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舞清风》 第一章 无非是穿越之一 这是一个极其无聊的下午,我想如果不是在清朝会更加无聊,可是万也没料到会是般惨状!此刻的我,天哪 ,欲哭无泪啊!身边全是男男女女的同情与怜悯的目光,我满脸油漆还是彩色的,活像一只大花猫,头发也少了不少谁叫清朝男人都留那倒霉的月亮头来着!一身灰布大棉袄蓝布大棉裤,胖得像只小狗熊,我是形象全无啊! 更可怕的是面前坐着的人,是传说中刻薄寡恩赛阎王的爱新觉罗胤禛!未来的雍正皇帝,当今赫赫威名的雍亲王!万一我要是不小心说错话给他当成那个王府派来的奸细可怎么好?记得书里高福儿的下场,被 填进了雪堆里。现在,我四下望望,还好,至少最近没下过雪。不对呀,我好像救了他的命啊!李卫不也是他的恩人吗?我的天呀,救命呀!瞧,他一直在看着我,那眼神就像两个黑洞,可怕之极。 照例是一番姓字名谁哪里人的盘问,我只好摇头摇头再摇头,就像吃了摇头丸。终于,冷面王不耐烦了,我也摇头摇得块满眼冒金星了。 “你都忘了?”雍亲王问,我连摇头的力气也丧失了,在这种情况下撒谎更加不是上策,雍亲王的情报网我是有所耳闻的给他戳穿了是个什么结果!哇塞,死定了!我用我自认为最楚楚可怜的目光鼓足了最大的 勇气看着他。空气好像都停滞了,无形的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连王公大臣都受不了的,我一界区区弱女子怎能承受?咕咚一声,我平生第一次干干脆脆的晕倒了。 在老土的不知昏迷了多久以后,我醒了,发现自己在一间大约是下人住的屋子里,陈设倒也干净整洁。就是这张床,实在是太硬了!棉花被倒是挺厚实,闲试着伸伸胳膊,再踢踢腿,还好,这些零件都还听话。慢慢地坐起身来,我使劲捶了锤还有些发木的脑袋。我这是在哪里?哈哈,土透了。很快,我就不用再想了,因为瞬间就挤了一屋子人,争先恐后地对着我说话,闹得我差点又要趴下。好在我很快也明白了个大概,在我晕倒的这段时间里:第一过了整整一个月,第二我现在在雍亲王府很安全,第三王爷没有查到我的来历,因为我是被人贩子拐卖到妓院的。而那个人贩子已经死了。我暗暗为之敬佩,雍王府的情报网名不虚传。我和他在客栈相遇,他却连我从妓院里逃出来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幸好我没撒谎,不然哪,嘿嘿。就在我觉得屋顶都快给众人掀掉了的时候。四爷来了。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我的耳边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胤禛来了,冰雪女王带走了春天。我无声的叹了口气,正打算从床上下来,恰好迎上他的目光,乖乖,我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缩进棉被里。一屋子的人全都鸦雀无声,他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不知为什么,见到他我便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胤禛穿着古铜色玄狐巴图鲁背心,天青色长袍,浑身上下透出百步的威风。不愧是未来的皇帝陛下,非同凡响。 “你醒了?”他问我,我赶紧点点头忙说:”奴婢谢过四爷救命之恩,就算把奴婢磨成粉榨成油也报答不了爷的大恩。“对这样的回答他似乎颇为满意,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哪有人不爱听奉承话呢! 胤禛的目光仍旧停留在我身上:”从今后,你就是我府上的人了,以后就得守我府上的规矩。“于是下面的话我在电视剧里都听说过,大意是如何当好一个中心才的基本规则。好可怜,我从来不会伺候人,打小就没眼力间儿,要是当了专职奴才还不得见天儿的挨打受骂。 ”你可听见了?“胤禛的声音,”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好好当差。“ 在胤禛的吩咐下,只留了一个小丫鬟在屋里陪我。她叫紫云,一双 大眼睛水汪汪的好像琼瑶片里的女主角。她几次想跟我说话,可我实在懒得理人。任由她端茶倒水递毛巾,我也就乐得享受一番。 第二天,我勉强可以爬起来了。本打算先到院子里参观参观,雍和宫在现代的北京是常有名的一个旅游圣地。如今我来了,当然得到处看看。可紫云那丫头执意让我先拜见福晋那拉氏,也对,男主人见了,这女主人咱也得瞧瞧不是。看她是像书里一样算不得出众,还是真的很漂亮? 第一章 无非是穿越之二 我的样子大致已经恢复正常了,讨面铜镜来照照,前发短了点儿,脸色差了点儿。这镜子也差了点儿,昏黄昏黄的,大约是该磨了。 我被领到一进院,挺大个儿的院子里,似乎不如想象中那般富丽堂皇,屋里的陈设也不那么堆金砌玉的,偷眼瞧人挺多的,大约胤禛的几个老婆都到齐了,有座的,有站的,还有大概十几个丫头老妈子,中间的肯定就是那拉氏,要不边上怎么站了那么多人呢!胤禛的妻妾都不难看。就是穿着打扮有点千篇一律,其实清朝衣服样子单调是有目共睹的。化妆吗,自然红是红白是白,一个个绢人似的。 正想着,就觉有人推我,赶紧跪下:”奴婢给福晋和各位侧福晋磕头了。“没名字的我得等主子赏个什么就算名字了。 "起来吧,瞧这孩子生的单弱,倒可怜见的,模样儿也还中看你睡了一个多月,今儿个身子可好些了。”一个听来还算温柔可亲的女声可能是那拉氏。我规规矩矩地站起身,半低头,尽量用余光打量主子们。当奴婢的在古代可不能大模大样的昂头挺胸,一个个都跟半拉主子似的,这是当奴才的第一大忌讳。 那拉氏坐在炕上,屋里的火盆和地火龙很暖和的,所以她并不显得衣着臃肿,不过以现在的审美观衡量,胖了些。一件玫瑰紫狐皮坎肩茄色棉裙,清淡雅致,并没穿红的。其他几个主子装扮也都不出挑,无非长裙外袄风毛边儿。在我这个不识货人眼里也没甚新鲜。首饰叶儿戴的不多,只有一个穿粉红袄蓝裙子的还算艳丽些,大概据说雍正皇帝最宠爱的年氏吧。 “四爷吩咐了,这几日你好生养息着。待过了年在给你安排差事。你也没个名儿,不好称呼,看你这孩子无父母也没名姓,不如叫小怜吧,所谓我见犹怜。年家妹子,你念过书,可有这个典故来着。” “是啊,姐姐真是好记性。”果然是她,年氏,二十出头的年纪,柳眉杏眼樱桃嘴,也算是标致人物。细看之下,数她最俊俏,不过声音清脆尖利不像是个善茬,该是争宠夺爱的一把好手。 “奴婢小怜谢福晋赐名。”我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心里暗叹,这跟个小猫小狗有什么分别? 那拉氏又看了看我,见我规规矩矩的,也就不在说什么。只吩咐紫云带我回去,好生歇着。 我回房没一盏茶功夫,紫云就被一个小太监叫走了。过了大约一个钟头后她才回来。身后跟着两三个抱着大包小裹的小太监。 “小怜姑娘,福晋赏了你好些东西。”不等我说话,她就指挥着太监们打开包袱盒子,一件件指给我看。什么铺的褥子盖的被子穿的衣服用的花粉胭脂,都不是新的却多数也是七八成新,看来质地用料都不错。想来是那拉氏淘汰下来的吧! 我成功地做出一个惊喜非常的表情,当时就跪下磕了个头,太监们都抿着嘴笑我想用不了多久,那拉氏就会知道我的反应,她若满意,我也就成了福晋的人,至少是她看得上眼愿意信任重用的人,至少不是一般的奴才。 紫云兴高彩烈的就像自个儿得了彩头,其实奴才总归是奴才,高等的也是奴才能有个什么分别。见紫云兴冲冲地,我也不好说丧气话。 按紫云的话说,我托主子的福,享受四菜一汤的伙食,单住一间的大丫鬟待遇,叫人眼热。随着我的午饭还来了两个丫头,一个说是福晋屋里的叫小梅,另一个则是李氏的下人叫绿云。进了屋子,啧啧称羡,夸了这个赞那个,言语中又来套问些家乡年纪姓名的话来,喋喋不休,车轱辘话来回说。我灵机一动,索性就趴在炕桌上假装头晕。别说这招还真管用,她们很快就走了。 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直到此时,我才真正有心思想想自己的处境,实在是不妙,我缺乏一个过硬的靠山。虽然我救过胤禛,但他是主子我是奴才。何况男女之间不大牢靠的,他又有好几个大小老婆,想来还儿女双全了。方才我问过紫云,现在是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那年,也许我未来的路还很长,难不成在雍王府当她一辈子家生奴才! 我该怎么办?嫁给雍正或是做他的情人?好像我看过的两本穿越小说都是这样写的。每一个女主人公都口口声声讲自己才是胤禛唯一的最爱,奇怪,到底有几个呢?他会喜欢我吗?可能性不大捏着鼻子,我管辖一碗汤药,怀念吃西药的感觉,太苦了! 第一章 无非是穿越之三 我成为了雍王府的正式奴才之一,自然不能老是养着。于是,我提前中断假期,打算尽心竭力当个好奴才,成为雍亲王府的先进人物。 可是,事与愿违,我在试工期间所闯的祸放在现代开除一百次都有富余了。我也纳闷自己看上去挺美的身体竟是如此的笨手笨脚。我现在是个身高一米六五,体重五十公斤左右的鹅蛋脸小女生。细长的眼睛,悬胆鼻子,嘴稍大了点,皮肤白净,一笑俩酒窝,,尤其那眉毛,真正是长眉入鬓,柳叶似的又粗又浓密,比维吾尔族姑娘还好看。连胸围都比原来丰盈了不少。更有一头乌油油的好头发,虽然算不上绝色,可也看的过了。 我的劳动果实吗?唉,一共打破了十七八个茶碗,二十来个碗碟,(汤匙不算)收拾东西打碎了金自鸣钟的罩子一个,掸瓶三个半(另一个裂开了口子)。不慎碰到烛台,烧坏了几本宋版书等诸如此类。最惨的是,我摔坏了乌雅氏赐的一柄玉如意。天哪!当时我的腿肚子都朝前了。这都得怪胤禛,他的眼神真正是令人如同背生芒刺,不然好好的我的手怎么会抖了呢? 奇怪的是,我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等候责罚的时候,胤禛居然平淡的说:“便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这下倒好,我成了雍亲王府中的头号特殊人物。不但是不用我干活,还有人主动来伺候我,讨好我,干了十几天活,丁点好处也没捞到,我早就从心里边往外发腻,不如就坡儿下驴。本小姐天生不是吃苦受累的命,得享受处且享受吧!于是,我荣幸的当上了副小姐。《红楼梦》里不就是这样说的吗?美中不足的是,我只觉得胤禛的一众妻妾望向我的目光总是古怪得很,态度复杂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只有那拉氏,始终保持着王府正福晋对待下人那种高贵而平和的态度。倒让我暗暗地生出几分佩服之情来。 四爷吗,做主子的高高在上,偌大的雍王府里,好几百口子下人,纵然是内院的,我也很怀疑他是否能记得我。芸芸众生中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就是我当下形象的真实写照。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老天爷竟然相中了我这么一个普通人来经历一场不同寻常的穿越之旅。它会让我收获什么,是甜美的爱情?还是苦涩的比中药还难吃的苦果子? “唉!”最近几天我特别喜欢叹气长吁短叹,坐在冬日里暖洋洋的阳光下发呆,王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忙忙碌碌准备过年。当然了,只有我是例外的。 王府里过年,花团锦簇自不必说,洒扫庭院裁剪新衣,购买年货置办礼品,还有与其它比如说宫里各王府里的往来,还有下头奴才官员们的孝敬。皇庄里的收益和年物等。胤禛虽自称不结党营私,交友也少,为人处世更加叫人难受。可是因为他毕竟是办差的雍亲王,大权在手,还是少不了有人来拍马屁的。对了,有个重要的人好像一直没见过,十三阿哥怡贝勒胤祥! 据说胤祥和胤禛过往甚密,这么多天我怎么会没见过,我边想边站起来,慢吞吞地往万福堂那儿走,心里想书房里是机密重地等闲人进不去的,风晚亭那里压根儿就没有什么邬先生。倒是书房里总是有个姓汪的师爷管文书,挺年轻帅气的。李卫,也没见过。唉,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 远远地就看见秦狗儿正督率太监们给里面上酒菜,天冷,菜都放在有保温功能的带棉罩子食盒里。大约是胤禛请客,少见,少见,我记得他似乎是个挺吝啬的王爷来着。 我叫住了秦狗儿,冲里头努努嘴:“谁来了,这样热闹,还留下来吃饭?” 秦狗儿微笑着答应道:“小怜姑娘不知道吗?十三爷来了,难得主子今儿个心情好,留下十三爷在府中喝消寒酒。四爷也就跟十三爷才有这份情义!对旁人,做梦都盼不到的!” “看来跟书上写的差不多,可是我怎么才能进去呢?”我心里想着,嘴上居然就说出来了! “小怜姑娘,你想进去还不容易?”秦狗儿并不惊讶,反而笑了笑正好要上酒,他便把酒壶递到了我的手里:“这不就进去了!” 我赶快把酒壶又塞给他:“别逗了!我是那个牌名上的,三张纸糊个驴头,倒好大的面子!”你是嫌我死得不够难看吧?” 秦狗儿连连赔笑道:“那的话,小怜姑娘,上次十三爷还问起你来着。四爷说,难得你一介弱女,,胆大心细,一铳就打死了黑衣刺客,还找到解药救了大伙的命,连十三爷都赞你是巾帼不让须眉呢!” 第一章 无非是穿越之四 “哦,这话可是真的?你不唬我?” 我忙问,心里禁不住一阵欢喜。 “当然是真的,我秦狗儿就是长出七个头八个胆,也不敢糊弄小怜姑娘你呀!” 秦狗儿的神情倒也不像存心讨好。 “算了,我走了,你们忙你们的吧!” 我边说边向后面走去,前门不通,不如看看后面。条条大路通罗马。果然,绕到后面有一扇边门。巧的是竟没人把守,一推门,还没锁,进去吧。 门后转过多宝格便是一架子书,恰好可以挡住我的身形,从那间隙望过去,果然有桌丰盛的酒席,。一眼可以断定,胤禛旁边挺帅气的那个小伙子就是胤祥,还有汪师爷和两个不认识的陪客,有个人长得真是讨厌,满脸的傲气就像天下所有人在他面前全是傻瓜似的,可胤祥好像挺赏识这个人,跟他频频碰杯,左一碗,右一碗,喝得好不开心,真是奇怪 胤禛么,照例坐在那里,冷冷淡淡,好像谁都欠了他八百吊钱似的, 正瞧着,眼前一花,哇塞,我算知道什么叫做腾云驾雾了。我被一个人从书架后面毫不客气地扔了出来丢在地上。我被摔得眼冒金星,就差口吐白沫了。 “!”小怜是胤禛的声音,微有些惊讶,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语气:“我府里的小怜,倒是可以放心的。” 那个讨厌鬼,我只能这么叫他因为我不知道他是谁,恭敬地说道:“主子既如此说奴才也就放心了。”又伸过手来搀我:“原来是小怜姑娘,年某得罪了。”年羹尧!原来是他,我气鼓鼓地爬起来,狂什么狂!我已后天天早饭都吃炸年糕。不就是想在主子跟前显摆你的的本事大吗? 胤祥笑着看了看胤禛:“四哥,这个就是你上会提的小丫头?不像啊,娇滴滴的,竟能一铳打死了刺客?”胤禛点点头:“不错,这丫头其实很有些刚骨,并非是寻常的弱女子。” 听胤禛话里的意思,好像他要夸我,不过其实那件往事不提也罢,这里头可是有好大一片机密文章呢!我干巴巴的笑了笑:“爷们抬举奴婢了,奴婢不过是仗着主子的洪福才能逢凶化吉遇难成安。这点子小小的功劳哪里比得上王爷收留奴才的天高地厚之恩!奴婢今生今世也报答不了。”我边说边暗笑,反正眼下的今生不是我的,要倒霉也不一定就能论得上我 胤祥忍不住笑道:“一个小姑娘倒练的油嘴滑舌了。你主子不比旁人,不喜欢阿谀奉承的奴才,只要你一心为主,断不会亏了你的。” 我偷偷松了口气,老实说,我对胤禛的好感似乎不及我对他的敬畏来的多些。虽然他看起来气质上十分接近我的偶像,他的气质与风度,我想起来便为之心神荡漾。瞟了眼旁边的胤祥,这倒是挺好的,要是我能跟他,突然有根针扎在我脸上,好痛呀原来是胤禛的目光他那表情真是比铁还硬,比冰还凉。又看见胤祥满脸好笑的样子,我只得老着脸皮,走上前去端了酒壶充当摆设。 好容易侯到席散,找个空子我便溜了出去。和这帮爷们在一处真是难受简直就是鸡同鸭讲,什么人头税,什么太子复位什么廉亲王结交各路官员之类,好生没趣要是天天这么过还不把人给腻歪死 猛一回头,我几乎扑进了对面那个人怀里。他的胸膛结实宽阔,我的脸正巧贴在冰冷光滑的绸料上,隐约能听到他雄浑有力的心跳声,好陶醉呀!我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托住了:“你没事吧!”,是胤祥的声音,我正要回答,却又听到另一个声音:“十三弟,你明日到户部还是小心些好是。”胤禛的声音,我等于公然对主子投怀送抱,而且就在他的面前听说雍亲王家规最严,奴才勾引主子万一出事后果不堪设想!电光石火间,我下了决心,就一动不动,假装晕倒好了。 第三天,因为我被迫在床上躺了两天,大夫说是气虚血亏须得好好调养着。其他人见到我表情全都有点怪怪的,大概是认为我爱上十三爷了吧?胤祥挺好的,可是他小老婆都有三个了!幸好我有先头的晕倒毛病为例,胤禛并没太多的怪罪我,可是体弱多病的奴才那个主子愿意要呀胤祥吩咐人给我送了些补品来,不对,是赏给我的,谁叫我只是个奴才呢!而且是个身无所长的奴才?我既不会吹拉弹唱,又不会书画绣花,我会画素描可是连画具都找不到何况,那个黑漆漆的东西很可能不符合清朝人的审美观。 第一章 无非是穿越之五 本来说是要我休息几天的。可才第二天一早,秦狗儿就乐颠颠地跑来通知我,自即日起我将被调到书房负责洒扫茶水。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要在冷面王的目光注视下度过每一天,我实在没法承认自己是满心欢喜的。 秦狗儿和来祝贺的人(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冒出了好多人)见我发愣都笑说我是高兴的糊涂了。是啊,我高兴得太别扭了。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我立刻吩咐管文具的李星去给我找些够硬的纸来,不拘什么质地,最好是白纸。看他满脸纳闷的样儿,我也懒得和他多做解释了。其它么什么笔墨纸砚图书之类全都要。以权谋私,我可是行家,当初我在书店的第一份工作也就是因为这个才丢了的。 早饭后,我去书房。太好了,胤禛不在秦狗儿和张正小雨玉铃正在收拾打扫书房,他们压根儿就不让我动手,我也就乐得清闲,胤禛是爱干净整洁的,瞧,地扫得纤尘不染就跟镜子一样。“小怜姐,喝口水,歇歇。”玉铃送上碗茶来。 我接过来喝了口,果然是好茶,心里顿觉自己就是红楼梦里的平儿,再他们面前也不比主子差多少了。 “ 快过年了,书房里可是比平时忙吗?”我随口问道。“那可不见得,四爷有好几天都没进书房了。可要是忙起来几个人连日带夜都是歇不得的。!”玉铃忙道,看来她是全心全意想讨好我,也是谁想做一辈子奴才,谁又不想攀上高枝儿去呢。不想做主子的奴才不是好奴才。 我打定主意向他们几个笑了笑说:“我如今即在书房里当差,那大家彼此也就不是外人了。我是个直性子,手又笨,嘴又拙。日后万一有个一差二错的,主子怪罪下来,还得几位多多关照着。要是我真得了哪怕一半分的好处也忘不了你们的。”目光一扫,见秦狗儿他们全是恭敬客气的表情,心里叹了口气,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满面春风皆朋友,真正知心无几人哪 秦狗儿眯着眼笑道:“小怜姑娘看得起咱们,是咱们的造化。以后咱的前程还都指着姑娘呐!”玉铃他们便连连称是。 工作的第一天,就这么着混过去了。总之,我什么活也没干。此后连着数天,除了汪师爷,胤禛竟没进书房来,我心里欢喜不已。后天就过年了,王爷也该歇年假的。不知不觉的心里发酸,我也一般的有父母有家呀!爸爸妈妈你们能想到女儿我落到了为奴为婢的惨境吗?还好,我是王府的特殊奴才。这程子下来,我竟得了许多实惠。凡我要的物件全都送来了,有些也不比主子用的差多少。 唯一的缺憾就是画纸,清朝时期的画纸以软纸为主,所以硬纸差些。晚上画了两张,还好画的不错,不至于太跌份。 胤禛到书房来了,屋里的气氛立时就变了。所有人都谨言慎行,仿佛是老鼠见到猫。我也规行矩步,像普通奴才般泯然于众。可是奇怪,我隐约觉得,胤禛在看着我,许是我太敏感了,自作多情,尽力收拾起纷乱复杂的心绪。小心翼翼地端茶磨墨,不出一丁点儿差错。 幸好,后来胤祥来了。不然我真以为屋子里的空气重的能压死人呐他来了,其他奴才也就有了活分劲儿。胤祥朝我笑笑,用令我感动万分的柔和语气问我身子可好。他大概以为我是撞到他,所以才晕倒的。 转眼间便过年了,丫头太监们全换了新衣裳,我也被玉铃强按着换了吉利颜色的衣服。银红色的棉衣裙,上面还满是俗气的金色团花。实在难看,要是来个刘海哥可能我就是金蟾了 雍王府不请戏班子,果然比别处冷清些。下人们的热闹也是有限,无非吃点喝点,偷空斗牌而已。我在现代过春节,通宵的热闹是当然的。年夜饭在饭店吃,然后就是各处亲戚家转转,放放烟花。最后也许唱歌,也许打电动游戏,反正混到天亮。可如今吃的也不好,玩的更甭提。我尽量躲开了其他人,独个儿溜到后花园。 头顶的天又蓝又高,前天才下了雪还没化反衬着雪光更是亮如白昼,就在天空的另一头,也许会有其他人在庆祝除夕。而在这片天空下只有,我一个人。皇帝赐宴,胤禛和那拉氏进宫去了,虽然天家不如寻常人家好歹还是有家的。可我的家不在这里,不是雍王府,快乐与委屈都没人分享。 第一章 无非是穿越之六 正想着,却隐约听见有脚步声,还没待我回头,倒不小心滑了个马趴。于是,我就这么趴在了胤禛面前。天哪,我暗自叫苦,为什么每次见到他总是这么狼狈! “四爷。”我正打算解释点什么,便被胤禛可怕的目光堵住了嘴。胤禛伸手把我拽起来,刚站稳了却又发现大约是扭了脚,你陪我走走胤禛说,我连忙躬身表示从命。哎!他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做奴才的苦楚。 胤禛在前面走,我则慢慢跟在后面,望着他的背影,我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可是胤禛不说话,我就更不知道该讲那些好了。胤禛冷不防站住了,我差一点就没刹住车,怀里那卷画,啪、地一声就掉了出来。忙要赶着收起来,却见胤禛的目光定在上面“是送给十三爷的吧!” “ 是啊,不是!不是!”我连忙说赶紧揣进衣服里,糟糕,竟会给他看见了拿来我看。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只好恭恭敬敬递上去,胤禛打开画,表情真是复杂,疑惑恼怒然后是冷漠。“好生收着吧,画的白描倒是不错。”胤禛的声音认识淡淡的。 我立时如释重负,却浮上几分沮丧。不一时,胤禛便走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阖府人众无不欢天喜地,我却没精打采的提不起进来。直到胤祥亲来见我,“十三爷可是有事找奴婢?”我挺纳闷的,按说我送胤禛的画像给他是投其所好来的,他不是特别崇拜胤禛吗?胤祥笑了笑:“小怜,你心里是不是喜欢四爷?” “ 我喜欢他!”我像是给踩了尾巴:“真是奇怪,谁告诉十三爷的?”嘴上否认,我心里又觉得不是滋味:“爷是主子,奴婢是那个牌名上的好不好的?将来拉出去陪个小子给雍王府多多的生出几个中用的小奴才罢了!十三爷少拿奴婢取笑儿!” 胤祥大笑道:“你这丫头真是一张利嘴,我说一句,你倒有十句在那里等着。前日四哥见你送我画,竟盯了我半天,没得吓我一跳。我倒觉得不是那么简单,你也不是普通的奴婢。” “十三爷真是抬举奴婢了,奴婢要是有朝一日真能飞上了高枝儿去,只怕那蛤蟆都得长出三条腿了!”我没好气地回答,其实也有一半原因是着为他说中了我的心事。 “我才不喜欢他那!…真是。”我嘀咕着,天呀说曹操曹操到胤禛像个鬼影子似的出现在我面前。大天白日的好不吓人没待我说话,竟给结结实实搂在怀里。我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说:“四,四爷。…”他的怀抱那么紧,那么温暖,我几乎也想紧紧搂住他但终究还是没有。他的呼吸拂过我耳边,一阵子热一阵子,凉我心里也是乱糟糟的,更不知怎样才好。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出一天功夫,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秦狗儿他们待我的态度也愈发不同起来,就像我明儿个当不上侧福晋,至少也是个姑娘的名分了。再加上,初三时胤禛吩咐,收拾出西院的依翠轩来,好像一发成了定局。我这小老婆算是当得板上钉丁了。 转眼便到了十五,十几天来我都没怎么见到胤禛,即使见了面上也是淡淡的无甚特别。这人奇怪,他会爱我连拥抱也像是不真实,虚飘飘的在空中落不到地。 十五,府里的丫头破题儿结伴出去观灯,一年里也就这一遭。我本不想去,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着实难受,就也跟去了。胡乱走走,也当是散散闷。 大街上人是极多的,各式花灯的种类也是颇多,宫灯,绣球灯,走马灯等等,不过无非是些老套路罢了。人群拥挤得厉害,我和玉铃正使劲往前挤着,却见人堆里一闪,出来两个蓝衣伙计模样的人,见了我们便互相使了个眼色,冲我们来了。 我暗叫不好,遇上坏人了,还不待我呼救,便被一条麻袋迎头扣了个严实。黑暗中听见周遭的喧哗和玉铃的尖叫声,我被抬在空中,很快地被塞进一辆马车里,几道绳子在袋外捆了个严严实实,在我大叫你们是什么人,快放我出来之后,便被毫不客气的打晕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浑身僵硬,想努力动动手脚,却发现自己还是给捆得像粽子,毫无形象可言的躺在又冷又硬的地上,嘴里还给塞了一大团布,噎得我直冒酸水,难受的眼泪哗哗流,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半天才缓上来。待眼睛适应了黑暗,能够看清楚景物,只见堆着许多大小箱笼,更有些布匹绸缎之类,大约是绸布店的库房。等了许久也没人进来,更听不到任何声音。 第二章 绑架与爱情之一 又过了很长时间,即便是门窗紧闭,也有丝丝缕缕的光线从缝隙中射了进来。天亮了,我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在我痛苦万状的时候,因为我不只是饿,还想上厕所。终于来了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是商人模样,女的是个丫鬟。我见了他们只好从嗓子了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女人看出我的意思,询问地看了那商人一眼见他点头便去提了个净桶过来,那商人背过身去。丫鬟只给解开了腿上的绳子,还算她好心扶我起来,不然腿麻木的似乎不是自己的。 在她帮助下痛快了一小会儿,我又被捆上了,看来他们没有让我吃饭喝水的打算。他们并不想问清楚我是谁,或许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底细。若如此他们必定是胆大包天的亡命之徒,是极有背景根底的人派来的,怎样胡猜乱想也没用,难不成我能长了翅膀飞出这牢笼去我的下场是什么简直不寒而栗 可能又到了晚上,一天茶饭未进,我正迷迷糊糊地将要睡着了。门被猛地打开,一伙人冲了进来。我重又被塞进了麻袋,而且他们似乎在我腿部捆了件极重的东西,像是两个大铁球 我头脑里是一片空白,天哪!要杀人灭口了!《基督山伯爵》里主人公为逃生钻入藏尸袋,腿上捆了大铁球丢下海里。现在无疑是怕我淹不死,好加重分量的!别说我不会水,就是会水,眼下的情况也只有逃脱术大师才能应付得了吧? 显然,我又被放进一辆跑得飞快的马车里。车子停下了!完了!完了!我心里大叫,救命呀!可是不对呀?现在不是冬天?哪里不都结着冰吗!我死不了!可惜,还没等我高兴,就听见有人说了:“寒天冻地的,把人往哪里扔呀?”另一个声音说:“,咱们爷想得周到,早在那河上开了个打鱼的冰窟窿。如今只把她扔进去,纵不淹死,冻也把她冻死了。神不知,鬼不觉,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天哪!我简直是欲哭无泪。说话间他们正抬着我往前走忽然便停下来。前方似乎是一伙子人,杂乱的脚步声。“什么人?抬的又是什么?”有人提高了声音问。 “没什么,不过是捆子土布”。抬我的人里有个答道。土布?你们家土布上拴铁球呀?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我尽力扭动身体,并使劲发出些声音来。 对面的人显然是起疑了,向这便走了过来。“到底是什么?”来者说话口气很硬,像是个有后台撑腰的主儿。这分明是个人他看出来了,太好了,至少还不是瞎子。而且,他拔出了兵器,我听到宝剑出鞘的声音。“大胆贼人,还不束手就擒!”整个一个古代版警察。我真想大叫:“你管那么多干嘛呀?快来救我呀!” 押送我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身上居然也带了家伙,于是各拉兵刃战在一处。混乱中,我理所当然地被扔在地上。好像是河滩,因为地上全是大小石块,硌得我全身酸痛,耳边满是金铁交鸣之声,夹杂着呼喊呵斥,那音效一点儿也不比什么大片儿差。可是场面上的事我全没看见,每当想起颇为。遗憾乱哄了一顿饭光景。便又静下来了。 有人过来解开了拴住我的铁球,打开了麻袋口。我赶紧闭上眼,装出不省人事的样子,谁知道来人是救星还是催命的小鬼嘴里的布团也被取了出来,我努力抑制着深呼吸的冲动只,缓缓的匀着气息。冷空气多少有些扎人,却还是舒服得多,身上的绳子也被解开了。有人在我耳边轻声道:“姑娘,姑娘,醒醒,醒醒。”他又伸手来拍我的脸,见我毫无反应,便道:“八成是吓昏了,先带回庄子上吧。可还有活口吗?”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别人说的。 “回祁总管的话,并无一个活口。他们穿的虽是老百姓的衣服里头却是绿营兵的打扮。”有人回答。 “绿营兵?”那个被称作祁总管的人诧异地说了句,冷笑了声说道:“竟有这样为非作歹的,和土匪有什么两样如今也不必报官,将那几个尸首就地埋了了事。”立即有人答应:“扎”。听意思倒像哪个府里管事的。 祁总管脱下披风裹住了我,又将我抱起来,吩咐下人带马,他先骑上马去,又将我拥在胸前,恐怕风吹到我,便用风帽遮得严严实实。我心里头十二分感动,真是个细心体贴的男人。悄悄把眼睛睁开条缝,隐约可以看见他的脸,一张并不十分英俊,却极有男子气概的脸,眉浓目炯,神色坚毅。他的骑术很好,但速度并未太快,只徐徐向前走着。不一时便到了目的地,人喊马嘶的好不热闹,大约有不少火把迎上来。我忙又闭上眼睛,让人看破了可不是好玩的! 第二章 绑架与爱情之二 有人将我从祁总管手里接了过去,乱哄哄的一大帮子人相随着到了一间屋子。暖融融的好舒服,他们把我安置在床上,盖好棉被,又乱着去请大夫。 大夫来了,诊了脉说是受了惊吓,又中了寒,身子虚弱,需得好生调养,并无大碍。自从我来到清朝,就没少听见好生调养这句话,差不多哪个大夫都是这样说的。中医吗,向来是没病都能给你找出病来,要是换了西医可就不好糊弄了。后来实在太困了,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在睁开眼时,妈呀,吓我一跳,有个少年人正和我脸对脸的望着。结果是,我俩同时吓得大叫。祁总管马上从外面冲了进来大概他以为来了刺客吧 “吓死我了!”我抚着胸口,忽然想起还有旁人。一看之下,吓了我一跳,又遇见一个皇子。他不但系着黄带子,还带着明黄色的绣龙荷包。我飞快的在记忆库里搜索了一遍,没错,就是那个往好听了说是忠厚,往难听了说就是傻乎乎的样儿,不像他的哥哥们气质好。有点呆呆的,会不会是那个有名的十六聋? 见我仔细看他,他倒冲我笑笑:“没事了,别怕。在我庄子里,又有祁瑞在,最安全了。你叫什么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死你呀?” “你是不是十六阿哥,叫什么胤禄来着?”我问。祁瑞断喝一声:“大胆,十六爷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吗?还不跪下!” “没关系。”胤禄制止了祁瑞,又上下打量着我:“你怎么知道我是皇阿哥的?” 我灵机一动,干脆逢迎他两句:“除了皇上,还有金枝玉叶的阿哥爷,谁能有这么厉害的保镖?这么大的庄子?这么强的气魄?” 胤禄笑得眉毛都快飞出脑门去了:“对,对极了!祁瑞是功夫最棒。八哥九哥他们都跟我开口要人,我就不听他们的。连四哥府上都找不出来比他更好的奴才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儿?”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逃奴这顶大帽子可不是好戴的:“奴婢名叫小怜,是雍亲王府的丫头。”胤禄明显地愣住了,半晌喃喃道:“奇怪?四哥府上是有名的铁门栓,森严得很。这几日也没听说丢了奴才来着。” 我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瞧我正是自作多情了,谁会来找我哪?心里发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胤禄见了连忙安慰我说:“别哭呀,哭了就不好可看了。你听我说,我回头就叫人出去打听。要是你真是四哥府上的,我立马儿叫奴才知会他的管家,让他们派人接你回去。你要是没处去,就留在我府里吧,我府里也挺好的。”我白他一眼:“谁哭来着?那是我饿了。” “你饿了?”胤禄如梦方醒:“对了,你都睡了两天两夜了,哪会不饿呐?”说着便一迭声叫摆膳上来。 我过去虽也在王府,到底是下人,总归吃不到太金贵的吃食。可今天就不同了,胤禄请客,他可是正经的皇子。一句话传下去没一会儿功夫,满桌的酒席就摆上来了。不过胤禄特意嘱咐,要做补养调理的药膳,所以并没有太多的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不过,吃一看二眼观三是没问题了。香气直钻进鼻孔,我的口水差点掉在桌面上。 胤禄一个劲儿给我布菜,周围伺候的下人都站在那儿抿嘴而笑呢!管他哪!我是一概不理,打开仓库小套间,颠起大槽牙,来它个风卷残云!当我终于打着嗝儿停下来,就瞧见胤禄嘴张的特别大,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你吃饱了?”胤禄问他又用怜惜的眼光望着我:“丫头,你在四哥府上老也吃不饱吧?我赶明儿个就跟四哥说,要了你。我一定让你每天都吃得饱饱的,养的白白胖胖的。”胤禄说着还一副为自己的好心颇为自得的样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心想,这个误会可不能让他留着。他向胤禛要我?算了吧!不过是在府里当奴才伺候主子,一蟹不如一蟹罢了。“十六爷明知道的,四爷是最节俭的,平日又吃素念佛,府里自然山珍海味少些。纵使有,也是上头的人沾了光去,哪就轮到我们下头的奴才。说不得,只好眼巴巴瞧着吧。”我说的基本是实话,才不怕这个二百五捅给胤禛听。 吃的太饱了,得起来活动活动。胤禄命人给我拿了件大红羽缎的斗篷,说是陪我在庄子上走走。有王爷陪着游览,也算是不虚此行了。这好歹也是未来的庄亲王爷,很得雍正重用的。我溜了胤禄一眼,可惜活像是个呆瓜,傻乎乎的老是冲我笑干什么?我假装没看见,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第二章 绑架与爱情之三 皇庄里头其实也没甚新鲜处,不过是房屋土地牲口棚舍而已。更兼着前些时才下过场大雪残雪未消更是空寂寥落了。因此不一时就扫了兴头,胤禄见我不悦,就说来日要陪我去打猎,我平生最讨厌的恰是打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倒叫他摸不着头脑。 下午,胤禄已经专门为我收拾出一间屋子,屋里面摆设了许多他自认为好的陈设玩器。可惜的很绝大多数我既不认识也就更谈不上说出它们的好处来。倒是那只乌云盖雪的打毛和夕阳的花点子哈巴儿,我很喜欢。见我抱着猫舍不得撒手,胤禄便说:“你既喜欢,来日便要一百只也有。” “怎么会?”我抚着猫咪的背毛随口回答:“将来回了雍王府,哪有底下奴才养着这样名贵宠物的?总归人也没它值钱呢?”胤禄便不说话了,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 自此,我就耐心地等着重回雍王府。另一方面,我很怀疑自己这次出事怕是雍王府里头有人搞了鬼,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 不过,看胤禄的意思却是不急。我在他们这里得以荣升至正小姐级,不但不用伺候别人,而且不用自称奴婢了。老实讲,我呀也不愿意的,可是谁叫咱落到奴才堆儿里了。 在庄子上又住了,两天可每天无非吃了睡睡了吃,就跟母猪养膘似的,好生无趣。胤禄就要回府,特意弄了辆青呢篷子的骡子车让我坐。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足有五六十口,也算是排场十足的。才刚过年不久,街市上还嫌冷清些,我也懒得瞧什么野景了。 到了王府,胤禄的王府规制虽不及其他几个王爷的,却也颇为壮观。他是皇族,哪里像现在的人,动不动的就得当房奴卡奴,搞不好一辈子积攒下的钱买到的房子还不如人家的杂物间个儿大,正是从心里往外的不平衡。 正想着,就有丫头来请我,说是叫我到屋子里瞧瞧,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回头,十六爷在给添置着。我听了一怔,怎么回事,难不成我还长久的在他这里住着吗?想着也就走去看了看,满屋子锦绣辉煌,一应陈设琳琅满目。香融宝鼎,暖意袭人,倒好一处琼闺秀户。我顿觉奇怪,瞧他这里的光景竟是要留我长长久久的住下去呢。见那小丫头还没走,看来只好借她来套些底细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问那小丫头,尽力使自己的态度如同闲话家常。 “回姑娘,”小丫头恭敬谨慎地回答:“奴婢贱名叫玉倩。十六爷叫奴婢专门侍奉姑娘”。倒是个冰雪聪明的丫头。 “ 罢了,我可不是那门子的姑娘。”我笑着拉过她的手:“好妹妹,我们呀,原是一般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除非哪天得主子抬举,你看我可是有那个福气受用的?” 玉倩满脸受宠若惊的样子果然便说了实话:“姑娘可是不同的,来日里准是人上的人。十六爷如今只得三个侧福晋,还未立正福晋。今儿看来,爷对哪个侧福晋都没这般上心过。姑娘可是爷的心尖子呐!” 胤禄有三个侧福晋古代的男人真是走运,动辄就是三妻四妾。胤禄才多大不过二十岁光景吧我穿越的真不是时候,恐怕差不多有些儿好处的都给人抢去了。 见我不说话,玉倩反而害怕了,深恐自己一句话不对惹恼了我,惶恐万分,一个劲儿地说:“姑娘别生气,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我忙解释:“我没生气,只是想到将来心里老不踏实。也罢,你先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屋子里只剩下一个人,心里边静了许多,却也空落了许多。金丝笼中金丝鸟,锦衣玉食养得娇,恍惚是哪首民国歌里的词儿来着。对于绝大多数女子而言,成为一只衣食无忧的金丝鸟便是得下上上签。我今日的境遇怕是有人求也求不来的。可是这真的就是最好的吗 想的烦了,我索性四仰八叉的倒在那张床上。谁说硬木床不舒服来着垫的铺的厚实绵软,比什么席梦思好得多了。不一时,竟睡过去了。正迷糊着,却有人推我,睁眼一看是玉倩:“姑娘醒醒吧,是用晚饭的时辰了。” 睡了一下午反到头痛,我捶了捶脑袋,坐起身来,又见桌上堆了些东西。玉倩便一一指点着:“这是一件白狐皮斗篷,这是貂皮的褂子,这是哆啰呢,那是羽缎。”另有灰鼠银鼠狐腿种种我也闹不清的诸般名目。我只不耐烦,索性叫他们都收了去。才弄干净了,胤禄就来了。他倒喜气洋洋的,一进门就嬉皮笑脸的坐在我身边:“可歇过来了,明日我带你到白云观玩儿去,还有厂甸。” 第二章 绑架与爱情之四 “谁同你玩去。”我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赶忙又改回来:“奴婢深感十六爷救命之恩。可是奴婢毕竟是雍王府上的奴才,终究在十六爷府上不成个体统,还请体恤奴婢这点子小心思,就成全了我吧”。胤禄听了似是有些不悦,只说:“你急什么,眼下才过了年,四哥想是很忙。我自然找机会同他讲的,让他府上来接你。今日你住在我府上,就是我的客人。任他是谁,都管不着的。玉倩,可是你这死丫头多嘴多舌,惹了姑娘生气?” 玉倩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奴婢不敢乱说的,求爷饶恕。”胤禄拉下脸来的样子也怪厉害的:“传我的话,今后有人乱嚼舌头胡扯白道的,叫我听见,立时拉到马棚吊起来,抽五十鞭子。任是谁也不例外,至于你,”他指着玉倩:“仔细揭了你的皮!”胤禄这一通发作却把我吓了一跳,十六非但不聋,还挺威风的。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我长长出了口气,唉,我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一个四爷,一个十六爷,我一个奴才,谁也开罪不起呀到了这地步儿,也只好骑驴看账本走着瞧罢了。胤禄虽老实,他也是个作爷的,我不能得罪了他,只好虚与委蛇而已。 第二天,胤禄仍是笑嘻嘻地邀我去逛白云观,昨日的话我也不好再提,只得托辞伤风改日再去吧。胤禄又要我在府里走走,只好应下来。玉倩忙为我换上松香色貂皮褂子,又拿了海龙皮套子捂手,羊皮靴子,头上还带了昭君套,全副武装起来,不像是到院子里走走,倒像是要出发去北极。 王府的格局大致上都差不多,无非是细节的差别。胤禄开府建衙的日子还不算久,装修上自然不如其他几位早封王位的兄长,不过说实话,好的坏的我也不懂,干脆只剩下沉默。胤禄倒不时找话和我讲,可他的话题我也不感兴趣。无非是什么好吃,什么好穿,哪家的戏班子好之类的,一时间俱是闷闷地说不出话来。 “那是我的屋子。”胤禄指着不远处一所院落:“进去坐坐好吗?” “好啊!”我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下来,很快又回过味儿来,他的卧室还是不去了,太不安全。“算了吧,你那三个侧福晋八成儿在那里恭候着十六爷的大驾哪!”我故意用嘲弄的语气说。胤禄年轻单纯的脸上满是哭笑不得的表情:“她们怎么会在我屋子里?她们都是妾侍,我不去她们的屋里她们是不敢过来的,走吧!”说着胤禄便拉住我的手,一丝热流传过来,我有种近似初恋的感觉,那个在梧桐树下牵起我的手的小男生。本想甩开他的手,一犹豫间,竟也随了他去。 可是很快就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胤禄的房里的确有个女人一个挺漂亮的女人。后来我才知道,她叫瑶姬,是八阿哥送给胤禄的,现在是侧福晋了。“你怎么到我房里来了?”胤禄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女人笑着福了福身:“爷昨儿晚上还说了,叫妾身今儿早点过来的。”说着她的目光掠到了我,轻蔑敌视冷漠诸般复杂的情绪在瞬间闪过:“。爷,这位姑娘是谁呀?”她脸上的笑令我格外厌恶,忙甩脱了胤禄的手。按说我应该给她行礼的,可是这个女人门儿也没有啊我干脆来一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由她怎样好了。 胤禄显然是不满:“你快回屋去吧,明日晚间我再去瞧你。”说罢连连挥手。那个女子星眸中闪过一丝恨意,我明显感觉,到那是针对我来的。她走了,只差一步三回头了,颇是依依不舍的。可是胤禄全不动心,他的目光正盯在我身上。唉,红颜未老恩先断,侧福晋和妃子都一样,失宠的几率太高。胤禄勉强朝我笑了笑,我实在无法对他抱有同情的态度,就岔话问道:“这是你的卧室,倒也挺有特色的。”其实纯属没话找话。 胤禄问:“小怜,你多大了?”“我十六了”。我随口答,总不能说我三十了吧,那还不得吓死他。胤禄又问:“你看我这屋子可好?”“好,挺好的。”我回答。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到底要说什么?拜托,只要他别说不该说的那些话就好。 “小怜,我喜欢你。”胤禄突然说。什么?不啻于晴天霹雳落在我耳边,有没有搞错。“爷又拿奴婢开涮了,如今不作兴这个,没的失了体统身份”。我赶忙说。胤禄却满都是认真的样子:“我是真心的,头一回我喜欢的女人就是你。” 第二章 绑架与爱情之五 “你没喜欢过,那三个侧福晋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怎么没摔死了她们?十六爷,你还是留着这话哄那些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子们吧!”我气呼呼地说,这些皇子全是一个德行,吃着碗里,看着盆里,最后还想着锅里的。 胤禄窘得脸色红里透紫,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话,倒有点接近传说中的十六聋了。算是再一次的不欢而散,我回到屋里,一把将衣服甩在地上。这倒好,我硬是让人软禁起来了。真想学个泼妇,把这屋子里的摆设统统的全都砸了,可是看见那样都舍不得,都下不去手。 一抬头,又看见胤禄的笑脸。有一瞬间特想给他来个冲天炮,可一想到拳打王爷的后果,我只好隐忍地缩回手。“你又来做什么?”我没好气地问十六爷,“你说你一个当爷的,一天到晚有的没的跑了来和我们奴婢一处混,你也不嫌别扭。”说完了,我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教育贾宝玉的花袭人,岂不成了围护封建统治者的卫道士了? “谁说你是奴才了?”胤禄急道:“我早就说了不许乱嚼舌头,是你们吧?”胤禄瞪圆了眼,玉倩和另一个丫头马上吓得浑身直抖。我心里不忍,瞧瞧大爷脾气这就发作出来了,典型的封建地主的嘴脸,我可是苗正根红的红五类。他的阶级成分可就太糟糕了,得批判的看待呀再说他现在对我好,无非是因为对我有新鲜感。如果这感觉丧失了,那么我也就是胤禄手里的棋子,一个不起眼的小兵而已。落子无悔,我一准儿会被他弃如蔽履的。 “十六爷,”我直视着胤禄:“没人对我说不该说的话,你不要责怪她们。”我特意不用奴婢自称,其实我当然最讨厌这个称呼,平白无故的我就比他们低了一等。“爷是知道的,天底下没什么人生来就愿意做奴才。可是,也不代表每一个人都愿意借着给主子当小老婆搞上位,然后就自以为高人一头了。一句话,如果十六爷今天硬是要在这里责罚他们,那就连我一起罚好了。”胤禄的脸色慢慢变青了,我也有点害怕, 还是鼓起勇气说:“十六爷对我不满没关系,我是雍王府的人。若有了不是,自有我主子四爷管教,还请十六爷开恩,尽早送奴婢回去。” 胤禄的脸色青得发紫:“你,你这个…”他手指着我,那个表情真可称得狰狞了,我赶紧一缩脖子,完了完了,人家到底是主子。要是给胤禛知道了,我也不见得就能讨了好儿去,我一咬牙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心里可是实在有点儿害怕了。最终,胤禄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甩手就走了。玉倩担忧地望着我:“姑娘,你不该说十六爷的。奴婢觉得,爷都是为了姑娘好,您不能伤爷的心 。” 傻丫头,得了主子点儿好处就北都找不着了。我耸耸肩膀,假装没听明白,玉倩还要在劝,我冲她摆摆手,尽量诚恳地说:“玉倩,你要说的话我全都知道,我也全明白,可是我做不到。我不觉得那是幸福,如果说整年整月呆在一个小院子里,一天到晚就想着和其他人争风吃醋,耍手段使绊子。尽力把男人的心拴住,等他来了出尽百宝地讨好他,把他牢牢抓在手心里,借机排斥异己得到更大的好处。然后,有一天,只见新人笑不问旧人哭。重复大多女人的宿命,我不甘心。” “可是姑娘,爷娶你是要册封你作正福晋的。”玉倩连忙说,她似乎以为凭这就能打动我,那还不是一样。“正福晋好吗?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左一个小老婆,又一个小老婆往家娶,还得装出笑脸,妹妹长妹妹短。甚至替丈夫去选妾,一丁点儿的醋意都不能有。而且,正福晋往往是其他妻妾进攻的对象,丈夫最宠的反而是小妾。妻子,只是一件他必不可少,但肯定不是最喜爱的衣服。玉倩,十六爷已经立了三个侧福晋,是不是?” 玉倩张口结舌,半天又说:“姑娘啊,女人不都是这么过日子的吗?别的爷在府里也是一般。就连四爷都不是一位福晋,从来没有人讲过跟您一样的话。” 我简直是对牛弹琴了!不过难怪,她是古代人,我是现代人,我们的思维方式不同。我所追求向往的,很多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是。女人在乎的东西在他们眼里也就是宠爱名分和子嗣而已。现代人要的绝不仅仅是它们,可我又该如何对胤禄,对玉倩甚至对其他人解释呢?想到这里我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或许是我错了?我应该全盘接受一切,把命运交给老天去安排,叫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或许等待我的就是传说中的幸福。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当个有人照顾爱护一辈子的幸福女人?似乎不少前辈们都是这么做的,至于爱情可以以后培养。 第二章 绑架与爱情之六 可是我对胤禄好像确实没什么感觉呀?我在现代从没谈过恋爱,恋爱会是怎样一种感觉?我见到胤禛时心里会有种异样的感触,那能算作恋爱吗? 本以为胤禄火了,会很长时间不理我甚至把我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赶出府门。不过,下午胤禄就来了,硬要拉我到湖上去坐冰溜子。我正呆的无聊,也不想在违背他的意愿,换了件蓝色羽缎斗篷,就同他出去了。 胤禄的花园也有个湖来着,不十分大。听玉倩讲,府里的人都叫它作荷塘。到得夏天,满池俱是碧绿荷叶,青莲红莲白莲俱备,异彩纷呈,美仑美奂,玉倩讲得绘声绘色,我听的悠然神往。可惜现在是冬天,除了一片空荡荡的冰面可说是一无所有。我和胤禄坐在铺了白狐皮褥子的冰溜子上,两三个下人在前后推拉着,觉有点像坐洋车。今天的风还挺大,我皱了皱眉头,预想中的浪漫一点也没有。 冰溜子先是绕着湖面前进,后来又到了湖心处。走着走着,然喀喇一声巨响,我们乘坐的冰溜子整个向下一沉,似乎是冰面塌陷了,几个下人也随之摔倒在冰面上,我和胤禄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我挣扎着稳住身体,侧身向外看去,冰面出现了巨大的裂口,足有半米多宽,而且还在扩大。冰面比别处的明显薄了不少,可以看见冰层下碧绿的湖水。冰溜子开始倾斜,我吓得尖叫,胤禄死死拉住我的胳膊,几个下人紧急跑来想拉住冰溜子,却是不能,这冰溜子想是用上好木料特制而成的,份量异常沉重。几个下人都拽它不住,兼之冰层破裂,势不可挡。有下人便抓住胤禄的手臂试图拉他出去。 胤禄连连叫道:“小怜别怕!我一定会救你!”我本想立时脱离险境,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脚踏进了木板的夹缝,我顿感头脑空白。想是方才猛一倾斜,才夹住的,胤禄脸色惨白,我努力向他笑笑:“没事的。”他死命地抓着我的胳膊,是抓住一生最珍贵的东西。 "快来人哪!快救十六爷!"有人去喊人了。其他人则试图劝说胤禄放开手:“爷!求求你了,快松手吧让奴才们先把您拽上来,您出了事儿奴才们担当不起呀!”几个人苦苦哀求,又转向我:“小怜姑娘,快劝劝十六爷吧!他就听您一个人的。” 我一怔,劝他别救我?他是十六爷,而我只是个小丫头。不容我把话说出口冰溜子又是猛地一抖,完全向着方才的裂缝现在的冰沟滑下去。来不及多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将胤禄推了出去,他立时被几个下人死死抱住了。胤禄挣得面红耳赤满脸惊惶之色眼中几乎是泪光莹然:“小怜!快救小怜!” 随着一声巨响,我连同冰溜子一起落进了湖里,加上我的脚给木头夹住,故而全无挣扎的余地。我不会水,徒劳地摆动几下双臂和腿就无可奈何了。沉重的冬衣立时浸透了水,初春的湖水冰冷刺骨且夹杂着冰碴子,水毫不留情地涌进我的眼耳鼻口中。救命啊!我大约是喊了一句,就再也出不了声了。胸口剧烈疼痛像是水进到肺里了,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变成一个水下冤魂。我心想,玉倩还说过这水很深,等闲的人是不能下水的,容易出危险。惨了看来是要倒大霉了,快要给淹死了 奇怪,我揉揉眼睛,发现自己身上一点儿水也没有,四外一看居然又是一处花园,鲜花似海,香气袭人。难道我变成小龙女了吗?跳崖后又找到新天地!我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又深深吸了两口气,没有水。这里是水晶宫吗?还挺漂亮的,“有人吗?”我老土地喊了句。 “你来了!”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响起,那是个美丽的少女,粉红色的旗装,高挽着两把头,装束清雅脚踩花盆底,如同一只粉嫩嫩的出水荷花。她微笑着走过来亲切地拉住我的手:“好妹子,你是几时来的?” “我也不知道!而且,我不认识你呀!”我惊讶地问。粉衣少女伤感地笑了笑:“方才,我没料到会是你,好几年没见了,我没想到你竟把我忘了,你好狠的心呀!当日,你还说定会进京来看我,也不枉了我们姐妹一场。你还起了誓!如今,你竟忘了!”眼看她越说越气,脸上的五官也变得狰狞了。 我赶忙辩解,却不免结结巴巴的:“没忘,我不是,我不知道你!”少女逼愈近,我想后退,却挪不动腿了!少女的脸变成了青紫色,眼球突出,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来,一双鸟爪似的手紧紧扼住了我的脖子:“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呼吸不畅死命地用手推她。她却像尊石雕一样,任我用尽了力气也推她不开。 “小怜!小怜!你快醒醒!”有个熟悉的声音叫我。忽然觉得松快了,呼吸也通畅了,石雕被移走了。 第二章 绑架与爱情之七 我能感觉到有人使劲地推我,于是我把眼皮撑开一条小缝。胤禄惊喜的笑脸像电影里最大号的特写镜头出现在我眼前。“你,你总算是醒了!”胤禄哆嗦着捧住我的手“你都睡了七天了。” 我顾不上理会他,先得清理清理思绪。我掉进了冰窟窿,然后见到那个女鬼对了,我肯定是获救了。因为我现在正躺在一张有生以来睡过的最柔软的床上。“你还想得起来救我!”我狂摇胤禄:“你这个家伙,我和你在一起总是倒霉!”可是,最糟糕的是,我没劲儿了,可能是生病了吧。胤禄不在乎我的恼怒,反而欣喜万分,全无顾忌地用含情脉脉的目光盯着我。 我惊讶地发现,胤禛和胤祥也在旁边胤禄还在那里不停地絮絮叨叨:“小怜,你不知道。眼看着你掉进湖里,我有多害怕,我只希望掉下去的人是我!他们用了好长的时间才把你救上来,你的脸色比纸还白,他们又说你没气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抱着你,拼命喊你的名字!我不要从此失去你!我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祖宗!别说了,你是不是想我死得很难看哪!你是没瞧见你俩个哥哥都在,而且他们的表情全都很古怪。看我的时候活像是见了恐龙再世似的。 尽管被我捂住了嘴,胤禄还是在咕噜着什么。可我实在没精力制止他了,重新无力地倒回枕上,紧接着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胤禄慌了手脚,又给我捶背,又叫人端水端药,等药来了,他更是执意亲自喂我,连胤祥也跟着帮腔,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要干嘛中药好苦啊胤禄又要一勺一勺的喂,好容易才喝完,这药比以前的还难喝。我无力地闭上眼,天那!让我安静会儿吧!“小怜,你好些了吗?”胤禄的声音 “好些了。”我特意有气无力地回答,其实也差不多是真的。“十六弟,让她歇会儿吧。”胤禛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淡。我松了口气,因为他们总算是都走了,只留下两个丫鬟照应着。 第一二三天后,以前没什么好说的,吃药咳嗽加上睡觉,我吃不下饭,胤禄挺着急。每次醒来胤禄都握着我的手,每次吃药时他都会喂我,每次我咳嗽,他都会特心疼地看着我,那表情活像条受了委屈的小狗。面对胤禄炙热的目光,我怎会不动心可是,好象只是有一点动心而已。 据我的侧面了解,那天我落水,胤禄像疯了一样,后来我被救上来,半天才缓过口气来。请了大夫来,却说姑娘素日就是阴寒的底子,如今纵救了过来,恐怕酿成伤寒之症照样是救不得了。胤禄更是急得火上房一般,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通知了四爷,这才从宫里太医院请了六位太医,其中包括院判大人,联合会诊开方,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十六更是一连守了我好几夜,难怪我见他有些憔悴。 中药,好是好,可是,反正我的咳嗽不知怎的没好,反而加重了。太医说是风寒犯肺,又说寒痰伏肺,如是说了一大通,我也听不懂。我像林黛玉一样痛苦地过了一个多月,才渐次好起来。 养病期间,我自然是住在胤禄家里。胤禛和胤祥一共只出现了三次,他们要干什么!避嫌吗?他们不会就这么把我推给胤禄吧?我成了什么了!一件可以相互馈赠的礼物?胤禄对我,自然是好得没话说,他让我过的还算快乐,不用每天小心翼翼前思后想。他什么都会顺着我哄着我。他把他最好的东西都拿来给我,尽管我不喜欢,我坐在堆满了各种东西的卧房里,现在这里看起来活像是千货公司的仓库。 “小怜,我们去放风筝吧!”胤禄举着个软翅子大凤凰的风筝兴冲冲地进来。天气渐暖,我的咳嗽也好转了许多,只是太医说想要除根是不太可能了,只好平日注意保养。胤禄天天给我预备了人参汤,燕窝粥,还有各种补药,比如传说中的人参养荣丸和十全大补丹之类。 “好啊,我也正想出去透透气,一天到晚在屋子里待着,闷也把人闷出病来了。”披了件鸦青色的羽缎斗篷,我本不想穿,却犟不过胤禄和玉倩。 春天来了,园子里的草已经返青,迎春花也开了。胤禄找了块空地,两下就把风筝放了起来。我站在旁边看着,我有多久没放风筝了?至少有十多年了吧。胤禄把线轴递给我,我摇摇头:“我不会的。”我来教你胤禄握着我的手:“抬起来,对,一收,一放,就这样。”我仰头看着风筝,感觉胤禄把我拥在怀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和安全。 “小怜。”不知为什么,胤禄的声音变得伤感。“什么?”我回过头去问他,胤禄紧紧地抱住我:“小怜,今天四哥说,过几天让你回雍王府去。”“真的吗?”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同时也有几分莫名的难过。 第三章 重返雍王府之一 见到胤禄眼中的阴影,我也后悔了,其实,没什么可高兴的。我又不是块石头,即使是块石头,抱在怀里这么久,捂也捂暖了。平心而论,我在胤禄身边也不算什么坏事,未来的庄亲王爷,可是我对他的感觉总是欠缺那么一点点,对了,临门一脚。有个小说里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男女主人公才宣告分手的吗? “你真的喜欢四哥吗?胤禄忽然问,脸上有几分焦急几分期待。“我也不知道。”我颇为无奈:“你们从来没给过我选择的权力,不是吗?” 胤禄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欣喜地说:“你是说如果让你选,小怜,你不会回到四哥那里的。你会留在我身边,永远陪着我的,对不对?”他开心的样子就像个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你们这帮家伙,我愤愤不平地想,奉承讨好你们的人太多了,遇见一个稍微有点儿抵抗力的,就跟拾了狗头金似的。“十六爷,”我尽量放缓语气:“奴婢是说,奴婢从来没有由奴变主的非分之想。在奴婢心中,四爷,十三爷,十六爷都一样,都是奴婢的主子。”我特别加重了主子两个字上的语气。 “主子?你还当我是主子?”胤禄失望的目光多少令我不忍,不行,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忍,于是,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我原以为你和她们不同,你才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和我相依走过一生。就像诗经里说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像白流苏般打断了他的话:“我没念过几句书,不懂得什么湿经干经的。” 胤禄不无凄然地笑笑:“你懂的,你一直在骗自己。你不愿意承认某些东西,就装作看不见它们。”我一愣,他至少有半句说对了,我是故意对我眼下的糟糕处境视而不见的,我无法更好地改善自己的待遇不是吗?我苦笑了下:“十六爷,你不了解我。现在,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我从哪里来?姓字名谁?父母亲眷是谁?为什么会落到个拐子手里?还在柴房里自尽?我都不知道,十六爷,我能做的,只不过是保证自己活着,尽力过得更好些。未来,我不敢奢望,也许落个全尸就算白饶吧!” “小怜,我不勉强你。可是,你会嫁给四哥吗?” 胤禄问,他眼中隐约有泪花闪动。 “这个…”我实在不忍再伤他的心了:“应该不会的,只要他不勉强我。”我特意加了一句:“四王爷还是不太会强人所难的。” 胤禄明显松了口气,我也悄悄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喜欢我的。待雍王府的秦狗儿来时,我偷偷叫住了他。秦狗儿有些吞吞吐吐的,目光中似是微露同情之色,我反而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果然,在我再三追问下,秦狗儿告诉我一些事 。我失踪后,四爷的确挺着急,还和十三爷去找了九门提督,结果当然全无下文。过了些日子,传闻说有人见我在十六爷府上,之后四爷是打算派人去接,就听见说我出了事儿。待赶过去,见十六爷副样子,秦狗儿讲到这里嘿嘿笑了几声说:“从没见做主子的会是他那个样子!”四爷回来后就沉着脸,没过几天,福晋做主,给爷收了个姓耿的汉军旗姑娘。前儿说了,来日能诞下小主子,就立她为侧福晋,现在就住在倚翠轩里。“嗯,原来是这样啊。”我点了点头,心里也不禁有丝失落浮上来。 秦狗儿见我不说话,以为我不痛快,忙压低了声音告诉我另一件事。 “姑娘,纳耿姑娘的事全是侧福晋年主子撺掇的,福晋不太愿意。可年主子说了,那个什么小怜,狐媚子似的装样儿,把十六爷那么老实巴交个人搓弄的五迷三道的。我的好姐姐,你为人贤德,自不必说。可你哪架得住那个妖精给爷吹枕边儿风呀?小蹄子,我早就见她妖里妖气的,万一把她给了爷,咱们姐妹还能有安生日子?她还不把咱府里闹个鸡飞狗跳才怪呢!再者说,十六爷和四爷毕竟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犯不上为了个来历不明的臭丫头,就坏了兄弟间的情义。旁的不说,传到宫里万岁爷和娘娘那里,好说不好听呀!这不是存心给爷招灾惹祸吗?姐姐,不如你就做个顺水的人情,劝王爷把小怜送给十六爷。这么一来,十六爷感激王爷,我们又去了一个祸害,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姐姐,你看这么办可成?至于王爷那儿,姐姐再另选个好的服侍王爷,不就结了。王爷断不会为了这个责怪姐姐的。” 秦狗儿一五一十地学说下来,端的是声情并茂,不差分毫。我听得心里发寒,好个年氏,句句击中要害,借力打力,好深的心机不愧是历史上有名的年贵妃,真难为她亲自出手对付我脸上仍就装出不在意的样子:“瞧你成本大套唱戏似的,倒是学的怪像的,你从前是不是唱戏来着?” “哎呀,小怜姐我是跟你说正经的。”秦狗儿发急道:“年主子可是恨上你了,她哥子年羹尧如今外放当官,可是爷手下最得意的奴才。仗着爷又宠她,她就得了势,一天到晚趾高气扬的,任谁都不放在眼里。小怜姐你还回府里,她不定会怎么作贱你哪!她可早就把你当眼中钉肉中刺了!” 是这样,其实我早就怀疑自己被劫持的事与年氏有关系,汉军绿营兵,不就是年羹尧的部下吗?年末,他正好进京述职,到雍王府来看他妹子,年氏托付他办点事情,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我冷冷一笑,脱不开小女人手段。我可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绝不能轻而易举的认输。何况,我还是要回雍王府的,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谁叫我莫明其妙地成了雍王府的家奴呢?搞得现在根本就脱不了身,卖身契还在胤禛大老板手里攥着哪!冷面冷心雍亲王,刻薄寡恩赛阎王,我又一次想到这句话。 我现在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说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向前冲了。这几天,我和胤禄天天都在一起,我们钓鱼,赏花,制香,弹琴,下棋,胤禄耐心地教我,我不耐烦时他也不在乎,只是用满含宠溺的目光凝视着我,我真觉得对不起他。或许,我该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选择。 几天时光匆匆而过,到了我回雍王府的日子。胤禄并没亲自来送我,可他让我带走的东西装得满满的三大车。我特意对胤禄讲,请他在以后的日子里别忘了时常到雍王府来看我,可千千万万别忘了!最好你明天就能来。胤禄果然高兴的满脸放光。我却偷偷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也变得工于算计了,这分明就是想方设法的给自己留退路吗?不过或许短暂的分别能够促进我对胤禄感情的生成也未可知?唉,但愿先变心的不会是胤禄,因为对他们来说,找个把愿意服侍他们一辈子的女人,还不是小菜一碟儿。现在雍王府这边暂时没有危险了,至少胤禛那边是这样。可年氏呢?女人都是小心眼,她会不会想着斩草除根,所以不肯对我善罢甘休。那拉氏,这个女人是不是幕后的潜在黑手呢? 又是雍王府熟悉的朱漆大门,虽不能说是恍如隔世,可这里毕竟是我穿越过来第一个能称作是家的地方。照例,奴才从角门进出,进了角门,府里还是老样子,干净整洁而且安静。秦狗儿低声说:“小怜姐,四爷一早去户部了。福晋说晌午后叫你过去一趟。”我心里咯噔一下,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死小子!有话偏留到现在才说,也不给人留个心理准备。”秦狗儿痛得直咧嘴:“小怜姐,你人长得秀气,小手怎么这么厉害呀!” “厉害!便宜你了,我因该拧掉你一只耳朵,让你小子就当一只耳!”我冷笑道。瞧瞧,考验来了,下午就等着过第一关吧! 回房好容易安置了东西,又忙着四散分送礼物,做人要手头大方,主子奴才的礼一样不能少哦,可惜是慷他人之慨。别说,我的屋子卫生保持得不错,基本没人动过。草草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子,就有福晋的丫头来叫我过去。福晋那拉氏正靠在炕桌边上出神,她穿了件紫色的袍子,头上并没几件首饰,自然淡雅,颇有做主子的高贵气度。我从心里怕这个女人,相比年氏这个显眼的对手而言,她更深不可测。中国传统的贤惠女人比泼辣女人的杀伤力更大。 “福晋,小怜姑娘来了。”丫头提醒那拉氏,她对我笑笑,我赶紧俯身行礼。才几天不行礼,居然就给忘了。总算,我行完了一个僵硬又难看的礼。那拉氏温柔地笑笑:“小怜,你过来。”我乖乖地走过去,那拉氏让我在她身边坐下来。 那拉氏又看了我半天小怜,。近来的日子里你可是受了委屈。而且,人也瘦的多了。 我忙挤出个笑来:“福晋这是哪里话来,奴婢是自己不小心,才会吃亏上当。如今挨过了大板,自然也就学乖了。奴婢能得福晋关心记挂着,也就是天大的福分了。”我边说边暗骂自己简直天生一个奴才,瞧,这马屁拍得多溜! 那拉氏似乎对我的回答颇为满意,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小怜呀,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我打从一开头救瞧出来了。以后要是还能尽心服侍主子,”她向我意味深长地笑了:“你大可放心,你的心事我是知道的,断不会委屈了你。”好家伙,我吓得赶紧跪下叩头道:“多谢福晋抬举,奴婢生来蠢笨,只知道好好伺候主子,尽了为奴的本分。万不敢有些个非分之想的。” 第三章 重回雍王府之二 那拉氏对我的表白似是不以为然,她有些疲惫地垂下眼帘,温和却冷漠地说:“爷身边如今虽有了几个侧室,总归不中爷的意。爷性子冷淡,那几个心里头也未必装着爷。以我在旁揣测着,他心里竟是有你的。”她的神气苦涩,俨然是个怨妇,我只好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我真是同情不起来,谁教你甘心情愿当王爷大老婆的。 那拉氏自然不清楚我的心思,用推心置腹的语气继续对我训话:“小怜呀,我觉着你能服侍好四爷。你不知道,爷看你的眼神与看我们不同。他竟从没这样瞧过我的。”那拉氏别过脸,瞧不出神色上有什么波动,只是那么平平淡淡的,就像带了个面具一般。 依那拉氏的意思,她希望我成为她的心腹。也是,收服一个听话的小老婆,好过树立一个不听话的情敌。我可不想给人当枪使,但若想混下去,就得找个过硬的靠山才成。我回房去,本想细细想想对策,可络绎不绝的有人过,来有道贺的,有道谢的,还有不少来瞧热闹的,直到晚上掌灯时分才安静下来。 这次我回来,福晋吩咐并没给我安排什么具体的差事。想来,她还是让我干回老本行,在书房里侍候着。一想到还得在胤禛冰冷的目光下生活,我对他的几分喜爱也不禁打了折扣。很可能第二关也正在等着我哪,考验不小啊! 晚饭后,我惴惴不安地等着被胤禛叫去拷问,反正迟早要挨这一刀的,我要向革命先辈,不,晚辈,因为他们那会儿还没出生呐!反正我要昂首挺胸,气宇轩昂的以大无畏的精神面对这一切!奇怪,任何事情都没发生。我倒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我坦然多了,即来之,则安之。我于是早早梳洗了,照例到书房上班去也今天,胤禛在家。我偷偷溜了他一眼,果真还是雷打不动的冷淡表情,又像一块万载不化的玄冰。秦狗儿众人都在外头,房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斟茶,研墨,拧手巾把儿,这些活儿一样不少全都落在我头上。胤禛书案上的公文很多,完全可以用堆积如山来形容。难怪刘禹锡讲什么案牍之劳形,可是据说雍正是工作狂来着,谁叫人家就好这一口来着,他时而皱眉,时而点头,神情专注认真。 就这样,我无聊又无趣地在书房里站班站了许久,大概是病后这个身体素质更差了。我开始觉得腰酸腿软,额头上也冒出汗来。偏这时候,胤禛叫我倒茶,天呐我无奈地移动着酸软的腿,端了茶盘子放在桌上。正待端出盖碗,猝不及防的,我的手腕给胤禛抓住了,人也被他拽了过去。我本就不稳当,更是失了重心,软倒在他怀里。我和他就面对面地望着。胤禛的眸子太黑,太深沉了,我从不愿和这样的人对视,微侧了脸,谁想他竟捏住了我的下巴。 我只好和他眼光相对了,发现不知几时他眼中的冷冽之色消隐无踪,而是换成了似水柔情,虽没有让他变得迷人,却对我有种别样的触动,就像是磁铁牢牢地吸住了我的视线。他的柔情此刻只为我一人绽放!哎呀,我大喜过望,老天保佑,我苏晓棠何德何能?让我拥有完美的一刻!历史上最冷最酷的爱新觉罗胤禛,最温情的一面!至少是在现在,他只属于我,属于我一个人!一个人! 可惜,没等我高兴多久,问题就来了。胤禛柔声道:“你比先时瘦得多了。”我心头微动,不是个好的开始。他又接着说:“近几日都不合适,十天后就是好日子,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入正题了,我不禁紧张起来,身体当然也有反应,马上就被他发现了。 “怎么,你不愿意?”胤禛的眼中好似有道火光闪过,“我…”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暂时语塞,我想的话根本没法对他讲,迟疑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说:“奴婢,不,不愿意。”胤禛的双手收紧的像个铁箍,我只好勉力忍着。你喜欢十六弟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不是,我赶紧回答,果然他手上的力道就松了些,我赶紧平了平气,借机想想应对他的台词。 “奴婢不想嫁给任何有小妾的男人,奴婢只是个奴婢,可我也是人!我的理想是找一个真正和我相爱的男人厮守终生。而他只有我一个妻子,没有第二个女人。我知道也许很难,但我愿意等下去,直到老天开恩,让他来到我身边。”终于一鼓作气讲完了心愿,我也开始害怕了,这里是清朝哎!我的话是异端邪说,大逆不道,哎呀!他会不会当我是个疯子啊? 胤禛的神色复杂,惊异,恼怒,与欣赏交织在一起,还好像有一点哭笑不得。“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胤禛问,他的目光更闪亮地盯着我。 我脸上的表情肯定是纯真无害的,至少我可以肯定一点,胤禛没有因为我的放肆言论勃然大怒,倒也令我有点儿奇怪。我小心地动了动,试图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可他明显误会了我的意思,反而换了个自认为能让我更舒服的姿势,我只得乖乖的一动不动了。 “ 以后,当着外人,莫要再提方才说过的话。”胤禛的神色异样柔和:“否则,他们会责罚你的。知道吗?”他的手轻轻覆上我的头发,一个温柔的吻落在我脸颊边,我下意识的一缩,还是没躲开。没有这样的吻,又硬,又凉,还有点湿,真是扫兴。他抱着我下巴抵在我头顶上,我很难说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 唉,下午,我得到消息,胤禄亲自来看我了。他倒是挺守约的。但是胤禛肯定不太高兴了,虽说一贯的酷,可是冰山下面是火山呐! 胤禄打扮得像个翩翩公子,可惜,他多少有点欠缺贵族气质,终究还是差了一些,手摇一柄湘妃竹折扇。见了我,喜滋滋地迎上来:“小怜,你可还好吗?吃的好吗?睡得好吗?他们给你熬燕窝粥了吗?看你,都憔悴了!”他似乎心痛地瞧着我。 拜托!你是不是想让我倒霉呀?再说旁边的几个人你就没看见吗?到时候人家怎么说你十六爷呀?我没好气地打断了他:“十六爷,我又不是纸糊的,哪能一天不见就憔悴了。再说了,奴婢在王府过的挺好,该有的都有,就不劳王爷挂心了。”我边说边递了个眼色给胤禄,示意他有话的话等下再说。胤禄还不算太笨,立刻明白了我的示意,摆起了皇阿哥的架子,对那两个早就忍笑忍得脸色发绿的丫头说:“你们都下去吧,爷和小怜姑娘有几句话讲。” 待人走了,我狠狠地在胤禄亮光光的脑门子上弹了一下,尝尝我的一指神功!“唉呦!”他捂着脑门子叫了起来:“ 小怜,你干嘛打我?”“打你,这算轻的!”我气鼓鼓地说:“你看你,我是找你来给我撑腰的,不是找你来给我招灾的。我在雍王府上是什么人,你当我是还珠格格呀?回头人家该怎么议论我,我只是个奴婢呀!” 胤禄反而生气了:“你为什么不留在我身边,偏偏要回这里来。留在我身边,你就不再是奴婢。而是我庄贝勒的福晋,光明正大!绝没有人敢瞧不上你,你为什么不愿意?” “我是因为…”我刚要回嘴,忽然转了个念头,何必嘴太直呐?早晚把人都得罪光了,我忙赔了笑脸走过去,拉住他的衣袖:“你别生气吗?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奴婢,你们全是主子爷,又都是皇阿哥。让我站着死,我就不敢跪着生。取我的小命儿不久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结果,你还不体谅人家。算了,我今后不再招惹爷就是了。爷只当从没见过我,我也就当十六爷从没来过!”说着一甩手,假意捂住了脸。 胤禄倒像是初上情场,立时发急道:“小怜,你别生气,是我错了。我一准儿向四哥说,讨了你来。再不成,我就进宫去找德娘娘!我对你要是有二心,就叫我天诛地灭!你可千万别哭,太医说了,哭多了伤肺,你身子弱,可千万当心呀!” “ 呸!谁哭了,谁为你哭啦?”我从指缝间窥见十六满脸焦急的神色,干脆放开手:“我才不难过,你丢了我,不定有多高兴!几个十几个全在后头排着队,天天的烧高香拜佛爷求你娶她们哪!”我有心逗逗他又接着说:“你进了宫,看见如花似玉的宫女,早把我忘的干干净净了。还不求了皇上和德娘娘赏你七八个宫女当小老婆!” 胤禄听了这话脸涨得都紫了,一把抓着我的手按在他心口上:“小怜,我心里头只有你一个人,你要不信我就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断断没有第二个人。”他神色激动,脸上冒出黄豆粒大的汗珠子,筋都暴起来了。 我吓了一跳,只觉手给他攥得生疼,忍不住哎了一声。胤禄醒悟忙松开我的手:“瞧我笨的,手重了些,可是弄伤你了?”我撤回手来,脸色并没带出,心里却嘀咕着两假相逢,必有一真。可我们算得上一条心吗?他对我的真心不比对其它妻妾多上几分吗?我活动了几下手腕,见有两条红印,倒是没什么。 “我和四爷并没什么,你别吃心。”不知怎的我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见胤禄还在盯着我,再等我更进一步的表白吗?我只好婉转下了逐客令:“时候不早,爷也该回府去了。不过,下次别忘了早点来啊。”说完,我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匆匆转身,飞也似地跑开了。 刚出了院子,就见一伙丫鬟太监都挤在门口瞧热闹,见我跑出来,才打着哈哈儿各自散开了。其中我发现还有贴身伺候胤禛的小太监高全礼,他派人监视我,真可恶! 第三章 重回雍王府之三 哪来这么多的八公八婆,我愤愤地想,原以为古代的人至少不会太八卦。没想到我和胤禄今天发生的事,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雍王府和其他地方又不知是谁的重点话题了。 “ 小怜,跑那么急做什么?”是胤祥的声音,我一转身就看到她了,穿着簇新的朝服,像是才从正式的场合回来,大约是去见了皇帝或是太子。看来他的确是和胤禛走的近,连自己府里都不回,就直接跑到这里来了。胤祥正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只好恭恭敬敬的给他请了个安:“奴婢给十三爷请安,爷吉安万福。”他一挥手:“免了吧!”倒也蛮大方的,我巴不得他说这句话,就赶紧直起腰来,你当我愿意见天儿没事儿就给人行礼呀! “我正要去书房找四哥,不如一块儿过去吧。”胤祥对我说,也是,我本就是书房的。“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十三爷请。”我又得回去面对胤禛了。 胤祥好像满高兴的,时不时问我几时回来的四嫂可为难你了十六弟对你可好等等我哼哼哈哈地回答着,心想电视剧里说十三爷是侠王,几时变成个碎嘴子了 “小怜,”胤祥忽然问:“你可知道历史上有个人和你同名?”“知道,”我心不在焉地回答,你想考考我吗?不就是个名人典故而已。“那好,你说来听听,”胤祥显得颇有兴趣。 “是个妃子的名字,她叫冯小怜。人吗,自然是挺好看的,可是心地就不怎么样了。后来,无非就是红颜祸水,害得那个叫高什么的皇帝国破家亡,又被赏赐给一个大官,恃宠发飙,好像是把大老婆都给挤兑死了。再后来就没人敢要,让人给做掉了呗!听说那个昏君高什么来着,上朝的时候还把她抱在腿上呐。甚至当了俘虏都忘不了她,说是江山丢了没关系,只请求能把冯小怜还回来。哎,十三爷,你问奴婢这个干什么?” 胤祥赞赏地微笑道:“四哥确实没看错人,你却是个秀外慧中的女子。”我?秀外慧中?别逗了。我假装没听见:“十三爷,奴婢可不是冯小怜。首先跟冯小怜比,奴婢可是个丑八怪啊!”我尽力贬低自己,在红颜祸水那么顶大帽子之下,换了谁也担不起呀。我只好转换话题:“十三爷,今儿看您心情不错,像是办差顺手,皇上和太子业赏识您?” 很快,我就发现自己问错了话,胤祥的脸色变得淡漠了,眼中也似笼罩上了阴云。 我自悔失言,胤祥却淡然道:“不妨事的,无非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罢了。”他的语气中有淡淡的失落,唉,谁叫太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反正他的皇帝梦也快做到头儿了。“十三爷,没关系,太子也威风不了几天了。皇上迟早还得废了他,你和他远些儿也好,省得人家将来误会你是太子党,连你也平白跟着吃挂落了。” 胤祥目光中掠过一丝惊喜,却道:“怎见得,如今八爷在朝堂上下最得人望,万岁也很看重他,又有九贝勒和十阿哥号称王中三杰,就连十四弟都同他们打得火热。万一,皇上立了他当太子,岂不虽了众人的心愿” “不会吧!”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旁人这么说,也就罢了。十三爷可不能这么想。太子再度被废,是指日可待至于八爷,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立谁也轮不上他呀,辛者库贱婢所出,还有个赫赫扬名的泼辣货当福晋,皇上可是亲口说的!再说了,他最讨厌阿哥结党营私,没反对八爷,也不一定就等于支持呀。不过,也够难为皇上了,儿子一大堆,选哪个不选哪个,菜场里买菜还得仔细挑挑呐!何况是给皇位选继承人,倒是四爷不错,将来他当了皇上,我就—”坏了,我忙捂住嘴,我都说了什么,天哪!我瞪大了眼睛盯着胤祥,结结巴巴地说:“奴婢,奴婢,知错了,求爷,爷,饶了奴婢这回吧!”我慌忙跪下抱住了胤祥的双腿,急来抱佛脚,我也抱住不松手。 幸好,左右没人,胤祥也有些变色,却一把拉我起来请什么罪,快走吧。说着,拽着我的手腕儿疾步走向书房。后来遇见了几个下人,见我脸色惨白地给胤祥拽着,还以为是我开罪了十三爷,现在他生气了,要找四爷来处置我呢! 直到进了书房,胤祥才松开我,我慌忙退到边上。胤禛见我和胤祥同来,又都有点儿变颜变色的,便奇怪地问:“十三弟,可是小怜这丫头闯了祸,若是有错,随你责罚也就是了。” 胤祥目光炯炯,从我脸上扫过去,我哀求地望着他,拜托了,十三爷,别给我惹麻烦好不好胤祥安慰地示意我,没什么的。我低下头,没事儿才怪。 果然,胤祥问道:“四哥,我且问你,我们现在累死累活给太子爷卖命,到底还有什么用?” 胤禛似是一怔,黑得深不可测的眸子愈发深了,屋里的奴才全都乖觉地退了出去,我也正要往外溜,就给胤祥拉住了:“小怜,你留下。”我暗暗叫苦,胤祥你是不是存心坑我呀? 胤禛微微带笑,他即使笑时也有几分讥诮刻薄太子是主,我们是臣,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道理你竟忘了吗 胤祥冷笑:“他算什么主子,不过仗着是正宫皇后养的,就高人一等了。皇太子都当了近四十年了,半点儿建树也没,头里追讨户部欠款,头一个欠债的就是他。四十几万两,底下的人全知道,就我当了个愣头青,硬是让人给堵了嘴。有他这样的主子,干什么差事也不硬气。我看如今万岁也多有嫌着他了,只是碍着八哥那头儿,不然,头回也就把他一废到底了。四哥,这样的冰山还有什么可靠的?” 我听了暗暗点头,胤祥确实看得明白,他这一宝算是压对了。眼下,胤禛是冷灶,胤禩是热锅,可冷锅里也会爆出热栗子来的。何况他可是未来的雍正皇帝呀!我下意识地溜了眼胤禛,却见他并没什么表情,只是叹了口气。 “十三弟,你也太急躁了些,太子纵不是个好主子,也是我们做臣子的辅佐不当。”胤禛徐徐说道,我听了一皱眉,这话透着假,难怪有人说他是个伪君子,表面忠臣相,满肚子是鬼胎,不哼不哈的就把人给算计进去了。 胤祥不耐烦地说:“四哥,今天我只问你一句话,太子是保不住了,天下就在你面前。你可要做天下之主造福苍生?”我吓了一跳,他问的也太直白了。胤禛腾地站起身来:“十三弟,你万不能如此说!”胤祥闷声说:“四哥,太子失德,是明摆着的事儿。你若不争,难道便宜了老八他们?万岁年纪高迈,勤躯已倦。熙朝盛世外头虽光鲜,里头却也从根子烂上来了。老八他能重振盛世吗?不能,四哥,只有你才行。不独是我,就连小怜一个女孩子也都看得出,太子被废,已不久了。何苦与他这活尸绑在一处?” 坏了,提到我了,我缩缩脖子:“十三爷,奴婢是瞎说的,你们可别当真呀。”我干笑了几声,心道,你们别那么看着我,叫人怪瘆得慌的。 “小怜说什么了?”胤禛的脸色又变得平静无波,他重又坐了下来。他一不说话,我立时觉得有股强大的气场向我挤压过来。 “小怜,别害怕,有什么就说什么。”胤祥用眼神鼓励我,我只好咧咧嘴,说甚么,说他将来能当皇帝嘛!可是不说又不成,我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又清了清嗓子道:“那个,四爷,太子注定当不了太久了。终于说完了第一句,下面的就好办多了。万岁春秋鼎盛,自然不太喜欢太有雄才大略的儿子在跟前显摆。八爷正是犯了这个忌讳,太子在不被皇上看重也是太子,除非万岁自己下绝心废了他。至于四爷,只要您一心为公踏实办差,万岁自然看在眼里记在心头。纵使太子倒台,您也不会因此而被清算。有句话说得好,争是不争,不争是争。只要您不掺合到党争这潭子浑水里,万岁自然看重您的。”一席话说完,我也糊涂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如直接说吉利话,四爷,您绝对能当皇上呐! 胤禛的脸色急剧变幻着,我真怕他说出把这胡言乱语的奴才拉出去打死!胤祥却是喜出望外对我竖了大拇指道:“好,好个伶俐的丫头,没瞧出来,你竟就有这样的见识。四哥,你听听,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呐!你是从哪儿找来的!” 我使劲儿丢了块儿石头在水里,多嘴多舌,人家皇阿哥们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哪用得着你来提醒。当时,听了胤祥的夸奖,胤禛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就让我退下了。他会不会是生气了?我实在放不下心来。又过了两三天,并没什么异样,我还是在书房里伺候,胤禛对我一如往常,并没因此封我个什么女师爷之类的当当。我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望,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就凭我,哪有资格当雍正皇帝的红颜知己呀!我呸!呸!呸! 胤禄时常来看我,不时给我带点儿新鲜东西,什么法兰西的香水呀,象牙雕的小玩意儿呀,还有宫里头娘娘赏的八音盒,总之多是西洋玩意儿。我尤其喜欢各色八音盒跟自鸣钟,过去只在故宫的珍宝馆里头见过,华丽又精致,珍贵的程度不言而喻。小鸟儿飞出报时,能演奏能活动的小人儿,还有动听的音乐。就连王府里也是不多见的,胤禄费了不少心思,给我弄来了几件,一看之下,真是爱不释手。 这天,对着镜子擦了几点香水在手腕和耳后,好香,比腻死人的香饼子香袋子好多了。那香味儿都跟药味儿似的。这法兰西的香水,就算在现代也是我消费不起的。 第四章 吉凶难测之一 对着镜子继续臭美了一会儿,我才想起来又该去书房当差了。我在现代并没过几天朝九晚五的辛苦日子,我可是个快活的自由职业者呀!难道,我在古代真得过上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鸡晚的倒霉日子?我悻悻地往书房走去,哎呀,真是霉运当头,我遇上了侧福晋年氏。她依然是平时美丽高傲的样子,风摆荷叶似的领着几个丫头从对面走过来。 想躲是躲不开了,我只得站住,福下身去:“奴婢给侧福晋请安了!”我故意把礼施得特别的深,好不去看她的脸。良久,她也不肯叫我起来。当然,这也是在我的预料之内,我忍,我倒要看看,我们谁先绷不住劲儿。很快的,我就开始冒汗了。终于听到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免了吧!”我慢慢地直起腰来,年氏一群人已是走远了。我头晕眼花地发了阵子愣,这算怎么回子事儿?我在自讨苦吃吗?她想为难我还是她压根儿就不屑于为难我?也是的,一个主子一个奴才,天悬地隔的两个人呀?我使劲儿敲打着酸软疲乏的腰肢,慢慢地挪到了书房。 一连几天了,胤禛都没理会我,他在书房的日子本就偏少。今天,胤禛似乎进宫去了,反正也没人给我通报具体消息,书房里众人也都闲了下来。干脆,到府门口那儿瞧瞧热闹吧 这程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快把人给闷坏了。我和秦狗儿,还有年氏身边的珍珠翡翠,另有耿氏的丫头秋荷,耿氏我也见了一面,是个丰满艳丽的女子,巧笑嫣然,颇有几分姿色。行至门口,大街面儿上的热闹依然如故,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不知几时,路边上围拢了一群人,好像是个卦摊儿,看似有不少人关注。我也听说过所谓的神算,不过大多是骗人的。离着府门又不远,我不禁起了好奇心,就叫着秦狗儿他们也都过去瞧瞧。 好容易挤了进去,见人群中有个道士,年约三十多岁,眉清目秀,身材高挑,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还举着个旗子,上书麻衣神相四个大字。秦狗儿推推我:“小怜姐,你去算算。”“我算干嘛?你请客呀!”我白他一眼:“这都是封建迷信,全是糊弄人的。我才不信呢!谁知他是哪来的妖道?”大约是听见了我的话,道士的目光转向了我,反而满面含笑主动招呼道:“姑娘,贫道与你算上一卦。” “我?”我指指自己:“成啊,我可不给钱,算得好也不给的,算得不好就更不给了。”秦狗儿扯扯我的衣袖:“小怜姐,你也太小气了。算了,好歹给他几个也就是了。”我不理他:“我还留着那钱下崽儿呐!子子孙孙无穷尽!我也不给他!”围观的人哄堂大笑,我自己也觉得有点儿太没溜儿了。 道士却不在乎,笑呵呵:“道无妨,无妨,姑娘是贫道命里注定的贵人,小道来日的前程可就系于姑娘一身了。”他说的倒怪正儿八经的,我才不信,就冲你这眼神儿,一辈子也就是摆地摊儿的命,跟《茶馆》里的唐铁嘴一个德行。“那,这话可是你先说的,我可没仗势欺人,诸位老少爷们儿都能给我当个人证。对了,算卦,我不要。你先给我相相面。”我存心想为难为难他,不料,他竟爽快地答应下来。 我站在道士面前,不得不礼貌两句:“请教仙长法号?不知仙乡何处?”道士打个稽首:“贫道法号冲虚,俗家姓名王祯。本贯江西,自幼在龙虎山出家。如今云游到京师,现寄单在白云观。” “噢,”我只好不懂装懂,却听得周围的人裙起了阵骚动,秦狗儿脸上也露出惊异的神色。“那仙长请给我相相面吧!”我可不想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连忙说道。 道士细细地打量了我有盏茶光景,方道,:“小姐五官端正,骨骼清奇,发细眉浓,禀性要强。怪哉!怪哉!以小姐之相,当深居闺中,为公府千金,怎会屈身为奴?”此话说出,秦狗儿诸人俱是大惊,我也甚感奇怪:“仙长,我就是一个小丫头罢了,什么千金万金的,我可不懂。” 冲虚神色凝重地又盯着我想了片刻,忽又大笑道:小姐放心,三月之内,你劫难将满,该当有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大好事。不过,福之所在,祸之所依,月满则盈,水满则亏,小姐一生虽不少富贵荣华,然命途多舛,苦难艰辛亦会多于他人。不过,小姐福星照命,纵有大难亦不妨事了。请伸过手来。” 我手一伸,几乎递到冲虚眼前,他说的一大套话几乎没几句是我能懂的。冲虚又叹道:“奇哉!奇哉!有没有搞错,你这死老道哉完了没有!他又说道:“小姐这掌纹与众不同,掌中有一道竖纹一分为二,此当为一身二命之相啊!”围观的人顿时发出嘘声。我也不由得变了脸色,死老道,你怎么知道这身子她不是我的? 秦狗儿高声斥道:“胡说八道,我们小怜姐姐还是黄花大姑娘呐!你要血口喷人,我叫人来打不死你个臭牛鼻子!” 我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原来还有这么个意思在里头!冲虚泰然自若地摆摆手:“贫道绝非此意。”他那副似乎洞察了一切的表情让我从心里往外的不自在,我掉头就走:“不准!算得一点儿都不准!”心里却一个劲儿的打鼓,我想穿越的事儿应该没人知道,可那死老道怎么会?除非,他也是穿越过来的,可看那情形又不像。 才回府里,一个小太监就迎头跑过来:“秦头儿,小怜姐,你们到哪里去了?叫我好找,文觉师父来了,正在书房里头呐,福晋叫你们赶快过去,汪师爷正在书房里。”我一听文觉,还真有这个和尚,号称帝师来着,得想办法见见。 文觉是个挺老的和尚,谈不上有什么特色,头光光的还烧着戒疤。大概是身份高的关系,披了袈裟挂了大串的念珠,倒是慈眉善目的,半闭着眼睛,又掐着手里的数珠儿。我想起今天,不觉好笑,我上辈子又没出家,今天倒好,和尚老道一起来了。 我向文觉奉上茶水,却见老和尚也正看着我,我靠,怎么出家人全对我有兴趣呀,一个个没正经的全是凶僧妖道!很快的,我找了个借口退出来了。刚刚回房,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年氏房里的一个老太太气势汹汹的来找我。说是侧福晋有事叫我过去,我认得好像是什么张嬷嬷,平日里很是得意洋洋的。她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的笑,对我虚情假意的声音说:“小怜姑娘,年主子有事儿,叫姑娘过去问一下儿。” 有事儿?我心里头咯噔一响,准没好事儿。年氏瞧我不顺眼可不止一天了!“好吧,麻烦嬷嬷回去禀告年主子一声儿,就说小怜马上就过去。”能拖延就拖延一下吧!张嬷嬷的假笑消失了:“姑娘,府里的规矩是主子叫回话,当奴才的立马儿就得过去,可没个不去的理儿!”她拍了拍手,外头立时进来了四个眼生的下人,想必全是外三院的。“小怜姑娘,快走吧!”她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我只好跟着张嬷嬷,一同到年氏住的西跨院儿去。她的住所我从没来过,今天也不可能有心情细看。进了堂屋,就见站了满屋子的丫头和太监,还有好几个老嬷嬷,大约全院子的下人都在这儿了。 年氏端坐在正中,高挽两把头,旗头边上簪了许多的珠翠首饰,手上也又是镯子又是戒指,能占用的地方几乎都占了,浓妆艳抹,粉香味儿在老远就能闻见,她用戴了长长护甲的手指慢慢转动着手腕上一只玉镯。那镯子水头极好,八成是老坑的籽儿玉,颇为名贵的。见我进来,只漫不经心扫了我一眼,就有人大喝道:“贱婢!到了主子跟前还不跪下! 势头不好,我忙垂头叩首:“奴婢给年主子磕头了。”年氏的目光闪电似的射到我身上:“小怜,你可知道在雍王府里,作贼是什么后果?”做贼?我脑袋嗡地响了一下,看来,她要用这个借口来陷害我。 “奴婢不敢,奴婢并未做贼,问心无愧。”我抬头直视着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当我是软柿子,我偏给你硬头钉子碰。年氏果然变了脸色,虽有粉盖着,也泛出了青色来:好个胆大的奴才,倒敢和主子犟嘴!”她指着我怒道。 我干脆冷笑了一声道:“年主子即说我是贼,那我自然就是贼了。任我满身都长出嘴来也说不清楚。您是主子,主子是天,奴婢哪敢不听?就再麻烦年主子大发慈悲之心,细细的告诉我一声儿,我做了什么样的贼?又偷了那些个东西?年主子准定知道的准比我清楚得多!” 我的话果然激怒了她,年氏算不得是心机深沉的女人,她的喜怒全都放在脸上的。她站了起来,顿时珠摇翠动,叮当乱响,活像是给钟表店搬家。“你这死丫头!你偷了四爷赏给我的法兰西香水儿!”她气冲冲地高喊:“来人,去到她屋子里,把那贼脏统统都给起出来,抓她个人赃并获!” 好啊,看来年氏是处心积虑了很久,我屋子里头的赃物确实不少,八音和自鸣钟还有法兰西的香水儿。虽说那都是胤禄送给我的,可有哪一件不是赃物呐?我叹了口气,我也忒大意了些。一个小小的王府婢女,怎么会得到如此珍贵的贡品呢?胤禄也是为我好,只是不免被有心人钻了空子。不一时,去的人回来了,带了不少的东西,琳琅满目的堆了一地。 旁边的下人一片啧啧之声,有妒忌的,有羡慕的,年氏眼里闪着恶毒又兴奋的光:“臭丫头!平日仗着四爷和福晋护着你,就轻狂的什么似的,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主子!今天落在我手里,定要好好教训你这不知上下的奴才!” 第四章 吉凶难测之二 他们该不会给我搞什么《满清十大酷刑》吧?还有琼瑶的小说《梅花烙》里头可怜的白吟霜,受尽了折磨。我几乎就快后悔了,你嘴也太直了你,吃亏就吃亏吧,可现在怕是有点儿服软也来不及了?何况我估计就算是我把头也磕破了,年氏也绝不会轻易绕过我的。见过猫玩儿老鼠吧,无疑就是她现在这种表情。 张嬷嬷谄媚地附在年氏耳边,用看似低声实际上我全都听得到的声音说:“主子,这丫头如此犯上,可得好好惩戒一番。不过,主子您向来是宅心仁厚,体恤奴才的。不如就抽她一百鞭子好了。” 一百鞭子?我的天!原来这就叫做善良!我心里叫苦不迭,年氏看来很满意张嬷嬷的提议,她本来就是想要狠狠的修理我一顿。“好啊,那,就依着张嬷嬷的意思办得了。”年氏懒洋洋的应了一声,用玩味的目光盯住我,好像我就是只犯了错的小猫小狗。张嬷嬷又对我喝道:“小怜,还不快谢年主子的恩典。不然哪,犯了这么大的错,一顿把你打死了都不算冤枉。”说完,老太太见我没动静,大概以为我是吓傻了,又特意提醒了我一句:“愣着干嘛呀?还不麻溜儿着给年主子磕头谢恩!” 谢恩?谢你奶奶个繤儿!我使劲儿咽回了这句几乎是飞到嘴边的话。如果挨打还得谢恩,那当奴才的也太惨了!再说,还是你陷害我在先,我不揭穿你就算对得起你了,还要我谢恩?我才不干呐!当然,这话是在心里说的,万一要是真的说出口来,恐怕我立时三刻就会死的很难看。我干脆紧紧闭着嘴,生怕祸从口出,飞上几句难听的料理。年氏见我跟个强项令似的直着脖子不吱声儿,什么结果可想而知。我又一次成功地激怒了她,呵呵,古人都那么爱生气吗?难怪王朗之类的一气之下就死翘翘了,难怪罗贯中生编硬造的三气周瑜也会如此被人认可,受人欢迎了。打住!我暗叫着自己的名字,太久不提,连我自己都有点儿生疏了:连芝馨呀,连芝馨,一百鞭子下来,你还能活得了吗?你怎么都快死到眼前了,还有心思胡思乱想天马行空呀? 实际上,自然不容我多想。在我发愣兼思考的过程中,年氏已经暴跳如雷。要不是穿着花盆底儿,我猜她一准儿是跳着脚儿的问候我的祖宗八代,不过幸好花盆底儿和主子的身份拘束住了她。但是,她的脾气也过我喝一壶的。 “来人!把贱婢给我捆起来!”年氏下了死命令,这话她是咬着牙说的,脸部的肌肉因为绷紧而显得有几分狰狞。几个下人一拥而上,自然是没有我抵抗的余地。我也知道不恰当的挣扎,只能让我付出相对更大的代价。他们先是把我拖到院子里,那儿不知几时就多了一个木头架子。说实话,有点儿像绞死罪犯时用的那个架子,绞刑架。妈呀,乍一看到它,我是真的腿软了!我又不是革命先烈,我可不要上绞架啊?不对,不像,比绞架矮的多了,有点像学校里用的矮单杠,绳子又是在架子两头的。等等。是怎么回事儿? 我迟钝的火鸡一样的脑袋总算是转过弯儿来了,他们把我的两臂牢牢地捆在木架子上,至于腿,他们就不管了。我胸口正好横着那根硬木头,真是硌得生疼。我是背对着年氏的,可以听到她的声音从身后不远的地界儿传过来:“捆紧点儿,这个丫头比泥鳅还滑,捆不牢的话,仔细你们的皮!”我只有苦笑,我和年氏这仇是结大了,看她这劲头儿,恨不能把我连皮带骨都给吞了才好呐? 我祈祷,评书里好人要倒霉时总会恰到好处的有个大侠神兵天降来救他,不止是评书,电影电视剧里一向是少不了此种情形。我求求您们了!快来救救我吧!快来人哪!救命啊! 年氏还在发话:“去,把她的衣裳脱了!”姓年的,我招你惹你了?我和你有杀父之仇还是掳母之恨?我几乎是喊出来的:“你也太下做了吧!女人的衣裳你也脱!你还有没有人性!”张嬷嬷似是迟疑了片刻道:“主子,这怕不好。咱府里抽奴才鞭子是天经地义的,可小怜,她毕竟还是个毛丫头。主子,您看这衣裳,是不是就别脱了。”年氏的笑声尖利刺耳:“你怕什么,出了天大的事儿由我担着,亏不了你的。我今儿还偏要扒了臭丫头的衣裳,倒要瞧瞧,她是有什么比旁人生的好?值得爷们都疼惜她!”末一句话里,浓浓的醋味儿连我都听出来了。片刻,没人敢动手。“愣着干什么?还用我亲自下手不成!”年氏急了。 三五个人就过来了,七手八脚来脱我的上衣,自然脱不下来,因为我给捆住了呗!我暗自发笑,真是一群人头猪脑。又是年氏的声音:“脱什么呐把?她的上衣给我撕了!撕好了,我有赏!”我气得大叫:“年主子!你下流卑鄙!”年氏得意的笑:“就用这个法儿,对付你这个死丫头?” 几个人大概是互相商量了下,达成了默契。于是,我身上穿的衣服就变成了露背装,整个后背部分的衣料就都不见了,撕得真是利索,大概以前是卖布头的吧! 看来,一切只得是听天由命了!又听见了年氏说:“把那鞭子拿来!我看看。”年氏,你有完没有?你就这么小心眼儿,就这么恨我?同性相斥,这话绝对是真理。过了一会儿,可能是看完了,还是年氏说:“鞭子还成,不过,去沾点盐水来。记着,放多多的盐,甭替我省着东西!” 你!我终于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完了,我都快被气死了!鞭子蘸水打人分外的疼,还要蘸盐水,你也不怕遭报应?我恨得咬着牙,第一次从心里感到无助和绝望。那拉氏不太可能来救我,她该是把我当作潜在情敌来看待的。至于其他人,没了,胤禛今天不在府里,她果然会挑时候儿对了,我瞧不见那鞭子,它有多长?是普通的马鞭,皮鞭?还是武林高手用的长鞭?或是静鞭三下的那个鞭子?不会的,不会的,我连忙安慰自己,那个玩意儿不是打人用的! 不待我想完,第一鞭子已夹了呼呼的风声抽在我背上,我死命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来,被抽的皮肤火辣辣的疼痛,又因有盐水的关系,沙的伤口处入骨入髓的难受。方才咬得重了些,现在连嘴唇都疼了。不等我缓过劲儿来,第二波打击又来了,触电般的痛苦蔓延到全身,更进入四肢百骸,我浑身都在发抖,眼泪也止不住地往外流。我不想软弱的,可是事实胜于雄辩,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不能在咬嘴唇,了那也是疼啊!我一口咬住了面前的横木,木头的味道当然不好,可是至少它不会疼啊! 就这样的,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数到约二十下,我就真的快痛死了。行刑的人肯定是年氏的心腹,要不怎么这么疼啊?我虽看不见,但我肯定,我的后背一定是处于皮开肉绽的悲惨状态,至少也是变得鞭痕累累,红肿不堪。我要是能活着,以后肯定得趴着睡觉了。 二十一,二十二,还在有人报着数,但我已经听得不太清楚了。刚才,我还很奇怪,为什么这么久了,我还没昏过去。是不是最近补药吃得太多了,把身体补的太好了?实在不行,只好来假的,我半真半假的闭上眼睛,头一歪,我昏了。 结果是,我又听见年氏喊话来人,端了凉水,把她泼醒了,接着再打她真的不想放过我吗我晕沉沉地想。 就在又打了可能是十几鞭子的时候,整个院子忽然安静下来了。年氏骄纵的声音也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样的沉寂。好像有人为我解开了绳子,我就像条破麻袋般无力地倒了下去。先是有两个人左右架着我,可我真的是有点儿半昏迷了,没能注意到究竟是谁。再后来,可能有人用什么一个衣服抱住了我。太痛了!我忍不住想闪开,那人的动作立即轻柔了不少。随后,我被抱在怀里,飞速地往前走去,四周全是急切杂乱的脚步声。 老天爷!我迷迷糊糊地想,你可算是把救星派来了,虽说是晚了点儿,可总比没有好啊!救星大侠,你是谁呀?我得好好谢谢你,以后我天天都给你上供,烧高香磕一万个响头!再后来,我就彻底晕菜了 “啊!”我大叫了一声,后背的疼痛把我从沉睡状态里迅速拉了回来。我听见玉铃的声音着急地喊:“死丫头,手就不能轻着点儿?一个个的都该打折了你们的爪子!要是小怜姑娘有个一差二错的,甭说你们了!连我们都得跟着遭殃!” 我试着支起身子,有气无力地道:“喊什么喊,我不还是活的好好的!”玉铃扶着我的胳膊,喜出望外地尖叫道:“小怜姐,你可醒了!四爷说了,要是你再醒不过来,就把我们几个伺候你的一人也抽一百鞭子,全家都送到黑龙江做苦力去。我的小怜姐姐,你可是快些好了吧!我们可是全都指望着你呐!” 我重又趴回床上,头还有点儿晕晕的,脖子也疼,后背,就不用提了!贾宝玉挨了打是什么感觉,此刻我也是一样都没落下,真真的是刀挖针挑一般,后背又像是块儿火热的大烙铁。我的嘴唇好像也肿了,上面似乎扎了不少的木头碎渣滓。难不成,我痛得连木头也啃下来了?等等,四爷,莫非是他救了我?当然是他,其实,并没什么惊喜可言。要真不是他的话,那倒真是奇了怪了。可是,“哎哟,好疼呀!”陪伴着清醒而至的就是疼痛了。我不想再忍了,一呻吟就没完没了啦。一屋子的丫头手忙脚乱,递水,递毛巾,擦汗,又乱着去请大夫,还有人说去找福晋来。她能止疼吗我记得古代的止痛药效果来的不是很好,当代不也多是依靠西药止痛来着。 第四章 吉凶难测之三 就在满屋子快要鸡飞狗跳墙的时候,那拉氏福晋居然亲身前来探视。我这才注意,到我已经不是住在原先的房间里了,而是一间更宽大豪华的卧房,空气中还飘荡着天竺安息香的味道,好像只有侧福晋和福晋才能用这么高级的香料。唉,真不知是喜是忧,那拉氏温和如常,对玉铃细致地询问了我的病情,就命人搬了椅子来,在我的床边上坐下,以她惯有的高深莫测的表情对着我。 我迅速挤出几滴眼泪,因为伤痛,居然一发而不可收,跟开了自来水龙头也似。“福晋,奴婢知错了。”我违背着良心痛苦地说。那拉氏改了付了然于心的神情说:“小怜,可是苦了你了!”我把脸埋进枕头里,不能让那拉氏见到我的狰狞表情,直到我确信以恢复了常态,才把自己解放出来。那拉氏想是以为我伤心,也从衣襟下抽了块手绢儿来擦眼泪,表示对我的同情,我却不恰当地想到了鳄鱼的眼泪这个词儿。 “你好生歇着吧,我也给你带了些补品来。”那拉氏的语气出人意料的和善,又吩咐了玉铃她们几个两句话,就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了。 玉铃清点着那拉氏送来的东西,人参,银耳,燕窝,还有鹿胎膏件件都是好东西。也许我的爱情就要开花结果了?随着那拉氏的到来,我的屋子里就开始变得不那么安静了,李氏耿氏还有钮钴禄氏等凡是在雍亲王府里有名份的女人,当然都来了,只除了年氏。她们一个个都挂着很难说清楚是同情还是嘲讽的笑容来探望我。每个人来了当然也都不是空着手,带来的各色礼物很快就堆成了小山似的一堆。要在平时看见这么都得好东东,我想我准会乐翻天的。可是现在典型的乐不敌苦。我感觉没有一个月,我就只能像动物一样趴着睡觉了。 玉铃给我端了碗燕窝粥,说是拿福晋送来的燕窝熬的,可是上等的官燕,听得我心动神摇。可吃到嘴里,又觉淡淡的没味儿。又让玉铃把那匣子耿氏送的酥糖拿来,吃了块儿,还是没味儿,总不觉得甜。 “年主子怎么样了?”我顺口问了句。谁知一屋子的人都变了脸色,没人敢说话。玉铃脸色有点儿发白,支唔着说:“主子歇着吧,有四爷早晨刚赏下来的玫瑰露。奴婢这就给您兑点儿来喝,保管您喝着觉得受用。” 什么?主子?我刚一动,立刻痛得呲牙咧嘴。刚才没人给我加这个称呼啊?我怀疑地看着玉铃,她多少有点儿鬼鬼祟祟的。年氏怎么了?她因为打了我,受点儿惩罚也是应该的。可是有些问题不是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年氏不单是侧福晋,还是历史上有名的皇贵妃,她还有个大名鼎鼎的哥哥年羹尧,雍正皇帝的柱石之臣。虽说后来是被赐死了,但现在对于还未在皇位争夺战中取得有利局面的胤禛来说,一个手握重兵的奴才,正是决定成败的关键棋子。当日,年羹尧送亲妹子入雍王府,无疑也是为了进一步的政治投资。自己是奴才,妹妹好歹是半个主子,半主半奴总好过全是奴才。胤禛总是偏宠年氏,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更好地利用年羹尧的价值。我暗暗冷笑,什么叫情?什么叫爱?只是男的女的骗自己!这回年氏虽有错,却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小怜,不过是奴才罢了!按说,胤禛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可看玉铃他们的表现,有两个可能性,一,年氏的确被罚了,还罚得挺重,第二,年氏根本就没受罚,倒是这个能性偏大。胤禛怕我伤心,所以严令他们不准提起此事。 算了,不提就不提吧,我也乐得休养。玉铃很快就给我端来碗她说的玫瑰露来,颜色有些像汽西瓜水儿,不过,喝起来口感还过得去。对了,既有此物,不如照搬《红楼梦》好了。我直接让玉铃去厨房找糖腌的玫瑰卤子来吃。其实,也就是个新鲜劲儿罢了。 一时,该换药了。天哪!换药跟扒皮也差不多,我只好咬着枕头。玉铃和大夫小心翼翼地上药擦拭伤口,我肯定他们是尽心竭力的为我好,可是,真的好痛呀!泪眼朦胧中,感觉有人摸我的头发,侧了头想看清是谁。 “别动,还没上完药呢!”是胤禛的声音,隐约有淡淡的伤痛。该不会是我的耳朵出毛病了吧?好容易上完了药,玉铃拿过毛巾要为我擦汗,却被胤禛接过去。他细心地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水和汗水,于是,我傻了。更糟的事情还在后头,大夫调换了方子,外头煎了药送上来,他要亲自来喂我!看着他比那碗黑沉沉的药汁更深不见底的眸子,我心里涌起的不知为什么会不是感动?我努力咽了口苦水:“四爷,还是… 结果,我小口小口地喝完了那碗苦的难以置信的药汤子。胤禛像是刚从外头回来,衣服还未换过,更是具有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家贵气。玉铃她们全都退下去了,我差点儿就要把他们叫住了。每次我和胤禛单独相处,我都会觉得不自在。你想想,如果对着一头老虎或是狮子,它固然是漂亮,可你和它面对面的相处,不会觉得害怕吗? 别说,胤禛的样子倒是有点儿像豹子,犀利冷酷。我的糗样子可是全被这位厉害的冷面王看光了,我从心里觉得泄气 。“别难过了,”胤禛柔声说,他居然伸手抚着我的脸!呵呵!蛇咬一口,也没这一摸来得吓人些!。我费力地压制了跳起来的冲动。胤禛继续说道:“你的眼睛总是有隐约约的伤感,你不知道吗?这样的你,让我看了会心疼的。”他又抓住了我的手!我满脑子的浆糊,他夸的那个人是我吗?我几时成了林黛玉了? “四爷,”我发觉再开口说话,是打破尴尬处境的关键。我还有个重要的问题得请教他。胤禛依然握着我的手,我试着挣了两下,没用的,他的手是真跟小说里写的一样,有点湿,有点凉,总之,能让你不太舒服就是啦! “四爷,年主子她怎样了?”我直接发问,对他这样的人讲话,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胤禛黑洞似的眼眸中闪动着怒气,黑洞口快变成火山口了。他冷冷地说:“小怜,你放心好了。这次,我决饶不了她。往日里,我容着她也就罢了。如今愈发的无法无天了,我府里岂能容她这等样人!” “那,四爷打算怎么处理她?”我好奇地问,同时也想验证一下,年氏到底是不是像传说中那样得宠。 “逐出府门!”胤禛神色中流露出的冷酷令我害怕。那不就等于是休了年氏吗?她可是正经的侧福晋呐?还有,我可没胆子改变历史的进程啊!我慌得挣扎着要爬起来,胤禛忙按住了我:“ 你这是干什么?” “奴婢,哎呦,奴婢要给年主子求个情,不知四爷能否答应?”我实在是动不了的,只好还是趴在床上。 “你要为她求情?”胤禛带着明显的诧异表情皱起眉头。我赶紧说道:“是,奴婢给年主子求情。奴婢有错,主子责罚奴婢也是对的。不过,罚得不当罢了。”我违心地说着,心里涌起阵阵酸楚。唉,奴才不好当啊! 胤禛神色间似是有所松动,果然是江山为重,大事为重啊。我赶紧补充道:“奴婢也是有错在先的。其一,奴婢素日恃宠生骄,不免过于轻狂。其二,奴婢私藏贡物,这本就是大错。但,东西是十六爷的赏赐,奴婢不敢推却,收下之后,却不曾告知主子实为不当。其三,奴婢口无遮拦,言行无状,冲撞了年主子。惹主子生气,才受了皮肉之苦。奴婢今儿得了教训,以后是万万不敢的了。”说着,我忍不住又哭了,说违心的话,办违心的事儿,这算是什么世道呀!” 胤禛的目光里又出现了少见的温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虽如此,也不可轻易绕过了她才是。小怜,我难道连个妾侍都管不了?在你眼里我竟是这般无能吗?”他的柔情比冷酷更叫我难受。我干笑了几声:“爷是得忍常人所不能忍,成就帝王大业的人。奴婢只是区区小事而已,不能因小而失大。”胤禛的眼睛一亮,神光四射。“小怜,”他伏在我耳边说:“你真是我的解语花,忘忧草。你听着!我绝不会让你吃了亏去。”他的语气又变为冷酷:“连同上次的事,定要他们付出该有的代价!” 上次的事,我实在懒得去想了。因为我发现了新的问题,我离成为胤禛的小老婆这个风险,大约是越来越近了。 晚上我忽然想起件事儿来,胤禄为什么没出现?听玉铃说我病了好几天了,他怎么会没听说?莫非他还是等不及变心了?好,你要敢变心,我暗自下了决心,准有你的好看! 晚上,我让玉铃偷偷把秦狗儿找来,私下询问了几句。胤禛当然对外封锁了消息,所以,胤禄应该还不知道。但他知道了,又能如何呐?我成了什么?挑拨兄弟关系的红颜祸水?不过,我很希望他能来看望我。我好歹是因为你才挨了打的!胤禄准会抱着我,安慰我的,还会给我找好玩意儿,好吃的东西。他的怀抱好温暖的,哎呀,我几时开始想念他了?可是,胤禛会同意吗?冷面王的为人我可是太清楚了。胤禄他会为了我而得罪胤禛吗?胤禛呢?哎呀!乱了乱了!我对秦狗儿说:“你给我想点儿法子,把十三爷找来。”秦狗儿连连答应,他可能以为我要找胤禄。对他来说可是个大难题,胤禛的家法严厉是出了名了,我的要求无疑将是犯了他的忌讳的。可是要找的是十三爷,就不同了,名正言顺的,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替我出去找。只有通过十三,才能捎信儿给十六,只好曲线救国了。 第五章 何谓爱情之一 秦狗儿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他就把胤祥找了来,挺简单的事儿,他偏要搞得神秘兮兮的。胤祥来的时候,我正在烦得要命。虽说不是什么特别好动的人,可一天到晚的趴在床上,任谁也不能说是种享受的。胤祥潇潇洒洒的,穿了件竹青色的长袍,腰里系了条象征着龙子凤孙显贵身份的黄带子。他见到我趴在床上苦兮兮的小样儿,不禁笑了出来:“你这丫头,真是成也你这张嘴,败也你这张嘴。” “十三爷,”我可怜巴巴地皱起眉头:“我都这样儿了,爷还拿我取笑儿?亏了爷还是侠王呐!”胤祥忙敛了笑,正色道:“对你来说,此事是福也未可知。”他顿了下,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在这种时候他和胤禛的相似之处就变得很突出了。胤祥道:“你当日不知道,四哥才刚回府,秦狗儿那奴才就急匆匆跑了来,说是侧福晋对你行了家法。四哥的脸色当时就变了,满屋子的奴才没一个人敢吱声儿,连我也很少见他这般神情。他立时就去了西跨院儿。”胤祥的目光里充溢着复杂的情绪,同情,无奈,苦涩,他接下去道:“见你受了伤,四哥更是直接就将你抱了回来。”说到这里,胤祥斜睨了我一眼,轻笑道:“我还从没见四哥对哪个妻妾如此动情过。我平日里还以为他早就参透了情之一字呢?可自打遇上了你,他倒真是变成个痴人了!” “ 是吗?”我淡淡的应了声。胤祥见我无动于衷,似有不悦,又道:“你那日在昏迷中,四哥不许旁人插手硬要亲自抱你回来,更是请了太医院最好的大夫,在府上住了四天。一应的饮食药饵,他都亲自过目,更是亲身在房里守了你一整夜。我听了都觉得惊讶,你倒好像是要置身于事外了!” 我扭过头,打算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却见玉铃竟是泪光闪闪的好不感动,竟从心里往外冒了股无名火儿上来,你感动什么!关你屁事!我故意咳嗽了好几声儿,她才回过神儿来,慌得问我:“小怜姐,可是用点儿什么?” “给十三爷倒杯茶呀!爷是主子,屈身到我屋子里来,是天大的面子。十三爷爱喝上好碧螺春,屋里想是没有。你去到福晋屋里,找那管茶房的魏头儿借了来。快去快回啊,回来紧着点儿泡上,去吧!”我挥挥手,心道少了一个眼线。 玉铃惊奇地望着我,终是不敢违拗,施了个礼,急急地去了。我见胤祥若有所悟,干脆把其他人也全打发下去了。 “十三爷,”我索性来个直言不讳:“我本有件事儿要托十三爷来着,纵使我说了恐怕十三爷必不愿意帮这个忙。也罢,我也不强求爷。我原就是个奴婢,四爷看得起我,我就该好生侍奉主子,不该平白的生出二心来,更不能给脸不要脸,做个愚人。是不是,十三爷?”我无奈地说,隔了好几百年的代沟,我该怎么跟他解释我的爱情观念啊? 胤祥眉梢轻挑:“小怜,你是不是想找我去给十六弟送个信儿?” 我点了点头,心里也怕他会生气了甩手就走,或是大义凛然的给我讲番主子奴才的规矩和大道理,诸如夫为妻纲之类的。还好,胤祥只是蹙起了眉毛,手指轮流敲打着桌面,半响方道:“这,恐怕不合适吧!” “我知道,”我忙说:“只是普通的一个信儿,罢了,爷就告诉他,我还好,近日里就不见面了。因为,我从外头听了句话儿来,叫距离产生美。为了让十六爷觉着我更美,我决定暂时性从他眼前消失一段儿时间。过阵子在见了,我包管他会有不同的感觉。”我边想边说,又从枕头下拿了只碧玉扇坠儿来,也是胤禄送来的礼物。因是贴身带着的,并没给抄了去,玉铃给我掖在枕头底下了。坠子很是小巧,是个碧玉小猴子,怀里抱着桃儿。玉质自不必说,雕工也是极难得的,神情灵动活灵活现。我告诉过胤禄,我是属猴的,所以他就送了我这个。 胤祥有些犹疑,还是接了过去,内行地看了看:“真是好东西,恐怕皇阿玛历年的赏赐里,十停倒有七停跑到你这里来了。也难怪旁人瞧了眼热,连我都有些羡慕你了。只是,你这话我要是传到了,四哥要是怪罪起来,我也不瞒你,有时连我也是怕他的。” “爷大可放心,不至于的。爷是何等样人,自来光明正大,没有见不得人的事儿。再说了,我并没叫十六爷来,你说,十六爷也是我的恩人来着,我给昔日恩公捎个信儿,怕是挑不出什么错处来的。凡事总得占住一个理字儿不是!” 胤祥指了指我:“你这丫头,惯会找些个歪理。你是四哥府上的人,和十六弟太过靠近,我看早晚惹出是非来。你呀,外头看着伶俐,可糊涂起来真真叫人没法儿说!有些话,难道还用我当面说破了不成?我就不信,你会不明白!” “十三爷说的,我自然明白。”我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可说是我的一大心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清楚了。“十三爷,”我正色说:“在你们来看,我早该作出你们认为是正确的抉择。可对我来说,它不一定是正确的,至少在这儿,”我指指心窝,“还有这儿,”又指指脑袋,“在这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也许它并不是最适合你的。” 胤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失笑道:“我竟枉自读了这些年的书,你这丫头说的话,总是叫我觉着糊涂。”我心里暗想不是你不懂,只是你从不肯这样去想问题罢了。才要说话,玉铃竟回来了,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同是做奴才的,她这份辛苦我也能体会到。对不起了,玉铃,我暗自道。不一时,重又泡了茶来,果是上好的碧螺春,那拉氏可真叫大方!玉玲扶着我喝了两口,确实不同凡品。可惜,我不会品茶,说不出什么太好听的话来。我灵机一动,道:“十三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也许,你听了我的故事,多少能明白点儿我的心意。” 胤祥放下茶盏:“故事?好,倒也新鲜别致。不妨讲了来听听。” 其实,这是一个外国的电影故事。当然,我尽力把它中国化了。但是,我相信这无损于这个故事的感人的程度。 “在一个别特别远的地方。”我使劲儿地回忆着电影的情节:“有一个女人,人们都叫她艾小姐。” “艾小姐是旗人吗?玉铃问。“当然不是啦,姓艾的不一定就是旗人。你别说话,你看十三爷都没说话的。好好听我讲!”我打断玉铃的话,她只好乖乖的闭了嘴。 “艾小姐是个又高又壮的女人,干起活来,等闲的男人也不及她的。所以老大岁数了,也没许人家。” “就像庄子上的老铁大妈,”玉铃又插嘴道:“她又黑又壮,开头我还以为她是男的来着!” “好了,你怎么变得多嘴了。再说,我可就不讲了。”我斜了玉玲一眼,搞什么搞,随时来提醒我你的存在吗?玉铃立时就红了脸,可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瞟着十三英俊的侧脸。 我装作没看见,接着讲下去。这是一个多少异于常理的故事。高大健壮的古怪女人艾小姐,爱上了一个病歪歪的小男人,他的个子只及她的腰,鸡胸罗圈腿的小罗锅,对他产生了感情。其实艾小姐原来是可以有一个爱她的男人的,他又高大又俊美,为了艾小姐他浪子回头,做回一个好人,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她,来换取艾小姐的真心。可是,一切都是没用的,艾小姐从来也不喜欢他,尽管他付出了自己的所有,也只换来了他们成为名义上的夫妻。后来,这个男人走了,他又变回了个坏人,而且比从前更坏。 “艾小姐对小罗锅可好了,她叫他表哥,为了罗锅,她开了个小酒店,把自己变得像个女人了。”每次回想到这个情节,我心里总是酸溜溜的,爱让人变得卑微,低到尘埃里。我清了清嗓子,接着讲道:“她的一切都为了这个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的男人,处处对他好,满足他的一切要求,用全部身心来爱他。直到有一天,罗锅跟别人走了,把这个可能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女人甩下,跟一个其实看不起他的人走了。艾小姐的伤心,他全不管了。”我露出无奈的苦笑:“十三爷,你瞧人和人的感情就是这样的。爱没有从不聪明,只有愿不愿意。如果我爱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我的心告诉我,是对的。” 玉铃的眼泪早就哗哗的掉了下来,她抽泣着问我:“罗锅为什么不要艾小姐了?艾小姐该多难过啊!”我叹了口气地说:“傻丫头,这只是个故事,故事全都是假的,都是编出来的,没有这回事儿的。” 胤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可是,我不希望你伤害到别人和你自己,你明白吗?我们这里毕竟不是你说的那个地方。” “我明白,”我低下头:“我只是希望,我有一天嫁给了一个我愿意嫁的男人,为了他,我不会后悔。而且,他应该只有我一个妻子。”我明知道几乎是不可能的,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胤祥惊异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小怜,是谁把这些念头放在你心里的?你本不该这样想的。听我说,把它忘了吧!这些古怪的念头儿,对你没有好处。你一定得听我的。” “没用的,”我摇摇头:“十三爷,没用的。我要的不是你说的那些东西,我也绝不会为了我做出的选择而后悔。” 第五章 何谓爱情之二 胤祥又看了看我;“你呀,就自求多福吧!”我掩住了恼火,心道什么侠王,闹了半天也是个胆小鬼!就怕得罪了胤禛。 晚上,我做了个奇诡的梦,梦里有个男人斯文清秀,温和地望着我,我则羊羔般的靠进他怀里,听话的不得了。他好像对我说了些什么,可是一句话都没听清楚。我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我的枕头,第二,我看到一个黑影就站在我身后。随是夜里,屋中仍点着灯,我的床并没放下帐子,而那个人的影子正好落在我眼前的地方。 我的全身一下子绷紧了,连痛也忘了,但我没敢动。在我以为他可能要有所动作的时候,他居然就消失了!我眨了眨眼睛,他就像一个幻影,倏忽而来,倏忽而去,他是谁不等我多去想点儿什么,我的床边上又来了一个访客。喂,您们能不能换个时间大晚上的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没好气地扭过头,可面对来人的时候就换了张笑脸:“四爷,您是几时来的夜已深了,您还不早点儿安歇?” 胤禛跟那个神秘的黑影儿一样沉默着,我无趣地闭上嘴,又转回头去面枕而卧。枕头是松香色的,方方正正的像块儿大面包,质地倒是很柔软,枕头上还有水波样的暗纹,呵呵,我的口水也在上面。再后来,我就很不给面子的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又觉有人抚摸着我的脸,轻轻的,柔柔的。早上起床,依旧困得睁不开眼。昨天夜里太乱了,我还是不能享受睡到自然醒的待遇,因为我又该吃药了。 吃药,吃补品,吃饭,睡觉,我按部就班地养着伤,同时也应付着八方来客,府里的其他各色人等,胤祥和胤禛绝少出现,他们大概在忙着所谓历史上记载的,关于国计民生的大事情。胤禄自然是没来,在一段时间里,他们似乎是不约而同的把我忘了个干净。 过了大约一个半月,我的伤终于好得差不多了,第一次能平躺在床上,虽然后背还是隐隐的作痛,但终于可以仰面朝天,也不失为一桩可喜可贺的事儿。玉铃又给我端了碗冰糖莲子燕窝汤,我的伤好了,却依然享受着高待遇,也并没人说要给我降回去。我的主子们怎会容忍我这样一个特殊的奴才?神秘的黑衣人又是怎么回事?他再也没出现过。 我迫不及待的找了秦狗儿,他却总是推三阻四的。胤祥不在京城里,难道他是躲了?不会呀,胤祥确实经常出京去游历,也不会为了躲我一个小丫头,就望风而逃了吧? 我没精打采地到院子里散步,转眼间天就近夏了,来到清朝,我就只能在王府的高墙里过比囚犯好不了多少的辛苦日子。树也绿了,花儿也开了。可惜,我扫兴地转了一圈,猛抬头,是胤禄他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出现在我面前! “胤禄,”我大叫了一声,直扑进他怀里。胤禄抱起我,飞快地转着圈。我们的目光彼此相对,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像两颗宝石。这是我以前从未发现过的。我们彼此紧紧相拥,好像是隔世重逢的情侣。他刚刚停下来,我就想起了个要命的问题,我们现在是在雍王府!而不是在别的什么地方。 胤禄可不管这一套,他的脸因为兴奋而红彤彤的,活像熟透的番茄。“看,我给你带什么了。”他小心翼翼地给我掏出个小包儿,包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了一瞧,原来是几块儿糖。包装纸上是古色古香的花体英文字母。我回想起小时候,用糖纸包了切好的肥皂块儿戏弄同院小朋友的光彩往事。胤禄为我剥了一块儿,亲手递到我嘴边:“你尝尝,我跟洋教士要的。他可抠门了,只肯给我这几块儿”。他脸上全是期待的表情,像是在等着我大力赞扬他一番。我细细品了品味儿,没错儿,是太妃糖,香滑的巧克力包着牛奶,以前是我最爱吃的糖。 “胤禄,”我终于哭了:“谢谢你!”胤禄立时紧张起来:“小怜,你怎么了?糖不好吃吗?我立马去找那个洋教士算帐!亏他还说女孩子最爱吃这个糖了?”他气呼呼地转身要走,我来不及阻止他,顺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你要去哪儿?给我回来!胤禄给我拽的后退了两步。我胡乱抹了把脸,对他说我哭是因为我高兴,我好像是找到了我要的幸福,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胤禄捂着耳朵,古怪地瞪了我一眼,我不理会,拉过他的手:“以后你要记得,天天都要给我带好东西来。还有,只是给我的,别人谁也不能给知道吗!”我用手指点点他亮光光的月亮头:“一定得记着,可是绝对不许忘啊!” 我和胤禄恢复了来往,府里的下人们都在议论着,十六爷隔三差五的往雍王府跑,也不知道有个避讳。我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好像有些说不出的危险在暗中窥伺着我,虎视眈眈的随时会跳出来一般。唉,没意思,我决定去花园里逛下,散散心。 才转过了假山,迎头就撞上个人,才要道歉,定神瞧去,我的心顿时沉落谷底,是胤禛,他几时回来了胤禛仍是冷着脸,无论何时何地他的衣服总是干净的纤尘不染,鞋子上也丁点儿灰尘不见。我只好低头看着他的脚:“奴婢,给四爷请安,爷吉祥。”我不太敢看他,而且,我怀疑我和胤禄发生的一切他全都知道了。我站在假山石边上,满怀不安,许久胤禛都不开腔,我也只好沉默。 毫无预兆的,胤禛逼近了我,他的手捏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仰起脸来,我只得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背心抵住了假山石为止。石头自然是硬的,害的我还没全好的后背阵阵刺痛。胤禛脸无表情,目光却犀利的像要杀人:“你喜欢十六弟,嗯?”我一时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他的眼神儿几乎有点凶恶了:“你要嫁给把你视作唯一的男人?”我只好点点头,死胤祥,你出卖我!真不愧是好兄弟,穿一条裤子还嫌肥哪! 猛然间,胤禛的吻落在我唇上,妈呀!我整个人都木了,像是被雷打到了。冷面王的吻真是和他人的不同,又硬又凉。最后,他贴在我耳边说:“你是我的,只是本王一人的。”留下这句可算作是威胁的话,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我自己在原地发呆,我是奴才,而且是雍王府的奴才!死老道!他还说我三个月之内劫数将满,这都过了两个多月了,我除了越来越倒霉以外,几乎没有任何转运的迹象。我只是个无力主宰自己命运的人。 晚上,出于烦恼的原因,我失眠了,近些天发生的事情像过电影似的来来回回。正在床上烙烧饼呢,就见窗外隐约的一闪,又是那条黑影!不过这次并没往我这边来,而是往别处去了。黑影儿!我隐隐有种感觉,我见过这个人,就在应该还是不久之前还见过的。被好奇心支使着,我也偷偷爬起来跟了出去。 说真的,有武功的人速度是比我快多了,过了两个院子,我就不见他的人影儿了。我这才发现,自己是到了胤禛的书房附近。该不会就在这里吧,我蹑手蹑脚走了过去。书房里点着灯,奇怪得很,没有人把守哎! 我索性当了回听壁角的小贼,学着电视剧里的的样子,弄破了窗纸往里看去。可才一看清,就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妈呀!我劫被持了!很明显的,有把寒光闪闪的钢刀就架在我脖子上边。 “别动!”一个异常低沉的声音,我当然不敢动。 “慢慢的往后退,别出声,要不咱弄死你!”那个声音严厉地命令我,我当然只好照做。他就像捉小鸡一样抓住了我,我根本就看不见他,可是我可以肯定一件事,他绝不是我刚见过的那个黑衣人。 突然的,又一个黑衣人像从平地冒了出来。我眼前一亮,是他!在客栈里我见过他!他本来是该在外院放哨,可不知为什么,直到我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开枪打死了他的同伙,他都没有出现,为什么? 劫持我的黑衣人低喝道:“你干什么去了!倒叫个小丫头跟上了!真是饭桶!”他的手很重,弄得我的肩膀生疼的。后到的黑衣人嘲笑的说:“你聪明?抓她干什么。”劫持我的黑衣人阴阴一笑道:“干什么?我看四王爷挺在乎她的,不如我今天就一刀杀了她!”说着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钢刀也向我的脖子猛地深入下去!我甚至感到了冰冷的刀锋割破了我的皮肤!完了!我死定了!我也太惨了!落下过冰湖,挨过鞭子,今天又有致命的一刀吗?我可真是杯具加餐具啊! 四下里立时梆子声大作,灯火通明,大群的王府护卫在汪师爷的带领下从外院一拥而入。原来是个请君入瓮的法子!两个黑衣人顿时现出惊慌,后到的黑衣人拔出了刀来,一付要顽抗到底的架势,他和劫持我的黑衣人靠在了一起,“怎么办?”他问,劫持我的黑衣人冷笑道:“看来,只有用她试试了!”他换了用手而不是用刀,一把就卡住了我的脖子,我只觉缓不过气来,就差翻白眼了。 胤禛清冷的声音响起:“你们是什么人?三更半夜的潜入我府中窥探?” 黑衣人阴冷地怪笑:“雍王府真不愧是铁门栓,咱们才进来没多久就给你发现了。不过要想这个小妞儿活着!”他将我向前一推,又迅即拽了回来,我站立不稳,差点儿摔个大马趴。只听他说道:“要她活着,就放咱一条生路,不然咱就来个鱼死网破!” 第五章 何谓爱情之三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拿我当人质无非是两个结果,我或是他死得相当的难看。胤禛还是镇定如常的样子,让我的心凉了半截,终究,我只是一个奴才,还是一个不够听话的奴才。我绝望地闭上眼睛,恐怕是免不了要挨刀了。 黑衣人的声音阴冷古怪,好像是在掩饰着什么,他继续说道:“四爷,您可是想好了?” 胤禛轻轻一笑,说不出的讥诮刻薄:“你今天休想活着走出这里。”他的态度从容镇定,充满着自信,还没登基呢,就有当未来皇帝君临天下的架势了。我多少安心了些,黑衣人并没堵住我的嘴,可是我也知道,我这会儿能不能开口都是一样的。 黑衣人的手又紧了两分,他重又把刀架回到我脖子上,劫持着我向后退:“四爷,那可就对不住了!你的小美人儿可就要死在你的人手底下了!” 胤禛仍是冷冰冰地旁观着,黑衣人抓着我继续后退,他的身后是他的同伙,并没人来阻挡他们,尽管是弓上弦,刀出鞘的戒备状态。火光里映出人们紧张的面孔,都在等着胤禛下令,就格杀勿论。 气氛紧张而压抑,黑衣人也全神贯注警惕着,眼看我们就要退出这个包围圈了。突然,我听到有种怪异的声响劫持我的黑衣人的身体明显的僵住了,他甚至放开了我他转过头去,惊疑的目光看着他的同伴,对方手持长剑,剑尖兀自有鲜血滴下。电光火石间,我被一个王府护卫迅速拥进怀里,他用自己的身体护卫住我,和我一同倒在地上。只听见有羽箭破空的风声,我抬头看去,劫持我的黑衣人已倒在血泊中,背上中了几箭,显然是死了,兀自瞪着双死鱼搬突出的眼睛,怪异而恐怖。 护卫将我扶起来:“小怜姑娘,奴才得罪了。”他的态度颇为温和有礼。胤禛发话了:“将她送回去关上三天,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房门半步!”他的声音异常的严厉,救了我的黑衣人正站在他的身边,并未摘下他蒙面的黑色布巾。汪师爷去验看刺客的尸首了,我则被四个王府护卫名为护送实则是押送的送回了屋子里。 接下来的三天,好生无聊,就连秦狗儿也不到我房里来了,只有玉铃和我做伴儿。可连她也被禁止走出院门,就甭提到外头打探消息了。于是,我们只好彼此大眼瞪小眼。 三天中,我想到了几个问题,一,救我的黑衣人是友非敌。二,后来的事情。有点儿像无间道的场面。三,胤禛并非全不在意我。得出了几个结论后,我发现自己无疑又陷入了阴谋的漩涡里。古代人都有这么深的心机吗?为什么现代人还说是古代人最厚道来着?我只能无语。 第四天,福晋叫我过去,我实在想不出她叫我去的目的。我和那拉氏不常见面,自从出了年氏那件事后,胤禛的妻妾们都离我远远的,就像是对危险动物似的。她们的态度客气而疏离,好像迫不得已似的。比如,见了我,她们的神情会改变,笑容会淡化以至于消失。谈论中的话题会莫名地中断而陷入沉默,就像是断了电的机器人一样。我也只好绕着她们走了,谁愿意被人看成是个怪物呢! 那拉氏不是独自一人,当然还有很多下人,不,还有另一位主子也在屋子里。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是温柔似水的那种美,而不是年氏那种精明外露厉害的美感。不过,她和年氏长相有几分相近很像是姐妹。 我进屋照例先给福晋请安,那拉氏神色疲惫,对我的态度微显出冷淡之意来。 我很纳闷,以贤德良善而闻名于各府的那拉氏素日总是逢人俱带三分笑的,哪怕是对我这个奴婢,也是慈和的样子。可今天,明显的有所不同。 旁边的那位主子见了我,更是后退了几步,连旗头上的流苏都跟着剧烈地晃动着。她穿了件雪青色的旗袍,装饰不算特别华丽。她的眼睛和年氏最像,里面无疑是透出冷冷的光来,直直地盯着我的脸,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拉氏勉强对我笑了下,道:“小怜,你来了,那边坐着吧。” 我恭敬地答道:“在主子跟前,哪有奴婢坐的地方。奴婢还是记得雍王府的规矩的。”我总觉得今天这事儿透着说不出的奇怪。 那拉氏淡淡的道:“小怜,这位”她指了指旁边的女人:“是年主子。” “什么?”这回轮到我惊讶了,一个多月不见,年氏竟会换了一个人?她的确是像,可她分明不是。 “年,年主子。”我几乎结巴了,更加明显地感受到这个年主子表面温柔之下。请安对我刻骨铭心的恨意。我赶紧福下身去给她请安:“年主子吉祥。” “ 免了。”她的语气硬梆梆得像块砖头,新年主子对我的厌恶不比旧年主子差,我只好苦笑,想来我和年家门里的仇是结大了。可是,年氏呢?她又到哪里去了?从没有任何人给我透露过哪怕是半句口风儿!我真真正正地被人给摆了一道,我当时对胤禛所说的话并没起半点儿作用? 那拉氏始终没说话,她的态度还是那么叫人捉摸不定,她叫我来见新年氏,明显是要警告我,但警告我什么?年氏还是因为上次的事受罚了。对于这件事情,我实在是无话可说。说她是咎由自取,不免太过分了。很多女人不都是在争宠斗狠中过一辈子,谁也没为此而造了报应。 从那拉氏屋里出来,我特意在院门口等了会儿。过了半顿饭工夫,果见年氏从里面出来了,小丫头搀扶着她,她的脸色特别苍白,嘴唇也在微微地哆嗦着,眼里也有泪光隐隐闪动。她见了,我目中似有电光闪过颤声道:“你还是来了。” 我点点头,我承认这不是个明智的举动,但是,我实在是忍不住要来问个究竟。我问道:“您是年主子。但,她现在又在哪儿?” 她的神色间凄凉又厌恶,对身边的丫头说:你先回去吧,过会儿我自己会回去的。”丫鬟看了我们俩几眼,迟疑了阵子,还是听话地退下去了。“你是想问我的姐姐吧?”她转向我,语气变得刻毒:“多谢你的关心,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第六章 意料中的事情还是来了之一 “不可能!!!”我几乎跳了起来,怎么会历史上本应最受雍正重改的年贵妃怎会成了死人!难到我的到来真的会改变历史?或是其局部?“不是的!”我脱口而出:“四爷他答应过我的,他说不会处分年主子,他亲口答应过我的!” 年氏眼中掠过一抹凄厉的寒光:“你对我们这位四爷还是不够了解呀!也罢,日子长了你慢慢的就会明白了!瞧秦狗儿这就过来了,分明是不放心呢,我可是得罪不起你。”说着,慢条斯理整了整鬓角插的翠绿色绢花,娉娉婷婷的自顾走开了。 “小怜姐,你在这儿呀,倒叫我没的好找!”秦狗儿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四爷叫你到书房去一趟。” 我愣了下,胤禛叫我是什么意思?他做的这件事对我又是什么意思?警告我,还是别人?或许是他想让我乖乖的就范? 我到了书房,本想直接去向胤禛问个究竟,可看到他的眼神,我就退缩了。冷面王的宇宙无敌杀人眼神迫使我继续装傻。一个年氏走了,又一个年氏,她的妹妹,又来了。姐妹俩在古代嫁给同一个男人有时候甚至是很光荣的事,有不少的人引以为傲。他们满人向来是不在乎,比如兄代弟职的顺治皇帝。还有康熙的妻妾中也有亲姐妹,这更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使劲说服自己,只是仍觉得颇为不自在,这件事的隐秘度很高啊! 当然,我这点儿小心眼躲不过胤禛的精细心思,他问我:“你都知道了?”出乎我意料的平和语气。 “是,奴婢知道了。”我的语气也是平淡如水,知道了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谁会听我的? “你不高兴?”胤禛的目光转向我。 “奴婢实在没什么可高兴的。对奴婢来说,主子们的事儿不是奴婢能干涉的。自然也不是奴婢能决定得了的。”我垂下眼帘,不去看他,却仍能感觉到他针刺般的目光。 “好,你既知道就好。”他的语气听来仍是淡淡的,常人永远都琢磨不到他的心思。 离开书房,我长长的出了口气,对胤禛,我可以说是又敬又怕,如果有爱的话,至少一半儿也给他吓回去了。但是,每次见到他,我都会有种复杂的难以言表的感觉,可是要非得说那就是爱,我是绝不会承认的,而且现在摆明了我是人家砧板上的肉了,凡事哪还能由得了我! 秦狗儿来通知我,过两天,四爷要到园子里住些个日子,叫我陪着他一起去。我呆了半天没回过神儿来,什么园子?噢!好像是未来的圆明园吧?给八国联军一把火烧了的万园之园!我做梦都在想去的地方!可是,我马上就泄气了,圆明园是乾隆年间才真正建成后来举世无双的样子的,而现在,才是康熙年间,想必也就是个特普通的花园吧?还有,雍正似乎有个号叫什么来着,圆明居士,记不清了? 我问秦狗儿:“福晋她们是不是也跟随着过去住些天呀?” 秦狗儿诡秘的笑了笑:“小怜姐,这回除了四爷,可就您陪着一块儿去,并没有任何外人。”他高兴什么?跟拾了狗头金似的! 我的情绪低落状态直到胤禄来了,才有了根本性的好转。但很快的,他让我很生气,后果特别严重。 起初,我见到他还是很高兴的,虽然我没把深藏的全部苦恼一股脑儿的倾诉给他,但和他在一起,至少我是轻松的,开心的。 胤禄照例给我带了东西来,望远镜,还有油画的圣母像,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并不算陌生。我自己也有个不错的军用望远镜,我老爸还有个更高级的高倍天文望远镜呢,可贵了,他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从来也舍不得让我碰。 我举着望远镜东瞧瞧,西看看,古代的望远镜是纯金属的,所以挺沉,举了不一会儿,手臂就有些发酸了。于是,胤禄托着我的胳膊,这就轻松得多了。清代的北京城里自然没有什么高楼大厦立交桥之类,视野决对够开阔。我们干脆找了架梯子。爬到了房顶上。王府的屋顶又大又宽,有些还是琉璃瓦。当然去不了,我找了处下人住的房子,不然,我和胤禄谁也没有传说中的轻功,万一,不小心掉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尽管如此,不多会儿的光景,院子里还是围了挺多的人,纷纷在那儿指手画脚的。 我不理会,只顾到处看,唉,可惜,不是房子就是树,一点儿新鲜的都没有。不过,在对过房间的旁边的那棵大树上好像有个喜鹊窝,阳光正照在上面,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闪闪发亮。 我恍惚记得有种说法儿,其实喜鹊也是种贼鸟,它会把闪闪发亮的东西叼回到窝里,比如碎玻璃。这会是什么亮闪闪的,不会是这只贼鸟从别处偷来的宝贝吧?我把这些对胤禄讲了,他也很好奇,于是决定亲自爬上树去瞧个究竟。 这是棵榆树,不十分高,也不很粗壮,爬上去该是没什么风险的。胤禄八成儿是要在我面前露上一手儿,对秦狗儿他们的劝阻自是不理不睬,将两手搓了搓,又从衣袋里拿出个盘簪子来,把辫子在头顶绕了几下,拿簪子别住了,防止它掉下来,就四肢并用地爬起树来。 别说,胤禄的身手挺灵活的,几下子就爬了上去,他的姿势不知怎的有点儿像大猩猩,我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他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喜鹊窝,可遗憾的是,里面除了鸟蛋,什么也没有。 不一会儿工夫,胤禄就下来了。我走过去抽出块儿手绢儿,替他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子。可是胤禄拿下那只银光闪闪的簪子时,我无意中溜了一眼,顺口道:“这是什么玩意儿,让我瞧瞧?” 胤禄的表情似乎是不太自然:“没,没什么,就是盘辫子用的。”我本是无心的,他这话倒是令人生疑。“拿来!”我伸过手去 “不是什么好东西,赶明儿你要的话,金的,银的,玉的,玛瑙的,翡翠的,随便你要多少都有,弄一箱子也成。这个,你就别看了!”胤禄涨红了脸,双手藏在身后。。 来到这个时空,我明里暗里也见了些事情,这簪他既不叫我看,肯定是哪个女人送给他的。所以,他才不愿叫我看见,我用力拽过他的手,抢了过来,是支银簪,样子也还过得去。那上头还有首诗来着,“奴有并头莲,送与君绾髻。凡事同头上,莫言轻相弃。”我轻声地念了出来。难怪,这簪子头儿果然是莲花式的,花纹也是。一准儿是哪个相好的送给他的。 我把簪子还给胤禄:“奴婢是不是盖恭喜十六爷了?当关不报侵晨客,新得佳人字莫愁!十六爷新近纳了爱妾!对也不对?” 第六章 意料中的事情还是来了之二 胤禄的脸色瞬时变得有些苍白了,他低低的声音说:“就是,就是前天,她也跟了我有两三年了。前儿,她,她说她有了。旁的也就算了,好歹总得给她个名分不是。免得孩子日后生下来了,不体面。”他越说声音越小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二三年了!这些个皇阿哥真是讨厌,仗着身份显贵,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堂堂正正!明知道一切会是这样,或是迟早会是这样,我还是忍不住起了阵子反感。你算算,大老婆是福晋,小老婆是侧福晋,在下一等的是姑娘,没入正册的。还有自幼服侍的贴身婢女,那帮子爷们初通人事大多是从她们那里,又叫通房大丫头。唉,这样看来,明的,暗的不知有几多个,真真的叫做妻妾成群。 “ 哼!”我冷冷地哼了声:“这跟我这个做奴婢的有什么关系?您十六爷纳您十六爷的宠,我这做奴才的,难不成还得干点什么?要不,就讨爷个赏钱!” 胤禄忙拉过我的手:“小怜,你听我说,无论如何在我心里是只有你的。谁也比不过你的,我定要明媒正娶的迎你过门儿,立你做我爱新觉罗胤禄的唯一正福晋。” 我承认,有那么会儿,我是被他给感动了。可是转念间,我的心又凉了下来。他的承诺会比草叶上的露水消失得更快,他可以选择的余地太多了,我迟早会成为无数个苦守在院子里的怨妇之一,成天的拉着张脸,听丫头汇报情况,什么爷今儿个又在谁的房里过夜了,他又给谁买了什么新鲜东西了。几少爷现今最得宠了之类的无聊话题。然后,费尽心机的讨好他,像个乞丐似的卑微而小心,深怕惹恼了他。可不是吗?女人的一切全都建立在男人的宠爱上,宠爱没了,也就什么都没了。 他在最喜欢我的时候,还是找了别人。我不得不去正视这个现实,可能从今以后,我们就只能是朋友了。对此,我有种预感,可我还是不想去证实它。 我放缓和了态度:“好,那,我就信你这回。”也是我相信你的最后一次,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胤禄却显得喜出望外,当然他是高兴的,他也不会明白我想了些什么,也许时代的鸿沟会把我们两个人隔得远远的,再也没有相交汇的那一天。胤禄牵着我的手,我却感觉他离我很远,很远,远的像是在天边。 就在我和胤禄手牵手的时候,胤禛他居然来了!今天他全天都在家吗?我心里发紧,不由自主就想甩开胤禄的手,可他攥的挺紧,我试着挣了两下,见他没反应。干脆!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我找了个时机侧过身来,借机会在他的脚上狠狠地踩了下去。“啊!”胤禄没防备,疼得叫了一声,我终于挣脱了他的钳制,躬身给胤禛行礼:“奴婢给爷请安,爷吉祥。”重复了不知无数次的套话。胤禄有点儿不高兴的看了我一眼,也给胤禛施礼:“四哥!”他打了个千儿。不过,我总觉得他有点儿不情愿似的。 “你们方才做什么,引的奴才们都来瞧热闹?”胤禛问,他雪亮的目光掠过我的脸,就像有小刀子划过去了,脸颊真真是一阵子的发疼。我慌忙说:“没做什么,十六爷刚来,正巧遇上了奴婢,打算叫奴婢进去通传一声儿。十六爷难得过府来,就听说爷治家最严,府里头整治的最好,让奴婢领着四下里走走。这不,就到这儿来了。奴婢想,四爷是兄长,十六爷是弟弟,兄友弟恭一堂和气,各位爷们都是这样,万岁爷听了也是欢喜的,爷,您说,奴婢这点儿小见识可对?”我慌里慌张地说了一大段,说完了又觉得不对头,算了,死活也就这一锤子了。 胤禛胤禄见我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通,表面上都是若无其事,气氛却似变得有点古怪啊,他们谁也没说我说得对。我立时间明白,坏了,想是又信口开河说漏了嘴了,什么兄友弟恭,全都是扯淡,别看面子上和气,早就斗得跟个乌眼鸡似的,成天介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似的。如今,太子宝座不稳,虽不能说是满朝文武都唱的是八爷歌儿。对了康熙好像为了夺嫡的事情狠狠地申斥了他的。可当皇帝的野心一旦起来了,哪能这么容易说没就没了?一众皇子当中,谁没藏着掖着点野心!就连胤禛,满口什么千载勋名身外影,百岁荣辱镜中花的主儿,不也一团火炭儿的心思惦记着那万乘之尊的金龙椅吗? 别说,他们还真是彼此客气了几句,也无非是平常人的寻常话。什么今天天气不错,十六弟近来好气色。四哥天天办差挺忙,哪像我东游西逛的倒也落个自在。东拉西扯的说了几句,叫旁的人也听不出个什么头绪来。看来,两位平日里也谈不上什么交情。也难怪,除了十三,连他一母通报的亲弟弟十四阿哥胤禵,说来也怪,我到这里很久了,还没见过他呢! 正胡思乱想着,他们的谈话宣告结束,就这么着站着谈了会子,胤禄就告辞了。胤禛干巴巴地虚言挽留了两句,见他不肯,也就算了。唉,所谓的天家感情不过如此,规行矩步的全无情分可言。怪道有人说,愿生生世世莫再生于帝王之家。 胤禄走了,临走之前,特意恋恋不舍地多看了我好几眼,我索性转过头不理他,给他一个后脑勺。这个家伙,你当胤禛是电灯泡吗!你的情分,我也算是领教了。想来,要嫁给一个皇阿哥,过上吃了睡睡了吃,再也不用苦力的干活的大好日子,真是太太不容易了。差不多,我的梦想,就快要破碎了。我该怎么办?古代女人通常所面对的只有两件大事,嫁人和生小孩。 嫁人则是第一大要务,分两种,想嫁谁和会嫁给谁。在我这里,八成是只有一种,即是,我会被谁选中,然后当作战利品带走。关于我自己,百分之百的没有任何选择余地。 第六章 意料之中的事还是来了之三 幸亏我不用入宫选秀,康熙都有五十多岁了,就算搁在现在也是个半大老头子了,他宫里的妃子足有四五十位,他的大儿子胤禔恐怕孩子都比我岁数大,要是换上他的儿子胤禛,三十来岁的,和我大概差着十几岁的光景,可能还相配的多。我赶紧抑制住了不健康的思绪,发现晚饭早就凉了。玉铃正瞧着我呢,她小心地问:“我小怜姐饭凉了,我去叫他们回锅热热。你最近常爱发呆,一呆就是老半天,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啊?” “没,没有。”我忙说,省得他们又给我叫个大夫来添乱。“无事可做,只好想一想自身。”我认真地回答,她听了反而更加糊涂了。我也没有向她解释清楚的必要,索性随她去说好了。 在胤禛妻妾们异样的目光注视下,我算是理解了什么才叫做背生芒刺。那拉氏领着年氏耿氏李氏她们几个殷切的直送到府门口。胤禛照例是一张酷脸,对府里的事情稍微交代了几句,就坐上了停在门口的亮轿,先行离开了。按规矩,我做为下人,和玉玲坐在一辆青油绸篷子的骡车里。 玉铃高兴的抱着个紫色缎子的夹包袱,时不时的往外头看,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走了大半个时辰,车子停下来,秦狗儿探头进来:“小怜姐,四爷叫你过去。” 我惊异地瞪圆了眼睛:“四爷,叫我过去,去干吗?”秦狗儿和玉铃却都是很明白的样子,他们甚至还互相笑了笑。 一对狗腿子!我白了他们一眼,他们却是全不在意的样子。推是推不掉的,我只好垂头丧气地下了车,跟着他来到胤禛的亮轿跟前。这轿子倒是挺大的,坐四个人也富富有余。秦狗儿挑起轿帘儿,胤禛正坐在里面,正在悠闲地品着茶,呵,里头还有张桌子,桌上还有茶水点心。 我无奈地钻进了轿子:“四爷,您叫奴婢来有什么事情?”能有什么事情?我心里暗想,轿子里空间狭小,胤禛的气势更加压迫人了。和他在一起,总归是叫人不自在。 “坐吧!”胤禛用眼神示意我,我只好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却觉得手臂一紧,被胤禛抓了个正着,我本能地想甩开他的手,却慑于他的威势,终是不敢挣脱。胤禛唇边掠过一丝笑意,他猛地一带,我便栽进了他怀里,轿子立时向边上偏了下,桌上的茶碗也是一晃。我不敢挣扎,轿子要是晃得更厉害了,那轿夫就是再傻,也会明白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胤禛紧紧地抱着我,他身上有股子极淡的樟脑清新味道,我的下巴被压在他的胸口,绸料是光滑冰凉的。图案处却又有些粗糙,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声,他的唇猝然印在我唇上,他的吻是炙热的,不同于以往的冰凉。 到了圆明园,不,我现在还不知道它究竟该叫什么名字。确实还是个相对挺普通的地方。风景一般化,比起现代某些开放不收门票的公园也强不了多少。我和玉铃被安排在一所相对安静的院落住下。居住条件和王府的相比倒也不差什么,我和玉铃都只带了随身的几件换洗衣物和基本用品,想来和现代的短期旅游也差不多吧! 晚上睡下,脑海里却还盘旋着白天的事儿,胤禛灼热河呼吸与吻似乎还在,他的声音里有危险的信号:“我喜欢的,没有谁能拿的走。”他虽然没说出来,可是他的眼神,太恐怖了。也许敢于拒绝的女人,在他们眼里无疑是有趣的,是值得用心思去征服的。他们身边的女人不是为了讨好而假意献媚,就是因为畏惧而无奈地屈从,少有其他的类型,所以他们才会觉得特别新鲜。 大半夜的都没睡好,从早晨起我就开始打呵欠,一个接一个的,都说打哈欠有传染性,可是玉铃硬是没受我的传染,她是相当精神的。 时近中午,我正准备吃过饭好好地睡一大觉,却接到秦狗儿的通知,胤禛准备与我同桌用膳。 我晕!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和未来皇帝当今王爷同桌而食,怎么来说也是种殊荣。可问题在于二月河的小说讲得极对,胤禛素来饮食节俭,又加之信佛的关系,所以,今天他无疑将是吃素的!来时我还见他带着斋戒的牌子来着,想来今天少不得要变只兔子,多多的啃上几块青菜胡罗卜之类了。 玉铃可不管这些,一味的窜掇着我精心装扮,非要给我梳个两把头,愣说是这个样儿好看。她根本不容我反对,自顾把那拉氏赏我的青玉扁方儿拿了出来,此时没有常见的小牌楼似的旗头,而多为金玉制品,以真发绾在上头,所谓的旗头好像是在乾隆以后才逐渐兴起的。我现在的头发特别的好,梳起来挺好看的,她又给拿了件儿粉红色的旗袍。 “ 太艳了!”我皱起眉头:“腻腻的活像是块去了毛的生猪肉!” 好说歹说,我总算穿了几件相对得体的衣服,白绫子袄儿,上头有团花暗纹,雪青色比甲,下穿芽黄色带银条儿的纱裙字,总算过得去了。玉铃还在不住地唠叨着:“这怎么着也得打扮打扮,不然主子见了,回头又该是我们的不是了。” 真是的,古人就是这点儿不好,女人非得浓妆艳抹的不可,那脸上搽的粉,有时都快赶上刷墙的白灰了。我可不听她这套,只淡淡的施了点粉,唇上用了点儿玫瑰红的胭脂,看上去别太憔悴就成了。 胤禛通常是独自用餐的,今天加了我,多少有些不同寻常。只一张圆桌,全没有七碟八碗的,果然不出我的预料,没几个菜不说,还几乎全都是素的!都不如我平时吃的好,这顿饭真是没法吃!我溜了眼桌上的菜,烧豆筋,炒芹菜,炒豆芽,清蒸素丸子,还有好像是雪里蕻的。终于有肉了!一碟子香喷喷的红烧排骨,最后还有一大海碗的虾丸鸡皮汤。 我长长的出了口气,可见着荤腥了!胤禛指着最后两道菜对我说:“我今天斋戒,不过听下人们说,你是不愿吃素的,就特意为你预备了两样。既是在同一处用膳,也就不必太拘谨了。” 第六章 意料之中的事还是来了之四 和胤禛在一起吃饭,恐怕是人都会拘谨的,瞧人家吃饭慢条斯理的文雅劲儿,我也只好把一贯的加速度给放慢了下来,慢吞吞地往嘴里扒着饭米粒儿。倒是胤禛见我不敢夹菜,便夹了块排骨给我。这顿饭吃得真是难受。 好容易胤禛吃完了饭,他还不忘示意我喝口汤,我的午饭就是一块排骨,一小碗白饭和一小碗汤,我终于饿着肚子吃完了这顿光荣的午饭。 回到自己屋里,我只好又找补了些个点心,才勉强让不争气的肚子不再发出声音来。玉铃莫名其妙地看着我道小怜姐,你今儿分明是吃过了饭来,怎么倒好像是饿了一整天的样子这么狼吞虎咽的 我把大块的玫瑰饼送进嘴里,假装没听见玉铃的问话,心想,你哪里知道,皇帝赐宴,压根儿就不是让人吃的,雍正吃的饭菜,正常人根本没法儿吃得下去。 出乎意料的,第二天秦狗儿又来叫我,说四爷让我过去。天呐!他到底是什么用意?如果他真的要娶我,拜托她说句明白话,要不就给个痛快的,拖拖拉拉的好没意思 秦狗儿分明见我不痛快,反过来催我道:“小怜姐,你可快些着,四爷叫你过去,你可别耽误了。” “我不去。”我干脆地回应道。 “小怜姐?”秦狗儿不可置信般地看着我:“四爷叫你不去?做奴才的哪能违背主子的吩咐?” “我不舒服!”我得给自己找个恰当的借口,不然的话恐怕会倒大霉的:“你就对四爷说,我不舒服,怕过了病气儿给主子,就不过去了。” 秦狗儿神情古古怪怪的,盯着我看了半天,方才走了。 我赶紧躺到床上,又拉了床被子蒙住头,不知道这个借口是不是能管用。不一时,听见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很轻很轻的,一时又没了。 过了有不知多久,蒙着被子实在是太闷了,难怪有人干出了用棉被子捂死活人的歹事。再加上现在实际上是夏天,尽管我只盖了床秋被,还是给热得受不了。掀开棉被,我方才透过口气来,不巧一眼就瞧见身边坐了个人,居然是胤禛! 妈呀!我差一点儿就叫了出来,正要一骨碌身爬起来行礼的当口,却被胤禛给按住了:“左右屋里没人,往后若没旁人在,你也不必主子长主子短的立什么规矩,今儿你既不受用,就只管躺着好了。我也正巧无事,不如你陪我说两句话,聊聊天也好。” 胤禛虽然这样说,我却是不敢照方抓药的认真从命,就好像从来主子叫免礼的时候。哪个奴才敢大胆真的免了礼去!你若真是老实不客气,好听点而地说你是个实心人儿,给个棒槌就认作针了,不好听的不定说出什么来呢?再说了,要是碰上个小心眼儿的主儿,恐怕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还是忙忙地爬了起来,依足了规矩站在旁边躬身赔笑道:“奴婢不敢,主子金枝玉叶,奴婢不过是贱草一根,上下有别,尊卑有序。奴婢不过是偶感风寒,略有些犬马之疾,主子竟亲身来瞧,奴婢愧不敢当,下不犯上,奴婢还是知道规矩的。”我迅速把不只是那个电视剧里的台词原封不动地搬了过来对付他,说罢,我自己也是松了口气,忍不住要自我佩服一番了。 胤禛的目光似是不易察觉的掠过一丝失望之色,我自然是装作没察觉到,善解人意说来好听,实际上是要付出代价的,宁可自己傻些儿也罢,何必自找麻烦。 胤禛略有些失望地看了我一眼道:“想不到你竟也学了他们那一套,尽把些个虚情假意来对付我。当日你原不是这样的人,言笑无忌天真烂漫。”他似乎是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脸上现出少有的温和平静之色,好像有着无限的怀念。 我心里嘀咕了句,我还没想到自己原来是十足的奴才相呢?嘴里却还是讨好地说:“承蒙主子夸奖,那时候奴婢岁数小,凡是都不成个体统,如今也长了些见识,哪里还能像先头那般无知。” 胤禛却叹道:“不然,赤子之心为天下最为宝贵之物。人不能太过于虚伪,时时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面子上倒都是一团和气,如此一来又有什么趣味儿?当日我也曾见一女子,与诸人皆比之不同,仿佛不是处于同一世界。”他顿了下,又道:“你初来时也有些像她,时不时有些个古灵精怪的念头。只可惜,…”他的神色变得暗淡,旋即又恢复了雷打不动的冷漠神情。 得,又来了,我又重新感受到他身上特有的压迫性气息,于是忙说:“四爷,天儿也热了,不如到外头走走,屋子里偷不免太闷气了。” 我和胤禛出了房门,外头正是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的好时候。虽说是从屋子里头出来了,可是和胤禛走在一起,却总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对了,方才他说的那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会不会是另一个穿越者据说穿越过来的都是与众不同的。可问题是,怎么从没发生过,或是很少发生两个穿越者从不同时间穿越到同一空间的,然后最终相遇的事情呢?反正,我记得胤祥的老婆应该只有一个,而且是叫什么雅拉尔塔茗薇的来着。可我所处的现实当然就不是,她好像叫什么蕙心的,而且胤祥有好几个老婆,竟全不相传说中那样纯情和专情。至于其他的阿哥们,除了胤禛之外,那差不多就可以说成是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了,妻妾众多一个赛似一个,就连弘字辈的小朋友们都,哎,不提也罢。想来我在清穿里的命运最好也就是得宠的小妾,或是没名分的情妇之类这种下场了。 胤禛见我不说话,他本来就是个沉默的人,自然也更是没话。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忽然之间迎面跑来只雪白毛色的狮子狗,样子煞是可爱,长长的毛连眼睛也遮住了,伸着粉红色的小舌头,胖乎乎的好可爱。它一直跑到胤禛面前,摇头摆尾的撒起欢儿来,胤禛只含笑看着。我也是向来喜欢猫和狗的,就走过去把它抱了起来,它一点儿也不怕生,反而伸出小舌头来使劲儿舔我的脸,好痒啊 胤禛问:“你也喜欢狗?” “是啊,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猫,原先十六爷送了我一只狗。不过,我回来时留在他的府上了。”我抚着小狗软软的长毛,顺口答道。 第七章 天上掉下个爸爸来之一 胤禛的目光也停留在小狗身上:“其实,我也是喜欢狗的。狗的品性忠诚正直,比起某些忘恩负义的鼠辈小人来不知强了多少倍。猫就不同了,刁懒馋滑,实实的不讨人喜欢。” “那也不见得呀!”我抱起小狗认真地回答:“猫和狗有本质上的不同,狗只知道讨好主人,一味奉承,动不动还就来个狗仗人势,专捡着穷人欺负。这猫可就不一样了,它若喜欢自然就会和你贴近,它要是不喜欢你就不理你。猫是拥有自尊的,不会像狗,十足的奴才相。人要是丑,也要丑的真是才好,千万别美的虚伪,外头蛮好,里头倒是一颗黑心,满肚子的坏水,活脱的一个伪君子。” 胤禛只是没说话,又看了我半响,就自顾走开了。剩下我站在那儿发愣,怎么我又说错了话了 我转运了,这回是真的转运了,那个老道说得挺准的,我的劫难满了,我也发现了一个有关于我自己的大秘密。 事情的经过是这个样子的,胤禛最近这阵子正好在圆明园住着,我恰巧也住在这里,这天来了位官员拜会他。胤禛的性格儿脾气大伙都知道,就连好多亲王见了他,都打心眼儿里头敬畏他。 来了个官员对我来说可是头号的新鲜事儿,听说还是个大官来着,好像是什么两江总督,名字大概是叫做富察毓泰。 本来是玉铃上去奉茶的,我也是一时的好奇,就硬给接了过来,替换了她的差事,端了两盏茶上去。借着放茶盏的当口,偷偷的打量这位富察大人。只见他约摸有四十多岁,大热的天儿还齐齐整整的一身儿官服,一品的红宝石顶子,双眼的孔雀花翎,补服上头还罩着端罩。别说,这人倒是对了胤禛的胃口,他也是不顾天气炎热,依然是冠袍带履一丝不乱,天青色的巴图鲁背心和酱色府绸长袍,还翻着雪白的马蹄袖儿,这模样儿叫人看了就热的慌。 我放了茶盏刚要依礼退到一边儿,却总觉着突然那位富差大人老是盯着我看。看什么看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甭说别的他倒是挺精神的,眉清目秀。长方脸,不那么白净,却显着健康气色好,下巴上长了细细几缕胡须,倒有点像是贾政一流人物,有点子道学先生的气质。 胤禛显然也发现了,不易察觉地皱了皱下眉头:“小怜,你先下去吧!” 我估计毓泰可能也看出不对劲儿来了,低了头,摆个眼观鼻,鼻观嘴的端正态度出来。 得,主子又下命令了,咱这做奴才的哪敢不听,只好灰溜溜的退了下来。 抱了我那只可爱的小叭狗儿,对了,第二天胤禛就赏了我只小狗,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虎头。虎头倒是挺可爱的,只是太野了些,一个看不住就跑的没影儿了。这次也不例外,刚一把它放到地上,它就撒开了欢儿,两下子就跑的没了踪迹。 我当然得在后头追了,园子挺大,万一要是跑丢了,就是找上半天儿,恐怕也找不回来。何况前头还有客人,万一跑过去惊了人家,无疑是一场祸事。 我顺着院子也往前头去追,迎头又撞上了那位两江总督大人,他想是才从四爷那里出来,正要出园子去。我和他正好打了个照面儿,他一见了我,就跟被人施了定身法似的,一动也不能动了。 这人有病吧!我站住望了他片刻,不知为什么,竟就问了句:“你认识我,对吗?” 毓泰的眼睛立时充满了泪水,颤声道:“女儿,莲儿,你竟不认得阿玛了吗?” 莲儿?莲儿是谁?我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的身份到底是谁现在连我自己都闹不清楚,不如我就将计就计的问问他。 “富察大人,您难道,难道认识我?”我心想,不会这么巧吧,爸爸自个儿送上门而来了。我要是真的是他的女儿,一准儿是个千金万金的大小姐,从今后再也不用这样低三下四的做个奴才了。 富察大人抓住了我的袖子:“在你左边的肩膀上有颗朱砂痣的,比小手指甲盖略大些,不信的话,姑娘自己看看便知。”他忽然猛地抱住了我:“莲儿,莲儿,阿玛绝不会认错的,你就是阿玛的莲儿。阿玛找你找得好苦!阿玛再也不让你走了!”毓泰的情绪十分激动,两条手臂紧得像老虎钳子似的,而且他对女儿的亲热程度好像比起寻常的父亲更叫人觉得过分些个,叫人怪难受的。 我对毓泰起了种本能的反感,忙使劲儿想挣开他:“大人,大人,您想是认错人了!我绝不是您的女儿,您快放手!您都弄疼了我了!”可是他却越搂越紧,还颇有死也不肯撒手的意思。 玉铃被外头的声音惊动,也跑出来看,见此情景马上过来帮忙,无论我们怎么解释,这位富察大人却是认死扣的主儿,咬定了说我是他的女儿,老也不愿意撒手放开我。 这一吵吵,院子里聚了好些个人,可是在王府里头,除了王爷,谁也不敢和一品大员拉拉扯扯的。胤禛的家规又格外的严谨,旁人说是说劝是劝,总归也都不敢上手,所以一时间竟也掰扯不开,只好就这么僵持着了。 早有人见势不妙,跑了去通知了四爷,没有一盏茶的光景,就听见胤禛的声音:“富察大人,你身为朝廷大员,却和本王府里的婢女拉扯不清,成个什么体统!还不赶快放手! 毓泰见雍亲王爷亲身前来,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终于有所收敛。我趁机挣脱了他的怀抱,紧着跑了几步,躲到了胤禛的身后。 胤禛本欲伸手来扶我,却又收了回去,他面带怒意地看着我稍嫌凌乱的衣衫与头发,刚才一闹腾,我就没顾上自己的形象。 我忙抬手理了理鬓发,又扯了扯衣角,这番动作倒是显得作贼心虚似的。 胤禛态度关切地望向我:“小怜,可是伤着你了?”我摇摇头,这个刁状告不得。胤禛见我如此说,似乎也松了口气,只对我挥了挥手,淡淡的道:“小怜,你先回去吧,回头…”他顿了下,终于还是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