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成蝶》 第一章 (1) 炎炎六月的一天,泽庄一所中学的教学楼突然沸腾了。一本本厚厚的书籍或像好久没有展翅翱翔的鸟儿,扑腾扑腾地飞上屋顶,或被撕成碎片,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瓢向楼底。过道上,成群的学生挥舞着衣服扫把,敲打着盆瓢碗筷,来回奔跑欢呼。他们都像疯了似的。 一恍神景刹那,一回首人愕然。伴随着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无声无息从指间飞逝而过的,是曾经稚气未脱的少年站到了十几岁的尾巴上。看着空荡荡的教室,残缺的日历,褪色的奖状,高振武默默无语。 长途客车在高速路上疾驶。历经了数十个小时的行程,即将到达一座陌生的城市。足迹终于跨出本省了,高振武一阵逃离桎梏的轻松与惬意。但是,“对生活了19年的家乡就真得没有半点眷念吗?真地就这么仓促地在举目无亲的异乡禹禹独行吗?”高振武临终怯场了。 赵鑫珊说:“在一些触景生情的场合,往事历历,那风雨不蚀的记忆实在是人性一种根深蒂固的表现,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心理冲力,就像春天来了,种子破土发芽。” 时光背过身去,退回三年前… (2) 在中国东部,一座城市的一处偏远角落,有座云楼村。这是在任何一幅地图上,永远都不会有标有它存在的村子。 村子依山而建,逐水而修。村口有古树,村子中间有古井。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朝万历年间。 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一批湖南籍难民举家迁徙到这里。经过几代繁衍,曾经的七户人发展到鼎盛时期的四十一户。村民们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试图用延续了千年的铁犁牛耕技术维系着自给自足,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 然而,小小的村庄似乎是生不逢辰的孩子,从呱呱坠地之日起,灾难就伴随它成长的每一个脚印。咸丰年间,溃不成军的长毛 途经云楼,烧杀抢掠之后,又一把火将村子的百年基业烧了个精光。当农人凭借着吃苦耐劳的精神,白手起家,恢复家园半个多世纪。1942年,日寇发动了浙赣战役,臭名昭著的731部队以及南京荣部队 丧心病狂地投放鼠疫。村民或死或伤或亡,导致功业被乘虚而入的盗贼土匪毁于一旦。新中国成立之后,接踵而至的三年大饥荒,十年文化大革命,二十八年合作社运动又让贫困的山村雪上加霜。彷徨了许久,众所企盼的改革开放缓缓拉开序幕。哪知,改革开放很大程度上是把农村当作城市的殖民地,伴随工业化进程的是大量劳动力,廉价原料,知识青年外流。贫瘠的小山村再也禁不起折腾,消耗了,它像江南其它山村一样,病入膏肓,落得衰败,变得千疮百孔。 小溪两旁的肥田沃野荒芜了,蓬蓬杂草可以淹没十岁儿童的肩膀;崇山峻岭仿佛被残暴地拔掉绒毛的羊羔,身上留下道道红色抓痕;经历百年沧桑的高氏祠堂北面,一面马头墙坍塌了,由于得不到修缮,脱落下的砖,石,土,瓦,就堆在路边,任凭风吹雨打,岁月销蚀;许多徽派风格的小屋由铁锁把着,房子的主人去了哪里?没有人知晓,人们看到的是大铜门环上沉淀了厚厚的粉末灰尘,门楣上的狗尾草自生自灭了好几代…“剩下的村庄,用减法减完的村庄,只剩下寂静在村里,像风一样到处生长”。 三名高高低低,肥肥瘦瘦的孩子顶着烈日,向村北跑去。 村北坐落着一栋二层瓦房。刷了石灰的瓦房内,已经有一位大孩子正在等他们。他叫高振武,今年十七岁了。母亲要他看着晒谷场上谷子。近些年,高振武的父亲,姐姐都外出工作,家里囤积了大量的陈粮。陈粮运到集市上卖,注定要折钱,放着吧,又挤占空间。老母亲很忧愁。 这一切都被高振武看在眼里。田间地头长大的高振武自小就与大自然,小动物亲近。既然粮食吃不完,卖了又不合算,他认为让饥饿的小鸟敞开肚皮啄食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高振武不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三番五次叮嘱同伴们进出他家要如果撞见鸟儿,就改道行之。鸟类是懂得察言观色的小精灵,从此以后便成群结队,经常像一片黑云似的地赶来饕餮。“你这个败家子,明年,咱家都得要饭去了。”在对面茶园里劳作的高母心疼得大骂。 六岁的小磊睡在屋后的水沟旁。小磊的母亲在村民们眼里是个“癫子”。这位被拐卖来,而今将近三十岁的云南女子仍然像个孩子,成天嘻嘻哈哈,只知道串门闲聊寻找快乐,而让孩子自生自灭。小磊穿着一件大人的衬衫,犹如戏班子里的小生。在大热天里,黑漆漆的他浑身冒汗,引来了成群苍蝇。 小磊哇哇叫着,“砰”的一声撞开门。“苍… 苍… 苍蝇,好… 好…好…好多苍蝇呀。”他一着急说话就打结巴,一打结巴就声嘶力竭,那上气不接下气的痛苦样,常常让爱莫能助的听众们备感抽搐。 12岁的于柯和15岁的西瓜王在水泥地面上下棋。 于柯的父母与西瓜王的父母为了祖辈宅基地分配,已经剑拔弩张。而每年都会发生,争论不休的春季相邻地竹笋归属问题,夏季稻田用水之争,秋季果园落地板栗划分更是火上加油。这种家庭的孩子在盛行家长制的农村里,彼此玩耍是被被严厉禁止。高振武和开明的母亲认为这种同仇敌忾毫无道理,就顶风作案--把自家当成秘密据点。 “干嘛,你?吓死人了。快把门合上。”惊魂未定的于柯喊着,见小磊一脸茫然,只好骂了几句“朽木不可雕也,你吃屎长大的”,而后自己气急败坏地去关。 西瓜王在先期的进攻中坚持冒险主义,在后期的防守中坚持保守主义,结果遭到兵临城下的危险。他正思索着如何突出重围,小磊偷偷地爬到身边。“哥哥,我有话对你说。”他谄媚地拉了拉西瓜王肥肥的手臂。西瓜王正焦头烂额着呢,便没好气地嚷道:“什么话啊?说吧,给你三十秒!说完了马上给我滚!”小磊很警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显得特别犹豫。这可把一旁的高振武和于柯给惹得不高兴了。他们着实不明白,小小年纪的小磊,哪有这么多的秘密和心计!“好好好,我们回避。”二人捂住耳朵,转过身。 西瓜王也被堂弟的人真给提了神。“什么事啊?”如临大敌的他压低喉咙问。小磊俯到他耳边,轻声道:“我想喝振武家的茶。”西瓜王迷糊地眨了眨眼,不甘心地问:“就这些?”小磊肯定地点了点头。西瓜王勃然大怒。“滚,滚到一边去。”小磊,高振武,于柯三人同时楞住了。他们都不明白,西瓜王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气。西瓜王怒斥道:“想喝水自己去喝呀,又没人拦着你。”小磊委屈地解释:“可我够不着壶呀!”西瓜王已经其上头了。他不客气地挥挥手。“够不着?那你就忍着吧,直到你够得着的那一天。”小磊满怀希望的眼神成了熄灭的电灯,一下子暗淡无光。 高振武参与进来。对于同伴之间的瓜葛,他可不能坐视不管。因为在孩子中间,他的年龄最大,是半个家长。 “你哥哥现在正在下棋。忙着呢,来,我给你倒茶。”他说着,热情地开道。原以为放下大大哥的身份,小磊一定会感激地破涕为笑。哪知,直到走到厨房才发现,小磊压根就没跟来。“这么不给面子?”高振武为自己的阴沟里翻大船尴尬不已。 兄弟的难堪让西瓜王的脸上也挂不住。“你这王八蛋,给脸不要脸。”他吆喝着,像拖牲口一样,蛮横地把小磊拽到门外。于柯一个人也不便于在客厅里待,他也装着口渴了,光着脚就跑了出来。 小孩优先。喝了四罐水的小磊最先打道回府。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对一切总是充满好奇,他好想体验一下堂哥爱不释手,废寝忘食的军棋是啥玩意。小磊抓起棋子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尽管没有看出门道,甚至热闹也感觉不到,但是却发现了棋子的另外一个功能。他用长方形的棋子建造起了城墙。 后来的西瓜王见棋子被掀翻在地,脸变成了一口大黑锅。“你这王八蛋,害人不浅呀。我打得你满地找牙。”他当即按倒小磊,操起凉鞋。“哥!别打我,别打我。”小磊凄惨得哭喊着,同时将可怜兮兮,泪眼盈盈的目光抛向高振武。高振武哪有余力再干涉?西瓜王曾不止一次地跟他咬耳朵,请求“小磊与狗不得入内”,可是他却一再视作耳边风,结果发生了今天这样的麻烦。此时他愁小兄弟西瓜王有怨于他还来不及呢!再者,小磊的确有错,而纠正错误,增长记性最简单快捷的方式莫过于体罚。高振武低头不吭气。小磊慌被痛揍了一番,而后连滚带爬得钻到金黄色的八仙桌下。 西瓜王的棋子被掀翻时,主力师的位置被眼尖的于柯牢记在心。这么一来,属于他的失败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可是他不能就此惨败。因为于柯的爸爸号称云楼村第一吹,鸡毛蒜皮大的胜利都会煽动起他三寸不烂之舌的表现欲望,记得前年暑假,于柯数学考了37,西瓜王得了35。原本这都是很丢人现眼,讳莫如深的分数。另外,他们又不属于同一年级,没法子横向比较。但于柯的爸爸硬是像一只打架获胜的大公鸡,挺着脖子,封人说项。 醉翁之意不在酒。村民大会上,于柯的父亲当着诸多长辈的面,突然递了一根香烟给西瓜王的爸爸,并宽慰道:“放心!只要我家于柯有出息,你们家孩子也会有出息的。”什么意思?我家西瓜王有没有前程难道还是你家于柯决定的?按你的话,如果你们家于柯栽了跟斗,我家娃娃就注定窝囊一辈子?西瓜王的爸爸非常生气。只是对头的嘲讽又并非空穴来风。当天晚上,西瓜王家爆发出号啕哭声。随后,纳凉的乡亲们看到,西瓜王抱着吃剩的半个西瓜,慌不择路地奔走在狭窄的田埂上。身后,他父亲挥着芒草扫把,一边追赶一边骂:“打死你,不中用的东西。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那次逃亡,历经不可谓不艰辛;那次在荒山野岭上度过的不眠之夜,不可谓不漫长;那顿兵败被擒之后所吃的“红烧肉” 的教训,不可谓不深刻。 西瓜王想找个借口… 几只麻雀从屋顶上落下,它们兴奋地啄食晒谷场上的谷子,叽叽喳喳的叫嚷声像一出缺失了指挥者的杂乱无章演奏。西瓜王火冒三丈,他一跃而起,大骂一声“都是你们害的”,而后将垫在屁股底下的鞋子砸了出去。只听见“呼”的一声,麻雀们像一阵风似的,瞬间逃的无影无踪。 高振武留恋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过了这天,他就要前往县城读高中了。老母亲在离别前,总是很磨叨。“到城里读书,一定要用功,不能随随变变,让人瞧不起。和自己人(初中同学)一定要团结。团结,懂吗?”她说着,又滔滔不绝,连篇累牍地讲起了从小耳濡目染的故事,如:杨乃武依靠在北京做官的浙江老乡昭雪冤案,安吉孝丰的胡宗南,江山县(现已改为市)的戴笠,毛人风,武义的汤恩伯,青田的陈诚,诸暨的宣铁吾仰仗奉化溪口的蒋介石平步青云一事。高振武听多了这些话,几乎都能倒背如流了。他机械般地点头,阴阳怪气地说着“嗯。”老母亲怀疑儿子心不在焉,便突然提高嗓门,正色道:“真的听清楚了?”高振武被吓了一大跳,因而回答“听清楚了”时颇有怨言。老母亲这下更不放心了。她认真而又固执地问:“真的?” 于柯见拜把子兄弟有难,连忙出手相救。“真的!”他抢过话茬。高母一愣。于柯接着愤慨地说:“振武都十七岁了,你还骂他。等着吧,振武长大了,一定会反过来收拾你的!”童言无忌!高母大惊失色。高振武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他手忙脚乱,语无伦次地申明自己只是说过前面半句话,至于后半句,与他简直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前半句,描述的是事实,高母当然不会容不下它;后半句嘛。。。高母认为儿子现阶段还不至于如此放肆,于是,便在将信将疑中选择了信任。她面带愠色地责怪于柯。“用得着你来提醒。狗胆包天了,你。” “我偏狗胆包天。”于柯把胸脯抬的高高的。高母跺了一脚,笑着警告:“狗胆包天?呵-小心我打你!”于柯很清楚自己年龄小所具有的优势,他自信地回答:“我知道你不会真打我。”这都被知道了?高母只能无可奈何地说:“我叫你妈打你。”于柯:“我妈更不会打我了, 如果她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爸会打她的。” 高母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意识到在诸多小鬼在场的情况下,对儿子展开教育无疑是对牛弹琴,也就暂时停止了徒劳的训话。 就像墨汁滴入清水,西边的晚霞一点点被染黑了。家家户户上空都飘起了炊烟。于柯的婶婶正扯着嗓子呼唤侄子的乳名。那悠扬的声音简直就像陕北民歌,节奏自由舒展,声音高亢嘹亮,旋律平稳委婉。“哥哥,我要走了。”于柯从八仙桌下钻了出来。西瓜王赶紧把他喊到一边,叮嘱道:“你走可以,但是记住,千万别跟你婶子说我打你了,否则…”他掀起袖子,骄傲地炫耀武力--得意地一横肥肥的胳膊。“我知道的。”小磊表面上畏缩着点头,屁股一转身,就哭喊着“婶子,哥哥又打我了”跑回家。 小院慢慢恢复了平静。高振武拎了半桶水,一边给花儿们浇水,一边喃喃自语。“我要上学去了。你们只能自生自灭了。” (3) 第二天,还是万籁俱静的时候,高振武家的灯亮了。 云楼村位于高山之颠,康庄公路十年前就有了。政府在农村搞投资,着眼点在于立竿见影和节约成本。康庄公路一部分横卧在平整的良田上,在此行走,晴天一身灰,雨天满身泥;一部分环绕在悬崖峭壁边缘,在此开车和在天上开飞机属于同一个概念。于是,村民们去县城,仍然延续40年前的方式——首先赶往五里外的草场铺。 高振武慢慢洗涮。尽管这年他考场失意-原本擅长的英语莫名其妙得落了个不及格,但是走出生活了16年的小山村,前往泽庄城上学所产生的巨大好奇和憧憬,依旧压倒了一切不愉快。 老母亲走在前头,她左手握着燃烧的葵花秆子,右手挥着竹条撩去路边的蜘蛛网。本来说得好好的,老母亲只是送儿子到村口,但是到了村口,她又说要送到石桥;而当过了石桥后,她又变卦了,说反正最近没有什么好忙的,不如再陪你走一程,这样,一直到海瑞亭。 过了海瑞亭,就算远离家乡了。高振武忍不住回望了一眼云楼村。云楼村沉默着,就像襁褓之中熟睡的婴儿。高振武不想打搅它,于是大步向前。此时,岚气弥漫,他只走了几步,就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 前方就是两条村庄公路的交叉口,那就是车站了。大清早的,车站附近居然已经有人影隐隐约约地在晃动。她的模样似曾相识。高振武独自一人走了大段羊肠小道,显然有些落寞了,他加快脚步。 “李琦!”他突然激动起来。“高振武!”扎羊角辫的女孩放下砖头,也兴奋地挥着手。高振武飞奔而去。 见女儿的同学来了,李父郝然一笑,这股勉强的微笑简直比哭还难看。李父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继续往畚箕里码砖头。他的额头上油光发亮,眼窝里聚集着细细的汗珠。衬衣早就湿透,。 李琦在开学的第一天还在帮着年迈的父亲给人挑砖头。李琦每次挑十块,大约有60斤重,李父每次挑24块,计有150多斤。高振武知道李琦的父亲不久以前刚刚被伐下的松树压伤,但是中国农民的命运像蜂鸟一样,如果想生存,必须不分白天黑夜,无论天南地北,忘却残疾病痛地劳作以养家糊口。 看着李父如同一根裹着布条的竹竿,高振武一阵心酸。他找来一担畚箕。“我也来挑几块。”“小伙子,千万别。”李父赶忙夺下扁担,说:“今天是你开学的日子,把新衣服弄脏了,可不好。” 高振武坚持着:“没事,我到至远中学的目的不是为了和别人比吃穿,只是为了念书。” (4) 此前一个月,久安市一座居民楼内。卢家有女初长成。女刑警卢清梅独自抚养女儿已经十四个年头了。卢文慧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在班级里,助人为乐更是传为美谈。某某同学丢了圆珠笔,橡皮,卢文慧会很热情地说:“到我这里拿!”某某瘦弱女生为了背着父母,继续塑造骨感身材,她又会说:“你爸妈买给你的大鱼大肉我帮你吃。”卢文慧的体育,音乐,美术,劳动也全部为优秀,遗憾的是严重缺乏学习的脑细胞。偏偏这一年,她在升学考试前的几个月又大病一场,落下不少功课,结果连去学校领成绩报告单的勇气都没有。 卢清梅花费巨资,动用各种社会关系,好不容易才把女儿买入久安市重点高中。哪知爱好面子的女儿却在即将开学的前几天受了同病相怜的姐妹点拨而变卦了。她吵吵嚷嚷要去外地。卢清梅清楚,娇生惯养的女儿不可能独立生存,她的眉梢中刺出愤怒。“你以后要出国的。” 她用手砍击着。“可是我从小就像狗一样被你拴在身边,连家门都很少有机会出去。”卢文慧说着,扬起一只眉头,“现在,让我离家走走,到外地读高中,也好为将来的出国做准备不是?”“说的倒是轻松。到外地上学,赞助费你自个交?”卢清梅问着,着重指出,“反正我没钱。” 卢清梅坚持一辈子租房,早早地就省下了一大笔数目惊人的房款。她又炒股,买国债,隐名合伙,业余讲座。因此说没钱,鬼都不信。卢文慧思忖着,毫不客气地反问:“你都没钱了,我还能有钱吗?”说着,她进一步狐疑地发问,“你只有一个女儿,难道你不想把钱用在你女儿身上,而是要带到坟墓里自己慢慢消遣?”“大胆!太不像话了,你!”卢清梅想着女儿的小人之心,勃然大怒,“好啊! 现在你还是靠我养着,就敢不听话了,和我对着干了!那么以后,当我老了,没法养活自己了,靠你?哼!还有指望吗?”听了太多遍类似话的卢文慧忍无可忍:“妈,我郑重地请求你别危言耸听,老是把毫无根据的胡思乱想一股脑儿扣在我头上,总是拿将来很多不确定的事来对我进行要挟。我哪一次说过不赡养你了?”“可就你现在这态度…”想着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地将女儿抚养成人的含辛茹苦,卢清梅哽咽了。卢文慧:“我现在的态度怎么了?没错,我现在是处处都依靠你,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一切都得听你的。我都十四岁了,都算半个大人了。我有自己的想法,有大胆去尝试的权利。时代不同了,你们年轻时放之四海皆准的标准到现在未必还是真理。我不希望一切都由你来包办。当然了,以后,当你靠我了,同样会享有自由!” 把未来才说的话提前挑明到露骨的份上,卢清梅与女儿的关系便空前紧张,上了火的她们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卢清梅每天都气得大喊大叫。《素问。阴阳应大论》中说: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于是,简短的几天,原本就处于亚健康状态的她引发了不少病。卢文慧被夜以继日地罚跪,膝盖肿得无法弯曲。二人都气势汹汹地前往医院治疗。 卢清梅来到内科室。作诊医生四十来岁,恰好也有一位十四岁的女儿。唯一不同的是,医生的女儿像羊羔一样,乖巧听话。听完卢清梅的叙述,医生为她打抱不平。“太不像话了,这种孩子,可要好好调教,否则,以后肯定出大事。” 卢文慧来到外科室。坐诊医生的年龄二十又三。检查完伤口,得知了缘由,他愤愤不平。“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妈却虐待你!报警,一定要报警。”他激动地嚷着。卢文慧咕哝道:“我妈就是警察,报警又有什么用?”医生愣了愣,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直接去法院告,我帮你写民事起诉状。我就不信,世界上还没说理的地方了。”卢文慧听罢,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法院更不行了。我妈的大学同学在法院当民事庭庭长。他每年都到我家来拜年的。”这么说来,卢清梅在久安还真的一手遮天了? 医生胆战心惊,他连忙劝说卢文慧早些离开久安。 卢文慧坚定了逃亡,卢清梅寸步不让。终于有一天,卢文慧破口而出这么一句:“我要去做亲子鉴定。”“你…你说什么? 有本事,再跟我说一遍!”在厨房切菜,准备给女儿熬鸡汤的卢清梅气得来不及放下菜刀,就径直跑出来。看着母亲愤怒的眼神,闪着冷气的菜刀,卢文慧非常害怕。可是,从小到大,做妈妈的,的的确确只是像饲养动物一样抚养她,除了给她创造一日三餐,夜晚一宿的条件以外,从来不会换位思考女儿的感受以及合理的要求。这么蛮不讲理的妈妈,怎么不让人怀疑?卢文慧想着,就鼓足勇气,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说--,我--要--做--亲--子--鉴…” “混账。”一巴掌甩过去。卢清梅打人, “狠,猛,准” 在邢警队是出了名的。卢文慧一个踉跄,旋转180度,狠狠地摔倒在地上。当她捂着脸,擦干鼻血,缓缓地站起来以后。卢清梅又无情地在她膝盖上补踢了一脚。“跪下。”她怒吼道,卢文慧哆嗦着,旧伤复发,腿像折断了似的,扑通一声贴在地上。“今晚不要吃饭,也不许睡觉。反省,反省,一直反省,听到没有?” 温馨的家就这样被破坏为活人的坟墓。一家有事,四邻不安。同事王美丽赶来调和。她对卢文慧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对卢清梅则说“长翅膀的小鸟--早晚要飞。”卢文慧停止了争吵,卢清梅也做出了妥协。 思量再三,卢清梅认为泽庄是一座较为理想的城市。首先,有亲妹妹,好朋友在那里工作,这样女儿就有了照应;其次,泽庄的经济发展水平在省内还较为落后,自费金额相对便宜;还有,和青春期的女儿一起待的时间长了,经常发生不愉快,确实应该分开一阵子,好让自由之风吹过。 110警车犹如脱缰的野马,驰骋在高速路上。车窗像一架贪恋美景的照相机,把破旧的茅草房,整齐划一的稻田,漫山金黄的橘园等一幕幕别样的风情悉数拍摄下来。 卢清梅要带女儿去拜访大学同学,现在已经在泽庄县国土资源局任一把手的姜美翎。 “远水难救近火。有了她的关照,今后你在泽庄就可以逢凶化吉了!”卢清梅兴致勃勃地告诫道。 泽庄城建立在细长狭窄的半岛上,这使得每一处都三面环水。泽庄欠发达,然而发展很迅速。从郊区到市区,映入眼帘大都是六,七层的新楼房,其间还零零碎碎地搀杂着二,三层的平房。卢文慧惊讶地比较其中的差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车子嘎吱一声,她的身子猛然向前倾倒。 卢文慧望眼窗外,一座模型如同美国纽约双子星大楼——世贸大厦的楼房矗立在面前。该楼由两座十二层,高四十米的主楼构成,主楼之间是巨大的闶阆。主楼边上,还各自连接着七层高的附属楼。 楼房前为被铁栏杆护住的园子。园子的车道上,栽种着几丈高的红榉,雪松,金丝垂柳;林荫小道附近的空地,铺着地毯似的草甸子;台阶边上,摆放着千姿百媚的盆花。园子正中间,是一个莲花形状的水池,十几注喷泉仿佛腾飞的蛟龙,哧溜地射向天穹,撒下万千珍珠。 卢清梅的眼睛久久停留在泽庄县行政服务中心九个大字上,现身讲道理,“看见了吧? 人与人是有差别的。你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好好学习,否则--”她张望着,目标锁定大街上,正在垃圾箱里捡塑料瓶的少年说,“那就是未来的你。” 再说周絮。这位居住在湖面木屋里的渔家少女早早就起了床,她先给网箱里的鱼苗投放饲料,随后察看前一晚上投下的诱饵。三条鱼竿上,出人意料地分别钩住了一尾斤把重的草鱼。周絮赶紧去叫醒弟弟。炎炎夏日,睡在水面上的小木屋 第二章 破茧成蝶 第二章 才即遭遇便起三国烽火,高振武周絮群雄战袁泽 (1) 孙倩云贪恋绿色吊带背心,绣羽毛牛仔裙,喜欢扎着钢笔长,拇指粗的辫子。身上则经常涂满荔枝香水。 孙父,孙母让女儿自费进入普通高中的目的很单纯,考上大学只是其次,物色有价值的朋友,给将来嫁人提供一个较为光辉的履历才是终极目标。他们希望女儿男友是那种可以考上重点大学的男生。久经情场风云,学龄和婚龄几乎一样长 的孙倩云有自己的算盘。 其一:她不认为至远中学还有被重点高中忽略的才子,即便有,也不能保证他在日后必定能够金榜题名。在这个浮躁万变得现代社会,一年都是一个很漫长的概念。守寡似的等三年对拥有她这副漂亮脸蛋者来说未免也过于残忍和不划算。 其二:她对学习成绩出色的男生抱有因为佩服而产生的恐惧。毕竟,待在同一个教室,使用同一本教材,接受同一位老师的授课,自己捡到芝麻,别人却收获了西瓜。 综上所述,孙倩云喜欢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消遣方式。每到新环境,就有新高度。她敏锐的目光在班里扫射。 袁泽出手阔绰,而且一进高中校园就能当班长,这引起了孙倩云的注意。男人是通过征服世界征服女人的,女人则是通过征服男人征服世界的。孙倩云做第一夫人的愿望成了一把遇火即燃烧的干草。 袁泽到了县城,面对五彩缤纷的未知画面,脑海里塞满各式各样的欲望。其中对女人的需要是最迫切的,毕竟性器官成熟多年,却一直处于失业状态。偏偏此时春风得意,偏偏此刻天高皇帝远,偏偏孙倩云的腰部比臀部窄大约30% ,偏偏孙倩云暗送的秋波又是那么蛊惑人心——将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给人一种肌肉绷紧的感觉 ,于是想都没想,就像唐吉珂德冲向风车一般,拜倒在石榴裙下。 原有的生活秩序开始遭到了考验,首当其冲的是像魏晋南北朝时的大家氏族一样坚守门第观念 的娄仲绪。碍手碍脚的他面临随时被踹一脚开的危险。 娄仲绪警告袁泽,要注意班长的身份,别和蝇营狗苟一般见识。袁泽仅仅用了用一句“爱江山,更爱美人”就打哑了理直气壮的他。娄仲绪接着抱怨,孙倩云长得肤浅,只要看看,就能俘虏为数不多的亮点。恋爱中的人都是弱智,相比女生,男生更愚蠢。欲罢不能的袁泽借口最近头昏脑胀,视力不好。娄仲绪着急了:“孙倩云那婊子她看中的是你的钱袋子。”袁泽评价女人的标准是“不管骚女人,文静女人,只要能上床的都是好女人”,于是顶撞道:“你不要把你不喜欢的女生统统一棍子打死好不好? 任何人都不可能十全十美,倩云自然也不例外。你老挑她的刺…”“我挑她的刺?”娄仲绪拍案而起。他操起爷爷赐予的上封宝剑—祖传马鞭,就狠狠地抽。“倩云,倩云,哟!叫得好亲热啊。呵——好你个袁泽,才几天的时间,就开始把胳膊往外拐了。有种!”袁泽边躲闪边求饶,表示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不过,他的冷静和后悔持续不了三分钟。用娄仲绪的话说,袁泽和孙倩云就像农村里起秧子的狗,纠缠在一起,骂也骂不开,赶也赶不跑。 (2) 109宿舍。 男生本来很大方的。他们以所买的零食,生活用品的公有制作为灌溉友谊的养料。现在,情形起变化了。 孙倩云向往奢侈的生活,为了尽快将她哄骗到床上,袁泽不得满足她无边无际的金钱物质欲望。慢慢的,胖鼓鼓的钱包瘪了。 袁泽想方设法挽回损失,小家子气就显现了出来。他一边斤斤计较以结流,一边频频在众人那里蹭吃蹭拿以开源。众人也不是吃素的,见袁泽如此贪婪,便约定各自成为月地里的萤火虫——谁也不沾谁的光。 哪知袁泽和孙倩云苟合以后,钱袋子和狗腿子的命运就成为一辆奔跑在高速公路的汽车。想要静止,也来不及了。袁泽困境不改,品行难变。11名男生只好来点狠的。 这是一场谋略策划和实践操作的双重较量。在高举“防袁之手甚于防川的伟大理论指导下”,宿舍10名男生围绕在以谢振林为首的(地下)党中央周围,同心同德,矢志不渝地高筑墙,深挖洞,少积粮。不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睡在身边的袁泽在不动声色中就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同学们塞在抽屉深处的洗面奶,破鞋子中的香皂,床垫子下的袋装洗头膏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109宿舍11名男生人人自危,怨声载道。 早晨,宿舍里。这回,袁泽失手了。他在重点区域——床底鼓捣了好久,只掏出了几条臭气熏天的破袜子。 袁泽别无选择地走进盥洗室。“嗨,祥哥,牙膏给我点,行吗?” 他低声下气地说着,低眉顺眼地伸出手。“又来了。”俞祥厌恶地抹了把嘴边的一圈泡沫,不声不响地抓起牙膏,默默地塞到裤袋里。“你…”袁泽的手臂悬在空中,脸庞抽搐地厉害,不得已,他换了个施主。“铮哥,你…”徐佩铮赶紧打断:“不,我们是平等的。”“这就好。还是兄弟你通情达理。”袁泽偷乐着,笔划道:“那个牙膏问题…” 徐佩铮像俄罗斯一样,全面继承北极熊吃肉不吐骨头和周扒皮许进不许出的风格。 “我牙膏用光了。”他这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说。袁泽忍不住笑出来:“怎么会呢? 刚才我还看见你拿出一只新的呢,叫什么牌子来着。。。哦,好像是佳洁士。。。”徐佩铮的脸通红得像个燃烧的火球,无法自圆其说的他跳出话题,直言不讳地嘲讽道:“牙膏都买不起,你到学校干什么来着? 要饭呐你?”袁泽:“我…” 徐佩铮不依不饶:“按照联合国的规定,人均日生活费低于1美金,就属于赤贫。我当然是属于赤贫了,你该不会吧?”袁泽口不能言。徐佩铮进一步提醒:“咱们宿舍都是穷人,就算你把我们榨成干,也挤不出油水。这样吧,去大街上,如果你前世积德的话,没准还能遇上几个女大款雇你当情人呢!”袁泽愤愤地咽下一口恶气,向罗冠求助。罗冠的牙膏经常做战略转移,此时正躺在电风扇扇叶上。忘记了它的确切位置的罗冠先在凌乱的床头折腾,然后又翻箱倒柜。尽管具备挖地三尺的干劲,结果却无一例外,都是空手而归。实惠尚未得到,人情已经欠下三分。袁泽绝望地把脑袋靠在门上。 谢振林是宿舍长,不能和平民一般见识。他表示,自己的牙膏可以借给袁泽使用。不过作为对袁泽的行为破坏了整个宿舍和谐气氛的惩罚,他明确指出借牙膏给袁泽的行为既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袁泽像被抽干了血液的僵尸,木头一样地站立,许久,才有了知觉。“妈的,借一次牙膏,大清早的用得着受你们这么多的气吗?”他叫骂着。没有人理睬。于是一摔玻璃杯。玻璃杯砰得一声,摔成粉碎。众人头也不抬,眼也不眨,依旧平静地洗涮。 教室里。袁泽和孙倩云又开始实践了。他俩像两条交配期的蛇,腿脚在桌子底下交错抽筋,手臂在椅子上在互相磨蹭搂抱,采取的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主动模式,一天到晚像上演京剧似的,敲敲打打,永不停歇。这一切,对于三间屋子两人住的周围人而言,历历在目,洞若观火。 袁泽的同党魏高自安慰众人说,这是一场免费电影。对于这一点,大家私下里也都承认。可众人看电影在时间上是有选择的,一般在百无聊赖的周末。而袁泽,孙倩云放映电影常常在自习课上。主题重复,而且播放质量也不行----只要皮鞋声传来,再精彩的内容也会突然中断 。 苦不堪言的众人只得苦读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以寻得解脱。不幸的是,病毒软件与杀毒软件的更新是同步的。当众人勉强练就视而不见或者斜视眼,脑后眼之类的独门神功以后,袁泽和孙倩云缠绵的水平也升级了。他俩时不时发出淫荡的“嗯”“哇”“啊”“别”“不要”等呻吟。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众人开始逃难。公共选修课在宽敞的阶梯教室上。这时,只要袁泽,孙倩云在哪儿安家落户,周围就像遭遇了野火,空荡荡的。目睹同学们像躲避瘟神似的闪,看着一道巧夺天工的圆形人文景观在瞬间形成,袁泽尴尬不已。 (3) 高父高母从小给儿子灌输的理论是: “到学校以后,只要不跟着同学在操场上跑呀,跳呀的,就是有出息的。秉承了上述教诲的高振武,由此只喜欢文静型的休闲娱乐。教室里,与谢振林杀了几盘军旗后,他就返回宿舍洗洗涮涮。 高振武推门而入,发现灯只开了一盏,光线是黯淡的。孙倩云,袁泽正好坐在床上,绿色的蚊帐是挂下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撞见袁泽和孙倩云亲热的画面了。在此之前,高振武已经三番五次鬼使神差,莫名其妙地在车库,网球场与之不期而遇,坏过他们的好事。由于高振武不服袁泽,二人的关系一直很僵。在这种情况下,经常撞见对方,而且频率如此之高,高振武想:“袁泽肯定会以为我在跟踪偷拍,他不会放过我的。”事已至此,他也不在极力遮掩,干脆旁若无人地走进宿舍。 袁泽,孙倩云毕竟久经考验,面对突如其来的扫兴,除了短暂的惊愕,马上恢复镇定。他们继续呢喃,浑然不把他人放在眼里,造诣似乎已经升华到超我的地步。这可把高振武惹火了。“奸夫淫妇!要发生关系,开房间去呀。外面专为你们行苟且之事开设的钟点房到处都是,何必在学生宿舍搞破拖鞋,把公共环境弄的乌烟瘴气?”他心里骂着,衣服也不洗了。他,磨磨蹭蹭,转来绕去,先给袁泽造成即将走开的错觉。当吊足了胃口,才像雕塑似得坐在自己床上。袁泽看着他,希望他知趣点。 高振武最讨厌的就是情侣们自以为是的丑恶嘴脸(主要指男方)和投机取巧的装嫩心理(主要指女方)——明明是他们有伤风化,妨碍别人的权利了,最后倒反咬一口指责别人干涉他们的自由!“凭什么让道?难道你们恋爱了,就拥有特权?”高振武针锋相对得反瞥了一眼。袁泽仍然看着他。高振武知道他心存侥幸,就打开收音机,并且把音量调到最大。“袁泽。”孙倩云挽着他的脖子,无可奈何地摇头。 高振武和袁泽的敌视在更上一层楼。 袁泽目前处于明显的优势,此时此刻修理班上大多数尚未成气候的同学,无异于牛刀小试。所以他不是没有想过采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揍高振武一顿。可是武力解决纠纷存在着很大的风险和隐患。 从理论上说,盛衰的反复无常,持久战中的此消彼长将导致冲突双方的力量总是处在不断变化之中。所以,只要不能确保受力者永远处于下风并且对历史上遭受的耻辱永远麻木不仁,先下手为强的武力解决方式就存有秋后算账的隐患。 从现实的角度考虑,情形似乎要更糟糕。如果动粗,政治对手周絮肯定会抓住这小辫子,不失时机地在李莞那里掺上一本。那样,自己费尽心思所得的乌纱帽将不保。更为可怕的是,高振武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坚持报应主义的他,只要吃了亏,就会无所不用其极——他经常在宿舍得意洋洋地向周围人宣扬保本的围魏救赵之计--打不过对手就去打对手的女朋友。“丧心病狂。”袁泽凝望着弱柳扶风一般的孙倩云,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高振武忙于写作和学习。小不忍则乱大谋。此时也不想过分得惹是生非。所以对外,他们都尽量将这份仇恨精美包装着:公开场合或者私下里从来不用言语相互攻击,在宿舍也装作和和气气。但是,在偏僻的路上不期而遇,狭路相逢,眼神暴露了心照不宣的秘密。“你等着,老子迟早会收拾你。”袁泽的眼神在威胁。“放心,老子随时奉陪。”高振武的眼神针锋相对,“不过小心哦,我打不过你会去打你女朋友的。” (4) 因半分之差而被重点高中拒之门外的周絮在普通中学受到了热烈追捧。才被至远中学录取,就获得高额的奖学金;才进入三班,就被李莞任命了团支书兼学习委员。 风光无限好,然而耀眼的光芒下遮掩的往往是致命的缺陷。元老们与挑战者交手,如果获胜,即便不费吹灰之力,众人会觉得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如果不幸败北,那么“浪得虚名”的叫骂,质疑声会接二连三。相反,小字辈人物的如果挑战一鸣惊人,会获得后生可畏的美誉,万一跌足,也不会遭到刻意的碍难。小字辈们由此像潮水一般,频频向领军人物发出挑战。身居高处的周絮担心输不起。她开始固步自封。拒绝竞争,就等于拒绝进步。周絮为今后的落伍埋下了种子。 袁泽又带着夫人来参加班委会议。闷热的阁楼里,狭窄的空间令周絮,陈欢,薛萌尴尬不已。袁泽搂着睡在怀里的孙倩云,像搂着一只猫。他压低喉咙,遮着嘴,悄悄说:“开会吧。”薛萌看着陈欢。陈欢看着周絮。周絮无动于衷,这下,他们俩也像封了嘴的八哥儿——一声不吭。“怎么了吗,你们,说话呀。”袁泽用钢笔敲打着办公桌边缘。薛萌厌恶地踢开椅子,站了起来。“开什么会议呀?堂堂的班委会议,是什么人想来就来的吗?还要不要规矩了?”她愤恨地嚷道。“嘘--嘘--小声点。”袁泽着急得示意着,解释道,“倩云睡着了。她不会影响我们开会的。”“谁说的? 啊,谁说的!”陈欢不依不饶地追问,“听听你自己的声音,像蚊子和小偷似的。我们又没有讨论谋反的事,凭什么说话要低声下气,鬼鬼祟祟?”袁泽既恼火又无可奈何。“倩云,醒醒。”他轻轻摇晃着。“干嘛吗?我还要多睡会。”孙倩云蠕动着水蛇般的腰肢,软绵绵地发了几声嗲。虽然最后禁不住袁泽的亲热折腾而睁开眼睛。不过这只是虚晃一枪,她瞅了番周围,随即又甜蜜地闭上了。 “孙倩云。”周絮走到面前,大吼一声。孙倩云被吓了一大跳,她像颗子弹,从袁泽枪管般的怀里弹出来。“哼!你谁呀?”她的手臂搭在袁泽肩膀上,盛气凌人地问,“袁泽,你说,团支书是什么玩意?”得到授意的袁泽附和道:“团支书呀,她嘛,就是管理杂事的小干部。”“有你大吗?”孙倩云问。“当然没有了。”袁泽赶紧声明,“团支书只是我的下属,归我领导的。”周絮不理睬这些胡搅蛮缠,她手指指向门外。“再提醒你一次,马上从办公室出去。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恐吓对于经常在枪林弹雨的情场上抢亲的孙倩云来说,早就司空见惯了。“哟嚯,你威胁我!老娘她妈的偏不出去,看你怎么招?”周絮等人沉默着。这种特殊时候的无声胜有声,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众怒难犯。袁泽怕了,他使出浑身解数,哄,骗,诱惑相结合。“暂且委屈一下。”他哀求道。“我就不嘛。”孙倩云跺着脚,摇摆着身子,一个劲地撒娇。 周絮的自作主张已经具备情理了。“就按照我们说的去办。”看着袁泽走来,她故意放大嗓门对陈欢,薛萌人说。陈欢,薛萌点着头,极力拥护。袁泽心里窝着火,他责问道:“班里的事,我怎么从来没有发言权?”周絮从容镇定。“班长大人您里日理万机,这些上不了台面的琐事就不用操心了。我们都考虑好了。”袁泽:“这么一来,我不被架空了? 班长还顶个屁用?”陈欢家境富裕,很小就被泥腿子出身的父亲灌输出,在欧洲需要三代才培养出的贵族优越感。他瞧不起来自乡下的男生,加上暗恋周絮,所以和袁泽任何鸡毛蒜皮小事都可以演变为难分难解的深仇大恨。他针锋相对:“如果无论什么大事小事都需要班长插手,那还画蛇添足地要我们这些班委做什么?”言罢,又冷笑道:“班委实行的是民主集中制,我们三个都同意了,你就是表态了,也照样改变不了什么,对吧?”袁泽狠狠地咬了咬牙,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周絮在搞鬼,就凑近周絮,指着她的鼻子低声骂:“臭婊子。”薛萌,陈欢神色惶遽。周絮淡淡地一笑,还嘴道:“骂得好。” (5) 孙倩云在出门之前,需要花两个小时的时间塑造发型,修染睫毛,擦抹粉底,涂润嘴唇,喷洒香水,整理着装,选择饰物。完罢,为了让魅力显露得一览无余,上学的时候,又拒绝一块钱的的士,坚持把街道当成t型台,所以又像往常一样姗姗来迟。 交友的目的大都出于社会属性,恋爱的冲动大都源于自然属性。袁泽的脸上浮现出少许不愉快。孙倩云见状,就习惯性地投入他的怀抱。袁泽的双手像耕地的犁一样,在孙倩云的身上开垦着。孙倩云哼哈着,用所谓的反抗怂恿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在温柔缱绻中,娄仲绪的埋怨不断地从袁泽那张没有把门的大嘴里流出。孙倩云自以为拥有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妩媚。对外貌的过度依赖,对美丽的过高估计,导致她其它方面至今仍然像原始森林一样,没有开化。头脑简单的她解决问题的方法超级单一,对女生,只有武力威胁;对男生,只有美色诱惑。 冤家宜解不宜结,对于男朋友的舅舅,要徐图之。孙倩云决定和他建立某种友好关系。 娄仲绪像苦行僧一样,又独自在教室发奋。孙倩云咀嚼着奶瓶,慢慢走进教室。 “哎哟,我的妈,累死了。”门口传来一阵悲戚戚的叫声。娄仲绪好奇地抬起头,发现是头号敌人孙倩云,便没好气地丢下句:“无病呻吟。” 孙倩云拖着“病体”,慢慢挪到娄仲绪跟前。她穿着超短裙,劈叉的骨感大腿仿佛两根玉雕。 “男人只对自己感兴趣的女人感兴趣,而不是对拥有颀长大腿的女人感兴趣。”——玛琳。黛德丽(1901—1992)。娄仲绪无动于衷。孙倩云暗暗吃惊,她又磨蹭着,将丰裕,微微上翘像精致小枕头的臀部,在娄仲绪眼前晃动。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娄仲绪一再提醒自己要保持镇定。孙倩云忍不住了,她有气无力地抱怨:“仲绪,我全身都痛死了,你能不能……”“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娄仲绪觉得浑身发麻。孙倩云一愣。“干吗那么凶?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捶捶背而已。”娄仲绪:“男女授受不清。想找人给你捶背,叫袁泽吧,那畜生是最好的人选。”孙倩云:“袁泽不是恰好不在吗?”娄仲绪:“那你就安心地坐着等吧。” “娄仲绪真是个大傻驴,千年难得的机会,居然都愿意错过。”孙倩云不甘心,她磨蹭了一会,突然化被动为主动,说:“仲绪呀,看你整天学习,难道不累吗? 来,帮你按摩按摩,我的水平很高的,我从小就跟我妈学。”说着,她便紧挨着娄仲绪坐了下来。 “从小就跟你妈学的?这么说,你很小就当婊子了?”娄仲绪思忖着,像触了电似的连忙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大声警告:“奉劝你一句,自尊自爱些,不要处处让人瞧不起。”“我…我刚才怎么了?”孙倩云觉得自己很委屈,“我刚才真的是想为你服务,免费的呀。”“别假惺惺了。”娄仲绪厌恶地瞥了她一眼,直言不讳,“我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些,少用褒义词,因为再好的词语到你嘴里都会变味。” 孙倩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怒火像山洪一样爆发了。她拉下脸,捋起袖子,摆出一幅泼妇骂街相。孙倩云:“小矮子,别给脸不要脸,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帝老子?呸,如果不是看在袁泽的面子上,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奉劝你一句,拣个角落撒泡尿照照自己,省得以后不知道天高地厚,处处丢人现眼。”娄仲绪:“我丢人现眼? 呵,我看在这方面,你他妈的出色多了。你妈什么东西?半老徐娘了,还穿着比基尼站在柜台边恬不知耻地卖弄风情。怪不得生出你这么个地地道道的大骚包,货真价实的丑宝。哎,既丢了良家妇女的脸,又坏了妓女的名声。可悲,可笑呀。”孙倩云从不计较别人骂她骚,因为她觉得这可以证明她具备实力,但是说她丑,就等于理想破灭。她非要和肇事者大战三百个回合,拼得你死我活不可。 孙倩云操起一把扫帚,娄仲绪抓这一把椅子。孙倩云想凭借身高优势,一举将娄仲绪打趴在地。想不到娄仲绪短小精悍,很难对付。何婕突然从门外走进,娄仲绪不想把个人恩怨公之于众,便打算就此停手。孙倩云瞅准机会,当头给了他一扫把。娄仲绪被打得晕头转向。孙倩云也害怕了,“你别装死。”她结结巴巴地喊。娄仲绪靠在墙上,慢慢缓过神来,他出其不意地抓住扫把并用力往前拉,而后又突然松手,使出了吃奶劲的孙倩云后跌两,三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小人。”她大骂着。“彼此彼此。”娄仲绪微微一笑。无计可施的孙倩云捂着脸,悻悻地冲出教室,正漫不经心边走边吃着蛋糕的赵婷婷,身子被撞得像陀螺,团团转;脸庞则被染成大花猫,黄一块,黑一片。 徐佩铮非常痴迷于孙倩云,但是因为风云人物袁泽捷足先登,小字辈的他只能把秘密深深的埋藏在心里。偶尔吃了雄心豹子胆,也只是瞥一眼孙倩云勾魂摄魄的大腿。 孙倩云呢!病态的她一方面希望男人忠诚于她,另外一方面又不洁身自好。她在追求美丽的幌子下,随意坦胸露背,到处搔首弄丝,地地道道的荡妇形象。在这种情况下,她需要男人,却又不相信男人。矛盾的心理导致了她们产生男朋友的数量多多益善的想法。所以当捕捉到徐佩铮贪婪的目光后,她就摆出种种暧昧姿势,如抚摸头发,增加眼神的接触,将一只手或两只放在臀部,把脚和身体指向男性,拉扯一下军绿色蝴蝶结腰绳荷边中裙,或者干脆甩出娇嗔的一句“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来对他的行为加以肯定。“骚货。”娄仲绪骂着,又偷偷地瞥了一眼袁泽。袁泽正一手挽着孙倩云的胳膊,一手在翻阅着杂志,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傻驴。”他禁不住叹息家门不幸。 薛萌从办公室回来。“袁大头,伪君子(李莞的绰号)找你。”她大大咧咧地喊。同桌--陶俊芳见李莞突然像幽灵一样,不声不响地出现在门口,连忙踩了她一脚。“噢,不,是尊敬的班主任要找你。”薛萌赶紧改口,继而又在心里鄙视李莞的阴险。 军事上的保密是一种无形的战斗力,生活中的保密是实在的威慑力。李莞为将自己塑造成救世祖一般的权威,总是把平凡的小事搞得很神秘,他带着袁泽,穿过百米长廊,绕过假山,下了一段长长的台阶,来到偏僻的竹林。 柳亚兰见状,赶紧起哄闹事。“同志们,自由的机会来到了,大家快点吵。”她再次“巾帼不让须眉”。众人哄笑着,四处举起大王旗响应。 娄仲绪和几位同党闲着无聊,又唠叨起孙倩云的是是非非。徐波:“孙倩云恶心,天天穿超短裙在教室招摇。”娄仲绪:“这还不算恶心,更恶心的是她那条叫‘瑞丽韩版女装粉色雪纺饰蝴蝶结百褶半身裙’, 都已经接连穿了两个星期零一天了。”“是吗?”周围人大吃一惊。冯耀辉脸上写满了疑惑:”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莫非…”“唉___唉__别诬陷我。”娄仲绪着急的解释,“我也是听袁泽说的。呸,就她那种骚狐狸,就算穿着比基尼,甚至脱得一丝不挂,我的眼皮也不眨一下。” 一旁的许晶感觉到了异常,她偷偷发了条短信给大姐。孙倩云摘下耳脉,警觉起来。 恰好此时,娄仲绪在开大胖子吕逸桐的玩笑,娄仲绪坚持说吕逸桐的减肥是不成功的,因为他现在的手臂,比孙倩云的大腿还粗。好面子的吕逸桐死活不承认,为了表明自己所说并非言过其实。在用卷尺测量了吕逸桐的胳膊之后,娄仲绪强忍厌恶,目测孙倩云小腿的尺寸。 终于抓到把柄了,孙倩云劈头盖脸 第三章 破茧成蝶 (1) 卢清梅在生了女儿以后,就把入赘的丈夫扫地出门了。这种借种生女的方式,使得卢文慧在成长的道路上备受歧视。卢文慧自小就在孤单中长大,但是在内心深处,与人亲密相处的感觉种子只是被封存。这颗种子无时无刻都在寻找发芽的机会,尤其是到了陌生的泽庄以后。 可现实情况却是,同学们像流水线生产的机器人,问的老是些重复的问题。诸如,第一句必定是好奇的“你是哪儿人”。接下来就是隐私的“为什么老大远跑到泽庄?”最后用心不在焉的“感觉怎么样”来一剑封喉。 还好黄聪宇就坐在卢文慧的右上方。这位男生的外貌长相充满帅气,言行举止彬彬有礼。有幸在千里之外的小城遇见如此一位翩翩少年,卢文慧的内心总算有几分补偿。她频频向黄聪宇示好,只是如同david g。myers 说的“自我同一性高的人,会对外部群体做出更积极的评价;自我同一性低的人,则会诋毁外部群体,至少是回避以恢复维持自尊”。所以黄聪宇对卢文慧并不那么看好和热心。相比之下,他更喜欢与高振武来往。因为高振武来自农村,这一先天的缺陷可以弥补他后天由于技不如人而产生的屈辱。 一天又一天,像座孤岛耸立在热闹的校园,如同陌生人一样待在亲人家里。卢文慧感受到了莫名的伤感。遭遇二次断奶的她开始后悔,开始责备,希望一流泪就可以得到尿布,幻想一闭上眼睛就可以回到久安。 卢清梅虽说当时极力反对卢文慧离开自己的控制视线,可女儿到了泽庄,毕竟生米煮成熟饭,况且停留的时间仅仅才七,八天。如果现在就和盘按照要求,在她眼里代价不菲,手续烦琐的换学校岂不是像荡秋千一样简单?卢清梅非常生气,她不但授权妹妹可以对女儿进行必要的体罚,而且连体罚的种类,诸如不给饭吃,不让睡觉,罚跪,拿铁夹子夹手臂等等用来刑讯逼供,暴力取证的方法都详细罗列上了。 卢文慧的精神快要崩溃了。 初来乍到,一次不愉快的经历,让她把今后的每一步都想象得异常艰难;一次不礼貌的对待,让她把泽庄人刻画地面目狰狞。在学校,小区,当面对的世俗的生活,卢文慧总是抱着排斥的态度。她始终都不愿意把自己当作暂时的泽庄人,始终用外地人的眼光,处处苛求,于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如此的歇斯底里,导致了自身轻微变态,在历史课上,当被问及学历史的目的时,她语出惊人:“报仇!” (2) 吴焱从李莞紧追不舍的眼神中觉察出了其中的意义,她忐忑不安又难以直言,只好装病。这不,父母看望女儿来了。 难得来到至远中学,对知识分子五体投地的吴焱父母,哪会忘记带着土特产顺便去拜访女儿的班主任。李莞起初以为吴焱的父母找他算账来了,非常后悔曾经的草率。不过,从吴焱父母毕恭毕敬的言行举止反映出他们对女儿所受的胁迫还一无所知。李莞的欲望与愤怒又蠢蠢欲动了。他恶狠狠地盯着吴焱,思忖着要以十倍的疯狂,百倍的力量折磨她。 卢文慧一大早就骑车来到南郊。她已经在湖边发了一个上午的呆了,烈日将她晒得大汗淋漓。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愿意回去。因为她所住的那个家,小姨的话多;所处的那个小区,狗多。这两样东西都是她最讨厌的。卢文慧挪了个位置,抹了把汗。 这一年,华东部分地区接连一个多月没有下雨。面对秋老虎的肆虐,一些经济发达县市纷纷进行人工降雨。不料,含有碘化银的高炮发射方向有偏差,打入泽庄上空的云层。 天突然暗了下来,随即雨点就倏忽地从黑云之巅砸落下来。卢文慧原以为只要下一阵子就会停止,便躲在公交车站牌下。哪里知道雨像蓄谋已久似的,越下越大,而且还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迹象。性急的她忍不住了,往头上扣个塑料袋,就推着自行车,往雨里冲。 冰冷的瓢泼大雨随着狂风,旋转着漫天斜飞而来。雨点像白色纸巾,贴在鼻子上,让人喘不过气。没有骨气的塑料袋很快叛变了。卢文慧的两腿发软,身上起了鸡皮疙瘩,牙齿像上了发条似的打着颤。也不知道在雨里慌不择路了多久,她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喊声。 “应该不会是叫我。”她暗自思忖着,原本平静的心里不禁又闪过一丝悲凉:独在异乡为异客,至今没有一个朋友。好久不和熟人说话,自己都习惯被称作“喂”,相反,对于卢文慧三个字,倒是陌生得有些怀疑。 卢文慧接着马不停蹄地奔跑。自行车却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她好奇地转过身,看见一位秀气女生拉着她的车子,并大口喘着气。 “你干吗要拉着我的车…”卢文慧怯弱而地后倾30度。吴焱:“不记得了?”卢文慧疑惑地点点头。吴焱直起身子, 抹去沾在秀发上的水珠,提示道:“我是你的同班同学吴焱啊?”吴焱?卢文慧记起来了。她就是班上盛传的那位“只要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的美人”。“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卢文慧结结巴巴地问着, 为自己能够在此遇见漂亮jj感到高兴。“我和我爸妈在这边购物!不想就遇见了你。泽庄是太小了呀。很容易就撞见熟人。”吴焱乐呵呵着,又问,“忘了带雨伞了?”卢文慧不安地抓抓头皮:“我哪会知道, 秋天的天气也会像baby的脸,反复无常, 说变就变。”吴焱见她浑身湿透, 忍不住责怪她为什么不到附近的商店躲躲。”卢文慧懊丧地拍了把额头,当着吴焱的面,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诉说内心里对泽庄人的不信任。 吴焱的父母匆匆忙忙赶了上来,他们见卢文慧的裤子,衣服湿了一大半,很心疼,就要求吴焱送卢文慧回家。”吴焱正求之不得。卢文慧:“叔叔阿姨谢谢你们,不过真的不用了。”吴父:“小姑娘还挺客气的啊! 嗨,别推托了,反正我们家吴焱也没事。”卢文慧:“可是。。。”吴父:“怎么, 难道你不喜欢我们家吴焱送你? 那叔叔我送你?只是我怕咱们俩说不起话,路上会很尴尬的。卢文慧的心里一热。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全面考验了泽庄城——这座掐指算来,顶多只有五十年历史新城的生命力。大大小小的街面上,洪水泛滥,水流成河。卢文慧穿着红黑混合色皮鞋,所以尽管走在坑坑洼洼的小巷里时,一再挑拣高处,仍然避免不了鞋子里被水灌满。她每走几步,就得停下倒一次水。"嗨,光着脚走吧。"她索性把鞋子挂在自行上,放肆地往水坑里踩。 "可别胡来呀。小心路上有碎玻璃片,生锈的铁钉。"经吴焱这么一提醒,卢文慧吓得连忙换上鞋,但走几步就得倒一次水的麻烦又来了。吴焱:"你上车吧!你骑着车,我给你打伞!" 终于到小区了,吴焱像从水里钻出来似的。卢文慧:"到我家坐会吧。"把衣服烘干了再走。"吴焱见自己狼狈的落汤鸡样,回答道:"不用了,我爸妈还在等我呢?"再着急也不急这么一会啊。"卢文慧哀求着,连拉带推。 刚走到四楼门口,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白松香,推开门,首先印入眼帘的是附在墙上的长方形玻璃大鱼缸。那些五彩缤纷的热带鱼恰似初春盛开的娇艳花朵。 走过两米长的通道,绕过一扇古香古色的圆形门,便来到客厅。客厅入口,分别挺立着一株铁树和凤梨。四周环绕着北欧风格沙发;北面墙上,贴着三幅薄板无框太阳花油画;正中摆放着铁犁木镶大理石茶几。茶几上,搁着把宜兴紫砂壶,两个银玉包龙凤茶杯,与之呼应的是头顶的水晶吊坠,电度23。5k金的陶瓷吊灯。 吴焱紧张地站着。“坐下吧。”卢文慧热情地递过一块干毛巾。吴焱像接受圣旨似的,轻轻地抹了把水珠。“坐呀!站着干吗?”卢文慧好奇地问。吴焱嗫嚅着,再一次尝试与沙发亲密接触,然而出生,成长在平民家庭的她对上流人士的贵族生活有着本能的惧怕,她总担心柔软的沙发会被自己坐塌陷一个大坑,乃至于好久都不能抚平而闹笑话。“不好意思,见笑了。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坐过这么高级的座椅。”吴焱红着脸解释。 卢文慧扯开嘴角暗暗发笑。为了免除吴焱的担忧,她成了一只撒泼的猴子,在沙发上又蹦又跳。仅仅一会的工夫,受压迫的沙发如同充气的气囊,马上恢复原状。 卢文慧带着吴焱参观自己的卧室,小姨的书房。而后前八百年后五百年地谈论着彼此都感兴趣的娱乐圈花边新闻。卢文慧与吴焱已经成为专家了,当得知某位初出茅庐的小明星或者销声匿迹多年的老明星闹出诽文,自爆家丑,那么十有八九,他们马上就会有动作--出新专辑,唱片或者耐不住寂寞要复出。 小姨突然推门而入。"阿姨好。"机灵的吴焱不等她反映过来,就彬彬有礼地问好。"这是?"小姨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卢文慧结结巴巴地介绍:"小姨,这是我的同。。。好…同…朋友。""是吗?"小姨淡淡地丢下一句,若无其事地走进书房。"我小姨腐朽死了,一点都不善与和我们年轻人交谈。"卢文慧赶紧补救解。吴焱轻轻地"哦"了声,表情没有多大起伏。 已经到了6点钟,按照惯例应该吃晚饭了。卢雪梅还躲在书房里。"搞什么鬼呀?"饥肠辘辘的卢文慧坐不住了,她找了个借口离开。 卢文慧悄悄地推开书房门,只见卢雪梅又一次偷偷地在吃刚买的新鲜水果,便没好气地问:"小姨,怎么还不开饭?我都快饿死了。"卢雪梅一边藏水果一边压低嗓门:"你那位朋友走了吗?"卢文慧:"还没有,我要她吃了晚饭再走。"你?"卢雪梅对外甥女的自作主张很不满,她生气地丢下一句,"那就等她走了以后,咱们再吃饭。"卢文慧目瞪口呆,想不到小姨居然像闻名世界的四大吝啬——鬼葛朗台,阿巴贡,泼留希金,夏洛克一样,小气地已经不讲人情世故。卢文慧:"小姨,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今天幸亏有了她帮忙,否则,都回不了家了。"卢雪梅:"开什么国际玩笑?你都十五岁的人了。"卢文慧:"今天不是下大雨吗?我又没带伞,而且还拖着一辆自行车。:卢雪梅:"自行车难道不可以放在路边免费的停车篷吗…"卢文慧:"免费停车篷没人看管,万一被偷了怎么办?"卢雪梅:"再去买一辆呗,一辆自行车才几块钱?""一辆价值几百块钱的自行车你舍得丢。为什么那么计较一顿两三块钱的晚饭?"卢文慧悲愤地问着,突然一阵抽搐,因为自行车是自己花钱买的,而晚饭的钱却是由小姨来承担。卢雪梅解释道:"我不是小气,我实在是不想让你养成把陌生人带进家的坏习惯。你想想,万一她顺手牵羊,拿走什么,我的损失由谁来赔?"卢文慧:"她不是陌生人,她是我同班同学…"卢雪梅:"正是因为她是你的同班同学,万一拿了咱们家的小东西,咱们就更不方便叫她原物奉还。所以就更不能带同学到家里玩。"卢文慧"但是…"卢雪梅不耐烦得将相册摔在桌上:"下次再遇上下大雨而没有带伞的情况, 打电话给我, 我给你送伞来。""不需要你这么好心。"卢文慧悲痛地嚷道。 客厅里的吴焱将二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匆匆换上自己的湿衣服,当卢文慧从书房里走出来,就急着告别。 卢文慧撩开窗帘,只见屋外电闪雷鸣,大雨如柱。卢文慧:"再等等吧。现在的雨太大了。"吴焱苦笑道:"没事,反正我全身早就湿透了。"卢文慧自责地抬不起头。 卢雪梅春风满面地迎上前来。"哟,小姑娘要走了?那,下次再来玩啊。""我会的,阿姨。"吴焱微笑着点点头。 "吴焱!"卢文慧匆匆忙忙追赶到了楼下。吴焱见她只穿了一只拖鞋,心疼地理了理她散乱的头发,劝说道:"回去吧。外面冷,小心感冒。"卢文慧固执地说道:"我不回去,除非你也跟我走"吴焱不想让她左右为难,便嗔怪道:"我总得回家的对不对?早走晚走都一样。"卢文慧抽泣起来:"我小姨太没有人性了,为了省一顿饭钱,就变着戏法赶你走。"吴焱十分感动,凭卢文慧这一句真诚的话,她就可以承受了再多的委屈而无怨无悔。吴焱将卢文慧抱在怀里,突然鼻子一酸:"你真的是一位很善良的女孩。"说完,她一头扎进茫茫雨海… 失魂落魄的卢文慧拖着沉重的步子,敲开大门。"吃饭了。今晚的菜十分丰富。茄夹,苏式熏鱼,京葱牛筋煲,荠菜木耳蛋,花菇炖鱼肚…"卢雪梅变戏法似地端出五花八门的美味。卢文慧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无动于衷地往前走。卢雪梅:"唉,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说饿坏了吗?""但我现在不想吃了。"卢文慧怒吼着,砰的一声关上卧室房门。 "以后让我怎么见人?"卢文慧躲在被窝里哭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卢雪梅来拎她的耳朵。 (3) 此时此刻的教室。离周六自习课清查人数时间已经不到一分钟了,身为一班之长的袁泽和团支书的周絮十分着急。袁泽跑进教室问:"卢文慧今天怎么回事?都几点了?怎么还不见人影?"薛萌:"班长,要不,先把卢文慧的桌子藏起来。"这倒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袁泽先把卢文慧放在桌子上的书通通塞进抽屉,并外挂上一把锁。"卢文慧像个儿童,笔记本上还贴着国产卡通人物图像。她的字迹歪歪扭扭,不过在袁泽眼里,都是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线。“哦,居然该有淡淡的草莓香味。”他开始了胡思乱想。 李莞从门外经过,见袁泽正吃力地搬着桌子,勃然大怒:"畜生,在干什么?吃饱了撑着,要造反吗?"“我……?”袁泽委屈地正要解释,李莞又劈头盖脸地丢下一句:“如果班长一职不想干了,就赶紧向我提出来,我不希望在我的班里,班长的作用仅仅是带头胡作非为。”周絮,陈欢等官僚,高振武,王媛等平民幸灾乐祸。 “什么人呀,你,真是的。我还不是为了让班里少扣分,好让你多拿奖金。”袁泽望着李莞远去的背影,气得不打一处使。 袁泽坐在讲台上,周絮坐在教室后,他们对全班同学形成夹击之势。自古以来,右为上,左为下,前为尊,后为卑。“呵--这回,老子比你强吧?至少在形式上。”袁泽兴奋地打了个响指。 一名女值日生推门而入,在人满为患的教室,空着的座位如同子夜中的火光,俨然搀在黑豆里的白米,十分醒目。 “请问,你身前的同学叫什么名字?”她礼貌地向朴建光打探。薛萌使了个眼神。朴建光心领神会,说:“这张桌子不坐人的。”高中校园,前几排属于首善之区。上课时热衷坐在此处的学生,他们的发展前景可是普遍优越于坐在后排的。女值日生自然而然地就追问:为什么? 朴建光心虚得要命,正当他准备自圆其说,陈欢轻声骂他是废物,连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会编。朴建光面红耳赤,他再也没有自信将功赎罪了。女值日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又把希望的突破口选定在温文尔雅的黄聪宇身上。黄聪宇更加干脆:“我向来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的瓦上霜。”“你知道吗?”女值日生见高振武面相老实,又冷不防搞突然袭击。果真,还没有构筑起完整心理防线的高振武方寸大乱。因为在大众面前不言苟笑的他一直都给旁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走在大街上是不会有陌生人向它问路的。再加上高振武的言行举止中向来充满着形形色色的矛盾,他的意志在班级荣誉这一现实利益与诚实这一道德标准之间徘徊。女值日生面露喜色,不过就在她自以为稳操胜券时,高振武回过神来,郝然一笑:“不好意思,我想了一会,还是不知道。” 泄气的女值日生只好万般无奈地问:“你们班的负责人是谁?”这一问题可有些深度,谁都知道三班将相不和。同学们打量着班长和团支书,莫衷一是。袁泽肤色黝黑,头发蓬乱,恰似乞丐;周絮面相和善,柔情似水,俨然天使。她很快就做出了判断。“站住。”身后爆发出一句沉闷的吼声。袁泽气咻咻地将脚架在椅子上,纠正道:“我才是三班班长。她是什么东西?”周絮正要拍案而起,女值日生从容地回答道:“我仅仅是说找班里的主要负责人,又没说一定要找班长。”陈欢,王媛,高振武等反对派乘机发笑,起哄,制造动乱。袁泽惊讶而又愤怒地握起拳头。“警告你,姓周的,你这臭婊子今天如果还敢跟我叫板,不用等到下课,老子立刻揍你。”周絮毫不示弱。“好啊,我倒要看看,你除了耍流氓外,还有什么能耐?”“过来,值日生。”袁泽喊。“别过去,她不敢动你一根寒毛的。”周絮鼓励道。女值日看了看袁泽,见他杀气腾腾,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可周絮平静的脸也波澜起伏了,于是,又偷偷地后挪。 教室里的气氛空前紧张,所有人都像被武林高手点了穴道,一动不动的,他们在观望谁会因为缺乏勇气和斗志而未战先屈。薛萌艰难地站起身,发出如同泉水般舒缓的声音:“小女孩,过来,我是班里最主要的负责人。”同学们渐渐地从恐慌中清醒过来。周絮,袁泽,女值日生见有台阶可下,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薛萌乘机和值日生拉起了家长。“小姑娘,现在芳龄几何呀?”“几何?”女值日生瞪大眼睛,很茫然的样子。“真笨!”陈欢感叹着,自告奋勇地解释,“几何就是几岁的意思!咱们班的专业术语。” 领悟了意思,女值日生便回答自己“十六岁”,同时心里犯起了嘀咕,问年龄有什么意思,这是?薛萌:“哟,年龄不小了呀,在古代,像你这么大年纪的人,都是很多孩子的妈了!”女值日生一道眉毛上耸,一道下挤,终于忍不住了:“你跟我说这些无聊的话干什么?”薛萌:“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我不也是关心你嘛。嗨,冒昧的问一句,你目前有bf了木有?”“什么是bf?木有又是什么意思?”女值日生的眼睛忽闪着,深感三班藏龙卧虎。 “bf就是boy friend,男朋友的意思;木有是网络用语,没有的近义词。“一旁的陈欢再次插嘴,并且显得很轻松。“滚一边去,sl(色狼),jr(贱人),叫你回答了吗?”薛萌大大咧咧地骂着,又笑容满面地看着女值日生。 在高中校园里,虽然恋爱不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但是相当多的恋爱故事都很隐蔽,恋爱双方像地下党一样在黑暗中摸索,给人留下鬼鬼祟祟的虚伪形象,所以部分人抱着单身光荣的观念。 “身正不怕影子斜” 。女值日想着,便大方,骄傲地回答:“当然没有了。”薛萌:“那可得抓紧呀,要知道光阴似剑催人老,一回首已百年生呀。”“得了吧,你就别逼人家早恋了。”吕逸桐等人咕囔道。薛萌见女值日生似乎有所感触,便不失时机地道出了小阴谋:“嗨,小妹,大姐刚才告诉了你这么多经久耐用的处世经典哲理,你总得给我一个面子,就不要追究我们班上有人迟到这一事了,好不好…算大姐我求你了。要知道,你大姐一向坚持自力更生。这次,是第一次求人。而且目的是拯救他人与水深火热之中!”女值日生愣住了,她思考了一会,不声不响地走出教室。 “yeah!成功了。我真棒!”薛萌尽情地欢呼着,众人受到她兴奋的情绪感染,也忍俊不禁。哪知就在这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一名男值日生推门而入。原来,刚才那位女值日生不是羞愧而走,而是搬救兵去了。 “呵呵,这回脸丢大了吧。”陈欢幸灾乐祸道。薛萌的脸火辣辣的痛,她气急败坏地问:“怎么又来了?”男值日很糊涂,他不安地后退一步,打量一遍教室的门牌号码,肯定地解释道:“我还是第一次来呀。”薛萌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镇定下来:“小兄弟,过来,大姐我帮你看看相。”男值日生毫不理会她的胡搅蛮缠,径直杀向卢文慧的座位走去。陈欢:“呀呵,精明起来了。”薛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她的鼻子左右摇摆。陈欢:“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会三番五次地上你同样的当?忽悠人的方法也要与时俱进的嘛!”“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把他搞定。一个大男人,只会躲在背后jjww(网络用语,叽叽歪歪的意思),算什么呀?“薛萌赌气地骂道。 男值日生知道黄聪宇等人不配合,就自己去查找迟到者的姓名。好家伙,迟到者的桌上,居然没有一本书,而且抽屉又上锁了。“见鬼。”他轻声骂道。 孙倩云想稍稍改变固定的花瓶角色——做个既能下厨房,又能上厅堂的贤内,顺便也抢个镜头,就挺身而出。“帅哥,干吗说脏话呀?”她娇滴滴地问。男值日显然是保守党,见她“衣不遮体”,表情“高傲霸道”,心里顿生厌恶。“我说了吗?你哪只耳朵听见的?”他没好气地问。“哟,居然死不认账?好一个不要脸的。”孙倩云大声叫嚷着,显得十分委屈。男值日生:“大家都听见了,刚才是谁在说脏话?”他环顾教室,希望有人可以站出来伸张正义。 高中生仍然具有较强的集体主义。只是这种集体主义很容易转化为集体主义信念下的集体无意识。教室里一片安静。 男值日生恼羞成怒:“别以为不说话我就会拿你们没办法。实话告诉你们,我做事情,不达目的,历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有权保持沉默,但是我会去查的。还有,你们的沉默都将作为加倍扣分的证据…” “好一个忠于职守的值日生,看来,今天咱们班遇上一个认死理的对手,唉,有麻烦了。”三班温和党与理智派叹息道。激进党和情感派可不以为然。毕竟,愣的怕不要命的。“太嚣张了。”张志伟,李迅等人这一批平日不务正业的打手找到了讨好其他同学,证明自己存在价值意义的机会。他们就摩拳擦掌,戴上肥大的橡胶手套,噼哩啪啦地演练拳击画面,嘴里大声喊着:“最近手很痒,想活动活动。”男值日的脸色发青了。袁泽借机以调停人的身份出现。 “兄弟。”他轻轻地将手搭在值日生肩上。男值日生的肩膀颤抖了一下。袁泽调侃道:“嚯,你很紧张呀。”“没…没有呀…”值日生结结巴巴的回答。袁泽宽慰道:“不用怕,只要你肯给大哥一个面子,我保证你毫发无损地走走出这个教室。”“怎么,按照你的意思,如果我不配合,你岂不是要打我?”值日生这么一想,不禁来气。看来,还没有达到谈判的火候,李迅大呼小叫如同长板桥喝退曹军的张翼德,张牙舞爪恰似一头发疯的狮子。他冲上前拽住值日生的衣领,挥拳要打。袁泽故意装大义灭亲,胳膊往外拐的好人。他对李迅展开疾言厉色的批评,对值日生则曲意安慰。 值日生顿时对及时出手相救的袁泽产生信任。袁泽将惊魂未定的值日生带到走廊上,说:“兄弟,你对这社会还不了解。知道吗?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多一个仇人多一座山。想想看,今天你若执意要把我们班上的情况上报,你会结下多少敌人?不仅有学生,而且还有我们的班主任。我们班主任,李莞,你知道不?看似温文尔雅的他,实际上是一只披着羊皮,丧心病狂的狼。他打起人,报起仇来的厉害程度不能用人脑想象,无法用语言描述…”值日生像一个规规矩矩的小学生。袁泽心里一乐:“好了,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用我来教。该怎么做,知道了吧?”值日生很感激袁泽的谆谆教导,只是…值日生:“我可以说服自己,不把今天的事传出去,可是,你们班上有人迟到一事,不只我一个人看到。我不汇报,其他的值日生会上报的。”袁泽低头沉思着,突然问:“你们的带队老师是不是伍跃屯?”“对呀!你怎么知道?”值日生惊喜地问,觉得眼前的黑哥实在神通广大。袁泽 第四章 (1) 卢文慧在孙家人大闹至远中学的过程中获得周絮等三人的怜爱。黄聪宇已经成为她来回学校路上的搭档。 中午放学的时刻。头顶的烈日像灼热的火球,身影撒在地上,化为一堆灰烬。幸好泽庄城的大街上,种满了铁桶粗的道行树。经过茂盛枝叶的驯服,厚厚阳光变成了可爱调皮的精灵,在地上斑驳跳动。 黄聪宇走路时身体前倾,微微低头,步行速度匀称,看得出他是一位性格内向而温柔,谦虚并有修养的男生。卢文慧用近乎暧昧的眼神欣赏着,兴致勃勃地问道:“你家几口人呀?”黄聪宇像遭遇了寒流似的,一阵哆嗦,他警觉地停下脚步。卢文慧好奇的眼神中毫无恶意,黄聪宇不忍心欺骗,就淡淡地回答:“两口。” 卢文慧顿时傻眼了,她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多了解你而已。”黄聪宇故作镇定:“没事,反正你迟早都会知道的,这是事实。”卢文慧哀伤地叹了口气:“其实,我和你一样,我家也就我和我妈两个人。”“太好了!”黄聪宇为彼此的门当户对惊喜地失了态。卢文慧诧异地瞪大眼睛。“别误会,我不是幸灾乐祸!我只是…”黄聪宇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配和娇贵的卢文慧同病相怜。黄聪宇:“你比我幸福,至少,你还有一个好小姨,而我呢?我妈有6姐妹,但是因为我家穷,她们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家。呵——富在深山有远亲,贫贱市井无人问。这几年,你知道我和我妈是怎么过日子的吗…他说着,哽咽了。卢文慧:”你也别把我小姨想的太善良了,你以为她是真心实意地对我好吗?是她欠我家8万块钱,至今赖着不还,我妈没辙,就让我到她家住三年,顺便用三年的水电费,从此就算扯清了。“黄聪宇很震惊:“真的吗?”“当然是真的了。我这种人,舅舅不疼,姥姥不爱。”卢文慧述说着,觉悟似乎得到了提升,她进一步指出,“现在的社会,世态炎凉,所以我从不指望别人,尤其是亲戚能帮我一把。” 觉得遇上了知音的黄聪宇也敞开心扉动情地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到了高中,我发誓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洗心革面说得容易。卢文慧觉得自己是不大有希望了,就羡慕地问:“你的学号是多少?”“59呀!”黄聪宇尴尬地解释道,“我是自费生。”卢文慧激动不已:“我也是自费生呀,为什么我的学号是13号呢?”黄聪宇笑道:“可能是学校招生办的老师粗心大意。弄错了吧。”“真恶心。为什么偏偏把我的学号弄错,使的很多同学都误以为我大脑灵光,纷纷跑来问我问题,嗨,我脸都丢大了。”黄聪宇见她翘着小嘴,皱着眉头的天真可爱相,忍不住笑了。 和黄聪宇的相处令卢文慧的生活态度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卢文慧认识到不能用久安的长处和泽庄的短处作比较,不能用排斥的心理接近别人,就慢慢地观察起泽庄的山山水水,风土人情。 泽庄城没有铁路,重工业,安静是它的思想。早晨,卢文慧漫步到林子里,看着老人练太极,兴奋的时候也依葫芦画瓢,耍一阵花拳秀腿;倦慵的中午,她试着在简陋的摊点用餐,并倾听食客们用古怪的方言大声扯谈。黄昏时刻,是最宁静的。老大爷们赤脚躺在太师椅上,鞋子丢在一边。他们微闭双眼,双手枕于脑后,肚子上盖着一把竹扇,那幅安详的神情一如巷子的宁静。 卢文慧也趿着拖鞋,摇着蒲扇,走出家门。她渐渐地喜欢上了这种平民的慢节奏。数周之后,当再次与远在久安的老母亲通电话时,她已经开始用“我们泽庄”来代替先前的“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 几乎与此同时,高振武也在频频向周絮伸出友好的手。高振武认为,自己和周絮都来自农村,从阶级成分上说,有着天然的亲近。再加上彼此和袁泽的关系都很紧张,有着共同的利益,相处融洽,合作愉快是一件在自然而然不过的事。 高振武的阶级分析,周絮不敢苟同。人往高处走,周絮认为像她这样的80后年轻人,即便未来找不到工作,买不起房子,也肯定会选择流浪在城市,而不是重新返回乡村。所以,继续和城里女孩胡莲儿深化彼此情谊才是当务之急。至于和袁泽的斗争,周絮觉得凭借自己的力量,外加陈欢死心塌地的支持,早就绰绰有余了。 高振武见状,又含蓄地表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想把周絮当作参考。周絮注意到高振武这小子与人交往的目的一向都不单纯。他兼收并蓄,善于模仿,会在不动声色中收刮并消化他人的长处,从而实现反客为主,出奇制胜的目的。而他在众人面前经常坦诚自己的无知,又让周絮加重了疑心。 周絮认为,如果高振武在浮夸成风,出名方式越来越局限于脱衣或拍摄与色情打擦边球写真集的时下,真的懂得人人皆是井中之蛙这一不易从心眼里中接受的道理,实在难能可贵;但如果这是他有意在释放烟雾弹,目的在于麻痹对手,那么这种绵里藏针之计则非常歹毒。周絮对高振武的热情实行了冷搁置。 (2) 又是一个周末,该往家里打电话报平安了。周絮把电话打到村里的小卖部。“显胜,你女儿打电话回来了,她说,10分钟以后还会再打过来。”店老板那高音喇叭就是有爆发力。在附近菜地忙碌的邻居像得到圣旨似的,赶紧传话,经过几次接力,远在马路上劈柴的周显胜停下手中的活。 周絮是全村第一位到县城就读高中的女孩子。当电话在村里仍为稀罕之物的时候,她从县城里打来电话,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周显胜当然忘不了吹嘘一下。“大胆啦。帮我看着牛,别让它吃庄稼了。我女儿来电话了。”“二叔,孩子她妈来的时候,你帮忙说说,我接电话去了。这些柴火,等我回来再劈。”“呃,包公,你前面不是说口渴嘛,喝我的茶。我去接女儿的电话了,到时候可以再带一壶茶回来。”。。。叮嘱完毕之后,周显胜哼着曲,像一头挣脱缰绳,重新获得自由的欢快马儿,从山丘之巅奔向村子。 周父迫切地想知道女儿在城里过得怎么样。周絮对此毫无兴趣。周显胜不好勉强,就换了个话题,说:“你妈今天要来看你,大概在晚上八九点钟样子,那时候,你不要乱跑,否则,你妈会找不着你的。”事发突然,周絮的心像行驶在路上的汽车遇到了土坑,颠簸了一下。她不耐烦地说:“跟你们讲了多少次了,我一切都好,不用你们老大远跑来看。”周父:“你妈不放心呀。再说了,今天到镇上卖西瓜,是顺便来看你… 周父听着女儿躲躲闪闪的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周父:“你老实回答我,你几次三番地不让你妈来看你,是不是嫌弃你妈了?你害怕她到了学校,会丢了你的脸,让你在同学,老师面前抬不起头?”周絮:“爸,我没这个意思,我的大多数同学和我一样,都出生在平民百姓家…”周父的心里总算放得宽一些了,他恳求道,“你千万别在你妈面前说她什么。为了供你和你弟弟读书,她在家里像牛马一样,累死累活的,很不容易。她每年都把头发养长,再卖掉,目的就是为了赚30,40块零花钱。我知道你很好强,很要面子,你妈也是要面子的。她也很想穿金戴银…”“爸,我--”周絮哽咽了。“这次先对不住你。不过你放心,下次你妈再来学校,我会叫她穿件整齐的衣服。如果没有,借也会借一件。”电话里,传来父亲急促的咳嗽声。周絮揪心地疼。“爸爸,你以后别在抽烟了。吸烟有害健康的。”“放心好了。这次,我会把烟戒掉的。因为我已经抽不起香烟了。”周父肯定地保证。周絮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周六下午,周絮坐在教室,无聊地翻阅着《红楼梦》的断篇残简。 胡莲儿从教室门口匆匆忙忙走过。在无意的一瞥中,发现周絮正孤零零地待在教室,又赶忙杀了个回马枪。 “下午有空吗?”胡莲儿蹑手蹑脚地溜到周絮身边。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要挤仍然会有。于是周絮轻声问:“有什么事吗?”胡莲儿:“你得先回答我有没有空?”周絮:“还是你先说到底有什么事?” 互相坚持了一会,胡莲儿忍不住了:“大后天是我外婆80大寿,我想给她买件礼物表表心意。可是,从小到大,我都不会买东西,所以……嘿嘿……“周絮:”想不到你还是个孝女。嗨,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吧。“呀!那太好了。”胡莲儿激动地咧开嘴,闪露一口里出外进的牙齿。 出于感激的心理,当胡莲儿看到周絮手中小说的纸张已经发黄,封面也破破烂烂时,便说道:“看得出你对《红楼梦》情有独衷。我明天给你带部新的过来。”周絮:“你爸妈不会反对?”胡莲儿把胸脯拍的砰砰直响:“反正那些书搁在家里也无人问津,与其让它停灰尘,到不如用它来送个人情。”“太感谢你了。”周絮也沉醉在兴奋之中。 晚上八点,至远中学女生宿舍。与胡莲儿东奔西跑了一个下午的周絮坐在简陋的书桌前,心不在焉地翻着书。 门“吱呀”地一声被推开了,周母像个冒失鬼,气喘吁吁地撞了进来。“妈。”周絮连忙腾出条凳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凉白开,“妈,喝杯水吧。”周母接过茶杯,二话不说,咕咚咕咚连喝了三杯。 “城里的水,咋就这么甜呢!”她抹了一把嘴,似乎有些余意未尽的意思。周絮乐不可支,妈妈怎么这么“崇洋媚外”呢?据她观察,所有的同学都说农村的水甜。周母好奇地打量着宿舍装饰,问:“你同学呢?诺大的一间房,就你一个人?“周絮:”她们都出去玩了。周母:”这…你岂不是很孤单?”“不会呀。”周絮解释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只要开心,一切都ok!”周母一头雾水。 一盒巴掌大小营养品被推到周絮面前。周母:“电视里说,这玩意很神,吃了就能考上好大学,我知道你学习很累,所以也买了盒试试。”周絮心疼地问:“得花多少钱呢?”周母的眼神顿时暗淡无光,她啧啧道:“200多块钱呢。我一车西瓜,400斤,也就勉强卖了215块钱。全给你买了。”周絮大叫道:“这么贵你也舍得买? 弟弟的学费不是还没有交吗?”周母:“农村的老师好说话,手头实在紧,可以宽限几天。现在关键是你。你中考时,上重点高中差半分的原因我和你爸认真考虑过了,我们猜是当时营养没有跟上…”周絮又好气又好笑:“你们也太迷信广告了。”“不敢不信呀。”周母像虔诚的佛教徒,一字一句地念叨,“现在的高科技补品确实太厉害了,你没看到吗? 运动员在比赛前,吃那么一小颗药丸子,就能拿世界第一。”“那不是补品,是兴奋剂。” 周絮解释道。“兴奋剂?啥叫做兴奋剂呀?”周母追问道。“实在没有共同语言。”周絮叹息着,言归正传,“反正,我是不相信什么补品的。如果补品真的有巨大的疗效,为什么至古纨绔少伟男?”“啥?”周母皱起了眉头,心里暗暗嘀咕,怎么女儿说的话,她十有八九都听不懂呢。周絮:“我的意思是。按照你的说法,有钱人家的子女个个都很聪明,将来都会考上好大学,因为她们吃啥有啥。“难道不是吗?”周母理直气壮地反问道,“隔壁的二狗,在中考前几个月,吃了很多补品,最后不是考上重点高中了吗? 但是,他平时的成绩一直都比你差呀。”“你咋就举特别极端的例子呢?”周絮想说这话反驳母亲,却没有自信开口。 周母坐了几分钟就要走。“都这么晚了,不如,今晚就住我这吧。”周絮说这番话时,心里是非常矛盾的。周母通情达理:“这怎么行呢?老师发现了,会罚你的,而且,妈晚上睡觉,打呼噜的。”周絮:“那,你就住旅馆吧?”周母:“我口袋里只剩下4块2毛钱了。怎么住的起旅馆呢?唉,总之,今晚我一定要回去的,家里的鸡,呀,猪都等着我喂呢,再说了,你弟弟还小,我不在家,他一个人会害怕的。”“那,你是乘车回去吧?”周絮担心地说,“如果走路,还不得走到晚上十一,二点?”“没事,那条路我熟。”周母拒绝了女儿塞给她的车费,像一个黑点,慢慢地从视野中模糊。周絮心里有种难以言语的痛楚。 (3) 胡莲儿回到家,连招呼都来不及和母亲打,就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起了书。周絮今天忒仗义了,一气跑了那么多冤枉路,半句怨言也没有。胡莲儿打算好好地投桃报李。 胡母正在厨房做饭。一旁的收音机里播放着县公安局发布的紧急通知:一伙来自久安的盗窃分子频频在居民小区作案,希望各居民提高警惕。。。就在这时,胡母听到卧室传来微弱的叮咚声和喘息声,心里咯噔一下:盗贼怎么说来就来了?未免也太快了吧!她抓着铲子,菜刀,蹑手蹑脚地靠了上去。 门,被猛地推开。正埋头于找书的胡莲儿见母亲左手举紧张地举着一把菜铲用作防御的盾牌,右手操着把菜刀做进攻的利刃,吓得魂飞魄散。胡母抱怨道:“莲儿,你怎么像个幽灵似的,回到家,招呼也不打一个?我还以为久安的小偷进屋了呢!”胡莲儿:“你不也一样,进我的房间,门也不敲,而且还拿着凶器。”胡母见女儿生气了,忙摆出笑容,并扯开话题,问找什么。胡莲儿说是《红楼梦》。 胡母把压在书箱底层的《红楼梦》给扒了出来,她吹了吹书上厚厚的灰尘。不过就在把书交给女儿的一刹那,手又缩了回来。胡母:“今天怎么喜欢看书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胡莲儿:“你别管那么多行不行?”胡母见女儿的眼神躲闪,恍然大悟。胡母:“老实回答,是不是想把书借给别人?”胡莲儿:“是又怎样?”胡母:“天啦,你真够大方的,知不知道,这套书,值150多块钱呢?”胡莲儿:“就算值一万快也没事,我只是把书借给别人,又不是给别人。”胡母:“借给别人。哼!我真怀疑,咱们家是不是中邪了。怎么经常会有人问你和你老子借东西?”胡莲儿:“这回不是别人向我借,是我主动要借给别人的。”“啊?”胡母大惊失色,她愣了愣,悲哀家里一代不如一代了。“你打算借给谁?”她问。胡莲儿:“我朋友呗!”胡母:“朋友,朋友,知道你在外面交的都是什么狐朋狗友!”胡莲儿很生气:“妈,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把嘴放干净点? 你凭什么说我交的朋友是狐朋狗友?”胡母:“如果不是狐朋狗友,怎么会问你借东西?”胡莲儿哭笑不得。“每个人都有求助于人的时候。照你的说法,大前年,咱们借钱买房子,那么,我们也是狐朋狗友?”胡母一阵语塞,但是她觉得,如果就这么偃旗息鼓,必将损害作为一家之主的威风,纵容女儿的草率,便反问道:“动不动就说朋友,你知道什么叫朋友吗?呵--也不看看认识才几天。害不害臊!”胡莲儿:“能不能以朋友二字相称,并不能简单地以交往的时间长短作为考核依据,就像有些人,虽然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因为不投缘,依旧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胡母被女儿文绉绉的一席话给忽悠住了。理屈词穷的她便蛮横地将书放入箱子,挂上锁,狠狠地说道:“小孩子别多嘴,这个家我做主。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胡莲儿委屈万分,眼泪禁不住排起了队。一看到女儿的眼泪,胡母的心都要碎了,她试图去拉女儿的手,却一次又一次地遭到了拒绝。屋里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中。许久,胡母的口气软了下来。胡母:“莲儿,不是妈小气,实在是咱家被人给借怕了。想当初,我和你爸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有了5万快的存折,原本,我打算用这笔钱去开店,你爸偏偏借给了别人。结果怎样,11年过去了,不但一分钱都要不回,就连他的人影也找不到了。要知道,那畜生可是你爸六年同学加三年战友。。。”“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你们可以去法院告他呀。”胡莲儿嚷道。 和法院扯上关系历来是民间的大忌。“我的好女儿!去法院告?这么丢人的馊主意亏你想得出来!”胡母指着胡莲儿的脑袋,气得大叫。胡莲儿也气得不打一处使。“上法院解决民事纠纷怎么丢人了?你们这一代人,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 胡母退一步讲。“就算不丢人,去告他!告了他,会赢吗。就算赢,钱能一分不少地拿回来吗?到时候,哼,只能多一个仇人。”胡母说着,语重心长地道出原委,“我讲这些的目的是告诉你,人心隔肚皮,不可不防呀。”胡莲儿低头不语,前车之鉴,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胡母也不想过分地让女儿陷于不义,就从整套《红楼梦》中抽出一本。“告诉你同学,就说你找了半天,也就找到一本。这样,即使她赖着不还,咱们也只损失了20块钱。但是却买回了一个深刻的教训,所以,还是赚的。”胡莲儿有些犹豫:“可是…我当初许诺借给人家一整套的…而且现在…确实也找到了一整套,如果只借一本,日后如果让同学们知道,失去了信用的我怎么抬起头,堂堂正正地做人?”胡母:“这世上难道只有你一个人要做人? 你向别人借东西,十次有八次碰壁,你以为他们说没有,就真的没有?他们不也在骗你吗?可他们不照样活的有滋有味吗?”胡莲儿:“有些人不借的确有客观方面的原因。你不能总从成人的角度思考。我们学生比你们单纯多了。但是…至于…有些时候…是极少数的…”胡莲儿语无伦次,她越说越着急,越着急就越结巴,越结巴就越愤怒,终于将17年来对母亲教育方式的不满情绪爆发了。 胡莲儿:“这一切不都是你们这些做父母的造成的吗?我们学生之间,本来言而有信,互相关心。是你们,这些不称职的父母,为了一己私利,叫我们撒谎,叫我们在看到别人陷入困境时,悄悄走开,结果,使得我们未成年人之间充斥着猜忌和不信任。面对由于你们的种种不负责任行为导致的后果,你们不但不去承担责任,反而嫁祸与人。别人帮不了我,你喋喋不休,说三道四,不分青红皂白,一口咬定他们吝啬;而我呢,明明有能力帮助别人,你却想方设法阻止我。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不帮别人,怎么指望别人帮我…”话还没有说完,胡莲儿已经泣不成声了。 女儿发自肺腑心声,令胡母震惊不已。她万万没有想到出于爱护目的的关心,居然会对女儿造成伤害。在自责了一晚后,她意识到不能把自己这一代对社会的认识生搬硬套地强加给下一代。下一代的教训还是让他们自个经历,然后得出为好。胡母早早地起了床,将一整套《红楼梦》放在女儿书包旁。 胡莲儿十分感动。“妈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子女好。在这个世上,即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是实属无奈。”想到这里,她的立场急转直下。“我不能太任性。”她说着,便不假思索地将整套书放回箱子。 回学校的路上,胡莲儿不断设计应付周絮的办法。 教学楼层次分明的轮廓渐渐在视野中清晰。周絮笑盈盈地走来。胡莲儿努力掩饰内心的忐忑不安,她愧疚地说:“真得很不好意思,我昨晚把家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发现《红楼梦》。”“噢--”周絮好生失望,毕竟她兴奋了一整夜。胡莲儿:“不过你别灰心,我今晚再回去找找。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工夫嘛,昨天时运不济,今天说不定时来运转了。”周絮被感动得心潮起伏,她赶紧说:“不麻烦你了,我还是看那本旧书吧!”“千万别客气,我们是朋友啊。我不会嫌烦的。”胡莲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完这翻话时,真想被抽几个耳光。周絮见她眼睛红红的,心疼地问:“你的眼睛…?去校医院吧,最近,我一位亲戚在眼科室实习,所以…” “不用了,走在路上,沙子吹进眼睛而已。”胡莲儿心虚地直摇头。 周絮不是傻子,胡莲儿一反常态的客套和躲闪的眼神早让她看出了端底,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苛求丧失了意义。为了不让好友碍难,她还是很愉快地回答:“莲儿,真的很感谢你的好意。其实,在你开口说愿意借书给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很知足了。”胡莲儿微微地松了口气,在一阵欣慰的同时,又一阵子难过。 胡莲儿站在天桥上,内心在做激烈的检讨。之前她以为对此次失信,周絮一定会抱怨连绵。假若如此,她倒是不会感到太大的心理压力。想不到周絮居然如此大度,这种宽容,让她抬不起头。胡莲儿从此开始躲着周絮。 (4) 高振武。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尽管在周絮那里遭到了冷遇,可是在无意之中所表现出的,恰当好处的幽默,坚持,热心,获得了黄聪宇的欣赏和肯定。黄聪宇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上一句:“我现在有了两个朋友,一个是从小玩到大的邻居陆小龙。另外一个,就是你。” 厚礼来得太突然。高振武有些头晕目眩。他很感激黄聪宇对自己的看重,同时又怀疑黄聪宇的做法过于草率。 “谢谢。”他半推半就地接受了黄聪宇单方面的诚意,自己内心还没有认可黄聪宇做朋友。周絮!与胡莲儿友谊的夭折让她急切地需要一个便宜的集体以疗伤。周围的几名同窗显然是合适的人选。只不过离拒绝高振武还没几天,碍于面子,她便只是向卢文慧和黄聪宇发出了要约。 又是一次刺裸裸的差别待遇。高振武感觉到了空前的耻辱和危机,他立刻展开气势汹汹的备战活动。他草草地将几天前还犹豫不决的黄聪宇纳入朋友圈,同时通过黄聪宇的牵线搭桥,积极地与卢文慧建立联系。 高振武的这番举动没有逃过周絮的眼皮子。她对高振武的成见更深了。二人都变得非常好斗,一有机会碰到一块,就想争个高低上下。瓷器的英文名china和中国的英文名china只在首字母大小写有差别。高振武初中的英语老师痛心疾首地感慨道:“一个泱泱大国,居然被外国人以瓷器--这一脆弱易碎的器皿命名,这对我们是何等的歧视?”年幼的高振武把它奉为圭臬,并且在很长时间内,仇外心理严重。周絮的初中英文老师在解说china一单词时,却说:“在历史上,我们的陶瓷制作精美,非常受欢迎,西方人以此命名我们国家,表现出对陶瓷文化的认同和中国人民智慧的赞赏。”天真的周絮照单全收了这种理论,并对外国文化产生了向往。原本,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儿时的极端理论总是刻骨铭心。介于成人与孩子之间的高中生,又是那么得固执。他们心里的世界像狗眼里的一样,单调地非黑即白。高振武和周絮都对坚持以久的观点自以为是,随着争论的升级,高振武开始骂周絮崇洋媚外,周絮则反击以民族主义分子自居的高振武居然荒唐得没有起码的民族自尊。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黄聪宇那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艰难了。因为周絮和高振武在认识到以一己之力难以打垮对方以后,便需要找个帮手。近水楼台的黄聪宇,两端都走得通。这样的人,紧急时刻,进攻可以用作矛,防守可以当成盾;缓和阶段,又能充当较量双方的传声筒,帮助他们说出不方便由他们自己放到台面上的话。于是,可怜的黄聪宇经常被含蓄地要求用行动回答棘手的问题: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相比黄聪宇的处处被动,卢文慧似乎要主动得多。这位自视颇高的小女生,争强好胜心里一向十分严重。尽管学习上的优势并不是她所期待的,缩小学业上的差距也不是她的坐标。可是开学初期,周絮在学业上的明显胜她一筹,由此产生的耀眼光芒,却殊途同归地在结果上和卢文慧产生竞争。珠玉在侧,觉我形秽。近在咫尺的卢文慧的风光受到严重压制。每每想起迎接周絮的鲜花和掌 第五章 (1) 至远中学和泽庄中学隔湖相望,位于一座小城的两端。这既是一件坏事也是一件好事。坏事是,如果重点高中把泽庄中学比作正房,那么普通高中至远中学就是一房小妾。在专横霸道的正房压制下,才色不足的小妾永无捷径可走。好事是,少了争风吃醋和华而不实,小妾得以把全部心力投注在子女教育上,将宁静进行到底。 周絮疾走在去学校邮局的林荫小道上,她就像环境的一个背叛者。自从进入至远中学获得2000元奖学金的那一天起,她的生活就没有消停过。 周絮的很多初中同学都去省会城市杭州打工了。也许是繁华的大都市模糊了斗志,也许是物质的诱惑远远大于精神上的坚守,农民出生的她们很快忘记了勤劳的品格。她们经常跳槽。容貌出众者索性找个男朋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无所依托的平庸者呆在出租房里休息。对家里,一直欺骗说在工厂上班。她们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可就是在连饭钱都没有着落的时候,还要买手机,时髦服装。家里寄不出多余的钱,她们就把朋友们当银行。 朋友之间存在着几个铁定的法则:一,朋友只是简易灭火剂,历来只可以救急,而不能解决长期的,根本的问题;二,同一类型的事求助于朋友的次数不可过多,短时间内,两,三次已经达到极限。周絮的朋友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点。两个月的时间,周絮就收到四位姐妹的五次借钱通知。而且她们个个都像百万富翁似的,“财大气粗”,开口借钱就是200,500。周絮非常害怕,只要看到来自杭州的信,就颤抖着不敢撕开。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处于不同地位,身份的人,他们之间存在着太大的差异。周絮作为学生,津津乐道的是学习以及校园里的活动,趣闻;而涌入社会的姐妹,她们热衷的话题是“找男朋友,美容,赚钱”。她们都坚持自己的兴趣,并对对方的喜好表现出陌生。于是,周絮需要时,难过时,姐妹们的安慰总是答非所问,牛头不对马嘴。 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作为高级哺乳动物的人类,更应该将此条生存法则运用的淋漓尽致。朋友不是用来利用的,但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朋友有什么意义?周絮渐渐开始质疑仅仅通过信件,网络与曾经的姐妹或者新近好友保持友谊的必要性,也慢慢认同了在有些方面,高振武的现实主义作风确实比她的浪漫主义实用,老道。 只是,高振武现在对他采取了“退避三舍”的冷战。还有破冰之语的机会吗?周絮努力寻找着。 (2) 一辆黑色的轿车匆匆驶入校园,车门打开,下来两位神色紧张的年轻人。他们分别是县教育局和县政府接待办的秘书。他们带来了一个十万火急的消息:据内线的可靠情报,省教育厅副厅长将率团于未来三天内,对全省高中进行检查,在泽庄被抽到的是至远中学。 习惯了孑然一身的至远中学顿时不知所措了。惊魂不定的校长接连下达了一串又一串自相矛盾的命令。“上边动动嘴,下边跑断腿。”“大将无能,累死三军。”行政大楼的过道上,大小官员来回穿梭,像暴雨来临前急忙搬家的蚂蚁。 在谁砸学校牌子,学校就砸谁前程的高压政策下,全校的师生都被紧急动员起来。103宿舍,12名男生干得热火朝天。娄仲绪望着一大堆臭袜子,脏鞋子,不知所措。高振武为了把被子叠成豆腐块,把床单扯地像玻璃一样平整而焦头烂额。 打扫完宿舍卫生,已经11点了。众人都在睡意中迫切地等待检查。高振武嘀咕着:“神经病,今天晚上都逼着我们整理床铺,存心不让我们睡觉了!”娄仲绪:“嗨,别恼火,全校3000名学生都一样在受罪。”“这不能成为我不发火的理由!”高振武说着,见周围的同学爱理不理的,这才意识到,原来只要所有人都受到一律平等的作用力,大家便会予以事实上合法性的默认。 “对牛弹琴。”他愤愤地道出最后一句,也无可奈何地在悻悻中住嘴了。 话分两头。李莞的贴身秘书有三人:薛萌,蔡茜茹,吴焱。 人都有懒惰的心理。在群体中,尤其是分工不明确的条件下,个人更是会减少努力,结果使得集体的力量小。另外由于班主任一职所享有的权力不足以寻租到带给三位女生足够的,可以让她们都心甘情愿与李莞行苟且之事的丰盛好处。李莞思量再三,相中身材高挑,姿色动人的吴焱为首席秘书。 高振武和娄仲绪在等待检查的过程中,困得眼皮都打起了架,就在一张狭窄的长桌上卧了会。就是在短暂的几分钟里,他们分别留下了几根头发和几片头皮屑。 前来验收的李莞勃然大怒。”谁? 站出来!”众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心灵是脆弱的。负隅顽抗,终究会被出卖,想到这里,高振武和娄仲绪便任由其他人后退一大步,自己保持了纹丝不动。 李莞出人意料地把二人带到女生宿舍门口。二人这才明白,原来李莞他是为了避开“男教师不得单独进入女生宿舍”的强制性规定。 李莞此番到女生宿舍有一公一私两个目的,公目的是对周絮的学习生活进行关照,私人目的是近距离感受吴焱。暂时失去利用价值的尾巴被撇在一边。部分矜持的女生以为高振武,娄仲绪是李莞派来的苦力,便不由分说,就把手中的活悉数揽给他们。 又是打水,又是搬桌子,又是拖地,又是擦玻璃,二人忙地晕头转向。姚函见自己床上有一枚锈迹斑斑的铁钉在耀武扬威,忙招呼二人过去。姚函建议道:“用脚把钉子踩下去。”“啊?”二人吓了一大跳。许晶:“要不,用拳头把它砸下去,你们俩轮流砸,应该会很快的。”为了鼓舞士气,她还摞起袖子,半空示意如何敲打。娄仲绪忍无可忍,他狠狠地将抹布摔在地上,骂道:“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如果不怕手脚残废,自己来试试看呀?光纸上谈兵干什么?”姚函,许晶自知理亏,不敢吭声。孙倩云跳了出来。 “你以为我们会求你帮忙?哼,如果不是看在李莞的面子上,喝西北风的事都轮不到你。”高振武:“孙倩云,你说这话就太过分了。你还真以为我俩是李莞派来的苦力?我们只是配合他成功通过女生宿舍楼下,门卫的检查。”孙倩云愣了愣,突然生气地问:“既然是这样,你们就应该站到门外去,进我们女生宿舍献什么殷情?”“好一个三八,居然反咬一口,看来,老子今天不教训你,你心里是不会有羞耻二字的概念了。”娄仲绪叫嚷着,挥舞起拳头。“啊--别打我,别打我!”孙倩云钻到被窝里,瑟瑟发抖。 柳亚兰提醒道:“放过她吧!李莞就在附近呢!”“算便宜她了。”娄仲绪洗了把手,在孙倩云的被子上擦手,走出宿舍之前,又不忘把她的鬼怪式拖鞋踹到门外。 二人来到隔壁宿舍,李莞正和吴焱聊得起劲。他俩不敢多嘴,只好不知所措地站着。 周絮意识到,和高振武缓和关系的最佳机会来了。见二人满头大汗,她就将他们带到盥洗室。“擦把脸!”她热情地取下两块毛巾。 高振武与周絮之间存有许多竞争。表面的意识形态冲突只不过是深层次竞争激烈的表现罢了。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加上高振武至今对当初的友好被拒绝耿耿于怀。“我自己有毛巾。”他说着,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拿出袖珍型毛巾,弄得周絮和迫不及待用毛巾擦起脸的娄仲绪尴尬不已。 卢文慧得知情况,安慰道。“很正常。高振武的父母在给他取名字的时候,就是希望他霸道点。否则,他就应该叫高振文了。” (2) 创建活动在第二天继续进行。 李莞罢了袁泽的官,给周絮,吴焱,陈欢等人的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创造了可能。周絮的条件最优越,然而天生不是做官的料,临近关头,她手上居然没有任何行动。李莞失落之余,只好把提拔的目光投向严阵以待的吴焱和陈欢。 吴焱在服侍李莞的过程中,面无表情,一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样子。更让李莞不愉快的是,在此情况下,吴焱也在寄希望于谋取代班长的职位。小情人历来都是一个玩物,是不能委以重任的。李莞相中了陈欢。 陈欢是周絮的铁杆粉丝。他的高就除了让周絮更具号召力之外,还恩及邻人。卢文慧等三人也被一同安排到扪心亭及附近区域打扫落叶。 只是扪心亭才巴掌大小,此时才盛夏。周絮在发呆,高振武在逗蚂蚁打架,黄聪宇心烦意乱地在翻着杂志。卢文慧后背朝天,四仰八叉地埋在茂密的草丛里,直挺挺得像一具天外飞尸。 “受不了了!”辗转反侧的卢文慧突然一个跟头翻身坐起,她提议道:“我们来玩扑克吧?双扣,火拼双扣,斗地主,三张牌,同花顺,锄大地,拱猪,保皇,红十,黑杰克,挖坑,三打一,升级…都可以!”黄聪宇:“赌博? 你不要命了?咱们学校对赌博管得很严,一经发现,就是直接扭送到公安机关。”卢文慧:“我们不赌钱,仅仅是娱乐而已。”受了惊吓的周絮:“这也不行。李莞的蛮不讲理在全校都出了名,被他逮住,咱们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身上的罪名。”“那。。。那怎么办? 干巴巴地坐着,简直生不如死!”刚才还踌躇满志的卢文慧转眼间,一筹莫展。 “要不,我们剪纸吧?”周絮小心翼翼地提出设想。“不行!不行!”黄聪宇第一个表示反对,“我很笨,一次两次也学不会。还有,我压根就不对剪纸有兴趣!” 一直沉默的高振武见三人陷入了僵局,就随意地问下四国军棋,怎么样?高振武在说这番话时,根本不对这一想法获得支持怀有任何幻想。因为军棋游戏一般是男孩的专利,而四人中间,妇女占据了半边天。当时,他只是看着三人滔滔不绝,而为自己的默默无言感到着急。因而想说句话表明自己有参与决策的权利,而且自己也的确很重视这份发言权。周絮等三人已经绞尽脑汁,江郎才尽,就异口同声地表示赞同。这可是高振武万万没有想到的结局。好奇心强烈的卢文慧像拼命三郎似的,不断催促:“快把军棋拿出来。”“糟糕了。”高振武暗暗叫苦,他不想丢面子,就使出缓兵之计,回答道:“我。。。我没带在身上呀!”黄聪宇:“那快点回去拿呀。“高振武没辙了,他不安地耸勒耸肩,向三人害臊地一笑:“军棋在商店里,我还没买呢!” 扪心亭从此热闹起来了。在平时的练习中,黄聪宇有意让高振武做周絮的指导老师,而在实际对战中,又安排他做周絮的合作伙伴。 卢文慧极端迷信。由于营长的营字和赢谐音,她就把营长保护的比军旗还要面面俱到。一旦营长遭到威胁,就大呼小叫,四肢乱舞,强烈要求盟友举全部兵力支援。 高振武和周絮。周絮的战术水平不敢让人恭维,从中表现出的沉着冷静,荣辱不惊的品行,却让人既崇拜又恐怖。在游戏中,周絮开口不说谈判,闭口不言投降,完全是实打实地能力较量。这种有些有些死板却绝对敬业的精神让一直不甘心屈居第二的高振武明白,想临驾于周絮之上,真得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这么想着,暂且也就不急于求成,和周絮的关系开始得到迅速软化。 (3) 现代军事理论中,有一种不规则作战;在日常生活中,至远中学的领导们知道,在来访的上级面前,有些情况下学生的话会更有说服力。校长一声令下,诸位班主任纷纷挑选出自己班上优秀的学生代表。这时,李莞他发现了一个时间长达1个多月的错误… “文慧,李莞找你!”钦差大臣匆匆忙忙薛萌来到扪心亭。”找我? 干什么?最近我一直安分守己,没犯什么错误呀!”卢文慧显得很吃惊。薛萌:“李莞找你,未必就是坏事,说不定,要表扬你了。”卢文慧:“可我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呀! 小事,虽然做了几件,但都是帮小学生做作业,结果还做错了;帮楼下的老爷爷安放老鼠夹,却把人给夹住了。所以只要没有人写投诉信,就阿弥陀佛了。”薛萌也迷糊了,她拉上吴焱一起来到行政大楼。 李莞面无表情地坐着,直愣愣地盯着卢文慧的脖子。卢文慧忸怩不安地瞥了一眼站在李莞身后的两位大姐。吴焱指了指脖子上的阿富汗白玉椭圆观音挂件。 接下来,李莞又盯着卢文慧的手腕。吃一堑,长一智。卢文慧机灵多了,她痛痛快快地摘下天然医珀手珠。 折腾了一阵子,估摸着前来的学生已经没有了脾气。李莞开口了。“你是卢文慧吧?”他抿了半口茶,淡淡地问。“是…是啊!”卢文慧结结巴巴地回答,不明白班主任为什么会这么问。李莞苦笑道:“你知道吗?你在我这个班上,已经赖了一个多月了。”吴焱和薛萌面面相觑。卢文慧更是着急地解释:“虽然我没有考上至远中学,但是, 8000块钱我分文不少地交了呀!”“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李莞见她严重误解,以至于无法沟通,也就不再卖关子,他直截了当地道出实情,“我的意思是,十一班也有一个卢文慧,你和她,都弄错了班级…” 卢文慧的额头上仿佛被重重地击了一棍,当暮气沉沉地走出教室,她几乎分不清东西南北。回家的路上,黄聪宇听完其哭哭啼啼的叙说后,急得大叫:“啊?原来你是假的!”卢文慧雪上加霜。“什么假不假的?她叫卢文慧,我也一直叫卢文慧,只不过是来错了班级而已。”言罢羞愧地蹲在梧桐树下。黄聪宇:“你别误会,我根本就不介意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我的意思是,今后,留在李莞班里,你要多加小心,否则,他把你整死了,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整死就整死,有什么大不了的。人总是要死的,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如果我被李莞整死了,还可以为我妈省下一具棺材钱。“卢文慧激动地说着,泪水涟涟。黄聪宇:“你…”卢文慧像祥林嫂一样,不断自言自语:”反正我是废物,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人接受我的,我也习惯了遭排斥,坐冷板凳… “怎么可以这样说呢?其实,我挺喜欢。。欣赏你的。”黄聪宇想着,却不敢说出口。因为趁人之危表白爱,实在是小人所为。黄聪宇从成人的角度思忖着,建议道:“依我看,叫你小姨给李莞送些礼去,说不定,这事就会像没发生过。”卢文慧:“我小姨可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呀。她肯定舍不得花钱。”黄聪宇:“要不,你送张贺卡给李莞,听马屁精陈欢说,下周三是李莞的生日。”卢文慧:“下周三? 我可能明天就被扫地出门了。”黄聪宇:“嗨,真笨,你今晚就可以准备,我待会托陈欢给你送过去。”卢文慧:“平时不想着人家,到了自己有难的时候,才拼命地讨好,巴结,还要不要脸啊?”黄聪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临时抱佛脚,总比坐以待毙强。”卢文慧:“可是,我用什么理由掩饰送贺卡的真实目的呢? 如果没有合情合理的解释,人家会以为我是第二个陈欢。”黄聪宇:“这个好办,你就说为了感激李莞对你的无私照顾和关心。” “这理由太牵强啊。”卢文慧的脸上流露出不屑,“他当班主任,有特殊津贴;暑假,周末补课,学生得交费,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市场经济社会,我和他处于平等的地位。既然他没有对我进行额外的关心,我又何必对他抱有过分的感激。”黄聪宇见她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只好无奈地长叹一口气。“那,你就等着被驱逐吧!”“驱逐就驱逐!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到处不留爷,爷去投八路。”卢文慧顽固地哼了声。 百米长廊。周絮和高振武也得知了卢文慧“上错轿儿对错郎”一事。周絮很乐观,她认为对既存的事实,李莞会坦然接受;高振武不以为然,按照古板的他对规则的理解和尊重,卢文慧非得被李莞赶走不可。 “文慧!”一阵很熟悉,却又很回生的声音从竹林方向传来。二人一阵激灵,他们丢下书本,不约而同地冲到围栏。透过稀疏的竹叶间隙,二人看见一位身穿波西米亚风格背心连衣裙的小个子女生正匆匆忙忙跑向一位胖墩墩的女生。高振武已经先入为主了,他放肆地嬉笑道:“呵呵。就她,也配叫文慧?”“可不能以貌取人。”周絮嗔怪道,“谁说名字为文慧的就一定要长的瘦,长的文静?”高振武不安地撮了撮手,咕囔道:“我可没有以貌取人,我只是觉得她名不副实得也太--过分了。” 小个子女生追上大胖子女生,她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文慧,你真行,这次语文考试拿了112(满分为120),又是全校第一。”“又是? 哇!”周絮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她惭愧地说道,“我150分的语文试卷都很少考110分以上。” 大胖子女生对高分似乎并不在意。“这次主要靠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老鼠了。”她淡淡地说着,言行举止间没有半点夸耀的成分。“还这么谦虚!唉,前程无量。”不轻易夸奖他人的高振武在事实面前,不得不从眼里佩服。 高振武:“这下,咱们的文慧完蛋了,刚才的卢文慧太优秀了,李莞一定不会让她留在别的班里。”周絮:“你的话只说对了后一半,李莞当然费劲心机地想要国宝回家,但目前的占有者会痛快地割让摇钱树吗?要知道,大胖子卢文慧刚进入高中的时候,并不出类拔萃,她一鸣惊人的优秀是在十一班培养成的。”“希望如此。”高振武嘴上说地轻松,心里却忐忑不安。 卢文慧趴在窗口,内心矛盾重重。“好不容易才有了几个知心朋友,走吧,实在舍不得;可是赖在三班,名不正言不顺,又显得太丢人…唉,还是让老妈做决定吧。”左右为难的她长叹一口气,无精打采地走向客厅。卢清梅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打到家里的电话又没人接听。“怎么办呢?”卢文慧觉得自己像个没人照管的弃婴,急得团团转。 李莞兴冲冲地去找十一班班主任陆京平,哪知热面孔贴了冷屁股。陆京平仗着自己和现任校长曾经有过一段师生关系,连说三个“不”。李莞无奈,便提出妥协要约,称,只要陆京平把小卢文慧也调到十一班,他就不在这一问题上继续纠缠。“行啊!”陆京平轻描淡写地说着,反要约,“小卢文慧必须自己提出申请,必须心甘情愿地来到十一班。否则,她三天两头在我们班里闹别扭,还了得?”李莞想,只要把小卢文慧逼得走投无路,还用怕她不乖乖地走人吗? 卢文慧从此天天被招到办公室,受到各种软折磨。如,听李莞唠叨关于尊严的话题,而且说着说着,就要说出国界。一下子由陶行知的“要人敬者,必先自敬”,翻过巍峨的喜马拉雅山到印度普列姆昌德的“对人来说,最最重要的东西是尊严 ”,接着又飞越浩瀚的太平洋,提及美国哲学家桑塔亚那的“我们的尊严不在于我们做什么,而在于我们懂得什么 ”。 卢文慧一气之下,便收拾起文具。周絮阻止了她的鲁莽,表示要从长计议。 有了麻烦,不按照正规程序走,而是直接向最高领导人反映,在民主制度不完善的环境下,有时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高振武,黄聪宇鼓励卢文慧赌一把。 校长信箱挂在天桥下。天桥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黄聪宇打算直接冲过去,只要把信件投入其中,就撒腿跑。卢文慧反对鬼鬼祟祟。“为什么要跑?咱们写信只是光明磊落地反映问题,又不是干见不得人坏事。”可是…人多眼杂,周絮担心写信给校长,被李莞发现后,卢文慧会受到加倍的报复。 “拿抹布。”高振武思考了一阵子,胸有成竹地说。“拿抹布?拿抹布干嘛?”卢文慧不解地问。“擦校长信箱啊。”高振武回答。卢文慧:“干吗要擦洗校长信箱?”高振武:“还不明白。你在装模作样擦洗的时候,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信投入信箱。” 这倒不失为一个差强人意的办法,卢文慧赶紧找来抹布。校长信箱太高了。卢文慧根本就够不着。个子最高的高振武前去帮忙,也是竹篮打水。周絮赶紧回去搬椅子。卢文慧却绝望了。她注意到校长信箱上积累了灰尘。从那厚厚的灰尘,生锈的铁锁中,看得出信箱几乎没有被开启过,它的作用一直名存实亡。 扪心亭。在尚未对一个陌生环境知根知底之前,就失去一位熟悉的伙伴,周絮,高振武,黄聪宇心里很不是滋味。周絮:“何必呢?李莞并没有明确地说要你走啊!”卢文慧:“如果到了李莞逼我滚蛋的时候,我岂不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高振武:“再坚持会吧。已经出现希望的曙光了。李莞不妥协一次了吗。” “那已经是极限了,你认为他还有可能向我这么个小人物让步吗?” 卢文慧不自信地甩了甩小指头。高振武:“这可说不定,事事无常。”卢文慧:“就算如此,我也没有耐心,没有脸面在你们班上混了。”“你们班?”黄聪宇刹时感受到了彼此距离正变得很遥远,他劝说道,“同学们都希望你留下,毕竟,大家都喜欢熟悉的面孔。”卢文慧不听。高振武生气了:文慧,现实情况逼得我不得不说你几句。要知道,当遭遇突如其来的问题时,逃避是无济于事的,与其一个劲儿地担心,害怕,以至与坐以待毙,到不如静下心来,抓住最后一线希望,破釜沉舟。”这话说到卢文慧的心坎上了,她一声不吭地扯着枯草,周絮趁机夺下她肩上的书包。 高振武的话说得头头是道,然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现实社会是不需要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这一点,他也很明白。“如果,你有一位当官的亲戚在,那么所有的事情,都能够迎刃而解了。”高振武喃喃自语。“当官的亲戚?”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卢文慧突然想起在国土资源局当局长的姜美翎,她不就是救星吗? 妈妈在临走的时候,多次告诉过自己,一有麻烦,就乘2路公交车去找她。想到这里,卢文慧的心情由阴转晴。“哈哈,走啰。”她抹了把眼泪,大摇大摆地走下山。 行政服务大楼内部的环形楼梯由钢化玻璃制成。走在晶莹剔透,若有若无的楼梯上,卢文慧感觉是在腾云驾雾,没办法,头晕目眩的她只好乘坐电梯。乘坐电梯到6楼,又沿铺着红地毯的过道走了十几米,卢文慧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口。 一般来说,去父母的亲戚,朋友家做客,如果是单独一人,所受的待遇肯定远远不及父母作陪。姜美翎是个例外,不但给吃给喝还给红包。“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都颠倒了正常的社会秩序了。”卢文慧不由得后退三步。姜美翎把红包塞到卢文慧口袋里,嬉笑道,“哪里有颠倒了?一代总是比一代强。你们是国家的栋梁,我未来的顶头上司。所以见着一个,能不巴结一个吗?”原来姜美翎有长远目的。卢文慧这下也不再觉得受之有愧了,待姜美翎一低头喝茶,就偷偷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感受红包的分量。“至于换错班的事,你放心。按照你说的,哪天需要我出面,一个电话…”姜美翎保证道。 到了最后的通牒日期了。卢文慧整装待发。“别害怕,只要你注意说话方式,努力避免和李莞发生直接冲突,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三人做着思想鼓励。卢文慧如今是法场上的麻雀——胆子早吓大了。“不用担心我。”她大摇大摆地走向行政大楼,漫不经心地调侃,“好久没有领教李莞的厉害,真有些怀念天天听狮吼的日子。” 卢文慧刚走到三楼,就看见李莞迎面走来。“真是冤家路窄。”她大吃一惊,连忙闪到大理石柱后。 李莞刚拿起茶杯,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报告。李莞赶紧看一眼闹钟,刚好是约定的12:30分。“够惜时如金的。”他心里颇有几分酸意。 卢文慧的忍耐心很有限 第六章 (1) 四人经过一系列风波后,友情不断加深,在互动中,进一步了解对方。天蟹座的周絮理智地有些恐怖,在不动声色中,对问题的看法却一针见血;双鱼座的高振武爱挑剔,诚然,把这一性格运用到学习上,可以提高英语试卷中改错题的得分率,但在日常生活中,往往遇到诸多本可以避免的麻烦;白羊座的黄聪宇做事不经大脑,很难发现错综复杂事物背后的玄妙,亦步亦趋,毫无主见;处女座的卢文慧是最多心的一个,陈芝麻烂谷子之类的事——如就餐时,卖菜的老板不小心多打给她指甲大的几块骨头肉;共同出行,在热闹的大街上,踩到一毛钱硬币,都可以引发她的大呼小叫,当为此而遭受谴责时,她会慢悠悠地说:“谁叫我是处女…”三人的恶心神经都高度紧张起来,这时,她又不失时机地加上后半句:“座嘛! 周絮,卢文慧,高振武,黄聪宇四人在相识的过程中,是以近乎平等的身份实现由陌生到熟悉角色的转换。但是,任何组织,联盟的稳定存在不可能缺乏权威。四人便根据自身实力,论资排辈。学习成绩优异,且身任团支书,学习委员的周絮坐第一把交椅显然是众望所归。二大王的封号本来应该归属高振武。不过出于拉拢小团体的需要和畏惧于卢文慧咄咄逼人的气势,他主动让贤。黄聪宇屈居末座。 黄聪宇坐在客厅里。桌上摆堆着厚厚一叠试卷,他对着其中的几道难题,发了呆。 电话铃声突然想了起来。黄聪宇抓起电话手柄,是卢文慧打过来的。“快,把答案背过来。” 卢文慧边催促边习惯性地用苍蝇拍敲打脑袋。黄聪宇:“你有没有搞错? 病急乱投医了。我自己都是过江的泥菩萨。”卢文慧叹息道:“这可怎么办? 我一个字都没动呀。”黄聪宇:“别着急,今晚早点睡,赶明儿一大早就回学校抄周絮,高振武的作业。”卢文慧:“总抄袭别人的劳动成果,挺难为情的。嗨,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李莞是三八婆,他总以为我们很能干,丧心病狂,大幅度增加我们的作业负担…”黄聪宇:“在他眼里,我们都是机器人。”“就算是机器人,长期超负荷的运转也会使其中的零件发生磨损,从而需要停下来修理。” 卢文慧嚷着,忿忿地锁定一只苍蝇,狠狠地打下去。苍蝇当场毙命。“李莞,这也是你的下场。”她余怒未休地叫道。 第二天清晨。铜桥。铜桥是一座长21米,宽3米,始建于康熙五十二年(1787年)的三孔实腹薄蹲联拱桥。桥的台阶由平整的长石砌成,栏杆由石凿的大理石联接。铜桥的背后是几栋清代民房,它们互相作陪衬,相得益彰。黄聪宇气喘吁吁赶到铜桥,卢文慧已经等候多时了。“不好意思,大清早的,实在起不了床!”黄聪宇不安地解释。 “没事,刚才趁着等你的时间,我在铜桥附近转了几圈,欣赏美景。” 卢文慧舒展手臂,显得非常快乐。黄聪宇如释重负,气氛重新活跃起来。黄聪宇见卢文慧的眼睛有些红肿,便打趣道:“是不是因为着急地要赶回学校抄袭作业,所以眼睛都冒火了?”“谁说的?”卢文慧害臊地嘀咕道,“还不是因为你迟迟不出现,害得我往巷口望地眼睛出血。” 二人边走边吃早餐。 不远处跪着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他的面前搁着一只搪瓷缸,见着行人经过,就像吃了摇头丸似的,捣蒜一般磕头。 黄聪宇对属于寄生虫一类的乞丐有着十二分厌恶,他认为柔弱的母亲曾经沦落到家徒四壁的境地,却依然坚持自力更生。难道那些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健全男人,就不能长点志气吗? 乞丐伸出了拐杖,拦住了要躲开的黄聪宇。黄聪宇也不客气,上前就一脚踢飞搪瓷缸。他没好气地嚷:“怎么,不留下买路钱,你还胆敢不让我过去?”“哦,不,就给点嘛,几毛钱也行的。”乞丐死皮赖脸地讨价还价。卢文慧捡回缺了口的搪瓷缸,掏钱就要往里扔。黄聪宇轻声吼道:“恶丐你也给?”“可是,至少我们把他的东西弄坏了!损坏人家的东西,总是要赔偿的。” 卢文慧忍不住抱怨。“赔偿?哼,那是他活该!谁要他拦截我们。”黄聪宇反驳道。卢文慧咬着嘴唇,不服气地回答:”可是,不给的话,咱们过不去呀。你看,他人高马大的。”“条条大路通罗马,何必非得往这走呢。”黄聪宇说着,不顾乞丐的露骨鄙视 拉着卢文慧跑向对面的小巷子。 “我觉得刚才那位乞丐的确很可怜。如果不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至于跑到大街上乞讨吗?”卢文慧走在路上,时不时发牢骚。黄聪宇:“文慧,善良是不可以随便施舍的,你应该听说过有些人沿街乞讨,不是因为没饭吃,而是因为他们把行乞作为发家致富的手段了。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位乞丐一大早就出现在大街上吗?因为此时此刻,路过的大多为学生,他正想利用这个机会,讨要不成就敲诈。”“不会吧?”卢文慧的手指横在嘴唇上,显得不可思议。“现在的乞丐,呵。出外磕头,回家盖楼。还说什么能要三年饭,给个县长也不干。。。”黄聪宇苦笑道。卢文慧:“可是……”黄聪宇:“别说了,没有什么可是的,反正这种人,饿死一个少一个。” 接下去的行程,气氛十分压抑,黄聪宇一连说了很多笑话,卢文慧就是一声不吭,脸色铁青。 天,下起了毛毛细雨。“吃得快点。”卢文慧蛮横地命令道。“给我1分钟……不,30秒就行了。”黄聪宇关注着她的脸色,填鸭式的将早餐往嘴里塞。 卢文慧缓缓地走向垃圾箱,就在准备将塑料袋扔下的一刹那,眼睛被垃圾箱上茶杯大小的精致鸟巢给吸引住了。她打算看个究竟,就又好奇地上前一步。脚步声惊动了三只饥饿的雏鸟,它们一起伸长脖子,唧唧地嚷着,张着可以吞下大拇指的嘴巴。卢文慧哪里见过这番阵势。“黄聪宇--”她急地大叫。黄聪宇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兴奋地冲过去保护同伴。卢文慧指了指垃圾箱上的鸟巢。黄聪宇:“哟!一窝还没开眼的画眉。”“画眉鸟怎么会在垃圾箱上?”卢文慧满腹疑虑地问。“或许是被风从树上刮下的。“黄聪宇给了个合理的解释,虽然他对小鸟的遭遇很同情,但是并不准备出手相救。 “走吧。”黄聪宇催促道,“时间不早了,如果还在路上磨磨蹭蹭,就来不及抄作业了。“”可是,我们走了以后,小鸟怎么办?“卢文慧动了恻影之心。黄聪宇:“放心,小画眉的父母在听到他们的叫声后,会赶来喂养它们的。”卢文慧:“这儿靠近大街,比较吵闹,老画眉鸟听得见小鸟的叫声吗? 就算听见,它们敢靠近人来人往的街道吗?”话说这时,一只饥肠辘辘的流狼狗狼狈地在附近垃圾堆里扒找食物。卢文慧:“还有,你敢保证,小鸟不被猫狗叼走吗?”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哪能管那么多?”黄聪宇怕卢文慧善心发作,拉着她就跑,并不断给她灌灌输诸如“覆巢之下无完卵”之类的理论。卢文慧恋恋不舍地回过头,三只饿得东倒西歪的小鸟还在张嘴乞食的情景让她无法望却:那可是三条鲜活的生命呀。 “放开我!卢文慧突然愤怒地挣脱开。黄聪宇:“你…你该不会打算喂养三只小鸟吧?”卢文慧:“是又怎么样! 你管得着吗?”黄聪宇:“文慧,我再好心劝你一次,别胡闹了,你现在是学生,不可能有时间精力…”卢文慧:“黄聪宇,我也好心地提醒你,人活在世上,要有起码的同情心,看见乞丐,你分文不给 ;看到小鸟,你见死不救。人和动物你都不关心,那么,你到底还关心什么?你的心难道真是铁做的吗?”卢文慧骂着,气得胸脯一起一浮。黄聪宇:“我的心不是铁做的,我不是挺关心你的吗?”卢文慧:“你少假惺惺,如果真的关心我,为什么三番五次阻挠我做我喜欢的事?”“我…”黄聪宇窘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卢文慧已经下定决心要把小鸟抚养大,黄聪宇知道她做事说一不二的风格,也就不在累赘。他连忙抄近路向上级汇报情况。 高振武来到扪心亭,只见卢文慧正望着饥饿的小鸟,不知所措。“愣着干什么?快去抓些蚱蜢,知了,蝗虫,还有,苍蝇,蚊子,飞蛾也不要放过。”重操旧业,他显得游刃有余。 暂时解决小鸟的温饱不是难事,对蚱蜢知了不分老弱,一律斩尽杀绝即可。但是之后呢?四人开始对小鸟们命运进行从长计议。 高振武因为个人经历,对鸟类充满了感情,然而,在上学期间养鸟还是破天荒的第一回。犹豫不绝的他不敢率先表态。面对卢文慧的追问,只是含糊地表示要听从大家的意见。 “我看,还是算了吧!”周絮缓缓地说道,“课余时间本来就少的可怜,现在,平白无故地多出一份喂养小鸟的任务,我怕应付不了。”“时间应该不会成为问题。”卢文慧想尽快驱散周絮的话给黄聪宇带来的悲观情绪,就抢着说,“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要挤总会有的。关键要看我们怎样统筹安排。”周絮:“可是,三只小鸟,太多了吧?”卢文慧:“我们不有四个人吗?可以轮流值班,这样,一天就耗费不了多少时间了!”话到这时,卢文慧又不失时机地倒在周絮怀里“哭哭啼啼”。周絮为难地瞥了一眼鸟巢:三只浑身光秃秃的画眉鸟正挤在一堆安静地睡着,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命悬一线,到了生死关头。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自己可以决定自己是否养鸟,但没有必要拉上我们陪你去死呀。”黄聪宇想着,插嘴进来。 “就算有时间,我们也没有经验呀。如果我们喂养它们,顶多也只能让小鸟多活几个小时。我就这么不客气地说,既然不能确保对它们生命呵护的善始善终,还不如早点让他们死掉更为人道。”卢文慧气地要破口大骂,却被高振武拦住了。高振武:“经验,我不敢说丰富,但是养活三只小画眉,我相信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为了让三人相信刚才所说的话并非言过其实,他把八,九年来在各种情况下的养鸟故事娓娓道来。高振武:“小时候,我妈为了不让我养鸟,天天罚我去干农活,但是,我每次去采猪草,放牛时,都把小鸟带上…后来,我妈想了更绝的,她执意要我去亲戚家玩。就像现在咱们国家领导人出访,接待国都得重申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样,当时,我给亲戚们提的第一条意见就是允许小鸟也跟我去做客,否则,哪都不去…至于年龄大了,到隔壁村上了小学,为了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饰我回家看小鸟的目的,我故意不带中饭,在大热天狂奔5,6里山路…” 高振武的表态直接带动了周絮的态度发生变化。“既然养鸟这么有趣,而且把它们养大,也只需要十来天时间,那,我就豁出去了。”“老大,你真好。”卢文慧激动地手舞足蹈,对剩下一名顽固派就敢于来狠的了。 “葱鱼,你呢?” 她表面上带着商量的语气瓮声瓮气地问着,暗地里已经不动声色地踩住黄聪宇的脚。黄聪宇疼得龇牙咧嘴,却又不方便大声喊出来,他趴在桌上,用哀求的眼神恳求卢文慧脚下留情。卢文慧压低喉咙问:“你先说同意不同意?”“也许是命中注定,今天居然发生这么多的意外。莫非三只扫把星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黄聪宇想着,委屈地大叫,“既然你们三个都同意了,我不同意也没啥用了!”“yeah!"卢文慧兴高采烈地跑到鸟巢旁,对小鸟大呼小叫,手舞足蹈。 离晨读的时间不多了,老专家高振武开始分工。“卢文慧!”“到!”卢文慧嘹亮地喊了声,站地笔直。高振武:“你的任务是准备一个塑料盒,一把小刀,一捆铁丝,十几枚图钉,两只塑料袋。。。”“这么多呀? 叫我上哪找去?”卢文慧心里直发酥。高振武:“废话少说,留给你的时间只有半刻钟,如果完不成任务,就提人头来见。”卢文慧吐了吐舌头,敬了个军礼,风一般跑下山。 “周絮!”高振武的口气温和多了,“你可不可以准备些干燥的枯枝败叶!”“没问题。”周絮见高振武彬彬有礼,办事热情空前高涨。 “我干什么呢?”黄聪宇坚持认为在四人中间,他算得上壮劳动力。只是,高振武无意间已经把重活全部揽给两位柔弱的女生了。“要不,我们一起寻找一个可以安全藏放鸟笼的地方?”他建议道。“大材小用!”黄聪宇嘴上咕哝着,心里却为摆脱了无所事事而由衷地高兴。 扪心亭固然有挡风遮雨的明显优势,但是因为一旦有别的学生前往,鸟笼就会被发现。在不能确保所有的青少年都对鸟类充满一颗慈爱的心肠时,它第一个遭到排除。“挂在树枝下怎么样?”黄聪宇问。“不行!”高振武摇了摇头,“风吹雨打的,本来就很危险;再加上附近有松鼠活动,把小鸟挂在这, 可能我们前脚刚走,它们就一命呜呼了。”黄聪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石桌底下怎么样? 看,混凝土柱子是空心的,而且恰好,中间又破了个大洞!”“也不行。”高振武再次行使否决权,“近地面太潮湿,一旦下雨,可能发生水漫金山寺的危险,还有,水泥柱中间的空气质量不好,更糟糕的是,蛇,蜥蜴,蜈蚣,蝎子容易接近鸟巢。”黄聪宇吓得毛骨悚然。“看来,养鸟还真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他想着,也对养鸟产生了强烈好奇和兴趣。 (2) 因为处于养鸟的特殊时期,排名第三的高振武成为事实上的老大。多年媳妇熬成婆,终于成为主角了。只是角色转换得太快,而且在高振武还是在野党时,可是没少给执政党的周絮制造麻烦。风水轮流转的今天,高振武没有觉察道一丝一毫的愉悦,相反,沉重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事无巨细,事必躬亲。 这不,天还没亮,他就匆匆忙忙赶到扪心亭。令他不可思议的是,周絮居然抢在前头。“辛苦了!”高振武心头一热。 与此同时的黄聪宇。黄聪宇在匆匆忙忙穿衣洗脸中制造了不小的动静。于是在蹑手蹑脚返回卧室取书包时,老母亲突然站到了身后。郑丽蓝:“今天为什么起的这么早?”“学校的作息时间提前了,还有,老师要我们身体素质较差的学生去锻炼。”黄聪宇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理由。儿子的刻苦和懂事一直是在困境中挣扎的郑丽蓝的安慰和希望。“去吧,路上小心。”她心疼地叮嘱道。 一辆电动自行车在铜桥“噶吱”一声急刹车。心急如焚的黄聪宇大步跨上去。 “文慧,能不能开慢点?”黄聪宇见环湖公路上大雾弥漫,电动自行车却像射出去的箭,心里直发酥。卢文慧:“你放心好了,骑电动自行车我可有经验了,以前,我还闭着眼睛驾驶过呢。”“真不要命呀!”黄聪宇吓了一大跳,他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试图看看卢文慧此时是否也闭着眼。“看什么看?不信呀!就算陪葬,不也有我垫背吗?”卢文慧骂着,猛地提高车速。 天刚蒙蒙亮,树叶,草丛上的露珠还在酣睡。因此当发现两位不速之客闯入家园时,态度很不友好。草丛里,埋伏着凤尾兰,野生仙人掌锋利的刺,黄聪宇的小腿上,像被刀片刮过似的;卢文慧拧了拧裤筒,挤出一片水花。 天已经大亮,笼中的小画眉也不安份了,一丝风吹草动都足以引发它们无休止的吵闹。 树立了可持续发展观的高振武,周絮已经把后山公园的草地当成小画眉应急口粮储备地。有限的昆虫资源,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轻易使用。他们只好捕捉些路过的牛虻,居无定所的苍蝇蚊子。 卢文慧,黄聪宇迟迟不出现。高振武坐不住了。“周絮,咱们豁出去吧?”他指了指铁栏杆外,一大片闲置已久,现在已经杂草丛生的建设用地。周絮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为了节省成本,至远中学喜欢雇用老人做门卫。周絮走进岗亭,先亲热地喊了声, “老爷爷”,而后自报家底和目的,说她是高一(3)班的团支书,想了解一下最近班里的同学的迟到早退现象。弥勒菩萨似的老门卫连忙走到卧室去取记录本。周絮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埋伏在一旁的高振武跃过大门,迅速消失地无影无踪。 第一次外出“收割粮食”,因为新鲜,三人都有些乐不思蜀。待返身回来,只见校门口有八名值日生在来回盘查进出人员。 三人本打算从学校后面的竹林爬进去,到了竹林边才发现,通向扪心亭的路被大量带刺的蛇腹式铁丝网阻隔着。看来,社会上流传的至远中学修建的像个军事碉堡的说法并非言过其实。“只有从北大门进了。”黄聪宇懊丧地说。 卢文慧是个老革命家了,在躲避值日生检查方面富有经验。 “吓死他们。”她急中生智。她在鼻梁上驾上一副不伦不类的墨镜,接着又变魔法似地从书包里取一顶棒球帽歪戴上,俨然不学无术的女混混。黄聪宇解开外衣的扣子,也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流氓相。“我…我该怎么办?帮帮我啊。”高振武见二位同仁都武装完毕,心里毛了。卢文慧因地制宜,把高振武的发型搞得像爆炸的马蜂窝;黄聪宇往高振武嘴里塞了颗棒棒糖。 “走!”卢文慧一挥手,趾高气昂地走在最前面。紧紧跟在身后的高振武和黄聪宇,面色冷峻,似乎成了贴身保镖。 八名值日生见来者不善,便仰仗人多势众,组成一道长蛇阵。男生挡在中间,女生位居两侧。卢文慧举起手,高振武和黄聪宇马上停下脚步。 “来头不小呀!”值日生们窃窃私语。 为首的男值日生一改往日里凶巴巴的态度,微笑着提醒:“迟到早退者,一律要登记,对不起了,请您配合…”说着,必恭必敬地递上圆珠笔和登记簿。卢文慧不耐烦地摆摆手,将纸和笔打落在地上:“有什么好登记的?都是自家兄弟!”高振武:“就是。我们女王进出校园,一律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这些话不应该对我们说。”八名值日生回答道。 三人要硬闯,高振武和黄聪宇分别被二男一女三名值日生拦着。卢文慧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在两名智力,臂力均远远超过她的女生面前,她的努力抗争苍白无力等同于徒劳。 硬闯不奏效。看来,只能以退为进了。三人开始部分配合值日生。“听好了。”高振武故意用比机枪扫射的速度还快,比混凝土搅拌机的噪音还含混的口气说,“我叫马文军,高二(4)班,年龄16。咋的,要不要再来一遍?”一头雾水的值日生当然愿意重新听一遍,但是看着眼前这位头发像扫把一样竖起来的男生,脑海里猛然想起短片《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中,讲解员类似的谆谆教导 ,又不敢开口了。 女值日生们生想:既然他们三个是一伙的,只要抓住其中一个,还怕拔出萝卜带不出泥吗?”于是,她们放过高振武,转而把为难的目光投注到卢文慧身上。“马文静,高三(4)班,芳龄14。”卢文慧不但一字一句地说地很清楚,而且末了还不忘热情地招呼,“有空的话,一定要来我们班玩哟。”男值日生知道她的话里“暗藏杀机”,便苦笑着,盘问黄聪宇。 “马文剑!其他的,如上所述。”黄聪宇不情愿地说道。“你们怎么都姓马?而且名字也出奇地相似。”值日生显然对三人口供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是啊,你们两个家伙也太蠢了。”高振武面带愠色。 “怎么,姓马犯罪吗?”黄聪宇及时地上前一步,嘲讽道,“马姓在百家姓里面排名19,我家兄弟多着呢,一天之内,碰上三个,就受不了了? 你也真够孤陋寡闻的!”“用不着你来教训我。”值日生被呛得说话也打结巴了。黄聪宇:“你问了我们这么多问题,接下来,该我问你了吧!请问,你是哪个班的,叫什名?”值日生们又气又怕,紧张地不敢开口。 卢文慧指了指高振武,介绍道:“这是我五哥。”高振武听罢,傲慢地跨前一步。卢文慧又指了指黄聪宇。“这是我八哥。”黄聪宇听罢,阴着脸捋了下头发。卢文慧最后拉下墨镜,露出半双眼睛,指了指自己。“我呢,按照辈分则是他门最小的妹妹。 周絮担心势单力薄的三人会吃亏,忙赶过来助阵。“文慧--’她大声喊道。“六姐!”卢文慧机智地回了声。“六姐?这么说,还有大姐,二姐,三姐…”八名值日生阵脚大乱,他们自觉不自觉地劈开一条路。 过了值日生一关,三人直奔扪心亭。黄聪宇负责断后。他警惕地观察着附近的动静,直到三人从视线中消失,才奋起直追。 卢文慧的手指刚触碰到鸟笼,小画眉就闹开了。“吵什么?烦死了。”卢文慧捂着耳朵,生气地训斥,“你们以为叫得响亮,姑奶奶我的善心就会发作吗?”周絮又好气又好笑:“文慧,那你说,小鸟们要怎样才能使你的善心发作?”卢文慧皱着眉头:“叫我妈妈,或者mum 。”“该死的家伙,你未婚先孕啊!”保守党二号人物黄聪宇立刻叫了起来。“如果…如果实在觉得难以启齿,叫声姐姐也蛮不错的。”卢文慧退而求其次。 高振武见卢文慧正饶有兴致地在喋喋不休,喊道:“文慧,快过来办正经事。喏,把蚱蜢给敲烂了。”地面上堆放着被高振武以很残忍地方式肢解的昆虫尸体,卢文慧吓得不敢正视,她手中的小榔头一直在发抖。“怎么?下不了手?”高振武开导道,“善良和残忍是辨证统一的,如果不对蚱蜢心狠手辣,那么小画眉岂不是只有饿死的份了?”卢文慧若有所悟,但她实在太自恋自己的纤纤细手了。“怎么可以让你沾上血污呢?”她左看右看,权衡再三,最终还是把手藏到口袋里去。 高振武也不勉强,他说:“那,你去掏粪吧,记住一定要把笼舍打扫干净。”“什么? 掏粪?我?”卢文慧惊讶地差点没晕过去。“你到底怎么了?不可以吗?你家养着狗,那臭气熏天的狗屎你尚且不在意,现在叫你掏黄豆大小,没有气味的鸟粪,怎么就斤斤计较了?”高振武说着,生气了,“前怕狼,后怕虎的,如果不想干,就及早提出来,省得中途浪费时间。”“干吗那么凶? 我又不是故意不干,实在是不习惯而已。“卢文慧咕囔着,打量了一眼“受压迫”的另外两位同胞。黄聪宇正兴致盎然地把处决了的蚱蜢放到坩埚里,用小榔头敲打着;周絮饶有情趣地将敲软的知了肉,蚱蜢肉插在牙签上,而后往小鸟嘴里送。卢文慧见状,也就不在挑三拣四,她折了几根树枝,痛痛快快地掏鸟粪去了。 (3) 喂养三只小鸟挤占了四人有限的空暇时间,这下,在学习方面一向懒懒散散的卢文慧抄袭作业就没有半点愧疚了。 “高振武,作业完成的怎么样了?”卢文慧漫不经心地问。高振武清楚她肚子里的小九九,便故作惊讶状:“哟!难得今天也会关心我,真叫我受宠若惊。”卢文慧羞涩地抿着嘴笑道:“我也知道以前对你的关心不够,所以轻轻地呵护你,你就会担当不起,不过别担心。。。”她突然提高嗓门,说,“从现在起,我就要对你实施无微不至的关心。快,把数学作业本给我扔过来,我给你检查检查。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嘛。” 高振武无可奈何地递上作业本,再一次忠告:“文慧,你的确该努力一把了,饲养三只小鸟不能成为你不做作业的借口…”“我不是一直在努力吗?”卢文慧掐着指头算,“我现在努力做到了上课期间不吃零食,不打瞌睡,不讲废话,不玩游戏,不看杂志。。。” 高振武头疼不已。 “不是我偷懒!我真的不会作。”卢文慧使劲地眨了眨眼睛,仿佛非常卖力。言罢,又放下圆珠笔,开始往同伴们的桌上堆瓜子,花生。高振武:“我没时间吃。”卢文慧知道高振武很失望,就解释道:“我成绩太差了,简直无可救药。。。 第七章 (1) 四人来到扪心亭。 初秋的天气依旧有几分余热。高振武端来一盆水,bengal,阳光,天使依次跳入欢快地嬉戏。大约两三分钟后,浑身湿漉漉的它们跳到石桌上,开始梳理羽毛。 “时间不多了,得把它们赶回笼舍了。”周絮催促道。天使很温顺,把它放哪儿,它就乖乖地在哪儿躺下;阳光很机灵,高振武举起手掌,它便像离弦的箭,飞一般地冲向鸟巢。“看,我调教出的龟儿子多聪明!”一向低调的高振武此时此刻毫不谦虚。 bengal很调皮,在把它塞入现在看来已经很拥挤的笼舍之前,非得把它哄睡不可。“宝宝乖,宝宝听话,不听话就没虫子吃…”卢文慧像抱婴儿似的,叽里咕噜地罗嗦了半天。可是,她的煞费苦心并没有换得bengal的半点配合,经常在靠近鸟笼的刹那,bengal像泥鳅一样从手中挣脱。 “太可恶了。”黄聪宇忍不住上前,给了bengal一个栗暴。bengal惨叫一声,光滑的羽毛像受了惊的刺猬的针刺一样竖了起来。卢文慧的心似乎被利剑给刺穿了。“宝宝,你怎么了?”她伸手要抚摩它。已经神经过敏的bengal却扑愣愣地飞到附近一棵小树上。卢文慧这下可恼火了,她像风一样,闪到黄聪宇背后,狠狠地施了招“马步横打”。黄聪宇一个趔趄。“你。。。”卢文慧:“你什么? 打bengal就是打我。今天是你先动手的!” 受了惊吓的bengal心有余悸,所以躺在主人手里,依旧哆嗦着,急促地喘着气。卢文慧:”bengal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活泼了,说不定,得了脑震荡,骨折,肾亏,颈椎病也有可能。”黄聪宇:“文慧,别太过分,不要把你儿子所有的毛病都都说是我造成的。。。”“本来就是嘛! 你还想抵赖?”卢文慧说着又磨拳擦掌。 周絮和高振武连忙组成人墙。高振武暗示黄聪宇快走。“你们顶住啊。我还没有跑远!”黄聪宇跌跌撞撞地望山下冲。卢文慧急地横冲直撞。毕竟,胳膊拗不过大腿,她被恼羞成怒的周絮,高振武按倒在石桌上。“哼,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待会在收拾是你这老匹夫。”卢文慧气得大声喊。 余怒未休的卢文慧一到教室,就拿黄聪宇的书发脾气。高振武连忙劝阻。卢文慧:“这回,是黄聪宇有错在先。”高振武:“这我知道,但你不是已经给他深刻的教训了吗?”卢文慧:“像微风拂面一样的轻轻一击,难消我心头之恨。”高振武:“。。。”卢文慧:“再说了,黄聪宇又不爱学习,书本对他来说,不过是堆废纸。”高振武:“可作为他的同桌,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他的书被随意乱扔而无动于衷吧?”卢文慧:“你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不就得了?”“这--这怎么可以呢?”高振武面露难色,他思忖再三,小心翼翼地提出了折衷方案,“要不,留下几本?三本,三本就行了。只要留下三本,我就向黄聪宇说,看,我尽力了。这样,就可以交差了。”“装模作样多累啊?”卢文慧大谈自由自在生活态度的乐趣,忽然话锋一转,刀刃直指高振武,“你也太不像话了吧?黄聪宇是你兄弟,你居然都要弄虚作假。唉…以后,作为朋友的我,是万万不敢信任你了。”“我…”自取其辱的高振武说不出话来。卢文慧怕贻误良机,也不再罗索。她使了个调虎离山之计——抓起高振武的书砸向讲台。高振武连忙去捡。趁此机会,卢文慧大把大把黄聪宇的书扔向窗外。 黄聪宇回来,见自己桌上高耸的书山不翼而飞了,大惊失色。黄聪宇:“my god!书。。。我的书呢?”高振武偷偷地瞥了眼卢文慧,只见她脸色冷峻。高振武:“你的书。。。?”被我扔到窗外去了。”卢文慧阴阳怪气地回答。黄聪宇趴到窗口一看,果真,小操场上躺着一地书,七零八落的犹如一堆鸡毛。“你…你。太过分了。”黄聪宇气得不打一处使。卢文慧:“干吗只骂我一个人?高振武也参与了!” 高振武一愣,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与他沆瀣一气的卢文慧居然下流到当着他的面恶人先告状,且镇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境地。“我--”高振武急于辩解,殊不知,内心越着急,嘴上反而越语无伦次。黄聪宇信以为真了,便立刻向高振武投去愤怒的目光,并忿忿地骂:“好一对哼哈二将。” 周絮陪同黄聪宇下楼捡书去了。“文慧,干吗诬陷我?”高振武不满地问。“谁要你死心塌地地帮黄聪宇?”卢文慧反诘道。高振武:“照你的意思,我天生就只能帮你一个人了?”卢文慧一阵心虚,就跳越过话题,道,“我还不至于那么霸道。我的意思是,其实你没必要和黄聪宇穿一条裤子。黄聪宇像虚伪的刘备,他压根就不相信你。我说你参与了,他二话不说,就信了。” 这一席话说到了高振武的心坎上。由怨生恨,这不,幡然醒悟的他打算倒戈了。高振武小心翼翼地试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黄聪宇剩余的几本书也给扔了?”“好哇! 好哇!千年等一回,就盼你这一句。”卢文慧兴奋地直鼓掌。 二人偷偷地趴在窗口,当看到地面上的书已经被收拾完毕后,才不慌不忙地把书本潇洒地扔出窗外。“找死呀!活的不耐烦了!”操场上传来黄聪宇歇斯底里的叫骂声。 放学的路上,卢文慧和黄聪宇都一声不吭。 大街上贴满了抓捕马家爵的通缉令。爱热闹的卢文慧挤进人群。“哇噻,悬赏二十万。这是个什么概念?”她喃喃自语。黄聪宇没有心思看热闹,他不断催促着卢文慧赶紧回家。 卢文慧:“如果我抓住了马家爵,拿了二十万,就可以摆脱我妈在经济上对我的束缚,实现真正的独立了。”黄聪宇:“得了吧,别痴心妄想了。就你,单枪匹马地去抓罪犯,呵呵,简直就是羊入虎口。所以说,给你妈减轻负担的最好办法就是安安心心地待在家,别添乱。”卢文慧刚才所说的,的确是诳语。然而,就这么让黄聪宇一针见血地给揭穿,她着实有些放不下面子。卢文慧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脸上贴金,说:“你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周絮的爸爸是渔夫,柔弱的周絮就能打鱼;高振武的爸爸是裁缝,男生的高振武就能做细腻的针线活。我妈是久经考验的刑警,为什么我就不能逮住马家爵?”黄聪宇苦笑着,抬头看天空,故意喊道:“哎呀,这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晚上来临还欠早呀!”“你别用很含蓄的话骂我,我有语文细胞的。”卢文慧嘀咕着,又充满幻想地说,“万一马家爵运气不好,撞到我枪口上呢?”“要撞,也只能是你撞到他枪口上。”黄聪宇说着,突然感觉到了苦涩。马家爵是穷人,和他是一类人。他们的感受,他们的境遇,中上层人士永远也不可能给与真正的怜悯与发自心扉的同情。“马家爵的悲剧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同时也是社会的。试想,如若马家爵家境殷实,至于三天两头被人看不起吗?试想,如若没有遭到那帮为富不仁纨绔子弟的经常欺凌,马家爵至于对勘比手足之情的同学大开杀戒吗?”黄聪宇喃喃自语。 卢文慧大为惊讶,黄聪宇怎么理直气壮地为一个杀人魔头做无罪辩护了?“闭嘴!家境贫寒就可以成为受到同情的法定理由了?家里穷主要是他的父母先生无能,后天颓废,与社会没有必然的关系!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就是再混乱动荡的社会,仍然有不少从底层爬向高层的人!他的同学仗势欺人,的确可恶,但是,罪不至死啊!”她怒不可遏地嚷着,见黄聪宇走路慢慢腾腾,以至于和自己的距离越拉越大,又忍不住骂,“有些人头脑是简单了点,至少四肢发达,你呢? 一点长处也没有,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在大街上,遭到好朋友这般赤裸裸的侮辱让黄聪宇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他朝另外一条路走去。 (2) 最近一段时间,泽庄用电紧张,工厂大多处于半开工状态。卢雪梅因此获得了难得的假期。卢文慧早听说过,只要年龄相差四岁,就会有代沟产生。“我15岁,小姨39岁,年龄相差24,这么说…天啦,那我和她之间的代沟岂不是…”想到这里,只要察觉卢雪梅的嘴唇有蠕动的迹象,她就以打黄聪宇电话来躲避。卢雪梅好恼火,怨气就慢慢地在心底积累。 黄聪宇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来到浅水湾。这几乎都成为他情绪低落时习惯去处了。 浅水湾位于长阳江的入湖口,流水常年累月地冲刷侵蚀,鬼斧神工地造就了一个几百平米的清水潭。而前些年对泽庄原始生态是一场灾难的大规模劈山开路,给它带来的却更是意想不到的幸运。挖去一半的山崖或像刀封,几乎垂直于地面;或像军靴,高数百丈。湖口耸立着从山上滚落的数十颗百吨重的巨石,它们突兀在水里,犹如朵朵黄色蘑菇。 夜幕降临,湖面上亮起的点点灯火犹如满天的繁星。黄聪宇的两肩上好像被浓重的夜色扣上了镣锁。他暮气沉沉地回到家,发现卢文慧居然在1小时36分钟前给他打过电话。所有的委屈,疲劳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怀着激动的心情,他拨通了卢文慧小姨家的电话号码(为了彼此都省钱)。懊恼的卢文慧早已经入睡,卢雪梅接了电话。 凭借着过去与卢文慧的无话不谈,黄聪宇知道,卢雪梅得到22点才下班,所以他开口就说:“宝贝,今天真得很抱歉。我实在是没有预料到,顽皮的bengal对你的重要性。我之前总简单地以为它只是普通的禽兽…”卢雪梅见对方说话低声下气,且含有“几分”暧昧,忍不住问:“你谁呀?”黄聪宇一阵哆嗦,对方居然不是卢文慧。卢雪梅:“喂,你怎么不说话?喂…”“这回,肯定要遭受误解了。”黄聪宇吓成哑巴了,他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卢雪梅为了省下四块钱,没有安装来电显示器。这样,刚才的电话就显得异常神秘。听了很多因为家长无为而治最终使得子女们堕落的教训的她很担心外甥女在泽庄发生意外。卢雪梅觉得有必要加强观察。 再说郑丽蓝,刚才进门一刹那,儿子惊慌失措的一幕被她看地清清楚楚。郑丽蓝走向电话机,按了去电查询。好家伙,号码居然被删了。联想到最近一段时间儿子的早出晚归的反常行为,郑丽蓝原本抑郁的神色中,又多了几分忧愁。 第二天,黄聪宇早早地起床,当洗刷完毕,抓起手提袋正打算往门外冲时,发现老母亲幽灵一般地闪现在门口。郑丽蓝走进屋子,严肃地问:“聪宇,你得给我说老实话,这几天,你很早就去学校,到底在忙什么?”“晨练,早读,做作业,值日…”黄聪宇尽可能地多回答些。郑丽蓝听不出破绽,就故意说:“我听你同学陈欢说,最近也没什么很重要的考试,没必要起早摸黑。”黄聪宇:“我基础差,如果不笨鸟先飞,仅仅靠临阵磨枪,就永远赶不上别人了。”郑丽蓝:“可是…”黄聪宇:“妈,你别听陈欢胡说八道。他中考时,都在考场里睡的着觉。所以,他永远也没有紧张的时刻。”郑丽蓝:“…” 在原本作息时间已经很紧张的高中生活中增加了烦琐的养鸟负担,卢文慧开始累得不能按时起床了。黄聪宇在铜桥等了三十分钟,还听不见巷子里传来风铃的清脆声,便来到花园小区6栋楼前,用暗号--布谷鸟叫声催促。 卢雪梅开始惊讶地发现,当布谷鸟声响起,隔壁外甥女住的卧室的就马上传出了急促的脚步声。卢雪梅瞥了眼闹钟,还是早晨5:49分。顿时,疑惑心变得很强烈。她轻轻地走向阳台,果然不出所料,楼下有一学生模样的小伙子正焦急地向上张望。 “真好笑!”卢雪梅有意将正在卫生间洗脸的外甥女领到阳台,指着楼下的小伙子漫不经心地说:“唉,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孩? 大清早的,人话不学,到学起鸟语了。呵呵--有意思。”卢文慧大吃一惊,不过凭着与老母亲多年斗争的经验,她马上镇定下来。卢文慧坦白说这人我认识,和我一个学校的。“哪个年级? 哪个班?叫什么名字?你们怎么认识的?”卢雪梅的精神高度紧张。卢文慧:“我哪知道得很具体。不过可以断定,他不是什么好鸟,因为他经常被学校处分的。”卢文慧说着,信口编造一个黄聪宇抢劫小学生的故事。卢雪梅微微松了口气。 卢文慧平静地走出家门,当来到一楼楼梯,且确定没人跟踪后,才摆出一副难看的脸色,并向上指了指。黄聪宇心领神会。 卢雪梅看到,当外甥女走后,小伙子依旧在楼下徘徊着。 二人依旧在铜桥相见。卢文慧责怪道:“在事先没有通知我的情况下,干吗去我家?我小姨都起疑心了。”黄聪宇:“你以为我愿意? 还不都是你迟到?”卢文慧正气在火头上:“我迟到怎么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就晚了二十来分钟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黄聪宇觉得卢文慧已经越来越蛮不讲理了,他生气地喊:“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受委屈,我妈也怀疑上我了。”卢文慧:“你妈怀疑上你跟我有什么屁关系。我又没出卖你。”黄聪宇:“你…““你什么?莫名其妙!”卢文慧叫嚷着,傲慢地打开黄聪宇的手指,“拜托你了,别无故地增加我的罪恶感好不好?你被怀疑真的和我无关啊。如果一定要找原因,有且唯一的原因就是你那神经病的妈。她老是胡思乱想,捕风捉影,好像我们不久就要私奔似得。哎,跟一个小学都没毕业女人的儿子打交道,实在太累了。”黄聪宇仿佛挨了一个晴天霹雳。朝夕相处的同伴说出的这番话,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的头脑发热了。“没错,我妈是神经病,小学的确也没有毕业。可至少她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坚持把我拉扯大,而没有出卖人格。相反,你妈呢?你那智力健全,受过硕士教育的妈呢!年轻的时候,居然一干就是15年的秘书!”“秘书…当秘书怎么了?”卢文慧结结巴巴着。“哼,这就是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父亲是谁的原因!”黄聪宇冷笑道。卢文慧的内心一阵剧烈的颤抖,历史的创伤再次被揭开。“你才是野种呢!”她哭着,悲恸的拳头雨点般的打在黄聪宇身上。 从此,二人各自为战,相互拆台。见周絮不遗余力地劝解却三番五次的无功而返,高振武恼火了。“散伙散伙,明天下午,不,今天就去矶山,把小鸟给放了。”他嚷着,并蛮横地将鸟食,以及各种喂养工具统统夺下,扔到路边的草丛。对三人而言,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你神经病呀!小鸟们还没长大呢。”卢文慧死死地护着肢解昆虫用的小刀和用于研磨的坩埚。高振武:“小鸟们现在还能长大吗?你们两个家伙,把时间精力都耗在拌嘴上,看看吧,小鸟们都已经断粮了。”卢文慧,黄聪宇看着饥饿的bengal,阳光,天使,沉默了。 清晨,至远中学。尖锐的铃声响了。高振武支起身子,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来自窗外明晃晃像针似的光线马上刺痛了他的视觉神经,他像一截木头似的,又迷迷糊糊地倒下了。 “天亮了没?”谢振林翻了个身,软绵绵地问。“还没有。”俞祥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咕囔。谢振林:“那待会打铃,记得喊我。”回答他的是一阵轻请的鼾声。 头昏脑胀的高振武非常贪恋赖床,可一想到三只不安份的捣蛋鬼和荒废的学业,又不得不捏了几把大腿,挤压了一番人中穴。 高振武来到教室,只见黑板已经被糟蹋成为了大杂烩。黑板上,既有野兽派风格的绘画,又有逼真的人物素描;既有娟秀的诗文,又不乏春蛇秋蚓拙劣的“甲骨文”。其中,你是孬种和王八o格外醒目。一天之际在于晨,他开始争分夺秒。 随着天气渐渐转凉,昆虫们老去的老去,蛰伏的蛰伏。筹粮任务越来越艰巨了。卢文慧实施金元外交,通过收买小区内的孩子,成功地组建了一支劳工队;缺乏资本的黄聪宇则只能依靠延长劳动时间,扩大捕猎范围来保证食物供给。每天放学回家,就把厨房的苍蝇,卫生间的蚊子消灭一空。 到教室了。“好舒服呀!”两手空空的卢文慧展开双臂,满脸喜悦。“好痛苦呀!”肩负重任的黄聪宇解下卢文慧的书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快散架的椅子发出“吱嘎”的抱怨声。高振武像往常一样,朝二人微微一笑,算是问候,二人也同样回礼。 周絮迟迟不出现。 重点中学的落榜生周絮在落户三班,这曾经是令李莞非常骄傲的一件盛事。李莞一直希望周絮可以成为他扬眉吐气,站稳脚跟的资本。哪知近两个月来,周絮在学业上庸庸碌碌,而且丝毫没有咸鱼翻身的迹象。他有些坐不住了。 “哎,总算找到你了。”传声筒蔡茜茹气喘吁吁地跑进百米长廊。周絮:“找我?有什么事吗?”“班主任找你谈话去。”蔡茜茹说着,满脸地的羡慕,“你们优等生真幸福,大清早的就有老师找你们谈心;而我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普通人呢! 呵,只有用得着时,才能享受正眼相待的权利。”周絮表面很平静,心里却暗暗叫。 行政大楼,办公室内。李莞又是那么的苦口婆心。周絮却突然很痛恨起他来。因为当一个人受之太多,却无力做出相应的报答时,恩惠,往往成为接受者沉重的负担;感恩之心也会变异。斗米养恩人,担米养仇人啊! “明明知道我无能为力,为什么要把你的希望强加到我头上,为什么依旧逼我硬着头皮坚持?”周絮带着满肚子苦水,神色黯然地走进教室。 教室里,卢文慧,高振武,黄聪宇不同程度地都在刻苦,但是因为某些方面的目光短浅 ,所以拿得起放得下,开心的笑容始终占据着面部表情的主导。 卢文慧又在欺负黄聪宇。她一口气给黄聪宇取了n多不堪入目的绰号。黄聪宇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便和卢文慧争了起来。城门失火,一般都得殃及池鱼。为防止被动,高振武事先就解下蓝色窗帘布,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果不其然,势均力敌的二人很快就要他这外力介入了。“高振武,你说说看,黄聪宇是不是色狼?”卢文慧习惯性地朝前踢着,糊涂了,“咦!这家伙死哪去了?才一眨眼的工夫呀!”黄聪宇为好兄弟在关键时刻,明哲保身很生气。“别躲了,高振武,看看你的猪蹄,还有一部分没遮住!”他没好气地提醒道。高振武大吃一惊: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这可不是一位狡猾者该有的纰漏。他忙低头去看,却发现压根就没这么那么回事。 窗帘布奇怪地抖动了会。卢文慧疑惑地靠上前。看来是没法躲了。高振武恼怒的甩开窗帘布,气急败坏地喊:“黄聪宇,你怎么可以把我的脚比作猪蹄,太过分了。”“文慧把贪财好色的罪名强加给我,作为兄弟,你却一声不吭,难道就不过分?”黄聪宇不慌不忙地问。高振武自然是哑口无言,他只能在心里为自己喊句肉麻的话:“你不懂我的心。” 周絮静静地看着,好生羡慕这种久违的快乐。 (3) 四人知道,同学,老师对高中生暗中收养小鸟的行为肯定难以理解,所以对自己的行踪守口如瓶。可这样一来,他们在同学们的眼中反而变得更加神秘。很多同学都对他们动不动就往扪心亭跑产生了强烈的问号。 李莞抵挡不住父母的唠叨,经人介绍,找了女朋友。可那样的女友开口闭嘴的房子,车子,票子,让李莞备感压抑。所以他仍然一如既往地思念吴焱,借着办公室人少,以了解班级情况为由,宣她觐见。 与此同时。四人在向扪心亭进发。周絮在前面探路,高振武,卢文慧忙着埋设报警器--将小铃铛挂在路边的灌木,草丛里,黄聪宇负责断后,他们分工合作,有条不紊。 吴焱来到行政大楼。昏暗的办公室内只有李莞一个人。她喊了声报告,走进办公室,特意将门推到墙角。李莞却忙不迭地把门锁上。 吴焱十分紧张,她两脚并拢,双腿夹紧,右手搭在左手背上,一种明显的防御态势。 “过来。”李莞招招手。吴焱愣了愣,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再走近点嘛!”李莞说着,顺势抓住她的手。吴焱像触了电似的,哆嗦着挣开。 李莞生气了,他不再说话,只是用像x光的贪婪眼神打量吴焱。 “我注意你已经很久了。”李莞靠在椅子上,上下抖动着左腿说道。吴焱脸色苍白。李莞:“老师我其实非常孤单,你知道吗?一天到晚,连讲话的人都找不到。”“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吴焱想着,却只能一声不吭地如同木偶人站立。李莞见状,猛然伸手,将吴焱采入怀里。“老师,我…”吴焱着急惊不知所措,此时此刻,只有眼泪还听从调遣。 “哭什么?我怎么你了吗?”李莞压低喉咙问。“没有。”吴焱轻声抽泣。“你有白头发呀。”李莞将下巴顶在吴焱肩膀上,说着就在她头上摸索着。一会又说,“你裤子上有块白色的鞋印”,于是又要帮着拍拍打打。吴焱的腰带扎得死紧,利刃一般的咸猪手伸不进。李莞只好选择别的目标,说“你衣服领子没翻好”,就又理所当然得将手伸进她的脖子,然后,慢慢下滑。 教师在学生眼里,是神,低年级的学生们,对他们总有本能的尊敬。吴焱不敢反抗,不敢叫喊,她像只羊羔,忍气吞声地让李莞百斤重的躯体压在自己身上,只希望这种屈辱早点结束。 李莞胆大妄为,他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并抽去吴焱的腰带。这时,走廊里传来“踏踏踏”的清脆声。在高中,允许穿高跟鞋招摇过市的只有女教师。李莞赶紧从椅子上爬起来,吴焱也慌慌张张地整理起凌乱的头发。 “哟,李老师在呀!”物理老师江琛推门而入。“嗯,对。班里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李莞正说着,感同身受的江琛插嘴道。“现在的学生,确实难以管教。刚才,在四班的课堂上,一位女生居然同时要两名男生抱她。我批评她,她居然说,我侵犯了她的权利。你说,这是什么世道吗?”江琛倒了壶开水,注意到低着头,狼狈的吴焱。江琛很讨厌吴焱的,于是,自然而然地问:“李老师,怎么了?吴焱又犯错误了?”李莞吃了一怔,回过神来,他接过话茬。“对对。”说着,冲吴焱大吼一声,“听到没有? 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处处让人感到不舒服。” 江琛磨磨蹭蹭,似乎短时间不会离去。李莞只好偷偷递给吴焱一张纸条。 吴焱跑到走廊上,解开一看,上面写着:下次直接到我房间去。吴焱羞辱得泪水四溢。她真想从六楼跳下去,一了百了。可是一个人的生命并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我爸妈,弟弟,外婆…”想到这些,她又忍住了。 吴焱失魂落魄地走着。站的高,看的远。在拐弯处,透过玻璃门,她吃惊地发现四人正鬼鬼祟祟地往后山跑。 周絮,卢文慧,高振武,黄聪宇他们一个是江河日下,却仍然权势熏天的班里一把手;一个是家财万贯,古怪刁蛮的富家小姐;一个是上升势头迅猛,思想顽固的保守党新秀;一个是穷困潦倒,才识浅薄得落魄公子哥。另外,在性格上,周絮清高骄傲,卢文慧自尊敏感,高振武苛刻严厉,黄聪宇妄自菲薄——他们都是来自不同世界,分别创造小范围内各自之最的人。可是为什么仍然能够快乐地相处到形影不离的程度。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吴焱不止一次地试图光明正大地加入他们的活动。黄聪宇总说,自己是小兵,做不了决定。吴焱问他领导是谁。黄聪宇说,是卢文慧。找到了卢文慧,卢文慧推托周絮才是顶头上司,她不过是负责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的副手。到了周絮跟前,周絮又说自己只是个傀儡,有名无实。高振武则把话说得更加模糊。“我们四个人都是平等 第八章 (1) 日常的生活中,总会钻出令人啼笑皆非的很琐碎事。卢文慧经常拿高振武的试卷,作业本当“参考”,由于记性差以及书本摆放凌乱,她会时常忘了物归原主甚至错把当成自己的。高振武可惨了,每当要交作业或则讲评试卷时,他就会为了找试卷忙地焦头烂额。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的日子里,只要稍稍在书桌上找找,无果而终,高振武就想当然地认为试卷在卢文慧抽屉里。卢文慧尽管觉得自己很冤,怎奈不良记录过多,也只好强忍着,用苦劳为自己的清白作证。卢文慧在抽屉里仔仔细细地找了个遍,说:“不在我这。”高振武:“不可能的,再找。要挖地三尺。”卢文慧委屈而又恼火地喘着气,许久,又无可奈何地一头扎进书堆。 黄聪宇笑道:“文慧都快被你弄哭了。”“反正我的东西不在我这,就在文慧那里。非此即彼的真理都被实践证明过n次了。”高振武说着,悠闲地从书堆里抽出张报纸。一份试卷飘飘然地从中滑出。高振武漫不经心地拾起一看。正所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工夫”!天啦,这就是那份望眼欲穿要找的试卷。高振武悄悄地转过身,只见卢文慧正怀着无比愤怒的心情,在翻箱倒柜。 黄聪宇习惯把自己比做中国的民族资本主义,把高振武形容为封建主义,把卢文慧说成帝国主义。所以,在夹缝中生存的他很害怕得罪两大势力中的任何一方。黄聪宇已经注意到高振武表情的急速变化。“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边说边跑向走廊。 狭小拥挤的走廊,倍感无聊的男生们正在搞恶作剧。每当有单个女生经过,他们就不约而同地鼓掌,异口同声地起哄。路过的女生个个莫名其妙:内向的脸颊绯红,低头疾走;外向的大多会丢下句“神经”或者“变态”。 赵婷婷娉婷地从走廊经过。她雪白的胸脯,骨感的身材,可爱的娃娃脸,给众多男生留下了回味无穷的背影。魏高自欺负赵婷婷性格温和,就像条跟屁虫似的,毫无顾忌地吮吸茉莉花香气。“魏高自真不是东西。地地道道的垃圾。”陈欢感慨道。同桌崔景奕见状,就提醒魏高自,在公共场合,注意形象。娄仲绪:“姓魏的哪有形象意识? 薛萌不是早说了吗,魏高自属于偶蹄目猪科猪属,脸皮厚得原子弹都打不进。”黄聪宇的表达充满文绉绉的艺术,他说:“如果赵婷婷的这丛汁液丰美的青草被魏高自这只流氓兔给捷足先登了,这不仅是赵婷婷的悲哀,而且也是咱们三班33位男生的悲哀。” 高中校园,充斥着枯燥与乏味,而生活却需要刺激。黄聪宇英俊潇洒,赵婷婷可爱妩媚,两人倒也般配。见其中之一的主角不打自招地说出一番怜香惜玉的话,同学们开始煽风点火了。他们不时怂恿,并且对黄聪宇简单的感叹和赵婷婷羞涩的笑而不语进行添枝加叶的艺术创造。保守之风占据主导的三班,大家对待恋爱的态度一直是“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三人成虎,所以当原本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再传入赵婷婷,王媛耳朵时,早就变了味。 “王媛,有人找!”薛萌颓废地靠在门上,有气无力地唱着,“如果动作太慢,就要打屁股了。”教室像蜂窝,闹哄哄的。薛萌是急性子,见王媛没有反应,暴跳如雷。“王媛,给我滚出来。” 卢文慧吃完零食,在将一装满果壳纸屑的塑料袋丢在地上的同时命令道。“黄聪宇,倒垃圾去。” “怎么又是我?”黄聪宇委屈地大叫。卢文慧:“除了你还有谁呀?”黄聪宇可怜兮兮地看着老大和老三。周絮和高振武都清楚此时此刻的良心发现意味着什么。他们哆嗦着,把头埋进衣服里。 “唉--”黄聪宇长叹一口气,“落后就要挨打呀。这一现象在四人中,仍然存在。” 教室外寒风呼啸,王媛低着头,只顾行走,结果白色的新衣服当了一回抹布。 “你长不长眼?”王媛从来都是有理的。黄聪宇正想质问,王媛却笑脸相迎了。 “哟!”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黄聪宇,诡秘地说道,“明天是赵婷婷出壳日。”“出壳日?”黄聪宇不明白王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赵婷婷是卵生的?就算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他觉得很好笑,突然想到,王媛可是赵婷婷形影不离的搭档,穿一条裤子分不出彼此的姐妹。 “莫非是赵婷婷有意安排王媛告诉我的?” 黄聪宇春风满面地走进教室,他潇洒地将椅子往后一拉,在坐下之前,下意思地提了提裤管,但是不巧,将周絮的英语书给刮到了地面。“i’m sorry。"他很绅士地道歉,彬彬有礼地双手送还书本。“it doesn''t matter!"英语水平颇高的周絮有些语无伦次了。 黄聪宇的超级礼貌和兴奋,以及背对着窗户的奇怪坐姿让高振武很吃惊。他敲了敲卢文慧的书本,轻声问:“倒一次垃圾,而且还是被迫的,至于这么兴奋吗?你说,黄聪宇是不是捡到钱了?”“很有可能,垃圾不是废物,只是放错地方的资源。所以垃圾堆里经常可以发现值钱的东西。”卢文慧说着,吵吵嚷嚷要分赃。“嘘--”不专业的高振武为遮掩心虚,总习惯把自己装扮得很专业,他告诫道,“不要轻举妄动,凡事都得侦察。” “这钱该怎么花呢?”黄聪宇紧锁眉头,自言自语道。“嗨,真捡到钱了!”断章取义的高振武惊喜说。黄聪宇:“买两件,钱不够;买一件似乎太少了。。。”“四人分,太少了;一个人独吞,太多了。黄聪宇是不是这么说的?”卢文慧问。高振武显示出他为人处事,处处给自己留后路的根深蒂固心理。“可能是吧。”他把话说得很不确定。卢文慧没办法,只好和高振武一道努力伸长脖子。 黄聪宇突然转了个180度的弯,高振武吓得也往后转。“聪宇老弟,你中邪了?怎么神秘兮兮的。是不是捡到钱了?如果捡到了,要么交公,要么平分!”卢文慧口无遮拦。“你们知道什么呀?”黄聪宇不耐烦地挥挥手,又陷入精密的算术运算。 至远中学是一所普通中学,如果仅仅在升学率等实打实的硬性指标上跟省重点高中比拼,差距无疑会越拉越大。为了杀出一条血路,校方只好装酷。至远中学开始在高一阶实行有限的素质教育。它规定每次考试,笔试部分要折扣为90%,剩余的10%分数,由任课教师根据学生平日里的表现定夺。 卢文慧这个平日里学习不努力,却想拿个漂亮分数小滑头开始蠢蠢欲动了。路上,只要撞见老师,哪怕老远,她也要跑上前,嘴巴像抹了蜜似的,左一个亲热的老师好,右一个亲热的老师辛苦了。 各位任课教师可不是吃素的,卢文慧太明显的用意让他们普遍感到不舒服。再说了,卢文慧大庭广众之下的过分亲热,当局者清,旁观者更清。就算教师们碍于情面,想要法外开恩,也堵不注众人的嘴巴。于是,除了郭大海胆大包天,仍然偷偷地给她少许照顾外,其他的教师都坚持公事公办。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绝望透顶的卢文慧终于有所自力更生了。放学的路上,她一边与黄聪宇徜徉街头,一边回忆所学知识。“西经20度至东经160度为东半球。地方时东早西晚,东加西减,纬距异加同减…”她不但嘴里嘀咕着,而且还配上摇头晃脑等肢体语言。如果说仅此而已大不了就形象差点,可是到了后来,头脑发热了,她突然从嘴里蹦出一句:“抗战时期,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中国共产党在陕甘宁边区施行了‘农民减租减息,地主缴租缴息’政策…”黄聪宇牢骚满腹:“别再丢人了。至远中学的名声本来就一般般。”“罗哩八嗦干什么嘛? 我在学习。”卢文慧不满地嚷了起来,并丢下半句令人汗颜的卢式英语,“不要对我的努力say three and road four(说三道四)”黄聪宇:“学习也不应该在大街上呀。”卢文慧:“我喜欢争分夺秒。”黄聪宇:“在教室里的时候醉生梦死, 到了大街,装模作样。哼!典型的做秀,一看就知道不是真正爱学习的人。”卢文慧听不进劝告,她依旧自言自语道:“有一个老人叫阿拉伯,一跑跑到新加坡,看到一只长着好望角的罗马,马上跑进名古屋,关上澳门。哈哈,有意思…” 吴焱从对面走来。 卢文慧和吴焱的关系越来越微妙。单从个人角度说,卢文慧很喜欢感情细腻,落落大方的吴焱做她的大姐,但从群体角度上而言,吴焱却是她的心腹之患。因为高振武的个子并不高,却喜欢海拔很高的女孩;黄聪宇糊理糊涂,却爱慕冰雪聪明的女生。这两点,卢文慧全欠缺,吴焱都具备。 “你们俩在干什么呢?”吴焱微笑着问。“没干什么,也就…”“小吵了一架。”卢文慧打断黄聪宇的话,并把脸色摆地很难看。“不过,现在战火已经平息了。”黄聪宇笑着回答。“谁说的?我和你没完,仍然要继续清算。”卢文慧说着,连忙施展拳脚功夫。她抓着黄聪宇的胳膊,作了一个打他耳光的手势。吴焱意识到自己出现的不合适宜。“我得给我妈买药去。先走一步了!”她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卢文慧的心情马上由阴转晴。不过,表面上却是另外一番风景。 “哎呀,美女都走了。你这个傻蛋,怎么这么不会把握机会!美女,喂—等等!” 她对同伴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抱怨。 卢文慧是有几分心思,只是剩放心思的容器像一只透明的,不加掩饰的玻璃瓶。这么一来,其中的小九九,就一览无余地被旁观者知晓。 “是啊,刚才我好糊涂,居然忘了好好表现,平白无故地丧失了机会。”黄聪宇“无不沮丧”。“真的吗?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好险,幸亏我未雨绸缪,采取了隔离措施,否则,你俩还不…”卢文慧不敢再想下去。 街旁的一家礼品店红灯高挂,一条醒目的横幅上印着烫金大字--“本店即将转让,所有礼品一律按成本价出售,最后两天” “嗨进来,我要给你一个惊喜。”黄聪宇招招手,走进三国礼品城。卢文慧很讨厌逛贴有打折,酬宾,大出血之类广告的商店,因为她觉凭借自己的身份,到这种商店里买东西是件很丢人的事。“搞什么明堂?”卢文慧边走边思考与自己相关的特殊日子。“生日?不对,还差9个月呢!公共假期?国庆节早过了!三八妇女节?呃,我才不想收到哪位混蛋在这个节日里送我礼物。” “文慧,过来挑选一件最喜欢的。”黄聪宇说。在关键时刻,可不能像说话没有把门的小孩子,得做几分少女的矜持。卢文慧磨蹭了许久才说:“风车不错,金光闪闪的,是富贵的标志。”黄聪宇蹲下身看它的标价。“妈呀!258。真够富贵的!”他倒吸一口冷气。 “航船模型我喜欢。”卢文慧兴奋地介绍道,“乘风破浪,前途无量,很适合在不断努力的我们。还有,航船模型周围还镶嵌着水晶石。水晶石象征着纯真。”话虽如此,只是航船的价格也不菲,要168。 卢文慧也不想让准男友破费。“礼物值多少钱并不重要,只要真心,即便千里送鹅毛也未尝不可。”这么想着,就执意选了柜台上最便宜的一对陶瓷兔笔筒。 到一个公交车站牌处,黄聪宇停下脚步。卢文慧诧异地也停止前进。“拿着,帮帮忙。”黄聪宇把礼物往她怀里塞。这是第一次收到自己喜欢男生的礼物,卢文慧羞得面红耳赤,心里总感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乱撞。“怎么好意思呢?”她惊喜地喘不过气。黄聪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我兄弟,穿一条裤子的,在你面前,我有必要隐瞒秘密吗?”“哇,黄聪宇追我了。”卢文慧虽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心里仍然美滋滋地,于是就说,“这倒也是啊,却之不恭嘛!” 接下来的路途变得很奇妙。卢文慧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浪漫的情景。“大小姐,快点。今天怎么老是掉队,不用我背你走吧!”黄聪宇一个劲地转身催促。 已经步入狭窄寂静的深巷了,黄聪宇支支吾吾,遮遮掩掩,一幅迫不及待却又难以启齿的样子。“糟糕,这该死的八成是要吻我了!”卢文慧想到了电视剧中,这是男主角给女主角送礼物之后的必经动作。她既紧张又兴奋,心像沸腾的开水,在突突突地直跳。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送给她?”黄聪宇终于鼓足勇气,转身问。“她?谁?”卢文慧一头雾水。黄聪宇上前一步,附耳细细说道。“啊?”沉醉在幻想中的卢文慧只觉得被人泼了一脸盆冰冷的水,憧憬像泡沫一样破灭。她绝望地瞪大眼睛,对交出礼物很不甘心。黄聪宇:“明天是赵婷婷的生日,我想趁此机会向她表示表示。” 卢文慧闷闷不乐地走在绿荫湖边,她像火车鸣笛一样,越想越有气。原本,她以为黄聪宇一改害怕逛街的陋习,不厌其烦地再三挑选礼物,是出于对她的喜欢与讨好。现在呢?居然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她开始耿耿与怀黄聪宇事先不把话说明白,将一件原本很简单的事搞得扑朔迷离,结果害得她自做多情。“我不会放过你的。”卢文慧痛心疾首地呻吟着,很后悔刚才千挑万选,货比三家,却只选了个最便宜的。 (2) 第二天。 卢文慧将礼物装在黑色塑料袋中,脸上蒙着一块纱巾,神神秘秘地像个恐怖份子。当蹑手蹑脚来到女生宿舍412房间门口时,透过窗户,看见赵婷婷正趴在床上磕瓜子。“切!瘦得跟猴似的,简直没有人样。哼!还这么懒惰。”她很不服气这种小不点居然可以俘虏黄聪宇。“不过…”她很快又改变了观点,“黄聪宇也就和她差不多的素质!我用不着嫉妒!” 卢文慧与412宿舍的女生都不熟,于是就在门口喝斥道:“赵婷婷,给我出来。”可能是受到二姐薛萌的影响,也许是在四人中霸道惯了,她的声如洪钟,力如闪电。宿舍的女生全被吓了一大跳。不知道是何方神仙大驾光临的赵婷婷更是滚下了床。 拖鞋少了一只,也不知道上哪疯去了。赵婷婷没时间找,只好像袋鼠似的,蹦蹦跳跳来到走廊,忐忑不安地金鸡独立。王媛,杨小雨等一窝蜂似的拥到门后。 卢文慧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眼赵婷婷光着的左脚,悻悻地将礼物塞到她怀里。“这是…”赵婷婷惊讶地张大嘴。“我们队伍里出了个小败类。”卢文慧酸酸地解释道,“是黄聪宇这畜生要我把礼物送给你的,他还要我向你说声‘happy birthday!’”铁门后一阵尖叫。 赵婷婷:“可是,我并不怎么认识他呀?”“这些话你别跟我说。”卢文慧不耐烦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笔和一盒印泥,蛮横地说,“喏,签个名,按个手印。礼物就归你了!”赵婷婷觉得自己好像在贩卖自己。“ok!谢谢!”卢文慧满意地收拾起纸笔,但是仅仅走了几步,她又杀了个回马枪,“如果你觉得受之有愧,可以把礼物从五楼往下扔,只是千万不要退还给黄聪宇,否则,他会怪我不会办事的。” 赵婷婷在惊愕中看着卢文慧扬长而去。王媛,杨小雨等从宿舍里冲出,她们抢过礼盒,争着要先睹为快… 礼物送出去了,使命完成了,卢文慧的失落来了。之前,她的确只是想跟黄聪宇做朋友,可是半路杀出赵婷婷以后… “我个子比赵婷婷高,相貌比她好,家庭经济条件更优越…为什么黄聪宇最终喜欢的还是赵婷婷?”她的心里泛起汩汩酸意。 被蒙在鼓里的高振武见卢文慧一动不动像死了似的,就在她面前挥挥手。“别把熊掌放我面前。”卢文慧瓮声瓮气地警告。高振武惊慌地收回手,细细检查,发现自己的手指修长,肤色红润,指甲整齐。“没这么夸张吧?”高振武不以为然地嘀咕着,又轻轻地踢了踢卢文慧的鞋子。“猪蹄!猪蹄踩到我了!”卢文慧警觉地叫嚷。害得高振武,周絮忍俊不禁。 黄聪宇从门外闪进。自从委托卢文慧转交礼物以后,他就后悔选错了人。女性可是非常敏感的。“我送礼物给认识不到两天的赵婷婷,形影不离的文慧会不会感到受了冷落,继而产生秘而不宣的委屈想法?”三人的神秘微笑让他非常不放心。卢文慧也有同样的不安全感。 黄聪宇:“你们刚才嘻嘻哈哈的,在笑什么?”卢文慧:“我说头发留得长,看上去比较帅。”黄聪宇不安地抓起镜子,照了照。 黄聪宇三天前刚刚理了发。因为他一直都认为,头发短代表精明能干。黄聪宇生气地问:“你的意思是,我长得很丑咯!”卢文慧:“那是你自个说的。”黄聪宇恍然大悟了,他埋怨道:“就知道,你在背后肯定会数我坏话! 当初,就不应该…”“好啊,和赵婷婷刚刚有了点眉目,就凶巴巴地对我了!”卢文慧委屈地想着,勃然大怒:“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用得着我煽风点火吗?”黄聪宇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再说赵婷婷。她对黄聪宇莫名其妙地送她礼物一事惊诧不已。风起云涌之势的谣言似乎给了她足够的解释。赵婷婷急了,她连忙与闺中好友王媛商量对策。王媛揣着书信,像捧着颗定时炸弹。 教室里。卢文慧开始便把更多目光投注到周絮与高振武身上。卢文慧学得是疯狂英语,高振武练的是哑巴英语。二人有空的时候就相互学习,取长补短,倒也相得益彰。 高振武有一套可怕的理论。他认为,如果能用三年的时间创造出比别人劳动一辈子还多的财富,活到二十岁,他就心满意足了。坚持这种理论,让高振武忽略对健康的应有重视。所以,他年纪轻轻,却时常犯了成年人,甚至是老年人的疾病,如腰酸背痛腿抽筋,头昏眼花记忆差;在跑步测试的时候,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能拿两个第一——起跑时的第一和冲刺时的倒数第一。 卢文慧的打算是:在高振武默默无闻的时候,她鼎力支持高振武成才;当高振武有所作为之后,投桃报李,反过来帮助卢文慧一飞冲天。如果高振武英年早逝,长命百岁的她岂不是要失去一位重要的助手和亲密的伙伴?卢文慧毛骨悚然,就劝说高振武,此时用健康换金钱,将来必然会付出用金钱换生命,而且还换不回来的惨痛代价。 “忠言逆耳!”一旁的王媛轻声做着脚注,并希望高振武赶紧离去。没想到,高振武以“运动容易出汗,我怕洗衣服” 的理由百般推托,以“屁股决定脑袋”的理念拼死赖在座位。“小样儿!”王媛按捺不住了,她径直走到高振武面前,在二人惊诧的目光下,坦然地掏出信。王媛想把信塞到书里,却担心不能及时被看到而误事。于是就大胆地将信摔在桌子上。“帮我看着,听好了,不许别人乱动。”她傲慢地命令。 高振武一时间被王媛的霸道震慑地六神无主,只知道捣蒜似地点头。不过,待回过神,立刻又恢复了牛b。“什么态度吗,真是的?”他忍不住抱怨。 卢文慧接过信,只见信封的左上角写着“十万火急”四个娟秀的小字。“太轻浮了,赵婷婷!”卢文慧喃喃自语,突然变得空前自恋,她感叹现在,像她这样,年纪轻轻,却老成稳重的女孩太少了。卢文慧指着赵婷婷的名字,冷笑道:“就一对陶瓷兔,居然就把你的心给收买了。哼,如果是我,就算他送钻戒,也不会这么快答应。”“话也不能这么说。可能是黄聪宇送礼物选对了时间,选对了方式,以至于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高振武感慨低估了同桌。“要不要先睹为快?”卢文慧抓起一把剪刀。高振武被王媛扣上了紧箍咒,他连忙阻拦,同样不安分的他所能做到的极限就是在不撕开信封的前提下,对着灯光,看看里面大致装着什么。 10年不写一封信,也收不到一封信的黄聪宇看到桌上躺着封信时,欣喜若狂,当得知是赵婷婷所写时,更加不可一世。“小人。”卢文慧嫉妒得把周絮的胳膊当作自己的掐。 “明天下午3:00,南郊,不见不散”。纸条上就寥寥几字。但越是简单的内容就越是腾出了足够的想象空间。在黄聪宇看来,南郊是处相当荒凉的角落。去那见面…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诸多浪漫,甚至淫亵的情景。 为了17年来的头次约会,黄聪宇颇费了番苦心。穿什么风格的衣服,留什么样式的发型,带着何种表情,走向赵婷婷时先迈左脚还是右脚,对赵婷婷称“你”还是“您”,他都做了充分的考虑。 第二天早晨。黄聪宇身穿橘色带图案t恤。t恤上,白色搭配的亮丽横条,显得动感十足。“哇,黄聪宇今天好帅呀。”周絮夸奖道。卢文慧的心里酸酸的。“帅什么呀?”她阴阳怪气地嚷着,冲高振武说,“还是你帅。你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干嘛吗,你? 用修饰女人的诗句修饰我。”高振武不安地甩甩衣服。卢文慧见好心被当成猪肝驴肺,连忙压低喉咙解释。“我这是在夸你呢。” 周絮笑问黄聪宇今日的打扮与往常大不相同,是不是有地下活动。高中时,尤其是高一,恋爱的学生像间谍一样,总喜欢把身份弄得神神秘秘。黄聪宇想转移同学们的视线,同时也为了整整多嘴多舌的卢文慧,就学太监的声音,无可奈何地叹息:“都是文慧啦,一定要约我去看电影啦。嗨,长的帅啦,生得讨女孩子喜欢,有些时候啦,也是挺麻烦的啦。”周絮,高振武哑然失笑。 卢文慧气急败坏地要为自己开脱罪名,却不知怎地,脖子像被鬼掐住似的,舌头翻了卷。“文慧要我去电影院找个位置偏僻,光线暗淡,最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这句话让原本就灰暗的故事更加动人心弦。高振武似乎是出于关心,又好像是不放心,就毛遂自荐:“请问,需要我这个电灯泡吗?”黄聪宇连忙皱起了眉头:“你这电灯泡,功率太大,光线太耀眼了。”高振武赶紧推销:“我可以自动调节的。” 黄聪宇今天要去约见心上人,高振武此时的胡搅蛮缠很容易把卢文慧塑造成卑鄙无耻的第三者。卢文慧火冒三丈,她狠狠地踩了高振武一脚。 赵婷婷早早地就赶到南郊。来得早就意味着等待。荒郊野岭,四周空无一人。她开始胡思乱想。 黄聪宇玉树临风,在班上,是公认的小帅哥;他待人接物温文尔雅,看得出受过严格的家庭教育。赵婷婷呢?生小出野里,本自无教训。温柔细腻的外表背后,实际上是俯拾即是的粗野。赵婷婷心虚地躲到柳树背后,继而又到大岩石附近,最后自感无望,索性辗转到公交车站,只留下后来的黄聪宇像稻草人一样,捧着一束省吃俭用买来的玫瑰等在风里,一直到日落西山霞满天。 (3) 教室里。黄聪宇的恋爱让卢文慧觉察到了潜在的危险。高振武可是为数不多的一座城池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受到黄聪宇的示范影响而陷入敌手。卢文慧想着,就加强了对高振武的明察暗访。 果不其然,卢文慧注意到,高振武在看蔡茜茹的时候,眼神怪怪的。虽然说不出具体的一二三,可是凭借小女人的敏感,她可以断言,高振武目光中所传递的信息含义,已经超越了普通同学应有的感情范畴。而与此同时的蔡茜茹呢。她老是在高振武面前抚弄并不蓬乱的头发,拉扯并不褶皱的裙子,清理并不嘶哑的喉咙。卢文慧大惊失色。因为这是不善言辞的怀春少女表达浓浓爱意,吸引男孩注意的惯用手法。“黄聪宇,你这王八蛋,都带什么好头?”卢文慧愤恨不已。 由于黄聪宇与赵婷婷是三班第一对平民恋人。他们的结局是否美好关系着后入围城者的信心!这就让全班很多人都参与到鼓噪的行列。其中属陈欢等人组建的灵通社,柳亚兰发起的八卦社最为卖力。他们怂恿黄聪宇出动出击一次,然后炒作一百次。听着 第九章 (1) 陈欢带来消息:赵婷婷正一个人在百米长廊自习。欣喜若狂的黄聪宇也带上几本书,装模作样地发奋图强。 赵婷婷与黄聪宇在旁观者眼里虽然充满暧昧,在事实上却清清白白。当看穿了黄聪宇的把戏,赵婷婷的显得很矛盾。 直截了当地表态要学习而拒绝恋爱,恐怕会伤害了黄聪宇;此时此刻就真心真意地投入恋爱会误了学业,那将会伤害自己。思前想后,她说了句 “希望你学习进步,说不定,三年以后,我们能考上同一所大学呢。” 后半句话颇有些耐人寻味。赵婷婷是优秀生,黄聪宇是后进生。难道,她在暗示什么?黄聪宇从此像变了个人似的。谈恋爱在初期很能促进学习的特性,很快就让他就把冤家 卢文慧远远地甩到身后。 一天自习课上,卢文慧感觉有手帕样的东西落在自己脚上,她低头打探一会,淡淡地说:“高振武,你的试卷掉地上了。”高振武悻悻地拾起一看,发现试卷是黄聪宇的。 黄聪宇看着试卷上贴着个大鞋印,心痛不已。 “文慧,我试卷上的鞋印是不是你踩上去的?” 他狐疑地问道。“我?”卢文慧感觉很冤。黄聪宇:可是,如果你没有踩到,怎么知道地上有试卷?”这海倒还真是个有口难辩的罪名。卢文慧只好赌气地问:“就算是,又怎样?”“唉!”黄聪宇叹了口气,“这份满分为100分试卷我考了81,本来打算拿回家给我妈炫耀的,现在。。。都惨不忍睹了。” 卢文慧相当吃惊,她不动声色地将张扬的67分试卷偷偷塞进抽屉,而后焦急地问:“可不可以把你的china试卷借我看看。”黄聪宇愣了愣,为卢文慧的broken english狂笑不已。卢文慧涨红了脸。“有什么好笑的。谁不知道中文的英语说法是chinese。我刚才是故意说错的,目的是制造一个黑色幽默。”她自圆其说着,深怕黄聪宇不信,就再补充一句,“顺便嘛,也可以考考你。” 卢文慧认真分析黄聪宇的解题技巧,写作特色,强烈得感受到了今非昔比的传奇。可是她也不是吃素的。20分钟过后,卢文慧丢开笔记本,放肆地大笑起来:“我取长补短,知己知彼。哈哈,黄聪宇,你死定了。” 黄聪宇的进步才开始,低调为第一要务。他于是急着喊:“快!快把试卷还给我。”卢文慧:“干吗这么小气? 多借一会都舍不得,难道怕我赖着不还?”黄聪宇:“对。你这丫头鬼主意多,我信不过。我怕你到时候在试卷上改个名字,把我的分数当成你自己的。”卢文慧很不高兴,她至于吗,黄聪宇也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要回试卷吗?嘿嘿!哦--门都没有。”她不断变着戏法。当黄聪宇恼羞成怒,准备动真格时,她就把试卷放到窗外,威胁要让风带走。二人闹得没完没了。 拌嘴对卢文慧和黄聪宇而言,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可是这次的争吵牵扯到二位自费生敏感的神经中枢。回家的路上,气氛异常压抑。 “嗨--中午没吃饭,屁股疼了。”卢文慧旁若无人地说道。黄聪宇也知道这是卢文慧缓和彼此紧张关系的破冰之语,然而她的逻辑实在让人忍俊不禁。黄聪宇嬉笑道:“你真是个大白痴。没吃饭和屁股疼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呀。”卢文慧:“你知道什么? 因为中午没吃饭,就没有离开过教室,所以从早上6点到下午5点,我就一直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当然就疼了。”黄聪宇尴尬地笑着,算是道歉。卢文慧得理不饶人,善于联想的她极其自然地把黄聪宇的傲慢归结为语文考试得了81。“哼!语文考得好有什么了不起的。期中考试,政史地三门课,我考个两百两十两给你瞧瞧。”识字不过四五百,读书不过两三本却一口气想吃成大胖子。黄聪宇觉得卢文慧的想法太好高骛远了,就忍不住问:“你行吗?”“你什么意思?狗眼看人低!”卢文慧心冷得说话都打起结巴。 “是人眼看狗低。” 黄聪宇不客气地纠正着,进一步作解释,“不是我有意打击你的上进心。我只是说,做什么事都要量力而行,一步一个脚印。你也明白,虽然你的名字叫文慧,可实际上,既不文静又不聪慧。”被人一针见血地揭穿老底,就像当众被剥光了衣服一样。卢文慧难堪地反驳:“你以为你就名副其实吗?王八蛋,撒泡尿照照自己的丑恶嘴脸。虽然你的名字叫聪宇,实际上却笨得出奇。赵婷婷那种人,只有你才会喜欢。别忘了,在学习上以前你可都是考倒数的。最近几天,一时来运转,嚯,就马上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哼,胸无大志,默默无闻,居然有脸面谈恋爱?”黄聪宇的脸烧得厉害。卢文慧继续说道:“我每天才学习几小时?你呢?不但白天超负荷,晚上也开夜车。我平时都是自力更生的,你呢?天天围着周絮,高振武转,像十足的无赖,地地道道的跟屁虫。在这种情况下,你考得过我很正常,考不过我才不正常。但下一次,当我努力了,结果肯定是你输得一塌糊涂。”“那。。。那就让事实去说话吧。”黄聪宇忿忿地丢下一句,狼狈离去。“燕雀焉知鸿鹄之志?谁怕谁呀?我效率比你高多了。”卢文慧蹦跳着叫道。 郑丽蓝不止一次地看到儿子和一名长相标致,衣着高贵的女孩走在一起,就悄悄地去了几趟至远中学。通过实地观察,加上陈欢,李莞的道听途说,她觉得有必要和儿子谈一次心。 晚餐饭桌上。郑丽蓝漫不经心地问:“现在学习怎么样了?”黄聪宇:“马马乎乎过地去。”郑丽蓝:“又快考试了。你千万要努力,可不能再考倒数第一了。你知道吗?初中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点名批评我。喔唷,当着一大群人,我头都不敢抬呀。”不堪回首的往事被重提,黄聪宇难过得吃不下饭。黄聪宇:“妈,你放心,这次,我决不会再连累你了。”郑丽蓝:“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是你妈,你成绩不好,当然有我教育不利的责任。只是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你妈我都活了40多年了,面子实在是…”黄聪宇轻轻地叹了口气,郑丽蓝趁热打铁:“你现在已经是高中生了,都算半个大人了。学习是主要任务,这点,你无论如何都要明确。当然了,与同学的交往也是必要的。不过,要把握好尺度,尤其是在和女同学来往时…”“糟了! 赵婷婷。”黄聪宇的大脑乱成一团,他在心底痛骂,“哪个王八出卖了我?”郑丽蓝好不得意,她既而提出了解决方案:“以后上学放学,最好一个人走。因为一个人走清净,可以回忆一天所学的知识。”“妈呀。原来是在说文慧。”如释重负的黄聪宇捣蒜似地点着头。 夜很深了。黄聪宇在细细推敲母亲晚上说这些话的原委和用意。 “文慧在泽庄待的时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泽庄这块比梵蒂冈还小的弹丸之地,应该很熟悉的,我没有必要再做她的向导。”“和文慧走得的确近了些,而且最近又常常闹矛盾,适当地疏远点,对双方都有好处。”他喃喃自语着,第二天,就独自上学。 教室里。卢文慧死死地盯着黄聪宇。黄聪宇芒刺在背,却仍然保持一如既往的沉默。 卢文慧像打胀了的皮球——一肚子气,但又不想让个人恩怨牵扯到周絮和高振武,就借口出去打电话,而后在半路来个180度的大转弯。 “黄聪宇。李莞找你。”卢文慧气喘吁吁第跑进教室。“他找我干什么?”黄聪宇暗暗吃惊。卢文慧:“天还没塌下来之前别想那么多,去了不就知道了吗?”“怪事。文慧今天怎么会卖命地给李莞办事?”想着昨日的争吵,黄聪宇恍然大悟,他自信地问:“是不是你在李莞面前进了关于我的谗言?”“怎么会呢?我和李莞那种流氓,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卢文慧理直气壮地拍着胸脯保证。 黄聪宇忐忑不安地走向行政大楼。“别去那!跟我来。”卢文慧挥挥手。“你到底搞什么鬼?两百两十两?”黄聪宇不耐烦地叹着气。卢文慧:“我没打算搞鬼。我只是想澄清一下昨天的事实。昨天。。。”黄聪宇:“昨天,是不是觉得很过瘾? 所以,今天,想让历史重演?”卢文慧:“我现在可是真心实意地向你道歉,希望你见好即收。不要得寸进尺。”“我得寸进尺?”黄聪宇气得大叫。 “可昨天是你先不仁,我才不义的。”卢文慧提醒道。“就算是,那又怎么样?”气愤至极的黄聪宇摆出副玩世不恭的姿势,“别拿毫无实际意义的历史问题要挟我。”“历史问题没有意义?”卢文慧当即火了,“没有解决好的历史永远都是现实问题。”黄聪宇吃了一愣。 卢文慧也激动得眼眶湿润。好男儿在看见女孩掉眼泪时,再大的罪过也要原谅。苏永康的一首歌唱的就是这个意思。卢文慧小心翼翼地提醒黄聪宇,拿出男子汉的气度与宽容。黄聪宇不以为然地抛出句:“好女孩是不会轻易掉眼泪的。”“难道你想叫我向你承认错误?我是个女孩子,我很要面子的。”卢文慧着急地解释。黄聪宇怒不可遏。“难道我就不要面子了吗?” “可是…可是,这么一来,谁向谁道歉呢?”一筹莫展的卢文慧认为这个问题和证明1+1=3一样困难。黄聪宇冷笑一声,轻描淡写地回答:“谁犯错,谁道歉呗!” 卢文慧愤愤地喘着气,两眼瞪得溜圆,看来还想争辩。黄聪宇就直言不讳地催促:“快别教训我了。赶紧想想怎么才能考出两百两十两吧。”“好。”卢文慧认真地点点头。对于不把她放眼里的黄聪宇,她恨透了。只是表面上老母猪拱地--嘴巴硬的她,内心却像网兜里的豆腐。刚转过身,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卢文慧没有回教室,她怕眼泪被同学们看见,以至于同学们意识到原来,卢文慧除了爱吃,爱睡,爱玩外,还爱哭鼻子。“心里也就一点点自尊,现在被黄聪宇毫不留情地全破坏了。” 卢文慧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下扪心亭,她太想要222来给自己挣口气了。而一旦想到自己身在异乡,与同泽庄的黄聪宇竞争,背后代表了久安80万人民,压力更是陡然增大。 (2)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明白此理的黄聪宇和卢文慧一改往日的闭门造车模式,纷纷努力争取各种帮助。黄聪宇的指导老师为曾经的叱咤风云人物——旧党周絮。 新党的高振武,吴焱与卢文慧关系都不错。他俩的学习成绩旗鼓相当,理论上说谁当指导老师都合适。由于最近一段时间,卢文慧一直和高振武在一起。从平衡论的角度上来说,这一次十万火急的时刻,还是找吴焱帮忙为好。 同窗之间,好友只是一时的,竞争却是一直的。薛萌担心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表明态度要复杂的渔术而非简单的鱼,吴焱未必会答应;即便同意,也不排除会对学习秘诀有所保留。薛萌不把学习当一回事,在学习上没有私心,说的话自然也就一针见血,振聋发聩。卢文慧记下了。 古朴典雅,处处充满着茶香的德馨茶馆。吴焱肩平放松,两臂自然弯曲搭在古朴的雕花椅子上。她先用法兰绒滤网冲泡雀巢咖啡,接着往大玫瑰五入杯里加了几块糖,然后娴熟地搅拌。看来,吴焱已经习惯出入中高档消费场所而不再是去小姨家那会连坐个沙发都扭扭捏捏的小姑娘了。联想与此,卢文慧不禁产生了几分沧桑的感慨。她默念三声上天保佑,灌下一小壶绿茶,以压制忐忑不安的心跳。 “吴焱,你真厉害。”卢文慧极尽奢华之词,夸奖吴焱在学业总能保持一枝独秀的势头。吴焱开始还谦虚说,“没什么,只是运气”,但毕竟是肉体凡人,毕竟有着虚荣心。当卢文慧再三给她高帽子戴,吴焱的内心禁不起开始沾沾自喜,嘴上的话也就成为轻描淡写的“没什么,只是牛刀小试”。 让一个人说实话,除了酒后以外,就是在她得意忘形的时候。卢文慧赶紧问吴焱,为什么在周絮,王媛都遭遇滑铁卢的时候,她却风光这里独好。吴焱说,主要归功于各位老师给她开小灶。“开小灶?!怪不得!”卢文慧像找到了一把打开宝藏的金钥匙,建造了一条通往圣地的桥梁,她在心里复述几遍。待到记忆深刻,才又顺势而下地追问,“为什么老师愿意给你开小灶?”吴焱回答说,那就要靠平日里注意和各位老师保持友好关系。 虾有虾道,蟹有蟹道。教师的生活圈和学生的生活圈,历来是不相交的。如何才能和他们搞好关系显然大有学问。 卢文慧的这一露骨提问让吴焱警觉起来。 吴焱能够在刁蛮苛刻的卢文慧面前树立大姐形象,靠的就是学业上的优势,随着与李莞恋爱如火如荼地进行,如今的她在学习上已经呈现出颓势。如果此时此刻还把机密统统告诉卢文慧,将产生两个可怕的后果:一,卢文慧的进步等于吴焱的相对退步;二,卢文慧口无遮拦,她知道的学习秘诀,高振武肯定也会知晓。 吴焱顾左右而言它,一直躲着关键点。待卢文慧直截了当地要她言归正传,她的话锋又致命性得突然一转,“其实,与教师相处,就是与狼共舞。” 卢文慧叹了一口气。好在这位古灵精怪女可不是吃素的。在智力相对有限,时间同比无限的情况下,她捕鱼会满湖撒网,打鸟会漫天放枪。见吴焱是不打算在第一个问题上说真心话了,卢文慧痛快地开始了第二个突破口。 卢文慧若无其事地翻着吴焱的辅导书,夸吴焱买书有眼光,说吴焱的辅导书,出题角度新颖,解题思路清晰,参考答案详实。最后,连书本包装精美,纸张强韧厚实,印刷楷体美观也要提及一下。吴焱的脸色渐渐红润,先前的活跃气氛也恢复过来。 吃一堑,长一智。卢文慧不再急于求成。她摆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反复强调自己笨得无可救药。她要努力给吴焱制造一个印象,即“我,朽木不可雕也。你,就是把所有的经验毫无保留地告诉我,我也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吴焱最初还真的上当了,她坦诚相告,说某某年的高考文科综合试题和该辅导书上的一题有九成相近。至于小考中,出现了该辅导书上的重题,更是不胜枚举。卢文慧的心中闪过一阵狂喜,这么说来,该辅导书取名为《钻石考点》还真得名副其实。 吴焱表示可以借其中几本书给卢文慧。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说了,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别人的东西,说不定哪天就要被要求归还。无恒产,则无恒心啊。最最要命的是,作为一名知书达理的女孩,卢文慧明白,阅读别人的书,即便看到精彩的分析,也不能划横线或者折叠。看书不做记号,犹如走路不辨方向,每每事倍功半。卢文慧忍不住说:“不麻烦你了。直接告诉我,这十二本书在哪买的?”吴焱的脸上一阵痉挛,她断断续续地说:“书…书…书店呀。”“这不废话吗?”卢文慧差点被气死。见此情景,吴焱只好说是在北郊。 北郊方圆好几里,那儿分布着大量的棚户。很多地下书店就穿插其中。这些书店,主要出售盗版光碟或者黄色书籍。至于教材,则是临时随机的。 卢文慧要求给予更加详细的地址。吴焱表示无能为力,因为辅导书是她哥哥帮忙买的。“借口。”卢文慧暗暗发笑,就掏出手机,要吴焱打电话问清楚。吴焱说,她哥哥暂且没有手机。卢文慧要吴焱写信去问,吴焱说她哥哥目前居无定所。卢文慧恼羞成怒,便命令吴焱,趁她哥哥在给家里联系的时候,问个明白。吴焱回绝道,她哥哥从离家到现在,从来没有和家里联络过。 卢文慧终于泄气了。尽管,此时此刻,她还有第三个突破口——业余时间如何安排,第四个突破口——巧记英语单词的方法…第n个问题…。对劳逸结合的认识… 卢文慧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高振武身上。她压低喉咙说:“我想学张海迪了!”高振武一头雾水。“学张海迪干吗?”多次荣登小学初中语文,思想道德课本的张海迪可是80年代出生孩子整齐划一的少年指向标。高振武不以为然,莫非还有更为出色的榜样?高振武解释道:小学语文记录了这样一件事,张海迪生病在床的时候,用一面镜子反射书本,坚持学习。当时,我就纳闷了。因为字迹映入镜子,呈现的是反写的文字。那样学习很吃力。张海迪既然知道平面镜的反射作用,为什么不使用两面镜子,两面镜子两次反射,不就与正常人看书,一样轻松了。”“是啊!”卢文慧瞪大眼睛,仿佛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高振武接着解释:“所以,张海迪身残志坚,自强不息的精神咱们要学习,可是,方法么…呵呵,就要注意区分了。” “那,我就学习张海迪的精神,学习你的方法。”卢文慧激动地说着,又垂下眼皮问:“我这回真得想好好学习了,你能不能给我点指导?”高振武受宠若惊,他连忙回答:“指导说不上,力所能及的帮助,有多少,我就给多少。”“yeah!”卢文慧像偷吃了人生果的孙悟空,她兴奋地举起“v”字手型,骄傲地大声宣告,“这回,打败代表泽庄的黄聪宇,给久安人争光,不再是梦想了。”高振武听了十分不安:“文慧,和黄聪宇展开有限度的竞争是件好事,但话不能这么说。如果按照你刚才的意思,我岂不成了泽庄人眼中的叛徒。”“这…”卢文慧愣了愣,放肆地拍,推,拉高振武的肩膀,“放心,以后我会注意说话方式的。” 卢文慧的八门功课几乎门门都要加强。只是在时间紧张的大考前期,把一门不及格的分数提高二三十分到及格,比把一门及格的分数提高七八分到良好甚至优秀要有效的多。 高振武只好先给她补习地理。 把精力投放在枯燥乏味的正事上,远远比无所事事有趣的多。卢文慧有些入迷了。 (3) 一天转眼间过去。 黄聪宇想着卢文慧早上的坦诚,在放学的铃响之际,也打算主动表示友好。“走喽。”他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欠。卢文慧似乎没听见,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不会是在做梦吧?”黄聪宇拍了拍额头,接着又敲了敲窗子,嚷道,“走喽!久安小妞,看你木呆呆的小样儿。”卢文慧很不高兴:“谁发呆了?我在学习。”碰了一鼻子灰的黄聪宇很不服气,“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就不信,一向对风声,雨声极度敏感的你居然会用功到对刺耳的铃声都听不见的地步。”卢文慧抓起文具盒就要砸。周絮及时地开口了:“你们两个,越来越不象话了,连回家前几分钟,都要吵架。”高振武补充道:“不仅如此,而且吵架的性质越来越恶劣,经常拌有人生方面的攻击。”“都是他(她)啦。”二人异口同声地指责对方。 卢文慧慢慢腾腾地收拾起文具,眼睛却一直盯着试卷上的习题不放。“如果黄聪宇有诚意,真心要与我和好,就不会介意多等几分钟。”这么想着,她便打算在走之前,把几道困扰多时的地理题找出来。 一个纸团飞到高振武桌上。高振武卷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你有没有【】”。高振武笑着先将“空”字填上,而后转过身点点头。“我有几个难题,这些难题,我一看居然就全知道…”卢文慧激动地说着,从窗外涌进的一阵风把秀发吹进了嘴里,她顿了顿,准备继续说下去,却发现黄聪宇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悲愤,刹那间席卷全身。卢文慧忿忿地加上没说完的半句:“不会做。” 卢文慧:“东北地区,是不是有一个三江源?”高振武:“不是三江源,是三江平原。”“哦。”卢文慧似乎茅塞顿开,但只一会的工夫,心不在焉的她又困惑了。“什么?你刚才说的是三江源?”高振武:“喂,别诬陷我。误人子弟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刚才,我明明说的是三江平原。不信,就问问历史见证人黄聪宇。”黄聪宇一字一字地大声说道:“高--振--武--刚--才--说--的--是--三--江--平--原。”卢文慧:“三江学院在哪呀?”“啊?”高振武身子猛地塌陷。“噢,不,是三江平原在哪呀?”卢文慧改口道。“东--东北呀。”高振武惊讶地说话都打起了结巴。 接下来,卢文慧又问了许多极其幼稚的问题,如“树木居然可以减弱噪音?”;“|mn|的意思是mxn?”;“泉水是由岩浆中的水蒸气受冷凝结而成的吗?”。。。 回家的路上,黄聪宇一脸惬意。和一名高中校园的小学生竞争,就像孙悟空打猪八戒——稳赢。 卢文慧也知道自己基础薄弱,如果循规蹈矩地竞争,失败是必然的,于是便想用非常手段刺探些情报。她漫不经心地问:“聪宇,看你最近几天挺忙的,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黄聪宇害怕自己的刻苦被察觉后,会激发卢文慧的上进心,从而使自己获胜的希望徒增了几分不确定因素,就不耐烦地回答:“我还能怎样? 瞎忙呗。准备的就那样。”“那样是什么样?”一头雾水的卢文慧紧追不舍。黄聪宇反感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像以前一样差呗。”“哼! 可恶。明明准备的很充分了,却故意放烟雾弹,诱使我放松警惕。”卢文慧在心里大骂。从此以后,二人之间推心置腹的真心话渐渐少了,虚与委蛇的客套话渐渐多了起来。 回到家里,黄聪宇平静下来。“为了一次微不足道的竞争而相互猜忌,毁坏友谊长城的基石,得不偿失。”他想着,就拿起电话,准备向卢文慧道歉。 卢文慧正气在头上,电话铃响了好几遍,她就是无动于衷地坐着。黄聪宇也知道同伴的倔脾气,便按捺住性子。 电话铃声已经响了9次。黄聪宇骂开了:“小贱人,我警告你,别太过分。再响六声,如果还不接,那么从今往后,休想让我再打电话给你。” 女士历来都是个背叛者。卢文慧的顽固立场在飞速动摇。“只要响15下,不,16下。我就接。”她自言自语道。 “10,11,12,13。。。”卢文慧数着,情感的天平不断地发生倾斜。而电话的另一头,每当铃声响起却无人接听,都等于在向黄聪宇的热情泼了一次冷水。“马上就要第16声了。”一股优越感和幸福感油然而生。卢文慧来不及穿鞋,光着脚跑向电话机。此时此刻,另外一端的黄聪宇却失望地挂了电话。 成败与否,往往取决于最后几刻的坚持。“妈的,王八蛋。耍我?等着瞧吧。”卢文慧双手叉腰,气得咬牙切齿。 郑丽蓝见儿子一放学就焦急地守在电话机旁,心里的疑惑陡然变大。待儿子负气地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后,她走向电话机旁。谢天谢地,儿子居然忘了把所拨的号码给删除。郑丽蓝按了重拨键。 电话铃声又响了。卢文慧仿佛落水者抓住了一把救命稻草,再也坚守不住小女生的矜持和大小姐的霸道了。她以5m/s的速度冲向客厅。电话那头,无声无息,卢文慧以为这是黄聪宇因为内疚而无话可说,于是,说话时,随意性就增加了很多。“该死的黄聪宇,你到底想干什么?”卢文慧不耐烦地责问,“别经常骚扰我,行不行?”郑丽蓝一惊,差点失手把电话掉在地上。卢文慧:“你也知道,我是不会接你电话的,所以铃声响了三下,见我还没有反应,你应该知趣地挂了。电话铃声总是响着,不但增加我小姨对我的不信任,导致我家不和睦,同时也影响了我睡眠,干扰我远大理想的实现…” 郑丽蓝一直都担心儿子在冲动的年龄做出冲动的事,卢文慧一番芝麻掉进针眼里的慷慨陈词,对坚定了她的猜测起到了临门一射的效果。 卢文慧喋喋不休了几分钟,见“黄聪宇”心甘情愿地接受训斥,渐渐的,气也消了。她转换了一副温和的口气:“对于你今天的冒犯,出言不逊,我也不计较了,以后,自己注意点便是了 第十章 (1) 第二天一大早。高振武匆匆忙忙赶往百米长廊,只见卢文慧正在焦急地张望。“大妹子,大清早地找我,有啥重要的事吗?”他俏皮而又不安地问。卢文慧:“其实也没啥事,只是想告诉你,我从吴焱那里得到情报,考试的时候,你我在同一个教室。”“是吗? 真有缘分啊。”高振武说着,习惯性地流露出略带无所谓的乐观主义调侃,“连死都要死在一块。”“你福大命大,怎么会死呢? 要死的永远都是我这种没出席的家伙!”卢文慧说着,不知道是真情的宣泄还是出于获得同情的表演需要,眼眶伤感地又湿润了。高振武慌了手脚,他凑上前,压低喉咙问:“到底怎么了?”“呒什么。真的。”卢文慧顺时针转了90度。高振武:“没什么?不会吧。如果真的没什么,你一大早就约我到百米长廊,并说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莫非…你存心耍我?”“没有啊。我的正题还没引出来嘛。”卢文慧见同伴失去耐心了,只好硬着头皮悄声问,“你说,考试作弊是不是一件很可耻的事。”高振武大笑:“从小到大,自己也做过弊,加上看别人作弊的次数多了,我都快把作弊这件可耻的事当成和考试一样很自然的事了。”他说着,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一丝怪异。所以当卢文慧说“我有一个请求,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时”,便心知肚明了。 小女孩卢文慧一向受到宠爱。高振武无法拒绝。只是,厚此薄彼,到黄聪宇面前又该如何交差?高振武:“你确定要非走这一步了吗?你和黄聪宇开展的是公平竞争,如果他知道你在考试的过程中做了手脚,以后,你们俩怎么和睦相处?”卢文慧:“黄聪宇他老妈子原本就看不惯我。现在又钻出个比我优秀的赵婷婷,我和黄聪宇哪里还有以后?”高振武:“…”卢文慧:“还有,昨晚一算命老先生告诉我,我天生就是块榆木疙瘩,这辈子做事如果想成就大业,一定要经历一场大灾难。我开始也不相信,可我实在是太差了,后来发现除了相信命以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信什么?”“相信命?”高振武咀嚼着,内心滑过一道悲哀。这道悲哀不是为卢文慧,而是为他自己。因为卢文慧还能死心塌地地相信命,而他这样无依无靠的寒门子弟呢,除了自己就没有别的选择。可现实问题是,自己就值得信任,那份感觉就靠得住吗? 考试的日子到了。同学们带着各式各样的表情走进考场。“振武,千万别忘了。”卢文慧再三叮嘱,那副庄严神圣的样子,仿佛把拯救世界,维护和平的重任统统托付给了高振武。这逼得高振武严阵以待。“放心。我会尽力的。” 他边说边十万火急地开始做提神工作:又抹清凉油,又擦花露水,还吃风油精。 50分钟在焦急地等待中过去。卢文慧按照约定轻轻地咳嗽了声。高振武心领神会,他偷偷地将自动铅笔内的笔芯倒出,然后迅速塞进纸条,并不动声色地把笔放在作桌子左上角的显眼处。 又过了10分钟。“高振武,能不能把铅笔借我用用?”卢文慧侧着身子,挥舞着手,尽量让自己暴露些。高振武好几次犹豫地转身看。“啊?”“哦?”“嗯!”他的嘴里不时蹦出这些感叹词。 一名年轻的教师很快就注意到二人的异常行为,他从后方大步上前。“发生了什么事?”他轻轻地问。“老师,我的铅笔没用了。”卢文慧边解释边演示。监考老师根本就不对眼前这位表情稚嫩少女的话有任何怀疑。他抬头张望,只见高振武桌子上的铅笔最醒目。于是,想都没想,就向高振武走去。 黄聪宇身前蹲着的是时运不济的蒋正涛,身后发着呆的是命途多舛的薛萌。 临时佛脚都不抱的将正涛和薛萌在每次考试时,都铁定了心思要抄袭,以往,由于化整为零,打游击战,勉强有机会混过关。这次,二位大侠偏偏挤在一块,搞大兵团作阵地战。他们胆大妄为的举动,响当当的作弊名声很快就把两名监考老师的目光给吸引住了。监考老师搬了条凳子,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黄聪宇的发挥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配合地还真天衣无缝。”高振武感慨二人之间的默契以及作弊的专业,一走出考场,就忍不住抒发真情实感。“你想死啊。”卢文慧吓得忙用手捂住他的嘴。“怎么了?”高振武如临大敌。卢文慧:“黄聪宇过来了。”高振武心虚地脚下生风。“怕什么呀!别不打自招行不行?”卢文慧嗔怪道,突然愣住了,她发现高振武正用看外星人的目光打量着她的手。高振武:“文慧,我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要问你。为什么你的身子骨很瘦,看上去像竹竿,手上却长满了肉,像个包子?”“我…我…”卢文慧满脸通红,她闪电般地把手抽回,羞涩地藏到裤袋里。 黄聪宇见二人像小夫妻似的,“卿卿我我”地从天桥上经过,好生奇怪。“难道是受了我和赵婷婷的影响,也恋爱了?”他嘀咕道,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 四人来到教室,此时的教室,很不太平。 首先是陈欢。退出考场之前,陈欢总习惯于将明令禁止带出考场的草稿纸,问卷偷偷携带出,以方便和同学对答案。这次,他做得过于彻底,不小心把答卷也裹挟其中了。“周絮,帮帮我。帮我把答卷转交给郭大海,否则,我活不了了。”陈欢苦苦哀求。吃一堑,方能长一智。周絮认为有必要好好地给陈欢长点记性。“活不了了?不会吧!你不是有一套屡试不爽的蒙骗办法吗?这次,仍然可以提供虚假的家庭住址。反正,只要信邮寄不到家,你就安然无恙。”“哎呀,不行了。提供虚假的家庭住址,只会让我避坑落井。我在家里的可以幸免于难,在学校里…你想想,拿不到家长的签名,李莞会饶了我吗?” 周絮叹了一口气。“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你一定要帮我。咱们班,属你最疼我了!如果你都见死不救,那我只有死路一条了!”陈欢说着,一面用橡胶砖头砸脑袋,一面又要下跪。 周絮赶紧制止。 “别把我们之间清白的关系说得很暧昧!” 她生气地骂着,接过答卷,说,“我去试试看!”“好人一生平安,美女一路顺风!”陈欢在背后大呼小叫。 (2) 考试结束的这天,教室里特别安静,因为大部分人都睡着了。高振武看了会儿书,头昏脑胀,也就暂时把目光投向窗外。 至远中学的绿色铺天盖地,到处是色彩的海洋。宣传栏上,盘绕着胳膊粗的茂盛紫藤,它们织造了密密麻麻的叠嶂,形成了天然的遮雨板。宣传栏前,一排排被修剪地整整齐齐的小叶黄杨像玉带围绕在花坛四周。花坛中,蓝天竹俨然一把巨大的阳伞,柏树犹如高耸的宝塔。而在其间凑热闹的草甸子,仿佛青色的毯子,填满了剩余空间。 扪心亭附近传来知了和黄鹂的叫声,可是放眼望去,却寻觅不到踪影。“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后山公园顿时被提升到原始森林的高度,披上了神秘的色彩。 柳亚兰出现了,她一边戏看贴在黑板报上“诚招清纯学生做公关”的小广告,一边大摇大摆地吃零食,还是那种旁若无人,怡然自得样子。时间的力量,并不能改变全部呵!这不禁让高振武回忆起两年前的情景 。那天,柳亚兰回南塘初中,当时高振武只是和她擦肩而过。两年以后高振武因为在英语考试中破天荒地只得了68分,葬送了入读重点高中的希望;而柳亚兰则自费上了普通高中,他俩在至远中学不期而遇。 高振武又想到了杨小雨,赵婷婷,吕逸桐,几周前,他们发现在小学全县文体活动照片上,彼此居然就站在一块,至于初中的竞赛,大考也不可思议得就坐在同一个教室的同一个角落(中考考点就设在至远中学,考场上的名单有些还没有撕去)。 “这个世界,说大真的很大,说小,其实也很小。”他喃喃自语着“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感叹在弹丸之地的泽庄小城,凡事皆有可能。 马上就要打预备铃了,如同陵园一般死气沉沉的教室里终于出现丝松动。墓碑移开了,尸体爬了出来。所谓一者“夜”呼,乱者四应,养精蓄锐之后的他们活跃得一发不可收拾。 罗冠他们那块闹最凶。高振武好奇地瞥了一眼。目光恰好遭遇一位穿着双口袋蓝色外套的女生,她转身的刹那,露出半扇清纯秀丽的脸庞。高振武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令人心醉的情景,他的心受到一阵强烈的悸动。 不过,当那位女生完全转过身时,高振武的着迷马上被疑惑所代替。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几个月前的情景:中考结束的当天,南塘初中的带队老师正在至远中学天桥下宣读返校安排。高振武身体有些不适,就想找个地方歇歇。就在他刚坐到花坛边缘时,一位穿着白色短袖的女生怒气冲冲地跑过来。还没容地高振武问怎么了,就从高振武身后的黄金柏中抽出一包文具,而后丢下去句言词含糊却严厉的斥责。 高振武隐隐约约地感觉出少许味道:那位城市女孩鄙视农村娃,厌恶高振武触碰了她的文具(其实压根就没有触碰到)。但是整个过程发生得那么突然,就像风一样;内心的猜测又有些难以启齿,所以面对三十多名同学,在案发一刻呆若木鸡高振武,现在又羞愧地不知道不知从何说起。 对于挨斥一事,高振武本来只想把它当成插曲,过去之后就不计较了,但是现在遇上了位与当时那位“野蛮女生”相貌,体态,声音出奇相似的人,他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忍不住将故事梗概说了出来。说这番话时,他做好了遭到同伴 “心胸狭窄”之类的批评,哪知,二人却异口同声地问“知不知道的名字,还记得她的容貌特征吗?”“不知道了。”高振武违心地摇摇头,刨根问底,查个水落石出的想法却暗暗强烈了。 “黄聪宇,那位女生叫什么来着?”高振武指了指吵闹者中气焰颇为嚣张的一名女生。“她呀!”黄聪宇不屑地看了眼,缓缓说道,“叫曹怡。” “那种人,你千万别碰,蛮横,霸道,得理不饶人。。。”黄聪宇正说着,只见曹怡抓着书本,乒乒乓乓,将崔景奕打地哭爹喊娘。黄聪宇:“看,最有力,最鲜明的事实证据。” 从小就处在弱势地位的黄聪宇很少在背后说同学的坏话,发表对女同学不利的言论,更是少之又少,而像此次,还带着义愤填膺的表情,简直属于千古奇观。高振武点点头,从这天起,将曹怡的在心目中的形象给枪毙了。 “高振武。”卢文慧轻轻地喊着。高振武的耳朵灵着呢,他连忙转过身,看到卢文慧还一动不动地睡着。“哇!居然在做梦的时候都想着我。”高振武开怀大笑。“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黄聪宇嘀咕道,“该死的汪小卫,大白天得做什么春梦?” “几点了?”卢文慧甩开遮在身上的报纸,迷迷糊糊地问。“没有睡着啊。”高振武有些失落。“1:20分的时候,叫声我。”卢文慧软绵绵地叮嘱。“没问题。”高振武自信地点点头,同时,又不慌不忙地看了看计算器上的电子钟。“1:19。”他大吃一惊。周絮做事非常认真。“别叫醒她,不是还有一分钟吗?” 她阻挠成功后,外出散心了。黄聪宇见状,也打起了盹。 罗冠他们一块的动静实在忒大,卢文慧怎么也睡不着了。教室里空气浑浊,卢文慧有气无力地站起身。她双手撑着后臀,软绵绵地摇晃了晃脖子,懒洋洋地伸了个腰,妩媚地打了几个哈欠,然后踮起脚,试图打开紧闭的窗户。“清醒一下。”她睁着朦胧而迷醉的眼睛,朝一脸狐疑的高振武解释道。 神志不清,混混沌沌的黄聪宇听成了“亲我一下”,马上警觉起来,他手指沾了些唾沫星子,悄悄地在报纸上戳了个洞。 “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呀!”高振武诧异地笑道。“这又怎么了?合理需求么!”卢文慧轻描淡写地说着,身子又向前倾斜了几度。此时此刻仍然有部分同学还在酣睡,开窗肯定会激起公愤。明白此理的高振武一面不停地说,“别”,一面惶恐地后退,为了成功阻止卢文慧的我行我素,避免遭全班唾骂,甚至不惜用身体挡在窗户前。卢文慧撒娇道:“我都快闷死了呀。”高振武:“你以为我就不闷?”卢文慧:“既然你我都闷,为什么不放纵一下…”“问题是我们不能仅仅考虑自己的感受。”高振武说着,指了指身旁正在熟睡的陈欢,娄仲绪,陶俊芳等人。卢文慧:“没用。我一个小女子都不怕,亏你还一个大男子汉呢。”高振武:“正因为我是一个大男人,所以凡事不能率性而为。男人要有男人的博大胸怀,做事要考虑社会影响,知道不?你呀,典型的无知者无畏…卢文慧心虚了,就赶忙打断道:“他们睡得正香,不可能感觉到的。”高振武:“可是你一旦…”卢文慧的牛劲上来了,她双手握成拳状,放在胸前,身子摇晃着:“我才不管呢。我偏要…”“下一次!”高振武打断她的话,”“下一次怎么样? 等其他人不在,你想怎么样,我都没有意见。”“下一次! 下一次!到底哪次才算下一次?我都闷死了,都等不及了。哼哼--”卢文慧痛苦得跌坐在椅子上。若不是耳闻目睹此情此景,黄聪宇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高振武和卢文慧的关系居然暧昧到敢在课堂上提出接吻的要求。好可怕!太恐怖!破天荒!他明白,一旦偷听事件被察觉,自己肯定会被乱棍打死。有道难言不如醉,有口难言不如睡。他轻轻地打起了酣。 (3) 最近几天,各位老师都在忙着阅卷,黄聪宇,陈欢等人就趁机溜出校园,到游戏机房,网吧潇洒快活。 黄聪宇先走。陈欢在路边的小吃摊狼吞虎咽时,撞见了周絮。陈欢一直以来都在打周絮的主意,只是由于以往周絮高高在上,令他光有贼心而没贼胆。现在… 陈欢挡在路中间,问:“美女,去哪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不分青红皂白,只要一个女人年轻,就把从外貌上着眼,不属于美女的女人硬挂到美女一栏,这不是对女性的另类侮辱和教条式亵渎吗? 周絮好生反感,她淡淡地回答了 “邮局”两字,就扬长而去。陈欢在背后鬼魅地喊:“你知道邮局在哪吗?”周絮一头雾水:“不知道又怎么了? 我长了双眼睛,可以自己找去;长了张嘴吧,这张嘴吧除了吃饭外,还可以开口说话。”陈欢抿了口绿茶,腆着脸涎笑道:“最近,从久安市跑来了几个淫贼。女孩子单独外出,很危险的哟,尤其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周絮既紧张又生气:“你想吓唬我?”陈欢:“我的情报绝对准确,公安系统内部消息,我爸说的。当然了,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嘛!你不相信,很正常,只不过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凤光无限的周絮以往外出,习惯于有人陪同,这次孤孤单单,连聊天的人都没有,别说,还真有些不适应。“我呢!要去医院,刚好和你同路。顺便也可以帮你找找邮局。”陈欢极力降低主观恶性——把自己所献的殷情表现为并非策划以久,仅仅是临时起意。 周絮心动了。“那太麻烦你了。”陈欢拍着胸脯把话说地豪气冲天:“你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嘛!” 游戏机房人满为患。黄聪宇一个人却占住了两个位置。陈欢的迟迟不出现,让他逐渐受到其他人的谩骂和挑衅。最后,推推搡搡,差点动起了手脚。 “陈欢这死家伙,狗养的。”回到教室后,黄聪宇大发雷霆。高振武:“发生了什么事?”黄聪宇一拳打在桌子上:“陈欢言而无信,在我临走前发的誓,仅仅过了不到10分钟的时间,就变卦了。”高振武抚摩着胸口,更加庆幸自己自知之明,不轻易向别人许诺什么。 黄聪宇经常去打游戏,而且来去的路上又那么的神秘,受此影响,高振武渐渐改变了把游戏机房,网吧等游乐场所视为妖洞魔窟,洪水猛兽的可笑观点--这些都是报刊,杂志上经常出现的词语。 “兄弟,能不能带我去?”高振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不行!不行!”黄聪宇坚决地摇头,“我可不能把你带坏。”“什么话,你这是?”高振武诉起苦,“天天被关在巴掌大的教室,一个劲地读呀背呀写呀抄呀,我都快疯了。你知道,我这人为什么缺乏创新意识吗? 就是因为太循规蹈矩,凡事不敢越雷池一步。我现在很需要补课。”他说着,将手搭在黄聪宇肩上,左一个“好不好”,右一个“求你了”。 黄聪宇沉默不语。高振武:“沉默就表示同意了!”“没--”黄聪宇矢口否认。顿时,高振武绚烂若晚霞的笑脸毫无事前征兆地就立刻转化为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黑脸。看来,这个世界上,嬗变,不仅仅是女人的特权。黄聪宇只好收下这个徒弟。 下午。 拥有手表的学生数量已经从开学初的53人(全班63人)锐减为当前的9人。临近放学,问时间成了班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小卫,几点了。”高振武迫不及待地就要往门外冲。“不许叫我绰号。”卢文慧嗔怪着,拖着下巴,小手指含在嘴里,安慰道,“已经进入倒计时阶段了。10,9,8,7,6。”“3,2,1。铃--”他忍不住叫出来。周围的同学前仆后继地跑出座位,但是很快,他们又像潮水般地往回涌。因为铃声并没有如期响起。卢文慧脸上的喜悦一扫而空。 陈欢:“你的手表肯定出毛病了。”“怎么会呢? 我今天早上特意对过北京时间。”卢文慧对刚买不久的手表充满信任,她滔滔不绝地猜测道,“如果说出毛病,只能是学校的电子铃。它风吹日晒,霜打雨淋的,很容易出现诸如线路老化,接触不良,磁性消失等等故障。另外,动物活动对它也有损耗,说不定呀,电线被老鼠啃断了,这种情况很多的。我们以前念初中,校园里的电子铃发生了多次事故,最后查明,罪魁祸首都是老鼠…”正说着,极富戏剧色彩的一幕发生了--电子铃响了,而且这天的放学铃声似乎比过去任何一天都要响亮。同学们笑着,一哄而散。 黄聪宇做出了冲刺的姿势,高振武也站起了身子。“站住。”卢文慧拍案而起。“what''s the matter?”高振武见她凶巴巴的,不知自己哪儿犯了事。“坐下。”卢文慧在他的肩上一拍。高振武像弹簧似的,屁股刚接触椅子,又立马站起,他解释道:“今天我有事?”“有什么事比学习还重要吗?”卢文慧语重心长地说着,连忙抽出大堆大堆的试卷,吓得高振武着急地要往门外走。 卢文慧一把抓住高振武的衣领。高振武一用力,新买的衣服就撕开一道大口子。“妈的,奸商!”高振武大骂。卢文慧乐了。“主要是便宜没好货。一分钱一分货嘛。”她的解释中带有幸灾乐祸。“别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看不起别人。你穿的,所谓的外国名牌,其实还不是中国乡镇企业生产的。”周絮忍不住向飞扬跋扈的卢文慧泼了一脸盆水。 周絮太不像话了,我没惹到她,她居然就把我的名声说得很糟糕。卢文慧想着,就针锋相对地反戈一击:“臭三八,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什么?你刚才叫我什么?有种的话,就再给我说一遍。”勃然大怒的周絮与卢文慧展开了泼妇骂街似的叫阵。“快走啊。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黄聪宇拉了拉目瞪口呆的高振武。 高振武第一次玩游戏,缺乏经验。害怕牺牲的他老是躲在黄聪宇身后,安全的代价是他并没有体验到任何乐趣。他踌躇满志地去,失望扫兴而归。这下,有些后悔。 卢文慧不在教室。高振武正感到诧异时,薛萌开口了:“文慧在扪心亭。”高振武:“她在扪心亭干什么?”“钓鱼。”薛萌说道,“对了,她还要我转告你,回来的时候,就去找她。”高振武恍然大悟,他嘀咕道:“这哪是在钓鱼,明明就是姜太公在钓人嘛!” 卢文慧总感觉黄聪宇在挖她的墙角,于是急着要揭穿阴谋。卢文慧:“你有没有想过,黄聪宇和你一起上游戏机房,可以培养你们的共同点?”高振武想都没想:“应该是吧。”卢文慧:“你们俩有了共同点,是不是会走地更近?”高振武:“那是当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卢文慧:“你和黄聪宇走地更近,是不是会减少与其他人交往的时间和次数。”高振武:“这是自然。”卢文慧一锤定音:“综上所述,我推出结论,即黄聪宇拉拢你,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针对我,他想孤立,排挤我,想把我的人际关系统统打乱,最后迫使我惨淡地滚出泽庄。”高振武惊诧不已。卢文慧:“你可以把我刚才所说的话当成玩笑,也可以把它当成一件很严肃的事,不过,我希望…”“我把它当成一个玩笑。”高振武抢着说。“你?”卢文慧委屈地说不出话。 夜幕降临,抬头看扪心亭。阴森的亭盖像挂在树上捕获猎物用的大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罩下。想起文化大革命时曾经在此冤死过几位教师,二人不敢逗留。 (4) 考试分数还没有公布,卢文慧和黄聪宇都觉地骨鲠在喉。高振武陪伴着忧心忡忡的卢文慧来泽庄城南郊。 深秋时分的山瘦了一圈,树木脱去了浮华,成了不化妆的素女。绿荫湖换了副小孩脾气,在聒噪的水鸟去了更温暖的南方后,它和漂浮着的黄叶成为了朋友。那哗哗的水声,是深秋里最单纯的音符。 卢文慧躺在草地上,仰望湛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心中的忧郁顿时被释放地一干二净。她幽灵一样地来到高振武身边。高振武正在往水里丢石子。好久没有外出透气,这似乎也变成一种乐趣。。 卢文慧打算来个恶作剧,她出其不意地从侧面撞向高振武。想不到高振武像枯槁的梧桐叶一样。猝不及防的卢文慧摔在同伴怀里。 高振武的心里怀揣着许多欲望,尤其是到了偏僻的南郊草坡,但卢文慧稚嫩的表情,明亮的眸子,显赫的家境都阻止了他的胡思乱想。卢文慧呢?在校园里,她是侏儒,高振武是巨人,她也不敢奢望得到深情的一个吻。“哎呀!这草地好滑呀!”卢文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身。高振武也一脸平静地理了理衣服。既然双方都努力遮掩,那么就等于什么尴尬也没有发生过。“我心情好多了,咱们回去吧。”卢文慧笑道。 南郊还没有完全得到开发,附近许多地方仍为农田。一些市民为了贪图方便,擅自在田间地头踩出许多小路。看着被踩烂的蔬菜幼苗,从小在农村长大的高振武很气愤,他决定治治糟蹋庄稼的鸟人。卢文慧自言自语道:“怎么个治法?在路边挂上个牌子,写上‘保护庄稼,人人有责’?”高振武:“现代人什么恐吓没有经历过? 老掉牙的方法肯定起不了敲山震虎的效果。你去对面的采石场借把铁锹过来。” 工地上的进城务工人员光着黝黑的膀子,正干得热火朝天。进城务工人员被报刊杂志以及城市居民描绘成脏乱差的代表,卢文慧不敢去。高振武鼓励道:“他们都是善良的百姓,没什么好怕的。”卢文慧:“那…那你为什么自己不去?”高振武:“他们都是男同志,同性相斥,异性相吸。你有性别优势,你去,可以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 依旧有几分顾虑的卢文慧一步三回头。“那,你送送我?”“没问题。”擅长偷工减料的高振武说着,跳上土堆,得意洋洋地回答道,“目送你。” 在荒郊野岭,孤身一个小女子面对一大群外表粗鲁的陌生男人,害怕可想而知。“有人吗?”卢文慧对着围墙轻声喊。这种低分贝在噪音隆隆的采石场,简直就像有气无力的呻吟。卢文慧才管不了太多。“反正我已经问过了。”她想着,就理直气壮地扛了把铁锹架在肩膀上。 第十一章 (1) 临阵磨枪,就可以在考试中取得不俗的成绩,让卢文慧欣喜若狂。尽管地理考试中存在的作弊行为让她抬不起头,但丝毫不影响她在竞争对手面前的不可一世。“手下败将,还有资格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每当吵架处于劣势,她就会不失时机地抛出这枚威力巨大的重镑炸弹。黄聪宇成了扣着紧箍咒的孙悟空,他的恼怒在不断地潜滋暗长。 评卷课上。 因为楼下一个班的学生在集体报答案时,“ac,ac”不但喊得起劲,而且阴阳怪气。“哪有这种荒谬的试卷?接连五六道多选题的答案都是a,c。”同学们感到不可思议。所以尽管物理老师江琛已经站在讲台前,他们依旧嘻嘻哈哈。 刚从师范院校毕业的江琛脸颊绯红。“我都已经进教室了。”她轻声提醒着,言语中包含委屈。张志伟等人可不吃那一套。他们大声喊:“你进教室怎么了?就要搞特殊?想当年,唐玄宗来我们学校参观,我还当着他的面调戏杨贵妃呢。”娄仲绪等人见状,连忙跟风,说“老师在与不在一个样”。江琛低着头,用粉笔在讲台上胡画着什么。“不许在公物上乱涂乱画。”一位同学喊。江琛的身子打了个哆嗦,手中的粉笔滑落在地上,摔成两截。 像江琛这样会害羞的老师极其稀少,部分同学思忖着,就相互告诫:“别欺负新来的老师。”警告声像波浪一样,四处扩散。几秒钟后,吵吵闹闹的场面不见了。 “曲线运动会不会?”江琛问。如今,同学们很害怕不指明道姓的提问。因为主动说知道吧,显得不谦虚;大胆说不知道吧,又特愚蠢。于是,所有的同学无一例外地都保持了沉默。教室像冬天的森林,静悄悄的。 卢文慧受不了安静,就想活动活动。“喂,你说,你以后会不会染发,吸烟,酗酒,纹身,留胡须,打老婆。。。”高振武哪知道n年以后自己的德行,务实的他拒绝回答。 “说。”卢文慧威胁道。“不说。”高振武坚持着。往返三四次,卢文慧忍不住了。“会--不--会--”她把书本卷成筒状,对着高振武的耳朵左右聒噪。高振武心烦意乱,为求暂时安宁,只好胡乱地大声喊 “不会。” “不会?”江琛扶了扶镜框,满脸狐疑地打量着窗户边上的几名同学。“糟糕,闯祸了。”高振武和卢文慧相互埋怨,害怕遭受池鱼之灾的周絮和黄聪宇也赶紧把头埋地低低的。 欲盖弥彰。江琛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周絮等四人在上课的时候,经常搞小动作,说悄悄话,江琛对他们的印象一直都不理想。面对他们此次的不打自招…。哼哼!!江琛生气得责问:“你们的脑瓜子是用来干什么的?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 “你们?”周絮知道自己又被误作为嫌疑犯了。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她嘀咕道,“多此一问。如果我们都知道了,还用得着你教吗?”“对。幸亏有我们这些笨蛋,否则,你三百年前就下岗了。”卢文慧补充道。黄聪宇更有独到的见解。“只要你每天都不来教室上课,不布置任何作业,并成功地迫使学校上午10点开学,下午3点钟就放学,我保证1+1=3的数学问题,世界上先有鸡还是蛋的哲学问题都可以用物理的方式证明出来。” 教室里重新乱成一锅粥。“我看你们班已经无要可救了。”江琛打量着兴高采烈的诸位同学,哭笑不得。 “该死的,刚才真不该同情她。”众人私下里感慨。喜欢出风头的张志伟更是不服气。“我这名中国最优秀的物理天才都没有说咱班不行,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瞎嚷嚷什么?”薛萌的表现更激进,她收拾起文具,书本。“既然没了希望,何苦还待在教室做摆设?”说着,她放肆地站了起来,并狂妄地向睡眼惺忪的蒋正涛喊,“嘿,老弟,下午四点半去乐园山庄喝喜酒,千万别忘了。”“知道的,你说咱们需不需要给红包?”他俩旁若无人似的前后呼应。 张志伟,薛萌两位大鬼很难缠,江琛为了寻找体面结束尴尬的台阶,只好向较为温和的四人开刀。四人推推搡搡地走进办公室。江琛要他们交待事情的起因经过。四人像事先就商议好似的,群起而攻之,他们叽叽喳喳,嘻嘻哈哈,使得江琛的耳朵里如同躲进了一窝蜜蜂。江琛大怒,就指名道姓叫卢文慧回答。 肇事者卢文慧这天中邪了,用几个字就能解释清楚的问题,她偏偏如同博士卖驴,洋洋洒洒万字,却不见驴字。周絮,高振武忍不住要做点说明补充。 卢文慧外表天真浪漫,江琛认为她不会撒谎,相反周絮的精明能干和高振武的不动声色在江琛眼里都是极不诚实的写照。她拒绝了。三人站的腿都酸了。 “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回去写500字的检讨书。”江琛说着,突然又甩出句很民主的话,“对于我的处理结果,你们满意吗?”品尝过祸从口出的四人不想重蹈覆辙,他们都谦让着。 江琛把目光投注到高振武身上。高振武紧张地在心里求神拜佛:“老天爷,别叫我回答,我口齿不清。”“高振武这次物理考得不错,不过,不要骄傲。”江琛说了句擦边话。高振武绷紧的神经顿时放松了,他微微地转了转脖子。江琛:“周絮还应该努力。”周絮已经麻木了,她真正达到了不以物喜,不已己悲的崇高境界。江琛像称呼女儿似的,亲热地说:“文慧啊,进步明显哈。”卢文慧激动地捏了高振武一把,满脸灿烂的阳光。同时,也极力提醒自己不要乐极生悲--失声喊出“yeah”!黄聪宇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训诫,但是,久久听不到声音,就故意晃动了一下身子。江琛回过神来:“哦,黄聪聪吧?”黄聪宇好生失落,他纠正道,“老师,我叫黄聪宇。”江琛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黄聪宇虽然考得不理想,但平时上课,举手发言还是挺积极的。”黄聪宇自卑地把头埋得更低了。 回教室的路上。失落的黄聪宇进行自我安慰。“其实考得差,也并非全是坏事,它可以证明我进步的余地还很大。至于考倒数第一,意义就更加明显了。它意味着以后我再也不用担心退步了。”想着前景如此美妙,处于失落状态的黄聪宇不禁兴致盎然,于是,在卢文慧向他道歉时,就表现出了难得的容忍。“我不会介意的。反正,被你拖下水的次数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多一次,我无所谓。” 卢文慧可不买账,她觉得这是黄聪宇在暗示:“你害我的次数已经够多的了。”“别给脸不要脸。”卢文慧生气得把头扭向一边。黄聪宇莫名其妙。“你瞎嚷嚷什么呀?变态。”卢文慧:“我承认这次你被拉下水我负有责任,但我仅仅是导火索的作用,罪魁祸首是江琛。你若觉得委屈,找她评理去呀?在我面前含沙射影,罗哩叭嗦什么?手下败将,哼!” 校园餐厅。想着刚才所受的耻辱,黄聪宇难过地咽不下饭。要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他起得比鸡都早,学得比驴还累,放学比小姐还晚,可是为什么…“嗨。”他突然将筷子摔地老远,“考得怎么会比卢文慧还差?” 饭足菜饱,黄聪宇和周絮拖着懒洋洋的身体爬上楼梯。在经过窗户边的时候,他们看见空荡荡的教室里,高振武和卢文慧已经在了。“嗨。他们愈战愈勇啊。”周絮更加哀伤起自己沦为斗志全无的落魄之师。 黄聪宇惊讶地注意到,卢文慧每做几道题,就甜甜地说一声“kiss”(实际上,卢文慧说的是“keys”)。高振武显然禁受不住卢文慧翘嘟嘟,粉嫩嫩小嘴的诱惑。他迫不及待地转过身,还用一张英语报纸遮挡住他自己和卢文慧的脸庞,然后就不知干起了什么。这还是当初淳朴厚道的高振武和天真无邪的卢文慧吗?他们已经变本加厉,肆无忌惮了!回到座位,黄聪宇忍不住轻声骂了一句“变态”。 好端端的在刻苦学习,既没招风又没惹雨,却偏偏遭遇突如其来的责骂。“人怕出名猪怕壮呀。”卢文慧很是愤愤不平。 高振武明白自从取代黄聪宇,成为卢文慧的亲密伙伴之后,元老黄聪宇就一直心怀不满。可是自己压根就没有使用什么阴谋诡计排斥他。黄聪宇何来如此多的责难?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高振武表面上保持一如既往的沉默,内心则充满愤怒。 卢文慧在与黄聪宇的交往期间里,已经充分暴露了不求上进的草包人生和好逸恶劳的堕落心态。按照事物发展的正常模式,这种人,如果不经历长期的艰苦积累,是难以脱胎换骨,发生蜕变的!想起卢文慧学习成绩一日千里的时候恰恰位于她和高振武关系突飞猛进的区间,静下心来的黄聪宇感觉怪怪的。 铜桥。黄聪宇挡住了兴高采烈的卢文慧。来者不善。卢文慧就跑进迷宫般的小巷。哪知,无论她怎么横冲直撞,回头一看,总会发现黄聪宇像影子一样,不即不离,就在屁股后5米远处。卢文慧跑不动了,她生气得责问:“王八蛋,你到底想干什么?”“干什么? 哼!”黄聪宇冷笑着,切入正题,“老实交代,你的分数是真实的吗?”卢文慧:“这不废话吗?”黄聪宇:“难道没有水分? 说,水分占到总成绩的多少?”卢文慧沉默着,这种无声无息的较量实际是心里的掰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心虚了。黄聪宇:“当然和我有关系了。如果你的成绩搀杂着大量水分,那么我们之间的竞争就不公平。自然而然,这次比赛,我也就不算输。”“你--你—这无赖!”卢文慧紧张地说话打起了结巴。“哈哈。还真作弊了。怪不得。”黄聪宇一脸灿烂,似乎又重新找回了丢失的自信,他嬉笑着,“我就说嘛! 我怎么会输给你呢!”卢文慧:“手下败…”“停。”黄聪宇像一位交警,朝闯红灯的司机严肃地挥起手,解释道,“现在,你已经不配再说这句话了。”卢文慧:“8门功课中,我就在地理一门功课上做了手脚,其它的分数,都是我真实能力的体现。”“别狡辩了。”黄聪宇舒展着手臂,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没有能力就是没有能力,不要拿了鸡毛当令箭。”卢文慧绝望地坐在地上,赌气得咕囔:“就从我作弊不被发现这点上来说,也能说明我有本事,有能力的嘛。” 黄聪宇才不理会这些狡辩。“嗨。中午一口饭都吃不下,现在胃口大开了。”顿时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他就要扬长而去。 “总不能因为我分数有一点点瑕疵,就全盘否定我的聪明才智,勤奋努力吧。”卢文慧泄气得喊着,深感理由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既然如此…她眼珠子咕噜转动起来。 高振武是对黄聪宇的上级,拉他下水,可以有效地减轻卢文慧所受的压力;再者,高振武又是黄聪宇的兄弟,在出卖他的同时,也可以顺便挑拨离间他们的关系不是?卢文慧想着,突然觉得自己好聪明。她的嘴角裂开一道缝隙,嘿嘿地笑了两声。 “老子我的确只在地理一门功课上作了弊,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问高振武。是他协助我作弊的,一切情况,他都清楚。” 卢文慧朝逐渐远去的黄聪宇喊,“高振武?”黄聪宇的怒火腾地燃烧起来。 突然间接到速去百米长廊的通知后,高振武的心就开始了不安的七上八下。 黄聪宇和周絮都阴沉着脸坐在石椅上,俨然威严的监斩官。心虚的高振武为了掩饰惶恐,就满怀激情地感慨道:“哇!秋天的风好凉爽,空气好清新,在黄昏的时候,约上几名关系不错的同学,来到百米长廊散步谈心,活动筋骨,实在是…”“说完了没有?”黄聪宇不耐烦地丢下句。“没有。”高振武知道一旦抒情结束,就意味着灾难的开始,但是,思路堵塞了。周絮:“坐下吧。”“不用了。坐着的时间长了,偶尔站着是种享受。”高振武回答。黄聪宇也不勉强,他开门见山地问:“老实交代,文慧考试作弊,有没有你光彩的表现?”高振武的脑袋嗡地炸开了,他极力地想置身事外。“呵呵。你开玩笑吧!我,怎么可能呢。”“不会吧? 文慧可是全招供了。”说着,黄聪宇将微型录音机摆在石桌上,试问道,“要不要听听你兄弟的原话?” 高振武颤栗不已。他无法想像黄聪宇居然能够把卢文慧的口供都录到手。另外,身陷两位好友的矛盾中的人,就像经营着三亩棉花三亩稻--晴也好,落也罢。他只好老实交待。 黄聪宇非常失望。他这等低级的虚张声势的战术如此有效,都在清楚地说明了什么?自知有罪的高振武想凑近乎,就故意用方言说:“我原来以为即使帮了文慧,她也不可能超过你。”“哼! 总算还像点泽庄人。”黄聪宇冷笑道。像蒋介石一样看中籍贯的高振武急了:“你这是什么话?什么我还有点像泽庄人?老子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离开过泽庄半步,我不是泽庄人,难道还是久安人?”黄聪宇:“没错。我还真是这么认为的。”高振武:“…”黄聪宇:“如果真把自己看成泽庄人,为什么老把胳膊往外拐,偏向久安那小妞?”高振武:“我…”黄聪宇:“哼! 哑口无言了吧?的确,你应该没话说了。在此之前,我已经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你,我和文慧在竞争。你对我的话不但置若罔闻,反而变本加厉,死心塌地地和卢文慧站在一条战线。我不知道这是出于纯粹的善良和热心还是重色轻友?” 高振武走到周絮面前,轻声问:“老大,能不能…”周絮像挨了针刺似得弹起:“从今往后。别再叫我老大了。我承受不起。”“为…为什么?” 高振武紧张不已,要知道,这回,他是真心实意地,绝无二心。周絮苦笑道:“事实不就摆在眼前吗?皇帝轮流坐。真正的老大,现在成了你!”高振武赶紧表示自己没有犯上的企图,他说自己不在乎当老大。周絮:“可我在乎,别让我难堪? 行吗?”高振武狼狈地离开百米长廊。 卢文慧此前一天确实无情地出卖了一条绳上的同伴,但是她万万没有预料到如今的黄聪宇已经胆大包天到敢向高振武叫阵。因此第二天,在看到高振武一脸的不愉快并且对其原因三缄其口时,她显得很着急。“你到底怎么了?”她时不时摔下笔。 高振武的内心矛盾不已。他该怎么办呢?黄聪宇一向实事求是的,他是不会冤枉卢文慧的。可是,眼下若对卢文慧进行责难,那么他就把两位好友都得罪了。为了成全友情,他似乎只能委屈自己。只是这种委屈,实在难消他的心头之怨。于是每次,他只好说“没什么”这三个字。卢文慧:“没什么?没什么为什么愁眉苦脸的,而且早上见了我,招呼也不打?装得像不认识我似的。”高振武无精打采地敷衍:“这几天过度疲劳,体力严重透支了。”卢文慧:“你以前不也是朝五晚九的吗? 为什么以前就精力充沛地还要外出胡作非为?”眼看漏洞百出的解释就要彻底站不住脚,高振武准备鼓足勇气质询了。“嘘-be careful,maybe some one is listening。” 卢文慧眨眼示意。“少说英语了,大家都懂的。”高振武说。卢文慧:“那,要不,我用西班牙语?tenga cuidado, alguien está escuchando quizá。”“可是,你说西班牙语,我也不懂了呀!”高振武叹息着,无奈地说,“暂且停止讨论。”二人假装若无其事地看起书。 课间。“他俩嘀嘀咕咕地在讨论什么呢?”林荫小道上,周絮好奇地问。功亏一篑的黄聪宇很恼火。“敢情在商量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他顿了顿,“否则,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周絮:“他俩不会这么小心眼吧。”黄聪宇:“你千万别对他们抱有太多的幻想。情况不同了,这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现在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周絮又惊又恐:“你说话时,可得注意用词的恰当性。刚才的这类话若捅出去,我可救不了你。”“我…我说的仅仅是气话,气话,别当真。”黄聪宇不安而又不死心地耸耸肩,“先观察一段时间再下结论。” (2) 旧的一天又被偷走了,黄聪宇像往常一样早起。今天,轮到他走小路。由于昨晚下了阵雨,曲里拐弯的二号路成了条死气沉沉的病蛇,其间的污水坑是烂开的伤疤。黄聪宇没走几步,新鞋子就被糟践的没了鞋样。 “嗨!人事不顺的时候,老天爷都要欺负你!”黄聪宇头疼不已。他卷起裤腿,感叹出文绉绉的一句:“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羊肠小道附近的菜地中间有条被踩出的较为干燥的小路,见四下无人,黄聪宇也走了进去。地里种植着成片的胡萝卜,那圆锥状橙红色的肥厚肉质实在诱惑人心。黄聪宇动心了,继而又搬出上级高振武,周絮幼年时期经常率领童子军扫荡邻村人果园的事来为自己遮羞。他拔起一株就跑。马上就要到三岔口,过了三岔口,有一潭水量很大的清泉。黄聪宇心里美滋滋的。就在这时,他的身子猛然下陷。黄聪宇着急地要抬起腿,鞋子却被牢牢扣住。于是,他便像一截木桩,直溜溜地摔在地上,啃了口泥土。 卢文慧的房间内,闹钟里的布谷鸟唱起了歌。卢文慧摆放闹钟很有科学性,为了防止自己醒来以后轻松地关了闹钟接着睡,它不是摆在伸手可及的床头,而是离床有2米远的沙发上。 “吵死了。”她大叫着,一脚将毛痰踢飞。 一身泥巴的黄聪宇正在向周絮诉苦。黄聪宇:“今天早晨起床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当时,我就有预感,很有可能又要倒霉了。”“事后诸葛亮。这种推理谁不会?”卢文慧冷笑着。黄聪宇:“果然,在经过浅水湾附近时,我就栽了。不知道哪个缺德鬼,居然在农民伯伯的地里挖了陷阱。那陷阱,起码有30厘米深,宽度有20厘米左右。。。”高振武和卢文慧大惊失色,他们互相眨着眼,示意保持镇定。周絮很好奇:“缺德鬼在地里头挖陷阱,走在路上的你怎么会被套住?”黄聪宇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当时为了少走弯路,我就踩进去了,而且在看到满地诱人的胡萝卜后,我又忍不住。。。唉,一时太糊涂了。。。”“活该。”卢文慧幸灾乐祸。“老实的人犯错,不可穷追猛打。”高振武暗示同伴。周絮递上块手帕:“把裤子擦擦,今后可要长记性了。” 高振武见黄聪宇的胳膊上划了道口子,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向卢文慧示意。卢文慧未雨绸缪,她那巨无霸书包里可以变魔术似的钻出各式各样的逃生和自救的物品,如绳子,干粮,口罩,手电筒,药品。想不到卢文慧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嘛事吗?老向我眨眼睛!”她暧昧地扭动身子,直到高振武两眼翻白。“他自找的。我的东西,怎么好像尽是为他准备似的。”卢文慧发完牢骚,突然狐疑地问,“喂,我说你是不是脚踏两条船,和黄聪宇私底下又…”“怎么可能!我仅仅是从基本的人道主义角度出发。”高振武连忙掩饰。卢文慧:“可他不是有周絮照顾的吗?”高振武:“关爱当然多多益善了。没有人会介意得到更多的爱护。”卢文慧:“我的关心要留给你的。”“你少恶心啊。”高振武捂着内心小人一般的沾沾自喜,表面故作舍己为人的正人君子相,说道,“黄聪宇并没有踩坏庄稼,而且他走进菜地,也有一定的合理原因。”“好好好!”卢文慧只好拿出一瓶清洗液, “借花献佛去吧。” 黄聪宇余怒未休。 “黄鼠狼给鸡拜年,少来假惺惺!”言罢,在周絮的陪同下去擦洗身上的泥巴了。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误了朋友“性命”。高振武羞愧不已。“我也是这样。”卢文慧感同身受。高振武:“你说,只会耍小聪明的人有什么出息呢,大不了,获得暂时的,肤浅的快乐而已。”卢文慧:“i can''t agree with you! 我从来没有见过只会耍小聪明的家伙可以登上大雅之堂。” “知音啊。”高振武当时激动地真想和卢文慧抱一个,亲一个,但是很快就发现卢文慧只是简单地附和。高振武:“文慧,你能不能拥有些主见。每次搞恶作剧,你都参与;一旦出了不愉快的后果,又一起自责。唉,如果我俩早就有不同的想法,完全可以相互制约。一个巴掌拍不响,那么很多过错就可以避免了。”卢文慧可不想承认自己头脑简单,战胜了黄聪宇的她习惯以强者的身份自居。“谁没有主见了?”她不满地嚷,“只不过有的时候,咱俩的观点本来就出奇的相似,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说着,她示范性得将两个食指贴在一起。高振武:“好。那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卢文慧:“笨蛋,还用问吗? 解铃还须寄铃人。当然是尽快把陷阱给埋了。”高振武的脸一阵发烫,他指出问题:“按规定,你今天走的是大路。”“笨蛋,特殊时期,特殊办法。哪管得那么多死板的规矩。”卢文慧摆摆手,“我决定豁出去了。” 要想人不知,鬼不觉,干净利落地平了陷阱,当务之急是把黄聪宇给拖住。临近放学还有2分钟。 “你到底有没有把握?”高振武转身悄悄问。“放心。我能。”卢文慧胸有成竹地朝自己竖起大拇指,对着黄聪宇恶狠狠地诅咒,“这次,我一定整死你。” 放学的铃声响了。黄聪宇拿着家庭作业,向陈欢走去。过道很狭窄,当看到卢文慧迎面走来,他就往右移。卢文慧并没有收敛,她依旧大摇大摆地走在正中间,而且在双方距离很靠近的时候,还故意往左一蹭。如果仅仅是简单的碰撞,倒也没什么 ,关键是在发生碰撞后,卢文慧手中的一串玩具项链掉在了地上。在形式上,这足以导致肇事者发生责任倒置。 面色冷峻的卢文慧双手叉腰,大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黄聪宇叹了口气,拾起项链。哪里知道穿项链的绳子像松脆得粉干,突然断了。芝麻大的白色珠子滚得满地都是。黄聪宇手忙脚乱地捡拾,却发现珠子抹了芝麻油。“能不能明天再把项链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黄聪宇恳求道。卢文慧闭上双眼,嘴里蹦出冰冷的两个字:“不-行-”周絮:“文慧,行行好。不要得礼不饶人。别说把珠子串联起来,就是捡起来,也够呛人的。”“活该。谁要他走路的时候两眼朝天。”卢文慧说着,又把目光投向高振武。 高振武一直努力避免与周絮,黄聪宇发生正面冲突。然而,好好人并非想象得那么容易做。他悄声问:“文慧,要不要咱们也帮他象征性地捡几颗?”“哎呀。你就别装了。你那假仁假义的刘备德行,黄聪宇三百年前就看出来了。”卢文慧不高兴地撅嘴。“真的吗?我就这么容易被人看穿?”高振武惶恐之余,只好附和道:“反正早晚都得完璧归赵,我看,今日事还是今日毕吧。省得夜长梦多。”“狗男女。”看着款款而去的卢文慧和高振武,黄聪宇破口大骂。 串接项链的活儿太单调了,黄聪宇就想扒个话题排遣心中的愤懑。黄聪宇:“你有没有觉得文慧和高振武的关系很不正常?”“什么意思?”周絮好奇地问。黄聪宇:“最近,他俩的悄悄话特多。好像有种恋爱的感觉。”周絮:“你神经过敏了。文慧和振武虽然各有所长,但是,共同点太少。另外,你没看出来吗?高振武的内心很自卑的,他不敢喜欢文慧。”黄聪宇:“可我怎么就隐隐地感觉到。。。”周絮:“别胡思乱想了。如果他们恋爱的感觉你能准确无误地把握住。。。呵呵,你是导演,在拍电影啊。”黄聪宇不甘心:“现在的年轻人,哪像我们两个沉地住气。他们轻浮着呢。”说着,他压低喉咙:“有一次,我在教室里,亲耳听到卢文慧高振武说‘亲我一下’。”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周絮大为惊讶,她的手一阵哆嗦,针扎进了手指。于是,已经快完工的项链又从手中滑落,珠子像仙女所散的花朵一般,纷纷撒在地 第十二章 (1) 卢文慧历来就是一位缺乏安全感的人,对于要把在泽庄的友谊全部寄托在一个比她强大的人身上,她是一百个不放心。卢文慧试着要把吴焱引入其中。 两女一男一台戏,卢文慧的打算是:吴焱和高振武的关系要不能过于友好,否则,她的中间桥梁作用就将丧失;但是,吴焱和高振武的敌对关系也不能过于激烈,因为他们之间的亲疏冷热无一例外地会牵扯到卢文慧的喜怒哀乐。然而,这仅仅是卢文慧的一厢情愿。 自打周絮兵败如山倒之后,后起的吴焱和高振武就成为一言九鼎教主的接替人选。吴焱奉行高端访问——坚持与上层的决策者——教师沟通;高振武选择平民化路线——努力与下层百姓——身边的同学打成一片。殊途同归的二人很鄙视对方的做法,一方的一举一动都会引发另外一方不怀好意的连篇猜测。 班里要分组上演话剧。卢文慧煽动陈欢,冒昧地把高振武,吴焱划拨到第三组。正当高振武,王媛,娄仲绪三驾马车在积极选举派代表上讲台抽签表演剧目时,担心领导权受到威胁的吴焱早已毛遂自荐,她抽到了表演难度最高的剧目——《雷雨》。高振武等人好生恼火,不过看着木已成舟,他们也只好按捺性子,开会讨论角色扮演。这时,又接到始料不及的通知:吴焱自封为导演,她已经把角色分配一手操办了。高振武扮演周萍,娄仲绪出演鲁大海,王媛饰繁漪。 在高振武眼里,周萍是既勾引后妈又和同母异父妹妹乱伦的反面角色。他认为吴焱要他扮演周萍,强烈歧视色彩的意义不言而喻。 如今的高振武已经不再是初来乍到泽庄,为求稳妥而忍让,顶多只做机会主义者的男生了。因为在近乎半年中的,不动声色地察言观色让他发现,原来看似了不起的东西,其实是最没什么可圈可点的。于是他怒气冲冲地照吴焱兴师问罪。 “你未免也太认真了吧?”吴焱笑道,“仅仅是一次演戏,没有必要小题大做。”“什么? 演戏就可以随随便便了!到时候全体当众出丑,你负责?”高振武反问道。吴焱吃了一呛。不过自知难以服众的她在毛遂自荐的同时,还动物亲子般地提拔了与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蔡茜茹当副导演。蔡茜茹由此成为吴焱的心腹。 蔡茜茹是高振武的克星。因为这位女生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是高振武欣赏的对象。高振武只好愤愤地咽下一口气,把主攻方向放在卢文慧身上。他仰仗性别优势和近水楼台的地理条件,频频限制卢文慧与往吴焱的来往。 几天不见小妹,吴焱心里闷得发慌。她跑过来责备。“文慧,你现在是怎么了?高振武到底是你什么人?你怎么老是唯他马首是瞻。”卢文慧正在啃鸡腿。她不请愿地抹了把油腻的大嘴,咕哝道:“我有什么办法!谁叫他是我心腹?”“心腹?你们两个居然…”吴焱的嘴巴顿时张成o型。糟糕!被误解了!卢文慧连忙加上两个字:“大患。” 终于,卢文慧与吴焱的友谊退化的比在预料之中还要快,高振武轻松地喘了口气。“文慧,能不能借本书给我看看。”一句很诚恳的话传入耳朵。“说话这么谦卑,礼貌的,肯定不是高振武。”卢文慧想着,头也懒地抬,就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应该知道我的书本摆放地特别乱,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突然要求我找本书,比挟泰山以超北海还困难。”碰了一鼻子灰的高振武气得直瞪眼:“好一个小气鬼。居然对本大爷都说不字,好,你等着瞧。”睡得昏昏沉沉的卢文慧顿时清醒三分,她忙不迭地道歉:“兄弟不好意思啊。刚才,我还以为是黄聪宇呢!”高振武的心情是稍稍舒畅了些,可一旁原本在为早晨小吃店老板多找了三毛零钱而高高兴兴的黄聪宇却恼火了:“性奴(姓卢)的,你什么意思吗? 难道我就低人一等?” 高振武接过杂志,首先看到闪婚派醒目的宣言:一秒钟可以认识一个人,三秒钟可以爱上一个人,八分钟可以谈一场恋爱,十三个小时可以确定终身伴侣结一次婚…“什么人吗?疯了!”保守党的他叫嚷着,脸顿时拉的老长。 卢文慧指导同伴将杂志翻到54页,那是一处她认为很有营养的部分。 “美女爱英雄”四个大字印入高振武的眼帘。高振武是吹毛求疵的人物。“美女的闪光点主要体现在外在的容貌上,英雄的魅力在于内在的修养,最肤浅的美丽怎么可以俘获最深刻的灵魂?”“邪书!”他嘀咕着,继续翻,却发现视线已经无处停留,因为接下来的几张都在连篇累牍地介绍内衣,内裤,长丝袜,超短裙。高振武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声责问道:“书上的女子怎么个个都骚不羁羁的,只穿着半件衣服?这是什么书呀?”“时尚杂志啊!”卢文慧结结巴巴道。“时尚杂志?”高振武瞪了她一眼,“少来冠冕堂皇的掩饰词,我看就是一本流氓杂志!”卢文慧面红耳赤。“可是,就算是流氓杂志,这本书不是你自各拿的吗?我又没强迫你。”高振武:“我一向以为你很单纯的。阅读的杂志也是健康的。出于信任,我才随便选择了一本。哼!如果早知道你这王八这么下贱,我早就…” 卢文慧被呛住了。她紧张地申明:“别瞎嚷嚷!这本书不是我的,是吴焱的!”“吴焱?”高振武这下更生气了,他觉得吴焱实在可恶。自己和李莞关系暧昧也就罢了,干吗同时要用自己的思想荼毒同伴。感到危机的他不客气地将杂志摔在桌子上,蛮横地下命,“汪小卫,快把书拿走,否则,我叫它飞到窗外去。”卢文慧踮着脚,努力伸长手臂,就是够不着。“麻烦你动动手,帮我扔过来。”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高振武。 吴焱一向不给高振武面子,高振武自然也不会给她的书本面子。高振武冷酷地回绝:“no way!你若不赶紧消除妨害,我开始报数了。5-4-3-…”“别别别。”卢文慧迫不得已,只得又当回狗--从桌底下钻过。 周絮虽然身为黄聪宇阵营,但是看着高振武,“焚书坑卢”,无法无天,也忍不住出面力挺卢文慧。周絮:“高振武,你太过分了啊,也不想想刚才在向文慧借书时,是怎样的低声下气。噢,书一到手,就换了副面孔,颐指气使了。”高振武赶紧反咬一口:“这首先要怪汪小卫素质不高。你在向她借东西时,无论情况有多紧急,理由有多充分,只要不低声下气,摇尾乞怜,她就是不肯把东西借给你。”周絮:“…”卢文慧:“…”高振武:“还有,如果文慧的冷漠一直能持续,至始至终都不舍得把东东借给我,那么在发现获得别人帮助的概率难为零后,走在大街上,我就不会忘记该买的东西,这样,哼,什么物品都备齐了,还用得着老夫我求人吗?”周絮听地胆战心惊。“文慧,没…没事吧?”她问道。面容枯槁的卢文慧支起脑袋,淡淡地回答:“没事,我都习惯了。”高振武见她还一动不动地坐着,训斥道:“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点把书还了?”“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的?”卢文慧大声叫嚷着,赌气得离开座位。 吴焱的强弩之末总是斗不过高振武的“枕边风”,这种情况下,卢文慧的胳膊经常往外拐也就成为家常便饭。吴焱越来越失望,于是当再次面对李莞的暗示,别无选择的她的抵抗似乎不如之前那么强烈了。 (2) 高振武胜利了。不过这种胜利带来的快感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很快就品尝到了苦果。由于卢文慧属于回避型人格,因为害怕遭到拒绝而拒绝与大多数的人际交往,这使她的交往范围相当有限。她对那些她认为值得信赖的人表现出极端的依赖和苛刻。 卢文慧又跑来拉着高振武陪她去逛街。“哎!大小姐。我身上没一个铜板。我这样的人进高级商场,会很心虚的。”高振武不安地吐了口气。“这回,咱们不去商场,而是去石桥。今天上学的时候,我看到有人在那摆着好多可爱的小玩意,专门让人用圆圈套的。一块钱三个圈。”卢文慧一脸兴奋地说着。 高振武一直把街头的这种人当骗子,把参加这种套物的路人当作幼稚。所以,他依旧是固执地不去。卢文慧的脸色大变。高振武无奈地耸耸肩:“我去不去的意义真的不大啊!你干吗老要我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你脚上。”“谁说没意义了?有熟人在旁边,我的发挥会更超常的。”卢文慧拍拍他,忍不住抱怨道,“以前,吴焱总是陪我去的。”高振武见状,连忙大度地挥挥手:“那你这回又找吴焱陪你去好了。我没意见。” 卢文慧愤怒了,他一把揪下高振武手中的书,狠狠地摔在地上。“你说的这么轻巧!平日里,你不让我和吴焱来往,我和她的关系早就平淡了。现在临时抱佛脚,你是相让我自找没趣吗?”高振武沉默了。 由于最初有黄聪宇和周絮帮着分担压力,中途又有吴焱,所以高振武并没有感觉到异样。现在呢! 他苦闷不已,他曾进行好几次反抗。哪知卢文慧整人手段的高明和暴力性远远地要超出他的想像。但凡不如所愿,她要么就用老母亲的方式勒令高振武下跪,要么直接 “刷”地掏出一把靴刀,架在手臂上。 旁观的周絮和黄聪宇注意到高振武的窘迫境地。 “喂,你是不是爱上了卢文慧?”周絮问。“怎么会呢?我早就发过誓,兔子不吃窝边草。”高振武回答。周絮:“可你也再三强调,肥水不流外人田呀。”“我…”高振武语无伦次了。 黄聪宇恍然大悟。“我就说嘛!就你这花心大萝卜,怎么可能心无杂念?”“我…你?”高振武结巴了。黄聪宇叹了一口气,同病相怜的解释道,“文慧其实呢,挺好的。可咱们是穷人,得有自知之明,对吧?文慧过的是贵族生活。她每天的生活费起码要30块钱,据说,这还是受了咱们三个艰苦朴素作风的影响。看她那德性,一天到晚,零食吃个不停。别小瞧那张嘴,积少成多,很吓人的。她喜欢吃一种蛋糕,那种蛋糕的包装只有香烟盒大小,实际上可以食用的只有一元钱硬币大小的三块,但是,价格要八元钱。还有,购物的时候,咱们小百姓喜欢进写有打折,优惠的商店,文慧从来都不进去的,因为她觉得进那种地方,是一种耻辱…” 黄聪宇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堆,高振武越听心越冷。“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绝对可以控制自己。”他举手发誓。“这没有用,只要文慧缠着你,难保她不会不喜欢上你!”黄聪宇说。这是我的荣耀啊!我巴不得!再说了,她单方面喜欢我,和我有什么关系?高振武的眼神在发问。黄聪宇解释道:“肯定有关系了。文慧年龄小,而且又在外地,如果出了意外,即便你没有过错,周围人仍然会怀疑你。众口铄金呀,那时,她妈妈不会放过你的。文慧她妈擅长射击,精通化学。说不定,一到泽庄,二话不说,就送你三颗子弹作为见面礼或者喂你一瓶浓硫酸…”“敢!”高振武拍案而起,心里却真的发了麻。不想被一滩浑水弄得不干不净的他,赶紧询问对策。“三十六计,走为上。和文慧保持距离呀!”二位同伴异口同声地奉上金玉良言。 黄聪宇最近老往游戏机房跑。遭遇了情感挫折和理想危机 的高振武为了排遣郁闷,就缠着黄聪宇不放。黄聪宇欣然接受了请求,又一次成为高振武的游戏指导老师和玩伴。 卢文慧仅仅出门透了口气,回来就不见高振武和黄聪宇的踪影。“喂!人呢?”她极不礼貌地问。周絮针锋相对:“多此一问,想都不用想,就应该知道去了游戏机房。”卢文慧听着,感觉周絮话里带刺,分明在笑话她不长脑子,就烦躁地将脚腕架在周絮大腿上,埋怨道:“为什么不阻拦? 难道你忍心看着他们堕落?”周絮:“我凭什么去干涉他俩的自由?”卢文慧:“你不是我们老大吗?”“老大?”周絮苦笑着,问,“我这位置不早就被你们架空了吗?”卢文慧觉得周絮失去权威的关键在于努力方向和方式上存在偏差,把原因归结到他人身上,也太栽赃了。“信口雌黄干什么?”她批评着,情不自禁地在周絮的腰上拍了一掌。 始料未及的周絮疼得龇牙咧嘴。卢文慧投来疑惑的眼神。“有那么严重吗?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疼?”周絮恼怒万分,这卢文慧一天比一天放肆了。她忿忿地问:“如果我用军刀砍你的脑袋。力的作用也是相互的,请问,那时,是你的脖子痛还是我拿刀的手疼?” 卢文慧毛骨悚然。自知理亏的她悄悄瞥了眼周絮,只见她杏眼圆瞪,面色冷峻,俨然即将喷发的火山。“捅到马蜂窝了。”卢文慧赶紧选用新话题,她拍着空瘪的肚皮,无精打采地嚷:“好饿呀。”周絮冷冷地回答:“画饼充饥。”卢文慧:“还有点渴。”周絮:“那就望梅止渴。”卢文慧半晌说不出一个字,许久才明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曾经的掌门人即便深陷囹圄,也非她轻易就能对付。 高振武几次光顾游戏机房,网吧以后,逐渐出现“中毒”症状。正在认真自习的他会突然把书重重合上,而后渴望地看着窗外。“是不是又想了?”过来人黄聪宇问。“对对对。”高振武激动地点头,并理所当然地缠着他不放。 黄聪宇此前因为宣扬真知灼见“李莞眼中只有质与量的划分,而无量的程度区别,所以迟到三分钟与三个小时属于同一概念”被吴焱告发,而遭受李莞狠狠的一顿劈。此时,他心有余悸。黄聪宇回绝道:“李莞说了,这些天,他会盯着我的。”“盯着又怎么样?盯着你,你的出逃就会被他发现?你也太不自信了。李莞以前说过,要盯着我,老子照样出逃。怎么着了?结果也没什么嘛!”高振武说着,赌气地跑出后面半句,“如果你担心不请假就外出会被活捉,那就是承认你是扫把星。反正,我一直都是吉星高照的。” 一直以来,黄聪宇只认为自己在学习上不如高振武,至于其他方面,他不可能输于来自农村的臭小子。想到这里,他的斗志顿时高昂。“逃就逃,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相信我也会吉星高照的!”黄聪宇说着,一溜烟地窜到门口。 高振武慢悠悠地走在后头。理性主义的高振武相当忌讳在热血沸腾的时候,义无返顾地做没有退路的事。所以冷静下来,他越想心越慌:两人一起出逃,目标太大了,如果东窗事发,活罪难逃,那么作为出逃活动的发起者和煽动者,他将非常被动。于是,高振武就想在继续稳住黄聪宇军心的前提下,把丑话说在前头:“哎,万一咱俩真被活捉了,就权且当作一次教训。吃一堑,长一智啊!”黄聪宇注满力量的双腿一阵发软。“什么?被活捉?刚才,你不还自信地说你很幸运,跟着你就会没事的吗?”高振武难以正面回答,只好语无伦次地乱说一气。“李莞就算专门盯你,也未必就盯得住;就算盯得住,也未必抓得住。况且李莞做事,一向雷声大,雨点小。或许,他从来都没有专门盯过你。” 匆匆扒了两口饭后,二人开始了行动。他们偷偷绕过教师宿舍,迅速穿过一条阴暗胡同,飞快地跨过几堵高墙,站到了一栋小平房顶部。楼顶距离地面有三米。习惯跳墙的黄聪宇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不见了人影。高振武患有严重的恐高症,平日在电视,杂志里看到刀削斧劈的悬崖峭壁,隐约若现的高山险涧,飞流直下的银河瀑布都会晕头转向,今儿看着黄聪宇踉踉跄跄,向前跌了好几步才站稳,更是吓得徘徊不前。高振武大骂道:“你这个败家老娘们,就带我走这种黄泉路?”黄聪宇泄气地回答道:“真没良心。知道吗?这条暗道是经过几代人付出了血的教训,才最终确立的。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学校其它部位,都被铁丝网箍的像铁桶似的。”说着,又进一步嘻嘻哈哈地解释。“还有,咱们玩的,不就是心跳吗?”高振武鼓起勇气,慢慢腾腾地挪到房顶边缘。地面由水泥浇注,而且没有任何柔软物体可供减压。感觉像受了骗的他忙不迭地退了回去。黄聪宇想方设法将一个废弃的轮胎滚进园子,又克服种种困难,扔给他一把破雨伞当降落伞。“跳。”他鼓励着。高振武摇摇头。“跳。”黄聪宇继续喊。高振武手指拨弄着嘴唇,依旧摇头。黄聪宇灵机一动。“老师来了。”“老师来了?”高振武方寸大乱,慌得连忙躲藏。屋顶光秃秃的,没有任何遮掩物,于是只好咬着牙,闭着眼睛,抱着雨伞,轰的一声跳下去。 教师宿舍三楼。卢文慧站在阳台,平静地看着。 第十三章 (1) 袁泽。袁泽这一天收到了父母寄出的5000元钱。此时离寒假还有两个月,除去日常的吃喝玩乐,起码可以结余2000块。袁泽可不想把生活费省下,他喜欢今朝有酒今朝醉,最后身无分文的回家过年。因为家里就世袭那么一套比古代中国妇女裹脚,印度寡妇殉夫制度还要腐朽的规矩:缺少则补,节俭不会给予奖励,而是在此基础上补足5000元,开始来年。 在物价低廉,生活贫瘠的小城市里,要想循规蹈矩地快速花销2000块钱,存在着相当大的难度系数。权力是政治家的春药,金钱则是平民的伟哥。当着娄仲绪的面,袁泽装模作样地思前想后。 卢文慧是第一位严词拒绝袁泽的非分之想,不给他留一丝回旋余地的女生。初恋的感觉总是深刻,吃不到的葡萄总是最甜。从此以后,卢文慧的音容笑貌就深深地烙在袁泽的心里面。 每每择(女)友,袁泽总要拿卢文慧的点点滴滴与她做苛刻的套比。对号入座的后果是:世间佳丽无颜色,惟有文慧最动人。 卢文慧把弄虚作假的一套从久安照搬照抄到了泽庄。在放学的时候,她要在书包里装很多书。用她自己的话说:能不能看完,是能力问题;带不带回家,是态度问题。能力因人而异,不可强求,态度上保持上进,人人皆可做到。 卢文慧愁眉苦脸地游走在大街上,嘴里念念有词。袁泽微笑着喊了声“美女”,绅士般地挥挥手。卢文慧一看来者是袁泽,情绪顿时跌入低谷。袁泽快步跑上前,关切地问:“最近怎么经常一个人?黄聪宇呢?”“他和高振武迷上了游戏,都走火入魔了。”卢文慧说的时候带有许多伤感。袁泽欣喜若狂。“要不,以后你和我一起走吧!我最近住我姑妈家!同路。”卢文慧心里充满了疑惑。“算了,一个人走,蛮有意思的。我现在正准备换种生活方式。”袁泽:“那我帮你拿书包吧? 看看你的书包,多沉呀,真担心它把你压得长不高。”“谢谢关心。我对自己的身高已经很满意了,我又不想去nba打球。”卢文慧说着,径直走了。连连吃闭门羹,袁泽好不窝囊。这时,一个大胆的想法浮出水面。袁泽尾随卢文慧,直到家门口。“花园小区6栋,302室。”他心里默默记录着。 初冬洗去了太多的颜色,不知道有多少繁花绿叶在这次扫荡中香消玉损。昨天晚上下了一场雨,刮了一阵风,早晨起来,路上更是铺着大片手掌形状的梧桐叶,它们皱巴巴,静静地躺着,仿佛在举行隆重的集体葬礼。 卢文慧缓缓地走着。大清早,路上行人寥寥,几名清洁工,哦,还有一位四,五岁大的孩子,也冒着小雨,笨乎乎地挥扫着比人还高的扫帚。“你是有志儿童,我是无知少女。”卢文慧苦笑着,把大拇指对准儿童,小指头瞄准自己。 袁泽乘卢文慧孤单一人的时候,频频发起恋爱攻势。卢文慧单枪匹马,有些招架不住。“给我一段时间,我需要冷静会。”她忽悠着袁泽,想趁此机会找个异性朋友当掩体。 高振武和黄聪宇玩物丧志,各种不学无术的创意老是不谋而合。下课的铃声刚响起,二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往教室外面冲锋。 卢文慧挡在路上。“拜托。给我一点点自由吧。”高振武哀求道。卢文慧:“给你的自由还不够吗?你已经跟着黄聪宇瞎混一星期了。”高振武:“人要有上进心,要善于不知足。”卢文慧气得不打一处使。“如果,你认为自己的做法正确,执意要走,我不拦你。。”“真的?”高振武喜形于色,一蹦三尺高,差点就要捅破天花板。卢文慧:“那是当然,只不过当你回来,你最珍贵的笔记,书本,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了。”高振武一听,立刻像漏气的救生圈。 卢文慧见状,上前诚恳而又委屈地说道:“高振武,你要记住。我俩的友谊,全部决定在你手中,只要你把我当朋友,我们一辈子都是朋友。”被将了一军的高振武为难了,他咕囔道:“可你也不能像放牛一样,老把绳子拴在手里。”“你以为我愿意?”卢文慧双手放在背后,左手握着右手上臂,伤心极了,“想当初,我有很多次选择朋友的机会,但是,我义无返顾地选择了你。。。后来,我就主动断绝了和其他人的关系。。”“这又是何苦呢?”高振武万万没有料到,卢文慧为了他居然失去了很多,于是感动地鼻子都酸了。“别相信她那些煽情的话。”黄聪宇连忙泼冷水,他告诫道,“快去游戏机房,要不然人满为患,我们就找不着位置了。”高振武一阵激灵,加之黄聪宇的拉扯,他身不由己的活动起四肢。“周絮,万一发现文慧对我的书本图谋不轨,记得收拾她。”他边跑边喊。“糟糕。”周絮暗暗叫苦。 真情告白就这样被当作耳边风,卢文慧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她果断地打开高振武的抽屉,去粗取精,去真存伪。“文慧,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周絮硬着头皮问,见卢文慧装聋作哑,又不得不换了副面孔,恳求道:“给个面子吧!行行好。如果你扫荡一空,统统带走,等会我怎么向高振武交差?”卢文慧:“交什么差呀! 直接叛变不就得了!高振武多狡猾,多变态你又不是不知道。看吧,他有意把阻拦我抢书这种烫手山芋交给你。自己倒好,拍拍屁股享乐去了。”周絮一想,卢文慧言之有理呀!这高振武,的确缺德!不过,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出力买教训了。 高振武喜欢买书,大大小小的杂志,报纸堆的像山峰一样。卢文慧收集的太多,都快拿不动了,就同意保留几本,做个人情。周絮不满足。“老大呀。咱们都是女人,不看僧面也应该看佛面。我拿高振武的书,完全是迫不得已。”卢文慧“哭哭啼啼”地说道。周絮最反感的就是大大咧咧的卢文慧为了达到目的,装娇娇滴滴的小女人以骗取他人的同情心。 “少鬼哭狼嚎,我在和你说正事呢。” 心烦意乱的她正色道。卢文慧勃然大怒,她一把撕碎蒙在脸上的友好面具,骂道。“周絮,你应该和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你没有看到高振武和黄聪宇沆瀣一气吗?如果长此以往,他们会堕落的。”周絮:“可你也不能采用没收书本的方法对付高振武。”“我也是不得已而位之呀。高振武熟悉我的性格,吓唬不了的。”卢文慧说着,将书本装在一只小蛇皮袋中,往肩上一扛。 卢文慧走在校园里,遭遇了不少熟人。她慌称卖废纸搞募捐,结果善良的人们纷纷被她拉下水——帮忙搬运。 把书本藏在哪儿好呢?扪心亭,恐怕产生的威慑力不够大。家里?拿取不方便。南郊和铜桥似乎都是合适的场所。卢文慧挤上公交车,左右权衡。一拨一拨的乘客上了车,又一拨一拨的乘客下了车。 下一站就是南郊。心急如焚的卢文慧站起来伸了个腰,想不到,就稀里糊涂地被蜂拥的人流推下车。 公交车已经喘着粗气,缓缓前进。卢文慧有点后悔,书本怎么可以藏在南郊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她懊丧地坐在地上。 (2) 郭大海知道考后的几周,同学们有为数不少的自有时间,就打起了自习课的主意。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先以答疑的名义来教室巡视。 坐在教室门口的王媛,赵婷婷,陶俊芳号称三班三宝。她们经常在薄弱科目--英语上,集体攻关。而且每做一题,非得对答案,才肯继续往下做。所以当郭大海还只是站在门口,视线就被学习英语的热潮给蒙住了。 英语在郭大海眼中,是一门祸国殃民的学科。郭大海认为,泱泱大国的中国,需要英语人才的数量并不多 。几亿人忙里偷闲,一拥而上,狂热地学习一口对大多数人而言终生也没机会实践的语言实在是中了利益集团的圈套。看着莘莘学子们把一大半的时间花在英语学习上,结果导致了本国汉语,历史,尤其是可以学以致用的数学受到空前的冷落,他心疼不已。 郭大海皱着眉头,满嘴醋意地问:“英语作业一张报纸?”王媛为了让他死心塌地的离开,就老老实实地点头。“这么多?”郭大海吃惊地差点咬断舌头。“其实也不多。”远在大后方的吕逸桐咕哝道。“还不够多?”郭大海真的很后悔此前的心慈手软,他丝毫不隐瞒这种愤懑情绪。郭大海:“我要向校长反映情况。你们英语老师太过分了。看看我,我每次只布置7道作业。”吕逸桐:“完成一张英语报纸,最多不超过40分钟,而完成7倒数学题,往往要一个多小时。”郭大海此时此刻似乎是亏损得眼睛都红了的企业家,哪里听得进解释。他认为现在的学生吵吵嚷嚷苦,累纯粹是嘴巴痒,只要教师想得到,就不怕他们吃不消。于是,兴冲冲地跑回办公室,取下教案。 老师在与不在一个样---都是睡觉,是张志伟的基本国策,但这种国策的实行仍然要受到大环境的影响。比如说郭大海上课时,声音出奇的响亮,乃至于常常把在梦中演绎聊斋的沉睡者惊醒。这种老师,显然是不受欢迎的人。“风能进,雨能进,郭大海不能进。”他将后门反锁上了。受此刺激,薛萌屁踮屁踮地要充当前门的把守大将。前门的插销损坏了,薛萌只好找了几片硬壳纸塞在门与地之间的空隙中。不巧,郭大海推门而入。躲避不及的薛萌被逮了个正着。 “鬼鬼祟祟的,搞什么名堂?”郭大海怒斥着。“我。。。我。。。”薛萌的脑海里像浸水似的,不过,毕竟是久经考验的战士,她急中生智。“我这不也是帮您开门吗?” “这回,我可惨了。数学本来就差,现在书本也不见了。”高振武无奈地叹息着,实在不能忍受卢文慧卷走他书本一事已经东窗事发了,还从容镇定。高振武:“卢文慧同学,再问你一遍,到底把我的书弄哪去了?”卢文慧感叹自己的命不好,怎么就在节骨眼上,郭大海要补课呢?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也用不着后悔。“不是跟你说了吗? 我什么都没有拿。”她死猪不怕开水烫。高振武埋怨道:“不要再狡辩了。世界人民都看见了。”卢文慧:“既然世界人民都看见了,那你去找他们要岂不更干脆? 何苦绕一个大圈子,到我这里碰钉子活受气?”“你。。。”高振武愤怒地说话直打结巴。他喘了口气,几乎是哭着地哀求:“文慧,别闹了,好不好?你为什么要骗人啊?”卢文慧:“因为我怕被别人骗。”高振武:“别人有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骗到我头上?”卢文慧:“因为你不相信我。”高振武:“谁要你老是骗我。”卢文慧:“因为你不相信我,所以我才骗你。”高振武:“因为你经常骗我,所以我才不相信你。” 黄聪宇把书本搁在两张桌子之间,建议道:“马上就要上课了,吃饱了饭,养足了精神,明天再找她算账。” 大部分学生吃硬不吃软,为此,郭大海不得不一个个检查过去。郭大海走到四人身边,当看着高振武和黄聪宇共享一本教科书时,想都没想,就冲黄聪宇骂:“学习不好的人。连书本都保管不了。”黄聪宇羞得面红耳赤。高振武一时间也目瞪口呆,要知道,他的数学成绩也不理想,并非是郭大海的得意门生。所以,事先就没有预测到这种结果,当回过神来解释,郭大海却走远了。“对不起啊,聪宇,连累你了。”高振武十分内疚。卢文慧连忙向高振武道歉,却遭到冷待遇。“你呀!前辈子肇的什么蘖哟!”周絮戳了戳她的小脑袋。“干嘛吗?我又不是故意的。”卢文慧嘀咕道。 卢雪梅起码到22:00才有可能下班。这时卢文慧早就睡了。于是她只好第二天大清早来乒乒乓乓地敲门。“王八蛋,连觉也不让我睡安稳吗?”卢文慧委屈地要掉眼泪。“我要去你家了!”卢雪梅眉飞色舞地笑道。尚未苏醒的卢文慧更加糊涂了。卢雪梅:“我要去久安出差了。”“出差?” 真是祸不单行! 卢文慧紧张地问,“出差几天?”卢雪梅:“少则5,6天,多则7,8天。”“这下可惨了。”卢文慧懊丧地嘀咕。卢雪梅见外甥女神色慌张,打趣道:“怎么,一个人在家,害怕?”“才不是呢。”卢文慧破天荒地向她煽情地说道,“我的意思是,小姨你不在家,我会想你的。”卢雪梅心花怒放,她捏着外甥女的脸蛋保证:“这次,我一定会在你妈面前表扬你的,另外,还要给你带好多好多的礼物回来。”卢文慧送卢雪梅到楼下,已经有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等在那了。 “文慧,在家用电要小心,窗户要关上。门在锁住以后,还要用力推一推,看看是否锁紧了。”“钥匙千万放好,别挂在胸前。”“钱,身份证,信用卡不能放在一个包里。”卢雪梅罗哩罗嗦的。“知道了。”卢文慧频频点头,只希望教育到此为止。想不到,缺少表现机会的卢雪梅见倾听者与之互动,深感自己教育的振聋发聩,一针见血,上瘾了。都钻进车里了,她还拉下窗玻璃,激动万分地告诫道:“骑车过马路要小心,红灯行,绿灯停…” 高振武,黄聪宇已经埋伏在路上多时了。高振武:“卢文慧同学,请把书本还给我。” “我哪有呀?”卢文慧痛痛快快地解下书包,放在地上,“不信,你自己找!”高振武:“你以为我是白痴。你当然不会把我的书藏在书包里了,肯定在其它隐蔽的地方。”黄聪宇拽着卢文慧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拖到一偏僻角落。“放开我。”卢文慧甩了甩发酸的胳膊,斥责道,“皇帝不急太监急。”黄聪宇:“这事我不能不急。如果今天你不交出高振武的书,那么待会上课,英语老师,政治老师,语文老师。。。肯定还会冤枉我。我不是九尾狐狸,我只有小命一条。” 卢文慧对二位男生像逼债似的,大清早就围着她转万分反感。她多次试图衬托自己红肿的双眼以求得同情分数,想不到露骨的可怜特征居然被忽视了。卢文慧失望至极。“毫发无损的还给你。”她赌气地叫嚷着。 卢文慧搭乘公交车到南郊。大清早,露水没有隐去,树干比较滑,卢文慧心急火燎,结果摔了好几次跤,勉强爬上树,又发现新衣服脏得不能穿了。在这种情况下取得书本,并完璧归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于情于理,高振武都应该有所感谢,然而,高振武连正眼都没瞧她。 卢文慧伤心不已。整个上午,她都歪着头,颓然地趴睡在桌上。吃了中饭,还是那副不死不活的德性。 好奇的周絮不动声色地往窗口移了移,兴致勃勃的黄聪宇把脖子伸的像长颈鹿一样。高振武握着借来的mp4,却无用武之地,于是频频催问:“听到啥子没有?”“声音太小,听不清楚。”黄聪宇压低喉咙说着,吸了口气,再探。高振武:“你离她那么远,怎么可能听清楚?”黄聪宇:“靠得太近,影响不好,再说了,万一娇气的文慧诬陷我骚扰她,怎么办?”心急火燎的高振武可听不进解释。“占着茅坑不拉屎,你退下。”说着,他就去拽黄聪宇。黄聪宇反抗着,同时为了减少来自在野党的批评,像反函数中的曲线,与水平轴的距离无限接近,却永不相交。 卢文慧被叽叽喳喳的吵闹声给惹恼了,她突然抬起头,准备破口大骂,嘴唇却已经贴在黄聪宇的脸颊上了。 所有的计时器在那一刻全体罢工了。卢文慧先是接触到细绒毛的拂弄,既而闻到淡淡的汗味和异性肌肤的清香,最后是暖暖的体温。它们像三道闪电,击碎了盛放她情窦的坚硬外壳。 黄聪宇又羞又恼。“你。。。你。。。你。。。”他红着脸,说话直打结巴。要知道,他原本打算在秋风习习,风光旖旎的绿荫湖旁,把初吻献给赵婷婷的。 尴尬不已的卢文慧意识到,如果再不赶紧装出比受害者还悲凄凄的样儿,那么结果将承受既丢了面子又被占了便宜的双重代价。“你指着我干什么?我没找你算账已经够给面子的了。”她说着,泪水夺眶而出。 “我今后怎么见人呀?” 卢文慧接着不断唠叨。就这么来回几次,情形急转直下,优劣对比发生惊天逆转。黄聪宇明白,自己已经被扣上大黑锅了,当务之急,他迫切需要找台阶下。周絮低头不语。自知罪孽深重的高振武俨然惊弓之鸟,一察觉黄聪宇苍鹭般锋利的眼睛盯着自己,就双手撑在地面上,像滑雪似的,仰面从桌底下钻过。因为他知道如果躲不过初一,就不会有十五。高振武边跑边喊:“如果要找我算账,就来扪心亭。”“扪心亭? 哼!亏你还敢去?”黄聪宇气冲冲地追赶了上去。卢文慧和周絮这下成为同学们x光扫射的重点。如坐针毡的她们也相继尾随其后。 慌不择路的高振武在台阶上重重摔了一跤。既然上天的惩罚足够深刻痛苦了,心慈手软的黄聪宇也就放弃了对他的穷追猛打。高振武哼哼哈哈地坐在台阶上,问:“喂!刚才文慧吻你,你有什么感觉?”“哎呀,别笑话我了。”黄聪宇扭扭捏捏,仿佛相亲的大姑娘。高振武一点也不知趣,他像冥顽的孩子,纠缠道:“你说嘛!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黄聪宇无不懊丧地坦诚相告:“事发太突然了,印象不深刻。。。”高振武大失所望,这时,黄聪宇又诡秘地说了句:“文慧的嘴唇湿漉漉的,好像两片微微开启着的娇嫩花瓣;她呼出的气息中,拌有奶油味道。”“描写这么具体,居然还假装不深刻。你真牛b。”高振武羡慕不已。黄聪宇:“最主要的肇事者还是文慧。她送货上门,我躲都躲不掉呀。”“你就别得了好处又卖乖了。”高振武笑道。 卢文慧一路吵吵囔囔要赔偿。周絮不耐烦了。“怎么赔偿?要黄聪宇也吻你一次?”“你…”卢文慧身子一歪,感觉被截断了似的:周絮可是老大呀,也就这种素质。泽庄人真的统统是无赖,女士也不例外。 秋天已经瘦骨嶙峋,奄奄一息了。怎奈花心的白马王子夏天见死不救,只好自降身价,准备嫁给白胡子老人冬天。蜿蜒的碎石路上,铺满了各种形状的落叶。脚踩在上面,发出蹦哧蹦哧的脆响。高振武抬起头,养鸟时郁郁葱葱的后山公园现在印入眼帘的全是萧瑟。 四人来到牌坊前,发现一对小情侣早已盘踞在扪心亭卿卿我我。高振武:”这两个王八羔子,谈恋爱也不找个好地方。咱们泽庄荒山野岭多的是,为什么非要在热闹的校园里伤风败俗。”黄聪宇不高兴了:“谈恋爱又不是一件多丢人的事,干吗要躲进原始森林?”高振武:“。。。”周絮倒干脆:“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凭什么要我们走?”高振武一脸的不服气,“扪心亭又不是那两个初中生修建的。”周絮:“可扪心亭也不是我们修建的呀。他们先到,我们干等着,不是办法呀。”高振武:“咱们人多势众,一劳永逸地把他们轰走不就得了。”说着,就开始分配共同犯罪任务。黄聪宇跑得远远的。“别拉我下水。我不想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王八羔子,一到大场合,就像被铁棍击中的狗,只会逃跑。”高振武训斥着,目光蹦蹦跳跳到周絮身上。“放了我吧。”周絮哀求着,又批评道,“振武啊,我不得不说你几句,以前你可是宣称痛恨以大欺小的,今天,就带这么个好头?”高振武寒噤不止,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我们面对着他们,死死地盯着。周絮你负责搞定那位男生,黄聪宇瞄准那位女生,呵-她不是很容易害羞的嘛!我就不相信他们脸上贴着面具,屁股上长着钉子。”“真缺德呀。”周絮和黄聪宇’暗暗叫苦。 高振武有事没事故意来往走动。见着小男生海拔不如自己,就指桑骂槐“男人个子矮,等于三等残废”;见着小女生肌肤白如雪,就叫嚷着:十几年前,我们那里的女青年出嫁了,脸色也是白如雪,后来才知原来脸上涂了把面粉。恋人们很不自在,他们嘀咕了几句,收拾起散落的物品,慌慌张张地下了山。 扪心亭改建后,四张独立的圆形石凳被一环行的石凳所取代。可是,超过2/3的石凳上洒有矿泉水,显然这是蓄意的。四人都有没带纸巾。“狗日的。”他们不约而同地追到路口,几乎异口同声地责骂远去的恋人。 黄聪宇和卢文慧冤家路窄,坐在一块。由于此前的接吻插曲,以及卢文慧一身白色装扮显得高贵纯洁,神圣不可靠近。黄聪宇和她的距离拉的特别大。 周絮习惯性的用双手从后腰往下摞了一下裤子。“好冷呀。”她哆嗦地弹了回来。高振武可得意了。“我坐的地方是刚才那位女生坐过的。那女生人小屁股大,皮下脂肪多。现在我坐的这里还留有她的余温。”周絮和黄聪宇嬉笑说他起码的三个月不洗身上穿的那条休闲裤了。 好一个虚伪透顶,俗不可耐的高振武。卢文慧接连不断地骂“流氓”。高振武气不过,所以在进行扩张时,矛头就指向卢文慧。 卢文慧虽然像牛皮筋,越受到外力的拉扯,所爆发出的力量就越大,怎奈胳膊拧不过大腿,她还是一点一滴地被挤到石凳潮湿区域。 卢文慧今天在嘴巴上已经被黄聪宇占了好处,这已经够倒霉的了。她不想在屁股上接着吃亏了,看着高振武挨着自己,她突然委屈地喊了声:“你都坐到我大腿上了。”这一声及时的喊叫真灵,像一盘水,将高振武的笑容冲得七零八落。高振武像被刺猬扎了似的,全线后退。卢文慧不声不响地收复了失地。 “真骚!”高振武气得小声咕哝。卢文慧没有听清楚,也就没恼火。黄聪宇却像天文学家发现了一颗新星,古人类学家发现化石一样,惊喜之情,溢预言表。他很熟悉同桌的品行:高振武虽然会骂人,可是讲究骂女人的时候从不带脏字,一般都采用较为含蓄的办法,如骚之类刺裸露骨的词语,只有在拆成马,蚤的情下使用。现在。。。“我们的高振武长大了。”他向周絮笑道。 到扪心亭的初衷是解决错误的接吻,想不到议论的焦点不断变化,最后居然发展到三人与卢文慧的对抗。由于周絮和高振武偏向黄聪宇,卢文慧便摆出最具杀伤力的地方优越感。她嘲讽泽庄“是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狮身人面的后代中,男人都在久安偷鸡摸狗,女人在传播艾滋病。这番以偏概全的话等于捅开了马蜂窝。“原来,你们久安人一直都看不起我们。”三人寒战不止。 争吵的意义顿时被提升,性质也趋于合理了。它不在是为了图一时的口舌之快,也不仅仅是为了个人荣辱得失。周絮等三人认为他们是在为泽庄45万父老乡亲而战;卢文慧同样坚信自己承载着久安80万居民的期望。备感压力的四人极尽所能,不遗余力地贬低丑化对方所在城市的形象,最后,矛盾升级。黄聪宇的手臂被卢文慧乱舞的靴刀划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周絮就先带他去医务室包扎了。 高振武和卢文慧背对着,气氛异常压抑。高振武与卢文慧曾经是黄金搭档,总不能因为现在感情平淡了,就把她当空气忽略或者当仇人来痛恨。高振武劝慰道:“天色暗了,回教室吧。”卢文慧冷冰冰地回答:“要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高振武硬着头皮戏谑:“万一我走了,凉亭闹鬼怎么办?” 人类最喜欢那些对自己的喜欢不断增加的人,最讨厌那些对自己的喜欢不断减少的人。卢文慧开始坚定地认为高振武是叛徒。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正是高振武临阵倒戈的背后一枪让她血流如注,站不起来。卢文慧:“我宁愿死在孤魂野鬼手里,也不愿意栽在你们手里。”高振武:“。。。”“你走,走,赶快给我走。”她像驱赶牲口似的,没有半点留恋。“那。。。那我可真的走了。”高振武不死心,在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走哇!”卢文慧大喝一声,而后绝情地转过身。幻想瞬间全部破灭。高振武狼狈地大步向前迈去。 卢文慧原本打算回家睡一觉,以此忘记不愉快。可是。。“小姨家又不是我家,像封 第十四章 (1) 卢文慧也不知道自己伤心了多久,在这段时间,她迫切地需要朋友的关心。然而,周絮,高振武,黄聪宇仍然把她当空气。 德馨茶馆。卢文慧只好小心翼翼地征询朴建光的意见。朴建光断定袁泽居心不良,所以开口就说了许多言辞激烈的话。卢文慧问为什么,朴建光支支吾吾,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卢文慧微笑着,对他的话也就不那么重视了。 第二天教室。陪袁泽去看电影虽然只是一次例行公事,可毕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接受男生的邀请,卢文慧对自己的穿着打扮仍旧十分在意。趁着早读课结束的空隙,她开始补妆。 与此同时,高振武和黄聪宇正在合看一本杂志。 明星成为昨日黄花以后,如果还要赖在舞台上,那么只有脱衣服。作家如果江郎才尽了,还不晓得引退,那么只有成为知识匪徒,文化流氓。于是原本用来教育国民的案例,现在在使用上发生了变异。例如强奸案中,作者花费诸多笔墨渲染其中有关性的内容,而对案件审理程序,法律的适用等重大原则问题却简单的一笔带过。 “呵呵,现在的杂志,看来遭遇了生存危机,所以只能用男士金屋藏娇,女士红杏出墙之类的故事刺激观众的眼球和视觉神经了。”高振武无奈地笑道。“可不是吗?”黄聪宇感同身受,“暂且别说杂志的内容怎么样,光浏览杂志的封面就可见一斑了。看看,有几本杂志的封面上印着的不是所谓的美女。哎,连科技杂志都逃不出使用擦边色情赚眼球的庸俗。”高振武:“所谓的美女都是一个模型,我都产生审美疲劳了。”“英雄所见略同。”黄聪宇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着,突然不吭声了。他偷偷地搡了搡高振武,并且神秘地往后指。 高振武转过身。“饿滴神啊!”卢文慧这小p孩怎么了?她一个劲的挤眉弄眼,骚首弄丝。原本,这已经够暧昧的了,更要命的是,在没有人正视她的时候,也要来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由于此时,大多数同学都在走廊晒太阳或者打闹,留在教室里的少数书呆子普遍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消极心态。所以谴责卢文慧的行为伤风败俗的历史重任就责无旁贷地落在二位顽固的封建卫道士身上。 “家门不幸,伤风败俗啊”二人先呼天抢地地喊了一通,然后由黄聪宇瓮声瓮气地叫阵:“你一个鸡婆。在教室里打扮,会玷污学习气氛的。”黄聪宇到现在还是一具不具备美学观点的尸体,卢文慧既悲哀又愤怒。她冷冷地打量黄聪宇一眼。“哼!不要装出一副对知识如饥似渴的样子。学习,就你?”黄聪宇被打中要害了。 轮到高振武出马了。高振武一向不服气属于大众的时尚审美观点总由少数商家,媒体主导。他从专业的社会学角度出发,嘻嘻哈哈道:“在咱们中国,部分人或许认为长发袅袅,作飘逸之状是种美,在西方却是典型的性解放标志。”言罢,还补上危言耸听的一句:“2,3亿女性都长发飘飘,即便西方会再怎么夸大中国社会的性解放程度也不匪夷所思。”卢文慧大惊失色,这么说来,自己一直是以不检点的形象行走于大街小巷?“谁。。。谁解放了?”她蜷缩着脑袋,一个劲地将自己往角落里塞。而当二位为道士一转身,就迫不及待地把头发盘起。 扪心亭。吃过晚饭以后,周絮等三人在自习。 周絮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她认为不遗余力打扮自己的是三种女孩,一种是已经恋爱的;一种是正准备要恋爱的;一种是自恋到无可救药地步的。卢文慧与男骇的交往从小就被身为刑警的母亲严格限制,不可能存在老情人;至于富贵出身而导致的自恋,在历经黄聪宇,高振武的次次修理,也已经低调收敛多了。此次…难道?她有点心神不灵。 高振武和黄聪宇看出了怪异,就极力行怂恿道之能事。周絮叹了口气,道出了心底的迷团。“你们说,文慧今天怪不怪?自从和咱们反目后,她一直紧皱眉头,穿着打扮也瘌痢邋遢的,可今天却笑容满面,一身整洁。”“可能有约会。”高振武猜测道。周絮:“该不会是朴建光吧?”“不,这回不是。”黄聪宇纠正道,“据可靠消息,是袁泽。”“啊? 袁泽?且不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就从…从…哎!她。。。她怎么可以同时和两名男生。。。那个。。。那个呢?”周絮非常生气,她想痛骂又觉得可用的贬义词汇缺乏,只好无可奈何地说声 “我都不稀说她”。 泽庄电影院,完全在靠着学生供养。除了仅有的几次学校集体组织时门庭若市以外,其余的时候大都门可罗雀。卢文慧一个人站在电影院门口,孤零零的身影十分显眼。她上身穿黑色长袖t恤加亮粉红色的吊带小背心,下身是一条镶花纹的牛仔裤,加上扎着一截小辫子,妩媚之中,又不失清纯。袁泽心痒痒的。“让你久等了。”他心疼地说着,出其不意地抱住卢文慧。“公共场合,严肃点。” 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的卢文慧难堪地挣托开。 袁泽拣了一处最偏僻的角落。卢文慧当然一千个不愿意,可票毕竟不是自己买的,挑三拣四会显得缺乏教养,她只好硬着头皮顺从。袁泽坐下以后,经常环顾四周。卢文慧按了按兜里的靴刀,不动声色地啃着甘蔗。电影马上就要放映,刹那间所有的灯全部熄灭了。大厅里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卢文慧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 隐隐的,卢文慧感觉到大腿上有东西在蠕动,少不更事的她想把它挪开,但当指尖接触到那移动物体时,她像触电了似的。“你的手。。。”面红耳赤的卢文慧轻声提醒。“哦!”袁泽淡淡地应了声,若无其事地将手撤走。 电影的内容相当精彩,卢文慧很快忘记此前的尴尬。如痴如醉的她还时不时为主人公跌宕起伏的命运担忧欢喜。 高潮过后,卢文慧感觉到脖子上有点酸。她下意识地要让脖子运动,但是。。。卢文慧瞥了一眼袁泽,只见他正一本正经地在看电影。 卢文慧只好故意把天然医珀手珠丢在地上,而后借着捡拾离开座位。袁泽的手是滑落了,可是并没有就此结束。他顺势将手搁在卢文慧的座位上。 卢文慧不敢想象,坐在袁泽的手上会是多么可怕的情景。她换了个位子。 袁泽惊讶而又失落地看着卢文慧。卢文慧秀气的脸庞,娉婷的身材,清澈的眼神,无一不具备超强的魔力。袁泽欲火胸烧,他不由分说就把卢文慧按倒在沙发座椅上。卢文慧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傻了,待她想抽刀的时候,袁泽已经把整个身体压了上来。卢文慧紧张地把脑袋歪向一边,袁泽却扶住她的脸颊。 “你怎么了?”卢文慧清楚地感觉到来自对方鼻孔的热气流。袁泽恳求道。“文慧,配合我一次行吗?我很久以前就想和你。。。。”“你一定是发高烧了。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快,放开我,否则,我喊人了。”卢文慧惊恐地挣扎着。“我知道你不会的。因为你非常要面子。不是吗?另外,难道你真的对我没有半点感觉?”袁泽不甘心地问。“就你这种人,哼,奉劝你早点死了这份心。刚刚和孙倩云结束恋爱关系,就。。。总之,我看不起你,今天陪你看电影,算我瞎了眼。”“我。。。”袁泽的自信遭到了重创,对自己蓄谋以久的计划也随之变得踟躇了。“放开我,放开我。”卢文慧恳求着,突然绝望地大喊一声,“救命!” 出租车在路上飞驰。卢文慧疲惫地将头靠在窗玻璃上,脑海里响起了朴建光的劝告——忠言逆耳呀。“我哪知道袁泽是这种人。”羞愧不已的她哽咽了。 家中冷冷清清,待在客厅里,就像掉进冰窟窿。孤单的卢文慧为了消遣时间,便想寻找一点乐趣。书房的书架上盛放着许多精美的线装书。卢文慧想取下几本浏览,却发现书架的左侧,新贴了条横幅,上面赫然写着四个鲜红大字--“禁止翻阅”。 不能看书就换点别的。卢文慧认为自己是属虾的,能屈能伸。这不,她又想欣赏欣赏小姨收藏的水晶石。可是,一向不上锁的柜子,这次居然挂着两把铜锁。 “小姨像防贼一样防备着我。”卢文慧悲痛万分,她恶狠狠地抬头仰望天花板,感觉目前所处的地方不是家,而是监狱。而她,则是卢清梅送到泽庄来的人质。 袁泽做事喜欢大张旗鼓,和卢文慧看电影的事,在短暂的就寝之前和早读的空挡里就传遍了全班。 第二天清晨。卢文慧恢复了往日的德性,在铃声打响前的几分钟,才跨进校园大门。在狭窄的走廊上,她遇见一群正匆匆忙忙赶往教室的同学。“hai!”出于礼貌,迫于无奈,她微笑着摆摆手。赵婷婷等小女生嘻嘻哈哈,笑容特别诡秘。豪放派的柳亚兰似乎想说点什么,又羞于出口。“怎么了?为什么大家的表情都怪怪的?”卢文慧好奇地打量了自己的打扮。 薛萌把惴惴不安的卢文慧喊到天桥下,还不等她问为什么,就率先发问了。“昨晚,你和袁泽有没有那个?”她害羞地比划着。“那个?那个是什么呀?”卢文慧迷惑不解。薛萌着急了。“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卢文慧恼火了。“你含沙射影的干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薛萌愣了愣,改口道。“我不是拐弯抹角地说你。我是在说袁泽,那家伙是流氓,他有没有对你实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卢文慧赶紧打断,她遮掩道,“昨晚,电影院人特别多,坐在我身边的又都是警察。他怎么敢呢?”薛萌搔了搔头皮。“真的?”“当然是真的了,我还会骗你不成。”卢文慧气愤地反问,突然怒不可遏,“如果你不信任,直接把袁泽找来,我和他当面对质,这下,总能证明我心里没有鬼吧?”“这就不必了,反正是你自己的事,我只要点到为止就算尽了朋友的职责了。”薛萌吐了吐舌头,连忙离开。 卢文慧站在窗外,出神地看着自己的座位。她一直在犹豫,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进去。原以为三名泽庄人又会借此机会对她口诛笔伐,冷嘲热讽,哪知他们居然一脸平静。他们的无动于衷,让卢文慧挨了骂还要难受。 (2) 就像现在出国留学人员十之八九都是纨绔子弟一样,在国内热衷于搞移民,打游击的学生也并非什么好鸟。大批来自外地,主要是久安市的富豪子弟,他们在原籍所在地就是一大祸害,千里迢迢地来到泽庄,更加无法无天。 频频把同学的肚子闹大,产下胎儿,是久安男生的光辉业绩;袒胸露背,处处展示人体艺术,是久安女生的知识产权。这些人,卢文慧是羞与为伍的,可这并不能使她在泽庄人责怪久安人的时候,受到区别对待。 校园里,久安人成了名副其实的撒旦。“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久安人,天生一副下贱胚子。”孙倩云边恶狠狠地说着,边瞥了一眼畏缩在门口的卢文慧。“用恶毒的语言攻击对方,看似贬低了别人,实际上却抹黑了自己。”卢文慧尽管想得明白,可是仍然像中箭似的,猛得缩回脑袋。 李莞的办公桌前冷冷清清,而其他教师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串串学生。李莞忿忿地翻阅着报纸。这时,邻座一名正在阅卷的年轻女教师拍案而起。“外地来的学生,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尤其是来自久安的。”这句话似乎提醒了李莞。他特意翻出卢文慧的成绩报告单。卢文慧当初不是拿国土资源局局长来压他吗?李莞倒是想见识见识,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山神和土地爷究竟谁更厉害? 卢文慧期中考试进步非常快,她身边的高振武表现平平,周絮,黄聪宇则遭遇了滑铁卢。“肯定是被卢文慧带坏的。”李莞想着,赶紧发了道圣旨。 每每倾巢出动,总不会有好事。高振武对这一原则深信不疑,可是…“最近几天,我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什么坏事都没有干呀。”他叫嚷着,“要我死,总的让我死个明白吧!”黄聪宇撞了他一下,慢悠悠地说:“你考虑问题太简单化了。你是安分守己,可是,有些人就未必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卢文慧非常内疚,她相信又是自己惹的祸,于是把头埋得低低的,一语不发得像进曹营的徐庶。“干嘛你?低什么头,装什么沉默?现在后悔,有意义吗?”周絮厌恶地拍了拍她。 办公室内。三人围成一圈,只有卢文慧孤零零地站在一边。“知道我找你们干什么吗?”李莞说着,很自然地将脚架在另外一条椅子上。“肯定不会是好事。”三人心里是这么愤愤地想,嘴上脸上却满是恭敬与谦卑。李莞满意地点点头,把目光扫射到卢文慧身上。“哼!不要装模作样。”卢文慧嘀咕着,不耐烦地把目光甩向一边。李莞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愉快。他慢斯条理地说道:“最近一段时间,卢文慧取得了一定的进步…”三人顿时头晕目眩,恍恍惚惚如同梦里。不会吧,斤斤计较的李莞居然会不计前嫌。卢文慧也惊讶万分。“李莞夸我了?难道此前,我是在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狠狠地摇着嘴唇,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但是,”李莞的语气顿时严厉起来,“我相信,卢文慧你有今天,与周絮的帮助是分不开的。可以这么说,没有周絮,就没有现在的你…”这下,高振武不高兴了。“有没有搞错?不懂实际情况就不要乱分封。”周絮则暗暗叫苦。“自身难保的我并没有付出多少力气呀。”李莞接着怒骂。“周絮,你给我虚心点,不要以为自己有多能耐?看看你的分数,我都为你感到羞愧。哼!还有资格逞强,到处教授别人?你算什么呀?快回去面壁思过…”卢文慧终于明白了,原来李莞之前把她抬得很高是为了现在让她摔得更惨。 已经记不得是多少次来到浅水湾了。卢文慧不明白,为什么心情低落的时候,会习惯于选择到这里,难道因为水是人类祖先的栖息地?水像妈妈的怀抱?她默默无语。 不远处的沙滩上有两位孩子。马上就到日薄西山的时刻了,两名孩子把一些带不走的方解石,水晶石藏在沙子底下。为了留下点记号,以等到明朝再来寻找,她们就光着脚丫,奔跑着。身后,留下的一串歪歪斜斜脚印,像系在沙滩脖子上的一条精美的项链。然而,绿荫湖不喜欢花里胡哨的首饰,她甩了甩胳膊,一股江水涌了上来,只是轻轻一刮,就抚平了所有的记忆。 普通人的一生,何尝不是沙滩上的脚印?作为过客,他们悄悄地来到世界,又将不声不响地离开。所以,实在没有举不起,放不下的重任。 卢文慧掏出手机,打算把回久安的事通知妈妈。就在只剩下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她又挂了。她害怕一听到妈妈的声音,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卢清梅原本就不情愿女儿离开自己,如果在三个月以后,发现女儿仍旧不习惯泽庄的生活,肯定会马上开车将她劫走。卢文慧觉得事情还没有恶化到现在就要非走不可的地步。她还有任务,她要和三人和好后再回家。 卢文慧打算组织一次聚餐,她希望凭借此次机会和朋友们一揽子解决所有矛盾,至少不再像现在这样非敌非友。 薛萌好说话,三言两语过后,就不计前嫌了。这既是卢文慧欣赏的优点,又是她鄙视之处。周絮等三人顽固。卢文慧与他们的关系就像日渐下降的气温,需要花费更多的力气。 扪心亭。卢文慧正在思忖着该如何开启话题。黄聪宇认为卢文慧的野心实在巨大,朴建光,袁泽两位男生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现在何必打搅他和高振武呢?于是,就暴躁得嚷嚷开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罗哩八嗦。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鲁迅说的。” “你难道就不能安静地让我思考一下吗?”卢文慧正要委屈地抱怨,发现周絮的脚尖在有规则地敲打着地面。“天快黑了。”她在暗示。卢文慧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问:“我们好像很久没有一起集体活动了吧?”“是啊,怎么了?”高振武嘴里含着片树叶,显得非常无所谓。 卢文慧顿了顿。“今晚有聚会,您们可否参加?”黄聪宇正要说“我就算了吧”,卢文慧打了个岔,她着重强调,“免费的,我请客。你们不需要掏钱。”三人顿时恼火了。卢文慧你什么意思?别以为自己有几个钱就了不起?我们是穷,但是我们再穷也不会沾你那点便宜。 黄聪宇瓮声瓮气地解释道:“我妈对我越来越不信任了。她总担心我和班上的女生发生意外…你们是我的朋友,我也不避讳什么。说实话,我妈神经有点问题。如果我早请示,晚汇报不及时,她会不让我进家门的。” 原来还在犹豫的高振武,这下军心也涣散了。“既然黄聪宇都不去了,我也不去了。”害怕被动的他赶紧表态。卢文慧皱着眉头,狐疑地问:“黄聪宇不去,关你什么事呀?”高振武一听,这倒也是。慌张之下,他欺骗说要去亲戚家。“可是,文慧或许知道我在镇上根本就没有亲人!”这么想着,他又拉上别的理由做保险,说已经答应了陪谢振林购物。“我和他早就约好了。许下的诺言就是欠下的债。我总不能食言吧。”话都说到死路的份上了,还能怎样?卢文慧只好可怜兮兮地看着周絮。 周絮这天晚上有空,她埋怨卢文慧最后才问她,抱怨高振武对付卢文慧这么个小毛孩居然用两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以至于她山穷水尽。“我么…这…”她敷衍着,试图拖延时间,好在心里在构筑防线。黄聪宇和高振武急于脱身。“老大…啊!”他俩诡秘地笑着。“你们两个王八蛋,龟儿子,存心害死我呀。。。”周絮大叫。卢文慧的鼻子一酸。周絮意识到刚才的鲁莽,她叹了口气,硬是把“你们这是在把握往火坑里推呀”给咽了下去。 郭大海捧着教案,疲惫地走出教室。这等于宣告同学们自由时刻的到来。黄聪宇经常光顾的游戏机房属于违章建筑遭到拆迁,所以暂时失业了。为了打发接下来这段艰苦的时期,陈欢带着他四处找工作。“万一要找我,就在铜桥边上的游戏机房。实在找不着,就…”黄聪宇说着,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高振武哦了一声,目瞪口呆地看着黄聪宇和陈欢呼啸而去。 谢振林扒开密集的人流,跌跌撞撞来到高振武面前。“我得给家里汇报学习生活情况,要不然,他们会不高兴的。你先等会。”高振武点点头,表示理解。 迎面走来一大群人。那些都是谢振林初中的同学,这些来自同一个乡镇的学生,经常举行同乡会。他们见谢振林是一个人,便邀请他也一块参加。“我有事。”谢振林说。“周末了,能有啥事?”同学们反问。谢振林嘴笨,如果它能和盘托出与他人的事先约定,老乡们也不会强人所难。可惜,他只会低着头,一个劲地说:“反正,我就是有事。”这下,同学们以为这只不过是老实本分,内向害羞的谢振林的推托之辞。于是,谢振林就像被关进精神病医院的正常人,越说自己正常,就越容易被当作异常。在女生的怂恿下,他被几名身强力壮的男生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夹着走。 教室里已经没有几个人影了。高振武焦急地在等待。他不甘心干坐着,他想去找谢振林,又担心自己后脚刚离开,谢振林的前脚却跨进教室,结果双方互相忙着找对方,徒劳无功。 何婕不是高振武的近邻,也不是高振武的学习伙伴。人际交往方面被动的他们老死不相往来。只是,这些天三番五次狭路相逢,不期而遇。 dvid g。 myers 说:对于各种新异刺激——哪怕是无意音节,汉字,音乐片段,面孔的曝光,都有可能提高人们对他的正面评价。 日积月累,两人就莫名奇妙得对既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也在北郊的绿茵湖畔,还有老城区的书店频频邂逅的对方产生了的信任和友好。“怎么不出去走走?”何婕问。高振武有些受宠若惊,他结结巴巴地回答:“我在等谢振林。”“周末愉快。”何婕嫣然一笑。“你也一样。”高振武也露出友善的笑容。 何婕走后,教室里就只剩下高振武一人了。高振武不安地走到天桥上。 第三教学楼的高三教室灯火通明。高振武有些羡慕他们,因为他们即将迎来拼搏的季节,在经历三年寒窗以后,又有了破茧而出,逃离名声惨淡的至远中学的机会。但是,他又非常庆幸自己不是高三的学生,因为山重水复的命运就像赌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悲剧随时都会上演。他好担心自己最后连至远中学这种二流的社会地位都会丧失。 心情郁闷的高振武漫步在冷冷清清的校园。昏暗的路灯如同野兽虎视眈眈的眼睛,它们或者高悬于头顶或者埋伏在草丛;古树披头散发,仿佛被铁索捆绑住的魔鬼。风一吹过,它们就像解除了咒语,挣扎着向前移动。高振武怕了,他赶紧把目光投向远处。 宿舍楼只有过道中才亮着灯。那些灯光淡淡的。在它的烘托下,每间宿舍的轮廓模糊可见。铁门都成了坟墓的墓碑,门楣上的两扇窗户则像妖怪的双目…高振武毛骨悚然。“我怎么会产生这些可怕的比喻句呢?”他惶惶不安地来到热闹的大街。在这里,他邂逅了同样孤独的李琦。 “一起出去走走吧。” 李琦看了看手表,“七点还差十分。” 高振武逛街的癖好是每每遇到书店,就进去蹭半个小时。李琦非常无奈。“咱们不能老是这样。得换个地方。”她说着,又一筹莫展了,去什么地方呢?高振武提示道:“当然是好玩的地方了。”“可是,好玩的地方需要钱,而我,又没有钱。”这倒也是,在农村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在游玩这一方面有过任何现金支出。高振武想着,又问,“那,咱们去不要钱的地方玩。”“不要钱的地方不好玩。”李琦说道。“那,那咱们该怎么办呢?”高振武也不知所措了。 二人最后误打误撞到一家小茶馆。这家茶馆是李琦好同学的姐夫的朋友开的。虽然关系扯得有些远,可茶馆的老板还是蛮讲义气的,他特意空出一张桌子。 遥想当初刚来泽庄城的满腔憧憬,高振武觉得很可笑。当时,他把泽庄城当作理想的终点站,梦幻的海洋。现在才发现城市不过也是一口井,只不过这口井要比农村那口稍稍大一些。于是,他非常希望离开泽庄。因为他担心年轻的时候,不出去走走,就会会误把眼前的狭隘时空当成整个世界。 “对于出生在山城的我们来说,也许流落天涯就是宿命吧!” 感同身受的李琦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3) 卢文慧断定自己非走不可了。也许打一枪再换一个地方,是懦弱的表现,至少,它适合自己。而从古到今,只要能够找到适应的环境,顽强生存下来的,不就是胜者吗? 精品屋。卢文慧打算挑选几件礼物给薛萌做纪念。薛萌爱占小便宜,她什么都想要。卢文慧静静地看着,脑海里编制起离别的场景。 卢文慧希望自己是在冬风乍起的早晨离开泽庄。那时,太阳还没有升起,天空是蔚蓝的。梧桐树叶恰好在头顶飘摇,早起的鸟儿止住了歌喉。周絮,高振武,黄聪宇站成一排,他们要哭,要忏悔要责备友好没有善始善终。 当火车从站台出发,经过铜桥的时候,周华健的《其实不想走》响起。卢文慧要带着满足,哪怕是一种报复似的满足,回到久安。 电影院里发生的事,让袁泽失望透顶,可袁泽毕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躲避了一阵子后,他又鼓足了勇气。 周日晚上,卢文慧躺在沙发上无聊地翻看报纸。门铃声响起。“难道小姨回来了?该死的,回来得这么早!”她匆匆忙忙整理了一下客厅,冲向大门,透过猫耳洞却发现,来者居然是袁泽。“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顿时,心砰砰地乱跳个不停。“文慧 第十五章 (1) 离别似乎是一剂化解是非恩怨的灵丹妙药。得知卢文慧辛酸的不辞而别,连高振武和黄聪的鼻涕眼泪都一起射了出来。他们收拾着卢文慧的抽屉,并把物件寄存到黄聪宇家。 周絮。卢文慧的离去对她而言,或许是一件好事。因为对女士而言,只要与不是人模狗样的男士相处,总会得到诸多关照。过去周絮就此曾一直在和卢文慧暗暗较量。只是高振武与卢文慧很早就用行动签订了攻守同盟,从而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几乎次次偏向于卢文慧。黄聪宇尽管很佩服勤奋刻苦的周絮,只是勤奋优秀的女人一般不漂亮(没时间打扮),一般不可爱(太严谨而少浪漫),所以他的支持很犹豫。在高振武的示范作用指引下,时不时也会偏向奶声奶气的小公主卢文慧。这惹得周絮一肚子气。 现在呢!总应该时来运转了吧,周絮思忖着。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这样的想法实在过于一相情愿。高振武和黄聪宇走得太靠近了,她根本就找不到见缝插针的空隙。即便高振武和黄聪宇会邀请她一块参加活动,也会因为一女二男的不对称模式容易遭到诸多非议,而使她不敢轻易答应。 “一个人独处害怕孤单,两个人相处害怕辜负,三个人害怕被孤立。”新的人际关系就是如此。周絮被边缘化了。 卢文慧出于惶恐,逃离了泽庄,然而,到了久安,一切又怎么样了呢? 泽庄发生的故事总像一枚失去了钉帽的水泥钢钉,深深地扎在卢文慧心里。她越是强迫自己忘记那些不堪回首的荒唐史,思念这一顽固的情愫越像弹簧——把它按的越紧,它的反作用力相应的也就越大。开记忆的闸门又一次被撞开,往事化作掘堤的洪水,浩浩汤汤,一泻千里。 朴建光被父亲关在黑屋子里,吊着痛打了一顿休学了。据说后来去了浙江西部一座普通小城。卢文慧想向他道歉,可费劲周折,仍然杳无音信。这让她在旧痛之上又添新伤。 背负巨大压力的卢文慧一连两个星期都不声不响地躲在家里。她喜欢把脑袋贴在墙壁上,冰冷厚重的墙壁是此时此刻能够证明她存在的最有效证书和最值得信任的伙伴。 卢清梅通过种种关系,在久安市第三中学为女儿谋得了入场券,从此以后,母女的关系却进一步恶化了。卢文慧也知道自己不配撒娇,欢笑,在家里,就整天扳着脸,成了闷葫芦;来去学校,无影无踪,仿佛披了一件隐身衣。 路灯泻下一片灯光,铺在地上,像一层霜。公交车仿佛感冒了,哼哧哼哧地直喘粗气。 座位前有一对男女,从互相询问工作单位,联系方式中可以看出他们是刚认识的,不过从他们亲热地聊天举动中,可以猜测关系还要发展下去。卢文慧傻乎乎地坐着。“喂,小姐,到终点站了,怎么还不下车?”司机不耐烦按了几声喇叭。 不想回家,脚步却不听使唤,毕竟无处可去啊。 到了家门口,已经晚上九点了。心急火燎的卢文慧把门铃按得叮当响。“你强盗啊,存心把门给拆了不是?亏你还知道回来?都几点了,啊?有没有时间观念?就知道在外面鬼混(仅仅是不小心乘错车,迷了路而已),知不知道家里人(其实就是她自己)有多担心?下一次,如果胆敢这样,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卢清梅挡在门口大骂,幸好居委会主任路过。 饭菜凉了,像冰棍一样。卢文慧不敢奢求,这年头对她来说,只要有饭吃,就万事大吉了。 卢文慧端着一碗米饭,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上。卢清梅正在看电视。电视的声音特别小,卢文慧担心自己吃饭的声响会影响到妈妈,就细嚼慢咽。“动作快点,你做事情怎么老是磨磨蹭蹭的?”卢清梅骂着,善于察言观色的小叮当也趁机怒吼。 卢文慧哆嗦了一阵,加快速度。冰冷的饭团咽到嘴里,好像被粘在了一起。噎住了的她跑到厨房,倒了杯开水。当再次返回客厅,碗,筷子,已经被卢清梅收起来了。“我还没有吃饱呢?”她委屈地说。“还没吃饱,你到底要吃多少?”卢清梅骂着,下意识的躲避女儿扭曲的表情,“一顿饭吃不饱,饿不死人的。” 小叮当爬到卢清梅怀里。卢清梅抓着它的前腿,把它高高举起。卢清梅哄它,逗它,仿佛那才是她的女儿。卢文慧咬着嘴唇,来到卧室,把脑袋再一次轻轻靠在厚实的墙壁上。 客厅里传来新闻的声音:美军虐待关押在古巴关塔纳摩海军基地的阿富汗战俘。。。卢文慧听着,眼泪顿时倾泻下来。。。 (2) 李莞是精明的股票投资者,看着周絮的状况江河日下,赶紧培育新的优绩股。周絮失宠了,自然而然就要离开首善之区的前排,前往暗无天日的后排。周絮和俞祥成为了同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俞祥不失时机地向周絮请教。俞祥的勤奋和好学,周絮非常欣赏,只是俞祥总喜欢把自己和周絮捆绑在一起。 高中时期,同学之间非常容易相互感染。近在咫尺,朝夕相处的同桌,他们是否适合,影响更是深远。不堪重负的周絮,就恳请李莞给她换座位。 李莞:“给你换了座位以后,万一俞祥的学习成绩下降了怎么办?”周絮有些不可思议:“他学习成绩下降了关我什么事? 他既不是我的亲戚,也不是我的朋友,我有义务当他的免费家教吗?你怎么不将心比心,万一不给我换座位,我学习成绩下降了怎么办?”李莞勃然大怒。“你太自私了。就你这种素质,你怎么会知道别人愿意和你坐一块?”周絮一阵悲怆,她冷笑道。“我承认我有很多缺点,但是,不至于堕落到人人都疏而远之吧?至少。。。”“别说那么多,我不会听信你的强词夺理。”李莞大手一挥,“反正前几排的位置是留给优等生和进步迅速的学生的。如果你觉得不公平,有本事就去改变。只要你考个班级第一,随你坐在哪里,我都没有意见。相反,如果你的能赖仅仅体现在嘴上,那么。。。从此以后,就没有资格和我谈任何条件。。。” 刚进入至远中学那会,周絮有着一颗平和的心,对挫折自然而然也就有了平和的态度。可是,突然间被各路人马视为楷模之后,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变得很脆弱。她承受打击的耐力下降了。 出了李莞的办公室,恍恍惚惚地走在路上,周絮的脑海里乱成一团麻,她原本想去扪心亭大哭一场,结果却来到了百米长廊,默默无言。 “王媛,呀呵,88,挺厉害的嘛!巾帼不让须眉啊。”“马屁精(陈欢)59,哈哈,就差一点,看来老师不给面子。同志尚需努力。。。”“袁泽,74! 哟,这么厉害,就你那三角猫功夫?抄袭的吧!”冯耀辉抱着一堆试卷,不顾众人恼火的眼神和纷飞而来的拳头,坚持嘻嘻哈哈地做个性点评。 “大哥,帮我看看,这份试卷是谁的?太没用了,居然只考了48分。”冯耀辉幸灾乐祸地递过一份没有署名的数学试卷。高振武缓缓地接过,漫不经心地瞟了眼,显然,对于非竞争对手,他表现的漠不关心。“哪个王八蛋,牛b的分数敢考出都却不敢来认领。”冯耀辉嘀咕着,“肯定是嫌自己考得差。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蠢货挺有先见之名的。” 高振武微笑着,环顾一番教室,想看看好同学,朋友考得怎么样。目光停留在埋着头的周絮身上。高振武一阵激灵,他认真地检查着试卷上的笔迹,而后又让黄聪宇确认。 “想不到周絮居然差到这种地步了,比我还不如了。”黄聪宇既激动又悲伤。“我也不知道这半年,她到底在忙什么?”高振武惋惜地说着,把考证结果告诉冯耀辉,并叮嘱道,“不要大喊大叫周絮的分数,偷偷放到她的桌子上,要正面朝下放,装出咱们都不知道她分数的样子。”“行,这点人性关怀我还是有的。”冯耀辉不声不响地离去。数学课上,过去对周絮疼爱有加的郭大海也遏制不住失望以及由此产生的愤怒了。“我都不稀说你。。。”就这么简短的一句,给了彷徨中的周絮致命一击。 周絮走在湖边。尽管还是一湖秀水,却给了她不同寻常的感悟。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日子结束了。她终于可以脱下厚重的虚伪外衣,敞开心扉,自由呼吸了。。。 同学们对于卢文慧突然从泽庄返回久安求学总是抱着极大的好奇心,他们时不时旁敲侧击,试图弄出点明堂。卢文慧尽管明白,只要自己守口如瓶,没有人会知道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可对一个自知之明者而言。灵魂总是最苛刻的教官,良心的拷问是最严厉的惩罚。卢文慧沉淀于骨子里的悲痛和懊悔就像南极厚厚的冰川,至少今生是消融不完的。整天处在这种自责的阴影下,除了伤感记忆,在其它方面的表现都一塌糊涂。 第四次月考结束了。当成绩报告单发下来的时候,连续三次稳坐倒数第一耻辱座位的李悟楼兴奋地手舞足蹈。这回,他咸鱼翻身了,尽管总分比上个月的还要少。同学们嬉笑着,纷纷要他请客。“没问题,你们都要去。。。”李悟楼大张旗鼓地宣扬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卢文慧面前,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了。你也一块去吧?”卢文慧一头雾水。她从来没有帮助过李悟楼,和他也素不来往,怎么会在受邀之列?身边的同学一语道破天机:“这次,如果不是你考了倒数第一,李悟楼就要蝉联四次倒数第一的桂冠了。”卢文慧当即羞愧地抬不起头。 回到家,迎面便撞见小叮当。小叮当刚刚洗完澡,浑身还是湿漉漉的。它摇着尾巴,钻进卢文慧的书包里扒来扒去,既而又狗仗人势地把水往卢文慧身上蹭。回想着几天前它的趁火打劫,卢文慧气得不打一处使。她出其不意地捂住狗嘴,使劲地碾狗尾巴。 不料,途中一时失手,被龇牙咧嘴的小叮当找到哀鸣的机会。卢清梅旋风般地冲出厨房。“找死,你!”她二话不说,就甩了卢文慧一个巴掌。因为小叮当的原因,挨打的次数早就不下十几次了。卢文慧默认了,她只希望早点结束高中生活——在考上大学以后,可以远走高飞。卢文慧面无表情地走到客厅,卸下沉重的书包。 “签字吧。”卢文慧拿出八份试卷。卢清梅抓起试卷。“地理57,物理39,化学35。。。”她毫无顾忌地念叨着,给卢文慧造成了第二次伤害。“你别念了,行不行?”卢文慧绷着脸问。“我又没骂你,你羞愧什么?”卢清梅不以为然地说着,又像唱戏似地读,“英语44,语文61,政治33。。。”卢文慧实在受不了这种羞辱。“你表面上是没有说我,可是我有自尊,你肆无忌惮地练着一大串数字,那大惊小怪的样子,难道不是间接地讽刺我吗?”“讽刺你又怎么样?”卢清梅将试卷拧成一团,狠狠地砸向女儿,“怎么,你也懂得要面子?既然要面子,怎么会考出这种丢人现眼的分数?哦,在学校里的时候,不知羞耻,到家里,才知道跟小叮当和我逞强?”卢文慧咬着牙齿,竭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卢清梅继续翻看试卷。“数学,88?”她有些诧异,“你数学怎么考得这么好? 该不会是。。。”卢文慧冷笑着,她知道妈妈想说什么,“你以为我抄袭是吧?哼!你也太小看人了。我不至于那么堕落吧?”“很难说。”卢清梅不紧不慢地跟了句,“如果不堕落,为什么在泽庄。。。”卢文慧一阵哆嗦,事过境迁,妈妈为什么还要抓着这点不放? “给我说清楚,数学考试有没有作弊?”卢清梅不依不饶地追问。“数学试卷的总分是150。这下,可以了吧?”卢文慧趴在墙壁上,眼泪如同飞泄而下的瀑布。 何婕与博玲坐到了高振武和黄聪宇身后。 博玲很看不起高振武和黄聪宇,只不过高振武成绩相对出色,且为人激进,不大好惹,只好把所有的反感以及在柳亚兰那里遭受的屈辱统统施加到黄聪宇身上。博玲时常耍些小手段。如:在发现书店进了新版辅导书后,就想把两三年前购买的旧版书处理掉。她滔滔不绝地夸耀手中辅导书如何的立竿见影,多么的千金难求。黄聪宇被她的吹嘘搞得晕头转向,最后稀里糊涂地以原价接受了全部旧书。对于自己成了博玲的垃圾回收箱,他不但浑然不知,反而感激涕零。 “你傻不傻呀?”得知情况后,高振武都气炸了。黄聪宇狼狈不堪。“又没花你的钱?你管得着吗?我就喜欢用钱买教训。”不甘受二次侮辱的他赌气地喊。 这天放学后,教室里只剩下黄聪宇,赵婷婷,柳亚兰三人。柳亚兰不学无术,她主要靠收集校园里的小道消息苟活与世,靠盘点班上同学的恋爱史打发时间。 黄聪宇和赵婷婷的恋爱被别人炒得沸沸扬扬,然而始终不见他们有何实质动静。无所事事到了几近疯狂的柳亚兰着急了,她神秘地问:“黄聪宇,今天回家怎么不积极?”黄聪宇:“数学作业本不见了,我正急着找呢。”柳亚兰:“这或许只是一个借口吧?”“什么意思?”黄聪宇不解地问。柳亚兰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我怀疑你是在等待你的戈多。”“没这回事。赵婷婷以前跟我说过了,她高中时只想好好学习。”黄聪宇说道。这只是很多内向腼腆女生口是心非的推托之词。柳亚兰不甘心,就再次调侃:“咱们赵婷婷可是你家未过门的媳妇,什么时候,也好领她去拜见婆婆。”“你?”黄聪宇好生愤怒。柳亚兰又不阴不阳地训斥道:“今晚赵婷婷有空,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住,下辈子,别做男人。” 黄聪宇苦笑一声。旁观的柳亚兰不明白爱情。她不知道,男士敢在女士面前胆大妄为的前提是在物质或者精神上体贴过对方;她不明了爱情的产生单纯地只需要两厢情愿,发展却需要厚重的金钱作为推进器。所以,属于他的爱情便永远只能停留在纸上。 赵婷婷呢!原本天真普通的她恐怕放到哪里恐怕都不会引人注目。不曾想到,和黄聪宇一场沸沸扬扬的恋爱倒是让她一炮走红。成名之后的她引起了七,八条虎视眈眈色狼的不断追逐,骚扰。赵婷婷疲于应对。柳亚兰看了眼黄聪宇,黄聪宇还在寻找数学作业本。赵婷婷则在无动于衷地写作业。 看来他们俩自从错失几次机会后,似乎都心照不宣地习惯于作口头夫妻,而对现实中的交往缺乏热心了。柳亚兰暗想着,内心不由得滑过一道悲伤。 (3) 周絮兵败如山倒之后,霸主一位暂时空缺。由于吴焱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当李太太的畸形爱情上,高振武就成为暂时落伍的元老们和后起之秀严加防范的对象。他们时常借着各种理由打探高振武的作业本,试卷,计算正确率,统计完成状况,分析教师简短的评语是否暗藏玄机。。。高振武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频频进行反侦察活动,有时,还不怀好意地来一个战术欺骗——假装示弱,让竞争对手们空喜一场。 黄聪宇在听觉方面,存在少许障碍。在与王媛的一次交谈中,他把“王媛交际能力很强”的恭维话听成了“王媛的交配能力很强”,把王媛说的“受惊了”当作“授精了”。再加上他仅仅在听到某男与某女“恋爱”(事情)“闹大”四字的情况下,就想当然地以为动词闹大所指的对象是女孩的肚子。这给王媛造成了外貌一本正经的黄聪宇,实际上是脑子里整天在琢磨性的流氓印象。 黄聪宇着急了,他搬出了师爷高振武。高振武接受任务后,天天找王媛的茬儿,他的计划是找个炮灰,一劳永逸地把王媛挤走。冯耀辉经常夸耀不怕死,高振武就找他帮忙。 高振武一边讲述秘密计划,一边削苹果以用来犒劳壮士。削着削着,刀子一不留神掉在地上,溅出几点火星。冯耀辉像中了邪似的,尖叫一声,跳起三尺高。高振武恍然大悟,原来吹嘘不怕死的冯耀辉实际上怕得要死。 魏高自这天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大失体面的他蜷缩在座位上呻吟,那哼哼哈哈的声音比空袭警报还让人烦闷。“喂!想不想重振威风?”高振武不怀好意地问。魏高自冷冷地瞥了眼嬉皮笑脸的高振武,埋怨道:“你就别幸灾乐祸了,我已经够惨的了。”娄仲绪:“你可真没出息,一个巴掌就把你打趴下了。看看司马迁,只有在被汉武帝阉了以后,写出来的《史记》,才带劲。”“胡说八道!”高振武骂着,警告道,“别侮辱民族的脊梁。”娄仲绪拌着鬼脸,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冯耀辉假装失去耐心:“算了,算了,咱们别浪费口水了。魏高自麻木地没有半点自尊,跟他讲大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娄仲绪接着恶狠狠地警告道:“小子,记住了,以后档案上性别一栏,别写男,省得又一次给广大男同胞丢人现眼。”不出所料,魏高自受刺激了。他忐忑不安地问:“你们想让我做什么?”高振武:“为民除害,把王媛给惹恼了。”“不行不行,王媛可是母老虎。”魏高自说着,害怕被胁迫,就要溜,却被冯耀辉抓住。娄仲绪叹息道:“看你吓的,怕什么呀?咱们是集体行事,集体负责,而一旦出了事,就谁也不负责。”魏高自:“有这等好事,为什么你们自己不打头阵?”冯耀辉像资深专家似的,一本正经地解说道,“我们的方位不对,你在王媛正背后,袭击比较隐蔽。”高振武:“还有,幕后操纵的我们,受到的压力是最大的,你知不知道? 如果事情败露了,十个人中间,肯定有11个人指着我们的脊梁骨骂。而你,在旁人眼里,仅仅是起工具性的作用,他们不大会为难你的。” 魏高自的内心蠢蠢欲动,酷爱惹是生非的他也在打小算盘。“王媛是班上公认的小美女;背后偷袭成功的概率高;有了同伙,万一东窗事发,可以推卸责任。。。”想到这里,他削尖脑袋往三人中间挤。“还是让我做先锋吧。” 高振武等人大喜。“不过。。。”魏高自也卖起了关子。冯耀辉心里明朗的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很爽快地回应。“你不就还惦记着我吃剩的半袋方便面吗?好,给你。”“还有。”魏高自诡秘地笑着,抓了把油腻的头发,猥琐着深出脏兮兮的手,“仲绪,你能不能分我一小包咖啡? 我最近精神不大好,需要可卡因之类的东西刺激刺激。”“妈的,居然打起我的注意来了。我那一小包咖啡要5块钱呢。”娄仲绪怒骂道。魏高自:“要不,这样,只要给我喝一口。死前喝一口,做鬼也风流。”冯耀辉已经奉献出半包面了,他要娄仲绪也出点血。娄仲绪无奈地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行百步者,半于九十,今天若不给他尝尝鲜,姓魏的将死活不愿意上战场了,如此一来,岂不前功尽弃。“别把嘴贴在我杯子上,否则,把你的嘴巴撕烂了。”娄仲绪白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往魏高自口里倒了一口。魏高自从冯耀辉桌上抽了块纸手帕,抹了抹嘴,又看着高振武,咕哝着:“你和杨小雨的关系不错,下次能不能帮我撮合撮合?” 杨小雨,十个男生见了九个会爱,高振武当然也不例外。不过,杨小雨名花有主,半路杀出,充当第三者显得不义;杨小雨又非常忠诚于爱情,即便死缠烂打,未必见得会成功。“狗日的,得寸进尺,无法无天了。你把我们当什么了?”高振武抓起文具盒,就要砸过去。“老大,别胡来,你的手里文具盒是我的。”冯耀辉急忙制止高振武的壮举,并不失时机地递上他自己的文具盒。“吝啬鬼,葛朗台二代。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鄙视过一个人。”高振武慷慨激昂地骂着,突然投鼠忌器,就又偷偷地把自己的文具盒放下了。 按照原定计划,魏高自只是摸一把王媛的秀发。哪知,仗着责任扩散会随着距离的增大和人数的增多而变强,他色胆包天,居然由着性子,在离王媛不到一毫米的背后,一手隔空猥琐地抚摸王媛,一手软绵绵地在自己的胸脯上哼哼哈哈地缠绕。那副样子仿佛在快乐地搓澡。 对极易给广大女同胞造成不安全感的魏高自,男生女生都盯得很紧。已经实现信息联网的他们随时共享情报。 “狗日的,快点。”高振武急了。魏高自瞅准机会,趁王媛低头捡钢笔之机,风驰电掣般地摸了把她的脸,顺势擦了一下她的脖子。 王媛自打坐在魏高自前面,和咸猪手作斗争就成为了关系到名节生死存亡的必修课。时间长了,昔日稚嫩的少女百炼成钢,练就了一身本领。她的反映很迅速,当转过身时,魏高自的咸猪手还没有完全收回。魏高自嘿嘿地傻笑着。“找死啊你!是不是博玲赏赐的两巴掌给你留下的记忆还不够深刻?”王媛说着,一甩橡皮条子。“别打别打。”魏高自抱着脑袋解释道,“是高振武找你。” 高振武是黄聪宇的铁杆,黄聪宇又是赵婷婷的男朋友,不给他面子就等于不给赵婷婷面子。王媛强忍着,问有何贵干。随机应变能力不是很强的高振武差点被急出一泡屎,他对魏高自的自作主张和背叛非常恼怒,为了借他人之手进行处罚,就故作惊讶。“找你?没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魏高自正要揭发,为时已晚,王媛雨点般的鞭子打得他抱头鼠窜。 魏高自扛不住,就逃向门外,这简直是去西天取经。过道上,连女同学都会义愤填膺地冷伸出一只脚绊倒他或者用空易拉罐胡乱地砸一气。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魏高自也算感受了一遍长征,纪念了一次党。 (4) 清晨的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凹凸不平的水泥路面上,散落着一个个小水洼。高振武撑着伞,和黄聪宇走在一起。 雨点打在伞上,又从伞针滑落,砸在地上,摔成珍珠粉末。高振武和黄聪宇惊讶地发现,二人的脚步居然整齐划一,在避开水坑的时候,配合的更是娴熟。高振武非常惊讶患难时的心有灵犀。但是,雨过天晴以后呢?他免不了黯然伤神。 黄聪宇的心弦被雨丝拨动了,他欣欣然说道:“其实,在下蒙蒙细雨的时候不撑雨伞走路最有情调了。”“哦?”高振武笑了笑,为了成人之美,也为了让假诗人现形,他不声不响地移开了伞。冰冷的雨水径直打在黄聪宇的脸上。“哇!好大的雨!”黄聪宇冻得大叫,高雅情趣也随之没了踪影。 王媛的感冒刚好,如今又遭遇考验。百米长廊,她进退两难。“嗨!机会,机会来了。”黄聪宇兴奋起来。“机会?在哪呀?”高振武茫然地问。“哎,王媛!看到了没有?百米长廊。”黄聪宇手指着西北方向。高振武像孙猴子似地踮起脚尖,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黄聪宇忍不住问:“你的望远镜呢(高振武对眼睛的昵称)?”“没带。”高振武懊丧地回答。“哟!看不出你也挺爱美的吗?明明是近视眼。。”“谁爱美了?”高振武解释到,“我是怕轻度近视,走到哪都戴着眼睛会挨骂。别人会说,哟,一个高中生,也学会装文学博士了。”“你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有道理的。”黄聪宇对同伴的强词夺理无可奈何。 黄聪宇言归正传。“快,去给王媛送伞。”高振武:“又是我作苦力? 这种事半功倍的好机会,应该你亲自去才是。”黄聪宇:“我在王媛心目中形象不好,去了会自找没趣的。” “喂!没带伞吧?哈哈。”高振武老大远就喊。想不到平日里尽找她麻烦的高振武也会有良心发现的时候,王媛倒真有点受宠若惊。“太谢谢你了。”“我只是借花献佛,慷他人之慨而已。”高振武嘴上说的谦虚,心里巴不得王媛把他当成救世主,毕竟,在狼群滚滚的三班,表现的机会是非常难得的。王媛:“借谁的花,慷谁的慨?”高振武直言不讳:“我同桌,他才是真正想关心你的人。”王媛的脸色顿时变了。“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哼,就知道没安好心。”她 第十六章 (1) 赵婷婷。赵婷婷以往生了病,出了事,有王媛等人帮忙照顾。成为黄聪宇名义上的女朋友之后,姐妹们就不再关心她了。“不是有黄聪宇吗?”她们经常理所当然地认为。姐妹们的集体沉默,已经让赵婷婷自我认为在这场恋爱中牺牲很大。偏偏在这时,又爆出了黄聪宇的绯闻。 陶俊芳劝说赵婷婷当机立断。赵婷婷不想把初恋弄的虎头蛇尾。考虑了许久,她还是抱着侥幸态度,写了封信。 小女生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节。信的内容非常晦涩,黄聪宇反反复复阅读了几遍,始终卡在核心的最后一句--我们永远是朋友上。黄聪宇不明白这句话该怎么理解。如果把重点放在永远上,那就是说在今后的旅途中风雨同行,不弃不离,言下之意即做情侣;可是如果把中心放在朋友二字上,就意味着要分手。 校园餐厅内。他和高振武面对面坐着,因为各怀心事和芥蒂,所以只是像搅拌水泥似的,不声不响地拔着饭。“嗨--忘掉一个人好难呀。”附近传来一阵娇滴滴,悲戚戚的感叹。敏感的高振武微微扭过头,只见许晶正用毛搓搓的眼神看着黄聪宇。 姚函天天板着脸,大波浪发更是长年累月遮掩着左眼,她的冷酷样,让所有怀着非分之想的男生望风而逃。这导致她产生怀貌不遇的悲伤,悲伤加剧了她对男生的痛恨,痛恨强化了她的冷酷,从而形成了完整的恶性循环。她劝慰道:“晶晶,你别太痴情。现在的社会,除了自己和金钱之外,别的都是假的。没什么好伤心的!”许晶:“我心软,我做不到。”姚函:“不急,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会习惯把男人当纸巾,用过一张又换新的。”“许晶你她妈的少装痴。呸!掩耳盗铃的伎俩,除了欺骗你自己这个傻蛋以外,还能忽悠哪个250呀?”高振武心底骂着,忽然瞥见黄聪宇正偷偷地回应许晶的目光。顿时,胜利的脸上仿佛挨了一巴掌。 在遭遇所谓爱情的时候,友情只能被廉价的殉葬。心知肚明的高振武站起了身。“你。。。”黄聪宇惊讶地张大嘴。高振武苦笑道:“别装了。呵-不打扰你们了。”“什么意思? 还是像以前那样,用有色眼镜看我。”黄聪宇悲愤地喊。 矶山脚下,浅水湾边。黄聪宇蹲坐在一条舢板船上,仿佛柳宗元笔下独钓寒江雪的渔翁。 “赵婷婷各方面都比我优秀,那样的女朋友就是一位上司。她的出色和苛刻总让我自惭形秽,和她在一起,我感觉到的只有压力,很少有快乐。另外,她太被动了,只有提醒一次,才会往前跨一步。。。而许晶,虽然是天生的尤物,可排除了家境因素,我和她是平等的。。。”黄聪宇思考了很久,把信件的内容理解成第二种意思。 赵婷婷收到回信,就哭了。自尊心极强的她哪接受得了被甩的事实。她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回家休养去了。 王媛,陶俊芳等人召集人马,立志要为小妹讨个说法。黄聪宇很镇定地回答:“在目前浮躁的社会风气下,没有人会喜欢矜持的赵婷婷,大家喜欢的像妓女一样,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许晶。”“人渣!”“流氓。”“畜生。”众人叫骂着,巴不得将口出狂言的黄聪宇撕得粉身碎骨,推入十八层地狱。 许晶成功地挤走赵婷婷后,胃口膨胀起来。她已经不满足牵手,亲嘴等肤浅的肉体接触了。黄聪宇在此之前倒不是没有考虑过,要与天生就属于尤物的许晶颠龙倒凤一次,但是,许晶的大胆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他那野野的,仿佛要把人剥光吃了的眼神,让黄聪宇本能地产生害怕。许晶一肚子的火。 (2) 久安。久安三中是省属重点高中,置身于其中,卢文慧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她身不由己地超负荷运转,成为朝五晚十大军中的一员。 可能是平日的忙碌掩盖了精神的空虚,当简短的假期来临,卢文慧特别孤独。 泽庄的记忆已经化作一股细水,虽然波澜不惊,却剪不断,理还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卢文慧想起了黄聪宇。 “吃饭了。”卢清梅在厨房里凶巴巴地喊。“来了来了。”卢文慧搁下笔,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就转身将横着的钢笔逆时针转了四十五度。 卢文慧刚后脚离开,卢清梅前脚就跨进书房。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在书房折腾了一个下午,她很想知道女儿到底在忙什么。 卢清梅警觉地看了眼门口,将钢笔移开。小叮当偷偷地从桌底下钻出,一口咬住了主人的裤腿。卢清梅吓得魂飞魄散。“畜生,去门口给我守着。”她轻声呵斥。 如今,卢文慧在家里,比在小姨家还要拘束。在卢清梅没有动筷子之前,她连近在咫尺的碗都不敢碰。大约一分钟过去了,还不见卢清梅的身影,一种不详之兆顿生心头。 卢文慧知道自从泽庄发生那事以后,妈妈就像x光一样,时时事事都要扫描她。“这回一定要来个人赃俱获,看她还怎么抵赖。”她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向书房,不幸的是,还没有靠近书房门,就被小叮当发现了。 卢清梅连忙把信放回原处,并压上钢笔。所以当卢文慧气呼呼地冲进书房时,卢清梅已经笑盈盈地从里面走出来了。扑了个空的卢文慧勃然大怒。“你这条汉奸狗。”她飞起一佛山无影脚,小叮当惨叫一声,夹着尾巴躲到大主人身后。卢文慧余怒未休。“我今天要剥了你的皮。”她追打着,双方转起了圆圈。卢清梅出面打圆场。“好了好了。别闹了。和一条狗有什么好计较的。快,吃饭去。”小叮当直立起身子,将前脚搭在大主人身上,兴奋地摇着尾巴。卢文慧颓废地坐在地上。 “快起来,起来。”卢清梅连忙来扶她,“多大的人了,怎么动不动就坐在地上? 咱们家不至于穷的买不起凳子,椅子吧?”“别碰我。”卢文慧挣脱着。卢清梅勃然大怒:“你今天是怎么了,啊?”卢文慧:“怎么了,怎么了? 你比我更清楚。”卢清梅一愣:“我哪得罪你了?”“别装蒜了。”卢文慧一跃而起,指着她的鼻子问,“你干吗趁我不在,偷偷溜进我的书房?”卢清梅嘿嘿地笑着:“我这不是打扫卫生吗?”“我书房干净地很,不需要打扫。”卢文慧气嘟嘟地打断她的话,“谁不知道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卢清梅:“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和你妈说话? 我是关心你。”卢文慧:“关心我?如果真的关心我,就相信我,别乱动我的信。”卢清梅愣了愣,肯定地回答:“我相信你的,很相信你的。”卢文慧知道不拿出证据,妈妈永远都不会承认错误,也不在罗嗦,她径直走向书桌,拿出量角器。 “妈,你撒谎,你骗人。我走的时候,记得清清楚楚,钢笔与桌子边框成45度角,而现在呢,只有41度了。”卢清梅窘得脸色惨白,她着实没有预料到女儿粗中有细到了处处设防,与平凡小处也藏有缜密大智慧的境地,也不在掩饰。她吼道,“看了又怎么样,啊? 我是你妈,我有这个权力,我偏看…” 泽庄。黄聪宇收到信件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了。想着任性,倔强的卢文慧居然会在事过境迁之后,主动就自己的错误道歉,他感动不已。一封2000字的书信,他前后左右,看了整整一个晚上,饭顾不上吃,觉也顾不上睡。 在通讯工具日益快捷的时下,若不是出于表达难以启齿的暧昧,人们是不大会采用写信这类传统繁琐的交流方式的。郑丽蓝对儿子已经没有信任了。看着儿子收到一封信以后眉飞色舞成这样子,疑心空前膨胀。于是在第二天,当黄聪宇上学后,她溜进儿子的卧室,展开地毯似的搜索。 不收不知道,一搜吓一跳。一个电视机纸盒里,装了满满当当的女人用品?小到袖珍个性镜子,大到芭比娃娃;还有杂七杂八唇膏,蔻丹,发夹,卡通小木梳。。。零零种种,俨然一个博物馆。郑丽蓝咬牙切齿,她像鼹鼠似的继续深挖。结果卢文慧写的信没有找到,赵婷婷写的信倒是一股脑儿地全被发现。 盛怒之下的郑丽蓝来不及向儿子问话,就匆匆赶往至远中学女生宿舍找赵婷婷兴师问罪。郑丽蓝不愧是经历风雨的女人。理论上本可以一口吃掉赵婷婷的她,实际中却不急于疾风骤雨般地解决问题。她先大呼小叫。当招来的一大片学生,把走廊挤得水泄不通时,才开始悲切地数落赵婷婷的罪行。“一位40岁的妇人,居然在面对一位少女时,泣不成声,可见她所受的委屈有多深。”围观的同学顿时产生明显的心理偏向。 这导致了在接下来郑丽蓝抽赵婷婷耳光子的时候,很多人都袖手旁观,即便有人劝阻,也显得理不直气不壮。殴打完赵婷婷后,她又撒泼,大肆砸,撕赵婷婷的东西。同时,也不忘糟蹋相邻的,无辜女生的物品。反正,当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情感上时,在财务上产生的糊涂账,引发事件爆发的赵婷婷都逃不了干系 。 可怜的赵婷婷,刚刚从恋爱的阴影里走出来,又遭一次浩劫。于是,她又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回乡下老家休养去了。 黄聪宇与赵婷婷的爱情一直糊里糊涂,不明不白。尽管他没有机会向赵婷婷表达心中的爱慕,尽管最终感情不但没有开花结果,反而以闹剧收场。但这截飘飘缈缈,隐隐约约的感情毕竟像一剂清凉的膏药,陪伴了黄聪宇走过炎热的夏天和17岁的后半段。几天之后,黄聪宇家中爆发了十七年来母子间的头一次激烈争吵。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紧张气氛。郑丽蓝坐在塑料凳上,脸色冷峻;黄聪宇先是背坐着,最后索性眼不见为净--走到阳台吹风去了。 墙上的闹钟已经响了8声,饭菜都凉了。“吃饭了。”郑丽蓝扯着喉咙喊,声音如同打雷。阳台上没有半点动静。“你是耳朵聋了还是嘴巴哑了?叫你回来吃饭。”郑丽蓝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一阵哆嗦。 黄聪宇饿了好久,现在胃口反倒没有了。“你喊什么喊?我都17岁了,肚子饿不饿,还用得着你提醒?”他恼火地回击。郑丽蓝万万没有想到温顺的儿子居然敢针锋相对地反击,愣住了。黄聪宇身心疲惫。他想早点睡觉,减少消耗,以便明天早起床去楼下的早点铺解决肚子问题。 “给我站住。”郑丽蓝呵斥道。黄聪宇犹豫了一会,面无表情地转身。郑丽蓝:“坐下。”黄聪宇越来越反感母亲动辄使用家长权威,他无动于衷。“坐下。”郑丽蓝跺着脚,重复了一遍命令。黄聪宇装作没听见。郑丽蓝激动起来:“好啊,你的翅膀也硬了。敢和你妈唱对台戏了。好,你有出息,你厉害。。。”黄聪宇:“闭嘴。请你不要胡说八道,经常败坏我的形象。每天少说几句脏话,假话,你不至于会浑身难受吧。”郑丽蓝:“你什么态度? 居然敢用这种语气?哼!没良心的东西,养你,还不如养头猪。”黄聪宇悲恸万分,老母亲终于说实话了。他绝望地回复:“呵--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从今往后,你就把我的卧室腾出来,稍做处理,当猪圈吧。”“你以为我不敢吗?”郑丽蓝噌地站起,“对于你这种没出息的废物,我下手不会心软的。”一说出息,黄聪宇就来气。 郑丽蓝只会强调母以子贵,却不明白子以母显。要知道学习,考试就像一场战争,获得胜利除了火线上的战士浴血冲锋,不怕牺牲以外,还得有及时的后勤保障,畅通的信息传输。 妈妈称职吗?从小到大只是把他放在学校,就不再管他了。同学们可以买辅导书,学习机,请大学生做家教,以查漏补缺。他呢,在起点就输给别人的情况下,还要完全靠摸打滚爬追赶;他的同学劳累了可以吃营养品,就他,17年来粗茶淡饭,连营养品是啥样,啥味,啥色都不知道。 黄聪宇:“我是没出息,但是不要忘了,我这种没用的废物是你生的。”郑丽蓝:“算我当初瞎了眼睛,如果早知道。。。哼,早就把胎打了。”黄聪宇:“我也算瞎了眼睛。如果早知道我的妈妈会不顾她儿子的感受,别人的反应,在大庭广众之下,用恶毒的言行羞辱一名16岁的女生。。。我真希望几年前就被雷劈死,被车撞死,被药毒死。”郑丽蓝:“你想死就去死,没人会拦你。狼心狗肺的东西,我骂赵婷婷是婊子,难道不是为你好吗?”黄聪宇:“为我好,为我好。你别假借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了。你知不知道,自从你在校园里闹了一场后,黄聪宇妈妈五个字已经成为魔鬼的同义词了。我呢?因为有你这位处处为我好的妈妈,以至于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郑丽蓝的大脑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滚出去。”这位习惯了独裁的母亲一把掀翻桌子。盆,碟,碗,摔成粉碎,饭菜泼了黄聪宇一身。“家里已经没有多少可以留恋的东西了。”黄聪宇摔门而去。 (3) 高振武快要崩溃了。 为了前途多一丝亮光,他半路出家开始了写作。只是写作历来就不是一项立竿见影的短期投资。它那有始无终的吞噬,却不出成效的无底洞消耗,让在以学业为主的高中时代,冒险写作希望日益成为摧残。高振武意识到了当初估计的严重不足,但是直到中途才意识到,似乎已经晚了。学习与小说,早就成了两位嫉妒心极强的女人,无论把有限的课余时间匀给哪一方,都会引发另一方的争风吃醋。 夜晚的老城区冷冷清清。高振武心事重重地走着,那一深一浅的脚步仿佛沉痛的叹息。脑海里浮现起了往日的情景:中考结束后,他和另外两名同样不得志的同学商量如何打发漫长的暑假。当时正值高中生韩寒的小说《三重门》风靡全国,于是有人就提议,写本小说。三人都欣然同意。可一转身,第一位同学就把誓言抛之脑后,不当一回事了;第二位同学仅仅写了几百字就被家人发现。在当教师的姐姐劝告下,知难而退。只有缺乏指导的高振武,依旧怀揣崇高理想,蔑视眼前以及将来一切的不幸,浑然不知地做着表面看来属于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壮志,实则是一口气想吹灭火焰山的夸父之举。结果,出炉的小说立意苍白,主题涣散,内容驳杂,用语幼稚,情节禁不起推敲,人物性格塑造非常模糊。这种先天不足,后天失调,件件都是文学的死穴啊!从小没有受过文学创作的系统教育,甚至连所看过的小说数量都不超过三本的他无法克服。高振武成了一只滑入猎人陷阱的野兽,动弹不得,又不敢大声呼救… 肚子已经很饱了,还是不由自主地来到一家经常光顾的小饭店。高振武开门见山地说要去安静的楼上。楼上的都是包间。 “就你一个人?”服务员的口气中明显地包含了不情愿。高振武:“我可以多点几个菜。”服务员和老板娘叽叽咕咕地商量了会,带他来到最简陋的一间。 在众人面前,高振武习惯掩饰自己的脆弱,过于坚强地乃至于被说成是冷血动物。今天,当端起酒杯,他的手就在发抖,眼泪也扑朔扑朔得直流。泪水滑过脸颊,沾湿了衣服;聚集到下巴,砸在了酒杯里。“我到底该怎么办?”回想起离家时母亲的谆谆教导和殷切期盼,看着父亲像个奴隶一样不分白天黑夜地同机器打交道,高振武趴在桌子上,哽咽起来。 李莞注意到了高振武最近的一直反常,就找他谈心。高振武很清楚地知道,在学业紧张的高中时代,暴露写作计划的后果是什么。面对李莞的盘问,他是简单的一问三不知。李莞大怒。他告诫高振武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高振武怎么能够好自为之?招供吗?如果招供,才孕育的小说必将会遭到教师父母同学社会四方的联合绞杀!如果结局是这样,高振武宁愿把自己逼到绝境。李莞忍无可忍:“好学生不应该像你这样。”高振武:“这我知道。不过,我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要成为好学生。”“为什么?”李莞吃惊地放下茶杯,郑重起来。高振武:“老师和学生对‘好学生’的评价标准是不同的。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他(她)的形象在学生心目中,往往是失败的。”“这么说,你是不准备和我说实话了?”李莞恼怒了,见高振武不置可否,就“哗”地将一杯热水倾泻到他脸上,又 “啪!”的一声,横扫过一个重量级巴掌。高振武的脑袋猛得一歪,发出嘣哧一声,脖子似乎就要断裂。他肉体上麻木了,精神上绝望了。于是,不再躲闪,仍然继续静静地站着,准备迎接第二拨打击。 “你需要好好反省。” 李莞吼着。 高振武像一株被暴晒的豆芽,摇摇晃晃地来到绿茵湖畔。在这里,他遇见了李琦。半年的时间,在李琦的身上又都发生些了什么? 李琦。 农村里,村民们出现身体不适,首先他(她)会装得若无其事,到了病痛难忍而不得不吐露隐情之时,往往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的机会,而到迫不得已上医院的那天,小毛病早就演化成难以救治的重病或者无可救药的绝症了。李父又一次住进了千里之外的省城医院。 如今看病难是压在中国老百姓头上的首座大山。一张普通的挂号白纸需要两块钱;一块扑克牌大的纱布,几条十厘米长的胶布简单地扎个伤口,不下三十元。李父在省人民医院仅仅呆了一个月,各种数目繁杂,花样繁多的费用就已经高达3万元。这几乎是一户家境殷实农民(还需要没有子女上学)五六年的积蓄。李父担心整个家都会被医院这无底洞吞噬殆尽,就不顾反对,执意回家休养。然而,即便如此,每天一百元的药品费用还是压得这个可怜的家庭喘不过气。 李琦父亲作为一辈子劳作在田间的农民,依靠的对象狭隘得只有为数不多的亲人。这些亲人大都家在农村。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力所能及的帮助,相对于天价的医疗费用,实在是杯水车薪。 李琦的二叔在民政局工作,他是所有兄弟姐妹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二叔告诉大哥,就目前家里的困境,他可以给李琦办理上学救助。救助金一年大约为4000元。对陷入绝境的家庭来说,这简直是雪中送炭。李父和李母仿佛抓住了一把解决后顾之忧的救命稻草。 大哥,大嫂的兴奋让二叔有些难以启齿附加条件。他断断续续地说,想要具备受助资格,除了开出贫困证明,侄女还得上电视。 贫穷历来都是刻骨铭心的隐痛。生性刚烈的李父认为,让内向的女儿手握一张写有4000元的纸片,对着摄像机侃侃而谈伤痕,是莫大的耻辱。他断然拒绝。 李母有着不同的想法。李琦一学期的学费为1000元,一年的生活费为1200元。如果获得救助金,不但上学难这座沉甸甸的大山可以搬除,还可以结余下800元补贴丈夫的医疗费。 见哥嫂双方争执不下,二叔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他告诉哥嫂,赶紧让几近成年,拥有相当发言权的侄女回来,看看她的意见如何。 为是否接受附带需要上电视的救助,病床上的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已经紧张到一见面就吵架了。李琦一回来,就被双亲催促着表态。 李琦相貌出众,按照社会以貌取人的世风,将来嫁一户有钱人,当个阔太太就不是幻想。加上她学习成绩也很优秀,这样的海中之物,怎会接受带有嗟来之食意味的救助?父女俩的异口同声,让成为众矢之的的李母备感委屈。她把自己反锁在楼上。李琦在父亲的指导下,手忙脚乱地喂鸡鸭猪狗,收拾晒谷场上的玉米稻谷。 夜幕降临,村子陷入黑暗 。李家的客厅里点着一支蜡烛。蜡烛闪烁着微弱的火苗,微风的来来去去,使得犬牙交错的光明和黑暗此消彼长。 李母在楼上轻轻抽泣。李父躺在床上无奈地叹息。这种情况持续十几分钟,就会因为其中一人不耐烦而向另外一人大吼大叫。口水战争,常常这样不宣而战。李琦坐在门槛上,痛苦的捂住耳朵。 村主任刚刚接到省城一位收购霉干菜客商的电话。由于停电,广播站无法工作,他就把装有录音磁带的袖珍播放器挂在吉娃娃犬的脖子上。吉娃娃犬小跑在村里的主要道路上,把主人的声音传遍整个宁静的山村。 历经改革开放25年春风地强劲吹拂,浙江农村传统的自己自足经济已经发生了崩溃。如今,村民们大都改稻为经济作物了。李琦家的八分田,有五分田种的就是制造霉干菜的原料——芥菜。 把芥菜加工成霉干菜需要经历五个环节:洗,切,煮,晒,蒸。以往,客商们大都在一月份前来收购,这一年提前了二十多天,村名们顿时手忙脚乱。偏偏李琦家这个月轮到放牛,劳动力就更加显得紧缺。李母赶紧下楼,打电话通知住在山下的李琦外婆来帮忙。 第二天清晨。李母四点多钟就起床,烧好饭菜以后,她就去几里之外的田里割菜。李琦负责把菜上的泥巴洗干净,并且要把枯枝败叶摘去。 一担生菜有100多斤。这对身材矮小的李母来说,不失为一种考验。也许是印证了农村里的一句古话:贫穷的时候,肩膀会格外使得出力。李母摇摇晃晃,却疾走在田埂小道;气喘吁吁,却不休息。 山区的水,冬天刺骨的冰冷。李琦红润的十指冻得像发育不完全的胡萝卜。“靠种菜赚钱,实在太辛苦了。”她心疼起母亲。 都上午9点了。外婆怎么还没出现? 外婆家距李琦家有七里地。其间小溪九曲十八弯,山路蜿蜒至天边。外婆的年纪七十又三,做事仍然毛毛糙糙。“会不会?”李琦和母亲的心都悬了起来。 李琦奉命去半路接应。还好,虽然最终所见的情景有些意外,但是比预想中的要好得多。原来,外婆心急火燎地赶路时,在海瑞亭附近摔了一跤。其中的一只鞋丢进了灌木丛。外婆的解放鞋花了十二块钱,买了穿上还不到七天。她舍不得丢。只是视力不好,折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鞋子。李琦心酸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外婆来到李琦家,还顾不得喘口气,就搬出一条小木凳忙活起来。她像一个机器人似的,手持一把菜刀,刀起刀落,嚓嚓嚓的声音便不绝于耳。李琦惊讶不已地走向小院子。堆在外婆面前的芥菜菜已经堆得像一座小山丘。而这,仅仅是十担芥菜。妈妈说,一担芥菜可以干5斤左右的霉干菜。在行情好的年份,5斤霉干菜可以卖得20元人民币。如此盘算,就算把五分田里的全部芥菜收割下来——大概50余担,顶多也只能卖1000元。这就是妈妈半年的种菜收入! 李琦一阵心酸。这时,她又想到了自尊和4000元救助金。人都穷到举步维艰的份上了,还死守着清高干什么?假若自己只需稍稍贬值自尊就能够换回母亲要用四个半年才能赚得的收入,实在是不亏本的买卖。 再者,从大处着眼历史上的伟人,如秦朝的韩信,西汉的司马迁。一位是让西楚霸王深陷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的军事奇才;一位是编撰了史家之绝唱《史记》的太史令。他们为了苟活与世,成就大业尚且能够忍受胯下之辱或残忍的腐刑,没有旷世之才,只是无名小卒的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屈尊低就? 李琦想着,就背着父亲,和母亲一道赶往民政局。 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对于别人的不幸,都有足够的承受力。他们人心不如水,平地起波澜——心理及其容易失衡 。她们并不需要某一项利益,却对他人在没有沦落到倾家荡产,流落街头,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境地前获得该项收益以救急,表现得耿耿于怀。李琦的记录片,在周围人群中引起了强烈反响。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有所收获,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李琦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也明白在风声一浪高过一浪的此时此刻换下家景殷实时买的时髦衣裳,隐藏起高档学习用品,在众人眼 第十七章 (1) 对明星,红人进行丑化是许多人自我安慰技不如人而产生屈辱的惯用手法。不过,毕竟没有深仇大恨,所以群众性的贬低是有限度的。一旦过头,大部分人转而会给受苦受难的红人,明星施以同情或者帮助。班上,对李琦展开的轰轰烈烈的孤立战,最后是在惨淡中偃旗息鼓的。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李琦始终认为,为获取4000元的救助金,而要对着几十万,甚至几百,几千万观众娓娓讲述家庭不幸,是一种耻辱。对于一切知情者,她本能地要逃避。李琦的叔叔是整件事情的策划者。对于这件事,他当然知道得最为详实。敏感的李琦认为,叔叔从今往后肯定会用有色眼镜看她。当然了,在社会上摸打滚爬多年的叔叔会把异样的眼神伪装得天衣无缝。 李琦再也不按惯例,每逢周六就去叔叔家。六岁的堂弟哭着要找姐姐玩,李琦狠心地挂断电话。婶婶开着摩托车到至远中学校门口来迎接。这时,李琦总会找出千百般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婶婶来的越勤,李琦就越坚定地想:“喏,叔叔一家三口就是瞧不起我了。就是因为我在他们眼里低人一等,所以在我态度很明确地说了不去的前提下,仍然三番五次来逼我。” 李琦的叔叔为了李琦4000元救助金,没少花时间跑腿和金钱请客。“瞧瞧你大哥,教出了一位怎么样忘恩负义的女儿。哼,咱们这几天的辛苦,算是喂白眼狼了。”婶婶愤愤不平的骂道。正要入睡的堂弟听到父母说了堂姐的名字,又从房间里跑出来,哭闹着要找堂姐。“还要找堂姐?小心我扇你两个巴掌。”婶婶拽着儿子,蛮横地往卧室里拉。李琦的叔叔非常被动,在接下来一次看望大哥的时候,就忍不住向嫂子抱怨李琦的反常。 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是当面数落长辈的掌上明珠?李母反过来教训李琦的叔叔一家,不应该和一个小孩子较劲。二人语不投机,不欢而散。从此,李琦的叔叔就减少了去看望大哥的次数,即便去了,也不在大哥家吃饭。这么一来,一切都暴露了。 一直以来,李父都对家中大小事享有绝对的权威。对于妻女背着他接受 “领取救助金,需要上电视一事,他非常恼怒。他骂妻子见钱眼开,骂女儿鼠目寸光。然而,妻子的见钱眼开和女儿的鼠目寸光无一不是在他这位家中顶梁柱坍塌的情况下,才做出的迫不得已选择。联想与此,眼泪像钱江潮水一般,席卷了李父瘦削苍老的脸庞。 李父不愿意再苟活于世了。他这一生,总是有那么多灾难。出生的50年代末期,恰好碰上建设新中国第一座大坝,家园被毁,桑田变沧海,幼小的他不得已只能从平原流浪到深山。浙江自古七山两水一分田,泽庄县自从建了一座大坝,状况更加恶劣。为了改变贫困落后的家境,新婚不久的李父,不分白天黑夜的开垦荒山,种植果园。眼看辛劳就要结出丰硕的果实,不巧烧荒的时候,火苗借着大风,引燃了附近的国有林场。李父被判两年有期徒刑。出狱后,李父进城经商。人生不熟的环境下,老实本分的他一出场,就被两名骗子骗得倾家荡产。尝遍了人生百态,步入中年。李父靠着稳健的来料加工,过起了殷实的日子。可是,仅仅过了四年,他又倒下了。这一倒,又拖垮了全家。 李父觉得欠妻子女儿的债太多,今生今世,是偿还不了了。不再继续给家人添乱,成为他唯一可做的报答。于是,他写下遗书,服毒自尽。 周絮。可能是时运不济吧,这一年命途多舛。从明星的身份跌落到平民之后,痛苦还在继续。 11月末。周絮右腿肘关节附近出现了黄豆大小的红斑。周絮先是涂抹了绿药膏。发现不顶事后,就去了一家药店。 没有执业医师资格的药店工作人员和农贸市场的摊主一样,只是把药物当作蔬菜进行简单的推销贩卖。听完其陈诉,她给了周絮一盒云南白药。哪里知道,按说明书服用之后,伤口渐渐出现流脓现象。半个月后,红斑的面积已经扩展到5,6平方厘米大小的面积了,局部地方甚至溃烂。行走都不便的周絮着急了,就与12月17日来到至远中学校医院就诊。 胡莲儿此前来过校医院,她把自己当实验白鼠,用健康几经考验,得出的结果是,外科室的三名医生中,属刚刚从杭州一所医学院毕业的本科生最尽职。就他写病例,而且字迹清晰,内容完整。本科生的年龄在24岁左右,总是像亲切的大哥哥;另外一名中年女医生,就会给别人配皮肤康溶液(50ml);至于外科室主任黄建军。他可是神医。他给人看病的时候,总是一挥而就,仿佛华佗再世,扁鹊重生。 得到如此教诲,周絮一进门,就搜寻本科生的影子。本科生外调了,中年女医生又不在,她只好把病例放在黄建军面前。黄建军用肉眼扫描一下,配给周絮两盒洛美沙星片(0。2g*12s)。 两周后,药吃完了,伤口却不见好转。周絮于12月31日前往校医院。一进门,她就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疑惑以及转院治疗的要求(至远中学学生享有部分公费医疗,但是转院治疗必须得到主治医生许可,否则,校方概不承担医疗费)。黄建军很不耐烦。“不就发炎吗?校医院能治好,转什么院?”为了表明所言非虚,他急不可耐地要求周絮输液。 输液的费用很高,很多医院为了经济利益,故意把可以用口服药物治疗的疾病也改用肌肉注射,静脉注射。因此周絮很反对,不过看着输液室相同命运的60多号人都默默无语,也跟着认了——谁让自己生病,给了白色屠夫们操刀,宰割的机会呢。她于12月31日,1月1日分别注射克林霉素针0。6g*8ml(0。6g)一次。由于效果不明显,3日,5日又再次注射。 大约在1月5号,周絮的两只胳膊,腿上,腹部就出现大面积类似痱子的“丘疹”。她赶紧向黄建军反映情况。当时,黄建军瞥了一眼,淡淡地丢下句:“再观察。” 观察一个月的后果是:周絮身上的痘痘已经变成了煤渣似的结疤,肘下的皮肤像被火烧似的。舍友们陪她去专门去医院讨说法。从此,她的生活发生了变化。 第一次,因为黄建军不在,行政副院长接待了他。他承认了,现在医生滥用抗生素的事实。但是仅此而已,又有何意义? 周絮继续去医院讨说法。这时,校医院无赖,恶棍的底细渐渐露了出来。他们一会儿振振有辞地说,起斑点的原因是水土不服。当周絮说她的家离至远中学不到5公里,从小就喝着绿荫湖的水以后,又给出了第二种解释:花粉过敏。周絮在泽庄生活了17年,在这期间,她也没有此类病史,更何况此时又是冬天。医生见状,接着找借口:是药三分毒,任何药物都会有副作用。“可是,副作用也不应该强烈到勉强治好我的旧病,又产生新病吧?”周絮愤怒不已。医生:“克林霉素针是一种常用药物,一般人注射后,都不会产生不良反映。”周絮抓住破绽,顺势问道:“你仅仅是说大部分人不会过敏,这就是说也不排除少数人会过敏。”医生们没法编故事了,就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概,他们仗着《医疗事故处理条例》,有恃无恐地辩称:注射克林霉素针之前,不需要皮试,因此他们没有违反医疗规定;至于产生的伤害结果,在当前的技术条件下无法预测,属于意外,医院概不负责。 黄建军害怕周絮会真得去卫生局告状,就建议她去县第一人民医院检查。见还有补救的方法,周絮打起精神。她上网查阅了医院的地址,并通过不停的问路,来到目的地。 医院是一部百科全书,只要走进去,就会有深刻的收获。挂号窗口贴着一行红色大字“港澳台同胞优先”。这些荒诞的陈规陋习历经半个世纪的磨砺,都习非成是了。 “凭什么?难道体现对港澳台同胞尊重的方式只有人为的让大陆居民低人一等?”周絮愤愤不平,脑海里又浮现出近几年来,买外国护照在祖国念大学的案件。这类案件之所以层出不穷,追根溯源,还不是政府制定政策时偏袒外国公民。这还像一个靠本国纳税人哺乳的政府吗!难怪一项调查发现,受访的1100多名上海中学生中,有三成想加入美国或日本籍。 挂了号,走进六楼的外科室。来到泽庄技术力量最雄厚的医院,就像当年的农奴遇见了“救星”毛泽东,周絮以为所有的问题应该都可以迎刃而解,激动地差点要哭。她翻出校医院就诊的20多张发票,好让医生对情况有个深刻的了解。“别跟我烦这些,快说你到我这来想干什么?”戴眼镜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说。“我当然是来看病的。”周絮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天下乌鸦一般黑,她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闪出这一恐惧。 果然不出所料,医生瞄了一眼,就在病历卡上写上除了他自己以及部分同类,其他人都看不懂的魔方。周絮问:“你还没有告诉我,我腿上产生疤痕的原因呢。”“原因我不知道。”医生搁下笔,回答的到也干脆。“既然不知道病因,你。。。你怎么就开药了?”周絮惶恐地张大眼睛。医生不高兴了,他发炮似的反问:“目前中国没有一个人知道肿瘤产生的确切原因,照你的意思,是不是不用给他们动手术了,就看着他们去死?” “去交费吧。”医生扔过一张方子,又忙不迭看起了报纸。大失所望的周絮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无论从医术还是医德方面,我都难以置信在泽庄技术力量最先进的医院,居然会发生刚才的一幕。”医生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灰一阵。为了打发走眼前这位倔强的女生,他说道:“你去皮炎所吧。那里的医生会帮你查出病因。” 皮炎所位于泽庄和附近一座县城的交界处。待周絮磨破了嘴,跑断了腿找到它时,医院医生已经下班了。落在后头的一名医生听完叙述,笑道:“连第一人民医院都查不出你的病因,我们这种小诊所,更加没办法了。”周絮不甘心:“难道一点希望都没有?”医生点点头。 绕了一个巨大的圈,最终又回到原处,周絮知道自己被耍了。挤在拥挤的公交车上,她的身子像秋千在晃荡,目光则死一般的呆滞。 (2) 意志超出了忍耐力,一个人会发疯;理想丢了,一个人会去自杀。高振武的内心正在理想与现实中经受前所未有的煎熬。他实在不知道写作到底是该放弃还是坚持?放弃,就怕再向前一步就是转机;坚持,就怕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 不知所措的高振武想找一个地方安静一下。他回到了老家。 此时的云楼村,正是一年之中最萧条的时候。由于几乎全部的青壮劳动力都在外谋生,孩子们又正在上学。突然归来的年轻人,与家乡是那么的格格不入。高振武走在村子里,不止一次地遭遇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打量。那些隐藏在阳台,晒谷场,屋墙,树下,闪烁的眼睛,侦探的表情,像摄像机似的,简直把他当成误入人类社会的怪兽。 高母吓坏了。“你老实说,在学校到底有没有犯事?”她从地里回来,放下农具就急忙问。高振武知道妈妈又相信道听途说了,他很头疼,就不耐烦地回答:“没有。”高母:“我是你妈,有事你就说,不要憋在心里。”高振武:“没事你叫我怎么说? 瞎编吗?”高母愣了愣:“好。那我问你。如果没有事,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吊丧苦瓜脸回家?”“因为家是我避风的港湾。”高振武悲愤地正要抛出这句,突然意识到,即便说了,也得不到只言片语的理解,便没好气地夺门而去。“我走,我明天就回学校。” 高振武来到了塔脊峰。塔脊峰是高振武小时候眺望位于山外风光的了望台。站在那里,位于水天交接处的泽庄城总是那么清晰。高振武长叹一口气。眼前的那座城市,曾经可是他精神的耶路撒冷,是他从小立志要到达的地方。然而…理想的翅膀,最后却恰恰是在那里折断了。“我到底该怎么安排才能把控自己的未来?”高振武跪在沙地上,痛苦地问着。山,却不语。 黄铭志。 远在清溪市的黄铭志听说儿子与前妻的矛盾闹得已经无法收场时,匆匆向泽庄赶来。 这天晚上。黄聪宇像往常一样来到小区,正当他准备敲陆叔叔家的门时,楼上走下一位溜狗的老奶奶。“聪宇。你回来了。快点回家吧。你爸妈又打起来了。”老奶奶叹息道。黄聪宇的脑袋像风钻一样,嗡的轰鸣起来。 黄聪宇回到家中。客厅里已经一片狼藉,衣服被撕碎扔在地上。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声。黄聪宇忐忑不安地推开门,只见妈妈正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一旁的黄铭志则无奈地站着。“聪宇,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郑丽蓝哭着,抱着儿子不放。“少装疯卖傻。今天,当着儿子的面,咱们把话说清楚。”黄铭志上前试图拉开她。“聪宇,你看见了吧。这畜生又打我了。”郑丽蓝指着脸上的肿块,呼天抢地地喊着,并将菜刀交给他。 黄聪宇非常难过,不过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仅凭一面之词就马上用刀把父亲赶出家门。“聪宇,别听你妈瞎说。是她先动手的。”黄铭志说着,仰起脖子,摞起袖子。黄聪宇看到黄铭志身上多处有被抓伤的痕迹,而且这些伤口,明显的要比母亲身上的严重。郑丽蓝见儿子愣住了,急得抓起一个玻璃瓶,朝黄铭志砸去。躲避不及的黄铭志,被玻璃瓶碎片伤得鲜血直流。 “妈,你。。。”黄聪宇惊讶地说不出话。郑丽蓝辩解道:“黄铭志是畜生,如果他不来我家捣乱,我至于打他吗?”黄铭志抹了把溅在脸上的血迹,气愤地问:“你家? 这是你家吗?别忘了。这间房子的所有权依然是归我的。”郑丽蓝:“既然是你的,你收走呀?”黄铭志:“你以为我不敢,我只是不忍心儿子跟着你露宿街头,四处流浪。”郑丽蓝:“你儿子? 少假惺惺了。儿子是你生的吗?十几年来,你为儿子的成长付出过什么了,啊?”黄铭志:“儿子的确不是我生的。不过当年法院的判决书上,怎么写的?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儿子明明是归我的。对于儿子的成长,我的确没有付出过什么,但是,这些不都是你从中作梗的结果吗?12年来,我每年都给他寄钱。只是你,因为对我怀有仇恨,也就强迫儿子跟你受苦吃罪。” 第一次听到完全颠覆过去内容的话,黄聪宇震惊了。“你们俩,到底谁说的话是真的?”他抱着脑袋痛苦地喊。“别相信那畜生的话。你快走,别管我们。”郑丽蓝和声和气地安慰着,就要把儿子送到门外去。“聪宇,你别走。”黄铭志追上来。黄聪宇的腿仿佛注了铅。“快走呀,你。黄铭志那畜生从头到脚,里里外外,没有一个地方不肮脏。”郑丽蓝哀求道。黄铭志拉住了黄聪宇的手。儿子的手冰冷的,瘦瘦的。黄铭志满脸泪水:12年来的第一次近距离。“你放开。畜生。”郑丽蓝用力砍着黄铭志的胳膊,见他不松手,就又去掐他的脖子。“妈,你疯了。”黄聪宇一把推开她,哪知用力过猛,妈妈居然摔在地上。“妈。。。我。。。”黄聪宇懊悔地看着自己的手,脚不停地后退。 “聪宇,看来,你被你妈误导的太深了。今晚,咱们好好聊聊吧。”黄铭志说着,轻轻将手搭在儿子的肩上。黄聪宇本能地要躲开,可是父亲那份企求瞬间化解了十几年怨恨的眼神,让他无法拒绝。 绿荫湖畔。黄铭志叙述了他和郑丽蓝相识,相爱,以及离婚的前因后果。黄聪宇这才发现,原来有情有义的父亲一直是在被被妖魔化。 “跟我回清溪吧?我会好好补偿你的。”黄铭志恳切地说道。黄聪宇非常犹豫。黄铭志也不想强人所难,十几年的无功而返早就锻炼了他的心志。“仔细考虑考虑吧。不用着急地做决定,三天以后,再给我答复。” 黄聪宇来到家中。门刚打开,郑丽蓝就像恶狼一样,扑了上来。“那畜生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有没有对你威逼利诱?”他抓着儿子的肩膀,死命地摇晃。黄聪宇很不习惯这种粗暴。“他毕竟是我爸。虎毒尚且不食子,人怎么可能。。。”他说着,忽然感觉到心跳加速。“爸爸。”两个久违了的,过去属于别人的专有称呼。。。 郑丽蓝的精神受了很大的刺激。“你爸?才几秒钟的工夫,你就被那狼心狗肺的东西收买了?好啊,我白养你了。。。”黄聪宇对母亲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下结论的反感已经无法控制了。“妈,你能不能实事求是些?别一棍子把别人打死好不好?爸爸。。。不。。。黄铭志也没有你描述的那样狰狞可怕?”“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郑丽蓝暴跳如雷,“黄铭志那德性,我最清楚。他在你五岁的时候,和别的女人相好,随后就丢下咱俩不管。你知道当时咱家有多苦吗?你要上幼儿园,我还在生病。为了活下去,我给别人搬煤,送水,差点就要带你上街要饭了。。。”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了。 黄昏时分。黄聪宇步履沉重地出现在泽庄老城幽静的胡同里。 作为一名17岁的高中生,他已经有足够的理智去看待周围的熟悉的一切。黄聪宇很体谅很尊重母亲,但并不意味着凡事都要言听计从。昨晚父亲推心置腹的一席话让他深刻了解了父亲当时的苦衷和迫不得已。非要在双亲之间做单项选择吗?黄聪宇的内心颤抖开来。他带着困惑,来到陆叔叔家。 陆叔叔听完叙述后,很肯定地回答:“你应该跟你爸爸走。”“为什么?”黄聪宇惊讶于做事谨慎的叔叔这回的不假思索。陆叔叔:“你妈没有稳定的收入,靠一个小小的报刊亭,把你拉扯大就已经不容易了。你现在还是上高中,将来很有可能会上大学。这年头,上学是件要人命的差事?四年重点大学,尚且要烧五六万,普通的大学,起码不下十几万。这些钱对你妈来说,绝对是天文数字。你妈身体不好,难道你忍心她为你累垮?”黄聪宇:“可是我怕跟我爸走了以后,她会说我不孝顺,不会原谅我。”陆叔叔:“孝顺你妈的最好方式是考一所好的大学,找份好工作,组建一个好家庭。这些。。。这些不是我瞎说的,是你妈曾经唠叨的。所以放心,你妈一时半会可能想不开,但时间会慢慢让他了解到你的良苦用心。”陆叔叔是黄聪宇儿时的玩伴和启蒙老师,他的话,黄聪宇没有理由不相信。 “让我再考虑考虑。”他说道。 第二天晚上。门口传来了急促的铃声。陆叔叔看了眼桌上的闹钟,自言自语道:“哪个王八,这么晚了还来敲门?”“陆小龙,给我开门。听到了没有?”门外一女人在歇斯底里地喊着。“是我妈。”黄聪宇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她来干什么?” 陆小龙小心翼翼地扯开一条门缝,不等他有所反映,郑丽蓝就挥刀砍了过来。陆小龙的肩膀上血流如注。“嫂子别胡来呀。开这种玩笑会出人命的。”他边躲闪边哀求。“谁跟你开玩笑。陆小龙,我警告你,你少挑唆我儿子。如果我儿子这回真去清溪,我就与你同归于尽。”郑丽蓝愤愤地嚷着,紧追不舍。陆小龙抓着沙发坐垫,枕头当盾牌,解释道:“嫂子你错怪我了。我是因为看到你独自抚养聪宇太辛苦了,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当然了,以后,我绝对不再管你家的闲事。把刀放下,好不好?”“少装蒜了。”郑丽蓝对社会失去信任和好感,她的眼睛里折射出的仇恨不仅仅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某一类人。“你们这帮衣冠禽兽的话,我不会听的。”陆小龙见郑丽蓝铁了心要找他拼命,只好躲进卫生间。郑丽蓝拉扯不开,就用菜刀砍,用哑铃砸。木门立刻就被撕的出条条如同鲫鱼鳞片的裂缝。 黄聪宇缓过神来,他冲上前,用身体挡在木门上。“妈,求求你了。别犯傻事了。”“滚开,少碍我事。”郑丽蓝一把拉开儿子,可就在她即将砍下第二刀的时候,黄聪宇又冲到刀子底下。“不要逼我。”郑丽蓝吼道。“妈妈,不要闹了。你如果出了事,我怎么办?”黄聪宇哭道。“你怎么办?你不是要跟那畜牲走吗?你走啊,我成全你。”郑丽蓝嚷着,一脚踹倒儿子。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了。 黄聪宇抓住母亲的手,试图夺下刀。“放手。否则我不客气了。”郑丽蓝的脸色带着阴森的恐怖。黄聪宇的手滑到刀刃上,手指咝咝地被划地鲜血直流。那种十指连心的疼痛,就像切割研磨心脏。黄聪宇觉得身体里的器官全部碎了,一股脑儿地压在小腹上。 “滚开,否则我对你也不客气了!”郑丽蓝歇斯底里地嚷着,头疼起来。眼前的物体飘飘渺渺,她的视线模模糊糊。郑丽蓝举起了刀子。“疯了疯了。”陆小龙一脚揣开卫生间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倒了郑丽蓝。锋利的菜刀从空中落下,只听见咣当一声响,地面上被刺穿出一个凹陷的裂缝。 黄聪宇震惊了。当天晚上,他就和父亲搭上了北上的火车。 (3) 高振武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塔脊峰上。这已经是他第二天拖延答复自己给自己下的最后通牒了。尽管内心已经明了“儿时的记忆和温馨并非是慰藉心灵伤口的良药,在内心的症结不消除之前,无论走到天涯海角还是平地高原,他都少不了悲伤,无非是换了个背景罢了”。但是,真正要面对惨淡的现实,他似乎还是缺乏勇气。 夕阳这把余火即将把天空烧焦。老母亲第六次上山来催他回家。高振武怎么迈得开下山的步子?作为全村第一位进入县城就读高中的孩子,现在却是惶惶若丧家之犬的样子,他有何脸面回见江东父老? 一只手搭在了肩上。高振武烦躁地要把它推开。“我说了,我现在不想回去。”他气急败坏地吼着,却…这不是母亲的手,感觉告诉他。可是,除了母亲,还会有谁呢?高振武诧异地抬起了头。李琦?是一脸凝重的李琦? “我来你们村发丧布!听你妈说你在家,顺便就来看看你。”李琦淡淡地说着,眼神中射出一道鄙视的目光,“只是我没想到,关键的时刻,你居然这么容易被打垮?”高振武一阵颤抖。眼下他太落魄了,落魄得不敢见任何人。至于李琦这样,才丧父,却还要充当说客的朋友,更是无言以对。高振武连忙解释:“我目前的情况很复杂,这种进退两难的困境,你不明白…”“我明白。”李琦大声地呵斥着,“你的困境?你不就是在写作与学业上遇到了麻烦吗?再大,大得过我吗?”“我爸死了,我失学了。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因此而产生过自暴自弃的念头!”李琦说着,哽咽了。 高振武的脑袋仿佛挨了重重的一闷棍。失学,多么遥远的词汇!他实在是不愿意相信刚才所听到的。因为几周前,他和李琦还在茶馆里商讨如何走出泽庄城,以防坐井观天。高振武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我的眼泪早流光了,已经哭不出来了。我现在考虑更多的是将来了。”李琦缓缓地坐了下来。她目视着渐渐消逝的夕阳,突然轻声问,“还记得你第一次骑车过隧道的场景吗?”“第一次骑车过隧道?”高振武喃喃自语着,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记忆的标签搁在了两年前。那还是高振武念初二的时候。那时,买了车的他开始与李琦一起上学。 老家与学校之间的环湖公路上,分布着长短不一的许多隧道。农村的公路辅助配套设施,一向很不完善,长度达400多米的隧道里面居然没有一盏灯泡。高振武学会骑车还没几个月,在这种永远只有黑洞洞的夜晚的环境下骑车,就像驾机飞跃百幕大三角。他分不清东南西北,控制不住扶手和刹车,每一次都带着划痕,伤口摔出隧道。这时,李琦总会一遍又一遍地回过身来告诉他:不要在乎周围黑的伸手不见五 第十八章 (1) 何婕相貌普通,为人内向,人际关系原本却出人意料的好 。也许高振武与她走得近的根本原因不是在精神上拥有共同语言,而是在现实生活中需要她的物质帮助。所以高振武对何婕相中的朋友以及交友哲学横看竖看都不满意。尽管没有想过要何婕按照他的要求改变,但是没有显现的,根深蒂固的内心法则却促使高振武实施了缜密的通盘计划。 高振武有事没事时经常八卦何婕的好友。除了柳亚兰是他同乡而暂且保留意见以外,别的女生,诸如胡莲儿,姚函,他一口气可以挑出百十处毛病。何婕把高振武当成亲密的朋友,高振武的学习成绩又比胡莲儿等人要高出一筹,这就赋予了高振武的话语极强的煽动力 。三天两头听了高振武的小报告,渐渐的,何婕与老朋友的交往日益稀疏,直至全无。——此为斩草。 何婕坚持跨洋外交。好为人师的高振武就见缝插针,嘻嘻哈哈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远亲不如近邻!”“要团结家乡人民。”日复一日的灌输,导致何婕原有的择友价值观土崩瓦解,在废墟之上,她不得不邯郸学步,信奉起现实主义——此为除根。 女生中,何婕的女性朋友仅仅剩下柳亚兰一人了。不过由于距离限制,近水楼台的高振武才是获胜的小杜鹃鸟。何婕的三千宠爱于他一身。 何婕的同桌是博玲。这位女生目前正处在边缘化的尴尬角色中,她与传统型人物何婕,高振武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因为博玲不喜欢学习,当年是她父亲像押解犯人一样,逼着她来至远中学报到的。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想考上大学,找工作又近乎于绝望的博玲整日无所事事。无所事事永远都是一件比有所事事更加可怕的事。青灯黄卷般的生活成了博玲的噩梦:今天是对昨天的重复,明天又是对今天的重复。日复一日的坚守,月复一月的等待,机械般地往返于三点一线,疲惫和失望双双达到了巅峰。 镜中倒映着苍白的脸庞和没有血气的嘴唇。乌黑的一席长发中,零星点缀着几根白发。博玲苦笑着,慢慢将其拔去。 周末来临了。 杨小雨从小学五年级起就和同桌鸿雁传情,即便后来男方到省城杭州念书。异地恋爱对男女双方都是一种莫大的折磨。比方说女方。如果三心二意,水性杨花,内心肯定会感到愧疚;如果抵制住了纷至沓来的第三者插足,做到了忠贞不二,又会整天胡思乱想后来出现的他是否真的不如曾经出现的他,曾经出现的他是否也像自己一样,坚守月下的山盟海誓 ,心里装的,脑海里想的只有她一人。这是一场自己和自己打,没有硝烟,没有终结,没有裁判的战争。四年时间,聚少离多,昔日的恩爱化为一江苦水,男方和杨小雨都成为了痴男怨女,他们受不了了。 二月份的一天,她和男友在矶山广场的爱心大石碑前见面。除了相互一句简单的对不起,没有别的废话。 杨小雨外貌出众,性格温和,在班上一直很耀眼。和男友分手的消息被灵通社和八卦社公之与众后,许多过去对她望而却步的有志少年蠢蠢欲动了。一直在叫嚷着要做中等男人 的李迅有幸拔得头筹。 李迅邀请杨小雨周日随他参加初中同学见面会,这是对杨小雨身份的重新公证。杨小雨当然不可含糊,她筹划起准备事宜。蔡茜茹在一旁辅佐。 博玲羡慕地看着室友们。她们在这一天的生活很有章法,而她呢,待在较为单纯的校园,做个理想主义者还勉强,一旦走到世俗的大街上,当现实主义者,就仿佛成为星外来客,立刻突兀出孤零和怪异。 杨小雨注意到了身边的廉价劳动力。“打扮得这么漂亮,今晚打算去哪风光?”她嘻嘻哈哈地走过来。“人是三分相,七分妆。我?打扮得漂亮!”博玲品味这此番言过其实的话语,搁下镜子,黯然伤神地苦笑:”呵!还能去哪?吃饱了饭就在教室里看书,累了就回宿舍看电视。”杨小雨解释说高中生都是被叛3年有期徒刑的罪犯,难得保外就医,就应该好好消遣。“陪我和草草逛街怎么样?”她热情地问。”破天荒地收到别人的邀请。”好哇!”博玲心头一热,嘴巴的反映速度抢先于大脑半步。 蔡茜茹钻进大橱柜,折腾了半天,依旧找不到存折,就火冒三丈地呵斥道:”小雨,我包里只剩下80块钱了。待会聚餐,买衣服,溜冰的钱,你先帮我垫着。”“ok!”杨小雨咧嘴一笑。 博玲马上意识到刚才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你们今晚,要做那么多事?”她忐忑不安地问。蔡茜茹:”那是当然。哎呀,先不管那么多,吃饭去吧,我都一个星期没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都难受死了。”离下个月开始还有11天,博玲的口袋里只剩下不到50块钱的生活费。”与其上了场合才后悔,倒不如事先就知难而退。”“哟! 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还有一大堆衣服没洗。不好意思,不能陪你们了。祝你们玩得开心。”她故做轻松地挤出丝微笑,忙不迭地掏出一大堆脏衣服,以此证明确有其事。杨小雨还想劝说,蔡茜茹俯到她耳边嘀咕几句。 室友们穿的漂漂亮亮,她们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简直就像快乐的天使。博玲的眼泪刷地倾泄下来。 博玲走在僻静的竹林小道。二月份的泽庄仍然天寒地冻。刺骨的罡风像碎冰块一样。它们从脖颈处灌入,洗劫了全身的余温。几天之前,博玲就知道要降温,而且降温的幅度还很大。可是,对她而言,很多迅息都是没有价值的,知道降温了又能够怎么样?她只有三件单薄的毛衣,它们早就穿在身上了,穿上了仍然很冷。 看着,想着眼前的景象,心底的阴霾总像野草一样,斩不尽;像流水一般,阻不断。博玲在重复同样的悲伤。“不能在这么几十年如一日地生存下去了!”她的内心悲怆起来。 (2) 毛驴是一位纨绔子弟,他的父亲是包工头。平日里,他只发生活费给工人,工人的工资则都存入银行,以便获得利息收益。靠着诸如此类的压榨,剥削,财富像滚雪球似的,迅速增长。 第一代暴发户们有着许多值得敬佩的闪光点,不过他们中的很多人当初之所以选择创业,都是因为劳改,刑事犯的出身,都是因为穷困潦倒,活不下去才铤而走险 。这导致他们中的部分人一旦成为新贵,人性污点会显现得更加彻底。上梁不正下梁歪,毛驴也养成诸多恶习。为了取悦一位女模特,在泽庄城最豪华的乐园饭店摆下数十桌酒宴。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黑白两道人蜂拥而至。又扮巫婆又扮鬼的孙倩云当之无愧地受到了邀请。 孙倩云最近遇到了麻烦,由于她不辞而别地就跟着陌生的网友,像袋鼠一样,蹦跳在省内各个城市。家里人为此和她打起了冷战。孙倩云担心冷战成为热战,便尽可能地呆在家装几天乖乖女。 毛驴在泽庄非等闲之辈,他所拥有的钞票就像倚天剑和屠龙刀。号令武林,谁敢不从!孙倩云走到博玲面前,蛮横地问:”喂,今晚有空吗?”好嚣张。博玲恼怒地抬起头,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冷冰冰地说道:”有空怎么样,没空,又怎么样?”孙倩云:”如果有空就冒名顶替我参加一场生日宴会。”说着,将烫金的请柬丢在书桌上。博玲狐疑地打开请柬,轻声念叨:”乐园饭店,二楼203包厢,晚上7点。。。”孙倩云:”怎么样?有兴趣吗?”博玲很兴奋,但是。。。”这种好事,你居然会让给我。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呀。”孙倩云:”这回算你发财了。我家里有些事,去不了。”博玲:”可我总不能空手去吧?”孙倩云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放心,礼物我早买好了。”她说着,将一包装精美的礼盒推到博玲面前。白吃白拿的活儿,为什么要拒绝呢。”我去,我去,我保证圆满地完成任务。’她忙不迭地说道,深怕半路杀出个竞争者。 在泽庄座小城生活的初期,高振武的思想一度处于混乱状态,幸运的是半年以后,他又重新找到了人生的坐标和努力的方向:小说创作是一项规模庞大的系统工程,万万不可以急于求成。 高振武看着书,如果有了深刻感想,就赶紧记下,算是为积累素材。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这时所有无聊的是非之争,扑朔迷离的真假之辨,锱铢必较的学业比拼以及由此引发的烦恼担忧,统统成为枯黄的落叶,呼啦啦地全被风卷走。 闲不住手脚的何婕帮高振武整理乱糟糟的抽屉。这种互不干扰的冷清情形,两人都习惯了。何婕想活跃一番气氛,就问:”要不要给你出道题?”高振武可喜欢挑战自我了,尤其是教室里的观众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放下笔,口出狂言:“来吧。放马,不,放牛过来。”何婕抬头看着天花板,考虑了会,问:“第一个登上月球的人是谁?”这道题目似乎撞到高振武枪口上了。高振武真后悔此时此刻没有别的观众捧场,否则早就一举成名了。他自信地回答:“美国的阿姆斯特朗。”何婕神秘地笑着,认真地摇了摇头。外国人的名字既长又别扭,如俄国风流成性的女沙皇叶卡捷林娜的原名就叫:索菲亚。弗里德克。奥古斯特。冯。昂哈尔特。采尔布斯特。高振武在阅读国外作家的著作时,就经常闹出小说都读完了,连主人公的名字都说不全的笑话。他忙改口:“好像是美国的阿姆斯特文?”何婕仍然笑而不答。两个最自信的答案接连受到否定,高振武的雄心壮志受到了重创。“难不成是阿姆斯特丁,阿姆斯特丹,阿姆斯特西,阿姆斯特皮。。。。”他胡乱地猜着。何婕见他越来越趋向于胡说八道,就忍不住道出正确答案 。“别阿姆个不停了。典型的亲美派。是中国的嫦娥,咱们的娘家人哩。”高振武恍然大悟,又很不甘心,该死的何婕,为什么不早说这是道脑筋急转弯呢? 高振武无可奈何地动情唱道:“你伤害了我。”何婕接上句:”我一笑而过。”高振武:“你爱的贪婪我爱的懦弱。”何婕:“眼泪流过,回忆是多余的。”高振武/何婕:”只怪自己爱你所有的错,一笑而过--” 博玲微笑着走教室外走进。她正要发表几句表示惊讶的感叹,目光提前被何婕眼前的请柬给吸引住了。“何婕相貌平平,资质般般,怎么会受到邀请?”她满腹疑问。“毛驴以前是我家邻居。”看出了同桌眼神中含有意味深长寓意的何婕解释道。“怪不得。”博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觉得在何婕面前,还是有几分高贵。 乐园饭店门前巨大的停车场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轿车,其中,奥迪车势力最为庞大,它们占据了半壁江山。这下,几辆名牌摩托车,就瘦弱,寒酸得没有任何底气,只能灰溜溜地躲在角落。这时,两位久居校园的女生才豁然意识到,国情教育是有差别的,在平民百姓眼中,中国还是发展中国家,在富裕阶层,早就是发达国家了。 经过停车场,来到渡口,一艘黄色的画舫停正停靠在岸边。两名身穿少数民族服装的船娘探出脑袋。博玲与何婕被送到到酒店门口。 酒店内,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清晰地倒映着二人的影子。看着富丽堂皇的装饰,注视着来来往往,衣着华丽的上流人士,博玲的感触颇深。“有钱真好。”她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以后,我若事业有成,连早饭也要天天在五星级酒饭店吃。” (3) 时下,高年级女学生也不知道招惹了哪方恶霸,正被集体丑化着。在大学校园,寻找女大学生代孕,当情人的广告公然张贴着。没有大学的小城泽庄,高中校园就成为一批无赖的狩猎场。博玲的身材略显丰满,却不近乎于肥胖,最具诱惑力的是她那张酷似周慧敏的脸蛋和一对小巧玲珑,恰倒好处的乳房。 博玲还具有不错的口才。能说会道使得她在公共场合显得卓尔不群。博玲在酒席上出现,引起了毛驴的主意。他寄来了请柬。 只有一面之缘,怎么可以挥之便来,博玲给予拒绝。毛驴接着投其所好地传来话,他可以给博玲介绍一分在舞厅唱歌的工作。博玲一阵心动。工作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吗,求学的终极目的也不过是如此吗?博玲一口接受。至于鱼龙混杂的声色之地工作,不为学校容忍之事。博玲觉得只要工作事项合乎心意,不用校领导赶,她自己立马卷铺盖走人,就大方地接受了。 接下来的几天,博玲争分夺秒地利用空闲时间练习唱歌。毛驴说了,考核的第一关就是由酒店经理检验她的嗓子美不美。 转眼到了周六傍晚。精心装扮一番的博玲准备出发了。临行前,他忍不住向同伴展示一番。博玲舒展着双臂,优雅地转了一个圈。 博玲今天穿了件紫色的中袖针织大裙摆洋装。在这春寒料峭的季节,丰腴饱满的体型和白皙细长的大腿是那么的性感和美丽。这已经不在是清涩的学生,而是一位成熟的知性女性了!高振武的视线一下子鲜艳明亮起来。“好…好美啊!”他结结巴巴地赞叹着。“谢谢!”博玲得意地来了个飞扬的转身,扬长而去。 乐园山庄就在眼前。远观如同精致棋盘的山庄,近看犹如完美的宫殿。博玲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三楼的包厢。 面试马上就要开始了,细节决定成败。博玲闭上眼睛,默默地鼓励祝福自己。 门突然被打开。毛驴叼着个酒瓶,出现在面前。从他那满嘴的酒精味中,看得出他已经喝高了。“徐先生好,我叫博玲,就是来面试的至远中学高一学生…”博玲慌慌张张地自我介绍着,只听见砰的一声。毛驴把手中的酒瓶给扔了。“徐先生,您没事吧!要不要我去喊一名服务生过来?”博玲小心翼翼地试问道。毛驴的嘴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不用!”他醉醺醺地摆摆手,像个强盗似的把博玲拖进屋子里。 博玲环顾四周。光线暗淡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就是面试吗?酒店经理呢?她感到了不详的气氛。毛驴在一步步逼近,博玲六神无主了。她不要这份工作了,她要回学校了。博玲冲向大门。只是,这门怎么都拉不开!博玲的手心,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身后传来着毛驴低沉的笑声。这笑声让博玲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别徒劳了。门被我锁了。”毛驴晃了晃手中的一串钥匙,凑近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可是,我只是来唱歌的呀。您上次不是说,要听听我的嗓子美不美吗?”博玲哀求地问。毛驴的表情急剧变化了一番,突然大笑。“检验你嗓子美不美?好啊,来,亲一个。这才是检验嗓子美不美,嘴巴甜不甜的最好方式。”他说着,使劲地伸过脸。那是一张怎样丑恶的嘴脸:不足手掌大的脸庞上,黑痣刀疤是那么显眼。博玲慌张地不敢动弹。 毛驴注意到了博玲修长的大腿。他贴近着,吮吸了一口香气。“哦?真是不错的少女!”他把早已瘫痪成水的博玲放置在沙发上。 博玲的眼泪流了出来。她好后悔自己的轻信,进入了这么一个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魔窟里。毛驴诱惑道:“只要你让我今晚舒服了,明天就可以到这里上班。至于音乐面试,就免了。女人在床上的呻吟才是最美妙的音乐。”毛驴拖光了衣服,见博玲依然是一副麻木的样子,又问:“怎么,不愿意陪我上床吗?”其实,到这份上了,他自己都觉得这简直是多此一问。谁不明白一位有求于人的女士,穿着很性感的衣服,在单身一人的晚间去一个暧昧的场所约见陌生异性的同时,所包含的默许? 毛驴抽去博玲的腰带,整个人扑了上来。博玲的脑壳被狠狠地击了一下,神志清醒过来。 没错,之前她穿着打扮很妖娆,是有对诸位考官进行色悠的目的。但那仅仅是肤浅的色诱,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发展到床上?如果就这样满足毛驴的欲望,自己和倚春卖笑的妓女还有什么差别?毛驴着急地挡住门:”我会给你钱的。很多很多钱。”“我不需要。快点放我走,否则,我喊人了。”博玲发疯似撞向房门。一地的鲜血,让毛驴的身体欲望瞬间消逝的无影无踪。 (4) 春的脚步渐渐临近,气温开始转暖。”流行病”--打瞌睡风靡一时。早读课上,同学们常常集体发鸡瘟似的。李莞没办法,只好下令在正式早读之前,同学们都得在教室外吹风自习。 何婕与博玲都要求代为抢座。于是感到压力的高振武在这天晚上,就早早地关了收音机和随身听,想好好睡一觉。不巧的是,春季是万物蓬勃生长的季节。花花公子袁泽不顾想女人想的半头青丝变白发,依然要乱点鸳鸯谱。 由于一对合适的情侣总是资历相当的,大家可以从自己玩笑女友的身份上看到自己的价值。所以诸位都很紧张。 组织者袁泽率先挑选出中意的对象后,接着强行摊派 “剩余物资”。他把蔡茜茹分配给娄仲絮,把胡莲儿许配给罗冠,把柳亚兰送给袁泽。。。顿时,打骂声此起彼伏。高振武正昏昏欲睡之时,听到袁泽吆喝着要拍卖陶俊芳。 陶俊芳的妇容名列前茅——在班级里位列第五,妇工出类拔萃——排名第四,能够与她闹桃色花边新闻,固然可以给当事人增光添彩。但是陶俊芳刁蛮霸道,蔑视传统,在男生们眼里属于不忠不孝的异类。假若真的认同她当女朋友,就等于找了一个苛刻的后妈。高振武早就有了妈,而且就光一个妈,就已经让他耳朵不得清闲了。他悬梁刺股,想方设法提起精神。 心怀鬼胎的袁泽,这一次果真没安好心。看着没有人敢出价收买陶俊芳,他就打算把陶俊芳用分期付款的形式,卖给平日里,为了表现自己对中国4000万同性恋的鄙视而说:异性恋已经够可恶的了,同性恋就更加可耻了的高振武。“不需要-”吓出一身冷汗的高振武急得大喊。 朝阳是一位蹒跚学步的孩子,在云霞的搀扶下缓缓露出半张脸。新的一天开始了。 高振武刷了牙,胡乱地抹了把脸,匆匆忙忙跑向百米长廊。百米长廊中,只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人。“看来,这世上比我懒惰的大有人在。”他一阵小人得志的惬意,就像天女散花似的,唰唰唰地在许多条圆石凳上扔下书本。而坚持非宁静无以至远的自己,则选择了一处偏僻的角落。 何婕,博玲迟迟不至。高振武不安地张望,无意间目光落在附近一位学生身上。此人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相距这么近,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发现?太用功了还是走神太严重了?大吃一惊的高振武想着,就要细看一眼无声无息的来者究竟是哪路神仙。 一名身着金麒麟色v领小碎花春装,如同漫画中那么清纯的女孩进入视眼。美丽就像伏兵,就这么突然半路杀出。高振武赤手空拳,猝不及防,那种心脏被利箭射中的感觉既是那么阵痛又是那么美妙。 “怎么班上还会有如此惊艳出群的女生?”高振武在吃惊的同时,又和自己开玩笑,一定要爱上这位女生。但是当再次一瞥后,却心如止水,万念俱灰。对面的居然是被自己和黄聪宇都判了死刑的曹怡。 何婕,博玲姗姗来迟。博玲的对面早早地坐着柳亚兰。柳亚兰的父母经营旅游业。泽庄的旅游业这几年才兴起,在市场机制尚未健全的时候, 第一个吃螃蟹的,和豪赌没什么区别:要么倾家荡产,要么日进斗金。柳亚兰家幸运地属于后者。有了家庭的势力, 柳亚兰也为富不仁。 面对此情此景,单枪匹马者应该识时务地韬光养晦,博玲却不幸地迷信初生牛犊不畏虎。“横挑强邻”的结果是“必然覆灭”。吃一堑,长一智。博玲开始委曲求全,但为时已晚。柳亚兰不是吃素的,她断定博玲对吃亏的买卖不会善罢甘休,眼下的退让只是缓兵之计,便坚持对博玲的敌视态度。从博玲坐到她身边的一刹那开始,她就三天两头惊慌失措地喊:这个不见了,那个找不着了,活生生地把大量无中生有的怀疑扣到博玲头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处于弱势的博玲,见柳亚兰逞强不走,只得自己离开。 第十九章 (1) 徐佩铮在百米长廊目睹了博玲遭受孤立的全过程,就想趁虚而入。只是博玲的自卑与自傲同存。对于这么一个角色,一出场就急功近利地点破来意,势必会让自己无端地增加几分被动。两点之间,曲线最短。他把希望放到何婕身上。二人的友好关系开始好日进千里。 何婕时常给自己的容貌排座位,她对长相自我感觉最佳的时候,在十二人住的宿舍里,排名也仅有第七。这样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女生能够与徐佩铮这位货真价实的白马王子遭遇,实在是撞上了“芝麻掉进针眼里”的好事。何婕开始频频做梦,徐佩铮开始经常写诗。二人的一唱一和,导致了高振武受到空前冷落。 “妈的,我就不相信,徐佩铮会真得喜欢你。我敢百分之百的肯定,他是在利用你!” 忿忿不平徐佩铮后来居上的高振武好想道出心底话。可是,每每当他准备揭穿阴谋时,又经常哆嗦。“我难道就不是吗?如果与相貌平平,自制般般的何婕相处获得不了好处,至于和她友好到现在吗?”想到这里,害怕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他心虚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任何人的孤傲永远都只是做给陌生人看的,瞅见徐佩铮天天出现在何婕身边,博玲免不了搭讪。一来二去,没有魅力的何婕很快就被取代了。何婕的使命完成了,也就理所当然地被晾在一边。 何婕非常难过。从小到大,除了被男生当工具外,还没有被谁喜欢过。“太可惜了。何婕多好。哎,这么善良的女孩都被遗忘,难道男生们的眼睛都瞎了?”高振武忿忿不平。柳亚兰点头称是,并且一语道破天机--何婕皱着眉头,就是缺乏爱的露骨表现。“我们能够做些什么呢?”高振武问。柳亚兰神秘地一笑。“其实很简单,你要多关心何婕的感情生活。”在谈论别人感情的时候,高振武一向非常高调和热心。他说,应该给何婕找一位姓郑的男生,因为有歇后语,姓何的嫁给姓郑的——郑何氏(正合适)。 柳亚兰长叹一口气。这高振武,对于感情方面的暗示,反应总是迟钝。他是装傻还是真傻?柳亚兰打开窗户说亮话。“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难得你怜香惜玉。如果哪天心血来潮要谈恋爱,首先考虑的一定要选何婕。”好一个请君入瓮之计,高振武的额头直冒冷汗。柳亚兰继续鬼魅地说道:“何婕钞票大大的有,你和她好上,嘿嘿。。。你好,我也好。。。”高振武的眼睛里闪过迷惑。柳亚兰敲了敲他的额头。“有了你这个内应吹枕边风,我也可以更方便地向何婕借钱了呀。”这下,高振武的脊梁背也一阵发凉。 “有关我的好处都是玩笑,有关何婕的才是真的。”柳亚兰说着,认真解释道,“何婕为人老实。所以,我要给她找个可靠的伴侣。在咱们班上,我就看好你。。。”“既然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最后却还要我选择上何婕…”高振武觉得自己喜欢何婕也太低就了。“你要我喜欢,我偏不喜欢。”逆反心理严重的他鼓捣着。 (2) 博玲在徐佩铮的极力讨好巴结下,半推半就地恋爱了。二人计划着夜游泽庄城。 高振武对零食的感情与日俱增,他突然很想很想吃罐头了。 “只是咱们泽庄产的橘子罐头,含糖量严重超标…” 何婕无奈地皱了皱眉头。高振武:“超标好啊,含糖量超标的罐头甜。”何婕:“可是吃那种罐头,容易产生肥胖,折寿的。”高振武惶恐地”哦”了一声,又问:“那,就帮我买些油绳回来?”何婕:“油绳太不卫生了。看看食品店,那些烧烤都是直接放在路边通风的玻璃柜里。很有可能沾上废气废水废渣,各种病菌,微生物。。。”高振武:“没事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何婕:“又不长记性了! 忘了上回吃得拉肚子了?”“那还不是你给我买的?”高振武大叫。”我。。。我。。” 何婕语无伦次了。 博玲见二位在进行马拉松似的谈判,忍不住打岔。”何婕,你干吗管那么多? 反正又不是你出的钱,而且又不是你吃!” 看到博玲,何婕总会有一股无名怒火。“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不负责任,把同学的信任当玩笑!”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充满了蔑视。高振武见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连忙打圆场。他颇有感情地对何婕说:“你自己看着办吧。你买什么,我就吃什么。即使吃不习惯,也算多了次难忘的经历。”“哟! 说这话可有几分暧昧。”博玲嬉笑着竖起大拇指。”哼!哪有你和徐佩铮恶心?”何婕在心里大骂。 放学后,何婕对着购物清单,在商场转悠。何婕很得意,尽管高振武平日里骂她没有经济头脑(何婕每次经济学考试,都不及格),但在现实生活中,却不得不依靠她。“理论是灰色的。”她自鸣得意。 何婕拎着大包小包,像一个货郎似的。在一条临近学校大门的胡同里,她看到不远处的墙上晃动着有两个背着书包人激情热吻的影子。又是学生!”唉,真不知道他们来学校是干什么的? 还有他们的父母?”何婕感慨着,硬着头皮往前走。 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让正在接吻的两名学生躲避不及。不过,既然如此,也就用不着躲避。“咱们继续!”男生说着,又和女生乱啃起来。他们的旁若无人使得何婕既尴尬又悲哀。“世道变了。老鼠都不怕猫了。”她咬咬牙,想记住这两张丑恶的嘴脸。眼前的情景,令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高振武,给我拿个茶杯!”何婕疲惫地坐在椅子上。”你怎么了?”高振武递上热水,关切地问。”没什么! 结账吧。”何婕挥挥手。高振武拿出计算器,问:“牙膏多少钱?”何婕:“四块二!”高振武故意大叫一声:“这么贵!我以前只买一块五的牙膏。”“用那么便宜的牙膏也不怕牙掉光?”何婕笑着解释,“我买的可是名牌,分量多,保证你可以用上半年。而且,还得到一只免费的牙刷。”“有道理。”高振武夸奖着,发现塑料袋中多了花露水,蚊香和袖珍型风扇。何婕:“尽管现在天气还不是很热,但这些都是夏天毕备的,因为价格便宜,我就自作主张,提前帮你买回来了。”“未雨绸缪。想的周到。”高振武称赞道。何婕:“总共是28块7角4分,算得没错吧。”“真抠门。”高振武借机涮她,他大叫着,”居然把三分也给计算出来。”“你不也一样!”何婕抓住了高振武话语的漏洞,“三分,给我一毛不就得了。哼!为了三分钱,就大呼小叫,如果为了七毛,七元,你岂不要找我拼命?” 在开玩笑的时候,高振武和何婕斤斤计较,寸步不让,但到了实际支付的时候,认真,敏感的二人往往陷入尴尬。高振武坚持要给何婕29块钱,但是超出的两毛七分钱算什么意思?报酬?感激?他觉得这简直是杯水车薪。何婕坚持只收28块钱,少收的七毛三分钱又代表什么?同情?怜悯?她觉得毫无道理。 僵持了很久,高振武妥协了,他不安地说:“真的挺不好意思的,每次都要你出力又出钱。”何婕:“我愿意啊。”高振武:“可是长久这么下去,在你面前我会抬不起头的。”何婕红着脸,轻声说道,”只要以后有空的时候,你能陪我说说话,你就什么都不欠我,我就会很心满意足。” 世界上还会有这等好事?高振武躺在浅水弯附近的草地上,若有所思:一个正常的人际间交往应该坚持礼尚往来的原则,虽然投入和产出的物质具体形态可以千差万别。想着自己像少爷一样享受温馨,何婕像丫鬟似的承担了诸多鸡毛蒜皮的杂役,高振武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原委。但是,他是绝对不会喜欢上相貌平平,资质般般的何婕呀!如果纵容这种幻觉持续,那么…“我岂不是在利用何婕对我的感情?”他想着,毛骨悚然。 (3) 徐佩铮在每次送博玲礼物或者请她吃了饭之后,就要理所当然地对博玲进行强吻强抱。这种连本带利的损失补偿方式,让博玲愤怒不已。“我都成为什么了?”她一气之下,将才开始的爱情扼杀在萌芽里。 原本,男女间的分分合合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哪知,绝情有利进步,痴情裹足不前的理由并不能一劳永逸地打发走徐佩铮。徐佩铮像丢了魂似的,白天天天坐在床头,抱着博玲的合影不松手;晚上在梦里呼唤她的名字。这就使得整个事件的等级升级了。 博玲非常不安,她迫切地想听听众人对此的评判。只是在班级里,想上灵通社和八卦社新闻头版头条有严格的限制,他们必须是名人。博玲和徐配铮属于小人物,对于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就大媒体普遍三缄其口。 王尔德说:“世界上有一件事,比别人背后议论更糟,那就是根本就没有人议论。”博玲就处于这种状态。她很惊讶于周围的风平浪静,为了刺探众人的态度,她经常大声感慨。高振武刚从网吧回来,当听到博玲在责怪说“不知道英语老师是怎么回事?a字怎么越写越小了”。善于联想,看多了杂文的他随口接上句:“这很正常,就像有的人,越活越像个小人。”博玲大惊失色,早就心虚的她,想都没想就断定高振武这是在含沙射影地辱骂她。 高振武一向乐衷与埋头苦读和关注天下大事,对于班上同学的恋爱史,是不闻不问的。此次他之所以如此义愤填膺,肯定和对她的恋爱知根知底,且心怀不满的同桌挑唆有不可分割的联系。博玲理所当然得将怀疑的目光投注到何婕身上。”什么罪名都扣在我头上? 你以为我是你的受气包,出气筒?”何婕心里窝着一团火,她冷冷地奉劝,”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也没有说过。”博玲轻轻地哼了声,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身正不怕影子歪。你若不信,自己去问高振武好了。”何婕说。“好,就等着你这句话。”博玲咬牙切齿地指着她,打算向高振武质证。 事不凑巧,因为高振武最近老在班上抽签拜佛,迷信鬼神,把纯朴的班风搞得乌烟瘴气,李莞喊他去问罪了。 两位女生在沉默中等待。这个时候,最先沉不住气的,是输家。何婕认为,自己有法定的言论自由权。在确有其事的前提下,即便她如实陈诉,也问心无愧,就率先翻出底牌。“凡事不要做的太绝了。”博玲忿忿地丢下句,拂袖而去。 话分两头。柳亚兰吃饱了撑着,时不时发出阴阳怪气的呻吟。但是当众人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搜索目标时,声音又戛然而止。看着同学们傻乎乎的样子,杨小雨周期性地发出扑哧的笑声。杨小雨的笑声,非常甜美。开始,同学们把它当作音乐来欣赏,袁泽甚至异想天开地要把它录制为手机铃声。但物极必反。三番两次后,教室里出现了骚动。 娄仲绪大喝一声:“柳亚兰。”柳亚兰大叫:“不是我干的。”袁泽:“不用狡辩,我都看见了。你是始作俑者。”柳亚兰对众人遵循电视剧,电影中由美女帅哥扮演的角色都绝处逢生,惟有青蛙灰姑娘在劫难逃的套路很生气,便想恶心一下众男生。她妩媚地捐了一尺秀发,嗲声埋怨道:“你们干嘛吗?想引起我注意,想追我应该找个恰当的方式!往我家打个电话嘛不就得了嘛!何必在教室里又打又闹呢?!你们应该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急功近利的做法哈,只会妨害我们将来的哟!”围攻的男生面面相觑。 柳亚兰这才言归正传地解释道:“刚才我跟杨小雨说,我觉得自己长得好像跟猪圈里的猪差不多。我这话一出口,杨小雨就笑得一发不可收拾了。”冯耀辉仗着柳亚兰人高马大,没有娉婷的身材,就故意装糊涂:“是身材和猪差不多还是智力和猪差不多?”“废话。当然是智力了。”柳亚兰不假思索地就做出了选择。众人笑的前俯后仰。 周围生存条件太恶劣了,暂时不适宜人类居住。柳亚兰到何婕身边避难。姐妹的到来令何婕平静下来的心里又冒出一团火。“博玲不是一致诬陷我说她坏话吗?好啊,这次,我倒真要说了。”柳亚兰听完添枝加叶的叙述后,大骂博玲是妖精,她义愤填膺地说:“振武,我是你老乡,何婕既是我姐妹又是你朋友,以后怎么做,你心里得有个谱。”高振武自信地拍了拍胸膛,说了一句自己认为前所未有的义气话:“只要博玲做得不对,我肯定会及时,立刻,马上出面主持公道。”“这远远不够。”柳亚兰蛮横地抢过话茬,一副势不两立的强硬架势,“只要看到博玲敢和何婕吵嘴,你就要挺身而出,万一还对付不了姓博的,就叫上我,哼! 如果还争不过她,我就…扇她两个大嘴巴子。”高振武惊讶地说不出话。 (4) 博玲与徐佩铮分手后,不甘心的徐佩铮总是不断地来纠缠。由于情感之间纠纷的绝对隐私以及总像家务事一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因此就算博玲受到羞辱,旁人也无法进行既是必要的人道主义干涉。博玲只好别无选择地继续恋爱,她幻想着用这种方式寻得保护伞。已经有三位男生向她伸出了橄榄枝。论人品,财力,相貌,他们似乎旗鼓相当。博玲举棋不定。 三位追求者的照片被摆在面前。“你找份工作非常难,找个男朋友倒是轻而易举。”高振武无奈地笑着,以自强不息安身立业的他对邻居这种扬汤止沸的方式并不赞同。“放心。他们靠得住的。他们呀,一看到我,眼睛都直了。”博玲宽慰道。“是吗?真的是釜底抽薪?”高振武瞪大眼睛。 “当然了。你们男人,最看重女人的外貌。所以只要我们女人对症下药,把自己打扮地漂漂亮亮,不怕套不牢你们…”“你的说法未免也太绝对了。谈恋爱时,或许有很多男士尤其以貌取人,但是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情形就未必如此了…”高振武嘀咕着,也不再说逆耳的忠言,他顺着博玲的心思,推波助澜地制造出一位合格的白马王子。 恋爱的道路上原本就充满变数,事先缺乏足够了解的闪恋更是危机重重。 教室里。一阵悲伤的叹息声从身后传来。敏感的高振武好奇地扭过头,只见博玲左手拖着下巴,右手无聊地转着一只塑料玫瑰花,看上去满肚子心事。 “我遭受重创了,高振武。”博玲凄惨地嚷道。高振武此次化学考试也以惨淡收场,他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感。“我和你一样,损失惨重。”高振武说着,懊丧地往嘴里扔了几颗花生米,指着化学试卷哀叹,“高考形式严峻,前途不容乐观呀。”“我说的不是学习上的。”博玲着急地解释。高振武一愣,距离感油然而生。 ”我和我男朋友都快分手了。”博玲趴在桌上啜泣着,身子一起一浮,样子可怜极了。高振武:“别哭呀。哭解决不了问题的。还是赶快静下心来,想想解救的办法。”“办法能想的我都想遍了,现在已经山穷水尽了。”博玲哭着,进一步解释,”我去班里找他,他躲开;打他手机,他不接。你说,除了找人送信,我还能这么样?可是,目前我悲惨得连个信差都没有!”“要不要我帮你联络联络?”这位喜欢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男生立刻主动请缨了。 何婕狠狠地瞪了高振武一眼,那毒刺般的怨恨眼神把他给狠狠地蜇了一下。高振武恍然大悟,却为时已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也是没办法。不过,下次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再狗拿耗子了。”他将何婕拉出教室,低声下气地说着。“这可是你说的,下不为例,我没有逼你啊。”何婕正色道。 博玲把信件交给高振武。信封厚厚的。何婕很谨慎,他提醒高振武信封开口没有粘住。博玲愤愤地咬了咬牙,和颜悦色地对高振武说:”我相信你不会偷看的。”高振武还没来得及说“是啊是啊”,何婕抢先道:“哼!真会放烟雾弹。如果真得信的过高振武,至于说出这句给人很大压力的话吗?”高振武一阵慌张,他赶忙附和,”算了吧!还是把信封粘住吧。 我可不想贪图一时信任,造成日后你对我的永久怀疑。”“你怎么这么说话?”博玲生气地贴好信封,不耐烦地问,“这下好了吧?” 高振武在何婕的眼神暗示下,重申二人间的口头协定。”我们可是说好了的。送信这种事,既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是当然。”博玲嘴上说的平静心里忍不住骂开了,”你以为这种好事,我会给你很多次吗?” 信送出去后,一连三天,都没有动静,直到第四天早晨。 陶俊芳怒气冲冲地跑进教室。”姓博的,你是不是又去勾引男人了?”她一进门就大大咧咧地骂。博玲火冒三丈,她恼火地反问:“你管得着吗?”“当然管得着。”陶俊芳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说,“你知道你勾引的人是谁吗? 我表弟。”博玲:“你表弟怎么了? 是玉皇大帝? 高人一等,勾引不得?”“对。”陶俊芳指着博玲的鼻子,一拳打过去,同时又叫骂,“我表弟家的确有钱,但那是过去,今年,他家的塑料厂倒闭了。我舅舅被要债的人打成重伤,因为没钱治,正待在家里等死。你这婊子,天天鼓惑我表弟去吃喝玩乐。害得他三番五次向家里要钱,家里拿不出钱,他就砸东西,打人。。。”博玲捂着流血的鼻子反驳道:“这完全是你表弟自己不争气。”“你敢问心无愧地说,和你这白骨精没有关系吗?”陶俊芳声色俱厉。博玲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这下,高振武先前的行为也变得不合常理,而要承担道义上的连带责任了。 余怒未休的陶俊芳走到高振武身边。高振武知道自己难逃其咎,就低着头静听发落。 “就你和姓博的有共同语言。”陶俊芳轻声喊着,一拳打下去。高振武没有躲闪。陶俊芳愣了愣,半空又收住了。 “就你和博玲有共同语言!”陶俊芳愤怒的一句回荡在高振武脑海里。难道博玲真的沦落到为人所不齿的境地?难道真的就我一个人还没有看出退避三舍的势在必行?人际交往方面,习惯于随波逐流的高振武胆怯了 第二十章 (1) 元宵节到了。 蔡茜茹大清早跑进教室,就急急巴巴地问:“娄仲绪死哪去了?”因为这天日子特殊,是同学们十七年来第一次在外过节。加之蔡茜茹和娄仲绪都属于光棍一族,容易敏感容易激动的同学们浮想联翩,并且很容易就把他们往情感的战车上拉。吕逸桐转着圆珠笔问:“草草,想男人想疯了,都饥不择食了吧?”蔡茜茹笑而不语。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起哄。蔡茜茹继续害臊地玩转钮扣。直到所有人都声嘶力竭时,她才一语道破天机:“不是,你们误会了。我只是向娄仲绪逼债,这王八欠了我50块钱,如果今天不还我,那我今晚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众人纷纷瘪了气。高振武非常痛恨蔡茜茹的话到舌边留半句,他顾不得这天是元宵节,开口便骂,“草本,你可真够恶心的,每次说话,都喜欢拐弯抹角。一天不吊观众的胃口,难道你就会难受?装天真。”久经考验的蔡茜茹一点也不恼,她不冷不热地补充了句:“装天真也是一门艺术。下次,我还要装。”这句话对高振武而言,实在是莫大的侮辱, 因为他责骂对方的言语, 居然对对方起到促进作用。”你这三八。。。”他正骂着。柳亚兰插嘴道:“老乡,你干吗经常和草草过不去?草草贼好,经常惹我们发笑!”高振武:“以出卖自己无知和弱智来换取别人肤浅的一笑,这种人,是小丑,贼好什么呀?”柳亚兰:“可她总比出卖了自己的无知和弱智,依旧引起不了大家发笑的人强吧!” 高振武容易心虚, 他左想右想,怎么都觉得这话是在含沙射影地说自己。被朋友出卖永远是一件悲哀的事,人世间的痛苦莫过于此了。高振武开始气急败坏地用类似西班牙语的方言大骂:“柳亚兰,你的胳膊为什么老是狠心地往外拐?要知道我才是你同乡,我才是你的直系血亲。姓蔡的算什么呀?顶多是个旁系。直系,旁系谁轻孰重,难道也要我来教你吗?” 男生因为愤怒而在大庭广众之下撒娇可以反映两个问题:一,说明他非常变态,二,说明他非常可爱。柳亚兰认为,与自己共饮一江水,同食一山粮长大的高振武目前还不至于沦落到第一种状态,口硬心软的她连忙反戈一击:“草草,你说话做事怎么不用脑子的?要有集体观念,要注意维护自己乃至女同胞的形象。知不知道一粒老鼠屎毁了一锅粥?整天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你还打不打算加入我们淑女帮,成为vip黄金会员?”蔡茜茹被突如其来的背后一击气得“菜”色大变。“好一个重色轻友的柳亚兰。我算看透你了。”她叫嚣着,显得异常愤怒。“草草,原谅我。高振武是我老乡…”“老乡?哼!我看是老相好吧!”蔡茜茹摞起袖子,大声嚷道:“背叛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等着瞧吧,柳亚兰,今晚你休想睡觉,我会在半夜起床,把你的被子扔在地上。” 元宵节这天,小小的泽庄城像爆炸了似的,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此起彼伏。 重大喜庆节日对于高振武来说,永远是波澜不惊的平凡岁月。普通人么,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有的只是不断减少命运对自己限制的努力。因而在这一天,他打算保持一如既往的平静。谁知半路跑出遇事颇顺的热情者徐波和为还债而走上变卖旧书的落魄之徒娄仲绪。二人的合力让高振武无法抵挡。 如果说每座城市都是一个人,那么繁华的中央广场就是他的心脏,四通八达的公路就是血管,奔驰的汽车,流动的人群就是新鲜血液,他们的存在,使得钢精混凝土的灰色森林充满勃勃生机的人文气息。 走了很多路,三人累了,就在繁华区的一家小饭馆坐了下来。 茫茫人海,事事无常。“遇见一个人的概率为十万分之一,爱上一个人的概率为亿万分之一,终生相伴的概率为五十亿分之一”。 徐波由此非常在意前世修炼的福分。在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爿店的压力下,最近和韩斐燕走的特别近。几杯酒下肚,飘飘欲仙的他就吐真言了。徐波腼腆地说:“我祝愿新的一年里,咱们都能找到各自的女朋友。” 娄仲绪和高振武分别不以为然地一笑了之。 娄仲绪的梦中情人又且只有一个,那就是王瑗。只是,王媛的王字五行属土,含有保守,传统,严谨,稳中之意。因此想用短短的365天即俘获其芳心,实在是痴人说梦。 高振武呢!他和恋爱有个约会与中了五百万元体彩的概率大致相当。风调雨顺的时候,快乐可以自给自足,那时他根本不想恋爱。到了处于极端落魄的时候,内心孤寂,需要值得信任的倾诉对象时呢!很明显的道理,人往高处走。有谁会两眼发瞎,看上狼狈窘迫之徒。退一万步讲,恋爱是两厢情愿的事。就算落花有意,流水也未必有情。高振武为人固执,这种性格导致了他在困境中仍然对81条规则 念念不忘。 "在顺风顺水,地利人和的时候追到女生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就在一穷二白的逆境中,获得她们的垂青。"他偷偷发笑,却不得不注意起一个急迫的现实问题:小说的内容渐渐突破了友情的范畴。文学作品是对现实的夸张反映。如果缺乏基本的生活素材,它将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但爱情就像地下党,老是向屈指可数的几位已恋爱兄弟姐妹刺探心得,他有些难以启齿;凭空想象,则设计的情景漏洞百出。 “要不,我也假装恋爱一次?”他带着玩世不恭的表情捣鼓。 (2) 与此同时的久安市。泽庄好友的音讯渐渐全无。毕竟,大家都非常忙碌,都相当现实,而且距离又很容易阻却彼此的信息。卢文慧不再苦苦强求,孤独的时候,排遣忧愁的传统法宝——死命撑饭再次复苏。只是过去,她尚且能够在相应范围内节制食欲,此番却失控了。近半年的时间里,她的身材像爆米花似的膨胀,体重增加了20公斤。 卢清梅要忙着维护节日里市区安全,就不得不把女儿扔在家里。团圆的时刻,孤独就像恶性肿瘤,一发便不可收拾。百无聊赖的卢文慧,便想外出走走。天还有几分凉意,她穿上几件厚厚的外衣,把自己捆绑得像一个粽子。 卢文慧像女鬼似的,当飘到中央广场时,被一群衣衫蓝缕的叫花子给包围了。 十丐九骗,卢文慧的善心早已销蚀殆尽。”走开。滚远点。”她不耐烦地骂着。一名八,九岁大小的男孩托着只破碗,跑到卢文慧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姐姐。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他捣蒜般地磕头。卢文慧苦笑一声,而后又和颜悦色地夸奖道:”哇! 那你真是厉害,都三天没吃饭了,依旧这么活蹦乱跳!”小男孩:”。。。”卢文慧教育道:”就你这种行骗伎俩,我见多了。下次,发明种新鲜的。”小男孩不知所措地转过身,愣愣地看着不远处同样目瞪口呆的乞丐爸和乞丐妈。 黄聪宇越来越后悔一气之下,冒昧地来到清溪市。校园里,没有一个朋友,木讷得就像稻草人。一向看不起他的班主任只有在黄铭志说来参加家长会时,才信誓旦旦地说:”我对你儿子充满信心。”在家里,一旦和后妈撞到一块,冷冷清清的气氛中,又会搀杂进许多硝烟味。 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身在他人屋檐下,黄聪宇只敢夹近在咫尺的炒萝卜干。”聪宇,怎么不吃鱼肉?”黄铭志一脸的吃惊。”嗯,我最近打算减肥。”黄聪宇敷衍道。”你减肥? 你都瘦得皮包骨头了?”黄铭志惊讶地说着,要给儿子夹菜。红口白牙不动声色地踩了踩他的脚,阴阳怪气地说:”都18岁的人了,自己喜欢吃什么,还用得着你来教吗?”“我哪教了? 我只是问问而已。”“只是问问?以为我耳聋了啊?嗬——颠三倒四,胆子不小了嘛!”“怎么会?您又多想了。”黄铭志低声下气地辩解着,不敢正视红口白牙咄咄逼人的眼神。黄聪宇更加被动了,他只想快点吃完饭,然后躲进属于自己天地的卧室。 “哼!好像前世投胎的时候是饿鬼。”红口白牙的脸上流露出揶揄的神色。”臭三八,今天过节,不想和你计较。”黄聪宇心里想。 饭桌如战场,充满火药味。为了制造些愉快气氛,黄铭志打开了电视机。电视里正在转播一场足球赛。弱智的球迷在球没有踢进的情况下,也丧失理智的尖叫。红口白牙心烦意乱。”神经病。”她气鼓鼓地骂了句,一把抢过遥控器。 父与子毕竟有些共同点,他们都反感千篇一律,内容都是不可思议的白马王子爱上灰姑娘的韩国肥皂剧剧。黄铭志又重新换成体育频道。 红口白牙满脸通红,她二话不说,走上前拔掉插座。黄聪宇和黄铭志面面相觑。黄铭志:”好端端的,干吗要关了?”红口白牙:”好个屁! 每次,都是你们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我从来就没有发言权。”黄铭志:”你这样也未免太小心眼了吧! 都是一家人,看个电视也要斤斤计较?”红口白牙:”没错。我是小心眼。因为这栋房子是我辛辛苦苦经商赚来的。可不像有的人,一点力气,一分钱都没有出,却把这里心安理得的当成自己的家。”黄铭志目前经济上不独立,见妻子生气,连忙谄笑道:”关了好,关了好。关了电视机,我们一家人就可以边吃饭边聊天了。”红口白牙和黄聪宇都不以为然地哼了声。 红口白牙和黄聪宇的筷子几乎同时夹住了一块鸡腿。顿时,硝烟弥漫。他们一边在手上较量体力,一边用眼神诅咒。”你寄居在我家,有什么资格跟我平起平坐?”红口白牙的眼神在问。”我只吃属于我爸的那份。”黄聪宇寸步不让。红口白牙:”哼!你爸?你确定?谁知道你这杂种是郑丽蓝和谁生的?”黄聪宇读出了其中的意思,不禁热血沸腾,见红口白牙用手去抓鸡腿,就拿起锃光发亮的刀叉扎下去。红口白牙尖叫一声,手吓了回去。 颜面尽失的红口白牙,气急败坏地将桌子掀翻在地。躲避不及的黄聪宇,衣服染成了抹布。”娼妇,小心我宰了你。”他恼怒地喊。“居然敢骂我是娼妇。”反了反了!红口白牙一哭二闹三上吊。”赶快叫那畜生滚。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他。”黄铭志面露难色:”这怎么可以? 他是我儿子。”红口白牙:”但他不是我儿子。”红口白牙:”他虽然不是你儿子,但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爱护他一些吧。”红口白牙:”我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普通的人,不是普救众生的神。” 黄聪宇面无表情地听着隔壁传来的激烈争吵声,心在泽庄城附近徘徊。周絮。疤痕和苦闷的心情陪伴她进入新的一年。 理论上说,公民挽回公平正义的方法有三种,社会救济,公力救济,私力救济。然而,社会救济缺乏权威性,公力救济很大程度上只是富人的专利 (至少,高昂的诉讼费用,繁琐的讼诉程序决定了实现正义的法院门槛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自由跨进跨出的)。周絮觉得自己离出人头地,赚取足够的诉讼费用遥遥无期,就打算用穷人的方式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她咬牙花了300块钱雇了一名籍贯在老家的混混,打算揍黄建军一顿。 不想同乡在前往至远中学校医院的半路上惹是生非,横生节支并在争执把前来调解的警察打伤。 在派出所,同乡牵扯出了周絮。消息传来,周絮顿时成为众矢之的。郁郁寡欢之际,一名男生闯进她的视线。 高振武身边不乏学习上的合作者,然而,他们的由来大相径庭。吕逸桐,冯耀辉等是在高振武游刃有余的条件下与他往来的,这使得他们在高振武心目中留下投机取巧的势利鬼嫌疑。而吕逸桐等人越殷勤,高振武就越慌张,甚至是愤恨:你们安的什么心?以前我需要帮忙的时候,仅仅需要举手之劳,你们为什么视而不见,退避三舍?相反,王媛等人是在高振武默默无闻,甚至是落难的时候认识,然后同舟共济,一马平川的。所以高振武对他们表现出极端的信任,哪怕好友们有时候并不胜任。他舍近求远,要问王媛一道语文题目。结果, 当二人离开教室时,已经很晚了。 夜深人静,大白天很拘谨的高振武和王媛放松地走在一起。高振武一直都非常喜欢个性鲜明,脑袋像尖尖螳螂头的王媛,怎奈爱意的萌生大都只能出现在尚属陌生时期的见面,不温不火的马拉松似拖延只会扼杀它,至少是阻却了它朝爱情方向发展 。不再适合恋爱的高振武和王媛成为一对无话不谈的姐弟。 不远处的天桥下,一名男生正焦急地朝教室张望。”哟,我又有新姐夫了。”高振武不怀好意地说。王媛的眼睛瞪地溜圆。”有毛病啊你。”她骂道,”别以为最近最近咱俩的关系刚刚的,我就会理所当然地让着你,乃至于对你随心所欲强加的罪名都可以不在乎。”高振武急得忙解释:”可都快11点了。你瞧那家伙望眼欲穿的迫不及待样,显然不是在等我。”王媛为老弟的愚笨气得差点吐血:”教室里不还有周絮吗?” 高振武回头望了眼,结结巴巴地问:”不会吧?”“到时候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王媛说着,又诡秘地加了句,”如果他是我男朋友,看到这么晚了,你还缠着我,你肯定要挨顿拳脚了。”“少臭美啊!明明是你缠着我嘛!””高振武轻声嘀咕着,决定刺探一下虚实。王媛知道他心底的小九九,也不追问和为难。 返回的半路,高振武在灯光暗淡的斜坡上和周絮狭路相逢。天晓得,那位男生居然是罗冠。高振武的第一反映是溜。不过想着自己毕竟没做错什么,该逃跑的应该是周絮,便鼓起勇气,站在路边。周絮深情地看着罗冠的眼睛,专心地听他喃喃絮语,默默走过。 “妈的,居然不主动向我打招呼?”高振武忿忿不平,要知道在周絮没有男朋友之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高振武不明白,周絮一声不吭地经过,是因为没有看到他还是看见了却有意不理睬。而这两种猜测无须区分,因为其中的任何一种解释都会让他沮丧不已。 (3) 开国元老陈欢是班里的常青树,政坛上的不倒翁。半年多鞍前马后的宦海生涯让他成功地跻身为李莞的心腹。只是与此同时的他也在追求王瑗,在此过程中他日益倾向保守党。他越来越看不惯李莞与吴焱违背伦理的勾三搭四了。结果,可想而知。 陈欢的突然下台制造了权力的真空,城市派中的“白骨精”——曹怡等人开始平步青云。 曹怡和高振武都曾领教过对方的厉害,所以当不可避免地发生矛盾时,总是客客气气的,尽量做到井水不犯河水,这种尊重与被尊重感觉先让高振武很知足,继而又产生了进一步认识的愿望。 政治老师伍跃屯的教学水平实在不敢让人恭维。每当遇到模棱两可的单项选择,他就像墙头草。曹怡等人大声喊着”a”,伍跃屯见她们来势汹涌,就不假思索地回答:”a是正确答案。”这下,选b,c ,d的同学着急了,他们拍桌子,跺地面。显然,三派联合的力量更加强大。伍跃屯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会,嘀咕道:”b,c,d好像也对。”如此一来,全班同学都恼火了。”到底选什么?”他们大声质问。伍跃屯:”这个问题嘛!这个问题。。。”而后就没有了下文。 “看来以后得自力更生了。”越上政治课,大脑越糊涂的王媛哀叹道。众人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便纷纷在同学间寻找partner。高振武和上了年纪的老大爷,老大妈一样,讨厌四处走动。曹怡身兼政治课代表一职,要挨家挨户收作业,这样,他俩的来往渐渐多了起来。一回生,二回熟。 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高振武鼓起勇气。不过毕竟是是破题第一遭,心里没底的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地直接蹿到曹怡面前,”啪”地将试卷一扔。高振武先走到曹怡的同桌蔡茜茹那里,装模作样地要求教。自身难保的蔡茜茹害怕误人子弟,经常把高振武的疑惑转交给曹怡。 曹怡的声音传入耳朵。曹怡的声音甜美异常,这是高振武欣赏的特征之一。正当他陶醉其中时,被撇在一边,寂寞难耐的蔡茜茹也参与进来。蔡茜茹是草包+大嗓门,她一会蹦出句大惊小怪的”不会吧”,一会拍着桌子责问”不可能?” “草草,你能不能安静点?”兴致被搅乱的高振武沮丧不已,他埋怨道,”随意打岔,很不礼貌的!”“我知道。用不着你来教。”蔡茜茹咕哝着,忿忿不已,”如果早知道你是过河拆桥的家伙,我刚才应该把你的试卷扔到窗外去。 文理分科调查工作即将开始,各位老师为了抢夺生源,纷纷大显身手。除了传统的找学生谈话方式外,还使用了隐性的拉拢办法:通过挤占学生的课余时间,提高他们的理科/文科成绩,从而左右他们最终的选择。 曹怡负责监督晚餐后同学们看政治书的情况。同学们在高中校园生活了半年多,都成为花果山的美猴王了,一个比一个不服管教。如果想不折不扣地执行伍跃屯的命令,光靠她单枪匹马显然不够。在官不应求的大好形势下,默默无闻的蔡茜茹也谋到了一官半职。 走出难得去一次的办公室,官迷心窍的蔡茜茹就像哑子掘到一桶金,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从今以后,你们就归我管了。”她的手指傲慢地在空中划了个圈。 柳亚兰见自己也在势力圈范围内,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本性马上显露了出来。”草草啊,咱俩认识两年,同居半年,可是穿一条裤子的。以后嘛,哈,可要多多照顾小妹我。”“没问题。咱俩是姐妹嘛!”蔡茜茹狂妄地拍拍胸脯。 高振武以往总欺负蔡茜茹,现在蔡茜茹发迹了,对他来说,可不是件好事。高振武:”凭什么我也归你管?我离你那么远。。。”蔡茜茹:”你,品行恶劣,诡计多端。薛萌不敢管你,就委托我修理你。”“妈的。薛萌,你三八居然出卖我?”高振武大叫。薛萌尴尬地摊开双手,甩出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了我们的友谊,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呀。”高振武:”不要惺惺作态了。官民向来势不两立。我和你,除了对抗,哪有别的感情?”薛萌怔了怔,马上灵机一动。她拍着桌子,喊道:”这更证明你我之间友谊急需发展,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蔡茜茹还真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的角色。晚饭刚咽下,她就开始催促了。高振武与蔡茜茹在感情上存有瓜葛,再小的小矛盾也容易擦枪走火。害怕遭受刁难的他,就早早地拿出书本,做个顺民。 娄仲绪口渴难耐,就问:”高振武,有水吗?”高振武正想回答,一脸坏笑的柳亚兰开口了。”水,每个人都有,就是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水?”娄仲绪翻了翻白眼,直言不讳:”奶水。”柳亚兰羞地趴在桌子上,要知道原本她是打算将这股祸水引向乳房发达的博玲的。高振武:”王媛有水,刚才我还看到她喝了。” 王媛仗着蔡茜茹的庇护,正不慌不忙地啃玉米。”圆圆,有水吗?”娄仲绪冷不防附到她耳边瓮声瓮气地问。王媛被吓呛住了,她咳嗽着,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娄仲绪见她怒目圆瞪,知道闯祸了,连忙摆出一幅正在深思熟虑的架势。”为什么在西方代表民主的听证制度一到中国,就水土不服,发生变异,乃至于行同虚设?”他自言自语。 “哟。思想家。挺刻苦的嘛!”王媛”夸奖”道。”哪里,哪里。”娄仲绪一个劲的谦虚。王媛正要动火,高振武赶来两肋插刀了,他笑眯眯地说道:”娄仲绪,你就别不好意思了。在王媛眼里,你一直是最优秀的。”众人大笑,王媛被弄得面红耳赤,也只好既往不咎。 水杯之类的物品,对于小女生而言,属于极其专用的生活用品。偏偏王媛又是一位有洁癖的人,想不到此次,却破天荒地将水杯交给娄仲绪。娄仲绪大为吃惊,惊喜之余,又忍不住再次冒险。结果,他又赌赢了——顺利地借得纸手帕,镜子。 娄仲绪把脑袋贴在桌子上,怜爱地抚摸着王媛的亲昵之物,遐想联翩。王媛是知道娄仲绪喜欢她的。这次,她一反常态,不再顾忌给予娄仲绪特殊待遇,似乎分明在地暗示什么…将近一年了,漫长的单相思道路上,终于看见了来自黑暗尽头的曙光。娄仲绪按捺不住心中的紧张和兴奋。他筹划着要趁热打铁,因为他想尽快地了却一桩悬而未决的心事,想尽快地请班上的男同学喝庆功酒,想尽快地把喜悦告诉远在辽宁沈阳的一名铁哥们。 只是王瑗在开学初期的《至远中学印象》班会上,曾经以一句闻名全班的“虽然街头老百姓都说至远中学恋爱成风,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们守身如玉,我们是可以幸免遇难的”表明了立场。因此娄仲绪在表达内心无比庄严的事时,是以玩笑的口吻述说的。”喂,圆圆,把你也借给我好了。今晚,咱们一起去逛街。” 王媛立刻羞红了脸。“你得寸进尺。”她说着,攥手的姿势很高,表现出浓厚的敌对情绪,”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有伤风化的话行不行?”娄仲绪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他一边暗自庆幸刚才的谨慎,一边又有些不知所措。娄仲绪结结巴巴道:”我哪里有伤风化了? 明明是你封建保守。”王媛:”我承认我的确封建保守了点。但是,如果你这种癞蛤蟆丢弃吃天蛾肉的幻想,我至于吗?”娄仲绪只觉得五雷轰顶,他气急败坏地吼道:”我不就身高矮了点吗?可是,我还在发育啊?你忍心用比蝎子还歹毒的言辞伤害一位有志青年吗?退一步讲,就算老夫我和武大郎属于一个档次的,也不是我的错啊?至于把我说的那样恐怖吗?还有,你的身高也不见得有多高?”王媛无法招架连炮带珠的进攻,她的回答的异常简练:”女生个子矮,那叫小巧玲珑;男生个子矮,那叫三等残废…” 娄仲绪跌入了情感的万丈深渊。 娄仲绪是一位保守分子,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喜欢过谁;同时,他又是一名苛刻的完美主义者,只觉得王媛差强人意。高中的学业非常紧张,人际交往又异常狭窄,如果错过了王媛,感情就注定只可能在大学甚至更以后阶段发芽了。娄仲绪以前很担心发生这种可怕的结果,今天… “羞辱我,责骂我吧,如果你认为大庭广众之下,把一位暗恋你的人伤害得心在流血,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娄仲绪悲愤地喃喃自语,真希望王媛可以再冷酷无情一点,把他最后一丝残存的侥幸也碾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假若事情真的如此,他就可以“从此无心爱良月,任他明月下西楼”,他就可以完全摆脱爱情上的沉重包袱,接着像个苦行僧似的,在学业,前程上毫无牵挂地禹禹独行。 高振武等人连忙安慰娄仲绪。可惜,他们都不是合适的膏药。感受着王媛的趾高气昂与娄仲绪的落魄,高振武陷入了巨大的恐慌。“恋爱失败的一方下场太惨了!”他的进取勇气丧失了。 (4) 敏感的曹怡不明白高振武为什么会在合作很愉快的时候突然沉默不语,便旁敲侧击。只是高振武的性格具有鲜明的两面性。他只在熟人圈子中大大咧咧,胸无城府,所以陌生人要想走进在他们面前冷峻苛刻,不言苟笑的高振武心里,就需要有人引见。高振武对何婕的信任以及关系的亲密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在全班女生中,当着大庭广众的面,高振武只有在念及何婕的时候,才会一脸得意地说:我们的何婕…知情人清楚,其实我们指代的仅仅是高振武一人。出于防止流言蜚语引来尴尬,他才有意夸大群众基础。 曹怡与何婕的关系亲近起来。 突然有人像孔雀开屏一样对默默无闻的何婕展现友好,十之八九不是一件好事。这在历史上已经有过深刻的教训。何婕当然 第二十一章 (1) 任何一种美丽都有生命周期,这导致了固定范围里,特定人群中,第一印象——主要是容貌的诱惑力是有期限的。当互相熟悉,人们更多需要的是平淡,至少是习惯 ,所以,只要一个人外貌不至于恶心得让人喷饭,坚持到一段时间以后,他(她)和出色者完全可以相提并论,他(她)们给第三者的感觉基本上没有多大差别。 第三印象由单独的个体来判断。他们的自作主张导致了生活形态的丰富多彩。班里已经产生了许多不符合常规的情侣组合,最突出的要数1。9米的小巨人韩斐燕和大脸猫徐波。 曹怡“任性之中不乏理智,认真之中又有活泼”,在性格方面早已脱颖而出;再加上清纯脱俗的外貌以及高中没有恋爱史,无疑会使关注她的男生数量大增。 高振武曾经听到过王启和罗冠在追曹怡的传闻。但是由于以前和曹怡距离较远,且老死不相往来,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他佯装不知。现在,情况不同了。高振武在无聊的时刻,也会留意二人间的较量。 王启追求的形式很大胆,他经常趁曹怡的同桌赵婷婷不在时,坐到曹怡身边,通过和声细语的”触膝长谈”达到感情升温的目的;罗冠恰恰相反,他擅长制造纠纷,在和曹怡的大吵大闹中,试探发展彼此关系。 春天的雨就像娃娃的啼哭,一阵接一阵的。高振武踏着水坑在飞奔,当气喘吁吁地跑到宿舍门口时,只听见屋内传来一片喝彩声。 高振武狐疑地推开门。嚄!宿舍全体成员都到齐了。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他拍了拍娄仲绪问:”喂,你们中什么邪了?大白天的搞聚会,想阴谋暴动呀?”娄仲绪惋惜地说:”兄弟,你今天来迟了。精彩的一页刚刚翻过去。”高振武:”什么意思?i beg your pardon!”娄仲绪:”王启发誓,要在5日之内追到女朋友。”高振武大吃一惊,一鼓不详之兆席卷心头。”是吗? 这么厉害?”他强装镇定。 “下面,有请王启同志给我们汇报爱情发展的最新动态。”袁泽的话音刚落,娄仲绪等人就噼里啪啦地鼓起掌。王启为人处世,以往很低调,这次,却有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张狂。高振武轻轻地鼓掌,暗暗地吃惊:看来,王启已经稳操胜券了。 王启:”昨天,我已经给她写了封信。我想,很快就会有回应了。”众人骚动开来。高振武当然知道王启所说的她是谁,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罗冠,竞争失利的他满脸落魄与沮丧。娄仲绪:”如果成功了,可记得要请客。”“那是当然。”王启夸张地打了个响指。袁泽:”从今天起,我就不吃不喝,专等着你那顿庆功宴。”俞祥:”所以王启,你得加快速度,否则,咱们来自非洲的外国朋友(袁泽)可就要饿死了。”王启:”放心,我会尽己所能地将猎物捕捉到手。”“猎物!”高振武的心一颤,神情举止几乎有些失常,不过由于对爱情的恐惧,他习惯于把感情深深隐藏,即便再失态,周围人也不可能把严肃理智的他和曹怡联系到一块。这是胜利还是失败,高振武的心里滑过几道失落与悲凉。 与此同时。读不懂高振武的古怪和嬗变的曹怡,决定以最后一次尝试的成败决定是否维持友谊大门的敞开。 为了师出有名,她像往常一样,收集了大量模棱两可的问题。 下课的铃声响了。高振武懒洋洋地合上书本,悠闲地靠在椅子上,而后习惯性地瞥了眼曹怡。曹怡正奋笔疾书。”哇! 好刻苦。”他夸奖着,突然想到这么努力的女生即将成为别人的猎物,仿佛吃了狗尾巴煮的西葫芦,很不是滋味。 王启又谈笑风生地向曹怡走去。这位男生在自从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以后,仿佛就成为曹怡唯一合法的护花使者,成为她男朋友好像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赵婷婷早已出去疯玩。空着的座位是极为有利的进攻跳板。王启拉了拉椅子,产生些声响以提醒曹怡自己的到来。曹怡微微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继续写着什么。王启在曹怡耳边柔声细语地说着什么,他温文尔雅的样子像一名尊贵的王子,可曹怡的无动于衷让他跟自言自语的疯子没有差别。曹怡突然抱起一摞作业,站了起来。“让一让。”她淡淡地说道。王启的眼角浮现出空前的失落,他的脸木讷地抽搐了一下,不情愿地将椅子往前挪。 高振武终于有了触动,他很清楚曹怡将去哪里。果然不出所料,曹怡匆匆走到他跟前,随意的将一摞书放下,就弓着身子陈述起自己的观点。正说着,一抹乌黑的秀发调皮地滑下来打了个秋千,而后遮住了右半边脸。曹怡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用小指头将它们撩回耳根后。 可能是王启的出现让高振武心乱如麻吧。他像丢了东西似的,心里空荡荡。曹怡说了半天,浮躁的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只是一个劲地点头说”嗯”。“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曹怡忍不住了。”在听,在思考呢。” 高振武心虚地低头回答着,猛然间瞥见曹怡那白如雪,嫩如葱,散发着不可抗拒魔力的纤细小手就在离自己不到三厘米的地方。 一个略带邪恶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高振武即被这个念头所吓坏,也被这个创举所陶醉。紧张的他觉得一股热血已经涌到喉咙口,呼吸是那么急促,以至于心脏每猛烈跳动一次就会扯断神经,带来阵痛。 高振武不由自主了,欲望像翻腾的滔滔江水,一拨一拨地怂恿他把手移过去。他想,只要移动一点点,就可以接触到曹怡那摄魂摄魄的温暖小手。但是,狂热的心理并没有催生出奋不顾身的冲动。就在小拇指离曹怡的手背还有万分之一厘米的长度时,他莫名地怀疑起自己的感觉。他担心自己对曹怡是否只有生理上的亲近,而在心理上,很有可能是排斥的。这不等于是禽兽行为吗?“爱的这么肤浅。怎么可以。。。”他的手指忽然像螳螂的脚,悄悄而又迅速按原路撤回。 曹怡认认真真地说了半天,见高振武始终漫不经心,失望了。她悻悻地收拾起作业,转身离去。”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她想。 (2) 何婕明里把高振武当弟弟来疼,暗里当男朋友来爱。换来的结果是高振武把她当空气存在。看来,单纯地在精神,物质上通过无的放矢不得要领地付出,就想获爱情的想法太一厢情愿。柳亚兰安提议教训教训不知好歹的高振武。 对身边的这位伙伴,何婕是既敬重又畏惧。“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柳亚兰宽慰道:”放心吧。如果高振武对你都那么小心眼,以后就别理他。”何婕轻轻的”哦”了一声问:“可是,我怎么才能教训得了他?”柳亚兰:“能不能教训得了,关系不大,关键是,你敢不敢?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为什么台湾在明知进不了世界卫生组织,联合国的情况下,依旧愿意去碰壁?台独份子主要的目的在于重申,坚持他们分裂国家的政治主张和顽固立场。而这种造势可以刺激部分邦交国对台湾的支持和信心。你也一样…”何婕被鼓励地斗志高昂,就打算以向来不当回事的生日,检验高振武对她的重视了解程度。 何婕找来高振武,微笑地问:“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吗?”高振武见何婕眼神中满是期待,不假思索地回答:“星期日呀。”何婕差点晕倒:“星期日谁不知道。我问的是除此之外的其它重大节日。”高振武听罢,立刻掐着手指头数起了数,”今天是3月21,明天就是3月22。。。”苦笑不得的何婕赶紧纠正:”今天是三月二十。你桌子上不是贴着日历吗?”“对对对。”高振武尴尬地瞥撇嘴,道出句疑惑,“我是说,我不可能一下子从前天直接跨到今天。”柳亚兰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高振武的思考方向已经正确了。” 教室里门窗紧闭,春风难进。高振武就来到走廊上。这几天,一直阴雨绵绵,好像提前进入了梅雨期。高振武伸出手,几颗可爱的小雨点跌入掌中并蹦蹦跳跳地滑向指间。那冰冰凉凉的感觉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高振武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看风景,只是生在江南小山村,对青山沃野,小桥流水早就习以为常,他便把目光投向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同学身上。 气温的升高让学生们一改春冬两季分不出性别差异的单调服饰。他们像沐浴了春风,汲取了夏雨的花草树木,顿时靓起来。穿着造型百变夏装,举着不同颜色雨伞的学生犹如大海中色彩斑斓的鱼儿在缓缓游动。胡莲儿和周絮牵着手,耳朵里分别塞着一只小喇叭,关系似乎和好如初了;俞祥和几名前卫主义者混在一起,他们无缘无故就停下,掏出镜子小心翼翼查看发型,若不是身后的吕逸桐像撵牛一样在催促,真不知百米长的路,他要走到何年何月。 高振武笑着,目光正要从变幻的大拼图中抽出。突然,一名身穿蓝绿色小上衣的女生打破了视觉平淡,再次掀起万丈狂澜。“曹怡。”他一阵哆嗦。 蔡茜茹疯疯癫癫地向高振武走来,嘴里念念有词:“你站在楼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高振武在蔡茜茹面前总有一种优越感,因为蔡茜茹现在喜欢他,而他却不喜欢她。高振武表现出了放肆。“哟嚯!妖精。 你什么时候也脱胎换骨成为诗人了?” 蔡茜茹不是吃素的,在高振武面前,她向来也有优越感。毕竟,最初是高振武喜欢她而她不喜欢他。“老子又不是只长前胸不长后脑的花瓶。我不管怎么说,也是在泽庄日报上发表过一两首豆腐块大小的诗的。有毛不算秃嘛。”习惯于死死地抓住过去岁月里,对自己最有力历史片断的蔡茜茹大大咧咧地解释着,勃然大怒,“我想什么时候成为诗人就什么时候成为诗人,你管得着吗?”言罢,她伸长脖子,纵容几点雨落在脸颊上。“好舒服呀。”她兴奋地大喊大叫,仿佛拾获了金子。 初夏的风雨迎面袭来。高振武实在想不出3月21是什么节日,也就不打算糟蹋脑细胞。他直起身子,准备返回,却发现曹怡居然站在离自己不到2米远的地方。曹怡托着下巴,在欣赏着漫天飞舞的雨丝。她似乎是饶有兴致,又似乎是满腹心事。 “曹怡怎么在这里?她是从哪冒出来的?已经待了多久了?。。。”高振武的平静心情又被打搅成一团糟。他僵立着,想近距离搜刮雨天曹怡的姿色。可是,他太紧张了,第一次匆匆一瞥,只模糊地分辨出曹怡所穿裤子的颜色为草绿色;第二次贪婪地一瞥,目光刚登陆在曹怡的脸上,就未战先屈地撤退了;第三次,正要重施故伎。曹怡已经微微扭过头,那清澈而又忧郁的眼神正好和高振武鬼鬼祟祟的目光遭遇。”糟了。露馅了。”高振武马上把头埋地低低的,并且煞有其事,一本正经地拍拍袖子。 此时此刻,过道上只有高振武和曹怡两个人。还是老道理,因为二人曾经合作了一段时间,彼此都受益匪浅。因此在相遇之前,连寒暄都没有,实在太不近人情。 高振武想,就这么说一句“又要考试了”,只要曹怡有反映,哪怕是微微点点头,或者淡淡一笑,他就算完满完成任务,就可以坦然地离开。高振武害怕紧张会出错,就在心里多演练了遍。然而,当万事具备,他嘴角挤出的笑容凝固了。 又是王启,他好像装备了gps全球定位系统,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正站在曹怡身边。高振武苦笑着,既为自己精心设计的应付办法胎死腹中感到无比悲哀,又获得了几分安慰:“这下,总算可以不用打招呼就合乎自然地走开了。” 何婕,柳亚兰在焦急地等待中,终于看到高振武满脸堆笑,她俩不禁喜形于色。高振武慢斯条理地说:“3月21日,不就是春分吗?这一天,太阳直射在赤道,即0度纬线上。从此,北半球的人们就要迎来阳光普照,夏意浓浓的日子了。”何婕的笑脸立刻成了苦瓜脸,她抱怨道:“考虑了半天,答案居然连边都没沾上。看来,读书都读傻了。”“没事,傻人会有傻福的。”高振武丝毫不回避自己的迂腐。柳亚兰:“老乡,你太让人失望了。3月21日天是你我共同朋友何婕的生日。哎呀,你怎么把这也给忘了。” 高振武先是大吃一惊,抱怨自己处事疏忽,继而又责怪何婕在此之前没跟他说。柳亚兰:”什么事都得别人说你才能知道吗? 自己要主动地去了解朋友。”高振武懊悔着,手不由自主地去掏现成的小闹钟。可随即就像触了电似的,被弹了回来。他这人做事,坚持丁是丁,卯是卯的原则:既然小闹钟当初是为了曹怡量身打造的,就不能轻易送给别人。 当天一放学,高振武就上街为何婕挑选礼物。在一条小胡同里,她遇上了莫少君。莫少君是一名非常古怪的女生,这从她的外貌上就可见一斑。不知怎的,她右脸处的腮帮长年累月都是微微的涨鼓着,仿佛隔三差五就被马蜂蛰一口。 高振武的人际关系趋于饱和,就不稀罕和其无关紧要的人搭话。他迅速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莫少君走在前头,高振武则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身后。这让莫少君异常紧张,尽管她走得不紧不慢,眼神却始终偷偷地在扫视着背后。她步子不稳,呼吸声紊乱,深严的防备一览无余。高振武有些不快,但是将心比心,他也能够理解此时自己的人格,品质的不被信任。毕竟幽静的耗子胡同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且四周又是高耸的墙壁。还有,巷子的路面由青石板铺成,走在青石板路上,那踏踏踏的声音像激昂的快板一样。高振武想一鼓作气赶超过莫少君。左思右想,又担心莫少君误以为要遭受侵犯而像受了惊吓的马儿,走得更慌张。于是他放缓脚步,悠闲地晃荡着手臂,甚至停下来装出饶有兴致的样子,欣赏无中生有的风景。 莫少君走到巷子口。大街上,人流如织。这时,她转过身,表情单调的脸上也露出几缕歉意。高振武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莫少君的胸脯起伏了一下,松了口气。 何婕见高振武的抽屉很乱,就帮着收拾,这不,自然而然的,就发现藏在角落的蘑菇状闹钟了。何婕爱不释手,乃至于决定先斩后奏。 高振武桌子上的书本被叠放的整整齐齐。这肯定是何婕的杰作,他正要表示谢意,发现小闹钟不翼而飞了。“哪去了?”他着急地折腾着,转眼又将抽屉复原为老鼠窝。 身后传来咯咯的笑声。高振武吃惊地转过身,发现何婕正努力遮掩那张笑地严重变形的脸。他心里顿时有数了。何婕吃软不吃硬。高振武就一反常态,他左一个低声下气的“请”,右一个情谊绵绵的“拜托”。何婕恶心地扛不住了,她变戏法似的掏出闹钟。 小闹钟被挂上了一出串袖珍型风铃,看上去更讨人喜欢。高振武还没来得及开口,何婕就恳求道:“把小闹钟给我,好不好?这样,每天我就能按时起床了。”何婕的恳求一向为数不多,此次又名正言顺物尽其用。高振武无法拒绝。 何婕见高振武不吭声,刺激道:”怎么,不舍得?难道你有女朋友了?”一说到感情问题,高振武就会哆嗦。“哇! 女生的眼睛好厉害。pf,pf(佩服)。” 他慌张不已,就故作轻松的一笑,“我,怎么可能呢!”何婕:”既然不是给女朋友的,那送给我肯定没有问题了。”事已至此,高振武只好顺水推舟,卖个人情。 王启出师不利之后,罗冠觉得有机可乘,就重新加入到竞争行列,随着角逐的日益白热化。众人的议论也不可避免的多了起来。 高振武几次让曹怡吃闭门羹,导致了曹怡在遇到学习上的麻烦都向各位老师请教或者干脆置之不理。缺乏了正常信息来源渠道的高振武,对道听途说也就不得不深信不疑。 清晨。百米长廊。隐隐的,他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王启喜欢曹怡,曹怡也喜欢王启。”这是陶俊芳的声音。”是吗?”柳亚兰感到意外。陶俊芳:”绝对错不了。如果不是两相情愿,你能经常看到王启和曹怡在一起的画面吗?”柳亚兰:”可我怎么觉得他们一点都不配。从学习上说,曹怡是优等生,而王启,顶多也只能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普通生。”“哎! 老大,你可真落伍。后现代主义的校园里,最司空见惯的情形就是成绩优秀的搭配成绩糟糕的。”陶俊芳又好气又好笑。 何婕从前朋友胡莲儿的闲言碎语中,知道高振武也有不安分的表现。“难道我对你的好,还不如曹怡对你的回眸一笑吗?”她想者,就冲着正在一旁自习的高振武喊:”我也觉得王启和曹怡蛮般配的。不说别的,看,王启的启字和曹怡的怡字还压韵呢!” 高振武毛骨悚然,他失望地抬起头,发现王启又在曹怡身边。终于,仅剩的自信像网兜里的豆腐,全部粉碎。 (3) 少了一个欲望,丢了一串烦恼。高振武回忆整理了与曹怡相处过程中的感受,并从中筛选出部分写作材料,从此倒也逍遥自在。 教室里。小小的一面镜子,浮光掠影地只可能反射脸庞的裸体美;而现实中,与之搭配的瘦削身材,得体着装,欣赏距离 都会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陶俊芳没有注意到现实中的自己,远远要比镜中的形象美丽,就越看镜中的自己就越伤心,结果一失手成千古恨。她烦躁地用钢笔敲打着铁皮文具盒,那”笃笃笃”如敲木鱼似的噪音搅得教室鸡犬不宁。同学们的牢骚渐渐多了起来。 高振武心情愉快,就挑着河水往井里倒--没事偏要找事。他热情地问:”哪位老同志想不开了?我来开导,保证让你对生活充满信心。”陶俊芳像抓住了把救命稻草,她兴奋地回答:”想开导我,并不难,只要帮我借面镜子就ok了。”娄仲绪:“反了反了,三班女生中邪了。我就不相信,你们会粗心的连镜子这种重武器都不配备。”柳亚兰:“你以为我们个个都是爱美狂? 一天到晚,打扮就是生活的全部?”“就是,其实咱们三班的女生最朴素了。”王媛大言不惭。 女士们的集体装淳(朴)让高振武开始暗暗叫苦。“糟糕。向谁借呢?”他仔细盘点着,突然记起前一天王媛曾对着镜子往额头抹药,就喊:“扁扁,哦,不!圆圆。please,把镜子借我一用,我要学献殷情了。”王媛的抽屉里的确藏有镜子,而且还不止一把,但是她有言在先,如果此时此刻成人之美,岂不要付出打自己嘴巴的代价? 于是,她没好气地怒斥:”和尚庙里借梳子,你找错地方了。”“什么人吗? 明明有的,前天我四只眼睛都看到了。”高振武咕哝着,却见王媛的眉梢不可思议的含着利刃。 蔡茜茹旁若无人似的走进教室,她那不伦不类的嬉皮士服装,严重走调到阴阳怪气的《喜刷刷》,一下子分流走了许多渴求知识的目光。 “丑人多作怪啊!”高振武感叹着,忍不住骂,“神经病来了。” 蔡茜茹也不恼,她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把镜子,摆着pose问:”想要吗?”“当然想。”高振武一时激动,竟然忘记了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蔡茜茹:”借我的镜子,有条件的。100块钱一次,借不借?”高振武:“你疯了! 就你那把镜子,总共也不值1块钱。”蔡茜茹:”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就算一百块钱一次,我也不借给你。” 高振武难堪不已,,这时,军师娄仲绪俯过身来。 莫少君古怪得不识人情世故。考试完毕,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的女生像往常一样,开始没日没夜的担忧。莫少君总喜欢在哀怨声最浓的时候,以幸灾乐祸的口吻插嘴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柳亚兰在校园餐厅包厢过生日。当浓妆淡抹的她正兴高采烈地接受舍友们“女大十八变”的夸奖时,路过的莫少君阴阳怪气地蹦出一句“越变越难看”。胡莲儿拿到奖学金,大伙儿鼓掌致意,莫少君偏要不合时宜地抛出一句走调的打油诗:“搁浅蛟龙被虫欺,落难凤凰不如鸡。” 结果,弄得11名女生灰头土脸,面面相觑。女生们对莫少君的总体战略思维是“躲”。蔡茜茹听说莫少君对同学友好时,舍得把心切成两半,就想捞点便宜。殊不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和莫少君友好了三天,冷战却从开学到现在打了近一年。 二人思忖着,有了主意。 “莫少君人长得不错,更为重要的是,她心眼好,向她借吧。”受到暗示的娄仲绪说道。高振武故作拘谨:“可是,我和她一点都不熟呀。”娄仲绪:”认识总得有个过程。一回生,二回熟嘛!”“这倒也是哦。”高振武夸张地点着头。 蔡茜茹果然着急了。“别找莫少君,她人很坏的,坏死了!作为过来人,这点我很肯定。”她劝告着,连忙说,“镜子你拿去吧。我不会附加任何不平等条约的。”情况不同了,当卖方市场转变为买方市场时,高振武的口气出奇强硬:”第一次向你借,不借给我是吧? 第二次,你就是给我,老子我也不要。”“你这人,怎么是死脑筋? 第一次,不借给你,那是因为你对我太没有礼貌了。”蔡茜茹着急地解释着,见高振武依旧顽固地向莫少君靠近,也失去耐心了,“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我的镜子不愁借不出去。喏,俊芳,用我的。”高振武和娄仲绪相视开心的一笑。 (4) 何婕在发现高振武喜欢上曹怡以后,开始插手高振武的内政。高振武决不是为五斗米而折腰的人。他当初之所以接受何婕的帮助,纯粹是在能够自给自足的前提下图一时方便。没有了何婕的帮助,他同样可以做的很好。 高振武的强硬让何婕碰了一鼻子的灰。何婕只好改变策略,她开始以管家的身份,代为行使外交大权。娄仲绪,冯耀辉跑来责问。“高振武,你什么意思?要我们还几块零钱就直说呗,我们又不会少你一个子。拐弯抹角地找一个女生三天两头在我们面前唠什么呢?” 杨小雨的男朋友李迅在学习上是扶不起的阿斗,恋爱以后,她便仍然与高振武保持合作。何婕大为不快,只要看着她与高振武讲话多了几句,就瞪着她。用杨小雨的话说,何婕的眼神像毒蛇一样可怕。高振武的脸都快丢尽了。 做事都是有目的的,尤其是自我牺牲。高尚者希望受助者能将爱的火炬传给需要关心的人;平凡者希望对方有朝一日投桃报李。何婕是普通的人,却多次强调,对高振武的关心,不需要回报。高振武隐隐约约地猜测出其中的意思,但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装聋作哑,不予点破。 何婕的祖父病故了,为此请了几天假回家。想不到返校的第一天,她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当我离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恋爱伴侣应该是一位与自己具有同样吸引力的人。何婕个性平平,资质般般,苛刻高振武怎么可能会爱上她?高振武不安地环顾四周,见学生稀少,就直言不讳内心的不耐烦。“不要问这种露骨,暧昧的问题好不好,你这么问,好像我们之前是一对狗男女似的。”何婕一愣,她万万没有想到高振武居然会这么说。“我和你正大光明地在一起,都属于狗男女,那么,你和曹怡,蔡茜茹偷偷摸摸的眉目传情,又该称作什么?”高振武的脑袋一下子胀大了。何婕太了解他了。她翻脸时,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直刺内心虚弱处的利刃。急于摆脱尴尬的高振武也不客气,他冷冷地反问:“你爷爷刚去世,我怎么看不出你有半点悲伤?”何婕:“这不关你的事,你只需要直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高振武:“非答不可吗?”何婕:“没错。” 何婕属于内向型女生。这种女生,不会死缠滥打,一旦当事人表白态度,她们将立马 第二十二章 (1) 文理分科在这一年仍然是大势所趋,高振武便提前放弃了对反感学科--物理的学习。在课堂上,他跟江琛玩起了猫捉老鼠游戏:江琛叫第七列学生交作业,高振武就挪到第八列;当轮到第八列接受某项任务时,他又偷偷溜回第七列。更为恶劣的是,在他自己用不着躲时,就将空位子出租。部分占不到便宜的同学意见很大。为了平息众怒,又不得罪高振武,李莞便把多次要求换座位的郑丫丫填充到高振武身边的多余空间。 如同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样,在男女同桌比例很低的高中校园,当得知颇有人缘的郑丫丫即将到来后,免不了引发小插曲。 娄仲绪等人频频暗示高振武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的机会来了。高振武非常恼火。“我不至于那么好色吧?也不至于沦落到需要率先向女生表白的地步吧。”他想着,决定不给郑丫丫好脸色看。 郑丫丫坐不住了,她试着打破“鸡犬声互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僵局。郑丫丫在满足口欲方面经费充足,出手大方,在学习方面,则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除了各位任课教师强制规定必须购买的辅导书外,半年多的时间里,她竟然不曾主动买过一本书。高振武恰恰与之相反,他桌子上的书本堆的像小山丘似的,每有风吹草动,就摇摇欲坠。 高振武小心翼翼地打开抽屉盖,“山体崩塌”依旧即将发生,他和郑丫丫几乎同一时刻出手去扶。不料,高振武的爪子接触到了郑丫丫的手。”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他又羞又恼。郑丫丫的脸色也涨得通红,她强装镇定:“把部分书放我桌子上吧!我桌子上太空了,给老师留下的影响不好。”“算了吧,我书放你桌上,对我的影响不好。”高振武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冷冷地回绝。热面孔贴了冷屁股,郑丫丫的笑容凝固了。 比猎狗还敏感的蔡茜茹夸张似地转过身。这位女生,与高振武的总是有那么多的恩恩怨怨。开学初的一段时间,她的一举一动曾把高振武迷的神魂颠倒。但那与爱情无关。当时,处于迷茫期的高振武就像在茫茫大海里迷失了方向的船只,为了避免沉没,就想找个具体的目标鼓舞士气振奋斗志。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蔡茜茹显然像珠穆朗玛峰一样,具有挑战性。至于后来,当高振武准备真心喜欢蔡茜茹时,又犯了从众错误。在人际关系上优柔寡断的他认为:蔡茜茹性格开朗,活泼热情,这么豪放的女生居然茕茕孑立。看来,人品方面肯定掩藏着不为人容忍的致命缺陷。于是,他懦弱的感情掉头就跑。 蔡茜茹不理解其中原委。看着高振武过去一直留心自己,加上现在经常辱骂,讽刺,挖苦,甚至打她,她就越发以为是高振武对她恋恋不忘的表象。这下,就更喜欢惹事生非。师出有名了,还担心正不胜邪吗? 蔡茜茹皱着眉头,抚弄着嘴边的寒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高振武和郑丫丫。 又来了!高振武非常痛恨无孔不入的监视。“看看看! 看什么看?找死!”他没好气地喊。蔡茜茹被呛得狗血喷头,正要狼狈地收回窥探的目光。但是,不明真相者错误投来的同情或是支持的目光给她打了一针强心剂。蔡茜茹顿时来劲了,她嚷道:“怎么了?看你了?别自做多情,我…我是在看郑丫丫。” 郑丫丫也立刻紧张起来。郑丫丫和蔡茜茹曾经因为同是杨小雨的朋友有过一段不错的交情,但那毕竟是过去完成时了。半年前,杨小雨和蔡茜茹发生激烈的争执,郑丫丫为了表示仗义,就勇敢地跳出来,旗帜鲜明和杨小雨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杨小雨和蔡茜茹从初中起就朝夕相处,多年的交情所产生的友谊,使得旁人无法代替。几周之后,他俩又和好如初了。郑丫丫呢?里外不是人,从此以后和蔡茜茹老死不相往来。这回,蔡茜茹主动看他,难道… 郑丫丫不安地问:”草草,有事吗?”蔡茜茹愣了愣,许久才缓过神来:”没事,我只是想看看温柔善良的你有没有被披着羊皮的狼浑水摸鱼给欺负了!” 蔡茜茹的借口冠冕堂皇,犹如瞎子打瞌睡——真假难分。高振武的口气明显温和了。“那就请求你别把目光撒到我身上。”“难道你不能离郑丫丫远点吗?”蔡茜茹大骂。 郑丫丫说得好听点,是一位相当天真的女孩,说得难听点,是一位没有脑子的女孩。她把蔡茜茹逃脱责骂的借口当成肺腑之言,因而认为今天的这场争论,无论如何都与她脱不了干系。高振武在此次争论中丢了面子,郑丫丫为了表示歉意和安慰,以后,就更加努力地讨好高振武。 郑丫丫发挥自身的优势,频繁地往高振武抽屉塞东西。三番五次打开抽屉,都发现里面都塞满了零食,高振武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谁干的?”他大声问。郑丫丫吓得屏声敛气,连忙责备自己乱闯私人空间。冯耀辉悄悄地和高振武咬耳根子:“郑丫丫干的。”高振武大吃一惊,随即为自己的卤莽感到难堪。娄仲绪出面打圆场,他豪迈地向前一挥手:”我们希望郑丫丫以后多干这样的事。” (2) 高振武反感与人交往的成功是建立在双方实力不均,一方压迫另一方的基础之上。在他眼里,只有地位平等,友谊才真实。但现实中,又对与旗鼓相当者交往充满戒心,因为他明白自己不善与容忍以及不满足于简单的快乐。所以一旦向他人输出自己得意理念遭到拒绝或者挑战,过分迷信实力的他都会责备自己不够优秀,从而苛求自己出类拔萃。为了维持目前的繁荣盛事,高振武逼迫自己像夸父一样。 像蚂蚁的腿,蜜蜂的嘴,不间断地学习了一天,高振武产生了倦意,他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敲打着前额,心里冒出了许多感叹:即便在努力,面向社会,仍然是井底之蛙;纵使再出色,拿到舞台,长处也会变短处。可怜的人啊,这一辈子… 郑丫丫凑过脸,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讲个故事给你听?”高振武大感意外,因为在此之前,他认为郑丫丫是位非常呆板的女生。“什么故事?”他萌生兴趣了。 “给你讲个我爸妈恋爱的故事吧。”郑丫丫思索了会,眉头舒展开来。高振武很吃惊:”这种家庭一号机密,你也敢随便向别人说?你的嘴巴也太大了吧?”“我的嘴巴并不大。”郑丫丫急得羞红了脸,她结结巴巴地笔画道,”我只是认为,你很值得信任。”“真的吗?”成就感冲昏了高振武的头脑。“放心。我一定会保守秘密的。”受宠若惊的高振武举着双手,嬉皮笑脸地宣誓。 “媒人给我爸爸挑选了很多对象,唯一成功的,只有一个,就是我现在的妈妈。我妈家有六兄弟,四姐妹。上有老,下有小,经常吃不饱饭。而我爸家,虽然也穷。。。”郑丫丫说。到这,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皮,笑笑说,“不过,多张嘴吃饭,还是没有问题的。” “为了让我外公外婆,舅舅,阿姨喜欢我爸爸。我爸会经常给他们家耕地,挑水,劈柴,磨豆腐。。。过年过节,要么买斤猪肉送过去,要么下绿荫湖捞条鱼或者到打只山鸡,野兔。。” 兴致勃勃地倾听郑丫丫流水账似的叙述,高振武产生了极大的疑惑。“既然讨好一个穷人家的女儿尚且需要费九牛二虎之力,那倒不如背水一战,努力巴结一位有钱人家小姐,以便于今后的坐享其成。” “不行不行,说这句话,说明你还很不成熟。”郑丫丫一本正经地说。高振武狐疑的眼神闪动着。郑丫丫:“我爸爸开始的时候,和你抱着同样的观念,所以他第一个对象是他中学同桌,那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娃娃,家里也挺有钱的。可是,我奶奶说,长的漂亮的媳妇不规矩,有钱人家的咱们穷人家要不起。于是,硬逼我爸把婚给退了。”“那,你爸后来就没再去找她。你爸也太窝囊了吧!”高振武正感叹着,殊不知,耳朵里传入郑丫丫拍手陈快的一句,“我爸爸当时的举动太英明了,用一个成语,就叫迷途知返。”“真…真的吗?” 高振武惊愕不已。“当然是真的了。”郑丫丫肯定地予以回复,并做滔滔不绝地解释,“有钱人家的女孩少不了骄傲,有才气的女生往往清高。她们嫁给别人,会把脾性也一成不变的陪嫁过去。这么一来,男方得遭多少罪啊…所以,找女朋友,我觉得还是穷人家的可靠。她们舍得在幕后默默地为你付出啊,她们愿意一辈子任劳任怨而毫无索求啊。”“那…那你觉得你是穷人家的女儿吗?”高振武忍不住探问一个劲儿为穷人家女儿说话的同桌。这是一道较为棘手的问题。郑丫丫:“我虽然吃得饱,穿得暖,但是和左右开工厂,一年收入几百万的邻居相比,显然是彻底的穷光蛋了。”“呵——”高振武忍俊不禁。 在感情方面,高振武是很没有主见的人。先入为主,郑丫丫的思维很快就让他形成了这么一个观点:来自农村的他假如恋爱,首先选择的应该也是来自农村的。再加上对他来说,像何婕那样,能够在生活上给予他及时帮助的人远远比曹怡那种只在心灵上给他慰藉的人重要。高振武意识到,此前喜欢曹怡,好像真的犯下了天大的错误。 又一轮考试迫在眉睫。不过,此次考试的科目是选修课,因此习惯把一切与高考挂钩的同学们对此就心不在焉了。高振武正在与吕逸桐进行作弊演习。 吕逸桐趴在桌子上,轻轻地咳嗽一声,而后迅速往前抛出用来充当答案载体的橡皮。高振武表面上在目不转睛地注视黑板,食指已经牢牢地夹住了橡皮。”it''s on your turn。”他说着,贴着地面将橡皮甩了回去。吕逸桐见郑丫丫在关注,不忘耍酷,他先用脚尖把橡皮垫高,而后收入囊中。 考试不重要,监考老师就很随意。考前做了充分准备的同学们凭借各式各样娴熟的作弊方法轻松过关。他们兴高采烈地走出考场,唯有郑丫丫满脸丧气。高振武见状,忍不住说了句最近很流行的话,“今天,你作弊了没有?”“我是想作弊的,可是。。。”郑丫丫顿了顿,缓缓道出苦衷,”坐我前面的人个子太高,我看不到他的。”高振武觉得郑丫丫也太死心眼了,条条大路通罗马,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高振武:”你可以偷看左右两边人的呀!”郑丫丫:”考试开始的前几秒钟,我故意和她们搭讪,可她们仿佛都知道我带有目的,就都不理睬我。我想,他们是有意不同意帮我。”高振武:”那,你还可以看身后人的试卷呀!”郑丫丫:”我怕转身的动作太明显,会被监考老师发现。”吕逸桐插嘴道:”据说,你们考场的监考老师是你表叔呀!”郑丫丫急得大叫:”可有重男轻女思想的他从小就不喜欢我,我怕他会大义灭亲,到时候跟我妈说。”高振武终于明白了,他无可奈何地感慨道:”你前怕狼,后怕虎的,根本就不具备作弊的基本条件和素质。”郑丫丫沮丧地低下头。”看来,我只有通过脚踏实地的努力,去赢取分数了。”“其实,这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遵循的法则。”高振武说着,突然觉得郑丫丫这丫头傻是傻了点,不过傻得有些可爱。这可爱的意思不是可怜没人爱,而是可以值得去爱。 (3) 一个周末如期而至。高振武独自在泽庄城游走。街上的市民,外地的游客个个兴致盎然,仿佛都找到了快乐的秘方。这让置身其中的高振武心理压力很大,他也摆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先到广场上打了几枪气球,而后又来到绿荫湖畔宽阔的沙滩上和孩子们一起玩对他这个年龄来说已经超级无聊的打水漂。 周絮与罗冠:几乎所有的人都非常留意第一印象,总喜欢把最光彩的一面不遗余力地展现:或是清纯脱俗的外貌;或是温文尔雅的举止;或是幽默诙谐的谈吐;或是才华出众的技艺。。。因此,初次见面,总让人感觉很美妙。但是,过于美妙的开端往往不会有好的结果,因为人类是世界上最苛刻的动物,当双方都将缺点讳莫如深后,彼此都会为对方设置更高的期待,乃至于丧失了对对方不足之处起码的迁就。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随着交往的不断深入,双方必将会发现原来的完美无暇的梦中情人/精神偶像/良师益友居然也有着无数瑕疵。这时,他/她会极其容易产生上当受骗的感觉,事情演化到了这份上。交往到此为止已属幸运,恶劣的还会计较此前的恩恩怨怨——这将是一笔扯不清,算不完的糊涂账。 在与周絮形影不离,亲密无间了三个多月,绝望的罗冠说了一句:其实,我只是想和你做个好朋友。这句话包含着什么意思,周絮很清楚。不过,她一点都不怪这场恋爱中的胜利者。她还在像以前一样,每每有朋友突然离她而去,率先责备的都是自己。周絮认为,是自己不够出色,缺乏魅力,才使得他毫无眷恋地离去。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周絮苦笑着,不做任何勉强的哀求。 岁去弦吐箭,半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再次站在湖畔,感觉就像做了个梦。周絮摞了把被风舞乱的头发,注意到人群中的高振武。 “嘿嘿!”周絮幽幽地笑着拍了拍高振武的肩膀。高振武备感意外:要知道在记忆中,周絮已经蒸发好久了。” 你怎么也来这里了?”他惊讶得语无伦次。 “怎么?绿茵湖是你家修建的,我不能来吗?”周絮刁难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高振武说着,神秘地靠近,”我是说在这春暖花开,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一个人欣赏风景,不觉得单调吗?”周絮抿嘴微微一笑,想不到古板的高振武也蛮懂意境的。她淡淡地叹了口气,拣起一块平整薄薄的小石片向湖面甩去。一任又一任的涟漪层层荡开,却转瞬即逝… “我和我男朋友…呵呵,其实…就是罗冠么,你也都看到了,就像这湖水的一样,散了。”周絮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显得很轻松。”啊? 这么快!”高振武大吃一惊。周絮担心自己被错判成轻佻,着急地解释恋爱其实是很简单的走秀过程。如果心有灵犀,就可以马上走到一起;如果丧失了共同语言,就应该分道扬镳。高振武:”可是。。。”周絮知道他想说什么,打岔道:”春天来临了,冬天的故事就应该结束了。” 高振武只把周絮的出现当成小插曲,他依旧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地按照以往的轨迹运行。 两道物理题目像王屋,太行两座大山。在”今日事,今日毕”的原则要求下。高振武学愚公,一铲一铲地挖着。宿舍灯熄了,他就躲进被卧继续搞突击。结果,第二天睡过头了。 高振武匆匆忙忙跑进教室,一看自己居然迟到了40分钟,心痛不已。”袁泽,娄仲绪,你俩个死犊子干吗不叫醒我?”他质问道。袁泽和娄仲绪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看你最近很累,想让你多休息一会。”高振武不知道这话是发自肺腑的关心还是二人用来逃避责骂的借口,他大喊”唉”,而后趴在桌子上,长眠不起。 郑丫丫见状,就劝慰道,“用花露水擦擦。”高振武学着李冰冰的神情举止,固执而又认真地用广告回答:”花露水,我只用六神的。”郑丫丫扑哧笑着,母性大发,她像哄孩子似的哄高振武:”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讲究品牌! 快,乖,听话,把这瓶花露水用完,妈妈就去买。。。”高振武麻木地倒了一滩花露水在手心,而后一股脑儿地扣在人中穴上。刺激性味道令她喷嚏不断,泪眼汪汪。“太阳穴上抹几滴!”郑丫丫指导着,担心高振武把花露水滴入眼睛里,就忍不住拿过瓶子,”我帮你擦。”“这。。。这总不大方便吧。”高振武思忖着,发现郑丫丫光洁如玉的纤细手指已经在在面前拂动了。郑丫丫就像优秀的美术家,每一笔每一划都那么认真细致。 “把左面半边脸伸过来。”郑丫丫说道。高振武抬起头,目光不小心停留在她油嫩的嘴唇上。”丫丫,我好想吻你。”一阵心动的他在心里喊着。(4) 周絮。“人就像刺猬,靠得太近,就会互相伤害;离得远一些,反倒有些牵挂。”周絮开始希望与高振武再续前缘。 只是“事物都处在普遍联系之中,与一事物相联系的周围事物是该事物存在与发展的条件。”自从卢文慧,黄聪宇辞别后,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多少共同语言。还有很关键的一点,高振武对周絮“有男朋友的时候,把他放在一边凉快,现在没男朋友了,才想到他” 抱有强烈的不满。 高振武每次见了周絮,都必恭必敬,小心翼翼。尽管其中包含了尊敬,更多的则是因为无法消除时间带来的陌生,从而产生的拘谨。 周絮的大舅子在矶山广场开着家眼镜店。以往,由于经营状态良好,热心的大舅子一直资助外甥女上学。最近几年,眼镜店在泽庄城遍地开花。竞争的加剧导致大舅子的眼镜店经济效益一路滑坡。于是,周絮再次去大舅子眼镜店时,舅妈的风言风语就多了起来。舅舅呢?身强力壮的他不过是因为收益暂时入不敷出,拿了妻子的工资当作维持眼镜店运转的资金,此后一旦所说的话不中听,就遭受责骂而不敢还手。一次,大舅子塞给周絮一百块零花钱,不巧,被舅妈发现了。她随手就扬起皮鞭子。 周絮焦急万分,她想帮大舅子摆脱困境,就在校园里发放宣传广告。 周絮过去心眼很高,后来又沉迷恋爱。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时,各路神仙表现得非常落寞。 陶俊芳撑着下巴戏谑道:”想不到一向无所不能的周絮也有求助咱们的时候。””人长得又不漂亮。” 袁泽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补充一句。冯耀辉:”主要是关系不熟。”吕逸桐虽然硬着头皮收下一堆广告宣传单,可是走出教室,看着四下无人,嘴里喃喃自语“抱歉,我实在没有时间”,而后就潇洒地把它们丢入垃圾箱。 高振武和周絮有一段不错的交情。卢文慧,黄聪宇走后,他几乎成为周絮唯一信任的同学。”我如果也无动于衷,实在是说不过去的。”高振武想着,在课后就不动声色地走到周絮身边。周絮非常感激。”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惊喜。 高振武抱着一摞广告刚走出教室,迎头就撞见了娄仲绪。“哟,你献殷情真会把握时机啊!”他嬉笑地夸奖着。高振武一愣。是啊,周絮刚刚从一场恋爱的沼泽中脱身,在很多人眼里,正处在需要男生及时接替她前男友的位置的特殊时期,这时主动帮她的帮忙,那么乘人之危,捡便宜的嫌疑是很难洗清的。他好不后悔。 郑丫丫看到了高振武的难堪,热心肠的她帮着去女生宿舍分发。高振武奔走在男生宿舍,周絮忙碌于教学楼。 三人跑得满头大汗。高振武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耳朵里传来郑丫丫的一句:”要不要喝猪奶茶?”高振武感觉像吃了苍蝇似的,他夸张地将身体后倾,尽可能地和同桌保持距离。”怎么了?”郑丫丫扑闪着眼睛,糊涂了。高振武丢下句:”你真恶心。” 郑丫丫皱起眉头,扑通一声趴睡在桌子上。“这么一下就生气了?”高振武小心翼翼地侧着脑袋,试图让自己充满歉意的眼睛被她捕捉到。可是郑丫丫像一头顽固的小牛犊,就是用两食指死死地按住眼睛。高振武叹息着,又一次无奈地打量起同桌。郑丫丫身穿宽松公主袖,它恰好遮住圆润的肩部线条;稍微蓬松的袖子对比显现出手臂的纤细;搭配上一条棉质休闲裤,俨然一位粉嫩佳人。 ”好漂亮呀。”高振武的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美丽,他心旌荡漾几乎有些翩翩起舞,热血沸腾以至于人仰马翻。他懊悔此前的有眼无珠,并且在懊悔中,对郑丫丫产生好感。可是作为对历史与古诗情有独衷的人,多少会比其他人更多得带有书生气。加上此前没有追求过谁,自然就不存在着被甩的屈辱史。这使得高振武现在面对异性的时候,心高气傲,自以为是。他常常把已经恋爱过的女生嘲讽为二手货,老女人,同时又暴露出经验不足,自信缺乏等严重缺陷,因而面对触手可得的机会也不敢妄加抓踩。 “咦!周围怎么这么安静。他走了吗?”郑丫丫担心着,冷不防抬起头,却只见高振武正傻傻得看着自己,耳朵有点发烫了。”你怎么了?”她似乎在明知故问。高振武回过神来,温柔地责备:”我是人啊,你怎么能叫我喝猪奶茶呢?”原来如此。郑丫丫知道这是一场误会,便扑哧一声笑出来,脸色也由阴转晴。郑丫丫一字一句地附耳道:”我——刚——才——叫——你——喝——的——是——珍——珠——奶——茶——!” 周絮出于感激,顺便也为了叙旧,便想约高振武去吃顿饭。 高振武正在校门口等车,周絮笑盈盈地走近,诚恳地说道:”今天实在是太感谢你了。”高振武不安地拽着手,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举手之劳,不用客气。”周絮不以为然。“你可以这么无所谓,我就不能了。”说着,她她言归正转,“下午有空吗?”高振武摆出一副很随意的态度。”有没有空要看具体情况!”周絮心里一乐:”如果有空,一起吃顿饭,怎么样?”高振武有点顾虑:”总共有多少人去? 应该不会就我们俩吧?”周絮:”放心,还有其他人的。”高振武:”有多少个male?”周絮:”就你一个。”高振武的脑袋顿时晕了。”那,有几个人是我认识的?”他着急地追问。周絮抿着嘴盘点了番:”应该就我一个。”高振武立刻明白了这场聚会的实质。 友情与爱情有着天壤之别的不同。爱情是一剂毒药,染上此类疾病的患者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类是世界上最难以救治的精神病病人。在爱情的支配下,热恋期殉情的有西方的罗米欧与朱丽叶,结婚期东方有“举身赴清池” 的焦仲卿和“自挂东南枝” 的刘兰芝。可友谊是理性的。古代最感人的友谊经典佳话远没有这么歇斯底里。钟子期死后,俞伯牙仅仅是摔破了琴。 高振武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不去不去。”他脸色大变,头摇得像拨浪鼓。”为什么呀?”周絮追问着,回答她的是出租车远去的呼啸声。 第二十三章 (1) 李莞担心男女生坐一块的时间长了,友情会升温为爱情,早就想大规模地洗牌。陈欢,徐佩铮等人由于兔子要吃窝边草,而与前后左右的女生爆发的冷战以及引起的公车上书,让他找到了机会。 消息传来,有人欢喜有人忧。 郑丫丫相貌出众,心地善良,做事认真,的确难得一遇。更令人心动的是,她不但没有男朋友,甚至连追求她的男生姓甚名谁都不具体。这样的女生,就如同羽翼未丰却失去保护的雏鸟,只要稍加功夫,就会轻易地被追到手。怎奈这回人员调动太过于彻底,自己刚发芽的一份感情又要夭折在心里了,高振武想。 郑丫丫也忧心忡忡。高振武隐隐约约感觉到郑丫丫对他的照顾有些特殊,但高振武审核感情方面的数据比科学家造原子弹还要苛刻细致,他总担心自己判断错了,以至于闹出自作多情等等无法收场的笑话。男子汉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嘛! 他只好进行有限度得试探。”想家了?”“才没有呢。”郑丫丫咕哝道。高振武:”那,你在想什么呢?”郑丫丫轻轻地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玩转着插着孔雀羽毛的艺术铅笔。”我在想,我未来的同桌会是谁!”“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高振武仿佛一脚踩空,跌入了万丈深渊。”不过,我是担心他没有你好。” ”不如我好?我真的很出色吗?” 高振武这下又有点不自信了。郑丫丫:”你乐于助人,为人诚恳,舍得把学习方法毫无保留地告诉我。。。”这些零零碎碎的优点都是上不了台场的,而且是高振武决定与某人交往以后,必须遵循的最基本法则。 萧萧只隔窗间纸,瓶里梅花总不知。”郑丫丫太单纯了,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我喜欢她。” 高振武苦笑着想。郑丫丫:”还有,你不像有些男生,经常在我面前说挑逗的话,甚至在上课时把胳膊,腿往我身边挤。跟你做同桌,我有安全感。”高振武毛骨悚然,战栗不止。没错,之前以及现在他是没有急功近利,毛手毛脚的小动作,可是不动声色中掩藏着的是更大的野心——偷走女孩子的心。至于为什么目前不敢轻举妄动罢,只是万无一失的机会还没有来临。 “郑丫丫是位很严肃的女孩,不要亵渎她的感情。”高振武思忖着,和她保持了严格的距离。 全班同学的新座位表是由陈欢,曹怡等人编排的。高振武最希望看到的三个人--王媛,柳亚兰,娄仲绪都被贬到角落了;最不想看到的两个人--曹怡和何婕都坐在他前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下,我死定了。”高振武迅速成为世上最悲伤的人。 胡莲儿被安排和高振武坐在一起。胡莲儿前期和何婕友谊的解体与高振武的挑拨不无关联;高振武后来与何婕的反目又与胡莲儿脱不了干系。心虚的他们担心成为同桌以后,不可避免发生的磕磕碰碰都会被对方上升到报复的高度,以至于弄得自己有口难辩。 鸡犬声互闻,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人开始走到一块。为李莞是一位说一不二,冷酷铁板的独裁者。想要说服他,可不是一件易事。高振武和胡莲儿只好抛弃前嫌,集思广益。在打同仇敌忾的持久战过程中,两人发现,只要打破隔膜,坦诚相待,世界上就不存在无法共处的人。他俩有些后悔之前的胡搅蛮缠,开始珍惜成为同桌的缘分了。然而,此时此刻,被两只小蚂蚁折腾成了惊弓之鸟的李莞也想通了,他重新调整了高振武和胡莲儿的位置。阴差阳错,郑丫丫又继续做高振武的同桌。 郑丫丫很兴奋。”我教你剪窗花,折纸鹤,刻字。。。”她一口气给高振武布置了很多作业。高振武原本不想和郑丫丫走得太近,毕竟坐在两名冤家背后。可是。。。“既然她们迟早要找我摊牌,我何苦装正经,假清高呢?…”。 剪窗花需要耐心与细致,高振武的兴趣却时有时无。一会的工夫,他就叫嚷着太苦太累不学了。郑丫丫没办法,只好拿儿时的经历告诫他。郑丫丫:”我奶奶是位民间艺人,她招不到徒弟,就在家里传道授业。她从小就逼着我学。如果我完不成任务,她会打我的。”高振武急了:”她用什么打你?”郑丫丫:”通常情况下,我奶奶会让我自己到门口找根棍子。”高振武长吁一口气:”幸亏这样!你应该会找很脆很软的树杈吧。”郑丫丫:”不,每次,我都找大拇指粗的藤条,让她打手心。”“你怎么这么傻?”高振武心疼不已,他在关心的名义下,乘机实施流氓活动——色迷迷地寻找郑丫丫脸上最动人的靓点;扳开她握紧的拳头,查看体罚有给这个小美人留下印记。 ”其实,我经常傻人有傻福的。因为找了很粗的棍子,我奶奶怕把我打坏,就不舍得打了。”郑丫丫红着脸说着,又突发奇想地问,“要不,我手把手教你?”“你的胆子还越来越大了呀!就不怕男女授受不清!”高振武嘀咕着,瞥了一眼四周却发现他智囊团的三大成员:魏征王媛,炮筒子娄仲绪,军师柳亚兰都无动于衷。“糟糕,我的思想怎么这么不健康?动不动就把异型之间的友谊往爱情边上扯!郑丫丫根本就不懂儿女情长的事,她的情商还是停留在幼儿园。”高振武想着,很懊悔刚才的三心二意,他认真而又大言不惭地保证:“你教吧,我一定好好学,我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再次和高振武成为近邻,何婕不知道这是上天不怀好意的玩笑还是一次重归于好的机会。忐忑不安的她总想知道高振武现在过的开不开心。对于这位十七年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闯入她生活的男生,她总是有太多的宽容和耐心。因为,她已经习惯照顾这位背叛者了。 何婕偷偷侧过身,郑丫丫手把手教高振武折千纸鹤的情景清晰地印入眼帘。 和曹怡抬头不见,低头见弄不好会横生节支,惹来诸多麻烦。因为除此之外。王启,罗冠一定会在背后做紧密的观察。出于减少尴尬的考虑,高振武将椅子往左移了一个小角度,这样即使曹怡在眼皮底下有动作,他倾斜的目光也捕捉不到了。不过就在高振武沾沾自喜时,避坑落井。 蔡茜茹与高振武之间早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恩怨怨。现在蔡茜茹坐在教室左上方,当高振武侧着身体看黑板,她自然就落入了高振武的视线范围。而上课的时候,出于心无旁骛的因素考虑,高振武几乎是一刻不停地注视着讲台,目不转睛地留意着教师。 “那该死的老家伙干吗总偷窥我?”蔡茜茹嘀咕着,微微扭过头。”糟糕。怎么又接触到她的视线了?”高振武敏感的眼角余光立刻捕捉到来自蔡茜茹眼神的雷达试探电波。他怕产生误会,连忙低下头。另外,为了凸现自己没有偷窥的作案时间,还一个劲煞有其事地飞笔疾书,上抓下挠或是东张西望。由于习惯的根深蒂固,动作的重复夸张,这类一而再,再而三的若隐若现,遮遮掩掩,给蔡茜茹造成了更严重的错觉。”畜牲,禽兽,瘪三。”蔡茜茹泄气地大骂,”如果喜欢我,就大胆地来追呀,老是眉目传情干什么?我2。0的透视眼都积劳成疾,快变成0。5的超级近视了。” 第一眼看上的,大都不是最爱,她们只是感情的落脚点,永远不可能是终点。高振武也满腹怨言:”神经病,变态狂,王八蛋。经常转身看我干什么? 我的态度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疯疯癫癫,是男是女,我有时都分不清,这叫我怎么。。。哎?…滚! 不要害得我连看黑板这一正大光明的事都只能鬼鬼祟祟。” (2) 泽庄城的气候就像恋爱中少男少女的脸。桃花盛开的时节里,气温也突然骤降十几度。夜晚,冷风在后山公园里肆虐。树木被刮得东倒西歪,发出悲惨而又恐怖的”呜呜”声。 教室的前门缺了门栓。为了减少冷风毁容之痛苦,薛萌发动群众,拆了由四张书桌拼凑而成的讲台。明晃晃的灯光下,大部分人都在努力耕耘。静下心来,似乎可以听见雨后竹园里春笋的拔节之声。 “吱吱-”一阵老鼠啃木头似的声音传来。少许心不在焉或者极度敏感的学生狐疑地抬起头,看见门在微微地动。”好大的风。”他们咒骂着,又低下头。 “吱吱-”又一阵同样的声音打破寂静。更多的人投去了关注的目光。门,已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透过门缝,只见曹怡正使着吃奶的劲儿,费力推门。很多人微笑了一会,继续埋头苦读。 “吱吱-”又一阵声音撞击着听觉神经。所有人都被吵得不耐烦了。”为什么不一鼓作气把门推开? 隔几秒就推一次,烦不烦?”吕逸桐率先发难,接着,其他的虾兵蟹将也跟着鼓噪。 曹怡的脸,耳朵红红的。不过,难堪马上就转变成为骄傲的资本。”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故意的,力气太小了而已。” “有女人味。”冯耀辉等传统派美学家立刻私下里赞许开了。 “把门关好。”赵婷婷把脑袋蜷缩在大衣里,不停地搓着手。 身材瘦瘦的曹怡手无缚鸡之力,看她搬移桌子时的跌跌撞撞,薛萌忍不住发出要约:”有哪位英雄,快来救美!” 高振武条件反射一般敏感地瞥了眼王启和罗冠。奇怪,二人居然无动于衷。”这到底是怎么了?提着灯笼也难找的机会呀。”他喃喃自语,突然想到,自从坐到曹怡身后,曹怡老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以前围着她献殷情的王启,罗冠都不在了。“难道他们都没有成功。”高振武心里的火花闪了一下,照亮了黑暗的感情空间,继而又黯然伤神罗冠,王启,两位家伙不争气,给他们的唾手可得机会居然都抓不住。 王媛奉江琛之命,来布置物理作业。王媛的个子不高,所以在黑板上抄写题目时,字迹就密密麻麻,全挤到黑板的中下方去了。 曹怡的脖子伸得像长颈鹿,偏偏她头顶的一小撮头发又坏得仿佛突起的小山峰。视线遭到稀释的高振武,得到的图景犹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一般朦胧,他只好往右移。 曹怡的身前蹲坐着两位人高马大的家伙——蒋正涛和张志伟。那是李莞出于加强舆论监管,而有意为之的。曹怡看不见黑板上的字,见蒋正涛和张志伟之间存在一条缝隙,也往右偏移。“妈的!”高振武愤愤地往左移。 蒋正涛和张志伟不知何故,突然打闹了起来。二人拧作一团,不偏不倚,恰好把一线天给堵住。曹怡也往左移。这下,高振武又遭殃了。 “曹怡!”高振武大喝一声。曹怡一个踉跄。“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自找上门来了。”她思忖着,就像一只恼怒的斗鸡,气急败坏地问:“干吗?”“别动。”高振武神秘地伸出手指,在嘴边示意了一下。曹怡目瞪口呆,趁此机会,高振武赶紧见缝插针,奋笔疾书。曹怡回过神来,像个调皮的孩子,故意捣蛋。“你不让我动,诶,我偏动。”说着,她像影子似的,随高振武身体的移动而移动,伸缩而伸缩。 高振武泄气地停止了闹钟似的摇摆。“怎么样,拿我没辙吧!”曹怡带着胜利的表情调侃。时隔一阵,眼前的这位女生依然保留了过去一贯的坏。高振武的内心升起了一股浓烈的爱意。“你这小可爱。。。”他鼓励自己在所欣赏的人面前说出这句意味深长的夸奖。也许,是心理暗示太强烈了,反倒让他临终乱了阵脚。他嘴里实际蹦出的一句是:你这无赖!”“什么,你刚才辱骂我什么?”曹怡在微笑中大声责问。闯祸了,可是祸的闯不算太大。高振武敷衍道:“我说,你无赖得有点可爱。”曹怡正要反驳,一旁的薛萌插嘴道:“错了,是可爱得有点无赖。” 临近学期末,教师们你方唱罢我登场。伍跃屯是个崇祯皇帝,就知道增加“赋税”,他宣布”笔记本要全面检查”。 “这回,做漏网之鱼的可能性都没有了。”众人抱怨着,纷纷开始抢夺女生的笔记。因为普天之下,只有她们才具备把笔记做得滴水不漏的深厚功力。 吕逸桐,袁泽,陈欢等人先斩后奏,把王媛,赵婷婷等人的本子给占用了。这种野蛮行径不仅遭到了所有权人的反对,而且还遭到了高振武等后来者的激烈咒骂。僧多粥少,五,六号人一起抢杨小雨的笔记本,他们的互不相让导致了杨小雨那本可怜的羊皮卷,遭遇了五马分尸的肢解。 女生中能抢的都抢了,只是班上男女比例失调严重,依然有一批男生的笔记本没有着落。“哎,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这个社会还是阴盛阳衰好。”他们啧啧着,把目光投向剩下的蔡茜茹和曹怡。这两位暂时都不在教室,且抽屉又有铁将军镇守。 郑丫丫原先还算个乖乖女,与高振武等一帮男生打成一片后,也变得懒懒散散,拖拖拉拉了。”要不,咱们待会向曹怡借?”她试问道。自打喜欢上曹怡以后,曹怡作为高振武帮手的作用已经丧失殆尽,相反,她在高振武心目中陶瓷品的特征倒是愈发明显。非常要强的高振武担心,动不动就找曹怡帮忙会给曹怡造成他办事不利,且缺乏人缘的没用无能印象,就另愿承担在蔡茜茹那里丢人现眼,受气不讨好的风险。他回绝道:“算了吧。我和草草比较熟。” 蔡茜茹整个课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慢慢腾腾地挪进教室。”妈的。王八蛋。平日里阴魂不散,每每需要你的时候,却总要千呼万唤。”望眼欲穿的高振武破口大骂。 曹怡当然知道高振武为什么发愁,可是二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在高振武没有主动提出请求的前提下,越俎代庖显然不宜,曹怡就把笔记本放在桌角显眼处。 “嗨!你看,曹怡的笔记本。”郑丫丫像一票就中了500万大奖似的,推了推高振武的胳膊。”别激动。我能够从蔡茜茹那里借到。”高振武说着,按照既定方针,喊道,”草草,把笔记本 give me抄抄。”“呀-”蔡茜茹举着笔记本,尖叫一声,仿佛一尊雕像。蔡茜茹抱歉地回答:”你慢了一步,有人比你先借,大概也就快五,六秒钟。”有这么巧? 高振武唠叨着,感觉有人在针对他,就霸道地问:“哪个王八?站出来!老子要和你进行…”蔡茜茹正要善意地劝告,只见陶俊芳怒已气冲冲地摆开阵势:”是我! 怎么了?想打架!”“那不废话,你已经把我逼上绝路了。”高振武叫阵道,“你一个女生,还要借人家的笔记本,羞不羞?”陶俊芳不客气地反问:“我羞,我当然羞了。但是,你身边的那位呢?”郑丫丫立刻惭愧地低下头。“糟糕,怎么引火烧身了。”高振武连歉意地向同桌赔笑,不敢再和陶俊芳扯淡。 独来独往时候,可以像范逸臣在歌曲《放生》中所唱的那样:一个人我至少干净利落 ,沦落就沦落 ,爱闯祸就闯祸。两个人,尤其是在和自己所欣赏的异性在一起,就要顾全大局而不能破罐子破摔了。走投无路的高振武,鼓起勇气。 可能是门窗紧闭,教室里空气浑浊的缘故吧。曹怡的脸蛋红扑扑的。 高振武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喂!”他轻声叫道。曹怡知道高振武是在喊她,不过为了教训他起初的舍近求远,故意不理睬。 敏感的蔡茜茹以为高振武在喊她,就转过身。高振武的眼睛压根就不在看她,她只好悻悻转身。 “喂!”高振武以为曹怡没有听到,又补充了一声。曹怡依旧无动于衷。蔡茜茹却怒火冲天了。“找死啊。叫什么叫,招魂吗?x你妈的,干你爷!早就跟你说过了,笔记本已经借给陶俊芳了。怎么就不知道死心呢?”高振武被骂得莫名其妙。他慢慢缓过神,压低喉咙反击。“她妈的,变态狂。你才找死呢!我刚才叫你了?我明明在喊。。。”他说着,似乎害怕打草惊蛇,就悄悄指了指坐在身前的曹怡。”是吗?”蔡茜茹的眼神怪怪的。高振武:“那你以为?” 曹怡见高振武已经被半路杀出的越俎代庖之徒蔡茜茹教训得面红脖子粗,也就不忍心再次碍难。“我有名字的。”她侧过脑袋轻声说。“原来你早听见了。”高振武这么一想,心里顿时来火,他赌气道,“我称呼别人时,向来没有喊别人名字的习惯。”“噢?”曹怡拔高了音调。高振武意识到了刚才出示的理由范围过于广泛,有点下不了台。 郑丫丫连忙来解围。“高振武在向一个优秀的别人表示尊重,友好的时候,一向不直呼姓名而是称‘喂’的。”她如是说。“什么?是吗?”曹怡倍感疑惑,不过毕竟被温暖地拍了一记马屁,她又守不住底线而提前做出妥协。”8147 ,刚才逗你玩的呢。”曹怡嬉笑着,双手奉上笔记本。绕来绕去,最终仍然要栽在曹怡手里。高振武既不甘心,又觉得受之有愧,就看着郑丫丫。 高中里,在学习上能够给别人力所能及帮助的同学屈指可数。郑丫丫感激地收下,并递上一把奶糖。”哇! 给她那么多。”高振武大叫起来。曹怡的手像受了伤的蛇,猛地缩回草丛。“怎么了吗?”郑丫丫糊涂了。高振武:“给她那么多,那我的呢?”“放心,你的股份我早就留着了。”郑丫丫安慰道。“就是嘛,咱俩谁跟谁啊。”高振武心里美滋滋的。曹怡眨眼间变客气起来:“不用了,谢谢。”郑丫丫:“为什么? 我以前经常看你吃的。”“可我现在牙疼。给高振武留着吃吧。”曹怡说着,又朝高振武笑道,“记住哦。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高振武觉得曹怡也太自命不凡了。”谁稀罕你那本破笔记? 只要我一抄完,马上就要它飞进垃圾箱。”曹怡气得不往一处使。高振武接着说;“还嚷嚷着牙疼。我看啊,纯粹是嘴痒引起的。”曹怡:”你。”“好了好了,都上课了。”郑丫丫以和事佬的身份出现。此时偃旗息鼓,对高振武而言,是赚的。高振武的表情立刻发生180度的变化,他像打了胜仗,趾高气扬的将军。 郑丫丫将笔记本摊开,放在两张桌子之间。曹怡的本子上有股淡淡的薄荷清香,高振武贪婪地吮吸着,又不望饕餮眼前的美景,真可谓色香俱全。 (3) 至远中学正在面临一场浩劫。这几年,泽庄中学的年年扩招几乎将高素质生员一网打尽;与此同时进行的至远中学扩招,就只能一再降低分数线。这使得它的生员质量更加低劣。至远中学已经没有任何实力在升学率上与泽庄中学抗衡了。校方只好经常组织学生进社区做义工以聚敛人气。 按照惯例,活动中以同桌为单位。高振武暗自得意,傻瓜都知道这是感情升温的千载难逢机会。不过,结果往往出乎意料,为了给高振武的恋爱增加难度系数,蔡茜茹从中作梗,硬把郑丫丫和吕逸桐分配到一组。 吕逸桐是什么样的人?这位阔佬自打担心和马家莹恋爱,吕(驴)马会生下没有生殖能力的骡以后,对郑丫丫的企图心越来越明显就成为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他目视郑丫丫的时候,眼睛跟饿狼似的,噌噌噌地直冒绿光;当郑丫丫从身边经过,又马上抬头挺胸,嗓门顿时铿锵有力。 对男人来说,女人似乎是世界上最有效的生物镇定剂。为了求得片刻安宁,疲于应付好动吕逸桐的学生也愿意看到吕逸桐和郑丫丫的感情尽快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若不是高振武假装正人君子,马不停蹄地四处灭火——提醒众人“别急于做决定,是不是两厢情愿现在还很难说呢”,恐怕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了。只是郑丫丫,她无论与谁在一起,永远都是乐呵呵的。她兴高采烈的样子,让高振武产生了极大的困惑和失望。 高振武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承认和很多人相比,都只配自惭形秽。可是,自知之明的含义不仅仅是意识到尺有所短的技不如人,同时它也意味着要发现自己寸有所长的胜人一筹。和吕逸桐做比较,无论相貌,学识,情趣,风度,高振武占据绝对优势那是可以肯定的。如果一定要指出吕逸桐的过人之处,那就是吕逸桐的脸皮比高振武要厚。吕逸桐的脸皮像装甲,而高振武的像饺子皮。 既然力量对比如此悬殊,为什么结果自己仍然处于下风?难道是劣币驱逐良币?高振武的心里像挖空似的。所以当抓着抹布,一步一步擦栏杆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像陈之昂在登幽州台,像王勃在赋悲情的《滕王阁序》。 “你是丢魂了还是神经末梢坏死了? 妈的,王八蛋。今天如果完成不了任务,你我就回不去了。你害自己,随你的便,想连累我,我抗议。”蔡茜茹在六楼破口大骂,那高音喇叭似的气愤声音像激光一样,穿透层层墙壁。高振武还没来得及发火,吴焱就惊慌失措地跑上来,她压低喉咙喊:”草草,今天我们做好事的目的就是给学校争光,你出口成脏,岂不是自毁形象吗?我们大家也不都白忙了?” 蔡茜茹先是像受了惊吓的乌龟,时不时伸缩脑壳。不过,看着来者是吴焱,马上又心存疑惑了。“你老几?有资格教训我?”“我是团支书呀。”吴焱亮出了自己的招牌,又进一步解释,“自从周絮辞职以后,我就接替了,到现在,都干了半年了。”蔡茜茹望着高振武,想要求证。一心埋头于小说和学习的高振武对班级里的吱吱嘎嘎向来漠不关心。吴焱在他的印象中,只是一个到了月末,就会来收取三毛钱团费的跑腿。“或许还真是个官!”高振武回答道。吴焱立刻趾高气扬起来了。 被人像狗一样的指挥事小,在苛刻的高振武面前丢脸事大。蔡茜茹不甘心不做一些反抗就服服帖帖地从命。“哼,就算你是名正言顺的团支书,又能怎样?老子当年还是李莞的贴身三等秘书呢!”“好汉不提当年勇,当李莞的性奴光荣哈!蔡茜茹,呵——”高振武仿佛挨了当头一棒,他苦笑着走到一旁。 提及过去,吴焱显得更兴奋。“三等秘书就能够把你给臭美了?我当初还是首席秘书呢!”吴焱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话锋一转,“草草,你难道忘了,你这个三等秘书的头衔是怎么被摘去的吧?”被戳到痛处的蔡茜茹满脸涨得通红,她咬牙骂道:“放心,与你这只骚狐狸有关的血债我永远都忘不了。”吴焱打了个寒噤。“蔡茜茹,你的嘴巴不要太贱了。”她厉声骂道,“明明是你自个技不如人!”“技不如人?呵!那是当然了。我怎能和经验丰富的您比床上的工夫啊?贱?呵呵…我也承认。不过,我仅仅是嘴贱,不像有些人,从头到脚,彻头彻尾,五脏六腑,是整个人贱!”吴焱呛得眼泪打起了转。 “我警告你,说话要有根据,不要捕风捉影。”“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蔡茜茹瓮声瓮气地说着,正色道,“本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今儿是你仗着和李莞有一腿,狐假虎威。我迫不得已,才进行正当防卫。”吴焱被说到了心坎上,语无伦次的她羞愧得和蔡茜茹打起了架。 高振武过去听说过李莞和吴焱之间的风流韵事,对于吴焱,自然怀有鄙视;蔡茜茹呢,居然如此热衷于争风吃醋,高振武多少也有些看轻她。打吧,好好地打。狗咬狗,一嘴毛。高振武想着,冷眼旁观,左脑与右脑还在打赌谁赢。 吴焱和蔡茜茹踢打,抓咬,摔了一通跤后,就互相扯头发。蔡茜茹的身高逊色些,她的头发被居高临下的吴焱抓去一摞,额头也被指甲恪出了血。受不了了的蔡茜大吼一声:“高振武,你这王八蛋。还不赶快来帮我?” 劳动结束时,是众人最快乐的片段。他们成群结队地漫步在小区,异想天开地议论买房事宜。高振武面无表情地坐在锃光发亮的楼梯上,心事重重地抿着饮料。蔡茜茹大大咧咧地走过来,旁若无人似的挨坐下,高振武警惕地往旁边移了移。”哟! 挺正人君子的嘛!”蔡茜茹淡淡地说着,习惯性地摇了摇易拉罐,而后猛地揭开瓶口,只听见扑哧一声, 第二十四章 (1) 高振武在学业,生活的诸多方面,都能够做到百折不挠。唯独在感情上,是扶不起的阿斗。受不起丝毫风寒的他频频陷入被动,似乎在恋爱的过程中,胜败垂成的命运之弦全系他人之手;他只是置身事外,作壁上观的旁观者。他那双鱼座独有的喜欢被别人追求和选择的特性;他那要踩稳一步,再迈一步的摸着石头过河的感情;他那一旦情形不利,就当逃兵的忽悠不定,让曹怡感觉喜欢上他注定要被伤害。 高振武希望欣赏到曹怡难过的场面,因为曹怡的伤心,可以证明他地位的重要;但同时,他又不忍心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流泪。高振武试图让曹怡开心,可是曹怡不幸的童年,复杂的家庭背景,以及一直以来对韩斐燕的漠视导致韩斐燕对他的百般冷淡,让他无计可施。”世界上最痛苦的距离不是我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我爱你,也在你身边,却帮不了你。”高振武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宿舍门口,传来了王启和俞祥的声音。俞祥:”嗨--匆匆忙忙的,急什么呢?”王启:”我要去旅游广场。”俞祥:”去那干什么?”王启:”买份生日礼物,明天是曹怡的生日。。 高振武的脑袋轰鸣起来,接下来王启说了什么,就听不见了。他风一般地向外冲。。 第二天。高振武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焦急地等待曹怡出现。这或许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他一定要赶在王启前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被偷走,一向守时的曹怡却不见踪影。”不会半路被王启劫下了吧?”高振武握紧的手心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子。 教室里人头攒动,曹怡空着的座位,抢眼得酷似高振武心里的一道伤疤。高振武失去耐心了,他以文理分科后要继续保持联络为由,小心地打探各位同学的联系方法,终极目标则是曹怡家的电话号码。 天空下着毛毛细雨,高振武一路狂跑到电话亭。电话没有人接。正当他焦躁时,校门口突然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曹怡。高振武仿佛怀里揣着个小兔子。 “你。。。你怎么会迟到呢?”他关切地说着,声音都发抖了。曹怡吃惊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睡过头了呗。”高振武赶紧追问:”为什么会睡过头?”曹怡:”因为昨晚睡得迟。”高振武:”为什么偏偏昨晚睡的迟?”曹怡:”心情不好,睡不着。”高振武:”为什么偏偏昨晚心情不好。”曹怡气愤地看着高振武,真想一拳头打过去。 高振武明白那遥远的梦想正在转化为清晰的现实。他不由分说地就把书往曹怡的怀里一塞。曹怡惊讶地目瞪口呆,脸火烧火燎。高振武急了:“我听说今天是你的那个什么。。。因而也就那个。。。可能现在送书比较老土吧,但是…”他有意强调说:“此前我没有干过这种事,所以实在不知道该选什么好。。。你可以一定要收下,如果不在乎这份不值钱的礼物。可以在我转身之后,随便处理,但是现在。。。”曹怡阴阳怪气地将他一军:”这样的话,周絮会不高兴的。”高振武吓得连忙发誓:”我跟周絮绝对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这一点,日月可鉴。你可以一万个放心。。。”“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考虑先帮你保存保存。”曹怡见他诚恳的样子,脸上露出了微笑。 曹怡还是对周絮放心不下,于是高振武对周絮的态度恶劣起来。明明知道说出的话是错的,清楚地了解人最容易受到亲近者的伤害,可是为了一己之私,他一再放纵自己的情绪。 ““有些事,是在隔了一段时间以后,才显示出它的意义,并让人后悔当时的漫不经心。” 所以当又一次当冷静地面对周絮,自我感觉罪孽深重的高振武开口就说:”很多时候,我说话很不负责,不是个东西。”“你以为自己不是就不是吗?”周絮一脸的不以为然。“难道,你一点都不生我的气?”高振武激动了。周絮认为高振武和曹怡走到一块仅仅是个时间问题了,就打算衷心地祝贺他。她装作无所谓地笑道:“我很推崇罗林。表卡医生的建议。‘生气时,就像开车,一脚使劲加油门,一脚却紧紧地踩住刹车,结果既浪费汽油又耗损机件’。何苦呢。”高振武兴奋地点点头,从此期待曹怡能就尽快和王启,罗冠的含混关系做个了断。 高振武经过小花坛,看见曹怡,韩斐燕,薛萌,王启正围坐在一张圆桌旁。曹怡谈笑风生地和王启说着什么,那幅亲热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感情的了断,反而像发展。”凭她的性格,王启在她心目中不是没有地位的。”高振武盘算着,突然紧张起来,”那么我呢? 我被摆在了哪儿?” 薛萌不知怎的,得知了高振武与曹怡的暧昧关系。百米长廊,她一大早就来找高振武。对于薛萌这位不速之客的造访,高振武心里有数。“反正,我和曹怡是相互喜欢。”他想着,也就没躲闪。“听说,你喜欢曹怡?”薛萌问。“我喜欢曹怡?”听起来,怎么给人一种一厢,死缠烂打的感觉。高振武好不沮丧。他泄气地来到教室,还只是在走廊里,就听见了曹怡的笑声。透过窗户,高振武的视线模糊了!笑得合不拢嘴的曹怡居然在追逐着打同样兴奋的罗冠。”难道这就是属于我的胜利?”高振武有种上当的感觉。离高中第一学期结束的日子已经不多了,郑丫丫格外珍惜起同桌情谊。”又不高兴了?”她看出了装作若无其事的高振武其实装满心事,就说,“我给你画条快乐鱼。”高振武此时此刻正特别得希望可以与另一名女生暧昧,因为他很想报复一下曹怡,就慷慨地捋起袖子,”当你温习绘画的纸张好了,”郑丫丫愣了愣,她没有想到高振武会这么慷慨干脆。“我画一条和我手腕上对称的鱼。”她哆嗦着扶着高振武的胳膊,描绘了起来。 一直在忙着用“杯酒释兵权”的方式和王启罗冠划清界限,不知道高振武这边的情况怎么样了?空闲下来,曹怡转过身。眼前的情景让她震惊了。”高振武,你流氓。居然就在我背后大摇大摆地。。。”她说不出话来。 晚餐时间到了,高振武和曹怡各自谢绝了好友要他们一块去就餐的邀请,他们默默地坐着,他们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向对方发泄,有太多的疑惑需要对方做出明确回答。 话不投机半句多。仅仅说了一分钟,对话就无奈地终止了。“你是不是有病呀?”曹怡忍不住破口大骂高振武对她毫无理由的怀疑。这是曹怡第一次对高振武大发雷霆。高振武当然难以接受,他怒不可遏。“没错,我是有病,而且病得还不轻。”曹怡忿忿地离去,从此二人又打起了冷战,又开始否认之前的来往历史。 “他(她)和我无关!”“我不在乎!”在应付部分嗅觉灵敏同学们的旁敲侧击时,他们经常抛出这么两句。如此冷酷干脆的话语在平息外界猜测的时候,的确立竿见影,屡试不爽,但是一旦传到对方的耳朵里,绝对是全身心的创伤。 每天都有新的伤害上演,每次的挑衅和讽刺级别都在不断提升,高振武和曹怡也做过努力,然而… 恋爱就像打靶,总需要一人当枪手,一人当靶子。如果想击中目标,有两种方法:一,固定靶子,枪手射击;二,固定枪手,靶子主动往枪口上撞。高振武和曹怡,要么两人都一动不动,结果坐以待毙,要么,情急之下双方都主动,结果靶子猜不透枪的心思,抢掌握不了靶子的行踪。终于有一天,自己和对方都伤痕累累了。 爱情的胜败,比的不仅仅是能力,还有毅力。所以执着的王启不会放弃。“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能不能说出来听听,看看我帮不帮得上忙?”他一脸的温柔,言行举止间充满体贴。曹怡恋爱,很重要的原因是想走出不幸的家庭,然而高振武像个教不会的小孩,总是那么任性和小心眼。她的立场一阵动摇。 (2) 徐天师已经穿上一件结婚时用的红色西装,来给大家上最后的一堂化学课了。全体同学自动列队迎接。高振武与曹怡鼓着掌,内心又在经受更大的折磨:剩下的时间为数不多了,该思考以何种方式为这场捉迷藏似的恋爱画上句号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百米长廊,高振武小心翼翼地向应约而来,却始终背对着他的曹怡说道。”既然知道不好意思,为何还要打扰?”曹怡转过身,眼神中含有几分挑衅。高振武:”这回,我不是找你吵架来的。我只是想问,想问。。。今晚上,你能不能不要和薛萌一起回家?”“为。。。为什么?”曹怡惊讶地问。高振武:”因。。。因为,我。。。我想。。。想。。。送你回家。”成功地说出这句话,高振武认为即便曹怡拒绝,他也算成功,可以无憾了,因为尽力了。曹怡十分意外,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高振武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鼓足勇气,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不同意?”曹怡羞愧不已。”我。。。我说了吗。”她难堪地反问。 高振武和曹怡第一次公开并肩走出校园。刚到校园门口,迎面便撞上王启。 王启的自信被眼前的一幕给击碎了。”曹怡。”他两半嘴艰难地裂开一道缝,眼神中满是惊诧和失落。曹怡快步躲到高振武身后,这是法槌敲下,决定花落谁家的终审判决。 王启呆呆地僵立着。高振武非常平静,走到今天的一步,纯粹是循着感觉和缘分,他没有做过半件有损于王启,罗冠的事。身后,曹怡像柔弱的兔子,仿佛那么的需要保护。高振武怜爱万分。”走吧。”他轻声说道。 夜晚的泽庄城静谧,清新,古朴。昏黄的灯光交融在清冷的月光里;曲折婉转的长街短巷,没有多少浮动与喧嚣。夜色浪漫,曹怡的脸蛋又像水蜜桃一样可爱。 高振武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一直以来,二人都是凭借事实上的彼此牵挂来间接推断互相的恋爱关系,而鲜有文字或者口头上的直接确认。这回,他想亲耳听听自己在曹怡眼中的身份。说爱高振武,曹怡感觉难以启齿,不说吧,又不能让高振武确信,感情上小心眼的他肯定会再次认为她心里装的是别人。 曹怡想让高振武先说,就苦笑了笑,说:”我不清楚你在我心里算什么。我只知道,对你,我总是格外的宽容。”“那是因为你喜欢我呀。”高振武的脑海里很快就闪过正确答案,但是…他一边是没有勇气,一边是突然觉得只要两个人快快乐乐地呆在一起就行了,没有必要说对目前属于甜言蜜语,对未来则是华而不实的话,于是也笑着说,”我对你也是格外容忍呀。”曹怡微微一笑,不再吭声。 已经进入生活小区了。曹怡停下脚步,问:”你的任务完成了吧?”黑灯瞎火地走了这么长,忐忑不安地心跳了这么久,绞尽脑汁地琢磨了这么多,高振武当然不会就此罢休。只是…他尴尬得笑了笑,口是心非地说了句:”应该是吧。”曹怡:”就在这里道别吧。小区内很多人都认识我,看见了,影响不好。”“哦。”高振武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看着曹怡转身。 实在是不甘心结局就这么惨淡。高振武忧郁的血液里,突然掺入了酒精变得狂热,他像饥饿的狼一样,冷不防伸手搂住了曹怡的腰部,并试图亲吻她的嘴唇。但是。。。这么简单的一吻,如果真的作用到曹怡脸上,就等于按了一个手指印到一张写着契约的白纸上。它意味着,在今后,至少是剩下的两年时间,高振武要切实履行起关心,爱护曹怡的责任,而不许有半分差错。未来是怎样的一幅情景?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高振武无法预测。他不确信自己可否像向日葵一样对曹怡保持忠诚。另外,和他谈恋爱,也要对他全部负责。高振武难以确定,颇有人缘的曹怡是否会对他善始善终?既然没有甜蜜的结局,何必要有如同罂粟花一般美丽的开端,以至于给双方留下一段刻骨铭心,牵肠挂肚,欲罢不能的记忆碎片?高振武的大脑痛得厉害… 曹怡一阵惊慌,然而还没等她醒悟过来,高振武就像中了魔咒似的,手被猛烈地弹开,脚不停地后退,口中不停地念叨:”抱歉,刚才冒犯了。。。”曹怡理了理头发,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再见。”“再见。”高振武举起了手,却没有力气挥动。 高振武送曹怡回家的情景,除了王启之外,博玲,孙倩云,陈欢,俞祥等人也看到了。经过他们的宣传,班里哗然。娄仲绪等人始终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他们并非感叹高振武瞒天过海的技巧,而是惊讶于他怎么会和曹怡--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走到一块。”老乡,不。。。不会吧。”石阶上,柳亚兰喊着,嘴巴张成o型。高振武不希望私人的恩怨影响朋友们的悲欢,他不置可否。柳亚兰愣愣地站着,脸上涂满了尴尬。 “一个人身边的位置只有这么多,能给的也就那么多,在这个狭小的圈子里,只要有人进来,就有人不得不要离开。”郑丫丫十分失落,不过她不会在大众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只是到了夜深人静,才会放纵眼泪。”丫丫可能生病了。”杨小雨向高振武眨眼暗示。毫不知情的高振武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便学着当初郑丫丫给他测体温的办法,也尝试着用手背去感知温度。但是,就在他举起手臂的刹那,又重重地放下了:”不能再让曹怡误会了。” 恋爱中的失败者永远都是那么得心存侥幸和不甘心。罗冠见高振武久久不向曹怡说我爱你,便以为高振武不喜欢曹怡;周絮:虽然高振武没有明确表示喜欢过她,但是他也没有明确表示喜欢别人。于是,高振武,罗冠,王启,曹怡,周絮,许晶又开始了没完没了旷日持久,比五代十六国还要混乱的明争暗斗。 高振武累了,真的不想在比拼了。“竟要打多少次战争,才能角出胜负,并保证彼此心平气和地接受结果,发誓永不再战?”他没有自信。 杨小雨带着高振武来到扪心亭。居高临下,他看到了郑丫丫伏在石桌上,身子一起一伏的。”居然还会有人为了我而难过。”高振武很开心,开心地很难过。杨小雨:”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高振武苦笑着,他知道自己已经积重难返了。 曾经的很多的困惑会随着时间的远去渐渐明朗。几翻揣摩,几番痛楚,高振武与曹怡都觉悟了。曹怡需要的是现实中的关爱,高振武想要的仅仅是精神上的依恋。他们就像几米漫画中的人物,一个只习惯向左走,一个只习惯向右走。错过了雨天的不期而遇,便没了晴天雨天的再次相逢。最终,即使惨淡地离开泽庄城,彼此的感情仍然是热水里的石头,永远也熟不了。 “谢谢。”曹怡淡淡地说着,她想用它换回高振武的一句”不用谢”。 面对亲手造就的结果,高振武显得镇定又茫然。与他这种性格的人在感情上扯上关联,迟早都会以闹剧收场,这是他在冥冥之中就预料到的。唯一的遗憾是,他觉得在与曹怡认识相爱的过程中,自己没有做过任何有意义的付出,没有资格接受谢谢,只是点了点头。 曹怡转身离去。前生的五百次回首,才换来今朝的擦肩而过,用心感应远去的脚步,高振武的脑海里,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3) 久安市。马斯洛说:”心若改变,人的心态也会改变;心态改变,人的习惯也跟着改变;习惯改变,人的性格也跟着改变;性格改变,人生也跟着改变。” 新的一年里,卢文慧开始了默默的努力。 由于她在三中期间,穿着普通,面孔痴障,一点也不引人注目。这使得她少受攻击和妒忌,有条件私下里努力,并且轻易得到竞争对手无私的帮助。开先者谢独早,伏久者飞必高。卢文慧日就月将,学习成绩得以扶摇直上。半年以后,已经确立,巩固了黑马的地位。这种进步不仅仅是让她坚定了将来出国留学的信心,更主要的是让她明白:其实,每个人都是金子,远远要比自己想象的强大,之所以有时黯淡无光,主要是自己在埋没自己。 久安市公安局。为了给新人的进入腾出空间和防止熟人徇私,市局每隔几年都要下放一批老警员到所辖县市。这种明升暗降的调拨,一直是大家极力躲避的。卢清梅虽然办案能力强,工作业绩突出,可是职务不高啊。她的次次化险为夷,惹的其他同事心怀不满。形势比人强,更何况她在久安没有房,讨价还价的理由都没有! “我回来了。”卢文慧疲惫地走进屋子,像往常一样,用鞋后跟将门咣当一声关上。 屋子里一片狼藉,卢清梅正在卧室里翻箱倒柜。”卢清梅,这。。。这是怎么了?”卢文慧放下书包,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已经筋疲力尽的卢清梅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反问:”怎么了?难道你没看出来?”卢文慧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厚厚眼镜,再次仔细打量一番四周。旅行包里塞满了衣物。卢文慧:”该不会又要搬家吧?”卢清梅叹了口气:”这回不仅要搬家,而且还要换城市。”“为什么?”卢文慧惊叫起来。卢清梅:”我工作调动了。”卢文慧:”那,咱们要搬到哪座城市?”卢清梅:”一个你曾经呆过的地方,泽庄。”“泽庄?”卢文慧忍不住失声,不堪回首的往事犹如竹筒倒豆,统统滑了出来。 卢清梅也知道女儿的担忧,她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无可奈何地解释道:” 官大一级压死人,也没有办法呀。”卢文慧不吭声。卢清梅:”这回你放心,咱们母女俩在一起,你就不会觉得孤单了。”“孤单?哼,我才不稀罕和你在一起!”卢文慧道出实情,“我担忧的是,你还没从被发配边疆的惨痛事实中汲取教训。如果还守着那几个钱不舍得买房,说不准哪天还会被莫名其妙地贬斥!” 卢清梅一个颤抖。是啊,工作的突然变动至今依然让留有后怕。自己真的是老了,真的厌倦像候鸟一样飞来飞去的生活了。卢清梅决心在泽庄长期住下了。她一万买房,十万买邻,把家安在距离泽庄重点中学只隔一堵墙的黄金宝地。 卢文慧:现在的春风得意让她更加没有勇气面对曾经迷失方向时的落魄。她害怕见到熟知自己颓丧内幕的同学,朋友,老师,耿耿于怀小姨,更怕档案上像紧箍咒一样的,覆盆之冤一笔:该生极度自私(班主任李莞所写),不过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开始努力改正(副班主任郭大海所加的)。 一切都重新开始了,与过去划分界限吧。卢文慧改了姓名,叫卢笑天,换了着妆,变更了发型,以迥然不同的形象出现在镜子面前。清溪市。黄聪宇过着黑白颠倒,庸庸碌碌,浑浑噩噩的生活,他每天晚上都泡在网吧里,饿了,就啃口方便面,累了,就卧在椅子上躺一会。他的眼睛深深凹陷,脸上蒙着蛋黄色的油膜,头发蓬蓬的如同一丛野草。不过,他丝毫不必担心这种模样会影响交流,因为他的朋友全部生活在虚幻的网络里。 游戏卡上的资费花光了。该回家了,黄聪宇向游戏玩家道了别,离开简陋的地下室。他头重脚轻地走着,感觉踩在云上。 所住小区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建设。锈迹斑斑的铁架子仿佛裸露的血管,未刷石灰的红色砖墙犹如被活剥的动物尸体。黄聪宇打了个寒颤。 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屋内传出尖锐的碗碟摔破声和激烈的咒骂。这一切,仿佛都是为黄聪宇定做的。黄聪宇忿忿地推开门,只见红口白牙举着扫把,和握着凳子的黄铭志正在火并。 “哟!又打架了。”他说着,想找把椅子坐下观战。椅子全部缺胳膊少腿了。没办法,只好将就着选择了一条三脚椅。红口白牙和黄铭志见他一脸幸灾乐祸,不约而同地停止打斗。 “你坐的那条椅子是我买的。”红口白牙用挑衅的口吻说道。黄聪宇冷笑一声,爽快地站了起来,并满不在乎地将破椅子往前一扔,原本就快散架的椅子只剩下两条腿。红口白牙咬了咬牙。 黄聪宇坐到沙发上,从烟灰缸里扒出一截废气的烟头。红口白牙鄙夷地瞥了眼,提醒道:”沙发也是我买的。”黄聪宇悠闲得吐了圈烟雾,平静地看着父亲:”这家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你买的?”黄铭志:”茶几是我买的。”黄聪宇正要把身子往上蹭,红口白牙又不温不火地抛出句:”买茶几的钱可是我出的。”黄铭志:”。。。”红口白牙傲慢地将高跟鞋踏在茶几上:”把话说白了,这家全是我的,你们父子在我眼里。。哼,只是两条狗,我随时都可以让你们滚。”“也别把话说得太绝,不管怎么说。。。”“给我闭嘴。”红口白牙猛地挥过一巴掌,她指着黄铭志的鼻子骂道,”如果不服气,你也可以马上离开。” 这回,红口白牙是铁了心了。黄铭志权衡再三,终于做出了决定。 当天晚上,黄聪宇提着简单的行李,拦下一辆驶往火车站的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很健谈,一路上,他用带着浓厚地方口音的语调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他的声音细若游丝,黄聪宇屏住呼吸,拔长耳朵,也听不出个梗概,只好把目光转向窗外。窗外下着毛毛雨,在橘黄色路灯的照耀下,却犹如漫天大雪。 再见泽庄,举目四望,黄聪宇感觉到了陌生,导致陌生的原因是因为时光的流逝还是理想的失去?他不清楚。 陆小龙无法忍受郑丽蓝三天两头的威胁,骚扰,搬到北部一座陌生的城市。郑丽蓝随后被关进了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黄聪宇,家破人亡了。 黄聪宇成为一位彻头彻尾的流浪者。这种流浪,不仅仅体现在现实中,而且还存在与精神世界。他没有喜欢的人,也不敢喜欢别人。他既害怕面对现实,又不想回到过去,也不愿描绘未来。这么一轮回,就产生了严重的剥夺感;这么一轮回,今生降生在蓝色的星球上就成了永恒的错误。 黄聪宇对死亡的脆弱敏感起来。耳畔响起了庄严得令人肃然起敬的《安魂曲》,那是他在无意间经过教堂时听到的。极乐世界传来了呼唤,天使在飞舞着翅膀。时候到了,黄聪宇用玻璃碎片在手腕上划了许多道条子。 人生无常,捉摸不透。其中的偶然因素,好像在生命降生的时候就已经设计好的程序。它们会在某一刻,或者像贵人一样,或者如魔鬼一般适时的发作,通过左右个人的环境,从而改写人生轨迹。 地板有裂缝,血流渗透到楼下住户。一位要饭的老奶奶竭力呼喊着,招来一批同病相怜的老人。他们用三轮车把黄聪宇送到了医院。 老人年过花甲,而且双腿残废,上街乞讨非常困难。黄聪宇走上阳台,看见她佝偻着腰,跪着挪动。她的棉裤麻花了,指甲缝里,填塞了木炭般漆黑的污垢。老人就这么挪每天五公里路到铜桥?黄聪宇受到强烈的震撼。他帮忙拼凑了辆简陋的轮椅。 来到大街上,黄聪宇又担心了。装甲车似的钢铁怪兽如同滚滚洪流,它们会怜悯一位轻如草芥的老人吗?送佛送西天,好人做到底,在上工地劳动之前或者下班后,黄聪宇就自愿充当了第二把轮椅。也就在这时,他认识到虽然自己无足轻重,只是寻常巷陌中普通的一员,但是,自己的存在或多或少可以帮助别人解决燃眉之急,而且现实中,需要他帮助的还有很多很多。 又一个温馨的早晨来临了,黄聪宇推着老人走上大街,满世界地捡塑料垃圾。卢文慧也早早地起了床,她在偷偷地寻找昔日的足迹。 铜桥,在这一触景生情的地方。黄聪宇偏偏遭遇了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双和红色中筒靴,继而是暗蓝色韩版瑞丽蓬蓬裙,配闪亮奢华的小金珠边镶钻腰带。接着是字母图案的时尚t恤,紧身的v领白色衬衫领8分袖珍织衫和肩上挎着的军绿色disesl帆布包,鼻梁上架着的副彩色太阳镜,耳朵里塞着的卡通多色彩小巧挂绳式耳机,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