悦。 平静如水的人,也蓦然变色,满月要进宫,这,是福是祸?本来,她嫁给沐哥这样的人,自己应该是放心的,可是,自己身在夜王府就处处受到兰偌闵的算计,在深宫内院、妃子们整日钩心斗角的险地,那个虽然聪明伶俐却不懂得用心机的妹妹,如何安身? 一三二章、游皇宫(上) 穆烟想着,担忧的目光无意的落在林乐兮身上,还有这个皇后,表面虽然端庄和蔼,谁又知道她内心是不是与兰偌闵一样的藏满毒针? “满月妹妹是要做皇兄的贵妃吗?”穆烟极力保持着淡定,虽然与满月只相处了不长的时间,但一来对满月那种精灵活泼却也天真可爱的人有种骨子里的喜欢,二来,这个身体与满月有相同的血脉,所以,对她的姐妹之情并不比前世的穆烟淡多少。 震惊隐藏在风之沐的笑中:“正是。”这件事,之前他只对林乐兮说起过,就连风之夜也是第一次听到,可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要将那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娶来做贵妃?拿过酒壶,倒酒间,已清楚:是了,定是她的家人给她送来了音信。酒满杯,年头蓦地又是一闪:不对,她听到这消息时那镇静的表情说明她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消息,难道她真的过人之智? 穆烟淡淡笑着点头,贵妃也好,若是当了皇后,反成众矢之的。此时,她的想法竟与穆向楚的初衷不谋而合。 恍然间,酒已从杯中溢出,流在桌上,淌到手边,湿了衣襟,风之沐才恍然清醒。对这个山崩地裂也能镇静自若的人来说,这样的失态,实在是少见。 所以风之夜笑,仿似在毫不留情的嘲笑哥哥做出这样的蠢事:“其实皇兄不必如此疑惑?” 风之沐笑,可那笑不再那样暖,而是多了许多不自然的意味,想问风之夜,却看到林乐兮正深情款款看风之夜的眼光。心,一震:她怎能这样看夜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眨眼,再看林乐兮,才发现林乐兮的眼光已转向自己,还是那样的深情款款。释然,也许是刚才自己看的角度不对,其实,林乐兮方才看的就是自己。 心中暗自责备自己多疑,怎么能怀疑兮儿?难道是因为自己对烟儿有着超乎了对弟妹的那种情意才会怀疑自己心爱的兮儿对自己的弟弟也有着那样的情意?那,自己未免太过小人之心了!毫不留情的斥责自己,只因,不想令自己行事做人有丝毫的不正之处。 “穆满月能嫁过来,定然不能当皇后,而,冲着穆家的势力和穆王妃的颜面,自然是要嫁做王妃的。这事,稍有点头脑的人都能猜到的,所以,嫔妃能猜到这事,皇兄大可不必疑惑。”风之夜笑,深邃的眼眸似是将一切都看透。借粮、娶亲,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这个世间少有的聪明男子,已将风之沐在月尧国时的事猜了个大概。 月眉挑动,清眸一眨,穆烟不得不再次对风之夜另眼相看:这个看似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家伙,竟是在眨眼间将人心都看透,虽然言辞间还不忘对自己讽刺一番,可,世间,有几人有这样洞察一切的眼力? 可,为何,他却不能将兰偌闵看透?是兰偌闵的伪装太好?可,兰偌闵对他也是真心真意,又有什么需要伪装的?穆烟的头脑乱成一团,耳中,仿佛有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在提醒自己要淡定,然,无用的,还好……还好,想要放弃时,又想起了那个叫墨千羽的人。 “哈哈哈哈……贤弟和弟妹都是绝顶聪慧之人,午后无事,便由兮儿带着你们在皇宫四处逛逛,如何?”笑容有时会变,不变的是那好男儿才有的爽朗。 “臣妾遵旨。”林乐兮顺从的答应,心里却有些小想法:若能单独与风之夜游皇宫该是多好的事,有那个女人,真是扫兴。 “臣弟对皇宫熟的很,由我带着我的爱妃将皇宫逛上一圈就是,不用劳烦皇后了。”风之夜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到林乐兮脸上。一个“爱妃”叫的亲切而突出,在挑弄穆烟,也有意在风之沐面前故意显弄“恩爱”。 “也好……”风之沐无奈的笑,对这个弟弟,还有什么办法? 酒足饭饱后,风之沐便带上聘礼由随从护送着出了皇宫。 风之夜便继续由穆烟“挽着”在皇宫中游玩。原来,前世穆烟虽然嫁到夜王府一年有余,风之夜对她不理不睬,曾多次带兰偌闵进宫,却从未带穆烟来过一次,风之沐说让林乐兮带着他们逛皇宫,本意就是让穆烟见见皇宫的全貌。 …… 石砌的小炉中,只填几根树枝,火徐徐的烧。奇香自紫砂锅中幽幽飘出,水已沸,但还须用小火熬上半个时辰,千年人参的药效才会被溶解。 坐在炉前小凳上,呆呆看着那几缕跳跃的火苗,紫霖的脑袋里乱乱的。腿有些暖,只是炉火的温度,心却冷。 “咳咳……”咳声是故意发出,意在提醒紫霖他的到来。 紫霖转身:“爹爹,你怎么又出门了?” “少庄主来找你了?”紫扬问。 “是。庄主托我照顾一个妹妹。”话出口,才发觉自己竟不自觉的称起朱晓月妹妹来了? “哦?”紫扬蹙眉,近来墨千羽实在是有些反常,往常很少光顾庄主楼,今天却两次前来,而且,老庄主灵堂安放的房中还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大窟窿,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 紫霖关切:“爹爹面色不太好,快回房休息吧。”说完,往炉中添上两块柴后就去搀扶紫扬。 “爹爹还没到不能自己走路的时候。”像是在责备,但还是露出一个欣慰的笑。紫霖娘艰难生下紫霖后的第二天便辞世,没有母爱,紫霖却并非一个命苦的孩子,父亲给予她的爱,足以令她觉得消受不尽。 那时年幼,尚且懵懂,紫霖却已知道疼爹爹。那也是紫扬最大的慰藉,没有续弦,为了死去的爱人,也为了女儿紫霖。 不平的眉头没有舒展多久,又重新皱起:“你发现庄主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这倒没有。”紫霖面色素然,一贯的冷冰冰的,多留一秒也不愿,多近一分也不想,真倒希望他反常。 一三三章、梦偏冷 “哦,那就好。”可紫扬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对了,爹爹,庄主身上掉下一张字条,怪怪的……”熟悉墨千羽俊秀的笔迹,所以知道那信不是墨千羽写的,那纸张微微泛黄,应该已经有些年数,而那内容深情婉约,是谁所写?为什么墨千羽会留在身边?真的是怪怪的。这样的事,爹爹应该不会在意吧。 不料,紫扬反应出奇的激烈,甚至气息都有些沉重:“快拿来我看。” “哦……”紫霖在布袋里取出那纸,递给紫扬。 “近来天渐寒,我身体也渐感不适,疲乏不堪,想已时日无多……”瞳孔紧缩,紫扬越看面色越是凝重!是老庄主的笔迹!这私密的信,少庄主哪里得来?那秘密,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一个个念头在紫扬的脑海中盘旋着,纠结着,血脉喷张,血往上涌,心脏似乎被千万根针扎着,很痛,然而,紫扬却仿似失去感觉。 还在愣神,却听到紫霖仿佛有些不真实的声音:“爹爹,怎么了,你面色苍白,女儿扶你回屋休息吧。”那声音明明该就在耳边,怎么却像在天边传来? “那个女子怎么了?”纵横江湖许多年,大脑从未有过此时这样的恍惚。 “被庄主的寒气所伤,正昏迷不醒呢,爹爹,你不舒服吗?”紫霖关切的扶住紫扬,父亲的脸色好奇怪,奇怪的令自己害怕。忽觉一阵冷意袭上心头,乌鸦难听的叫声传入耳中,黑云遮日,或是要变天。 “她在哪里,带我去看看。”也许,那个女子与这件事会有些关联。 “爹爹,你还是明日再来看吧,赵神医说了,爹爹要多休息,心病才会好的。” “去看看。”紫扬执意要去,知道那女子定然在女儿的房中,想自己走过去,但,紫霖固执的扶着,也便由着她。 想要迈步,怎么腿脚却突然不听使唤,紫扬诧异的看一眼失惊的女儿,心突然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了一下,脑袋仿似炸开,眼前立刻变的昏暗——头朝下向地上栽去。 慌忙将紫扬扶住,紫霖关切而焦急:“爹爹,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紫霖的心猛的震了一下,耳中仿佛有千万只苍蝇在拼命的向外飞,却怎么也飞不出来,只能一次一次的在她的耳中撞击着。 “爹爹……”紫霖呼喊,不祥的预感将大脑全部占据,手剧烈的颤抖,努力的告诉自己,爹爹只是暂时的昏迷,不敢去探他的鼻息。 仿似熟睡,紫扬依旧没有反应。 冷,深入肺腑。 院中有人听到紫霖的呼喊声,三三两两的赶过来。 “紫扬老前辈怎么了?” “心病又犯了?” “难道是……” “别废话了,快去请赵神医。” …… 男男女女的声音混在一起,安静的院中顿时变的嘈杂。 有人匆匆忙忙的出院,有去请钱神医的,有去叫庄主的。有人凑到前,为紫扬把脉,然后摇头,叽叽喳喳的劝慰紫霖。 可,他们在说什么,紫霖听不到,只看到他们的嘴动个不停,世界原来可以这样安静,而越是安静就越能将那冷感觉的真切。不知何时,泪水已爬满了脸,连那眼泪也是冷的。 先是墨千羽飞一般的赶来,当白玉一般的手指在紫扬的脉搏上移开,这个安静的少年,俊冷的脸上竟然布满忧伤。刀削般的嘴唇在动,虽然听不到,但紫霖知道,他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咳嗽。那曾一次一次将自己的心震的摇晃的咳嗽,怎能感觉不到。 墨千羽站在紫霖面前,轻轻拍打紫霖的肩膀。 看着那张俊美的脸,紫霖的感觉是那样亲切,从来没有受过这个清冷的仙子这样的对待,想靠到他怀里去,告诉他,其实,自己虽然是闯荡江湖的人,但自己也是女人,很多时候,也很脆弱。可,看到爹爹的脸时,泪水就如绝了堤的洪水一样涌出来,嗓子哽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块一尘不染的素白手帕在最需要时递到紫霖手中。是墨千羽,这个伤痕累累的人。 随后赶来的是赵神医,他看了紫扬一眼,只是摇头。最后,却走到紫霖身边,神情古怪的抓住了紫霖的手腕,然后紫霖就昏迷过去。 “紫扬是心病突发而死,紫霖姑娘悲伤过度,暂时失聪,昏厥。醒来后,过不多久,听觉也就恢复了。”赵神医说着一席无奈的话,连连摇头。虽被冠以神医的称号,可是,医的人虽多,无法医治的病也太多。 墨千羽轻轻的咳,摆手,示意两名妇人将紫霖抬进房中细心服侍。要问,为何那心病会突发,却被又一阵毫无预兆的剧烈咳声阻止。 “今天庄主才命我给他开了药,我本以为,他一向心境平稳,吃了那几幅药,安心休养一阵也就好了,谁知……唉……”赵神医摇头叹息。 墨千羽低头,看安静躺在地上的紫扬,悲悯、惋惜。蓦地,冰瞳一亮,然后俯身,在紫扬袖中抽出一页纸,随即而来的是心惊,竟是自己丢的那封信。 紫扬将那信看完后就顺手塞到袖中,紫扬昏倒后,便从他怀中滑落到地上,那纸书信只露出极小的一角,但即使这样也无法逃过墨千羽的眼睛。 将信放入怀中,墨千羽黑宝石般的瞳中闪过浓浓的自责:紫扬知道很多事情,虽然他在极力隐瞒,却无法瞒过自己,定然是紫扬看到了这封信才会情绪激动,突发心病。若不是自己保管不利,将这封信遗失,怎会有这事发生,那,岂不是自己害死了他! 此时,绝丽的少年,想的不是紫扬怎么得来的这封信,不是紫扬死后龙腾山庄中原由紫扬负责的一些事物该怎么处理,而是对自己的自责,这需要多么悲天悯人的情怀。 火炉中,柴已燃尽,无人理会,火炭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湮灭。紫砂壶盖,停止了跳动,参汤,冷在风中。 朱晓月,在做一场梦,梦里,冰天雪地,却感觉不到冷,因为,正躲在墨千羽的怀中。 一三四章、游皇宫(下) 皇宫实在太大,以至于,都逛了一下午还没有逛完。视觉的享受却是腿脚的折磨。 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可,那妖孽还没一点要停下的迹象。穆烟都不止一次放下脸面“求”那妖孽,而那家伙要么轻轻哼一声就算了事,要么诡异的一笑,要么干脆装作没听到,实在令穆烟无奈。 “天都要黑了,王爷不饿?”还是拐着弯说吧。 “还好。”风之夜掷声。 揣着明白装糊涂,还以为本姑娘是在关心你的肚子?穆烟干脆再明说一次:“走了一下午,你不累,本姑娘可是累了。” “很好。”风之夜满意的笑,累了?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那笑再勾一下,弧度有些自嘲:或许自己真是无聊,竟然耗费一下午的时间来整这个女人。 还很好!穆烟又觉好气又觉好笑,对这样一个装傻的人,还得说得更直白:“本姑娘要休息。”话出口,才觉自己愚蠢,那家伙怎么会听自己的吩咐?恐怕不仅不听,还会反着来。 风之夜突然转身,站在穆烟正对面,低头,蓝眸深情俯视穆烟,美妙的声音如同琴瑟:“爱妃,你是第一次游皇宫,本王不辞劳苦带你逛遍了才算尽职,虽然本王也是又饿又累,为了爱妃,又有什么?”说着话,竟然将两只比女孩儿的手还要修长秀丽的手无比温柔的搭在穆烟的肩膀上。 穆烟听的好心惊,回味风之夜这一句话,再看看他那动情的表情,心不能不动,他怎么可能会对自己说这话,是发烧烧坏了脑袋,鬼附身,还是…… “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兰偌闵!”穆烟明眸一眨,淡淡的提醒风之夜。 真是扫兴!面对自己虽是故意玩弄却是“深情款款”的关切,这女人竟然不动心!是不是女人?难道自己那对女人致命的魅惑已经不在? 蓝眸中一道冷光一闪而过,风之夜蓦地将手在穆烟肩头放开,随便一指:“你,过来。” “王爷,在叫我吗?”三个声音出奇的整齐,好像早就训练了千百遍。 穆烟目光洒向不远处,三个宫女都羞答答的低着头,想看风之夜,而又碍于风之夜王爷的身份不敢抬头。 “都给本王抬起头来。”风之夜邪魅的笑言。 “是。”三人异口同声,同时抬头。看到风之夜的非凡的容貌和撩人的笑,脸都羞的通红,眼睛都瞪的很大,花痴一样的爱慕眼神,脸上是无尽的女儿柔情。 “哈哈哈哈……”风之夜放声大笑,得意自己魅力尚在,暗嘲,穆烟不是女人。 可,是她不是女人,还是不是一个一般的女人?还是,对自己没有感觉? 三名宫女欣赏而不解的痴看风之夜勾人魂魄的笑,穆烟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早知道这妖孽行事不能以常人度之,所以并不多想。 “王爷,王妃,该用晚膳了。”又是那个太监。 方才也没见这太监在院中,不知他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穆烟甚至怀疑他一直鬼鬼祟祟的跟着她和风之夜,然而,这个外表有些可恶的家伙,这时候出现,可是好事,于是,穆烟欣然答应:“好,带本王妃前去赴宴。” 当穆烟的话是耳旁风,那太监毫不理会,却提高了嗓门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王爷,王妃,该用晚膳了。”这一次,是对着风之夜说的。 这个该死的太监,狗眼看人低!穆烟暗骂,表面却还是一如往常的淡然。 “恩,带路。”风之夜瞥太监一眼,或许是笑的太费力气,真有些饿了。 “好……好……请王爷随我来。”太监转身,转身前,不忘偷眼看风之夜的脸。 一抹淡淡的笑在穆烟嘴角不易察觉的晕开,笑,难道太监也喜欢男人,也笑,终于可以不再“游玩”了。 毫无君子风度的拉过穆烟的手臂,风之夜挟着穆烟翩然离去。 留下那三名宫女对着那潇洒的背影痴痴的看。 两碗热粥,四样小菜,两壶酒和两碗米饭,是晚膳。 毫不客气的端过一碗米饭,穆烟举起筷子就要去夹菜。 “王妃不是会喝酒的?”风之夜拿过一壶酒,不用酒杯,仰头向口中倒。 “只有这两壶酒,还不够王爷自己喝的,臣妾怎舍得与王爷争?”穆烟夹菜,御厨就是御厨,素菜能做的如此爽口。还在算,若是哪个御厨能去现代,那能为酒店赚多少票子,却听到风之夜似笑非笑的声音…… “你是舍不得?”诡异而邪魅。 穆烟抬头,正遇见风之夜得意的目光,悔恨不该对他说那样委婉的话,而是该快刀斩乱麻,一字了之。 “这宫中不缺酒,王妃酒量如海,尽情喝便是。”风之夜坏笑,不给穆烟留说话的罅隙,后话随即飘出门外:“再拿十壶酒来。” 十壶酒!这妖孽要将自己灌醉?穆烟心惊。 “王爷……”那太监站在门外没走,听了吩咐,缓缓开门扭扭捏捏进屋。 “没听到本王吩咐?”风之夜不悦,眼中射出的冷光,仿佛要将那太监刺穿。 太监不慌不忙,委婉道来:“王爷,万岁临行时吩咐过了,今晚只准给王爷和王妃两壶酒。” 浓黑的眉毛跳动着,风之夜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沉默,令太监心里生寒。 “没事的话,奴才下下去了。”太监躬身请求退下。 “去。”没有温度的字,没有声调的抛出。 太监唯唯诺诺退下。 风之夜闷头喝酒,穆烟埋头吃饭。 “太监。”当将两壶酒喝空,风之夜突然叫。 太监缓缓进屋,还有些疑惑:“王爷是在叫我吗?” “除了你,这里谁还是太监?”风之夜嘴角勾着一丝玩味的弧度,眼神有点迷离,或是两壶酒的作用。 “是……是……”太监,这两个字,对一个太监来说极为刺耳。 “没有为本王和王妃安排住所吗?”瞳孔微缩,恍然间,有些困意。 只喝了两壶酒,这妖孽不用吃饭吗?穆烟抬眸,看见风之夜略带点酒意的脸,烛光不懂风情的摇晃一下,那张描画一般的脸也似轻轻的晃动了一下。好美,好英俊……穆烟的心,随着轻轻的颤。 一三五章、爱妃,侍寝 “安排了,安排了……”太监复读机一样的答。 “还不带本王和王妃去就寝?”说话间,风之夜竟邪邪的看着穆烟,还给她一个莫测的笑,令穆烟说不出的心寒。 住所在离吃饭之处相隔不远的院中,太监将风之夜和穆烟领到一间宽敞的房外,开了门,就退了下去。 “王妃不是说累了,还不就寝?”风之夜一把将穆烟推进屋里。 穆烟暗骂:这个该死的太监,怎么为他们安排了一间住处?虽然心里明白,风之夜是王爷,我是王妃,安排一间住处才是应该。 手优雅的一抬,风之夜就像会妖术一样,两扇门就紧紧的合上。优雅的一挥袖,一袭白衣竟然飘起,在落下时,风之夜已经是在床上。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袍,突然翻卷,落在床头。 呈现在穆烟面前的是风之夜健硕的身姿。 此时的风之夜,只穿一条华丽的金边青裤子,一蓬青丝优雅的垂落在光滑的肩背上,俊美之极的脸,雪白的皮肤,力量与外形完美融合的体魄。风之夜慵懒的斜卧在床上,几盏宫灯的光线映射着眼中的醉意。 眼前春光,令穆烟一阵眼花缭乱,房间中绚烂华丽的装饰全都黯淡,一切光芒,都被风之夜带走。哪个女子,面临此情此景不会心乱,不能淡定,穆烟的脸羞得通红。 “还要本王抱你过来?”眉毛一挑,风之夜挑弄的看穆烟。 这样的绝世男子,这样赤、裸裸的挑逗,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多少纯情少女可望而不可求?眨眨眼睛,让那些关乎风之夜的可恶场面一遍一遍的在脑中闪过,穆烟克制自己:“你要干什么?”眼神还是不能在风之夜身上移开,那妖孽的诱惑,无论对哪一个女人,的确都是致命的。 “爱妃,你说呢?你说本王要干什么?”可是灯光的原因,那抹绝丽的笑怎得那样令人心神不宁? 可是错觉,那魅惑的声音,这么这样好听?穆烟脸更红,用力掐着小指,提醒自己不能在美色前昏了头脑,然而,脑袋的确有些沉:“你……你妄想!”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 不行,不能再呆下去了,怕再留一会,自己就无法再抑制,于是,转身,要去开门。 然,手却突然被抓住,随即是暖暖的气息扑到自己耳边:“王妃要逃吗?”无声无息的,在穆烟转身的一个瞬间,风之夜竟到了她身后。 暖洋洋的气息,还有淡淡的醇香,穆烟几欲昏厥,那双不老实的手,趁机滑到穆烟胸前,轻轻的揉动。麻麻的,穆烟好想就这样躺在风之夜怀中,闻着他身上香香的味道,将一切都给他。这样可好?红霞,红满了穆烟的脸颊。 穆烟闭目,轻轻的吐气,可,这妖孽,这样对自己,是出于对自己的爱,还是对自己的报复?心念闪过,穆烟突然睁开眼,然而心跳的厉害,依然说不出话来,却被那妖孽横抱起来,几步走到床前—— “砰”的,摔在床上。 好一个不知怜香惜玉的家伙! 穆烟被震的恢复清醒,来不及质问,那双温柔的唇便火热的将她的嘴堵住。带着微醺的酒气,那柔软的舌有力的撬开穆烟的嘴,然,那舌头刚要进入穆烟嘴中,却突然撤出,风之夜又想起了那次被穆烟咬住舌头的情景,这次,不能重蹈覆辙了。 不知何时,风之夜已将裤子褪去,赤、裸裸的压在穆烟身上,穆烟不敢向下看,却感觉到他炽烈的体温。痒痒的、麻麻的,心神荡漾。 手一勾,将穆烟的上衣撤去,那双修长的手,没有规律的在穆烟上半身乱摸。 他,原来如此温柔。穆烟微微闭上眼睛,想着,被他这样爱抚着,好舒适,好幸福,穆烟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涟漪,透过半闭的双眼看那带着邪邪笑容的俊脸。 这样的诱惑,不是一个女人所能抵挡。 那手一挥,将穆烟的裤子除去,微微一冷,穆烟身上只剩一个小小的红内裤。 邪邪的一笑,风之夜又伸手去除那个内裤。 仿佛有清凉的水流经心田,耳中突然想起那声揪心的咳嗽,穆烟蓦地惊醒,猛的抬腿,膝盖正顶在风之夜的胯下。 “啊……”风之夜跪在床上,双手捂住那个敏感的部位,额头上两条青色血管变得异常清晰。 应该很痛吧,若不然,他怎会有这样的表情。穆烟顾不得那么多,匆忙抱住拿过衣裤,遮在胸前,看着眼前的人那痛苦的表情,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一秒、两秒……穆烟缩在床头,看着面部扭曲风之夜,因心怯而语无伦次:“谁教我……教你不听我说的……我早说过,不要……妄想。” 怒火再次燃烧,仿佛突然痛疼不再,风之夜大吼一声,一把夺过穆烟手中的衣衫,扔在一旁,狠狠的将穆烟摁在床上,一手牢牢摁住穆烟的胸部,一手褪去毫不留情的撤下穆烟的内裤,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女人?”方才明明见她顺从了,以为她不会反抗,才会毫无防备,竟被她击中要害,这个狡猾的女人,今天,非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女人! 穆烟咬牙,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块,喘不动气,无力说话。 终于,风之夜摁在穆烟胸前的手松开了,那完美的身躯却毫不犹豫的压了下来。 “就算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穆烟忽然冷冷的说。 停住,那只想要分开穆烟双腿的手。风之夜突然愣住:“你说什么?” “你就算强行得到了我的身子,却只能使我更加恨你,有什么意义?”穆烟冷冷的,看着风之夜,脑海中却是墨千羽那绝丽的脸。 “哈哈哈哈……”风之夜冷笑,曾以为,天下,或许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但只要是自己想得到,却没有得不到的女人——女人的心。自从那次穆烟重伤醒来,他知道,自己错了。 一三六章、不公平的赌约 心,冷下来,突然对这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没了一点兴趣,风之夜躺在大床一角,慵懒的看蜷缩起来,试图将重要部位藏起的穆烟。 “跟本王打个赌怎样?”一道莫测的光划过眼眸,消失在眼底。 “什么?”羞赧还没完全消去,穆烟需要平静片刻,蜷缩,双手抱膝,眼前是一丝不挂的绝美风之夜,穆烟竟然没有再觉得不好意思。是已经习惯,还是内心深处根本就不希望与这个男子离得太远?这问题,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我赌一个月内你会爱上本王。”嘴角惊现一抹邪邪的笑,仿佛已经将刚才的痛忘掉。虽然古怪,却是个大度的人,不暗箭伤人,痛过就忘,更不会过于计较。 穆烟漠然:“哦?你不会赢的。”自己心里早有了人,所以,这注定是一个胜券在握的赌局。 可,是好言提醒,怎知道风之夜是匹不羁的骏马,她越是这样说,他越是要试,前一个笑的余韵还在停留,下一个笑又泛起,至美却掺杂着一种说不出的情怀:“本王若是赢了,你便……”又怎样?得到这个这个女人的心,对自己又有什么意义?自己爱的还是兰偌闵。难道只是为了和这女人赌一口气?可,潜意识里,还是希望得到这个女人的爱吧。 “你便服侍本王半年,这半年内,如果不是本王允许,你就必须与我形影不离,而且,本王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仿似看到那一天,风之夜的笑变得无邪。 让本姑娘做你的贴身丫鬟!亏你想的出来,可,那也只是妄想罢了,穆烟暗暗的想,淡淡的说:“如果你输了呢?”下意识的将缩的更紧,闪避风之夜不老实的眼睛。 “哈哈……笑话,本王会输?” “如王爷这样肯定会赢,那这赌还有什么意义?”穆烟说的淡然,这时,心已经清澈了些。 “你说呢。”风之夜双手抱头,舒适的躺着,优美的线条暴露无疑,也不知道遮挡一下,好像知道穆烟的目光不敢在他身上留恋。 “我只要王爷一纸休书。”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奇异的光掠过蓝眸,在眼中激起的一波波震颤的涟漪,这年头,女人被休可是莫大的耻辱。这女人,疯了? 然,蓝眸一眨,眸中光芒变换,风之夜冷笑:“就算是本王真的输了,你也要安安分分的留在夜王府,做你的挂牌王妃。” “哦?那这赌,我不打!”太不公平,输了,要当三个月的丫鬟,赢了却什么也得不到,这种赌,算什么?“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风之夜突然坐起,手指已不可思议的速度捏住穆烟的下巴,饶有兴味的玩弄着那滑腻的肌肤,诡异的笑:“你说呢?爱妃。你若肯打,你我今夜相安无事,若是不肯……哼哼……”不怀好意的笑,同时故意将看向穆烟的胸口,冰冻的温度,以风之夜为中心,向周围蔓延。 “好!我赌。”竟拿这个威胁自己,穆烟毫无办法,好歹,过了今夜再说吧。 奸邪的笑着,风之夜松开穆烟的下巴,平躺回床上:“那,王妃也该睡了。”手指枕边,竟然要穆烟与他同床共枕。 “我出去睡。”穆烟展开衣服,以最快的速度穿上,在这个家伙面前穿衣服,太难为情了,更难为情的是,那个家伙的眼睛一时也没离开过,穆烟穿衣服的每一个细节都被他看在眼里。 刚有些平静了的心,又加速跳动,穆烟脸上又笼上一层桃红,逃也似的出了门,穆烟才放轻松了些,绷紧的心弦松懈,心跳声也格外明显。 风之夜躺在床上,看着房顶呆呆出神,怎么,会有种失落的感觉? 夜凉如水,秋风静却有着令人发抖的冷意,墨色云彩环在那弯月周围,有意躲着,不将它遮住。院四角各放着的一盏宫灯,不足以将整个院子照亮。 心情不好时,穆烟喜欢这样的光线,这样的气氛。斜倚在一棵两人多高的蓬松小树上,叫不上这树的名字,却感到亲切。他此时会在干什么?离那十五日之约还有三天。 那双黑白分明的冰瞳恍惚间出现在穆烟心中,异常的清晰,令穆烟躁动的心也异常安静。 可,他那样风华绝代的少年怎么会没有家室?穆烟猛的一震,无助的仰望星空,竟喃喃叹息:“自己不也是别人的妃?” 乌云无声无息的散去,这个年代的星空与自己所生的那个年代又有什么不同,流星划过,是同那个年代同样的轨迹。 思绪突然变得繁杂,那些年,那些曾觉得无趣的事,此刻也觉得有些留恋。 …… 醉心居,兰偌闵的闺房中,灯光昏暗,爱意浓浓。 一番颠鸾倒凤后,兰偌闵瘫软在江子漠怀中喘着香气。 “江公子,闵儿有身孕了。”歇息了片刻,兰偌闵在江子漠耳边轻轻的说。 惊诧的光掠过眼眸,随即江子漠的表情变得激动不已:“什么……你说什么!”两手轻晃着兰偌闵的肩膀,江子漠眼光极度柔和。 “公子小声点。闵儿有身孕了?”缱绻的偎着江子漠,玉手搂着江子漠的脖子,烟波流转。 “是……是谁的?”喜不自胜,心潮澎湃,压抑的声音有些嘶哑。闵儿也真是的,这样大的事也不知道早说,要不然自己刚才就不那么用力了。 兰偌闵眨动灵巧的眼睛,在江子漠耳边柔媚娇语:“你说呢?” “是我的孩子?我要当爹了?闵儿……”突然一顿,黠光在脑中闪过,江子漠轻轻缕着兰偌闵的黑发,笑:“闵儿好坏,这个时候,你怎么会知道孩子是我的了?” “前阵王爷不在府中,江公子又一天也不放过闵儿……”停住,因为知道后话不用说下去江子漠也明白。 今日至少更一万字哦,亲亲们不要吝啬手里的红包哦,如果有的话,就投来吧,给絮萦一点写作的动力吧。当然,只是说亲亲们手里有多余的红包的话,不要特意为了送絮萦红包去充值的哦,亲们的阅读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一三七章、谁的娃 心异常慌乱,江子漠激动难抑,手臂竟然在抖:“这事怎么能大意……咦……我认识一个名医,他定然能断出孩子是谁的。” 兰偌闵一震,迅速将眼中那抹惊恐的光藏住:“越远大夫说了,这个时候,连男女还不能判断,更不用说断出他(她)是谁的了。” “那名医厉害的很,不是越远所能比。”江子漠的笑,藏着耐人寻味的深意。轻轻将兰偌闵从自己身上扶到床上,然后拿过衣衫,从布袋里拿出一个瓷瓶。 将瓷瓶打开的同时,突然手中一亮,江子漠两指间竟然夹着一根中指长的银针。灯光虽然很暗,但那银针明晃晃的,很是显眼,也很是吓人。 兰偌闵一惊,声音有些走样:“你要干什么?” “我还能对我心爱的闵儿干什么?”江子漠轻笑着,走进兰偌闵,那根银针更加凑近。 兰偌闵并不放心,眼睛直直的盯着凑向前来的银针,方才还泛着红晕的脸一时间刷的煞白。 “我曾见那神医断出胎儿父母的事,只需要你我的几滴血就可,还要闵儿忍一时之痛,让我取几滴血。”他的笑,因激动而灿烂,可此情此景,兰偌闵看得怎么那样恐怖? “真的那样神奇吗?”兰偌闵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惊恐,不是怕痛,而是怕知道那结果,如果这孩子真的不是风之夜的,那…… “闵儿不要害怕,不痛的。”江子漠说着,已经温柔的握住兰偌闵的手臂,银针轻巧巧的扎进兰偌闵臂弯处的血管中。 血流出来,只流了几滴,就停下。每一滴都流进江子漠手中那个瓷瓶中。 真的不痛,兰偌闵咬着嘴唇,心却悸动着。 这一次,江子漠没有没有在醉心居中留到半夜,而是匆匆离开,心急,心切,没有回江雨酒楼,而是连夜赶往龙腾山庄。 飘然上山,江子漠直奔山上一座别院。 颀长的黑影突然从斜刺里窜出,剑花如雨,划破倾泻而下的月光,斩向江子漠。 游鱼一般潇洒的闪开,剑刃擦身而过,江子漠真切的感觉到森森寒气:“霍明兄弟,是我。” 霍明横剑而立,颇感吃惊:“江少长,为何深夜上山?” “我有要事要见庄主。” “庄主在庄主楼。”霍明声音淡淡,知道这个隐藏的极深的卧底深夜亲自前来必定是有非同一般的大事。 知道墨千羽很少去庄主楼,更是很少深夜不归,所以江子漠表情诧异,但习惯了不多问墨千羽的事,所以只是说:“我去庄主楼找他。”虽是肯定的语气,却也在等霍明的允许,毕竟,不知道这个时候庄主是不是方便见他。 “庄主正为紫扬元老守灵,你也去看看吧。”霍明说完,化作一道灰影,消失在院子周围。 江子漠心惊,沉默片刻,脚步沉重的向庄主楼的方向走。 偌大的庄主楼中,残灯未灭,身着丧服的男丁分别守在大门两旁。见江子漠来了,两个人只是愣了一下,便放他进去。 紫扬房中,油灯孱弱。六个人安静的坐在逝去的人身边,偶有声音,是墨千羽的咳声。 “子漠,你来了。”是墨千羽忧伤而致远的声音,背对着门,却对门外的事了如指掌。 “是我,庄主。”江子漠进屋,神情肃穆。紫扬是龙腾山庄中与他少有的几个脾气相投之人中的一个,而,此次,恐是最后一面。 沉重的坐在紫扬身边,看到紫扬煞白的脸,心里压抑的很,好想喝酒。赵神医也在,他只抬头看一江子漠一眼,算是招呼。 “因你重任在身,所以没派人通知你紫扬……咳咳……紫扬前辈的死讯。”墨千羽声音萧瑟,知道江子漠深夜上山一定有重要的事。 “今天下午,风之沐已带了聘礼去月尧国迎娶穆相国的三女儿,明日午时前就可返回。”这应该不是一个说事的场合,但,这事,实在是事关重大。 赵神医在内的五个人都闻之变色。唯独墨千羽面色平静,脸上还带着那对紫扬悲悯色调,而黑白分明的瞳,还是一样冰一样的皎洁而清冷,只是淡淡的说:“按兵不动,继续查探消息。”穆相国的三女儿,不就是那个王妃的妹妹吗?不知为何,此时,墨千羽脑中竟闪着这样一个不相关的想法。 “少爷,若是风之沐娶亲顺利,沧澜国与月尧国关系将更近一层,这样对我们恐怕不利。”江子漠直言。 另外五个人都是龙腾山庄中有些地位的人,此时,也都是满面不解之色:这道理,墨千羽不可能不明白,怎么还能按兵不动听之任之。 “庄主,不如让属下带些人去,中途劫道,将那个风之沐砍了喂狗,把穆相国的闺女带到山庄中,若是姿色好就留给属下做压寨夫人,若是长的丑,就干脆也杀了了之。”墨千羽对面坐着的那大汉大大咧咧的说。他名叫鬼槐,曾是令一方人民闻风丧胆的山贼头子,三年前,墨千羽经过他镇守的地盘,将他收服。鬼槐嚣张惯了,本来是个宁愿掉脑袋也不屈于人下的主,却乖乖的跟随了墨千羽。而自从嫣然去世,墨千羽虽然外表变得冷漠,对下属还是往常般的宽怀。鬼槐说话不该山贼本性,对墨千羽也是粗鲁,但墨千羽从不见怪。 “说的倒简单,只怕你砍不了风之沐,反而被他砍上几刀,要是没被砍死,别回来求本神医。”赵神医不屑,向来以神医自居,而且极其讨厌粗人。鬼槐这样粗而俗的人,他更是厌烦,平日里,二人每次见了都免不了一场口水仗。 鬼槐还要反唇相讥,却听到墨千羽的咳嗽,将话憋回肚子里,低头看到紫扬,才惭愧的想到这绝对不是一个斗嘴的时候。 “没有我命令,不可打草惊蛇。”墨千羽声音很淡,不解释,却有令人不可不遵从的威严。 虽然不解,却只得从命,没有人怀疑墨千羽,他的命令,总有他们捉摸不到的道理,而且,总不会错。 一三八章、送亲 “子漠……咳咳……” “庄主请吩咐。” “你即刻回沧澜国,再有消息,立刻飞鸽传书,不必亲自上山。”墨千羽轻轻挥手,示意江子漠离开。 “是……”江子漠一顿,看向赵神医:“庄主……我……” “与赵神医出去单独说话吧。”清风一样的话,将江子漠的话吹断,墨千羽轻咳着,用清冷的眼神告诉赵神医,与江子漠出门去。 “谢庄主!”来不及惊愕,江子漠只有高兴。可是,这个令人心疼的庄主,是怎样看透自己的意图?他的沉默与安静,是不是看透一切后的淡然? 出门,出院,在无人之地,赵神医问江子漠:“找我什么事?” 江子漠取出瓷瓶,表情郑重:“这里面盛的是一个怀孕不久的女人的血。” “你杀女人!”赵神医不可置信的看江子漠,眼神犹如看一个无耻的嗜血恶魔。 一愣,江子漠禁不住笑:“我想请赵神医验一下,这孩子是不是江某的。” “那女子是你什么人?”赵神医眼光狡黠,这事,有些意思。 “赵神医还是不要多问了。” “你既然不肯说,我又何必帮你?”赵神医拂袖,转身要回去。 “赵兄慢走……既然是兄弟,又有什么不能说的,这女人,其实……其实是江某最爱的人。”江子漠只得拦住赵神医。 赵神医两眼放光:“夜王府的那个侧妃?” “恩。”江子漠只能点头罢了。 “若是她怀的真的是江兄的孩子,江兄可为龙腾山庄立了一大功,哈哈哈……”赵神医笑着,迫不及待的在江子漠手中抢过瓷瓶。 江子漠苦笑,见赵神医手腕一抖,手中竟多了一把匕首。 “还要取江兄一些血,可能会痛,江兄忍着。”赵神医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笑。 江子漠一冷,取出一根银针说:“用这银针便可以的。”说完,就见赵神医脸一阴,赶忙咬牙改口:“那就随你吧。” 江子漠无奈乖乖的捋起衣袖,将健壮的手臂伸过去。那冷光一闪,随即是出奇的刺痛,一条血线明显出现,血汩汩的在江子漠的手臂上流淌而下。 赵神医不慌不忙的将匕首平方,用刀身接了两滴血,在将匕首竖起,两滴血沿着刀尖也落入那个瓷瓶里。 流了这么多血,你却只取两滴,江子漠暗暗诅咒赵神医,然而,还是不顾流血的伤口,急切的问:“怎么样?”“哪有这样快就知道结果的?”赵神医转身,将瓷瓶用力摇晃几下,最后将手伸进瓷瓶,蘸些血,再将手指放入口中,深呼吸、闭目,仿佛在品尝世间少有的美味。 滋味片刻,赵神医将手取口中,神情庄重:“子漠兄……” …… 三更,灯已熄灭,奢华的床榻上,美人已熟睡。 一阵不期而至的疾风吹开后窗,冷风随之吹入,兰偌闵猝然惊醒,慵懒的起身,托着鞋摸黑去关后窗,没走几步,却撞在一个暖暖的怀抱里。 “啊……”兰偌闵花容失色,彻底被惊醒。 “闵儿,是我。”是江子漠爱意浓浓的声音。 兰偌闵松一口气:“你不是走了的?又回来做什么?”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在轻轻的滑动着。手习惯性的抓着江子漠的手臂,是湿湿的、滑滑的感觉,兰偌闵又一惊:“啊!你的胳膊怎么了?” “受了点轻伤,闵儿不必担心。” 虽然看不到江子漠,兰偌闵却能感觉到他心跳不同以往的节奏,还有那喜悦而激动的声音,她怎么能不担心? “你……你去做什么了?”兰偌闵掩饰着心中的恐惧。 亲切的将兰偌闵搂在怀里,江子漠亲吻着她的额头,声音比棉絮还要温柔:“闵儿,你怀的孩儿,是我江子漠的,谢谢你,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会不惜一切。” 心猛地一震,仿佛要碎了,兰偌闵的脸像纸一样白,黑夜中,江子漠看不到。 “闵儿,你在发抖,你也很激动是吗?”感动的将兰偌闵抱的再贴近一分,可惜,他完全误读了兰偌闵的意思。 “江公子,我很累了,你的……你的孩子也需要休息……”兰偌闵声音黯然,许是真的累了。 “闵儿好好休息,我会常来看你。”说完,不舍的松开兰偌闵,要走,却又驻足,叮嘱:“闵儿一定要养好了身子。”说完,疼怜的轻抚一下那柔嫩的脸蛋才飞出后窗——飘去。 兰偌闵颓然坐在地上,感觉不到冷,双手使劲抓住头发,撕扯着,想让自己清醒,清醒,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是个好日子。 迎亲的队伍吹打着进宫。送亲的队伍紧随其后,沧澜国,举国为之欢跃。 穆满月被两名丫鬟小心翼翼的扶下骄子,身着珍珠点缀的红衣,盘着有生以来盘过的最复杂而华贵的发髻,红盖头遮住的那张脸,是三名侍女历经两个时辰反复妆点过的。激动,女子今世仅有的这一天。 扎花的高头白马上,风之沐巍然坐着,下马,装样子的跟在满月身旁。 鞭炮声接天响起,红纸与白烟交织飘飞中,穆烟和风之夜迎出皇宫。见了新娘装扮的满月,一夜未睡的穆烟登时打起精神,迎上,将一名丫鬟赶开,扶住穆烟的右臂,欣喜:“满月妹妹。” “烟姐姐。”满月的声音激动而欣喜,昨晚也是一夜未睡,今天却还是精神的很。 风之夜站在一旁,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一对姐妹重逢,不意转身,正看见身后马上飘逸的男子,眸光瞬间一变:是穆满俊。 而,穆满俊寂寥斜洒的眼光似乎在回应他:妹夫别来无恙?然,等不及用眼睛表达完对风之夜的问候,那关切而温柔的目光已自然而然的移向穆烟和满月。该对背对着他的穆烟打声招呼,而,可惜现在似乎还不是时候。 前来送亲,虽是喜事,这个当哥哥的却总有种挥之不去的没落感觉。 一三九章、皇后驾到 穆烟和丫鬟由一行侍女领着进了宫中一处装潢华丽的院中,院中,肃穆恢弘,入目之处,是令人炫目的奢华,琉璃做灯盏,汉玉铺台阶,雕龙的青玉盘柱,白玉的镂空阑干。 辉煌,早已见怪不怪。烟抬头,望见门辕上晃眼的“榭菱宫”三个字,心中陡然划过一丝没落:这三个字是不是意味着妹妹要独守深闺? 正房,是预想之外的绚丽装潢,墙周围布满光彩四溢的牡丹瓷瓶,雕刻着精美菊花的檀木桌椅,金黄色就像纯金打造一般的梳妆台上,铜镜、木梳、朱钗样样俱全。 一看样子就知道柔软舒适的大床,轻纱垂落,透过轻纱,依稀能看到床上整齐叠起的火红色绣着龙凤图案的棉被。 一行侍女停在门外,只有穆烟和那两名丫鬟陪穆满月进房,扶满月坐在床沿。 可,新郎呢?应该这时来吧,与穆烟隔着盖头说这话,眼前却反复晃动着那张英气而俊美的脸,仿佛能看到那如玉的眼中溢出的暖暖阳光。 …… 宫中,御厨已备下二十六桌宴席,招待穆府中前来送亲的亲随,这二十六桌宴上,山珍海味、飞禽走兽、美酒佳肴应有尽有,穆满俊那桌上,更是丰盛,而且,还有风之沐亲自陪酒。虽是非常时期,这门面还是要装点的。 风之沐笑逐颜开,不是因为娶亲,而是因为明天,月尧国的十二万石粮食就能运到了。 今天,百官同来庆喜,御厨同样为百官备下了宴席,这宴席却很简单,前来庆贺的朝中官员,无论官品大小,都平等对待——每人发一块臭豆腐。 酒过三巡,按照沧澜国的习俗,客人退席前风之沐去新娘房中,穆烟和两名丫鬟提前退出。 缓缓的脚步声一起一伏,满月的心跳无意间也跟上了那脚步的节奏,突然有阵窒息的感觉:他,来了。 玉一样的男子,走到满月面前,停住,应该是累了,所以在床边坐下,然后就没有了动静。 红烛在一旁,燃了一半,没有风,而火苗在晃动,就像穆满月的心。今天的风之沐,英姿飒爽、风度翩翩,比那天,还要英俊潇洒。 还在等,等了许久,而风之沐只是坐在一旁,心,终于平静下来,他……搞什么鬼! “你不想看看本姑娘是谁吗?”穆满月终于沉不住气,透过红布,依稀能看到风之沐英俊的脸,而,他竟然坐在那里,看的不是自己而是那根红蜡烛。 自己没有那根死气沉沉的蜡烛好看!笑话! “哦?”风之沐终于开口,却吝啬的只给一个字。还能是谁,不就是穆府的三小姐。 满月不悦:“哼,才隔了几天,就不认识本姑娘了,公子忘性真大。” 暖眸一紧,怀着几分好奇,风之沐将穆满月头上的盖头揭去,见了满月,一惊:“原来是你。” 穆满月小嘴一努:“我还当你没心没肺,原来你这人还有点记性。” “那天,我是以为你是个落难的小丫头才好心护送你,原来你是穆家的三小姐。”难怪那天见到她会想起穆烟,原来她是穆烟的亲妹妹。今天的满月,仔细妆扮,高贵而华丽的着装,比起那天来,又增了几分姿色——的确很美,但,再美,又怎么比得上兮儿? 所以风之沐将视线从穆满月身上转移,这样的表情,比救穆烟那天冷了很多。 “原来你是沧澜国的皇帝,看你表面像个正人君子,原来是个大骗子。”嘴上有些倔强不饶,心里却是种别样滋味,日思夜想的是他温柔、慈爱的眼神,可,怎么,他今天变得这样冰冷,那天萍水相逢的温柔哪里去了?难道……难道,自己嫁了过来,以为靠得近了,难道反而是注定了以后他对待自己的温度还不如对待一个陌生人。 “那天我不是也没说自己不是皇帝?你这姑娘,好不讲理。” 口气很淡,并不生气,反而令穆满月觉得他更不在乎自己。应该叫自己“爱妃”了吧,怎么还称自己姑娘,好一个令自己心寒的称呼,穆满月的心都要碎了:“哼,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伪君子。”穆满月的嘴都快撅到了天上去,那哀楚可爱的模样,我见犹怜。 可惜,风之沐并不理她,只是奇怪的问:“我怎么忘恩负义了?” “不跟你说了。”将头偏向一旁之前,穆满月还是忍不住看风之沐一眼。爱这东西,没法子的。知道那天在穆府自己暗中救了他,他并不知情,所以不算是“忘恩负义”,但如果将那事说出来,要他为了恩义感怀自己而不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还不如这样的好。 风之沐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就走,衣襟带起的风将烛火吹的颤颤巍巍。 “你去哪里?”穆满月急道。 随着满月美妙微晃声音的落下,那根红烛熄灭。 风之沐停下片刻,不转身,对门发出那一贯暖人的声音:“朕当然是有事。”不多解释,开门的优雅背影也令穆满月看得发痴。 “兮儿,你怎么来了?”见林乐兮正站在门外,风之沐很吃惊,但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暖。含水的眸子一眨,精致的脸上画出个动人的笑,林乐兮的声音还是那样娇媚动听:“臣妾来恭喜万岁喜结新欢。” “兮儿是哪里话了?”言外之意,这次娶亲既不是喜事,结的也不是新欢。 略带责备却宠溺十足的声音令穆满月的心一阵悸动。知道,不该嫉妒,然而,怎么能不失落? 林乐兮怎么会不明白风之沐的心意,会心一笑,挑起的眉毛是一弯风之沐最爱的月亮:“那臣妾可要看看穆贵妃的娇容,省的以后在皇宫中和妹妹碰了面还不认识。” 不等风之沐答应,林乐兮已进门,见了满月,明显的愣了两秒钟,只见床上坐着的人儿: 发髻,盘的仔细,玉钗、金珠点缀在浓发间,舒畅得体的洒落肩头;妆,画的精细却不浓:鹅黄淡扑,朱砂轻点,胭脂只轻轻一抹,通体的火红新娘装,更显出皮肤的稚嫩;标准的鹅蛋脸;樱桃小口一点点;柳叶般浓的适度的眉毛,一双熠熠生辉的大眼,一眨一眨的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放着璀璨的光芒;长长的睫毛,虽不淡却每一根都坚挺的竖起,若仔细去数,都能数的清楚。 一四零章、从今天起,我是穆贵妃 这女子,钟灵神秀,身段好的不得了,虽然略带稚气,但已经算是个极美的女人,若要再过几年,有了些女人的风韵,那可真是世间少有的美人。 穆满月的美超乎了林乐兮的想象,嫉妒、恶毒甚至赏识的光在那个短短的愣神瞬间从林乐兮眼中一一闪过,那不用雕琢而与生俱来的高雅与华贵,正是自己每天精装打扮却求之不得的。 娶了这样的一个狐狸精,皇帝会不动心吗?最后一道厉光掠过清目,林乐兮随即换上一脸善意的笑:“穆妹妹长得可真俊啊。” “过奖了。”因为心情不好,所以穆满月声音清淡。看林乐兮一身极尽华贵的装束,和巍峨的发髻上的纯金凤凰钗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但偏偏装作不知道,不给她行礼,谁让她的笑,那样假,那样做作,就像是在嘲笑。 “呵呵,哪里是过奖?穆妹妹,本宫的话可是发自内心的。”大度的笑与心里的诅咒形成极大的反差:这丫头,不但长得与她那个该死的姐姐有几分相似,说话的语气也跟那贱人差不多,都冷的跟个死人一般。不知道我便是你应该大礼接待的一国之后吗?那自称“本宫”,你这个不长脑袋的丫头片子该明白了吧。 “兮儿,朕有事在身,先走了。”风之沐离去,留给林乐兮一个暖心的笑。 笑的余温还在,俊丽的男子已飘然而去,这个即使是对一个过客也是温暖如玉的人,这样反常的冷漠并非刻意针对满月。后宫佳丽无数,他唯独爱着林乐兮,非但不是一个好色的皇帝,对所有妃子反而都是一反常态的冷,不想靠近那些女人,也令那些女人望而却步。 林乐兮用至美的笑送走风之沐,随即轻踏莲步,向床的方向走,一脚踢倒另一根红烛,急忙掩口,惊讶的赔不是:“真对不起妹妹,本宫见了妹妹心情激动,连走路也不稳妥了。” 双烛全灭,是婚姻的不祥之兆。切!谁又闲心理会那些迷信。穆满月淡淡的看着烛油流淌在玉一样光滑的地面上,没有说话。讨厌这个女人——哪有笑呵呵的给人道歉的! 林乐兮笑逐颜开在穆满月身边坐下,语重心长,仿似一个慈祥的老母在关切自己最心疼的孩儿:“穆妹妹,后宫,可不是谁想来就来的,嫁过来当妃子的,哪个不是像妹妹这样美丽人儿。可是,咱们的万岁可不是个多情的爷,像姐姐这样幸运得到万岁宠爱的,整个皇宫中,没有第二个。那些妃子,无论像嫁过来三五年之久的,还是不到一年之短的,都没有被皇帝宠幸过一次呢。” 穆满月耐着性子听林乐兮柔声媚气将一席话说完,还给她一个表里不一的笑:“皇后想到底想说什么?” “哎呦,妹妹的悟性可真差呀,姐姐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没听出姐姐是在好言提醒妹妹做好心理准备吗?万岁的心里只有我林乐兮,你嫁了过来,恐怕是要一辈子独守深闺的,这后宫的冷,一生的孤寂……” “是不是每次有妃子嫁过来,皇后都会跑去对她说这样的话?”穆满月嘲笑,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林乐兮想不到穆满月会这样不识趣,毕竟自己是皇后,在后宫中,哪个女人对自己不得低声下气,无论那些女人心里在想什么,但表面上可都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这丫头,太不懂事了! 一顿,林乐兮笑的灿烂:“本宫是见妹妹生的可爱,心里喜欢才好言提醒你的。那些妃子,本宫懒得理。” “我还以为你是怕皇上被抢了去,心虚呢。”穆满月的话像一道亮光,将林乐兮隐在心中的恐惧全都照亮。 那张俏脸一阵抽搐,过了一阵,才恢复正常,林乐兮瞪起妙目,发怒:“你这丫头,怎么敢这样对本宫说话?” “皇后,我不是丫头,我叫穆满月,从今天开始,我是穆贵妃。而且,本贵妃也懒得跟你这样虚伪的女人说话。”穆满月无事一般的看着林乐兮,更煽动了林乐兮的怒火。 “你……你……”自从当了皇后,就从未受过这样的气,林乐兮挥起手掌,想打满月,但看穆满月抬着头,不但毫无惧色,眼神中透露的意思好像是在期待她这一巴掌打下来,这个精明的女人立刻收回手掌,将气全压到肚子里,憋的俏脸通红。 “我……我怎样?”穆满月笑着惹事。虽然哥哥不教自己武功,但拳脚功夫还是会一些的,怎么会怕这个没事找事的女人。 “穆满月,你给我走着瞧。”林乐兮“忽”的站起来,大步向门外走,全不见了先前那高贵、优雅的气派。踩过被她踢倒的那根蜡烛,沾了一脚红蜡泥也浑然不觉。 “皇后慢走,别摔跟头。”穆满月调皮的煽风点火,从小到大,还不知道何为“怕”字。而,心里,还是有种苦苦的滋味,真的像那个女人说的那样,风之沐只爱她自己。 美目突然一亮,穆满月眼前豁然开朗,如果不爱,那就用自己的行动让他爱上自己。 …… …… 过午,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来送亲的人准备启程回穆府。 风之沐亲送穆满俊。 “我妹妹呢?”穆满俊还不想走。 风之沐疑惑,却笑答:“在榭菱宫,满俊兄弟要见她吗?”难道月尧国没有女子出嫁第一天不见娘家人的规矩,规矩都是人定的,若是他想见,让他见便是。 “我是问穆烟妹妹。”爽朗的一笑,俊眼中有一丝挂念不意间流露出来。 “哦,呵呵,来人,去请夜王妃。”穆烟,这个名字总是令他心里一动。 身旁随从忙不迭应声去了。 须臾,将穆烟请到,风之夜竟也同来。 满俊如清透水波的眼光隔着十几步远投来,柔如月华,似是在询问穆烟近来可好。 穆烟轻轻一笑,回一束温柔灿烂的目光,告诉哥哥,她过的很好。 一四一章、就地解决 穆满俊甚至怀疑自己看得错了,风之夜面带微笑,看似自然的挽着穆烟的手臂,冰蓝的眸中还隐隐有宠溺溢出,那些风之夜不宠王妃的传闻,好像都是对事实的极大歪曲。 走近,敢在礼数之前,风之沐微笑摆手,示意免礼。 “妹妹气色看起来不太好。”穆满俊蹙眉,问完穆烟就立即将视线转向风之夜。 眨明眸,风之夜略有深意的笑:“王妃一夜未睡,气色当然不会好。”说罢,斜睨穆烟,眼角荡出的是一道意味深刻的流波。 只想一个开头,便迅速将昨晚与那妖孽的事屏蔽在思绪以外,穆烟笑看满俊:“哥哥,知道妹妹今天要嫁过来,烟儿激动的一夜没合眼呢。”面对穆满俊时,穆烟才能笑的这样灿烂,心事在这时全部被抛却,漂浮不定的心也有了停泊的港湾。 “哦,原来如此,我昨晚也是没睡好的。”穆满俊脸上有了笑意。 穆烟走到穆满俊身边,与他边走边聊。风之沐和风之夜跟在两旁,就像两个随从。 不多时,已经到了宫门处。 “妹妹多保重,明日,我再去夜王府看你。”穆满俊神秘的笑。 穆烟想问为何要千里迢迢的赶回去,明日却再奔波回来,但穆满俊已同风之沐和风之夜告别。临走时,只留给穆烟一个神秘而关切的笑。 目送送亲的队伍远去,风之沐笑容如月光:“贤弟,弟妹,你们此时速速回府,准备明日接应粮食。我明日也会去夜王府。” “哥哥什么意思?”风之夜嘴角勾着那抹不羁的弧度。 “月尧国答应借我们的十二万石粮食,明日就能送到,月尧国离你府上近,我已与送粮官商议好将粮食暂存在你府中,他日发放天下,也直接从夜王府发送。” “也好。”风之夜点头答应,当时,便传来同来的随从和马夫,上车向夜王府赶。 夕阳红光,照的马车红灿灿的,离夜王府还有十多里路,恐怕回去时,天就大黑了。 后日,便是与墨千羽的约会之日。穆烟平静的坐着,心里却琢磨着如何赴约:如果回到夜王府,再出来可就难了,不如趁现在…… “停车!”穆烟大叫。 索性马夫很听话,忙勒马,车停下。 正在犯困的风之夜蓦然被惊醒,眼带怒意看穆烟,不说话,却是在质问。 “人有三急,还要本姑娘憋死不成?”对这个妖孽,可不能示弱。 马夫回头,想验证一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若是没听错,那,有人对王爷这样说话,后果,恐是吉凶未卜。 慵懒的舒展身躯,风之夜整个前胸几乎都贴到了穆烟身上:“去。”手指一弹,车帘全部掀开,秀指顺势指向路边一处茂密小林。 穆烟欣喜,一把将风之夜推开,一跃跳下马车,钻入树林。 快步跑,跑的越远越好,哪怕在这荒郊野岭中露宿一夜、与豺狼为伴。 可,眼前突然有影子一闪,穆烟刹不住脚,整个身躯结结实实的撞在面前一个健硕的身躯上。 险些跌倒,额头生疼,穆烟怒骂:“不长眼了你!没看见本……”抬头间,硬生生将后话噎回去,竟是那妖孽。 被撞了这么一下,他竟然还像块石头一样纹丝不动,他自然不痛,不然怎么还玩味十足的笑:“还要跑到十里之外解决?” “关你什么事?本姑娘爱去哪去哪?”穆烟没底气的狡辩。 “忘了明天你哥哥要去夜王府?就这样跑掉?”蓝眸闪动间,已看透穆烟的动机。 穆烟还要硬着头皮狡辩:“本姑娘当然是要跑远点,要不然怎么好意思?”不再淡然,脸上竟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撒娇的怯弱表情。 风之夜的笑竟然僵住,视线停驻在穆烟脸上,多少天了,第一次见到这女人如此神态,倒有些意思。 穆烟先是被看得不好意思,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匆匆在脸上摆出一副淡漠神情,琢磨着如何继续辩解,清韵的话语已在风之夜口中抛出:“这里也够远了,就在这里了。”手一挥,指指脚下。 淡漠的表情迅即走样,穆烟奇异的表情无法用言语形容。这妖孽,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是在开玩笑?而看那严肃的表情,的确是不容抗拒的命令。 “快点,本王可没那许多耐心。”风之夜冷冷的向前跨一步,目光如刀锋,仿似穆烟不乖乖的从命,他就会霸道的帮她解衣——用他的方式帮她解决。 “好,好,你转身。”穆烟明智的妥协。 邪魅的光掠过蓝瞳,风之夜和蔼的笑:“可别想耍花招。”转身,背对穆烟负手而立。 知道这妖孽的笑越是和蔼,越是暗藏危险。穆烟暗自叹息间,一个邪恶的念头猛的闪过脑海,好想背后冲上去,来个攻其不备,一拳将他击昏。 然,怎么能做这种事?只好走出几步,轻轻的解衣,面红耳赤、心惊胆战,生怕风之夜突然回头,终于了事,穆烟迅速系好系带,暗舒一口气,那家伙猛的回过头来,冷冰冰吐出一个字:“走。” 红晕还没在脸上褪去,穆烟的胳膊已经被风之夜狠狠抓住,强行托着向回走。 …… 黄昏,将山野涂上一层淡红颜色。 归途山,葬了多少人?紫霖已经醒来,双目已红肿,还有些恍惚,有墨千羽陪在身边,算是慰藉,少年口中不时传来的咳嗽,是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心跳。 该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墨千羽只能将手轻轻搭在紫霖肩头,诚挚的说:“逝者已去,你需要好好活着。” 大串泪珠还是流下来,墨千羽没有隔阂的靠近,令她冰冷的心中烧起一团暖暖的火。 树叶旋转着落下,贴着脸颊,粘在衣上。黑衣男子,随风而来,站在墨千羽面前,抱拳不语。 墨千羽挥手,男子开口:“庄主,江少长传来消息,明日月尧国将运粮十二万石到沧澜国。” 一四二章、辛苦爱妃了 “传令,派十个人去……咳咳……中途劫些粮来。”墨千羽目视远方。 “庄主,他们押运粮草的护卫就有三千多人,十个人去,恐怕……” “派十名武功好手去……咳咳……抢些粮食便回来。”墨千羽声音很轻,冰瞳中蒙的雾气是对逝去之人的缅怀。 “是。”男子恭敬答应,心下犯疑:十个人,能抢多少粮食?庄主因为紫扬元老的死犯晕还是他根本就没打算抢粮? 男子如同离弦之箭,窜出去。 “不要杀人。”墨千羽清冷的声音却以更快的速度跟上。 回应一声,男子已远去。 “既然没有抢粮的意思,为何还要派人去?”紫霖抬眸,关心墨千羽,也关心龙腾山庄中的事。 冰瞳中有一丝欣慰划过,墨千羽直视紫霖的眼睛:“要他们知道我们龙腾山庄的存在。”欣慰,因为看到紫霖眼中突然多出的精气神,虽然知道丧父之痛,却不想看到她一直没落下去。 “晓月姑娘怎么样了?”刚醒来不久,紫霖便要来坟前祭奠,墨千羽放心不下,亲自陪来。 一阵寒气袭来,墨千羽剧烈咳嗽,用内息强行将肺火压下,墨千羽声音沙哑:“那参汤,你有没有喂她?” 像是责备的话音令紫霖心里一冷:“我正熬着参汤,爹爹……爹爹便……”哽咽,无法将话说完。 墨千羽苦笑,同紫霖赶回庄主楼,迅速命人生火,将那参汤热了,吩咐一名女眷盛一碗端到紫霖房中,喂朱晓月喝下。 …… 风之夜来到醉心居时,兰偌闵大感意外。 “王爷,想死臣妾了。”夸张的激动,美人扑到风之夜怀中。 晶莹的蓝眸看出些异样,风之夜轻轻推开兰偌闵,仔细打量那张俏脸:“爱妃脸色不太好。” “王爷的孩儿可厉害的很呢,这个时候就折腾起臣妾来了。”美人神情幽怨而娇媚,恰到好处的惹得风之夜又疼又怜。 “哈哈……辛苦爱妃了。” 兰偌闵钻进风之夜怀中撒娇:“王爷哪里话了?臣妾应该的。”可心里还是不太平的。 风之夜再次将兰偌闵推开,笑如月华:“爱妃,本王还有许多事要安排,今晚不能陪我的乖闵儿了。” “王爷昨夜与穆姐姐同床共枕,怎么还会将闵儿放在心上了?”神情哀楚,知道风之夜与那个女人同去皇宫,皇宫中的人一定为他们安排一间住所,那么,那个贱女人会不会趁机勾引王爷?兰偌闵在试探。 “本王怎会不把爱妃放在心上,闵儿不要多想,明日月尧国的送粮官要将粮食送到我们夜王府。此事过后,本王再来看你。”风之夜转身,飘逸出门。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兰偌闵心里像堵着一块大石头。 当晚,风之夜下令召集家丁管事,连夜打扫各个院落,备下饭菜,以备明日招待送粮之人。 穆烟回到幽园居时,梅儿和鹤儿已经睡了。没有叫醒她们,穆烟自己去厨房找了些吃的,勉强填填肚子,出门时,正见那老夫人在黑暗中的小林边游荡的背影。 “老人家,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被穆烟的声音吓到,夫人惊愕的转身,一脸惨白,声音嘶哑:“睡,这就睡。” 这声音,有点熟悉,有种仿似惊醒的感觉浮过心头,而来不及将这念头抓住,它已经一闪,不见了。 夫人掉头,木讷的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仿似正在梦游。 穆烟回房,点一盏宫灯,放在桌上,那一册书,捧在手中,另一只手托着下巴,想,后天该用怎样的方式逃出夜王府。 一天一夜未睡又加颠簸劳累,不觉间,穆烟趴在桌上,沉沉睡着。 “啊,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梅儿惊喜的声音将穆烟吵醒。睁开眼,发现天已大亮,恍觉趴了一晚,腰有些酸背有点痛,但精神总算好了许多。 “鹤儿呢?”穆烟打着哈欠,还想睡。 “还在睡呢,小孩贪睡,我也没叫醒她。”梅儿进房,发现宫灯还燃着,吹灭。 “让她睡吧,啊……我也困的很,要去床上睡会。”穆烟伸个懒腰,就向床边走。 梅儿一愣:“小姐吃了早饭再睡吧,梅儿这就去准备。” “不了,我醒之前不要叫我。”穆烟除了鞋子,躺在床上,两天没有睡过床了,好舒服,实在该好好睡一觉了,闭起眼来,在梅儿出房之前已经睡着了。 梦中,墨千羽一身红衣,手拿折扇,灿烂的笑着将穆烟搂在怀中,那样超凡脱俗的飘逸,那样不似凡人的美,那样看尽一切的清,穆烟幸福的笑,去摸少年面颊前垂落的发丝…… “穆王妃在吗?”男子的声音将穆烟的美梦吵醒。 亮光满屋,果然是白日做梦!穆烟自嘲,慵懒的坐起来,就听鹤儿稚嫩的声音回应:“王妃正在休息,什么事跟我说了,等王妃醒了我给你传达吧。” “万岁爷和穆相爷来王府了,王爷派我来请王妃赴宴。”是家丁三贵。 鹤儿闻言大喜,匆忙去开门,不用她动手,门自己开了,穆烟站在门口:“带路吧。”穆烟大大咧咧的跨步,越过了门槛,竟忘了今天满俊哥要来。 “小姐就这样去?”鹤儿惊问,三贵也吃惊的看着这个蓬头散发的王妃。 穆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醒不久,淡淡的笑:“那就洗把脸再去吧。” 梅儿闻声赶来,为穆烟取红盆,兑温热花瓣水。穆烟洗过脸,梅儿和鹤儿为她梳理了头发,素雅的人儿,倦意顿去,雪白的脸上放出莹润光泽,青丝简单的盘发髻,白玉发钗陪衬,格调简单的清丽素衣,将这个端庄秀丽的女子映衬的一如刚出水的莲花。 三贵领路,带穆烟来到一处大院外,开门,自己站在院外不进,只请穆烟进去。 院中,亭台水榭、小桥流水,茂树争奇、花草斗艳,雕纹的粗壮大理石柱撑起宏伟正房,房中,红毯铺地,金玉贴墙,站在门外,就能感受到房中的金贵气息。 一四三章、难题 房正中一张大方桌,桌上坐着风之沐、风之夜、穆满俊、兰偌闵还有一个面生的人,空着一张椅子,自然是为穆烟留的。 “弟妹来了。”风之沐慈而暖的声音首先响起,有点分神,今天的穆烟,好像又增了几分许多典雅圣洁的神韵。 “叩见万岁。”穆烟行礼。 风之沐的眼光无法从穆烟身上撤离:“免了。” “妹妹快来坐。”穆满俊笑若春风。 回一个淡淡的笑,穆烟进屋,坐下,在风之夜身边。 菜肴丰盛,琼羹玉盘,金筷银勺,奢华的一塌糊涂。 “爱妃,这位是月尧国的粮官,宋兄。”风之夜笑指对面那大胡子。 穆烟淡然一笑,等那大胡子说话。 “风兄弟不用介绍了,我和烟儿妹妹早就认识,几年不见,哈哈哈……烟儿妹妹更加俊俏了。”宋帛哈哈大笑,一桌的菜都被要被他的笑声震撼了。 “宋大哥夸奖了。”穆烟声音淡淡,好在方才没有贸然开口,原来是早就相识。 兰偌闵始终面带微笑,此时,心里却在暗骂宋帛,这臭男人,方才还在夸自己美貌,这贱女人一来,转而又夸起她来了,真是个善变的讨厌家伙! “穆相国真是有福气啊!”宋帛转头对穆满俊说:“满俊兄弟是月尧国堂堂的大将军,大小姐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二小姐是沧澜国的王妃,三小姐是沧澜国的贵妃,这可真是光宗耀祖啊,哈哈哈哈……” 穆满俊、兰偌闵和风之沐赔笑,风之夜和穆烟却一脸平淡。 无心的,穆烟悠然转向风之夜,不期,风之夜也正扭头过来,撞上那冰蓝的眸中一抹不屑的光,穆烟黯淡的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些许赏识:他,也难道竟与自己一样不愿理会那种哗众取宠的人? 邪气的对穆烟笑笑,风之夜取过八宝铜壶,为穆满俊、宋帛和风之沐倒酒。猛的想起穆烟喝酒的场面,酒壶在空中短暂的停顿,还是放下,算了,饶过她这一回吧。 酒尽杯空,穆满俊飒然说:“这一路上,并不太平,竟然有悍匪中途杀出,抢走了几石粮食。” “我国中无粮,人民饥饿,抢粮,也是迫于无奈。”风之沐的笑有些惨淡意味。 “沐兄,我有三千精兵护送粮食,平常饥民,谁敢靠近一步?这些悍匪,各个武功高强,他们打伤我数十名精兵,却都毫发无伤的携着粮食而走,这些人,来路恐怕不简单吧。”“悍匪”在树林中窜出,显然是早有埋伏,从队尾袭击,在穆满俊掉头回来营救时,已经逃窜,显然是知道他带队,丢的那点粮食并不值得多虑,而,那些人消息如此灵通,却是件不可小觑的事。 笑在脸上停顿,四个字电光石闪的飞越过风之沐的脑海:龙腾山庄!目光偏向风之夜,看见他面色少有的肃然,知道他想到的是同样的答案。 “无事就好,今天是圣上娶妃的第二天,月尧国与沧澜国亲上加亲,闵儿替王爷敬万岁、小舅和宋大人一杯。”兰偌闵款款站起,用极为优雅的姿态拿起酒壶,玉手灵动,斟满三杯酒。 “哈哈哈,兰王妃秀外慧中,夜王爷好福气啊。”宋帛眼望美若天仙的兰偌闵,想用言语讨好风之夜,却忘了顾及穆满俊。 她,只是个侧妃而已,姿色是有一点,比起烟儿来只配当个下人,而且或许勉强算得上秀外,慧中,却完全不见得。穆满俊这边嘲讽的想着,那边,风之夜也面带诡异的笑,闵儿自然是美,但宋帛竟然有胆子当着自己的面直勾勾的瞪着她看,想是还不知道本王的脾气。 面无表情的将兰偌闵斟的酒喝了,穆满俊放下酒杯,俊眉一扬:“去年云台山盛会,山王留下的三道开道题,我月尧国中已有人解答出,沧澜国圣贤遍地,能人辈出,一定早有人解出了吧?” 从容举金筷,穆满俊夹菜。 脸挂一贯的笑,风之沐心里却一震。去年云台山盛会结束不久,风之沐就下诏,重赏解出那三道题的有识之士。转眼间一年的时间就要过去了,得到的答案已经数以百计,却都是差强人意,没有一样能拿的出门的。如果没有满意的答案,那么,穆满俊所谓的沧澜国圣贤遍地,能人辈出,显然是给了沧澜国一记重重的耳光。 原来,每年云台山盛会结束,山王就会发下三道题,解出这三道题的人才有资格参加下一届盛会。这三道题被世人称作是“开道题”,所以,云台山的热闹不但不会因为盛会的落幕而结束,而是继续在文人中起着狂风波澜。 这三道题看似意义不大,每年因为这三道题不能参加盛会的人,寥寥无几。首先,去参加盛会的人,多为各方能人志士;其次,就算偶有庸人前往,给出不三不四的答案,把关的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通关。因而,所谓的开道题便形同虚设,善疑者也曾聚集讨论为何山王会多此一举,争个面红耳赤的场面一直延续至今。 “哈哈哈……风兄怎么不说话了?就算沧澜国能人不多,以沐兄夜兄还有兰王妃之才,还对不出这三首诗来吗?”宋帛大笑,不时得意的瞅穆满俊一眼,这好事,路上就同穆满俊商量过了。 邪邪的一笑,令那不屑的光闪过蓝眸眸:“本王整日繁忙,无心理会那些文人墨客间的无趣之事,那三道题是什么,本王倒记不清了。”狡黠的勾着嘴角,其实也曾琢磨过,但,苦思冥想得出的答案,自己都觉得可笑。这样说的目的,其实在说明,沧澜国的人都一心放在“正事”上,没闲心理会那种无聊的事,就算答案不好也是没有余暇考虑,而不是国中无人。 “哈哈哈,王爷可是太谦虚了,久闻夜王爷不但武功非凡,更是笔底生花、惊采绝艳,挥手便是凤采鸾章,我此时将这三道题说出来,恐怕夜兄当即就有了惊世骇俗的绝妙答案。”宋帛还在笑,唾沫星子简直要飞到了满桌上好菜肴上。 一四四章、震惊全场 幽幽一笑,风之夜看猴一样的眼神令宋帛的笑走样,看不出这大胡子,废话还不少。 “第一题: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是一首词的上阕,缺下阕……”宋帛憨笑,要将这首词对的工整,绝非易事。 穆满俊面色从容,只有他还有心思吃菜。风之沐双目如润玉,风之夜蓝眸微眯着,兰偌闵面色庄重,三人异常的安静,宋帛声音顿住的瞬间,只闻穆满俊金筷碰玉碗的清脆声音。 是诧异,是震惊,穆烟愣神。宋帛所说的是一首名为《无题》的词的上阕,是唐朝李商隐所作,唐朝,要在现在这朝代之后的几百年,那云台山的山王出的上阕怎么会与那首词一字不差?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 失神间,优雅的诗句又从那张不协调的大嘴中传出来:“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这首词,请对出下阕……” 宋代柳永的《雨霖铃》,穆烟惊呆。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这首词的下阕,我月尧国中文人费尽心血才对了出来,哈哈,我相信,这对沐兄和夜兄来说算不上难事。” 金朝元好问的《雁邱词》!穆烟越听说是心惊!世间,真的有如此巧合之事? “兰侧妃才艺无双,这几句词,不须费神就能对出,是吗?”穆满俊不怀好意的笑指兰偌闵。 俏脸微红,兰偌闵声音羞怯而柔媚:“大舅过奖了,闵儿才疏学浅,对不来的。”话说完,不忘投给风之夜一个愧疚的眼神,得来风之夜疼爱而宽容的笑。 “那夜兄、沐兄呢?这种小伎俩难不倒你们吧?”举杯独饮,穆满俊话音玩味,眼神微有些轻视。 无奈之下,轻柔的眼光落在失神的穆烟身上,蓦地想起那日穆烟对对子的情景,笑容顿时扩散,风之沐声音朗朗:“不瞒满俊兄弟,这些词的下阕,其实烟儿早已对了出来。” 一语出,满座皆惊。 侧目,风之夜的视线里刻着不信。低头,轻凑到穆烟耳边,质疑:“真的?” “你觉得呢?”刻意压低的声音更显淡漠。 当着外人,这样亲昵!兰偌闵的心在痛,努力维持着脸上那个没有温度支撑的笑容,不想看风之夜那几乎很少才会出现的暖人笑容,然而,眼睛还是背叛着自己,时不时的瞟过去,那个女人,应该很得意吧,却为何还装出一副淡定神情?真是个表里不一的贱婆娘! “你若是能对出,我风之夜从今以后倒着走!”赤、裸裸的鄙视话语,可从旁看去,这妖孽的笑那样温暖柔和,仿佛在无比关切的问寒问暖。 一股倔强气息冲上心头,穆烟扭头,正视风之夜的瞳,第一次,没有被魅惑,没有不自在,而是完完全全的嘲讽与不服,手捂胸口,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压到最低:“我不要你倒着走,我对的对子,如果在座的都心服口服,我只要你答应本姑娘,自今日去,我穆烟可自由出入夜王府,任何人不得阻拦!” “好啊!”声音随意,风之夜的心却一震,原来她还有这样不屈的气节。 “哥哥,那三首词的下阕,烟儿的确已经对出来了。”穆烟转而看向穆满俊,露一个自然的笑。 兰偌闵微蹙眉,随即舒展,不相信穆烟会有如此之才,所以,认定她在说大话,喜——这场合,说大话,显然是要付出代价的。风之沐笑的更暖,风之夜为之一愣,宋帛也愕然失声,他认识的穆烟可是个不爱读书的丫头。 想起不久前与妹妹游红枫山的情景,穆满俊只轻轻的回一个字:“哦?”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下阕: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平静的说完,穆烟看到的是穆满俊震惊的表情。 给穆满俊一个怯意的笑,将他从震惊中拉回来,穆烟继续说:“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下阕: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全场瞠目。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下阕: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全场惊呆。 这三首词,经穆烟这样一对,每一首都堪称绝世之作。荡气回肠、意境深远、韵味无穷。 “妹妹对的好极。”穆满俊首先鼓掌。紧接着是宋帛、风之沐、风之夜和兰偌闵的掌声。 心田似有一道溪流缓缓流淌着,风之夜妖魅的眼中竟然闪现着一缕缕柔情。 同一时间,仿有万道阳光在风之沐眼角溢出,赞许、欣赏还掺杂着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而兰偌闵的手掌则机械的鼓动着,心中竟是无尽的没落。没落成恨,恨之入骨。 皆大欢喜,所以,酒壶空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四名男子都醉醺醺的。穆满俊在夜王府中住下,风之沐记挂朝中之事,执意要回去,由数百名御林军护送着马车走了。 一四五章、绑缚墨千羽的缰绳 “公子,该吃晚饭了。”朱晓月对背对她站立的飘逸男子轻轻的说,仿佛怕吓到一只孱弱的猫儿。 还想再沉默一会,然,墨千羽口中还是飘出和旋的声音:“你该在房中休息的。” 连服了几次参汤,朱晓月已经醒了,午时,两名女丁将她从庄主楼送了回来,一同被送来的还有赵神医开的一堆补药。 走到墨千羽对面,朱晓月抬头,看墨千羽的脸,轻笑,:“原来公子是关心月儿的。”幸福的涟漪从眼中荡开,整张俏脸也为之共振。 “咳咳……姑娘是误会了。”将视线在朱晓月脸上移开,刻意不看那张的确很美的脸。 笑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朱晓月目光灿灿:“公子虽这样说,可是月儿心里明白,嫣然姑娘不在了,我会代替她好好爱你。” 深情款款的绝世红颜,面目含羞轻轻向墨千羽的怀中倚。 全没料到,被墨千羽一把推开几步。 诧异的看着墨千羽,朱晓月双目朦胧。 “不许你再提她!”目光刀锋一样的冷,墨千羽的声音像一块化不开的冰。 冷意还没有将朱晓月的心占据,就被随即升起的那股关怀和担忧驱散,墨千羽的咳声,痛在她心里。 “你不要再欺骗自己了,这只会使你的病越来越重,其实,你是爱着月儿的,若不然,月儿昏迷时,你怎么会对我那样关心?”泪晕开,朱晓月激动的再次走近,抓住墨千羽的手。醒来后,听给自己喂参汤的女眷满脸艳羡的说墨千羽在她昏迷时对她的关怀,那时的幸福充满了朱晓月的身心。 “咳咳咳……晓月姑娘你……咳咳……你真的是误会了。”挥开朱晓月的手,墨千羽退后一步:“我即使是关心你,也是因为将你误伤,内心有愧。”不想伤害这个弱女子,所以尽力解释清楚。 怔住,朱晓月喃喃低语:“原来又是我自作多情了,如果是这样……我宁愿昏迷不醒,让你永远关怀我。”晶莹泪珠悄然滑落脸颊,坠落。 泪珠落地的瞬间,稚嫩的娇躯随之瘫倒。 迅即扶起朱晓月,墨千羽输一股真气到朱晓月体内,而憔悴的人儿,双目始终安详的闭着,气息微弱,面容楚楚。 “请赵神医。”红光划过眼眸,是绚丽的颜色。 院外一声应答,霍明匆匆飘去。 为朱晓月把脉,赵神医眉头紧锁,深吸一口气:“庄主,她服的参汤可是千年人参熬制?” 墨千羽沉沉点头,带着那轻轻的咳声。 “没道理啊。”赵神医缓缓摇头,沉思片刻,才问:“第一次服用可是熬好了即刻就服了?” “参汤第一次熬好时因为紫扬前辈的事耽搁了……咳咳咳咳……之后热了才给她服下。”墨千羽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糟了,糟了……”赵神医连连叹息。 浮雕般的浓眉一缩,墨千羽暗抽一口冷气。 赵神医还在叹:“千年人参的第一遍汤药效和补效最佳,她错过了第一次,虽然将参汤全喝了,体内寒气还是没有驱除干净,唉……” “庄中还有千年人参……” “没用了……”赵神医打断墨千羽的话:“错过时机,已经无济于事,唉……可惜……可惜……” 冰瞳中划过一丝黯淡,墨千羽声音韵雅:“那该怎样?”急促的咳声紧跟在话语之后。 “劳烦庄主抱这姑娘回屋,我为她针灸,暂时将她唤醒。” 墨千羽抱朱晓月进屋,轻轻放在床榻上。 赵神医取下药箱,拿出一盒银针和几罐药水,点灯,烧针,边烧边自语:“这姑娘生的跟个玉人一般俊俏,真是可爱又可怜。” 墨千羽站在床边,不答话。 “这姑娘面色忧伤,双目含泪,定然是爱上了庄主,庄主却不理会人家,唉,可怜啊可怜。” 墨千羽双目炯炯,静静站着,任由赵神医自顾自唠叨。 “庄主为了这个姑娘也要好好养病,若不然,庄主死了倒是干净,可怜这个盈盈可爱的小姑娘也跟着赔上了性命!”一针,干净利落的出手,扎在朱晓月的头上。 睫毛扑闪,墨千羽吃惊:“赵神医这话……咳咳……这话什么意思?”极光掠过美瞳,黑如墨,白如玉,格调鲜明。 “庄主,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从这次她醒后,每隔十二天,你就要为她输入一次真力,以抵抗她体内的寒气,若不然,这个娇美的小姑娘就只能干巴巴的等死了。”说话间,手数起数落,几枚银针又扎在朱晓月头上。 吃惊时,还是有一抹喜色笼罩在那张令日月无光的脸上,至少还是有救的。 “但是,如果庄主不安心静养,万一英年早逝,这个姑娘也要跟着陪葬,归根结底,还是庄主害死了她。”赵神医唉声叹气,眼底却涂上一层欢喜的颜色:知道墨千羽的为人,不肯为自己着想,但,为了不害死这个姑娘,总该好好养病了,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将这个风华绝代的少年与这个容貌绝世的女子绑在一起,福兮祸兮! 墨千羽默然看着朱晓月,心绪万千。 半个时辰后,针灸完毕,撤去银针后,朱晓月转醒,赵神医退下。墨千羽命人去找了一名女眷来,暂时服侍朱晓月。 颀长的影,飘上房顶,夜已黑,躺在房顶上,更能将星空看得清透。思绪不经意的飘回沧澜国那小湖边,明日,就该去赴约,今日夜空乌云,明日当不会有雨。 …… 马车径直进宫,太监楚萧和另一个胖太监将尚在瞌睡的风之沐扶下马车。 “万岁,今晚去哪里安寝?”胖太监问。 张口,冲出一口酒气,风之沐向东一指,是林乐兮寝宫的方位:“那……那里……”来不及说下去,又闭起眼晴趴在两名太监的手臂上酣睡起来。 “穆贵妃刚嫁过来第二天,当然是去榭菱宫了。”楚萧瞪胖太监一眼。 “对对……”太监恍然大悟,和楚萧合力半扶半拖着风之沐向榭菱宫而去。 一四六章、那一夜,床单嫣红 宫女闻声,匆匆去榭菱宫,去榭菱宫敲满月的门。(荷花文学网 http://.hehua.org) “什么事?”满月还没睡,但双目凄迷,困意浓浓,慵懒的开门。 宫女气喘:“贵妃,万岁今晚临幸榭菱宫,贵妃速速准备。” 仿佛冷水浇头,满月困意全无,喜而惊,昨晚新婚之夜自己独守空房,过了一天,他却想起自己来了?随即愕然:“准备什么?” 宫女反被问的一愣,还没见过这样不懂规矩的贵妃:“贵妃总该梳妆打扮一下迎接万岁爷吧。” 新婚过后,满月便将那身红衣扔到衣橱中,今天穿了件淡蓝上衣,没有化妆,头发也是随意的一梳,就像在穆府时一样的调皮小姑娘模样。 “万岁驾到!”人还在院外,尖而圆滑的声音已传了进来。 宫女闻声,立刻跪下:“拜见万岁万岁万万岁。” 反应慢了半拍,穆满月意识到该行礼时,楚萧和胖太监已经扶着风之沐到了院中。 楚萧见了穆满月,一呆:原来是她,阴声说:“万岁神志不清,贵妃不必行礼了。” 穆满月欣喜起身,看着两名太监将风之沐拖到房中,扶到穆满月的床上。 心,仿似讥讽中的小草,摇曳不定,一向机灵的满月脑袋开始发懵。呆然之际,太监和宫女已经退出去,将门关的结结实实。金黄的灯光,将绚丽的闺房照的更加灿烂,更加深了满月不真实的恍惚感觉。 呆望贴着金花的奢华墙壁,许久许久,听着自己的心跳,穆满月仿佛一根凝立不动的石柱。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含混却温柔的声音打破沉寂。 “你……你醒了。”心疾速的跳几下,穆满月声音在颤,背对着床,离床有五六步远,不用看也深记得风之沐的脸。 良久,没有回音。穆满月转身,看风之沐双目紧闭,能闻到酒醇的味道,喝了多少酒醉成这样?他,沉睡的样子,还是那样好看。 不自觉的,走到床前,轻轻坐下,橙黄色的光,将风之沐英俊的脸上添了几分柔情,仔细欣赏,平稳的呼吸,生怕自己的急促的心跳声会将他惊醒。 终于忍不住,满月舒展纤纤玉手小心的抚摸风之沐的脸。 然,机警的人蓦然醒来,双眼朦胧,模模糊糊的见了眼前的轮廓,暖暖的笑着,握住停在脸上的小手,另一只手臂一长,将满月揽住。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穆满月防不胜防,来不及有任何反应身子已经失去平衡,卧下去,正趴在风之沐身上。 温柔的笑,风之沐双眼半眯着轻吻穆满月的小嘴。 幸福的感觉,迅速袭遍全身,满月顺从的张开嘴巴,吮吸着醇香而幸福的味道。 不知怎的,衣衫被褪去,不知哪时,风之沐健壮完美的身躯已将穆满月压在身下。毫无预兆的,撕裂般的疼痛令穆满月从醉醺醺的荡漾感觉中惊醒,看到的,是风之沐凄迷的眼神,他的眼睛是那样无神,仿佛在梦游。 灿烂的红,染了床单,痛楚过后,是畅快的惬意。满月轻轻抱着趴在身上温玉般的人,脸上荡漾着温存的笑。 “烟儿……烟儿,请你不要离去。” 风之沐在满月的耳边吹着气,似是有气无力的恳求。 心,仿佛被钳子狠狠的钳住,穆满月红润的脸顿时变的煞白:烟儿?他错把我当成了姐姐!他爱的人竟然是姐姐! “我永远不会离你而去。”穆满月轻轻拍着风之沐的后背,仿佛在安慰一个委屈的孩子。 风之沐放心的闭起眼睛,嘴角在翘,满月看在眼里,化作心中无尽的情怀。 “沐,我会让你爱上我的。”穆满月轻轻呢喃,将自己的清白给了最爱的人,此刻,心爱的人有在自己怀中,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晨风透过门缝,将风之沐吹醒。睁眼之前,猛然觉察到怀里竟然揽着一个柔软的身躯。 昨晚,不是梦!风之沐剧震,双目睁开,眼前是背对着他的女子,青丝如瀑,肌肤胜雪,真的是烟儿?风之沐心中陡然腾起一种无法说清的感觉。手臂不由一震,将穆满月惊醒。 轻吟一声,穆满月回头,脸上还挂着温存的笑意:“你醒了。” “是你!”闪念,风之沐脑中隐约闪过昨夜的模糊记忆,那既不是梦,那人亦不是烟儿! “万岁,当然是我,万岁以为是谁?”穆满月明知故问,顽皮而又羞涩。 面色瞬息万变,风之夜起身,穿衣,下床的瞬间不经意看到床单上那一片殷红,正色说:“既然已是朕的人,朕不会亏待你。”说完,迅速穿上鞋袜,转身出门。 “是因为内心的愧疚而不亏待我吗?”满月望着房门自语,不,我穆满月要的是你的真心! 鼓舞斗志,穆满月精神饱满的起床,不忙叠被子,先仔细洗脸,坐在梳妆台前,取铜镜,俊眉俏眼、琼鼻、朱唇映入眼帘,无须化妆,就有着万般美姿。只是简单的梳理头发,盘个发髻,就更显娇艳姿态。 “咚”、 “咚”、 “咚”急促的敲门声搅了满月梳妆的雅兴,轻蹙眉,扔下铜镜,满月不耐:“谁啊!” “满月妹妹,是我。”柔美会转弯的声音透门而入。还没等满月允许,门就被推开,先前的敲门,只是个虚伪的形式,凤袍加身的林乐兮快速进门,那情形,好像生怕慢一点满月就会冲过去将门插上。 林乐兮的下一句话紧随而来:“吆,梳妆呢?昨晚妹妹睡的可好啊?” “还好,皇后大清早来看望,妹妹我怎么能不好?”满月俏皮的讥诮。抬眸,看到林乐兮,虽然满面堆着假惺惺的笑,但眼神黯淡,不够浓的妆显然没有将那圈黑眼圈遮住,这女人,昨晚一定没有睡好。 林乐兮不客气的在床边坐下:“那就好,我听说昨晚万岁爷临幸妹妹了,以为妹妹会激动的睡不好呢。” “哦?怎会?原来皇后是为了打听这事而来。” 一四七章、风月湖畔(1) 林乐兮怔住,不想这臭丫头的话这样犀利入骨,正是为这事而来,昨晚,得到风之沐回宫的消息时,那两个该死的太监已经把风之沐扶到了榭菱宫,林乐兮惴惴不安,但又不能闯入榭菱宫将风之沐拉回来。只好暗自祈祷,风之沐烂醉如泥一夜不醒,一夜未曾合眼,大早,一得到风之沐离开榭菱宫的消息就马上赶了过来。 “呵呵……”林乐兮皮笑肉不笑,不老实的手,揭开床榻上余温尚在的被子。映入眼中的红,如同一团烈火烧在林乐兮心里,再也把持不住自己,林乐兮的笑骤然僵住,冷声:“你这无耻的小骚狐狸,竟然趁万岁神志不清与万岁爷……!” 穆满月哭笑不得,起身,笑:“皇后……” 林乐兮抬头,见穆满月面带笑容时的娇美形状,更加来气,恨不得那把刀在那张可恶的脸上划上几道,林乐兮凶巴巴的,全没了国母的威仪:“干什么?” “该知道的也知道了,请回吧。”穆烟懒得向这个女人解释,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吧。 毕竟是个精明的人,知道对一个不生气的人生再大的气也是自讨苦吃,林乐兮立刻改变方式,冷讽:“你以为万岁会爱上你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吗?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闭嘴!”穆满月一声猛喝。 林乐兮竟然真的被震住。 “女人,本姑娘没心思跟你争宠斗艳,更没心思跟你斗嘴。”秀指点门,满月目光不善:“是你自己走还是要我请你出去!”拳头攥起来,倒还真有那气势汹汹的架势。 “你……你……”林乐兮的脸憋得通红,气急败坏的将被子摔在地上,大踏步出门,摔门而去。 狠厉的眼中,仿佛在闪着几个阴毒的字:我要你死! …… 朝阳刚露个头顶,氤氲的雾气还没有散去,夜王府已排满了前来运粮的马车。 诏书已经发到各地,每县按人口,都有特定的粮食份额。 风之夜起的早,在院中摆张高椅,喝着茶,不时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时有自娱自乐的笑在嘴边泛开。还有些困意,所以魅尽天下的眼睛微微眯着。 当一袭白衣出现在院中,那双眼睛瞬间睁到正常的大小。竟是那个女人,大早,她要去哪里?毫无破绽的将疑惑收到眼底,风之夜将视线撇开,装作没有看见穆烟。 这,可是默契?同样的,穆烟假装没有看到风之夜,悄然在他身后走过,脚步不由的加快,眼见得就要到了府门口。正得意,那妖孽冰冷的声音却猛地砸在她后背上:“王妃去哪里?” 无奈停住,穆烟不回头,语调平如镜面:“散步。” 等着风之夜的后话,一个又一个瞬间晃过去,却始终没有回音。于是不再等,穆烟迈步出府,没有人阻拦,心狂跳着走出数十步后,穆烟终于松一口气,那妖孽还是说话算话的。 大清早的散步,这女人真是个疯子!风之夜自顾自微笑,蓝眸一眨不眨的盯着穆烟渐渐缩小的背影,手指优雅的一弹:“宋明。” 颀长的影翩然从角落翻出,恭敬的行礼:“王爷,属下在。”这个颇为英俊的家伙仿佛一道灵符,只要风之夜召唤,他随时都会出现。 “保护好王妃。”随着风之夜再次弹指,宋明如同一粒弹丸般弹出院子,隐匿。上次穆烟单独外出,被人所害,幸好被沐哥中途发现,这次,不能再出闪失了。 沿路是熟悉的风景,树叶又积了厚厚一层,山清水秀,穆烟无心留恋。将匆匆的影留在身后,直奔那片小湖。 月牙状的小湖安静的睡在晨曦中,微风起,湖水轻轻的荡,穆烟的心也在荡漾。碎步走进湖边草篷中,放眼远望,朦胧中,仿佛看见那叶扁舟又从那边拐角处转出来。 可眨眼间,虚渺的影瞬间从眼中消失,只见一片碧波、一湾净水。 十五日了,他可会记错? 呆呆的站着,目光涣散在茫茫天际。应该是过了不久,但穆烟却觉得漫长,只因急切的等待将时间的效用放大。倏然叹息,心里再起波纹,若是他不来,就当是出来赏了一次风景。本就该如此淡定,然而,怎么会有一丝不甘在眼中一闪而过? “穆姑娘来了好久了?”微微挑弄的悦耳声音伴着令穆烟揪心的咳嗽声在不知名的方向传来。 穆烟欣喜:“你何时来的?”将四周环视一遍却没有发现少年的身影。知道不是幻听,所以穆烟还在四处找寻。 山腰,一棵葱郁大树为之一晃,无数鸟雀四散飞去,清丽的影同时一闪,落在穆烟身边。 彻底忘掉了要淡定,惬意的笑在穆烟脸上化开,不躲避,就这样看眼前仿似不真实的俊美少年。凝视那墨一般的黑瞳,那里面仿佛有一个深深的漩涡,穆烟的心掉落进去,再也回不来。 可愿让我留在你身边,此生与君为伴?可知道,此生若能相陪,我可放弃一切?穆烟脉脉含情,忽见一道焰火在那黑白分明的瞳中划过,紧接着是墨千羽令她震颤的剧烈咳嗽。如同娇弱的花朵,少年在狂风中无助的摇曳,穆烟要去搀扶,他却倔强的退开,强子将那肺火压住,急剧痛苦的情况下,嘴角竟还能泛出那样自然的笑:“王妃是怎么出来的?” “王妃”,又是那个令穆烟痛心的词眼,压抑在心,穆烟笑的惨淡:“我说了来见你,无论如何也会来的,你何须多问?” 墨千羽愕然,好倔强的女人!不是一贯凄冷的笑:“以为你不能赴约,在树下睡了一觉,醒来时,不想你已经到了。” 穆烟惊而喜,原来他早就到了。想要说的话,被不停上涌的感怀情绪吞没,穆烟柔柔的看墨千羽。 而墨千羽转身,带动那飘逸的发丝划过至美的弧度,挥袖间,手中已多了一支玉笛:“姑娘怎么不问我约你来所为何事?” 一四八章、风月湖畔(2) 穆烟心轻轻的颤,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来,只想见到他,然而,心口不一:“我正要问。”声音还是平淡如水。 “那穆姑娘以为呢?咳咳……”眨眼的瞬间,墨千羽倏然转回身子,莹透的双眸精准的对视穆烟,令得毫无防备的穆烟一阵心跳,雪白的脸上扑上一层红霞。咳出的热热气息喷在脸上,是那样的亲切。 “你说呢?我约你出来时为了什么?”墨千羽继续往穆烟脸上喷着暖暖的气息。 禁不住想再凑近一点,亲吻面前这张白皙的脸,想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拍打他的背,将那咳嗽驱走,心神不宁,穆烟说话心不在焉:“我哪里知道?” 阳光忽而变得明亮,斜映在湖面,微风在荡,湖面波光粼粼。 俊眼不错过这道风景,墨千羽的目光在穆烟脸上移至湖面,话语如冰镇的泉水般清冷:“只是叫你出来再赏一次这湖光山色,顺便到此山一游。” 嘴角不经意勾着的玩味笑容是穆烟心里震荡的角度。其实是高兴的,他竟然相约自己看风景,该用怎样的方式掩饰自己欢喜的情绪?只有轻轻的低下头,一脸淡漠,故意蹙眉反而是怕眉毛会欢喜的翘起来。 “谁!”厉声如刀,将空气斩的嗤嗤作响。 寒光骤然划过冰瞳,剑眉在双眉间锁成几道柔和的细纹,墨千羽手掌蓦地拍出,瞬间有一阵疾风吹向二十步远外一棵三人多高的槐树。 槐树剧烈的摇曳,伴着几声鸣叫,两只乌鸦从树间飞起,可只飞高到树顶几米的高度就无力的坠落。 “公子多疑了。”穆烟轻笑,惊异于墨千羽的神功。 屏息凝神,墨千羽的目光还在槐树上逗留,直到它砰然倒下。方才的确听到了树后的细微动静,也许,真的是这两只倒霉的乌鸦在作怪。 穆烟还在笑:“可惜了这一对恩爱的夫妻,就这样在你手中葬送了性命。” “姑娘看得出这是一对恩爱的夫妻?谁又知道它们……”墨千羽的话被咳声震断,穆烟猜不到下文,只等他咳声停了继续说下去。 然,那句话没了尾声,接上的是另一句话:“穆姑娘,荒郊野外,我们也是孤男寡女,难道就是一对恩爱夫妻?” 不掩饰嘴角和晶瞳中的浓浓玩味,墨千羽将收起玉笛,故意将目光停驻在穆烟脸上。 如墨千羽所料,俏脸羞的通红,出人意料的是,随即穆烟就瞪起杏眼,笑:“想不到公子还是个爱开玩笑之人。”玩笑?难道不知是在有意戏弄?墨千羽反而呆住,倏然发现穆烟清丽的眼中浓而无邪的情愫之光,一丝他自己完全没有感应到的柔光轻轻掠过眼瞳,沉入眼底,将还没泛起的红光消解。这一刻,肺中竟然舒适了些。 “这湖边景色虽美,直看下去也是单调,公子不是说要到这山中一游?”穆烟用灿烂的笑压下心里的羞涩。 “也好。”墨千羽声如琴瑟。面对自己故意挑弄的话非但没有昏了头,还能清楚的记起自己刚才说的话,这女子,真的不太一样。墨千羽不禁将穆烟打量一遍,清淡的装束,不化妆的俏脸,若是不知情的遇见,谁能猜到这清雅女子王妃的身份? 出草篷,转向山脚小路,墨千羽和穆烟并肩沿路上山。 痛难耐,一口黑血喷出,宋明眼前发黑,颓然的坐在草地上,运功调息良久,宋明才勉强站起来。犹在感慨方才那惊险的一幕,如果不是那两只乌鸦引开了那少年的视线,绝对难免一死。 坚持着跑回夜王府,踉踉跄跄支撑到风之夜面前时,院中运粮人不约而同的停下,千百道眼光都投了过来。 “王爷……”宋明一开口便有一口黑血喷在风之沐一尘不染的长袍上。 这个爱干净甚至到了有些洁癖程度的家伙,竟然对染在干净袍子上的污秽视而不见,翩然起身,手掌抵在宋明的后心上,一股阳刚的真力涌到宋明身上,暂时解去宋明的痛苦。 “王妃正与一名俊雅少年在风月湖畔约会。”宋明压低了声音。 众人竖起了耳朵,人性中的窥探欲望在作祟,宋明越是说的低,他们越想听个究竟。 心里烧起难以抑制的火,所以风之夜的笑令人寻味,沉默半饷,猛的抬头,似是有千万支冰箭在蓝眸中激射出,冰冷的气息以他为中心迅速向周围扩散,观望的人,发着抖,闷头做起该做的事。 一个俊雅少年!原来那女人心里真的是有了别人! 眸光瞬息万变,不想承认那是嫉妒,风之夜的声音冷得怕人:“是他将你打伤?” “属下无能,那人武功实在是深不可测……”宋明低头,一口血喷在脚边。 摆手,动作有些僵硬,但同样不失优雅:“去找越远大夫疗伤。”清楚,能将宋明伤成这样的人,武功之可怕,连他自己不能妄下定论。 宋明低声答应着转身。 “来人!”优美的声音如一片片冰片,飞出去,令听到的人不敢抬头。 两名暗卫的突然降临,令院中运粮的人们再次瞠目,风之夜嘴角一勾,声音没有温度:“带六名天卫,去……” 天卫,夜王府中武功最高,隐藏最深的护卫,整个夜王府,总共十名。这一去就带上六名,足见此次事情的重大程度,所以两名暗卫心惊,还没走,因为还不知道确切的任务。 亦不敢问。 风之夜却催促:“还不快去!” 两名卫士只好追上还没走远的宋明去问。 “那个女人,要活的!”风之夜幽幽补上一句,匆匆转身,攥拳,极光深入蓝眸,都这样了,还是舍不得她?不……风之夜试图用坚决的否定说服自己!而是要让她活着回来,好好质问她。 卫士终于向宋明问清楚,呼着特定的口哨召集齐人马,风驰电掣的去了。 一名肥头大耳的男丁不合时宜的出现在风之夜凌厉的视线中。 一四九章、风月湖畔(3) 中指一点,和旋越远的声音在薄嘴唇中飘出:“你……跟本王比武。” 家丁当即吓得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倒,几乎哭出来:“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他的求饶应验,风之夜本来就没有打算要他的命,只是走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提起来,扔到院外。 还不解气,风之夜环视左右,方圆十步远以内,已经跑得不剩一个人。 …… 枯叶掩乱石,小径,陡且滑,不小心,穆烟脚下踩空,失去重心也失去镇定,花容失色,惊叫声将要脱口而出时,却被一只秀气的手扶住。 “姑娘为何走路心不在焉?”扶着穆烟站定,仿似看透穆烟心思的笑,一丝玩味在墨瞳中闪过。 犹且不能镇定,只因与那清冷的瞳对视,穆烟微笑:“这山景过于怡人,也就是公子还能专心走路。” “这山景自然怡人,咳咳……”墨千羽竟笑的坦率:“也便成了你的托辞。” 穆烟的表情僵住一秒,然后故意将笑容放大,第一次见到墨千羽这样轻松的笑,没有那种淡淡的忧郁掺杂其中,如此爽朗率真,如此洒脱迷人。 “怎会是托辞了?”用不经考虑的话敷衍,穆烟花痴般的欣赏,好像全忘了曾经被那帅气男子伤害过留下的痛,虽然那男子与对面的少年比起来只能算残枝烂泥。没有时间考虑墨千羽话中有话,此刻,只是一个赏景的人。 墨千羽笑:“姑娘的确是心不在焉,却并不是因为这景色。” “那公子以为呢?”穆烟下意识的将视线偏离,无端的觉着,自己的心思已经全部被他看穿。 “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咳咳……姑娘的心思,我又何处去猜?”略带玩味的笑,带动一阵惬意的秋风,明明知道穆烟的心思在自己身上,还是不加道破。 “久闻王妃才高八斗,既然这山景如此迷人,随便作一首诗来可好?”墨千羽笑,嘴角的弧度在刻意传达着一种轻视,有意相激。已经听夜王府中的内线说了穆烟解答山王留下的三题之事,还是不相信,她能对出那样的诗句。 又是作诗!自己都快厌恶了,借着别人费尽心血的诗句抬高自己,不是自己所为,然而,竟有种想在墨千羽面前一表才华的心理在作祟,所以穆烟还是将那诗说出口:“东山白云里,隐者自怡悦。相望始登高,心随雁飞灭。 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时见归村人,沙行渡头歇。 天边树若荠,湖畔洲如月。何当载酒来,共醉重阳节。”是孟浩然的诗《秋登兰山寄张五》,因为此山在东方,所以将原诗的“北山”改为“东山”,因为是在湖边,所以将“江畔”改为“湖畔” ,而终归不是自己做的诗,所以心中有愧,所以面色暗淡。 “好诗。”墨千羽发自内心的称赞,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暖暖的感觉,眼前的穆烟,素淡而飘逸,美而不矫,艳而不妖,虽然做出这样上等诗句,还是一如往常的淡然,没有一点自得与傲气,是什么划过心田,将那一丝在肺里游走的烈火消融,又是什么,令墨千羽的笑容变回一年前那样的清澈。 翩然挥袖,拂去落在发丝上的树叶,墨瞳中有一道灿烂的光掠过:“何当载酒来,共醉重阳节。你还是个好酒的女子?” “过去心情好时,时常喝酒。”没有说谎,将这里的酒当做饮料,那来这个朝代之前,的确是经常喝饮料的。 睫毛眨动,墨千羽不解而略有赞赏:“别人是借酒消愁,而你……咳咳……你却是心情好时喝酒?”咳声不再烈,而是像舒缓的琴声,融合在优美的话语间,谱成一曲令听者销魂的乐章。 好幸运能走在墨千羽身边,那就放慢了脚步,将游山的时间延长,穆烟顺手折一片树叶,轻笑:“酒伤身,愁时喝酒对身体反而更加不好。” “也是……”墨千羽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也不自觉的合着穆烟的步子慢了下来,薄唇微动,嘴角荡起一个小窝:“山高而大,若是这样逛下去,就是几天几夜也未必能逛完的。” “走的太快,岂不错过太多美景?”好一个不懂风情的少年,难道不知是想多陪你一会? “那姑娘不回去了?”墨千羽掩口而咳,挑眉,捕捉着穆烟眼中微妙的变化。 扭头,躲开墨千羽的目光,穆烟声音如水:“回去与不回去又有什么两样?” “王妃不回去,风之夜不会担心?”墨千羽玩味的挑着眉毛,可,心里却不像表面一样轻松,反倒突然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那石头的分量来自“风之夜”这三个字。 穆烟摇头:“本就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公子以为他会关心我的死活?”明知不该对外人说这样的话,可是,说了,心里反倒轻松。也许,内心深处早就希望将“有名无实”这四个字告诉墨千羽,让他知道自己还是清白之身,虽然,心里也明白这样反而可能招来他的厌烦。 “哦?”是墨千羽疑问的口气,然,那微翘的嘴角,含笑的黑眸却说明了他一点都不惊讶,这事早有听闻,但听穆烟亲口说了,心深处,还是像有一种沉甸甸的东西悄然消失了,绝丽的少年仿佛恢复了往昔的爽朗风采,鬓发飘飞,声音爽朗:“那我们就尽管尽兴游玩……咳咳……若饥饿,有野味为食,天黑,便可用树枝生火,露宿林中,可否?” 就算与你厮守终生我也愿意,穆烟开心的想,不期而至的幸福是一波又一波永远也停不下的涟漪,荡漾在心里,表现在眼中是一层淡淡的雾,穆烟轻轻点头:“又有什么不可的?”声音轻柔,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淡然。 瞳孔骤然收紧,墨千羽突然将穆烟抱在怀里,穆烟惊而喜,脸羞的通红,想说话,墨千羽的手又突然伸过来,将她的嘴巴捂住。 一五零章、风月湖畔(4) 微瘦的身躯压下来,墨千羽将毫无准备的穆烟压在身下,闻着墨千羽身上奇异而令她心动的男子味道,感受着他的心跳和他呼到自己脸上的气息,穆烟几乎昏厥,晕晕的,与墨千羽脸贴着脸,不想闪避,也不想知道墨千羽为何会有这样反常的举动。只是心慌意乱的感受这今生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觉。而墨千羽的眼神,冰一样的冷,耳朵警惕的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八条黑影向十只巨大的蝙蝠在几步远外的树丛中停留片刻,不见动静,便无声无息的飘向远处。 墨千羽站起时,穆烟还在沉浸。 “风之夜知道你来这里?”墨千羽扶起穆烟,不时环视周围。 “我已答应过你,至死也不对人提起遇见你的事,你这样问我,是信不过我?”倔强的将手臂在墨千羽手中挣脱,穆烟仿佛在撒娇。曾挨过多少白眼,受过多少冤枉,这个无比坚强的人也只是心平气和的接受,不生气,因为不想与那些无知的人计较,然而,怎会对墨千羽完全不经意的话刺痛?又怎会对这个这才是第三次见面的人撒娇? 一切全是不自觉的。 “我并非这个意思……咳咳……”墨千羽竟然在解释,这便胜过了任何安慰。 所以穆烟原谅,疼怜的靠近墨千羽,想用温暖的笑容驱走他的咳嗽:“是我多心了。” 穆烟的笑如此坦荡,就连龙腾山庄的许多整日以豪迈自居的江湖男子恐怕也无法与之相比,对穆烟的态度在微妙的变化着,内心也在轻轻的起着涟漪,轻的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想要再说话,却感觉到周围袭来的浓浓杀气。 那八人去而复返,就连墨千羽也没有料到。 似是一阵轻却极冷的风,八条人影将墨千羽和穆烟围住。 其中两个人,一身黑衣,腰缠金色挂玉丝带,玉带上刻着他们的名字;另外六人,也是身着黑衣,那黑的颜色比那两人的还要深,腰缠白玉丝带,丝带上并没有玉佩,更不用提名字,因为天卫根本就不需要名字。 夜王府的两名暗卫和六名天卫,墨千羽从他们的装束中就能认出他们的身份。 两名暗卫,足以抵得上一个江湖好手。而每一名天卫的武功虽然算不上登峰造极,却也难以对付。 要对付这八个人,墨千羽没有丝毫把握。然而,他只是镇静的站着,却散发出令任何一个人也不敢轻举妄动的杀气。 “王妃要我们悄悄跟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抓这个弱不禁风的家伙吗?” 穆烟怔住,可以完全不去在乎别人的诽谤,但这一次,不行,急红了脸,解释:“你们是谁?我什么时候叫你们跟踪我了?”墨千羽在面无表情的轻咳,眼神没有一丝温度,他会相信自己的话吗?穆烟心急。 “王妃怎么连我们都不认识了?王爷可在王府等着你呢,快回去吧。”另一名暗卫接话。那六名天卫,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墨千羽身上,面色凝重,默然像是石雕。 “走。”墨千羽口中说出的是一个决绝的字眼。 那冰冷无情的语调,仿佛将穆烟的心击碎,怔在原地,穆烟话语执着:“我不走。” “走……”夹在轻轻的咳声中,那个字再次飞出。 穆烟没有走,反而向墨千羽靠近一步,如果这样走了,那误会,岂不是更深?而且,他被八个看着不善的人围着,可安全? 诧异的光掠过清冷的瞳,手一挥,墨千羽手中多了一把短剑。 同时,八条影在不同的方向飞过来。 晃眼,穆烟只能从围绕着自己翻飞的颜色中分辨出那个是墨千羽。 所有人都刻意的躲着穆烟,而深处刀光剑影之中,穆烟完全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眼睛一刻也不离那抹白影。 有些吃力,但足以应付这八个人,电光石闪间,数十招过去,只要再坚持几招,墨千羽有绝对的信心找出这八个人招式间的破绽,然后将他们一击而破。 可是,胸口的窒息毫无预兆的来临,墨千羽握短剑的右手甚至在抖,强力坚持着,挡下迎面袭来的三柄剑,一大口血却从口中喷出。 胸腔极度憋闷,眩晕之前,身形疾闪,传过剑招的罅隙,后退,站不稳,几乎跌倒。 终于失去力气,“铿”的声响是短剑坠地打在石头上的声音。 而八柄剑却丝毫不给他喘息之机,每一剑都携着冷风,每一剑都刺向墨千羽的一处致命要害。 “小心!”穆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以极快的速度扑向墨千羽,墨千羽随之被穆烟压在身下。 八人生怕伤到穆烟,慌忙将剑偏移,然而,一名天卫的剑势太快,无法收住,直直的刺向穆烟的后心。 伴着一声剧烈的咳嗽,墨千羽猛的翻身,手指如电,将剑挟住,而,眩晕之际,指力终究不够,只是将那剑的来势阻止了片刻,随即,剑已刺入肩头,血流如注。而方才强行动用内息导致内力岔路,喷一大口血,再也僵持不住,眼前一花,栽倒在地。 那八个人同时愣了一下,一名暗卫最先回过神来:“将他绑回去见王爷。” 剩下的七人点头赞同。 “你们不要动他。”穆烟的声音很冷。 欲向前动墨千羽的两个人竟真的停住,震惊于穆烟那哀楚而痛恨的眼神。 天卫,也非冷血之人,面对这样一个娇弱的美貌女子的目光,怎能不心生恻隐? 奇异的芬芳扑鼻而来,八个人来不及捂住鼻子,已经全部仰面摔倒。 师父给的独门迷药竟在此时起了作用。 穆烟将瓷瓶收起时,才发现有两滴泪滴在了手背上,不去管,取出另一个瓷瓶,取出解药,扶墨千羽坐起来,爱怜的掰开那两片薄嘴唇,喂他吃下。 血还在汩汩的流,浸湿穆烟的素白衣衫,也浸湿她的心,第一次见这么多的血,心痛将这时女子应有的害怕全部吞没,而清丽的少年,一脸的慈祥,仿佛保暖的婴儿正放心的睡在母亲的怀中。 一五一章、风月湖畔(5) 穆烟在衣角出撕一块布条,紧紧的缠住墨千羽的伤口。 “咳咳咳……”伤口被触痛,昏厥的少年竟然清醒,咳卡在嗓子里上不来,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穆烟惊喜:“你醒了!”一手将墨千羽揽在怀中,一手轻柔的捶打着墨千羽的后背,担忧而欣喜。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对墨千羽的感情是这样浓烈。没有见过几次面,对他却已经十分熟悉,因为每天都会将这张俊丽的脸孔、飘逸的身姿在脑海中翻阅许多遍。 那咳终于翻涌上来,一大口淤血随即毫无遗漏的喷在穆烟的身上。墨千羽眼前立时变得明朗,看到的是穆烟的泪。 是根本就不将疼痛当回事,还是已经习惯了痛楚,墨千羽竟然在笑:“为何不走?” “我若这样走了,岂不是要被你冤枉一辈子?”畅然的笑将脸面震颤,两滴晶莹的眼泪在穆烟晶莹的眼中坠落,正落到墨千羽白皙的脸上。 这才意识到不应停留在穆烟怀中,墨千羽单手撑地,坐起。 肩头伤的不轻,但终归是皮外之伤,修养几日自会痊愈,而内伤,恐怕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恢复的,流血兼内伤,墨千羽此时很虚弱,但,终归是一个参透生死的人,还在笑:“你哪里来的迷药?” 还是那样见微知著,竟毫不费力的猜到穆烟是用迷药将一众人迷倒。 “带着防身之用。”穆烟擦去眼泪,不是不想说,而是承诺过师父,不将遇见师父的事对任何人说起。 “原来如此……”墨千羽艰难的站起来,踉跄的走,挥手不让穆烟来扶,摇摇晃晃走到一名昏迷不醒的天卫身边,俯身,捡起那人身边的宝剑。 穆烟惊问:“你干什么?”看着墨千羽剑指那人前胸,惊讶的以为他想趁着那人昏迷之际杀人“灭口”。 “他们……咳……几时能醒?”墨千羽虽然在咳,但咳声轻轻,说话竟然豪不吃力。 穆烟走到墨千羽身边,以防他再次摔倒:“多则一天一夜,少则四个时辰。” 墨千羽用剑当拄杖,目光倏然山顶:“你该回去了。” “不是说过要赏遍这漫山美景再走?”墨千羽现在走路都不还不稳,怎么舍得将他丢下,况且,心已经留在这里,就这样再次分开? “风之夜已经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你如果现在还不回去,对你不利。”墨瞳还在凝视山顶,四个时辰的时间,翻过三座山应该不是问题,可以去江雨酒楼养伤。而,是什么令自己留恋,说不清,墨千羽也不想仔细琢磨。 穆烟倔强:“知道了又怎样?对我不利又怎样?这次,我偏要与公子在一起,直到将这漫山景色赏遍。” “回去吧,他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再派人来追杀,我已不能再保护你。”平平的语气,却仿佛隐藏着轻轻的叹息,轻轻转身,墨千羽手指下山的路。 穆烟淡淡的笑:“既然是这样,我更加不能舍你而去,人是我招来的,我应保你平安离开,你说呢,墨公子?”还能笑出来,因为知道墨千羽在为自己着想,那么,自己在他心中,是不是有着哪怕那么一点点的地位? “走吧。”墨千羽迈步向山上踏出一步,却站不稳,摇晃着,已经被穆烟搀扶住。 不再拒绝,墨千羽由穆烟扶着走,竟然没有不安的感觉。 每走出一步都要经历一个艰难的过程,而,穆烟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时间漫长。小心扶着墨千羽,仿佛只是一个转身的时间就已到了山顶,不知何时起,紧靠墨千羽时已没有了那份拘谨,不知哪时,墨千羽的步伐已经融合了穆烟的节奏,自然而默契。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静静的走,深深的享受。这一刻可否天长地久?穆烟在想,然,想着想着,时间已走远。 “公子饿了吧?”穆烟将视线转向墨千羽,那张极美的脸撞在眼帘上时,还是有着初见时的那种蓦然心动。 极目远处,墨千羽目光还是清冷:“你说这万丈瀑布下会是什么?” 不远处,一条深不见底的瀑布飞流直下,一心只在墨千羽身上,穆烟并没有在意这道奇景,经墨千羽一提,才多看了那瀑布一眼,倏然想起自己被雷击中的那天也是在一条瀑布旁边,只是,那天是在瀑布下,此时是在瀑布之上。两次的心境也截然不同,忽而感怀,若不是天公作美将自己的灵魂送到这里,又怎么能遇见墨千羽,又怎么能有今日的并肩赏景。 “这瀑布下当然是一潭深水了。”穆烟笑答。 而墨千羽仿似不在听,无端的轻叹一声,随即话语悠扬:“姑娘可是饿了?” 穆烟笑着点头,想看墨千羽的眼,他却将视线偏开。红日当头,已经是午时了,为了来见墨千羽,早饭都没有吃,怎会不饿? 墨千羽用剑将脚边的枯枝杂草挑起,一小簇雪白的山菇立刻出现在眼前,暂时将剑丢在一旁,俯身,将山菇一一捡拾到手中:“这些山菇,可暂用来充饥。”他常在龙腾山,熟悉山菇的生长环境,所以,就像能透视一样,看到枯枝掩盖下的山菇。 穆烟俯身在墨千羽身旁,拨开旁边树枝,捡拾着山菇。这山人迹罕至,山菇丛生,不多时就采了两大捧。 堆积起干枝干叶,生火,将山菇穿在剑上,烤山菇。 闻着山菇的烤香味道,穆烟的饥饿感却变得朦胧,眼中,蹁跹少年在认真的烤着山菇,留给穆烟的侧脸,精致的无可救药。 若秀色可餐,穆烟都已经不知饱了多少次。 墨千羽将剑一转,一串香喷喷的山菇横在穆烟胸前:“这种山间野味,王妃可能吃不惯。”胳膊一动,牵动了肩头的伤,很痛,墨千羽却只是轻轻挑一下眉毛。 “公子言重了,既然是你亲手烤的,我怎么会不习惯?”声音又被“王妃”那两个字堵的很淡,穆烟取下一棵山菇,入口,竟是清香味美。心头阴云登时散尽,穆烟称赞:“你手艺倒好。” 一五二章、风月湖畔(6) 手艺!这也算得上手艺?墨千羽笑起来,牵上一声轻轻的咳嗽,本以为这个平静如水的女子从来不苟言笑,现在才知道原来她如此有趣。眼眸转动间,那撕去一角的染血白衣猛的令少年一震,墨千羽正色:“你从来没有这样落魄过吧?”这个曾经的穆家大小姐,如今的王妃,怎会过过这种江湖人朝不保夕的日子。 一道舒缓的光柔柔的滑过眼眸,穆烟笑的坦然:“哪里谈得上落魄?说来不怕你笑话,这种生活,正是本姑娘日思夜想的。”曾不止一次的想过,与墨千羽为伴,餐风饮露哪怕露宿山野,就算一生漂泊,却很幸福。 “难道你喜欢居无定所、刀口上度日?你这女子,当真奇怪。”奇怪,在墨千羽口中绝不是一个贬义词。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公子学识再渊博,再见多识广,也终究会有不知道的事,不是?” 墨千羽赞同:“也是。”没有意识到,一贯拒女子于千里之外的自己竟然没有刻意与穆烟保持距离,更加奇怪的是,离她近了,反而会感觉到一阵由衷的惬意,是这惬意,将那本该剧烈的咳嗽变得舒缓。 “去那边瞧瞧,如何?”墨千羽指向那瀑布。 穆烟愕然,重伤之际他竟然还真有赏风景的雅兴,但不忍违逆,穆烟点头答应。向前扶住墨千羽的手臂时,脸上还是笼罩上一层绯红,墨千羽并没有注意,好像习惯了穆烟的搀扶。 站在瀑布边,穆烟深切感觉到冷意。不恐高,但穆烟只向下看一眼,便不敢再向下看,实在太深,深的像一个不见底的黑洞。 瀑水落下,化作一道白茫茫的丝线,消失在无尽的空茫中,只能听到水流动的声音,无处得知水落何处。 溅水声是墨千羽曾经最爱的音乐,自然的声音总是令他肃然起敬,所以默然。 沉重的内伤令他不能使用武功,却无法降低他的警觉,掺杂在水声中的细微动静都无法逃离他的耳朵,某个瞬间,墨千羽陡然转身:“来了便是来了,何必鬼鬼祟祟?” “嗖”、“嗖”、“嗖”三个人在不远处的岩石后窜出来。 是夜王府的人。 过了许久,派出的六名天卫和两名暗卫都没有回去,风之夜又派出一批人,这一批,有三十个人。他们三人一组,从各处搜山。 烤山菇时的烟火引起了这一组人的注意,找来时,火已熄灭,索性,在瀑布前发现了他们要找的人——王妃和那个陌生的男子。 当与墨千羽对面,三个男子的眼神竟然变得呆滞。那是一种不敢相信的欣赏:眼前男子有着凌然万物的美,那清冷却飘逸的气质,就像一个得道的仙人,他只须转过脸来,用那双冰镇的瞳看着他们,就令他们不忍靠近(只怕会玷污他的圣洁)。 墨千羽嘴角突然轻轻一勾,竟是一丝决绝的弧度。 是束手就擒,还是…… 还是甘冒凶险,放手一搏? 后者,是强者不变的选择。 所以,在那三人愣神之时,墨千羽纵身,跳入瀑布中。 这瞬间,穆烟的脑袋完全变得空白,然后,身体自作主张,追随墨千羽而去。 三人恍然惊醒,匆忙赶到瀑布边,眼看着两条影渐渐变得渺小,然后被瀑水吞没,最终消失在一片空茫之中。 这瀑布,一眼望不到底,殊不知有多深。三个人再次愣住,良久,仿佛从噩梦中惊醒,叹息着转身离开。 亲见了一次人间悲剧,三人都已经不打算再回夜王府,而是从此泛舟西去,永不回头,这些都已经是后话了。 …… 突如其来的乌云突然将那轮红日完全遮蔽,继而是不期而至的雨。 运粮的人大呼小叫着躲雨,顷刻间,院中只剩下风之夜一人。转瞬间,长袍被淋的湿漉漉的,原本飘逸的青丝,被水浸透,滴着水,黑而亮。 浑然不觉,蓝眸中蓄着一抹黯淡的光,这妖孽此时略带哀伤的表情,前所未有。 “王爷,这雨凉的很,回屋吧。”柔美的声音来自风之夜背后,一把油纸伞紧跟着将倾泻而下的冷水全都挡去。 “滚!”风之夜的声音比雨水还要冷。 美人呆住,撑伞的手轻微的颤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猛的在低落的情绪中惊醒,风之夜这才意识到背后传来的声音那样熟悉,转身,看见双目含泪的兰偌闵,微感后悔:“闵儿,原来是你,不是说不要你随便出门的?” 心事重重,所以风之夜的声音没有兰偌闵预期的那样温柔。 眼泪在白皙的俏脸上留下一条细痕,兰偌闵声音哀怨:“臣妾来看看王爷,王爷若不回屋,闵儿便陪着王爷站在雨中。” “这雨……冷,怎么能冻坏了爱妃。”风之夜白而笼罩着一层皎洁光芒的脸上有水珠滑过,滑过精细雕琢般的棱角,落地无声。 怎么风之夜的话,没有温度?难道他知道了那事?兰偌闵的心剧烈的震颤了几下,泪如泉涌,眼泪中包含的是忏悔以及悲切。这才想起用手擦去兰偌闵的眼泪,嘴角勾着,却勾不出以往邪邪的弧度,连那笑,也满怀着放不下的心事:“闵儿,那本王就陪你回屋。” 轻手接过兰偌闵手中的伞,为兰偌闵遮雨。 一条影在雨中掠过,飞速落在风之夜身后。 风之夜止步:“说。”冷冷的一个字几欲将周围的玉珠冻结。 “王爷,我们在山中发现了已经昏迷的六名天卫和两名暗卫。”那人跪在泥泞中,小心的控制着说话的语调。 “王妃呢?”似是毫不关心那人说的事,风之夜只问他自己想知道的。 “回王爷,还没找到。” 风之夜的声音没有语调:“去找!” “是。”那人起身欲走。 “告诉那些人,找不到她,都别回来见我。”冰冷的气息,甚至扑到兰偌闵身上。 那人应诺而去,兰偌闵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一五三章、颠鸾倒凤 回到醉心居,风之夜更换衣服之际,兰偌闵已经为他沏了一壶他最爱喝的茶。 优雅的为风之夜倒一碗,兰偌闵坐在风之夜面前,倚在风之夜肩头,柔声问:“听说穆姐姐早晨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王爷是在担心她?” “她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能活着回来不给本王和我们沧澜国添麻烦。”风之夜眼望轩窗,这话说给兰偌闵听,也说给自己听,可一道黯淡的光划过蓝眸,留下的是一种淡却无法消解的难言情绪。 “王爷,穆姐姐在王府中待得久了,却得不到王爷的爱,可能是寂寞了,出去走走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王爷不必担心。”兰偌闵幸福的趴在风之夜肩头,抚弄着他那缕没有完全被擦干的青丝,说话间,感觉到风之夜的肩头一震。 蓝眸一亮,风之夜的声音如刀:“爱妃是说那个女人会红杏出墙?”扭头,看着兰偌闵,风之夜要从兰偌闵眼中捕捉到她对穆烟的真实看法,耳中猛的又响起宋明那句话“王妃正与一名俊雅少年在风月湖畔约会”,脑海中闪着一个男子与穆烟并肩而行的背影,风之夜的眼神变幻莫测。 “王爷,这天下,很多女人可不像闵儿一样只忠于王爷一个人,而是会见一个爱一个的。但穆姐姐当然不会的。”兰偌闵凄迷的眼神和婉转的话语在故意传达着一种意思。 茶杯在指尖碎裂,滚烫的茶水淌在手上,风之夜却不觉得烫,攥起拳头,将茶碗的碎片攥成细砂,风之夜嘴角勾起:“不忠于本王的下场只有死!”冷气在蔓延。 兰偌闵骤然一惊,脸上不自主的现出一个惊恐的表情:做贼心虚,竟觉得风之夜的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 夜,乾坤宫金灿灿的灯火中,林乐兮小鸟依人的躺在风之沐胸前。 “万岁娶了新贵妃就忘了兮儿呢。”林乐兮美妙的声音百转千回,抬眸,自下向上看,给风之沐一个凄迷而委婉的眼神。 “怎么会?”风之沐轻吻那白嫩俏丽的脸颊,后宫佳丽无数,他独爱林乐兮。 醉人的笑,如阵阵春风,如万缕阳光,林乐兮乖巧的动一动身子,披在身上的轻纱滑落,雪白而饱满的身体完全坦露在风之沐面前。柔儿滑腻的双臂主动缠住风之沐的脖子,林乐兮吻上风之沐刀削般的薄唇,香喷喷的气息以最能撩动人心的节奏喷在风之沐的脸上。 风之沐的气息变得沉重,抱紧怀中佳人,任由林乐兮的舌头在口中游走。 仿佛一头发狂的狮子,林乐兮在最佳的时机将风之沐摁在床上,用最合适的姿势趴在他身上,秀指动几下就将风之沐披在身上的睡衣除去。 然后娇声呻吟,每一声都酥到风之沐的骨头里。以快速的节奏占有着风之沐,林乐兮耳中不断响着几个字:他是我的!是我林乐兮一个人的! 终于筋疲力尽,林乐兮趴在风之沐身上,轻吻着风之沐的脸颊,缠绵着,呼吸着风之沐喷出来的空气。 真的该知足了,这个万人敬仰的人,对自己是这样的温顺,也知道,他是皇帝,怎么可能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但,想起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还有床单上的那片殷红,林乐兮的心里就会涌上一股浓浓的醋意:“万岁觉得是那个贵妃好还是兮儿好?”问这样的问题,完全不是放肆,因为知道风之沐的大度,也知道他对自己的宠溺。 然,宫中的妃子,各个貌美如花,却从未有一个妃子嫁过来后令林乐兮如此不安。 仿佛有淡淡的雾将那笑的温度遮去大半,风之沐眼中现出一丝异样:“朕娶她,只是出于无奈。” “这丫头可厉害的很呢,万岁,臣妾今天好心去看她,被她气势汹汹的赶了出来,她攥着拳头,还想打臣妾呢。”语调时急时缓,适度的冲击着风之沐的耳膜。 风之沐暖暖的笑:“被穆相国惯坏了,兮儿以后不要去招惹她,她爱做什么,由着她就是。” “万岁……”林乐兮的声音转着弯:“我们沧澜国的皇宫怎么能由着一个月尧国来的丫头胡作非为?”林乐兮玉一样的双手搂着风之沐,柔软的身躯轻轻在风之沐身上揉动着,撒着娇。 纤秀的双手交替在兰偌闵的后背拍两下,风之沐大度的笑:“兮儿,她嫁过来,月尧国才答应借给我们这么多粮食,就算不把她当做是王妃,也应当敬若上宾,怎么能做忘恩负义的人?”心底有丝涟漪在轻轻的颤,若真的是敬若上宾,那昨夜的事又当怎么说?是误会?是自己不知情?但既然已经发生了,找那些理由还有什么意义?为了使自己心安理得?不——那不是一个坦荡之人的作为!那就应该让她在皇宫中,好好的生活。 “我的沐哥永远都是个知恩图报的正人君子。”林乐兮娇笑着,再次去吻风之沐的唇。 “闵儿还想要?”由于嘴唇被林乐兮堵着,话语有点含混。 “讨厌……”林乐兮撒娇的声音,仿佛将宫灯的火焰也魅的晃动起来,轻抬头,含水双目柔情的俯视风之沐。 “朕明日要微服出访,今日便好好宠幸一下我的兮儿。”话语随着暖暖的笑从刀削般的唇间飘出,风之沐不等林乐兮搭话,已经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薄唇印在她的脸上。 又一阵颠鸾倒凤,林乐兮荡漾,放纵的娇吟。躺在风之沐身边,歇息片刻,倏然想起方才的话题,林乐兮娇声说:“万岁刚从月尧国回来又要出访,多陪兮儿几天再去不行吗?” “粮食已经从夜王府发往各地,朕要四处看看情况。”提起夜王府时,穆烟的身影却又闪入脑中,总是那放不下的异样感觉。 “臣妾会想念万岁的。”林乐兮的声音娇柔如水,洋溢的至美笑容中还夹杂着一种得意的意思:万岁一旦出宫,皇宫之中就是我林乐兮最大,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整整那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一五四章、生死相依(1) 风之沐已经睡着,林乐兮还在他怀中琢磨着明日如何整穆满月。小小的拳头攥的很紧:本宫受的气要一百倍一千倍的找回来! 次日大早,风之沐就带上太监楚萧出宫。 林乐兮兴冲冲的吃过早饭,招呼了几名强壮的宫女径直向榭菱宫而去。 榭菱宫中的院门开着,有人已去院中传讯:“皇后驾到!” 林乐兮趾高气扬的进了院子,左右找寻着满月的身影,找不见,表面发怒:“穆贵妃呢?怎么不来迎接本宫?”心里却喜:本皇后驾到不出门迎接,罪不可恕! “回娘娘,穆贵妃的房门反锁着,应当是还没睡醒。”一个宫女低着头答话。 “没睡醒?你……”话说了一半就吞回去,想问那个宫女知道本王后驾到为什么不将她叫醒,但考虑到那样一来反而将过错转移到了那宫女身上,所以干脆将话锋一转:“你快叫她。” “回娘娘,娘娘来之前奴婢已经叫过了,贵妃房中没有回应。” 林乐兮笑,指着带来的一个粗壮宫女:“你去叫。” “是。” 宫女冲上去,狠狠的砸门,边砸边扯着破锣般的嗓子喊:“穆贵妃快出来迎接皇后娘娘……” 院中回荡着那刺耳的喊声和沉重的砸门声,这样的声音太难听,许多宫女都不由变色,林乐兮嘴角却衔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 应是过了一个很漫长的时间,房中竟然还是没有回音,连那彪悍的宫女都没了力气,无奈的退了下来。 死了?林乐兮想,还是怕了? 林乐兮命令另一个一直在养精蓄锐、体型更加彪悍的宫女:“把门踹开。” 宫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奔上前去,一脚把门踹开。 林乐兮迫不及待的向房中看,可房中,哪里有一个人影在? 那个黄毛丫头,去了哪里? …… 冷,深入骨髓的冷,还有知觉,就意味着还活着,穆烟睁开眼睛,周围是一片昏暗。 瞳孔适应黑暗之前,一个念头倏然闪过迟钝的脑海,穆烟脱口而出:“公子。”嘴唇木木的,因为彻骨的冷而颤抖。 没有回音,哀楚的声音却在穆烟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 想要动,才知道手脚已经麻木的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 “千羽!”这一次的声音里包含的慌张和恐惧连自己都听得出,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会不会……刻意省略掉那个残忍的字,一遍又一遍的喊着那个名字。 喊到后来,声音却成了哭腔。泪流满面,却浑然不觉。 挣扎许久,手脚终于恢复知觉,瞳孔渐渐适应了周围的黑暗,穆烟隐隐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是在一个沙滩上,眼睛只能隐约看到三步之内的事物,能听到流水声,也能感觉到不远处是一大潭深水。 挣扎着起身,凭着知觉,穆烟沿着沙滩向下摸索,艰难的迈着步子,口中不断含着墨千羽的名字。 许久许久,时间死了一般,多过一秒,穆烟的心就像被针扎一下,恍惚了,绝望了,放声大哭了,而是什么绊了脚,将穆烟绊倒。再一次倒在沙滩中,手触到的是冷而滑腻的东西。 是墨千羽的脸!穆烟慌忙爬起来,惊喜交加,扶着安静的墨千羽躺在自己怀中,去探他鼻息,惊喜,他还活着。他的身上好冷好冷,是因为冷才没有醒来?于是穆烟将他抱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去将他温暖。 抱着墨千羽,穆烟的心平静而舒适,仿佛漂泊多年的船只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港湾。 时间却是短暂,伴着一声咳嗽,墨千羽悠悠转醒。 “千羽。”穆烟惊喜的喊,却完全没有在意墨千羽还被自己紧紧搂在怀里。 那双墨瞳眼睛缓缓睁开,那一瞬间仿佛有万缕亮光在璀璨的眸子里发出,将一切照亮,也将穆烟心里的担忧驱走。 眼睛还不能适应黑暗,看不清穆烟的脸,但墨千羽熟悉那声音,不是“公子”也不是“你”,而她竟然在叫自己“千羽”,嘴角牵出一个笑容,随之是沉寂了良久后还能那样无比悠扬的声音:“你猜对了,这瀑布下面果真是一潭深水。” “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怎么还能都活着?”穆烟也笑,眼泪却滴落在墨千羽的脸上。 “那么姑娘是不想活着了?” “哦?”穆烟一愣,不意间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若是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心为之一颤,墨千羽笑容的弧度停滞了一刻,假装不知,将那笑继续下去:“你误会了,我是说,姑娘为何在流泪?”自己也没意识到,醒来以后还没咳过一声。 “知道公子也还活着,不是自己孤孤单单的留在这个黑漆漆的陌生地方,当然是喜极而泣了。”下意识的动动胳膊。 墨千羽的头随着穆烟的动作为之一动,这才察觉自己是在穆烟怀中。挣扎着坐起来,他习武多年,体内有真气,所以恢复的也快,四肢竟然能够活动了,视线渐渐清晰,看清了穆烟憔悴的脸,正色:“得罪姑娘了。” 穆烟诧异:“公子何来此言?” 墨千羽淡淡一笑,将解释的话略去,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一个女子将自己抱在怀里应算是犯了多大的禁忌,况且,她还是有夫之妇,有夫之妇!这个词语响在心里怎么这样不舒服。她既然不拘小节,自己又何必多事?墨千羽站起,许是太过牵强,沉寂了许久的咳嗽又被牵起。 穆烟也站起来,像上山时那样,小心搀扶着墨千羽,墨千羽一样的没有拒绝。 好不容易走出沙地,二人隐约分辨出不远处竟是一片小林。 “你说我们昏迷了多久?”在小林外站住,墨千羽突然问。 “也许只有几个时辰,也许已经好几天。”穆烟轻笑,多久,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只要与墨千羽在一起,哪怕是在这冰冷与黑暗中待上一辈子她都不觉得长。感觉不到饿,穆烟却知道自己绝非不饿,而是饿过了头,也知道墨千羽是同样的感觉。 一五五章、生死相依(2) “也是。”不知道过了多久,但这时间一定不会多漫长,在这些时间里,他便经历了两次死里逃生的险境,虽然是不畏生死,但活着还有许多事要做,比如,每隔十二天为朱晓月输内力,要查清方玉卿和自己的关系,还有,要完成父亲的遗愿,而且,现在竟然觉得活着还有些暖意,并不清楚这暖意来自何处,也不知道,经历了这许多,自己的心与穆烟已经悄然拉近。 “你不冷吗?”心无挂碍后,穆烟才感觉到冷。身上湿漉漉的,头发还能拧出水来,沾了污泥和沙土的衣衫都贴在身上,还有淡淡的腥味。雨过不久,夜风阵阵,怎能不冷。 感觉到穆烟在抖,墨千羽手指小林:“应当生堆火。”说罢,迈步向手指的方向走,穆烟搀扶着他走入林中。 林中还湿漉漉的,树叶还都挂着水珠,费了好大劲才在石下角落找到些干枝干叶,又连树叶和树枝折了许多,二人相协抱着回到岸边。 找两块火石,反复许多次才将干枝干叶引燃,幸好那些树枝油性极大,虽然潮湿,但引燃烧的很旺,劈啪作响。 趁着火势,穆烟和墨千羽又就近取了许多枝叶来,部分投入火种,剩余的推在一旁。火势越来越大,将周围照亮,也照亮了他们的脸。 借着火光,他们看清了周围的形势,左边是一条大河,河水很清,偶尔还有鱼浮上来冒个泡,周围零星长着一簇簇的水草,右侧便是那片小林,此地因为人迹罕至,小林没有遭到打柴人的砍伐,是以,草木很是葱郁。 墨千羽和穆烟都还记得,落入水中时的剧痛,也是落入水中后,被巨大的冲击力震晕过去,虽然已经听不到瀑水声,但他们想的到,他们落入潭中,又被湍急的水流冲到了这里,而此处水流减缓,或是遇到救命的风,或是他们运气都好,被冲到了岸边。 其实死在一起也很好,穆烟想。火光下,将墨千羽看的仔细,湿发黑且亮,衣衫虽然贴在他身上,但仍能给人一种飘逸的错觉。白皙的脸吸收了火光的红,是种白与红最完美的融合。那明朗的五官,还有那双令人惊心动魄的其中有一朵火苗在窜的瞳。一切的一切,都是穆烟最无法割舍的相思。 素淡而不失雅致,五官细致而玲珑、柔和而娇嫩,墨千羽第一次仔细的看穆烟,也看到了她衣衫上的血迹和脸上的憔悴还有淡淡的泪痕。 墨千羽想对穆烟说,连累你受苦了。却说不出来,内心深处,竟然觉得这话太过见外,打量间,对上穆烟盈盈的双目,令穆烟的脸变得通红,不自觉的勾出一个歉意的笑,墨千羽声音柔和:“湿着衣服烤火会更冷,你……”猛然觉得中间的话不好说出,于是略去:“你将衣服烤干了吧。” 穆烟的脸更红,总是个聪慧的人,所以知道被墨千羽省去的那句话——你将衣服脱下…… 或许是被火烤的,墨千羽的脸也有些热,像个羞涩的姑娘:“我不会看。” 第一次见到墨千羽这样的表情,穆烟呆了片刻,心里竟然有个出格的声音:就算你看,我也不会在乎的。立时觉得这个想法太过……赶忙将心念转移。 穆烟轻轻咬要嘴唇:“你伤的不轻,更会冷的,还是你先烤吧。” “哈哈,姑娘好会体贴人,我有内功护体,非但不冷,反而觉得温暖的很。”说完,顺手在身边取过一支较直的树枝,转身,走到离火堆只有几步之遥的河岸边。哪里是不冷,只是控制着自己,不发抖,也不打冷颤。 平日里,墨千羽身上都带着三把短刀,在山上被围攻时掉了一把,落入水中后,丢了一把,索性袖中还有一把,墨千羽将它取出来,用来削尖树枝,背对着火,一刀又一刀下去,削下的木片落入水中,惹来一群草鱼争相争食,力度不大,因为此时还没有太大力气。 不料,穆烟却走了过来,坐在墨千羽身边,满面通红,欲言却止。 “还是信不过我吗?我或许该走远点。” 墨千羽要起身,却被穆烟拦下:“这边离得火近,你……你不要走远。” 墨千羽愕然。 “你闭上眼睛。”穆烟羞怯的说。 不知穆烟的意思,但墨千羽还是闭起眼睛。 “在我叫你之前不要睁开。”穆烟的声音越来越羞涩。 是在命令自己吗?墨千羽还是顺从的答应:“那好。” 须臾,便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墨千羽猜得到穆烟在脱衣服。是心底坏坏的窥探心理在作祟,墨千羽竟有种睁开眼看一眼的想法,但,怎么能够?干脆转身,背对着她,免得万一不小心睁开眼时,惹得姑娘不快。 然后是一阵阵的水声,穆烟在岸边洗衣服,是个爱干净的人,要除掉衣服上的泥沙和那种腥味。而,边洗着还不时看看墨千羽的背影,脸一直红彤彤的,心扑扑直跳,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一种身不由己的做法。 终于洗完,将衣衫拿出水中,水面恢复平静时,倏然看到自己一丝不挂的倒影,很美很美,穆烟却更加羞涩。不再看,顺手将洗好的衣服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犹豫一会,终于鼓足了勇气:“把你的衣服给我。”这句话,颤的就像那湾还没平静的水。 墨千羽一惊,眼睛依旧闭着,还是选择了顺从:“好吧。” 于是先将那只玉笛拿出,放在身边,再摸索着解开白衣,心也跳得厉害,如果此时是睁着眼,而且能对镜自观,他也应该发现自己的脸是红扑扑的。 墨千羽将衣裤全部脱下, 朝身后一扔,正好落在穆烟脚边。虽然此时还不能使用武功,但他耳力极好,能听到穆烟沉重的呼吸声,也能辨别穆烟身在何处。 她应该也是背对着自己的,墨千羽想。也正是这样想,才没有提醒穆烟,不要偷看。 一五六章、生死相依(3) 她应该也是背对着自己的,墨千羽想,也正是这样想,才没有提醒穆烟不准偷看。 而,他想错了,他脱衣的每一个动作,穆烟都看在眼里。 不是有意这样,穆烟犹犹豫豫的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墨千羽就脱掉了上衣,当那无比盈泽的肌肤出现在自己眼中时,穆烟再也不能将视线移开,就像被一块磁铁紧紧的吸住,穆烟仔细看着墨千羽的每一个,哪怕细微的微不足道的动作。 当衣服落在脚边,穆烟还在看,虽然是在背后看,但那完美的无法再完美的体型,令穆烟的心几乎跳了出来,有种想悄悄绕到他正面去看看的小心思。但,一遍又一遍的骂着自己花痴后,穆烟终于艰难的转身,捡起脚边衣衫,俯身,仔细的洗。 那衣衫处,好多的血,血在水中晕开,像一朵美丽的花,然后越来越大,直到消解,美丽的红却深深印在穆烟心头,嗜咬着穆烟的心。这一剑,是墨千羽为自己挡的,这情分,应当铭刻在心里。 洗完,穆烟连同自己的衣衫一起拿着走向火旁,声音因方才的感怀而微涩:“你要转身,像方才一样对着河,可以睁开眼,但不要回头。”忍不住抬头,此时的位置正能看到墨千羽的正面,只瞟一眼,就像做了天大的坏事一样迅速扭头,脸红的几乎滴出血来。 是命令吗?并不在意,墨千羽还是由着她,转身对着河,继续去削那根树枝,终于削尖了,用自己能做到的最快速度刺入水中。但,重伤之余,速度还是不够快。 他是在玩耍吗?穆烟心里琢磨,眼睛不时的瞟向墨千羽的背影,占便宜了吧?能看到他他却不能看自己,然,他看了自己又能怎样,而且,他……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屑看自己? 心乱如麻的用树枝支成架子,心不在焉的晾上衣服。又去看墨千羽,却突然见墨千羽也回过头来,对视,二人脸上同时闪过一丝羞涩,也是同一个时刻,他们的脸同时红了,又同时回头,一样的心跳。 这个风华绝代的少年还是没有管住自己的眼睛。该看的,终究也看到了,应该会内疚的,怎么心里会有一丝欢喜挥之不去? 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只有树枝燃烧的劈啪声和墨千羽手中的树枝一次次刺入水中的声音,许久以后,树枝终于刺中一条鱼。墨千羽将它捡上来,放在身边,不大,只有巴掌来长,但墨千羽已经心满意足。 原来他在用这种看似很笨却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捉鱼,穆烟终于明白,心里又升起一种情愫,还在盯着墨千羽看,在欣赏,却没了羞涩感,暗嘲:多荒唐的事情,一堆篝火,一男一女都光着身子,一个晾衣,一个捉鱼。而这又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许久许久,衣服终于烤干了,穆烟取根长树枝,将墨千羽的衣服搭在枝头,探到墨千羽肩头。 怔一下,墨千羽接过,利索的穿上,声音悠扬:“我可以回头了?” 穆烟笑答:“可以了。” 墨千羽捧着六条不算大的鱼,站起,转身,眼前的穆烟,虽然衣衫上还有无法洗去的血迹,但已经算是干净利落,她的头发已经烤干,轻柔而飘逸,脸上少了不少憔悴也已经有了红润。往常,无论是浓妆艳抹还是天生丽质的绝色女子,墨千羽都不会正眼看上一眼,而对于这个虽美却算不上有惊天动地之美的女子,墨千羽竟看得顺眼。 “公子又在想什么?”穆烟被墨千羽看得不好意思,终于看到了墨千羽脸上的柔情,心里说不出的欢欣荡漾,这样的眼光,是自己期盼了多久才盼到的?想过去,捧着墨千羽的脸,亲吻他光滑的额头,亲吻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想对他说:千羽,我愿与你终生为伴,你可愿意? 然而,想到这里,内心油然生出一阵自卑,怎么能配得上他?况且,自己还是别人的妃! 眼神在瞬间变得黯淡。 微妙的变化收在墨千羽的眼中,墨千羽低头,看脚边那支玉笛:“忘了拿它了。”而双手捧着鱼,却腾不出手。 “我帮公子拿。”穆烟几步走来,俯身,拿起玉笛。 玉笛是用温润白玉打造,见过夜王府和皇宫中的富丽堂皇,而且将钱财看得很轻,这玉笛,虽然做工精细,价值不菲,在穆烟眼里应当也算不得什么,然而,穆烟却爱不释手。或许,因为它是墨千羽的贴身物品。 “这玉笛伴了我七年。”墨千羽的声音突然凄婉,又想起了那首《潇湘月》,也想起了旧时的人。一声轻轻的咳又浮了上来。 穆烟淡淡的笑:“这些鱼应该够我们填饱肚子了。”察觉到了墨千羽脸上的黯然表情,猜到了他又想起了伤心往事,于是,不再提那话题。 “若是不够,也可再去捉几条来。”墨千羽走到火边,坐下,笑:“只可惜那把长剑不知道丢在了哪里,若此时还在还能拿来烤鱼用。” 穆烟也笑:“那可要多费些功夫了。”在墨千羽身边坐下,已经习惯了同他靠得很近,很温暖也很幸福,还很想开心的笑。从未有过的欣慰感觉,穆烟望着不时飘起的火星,暗自庆幸上苍将自己送到这个朝代。用结实的树枝将鱼穿上,不多时,烤的熟了,二人互相让着吃下,在夜王府也常吃些山珍海味,但穆烟此生从未吃过这样美味的东西。那味道,美遍全身,美进心里。 还没吃饱,墨千羽又去河边捉鱼,穆烟坐在墨千羽身边,看着墨千羽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一遍又一遍,水花一次又一次的泛起,穆烟心中的涟漪也一次又一次的荡漾。恍惚间,觉得这是一场无比甜美的美梦,好想沉浸在这梦中,一辈子都不醒来。 又吃过几条鱼,穆烟和墨千羽都已经吃饱了。 又去林中取些湿漉漉的树枝,烤干,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又往火堆中加了许多柴,二人躺在树枝上歇息。很舒服,比睡豪华的大床还要舒服许多。穆烟躺下,不久便入睡。 一五七章、生死相依(4) 静静的看穆烟片刻,墨千羽在她身侧躺下,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仰望天空,只能看到一点星光,雨后的云,还没散尽,扭头,看到穆烟,心里竟有种说不清的喜悦感觉,抬手,将铺在她额头上的一缕发丝缕到耳后,手指不听使唤的轻抚一下那新月般的眉毛,她睡的好沉静,呼出的幽幽气息喷到墨千羽手上,他的嘴角也荡开一个温暖的笑。心里是欢喜的,墨千羽将双手倚在脑后,肩头的伤,已经没有了痛感,不觉间,也沉入梦乡。 …… 清晨,乌云散尽,彩霞万里。 万缕阳光射进夜王府。 风之夜站在院中,发丝飘逸,面冷如霜。 “王爷……”宇树站在风之夜身后。 风之夜声音冰冷:“找到了?” “王爷……”感觉到风之夜身上散发出的不祥气息,宇树欲言又止。 “说。”这一次,风之夜的声音很轻,蓝眸闪动间,有一丝担忧流淌在眼角。 “是,王爷,我们找遍了整座山……” 风之夜蓦地转身,看着宇树,听他说话。 “额……没有找到王妃。”本来想说,在山崖上发现了一把剑,看那迹象,王妃可能落入山崖坠入瀑布中了,然而,看到风之夜的神色,还是将这句不吉利的话隐去。 “传本王的命令,把府中的家丁杂役全带上,将那山方圆十里的所有地方都搜一遍。”风之夜的声音竟很淡,仿佛连干了十天十夜的重活,筋疲力尽了,连说话的力气都已经没有。 “这……”宇树犹豫,府中的家丁和杂役总共有三百多人,全带走,府中的事谁来管? “去。”风之夜几近无力的挥手。 宇树只得领命而去,心里隐隐有种担忧,跟随风之夜这么多年了,见过他邪邪的笑,见过他大发雷霆,也见过他不动声色的做出谁也想不到的事来,那样的风之夜,又是冷冷的,有时怪怪的坏坏的,他觉得正常,可此时深沉的风之夜令他心慌。 应该亲自去找的,但还要亲自安排向各地派发粮食的事。风之夜暗叹一声,蓝眸望向远处,那个女人,真是太会给自己惹麻烦了!那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去找她,说不定,过几天她就回来了呢?她又能跑到哪里去?抑或是自己对她太过…… 风之夜思绪纷飞,木木的站在原地,风吹过,孤寂的院中,他孤独的站着。 …… 热闹的街道上,穆满月边走边玩,吹着口哨,左逛逛,右逛逛。皇宫中好闷,溜出来走走。哪时候想回去了再回去,反正也是没人疼没人爱。视线被左方一个小摊上的泥娃娃吸引住,脚步没有停下,却忘了看前方的路,一不留神,撞在一个人身上。 “不长眼啊!”穆满月张口便说。抬头,猛的看见面前的人,一惊:“皇……”下一个字没说出来,嘴巴已经被那个人捂住。 竟然是风之沐!他一副平民百姓打扮,手拿一把折扇,洒脱飘逸,身边还跟着太监楚萧。 “你怎么跟来了?”风之沐松开手反而来问满月。 满月撅嘴:“谁跟你来了?本姑娘出来逛逛,怎么这样倒霉,遇见了你。”开始还以为风之沐是见她不见了亲自找她来了,原来是自作多情了。 行人竞相看过来,美丽的姑娘和漂亮的男子总能成为人们目光的焦点。 生怕暴露身份,风之沐趴在穆满月耳边,压低了声音:“我微服私访,你快回宫去。” “既然这么巧遇见了,也算有缘,我们一起微服私访吧。”满月俏皮的笑,嘴巴几乎贴到风之沐的耳朵上,应该很好玩,况且能同风之沐在一起,真是老天有眼。 “你以为这是闹着玩的吗?快回去。”风之沐的声音暖暖的。 “沐哥,要不要我把你的身份抖出来,让这些人都知道你就是沧澜国万人之上的万岁爷。”满月的声音好放肆。 “你……”风之沐无可奈何,而此时,围观的人竟越来越多,这样两个超凡脱俗的男女走在一起,靠得很近,窃窃私语,而且身边还有个一声不吭的小白脸,这样的事,在城中很是少见。 看一眼越聚越多的人,风之沐只得妥协:“好,你跟着我,不得闹事,更不能透漏我的身份。” “一言为定。”穆满月笑开了花。转身看一眼楚萧,指着前方,说道:“走吧。” 楚萧面无表情:“要去哪里要听爷的吩咐。” “那,走吧,爷。”穆烟转而调戏风之沐。 风之沐脸上是醉人的笑,从人群中走出,看穆满月雀儿般的跟在自己身边,突然觉得,满月机灵顽皮,其实并不讨厌。 三人走出城区,到了一个小县城,眼前情景与城中截然不同。街道萧条,有人,但多是些衣衫褴褛的乞食者。见了三人打扮,立时有两个瘦骨嶙峋的人扑上来:“三位菩萨,施舍给我们点银子,让我们买口吃的吧。” “我们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的了。”另一个人哭诉。 风之沐面色沉重的对楚萧点点头,楚萧在衣袋里掏出三钱银子,给那两人,那两人口口声声道谢着走开,而路边其他十几号人全都围了上来。哀苦连天。 没有办法,楚萧又拿出三两银子,让众人分了。 “老人家,我听说桂远县的粮食不是已经发下来了吗?”风之沐问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 老人连连叫苦:“都让上面扣了,贪官当道,这狗皇帝不长眼啊!” “你怎么能侮辱万岁爷……”楚萧大怒,想上前,却被风之沐拦住。穆满月也对楚萧挤眉弄眼,仿似在笑他不能自控。 “老人家,是哪个贪官给扣了?”风之沐继续问。 “唉……这年头,讨口饭吃还能保住一口气,唉……”说完,连声叹息着转身离开。 风之沐去问另几个人,那几个人也都摇头离开了。 “马上就要正午了,爷饿了吧,我们去找家饭馆。”楚萧恭敬的说。 一五八章、生死相依(5) “恩。”风之沐心不在焉,这萧条景象令他心寒。 满月怒气冲冲,边走边比划着:“我们应当找出那个贪赃枉法的狗官,将他斩首示众。” “正是要这样,眼下需要问明情况。”风之沐赞同。 走了好久,才找到一家破落的饭馆,饭馆中没有一个客人,店外一个破烂不堪的酒幡迎风乱舞。 店主见来了客人,眼睛放光,跑步迎出,吆喝着:“三位客官里面请。” 三人进屋,店主安排张桌子,擦去桌面和凳子上的灰尘,三人坐下。 “三位客官来点什么菜?” 风之沐笑若春风,声音很暖:“店家,我看着街上到处有人乞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唉……还不是粮食没有下来。”店主叹息。 风之沐的笑有些凄凉:“为什么没有下来?我听说皇帝下旨各府各县要将粮食发放到地方的。” “圣旨算个屁啊。”那店主一脸愤怒。 “你好大胆!”楚萧拍桌子,比店主更愤怒。 风之沐暗暗给楚萧使个眼色,示意他镇定。 店主面无惧色:“听这位小哥口气,对万岁爷还是挺敬重的,但天高皇帝远,这些地方官不听皇帝的话,他上哪里知道去?这年头,能混上口饭吃就行喽。” “这位店家,到底是谁克扣了朝廷的粮食?”风之沐追问。 店主凑到风之沐面前,压低了声音:“这位兄弟,看你面相应该过得不错吧,安心过你的日子吧,别打听这些闲事了,会惹祸上身的,官府那些人,杀人不眨眼的。” “哪个不讲理的狗官敢动我家爷一根寒毛,我家爷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你说是不是,爷!”穆满月故意将那个“爷”字说的特别突出。 “姑娘你生的如此俊俏,这样说话,小心那些狗官把你抓了去当小妾。”店主的眼睛落在穆满月身上,将她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你再敢乱说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楚萧实在不能再忍。 穆满月却笑嘻嘻的对楚萧说:“你这小白脸怎么这么小气?”那店主夸她俊俏,她自然高兴。 “顺天府尹钟世川扣押朝廷粮食,借机抬价,欺上瞒下,你不敢说我却敢说。” 磁性的声音由远及近,手举幡子、宽衣大褂、头戴高帽的瘦削男子摇摇摆摆的走进饭馆,竟是个算命先生。 他径直走到风之沐对面,毫不客气的坐下。 “哦?先生说的可是事实?”风之沐微蹙眉。顺天府尹钟世川,在朝中还有些名望。 算命先生摇头晃脑:“如果不信,你可以多问些人。” 店主怒斥那算命先生:“你小声点,可别连累了我。” 算命先生将头一扬:“你怕我却不怕,本先生饿了,去做几个好菜来。” “去去去,本店不做你的生意。”店主向前驱赶。 风之沐挥手,暖暖的笑:“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店家,上菜吧,银子少不了你的。” 本该不听,免得招来那样一个灾星,惹祸上身,但风之沐的活却像有种不可抗拒的威严,店主一声不吭就退了下去。 “这位先生仪表不俗,能否报上大名?”风之沐拱手。 那人瞥一眼风之沐,甚是傲慢:“大名算不上,在下名叫丁一,倒是要请问兄台大名。” 见丁一如此傲慢,楚萧心里有气,闷不吭声。而穆满月瞧瞧这个瞧瞧那个,性味十足的看着这出戏。 “哦,我叫王五。”风之沐只好编造一个名字。 穆满月险些笑出声来,强力忍住,大局为重。 “我看王兄仙风道骨,不是一般人。”丁一打量着风之沐。 风之沐笑:“那还请丁一兄弟为我算上一算。” “王兄印堂红润,双目如炬,稳如泰山,有傲然万物只姿态,乃是人中之龙!”丁一眯着眼。 楚萧变色,袖中短刀随时准备出手。 满月也惊。 唯独风之沐镇定自若,微微一笑:“丁兄这玩笑话被当今圣上知道了,可是杀头之罪。” “哈哈哈,杀便杀了,一条贱命而已。” 楚萧这才放下心来。此时,店主已端上一道菜,竟是清炒萝卜。 丁一不顾别人,拿起筷子便吃,吃一口就将筷子丢在桌上:“难吃,难吃!” “先生,在这荒凉地方就别这样讲究了。”穆满月调侃。 丁一看向穆满月:“这位姑娘,花容月貌,端庄高雅,不是皇后就是贵妃。” 风之沐面色不变,心里却又是一震。刀柄已滑到楚萧手中:这人,来路恐怕不简单,如果他有任何异动,楚萧手中的刀就会以出其不意的速度插到他身上。 “那请先生也为我看看相。”楚萧阴阳怪气。 “本先生每天最多看两次相,这菜也不好吃,本先生去了。”说完,拿起幡子,大摇大摆的走了。楚萧嘀咕把刀藏严:“这人狂妄自大,不懂礼貌。” “咦……楚萧,这人看相奇准,可是个难得的奇才。”风之沐笑。 而满月虽然不吭一声,心里却更加赞叹风之沐的宽怀。某时,静静看着风之沐,他,对自己已经不像新婚之日时的冷漠,亦不像初次见到自己时的关怀。全忘了吗,那夜的事?如果真的忘了,他对自己的态度岂不应该还是那样冷漠。那,他是记得的,满月悄悄用手的将脸上的红晕遮住。 匆匆吃过饭,三人出了饭馆,逢人便打听顺天府尹钟世川扣押粮食一事。到后来风之沐已经十分明朗,于是找个偏僻无人处,命令楚萧:“你即刻回宫,传朕口谕,调集三百御林军,去顺天府拿下钟世川,将他扣押的粮食分给百姓。” “是。”楚萧领命,走出几步却又折回来,面有忧色:“皇上身边无人,恐怕不好。” “我不是人吗?”穆满月不满的瞪楚萧一眼,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为什么总喜欢将自己忽略? 楚萧连忙赔罪:“奴才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担心风之沐身边没人保护,错在说话过于简略,竟得罪了贵妃。 风之沐点头:“去吧,朕自会保重。” 一五九章、生死相依(6) 楚萧去了,穆满月心里说不出的高兴,那个碍手碍脚的家伙总算走了。而与风之沐并肩站着,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平日里那些话都跑到哪里去了?找啊找,满月却找不到一个话题。 “天色已晚,我们该找个地方住下。”风之沐却先开口。不觉间,寻访了一下午,夕阳西下,才感觉到时间是那样溜走的。 满月忙答:“是啊,是啊,我们该找家客栈的。” “但这里遍地荒凉,找家客栈,恐怕不是易事。”风之沐看向远方,感慨万千:眼中是一片片没有生机的荒地,这次饥荒该过去了。 穆满月满不在乎:“那就露宿山野,等天亮了继续走。”自幼向往当一名“女侠”,露宿山野,对自幼娇生惯养的她来说反而是一种愿望,况且,与风之沐在一起,满月由衷的觉得,即便是受点苦,也是很好。 “你说的倒轻巧,夜间风冷,又有露水,你受不了的。”皇家之人,当然也没有过这种经历。 “哼,你就不知道生一堆火。”穆满月撅嘴。 “那倒也是。”风之沐笑笑,真的没有露宿野外的经验,她反倒像比自己懂得还多。 二人渐渐向远处走,谁也没有注意,身后一堆荒草中藏着一个人——那个算命先生丁一,只是,此时,他穿了一身利索的黑衣,手中也没有了那个幡子,眼神凌厉放光,满月和风之沐走出一段距离后,他便潜行一段距离,始终不靠近也不远离。 “二位客官是夫妻吧,要住宿吗?”里许之外,竟然有家客栈,客栈老板在大门外招呼。 风之沐喜:“先给我们准备点吃的,再给我们准备两间上房。” 客栈老板为难:“吃的倒是有,不过我们客栈就只有一间房间,而且也不是什么上房,这位公子和这位姑娘就将就一晚吧。”边说边打量着穆满月和风之沐,男的英俊女的极美,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暖人的笑虽然还脸上,风之沐却面有为难之色。 满月俏脸微红,咬着嘴唇,也不说话。 看二人情形,客栈老板恍然大悟:“原来是小两口闹别扭了,一起过日子,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看开点吧。” 风之沐面色微变:自己是皇帝,穆满月是贵妃,本来也是所谓的“小两口”,而至于有没有闹别扭,也不必同外人解释。外人?那内心深处是将满月当自己人了? “快去准备吃的吧。”满月催促,实在不想让这个客栈老板看到自己羞赧的样子。“哦,哦……二位客官里面请。”客栈老板带路,笑容可掬,看风之沐和穆满月的打扮就知道绝对有油水可捞。 与风之沐在一张半臂多宽的小桌旁对面坐着,穆满月吃菜的动作有些拘谨。从未与他坐的如此之近,抬头,那张英俊的脸就会出现在眼前,但人真是奇怪,明明很享受这种感觉的,心却跳的厉害。不应该再有这种心跳的感觉了,因为已经与他有过了肌肤之亲,都曾经那样靠近过了,但为什么,对视上那如同蓄着万缕阳光的眼眸时,还是那样的意乱神迷。 “中午也吃得很少,晚饭该多吃点才对。” 竟是风之沐暖暖的声音,满月抬眸,点点头,一时间涌起的太多情绪将想说的话压下去。可,该说什么?心已被意外的感动全部占据。本以为他对自己漠不关心,他原来也是在关心自己的,可心念一转,又变得失落,他是胸怀天下的皇帝,对沧澜国的每一个人,他都会这样关心吧。 “是吃惯了山珍海味,不习惯这乡间小菜吗?但明天还要赶路,若是饿的走不动,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风之沐见穆满月只是点头却不动筷,又说。 “你怎么知道本姑娘不爱吃?”努着嘴,满月大口吃起来,小菜的确不算好吃,但,心里甜甜的。 愕然,这个胸怀天下的大男子却猜不透一个小女人的心思。 像一块长在墙角的石头,丁一在院外静静的伏了好久,耳朵竖着,甚至能听到风之沐手中两只筷子的碰撞声,许久以后,终于如游蛇一般贴着地面滑向远处。到了足够远的距离,一道焰火从他手中直冲云霄,照亮那一片夜空。 吃饱喝足时,夜已深。客栈老板将二人带到一间简陋却干净的房子里。 黑色的木桌,一角已经腐烂,桌上油灯,灯芯细瘦,桌上一壶茶,两只茶碗,昏暗的光线下,二人皮肤更显白皙。 墙角那张床,倒也铺的整齐,但要两人来睡未免太窄。 那又如何?穆满月毫不客气的倒在床上,手捂在嘴上,打着哈欠:“啊,好困,好困。” 风之沐淡淡一笑:“那便睡吧。”说着,在墙跟拿过那一席草席,展开,平铺在地上。 这地方人烟稀少,所以这客栈只有一间房,也是偶尔才会有客人来,有时,人多住不开,客栈老板就准备了张草席,卷起来竖在墙上,供人打地铺之用。 “喂……你要睡地铺吗?地上好冷的。”满月在床上坐起来,含水的眸中透出关切的光:荣华富贵对他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吧,锦衣玉食对他来说也只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作为一国之君,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羡煞普通百姓,他,睡过地铺吗?此时,他受这样的苦,可是为了自己? “这又算得了什么,你快睡了吧,明天还要赶路。”风之沐轻描淡写,皇帝就该养尊处优,不是的,接任皇位前,他受的那些考验,比这要苦上百倍。 满月正色:“那晚的事,你不愿承认,我也不想再提,但既然是夫妻,同床共枕又有什么不对的?” 低身,本来快要躺在了草席上,听了穆满月的话,风之沐却陡然站起,不正视满月的脸,思绪却飘回了那模糊的一夜,而,那仿佛是在梦中一样的女子,却是穆烟。 一六零章、生死相依(7) 心,仿佛被一把尖刀狠狠的扎了一下般痛,风之沐很安静,眼神却黯淡,心绪翻涌: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告诫自己,要做一个好国君,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好男儿,然而,明明深爱着林乐兮的,怎么会对自己的弟妹有那种非分的想法,虽然是在酩酊大醉之后,虽然认错了人,虽然那感情万分真挚,但,怎么能够?而既然做了,却不敢坦然面对穆满月,又算什么好男儿! “错在我,是我对不起你。”风之沐终于坦然看向穆满月,缓缓的走到床边,坐下。可知,感情的事,哪来对错?即使你是如何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也难以逃出那张网。 满月的脸“腾”的一下刷红,再向床里挪几寸,说话不能连贯:“你……你又错在哪里了?又有……又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怎好说是自己心甘情愿,可看他这做错事一般的样子,实在心疼。 “穆姑娘,一日是夫妻,便终生是夫妻,好男儿敢作敢当,自今以后,只要我风之沐活着,就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面色凝重,风之沐的声音还有些高。 好慷慨的话,却令满月心寒,笑的沧冷:“那天的事,我们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不需要你的赎罪,也不想要你所谓的责任。自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住我的榭菱宫,你住你的金銮殿,我们互不牵扯。”可是委屈?竟有晶莹的眼泪滚落。 无法理解满月的眼泪,风之沐只有默默的躺下,半只肩膀都到了床外,想劝慰满月,但,实在不知道如何劝说,她到底想要什么?或许,她根本不想嫁过来,所以自己对她做的事,她不会原谅。这样想着,风之沐更加自责。 抹去眼泪,满月躺在风之沐身边,距离很近,心却很远,这算是亲近还是疏离?闭着眼,能听到风之沐幽幽的呼吸声,却很难入睡。 应该很晚了,油灯都燃尽了,风之沐也静静的躺着,大概是睡着了。可,猛的,风之沐一个剧烈的翻身,压在了她身上。惊,欲叫,嘴巴却被那只温暖的手捂住。 他,要干什么?难道又要……?满月心跳的厉害。 那双暖瞳骤然收紧,屋顶、房外凌厉的杀气,只有风之沐能感觉的到。 房顶上和房外都至少伏着三个人,由他们传来的杀气来判断,这些人联起手来,风之沐绝对难以对付,况且,身边还有一个不会武功的满月。 杀气,愈来愈浓,十二把飞刀划破夜空,刺破窗纸,击穿后窗,划着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弧度飞进来。 风之沐猛然抱紧满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打两个滚,滚到床下。有些狼狈,这却是唯一的躲避办法。 被风之沐连压两次,穆满月几近窒息,然而,心里的痛楚却消了大半,难道只是因为被风之沐抱在怀中。在这个万分危险的时刻,非但丝毫不感觉害怕,心里反而泛起一波一波的涟漪,留恋那温暖的怀抱,满月相信,在风之沐的怀中就是安全的。 “抱紧我。”风之沐声音坚定。 在命令,满月是倔强的,此时却乖乖的遵从,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抱紧风之沐的脖子,娇躯紧紧的贴在那健壮而无比暖人的身躯上。 这样,风之沐腾出的双手同时拍向千疮百孔的窗户,伴着砰然一声巨响,窗纸与窗木四散飞出,每一个碎片都是一把锋利的暗器。 所以窗外的人闪避,而只是这个闪避的瞬间风之沐已经飞到窗外,带着穆满月,足不点地,疯狂的飞奔。 眨眼间,已在十米之外。 六人紧随其后,丁一也在其中。 漆黑四野,风之沐不辨方向的跑,带了满月,所以一时间不能将六人甩掉,四周空旷,无处藏身,所以一刻也不能松懈。若是换做三年前,遇见这种事就该停下来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了,可是,那时还不是皇帝,而如今自己的死活关系到整个沧澜国的存亡。 而满月睁着大眼看左右的景物迅速晃过,六条黑影踏着草在后面追赶,这不就是自己向往已久的江湖生活?殊不知,这不是游戏,而是生死存亡只在顷刻之间的残酷现实。蓦地,一个高起,风之沐竟带着她一跃三丈,落下时,已是在一批高头大马上。 风之沐手指凌空一点,仿似一把刀在指尖飞出将栓马的绳索斩断。几乎同一时间,风之沐娴熟的在马背上踢一脚,那马长嘶一声,放开四蹄,飞奔起来。 “哪个毛贼敢偷老子的马?”膀大腰圆的壮汉光着膀子出门,见爱马已经跑远,骂骂咧咧的刚要追,却见六条身影鬼魅一般在身边飞过,顿时吓得呆如木鸡,愣了好一会,才慌慌张张钻回屋去,口中连叫“见鬼、见鬼”。 方圆一里内地势平坦,荒草“肥沃”,今年收成不好,这名农夫就在此地盖了一间茅屋,用周围的草养马。肥沃的青草将马养的又肥又壮。不巧,风之沐正经过他家门口,急于奔命,便恰好“借”了他的马。 这村夫知道抢他马的是当今圣上以后,便到处宣扬,也从此在当地名声大震,更成为其后人津津乐道的家史,对他倒也是好事。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怕满月掉下马去,所以风之沐搂住满月,那马果然是良马,越跑越快,将六人越甩越远。 丁一一声口哨后,利刃破空的声音又起,这声音被口哨声恰到好处的掩盖着,又是在空旷野外,很难被察觉。六把刀,闪着冷光,刺向风之沐的后背,感觉到时,已经离得很近。 如果是一个人,以他的速度,完全可以跃起来躲开的,但如果抱着满月一同跃起,速度势必慢上许多,那是肯定躲不开的,而如果自己跃开,自己的命倒是能保住,但那六把飞刀就会毫无意外的全部刺到满月身上,这样的事,风之沐做不到。 所以只有冒险一拼。 风之沐的双手以极快的速度探到身后,听风辨形,钢铁一样的手指,疾速去打每一柄刀的刀背。要用手指将刀打开,稍有不慎,手指打在刀刃上,非但不能将刀打开,手指反会遭殃。每击打一次,手指就是一次的疼麻。 脸色微变,风之沐再次搂住穆满月,在马背上重重踢一脚。马狂奔,身后的人,越来越远。 又奔跑了许久,终于见到一座小山,不用招呼,那马就像通人性一般,飞奔到山中,到了山腰,满月却突然感觉到那双搂着她的手一软,紧接着就见风之沐轻吟一声,一头栽下马去,躺在地上。 满月大惊失色,不顾一切的跳下马,跌倒在风之沐身边,声音惊慌而哀伤:“沐,你怎么了?”去扶风之沐,才发现他身子瘫软的没有一点力气,不祥的预感袭遍全身,两行清泪竟流了下来。 ……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不期而至,照在穆烟脸上,睫毛被阳光拂过,轻轻颤动。好暖好暖,穆烟想多享受一会,倏然感觉到压在胸口的重量,终于不情愿的睁开眼。 “千羽。” 两个字惯性的在口中冲出,穆烟才意识到墨千羽还在熟睡,让他多睡会儿吧,穆烟闭口,意念才转向下一个,压在身上的重量竟然来自墨千羽的手臂。 原来这无比清丽的人睡觉是这样不老实,他竟然将左臂搭在了自己身上,甚至连左肩都靠了过来,而且压着的是那样一个敏感位置。此情此景,若是此时有人在一旁看见,定然会以为墨千羽在揽着穆烟。穆烟的脸蹭的一下红了,明白,那暖暖的感觉原来是来自墨千羽的手臂。 想将他的手拿开,但只微微的动一下,就怕惊动了安静睡着的人。 或是被穆烟剧烈的心跳声惊醒,那双宝石一般璀璨的双目突然睁开,首先意识到的也是自己出格的动作,匆忙坐起,因动作太过猛烈而牵起一声咳嗽,刀削般的薄唇轻启,声音如晨曦一般清而令听者心旷神怡:“得罪了。”还有点脸红,目光定在眼前那堆灰烬上,在躲避穆烟。 “都是身不由己,何来得罪不得罪?”穆烟宽怀的笑。墨千羽略带羞涩的表情该是怎样难得一见的奇观?穆烟在专心的看,甚至连自己的羞怯都抛却了。 轻柔的光铺在墨千羽的脸上,映出的还是那令一切黯然无光的容貌。这是一张何等完美的脸,完美的即使是世间学识最渊博的人也找不出一个词语能形容,完美的与一切颜色都能恰到好处的融合,体现出的总是令见到他的人无不认同的美。 嘴角勾起,墨千羽由衷的笑,环视四周,河水清清,绿树葱葱,不远处,刀削般陡峭的山,将这一片地方围的像一个铁桶,其实也很好:如果能隐居在这里,不过问外界的一切繁杂琐碎之事。 “这里可是个世外桃源呢,你说,如果我们走不出去,一直被困在这里,直到老去,你可会想念外面那些人,那些事?”穆烟看向远处,刻意将目光涣散,以防心里藏着的感怀泄露。是在试探,试探墨千羽的心,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 墨千羽看看穆烟,吃惊,她想的竟与自己想的一样,她也喜欢不被打扰的安宁环境?或许她竟与自己是同一类人。暗暗责怪自己想的太多,丢掉那些想法,墨千羽轻叹:“世事逼人,又有谁能抛开一切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一种怜悯感觉在穆烟心中油然而生,现在才知道,这个看似一切都令世人艳羡的少年原来也有自己的无奈。可没有得到自己的答案,穆烟倔强的要刨根问底:“如果我们终生被困在这里,是不是也是世事所逼?你……你可会觉得此生有憾?”怎么会傻乎乎的问这种明知道会令自己失望的问题,人,怎么才能不执著? 墨千羽声音平静:“如果真是没有办法,也便只好留在此地,又有什么好遗憾的?” 看到了墨千羽的洒脱和明智,但穆烟还是没有得到答案,笑也清淡:“你的伤,好些了吗?” 经穆烟一提,墨千羽才想起肩头的痛,心口,还是空空荡荡,隐隐作痛,提不起一丝真气,轻咳一声,绝美的瞳看向穆烟的脸:“再过几日,就好了,我们……”竟然顿住,绝丽的少年,也有踌躇的时候。 穆烟抬头,给墨千羽一个轻而柔和的笑,他原来也会吞吞吐吐,没有说话,婉然的眼神却告诉墨千羽但说无妨。 “我们顺着水流的方向走,应该能走出去的。”秀气的手指划一个靓丽的弧线,指向河水,墨千羽眼中竟有一丝惬意一闪而过。 穆烟笑:“那我们就沿着河慢慢的走,也当是跳下瀑布来赏风景了。”说话间,走过去挽住墨千羽的手臂。 这一刻墨千羽沉寂已久的心又似被注入一股暖流,那令河水也为之轻颤的笑俊朗而洒脱:“这美景,恐怕你还要陪我多赏几日。”低头,看到素美女子那一篷青丝,可知,方才自己说话吞吐就是因为知道,说了要走,穆烟肯定会来搀扶,而,无法拒绝,因为还没有把握独自行走,心深处,竟也不想拒绝。 “既然有美景,又为何不多赏几日?”穆烟的笑,深入内心,瞧瞧对自己说,就是用此生时光陪你游遍天下,赏尽天下美景也不会觉得累。 走不多时,墨千羽就已觉得累了,边走边歇,倒也怡然自得,穆烟真希望这样的路永远也没有尽头。 午时,在林中采些山果,找些野菜,用篝火烤食,生活,原来可以这样美好。 如穆烟所愿,小河似乎永无尽头,眼见的日头偏西,竟还有种徘徊在原地的感觉。 墨千羽轻叹:“还要露宿一晚,跟着我,让王妃受苦了。”话出口,才觉话说的不对,恍然感觉到仿似在对自己至亲的人说话,也无所谓了,既然都是不爱计较的人。 一六一章、生死相依(8) 终于忍不住,穆烟郑重凝视墨千羽的眼睛:“当你口口声声的称呼我‘王妃’,可知,我从来都没有认为自己是什么王妃,在夜王府,从来都是我走我的路,他过他的桥,我宁愿躲在幽园居与他永不相见。(荷花文学网 http://.hehua.org)外人都道我和风之夜是夫妻,可,谁又知道我们有名无实,若不是我穆烟命大,恐怕早已被他打死。王妃,这头衔很光鲜很荣耀是吗?你道我很爱顶这头衔?你觉得我是爱慕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金银财宝,在我眼中连粪土都不如,若能得一纸休书,我宁愿受尽万人唾弃,若能离开夜王府,我宁愿孤身漂泊。” 这些话,如洪水一般倾泻而出,在心头淤积了很久了,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也没有想过对任何人说起,可是,怎么此时如何也抑制不住自己?是不想让墨千羽认为自己贪念荣华?是想让他知道,其实自己真正想要的是自由与宁静。 然,穆烟内心深处还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问自己,真的那样讨厌风之夜吗?那双蓝眸在心底浮出,令穆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咳咳……”墨千羽将视线在穆烟脸上偏离,这个能看透一切的人当然知道穆烟的话发自内心,然而,不想正视她的眼睛,穆烟那一席话明明在少年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波澜,却刻意的将这波动忽略去,骗过了自己,所以神色还是那样的清冷。 “我从未觉得姑娘爱慕荣华,也从未觉得那王妃的头衔有何光鲜有何荣耀,姑娘想的太多了。”只回这两句,没有回应穆烟的其它言语。声音有点冷,是对穆烟下意识的疏离。是不是与她靠的太近了?然而,手臂被穆烟小心轻柔的扶着,自己还是很欣慰的,欣慰,甚至有点享受这种感觉。而,听到“风之夜”这个名字时,心中滋味难以形容。 “是我想的太多,这些话,本来就不该对你说的,墨公子,失态了。”穆烟平静下来,神色淡然。 “天又要黑了,捡些柴,生火吧。”说完,墨千羽竟然轻轻叹息一声,“墨公子”这三个疏远的字,令他微感失落。并不讨厌穆烟对自己说这些话,那何来失态可言?可这些话,莫说不想说,就连想也不愿想的太清楚。 二人相携着在林中捡柴来,生火。 那个时刻,穆烟望着火堆发呆,日出日落,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瞬间,还没有觉察到什么,一天的时光就这样晃了过去,难道幸福时光总是这样短暂?如今,自己又坐在了火旁,脸被烤的红红的,热热的,墨千羽还在身边,专心的烤着鱼,鱼油滴在火中,“噼啪”炸开,香气飘入鼻中,久久不肯消散。 …… “他们要杀的是我,你快走。”风之沐去推满月,怎奈没有一丝力气,连这个身材娇小的人儿也推不动。 抹干眼泪,将风之沐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满月声音坚定:“我不会抛下你。”用尽最大力气将他托起来,风之沐要高他一头还多,身材又高大,她这样拖着风之沐,若从背后看,完全看不到她。 摇摇晃晃的迈出两步,满月却被脚下的石块绊倒,被风之沐的身躯牢牢压住,她被压的几欲窒息。风之沐艰难的翻身,滚出一步远,满月才再次起来。 再去扶风之沐,却听风之沐有气无力的说:“朕命你走。” “我扶你上马,要走一起走。”满月不听风之沐的话,又要去托他。那马停在十步远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风之沐,神情似乎很哀伤。 风之沐摇头,声音无力,但还是那样的暖人心脾:“他们很快就会追来,你即使能将我扶上马,我也坐立不住,白费力气,我们反而谁也逃不掉,你快骑了马走。”原来,那六把飞刀他震飞了五把,最后一把力道太大,只被他震偏了方向,但还是插到了他的后背上。那样的伤,不足以致命,甚至对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来说毫无作用,但,刀上的迷药却令他完全失去了力气。 “既然逃不掉,我便同你死在一起。”满月突然坐下,用双手握住风之沐的右手,笑:“沐,你知道吗?那一天在树林里与你分别后,我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满月,不要再说了,你快走……”风之沐眼神有些凄迷,好厉害的迷药!这些江湖人为什么要追杀自己? 眼泪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流出,满月将风之沐的手抓得更紧:“不……你听我说完,如果我们今天都死了,就没有机会说了。” 风之沐一震,满月的话已接上:“我对自己说,如果再能遇见你,一定要嫁给你。沐,天可怜见,你竟然出现在我的家中,那天爹爹和姐夫在酒中下了毒还在地下埋了炸药要害你,我怎么能看着你死?我找到哥哥,将那壶毒酒换了,又将那些炸药浇了水,呵呵,沐,你好好的活着,而且爹爹还要把我嫁过来,我是多么的欢喜……” “原来是你救了我。”风之沐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天穆向楚和月连天的转变如此之快,心又是一震,左手无力的推着穆满月:“满月……你救了我,也……也救了沧澜国的百姓,这次……我……我不能连累你,你走。” “这一次,你怎么赶我走我都不会走的,沐,你知道嫁过来那天,我有多开心吗?我在榭菱宫中等着,盼着,等你揭开我的头纱,等你温暖的笑。可,那天,你竟是那样冷漠,甚至看都不想多看我一眼……” 已经麻木的脸上现出一丝柔情,风之沐说一句话就像要用去全部力气:“不要再说了,你……快走。” “不,我要说,沐,那晚,我将身子给了你,我不后悔,因为我真的爱着你,你在梦中叫的是我穆烟姐姐的名字。我知道,你错把我当做了姐姐,你爱的是我穆烟姐姐,那天,我对熟睡的你说,沐,我会让你爱上我的。可是,来不及了,来不及让你爱上我,我们就要死了,死在一起,也好。”满月的眼泪滴落在风之沐的长袍上。 一六二章、生死相依(9) 皮肤早已僵麻了,风之沐却似乎感觉到了满月眼泪的温度,暖暖的,将自己的心融化:“我不值得你搭上……搭上性命,他们快要来了,你骑马回宫,召人来救我。” “你不要想支开我,我不会……”说话间不经意的瞥向左侧,满月眼前一亮,立刻去脱风之沐的长袍。 “你……要做……什么?”风之沐迷离。 满月不说话,将风之沐的长袍披在身上,费力的将风之沐向左侧拖。左侧是一棵参天古树,树根突兀在外、错综盘结形成的一个深不见底的树洞完全能塞进一个人去。 终于将风之沐拖到树洞边上,风之沐薄薄的嘴唇动着,想说什么,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满月将风之沐塞到树洞中,伸手抚摸风之沐的脸,声音蕴含着浓浓爱意:“沐,如果你能活下来,请记住你的生命中有过一个真正爱着你的满月。” 借着月光再看一眼那英俊的脸,这一面,可是永诀?穆满月终于决绝的转身,在周围取许多枯枝落叶将树洞盖住,再仔细将周围摆弄的不留一点痕迹。满月毅然走到马前,上马,在马背上狠狠踢一脚,那马长嘶一声,飞快的向山下跑去。 六名黑衣人眼睛同时一亮,循着马声追去。 马跑到山下的空旷之地时,马上逆风飘动的长袍隐约映入六人眼中,确信马上的人就是风之沐,丁一也不再惦记着留两个人搜山,打一个唿哨,带着其余五人全力追过去。至于那个贵妃,逃了还是死了,都不在他们顾虑之内。 这,正是满月想要的结果。穿风之沐的长袍,将他们引开,以给风之沐创造生机。 马飞奔,马后的人也飞奔。 可前方突然出现一条断崖,穆满月想勒马,却发现根本没有缰绳。来不及了,那马神骏,腾空而起,想要跳过断崖,怎奈断崖实在太宽,一马一人飞到断崖正中,无力再向前去,伴着那马急命的嘶叫,满月身体脱离马背,如同一个断线的风筝,向崖下坠落。那马,也不得幸免。 在崖边停下,听着马嘶在断崖中一次一次的回荡,然后飘远,丁一低头向崖下望。深夜,这崖中黑洞洞的,像一个无底深渊,而由下方远远传来的已经变得细微的马嘶声判断,下面深不见底。 “就是一只蚂蚁掉下去也会摔得粉身碎骨。”丁一对另五人说。 五人中一人笑:“恭喜丁少长又为龙腾山庄立了一大功。” “这是二少爷的命令,庄主并不知情。”丁一面色沉重。 原来,昨日,潜伏在沧澜国皇宫中的内线将风之沐微服出宫的消息传到龙腾山庄,那时墨千羽已经来到风月湖畔见穆烟。巧的是,墨千宗正在那天去龙腾山庄找墨千羽商议大事,由于平时墨千羽很少下山庄,所以,墨千宗要去,从来不会提前通知。得知风之沐出宫的消息后,墨千宗立刻下令丁一等人沿路追踪风之沐,并找个合适的机会将他杀了。 之前,丁一没见过风之沐,临行前,却听山庄中的人描述过他的相貌特征,白日里,丁一在路上见风之沐相貌不凡、气势如龙与那人描绘的相似,便一路跟踪。见风之沐一行人进了饭馆,就扮成算命先生出现在饭馆,试探风之沐的身份。 …… 冰凉的夜风吹进陶然居,门开着,通明的灯火反衬了风之夜黯淡的神色。 可是忙了一整天,太过劳累了?风之夜半躺半坐在竹椅上,全身像要散架,眼神没有焦点,桌上那壶水已经冷却,就像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温度。 “王爷。”三贵走进来。将不知在想什么的风之夜拉回到现实中来。 蓝眸闪动,那光却不像往常那般明亮,风之夜声音很淡:“找到王妃了吗?” “王爷,他们去找了,我留在府中打点。茶凉了,我给你换一壶吧。”恭敬的说完,三贵走到桌前,去提茶壶。不知为什么,此时,三贵竟然感觉到一种隐隐的伤怀。 一时间,没有回音。风之沐的沉默令三贵无所适从,提着茶壶,转身,尽量用平稳的步伐向门外走,都跨出门外了,风之夜的声音才再度传来。 “去幽园居……”然,是太过慵懒还是无力将整句话说完,话又顿住。 三贵止步,等待着后半句话。背对着风之夜,却没有以往那般感觉到令人窒息的冷意,可等了许久,依旧没有后话:“王爷,去幽园居干什么?” 风之夜恍然睁开眼睛,才发现三贵竟然还没有去,太困顿,心事太多,方才竟然迷糊了过去,指头轻轻的弹,弹动那缕不安分的鬓角,可心里还是像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压着,压的那声音没有一点旋律:“去把王妃的那两个丫鬟叫来。” “是,王爷。”三贵轻轻的答,提着茶壶走了几步,意识到不该提着茶壶走,顺手将茶壶放在地上,匆匆出了陶然居。 好困、好困,风之夜再次入睡。夜风不知疼怜的吹来,将那蓬青丝吹的飘然而无序。 当三贵领着梅儿和松小鹤进入陶然阁时,风之夜还躺在竹椅上睡着。 梅儿和松小鹤对望一眼,犹豫着该不该将风之夜叫醒,最后,二人同时看向三贵,将这难题交给三贵。 “王爷,你让奴才叫的人奴才叫来了。”三贵的声音很小心。 那双蓝眸缓缓睁开,或是幻觉,仿似有两道涟漪在那双瞳中晃个不停,晃的令人心疼。 “给王爷请安。”梅儿和松小鹤同时行礼。 风之夜声音很懒:“屋里说话。” 那同往常并无多少区别的声音却令梅儿和松小鹤由衷的感觉到不同,同样的慵懒,同样的惜字如金,同样的冷,这样的声音,本应使这两个丫头感觉到害怕,可她们心中产生的竟是一种悲悯与同情交互的感觉。这声音,仿佛历经了人事沧桑,受尽人间悲苦后的无奈叹息。 打劫篇: 风之夜:“手里有多余红包的统统给本王砸来,若不然……”那邪魅眼光中包涵的深意,留给读者朋友们自己猜测。 一六三章、生死相依(10) “是,王爷。(荷花文学网 http://.hehua.org)”梅儿低头答应着,进屋去,松小鹤紧随其后。 本应该庆幸的,当站在风之夜对面却没有了往常般的害怕与压抑,可梅儿心里竟很不是滋味。 “坐。”风之夜的手一挥,手指划过的弧度掠过对面两张竹椅。 “王爷,奴婢还是站着说话吧。”松小鹤急忙说。 梅儿脑海中倏然闪过上次穆烟失踪时来这里的情景,那夜风之夜也让自己坐下,还记得,他亲自将穆烟找回后对自己说的那句话——“若是王妃再失踪了,你也不用活了。” 他叫自己来,是要让这句话应验吗?这样想着,梅儿竟然只是微微的害怕,其实还是相信,那句话只是当时风之夜的一句气话。这个王爷,无论怎样的邪魅乖戾,这些年来,还真没见他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偶尔发发孩子脾气,偶尔找人捉弄一下,偶尔找人比武……也就是这样而已,夜王府的人,却没有真正受过他的委屈。 “坐。”风之夜的声音很轻。 梅儿赶忙应答:“是。”暗暗给松小鹤使个眼色,与鹤儿分别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沏茶。”风之夜的眼光飘到门外。 “是。”三贵转身,捡起被搁浅在地上的茶壶,匆匆离开。 梅儿与松小鹤低头看着茶几,仿佛十恶不赦的人刚犯下滔天罪行,此时正赎罪。 “与本王说话不必拘谨。”这样的话竟从风之夜口中说出,从未说过这句话的人,此时也觉得这话拗口。 “是,王爷。”二人异口同声,但也同样的口是心非,低着头,仿佛两个雕塑,莫说动也不敢动一下,连喘息声都嫌太高。 一道极光掠过蓝眸,一瞬间,将那双蓝眸照如同璀璨明星,然,极光过后,一切是预期而来的黯淡:“王妃离开前,都在做什么?” “回王爷,那晚,王妃吃过晚饭,看了会书就早早的睡了。”梅儿答。 “哦?”风之夜眼望房顶的精致雕花:“松小鹤,你说。” 松小鹤微微一震,稚嫩的声音有些颤:“是王爷,小梅姐姐说的是,那晚王妃饭吃的少,睡的也早。” “还有呢?”风之夜的声音没有温度。 “那晚,王妃好像有些反常,吃着饭有时也在笑,饭后,鹤儿和小梅姐姐在房中陪王妃,王妃边看书边唱着些鹤儿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看样子,心情好的很,没想到她竟然会离开夜王府……”鹤儿说不下去,眼中有雾气晕开,她对穆烟的,不止是感激,还有发自内心的爱戴。穆烟一去就是两天,是不是出了事? 风之夜沉默,想昨日宋明回来禀报的话,想松小鹤所说的那个女人的笑会是什么模样,自己定然是没有见过的,见到的只是她的淡漠与疏离,即使见过,那笑也是冷笑或是嘲笑。 “王爷,王妃只是出去游玩了,会回来的,请王爷不要担心了。”梅儿低着头劝风之夜。 冰冷的气息突然扩散,风之夜的声音变的很冷:“你说什么!你哪只眼看见本王担心了?!” 梅儿几乎哭了出来:“奴婢说错话了,请王爷恕罪。” “请王爷饶过小梅姐姐这一次。”松小鹤跟着求情。 “滚,都给我滚。”风之夜发怒,吼叫,声音如刀一般刺破安静的夜。 “是……是……”梅儿和鹤儿起身,哆哆嗦嗦的退出屋子,低着头离开陶然居。 三贵提着热茶回来时,梅儿和鹤儿已经离开,习惯了不多问,三贵小心翼翼的将茶壶放在桌上,取一个茶碗,倒一碗茶。 “王爷,明天事还很多,早点歇了吧。” 风之夜摆手,三贵会意,退下,将门关紧。优雅的取过茶碗,喝一口茶,明明是上好的茶,怎么没有一点香味?明天,事还很多,过了明天,粮食也发放的差不多了,如果那个女人还不回来——本王就亲自去找! …… 眨动星眸,墨千羽柔情的握住穆烟的手,顺势将她搂在怀中,笑,无比动人。 “千羽,从今以后,我们永不分开。”穆烟幸福的偎依在墨千羽的怀抱中。 墨千羽低头,那双薄唇渐渐靠近,来亲吻穆烟的脸。然而,那两颗牙齿突然变得比手指还长,像两把刀一样扎在穆烟的脖子上。 “啊!”穆烟捂住脖子,看见那堆篝火才意识到是一场梦。自嘲,是看吸血鬼的电影看得多了。看看沉静的睡在身旁的墨千羽,嘴角不自觉的泛开一个笑。明明他就在身边,还是梦着他,看来此生是注定无法与他分开的。睡意全无,兴致勃勃的观赏起墨千羽的脸来。 美景,终有赏尽的那一天,也有看腻的那一日,但这张脸,无论看多少遍,总是能体会到超凡脱俗的美。 那么,可否吻他一下?穆烟的心猛的跳动起来。怎么能有这种犯罪的想法?将那不安分的意念压制住,穆烟的目光无法在那张脸上移开。 就一下!穆烟终于下定决心。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子,不发一点声音,嘴唇将要靠近那张脸时,穆烟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涨红了脸,轻轻吻一下那仿佛刚被水洗过的皎白脸蛋。 无法抑制!何不再吻一下。这一次,穆烟吻向那双唇。然而,闭起的眼睛在眨动,随着浓黑的睫毛轻轻的一颤,墨千羽竟然被惊动。 毕竟是聪明之人,穆烟将眼一闭,顺势趴在墨千羽身上,装作睡着。 身上又压了一个暖暖的娇躯,墨千羽醒来,发现穆烟正趴在自己身上,而且嘴巴还贴在自己脸上,微感吃惊,却没有动。想起昨夜自己毫不知情的搂住穆烟的情景,知道穆烟也是不知情的睡到了自己身上。 轻轻的托起穆烟的身子,将她在自己身上移开,还好,没有将她惊醒。然后,在身边取些睡前备好的树枝投入火中。火苗窜起一截时,墨千羽倏然低头,看到火光下那张微红的脸,不自觉的,秀气的手伸过去,轻轻抚摸起穆烟的黑发。 一六四章、生死相依(11) 这是真的吗?还是方才那个梦的后续?穆烟的心,仿佛在荡秋千。 绝美的少年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将手收回,双手抱胸,坐在火边,将眼神分散,夜深人静,他乡之地,想念旧时的人,内心的情绪突然间浓到极处,无处宣泄。玉笛在袖中,应该吹奏那首笛曲的,然而,穆烟还在熟睡,怕惊动了她,这样说来,心里的某个位置,是不是已经悄悄放了穆烟? 思念,引来一阵咳嗽,火苗随着颤动,墨千羽极力压抑着。 无法伪装下去,穆烟呢喃一声,睁开眼睛,故作惊讶:“公子怎么不睡?” “偶然醒来,却惊醒姑娘了。”墨千羽略带歉意,垂手间,玉笛竟然滑落到了手中。 穆烟淡淡的笑:“我是被梦惊醒,不关公子的事。”真的是被梦惊醒,即使是那梦,却也与墨千羽有关。 倏然看到墨千羽手中的玉笛,仿佛又听到第一次与墨千羽遇见时湖面上、扁舟中传来的悠扬笛声,目光瞬间变的柔婉:“能否请公子赐一曲?” “哦?深更半夜的,姑娘还有这雅兴?”明眸眨动,墨千羽故意翘起嘴角,竟有些调侃的意味。当年意气风发时,笑看天下、风流倜傥,本就是少年的本性。只是,那本性被埋没了许久许久,一度被悲伤淹没,沉寂在血脉深处,沉睡着、昏迷着,不知等到何时才能被唤醒,抑或永久的被压抑。 俏脸微红,穆烟有些落寞:“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你不想,也就算了。”还是失望,虽然期望本就不大。 “既然你才高八斗,如果能就此情此景作一首诗出来,让我觉得满意,我就为你吹奏一曲,如何?”墨千羽微笑着将玉笛藏如袖中,许久不见的洒脱性情微微浮现。 墨千羽美美的勾着嘴角,眼神还有点挑弄,那无比靓丽的弧度,那让人心醉的眼神,令穆烟恨不得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强力压住心中的妄想,穆烟极力平和的笑:“作诗倒是不难,但无论我作出什么样的诗,公子即使是心里觉得好,嘴上却说不好,我又有什么办法?” “穆姑娘觉得我是口是心非的人?”墨千羽耐人寻味的笑,莫说是一个平平女子,就是龙腾山庄中与自己十分熟悉的人也不会用这种怀疑的口吻对自己说话,她,真是太……与众不同了。 “那可说不定,我又……”穆烟顿住,后话无法继续,想说,我又不了解你,但,内心早已将墨千羽当做了最亲近的人,既然是最亲近的人,又怎么能不了解,其实知道墨千羽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这些话,也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墨千羽一愕:“你又怎样?”看透人情世故,可这个女子的心思,有时还真猜不透。 “我又没钻到你心里去看。”一向倔强的女子,此刻竟有些撒娇的意味。 通常,遇见对自己娇声说话的女子,墨千羽便会不懂风情的远离,甚至用冰冷的言语将女子的热情冷却,而这一次,截然相反,墨千羽的心里反而有种异样的温暖感觉,勾人魂儿的笑,那火焰都为之颤抖,薄唇轻启,就有仿似乐律的声音响起来:“那你可愿一试?” 为何偏要听他吹奏笛曲?既然他悠扬动听的声音就胜过了世间一切乐声。 穆烟宛然一笑,轻轻点头:“既然还有一线希望,为何不能?公子听好了……” 墨千羽一愣,笑容多少有些僵滞,清冷的眼神中透露出他的不敢相信,难道,仅在这一瞬间,她就能想出一首诗来?惊而不语,且听她下文。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穆烟做出一副边琢磨边说的样子,手托着下颌,缓缓的说。 一刻的沉默,墨千羽心中突然涌出许多情绪。这种奇女子,见所未见,她,难道是诗仙下凡?情不自禁的笑着,情绪失控,那丝感触竟随口说出:“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穆烟取一块柴,投入火中,火星扬起,飞不远便化作灰烬,不知飘落到何处去了,摒弃掉剽窃辛弃疾的心虚感觉,穆烟很平静:“这首诗,公子满意吗?”暗讽自己做这种事做的多了,竟然早已感觉不到当初的不安,察觉到到墨千羽的震撼和赏识,穆烟反而很欣慰,欣慰,中国古人才华横溢,欣慰自己喜欢背诵古诗词,然,最欣慰的,还是此时正与羽墨千羽为伴。 “夜半时,孤山中,篝火边,树林外,溪水旁,是此情此景,姑娘所谓的宝马雕车香满路,与此情此景完全不符。”墨千羽的笑被秋风吹去,还是口是心非了吧?人有时真是奇怪,明明喜欢的东西,却还偏要挑出一堆毛病来才肯罢休。虽看似不食人间烟火,但这个风华绝代的少年,也是不能脱离俗世。 “倒也是。”穆烟多少有些没落,取过一根细小树枝,两手轮番玩弄着,心事繁杂。 “但姑娘的诗,倒还让我满意。”墨千羽挥手,玉笛已在手中,嘴角晕开的弧度,竟有些顽皮。将手中树枝投入火中,穆烟看向墨千羽,想说什么,可那童真般的笑深深印入眼中,穆烟的脑海中竟刻画出另一张脸,仿似有一道蓝光划过心际,穆烟微微一震:他原来也会这样笑,这笑,与风之夜倒有一分相似。 墨千羽站起来,玉笛凑到嘴边时,墨千羽的神色立时变得凝重。浓浓的思念笼上心头,本想吹奏另一首曲子,然而,那股酸楚的意蕴冲上来,笛音委婉如流水,凄冷如秋风。 穆烟听在耳中,在淡淡的忧伤与感怀中,想到的是那日相逢时的情景。过往,再次被翻阅,仿佛又看到那一叶扁舟在细雨中划过来,万条细雨是那剪不断的思绪。 一六五章、生死相依(12) 穆烟木木的站着,呆呆看墨千羽凝神吹奏,手指灵动间,就仿似有万道霞光在笛孔中射出。空气变的很浓,情绪凝成海洋,穆烟浸在里面,沿着音符的线飘荡。 笛声趋近尾声,墨千羽缓缓放下玉笛。 本该沉浸许久的,可是,墨千羽的咳嗽却将她迅速拉回来。走近,轻轻捶打着他的后背,每一声剧烈的咳嗽都刺痛着自己的心。 这样剧烈的咳声,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了,是吹奏时动用了真气,还是这思念的调子又勾起了他的过往?但无论如何,错总在自己,所以穆烟自责。 咳声终于停下,墨千羽的俊脸冷如冰霜。 “坐下歇息吧。”穆烟扶住墨千羽。 穆烟身上传来的温度,令墨千羽稍稍平静了些,竟没有拒绝的跟随穆烟坐在火旁。 “人都有不想再提的过往,不想再提,却经常想起,想要忘记,却时刻惦记,你说,这可是自欺欺人?”穆烟突然问墨千羽。 “哦?”墨千羽微感诧异:“你出身富贵人家,娇生惯养、衣食无忧,还能有什么揪心往事?” “你真的以为你了解我的身世?” 穆烟将墨千羽问的又是一怔,一缕红光划过眼眸,墨千羽用手掩住口,轻轻的咳。 想再为墨千羽捶背,手伸出一半时,咳声却停了,穆烟面色淡然,继续说:“一切终究会过去,如果觉得难忘、觉得伤心,何不让岁月将它抚平?” “岁月?不一样的。”墨千羽凝视那堆火焰。 穆烟懵懂:“什么不一样的?” “我的过往和你的过往不一样的。岁月,能令伤者老去、死去、化作土,却永远无法将那些伤清除。”自从嫣然死后,墨千羽很少与人倾诉衷肠,这样的话,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对人说过了。 穆烟转头,看到墨千羽精雕细琢般的侧脸,将赞赏留在心里,将淡淡的笑容写在脸上:“经历过人生悲喜,爱过恨过,才会将一切看得很淡?不是?” 穆烟想用反问的语气说服墨千羽,却见墨千羽猛的转过头来,与穆烟对视,瞬间,仿似有两道比火光还要亮上百倍的光在两双眸子间窜过,墨千羽的眼神变得异常冷肃:“你觉得你已看透一切?你自以为可以将一切看得如水一般淡,若是你最心爱的人为你而死,你还能做到这样的淡定与漠然?” 冷厉的言语,像是在质问,穆烟有些怯意,他那样的眼神,让她觉得是在看一个与他有着深仇大恨的人,突如其来的失落令穆烟眼神黯淡下去,本来存在脸上的笑容不翼而飞,穆烟的声音失去了对墨千羽应有的温和语调,却还是很镇定:“公子误会了。” 在穆烟的眼神和语调中,墨千羽感觉到了疏远与漠离,这,不正是对待女子时的态度?不知怎的,墨千羽竟感觉到些许没落,倏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肃然的脸上陡然笼上一丝歉意:“我不该这般对你说话。”竟在对一个女子示弱,是因为她救了自己,对待救命恩人,理应以礼相待!墨千羽这样对自己说,而不令自己多想。 “其实公子说的对,如果我最爱的人因我而死,我此生都不会安宁。”穆烟看向一旁,不想让墨千羽看到她哀怨的眼神:墨千羽仅是那样仇视的看她就令她深受打击,她最心爱的人,当然就是他,若是他为自己而死,那……那……那是连想都不愿去想的问题。 “天都要亮了,歇息吧。”墨千羽躺下,沉默,因为发现自己已经说了太多,那不愿对任何人说起的沉痛往事,怎么今日会对她说起?无法说清,更无法说清的是,说完这件事后,竟然不想以往那样沉重,心里反而竟然是轻松的。 这才发现黎明的曙光已经降临,天快亮了,才发现已经与墨千羽聊了很久,也发现自己很困。在墨千羽身边躺下,不多时,就放心的睡着,嘴角的笑,随她一同进入梦乡。 …… 药效一丝丝的失去效用,终于在迷离中醒来,风之沐爬出树洞,神色沧桑。上衣已被满月脱去,风之沐赤着肩膀,盎然站起,还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然而,心却彷徨。 眼中原有的万缕阳光,仿佛被无底的黑暗吞噬,那张本该温柔的脸也变得冷峻。 阳光透过树叶在风之沐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偶有光线刺入眼中,竟然毫不知觉。 “穆满月,你在哪里?”风之沐高喊,没有应答,只有自己的回音在林中一遍一遍的回荡着,那声音,不是令人安心的暖意十足,而是满含恐慌。 此时“满月”这两个字将这个高大男子宽广的心全部占据,如果她还活着,定然会将她抱在怀里,对她说,我风之沐永远不会再让你为我受委屈。可,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如何逃过那六名江湖好手的追杀? 她还活着!一定还活着!风之沐喃喃的,稳如泰山的人,却无法镇定。 去找,找遍整个山林,喊到嗓子嘶哑,走到筋疲力尽、红日当头。 还有希望,因为没有发现尸体!风之沐坐在地上,稍息片刻。 尸体!两个字重重敲在风之沐心上。怎么会有这个念头?! “不……她还活着的。”风之沐自言自语。一片树叶幽幽划过眼帘,将要落在脚边却被一阵疾风吹起,打在脸上,可,风之沐怎么感觉不到痛? 凌乱的马蹄声在林外响起,愈来愈近。 他们又来了?满月是不是被他们抓了?正好向他们问个清楚。风之沐站起来,两块健硕的胸肌在阳光下发出盈泽的光,后背被飞刀划破的伤口已经凝固。风之沐屏息凝神,攥紧了拳头,凌厉的双目中有化不开的冷光泛出。这一次,来的人好像更多。 “万岁……万岁……”有人在喊,熟悉那声音。 原来是自己人来了。风之沐松开拳头,声音沙哑:“楚萧,朕在这里。” 一六六章、生死相依(13) 一队人马循声赶来,远远望见风之沐,全部下马,跪在地上,齐声说:“参见万岁。” “都起来。”风之沐摆手,声音沉重。 楚萧匆匆赶过来,扶住风之沐,见风之沐赤着上身,面色憔悴,后背还有伤,泪如雨下:“奴才罪该万死,让万岁受了这种苦。” 一群御林军也悲悯的看着风之沐,这个一国之君凌然万物,走到哪里都令人心安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而,眼前的风之沐,冷而无神,令他们不觉间心生怜悯。 “万岁,我们已将钟世川拿下,押到京城中去了,沧州府下各县的粮食正在发放。”楚萧禀报。他快马回城,即刻传圣旨带了五百名御林军返回,不由分说将钟世川抓了,然后兵分两路,一队人马押着钟世川回京,他则带着一队人马沿路打听,寻找风之沐。 “哦。”风之沐点头,想的只是穆满月的事,哪里有功夫去在意楚萧的话。 楚萧躬身,轻轻对风之沐说:“万岁,贵妃娘娘呢?” 一句话,引燃了风之沐的愁绪,风之沐摇头叹息:“朕遭杀手追杀,穆贵妃为救朕穿了朕的衣服将杀手引开,现在下落不明。”说的很慢,因为心里很沉。 楚萧愣住,这时,林外的御林军都已赶了过来,近三百人,金盔铁甲、大马利剑,聚在这个小林中,气势倒也雄壮。然,被风之沐的情绪感化,谁也不吭一声,连喘气声也都压的很低。 楚萧脱下身上长袍,递向风之沐:“万岁,若不嫌奴才脏就先穿上奴才的衣服吧。” 风之沐接过,披在身上,深吸一口气,强力提一提精神,朗声说:“贵妃失踪,众位随我在这县城中遍寻贵妃下落,寻到者,重重有赏。” “是,万岁。”数百人整齐的声音震颤整座山林。 一人牵着一匹骏马,走到风之沐身边,躬身说:“万岁,上马吧。” 风之沐接过缰绳,正要上马,却听楚萧说:“万岁,夜王府的粮食今天就要发放完了,明日早朝各处地方官将会上奏发放情况。” 风之沐猛的想起这事,是什么充斥了脑海,怎么会将那么重要的事忘掉,沉默片刻,还是上马,朗声道:“众位即刻去探寻贵妃的下落,一旦有消息,即刻奏上。” 数百兵士的齐齐答应,声震四野。 众兵离开树林后,几人一队分别向各方而去,风之沐和楚萧策马回京。一路,风之沐总在不安的观望路边,所经之处,是荒地或是闹市,周围是枯草或是陌生的人群,满月的身影,不在其中。 进宫。 “万岁受惊了。”身经百战的将军张龙带着一大堆卫士前来迎驾。 风之沐下马:“张将军,你立即带兵三千,去桂远县去查找穆贵妃的下落。” “遵命。”三千名兵士去找人,万岁是怎么了?但,君命难违,张龙领命去点兵了。 风之沐又走几不远,一袭艳红已迎了过来,随之是妩媚动听的声音:“万岁终于回来了,可想死兮儿了,啊?万岁……”林乐兮走进了才发现风之沐面色沧桑,声音一顿,随即面色变得担忧:“万岁怎么了?” “娘娘,万岁被刺客追杀,险些……啊……凶险的很。”楚萧恭敬的回答。 “哪个天杀的刺客敢追杀万岁?反了天了。”林乐兮怒睁妙目,目光转向风之沐时立即又变得柔而温婉:“万岁无事就好,若不然,岂不急死了兮儿。”说着,已靠近风之沐,轻轻挽住他的胳膊。 楚萧行个礼,识相的退下去了。 风之沐看看林乐兮,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往常,应该会给她一个暖暖的笑容的,可,僵麻的嘴角怎么也不能勾出一丝微笑。只是平平的看着这个自己无比心爱的女人,然,怎么找不到往昔无比热烈的感觉? “万岁受惊不小,闵儿扶你回乾坤宫休息。”林乐兮体贴的搀着风之沐,指引他向乾坤宫的方向走。 “哦,好。”风之沐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以为是风之沐受惊过度,所以林乐兮并不多想。眨明眸,舒心的想:会好的,用自己的爱去温暖这个人中之龙,不久,他还是那个温暖慈和而且深爱着自己的沐哥。 仿佛一支饱受风雪的憔悴花朵,风之沐恹恹的,提不起一点精神,被林乐兮扶进了乾坤宫,不懂事的婴儿一般,任由她将自己摆弄在椅子上。 林乐兮轻步走到衣橱前,优雅的打开衣橱,取一件风之沐的长袍,再莲花般漂浮到风之沐身边,笑容轻柔:“万岁,换件上衣吧。”说着,已半蹲下身子,纤细手指灵巧的解开风之沐(原是楚萧的)的上衣,顺势一带,将那长衣扔到一旁,随即站起,要给风之沐披上新衣。 然,目光落到风之沐后背上,猛的发现了那处伤口,美人大惊失色:“万岁受伤了!”停滞,手中衣服险些滑落。 “一点皮肉之伤而已。”风之沐淡淡的说。 怪不得他像是掉了魂儿似的,原来不但被追杀还受了伤,林乐兮发自内心的关切与惊慌,大声对着门外叫:“来人,去为万岁请御医。”说完,将新衣给风之沐披上。 “是,娘娘。”一个宫女答应着,就要去。 “不必了。”是风之沐略有些沙哑的声音。 宫女停步:“是,万岁。”当然是要听皇帝的。 “这点皮外伤,无碍的。”风之沐轻挥着手对林乐兮解释。 “万岁……”太过担忧,林乐兮的眼泪竟然滑落,没有想到妆画得太浓,不适合哭泣,脸上留下两条明显可见的浅沟。 “兮儿不要担忧,朕真的没事。”救自己的人,生死尚且不明,这点伤算得了什么。该亲自为林乐兮擦掉眼泪的,然而怎么像被施了定身术,动也不能动一下。 林乐兮只好自己擦去眼泪,脸上的粉被抹开,缱绻的趴到风之沐的腿上,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儿,轻轻的话语包含浓浓爱意:“沐哥,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兮儿也不活了。”这话,不含一点水分,对风之沐的爱,已深入骨髓。 一六七章、生死相依(14) “放心吧,朕还有沧澜国的子民要照顾,还有我的……兮儿。”可是太过疲惫,后半句话竟然说的更加无力。 “你要好好的活着,为了你的子民,也为了你的兮儿。”林乐兮的眼泪湿透了风之沐的裤子。 风之沐却感觉不到,迟钝了,麻木了,心,停在远方了。 倏然想到些什么,林乐兮抬起头,抹干眼泪:“万岁,臣妾昨日去找穆妹妹玩,却发现她房间空着,听说,直到现在,她还没回来呢。” 不想这话引起了风之沐一阵震颤,那声音突然变得悲伤:“朕已派人去找她了。” “哦?万岁刚回宫就知道她不在宫中了?”盈泽的娇媚大眼中,含着的是惊恐与难以置信。难道风之沐一回宫就打听那个黄毛丫头?不是对她满不在乎的吗,怎么还派人去找? “兮儿不要多问了,朕好困。”风之沐微微眯着眼睛。 盈盈站起,扶住风之沐:“兮儿扶万岁安寝。” 风之沐轻轻点头,由林乐兮扶到床上。太累了,也该睡了,睡着,便可将烦心事暂时放一放。 林乐兮坐在床沿,听着风之沐沉重的呼吸声,心绪如潮。 “满月,你不要走,满月……”风之沐梦呓着,手用力的抓着,可抓到的只是奢华的床单。 林乐兮如遭雷击,全身剧震。冷而哀伤的光猝然划过眼眸,消逝不去,最终化作浓浓的恨意,恨那个狐狸精不但与自己抢沐哥的人,还抢他的心。 …… 被浓浓的香味诱惑醒来,穆烟睁开眼睛,看到墨千羽竟在聚精会神的烤一只山鸡。 “醒了。”眼睛明明盯着山鸡,墨千羽对穆烟睁眼的举动却了如指掌。 穆烟一阵心慌,他如此机警,那晚自己偷偷亲吻他时,他是不是得知?不自然的笑笑:“你醒的倒早。”说着,坐起来,用靠近火旁烤手的动作掩饰心中的不安。 “冷吗?”嘴角勾着迷人的弧度,墨千羽腾出一只手指指头顶。 穆烟抬头,才意识到红日当头已经是正午了。不冷,反而有点燥热,穆烟脸上还是那个笑:“不冷。”恍然间,看到墨千羽眼中流露出的狡黠光芒,心更加慌了,难道,自己心中所想,都已被他看穿? 那又如何?就是爱着他,就是因他心动,又有什么好掩饰的。于是,穆烟变得自然。 “吃吧。”墨千羽将烤好的山鸡递到穆烟面前。 穆烟顺手接过,刚要动口,才想到墨千羽也定然饿了,于是将山鸡递给墨千羽:“我不饿。” “这只是烤给你吃的,你吃便是了,我再去林中捉一只来。”墨千羽起身,动作竟然干净利落。原来,他一个时辰前就已经醒了,醒后,惊喜发现已经可以动用内力,于是原地打坐,运功疗伤,不足一个时辰的功夫,内力已经恢复了往昔的一成。知道近日再运功也不能恢复更多,但,每日运功一次,不出十日功力也就能完全恢复了。 一成的功力,足以令他行动自如。没有惊动穆烟,墨千羽去林中找食物,喜见一只山鸡,于是捡一块石子将它打死,拿了来拷上。 “我和你一起去。”穆烟将山鸡丢在草堆中,真是奇怪,饥饿之时,竟然会置美味于不顾。 “你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转身,知道穆烟会跟来,所以故意走的很慢,还是喜欢她陪在身边的。其实,捉一只山鸡哪里是件容易的事,若不然,自己抓了两只来一块烤了多好。 穆烟小跑几步跟在墨千羽身边,惬意的笑:“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本姑娘是不喜欢听人话的,公子要我留下,我偏偏要跟了去。”小嘴不由的撅着,还真有些自得的意味。 “姑娘喜欢跟来,我又有什么办法?只是,如果我们晚几时才回来,恐怕这火就要灭了。”墨千羽嘴角随意一勾,就现出一个令穆烟神魂颠倒的弧度。 穆烟会意,折回去抱起一堆树枝不管不顾的扔在柴火即将燃尽的火堆中:“这样就好了。”转身,雀儿一般跃到墨千羽身边,惊喜,墨千羽竟然站在原地等她。 无拘无束而有些淘气,淡然而有些女儿家的小心思,这才是穆烟应有的本性,可,自从来到这个朝代,这样的本性压抑了太久,因为之前没有遇见过能让她无拘无束、展现自我的人。在夜王府中,只想逃避,逃避兰偌闵、逃避风之夜、逃避自己王妃的身份——逃避一切。 “也好,只是回来时,这烤鸡怕是凉了。”墨千羽的眼光在穆烟身上掠过,暗想:她竟然也如此顽皮。 穆烟不客气的说:“那就只好劳烦你再烤一次了。”说完,习惯性的去搀墨千羽的手臂。 墨千羽装作不经意的闪开,以不令穆烟感到尴尬。 这才想起墨千羽已经无须自己搀扶,竟似突然失去了件十分贵重的东西,一时间,穆烟心里竟空荡荡的。 二人并肩走着,默默无言。走路已经有了默契,墨千羽神色凝重,仿佛一只机警的猎豹在找寻着猎物。 运气并不好,都走到了树林深处,莫说是山鸡,就连麻雀也没发现一只。疑似预先知道了墨千羽的到来,所有动物都躲了起来。 若是找不到就回去吧,我们将那只山鸡分吃了,再吃些山菜山果也能吃饱的。穆烟想劝墨千羽,然而,话到嘴边,却被突然涌现的想法拉了回去。若是吃饱了,他是不是又要去找出去的路?还是在这里多呆一会吧,竟然忽略掉人会被饿死的简单道理,穆烟默默的想:若是一辈子找不到山鸡,是不是就能陪他在林中呆上一辈子。 然而,这样的念头却被突如其来的吼叫声打破。 伴着阴森的叫声,一只肚子干瘪的黑狼猛的窜了出来,灯笼般悠亮可怖的眼睛恶狠狠的盯住穆烟和墨千羽。多久没有吃过东西了,这饿狼皮包着骨,剑一般的牙齿露在外面,令穆烟不禁打个冷战。 一六八章、生死相依(15) 但,没有丝毫的惧意,虽然穆烟是第一次见到狼。有墨千羽在身边,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即使是死在一起,今生也是值得的。 无比的高兴,今天终于能饱餐一顿了,饿狼狂叫一声,窜起,扑向墨千羽。一道亮光闪过,那狼还没扑到墨千羽身上已经无力向前,砰然坠落在墨千羽面前,喉头插着一把飞刀。 “姑娘喜欢吃什么?”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墨千羽看向穆烟。 “哦?”穆烟被问的一愣,随即淡淡的笑:“各种青菜都能吃些,倒也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墨千羽爽朗的笑:“哈哈哈,姑娘好会说笑,我是问你,喜欢吃狼肝、狼肺、狼心、狼耳还是其它部位?” 穆烟恍悟,陡然有一阵恶心在胃中翻涌上来,幸好腹中空空,并无东西可吐,终于抑制住,穆烟还能摆出一个不自然的笑:“还是留着你吃吧,我吃烤鸡便是了。” “也好。”墨千羽玩味的笑着,俯身,将短刀在恶狼喉头拔下,顺势一斩,将狼头斩落。尚未凝固的血,如柱般喷涌出来。 穆烟赶忙转身,虽然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但,这种血腥场面,的确也目不忍视。 一阵阵刀刺在皮肉上的轻微声音传来,穆烟恨不得捂住耳朵。尽量不去想墨千羽在干什么。 煎熬终于到了尽头,随之而来的是墨千羽和弦的声音:“走吧。” “恩。”穆烟的心不能平复,不去看墨千羽,而墨千羽却走到了她身边,还是不自觉的侧目,映入视角的是墨千羽手中托着的两根狼腿、一个肝脏和一团血淋淋的狼肉。 心跳加倍,穆烟表情很淡漠,木讷的向回走,低下头,看墨千羽的脚,以便跟随他走。 “姑娘以为我残忍?”墨千羽突然问。 穆烟不抬头,声音还很淡:“你若不杀它,它便会杀我们,何来残忍不残忍之说?” 墨千羽微感诧异,她竟是通情达理,神色陡然间变得郑重:“这世上,有许多看似温和善良的人,其实道貌岸然,内心比恶狼还要险恶上百倍。所以我们江湖中人,行走江湖,对人也总是怀着防备之心。与狼为伴,针锋相对,饥饿之时,它不吃你,你便吃它,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是我们江湖中人生活的写照。” 穆烟欢喜,所以笑的很惬意:“你肯对我说这些,是不是对我就没有防备之心?”其实,心里已经清楚,真是奇怪,明明知道自己的答案是对的,却还要向墨千羽求证一番才能安心。 墨千羽默不作声,也许,真的如同穆烟所说,自己对她已经没有防备之心。突然一阵愧疚如飓风般席卷而来,她为救自己险些丧命,更是舍命陪自己跳下万丈瀑布,而自己接近她的目的是什么?她,应该防备自己才对。 “那你是厌倦江湖生活的,对吗?”穆烟等不到墨千羽的答复,对着地面继续说。 “姑娘可听过一句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恩。” “都是必不得已,那又何来厌倦不厌倦的,咳咳……”沉寂了许久的咳声突然而来,谁曾看到,墨千羽眼中划过的那抹忧伤,若不是身不由己,那嫣然又怎会因自己而死? “其实,我们可以留在这里不回去的,让一切的无奈都过去,让世人以为我们都已死去……”穆烟忽然抬起头,盈盈目光在那堆血淋淋的事物上掠过,无比诚挚的看着墨千羽的脸。自己困在夜王府,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墨千羽将头转向一旁,快走一步,与穆烟错开半步,心颤动一下,声音清冷:“难道外面真的就没有了令姑娘留恋的事?你的家人,你的朋友,还有……风之夜,若是留在这里,终日对着我,总有一天你会厌烦。” 穆烟顿住,再次低下头去,话语轻轻:“我若告诉你,在这里,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你会相信吗?” 还想说,自从来到这个世上,最留恋的人就是你,为了你,放弃一切又有何妨,若能终日与你为伴,欣喜还来不及,又哪里来的厌烦。若能在这里盖一间草房,为你生儿育女……终于意识到自己想的太远,或许,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妄想罢了,那脸蛋红似火,还好,墨千羽走在前面,不会看到。 “姑娘可是在说笑?”怎能不知道她的身世,她竟说没有家人!墨千羽脸色微变,可,她语气里毫无玩笑之意,她这般说,是为了什么?突然有种无法说清的思潮涌上来,若有若无的疑惑悄然生出又隐去,潜意识的觉得穆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想窥探别人的隐私,甚至以往对别人的隐私毫无兴趣,而,穆烟的事,他竟很想知道,但不去问,她若想说,自然会说的。 “公子真的以为我是在说笑?”穆烟反复权衡着该不该将自己穿越而来的事告诉他。 “哦?”墨千羽扭头,看到穆烟一副郑重神色,不自觉的笑:“姑娘的事,可愿意说来听听?”终于还是主动去问。 终于下定决心,如果这世间,还有一个人值得自己将这件事说给他听,那么这人就是墨千羽,但,要说,却不是在此时,穆烟抬起头,笑靥如花:“你若真想知道,下次见面时说与你听好不好?” “姑娘好有趣,我们还不知哪时能走出去,却惦记起下次见面来了。”不觉间,已经走出了小林,还是那条小河,火烧得还很旺。 “若是你执意要走出去,终究会离开这里的。”穆烟神色黯然,世间,能有什么事难得到这个男子?所以,与其不识趣的渴望与他长相厮守,倒不如明智的用自己的秘密来预约下一次的见面。然,自己的秘密能否当做预约的筹码?秘密是自己的,在他眼中是不是一文不值? “那倒是。”墨千羽指指那堆火,示意穆烟先过去,自己走到河边,将狼腿、狼肝和狼肉上的血迹全部洗去,随即在火旁坐下。 一六九章、生死相依(16) 将烤鸡再烤一遍,将狼肉烤好,二人各自吃了,休息片刻,扑灭了火,继续沿河向下走。一路风景,一路言笑,目光偶然落在河中时,穆烟暗暗的想:时光如流水,过去了就不再回来,为何不珍惜现在的时光。于是,不再担心哪一刻会分别,而是专心的享受着与墨千羽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 最后一辆运粮的马车缓缓驶出夜王府后,天青色的颀长身影一晃,在阳光下洒下一抹亮丽的弧线。 将轻功施展到极致,仿似只一瞬的功夫,风之夜已经到了风月湖边。湖水很静,风之夜的心却很乱,猛的挥出一掌,将湖边草篷震塌,听宋明说,那个女人就是在这草篷中与那男子见面的。 “王爷。”三个家丁正巧下山,看见风之夜,远远的就喊。 长袖一挥,风之夜如风一般,飞到三个人身边,人未落地,没有温度的声音已落下:“怎么不去山上找?” 是在责备,所以三个人低下头,由那名胆子最大的家丁代表回话:“回王爷,我们已经在山上找了一遍了,正要去那边找。”那人指指左侧一条小径,小径上,乱石无数,小径旁,杂草荆棘丛生。小径夹在两山之间,只能容一人通过,稍胖点的,要走过去,恐怕需费些力气,悠长,此时虽然阳光明媚,但小径极深处,幽暗如同黄昏。 那里,阴森森的,她怎么可能去那里?然,仿佛一种感觉牵引着,一道极光掠过蓝瞳,风之夜冷冷的命令:“点几支火把。” 三人忙不迭就近找几根些油性大的粗大树枝,制成火把,用火折点燃。敢说话的走进风之夜,递给他一根,风之夜一马当先,沿着小径走进去了。 许久许久,三名家丁都走的厌烦了,却没有一个敢打退堂鼓。风之夜面色凝重,谁也不敢吭声,只闻脚步声,蓝瞳收紧,连风之夜都要失望了,然,恍然听到一阵流水声,风之夜向两旁看,却只见光秃秃的山壁,不见流水。怀疑自己听错,风之夜止步,凝神。 三名家丁却不知趣的走动着,风之夜黑着脸掷声:“停。” 一个字,如同定身咒一般,将三个人全部变成石雕。 没错,是流水声,而,那声音,竟然像是从石壁之中传来,蓝眸中闪过一线光芒,那是希望之光。 风之夜在地上捡一块石头,用力砸向石壁,从那声“砰”然声中,风之夜肯定的判断出石壁不厚,那一面,或许是另一番天地。 “你。”风之夜指向离他最近的那男丁。 “在,王爷。”男丁躬下身去。 “回府,带二十名男丁,拿上铁锹速速赶回。” “是,王爷。”那人转身匆匆离去。 风之夜看着石壁失神,既然他们将周围都找遍了,那,这里,是不是最后的希望? 一群人稀稀拉拉的赶了过来,各个扛着铁锹。 “挖。”风之夜指着石壁。 要他们大张旗鼓的赶来,竟是是挖石壁,这个王爷,又在搞什么鬼? 但谁也不敢提出异议,反而乖乖的干起活来。 并没有预想的那样艰难,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石壁就被凿出一个小洞。有光线透过来,风之夜望过去,看到那边是另一番天地。小河在静静的流淌,两岸是葱郁的树木。 “挖。”风之夜催促那些发呆的家丁。 再挖就轻松了许多,不多时,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洞已经成形。 风之夜带着五名家丁钻过去,将剩余家丁驱走。 逆着小河走,是风之夜的直觉,时至下午,光线渐暗,希望却被点亮。河很长,就算尽头在天边,风之夜也要找了去,那个女人,总不至于跑到天边去。 …… 撑开沉重的眼皮,首先看到的是,昏黄的光线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过来的情景。 孟婆!穆满月脑海中闪过两个字。 “喝吧,孩子。”老婆婆走近,将热汤递到满月面前。 “我不喝。”满月挣扎着大叫。听妈妈说过,喝了孟婆汤前世的事就全忘了,此生,还有未完成的梦,不想就这样结束。 “姑娘,喝吧……”老婆婆继续劝。 那碗汤,冒着腾腾热气,发着阵阵诱人浓香,但是,满月拼命的摇头:“我不喝,我不喝……” 正在这时,一个白胡子老头缓缓走了进来,声音很沉:“怎么了?” 阎罗!满月更加惊慌,连叫声也停住了。 “她不肯喝汤。”老婆婆无奈摇头。 老头走过来,声音竟很慈祥:“娃娃,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吃点东西吧。” 昏迷?满月吃惊的瞪起眼睛。 “姑娘,你命大,从悬崖上摔了下来,正好掉在了我家鸡窝里的草垛上,你那匹马,落在了鸡圈里,砸死了两只鸡,这碗鸡汤,就是被砸死的一只鸡做的。趁热喝了吧。”老婆婆劝告。 满月又惊又喜:“我还没死?我还活着?是吗?”打量周围,原来是在一间昏暗的草房中,正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比不上皇宫中的舒适,却舒心。 “是啊,你一个姑娘家,骑马也就罢了,还这么不小心,以后可要小心点啊,你这么年轻,又生的这样俊俏,这般去了,可疼死你的爹娘了。”老婆婆唠叨着,将鸡汤递上来。 满月坐起来,接过,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几口喝下,不忘伸出拇指称赞:“好喝,好喝。” 还活着,那他呢,可好?自己坠入山崖都还活着,他洪福齐天,当然也会安然无恙。心慌的在挪到床下,穿上鞋子,站起来,才发觉小腿疼的要命,禁不住“哎呦”叫出声来。扶住了床,老婆婆的双手也扶了过来。 “娃娃,不嫌这里脏的话,就在这里养好了伤再走吧。”老头和蔼的说。 “老伯伯哪里话了?”满月安分的躺回床上去:“他日,我必定重谢两位恩人。” 老婆婆慈祥的笑:“闺女,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还图你什么重谢?你安心养伤吧。”老婆婆转身,和老头一起向房外走。 看着两个蹒跚的背影,满月心生感慨: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锦衣玉食,都只不过是浮云而已,最重要的莫过于两情相悦、长相厮守,到了人老珠黄,行动不能自如之时,身边还能有人陪伴。 可,能否与风之沐相携到老?他心里装的是姐姐!可,他还好?但,幸福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争取的,满月给自己打气,要好好养伤,才能尽快去打听风之沐的情况。 …… 时间为何总是在不经意间溜走?悄无声息的,日落西山,本来很讨厌这种黑夜将至的时刻的,而,此时的穆烟竟然很享受这种感觉。 生一堆篝火,在河中捉几条鱼,烤食。生活,似乎在按照预定的轨道行进着,重复,却并不枯燥。 坐在墨千羽身旁,穆烟用微笑平衡着心中的爱意。 墨千羽在安静的想着什么,穆烟在一旁偷偷的欣赏。不觉间,天已经大黑了。 本应该一直安静下去的,可墨千羽剧烈的咳嗽声突然将一切撕碎。 一道火红的焰火划过眼眸,那清冷的墨瞳中仿佛长出一朵红莲。本以为沉寂了的火,突然在肺中烧起,墨千羽右手拍打着胸口,左手撑着地,内力只恢复了一成,完全不足以压制这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一连串的咳嗽声狠狠的敲打着穆烟的心。 仓惶的凑到墨千羽身边,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想用自己的柔情化解他的肺火。 “咳咳咳……咳咳……咳咳……今日……咳咳……几了……咳咳……”墨千羽的眼睛变得火红,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意识已经有点恍惚。 万里无云,圆月高挂,好一片皎洁天空。 “十五了吧。”穆烟随口回答,全神贯注的拍打着墨千羽的背部,心急,怎么他的咳嗽反而越来越重。 突然一把将穆烟推倒在地上,墨千羽神情可怖,声音仿佛嘶吼:“走……咳咳……走的越远……咳咳咳……越好……” 穆烟爬起来,看到了墨千羽火红的双眼,没有害怕,而是更加沉重的关切:“你怎么了?” “咳咳……走……”墨千羽眼前渐渐模糊,但还能分辨出穆烟的模样,无力的指着树林,希望在自己意识完全丧失之前,她能够躲到那里去。 而,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穆烟非但没有逃走,反而又靠了过来。 没有多少时间了,墨千羽重重的一把将穆烟推倒,吼叫着:“滚……”想用这种方式将她驱走。 可穆烟,又站了起来,还要靠近。 终于无法控制那股戾气,墨千羽完全失去意识,如同一头疯狂的野兽,对着那轮明月,狂吼。失控的手,疯狂的在胸前撕扯过,在衣衫上撕下两片布条,留下两条清晰的血迹。 应当感觉到恐怖的,可穆烟竟然在那声吼叫中听到了悲哀与凄凉。 一七零章、生死相依(17) 没有害怕,穆烟反而觉得墨千羽很可怜。然而,墨千羽如同一个恶魔,猛的扑过来,那只青筋暴突的大手,狠狠扼住穆烟的喉咙。 强烈的窒息令穆烟几欲昏迷,压抑的感觉不到痛,仿似浑身的力气都在一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抽离身体,眼前瞬间变得漆黑。 一丝冰线划过脸庞,使穆烟恢复了一点知觉,这,可是临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但一切都不再重要,穆烟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千羽……千羽……” 那两行清凉的泪水映入墨千羽血红的眸中,意识深处竟然有一个苍白的声音在拼命的喊着:“烟儿……烟儿……”烟儿是谁?放开穆烟,墨千羽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迷茫的望着穆烟。 可,耳际还有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在喊着:“杀了她!”墨千羽再次将手伸向正剧烈喘息的穆烟。 玉笛在此时从袖中滑落,落在穆烟脚边。 “千羽……你不认识我了?”穆烟绝望的看着墨千羽,无法将眼泪抑制住,伤心到极处、痛的忘了挣扎,他方才竟然要杀自己!不想逃,如果他对自己这样绝情,如果他连自己都不再记得,那,就让自己死在他的手中吧。 “千羽”!好熟悉两个字!墨千羽愣住,“烟儿”、“千羽”两个名字在脑海中回旋着,令他头疼欲裂,无法忍受这痛楚,墨千羽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像一只受伤的雄狮,哀嚎着,手指用力的扣紧头皮,仿佛要把手指伸到脑袋里去,将那两个名字抓出来。 “千羽,你怎么了?”穆烟走到墨千羽背后,俯身,想去拂他的后背。 然,墨千羽的手臂猛然自前向后抡过来,横扫过穆烟的胸口,将穆烟打倒在地。 那只手随后又抱在头上,墨千羽的喉结颤动着,有绝望仿似抽泣的声音压抑在嗓子里。 顾不得胸口的痛,穆烟支撑着坐起来,左手正触及那支玉笛。终于看到一丝希望,穆烟那期玉笛,凑到嘴边,有一口鲜血在胸中涌上来,在笛孔中灌进去,莹润的白玉染上纯净的鲜红。 恍然不觉,穆烟幽幽控制着气息,动着手指,一串音符瞬间涌出。 是什么声音如此悦耳?墨千羽的手渐渐放松,随着时而舒缓,时而紧促的旋律,仿佛一阵海浪将脑海中的繁杂声音冲洗干净。 墨千羽缓缓转动着,向笛声的源头寻去。眼前,模糊的声音,似曾相识。想不起来,因为意识还很模糊。而,眼中本来炽烈燃烧的火却变的有些淡了。静静的,聆听那优美的旋律,有一丝感怀掠过心田,将血液中灌满的兽性缓缓驱散。 穆烟吹奏的是一曲叫做《牧羊曲》的曲子,小心的控制着每一个音符,将曲中意蕴发挥到极处: 如炎夏的飒然清风,似夜空中的皓月繁星,似梦,亦幻,如歌,如画。 终于强忍着心口的疼痛将曲子吹奏完毕,穆烟的嘴唇在发抖,颤抖的手拿不住玉笛。 玉笛缓缓滑落,墨千羽眼中的火也渐渐熄灭,呈现在眼前的是那双无比清丽却没有焦点的双眼。墨千羽的脑海一片空茫。 穆烟缓缓爬到墨千羽身边,与他面对面,搂他在怀中,像是一位慈祥的母亲,双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轻柔的呼唤着:“千羽,醒来吧,一切都过去了。” “醒来吧,我们在一起,不再分开。”穆烟动情的说。 可曾发现,夜色中,那双蓝眸中,正闪着无比冷厉的光? “爱妃好逍遥,好自在。”是那个无比动听却邪邪的、冷冷的声音。 是风之夜,他的身后,还有那五名家丁。每个家丁都低着头,风之夜身上散发的几乎将人冰冻的寒气令他们不敢抬头。 逆流而上,直到天黑,风之夜没有放弃,打算连夜寻找,然,那个时刻,突然听到了墨千羽那声苍凉的吼叫声。循声而来,见到的竟是穆烟搂着墨千羽倾诉爱意的情景。 是自己的脚步声太轻,还是这个女人太过动情了?!风之夜宁愿是前者,然而,穆烟方才的话,如同千万根毒刺扎在他的心田,好痛,好痛,好冷好冷。怎么会有这种感觉?风之夜的眼光冷的足以将身边的小河冻结!嘴角勾着,可怎么也勾不出往日那般邪邪的弧度,这弧度竟有些僵硬。 “你终于还是找来了。”穆烟淡然的看风之夜一眼,随即将视线转回到墨千羽身上。装作不在意,还是被风之夜那眼光伤到了,伤的心很慌乱。 “打扰了你的约会,王妃很意外是吗?”风之夜说着,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棉絮一样轻,却也像铁块一样沉重。 怀中的男子轻轻一动,终于在混沌中醒来,敏感的发觉自己正趴在穆烟的怀中,迅即轻轻推开穆烟,正色说:“又得罪姑娘了。” 穆烟轻轻的笑:“又何必客气。” 突然发现穆烟的笑这样不自然,目光不时看着自己身后,警觉的人,瞬间感觉到背后的脚步声,转身,看到了轻步走来的蓝眸男子。 看到墨千羽的瞬间,风之夜停步。不敢相信,人世间还有这样的美,本曾自恋的以为,自己就是世间最美的人,而,此刻,往昔的骄傲与自恋突然跑的无影无踪。眼前的男子的美,连他也不得不承认。有种想凑上前去将那张脸看个仔细的冲动,而那双如璀璨宝石般的墨瞳,就连风之夜也不敢过分的直视。 心,猛的沉了下去,风之夜竟失落的想:这个女人的心,原来在他身上。 墨千羽也在失神,那双蓝瞳散发出的魅惑的光,令这个无比沉静的少年也隐隐感到震撼。听闻风之夜俊美非凡,此一见,真的信了,墨千羽站起来,嘴角一勾,并无善意:“风之夜。”已经感觉到了风之夜身上散发出的逼人杀气,也知道以自己如今一成的功力,完全无法与他抗衡,但,好男儿,怎会示弱? …………………… 咋米人送红包(⊙o⊙)呐? 呜呜…… 写的手都抖了,木有亲亲给点动力撒…… 一七一章、生死相依(18)今日加更章节 “你是何人?接近本王的王妃,是何居心?”风之夜冷冷说完,不待墨千羽回答,已经一拳击向墨千羽的胸口,见了宋明被他打伤的样子,所以,不敢怠慢,这一拳用尽了全力。 不敢正迎其锋,墨千羽向左侧闪开。然而,这一拳来的太快,还是被它的余力震伤,墨千羽吐一口血,摇摇欲坠,却还在无谓的笑:“你以为我是谁?” 风之夜暴怒,双掌齐出,狠狠的击向墨千羽的脑门。这是风之夜最为拿手的功夫,也是最致命的招式。倘若,墨千羽未曾受伤,完全能接下这一招,然而,重伤未愈之时,是如何也躲不过的,那,或许只有眼睁睁的等死。 而,死又何惧?墨千羽面不改色的站着,凌然不惧。 那双飘逸却致命的手掌眼见的就要落在墨千羽身上,清淡的影却突然扑过来,将墨千羽推开,硬生生的挡在墨千羽面前。 风之夜一震,猛的收回掌力,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本来凌厉的蓝瞳突然变得黯淡无光,风之夜看着挡在面前的穆烟,说话也很吃力:“你,为何骗我?” 见风之夜哀而无神的神色,穆烟的心像被狠狠的踢了一脚,眸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歉意,声音略显无力:“我何时骗你了?” 风之夜眼中骤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光,这样的光,是彻骨的伤心和失望汇聚而成,风之夜咬着牙,费力的抬起右手,一巴掌打在穆烟脸上,一字一顿的说出四个字:“你、骗、本、王!”原来,她对自己那样淡漠,真的是心里有了别的男人。因为乖戾的脾气,世人都躲着他,因为总是高高在上,所以世人都道他心如钢铁一般硬。可,他的伤心,谁知道,他的善良,谁了解? 风之夜的这一巴掌,竟然一点也不痛,可穆烟的眼泪还是流下来,这样的风之夜,令她觉得伤心难过,以往不敢承认的那点爱意,此刻突然变得明朗,穆烟不知道该怎样做,能听到墨千羽在身后沉重的呼吸声,该选择哪一边?穆烟进退两难。 “你要与他……”风之夜咬着牙,表情抽搐,说不出后面那两个残忍的字眼——私奔,掠去,用另一种比较委婉的方式问:“你还回不回夜王府?”蓝眸中闪过的竟是一抹期待,都这样了,换成以往的脾气,早该一掌拍死这个该死的女人!然而,是怎么了?难道,往常不羁的性格已然在生活中悄然褪变? 呼吸愈加沉重,墨千羽想说话,却无法说出,被风之夜的内力震伤了内脏,亦是自己命不该绝,若是方才躲得再慢上半拍,恐怕已经横尸当场。 虽然没有回头,穆烟却感觉的出墨千羽伤势的沉重。是短短几天就已经有了心灵感应,还是上苍在出生时就已经将二人的心用那根缘分的线紧紧的穿在了一起?穆烟突然拿定了注意,声音变得异常坚定:“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哈哈哈哈……”风之夜突然仰天大笑,天下,还有这样好笑的笑话,笑的风之夜双眼发黑,晕晕的,再瞥穆烟一眼,缓缓转身,仿似一个酩酊大醉的醉汉,一脚深一脚浅的向那五名家丁站立的方向走过去。 那匆匆的一瞥,令穆烟心里泛起一阵冷意。那一瞥,仿似鄙夷,又仿似绝望。陡然感觉到压在自己后背上的重量,穆烟匆忙转身,将几欲昏厥的墨千羽扶住。 “千羽……千羽……”穆烟关切的喊着。 墨千羽睁开眼,微微一笑:“姑娘放心,我死不了的。”可,说完这话,就没了力气,两双眼皮不停的打起架来。 风之夜蓦然回首,无力的看向穆烟,没有说话就匆匆的转回去,好像再也不想看她一眼,走到五人身边,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就向下栽下去,幸好被一名眼疾手快的家丁扶住,另四名家丁也匆忙围上来。 “走。”风之夜无力的摇摇手指。 两名家丁小心的搀扶在风之夜两旁,另三名小心的护送在侧,慢慢的沿着小河走。 “风之夜……”穆烟突然大声喊。 风之夜停步,却不回头。 “我会回夜王府找你。”穆烟继续说:一定要回去,不能这般不明不白的离开,即使是要了结,也要了结个清楚,但,总要等墨千羽的伤好了。 “好,我等你。”风之夜的声音沉闷无力。说完,示意家丁继续走,一袭飘逸却黯淡的天青色衣衫夹在五名家丁中,渐渐在穆烟的视线里淡去。 走远,风之夜无法压住胸口的淤血,猛的将那口黑血狂喷出来。 “王爷……”家丁仓皇失措。 风之夜虚弱的说:“扶我坐下。” 家丁照做,风之夜打坐在地,运功调息的功夫,三名家丁去树林中找了些结实的树枝,绑成担架抬了来。 风之夜深吸一口气,面色沉重:“今天的事,不准对任何人说起。” 五名家丁连连答应。 “谁要说出去,本王割了他的舌头。”自己也知道这句话很是多余,他的命令,谁敢不一字不差的服从?然,厌烦多说话的他,还是将这句废话搭上。 家丁将风之夜扶上担架,小心抬着顺流而下。 穆烟轻轻扶着墨千羽坐下,火光下,墨千羽的脸却毫无血色,穆烟的不安的问:“你,还好吗?” 墨千羽蓦地咳嗽一声,一大口血随之喷到火种,心里反而不再那样憋闷,勉强笑笑,方能开口说话:“一点轻伤……罢了……”未曾丧命,在他口中,恐怕都是轻伤而已。洒脱的人,是不是总是将自己看的很轻?世人苟且偷生,不落俗的人却将生死置之度外。 穆烟不信,然,笑也洒脱:“公子的伤一天不好,我便在这里陪你一天。”一笑一颦间,将那不吉利的后话留在心里:若是公子死了,我也不活了! 墨千羽微微眯着眼睛,眼前有些模糊,突然觉得,穆烟淡淡的身影,竟是这样好看。无意间,身子一晃,又趴到穆烟身上,赶忙挣扎起来,目光含着歉意:“你该回夜王府的,风之夜伤的比我重。” 一七二章、生死相依(19) “他受伤了?”穆烟妙目微瞪,惊讶而难掩那抹担忧。 见穆烟如此神情,墨千羽的心无端的有些乱,可,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你不知道的,习武之人,发出内力后,如果再强行将内力收回,那些内力的作用就会反加之自身,方才,你挡在我面前,他将那两掌的力道强行受了回去,就相当于打了自己两掌。” “他的伤有多重?……会死吗?”穆烟心绪翻涌。 “以他的内力,不会死,要完全恢复,至少也要十五日。” 穆烟松一口气,恍然意识到,自己也是关心风之夜的。 “外界都说,姑娘与风之夜只是表面的夫妻,原来,传闻并不可信。”墨千羽看着那缕窜起的火苗,平平的说。吐出那口淤血后,已经舒畅了许多,说话已经无须费力,伤好,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公子何出此言?”穆烟诧异。 “风之夜甘愿自己受伤也不肯伤你,可见,他心里是有你的。而,姑娘知道风之夜受伤后,又这样的关切,你的心里也是有他的。”墨千羽盯着篝火,目不斜视,心里有种滋味,泛开了,消不去。 是这样吗?恐怕连自己也说不清的。穆烟侧头,看到墨千羽雕刻般的侧脸,默默的想:能与君为伴,又何须想那么多? 那轮圆月安详的挂在夜空中,默默守护着地上熟睡的人儿。穆烟同月亮一同守护着墨千羽,舍不得睡,要一直看着墨千羽的脸,欣赏着……爱慕着……不知哪时,困意浓浓,不觉的倒在墨千羽怀中睡了。 …… 三更,陶然阁中,越远为风之夜把着脉,眉头深锁。 兰偌闵以及几名家丁和侍女的眉头也跟着锁起来。 “滋……”越远深出一口气,床边宫灯险些被他悠长的气息吹灭。 “王爷的伤怎么样?”兰偌闵赶忙问。 越远不屑的瞥兰偌闵一眼,看不惯这个女人,怎么三更半夜的还不忘化妆?将视线转向风之夜的脸,眼中立刻换上一汪关切,唉声叹气:“王爷伤的不轻……” 兰偌闵急切的问:“会有危险吗?”灯光映着她的俏脸,关切流溢在眉间,美人神色憔悴。第一次见风之夜受伤,也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心原来是这样的禁不起折腾,看见风之夜的血,心就有种被刀刺穿的感觉。 “死不了!”越远瞪起双眼,竟斥责起兰偌闵来。 一旁的家丁和侍女都为之一惊,这个大夫哪来的胆子这样对王妃说话!莫名其妙。 然,听到风之夜无性命之忧的消息,放下心来,喜悦之际,丝毫也没有在意越远的语气。 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躺在床上的人有气无力的说:“都下去。”很久没有受过伤了,重伤过后,反而觉得这个世界安宁了许多。想一个人沉静一会,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这样躺着,半睁半闭着眼睛,愣神、发呆。 “王爷需要静养。”越远说着,多看风之夜一眼,在床上坐起来,转身向门外走,跨出门的最后一刻,蓦然回首,看风之夜最后一眼,方肯离去。自从上次为兰偌闵把脉后,越远的眼前就时常闪着风之夜的面孔,很少言语的他,竟然开始喜欢无事时在夜王府里闲逛,一来向人打听风之夜的情况,二来,也期望着能与风之夜偶然遇见。作为一名医术高深的医生,知道的,不该对一名男子产生这样不伦不类的感情,然而,那双绝美的蓝瞳,那张美的无以复加的脸和风之夜身上自然散发出的杀无赦的魅力,都令他明知是无底深渊却不能止步。 家丁侍女们都退下了,懂事的侍女将门关紧,房中只剩兰偌闵和风之夜二人。 将风之夜有些冷的左手握住,兰偌闵泪染轻纱:“王爷……为了闵儿,为了我们的孩子,你要好好活着。” “越远大夫不是说了吗,没事的。”蓝眸转动,落在兰偌闵脸上,想为她抹去泪水,可,没有力气抬手,那只无力的右手只抬动了一下,就落在床上。 “王爷好好好养病,若不然,闵儿……”兰偌闵哽咽,泪水如瀑布一般倾泻,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风之夜极力勾着嘴角,想勾一个让兰偌闵放心的弧度,却勾不出来:“闵儿,你要好好的,莫让本王担心。” “恩,闵儿会好好的,你安心养伤,不要挂念闵儿。”兰偌闵擦着眼泪,用笑容安慰风之夜,然,泪水铺满了笑脸。 “你回去吧。”风之夜轻轻的说。 兰偌闵小幅度摇头,挂怀的意味饱和了那娇嫩的声音:“闵儿留下陪王爷。” “本王一个人才能安心运功调息。”风之夜的声音略显无力。 “那……闵儿明天再来看你。”兰偌闵不舍的放开风之夜的手,为风之夜整整被子,轻吻风之夜的额头,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开。 风之夜的目光追随兰偌闵而去,美人转身,关门,烛光一晃,风之夜突然觉得兰偌闵的身影变成了穆烟,用力眨眨眼睛,才发现那是错觉,兰偌闵关门而去,风之夜望着那两扇门,被窝里很暖,却由衷的感觉到冷:她,此刻在与他做着什么? 回府之后,风之夜已经派人去将所有在外找寻穆烟的人召回。是怕有人找了去,见到穆烟和那个男子后,将此事传扬出去,败坏夜王府的名声?可,他又何时在乎过虚无的名声?!是想给那对狗男女一个独处的安静环境?那自己岂不是有病!还是……还是在等待那个女人——回心转意!风之夜突然发现,连自己都猜不到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兰偌闵心情沉重的走回醉心居,心情沉重的去开门时,才发现房中一片漆黑。奇怪,明明记得离开时宫灯是亮着的。 进屋,关紧了门,兰偌闵没有心绪点灯,抹黑走到床边,蓦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闵儿,近来可好?” 一七三章、生死相依(20) 是江子漠!兰偌闵站住,语气平平:“你怎么来了?”话说完,已被江子漠横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江子漠口中热热的男子气息迫不及待的喷到兰偌闵脸上。 “我今日不想!”兰偌闵一把将江子漠推开。 江子漠这才发现兰偌闵神色不对,于是在床边坐下,关切的问:“闵儿怎么了?” “王爷伤的好重。”提起此事,兰偌闵又泪如泉涌。 “哦?夜兄武功高强,怎么会受伤?”江子漠眼中突然划过一道光,庄主失踪三日了,风之夜受伤的事,难道与庄主失踪之事有着什么联系? 兰偌闵取块洁白的绣牡丹手帕,边擦眼泪边断断续续的说:“那个贱女人不知去了哪里,王爷今日下午亲自去找她,不久前才被几个男丁抬了回来。” “王妃也失踪了?”江子漠边轻拍着兰偌闵的后背,边问。 泪眼中有一道厉光闪过,兰偌闵恨恨的说:“那个贱女人,都快三天没回来了,若不是为了找她,王爷也不会伤成这样。”泪止住,眼中换上无穷无尽的恨,兰偌闵攥紧了拳头,如果她敢回来,我兰偌闵让她粉身碎骨! 她也失踪了三天!江子漠眉头紧锁,风之夜、庄主还有穆烟,想用一条线索将这三个人联系起来,可,这线索却似飘在风中的一缕青烟,怎么也无法抓住。江子漠站起来,神色肃然:“我明天再来……”说着,已经化作一阵清风,飞去。 人已去了,最后三个字才飘渺的响在兰偌闵耳边“看风兄。” …… 许是上苍在有意捉弄,总在人在想要慢慢享受时光之美妙时,故意将时间的年轮加速。 日出日落,都忘了几个轮回,墨千羽的伤渐渐好起来,呼吸有力了、沉重自如了,穆烟反而觉得心酸。真捉摸不透,自己是希望他好起来还是希望他的伤一直沉重下去,伤好了,离别之日便也近了吧。 “看那边。”冰瞳一亮,墨千羽指向一旁。 穆烟放眼望去,山体巨大的石壁上,竟然有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大洞。洞口处,洒落着碎石,显然是人为开凿出来的。心,恍然一震,这可是出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墨千羽已经走到洞口前,招手示意穆烟过去。 穆烟跟上,墨千羽钻过去后,她也跟着钻过去。眼见,竟然是一条幽深小径。 “沿着这条小径走,或许就能走出去了。”墨千羽飒然一笑,目光到处,看到地上的一根火把,俯身,捡起火把,继续说:“有人来过这里。”抬头,却看见穆烟没落的神色,于是走到穆烟近前,问:“姑娘怎么了?” “没怎么了,走吧。”穆烟走出几步,当先向小径深处走去。 墨千羽点亮火把,几步追上穆烟,笑:“姑娘不怕黑吗?” “一个人惯了,又有什么好怕的?”穆烟声音清冷,墨千羽越是笑,她越是心冷,原来,他竟是这样期盼着离开,那就赌气的快步走,好让他快点离开! “姑娘走的这样急,是不是挂怀风之夜?”墨千羽嘴角勾出一丝玩味,是,玩味了穆烟,却也玩味了自己的 心。 穆烟突然冷冷的抛下一句:“你好无聊!” 墨千羽一怔,平生第一次被女子冷落,第一次被人说成“无聊”,无奈而新鲜。墨千羽想着……想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默默走了许久,穆烟终于按耐不住,开口:“你……你不高兴了?” “姑娘未免把我想的太小气了。”墨千羽清透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穆烟软了下来,声音无法冷下去:“那你怎么不说话?” “姑娘心事重重,我怎忍心打扰?” 看不见墨千羽,穆烟却仿似看到他脸上那般绝丽的笑,穆烟的脚步很乱,声音也乱:“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谁又能钻到你心里去,你在想什么,自然是只有你自己知道的。”墨千羽平静的说着。 若是知道我的心思,你又怎么会说这样的话?若是知道我不想离开,你呢?能否答应留下陪我?然,还是要回去的,因为答应过风之夜,虽然是女子,但说过的话,也不能不做到。 前方,亮光乍现,已是小径尽头。穆烟和墨千羽相继走出去,又见那片晴空白日,空气很清新,还有湿漉漉的水汽氤氲其中。 在一个困境中走出来,应该很欣慰的,可墨千羽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失落的感觉,抬头,看见那片小湖,还是那湾湖水。不意间看向穆烟,心有灵犀一般,穆烟也正看过来,又一次四目相对,墨千羽读到了穆烟眼中的不舍情怀。 而穆烟,与墨千羽对视时,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般拘谨,经历了这许多事,已经熟悉了,熟悉他的声音、他 的眼眸还有他的呼吸和心跳声。而,熟悉了,也该说再见了吧。穆烟极力平静着自己的心态,淡然的笑:“去湖边看看吧。”穆烟指着风月湖,声音很稳,心却在抖,怕他会拒绝。 “也好。”墨千羽熄灭了火把,扔在地上。这一刻,冰瞳中掠过一道淡淡的光,仿似留恋的颜色。 肩并着肩,脚步走的一致,是许多天来形成的默契。默默的脚步声,就像湖水的流动。 湖水还是那样的沉静,风,还是那样的轻,唯独那个草篷已经不在。 二人在湖边静静站了许久,世间,好沉静,离别前的沉静。 墨千羽薄薄的嘴唇轻轻的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公子要走了?”穆烟竟开口,与其让他犹豫,不如自己来说。 墨千羽轻轻的笑,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但,已是默认。 穆烟转头,看向墨千羽:“何时能再见?” “随缘吧。”墨千羽刻意将视线偏离出穆烟的眼睛。 随缘!自古至今,谁曾算过,这两个字,成为了多少永不相见的托辞!不能随缘!应当牢牢的把缘分握在自己手中,所以穆烟抛下脸上那层淡然,笑的灿烂:“你欠我的,不打算还?” 一七四章、生死相依(21) “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若是姑娘要我还,墨千羽的这条命,你随时可以取了去。”少年眼中划过一丝倔强与凌然,不曾想,她竟拿对自己的恩情要挟。 “公子误会了。”穆烟莞尔一笑,抬眸,对上墨千羽疑惑的目光,眨动明眸,继续说:“可还记得,上次在这湖边,公子与我定下了十五日之约?” 墨千羽点头,怎么能忘?而,自负看透一切的人儿,却不明白穆烟说这话的意思。 “我答应了公子,也没有失约,不是?”穆烟眼中闪动着精灵的光。 “是。”墨千羽勾勾嘴角。 “这样说来,公子也便欠我一次约会。” “哦?”墨千羽释怀,错怪她了,原来她所说的欠她的,是这般。 穆烟露出一个孩童般天真的笑:“七日之后,去夜王府找我,公子可敢?” “哈哈哈哈……姑娘好有趣。”墨千羽的笑,爽朗而洒脱,许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长发被笑声激荡着,墨千羽猛的转身,笑声随着停止:“我约你是在十五日之后,你却只给七日,姑娘是赚了。”说着,走出几步,留给穆烟一个笔挺瘦削的背影。 他这样说,是答应了吧?穆烟的心通通的跳动,此事,一定要问清楚:“公子是答应了?” “我怎能欠你的?七日后,幽园居见。”墨千羽蓦然转身,一瞬间,仿似带动起一阵暖暖的春风,吹得穆烟如痴如醉。 穆烟灿烂的笑,而,墨千羽双手抱拳,优美胜过琴瑟的声音夹在那阵春风中:“穆姑娘,后会有期。” 穆烟错愕,不自主的学着墨千羽的样子,抱拳:“后会有期。”没有能再多看墨千羽一眼,他已经转身,箭步如飞,转眼间,已经到了百米开外。 恍然若失,穆烟的心仿佛突然失去了重量。木讷的看着墨千羽飘逸的身影渐去渐远,将要在视线中消失了,翩翩少年突然转身,对穆烟淡淡一笑,随即一闪,不见了。 “我等你。”穆烟喃喃自语,突然感觉到嘴里咸咸的,这才意识到原来是眼泪流进了嘴里。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这样脆弱了。 在湖边站了很久,穆烟才离开。要回夜王府,过了好几天了,风之夜的伤,该好了吧。 夜王府的大门渐渐在视线里清晰,穆烟的心也越来越沉重。如今,整个夜王府,甚至整个沧澜国都知道自己与墨千羽约会的事了吧?虽然是误会,但众口铄金,穆烟想象的到那些传言会扭曲成什么样子。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至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让他们各自无聊去吧。穆烟下定决心,加快了脚步。 那两名看门的护卫看到穆烟时,眼睛都睁得老大,渐走渐近的女子,黑发披肩,破衣加身,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迹,而,看那张美而不艳的清秀面孔,不正是王妃吗? “恭迎王妃!”失神片刻后,两名护卫醒过神来,行礼。 穆烟毫不客气的受了他们的礼仪:“免礼。”大步进了王府。 王妃回来了。这个消息由看见穆烟的丫鬟传播,在短短的时间内,风靡整个夜王府。 家丁推开陶然阁的门时,风之夜正坐在竹椅上喝着茶,他的对面坐着兰偌闵,侧面坐着江子漠。伤未痊愈,但总算好了大半。 兰偌闵和江子漠同时看向门外,风之夜则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继续品茶。 “王爷,王爷……”家丁激动的说。 风之夜懒懒的抬眸,扫那家丁一眼,示意他有话快说。 “王妃回来了。” 兰偌闵和江子漠对望一眼,脸色都是一变。 两道极亮的光瞬间闪过蓝眸,风之夜将声音保持着冷淡的语调:“她在哪里?” “回王爷,王妃正向陶然阁走来。”家丁小心的回答。 “去。”风之夜摆手,或是因为重伤未愈,手微微的抖。 家丁退下不久,穆烟已经走了进来。 那仿似刚经历了一场厮杀的样子,令江子漠和兰偌闵大吃一惊。 穆烟心事重重的走到门外,正琢磨着该说什么,风之夜的声音却率先响起:“王妃六日不归,去了哪里?” “闲来无事,出去走走。”聪明的人,立刻明白了风之夜的话是在提醒自己,那件事,外人——即使是兰偌闵——也不知道。 嘴角一勾,风之夜的笑高深莫测:“出去走走,夜宿何处?怎么会如此狼狈?”看这个女人如何解释。 穆烟正思量,却听江子漠笑道:“王妃一定是遇到了强匪,被强匪抓住,被囚禁,但王妃机智过人,与之斗智斗勇,最后还是杀了强匪逃了出来。” 明明是调侃的话,却正成了穆烟的救命稻草,穆烟故作惊讶的看向江子漠,声音淡然:“江公子难道有通天之才?竟然将本姑娘的遭遇猜的一字不差,佩服,佩服。”只是,她的声音淡淡的,绝对没有佩服的意思。 “哦?”江子漠寻思着穆烟话语中的漏洞,想将她戳穿。然而,目光不经意的落在穆烟的细腰上,有一点润白露在布袋外面,别人看了或许不会在意,但江子漠的心却猛的一颤。 那是一支玉笛的一角,那支玉笛,江子漠无比熟悉,因为,是墨千羽的。庄主失踪了六天了,龙腾山庄的人四处去找,仍杳无音讯。庄主的玉笛,怎么在她身上,她也失踪了六天,与庄主有什么关系? 江子漠脑中乱成一团,对眼前的事已经毫不关心。甚至全然没有注意到兰偌闵投来的怨恨目光,弄巧成拙,反而成了帮那女人说话,明知是谎言,但,又好像毫无破绽,令一向心机无数的兰偌闵也无能为力。 “那,王妃受惊了。来……喝杯茶,压压惊。”风之夜取一个干净茶杯,放在一张空座前,亲自倒满茶。 穆烟只好进屋,在那张椅子上坐下,将那杯茶一饮而尽,有点热,但心里很暖,风之夜的态度,出乎她的预料,对风之夜淡淡一笑:“谢王爷。”发自内心的感谢,希望他能听出自己话语中的歉意。 一七五章、生死相依(22) “穆姐姐,王爷受了重伤你知道吗?”兰偌闵终于找到插言的机会,有点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这个女人不知道出去做了什么勾当,风之夜还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待她,不平衡的光闪过眼眸,何止是心平气和,王爷待她简直比以往还客气! 难道王爷心里舍不得这个女人!兰偌闵咬着牙:这个贱女人,自作孽,不可活! 穆烟用每个女人都有的敏感神经,感觉到兰偌闵和善眼光背后的不怀好意。不愿看她,所以将目光投向风之夜:“哦?王爷受伤了?” 这个女人,何必明知故问,风之夜邪邪的笑,投向穆烟的目光在兰偌闵和江子漠看来是玩味,而穆烟却心知肚明,这是在笑她逼真的伪装。谁曾发现,风之夜的黯淡了许久的眼睛,在穆烟出现后才焕发了光芒,那邪邪的笑,也是在那一秒才有了以往不羁的意味。 “王妃一去就是好几天,也不知道想家,害的王爷亲自去找你,还受了伤,还好,穆姐姐总算还知道这个家,终于是回来了。”兰偌闵当着风之夜的面对穆烟冷嘲热讽,这还是第一次。 “那烟儿可让王爷挂怀了,王爷的伤好了吗?”看不惯兰偌闵那副神情,穆烟用学着兰偌闵的口气对风之夜说话,知道这种方式是对兰偌闵最好的回敬。 俊丽的眉头微微一皱,穆烟这样的口吻,风之夜还真听不习惯。妖媚的口气,不该是她所有。然,为何兰偌闵整日这样对他说话,他却从未感觉到“妖媚”? 用不耐的眼神瞥一眼穆烟,风之夜不回答,优雅的端起茶碗,仿似失灵多日的味觉突然恢复,好茶! 兰偌闵狠狠的掐着手指,恨在心里凝成一把锋利的剑,跟王爷自称“烟儿”,你算什么东西?而美人的声音依旧很甜:“托穆姐姐的福,王爷的伤已好了多半了。”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江子漠突然拱手说:“夜兄,我有事在身,改日再来拜访。”说完,就站起身来。 “再来时,定与子漠痛饮一番,去吧。”风之夜摆手,这几天,江子漠每天都来看他,但越远曾叮嘱,风之夜伤好之前不能饮酒,风之夜也只好于江子漠喝几碗茶了之。 “告辞。”江子漠只迈了一步却神奇的窜到门外,然后化作一条长影,飘然飞去。 他离去的身法,与墨千羽竟然有几分相似,穆烟望着江子漠离去的身影失神片刻。 “爱妃也回去吧,本王有话要对王妃说。”风之夜柔声对兰偌闵说。 可,兰偌闵心中好不是滋味。他竟然支开自己,单独与这个贱女人说话!可,又有什么办法?只能做出一副无比顺从的样子,心里再不甘也要对风之夜宛然一笑:“是,王爷。” “来人。”风之夜的声音掷出门外。 “在,王爷。”三贵应声跑到门外。 “安排两名手脚利索的丫鬟,送兰王妃回去。” “是,王爷。”三贵一阵风一般跑去。 须臾,两名丫鬟过来,进屋扶着兰偌闵走出风之夜的居室。兰偌闵离开陶然阁前的回眸一笑,是对风之夜入骨的爱意和对穆烟发自内心的痛恨。 “那个人是什么人?”兰偌闵背影消失的一瞬,风之夜的冷厉的声音立时传来。 该来了终究是来了,但,既然敢回来,就早已准备好了,穆烟神色淡然:“我若说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王爷会相信?” 风之夜猛地站起来,大手一挥,带动一股劲风将房门紧紧关上,在穆烟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一把扼住她的下颌,嘴巴几乎凑到她的脸上:“谁会相信你的鬼话!说,他是谁?”蓝眸中璀璨闪动着的,何止是愤恨的光。 已经不止一次的被风之夜这样扼住下颌,可,这一次的痛感,完全没有之前几次那样强烈,能感觉到,风之夜的手在抖,穆烟猛的意识到他重伤未愈,不该这样动怒,于是,收起自己那股倔强,眼中换上艾艾恳求的光:“我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没有问过墨千羽的身份,因为觉得,那无关紧要。皇帝也好,乞丐也罢,她的爱,都不会因之改变分毫。 “穆烟,你给我记住,你生是夜王府的人,死是夜王府的鬼。若再有下次……”风之夜的手抖得愈发厉害,情绪太大,声音竟断了,皱一皱眉头才让后话继续下去:“我让你——生不如死。”风之夜咬牙切齿。 从来没有见他如此激动过,穆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风之夜将手松开,手指门外,不想再多说话。 穆烟明白,这是在让她走。于是,穆烟开门,快速离开。 “宋明。”风之夜喊。 英俊的男子如影一般,飘入陶然阁,恭敬的行礼:“王爷。”经过几天的调养,宋明的伤已经痊愈,行完礼,宋明才抬头,却看见风之夜嘴角的血迹,脸色登时变得关切:“王爷,你的伤……” “本王没事。”风之夜打断宋明的话,方才太过激动,牵动了内伤。 “自今以后,你不必护在本王左右,去幽园居,注意着王妃的一举一动,她稍有异动,便来禀报。”风之夜低声说。 宋明一凛,还是从命:“是。” “此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风之夜叮嘱,本不屑做那种暗中监视人的勾当。然而,只看外貌,就知道那男子决非平常之辈,而直觉的认为,无论他是与穆烟如何认识的,事情一定不会那样简单。是真的想弄清墨千羽的身份,还是怕穆烟再次“走丢”,这,连风之夜也说不清楚。 宋明领命而去,风之夜坐在床上运功调息,本来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想起了那件事,就无论如何也无法淡定。 颌骨还有点痛,但心里的病去了,穆烟已痛快了许多。本以为风之夜这次见了自己会做出些过激的行为,一如将自己痛打一顿,甚至,用某种残忍的手段教训自己,然而,他比自己预想的温柔了太多。开始觉得,自己将风之夜想的太坏,明知道他不肯伤自己才受了这样重的伤,那,他又怎会残忍的对待自己?那之前的他呢?之前狠狠将自己前身打死的风之夜呢?自从自己来到这里,虽然他也找过几次麻烦,但一切都是因为兰偌闵而起,也未见他如何的残酷,如何的不讲道理,相反的,他只是在玩味,甚至自己将他伤害时,他也是大度的不加计较。 以往他的“坏”,难道都是因为对兰偌闵的爱?穆烟的意识点到即止,不想想的太清楚,然而,没有意识到,此刻,压在自己心中的另一块石头也悄然不见踪影。那块石头,是自己不想承认的对风之夜的挂念,如今,见到风之夜的伤好了大半了,所以,那挂念也就去了。 穆烟一进幽园居,在院中浇花的梅儿和鹤儿就扔下手中的水壶扑了上来。 “小姐可回来了。”梅儿拉住穆烟的左手,鹤儿拉住穆烟的右手,心花怒放。 “那天夜里,王爷还叫我们过去,打听你的消息呢。”梅儿继续说。 穆烟点点头,问:“这几天,你们还好吗?”知道,其实那妖孽也是关心自己的,但,总是不想承认罢了。 “我们能有什么不好的?就是王妃不在,觉得幽园居里空空荡荡的,没有意思。”鹤儿眨着圆溜溜的大眼说。 “小姐,快进屋换身衣服吧。” “恩。”穆烟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着破而沾血的衣衫,像是一只落难的猫儿。 沐浴、更衣、轻梳妆,穆烟如同出水芙蓉。 敞着门,吹着风,看着书,穆烟时而摆弄那支玉笛。那晚,吹完笛曲后,穆烟就将它放在了自己身上,或是忘记了,直到分开,墨千羽也没有提过笛子的事。这玉笛,也便成了穆烟相思的寄托。 梅儿和鹤儿静静的绣花,老夫人时而游荡到门外,却不进屋,再不言不语的游荡去,生活,就该这样的平静。而穆烟,活在回忆里,时常会想墨千羽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记得墨千羽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墨千羽呼吸的节奏和身体的温度,记得自己给他的那个吻和他抚摸过自己的长发。 更记得,他答应过自己的约会。 生活,原来可以这样静静的,静静的回忆,静静的等待。 …… 夜,漫山遍野挂满了火红的灯笼,整座龙腾山,灿若白昼。 庄主的归来,是龙腾山庄今年最大的喜讯。 不喜欢张扬的墨千羽,答应了大家欢聚一堂的请求,毕竟,明白,大家这样高兴也是因为自己。这晚,江湖好汉云集庄主楼,酒如池,肉如山,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是豪杰们不变的豪情。 醉了,但墨千羽还保留着那应有的神智,醉而不乱,才是至尊强者的姿态。 “你们这群混蛋!”赵神医突然踢开房门,骂骂咧咧的闯了进来。 一七六章、焕发 大桌周围,只有江子漠向门口望去,其他人还在高声吆喝着、乱侃着,尽兴喝酒之时,就算天塌下来,这些人也会连眼也不眨一下。 “赵神医不是说不来的吗?”江子漠醉眼朦胧的对赵神医吆喝。在穆烟身上看到墨千羽的玉笛后,他立即赶到龙腾山庄,想与庄中元老将这件事分析一下以便找到寻找墨千羽的方向,然,惊喜的是,墨千羽已经回来了。 赵神医不爱凑热闹,有人去通知他参加欢迎庄主的聚会,他也不买账。而,这个脾气古怪的家伙,在大家尽兴时,他却跑来冷场。 “混蛋,庄主病重,不能喝酒,你们不知道吗?!”赵神医又厉喝一声。 这一下,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一脸歉意,甚至有人低下头去,仿似一场暴风雪,将方才的热闹场面全部带走,留下的只是无奈的寂静,是豪气在作怪,这些人,见了酒竟然将墨千羽不宜喝酒的事忘了,甚至,方才,还有许多人敬他酒。 “喝点酒而已,赵神医何必如此在意?”墨瞳微微眯着,墨千羽醉醺醺的,别有一番令人震颤的绝美姿态。平日,几乎每个人都在劝他少喝酒,然而,他却从来没少喝过一滴。 “庄主……咦……”赵神医眼前一亮,突然发觉墨千羽满面红光,气色竟然很好。 墨千羽微笑着端起酒碗:“赵神医酒量如海,也坐下来喝几碗如何?” 赵神医神色怪异的盯着墨千羽的脸走过来,越靠近,越是欢喜,终于面露喜色:“庄主,可否让我为你把脉?” 桌边的人,虽然诧异,却谁也没吭一声。 “唉……大家开心之时,把脉做什么?”墨千羽轻轻一晃胳膊,闪过赵神医的手,随即嘴角一勾:“喝了这碗酒,我就让你把脉如何?”墨千羽真的醉了。 赵神医心急如焚,一把接过那碗酒,一饮而尽,然后不礼貌的把碗扔到桌上。 墨千羽笑呵呵的将手臂伸过来,赵神医眼前一亮,搭上手,为他把脉。 笑容如花,在赵神医脸上越开越大,手指在墨千羽手腕上移开后,赵神医已经笑的合不拢嘴,声音又提高了几个分贝,大声说:“恭喜庄主,大病痊愈!” “啊?”墨千羽愣住。 全场沸腾。一众豪杰,接连兴奋的呼喊起来,墨千羽身边一名大汉一把将赵神医拉倒桌前,让出椅子,将他摁下,提过酒坛,倒满满一坛酒,赵神医毫不客气的端过来,大口的饮。 “庄主,重伤过后,又意外的走火入魔,幸亏得到高人指点,指引着庄主的内力归入正轨,而且也因此将岔入肺中的戾气引开了,庄主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赵神医手舞足蹈,说的慷慨激昂。 一众好汉豪情万丈的高谈阔论,墨千羽却突然安静下来,清楚的知道,其实并非什么“高人指点”,而是那个月圆之日,穆烟用笛声将自己的病根除。她不但舍身救了自己的命,还治好了自己致命的病。那,她岂不是救了自己两次? 夜深了,酒意阑珊,众人散去。墨千羽由人扶着回了居住的院子。 房中烛光闪动,窗纸上,一个淡淡的影随着烛光的闪动时明时暗。长发披肩,是个女子。 墨千羽脚步有些蹒跚的走过去,推门,凄迷的眼微微眯起:“晓月姑娘,在我房中做什么?” 朱晓月站起来,惊喜布满美丽的脸,烛光映出她婀娜的曼妙身段。今天,她穿一件淡红色绣花夹衫,淡蓝色的裤子,绣花小鞋,顺滑垂下的瀑发,通体干净利落,不着妆,精致的五官和无比俏丽的脸却胜过世间一切妆扮。 而墨千羽,却吝啬的连多看她一眼都不能。 “知道你回来了,等着见你一面。”朱晓月嫣然一笑,令世间美妙相形见绌。 “哦,你的伤,好些了吗?”墨千羽看向烛火,不去看朱晓月的星眸。 朱晓月惬意的笑着,迈碎步,向门口走出一步:“多谢庄主关怀,月儿的伤,早已无碍了。”只是,每隔十二日都要墨千羽输一次内力,这样,长此以往,两个人,是不是会更贴近一分。 “那就好,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吧。”墨千羽用委婉的语言送客。 朱晓月的笑,美到极处:“那公子早点歇了吧。”说完,缓缓走出去,翩翩身姿,像一袭柔纱、一翼白蝶。 墨千羽躺在床上,听不到自己的咳嗽声,竟像失去了什么一般,微微觉得有些不适。手入袖中,习惯性的去取玉笛,惊讶的发现,玉笛早已不在,墨千羽失神。 那凝聚着自己的沉重忧伤与无数思念的笛,自己竟然不知何时丢的。本该万分失落才对,然,墨千羽竟然意外的看开。难道那些过往对这个怀旧的人已经不再重要?还是,已经决定丢下那些包袱,去继续本该属于自己的生活? 疲惫了,熟睡了,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实现父亲的遗愿,比如,探明关于方玉卿的秘密,比如……七日后,去赴约。 …… 走在热闹的街道上,满月却没有兴致玩耍。一大早就已辞别了那对老夫妇,眼看着就要正午了,据说,离京城还有五里的路。 把身上一块玉佩当了,听满俊说,那枚玉佩能值两百两银子的,当铺老板心黑,只肯给五十两银子,但囊中羞涩,总不能亏了肚子。满月走进一下饭馆,要了几样小菜,准备吃了继续赶路。 “请问,京城怎么走?” 饭馆外竟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满月怀疑自己听错了,向外望去,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是穆清雨。 穆清雨身穿上等绸缎制成的华丽衣服,腰缠金带,白玉挂衣,名字画的竹扇在右手,缰绳在左手,牵着的是一匹浑身没有一根杂毛的棕色汗血宝马,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又加上他清隽的相貌,在大街上很是显眼。他去京城做什么?满月疑惑。 一七七章、夜色风华 “顺着大道直走,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到了。”饭馆边上的小摊主笑逐颜开的回答,穆清雨抛给他的三两银子,比他摆摊一个月挣得都多,怎能不高兴。 穆满俊将马牵到路中,潇洒的跨上马去。 穆满月赶忙喊:“穆……”嘴里塞得太满,没喊出来,却把饭菜全喷了出来,丢下碗筷,追出店外呼喊时,穆清雨早已快马加鞭绝尘而去。 扫兴,本想搭个顺风车的,穆满月回到饭馆中,又勉强吃些饭菜,会了账,继续赶路。 粮食发放后,京城的确较之往日更加繁华,大路边,酒楼店铺接二连三,路上商贾小贩,络绎不绝,杂耍、卖艺的屡见不鲜,到了京城了,离皇宫更近了一步,满月心情复杂。 一声突如其来的震天锣声,将人们的喧哗声都压了下去。人们纷纷让开,原来,一行队伍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阳光不算浓烈,但那队骑士身上的金甲反射的光却极其耀眼。两列队伍,护送着一台镶满珍珠红布遮盖的豪华大轿,两个手执铜锣的人头前开路,甚是气派。 “真是招摇过市。”夹在人群中的穆满月信口就说。 身旁一提着花篮的妇人立刻压低了声音说:“嘘……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让当今圣上知道了,可是不得了的。” 满月吃惊:“这与当今圣上有什么关系?” “姑娘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车里坐的可就是当今万岁。”妇人伸手指指车盖上雕刻的那条祥龙,神色恭敬。 原来,按照沧澜国历代君王沿袭下来的习惯,每月十六,皇帝都要乘车在京城大道中走上一趟,以示皇恩浩荡,也在表明皇帝时刻与民同在。今日,街上有许多人就是出来看这一幕的。 满月闻言,又惊又喜,眼见的两队人马走进了,人们都安静下来,不用跪拜,但每个人都面带恭敬。 蓦地,满月拨开人群,冲到大路中央。 马车停住,当前打锣的人厉喝:“何人竟敢挡路?” 两队卫兵随之停下,风之沐坐在轿中,神色黯淡,只是漫不经心的问身边的护卫:“出什么事了?” “万岁,有一名女子拦路。”护卫拱手回答。 风之沐轻轻摆手:“让她让开,不要伤她。”都多少日了,派出去找穆满月的人都是无功而返,风之沐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睡梦中,满月离开的那一幕时常重演,青天白日里,总会想起满月爬满眼泪的脸,这样下去,恐怕终有一天将无心国事,也终有一天会憔悴的不能支撑下去。 人们纷纷向那个不懂事的女子望去,眼光无奈而怜惜:谁不知,阻挡皇帝出巡,可是死罪。而,这样一个俏生生的姑娘如果因此被处死,未免太可惜。 “我要见风之沐。”满月大声喊。 人们惊呆,多数人或在想这个姑娘原来是个疯子。 “大胆刁民!死罪!”打锣的太监厉喝。敢大庭广众之下直呼风之沐名字的人,沧澜国中这是第一个。 “慢!”暖若春风的声音在轿中传出,紧跟着,帘布被揭开,头戴金冠、身穿黄袍的人翩然在轿上飞下来,落在了穆满月面前。 “满月。”风之沐温润的眼中竟含着一层水雾。 “沐哥。”穆满月笑,暗骂自己没出息,怎么眼泪又掉了下来。 风之沐握住满月柔嫩的小手,四目相望时,人们为之沸腾。 这不正是自己期待的幸福,它来的如此突然,如此意外,却又如此的令人振奋。被幸福的泪水淹没,在人们的欢呼声中,满月与风之沐手挽着手进了轿中,二人相依着,没有多余的言语,因为无须多言就已经明了了对方的心意。 巡视一圈,回宫时,已是傍晚。 风之沐留在榭菱宫中,与满月共进晚膳,夜,烛光灿烂。 温柔的将满月搂在怀里,风之沐的笑,暖人心脾:“满月,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沐,我会守在你身边,只要你愿意。”满月温柔的笑。 下一刻,风之沐刀削般的唇吻过来,满月闭起眼睛,享受着他的温和。 当晚,风之沐留宿榭菱宫。 …… 这世界,总有一种力量在维持着万物的平衡。有人幸福的同时,某个地方,必定有人在痛苦着,比如,此时穆满月幸福而快乐,林乐兮却忧伤而痛苦。 一连三天了,风之沐连乾坤宫的门也没踏进过一步,林乐兮心中有着对风之沐的无限想念但更多的还是嫉恨——对穆满月的深入骨髓的嫉恨!穆满月在外的那几天,就已经买通了榭菱宫中的宫女,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没想到监视的结果是:自从那个狐狸精回来后,风之沐除去上朝以外,几乎都在榭菱宫中,与那个贱女人双宿双飞形影不离。 那个不要脸的骚狐狸有什么,竟然能让沐哥变心。不……不是沐哥变心,定然是那个女人对他用了什么妖法! 可,林乐兮就算在心里将满月骂上千百遍,也没有人能听到,自己找气受罢了。这几天,食之无味,闷闷不乐,甚至气的有点头晕,林乐兮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不但不会对穆满月构成任何威胁,反而会将自己的身体拖垮,于是带上一名贴身宫女到宫外散心。 “不能进,不能进……” 林乐兮到了宫门处时正听见守门的卫士不耐烦的阻拦声,卫士身边,一个少年正在死缠烂打:“放我进去吧。” “这位公子,都给你说过多少次了,皇宫禁地,任何人都不能私入。”卫士说话倒还客气,因为看那少年华丽的打扮就知道他不是平常百姓,说不定就是哪个朝廷大员家的少爷,所以,不敢得罪。 少年笑嘻嘻的在怀里掏出一大锭金子,说:“放我进去,这十两金子就是你的。” “这……”卫士盯着金子,眼睛直冒金光,但,私自将人放入皇宫,可是死罪,权衡来去,还是觉得脑袋比金子重要,卫士终于狠下心来,摇头:“这怎么能行?再不走,我可要动手了!”卫士抖抖手中长矛,另外几名守卫也面色不善的看过来,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 少年无奈的摇头,转身,不甘的离开。 “参见皇后娘娘。” 林乐兮走出宫门的一刻,门口一众护卫整齐的行礼。 “不必多礼。”习惯了被众人拥戴的感觉,林乐兮随意的挥手,和那宫女继续向前走。 处于好奇,少年转身,看见了身穿华丽凤袍的林乐兮,目光凝滞了片刻,惊讶:好美的女人,她的美,甚至与满月妹妹不分伯仲。 少年正是穆清雨,前几日,他去穆府找穆满月才知道穆满月已经嫁到了沧澜国,当时,恍觉天翻地覆,心中滋味,翻江倒海。消沉了几天,穆清雨决定来沧澜国找满月,于是与家人不辞而别,乘马而来。 不知向多少人问过路,才到了沧澜国的京城,怎奈,这几天三番两次的想进宫,却屡屡被护卫拦在门外。这一次,想用重金贿赂,也是无济于事。 “什么人这般大胆,见了皇后娘娘不知道行礼?”林乐兮身边的丫鬟说,本来想用严厉的声音训斥,但,见了穆清雨清隽秀气的脸面,声音也就自然而然的软了下来。 林乐兮见少年长得俊,便也大方:“蝉儿不可多事,小兄弟,你进宫干什么?” 穆清雨见林乐兮美的像个菩萨,更是一副善相,说话又如此温柔可亲,仿佛无底的黑暗里突然见到了一线亮光,躬身行礼道:“皇后娘娘能带我进宫吗?” 林乐兮一愣,美而大方的笑随即在脸上洋溢开:“没有万岁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进宫的,就连哀家也无能为力。”虽在笑,心里还是郁郁的,那心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抛下的。 穆清雨没落,紧跟着眼前一亮,说道:“你是皇后,定然认识满月妹妹了?”满月嫁过来做了贵妃,与皇后应该很熟吧。 “你是说穆贵妃吧?”心剧震,林乐兮却保持着面色平静,甚至连那个笑也还挂在脸上。 “恩,就是穆贵妃。”她都做了别人的贵妃了!一抹忧伤笼罩在穆清雨的脸上。 林乐兮的眼神何等凌厉,毫无遗漏的捕捉到穆清雨表情的变化:他喜欢那个骚狐狸?于是问:“你是穆贵妃的哥哥?” 穆清雨摇头:“其实算不上的,我们两家交好……” 任凭穆清雨在那里说,后面的话,林乐兮无须再听下去,确信无疑,面前的少年是爱着穆满月的,上苍有眼,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赐给自己一把锋利的刀,这次,林乐兮发自内心的笑:“小兄弟,你叫什么?” “我叫穆清雨。”不是没有防人之心,但林乐兮的外表,令他绝对的放心。 林乐兮笑若春风:“清雨兄弟,你是想进宫看望穆贵妃是吗?” 穆清雨点头,忘记了说话,有那么一瞬,沉浸在林乐兮至美的笑容里,如醉如痴。 林乐兮靠近穆清雨,轻声说:“我或许能帮你呢。”绝世的美人,绝世的笑,总是令无辜的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你能帮我吗?”如果能得到皇后的帮助,见到满月应该指日可待。满月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中时,穆清雨暂时将林乐兮的诱惑搁置到一旁。然,闻着林乐兮身上脂粉的香味和她身上散发出的成熟女人的异香,须臾,这个从未近距离接触过女子的懵懂少年又是一阵心神不宁。 忽而抬头,看到的是林乐兮至美而春光无限的清丽眼眸,又一次看的呆住,穆清雨脑海中突然浮现起一个不自觉的念头:那个沧澜国的皇帝,不仅有一个这样美丽的皇后,还娶了满月妹妹,天下最美好的事,都让他占尽了,我若是他,便带着她和满月妹妹四海逍遥,皇帝的位子也不屑坐了。 “我需要做一些安排,才能偷偷把你带进去,到时候与你日思夜想的满月妹妹见了面,可别忘了我这个牵线人哦。”一阵阵清香的气息伴随着这些话语吹在穆清雨的耳边,令穆清雨的耳朵麻麻的、酥酥的。 穆清雨恍惚的答应着:“好。” “你暂时住在京城中,等我安排好了,就来接你进宫,好吗?”林乐兮软绵绵而带着无限娇柔与魅惑的声音,像一湾温暖的泉水,流经穆清雨的心田。 “好……”穆清雨仿似被施了摄魂咒,恍惚片刻,才反应过来,拘谨的笑道:“我就住在不远处的一家客栈里。” “蝉儿,你跟着这位公子去认认他的住处。”林乐兮后退一步,与穆清雨隔开距离,优雅的手划过一个精美的曲线,示意蝉儿跟去。 蝉儿躬身行个礼:“是,娘娘。” 蝉儿低着头站到穆清雨身边时,穆清雨才知道该走了,有些不舍的跟林乐兮行礼道别,才带着蝉儿沿大路而去。 看着穆清雨和蝉儿渐渐远去的身影,林乐兮露出一个高深的笑,划过眼眸的那道亮光,是心里那个已成雏形的计谋微不足道的冷厉写照。 林乐兮这次外出散心,不但驱散了心里的阴霾,而且还意外的收获了一把利剑——能让那个贱女人血染后宫的宝剑。 没有必要再向远处走了,林乐兮只在皇宫门口溜达了几圈便回宫。要静下心来,将那计划筹划的纹丝不漏。 ……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是穆烟近些日子安逸的生活。 可,穆烟的内心,并不像表面这样沉静。眼睛盯在书卷上,看到的却总是墨千羽的脸,心里在默数着每一秒,期盼的日子简直是煎熬。 “王妃在吗?”微微有些尖刻的声音在院中传来。 听了这声音,坐在门口凳子上晒太阳的梅儿和松小鹤同时站了起来,出于自然的反应,他们的眉头同时皱了起来。 是冬菊的声音。穆烟放下那卷书,眼中划过一抹厌烦的光,那个讨厌的丫鬟来幽园居,肯定没有好事。 一七八章、耳光 一红一蓝两条身影缓缓移动到门前,穿红衣的是冬菊,穿蓝衣的正是兰偌闵。 这个女人来幽园居做什么?穆烟面无表情的看向兰偌闵:还是往日那般美得像世间最艳丽、最高贵的红牡丹,还是那精细的化妆、精致的梳理、讲究的穿着,那婀娜身姿、如水肌肤和如玉风骨,让人见了禁不住就想对她疼怜呵护。 好一个绝世美女!看她,绝对是眼睛的极大享受,然而,为何穆烟每次见她,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不安……甚至有些怕。 怕兰偌闵深藏在心里的那把无比锋利却无法看见的刀。 “怎么都不说话?”兰偌闵扫穆烟一眼,紧接着,转明眸,秋水般的眼光在梅儿和松小鹤身上掠过。 “奴婢给王妃行礼了。”梅儿和鹤儿这才想起给兰偌闵行礼。 “呵呵……行礼就免了。”兰偌闵面含三分笑,将目光转向穆烟:“穆姐姐不请我到屋里坐坐吗?” 出于对来客应有的礼貌,穆烟站起来,不能像兰偌闵那样装出一副笑脸,只能保持着那份淡漠:“进来坐吧,兰妹妹怎么想起到幽园居来了?” “在醉心居中,整天见那些丫鬟下人们走来走去的,心闷的很,过来找穆姐姐说说话。”冬菊扶着兰偌闵走到门槛处,到了门槛处时,兰偌闵夸张的将手放在还没见隆起的腹部上,极尽小心的跨过门槛,好像一不小心,就惊到了她肚子里的娃。 来找自己说话?真是个天大的笑话。穆烟不让眼底那抹嘲讽流露出来:“梅儿,去沏壶茶来,鹤儿,给兰王妃搬张椅子。” “是,小姐。”梅儿和松小鹤同时应声。 兰偌闵俏脸含笑,目光瞟向正在往桌边搬椅子的鹤儿,心里嘲笑:来了客人,这不懂事的臭丫头还要这个贱女人安排才知道干活,真是太没规矩了。 冬菊扶兰偌闵坐下,然后站在一旁,事先被兰偌闵叮嘱过不能多说话,所以干脆一声不吭。 “穆姐姐还爱读书吗?”兰偌闵看到桌上那本书卷。 穆烟淡淡的回答:“打发一下时间而已。”与兰偌闵对面坐着,感觉十分不舒服,知道兰偌闵笑里藏刀,也知道她来的目的绝非出于好意,但,自己也总不能撕破脸皮,请她离开。 “穆姐姐能给我讲讲那几天的经历吗?”兰偌闵话锋一转。 原来是为这事来的!穆烟暗笑,却装作不知:“什么经历?” 这时,梅儿沏了茶来,给穆烟和兰偌闵各倒一碗茶,然后站在穆烟一旁。 “穆姐姐说被强匪囚禁了几天,最终逃了出来,那几天的经历,一定很离奇吧。”兰偌闵的笑木木的,眼中放出的光分明在说,她不信。 “我说了你也不会信,不是?”穆烟干脆将话挑明,也省的与兰偌闵多费口舌。她来问这个又有何用?问明了真相去告诉风之夜?可,那些事,又怎会对她说?况且,风之夜也是知道的,这个谎言,根本就没有人相信过。又是何苦?这个执着的女人,难道只是为了抓紧风之夜的心?穆烟突然为兰偌闵感到可悲。 “你在说谎!”兰偌闵突然瞪起眼睛。 穆烟淡淡的笑,是在说谎,所以不想解释。 “你根本就没有遇到劫匪,你分明是跑出去与野男人约会了!”兰偌闵突然变得激动。 对兰偌闵态度突然的转变,梅儿、鹤儿都吃了一惊,而冬菊则显得非常镇定。 “王妃说话请自重!”穆烟冷冷的看向兰偌闵,本来不打算跟她动怒,但,她无意间的言语竟把墨千羽说成了“野男人”,这,穆烟不能忍受。 “哈哈,被我说中了吧,你这个贱女人,竟然背着王爷出去偷男人,王爷不宠幸你,你寂寞难耐是吗?”兰偌闵憋的脸都红了,怨气,在心里积了很久了,穆烟回来后,风之夜竟然没有去醉心居看过她,她不知道风之夜是在闭关疗伤,却将怨恨全转移到穆烟身上,今天来找穆烟,就是把新仇旧恨一并算个清楚。 “寂寞难耐?偷男人?哈哈……”多大的笑话,穆烟忍不住笑出声来。的确,时常在想着墨千羽,甚至,有时也想过与他卿卿我我,但就是只有一个人时,只稍微有点非分之想也会羞的面红耳赤,寂寞难耐与自己毫不沾边,至于偷男人,自己连男女之事都未曾经历过,何谈偷男人? 为何要任你欺凌?一股倔强的气息涌上来,终于不想再忍耐,穆烟反唇相讥:“寂寞难耐,偷男人的是你吧?” 穆烟完全不经意的话,却像一根毒针准确无误的刺到了兰偌闵最敏感的神经上,美人先是一愣,然后彻底失控,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得好死的贱婆娘,不辞而别,害的王爷为了找你受了重伤,还有脸回来。你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个挂牌的王妃而已,在夜王府,你连个下人都不如!” 穆烟呆住,不是不想反驳,可,她说的哪里不对?是啊,自己只是一个挂牌王妃,又哪里来的地位?可,不是一直没有把这些当回事吗?怎么这时怎么会伤怀了?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 兰偌闵越说越激动,竟然站起来,指着穆烟骂:“贱货,你有什么?论美貌,你不如我,论才华,你更不如我?你凭什么让王爷为你受伤?你在王爷眼里连个屁都不如,如果不是依仗你家的势力,王爷早就把你这个烂女人休了。” “兰偌闵,你该闭嘴了。”穆烟面无表情,但,脑袋怎么发懵?不是听不惯兰偌闵的污言秽语,而是想起了那晚风之夜为自己受伤的情景。凭什么让他为自己受伤?穆烟也在问自己。 “啪”的一声,兰偌闵的一巴掌打过来,在穆烟脸上留下一条血红的印记。 “该闭嘴的应该是你,夜王府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兰偌闵歇斯底里。 一七九章、以牙还牙 穆烟发懵之际,竟被这女人打了一个耳光,虽然不是很痛,却将穆烟激怒,穆烟站起来,鄙夷的看着兰偌闵,攥起了拳头。 “你打,贱女人你打呀。”兰偌闵挺起肚子:“这里面是王爷的骨肉,你敢打吗?……” 意识到眼前是个孕妇,穆烟将那股打人的冲动压下去,那两片嫣红薄唇还在眼前不停的动,谁能想到,这个世间少有的美人,口中吐出的竟是那些比泼妇骂街还难听的话,穆烟抬手,拿起桌上那杯茶水,扬手,泼在兰偌闵脸上。 那一瞬,兰偌闵的骂声停止了,因为口中灌进了茶水。 “请你喝茶。”穆烟冷笑。 兰偌闵万分惊异,被自己痛骂一番而且还受了自己一记耳光后,这个女人还能笑得出来。可知道,穆烟笑的,是她的可怜与无知。 茶水已经不烫,但兰偌闵还是声嘶力竭的哭喊起来。 穆烟听得实在厌烦,于是高声吼:“别装了!兰偌闵,不要以为我看不透你的那些伎俩!” 兰偌闵的哭声果然停住,惊异的看着穆烟。 “风之夜不在这里,你哭给谁看?你那些撒娇做作的手段能哄得了风之夜却瞒不过我,以往本姑娘躲着你,是不屑与你计较,而不是怕了你!”穆烟漠然看着兰偌闵,每一句话都令兰偌闵心冷一分。 或许,真的是低估这个女人了,水在稚嫩的脸庞滑落,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茶水,兰偌闵难以置信的听穆烟继续说。 “你以为本姑娘跟你抢风之夜?你以为我喜欢留在夜王府?兰偌闵,你错了!你怕失去风之夜,是因为你心里有鬼!你知道自己不能留住他的心。” “你放屁!”本以为自己心计过人,想不到,自己的所有心思竟好像早就被这个看似懵懂的女人看的一清二楚,兰偌闵疯了一般的骂着,狠狠的一巴掌又向穆烟打过去。 穆烟反手将兰偌闵纤细的手臂扣住,用力,捏的兰偌闵表情扭曲。穆烟一向波澜不惊的清澈眼眸中涌动着忍到极处无法再忍时而卷起的漩涡,就这样看着兰偌闵,声音较之往日微微有些起伏:“兰偌闵,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风之夜是你的,本姑娘不会也无心跟你抢。” 穆烟说完,甩手,将兰偌闵放开,险些将兰偌闵摔翻在地。冬菊这才在方才不可思议的一幕中醒过来,匆忙过去扶住兰偌闵:“小姐,你没事吧。” “扶着你家王妃,滚出幽园居去!”穆烟瞪冬菊一眼。 冬菊抬头,又看见了穆烟握紧的拳头,竟然没骨气的说了一声:“是,王妃。”然后,扶着惊魂未定的兰偌闵走出幽园居。 “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冬菊和兰偌闵走远后,梅儿高兴的都到了要拍手的份儿。 “小姐就要这样,总是让着她,她反而欺负起来没完了。”松小鹤也跟着高兴。 那股冲动已经褪去了不少,穆烟坐下,轻声叹息:“我又何尝想这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再能忍耐的人,终究也有忍不下去的那一天。而,兰偌闵已经去了,那些难听的话还是在穆烟耳中响着,她的话,并非完全不对:自己在夜王府连一个下人都不如,在这里的确也没有说话的份。那么,这一切错误的根源就在于,自己本不该在夜王府。 离开夜王府。穆烟心里闪出这个念头。经历了这许多日,对风之夜已经算是了解,知道,无论他怎样要挟,但即使自己离开了,他也绝不会对梅儿和鹤儿这两个不相关的丫头做什么;已经见到了风之夜,知道他的伤会很快好起来,自己也没有了负罪感;知道风之夜对兰偌闵的爱,也明白兰偌闵对风之夜爱的太深才会机关算尽找自己的麻烦。既然自己心不在此,自己留在这里反而会令兰偌闵不能放心,何不离开? 他若来赴约,就向他表明爱意,让他带自己离开!穆烟极力想说服自己,然,他若是拒绝呢?他又怎会看上自己? 心事越来越复杂,穆烟右手托着下颌,一时间仿佛呆了。 “不要再想了,小姐。”鹤儿的声音打断穆烟的思绪。 “哦……你们先下去吧,我困的很,要睡一会。”穆烟淡淡的说,经历过一次风雨以后,穆烟只想睡觉,一觉醒来后,让这一切都如同一场可笑的梦一般过去。 …… “王爷。”宋明在陶然阁外,轻轻敲门。 风之夜悠而轻的声音迅即传出:“进来说话。” 宋明推开门,进屋,关门,躬身:“王爷,兰王妃去了幽园居,好像与穆王妃闹的很凶。” “哦。”蓝眸闪动,风之夜摇摇手中折扇,随即嘴角一勾:“这种小事,以后不必禀报,回幽园居,继续监视王妃的一举一动。”女人之间吵架,该是常有的事吧,若是以往,早该去教训那个女人为闵儿出气了。然,此时伤未痊愈,不想动——这,或许只是一个次要原因,但风之夜足以用它打发自己。 “是。”门开了又迅速关上,宋明去无影。 “进来。”风之夜慵懒的说,感觉还是那样敏锐。门又开了,再疾速关上。若不是上等木料打造,恐怕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黑衣男子站在风之夜面前,声音细弱蚊蝇:“王爷,星渺国那边有消息了。” “坐下慢慢说。”风之夜眉头微锁,很震惊,但还能抽出余暇指指对面的座位。 “不敢。”黑衣男子的声音很压抑。 风之夜取过一个茶碗,抖动手腕,倒一碗茶,递给黑衣男子。 男子稍一犹豫,接过茶碗,饮下,将茶碗放到桌上,接着说:“这次派往星渺国的六名密探,只有王朗一人活着回来,他还带回了一个人,王爷应该见见。” “哦?”风之夜蹙眉:“带他们来见我。” “是。” 一八零章、嫣然之父 男子去了,片刻,带了另两个人回来。其中一人,衣襟飘飘,清瘦俊朗,正是王朗。王朗身边那一个人,长发披肩,面如冠玉,鼻梁高挺、目光如炬,虽然这人已有五六十岁年纪,但他面部皮肤依旧白而泛着光泽。他,身材魁梧、神情庄重,虽然一身黎民百姓的淳朴着装,但他平平往那一站就有着如山般屹立不倒的气势。 这人,绝非常人。蓝眸中有一道光划过,风之夜猜测着男子的身份。 “参见王爷。”王朗躬身,显然是受过重伤的,弯腰的动作也很迟缓。 “免了。”风之夜指指身边和对面的座位:“你们坐下说话吧。” 王朗看看座位,对那男子说:“王爷让坐,就坐下吧。”声音很是客气。 男子沉声说:“也好。”说完便在风之夜对面坐下,等他坐下后,王朗才坐在风之夜身边的椅子上。 黑衣男子此时说道:“王爷,没属下的事,我先退下了。” “去吧。” 黑衣男子飘去。 风之夜拿过茶碗,无声无息的为男子倒一碗茶,寂静,只有茶水流淌的声音。 “请。”风之夜言简意赅。 男子端起茶碗,饮尽,说声:“谢。”亦是惜字如金。 这个险恶的世道,人人都抱着防人之心,出门在外,吃饭喝水甚至是睡觉时都要提高警惕万分小心,往往别人敬茶敬酒,未必安了好心,都要防着酒中、茶中是不是下了毒。而,男子竟然毫不犹豫的将风之夜倒的茶喝了,这样的胆识、这样的魄力,更说明他不是平常之人。 风之夜邪魅的笑,眼光投向男子,男子也看过来,不回避风之夜的眼光。 “王爷,我在星渺国遭到追杀,幸得他相救。”一语打破沉寂。 “恩,你是星渺国的人?”风之夜问。 “是。”男子答,脸上始终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这时,王朗插言:“王爷,他就是星渺国前代的皇帝,萧剑平。” 风之夜吃惊:“前代皇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星渺国是一个谜,星渺国的国君更是一个谜。所以,萧剑平这个名字,风之夜没有听过,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王朗说的是事实。 “若是相信我的身份,这事不妨听我来说。”萧剑平(还记得为千羽而死的嫣然吗,他就是嫣然的父亲。)沉声说。 风之夜又给萧剑平倒碗茶:“我倒要听听。” 萧剑平看也不看那碗茶一眼,声音依旧很沉:“早在一年前,星渺国的皇宫就被龙腾山庄攻占了,如今,统治星渺国的是龙腾山庄的人。”又想起了那个腥风血雨、家破人亡的日子,一年了,躲在乡间,那些恨,日夜缠绕,往昔笑口常开的人已变得冷如冰霜。 风之夜陡然变色,惊的不能说话。 “龙腾山庄的力量足以抵得上一个国家,他们攻占星渺国的意图,风王爷想必也能想到。”低沉的声音道破风之夜的不安。 蓝眸中闪过一丝不安:“你是说,下一步他们会对我沧澜国不利?” “攻下沧澜国、月尧国,兼并天下才是他们的野心。”萧剑平眼中射出一道凌厉的光。 “若真是那样,这一年怎么不见他们有任何异动?”一个个念头在脑海中闪动着,风之夜眯起绝美的眼瞳。 萧剑平目光如炬:“自然是在暗中招兵买马、筹备军资,到了时机适宜时,大兵前来,势必一发不可收拾。” “哦?以你的意思,该当如何?”风之夜心里隐隐担忧着。 “趁他们大势未成,发兵星渺国,先发制人!”萧剑平声音如剑斩。 风之夜品一口茶,玩味的笑:“我怎么知道你这样说是不是想说动我,借着我们沧澜国的兵力帮你报灭国之仇?” “哈哈哈……我对他们恨之入骨,当然希望他们早日灭亡。不错,我的确是想借着你们的兵力报仇。” 眼中骤然划过一道惊异的光,风之夜勾着嘴角:“你竟然肯承认。” “既然人之常情,为什么不能承认?况且,如果王爷听我之言,才能保住沧澜国。”萧剑平看着风之夜的脸,虽然一直面不改色,但第一眼看见他时,已被他的美震惊。 “他们若敢来犯,以我沧澜国的兵力,岂能挡他不住?你的话未免说的太言过其实了。”风之夜眼中掠过一抹不悦。 萧剑平摇头,声色俱厉:“当年我星渺国的皇宫也是守卫的密不透风,却也被那些江湖中人一日攻破。他们的势力,远远超出你的估量,若不听我言,星渺国的昨日,就是你沧澜国的今日。” “你可是在诅咒我沧澜国?!”风之夜拍案而起。 “王爷息怒,萧大哥说话有些过了,王爷不要见怪。”王朗立时起身,代萧剑平赔罪。 风之夜摆手,声音没有温度:“先在夜王府住下吧,容我再想想。” “请三思。”萧剑平说完便和王朗下去。 自然是要三思的,萧剑平的话令风之夜久久不能平静。慵懒的躺在竹椅上,无心喝茶,“龙腾山庄”、“星渺国”这两个名字在脑海中反复旋转着,这件事,该不该告诉沐哥?猛的,一张俊美之极的脸浮在眼前,是那个与穆烟约会的男子,他难道与龙腾山庄有着什么关系?他接近穆烟是否有着某种难以捉摸的阴谋?无数的疑问在风之夜心中纠结着,这个无比聪明的人,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头脑竟然不够用。 …… “去陶然阁吗,小姐?”冬菊搀扶着兰偌闵,轻声问。 兰偌闵轻轻摇头:“回醉心居。”已将脸上的茶水和泪水擦去,但擦不去憔悴的颜色,妆也被毁了,此时的兰偌闵,如同雨打的芭蕉,可怜楚楚。 “是,小姐。”冬菊答应着,扶着兰偌闵向醉心居的方向走。不理解,这个时候,正好是去向王爷哭诉的绝好时机啊,怎么兰偌闵像变了一个人? 一八一章、相会 谁理解美人的心,已将那恨烧进血液里,但,风之夜的伤还没好,让他好好养伤要紧,不去打扰他了。况且,这次,就算对王爷说了,又能怎样?像上次一样打那个贱女人两板子?不痛不痒的,又何苦? 要整,就整死她,让她永无翻身之日!兰偌闵咬碎钢牙。 …… 这些天,与风之沐缠绵悱恻,享受着风之沐温柔而无比温暖的爱,满月幸福的几乎要飘到天上去。风之沐上朝时,她就在院中走走,哼着小曲、逗逗鸟儿、赏赏花儿、晒着太阳。与风之沐在一起时,则安心享受着二人世界。终于拥有了风之沐和煦的微笑和温暖的怀抱。 可,这一切可会久长?林乐兮一直很安静,可,有时,明明在风之沐怀里,穆满月却会有种不祥的预感,预感会有一场灾难降临,将这一切美好的景象吞没。 …… 今天穆烟起的特别早,翻遍衣橱,选中一件天蓝色夹衫,外面套一件雪白的小褂,再穿一件淡黑色的修边裤子,通体干净利落,清淡而不失高雅。自从来到这个年代,还从未这样将就的着装过。 用清水将那俏脸蛋洗了两遍后,穆烟坐在梳妆台前,轻轻抿一点胭脂,不习惯的拿过画笔,想描眉,但犹豫了许久,终于将画笔扔下。取过铜镜,只用木质梳子仔细的梳理着头发。末了,挽个简单的发髻,用根玉钗将头发束住,一缕马尾自然的顺在肩上。 熠熠生辉的汪汪大眼、长长的睫毛眨动着就像在说话,樱桃小口,鹅蛋脸,琼玉鼻子,皎白的皮肤,在蓝衫白衣的衬托下,更显的俊丽的人儿的端庄与美丽。 原来着装打扮竟是这样费工夫的一件事。天将大亮,穆烟还在对镜打量,总嫌不够,这样站在墨千羽面前,是否还是太庸俗? “小姐,吃早饭了。”梅儿在门外轻声喊。 穆烟放下铜镜,开门,梅儿的眼立刻直了。 “小姐,你……好美。”梅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愣神。 穆烟嫣然一笑,走过来,在梅儿手中接过碗来:“我要潜心研究诗集,告诉鹤儿,今天都不要来找我。” “小姐,那午饭和晚饭呢?”梅儿鼓着圆乎乎的脸蛋,大眼滴溜溜的直转。 “我的房中还有些吃的,不用管了。”穆烟淡淡的笑,一种欢愉的情绪,不自觉的流溢出来。 “是,小姐。”梅儿觉得今天穆烟有点奇怪,从来没见她这样打扮过,像遇见了什么喜事一样,还笑的那样开心,但,忽而又想,小姐高兴自己也该高兴才对,于是释然而去。 林中,极其隐蔽的地方,宋明正失神,穆烟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他心中掀起一阵阵的风浪。今天的穆烟,像一个仙女。 吃过早饭,穆烟坐在椅子上,没有心思读书,只是不安的坐在竹椅上,摆弄那支玉笛。今天,是第七天了,相信他不会失约,但,他会在什么时间、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穆烟的心无法平静,笑容始终荡漾在姣好的脸上。 等待真是件漫长的事,房中的光线变的明亮,又变的黯淡。都已经傍晚了,穆烟竟然坐了一整个白天。 早知道他会晚上来的。穆烟劝慰自己,心深处,却万分害怕墨千羽会负约,相信他是个一言九鼎的人,但,万一他将这事忘了,或者有事耽误了?穆烟这才知道自己有时是这样不能淡定。 天黑了,该点灯了,穆烟起身,找了火折,俯身,点亮墙角一盏宫灯,不想点第二盏,穆烟直起身时,那个好听的声音飘到了耳边:“穆姑娘别来无恙?” “你来了。”穆烟惊喜交加,却将声音控制的平稳。转身,看到了面色含笑的墨千羽。 可是事先的约定?墨千羽穿了一件蓝色长袍,那蓝的颜色,与穆烟夹衫的颜色一模一样。还是那篷飘逸的青丝、那微瘦而有着仙风道骨的身姿、那美的令天地变色的脸,还有那双璀璨的令万物黯淡无光的墨瞳。 好久不见,穆烟要仔细看看他。 “姑娘今天有些不同。”墨千羽嘴角勾起那抹令人沉沦的弧度。 穆烟淡淡一笑:“公子今天也不同当日。” 仿佛看到一条影飘进了穆烟的房中,宋明屏息凝神。而,门没有开,怎么可能有人进去?是风?宋明正怀疑,却突然看到窗纸上投下的影。那是一张侧脸,棱角分明仿似一副画在窗纸上的人物漫画。是他,就是那天与穆烟在湖边约会的那个男子,那张极美的脸,宋明记得清楚。 宋明极力小心的闪出幽园居,不发出一点声息。 “哈哈……姑娘稍一打扮,原来就有如此风韵。”墨千羽笑,穆烟转过身的一瞬,何尝不惊异于她的美而脱俗?只是,将那份惊讶与欣赏藏的很深,而说这样发自内心的话,也故意用一种玩味的口吻。 “公子是在夸我还是笑我?”穆烟的笑很清朗,毕竟这是墨千羽第一次夸赞她的容貌,即使他是在有意玩味,穆烟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我为何要笑你?”墨千羽的眼光洒在穆烟脸上,这七天,竟然时常想起她来。本来,对这个集所有的美于一身的人来说,见到再美的女子也不会多看上一眼,而当目光落在穆烟的脸上,竟然很留恋,多看她一时,心里就舒适一分。 穆烟抬头,与墨千羽对视。这一刻,仿似有万丈光芒在两双眸子间流动。墨千羽眼中流露出的柔情,可是对自己的爱意?穆烟的眼前突然罩上一层水雾,朦胧了,心暖了。 是否已经了解了彼此的心意?是否都已心照不宣? 可,那双墨瞳骤然凝起,墨千羽的眉间锁上三条细纹,眸中的暖光突然降到冰点,墨千羽冷冷的说:“你出卖我?!” 一八二章、遇险 穆烟神色恍然:“你何来此言?”一股强大的压迫力量在靠近,她感觉不到。 “你约我来此就是要设下陷阱抓我?”墨千羽眼中迸射的冷光如刀一般割伤穆烟的心,真切的感觉到四股强烈的杀气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靠近,最前面那一股,气势逼人,足以与墨千羽相提并论。 来不及逃,四个人已经到了门外。 墨千羽挥手,用掌风将宫灯扑灭。房中立刻变得漆黑。 风之夜凌风站在房外,起初,看见了穆烟和墨千羽投在窗纸上的影,光线投射的角度在作怪,窗纸上的两张脸紧紧贴着,像是在接吻。 怒火在蓝眸中烧的炽烈,风之夜摆手,身后三名天卫随着他的手势飘到屋顶的三个角落,他手势落下的同时,房中的灯也熄灭了。而风之夜眼中的火却还亮着,心中烈烈的怒火中还掺杂着一种别样的酸楚滋味,然,感应的到房中男子虽然在收敛却依旧透出来的那股穿透一切的杀气,愤怒却不失理智,所以风之夜没有轻举妄动…… 而是翘起嘴角,用玩味的口吻说:“爱妃,你果然把他引来了,这次你将功赎罪,私自外出的事本王不怪你了。” 墨瞳又收紧了几分,里面发出的心寒而又有几分落寂的光,令穆烟禁不住发抖,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怀疑与失望。 风之夜挡在正门,三名武功好手分占房顶一方,墨千羽无论在哪个方向出去都会得到四人联手夹攻。 胜算,只有万分之一。但,奋起一搏,死又如何?墨千羽手中已多了一把飞到,倏然转身,要冲出去,然,此时,左手却被穆烟拉住。 这个女人,还想怎样?想将她的手甩开,但,墨千羽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手,身体竟然被内心深处的眷恋操控,转回身去,站到方才站的位置,重新与穆烟面对面。 “其实,你是相信我的,对吗?”穆烟声音很低,却很动情。 墨千羽不去正视穆烟的眼睛,声音清冷:“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你要我如何再相信你?” “他们抓了你会把你怎样?”穆烟紧紧抓着墨千羽的手,生怕他离去。 傻女人,以为这样就能将我抓住吗?要挣脱她,只须抖一抖手而已。然,墨千羽却任凭她抓着,出去,就是九死一生,与她多亲近一会,也好。 “爱妃,你不要怕。”风之夜见房中没有动静,继续说。脑海中突然闪过墨千羽用利刃架在穆烟脖子上的情景,他若以穆烟为质,该当如何?该不该不顾这个女人的性命,将他拿下?恨恨的咬着牙:这个吃里爬外的女人,死了又如何?但,风之夜还是担心着,或许,终究是舍不得穆烟的。 墨千羽向房外斜望一眼,说:“他们或许能杀了我,却休想抓到我。” 穆烟的心猛的一颤,声音淡而坚定:“杀了我。” 墨千羽呆住,真猜不透穆烟到底在想什么。 “千羽,与你死在一起,我此生无憾。”穆烟神情的说。 墨千羽的心被震动,一抹柔情将眼中的冷意驱走,声音竟微微有些颤动:“是我误会了你,你该好好活着,不值得为我而死。” “你可知道,第一次见到你,我的心就已给了你。自从见了你以后,我每天都在想,此生如果能与你相守,那该多好……” “这些话……不要说了。”墨千羽的眼神凄迷,心里仿佛有股暖流在窜动。 “你听我说完。”穆烟固执的拉紧墨千羽的手:“在瀑布下的那些日子,是我此生渡过的最快乐的时光,那时候,我好想我们就那样困在那里,永远也无法走出来。你的伤很重,我却没有太在意,因为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活了。” 突然而来的水雾,罩在了那双墨瞳上,墨千羽说不出话来。 “我在夜王府受的委屈,谁知道?可我不在乎,因为我的心,不在这里。我活着,只是为了你,没有了你,我活着毫无意义。今天,让我们死在一起,好吗?千羽,杀了我。”穆烟深情款款的望着墨千羽,昂起头,等待墨千羽的飞刀斩落在脖子上。都死过一次了,若是第一次死的遗憾,那,这一次,一切都值了。 璀璨的眼眸中划过一道亮光,墨千羽突然想到些什么:“上次你在山上迷倒那些人的迷药,还有吗?” 穆烟取出那个瓷瓶,递给墨千羽。 墨千羽接过,一手拿飞刀,一手拿瓷瓶:“姑娘好自为之。”说完,就要转身。 穆烟却不松手,声音坚定:“带我走。” 墨千羽犹豫片刻,终于决绝的摇头。带她走,本来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但,此刻还不是时候,况且,外面的杀气越来越重,自己逃命都是奢望,带上她,更是难上加难。 而,当看到穆烟眼中温柔的情愫之光时,热血男儿天生的浩然之气瞬间沸腾:她三番两次的救我性命,还对我这般情深,这个小小的要求我却不能答应她,算得什么好男儿?想到此,瞳中光芒大盛,嘴角一勾,是一个洒脱靓丽的微笑:“好,今天我们同生共死。”说完,拿瓷瓶的左手环住穆烟的腰,同时,右手中的飞刀化作一道冷光刺破窗纸,飞出门外。 房中始终没有回音,风之夜终于等的烦了,摆一个手势决定先发制人。 而,此时,一把飞刀却迎面飞了过来,风之夜侧身闪避的当口,门被一阵疾风吹开,与此同时,墨千羽抱着穆烟飞了出来。 房顶上三名天卫同时俯冲下来,袭击墨千羽。而,一道弧光在墨千羽手中飞出,在正向下落的三人中间飞过去,没有击中任何人,但,一阵奇香过后,三个人却同时失去知觉,重重的摔在地上。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个电光石闪的瞬间。中途没有停顿,墨千羽如同一道光,直奔风之夜而去,瞬间到了风之夜近前,右掌携着劲风袭向风之夜的胸口。 一八三章、香魂 风之夜眼疾手快,挥掌去迎,而墨千羽的掌力有万钧重,他伤未痊愈,竟然吃不消。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风之夜丹田气息凝滞,连连后退几步。 墨千羽脚下不停,早抱着穆烟钻到小林里去了。 风之夜迅速调匀气息,向树林里追去。边追边打着呼哨,召集王府中的天卫和暗卫。 灵光骤然闪过脑海,穆烟想起了那天追那“鬼”时的情景,那夜,追随着鬼影左转右折,不知道怎么就到了后山,本来已经遗忘的路径,此刻,突然在穆烟心中变得明朗。 “左转。”穆烟突然说。 墨千羽没有犹豫,就向左转弯。 “右转。”、“左转”、“左转”……不知哪时,墨千羽已经用双手将穆烟横抱在胸前,足不点地的飞奔,穆烟紧紧搂住墨千羽的脖子,专心指挥着。就这样在小林中穿梭,不知何时出了小林,转过墙角,再一转弯,时空仿佛变换,二人竟然到了山上。 墨千羽将穆烟放下,随即转身背对着穆烟。 穆烟惬意的笑:“我们都还活着。” “风之夜会追来的,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墨千羽的声音很轻。 轻的有点不对劲。 穆烟感觉到了墨千羽的轻微变化,蓦地跨到墨千羽面前,看到了墨千羽嘴角的血迹,心如刀绞:“你受伤了?” “一点轻伤而已,我们快走吧。”墨千羽压抑着声音不想把胸中淤积的血吐出来。 武功高手当把所有内力集中起来奋力一击后,必须有片刻短暂的停顿调匀内息后才能继续运功,若不然,内息就会淤塞,伤及自身。墨千羽击向风之夜的那一掌是集平生之力,然而,之后没有片刻停留就抱着穆烟继续跑入了小林中,就这样每多强行运功一秒内伤就加重一分,坚持到这时,内伤已经不轻了。 “好。”穆烟答应着,就往山上走。 可此时,墨千羽突然摇晃一下,倒在地上。穆烟没来得及扶他,匆忙低身,去扶墨千羽。 “你伤的不轻。”穆烟担忧而关切。 “姑娘……扶我坐起来。”墨千羽说话间,吐出一口血。 穆烟扶墨千羽坐定。墨千羽闭目,调匀了呼吸,凝神,运功疗伤。 风之夜在林中追了一阵,却见那个影一晃,不见了。停住,愤恨的光在蓝眸中闪耀。 十条黑影在幽园居的夜空中穿梭,落入小林,站在风之夜周围。 “王爷有什么吩咐。”暗卫和天卫们躬身。 微微眯起邪魅的眼睛,风之夜想起了那日去后山找穆烟的情景,猛的将长袖一挥:“跟我去后山。” 十一条影,鬼魅般向后山飞去。 调息片刻,墨千羽睁开双眼,勾出一丝淡淡的笑:“走吧。”说完,站起来,身子还有些摇晃。 怕墨千羽再摔倒,穆烟贴近,扶住他的手臂。 又想起了在崖下被穆烟搀扶的情景,墨千羽不好意思的将视线移向树木投在脚下的绰绰黑影,让她搀扶着吧,因为这样其实自己也很欢喜。 多巧合的一幕,两次约会,受伤的都是自己,而且都要依靠穆烟搀扶,墨千羽笑笑:“姑娘见笑了。” 穆烟也笑:“你我都已如此熟悉,还何必说这些客气话?” “是我见外了。”墨千羽看向穆烟水汪汪的星眸,竟有种去亲吻那双眼睛的想法。 二人走出不远,墨千羽突然停住,穆烟正要问,却见墨千羽指指嘴巴,示意她不要出声。 穆烟仿佛也感觉到了无形的杀气,平静而柔和的看着墨千羽,听他指挥。生死,对墨千羽来说已是无谓,此刻有墨千羽在身边,被他们找来了又怎样?大不了死在一起罢了。 墨千羽指指右侧一大片荒草丛,穆烟立时明白过来,和墨千羽相携着走入草丛中,俯下身去。墨千羽神情紧张,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草丛外,感觉得到,杀气正在接近。 而穆烟,微笑着欣赏着墨千羽的脸,感应着墨千羽体温,享受着心底荡起的一波又一波的幸福——墨千羽此时或许不曾意识到,自己正将穆烟紧紧搂在怀里,仿佛在保护着自己生命中最疼爱、最珍贵、最舍不得的东西。 颀长的影飘到墨千羽方才运功调息的地方时突然停住,风之夜嗅到了空气里那股淡淡的,几乎不能被察觉的血腥味。 紧随身后的十个人蝙蝠一般降落在他左右,无声无息。 风之夜俯身,看到地上枯枝败叶上的血迹,邪魅的光掠过蓝瞳,薄唇开启:“血还未干,他们走不远的。”风之夜的嘴角不意间泛开一个邪邪的笑:那个该死的家伙内伤不轻,绝对跑不出这个后山。 “分头去追。”风之夜倏然起身,补充道:“见到那男的,格杀勿论,王妃,抓活的。”说完,翩然飞起,向前方追去。 那十人如影一般,向不同方向奔去。 虽然意识到墨千羽走不远,这些身经百战的人中却还是没有人想到他就藏在不到三十步远外的草丛中。甚至有一名天卫在墨千羽头顶不到一尺的地方飞跃过去。 等他们离开好久,墨千羽才长舒一口气,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正紧紧的抱着穆烟,松开时,墨千羽的脸有些热:“不出多时,他们就会发现不对,必然会再回来。” “那……我们快跑。”穆烟扶着墨千羽站起来,习惯性的拉住他的手。 墨千羽飒然一笑:“能跑到哪里去,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穆烟眼前突然一亮,突然对着一片夜色喊:“师父……师父……” 墨千羽没有想到穆烟会突然有此之举,大惊失色:她的声音反而暴露了目标,恐怕他们要回来了。 这时,一条白影从一棵大树后飘了出来,如同一艘吃饱了风的帆船,向墨千羽和穆烟的方向疾驶过来。 一八四章、婚约(1) 墨千羽将穆烟放下,随即转身背对着穆烟。 穆烟惬意的笑:“我们都还活着。” “风之夜会追来的,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墨千羽的声音很轻。 轻的有点不对劲。 穆烟感觉到了墨千羽的轻微变化,蓦地跨到墨千羽面前,看到了墨千羽嘴角的血迹,心如刀绞:“你受伤了?” “一点轻伤而已,我们快走吧。”墨千羽压抑着声音不想把胸中淤积的血吐出来。 武功高手当把所有内力集中起来奋力一击后,必须有片刻短暂的停顿调匀内息后才能继续运功,若不然,内息就会淤塞,伤及自身。墨千羽击向风之夜的那一掌是集平生之力,然而,之后没有片刻停留就抱着穆烟继续跑入了小林中,就这样每多强行运功一秒内伤就加重一分,坚持到这时,内伤已经不轻了。 “好。”穆烟答应着,就往山上走。 可此时,墨千羽突然摇晃一下,倒在地上。穆烟没来得及扶他,匆忙低身,去扶墨千羽。 “你伤的不轻。”穆烟担忧而关切。 “姑娘……扶我坐起来。”墨千羽说话间,吐出一口血。 穆烟扶墨千羽坐定。墨千羽闭目,调匀了呼吸,凝神,运功疗伤。 风之夜在林中追了一阵,却见那个影一晃,不见了。停住,愤恨的光在蓝眸中闪耀。 十条黑影在幽园居的夜空中穿梭,落入小林,站在风之夜周围。 “王爷有什么吩咐。”暗卫和天卫们躬身。 微微眯起邪魅的眼睛,风之夜想起了那日去后山找穆烟的情景,猛的将长袖一挥:“跟我去后山。” 十一条影,鬼魅般向后山飞去。 调息片刻,墨千羽睁开双眼,勾出一丝淡淡的笑:“走吧。”说完,站起来,身子还有些摇晃。 怕墨千羽再摔倒,穆烟贴近,扶住他的手臂。 又想起了在崖下被穆烟搀扶的情景,墨千羽不好意思的将视线移向树木投在脚下的绰绰黑影,让她搀扶着吧,因为这样其实自己也很欢喜。 多巧合的一幕,两次约会,受伤的都是自己,而且都要依靠穆烟搀扶,墨千羽笑笑:“姑娘见笑了。” 穆烟也笑:“你我都已如此熟悉,还何必说这些客气话?” “是我见外了。”墨千羽看向穆烟水汪汪的星眸,竟有种去亲吻那双眼睛的想法。 二人走出不远,墨千羽突然停住,穆烟正要问,却见墨千羽指指嘴巴,示意她不要出声。 穆烟仿佛也感觉到了无形的杀气,平静而柔和的看着墨千羽,听他指挥。生死,对墨千羽来说已是无谓,此刻有墨千羽在身边,被他们找来了又怎样?大不了死在一起罢了。 墨千羽指指右侧一大片荒草丛,穆烟立时明白过来,和墨千羽相携着走入草丛中,俯下身去。墨千羽神情紧张,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草丛外,感觉得到,杀气正在接近。 而穆烟,微笑着欣赏着墨千羽的脸,感应着墨千羽体温,享受着心底荡起的一波又一波的幸福——墨千羽此时或许不曾意识到,自己正将穆烟紧紧搂在怀里,仿佛在保护着自己生命中最疼爱、最珍贵、最舍不得的东西。 颀长的影飘到墨千羽方才运功调息的地方时突然停住,风之夜嗅到了空气里那股淡淡的,几乎不能被察觉的血腥味。 紧随身后的十个人蝙蝠一般降落在他左右,无声无息。 风之夜俯身,看到地上枯枝败叶上的血迹,邪魅的光掠过蓝瞳,薄唇开启:“血还未干,他们走不远的。”风之夜的嘴角不意间泛开一个邪邪的笑:那个该死的家伙内伤不轻,绝对跑不出这个后山。 “分头去追。”风之夜倏然起身,补充道:“见到那男的,格杀勿论,王妃,抓活的。”说完,翩然飞起,向前方追去。 那十人如影一般,向不同方向奔去。 虽然意识到墨千羽走不远,这些身经百战的人中却还是没有人想到他就藏在不到三十步远外的草丛中。甚至有一名天卫在墨千羽头顶不到一尺的地方飞跃过去。 等他们离开好久,墨千羽才长舒一口气,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正紧紧的抱着穆烟,松开时,墨千羽的脸有些热:“不出多时,他们就会发现不对,必然会再回来。” “那……我们快跑。”穆烟扶着墨千羽站起来,习惯性的拉住他的手。 墨千羽飒然一笑:“能跑到哪里去,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穆烟眼前突然一亮,突然对着一片夜色喊:“师父……师父……” 墨千羽没有想到穆烟会突然有此之举,大惊失色:她的声音反而暴露了目标,恐怕他们要回来了。 这时,一条白影从一棵大树后飘了出来,如同一艘吃饱了风的帆船,向墨千羽和穆烟的方向疾驶过来。 想不到回来的这样快,墨千羽心里一冷,握紧拳头,强忍着胸口的痛楚提气一股内力。然,当那白影飘到近前站定时,墨千羽的拳头立刻松懈,竟然是她——那次在这山上遇见的那个妇人。 方玉锦见了穆烟和墨千羽紧紧挨着,还拉着手,一对甜蜜情侣的样子,一时间竟然愣住,片刻后,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烟儿,羽儿,你们……” “师父,救我们。”穆烟来不及深思方玉锦的话,就焦急的恳求。 “随我来。” 方玉锦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一手扶着墨千羽,一手拉住穆烟,仿佛提着两棵轻轻的小草,几起几落就回到那棵树下,俯身,在树根处摸索一阵,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树旁,竟然悄无声息的现出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大洞。 方玉锦分别将穆烟和墨千羽扔入洞中,随后自己跳下去。 在她跳下后不久,那个大洞又自行合拢,与周围的土地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若是有人走到这里,就算仔细的端详也绝对不会发现任何异样。 一八五章、婚约(2) 据读者反映,上一章出现了重复章节,我深表歉意,发一章免费章节,补过。 几乎是在洞口合拢的同时,风之夜准确无误的落在了穆烟和墨千羽藏身的草丛中。草丛中还留着他们伏过的痕迹,甚至还能感觉到他们留在草上的温度。 可,这片刻的功夫,他们去了哪里?不会听错的,那就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她在喊“师父”,她竟然还有师父! 风之夜环视四周,凌厉的目光甚至不放过周围每一根杂草。 那十个人也回来了,因为都听到了王妃的声音。 然,这里,只有他们的身影。 “回府叫人。”风之夜的声音冷的像一块冰,摔碎了,化作漫天的飞雪,像周围无穷无尽的蔓延。 他们能逃到哪里?飞到天上去,钻到土中去? 两名天卫飞奔下山。风之夜连同另外八人分散在草地方圆十米的地方。 这一次,将这座山的每一片草都翻遍,每一块石块都找遍也要将他抓住。 落地时,穆烟和墨千羽一时之间都不能适应那明亮的光线。 他们此时所在之地是一个有三个房间大的地下室,明亮而润泽的光线来自四角的四颗夜明珠。 虽然是地下室,却不潮湿,光滑的石质墙壁,自制的木桌、小凳、木床,南墙角还有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放着铜镜、木梳和发钗。干净、整洁、素雅,是“房屋”给人最直白的印象。 “师父,这些年你都是住在这里的吗?”穆烟震惊的看着四周。 “恩,为师已在这里住了五年了。”不觉间,时光在曾经风华绝代的脸上留下了岁月的印痕,隐居的日子里,却从来没有把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真正忘掉,方玉锦转而看向墨千羽,目光慈爱而流离:“羽儿,你怎会与烟儿在一起?” 墨千羽被问的有些恍惚,但终究是得她相救,微笑道:“前辈,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份。”上次见面都弄得一头雾水,也许,她对自己真的熟悉,但墨千羽对她却是陌生。 “哦。”方玉锦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但见墨千羽虽然受了内伤,说话却平稳,并不见了上次见面时剧烈的咳嗽声,一阵欣喜又涌了上来:“羽儿,你的病好了?”说着,再次失态,要去抓墨千羽的手腕给他把脉。 墨千羽轻轻闪开,嘴角勾着惊世骇俗笑:“晚辈的病,已被烟儿治好了。” 他竟叫自己“烟儿”,陡然有一股情愫在心头荡开,穆烟脸上笼上一层绯红。方玉锦又惊又喜,转而惊讶的看向穆烟:“烟儿,你竟然有这样高明的医术。” “师父,我何时会医术了?”穆烟也正纳罕,为何墨千羽会说是她治好了他的病,但无论出于何种缘由,这终究是件值得欣慰的事。 而墨千羽含笑不语,并没有打算解释这件事。 “烟儿,是风之夜在追杀你们?快对为师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密室构建极其独特,外面动静大时,里面的人便能有所察觉,而室内的人弄出再大的声响,外面的人却丝毫也听不到。 其时,夜王府又来了许多人手,时而有人喧哗,方玉锦内力深厚,听力灵敏,早已听到。 而,她经历颇多,目光极其敏锐,见穆烟神情柔中带羞,墨千羽虽然在隐藏,但看穆烟时神情间总会不自觉的流露出对她的款款关怀之意,已然在猜测,是他们在夜王府约会被风之夜发现,遭到追杀。 “墨公子来找我,被风之夜误会了……”穆烟的脸蹭的变的通红。夜明珠柔润的光线,衬托着她羞赧的脸,姿态万千,惹得见到她这般模样的人不觉间心生万般疼怜。 想快速将目光移开,但墨千羽看着穆烟也失神起来,墨瞳中宣泄而出的柔和光线是欣赏亦是关怀,可曾意识到,自己那弹指可破的脸上,也已涂上一层淡淡的绯红。 方玉锦温和的笑,一手拉过穆烟的手,另一只手去拉墨千羽。 出于对内心深处对方玉锦的亲近感情,墨千羽没有拒绝,让方玉锦将手拉住。 方玉锦笑泛的更大,眼中盛开的光芒像一朵桃花,某个瞬间,那笑停留在眼中,方玉锦的神色变得郑重:“感情的事,错过了便是终生遗憾,我深有体会。” 被师父看穿了吗?穆烟低下头去。而墨千羽沉默不语,隐隐猜到了方玉锦的后话。 “若是两情爱悦,为何偏要碍于那无情世俗,弄得有情人无法相守、郁郁此生?烟儿,羽儿,今天有我方玉锦在此,天地为证,成全了你们结成夫妻如何?” “师父……我……”穆烟脸上似乎烧起一团烈火,红欲滴血。 墨千羽神色微变:“前辈,婚姻大事,晚辈不能擅自做主。” 这种话,是不想伤人的推脱吧!原来他对自己,始终是没有感情的。穆烟的心里那股暖流瞬间冷却,有种东西,沉下去。 “凭心而论,你可是喜欢烟儿的?”方玉锦追问。 墨千羽眼光瞬息万变:“前辈……这……”“你只告诉我喜欢还是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的烟儿此生决不再见你一面。”方玉锦的神情登时变得严厉,声音冷冽。 此生不见一面,师父怎得如此残忍?穆烟的手剧烈颤抖一下,方玉锦能感觉得到。 “前辈……”从未遭遇过这等尴尬之事,绝顶聪明的少年此生头一次被问的语塞。 “师父,你不要难为墨公子了,况且我……” 穆烟想为墨千羽解围。 而方玉锦用一个严厉的眼神将穆烟的话打断,进而冷冷的对墨千羽:“好,烟儿,此生你若再见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一次,就别再认我这个师父。” 一八六章、婚约(3) 本章两千五百字,五百字免费送,作为一八四章的歉意,谢谢亲们的支持。 墨千羽眼光瞬息万变:“前辈……这……” “你只告诉我喜欢还是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的烟儿此生决不再见你一面。”方玉锦的神情登时变得严厉,声音冷冽。 此生不见一面,师父怎得如此残忍?穆烟的手剧烈颤抖一下,方玉锦能感觉得到。 “前辈……”从未遭遇过这等尴尬之事,绝顶聪明的少年此生头一次被问的语塞。 “师父,你不要难为墨公子了,况且我……” 穆烟想为墨千羽解围。 而方玉锦用一个严厉的眼神将穆烟的话打断,进而冷冷的对墨千羽:“好,烟儿,此生你若再见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一次,就别再认我这个师父。” 穆烟愣住,仿佛有雨水渗入了眼中,只能无力的咬着嘴唇,艾艾看向墨千羽。 永不相见,这个词如同一块千斤重的巨石狠狠砸着墨千羽的脑袋。这时,也才知道穆烟在自己心里已经烙下深深的印记,也知道,原来她在自己生命中的分量如此之重。恍然间,看到她投来的含情脉脉的不舍眼光,墨千羽拿定了主意,目光瞬间变得庄重,声音郑重而坚定:“前辈,其实晚辈是喜欢烟儿的。” 如潮般的暖流重新流回心田,滚热的眼泪再也无法被眼眶束缚,汹涌而出。这句话,自己等了太久,这个梦,终于成真。够了,有墨千羽这句话,穆烟连日来的苦苦相思、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太过温柔的光线,太过虚幻的地方,太过美好的话语,还有,眼前太过俊美的墨千羽,这一切,比自己所做过的最美的梦都要美上千倍、万倍。 上苍,能否让时光倒流,再次回到他说那句话的时刻? 慈祥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方玉锦温和的说:“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羽儿,烟儿,你们今天就在这里成亲。” “前辈,婚姻大事,岂能擅自做主?家父家母虽已过世,晚辈却要去她们灵堂上拜过了,再告知两位哥哥才可。”墨千羽目光灿灿,声音恳切。 他这样说,就是答应了与自己成亲了,穆烟几乎被这浓的无法消受的幸福冲昏了头,可……怎么配得上他?想到此,穆烟神色黯然:“墨公子,你对我的情意我此生难忘,只是,穆烟身份卑贱,自知无法与公子相提并论,此情此意,恐无法消受。”淡淡将这话说出,谁又看到,她的心在滴血。 仿似突如其来的飓风在墨千羽眼中激起一个深深的漩涡,黯淡了,失落了,呆然无语了。 “羽儿都已答应了娶你为妻,烟儿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哪里配不上羽儿了?”方玉锦有些着急。 “师父,我还是别人的妻。”穆烟的声音仿佛最令人悲伤的哀乐。 方玉锦一愣,随即笑道:“你与风之夜有名无实,现在也还是处子之身,与没有嫁过的姑娘又有什么区别?” 羞赧的火又烧的伊人满面通红,师父怎么能当着他说这样的话? “烟儿,为何要被那些凡俗缛节绑缚?你与千羽先在师父这里避过风头,等他们撤去后你们就远走高飞,从今以后,你再也不回夜王府一步,你这个王妃,就当没有过,怎样?”方玉锦虽是在问穆烟,但压根就没有给穆烟回答的余地,中间不留任何间隙,转而问墨千羽:“你说呢,羽儿?此刻你和烟儿成亲如何?” 好倔强的女人?墨千羽只得无奈的重复之前说过的话:“婚姻大事,不敢擅作主张。” “哈哈,羽儿,那姨母我为你成婚,还算是擅作主张吗?” 方玉锦的话如同一颗炸弹,在墨千羽头上爆炸。姨母?她说她是我的姨母?“方玉卿”这个名字陡然又在耳中回荡起来,还有父亲生前写的那些书信,这一切,都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秘密?墨千羽一时间怔在原地。 “师父,徒儿不能这样做。”穆烟坚定的说。 虽然只是一个名号,但,毕竟是风之夜明媒正娶的妻,姑且不论墨千羽是不是甘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与墨千羽走了,也是要背负一生与人私奔的骂名。 名声,对自己固然并不重要,但墨千羽呢,他岂不是也要背上一个勾引他人之妇的恶名?不能这样,要走,也要等一切了结了再走。 穆烟转向墨千羽,凝视墨千羽的眼眸,声音委婉而恳切:“千羽,你可愿等我,等我向风之夜索得一纸休书?” “好,我等你……”最后一个“你”字,还没有完全说出,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有几滴溅落在穆烟雪白的脸上。 穆烟脸上瞬间布满关怀与焦虑,挣脱方玉锦的手,双手扶住墨千羽。 “他内伤很重,以他的内力,只要安心运功调息,并无性命之忧,烟儿快扶他坐下。”方玉锦神色担忧。 穆烟依言扶墨千羽打坐。 而,墨千羽想要运功调息,那一连串的问题却困扰着他的思绪,无法静心,一股内息走岔,胸口一阵窒闷,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紧接着,内息失控,在胸中翻腾起来。墨千羽雪白的脸,立时变得火炭一样红。 说时迟那时快,方玉锦蓦地出掌,抵住墨千羽的后心,将一股内力输入墨千羽体内,用这股内力牵引着墨千羽乱成一团的内息走入正轨。然,墨千羽的内力太过深厚,强烈的抵触着方玉锦的那股内力。方玉锦只能一股脑的输送着内力,竭力抑制着墨千羽内息的失控。 穆烟看着头顶冒着白烟的墨千羽和师父,纵然心中有无限焦急,却也无法帮上一点忙。 许久以后,方玉锦的手终于在墨千羽后背上移开,皎白的脸已被汗水淋透,略显憔悴,平时极难见到的两条浅浅皱纹也隐约可见。她深深喘息,已经疲惫不堪。 墨千羽缓缓睁开眼睛,神情也是憔悴。 “千羽,师父,你们还好吗?”穆烟未曾意识到,竟然把墨千羽放在了师父之前。 “不用担心你的千羽了,他不会有事。”方玉锦对穆烟释然一笑。终于将墨千羽那股失控的内息制服了。 穆烟羞的无法说话,但终究是放下心来。 “羽儿,运功之时,你怎会胡思乱想?”方玉锦说着,挪到墨千羽右侧。运功时,心念不专是习武之人的大忌,以墨千羽内力之强,无法集中精神,这样的事,少之又少,除非是有十分不能放下的心事。 他有心事?莫非是因为方才他说愿意与自己成亲都是被师父所逼,处于无奈?穆烟低着头,心事重重之际,表情有些不自然,好在方玉锦和墨千羽都想着自己的事,没有在意穆烟。 “前辈,你自称是我的姨母,你到底是谁?你认识我爹爹,你与他到底有什么渊源?而,那个叫方玉卿的,她……她是谁?与我爹又是什么关系?”墨千羽将一连串的问题全盘托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方玉锦。 穆烟并没有感到惊讶,因为并没有在意这些问题,她所在意的是,墨千羽的心事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 方玉锦长舒一口气,终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羽儿,关于你的身世,你应该知道,我也无须再隐瞒。这件事还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很久了,久的自己都几乎忘记了有多久。 方玉锦娓娓道来。 一八七章、痛夕 …… 那年的冬天异常寒冷,没过膝盖的积雪是长途跋涉的人最难以克服的难题。 皮衣、棉帽和皮靴不足以御寒,清晨,方玉锦、父亲方楚荣和妹妹方玉卿只能在路边生一大堆火,等日头高点再走。在外谋生的人,要赶在除夕之前赶回家,与母亲团圆。 寂寥的季节,落草为寇的山贼如同一群饿狼,终于见了猎物,他们冲下来,将一家三口围住。 脸上有刀疤的恶霸手中的鬼头刀挥过来,方楚荣的头就落在了火中。 从未见过那么多的血,方玉锦和方玉卿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哈哈哈,这两个婆娘不错,等大哥我先享受了,再分给你们享用。”刀疤裂开嘴奸恶的笑,露出黄又黑的獠牙,脸上横生的肌肉扭曲的像个魔鬼。发着淫邪的光的三角眼睛打量着方玉卿和方玉锦的上下三路,像一头饿极的兽。 刀疤走过来,搂住方玉卿,淫笑着扯开她的皮衣:“小娘们,哈哈,乖乖的从了爷,爷高兴了收你做压寨夫人。”未蒙世事的少女懵了,不知道刀疤在说什么,但,刀疤丢下刀,饿狼扑食一般扑过来,将方玉卿死死抱住,摁在冰冷的地上,有一股恶心的腥臭味随着那张咧开的大嘴的淫笑扑到方玉卿雪白的脸蛋上。 那十多名山贼围过来,有两名将方玉锦抓住,看着美貌水灵的方玉锦,馋的要命,但在老大“享受”过之前,谁也不敢动。 “狗贼,别动我妹妹。”方玉锦挣扎着破口大骂。 群贼狂笑。 “妞儿等不及了吗,别心急,疼完你妹妹爷就去疼你。”刀疤喘着粗气去解方玉卿的系带。然,耳朵上突然袭来一阵钻心的痛,刀疤大叫一声,一巴掌狠狠打在方玉卿的脸上。 刀疤的耳朵上淅沥沥滴着血。 “这个臭婊子,兄弟们轮番上了。”刀疤踢方玉卿一脚。随即对抓方玉卿的那两个人说:“把她给我脱了。” 刀疤刚转身向方玉锦走去,几个山贼就扑向方玉卿,淫邪的笑声,震彻整座山谷。 此时,一声清啸突然划破苍穹。 可是死亡的声音?刀疤淫邪的笑凝在脸上,停下,不敢再向方玉锦走进一步。正要去脱方玉锦和方玉卿衣服的那些山贼也都像见了鬼一般,放开方玉锦和方玉卿,仓皇无措。 “跑!”不知是谁鼓起了勇气大喊一声。 然,这个声音还没有落下,两道光就当空射了下来。两道光一阵交错闪耀后,所有的山贼全都倒下,血流成河。 方玉锦扶起神情呆滞的妹妹时,一袭白衣翩然落在面前。那一瞬间,火苗剧烈的晃个不停。 看到少年的那一刻,方玉卿和方玉锦完全沉浸在震惊之中,暂时忘记了丧父的痛苦与悲伤。 飘逸青丝,璀璨墨瞳,弯弯的浓眉,俊挺的鼻子,月光般的皮肤,少年像是在画里走出来的。俊雅脱俗,仙姿仪态,衣襟带风,潇洒的一塌糊涂。 “这里多有山贼出没,二位姑娘行路多有不便。不如暂去我山庄中住几日,待我将此处山贼全部剿灭了再走不迟。”少年的笑像挂在清澈夜空中最皎洁的星星。 或是姐妹两个都想与男子多处几日,或是怕再遇见山贼,方玉锦和方玉卿在少年的帮助下葬了父亲便随少年到了一座山庄中。少年为姐妹二人安排了住处,在山庄中一住就是两年。 不久后,方玉锦知道,少年叫墨凝碧,也知道这座山庄就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龙腾山庄。而龙腾山庄的庄主任飞,是墨凝碧的岳丈。 此时的墨凝碧已是两个孩儿的父亲,他的大儿子墨千万尚在牙牙学语,二子墨千宗还在襁褓之中。 第一次见面时,方玉锦已被墨凝碧的英姿折服。爱,在含苞待放的少女心中悄然滋生,生根结果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墨凝碧时常来方玉锦和妹妹的住处,每见他一次,方玉锦的爱慕之情也就增加一分。有几次鼓足了勇气,想对他表白,但每每看到他英气的眸子到了嘴边的话却无法说出。 像他这样的男子,有个三妻四妾算不得什么的,方玉锦愿意做他的妾,哪怕为他和他的妻儿洗衣做饭,做牛做马。 可,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方玉锦的预料。 当那一天,知道了妹妹方玉卿怀上墨凝碧的孩子时,方玉锦的脸变得煞白。 那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墨凝碧常来院中,是来找方玉卿的。妹妹在同一天爱上了墨凝碧,她的爱,绝不比自己的淡一分。也是那时,方玉锦决定将那份爱永远藏在心中。 于是,在那个烈日炎炎的夏日,方玉锦不辞而别。 隐居在山下小村里,却时刻关注着山庄中的消息。 作为武林圣地的龙腾山庄,却很少有消息留传到民间,但,方玉锦还是打听到了,因为她早在下山前就买通了墨凝碧家中的厨子:方玉卿诞下一名男婴后便离开了龙腾山庄,这名男婴,名叫墨千羽,由墨凝碧的妻子抚养。 这消息被龙腾山庄视作禁令,所以,江湖中知道的人也不多。 …… 仿佛又回到了往日,方玉锦的目光时而柔和,时而哀楚,时而冷凝,说完时,神色依旧呆滞。 而墨千羽越听神色越是凄冷,到后来,眉头竟然紧紧锁起,墨瞳中的有化不开的冰冷光芒。 穆烟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墨千羽,见他面色反常,为他担心,却也不知该劝些什么。 “方玉……她如果是我的亲生母亲,……为何生下我后却离开龙腾山庄?”该如何称呼她?可,自懂事起,母亲任氏非但对自己百般疼爱,甚至与大哥二哥争执时,受责罚的也总是他们,她怎么可能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然,方玉锦说的头头是道。不但知道母亲的名字,而且连龙腾山庄中院子的位置和名字也说的一字不差,不像是假,况且,还有父亲写的那些书信!墨千羽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潜意识里,明明知道方玉锦说的是真的,但,却如何也不肯让自己相信。 一八八章、昔日皇妃 方玉锦轻叹一口气,说:“任飞知道了你爹爹与卿儿的事后,勃然大怒,想要杀掉卿儿,你的养母任水萍心善,便跪在任飞面前求他放过你娘,任飞无奈,只好答应了放过你娘卿儿,但必须让她做掉孩子离开山庄。那时,墨凝碧还不是山庄的庄主,你娘也知道再留在山庄对他接任庄主不利,瞒着任飞将你生下后,也就离开了。任飞知道你出生的消息后,想要将你除掉,但见了你后,竟然很是喜欢,抱了起来竟舍不得放下,所以,他便传令山庄中的人对外只说是任氏又产下一子,谁若走漏风声,就用庄中极刑处置。所以这事也便隐瞒了下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墨千羽神情恍惚。 穆烟轻轻拉住墨千羽的手,柔声说:“千羽,你不要着急,这件事,会清楚的。” “羽儿,这件事,关乎你的身世,我怎会骗你?”方玉锦语重心长。 墨千羽神情恍惚,如在梦中,声音竟显得仓皇:“她在哪里?” “唉……自从我离开龙腾山庄就没有再见过你娘。后来听说她去了西方,可天下之大,西边的疆域更是无穷无尽,找一个人何尝容易。唉……这一过就是快二十年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方玉锦喃喃说着,目光没有焦点。想起了墨凝碧,当年翩翩少年的模样还能清晰的在脑海中呈现,然,原来却已是人鬼殊途,时间,竟是如此残忍,那在心底埋藏了二十年的爱,便永远无法对他倾诉,人生,竟是不给人留一丝情面。 “我要去找她……问个清楚。”墨千羽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由于手还被穆烟拉着,所以穆烟也同他一起站了起来。 “他们还在外面。”穆烟说完,那双璀璨的眸子瞬间变得黯然无光,墨千羽身子一软,倚在穆烟身上,昏厥过去。 “师父,他怎么了?”穆烟因过分焦急,声音有些走样。 方玉锦起身,淡淡说道:“抬他到床上躺一会儿吧。他重伤未愈,又过分激动,昏过去了。” 穆烟和方玉锦将墨千羽抬到床上,二人坐在床沿说话。 “烟儿,你一定要回夜王府与风之夜断绝关系吗?”方玉锦担忧的问。 穆烟心不在焉的点头,目光偶尔掠过墨千羽沉静的脸,心思全在墨千羽身上。 方玉锦轻轻叹:“烟儿,他这次没有抓住你,你却自己回去,你知道他会将你怎样?” “师父,烟儿明知这次他不会轻易放过我,却也不能做不明不白的事。”穆烟声音虽轻,目光却坚定。好倔强的人,一如年轻时的自己,方玉锦看看墨千羽又看看穆烟:“烟儿,你想过吗,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他怎么办?” 穆烟一愣,随即正色说道:“烟儿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风之夜要想杀自己,就不会等到现在。那么,他这样大张旗鼓的追自己,是不是害怕自己就此一走了之?他难道也是舍不得自己的?是太过自恋了吧,他在意的,也是唯一在意的,只有兰偌闵。而,他对自己毫不在意岂不更好?这些纷纷扰扰的问题,穆烟一直没空去想,但想到时,总是心乱。 “那就好,那就好。”方玉锦如同一个苦口婆心的慈母。穆烟的眼神在告诉她不会有事,但,她的心里总有种抹不去的担忧。 “师父,这些年来你一直住在这里吗?”穆烟忽而问。 方玉锦微微一笑,释然说:“掐指算来,为师住在这里已经有五年了。” 是好奇,更多的是出于对方玉锦的关心,穆烟追问:“那十多年,你去了哪里?” “皇宫。”方玉锦淡淡说出两个字,却令穆烟目瞪口呆。 疲倦的脸上划过一丝愁绪,方玉锦惨淡的笑:“为师本来以为隐居起来就可以将一切都忘记了,却不知,太多事,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去,反而会越积淀越浓烈。错了,全然错了,一起都错了。” “师父,你的心事,让烟儿为你分担好吗?”穆烟握住方玉锦的手,知道她有太多辛酸往事堵在心里。 方玉锦长叹一声:“唉,好吧。知道卿儿离开龙腾山庄后,我就离开了那个村庄,来到了沧澜国境内。那天,我正在路上走,却被两个官差拦住,劈头就问我有没有嫁过人,那时我心情压抑,没好气的对他们说,‘关你们什么事’没想到,他们拉着我便走,我呼叫,路上人很多,却没有人敢管。” 方玉锦停顿一下,继续说:“他们将我拖到城中一间大房子里,叫过两个大妈来,便出门去了。那三个大妈也不多说话,就将我摁到在床上,竟然是验我还是不是处子之身。验完后,她们便将我仔细打扮一番,最后叫了几个带刀侍卫来,将我拉到一抬大轿上。我当时心灰意冷,心想,他们要带我去哪里就随便他们吧。” “师父,他们是逼你嫁人呢。”穆烟忽然插言,忘了是早已经过去的事了,竟然很担忧。 “算是嫁人吧。”方玉锦声音像当时坐在轿中的心情一样平静而无谓:“下轿后,我才知道是到了皇宫中,原来是沧澜国的皇帝要选王妃,宫中的太监将我领到一大排精装打扮的女子当中,这些女子有些是朝中大臣家的姑娘,也有许多是像我这样,被抓来的。” “师父此时还有如此容貌,年轻时一定是倾国倾城的,皇帝定然是一眼就选中你了。”穆烟说话间不经意向墨千羽看去,他胸部有规律的起伏,面带笑容,似饱暖的婴儿在做一场美梦。 “唉……我那时闷闷不乐的站在那里,那皇帝一来,却一眼就选中了我。然后我就做了贵妃。”方玉锦脸上不意间露出一丝笑意,那时芳华正茂,虽然不是甘愿,但自己的美貌被认同,却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师父竟曾是沧澜国的贵妃,穆烟惊的目瞪口呆。 一八九章、勾心 只听方玉锦继续说:“皇帝对我倒也宠爱,后宫妃子们整日的勾心斗角,但起初总算没有人敢算计到为师头上。在宫中实在憋闷,我便找来宫廷中的武功奇书,专心钻研武学,没过几年,皇帝又有了新宠,不再像往日那样对我,那些平日里积下怨气的妃子们便纷纷来找为师麻烦,但那时为师武功已经有了些根基,她们每每带人前来,非但不能将我如何,反而会被为师打出门去,到了后来,便没人再敢招惹我了。待在宫中,整天看那些可怜的女人们明里喜笑颜开,背地里却用尽手段,为师终于厌倦了,便来这里隐居起来。” 方玉锦说的轻描淡写,但联想到这些日子里兰偌闵用尽手段的对自己明里奚落、暗里陷害,只一个王府尚且如此,可想而知,皇宫里的争斗是何等险恶,当年师父经历的辛酸往事也可想而知,然,忽而想到些什么,穆烟问:“师父,在皇宫中的日子,你想念墨前辈吗?” 方玉锦目光柔和,轻轻拍着穆烟的手背,柔声说:“烟儿,若是你与羽儿不能在一起,只能留在夜王府中当王妃,你会想念他吗?” “会。”穆烟点头,此生,无论在何处,墨千羽早已深深印在她的心里,莫说是不见,甚至此时虽然在一起,隔一阵看不到他,也会想念。 “当真正爱上一个人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他忘掉的,这许多年了,为师虽然没有再见过他,但,却能时常想起他的模样。只是,他都已归天,我却未能再见他一面。”方玉锦说着,神情又变得沉重。 “师父不要难过了。”穆烟不知该如何安慰,想,若那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也定然无法释怀。 “烟儿,你既然与羽儿两情相悦,就一定要在一起,不要像为师一样,落下终生遗憾。”方玉锦说话间,低头,在腰间解下一把短刀,递给穆烟:“烟儿,这把刀你藏好,风之夜若敢对你动手,你就趁他不备,用这把刀刺他。” 穆烟不忍拒绝方玉锦的好意,接过短刀,藏在离衣的口袋里,放好后,恍然想起方玉锦方才所说的话,又问:“师父,你所说的皇帝可是风之夜与风之沐的父亲?” “恩。大约是八年前,也或是九年前,师父记不清了,风天行突然将王位传给了大儿子风之沐,随后带着皇后黄榕、贵妃花惜月和他的小儿子风之夜搬到了离皇宫三十多里远的夜王府中。之后,过了不到两年,风天行就死在了夜王府中。” “那个花惜月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风天行,自然是沧澜国前代的皇帝,黄榕便是风之夜的母亲,唯独那个花惜月,穆烟是第一次听说,并不想知道多少关于夜王府的事,但,穆烟突然莫名的觉得,那个花惜月与某件事有着一种微妙的联系。 方玉锦长舒一口气,说:“花惜月是风天行娶我之前的宠妃,我进宫后的头几年,风天行多少冷落了她,她便嫉恨我,明里暗里时常找我的麻烦。唉,这一切都是何苦?” 方玉锦叹息一声,继续说:“后来,我听说她在夜王府被毒蛇咬伤了,最后不治而亡。可,那天我去夜王府还看到了她,那天她打扮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就像一个幽灵一般。” 穆烟眼前一亮,原来装鬼的人是花惜月。但还是无法完全明白,于是问:“她为什么要装鬼?” “花惜月被毒蛇咬伤前就是住在幽园居的,大概是她不想让人住她的地方,装鬼把住的人都吓跑罢了。唉,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被毒蛇咬伤?她与黄榕斗了一辈子,这也难说不是黄榕搞的鬼,这世间,不明不白的事太多了。鬼或许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险恶的人心。” 眼光在那张俊美的脸上掠过,穆烟心里暗起波澜:他若愿意与我隐居世外,躲开那些险恶的人心该有多好。 过了几个时辰,墨千羽终于醒来,在穆烟和方玉锦的安慰下心情也平复了许多。方玉锦在密室中储藏了许多山果山菜,饿了,便取出些吃了。墙角地上有一层厚厚的草席,困时,墨千羽便和穆烟躺在草席上休息,方玉锦还是睡那张木床。 墨千羽勤加运功疗伤,如此,不知日夜,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墨千羽的伤已经好了。这些日子,三人相依相守,彼此的感情又增加了许多。 这一天,吃了些山菜,墨千羽拱手对方玉锦说:“前辈,晚辈要走了。”内心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感觉。 “风之夜的人,撤了吗?”方玉锦微微蹙眉,也是舍不得的,舍不得烟儿,也舍不得羽儿。 穆烟看看方玉锦又看看墨千羽,百感交集,心中有种莫名的担忧:是不是,这一次出去,就意味着与墨千羽再次分别,然后——再见无期。 勾一勾嘴角,墨千羽突然化作一条长影向上飞去,穆烟和方玉锦抬头时,他已经紧紧贴在头顶的墙壁上。 如同一只轻盈的壁虎,墨千羽的右耳贴近墙壁,小虫在鸣叫、草木在摇曳、落叶在风中翻滚……方圆数百米动静都无法逃出那只灵敏的耳。 但,还不能妄下定论,墨千羽仔细听了许久,才将右耳在墙壁上移开,随后,像一片雪花一般飘落,轻轻的落在穆烟身边、方玉锦对面。 “羽儿,你听到了什么?”方玉锦语气平平,眼神却急切。 墨千羽肯定的回答:“至少,方圆二百米之内,没有人。” 方玉锦点头:“过了这许多天了,他们在山上找不到你们,也该撤去了。”这话,也许是在安慰自己,因为明明听说夜王府那个脾气乖戾的王爷,并非寻常之辈,以他的机智,也该推测得到墨千羽和穆烟还藏在山中。而,他并不关心烟儿,这却是方玉锦认定的事,既然并不关心,那她走了便走了,也不会费太多功夫去管吧。 一九零章、带她回山庄 “师父,你要保重,烟儿还会来看你的。”穆烟握着方玉锦的手,与方玉锦依依惜别。 方玉锦目光慈和,声音温暖:“烟儿,你也要保重。风之夜此时定然还对你有气,虽然你执意回夜王府,也要过几天,避过了这风头再回去罢。” 穆烟迟疑着看向墨千羽,眼中分明有一道温柔如水的光如涟漪般荡开。 墨千羽不懂女儿家的心思,方玉锦却看出穆烟的意思,于是淡然一笑,对墨千羽说:“羽儿,你带着烟儿去龙腾山庄呆几天吧。”提及龙腾山庄时,方玉锦又想起了住在龙腾山庄中的那些时光,很短暂,却很快乐,很悠闲,却很充实。若能回到从前,一定会对墨凝碧表明自己的心意,无论他拒绝还是接受,至少,不会令自己此生都无法释怀。 “这……”带她回山庄,恐有诸多不便,墨千羽犹豫着,低头时,看到了穆烟投来的期待目光,心,倏然一动,璀璨眸中有一道无限柔润的光宣泄到穆烟脸上,薄薄的嘴唇一动,在嘴角带起道令穆烟无限心动的弧度,绝美的少年轻轻的笑:“也好。” 方玉锦转动墙上一个机括,片刻后,那个洞口又出现在头顶。 墨千羽抱拳,对方玉锦飒然笑道:“晚辈告辞了。”说完,左臂顺势环住穆烟的细腰,腾空而起,落下时,已经在山上。 墨千羽和穆烟低头向洞中望去,望见方玉锦慈和的笑,那洞随即合拢,视线隔开。 穆烟与墨千羽相视而笑,此时的笑,没有了往日的内敛和拘谨,清澈而透明。二人都知道了彼此的心意,两颗心之间已经没有了隔阂。 “该松开了吧。”穆烟靠在墨千羽怀中柔声说,脸颊妆一点绯红的颜色。 墨千羽愣了一下,才明白穆烟的意思,原来,他的手臂此时还缠在穆烟腰上,此时,二人静静站着,就像一对甜蜜中紧紧相拥的情侣。是觉得这样根本不算失礼了吧,是越与穆烟亲近越感到欣慰了吧,墨千羽竟露出一个邪邪的笑,声音玩味而动听:“若是我不想松开呢?”虽然这样说,却还是乖乖的松开了,灿眸含笑。 你若不想松开,我便赖在你怀中,一辈子不再与你分开。灿烂的花儿在穆烟心里盛开,水汪汪的眼睛轻轻眨动,穆烟脸色绯红:“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你不是喜欢赏景吗?我们边赏着这遍山好景边走多好。”此时,暮色皑皑,千万缕霞光铺在山上,树木葱郁,落叶铺路,别有一番景象。 哪里来的这般好心态?难道他忘了这里是夜王府的后山? 穆烟无奈的笑:“也好。”舍命陪君子,有他在,有什么好怕的。 “哈哈哈哈哈……”得此红颜知己,此生何憾!墨千羽笑着,秀气的手不自觉的向穆烟探过去,将穆烟的小手握在手中。 二人牵着手,悠闲的走,小林安静,并没有任何异常。 太阳挂在山头,夕阳的余晖,映的穆烟和墨千羽的脸红彤彤的,二人仿似一对在圣山中采药的仙侣。 而,正当二人惬意时,急促的铃声突然响起。 穆烟踩到了埋在树叶下的一根细线,细线连着严严实实藏在树上的铃铛。 墨千羽反应神速,手臂如流星一般伸出,揽住穆烟的腰,如同一只傲视万物的雄鹰,拔地而起,飞过十人多高的大树,足尖在树顶一点,如同一只风筝一般向远处飞去。落下时,已在百米之外。 听到铃声,埋伏在远处的风之夜和数十名黑衣人飞速赶来,朝着墨千羽和穆烟的背影追去。 墨千羽轻功虽高,但终究还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穆烟,那些人如同一大片黑云,从百米开外渐渐逼近到三十米外,而且还在越来越近。 “千羽,等我。”穆烟在墨千羽耳边说着,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将墨千羽的手在自己腰间掰开。 此时,墨千羽的内力全部用在轻功上,手臂上并没有多大力气,感觉着穆烟在自己身上渐渐滑落,墨千羽突然停下,将穆烟平平的放在原地,深情的凝视穆烟:“穆烟,等我。”明白穆烟的心意,她是要他等她讨得一纸休书。 穆烟欣慰的笑。 此时,风之夜凌空大跨一步,飞跃过来,迎头一掌向墨千羽砸下来,凌厉的掌力激起的气浪像一股狂风般向墨千羽压过去。 墨千羽轻笑一声,双掌向前一推,身子仿佛变成了一叶小舟,受了风之夜的掌力,非但毫发无伤,反而借着那股强劲的掌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随风飘去。 风之夜去追,可墨千羽早已落在十米开外。 俊丽的墨瞳少年,足尖在地上轻点,不用再负担穆烟的重量,犹如一条离弦的箭一般,向山下激射而去,将风之夜和一行人远远甩在身后。 渐追渐远,眼见的墨千羽就要到了山下,风之夜长声唿哨一声,山下小树林中,突然飞出十几个人来,挡住了墨千羽的去路。 墨千羽对那十几人如同未见,脚步非但不停反而更快了。眨眼间到了那十几人近前,十几人齐齐出掌,十余人的合力带起的枯枝树叶像墨千羽迎面疾驰而去。每一根树枝,每一片树叶,甚至掺杂其中的每一粒细砂都有着比利刃还要致命的威胁。 在电光石闪的瞬间,墨千羽猛的迎出一掌。那一刻,飞沙走石,仿似天摇地动。那些树枝树叶全部化作齑粉。一声砰然巨响过后,尘土飞扬,十几人全部被震退几步。 尘土落下时,墨千羽早已不见了踪影,地上,空留一个被那一掌击出的大坑。好厉害的少年,那些人目瞪口呆。 见墨千羽成功逃离,穆烟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也明白,墨千羽所说的等他,是等他娶自己。穆烟暗暗对自己说:我等你,即使等到地老天荒,今生轮回。 一九一章、穆烟之死? 太过忘情了,穆烟竟没注意到风之夜已站到对面,眼中那抹笑意也毫无遗漏的收在那双蓝眸中。 “王妃很开心吗?”风之夜一把扼住穆烟的喉咙,蓝眸中闪动着邪魅而愤恨的光。夜王府的精英全部出动,竟然还是没有将他抓住,他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此神通? 歇斯底里的窒息令穆烟无法说话,本就没打算解释,但,还不想死,因为已有了活着的理由。 终究舍不得杀她,风之夜的手还是放开,毫无温度的大声叫:“回府。” 在山中埋伏了五天五夜了,也该收工了,天卫和暗卫们默不吭声的下山。 蓝眸闪动,长袍一挥,风之夜的手臂如铁箍般紧紧缠住穆烟的腰:“本王亲自送你回去。”说完,携着穆烟飞奔下山。 冷风如刀般割着皮肤,穆烟憋闷的几欲昏厥。而风之夜的速度还在加快,恍神间,飘入幽园居,抬脚踢开穆烟的所住房间的房门。 房中华灯初上,梅儿和鹤儿正苦等小姐归来。 见风之夜携着穆烟猛的闯进来,两名丫鬟又惊又喜,同时躬身:“见过王……” “滚!”风之夜怒吼。 梅儿和松小鹤仓皇逃出门去。 风之夜丢沙包一样将穆烟狠狠扔在床上,一股强劲的冷风在风之夜身上发出,将两扇门吹的关上。 在穆烟未反应过来之前,风之夜已落在床上,蓝眸中骤然射出两道冷光,令穆烟不敢直视。 被风之夜身上散发的那股冷的令人窒息的气息所震,穆烟竟然打了一个冷颤。 “那个男人,好在哪里?”风之夜的声音沉重的像万斤重的石块,说话间,出其不意的跨在穆烟身上,飘逸的身体却似有如山般的重量,令穆烟无法翻身。 穆烟将心一横,换上一副淡漠神情,声音如水般无味:“好在心里。” 心中的怒火被穆烟的话煽动,风之夜的情绪完全失控,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那只大手蓦地向前疾伸,准确的扼在穆烟的脖子上。用力,收紧。 “今天本王要看看你是不是已经**给那个男人!”说完,另一只手向下一探,将穆烟的裤子撕开,撤去。 “不……要……”穆烟用尽全部力气的在嗓子里挤出两个字。 “砰”的一声,穆烟的头被重重摔在枕头上。这个间隙,风之夜已经褪下裤子,那私处巍然挺立,像一个永远也不会失败的王者。 没来得及闭上眼睛,穆烟看个正着,脸红得像世间最成熟的苹果,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只给穆烟喘一口气的时间,风之夜随即又扑上来,两只美而有着无限力道的手,轻松的分开穆烟的双腿,穆烟的反抗,起不到丝毫作用。 “风之夜,你好不要脸!”眼见得风之夜的身子就压了过来,挣脱不了,穆烟能做的,只是用平生最狠厉的口气骂。 那妖孽居然停住,表情冷如风雪:“你身为人妇,与别的男人私通就是要脸?”说的愤慨,那双手突然收紧,手指几乎嵌到穆烟腿部的肉中去,在那双白皙柔滑的细腿上留下十个青红的印记。 “我没有与他私通,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穆烟尽量保持冷静,用冰冷的声音试图把风之夜激怒到极点,到了此时,恐怕只有这种方式,能令这个妖孽放弃这种做法。 然,没用的,风之夜已下定决心,嘴角勾着冷厉的弧度,声音还是那样冷:“是不是私通过,看过才知道。”说完,身子便朝着穆烟的那个方向俯冲下去。 不能让他得逞!穆烟咬破嘴唇,这一瞬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手在床上猛的一撑,就有万钧力道爆发出来,穆烟滚下床去,躺在地上。由于风之夜那时正在她双腿间,被她向外滚的力量一带,竟然被掀翻在床上。 “以为这样就能逃得了吗?”风之夜冷笑一声,跳下床,落在穆烟身边,俯身就去抓穆烟。 逃不掉了吗?要为墨千羽保留清白之身,即使是死!在风之夜的手抓到之前,穆烟突然在衣衫中抽出一把短刀,坚决的向胸口刺下去。 这样的变故,大出风之夜所料,右手将要抓到穆烟的同时,急剧转向,抓向穆烟的手腕,抓住了,可还是晚了。那把短刀已经有半寸刺入穆烟的身体中。 一股鲜血疾速喷出,喷到风之夜的脸上。 热热的,暖暖的,风之夜却感觉到无尽的冷意,脑袋“嗡”的一声响,天崩地裂,也不过这感觉。 无尽的哀伤瞬间布满那双蓝眸,风之夜转到穆烟背后,在她倒下之前将她抱住,提上裤子,反手撤下被单,裹住穆烟的下半身,随即抱着她飞速向门外跑。 许是太过昏沉,许是没有时间开门,那两扇门被撞飞,四分五裂。 风之夜已前所未有的速度奔出幽园居,片刻,已到了越远的院中。 一脚踢开门,借着昏暗油灯之光看书的越远竟然抬头,这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风之夜吗。 只是,此时,风之夜衣衫不整,血流满面,样子甚至有些可怕。不……那不是他的血,越远打量风之夜片刻才注意到他怀中的人,王妃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血晕开,如同一大朵盛开的红莲。 “快把她放下。”越远指着自己刚铺好的床榻。看见伤者,越远神情登时变得庄重,却忘了,不该用命令的口气对风之夜说话。这正是医者对伤病者特有的敏感。 风之夜听话的将穆烟放下,看着火红的血还在顺着刀与皮肤的衔接处向外流,风之夜的心,平生第一次揪的这样紧。 越远走过来,俯身观察伤口片刻,摇头:“王爷下手也太重了。” 风之夜皱眉,不解释,只是焦急的问:“有多重?” “九死一生!”越远摇头叹息着回答。 一九二章、月 守护 “越远大夫,请你救她。”风之夜诚恳的看向越远,眼中竟是恳求的眼光。 他原来也会说这个“请”字?可越远怎么在他的眼光中读到一种伤感? “我会尽力。”越远沉重的点头,就算把握小之又小,也要答应,因为,不想再看到风之夜这样令自己的心情无比沉重的表情。 风之夜转头看向穆烟,就这样,如同一根石柱,一动不动的看着。能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声,她,还活着。 为了什么?这个女人宁愿死也不想让自己碰她?还在不到一月之前,还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浓浓爱意,是什么,让她对自己彻底心死?是那个男子的出现,还是自己已经将她伤透?若能回到过去,自己还会不会那样冷漠的对她? 爱妃,不要死,本王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强迫你。风之夜默默的想着,不觉间,蓝眸中竟浮上一层水雾。 越远快速取出药箱,取出十几个瓶瓶罐罐,快速而准确的配着药。终于,配出了一小瓶白红相加的粉末,他却将这些粉末倒在一个铁秤上,点一把火在秤底一烧,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燃烧,粉末全部变成了金黄色。 “金命散”,是天下最灵的疗伤药,但,这种药必须用时现配,放置片刻便会失去药效,所以,这种药天下只有屈指可数的神医才能用。 越远走到床前,右手疾速一探,将那把短刀拔下来,在一股血还没有喷涌出之前,左手中的“金命散”已经倒在伤口处。 穆烟的伤口处,只有一小股血液流出,而后缓缓止住。 接着,越远神色凝重的为穆烟把脉。手指放在穆烟的手腕上,然后就一动不动,仿佛呆了,只是那眉头越锁越深。 风之夜心急如焚,越远的额头的皱纹每跳动一下,他的心也沉重一分,但,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焦急的等待,直到越远舒口气说:“王妃已无性命之忧。” 风之夜也随之舒一口气,也是在此时才意识到,额头竟然布满了冷汗,由衷的想笑,所以那精制的嘴角勾了起来,烛光中,是一道照亮一切的明媚弧度。 “她怎么还不醒?”风之夜的声音恢复了以往不羁的旋律。 “王妃失血过多,才会昏睡过去,过了今夜,就会醒了。”越远看向风之夜,随着他嘴角的勾动而不自觉的笑。 风之夜点头,俯身要去抱穆烟,却被越远慌忙制止:“先不要动她,她的伤口还未愈合,你这样抱她,会触裂伤口的。” “哦?”风之夜立时直起身子,眼神始终不离穆烟的脸:“那今晚本王和王妃就暂住在此,你先去陶然阁住。” 眼中划过的惊喜,是越远不敢相信的心理反应,他住在这里已经是自己莫大的荣幸,而,他竟然让自己去他的住处住! “是,王爷。”越远欣喜的转身,向房门的方向走几步,便又停下:“王妃流血太多,需要好好补养几日。” “恩,你即刻去通知三贵,让他去库房中取最好的人参和鹿茸,让大厨熬成汤,差人端来,快去。”风之夜挥手,或许忘了,越远是府中供养的大夫,不是供他差遣的下人。 “这……是,王爷。”越远欣然领命,眉头一紧,又说:“王妃的心,虽然只被轻轻的刺伤,但,恐怕此生都留下了病根,从今以后,恐怕禁不起大喜大悲之事了。” 风之夜身子剧震,声音苍白无力:“你也没有办法吗?” “办法是有,恐怕难以做到。” “你说就是了。”风之夜眼中放出一线光芒。只要还有办法,就好。 “王爷听说过江湖中有一种叫做大还丹的神丹吗?此种丹药有护心之奇效,就是我,行医多年,也只是听说过而已,并没有真正见到过。若王妃能服一两颗大还丹,必定无后顾之忧。”越远说道。 风之夜轻轻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说的虽轻,心情却很重。习武之人,怎会没有听说过大还丹?只是,江湖传闻,普天之下,那丹药,只有龙腾山中几名元老会炼制。而龙腾山庄对世人简直是个传奇,庄外的人,没有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更没有人去过。所以,得到大还丹,只是一个妄想罢了。但,总有办法的,风之夜想,只要她活着。 越远退下去。 伊人丝发遮面,脸色憔悴,双目紧闭,沉静安睡。 风之夜静静坐在床沿,仔细的看这张脸,发现,原来穆烟很美,虽不同于兰偌闵的富丽堂皇,却有种令人无法形容却不同于任何人的独特之美,清丽,素雅,甚至超凡脱俗。 原来,风之夜可以安静的坐这么久。丫鬟敲门进来,端上热气腾腾的参汤。 “王爷,要我来喂王妃吗?”丫鬟怯生生的问。 她怎会问这样没头没脑的问题,何时见本王喂过别人?哪怕是兰偌闵!于是,风之夜点头。 可知,丫鬟看到了他对穆烟关切的神情才会多此一问? 丫鬟走过来,用银勺盛起一勺参汤,说:“麻烦王爷掰开王妃的嘴。” 风之夜轻轻捏住穆烟的下巴,帮她启开那双薄唇。 丫鬟将那勺参汤送入穆烟口中,穆烟竟然顺利的喝下。 风之夜面有喜色,突然发觉丫鬟端参汤的那只手在抖,于是伸手说道:“给我。” 丫鬟慌忙应着声,将瓷碗和银勺递给风之夜。 风之夜一勺一勺的喂,丫鬟一次一次的为穆烟启开嘴唇,竟是默契。做梦也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与风之夜协作,丫鬟的心,荡到了天边去。 风之夜耐心的喂穆烟喝完参汤后,丫鬟拿着碗勺走了。 时间在油灯的光线中晃过去,某一个瞬间,灯油燃尽,房中变得昏暗。风之夜坐在床边,不去换灯油,是不想离穆烟太远。今天是个晴天,因为,月光很亮,都透过了窗纸,洒在了穆烟脸上。 一九三章、千羽的关怀 好美好美。曾以为,天下人中,美的只有自己和兰偌闵。然而,自从不久前见到墨千羽,风之夜的这种思想彻底被颠覆。而今,穆烟也列入了他心中美人的行列中。 心中有一个压抑了许久的念头突然萌发,风之夜伸手抚摸一下穆烟的脸,然后做贼一般快速撤回来,手竟然在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怕的是什么?怕穆烟突然醒了,将他拆穿?还是怕,再多抚摸一会,自己心中那些深埋的感情就会全部汹涌而出? 风之夜竟然在床边坐了一整夜,黎明的曙光不期而至,穆烟却还在梦中。 天光大亮时,两名丫鬟一人端着参汤一人端着为风之夜准备的早饭进了门来。 喂穆烟喝完后,风之夜竟没有心思吃早饭,让丫鬟原样端了回去。喜的是,丫鬟刚走,穆烟竟幽幽转醒。 “你不要过来。”穆烟的声音虚弱,下意识的双手抱胸,触动了胸口的伤,痛的微微蹙眉。 “我送你回幽园居,你好好养伤,本王不会再打扰你。”风之夜稳稳的抱起穆烟,健步走出门去,脚步平稳,穆烟根本感觉不到起伏。 本想说些什么,但穆烟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噎了回去。听风之夜的口气,是不同以往的平静,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有些憔悴,而他那双蓝眸中,还发着一种仿似关切的光。无力再多想了,穆烟躺在风之夜的怀中,再次入睡。 风之夜将穆烟放回幽园居时,梅儿和菊儿早已在房中守候。 一夜的功夫,房门竟然换了新的,房中的血迹已经被打扫干净,床单换了新的,床也铺的整齐。 “照顾好王妃。”风之夜丢下一句话,便飘出门去。 可到了门外时,这个一向洒脱的男子竟然停住。习惯了雷厉风行、来去如风,而此时的犹豫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反常。停驻几秒钟,还是飘去,那抹淡淡的影,是一道寂寞的弧线。 风之夜走后不久,幽园居,这个传说闹鬼的清冷院落,变得热闹起来。新来的十二名丫鬟是来照顾穆烟的。 每顿都喝各种名贵的补品熬成的汤,到了次日,穆烟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再过一日,穆烟已经能自己喝汤。但,心,还是有些痛。 …… 这一日午后,一条魅影飘入院中时,风之夜坐在陶然阁中喝茶。 虽然知道来的人是江子漠,但风之夜仍是无精打采,轻轻抬眸,只有一道黯淡的光投向江子漠。 江子漠衣襟飘飘飘进房中,毫不客气的坐在风之夜对面,墨画般的眉毛一挑,笑:“听说王妃受了重伤,正在休养?” 哪壶不开提哪壶,风之夜淡淡的说:“你也听说了?” “哈哈,风兄愁眉苦脸,难道就是为了此事?”江子漠自己那个茶碗,倒上一碗茶,毫不知分担风之夜的忧愁,反而笑的异常灿烂。 风之夜抿一口无味的茶,眉头轻轻的皱,默不作声。 江子漠悠闲的喝着茶:“我这里有三颗大还丹,不知道能不能帮上风兄?” 风之夜眼前骤然一亮,许久不见表情的脸上现出一个邪邪的笑:“拿来。”向江子漠伸手,也是毫不客气。既然是知己,自然是没有那些客套话的。 江子漠在怀中取出一个锦盒,交给风之夜,轻笑道:“只这锦盒便值白银三千两,里面的三颗大还丹是我送给风兄的,这锦盒却是卖给你的。” 风之夜一把抢过锦盒,对房外喊:“三贵,给江公子取三千两银子。”说着,站起来,嘴角勾出一个邪魅的弧度:“自己喝几碗吧。” 说完,飘然而去。 “唉,原来风兄也是重色轻友啊。”明知风之夜已去远,江子漠还是自言自语,慵懒的为自己倒茶,嘴角挂着一丝令人回味的笑。 庄主交给的任务完成了,也算松了一口气。 原来,穆烟受伤后的第二天江子漠就得到了消息。他差人将这消息报到龙腾山庄,墨千羽百感交集,于是火速派人将庄中仅存的三颗大还丹送交到江子漠手中,并传令江子漠尽快将大还丹交到风之夜手中。 风之夜自然会问起这三颗大还丹的来历,但江子漠早已想好,若他问起时,就说是几年前,花重金救助过一位江湖豪士,江湖豪士感激他救命之恩,送给了他三颗大还丹。然,没曾想,风之夜拿到大还丹后,连问的时间都不给自己留便匆匆去了。 像一道光,风之夜进入幽园居,不理那些丫鬟的行礼,风之夜径直走到穆烟的住处。 新派来的丫鬟或在院中忙活,或在穆烟门外待命,只有梅儿和鹤儿守在房中。 “见过王爷。”当风之夜进门时,梅儿和鹤儿同时行礼。 “恩。”风之夜轻声答应一声,目光转向穆烟。 此时,穆烟半躺着,身子倚在床榻上,手中握着一本书。 见了风之夜,穆烟眼中隐隐有些不安,或是出于对他的成见,总觉得,风之夜来总不会有好事。但这一次,穆烟显然是多虑了。 这个女人总是这样爱读书的吗?风之夜的目光在穆烟身上掠过,随即转身,将锦盒交给梅儿:“里面的三颗丹药,每天给王妃吃一颗。” “是,王爷。”梅儿接过来,但看那精致华贵的锦盒就知道里面的东西分量有多重。 风之夜在梅儿和松小鹤的恭送下,转身离开。微微有些失落感,因为穆烟眼中那抹对自己防备与排斥的光,没有逃离他的眼睛。而,来了,去了,只有丫鬟们的怀着惧意的行礼,她,竟没吭一声。 但,伤该好多了吧,毕竟已经能坐起来了,风之夜想着,飘远。 …… 醉心居的灯光暖洋洋的。 白纱帷幔遮掩的舒适大床上,兰偌闵躺在风之夜的手臂上,香唇炽烈的吻着风之夜,风之夜却不为所动。 终于放弃了,兰偌闵蜷缩在风之夜怀里,声音无限娇柔:“王爷不想要吗?” 一九四章、一纸休书 终于放弃了,兰偌闵蜷缩在风之夜怀里,声音无限娇柔:“王爷不想要吗?” “闵儿有身孕在身,就不要了吧。”风之夜敷衍。 “王爷只要轻一点,是没事的。”兰偌闵滚热而香熟的气息一阵阵扑在风之夜耳边。 还是没有兴趣,风之夜无奈的勾勾嘴角:“改日吧,本王不想。”闵儿何时这样不懂事了,非要自己将话挑明。 “穆姐姐的伤,好些了吗?”兰偌闵忽而关切的问,可,已经心若死灰,王爷为了那个女人,竟然开始冷落自己! “提她做什么?”蓝眸中突然闪过一道深刻的光,风之夜猛的翻过身来,将兰偌闵压在身下,炙热的薄唇紧紧将兰偌闵的红唇含住。 兰偌闵喜出望外:“王爷……”呻吟娇柔的令人皮麻骨酥,后话还没说出就被自己情不自禁冲上来的一阵阵吟叫声替代。 “啊……王爷……啊……啊……王爷……”兰偌闵的声音一波高过一波,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在风之夜身下,扭动着,挣扎着,荡漾着:“轻点……啊……啊……轻点……” 可风之夜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烈,仿似一团被封印了千年的烈火,疯狂的冲击着兰偌闵,令兰偌闵的娇吟声连成一串,无休无止。 可,兰偌闵不知道,风之夜想着的竟然是另一个女人,一个令她无比痛恨的女人。 当风之夜瘫软在兰偌闵身上时,兰偌闵已经香汗淋漓,叫的没了力气。 躺下不久,风之夜就睡着了。 兰偌闵轻轻拍打着风之夜的后背,是激情过后的沉静,还是,他……他这几天都在想那个女人,睡不安宁? 贱女人,这一次死不了,我兰偌闵会让你死的更惨! 仿佛被兰偌闵的戾气惊动,风之夜醒过来,突然冒出一句:“云台山盛会还有六天就要开始了,闵儿能去吗?” “无碍的。”兰偌闵妩媚的笑。这种旷世盛会,怎么能错过,况且这个孩子……自己并不想要! “那本王带你去。”风之夜揽着兰偌闵,眼神迷离仿似梦呓,说完,闭上眼睛,即刻睡着。 兰偌闵轻声答应着:“好。”风之夜却早已听不到。 …… 时光荏苒,不觉间又过了好几日。 不得不赞叹夜王府的补品效用之大,穆烟已经能轻健的走动,连日的补养,令她雪白的皮肤更增了几分皎洁光芒,伤口还未恢复如初,但若不用力去碰就不会有痛感。新来的许多丫鬟给幽园居带来了喧闹,也带来了热闹,喜欢安静的穆烟还是能安心养伤,因为活着,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 如今,伤已无碍,是不是该去找他,要一纸休书?穆烟静坐着,心绪如麻。 当那抹蓝色的影飘进来时,穆烟眼前一亮,风之夜倒自己来了。 “穆王妃听旨……”风之夜手拿一卷圣旨,凌然站在穆烟面前,声音高昂坚毅还略带几分玩味。 穆烟先是一愣,随即站起,无奈的在风之夜对面跪下:“穆烟接旨。” “万岁口谕,穆王妃重伤不久,免跪。”眉毛在跳,是一个微笑的弧线,风之夜用眼角的余光看看跪在脚下的穆烟,心里有些得意。 这妖孽爱玩弄人的性子果然不改,既然早知道这口谕,为何还要等到自己跪下了再说?于是,穆烟站起。 看她脸色,应该无碍了,风之夜边想着,边举着圣旨煞有介事的念:“明日穆王妃与贤弟同去云台山参加盛会,钦此。” 穆烟愣神间,风之夜已将圣旨递了过来,蓝眸中凝重的光仿佛在命令穆烟接旨。 “穆烟领旨谢恩。” 穆烟将圣旨接过后,风之夜转身就走。 “王爷,臣妾有话对你说。”穆烟清淡的声音在风之夜身后响起。 风之夜停步,留给穆烟一个高大的背影:“哦?”声音没有温度,虽然内心感觉到无比意外。 “臣妾向王爷求一件东西。”穆烟的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声音微颤,手甚至在抖。 风之夜倏然转身,蓝眸看向穆烟,嘴角勾出一丝邪魅的弧度:“王妃想要什么?” “一纸休书而已。”穆烟尽力说的很淡。 “哈哈哈哈哈哈……”风之夜笑个不停,笑声化作至美的旋律在幽园居上空飘荡个不停,久久的不能平息,当那笑终于停下时,风之夜几乎笑出眼泪来。 然,那双蓝眸蓦地笼罩上一层阴霾,冷的令人不安:“好一个一纸休书而已,好一个一纸休书而已……”风之夜大手疾探,扼住穆烟的下颌,但,手指还没有使力,立马又想到穆烟此时还脆弱,于是又将手收回,只将那眼光变得无比凌厉,牢牢的盯紧穆烟的那双明眸:“你以为本王会答应你?” 穆烟惨淡的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罢了。 “你以为本王会给你一纸休书成全你和那个男人?”风之夜的笑邪魅而哀伤:“别做梦了,你生是我的妃,死是夜王府的鬼。” 抛下这句话,风之夜飒然转身,跨步走向门口,而,脑中突然现出一个念头,风之夜再次转身,一晃,已经贴到穆烟面前,邪邪的笑:“本王改变主意了。” 穆烟失神,感觉着风之夜吹到面颊上的气息,有微微眩晕的感觉。 “这次云台山盛会,你如果能拿到云台山宝冠,我就给你一纸休书。”声音落下,蓝影一闪,风之夜已经不见了。 穆烟呆呆站在原地,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拿到云台山宝冠,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听梅儿说过,历年来,各国有多少才子参加过那盛会,可,能通过第二关的尚且寥寥无几,能拿到宝冠的,更是史无前例,而自己,以往所谓的那些才华也全不是自己的,如果会背诗词、爱古文就算才华的话,倒还勉强能算得上一点。 结局公告 亲们看到这里有接近尾声的感觉了吗? 絮萦在近几天时间里会将一个令大家意想不到的结局呈现在大家面前。 看完,别忘投票哦。 远山俊秀如画,平坦大路、壮阔山河如丝织锦绣。虫鸣青草丛中,鸟语繁茂树上,草木的清新自然之气淡到恰到好处的氤氲。不远处,一个弯弯小湖静静的横卧在地,盛满了碧绿的水,阳光倾斜而下,微风起时,碧波荡漾,隔着距离望去,便令人不由疑惑是不是天上的月亮掉了下来。 没有冲天而立浓烟滚滚的烟筒,没有工厂、没有机器的轰鸣,这纯天然的美景,比及那个曾经熟悉的年代里所有的景区都要美上百倍。穆烟心旷神怡之际,不禁哼起小曲。这第一次出王府,就有浪迹天涯、赏遍秀丽山河永远也不再回去的遐想。 突如其来的乌云突然将那轮温和的红日遮住,一时间,细雨如织。折一束青草挡在头顶,风却不安分,将雨带到穆烟的身上。心中叫苦之时,眼前一亮,见到了湖边的茅草篷。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篷中,感慨:不知是谁如此善解人意而又如此创意独到,搭建的草篷差不了两步就到了水中去。 听着雨声,赏着千万条水线激打湖面的千古奇景,穆烟想,这雨若是一直下下去,这娘家恐是回不去了。 淡淡的影转过湖的弯角,映入穆烟的眼帘。隔着蒙蒙的雨和淡淡的水雾,穆烟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影子渐渐近了,竟是一叶小舟,仿佛还有悠扬的笛声与溅雨声完美的融在一起。小舟半篷着,不见船桨,不见人,却似被一种力量操控着一般沿着直线向草篷的方向缓缓而来。 穆烟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欣喜之情,在这不见人烟的地方,在这孤身一人之时,见只小船,已是难得。 一九五章、云台山盛会(1) 大山巍然而立,山下的人,无法推测山的高度,因为山腰处,就已被氤氲的浓雾完全掩住。 山泉汇成小河在山脚蜿蜒流淌,已是深秋,依旧漫山苍翠,霞光笼罩,祥云环绕,此处,正是沧澜国、月尧国和星渺国的交界之处——云台山。 这里,平日抑或没有这样热闹,但,今天,山下马成堆、人成片,各国精英、四方才子汇聚一堂。 两行铁甲护着三顶招风大车,疾驰到山下。极尽豪华的艳丽大车、数百铁骑的雄壮气势和那灿灿金光,一时间吸引了山下许多人的眼光。 前来参加盛会的人都是有着大学问、见过大世面的人,然而,此时而来的区区几百骑,却有着千军万马的气势,着实令人心惊。 马车停下,车上下来几个人,那一瞬间,马车的华丽,金光的灿烂全部黯淡无光。众人的眼都看得直了。 两个男子,一人身着白衣,面如冠玉,眼中蓄着的光,将此刻耀眼的光芒都压下去;另一蓝袍男子,蓝眸璀璨,那张俊美的脸,令看到的男子都不禁自叹不如,女子都不禁面露爱慕之情,而他那嘴角勾着的绝美弧度,有点邪邪的,耐人寻味而令人沉沦,风很轻,他却给人一种无比飘逸的感觉。 白衣男子身边那名女子,穿一件寻常的淡红长衫,盘发髻,画淡妆,眼波似水,皮肤胜雪,看样子还略带稚气,美貌而精灵,仿似误入凡间的花仙子。 蓝袍男子左边一人:紫衣加身,白玉点缀,着装华丽,却不显妖气,妆画的不淡,却丝毫也不显俗气,反令她那张丽质的脸更增几分颜色,精致的发髻,配上那精致的五官和富贵的气质,这女子,绝对是世间万中无一的美人儿。 而蓝袍男子右边那女子,与其左边的女子比起来就显得淡雅了许多:只见她长发披肩,黑裤白衫,通体干净利落,令人见了不禁感到一阵清新;女子竟然没有化妆,姣好的皮肤发出的莹润光泽比那白衣还要耀眼,明丽的眼眸,月眉、琼鼻、小口,微尖的下巴,不化妆就胜过世间一切妆扮,而女子淡然的表情,仿似一潭永远也不起波澜的深水,清清的,静静的,凉凉的。 世间的美,在这里汇聚。令所有人都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五个人走过去时,挡在前面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让开。 这五人正是风之沐、风之夜、兰偌闵、穆满月和穆烟。他们中每一个人的出现都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五人一同出现,便有着令人头晕目眩的效果。 一行护卫停在原地,五人言笑着向前走,不多时就走到了那个人群最为密集的地点。那里是一条羊肠小道,八名童男童女分别站在路两旁,问来人“开道题”,答上的才能沿小路上山。以往,都是林乐兮陪同风之沐前来的,而今年,风之沐也曾去邀请林乐兮,但林乐兮说身体不适,并没有跟来。 从别的地方也可以上山,但,山上机关重重,就是你武功再高,也难保被机关算计,再者,不经这条小道上山的人,便无法进入山王设下的第一道关卡,即使上了山,也失去了前来参加云台山盛会的意义,所以,但凡来者都老老实实的在羊肠小道外等候。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请对出下阕。” 由于前来参加盛会的人极多,所以小童将三道“开道题”随即来问,风之夜一行人过来时,小童问的是这个问题。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满月摇头晃脑的说,那神情,煞有诗人的气势。五人在路上都已说好了,就按那天穆烟对出的答案来答,满月既然想参加,自然是背的滚瓜烂熟。 路左的小童面露惊讶之色,看满月的眼神有些异样:“这下阕是姐姐自己想出来的吗?” 满月笑道:“不是姐姐想出来的难道还是你想出来的不成,你这娃娃真有趣。” 那小童面色通红,低下头去,右边小童笑道:“小云不懂事,得罪姐姐了,你们五个是一起的吗?” 满月连连点头:“恩,你这娃娃有眼光,姐姐要赏你糖吃。”说着,竟在衣兜里掏出一块糖果来,递给右边的小童。 小童开心的接过,指着小道笑道:“你们可以进去了。” 五人先后走进小道。 只听小童问后面一书生:“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请对出下阕。”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书生笑答。 “这……你的怎么与他们的答案一样?”小童急道。 “谁规定答案不能一样的?”书生摇着折扇进了小道,那小童也不阻拦。 风之沐依稀听到身后的声音,笑看穆满月:“你这偷来的答案倒能帮上许多人。” “是姐姐想出来的,怎么能算偷?”满月俏皮的撅着嘴,脸上不免现出一丝温柔。 穆烟心里很甜,因为一路至今,总能感觉到满月的幸福。兰偌闵闷不吭声,对满月有种由衷的讨厌,或是出于对穆烟的恨意,对她这个多事的妹妹也没有一点好感。 风之夜时而与风之沐说几句话,除此之外便很少做声,本来就是个话不多的人,此时更显的沉默了。 五人走的不远,山下一群人的目光还在随着他们远去。 而,下一秒,那些目光全部聚集到另一个方向。 那里,有五个人缓缓走过来,中间那人,是所有目光的焦点。 那是一个怎样的少年?美的令一切黯淡无光,他身上散发出的一种仿似不是这个世间应有的超俗气质,就像炎夏里突然刮起的一阵凉风,就像沙漠中一湾碧绿的水湾。那神匠费尽所有心思雕刻出的五官,美的无可挑剔,而,它们完美的融合在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他的出现令所有人彻底颠覆了美的概念,众人中不乏有被人夸赞也自认为英俊的男子,但,看到他时,还是禁不住心生嫉妒:上苍何以如此偏爱一个人。 那双墨色的瞳子,璀璨就像世间最纯洁、最亮的黑宝石,而眼白,白而无比晶莹,黑与白的美,在这里协调成最完美的色泽。谁有如此胆识,敢靠近了去看这双瞳而不怕陷进去再也无法自拔? 他穿一件平常的无法再平常的粗布白衣,而他的出现,却注定了令一切黯淡无光。他只是平平无奇的走路,却令人联想起仙人的腾云驾雾。多少少女,在这一刻,呆然忘我,芳心剧颤。 少年正是墨千羽,他左侧是哥哥墨千宗和一名目光矍铄的中年男子宋万愁,人如其名,他的确曾让万人为之发愁,他所知道的,作恶多端的人,都已变成了曾经,因为那些人都已死在了他的手中,他有着令恶人闻风丧胆同样令好人为之心安的武功。 墨千羽的右侧是两名女子:紫霖和朱晓月。 朱晓月的打扮一样的淡而平常:淡绿色衣衫,未化妆、梳着简单却自然的发髻。而她淡雅的气质、绝美的容颜,令人不禁想起方才见到的那个白衣女子——穆烟。 她,淡而雅,虽没有穆烟那样淡漠的波澜不惊,却比穆烟更美上几分。当那些迷恋墨千羽的少女们看到她时,登时心若死灰,恍然觉得,她才是少年的绝配,心死却不嫉妒,因为女子身上有种令女人也禁不住疼怜的气息。 他们不急不缓的走到山下时,风之夜和穆烟一行人已经去远,只留下几个无法分辨的背影。 穆烟一行人沿路向前,路上,隔不远就有托着满盘果品的童男童女,穆烟和满月偶尔取些,边吃边走,兰偌闵和风之夜则只顾走路。小路蜿蜒曲折,走了许久,前方豁然开朗,小路变大路,又沿大路走不多时,一座楼阁赫然而立,这座楼阁设计独特,正好将大路严严实实的堵上,八根粗壮的石柱将一层小楼撑起,八根石柱间全是空的,俨然一座空中楼阁。 想要继续向前,或者从楼下石柱间穿过去,或者施展轻功在楼顶飞越而过。 后者,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因为,这里就是第一道关卡。 正中两根石柱间摆着一张简单的桌子,明眸皓齿、秀色可餐的少男少女坐在桌前,见了五人,同时露出笑容:“欢迎参加云台山盛会。” 穆烟诧异,预想中的关卡处应当是众兵林立,以防人强行闯过才对,不想,守关的只有这对金童玉女。倏然看向满月,发现她眼中有同样的疑惑。 殊不知,阁楼之上,还有阁楼周围,埋伏无穷,机关重重,来人安安分分的闯关则已,若想强闯,后果是只能后悔自己的作为。 往年也曾有自以为武功高强的人,无法过关,试图强闯,结果葬身此处。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强闯了。 一九六章、云台山盛会(2) 穆烟诧异,预想中的关卡处应当是众兵林立,以防人强行闯过才对,不想,守关的只有这对金童玉女。倏然看向满月,发现她眼中有同样的疑惑。 殊不知,阁楼之上,还有阁楼周围,埋伏无穷,机关重重,来人安安分分的闯关则已,若想强闯,后果是只能后悔自己的作为。 往年也曾有自以为武功高强的人,无法过关,试图强闯,结果葬身此处。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强闯了。 五人并肩站在阁外,与那两人只有三步之远。 “请听题。”女子抬头看风之夜一眼,被风之夜的俊美所惊,笑有些走样,脸颊微微泛红。 这时,一张字条在阁楼上飘下来,正落在女子身前的桌子上,女子拿过字条,念:“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这是一首诗的上半句,请在一刻钟内接上下半句。” 原来,山王就在阁楼上,当有人来到关卡处时,她便将题写在纸条上,由身边手头准的人丢给守关的人。 这事,人人皆知,但,四年了,谁也没听山王说过一句话,更没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穆烟猛的一震,这首,放到千年后连小孩子也会背的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股冷气从穆烟脚下升起,有种无法说清的感觉,有种离奇的预感,素雅的人轻蹙眉,波澜不惊的人脸色竟变得凝重。没有人在意她的表情,因为除了她之外,即使是满月也在凝神苦想那诗的下半句。 某时某刻,兰偌闵微微一笑,这样简单的诗句,怎能难倒聪慧的美人?水波流转的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兰偌闵侧目看向穆烟,心中有一抹窃笑:这个贱女人神色如此凝重,应当还没想出来吧。于是朱唇轻启,笑道:“花好月圆时,心中更惆怅。” “姐姐对的好诗,你可以通关了。”少年笑指身后,示意兰偌闵穿过阁楼,其实谁能通关不是他能决定,而是收到了山王的暗示。 兰偌闵微笑站在风之夜身边,眸光如水,并不过去,而是在等风之夜。 而风之夜用嘴角的弧度告诉她,他已胸有成竹,少女看过来,嘴在笑,心在跳:“这位公子应该也对出来了吧。”声音也含着怯意。 “窗外风千里,河山万年长。”风之夜薄唇一动,清扬说道。 “这位公子对的好,恭喜过关。”少年接着说,忽而看到穆烟,少年的心一动,这女子面含忧愁如此令人心怜,于是问:“这位姐姐想的怎么样了?”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穆烟随口说出。“好诗。”柔美的女子声音来自阁楼上,若仔细去听,还能听出这话中有着一点点波动。 风之夜、风之沐和兰偌闵同时向楼上望去,看到的只是阁楼的窗户,但,惊讶的表情布满了这三个处变不惊的人的脸,因为知道,这话的主人定然是山王。 不过也是句平平无奇的诗而已,甚至未必有自己对的好,兰偌闵暗想,可,凭什么,她的诗就能得到山王的赞赏? 就连那对守关的那女也面露惊讶之色,山王说话,这是云台山盛会举办以来的第一次。 然,只吝啬的给出两个字,便再也没有了后文。 过了片刻,少女看向穆满月,若论舞刀弄枪,这个调皮的女子还能勉强糊弄一番,但,对于吟诗作对,她可是一窍不通,正思量着如何应对,就听少男笑道:“山王传令,你们五人全部通关。” 满月又惊又喜,挽住风之沐的手,而风之沐却看向风之夜,两人眼中闪着同样的意外。山王放行,这样的事,史无前例。 五人穿过阁楼,道路已经宽阔了许多,路边百花争艳,秋蝶飞舞,繁树落叶,别有一番景象,可穆烟没有一点赏景的心绪,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恨不得直接进入第二关,看看还会有什么样的“难题”。 走了许久,便到了半山腰。此时,举目向上望去,已能看到山顶,一座高楼巍然立在山顶,那里,就是云台山圣地,山王的住所。云台山中有许多院落,山上住有近千人,山脚的村庄中住有近两千人,由于地势险要,平素很少有人前来,而山上机关重重,外人来了,也只能在山下停留,贸然上山往往有生命危险。 是天公还是人为开凿?山腰竟然现出一条大河,将前路全部挡住。大河宽过百米,水流平缓,缓缓流向山下。 河对岸,停着一排小舟,每条小舟上都有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样子像是渔民的人安静的坐着,全然感觉不到河对岸人们的焦急。 此时,河边已经聚了数十人,有的席地而坐,有的摇扇吟诗,有的闭目养神,也有几人聚在一起,聊些文人间的话题。山王还在第一关的关卡处,要等前来参加盛会的人过完第一关才会前来出题,无疑,这条河便是第二道关卡。 不时还有闯过第一关的人来到河边,河边的人越来越多,好在此地足够宽敞,就算再来上百人也不会显的拥挤。 当身穿粗布白衣的少年来到阁楼外时,少女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有那么一段时间,呆呆的看着墨千羽失神,忘记了自己该干什么,在身边少年的提醒下,她才恍然想起该说什么:“公子请听题。”竟然将墨千羽身边的四个人全部忽略,话中意思,这题只是出给墨千羽的。 墨千羽轻轻的笑,清风吹过,有种令人入梦的恍然错觉。 纸条飘落,少女念:“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请对出下阕。” 朱晓月、紫霖、墨千宗和宋万愁立即凝神苦思。 而墨千羽的心却猛的一震,脱口道:“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九七章、云台山盛会(3) 朱晓月、紫霖、墨千宗和宋万愁立即凝神苦思。 而墨千羽的心却猛的一震,脱口道:“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墨千羽心里的疑惑,浓到极处,这首词,不就是是那日在深崖下穆烟所作的那首吗?山王出的题,竟与穆烟作的词一字不差,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咳咳……”女子清丽的咳声在阁楼上传来…… 众人没来得及循声去看,少年已说道:“恭喜五位,全部过关。” 当墨千羽一行人来到河边时,河边已经有近百人,他的出现,立马引来身边几人的眼光,紧接着,再远处的人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也跟着看过来,过不多时,几乎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 全场瞬间变得寂静。绝丽的少年,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这样令人震惊。 出于好奇,风之夜倏然回头。 当蓝眸中映入少年的身影,风之夜攥紧了拳头,嘴角邪邪的勾着,眼中晕开的冷光令他周围那些无辜的人瑟瑟发抖。可,还有理智,今天,绝对不是一个动手的日子。 而,墨千羽也看过来,给风之夜一个像是挑弄的笑,随即目光舍不得在他脸上逗留一秒,而是转向了——穆烟。 这令风之夜勉强压下的怒火又烧了起来,用侧眼的余光去看穆烟,竟发现,她正与墨千羽对视,而这个女人的脸上,还挂着笑,一种温柔惬意的笑,一种自己以往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的笑。 风之夜心头突然有翻涌起一种酸楚的感觉,暂时将那怒火压下去,情绪登时变得低落,不经意的看到兰偌闵的表情,心里雪上加霜:兰偌闵竟然也在痴痴的看着墨千羽,其他男子在她眼中应该都如粪土一般,而她眼神里透露出的竟是赞赏、艳羡甚至还有爱慕,这眼神,风之夜熟悉,兰偌闵初见自己时,就是这般,但是,此时她眼神里流露出的赞赏之情,似乎比初见自己时还要浓烈。 这世界,怎么了?风之夜看向穆满月,她,竟也呆呆的看着那个可恶的男子。 这些女人,原来都是些花痴!风之夜耳际突然闪过这样一句话。 可,怎么,就连风之沐的目光也那样呆滞?风之夜终于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蓦地化作一条蓝影,飞越过众人头顶,向墨千羽激射而去,蓄着万钧力道的拳头狠狠的向墨千羽当头砸下去。 然,十几道冷光在此时刺破长空,向风之夜迎面射来。 风之夜只得收回那记重拳,然后,身形灵动,连连后退着闪过那十几道冷箭。当最后一支冷箭擦着耳边飞过时,风之夜竟然又退回到了原地。 “云台山禁地,诸位请不要动手,往日有何冤仇,请下山再解决。”不知何时,河水中央竟然多了一名白衣女子,她通体白衣,长发飘逸,站在水上,就像一朵白莲花一般,随着河水的飘动而起伏,那十几支短箭被风之夜闪过后,全部飞回到她手中去了。 “贤弟息怒。”风之沐轻轻拍着风之夜的肩膀,虽不知风之夜哪里来这么大的怒气,但此地不宜动武,却是清楚的。 河中女子,说完就飘去。风之夜只好在众人迷惑的眼光中息怒。而,墨千羽,始终神秘的笑,羡煞世人,却令风之夜的心无法平息。 听说美貌的人见了会相互嫉妒,众人如此猜测。 “烟儿,满月妹妹近来可好?”当熟悉的俊朗声音在身后传来时,满月和穆烟同时回头,异口同声叫道:“满俊哥哥。” 原来是穆满俊来了。他与月尧国皇帝月连天还有皇后穆雪和朝中几名俊才一同前来,穆相国留在国中处理国事。而,月连天、穆雪和那几名俊才都被第一关卡住,只有穆满俊闯了进来。 “看来是哥哥多虑了。”穆满俊见穆烟和满月面色红润,目光精灵,笑道。穆烟受伤之事,并未传到他耳中。 “满俊兄别来无恙。”风之沐抱拳笑道。风之夜和兰偌闵也迎过来,众人在河岸寒暄起来。 “已是午时,山王请诸位原地赴宴。”伴着一声吆喝,河对岸三只小船向这边划过来。 靠岸,六名壮汉和三名童子分别下船,壮汉在船上搬下几头烤好的山羊、小童在地上铺上红布、凉席。小船几个往返,已在地上分摆下了二十多处凉席和红布,每一块红布上都放了一头山羊。 又几个往返,在每块红布上摆上一坛酒和几样小菜、几盘果品。 “诸位只管吃饱喝足,山王很快就会来这里为大家出题。”洪亮的声音来自对岸,虽然隔得远,每个人却都能听清楚。 众人五六人一席,坐在凉席上。 酒醇、果甜、菜香,可又有几个人的心思能放在酒菜上?都在焦急的等,山王的到来。 一阵锣鼓声响,那个洪亮的声音又传来:“山王驾到。” 众人同时向河对面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不知何时出现的两名红衣女子,他们每人手拿一把深蓝色蒲扇,那蒲扇大的出奇,足足有一人多高,半人多宽,也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众人疑惑间,只见四个秀气男子抬着一顶花轿拐出转角,须臾,便到了岸边。四名男子将花轿停在红衣女子身后,两名红衣女子随即将蒲扇举起,交叉在空中,挡在轿前,轿中走下一人,站在蒲扇后,岸边立即有人搬来一张布椅,那人一声不吭的坐下。 自始至终,没有人看到过山王的脸,只能透过两把蒲扇交叉处那点缝隙看到那双绣花鞋和那鎏金的裤脚。 河两岸,出奇的静,只有细水孱弱的流动声不曾停歇。 “进入第二关的都是四方有才识之士,山王将弹奏一曲,请大家为此曲填词,填的词,能令山王满意的,就会进入第三关,请大家仔细聆听。”一名女子在河对岸柔声细语,而奇怪的是,她声音不大,尚且隔着一条河,她的声音却能令每个人都能听清。 没有人感到诧异,也没有人有那闲心去诧异。 一九八章、云台山盛会(4) 没有人感到诧异,也没有人有那闲心去诧异。 琴声紧接着响起。 仿似潺潺水声、高山彩云,似轻纱,如流水,舒缓的旋律,像一团柔和的羽毛,倏然被风吹开,如雪般飘洒。 仿似看到秋雁南飞,婉转的旋律中,似有种离别的凄凉,又仿似看到一叶孤舟,飘荡于不见边际的大海,是闲愁。 曲终了,众人哀思。一时间,气氛更加沉闷,这些四方而来的才子们,全部陷入冥神苦思中。 填词,这比起对诗词来,还要难上几分。今日,前来参加盛会的人少说也有两千人,被“开道题”难倒的聊聊无几,被第一关卡挡在山下的却大有人在,若不然来到这里的怎么只剩了百余人。 而能进入第三关的,能有几个?所以,每个人都用尽自己的才华,苦苦想着。 过了许久,对岸女子轻轻的声音才响起:“请想出答案的人留下,还未想出答案的人自行离开。” 终于有一人长叹一声,跺脚而去,紧接着,哀叹声连连不绝,一个又一个曾经趾高气扬、傲视天下的人垂头丧气而去。留下做什么?想出的词句连自己尚且不能觉得满意,如何能令山王折服?又何必等着山王否定,这样走了,还省得颜面扫地。苦等一年,只能再等下一年了。 满月眨着晶莹的眼睛,对风之沐笑道:“这词我是填不来的,要先走了。” “留下看看热闹也好。”风之沐给满月一个暖暖的笑。 “这也行?”满月喜出望外,看热闹,正是她最热衷的事。 风之沐目光暖人:“你不说话,谁又知道你有没有答案?被拆穿了,再走也不迟。” “那好。”满月站在风之沐身边,不再说话,心里甜甜的,因为知道风之沐舍不得她。 过不多时,河岸上只剩了不足五十人,其中不乏像满月这样抱着看热闹想法的人。 穆烟故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四处找寻,墨千羽还在,而,此时,那个身穿淡黄色衣衫的女子与他靠的很近,那女子好美好美,比兰偌闵还要美,美的令人不禁心生疼怜,她是谁?穆烟的眼中突然划过一丝不安。她与墨千羽并排站着,是那样的协调那样的引人注目。 而,穆烟的心终于得到一丝安慰,因为墨千羽投来的那个微笑。 可,穆烟的伪装并不高明,这一切,都未曾逃离那双蓝眸,风之夜心中那股酸楚的味道在蔓延,一直蔓延到眼中。 “这位姑娘,请给出你的答案。”对岸女子,秀指一挥,竟然指向穆烟。 那旋律,自己熟悉,在那琴声响起的瞬间,她就已经有了答案,听过那首叫《月满西楼》的歌,而歌词正是一首词——宋代李清照的词《一剪梅》,于是穆烟淡淡的说:“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穆烟的声音落下时,换来了岸边许多才子夸赞而震惊的眼光。又有几人哀叹着退去,自叹不如,无地自容。 “这妹妹好厉害。”朱晓月禁不住夸赞,不想竟换来墨千羽一个微笑,令她有些摸不到头脑。 停顿片刻,女子笑道:“恭喜这位姑娘通关,请上船。”她的话音落下后,一只小船上的“渔翁”便滑动小船,过河,靠岸。 风之夜看着穆烟的身影,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一纸休书”四个字像一把重锤无情的敲打着他的神经。 穆烟上船,被带到对岸。一名女童走过来,声音颇有些稚气:“姐姐请随我来。”穆烟向和对岸看一眼,目光在风之夜一行人身上掠过,定格在墨千羽身上,片刻过后,才笑道:“好。” 跟随小童转过山角,又走许久,便到了一间气势恢宏的建筑外,小童将穆烟领到一间房中,施个礼说:“请姐姐在此稍等片刻,我去给姐姐沏茶。” “哦,好。”穆烟木讷的回答,心不在焉,因为惊异于这间房子的布置:套间,衣橱,地毯,壁画,墙纸,这间房子的布置格局竟然很有现代风格,自从来到这个朝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风格的房间。穆烟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穆烟在方桌前坐下不久,小童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个紫砂壶。 为穆烟倒一碗茶,小童笑道:“山王很快就会来,姐姐稍等。” “恩,小妹妹,你们的山王是什么人?”穆烟和蔼的问。 小童一愣,说:“山王自然就是山王了,还能是什么人?” “呵呵,你真可爱,姐姐是问她是什么来历。”穆烟轻轻抚摸小童的头。 “这……我是不敢说的。”小童推开一步,眼露防备的光。 穆烟无奈的笑笑,不再多问。不敢说,那就是有来历的吧,穆烟品着茶,思绪纷飞。 不知过了多久,开门声响,一名女童领着一男子走了进来。 看到男子的瞬间,穆烟几乎叫出来:“千羽。”穆烟起身,眼中喜悦的光无休止的宣泄。 “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相会。”墨千羽走过来,用绝丽的笑和温柔的眼神表达他对穆烟的思念。 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让那些爱意蓄在眼中,穆烟开心的笑:“还好吗?”心中有万千言语,却只能说出这句话。 无需多言,墨千羽也明白,嘴角轻轻的勾,琴瑟般的声音中多了些关切:“你的伤,好了吗?” 两名女童面面相觑,年龄大点的女童稍懂事,给另一个女童使个眼色,两人一同退下去了。 “已经无碍了。”穆烟笑,泪眼朦胧。他竟知道自己身受重伤,那自己所受的伤、所流的血,也都值了。 一九九章、云台山盛会(5) “已经无碍了。”穆烟笑,泪眼朦胧。他竟知道自己身受重伤,那自己所受的伤、所流的血,也都值了。 墨千羽伸手,为穆烟抹干眼泪,笑道:“没事就好。”虽然派人送去了大还丹,但,这几日,无时无刻不在关切,在河边第一眼见到穆烟时,见她脸色红润,才放心了许多,此刻亲口询问,听她说话中气十足,才彻底放心。 “千羽,风之夜已经答应我,我若能拿到云台山宝冠,就给我一纸休书。”穆烟微笑,这笑容深处却有一丝苦涩。 “拿到云台山宝冠,谈何容易?”墨千羽轻叹一口气,继而深情的看着穆烟:“烟儿,凡俗缛节,我们何必理会,那纸休书,他若不肯给你,我便带你离开,你我此生为伴,这些俗事,再也与我们无关。”他说的诚恳,眼中泛着璀璨光芒。 “恩。”穆烟热泪盈眶,点头间,泪水又流了下来。那一刀,几乎使她丧命,活过来,也更加看开,一切皆为空,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才是真实的快乐。此时得知,原来墨千羽也是这样想,也知道,他为了自己,同样可以放弃一切,怎能不感动? 墨千羽轻轻擦去穆烟的眼泪,疏朗的笑:“烟儿,不要哭,答应我,不要再做傻事,为了我,为了我们,好好活着好吗?” “好,为了你,为了我们。”穆烟握住墨千羽的手,喃喃低语。 二人对面而坐,喝着茶,叙述离别之情。 当一壶茶将要喝尽时,门再次打开了,是谁又闯过了关?穆烟和墨千羽同时向门口望去,这次,走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 女子扎马尾,秀气的圆脸蛋,算不上多美,却令人看着舒服,穿蓝白相间的上衣,鎏金裤,绣花鞋,寻常女子打扮,看样子也就十八九岁年纪,体态并不丰腴,倒像是个小丫头。 “让二位久等了。”女子见了穆烟和墨千羽立即笑道。 这清丽柔美的声音,穆烟和墨千羽都曾在第一道关隘的阁楼上听过。二人同时反应过来,这其貌不扬女子就是山王! 女子在墨千羽和穆烟惊讶的表情中走近,维持着那个甜美的笑:“这些人中进入第三道关卡的只有你们二人,往年也是如此,进入第三道关隘的人寥寥无几。” “但往年你却没有露面过,不是吗?”墨千羽的笑,倾国倾城。 山王在墨千羽的笑容里沉寂片刻,才笑道:“以往我本打算在最后一道关卡露面,可惜从来没有人能闯过,而今年不同。”山王用笑声将自己的后话打断,不打算将后话继续说下去。 “又有什么不同,这也只是第三关而已。”墨千羽追问,淡淡的笑着,璀璨的墨瞳仿佛已经将一切秘密看透。 “这位公子,我很想知道你的智慧是否与你的相貌一样出众。” 未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墨千羽表情有些异样:“哦?” “所以,请山王出题吧。”穆烟笑道,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见到山王时,竟觉得她与自己有着某种奇异的相同点。 “好,二位请听题。”山王故意一顿,说:“请问二战的发起者是谁?”女子的眼中有期待的光一闪而过。 “什么?”墨千羽惊问,二战,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希特勒。”穆烟干脆的回答。 “他是哪国人?”女子眼中的亮光大盛,紧紧盯着穆烟,仿似盼望了许久的事物终于成真。 “德国人。” “奥运会哪一年在中国举行的?” “零八年。”穆烟笑。 “李世民是那个朝代的人?” “唐代。” …… 二人一问一答,到后来完全将墨千羽忽视,墨千羽呆呆的站在一旁,仿似在看两个外星人说着些自己完全无法明白的对白。 一番轰炸后,山王终于对穆烟笑道:“你将成为第一个拿到云台山宝冠的人。” 穆烟欣喜的看向墨千羽,毕竟,拿到云台山宝冠就等于拿到了一纸休书。 “不过,将宝冠交给你之前,我还有话对你说。”山王对穆烟眨眨眼睛。 穆烟明白山王的意思,她想说的话,正是自己想知道的,于是点头说:“那好。” “这位公子,你可以下山了。”山王将手一挥,指着门外,神情有些迫不及待。 墨千羽犹豫片刻,仿似突然间变了一个人,目光冷如刀锋,紧紧瞪着山王:“我相信你会让她毫发无损的下山,若不然,云台山将会夷为平地。” 无尽的感动涌上心头,穆烟此刻,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 “这位公子,我相信你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将我的云台山夷为平地,但也请相信我会让你美丽端庄的情人完完整整的还给你。”山王笑。 情人?山王倒有些意思。墨千羽眼中的冷光散尽,嘴角竟勾起一个令山王几乎窒息的笑:“那就好。”说完,不舍的看穆烟一眼,转身,竟不见了。 “这男子,英俊无比,武功盖世,对你还如此关怀,妹妹好福气啊。”山王笑道。 穆烟正色:“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当方才山王问起那一系列问题时,穆烟终于明白,为何山王出的题都源自古诗古词,原因就是——她同自己一样,来自现代。 “呵呵,你都知道了,还没介绍自己呢,我叫李诗语,妹妹叫什么?”她的眼中划过一丝没落。 穆烟淡然一笑;“我叫穆烟。” “穆烟妹妹,坐下说话吧。”李诗语自己先在桌边坐下,等穆烟坐下后,继续说:“我生日那天我与父母和哥哥在海边游泳,被突如其来的浪花吞噬,当咸咸的海水一股脑的灌入我的嘴里,呛进气管,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李诗语惨淡的笑笑。 “可老天并没有打算取走我的性命,随后,我坠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中,眩晕的只能看到不停旋转的白光,当我快要昏迷时,那漩涡却突然静止了。”李诗语拿起茶壶,想要倒茶,却发现茶水已经空了。 二百章、云台山盛会(6) “可老天并没有打算取走我的性命,随后,我坠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中,眩晕的只能看到不停旋转的白光,当我快要昏迷时,那漩涡却突然静止了。”李诗语拿起茶壶,想要倒茶,却发现茶水已经空了。 “然后,我就到了这里。多匪夷所思的事,人生就像一场闹剧,那天,云台山的前代山王刚刚故去,他们正大张旗鼓摆下祭台选下一代山王时,我却从天而降,落在了祭台上。于是,我就成了山王,每一句话,甚至是偶尔的一句玩笑,他们都会无条件的遵从。”李诗语叹息着。 穆烟淡淡说道:“但,你并不快乐是吗?” 李诗语轻叹:“妹妹说的是,我来到这里已经有六年了,可是,我从来没有一天真正快乐过,我想念我的爸爸妈妈和我的哥哥,他们或许以为我已经死了,但多离奇的事,我竟然活着,活在一个比他们早几千年的世界。” “所以你举办云台山盛会,就是希望找到一个与你一样的人对吗?”穆烟微笑道。 “上茶。”山王说道,暂且不回答穆烟的问题。 几乎在她声音发出的同时,一个可爱的小童端着一个紫砂壶开门进来,将桌上的空壶换掉,给山王行个礼,转身出去。 李诗语给穆烟倒满茶水,继续说:“当上山王后,我就从没放弃过找寻回去的办法,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让我找到了。五年前的那天,这里的禅师告诉我,二十多年前,他曾送回过一个像我们这样的人,当时我欣喜若狂,可,他告诉我,条件是要找到另一个与我在一个年代穿越而来的人。” 穆烟恍然大悟,喝一口茶,并不打算打断山王的话。 “可是,要找这样一个人谈何容易,五年了,每举行一届盛会我便失望一次,直到今年,当在第一道关卡处听到你的回答时,我知道,今年将不同往年。而,你走之后不久,那位公子也出现了,他的答案竟然也与我问的词毫无出入。于是,到第二道关卡时,我只让你们二人通过,方才一问才知,你才是我要找的人,而见你和那位公子的亲密姿态,我也知道了那位公子的之所以答的一字不差,定然是你对他说起过那首词。”李诗语说完这些,才有罅隙喝一口茶。 穆烟心中隐隐升起一阵担忧,于是问:“禅师把你送回去,是不是也会将我一并送回去?” 李诗语面色沉重,不自然的笑笑:“这正是我所担心的,若是你肯帮忙将我送回去,你此生却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她知道,自己想回去,其他来的人又何尝不想回去?所以拿云台山宝冠当做最终闯关者的奖励,实际也是当做对帮忙者的补偿。然,谁会心甘情愿留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年代? 不想穆烟却长舒一口气,洒脱的笑:“诗语姐姐,我与你截然相反,我来之前,无依无靠,更是没人疼没人爱,而来到这里,不但有自己的家人,还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我愿永远留在这里,不再回去。”拥有了墨千羽,便胜过一切,她方才担忧的,不是怕不能回去,恰恰相反,而是怕被一同送了回去。 李诗语惊喜交加,优雅的抬手腕,给穆烟倒茶,期盼了六年多的事,眼见得就要实现,手竟微微发抖。 “若是有那样一个男子疼我爱我,我也舍不得回去呢。”李诗语笑。 穆烟微微脸红,知道山王口中的男子是指墨千羽,心里甜甜的,承认墨千羽才是自己最大的留恋。 喝了几碗茶,李诗语带穆烟出了门。门外早已排了一行白衣女子,见二人出来,齐齐躬身行礼:“拜见山王。” “不必多礼。”李诗语轻挥手。 一众女子又齐齐站起来。阳光下,一袭袭白衣,就像一个个仙女,在此雾霭沉沉的高山中,遍山的奇景里,穆烟有种坠入仙境的感觉。 “彩霞,都安排好了吗?”山王问其中一个白衣女子。这女子名叫宋彩霞,正是不久前飘在河中出箭阻挡风之夜攻击墨千羽的那人。 “安排好了,请山王去顶峰阁。”彩霞说话很是恭敬。 李诗语对穆烟使个向前眼色,一行人便向山上走去,一路上,姑娘们喜笑颜开,并不像穆烟想象的那般拘谨。 “彩霞妹妹,你多大了?”穆烟问。 “回姐姐,彩霞今年十五了。”彩霞低着头。 彩霞的恭敬令穆烟很难与河中那飘逸如风、凌然傲物的女子联系在一起,淡淡一笑:“妹妹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武功,真是难得啊。” 被穆烟夸奖,彩霞大感意外,竟有些羞涩。 李诗语笑道:“她们都是云台山的护法,自懂事起就开始学武。” 原来,云台山中有专人在各地寻找孤儿,将他们带上山,悉心照顾养活,等他们懂事了,资质好的女童,便由前代护法传授武功,年龄大些了,就做山中的护法。那些男童和不适合习武的女童便在山中做些轻活。穆烟上山时遇见的那些童男童女都是各地找来的孤儿。 山顶端,是一座巍然高楼。李诗语和穆烟走进去,将其他护卫留在门外,只带宋彩霞进去。大厅装潢不凡,金玉为墙,琉璃做灯盏,檀木为桌,紫藤编椅。这些都不足为奇,最引人注目的是房正中站着的那个禅师。 只见他:身穿黄金僧袍,手举黄金禅杖,光滑的秃顶也似冒着金光,而他,细皮嫩肉,面色红润,双目炯炯,五官端正,倒也耐看。 “拜见山王。”禅师双手合十,声音温润如同暖玉。 “金銮禅师,你要我找的人我已找到了。”李诗语指指穆烟。 金銮禅师打量穆烟几眼,说:“请随我来。”说完,转身,向东一直走到墙边。 穆烟、山王和彩霞随着走过去。 金銮禅师将禅杖在地上轻轻敲打几下,墙壁突然滑向两旁,竟现出一个方形的通道来,通道中,是通向上方的楼梯。 二零一章、加冕(上) 金銮禅师将禅杖在地上轻轻敲打几下,墙壁突然滑向两旁,竟现出一个方形的通道来,通道中,是通向上方的楼梯。 金銮禅师当先走向阶梯。 穆烟狐疑的看向李诗语,李诗语对她点头微笑,示意她放心。 三人站在阶梯上时,阶梯竟然自行向上升起,带着他们飞遥直上,阶梯停下时,他们已在楼顶上。 放眼望去,白云飘荡,万物飘渺在雾中,观万物之大,穆烟突然感觉自己是这样渺小。而,向下俯瞰,一览天下,却也有种凌然万物的怡然自得之感。 房顶上放着的两个铜鼎吸引了穆烟的注意。 铜鼎上雕刻着些奇怪的花纹,抑或是某种文字,穆烟看不懂。 铜鼎各有一只角,左侧铜鼎角指天空,右侧的铜鼎角指地下,右侧的铜鼎较左侧铜鼎稍矮一些。 穆烟从未见过这样古怪的东西,暗想,这铜鼎少说也有千斤重,将这铜鼎运到山上再弄到房顶上需要耗费多少人力。 金銮禅师双手合十:“山王准备好了吗?” 李诗语面色郑重:“准备好了,禅师准备好了吗?” 金銮禅师沉重的点头,每一次做法都要耗费许多精力,而,做这种法,就像在生死路上走上一圈。 “请山王站到这座鼎中去。”金銮禅师指着较大的那只铜鼎,随即对穆烟说道:“请这位姑娘站到这座铜鼎中。”说完,又指指较小的那只铜鼎。 穆烟迟疑。 “穆烟妹妹,我已安排好了,我走之后,他们就会把云台山宝冠交给你。”李诗语诚恳的说。 “请穆烟姐姐放心,我们云台山的人,说过的话从来不会不认的。”宋彩霞也看向穆烟。 穆烟忐忑不安,想拿到云台山宝冠,但,还是不能下定决心,她早听说过云台山人个个一言九鼎,可,她迟疑不是怕拿不到桂冠,而是担心,会不会出意外……看到这两座铜鼎,她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恐惧,若是万一自己也被送了回去,那么,这里的一切,如何释怀?与墨千羽的这段感情,如何消受? “姑娘请放心,这种法事万无一失,姑娘绝无性命之忧。”禅师沉稳的话令穆烟微感放心。 于是,穆烟点头。 宋彩霞分别将李诗语和穆烟扶进铜鼎中。 “请二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说话。”金銮禅师说着便将禅杖放在身旁,席地而坐。闭目,合掌,口中念念有词。 突然有疾风吹来,吹到房顶上,停留,在房顶盘旋。风越来越大,如同咆哮。 穆烟的头发被吹起来,在风中凌乱的飘荡。风钻入铜鼎中,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仿似龙吟。风,越来越大,几乎将那千金重的铜鼎吹起来。 眼睛被风刺痛,穆烟微微闭目。这时,突然有一道明亮的金光令穆烟完全无法睁眼。 金光来自禅师手中的禅杖,用咒语招来了足够大的风,金銮禅师举起禅杖,将毕生的元气聚集在禅杖上。 金光如同洪水般宣泄而出,在李诗语所在的铜鼎的角上涌进去,再涌向穆烟所在的那个铜鼎,那朝向地面的那个角上涌出来,金光铺了一地,霎时间,整个楼顶一片金灿灿的耀眼色泽。 某一个瞬间,无尽的金光突然变成两个金色漩涡,飞入铜鼎中,旋转,已令穆烟无法承受的速度,眼前只剩了耀眼的颜色,仿佛正落入一个无底深渊,穆烟完全失重,惊且怕。 终于静止下来,穆烟几乎虚脱,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穆烟用最短的时间调整着视线,朦胧的分辨出,还在楼顶上时,才放下心来。 “禅师……禅师……”耳际传来宋彩霞的惊叫声。 金銮禅师平躺在地上,面带微笑,已然气绝。那支禅杖安静的陪在他身边。这次做法,耗尽了他毕生的元气,但为山王而死,他是快乐的。 视线渐渐恢复正常,穆烟在铜鼎中爬出来,在宋彩霞身边坐下,不知该如何安慰。 穆烟的目光落在李诗语先前所在的那个铜鼎上,铜鼎中已经空无一人,她,回去了,希望她能如愿见到她的亲人,穆烟在心中祈祷着,手臂已经被宋彩霞扶住。 “穆烟姐姐,我们下去吧。” “哦?金銮禅师呢?”穆烟惊讶的问。 宋彩霞轻轻扶起穆烟,说:“禅师是神为云台山降下的福星,禅师在何处升天,身体就留在何处,十天后,上天就会将他的身体收回去,为我们降下下一代的禅师。走吧,我们别打扰他了。” 穆烟将信将疑,但知道这是云台山的规矩,便由宋彩霞扶着走下阶梯,回到那间大厅。 令穆烟惊讶的是,这时房中已经聚集了近百人。有白衣飘飘的女护法,也有上了年纪的老叟老妇,还有寥寥几名童男童女。 他们站成一排排规则的圆弧线,每个人都面色恭敬,穆烟走出来时,正站在道道人排成的弧线的圆心处,见这排场,穆烟一时间呆住。 最前排一名白发苍苍、面色和蔼的老妇人,手捧一顶宝冠走出来,到了穆烟面前,躬身,双手举过头顶,小心托起宝冠,恭敬说道:“请接受云台山宝冠。” 穆烟的目光落在宝冠上,一时间无法移开。那是一顶由成千上万颗绿豆大小的红宝石紧凑粘结而成的红冠,正中镶着一颗鹅蛋大的夜明珠,红光是不灼人的贵气,白光是温润的柔和,两种光线完美的融合,无论谁见了,眼光都会舍不得离开。 云台山宝冠,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它在自己眼中与一纸休书的地位对等。所以穆烟毫不犹豫的接过来,而几乎在她将桂冠接入手中的同时,房中的人同时跪了下去,就连宋彩霞也不例外。 “拜见山王。”穆烟慌乱之际,众人整齐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穆烟彻底慌了神,慌忙说:“你们快起来。” 二零二章、加冕(下) 穆烟彻底慌了神,慌忙说:“你们快起来。” “谢山王。”又是齐整的声音,众人纷纷起身,看穆烟的眼神都是那样的尊敬。 “我……我何时成了你们的山王了?”穆烟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声音还微微荡漾。, 穆烟面前的老妇笑道:“山王离开前,已经下了命令,谁接下宝冠谁就是我们的这一代山王。” 穆烟恍悟,对那老妇笑道:“我怎么能当得了山王?这山王的位子,不如由你来坐吧。” 不想老妇扑通一声跪倒,磕头道:“山王是要折煞我吗?” 穆烟一惊,将老妇扶起来,笑道:“我是说真的,怎么就折煞你了?” “你既然接了宝冠,就是我们的山王,山王的位子,至少要一年才能换一次的。”宋彩霞解释道。 “哦?”穆烟微蹙眉。引得房中近百人心里泛起一阵嘀咕:山王在云台山中可谓呼风唤雨,一令既出,所有人都要无条件服从,山王的位子,云台山中谁人不想当?!只是,历年来,为了避免云台山的人为这个位子争得头破血流,新任山王一般是由上代山王指定,若是有山王未来得及指定就去世的意外,云台山众人也会通过祭祀的方式由神来指定。而,穆烟竟然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当真令这些人捉摸不透。 沉浸片刻,穆烟问:“那……当了山王,我以后还自由吗?能随便下山吗?” “山王便是我们云台山的神,山王要做什么,要去哪里,是谁也不会管的。”老妇人恭敬的说。 “哦……那就好。”穆烟小心捧着宝冠,突然眼前一亮,又问:“这宝冠,我能将它送给别人吗?” 老妇人微微一愣,轻笑道:“山王的话好见外。你既然已经是山王,云台山的一切都由你说了算。我们云台山中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说云台山宝冠中藏着一个关于宝藏的秘密,如果能找到那些宝藏,就足以建立一个王朝,可是,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人参透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想来,这个秘密定然是空穴来风。它也就是一顶平平无奇的宝冠而已,别说只是一顶小小的宝冠,你就是把整个云台山,我们云台山和山下的三千多人都送出去,我们也会毫不犹豫的遵从您的命令。” 穆烟放下心来,明眸一眨,声音恢复了往昔的平静:“我怎会将你们送了出去?我要即刻下山一趟,山中的一切事务……”穆烟嗅指一挥,指向宋彩霞:“便由彩霞妹妹代管。”她恨不得此时就飞回夜王府,将宝冠交给风之夜,换他一纸休书。宋彩霞受宠若惊,慌忙说:“我怎敢与山王以姐妹相称,山王叫我时只管叫我的小名就是了。况且,我们云台山有规矩的,新任山王接任前三天不能离开云台山。” 穆烟淡然一笑:“那我就三天后下山。大家无事都退下吧。” “是。”一众人齐声答应着,退了下去。 房中只留了穆烟、宋彩霞和五名白衣护法。 宋彩霞和几名护法领穆烟在楼中转一圈,告诉穆烟的住处。此楼无比宽敞,每间房间的装饰都高雅非凡而别具风格,只穆烟的住处就有六间房屋,其实,云台山之大,作为山王,穆烟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而,宋彩霞在内的六名白衣护法也住在这楼中,以随时保护穆烟的安全。 转完楼房,穆烟让那五名白衣护法留在房中,只和宋彩霞出门,在清风中向下俯瞰,大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时值傍晚,殷红的太阳挂在天边,就像伸手就能触到一般。 若能与墨千羽住在这世外仙境中,逍遥此生,其实也很好。穆烟惬意的想,想起墨千羽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好,不好!我来这里少说也有两个时辰了,千羽一定还在等我,还有满俊哥,满月妹妹,沐哥还有——风之夜,他们恐怕还在山下等我呢,于是说:“彩霞妹妹,我的亲人朋友一定还在山下等我,我要下山一趟。” 宋彩霞神色紧张的说:“山王,我身份卑微,你还是不要称我妹妹的好。早在你接过宝冠那时,就有人去山下向与你同来的那些人通知你当了山王的消息了,他们此时已经走了。” “难得你们安排的如此周全。”穆烟淡淡的笑,然,心里竟有种淡淡的失落感,千羽也该走了吧,本还想再见他一面的。怅然间,穆烟又看到宋彩霞小心恭敬的神色,于是,轻轻拉住宋彩霞的手,笑道:“不是说山王的命令要无条件遵从吗?从此以后,你我以姐妹相称,见了我,不许拘谨,好吗?”她从未觉得高人一等,不喜欢使唤别人,不喜欢别人伺候自己,更不喜欢别人对自己束缚和拘谨。在夜王府对梅儿和鹤儿如此,在云台山也要如此。 “这……是,穆姐姐。”宋彩霞的声音还是有些拘谨。 “呵呵,这就好。”穆烟洒脱的笑。 当晚,云台山上灯笼高挂,数百人聚在山巅,迎接新山王。篝火簇簇,童男童女嬉笑玩乐,少年男女载歌载舞,老妇老叟喜笑颜开,清香的山泉酒,美味的菜肴,清新的山果,穆烟喝的醉醺醺的,夜深人静时,由宋彩霞和另一名女护法扶回住处去。 …… 墨千羽在山下等了多时,却不见穆烟下山,正焦急时,几名白衣女子飘下山来,一人到了墨千羽近前,笑道:“这位公子是在等穆姑娘吗?” 墨千羽点头。 女子盯着墨千羽失神道:“山王传话,请公子不要等了。”女子说完,本该转身离开,但,无奈腿脚竟不听使唤,木木的站在墨千羽面前,看着墨千羽发呆。 “哦?”墨千羽俊眉微挑,眼中的不安被女子看了出来。 “请公子放心,山王……不,是穆姑娘好得很。”不想看到墨千羽不安的样子,少女的话有些多了。 二零三章、大结局(上) “哦?”墨千羽俊眉微挑,眼中的不安被女子看了出来。 “请公子放心,山王……不,是穆姑娘好得很。”不想看到墨千羽不安的样子,少女的话有些多了。 “那好。”墨千羽转身,缓步沿大路而去。 少女看着墨千羽的背影,久久不肯转移视线。 原来,墨千羽下山后,便要在山下等他的墨千宗、朱晓月等人先走,他们自然不会答应,问墨千羽为何不走,墨千羽却不答。追问多时,墨千宗看出墨千羽的心事,便叫着朱晓月等人先行离开了。 其时,风之夜、风之沐、兰偌闵和满月、穆满俊、月连天、穆雪一行人连同沧澜国和月尧国的数百名卫士也在山下等,得到了穆烟不会下山的消息才准备离开。 同在山下,风之夜的目光从未离开过百米远处的墨千羽。那双拳头紧紧攥着,未曾有一刻松懈过。可是,那件事,只能自己知道,所以不能动手。 眼睁睁看着墨千羽在视线里走远,风之夜眼中烧着愤恨的火,然,眼底还有一丝焦虑,穆烟没有下山,是不是她拿到了云天山宝冠?这个女人,怎么会有这样大的能耐?或许,真的是太低估她了,又或许,本就不该说那句愚蠢的话,让她有一丝机会!可,晚了,一切都晚了。 墨千羽走到一条小河边时,已是时近傍晚。露宿山野吗?这从来不是墨千羽讨厌的事。 河边洗衣服的妇人的忙碌背影吸引了墨千羽的注意。 一阵急流突然涌过,将妇人洗好后放在石块上的长褂冲走,妇人起身去追,但跑得不够快,只能看着那件衣衫顺流直下。 白影掠过湖边,如同傲然的仙鹤,在水中一点,就到了妇人面前。 墨千羽手拿长褂,微笑着递给妇人。 妇人愣住,直勾勾的看着墨千羽的脸,却不将长褂接过。 正值花季的妙龄少女见了自己会这样,墨千羽好不见怪,但,这个看似有些年纪的人,怎么也盯着自己发呆? 墨千羽也看清了妇人的脸,垂到额头上的那簇斑白鬓发说明她已有了些年纪,而,那虽有些松散却白皙的肌肤,那美丽而柔和的五官,那清癯的眼睛还有那眼中发出的璀璨光芒,却令人无法猜测她的年纪。 妇人所穿的衣服,打着补丁,却干净的一尘不染,雍容华贵的脸,与她破旧的衣服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墨千羽也愣住,仔细搜寻着与眼前这张脸相似的面孔。“这位公子,好功夫啊。”妇人终于将眼中那种情绪压制下去,将长褂接过来。 墨千羽缩手时,没有约定的风突然吹过来,吹起他宽松的袖子。雪白的手腕,立刻露在外面,也映入妇人的视线。 可是被风所惊?妇人的手剧烈颤抖,抓不住带水的长褂。“扑”的一声,长褂落在地上,沾满脏土。 妇人恍然不觉,猛的用那双带水的手抓住墨千羽的右手,神情慌张:“你手腕上的疤,怎么来的?” 墨千羽失神间,手已经被妇人抓住,感觉到妇人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后,才轻轻的把手在妇人手中抽出,有种别样的感觉,墨千羽的声音有些涩:“听爹爹说,是小时候被香烫伤的。”墨千羽的手腕处,有一个细小的疤痕,样子就像一朵梅花,由于疤痕很隐蔽,若外人不仔细看极难发现,不想,妇人的眼光如此敏锐。 “被香烫伤的……被香烫伤的……”妇人呢喃念叨着,眼中仿佛有水汽蒸腾而起,可,依旧能看到墨千羽,看他俊美的脸,和每一个清晰的棱角,妇人念叨完后,回过神来,神色激动,几个字在颤抖的嘴唇中脱出:“你可是姓墨?” 墨千羽身子剧震,此刻也恍然想起了另一张与眼前这张脸相似的脸孔的主人——方玉锦,心中划过无尽的感伤,墨千羽沉重的点点头,声音更涩:“是,我姓墨,我叫墨千羽,我的父亲叫墨凝碧。” “羽儿,你想死娘了。”妇人一把将墨千羽搂在怀中,轻轻抚摸着他的背。 “娘……”这个字眼,墨千羽说的有些生疏。 “嗳。”妇人柔声答应。 墨千羽惊喜交加,本来想四处去找,不想竟在这里遇见,墨千羽知道,她就是方玉卿——自己的亲生母亲。 “我的儿都长成大人了,羽儿,你爹爹呢,还好吗?”妇人柔声说。 墨千羽仿似没有听到方玉卿的问题,只是轻轻的问:“娘,这些年来,你一直在这里吗?”不想让她知道父亲已死的消息,所以将话题岔开。 “那年娘无奈舍你而去,一个人四处奔波了几年,最后才在这里定居下来。”方玉卿说的轻描淡写,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独自维持生计,其中的苦,又有谁能体会?一转念,方玉卿问道:“关于娘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你爹爹对你说起的吗?”方玉卿放开墨千羽,细细看着墨千羽,记忆中的婴儿,竟已长成这般高大的绝美男子,甚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美。 “不是,是大姨告诉我的。”墨千羽微笑道。“你见过你锦姨?”方玉卿疑惑。 墨千羽握住方玉卿的手,笑:“娘,这事说来话长,跟我回龙腾山庄,我慢慢对你说好吗?” 方玉卿微微一愣,后退一步,神情霎时间变得冷厉:“我不回去。”龙腾山庄,她此生都不想再踏入一步。 “娘?!”墨千羽哀楚的看着方玉卿。 “天已经不早了,你在娘这里住一晚再走吧,认认娘的住处,以后常来看看娘,娘就心满意足了。”方玉卿凝视着墨千羽的眼睛说,她的话,这样坚定,容不得墨千羽有丝毫反对。 “好。”墨千羽只得点头答应。 墨千羽帮方玉卿拿着洗好的衣服,沿河走不远,到了一间茅屋中。茅屋不大,却很干净,房中陈设简单,墨千羽想到母亲这些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心中不禁泛出一阵阵辛酸。 在房中坐下,墨千羽将遇见穆烟和方玉锦的事全部说给方玉卿听,唯独不说爹爹已经去世的事。 “听羽儿的意思,那个叫烟儿的女子还不错呢,哪天将她带了来让娘见见?”方玉卿面露喜色。 墨千羽惬意的笑,星眸中闪着幸福的涟漪:“娘,你定然会见到她。” “那就好,那就好,唉……你爹爹还好吗?”怎能放得下日思夜想的人?方玉卿再次问起。 墨千羽握住方玉卿的手,用安慰的口吻说:“娘,爹爹已经去世了。” 仿似当头一个闷雷,方玉卿呆住,眼中隐隐有雾气氤氲开来。 “去了吗?就这样去了?”方玉卿目光呆滞。 “娘不要难过了。”墨千羽想要安慰,却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忽而想到些什么,将手探入怀中,继续说道:“爹爹临终前最想念的人就是娘,他为你写了许多书信,却不知寄到哪里?”说着,墨千羽在怀中取出一个铁盒,打开,将里面的一叠书信都取了出来。 方玉卿打开,熟悉的笔迹,还有熟悉的口吻,过去的美好时光蓦地浮现在眼前。眼泪如瀑般倾泻而下,模糊了那些字迹。书信犹在,可,人,却永远无法再相见。 墨千羽又安慰方玉卿许久,二人点灯长聊,一夜不眠。 次日,墨千羽辞别了方玉卿,依依不舍,离开茅屋,龙腾山庄中还有事要处理,知道了方玉卿的住处,以后无事就可来看望。 …… 这几日,穆烟在云台山过的倒也悠闲自在,不觉间,已过了三日。 这一日清早,穆烟将云台山宝冠用花布包好,在宋彩霞的陪同下到了山下。早有云台山中人备好了马车,穆烟和宋彩霞上车,马夫扬鞭,骏马放开四蹄向沧澜国的方向疾奔而去。 马车在夜王府一里外停下,穆烟令宋彩霞和马夫回云台山,独自向夜王府走去。 对这座王府已经非常熟悉了,可,怎么心还是跳的厉害? 当穆烟走进夜王府中时,府中丫鬟和家丁竟然都恭敬的行礼。穆烟在云台山盛会上的壮举,已经已经传遍天下,这些家丁和丫鬟们自然对她刮目相看。 穆烟正走间,正看到在附院中忙活的三贵,眼前一亮,将三贵拦住,迎头就问:“王爷呢?” 三贵一惊,说:“应当是在陶然阁,我去禀报一声。” “不用了。”穆烟拦住三贵,淡然说道:“我直接去找他便是。”说完,快步向陶然阁走去。 当看到穆烟出现在房外时,风之夜的眉头紧紧皱了一下,嘴角一勾,竟是一个不悦的弧度,重重的将茶碗放在桌上,风之夜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王妃回来了。” “恩,王爷别来无恙。”穆烟心跳加速,声音却很平淡,径直进门,将手中花布放在桌上,打开,宝冠发出的悦目红光却像一把刀刺着风之夜的心。 “云台山宝冠我已拿到了,王爷可是一言九鼎之人。”穆烟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心几乎跳到嗓子眼里来。 风之夜拿过宝冠,心不在焉的打量片刻,冷冷的说:“本王说过的话,自然会做到。”声音竟然有点颤抖,是什么,在心里一落千丈,墨千羽感觉好累好累,好想休息。 “那就请王爷动笔吧。”穆烟面色虽然淡漠,但眼中却有喜悦的光散射着。 穆烟眼中的光,令风之夜更加心寒,蓝眸一眨,有一丝不甘溢出,风之夜手指一挥,声音幽幽:“后天是兰王妃的生日,我已答应闵儿,若是你回来了就带你们一起出去游玩一天,等游玩回来,本王就给你写休书。”他的声音是那样凄冷,仿似秋日里一场令万物都萧瑟的秋风。 兰偌闵要求自已一同出去游玩,穆烟明白,她绝不是安了好心,但无论她安得什么心,这也是最后一次了,过了这一次,这些人,这些事再也与自己无关,于是穆烟点头,坚定的说:“一言为定。”说完,转身出门。 应该是很开心的,可,离开陶然阁的瞬间,穆烟心里却有一丝眷恋的感觉晃过。蓦然回首,看到风之夜正双目无神的看着她,穆烟的心里那一块冰,化开了,自己真的就这样想离开这里吗?自己的心思,就是自己也无法完全摸清的。 那抹白影方在视线中淡去,风之夜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觉。懒散的躺在竹椅中,眯起眼睛,无神的看着桌上放着的那顶宝冠,不多时,风之夜恍然入睡。 …… 秋高气爽,红日当头,红枫山,沧澜国远近闻名的圣地。 旧地重游,穆烟却是别样心情。这一次,同来的是风之夜、兰偌闵、冬菊,同来的马夫留在山下并未上山,枫叶更红了,山景比之上次与满俊和满月来时更美了几分。 而,此刻的人,谁能将心思放在景物之上。 风之夜时而邪邪的笑,兰偌闵笑容满面,不时指指点点,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而穆烟的心,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王爷,穆姐姐,快看。”兰偌闵忽然指着远处一棵大树说。 穆烟、风之夜和冬菊同时向兰偌闵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棵柿子树上,挂满了红通通的柿子,如同一个个火红的灯笼一般。 “这些柿子又大又圆,当真可爱的很,只是,树太高,却没有办法摘下一个来。”兰偌闵眨着明亮的眼睛,言语中有说不尽的惋惜之意。 风之夜嘴角一勾,轻笑:“闵儿若是喜欢,本王去给你摘几个下来。”说完,飘然而起,向大树的方向飞去。 风之夜飘去不久,兰偌闵突然双手捧着头,眉头深锁:“啊,好晕。”说着,身子竟然摇晃起来。 此时,穆烟离她有三步之远,冬菊就在兰偌闵身边,好像力气不够,竟然扶不住兰偌闵,穆烟大惊,迅速跨出一大步,去扶兰偌闵,可她的手还没有来得及触到兰偌闵的身子,兰偌闵已经猛的趴在地上。 她趴倒的地方,有一块人头大的石头,这样一来,兰偌闵的肚子正剧烈的撞在那块石头上,太过疼痛,兰偌闵惨叫起来。 穆烟恍然惊呆,站在兰偌闵身后,双手向前还保持着来扶兰偌闵的姿势。 听到兰偌闵的哭叫声,风之夜倏然回头,看到的是穆烟伸着两手,兰偌闵趴在地上的情景,这情景,无论谁看到都会以为是穆烟将兰偌闵推倒的。 “闵儿。“风之夜如同一支羽箭般俯冲下来,惊慌的抱起兰偌闵时看到了她下身处汩汩流出的鲜血,风之夜如遭雷击。 这时,已经吓傻的冬菊的哭声才响了起来:“小姐……”哭着哭着猛的转向穆烟,恨恨的抽泣:“我家……我家小姐怀着……怀着王爷的骨肉,你就是……就是恨她也没必要跟王爷的骨肉……骨肉过意不去。” 听了冬菊的话,穆烟彻底懵了,木讷的说:“你说什么?”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风之夜重重的一巴掌就落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烧心的痛。 “贱女人,你到底想怎么样?”风之夜噘着泪花的眼中仿似有火喷出来。 穆烟傻傻的站着,风之夜的话,令她心如刀割。能怎样?还能怎样?穆烟反复问自己,风之夜如兽般吃人的表情竟然丝毫也不令她感到害怕。血,她看到了兰偌闵身上流出的血,看到了兰偌闵晶莹的眼泪,还有,兰偌闵嘴角那丝极难被察觉的笑。 “啪。”风之夜又一记耳光打过来,在穆烟雪白的脸上留下殷红的指印。 怎么不知道痛?穆烟仿佛成了一块木头。 “你还想要什么?你得到的还不够多吗?”蓝眸中闪动的无尽哀伤穆烟感同身受,可,穆烟说不出话来,到了这一步,解释也是多余。 “张忠,把这个女人拉回王府。”风之夜咆哮的声音远远飘到山下,一拳将穆烟打昏,风之夜抱着兰偌闵飞奔下山。 马夫张忠听到了风之夜的声音,快速上山,将昏倒的穆烟背下山去,放入马车,拉回府中不提。 …… 风之夜抱着兰偌闵一口气跑回夜王府,闯入越远的住处。 风之夜上一次是因为王妃受伤,这一次又是侧妃受伤,越远颇为惊讶。 “王爷……”为兰偌闵把过脉后,越远面色凝重:“兰王妃的伤,休息个三五天就会好的。” 可风之夜的神色并没有好转,蓝眸闪动着,不用说,越远也知道他问什么。 “只是,王爷的孩子,已经……”越远停住,哀叹连连。 彻底心碎了,风之夜知道越远的意思,抱起泪如泉涌的兰偌闵就走。 “王爷,闵儿对不起你。”兰偌闵无力的说,这话发自内心,对不起他,让他受这样的打击,而,一切都过去了,这孩子,本就不该出生的。 “闵儿,你好好养伤,以后为本王生上一堆娃儿。”风之夜轻轻抚摸兰偌闵的额头。 “嗯。”兰偌闵轻轻点头,眼中泛着幸福的泪花。 风之夜将兰偌闵放回醉心居,不久,丫鬟已经端来补药。风之夜一直搂着兰偌闵,直到兰偌闵睡着。 不多时,冬菊气喘吁吁的回到了醉心居,对风之夜行完礼,轻声说:“王爷,张忠已经将王妃运回了府中。” 风之夜无力的摆手:“把那个女人关入后山的柴房中去。”至少这阵子,实在不想再见到那个狠毒的女人,关到后山,也省的再见到她,然,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不敢相信,那个波澜不惊的女人会做出这样的事,那个女人,隐藏的到底有多深? “是,王爷。”冬菊应声而去,竟没有去看看兰偌闵的伤势。 往日敏锐的眸此时太过昏暗,风之夜竟然没有发现冬菊离去时眼中闪动的喜悦的光。 …… 清晨的风仿似一抹青烟,在沧澜国的皇宫上方飘荡。 澜国宫外,林乐兮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宫女一前一后进了皇宫。 “万岁正在上朝,你要速速回来。”林乐兮在“宫女”耳边轻轻的说。 “恩,我对她说几句话就走。”丫鬟的竟是男子声音,他不是别人,正是穆清雨,这天,林乐兮传话给他,说可以带他进宫,方法便是让他浓妆艳抹,穿上女装,扮成宫女的模样,由林乐兮带着入宫,谁也不会怀疑。 林乐兮将穆清雨带到宫中,远远指着一处宫院,说:“那里就是榭菱宫,穆贵妃就住在其中,你去吧。” 穆清雨告别了林乐兮,匆忙向榭菱宫走进去,他手中提着一个花篮,花篮上盖一块红布,低着头走,其他宫女都以为她是送饭的宫女,谁也没有在意。 唯独有一名宫女,紧紧跟在穆清雨身后。 穆清雨到了榭菱宫外,看院门的宫女将她拦住,问:“干什么的。” 穆清雨指指嘴巴,又指指花篮,并不说话。 “送饭的吗?去吧。”宫女指指穆满月的房门,心里暗暗嘀咕:原来是个哑巴。宫中宫女无数,宫女在之间不认识是极为平常之事。 穆清雨进了院子,朝宫女所指的那间房子走去,门关着,隐隐能听到满月的歌声传出来。 听了那声音,穆清雨心里涌起无尽的欢喜,几步走到门外,叩门。 “今天这么快就上朝回来了。”满月迅速开门,满脸的喜色在看到穆清雨时化为乌有,穆清雨画的妆极浓,乍眼一望,她并没有认出来。 “满月妹妹,是我。”穆清雨压低了声音说。 听出了那声音,穆满月惊讶的叫出声来:“清……”想叫“清雨哥哥”但,看到院中那几个宫女,立刻意识到这场合不对,于是,让穆清雨进屋,关了门,才继续说:“清雨哥哥,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当然是扮成这样才混进来的。”穆清雨欣喜道,林乐兮说不想让穆满月欠她人情,曾反复叮嘱他不要将她帮忙的事告诉满月,此刻,他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满月妹妹,自从看到的第一眼,眼光一直就落在满月身上,眼睛一眨也舍不得眨。 尾随在穆清雨身后的那宫女在穆清雨进屋后,进了院子,她本就是榭菱宫中的宫女,并没有人阻拦她。她转到满月的房间后,在身上拿出一根细管,轻轻刺破窗纸伸到房中,向房中吹进一团淡淡的烟雾。 “嘻嘻……你这模样真好笑。”穆满月笑个不停。 “满月妹妹,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穆清雨说着,揭开花篮上的红布,花篮中竟然有一个铁笼子,笼子中一只毛茸茸的雪白小兔在摆头弄爪。 满月伸手拿起笼子,无比惊喜:“云兔。”将手指伸入笼中,轻轻动一下云兔的脑袋,满月笑若桃花。 呆呆看着满月,穆清雨说:“这只云兔,是我和府中几人,在雪淞山上守了七天七夜才抓到的。” “辛苦清雨哥哥了。”满月说完,突然想起些什么好玩的事,笑道:“你快走吧,沐哥若是回来,发现宫中有男人来了,可是不成的。”宫中只有皇帝一人是男人,其他不是宫女就是太监,满月正因此事而笑。 “哦……我再过片刻就走。”听穆烟叫风之沐叫的那样亲切,而,自己刚来不久她就催自己走,穆清雨心中有种失落感。而,这时,突然有种晕晕的感觉,身子竟然燥热的厉害,然后越来越热。 此时,满月也突然感觉恍惚的厉害,仿似突然有一团烈火在体内燃烧。意识一时间变得模糊的很,手松开,手中铁笼落在地上,满月脸上泛开红晕,眼神迷离,眼前的影变成了风之沐的样子。 穆清雨靠过来,抱起满月,木讷的走到床上,狂躁的脱光满月的衣服,扑上去,二人缠绵在一起。 “沐哥……嗯……沐哥……”满月轻声呢喃着,目光涣散,而穆清雨的眼神也是一样的没有焦点。 两个人的身子都燥热的厉害,所以在床上纠缠很久,一直纠缠下去。 近来,沧澜国国泰民安,朝中事务极少,风之沐上朝不久就退朝,随即满面春风,向榭菱宫而来。 “爱妃。”暖暖的笑着,风之沐推开了满月的房门。 然,映入眼中的画面令他如遭雷击。可是看错了,床上,一个男人正趴在满月身上,而满月紧紧的搂着那个男人,男人在动,满月在应和,时而还有旖旎的叫声在满月口中传出。太过忘情了,他们竟然连自己的开门声都没有注意到。可是一场噩梦?风之沐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指。然,刺痛感竟清楚而强烈。 悲伤、失望,歇斯底里。 风之沐行尸走肉一般,木木的走进去,踩过那只铁笼,将那只无辜的雪兔也踩死在笼中,还浑然不觉,风之沐一直走到床前,一把提起穆清雨,将他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手上有开山裂石的力道,穆清雨来不及叫一声,已摔得脑浆迸裂,血流满地,毙命当场。 满月的眼睛还半眯着,喃喃的叫:“沐哥……” “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风之沐的声音如同世间最哀伤的乐章。 恍惚的人,恍然惊醒,映入满月眼中的是风之沐眼中含着的泪水。 “满月,你怎会这样?”风之沐无力的问。 忽然看到床边那滩血,感受到风之沐的失望,穆满月开始明白了怎么回事,仿佛一把刀在脑中划过,将满月的思绪全部斩乱,颤抖的抱住双肩,满月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泪,竟没有温度。 风之沐的眼神是那样凄楚,看满月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仿佛在看一个肮脏不堪的青楼女子。 僵直的转身,风之沐走出房间,竟然有两滴眼泪滚落到英俊的脸上。 宫女们齐齐跪下,给这个可怜的皇帝行礼。 “打入冷宫。”风之沐艰难的在喉咙里挤出四个字,向院外走,可,没有看到院门处的台阶,竟然被绊倒,直挺挺的摔在地上。 宫女们匆忙将他扶起来,可风之沐,已经昏厥。 御医将风之沐叫醒,却唤不醒他内心深深沉睡的往昔。 …… …… 醒来时,穆烟才发现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知觉恢复时,立时意识到自己的双手被两根麻绳紧紧绑着。 腰酸背痛,因为双手被吊着,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了,借着房中昏暗的光线,穆烟看到了堆在一旁的那些干柴。 是柴房。 自己竟被关在柴房里。嘴唇干的几乎要裂开,好渴。 “有人吗?”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变得干哑,嗓子痛的像要冒出烟来。而,没有回答。 疾风吹的柴门吱吱作响,那把生锈的锁在柴门的摇晃中无力的摇晃着。柴门竟然锁着。 这里,难道就是自己的坟墓?不,两道希望的光在穆烟眼中迸射而出,嘶哑的叫声仿佛呻吟:“千羽,千羽……”而,千里之外人,怎能听到她的呼唤? 偷上坏总裁 新文火热连载: 链接:http://。readnovel/partlist/111424/ 不顾她的反对,他霸道的将她摁在浴池中,交缠索取。激情过后,他犀利的眼眸开始在浴池中找寻,没有他想要的颜色! “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烂女人。”他冷冽掷声。 “我也从来没说过我是清白之身,楚天浩,你完全可以毁约,钱,我一分不要。” “我不管你以前怎样,以后,你是我楚天浩专属的女人,在契约到期前,我不准你与其他任何男人接触。” 她是他三亿买来的三年玩宠,只因她是那张脸的轮廓太像他死去的恋人…… 那个灯红酒绿的夜晚,那杯下了药的香槟和那辆豪华汽车,是颜颜永远的痛。那一天,他不经意的看到了她的日记,他知道了一切………… ………… 六年后,她变身冷血杀手,用冰冷的枪管顶着他的头…… 二零四章、大结局(2) “哎呦,真对不起穆王妃,菊儿的手一不小心就喂过了头。”冬菊开心的笑。 穆烟攥紧了拳头。 “王妃想打我吗?来啊,来啊。”想起那日被穆烟打的情形,冬菊俯身在地上捡起一根枝条,狠狠抽在穆烟身上:“贱女人,你以为你是谁?就算此时王爷在眼前,也不会管你。你……”冬菊停顿,嘲讽的笑:“你弄没了王爷的孩子,王爷因为你穆家的背景才留你一条贱命。” 穆烟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得志的下人,用沉默表达她对她的不屑与鄙视,天下怎会有这种不要脸的人,明明亲眼看到兰偌闵自己摔下去,明明这里就她们两个人,还说这种违心的话,是在骗谁?骗老天还是骗自己? 看到穆烟不善的眼光,冬菊的心竟然微微一颤,怎么还会怕这个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女人?但,发抖的手终于无法将手里的枝条再打下去。 “呸。”冬菊放大对穆烟的鄙视压抑心中的恐惧,将枝条扔在一边,提起花篮,出门,将门锁上。 要活着,要活着,穆烟闭上眼睛,不多想,以积蓄体内残存无多的能量。 …… “菊儿,扶我去见那个贱女人。”兰偌闵忍着痛在床上坐起来。 冬菊急忙扶住兰偌闵,表情夸张的关切:“小姐,你身子还没好,不能下床。”才养了两天,是不能下床的。 “扶我去。”兰偌闵恨恨的咬着牙,要去看看那个女人,自己的痛苦不算什么,终于达到了将那个女人整垮的目的,急着要去看她的样子,狠狠出一下心中这口恶气。 “是,小姐。”冬菊顺从的答应,眼中有一丝得意闪过。 扶着一个行动不便的人走路真是费劲,爬山更是累人,冬菊将满腔的报怨压抑在心中,终于上了后山,到了那间柴房外。 开门,看到双目紧闭的穆烟时,兰偌闵心中竟然有一丝不安划过去:这个贱女人,死了吗? 这样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穆烟的眼睛缓缓睁开时,兰偌闵的嘴角也泛开了一丝得意的笑。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女人,这个时候怎么能出门?穆烟心存疑惑,却只是漠然看着兰偌闵,不说一句话。 “穆姐姐好啊。”兰偌闵笑的好美。 可这美的无可救药的笑,令穆烟胃中骤然翻涌起一阵恶心。想吐,但胃中太空,吐不出东西,眉头却皱的很紧,穆烟的眼中写着对兰偌闵深深的厌恶与鄙视。 见了穆烟痛苦的神情,兰偌闵的笑更加明丽:“穆姐姐不欢迎我吗?” “兰偌闵,这个时候,还在装淑女吗?”穆烟嘲笑,看着兰偌闵的俏脸,那眼神,仿佛在看一条毒蛇。 “啪,啪,啪,啪。”兰偌闵的巴掌狠狠的抽在穆烟脸上,四记重重的耳光脆生生的响过去,兰偌闵的表情突然变的无比狠厉。 “贱女人,是你毁了我的一切,若不是你嫁过来,我就是王妃,是王爷唯一爱的人,你,是你这个贱女人,非要死皮赖脸的嫁过来,依仗你的出身,抢走我王妃的地位……”兰偌闵越说越生气,狠狠的一拳打在穆烟的胸口:“不要脸的贱女人,是你破坏了我和王爷的一切,如果不是你,我会和王爷好好的生活,我的孩子……”兰偌闵突然想到些什么,一顿,才说:“我和王爷的孩子也不会丢掉。” 嘴角有血溢出来,胸口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被兰偌闵的重拳打中,好痛,可穆烟却笑:“兰偌闵,你错了……”笑这个女人的愚蠢,笑她的无知与痴念,笑她狭小的胸怀。 她竟然还在笑,兰偌闵心中的怒火烧得更烈,身子竟然颤抖起来,冬菊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关怀的说:“王妃,别跟这个贱女人动气,伤了身子不值得。况且,王爷说过的,不能让她死。” 好会煽风点火的丫鬟,冬菊最后一句话的就像一根毒刺扎在兰偌闵本就注满毒液的心上,兰偌闵的身体抖的更厉害,狠厉的眼睛正看到冬菊脚边那根手臂粗的木棍,于是指着木棍,咬牙说:“拿给我。” “是。”冬菊毫不犹豫的低身,拿起木棍,递给兰偌闵,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 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仿似在看一出笑话,穆烟没有温度的笑。 “贱女人,你知道王爷为什么不让你死吗?是因为他想让你活着,饱受折磨!”兰偌闵恨恨的咬着牙,猛的将木棍打在穆烟身上。都到了这份上,王爷竟然还不让她死,是舍不得她吗?兰偌闵心里有个声音,在刺激着那颗经不起打击的心。 “哈哈……”穆烟笑,感觉不到痛。 “在笑什么,烂女人,疯了吗?”穆烟越是笑,兰偌闵越是气,可因为气太大,手抖的太厉害,想要再打穆烟,但,竟然握不住木棍,只能任由木棍滑落在地上。兰偌闵用恶毒的眼睛瞪着穆烟,剧烈的喘息。 “我笑你,笑你可怜。”穆烟的声音还是那样微微嘶哑。 气往上冲,兰偌闵捂住头,这一次是真的有点晕,冬菊将她扶住,夸张的关切着。“兰偌闵,我早就对你说过,没有人跟你抢风之夜,你整日惴惴不安,是因为自己心虚。”穆烟微微眯起眼睛,都不知道在这里关了多少日了,没有喝过一滴水,没有吃过一粒饭,虚弱的很。 “整日缠着王爷的不是你?那个想尽千方百计吸引王爷目光的不是你?穆烟,你装什么清高?”知道再生气就可能当场晕过去,兰偌闵强力压抑着怒气,语气较之方才缓和了许多。可,心里竟有一丝恐惧划过,心虚,的确是有的,她朝朝暮暮害怕的是,风之夜知道了她与江子漠的事,而眼前这个该死的女人,那双平静甚至有些无神的眼睛,怎么却似看透了一切一般? “你错了,你如果不这样心急,再等上一天,风之夜就会给我一纸休书,我也会离开夜王府永不回来,而你,也可以得到你想要的安宁,还有你想要的王妃的头衔。只是你太过心急,急着让我死,甚至不惜你肚子里的骨肉,兰偌闵,你错了,大错特错了。”穆烟声音颇含惋惜。 而,穆烟惋惜的声音在兰偌闵听来更像是嘲讽,而,仿似被当头泼了一头冷水,兰偌闵表情没落:“你……你说谎!”兰偌闵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她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兰偌闵仿佛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念。 “我是不是说谎,你可以去问风之夜。你想要我死,可是,我却不能死。兰偌闵,机关算尽,你却不能掌握结局。”穆烟嘲讽的看着神情有些颓废的兰偌闵。 兰偌闵彻底被激怒,猛的俯身,捡起那根木棍,狠狠的说:“你以为王爷真的是舍不得你死?我兰偌闵今天打死你这个贱女人,王爷也不会责备我一句!”兰偌闵举起木棍,朝穆烟当头砸下去,可,手被潜意识里的恐惧移动了位置,木棍只打在了穆烟的肩头。 痛,穆烟已经习惯,嘲笑,依旧留在苍白的脸上,穆烟眯着眼睛:“我若在夜王府有个三长两短,我的爹爹和哥哥就会倾月尧国之兵攻入夜王府,到时候,风之夜,还有你,都难逃一死,兰偌闵,我不相信你甘愿为我陪葬。” 木棍随着穆烟声音的落下再次落地。 “菊儿,捡……起来,给我……打,往死里打。”兰偌闵颤抖的声音无法连成串。 “小姐……”冬菊迟疑着,看到兰偌闵狠毒的目光,才无奈俯身,拾起木棍,举起来,想打穆烟,可,想起穆烟说的话,竟然顿住,怯怯的看着穆烟:“王妃,得罪了。”才朝穆烟身上轻轻打下去。 这个没骨气的下人,兰偌闵气的肺都要炸了。可在责备别人时,可曾想到自己也是一样的没骨气?兰偌闵看冬菊做样子的打穆烟几下,无奈的说:“贱女人,我等着给你收尸。”说完,由冬菊扶着出了柴房。 柴门被锁上时,穆烟长舒了一口气。知道兰偌闵刚没了孩子戾气很重,说不定她一怒之下打中自己的要害,可,还不想死,所以用家势吓她,竟然将她和冬菊都吓住了。 毕竟还是个可怜的女人。穆烟闭起眼睛,而,千羽,你在哪里?可知,我的遭遇?可知,我受尽侮辱?可知,为了你,我勇敢的活着? …… 龙腾山庄。 墨千羽坐在院中的小桌旁,独自喝着酒。眉宇间,有一丝淡淡的忧愁。 近几日,总觉惴惴不安,夜里,总能梦见穆烟,那梦却不详。时常能在风中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仿似穆烟在呼唤。 是几日不见,太过想念她了吗?一杯思念的酒下去,思念更浓。 霍明飘到墨千羽身边时,墨千羽没有抬头,还在缓缓向空杯中倒酒。 “庄主,月尧国传来消息。”霍明说着,递上一封书简。 墨千羽接过,是,是墨千宗的字迹:军马已齐备,时机成熟,立可兼并天下。 手一挥,用炙热的掌力将书简燃成灰烬,墨千羽轻蹙眉:“飞鸽传书,让江少长亲自来见我。” “是。”霍明正要离去,却听墨千羽说道:“不必了,下去吧。”霍明一笑,闪身不见了。 “子漠,进来吧。”墨千羽将酒壶放下,和弦的声音远远传出。 飘逸的长影闪动,江子漠飘到墨千羽身边,抱拳躬身,声音恭敬:“见过庄主。” 墨千羽起身,笑道:“子漠不必客气,我正要找你。” “庄主是要打听沧澜国中的事吧,属下正要重大消息禀报。”江子漠面色郑重。 “恩,子漠请说。”墨千羽的面色也变得郑重,以往,沧澜国有消息,江子漠都是派人传到山上,而,他亲自前来时,必定是有重要消息。 “风之沐的贵妃穆满月和月尧国当朝一品穆天之子穆清雨私通被风之沐发现,杀了穆清雨,将穆满月打入了冷宫。”江子漠的声音有些急促,知道,这样的事,对于挑动沧澜国和月尧国的战争来说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烟儿的妹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墨千羽璀璨的瞳中突然闪过一丝没落,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轻轻点点头:“恩。”恍然间,仿似看到天下大乱,世间萧条的景象。挑动战争,并非他所愿,但,要实现父亲的遗愿,也相信大哥和二哥,会尽快安定天下,不伤无辜。 江子漠大感诧异,这样的事,不正该是庄主期盼的事吗?他怎么非但不高兴,反而会面有忧色,诧异间,继续说:“穆向楚的大女儿穆烟,推倒了风之夜有身孕在身的侧妃……已被关在后山柴房中三天三夜。”江子漠的心在滴血,恨穆烟,那个狠毒的女人,兰偌闵对他说,穆烟将她推倒,他的孩子就这样变成了一滩血水。 听了这消息,一向处变不惊的绝美男子骤然变色,眉头锁了一瞬,迅即舒展:“这事不是穆烟所为,你速速下山将此事查清楚。”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更相信穆烟。他仿似看到了穆烟憔悴的样子,仿佛看到她坚强支撑的画面,仿佛听到她的召唤和她心里殷切期盼见到自己的声音。 “是。”江子漠心情沉重的去了,相信墨千羽的每一句话,但,那件事的真相无论是怎样,但结果已经发生。 墨千羽在山庄中安排一番后,匆匆下山。 …… 自从穆满月被打入冷宫,风之沐就像行尸走肉一般,精神恹恹,没有上过一天早朝。 这一日,他心情低落的在宫中走,不觉间竟走到了榭菱宫外,一犹豫,还是走近了院子,不由想起那些与满月双宿双飞的日子,心里是另一番滋味。 凄苦的滋味烧着心,风之沐无法再在榭菱宫待下去,苍然转身,漫无目的的走,宫女太监们给他行礼,他也犹似未见。这个曾如玉般温暖而英俊的男子,这时面色冷而苍白就像一个久病不愈的落魄书生。 不意间,竟走到宫外。 “拜见万岁,万岁,万万岁。”宫外的守卫齐刷刷跪下。 风之沐不理,继续缓缓向宫外走,那些人便跪在原地不敢起来。 而,突然想到些事情,风之沐缓缓回头:“那日,一名男子扮成丫鬟混进皇宫,你们竟没有人看见?!”是责备还是询问?他的话没有半分语调。这几天过的浑浑噩噩,都不知道过了几天了,所以只能用“那日”来代替。 一时间,没有人回答。 风之沐无神的双目在众人头顶扫过,事情都发生了,追究又有何用?风之沐木木的移动脚步,欲走。而,一名守卫这时轻声说:“万岁,那天,我看到……”说了一半,就不敢再说下去。 “你起来说话。”风之沐的声音很沧冷。 “是。”那人站起来,低着头说:“那天卑职看见了一个提着花篮的丫鬟,走路姿势像是男子,但,他紧跟在皇后娘娘身后,卑职便没有多加怀疑。” 浑浊的眼中骤然闪过一道亮光,那亮光一闪而逝,化作一阵冷意,进入心中,令本已冰封的心变得更加冷冽。风之沐想到林乐兮,可,此时竟然觉得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人是那样陌生。 风之沐没有回话,起身回宫。是对那条道太过熟悉,恍然间,竟又走回了榭菱宫,宫女们诧异,风之沐也诧异,这些天,仿佛活在梦中。不想进那间房子,风之沐绕道了房后,站在窗沿下发呆,而,不经意的,看到了窗纸上那个圆形小洞。 精通武功的他立时反应过来,这样的小洞的由来:有人曾向房中吹过谜烟,或是——迷情粉。 风之沐眉头蓦地皱起,难道,是冤枉满月了?风之沐的眼中竟然现出一道惊喜的光,若是那样,他反而会安心许多。迅速转身,风之沐进了满月之前居住的房子。 穆清雨的尸体已经被拉了出去,其他的,还保持着事发前的原状,床头,那身花衣,就是穆满俊穿着混入宫中的那身。看见这身花衣,风之沐的眼中一片冷清,或许,该亲自行动。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之人敲打而过,已是三更时分。 乾坤宫,尚有灯火。 林乐兮坐在床上,未脱衣,还没有睡,近来心事重重,寝食难安。满月出事后,风之沐竟然也没有来过乾坤宫,这太出乎她意料。 突然,一阵阴冷的风,将房门吹开,森森寒意骤然闯入风中。 “啊。”林乐兮惊叫一声,吓的脸色惨白。明明记得押了门,怎么?见鬼了! 鬼!想起这个字,林乐兮吓的脸更白了。这世间哪里有鬼了?林乐兮安慰自己。 门吱呀呀晃着,轻微的动静令兰偌闵感到一阵阵不安。林乐兮站起来,战战兢兢的去关门。 而此时,又有一阵疾风吹过来,将房中的宫灯全部吹灭。房中登时变得一片漆黑。 林乐兮顿时停步,又惊叫一声,心仿佛停止了跳动。凌厉的冷气扑面而来,吹得林乐兮闭起眼睛,睁开眼睛时,面前竟然多了一个人。 屋里很黑,林乐兮却能依稀看到那人身上的花衣,隐隐能看到那张惨白的脸,还能觉察到那张脸上散发的冷气。 林乐兮倒退几步,直退到了床边,被床一挡,腿脚无力,坐在了床上。 那“人”竟然也跟着向前而来,直挺挺的站在了林乐兮三步远的地方。可,他的脚步并没有移动,像是滑过来的。“鬼!”这个恐怖的字眼再次在林乐兮脑中响起。 那人僵尸一般一动不动的站着,没有呼吸声,更令林乐兮不寒而栗。而,那“人”突然伸出苍白的右手,向林乐兮抓过来。 近了,越来越近了,眼见着就要抓到林乐兮的脸上,而林乐兮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禁锢了,想躲,却没有一丝力气。 “清雨弟弟,冤有头债有主,是风之沐杀的你,你不要来找我。”林乐兮的声音仿佛在嘶叫。 那只手陡然顿住,在林乐兮的话说完后,还似抖了一下。 “我好心带你进宫,知道你对穆贵妃的情意,好心派人在房中吹进了迷情散,全是为了帮你们成全好事,姐姐是好心帮你,你死的冤枉,可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林乐兮声音迷乱,那只手上的温度越来越冷,令她直打冷颤。 而,林乐兮说完后,那只手立时缩回去,那人突然说话:“兮儿,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所为。” 这熟悉的声音!林乐兮如遭重锤当头痛击,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慢慢扯下脸上的面具。 是风之沐!他的脸上写满了失望,而,他的眼中,竟然还有一丝很淡很淡的喜悦——对林乐兮彻底失望了,而,也知道了,是冤枉满月了。 “沐哥……”林乐兮的声音苍白无力,身子剧烈的颤抖着,身子比方才还要冷。 可风之沐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毅然转身而去。 林乐兮双手抱着头,蜷缩在床上,泪如雨下,无声的哭泣了许久,蓦地,声嘶力竭的哭喊起来,凄厉的声音,更像鬼叫。 风之沐来不及换身衣服,就径直向冷宫的方向而去。 “什么人,站住。”看门的人举起长矛远远的就喊。 风之沐晃眼间就到了近前,那几人看清风之沐的脸,骤然变色,慌忙跪倒。 “带我去见穆贵妃。”风之沐命令。 “这……万岁爷怎么能来这种地方?”一个人装着胆子抬起头来说,可,看到了风之沐不善的脸,又连忙答应一声:“是。”忙不迭起身,带着风之沐进了冷宫。 冷宫中果然很冷,粗壮的木柱做的牢门,冰冷的铁链还有冷冷的墙壁,草席为床,冷粥为饭,想到满月这些日子都是在这样的地方度过,风之沐心如刀割。 那人打开一件牢房的门,风之沐进去。那人便知趣的退了下去。 墙边有油灯,却未点。 满月倚在墙上,黑发凌乱,神情黯淡,眼睛半睁半闭,目光涣散。 站在满月面前,看着颓废的满月,想起往日那精灵古怪的人儿,风之沐心绪如潮。 恍然看到了站在面前的人,穆满月无力的说:“清雨哥哥,你是来找我索命了吗?” 风之沐怔住,这才想起自己所穿的衣服是穆清雨死前穿的那身。 “带我走吧。”穆满月的声音哀伤而凄凉。 是如何的伤心?令这个一向开朗豁达的女子不再留恋世间?是因为自己对她的不信任?风之沐自责。 “满月,我不该不相信你的。”风之沐蹲下身子,温柔的看着满月。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看清了风之沐的脸,满月泪如泉涌。 轻轻为满月擦着眼泪,风之沐轻声说:“我已经查明,是皇后陷害你,满月,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好吗?” “什么都没发生?”满月抽泣着。 “恩,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好吗?”风之沐重复着,轻轻抚摸着穆满月的黑发。 满月的眼神突然变得凝重,声音猛的提高:“可,死去的人,还能复生?我的清白,谁来还我?” 风之沐一怔,轻轻的抚着满月,轻轻的笑:“时间不会倒流,失去的,已无法挽回,但,我们在彼此的心中,我们还有以后,我们可以拥有彼此,好好的生活。” “这里,我已无法在呆下去。”满月透过眼中的泪水看这风之沐,皇宫,这个地方,已经成为自己心中无法挥去的阴影,只要在这里一刻,满月的心就一时也不能安宁,只要想到这个地方,她就会想到穆清雨血肉模糊的惨状、那一次身不由己的缠绵还有——林乐兮比刀还要狠的心机! “我们离开这里,隐居世外好吗?你会为我放弃皇位放弃天下吗?”满月无力的问,知道这是一个奢望,只是问问而已。 可,风之沐暖暖的笑:“满月,那日我们被追杀,我独自回来,心里时刻想的是你,而不是天下。这几天,你在这里,我连上朝都没有心绪。我知道,你在我生命中才是最重要的。这两次,我都险些失去了你,我绝不会再失去你第三次,这皇帝,我不做了,我答应你,今晚就带你离开这里,从此我们隐居世外过平静的生活。”风之沐说的动情,眼中暖光无限。 “你……我已被玷污,你不嫌弃我吗?”满月的泪水又流下来,这一次,是感激的热泪。 风之沐轻轻抱住满月,薄唇贴在满月耳边,声音轻柔:“我怎会嫌弃你了?是我信你不过,该自责的应该是我。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一时。”风之沐说着,将满月横抱在怀里,飘出牢房。 …… 力气在一丝一丝的自体内抽离,眼前渐渐变的恍惚,柴房中的一切事物竟在眼中旋转。 这,可是生命的尽头? 穆烟动动干枯的嘴唇,千羽,你在哪里?还能清晰的想起那张绝美的脸,那璀璨的瞳,还有那日的婚约。 还不能死!可,眼前越来越昏暗,不能闭眼,闭上了眼睛,恐怕就无法再睁开。 然,眼皮却直打架,太累了,或许,真的该歇歇了。穆烟的眼睛终于闭上。 悠扬的笛声突然飘入耳中,是那首《潇湘月》,穆烟蓦地睁开眼睛,可是迷离之际的幻听。而,笛声还在响,似是就在门外,又像是在无尽的远方。 不知哪来的力气,穆烟咬住绑在手腕处的绳索,牙齿的痛,直入心扉,然,穆烟还在用力。许久许久,手指粗的麻绳竟被她咬断了。奇迹真的发生了,穆烟惬意的笑笑,当醒来后不久,就曾想过咬断麻绳,但,麻绳太粗,这想法却屡次被自己否定。而,奋力一搏,总会有希望。 抖抖麻木的手腕,穆烟用已经能活动的手解开另一只手上的麻绳。终于获得了自由,穆烟向柴门走去,太过虚弱,又太过心急,一步还没跨出,穆烟眼前一黑,就重重的摔在地上。 爬起来,穆烟笑,困难,算不得什么。总算走到了柴门处,穆烟重重一脚踢下去,然后随着柴门一起向门外倒下去。柴门并不结实,穆烟如此虚弱之时,竟然也能将它踢开。 再次爬起来,穆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可,已经饿到极致,穆烟眼前像是突然升起一团浓雾,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一片苍白的颜色。 但,并不迷茫,因为能清晰的辨别出笛声传来的方向,穆烟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一步,两步,那笛声渐渐清晰了。而,脚下突然一空,穆烟完全失重,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随即失去了知觉。 冬菊此时正提着花篮来“送饭”,却看见穆烟神情恍惚、踉踉跄跄的向山崖走过去,反应过来时,穆烟已经到了崖边,随即竟然跳了下去。 “王妃跳崖了,王妃跳崖了……”冬菊大喊着跑到山下去。 …… 连日来,风之夜茶不思饭不想,整日坐在陶然阁中对着茶壶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 正发呆时,三贵突然慌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这次没有看风之夜的脸色便急忙说:“王爷,不好了,王妃跳崖自 二零五章、大结局(下) 冬菊泪如雨下,兰偌闵说的,可是真心话?自从进了夜王府当了丫鬟,想这一天不知想了多少次。 兰偌闵不理冬菊的言语,笑着起身,在橱柜中拿出一个包袱,放在桌上,打开。 金光满溢,令冬菊的眼泪瞬间止住。这一包袱的首饰,少说也要值一万两银子。 “菊儿,去吧。”兰偌闵将包袱包起来,递到冬菊手中,扶着冬菊站起来,像是对自己的亲生姐妹一样,将她搀扶到门口。 “小姐……”不知是出于对兰偌闵的感激,还是对那包首饰的感激,冬菊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冬菊不舍的离开,可,当出了兰偌闵的视线后,脚步立马变得匆匆,脸上还挂了一个得意的笑。 …… 完全失重的飘逸,仿佛到了仙界。穆烟眼前只有一片白雾。 而,某个瞬间,穆烟的身子剧烈的颤动一下,随即感觉到了那暖暖的体温。 “千羽。”穆烟看不到,但能闻到那清新的体香,能感觉到那令自己感到安心的心跳,能感觉到,是落在了墨千羽的怀中。 “烟儿。”感觉到穆烟身子冰冷,墨千羽将穆烟抱的更紧。 笑,在穆烟苍白的脸上泛开,终于等到了,也可以放心了,穆烟昏迷在墨千羽的怀抱中。 睡吧,墨千羽看着穆烟安详沉睡的脸,低头,在那沧桑的脸蛋上轻吻一下,随即,抱着穆烟向远处飞去。 在欢喜中醒来,穆烟口中含着暖暖的液体,睁开晶莹的双目,穆烟的视觉已经恢复。 眼前,正拿着银勺喂自己鸡汤的少年,正是墨千羽。 四目相望,两人都会心一笑,无须多言,二人都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穆烟喝完鸡汤,便坐起来,偎依在墨千羽怀中,柔声问:“千羽,我们这是在哪里?” “江雨酒楼。”墨千羽轻声说。 江雨酒楼!不就是江子漠开的酒楼!穆烟微微一震,疑惑的看向墨千羽。 知道穆烟想问什么,墨千羽勾着嘴角,用最柔美的声音说:“烟儿,你好好养身子,等你身子恢复了,我便将你想知道的全都告诉你,好吗?” “好。”穆烟惬意的答应,伸手,抓住墨千羽垂在她胸前的那缕黑发,舒心的把玩着。 默默的,感受彼此的心跳,感受彼此的心意,一切风雨都结束了吗?能否这样偎依在一起,不再分开? …… 荒郊野外,罕有人迹,冬菊开心的走在那条林荫小路上。就这样,自由了,而且,腰缠万贯,回到家乡,便将这些首饰变卖了,用那些钱,养几个男宠,快活此生。 而,正走间,手拿大刀的壮汉突然从路旁窜出来,拦住了冬菊的去路。 抢匪!冬菊的心情顿时一落千丈,看了大汉手中那把明晃晃的刀,吓的腿直发抖:“这位大爷,我……我只是一个身无分文的可怜下人,求这位大爷行行好放过了我吧。” 大汉将手中大刀一晃,打量着冬菊的上下三路,这个丫鬟,姿色平平,并不打算劫色,于是咧着嘴不屑的说:“皇后派我来要你的命。” 皇后!冬菊恍然明白过来,可,一切都已太晚,那把大刀已向她当头劈下来,冬菊尖叫一声,闭上眼睛。 竟然没有预期而来的疼痛,冬菊听到的是铮然一声脆响。 惊喜睁开眼睛,冬菊看到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大汉,那把大刀已经断成了两截,有一截正插在大汉的心口。 “想活命吗?”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突然在冬菊身后响起。 冬菊赶忙转身,看到那个英俊的人,惊讶的睁大眼睛:“江公子!是你救了我。” “我救你一命,是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江子漠不愿多看冬菊一眼,语调也是匆匆。 …… 江雨酒楼中最豪华的包间中,江子漠、风之夜和兰偌闵坐在那张檀木桌前。酒楼外,有五十名皇宫中最顶级的护卫。 “江兄邀我和闵儿前来,就只为了喝酒?”风之夜的声音,保持着连日来一贯的没有语调。拿起桌前酒杯,独自饮下。 “风兄以为呢?”江子漠拿过酒壶,为风之夜斟酒,抬眸,放肆的欣赏坐在风之夜身边的美人。 兰偌闵低下头去,刻意闪避江子漠的目光。 没有在乎江子漠的眼神,风之夜不回答江子漠的问题,只顾喝酒,酒能消愁,可,愁何在? “我敬风兄一杯,恭喜风兄当上我沧澜国的皇帝。”江子漠举杯。 “又有什么值得恭喜的?”风之夜似是没有看到江子漠举在他面前的酒杯,自顾自喝下一杯酒。当皇帝,对他来说,并非好事,谁又知道,他当皇帝也是万般无奈。 “风兄,兰娘娘,我昨日路过观阳道,正巧救了一个人。”江子漠笑道。 倏然看到江子漠奇怪的眼神,兰偌闵有种不祥的预感,脸顿时变得煞白。可,怎么会?江子漠怎可能出卖自己?兰偌闵安慰着自己。 “哦?”风之夜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 “那个人知道一些关于穆王妃的事情,风兄想不想听听?”江子漠缓缓的说。 蓝眸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俊眉蹙起,仿似垂危的人回光返照,风之夜历时来了精神:“本王倒想听听。”刚做皇帝不久,竟然还习惯性的自称“本王”。 没有心思理会风之夜的口误,兰偌闵的手一抖,竹筷落在桌上,狐疑的看向江子漠,眼中发出的光,是疑问也是怨恨。 看到兰偌闵哀楚幽怨的眼神,江子漠的心剧震,好想去安慰,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件事,还得做到底,于是,对着包间的门喊:“菊儿,快来见过万岁。” 兰偌闵如遭当头一棒,彻底呆住。 门被打开,冬菊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风之夜颇感吃惊,听兰偌闵说过,这个丫鬟不是已经离开了? 冬菊躬身:“奴婢拜见万岁万岁……” “免礼。”风之夜不耐的挥手。 兰偌闵看向这个曾服侍自己的丫鬟,感觉到的却是前所未有的畏惧。 “奴婢有话对万岁说。”冬菊看着风之夜,目不斜视,仿佛兰偌闵根本就不存在。侥幸不死,她的心里充满了怨恨,她眼中的恨意说明,她只想报复。 “菊儿,你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兰偌闵极力平静着自己的语调,可,声音还是有所颤抖。 “万岁,奴婢想说那天我们游红枫山的事。”冬菊对兰偌闵的话置若罔闻。 “你一个低三下四的下人,凭什么对万岁爷说话?”兰偌闵喝斥,绝望的看向江子漠,他却在一旁闷不吭声,仿佛一个看戏的局外人。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吗?为什么?为了什么? “闵儿,让她说下去。”风之夜喝一口酒,感觉到了兰偌闵的反常,心中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兰偌闵彻底失望,真希望此时一个天雷劈下来将这个该死的丫鬟劈死。 然,此时秋末,怎会有雷? 所以,冬菊继续说:“那天在红枫山,其实是娘娘自己故意摔倒陷害穆王妃的,后来……” “住嘴!冬菊,跟我这么多年,我哪里亏待过你了?你为什么要说这种恶毒的话陷害我?”兰偌闵歇斯底里,激动的声音都变了:“你怎么能撒这种瞒天大谎,我怎么会陷害穆姐姐?况且,我怎么会用万岁的孩子来陷害她?万岁……”兰偌闵无助的看向风之夜,慌张的说:“你会信她吗?夜,你相信闵儿不会做出那种事的,对吗? 然,风之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蓝色的眸中闪动的是说不尽的失望,这个心灰意冷的人的心,雪上加霜,若是兰偌闵表现的不这样慌张,他绝对会认为冬菊在撒谎,可兰偌闵的反应太夸张——是无比心虚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江子漠,你说啊,她说的不是真的。”兰偌闵惊慌的看向江子漠,他,或许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而江子漠平静的看着她,默不作声。 说话的,是冬菊:“万岁,穆王妃被关在后山柴房中时,娘娘不让我给她喂饭,穆王妃饥渴交加,想是神情恍惚了才跳崖自杀的。” 风之夜的眼中笼上无尽的寒意,穆烟的模样倏然在眼前晃动,风之夜惋惜,痛恨,恨自己不相信她,恨自己有眼无珠。 兰偌闵猛的拿起桌上的茶壶,疯了一般的大叫一声:“你说谎!”伴着这声嘶叫,手中的茶壶划过一条弧线,准确无误的砸在冬菊的头上。 冬菊倒下,头顶,血流如注。 “夜,你不相信这个下人说的话,是吗?夜,你怎么不说话?”兰偌闵凄然看着风之夜。 无力的弹动手指,风之夜压抑住胸中那股酸楚,终于开口:“你,怎么舍得我们的孩子?”这声音,饱含的失望与沧桑,浓的无法化开。 兰偌闵呆住,终于明白风之夜已对自己失望,眼泪,潸然而下。 “风兄,你大可不必伤心,闵儿之所以舍得那孩子,是因为那孩子本就不是你的,而是我的。”江子漠的声音竟也凄凉。 “子漠,你……”兰偌闵吃惊的瞪大眼睛,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江子漠。 “闵儿,到了今天,我们就不要再隐瞒了吧。”江子漠深情的望着兰偌闵,沉声说。 寒意加剧,那双蓝瞳似乎被冻结的冰。“哈哈哈哈……”风之夜突然仰头大笑,蓦地,一掌击打在桌子上,将那檀木桌震得四分五裂,掌力蔓延,袭向江子漠。 江子漠竟没有挡,任凭风之夜的掌力打在自己胸口,剧痛之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江子漠无声的看着风之夜,眼含发自内心的歉意。 “你为何如此?”风之夜握起拳头,这一拳打下去,江子漠立时就会丧命当场。 江子漠坦然看着风之夜:“风兄,是我对不起你,那就让我死在你的手中吧。”庄主交给的任务已经完成,死也值了。接近风之夜,虽然也是为了那任务,起初,与风之夜的交情只是逢场作戏,然而,渐渐的,对他也有了手足之情。 然,对于兰偌闵的爱,却始终无法抑制。友情、爱情还有身上负担的艰巨任务,这一切,在江子漠心中,矛盾着,纠缠着。 “杀了我,一了百了。”江子漠看着还在迟疑的风之夜。 可,风之夜的拳头怎么也打不下去,松开,风之夜转身背对着江子漠,是毅然的决绝:“你曾是我唯一的知己,但从今开始,我们一刀两断,再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说完,踏步就向门外走。 “夜……”兰偌闵扑过来,抓住风之夜的手臂,泪水洒在风之夜身上。 “啪”的一巴掌打在兰偌闵脸上,风之夜冷漠的看着她:“我竟一直活在你的欺骗中。”说完,猛的将兰偌闵甩开。 兰偌闵的心,彻底碎了,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江子漠走过来,抱起兰偌闵,心里默念:闵儿,我会照顾你一生。 风之夜拂袖离开江雨酒楼,护卫们迎上来,风之夜将手一挥,声音冷而沧桑:“你们回宫,让朕独自待会儿。”说完,脚步蹒跚的沿着河走下去。 护卫们无奈,只得望着风之夜渐渐远去的孤独身影摇头叹息。 …… 沧澜国封锁了消息,但那个足以乱世的消息还是传到了月尧国。 穆清雨被风之沐杀死,穆烟被风之夜逼死,穆满月被打入冷宫后失踪。 这,对穆家无疑是一个最沉重的打击。 当穆满俊得到这个消息,怒不可遏,立马点兵,带领三军来沧澜国问个究竟,途中,正与穆清雨之父穆天率领的军队相遇,于是两队人马,铺天盖地的进军沧澜国。 大军压境,风之夜又不在宫中,面对穆满俊的质问,沧澜国高傲自大的将军不知退让,蛮横相对,于是,两国间的战争一触即发。当两败俱伤之时,星渺国的兵和大批的江湖人士,突然如同天降,在沧澜国和月尧国国内兵力亏空时,攻占了月尧国和沧澜国许多城池。 一时间,三国混战,短短几天时间,天下大势,已在星渺国手中。 …… 天下大乱了,这消息,令穆烟震惊。站在墨千羽身边,穆烟心事重重。 “我身子已经康复,答应要告诉我的事,也该说了吧。”穆烟眨动明眸,深情的看着墨千羽。 墨瞳中有一丝黯淡的光闪过,墨千羽将视线偏离:“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风月湖边那次相遇吗?” “当然记得。”穆烟依偎到墨千羽怀中,思绪又回到初见那一天,心神荡漾,仿佛又站在了雨中,看那一叶小舟,在视线里飘近,怎会忘?怎能忘? “你真的以为那一次我们只是偶然遇见?”墨千羽的声音很轻很轻。 察觉到墨千羽的微妙变化,穆烟疑惑的抬头看墨千羽的脸,而他却刻意的回避着。 墨千羽声音微颤:“其实,是我故意接近你,然后为你立下那十五日之约。” 穆烟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墨千羽的话,原以为,与墨千羽的相遇是上苍安排的美好神话,原来,竟是…… “为了什么?”穆烟后退一步,离开墨千羽的怀抱,失望的看着墨千羽。 穆烟的目光,令墨千羽一阵心痛,然,不想再欺骗,所以墨千羽忍痛说:“接近你,离间你和风之夜的关系,引发月尧国和沧澜国间的战争。” 穆烟彻底懵了,看墨千羽的眼光像是看一个陌生人,这一切,原来都是假?他原来只是在利用自己。淹没在哀伤的情绪中,穆烟无力的说:“你,你对我说过的话都是假的?我们……我们的婚约,也都是骗我的?”穆烟的话几近绝望。 墨千羽倏然向穆烟走近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那双墨瞳终于敢凝视穆烟的眼睛,诚恳的说:“烟儿,虽然我接近你是另有目的,但,我对你说过的话却从来没有一句是假,对你的爱,也全是发自内心,我们的婚约,我岂会戏言?“ 心里压着的巨石砰然落地,穆烟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冰冷的心,瞬间注满暖流。她最在乎的,是墨千羽对她的爱。 见穆烟流泪,墨千羽反而着急,还以为,她是在怪自己,于是,边用手给穆烟抹着眼泪边柔声解释:“我接近你也是逼不得已,统一天下是父亲临终前的遗愿,而……” “你不要再说了。”穆烟打断墨千羽的话。 墨千羽一惊,她竟不肯听自己解释,那,她是不肯原谅自己的,心怀惴惴间,穆烟已经扑在他的怀里,墨千羽顿时放下心来。 只听穆烟在他怀中柔声低语:“若不是因为这事接近我,恐怕此生此世你我都不能遇见,我们也永不会相知相爱,我怎会怪你?”幸福的热泪,湿了墨千羽的衣襟。 “烟儿,还记得那个地方吗?”墨千羽轻抚着穆烟的黑发。 “嗯。”心意相通,知道墨千羽说的那个地方是指那条瀑布下的世外之地,也隐隐猜到了墨千羽要说什么,穆烟的心,荡漾着。 “我们此时便动身,去那里盖几间房子,隐居在那里,不再过问世事?你可愿意?”墨千羽动听的声音如同世间最美的旋律。 穆烟抬起头,盈盈双目深情看着墨千羽,轻轻的说:“我愿意。”这,可是自己想了多少遍的梦想?而,这个梦想,竟要成为现实,穆烟此刻才发现,自己有止不住的眼泪。 简单的收拾了些行头,墨千羽和穆烟离开了江雨酒楼。二人同乘一马,向风月湖的方向而去。 一路荒凉。 途径一处村庄时,墨千羽和穆烟听到了那惨烈的叫声。 放眼望去,只见十几个骑马的官兵正围着一群村民,这些官兵手拿长矛,高声欢呼着,长矛不时刺下去,此在那些无助的村民身上。惨叫声就来自那些村民。 那个军官打扮的人将长矛刺下去,刺在一名妇人的大腿上,那妇人倒在地上,捂着大腿哭叫时,那军官一拉缰绳,那马嘶叫着在那妇人身上踩踏而过,妇人登时肚破肠流,一时不死,凄厉的惨叫声越来越低。 穆烟正看到这一幕,仿佛闻到了那血腥的味道,胃中搅成一团,眉头紧皱,看向墨千羽。 此时,墨千羽已经如一只大雁一般飞出去,正在那军官头顶上飞过去,顺势一脚,将那军官踢下马去。 墨千羽稳稳的落在马上。 那军官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惊昏迷过去。 马嘶叫,剩下的十余名官兵不理那些村民,叫骂着策马向墨千羽冲过来。墨千羽迎风挥出一掌,旋即飞沙走石,十余名官兵无一例外的被掌风震落下马,摔的轻的,慌忙爬起来跑掉,摔的重的,来不及跑,已经被受惊乱跑的马踏成肉泥。 墨千羽面色沉重,认得他们的装束——那十几人都是星渺国的官兵。 大哥不是曾许诺不会滥杀无辜的? 墨千羽去问一个手臂被刺伤的老汉。 “那些官兵不是人啊?他们占领了我们的村子,烧杀抢掠,现在村子里就剩我们几个人了。”老汉捂着伤口,唉声叹息。 其它几个侥幸存活下来的村民也跟着骂。墨千羽一震,呆呆的站着。穆烟牵马过来,关切的看着墨千羽,问:“怎么了?” “烟儿,我要去军营一趟,你去那里等我。” “你去军营做什么?”穆烟紧张的问,又要分开吗?这一次,又要多久? “烟儿,我答应你一定会去找你,去等我好吗?”墨千羽郑重的握住穆烟的手,这件事,一定要做,若不然,此生都不会安宁。 “好,千羽,我等你。”穆烟对墨千羽嫣然一笑,相信墨千羽,也相信不久后,就会等来梦寐以求的日子。 墨千羽将穆烟扶上马,在马身上拍打一下,马奔腾而去。此处距风月湖不远,墨千羽放心。 看着穆烟的背影渐渐远去,墨千羽心中陡然有种失落感觉,而,愣神间,穆烟在马上回眸一笑,深情的眼神仿佛在轻轻的告诉他:“我等你。” 一路,血染黄沙,一路残肢败体,平民百姓的尸体,随处可见。这就是大哥承诺自己的不杀无辜?墨千羽的心冷了。 营帐绵延数里,重兵之地,大哥墨千万和二哥墨千宗应该就在这帐中。 士兵将墨千羽拦住,墨千羽凝神说道:“带我去见我大哥。” 士兵这才知道墨千羽的身份,于是将墨千羽带到一处豪华的营帐外,前去通报。 在帐外,能听到帐中的鼓乐声和女子的歌声,墨千羽知道,帐中,应是歌舞升平。 墨千羽进帐时,看到了高坐台上的大哥墨千万、二哥墨千宗和台下衣着暴露的两排红衣舞姬。 墨千万双眼迷离,而墨千宗则面色沉重。 “大哥承诺我的事,为什么没有做到?”眼睛被帐中的奢靡景象刺痛,墨千羽蹙着眉,声音冰冷。 “哈哈,三弟过来说话。”墨千万笑指高台边的华丽坐席,示意墨千羽过去,知道墨千羽在问什么,却避而不答。 墨千羽走过去,冷冷的看着墨千万:“大哥为何不回答我的问题?”璀璨的眸划过墨千万的脸,又看向墨千宗,看到了墨千宗眼中的无奈。 “二弟,三弟,这天下局势已定,不出半年,我们就可荡平天下,这大片的壮阔河山,这全天下的金银财宝,遍地的美女,都将归于我们所有,我们何不畅饮几碗?”墨千宗声音豪壮。 墨千羽的脸色更冷。 墨千宗坐在一旁,轻轻叹息一声,并不说话。墨千万大开杀戒,重兵所到之处血流成河,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他已经劝过墨千万不止一次,而,只是徒劳而已,墨千万兵权在握,一切只是无济于事。 “我挑起沧澜国与月尧国的争端,大哥出奇兵制胜,避免交战,避免杀伤,这可是大哥亲口承诺?”墨千羽声色俱厉。 墨千万脸色微变,笑道:“三弟,这些地方刁民顽固的很,若不动用武力,怎么将他们镇住,何以平定天下?如今我们已胜券在握,何必在乎这些小事?” “小事?那些无辜黎民家破人亡、血染黄沙是小事?人们哀声连天,血流成河,大哥也觉得是小事?大哥作为星渺国一国之君怎可出尔反尔,将许过的诺言当做儿戏?”墨千羽神情激动,握紧了拳头靠近墨千万。 被墨千羽凌厉的气势所逼,面对自己的兄弟,墨千万心里竟然生出一种畏惧感:“三弟要干什么?” “三弟不要激动,有事我们好好商量。”墨千宗终于插言。 而,此时,墨千羽倏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暗叫不好,意识到要屏住呼吸时,已然昏倒在地。 “来人,将他押到后帐中,严加看管。”墨千万收起袖中的迷药,说道。 “大哥,怎么能将三弟关到后帐?”墨千宗慌忙说,后账,可是关押重犯的牢房。 墨千万话音如石:“二弟无须多言,三弟意气用事,恐怕会坏我们的大事,等我们平定了天下再放他出来。” 墨千宗叹息声中,已有护卫进帐,将墨千羽拖了下去。 …… 还是那条小河,还是那片青山,甚至,那些日留下的那堆篝火的灰烬还在。 可,此时,穆烟一个人。 风,也不似往日那般怡然。 独立萧瑟风中,穆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单。 孤单,是因为想念和期待。 山中野果,亦没有了往昔的味道,夜降临,点一堆篝火,身边却少了一个人的温度。无法入睡,黑夜在挂念中过去,又是黎明,又是新的一天的期盼。 在等,相信他说过的话,总不会错,等到天渐昏暗,又是平静的一天。 仿佛一切都已静止,穆烟呆呆的坐着,只有河水在无声的流淌。 还在等,等到心静如水,等到,思念成河,等到挂怀化作苦水,流经血脉。 让时间流过,让我再等。 …… 不见光线的冰冷铁笼中,墨千羽的手脚被铁链紧紧锁住,任你有通天之能,也无用武之地。 身材瘦削的士兵,每次将饭菜丢进笼中就一声不吭的离开。 不见日月,也不知过了多少天了。烟儿,可还在等? 吃饱喝足,墨千羽寻找着逃出去的机会。黑暗中,那双墨瞳更加璀璨。 铁门打开,又是送饭的点。这次换了个身形魁梧的人。墨千羽看他一眼,随机将视线偏开,自顾自想自己的事。 那人走到铁笼外,寒光一闪,手中竟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墨千羽顿时感觉到森森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