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马骄灵之碧海青天》 楔子 末世悲歌奏慷慨 穷途挽曲泄凄凉 铁马烽烟草木荒,汉家帝梦信微茫。 淡星分野宾欺主,紫日横空郡作邦。 寂灭恩仇埋剑影,溅离血泪委刀光。 风流云散英雄老,逝水悠悠驻断肠。 ——《血马骄灵》 冷风凄紧,衰草寒烟,万里愁云惨淡。 凝眸处,废池乔木,不尽豺狼挡路,江山摇落埋忠骨。 这是东汉灵帝熹平三年,前后延续数百年的大汉王朝已走到穷途末路,大厦将倾。末世江山多苦难,灵帝安之若素。他一如往昔亲小人、远贤臣,将天下大事置之度外。奸宦曹节、王甫等人把持朝政、专横弄权,为排除异己而大肆杀戮,先有窦太后之父大将军窦武与太傅陈蕃遭难,后又有桓帝之弟渤海王刘悝被害,等等。如此诸事接踵,朝野上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争权无非夺利,为官不外求财。奸宦一类重权在握,便明目张胆聚敛公帑,贪欲之甚无以复加。自此以后国库愈加亏空,故而苛捐杂税与日俱增。与此同时,地震蝗灾等席卷各大州郡,百姓往往积年米粒无收,苦不堪言。如此人祸天灾两相夹击,放观天下已是民生凋敝、十室九空,遍地哀鸿满城血,不堪卒睹。 第一章 一派深仇堪赴死 几经绝处又逢生(1)舐犊情深 渐黄昏,关河冷落,残照横空。 扬州吴郡的一处古村落,炊烟荒芜,寒鸦绕树悲鸣,杂草与人等高。一位鬓发如霜的老人独行其间,他双目木然冷漠,对沿道的断井颓垣视如不见。 这老人是当今江湖声名赫赫的明灭真人,自其师尊魏伯阳羽化后,他就被公认为道脉第一人。魏伯阳乃一代宗师,天纵奇才、学贯古今,穷天人之变而著《参同契》,实为道脉内外丹修炼的集大成者。明灭真人续其衣钵,道法精深、功力通神。二十年前,江湖人称“慧眼仙师”的品剑阁阁主欧阳修年品评天下高手及门派,列出十大高手、九大门派,道脉不容置疑跃登天下第一大派,明灭真人亦被尊为天下第一高手。 忽然,明灭真人双眉一皱,拨开杂草,迅步走向道路右边的一间草屋。破屋柴门虚掩,断断续续传出婴孩的啼哭声。老人轻轻推开柴门,见屋内几乎空无一物,唯一明显的就是角落的一堆稻草。那婴孩就躺在稻草上面,他身边是个披头散发的女子。那女子年岁不到二十,绝世容颜、憔悴不堪,命似风中残烛,摇曳欲灭。明灭真人料想她是那孩子的母亲,且已看出她身中剧毒。 荒村古道,人迹罕至,一个初为人母的女子中毒昏迷,此事颇不寻常。明灭真人神色渐显凝重,走近俯身抱起那孩子,见是个男孩,只有几个月大。婴孩还在不停啼哭,明灭真人猜想他是饿了。可惜,孩子还太小,他随身的干粮吃不成。 明灭真人无奈摇摇头,将孩子复放回稻草上,而后伸手探了探那女子的脉息,发觉微弱异常,已没有生机。他凝思一会,然后扶直那女子,右掌抵住她后背,一股真气传入其身体。好一会,那女子缓缓睁开了眼,口里不停叫着:“彻儿……彻儿……乖别哭,娘在这……”明灭真人见她眼神离散,心知这只是回光返照。他小心将婴孩抱给那女子。女子接过那孩子,才发现身边的明灭真人。 明灭真人轻叹一口气,道:“你怎会单独带着孩子在这呢?”女子歉然道:“晚辈刚才一直没注意到前辈,失礼!”明灭真人道:“这些都是俗世虚礼,小夫人无须在意。老朽也不相瞒,你恐怕已经很难再……” 女子没等老人说完,已淡然道:“晚辈也知自己命不久长,就可怜这孩子出生才数月,就要罹受父母双亡的厄运……”说话时爱怜地看着怀中的孩子,惨然一笑,泪水不由自主夺眶而出,扑簌而下。她咽声续道:“晚辈冒昧,乞求前辈救我这孩子一命。”说完双目无比殷切望着明灭真人。 明灭真人见她生命的气息渐渐黯淡,又强输一股真气给她,而后道:“你放心,老朽一定会好好照看他成长。”女子俊秀绝伦的玉容上,尽是欢悦欣慰,连声称谢。明灭真人一直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极像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的月女秦嫣,问道:“小夫人可是月女秦嫣?”女子眼露好奇之色,问道:“前辈认得秦嫣?”明灭真人道:“老朽去年曾在广陵见过她和傅铭一次,当时他们俩正值新婚燕尔,游剑江湖,神仙眷侣、令人称羡。但他们却未见到我。我看夫人和秦嫣很相象,故此一问。” 女子无寄一笑,道:“晚辈正是秦嫣,这孩子叫傅彻,是傅郎的骨血。” 明灭真人叹道:“你为何会弄到此般地步呢?” 秦嫣苦涩道:“前辈奇怪当年的月女怎么变得……如此人不象人鬼不象鬼……还流落荒郊吧……三个月前,傅郎练功走火……抛下我们母子先去了。”说到此处,哽咽难续。明灭真人再将一股真气注入她体内。秦嫣缓和情绪续道:“我伤心欲绝,带着彻儿到外面散心……五天前遇上了太平道人张角,我想他是前辈高人,对他毫无防范……不料他居心险恶,竟然在我的食物中下了药……逼我陪他练一种邪功,我誓死不肯,他恼羞成怒又让我吃了一种叫化功丹的药物,说我若不答应就会……容颜尽损,武功尽失。我无可奈何只有……一心求死。所幸这时他弟弟张宝与张梁赶来找他,说已发现什么人的行踪。张角把我交给他的一个徒弟,匆忙离去,我趁他徒弟不在意时,逃了出来……到这再也走不动了……” 明灭真人听到张角时,眼里满是忿怒,道:“又是这畜生造的孽。”秦嫣的气力已经耗尽,强提一口气问道:“前辈认得张角?”明灭真人无奈叹道:“老朽就是那畜生的师父。那畜生急着找的人便是我!”秦嫣惊道:“前辈就是……道脉第一人……明灭真人……”明灭真人点了点头,叹息道:“老朽就是明灭,教出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不仅欺师灭祖,还祸害江湖,老朽真是无地自容啊。” 秦嫣杏眸慢慢合上,那小傅彻的哭声随之增大,似乎他也明白母亲离开自己了。是的,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母子的血肉相连更不可切离了。明灭真人默立良久,眼里闪烁着的不知是愤怒还是悔恨。 他将曾经风华绝代的薄命红颜埋葬在这无人问津的荒村,留下让她至死难舍的儿子长大能够来寻访拜祭的记号后,带着啼哭依旧的傅彻走向苍茫的黑夜。 夜里,傅彻哭累了,沉沉睡去。明灭真人看着这个羸弱的孩子,露出了慈祥的微笑,脚步也放慢许多。 可也就在这时,他双眼突然精光大闪,冷冷道:“张角,你既然到了,何必鬼鬼祟祟,出来吧!” 一声长笑过后,明灭真人周围已多了三个人,三人成合围之势,将他困在中间。正对明灭真人之人是一个四十来岁、温文尔雅背悬长剑的中年,另两人和那中年有几分相象,只是年轻几岁。那中年笑道:“师父就是师父,被我破了先天真气,耳目还如此灵敏。”明灭真人道:“张角,你既然还称老朽一句师父,就该懂得尊师重道。”张角笑道:“师父不知是贵人多忘事还是衰朽健忘,竟不记得你老已将我逐出门墙。我现在称你一声师父是因为我不念旧恶不忘本,礼敬如此,你也该知足了!”明灭真人道:“我们师徒之间既已恩断义绝、无话好说,你何故还屡次三番苦苦追逼?” 张角道:“师父真不愧是道脉第一人,柔功天下无敌,这么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明灭真人道:“张角你这叫机关算尽太聪明,可笑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根本就不懂《天玄真诀》,否则岂会被你暗算!” 张角道:“师父你这话欺骗他人可以,却休想蒙我,别忘了我可是你唯一的徒弟,跟了你二十几年,你什么我不知晓。”明灭真人叹道:“想当年,我一心栽培你成材,不曾想你竟是个狼子野心之徒,为了一己私欲,向我下杀手,若非朝宗舍命相救,岂不早命丧你手了。老朽有眼无珠,没早些发现你的本性,授你一身神功,到如今为害江湖。” 张角道:“旧事尘封不须再提了,师父你还是先把真诀交出来吧!要不然只会又一次伤了你我师徒之义。你也该晓得自己的先天真气已被破毁,未必是我对手了。还有你尚需照顾怀中那孩子,束手束脚可发挥不出道脉功法的威力呀!” 明灭真人看了看熟睡的傅彻,又看了看周围张角三兄弟,随即淡淡一笑道:“张角,老朽既曾为你师父,你想我会那么容易被不肖徒弟唬住束手就范么?” 张角道:“师父你还是食古不化、冥顽不灵,我可都是为了你好,只叹你却将好心当作驴肝肺。这样我也只好再背一个恶名了。哦,对了,我背悬就是你传我的道脉至宝天元宝剑,你真想一试其锋锐吗?” 明灭真人道:“废话少说,要动手尽管动手,老朽未必像你想的那般不堪一击。老朽只是没想到你还去修习阴阳大法,你可知我怀中的孩子是谁?他就是被你害死的秦嫣的儿子。” 张角笑道:“师父,这可不能怪我,这法诀若非你教我,我又怎么会呢?秦嫣那是她不识好歹,她若乖乖从我,何至于红颜命丧、埋骨荒野!” 2、荒道恩仇 明灭真人对张角两弟弟道:“张宝张梁,这些年来,你们的修为也进步神速啊!”那张宝长得魁梧健硕,不怒自威;张梁身形高瘦,酷冷阴狠。张宝道:“那还得感谢你老当年不吝教诲,若非你的悉心相授,我们又如何能一窥武学大道呢?”他说得情真意恳,明灭真人捻须道:“你们三兄弟中,我一向就说张宝你最具侠骨仁心,可惜近墨者黑,你也成了一丘之貉了。”说到这长叹一声。 张角道:“师父你也不用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二弟并非痴愚之辈!”张宝接着他话道:“真人,我们并非想和你过不去,只要你交出《天玄真诀》,我们三兄弟绝不为难你。” 明灭真人无言,抬头望望天空,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们动手吧!”张角闻言,看了一眼张梁。 一直不言的张梁迅捷拔出长剑,一招“月洒连江”,剑势从四面八方逼向明灭真人,明灭真人不料张梁一出手就有这么强盛的劲力,心里一惊,但脸上神情丝毫不起变化。只道:“来得好。”他更不手软,身形一晃,避过剑锋,左手抱紧傅彻,右手食中二指猛然竖起,欺近张梁,戳向他右腋。张梁见明灭真人指速快得异常,心下戒备,先后退两步,紧接着不慌不忙,一招“天罗地网”,剑气如虹,横扫向明灭真人。明灭真人心中暗叫一声好,化指为掌,身影飘动,绕过剑网,从后遥空一掌劈向张梁后背。张梁但觉背后一股真气袭到,长剑反身后刺。明灭真人避过剑锋,右掌急挥。两人瞬间又拆了十数招。明灭真人屡次无功暗道:最弱的张梁都要费这般手脚,待张角张宝出手,想要全身而退,看来是无望了。 虑及此,他身体幻动,鬼魅般绕着张梁游走。张角一见明灭真人的身法,叫道:“师父你可是江湖名宿,不料不敢正面应敌,使天踪步法一味闪躲。如此你还不如逃走是了。凭你的身法只怕普天下没人追得上。”明灭真人心知张角一直在虎视眈眈,自己只要稍有逃离的动向,他必将蓄势而发,他的天踪步法虽能困阻张梁等未经习练之人,却逃不过同样精于此法的张角。想道:你也不用激我,老朽若能逃逸,早就逃了。 张梁在明灭真人天踪步法飘忽不定的攻击下,手足无措。明灭真人觑准时机,蓄积真力一掌拍向他后背。张梁初时懵然未觉,待觉察,明灭真人的掌力已笼罩他身体,想要躲避几乎不可能。张角叫道:“三弟,快趴下用绝地三式。”张梁福至心灵,不假思索伏向地面,堪堪避过一击,紧随着左手在地面一撑,整个人斜飞而出。 明灭真人如影随形,不容他有喘息的机会。张梁身体窜向高空,接着居高临下反身一剑,切向熟睡的傅彻。明灭真人恐傅彻被那剑气所伤,不得不暂退三步。张梁抓住这个契机,换好身位,又是一剑逼向傅彻。明灭真人左手忽动,将傅彻后抱在背,右手挥洒。张梁眼前顿时出现无数幻影,长剑虽狠辣,一时竟无处下手。张角在旁又叫道:“三弟,别看他的掌影,那都是幻象,继续用绝地第三式,灭天绝地,直攻他前胸,直捣黄龙。” 张梁对张角的话如奉神谕,长剑一挺便刺向明灭真人左胸,明灭真人听张角之言,岂能不早觉察,斜身往右飘出。天踪步法展开,倏然间身形已出了张梁视野之内,他全身提动真气,道:“张角,让你见见天幻十三式。”话音未落,明灭真人已神鬼莫测地出现在张梁的右侧,张梁长剑不及回护,故技重施,又欲倒地躲避。但明灭真人岂容他再次成功,左腿往地面一钩,已绝了张梁退路,右掌结结实实拍在张梁的右肩上。张梁全身倒飞而出,嘴角溢满鲜血,长剑已是握不住掉在地面,显然右臂废了。 张角一脸难以置信,惊道:“不可能的,你的先天真气被我废了,天幻十三式内力不足,根本使不出的。”原来这天幻十三式是道脉至高武功,只有十三招,分别是:云龙初现、霞龙出岫、凤舞九天、飞龙潜凤、招云引雨、飞云委地、连江夜雨、飘雨纷纷、风雨连天、细水长流、二水分流、千山皓月和入天遁地,纯以先天真力制胜。张角到如今还未能运转如意。明灭真人道:“你是破了我的先天真气,可惜你不知我们道脉的先天真气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置之绝地而后成,等你修为到一定境界就能体悟了。”张角冷冷道:“我就不信,你真能恢复先天真气。”明灭真人道:“不信,你就来试试。” 他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指望张角被慑住,带着张宝张梁逃走。他比谁都清楚道脉的先天真气是道脉气功大成之后得返先天之境的一种无上真力,一旦破了,就如覆水难收。除非有人能练成道脉的不传之秘《天玄真诀》,那时才有可能产生回天之力,修复先天真气。而明灭真人虽然是道脉第一人,熟知《天玄真诀》的心法,可惜数十年来苦练,所成甚微。此时他之所以能用绝强真力施展天幻十三式,那是因他强用邪门功法——御血凝功大法。这种邪功虽可瞬间提升功力,却是盈不可久,之后对施功者身体还会产生不小的损害,因此即使邪门中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轻易施展。张角知明灭真人乃道脉第一人,对邪门歪道深恶痛绝,明灭真人反其道而行正是他所料未及的。 张角看了看明灭真人,又看了看受伤倒地的张梁。眼里精光一现,向张宝一点头,张宝会意,对明灭真人道:“真人,得罪了!”长剑出鞘。张角也不言语,背后的天元剑已握在他手中,两兄弟一前一后,将明灭真人夹在中间。明灭真人见他二人同时出手,心中浮起一丝惨然,他身为张角师父这么多年,深知张角的修为,先天真气已经略有小成。凭自己现今的功力,单打独斗还未必能胜,何况多了一个修为不弱的张宝呢? 明灭真人抱紧傅彻,不放过张角张宝的一举一动。张角张宝也是一样,三人脚步移动,谁也没有不耐烦。时间缓缓流走,双方已是剑拔弩张。 终于,还是张宝忍耐不住,挥剑迫向明灭真人。张角见兄弟出手,再不等待,天元剑挟着强劲真气,啸傲前驱,明灭真人对张宝还不如何放在心上,但对张角和天元剑却不能不忌惮。张角当然明白明灭真人的这个弱点,天元剑锋光暴涨,明灭真人目光一冷,再次暗运御血凝功心法,天幻第七式“连江夜雨”击出,真气如雨丝般,四面八方飘洒而去,他倏地闪到张宝身后,张宝毕竟较弱,一时间未及反击,只能退避,张角追击明灭真人的剑气因张宝的挡阻,只得转变方向。可就在这时明灭真人迅快无比地欺近张角,张角见来势如此迅猛,心下骇然,快退数步。明灭真人一招逼退二人后,更不滞留,一招“飞云委地”斜攻向张宝。张宝知不易对付,连忙后退。明灭真人侧身前跑。张角见状,一招“八方风雨”,紧随而至。明灭真人回身一招“入天遁地”,这是天幻十三式最后一招,威力无匹,真气凌空卷向张角。张角竟不闪避,左手亦凌空拍出一掌,同样是天幻十三式中的“入天遁地”,两道真气隔空相遇,瞬时激起一团气旋。同时,明灭真人和张角各身不由己向后退出两步。张角站定身体,冷然道:“师父,你的先天真气到底未能修复!” 明灭真人被张角试出虚实,心中暗叹,却道:“张角你别得意太早,再接我一招‘飞龙潜凤’。”说话间真气澎湃而去,张角却不惧,双手紧握天元剑,宝剑伴着张角强烈的真气团,狂卷而出。 只听轰一声巨响,明灭真人身子不停后退,嘴角挂了一丝殷红的血迹。张角退后五步就站稳了,毫发无伤。明灭真人无奈地一声叹息。张角带着一丝冷笑道:“师父,你还是把天玄真诀交出来吧!毕竟我们也曾是一场师徒,何必性命相搏呢?”明灭真人冷冷道:“张角,你……”张角对张宝道:“二弟,他现已受重伤,真气难续,你去搜他身体。”张宝走到明灭真人身旁,明灭真人心中一声冷笑,第三次运起御血凝功心法,但这次已经吃力多了,可以说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只能做最后一次绝地反击,倘若无功,那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张角张宝没有发觉明灭真人的异常,张宝依旧一往无前要去搜明灭真人身体。当他的手触及明灭真人身体时,猛然发觉异样,可是已然晚了。 只听张宝一声惨叫,身体倒飞出去,重落在地,一动也不动,生死难知。张角见此,全身震动,来不及去看张宝的伤势。天元剑喷射出吞灭天地的气劲,明灭真人亦不示弱,全身真气浮荡。一时间剑气纵横,真力填塞四围。 又是一声巨响,两条人影从相反方向倒飞开去。 3、边村授业 明灭真人落下地来,犹自牢牢抱住傅彻。他和张角这次各尽绝学,两败俱伤,而他因强施御血凝功心法,本已损耗经脉,当然伤要重多了。张角虽伤轻些,也不好受,但觉全身真气涣散,一时凝集不起来。明灭真人又一次使出御血凝功心法,把伤势暂压制住,虽知这样只会加重伤情,但为了自己和傅彻的性命,他也只能如此。 不一会他的真力已回复三四层,而张角此际功力也正在逐步回复之中。明灭真人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凭着仅有的微弱真力,展开天踪步法,带着傅彻风一般掠去。张角见他们逃遁,提气欲追,但回思一想自己受伤颇重,真力只能回复三四层,追去不一定能胜过明灭真人,加上张宝张梁又都重伤不起,需要人照看。虽然他对明灭真人身上的天玄真诀早已垂涎三尺,但思前想后,还是放弃了追击明灭真人。 明灭真人抱着傅彻一口气狂奔出数十里后,真力耗竭,再也支持不住,猛喷了几次鲜血,倒向了冰冷的大地。 夜气深沉,荒野无人。清冷的天地,安然无声。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明灭真人微微醒转。他见自己浑身无力躺在一张床榻上,竭力睁大双眼,简略看了一下周围。见这是一个极其简朴的小房。房内除了自己躺的一只床榻外,几乎是别无他物了。房门半开半合,可以隐约看见屋外的情景。一时明灭真人记起傅彻,而他并不在自己身边,使劲得要坐起来,出外去找。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走进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明灭真人一见这人,顿时满脸喜色道:“元化,你真在这地方啊!”那人见明灭真人醒来,也喜不自胜道:“师兄,你终于醒了!”原来这人竟是明灭真人的师弟,当代第一名医华佗,字元化。 明灭真人想起傅彻,问道:“元化,你救我之时,有没看见我怀中的小孩。”华佗见明灭真人忧心忡忡,忙道:“师兄别担心,那孩子现在由隔壁梁家夫妇照料,都很好。”又道:“其实这次师兄能被带到我这里,还得感谢梁家夫妇,若非三天前他们在山谷外发现你和那孩子昏倒在野外,带了回来,我们师兄弟还不能相逢哪!哦,对了,师兄,那孩子是谁家的儿孩了?”当下明灭真人将傅彻的身世和华佗说了,又道:“几个月前,我得知你隐居于此,便来寻你,谁知被张角发现了行踪。”于是又将自己和张角三兄弟的事和华佗说了一遍。华佗听得怒气陡升,道:“张角这个畜生,竟然又做出这种罪不容诛之事,当年,若非师兄劝着,我就把他废了。可现在,他翅膀硬了,再要诛杀,只怕难了。” 明灭真人叹道:“当初也只怪我有眼无珠,收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现在后悔太晚了。”华佗安慰道:“师兄何必自责,事已至此,我想最重要还是想一个法子去制住那畜生。” 明灭真人摇头叹道:“难了,现在张角已经快臻至先天之境了。依我之见,不出两年他的玄功就能大功告成了。”华佗道:“可惜我当年耽于医术,对武功不是很在心。” 二人又谈了些别来事由,华佗见明灭真人重伤未愈,让他多休息。自己去给他煮药。 华佗隔壁的梁家,丈夫叫梁亮,字储明,妻子李氏。梁亮是个儒生,读书勤劳,可惜出生寒微,身处末世,只能自叹生不逢时,埋才草野。李氏原本乃名家闺秀,端丽贤惠,因慕梁亮之才相约私奔,两年前生了一女,取名梁絮。梁絮虽只三岁,却生得聪明慧秀,世所难寻。此时一家三口正在逗傅彻。那傅彻这几天来一直由李氏照顾,和梁家三人已经熟悉,不再认生哭闹。梁氏夫妇见他长得俊秀可爱,很是喜欢。梁絮仗着自己大两岁,对小弟弟也甚是疼爱,俨然有大姐姐的风范。 李氏对梁亮道:“不知那老伯怎样了,你过去看看吧!”梁亮道:“前两天都没起色,不过华先生说没有大碍,以华先生的医术,天下有什么疑难杂症治不好呢?”说着他便往华佗家走去。 此时华佗正拿了药给明灭真人吃。二人见梁亮进来,明灭真人连声称谢。梁亮见明灭真人醒转,很替他高兴。听明灭真人不停道谢,忙道:“老伯切勿如此客气,这样折杀小生了。再说这一切都是华先生的功劳,若不是华先生妙手回春,小生一切也只是徒劳。”华佗道:“梁贤侄也不是外人,师兄你就不用再和他客气了。” 如此匆匆过了数月,明灭真人的伤势也渐渐痊愈。那傅彻在梁家夫妇的悉心照顾下,身子骨也茁壮起来。这时已是能走能说了,明灭真人见梁亮夫妇对傅彻爱抚有加,就让傅彻拜他们夫妇为义父义母。这样两家的关系又深了一层。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明灭真人和华佗发觉傅彻是个绝佳的练武之材。于是二人便着意培养他,明灭真人在华佗的建议下收他为入室弟子。华佗隔上几天便用药水替他洗筋骨,又研制了不少强身健体的药物让他服下。同时明灭真人心中却又生起一重隐忧,心想傅彻将来会不会与张角一样。华佗和他做了几十年的师兄弟,当然明白他的心思。道:“师兄,凡人之善恶忠奸,都可从一人的面貌体态气脉看出,你看彻儿骨骼清奇气血端正,绝非奸伪之辈。再则他父母傅铭秦嫣也是一辈人杰,常言虎父无犬子,彻儿又怎么可能是邪恶之徒呢?”明灭真人道:“但愿如你之言了!” 三年转眼即逝,这三年来,傅彻一边和梁亮勤读诗书,一边和明灭真人及华佗学习道脉经典和武功医术。别看他年纪小,儒家和道家的不少经典已能熟读甚至背诵,至于武功方面,明灭真人教的入门基本功已练成,而且还将华佗教的集虎鹿熊猿鸟五禽精华的秘技烂熟于胸,这套技艺虽不是很强的攻击性武艺,却是一门神奇的内功修习法门。华佗可谓是倾囊相授,竟将自己医术精华的针灸术一股脑儿传给他,但傅彻究竟限于年岁不能尽解,但这却对他打穴认穴帮助极大。 接下来的三年,傅彻依旧勤勤恳恳的跟着三人学习各门技艺。经过这些年的观察,明灭真人已能确信傅彻心正不邪。于是毫不保留不遗余力地将自己毕生所学相授。其中包括天影掌、天踪步法,以及神奇莫测的天幻十三式,至于道脉不传之秘天玄真诀和天遁剑法,傅彻限于年岁还未能修习。这许多绝学大部分要以极强的内功为基石,傅彻年岁还轻,内功有限,这些真法的威力还不能发挥出来,现今只能记住口诀用法,不过即使这样,明灭真人也已经很满意了。 这年傅彻已是七岁了,一日华佗把他叫到跟前道:“彻儿长大了,今天师叔要考考你这些年来是否学有所成。”傅彻闻言,跃跃欲试道:“师叔有什么事尽管说,彻儿一定好好办到的。”华佗见他那急于表现的神情,微微一笑:“看彻儿你这么踊跃,师叔就告诉你,你听好了,师叔要你今天独自一人进山去采药,你敢么?”傅彻仰起头骄傲道:“我敢!”华佗伸手抚了抚他的小脑袋瓜,道:“好,彻儿真勇敢,现在师叔去拿药篮药锄给你。” 明灭真人走过来笑道:“彻儿,今天要一人去采药了,真厉害。”傅彻听师父表扬,眉开眼笑。倒是李氏在屋内听到吓一跳,赶忙出来,对明灭真人道:“老伯,你说要让彻儿独自入山采药,这不行啊,他才七岁,太小了,万一有个意外怎么办?”明灭真人道:“贤侄不必过分担心,彻儿也该自己去锻炼锻炼了。”李氏道:“要不让我陪他一起去吧。”华佗从屋内拿着药篮药锄出来,笑道:“你就别去了,你太宠这孩子了,要你真不放心就让絮儿一起去吧!”没想到华佗一句玩笑话,李氏竟当真了,道:“既然我不去,让絮儿一起去也好,这样两人好歹也有个照应。” 当下就把梁絮叫了出来,那梁絮已是九岁的少女了,长得美貌异常,国色天香亦非虚夸。 她被母亲叫出不知何事,李氏道:“你弟弟今天要进山采药,你陪他一起去好吗?”梁絮看着傅彻,道:“就我和彻儿吗?”傅彻点头笑道:“就我们两人,姐姐你说好吗?”梁絮看了一眼众人,点了点头。华佗将药篮药锄让傅彻背上,道:“这样你们好好采药,早去早回。”李氏还是很担心看着两个孩子,这傅彻虽不是她亲生的,却是她一手拉扯大的,早视若己出了,可怜天下慈母心,能叫她不有几分忧心吗? 傅彻背紧药篮药锄,和诸人挥挥手,拉着梁絮,便往前走去。 4、路遇奸邪 二人渐渐远离了众人视线,没身在层层山峦间,一路上傅彻很是兴奋,梁絮却缄默不语,傅彻好奇道:“姐姐,你怎么不高兴呢?为什么不说话啊?”梁絮没有理他自顾自走着。傅彻莫名其妙,拉拉她的手道:“姐姐,你怎么不理我啊?” 梁絮道:“我几时不理你了。”傅彻见她开口说话,笑道:“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梁絮道:“我才不疼你呢。”傅彻道:“姐姐说谎,你不疼我谁疼我了?将来我也一样疼姐姐你。”梁絮道:“那你现在就不疼姐姐吗?”傅彻忙道:“我说错了,我永远都疼姐姐的。”梁絮淡淡一笑:“谁听你胡说了。”傅彻急了道:“我绝不会说谎的。”梁絮看着他那当真的神情,微笑道:“姐姐和你说笑的哪。”傅彻见梁絮这么一笑,不禁脱口而出道:“姐姐,你真漂亮。” 梁絮脸色微晕,半喜半怒道:“你再胡说,姐姐不理你了。”傅彻噤若寒蝉,立显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梁絮忍俊不禁,一声娇笑。傅彻偷眼看了看,却一言不发。梁絮也不理他,两人这样沉默走了一程。傅彻忽然想起什么,道:“姐姐,我前几天看见了一件事。” 梁絮道:“什么事了呢?”傅彻故作神秘道:“我看见许丫头和董莜在山洞里玩耍。”梁絮道:“他们两人不是经常在一起玩耍的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了。”傅彻道:“但是,他们这次玩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了?”梁絮问道。傅彻于是附到梁絮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梁絮听得眼睛越睁越大,不解道:“他们那是干什么了?”傅彻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了。”梁絮笑道:“彻儿,乖了,就告诉姐姐么。”傅彻道:“我真不知道嘛。” 你道傅彻说了什么,引起梁絮那么大的兴趣了。原来几天前,傅彻一人在外练功,发现同村的另两个小孩董莜和许丫头,偷偷摸摸地向个山洞走去,他好奇心起,便尾随而去。凭他此时的轻功就是江湖的一般高手也不易发现其行踪,更别说两个毫无武功的小孩了。他见二人在山洞里将衣服脱了,紧抱在一起。那董莜说道:“我偷看我爹和你娘就是这样子的。”许丫头道:“不对,我看到不是这样子的,我娘躺在床上,你爹就压着她。”原来这董莜少小丧母,许丫头少小丧父。两人的父母于是就苟合在一起,这事村里尽人皆知,鳏寡难耐人之常情,也没人多在心此事。傅彻看了一会,不知二人要干啥。却听李氏在叫自己,便回去了。至于二人后来干了什么,他就无从得知了。 梁絮知他不会说谎也就算了,说话间已到了村子里有名的药山,二人爬上山见药就采。那梁絮对草药不甚了然,虽然也是漫山遍野地寻找,却不知那些是有用的,见了一种奇花异草便把傅彻叫来,问有没有用。傅彻自己也专心致志地寻找,二人忙活半天,虽说不上大有收获,也可算是小有成绩了。 春日中天,暖洋洋的好不舒服,可两人的肚子却已呱呱乱叫了。当下傅彻整理好各件草药,拉着梁絮的手,二人便兴致勃勃回家去。回家的路上,两人有说有笑,欢悦非常,因为这毕竟是两个小孩第一次有了劳动成果。 行进间,傅彻停住脚步,“咦”地一声。梁絮好奇道:“彻儿,怎么了?”傅彻道:“我听见远处有两人在说话,但声音却不是村里人。”梁絮道:“那我怎么没听到呢?”傅彻道:“姐姐没习练武功,所以没听见了。” “我们过去看看是谁,好吗?”梁絮建议道。傅彻点点头,拉着她向那两人说话的方向快步走去。两人走了一会,见两个陌生的男子正坐在一块岩石上谈话,那二人皆三十左右年纪,一胖一瘦,瘦的较黑、胖的较白。白胖者看起来一副喜相,黑瘦的则是苦大愁深。白胖者笑道:“师兄,今天已是我们寻找的一年零三天了,这么久都没半点讯息,我看找也是白找了,索性我们找个地方乐他一些时候,到时再回去跟师父交差吧!” “找不到也要找,这是师父的意旨。”黑瘦者毫无感情地道。白胖者耸耸肩,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到今天才和你商量。”黑瘦者道:“师弟,你这是什么话,师父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即使是死也报答不了,何况只是为他出外办些小事。”白胖者悻悻道:“师兄教训的是,小弟记下了。” 二人说到这,看见走近的傅彻和梁絮。白胖者笑嘻嘻道:“师兄,没料到世上还有这么美的小女娃。”黑瘦者提醒道:“师弟,你想干嘛,这只是个小娃!”白胖者道:“师兄,我知道的呐,我只是说这女娃长得美。”过了一会又道:“师兄,你看,只怕世上再也找不出有这女娃美的人儿了,我活了三十多年,连有她一半美的都没见过。” 黑瘦者不屑他的言语,道:“不是师兄我教训你,你的确该反省一下,若是师父知道,定饶不过你。”白胖者道:“怪不得其他师兄弟都说你像二师叔了。”黑瘦者道:“二师叔为人正直,我一向敬重他,向他学习有何不对?”白胖者笑道:“怎么会有不对呢?师兄别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想他们定是此地之人,不如去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明灭真人的事。”黑瘦者点头道:“你说的也是,只是他们年纪太小,未必能答得上来。”白胖者道:“没问怎知?”说着已到傅彻梁絮身前。 傅彻梁絮见白胖者靠近,都直望向他。白胖者笑道:“你们两个小孩子怎么会在山里了?”傅彻看他和蔼可亲,如实相告。白胖者赞道:“你们真厉害,这么小小年纪就知道采药了。我在你们这个年纪时连路也走不稳呢?”黑瘦者走近听他在胡说也没理会,问傅彻道:“小弟弟,你们就住在这山里吗?”傅彻道:“我们住在山后的村子里,那里有很多人。”黑瘦者奇道:“山后还有一个村庄?”傅彻点点头。黑瘦者看了一眼白胖者,道:“原来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没查过。”白胖者道:“师兄,你太敏感了,他怎么可能偏偏就在那个村里呢?”黑瘦者道:“你这是麻痹大意。”问傅彻道:“小弟弟,你说的村子怎么走呢?”傅彻正待回答,却听白胖者色眯眯地对着梁絮道:“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啊,几岁了?”梁絮被他的神情吓住,拉了拉傅彻。白胖者柔声道:“别怕,我们都是好人。”梁絮低声对傅彻道:“彻儿,他们不是好人,我们回家去,别理他们!” 傅彻对梁絮言听计从,拉着她便往回路走。黑瘦者阻住道:“小弟弟,先别忙着走,你还未告诉我们那村子怎么走呢?”白胖者在旁道:“师兄,这何须问,跟着他们就肯定能到那村子。” 傅彻梁絮虽然年少,但从黑瘦白胖二人的话中也能听出他们有意跟着自己到村子去,他们又认定二人不是好人,去村子肯定别有企图。傅彻梁絮双手轻握,心有灵犀。 傅彻梁絮故意走向相反的方向,黑瘦白胖二人跟着走了一段路后,发觉有异。黑瘦者问道:“小弟弟,你们是不是走错路了,怎么这么久了还未见有房屋呢?”傅彻究竟年小,处世太浅心机不深,不懂人心险恶,直言道:“姐姐说你们不是好人,我们故意走错了。”黑瘦者有些气怒,道:“谁说我们不是好人了,我们若非好人,怎么会这般和颜悦色与你们说话呢?”白胖者道:“师兄,何必和他们废话,把他们抓住,量他们也不敢不说。”黑瘦者道:“我们堂堂七尺男儿,欺负两个孩童,传出去岂非贻笑江湖。”白胖者蛊惑道:“师兄,这可是为了师父交代的大事,我们名声事小,再则此地并无外人,何人知晓!” 黑瘦者迟疑道:“别人不知,但终还是于心不安啊!”白胖者道:“师兄既以侠义自居,那就让小弟来吧!”白胖者目光转向傅彻梁絮两人,冷哼一声道:“你们两小鬼竟敢欺骗我们,我们就得代你们父母好好教训你们一下。好了,给我乖乖听话,不然有你们好看的。”傅彻道:“你们是坏人,我们再不和你们说了。”白胖者威吓道:“再罗嗦,拔了你的牙。”右手伸出要去拉梁絮,傅彻忙带着梁絮后退。黑瘦白胖二人见他动作如此迅捷,都吃了一惊。白胖者快速侵近,右手初探,抓向梁絮,傅彻岂能让梁絮受别人欺负。同样右手成掌,推向较白者。别看他年纪小,真力实在已不弱,白胖者陡然间感到一股气劲袭向自己腹部。还好他反应较快,在间不容发之时,倒退三步,堪堪避过这一击。黑瘦者不明内情,问道:“师弟,怎么了。”白胖者长舒一口气,道:“那小鬼有古怪。”黑瘦者凝视傅彻好半会,道:“你这武功跟谁学的?” 5、误落悬崖 傅彻毫不理会,警惕地看着二人,生怕白胖者又来抢梁絮。黑瘦者见他不答,便自己向他们靠近,决意一试傅彻武功,因为他隐觉这其中说不定和他们一直追寻的明灭真人有关系。他每靠近一步,傅彻梁絮不自觉往后退一步。但他们二人人小步子也小,就这样黑瘦者慢慢接近了二人。看着黑瘦者一脸慎重,二人心里发虚,冷汗沁肤。 傅彻再也忍不住,整个人向黑瘦者冲了过去。黑瘦者早深自戒备他的临危一击,但待劲风奔体而至,还是一阵手忙脚乱。知是不易避无可避,当下凝聚六层真气,拍出一掌。同时傅彻的小手掌已拍到,二人双掌相交,黑瘦者不禁真气一滞,忙再加两层。傅彻真气不济,被黑瘦者的真力震开,好在黑瘦者未使全力,不致受伤。他知不敌,临危生智,拉住梁絮展开天踪步法向前狂奔。 黑瘦者见他们逃跑,叫道:“快追,就是这小娃子!”白胖者听得糊涂,黑瘦者解释道:“他的内功法门和师父是一路的,还有你看他的步法和师父的天踪步法如出一辙。一定就是师父说的被明灭真人带走的那小孩,这孩子在这,那明灭真人也肯定在附近,我们抓住这小孩,师父交的任务就完成了。”白胖者未听完,就直追而去。 傅彻梁絮二人拼命前跑,傅彻虽然步法精妙,但到底功力太浅,未能运用如意,发挥不出它的神奇效用。黑瘦白胖二人功力深厚,一阵奋力直追后,距傅彻梁絮二人已经越来越近。到后来,傅彻梁絮早已精疲力竭,但二人还是不停前跑。 忽然二人前路一空,未料竟跑到悬崖边。黑瘦白胖二人紧接而至,紧盯着濒临悬崖的二人。黑瘦者道:“你们看,前面就是悬崖,快过来,别摔下去了。”傅彻梁絮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好一会,却不向他们走近,傅彻解下药篮药锄向二人抛去。二人轻易闪身避过,白胖者对傅彻道:“小鬼头,你师父是不是明灭老头。”傅彻听他出言不逊,对明灭真人如此不敬,怒道:“你怎么可以叫我师父老头呢?”白胖者得到确切答案,笑道:“那你快告诉我们你师父在哪。”傅彻道:“我才不说!”黑瘦者道:“小弟弟,听话了,只要你说出你师父在哪,我们就让你们回去。” 傅彻翘起头理也不理,意思明显不过,就是不管黑瘦白胖二人说什么他傅彻都不信。黑白二人见他决绝,各向前跨近一步。傅彻梁絮身不由己后退一步。 “哈哈,有趣,明灭老鬼的徒子徒孙竟然这般窝里斗!”说时一个矮胖的老头不知如何就出现在黑瘦白胖二人身后。黑白二人见这人能避过自己耳目来到身后,知定是个强手。黑瘦者恭敬道:“晚辈这下有礼了,不知前辈有何赐教。”胖老者不领他的情,骂道:“别跟老子来这套,我段大最讨厌这套虚情假意的东西了!” 听到段大这名号,傅彻梁絮倒没什么,正是无知者无畏。黑瘦白胖二人却一下子脸色发青,二人早闻江湖中有这号人物,外号肉团子,亦正亦邪,高兴时待人如亲友,嗔怒时杀人不眨眼。白胖者忙套近乎道:“原来是段老前辈,家师每向晚辈提起您的大名,晚辈恨不能早日相逢。”段大道:“张角那混蛋会提老子才怪,当年老子亲眼看到他奸淫良家妇女,他怕老子将此事传扬江湖,恨不能早日将老子杀了。不过老子也没闲情去理会别人的事,只要他不来奸淫老子的女人就行。” 这黑瘦二人原是张角之徒,奉师命寻找明灭真人下落,一年多来苦无线索,今日总算略有斩获,心中欢喜。谁料半路杀出一个段大,二人心中暗自有气。现听段大又大放厥词、诬蔑张角,白胖者为人圆滑、见风使舵,“乃识时务之俊杰”,还能按耐得住;黑瘦者性子刚直,对张角敬若神明,哪相信张角会做出奸淫妇女之事,愤慨道:“前辈,你若再口出恶语侮辱家师,那就休怪晚辈无礼了。” 段大哈哈笑道:“没想到,张角还有你这般的徒弟,难得难得!”黑瘦者道:“我师尊顶天立地,做事光明磊落,你这般中伤他,居心何在?”段大不屑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黑瘦者对白胖者道:“师弟,这人污及师父,我们先和他算算这账。”白胖者愕然道:“师兄,段前辈只是说笑,你何必在意。”黑瘦者见他被段大威慑住,怒气暗生,骂道:“你怎么这么没骨气。”白胖者尴尬道:“师兄,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以大局为重。” 段大笑道:“还是做师弟的聪明懂事理,现在明灭老儿的徒弟就在眼前束手就擒,还来与老子纠缠不休有何意义。你们尽管动手,老子只在旁边看看热闹,看到底是明灭老头的小徒弟厉害,还是他的徒孙技高一筹。”梁絮靠紧傅彻,低声道:“他们都一样,不是好人。”话音虽轻,却又怎么能瞒过段大这种武林高手的耳朵,段大纠正道:“小姑娘,你这话错了,错得离谱。我若和他们一样,就把你抓回去了,这断不可混为一谈。”黑瘦者也道:“小姑娘,你话切不可这么说,我们岂是与这老匹夫一样的?”段大只当未闻。 白胖者则向傅彻梁絮二人抓去,傅彻梁絮二人只能一步步后退。忽然,梁絮身子一空,一声惊叫,向悬崖直堕而下,傅彻一手牢牢抓住她,使劲往上拽。白胖者还是步步进逼,黑瘦者待要叫白胖者不要逼他们太甚,可惜已经来不及。傅彻不得不再后退一步,同时间一脚已经踩空再也无处借力。二人如两颗石头般坠落。 看着傅彻梁絮落下深崖,黑瘦者一声惊呼。段大笑道:“这么可爱的两个孩子就这样死了,真是可惜!”黑瘦者道:“你别再幸灾乐祸了,现在我们算帐。”段大斜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还不配让老子动手,不自量力的结果只能是自取灭亡。”白胖者劝道:“师兄,我们走吧,段前辈武功高强,我们不是他的敌手。”黑瘦者骂道:“你怕死你走,我是要与他拼个死活。”白胖者道:“师兄,我怎会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觉得这不必要!”段大不耐烦道:“老夫热闹没看到,真扫兴,懒得和你们再扯个不清。”他说着人已消失山间的林木中。白胖者舒了一口气。黑瘦者奋步去追,可惜已不见段大影迹,空自心中诧愤,却只能和白胖者去寻傅彻梁絮所说的村子。 二人走后,段大又出现在悬崖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自言自语道:“看来明灭老儿真在这附近,那么要杀华佗就难了。张角那傻徒弟真是可笑,还以为老子怕了他,得寸进尺。若非要保存功力,他会有命离开这么?”说着自摇了摇头! 傅彻从昏迷中醒来,天色已晚,他只觉全身酸楚乏力,但似乎并无大碍。他抬头看看悬崖,高有百丈,不知为何摔下来会没事。原来他和梁絮摔落之时,恰好被石壁上的重重藤萝阻挡,一重断开接着又是一重,经多次阻滞消缓,坠落之力已经很微弱,这样落到崖底便没造成多大伤害。傅彻想起了梁絮,挣扎着站起来,环顾四周,却不见梁絮踪影,一下子急了。连声叫道:“姐姐……姐姐……你在哪啊……在哪……” 傅彻喊叫半天,除了空谷回声之外,更无梁絮答语。傅彻小小心灵立时沉了一半,拖着沉重的身子,开始在附近搜索。 夕阳西下,红霞流散。夜幕垂开,天地蒙上一层阴影。傅彻边哭边找,还没见到梁絮。冷月如钩,半横长空。前方的草丛有什么在动,傅彻忙扑了过去。 梁絮半醒着的痛苦样映入他的眼帘,傅彻俯身抱住梁絮,嘶声叫道:“姐姐,你怎么了,你痛么?”梁絮无力得点了点头。 傅彻跟华佗学了几年医术,对一些小病小痛的医治已颇有心得。他仔细得检查了梁絮的身体,却没查出哪里受伤了。心下迷糊,伸手放在梁絮额头,烧得厉害。医家四道望闻问切可谓全用上了,还是一头雾水不知病根。梁絮疼痛得声泪俱下,一时昏厥过去。看着梁絮如此痛苦,傅彻对自己充满仇恨,怨自己百无一用,连姐姐的病痛也减轻不了。昏迷中的梁絮眉头紧蹙,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傅彻搂着她脖子的左手上。 傅彻用劲得拍拍自己的头,自我埋怨又加了一层。梁絮又从剧痛中醒来,哀声道:“彻儿,我……。”傅彻拭去她脸上的汗水泪珠,紧张道:“姐姐,你醒了,好些了吗?”梁絮看着他,眼里的泪水不听使唤,雨水般倾泻而出。在这时,她的疼痛除了泪水,其他的都无法表达万一。傅彻的心伴着梁絮的眼泪在绞痛。 6、绝壁黄参 梁絮勉力提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前,傅彻和她从小一块长大,即非血亲,也早心意相通。立刻明白,道:“姐姐,你胸口痛是吗?”梁絮竭力轻点了点头。傅彻于是将她平放在草地上,双手轻轻解开梁絮的衣裳。他们两人少小一起吃饭睡觉,情自天然,并没世俗的矫情,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再则傅彻也根本没意识到姐姐年纪大了是个少女,是不可以随便解开她的衣裳的。当梁絮那冰玉般的身子呈现在傅彻眼前时,傅彻不自然一呆。 梁絮闭上眼,苍白的脸上布满红晕。她比傅彻大两岁,加上女孩子总比男孩子早熟,她已然初懂男女之防,此际迫于无奈,她才让傅彻——她心爱的弟弟——为自己解衣治伤。傅彻小心翼翼地察看一番,担忧道:“姐姐,你定是摔下时内腑被震伤了,可惜我没学好治内伤之法,如果师叔在就好了。”梁絮轻轻道:“那有什么好的。”傅彻不解其意,一愣,道:“姐姐,现在我试着帮你治,很痛的,你忍着。”梁絮无言,哀楚的目光中却露出丝丝柔意。 傅彻依照着平时从华佗那看到的治伤之法,先点了梁絮的穴位,止住其疼痛,后有模有样地运功疗伤,其实他也不知知这方法管不管用,只是明灭真人时常和他说被内力震伤后,运功疗伤是一种快捷治愈的法门,这摔伤虽与内力震伤有所不同,但他想应该有共通之处,于是便用上了。忙活好一阵,傅彻自己已是满头大汗。梁絮道:“彻儿,你歇一会吧!”,傅彻道:“姐姐,很快就好了,你好些了吗?”香汗涔涔的梁絮点点头。一会后傅彻拭去自己垂下的汗珠,欣悦道:“姐姐,好了。”说着替梁絮檫了汗,满脸笑容。梁絮移开眼睛,不和他对视。傅彻突然拍了一下自己脑袋道:“看我忘了给姐姐把衣服穿上了。“说着便急忙为梁絮穿衣。傅彻再次看着梁絮的身体时,情难自禁在她的胸前吻了一下。梁絮不由全身一震。傅彻自知做了不该做之事,帮梁絮穿好衣服后便静静坐在一边,不敢看她。 梁絮是个柔弱少女,重伤未愈。夜已深,不一会儿,眼皮渐重,沉入睡乡。傅彻悄坐在她身边,默默守护着她。春日的夜,星月趋散,带着料峭的寒气,洒落大地。山风吹过,传来阵阵如鬼哭狼号、让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傅彻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凉意,不禁向梁絮靠近,似乎只要感到多一个人在身边就多一分安全与从容。 半夜,梁絮梦语朦胧道:“彻儿,彻儿,姐姐冷……冷……”傅彻从半梦半醒中警觉,握住梁絮的手,冰凉异常。傅彻知道她不像身怀内功,真气能驱寒护体,何况还重伤在身。忙将她抱在怀中,握住她的手,一道暖洋洋的气流送入她的体内。 夜悄然离去,新的一天随着那绵柔的第一缕阳光降临。梁絮微张杏目,见到的是傅彻熟睡的样子,自己还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她有些不舍离开,重又安然闭上双眼。傅彻被刺眼的日光唤醒,看着怀中带着甜甜笑容的梁絮。不由自主伸手轻抚那粉雕玉琢的俊美脸颊,梁絮紧闭双目,但心里完全明了,心中泛起款款蜜意。 二人已是一天一夜米粒未进,饥肠咕咕乱叫。傅彻怕梁絮又饿出病来,轻轻放下她。他漫步放眼,搜寻着附近的一草一木,看有没有什么野果可以暂行充饥。这个山谷花草树木争奇斗艳,可就是光开花不结果。傅彻渐行渐远,梁絮忙爬起来,叫道:“彻儿,你去哪啊?”傅彻听她叫唤,回头笑道:“姐姐,你在那等着,我去找吃的东西。”梁絮道:“那我也去!”傅彻道:“你的伤还没好,走路很累的。”梁絮道:“我好了差不多了,你等我,我就要去!”说着快步跟去,嘴里虽说伤势将愈,可刚走几步,胸口便隐隐作痛。傅彻看她定要跟上,忙走过来扶她。 二人缓慢前行,边走边寻出路和食物。走到一绝壁前,梁絮叫道:“彻儿,你看。”傅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光滑的峭壁中间竟长出一棵奇树,树上生有五颗金灿灿的果子。果子离地不下十丈,看起来娇小玲珑,像黄色的珍珠。梁絮问道:“那是什么果子呢?”傅彻摇头道:“我没见过,也没听师父师叔他们说过。”梁絮道:“你看它从石头缝里迸出来,一定是宝贝。”傅彻道:“我上去摘下来看看。”梁絮担心道:“那么高,很危险的,还是别摘了吧!”傅彻笑道:“姐姐放心,这不是很高,我能摘到的。” 说着他便爬上那峭壁,那峭壁的高度对他来说倒还没什么,就是太滑无处借力,爬了一半,傅彻便再难前进。人悬壁腰,上不得下不去,傅彻倒抽一口凉气,暗道自己不该过于托大。梁絮在下面见傅彻陷入窘境,忧惧交加,涕泪淋漓。 傅彻体内真气快速游动,深提一口气。力贯十指,小心谨慎再向上爬了数尺,然后停下歇歇。梁絮见状,叫道:“彻儿,别往上了,还有很远,快下来!”傅彻没答她的话,因为深怕一开口真气泻了,会摔下去。但他却还是继续向前。 梁絮见他不听自己的话,有些生气,但更多的还是关怀担忧。傅彻一点点往上接近那奇树异果,手心已满是汗水,很滑。一个不慎,傅彻身体一轻,直往下滑落数尺,心里暗叹口气。梁絮失声惊呼,双手掩目不敢再看。傅彻并不气馁,重吸几口气,再次向前爬去。梁絮放大胆子再次睁眼相看,只见傅彻离那果树只有数步之遥了。傅彻越接近果树越加小心,不想到最后却功亏一篑。 终于,傅彻的左手已先抓住那果树,同时因此一借力,整个腾身飞起,落到果树上。他向梁絮挥挥手,梁絮见他安然无恙,放下忧虑,顿时巧笑如花。傅彻居高看不大真切,但也知梁絮高兴而笑。一时得意,顺手去摘那五个果子,每个竟都有他拳头那般大。将五个果子放入衣囊后,他再往下看,暗道上来难下去更难。他坐树上,越看越惊心。后来连眼也不敢睁开。梁絮叫道:“彻儿,果子摘到了,干么还不下来啊?” 傅彻勉为其难从树上滑到岩壁上,闭上眼缓缓下滑。梁絮不知就里,只道下来比上去容易,看傅彻下得那么慢,有些不解。傅彻滑下一半后,暗松了一口气。不曾想到,他就这么轻松口气,反使内心少了警惕,出现麻痹,一脚凭空,身体顿落而下。傅彻临危心动,双掌运气往石壁上一撑,整个人向外飞出,此时距地还有两丈左右。傅彻半空连翻数个跟头,减缓下坠之力。 梁絮抬头看着空中,不由呆了。几个跟斗后,傅彻离地面就只有一丈不到了。傅彻伸直身体,真气流转,全身一轻。稳稳落到地面。 梁絮全身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毫发无损,心头一块大石彻底放下。傅彻掏出五个果子,递到梁絮手上,笑道:“姐姐,你看,原来这么大的。”梁絮细心观察,闻到这果子芳香扑鼻。道:“我们将这果子拿回去给华爷爷看,他一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傅彻点头道是。 于是二人又开始找出谷之路,找了许久,不见半点端倪。二人两天没吃东西,肚子又是呱呱乱叫。傅彻道:“姐姐,这里到处都找遍了,非但没出路连吃的也没有,我们要饿死了。”梁絮道:“彻儿,要不我们把五个果子吃了吧!”傅彻摇头道:“不行,师叔说过,不知来历的药果不能乱吃,否则说不定会中毒死的。”梁絮道:“反正不吃我们也会死的,吃了说不定没毒呢!”傅彻道:“那我们再找一遍,若真找不到路,我们就吃。” 二人又四处翻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除了环绕在四面的巍巍峭壁,更没通向外面的出口。傅彻梁絮二人心灰意懒地躺在草地上。梁絮道:“彻儿,我们真的要死了吗?”傅彻道:“不知道,饿死会不会很难受呢?”梁絮道:“饿死一定很难受的,我不要饿死。我们还是吃果子吧!最多中毒死了么!”傅彻道:“那我们就吃果子。”梁絮道:“还是让姐姐先吃一个,如果没毒,你再吃。”傅彻却说得自己先吃,但扭不过梁絮,只好让她先试吃。 梁絮吃了一个后,过了好一会没有异状,喜道:“彻儿,这没毒,你快吃。”傅彻吃了一个,梁絮又让他吃一个,如此吃了三个。梁絮又让他吃第四个。傅彻知道梁絮心疼自己,怕自己饿坏了,但他何尝不一样呢?第四个自己是坚决不能吃的。但梁絮也不吃,傅彻狡黠一笑,抱住她,坐到地面,然后一手把她搂在怀里不让她动弹,另一只手将果子放到她嘴里。梁絮被他控制在怀里,动弹不得,只有乖乖吃果子,心里浮现出个念头:要是彻儿永远都对我这么好,那该多好。只是她自己还不知觉,她弱小的玲珑心,已深深烙下了傅彻的影子。傅彻看她吃下果子,心满意足地笑了,松开双手。 7、神果奇功 梁絮从地上站起来,似笑似嗔看着他道:“你学会了武功,就只会欺负姐姐,看姐姐不打你。”说着便伸手去打他。傅彻知她和自己开玩笑,放腿就跑,梁絮立马追去。刚跑动两步,牵动伤处,一声惨呼。傅彻吓一跳,忙过来扶她坐下。梁絮道:“看你还不是被姐姐抓到了。”傅彻笑道:“姐姐你耍赖,这才不算呢。” 梁絮道:“彻儿……”傅彻听她没继续往下说,问道:“姐姐,怎么了。”梁絮摇摇头道:“没什么。”傅彻抬头看看天空,见日中天,道:“姐姐,我们一天多没回去,干爹干娘师父师叔他们一定很担心的。”梁絮道:“可是我们回不去啊!” 二人说到这里,同时一声惨叫。傅彻一时间全身真气膨胀,经脉移易,五脏六腑被抽空般。一时又感气息逆转,横冲乱撞。他默运心经,却制止不了那瞬间磅礴的真气。痛声叫道:“姐姐,那果子是有毒的,我们要死了。”梁絮此际比他好不了多少,只是她没修习过内功,少了真气冲撞的痛苦。这时她只觉自己的身体不属于自己,只能任其走向崩溃。 傅彻屡次三番试图将四处流窜的真气引入奇经八脉,总徒劳无功。他失望留恋地再看梁絮一眼,从内心深处浮出自己将死的念头。然后不省人世,看着傅彻闭上了双眼,梁絮苦痛中横加一层悲哀,一阵搐动,也昏死过去。 梁絮不道自己还能醒来,她动了动身体,发觉全然无恙,并且有种身轻欲飞,飘然若仙之感,连所伤之伤也似已痊愈。她一心挂着傅彻,见他躺在地上像是安睡的样子,嘴角溢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她犹自不放心探探他的鼻息,竟若有若无,梁絮刹那间悲从中起,脊背生凉,哭道:“彻儿,彻儿,你不会有事的,你别吓姐姐啊……” 傅彻的身体先是轻微动了动,接着见他舒展了一下筋骨,睁开眼坐直了身体。看到梁絮坐在自己身旁痛哭,迷惑道:“姐姐,我们没死啊,你怎么哭了!”梁絮破涕为笑道:“都怪你,都怪你……”傅彻也感到自己身体发生的异变,道:“姐姐,我怎么感觉要当神仙了似的!”梁絮又哪能回答他的疑问,她自己还老大纳闷着呢! 原来二人吃下的那五个果子竟是传说中的绝壁黄参。古来相传天下间有两中神异之物。一是大荒年代时穷经山上的绝壁黄参,随着岁月推移,已经无人知晓穷经山的确实位置,就更别说黄参果了。也是二人命不该绝当有奇遇,竟然摔落到这被人遗忘数千年的穷经山谷。而那绝壁黄参传言三百年开花三百年结果又三百年成熟,足有千年方能食用。且每次开花结果只有一树五籽。另一种神物是东海无花岛的驻颜草,这种圣草也神秘异常。首先这东海无花岛便举世无人知晓。这两种圣物都蕴藏着天地灵气,凡人食之,不仅能驻颜不老,更难得是可易筋洗髓、换血重生,而自脱胎换骨后便诸病不害、百毒不侵,并且获得强大无匹的能量。不过,这两物对世俗之人却有一样害处。那就是食此两物者男子闭精女子绝经,从此成不育不孕之体。而傅彻梁絮二人在没来精经之时就服黄参果,可谓造化要绝二人之后。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于二人未必不是一件天大机缘,对修行极有益处。 傅彻道:“姐姐,我们去爬石壁出去吧!”梁絮道:“那么高怎么爬得出去呢?”傅彻仰头看看笑道:“出得去的,一定出得去的!”梁絮看他信心十足的样子道:“你出得去,我也出不去的。”傅彻道:“我背你。”梁絮道:“你背得动我,两人一起也出不去的。不如你先回去,然后找爹爹他们来救我。”傅彻忙道:“我不能让姐姐一人呆在这的,我真能背你出去的,不信你来试试。”也不管梁絮答不答应,一把就把她背了起来,发觉这时的梁絮竟身轻如燕,笑道:“姐姐,你怎么这么轻了?”梁絮不解道:“我很轻吗,我不知道啊,难怪我一直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似的。” 傅彻背着梁絮从二人落下的那边绝壁攀缘而上。虽然背着一人,但这次傅彻行动起来却得心应手,完全没有前时摘黄参果时那么惊险费劲,加之又有不少藤蔓可以借力,两人上爬便也无惊无险。梁絮伏在他背上,只觉他越攀越快。傅彻真气迅速运转,全部心思凝聚在岩壁上,真力如意便到指端,且源源不绝。 二人出得山谷已是黄昏,从二人离家至此已过了两天。傅彻捡起散落在地的药篮药锄,拉着梁絮的手,二人兴致勃勃向家中走去。当二人的背影逐渐消失的时候,肉团子段大一脸疑惑地出现在悬崖边。他伸头往崖底望去,深不见低,半腰已是云雾缭绕。段大悄步跟在二人的身后,尾随而去。 傅彻梁絮二人神采奕奕回到家里,却见家门紧闭,杳无人影。梁絮道:“怎么爹娘他们都不在?”傅彻道:“一定是去找我们了。”二人在家等到天色全黑,才见明灭真人华佗梁亮夫妇垂头丧气地回来。一路上李氏不停啜泣,梁亮在旁柔声安慰着,说两个孩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明灭真人和华佗则一路无语。四人到家门口见里面有亮光,都急忙争着推门进入。 傅彻梁絮笑吟吟各叫了四人一声,李氏喜出望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手一个将两人搂入怀里,嘴里不绝问道:“你们俩这两天去哪了……”明灭真人华佗梁亮虽同样心情激荡,但却埋藏在心灵深处。傅彻梁絮来不及回答李氏的话,因为她问得太多太快了,根本没余暇时间让二人回答。明灭真人华佗却已发觉二人身体发生的巨变。 梁亮见李氏毫无头绪问个不停,道:“看你的样子,叫他们怎么回答你呢?”李氏始觉自己关心则乱,问得太没头没脑,两个孩子的确怕是答不了,当下道:“絮儿,你是姐姐,你先说!”说着放开了傅彻梁絮二人,让他们坐下。梁絮便把二人两日的遭遇仔细述说一遍。当听到肉团子段大出现在附近,且叫破黑白二人是张角的徒弟时,明灭真人和华佗神色显得格外凝重。明灭真人插口问道:“絮儿,这些你都是亲眼见闻的,肯定没记错?”梁絮点头道:“我记得清清楚楚,彻儿也听到的。”傅彻证实道:“师父,姐姐说的都是真的。那两个人要我们带他们到村子里来,我们知道他们不是好人便带他们走错路。他们明白后,那个白白胖胖的便要抓我们。我打不过他们只有和姐姐逃跑,可他们又追了过来。我们跑到了一悬崖前,无路可走了,他们也就追到了。他们追到后还是要我们带路,我们不肯,他们就向我们靠近。这时那个矮矮胖胖的人不知从哪出来,在旁边说个不停。那个黑黑瘦瘦的人还和他吵了一顿,可那白白胖胖的很怕那矮胖的,那矮胖的叫他来抓我们他就听话来抓我们。我和姐姐打不过他,只有后退,后来就掉下悬崖去了……” 听到二人掉下悬崖,李氏一声惊呼,道:“那悬崖高么,后来怎么了?”梁亮笑道:“看你妇道人家就是爱穷紧张,你不见二人好端端在这里么,后来当然逢凶化吉了!”李氏白了他一眼,埋怨道:“难道我不知他们福大命大,吉人天相么?我是关心他们么!”梁亮也不与她辩驳,对傅彻道:“彻儿,你接下去说。” 傅彻续道:“我和姐姐摔下去后,我倒没受伤,醒来找到了姐姐,姐姐受了伤……”听到梁絮受伤李氏忙把她拉到怀里,担忧道:“哪伤了,还疼不疼,快告诉娘!”梁絮脸色微红,低声道:“我其实没受什么伤,现在半点事也没了。”李氏放心不下,又问了几次,细查了几遍,见梁絮果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傅彻道道:“我帮姐姐治好伤后,天已经黑了,我们没处去,只有在山谷里睡觉了!”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将自己如何帮梁絮疗伤的过程省略了,且在说到这时偷眼看了看梁絮。梁絮这时心里也暗舒口气。傅彻道:“第二天我们肚子饿得醒来了,可周围又没东西吃,于是我们到处走去找东西,找了半天,徒劳无功。姐姐却发现了在一峭壁上有一棵怪树长了五个黄色的果子。”华佗听见黄参果,眼睛亮了许多,问道:“彻儿你说的黄色果子现在还在那峭壁上吗?”傅彻道:“都被我和姐姐吃了。当时我和姐姐见石壁上能长果子很奇怪,我便爬上去摘了,我们本来想拿回来给师叔看是什么,可我们肚子饿没东西吃,就把它们都吃了。” 华佗笑道:“这两孩子真有福缘,竟然服食了黄参果,当年我也是无意间在古书上见到太古的穷经山有异果黄参,费尽心思考据到穷经山大概在这附近,于是迁居于此,这许多年来一直在探寻,毫无所获,不料彻儿和絮儿却巧得至宝了。” 8、恶徒逞凶 明灭真人道:“我也记得昔年你曾和我说过天下神药有两种,一是黄参果另一是驻颜草,得食此二物,对人益处无穷,难道彻儿絮儿他们就因为吃了黄参果,才使得身体发生了这么大的异变吗?”梁亮李氏听得莫名其妙,不约而同问道:“他们身体有什么巨变了?” 华佗道:“你们不是习武学医的,没觉察也不奇怪,这时的他们已不是常人了,那黄参果的效用我虽不很明了,但我推想延年益寿、驻容养颜应该是不在话下的。”他伸手探了探傅彻的脉息,手指不觉一颤,只感傅彻脉息连绵不绝强劲异常。华佗眉头微锁。明灭真人道:“怎么了,是不是发觉什么不对劲呢?”华佗摇摇头道:“我只是奇怪,彻儿的气脉怎么像是已返入先天之境了!”“什么?”明灭真人不信自己耳朵问道。据他所知,先天功非得数十寒暑修习最深层的道家心法且修习者心地纯正天资聪颖才有可能达到的境界,他自己当年初窥门径时,不意被张角偷袭便再难修成。华佗道:“我也不敢肯定,你来测测。”明灭真人测探了傅彻的脉息,断定这种气息运转方式只有先天真气大成时才有,同时也觉知傅彻还不会控制,只是任其自行自由流转。 华佗道:“看来黄参果的神奇还不至于此!”明灭真人点头称是。二人的对话直把傅彻梁絮梁亮李氏听得云里雾里。明灭真人忽道:“朋友,既然来了,何不光明正大现身,这般贵鬼祟祟岂不有失高手身份。” “明灭,真不愧是道脉第一人,我屏息隐迹还是瞒不过你的耳目!”肉团子段大那肉乎乎的矮小身子转眼出现在门口。明灭真人道:“原来是段先生,老朽失敬了!”段大笑道:“段某不请自来,不敢劳动明灭老兄的大驾。”明灭真人亦笑道:“既如此,老朽敢问段先生此次所来何事?”段大道:“依老兄之见呢?”明灭真人道:“老朽自不敢妄自揣测段先生高人之举的意图。”段大道:“十几年不见,想不到老兄还是如此谦虚,怪道时人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了。”华佗笑道:“这些年不见,段兄也是一如前时,半层不变啊!”段大道:“华兄,段某一直是对你的医术佩服得五体投地。” 华佗道:“华某的微末伎俩何入段兄的法眼了?”段大道看着傅彻梁絮,道:“段某只是不明白为何这两孩子一夜之间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华佗道:“这个请恕华某无法答你。”段大道:“段某曾闻明灭老兄几年前被张角暗算,不知有大碍否?”明灭真人道:“你是否对当年败于我手耿耿于怀,那么我告诉你,我如今早已功力大减了,已不一定是你的对手了。”段大哈哈笑道:“老兄真会开玩笑,若然你功力大减又怎会那么快就知我隐身左近?” 明灭真人略知段大性格多疑,自己如实相告,他定然不信。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虽有些兵行险着,但多半能奏效成功,纵使段大相信了,最多只是出手相试,自己即使不胜,落败也不会。段大眼里露出一丝令人不解的神色。明灭真人华佗心下戒备。华佗道:“段兄,华某若猜得不错,你是冲着华某来的。”段大道:“华兄知道就好。”华佗笑道:“怪也只怪华某不该知道你炼焰门有专门炼人精血的邪功,段兄是要杀人灭口了。” 段大双眼凶光暴现,道:“这不传之秘你的确不该知道,段某只是不知你从何得知?”华佗道:“你们这门邪功绝迹江湖,但邪恶之甚较采补之术有过之而不及,只怕和采生妖术也可一较了。至于我如何得知,那得亏你师父任上尚相告了,当年我路过青州遇上他,他已气息奄奄濒于死亡,临死前告诉我,段兄你就是用这功夫炼化授业恩师的精血使其抱憾客死异乡,好让自己功力突飞猛进。”段大冷笑不止,道:“老子从来就没说自己是正人君子,但你知道了不该知的东西,老子就留你不得。”华佗道:“你怕江湖中人知道你身怀邪功,会群起而攻之,是吧!”段大道:“老子就是怕又怎样,管你躲到深山老林,终究还是让我找到了!”他话音一落,已向华佗扑去。 梁亮李氏何时见过江湖中人厮杀,全身颤抖不歇,明灭真人道:“彻儿,快和你干爹干娘姐姐躲远些。”华佗不慌不忙,闪身到屋外。段大道:“看来你的天踪步很有些火候了。”华佗道:“承让承让!”段大冷哼一声,双手齐出,一前一后,分袭华佗胸腹,华佗岂敢怠慢,掌影幻化,“见缝插针”,缓缓推出。段大紧跟一招“排山倒海”,华佗觉来势凶猛,避其锋芒,左退三步。 段大毫不松懈,得意功夫“五雷轰顶掌”连绵递出,华佗力不能敌,只有展开天踪步法一味闪避。明灭真人在一边看得暗暗心惊,想自己凭现今功力只怕也走不了五百招,而华佗一心耽误于医术,道脉真法学不到家,功力不精纯,这样下去,只怕不出百招,就要被重创。 段大下手越来越狠,华佗使尽浑身解数,汗流浃背,可总是逃不出段大真气的波控范围。眼见段大猛烈的一掌就要拍到华佗的后背,明灭真人不及细想,飞身扑过,右掌凝聚十分真力,挟着劲爆之势击向段大,使其不得不救。段大心下一凛,心知若被明灭真人掌力击中,不死也得重伤,顾不得再攻华佗,裂山碎石的一掌在千钧一发间改变方向,正好与明灭真人的掌力对上。两道真力冲撞,爆发出劲猛的反冲之力,二人各自向后飞出丈外。段大站稳舒了口气,道:“明灭老儿,你也是江湖成名人物,竟然这么不要脸偷袭老子。”明灭真人乃一派宗师,本自觉暗中出手不够光明正大,只因顾及华佗安危才迫不得已出招,现在又被段大点破很是失颜面。华佗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大声道:“段老儿,这是生死相搏,不是江湖中的比武较量,我师兄出手相救有何不对?”段大道:“好,明灭老儿,既然你也出手了,那咱们就新账老账一块算。” 明灭真人道:“我不和你再作一次了结,谅你也不甘心,出手吧!”段大深知明灭真人的功力非华佗可比,只刚才那一对掌,自己就丝毫没占到便宜。他不先出手抢先机,因为道脉中人尤其武功到达明灭真人这种境界的高手,最懂得后发制人了。 明灭真人当然也不会先动手,二人静立对视,不放过对手的一举一动。这样比的不仅是耐心实力,更重要的还有智慧。其中胜负成败很关键的就是看能不能抓住对手那一闪而过的防备松弛,一击成功。 明灭真人到底是道脉第一人,是静功的一等一高手,虽然功力不复昔时精纯,段大还是耐不过他。段大一声嘶吼,平地里生起一股气团,明灭真人双手环胸旋转,化作一太极气旋。段大不停催动真力,势必将全身功力发挥到极至。明灭真人见他那义无返顾的招法,暗叹一口气,心知这样下去是力强者胜,若功力旗鼓相当铢俩悉称只会两败俱伤。段大似乎看出明灭真人的顾虑,真力更加肆无忌惮膨胀,简直要吞灭明灭真人似的。明灭真人别无他法,鼓荡全身真力,拟作生死一拼。可就在同时间,段大的真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明灭真人心下骇然,心道莫非段大还身怀什么邪法,能使真气隐于无形。 此际,却见退到远处的段大道:“明灭老儿,今天老子虽不能伤你后全身而退,但你已胜不了我。老子这些日子还有大事要做,半年后再找你拼个胜负,你若有种,就在这等我别逃走了,到时华佗你也受死吧。”话一说完,人影也迷失在夜色中。 明灭真人叹道:“段大的功力,确已今非昔比了,看他能将全身劲力收放自如,来去自由,便知较我只有过之。”华佗道:“师兄,那依你之见,现下我们当如何呢?”明灭真人仰望夜空道:“为今之计,我们只有避而远之了,再加上张角的人也快找到这了。凭我们两人根本寡不敌众。”华佗道:“师兄所言甚是,可天下虽大,要找一个安身之处不容易啊!”明灭真人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十多年前,我周游西域诸国时,曾在龟兹遇见西域第一高手摘星尊者铁石镜,和他比武论道半月余,不分胜负,约言二十年后在同时同地相会吗?” 华佗点头道:“这个我记得。”明灭真人接着道:“再过数月就是二十年期至,所以我决定带彻儿去龟兹,在西域少了江湖纷争,我便可专心致志授彻儿武功,等彻儿武功大成时再让他回来清理门户。”华佗道:“师兄这样做也好,这些年来观察彻儿,这孩子的确是至诚忠厚的。关于他是否会变坏,已是不用担心了。想那黄参果上古宝物,定有灵性,它能被彻儿所得,他的品性敦良便是无庸置疑了。”明灭真人点头道:“所以我准备授他《天玄真诀》和天遁剑法,而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他是已入先天之境,能够习练成功的。” 第二章 此去乡关挥涕泪 重来域外踏风波(1)此地为别 华佗道:“我们道脉功法无非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最后再炼虚合道复归自然,以合虚无之境。而我们现在所知的先天之境其实只是炼神返虚阶段,这时体内真气浩荡奔涌,无拘无束,暗合混沌初开之态。记得师父当年说过这《天玄真诀》乃是炼化有形气质使其无迹可寻,从而使人体气质遁入大道,回到宇宙未开、阴阳未分的原始无极之境。” 明灭真人道:“毕竟据我们所知除了道脉始尊李耳、后来的庄周等寥寥数人外,其他如恩师那样的一代英才虽能练成天玄真诀,演化天遁剑法,但还是未能窥破大道。可见功法一道我们还没登堂,更别说入室了。”华佗道:“我们这派的内功基础,其实都是从师父的《参同契》中演化出来,可我反观自身,连《参同契》还有许多不解之处。”明灭真人道:“恩师学究天人,他所创的心法自非易懂,我也是这些年来才有比较深刻的体会。” 又道:“这些就先别说了,我和彻儿走后,你得带着储明他们三人一同离开,否则段大回来后,不见我们,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肯定要迁怒他们。他们一家对我们恩重如山,恐难报答,又怎能陷他们于险境而置之不理呢?”华佗道:“师兄说得是,我这些年来一直在留心彻儿絮儿两人,可谓是两小无猜,而储明夫妇对彻儿又视若己出,我想不如为二人订下婚约。”明灭真人道:“我也早有此意,只是看二人还小,就没提了。” 二人回到屋内,梁亮夫妇惊魂甫定。当下华佗便将和明灭真人议定之事和他们相商。梁亮夫妇虽想离开此地后无所适从,但并无异议,至于订婚之事就更别说了。傅彻还不明白订婚是什么意思,好奇地看着明灭华佗等人。梁絮已初懂人伦之事,害羞得躲到一旁。明灭真人把傅彻叫到身边,道:“彻儿,你脖子上不是有块玉佩么,取下来让你姐姐带上。”傅彻虽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要他把玉佩给梁絮,这可是明灭真人经常相告是他父母遗物不能毁弃丢失的,但马上取下来要去给梁絮戴上。 梁絮不肯要,明灭真人笑道:“絮儿快戴上,我们身无长物,也免了世俗的繁文缛节,这玉佩就当是彻儿给你的订婚之礼。”李氏也道:“絮儿,快戴上。这以后你和彻儿就是未婚夫妇了。”梁絮羞不能胜,躲到了李氏怀里,李氏接过玉佩替她戴上。笑道:“从此以后我们就亲上加亲了。” 明灭真人道:“不过人生浮荡、世事无常,我和彻儿此去西域,不知能否回来,万一回不来了,不能耽误了絮儿的终身大事,所以我们现在约定,十年后还是到这来相会,若等候三个月,我们没来,絮儿便请另寻如意郎君,改门而嫁。” 众人明白这是关键时刻,事事不容迟疑延缓,一切事商定之后,便各自去准备行装。明灭真人和傅彻倒是简单得很,苦了李氏整理精简好半天还是有一大堆。梁亮在旁道:“我们这是去逃难,不是享福,你带几件衣裳就够了,那么多带着要被这些身外之物拖累死吗?” 明灭真人华佗怕引起村子里他人的注意,半夜三更,趁大家都睡着时起程。一行人出了村口,执手挥泪作别。毕竟在这天下将乱之时,任何人在内心深处都有种莫名的隐动。谁也不知下刻会怎样,将来会如何。命运的无凭,最是牵动离人的心。 华佗和梁亮夫妇梁絮四人动身难下,准备去江东吴越之地。那里江湖中人极少涉足,也少了北方的兵火灾荒,有些还是鱼米富庶之处,颇宜人居住。明灭真人则带着傅彻一路北上西去。二人餐风露宿行了半月,已到了豫州境内。这半月来,师徒二人也没遇上什么凶险,最多只是盗匪拦道抢劫,这些自然难不住明灭真人。途中明灭真人让傅彻熟背《天玄真诀》,并督促他练习以前所学的功法。尽管长路艰辛,傅彻的武功倒没落下,反而精进不少。明灭真人老怀甚慰。 又行数日,已到了洛阳附近。洛阳不愧是大汉帝都,单方圆数百里外已是比其他郡城繁华许多。二人在一破败的老房里权且住下。半夜明灭真人叫醒傅彻道:“有两个人正施展向这里急步走来,我们先到屋后躲一躲。”二人躲好不久,那两人便揣门入屋,一个似乎发觉什么道:“这里还有股人气。”另一人道:“就你的狗鼻子灵。知道是什么人吗?”那人道:“总不会是鹰犬狗爪。”另一人道:“何以见得?”那人道:“因为这有一股是小孩的,那些人总不会挈妇将雏地出来抓人吧。” 傅彻轻声对明灭真人道:“师父,这人好厉害啊!连我是小孩也闻得出来。”明灭真人道:“你不知道,这人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闻香客海青波,鼻子天生异能,和他一起的是一剑横天白野,你看他背后那剑。”傅彻依言看向一剑横天白野背后的剑,发觉并无特别之处。明灭真人道:“看不出来吧!等他拔出来时你就明白了。” 闻香客海青波和一剑横天白野坐到明灭真人傅彻刚才歇息之处,白野将剑放到身前道:“海兄,到底什么人遇到我们会躲呢?”海青波道:“别管他了,睡觉吧!”白野道:“这心里不安怎么睡得下呢?”海青波笑道:“你就喜欢杞人忧天,这里距洛阳已有两百里,就算刚才在这的人去通风报信,那些狗腿要赶到这也不知何时了。”白野道:“你别忘了还有李良举段大等一群败类,他们若追上了,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是一个也斗不过。”明灭真人听了半天,听得稀里糊涂。暗道:怎么李良举段大也成朝廷走狗了,海青波他们二人干了什么,要一路逃避朝廷追击。 白野道:“我们也真够倒霉,不就是在京城嘛,凭什么曹节那阉狗被人刺杀死了就与我们有关?”海青波笑道:“要杀曹节我们兄弟只怕是心有余力不足啊!谁不知曹节的武功已入化境了,张让赵忠他们这般难道还真是抓凶手不成,他们只不过借机扩充势力好控制朝野。”白野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些我就不知道了。” 明灭真人听到曹节被人刺杀,心下也震骇不小。曹节他虽没见过,但威名却早已耳闻,二十年前,张角就曾和他过招数百,不分胜负。当然那时张角武功还未大成,而道脉心法讲求扎好根基、循序渐进,大成后方能显示出强大威力,今时的曹节或许要逊于张角,但却绝不容小觑忽视。 海青波和身躺倒,笑道:“白兄,别多想了,担心到头也是徒然,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听天由命吧!”白野没他那么洒脱,能在这性命攸关之时置生死于肚外、倒头酣然大睡。白野坐了一会,终究放心不下,道:“你说那曹节到底是谁杀的呢?”海青波双手枕头道:“这个我也想不出,照说那曹老鬼恶事做尽,天下间不知有多少仁人义士欲啖其肉饮其血,可真有那胆量去拔虎须的就微乎其微了,我所知道的江湖朋友中就没一个。” 白野道:“你说会不会是大贤良师张道人呢?”海青波沉吟道:“以张道人出神入化的武功要杀曹节那是绰绰有余,可他现今正忙于大事,只怕不会打草惊蛇,贸然去刺杀曹节。”明灭真人听二人谈及张角,且似乎对他很尊崇,心下只叹江湖中人多被他的假面目所蒙蔽。又听张角要干大事,心里纳闷不知是何大事。 时间静静地流逝。海青波忽然一翻身站起来,白野道:“出什么事了?”海青波道:“有人向这里急驰而来。”白野道:“鹰犬真的来这么快,我们是逃还是出去拼了?”海青波道:“你先别自慌了阵脚,依我推测,来人独自夜行不一定是朝廷爪牙。我们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看个究竟再做定夺。”白野道:“那我们躲到屋后去吧!”海青波点头同意。 二人掠向屋后,明灭真人和傅彻知无别处容身,便坦然与海白二人相见。海青波白野刚到屋后,便见一老一少早已隐身于此。白野刷地长剑出鞘,喝道:“什么人?” 傅彻直视他那长剑,剑长三尺,剑身泛着绿光,在夜里给人一种鬼气森森之感。明灭真人道:“老朽明灭,这孩子是小徒傅彻。”海白二人一听明灭之名,将信将疑。海青波道:“你真的就是道脉第一人、张角道人的师尊明灭真人?”明灭真人笑道:“正是区区,倒无须冒充,更不敢出来招摇撞骗。”白野还是不能信服道:“我们可只听说明灭前辈一生只收张道人一个徒弟,又哪来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徒弟?” 2、盗马有失 明灭真人道:“那人快到这屋子了,咱们还是先静下来,免得被他发觉。”海白二人侧耳细听,知明灭真人所言不虚。四人借着星月微光透过屋后残垣破壁看向屋里。昏暗的屋里进来的是个四旬上下的黑衣中年。黑衣中年察看了屋子角落,确信并无异状,才舒了口气坐下。可刚一坐下,左手便捂胸不停地剧烈咳嗽,且越来越厉害。白野轻声对海青波道:“这人不知是谁,好象肺部受了重伤。”海青波道:“你看他衣裳上还沾满血迹,肯定不久前还经历一场浴血之战。” 明灭真人看到那黑衣中年,便拉着傅彻走向屋内。黑衣中年听到脚步声,全神戒备道:“谁?”一个字干脆利落。明灭真人道:“朝宗,是我。”黑衣中年闻声一喜,道:“真人,是你吗?”明灭真人和傅彻已到屋内。黑衣中年穷途末路遇上生平最敬重的人,如何不叫他喜出望外。道:“真人,这些年,你都去哪了?我四处找你也没半点音信。”明灭真人道:“我的事先搁下别谈,你现在受伤很重,到底怎么回事?”黑衣中年张朝宗原是张角的族弟,乃流云气脉的嫡系传人,因张角关系结识明灭真人,明灭真人见他为人忠恳,对其武功做了不少点拨提拔,使其在年纪轻轻时就练至流云气脉最高境界闲云去留,故对明灭真人感激不尽。十多年前,明灭真人被张角暗算若非他拼死相护,便难以保全命脉,最后华佗也不能成功施救。可也因此张角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张朝宗剧咳一阵后道:“也怪我自不量力,看不惯曹节那阉贼糟践良家妇女,三天前在他作恶时忍不住出手,虽杀了他,可也被他的阴煞掌击中肺部,加之这两天四处逃命,伤势加重许多。”明灭真人道:“你杀了曹节?他的阴煞真气专采女阴之气,功力一深,狠毒异常,这伤没有几个月恐怕是很难痊愈了。现在我先帮你运气抑住伤情的蔓延。”说着右掌抵住张朝宗后背,一股醇和的气劲缓缓流遍张朝宗的经脉。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明灭真人撤回掌力,舒了口气,提袖揩去额头的汗水,道:“现在我已暂时压住你的伤势,接下来的几天里你不可妄动真气,否则会留下后遗之症。”张朝宗道:“让真人这样为我消耗真力,朝宗真是过意不去。”明灭真人道:“你我之间还何须如此客套见外,当初若非有你,老朽这命还有吗?”张朝宗看着一旁的傅彻问道:“真人,这孩子是谁啊,好生了得。”明灭真人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傅彻,这孩子天生有奇缘,他的事以后慢慢再说,你现在先好好休息。” 屋后的海青波白野听明灭真人和张朝宗的对话,心底已经相信明灭真人和他们说的话。这下也从屋后走出来,执晚辈礼对明灭真人道:“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冒犯,请前辈见谅。”明灭真人笑道:“江湖中人出门在外,处处小心那是自然之事,何罪之有呢?”当下两人坐下与明灭真人述说了这几日的经历。 张朝宗叹道:“不意我的一时意气之举,倒连累了这么江湖朋友。”海青波道:“张兄是为民除害,我们遭受这点困厄又算什么。”几人越谈越远,海青波道:“前辈,晚辈有一事请教。当年‘慧眼仙师’品定天下九派十人,你们道脉被列为天下第一大派,乃因道派有许多支脉,像巴蜀汉中一带的五斗米教、太平道人创立的太平道、南方的茅山宗等,可哪派才是道脉真传呢?” 明灭真人道:“其实像五斗米教太平道等许多支脉皆非我道家真传,张角虽是我弟子,可惜误入旁门,有违道人清修之本。至于五斗米教,其始创人张陵前辈本是我道脉一大人杰支柱,不意子孙不肖,致使一堂堂正正的道脉门派走入邪门外道。”海青波道:“传说江湖中人人闻风丧胆的化血门和阴毒诡异的采补术也是出自道脉,不知是真是假哪?”明灭真人叹道:“化血门只是由采补术衍生的一个分支,主要功法源出我道脉不假,但更多的是巫术妖法。而采补术本是我道脉的练功无上法门,不料却因与秘教双修大法交合,从此成了损人利己的邪功。” 明灭真人续道:“你们或许不知,江湖中最可怕的倒非化血采补邪功,而是不轻现江湖的采生妖术,老朽只三十年前在崆峒山附近见过一次,那妖术专吸人元精,受此功所伤之人听说并不立死,而是生魂被采,成了毫无血性的杀人工具。” 海青波白野听到这都不免心中一寒,白野道:“那真是生不如死了。”明灭真人道:“否则怎么说是最可怕的邪功呢!”白野道:“真人,你这是打算赶往何处呢?”明灭真人不想行踪被多人知道,道:“老朽闲来无事,带着小徒四处走走,也让他历练历练,长点见识。”海青波道:“不知怎么搞的,这些年来,江湖怪事连连,我们兄弟行走江湖,每有提心吊胆之感啊!”明灭真人道:“生逢末世,本自多事之秋,人在江湖,又能如何,即使想抽身退出也非容易之事。常言道人不生事,事自烦人,我们无力逆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白野道:“真人之言金玉珠玑,晚辈得闻受用余生了。”明灭真人知道这是恭维逢迎之语,也没放在心上。傅彻看白野若有其事的样子,不由想起梁亮每愤慨不屑的拍马溜虚之人,暗地里好笑。第二日,明灭真人张朝宗傅彻作别海青波白野,继续西行,路上傅彻问明灭真人道:“师父,那个白叔叔的剑到底用什么作成的呢,为何会发绿光啊?”明灭真人道:“那是百年前横绝江湖的碧云派的镇派宝剑名号青寒,吹毛立断削铁如泥。”张朝宗道:“真人说的碧云派不是百年前就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吗,怎么还有传人在江湖中行走呢?”明灭真人道:“碧云派虽然势衰江湖,却并非绝迹,至于为什么江湖中这几十年没见碧云派弟子,我也只是听说,百年前碧云派遭受一场灭顶之灾,元气大伤人才凋零,在这青黄不接处境堪忧之时,当时的碧云派掌门下令碧云派子弟除非学有大成,否则决不准踏足江湖。这虽然大大折损碧云派在江湖的名声威望,但反过来说也未必不是一明智之举,想碧云派当年横行江湖时结下多少仇家,倘若碧云派弟子学艺不精就行走江湖,那是很危险的。弟子被杀不仅有损碧云派威严,更有可能导致整个门派后继无人。” 一个月后,三人进入凉州境内,这时张朝宗的伤势已基本痊愈。到凉州后不管是朝廷还是张角的势力已显微弱,三人也不需遮遮掩掩躲躲闪闪前行。这一日,张朝宗闻说附近有一牧场,蓄养良马千匹,便夜行不轨,盗了三匹。这一来三人跨马驰骋,急速西去。 不料那牧场主素来为人精细,因凉州境内颇不太平,盗匪猖獗,他早料有人会盗窃马匹,所以在每匹马身上涂上特殊的香料,如此有备无患,即使马匹失窃,有良犬锐鼻也可最快速寻到。三人行了半天,下马休息,吃些干粮。回头却见来路尘沙大起。张朝宗道:“难道附近又有兵变?”明灭真人道:“这凉州是羌戎蛮野之地,打架厮杀被视为家常便饭。我们绕道而行,免得又生出些事端。”当下三人牵马让道。 不会儿,那马队已到三人前面听下。三人见为首的是个高大肥胖的汉子,张朝宗认出他是牧场主,心中暗道乖乖不得了。牧场主气势汹汹瞪着三人,喝道:“是谁盗了本座的神驹?”张朝宗道:“正是区区在下,不知大场主有何见教?”牧场主冷冷道:“谅你还是个敢作敢为的汉子,本座不为难你,只要你交还宝马,向本座赔礼道歉,本座既往不咎。”张朝宗虽自知理亏,但要他忍气吞声却是不可能,道:“这马既然到我手里,就没物归原主之理。”牧场主见他这么强横,瞪大的眼睛转了几下。他也不是什么好鸟,一生刀头舔血过来的,岂是易与之辈,骂道:“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本座就看看你到底有何手段。”对身后一人道:“王籍,给他点颜色看看。”那人翻身下马,脚未着地,已先是踢向张朝宗。 张朝宗一声冷哼,流云真气瞬息千转,双手一错,抓向那王籍双脚踝。王籍不惧,继续前攻,张朝宗见他毫不躲避,也不客气,狠抓而下。手脚相交,张朝宗但感双手一震,竟抓不住王籍双脚,待要加力,已来不及。王籍的双脚转眼将及小腹。张朝宗一时轻敌,眼见要吃亏,千钧一发间,冲天飞起。半空中倒转身体,右手凝力俯拍向王籍头顶。王籍更不犹豫,双手上托迎向张朝宗的右掌。掌力交接,王籍口角血流,可同时间张朝宗感到他的真力非但不见消竭却更猛涨。隐隐有要将自己弹开之势。 3、各显神通 明灭真人见王籍异状,心中一懔。对张朝宗道:“朝宗,小心,那是御血凝功大法。”张朝宗也曾听明灭真人说过御血凝功的威力,当下更不迟疑,将功力提到十层,决心全力催破御血凝功的真力界限。王籍在流云真气的奋力攻击下,施展御血凝功的第二口真气提不起来,眼见不仅要一败涂地,甚至有可能经脉尽断,一命呜呼。 在这紧要关头,牧场主身后又一人飞身而至,长剑星电般刺向张朝宗前胸。张朝宗见来人气势逼人,最好先避其锋芒,,可又不甘心就这样放了王籍。目光一寒,使出得意功夫铁钳手,左手食中二指疾速探出,刚刚夹住对方剑身。全身真气流动,力贯双手,一手力透剑刃,一手力贯向王籍。只听乒的一声,长剑断为两节,而王籍受力震荡软瘫在地无声无息。张朝宗落到地面,心里暗想若非自己重伤刚愈,真气运转还未能圆转如意,以至于分攻两处力有不逮,今天的王籍肯定是无救了。可现在由于力分显弱,只能将王籍击成重伤,持剑之人更是毫发无伤。持剑之人早换了一柄新剑,紧盯着张朝宗,眼睛一眨也不眨。张朝宗看那人四十左右,脸上冷冰冰没有表情,道:“从你刚才的剑法和运气法门,我若没看错,你是中原神剑门的。”那人道:“看来你还有点眼光。”张朝宗道:“我和你们门主万剑盛是故交,大家有些渊源,何必还横戈相向呢?”那人冷笑道:“既然你是万剑盛的猪朋狗友,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了。” 张朝宗心中一动,道:“原来是你吴剑鸣!”那人果真是吴剑鸣,他闻言道:“你还知道我吴某人?”张朝宗道:“都道吴剑鸣自甘堕落,结交匪类,原来不假。”吴剑鸣眼中流露出一丝苍凉,道:“胜者为王败者贼,自古皆然,既然我败在他万剑盛手上,一切也就由着他说了!”张朝宗道:“言尽于此,动手吧!”吴剑鸣剑身一抖,挽了一个剑花。张朝宗不敢大意,足踏乾坤八卦方位,慢慢凝集功力。吴剑鸣身体前移,长剑挺进张朝宗的真力圈。 张朝宗手已成掌,迅速竖起。吴剑鸣放慢剑速,换了一招“手挥琵琶”,剑气环绕张朝宗游走。张朝宗跟着换招“和风润物”,将真气扩散,好探测吴剑鸣的剑气走向。两人不停换招,好半会未交接一次。可就在这时两人全速抢攻,瞬间交换了十数招。明灭真人见张朝宗内力深厚,越战越勇,而吴剑鸣招式狠辣,一时之间恐不易分出胜负。 明灭真人道:“吴朋友,不知还认得老朽吗?”吴剑鸣闻声转头,见一个老者,似曾相识,却想不起何处见过。张朝宗听明灭真人说话,知明灭真人定与吴剑鸣有故,便收回真气。明灭真人道:“十多年,难怪吴朋友不认得老朽了。你也受了十年委屈了。”吴剑鸣此语,脑子一震,不敢相信道:“你是明灭真人?”明灭真人笑道:“你没想到老朽会老得这么快吧?老朽十多年前也不信自己十年间会像老却三十年一般。”心中却想起若非自己一身功力被张角击破,自己断不会如此衰老。吴剑鸣听他果真是明灭真人,这个他当年受冤时唯一为他抱不平的世外高人,想到自己今日竟助纣为虐对付恩人,顿觉无地自容。躬身向明灭真人拜倒,一话不说。又向牧场主拱了拱手,转身便急骋而去。 牧场主挽留道:“吴先生,敌寇太强,罪不在你,你何必在乎,杨某将来还有许多事需依仗先生的。”吴剑鸣向他挥手致谢,转眼已远去。 张朝宗不解道:“真人,他这是怎么了?”明灭真人叹道:“你其实误会他了,吴剑鸣实乃热血男儿至诚君子,人品较之万剑盛要远胜多了,当年门主之争若非他有意相让,万剑盛绝难居临,可万剑盛不仅不感恩戴德,还四处散播谣言毁谤吴剑鸣,我当年虽有意替吴剑鸣辩白,但毕竟外人,不好太干涉别人门派内部之事,此事便不了了之,但吴剑鸣却感激在心,此际邂逅,只怕是自认无颜见我,才无言离去。”张朝宗道:“原来此中还有这许多内情,我还是信错了万剑盛。”明灭真人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双眼却盯着牧场主后面一个用破帽遮颜的人,那人至今还未开口说话。只是当听到明灭真人之名时,身体微微一动,双目光芒一闪即逝。可这小小的举动却没能逃过明灭真人的眼睛,且更使他相信那人是江湖中成名人物。牧场主此刻将眼睛移向那人,那人摇了摇头,牧场主双眉一皱,随即掉转马头,打道回走。一句话也没再留下。 张朝宗道:“真人,我看这不是善罢甘休之人,现在暂时离去,难保不会另想法子报复。”明灭真人道:“你说得极是,我们为免再生祸端,速走为妙。”当下三人扬鞭策驰,一路急行。 明灭真人道:“你刚才有无注意到那用帽掩住面容之人呢?”张朝宗道:“我只觉他有些怪异,其他倒没什么。真人发觉有何不对吗?”明灭真人道:“我隐隐感到那人似曾相识。就是想不起是谁,在哪见过。”傅彻插口道:“我看见那人脸上有一条很长的疤痕。”明灭真人问道:“你是怎么见到的呢?”傅彻道:“我个子小站在地上斜上看去就见到了。”明灭真人一想也是,那人低头压帽只是怕让他和张朝宗看见真面目,忽略了矮小的傅彻。明灭真人道:“若按彻儿说的那人脸上有道长疤痕,我推想他多半是段二。”张朝宗道:“真人是说那人就是昔年贪慕无双女姿色欲行不轨,结果被无双女的玉水剑划破脸面的段二?”明灭真人道:“应该没错,早传言他因此与兄长段大反目,在中原无法立足,远遁西域,不料只是呆在凉州这一带。”张朝宗不解道:“段大也非善类,真人不是说他还去修习炼精化血邪功,怎么会因此事而弄得兄弟不睦呢?”明灭真人道:“想必这其中还牵扯许多不为人知之事,何况段大的恶行江湖中知者甚少,他要掩蔽其身份当然要有一番做作。”张朝宗点头道:“看来也只能是如此了。不过自那事之后也没了无双女的影踪了。”明灭真人道:“她的出身来历本是个谜,如此绝迹江湖倒少了不少纷争,未尝不是件好事。”张朝宗明白明灭真人话中之意,想当年无双女惊艳江湖,引得无数英雄侠少如狂蜂浪蝶般鞍前马后,有的因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死伤不少。而无双女失踪后此类事便也止歇。 那牧场主并没如明灭真人张朝宗所意料的那般再行追击报复,三人一路行去,虽屡有小波折,但算起来还较顺利。穿过无人的荒漠高原,第二年春三人便已到了龟兹。初春季节正植西域诸国冰寒之时,路上行人零落,格外冷清。 这日天色已晚,若按中原时计,此时应该已是戌时,但西域日落较晚,还略可见光。三人除了明灭真人通晓龟兹话外,傅彻张朝宗语言不通,见人如同哑巴。西域客居之所寥落,无处落脚。这夜明灭真人请一个龟兹牧户借一个帐篷让他们暂居,那牧户见他们三人一老人一小孩还有张朝宗也不像坏人,便慷慨答应。还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三人吃。四人夜谈得知那牧户叫艾利,本是龟兹国都人氏,因得罪权贵,不得不迁居于此。明灭真人见他一人独住,问他有没妻子儿女。艾利笑说妻子今天和他吵了一架,带着儿女回娘家了。明灭真人翻译给张朝宗傅彻听,张朝宗笑道:“没想到天下的女人一个样,一不高兴受委屈就往娘家跑。”明灭真人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啊!” 睡到半夜,明灭真人张朝宗傅彻都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三人看远处,见一个妇人正拉着一个孩子往帐篷这边跑来。张朝宗笑道:“这想必是艾利回娘家的妻儿,不知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明灭真人道:“我看她似乎受惊过度,大概路上发生什么意外。” 那妇人果真是艾利妻子,老远就大叫艾利。艾利的好梦破碎,起来走出帐篷大骂。那妇人不服输也跟着大骂,这些骂人的话连明灭真人也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云。那妇人连说带骂将今日所遇之事说了出来。原来那妇人今日回娘家不料遇上了兵变,权臣土不突在匈奴人的协助下,杀害了龟兹国王帛喜,佣兵篡位自立,不过王后及帛锦王子瑶丝公主因有忠臣相护,得脱虎口,成了漏网之鱼。土不突现在正传令全国捕杀三人。 艾利咬牙切齿骂道:“土不突这混蛋,竟然忘恩负义,谋朝篡位。怎么就没人反对,这班狗奴才,全不是东西。平日歌舞升平醉生梦死,歌功颂德一个胜似一个,一到国家君王有难,都成了缩头乌龟,奴颜媚骨,卖主求荣。”明灭真人不解他一个平民百姓何至于对权臣篡位如此激愤不已。那妇人看他那样子,便不再和他吵,一旁劝道:“你忘了当年帛喜怎么害你了,他早不把你当兄弟了,他为了当上大王,不择手段,不惜手足相残,全无兄弟之义,他死了是恶有恶报罪有应得。” 4、龟兹之乱 “别说了!”艾利喝止道,“他当年到底没把我们杀了,可见他还有兄弟之义。历来王权相争哪个不是兄弟相煎,血流成何。再则龟兹国不是帛喜一人的,它是我们整个家族的,有人夺我家国,你说我能心平气和坐视不理吗?”妇人无言。 明灭真人听艾利竟是龟兹国王室贵胄,心里微奇。道:“不料艾利你竟是龟兹大王的兄弟,老朽失敬了!”艾利叹道:“如今已是亡国遗民了。”问道:“老伯,我自小仰慕中土文化,久闻中土才人志士,每天降智慧,用兵如神,有力挽狂澜之能,依老伯之见,我们是否有可能锄奸复国呢?”明灭真人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只要龟兹国民感念旧朝,卷土重来,也有可能。”艾利闻言心中生起一丝信心,问道:“老伯有何妙计,艾利愿闻其详。”明灭真人道:“老朽草野村夫,也说不上高见。我姑且言之,你姑且听之吧!至于是否用得上,老朽也不敢说。” 艾利道:“老伯请勿谦虚,艾利知道你是中原人说的世外高人,请你务必不吝赐教,艾利洗耳恭听。”说着向明灭真人拜倒。明灭真人忙扶起他道:“艾利你太多礼了。老朽之见,现今第一要务是先联络上帛喜先王的忠死之士,掌控朝中权位,然后你以王弟之尊,举起靖难大旗,使故国民众云集响应,如此先蓄力量,大业虽不能说指日可待,成功之机也不小了。”艾利沉默一会后道:“我要复国却非贪恋大王之位,但老伯之言,艾利一切尽从,只是以我名义举大旗恐不妥,我想如今还是先找回王嫂及帛锦瑶丝,让帛锦举大旗行复辟大业,我在一边辅佐他就行了。” 明灭真人道:“你这么除了委屈了自己,其他也无不可。”艾利妻子道:“帛锦一个十岁孩子懂什么,你干么不自己取而代之呢?”艾利道:“你更不懂,难道这些年来你还不知我的脾性吗?我若是有心去争什么王位,会是现在这样子吗?”艾利妻道:“你就是不争,不争都弄到这分上,你不想咸鱼翻身吗?”艾利道:“跟你说真是白费唇舌,算了,你带孩子去睡觉,我和老伯他们有要事商谈。”妇人悻悻回帐篷去。而艾利则和明灭真人张朝宗彻夜长谈。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傅彻在一边虽听不大明白,却也无睡意。 第二日,艾利作别妻儿和明灭真人张朝宗傅彻向国都进发,路上草木皆兵,艾利易容改装好不容易才混进都城。此时土不突登极不久,正在剪除旧党异己,弄得满城风雨,旧朝大臣人人自危。明灭真人道:“土不突倒行逆施,正是自掘坟墓。”艾利道:“老伯有所不知,那土不突原乃一奴隶,见识浅短,胸无远虑,昔日帛喜看他忠厚故重用他,可他小人一个每利益熏心,被匈奴人利用成了这傀儡,关键这匈奴人不好对付。” 明灭真人道:“昔年匈奴时犯我大汉疆域,幸我朝天兵强盛,挥戈横进,大破其军三千里,使其一败涂地,亡命西逃。却原来恶根不绝,在西域一带兴风作浪。” 入夜之后,艾利去联络旧臣,明灭真人张朝宗则环游都城,深入了解龟兹如今国情。三人在一帐篷外,忽见数条人影急速闪过。隐约听一人道:“你确信王后他们在城外孤山上?”那人道:“一定不会错。”明灭真人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三人展开轻功紧随那几人。傅彻年纪虽小,经过这一年的锤炼,无论内功轻功,进步之速,不仅张朝宗佩服不已,也大出明灭真人的意料。 三人行了近一个时辰,到达一小山下。那些人正全力奔上山顶。三人跟到半山腰已听到山顶传来呼救之声。明灭真人眉毛一锁道:“有人早先到了,咱们快赶上。”说着展开天踪步法,箭一样飞速而去,张朝宗傅彻二人忙跟上。三人不刻就越过前面那数人。那些人只觉眼睛一眨,三人已没身夜色中难见踪迹。三人到得山顶,明灭真人见傅彻面不红气不喘,不快不慢,刚刚跟在自己身后,露出欣慰的笑容。 山顶上三个武官打扮的人,正与两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生死相博。两个中年极力想护全身后的妇人及一男一女两小孩,那男孩十岁左右,女孩约莫六七岁光景。旁边还站着一个高级军官,那妇人已是全身鲜血,紧紧抱住两小孩,声泪俱下对那高级军官道:“察将军,大王在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斩尽杀绝呢?”那军官不为所动,冷冰冰道:“斩草除根,是为以绝后患,王后你也别说我狠心忘义。”他说话间,蓦然见到明灭真人张朝宗傅彻三人,心中惊骇不已。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不见三人回答,他知事情有变,需快刀斩乱麻。他拔出佩刀,不去攻明灭真人张朝宗傅彻三人,却快速无比向王后及两个小孩斩落。明灭真人对傅彻道:“彻儿,看你的了!”傅彻受命,身形闪动,后发先至,拦住那察将军。察将军见小孩挡道,二话不说,飞起一脚,踢向傅彻腰部,傅彻毫不恐惧,提起一掌,斜拍向察将军小腿。察将军托大异常,心想被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击中又有何关系。腿继续前踢,拟将傅彻踢飞,让他不死亦要重伤。傅彻见他如此自大,心中有气,加快掌速,稳稳狠狠击中察将军腿上。 察将军待傅彻真力切骨,才知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可惜已经太晚了,他但觉小腿爆裂开般,提也提不起来,且觉察从傅彻掌上传来的真力绵绵不绝,直往他上身窜。他忙运气相抗,总算制服那道上窜的真气,但已汗流如雨、湿透衣衫。所幸除腿疼痛外,未受内伤。他站直身体,谨慎看着傅彻。傅彻并没再去攻击他。 同时间傅彻发觉有人急速无比向山顶奔驰而来,他回头看看明灭真人。明灭真人道:“彻儿,你去替下那两个伯伯,他们受伤很重,其他事有师父在。”傅彻谨尊师命,小小的身子如飞鸟般转眼攻向那三个军官,三人武功可差多了,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穴道已被傅彻点了,动弹不得。 察将军岂能任傅彻横行无阻,身体移动,欲去阻止,张朝宗已拦在他前面,察将军奋力猛攻,张朝宗一一拆解,细看他招式的漏洞,觑准时机,流云气功绝招“闲云去留”极速攻出。察将军但见对手招式快速且变化无常,心下一突。此时张朝宗的手掌已迫近,察将军不容他想,只能挥掌抵挡。 两掌交接,察将军只觉张朝宗的真力强猛非常,自己绝非其敌,可惜要撤招已是不可能。不一刻,察将军的真力已被张朝宗冲破,察将军身形摇晃,显然已经受了颇重的内伤,但他好胜心强,硬接而不退半步,任对手真力肆虐。 张朝宗见敌受伤,收力后退。察将军这时再也禁不住,嘴角鲜血流溢。那飞奔上山之人恰巧此际赶到,和明灭真人一对眼,都觉对方有些眼熟。终究还是明灭真人先认出对方,笑道:“蔡元通,几十年不见,原来你躲在西域。”那人蔡元通一听也想起,道:“原来是你,明灭,以你的武功,不料也老得这么快。”傅彻见那人和明灭真人差不多年岁,不过衣饰华贵得很。 察将军见蔡元通到,整个人回复了生机,道:“师父,你也来了!”语气喜不自胜。蔡元通看了一眼察将军,便知他受伤不轻。问明灭真人道:“你出手伤他的?”明灭真人摇摇头道:“我没出手。”蔡元通道:“那又是谁了?”明灭真人道:“你的脾气还是这么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蔡元通道:“老夫之事,由得你管了,若是你徒弟被人打伤你能这般好整以闲吗?”明灭真人道:“那你想怎么样呢?” 蔡元通道:“你说出来吧,我蔡元通最多同样给他一掌,绝不伤他性命。”明灭真人道:“那你就找我吧。”蔡元通不悦道:“明灭,你刚不是说你没动手,为何还要强出头,即使你再强,我蔡元通也不是好欺负的。”明灭真人道:“老朽虽没出手,但和老朽出手一般无异。”蔡元通道:“那我就领教一下你的手段,三十年前在崆峒山,我虽然败在你手中,但就不信今天还胜不过你。”明灭真人淡淡道:“那得比过才知。” 张朝宗道:“真人,还是让我来吧!”蔡元通三十年前一败,对明灭真人实是心有余悸,听张朝宗要代明灭真人出手,那是再好不过,未等明灭真人答话,他便道:“你既然有这个胆,老夫就成全你。”察将军在一边插口道:“师父,就是这人伤了我的,你要小心。”蔡元通闻言不免多看了张朝宗两眼,道:“看不出你还有这能耐。” 5、山头交战 明灭真人道:“朝宗,你要小心些,你是晚辈,蔡先生前辈高人,绝不会不顾颜面下重手去伤一个后辈的。”蔡元通道:“明灭,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也不用用话来挤兑我,我不吃这一套,不过你放心,我说过绝不伤他性命就不会伤他性命,至于他要受多重的伤,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明灭真人道:“朝宗,那你就向蔡先生请教吧,不用手下留情。”傅彻回到明灭真人身边,明灭真人抚抚他的头笑道:“彻儿真的要长大了。”蔡元通早发觉察将军带来的士兵是被傅彻点了穴道,细看了他一番。见他隐然有种超拔之态,道:“明灭,这孩子是你的徒孙吗?真是不一般啊。”明灭真人笑道:“这是小徒,还不至于让我失望。”傅彻指着蔡元通道:“师父,这老人家不是好人,对吗?”明灭真人道:“师父也不知道,别人是否是好人,只有他自己知道。”蔡元通闻言骂道:“明灭,你不用含沙射影,我就不是好人又如何?”明灭真人道:“这不关我的事,你的事你自己处置好就行了。” 蔡元通不再计较这些,对着张朝宗道:“后生,动手吧!”张朝宗拱手谢罪,跟着双掌齐出,分袭蔡元通胸腹两处。蔡元通单手在身前一划,一股真气立地生起,只见他又是一掌横起,双手成垂直状。张朝宗的掌速不可谓不快,他看蔡元通的运劲姿势,知道正是他的成名绝学斩龙神功的起手势,这斩龙功至刚至猛,专以内力运时,内力不足,便全无威力,蔡元通是当今江湖有数的高手,且斩龙功是他的成名功夫,自然不会有功力不足的问题。张朝宗双掌已接近蔡元通,蔡元通适时出手,一招“神龙游飞”,右掌迅捷无比化解了张朝宗的掌力,张朝宗掌力被化解,紧随着又是六掌。 张朝宗这套八方风雨掌总共三十六式,平日纵横江湖时很少有人能接得住十招。可蔡元通并非寻常江湖中人可比,张朝宗连出八掌都被他轻易化开,而且直到此时蔡元通还未主动出击。张朝宗知道遇上了生平第一敌手,虽然自己从未敢大意轻敌,但还是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只听蔡元通道:“快接着出两招,凑够十招,让老夫再出手。”张朝宗心下琢磨:这样下去,我只怕撑不到百招就要败了,那时真人只有出手了,可他功力已大不如前,未必能胜过蔡元通。但事到如今,也容不下他细想,左手一招“云垂四野”,右手一招“风卷狂沙”,劲道十足欺近蔡元通。蔡元通但觉他的真气笼罩自己周身,丝毫不敢大意。也出了两掌,四掌交接,四股真力强强相抗,张朝宗毕竟功力逊色许多,被蔡元通的真力撞击下,后退数步。蔡元通道:“后生,刚才老夫都让着你,现在十招已过,老夫要全力出击好叫速战速决了。”明灭真人见蔡元通使出斩龙功第十重也是最高境界斩龙灭地,心里为张朝宗暗捏一把汗。他深知这斩龙功第十重的威力,当年自己若非功力已到先天之境,也不一定接得住,事隔三十年,蔡元通的功力有增无减,张朝宗的功力却未能达到自己当年的境界,这样胜败显见,只是不知张朝宗能接得下几招,最后会受多重的伤。 傅彻道:“师父,张伯伯要输了,怎么办呢?”明灭真人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技不如人,败又何言?”扬声对张朝宗道:“朝宗,你不是他的对手,快退下,让我来。”张朝宗已被蔡元通逼得无暇答话,蔡元通道:“明灭,你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可惜老夫没那么好说话,不让他吃些苦头决不罢休,否则如何为我那徒儿出口恶气。你若于心不忍,大可出手,以多胜少。”他这话本想把明灭真人僵住,说什么明灭真人也是江湖中负有盛名的寥寥几人之一,爱声名当重于性命,不会因倚多胜少而贻笑江湖的。但明灭真人显然没那么迂腐,为了虚无的名声,置张朝宗的生命于不顾。 明灭真人拍拍傅彻的肩,傅彻会意,弱小的身体飞游而去,袭击蔡元通的背后。蔡元通何等人,虽在剧斗之中,耳听八方眼观四路亦非难事,见傅彻来得如此之快,心下未微惊,毫不犹豫隔空拍出一掌,欲用劈空真力将傅彻击伤。傅彻并不躲闪,也是隔空一掌。真力相冲,蔡元通身体微晃,傅彻被阻,落到地面,转了一口气,很快继续向前冲去。 蔡元通哪料得到他小小年纪,如此了得。不觉刮目相看,也知自己徒弟带来一众数人被傅彻制住不是取巧,不过对为何傅彻如此年纪会有这般修为,却大惑不解,心想明灭真人纵有通天彻底之能也不可能短短数年教出这么个徒弟,何况他深知明灭真人也是凡人一个。张朝宗趁蔡元通分心回击傅彻时,奋起双臂,一招风雨无阻,攻向他右侧。蔡元通腹背受敌,却不慌不忙,双手回环在胸前,如抱婴孩,全身真气迅速游走,汇集到胸前,合成一气团,气团圆转奔泻,又化作一气旋。他双手快速向傅彻张朝宗两方向推出,气旋一时间裂分为二,变作两股刚猛异常的气劲,奔腾冲向二人。 张朝宗甫觉蔡元通的真力惊涛骇浪般涌向自己,呼吸为之一滞,连换数口气,可体内的真气却已被蔡元通真力逼却,逾显浑浊。这样下去,不用被蔡元通的真力击中,就要身负重伤。张朝宗汗如雨下,吃力非常。明灭真人也没料到蔡元通的功力竟然已到达这般境界,知张朝宗决难抵御,顾不得身份,飞身而起,落到张朝宗身边,拍出一掌,阻却那来势凶猛的真力。蔡元通真力一分为二,明灭真人应付便绰有余裕。蔡元通见明灭真人竟然出手,心下一懔。心想自己全力出击,无力回防,若明灭真人借机出手,自己也只能坐以待毙了。纵然明知知明灭真人一代高人,不会卑鄙无耻到乘己之危,但究竟力不从心,最怕有个意外。 蔡元通击向傅彻的那股真气非但没能将他击伤,傅彻反而以同样的气劲反攻向他。明灭真人志在救人,并未出手袭击,人一救到,便闪身退后。蔡元通舒了一口气,全力应付傅彻,这样傅彻便非其敌了,二人连续强力对攻三十招,傅彻不敌。明灭真人意在让傅彻锻炼对敌应变之能,见他不敌便叫道:“蔡元通,你再不住手,老朽可容你不得了。”蔡元通心下迟疑,暗想:明灭这老儿说要出手肯定会出手的,就这么个娃娃徒弟都如此了得,他自己又不知练了什么绝技,功力肯定已然通玄。 蔡元通虑及此,道:“明灭,今日老夫双手难敌四拳,好汉胜不过人多,账先记下,来日方长,总有再算的一天。”说完撤回真力,解开察将军带来的众人的穴道,带着这行人掠下山顶。后来上山的武士,一时面面相觑,巴巴跟着离开。保护龟兹王后的两个武官见敌人远遁,松了口气,可这股强撑生命的气力一松,整个人也垮了,昏倒在地。明灭真人探了二人脉息,知虽受重伤还未有生命大碍。王后及王子帛锦公主瑶丝惊魂初定,忙过来拜倒,感谢救命恩人。明灭真人扶起三人,并说了艾利之事,王后听到艾利要帮他们复国,激动道:“老伯,你是说艾利真的不记前嫌肯为我儿重夺王位?”明灭真人道:“此事千真万确,王后无须虑。”傅彻在旁边看着这龟兹王后及王子公主长得别说和中原人不同,和艾利等人也不是很相同。她们骨骼更清晰分明,皮肤白皙,眼眶较深、眼睛水蓝,鼻梁挺直。 明灭真人道:“这里已非安全之地,我们当趁早离开,免得土不突的人又找上来。”王后道:“可我们如今能去哪呢?”明灭真人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最危险之处未必不是最安全之地。我们还是回国都。”王后担心道:“那很危险的,万一被发现,逃也逃不成了。”明灭真人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险是值得冒的,再则身在国都,要重夺国家也容易些。”王后道:“就依老伯所言了。” 一行人到达龟兹国都的落脚处,艾利已经回来,他陡见到王后诸人,喜出望外。王后述说了别来原由。艾利说了今夜见的几个大臣的事。王后听了道:“依艾利所言,这些大臣都很暧昧,坐观其变。我们没他们支持,手上又没兵没粮,还如何是好呢?”艾利道:“王后你先别急慢慢来,待我明晚再去找几个。”王后黯然道:“如今也只有如此,走一步算一步了!” 接下来的几日,艾利忙忙碌碌,寻遍认为是可信的老臣,还是毫无所获。明灭真人从中得知蔡元通原来早是土不突的护国军师。傅彻帛锦瑶丝三人年少不知愁滋味,这些日子混熟以后,三人整日粘在一起,真可谓秤不离砣、砣不离秤。帛锦瑶丝耐心教傅彻说龟兹话,傅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勉强听一些懂,至于会说且要人听得懂他所说的就不知还要几日之功了。明灭真人见傅彻在语言上没什么天赋,也没强求。但傅彻却觉得很丢面子,接下去的几日便不再学习。 6、异域情缘 明灭真人看他受挫,安慰他几番,又举了张朝宗的例子,说他连听还听不懂,可见语言不是好学的。傅彻想想也是,又开始学习。好在帛锦瑶丝并没笑他,否则他只怕再也不去学这佶屈聱牙的异域怪语了。工夫不负有心人,傅彻总算把日常基本用语说得让人能听明白,不至于误解丛生了。 以后的时间里,复国之事虽略有进展,但终究微渺,艾利有时甚至绝望地想:国已不国难再复。王后整日愁眉苦脸,近于以泪洗面。只有傅彻帛锦瑶丝三个小孩还是无忧无虑的戏耍胡闹。明灭真人除了督促傅彻勤练武功外,闲来无事便深入探访龟兹民风民俗。倒是张朝宗近来甚是忙碌,每天早出晚归,不知去干何事。明灭真人想他这样即使艾利不说什么,王后看着心里肯定另有想法,这日他特地找张朝宗询问事情缘由。张朝宗也不想瞒,说他正和一龟兹女子相悦,这些日子他就是往那女子家中去。这很出乎明灭真人的意料,明灭真人深切记住张朝宗自从原配在十年前离世后,就心如古井之水,不起波澜,现如今竟恋上一番邦女子,可见那女子非同一般。只是明灭真人又疑惑那女子若是良家待嫁少女,何以会看上张朝宗这样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汉子。 明灭真人发现情况有异,仔细询问了那女子的家庭状况。张朝宗只知那女子先祖是中原人氏,因避仇家追杀,才万里迢迢隐遁龟兹,她父母在她幼年时都已过世,现家中除了她便只剩一婢女。张朝宗因怜其孤弱,又隐有同是天涯沦落之感,才对她倍生爱惜。 明灭真人便道:“既如此,你不妨带来让我们见见。”张朝宗道:“我也早和她说,不过她说这样不好,容我过几日再和她说说。”明灭真人通过这些日子的了解,深知龟兹民风开放,男女相恋如家常便饭绝不至于扭捏作态,不敢示人。那女子即使是中原之人,几代的熏陶,也应早放下中原的旧习。但明灭真人并没向张朝宗说出自己的疑惑,他虽没历经情事,但却深知陷身情网的人都听不进旁人的忠言,自己若一味叫张朝宗提防那女子,张朝宗必定心里不悦,甚而产生反感。 明灭真人到底放心不下,第二日见张朝宗一大早兴致勃勃外走,便偷偷跟踪而去。张朝宗出了居所后往南走出了城门,约莫在城外两里的地方走进了一破旧老屋,明灭真人隐身屋外,向内窥望。见屋内布置雅洁,张朝宗坐在一石凳上,一女子手抱琵琶坐在他对面。那女子外貌极类中原人,样貌娇美绝不下中原美人,甚至比起中原女子还更有一层干脆利落,这也许是西域人种骨骼特性与中原人杂交所特有的样状。明灭真人相信了这女子的确是中原人后裔。听她那琵琶声幽怨凄凉,明灭真人心中一动,暗想这声不是良家妇女所应有的。想到此,又看那婢女绝对是龟兹人,一个中原孤身弱女,凭何能让龟兹人为婢女。 那女子一曲弹罢,张朝宗叹道:“莲花之曲,过于哀伤,不类前些日子之曲那么轻悦,催人奋进。”那女子莲花道:“张君知音,未必知情,况乎知心?”张朝宗道:“莲花何出此言?”莲花道:“莲花今日候此,本拟与你再说莲花身世,看来张君未必能理会,莲花不说也罢,如此也好让张君有个美好回忆。”张朝宗不解道:“莲花之语,我越乎迷惑了!”莲花叹道:“张君难道没发觉这一切都有些过于完美了吗?”张朝宗道:“莲花请细说!” 莲花道:“我把你当作毕生所托,本不欲瞒你,莲花实乃娼家女。”张朝宗闻言真个人呆了一阵,良久无语。明灭真人想道:看来我所想无错,不过人活于世,总有不如意处,如若可以,谁人愿意自我作贱呢?莲花看着张朝宗的样子,清泪已然盈眶,道:“你走吧!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张朝宗道:“莲花如实相告,张某感激不尽,我又怎么会看不起你呢?有的只是我对莲花的敬意,莲花你一人居于异国他乡,能活着是何等不易啊!”莲花疑惑看着他问道:“你真的不在意?”张朝宗道:“当然,我以后只会更加爱惜你。”莲花放下琵琶投入他怀中,泣不成声。 明灭真人看着这幅情景,悄悄地离开了。他回到寓所,看见傅彻正在有模有样教帛锦瑶丝习武,不过二人显然没习武天分,左看右看还是学不像样。明灭真人笑道:“你们今天怎么学武了。”瑶丝道:“爷爷,你不知道,今天我哥哥和一个人打架输了,所以要学本事。”明灭真人道:“帛锦怎么和人打架了,小孩子怎么好和人打架呢?”瑶丝道:“爷爷,可你不是老让傅彻打架吗?”明灭真人闻言一愕,的确他没想过自己让傅彻不停习武是否是种过错,毕竟孩子的天性不是斗争。 明灭真人不好回答瑶丝一个纯真孩童的疑问,傅彻道:“瑶丝你不懂,学武不是为了打架,是为了不打架。”明灭真人闻言一惊,想道: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能明白这个道理,武以止戈,可事实却未能尽如人意,止戈其实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人欲不除,争斗不绝,争斗不绝,戈何以止? 瑶丝不服道:“傅彻,你胡说,你不是为了打架赢了别人,干么这么苦的学着呢?”傅彻道:“你不明白,我不和你说了。”瑶丝撇嘴道:“不说就不说,你说不过人家,就这样。”傅彻确然口才不行,也不争辩。明灭真人看着两个小孩闹别扭,淡然一笑。 午后张朝宗一回来就找明灭真人说自己要娶莲花,明灭真人不料他如此急,道:“婚姻大事,关乎终身,你自己决定了,我当然不会有何异议,只是现今多事之时,婚事要从简,这恐怕要委屈了莲花。”张朝宗道:“我也和她谈及此,但她并不介意。”明灭真人道:“既这样,我们去找艾利王后,让他们帮忙张罗。” 艾利听到张朝宗要成亲,笑得合不拢嘴,张朝宗笑道:“艾利莫非觉得我太老了,不宜再谈婚论嫁了?”艾利道:“张兄何老之有?你正当壮年,不娶个夫人才是不妙,我只是想张兄竟如此快成事,佩服不已。”张朝宗道:“莫非艾利也有意再访芳草?”艾利笑道:“我可不比张兄身无所绊,万一被我家那婆娘知道,那天可要塌下来了。”王后笑道:“艾利看来还是对他夫人一往情深啊。”艾利道:“王嫂切莫笑话。”明灭真人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些日子难得遇见一喜事,好冲冲这晦气。” 艾利道:“老伯所言甚是,可惜我们不能大张旗鼓,为张兄大肆张罗。”张朝宗道:“这些没关系,成亲本是个人之事,原无需过多排场。”明灭真人道:“我算过日子,三天后就是良辰佳时。我们也就趁快成事吧!” 三日后,婚事如期举行。可在众人向张朝宗莲花道贺时,却不见明灭真人和傅彻两人身影。艾利道:“老伯和彻儿去哪了?”王后道:“刚刚还见到他们的啊!”帛锦道:“爷爷刚才和我说他和彻儿出去一会就回。”众人心知二人不会无缘无故出去,定是发现什么不对劲之处。但众人皆想有明灭真人在,万事也难不住他,便也放下心事,婚礼顺利完成。 却说明灭真人在众人言笑晏晏时,猛然发觉暗中有人窥视,他也不惊动旁人,向帛锦交代几句,拉着傅彻便向那窥视之人隐身处而去。那人甚是警觉,明灭真人傅彻二人刚起步他就觉察远逃。明灭真人傅彻亦展开天踪步法,紧追而去。那人轻功虽然不弱,但在明灭真人和傅彻的穷追不舍下便相形见绌了。明灭真人拍拍傅彻的肩膀,傅彻会意,加速内力奔流,提起速度,数次跃纵便赶到那人前面。 那人见前有个小孩挡道,不多思索,左手一甩,欲将他扫开。傅彻身体一转,绕到那人身后,他年小个矮,高处不及,只能提掌拍向那人后腰。那人发觉这小童行动如此之速,暗暗吃惊,同时间发觉后腰一股绵力甫至。人的身体受力压迫,后腰是个不易闪避之处,一般武林中人,逢此境地,非死即伤。那人不知用了何种武功,竟然可以整个身体向旁侧倒,轻松避过这致命一击。明灭真人见这一招,不禁脱口而出:“游旋飞定,你是摘星尊者的传人。”那人昂然道:“你也知我恩师大名。” 傅彻看不惯他的傲慢无礼,顿时气生,使出天幻十三式之“细水长流”,真力笼罩向那人。那人被傅彻的真力束缚,一时难于挣脱,心下方始生惧。傅彻更不容他多做挣扎,紧随一招“霞龙出岫”,掌力稳稳击在那人胯部。那人一个踉跄,向后退却数步,可还是站不稳,跌倒在地。傅彻赶上数步,提手要去点他穴道。 7、摘星尊者 那人很是强横,虽然倒地,还是不认输,见傅彻要点自己穴道,连忙双手齐出,要抓住傅彻之手。傅彻岂能让他得手,掌势一变,成了天影掌,幻化无端,那人一阵眼花缭乱,穴道却已被点。明灭真人道:“看来你只和摘星尊者学了几天功夫就出来招摇过市了。” 那人道:“你是何人,凭什么说我功夫学不到家了?”明灭真人笑道:“想当年,我和你师父三月论道,结为莫逆之交,对他的功夫哪能不了解,他若悉心教你,你绝不会如此轻易被我徒儿击倒。”又道:“我和你师尊约言二十年后再会,今年就是第二十年了,不知老友是否还好?”那人也听摘星尊者说过这事,问道:“莫非你就是,中原的道脉至尊明灭真人。”明灭真人道:“正是老朽,你为何要窥探我们。”那人道:“你既是明灭真人,我就和你实话实说,我其实是龟兹宰相的儿子帛息尔。十多年前,恩师路过龟兹,和我投缘,便传我数日武功,以后他老人家便很少来龟兹。只是数月前他忽然传书与我,叫我留意龟兹国中是否有中原老者出现,我这些日子一直打探,不见真人,今天碰巧家父令我查探王后一行人,让我得遇真人。” 明灭真人解开他穴道,问道:“你父为何要探视王后他们的行踪呢?”帛息尔道:“前些日子,艾利找我父亲共商复国之事,我父亲本欲答应,但因为当时土不突派人监视我父亲,我父亲便没有正面回复,可心中一片复国热忱无时或减,今日叫我窥视王后她们,其实只是想更进一步了解王后他们的处境,好在暗中有力相助。”明灭真人道:“原来如此,现如今二十年期将至,你师父可到了龟兹?”帛息尔道:“我师父在近两三天内应该能到龟兹国都。”明灭真人道:“好,这样你先回去,等你师父到时,你来找我们。”帛息尔道:“王后她们有真人相护,我父亲也不用太过担忧了,真人请保重,小辈先行告辞。” 明灭真人傅彻回到寓所,婚礼已然结束。明灭真人向众人说了刚才之事,众人一听宰相会在暗中相助,顿时斗气昂扬。艾利笑道:“如此复国希望又多了数分,只要大将军帖儿察能站在我们一边,那么复国便不在话下。”王后道:“可如何才能拉拢帖儿察呢,当日先王在世,他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艾利道:“帖儿察虽对朝廷不满,但他对龟兹国的热爱绝不下于我们。我还听说他如今最疼爱的就是他女儿雪素儿,可惜我们这里没有少年郎去吸引雪素儿,否则帖儿察还不为了女儿与我们共举义兵。” 王后道:“那雪素儿才十五,比帛锦也只大两岁,我们不如让帛锦与她订亲。”艾利道:“话虽这么说,但帖儿察只怕不会答应。”王后一想也是,这件事便再没提起。 三日后,帛息尔带着一个老者来找明灭真人。艾利认得帛息尔,却不认识那老者,见那老者年岁与明灭真人相仿,精神矍铄。明灭真人正在指正傅彻武功,听帛息尔带个老者来找,心下明了,那老者定是故友摘星尊者,赶忙带傅彻出来迎接。 摘星尊者见明灭真人出来,笑道:“老友,你迎客可迟了。”明灭真人道:“好在是老友,否则不就是怠慢过甚了。”说至此,两人同时而笑。摘星尊者对帛息尔道:“我和老友自己相谈,你和艾利去商议复国大事吧!” 明灭真人摘星尊者两人找了一个僻静处详谈,傅彻在旁边静静听着。摘星尊者看着他笑道:“老友垂暮之年,复收佳徒,可喜可贺啊。”明灭真人道:“这些年来我也只有这件事,值得安慰。”摘星尊者道:“对了,我发觉你似乎真力不进反退啊。”明灭真人便大略说了张角谋害自己之事。摘星尊者听完骂道:“这畜生,竟干出这种事。”明灭真人道:“这也只怪我授徒无眼啊!”摘星尊者叹道:“我本还想再和你比武一番,看来现在只能论道了。”明灭真人道:“好,我们明日就开始在城外山顶论道,让我听听你这些年到底悟了些什么。”摘星尊者抚了抚傅彻的头,笑道:“这娃将来成就定要胜过我辈。”明灭真人道:“那是他得天福缘。”摘星尊者道:“我们论道时,一定得带上这娃儿,这对他也是件好处。” 明灭真人道:“那是一定的,不知老友这些年来,可否遇上个得传绝学的好徒儿。”摘星尊者叹道:“唉,我这一身所学,只怕再也后继无人了。”明灭真人道:“老友何至如此悲观呢?”摘星尊者道:“这些年我遍走西域诸国,寻寻觅觅,未见一个可将我毕生绝学发扬光大的好苗啊!”明灭真人道:“寻遍西域不见好苗,想必老友求全责备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啊!”摘星尊者道:“或许你说得对,但我这人,天生怪癖,眼里容不下沙子,别人缺点极易被我扩大,如此就收不成了。” 明灭真人道:“我们都有这个毛病,总想所教之人能如我们。”摘星尊者道:“所以我也就不再想收徒之事,越想只会越心烦,心烦就头疼啊。”明灭真人道:“不收徒比收徒不贤总好许多啊!当初要不要收这娃儿,我还迟疑许多时候,若非我师弟华佗极力相劝。只怕我也下不了决心收这娃儿。” 第二日,两个老者带着傅彻到了城外的山头住下,那山头有石屋可以住宿,两个老人从此便白日论道,夜间传授傅彻武学心得。傅彻虽限于年岁,不能尽解,但也已受益无穷。如是足足三月有余,两个老者切磋之外,只是耐心教导傅彻,摘星尊者见傅彻在武学上悟性天分生平仅见,不惜将平生绝学“定旋功”倾囊相授。这“定旋功”乃一运力用劲无上法门,功力深时可以挪移敌手真力,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这日明灭真人道:“老友,这些日子以来,你尽心尽力对彻儿言传身教,将来他若有成,你功不可没,这么办吧,让彻儿也认你做师父。”摘星尊者道:“这可是你的爱徒,我岂能掠人之美。”明灭真人笑道:“你我何分彼此。”摘星尊者道:“这样也好,自古凡成就非凡业绩者,无不是博采众长,独竖一家,我们如今所做的想来也只是彻儿将来成就的一个阶梯,师父只不过是个空名而已,我也就不拘于世俗之见了。”明灭真人道:“老友你这话太对了,我们岂能让彻儿束于我们所学呢?他应该有自己的突破,谁说只有读书人要有创新、须成家立论了,我们武学同样需要开创先机。但愿他不辜负你我这一番期盼才好。”于是傅彻又拜了摘星尊者为师。 山上数月,龟兹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土不突看上大将军女儿雪素儿,强意要纳其为妃。大将军帖儿察岂能让女儿堕入火窟,一怒之下答应了艾利的恳请,决意带领旧部帮助复国,并决定入秋后就举兵。这些日子以来土不突当然也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虽然还称不上众叛亲离,但旧朝臣工已越来越不把他放在心上,而匈奴人这些日子对他的逼迫也越来越紧,可以说他如今是两面夹击处处碰壁。 这日他找到蔡元通,这个他唯一可以倚重的人,问他有何妙计。蔡元通武艺虽高,但在治国御人方面却非所长,否则也不至于在中原无立身之所,要跑到西域了。二人商议半日,毫无可行之计。这时忽有卫士来报说有天竺僧人求见,龟兹乃西域佛国重地,素来敬服佛教僧侣,土不突在山穷水尽之时,听有天竺高僧求见,无异于在大海中找到根浮木,永恒的黑暗中看见一丝光明,更不多想,马上亲迎出去。 不过当他见到那僧人时却失望透顶,那算什么高僧,个子矮小,面目丑陋甚至可憎,见了他土不突,也不上前行礼。土不突冷哼道:“以后别见了天竺的就说是什么高僧。”那侍卫唯唯称是。天竺僧傲慢,土不突无礼,当下场面便僵住,蔡元通以武人的感应知晓这僧人的佛家功已深厚非常,当下对土不突低声说了。土不突将信将疑看着那僧人,道:“不知和尚是和法号,几时到我龟兹的?”那僧人道:“老僧法名宝树,昨日方到龟兹,闻说国王有难处,故来相助。”土不突道:“那到里处共商吧!”说着自己先行进内。那僧人到宫内后,也不客气就坐下了。 土不突道:“你倒说说你有何治国良方。”宝树道:“以老僧之见,大王如今亟需的却非治国之方,乃是治人之策。”土不突不悦道:“和尚切勿胡说,寡人堂堂国主,不求治国,更有何事?和尚若再口出诳语,寡人定不轻饶。“宝树道:“大王,事实这般,你何须掩饰?老僧却有许多治人之术,不知大王可否愿闻其详?”土不突道:“你倒说说看,有何法策,如若胡扯,寡人定不轻饶。” 8、殚精竭虑 宝树道:“大王已说两次定不轻饶,但两次语气已经不同,老僧心下蠡测,大王还会说第三次。”土不突怒道:“和尚你竟敢口出诳语,来人,将这妖僧擒下,看寡人如何处置他。”宝树笑道:“大王,你这是外强中干,深怕别人触及你的内心深处。”土不突道:“和尚,那寡人今天就听你说说。” 宝树道:“这治国之道,先为治人,人若不制,国将不国,王将不存。至于如何治人,先应为买人之心,人心如何买卖,这就是成王霸者的才能了。以老僧之见,得人用者,无非求身心之所安,所以用人者,必先安人之心。所谓人心不安则思变,变则生乱,国乱则大业倾颓。”土不突道:“这些你不用多说,寡人自己明白得很。”宝树笑道:“大王做事过于急促了,现在不耐烦听老僧之语,亦如大王登位不久,国基未稳,就不停清理旧朝遗臣,他们不能安心,如何不叫思变呢?”土不突听此,颇有触动,暗想自己的确操之过急。宝树续道:“为今挽救之法有二,一为大王还权与旧朝,其二大王加强惩办意欲叛变之人,在他们未成气候前,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以绝后患,至于如何杀人,大王只需将他们召进宫殿,高手潜在暗中,一举绝杀就行。” 就在土不突和宝树蔡元通商议如何治人之时,艾利和丞相帛蓝、大将军帖儿察也正商讨着如何能够快速进兵重夺国家。大将军帖儿察久经沙场,当年还曾和匈奴军团正面交锋过,他对目前敌我形势看得比艾利等要透彻多。帖儿察道:“攻破土不突最难的就是他身后那支匈奴人的兵团,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骁勇善战,以一敌十不在话下。记得当年我领兵和匈奴人交战时,若非紧要关头,刮起黑沙风,恐怕要全军覆没,更别说最后的凯旋而归。但匈奴人却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恃强冒进,汉人有句话叫不可力敌、只能智取,这话用在对付匈奴人身上最是恰当不过了。” 艾利道:“可这个计谋又从何而出呢?匈奴人和汉人征战了数百年,至少要从汉人那学到不少兵家韬略。只怕一般谋略不易蒙住匈奴人。”帛蓝道:“大将军所言确实切中敌方要害,但艾利所说也是实情,以我之见,我们最好能使中原人常说的调虎离山之计,将匈奴军队引出龟兹境内。”艾利道:“可关键的是如何才能让匈奴人离开。”帖儿察道:“这我倒有个主意,不知可不可行?”艾利道:“大将军所出必是可安定天下的妙计。”帖儿察道:“自从几十年前,匈奴人被汉军打败向西逃窜,残余部队分作两部分,其一滞留在我们这一带,另一支更向西去。而留在这里的主要是老弱病幼,本难成气,可惜我们诸国疏于防范,让他们有一席喘息之机。匈奴人狼子野心,一旦元气恢复,就欲卷土重来。我们龟兹只不过是他的踏脚板而已。但也因匈奴人自身的分裂,几部分匈奴人互相猜忌,只要我们能制造一个让匈奴人误以为西面匈奴已经东来的假象,那他们定将保存仅有的力量以防西面匈奴并吞他们。” 帛蓝道:“这假象当如何制造呢?匈奴军团的烈性非一般军队可以仿冒的啊。”帖儿察道:“好在我手下还有一支当年专门训练来对付匈奴人的军队,虽然实力不足与匈奴人抗衡,但要在他们不知虚实的情况下威吓住他们,想来还是没问题的。” 却说明灭真人摘星尊者和傅彻三人居住在山顶,平日不见外客,只张朝宗夫妇帛息尔艾利等熟人隔些日子带些食粮上来探看。这日两位老人正在检阅傅彻近些日子的武艺成就,傅彻不负所望,将两人传授的精义已能基本领会。这时张朝宗带着莲花上山,明灭真人看两人提着包袱,问道:“朝宗,出什么事了,你们这是干么?”张朝宗道:“艾利和我说,三天后就要起兵了,到时国都内外兵荒马乱的,我想莲花现在有孕在身,不放心,所以带她到山上暂居一段时间,有真人你们护着,我也就放心去助艾利一臂之力!”明灭真人道:“艾利要起兵了,看来他已把匈奴人引开了。” 张朝宗道:“三天前,帖儿察带军佯装为西面匈奴军,掠过龟兹国外,匈奴人信以为真,连夜向北撤出。现在的土不突失去强援,实是不堪一击。帖儿察本欲趁机速战速决,直捣黄龙攻入都城,但艾利因怕匈奴人去而复返,所以令帖儿察领军在四围多巡数日,好让匈奴人越走越远,最后即使发觉不对,也远水救不了近火。到时我们坐镇国中,匈奴人便不敢轻易进兵冒犯。”摘星尊者道:“这么说来,这复国便乃轻而易举之事了,像三月前还是一筹莫展的,真是世事多变,让人很难捉摸。” 明灭真人看着张朝宗莲花夫妇,笑道:“还未恭喜你们夫妇,这么快就要当爹娘了。”张朝宗笑道:“我们也是前几天才知,所以没来得及告诉真人。”明灭真人道:“等孩子长大些,我们带着他们回中原,莲花那时也算是认祖归宗了。”张朝宗道:“彻儿几年后,就得回中原,我们也好趁那机遇同回。”明灭真人道:“我看我们也不必太急,等你孩子长到十五六岁,我们再回,带个孩子千里奔波实非易事,至于彻儿,我打算让他一人独回,也好历练历练他。” 摘星尊者笑道:“你们中原人喜欢落叶归根,我们西域却不是很讲求,到时说不定我老骨头痒了也想和你们一道去中原走走,看看大汉的花花世界,滚滚红尘。”明灭真人笑道:“只怕那时你见了我们汉地的满地兵火会觉得名不副实了。”莲花道:“朝宗常说,大汉天国,应有尽有,我总是不信,那时我就要看看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张朝宗笑道:“那话你不是不信吗?那还何必求证。”摘星尊者笑道:“两夫妻要打情骂俏了。” 第三日,复国军攻破都城。土不突在宫里指着宝树骂道:“你说你有好计策,到现今,非但没杀成一个乱臣贼子,还让都城破了。”宝树道:“大王,这怨不得我,你当时若听我的,快刀斩乱麻,将一众臣子诱骗入宫,痛下杀手,他们的实力也不会如此强大,你的王位也不会不保了。”土不突冷笑道:“这一切错都在我了,蔡国师,你说。”蔡元通道:“大王,如今不是责问谁对谁错之时,我们得尽快离开王宫保得性命,我们中原人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都活着,总有复国报仇的一天的。” 土不突绝望道:“逃,整个都城全是反贼,寡人往哪逃?”宝树道:“有老僧和蔡国师在,定当竭力保大王周全。”土不突露出了讥讽的笑意,看着宝树道:“有你说的那么轻松,寡人就不至于国破人逃了。”蔡元通道:“大王,宝树大师说得没错,有我们在,别说是龟兹国都,就算是天罗地网我们也能带大王安全离开。”土不突道:“既然你们都有那么大本事,当初为何不助寡人去暗杀那些犯上作乱的叛贼呢?”蔡元通道:“大王,你现今将责任全推卸到我们身上,叫我们如何再帮你了。既然大王不信任我们,我们只有自行夺路逃离这险恶之地了。”土不突道:“紧要关头,终见人之真心,你们都走是了,寡人誓死与家国同存亡。”宝树骂道:“不可理喻,你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老僧见人无数,还从未遇上像你这么愚蠢的。” 土不突闻言,眼里要喷出火来。厉声喝道:“你……你……你说什么……”宝树理也不理他,扬长而去。土不突眼巴巴指着宝树远去的背影,对蔡元通道:“你看……你看……这是什么人啊?”蔡元通道:“什么人,大王都不清楚,蔡某如何知晓。”土不突听蔡元通那揶揄冷嘲热讽的语气,整个人疯掉了,嘶喊道:“反了……反了……,全都反了。”边说边向蔡元通扑来,蔡元通看他要和自己拼命似的,不想与他纠缠不休,手一拂,点了他的穴道,自己匆匆离开了王宫。 艾利领军攻入王宫,看见昏死在地的土不突,暗想:一切都结束了!张朝宗查验了土不突的身体,发觉是被点穴了,帮他解开了穴道。众人看着土不突醒来,眼神幻离,不停傻笑,口里不停嘟囔着,还冲一个年轻军官叫爹。宰相帛蓝见状道:“他疯了。”艾利仔细观察土不突的一举一动,确信他是疯了,当下道:“先把他收监,等大王入宫后再做处置。” 帛锦登上王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处置谋朝篡位的土不突,可土不突已经疯了,而且疯得越来越厉害,最后连自己的屎尿也放进嘴里。对于这么一个疯子,新王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大为怀,饶恕了他,只决定将他囚禁终生。艾利复国功居第一,又是王叔,大王年少,理应留朝辅政,但他无心于此,携着妻儿远离了这是非争斗之地。宰相帛蓝和大将军帖儿察也是功高至伟,二人也分别得到丰厚的赏赐。帖儿察之女雪素儿成了王后。张朝宗也因功劳不小,受到封赏,官爵虽不重要,但因此他一家日后也能生活无忧。 第三章 纵横剑气酸情泪 宛转歌喉细舞腰(1)舞袂翩跹 复国之后,帛锦励精图治,国力日苏。匆忙间又过数年,这一年傅彻已是十七岁。这些年来,他和明灭真人摘星尊者居于高山之巅,潜心习武,武艺可谓是一日千里。他体内黄参果无穷无尽的先天灵气,却被封存冻结般,一直没能再开启。但由于当初吃食后开经拓脉已打通他的先天玄门,诸穴无阻、八脉皆畅,故他内功修习一日顶过常人数日。“天玄真诀”、“定旋功”尽管还未能突破最后大关,但也为时不远,且二者已融为一炉。 这一日明灭真人和摘星尊者联袂前往楼兰(鄯善),留他一人在山顶,他练气养神,发现先天真气初步已能控转如意,心下甚喜。又练了会剑,他只学了两套剑术,一是由“定旋功”演化出来的流旋剑法,二是道脉的天遁剑法。定旋功原分作五部,即螺旋气劲、卸挪心诀、吸盘手、流旋剑法、游旋飞定身法。螺旋气劲致力让真气旋转往复,一力击出后力又生,叫敌手避无可避;卸挪心诀乃是借力用力的法门;吸盘手以螺旋气劲为根底,功到深处可隔空取物;流旋剑法共分九式,每式皆挟有螺旋气劲,数招连攻使真气布成一旋转气团,之后胜敌;游旋飞定身法乃近身游斗身法,此功一施,身体可以随处颠倒侧移,仿如定旋般,但若想逃之夭夭,则远逊于天踪步法的神奇快速。天遁剑法历来被尊为仙家功法,它是以天玄真诀为基辅,至高可臻至随心所欲、无招是招的境界。当然这无招非绝对无招,乃相对有招而言,以合有无相生之理。有招概指有固定架势;无招却是随机应变,有中生无、无中生有,不囿于成规,不拘一格、出奇制胜。它其实是一种御气运剑法门,即将蓄积的天玄真气疏导贯通,形成气流伤敌无形。此剑法未到大成境界,靠演化天幻十三式的招式制敌。相传明灭真人之师魏伯阳将天遁剑法练到小乘之境时便已纵横天下无敌手。傅彻当然只是初窥门径,还谈不上成与不成。 他习练正酣,却见张朝宗带着儿女上山。八年前,莲花一孕生了对龙凤胎,当时只把张朝宗乐坏了。儿子取名张业,女儿取名张蕊,两兄妹性情各异,张业不苟言笑为人严肃,张蕊则嬉皮笑脸没正紧。平日张朝宗常带二人上山看傅彻师徒三人,所以俩孩子和傅彻很是熟稔。张业规规矩矩叫道:“傅彻哥哥,我们又来了!”张蕊则道:“彻儿,我来看你了!”张朝宗笑骂道:“小孩子,没大没小。”张蕊道:“爹,你别骂人家吗?我以后改就是了!”向傅彻撇了一个鬼脸道:“彻儿,我以后一定改的。”傅彻拿她没办法,只有微微一笑。 张业看不过去,要发挥长兄的威信道:“小妹,你以后不能胡闹了!”张蕊扁扁嘴不屑道:“你才胡闹呢!小小年纪像个七老八十的人一样,我才不听你的。”张业道:“你不听我的,听谁的?”张蕊刮脸羞他。张朝宗在一旁看着只是微笑,他平日总是觉得自己更疼这个宝贝女儿,由着她胡闹也不理会,所以把这孩子宠坏了。 张朝宗问傅彻道:“彻儿,你师父他们呢?”傅彻道:“他们去楼兰远游了。”张朝宗道:“我这次来时,帛锦还让我请你们去参加明晚的篝火盛会。”傅彻道:“怎么好端端的要办篝火会了。”张朝宗道:“你忘了,明日可是帛锦儿子的周岁生日啊!”傅彻恍然道:“伯伯你不提醒,我还真忘了。”张朝宗笑道:“帛锦现在这王当得越来越顺心了,前些日子还想纳王妃,雪素儿一闹也就没有下文了。”傅彻笑道:“雪素儿的厉害我是领教过的,帛锦那老实巴交怎能拗过她啊!”张朝宗笑道:“瑶丝还让我捎话给你,叫你明晚一定要去,否则她和你没完。瑶丝的厉害处比雪素儿只怕不差,你自己想好了!”傅彻呐呐道:“我又没惹她,他干么来烦我了?”张朝宗道:“女孩子吗?就是这样!” 傅彻无言苦笑,原来这些年来,他和瑶丝从孩童长到少年,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有时很想见到她,可是两人见面后,经常像冤家聚头,吵闹一番、不欢而散。后来傅彻有点怕了瑶丝这个大公主,没事不敢招惹,可瑶丝还是三天两头往山上跑。两人亲密时如胶似漆、缠绵悱恻。明灭真人不时提醒傅彻不要坠入情网,免得对不住梁絮,傅彻也每每告诫要抵住瑶丝的诱惑。可是情丝难剪、欲理还乱,一拖再拖成了如今这般。转眼十年期将到,他对梁絮的思念也日益殷切,近些日子来,他便有负罪感,扪心自问总觉愧对梁絮,故意疏远瑶丝好让自己良心安定些。这时听瑶丝又要找自己,心下恍惚,生怕自己又色迷心窍。 张朝宗道:“只怕你师父一回来,就会让你回中原了,很多事要当断则断,否则反受其乱可不好!‘傅彻点头道:“这些我知道,我一走说不定永生不回龟兹了。我怎么能让别人遥遥相思而终不得见呢?”张朝宗道:“这些你明白就好,还有你姐姐还在中原等着你,你总不能负了她。西域女子不像我们中原女子有什么事都羞羞答答、欲言又止,她们认定的,就一定表达与你的,你若不好开口断了瑶丝的念想,就让你婶婶和她说说。”傅彻道:“伯伯,要不我不去了。”张朝宗道:“不去只能逃避一时,非长久之计,去吧!该说的都说了,也就没事了,瑶丝毕竟还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女孩。” 第二日,傅彻犹豫不决,在山顶徘徊良久,最后还是摇摇头下了山。当他到举办篝火的旷野时,受邀参加的贵族大臣早已聚集一堂。他一人场外逡巡苦恼,暗想见了瑶丝该说什么。张蕊老远看见他就喊道:“彻儿,你来了,到我这来!”傅彻向她笑笑,正待走过去,半路插出个瑶丝,只见她笑意盈然道:“你终于来了,害我好等。”傅彻道:“你等我干嘛!”瑶丝道:“我不等你等谁了?”傅彻道:“你等我有何事?”瑶丝瞅了他一眼道:“干么老大不高兴的样,人家哪得罪你了?”傅彻淡然笑道:“你几时得罪我了,我又几时不高兴了!”瑶丝道:“你没不高兴就好,来,我带你去看看帛锦的儿子。”傅彻被他拉着去看了帛锦的儿子,那孩子长得很是招人喜爱,模样很像母亲雪素儿,眼光流动,全无帛锦的憨态。瑶丝笑问道:“好看吧?”傅彻道:“好看。”雪素儿在一边笑道:“傅彻啊,你怎么变得像帛锦一样木愣了。”傅彻道:“我本来不像雪素儿你这样七窍玲珑的。”雪素儿道:“哎呀,傅彻你这是取笑我了。”傅彻笑道:“岂敢岂敢。” 帛锦道:“兄弟,让她们女人自己说去,来,我们喝酒去。”瑶丝阻道:“帛锦你自己去喝酒,傅彻是我请来的,他得陪我。”帛锦闻言只能向傅彻耸耸肩道:“兄弟,瑶丝开口,我就无能为力了。”瑶丝笑道:“帛锦,你不是说今晚要围火跳舞吗?那还不去让乐官舞女准备。”帛锦这个大王的确当得有些窝囊,两个女人把他夹得紧紧的,死活就是个受气的小男人。帛锦宣令篝火盛会开始,顿时鼓乐齐鸣。瑶丝拉着傅彻道:“来,我跳舞给你看。”说着伴着那乐声在篝火边,翩翩起舞。 瑶丝人美如玉,舞姿曼妙。傅彻坐在旁边看着不由有些着迷,绮念流转,欣然而笑。瑶丝坐到他身边,笑道:“我就知道你喜欢看。”傅彻道:“那你为何停下了?”瑶丝道:“我只跳给你看,现在那么多人都看向我了,我才不跳了。”傅彻笑道:“谁叫你长得美了!”瑶丝笑道:“那你干么总不说要和我好了,别人都说我是西域最美的,可是你若不喜欢我,我美有什么用了。”傅彻想起自己是来和她断绝关系的,强提一口气要把话说出口。可是瑶丝却恰时抱着他手臂靠在他肩上,那口气不免泄了。 舞蹈是西域各国最传统的喜庆活动,西域各国女子都以不擅舞为耻,凡女子都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炫耀自己的舞姿。此际接二连三有贵族女眷围火起舞。瑶丝柔声问道:“你还想看嘛?”傅彻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听着她的柔声细语,心中思绪交杂。她那冠绝西域的娇容浮现眼帘就在身边:肌肤欺雪白胜三分;秀鼻俊挺,是天地鬼斧神工的杰作;吹气如兰,皓齿生香。该怎么办?傅彻在内心深处追问! 瑶丝青丝随风而动,吹到傅彻脸上,痒痒的很是难受。傅彻伸手拨开,道:“瑶丝,我有话和你说!”瑶丝笑道:“有话说么,我听着呢!”傅彻鼓足十二分勇气,话到嘴边,却见张蕊跑过来,叫道:“彻儿,你干么在这了,爹说了,男孩和女孩是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坐在一块,更不能抱在一块的!”瑶丝伸手抱住她,笑道:“那姐姐抱你总没关系吧!”张蕊道:“姐姐也是女的,自是没关系。”瑶丝笑对傅彻道:“你们中原人真矫情!” 2、拜火神教 傅彻无言一笑,张蕊不解道:“姐姐,什么是矫情了?”瑶丝笑道:“你去问你的彻儿,姐姐也不知道。”张蕊拉拉傅彻衣袖道:“彻儿你快说了!”傅彻笑道:“我也不知道。”张蕊翘嘴道:“不说就不说嘛,人家不稀罕!”张朝宗过来道:“蕊蕊,你跟着姐姐,别乱走哦!”看了傅彻一眼,傅彻正愁自己会越陷越深,忙道:“张伯伯,我有话和你说说。”站起要和张朝宗走远。瑶丝道:“什么话不可以在这说吗?”傅彻道:“这是关于武功之事,我怕你不爱听,你先陪着蕊蕊,我们去去就会。” 两人到了远处,傅彻道:“伯伯,我真说不出口,你还是让婶婶帮我去说说吧!”张朝宗道:“我知道你心肠软,已经吩咐好你婶婶了,你看她不是过去了。”傅彻见莲花坐到瑶丝身边,支开张蕊,两人说笑着。傅彻料想莲花出马定能成功,道:“伯伯,这样我先走了!”张朝宗道:“也好,免得你等下见了瑶丝伤心又硬不起心肠。” 傅彻回到山顶,彻夜未眠。他独立险峰,万千思绪,不知自己这般是对是错该与不该。第二日午后,张朝宗匆匆上山,他一见到傅彻,第一句话就是:“彻儿不好了,瑶丝出事了!”这话对傅彻来说近似于晴天霹雳,他急问道:“她怎么了?”张朝宗道:“她被拜火教的人抓去了。”傅彻道:“拜火教,那是什么教派,怎么没听过。”张朝宗道:“这拜火教相传出自波斯,传入龟兹已有数百年,只是这些年来势力渐微,便很少人提及了。这教派对火十分崇拜敬畏,认为火是光明善良的象征,教徒每隔些日子就要对火进行礼拜。” 傅彻道:“他们为何要抓瑶丝呢?”张朝宗道:“那拜火教徒在昨日抓瑶丝的地方留书说昨夜瑶丝侮辱他们的圣火,要对她进行惩戒。帛锦没法,叫我找你去救她。”傅彻道:“这个是我义不容辞的,我们现在就下山去拜火教的据点。”张朝宗道:“据龟兹老一辈的人说拜火教的总坛在这西去四十里的一个山谷中,不过十分神秘,几乎没有外人到过。”傅彻道:“那怎么办?”张朝宗道:“没办法,常言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因事而定、见机行事了。” 傅彻张朝宗两人展开轻功,踏遍周遭各处山谷皆不是。心中失落,又到了一个大山谷里。山谷一片死寂,不见半个人影。傅彻道:“也不像这里啊,这应该是长期无人居住之地!”张朝宗道:“我们先进谷看看再说。”二人不敢大意,小心翼翼蹑步潜行,山谷虽大,入口却极小。二人入的谷口就发现情势不对,傅彻低声道:“伯伯,这里有埋伏。”张朝宗道:“说不定还有机关。” 就在这时,一只火焰冲天飞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何人胆敢私闯我教圣地?”张朝宗道:“我们是来找被你们抓来的瑶丝公主的。”那人道:“拜火教戒律,众生无异,不管是公主还是寻常家女子,只要她侮辱了我教圣火就要受到惩罚。我们留书相告,只是让她的家人知晓她被处以重刑,并非要让他人来相救,你们走吧,否则,依本教戒律,擅闯禁地,亦不轻饶。” 傅彻道:“你们说瑶丝犯了你教大戒,可她非你教徒,所谓不知者不为罪嘛?”那人道:“谁说不知者无罪?”傅彻道:“既然你教蛮不讲理,那我也说你犯了我教的死戒了。”那人好奇道:“你是何教?”傅彻道:“灭火教,我教教义是凡火必灭,不灭者必诛之。”张朝宗暗道傅彻感情如此激烈,必是对瑶丝情难自拔。那人怒气陡升,喝道:“你这是找死!” 他话音一落,山谷四周顿时出现数十名穿着红色火焰状服饰的人,为首那人头戴火焰冠,衣饰讲究,只听他道:“无知小儿,竟敢在本教圣地信口开河。”傅彻听他声音就是刚才暗中说话之人。当下道:“你是何人,又何以断定我说非真?”那人愤然道:“我乃圣教四大护法之东方法王。” 傅彻道:“原来是东方法王,失敬失敬!”他话音未落,身体急速前侵,右掌成钩,抓向东方法王的喉骨。东方法王能当上法王武功自也不弱,但碰到傅彻这种中原高手,西域的高手终还是稍逊一筹,当他觉察到傅彻招临己身时,已经来不及了,傅彻一招就制住东方法王,自己也颇觉意外,他先发制人本拟在十招之内胜过敌手,不料对手如此不堪一击,这样的人都能当上护教法王,难怪拜火教没落了。张朝宗却惊异傅彻武功的境界,心道若是自己出手,断不能如此轻易奏功。东方法王被傅彻制住动弹不得。傅彻问道:“快告诉我,瑶丝被关在哪?”东方法王道:“我教弟子,视死如归,你擒住我,却休想我告诉你。”傅彻笑道:“这可是真的。”说着伸手点了他的笑腰穴,东方法王顿时大笑不止,直笑到涕泪俱下,再忍不过那苦楚。傅彻问道:“现在说不说呢?”东方法王已经话难出口,只顾点头。 傅彻看他服了,解开他穴道。道:“快带我去。”东方法王无奈领着傅彻张朝宗两人向谷深处走去。一行人走到一座巨大的山洞口,东方法王斥退其他教徒,引领傅彻张朝宗两人入内。傅彻张朝宗入得洞口,一股火热气流喷面而来,整个洞内被火光环绕,洞中央一团巨大的火焰熊熊燃烧。瑶丝就被绑在火边的一根柱子上,此时早已被火焰熏得憔悴不堪。傅彻一见,不禁怜意大生,叫道:“瑶丝,你还好吗?”瑶丝神智已经迷糊,根本反应不过来。傅彻由怜生怒,亦将怒气牵到拜火教众人之上。他冷目横扫了洞内诸人,见除东方法王外还有七人,其中三人是女的。想必这就是拜火教的所有首脑了。中央火焰后面一个魁梧中年看着傅彻张朝宗两人,道:“到了圣坛,你们胆敢行横,还不快放开东方法王。”傅彻冷笑一声道:“你是何人,凭什么说这话?”那人道:“我就是拜火教主不夜天,这下你该放人了吧?” 傅彻笑道:“不夜天,这名字有意思,看来你都把自己比作火,自以为是光明之神了。”不夜天道:“本座身为拜火神教之主,以火自喻,有何不对,小儿胡言戏谑,本座岂能就此罢休!”张朝宗道:“那你要待如何?”不夜天指了指一旁的瑶丝,道:“她就是很好的榜样。”他不说瑶丝也罢,一提起傅彻的怒气更盛,道:“好,就让我,把你也送到你们火神的怀抱。”内力微吐,封住东方法王全身经脉,东方法王一阵痉挛,倒向地面,再也动不得。 不夜天见状惊异无比,道:“你这就是中原人传说的点穴!”傅彻知道西域武学局限甚多,像点穴这种以中华医术为根基的功法,西域人最多只是听说,就连摘星尊者也是当年明灭真人相授始懂得的。傅彻道:“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啊!你要不要也试试呢?”不夜天道:“哼,本座正要领教一下你们中原人自负的绝学。”张朝宗笑道:“你错了,点穴法只是普遍手法,只有你才认为他是不可企及的绝学的!”不夜天冷冷道:“本座管你是什么,今天你们两人别想离开我神教圣地。” 傅彻道:“废话少说,你自己出手,还是找个人代替?”不夜天道:“本座何等身份,岂会与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动手。就让左护法来教训教训你。”他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另有一番想法,他这些年纵横西域少有敌手,只有一次败在了蔡元通之手,从此对中原武学产生一种莫名的敬畏心理。今日又见傅彻轻易擒住了本教高手东方法王,即使看他年幼功力未必精纯,但在无形之中早有戒防之心。之所以派左护法出手,乃是知道左护法是本教自己之下的第一高手,他若不敌,便也可管中窥豹,一见傅彻的实力,到时自己出手也便多了几分胜算。当然左护法若能取胜是再好不过的。 左护法年约五旬,鹰钩鼻,深目眶,看起来阴狠毒辣。张朝宗笑道:“彻儿,既然不夜天大教主不敢出手,这种小角色,就让我来应付吧!”傅彻知道张朝宗是想让自己保存实力对付不夜天,但他此时自信满满,心道一鼓作气击败洞中所有人也不是问题。当下道:“伯伯,你去看着瑶丝,以防他们乘机对她不利,这里我应付得来。”张朝宗心想少年意气不可摧折,便道:“好,那你不用手下留情了。” 左护法盯着傅彻,眼睛一闪也不闪。傅彻沉静如水,道:“你先出手吧!”左护法亦不谦让,一拳中路直击。傅彻一看这招式,便知这左护法较之东方法王也胜不了多少。他双手平推,一前一后,缓缓而去。左护法拳速快捷,但在傅彻眼中却不值一提。平日他和明灭真人摘星尊者喂招时,他们二人虽没使上真力,但速度之快亦可谓是惊世骇俗了,傅彻在此情境下锻炼这么多年,对出招速度的把握绝非寻常江湖之人可以比拟的。 3、无奈多情 左护法不知傅彻出招如此之慢是何故,稍一迟疑,第二招,便慢下数分。不料傅彻此时的招速竟忽然快如闪电。左护法第二招就受敌制约,不得不连连后退。 不夜天目光炯炯,看着傅彻出招的手法力度。可只有两招,根本看不出什么。左护法被逼退,却不认输,猱身复上。这一下出招更是辛辣快速,绝不容傅彻有喘息之机。可惜二人实力悬殊,傅彻见招拆招,一一化解了左护法横行西域的绝招。十招一过,傅彻便不愿恋战。只见他左手上提,右手外推。天幻十三式中的二水分流已破空而出。这天幻十三式乃道脉绝学,纯以内力制胜。傅彻此时内力深厚,施展开来自是威力无穷。左护法开始看着这平平无奇的一招,倒没觉什么,待到真力环卷而至,气息为之一窒,方觉不妙,但已经晚了。 傅彻一招未歇,紧接着一招风雨连天,真力更加雄浑。且这招后发先志,两道真气交缠一起,把左护法绕在中间,进退不得。只听傅彻道:“小心了,第三道真气也到了。”说时迟那时快快,傅彻话音未落,第三道真气已冲破前面两道真气形成的真气网,丝毫不差得击中左护法前胸,左护法被这道真力击飞数丈,撞上洞中一根木柱子,柱子断裂。 左护法落到地面,竟很快站了起来,发觉毫发无伤。心知是傅彻手下留情。当下半句话不说退到一边。 不夜天此际早心生恐惧,傅彻道:“大教主,你是否有意亲自赐教?”不夜天道:“你武功高绝,本座不是你的对手,那公主你带走是了,不过我想请问你一下,你刚才将力道击在左护法身上,为何他没受伤,而远处的柱子却被摧断?”张朝宗笑道:“这是我们中原的绝学叫做隔物传功,你现在明白了吧!”不夜天道:“看来你们中原武学真是博大精深,有机会我定要亲去中原领略一番。”张朝宗笑道:“到时我们若遇上你,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不夜天道:“本教留人不住,是我教的莫大耻辱,将来我们定要一雪今日之辱。”傅彻道:“你要雪耻,尽管来找我,但切别去伤害瑶丝公主他们。”不夜天道:“我教立教数百年,自非不讲义理之辈,你放心,我们找的定是你。绝不牵连他人。”傅彻道:“那就好。”说完解开了东方法王的穴道,俯身抱起昏昏沉沉的瑶丝向外走去。 三人出了山谷,张朝宗担忧道:“看瑶丝这样子,不知被他们怎么折磨了。”傅彻道:“这都怪我昨晚做得太决绝了!”三人在路旁歇息一会。傅彻幼年时曾与华佗学过数年医术,虽非精通,但也粗懂,他仔细查探瑶丝的脉息,发觉并无异常,只是微弱,先放下些心事。他强输一道真气到瑶丝体内,好激活她麻痹的神经。这方法果然奏效,不一刻,瑶丝的神智就清醒许多。她醒来后第一眼就见到抱着自己的傅彻,满腹辛酸顿作滚滚热泪。 傅彻安慰道:“没事了,别哭,告诉我,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了?”瑶丝没答他的话只问:“是你救我的吗?”傅彻点点头。瑶丝又问:“你不喜欢我,干么还装好心救我呢?”傅彻叹道:“说什么我们也是少时玩伴,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心中却想:对不起了,我也是为你好,才这般说的,你知道我的心也在绞痛吗?瑶丝一把推开他,冷冷望着他,道:“少时玩伴?我只是你少时玩伴?”傅彻暗想她心力不济,自己若再绝情相答,只怕经受不起这双重刺激,弄不好还会病况加重。他便真情诚意道:“当然不是了,难道你不知道我对你的一片心意吗?”瑶丝直直看着他道:“那你亲口对我说,你喜欢我要和我在一起。”傅彻只是笑笑,说不出口。 瑶丝恨恨道:“你不说,哼,你不喜欢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还让莲花婶婶来说,借口什么有婚约了,难道我真没人要,犯贱死缠住你,你不信我回去就找十个八个给你看。”傅彻被她气势吓住,忙道:“不要这样,先消消气,谁说我不喜欢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的。”张朝宗心中叹息,暗想傅彻终究还是心软了。瑶丝道:“你以为我会信吗?”傅彻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但是天地良心,我对你一腔真情绝不假。”瑶丝道:“那你说,你会娶我!一生一世待我好!”傅彻吓退了一步。 瑶丝看他那样子,心中大痛,头顶一阵眩晕,立足不住便要倒下。傅彻急忙抱住,黯然道:“何苦来,这般只会伤了自己!”瑶丝气道:“你放开我,你不要碰我。”傅彻安慰道:“你好好保重身体,我什么都应你。”张朝宗吃了一惊,真想不到他这话都说出口了。瑶丝道:“你不用勉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是没教养的番邦丑女人,怎么配得上你这个中原侠士呢?”傅彻痛苦道:“我是真心的,难道你要我把心掏给你看嘛?” 瑶丝见他神色如此,心知他所言不假,道:“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好了?”傅彻不想再刺痛她,便没说那婚约是确有其事,道:“我只是想看看你待我是不是也像我待你那样!”瑶丝道:“那你太傻了,我一直待你都是这般的,从未变过。”她此时竟然一下子从萎靡不振变成精神焕发,脸带柔笑。张朝宗在一边摇头不已,想道:这男女情爱之事真是救命良药。又为傅彻叹息不止。 三人在回城时,并未施展轻功。一路上瑶丝缠着傅彻说东说西,傅彻张朝宗两人好不容易才听她讲明白昨晚发生在她身上之事。原来瑶丝和莲花交谈之后,又羞又愤,伤心欲绝,一路狂奔,也不知跑了多远,看到有一堆火,旁边几个人在顶礼膜拜。她憋着的一口气无处可撒,看见那些人虔诚恭敬的模样,莫名其妙地生厌,一怒之下,把那火扑灭了。谁料那竟是拜火教众在礼拜圣火。她的大不敬行为,拜火教众引以为耻,愤怒难当之下将她押到总坛受刑。按拜火教规,凡敢侮辱圣火者,必受圣火焚体至死之刑。所以她一直被绑在总坛圣火边,等待吉时行刑。 傅彻道:“西域周边,各种异教并存,无视国家律法,这真是让各国王臣头疼。”张朝宗道:“西域不像我们中原有数千年积淀,文明传承不息,他们极易被异教邪说迷惑。”瑶丝心情转佳,反驳二人蔑视西域之语,道:“你们张口就称我们是西域番邦,以中华上国自居。我们民风淳朴有何不好,总比你们中原人勾心斗角,寝食不安舒适多了!”傅彻张朝宗无语。的确,任何一个民族都无权指责其他民族的不是,更无权轻蔑其他民族。今天你藐视其他民族,谁知道将来会不会被其他民族奴役排斥。古语有云: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轻视外族,恃强凌弱,不正是多行不义,如此举动将来多半要自食苦果! 长空惊鸣,一只大雕陨石般坠落地面,雕身那箭翎还在摇荡。张朝宗吃惊道:“好强的臂力,竟能在地面射下这大鸟。”傅彻道:“没听过龟兹附近有神箭手啊!”张朝宗道:“这人只怕还是个内家高手,否则单凭臂力决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道。”瑶丝笑道:“一定是个英雄好汉。”傅彻道:“肯定是的,这人很快就会来取这雕,我们在此等一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不一会,远处马蹄声响,渐行渐近。马上一个弱冠少年赫然在目。那少年跃下马背,捡起地上的雕,看了一眼傅彻三人。当见到瑶丝时目光一直,但很快恢复常态。笑道:“三位是龟兹本地人吧?”张朝宗道:“正是,看公子装束却非龟兹人。”那弱冠少年道:“在下乃鄯善(楼兰)王储,此次带使团来龟兹恭贺龟兹王储周岁诞辰,不料路上耽误,晚了一日,闲来无事便出外打猎,所幸射得一大雕,不负此行。” 瑶丝道:“你就是楼兰王储蓝关良啊。”楼兰王储蓝关良道:“区区微名,姑娘也曾听过?”瑶丝笑道:“西域诸国,谁人不知蓝关良智勇无双,人品俊美啊!”蓝关良露出得意的笑容道:“姑娘缪赞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瑶丝笑道:“我的名字就别说了。”指了指傅彻道:“这是我夫君傅彻。”傅彻闻言吓一跳,道:“我几时成你夫君了。”瑶丝道:“你刚才不是答应了吗?”傅彻无言以对。 蓝关良看着傅彻,眼中露出一丝妒火。不错他是得承认,傅彻长得比他要俊秀,但想多半是绣花枕头,耐看不耐用。哪像自己文武双全,又贵为王储,名著各国。 蓝关良听名花有主,骑上马,话也不说就自行离去。张朝宗道:“我听说,这楼兰王储此来是为向瑶丝提亲,以结两国秦晋之好的。”瑶丝道:“我才不要嫁给这狂妄自大、自以为是的家伙呢?”傅彻本想说:“蓝关良这人也不错啊,人材俊朗又有才,你嫁给他,不正是郎才女貌吗?”但一想这话一出口,只怕要惹大祸,便忍住不说。 4、临别寄语 三人回到城中刚行至宫门外,又遇上了蓝关良。蓝关良见到三人很惊讶,道:“你们为何也往宫里走?”瑶丝笑道:“王宫是我家,我当然得往家里走了。”蓝关良福至心灵道:“你就是瑶丝公主?”瑶丝道:“是又怎样,关你何事?”蓝关良道:“那你刚才与我所说是假的了?”瑶丝装糊涂道:“我刚和你说什么了?”蓝关良指着傅彻道:“你刚才说,这人是你夫君。”瑶丝道:“他就是我夫君,有什么错吗?”蓝关良昂然道:“西域诸国,谁人不知瑶丝公主尚未婚配,又何来夫君呢?” 瑶丝笑道:“那是今天以前,今天我就许配给傅彻了!”蓝关良冷冷一笑,道:“原来如此?”愤然自去。瑶丝看着他的背影笑道:“我就是要气死你。”傅彻道:“你要气他也不用骗他吗?”瑶丝不悦道:“你都答应了,我话也说出口了,你若不娶我,我就死给你看!”傅彻见她说得当真,赔笑道:“你别这样,我几时说话不算数了!”瑶丝道:“那我们就快点成亲,最好请蓝关良喝杯喜酒,你想那样他会不会真气死了?”傅彻暗中苦笑,不知如何收场。 三人回到宫里,傅彻竟意外见到明灭真人和摘星尊者。两个老者见爱徒把瑶丝安然无恙带回来,知道他武艺能学以致用,捻须微笑。 傅彻道:“师父你们不是去鄯善了吗?”明灭真人道:“我们在去鄯善的途中无意间发现了蔡元通和宝树和尚陪同鄯善王储潜入龟兹,暗中密谋如何提亲,如何刺探龟兹军防,以备将来入侵之用。我们想兹事体大,又不欲瑶丝堕入鄯善人的阴谋中,便折回了。” 张朝宗骂道:“这两个老混蛋的,当年侥幸逃脱,死性还不改,又跑去鄯善煽风点火,这次一定不能饶过他们。”帛锦叹道:“可他们武功高强,要擒获几乎不可能。再则那蓝关良是鄯善王储,如今出访我们龟兹,若他有个闪失,鄯善绝不会善罢甘休,必定要乘机发难。我们龟兹国力衰微,又如何抵挡鄯善大军呢?”摘星尊者道:“军国大事,我们江湖野鹤也不懂,大王须自己裁决!但擒拿蔡元通宝树之流,我们还可效绵薄之力。”帛锦感激道:“那此事就全赖尊者和明灭爷爷操心了。”复又叹道:“这次若非尊者和明灭爷爷及时提醒,我只怕要铸成大错,到时追悔莫及了!”明灭真人道:“帛锦,现在,你也大了,许多事该有自己主见,任人唯贤,贤臣才是你的左膀右臂。”帛锦道:“爷爷说的帛锦记下了!” 议定如何缉拿蔡元通宝树后,师徒三人作别帛锦瑶丝张朝宗等回到山顶,明灭真人道:“彻儿,转眼十年约期将到,你也该回中原了。我本来想让你再呆些时日,但如今看你和瑶丝已情根深种,为免你情难自己越陷越深,也为了不负你义父他们一家对你的养育之恩,你最好断绝了与瑶丝之间的情意。这样你才能了无牵挂回去与你姐姐成婚,也免了瑶丝承受万里遥思之苦。过几天我就安排你启程,至于我呢,等你张伯伯的孩子大些,我们再回。我从过往商旅的口中得知,中原自从张角作乱后,便一直处于中央失权诸侯自立的水深火热中。你一人要格外小心。” 又道:“这次回中原的目的我已经和你说过多次,你切记当务之急是和你姐姐成婚,你们成婚后,你要对她疼爱备至,孝顺你义父义母。关于张角嘛,中原已谣言四起,有说他兵败而亡,也有说他羽化登仙。但这些都不足取信,为师知道他必是见势不对借死逃遁,要寻他不易,你年轻有时间,不急于一时。” 明灭真人语重心长的一席话,把傅彻的思绪牵到中原,带回过往。这些年来,他对梁亮一家的思念无日或减,特别对青梅竹马的梁絮更是不能忘怀。伴着时事迁移,他和梁絮之间那些天真无邪的童年趣味或许会逐渐消散,可二人间的真挚情意却是风吹不动雨打不改的,即使终其一生二人再也不能相见,那情意亦不会湮没在时间长河里。尤其当他明晓婚约的意义后,往日情缘越是浓烈地萦绕心怀。 明灭真人看他不言,只道他还是割舍不下瑶丝,劝道:“我们学道之人最重心性修炼、追求自我解脱。凡事要拿得起放得下,不羁于世情俗物,这样方可至逍遥之境,超然物外、飘洒出尘。你秉性纯良,根骨悟性都是上上之选,就是有些多情寡断。当然为师也不是怪你这不好,只是当断不断,只会害了别人苦了自己,你自己要注意这方面修养。将来道脉还靠你发扬光大,可不要辜负为师对你的厚望!” 傅彻垂首道:“师父教诲,孩儿时刻牢记于心,只恨孩儿不肖,今天一时昏了头答应瑶丝要娶她!”明灭真人闻言双眉微皱。傅彻低声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详说一遍。明灭真人并没怪责他,只长叹道:“你答应瑶丝虽是权宜之计,但人活于世,最大莫过于重义守信,你答应之事就该做到。”又道:“男儿三妻四妾原是人伦常事,可婚姻又非同儿戏。师父要你答应,你须先娶你姐姐以报答她家大恩,而后将瑶丝之事与她详说,她深明大义又那般爱护你,必会应许,到时你才可和瑶丝谈婚论嫁。只是瑶丝一国公主、金枝玉叶,怕不会甘心为妾、与人共事一夫。就算她肯,但你终究还是得回中原落地生根的,要她背井离乡、离亲别故去中原,你又于心何忍?加之此去中原数千里,长路遥途,江湖险恶,她一个弱质少女,如何经得起这许多波折风浪!” 傅彻惶惶无计,黯然道:“孩儿真不知怎么办才好!”明灭真人慰解道:“你也不用苦恼,等明天去和瑶丝说清楚,看她的意思,若她不能接受你要先和她人成婚,信义两难全,你只好弃信取义,断绝与她的关系。”傅彻道:“孩儿都听师父的,孩儿绝不会辜负你老人家的期望的。”明灭真人道:“好了,这事先就这样定下。现在为师把中原江湖之事与你详说,免得你回去后格格不入。” 傅彻全神贯注,明灭真人道:“以前我也和你说过,我们中原有一叫品剑阁的门派,以品评天下高手为己任,这个你还记得吗?”傅彻点头,明灭真人续道:“二十多年前,品剑阁阁主慧眼仙师欧阳修年品定天下九派十人,这九派说的是道脉、佛家、神道、秘教、天宗、阴阳门、武尊门、采补门及青衣门九大派系。我们道脉之所以位列第一,是因其他门派武学或多或少都吸收兼容我们道家真法。佛家传自天竺,自白马寺建立后,佛家便堂堂正正扎根中原,开花结果。神道秘教号称南神北秘,本属一派,百余年前派内纷争,才一分为二。秘教历代教主由男子担任,神道则为女子执掌。它们也是源于天竺,但徒众行事歹毒,世所不齿,被佛家称作魔教。天宗武尊两派在江湖行侠仗义的弟子最多;阴阳门乃中原最诡异的门派,门人几乎不在江湖行走;采补门妖人专以采补术采吸他人精元来增强自己功力,狠毒非常;青衣门神秘莫测,为师至今没见过一个青衣门弟子。” “而十人是说江湖十大高手,草野四处见英豪,如此罗列十人未免以偏概全,但盛名之下无虚士,你不可掉以轻心。这十人除为师外还有佛家的无果大师,他原是白马寺住持,佛家功天下第一;秘教教主江恩耀,其人武功登峰造极深不可测,传言是神道秘教二派第一高手;采补门主泠寿光,采补术通玄,年已垂暮,容颜还如壮年;道脉真人左慈兄与为师相交甚密,如今武功定远胜为师;怜花君子陆笑君,为人洒脱不羁,纵情诗酒,品花论剑,是江湖一大风流人物;隐剑老翁,隐姓埋名,神龙见首不见尾,应该已经离世;南北双友东郭延年、封君达,系出道脉,后来自成一家;还有两人是女子,一个就是你也听过的无双女,另一个是神道天后潇潇……” 江湖人多事杂,明灭真人简略一说已到夜半。他道:“许多人事不是为师只言片语就能穷尽的,你将来还要自己甄别评断。况乎世事浮云、白衣苍狗,为师二十年不履足江湖,江湖必有翻天覆地之变,前尘旧事或许只能充作清谈之用。现在夜深了,你明日还要去找瑶丝解释,先去休息吧!” 第二日一大早傅彻就独自下山前往王宫,帛锦见他笑道:“好兄弟,我有件大喜事告诉你。”傅彻问何喜之有,帛锦笑道:“昨日我和母后听瑶丝说你答应和她成亲,都乐得将她许配与你,希望你们能择日完婚。这样不仅绝了蓝关良的妄念,还不伤与鄯善的和气,瑶丝也有个好归宿,岂非两全其美。”傅彻心事砸绕,想了一会,如实道:“帛锦,今天我就是来和你解释这件事的,这婚事还得从长计议,因为我已有婚约在身。” 5、身遭突袭 帛锦疑问道:“你已经有婚约,那是谁家姑娘了,难道她还比瑶丝美貌?”傅彻道:“那是我来龟兹前订下的婚约,我不想骗你们,我很快就要回中原和她成亲。”于是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帛锦问道:“那瑶丝知道这事吗?”傅彻道:“我前天托莲花婶婶和她说了,但是有许多地方没说清楚,今天我就是来向她说清楚,再向你们作别的。” 帛锦沉默一会,叹道:“这事我也爱莫能助了,你自己去和瑶丝说吧!希望瑶丝会明白。不过你纵然做不成我妹婿,但依旧是我帛锦的好兄弟!”傅彻道:“我们三人从小到大情同骨肉,只是我这般伤害瑶丝,太对不起你们了!”帛锦道:“这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造化弄人。瑶丝就算现在恨你,总有一天也会明白的!她这时在寝宫,你去吧!” 他惴惴不安踏进了瑶丝的寝宫。瑶丝满面春风,昨日的憔悴疲倦已经一扫而空,见到傅彻,笑道:“你来了,我们明天就成亲怎么样?”傅彻微微一笑,欲言又止。瑶丝笑道:“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像我一样乐昏头了!”傅彻深深望着她,没说话。瑶丝拉着他的手道:“看你这幅怪模样,我知道你待我好,但也不用这么看人家吗?”傅彻把心一狠,鼓足勇气道:“瑶丝,对不住,我现在不能和你成亲。” 瑶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复问道:“你说什么?”傅彻重新说了一遍。瑶丝痴痴望着他,问道:“为什么现在不能,那要何时了?”傅彻低声道:“也许永远不能!”瑶丝整个人退后半步,如要崩溃,急声问道:“那你说的都是骗我的了,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傅彻看她如此伤悲,沉痛道:“我没骗你,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只是许多事不是我能左右的。”瑶丝恨目望着他道:“你不用找借口,你不和成亲是么?那我就到大街上拉一个人来顶替是了,难道我真就要等你怜悯同情不成?”傅彻伸手抱紧她,一字一血般道:“瑶丝,你要相信我,我是不得已的!” 瑶丝挣开他,冷笑道:“你要我相信你,你就和我成亲,否则你就给我滚,永远不要让我见到你!”傅彻心如刀割,凄凉道:“我走了后,你会永远见不到我的。”瑶丝只当没听,脸如冰雪、嘴唇惨白,指着他叫道:“你滚,你滚……”傅彻看她气成这般心中不忍,担忧道:“你没事吧?”瑶丝看他不走,双手就来推他,傅彻内心长叹,任由她推出房门。瑶丝啪一声把门关上。傅彻抑住要滴落的泪水,茫然走远。心里头不停自责。 他一路走来,也不知走出多远,却被雪素儿从后拉住。傅彻回头见她满脸怒色,不解道:“怎么了?”雪素儿骂道:“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你真要把瑶丝逼死吗?”傅彻道:“我怎么会逼她呢?我知道我对不起她,但是她不听我解释就把我推走了。”雪素儿又骂道:“你怎么学上帛锦的傻样了,哪个女人不是口是心非了,她让你走是因为不想你走,你还真走了。你可知道你一走她就上吊了。” “轰”一声,傅彻呆若木鸡,想道:她说我不娶她就死给我看,原来是真的。雪素儿道:“幸好我刚巧去看她把她救下了,否则她真要被你害死了。你还发什么愣,快去看她。”傅彻返回瑶丝寝宫,见门窗紧闭,只道她又要自寻短见。霎时心急火燎,奋力一掌击在门上,才知未上闩,他急步跨进,叫道:“瑶丝,瑶丝!”瑶丝冷冷答道:“我没死,不用假惺惺了!”傅彻听声音是屏风后传来,忙赶步走去,见瑶丝坐在床上双目怨恨望着自己。 傅彻坐到床边,柔声道:“干么那么傻呢?”又见她脖子上那清晰的勒痕,怜意大生,伸手抱过她,抚着那伤痕,疼惜道:“还痛吗?”瑶丝没有挣脱他,眼泪却已倾泻而出。傅彻见她眼神凄迷,泪水不停涌出,如珠滚玉般自那洁白无瑕的脸颊滑落,叹道:“都是我不好,我害你伤心。”瑶丝问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傅彻恳切道:“我当然是喜欢你的,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瑶丝平静异常,道:“那你为什么不和我成亲了?”傅彻浅叹道:“我今天就是要和你说清楚,是你刚才不让我说。前天莲花婶婶和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已经有了婚约,我姐姐还在等我,我很快得回中原去找她。” 瑶丝黯然道:“其实我早明白莲花婶婶所说都是真的,只是不肯接受,自欺欺人而已。”傅彻道:“世上好男儿很多,你就把我当作哥哥忘了。”瑶丝凄酸一笑道:“当作哥哥?世上几个男儿不是用这个借口来推搪责任的,假如一切情爱都能用兄妹来淡化,世上哪有许多痴男怨女。倘若有一天,你姐姐和你说,她对你只是情同姐弟,叫你把她当作亲姐姐忘了,那你又如何?”傅彻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心道:姐姐一定不会的。 瑶丝道:“我知道你一定很喜欢你姐姐,是不是她比我美了?”傅彻道:“这与容貌无关。若说容貌,瑶丝你是西域最美的公主,我当然已经知足了,可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须回中原。”瑶丝道:“你真的这几日内就要走了?”傅彻点点头。瑶丝道:“走了就再不回来了?”傅彻苦涩道:“我想我不该再回来了。”瑶丝道:“为什么了,不想见我?”傅彻伤感道:“我怕我回来又会伤害你,今生我欠你太多了,知道已不可补偿,我怎么能再回来伤害你呢?”瑶丝凄苦而笑,道:“你是不是认为我就会骄蛮任性,不懂温柔体贴呢?”傅彻摇头道:“瑶丝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善解人意的,能遇上你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他知道她是眼泪往肚里流。之所以凄然而笑,那是悲苦到了极点;之所以淡然平静,那是无助臻于尽处。 瑶丝道:“你们中原人不是有三妻四妾的吗?你为什么不问我要不要嫁你为妾呢?”傅彻柔声道:“我不忍心委屈你!”瑶丝道:“要是我愿意呢?”傅彻愣住,瑶丝道:“当雪素儿把我救醒后我就想通了,只要你爱惜我,名分一点也不重要,瑶丝甘心作妾,只想一生伴着你,哪怕天涯海角。”傅彻惊喜交集,如同幻梦,疑惑道:“你说的是真的?”瑶丝微微一笑道:“瑶丝会骗你么?只有你骗瑶丝。”傅彻差点要跳起来,把她喜爱得不得了。 瑶丝道:“那你走了后会回来了吧!”傅彻道:“这里有我的牵挂,我当然要回来的。我答应你,五年之内必定回来,到时我们就成亲。”瑶丝道:“我等你,就算你一辈子都不回来,瑶丝也会等你的。”傅彻抱紧她,激动道:“瑶丝,你这般深恩,我傅彻此生怎报?”瑶丝笑道:“那你亲我一下,算是定情之盟!”傅彻捂着她娇脸,道:“瑶丝,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你放心,只要我不死,就不会辜负你。”瑶丝道:“既然你要走了,再陪我到外面走走吧!”傅彻道:“那好,记得很久没和你到野外游玩了!” 二人出了宫门,跃马郊外,极目远眺,言笑晏晏。瑶丝不时哼着歌儿,高兴时拉着傅彻翩然起舞。落霞散布长空,归鸟振翅返巢。两人相依而坐,望着夕阳西下,说不出温馨甜蜜。傅彻道:“我们从来都没像今天相处得这么开心愉快。”瑶丝笑道:“让时间自己静静流走,我们不说话,用心去体味什么叫瞬间就是永恒。” 正当二人沉醉在无声中时,傅彻隐觉背后有真气袭到,忙使出游旋飞定,抱起瑶丝侧身倒下,避过那致命袭击。立身看清来人,却是蔡元通和宝树和尚,不由倒抽了口凉气。蔡元通宝树一左一右将他和瑶丝围住。傅彻忿然道:“蔡元通,你卑鄙无耻,背后偷袭。” 蔡元通笑道:“现在就和你正面交锋了!”他看了一眼瑶丝,之后道:“小子,你胆子真不小,竟敢和我们未来王妃私会。今晚不宰了你,如何报答王储的知遇之恩。”傅彻冷笑道:“你要杀我只怕没那么容易。”宝树已是出招向他攻来,傅彻自信论单打独斗二人皆非自己敌手,如此两人联手自己只怕是输多胜少了。何况还要照顾不会武功的瑶丝。宝树的佛家功乃是至刚至猛的纯阳之力,有降龙伏虎斩妖除魔之威。傅彻和他硬对三掌,虽不至于吃亏,但也极不好受。 蔡元通见宝树立威,自己岂能毫无建树。生平绝学斩龙功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傅彻逼近。傅彻腹背受敌,处境堪危。他右掌微提,将瑶丝稳稳送出数丈。蔡元通见这手功夫讶然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小小年纪尽然练成虹桥渡人神功。”傅彻送出瑶丝后,双掌翻飞,飞龙潜凤分袭二人。宝树不知中原人传说的虹桥渡人有多大难处,并不很把傅彻当作强敌,更何况刚才对掌自己还占上风,此刻分力而出,定然力道减弱,自己胜之何难?便毫不闪躲,稳稳接上一掌,拟将傅彻击成重伤。岂料两人一对掌时,自己竟被傅彻掌力震退三步。蔡元通见宝树吃亏,叫道:“这小子的定旋功最是韧劲,你的掌力被他暗中挪移了。” 6、死亡古城 宝树骂道:“你知道不早说!”蔡元通道:“我早说你信吗?”宝树为人也甚是自负,当然不会因蔡元通的一句话就半途而废的,只有吃亏才能买到教训。蔡元通的斩龙功亦乃阳刚霸道之极的功法,每招都携带强悍真力,就算独当一面也绰绰有余。傅彻和他对了数掌,虽仗着定旋功将力道转移走一部分,但剩余之力震撼还是强烈异常。如此饱受两面夹击,时间一久,傅彻难免后力不继,眼见要被震伤。 瑶丝站在远处,看着傅彻屡遭凶险,她虽不懂武功,也知傅彻敌不过二人,只是担心得手心捏汗。这时蓝关良从他背后出现,道:“公主,你这么晚了,怎还不回宫呢?”瑶丝见他不声不响出现在背后,便知是他派蔡元通宝树二人来对付傅彻的,愤然道:“你还不叫你的奴才住手。”蓝关良笑道:“公主误会了,他们不是我的奴才,我没权命令他们。” 傅彻心想如此也不是办法,兵行险招,他奋起双臂,真力贯纵,两臂同时推向两侧,全身真气喷涌而出。蔡元通宝树两人,不知他这自卸真气似乎要自寻死路的怪招意欲何为,静观其变、严阵以待。傅彻真力回收,全力攻向宝树。练武之人,真力要迅速回收到最佳状态,都需一定的时间。宝树深知此点,暗忖:你傅彻纵有通天本领也概莫能外,你这般边回收功力边击敌,不是要自取灭亡么!他凝聚十分功力,傅彻的掌力已到,他全力还出一掌,欲将傅彻震个非死即伤。 可当傅彻掌力袭体时,宝树陡觉傅彻真力强劲无匹,可惜躲避已来不及。两掌相对,宝树体内真气不刻就被突破,他内力一浊,更是不能抵御傅彻真力,喉头一甜,人被震飞丈余。蔡元通见宝树受伤,心中惊恐,却又无可奈何,谁叫他不知虚实贸然出击,让敌手有机可趁!原来天玄真诀练到最高境界会产生回天之力,能在刹那间将本身功力提升数倍而不损伤身体,其神奇精妙绝非御血凝功大法可以同日而语的,可却不像御血凝功大法那般能在重伤之余使用。傅彻天玄真诀还未冲破最后玄关,只能逆运天玄真气强撑一会半刻。他初学乍用,一招奏效正自欣慰,却忽觉体内真气如同溃堤洪水横冲直撞,滔滔滚滚、不可收束,俨然有反伤自身的威势。 傅彻心中骇异,默运心法缓缓调息。暗想以后断不可再兵行险招。突然后背一震,遭人狠击三掌,汹涌澎湃的真气顿时泻出体外,人随着向前扑倒。 他毕竟缺乏临敌经验,只留心眼前的敌手,没注意到潜在的杀手。蓝关良出现在他眼前,笑道:“你终究要败在我手上的。”瑶丝见傅彻受伤,整颗心提了起来,跑过来扶住他,悲切道:“伤得严重吗?”傅彻其时正潜运天玄真诀慢慢恢复功力,没能答应。瑶丝只道他连话也说不了,连哭带骂冲着蓝关良道:“你……你,我杀了你。”蓝关良盯着瑶丝的眼缓缓道:“没有,没有,什么也没有。”瑶丝顿现迷惑之状。 傅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知道蓝关良所施的正是摘星尊者说的摄心迷魂术,此术出自波斯,百年前传入西域,最是诡秘邪异。中者如痴如醉,会忘却过去诸般事由,只知效忠施术者。他暗叫不妙,心道:难怪他敢在瑶丝面前杀我了。 想到此,傅彻顾不得伤身,咬破舌头,强使御血凝功大法,真力立时恢复五六层。他一把抱住瑶丝,展开天踪步法,夺路便跑。蓝关良蔡元通宝树三人没料到他受此重伤还能提劲逃跑,赶紧追去。天踪步法神鬼莫测,三人被越拉越远,都气馁不已,却不甘就此功败垂成。待到时间一久,傅彻强使御血凝功大法蓄积的真力逐渐消弱,步法不能随心运转。不一刻就被三人追近数丈。 傅彻心知这样下去定然不妙,可要赶回山上求救于师父已是不可能。他一咬牙,再次使出御血凝功大法。瑶丝看着他嘴角噙着鲜血,哭道:“你不会有事的?”傅彻安慰道:“放心我没事!”他第三次运使御血凝功大法,又撑着跑出数里。到最后真力已然消耗竭尽,整个气海空空荡荡。是时蓝关良、蔡元通和宝树已近在十丈之内。 傅彻惨然一笑道:“瑶丝,我们还是跑不了!”瑶丝看了看周遭,道:“我记得从这北走不远有座迷城,我们去那躲一躲吧。”傅彻道:“那不是死亡古城么,进得去出不来的。”瑶丝道:“那也总比被他们抓住强吧!”傅彻一想也对,第四次自残聚功,可惜只能凝聚不到三层功力,凭借这点力气,他一口气带着瑶丝到了迷城边。夜色苍茫中,迷城死气沉沉。蓝关良蔡元通宝树迫在数丈外。 傅彻认出一条路,道:“瑶丝,我们说不定要死在一起了!”瑶丝却洒脱笑道:“死就死,有什么可怕的。”傅彻淡然一笑,两人湮没在古城中。蓝关良宝树提步急追,蔡元通阻道:“这是死亡古城,有进无出,不可贸然闯入。”二人没听过死亡古城,不以为然,蓝关良道:“哪有这么玄的?”蔡元通道:“王储,此事千真万确。数十年前一支匈奴军队袭击龟兹,不知就里被龟兹人诱进这死亡古城,近千人无一逃出。”蓝关良皱眉道:“那瑶丝岂不也要困死里面了?好端端一个大美人这么死了太可惜,我们等天亮后进去看看,我就不信我蓝关良还找不到出路。”蔡元通知道他为人自负,不听人劝,心下另行盘算。 傅彻瑶丝两人进了死亡古城后,走来走去都是一个样,非但没出路,连来路也迷失了。更不担心蓝关良他们会找到,傅彻本已身负重伤功力耗尽,此刻心头一松,便昏死过去。瑶丝见他脸色苍白如纸,呼吸也无,只道他死了。一时间悲从中起,万念俱灰。她没有哭,将傅彻扶起坐直。她要用龟兹女儿最盛重的礼仪,替自己心爱的人送行,她要为自己的爱人献上最后一舞。她半跪着,轻轻抬起傅彻的手,放在自己雕塑般的脸颊上。檀口深锁,猩唇欲碎,紧蹙的眉山仿佛被切断,双目神采黯淡。然后她站直身体开始舞蹈。舞步翩跹,也许是凌乱,直到她也无力卧倒在地。 傅彻重伤昏睡,黄参果封存已久的灵气却被唤醒,与他体内的真气密切交合,游走奇经八脉,不刻便治愈他的伤势,就连强使御血凝功大法造成的伤害也一并痊愈。可惜他伤势一愈,黄参果的神秘力量又消失无踪。当他醒来时,已是到了第二天。他睁开眼就见到瑶丝酣睡在自己身边,单薄的身子,玲珑的曲线,更有那一脸不知是悲是喜的情态。 他把她抱进怀里,心中恬然。深情凝望着这西域诸国最美丽的公主。是啊!她真的很美,美得让人销魂。难怪蓝关良为了她不惜要杀他傅彻。白玉般的肌肤,体态婀娜,修长而苗条;清冷的双眼湛蓝深邃,不尽情意,款款柔柔。俏鼻细致,淡眉如画。傅彻将眼光投向远处,是的,一切美好只有真正拥有时才真切。他又想起了梁絮,梁絮的美无可挑剔,不过这么多年了,她只是一个若隐若现的幻象,他其实早已不能真切地记起她样貌如何,或许再见时也不敢相认了。毕竟快十年了,他们都从孩童成了少年,变化一定很大的。 瑶丝醒来见到傅彻正含情脉脉凝视自己,意外、疑惑、惊喜,百感交集,道:“你……你没死……”傅彻扶她坐起,微笑道:“我还没让我的瑶丝当上新娘,怎会那么容易就死了!”瑶丝笑道:“你既是没死,那害我徒然伤心一场,又为你献上最后一舞,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了!”傅彻笑道:“那我亲你一下!”瑶丝笑道:“这个不稀罕,只有我喜欢时奖励你一下才是。”傅彻笑道:“那你就奖励我一下!”瑶丝扑在他怀里,道:“那你说你有什么值得我奖励的了!”傅彻捏捏她秀鼻,笑道:“好了,我问你,你怎么又创出一个最后一舞了?”瑶丝道:“这不是我创的,我们龟兹女儿在爱人死后,总要为他跳最后一次舞蹈,直到自己精疲力竭,这就是最后一舞。”傅彻道:“还有这种习俗的,我以前怎么没听过呢?” 瑶丝道:“你没听过很寻常,这风俗龟兹已经百多年不盛行了。当年龟兹国一个公主爱上一个浪子,浪子却在欺骗她的感情。当他觉得公主腻了烦了时,就诈死,那公主为他献上最后一舞后殉情,不料那负心浪子竟没将她安葬,任她的身体被野狼啖食殆尽。国王知道后,惊怒交加,势要抓到那浪子,替公主报仇。谁知他又成了乌孙国的驸马。龟兹国力衰微,当然奈何不了乌孙国,乌孙公主被那浪子迷住,根本不信那浪子会是人面兽心的恶徒。我们龟兹女儿后来为了吊念那薄命的公主,便不再时兴那最后一舞,其实也觉得那是不祥的,因为那曾是痴情错付的代价。” 7、地下迷宫 傅彻低沉道:“原来还有这么凄美的一段故事,那公主还真是可怜。”瑶丝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情爱总是要有代价的!”傅彻搂紧她,道:“我绝不会是那个浪子的!”瑶丝道:“瑶丝知道你不是的!”傅彻心中感慨万千,暗想人的一生有个真心爱惜自己的人那是多么幸福的事,那个浪子太不是人了,否则又怎能那般负情薄幸。瑶丝见他若有所思,问道:“你想什么呢?”傅彻淡笑道:“我在想我们能不能从死亡古城逃出去。” 瑶丝道:“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找到的,我们现在就去找。”两人携手转了一个多时辰却又绕回原处,好不丧气。瑶丝气馁道:“也许我们真不该跑到这来躲避,在外面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在这却只有等死了,不是渴死就是饿死!”傅彻心中暗叹,他吃食黄参果后,可以不吃不喝,瑶丝可如何能熬住。他安慰道:“我们一定会找到出路的。”瑶丝萧然坐在地上,道:“那么多人都已困死在这里,我们何能幸免!”傅彻坐到她身边,道:“也许老天爷就是要眷顾我们呢!” 瑶丝美目戚然望着天际,双手抱膝,叹道:“我们死在这里也不错,只是要苦了你姐姐了!”想起梁絮,傅彻有点惶然。瑶丝道:“你抱我吧!我想死在你怀里!”傅彻轻轻搂住她,道:“我们才找了一遍,时间还有的是,我们再找,一定能找到出路的。”瑶丝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是死定了。”傅彻知她脾气倔,自己认定的事理绝不会因他人劝说而改变,便不说话,陪她一同看天。 如此过了一日,瑶丝一天多滴水未进,精神已经有些恍惚。傅彻心中疼痛,抱着她四处奔寻,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瑶丝绝不能死,可惜还是无路可走。他颓然坐倒,瑶丝道:“这里根本没出路,我是要先你死的,你一直都没吻过我,在我死前吻吻我吧!”傅彻道:“你不会死的,你想这城也是人建的,怎么可能就把人都困死了,相信我很快能找到出路的!”瑶丝道:“可这本来就不是一座城池,而是作战的一个大阵,你想一支军队都被困死了,何况我们就两个人!” 傅彻无语,抬头望天。瑶丝道:“你为什么不吻我了?”傅彻爱怜看着她,道:“人只要还有遗憾,便多了一股活下去的勇气,我怕我吻你后,你会觉得生无可恋。”瑶丝微笑道:“你太傻了,难道我们还能活么?吻我吧!”傅彻内心一声叹息,低头轻轻吻住她的娇唇。瑶丝双臂环搂住他的脖颈,两人唇舌紧紧接合。这一刻他们忘却了生与死、苦和痛,天地间只有两颗炽热的心在无休止地跳动,瞬间真的可以是永恒。“好一对痴情男女,恋奸情热还能置生死于肚外了!”蓝关良那不冷不热、充满敌意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傅彻瑶丝从心醉神迷中惊醒,见蓝关良蔡元通宝树三人已将自己围住。傅彻暗叹自己意乱情迷,竟没发现三人怎么靠近的。两人站起来,横目扫视蓝关良三人。瑶丝气怒道:“蓝关良,你想干么?”蓝关良道:“瑶丝,你是堂堂龟兹公主,怎能钟情一个中原小子。只要你答应嫁给我,今天之事我可以不计较,还饶他小命。” 瑶丝冷蔑道:“你别痴心妄想了,我死都不会嫁给你的。”蓝关良威胁道:“那我就先杀他,瑶丝你想清楚是不是想他死。”瑶丝道:“你有能耐就杀了他,反正我也不活了。”蓝关良凶光一闪,缓步靠近二人。蔡元通宝树跟着接近。傅彻暗道:他们一定认为我重伤在身不能出手,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又见宝树气色不佳,知是昨晚和自己对掌吃亏,伤势未愈。看准对方弱点,他淡然一笑,抱住瑶丝,飞掌击向宝树。 宝树急欲报昨夜一掌之仇,正蓄势待发,见他攻来,连环回击三掌,可惜有些力不从心。好在傅彻无心伤敌,只想带瑶丝摆脱三人纠缠,出手留有余地。饶是如此,三招之后,宝树已气力不支。傅彻加紧又是一掌,将他逼退,携着瑶丝飞驰而去。他由于服食黄参果,身体几乎没有重量,天踪步法实已臻至前无古人之境,像蓝蔡之辈自是望尘莫及,此时虽携有一人,速度却不减分毫。 傅彻瑶丝进了一条巷道,这条道狭窄曲长,两侧是高近十丈石墙。两人沿道而走,曲曲折折绕了半个时辰,又迷失其中。瑶丝靠在傅彻身上,已经懒得说话。傅彻目光四顾,见前方有个水井,心下一喜,道:“瑶丝,有水井!”抱着她赶过去,低眼下望,却是一口枯井,哪有半点水。瑶丝道:“别费心机了,死吧!”傅彻道:“我们到井下去,我掘地三尺也要挖到水给你喝。”这枯井有两丈深,却难不倒傅彻。 两人落到井底见底部泥土都已干裂,傅彻力贯双手迅速刨挖,一寸一寸深入。瑶丝见他双手血流,心中悲痛难抑,抱住他哭道:“别挖了,你挖不到水的!”傅彻笑道:“很快就有的。”瑶丝紧抱住他道:“别挖,你知道看你手流血,我的心也在流血吗?”傅彻道:“我血多,没事的。你乖乖坐着看我挖,再深一点就有水了。”瑶丝痛苦摇头,道:“我死也不愿看到你受苦。”傅彻心情激荡,反抱紧她,道:“难道我不一样吗?”瑶丝道:“那我们死在这多好,再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了。” 两人拥坐,不知过了多久。瑶丝忽道:“你看,这井壁上怎么有块大铜片呢?”傅彻起身细看,发现铜片还能移动,顺手移开,铜片后现出一条秘道。两人相顾生趣,傅彻道:“难道这里面还别有洞天。”瑶丝道:“说不定就是出口呢?”两人看到生的希望,欣然入了秘道。这秘道尽头竟是一座地下宫殿,规模不大,玉石结构,富丽堂皇。两人游绕一圈,见只居中那宫室未设门窗,当下走了进去。正对入口,居高处有一金玉宝座,宝座两旁各有一只金铸神鸟,雌雄相应,栩栩如生振翮欲飞;宝座前方两侧是玉石凳子。想必这宫室就是议事之处。触目惊心的是宝座上有两具相拥的骨骸,他们上方悬着一柄三尺之剑。瑶丝道:“他们一定是对恩爱的情侣,不离不弃,至死不渝。”傅彻道:“可惜太久了,已无从知晓这是怎么一回事。”瑶丝叹道:“是啊,连上面的死亡古城都已不知是何时建造的,何况这深埋地下的宫殿。”二人没有考据癖好,当然不会有兴趣去探寻这不为人知的尘封往事。 傅彻习武练剑,难免向往神兵利刃,见那高悬的三尺剑,心生好奇,飞身取下。那剑入手轻重适宜,缓慢拔出,霜锋隐然,寒气逼人,料是柄宝剑。他有意试其锋芒,手腕轻抖,剑击石凳,干净利落切下一小块,剑刃分毫未损,笑道:“削铁如泥想来也不过如此了!”瑶丝道:“都要死了,你得了宝剑又有什么用。”傅彻道:“这里曾有人居住,肯定不是绝路,我们再找找定然还有出路。” 瑶丝见他信心十足,便跟着他绕到宫室后边,不远处传来潺潺水声。两人大喜,偱声奔去,见前方有个地下泉眼,泉水汩汩而出。瑶丝掬水在手猛喝一气,顿时神清气爽,喜道:“我们真不会死的!”傅彻笑道:“我就说我们不会死,相信我没错吧!”瑶丝扑到他怀里笑道:“我不是一直都信你的吗?” 两人回到刚才那宫室见蓝关良蔡元通宝树也找到此处,却不知他们三人也是迷失在那狭道上,口渴难耐时发现有井,跃下汲水,见到被傅彻打开的秘道口,便顺道而进。蓝关良见傅彻瑶丝携手而行,神态亲昵,妒火又生。蔡元通宝树知其意,又成三合之势,将他们困在中间。傅彻从腰间轻拔宝剑,一剑劈在石凳上,石凳被切下一大块,光滑平整,笑道:“你们谁想试试这剑的锋锐了!” 蓝蔡宝树三人见他宝剑锋利如斯,心底一寒,暗想这剑若劈上自己那就有生命之虞了,俱后退三步。蔡元通见宝起心,问道:“小子,你这剑从哪来的?”傅彻笑道:“就是刚从这拿的,可惜你来迟一步。”蔡元通道:“你别得意,这里没出路,咱们都要死。”说着率先出了宫室,蓝关良宝树跟着离开。三人一样心思,这地宫肯定还有宝物。瑶丝道:“他说的很对,这里没出路,虽有水,我们还是会饿死的!” 傅彻道:“你不是说相信我的嘛,怎么又说要死了?”瑶丝轻靠在他肩上,道:“我当然信你的。这宝剑真厉害,一挥就把他们吓跑了!”傅彻笑道:“如此神剑,我们得为它取个名号,你说叫什么好呢?”瑶丝笑道:“叫遥思吧,这剑带在你身上就像我伴随着你一样,等你回中原后,对着它就想起在遥远的地方我在思念你,多好啊!” 8、策马东回 傅彻收剑入鞘,笑道:“好,以后就叫它遥思,代瑶丝你陪伴我!”瑶丝抱着他手臂,笑道:“我们永不分开,是吗?”傅彻柔和微笑,携她出了宫室,见蓝蔡宝树三人四处乱串,瑶丝笑道:“他们这是找出路还是找宝贝了!”傅彻道:“我们跟去看看就知道了。”蓝蔡宝树三人已将整个地宫搜个遍,毫无所获。此时三人正在一间玉石建造的宫室前筹划如何将石门打开,蔡元通说自己功力深厚该他开启先进去,蓝关良则说自己是主子理当先入内,宝树倒没意见,落在最后看两人争执。 傅彻低声道:“他们以为里面真有宝贝,分赃不均,要先狗咬狗了。”瑶丝道:“他们不是主仆吗,蔡元通怎么敢这样子?”傅彻道:“我看他们只是相互利用,蔡元通大有身份的人,之所以肯充当蓝关良护卫,必是收受大量好处。现在他断定宫室里有宝贝,又岂会不起贪念,欲据为己有。”蔡元通妥协道:“那这样,我们两人合力推开,看谁能抢先进内。”蓝关良道:“就依你之言!” 三人见傅彻瑶丝走进,蔡元通冷言道:“莫非你们也想分一杯羹!”傅彻笑道:“放心,我们很知足了,绝不会与你们争抢。”蔡元通道:“这样最好,明灭老儿虽然人不咋样,但还是重信义的,希望你有把他这点学到。”傅彻知道他对自己颇为忌惮,深恐自己会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伎俩,不以为意道:“放心,我绝不会像先生你这般不讲信义的。”蔡元通道:“小子,说话可要算话,不要说了等于放屁。” 傅彻拉着瑶丝后退数步,蔡元通这才放心。瑶丝不乐意道:“你为何忍气吞声么,让他尝尝遥思剑的厉害就是了!”傅彻笑道:“这不叫忍气吞声,而是以大局为重,你想现在陷身绝境,多个人多分力量,说不定路就被他们寻到了。” 蓝蔡二人运起功力,使劲推门,门逐渐开启。蔡元通蓝关良争先恐后挤进。傅彻服食黄参果后耳聪目明,虽相距较远,门内动静却瞒不过他耳目,耳朵一动,叫道:“小心!”蔡元通功力醇厚,也已知觉有无数暗器正快速向自己和蓝关良射来,避之唯恐不及,百忙中身体一松,抽身后退,顺势还推蓝关良一把。蓝关良警觉性没他那么高,又未料到他会突然后退,被他一推,身体向室内跌进。却慌见飞镖箭羽等暗器漫天花雨般笼罩自己,撤身不及,手臂大腿都已被射中,鲜血长流,还有麻痹之感。又见一支长箭当胸而至,如何能避,黯然待死,心内空空,徒剩对蔡元通的无限仇恨。 生死瞬间,却见眼前飞起一道剑光,剑气凌空,那箭羽顿被切作数截,委落地面。出手之人正是傅彻,所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他不忍见蓝关良就此惨死,飞身拔剑相救。他站在蓝关良身前,那些暗器纷纷攻向他。只见他右手遥思剑飞旋,已击落些许;左手拉起蓝关良向外撤出。他武功虽还未能大成,但轻功只怕天下难有匹敌,这一后退如风驰电掣,尽将诸般暗器抛到深厚。 蔡元通见有机可趁,一掌击向傅彻后背。蓝关良恍惚中见到,急道:“小心!”傅彻挥剑后攻,两人已出了室外。他放下蓝关良,遥思剑直指蔡元通,冷然道:“你不要逼我现在杀你。”蔡元通对遥思剑颇是顾忌,不敢撄其锐气,退后数步。瑶丝撅嘴道:“那干嘛要当烂好人了!”傅彻捏捏她脸颊,笑道:“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吗?”他俯身查看蓝关良伤势,见有十余处伤口,虽非要害,但暗器都喂有剧毒,伤口流出血逞紫黑色。他伸指封住蓝关良穴道,阻止毒性蔓延。皱眉道:“这里,没有半点药草,只怕……” 蓝关良惭愧道:“你不用为我操心了,若非我心存歹念,也不会连累你和瑶丝困在这里,你以德报怨、冒死相救,我已经感激不尽,中毒无药可治,也是我死有余辜!”瑶丝骂道:“你知道就好,你这种人死千百个我也不会可惜的,只有他们中原人才会去当什么烂好人。”蓝关良惨然一笑。宝树插口道:“我这里倒是有些天竺的解毒灵药,看能不能用!”瑶丝笑骂道:“你这就是佛家的慈悲为怀了!”宝树老脸一红将药递给傅彻后,退到蔡元通身边。 傅彻检视药物,见一瓶粉末一瓶药丸,暗想应该没问题,宝树提醒道:“药丸一次口服三粒,粉末外敷。”蔡元通对宝树此举反感,暗怪他不该施救蓝关良。心想自己落井下石差点要了蓝关良的小命,他复原后定不肯和自己罢休,鄯善乃西域大国,自己得罪他,要想在西域立足也不容易了。蓝关良用药后,好转许多,知道自己这命算是捡回来了。傅彻往室内张望一番,见暗器已经射尽,道:“蔡元通现在没暗器了,你怎么不进去看看有什么宝贝呢?”蔡元通还果真小心警惕进了室内,宝树紧随其后,可恨偌大一个宫室,近乎空无一物,令他们好生失望,蔡元通沮丧之余便不停咒骂。 瑶丝见蔡元通宝树许久不出来,笑道:“那我也进去看看,他们得了什么宝物,爱不释手了。”傅彻目如火炬,那室内虽然昏暗,但一切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在他张望时就已了然于胸,深怕蔡元通寻宝不成,要迁怒旁人,拉住她笑道:“等一下我陪你去看。”蓝关良见二人这般情状,却猛然发现自己已不再嫉妒,还默默为他们祝福,暗想:原来一个人历经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变换,是会判若两人的。 三人进入室内,却不见蔡元通宝树身影。瑶丝奇道:“那两个老东西去哪了?”傅彻目光搜寻,发现正门后有个暗门,道:“他们一定从暗门走到别出去了!”三人进入暗门循着一条狭长小道走了一顿饭功夫,见前面是一个阶梯,阶梯附近阳光普照豁然开朗。蓝关良道:“这必是地宫出口,只不知有没有通到死亡古城外面,若还在死亡古城内,我们还是死路一条。”瑶丝骂道:“都怪你这坏小子,不是你我们开开心心的,哪会现在这般!”蓝关良歉然道:“我是该死,经过这事后,我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瑶丝还待再骂,傅彻道:“瑶丝,王储原也不知这是没出路的,否则自己就不会跟着进来了。”蓝关良忙道:“傅彻兄弟,你对我恩同再造,我蓝关良以前种种你若能原谅,就不要再称我王储了,叫我关良兄吧!”瑶丝抢着道:“哟哟,你还登鼻子上梁了,我告诉你,我可不认你的。”傅彻道:“你就不要为难关良兄了。”瑶丝狠抓他一把道:“你还真和他称兄道弟了!”傅彻道:“我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冤家宜解不宜结,师父也常和我说要与人为善。关良兄只是爱你心切,才会失了理智,我怎么怪他呢?” 瑶丝翘嘴道:“谁稀罕他关爱了!”蓝关良轻松一笑,哪会和她小女孩一般计较。瑶丝看他学乖,也不骂他了,最多瞪他两眼。三人上了阶梯,才知一切担忧都是多余的,这里就是死亡古城的出口。蔡元通宝树两人已不知去向。三人回到都城,得知帛锦正派兵四处找寻傅彻瑶丝下落,便没在外面停留直接进宫。帛锦见傅彻瑶丝安然归来,喜不自胜,又看他们莺莺燕燕甜甜腻腻,更是长乐开怀。最令他喜出望外的是蓝关良与他歃血为盟,发誓只要他还在鄯善,鄯善就不会对龟兹用兵。 蓝关良毒伤未愈,帛锦把他当作生死至交留在宫中疗养。傅彻作别诸人回到山顶,明灭真人和摘星尊者也未料此事能如此圆满解决,老怀欣慰。二老接过遥思剑,观瞻良久,明灭真人道:“此剑锋锐较之我们道脉至宝天元剑有过之而无不及,天元剑落到张角手中,将来你要和张角一决胜负,还得倚仗此剑,要好好珍惜。”摘星尊者笑道:“看来老天就是眷顾彻儿,什么好东西皆有他的份,你回中原,师父更不担心了,有老天罩着你,谁还能奈你何!” 五日后,傅彻踏上东回中原之路。蓝关良所带的鄯善使团同日离开,两人前嫌冰释,同路共行,更见情意深长。临行时,帛锦将大宛国主送他的汗血宝马转赠与他,傅彻知他是忍痛割爱,本不欲接受,却耐不过他盛情款款。瑶丝依依不舍,相送十里,哭得像个泪人,傅彻又是怜惜又是心酸。两人几次执手作别,又回首相拥,泪眼相顾,凝噎无言。傅彻柔声安慰,终于把她哄住。此后两人东西别路,十步回眸,直到各自淹没在滚滚黄沙中。 多日后到了鄯善国都,在蓝关良的极力相邀下,傅彻住了五日。五日间蓝关良陪他畅游国都四围,让他领略了西域强国的风范,作别时又赠他千金。离开鄯善已过了半月,这半月来,披星戴月风餐露宿,穿行在茫茫西域各地。虽是形单影只,但沿途随处可领略不同民风民俗,长路倒颇不寂寥。 第四章 孤身仗剑参成败 万里浮踪历死生(1)酒泉仙居 这日入夜到了酒泉,酒泉是汉朝西北边防重镇,兵家重地,地广人稀。而此时汉室倾颓,边疆豪强并立,良善人家不堪欺凌压迫,纷纷迁居他处。这古来征战之地更显苍凉凄清,直如一座荒城。傅彻一人一马一剑,逍遥过往,并无倦意,却怕累坏心爱的马儿。寻了数处地方,总算找到一间日不遮阳、夜不挡风的百年老房,随遇而安,姑且将就一晚。 他让马儿休息后,自己坐到屋顶观星赏月,念念瑶丝想想梁絮,怡然自适。不料这连个鬼影都难找的地方竟传来谈话声,一个道:“朱丹崖他奶奶个缩头乌龟的,这几日躲得无影无踪了?”另一个道:“谅他武功再高,中了我的五毒烟,也休想活命。”又一个道:“李兄,现在只怕张青鼎那帮人会捷足先登!”那李兄道:“贤弟所虑甚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要我们和朱丹崖拼个你死我活,好处被他们那群混蛋占尽。”他又对第一个说话之人道:“老三,你现在回去传令给兄弟们,要他们戒备森严些。”老三领命去后,那李兄问道:“贤弟,以你之见,朱丹崖会把那东西藏在身上吗?”那贤弟道:“这个不好说,他的精明是众所周知的,我们从长安一直追到酒泉,好不容易才暗算了他,可到现在却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李兄道:“若非张青鼎那群混蛋从中搅局,那东西早是我们囊中之物,将来总得让他们吃点苦头,否则难消这口恶气。” 那贤弟道:“李兄有没听说,张青鼎可能是青衣门的人!”那李兄道:“青衣门号称九大派之一,可向来不理会江湖中事,也没人知道他们武功的虚实,张青鼎若真是青衣门的人,我就更要会会他了!”那贤弟道:“我只听说青衣门主姓萧,至于是否真实,就不得而知了。”李兄道:“青衣门这么神秘,我想其中一定大有隐情。”傅彻听了半天没听出他们到底说的是什么,只想这些人不惜千里追寻,所为之事必是很重要。李兄道:“王贤弟,你说今晚我们到哪去歇息呢?”王贤弟道:“一切听从李兄安排。”那李兄笑道:“我听说酒泉有个幽境,过往行旅无不前去一探。” 傅彻闻说此处还有幽静,少年心性不免好奇,溜下房顶、唤醒马儿,偷偷跟随二人而去。他轻功已至落地无声之境不假,但马儿却不能,故只能远远落在后面。那两人倒也没察觉,他们边说边笑,绕过一座小亭,折向北边城墙,出了城门后一直北走,大约行了三里地,有片不很茂密浓郁的树林。穿过林子后便见到一座高大的楼阁,楼里楼外灯火辉煌,将整片天际照亮,楼内不时传出欢声笑语。那二人在人的接引下,欣然而入。傅彻看那楼名为酒泉仙居,楼外月光胧明,映衬一对对相悦的男女,他们你侬我侬,狎情惬意。恍知这是倚红偎翠烟花地。他无心买笑,欲牵马折路返回。一个龟奴眼尖,早迎了上来,笑道:“公子怎好来而不入呢,来来,快请进!”傅彻借口道:“我以为是客栈,想来借宿,谁知走错了,就不进去了。”那龟奴笑道:“公子没有走错,我们这就是客栈,且是最让过往客人惬意舒心的客栈。”傅彻笑了笑,不置可否。龟奴道他年少脸嫩,便伸手来拉。傅彻想起马儿一整日没吃东西,问道:“你这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喂喂我这马的吗?”龟奴道:“公子请放心,我们会照看好你的宝马的!”他看了马儿一眼,赞道:“公子这马真是神骏非凡!”又高声喊了几句,一个老马夫赶了过来,把马牵去喂食。 马儿不会饿着,傅彻放心一重心事。想平生没走过青楼,不妨进去看看。龟奴唤了一个二十来岁,相貌平平的女人来陪他。傅彻虽非好色登徒子,但见这种姿色平庸的女子,不免有些反感。那女子装出千般妩媚万种柔情,却换来傅彻的一阵冷水,气愤愤地走了。那龟奴不会冷落了客人,不一会又换个相对年轻漂亮的。傅彻依旧不屑一顾,龟奴知道这是难以伺候的种,过来问道:“公子可曾物色一个了?”傅彻道:“我不要女子相陪,你给我找个房间,我要睡下了!”那龟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疑问道:“真的不要?” 傅彻点点头,道:“有问题吗?”龟奴语气转冷道:“既这样,你随我来。”龟奴带他到了楼后一间小房里,道:“这里是专门供闲客居住,你就歇吧,一晚三两银子。”傅彻看了一下这房子,简陋异常,只有一张破床,连条被子也无。傅彻道:“就这种的?”龟奴道:“这算好了,其他的连床也没。”傅彻道:“为什么前面的楼不让住呢?”龟奴笑道:“公子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前面那楼自然有身份的花魁待客之所了。”傅彻点头道:“原来这样,那我就住下了。“说着掏了三两银子与龟奴。 那龟奴偷眼瞅了瞅他行囊,隐约见到不少金子,心下暗骂:他娘的,真是个傻瓜,有钱还不知道怎么花。他接了银子后,并不立即走,东拉西扯好半会才说到正题上,原来傅彻没有给他打赏。傅彻上路的盘缠是帛锦蓝关良赠送的,二人乃国主王储,自是出手阔绰,他一路来也没花销多少,当然不会吝啬几两赏银。龟奴喜滋滋问安离开。 傅彻没有睡意,便静坐调息、闭目养神。渐入佳境时,却被两个脚步声打乱了。他细听那脚步声,发觉这两人虽会轻功,但不高明,还不能完全掌控落步的轻重缓急。那两人进了他隔壁的房子,傅彻隔墙窥视,见是一对青年男女。那男子健壮挺拔,大好儿男;那女子姿容绝丽,风致嫣然。女子道:“你放心,这里从来就没人住的。”那男子道:“哪个男人会这么傻,不住前院享福,住这里受罪!” 傅彻心里苦笑道:看来我是很傻啊!那女子道:“令主派你来有什么重大之事吗?”那男子道:“令主说这两年委屈你了,他已经决定向司马尚出手,叫你务必留意司马尚的一举一动。”那女子道:“司马尚已经好些时日没到这来,酒泉仙居的大小事务现都是他徒弟孙志良在打理。”那男子道:“有这种事,你怎么没早通报令主呢?”那女子道:“不是我不告诉令主,而是前些日子,我们通信那只白鸽被一个老乞丐给射去烤了吃,我又不能离开。”那男子道:“酒泉一带这些年连流民都少哪来乞丐了,这乞丐还能射鸽,只怕不简单。”那女子道:“我也知他不是寻常乞丐,可我养鸽之事没人知晓,若张扬出去只怕孙志良会起疑,于是只好息事宁人。不过那老乞丐还在附近,你或许能碰到他。” 那男子道:“为今之计,只有另想他法联络了。”那女子道:“令主不是养了一只神鹰吗?”男子道:“那鹰性烈得很,除了令主,其他人根本接近不了,要他传书是不可能的。”女子道:“这样想来只有再找一人从中传递了。”男子点头道:“我回去再和令主细说,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伺候客人,我先走了。”女子忽然道:“师兄,你知道我对你的一片……”她“真情”还未出口,男子已阻道:“这些事等令主除了司马尚后再说。我得走了!” 女子望着男子消失的背影,悠悠怨怨自语道:“我知道,你嫌弃我了,可当时若不是为了让你能得到令主重用,我会沦落到这种田地吗?你嫌弃我,呵呵,你嫌弃我……”说着泪如雨下。傅彻暗想这男子也太不是人了,这女子为她牺牲这么大,到头他却抛弃她了。 “姑娘,别哭。”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那女子耳边响起。女子全身一阵颤抖,惊惧道:“你是谁?”那人笑道:“我就是那个老乞丐,你的负心郎,我已经帮你教训他一顿了。”女子失声叫道:“你把他怎么了?”老乞丐道:“你放心,我没杀他。”女子问道:“那你想干什么呢?”老乞丐道:“我只想姑娘帮我办件事,很简单的一件事。”女子道:“什么事呢?”老乞丐道:“你答应了,我才能告诉你。”那女子道:“我为什么要帮你?”老乞丐笑道:“我知道你全部秘密,你不怕我告诉司马尚他们么,还有你的负心郎正在我这里,我让他和你说句话。” 老乞丐不一刻,带着那男子到了房内。那女子看着男子一脸苦状,满是心疼,道:“前辈,你把他怎么了,饶了他吧!”老乞丐道:“既是姑娘相求,老夫就饶了他。”说着在那男子后腰一拍,顿时化解了那男子的痛楚。傅彻刚才就知有人用传音入密和那女子交谈,这时见是个老乞丐,看他年约六旬,目光炯炯,显是功力深厚。心下戒备,心知不能让他觉察,否则他怪自己偷听,只怕不会就此罢休。男子道:“前辈有何吩咐,我们师兄妹惟命是从。”老乞丐狠刮了他一巴掌,喝道:“老夫没叫你开口,你就乖乖给我闭嘴!”女子看着男子受辱,又是一阵心痛,道:“老前辈,你说吧!我全都答应你。”老乞丐道:“你要完全自愿才行。” 2、阴毒小人 女子使劲点头,老乞丐道:“好,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明晚我在后山等你,你若不来,后果你自己知道的。”他说完再也不看那男子一眼,身形晃动,没入黑夜中。那男子舒口气道:“师妹,为了我们飞龙帮,委屈你了。我得先走,你自己小心些。”女子没说说一句话,独自倚坐在墙角。傅彻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差点要过去安慰那女子。 第二日,他要离开时,却见两个龟奴押着昨晚那女子,女子看起来精神不振,花容惨淡。一个三十岁左右、儒生打扮的男子,问那女子道:“湘蓉,昨晚怎么回事,为何放下客人不见踪影了?你是我酒泉仙居的招牌,你这样,叫我以后如何管制他人。你可知昨晚的客人是谁吗?”说着伸手对向傅彻跟踪而来的那二人,道:“他们可是中原鼎鼎大名的侠士,一位是秦中血刀盟的盟主李鹏举大侠,另一位是他好友王贤先生。好在他们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记住,今明两天,你尽心服侍两位大侠,算是赔罪。”女子湘蓉道:“孙大哥,今晚我不能,明后两天行吗?” 那孙大哥自然就是司马尚的大弟子孙志良,他沉声道:“你还有这许多条件,两位大侠都是忙人,哪有时间在这久居,今晚不行也得行。”湘蓉故作羞态道:“我是怕对两位大侠不敬,才不敢服侍,这两天我正逢月事。”孙志良道:“真是这样吗?”湘蓉点点头。孙志良转头问李王二人道:“推迟两日,不知两位大侠意下如何?”李鹏举道:“算了,我们还有要事,等办完后再来,那时湘蓉姑娘不要又有才好。”说着和王贤便走了。 傅彻等二人离开后不久牵回马儿悠然上路。昨晚接待他的那龟奴看他走远,笑道:“这傻小子,不知昨晚在后院住的如何。看他也像个富家公子,就是不知花钱!”这话傅彻当然听得清清楚楚,他只能一笑了之。湘蓉听龟奴之语,顿时脸色苍白,心想自己昨晚之事只怕都在傅彻的眼里了。 傅彻牵马林中,觉察有人跟踪,故意慢行,坐在一颗树下歇息。湘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傅彻笑了笑。湘蓉怒道:“你笑什么?”傅彻道:“你跟着我干么?”湘蓉道:“昨晚的事你都看见了?”傅彻道:“看见了,你想杀人灭口吗?”湘蓉道:“我也是不得已,你死了可别怪我。”说着一掌便拍来。同时间傅彻听得又有人向此处快步而来,一人道:“你真看到湘蓉一人走向这里。”听声音是孙志良。另一个道:“就是,我看她行色匆匆,一定不是好事。”傅彻不及多想,后发先至,手臂前伸将她抱进怀里。湘蓉脸色一变,差点惊呼,傅彻伸手捂住她樱口,低声道:“孙志良来找你了!不要叫,我不会害你的!” 湘蓉愣望着他,傅彻微微一笑,松开手,道:“怎么了?”湘蓉疑惑道:“你武功很高?为什么帮我呢?”傅彻笑道:“我这人心软,昨天不小心听到你们谈话,知道你也苦命,不忍心眼睁睁看你被孙志良抓去折磨拷问。”这时孙志良和一个龟奴赶到,见傅彻搂着湘蓉,两人甜情蜜意的。湘蓉故作紧张,挣脱傅彻道:“孙大哥,你怎么来了?”孙志良细看几眼傅彻,见他年少俊美举世难寻,暗道:“原来和这么个俏郎君相会,难怪要抛下李鹏举他们了。”微笑道:“我只是出来看看,没事,我们先回,你也快点回去。” 湘蓉眼望他们二人走远,回看傅彻,脸色微红,低声道:“谢谢你了!”傅彻道:“没事,我要走了,你自己要担心,那老乞丐的武功高明至极,你今晚去了肯定……”湘蓉道:“我不去就没活路了。”说得有些心酸。傅彻道:“你可以逃走吗?”湘蓉苦笑道:“逃走,整个酒泉就是就是飞龙帮和司马尚的天下,我逃了,即使司马尚能放过我,令主也不会让我活着的。何况还有师兄呢?为了他,我是绝不会逃的。”傅彻没说什么,道:“那你保重。”湘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傅彻摇摇手,翻身上马笑道:“若有缘再见再告诉你。” 傅彻跨马出林不远,远远看到李王二人,李鹏举道:“那花娘的,这般戏耍我们,若非有急事,我定留下好好招待她几日?”王贤道:“李兄也看出那女子根本不是来月事了。”李鹏举笑道:“王贤弟,我们都是久经风月之人,这若看不出,岂非白耗了。话又说回来,那婊子还真是娇媚无比,别说西北边陲难得,就算中原地带,只怕也不好找。” 昨晚和李王一起的那老三急行而至,对李鹏举道:“大哥,终于找到你们了。”李鹏举道:“出什么事了?”老三道:“昨晚二哥他们发现了独行丐钟离恨。”李鹏举道:“这个老不死的怎么也到这里来了?”王贤道:“钟离恨既不贪财也不好色,唯一的嗜好就是醉心修习新奇武功,莫非他也得知那物事可能有……?”李鹏举道:“这老儿极难对付,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他,不知他武功又精进到何等境界?”老三道:“还有一件事较奇怪,就是张青鼎那群混蛋昨晚忽然全都离开了酒泉。” 李鹏举道:“张青鼎离开了酒泉,难道他们已经得到那东西?”王贤道:“这似乎不可能!是我们先发现了朱丹崖,且还是我们将他暗算,我们搜了如此之久毫无结果,张青鼎他们不可能就先得手了吧!”老三道:“大哥,那我们现在该当如何呢?”李鹏举道:“你去告知老二,叫他立即派人跟踪张青鼎,至于独行丐钟离恨,我和王贤弟去会会他。” 傅彻心想这些事越来越复杂,连昨晚那老乞丐也关联上了。李鹏举道:“钟离恨最喜欢在山林深洞居住,酒泉没多少山林,倒还是好找。”傅彻本想赶路,但想到其中说不定有什么奇情怪事,抑制不住好奇心,便欲探个究竟。李王二人发现他一人一马,悠哉游哉跟在后面。心下警觉,回头望着他,见他腰悬佩剑,坐骑神骏。两人神色微变,侵近马前,李鹏举喝道:“小鬼,你好大胆,敢跟踪我们了?”傅彻笑道:“我是赶路,哪里跟踪你们了!”李鹏举右手急速探出,要将他拉下马背。傅彻双腿一夹,马儿飞速前去。李鹏举一招落空,看傅彻已跑出老远,欲追不及,暗赞:好快的马! 傅彻策马抛开两人,正想绕回再探详情。长空一声鹰叫,他抬头见一只硕大无朋的雄鹰正在自己头顶打转,似要向下扑来。傅彻想它躯体如此庞大,攻击力定也巨大无比。手按剑柄,全神警惕。那雄鹰盘旋一会却又振翅飞走。傅彻松口气,寻路返回,缓行一程,见雄鹰去而复返,且它下方跟着两个人。一个是湘蓉的师兄,观其昨夜言行,傅彻对这人殊无好感;另一是个五十左右的江湖大豪。二人看着傅彻,湘蓉师兄道:“令主,看来神鹰找错了。”那江湖大豪冷眼打量傅彻,道:“看他敢在西北道上如此招摇,定是有所凭恃。卓繁,你去试试他!”湘蓉师兄卓繁走到马前抬头问道:“喂,你有没见到一个老乞丐从这经过?”傅彻不屑其为人,懒得理他。 卓繁受不过被人轻视的窝囊气,喝道:“你别给我装聋作哑,我问你什么就给我快回答!”傅彻漫不经心道:“这里没有乞丐,倒是有强盗了!”江湖大豪远远道:“卓繁,他那坐骑是不可多得的汗血宝马,不用客气了,杀他夺马。”他话音未落,卓繁迫不及待一招摔石手攻向傅彻。傅彻知他武艺低微,见他招式攻到,也不在意,在马背上轻轻踢出一脚,击向他胸口。他这脚正是功敌之必救,卓繁赶忙后撤。卓繁不信他身怀绝技,只道他是错有错着,运气撞上了,后退之际,寻思下招。一招既出,又被傅彻随意一脚逼退,心下不诧。 江湖大豪明眼人,知卓繁非傅彻之敌,急步靠近,冷冷道:“好小子,真还有两下子了!可凭这两下子要在酒泉出风头,还得看我徐显龙乐不乐意!”傅彻道:“那你是想我的宝马还是想我告诉你老乞丐去哪了?”徐显龙料他怕了自己,道:“你先告诉本座老乞丐的去向,再留下宝马,那样本座便饶你一命!”傅彻笑道:“你这是蛮不讲理了。”徐显龙见他还能笑得出来,微感意外道:“你认为本座和你开玩笑吗?”傅彻摇头道:“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徐显龙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那就快说!本座没闲工夫和你耗着。”傅彻淡淡道:“老乞丐去向我是不知道的,宝马也不能赠送给你的。” 徐显龙道他有意戏弄自己,喝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座不给你点颜色是不行了!”傅彻道:“你给我颜色看也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徐显龙大怒,身子腾起,五指成爪,向他头顶抓来,真气从指端迸出,扣住他。傅彻见他招式凶猛,正是个难逢的敌手,有意试试自己这些日子武功进展,从马背飞跃而起迎向徐显龙,手势一动,使出天影掌,掌影幻化,如天际翔云,变幻莫测而又优美动人。挥洒间化解徐显龙数招强攻。 3、独行老丐 徐显龙屡次无功,筹思良计时,人已落到地面。傅彻落回马背,不愿恋战,驱马欲行。徐显龙岂会让他轻易脱逃,奋起神拳击向马头。傅彻遥思剑离鞘而出,剑芒舞动,斩他手臂。徐显龙见遥思剑锋寒如水,知是宝物,贪心一起,竟不避剑招,手腕扭动,施出独创独创的分筋错骨手,欲强夺宝剑。这分筋错骨手招招狠辣凶险,罕有匹敌,,实乃他的看家绝技,平日从不轻使。此时全力施为,更见威势。傅彻不敢轻敌,宝剑一旋,一道螺旋气劲排出,正是流旋剑法起手式。徐显龙被他真力一滞,第二招缓了半步,傅彻一人一马借此空隙,冲过他身旁远去。 徐显龙施展得意功夫不能将他留下,心下不由冒汗。见傅彻人马即将驰远,若不阻挡便再难追及。不多犹豫,伸手入怀,掏出一把细粉,真气贯于其中,向傅彻人马抛洒而去。傅彻但闻一阵清香扑面而来,知道定是有毒,忙用掌力拍开,可那粉末散入空气中,无孔不入。徐显龙冷笑道:“你中了幻香散,看还能逞强多久。”傅彻自知吃食黄参果,百毒不侵,并不在意,可这时马儿却已经步履蹒跚颠倒。傅彻爱马心切,凌空飞剑,击向徐显龙,喝道:“快拿解药来!”徐显龙不料他身中奇毒还能运功出剑,欲避不能,忙又从怀中掏出一小球弹射向他。傅彻侧身躲避间,那小球突然在半空炸开,布起一幕浓重的烟雾,层层向他推进,他周围立刻充斥着浓烈刺鼻的气味。傅彻虽不惧毒物,这气味却极不好受,不得不撤剑后退。待烟雾散尽,徐显龙和卓繁已经远遁不知所踪。 傅彻看爱马受苦,心中酸楚,恨又束手无措。想起酒泉仙居龙蛇混杂,说不定有人能解这奇毒,便带着马儿重返酒泉仙居。白日的酒泉仙居依旧歌舞管弦,教人目不暇接。还是昨夜那龟奴来接引他,他说了马儿症状。龟奴又仔细观察马儿一番,拍胸脯道:“给我十两银子,我帮你办妥就是。”他的自信十足,傅彻倒将信将疑了,但马儿性命为重,只能赌他一把。龟奴接银后,牵马去马房。傅彻暗中跟随,要看清原委。龟奴到马房对那马夫笑道:“老哥,这马儿不知偷吃了哪个娘儿的房药,发情厉害,他那傻主人担心不得了,你就给它挑匹母的,让它泄泄。我分你三两银子。”马夫乐得消受。 傅彻暗自可笑,出了马房,信步闲荡,迎面遇上孙志良。孙志良热情好客,笑道:“公子,这里住的还舒服吗?”傅彻道:“没大老板你舒服了!”孙志良道:“怎么湘蓉没陪伴你,这丫头的,不懂事了!”傅彻淡淡一笑,孙志良道:“来,我们这就去找她,让她给公子你道个歉。”傅彻笑道:“这个就不用了,我也不是来找她的。”他想起是给爱马找伴儿,心里就有趣。孙志良奇道:“公子还看上我们这哪个姑娘了?”傅彻摇头道:“我也不是来找姑娘的。”孙志良更想不通,不知男人到妓院不找姑娘能干么。 两人作别后,那龟奴找上傅彻,笑道:“公子,你的宝马没事,只怕会累些,你老今天就别赶路了。”傅彻道:“那明天行吧!”龟奴神秘笑道:“那就要看你老宝马会不会流连这里了。”傅彻暗笑道:“我的天啊,酒泉仙居的生意还越做越大,人与畜生一块包了。”给点赏银,打发那龟奴。闲庭信步,走过路过的姑娘抛几个媚眼,送几声娇音,倒当他是倚门卖笑的了。好在他成长在龟兹,那里民风开放,男女公开调情戏谑如同家常便饭,早已见怪不怪。背后又传来一女子低唤声:“喂!” 傅彻料又是哪个姐儿有意自己,懒得回身,道:“什么事了?”那女子道:“你怎么还没走呢?”傅彻这才辨出是湘蓉声音,转身笑道:“我舍不得你了!”湘蓉脸一红,道:“你就别戏耍我了。”傅彻笑道:“你怎知我在这呢?”湘蓉道:“整个酒泉仙居的姐妹差不多都知道了!”傅彻诧异道:“有这种事,难怪刚才那么多人找我了。”湘蓉低声问道:“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呢?”傅彻皱眉道:“你是想我帮你对付那老乞丐?”湘蓉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傅彻笑道:“这可不见得,你师兄那么大本事,都拿他没辙,何况是我呢?”湘蓉脸色暗淡,道:“那我不打扰你了!” 看她转身落寞离开,傅彻知道自己不该言语讥讽她师兄去刺痛她,忙拉住她歉然道:“我不是有意的,你不会怪我吧!”湘蓉觉他道歉诚恳,摇首道:“我们这种人还哪有资格去怪别人!”傅彻道:“你这样子,我很过意不去,好,那我就帮你吧!”湘蓉看着他,道:“那你要我怎么报答你呢?”傅彻道:“我不求你报答,我知道你心里很痛苦,我帮你是因我不想看你被人欺负。”他所言真心实意,湘蓉如何看不出来,咽泪道:“湘蓉会一生铭记你的恩德的。”又问道:“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吗?”傅彻洒然相告。 两人商议完毕夜间如何行事后已是午时,湘蓉邀傅彻共进午膳,有美相陪,傅彻乐得答应。孙志良似乎有意结交他,为他送上美酒佳酿,傅彻受之有愧、却之不恭,略尽心意,然酒量太浅,三杯下肚,便有些头重脚轻,坚辞多喝。夜间湘蓉按二人商定计划,去后山寻找独行丐钟离恨,傅彻尾随其后。钟离恨自不能发现他行踪,见湘蓉如约而至笑道:“好姑娘,你真守信,跟我来。”湘蓉跟随其后到了林中的一山洞前,钟离恨道:“到了,我们进去吧。”那洞并不大,钟离恨在洞中燃着柴火,洞中情景一览无遗。 傅彻刚在洞外伏定,就发觉又有四到来。洞内,钟离恨从怀中拿出一长丝绢递给湘蓉道:“你看。”傅彻藏身之所正是湘蓉身后,当湘蓉打开卷轴时,傅彻也能隐约看到。那卷轴画的全是裸女图案,那些女子姿势各异,身上还有经脉穴位图,傅彻心知这是一内功修习法门。钟离恨道:“姑娘,看明白了吗?”湘蓉玉颊红晕,低声道:“你要我和你……”钟离恨忙道:“姑娘别误会,老乞丐一把年纪了,早就对女色没兴趣了。”湘蓉道:“那你要我干么呢?”钟离恨道:“老乞丐一生痴迷武学,数月前无意间在敦煌一个秘窟中发现这卷轴,可惜我是男子,练不成女功,所以一路寻觅骨骼清奇的年轻女子来帮我实现愿望,我当日第一眼见到姑娘,就发觉你大有奇缘。” 湘蓉疑问道:“你是让我练这上面的武功?”钟离恨点头道:“我正是这意思,之所以要你愿意,是因为这套内功心法极其精深奥妙,心意不专极易走火入魔殒身送命。而你武功尚浅,不能悉解其中精义,故在你练功时我得在你身边指点。你也看到,练这套武功需不着丝缕,我怕你会不愿意。”湘蓉未想到他原是一番善意,大胆一些道:“武功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我看还是不练了。”钟离恨道:“你若不愿意练,也就算了,我再找他人,不过我奉劝你,你那师兄绝不是你的好归宿。”湘蓉凄凉道:“我和他青梅竹马,当年他也曾对我海誓山盟,是我自己不好,被人给……师兄嫌弃我也是应该的。”钟离恨道柔声:“能告诉我,是谁把你玷污了吗?也许我能帮你报仇。”湘蓉看他是真关心自己,摇摇头,眼眶已红,道:“那人我已经不想恨他了。”钟离恨不解道:“为什么?”湘蓉道:“他是我小师弟,比我小两岁,也是和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我一直把他当作亲弟弟般照顾。他做错事后,悔恨愧疚不能终日,已服毒自尽。你说我怎能恨我疼爱的弟弟呢?” 钟离恨道:“可你也不用自暴自弃流落风尘的,以你的容貌,何愁没有个好的归宿。”湘蓉苦笑道:“人总是看轻自己所熟悉的人,也许别人看我倾城国色,但师兄对我太熟悉了,他根本感觉不到,他在令主手下一直得不到重用,整日郁郁寡欢,借酒浇愁,我看着心疼,劝他别消沉,而他却要我帮他一个忙,我当然答应,于是他把我送到这里,如愿以偿成了令主的心腹。”钟离恨叹道:“可怜的姑娘,这种人还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吗?”湘蓉道:“我们为女子的有何法,既然决定要追随一个男人,不就是要付出吗?”傅彻听得热血沸腾,暗叹自己和她相处近一天,倒没关心她这些事了。痛定后,更为她惋惜悲哀。 钟离恨忽喝道:“什么人?”李鹏举笑声朗朗,人已接近洞口,道:“独行丐,多年不见,原来你也学会怜香惜玉了。”钟离恨一晃出洞,道:“没想到这里还能见到李盟主。哦,还有王先生。”李鹏举道:“你得了神功秘籍,怎么也不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呢?”钟离恨道:“江湖规矩,总有个先来后到,李盟主不会不懂吧!”李鹏举笑道:“但宝物秘籍可要能者居之了。”钟离恨道:“李盟主是要和老乞丐过不去了。”李鹏举笑道:“你都这么说了,我总不能不遂你意吧。再说收拾了你,不但有神功秘籍,还有香喷喷的美人,我何乐不为。” 4、侠骨丹心 傅彻料想另两人还不现身定是想坐收渔利,心下戒备。李鹏举笑道:“湘蓉小姐,不是说正来月事吗?”湘蓉低首不答。钟离恨道:“姑娘,你先走!这两人我自己料理。”湘蓉等待傅彻出现,不知当否离开。李鹏举笑声扬起,身体前冲,一拳击向钟离恨胸口。钟离恨凝聚真力,挥掌相迎,拳掌交接,两人迅速换了数招。李鹏举道:“多年不见,你老乞丐还真是功力大进了。”钟离恨道:“你也不赖!” 李鹏举道:“让你试试是我的火云手。”只见他双手成火焰状,从腹部向胸口缓缓升起,到胸口时双掌合并。一股真气在掌中窜动不息,紧跟着双掌隔空向钟离恨劈去。钟离恨全身如陀螺转动起来,卸去击到身上的力道。傅彻见这陀螺转和定旋功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可借旋转来化解对手的真力,只是定旋功要精深许多,施展开来也更轻松自在。钟离恨旋转数圈后,直身立定,大声叫道:“你也尝尝我老乞丐的天旋地转。”话一说完,人便围着李鹏举不停旋转,速度快捷非常。李鹏举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待钟离恨发难。 钟离恨转到第七圈时,双手虚张,中间一股旋转的气劲破空飞出。李鹏举的火云手高高举起,待那那团气劲靠近,双掌凌空劈下,两团真气撞击,毫无声息。只见李鹏举向后退了一步,钟离恨身体轻微摇晃两下。李鹏举站定后道:“这么多年来,没想到我还是输你半筹。”说着嘴角沁出鲜血。钟离恨虽没沁血,但很快面如金纸。 傅彻又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正是幻香散。钟离恨湘蓉李鹏举王贤在闻到香味的同时,神智一片迷糊。尤其受伤的钟离恨和李鹏举,王贤道:“这是飞龙帮的幻香散。”徐显龙得意现身,笑道:“王贤不愧是江湖百事通,见多识广。你可知中了我幻香散后会怎样?”王贤指着他道:“你就是飞龙帮令主徐显龙。”徐显龙点头而笑。王贤冷冷道:“幻香散乃霸道春药的改种,中者先感浑身乏力,最后却要欲火焚身而亡,不知可对?”徐显龙道:“王贤就是王贤,说的一点没错,可惜你不知解救之方。”湘蓉恳求道:“令主,请赐湘蓉解药吧!”徐显龙道:“要解药,先把那秘籍给我。”向身后的卓繁使个眼色,卓繁便上前来拿。 钟离恨道:“别给他。”徐显龙一脚踢在他胸口,骂道:“老乞儿,今天看我好好招待你?”湘蓉忙道:“令主,你别伤他,我给你就是。”心中却想不通傅彻为何还不出现。原来傅彻一见是徐显龙和卓繁,心中火起,蓄势待发,拟将在他们得意忘形时,一举把他们制服。徐显龙道:“湘蓉,这些年也苦了你,本座答应你,等将来除了司马尚和他那群猪狗兄弟,再重重赏你。这是解药,你接住。”说着将解药抛给她。湘蓉刚要去接解药,陡见王贤横冲过来,半路将解药劫去。徐显龙见王贤还能运功,暗是心惊,想道:“今日还真是怪事连连,日间那少年已是不惧幻香散之毒,王贤这混蛋怎么也能抵抗?”冷笑道“好你个王贤,竟然还有力气抢解药。那本座就先收拾你。”王贤将解药送到李鹏举手里道:“徐显龙,你好奇我为何没中毒吧!那我就告诉你,我十三岁开始服食各类房中秘药,到二十三岁,最猛烈的春药对我已不作用了。幻香散虽是世上有数的霸道有毒药物,但我数年前就对他下过一番功夫,早已寻到解救之法了。”傅彻听他十三岁就吃春药,称奇不已。 李鹏举虽然服食解药,但由于重伤在身,一时半会还未能将药力尽数驱散。钟离恨本自受伤,又中毒再被徐显龙当胸狠踢一脚,此时人已昏迷。湘蓉还在受药力折磨,傅彻心疼不已。卓繁巴巴将那卷秘笈承给徐显龙,徐显龙接过放入怀中,对王贤道:“不管怎么说,凡是知道我飞龙帮秘密的都得死。”王贤道:“那看你有没这个本事了。”徐显龙横拳出击道:“那你就睁大眼看清了。”王贤不甘示弱,同样一拳。两人第一招就正面交锋,两拳相碰,王贤后退三步自知力不能抵。徐显龙笑道:“王贤空大一个虚名,原来不堪一击。”王贤忽然瞥眼见到湘蓉,身体一闪,已抓住她,道:“徐显龙,你让我们离开这,我就放了你的手下,我们保证绝不将你密谋对付司马尚之事外泄。” 徐显龙冷笑道:“你以为抓了一个奴才,我就会就范吗?”他竟然一掌向湘蓉当胸拍去,嘴里骂道:“没用的东西,先解决了你,省的碍手碍脚。”傅彻断没想到他会如此翻脸无情,哪能再等。遥思剑破空闪电般飞出,直取徐显龙上身。这一招乃其全身功力结晶,没有丝毫回转余地。剑未递到,那纵横的剑气已经冲破徐显龙的真气圈。徐显龙大惊失色,回身欲退。傅彻哪容他轻易回撤,身体急趋,如同一只雄鹰凌空扑下,遥思剑杀气大盛,剑气将徐显龙严裹在其中。徐显龙身无寸铁,如何可挡,危难中不自觉挥臂挡架。 只听“嗤”一声,徐显龙的一条手臂,被切飞向半空。遥思剑余势未衰,架到徐显龙脖子上。傅彻不欲伤人性命,伸手点了徐显龙穴道,阻止伤口流血,冷声道:“你太狠心了!”徐显龙失血过多,脸色青白,嘴唇不住抖动道:“要杀便杀,何必罗嗦!”傅彻道:“我不杀你,你把幻香散的解药给我,我就放你走。”回头望着抓住湘蓉的王贤,冷冷道:“你还不放了她,难道等我把你手臂也切下吗?”王贤听他的话冷飕飕的,心下一寒,不自禁松了手。湘蓉中毒已深,见他出现心中一定,顿现绮意。王贤一松手,她已是立身不稳。 傅彻点了徐显龙穴道,过去扶住她,柔声道:“没事了!”湘蓉杏脸霞烧,抱紧他,痴恋道:“抱我,爱我。”双臂缠上他脖子,樱唇便向他吻来。傅彻知道她中毒太深,丧失理智。离开她红唇,叫道:“徐显龙,快把解药给我!”徐显龙料想他和湘蓉必是有暧昧关系,刚又听他说不杀自己,一下子觉奇货可居,道:“我身上就一颗解药,被王贤抢去了,你应该去跟他要。”卓繁帮腔道:“对对,就一颗。”傅彻厌恶看了他一眼,道:“你插什么嘴了。”卓繁被他吓住,噤若寒蝉。 傅彻道:“那就是说没解药了?”王贤道:“少侠,你别信他们,他们一定还有!”傅彻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他的话了,道:“卓繁,现在是救你师妹性命,快拿解药来!”卓繁道:“大侠,我也想救,可真没有。”傅彻愤然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和你们客气了。等会但凡让我搜出解药,休想我会饶你们性命。”怀中的湘蓉还不停在他身上搜索,娇喘微微。傅彻伸手点了她昏睡穴,让她躺到地上。提步到徐显龙身侧,俯身搜索,搜出几个小瓶罐。问道:“你说哪个是解药?”徐显龙气息微弱道:“都不是!” 傅彻怒气大增,喝道:“你再不说,我的剑可按不住杀气了。你的脖子没你的手臂硬吧!”徐显龙道:“你杀了我,湘蓉也要死,你有种就杀了我。”傅彻冷目看向卓繁,喝道:“你说不说!”卓繁吓退一步,强振一口气道:“真的都不是。”傅彻眼里闪出杀机,遥思剑隐隐有出鞘之势。徐显龙道:“你记住湘蓉也会死的!”傅彻用最后的耐性对卓繁道:“她是你师妹,你忍心她受苦吗?”卓繁道:“真没有的。”傅彻起身,恨道:“你都忍心让她去酒泉仙居,自不会痛惜她受苦!像你这般无情无义禽兽不如之人,我不杀不足泄愤。” 遥思剑遥指卓繁,卓繁面色如土,颤声道:“你杀了我,湘蓉也不会原谅你的。她心里只有我,我若死了,她一定痛不欲生。”傅彻知他所言不虚,但却道:“我既然看上她,自不会让她再受你愚弄,你受死吧!”手臂一振,遥思剑逼近数步。卓繁吓得跪下,求道:“大侠饶了我吧!”傅彻道:“那你快说!”卓繁不停拜伏,涕泪俱下。傅彻喝令道:“你不用拜我,快说!”卓繁猛然抬头,两小球自他身上飞出,布成一重烟幕。 傅彻见他要重施徐显龙烟雾弹故技,岂会重蹈覆辙,闭气凝息冲破烟雾,一手抓紧他领口,顺手将他抛进烟雾中。跟着挥掌拍散烟雾,却见卓繁抓住湘蓉,不知欲何为,提剑远看。他解开湘蓉昏睡穴,又哭又摇又唤,把她弄醒。湘蓉刚才在地上躺了一些时候,大地冷气侵入身体,暂时压住她燃烧的欲火,清醒许多,看着卓繁那擦鼻涕抹眼泪的样子,只道他伤心自己中毒垂死,心里一阵安慰道:“师哥,你别伤心,我还没死。”卓繁急道:“我知道你会好起来的,可师哥这次死定了,你看那小子把剑对准我,他是嫉妒你对我情深一片,要杀了我,好把你抢走。他最听你的话,你快劝劝他!”湘蓉柔声道:“他是和师兄开玩笑的,不会杀你的。”卓繁烦躁道:“什么不会,你快叫他走,听见没!”湘蓉愕然望着他,卓繁有些歉然,道:“师妹,你不是最爱师兄吗?师兄有难,你怎能不帮呢?”湘蓉酸涩道:“那你叫他过来,我和他说就是。”卓繁哪敢让傅彻接近,道:“你在这和他说。” 5、痴女心碎 湘蓉委屈道:“可我真没力气大声说话了!”那边傅彻叫道:“卓繁,你快让她躺下歇息!”卓繁听到他的声音,惊惧之后又生烦乱,脑子一热,双手掐住湘蓉脖子道:“小子你不放过我们,我现在就掐死湘蓉!”湘蓉不能相信问道:“师兄,你……”卓繁不耐烦道:“师妹,你别怪我,我不同你,我还有大好前途,不能如此就死;你是生不如死的人,死了一了百了。再说那小子也不舍让你死的,只要他答应放过我们,我就放了你。”湘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紧紧闭上眼,眼泪流向了永恒。哀莫大于心死,何况这心死还是这般情景呢? 傅彻看透了卓繁的无耻下流,知他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真会痛下杀手,自己虽有一击制敌的把握,但还是有风险的,现时还未到万不得已的境地,为顾全湘蓉生命起见,能忍则忍,还剑入鞘,淡淡道:“我本来就没打算杀你,是你坚持不说哪一瓶是解药,我才不得不软硬兼施吓吓你了!”卓繁挟着湘蓉,道:“你先解开令主的穴道。”傅彻无奈,徐显龙穴道一解,捡起断臂,移步到卓繁那边。傅彻道:“你放了湘蓉,再把解药留下就可走了。”徐显龙道:“解药没有,不让走,大不了一起死。” 傅彻皱眉徘徊一会,道:“幻香散没解药真会死吗?”王贤插口道:“少侠,你把那几瓶药给我看看,说不定能找到解药。”傅彻想他精于药物,便把徐显龙身上搜出来几瓶药递给他。徐显龙冷言道:“王贤,你不要自作聪明了。”王贤道:“徐显龙你这是心虚了,这么说解药一定在其中了。”徐显龙道:“那里那么多药,颜色形状一般无异,只要稍有差错,就会死得更快。”王贤笑道:“忘告诉你了,我这人鼻子特灵,刚才闻过解药的味,现在还记忆犹新,相信不一会就能从中辨别出来的。” 傅彻放下心头大石,对徐卓二人道:“好了,快放了湘蓉,你们可以走了!”徐显龙道:“我们凭什么信你不会出尔反尔了,等我们到了安全之处,自会放了湘蓉的。”傅彻目光一寒,道:“她现在身中剧毒,哪还能经得起几番折腾,我傅彻一言九鼎,岂会和你卑鄙小人一般,言而无信。”卓繁骂道:“小鬼,休在这里大言不惭。”傅彻手握剑柄,道:“你不要逼我在这里就杀你,我敢保证在你掐死湘蓉之前先把你的头割下。”卓繁不自觉伸手摸摸脖颈。傅彻喝道:“还不放人!” 徐显龙道:“卓繁,不要被他大言吓住,我们挟人走。”卓繁一点头,两人快步而去。傅彻心底大怒,遥思剑愤然出鞘,天踪步法飞走如电。卓繁武艺低微,正一力潜逃,脖子一凉,下一步再也迈不出。遥思剑架在脖子上,他一脸惶恐疑惑。傅彻冷冷道:“你武功太差了,我要杀你易如反掌。”湘蓉失声惊呼道:“不要杀我师兄!”傅彻道:“他没把你当师妹,你何必当他是师兄?”湘蓉摇头哀求道:“不要杀他!” 傅彻心中暗叹,伸手把她拉到身边。卓繁不敢反抗,他是彻底相信傅彻能在他掐死湘蓉前,让自己的脑袋和身体先分家的。傅彻收回遥思剑,不再看徐卓二人一眼,喝道:“还不快滚!”二人吓破胆,徐显龙差点握不住那断臂,回过神后,鼠窜而去。傅彻痛惜凝望着湘蓉,柔声道:“你太傻了!”湘蓉肠断心碎,扑在他怀里,放声悲哭。 王贤叫道:“少侠,解药找到了,快让湘蓉小姐服下。”傅彻抱着湘蓉过去,让她服下,那解药甚是灵验,湘蓉服后,不一会就恢复如常。湘蓉复原后,对自己的失态,很是过意不去,低声道歉。傅彻笑道:“是我占了你的便宜,该是我向你道歉才是!”湘蓉想起还重伤昏迷的钟离恨,忙过去看望。王贤将全部药物递给傅彻后,扶住李鹏举,告别而去。 钟离恨醒来后,傅彻让他服下解药,又帮他运功疗伤,约莫一个时辰后,逐渐恢复。钟离恨感激不已,问道:“傅少侠,你的内功似乎是道脉的,不知师承哪位高人?”傅彻想他也非歹人,便不相瞒。钟离恨对他的推心坦诚更执谢意。他想起自己千辛万苦觅获的武功秘笈被徐显龙劫走,叹息不止。最后他道:“傅少侠,湘蓉姑娘,老乞丐也该走了。那徐显龙只怕不会轻易罢休,你们自己多加小心,咱们他日有缘再会。” 作别钟离恨后,湘蓉失魂落魄般,呆呆出神。傅彻知道她今天受了太大打击,无从慰解。他道:“湘蓉,我们回去吧!”湘蓉仿似未闻,傅彻又说一遍,湘蓉却泪流满面,囔囔道:“回去?我回哪去呢?师兄不要我了,飞龙帮也不要我了,哪里才是我能去的?”傅彻心中一酸,想道:“是啊,与飞龙帮决裂了,她也不用牺牲自己去换取那所谓的情报了,酒泉仙居再也不属她,她该何去何从呢?” 他心情起伏,抱住她,激动道:“你就跟着我吧!”湘蓉木然相对,道:“湘蓉残花败柳,公子抬爱了!”傅彻道:“我不在乎什么,我只是想照顾你,别无他意。”湘蓉道:“公子厚意,湘蓉心领了,湘蓉想还能照顾自己。”傅彻看她这幅心事死灰的样子,道:“那你照顾我好吗?”湘蓉茫然望着他,道:“你要湘蓉怎么照顾呢?”傅彻心疼道:“你不要这个样子,你师兄不知道珍惜你,那是他有眼无珠,不知眼前人的可贵。可是世上还有其他人会像你待你师兄那般待你,你忍心辜负吗?” 湘蓉陌生地看着他,傅彻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不相信我?”湘蓉摇摇首,道:“湘蓉已经心如灰烬了,你不用这般待我,我承受不起,更不配上你。”傅彻道:“这些都是我说的算,我说行就行。”湘蓉道:“你真的不嫌弃我?”傅彻道:“我傅彻绝无虚言!”湘蓉泪水流颊,道:“湘蓉相信你了!”傅彻笑道:“这就对么,这里风大,我扶你到山洞内休息。”湘蓉疑惑望着他,傅彻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的。”湘蓉道:“公子以后就把湘蓉当作婢女就是。”傅彻搂着她笑道:“我要把你当姐姐,姐姐最疼弟弟的!” 湘蓉展颜一笑,傅彻更喜道:“你笑就是答应了,以后我们姐弟相亲相爱,谁要是敢再欺负你,我绝不放过他。”湘蓉道:“你武功都那么高,连徐显龙都被你斩断一条手臂了,怎么还像个大孩子!”傅彻笑道:“在姐姐面前,我就是个孩子,对吧?”湘蓉爱惜地伸手抚了抚他那俊美的脸颊,道:“你娘一定是个绝世大美人!”傅彻黯然道:“我刚出生不久,就父母双亡,我根本不记得他们的样子。” 湘蓉听他原是孤儿,眼眶一红,心酸道:“原来你也是苦命的孩子。”傅彻问道:“那姐姐你呢?”湘蓉回思道:“我出生在陇西,六岁那年,爹娘不幸惨死在战火中,我被师父所救,学艺十年,十六岁那年师父又被奸人害死,他老人家尸骨未寒,小师弟又羞愧自尽,我无依无靠,跟随师兄到了酒泉,算来也度过三年了。”傅彻豁然道:“命运是上天注定的,悲苦也是徒然。我们以后都不要再提,就让所有的伤心往事都化作尘土,随风飘散,好吗?”又道:“师父常和我说,人生一世不是为了悲痛逝者而凄凄度日,而是要让自己活的逍遥,无拘无束。像我们道脉先祖庄周老宗师,在他妻子死后,非但不痛哭流涕,反而击缶而歌,被当时人耻笑谩骂,他却毫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这就是我们道脉传人要修证的境界。”湘蓉不能理解,道:“难道你们道脉修行就是为了忘情却爱?” 傅彻笑道:“当然不是,我们追求的是生命的永恒,只有生命永恒时,你才有资格去拥有无尽的闲情逸致,那时追求永恒的情爱才有意义,否则生命短短数十年,得一夕安寝又有何意呢?”湘蓉道:“你们道脉的人真是怪。”傅彻道:“这算什么怪了,中原阴阳门那才叫怪。派内之人全都阴阳怪气,男不像男女不像女。被他们奉为圭臬的教条,传说是上古时期一个阴阳人所创的,说这世上男未必男女未必女,总有一天,男女会合为一体;而世人寻找伴侣,只是在寻找自己的另一半特性,男欢女爱就是为实现男女重合一体的变相表达,是原始追求个体完整的本能呼唤。”湘蓉越听眼睛睁得越大,道:“怎么会有这种歪理邪说呢?”傅彻笑道:“现在你知道我们道脉并不怪了吧!” 湘蓉道:“和他们相比,你们一点也不怪了,只是奇怪,那阴阳人怎么就想到这了呢?”傅彻笑道:“我怀疑这还是对的,因为他和我们说的道如出一辙,我们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又说无极而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那一和太极不就是说男女一体了么,二和两仪也等同于男阳女阴。天晓得那阴阳人会不会是先知先觉者,是造化有意派遣的先行者,好叫我们这群浑噩的世人先一窥天道。” 6、山洞留字 湘蓉听他说得有趣,心情舒坦许多。傅彻看她听说认真,便又道:“你或许不知道,这说法和佛家信理还很相似,佛家说凡是成佛的便没有男女之别,只是他们把女子全都排除,说佛一律是男子。”湘蓉不知道佛家之事,道:“那佛家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傅彻道:“佛家在中土传播还不是很深广,你不知也不奇怪。但它在西域诸国却是影响很大,它主张人生皆苦、业报轮回等,信徒出家修行,最终是追求涅槃解脱。”湘蓉问道:“你信它说的吗?”傅彻笑笑道:“有时了,觉得人生无趣时就信,有趣就忘了!” 两人到了山洞,傅彻道:“你累了先些吧!”湘蓉道:“你不歇吗?”傅彻笑道:“我怕你说我要占你便宜。”湘蓉低声叹道:“我什么便宜没被人占过了!”傅彻轻抱住她,道:“不是说过去的事都不提了吗?”湘蓉点点头,傅彻笑道:“那我抱着你睡吧!”说着席地坐下,湘蓉靠在他怀里,思绪如潮。是啊,在酒泉仙居两年来,多少个夜晚,被陌生男人搂在怀里了,自己记不清。往事不堪回首,无端偏又回首,热泪顺着脸颊悄悄滑落。傅彻轻轻替她拭去,温言道:“别想了,睡吧!” 湘蓉缓缓闭上双眼,待她再次睁开已是第二日,她不知自己怎么就睡得那么沉。傅彻带笑望着她,道:“睡得香吧!”湘蓉不解望着他,傅彻自不会告诉她自己精通脉理,暗输真气平复她的心情,让她能安然入睡。傅彻道:“等我到酒泉仙居取回马儿后,咱们就启程去中原。”湘蓉想起自己一个人躺在他怀里睡了一夜,他必是很辛苦,忙要站起来,道:“你累了吧?”傅彻摇摇头,按住她笑道:“让我亲一口好吗?”湘蓉没想到他一整夜规规矩矩的,大清早忽然要使坏,脸微红点头。 傅彻笑道:“我是喜爱你才想亲你。”不客气在湘蓉红唇上吃了两口,湘蓉星眼轻闭,发现他浅尝辄止,又好奇睁开眼。傅彻笑道:“姐姐,那我们走吧!”湘蓉微微一笑,正要起身,却见到山洞底部的壁上有一行血红小字:见此字有缘者,请速至三里外的枯山寻访。忙指点傅彻看,傅彻看后道:“这字也不知是谁哪年哪月写的!”湘蓉道:“这人用鲜血留字,想必有非常紧要之事,这血迹犹新,应该是不久前的,我们要不要去枯山看看呢?” 傅彻皱眉道:“这里四处是山,几乎每座都枯了,哪知枯山在哪,再说枯山既然是一座山,应该就不小,又哪里去找?”湘蓉道:“这里倒只有一座是名叫枯山的,且才是个小山坡。”傅彻笑道:“那我们倒可去看看。”湘蓉道:“不能就这样去,我们得先到不远处的鬼王祠去拜祭一下鬼王爷,才能进枯山。”傅彻不解,追问原因。湘蓉道:“枯山一带原是古战场,传说里面阴气极重,鬼怪时常作祟,只有祭拜了鬼王爷,得到鬼王爷的保佑,才能安全进出。”傅彻笑道:“我倒想去看看鬼怪是怎么样的。”湘蓉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傅彻知她恐惧鬼神,笑道:“那我先陪你去找些东西吃,再去拜祭鬼王!” 两人欲赶回酒泉仙居,刚下后山,却见数十人正在山底搜寻,湘蓉杏眼含愁。傅彻问道:“怎么了?”湘蓉指着为首那人,道:“他就是酒泉仙居的大老板司马尚,多日不见身影,不知为何又突然现身,还亲自带人来此搜查!”傅彻看司马尚五十来岁,相貌儒雅,不似徐显龙那般一见就知是个江湖大豪,笑道:“看人观貌,这人似乎比徐显龙要强多了!”湘蓉道:“司马尚是酒泉豪霸,武功号称酒泉第一,依附地方军阀。酒泉仙居只是他笼络人心的一个工具,借此他结识许多江湖豪杰,这些人有不少甘心替他卖命。他又自称对飞龙帮往日的胡作非为切齿痛恨,要替天行道,这些年便不停打压飞龙帮。害得偌大一个飞龙帮四分五裂,帮众分作鸟兽散,所以令主才处心积虑要除掉他,这样才能重整旗鼓,再拾飞龙帮当年的威风。”傅彻笑道:“司马尚不会是见你夜不归宿,心急如焚之下才亲自出来请回你的芳驾吧!”湘蓉听他说笑,心下并无不快,反觉舒心,微笑道:“我有那么重要就好了!”傅彻笑道:“你就有那么重要,酒泉仙居没有了你,肯定要关门大吉。”湘蓉道:“以前没我,还不是一样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人才鼎盛,再说我也只接一些重要客人,几乎无助于事。” 傅彻笑道:“我一定会是酒泉仙居最后一个重要的客人!”湘蓉淡淡一笑。傅彻拉着她走向司马尚,湘蓉道:“他会不高兴的!”傅彻笑道:“别担心,不会的。”司马尚远看二人走来,有些疑惑,问道:“湘蓉,你怎么在这了?”湘蓉一直在他威严下战战兢兢度日,往日积威所致,一见他问,忙道:“我和他没事出来逛逛!”司马尚看傅彻好俊美一少年,身配一剑,携着湘蓉素手,逍逍遥遥。道:“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傅彻道:“无名小卒傅彻见过司马先生!”司马尚道:“原来是傅公子!湘蓉,快回去好好伺候傅公子!”湘蓉拉着傅彻走向酒泉仙居,道:“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容易让我们离开。”傅彻道:“他急着找东西,哪有空多理会我们。”两人到酒泉仙居后,遇上曾两次接引傅彻的那龟奴,傅彻让他去把马儿牵来。龟奴心下暗道:“这小子原来不傻,和湘蓉绊上,难怪其她的都不入眼了。”有赏银可得自是乐意效劳。 湘蓉正吃早膳,看傅彻不吃望着自己微笑,问道:“怎么不吃呢?”傅彻笑道:“我想姐姐喂我吃!”湘蓉不知他是真是假,道:“这样啊,那好!”便欲起身到他案几去,傅彻忙道:“我和姐姐说笑的,我不饿,你快吃。”这时孙志良敲门进内道:“湘蓉,你昨夜把傅公子带到哪去了,怎也不回房呢?”湘蓉道:“孙大哥,对不起,我和他在后院过夜了。”孙志良道:“你也胡闹了,后院岂是招待客人之所,以后不可这样了。”他也听说傅彻第一夜就住在后院,信以为真,只是纳闷二人如何拉上的。孙志良又道:“最近出外要格外小心,徐显龙贼心不死,又欲卷土重来,现在他人就在这附近。主上正带人搜索,但愿能找到,将他就地处置了,否则我们都不能安生度日。” 孙志良事务繁忙,交代几句话后便走了。傅彻湘蓉来到门外,龟奴已经把马牵到,傅彻见爱马精神昂扬,心中欢喜,但怕它余毒未清,忙喂它吃了一颗解药。相别一日,马儿再见主人,摇头晃脑,欢声嘶鸣。傅彻轻拍着他笑道:“好孩子,以后可要累着你了!”马儿似听懂人语,马头频点。傅彻抱湘蓉上马,自己跟着翻身而上。二人都未携带行囊,龟奴断定他们不会行远,更不会是私奔,因为天下没有明目张胆私奔的理,并不阻挠,还大献殷勤道:“两位玩耍得开心些哦!” 傅彻一手搂住湘蓉细腰,一手拉动缰绳,马儿放足奔驰。湘蓉道:“这马好快啊!”傅彻惬意舒心,笑道:“这可是汗血宝马,当年汉武帝都求之不得的神驹骏足,焉能不快!”湘蓉道:“那你可是浑身是宝了!”傅彻搂紧她,与她脸颊相贴耳鬓厮磨,笑道:“现在又多一宝了。”湘蓉不解,傅彻笑道:“姐姐你不就是人见人爱的宝贝么!”湘蓉脸上一烧,傅彻借机占点便宜。湘蓉不由想起卓繁,暗道若他待自己这般多好。 傅彻见她脸现愁苦,以为自己惹她不高兴了,歉然道:“对不起,我不敢了,好姐姐,你就原谅我吧!”湘蓉强颜一笑,道:“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傅彻讪讪道:“姐姐不是真心话,我以后知道了!”湘蓉道:“我都是真心的,你不要不快!”傅彻道:“我知道你还想着你那师兄,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姐姐会明白这世上只有我待你最好的。”湘蓉低声道:“我已经知道了。”傅彻不言,驱马快行。 不刻便到了鬼王祠,那鬼王祠极其简陋,就一间土屋里放着一尊泥塑雕像,那雕像张牙舞爪,形态恐怖。傅彻道:“这就是鬼王爷吧!嗯,真不愧称作鬼王,十足个凶神恶煞!”湘蓉跪到鬼王象前,隆重其事,磕了九个响头。傅彻看她前额都红肿了,道:“你何必这么用力呢!”湘蓉道:“万事心诚则灵,我们岂能欺骗鬼神呢?”她又念念有词祈祷一堆,傅彻听得不很清楚。湘蓉念完后,又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 傅彻道:“行了,鬼王爷会保佑我们的。”两人出了门,见远处一人正施展轻功奔来,他轻功极佳,远在徐显龙之流之上。两人站到马旁,那人看也不看他们,就冲进鬼王祠。二人见他四十来岁,相貌清癯,身材高瘦,双目隐含煞气。他一入门就怨毒骂道:“鬼王你这个老贼,你个没心没肺的畜生!还装什么好心,你若真能显灵,就不该让那群愚民劣夫进入枯山。都是你的错,你造的孽,害得惜儿尸骨无存!” 6、山洞留字 湘蓉听他说得有趣,心情舒坦许多。傅彻看她听说认真,便又道:“你或许不知道,这说法和佛家信理还很相似,佛家说凡是成佛的便没有男女之别,只是他们把女子全都排除,说佛一律是男子。”湘蓉不知道佛家之事,道:“那佛家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傅彻道:“佛家在中土传播还不是很深广,你不知也不奇怪。但它在西域诸国却是影响很大,它主张人生皆苦、业报轮回等,信徒出家修行,最终是追求涅槃解脱。”湘蓉问道:“你信它说的吗?”傅彻笑笑道:“有时了,觉得人生无趣时就信,有趣就忘了!” 两人到了山洞,傅彻道:“你累了先些吧!”湘蓉道:“你不歇吗?”傅彻笑道:“我怕你说我要占你便宜。”湘蓉低声叹道:“我什么便宜没被人占过了!”傅彻轻抱住她,道:“不是说过去的事都不提了吗?”湘蓉点点头,傅彻笑道:“那我抱着你睡吧!”说着席地坐下,湘蓉靠在他怀里,思绪如潮。是啊,在酒泉仙居两年来,多少个夜晚,被陌生男人搂在怀里了,自己记不清。往事不堪回首,无端偏又回首,热泪顺着脸颊悄悄滑落。傅彻轻轻替她拭去,温言道:“别想了,睡吧!” 湘蓉缓缓闭上双眼,待她再次睁开已是第二日,她不知自己怎么就睡得那么沉。傅彻带笑望着她,道:“睡得香吧!”湘蓉不解望着他,傅彻自不会告诉她自己精通脉理,暗输真气平复她的心情,让她能安然入睡。傅彻道:“等我到酒泉仙居取回马儿后,咱们就启程去中原。”湘蓉想起自己一个人躺在他怀里睡了一夜,他必是很辛苦,忙要站起来,道:“你累了吧?”傅彻摇摇头,按住她笑道:“让我亲一口好吗?”湘蓉没想到他一整夜规规矩矩的,大清早忽然要使坏,脸微红点头。 傅彻笑道:“我是喜爱你才想亲你。”不客气在湘蓉红唇上吃了两口,湘蓉星眼轻闭,发现他浅尝辄止,又好奇睁开眼。傅彻笑道:“姐姐,那我们走吧!”湘蓉微微一笑,正要起身,却见到山洞底部的壁上有一行血红小字:见此字有缘者,请速至三里外的枯山寻访。忙指点傅彻看,傅彻看后道:“这字也不知是谁哪年哪月写的!”湘蓉道:“这人用鲜血留字,想必有非常紧要之事,这血迹犹新,应该是不久前的,我们要不要去枯山看看呢?” 傅彻皱眉道:“这里四处是山,几乎每座都枯了,哪知枯山在哪,再说枯山既然是一座山,应该就不小,又哪里去找?”湘蓉道:“这里倒只有一座是名叫枯山的,且才是个小山坡。”傅彻笑道:“那我们倒可去看看。”湘蓉道:“不能就这样去,我们得先到不远处的鬼王祠去拜祭一下鬼王爷,才能进枯山。”傅彻不解,追问原因。湘蓉道:“枯山一带原是古战场,传说里面阴气极重,鬼怪时常作祟,只有祭拜了鬼王爷,得到鬼王爷的保佑,才能安全进出。”傅彻笑道:“我倒想去看看鬼怪是怎么样的。”湘蓉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傅彻知她恐惧鬼神,笑道:“那我先陪你去找些东西吃,再去拜祭鬼王!” 两人欲赶回酒泉仙居,刚下后山,却见数十人正在山底搜寻,湘蓉杏眼含愁。傅彻问道:“怎么了?”湘蓉指着为首那人,道:“他就是酒泉仙居的大老板司马尚,多日不见身影,不知为何又突然现身,还亲自带人来此搜查!”傅彻看司马尚五十来岁,相貌儒雅,不似徐显龙那般一见就知是个江湖大豪,笑道:“看人观貌,这人似乎比徐显龙要强多了!”湘蓉道:“司马尚是酒泉豪霸,武功号称酒泉第一,依附地方军阀。酒泉仙居只是他笼络人心的一个工具,借此他结识许多江湖豪杰,这些人有不少甘心替他卖命。他又自称对飞龙帮往日的胡作非为切齿痛恨,要替天行道,这些年便不停打压飞龙帮。害得偌大一个飞龙帮四分五裂,帮众分作鸟兽散,所以令主才处心积虑要除掉他,这样才能重整旗鼓,再拾飞龙帮当年的威风。”傅彻笑道:“司马尚不会是见你夜不归宿,心急如焚之下才亲自出来请回你的芳驾吧!”湘蓉听他说笑,心下并无不快,反觉舒心,微笑道:“我有那么重要就好了!”傅彻笑道:“你就有那么重要,酒泉仙居没有了你,肯定要关门大吉。”湘蓉道:“以前没我,还不是一样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人才鼎盛,再说我也只接一些重要客人,几乎无助于事。” 傅彻笑道:“我一定会是酒泉仙居最后一个重要的客人!”湘蓉淡淡一笑。傅彻拉着她走向司马尚,湘蓉道:“他会不高兴的!”傅彻笑道:“别担心,不会的。”司马尚远看二人走来,有些疑惑,问道:“湘蓉,你怎么在这了?”湘蓉一直在他威严下战战兢兢度日,往日积威所致,一见他问,忙道:“我和他没事出来逛逛!”司马尚看傅彻好俊美一少年,身配一剑,携着湘蓉素手,逍逍遥遥。道:“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傅彻道:“无名小卒傅彻见过司马先生!”司马尚道:“原来是傅公子!湘蓉,快回去好好伺候傅公子!”湘蓉拉着傅彻走向酒泉仙居,道:“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容易让我们离开。”傅彻道:“他急着找东西,哪有空多理会我们。”两人到酒泉仙居后,遇上曾两次接引傅彻的那龟奴,傅彻让他去把马儿牵来。龟奴心下暗道:“这小子原来不傻,和湘蓉绊上,难怪其她的都不入眼了。”有赏银可得自是乐意效劳。 湘蓉正吃早膳,看傅彻不吃望着自己微笑,问道:“怎么不吃呢?”傅彻笑道:“我想姐姐喂我吃!”湘蓉不知他是真是假,道:“这样啊,那好!”便欲起身到他案几去,傅彻忙道:“我和姐姐说笑的,我不饿,你快吃。”这时孙志良敲门进内道:“湘蓉,你昨夜把傅公子带到哪去了,怎也不回房呢?”湘蓉道:“孙大哥,对不起,我和他在后院过夜了。”孙志良道:“你也胡闹了,后院岂是招待客人之所,以后不可这样了。”他也听说傅彻第一夜就住在后院,信以为真,只是纳闷二人如何拉上的。孙志良又道:“最近出外要格外小心,徐显龙贼心不死,又欲卷土重来,现在他人就在这附近。主上正带人搜索,但愿能找到,将他就地处置了,否则我们都不能安生度日。” 孙志良事务繁忙,交代几句话后便走了。傅彻湘蓉来到门外,龟奴已经把马牵到,傅彻见爱马精神昂扬,心中欢喜,但怕它余毒未清,忙喂它吃了一颗解药。相别一日,马儿再见主人,摇头晃脑,欢声嘶鸣。傅彻轻拍着他笑道:“好孩子,以后可要累着你了!”马儿似听懂人语,马头频点。傅彻抱湘蓉上马,自己跟着翻身而上。二人都未携带行囊,龟奴断定他们不会行远,更不会是私奔,因为天下没有明目张胆私奔的理,并不阻挠,还大献殷勤道:“两位玩耍得开心些哦!” 傅彻一手搂住湘蓉细腰,一手拉动缰绳,马儿放足奔驰。湘蓉道:“这马好快啊!”傅彻惬意舒心,笑道:“这可是汗血宝马,当年汉武帝都求之不得的神驹骏足,焉能不快!”湘蓉道:“那你可是浑身是宝了!”傅彻搂紧她,与她脸颊相贴耳鬓厮磨,笑道:“现在又多一宝了。”湘蓉不解,傅彻笑道:“姐姐你不就是人见人爱的宝贝么!”湘蓉脸上一烧,傅彻借机占点便宜。湘蓉不由想起卓繁,暗道若他待自己这般多好。 傅彻见她脸现愁苦,以为自己惹她不高兴了,歉然道:“对不起,我不敢了,好姐姐,你就原谅我吧!”湘蓉强颜一笑,道:“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傅彻讪讪道:“姐姐不是真心话,我以后知道了!”湘蓉道:“我都是真心的,你不要不快!”傅彻道:“我知道你还想着你那师兄,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姐姐会明白这世上只有我待你最好的。”湘蓉低声道:“我已经知道了。”傅彻不言,驱马快行。 不刻便到了鬼王祠,那鬼王祠极其简陋,就一间土屋里放着一尊泥塑雕像,那雕像张牙舞爪,形态恐怖。傅彻道:“这就是鬼王爷吧!嗯,真不愧称作鬼王,十足个凶神恶煞!”湘蓉跪到鬼王象前,隆重其事,磕了九个响头。傅彻看她前额都红肿了,道:“你何必这么用力呢!”湘蓉道:“万事心诚则灵,我们岂能欺骗鬼神呢?”她又念念有词祈祷一堆,傅彻听得不很清楚。湘蓉念完后,又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 傅彻道:“行了,鬼王爷会保佑我们的。”两人出了门,见远处一人正施展轻功奔来,他轻功极佳,远在徐显龙之流之上。两人站到马旁,那人看也不看他们,就冲进鬼王祠。二人见他四十来岁,相貌清癯,身材高瘦,双目隐含煞气。他一入门就怨毒骂道:“鬼王你这个老贼,你个没心没肺的畜生!还装什么好心,你若真能显灵,就不该让那群愚民劣夫进入枯山。都是你的错,你造的孽,害得惜儿尸骨无存!” 7、爱恨情仇 他激愤处怒不可遏,一掌击在鬼王象上。鬼王象乃泥土所造,多年日晒风吹,已濒于支离破碎,再禁不起他那沉浑刚猛的掌力,轰然倒地,裂成碎块。湘蓉颦眉道:“这人莫不是疯了,怎么可以这般呢?”那人内功精湛,湘蓉之言一字不漏入了他耳里,他回目冷盯着湘蓉道:“你说的没错,我是疯了,惜儿一走我就疯了,还疯得厉害!今天我还要更疯,把你送去陪她,免得她一人黄泉下面孤苦伶仃。”湘蓉被他气势逼迫,不敢开口。傅彻问道:“那你自己干么不去陪她算了?”那人狂笑道:“我去陪她,我为什么要去陪她?那个女人,她不是人,不是人,竟然背着我跟人私通,我杀了她,是她活该,她活该……”他还果真疯了般,说话颠三倒四、前后矛盾,刚刚还对那惜儿爱得死去活来,这会又说自己杀了她。傅彻湘蓉没听明白他和那惜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人瞪着傅彻道:“不能杀你,不能让你去陪她,那贱人见你这小贼一定又会不要脸和你私通。”傅彻心道这人神志混乱,不惹为妙,拉着湘蓉便要上马离开。那人闪身拦住,叫道:“往哪走?”傅彻道:“我们有事,不能奉陪了。”那人喝道:“我没开口让你们走,谁也不许动,否则打断你们的狗腿。”傅彻望着湘蓉苦笑。那人大吼道:“小贼,你敢笑就是不把我向东天的话放在心上,不惩戒你一顿,我有何颜面立足江湖。” 他说打就打,一掌击来,便要将傅彻打成废人。傅彻急将湘蓉抱上马背,紧接着还了一掌。向东天一接来招,身体一震,心神清醒许多,始知这少年乃是强敌,顿时激起斗气,叫道:“好你个小贼,再接我一掌。”傅彻不敢托大,天影掌全力展开,以快打快,瞬时拆解数十招,难分高低。向东天叫道:“向某人不信收拾不了你这乳嗅未干的小贼。”出招更是暴雨惊雷般,傅彻知道力不能胜,不与他硬拼,展开游旋飞定与他游斗。向东天一时无处着手,怒叫道:“小子,你这算什么本事,有种和向某人正面斗一场。” 傅彻不理他的咆哮,游旋飞定瞬息万变,声东击西。向东天明明见敌手在左侧,可当自己出招攻击时,敌手却已闪道右侧。他性如烈火,不久便心浮气躁,犯了武人大忌。傅彻见有机可乘,凝聚真力,天幻十三式第六招“飞云委地”蓬勃拍出。真气席卷向东天,向东天身体一滞,知敌招威猛,赶忙蓄积全身功力还了一招“开碑碎石”。傅彻又推出一股“螺旋气劲”,阻住向东天,同时借个巧力,身子拔起,飞落马背,紧拉马缰。马儿一声长嘶,两人一马绝尘远去。 向东天焉能容他们逃跑,穷追不舍,但他轻功虽高,终究还是赛不过千里追风的汗血宝马,只能眼看他们越离越远。傅彻湘蓉驰骋到了枯山,那枯山在群山怀抱中,显得小巧玲珑。说来也怪,这附近的山大都荒败枯凉,无花无草;而枯山虽名为枯山,却又草木阴阴,繁花似锦。二人在山上寻访,却听到一男子在啼哭:“惜儿,十六年来,直到此时,我们才能寸步不离,人道无情最苦,有情不是更苦!我们马上就能相会了。”湘蓉道:“怎么又有人哭悼惜儿,刚才那向东天不就是为了她疯疯癫癫的么?”傅彻道:“我们过去看看。” 二人偱声而去,那人又哭诉道:“这一路来我九死一生,总算苍天有眼,眷顾你我一片深情,让我死前与你相聚。前些日子宗主不幸被董卓奸贼害死,江湖中人不知从何得知宗主临终时将宝藏钥匙托付给我,四处劫杀我。血刀盟的人还一路追踪到酒泉,我中了李鹏举的五毒烟,武功尽失,历尽劫难逃到这里。不想向东天也在此地,他恨我入骨,定不会让我们相守,我不得已把你带到这来,害你入土还不能安,我罪孽深重啊!” 湘蓉轻声道:“原来这人掘坟盗尸,难怪向东天发狂迁怒鬼王爷了!”傅彻道:“这人也够痴的,人死十几年,只剩一堆白骨还如此眷恋。”二人缓慢靠近,那人武功尽失,没能察觉。二人见他已把那尸骨掩埋,对着一朽木制成的墓牌自语道:“惜儿,你还记得我们怎么相识的吗?那年我奉宗主之命到陇西探看旧部,你就在其中,可惜我们那时没说上话,当我第二次去陇西时,你却已嫁给了向东天。向东天痴迷武学,性格怪异冷落了你,你整日郁郁寡欢,就这样我们开始往来。一年后你为我生了个女孩,向东天还以为是他的,高兴不得了,但后来还是被他发现了,他竟狠心将你杀害。” “我却没为你报仇,你能原谅我吗?我们的女儿我带回了洛阳总坛,她现在已经十七岁了,长得和你一样美貌,多少青年俊彦慕名求亲,我都没答应,可惜我们都看不到她出嫁了。现在我就来陪你,再也没人会打扰我们。只是我辜负了宗主的嘱托,不能找到一个良材美质去复兴我们护龙宗。当年光武皇帝之所以要暗中组织一支护龙军,无非是想当大汉江山岌岌可危之时,这支军队能够力挽狂澜。可如今灵帝昏庸奸臣当道,军阀裂土封疆是迟早之事。宗主为了大业已然殒身,护龙宗群龙无首,举步维艰,别说无力回天,只怕自身难保。乾坤双老虽暂时压制住三垣四座的争权夺势,可他们毕竟都老了,又无实权。加之护龙令被宗主存放在宝藏中,无令谁也不能号令天下,大局更难控制。宗主临危授命,要我寻找一个能够振作护龙宗的英雄人物,天地茫茫,我哪里找啊!” “朱丹崖,你个混蛋,猪狗不如的畜生,惜儿都已入土为安了,你还不肯放过她!”向东天七窍生烟赶到,破口大骂。那人朱丹崖沉静望着他,叹息道:“到底让你找到了!现在我功力尽失,你要杀我就动手吧。也算我还你的债。”向东天恨骂道:“混账东西,你还有脸说还债,你欠我的子子孙孙为奴为娼做牛做马都还不清!”朱丹崖对他的咒骂,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叹道:“妮儿小时候你也那般疼爱她,她也唤过你爹爹,你又何必咒她!毕竟她也是惜儿的骨肉,就算我和惜儿有欠于你,罪不及她啊!” 向东天狂笑道:“错了,父债子偿,你们欠我还不清的,我都会到她身上索取,我会好好待她。等我玩腻了,再把她送到花街柳巷,任由天下男人玩弄!她娘那么贱,她一定也会很骚,不会没人要的!”朱丹崖眼里冒火,嘶叫道:“向东天,你若敢这样,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向东天冷森森道:“鬼王我都一掌把他毁了,还会对付不了你这种死了没脸见祖宗的孤魂野鬼!”朱丹崖身体抖动,颤颤欲站起来。向东天一脚把他踢飞。 当向东天说要将朱丹崖之女卖为娼妓,触及湘蓉隐痛,伤恨处,她用力抓住傅彻,泪水抛落。傅彻揽着她,道:“别多想!”湘蓉道:“这向东天不是人!你要救救那朱丹崖!”傅彻点点头,携她从旁闪出,道:“向东天,你真的疯了,朱前辈都已这样,你还下得了手!”向东天望着他,骂道:“小贼,我正愁找你不到,你要来送死正好不过!”傅彻道:“你未必能胜过我,不要口出狂言。”朱丹崖看他十六七岁一少年,如何是向东天敌手,道:“小兄弟,朱某命不久矣,你无谓为我和他争斗。” 傅彻道:“前辈放心,晚辈自是有胜他把握的!”让湘蓉站到一边,缓步迎向向东天。向东天骂道:“无知小贼,狂妄也不先掂量自己轻重。向某人就成全你。”他身体一动,人已飞速攻到。傅彻右手虚抓,左手旋动,真气已到手心,腾飞起步,正是天幻十三式第五招“招云引雨”。天幻十三式招式朴实无华,但纯以先天真气运使,一招既出二招紧随,劲力游飞,有如密针细缝无孔不入。向东天对接数招,被震得真气翻涌,赶忙后退。 朱丹崖武功虽失眼力犹在,知傅彻武功较向东天要略胜一筹,但若想快速击败向东天却非易事。他自听向东天说出那种灭绝人性的话后,对他亏欠愧疚感已然消失殆尽,为了女儿的幸福他必须要置向东天于死地,竭力扬声提醒道:“小兄弟,左腋是他的气功罩门,你多攻他那。”向东天大骂道:“朱丹崖,你……”傅彻绝不坐失良机,身形晃动,天幻十三式接连拍出,如附骨之疽,专攻向东天左腋罩门。 罩门乃关系生机的大事,一旦被破,非但功力尽散,还会危及生命。向东天不得不护,这样出招时便缚手缚脚。傅彻攻势加急,向东天应接不暇、手忙脚乱,内力略显混浊。连湘蓉都已看出他必败无疑。但向东天火爆脾气,刚愎自用,从来就不知输字怎么写,是个宁战死也不服输的狂妄之徒,越处于下风越斗得发狠;他在感情上也是这般,自认是天下最佳丈夫,当他发现妻子对自己不忠时,悖拗之气冲上脑门,一掌就将她杀了,因为她不该冒犯刺激他那天王老子般傲狂一世的尊严。 8、临终之托 向东天破釜沉舟的狂攻,使其露出更多破绽。时机稍纵即逝,傅彻当机立断,一掌击在他后背,但不欲伤其性命,只使上四层力。向东天向前俯冲,还未站稳,傅彻如影随形,已点中他昏睡穴。朱丹崖见向东天被制服,暗松口气,向傅彻招招手,傅彻知他有遗言交代,带着湘蓉跪坐在他身边。朱丹崖问道:“小兄弟的武功似乎源出道脉,不知师承何人?”傅彻见他已是垂死之人,便毫不欺瞒。 朱丹崖自言道:“原来是明灭真人的高徒!”又问:“那你们怎么找到此处呢?”傅彻道:“我们在一山洞无意中发现一行血字,便过来看看有何事。”朱丹崖又审视他一番,道:“那字是我留的,你们能见到,也是有缘。看你目光澄清、质气纯正,绝非奸邪之辈,我就把事情托付与你,相信凭你的武功才智一定能胜任。”傅彻乐于逍遥过世,不喜欢被他人杂事牵绊,若是新奇事务倒有心听听,这般托付大事要他完成却非所愿,心想自己还有许多事未干,哪能一心替他人做事,便不接话。 朱丹崖久历人事,一眼看出他面有为难之色,道:“小兄弟难道不肯答应一个垂死之人的请求?”傅彻看他尽是哀怜乞求之色,心下一软,道:“前辈有何事,尽管吩咐!晚辈必竭尽所能为你完成!”朱丹崖艰难喘息道:“我乃护龙宗象主,护龙宗与大汉攸关相连,我时候不多,护龙宗之事不能和你详细说。我要托你的事关系大汉存亡,你要仔细记着。”傅彻点点头,朱丹崖续道:“我们护龙宗有个宝藏,在秦始皇陵东侧里许的一个地宫内。那地方极为隐秘,历来只有宗主知晓,我也没到过,只知地宫上端有棵百年苍松,你可在苍松附近找一条秘道,沿着秘道往里走,就能直达地宫。不过秘道上机关暗器随处皆有,你自己小心。地宫有座铁门,需要钥匙才能打开,擅入者会被万箭穿心。你入地宫后,要先找到甄宗主遗书,看了后就应知该怎么做了。” 他将一块铁牌递给傅彻道:“这就是地宫钥匙,你好好保存。”又看一眼向东天,叹道:“我负他太多不能取他性命,但又怕他会对我女儿朱妮不利。若有可能,请你帮我照顾妮儿。她命苦,生小缺少母亲关爱,脾气或许要怪些,望你你多多忍让。”傅彻道:“前辈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人会伤到令媛的。”朱丹崖泛起笑意,不刻笑容僵住头一歪,悄然谢世。傅彻本想将他安葬在惜儿的墓边,但恐向东天无处泄恨会毁坏他尸体,便将他葬在对面的一座山上。这样朱丹崖虽不能和惜儿同穴相守,至少不至于遥隔不闻。 两人安葬朱丹崖后,傅彻本想解开向东天穴道,但恐他醒来还会纠缠不休,又怕他去伤害朱妮,索性用独门手法封住他周身大穴,让他大病一场,无力作恶。纵马回走,傅彻缄默不语,湘蓉小心问道:“你还不高兴吗?”傅彻道:“我没什么可不高兴的!”湘蓉道:“那你怎么不说话呢?”傅彻道:“没什么好说的,我的心意你又不是不明白,说多了也没趣!”湘蓉低声道:“我知道你心底不痛快,我还是自己走吧!免得你怪我想着师兄生闷气!”傅彻道:“我几时怪你了,你别瞎想!”湘蓉便欲下马,傅彻抱紧她,道:“你这是何苦!我答应你了,难道会说话不算么?”湘蓉凄然道:“你不用勉强的,我不怪你!” 傅彻柔声道:“好姐姐,我以后都把你看作亲姐姐,你想着你师兄我不怪你,你若真舍不得他,我带你去寻他,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一定让他好好待你的。”湘蓉却已泣不成声,傅彻道:“你有事就说出来,我一定帮你办到的,不要哭好吗?”湘蓉泣道:“你对我一片心意,湘蓉难道看不出来么,你根本没必要这样,湘蓉真的不配!”傅彻弗然道:“说过多少次了,叫你不要说这种话,你还说。”湘蓉看他发脾气,倒有些过意不去,道:“我以后不说就是了么?”傅彻道:“这就对了,我们现在就去找你师兄,我不信我不能让他回心转意。”湘蓉咬着嘴唇道:“我再也不会想他了,更不会再去见他!”傅彻愣然道:“你说什么了?”湘蓉道:“他一点都没把我放在心上,我怎么还会对他痴心不改呢?当他昨晚抓住我要挟你时,我就对他彻底死心了!”傅彻笑道:“这样才是好姑娘么!” 湘蓉轻轻靠着他,人似乎一下子轻松许多。傅彻伸手抚着她脸颊,笑道:“姐姐以后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再也没人能够抢走,是吧?”湘蓉道:“只要你不厌烦我,我就一辈子跟着你,为你洗衣做饭。”傅彻心怀一开,放马疾骋。长风吹衣,好不潇洒。二人到一小亭,下马歇息。亭中已有一人,见他四十来岁,身材颀长,瘦骨嶙峋,面白无须,幽灵般峻冷可怕。傅彻心想他多半是宦官,只不知为何到酒泉了。湘蓉被他样子吓住,拉拉傅彻衣袖,示意还是早走为妙。傅彻不欲她担惊受怕,便要扶她上马。 那人眼睛紧紧盯住湘蓉,绽放异样光彩,道:“你们怎么来了就走了,怕老夫吃了你们!”傅彻看他年纪不大就自称老夫,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心下不乐,道:“我们来去随性,不用你老人家关怀。”那人道:“少年人火起太大了!你这般驾御宝马、携美远游,未免太显眼了。这样吧,老夫帮你担当这个重任。”傅彻听他还真不客气,不悦道:“你这是为老不尊,就此别过!”那人道:“你怎么不先问问老夫是谁呢?” 傅彻淡然道:“萍水相逢,转瞬别过,谁知是不是后会无期了,问他作甚!”那人道:“这样我倒更要让你知道我是谁了!听好了,老夫就是鲁女生!”傅彻听到“鲁女生”三字吓一跳,记得明灭真人说过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的采补门门主泠寿光有个师弟叫鲁女生,与泠寿光、唐虞被尊为采补门三大高手,武功虽稍有不及泠寿光,但业已臻入化境,且他精通采阴补阳邪术,以采炼女阴增长功力、延缓衰老,古稀老人还如壮年汉子。 鲁女生瞟着傅彻惊惧交加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很好,小小年纪也听过老夫的大名。”傅彻既知他是采补门高手,便料定他对湘蓉不怀好意,忙将她送上马背,低声道:“你驾马先走!”湘蓉知道他遇上强敌,怕他有危险,不肯先走。鲁女生冷笑道:“我鲁女生看上的东西还没得不到的,小娃子,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他口上说着却已迅捷无比向湘蓉抓来。他出手前毫无征兆,傅彻虽猜到他会突然出手,还是缓了一步,要救不及,只能一拍马屁,让马带湘蓉奔走。鲁女生抓不到湘蓉,一招向傅彻攻来。 傅彻和他交换一招,被他真气逼迫得不由后退一步,这是前所未有之事,心知遭遇生平劲敌,非但取胜无望,还可为对手所伤。鲁女生见他硬接自己一招只退一步,惊奇不已,赞道:“好小子,看来有两下子,再来。”他的第二招平平无奇地攻出,傅彻却觉这招蕴藏着千百种变化。难道是幻觉?不可能的,以傅彻的武功,即使遇上再强的敌手,也不会为对手的虚招迷惑。傅彻先自后退,力荡全身,天幻十三式依势而出。鲁女生招式一滞,道:“天幻十三式!原来是明灭老儿教出来的小兔崽子。老夫倒要看看老儿这些年绝迹江湖,教出的小兔崽子有多少斤两了!” 傅彻听他言语轻狂傲慢,傲气陡升,天幻十三式飞舞腾转,已连攻四招。鲁女生未料他小小年纪还真练成天幻十三式,却不抢攻,小心接招,接一招退一步,连退四步。他心下微惊,但想天幻十三式每招都要耗损大量真气,必然盈不可久,打定以静制动的主意。傅彻也深知此点,苦于没有良策。两人一下子僵在那里,谁也不敢先动。湘蓉被马带出一段后,想傅彻必是自知不敌才让自己先走,不免忧惧丛生,忙又调转马头赶回来。 傅彻鲁女生皆是武学高手,虽在剧斗相持中,犹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傅彻暗想湘蓉真不该回来。他心下一着急,鲁女生立即有反应,左拳右掌,迅猛攻出数招。他出招太快,傅彻失去先机,来不及凝聚功力,天幻十三式无法如意运用,顿时被鲁女生逼得不住后退。鲁女生出招越来越快,傅彻已看不清他哪招是哪招了,只能全力护住周身,更不想攻击之事。鲁女生鼓起将近一甲子功力,一拳中路直攻。 傅彻受他真气感应,竭尽全力推出一掌。拳掌相交,傅彻但感气血翻涌,已被震退数步。立定时一阵晕眩,所幸还未受伤。却见鲁女生飞身扑向湘蓉,湘蓉惊吓得呆住,不知也无力反抗。傅彻大急,欲阻止鲁女生已不可能,眼见鲁女生就要得手,忙将全身真力回旋鼓荡凝至掌心,形成一股强大无匹的螺旋气劲,双手一交错,隔空取物,正是定旋功中的“吸盘手”,真力产生的吸引力在千钧一发间把湘蓉吸拉到自己身边。 第五章 浪迹输赢称快意 萍踪儿女叙娇情(1)天遁剑法 傅彻一招成功,暗叫侥幸,心知若再远数尺,自己内力不继便会功亏一篑。湘蓉惊魂稍定,深情、仰慕地望着他。傅彻将她拉到身后,双目一转不转地盯着鲁女生,以防他乘机出招。鲁女生生平初见定旋功,惊疑不定问道:“小子,你刚使的是什么功法?”傅彻笑道:“当然是救人绝招,你老没看出来么?”鲁女生冷哼一声,道:“你嘴皮上尽管再横些,老夫就看看你手下还有何妖术。” 鲁女生步步逼近傅彻,双手蓄贯真气,窥觑时机,只待最发击发。傅彻左臂一旋一托,“虹桥渡人”将湘蓉送到身后远处,右手已按住遥思剑。鲁女生看他这一手功法,行云流水般潇洒逸动,又如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心中暗赞一个好字。他脚步前趋,神拳如猛虎出笼;傅彻遥思剑跟着出鞘,剑气如长虹贯日。鲁女生一见便知是宝剑,见色起意、见宝生贪,他可从来是当仁不让的。双掌一合,采补门绝学颠倒阴阳大法聚集的真气排山倒海涌向傅彻。傅彻天玄真气遍体流转,人飞悬于半空,目光如苍冥之水,澄清深远,浩瀚无际;遥思剑光影幻化,似快又慢,仿佛要吞灭山河。 鲁女生魂飞魄散叫道:“天遁剑法,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心慌意乱中五十多年前的一件旧事历历在目,那时他初出茅庐,仗着师门威望,年少成名,可也因此骄狂不驯、目空一切。当时邪道有两大高手,人称天龙地虎,他们携手纵横四海,无人敢撄其锋芒,他却不知天高地厚,单枪匹马去找他们决斗。他们不屑和一个后生小辈动手,他死缠烂打,天龙不耐烦了才接受他的挑战。还没一招,他就莫名其妙被天龙击成重伤,成为有生以来最大的耻辱。天龙性情乖戾,便要杀他泄气。这时一个道骨仙风的老者飘然而至,老者挥手间把他从天龙掌下救出来,后来他知道这老者就是道脉宗师魏伯阳。天龙地虎对魏伯阳的多管闲事大为恼怒,二人同时出手合击他。魏伯阳好整以闲,取出一长剑,长剑出鞘,身子凭空飞起,和傅彻姿势一模一样。可出剑击杀的一瞬间,却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就一剑,不可一世的天龙地虎双双败亡。也就是这一剑如同魔咒一般镇压在他心田,想起就心头虚寒出汗。 鲁女生做梦也想不到今天会再见到惊天撼地的天遁剑法,时间不容他思前想后,数十年的阴影挥之不去,他匆忙转身,如丧家犬落荒逃窜。傅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遥思剑当空斩下,真气化作一卷狂飙,四围草摧木折、沙飞石走。傅彻落到地面插剑入鞘,向湘蓉轻招一下手,脸色煞白。湘蓉见状疑虑,问道:“你没事吧?”傅彻苦笑道:“我内力不足强使天遁剑法,经脉皆伤,鲁女生还会去而复返,我们快走。”湘蓉听他话声微弱,内伤一定极其严重,泫然道:“你都是为了我,否则也不会伤成这样子。” 傅彻闭目道:“别说这些傻话,现在驾马去酒泉仙居暂行躲避,我得尽快运功疗伤。”湘蓉扶他上马,马儿似也知主人伤情严重,奔驰如飞。到了酒泉仙居后,傅彻强提一口气,随湘蓉回房,湘蓉刚关上房门,他心口微松,猛喷一口鲜血,摔倒地上,人事不醒。湘蓉未料到他伤势会严重如斯,急忙把他抱上床。守着气息越来越弱的傅彻,心中悲凉,偌大的一个酒泉仙居,她却欲诉无门,欲哭无泪。 傅彻俊美的脸颊火烧一般,红通通的,热乎寻常。湘蓉踌躇无计,焦灼无措。不一会,傅彻的状况越加糟糕,脸颊一半火红,一半青白,遍身高烧。嘴里含含糊糊说不绝口,又是师父又哭爹娘又叫姐姐。湘蓉不停用湿巾敷在他额头,可高温总还不退。又过一个时辰,傅彻身体开始呈现僵硬之状,逐渐转冷,后来如同寒冰,气息全绝。湘蓉不敢想象他真就这般离开了。刹那间她但感世事空幻虚渺,自己孤立无助。这是前所未有的,以前她无论遭受多大的委屈苦难,都还有生存的勇气,此刻她的心如同死灰,心道假若傅彻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不会独活了。 她哪知道,傅彻此时正处于天人交感、生死移易的时刻,也就是佛家所说的涅磐重生之际,是他每次受重伤不能自行运功疗治时的必经阶段。上一次他逆运天玄真气致使真力不能自控而被蓝关良袭伤后已然如是;这次乃真气反噬自身,他本身功力远胜蓝关良,故伤势更重,疗治便更艰难。此际黄参果灵力又神秘出现,游走全身,缓缓修补他那损伤的经脉,还徐徐催动他自身的真气往复循环大小周天,越来越快,而每循环一周天,他的功力便又深厚一层。这种忽生忽死、生死两重天交相煎熬摧磨的痛苦乃常人无须经受也不能领会的。最后黄参果灵力消失,真气重新回归丹田。 傅彻悠然醒转,首先进入眼帘的是湘蓉的一脸呆滞凄凉。傅彻坐直身体,握住她的手,笑道:“没事了!”湘蓉如梦方醒扑到他怀里,喜泪淋漓。傅彻轻轻揽着她,笑道:“我很开心,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了!”湘蓉轻声道:“我一直没敢告诉你,自从第一次见到你后,我就会情不自禁想起你,想到你我就忘了心里不快。”傅彻闻言,心情激荡,抱住她长吻一气。湘蓉关怀道:“你伤真的都好了吗?”傅彻笑道:“当然都好了,以后我再受伤,你不用担心,师父说我有老天罩着,想死也死不了的。” 湘蓉微笑道:“你刚才可是整个人冰凉了!”傅彻道:“我如果死了,岂不是说话不算有负于你,我可不会那般言而无信的!”湘蓉心中充满感激。傅彻道:“现在应该天黑了吧!”湘蓉道:“我都燃灯了,自然是夜晚!”傅彻笑道:“你这么和我说话,就知道你不和我见外了。好了,你肚子饿了吧,快去找些东西吃,我今晚带你私奔!”湘蓉笑道:“这怎么叫私奔了,最多是逃难而已。”傅彻亲了她一口,道:“就是私奔!” 两人填饱肚子后,湘蓉收拾行囊,待到子时,夜深人静,悄悄跃出窗外,到马房找到宝马。喜悠悠刚牵马出了马房,傅彻便发觉不对劲,放眼看去,数十人拦住去路。为首的赫然是司马尚孙志良师徒。湘蓉惶恐拉紧他手臂,忧心道:“怎么办呢?”傅彻笑笑,洒然道:“私奔总有阻难,没事的,别怕!”湘蓉既已决心把自己交给他,对他自是满心信任,心想他说没事就是没事的,胆子壮了许多。 司马尚冷眼而观,一声不响。孙志良故作疑问道:“湘蓉,你们这是要去哪呢?”湘蓉不答,傅彻道:“我们要到远方走走,孙老板不会不允吧!”孙志良道:“公子这话有些毛病,湘蓉是我们酒泉仙居的花魁,生是这的人死是这的魂,她要走可不行啊!”傅彻道:“孙老板是做买卖的,开个价吧。”孙志良笑道:“湘蓉自是无价之宝,难道公子认为湘蓉是可以用阿堵物来衡量的吗?这对湘蓉可是大大不敬啊!”傅彻不善辩才,词锋不锐,嘴上功夫如何能及孙志良这种久经江湖的人。 傅彻道:“那你想怎么样呢?”孙志良笑道:“应该是我问你想怎么样!”傅彻笑道:“我还用说么,自是带湘蓉远走高飞了。”孙志良道:“酒泉仙居若是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那它也不能立足酒泉十数年了。”傅彻道:“那孙老板是要看看我有没能耐带走湘蓉了!”孙志良道:“江湖就是这个道理,弱肉强食,公子应该也很清楚!你若怕了,就留下湘蓉,酒泉仙居还当你是上宾,保你行动自由,要走要留悉随尊便。” 傅彻摇头笑道:“咱们各执一端,多说无益,就请孙老板不吝赐教了。”孙志良用眼神请示司马尚,司马尚笑道:“既然傅公子有意赐招,志良你是主人,岂能不奉陪到底呢?”傅彻并未把司马尚师徒当作强敌,毕竟他领教过酒泉另一豪霸徐显龙的手段,除了卑鄙下作自己生平仅见外,真实功夫却不过尔尔,和自己差距颇远,想来司马尚师徒也高不到哪去!轻装上阵笑道:“孙老板,那就请出手吧!” 傅彻这副自信十足、从容不迫的样子,顿时给孙志良一种高深莫测之感。孙志良眼神疑虑,心下轻微起伏,不知是否该先发制人。旁边一人道:“孙兄,这种小脚色何用你亲自出马,让小弟会会他就行了。”傅彻看说话那人三十余岁,留个八字胡,尖嘴猴腮,不像善类。司马尚道:“志良,陶兄有心代劳,那你就在旁边领略一下他的高超武技。”孙志良退后,那陶兄跨前数步,斜睨傅彻,如讥似讽道:“在下陶统领教阁下高招了!” 2、携美东行 傅彻受不了他这幅无赖气,蔑笑道:“我出手从来不知轻重,等会若不小心伤到阁下,阁下千万莫怪。”陶统道:“你有本事再说,只怕你和湘蓉呆得太久,身子骨虚了,弱不经打。”傅彻对他话中之意一知半解,道:“湘蓉自会好好照顾我的,不劳阁下操心。”陶统取出随身携带的双刀在胸前撞击几下,道:“这宝贝很久没用,但愿还未变钝。”傅彻一手搭在湘蓉肩上,一手拍拍遥思剑,笑道:“你早已髀肉复生,还是弃刀回家为妙,免得危急时刻,刀锈蚀鞘中拔不出来,白白丢了性命。” 陶统大喝一声,双刀错开,一横一竖,急攻向傅彻。傅彻遥思剑已到手中,淡淡月色照应下,宝剑流光溢彩,他不急于出招,直到陶统双刀迫到身前,遥思剑瞬时崛起前攻。一招之间,陶统苦着脸呆立着,遥思剑就横在他脖子上,他根本没看清傅彻是怎么出招的,只知脖子一凉后就什么也完了。司马尚孙志良等无不动容变色,难以相信双刀横行酒泉的陶统会一招被制,傅彻可有可无道:“孙老板,这人太窝囊了,还是你自己来吧!”遥思剑回缩,气贯剑尖,封住陶统穴道。陶统巴巴瞪着眼,苦于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孙志良上前抱拳道:“公子指名道姓要孙某应招,孙某就舍命陪君子。”傅彻道:“其实只要你们放行,咱们还是有话好商量的。”孙志良笑道:“你这是以胜者自居了,孙某倒要先看看你是不是取巧获胜的。”又一人抛过一柄铁剑,他伸手操过,剑身一抖,挽了一个剑花,剑尖直对傅彻。傅彻双目望着铁剑,摇头道:“我的是宝剑,寻常兵刃,皆不堪一击,孙老板待会可要当心些!”孙志良道:“公子不用留情,神兵利刃也好,普通兵器也罢,孙某都不敢怠慢!”说时身体快速向前移动,铁剑直刺向傅彻。傅彻不慌不忙,左手牵着湘蓉,右手手腕轻转,遥思剑不住旋动,剑气已然凝聚。 孙志良的剑已近在咫尺,傅彻手心一紧,抓牢剑柄,遥思剑斜挥而出。两剑半路相逢,只听嚓一声,孙志良的铁剑被削成两断。孙志良望着半截断剑,还未转过神,傅彻的真力却透过断剑袭至,硬将他震退两步。傅彻一招退敌,并无喜色,因为这招未达到他预想的效果。他原是打算隔物传功时不削断孙志良的铁剑而将他震退,但他功力还不到收发自如恰到好处的境界,分厘之差,便是他这招未能尽善尽美。他心有不甘还欲重试道:“孙老板,这招我是仗着宝剑锋利才胜的,不算数,你再取一把剑来,咱们重新比过。” 孙志良安能不知非他之敌,若就此认输未免太折损志气,又接取一柄长剑。司马尚点拨道:“志良,用飞燕剑法,不要与他的宝剑硬碰。”孙志良心领意会,剑法一变,出手轻灵快捷,招式威力虽减,但危险却陡增。傅彻一时摸不清他剑法的路数,但不着急,立在原地静观其变,见招拆招,孙志良更无从得手。数招一过,傅彻已基本摸清他剑法的套路,不容他多逞威,遥思剑横起,缓缓移到身前,剑器舞动,剑光暴涨。孙志良但感一时刺眼迷乱,遥思剑已攻破他的剑圈。 两剑再次相交,傅彻故技重施,还是“嚓”一声,孙志良的剑先断人后退。傅彻摇摇头,只好接受自己功力止步于此的事实。湘蓉看他似有不悦,低声问道:“是不是伤还未痊愈,不能动手了?”傅彻含笑道:“不是,我是想这般赢得太轻松没意思了!”湘蓉笑道:“那是你武功太高了么!”孙志良被他真气冲震两次,内息不畅,静立原地默默疏导。司马尚一阵丧气,他虽不敢轻视能一招制住陶统的傅彻,但尽得他真传、足于继承他衣钵的得意弟子孙志良也数招落败,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司马尚有自知之明,也知江湖藏龙卧虎,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心想孙志良既轻招败绩,他自己也无能为力,萧然道:“酒泉仙居留不住两位,恕不远送!”傅彻见他神色凄怆,语声苍凉,大有英雄悲慨无助之意,又念及他不再刁难,心生恻隐,拱手道:“那多谢了,傅彻委实无意和司马先生你们为敌,咱们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只是那徐显龙居心叵测人面兽心,司马先生你们要多加留意。”边说边解开陶统穴道。 司马尚听他语出真诚,心里暖和许多,道:“老夫在此先谢过公子良言提醒!湘蓉一生命苦,能得公子眷顾也算是她的福分,老夫祝愿你们此去一帆风顺。”复又叹道:“其实老夫早已知湘蓉是徐显龙安插在酒泉仙居的暗探,之所以没有戳穿,一是因为深知徐显龙为人凶残毒辣,他一旦得知湘蓉身份败露,必然要拿她治罪,老夫不忍心看她遭此横祸;二来也是出于私心,湘蓉一天在我酒泉仙居,就一天有她不可替代的功用。这些日子老夫获知徐显龙紧锣密鼓筹划对付我,我不欲湘蓉介入此事,才故意栖身他处。” 傅彻湘蓉闻言面面相觑,惊叹司马尚不愧是酒泉第一豪霸,神通广大。傅彻道:“司马先生昔时今日对湘蓉的恩情,我们没齿难忘,先生将来有什么需要我傅彻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傅彻一定效犬马之劳。”湘蓉想到他连朱丹崖临终托付都不轻易答应,如今为了替自己报恩,竟毫不犹豫许下天大的承诺,内心又是欣喜又是忧虑,喜的是他真心爱惜自己,忧的是司马尚将来说不定会让他干些非他所愿之事。 司马尚道:“老夫再次谢过公子了,今夜已晚,不如你们明日再动身!也好让老夫为你们饯行!”傅彻看向湘蓉问她意见,湘蓉道:“我都听你的,你说怎办就怎办!”傅彻当即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前嫌冰释,诸人畅饮,各尽其欢。傅彻心下得意,暗想:“师父常说行走江湖树敌太多便寸步难行,结交朋友但凭意气,无须拘泥于被那帮酸儒挂在嘴边的仁义道德,这话形容我现在的处境倒是恰如其分。”“酸儒”不由联想到义父梁亮,暗骂自己不该得意忘本,连自己义父也一并取笑,这可是大大不孝。 翌日,二人作别司马尚孙志良等人,离开酒泉向东进发。两人宝马引路,本可一日千里,然他们心情怡悦不急赶路,四处闲逛,访风问俗,乐得逍遥。这日两人途经张掖时邂逅几个波斯商人,他们苦学汉语、翻山越岭,从万里迢迢的异国波斯赶来中土,原欲商事亨通、发家致富。不料未到中原就遇上兵匪作乱,非但钱财赀物被洗劫一空,差点还一命呜呼。归途漫漫,几人筚路蓝缕、餐风宿露、食不果腹,处境凄凉,生命堪忧。二人同情他们遭遇,又可怜他们流落他方无依无靠,慷慨解赠。波斯商人感激涕零,有感于无以为报,乃将他们在路上一无名洞穴找到的一卷绢帛古书相赠,并邀请二人将来去波斯做客,各自详说了住址。波斯地址冗长繁复,傅彻心料自己这一生不会去波斯,只作耳畔之风,没用心去记,只收了那卷古书。湘蓉心细如发、记性又佳,将波斯商人所说一一铭刻于心。 二人别过波斯商人,牵马信步,湘蓉笑道:“我们刚才倾囊解赠,现在可是行囊空空身无分文了,接下去的日子,恐怕要沿路乞讨才能熬过!”傅彻笑道:“我绝不会让我的好湘蓉抛头露面去当乞丐婆的,今晚我就夜走千户,看能逮上几个为富不仁的,好帮他们积点阴德,免得他们将来遭天打雷劈的报应。”湘蓉笑道:“那他们子孙万代都要感谢你了!”傅彻一本正经道:“助人为乐,何求报答了!”而后两人相对欢畅而笑。傅彻打开波斯商人赠他的古书,看了半天,愣就看不明白写的是什么,文字奇形怪状,密密麻麻、歪歪斜斜,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只道是天书,也不深究,随意放在行囊。 出张掖再过些日子便到了金城。中平元年,以北宫伯玉、李文侯、宋建、韩遂和边章等为首的羌胡犯上作乱,叛军杀护羌校尉冷征、金城太守陈懿,其后宋建坐镇金城,北宫伯玉、李文侯等率军继续征战。中平三年,边章与韩遂发生内讧,韩遂杀死边章、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等,并兼领了他们的部队。后来韩遂战败归降董卓,原始叛军至此已然名存实亡,剩有宋建孤守金城。二人到达金城的时候,金城还在宋建的掌控之中。 此时金城戒备森严,一是以防汉军奸细混入煽动军心,二是怕其他羌胡乘虚攻入。宋建虽是原始叛乱军的领袖,但无论从魄力还是胆识都不及韩遂边章等人。他独据金城乃是上上之策,倘若他也领军出征,就算不会兵败人亡,也会像北宫伯玉等人一样遭韩遂杀害。傅彻湘蓉未进城门,就被一阵盘问,两人耐心应答,总算顺利过关。金城客栈寥落,二人找了一户农家暂住,那老农夫妇操着金城口音,傅彻对方言先天迟钝,当然不知他们所云。所幸有湘蓉相随,逢人问话由她照顾着,他乐在一边听她解译就行。 3、巧逢娇女 湘蓉和老农夫妇秉烛夜谈,得知他们夫妇有两儿两女:两个儿子中一人在羌胡之乱中战死,另一个生死未卜,至今杳无音信;两个女儿都已嫁作人妇,一年中难得回一趟娘家。老夫妇俩孤苦过日,家穷客少,故此见到傅彻湘蓉二人甚是高兴,奉为上宾、热情款待。傅彻听湘蓉转述后道:“想他们一把年纪生活艰辛,长年累日地辛勤耕作,加之省吃俭用才蓄积些许食粮,我们一来就占用了,这如何过意得去?”湘蓉道:“既然是两个老人的一片心意,我们若客气,他们会不高兴的。”傅彻道:“战乱切断了人间的骨肉亲情,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热衷于血腥征战呢?” 湘蓉道:“如果有人问你江湖那么多仇杀争斗,你为什么还要行走江湖,你会怎么回答呢?”傅彻道:“我小时候还能说出个所以然,可长大后,经历了江湖风雨的洗礼,我却答不上来了。”湘蓉道:“或许那些征战沙场的人也已说不出为何要拼个你死我活了!”傅彻笑道:“好湘蓉,你这话说得很有趣!”湘蓉淡然笑道:“我说的是实理,算什么有趣了!”傅彻笑道:“不说这事了,我先去看看马儿睡了没。” 月到中天,两个老人还忙里忙外,只恨家贫如洗,惟恐怠慢客人。一个清脆的声音问老夫妇道:“大爷大娘,夜深了,我无处可住,能否借宿一夜呢?”老妇对老汉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会一下子来了这许多客人?”老汉道:“我也不知道。”傅彻湘蓉闻声出屋,见一背着个大包袱的少年,比手画脚地与老夫妇交谈。那少年眼尖,目光一转就见到了他们二人,问道:“喂,你们也是借宿的吗?”傅彻道:“有什么事吗?”那少年笑道:“没事问问不行么?”傅彻不再理他。 两老人答应了少年请求,少年欣喜称谢,将大包袱放到屋内,走过来和傅彻湘蓉二人叙谈,傅彻问道:“小兄弟,你包袱那么大背着不累么?”少年白了他一眼,道:“要你管了!”他毫不客气地挽着湘蓉手臂笑道:“姐姐,你真美!”傅彻见他如此轻浮无礼,大是不爽,奇怪湘蓉为何对他的亲昵无礼之举似乎无动于衷。少年拿眼看傅彻笑道:“喂,你叫什么呢?和姐姐是什么关系了?”傅彻反感地瞥了他一眼,却不搭理他。那少年讨个没趣,悻悻道:“不说就不说,那么跩干么?”傅彻看在老夫妇面上也不计较。 湘蓉凑到他耳边笑道:“你板着脸干么,没看出她是女子吗?”傅彻闻言当真细看着那少年,那少年细眉竖起,怒道:“看什么看,没看过人吗?”傅彻见他皮肤细腻白皙,眉目清秀非常,媚态横生,暗道:“还真是个女的,我一时大意倒没看出来了。”那少年又问湘蓉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呢?”湘蓉微笑道:“我叫湘蓉,他叫傅彻,妹子你呢?”少年笑道:“姐姐人好,那我就告诉你,我叫萱儿。”又问道:“姐姐你要去哪呢?”湘蓉道:“我们打算去中原啊!”萱儿喜道:“那太好了,我没到过中原,你带我一起去吧!”湘蓉道:“你一个人出来,家里人会担心的,我看你还是回家吧!” 萱儿求道:“好姐姐,你就答应我吧!”湘蓉笑道:“那我可做不了主,你去问他。”萱儿忙向傅彻笑笑,道:“你答应吧!”傅彻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抬头看看天际的星月。萱儿正要发作,恰巧老妇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招呼她吃,她只好暂时隐忍,接过面条,像个三辈子的饿死鬼,吃得津津有味,全不顾及姿态雅与不雅。湘蓉微笑道:“看你吃得那么急,像饿鬼刚投胎般,可别噎着。”萱儿笑道:“姐姐,我可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老妇在旁道:“不急,不够我再给你做去。”萱儿称谢道:“大娘你真是大好人,你好人有好报,一定能长命百岁,儿孙满堂的。”老妇道:“但愿托姑娘你的吉言。”傅彻去找老汉谈话,可惜两人说了半天还是互相不知所云。 萱儿吃完后,拉着湘蓉去找傅彻算帐,见他和老汉交谈的可笑场景,她取笑道:“原来还不会说话啊!”傅彻道:“关你何事?”萱儿做了个鬼脸道:“我才懒得管你呢!”老汉虽一知半解,但看萱儿那神情,也知她有意挑衅,他识趣要去找老伴,萱儿却对他道:“大爷,人们都说入乡随俗,这人连个话都没学好就来金城,非但不成体统,也忒讨厌了!”老汉只能微笑,不置一词。萱儿道:“大爷你不直指其非,是你老人家宅心仁厚,可他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是不能姑息的!”好在傅彻听不懂她和老汉说什么,否则怒目相对恐是难免。 湘蓉道:“萱儿,你就别拿他开玩笑了,他会不难为情的。”萱儿笑道:“姐姐你真疼他,看在你面上,我就先饶他这一回。”说着有用汉语和傅彻道:“看在姐姐面上,我大人有大量,放你一马,去中原之事你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傅彻似笑非笑道:“大小姐,你真是半点也不见外啊!”萱儿道:“为什么要见外了,这可是你不识好歹得罪我的代价?”傅彻懒洋洋道:“不和你说了!”萱儿道:“理亏就是理亏,何必借口不和我说,不知害臊。”傅彻默然相对。萱儿得意笑道:“你不答话就是默认,姐姐我再饶你一次,记住以后和姐姐我说话要学谦谦君子、彬彬有礼哦。”傅彻见她还真得寸进尺了,不悦道:“你是谁姐姐了?” 萱儿拍拍他肩膀笑道:“你看我不是你姐姐……”她这话没说完,眉头微蹙,痛苦异常道:“你……”湘蓉看她眼泪都要掉下来,担心道:“萱儿,你怎么了?”萱儿指着傅彻说不出话。傅彻漠然道:“谁叫你乱拍了!”原来是他故意用护体真气震酸她手臂,好惩戒她一下出口闷气。湘蓉劝道:“你就帮她治治吧!”傅彻不弗湘蓉之意,也不忍眼看萱儿如此痛苦,拉住萱儿纤手,道:“放松一些,一会就好!”萱儿甩开道:“别碰我。”傅彻道:“别任性了,乖一些,一会就不疼痛了!”萱儿气呼呼道:“你欺负我,你不是好人!” 傅彻笑道:“我不是好人,那你可别跟着我去中原了,免得又受我欺负!”他边说边在萱儿手臂上轻揉几下,萱儿疼痛立消,听他答应带自己去中原,心中大喜,笑道:“那你可不能反悔了!”傅彻道:“那可不好说,万一哪天我不高兴或没盘缠,难保不把你卖了,反正我也不是好人。”萱儿陪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好人,要不怎么会叫你带我去中原呢?”傅彻笑道:“言不由心,我还是能看出来的。”萱儿见他笑意盈然凝视自己,脸色一红,抽回手道:“反正我就跟你和湘蓉姐姐一起去中原。” 次日一早,三人作别老夫妇,牵着宝马在金城游逛,走马观花当地的风土人情。战乱的金城除了荒败看不到更多的,街上行人稀少,最多的是横行无忌的军兵,金城百姓视他们为豺狼虎豹,敬而远之。三人行到黄昏,湘蓉萱儿腹中已经作响,可惜三人找了几条街都没找到一家店铺。萱儿气愤道:“这是什么鬼地方,连饭也吃不上。”湘蓉道:“我们这一路来,这种情形已屡见不鲜了,萱儿初次出远门,慢慢就会习惯了!对了,萱儿还没告诉我们你是哪里的?”萱儿道:“我是陇西的,我爹不疼我,我就走了。”湘蓉道:“原来我们还算是小老乡了。”萱儿喜滋滋道:“原来姐姐也是陇西的,怪不得这么美。”傅彻笑道:“你是不是说陇西女子都很美,顺便也夸着你自己呢?” 萱儿瞪着他道:“我就是夸自己了,不行么?”傅彻笑道:“萱儿你这么美当然行了!”萱儿点头道:“算你识相,要不然我和姐姐饶不了你!”傅彻拍拍宝马,自认惹不起。湘蓉笑道:“我看萱儿又要饿一整天了。”萱儿嘟嘟嘴道:“那可难受了,早知多带点东西出来。”傅彻道:“这一路去中原可有许多苦好吃的,你若受不了,还是尽早回家当你的大小姐吧!”萱儿撇嘴道:“我偏不回去,我有什么苦吃不了的。”傅彻睁大眼看了她一下,她以眼还眼瞪着他。湘蓉笑道:“你们两人还真叫不是冤家不聚头了!” 这时一路卫兵齐步走来,遇见三人,一眼就盯上萱儿背后那大包袱,领队军官喝令他们止步,对萱儿道:“你包袱里藏着何物,快些打开,让军爷看看!”萱儿大声道:“我的东西干么要打开给你看。”那军官喝道:“大胆刁民,还敢跟军爷我逞横了。看你阴阳怪气来路不明,肯定与库银失窃脱不了干系!”萱儿听他凭空诬陷自己,气得跳起来,叫道:“你瞎了眼了,胡说八道!”那军官怒汹汹道:“你休得狡辩,你这种小贼军爷见多了,天生骨头犯贱,没有大刑伺候还不招,军爷也会成全你们!”他命令手下道:“来人,把你们捆绑起来收监,等候将军处置。”萱儿怒目相对道:“要抓你抓自己,休想抓我。”傅彻笑道:“我们被你连累了。”萱儿骂道:“你怕死逃是了,你不是很厉害的么?” 4、宋建之约 傅彻沉吟道:“我们萍水相逢,也算不上一见如故,的确没必要陪你去见官受审,那我和湘蓉先走,你自己多保重!”萱儿木然望着他,百般神情交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湘蓉忙劝慰道:“他和你开玩笑的。”萱儿只看着傅彻,要他给自己答案。傅彻笑道:“难道我真没良心,任由我们的萱儿小姐受人欺凌了!”那军官喝道:“你们废话少说!”几个士兵涌了上来,抓住了三人的双臂,并且要来绑住三人。湘蓉低声问道:“我们就这样任人宰割吗?”傅彻道:“别担心,见机行事。金城是他们的天下此处又是大街,若现在反抗只会惊动全城士兵,我们势单力薄不宜冒险,等到了偏僻处再逃不迟!” 萱儿气苦道:“你真是没用,要是我爹师叔他们在,就算千军万马也难不倒他们!”傅彻奚落道:“我是没你爹有本事,救不了你了。”萱儿骂道:“你总算知道自己没用了。”傅彻苦笑不言。湘蓉调解道:“萱儿,现在你就别和他闹别扭了。”萱儿道:“姐姐,我是生气不过,这人太没用了,连两个女子也保护不了,算什么男人呢?”傅彻笑道:“我又不是你的护卫保镖,凭什么要保护你了。”萱儿还待再说,已被押着往前走。傅彻湘蓉任由被押着游街示众,所幸街上除了军兵几乎没有闲杂人等,丢不了几个脸。 那军官认出汗血宝马,又知这马性烈,为博取宝马欢心,路上极力与其沟通,殷切之甚不下于追求女子。傅彻湘蓉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走出一段路后,一骑快马迎面而至。马上之人身穿铠甲,武官装束,魁梧彪悍。不等他开口,那军官就先阿谀道:“属下参见杨将军。”杨将军道:“快放了他们三人,我要带他们走!”军官错愕道:“杨将军也知道他们就是盗窃库银的贼子了?”杨将军骂道:“你有够糊涂,贼子若这么易擒,宋大人何须如此操心。我警告你不要见风就是雨,否则弄个人心惶惶,宋大人定要治你的罪!” 那军官畏缩道:“属下也是急于立功,望将军替我在宋大人面前美言几句!”杨将军道:“行了,还不松绑,要等我动手么?”那军官慑于杨将军权威,亲自为傅彻三人解开绳索。杨将军下马歉疚道:“傅公子,这些小辈瞎眼了,小将杨通代他们给你赔礼道歉,望你多多海涵!”傅彻心下奇怪,淡淡道:“这个不敢当,只不知杨将军怎晓得我姓傅?”杨通道:“此事说来话长,宋大人正等着见公子,还是让他和公子详说吧!”傅彻疑惑道:“将军是说宋建大人要见我?”杨通道:“正是,公子请上马!” 傅彻湘蓉相顾凝眉,都想不通金城霸主如何知道傅彻这号人物,更不解邀请他傅彻所为何事。傅彻道:“那我随将军去去就是。”当下扶湘蓉萱儿二人上马,那军官眼看到手的汗血宝马又不得不物归原主,那个心痛更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杨通见马匹不足,要把自己坐骑让与傅彻,傅彻不便接受,与湘蓉萱儿二女同骑。萱儿数落道:“人家有马给你乘,你谦让个啥呢?弄得现在挤死了!”傅彻笑道:“我想抱抱你不成么?”萱儿受他轻薄,恼怒不已,骂道:“你再胡说,我把你舌头割了!” 杨通一马当先,在前引路,傅彻也不理萱儿,驾马紧随而去。不一刻到了一衙府,杨通请三人下马入内,吩咐马夫照顾好傅彻坐骑。杨通引三人到了大堂,堂前立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形貌英伟,不怒自威。傅彻料定此人就是宋建,其他人绝没有这般气派。宋建见三人到来,急步迎出,笑道:“傅公子终于到了!”萱儿路上本思量着要大吵大闹一番,也让宋建知道她萱儿女侠不是好欺负的,至少要他撤了那军官的职,此时被宋建的气势镇住,却只好紧跟在傅彻身边,半句话不敢多说。傅彻笑道:“宋大人隆情盛意,傅彻受宠若惊!” 宋建道:“那公子请到内堂叙话!”傅彻三人跟他进内,杨通自行告退,分主宾坐定后,宋建又屏退左右,道:“听闻公子武艺高深,宋某很想讨教一二。”傅彻眉头微皱,暗想自己只是江湖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辈,宋建如何得知他武功深浅了。心知湘蓉久经世事,人情练达,望了她一眼,征询她的意见。湘蓉低声道:“宋建一方霸主,绝非寻常武夫那般争强斗胜,他必是听人言传你武艺高强,但又想耳闻为虚、眼见为实,不信你未及弱冠便能武功大成,所以要亲自试探虚实。如你名实相当,他便会礼遇咱们,好把你收为己用;若你名不副实,令他大失所望,那后面之事便不好说了。这法子司马尚也常用。” 傅彻深以为然,笑道:“宋大人有意考量傅彻,傅彻不敢推辞。”宋建道:“很好,我最欣赏有胆气的年轻人了!”两人同时起身,站立在堂中空处。宋建静若渊峙,眼睛一瞬不离开傅彻左右;傅彻亦不急促,手按着遥思剑,却无拔剑之意。宋建目光一紧,接连劈出三拳。傅彻避开两招,还了一掌。拳掌甫交,傅彻在旧力未歇之际,又是一掌,两掌真气叠加,一波强胜一波。宋建换招慢他数分,新招未出傅彻真力已攻到,他孤力难支,被两股真力迫退一步。待要站稳,后劲袭至,又把他硬逼退半步。 宋建惊道:“你这是西域定旋功中的螺旋气劲。”傅彻没料到他还见多识广,笑道:“还不成样,贻笑方家了。”宋建道:“那你是摘星尊者的传人?”傅彻点了点头道:“宋大人认得家师?”宋建作个手势以示罢手道:“我年轻时曾在鄯善附近见过他老人家一面,当时我正被几个西域高手围攻,他路见不平出手相救,免得我客死他乡,虽说他老人家施恩不望报,但我宋建一辈子铭记在心。你既是他老人家的弟子,武功得他真传,必是远胜于我,我这三脚猫把式也不敢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傅彻道:“宋大人太谦虚了,敢问大人从何得知我傅彻这个人呢?”宋建道:“少侠是否在酒泉时会过司马尚?” 傅彻道:“难道大人从他那知晓?可他身在酒泉,这事也不可能传得如此之快啊!”宋建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在公子离开后的第三日,司马尚和徐显龙火拼,身受重伤,死里逃生后在酒泉无处容身,便和他徒弟孙志良兼程赶到金城投奔我,现正在我府邸。”傅彻不解道:“徐显龙已被我削断一条手臂,武功大不如前,他势力又不及司马尚,怎么能轻易战胜司马尚呢?”宋建道:“徐显龙习练一种邪功,武功一日千里,又找上采补门妖人鲁女生,鲁女生武功横绝天下,不到十招就重创司马尚,好在司马尚学狡兔三窟,借秘道逃走!”湘蓉不禁插口问道:“那酒泉仙居怎么办了?” 宋建感慨道:“树倒猢狲散,司马尚一去,那酒泉仙居还不跟着散了。”傅彻想起自己许给司马尚的承诺,问道:“司马尚和大人说及我,是不是要我帮他复仇呢?”宋建道:“这个倒没有,他只说公子你是难得的武学奇才,一力推荐!我知他也是知人善任的人,眼光不会有错,便四处寻访,今日才探听到公子下落,急忙让杨通去接应。更不料公子竟是摘星尊者他老人家的得意门人,想来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了!” 傅彻笑道:“事有凑巧,大人太抬举傅彻了!”宋建道:“这些都是我宋建肺腑之言,公子受之无愧!”又道:“现在天色已晚,请公子和两位姑娘到我府邸,让我为你们接风洗尘。”萱儿看宋建对傅彻如此热忱客气,初来时被压慑的胆气已然回复,道:“你怎么就认出我是姑娘了?”宋建笑道:“姑娘丽质天生,虽女扮男装,但只要长眼的都能一眼辨出的!”萱儿借题发挥道:“这么说来,你那个手下是不长眼的了!”傅彻湘蓉知她有心报复,乐观其变。宋建当下询问事情来龙去脉,萱儿添油加醋,说个天花乱坠。 宋建听完后道:“姑娘放心,他敢如此胆大妄为,我必以军法处置。”萱儿心下得意笑道:“我看他只是急功近利,也算情有可原,大人就不要重责他了!”宋建道:“姑娘深明大义,真是难能可贵!”萱儿坦然受之,丝毫不脸红。傅彻忍俊不禁道:“萱儿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萱儿知他取笑自己,狠狠瞪了他几眼。宋建让一官员去提讯那军官后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我府邸吧!”傅彻谢道:“那就打扰宋大人了!” 萱儿亲切地挽着傅彻手臂可怜兮兮道:“傅公子,我们走吧,肚子饿扁了。”傅彻笑道:“你变得这么乖,我怎忍心让你饿呢?”出府衙大门时,衙役已备好马车,傅彻让湘蓉萱儿上车,自己骑坐汗血宝马在后尾随。宋建车马在前引路,一会便到了他府第。宋建忙着召唤下人张罗,又让管家去邀请自己招揽的武林人士赴宴。管家为人精细,量想嘉宾女客俱在,不宜让一些粗野鄙俗之人败坏兴致,便悉数不请他们,只知会寥寥数个堪称武林豪杰之人。群人毕集之时,酒菜食物还未妥帖,众人相互寒暄,打听今夜为谁开宴。 5、宴前论剑 宋建携傅彻三人入宴时,除司马尚师徒外,余人皆不知三人何方神圣能得宋建如此礼遇。傅彻见与宴江湖之人有十三人,除了司马尚孙志良外,还认出一人,那是当年去西域途中遇见的吴剑鸣。但吴剑鸣显然记不得他了,那时的他才是个七岁孩童,弹指十年过去,孩童长成少年,其中变化太大,任谁也难以认出不是熟悉的人的。宋建和众江湖中人介绍了傅彻三人,众人听傅彻是摘星尊者的传人都肃然起敬。 司马尚首先恭维道:“我本还猜想是谁本事如此之大,能教出傅公子这么个少年英雄,原来是西域第一高手摘星尊者前辈,真可谓是名师出高徒。”满座可能只有萱儿对众人滔滔不绝的赞誉傅彻之词充耳不闻,她实在饿紧了,看到自己案几上陈列的美味佳肴,二话不说便大快朵颐。湘蓉笑道:“肚子饿了,吃东西不能太快,否则对身体不好!”萱儿转头对她咧嘴一笑道:“姐姐,撑死可比饿死好多了!” 席上一个关西霸刀门传人李泽进不满宋建等围着傅彻三人献殷勤,冷落了自己等武林高手,冷冷道:“李某人孤陋寡闻,今日尚属首次听闻摘星尊者这名号,不知是不是欺世盗名之辈?”傅彻知他有意挑衅,但不欲锋芒太甚,权作未闻,好息事宁人。李泽进却道他露怯,怕了自己,寸步不让道:“宋大人,不是我李泽进不识好歹,但在这里还是要冒昧提醒你,不要被一些坑蒙拐骗的小辈糊弄了。” 吴剑鸣也道:“摘星尊者与我们中土道脉第一人明灭真人齐名,明灭真人我有幸数见真容,拜服不已,窃想天下能有他老人家那般修为的只怕不多。至于摘星尊者虽有耳闻,但耳闻是虚,不能信服!”宋建笑道:“摘星尊者的武功你们不用怀疑,宋某二十多年前见过他出手,你们若还不信大可向傅公子讨教。”李泽进道:“既然宋大人这么说,我就先向傅公子讨教一二,还请傅公子不要让我失望。” 傅彻笑道:“李大侠盛意拳拳,我若推辞便是不敬了。”两人离座而起,侍卫已经整理出一块大空地。傅彻李泽进遥遥相对而立。萱儿叫道:“喂,你要加油啊,输了事小,让我吃不成可就大事不妙了,我还没吃饱呢!”傅彻笑道:“那你还不快吃,省得我输了你被扫地出门,又吵着说肚子饿。”萱儿道:“我是相信你啊,一个叫女人失望的男人可不是好男人啊!”傅彻笑摇了摇头,不再理她,抬目见李泽进举起了一把大刀,那刀看上去沉重非常,刀身厚实,近似无锋。李泽进道:“我这刀刀身长两尺五,刀柄五尺,重三十六斤。随便你用称手的兵刃?”傅彻拍拍腰悬的遥思剑道:“我这是柄宝剑,锋利无匹、吹毛立断,为让你知道它的锋锐,我先试一剑给你看看!” 他缓缓抽剑在手,剑尖下按,剑寒流过,毫不费力便将铺地的石块割作两片。李泽进见遥思剑锋利如此,心下倒怯了三分,但也激起他的斗气,他道:“那你可要准备好了!我霸刀门的刀法专以霸气凛冽著称,你若不敌,就别硬接,否则伤及元气又伤和气便非我们所愿了。”傅彻笑道:“多谢提醒,我的剑法专以柔劲取胜,柔能克刚,你也要小心些。”李泽进冷笑一声,大刀舞起,开天辟地就是一招。 傅彻遥思剑跟着崛起,剑身一环,连剑带人,冲进李泽进刀气所围城的真气圈。李泽进心里暗道:“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内力急吐,刀气圈越缩越紧,最后整个锁在傅彻身上。傅彻连变数个招式,一时未能挣脱。心道李泽进还是真有几分本事。他此时是摘星尊者的传人,不能使出道脉武功,否则只会让人看低摘星尊者。他身体开始不停旋转摆荡,时而左倒时而右倒,初看上去就像是被李泽进的真气卷得不停颠簸。而他手中的遥思剑却绽放无限光影,团团旋转气流自剑尖迸出,涌向李泽进。萱儿担心地问湘蓉道:“姐姐,你看他是不是要输了?”湘蓉道:“你放心,他不会输的。”宋建道:“萱儿小姐放心,傅公子正施展定旋功,若不出我所料,再过几招,他就会反攻。” 李泽进的真气已提取到最高程度,但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真气被傅彻牵引。后来但感自身真气已不属自己控制,还身不由己随着反弹回来的旋转气流转动起来。傅彻笑意一抹而过,李泽进已被卷进遥思剑布成的真气旋团。只见傅彻还剑入鞘,人已立定,可此时的李泽进却处于不停旋转之中,欲停不止、狼狈万状。萱儿抚掌大声叫好,道:“你真厉害,再加油啊!”宋建道:“傅公子,请你止住李大侠吧!”傅彻点了点头,在李泽进手臂上一托一推,消缓锁在其身的螺旋气团。李泽进站稳后犹自头晕目眩,良久无语。 吴剑鸣道:“傅公子这手功夫的确俊得很,吴某也来领教一下。”傅彻想他亲眼见到李泽进的惨败还要出手,定是有可恃之技,道:“吴先生也要讨教,晚辈不敢辞让。”吴剑鸣道:“我也是用剑,咱们正好拆拆剑招。”傅彻道:“那最好不过,用力强弱难以自制,多易伤人,比比架势最是无伤大雅。”吴剑鸣道:“我要使的是我近些年新创落叶八式,专走萧瑟之路。”傅彻道:“我还是用刚才那流旋剑法,招式也不多,只有九式,以剑招布成的旋转气团取胜。”吴剑鸣道:“那我就先出手了。” 说着剑走中路,视死如归地攻向傅彻的前身。剑气枯凉,招式苍衰,但无形中却有一股慑人后劲。傅彻欲领略他剑法的精髓、窥探其招式奥秘,也不拔剑,闲步游走。游旋飞定乃近身游斗第一轻功,奥妙处不可道尽,他看似散漫游闲,每步却暗含天机之变。吴剑鸣不能准确判测他的方位,剑招空发无功。傅彻轻松自如、游刃有余;吴剑鸣步步为营,谨慎非常,生怕傅彻突然袭击,攻自己个措手不及。 傅彻并不欲以功敌之不防来取胜,他决意弄清敌手的剑法,真真招式破敌。如此维持数十招,傅彻的速度减慢,遥思剑已横到前胸,眼神锐利,似乎要洞明一切。吴剑鸣心下一突,不禁退缩些许。傅彻遥思剑移出,在接近吴剑鸣时,剑忽然变向,从后击向吴剑鸣。吴剑鸣见机敏锐,立时转身挥剑迎出。傅彻不与他长剑相交,因为仗着宝剑锋利,胜之不武,而是剑身一抖,迅速下沉,手臂一拐,身体侧倒,长剑转弯由下向上斜刺吴剑鸣的下腰。吴剑鸣没见过定旋功,不明白傅彻身体为何能欲倒而不倒,只能任遥思剑贴近自己的腹部。同时傅彻身体直起后退,道:“吴先生的落叶八式的确了得,晚辈佩服。” 吴剑鸣惨然一笑,司马尚道:“吴兄,你能在傅公子手下走这许多招,已大胜我辈,若换作我,只怕五招都接不下。”他这话虽是安慰吴剑鸣,却所言非虚。只是他不知傅彻有心一窥落叶八式的精妙,才会让吴剑鸣主攻数十招,假若此时非比武较技而是生死搏斗,吴剑鸣也只会在五招内落败。李泽进此时清醒多了,道:“英雄出少年,我李某人服了。”傅彻见他还是个条服输敢为的汉子,顿时生出好感,道:“李大侠的刀法的缺点是太霸道了,霸道没不好,但盈则亏,遇上我这种走柔和纯正的一类功法,则展不出全部实力。” 李泽进笑道:“傅公子不用宽慰我,我李某人自知武功大不如你,以后你若不嫌弃,多指点一下。”傅彻谦道:“指点不敢,切磋一番,倒是所愿。”吴李二人接连招败,余人嗫嚅,没有敢再行挑战。萱儿笑道:“好了,我要继续吃了,现在不怕没吃好就被赶走了。”宋建笑道:“萱儿小姐这么可喜的客人,宋某正是求之不得,怎么会赶呢?”司马尚道:“宋大人,那库银的事,现在该当如何呢?”宋建道:“现在关键的是要知道有哪些江湖中人潜进金城,若从他们身上着手,我想要容易些。” 萱儿笑道:“宋大人,我们吃你的还要住你的,你若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们傅公子武功盖世,没有什么难得倒他的。”傅彻狠盯她一眼,怪她没事找事。宋建道:“若傅公子肯出手相助,那是最好不过了!”傅彻不能一口回绝,只有豪爽答应。眼看萱儿,心下思量该如何与她算帐。萱儿傻傻而笑,一脸娇憨,傅彻不禁泛起涟漪。吴剑鸣道:“傅公子,刚才和你对招时,我发觉你内力绵柔,和道脉气功极为相似。难道西域和中原在功法上还有共通之处?”他不知傅彻内力早已龙虎交汇融成一炉,阴阳相济冲和以为盈。傅彻知他感念恩师明灭真人,便据实相告道:“不瞒先生,家师正是明灭真人,十年前晚辈随他老人家远去西域,蒙恩师摘星尊者不弃,再收录为徒传授武功!”吴剑鸣吃惊道:“公子还是明灭真人的弟子,他老人家一切都还好吧?” 6、不死神功 傅彻道:“家师身康体健,有劳先生挂心了!”心想吴剑鸣肯定还有怀疑,续道:“不知先生是否还记得十年前与家师在凉州道上相遇时,他老人家带着个小童,那便是晚辈了。”凉州之事非亲身经历自是不知,吴剑鸣疑窦尽去,叹道:“想当年吴某身担欺师灭祖的骂名,如同过街老鼠无立锥之地,只有他老人家肯为我鸣冤抱不平,此恩此德,我吴剑鸣永生不忘。那日在凉州道上,我愧对他老人家,匆忙弃剑而去,望他老人家别怪我才好!”傅彻道:“家师明白先生苦痛,从未介怀!” 明灭真人盛名盖天下,众人得知傅彻乃明灭真人传人,更是赞不绝口。李泽进道:“傅公子一身集数家之长,李泽进更是败得心服口服了。”宋建笑道:“原来大家都有渊源,那更要不醉不归了。”司马尚爽朗道:“今宵有酒今宵醉,明日醒来,我们就开始在金城各处明察暗访,众人齐心,我就不信找不回那批库银。”宋建昂扬笑道:“有司马先生这句话,何愁大事不成,我宋建今夜亦可高枕无忧了!” 酒尽席散,众人各回歇处休息。宋建请傅彻湘蓉萱儿三人在别院小楼歇息,楼阁奢华,婢子奴仆一应俱全。萱儿像回到自己家般,半点不客气,一进楼就指使婢女去烧水给她洗澡,和衣躺在床上,笑道:“傅公子,你真是找到好师父!”傅彻道:“我还没和你算帐呢?”萱儿装傻道:“我又没得罪你,算什么账了!”傅彻笑道:“你真的没得罪我吗?”萱儿笑道:“我那也是为你好啊,你若帮宋建找到库银,就能名扬天下了!”傅彻笑道:“哪天我也为你好,把你卖给人家当小媳妇!” 萱儿坐起来叫道:“你若敢我就杀了你!”傅彻摆摆手笑道:“你那花拳绣腿能杀我吗?”萱儿气得鼓起两腮,湘蓉笑道:“萱儿若嫁人了,有人一定不舍得的!”萱儿嘟嘴道:“姐姐,你也欺负我了!”湘蓉坐到床畔,拍拍她鼓起的两颊笑道:“姐姐几时欺负你了,看你要把脸撑破了!”萱儿回复笑脸道:“姐姐,我们去洗澡,不要理他了!”她打开那大包袱,竟全是衣裳,湘蓉不禁笑道:“你就是没出过远门,哪有奔波在外带这许多衣裳的。” 婢女备好热水,萱儿拉着湘蓉进入后室,警告傅彻道:“你可不要偷看,否则就挖了你的眼珠!”傅彻笑道:“有什么好看的,我才懒得看呢?”湘蓉萱儿洗完澡后,并不避讳,穿着亵衣就走了出来。傅彻目瞪口呆,萱儿气望着他骂道:“看什么,没见过么,我们要睡了,你还不走!”她见傅彻还在傻望着她们,觉知自己的确太大胆了,赶忙躲进被衾中。湘蓉走到傅彻身边低声笑道:“快去睡吧,女人不就是这个样!” 傅彻笑道:“我发现自己真傻了!”湘蓉愕然道:“怎么了?”傅彻轻搂住她笑道:“我随便说说,你们好好歇息,我走了!”傅彻到了自己房间,打坐调息。他自上次由生到死、自死转生之后,内功已臻到另一个层次,只是还未功德圆满。他缓缓运气游走诸脉,畅通无阻,但波及范围还不够开阔,未能挣脱经络的束缚。他渐入佳境,心底一片空明,在澄清之中洞察一切。他将自己体内的真气从有形化作无形,又从无形变到有形,慢慢凝集,又散到全身,如此数遍,已经精力十足。 傅彻从那神奇的境界慢慢回过神来,看着楼外一片漆黑。夜风流动,树木花草泛起轻微的响声。他鬼魅般出了楼,站在楼前的一株大树巅。树下藏着两个人,黑布蒙面。一个低声道:“大师兄,你说宋建把那宝贝放在哪呢?”那大师兄道:“我若知道,就不用在这在这发愁了。”那师弟道:“师父在我们来时说过,宋建把那宝贝看得像性命一样重要,一定藏在很隐秘的地方。”大师兄不耐烦道:“你别吵行不行,这些我难道不知道吗?你自作聪明干什么,害我不能静心思虑。”师弟道:“我也是想快些找到那宝贝嘛?”大师兄气道:“叫你别说还说,住嘴。”师弟只好闭嘴了。 但过了一会儿,师弟还是忍不住道:“大师兄,再不行动只怕天就亮了。”大师兄道:“那你自己去找,找到了功劳全给你是了。”师弟一喜道:“真的?”后又道:“可连大师兄都找不到,我怎么可能找到呢?”大师兄道:“既然知道自己没用,就在一边安静一点,这事我自会想法子处理的。”师弟道:“师兄你看西边那房间还有亮光,是不是在那呢?”大师兄抬眼看了一会道:“那你过去看看,不是就逃,是就过来告知我。” 师弟于是蹑步靠近那房子,傅彻跟踪而去。那楼里灯火虽亮却无人。师弟在房外巡视一顿饭工夫,看不出有什么奇异,便大着胆子推窗而入。傅彻向内看去,见那师弟脚还未落地,脖子已架着两根冰冷的长剑,却是被吴剑鸣孙志良逮个正着。吴剑鸣嘲弄道:“你胆子不小呀,连宋大人府第也敢夜闯,当我们都是吃白食的吗?”师弟强硬道:“我想到哪就到哪,谁管得着。”孙志良讥笑道:“就凭你这点微末伎俩,还口出狂言,看来是嫌命太长了。”说话时已赠送那师弟两个耳光,师弟失声惨叫。 吴剑鸣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这有何目的?”师弟低声道:“传闻宋大人府第是金城最堂皇的,我好奇便来看看!”孙志良笑道:“这么有闲情呀,三更半夜还跑来观览金城第一名园。那我可要好好招呼你,叫你不虚此行了!”师弟看孙志良一脸坏笑便急了,道:“我知道错了,你们别为难我。”吴剑鸣道:“那你就实话实说。” 师弟委屈道:“我说的可全是真的!”孙志良道:“我相信你,但别人不一定能信得过你,我不能忤逆众意啊。”师弟颤声道:“你想怎么折磨我呢?”孙志良道:“你试了就知道的。”师弟哀求道:“我真的无恶意,你们饶了我吧?”孙志良道:“要人信,总要经得起考验,无缘无故要取信于人,这恐怕不容易!”师弟哀苦道:“我如实说来就是,你们别折磨我,也别告诉别人,否则我就没命了。”吴剑鸣道:“你说,我们绝不外泄。”师弟刚要开口,却一声惨呼,人倒在地,脸色紫黑,已经断气。 傅彻远见一灰影逃离出府,心知是此人暗中对那师弟下的毒手,而他能匿迹潜到,无论轻功还是内功必都已达绝顶之境。傅彻连忙追向那人,两人一前一后越出府第高墙。一路急奔,傅彻展出天踪步法,将两人的距离慢慢缩小。那人也知不久就会被傅彻追上,索性停步相侯。傅彻收住脚步,凝视那人。那人四十左右,身形高瘦,双目精光隐含,也正目不转睛打量傅彻。傅彻隐觉他容貌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哪见过。那人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跟着我。”傅彻道:“那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人。” 那人道:“他是我徒弟,没骨气,我杀他干你何事?”傅彻斥道:“虎毒不食子,你连自己的徒弟也忍心杀害,还是人吗?”那人淡淡道:“你才多大,懂个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有数十个徒弟,少一个还可多收十个。”傅彻听得一阵心寒,道:“天下间只怕再也找不到你这样的师父,有你这样的师父,有还不如无。”那人并不介意道:“你少年人看不开,我不想与你计较,你年纪轻轻能练就这般身手,也是不易,只要你识趣,乖乖离开金城,我就放过你。”傅彻笑道:“你有那么好心,你是没把握胜过我,才想我离开,免得坏了你的阴谋。”那人冷笑一声,道:“我北宫廷平生还没怕过谁,你既不时抬举,我就送你一程。”傅彻道:“你要杀我,只怕不是嘴上说的那么容易。” 北宫廷冷酷一笑,决意与傅彻手下见真章。傅彻丝毫不让,缓缓提起劲力。北宫廷的脸色越发灰暗,在发功那一刻,整张脸一片死灰。傅彻从未见过这么邪异的武功,不敢贸然出手,北宫廷煞气越来越重。傅彻眉头微皱,北宫廷紧逼一步。傅彻凝聚全身功力,先求立于不败之地,而后再觅破敌之法。北宫廷嘴角狞笑毕现,一招秋风落叶已攻到傅彻的身前。傅彻暂时躲让。北宫廷得势不饶人,又是一招汹涌而至。 傅彻心想躲避不是良策,得硬拼一招才好蠡测对手实力。他不敢托大,一出手就是天幻十三式的救命绝招云龙初现。两人招式交替变幻,掌力相接,傅彻只觉一道阴寒真气冲进掌心,忙运气驱散。兔起鹘落间北宫廷抢攻数招,傅彻被他阴寒掌力侵袭,一时竟无还手之功。他眉峰紧蹙,暗想:“北宫廷功力较鲁女生也不多让,而他这阴寒真气更不好消受,我要取胜谈何容易!”北宫廷也被傅彻攻得直冒冷汗,他知傅彻的功力不输自己,现在之所以处于下风,是因他对自己的武功不知悉,一旦被他窥破,那鹿死谁手就难意料了! 7、伤重未愈 北宫廷暗道:“为今只有快刀斩乱麻,趁他还未明晓不死神功的奥秘时速战速决除了他,以免将来碍手碍脚!”主意打定,他出手更是狠毒。傅彻心无旁骛,天幻十三式如长江大河滔滔而去。他全力出击,便不能完全阻挡北宫廷的阴寒真气侵入身体,不一会身体微冷。北宫廷料想时机已到,奋力一招。傅彻毫不退让,稳稳接住他来招。真气冲撞,两人各震退数步,嘴角都噙着鲜血,显然皆已受了内伤。傅彻手已按住遥思剑,虽觉仗宝剑之利,取胜也不光彩,但生死一线,不容他再摆姿态。 遥思剑划破夜空,森寒剑气横亘在傅彻身前。北宫廷压住伤势,陡见宝剑心中一凛。两人斗气顿时变换,傅彻信心大增,强力压制体内肆虐的阴寒真气,遥思剑蓄势待发;北宫廷伤得不比傅彻轻,不敢轻率触及宝剑锋芒,凝神戒备、严阵以待。彼消此长,傅彻手臂一动,遥思剑划出一道弧线,斜切北宫廷。北宫廷手无兵刃,双掌挟着阴寒之气,拍向剑身,剑身无锋,宝剑锐利无用武之地。傅彻岂容他轻易得手,遥思剑一旋转,斩他手掌。北宫廷慌忙回掌换招。傅彻步步进逼,北宫廷招式悉数无功,心道不妙,侧身疾步逃逸。 傅彻提步狂追一阵,那阴寒真气又窜走经脉,冰冷入骨,极不好受。他心想:“我和北宫廷又无深仇大恨,负伤追击定然导致伤上加伤,就算杀了他,也划不来啊。”思虑及此,他折向去找一僻静处,运功疗伤。待伤势略微好转时,取道回宋建府第。宋建等人此时正在议事厅聚会,刚找他不在,却把湘蓉萱儿吵醒。二女见他神情疲惫,脸现忧色。湘蓉将宋建找他的事与他说了,傅彻转身便要去议事厅。湘蓉担心道:“你受伤不轻,还是先休息吧?”傅彻道:“我没事,刚才碰上一个叫北宫廷的人,和他过了几招。”萱儿听到北宫廷时失声道:“他来这了?”傅彻道:“怎么你认识他?”萱儿忙道:“没有,我怎么会认识他呢?只是听过他的大名,他是陇西第一高手,不死神功天下无敌。” 傅彻听她说得还挺骄傲的样子,泼冷水道:“我看未必,心狠手辣,天下无敌才是真的。”萱儿愤然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傅彻笑道:“他又不是你爹,你那么生气干么?”说到“爹”字时,心中一醒,端详着萱儿,眉头深蹙。萱儿秀脸微红道:“看什么了,不是没见过!”傅彻啧啧称奇道:“我看北宫廷眼熟,原来是因他和萱儿你有点相像了。”萱儿驳道:“你胡说,我是女孩子,怎么会像他了。” 傅彻不再深究,径去找宋建等人。议事厅里坐着一众人,见傅彻萎靡不振到来,都心里沉重许多。宋建道:“傅公子,出什么事了?”傅彻将刚才之事约略说了。宋建道:“北宫廷,他怎么也知道这事呢?傅公子能将他打跑已经很是不易了,传言他的不死神功只差半点就可功德圆满了。”傅彻道:“这不死神功到底是什么样的功法,我和他对了百来招还是摸不清他的头绪。”宋建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风闻这功法源自秦时的徐福,练成之人可遁入不死之境。”司马尚道:“北宫廷到底想要找什么呢?” 宋建道:“这事我也不瞒大家了。三个月前,我接到青衣门主萧青梵贤弟的传书,要我帮他找寻一些上古玉器,好给他女儿菲儿作十五岁生辰贺礼。我为不负所托,派人四处搜寻,巧然寻获了九华玉璧,江湖一直相传九华玉璧内含绝世武功,我琢磨这些日子,毫无头绪,想来只是虚言骗世。可不知谁人走漏风声,江湖中人蜂拥闯进金城欲夺宝玉。这次府库失窃,我本也想与盗玉有关,只是青衣门向来神秘不为人知,我不好泄露别人门派之隐,便没将此事与大家提及,还望各位切勿见怪!” 司马尚道:“宋大人你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们怎会见怪!青衣门是天下九大派之一,但我们却多是只闻其名不知其实,不意宋大人和青衣门主还是旧交。”宋建道:“说来也是巧合,十三年前,我孤身去蜀中,在成都城外去遇见一对年轻夫妇在溪边垂钓,那女子怀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大小的女婴。我看他们夫妇人品俊美,料不是恶人,便有意去攀谈,谁想那男子脾气怪异,怪我无端出现吓走他的鱼,定要我到水里抓还给他。我当时便生气了,骂他蛮不讲理,还要教训他一顿。可那男子虽比我年轻好多岁,武功却是奇高,不出三招,就把我打倒在地。好在那女子劝他说:‘青梵,他也不是故意的,饶了他吧!’那男子极听他妻子的话,当下放开我,笑道:‘今天算你运气好,我萧青梵放过你了。’ 我当时年轻气盛,非是卖乖讨好之徒,对他此举大为恼怒,坚决不与他罢休。萧青梵看我不知好歹进退,怒气又生,说要杀了我。他妻子一边安慰我,一边劝他道:‘今天是菲儿的周岁生日,你生个什么气呐,别把菲儿吓哭了。’萧青梵笑道:‘我只是说说笑,看来这人还挺有骨气,我们难得一次外出,遇上他也算有缘,就交他这个朋友吧!’我不买他的账,他非但没再生气,反而向我赔不是,这样我们就交上朋友了。后来我才知他就是天下第一神秘宗派青衣门门主,可惜他妻子红颜薄命,十二年前便过早离世了。萧贤弟伤心欲绝,这十多年再不踏足江湖。今年七月七是菲儿的及笄之日,萧贤弟对菲儿爱逾性命,知道菲儿喜欢古玩玉器,便请我帮忙寻访,不料出了这种事。” 李泽进道:“最可恶是这泄露消息之人。”宋建道:“现在距七月时间已不多,我之所以没将九华玉璧送往蜀中,就是怕途中有个意外,辜负了萧贤弟的托付。”李泽进道:“宋大人若是信得过,我们就帮你护送宝玉入蜀。”宋建道:“这当然是好,可此际金城之事还要倚重各位。”司马尚道:“但愿我们能尽快查明库银之事,然后日夜兼程赶去蜀中。”宋建道:“我想也只有如此了。今晚已有人潜进府里,接下去肯定还会有更多人甘冒这险,我们得加紧戒备。我想明天由傅公子带人去查库银之事,其他朋友去查那盗玉的事,各位意下如何?”众人皆道:“一切但凭大人吩咐。” 傅彻回到小楼,湘蓉正翘首盼他,傅彻道:“怎么不歇息,我没事的!”湘蓉看他脸色苍白,柔声道:“你不要瞒我,我知道你受伤很重!”傅彻笑道:“不是和你说过,我死不了的,快回去睡。”湘蓉道:“你很累先睡吧!”傅彻揽着她,笑道:“那好我就去睡了!”他确实身心俱疲,躺下不久便渐渐睡去。湘蓉守在他床边不敢离开,怕他又像上次那般忽生忽死的。恍惚过了一夜,傅彻惊觉自己力有不殆懒得起床。又见湘蓉伏在床边睡着,心生怜意。他勉强运行真气,提起力量爬起来,将湘蓉抱到床里歇息。 湘蓉睡得不沉,傅彻抱住她时便醒来了,颦眉道:“你脸色越来越差了!”傅彻笑道:“你好好睡一觉,不用担心的。”说着替她盖上被子,俯身吻了一下樱唇,道:“我今天还有事,不能陪你逛了。金城正值多事之秋,你和萱儿也不要到外面随意走动!”湘蓉道:“可你有伤在身啊!”傅彻笑笑,潇洒道:“我命硬,想死也死不了的!”刚出房,见萱儿走来,笑道: “大小姐急着去哪啊?”萱儿道:“看你半死不活的,还笑得出来。”傅彻见她关怀自己,心中一暖道:“我没事的,萱儿别忧心!” 萱儿道:“我才不担心你呢!”傅彻笑望着她,萱儿道:“我去把他们打发了,你今天还是呆在这养伤吧!”傅彻道:“你打发谁了?”萱儿道:“不就是吴剑鸣李泽进等人么,说要找你去查库银之事,你伤这么重,怎么去了!”傅彻笑道:“这不是你给我找的差事么?”萱儿道:“不和你说了,反正你不要去就是了!”傅彻拉住她笑道:“好萱儿,我知道你待我好,但咱们答应了的事总不能不干吧!”萱儿瞅了他一眼,道:“你的伤真的没事吗?” 傅彻微笑道:“北宫廷还弄不死我的,你到我房里去陪湘蓉,我去找吴先生他们!”萱儿惊异问他道:“湘蓉姐姐在你房里干么了?”傅彻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拍拍她细肩快步而去。吴李等人没想到他精神会这么差,李泽进道:“傅公子,今天还是我们自己去查探,你留下来好好养伤吧!”傅彻道:“我没关系,走吧!” 诸人游走城中,金城一如往常,那些人依然是那些人,该干么的还是干么。李泽进道:“我们这无异于大海捞针,说不定盗了库银的人已经出城了。”吴剑鸣道:“盗贼可能已出城,但那么一大批银两要运到城外不可能不被发现,所以银子肯定还在城内。”李泽进道:“吴兄,那你说银子会被藏在哪呢?”吴剑鸣道:“银库重兵严守,江湖中人要接近都不易,何况还要盗走大量银两,除非有人居心不良,监守自盗。” 8、佳人有约 李泽进一拍脑袋道:“应该就是这样,可又是哪个呢?”吴剑鸣道:“我今早和宋大人也说及此事,他说只有三人最可疑,分别是护城都尉王瓮、长史李协和银库主管彭慎,我们现在分成三路去追查他们。傅公子武功卓绝,足可独当一面,就请傅公子去查探王瓮,我们余下诸人分成两部,一路由我带路去查李协,一路由李兄带领去查彭慎!大家意下如何?”众人无异议,吴剑鸣又分配人手。如此计议已定,便分头行事。 傅彻据吴剑鸣的指引找到了王瓮的府第,王瓮宅邸不及宋建的奢华,但气派也不小,在金城这种穷山恶水之地,要找能与其相匹的恐也不易。王家大门紧闭,静悄悄的。傅彻转到后门,看无人,便越墙而入。现在已是巳时,照说王家主仆都该起来了,可非但没半个人影,连鸡鸣狗吠声也不闻。傅彻潜到前院,也是如此,心知事有蹊跷,暗想莫非王瓮畏罪潜逃。他转向厢房,脚刚踏进,就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入。傅彻心头悬起,找到血腥味最重的房间,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数十具层层叠叠的尸体,妇孺皆有,血迹鲜红未干,可以推想这灭门惨案发生至今为时不远。傅彻摇摇头,粗略查看了死者的伤口,都是一剑致命,想必下杀手的人是个一流的用剑高手。 傅彻撤出王家,匆忙赶往宋建府第。半途一孩童递过一张纸条,纸上写着:欲知王家灭门之因,请到黄河小舫。后面注着黄河小舫的停靠处。傅彻应承别人之事必会尽心竭力去完成,加上艺高人胆大也不很惧怕别人设下诡计陷阱引他入瓮,暗想:“就算龙潭虎穴我也要闯闯!”折路向黄河走去。黄河滚滚,泥沙俱下,这圣洁却污浊的河流,沉淀了太多的梦想,带走了无尽的爱恨情仇。 傅彻沿着黄河泥泞的滩涂快步而去。黄河的呼唤就在耳边,傅彻立足看了看。十年前去西域时他已见过黄河,但那时的感觉和现如今却不一样,完全不一样。那时年小无知,看到污浊的水流,除了好奇更多的就是厌恶。现在长大了,明白了黄河原来不仅仅是一条河流所能承载的。他有些颤动,这条疲惫的河流,如今已无力让自己青春焕发了,可却像老母亲那样:虽然老了,犹是一心一意眷顾着儿女,尽管力所不及,还是无怨无悔地付出,直到她认为自己已经竭尽所能。可老母亲永远不会满足,她总想自己还能为儿女做的更多更好,她始终把儿女当成孩童,即使儿女也已为人父为人母。 傅彻站了一会,一只小舫顺流而至。一个绝美少女站在舫头,她见到傅彻时嫣然一笑,飘身飞到河滩,任那小舫随水远走。傅彻见她十六七岁,翠衣黄裳裹着玲珑身姿,美艳不可方物。少女笑道:“这黄河边风光如何?”傅彻笑道:“是你传书让我到这的?”少女责备道:“好没情趣,良辰美景不领受,倒问些大煞风景之事。”傅彻笑道:“我自没有姑娘这般格调高雅了!”少女笑道:“看来你也不是全不解风情么!”傅彻道:“那姑娘找我有何事呢?”少女笑道:“找你陪我说说话不行么?”傅彻笑道:“这当然行了,只是你我素不相识,姑娘怎么知道找上我了呢?”少女反问道:“现在不就熟识了么?”傅彻点点头道:“此言有理,但姑娘找我来似乎是要告诉我一件事啊!” 少女含笑望着他道:“怎么又没情趣了,我听鲁师伯说你很有些本事,怎么看你病恹恹的。”傅彻笑道:“马有失蹄,人有失手,一不小心被人打了两拳!”少女道:“这么说来你未必如鲁师伯所说那般厉害了!”傅彻道:“敢问姑娘的鲁师伯是谁了,怎么知道我的?”少女伸个懒腰道:“懒得和你说了,我走了。”傅彻道:“那你还没告诉我王瓮一家为何被人灭口了呢?”少女笑道:“你想知道么,那你先胜过我!”她身影一幻,取出一条飘带,攻向傅彻。傅彻笑道:“姑娘这身法不赖嘛!”身体旋动手臂前探,要去扣她皓腕。 少女本料他有伤在身身手不便,没想到他还是出手如风,快捷异常。急忙换招,左手攻向傅彻腰间,傅彻身体侧倒,转向她身后,长身站起,拍拍她香肩。少女身子一颤,忙向前掠出,傅彻如影随形。少女甚是机灵,知傅彻不会伤害自己,右脚单立,左脚往后踢向傅彻。傅彻手一伸牢牢抓住她脚踝,少女不甘示弱,用力要挣脱开,可恨徒劳无功。但她机诡百出,处变不惊,收回飘带,玉掌转身拍来。傅彻不欲下重手伤她,一时倒拿她没法。两人你来我往,不知不觉中斗了近十招。 傅彻看清她的武功源流,笑道:“原来是采补妖人,那鲁师伯就是鲁女生啊。”少女道:“你现在才知道啊!真是傻了。”傅彻用力一拉她脚踝,她立身不定陪笑道:“傅公子,你武功盖世,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你就放了我吧!”傅彻摇头道:“你是采补门妖人,这事不好商量了!”少女索性倒入他怀里,笑道:“那你杀了我吧!”傅彻笑道:“你耍无赖,算什么英雄好汉了。”少女笑道:“我一个弱女子,怎配称英雄好汉,你真是太抬举我了。”傅彻用力拽住她脚踝往上提,道:“我看你骨头有多软!”少女娇声道:“别那么用力么,弄疼人家了?”傅彻笑道:“你这是装蒜,我不理会!” 少女整个人依偎在傅彻身上,笑道:“我几时装了么?”傅彻搂住她腰肢,笑道:“你想我当你的炉鼎,供你采补不成。”少女笑道:“那你是否愿意呢?”傅彻道:“那我得好好想想!”他还真煞有其事凝眉苦思,好一会才笑道:“算了,万一被你弄得性命不保,那可得不偿失了,我还是自己去找几个正紧女人为妙!”松开手掌道:“我知道你也不会说实话,你就走吧!”少女缠上他身体,娇嗲嗲道:“干么这么狠心呢?” 傅彻看她这幅俏模样,心里一荡,忙收持心神道:“你不走么,那我走了!”少女柔柔道:“别么,人家还有话和你说呢?”傅彻笑道:“你们采补门妖人的话,我可不敢相信,你还是别费唇舌了!”少女道:“你怎么不问人家叫什么呢?这样人家很伤心的!”傅彻道:“那你叫什么呢?别说是阿猫阿狗的!”少女笑道:“人家名字怎么会那般难听不雅呢,我叫谢芊芊,你可记住了!”傅彻道:“现在记住了,那就分手吧!”谢芊芊啐道:“真是不怕羞,人家又没和你谈情说爱,怎么就分手呢?” 傅彻笑道:“是我说错了,那我们作别总没错吧!”谢芊芊笑道:“现在怕你想走也走不了!”傅彻道:“你向我下毒了?”谢芊芊乖怜点头。傅彻道:“人说最毒妇人心,看来真是没错。”谢芊芊纠正道:“你话又说错了,人家还没嫁人,可不是妇人!”傅彻笑道:“你没嫁人和那些嫁作人妇的也差不多了,不同处是你男人要多不少。”谢芊芊埋怨看着他道:“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说笑!”傅彻道:“我几时说笑了,这可是实事求是的!” 谢芊芊道:“不和你说了,我问你,你想怎么死了!”傅彻道:“谁说我要死了!”谢芊芊道:“你别强撑,中了我们采补门断肠散的人没一个能活命的!”傅彻道:“你就这么狠心杀我了!”谢芊芊道:“谁叫你胡说又蛮横了!”傅彻笑道:“看来我就认命了,你动手吧!”谢芊芊道:“这可是你叫我杀你的!”傅彻道:“反正我要死了,你让我亲一口吧!”谢芊芊玉脸泛红,道:“你死还不正紧啊!”傅彻道:“你别脸红么,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谢芊芊瞪着他嘟囔道:“你不要再信口开河了!” 傅彻没想到采补门妖女还会害羞,大感有趣道:“那你答不答应呢?”谢芊芊犹豫不决,最后道:“看你要死了,我就答应你!”傅彻笑道:“干么像受了大委屈般呢?”谢芊芊仰起头闭上眼道:“你快点,我过会就杀你!”傅彻见她樱唇娇艳欲滴,心神飘摇,低头轻轻吻了一下。两唇接触时,谢芊芊身体在他怀中颤抖不已。傅彻暗叫怪异。谢芊芊睁开眼道:“那我要杀你了!”傅彻笑道:“我不想死了!”谢芊芊笑道:“你占了便宜还卖乖了!”傅彻笑道:“忘了告诉芊芊,我百毒不侵的,你那什么断肠散伤不到我的。” 谢芊芊瞪大眼叫道:“你说什么?”傅彻笑道:“芊芊不信,可以试试!”谢芊芊还真不信,臂弯一捅撞他胸口。傅彻飘身走开笑道:“芊芊保重,我先走了!”谢芊芊叫道:“你真不想知道是谁杀了王瓮一家么?”傅彻回头道:“芊芊若肯如实相告,傅彻感激不尽!”谢芊芊笑道:“那你回来,我和你说!”傅彻回到她身边道:“芊芊请说!”谢芊芊笑道:“如果我说王瓮一家是我杀的呢?”傅彻脸色一变道:“芊芊不会那么狠心吧!”谢芊芊笑道:“看来你还是把我想成好的,这样我就乐意告诉你了!” 第六章 妖狂魔戾终惆怅 虎斗龙争尽落空(1)疑事丛生 傅彻心中也正奇怪怎么就相信这妖女了,谢芊芊道:“杀害王瓮一家的人你也认识的,就是我鲁师伯和徐显龙等人,徐显龙被你斩断一条手臂,昼夜谋划如何杀你报仇哪!”傅彻剑眉深锁道:“他们怎会来金城?”谢芊芊纤指戳戳他额头,笑道:“小傻瓜,又不是针对你,有何好愁哪!”傅彻抓住她手,笑道:“把我当木头嘛!”谢芊芊翘翘嘴,傅彻问道:“他们为何要杀王瓮一家?”谢芊芊道:“你放手再说!” 傅彻笑道:“芊芊小手柔软细滑,我不舍放开!”谢芊芊道:“那我也不说!”傅彻惋惜松手,谢芊芊笑道:“这就乖嘛!”俏模样可人,傅彻心头一阵酥麻。谢芊芊续道:“他们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傅彻道:“他们拿谁人钱财?”谢芊芊道:“我又没参与其事,从何知晓!”傅彻讨好道:“芊芊又为何事来金城吗?”谢芊芊道:“我偏不告诉你!”傅彻苦着脸道:“我很想知晓嘛!”谢芊芊噗哧笑道:“别装副可怜相,告诉你好了!” 傅彻洗耳恭听,她道:“鲁师伯得知九华玉璧在金城,请我娘和唐师伯来帮忙夺取,我跟着开开眼界!”傅彻笑道:“芊芊又怎会找我呢?”谢芊芊笑道:“本小姐听说你会什么天遁剑法的,原来名副其实,好叫人失望!”傅彻闷闷不乐道:“芊芊失望,我的心就痛了!”谢芊芊道:“你痛你自己的,我要回了!”傅彻诡秘笑道:“让我再亲芊芊一口吧!”谢芊芊怨嗔道:“你先治好自己的伤吧,我可是采补门妖女,别着了我的道,连命也丢了!”傅彻笑道:“我总有一天要领教芊芊的采补门神术!”谢芊芊不领情道:“别卖乖,我们采补门只有妖术,没有什么神术,你要领教神术该去找别的门派!” 傅彻作别谢芊芊转回宋建府,行至半路,发觉身后有人跟踪。他故作未觉却放缓脚步以观静变。又行走一盏茶时间,跟踪者感应到自己的行迹被傅彻发现,一闪身几起落阻住傅彻去路。傅彻见他是个弱冠少年,剑眉星目、英姿勃发。少年毫无感情问道:“你就是傅彻?”傅彻想他相貌不凡,多半是侠义中人,诚恳道:“小弟正是傅彻,不知兄台有何见教?”少年冷然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公子称兄道弟!”傅彻始知他来者不善。少年又道:“你刚才是不是见过芊芊?”傅彻疑问道:“是谢芊芊?”少年眼里闪着火焰,道:“你见过也好没见过也罢,都别打她的主意,她很快就是我的人了。本公子现在命你马上离开金城,以后不许再见芊芊,否则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傅彻暗自好笑,想道:“原来你是怕我夺走你的情人啊,看来你和谢芊芊关系也不牢靠吧。”少年见他不仅没被自己恐吓住,还脸带微笑,顿时怒火熊熊,喝道:“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傅彻道:“还未请教!”少年哼道:“本公子大名泠清锋,家父正是威震天下的泠寿光!”傅彻这才心下骇然,庆幸鲁女生没把泠寿光也请到金城,否则自己一帮人可吃不了兜着走了。泠清锋道:“识相的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傅彻傲气被激起,又知泠寿光不在金城,捡个便宜道:“泠寿光亲来,我傅彻也不怕,何况是他不成器的儿子!” 泠清锋如何能忍受傅彻此般大言放肆,怒不可遏,叫道:“小子,这是你自己找死的。”话音未落,霍然一掌便迎面拍向傅彻。傅彻虽空口说大话,但面对泠寿光的儿子,虎父无犬子,他哪敢轻敌。可内伤未愈,不能过度动用真气,只好借助遥思剑锋利。泠清锋出道以来,几乎未逢对手,只道普天下的年轻人都不堪一击,见傅彻那郑重其事的样子,不免哂笑。傅彻巴不得他轻敌,心道:“你最好眼睛长到头顶!”泠清锋一掌迅捷而至。 傅彻遥思剑离鞘,手不容情,欲将泠清锋手臂斩断。泠清锋也从徐显龙处得知遥思剑威力,不敢过分接近剑锋。傅彻看出他对遥思剑心存顾忌,宝剑横扫,将他逼退数步。泠清锋大怒叫道:“小子,你仗着宝剑算什么本事,有种和本少爷拳掌上一较高低。”傅彻笑道:“你是要取我性命,我何必和你讲江湖规矩了!”泠清锋双目如两条毒蛇咬住傅彻,道:“小子,本公子就不信收拾不了你。”他的口气已松动不少。傅彻知他信心开始动摇,正是一鼓作气之时,笑道:“那就快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绝世神功。” 泠清锋生小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何曾受人奚落过,怒火更甚。只见他双手一错,握掌成拳,双拳赫赫生威,极速前攻。傅彻遥思剑插进他双拳缝隙,从中一捣,迫使泠清锋后退防护。泠清锋神拳刚猛无比,此时只能徒负声势,半点伤不了傅彻,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傅彻有心激怒他,笑道:“你果然是个脓包,看来你老爹也高明不到哪去。”泠清锋嘶吼一声,全力扑击。他一动怒,破绽立显。 傅彻遥思剑攻他腰腹,泠清锋以劈空拳力格挡,他真力雄浑,左右两拳就把遥思剑震偏数尺。哪知傅彻这只是诱敌之招,趁他双拳都在提防遥思剑时,一掌击出。泠清锋若平心静气与傅彻对招,当然不会着道,可此际他盛怒当头,见机不敏,待发现来招,避闪还手都已不及。只听他一声闷哼,右胸被傅彻结结实实印了一掌。幸亏傅彻负伤在身又不欲取他性命,只用三层功力,但即便如此,泠清锋也不堪承受,猛喷了一口鲜血,双手按胸,一阵剧咳。傅彻道:“现在你不能再跟着我了吧!我走了!”泠清锋望着傅彻渐渐远去的背影,伤痛绝望而又充满仇恨,狠狠道:“傅彻你给我记住,总有一天,我势必取你狗命。” “可惜你再没机会了!”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泠清锋全身一颤,道:“你是谁?”那人笑道:“你在背后咒骂我,还用问我是谁吗?”泠清锋心惊胆颤道:“傅彻,你没走?”那人哈哈一笑,泠清锋后背中掌,一阵天昏地暗,昏迷倒地。那人现出身来,高瘦清冷,却是鲁女生。他叹息道:“师兄,不是小弟绝情,而是你不顾同门之义。傅彻学会天遁剑法对你我都没好处,你却甘愿作缩头乌龟。现在清锋肢体瘫痪、武功尽废,他会告诉你是傅彻下的毒手的,你还能坐视不理么?”他抱起泠清锋往来路而去。 傅彻回到宋府时,正当中午,司马尚吴剑鸣等人都已回来,傅彻述说了晨间所获知的事,当然撇开与谢芊芊之间的纠葛。宋建凝重道:“依傅公子所说,这事牵扯更大,竟连鲁女生这老妖都参合了。”复叹道:“王瓮追随我二十寒暑,不想到头却罹遭这灭门之灾。”司马尚道:“我看徐显龙还是冲我和志良而来,他就交给我们师徒去料理!”吴剑鸣道:“现今除傅公子大有斩获外,其他人都是白忙一场。在我看来,为今之计,我们该是循着傅公子获得的线索,顺藤摸瓜,这样或许能进一步知悉敌人动静。”宋建道:“吴先生所言甚是,贼子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们现在关键是要想方设法查出他们的落脚点,做到知己知彼!” 傅彻累了半日,转回卧室时,湘蓉和萱儿正在打趣,见他精神更显萎靡。湘蓉愁苦道:“你这般下去怎生是好了?”傅彻道:“我只要休息半日就没事了。”他说着便躺到床上,闭目养神,不刻睡着。萱儿道:“姐姐,他怎会这般没用了?”湘蓉道:“也许是那北宫廷太厉害了。”萱儿脱口就道:“那是当然了!”湘蓉怪怪看了她一眼道:“萱儿和北宫廷很熟识吗?”萱儿脸色微晕,道:“我一个女孩子怎可能认识他,姐姐别误会么!”湘蓉道:“我也是随便说说,萱儿别放在心上!”萱儿抱住她的右臂道:“我自然不会记在心里的!” 直到傍晚时分,傅彻还在沉睡之中,脸色发绿,身体冰冷僵硬。湘蓉有了上次经验,知他不会轻易就死,但悬着的心事还是无处放置。萱儿忧心忡忡道:“怎么到现在还不醒呢?”湘蓉反倒安慰她道:“你别太担心,会没事的!”吴剑鸣李泽进半日不见傅彻,想他定是伤势发作,此时赶来探望。李泽进乃性情中人,见傅彻浑身冰凉,俨然已死去多时,不由放声痛哭道:“傅兄弟,你原本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呢?” 萱儿听到李泽进的哭丧声,不禁失色,掩口落泪。湘蓉忙道:“他受重伤后会陷入假死,很快就醒了!”萱儿李泽进想最着急的人当是湘蓉,她既不悲痛,傅彻肯定还活着,都忙拭干眼泪。吴李二人也不便多打扰,先告辞回去。可一直等到半夜,傅彻还是昏睡不醒。湘蓉也开始害怕了,她清楚记得这次昏迷的时间较上次要长得多,而且傅彻一直未动!她守在床边,心事联翩,目不交睫。 萱儿靠在她身边,手轻按她腰肢,她感到眼皮有点重,渐有睡意。当她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辰时,她见自己躺在床上,傅彻却不知去向。她只道傅彻伤势已愈,便下床去找他。可非但没找到傅彻,连萱儿也不见了。湘蓉想莫非傅彻携萱儿出去,但又知傅彻不会丢下自己的。当即去找司马尚等人,他们今日还未外出,也都没见到傅彻萱儿。湘蓉回想自己昨夜莫名其妙就睡着了,心中一动,暗道:“难道是萱儿把他带走了?”但又想这不可能,萱儿一个弱质少女怎么能带走傅彻而不被人察觉呢?吴剑鸣道:“湘蓉姑娘请别担心,我们这就四处找找,你先回房等我们消息!” 2、路遇妖邪 傅彻的确是被萱儿带走的,萱儿见傅彻生死难定,焦灼不安,偷偷点了湘蓉的昏睡穴,背着傅彻去找她心目中唯一能解救他的人。她武功平平,要想带人离开宋府几乎是异想天开;抑或傅彻能重上几斤,她也只有望墙兴叹,可偏巧傅彻近无重量,还真让她一举翻墙带走。萱儿虽想不通傅彻为什么身不着力轻飘飘的,但对自己能够避开众人耳目带他出来,颇是得意。行了一会,遇上巡夜兵丁,她忙躲到一边。眼见傅彻濒临死亡,她的心揪痛不已,自言道:“爹,你在哪啊?快出来救救他吧……” 待兵丁走过后,她潜踪到城门处,时值半夜,城门紧闭。萱儿无奈地回头走,好不容易找到一间破屋,鬼气森森的。她抱紧傅彻,自我安慰道:“不怕不怕,不会有鬼的。”夜风呼啸而过,破屋梁木嘎嘎作响,似乎顷刻便要倒塌。萱儿吓得牙关打颤、瑟瑟发抖,可就是盼不来风平声歇。萱儿心绪稍定看着傅彻,心头却泛起异样的感觉,暗想自己还是黄花闺女,深更半夜与一少年拥抱一处可有些不妙,一下子粉脸涨红。 见角落有一土炕,便将傅彻放在炕上,自己守在一旁。周围漆黑一片、风声不止,萱儿又不免心中恐惧,,忙把傅彻抱在怀里壮胆。总算熬到长夜尽头,天蒙蒙亮,萱儿就背着傅彻出了城门。城外天大地大,她猛然发觉自己不知道该走向何处。在小道逡巡不前,道:“我还是带你回陇西吧,即使爹不在,还有师叔师伯他们可以为你疗伤。”打定主意,正待前走,迎面却走来一小队士兵,为首的道:“大家仔细找,一定要把人找到,要不然宋大人怪罪下来,我们都担当不起。” 萱儿暗想:“他们多半是找我们,还是别让他们找到为好。”那些士兵虽重任压肩,却未尽心尽力,草草搜寻就当了事。萱儿松了一口气,徒步便赶往陇西。午时饥渴难当,她暗骂自己做事无头无脑,走时不知道带上干粮与水。又想此去陇西都是荒凉古道,别说少有客栈酒家,连村落民居也难寻找,自己之所以能到金城,那是跟着一个商队走的。而此时自己身无盘缠、没人接济,往后路上如何了局。她又是苦恼又是委屈,忍不住珠泪滚滚而下。 “小姑娘,为什么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呢?”声音若远若近传到萱儿耳朵。萱儿一惊,环顾四周不见有人,大声道:“你是谁,干么装神弄鬼的?”那人笑道:“我就是我了!不知大小姐找我有何事,莫不是想和我亲近亲近。”萱儿正没好心怀,闻声怒道:“你再敢污言秽语羞辱我,我就和你没完!”那人哈哈大笑道:“大小姐要和我没完,那正是求之不得,要不咱们现在就先干一场。”萱儿只道他要和自己比试武功,叫道:“你快出来,打一架我也不怕你!”那人笑道:“不是打一架,是打一战。”萱儿不解其意却气愤难消道:“你说明白些,别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叫你出来干么还不出来!”那人听她这几句话说得可笑,显然是个未经人事的雏儿,问道:“你背的那人是你什么人呢?” 萱儿不耐烦道:“我不惯和鬼祟小人说话,你到底出不出来。”那人笑道:“好好,大小姐先别急,我就出来了!”他说出就出,萱儿眼前一晃,已多了一个四十余岁的儒生。见他轻摇折扇,意态潇洒,心里的敌意减却数分,心想他应该不会欺负一个弱女子。儒生见她若有所思,笑道:“大小姐在想什么,不会是看我像你的某个故人吧?”萱儿道:“你胡说什么了!”儒生笑道:“我见到大小姐,不由忆起我那死去的妻子,你和她长得太像了。可她命苦,还未好好享福,就早早死了,可惜可惜啊!”萱儿听他说话轻薄,柳眉竖起气道:“闭上你的狗嘴!”儒生笑看了看傅彻,道:“大小姐的情哥哥长得真是俊,可惜和我妻子一样,福禄不够、死得太早,这可委屈大小姐了!” 萱儿气他不过道:“你才死了呢?”将傅彻放到地上,右掌飞出,直取儒生前胸。儒生笑道:“大小姐要和我亲热也不必急于一时,至少先等你的情郎入土为安先,否则他死不瞑目怎么办啊!”萱儿再纯情无知不懂人事也该明白他话中意思,玉脸通红,斥道:“不要脸!”口中斥责,手下可没有丝毫放缓。不过她武技低微,难入儒生法眼,他折扇一挥,轻描淡写化解了她的攻势。萱儿受阻,招式更是连绵而上。儒生看了数招,笑道:“原来是不死门的落叶归根掌。”萱儿骄傲道:“知道我是不死门的,你还敢欺负我!”儒生笑道:“我倒是想会会你们门主北宫廷,看他的不死功练到第几重了。记得北宫廷刚出道时,还尊称我为前辈,在我面前低眉顺眼的,没想到他的门下却拿不死门吓我。” 萱儿瞪眼道:“你休得胡说,你自己在门主面前低眉顺眼讨好卖乖还差不多!”儒生笑道:“不信,我们打个赌如何?”萱儿停下招式,恶狠狠道:“赌什么?”儒生笑道:“那也简单,只要我真是北宫廷的前辈,你就嫁给我;我若不是,那我倒插门入赘你家。大小姐以为如何?”萱儿恨不能刮他一巴掌,骂道:“无耻!”儒生笑道:“整个江湖都知我唐虞是无耻之徒,我那早死的妻子开始也这么骂,后来却是没我不成了!”萱儿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人,真是脸皮比牛皮还厚,扯也扯不烂。好在她不知唐虞是与泠寿光鲁女生齐名的采补门高手,且名声比鲁女生还响亮,否则定吓得不敢吭声。唐虞惊奇道:“看来大小姐没听过我这无耻之名啊!”萱儿道:“没听过便怎样,省得玷污了本小姐的耳朵。”唐虞道:“现在听了,还不是要玷污了。”萱儿道:“你到底想干嘛?”唐虞道:“你说呢?”萱儿自知不敌,道:“你不说就算了,我惹不起你这无耻之徒,咱们各走各道。”说着背起傅彻便走。 唐虞巴巴跟在后面,道:“你这情郎已经死了,过几日尸体就发臭,还是就地安葬了吧!”萱儿喝道:“还不滚,看你才像要死的。”唐虞笑道:“只要大小姐能像待他这般待我,我死了也值了!”萱儿骂道:“你做梦去吧!”唐虞笑道:“我一定做梦的,大小姐,我们梦中相会吧!”萱儿道:“谁和你梦中相会,你自己去想是了!”唐虞笑道:“未必吧!” 萱儿转过头狠瞪他一眼,却遭受电击一般,身体不自然颤动,心神一时迷茫。唐虞道:“好了,大小姐,一切都会很好的。”萱儿点了点头,整个软倒在地。唐虞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辉,怡然自语道:“天下间谁又能耐得住我的电眼迷情。”说着贪婪地望着倒在地上的萱儿,啧啧赞道:“真是个标致的姑娘,和芊芊只怕也难分轩轾!” 他欣喜情迷,却未觉有人靠近,只听谢芊芊娇笑道:“师伯是在夸侄女吗?”唐虞一愣,回望着她笑道:“芊芊的轻功越来越长进,都快追上你娘了!”谢芊芊道:“多谢师伯夸奖,不知师伯在此有何贵干呢?鲁师伯已经找你半天了。”唐虞心里暗骂道:“小丫头,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坏你师伯好事么?”却笑道:“师伯能有什么事,倒不知芊芊到此所为何事?”谢芊芊道:“侄女奉鲁师伯之命四处探寻那傅彻的下落,好替泠师兄报仇。”唐虞神秘一笑道:“师伯听说你和那傅彻还有……”却不往下说。 谢芊芊道:“师伯所指何事?”唐虞笑道:“我们采补之人还有其他事吗?”谢芊芊笑道:“师叔所言差矣,当然还有其他事,比如像我们叙叙叔侄情分什么的。”唐虞笑道:“芊芊今日怎么突然对师伯这么卖好了!”谢芊芊笑道:“师伯是芊芊长辈,侄女当然应该孝敬你的。”唐虞上上下下打量着谢芊芊,道:“师妹有福了,生出你这么个乖巧伶俐的女儿!”谢芊芊笑道:“难道师伯今天才发现芊芊的长处?”唐虞笑道:“你是你娘的心肝宝贝,你娘把你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我们这些师叔伯的对你心怀不轨。她外号毒花仙子,师伯可不敢惹,更不敢无事献殷勤去关心芊芊你了!”谢芊芊道:“我娘的诨号是那些不知她性情的外人胡乱取的,师伯你是她同门师兄,知她为人,怎能不另当别论而去学外人辱骂她呢?”唐虞被她款款柔语说得心头跌宕,好一会才回过神道:“看我们把话扯远了,就芊芊你一个人寻到这里吗?”谢芊芊道:“我娘怎放心我一人走远,她在附近,过会就到,我们刚好在这等她。”唐虞忙道:“师伯还有急事得先走,你也不用和你娘说见过我!”他抱起萱儿便匆匆离开。谢芊芊叫道:“师伯,你别走得那么急呀,这里还有个人呢!”唐虞头也不回道:“师叔一人照顾不过来那许多人,那人留给你吧!”唐虞的速度还真够快,话未说完人影已经消失不见。谢芊芊看着昏死在地的傅彻,秀眉微颦道:“怎么伤得这么重呢?” 3、爱恨难明 她俯身抱起傅彻,发现轻得异常,满是惊异,问傅彻道:“你何故下那么重的手伤泠师兄呢?你可知泠师伯的武功已达返本归真之境,你伤他独子,他能放过你吗?”傅彻没有知觉,谢芊芊又道:“你是不是为了我呢?如果是,芊芊可不愿你这样啊!”她见傅彻伤势毫无起色,把他带到附近一个山洞,欲为他疗伤。她想道:“看他这样子的确死了,可那女孩为何说他没死,还一心要救他。”又想:“你千万别怪我没救那女孩!” 山洞静悄悄的,除了谢芊芊的自言自语外,连个鸟叫声也听不到。谢芊芊是采补门弟子,略通医术,又是把脉又是运功疗伤,可忙活数个时辰还是没能把傅彻救醒,只能断定他还没死。因为她探出有股强大的生命源护住他的心脉。时间流过,转眼天色变黑。傅彻身体发生异变,脸色由青绿变为红润,四肢也恢复柔和。渗透在他奇经八脉的阴寒真气被他本身真气吸收融化,身体转暖,气息似有似无,正是内功又有精进之兆。 谢芊芊查探他脉息,纯正强劲,知他伤势已无大碍,浅叹道:“你把泠师兄伤得半身不遂,我很矛盾,不知该帮谁。一直以来泠师兄对我关爱备至,我不能负了他的情意;可我也不想你有事。你伤也好了,我走了!”她伸臂轻抱了一下傅彻,准备离开。不料昏昏沉沉的傅彻反用力抱紧她,吻住她的娇唇。谢芊芊挣脱不了,怨道:“你别装死了,快放开我。”傅彻恍若未闻,伸手去解她衣带。谢芊芊大惊失色叫道:“不可以的,快放手!” 傅彻手已侵入她衣裳内部,谢芊芊无力反抗,眼泪一颗颗掉下,泣道:“不可以的,不可以的……”傅彻动作戛然而止,疑惑望着她道:“你怎么在这?”谢芊芊泪眼凝视他,不知是何滋味。傅彻惊觉自己手按在谢芊芊胸部,她衣裳不整,尴尬道:“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谢芊芊泪如泉涌,傅彻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歉疚,抱紧她柔声道:“对不起了,我刚才真气阴阳调和,受到女阴感召才会糊里糊涂干些错事。”谢芊芊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傅彻点头道:“我若是故意的,叫我不得好死!” 谢芊芊伸手整顿衣裳,傅彻盯着她那白玉般的肌肤,眼睛一眨不眨。谢芊芊娇羞不胜,低着头不敢看他。傅彻道:“芊芊,这是我第一个见到女孩子的身体。”谢芊芊轻声道:“我才不信!”傅彻笑道:“你不信也没办法,不过我会永远记住芊芊的。”谢芊芊道:“我是采补门妖女,谁要你记住了!”傅彻道:“但芊芊你不一样么?”谢芊芊道:“我怎么不一样了?”傅彻笑道:“你还没学坏!”谢芊芊道:“昨天我差点把你杀了,怎么还没学坏了?”傅彻附在她耳边笑道:“芊芊似乎不会采补术!” 谢芊芊回眸对视道:“谁说不会了!”傅彻笑道:“好芊芊,你就别嘴硬了,难道我看不出来么!我会负责到底的!”谢芊芊哼道:“谁要你负责了,天下男人无数,我干么非要看上你了!”傅彻道:“你不要我负责也好,反正你现在还是完璧无缺,我也没犯下多大的罪过。”谢芊芊问道:“你干么把泠师兄打得半死不活了?”傅彻摇头道:“没有啊,我并没有重手伤他。”谢芊芊道:“我信你也不会那么狠辣,可是泠师兄确实四肢瘫痪了!” 傅彻皱眉道:“肯定有人嫁祸于我,我真的没有重伤泠清锋!”谢芊芊道:“只要不是你干的,我就放心了!”傅彻笑道:“你担心我我啊,那我很荣幸了!”谢芊芊道:“我就是关心你又怎么样了?”傅彻笑道:“那我得亲亲我的乖芊芊。”他把她抱进怀里,找上红唇吃了几口,心满意足道:“我昨天奇怪芊芊被我亲一口为何会全身发抖,现在明白芊芊这采补门妖女还没干过这勾当,都是我带坏你了!” 谢芊芊埋怨道:“不要说了,以后再也不许说!”傅彻扶她起来,看看洞外,笑道:“天这么黑了,我们回去吧!”谢芊芊道:“那你送我不?”傅彻笑道:“我当然会送你的,万一你被哪个采花贼看上,没我在身旁怎成!”谢芊芊笑骂道:“真是厚颜无耻,我这十多年来没你还不是好好活着,一遇上你就被你欺负轻薄,你比什么采花贼还坏多了!”傅彻道:“那我以后和芊芊相敬如宾,不越礼仪半步!” 洞外夜风习习,凉快怡神。傅彻拉着谢芊芊取道回金城,道:“忘了问你,我怎会到这里呢?”谢芊芊道:“是你的好妹妹带你来这了!”傅彻沉思道:“我的好妹妹,是谁了?”谢芊芊道:“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和我差不多大!”傅彻想道:“那一定是萱儿了!”问道:“那她人去哪了?”谢芊芊道:“她被我师伯唐虞带走了!”傅彻吓得跳起来叫道:“她被唐虞那老妖带走,那还了得!”又愤怒道:“唐虞若敢碰萱儿一根头发,我要他偿命!”谢芊芊被他那两眼怒火吓住,心下了然他对萱儿情意深厚。 傅彻焦急道:“芊芊,你快带我去找唐虞!”谢芊芊道:“我师伯武功高强,你重伤刚愈只怕斗不过他!”傅彻道:“我不能让萱儿堕入火坑,死了也要救她!”谢芊芊无言带路。两人绕过几座小山,傅彻却听到萱儿的声音,她道:“爹,是女儿不好,你就再找找么!”傅彻心中大喜,正欲提步赶去会和,却传来另一个声音:“傻孩子,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他一定走了,跟爹回去吧!”傅彻听出说话之人是北宫廷,心里闪过一丝怒气。 他携着谢芊芊身形一掠,已到了北宫廷萱儿面前,淡然道:“有劳你们了!”萱儿见他安然无恙,喜从天降跑过来拉住他的手带泪笑道:“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太好了!”傅彻笑道:“我有没事与你何干,北宫萱儿小姐。”萱儿一愣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北宫的。”傅彻望向北宫廷,见他气色不佳,知是伤势未愈,对萱儿道:“这个大有能耐的北宫廷先生不是你的父亲吗?”萱儿解释道:“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傅彻道:“我知道你离家出走怕被你爹找到才隐瞒的!”萱儿笑道:“你知道就好了。喂,你的伤没事了吧?我还想叫爹帮你看看!”傅彻笑道:“你还是多担心你爹,他的伤可比我重多了!”萱儿不信北宫廷会受伤,只道傅彻对败在她爹手上耿介于怀。眼睛一转见到谢芊芊,问道:“你一天不见人影就是陪她么?”傅彻听她语气不善,道:“有问题吗?”萱儿委屈道:“你自己风流快活,害得人家担心!”傅彻柔声道:“我也是伤势刚愈,正要去救你,对了,你怎从唐虞手上逃出来的?”萱儿道:“总算你还有点良心,要不然我就和你割席断交、分道扬镳!”傅彻笑道:“我再没良心也不会忘了好萱儿的!” 北宫廷冷冷道:“萱儿,他没事了,过来跟爹走!”傅彻道:“请稍等一会,让萱儿告诉我她是怎逃出唐虞魔爪的。”北宫廷道:“这些事你不需要知道,你还是照顾好你旁边的姑娘,萱儿是我女儿,她的事我会处理。”萱儿颇为不舍,道:“爹,我再和他说说!”北宫廷爱女心切,便不阻止,道:“那你快说,你师叔师伯还在等咱们呢!”萱儿又看了一眼谢芊芊,谢芊芊向她微微一笑,萱儿道:“喂,你是谁了,怎会和他一起呢?”傅彻拉过谢芊芊为二人相互介绍。北宫廷提醒道:“萱儿,长话短说,不要让你师叔伯久等!” 萱儿翘翘小嘴,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原来唐虞抓了萱儿遁走后,半路却遇上北宫廷和他的两个师兄弟。北宫廷重伤缠身对唐虞深有忌惮,但他爱女如命,绝不容许萱儿被唐虞糟践。唐虞不知他已有内伤,虽然自负,也不敢同时和不死门三大高手对阵,便邀北宫廷单打独斗。北宫廷有心无力,不敢应战。于是双方僵持不下,这时毒花仙子寻找谢芊芊也到了此处。她见萱儿貌美如花,隐约有爱女谢芊芊的影子,慈母心怀升起,劝唐虞放了萱儿。唐虞虽好色成性却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只好任煮熟的鸭子飞了。北宫廷心知要不是毒花仙子到来,此事万难圆满解决,故对毒花仙子心存感激。但萱儿中了唐虞的电眼迷情一直神志不清,北宫廷费尽心力才唤醒她。萱儿醒来后,除了追问唐虞之事外,就是催着父亲去找傅彻,北宫廷虽心里不愿意,还是顺她之意去找,这一找就是大半天。 傅彻作别萱儿、送回谢芊芊后回到宋府,夜已深沉,但宋建等人还在议事。傅彻想湘蓉定然已睡,便先往议事厅。宋建等正愁眉深锁,厅内静得异常。傅彻进入时,他人还未觉察,李泽进第一眼看到,大喜叫道:“傅兄弟……”其他人闻声始觉,纷纷询问,关怀之情尽显无遗。傅彻对众人如此关心自己感激不已。司马尚道:“傅公子安然归来,这事就好办多了!我们已经查到盗窃库银之人,刚还惆怅无人能胜过那贼子。”傅彻道:“谁人有这般能耐?”宋建叹道:“是李协伙同鲁女生、花狐狸史三问等人干的!” 4、库银线索 “花狐狸史三问?我倒是没听过!”傅彻道。吴剑鸣道:“史三问乃西北一带最臭名昭著的采花淫贼,为人狡猾非常,他擅长轻功,传说可以日行千里。”傅彻道:“他一个采花贼应该人人得而诛之,为何还敢公然帮助他人盗窃库银呢?”宋建叹道:“唉,李协要当内鬼背叛我也就算了,可他忒也糊涂,与鲁女生史三问等勾结盗走库银,这何异于引狼入室。可怜王瓮因知其秘,一家都被灭口,多亏他生前早有预感,托一好友相告与我。”傅彻道:“原来如此,想来史三问也只有和鲁女生这种采补妖人才能臭味相投沆瀣一气!” 司马尚问道:“怎不见萱儿小姐,她不是和你一起走的吗?”傅彻道:“她是北宫廷的女儿,跟她爹走了。”李泽进不信道:“不会吧?萱儿那么可爱的姑娘怎会是北宫廷那混蛋的女儿?”傅彻道:“我也愿她不是,但事实摆在面前!”孙志良道:“北宫廷是不是给你治伤呢?”傅彻摇头道:“他伤得不比我轻,哪能救我!”李泽进笑道:“我昨晚还以为你真的不行了,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信你还能生龙活虎在这里!” 傅彻笑道:“那花狐狸轻功独步西域,我伤势痊愈,正好与他周旋一番。”宋建道:“傅公子若能除掉花狐狸,也是为武林除一大害。这淫贼不知已败坏多少女子清誉,宋某也曾数度重金礼聘高手缉拿他,可惜都都事与愿违。”傅彻道:“我就是对他不甚了解,还请宋大人多做些介绍。”宋建道:“我也没会过他,传闻他现在有三十多岁,身材高瘦,最明显的是那鹰钩鼻,眼睛有些碧蓝,所以有人说他是西域番人。他除轻功外最厉害的是一种叫寒沙掌的邪门功夫,我聘请的不少高手就是伤在他的寒沙掌下。” 待商议完诸事后,已是丑时,傅彻别过众人回到小楼,在门外就听到湘蓉在低声饮泣。傅彻轻轻推门进入,叫道:“湘蓉,你怎么了,干么还不睡在哭呢?”说着点上了灯火。透着烛光,湘蓉已是容颜憔悴。傅彻叹道:“你担心我吧,我不是好好的么!”湘蓉凝目痴痴望着他,好一会才道:“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傅彻握住她那冰冷的手,笑道:“傻丫头,都知道了,还担心什么!”湘蓉道:“可人家就是放心不下么!” 傅彻笑道:“那你以后可有的担惊受怕的时候了!”湘蓉笑责道:“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傅彻轻搂住她笑道:“我们今夜一起睡吧!”湘蓉道:“怎么突然说这话了?”傅彻是被谢芊芊勾起情欲,他不瞒湘蓉,将自己和谢芊芊之事详细说了。湘蓉笑道:“那你今天可占大便宜了!”傅彻道:“那你是答应我了!”湘蓉问道:“怎么萱儿不回来了!”傅彻道:“她和她爹北宫廷走了,想必以后也不会和我们一道了!” 湘蓉沉默一会道:“难怪我们提到北宫廷时,她总引以为傲。”傅彻笑道:“别说这些了,我们睡觉!”湘蓉笑道:“你别没正紧了,我可不陪你!”傅彻抱住她的娇躯道:“你不陪我也不行了!”湘蓉靠在他怀里道:“我早已厌倦了男女之事,要不我怎会不答应你呢?”傅彻笑道:“我知道,我和你开玩笑么!我们躺在一张床上,从心所欲不逾矩有何不可!”湘蓉笑道:“那就随你便了!”傅彻抱她上床,两人相拥而眠! 隔日二人起来刚梳洗完毕,一婢女便赶来相告吴剑鸣和李泽进有事找傅彻。傅彻知是去对付花狐狸,吩咐湘蓉几句后去与吴李二人会合。远远就听李泽进笑道:“刚才那小婢说傅兄弟昨夜和湘蓉姑娘同房,我看他们一定抵死缠绵,今天起不来了。”吴剑鸣只是笑笑不言,李泽进又道:“傅兄弟真是有福,能遇上湘蓉那般美貌的女子,我老李比他多活二十多年,咋就没遇上一个呢?”说着连连叹息。吴剑鸣道:“李兄不是也有妻室吗?”李泽进道:“那婆娘八年前死了,她虽丑但对我总算好,我也没负了她!” “李大哥真是痴情男儿。”傅彻远处笑道。李泽进知他把自己的话全听到耳里,窘然笑道:“傅兄弟这般轻功,我以后是不敢在背后议你是非了!”傅彻道:“李大哥血性男儿,快人快语,不必拘谨!”吴剑鸣道:“公子可休息好了?”傅彻笑道:“还好,我们这就去找史三问吧!”吴剑鸣道:“史三问平日神出鬼没,找他不易,我们不妨在大街小巷游历,说不定能恰巧遇上。”李泽进一拍脑门笑道:“我倒想那史三问一日不能没有女人,现在不定躲在那家欢乐,我们不如到金城有名的几家院子去逛一圈。” 说到去那院子,傅彻便想起湘蓉,这个苦命的女子,魔爪未脱又入火窟,经年咽泪装欢总算遇到他,带她脱离苦海。而其她人未必有湘蓉此般幸运,她们有些或许比湘蓉更加苦难,可谁会去拯救她们呢?傅彻不知道,也不敢去深究。毕竟他只是一个人,无力顾全太多人。吴剑鸣道:“李兄这建议虽是有理,然则我们明目张胆去那种地方只怕不好吧!”李泽进道:“我也只是信口胡说,我们另寻他法。” 这时一个家丁快步而至,见到傅彻便道:“傅公子,幸好你在,刚才有人让我把这信交给你,说很是紧急。”傅彻接信展开一看,见写着:萱儿有难,请速到城外十里亭相救。傅彻忖道:“萱儿有难,这是何意,她在北宫廷身边,谁人能威胁到她呢?”将信递与吴李二人参看,李泽进着急道:“萱儿出事了,我们得快去救助!”吴剑鸣摆摆手道:“此事蹊跷,恐防有诈……”李泽进不等他说完就道:“吴兄,你未免过于小心,这样便显得畏首畏尾了,有失我们豪侠本色。”傅彻道:“我去看看,花狐狸之事有劳你们暂时顶着!” 傅彻出了宋府后从侧道赶赴十里亭,他前行速度极快,恨不能插翅飞去。转过几条暗巷,越过城墙。野际空旷,渺渺无人。此处距十里亭约还有半柱香时间,傅彻全身真气流转,天踪步法飘然展开。他虽是全速而行,但四围的风吹草动绝瞒不过他的耳目。他耳朵一动,倏然停步,闪身躲到路边一株树后。徐显龙卓繁两人由另一条小道快步走来,卓繁道:“令主,你说我们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呢?” 徐显龙道:“相互利用说不上值不值!我们帮他把那女娃弄到手,他唐虞总不好食言,不帮我们对付傅彻司马尚他们吧!等报了仇我们就回酒泉,省得再受鲁女生那老妖颐指气使!”卓繁道:“可唐虞那无耻之徒很可能食言而肥啊!”徐显龙道:“我们不信也要信,否则单靠自己,根本报仇无望!”卓繁道:“唐虞应该已在十里亭和北宫廷大战起来,那女娃我们还不是手到擒来!”徐显龙道:“但愿天随我愿。” 傅彻听到唐虞对萱儿还不死心,心中着怒,虽知唐虞武功较鲁女生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未必是他敌手,但为了萱儿他却不能顾及这些。他跟着徐显龙卓繁二人一路前去,走过数里地后,见一小亭,亭外三人正斗个飞沙走石难解难分。厅中北宫廷和萱儿焦急的望着争斗的三人。傅彻见萱儿有北宫廷护着,放下心事,躲到一边凝目观看比斗三人,见是两个灰衣中年合斗一个儒生。那两灰衣人衣着和北宫廷类似,想必是他同门师兄弟;那儒生手挥折扇,稳占上风,但他出招都只蜻蜓点水,见好就收,绝不咄咄逼人。 傅彻料想这儒生就是唐虞,想他本是耄耋老翁,驻颜有术,看起来只四十许人,身手矫健不输少年。徐显龙卓繁二人见唐虞大展神威,知时机宝贵,两人一左一右靠近北宫廷和萱儿。北宫廷见到两人,浓眉深锁。徐显龙身形一转,攻向北宫廷;卓繁从后去抓萱儿。北宫廷不敢硬接徐显龙来招,转身避开,叫道:“萱儿,你先走!”卓繁武功平庸,萱儿轻巧避开,道:“爹,你真的受伤了吗?”北宫廷再避开一招道:“爹没事,你不走只会分爹的心神,乖了,快走!”萱儿不依道:“爹一定伤很重,女儿不走!” 傅彻没料到北宫廷伤重如斯,连徐显龙都应付不了。他忘了自己服食黄参果后,体质大异常人,同样重的伤势对他没造成多大伤害,但却非北宫廷身体所能承受。既然北宫廷保护不了萱儿,那他只有出手了。他现出身来,笑道:“徐显龙卓繁,别来无恙啊!”徐显龙陡见他先是惊惧,而后想到断臂之仇,只盯着他不再攻击北宫廷;卓繁则缩到一边。 萱儿大喜道:“你也来了!”傅彻笑道:“我怎么能让萱儿受人欺负呢!”北宫廷一言不发。唐虞见傅彻无声无息到来,暗吃一惊,待细看他,认出是昨日那死去的少年。想到人死复生,他的笑容僵住,出招也慢了数拍,惊疑交加望着傅彻。北宫廷那两个师兄弟趁他失神之际,接连强攻数招。唐虞被迫不住后退。徐显龙恨恨道:“傅彻,今天让你见见秘卷功法的厉害!”傅彻颇感怪异,暗想:“他夺走的是女子功法,一个大老爷们怎么练成了。” 5、喜筵有因 徐显龙独臂扫出,傅彻有心领教秘卷功法的威力,还了一掌。两掌相交,傅彻稳如泰山岿然不动,徐显龙却震得连连后退。傅彻笑道:“看来秘卷功法你还是不得其门,没练成啊!”徐显龙本以为练了秘卷功法后,即使还不敌傅彻,但至少也能拼个百十招的,不想还是不堪一击,雄心壮志顿时沉入海底,熊熊仇恨之火也被浇灭。徐显龙狂笑道:“傅彻,你行,我徐显龙一败涂地,要杀要剐随你便!” 萱儿笑骂道:“输就输,不用说得这么慷慨激昂,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是英雄烈士呢!”徐显龙叫道:“小丫头,本座的事要你多嘴了!”萱儿扁扁嘴,躲到北宫廷身边。傅彻看卓繁缩成一团不停哆嗦没出息的样,无名火起来,便想痛揍他一顿。他也不是很清楚为何对卓繁尤为深恶痛绝,想来是因为湘蓉的关系吧!卓繁见他目光锁定自己,更是大气不敢喘一口。傅彻喝道:“卓繁,你说我该不该杀你!”卓繁哪敢回答。 唐虞摆脱北宫廷两师兄弟的纠缠,面对傅彻笑道:“你就是傅彻,不愧是英雄出年少,真后悔昨天没给你一刀,今日成了心头之患。”傅彻笑道:“唐先生不愧是无耻之徒,这话也能出口!”唐虞道:“听说你还练成了天遁剑法,不知是真是假!”傅彻拍拍遥思剑笑道:“那先生可要试过才知道!”心中却想:“我还未登堂哪能入室,只不过徒具虚势,吓吓鲁女生罢了。”唐虞道:“我们论武总该有个噱头,依我之见,谁获胜,萱儿小姐就归谁所有?”北宫廷喝道:“唐虞,你不要欺人太甚,萱儿岂是你们玩弄的赌注!” 唐虞缓缓道:“北宫廷,你这么着急干啥了!你女儿即使不被我玩弄,总有一天也会是傅彻的玩物的。”北宫廷双目一沉,骂道:“唐虞,你是人不是?”唐虞哈哈大笑。傅彻道:“唐先生,我要不是看你也七老八十了,单凭你对萱儿这般不敬,我就该给你两巴掌!”徐卓二人见傅彻唐虞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赶紧偷偷溜远。北宫廷的两个师兄弟退到北宫廷身侧,三人坐观虎斗。唐虞折扇轻轻摇晃,脚步缓移。 傅彻知他每移一步便多提聚一份内力,眼睛紧盯着他。唐虞折扇一合,右掌穿出。傅彻移步避过,还了一掌,掌力对准唐虞腹部。唐虞腹部内缩,一拳攻他头脸。傅彻头偏开,掌如刀锋切他上臂。唐虞又变数招,傅彻拆解得宜。顷刻间两人交换十余招,都没占到丝毫便宜。唐虞暗道:“鲁师兄果然不是夸大其词,这小贼的确已武功通玄,我要取胜不易。”傅彻虽知近日功力增进不少,但要取胜却比登天还难。他的手按到遥思剑,唐虞料他要出天遁剑法,身心一紧,心下权衡,猛下个决心! 他罢手道:“傅公子,男儿何患无妻,我们为个女人伤了和气也不值得。你既看上萱儿姑娘,我做长辈的不能和你争抢,萱儿就归你了!”傅彻断定他与鲁女生一样忌惮天遁剑法,而且更乏胆气,否则不会在遥思剑还未出鞘时就退缩,故意道:“唐先生不是要领教天遁剑法嘛,干么这般快就停手呢?说来惭愧,天遁剑法我还乍练未熟,平日也没处施展。你是武学大行家,我正想请你观摩指点哪!”唐虞心道:“这小子有恃无恐,想必天遁剑法造诣不凡,我武功来之不易,不宜冒险,万一有个闪失,毕生所学付诸流水可不是儿戏。” 他又想到鲁女生也是被天遁剑法吓得落荒而逃,自己步其后尘,不算丢脸,便笑道:“将来有机会,我们多亲近亲近,今日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傅彻心中大定,却不无遗憾道:“唐先生不愿指教,我也不勉强。希望先生说话当真,将来多多指点!”唐虞笑道:“一定一定!”飞也一般离开。北宫廷嘲讽道:“人说唐虞贪财好色、贪生怕死,还真是一言中的。”傅彻对他北宫廷也心存厌恶,懒得理会。 萱儿跑过来拉住他的手笑道:“傅公子真是大能人,连唐虞也被你吓跑了。”傅彻道:“金城现乃是非之地,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我还得去办件事,先走了!”萱儿问道:“那你急着去办什么事呢?”傅彻笑道:“我去抓采花淫贼!”萱儿以为他戏弄自己,嗔道:“你不好好说话,等我骂你么?”傅彻道:“我没骗你,等抓回来后,带给你看看怎样?”萱儿道:“那你可要说话算数了!”北宫廷道:“萱儿,你一个女孩子别和他说这些不三不四的风话!” 傅彻赶回金城,找到吴剑鸣李泽进二人,李泽进频频擦拭额上的汗珠,犹有余惧道:“我们方才撞上毒花仙子,那妖妇不分来由就向我们出手,又说要杀傅兄弟你泄恨。”傅彻蹙眉道:“我和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为何要杀我呢?”李泽进道:“我也这么问那婆娘,她狠狠甩了我一巴掌,怪我多嘴!”傅彻看他半边脸还红肿着,可想而知毒花仙子用劲极大,对他的无辜受累深为歉疚。傅彻道:“那你们怎么逃离她的魔掌呢?”吴剑鸣道:“那妖妇自己有事先走了,让我们叫你去见她!” 傅彻心想莫非谢芊芊出事了,毒花仙子才迁怒自己。李泽进道:“傅兄弟,那婆娘疯了,你可千万别去找她。我们还是干正事,去找花狐狸吧!”傅彻心道:“芊芊要是出事,那我如何能不管呢?”他跟随吴李二人四处查访,一路上心事重重,却巧遇上急着找自己的孙志良,见到孙志良那急切的模样,他还道又出了与自己有关的事,心头一跳。孙志良道:“李协今日大张旗鼓纳妾,我们发现花狐狸在宾客之列,我师父他们都等傅兄弟你去应付!”傅彻听非关己身,舒了口气道:“李协花狐狸他们胆子可不小啊!”孙志良道:“他们大概认为杀王瓮一家灭口后,盗库银之事就泥沉大海、人神不知了。” 李府内外张灯结彩,鼓乐齐鸣,四人以宋建的名义堂而皇之入府。李协迎宾正欢,见到四人,他只认得吴剑鸣,满面春风迎了过来,道:“什么风把吴先生都吹来了?”吴剑鸣笑道:“宋大人听闻李大人今日有纳新之喜,特命在下前来恭贺。”李协道:“有劳吴先生了,请先到大厅就坐。”四人入厅刚坐定,就一人走过来道:“你们都来了!”听口音是司马尚,他经易容已是面目全非。吴剑鸣道:“花狐狸去哪了呢?”司马尚道:“他刚去西厢房。”补充道:“李协家没有待嫁少女,西厢一直空着,花狐狸来后便有落脚处。” 李泽进道:“那我们现在该当如何?”司马尚道:“李协为了款待花狐狸,在西厢蓄养不少宠姬供他享乐。花狐狸好色如命,肯定不甘寂寞。我们不必操之过急,最好等他精疲力竭时来个以逸待劳!”李泽进笑道:“还是司马兄有见的。” 宾客毕至,李协携新妇满脸欢笑来向众人致意。俗语说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这虽非金科玉律,但普天男儿纷相效仿,俨然成了至理。李协年逾不惑,既不英俊也不潇洒,而新妇却是个妙龄女子,姿色艳丽,风致妩媚。几个眼尖的宾客一眼就认出她是金城名妓之一的卫盼盼。卫盼盼故作羞态,低头晕脸,惹得在座不少人一阵骚动。司马尚师徒对妓女的种种情态再熟悉不过,孙志良笑道:“这婆娘骚得很,只怕李协骨头要被她掏空了!酒泉仙居也很少有她这般骚媚入骨的。”司马尚轻咳两声,孙志良会意,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他提酒泉仙居难免要牵涉到湘蓉,这样傅彻心里肯定会有想法。傅彻只淡淡一笑。 李协带卫盼盼来到他们案前,逐一举杯致敬。吴剑鸣笑道:“大人真有眼光,选上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如夫人。”李协笑道:“勉强凑合了,刚才事忙还未请吴先生介绍几位新朋友?”吴剑鸣笑道:“我这几个朋友初来金城,以后还要请大人多多关照!”李协笑道:“这是理所当然,我看几位朋友皆乃人中龙凤,一定大有来头。”吴剑鸣当下将傅彻四人逐一介绍,李协虽未必听过四人之名,还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不绝口。 卫盼盼依旧低首无语,但吴剑鸣司马尚这种老江湖却已觉察她听得十分在意。待李协卫盼盼走远,司马尚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吴剑鸣赞成道:“我介绍傅公子时,发现她双目锋光毕露,略带杀机。”傅彻道:“我与她尚属初次相见,不可能有仇恨的!”吴剑鸣道:“这事也说不清,咱们处处小心总没错。”司马尚道:“你们在这守着,以防事情有变,我和傅公子这就去探花狐狸。”吴剑鸣道:“那咱们里外相互照应。” 二人潜去西厢,院落静寂,厢房内除了几个钗横鬓乱衣裳不整的女子外再无旁人。傅彻皱眉道:“他肯定得到风声溜走了!”司马尚道:“咱们抓一个女的来拷问!”傅彻掩进房内,那些女子身心疲惫,哪能发觉。傅彻手起指出封住她们哑穴,问道:“史三问去哪了?知道就点头,我不伤害你们!” 6、毒花仙子 那些女子见他鬼魅般出现,吓得魂不附体,拼命摇头。傅彻冷声道:“你们不说,那我可不能饶你们!”那些女子还是不停摇头。司马尚进房道:“傅公子,你先解开她们一人的哑穴,这样才好问清楚一些。”傅彻看准一个比较端庄可信的女子解开她穴道问:“你说不说?”那女子惧怕道:“大侠,奴家不知道谁是史三问!”司马尚道:“那刚才和你们厮混的那男人去哪了?”女子低头不说。司马尚道:“是不是他恐吓你们说,谁泄露他行踪就杀谁?”女子轻点点头,傅彻道:“你放心,我们是要去杀他,他死了就不能再来害你们!” 女子信不过还是不说,事不宜迟,司马尚斩钉截铁道:“你不说我就先杀你!”他一掌拍碎一张案几,女子脸色霎时苍白,嘴唇发抖道:“他从后门出去的,去哪真的不知道!”司马尚道:“我们先信你,若你胆敢欺骗我们,那定不饶你!”女子道:“我说的句句属实!”傅彻道:“司马先生,我这就追去,你去知会吴先生他们!”司马尚道:“我们会立刻赶去的,花狐狸诡计多端,你一人务必小心。” 李府后门挨着一条小道,小道右端连通街衢,左端则不知通向何处。傅彻想花狐狸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招摇过市,便向左端追去。他飞步前行,绕出小道,却到了东城门。傅彻过了城门,再行出数里,见前面横着两条古道,一条东去一条北行。傅彻猜不透花狐狸会往何处,说不定还躲在城里,但事到如今,他也不好返回来路再寻找一遍。他下个决心,毅然向北追赶,约莫追出十余里,杳无踪迹。 金城周围荒山居多,傅彻正待登上一座高峰眺望,甫觉背后有人袭至。他反手一掌,化解敌手攻势。回身立定,见前面两个人静立,一男一女。那男子约有四旬,满面笑容,一见便知不怀好意;那女子看上去三十左右,面沉如水,凤目充满愤恨。傅彻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偷袭我?”那男子笑眯眯道:“你不正急于要找我史某人么?”傅彻心下明了道:“原来是你花狐狸,今日我就叫你这淫贼暴尸荒野!” 花狐狸笑道:“好兄弟,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呀!”傅彻听他竟与自己兄弟相称,大为不悦道:“我可不敢结交你这样的兄弟!”花狐狸笑道:“你何用谦虚,咱们二哥别说大哥,你连毒花仙子的养的皎花都敢采,老哥我是佩服不已啊!”那女子喝道:“史老贼,嘴里干净些,再口不择言,我的剑可不认人!”傅彻听那女子就是毒花仙子,便细细打量她一番,见她眉目之间与谢芊芊颇为相似,想起自己和谢芊芊关系非同一般,又想她帮忙救过萱儿,恭敬道:“不知仙子找晚辈有何事呢?” 毒花仙子瞪视他几眼,冷冰冰道。“我叫毒花仙子,不叫仙子,你不用口是心非套近乎?”傅彻道:“晚辈绝非违心之言!”花狐狸插口道:“毒花仙子,这小子采了花还装糊涂不认账,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傅彻喝道:“我和仙子说话,哪有你个淫贼插嘴的份!你若再不住嘴,我这就先废了你!”花狐狸道:“兄弟,你先别把话说大了,其次也别张口淫贼闭口淫贼的,这不是也打你自己嘴巴么!” 傅彻怒道:“史三问,你听好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史三问笑道:“不叫淫贼就对了,这就证明你自己心虚,扪心自问和我史某人乃同道中人,风流佳绩也平分秋色!”傅彻口齿笨拙,气得俊脸通红。毒花仙子喝道:“你们都住口,史老贼,我和傅彻的事,你最好别多管!”史三问讪讪笑道:“你们一个丈母娘一个乖女婿,我当然不敢管了,丈母娘疼女婿,万一你们一个鼻孔出气,我可真的大限到了!” 毒花仙子冷望着傅彻道:“今天我就给芊芊讨回个公道,你休想我会手下留情!”傅彻关心道:“芊芊是不是出事了?”毒花仙子哼道:“你到有脸问我了,你自己做过什么还用我告诉你么!”傅彻道:“你别误会,我和芊芊之间,没发生什么事。”毒花仙子的佩剑如蛟龙般出鞘,喝道:“你的天遁剑法不是很厉害么,尽管一股脑儿使出来!”傅彻摇摇头道:“咱们无冤无仇,干么要性命相拼呢?” 毒花仙子道:“你不出剑就是看不起我,认为我还不配做你的对手了!”傅彻忙道:“是我不是前辈的对手才是!”毒花仙子一剑刺来,叫道:“再不出剑,我可下杀手了!”傅彻为了谢芊芊不想与她争斗,见她出招,忙施展游旋飞定闪避。毒花仙子喝问道:“好小子,这是什么功法!”傅彻道:“这叫游旋飞定,是西域功法!”毒花仙子轻功独步天下,连史三问也逃不过她的追击,见傅彻身法高明,斗气激升,叫道:“那就先比比轻功。”傅彻想比试轻功不伤和气,接口道:“那我逃你追,还是你逃我追呢?” 毒花仙子冷言道:“你若能逃出我的追赶,咱们的事一笔勾销!”傅彻喜道:“那芊芊呢?”毒花仙子道:“你和她的事我也不多管!”史三问忍不住笑道:“原来是丈母娘选女婿,不是真要拼命了!”傅彻被他一言提醒,也觉大有可能,道:“前辈,我今天是来追杀花狐狸的,万一我们比试时他逃走,晚辈便有负重托了!”毒花仙子不屑道:“就他那点微末伎俩,要抓还不容易,你若能迎了我,我就帮你把他料理了!” 史三问闻言骇然失色道:“毒花仙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毒花仙子骂道:“你不是说丈母娘疼女婿么,傅彻若胜我,我就认他作女婿,当然要帮他收拾你了!”花狐狸脸色阴晴不定。毒花仙子道:“傅彻,你跑是了!”傅彻心中大乐,展开天踪步法飘然前去。毒花仙子提步便追,两人你追我赶,瞬息跑出里许。毒花仙子轻功享誉江湖,但较之傅彻未免相形见绌,傅彻不能伤了这个丈母娘的脸面,故意放慢。可两人一前一后,中间就是隔着一丈距离,任凭毒花仙子使出浑身解数,还是未能接近半步! 史三问见二人去远,哪有不逃之理。他反向狂奔,逃出数里,暗松口气,却见傅彻毒花仙子正面而来。这下史三问腿脚酸软,站也站不直,唯一的希望就是毒花仙子胜过傅彻,不要傅彻这女婿,那他或许还能活命,但看情形却又不像。毒花仙子傅彻很快到史三问身前,毒花仙子道:“史老贼,我们绕了一圈赶到这,你就别想再逃了!”史三问察言观色,不问也知取胜的是傅彻,毒花仙子也顺理成章认他作女婿。他自知必死无疑,绝望透顶。相对死亡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他忘却恐惧豁了出去,许多平日不敢说不该说的话此时却不吐不快,他大笑道:“毒花妖妇,恭喜你找个俊俏女婿,你们母女俩正好学那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三人同床共枕赤裸上阵,天天一架打到天亮,你的采补妖术定会大成,可惜你的宝贝女婿没几天就要精枯血尽、命丧黄泉了,哈哈!” 毒花仙子怒上心头,冷喝道:“史老贼,你死到临头还不干不净这许多废话,想死得快些嘛!”傅彻一掌扣向史三问胸腹,史三问虽生机渺茫,要他坐以待毙却是不可能,绝地反击,寒沙掌回攻。寒沙掌是他的看门绝技,以前屡遭围攻,都是靠此力创敌手,安然突围而去。傅彻连攻三掌,都被他破解,心知他乃劲敌。史三问对攻数招后,信心回升,出招沉稳老练,劲力十足。傅彻真气回环,双臂舒张,轰拍一掌,正是天幻十三式的霞龙出岫。 史三问夷然不惧,寒沙掌迎击而至。掌心相撞,史三问真力不敌,忙撤掌后退。傅彻不容他喘息,紧接就是风雨连天、飞云委地。史三问被他迎头痛击,真气摧散,嘴角鲜血长流。傅彻看他还不服输,冷喝道:“你这是垂死挣扎!”又是一掌,真气涌出,硬将史三问震飞。史三问还未站稳,后心一凉,毒花仙子一剑贯透他胸背。他双眼圆睁,倒向地面,死不瞑目。傅彻见毒花仙子如此干脆利落杀了史三问,呆望良久。 毒花仙子问道:“你怪我心狠手辣?”傅彻道:“他是死有余辜,怨不得旁人。”毒花仙子道:“看来你还不是迂腐不堪,记得以后好好待芊芊!”傅彻淡然一笑道:“我会的,否则你一生气把我杀了怎办!”毒花仙子目光一冷道:“你这是什么话?”傅彻笑道:“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要不芊芊可要守寡了!”毒花仙子舒缓道:“芊芊说清锋不是你伤的,是不是真的?”傅彻道:“我只打他一拳,伤并不重!”毒花仙子蹙眉道:“那是有人要借刀杀人了!”傅彻道:“你是说有人想要借泠寿光来杀我?”毒花仙子道:“这事我帮你查。你帮着宋建,他树大招风,现在金城许多人虎视眈眈他的九华玉璧,难免要连累到你,你自己事事要小心!”傅彻连声称谢,毒花仙子看他乖模样,微微一笑。 7、扑朔迷离 傅彻和毒花仙子和解,心下欢喜,又和她谈了些时候才分手。傍晚时分回到宋府,宋建问了今日之事,傅彻该说的都说了。宋建听到史三问伏诛,拍案大笑道:“公子一战成功,为江湖铲除祸害,功德无量啊!”傅彻暗道:“史三问是毒花仙子杀的,她该不会怪我把她的功劳据为己有吧!”他又想起一件烦心事,就是湘蓉和谢芊芊之事怎向梁絮交代。左思右想这都是老大一个难题,湘蓉什么也不介意,可以不管;但谢芊芊肯与她人共享一个丈夫么,他根本不敢问。无法可想,只能走着瞧了。他怅然将心事封锁起来,转移话题道:“怎不见司马先生吴先生他们呢?”宋建道:“我也不知他们今天怎还没回来!”傅彻蹙额道:“他们不知花狐狸死了,或许还在寻找!” 入夜后众人陆续回来,就是不见司马尚、吴剑鸣、孙志良、李泽进四人。傅彻道:“莫非他们出事了?”宋建道:“他们武功才智都胜人一筹,我看不会有事,再等等看!”又道:“我今日时有山雨欲来之感,寝食难安。”傅彻道:“想来是大人操劳多度了!”宋建道:“如今库银之事也水落石出,我打算请公子这几天送九华玉璧入蜀。”傅彻道:“这么急么?”宋建道:“现在都五月过半,此事不宜再拖了!” 傅彻道:“此事重大,我恐难以胜任,最好让吴先生他们随我同行。”宋建出屋看看天色,残月西下、星云寥落,叹道:“只怕他们真已凶多吉少了!”傅彻道:“那我去找找他们!”宋建道:“也好,若找不到他们,公子便快些赶回!”傅彻想吴剑鸣四人失踪可能与李协有关,穿街绕巷,辗转到了李府。李府悄静冷清,与刚办喜事不相吻合,倒像是丧事刚过。傅彻越墙入府,偌大一座府邸没一盏灯,黑漆漆的,森然恐怖。 这情景异乎寻常,傅彻心中警惕。转过几处居室,人都已熟睡。他寻向李协的寝室,房间内外一片死寂。新婚之夜如此清静不合常理,傅彻戳破窗户纸往内窥视,见卧榻上只李协一人,脸朝内侧,声息动静全无,新娘却不知何处去。傅彻欲探个究竟,小心翼翼推开窗户,掠进房间。趋近床榻,右手食中二指急点李协穴道,触到李协身体时,蓦然发现他气机早绝、死去多时。事出突兀,傅彻神色有些迟钝。 他查看李协尸体,面色紫黑,眼睛爆出,死状痛苦,猜想是中毒而亡。洞房花烛夜,新郎暴死新娘失踪,事情越发扑朔迷离。傅彻一头雾水,走向西厢房,房中那些女子已酣睡,没有其他人。他用巧劲撞开门闩,推门进入,找到日间已问过话的那女子,轻轻将她摇醒。那女子睡眼惺忪,一见是他,失声尖叫。傅彻忙用手封住她的嘴,低声道:“别怕,我没恶意!”女子颤声问道:“你不是来杀我的?”傅彻道:“你没有说谎,我怎会杀你!”女子道:“那你是不是把那人杀了!” 傅彻点头道:“对,我已杀了史三问,你们不用再担心他会来伤害你们了!”女子怀疑地望着他,傅彻笑道:“你不信我能杀死他?”女子垂首不答,问道:“那你还来干什么?”傅彻道:“我想向你打听些事,你今天有没发现府里有不寻常之处?”女子道:“你们这么多人来还不算不寻常嘛?”傅彻道:“你家老爷死了,他的新夫人却不知所踪!”女子骇道:“你杀了李大人?”傅彻摇头道:“不关我事,他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女子一口断定道:“那就是卫盼盼杀的!”傅彻问道:“你怎知道?”女子道:“我们是怡红院的姐妹,她的事我一清二楚。”傅彻道:“那劳烦你把她的事告诉我!”女子犹豫一些时候,道:“我把卫盼盼的事说出来,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傅彻道:“姑娘,这其中说不定还关系到我四个朋友的生死,我拜托你了!”女子面显难色。傅彻心道:“你若不肯答应,我也只好像白天那样吓唬你了!” 女子道:“要我说也行,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傅彻道:“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一定答应!”女子道:“李大人前天酒醉,我伺候他时,他和我说他和史三问等人盗了一批库银,存放在府中密室。现在他和史三问都死了,这事只有我知晓,我要你帮我找到密室取出银两。”傅彻道:“找到库银容易,但你要带走只怕困难重重。”那女子道:“我不会贪得无厌,只要能够赎身,往后衣食无忧、不傍人门户就行了!” 傅彻思索道:“库银是宋大人的军饷,我不能擅作主张送给你,但我相信宋大人会给你满意的报酬!”女子问道:“事有轻重缓急,难道你朋友的性命还没那库银重要?”傅彻道:“义利有别,我不好舍别人利益成全我自己的义气吧。我会尽量帮你向宋大人多要一些的!”那女子道:“我也不难为你,你帮我讨五万两吧!”傅彻皱眉道:“你这是漫天要价,那库银只怕也没五万两。”女子道:“那你给我个数!” 傅彻想了一会道:“你赎身得多少银两?”女子微愠道:“你是说我烂货不值钱?”傅彻忙道:“我不是那意思,买卖交易讲求精打细算、童叟无欺,我总该知个根底!”那女子不愿把自己身价相告,折中道:“这样吧,取出库银后我收六千两,你再让宋大人赐我些田地房舍,我以后自给自足。”傅彻颔首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你孤身弱女要自食其力恐非易事!”那女子道:“我不是懵懂少女,凡事总要多个心眼,咱们空口无凭,得立字为据!”她撕下一块衣服递给傅彻,道:“我识字不多,我说你写,要言简意赅、一看就懂才成!”傅彻迟疑道:“这里没有笔墨纸砚么?” 那女子好奇看着他道:“你们江湖中人,整天打打杀杀,流血牺牲也是常事,你难道不肯滴血写几个字?”傅彻无奈咬破指头,书写完毕,二人签上大名按上手印,傅彻看了她签名才知她叫孙玲玲。孙玲玲将字据收好,道:“你就是傅彻,我原以为你是个糟老头!咱们说好了,谁不践行承诺,谁就遭天谴!”傅彻道:“你听过我的名字?”孙玲玲道:“怡红院姐妹都知泠清锋败在傅彻手里,泠清锋武功高强,谁能想到你年纪这么小!” 傅彻疑惑道:“你们怎知这事?”孙玲玲道:“这事当然要从卫盼盼说起,她一年前到怡红院,做事神神秘秘,我们暗中发现她会制作毒药,便对她敬而远之!她仗着骚情狐媚很快勾引住一群客人,连城里的达官贵人也络绎不绝闻名而来,有些还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但她却是一片假心肠,一个也不放在心上。半月前泠清锋来怡红院,一眼就看上她,两人打得火热,爱得死去活来。没想到泠清锋被你傅彻弄成残废,她便终日以泪洗面不肯接客,鸨母一气之下将她卖给李大人作妾。她明着不敢开罪李大人,曲意逢迎,心里却恨透了他,巴不得他早死。还有我见她暗中作了一个小布人,上面写着你的名字,一不高兴就用针扎刺,还念了一连串咒语,诅咒你不得好死!” 傅彻对巫术不甚在意,心想自己也没被她咒死,不足为虑,倒是对她擅于用毒,心头阴影驱之不散。只能祈祷吴剑鸣司马尚等四人没有被她毒害了,问道:“那卫盼盼会不会武功?”孙玲玲道:“我没见她使过,但应该会的!”傅彻望向远处,过一会道:“你说她杀了李大人后会去哪?”孙玲玲揣测道:“多半去找泠清锋,他虽残废了,卫盼盼却痴心不改,只想和他做什么苦命鸳鸯、长相厮守!”傅彻道:“我先去找我朋友,明晚再和你一起去找那密室!”孙玲玲道:“我信你,你明晚早点来等!” 要找吴剑鸣等四人,唯一的线索就是卫盼盼,她去找泠清锋,可泠清锋在哪呢?傅彻想到谢芊芊,她肯定知道的。他赶到昨夜作别谢芊芊的那房子却不见她人,一时间怅惘失落,心里乱成一团,也理不清是遗憾没遇上佳人还是苦恼寻不到朋友。无计可施之下,百无聊赖走回宋府。宋府周围戒备森严,士兵来回巡查,整座府邸灯火灿烂,俨如白昼,辉映夜空。这和傅彻离开时全然二致,他心道一定发生重大事故。那负责守卫宋府的军官认得他傅彻,二话不说就急忙请他入内。 傅彻快步到了前院,放眼看去,阔大的院落站满了人。这些人大致分成四路:人数最多的是宋建及其手下,所占比例不下八成;其二是一些江湖走卒,他们稀散在东面,有二三十人;第三路以采补门为首,也有十数人,鲁女生、唐虞、毒花仙子赫然在列,徐显龙卓繁跟在他们身后;人数最少的是不死门,只有七人,萱儿也在其中,她见到傅彻不停向他招手,北宫廷伤势似乎大有起色,双手背负、气定神闲。 8、龙争虎斗 他脚步速移立到宋建身边,宋建叹道:“傅公子,你总算及时赶到!唉,今晚果真出事了!”傅彻道:“大人有何退敌良计呢?”宋建道:“他们谁也不敢先动手,都抱定作壁上观!我们可利用形势,让他们相互牵制!”傅彻点头表示明白,目光搜索采补门,不见谢芊芊,心想她会去哪!宋建道:“公子可找到他们四人?”傅彻黯然道:“我怕他们已遭不测了!”宋建道:“小小一块九华玉璧惹出这许多祸端,都是你我始料未及的。” 鲁女生唐虞自傅彻出现,眼睛就没离开过他,唐虞笑道:“傅兄弟,山不转水转,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傅彻也笑道:“那唐先生是不是该指教我了?”唐虞道:“咱们切磋不急于一时!”鲁女生道:“傅彻,你伤了我们清锋师侄,这账总要算清楚!”傅彻道:“你说的非常有理,咱们就老账新账一块算,一次结清,免得以后山长水阔讨债麻烦!”鲁女生道:“这是你亲口承认伤了清锋,可不是我们冤枉你!” 东边一人叫道:“你们要动手就快些,婆婆妈妈一顿废话算什么江湖豪杰!”鲁女生望向那人,揶揄道:“钱老板这么迫不及待,那就请你先动手吧!”钱老板耸耸肩,笑道:“我可不敢抢鲁先生你的风头!”鲁女生道:“我的风头早被钱老板盖了!”钱老板身边一人跨出数步大声道:“你们不动手,那就让我齐铁树先来!宋建,你是自己出手还是派你的手下应战!”宋建道:“宋某不敢妄自菲薄,还是请我一个朋友来会会阁下!” 齐铁树一介武夫没读过书,不知宋建轻视他,还道他说“不敢妄自菲薄”是自知不敌,笑道:“算你有自知之明,我不会重手伤你手下的!”萱儿笑道:“你个大傻冒,被人取笑还自命不凡、自鸣得意了!”齐铁树听她公然侮辱自己,暴跳如雷喝道:“你个鬼丫头的,我先料理你!”萱儿有她父亲在身边,并不惧怕,伸伸舌头做个鬼脸道:“你吹你的臭牛皮,我说我的道理,咱们各不相干,你凶个什么了!” 唐虞接口道:“萱儿小姐说得太有理了,齐铁树,我劝你还是回去再练练!”齐铁树骂道:“唐老妖,你是不是和这娘们有一腿,要是你们到床上去说,不要在这信口胡说!”唐虞乐呵呵道:“齐铁树多谢你给我找个好伴儿!”萱儿气道:“唐无耻,你舌头烂了!”唐虞听她给自己创了个别号,笑道:“萱儿小姐放心,我和傅兄弟有君子协定,除非他不要你了,否则我不会沾手你的。”萱儿气得直瞪傅彻,傅彻摊摊手,一脸无辜。 毒花仙子开口道:“傅彻,唐师兄说的是不是真的?”傅彻看她大有兴师问罪之意,矢口否认道:“唐先生是无耻之徒,他的话怎能相信!”唐虞道:“傅兄弟你这话可不厚道,你要脚踏两只船,也不用诋毁我啊!”傅彻道:“唐先生你无中生有可更不厚道!”鲁女生道:“唐师弟,傅彻是我采补门的仇敌,谢师妹有分寸,不会让芊芊和他一道的,你不用和他做口舌之争!”齐铁树叫骂道:“宋建你有胆嘲弄我,那齐某可得让你长点记性!” 齐铁树跨到院落中央,道:“宋建你要当王八,就把头缩进去,不想你就来接齐某十招八招!”宋建身后一个羸弱汉子挺身而出,道:“杀鸡焉用宰牛刀,让薛某陪你玩玩就行!”傅彻认出这人是铁枪手薛正英,三十六路神枪法,出神入化。齐铁树自己强壮高大,见薛正英瘦小孱弱,嗤之以鼻道:“你还是先找个大夫看看病吧!齐某可不想别人说我欺负弱小。”薛正英一振铁枪,立到齐铁树身前,道:“你这般空大的躯壳,吃饭费粮穿衣费布,又有何用!”齐铁树骂道:“你个痨病鬼的,看你三魂七魄都没了,吊着一口气也累着,我行行好,送你上路,把你的食粮拿去分给挨饿的人也好!” 薛正英铁枪往地上一顿,道:“你用什么兵刃,快取出来,薛某铁枪不战赤手之徒。”齐铁树道:“齐某还正惯于赤手对敌了!”薛正英喝道:“那我今天破个例!”铁枪一挺,一招青龙献爪,取齐铁树上半身。枪乃百刃之王,讲究八字诀:粘、随、滑、脱、劈、崩、挑、砸。江湖用枪者众多,但真正将这八字运用到炉火纯青的却少之又少。傅彻曾听明灭真人赞誉齐鲁枪王白流年枪法天下第一,可惜白流年人已老迈、又无弟子,枪法近于失传。 薛正英枪法虽未尽得八字精髓,也已颇有火候。他数枪急攻,齐铁树被逼得左支右绌,屡试不爽的空手战白刃绝技,此时全派不上用场。薛正英乘胜追击,铁枪往下挑他脚后跟。齐铁树避之不及,被挑了个大跟斗!唐虞笑道:“齐铁树,叫你回去再练几年你偏不信,现在可好,这丑丢大了!”齐铁树气得炸破肚肠,翻身要站起来再战,却被薛正英铁枪粘住,接连又被掀翻几次,骨头都快摔碎了。心中明白这个痨病鬼枪法高明,自己不是敌手,服气地躺在地上不起来,暗想这样总不会栽跟头了! 薛正英见他耍无赖,收枪回到宋建身后。他刚退回,齐铁树就忙翻个身站起退到原位,引起一阵哄笑。齐铁树老脸红得发紫,没脸再呆,丢下一句话:“痨病鬼,咱们走着瞧!”翻墙溜出宋府,府外的卫兵连声呼喝,齐铁树惨叫连连,想是被众士兵群起击杀。众江湖中人闻声脸色都稍稍变化。鲁女生道:“宋建,这么耗下去对你我都没好处,你交出九华玉璧,我们采补门帮你收拾这些江湖败类!” 钱老板大笑道:“那鲁先生可得第一个自戕了,论败类,我们可大大不及你老啊!”鲁女生没理他,又问宋建道:“九华玉璧除了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祸患烦恼外,其他也无利可图,你何必死抱着不放?”宋建笑道:“先生说的也有道理,这样你们以武论输赢,九华玉璧能者居之!”鲁女生不悦道:“我们自相残杀,你从中获利,这法子并不高明。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我合则两利,不合对你绝没好处。我最后问你一次,答不答应。” 宋建道:“先生未免托大了,我府里内外三千兵士,还怕你们几十个乌合之众么?”鲁女生冷笑道:“宋建,你人数虽众,但能奈我们何?”钱老板道:“鲁先生你想独吞九华玉璧,那可不够江湖道义!”唐虞道:“钱老板也想分杯羹,那咱们比试一场,看你有多少能耐!”钱老板道:“这样我们就按宋先生说的,比武夺玉,能者居之!”鲁女生哼道:“钱世进,你明知是觳还硬要陷进去,这叫愚不可及!”钱老板扬声道:“要么能者得玉,要么一拍两散都得不到,总比无缘无故被你们采补门独吞好!” 他这话是说给同来的众人听的,众人此话入耳,深有同感,纷纷随声附和。鲁女生眼里杀机一闪而过,道:“好,宋建你把九华玉璧取出来,我们再公平比试!”宋建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璧,道:“九华玉璧我一直随身携带,你们都看一眼!”唐虞道:“我们都没见过,怎知是真是假?”宋建笑道:“这玉璧若是假的,我何不把它交给你唐先生,那样我自可置身事外,而你唐先生怀璧其罪,就像是引火烧身,对我来说岂非一举两得!” 唐虞道:“那我们就信这是九华玉璧,大家开始比武吧!”东边众人最先耐不住,三三两两,拳来脚往,一炷香时间就有半数人挂彩。傅彻知宋建这是未雨绸缪,先借此诛杀一些不轨之徒,为自己送玉上路清除障碍,可怜这些江湖中人明知圈套还一头栽进。宋建道:“傅公子你说府外守卫今晚能擒住几人呢?”傅彻道:“他们伤者如此之多,纵不能一网打尽,半数应该没问题!”宋建笑道:“这些人都太妄自尊大,殊不知我在守卫中安插了不少高手,他们完好无损或能逃出生天,一旦有伤可不易了!” 半个时辰后,只剩采补门三大高手、北宫廷、钱老板等寥寥数人没出手或未尝败绩。钱老板道:“现在就剩我们几人争抢,你们采补门是各自为战还是一起出手!”鲁女生道:“我们师兄妹三人向来各行其是!”毒花仙子听出鲁女生欲将九华玉璧占为己有,不是为了采补门,有违她此来初衷,道:“鲁师兄,我对九华玉璧没兴趣,夺玉既不是为了采补门,也用不上我,那我先回了!”鲁女生知她怪罪自己欺瞒夺玉目的,她既打退堂鼓也不好阻止,便道:“这样也好,我们夺到玉璧后就回寓所找你们!” 毒花仙子向傅彻招个手,傅彻不知她欲为何事,走过去毕恭毕敬道:“前辈有何吩咐?”毒花仙子问道:“北宫廷的女儿和你什么关系?”傅彻心头鹿撞,支吾道:“其实也没什么大关系,算是初交吧!”毒花仙子道:“我看得出来,那女孩对你有些心意,你记住不要负了芊芊就好,至于你要三妻四妾我也不管。”傅彻喜上眉梢道:“真的?”毒花仙子微笑道:“你也别高兴太早,哪一天你对不起芊芊,我可不轻饶你!” 第七章 龙虎争锋空自恃 鸳鸯折翅不双飞(1)九华玉璧 傅彻没想到毒花仙子会如此开明,乐不可支,差点要去抱抱她以示感谢。毒花仙子向他使个眼色,傅彻会意靠近她身旁,毒花仙子低声道:“鲁女生冠冕堂皇说为了采补门来夺九华玉璧,把我和芊芊骗来助阵,现在他原形毕露,夺玉只为满足一己私欲,我不能再助他了,隔日就会和芊芊回采补门。他对你的天遁剑法深为忌惮,不除你不快,明斗不成,难保不会暗下杀手,你要多加小心!”傅彻暗想这丈母娘疼女婿还真是千古至理。 毒花仙子离去后,采补门失去一强援,鲁女生和唐虞又各怀鬼胎,士气顿挫。钱老板道:“咱们怎么比,先划个道!”北宫廷一直未开口,这时道:“钱老板有何高见?”钱老板笑道:“高见不敢当,低见倒有一些!”鲁女生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钱老板笑道:“鲁先生急了,看来夺玉信心已不足!”宋建插口道:“傅彻公子是护玉使者,你们胜者须再和他较量一场。若你们取胜,宋某将九华玉璧双手奉上;倘使傅公子技高一筹,那请恕宋某不能如各位所愿。”唐虞骂道:“宋建你这也太卑鄙无耻了!” 钱老板和傅彻尚属初见,看他年少,不在意道:“这个我倒没异议,不过多费些拳脚而已!”唐虞冷冷道:“那你先去会会他,若不死再说这话!”钱老板神色不悦,淡淡道:“那钱某领教傅公子高招了!”宋建道:“钱先生,宋某不是说傅公子与最后胜者比试,你现在就要挑战,着实让我为难!”钱老板道:“反正要战何差一场,再者傅公子若盛不过钱某,那他也肯定不敌最后胜者,那他最后一场也可不比了!” 宋建眼望傅彻征询他意见,傅彻笑道:“钱老板急于赐教,傅彻恭敬不如从命了!”钱老板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倒不敢过份轻视他,道:“傅公子腰悬宝剑,想必是用剑高手,那咱们在剑术上见个高低!”鲁女生唐虞听钱老板要和傅彻比剑,暗骂他自己找死,乐得坐观成败。傅彻道:“钱老板,我腰间是把宝剑,你要在心一些!”钱老板笑道:“我们习剑之人追求化气为剑,真气所至便为利刃,有无宝剑都属其次!” 傅彻笑道:“那我就不谦让了!”遥思剑横空抽出,光芒暴现。钱老板持剑在手,挑一个剑花,横在胸前,道:“傅公子请进招!”傅彻知他自恃前辈,不会先行出手,遥思剑斜起,闪电般侵近他。钱老板被他速度震住,长剑劈挥,欲压住他的攻势。傅彻长剑一抖,剑身环转,已是流旋剑法第一招。流旋剑法源出定旋功,只有九招,然一招一式都足于克敌制胜,中土见过之人极少。钱老板也不例外,他一时摸不清这剑法的来龙去脉。傅彻不会错失良机,九式一气呵成,布起一道难以突破的流旋气团。 流旋气团循环往复,步步逼迫钱老板。钱老板为气团所压迫,仗着内力浑厚,一步不退,身体腾起,当空一剑劈向傅彻左肩。傅彻遥思剑一旋,剑尖带动流旋气团冲向半空,气团与钱老板剑气交遇,顿时将其消解;同时间遥思剑冲天直起,去削断钱老板的长剑。钱老板半空一扭身,攻击他身后,剑气嗤嗤作响。傅彻化被动为主动,避过剑锋,拔高三丈,倒转身体,雄鹰巨雕般扑落,遥思剑连绵不绝迸出螺旋气劲。 钱老板被当头罩下的气劲压得憋闷窒息,连出数剑不能化解,万分焦急却恨苦无良策。他临危不乱,眼一冷心一横,连人带剑冲进真气团。傅彻叫道:“来得好!”螺旋气劲高速旋转,气旋中央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引力。钱老板但感人剑一寸一寸被吸入,吸引力旋转膨胀,欲将他身体撕碎。临此境地,他当机立断五指一松任由长剑脱手,人倒地滚开。傅彻左手操住他的长剑,右手握紧遥思剑,双剑齐出。 剑如蛟龙,气若风雷。众人见状无不大骇,相顾失色。钱老板傲立江湖绝非偶然,生死一线间,双手撑地,像只蛤蟆般蹿出傅彻的剑气圈。须发凌乱,神情狼狈,嘴角还挂着血丝,显然受伤不轻。傅彻并没穷追不舍,立到地面,目光横扫众人。鲁女生道:“好小子,多日不见,内力又精进不少。”傅彻笑道:“我知道这套剑法还胜不了你,所以想用天遁剑法向你领教几招!”唐虞笑道:“傅兄弟,等你成了芊芊的夫婿,咱们就是一家人,要切磋有的是机会,何必非在今晚呢!”傅彻知他贪生怕死,笑道:“那你是不要九华玉璧了!”唐虞道:“咱们有事可以仔细商量的!”鲁女生道:“唐师弟,傅彻乃我采补门生死仇人,与芊芊毫无瓜葛,你别污了我们采补门!”唐虞面色变化不定。 鲁女生鼓舞道:“合你我二人之力,难道还怕他的天遁剑法不成!”唐虞借口道:“我们采补门两大高手,合力对付一个微不足道的无名小辈,传到江湖恐怕会遭人耻笑吧!”钱老板心神稍定道:“唐先生,我看你吓破胆了,你既连胆都没有,还是回采补门闭关修炼几年再出来混吧!”唐虞骂道:“钱世进,你要是不甘心输得这么惨,唐某陪你玩玩!”钱老板冷笑道:“你这纸老虎的威风,还是关起门再耍为妙!” 唐虞乃“大名鼎鼎”的无耻之徒,自然不在乎别人的冷嘲热讽,他道:“这么说来,我更要好好耍耍威风了,来来,我让你十招!”傅彻看他耗上钱老板,求之不得。北宫廷道:“这还要不要再比了!”鲁女生道:“北宫门主,这傅彻碍手碍脚的,要不我们联手先将他除了!”萱儿叫道:“你不要脸,我爹才不会与你一丘之貉哪!”鲁女生道:“北宫小姐,老夫知道你喜欢傅彻,但你不知他的为人,到处沾花惹草,不知害了多少无辜少女了!”萱儿气骂道:“你才喜欢他,他是什么人,我还用你说嘛!” 傅彻听鲁女生无端又塞给自己一个骂名,着恼道:“鲁女生,你干么言语中伤我,要打架就来是了!”鲁女生道:“北宫门主,想好了没?”萱儿摇着北宫廷手臂道:“爹爹,他不是好人,你别答应!”北宫廷道:“你小孩子不懂,爹心里有数!”扬声对鲁女生道:“鲁先生,我们除了傅彻之后,九华玉璧归谁所有?”鲁女生道:“到时咱们再分个胜负,胜者得之!”北宫廷道:“那就这么办?”萱儿见北宫廷落井下石,气苦不已,求道:“好爹爹,你不要嘛,那玉璧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 傅彻心中惶恐不安,单打独斗自己都未必能取胜,况乎两人联手。宋建道:“鲁先生、北宫门主,你们这般不合规矩!”北宫廷道:“规矩是死的,随时可以变通!”宋建道:“既这样,宋某只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他用力将九华玉璧摔向地面,宋府构置精良,地面铺有砖石,玉石相撞,啪一声,九华玉璧裂成数片!院内众人无不一阵唏嘘,鲁女生叫道:“宋建你有种!”宋建冷笑道:“你们想要玉璧是吧,现在裂成许多块,你们拿去分吧!”一脚将碎玉踢飞。鲁女生北宫廷等飞身去抢。 宋建手臂一挥,身后士兵散开将众人围住。院内慌乱一片,那些自知得玉无望的人,见势不对,争相逃窜,几个伤重者当场被击毙。徐显龙卓繁夹在人群中刚逃出数步就被数个士兵围困,徐显龙武功不弱,独臂劈杀数人,夺路而去;卓繁以一敌一肯定胜券在握,以一敌二可以勉强不败,以一敌三就只能任人宰割了,他灰懒得望着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军刀,欲哭无泪,心内大叫我命休矣! 北宫廷鲁女生唐虞钱老板等人对众士兵视而不见,几块碎玉,你争我夺、不亦乐乎!傅彻按按遥思剑,暗道:“我此刻出手定能狙杀一两个!”萱儿跑到他身边,哀怜道:“你不要怪我爹哦!”傅彻笑道:“你爹这般热衷于抢玉璧,是要抢到给你作嫁妆吧!”萱儿瞪了他一眼道:“给你当嫁妆才是!”傅彻笑摇摇头,问道:“你要跟你爹回家了?”萱儿点了点头道:“我爹不让我跟你去中原,以后可不能再见了!”傅彻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咱们好聚好散!你的衣囊还在楼内,我帮你去拿来!”萱儿轻声道:“我和你一起去吧!”两人刚起步,毒花仙子急匆匆冲进宋府,叫道:“彻儿,芊芊出事了!”毒花仙子何等人,她都这般紧张,事态严重可想而知,傅彻半颗心吊了起来,忧心如焚道:“怎么出事了?”毒花仙子道:“一时半会说不清,你快跟我去寻找!”傅彻对萱儿道:“我不能陪你去了,湘蓉在房内,你自己去取吧!”萱儿芳心莫名苦涩,眼眶酸痛,黯然点头!傅彻却没多注意她的神情,径去找宋建交代事情。 2、佳人何在 毒花仙子一出现,宋建就看出个端倪,不等傅彻开口就道:“这里大局已定,我和各位朋友足可应付,公子有要事请先自去!”傅彻对他的理解由衷感谢,倒不好就此一走了之了,遥思剑离鞘,攻向唐虞。唐虞与钱老板抢夺一块碎玉,钱老板刚受重伤非是其敌,十数招就被他擒拿。唐虞正喜得手,陡见遥思剑近在咫尺,慌张失措。他危难之时,邪心顿起,将钱老板抛向剑尖。钱老板眼见无救,木呆凄惨。傅彻生起恻隐之心,剑锋偏转,绕过钱老板追迫唐虞,叫道:“唐先生何用退让,咱们现在就切磋岂不甚好!”唐虞骂道:“你也是名门大派子弟,竟下流偷袭,明灭老儿知晓此事,定要被你活活气死!” 傅彻遥思剑前驱,笑道:“除魔卫道乃我道脉之人分内之事,我师父听知此事,一定会抚掌嘉奖的!”遥思剑舞动结成一片剑网,看得唐虞心神晃悠。他武功丝毫不让傅彻,但为人怯懦,凡事首鼠两端,又慑于天遁剑法盛名,连一战勇气也没有。鲁女生和北宫廷各夺取三块碎玉,见傅彻横插一手,两人同样心事,如箭弹射,左右夹攻傅彻。傅彻欲凭一己之力独斗三人,简直是痴人说梦。遥思剑回走,身体倒飞。 北宫廷鲁女生一招落空,又是一招。傅彻宝剑护身,闪转腾挪,又避过数招。唐虞见傅彻只能招架、未可还手,胆气飞涨,摇摇折扇笑道:“傅彻,你不过如此,快俯首认输吧!”他身形移动,与北宫廷鲁女生成鼎立之势,将傅彻困在中央。傅彻暗想:“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还是走为上策!”钱老板高声叫道:“唐虞我和你再比过!”唐虞道:“手下败将,何足言勇,唐某没空理会你!” 钱老板也不管他是否答应,飞身就是一剑。唐虞折扇一甩,挡开长剑,喝道:“钱世进,你找死么?”钱老板冷笑道:“钱某的命差点送在你手上,此仇岂可不报!”长剑飞闪急击,怨气逼人。唐虞在他拼死狂攻之下,一时难以取胜,折扇戳点,缓解敌手气势,道:“你再不识趣,唐某可留你不得了!”钱老板骂道:“你几时留得我了!”两人不间断,拼杀三十余招,钱老板究竟重伤在身,气力不支,转攻为守。 傅彻苦战鲁女生北宫廷,全身冒汗,危机重重。萱儿见他身处窘境,不停大声叫道:“爹,爹,你快停手啊!”北宫廷置若罔闻,出招更毒。傅彻接他数十招,察觉他伤势并没痊愈,只是用一种神奇功法将其压住。毒花仙子佩剑刷出,接下鲁女生一招道:“鲁师兄,你不可伤他!”鲁女生恼怒道:“师妹,你怎胳膊肘外拐,快退开!”毒花仙子道:“他是我女婿,哪是外人!”鲁女生气道:“你糊涂呀,他那般伤害清锋,我们采补门与他势不两立,你如何能认他做女婿!你再不让开,师兄可不能让你胡闹了!” 傅彻叫道:“仙子,你不用为我伤了师门和气,我要逃走,谅他们也拦不住!”毒花仙子想他轻功超凡入圣,逃命的确绰绰有余,持剑站到一边。傅彻趁鲁女生被毒花仙子阻住的一瞬间,向北宫廷快攻数剑,把他逼出丈外。北宫廷鲁女生相距一远,难以首尾相接。傅彻暂得喘息之机,见宋建附耳吩咐他的肱骨猛将杨通,杨通点头出门。钱老板伤情发作,真气不济,招不成招。唐虞折扇如枪,劈斩他手臂。钱老板一阵撕心裂肺之痛,手臂及剑同时落到地面。北宫廷鲁女生招式不绝,傅彻拔步欲逃。 “弓箭手准备!”杨通立在墙头大声喝令道。众人抬头只见宋府东西两侧高墙上伏满弓箭手,墙与庭院距离较远,弓箭威势显弱,但满天箭雨却无从抵挡。宋建扬声道:“弓箭手听令,万箭齐发,杀无赦!”生死事大,鲁女生微一权衡,电闪般逃向后院,唐虞依样葫芦,折扇点倒几个挡道士兵,抱头鼠窜。北宫廷拉住萱儿,挥袖挡开数只箭羽,更不管其余五个同门,飞窜而去。那些还未逃离之人,或被射杀或被生擒。 钱老板数箭穿胸,离死不远,发狂大笑,一口气接不上呜呼哀哉了!诸事尘埃落定,傅彻和毒花仙子速离宋府,他道:“芊芊在哪出事呢?”毒花仙子道:“就在她歇脚处!”傅彻道:“难怪我去找她就不见了!”两人到了谢芊芊寓居的房子,毒花仙子道:“我回来时里里外外都查过,这里只残留一阵迷香,芊芊定是被迷烟熏倒失擒的!”傅彻剑眉深蹙道:“那人擒住芊芊又是为何呢?”毒花仙子忧苦道:“我怕那人是花狐狸一类的!” 傅彻头疼心乱,在房内不停踱着,问道:“知道芊芊住这,又知你今晚离开的还有谁呢?”毒花仙子回想道:“这个不多,除了鲁唐两师兄外,就只有清锋了!”傅彻道:“会不会就是泠清锋?”毒花仙子摇头道:“清锋筋脉尽断,不可能是他!”傅彻道:“我们去他那看看吧!”毒花仙子道:“你有此疑心,那就随你了!”两人到了泠清锋处,床榻早空,哪有人影!傅彻愤道:“一定是他,若他敢玷污芊芊,我非杀他不可!” 毒花仙子神色清冷,沉默无语,但傅彻已感到她的杀气,她一字一句道:“这混帐东西,谅也走不远,我们分头寻找!”两人搜寻无果,傅彻道:“仙子可知泠清锋在金城的其他落脚处。”毒花仙子道:“他来金城后一直呆在怡红院,我们去看看!”傅彻道:“卫盼盼离开了怡红院,我看他多半不会去了!”毒花仙子道:“卫盼盼嫁给李协,我们到李府问她是否知道那畜生在哪?”傅彻叹道:“卫盼盼杀了李协,她也不知所踪了!” 当下他把李府之事简要说了一遍,毒花仙子道:“那孙玲玲对卫盼盼这般熟悉,她肯定还知卫盼盼在金城有哪些常去的地方,我们去找她再问问!”傅彻暗想不要再被孙玲玲敲诈一次才好。孙玲玲见他去而复返,还带个妇人,不知搞什么名堂。傅彻说明来意,孙玲玲道:“你们问题还真多!”傅彻道:“咱们交易就是因为我要知道卫盼盼的事,前时忘了问,这时再来有何不可!”毒花仙子没傅彻那么易与,她喝道:“废话少说!”孙玲玲看她阴沉着脸,胆气受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卫盼盼行踪诡秘,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她每月总要去几趟河神祠庙。”毒花仙子森然道:“孙玲玲,若找不到我们还会来找你!”孙玲玲气息一窒道:“我真的把知晓的全部相告了!” 此时天已微亮,傅彻毒花仙子按着孙玲玲指的路径找到河神祠庙。河神祠庙气势恢宏,雕梁画栋,廊腰曼回,宛如皇宫别院。时日尚早,没有朝拜者。两人进了大殿,大殿中央有座威武塑像,他脚踏青龙,遨游碧波,想来就是河神了!二人穿过主殿到了后院,院落无声,一个童子在一株松树下练功。他看到两人忙跑过来道:“师父还没起来,你们先在这等会!”傅彻问道:“小兄弟,敢问令师高姓大名!”童子睁大眼天真道:“我师父是这里的老法师,你们不是找他的吗?” 毒花仙子没闲情和小孩扯淡,问道:“这里有没来过一个大姐姐?”小童道:“就盼盼姐姐昨晚带着一个不能走路的哥哥来见师父,他们刚走了!”毒花仙子道:“是不是还有个姐姐和他们同行?”小童道:“没有啊!”翘首想了一会道:“哦,有两个爷爷和两个叔叔,他们一直都在睡觉,我怎么唤都不醒!”傅彻一激灵道:“请小兄弟带路,我去看看他们!”毒花仙子道:“芊芊的事还没着落,你又要干嘛了?”傅彻解释道:“他说的四人说不定就是吴先生他们!”小童带二人到了一小房,打开房门让他们进内,指着僵卧在地的四人道:“他们身体都冰凉的,我想他们是生病了!” 这的确是司马尚、吴剑鸣、李泽进、孙志良四人,他们面色发黑,气息微弱,像是中了剧毒。毒花仙子左右察看,惊疑不定道:“他们好像是中了秘教金部的醉心散!”傅彻听是秘教毒药,忧虑道:“想不通此事怎会牵连到秘教,仙子可有解救之法?”毒花仙子道:“除了下毒者,只怕再无人能解!”傅彻想卫盼盼擅用毒,她下的毒是确然无疑了。他嘱托小童好好照看吴剑鸣等四人,询问了卫泠二人的去向,与毒花仙子展开轻功,一路狂追。 他们轻功卓绝,短途奔走快逾良马。追赶十余里后,眼见前面有一马车快速而行。两人加快真气流转,飞纵起落,拦住马车去路。驾马之人粗布麻衣,不施脂粉,却掩不住那风情妩媚,不是卫盼盼是谁!卫盼盼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震撼,俏脸煞白,驱马欲横冲而去。毒花仙子飞剑砍落马头,马死未倒,车厢略起颠簸。车内一男子问道:“盼盼,出什么事了?”听声音是泠清锋。卫盼盼强振心神安慰他道:“马儿受惊,没什么大事!”毒花仙子喝道:“泠清锋你给我滚出来!”泠清锋奇道:“小师姑,是你吗?你怎来了?” 3、为爱痴狂 毒花仙子沉声道:“不要装傻,快说你把芊芊抓到哪去了!”泠清锋急道:“芊芊出事了?盼盼你扶我出车,我们去找芊芊!”毒花仙子听他语气不似作假,又知这个师侄虽骄横自大,城府却不深,心事有些起伏。卫盼盼并不打开车门,愀然道:“谢芊芊把你害成这样,你还想着她,我倒一文不值了!”泠清锋余恨难解道:“这和芊芊没关,都是傅彻那狗贼歹毒,我不宰他誓不为人!”卫盼盼苦涩道:“你终究忘不了谢芊芊,可惜她从来没把你放在心上,她眼里只有傅彻。你要杀傅彻,我可以遂你的愿!” 泠清锋道:“你不是他对手,杀不了他!”卫盼盼道:“傅彻就在这里,我就把他杀了!”泠清锋惊道:“那狗贼也在!”傅彻冷然道:“你别骂我,你有胆掳劫芊芊,怎么不敢承认?”泠清锋大声叫道:“盼盼,快点开门!”卫盼盼推开车门,泠清锋浑身战抖躺在车厢的软榻上,目光搜寻傅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毒花仙子语气稍缓道:“清锋,到底是不是你掳走芊芊的?”泠清锋忙道:“小师姑,我一直疼爱芊芊,怎会做对不起她的事。一定是傅彻这狗贼挑拨离间!”毒花仙子道:“不用你来教我,我难道看不出谁好谁坏!” 泠清锋道:“小师姑,你怎不信我呢?”毒花仙子道:“芊芊歇处只有几人知晓,她被人掳劫,你就不告而别,你脱得了干系么?我想多半是你心有不甘,因爱成恨,要毁了芊芊!”泠清锋痛苦道:“小师姑,你要怎样才信我呢?”毒花仙子不带一丝感情道:“芊芊是我的命根子,我绝不会放过敢伤害她的人,你也不例外。若你敢碰他,就别想再见到你爹了!”泠清锋心高气傲,受不过这气,激愤道:“傅彻做贼心虚,怕我爹杀他为我报仇,你们丈母娘女婿一家亲,就找个借口把我杀了,你们想得真够美的!哼哼,毒花仙子手段毒辣,江湖皆知,要杀我也只是举手之劳,快动手啊!”毒花仙子眼露杀机。 卫盼盼叫道:“你们要杀他,先杀我!”毒花仙子道:“秘教魔人,杀一个少一个,你以为我会手软嘛!”卫盼盼神色诧异,冷笑道:“你既知我是秘教的人,总该知道我们秘教之人有仇必报。”傅彻道:“卫盼盼,你要杀我就该光明正大动手,为何连累无辜,下毒伤我朋友性命!”卫盼盼冷骂道:“你要是怜惜别人的性命,就不会向清锋下毒手,你那些朋友要怪就怪他们自己有眼无珠,交了你这猪朋狗友!” 毒花仙子道:“彻儿,和这魔女说不清,擒住她再说!”卫盼盼哼道:“毒花妖妇,你只看重女儿性命,从不管别人死活,你比我还不如!”毒花仙子杀机更甚,傅彻遥空一掌推向卫盼盼。欲倒未倒的马车,被傅彻掌力侵袭,一边倾斜。卫盼盼虽自顾不暇,却怕泠清锋摔伤,不避来招,反去抱泠清锋出车。傅彻不愿伤她性命,化掌为抓,去扣她手腕。卫盼盼腾出一手,五指成爪,修长的指甲泛着银光,要划刮傅彻手臂。 傅彻手腕曲转,去向不变。卫盼盼机灵敏捷,转守为攻,五指加力,抓向傅彻脸面。傅彻笑道:“看来功夫还不错,我也不算欺负弱女了!”卫盼盼哼道:“看你得意几时,有你吃苦头的时候!”傅彻摇摇头道:“还是你先吃吧!”手掌卷起,拍向她胸部,内力雄浑。卫盼盼气息不畅,不能再攻,唯有收手护胸,骂道:“下流!”傅彻笑道:“我几时下流,比武论剑,若还要讲男女之防,那我还不如缚手让你痛打一顿算了!” 卫盼盼娇喝道:“别嬉皮笑脸的!”傅彻手一伸抓她右肩,她右手抱着泠清锋回防不及,一脚踢傅彻下部。傅彻手掌往下,斩她大腿。卫盼盼不顾大腿危机,左手五指又抓向傅彻脸面。傅彻侧头避开,一掌正中卫盼盼大腿。饶是他最后关头收回大部分力道,卫盼盼还不堪承受,和泠清锋双双跌下马车。二人跌落瞬间,马车也轰然倒地。眼见马车要压砸在二人身上,傅彻右掌隔空斜拉,用吸盘手将二人拖远。 车倒地之时,车底传出一声嘤咛。傅彻移目看去,见一少女被严实捆绑在车底。那少女正是谢芊芊,傅彻忙用力震断绳索,将她抱起,见她半睡半醒、恍恍惚惚。毒花仙子接过谢芊芊,见女儿花容憔悴、神志不清,她心痛道:“彻儿,芊芊也中毒了,快抓住那魔女,让她交出解药!”傅彻掠到卫泠二人身旁,冷酷道:“卫盼盼,快把解药交出来!”卫盼盼扭头不理,傅彻怒道:“再不交出,我可不客气了!” 卫盼盼冷笑道:“你有胆就杀了我。座主和师父一定会为我报仇的!”毒花仙子道:“彻儿,魔女若再嘴硬,把她的脸划花!”女子无不爱惜自己的容颜,卫盼盼美色天成,更是视容貌重于性命,她失声叫道:“傅彻,你敢毁我容,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傅彻淡淡道:“你用布人巫术来扎我,我都没事,何况见不得光的鬼魂!”卫盼盼叫道:“你杀了我吧!”傅彻道:“你不交出解药,别想会死得那么痛快。” 卫盼盼问道:“我交出解药,你会放过我们吗?”傅彻笑道:“我本来就不想杀人,你交出解药,我马上让路!”泠清锋却满脸怒色冲卫盼盼道:“你为什么伤害芊芊,她哪里对不起你了?”卫盼盼美目凄迷望着他道:“你怪我?”泠清锋不知哪来的力气,举手就给她一个耳光,骂道:“你要怎样我都可容忍,可你为什么要伤害芊芊,为什么?”卫盼盼一时呆滞,茫然道:“你打我,你为了谢芊芊打我!” 泠清锋四肢颤抖,道:“我只问你为什么要伤害芊芊,你伤害她一根头发就是在我心头割一刀!”傅彻道:“你们私事慢慢再说,卫盼盼,你先把解药给我!”卫盼盼怒瞪他道:“谢芊芊别想活命,你尽管毁我容!”傅彻气道:“你最好不要变卦!”卫盼盼骂道:“变卦又如何,大不了毁容一死!”泠清锋道:“你把解药给我!”卫盼盼站起来叫道:“你打我骂我,还要我把解药给你去救谢芊芊,你当我卫盼盼是什么了!” 泠清锋道:“盼盼,你把解药给我,咱们远走高飞,再不分开!”卫盼盼怒极而笑道:“泠清锋,我卫盼盼也是女人,我把什么给了你,你却对我没一点真心,我瞎了眼!”泠清锋道:“我对你真心真意,咱们不是山盟海誓过嘛!”卫盼盼眼一冷道:“你若真心与我,那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泠清锋道:“这又何苦,咱们以后比翼双飞多好?”卫盼盼恨道:“你舍不得,你不爱我,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谢芊芊看不上你,你才会找我这种贱货!” 泠清锋道:“你怎是贱货呐,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明白嘛?”卫盼盼冷笑道:“你明白?你清楚我是秘教金部圣女么?你知晓我为何从圣女沦为娼妓么?你一点也不明白,你只想占有我的身体。亏我还对你死心塌地,不惜背叛座主和师父与你私定终身。你却一直在骗我,全是骗我的!”泠清锋道:“我泠清锋几时骗你了?”卫盼盼边落泪边倾诉道:“座主违背祖训强暴圣女,事后怪我累他沉湎美色,耽误了练功,遣我到这穷乡野地饱受煎熬,我不敢有怨言。可我为你泠清锋付出这么多,你却如此绝情绝义……” 傅彻劝道:“你也别怨了,救人要紧!”卫盼盼嘶叫道:“我卫盼盼不要活路,她谢芊芊也得去死,你们都等着痛苦吧!”泠清锋怒道:“你疯了嘛!”卫盼盼狂笑道:“我是疯了,我若没疯,怎偏偏爱上你!”她竟很快平息心情,纤手里外整整,拉直衣裳,若无其事笑了笑,问道:“傅彻,你说我美么?”傅彻道:“你艳若桃李又毒如蛇蝎,这该不该算美我就不得而知了!”卫盼盼巧笑道:“你样子俊武功也俊,难怪谢芊芊会看上你,要是我先遇上你,肯定也非你不嫁!”泠清锋骂道:“淫娃荡妇,不要脸!” 傅彻笑道:“我可不敢要你!”卫盼盼提袖掩口笑道:“我还真想和你快活一夜呢?”毒花仙子叫道:“彻儿,她把解药吃到嘴里了,快抢!”傅彻被一言震醒,始知卫盼盼整理衣裳时已将解药拿到手里,和他说些风言风语是为迷惑他心神,而在掩袖的刹那间却把解药吞到嘴里。傅彻又惊又怒,出手再不留余地。卫盼盼并不反抗,好整以闲道:“解药已到我肚子里,你不妨剖腹取药,要是出手够快,说不定解药还没消融。” 傅彻锁住她脖颈,道:“解药还有没有?”卫盼盼道:“有的!”傅彻多出一线希望道:“在哪?”卫盼盼道:“在我师父那里,你快马加鞭,十天半月就能赶到!”傅彻手缩紧,道:“我掐死你!”卫盼盼笑道:“我把身上的解药毒药全吃进肚里,大概没多少时间好活了!”傅彻颓然道:“你太狠毒了!”卫盼盼道:“是你们逼我的,泠清锋他欺骗我的感情,你怎不说他狠毒!”傅彻松开手道:“你们的事我不知道,我只问你芊芊还有没救!” 4、一线生机 毒花仙子抱着谢芊芊过来,一字一顿道:“卫盼盼,芊芊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将你碎尸万段!”卫盼盼淡淡道:“一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傅彻道:“泠清锋不值得你爱,你为何还这么恨他!”泠清锋骂道:“狗贼,你给我闭嘴,要不是你,芊芊怎会被害成这样!”傅彻听他不归咎自身反怪罪别人,阴沉道:“泠清锋,芊芊之事我总要和你清算!”卫盼盼道:“泠清锋,你肯和我一起死吗?”泠清锋讪讪道:“你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还想我陪你一起死!”傅彻愤道:“真是蠢材,爱之深恨之切都不懂!” 卫盼盼凄迷一笑,紫黑色的血液从双唇间溢出,身体摔向地面。泠清锋神情木然,依然坐躺在地,想动也动不成。傅彻伸手扶住卫盼盼道:“你真的死都不肯放过芊芊?”卫盼盼闭上眼,不知是没力气说还是不想说,嘴巴一动不动。毒花仙子佩剑握手,绝望嚷道:“彻儿让开,我要为芊芊手刃仇人!”傅彻黯然道:“她已经死了,人死万事皆空,仙子就宽恕她吧!”毒花仙子感到好无力,坐倒在地。 傅彻将卫盼盼掩埋在黄土堆里,暗道:“我对你可说是仁至义尽,但你为了泠清锋杀害五条无辜人命,却是罪无可恕!”毒花仙子像是老了数十年,痴呆木愣。傅彻抱过谢芊芊,扶起毒花仙子道:“我们回去找良医给芊芊治病!”毒花仙子茫然跟他走,泠清锋叫道:“小师姑,还有我呢?”傅彻道:“你总该为卫盼盼守坟数日,我会告知鲁女生唐虞你在这,他们要不要来接你我就管不着了!”泠清锋心里恨得痒痒的,没再说半句话! 傅彻怀抱谢芊芊与毒花仙子重到河神祠庙,小童见他们雀跃邀功道:“哥哥婶婶,你们可回来了,我师父把叔叔爷爷他们救醒了!”傅彻毒花仙子仿佛收到人世间最大的喜讯,异口同声道:“真的?”小童喜乐点头带他们去见他师父,他师父是个七旬老者,须发斑白,眉长过鼻,慈善和蔼。老者正给司马尚吴剑鸣等四人割脉放血,四人皆已苏醒。李泽进突然逢遇毒花仙子差点就要破口大骂,碍着老者的面才硬把骂语吞回肚里。 老者为四人祛毒完毕后道:“盼盼还没下定决心杀你们,所以下毒份量较轻,若非这样老朽也援手无门,现在你们休养几日就该没事了!”傅彻忙抱谢芊芊去让他医治,老者看看谢芊芊脸色,又切脉许久,道:“这姑娘不是中毒,只是吸进迷魂散,睡一两天就没事了!”傅彻大喜道:“前辈真乃神人!”老者淡然道:“盼盼死了吧!”傅彻怅然点头,略说事情经过,却摸不透卫盼盼既然不毒害谢芊芊为何又要擒她,且死都不肯说实话,还故意让人误解。 老者似乎看出他心事,惘然道:“这孩子对泠清锋用情至深,她擒拿谢姑娘是因她认定是谢姑娘连累泠清锋成了废人,这般自欺欺人又是何苦呢?我也曾几次提醒说泠清锋心不在她,她都如秋风过耳。最后幡然醒悟,却又万念俱灰、走上绝路。她死也不说实话,是她不愿你们可怜她。唉,她就是这死心眼!”傅彻迷糊问道:“老先生怎对她如此了解?”老者道:“她是我孙女!”傅彻惊退一步,老者道:“公子不用惊惶,她的死不关你的事,我还要感谢你让她入土为安。”傅彻小心问道:“老先生也是秘教的人?”老者摇头道:“盼盼是,我不是,说来也是我害了她,我不该让她代我去还债的!”他停顿一会,舒口气道:“此事不堪重提,让它随盼盼埋入黄土吧!” 傅彻知此事是他心头之痛,他不说也不敢多问。老者道:“你们在这休息,老朽先告退!”老者走后,房内气氛有些逼紧。毒花仙子和吴李二人积怨颇深,难以化解。对傅彻来说,调息纷争非其擅长,他不敢硬充和事佬。毒花仙子在一边静静守护谢芊芊,傅彻则与吴剑鸣等四人各自述说别来情由。原来四人昨日正准备离开李府时,却被李协邀入后堂,四人想李协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便应邀进去。不料却着了卫盼盼的道,后来就人事不省了! 傅彻述说之事复杂多变,四人听到花狐狸被诛杀,拍手称快,得知九华玉璧碎毁,则唏嘘不已。入夜后傅彻欲去赴孙玲玲之约,毒花仙子阻道:“彻儿,孙玲玲那种女子一眼能看穿男人,你心慈手软、多情无断斗不过她,留下照顾芊芊,此事我帮你去处理!”傅彻乐得接受,恭敬相送。毒花仙子乃江湖女子的佼佼者,才智武功天下一流,一夜间就把事情办得妥妥贴贴。宋建库银失而复得,孙玲玲终尝所愿,可谓皆大欢喜。 毒花仙子凌晨归来,傅彻想她两夜未眠,忙请她歇息。吴剑鸣、司马尚、李泽进和孙志良四人毒已排清,逐渐复原,傅彻让他们先回宋府,自己呆着陪伴照料毒花仙子谢芊芊母女。毒花仙子功力深厚,睡上几个时辰便神采如昔,谢芊芊梦呓频频却终不醒。午夜时分,谢芊芊伸个懒腰,揉揉睡眼,见傅彻毒花仙子饱含笑意凝望自己,恍如一梦道:“娘,我怎在这了?”毒花仙子抚着她的头笑道:“你贪睡,一睡就是两天两夜,害娘和彻儿担心死了!”谢芊芊嘻嘻一笑,丢给傅彻个眼色,问道:“你也会担心我嘛?” 傅彻笑道:“那你说呢?”谢芊芊道:“我睡着了哪里知晓!”毒花仙子笑道:“傻丫头,别和彻儿闹了!”谢芊芊听母亲一口一声彻儿,知他们误会冰释,芳心窃喜。第二日三人告别老者师徒,傅彻自回宋府,毒花仙子谢芊芊母女去与采补门众人会合。傅彻一到宋府就被宋建请去议事,宋建道:“傅公子,我想你三日后就送玉入蜀!”傅彻道:“九华玉璧已破碎,大人还要送什么宝玉呢?”宋建笑道:“摔碎那块是假的,真玉早被我移花接木调包了!”傅彻暗想宋建还真是老谋深算。 被宋建擒获的众人,卓繁最是凄惨,司马尚师徒一回宋府就对他严刑拷打。傅彻听闻此事,放在心上,暂时没多理会,回楼去找湘蓉。湘蓉两天不见他面,笑道:“看你神采飞扬,名利双收了吧!”傅彻笑道:“这话从何说来?”湘蓉道:“宋大人已把你狙杀花狐狸力挫北宫廷鲁女生诸人寻回库银等事传扬江湖了,我们傅公子以后就是傅大侠了!”傅彻搂住她笑道:“那你可得让我亲一口以资奖励!” 傅彻与湘蓉谈及卓繁之事,湘蓉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看着办就行!”傅彻道:“那我就让宋大人饶他一命,愿他迷途知返,洗心革面!”湘蓉淡叹道:“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要他悔改,除非日月倒行!”傅彻笑道:“这可已到黄河,他的心应该要死了!”湘蓉道:“别说他了,你和我说说这两天还遇上哪些事吧!” 又过了一日,清晨宋建收到线报,说鲁女生唐虞为抢夺北宫廷手上的碎玉,率采补门诸人在城外围击北宫父女。萱儿有险,傅彻坐立不安。虽想采补门人多势众,自己救援多半也于事无补,但还是义无反顾往城外赶去。其时红日初升,晨露未干,百鸟争鸣,一派生机。傅彻找到采补门围攻北宫父女的那座山,上山途中见不少遒劲苍松枝叶萎落,树干上留有深刻掌印。他料这是不死功造成的,而北宫廷何故击打松树,他百思未解。 山风吹过,木叶纷飞。傅彻偷上山顶,藏身一巨石后,张目四望,见鲁女生唐虞等人皆一脸肃然、深自戒备,他们正面直对的是北宫廷。北宫廷表情冷漠、眼神空洞,他身后站着两个奇装异服的老头,一红一黑相互映衬。萱儿孤立远处,伤心欲泣。傅彻看着心疼,闪身到她身边,柔声道:“别怕,有我在!”萱儿抓紧他的手,急哭道:“大前晚爹带我逃走后,碰上那两个怪人,爹伤还没好,打不过他们被抓了。” 傅彻想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问道:“那他们有没欺负你了?”萱儿摇头泣道:“他们不理睬我,却给我爹吃毒药,那毒好厉害的,鸟儿一吃就死了。”鲁女生唐虞见傅彻凭空出现,又多了一层忧虑。两个怪老头瞥眼傅彻,红衣老头道:“嗯,这孩子也是可造之才。”鲁女生道:“阴阳二怪,他叫傅彻,武功高强,一心要铲除你们这种邪魔外道!”傅彻暗恨鲁女生搬弄是非阴险可恶。阴阳二老眼睛落向傅彻,左端右详,上顾下盼。 黑衣老头一声长笑,尖细阴冷,道:“小小年纪有此雄心壮志,难得难得!”萱儿靠近傅彻,手心沁凉,微微发抖。傅彻握紧她的手,却没说话!鲁女生煽风点火道:“阴老怪,他根本没将你放在眼里呐!”黑衣老头阴森森道:“鲁女生,你不用激老夫,等收拾了你们再料理他也不迟。”唐虞强笑道:“阴老鬼,应该是我们收拾你们才对!”红衣老头骂道:“我怕你们被娘们吸干了精血,挨不起我们兄弟一拳半脚,让北宫廷戏耍也就够了!”阴阳二老各出一掌拍在北宫廷后背。萱儿失声惊叫道:“别伤我爹!” 5、狠下毒手 萱儿边喊边冲向北宫廷,傅彻忙拉住她。萱儿回头怒瞪着他,质问道:“你不帮我还拦我?”傅彻怜惜道:“别这样,你是关心则乱,看你爹没事吧!”萱儿见北宫廷在阴阳二老拍击下,未尝受伤,怒气稍舒。北宫廷从迟钝中活转,不顾一切冲向鲁女生唐虞。鲁唐二人俱是神色大懔。鲁女生劈空就是一掌,唐虞也不迟缓,折扇侧攻向北宫廷。北宫廷竟不躲避,任由鲁唐杀招加到身上。可也奇怪,二人那开碑裂石的力道击在他身上仿佛泥沉大海,丝毫不见波澜。北宫廷一往无前。鲁唐二人皆已惊骇失色。傅彻也震骇不已,心想若换作自己被鲁唐二人这般各击一招不喷血重伤才怪。 鲁女生叫道:“阴阳二老,你们连采生妖术也学了么?”黑衣老头冷蔑道:“少见多怪,我们兄弟穷二十年之功,精研而成的御人法术,岂是采生妖术可相提并论的!”唐虞强撑口气道:“我倒要看看这御人法术到底有多厉害!”他出手可没嘴上那般大气,折扇左三下右三下,旁敲侧击,北宫廷悉数领受,除攻势被阻外,没有半点伤痕。鲁女不至于唐虞那般窝囊怕死,却吃力不讨好,被北宫廷一掌击得气血翻涌,叫道:“师弟,这妖物已不是血肉之躯,我们得另寻法子才是!”唐虞巴不得他说这话,忙接口道:“师兄说的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先闪人要紧!”鲁女生道:“阴阳老怪物,后会有期了!”两人话音一落,全速往山下逃窜。阴阳二老静看他们狼狈鼠窜,放声大笑。 傅彻拉拉萱儿也想借机逃逸,萱儿大声叫嚷道:“我不走,我要救我爹。”阴阳二老回望两人,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傅彻心知事情要糟,只有摇头苦笑。红衣老头向北宫廷指了指手,北宫廷立时会意,向傅彻猛攻过来。傅彻想到这怪物合鲁唐二人之力尚不能打发、自己独力难支,心下不免生怯。萱儿对着北宫廷大叫:“爹,爹,你醒醒啊……”但北宫廷根本听不进去。傅彻将萱儿拉到身后,一出手就是天幻十三式的绝招,先一招连江夜雨,紧跟着飞龙潜凤,再而二水分流。如此三招北宫廷被击得摇晃不定,可就是不退半步。傅彻出道以来何曾一连三招未能击退敌手,心下着实忧惧。 北宫廷的攻势丝毫不减,只逼得傅彻连连后退。一退再退,就到了山崖边。阴阳二老做个手势,北宫廷步步紧逼,萱儿跑过去拉住他叫道:“爹,不要啊。”北宫廷一把将她甩开,双掌齐出,轰然攻向傅彻。傅彻急中生智,展开游旋飞定,绕到北宫廷身后。北宫廷失去攻击目标,无处着力,重心不稳。傅彻痛下决心,一招云龙初现击在他后心。北宫廷被他真力震得身体前倾,双脚一空,整个坠下山崖。 萱儿一声惨叫,狠狠推开傅彻,便欲纵身跳崖。傅彻抓牢她道:“他不是你爹,他是泯灭人性的杀人妖物。”萱儿使劲要挣开,粉拳不停擂在傅彻胸口,大声哭道:“他是我爹,他就是我爹,你杀了我爹,我要杀了你,替爹报仇……”阴阳二老精心炼养的宝物,被傅彻摧毁,他们焉能不怒。阴老怪叫连连,迅雷之势扑向傅彻。傅彻先点了萱儿穴道,天幻十三式破空而去,真气滔滔。阴老数招间已被牢锁,不得不退避。 阳老觑准时机,阴损出袭,掌如漆墨,浓黑一片。傅彻料是毒掌,飞拍一掌化解。阴老一声怪笑,趁傅彻全力应付阳老时从旁偷袭。傅彻哪容他诡计得逞,又是游旋飞定,身体瞬间侧倒。阴老招式落空,周身要害暴露,破绽百出。傅彻知时机稍纵即逝,奋力一掌击在他腰腹处。阴老倒飞三丈,人未落地,一口鲜血先当空喷洒。 傅彻信心倍增,知阴阳二老较之鲁女生唐虞等要弱许多,北宫廷若非重伤,绝不会失手被擒,以致成了傀儡。阳老见阴老重伤倒地,无心也没胆恋战。他急速倒退,俯身背起阴老,诡异一笑,手里陡时激射出无数细针,傅彻闪身避过。阳老飞针无功,黑如漆墨的右掌隔空拍向萱儿。萱儿穴道被制,无法避让,被击飞倒地。傅彻怒火攻心,双目阴沉,飞身强攻,势要阴阳二老以命相抵。 阴阳二老心料必死,二人乃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不欲死于敌手,双双跳下山崖。傅彻只好作罢,抱起昏迷的萱儿,见她脸色青白,娇唇泛黑,是中了毒掌之状。傅彻彷徨无计,冷汗涔涔而下,暗想:“这毒若散入经脉,恐就回天乏术了。”他抱着萱儿,就近找了一僻静处,运功为她祛毒。数探脉息,却发现萱儿的伤并不十分严重。傅彻缓了一口气,暗道:“好在那老儿功力不纯,隔空伤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掌伤平稳后,萱儿缓缓苏醒。她紧闭杏目,竭力不让眼泪流出,可还是像决堤的江水滚滚奔泻。傅彻抱她的手已被沾湿,温言道:“萱儿乖了,不哭好么?”萱儿双眼木然空洞,怨恨问道:“你杀了我爹,为什么还要救我?”傅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道:“你怪我恨我都是应该的,但千万别苦了自己。”萱儿放声大哭,边哭边道:“我不要你救,你为什么要救我。”傅彻沉默无语,萱儿哭累了,沉沉睡去。 午后,傅彻想萱儿最怕饿肚子,便把她放在一安全处,自己去找食物。他漫山遍野寻找,采摘不少野果并擒获一只野兔,算是满载而归。他回到原地,却失去萱儿影子,焦虑不安。他四处漫找,到了北宫廷坠崖处,惊见萱儿危立崖前,风吹欲堕。傅彻急叫道:“萱儿,那里危险,快过来!”萱儿凄然回首,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从容的微笑,摇了摇头道:“我要去找我爹了!”纵身一跃,整个人迅速下坠。 傅彻不及思索,身形一晃,冲下山崖,见距离萱儿甚远,使个千斤坠,加速下落。抓住萱儿之时,却听崖上谢芊芊悲声惊叫:“傅彻!”她竟也跟着跳下,傅彻不知她怎么也来了,气流运转,伸臂接住她,分不清当喜当怒道:“干么做傻事了?”谢芊芊道:“你才做傻事哪!”萱儿叫道:“你们快上去,晚了会死的。”傅彻摇头道:“别说傻话,我怎能不救你呢?”萱儿泪湿双眸,三人又坠下数丈。 此处距崖顶已远,傅彻纵有通天之能也休想抱着两个人飞冲上去。这是傅彻第二次坠崖,垂死之际脑海浮现更多的是梁絮,暗道:“姐姐,我对不起你,我要死了!”萱儿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了?”傅彻没有回答,他知萱儿是明知故问。下坠速度越来越快,谢芊芊头晕目眩,而萱儿掌伤初愈,经不起这番折腾,昏迷过去。傅彻看看谢芊芊又看看萱儿,喜忧参半,苦笑连连,道:“芊芊,你不后悔和我死在一块吧!” 谢芊芊佯嗔道:“当然要后悔的!”人间难耐之事莫过于美人的薄怒轻嗔,傅彻左拥右抱,但感死也不枉,笑道:“可惜你已追悔莫及了!”后来连傅彻也陷入模糊状态,落到崖底时一阵清凉,竟是掉进一个大水潭。傅彻大叫命不该绝,拖着二女出了水潭,二女被水一冲也醒了数分。傅彻笑道:“我们还没死!”谢芊芊笑道:“我们也算生死与共,以后可不能忘了我的好处哦!”傅彻亲了她一口笑道:“我死了也不敢忘的!” 萱儿艰难站起来道:“我要去找我爹,我要把他好好安葬了!”傅彻笑道:“傻瓜,我们没事,你爹又怎会死呢?”萱儿冷冷道:“我自己去找,关你什么事?”傅彻怕她有意外,携着谢芊芊紧跟其后。萱儿怒道:“谁要你们好心了!”傅彻劝道:“你伤刚好,衣裳湿透会犯病的!”萱儿道:“我就是要死,死了也不关你的事,你管好你的芊芊妹妹就是!”傅彻苦恼道:“但我不能不管你呀!” 萱儿怨道:“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了?”谢芊芊轻拉着她的手笑道:“姐姐别生气,你喜欢他我不会介意的!”傅彻心中大赞谢芊芊宽宏大量,萱儿气道:“谁会喜欢他了!他杀了我爹!”谢芊芊道:“姐姐这是欲盖弥彰!再说我们武功这么差都没事,伯父又怎会出事呢?”傅彻道:“你忘了你爹已是铜筋铁骨,刀枪都伤不了他,何况这一潭水!”萱儿反问道:“那我爹去哪了吗?”傅彻笑道:“当然走了!” 萱儿道:“你幸灾乐祸算什么意思了?”傅彻愁眉苦脸道:“你看我是幸灾乐祸的人吗?”谢芊芊笑道:“我看你就是!”傅彻大是冤枉道:“芊芊这话可有失公允!”萱儿看不过两人打情骂俏,掉头就走,二人忙跟上。傅彻道:“萱儿,你肚子饿了吧!”萱儿不理他只管自己走。三人在崖底巡转一圈,的确没有北宫廷的尸体,且连阴阳二老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萱儿相信父亲尚在人世,却又担心他会再被阴阳二老擒去。 6、鸳鸯别路 傅彻道:“芊芊,你还告诉我你怎也找来了!”谢芊芊笑道:“我心灵感应到你要跳崖就来陪你一起死,好做对同命鸳鸯不成嘛!”傅彻拍拍她脸颊笑道:“你说话不正经该打!”谢芊芊笑道:“那我就说正经的!我明日要回家了,特地一大早跑去和你告别,谁知却吃了老大一个闭门羹。好在本小姐有办法,多方打听总算得知你的去处,就顺便赶来看看我们傅大英雄如何勇救美人,不想我刚到就见傅大侠窝囊跳崖了!” 傅彻道:“你一回家我们可就聚少离多了!”谢芊芊笑道:“那你娶我好了!”傅彻不敢擅自答应,顾左右而言他道:“萱儿,你要怎么办呢?”萱儿冷淡道:“不要你管,我去救我爹!”傅彻道:“我看你还是回家吧,说不定你爹已经回去了,即使又落入阴阳二老的魔爪,你们不死门门徒众多,救人也不困难!”萱儿道:“他们才不会舍命去救我爹!”傅彻皱眉道:“可你一个人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谢芊芊笑道:“傅大侠怎不一路护美呢?”傅彻道:“我有事分不开身,还是我请宋大人派几人护送吧!”萱儿哼道:“说了不要你假装好心,你还假惺惺的干嘛!”傅彻道:“我是真心诚意的!”谢芊芊笑道:“傅大侠又怎不请我帮忙?我还帮你掳获萱儿芳心哪!”傅彻笑道:“真的还是假的?”谢芊芊道:“我娘难道还保护不了萱儿吗?”傅彻道:“你娘武功远胜于我,保护你们自是没问题的!” 谢芊芊横他一眼道:“你不用拍马逢迎,只要待我好些,我就让我娘帮你护送萱儿,那样你就不用茶饭不思、老悬着心了!”傅彻暗想毒花仙子武功并不逊于鲁女生唐虞,别说一般江湖中人,就算阴阳二老也非其敌,她若肯伸出援手,自己确实可无后顾之忧了。他笑道:“我一直待芊芊不错的,连芊芊要毒杀我都没计较了!”谢芊芊道:“还记得那事呀,真不害臊!”傅彻笑道:“芊芊答应了!” 萱儿虽任性娇蛮,但亦是兰心蕙性,傅谢两人待她真情实意,她心里一清二楚,便答应与谢芊芊同行。傅彻笑道:“万事敲定,咱们也可回去了!”谢芊芊笑道:“我们可不要湿漉漉进城让人看笑话!”傅彻道:“那怎办?”谢芊芊道:“那得傅大侠你想办法啊!”傅彻笑道:“你把衣裳脱了,我生火烘干它!”谢芊芊啐道:“这种馊主意亏你想得出来!”傅彻笑道:“要不我们在这住个三年五载的,那时应该干了!” 萱儿道:“那你一个人呆着吧!三五年不够,可以是三五十年!”傅彻道:“萱儿忍心让我一人孤苦伶仃在这崖底受苦嘛?”萱儿道:“你一辈子困在这里最好,省得我见了生气!”傅彻道:“萱儿言不由衷!”萱儿瞪他道:“你才是呢?”谢芊芊笑道:“你们都是口是心非,就我不说谎话!”傅彻萱儿听她臭美,不禁莞尔。 三人觅路出了崖底,顶着五月骄阳一个时辰,总算把衣裳晒干。谢芊芊道:“这太阳也太毒了,早知就让你回城去取衣裳!”傅彻道:“大不了晒褪一层皮!”萱儿道:“你皮厚是没关系!”傅彻笑笑摇头。三人回城后,傅彻送二女去与毒花仙子会合。时近黄昏,四人共用晚膳,谈笑作别。傅彻一身轻松回到宋府,送玉入蜀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此次行程隐秘,送玉之人不宜过多,除傅彻外就司马尚吴剑鸣李泽进孙志良,当然还有湘蓉随行。宋建将九华玉璧交与傅彻保管,傅彻自也看不出这宝玉的名堂。 三日转瞬即逝,傅彻六人一早踏上征程。汗血宝马困守槽枥多日,今日上路如囚鸟出笼、猛虎归山,载着傅彻湘蓉,奔腾如飞。吴剑鸣等四人望尘莫及,傅彻放缓马速相侯,笑道:“佳人骏马宝剑,这也太招摇了!”湘蓉笑道:“我们傅公子大名垂宇宙,谁人敢有不轨企图!”傅彻吃了她一口,道:“你也笑话我了!”湘蓉道:“我可绝无虚言!”傅彻笑道:“好湘蓉,好姐姐!”湘蓉笑道:“又想干嘛呢?”傅彻道:“你猜!” 湘蓉嫣然道:“我不猜!”傅彻笑道:“我想问你了,为什么你和芊芊不会嫉妒呢?”湘蓉笑道:“难道你希望我们都嫉妒?”傅彻道:“我就是想不通嘛!”湘蓉道:“你待我这般好,我心满意足别无他求还怎会嫉妒!芊芊定是美貌绝伦,自信别人不如她,你绝不会爱别人多于爱她!”傅彻豁然开朗道:“湘蓉真厉害,说得一针见血,让我醍醐灌顶!”湘蓉笑道:“油嘴滑舌,说得跟真的一样!” 数日后六人辗转到了陇西,湘蓉乃陇西人氏,近乡情更怯。傅彻想起萱儿,不知她是否到家了。时已近午,饥肠难耐,六人找到一处还可撑场面的酒家。李泽进刚坐定就叫了三斤白酒,牛饮鲸吞,好不畅快。吴剑鸣等人也不客气开怀豪饮,毕竟自出金城后便一直未能美酒洗肠。傅彻重责绕心又不胜酒力,李泽进举杯屡邀,却不敢多喝。司马尚曾是一方霸主,顾全大局乃其所长,浅尝辄止。李泽进道:“傅兄弟不能喝不喝也就算了,司马兄你是海量,就喝几杯还没能解渴哪!”司马尚再饮数杯! 酒家忽然一阵骚动,傅彻问那小二出了何事。小二耸耸肩,叹道:“小煞星又发酒疯了。”傅彻等看将过去,见一青年坐在角落的一张桌上,手舞足蹈,嘴里念念有词。司马尚笑道:“李兄,那人可是你本家?”李泽进笑道:“我可不知有这现世活宝的本家,要真是,我倒要过去给他几巴掌。”吴剑鸣道:“你们听清他骂什么了吗?”李泽进道:“这陇西鸟腔调的,真不知他在说什么!”他话一出口就发觉不对,忙向湘蓉笑笑以示歉意。湘蓉知他喝多了,并不介意。她陇西人,乡音不忘,自是明白那青年所言,向众人道:“他是在骂他岳丈,说他拆散鸳鸯,弄得他妻子悬梁自绝。” 孙志良道:“他岳丈也太不是人了。”小二在旁接口道:“客官你们是初来乍到,不知这小煞星的恶行。他十五岁就奸淫了他老爹的小妾,把老爹活活气死;二十三岁时好不容易找到一户人家,那娘子如花似玉、端庄贤惠,他却三天两头把她打得遍体鳞伤。他娘子不堪忍受,跑回娘家。他就跑到岳丈家大闹一场,差点儿把小舅子弄死了。他岳丈告到府衙,上官说乱世事多,处理不过来许多私人纠纷,让他们私事私了。” “后来这小煞星更加过分了,一天就毒打他娘子几次。他老岳丈没法子,请宗亲出面把女儿带回家,让他们夫妻恩段!小煞星才不管这些,带着他那群强盗兄弟找上老岳丈家,把老岳丈家人杀个精光,还放火烧房子。他娘子自觉罪孽深重,便悬梁自尽了,他无处撒气,就天天喝酒闹事。这四周的人没有不怕他的,几位客官也是少惹为妙。”傅彻道:“官府不为民作主,还助纣为虐,真无法无天了!” 邻座一老者叹道:“现在世道多变,凉州一带各方争霸,官府早形同虚设。小煞星是韩遂的外甥,倚仗韩遂在凉州炙手可热,才敢横行无忌,视人命如草芥!”小煞星大哭大骂之后,跳下桌来,摇摇晃晃便往外走,傅彻几人不免多看了几眼。他虽酒醉却眼观四路,瞥见傅彻几人瞧着自己,摇步而至,拍案骂道:“狗娘养的,嫌多双贼眼了!”小二息事宁人劝道:“温爷,他们是无心之失,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煞星一脚踢开他道:“要你个奴才多管闲事!”那双醉眼贼嘻嘻盯着湘蓉,笑道:“妹子来,哥哥疼你!” 湘蓉先是被他浑身酒气熏得难受,又听他出言无礼,不免情生厌恶。小煞星丝毫不察,来拉她的手,道:“妹妹跟着哥哥我,以后就可锦衣玉食,高床暖枕。”湘蓉纤手一缩,轻巧避过。小煞星没抓到手,立足不稳,一个酒嗝未完,便倒向湘蓉。湘蓉忙起身后退。小煞星砰一声重重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傅彻道:“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免得又生出麻烦。”司马尚吴剑鸣等都称是。几人付账后,为排解湘蓉思乡之苦,顺便走访她故居。湘蓉没有近亲属,故居无人打理,已经破旧不堪,难以住人。 傅彻湘蓉二人又祭祀了湘蓉父母,天黑后,六人借住在湘蓉故居附近的一个废旧窑洞内。夜里风声如哭,黄沙飞卷。远处传来一妇女号哭之声,那声音凄苦幽怨,催人泪下。湘蓉原就抑郁悲凄,此时闻声更触动伤怀,刹那间泪流如注。孙志良道:“这人哭得肝肠寸断,我们去看看吧!”傅彻蹙眉道:“这声音很怪异,我们须多加小心!”吴剑鸣凝容道:“这是秘教的收魂魔音!”傅彻等都是首次听闻“收魂魔音”,吴剑鸣道:“这魔功以声音扰人心神、摄人魂魄,一旦为其所趁,便会伤及五脏六腑!” 7、墓地疑情 随着收魂魔音扩延加剧,湘蓉越哭越伤心,甚而泣不成声。傅彻握住她的手,真气缓缓注入她体内,帮忙抵御魔音侵扰。湘蓉心神一定。六人悄步追寻魔音,傅彻道:“这魔音应不是针对我们来的,能不冲撞最好别冲撞。”六人接近魔音后,伏身在一小山丘后,看发功者披头散发,手抱琵琶半遮面,坐在一枯坟前,提手挥弹。六人静息屏气,以观静变。哭声低迷孤冷,琵琶声却如裂帛刺耳乱神。 司马尚道:“这女人戾气很重,想是要大开杀戒!”轰一声巨响,那坟墓忽然爆开,一人飞天而起。傅彻诸人见状,相顾震撼。那女子加快触弹琵琶,飞天之人放声吼叫,吼声如骇浪胜奔雷,直震得湘蓉吴剑鸣等人耳鼓嗡嗡作响。“嘣”一声,琵琶弦断,那女子离地后飞。飞天之人落到地面,见他年过四旬,衣冠楚楚、风度翩然,不似恶徒,他大笑道:“玄英,真可惜你的三声魂断曲不仅没伤到本座,还助本座练成天吼功!” 那女子玄英似乎被那惊天狂吼震伤,喘息道:“金西流,我是不能杀你为火龙报仇,但你若杀了我,圣母也不会放过你的!还有你胆大妄为,身为金部座主奸淫本部圣女,早引起教众公愤,只要圣母登高一呼,他们就会大举来诛伐你!”傅彻心想:“这金西流竟是秘教金部座主,那他奸污的圣女就是卫盼盼了,真是人不可貌相!”金西流傲然笑道:“秘教四分五裂,五部各自为政:木灵子早亡,火龙新死,水姬也归西了,土部更不值一提。我神功大成,圣母她一个女流之辈能奈我何?” 玄英冷笑道:“你天吼功充其量只是神教的末流武功,别大言不惭!”金西流哈哈笑道:“海纳神功随教主长埋地下,血灵石不出,神门内的神功典籍就不见天日,天吼功便是镇教神功!”玄英讥讽道:“井底之蛙,孤陋寡闻还沾沾自喜。不怕告诉你,如今总坛尽是后起之秀,圣女半年前就练成了云舞功!” 金西流色变道:“圣母数十年苦练无功,她一个小丫头岂能练成!”玄英只是不住冷笑,金西流道:“你不用拿此来恫吓我,她练成云舞功又能如何!”玄英哼道:“你尽管夜郎自大!”金西流淫笑道:“玄英,你若不想死就从了本座,本座会叫你不枉此生的!”玄英身体剧震,怒道:“金西流你敢!”金西流冷酷道:“有何不敢,等我吞并总坛,还要好好陪陪圣母圣女。圣女艳绝天下,不让她得享人伦乐事,那可真是暴殄天物,罪过不浅了!” 他话音未歇,人已飞扑向玄英,招式快狠绝伦,功力较鲁女生等人还隐胜数分。傅彻自问还非其敌,更加小心谨慎。玄英琵琶飞起,一声悲歌,又是收魂魔音。金西流冷笑道:“雕虫小技!”陡的一声怒吼,湘蓉吴剑鸣等人耳膜欲破。玄英歌哭声立绝,琵琶“乓”声掉地,显是伤势奇重。金西流飞掠急去,一把封住她穴脉,搂入怀里,纵声长笑道:“玄英你该知晓,本座欲得之物,就从来不会让他逃出手掌心!” 风声如哭,孤月难明,金西流怀抱着玄英眨眼间消失在昏暗的夜色里。李泽进长舒一口气道:“这人的武功太可怕了。”吴剑鸣叹道:“秘教卷土重来,江湖又要多出不少事端。”傅彻道:“秘教祸起萧墙,自相残杀,能一蹶不振最好了!”六人走回窑洞,湘蓉和傅彻说想去拜祭她师父。傅彻知她师父没有娶妻生子,只收了他们师兄妹三个徒弟,视如亲子,倍加呵护。湘蓉知恩图报,他当然不会反对。 旭日横空,天渐大明。六人一早赶到湘蓉师父墓地,此处人迹罕至,杂草丛生,荒芜凄凉。湘蓉忽“啊”一声惊呼,霎时间花容惨淡。傅彻等不明所以,俱问道:“怎么了。”湘蓉摇了摇头说没事。吴剑鸣道:“令师想也是一时人杰,怎又和人结怨招来杀身之祸呢?”湘蓉黯然道:“师父与世无争,更不与人为恶,只是七年前一个年轻人找上门,称师父为师叔,师父不肯认。他出手相逼,师父屡屡容让,他自知不敌怀恨离去。三天后,又带一个老者前来,老者是师父的师兄,他们一到就向师父大打出手。师父以一敌二,取胜不了,被师伯击中一掌,当场昏死,不久就含恨离世。” 吴剑鸣叹道:“师兄弟本该亲如手足,为什么师兄总容不下师弟呢?”他自怜身世有感而发,令人扼腕。傅彻道:“也许你师父知道了你师伯不可告人的秘密!”湘蓉道:“师父至死都没说他知道什么秘密,我想他不知道的。”傅彻道:“说不定他另有苦衷,不想拖累你们。”湘蓉道:“我们师兄妹都不明白师父武功那样高,为什么不肯传授我们!”吴剑鸣道:“对有些人来说学些皮毛却是好事,那样便可安稳度日!”归路上,湘蓉悄声问傅彻道:“你怎不问我刚才为什么突然那么惊讶呢?”傅彻笑道:“我知道不用问你也会告诉我的!”湘蓉道:“师弟就安葬在师父墓旁,可他的墓却不见了!” 傅彻让她别想太多,湘蓉点头答应。这时三个青年迎面而来,傅彻见其中两人带刀,另一人弱冠之年,体魄强健,双目炯炯,身无寸铁。三人遇到他们,看了几眼。两个带刀青年注视着同是用刀的李泽进,另一人却盯着傅彻看了半天,而后眼睛又转向宝马和遥思剑。李泽进发作道:“喂喂,我又不是美貌大姑娘,有什么好看的!”两带刀青年脸现怒色,弱冠青年忙抱拳道:“马超唐突,望各位海涵!” 马超大名傅彻等人并不陌生,知他是马腾的儿子,豪气干云,有万夫莫挡之勇,威震遐迩。司马尚客气道:“久闻马少侠大名,只是缘悭一面,今日邂逅,幸何如之!”马超道:“前辈过誉了,各位大名还请不吝赐告!”傅彻等想马超乃少年英侠,不必相瞒。于是由吴剑鸣一一介绍。马超听他们除湘蓉外皆非籍籍无名之辈,而傅彻新来横空出世、大放异彩,此时逢遇,大有百闻不如一见之感,豪爽笑道:“名马佳人宝剑,舍傅兄弟你还有谁!近闻兄弟英雄业绩,小兄我可是向往不已!”他真情流露,傅彻感受于心,笑道:“马大哥名盖西陲,小弟早想结交了!”马超又介绍了两个带刀青年,分别叫周正周立,是两兄弟。两兄弟世家子弟、盛气凌人,傅彻等闻过则已,不欲深交。 吴剑鸣问道:“马少侠这般急着要去哪了?”马超道:“我们这几日一直追踪采生门妖人,跟到附近,却把人跟丢了。”傅彻凝愁道:“采生门怎也出来为祸江湖了?”马超叹道:“传言还是倾巢出动,单在凉州就害了不少武林侠士!”司马尚等倒没听过采生门,不知不惧,孙志良道:“采补门都没掀起多大的浪,采生门一个小门派没那么严重吧!”傅彻道:“我师父说过采生门实乃江湖最残忍阴毒的门派,专采人生魂炼养怪物。这怪物沦为行尸走肉,六亲不认,杀父弑母毁妻灭子,最可怕的是这杀人狂魔还可能是不死之躯。”司马尚等皆知傅彻不会危言耸听,心间冷气直冒,遍体生凉。 此时远处一人狂冲而来,便跑便叫:“鬼啊……妖怪啊……”司马尚看清来人面容,奇道:“这不是那小煞星嘛,半天不见怎就发疯了!”李泽进反唇笑道:“司马兄这话说错了,这混蛋从来疯疯癫癫,几时正常了!”司马兄笑道:“还是李兄你这本家对他了解多些!”李泽进斗嘴不过吃个哑巴亏,颇为沮丧。吴剑鸣道:“他好像受过极大的惊吓!”小煞星到他们跟前,放声大哭,拉着司马尚的手道:“爹爹,有鬼啊,他要来抓我,孩儿怕怕啊!”李泽进借题发挥,笑道:“司马兄有个这么大的儿子,怎平日都不提提啊!” 司马尚笑道:“我是便宜老爹不敢声张,怕李兄会怪我侮辱你本家门楣呀!”李泽进拍胸脯道:“司马兄尽可放心,咱们生死之交不拘小节!”小煞星看二人自己说笑,不理会他很是没趣,冲到湘蓉旁边,伸手去拉她哭道:“娘子,我怕我怕,你别走啊,你别走啊!”湘蓉忙躲到傅彻身边,小煞星苦闷道:“娘子你不要我了,你不可以不要我的!”湘蓉低声问傅彻道:“他是不是装疯卖傻来寻衅滋事了?” 傅彻被她一言提醒,觉得大有可能,试探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小煞星摇头晃脑看了良久,迷惑一会,而后笑嘻嘻道:“你是舅舅,舅舅要娘子陪你睡觉,那娘子就陪舅舅吧!”傅彻湘蓉为之喷饭,想他要自我作贱,也绝不敢拿韩遂开涮,信他真的疯了!小煞星又对马超道:“叔,你怎么也在这了,那鬼好凶的。”马超若有所思,温言安慰道:“有叔在不用怕,快点告诉叔,那鬼在哪了,叔去帮你把鬼打跑。”小煞星双手捂脸,道:“鬼啊,我怕我怕。”马超煞有耐心道:“别怕,你看叔打鬼!” 8、杀人如麻 小煞星双手小心警惕移开,半露眼睛。马超信有其事地稳扎马步、嘴里呼喝,对着空空荡荡的四围一阵拳打脚踢,道:“你看,鬼不是都被叔打跑了嘛?”小煞星逡巡四顾,不见鬼怪,还是不放心问道:“叔,鬼真的都被打跑了?”马超道:“这么多人都没事,鬼当然被打跑了!”小煞星大觉安心,欢喜拍手叫道:“叔真厉害,把鬼打跑了,叔真厉害!” 吴剑鸣叹道:“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这混蛋疯得厉害,也是恶有恶报!”马超神色沉凝道:“我猜想他是见到采生妖人了!”傅彻等皆心下一紧。马超又对小煞星道:“这里鬼打跑不怕了,你告诉叔哪里还有鬼,让叔去把鬼全都打死,那样鬼以后就不会再来吓你了。”小煞星不停道:“叔真厉害,叔真厉害……”马超鼓舞他道:“是啊,叔很能打鬼!你快告诉叔鬼在哪里,叔去打鬼。”小煞星叫道:“鬼呀,鬼呀,鬼很厉害的,他杀死好多人,好多人啊,那个叔叔的肠子都被他吃了。” 众人神色大变,湘蓉被傅彻握着的手已冰冷入骨。马超道:“不怕不怕,快带叔去,叔抓鬼给你看。”小煞星天真望着他,道:“叔,我肚子饿了。”司马尚取出一些干粮递给他道:“乖儿子,快吃!”他还真当上这个便宜老爹了。小煞星笑嘻嘻道:“爹你真疼我,以后我和小娘好,你不会打我了吧!”司马尚暗道:“老子管你个头。”李泽进笑道:“不会不会,你爹还要给你找好多小娘的,你快吃!” 小煞星顿时欢天喜地,又蹦又跳,叫道:“爹真好,爹真好……”众人连哄带骗,小煞星心神稍定,他大口咀嚼,边吃边冲湘蓉喜笑道:“小娘,以后我们天天在一起,爹也不管了,你高兴吗?”湘蓉不禁怒瞪了他一眼。小煞星满腹委屈道:“小娘,你别生我的气,我以后乖乖听你的话。”傅彻笑道:“小娘不生你的气,乖了,快带我们去抓鬼,小娘也要看鬼哪!”小煞星张大眼问湘蓉道:“小娘,你也要抓鬼嘛,那鬼很凶的!”湘蓉用力拉拉傅彻,傅彻拍拍她纤手笑了笑。 小煞星不见湘蓉回答,很是忧惶,问傅彻道:“舅舅,小娘她也怕了吗?她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了?”傅彻煞有介事道:“小娘说你没用,连个鬼也怕,才生气不理你的!”小煞星恍然点头道:“小娘不怕,我也不怕,我不怕!小娘不要生气了!我们去抓鬼,去抓鬼。”马超赞许道:“这就乖了,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要勇敢!”小煞星重重点了几个头,手舞足蹈呼叫道:“叔说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我很勇敢的……” 他一边呼喊,一边前跑,像个三岁孩童无邪得乐翻了天。傅彻马超相对摇头一笑,马超问道:“傅兄弟可有兴趣去会会采生妖人?”傅彻道:“能与马大哥并肩作战,正是小弟所愿!”湘蓉凝眉道:“那采生妖人都吃人的肠子,多恶心啊!”马超郑重道:“那怪物生魂被采,神智泯灭,不可常理推度。湘蓉妹子,等会身处险境,你要紧跟着傅兄弟!”湘蓉点首道:“多谢马大哥关心,小妹知道了!” 小煞星跑到远处,挥手叫他们跟上。于是马超与周家兄弟提步追去,傅彻六人牵马后随。小煞星跑着跳着,叫着喊着,似乎忘了鬼的可怕。孙志良笑道:“人傻了无忧无愁,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李泽进笑道:“孙兄有意以小师弟为榜样了!”孙志良折服道:“李兄铁齿铜牙,小弟甘拜下风!”李泽进大获全胜鸣金收兵,乐呵呵笑个不停! 小煞星过了官道,穿到一条偏僻的田间小路。小路泥泞,弄得一身脏。傅彻将湘蓉抱上马背,指指自己一身泥灰,笑道:“今天你可有的累了!”湘蓉抿笑不语。司马尚疑虑道:“小煞星平日养尊处优,昨天又醉得分不清南北东西,怎会来这种地方?”傅彻马超等都觉他顾虑得不无道理。马超赶上小煞星道:“你昨天干么来这里了?”小煞星傻乎乎道:“叔,你问我啊!”马超耐心道:“叔问你昨天怎来这里了!”小煞星仰起头神秘道:“我看见一个好漂亮的妹妹,她后来不见了,叔,你帮我找好吗?” 马超捉摸不定,又盘问了许久,还是没问出个所以然。吴剑鸣道:“小煞星被吓疯了确定无疑,可那女子为何引她入山?”众人存疑在心。穿过小道,是一上山石阶,马不能前行,便系在山下的树上。上山后是片密林,古木参天,枝叶繁茂,遮天蔽地。虽时近六月,青天白日、炎炎盛夏,却给人阴森冰凉之感。小煞星一到林前,刚才的风发意气一扫而空,缩在一旁,浑身哆嗦,再不敢入林半步。 傅彻马超等人不顾江湖逢林莫入的禁忌,细步缓行,小心进林。林中风声猎猎,落叶沙沙,悲鸟雄飞雌从旋绕头顶,哀号古木。众人在林中寻找一炷香时间,行到一岔道口。马超道:“傅兄弟,这森林浩无边际又到处草木茂密,前不见路后不见山,我们最好分头搜寻!”傅彻道:“一切都由马大哥做主!”两人虽属初交,但马超已将傅彻视为毕生诤友,他本来性子豪爽,此时便不虚情客套,从容分定人手。 马超将门虎子、眼见不凡,尽管他没明说,然从人手分配上已可推定他对傅彻几人武功强弱了然于胸!傅彻湘蓉吴剑鸣三人一路,那是他相信以傅吴二人之力,足于应付一切危难;司马尚李泽进孙志良三人的武功较傅吴弱些,但三人戮力同心便远胜吴剑鸣,他自己与周家兄弟实力略显薄弱,正好以三人为羽翼,六人相辅相成,也不惧任何艰险。众人约定若两个时辰还没找到采生妖人,就回原地会合。 岔道分手后,马超司马尚诸人行了半个时辰没有线索,有点心灰。远见前方有处空地,山石光滑可暂歇坐,马超道:“大家也累了,先歇会吧!”周正伸展筋骨,一人当先。马超等人缓随其后,突闻他一声惊叫,余人不知何事,快步赶去。却见一具尸体横档前路,尸体开膛破肚,心肝脾肺被洗劫而空,一张脸痛苦扭曲,惨不忍睹。六人想这必是小煞星所见之人。周家兄弟阵阵反胃,肚内翻江倒海,张口欲吐。 马超义愤填膺,沉声道:“我们再找找,看有没其他遇害者!”六人四处觅寻,相隔不远,又发现两具尸体,一具身体被横腰截断,肝肠心肺散落一地,另一被砍去头颅,成了无头冤魂,惨绝人寰。马超目眦欲裂,吼道:“妖物,你有胆草菅人命,就不要缩头缩脑不敢见人!”他嘶吼数声,除了吓飞一群林鸟,再没其他响应。马超无处解气,拳掌交加,劈倒几株林木,面色稍和。司马尚等看他如此神威,都暗道盛名不虚。 马超环绕方圆奋步狂走,行到一树丛前,嗅到人的气息,他大喝道:“妖人,滚出来!”飞扑而去。树丛中一女子惊呼道:“不要杀我!”马超抓住她领口,一把提将起来,冷喝道:“妖人,休要装模作样!”那女子被她提着半点动弹不得,哀求道:“大侠,不要杀我!”马超这才惊觉她丝毫不会武功,忙将她放下,歉然道:“姑娘,马超一时鲁莽,让你受惊了!”眼睛轻轻带过,发现这女子貌美如花,惹人怜爱。 那女子垂首问道:“你就是马超马公子?”马超道:“正是区区,姑娘也听过在下微名!”女子点点头,马超问道:“姑娘为何独自在这深山老林?”女子沉默一会道:“我是要为爹娘姐姐哥哥他们报仇!”马超道:“姑娘的仇人在这山里?”女子道:“我昨天把他引进来了,后来有个妖怪杀人,他吓跑了!”马超心下了然道:“姑娘的仇人是小煞星吧!”女子目露惊异道:“马公子怎会知道的?” 马超将小煞星之事与她略说,女子沉痛道:“他本来是我姐夫,可他每天对姐姐又打又骂,爹不忍让姐姐受苦,把她接回家。他就兽性发作,把爹娘哥他们全杀害了。姐姐痛不欲生,含恨自尽。我那天恰好入山采茶,逃过一劫,这些日子东躲西藏苟且偷生就是为了报这血海深仇。可惜我不会武功,报仇无望。昨晚他喝醉了,颠颠倒倒走在路上,我想这是杀他报仇的好机会,就引他到这,但还是没成功!” 马超慰解道:“相信姑娘很快就能得报大仇!”女子轻点点头道:“公子说能就一定能的!”马超得美人信赖大感荣宠,不由得心猿意马,道:“敢问姑娘芳名?”女子低声道:“奴家姓郭,爹娘他们都唤我三妹,公子要是不嫌弃也就叫我三妹吧!”马超急道:“我怎敢嫌弃三妹!”此话出口,两人都心生异样,脸色绯红。司马尚等人远望二人情态,心照不宣,都暗笑马超偌大的英雄终究还是拜倒在石榴裙下! 第八章 百事错综情最苦 一身惆怅梦难圆(1)师门秘事 傅彻三人一路寻去,无波无浪,渐渐放松警惕。傅彻笑道:“采生妖人怕我们了,躲起来不敢见人!”吴剑鸣道:“现在已过了一个多时辰,再找不到我们就往回走吧!”三人边走边说,再无异状,折路欲回。恰时傅彻隐约听到远处有窸窣之声,侧耳细听,料是有人。身体一动,已移步远去。湘蓉吴剑鸣紧步跟随。三人行出数丈,见一人卧倒在地。湘蓉吃惊道:“师兄,你没事吧,怎么会在这里?” 这人竟是卓繁,他苦笑几声,竭力坐起来,道:“师妹,对不起!”湘蓉心中一动,想道:“难道他在使苦肉计,要我回心转意?”想到他的卑劣处,一阵心灰,语气僵冷道:“你什么也不用说了。”卓繁以手抚胸,连连喘息,艰难道:“师妹,我对不起你啊!我就快要死了,你原谅我吧!”湘蓉淡淡道:“你何须我的原谅,你要是真的大彻大悟,对以前所作所为愧疚自责,就该到师父坟前去忏悔!” 卓繁抑郁道:“自上次被宋建擒拿后,令主就不信任我了,说我与宋建密谋对付他,我没办法便回陇西想找个安身立命之所!”湘蓉道:“我还以为你真心悔改,原来是无可奈何呀!”卓繁悔思道:“师妹,请你再听我说几句!我昨天去给师父磕头了,跪在他老人家坟前时,我幡然悔悟,知道自己犯下弥天大错!我亏欠你的太多,今生已不能补偿,只求你能原谅我!”湘蓉冷漠无语,卓繁又道:“看见你现在过得这么好,我很安慰,可以无牵无挂走了!” 湘蓉见他真似生命垂危,心中一软,信了七分,道:“你还记得去给师父他老人家磕头,可见你还没忘本!”卓繁凄惨笑道:“要是当初我听你的话,不去追求扬名立万、飞黄腾达,和你……”湘蓉不等他说完打断道:“过去的还提他干什么!”卓繁望了一眼傅彻,点头道:“我明白!”对傅彻道:“多谢你一直照顾我师妹,她是个苦命的孩子,这一生无亲无故、无依无靠……”他没说几句便泫然泪下。傅彻道:“你怎受伤了?”卓繁叹道:“我是难逃一死,但在临终前能再见到你们,也就死而无憾了!” 湘蓉道:“你哪会那么容易就死了!”卓繁听她语气带些嘲讽,却不计较,道:“师妹,我是死定了。我是服下三味草,所以才能提气说话,否则我昨晚就死了。”湘蓉不信道:“三味草,师父一生只种活三株,其中两株他受伤时已服食,另一株早不翼而飞了!”卓繁道:“那一株是我背着你偷偷藏起来了,可惜我伤得太重,三味草除了减轻些苦痛,让我苟延残喘几日外,其他也无济于事!”湘蓉道:“没想到师父还在世,你就那般奸狡。”卓繁恨道:“说到奸狡,我比起小师弟可差远了。” 湘蓉冷然道:“是你掘了他的坟?”卓繁愤道:“师妹,我们都被他骗了,他根本就没死!也就是他把我伤成这样的!”湘蓉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明明死了,我们也把他埋葬了。”卓繁充满怨气道:“师妹,你太善良了!他陈汉英是采生门的少主人,是采生妖人。他投入师父门下是别有用心的,为的就是学到师父的采生功。我们也被师父骗了,他可是采生门第一高手,只有他才精通采生门最高秘术,可他宁可把功法带进棺材也不肯传授给我们,天底下有这样为人师表的嘛?陈汉英没学到采生功,恨师父入骨,于是让他爹和师兄来把师父打死!师父死后,他再没顾忌、为所欲为,兽性大发把你给……”他似乎心有不忍,没往下说,隔了一会道:“他自杀也是假的,是用龟息功闭住气息。后来自然从坟里爬出来回采生门当他的少主人了!” 湘蓉心旌摇曳道:“你怎么知道的?”卓繁道:“是陈汉英亲口告诉我的,昨天我在师父坟前忏悔,他躲在一边全听到了!他一心要杀我,又说我若死得糊里糊涂太可怜,便将真相全告诉我,不过他还不至于害你。”湘蓉失神道:“我能相信你说的吗?”卓繁叹息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师妹你就再信我一回吧!”他说到后来气息渐绝。吴剑鸣查验他尸体,道:“他浑身骨头尽碎,真的死了!不知那三味草是什么灵丹妙药,伤成这样还能让他暂保性命,说话气息不稍停滞。”湘蓉道:“那是师父毕生的心血,只要还没失去命源服食它,多重的伤都能治愈。可惜栽种方法也随师父埋在地下了。” 傅彻道:“真没想到你师父会是采生门第一高手。”湘蓉道:“师父洁身自好,才隐居起来吧!”傅彻不会打破她心中仅剩的美梦!三人将卓繁就地掩埋,俱是感慨万千。湘蓉叹道:“他也算是落叶归根了!”傅彻道:“湘蓉,万一你那师弟真的还在……”湘蓉平静看着他道:“若他真是害死师父的凶手,我一定要替师父报仇,可我茕茕弱质,这担子只好落到你身上了。”傅彻洒然一笑,道:“这个担子可不轻啊!” 两个时辰已过,三人快速迂回与马超等人会合。傅彻见马超短时间就博得美人芳心,由衷钦佩!郭三妹娇羞怯懦,缩在马超身后低首不语。众人还未出林,就听小煞星惊惶忧惧,哭个天崩地裂。郭三妹抢先出林,指着那人道:“我杀了你!”小煞星泪眼星星道:“娘子你回来了,我刚才吓死了!”郭三妹娇哼道:“你别以为疯了我就会不记大仇,我现在就杀了你!”她捡起一根枯木,劈头盖脸狠揍一顿。 小煞星以手遮住头脸,左闪右躲,悲声痛哭。马超劝道:“三妹,他都这样了,你杀了他也不能让你父母兄姐转世还魂,饶他一命吧!”郭三妹打得手臂酸疼,哭道:“大哥,我与他不共戴天之仇,这样能就算了嘛!”马超柔声道:“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虽是人之常情,但杀了他你心里也不会好受,还不如让他作法自毙了!”郭三妹抽噎思索,道:“大哥,我若不报仇,日后活着也难以心安理得!” 李泽进道:“郭姑娘,我这有刀,你那般恨他,手起刀落砍了他的头就是!”郭三妹接刀在手,也不知是刀身太重还是心情激荡,她的手抖个不停。小煞星见到大刀,缩身一边。马超叹道:“你若真那么恨他,现在就出手,省得夜长梦多!”郭三妹刀刃对准那人,摇首抽泣道:“我要报仇……报仇……”小煞星吓呆了,忘了逃命,郭三妹举刀将要砍到他身上时,长刀砰然掉地。她掩面坐倒,珠泪盈盈。 马超扶起她道:“杀人是很痛苦的,不杀了!”郭三妹伏在他宽广肩膀上哭昏了。众人下了山回到官道,挥手作别。傅彻六人又赶了半天路,黄昏时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此处偏僻,旅客稀少,客栈布置极为简陋。他们飘泊江湖自不会奢求床香被暖享清福。客栈没有堂倌小二,只一个中年自己打理,任何事都亲力亲为。那中年今日似乎心情不佳,意兴阑珊,对客人不冷不热。傅彻等对他如此怠慢,不甚舒服。 李泽进扫兴道:“看他刚死媳妇又死爹娘的样,真该抽几巴掌。”傅彻笑道:“许多事不为已甚,我们也别苛求,他没给咱们脸色看就好!”吴剑鸣道:“我们出门在外,能睁只眼闭只眼,最好还是不要双眼全都睁开!”李泽进道:“要我当睁眼瞎可受不了!”这时掌柜收拾完毕客房,缓步而出。众人不好当面说人是非,岔开话锋。司马尚环顾周遭,见左边壁上有只破旧布袋,脸现迷惑,道:“你们看挂在壁上的那布袋!” 众人见就是个破旧麻袋,没什么特别之处,吴剑鸣问道:“司马兄有何发现?”司马尚道:“你们有没听过布袋门?”几人尽皆摇头,司马尚道:“布袋门的布袋都是这个样状。”傅彻问道:“布袋门又是什么神秘门派呢?”司马尚道:“这布袋门虽没有青衣门那么神秘莫测,但江湖中亦是知者甚少,是正是邪也无从得知。”掌柜听几人在议论布袋门,可有可无插口道:“看来几位知道的还不少嘛,连布袋门的独有布袋都认得!”司马尚道:“如此说来,掌柜你所知要更详尽了,不知可否见告?” 掌柜意兴索然道:“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一只破布袋,里面装几个死人头?”众人都觉此话过于突兀,不着边际。掌柜看了他们一眼,道:“布袋门早灭门二十年了,二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布袋门遭仇家追杀,逃到这里,他仇家很快赶到,双方血肉相搏,布袋门死伤殆尽不说,还连累我父母妻儿为此喋血亡命。我一开始就被布袋门的人罩在那个布袋里,布袋门仇家也没细查,才能成了漏网之鱼,幸免于难!” 2、妖物再现 吴剑鸣切入正题问道:“那死人头是怎么回事呢?”掌柜漫不经心道:“布袋门累我家破人亡,它的事我当然要刨根问底。布袋门并没有开宗立派,只是一群杀人越货满手血腥的狗强盗乌合一处。他们杀人后就把人头割下放在一个破布袋里,每过几年,以比布袋里的人头数来排行论辈,久而久之有了布袋门一说!”傅彻等人做梦也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种以杀人为乐、以杀人数量来排定座次的诡异派别。 司马尚问道:“你把布袋悬挂在外,难道就不怕有人误会你是布袋门弟子而赶尽杀绝?”掌柜自嘲道:“二十年觍颜人世,活得没滋没味,还不如早点死!”他既淡薄性命、了无生趣,为何又要苟活于世?六人心里嘀咕,倒没相询。傅彻思索道:“谁能耐如此之大,可让布袋门毁于一役?”掌柜漠然道:“要灭布袋门自然不是一人一派能办到,只有那群以名门正派自居的禽兽狼狈为奸才做得到!” 掌柜说话越来越尖锐刻薄,傅彻等人不欲自讨没趣,各自散开歇息。今日对湘蓉的冲击委实不小,先闻说师弟陈汉英未死且是谋害恩师的罪魁祸首,接着卓繁离世。夜半宵清,她倚在窗台,静默无言,痴痴望着漫天星辰。时已入夏,夜气燥热,她却如覆冰霜,透心凄冷。恩师的欺骗,卓繁的背叛,陈汉英的侮辱,等等,纷至沓来!他们处心积虑、机关算尽,最终受伤的只有无辜的她!逝者已矣,生者何堪,她痛诉无门! 傅彻悄立一边,见她涕泪涟涟,呐喊无声。女儿心海底针,情苦夜深沉。星汉西流,天地更加漆黑。傅彻从后轻搂着她,轻柔道:“不是说不想了嘛!”湘蓉道:“我没想嘛!”傅彻笑道:“真不想才好!”湘蓉强颜微笑道:“当然是真的!”傅彻道:“我今晚陪你睡吧!”湘蓉隔了一会轻点点头。傅彻笑道:“我想起一件事!”湘蓉明眸微眯道:“什么事呢?”傅彻凑在她耳畔道:“就是你中了幻香散后的事!” 湘蓉杏脸晕红道:“你记着那事干么呢?”傅彻调笑道:“因为那次你也是这般心怀不畅,情境相似,难免会触弹心事的嘛!”湘蓉道:“知道人家不开心你还笑!”傅彻正色道:“湘蓉是我的,我不要她为别人的事不开心!”湘蓉沉默低首,傅彻道:“从湘蓉跟着我的那天起,卓繁也好陈汉英也罢,都已成了过去,他们都是外人,湘蓉何必还为了不相干的外人苦了自己呢?”湘蓉凝眸深望着他。 傅彻情动于心,吻住她的香唇,横抱起她,走到床榻,轻轻将她放下。湘蓉眼里泛起两人相处以来从未有过的火花,声细如蚊道:“今晚我都随你!”傅彻双手缓动,解开她衣裳。玉体横陈,风韵留香;情波荡漾,云心缱绻。傅彻笑道:“湘蓉的身子美玉无瑕!”湘蓉却是心头一酸,环臂拦胸道:“别看了!”傅彻道:“你不是都随我嘛,我看看有什么关系!”将她搂紧怀里,俊目游弋,不错过一个角落一寸肌肤。 他上次虽对谢芊芊做了些越轨之事,但及时醒觉后却不敢过分无礼。故此可说这是他破天荒头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女性,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与惶恐。湘蓉见他光看得傻眼,心里好笑,道:“看够了吗?”傅彻笑道:“一辈子也看不够!”小心翼翼触了一下湘蓉胸部,大感刺激,又大胆揉了两下。湘蓉由他胡闹,傅彻更加肆无忌惮。湘蓉撅嘴道:“我可要睡了!”傅彻双臂一紧,吻上她!两人唇舌交接,渐渐松开防备,走进原始的海洋,那里有狂野,有伤痛,还有欢悦……说也说不清楚。 门外李泽进大声叫道:“傅兄弟,傅兄弟,你在吗?快来啊!”傅彻被突如其来的喊叫浇灭了刚燃起的熊熊欲火,摇头苦笑道:“好事多磨,今晚放过你了!”湘蓉笑道:“以后我可不一定会任你捣蛋了!”傅彻笑道:“我不勉强,你哪天心里不快,我乘虚而入,我知道那时你是不会拒绝的。”湘蓉微笑道:“我听你的话,以后再也不会为了外人伤心,所以这也许是你唯一的机会!”傅彻披衣起身,遗憾道:“看到湘蓉的身子,我也当知足了!”夏夜无风,傅彻振作心神,世界又恢复了原来的面貌。 傅彻出门见李泽进在廊道徘徊,道:“李兄,出什么事了?”李泽进道:“马超他们遇上采生妖人,受了重伤逃到这里,我去你房里没找到你,想你可能在湘蓉房内!”傅彻俊目含愁道:“马大哥那般武功也受伤了?我这就去看看!”马超等人此刻正在吴剑鸣房中,傅彻李泽进进内,见吴剑鸣等人神色黯淡。马超躺在榻上虎目凹陷、神散精消;郭三妹面无血色跪坐在马超身旁;周立浑身是血一脸仇恨,却不见他兄长周正。 吴剑鸣叹道;“马公子内伤很重,我们几个都无法为他运功疗伤!”傅彻点点头,坐到榻沿,细探马超经脉,道:“孙大哥,请你去叫掌柜烧些热水!”孙志良匆忙离去,傅彻道:“郭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郭三妹戚伤道:“和你们分别后,大哥不死心又去寻找,而那些妖人竟也在寻找我们,后来相遇了,他们一句话没说就动手。大哥为了保护我,被一人击伤,周正公子为了掩护我们逃走被杀害了。我们打探到你们在这里就赶来求救!” 傅彻听周正舍生取义,对他的恶感霎时冰释,道:“周大哥大仁大义,罹遭厄运,天人公愤,周二哥节哀顺变!”周立字字生恨道:“我周立若不为大哥报仇雪恨,无颜立于天地间!”掌柜送来热水后,傅彻双手插入水中,掬起一些洒在马超脸上。余人不明白他此举有何用。郭三妹忧虑道:“傅公子,这水滚热,大哥会不会被烫伤了?”傅彻道:“郭姑娘不用担心,这只是温热之水。洒在马大哥脸上,是要加快他血气流转。” 热水敷洒不久,马超脸色便由苍白转为红润,人也苏醒过来。张眼见到傅彻,叹道:“有劳傅兄弟了!”傅彻道:“我与马大哥意气相投,何须客套!”马超伤势虽重,豪情不减,道:“傅兄弟高情厚意,小兄若再婆妈相谢,倒显矫揉造作了!”傅彻道:“咱们有话再说,我先为大哥疗伤。”马超坐直身躯,傅彻右手抵在马超背部,一股暖洋洋的真气,透过掌心流向马超体内。马超收拾精神,引导傅彻传进来的真气在体内循环。 运功疗伤对施受双方皆乃凶险万分,一受外物侵扰,轻则气血逆转,功力尽毁;重则经脉尽断,性命不保。其他人屏息凝气,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傅彻也不贪功冒进,体内真气巡转,导运分流,将浩如江海的丹田之气化作无数细如小溪的气流,舒缓却不间断注入马超体内。他内力纯以天玄真气为基奠,妙用无穷。马超脏腑皆伤,自身功力散落四处,傅彻运气疏导引带,使其流转不滞,从而收束凝聚。 湘蓉不知发生何事,辗转难眠,此时也到了吴剑鸣房里。见傅彻致力为马超治伤,头顶如同蒸笼,汗沁两颊,眉头紧蹙,心知是行功关键时刻。她立在旁边,不敢出声!就在这时,房外突然传来一声爆响。傅彻马超受声音惊扰,皆是浑身剧震。众人心头大紧,知此际傅马二人若为外敌所侵,非但前功尽弃,更是生命堪忧。吴剑鸣司马尚怕是有人声东击西,谨守傅马二人。傅彻愁容暂缓,伸手揩去汗珠。 孙志良李泽进快步出门,在客栈周围巡视一圈,不见有他人。孙志良道:“鼠辈,有胆出来一见高低,躲躲藏藏算什么!”更没有人答话。李泽进一顿足骂道:“他娘的,哪来的鸟东西。王八龟孙子的,见你爷爷在,就缩头了。”看来他的骂功已到一定境界,话音刚落就有人人以牙还牙骂道:“你个老东西,嘴里放干净些。”李泽进道:“老子就专骂没种的混蛋,你如果有种不当龟孙子,就滚出来和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那人一声冷喝,道:“上天有路你不走,入地无门偏要闯,要死我就成全你!”他缓步走出,遥立在孙李二人前方七丈处。二人见他十七八岁,一身红衣如火,神情冷漠,隐带煞气,料非善类。李泽进道:“就你个龟孙子放的臭狗屁!”红衣少年背负双手,两眼朝天,不多看他一眼,阴冷道:“你要死也不用急于上路,先把马超交出来!”李泽进转头对孙志良笑道:“孙兄,世上还有这么臭的屁呀!” 孙志良笑道:“俗话说响屁不臭臭屁不响,这屁这么臭,看来也不是响当当的东西!”红衣少年冷笑数声,双手一拍,便有四人直愣愣从旁边走过来,恭敬地立在他身后。孙李二人见那四人形同痴呆,空洞木愣,俱是心头震撼。孙志良沉喝道:“采生妖人,你敢到这逞狂了!”红衣少年双眼一狠道:“受死吧!” 3、采生妖人 红衣少年手指孙李二人,身后四人魂魄附体般,全身激灵,一人冲向孙李二人。李泽进骂道:“妖物,让你知道你爷爷的厉害!”他急怒之下倒没发觉把自己也骂作妖物了!那人身还未攻到,杀气先扑面而来。李泽进大刀挥出,孙志良长剑出鞘,刀光剑影辉映成趣。那人赤手空拳,却昂然不惧。李泽进一刀劈向右侧那人,他视而不见,眼看就要被一刀卸成两半。红衣少年恰时手一侧挥,那人随着他那动作身体侧飞,堪堪避过一刀。 红衣少年又手一前指,那人挺直攻向孙志良,而且行动快如闪电。孙志良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的铁拳已击在他的剑上。他的剑虽不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但以他的内力贯于剑上威势亦非寻常。然而那人的拳头丝毫无伤,他的长剑却被拳力震断成数段。孙志良心中生惧,急忙后退,但那人的速度远胜与他。 李泽进见孙志良不敌,从旁协助挥砍一刀。红衣少年双手齐舞,那人招式顿变得精妙绝伦,李泽进一时捉摸不透,哪敢轻易出手。红衣少年手腕一甩,那人身子闪动,已绕到李泽进身后。李泽进迅忙转身,可为时已晚,那人一掌突破他的刀气,击在刀背上。李泽进但感真力被冲破,四处散开,硬生生被震开数步。 孙志良长剑已断,可李泽进身处危境却是非救不可。时间紧迫,不容许他多思制敌妙法,双拳劈空直拍。红衣少年回手一指,那人立即头也不回反身一掌,劈空真力携带劲爆风声呼呼攻至,压得孙志良喘不过气,同时身体被击飞。李泽进遇上妖物,心知自己二人不可能克敌制胜,忙大叫道:“贼子厉害,你们快来!” 听到李泽进的喊救,吴剑鸣司马尚心下一颤。他们深知李泽进为人争强好胜,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低头。吴剑鸣提剑便出,刚跨过门槛就见孙李二人被那人逼得节节后退。他大喝一声,连人带剑化作一道光芒刺向那人。红衣少年又是手一挥,那人挺身迎向吴剑鸣。吴剑鸣心中大声叫好,人剑合一,拟在那人身上戳出一个大窟窿。 可惜事与愿违,那人竟然在那间不容发之时平空升起,倒转身体,一拳向他头顶压来。吴剑鸣吓出一身冷汗,忙和身倒地向旁边滚开。与李泽进孙志良成鼎足之势,将那人围在中央,但三人此时皆是手心捏汗。吴剑鸣心忖:“这想必就是采生妖物,如此邪异,要斗他定然凶险万分!”他江湖豪客,倒有心迎难而上。 周立不知何时也已出门,嘶声道:“妖人,我和你拼了!” 红衣少年远望周立,道:“要死还不容易!”他手指向周立,那人凌空飞向周立,一掌狂击。周立被他真气卷飞入门,摔下地是痛彻骨髓,再也站不起来!那人冲进门内,僵直走向周立。周立闭目无言,只恨大仇未报身先死。当是时,周立身体一轻,被人扶站起来。睁眼看是傅彻,他身后还跟着湘蓉司马尚。傅彻道:“马大哥伤势刚刚平稳,周二哥请先回去照料他,这里有我!”周立知他关心自己,从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暖流。 傅彻冷眼望着那怪人,那人却似乎没感觉到他的存在,一拳追索周立。傅彻目露精光,右臂一振,一招“霞龙出岫”没半丝取巧接住那人拳力。湘蓉司马尚被二人溢出的真气侵袭,抵挡不了忙退后。傅彻被那人拳力所击,已窥测出他功力深浅,猛地加重三层力。那人不知变通,被陡加其身的真力抛向半空,成一条弧线震飞出门。 那人“扑”一声落下地,身子一弹迅捷站起,毫发无伤。傅彻掠出大门,放眼四顾,与红衣少年目光遥遥相交。吴剑鸣孙志良李泽进见他赶到,都聚到他周围。红衣少年冷言道:“你能震退神物,看来还不是废物孬种!”傅彻笑道:“小小妖物,何足道哉!”红衣少年一声冷笑,道:“看你狂妄到几时!”双手齐挥。那人复扑向傅彻,傅彻身躯前移,遥空拍掌。那人直来直往不会避让,被傅彻的劈空掌力震得摇晃不已。 傅彻以无以伦比的速度侵近,云龙初现破入那人身体。真气碧涛汹涌,那人被笼罩在中央,不能动作自如。傅彻全身功力喷发,那人誓死相抵,力不能胜,又被抛飞数丈。轰然落地,却没能再站起来。红衣少年神色大慌,双手连挥,后边三人虎狼般围住傅彻。傅彻为马超治伤时功力已耗损不少,而奋战那怪物更是颇伤元气。此时心力交瘁,实无与三个怪物再战之力。他手按遥思剑,在那三怪物攻到一瞬间,遥思剑飞出剑鞘。 剑过血飞,三条臂膀无声落地。那三怪物手臂被切断却不知疼痛,又向傅彻靠拢数步。傅彻心下惨惨,暗道:“事到如今,不杀人是不成了!”身子跃飞,遥思剑光影交叠。三怪物浑然不知危险何在。红衣少年见自己费心尽力炼养的宝物一招间被斩去手臂,面色铁青,左手向外一推,右手向上轻抬。三怪物各退三步,凌空飞起,三条独臂三个方位同时击到傅彻。傅彻遥思剑划破野际,剑光霍霍,如皓月横空;剑气森森,若长风卷地。 红衣少年见过宝剑锋锐,心下避忌,双臂往外敞开,三怪物飞身后退。傅彻见状,洞察敌机,暗道:“这三个怪物只知攻而不知守,我宝剑在手要击杀并不难。关键要先制服那采生妖人,让他不能在旁指挥!”他身体疾飞,遥思剑一挺,攻向红衣少年。红衣少年并不躲闪,手臂挥弹,射出两道真气。他年纪虽轻功力深厚不亚于武林尊者,傅彻本身内力消耗过甚,被他劈空真力袭击,难于抗拒,身落于地。 红衣少年阴狠道:“你也不过如此!仗着宝剑逞威,算什么英雄!”傅彻沉静道:“妖人休要猖狂,我舍宝剑不用也能叫你饮恨当场!”红衣少年嘴角带着酷笑道:“说得容易做得难,有胆就舍剑不用!”傅彻道:“我还没那么不受受激,今晚定叫你丧生剑下!”宝剑挥洒,流旋剑法应手舞动,连环气劲滚动。红衣少年掌力数拍,劈空真气排风狂卷。气力半路交遇,冲撞回弹,红衣少年退却七步,嘴角噙血;傅彻身形一晃,马上站定。 红衣少年提手拭去鲜血,转身欲逃。傅彻微微冷笑,如影随形,剑气突飞,毁灭性攻进他后背。红衣少年双手舞动,被击倒在地刚站起的那怪物,横身拦住傅彻去路。傅彻飞身越过他头顶,遥思剑又逼近数尺。怪物拦阻不成,掌力攻袭傅彻后背,真力凶猛。傅彻骇异,暗道:“这怪物邪门得紧,被我击成那样还不受伤,我若无遥思剑还真不知要怎么死!”回身出剑,宝剑横竖切割。那怪物片刻间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傅彻正欲出杀招,忽闻湘蓉一声惊呼,只道她出事,收剑飞身返回。见她倚门惊呆,问道:“怎么了?”湘蓉恍若未闻,望着红衣少年,神色变化不定。傅彻仔细瞧瞧她,又望望红衣少年,好生迷糊。红衣少年见到湘蓉,失声叫道:“师姐!”湘蓉凄然摇了摇头。傅彻心下明了:红衣少年就是湘蓉的师弟陈汉英。他酸酸想道:“湘蓉这个样子,一定是不忘旧情,那我算什么了!”大是懊恼无趣,也懒得铲奸除恶,愀然入门,再不看湘蓉一眼! 陈汉英叫道:“师姐,你还好吗?我一直都很想你啊!”但他却不敢靠近,不知是怕湘蓉还是怕傅彻。湘蓉道:“你真的没死吗?”陈汉英道:“我当然没死,师姐,这么多年了,你原谅我了吗?我已帮你杀了卓繁那负心郎,你以后就不会再受他的欺负。师姐,我对你的心还是一样的,你跟着我,我一定不让你受苦的。”李泽进大骂道:“妖人,放你妈的臭狗屁,湘蓉何等人怎会看上你这种人,快跪下叩头,我傅兄弟说不定看在湘蓉份上饶你一命。”司马尚喝道:“妖物,湘蓉已和傅公子约定终身,你休得出言轻薄!” 陈汉英对二人之语置若罔闻道:“师姐,我这些年一直都在苦苦寻觅你,我对你的心从来没变过的,你跟我走吧!”湘蓉发现傅彻一声不吭走了,心事一空,珠泪倾泻而出,却没回答陈汉英的话!陈汉英道:“师姐,你跟我走吧!以后再也没人会欺负你了!”李泽进怒骂道:“鸟的,快闭上你的鸟嘴!”陈汉英冰冷道:“我先宰了你!”双手交叉指挥,四个怪物移形换位,围堵住李泽进。他们身上血淋淋,森然恐怖! 李泽进早对他们心存畏惧,暗想:“这些妖物,老子一个也斗不过,四个一起来,还不把老子五马分尸了!”他抱着必死之心,长刀所向,不成功便成仁,威势顿增三分。四个怪物伤痕累累,士气委顿,陈汉英只能任李泽进大显神威。可惜李泽进好景不长,十余招一过,他力有不支,舞刀不成方圆。四个怪物隐忍十数招,可谓厚积薄发,四人武功同出一源,前后左右连成一环,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阵势。 4、狭路相逢 傅彻心烦意乱走回房间,惆怅迷惘、坐卧不安,暗想:“我没来由生什么气了,湘蓉和陈汉英旧情复燃,也算是她找到真正的归宿,我该为她高兴才对呀!”他自我排解好一会还是愁情绕心,又不免想道:“难怪她一直不肯与我欢好,原来她心里一直都牵挂着陈汉英。她心里没我我又何必勉强她呢!”他把心一横,自解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还有姐姐瑶丝芊芊她们,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我成全你就是!” 傅彻重出房外正值李泽进吃紧之时,一股怒气冲上脑门,遥思剑惊鸣作啸,飞身挺入四怪物的奇阵,手一抬一托将李泽进送出阵外,喝道:“妖物,吃我一剑!”四怪物进退得宜,守望互助,真力连续回绕,形成一个真气圈。傅彻真气不足,连出几剑都被真气圈迫退。陈汉英惧怕他宝剑锋利,也不敢让四怪物过分靠近。五人围成圈子,绕得团团转。傅彻气馁想道:“轻敌从来少成功,我忒也托大了!” 陈汉英指挥若定,又对湘蓉道:“师姐,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感情非同一般,你跟我走吧!”湘蓉眼睛一刻不离身处窘境的傅彻,对他的话如若不闻。陈汉英道:“师姐,你为了一个外人不顾我了吗?”湘蓉摇首。陈汉英道:“那师姐跟我走吧!”湘蓉还是摇首。陈汉英急了,问道:“师姐,你说句话啊!”湘蓉道:“你走吧!”陈汉英哼道:“师姐,那我可不能容他了!”湘蓉淡然道:“你永远胜不了他的!” 陈汉英急怒攻心,仰天笑道:“师姐你别后悔说这话!”他两手内合,四怪物缩小圈子。湘蓉的话一字不差传入傅彻耳里,他心怀大悦,神清气爽,消竭的真力不知不觉中迅速回升。他身如飞鸟游旋半空,遥思剑挥斥方遒,光华毕露。陈汉英惧由心生,忍痛舍下四个怪物,转身便逃。遥思剑倏然切过空际,带起一场血雨,四怪物齐齐倒下。傅彻收剑道:“你们生不如死,本该一剑了解你们,但我不欲杀人,算你们造化了!”李泽进道:“傅兄弟,这太便宜他们了!”傅彻道:“他们手筋脚筋已被我挑断,不再贻害江湖就行了!” 李泽进对四怪物的余恨不消,唤上孙志良将他四人捆绑起来。掌柜眯着睡眼也来凑热闹,见到四怪物,懒洋洋道:“这四个英雄好汉也遭报应了!”吴剑鸣奇道:“掌柜的认识他们?”掌柜反语嘲讽道:“灭布袋门这四个英雄好汉可是劳苦功高,连杀来我父母妻儿也功不可没!”傅彻等人听这四怪物二十年前就名满江湖,最后落到这般下场,无不感慨兴叹。掌柜别有深意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凡人做事都不要做得太绝!” 傅彻等人任由他指桑骂槐,探望了马超后,各自归房歇息。傅彻径回自己房间,湘蓉尾随在后。傅彻关门笑道:“要主动献身不成?”湘蓉垂头道:“我知道你怪我!”傅彻道:“胡说,我几时怪你了!”湘蓉感伤道:“我们都相处这么些日子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嘛?”傅彻搂着她纤腰道:“是我多心,我错怪你了!”湘蓉道:“你能这般在乎我,我应该很开心的。可我想到你生我的气,我就开心不起来了!” 傅彻道:“我相信湘蓉心里只有我,以后再也不生无名气了!”湘蓉情眼脉脉静望着他,傅彻笑道:“你不要引诱我嘛!”湘蓉委屈道:“我哪里有了?”傅彻捏捏她吹弹欲破的脸颊,道:“你为何要这样美了?”湘蓉甜甜笑道:“那你喜欢我丑了!”傅彻笑而不语,湘蓉道:“那我回房了!”傅彻搂紧她道:“可惜好兴致都被败坏了,湘蓉陪我坐坐吧!”湘蓉笑道:“这样才对,以后别说我诱惑你,我担不起!” 两人偎坐房顶,黎明刚过又是拂晓,举目苍穹,旭日东升,又是新的一天。马超伤势未能痊愈,需静心调养两日,傅彻等人也便滞留两日。第三日,众人痛挥别泪,马超携着郭三妹周立自回老家,顺便带走四怪物。傅彻诸人择道南下,马行数日将到汉中。诸人走的是条荒凉古道,崎岖狭窄,荆棘丛生。吴剑鸣李泽进披荆斩棘,在前开路。李泽进大笑道:“宝刀变成柴刀,看来我得早日封刀闭门,免得横死江湖!” 众人说笑当口,前边却有两辆马车缓缓而来。李泽进指着马车笑道:“这不是私奔就是逃难!”孙志良道:“李兄何以见得?”李泽进道:“要不然哪会驾马车走这条破烂老路!”司马尚笑道:“李兄是经验之谈,绝不会错的!”李泽进还待唇枪舌剑与他分个高下,却先与马车撞上,马儿受惊争相嘶鸣。当头那马夫一抖马鞭,喝道:“瞎眼了,敢挡我家小姐的道!”李泽进不是受气的脓包,骂道:“娘的,你惊坏老子宝马还横了!” 马夫喝骂道:“不想死就乖乖给老子让道!”李泽进没好气道:“鸟的,你要活命也给老子快让路!”马夫马鞭甩抖,狠抽李泽进坐骑,马儿受疼,放蹄欲奔。李泽进怒火燃烧,大叫道:“鸟的,狗仗人势了,看老子取你狗命!”长刀挺举,劈斩对方马头。马夫握紧马鞭,长鞭像根铁棍直起,戳向李泽进胸口。吴剑鸣等见他能运气将细软的马鞭化作刚硬之物,皆知其功力不凡,非是普通马夫。 李泽进怒气填膺,不管三七二十一,长刀砍向马鞭。马夫长鞭一垂,击他下盘。李泽进叫道:“鸟东西,不给你些厉害瞧瞧,你还忘记自己是什么玩意了!”长刀直砍斜劈,连出三式霸刀门杀招。刀气皴肤裂骨,马夫手遮脸面,马鞭软绕上长刀,拼力回扯。李泽进呼叫道:“鸟的,让你屌!”振臂挥刀,长鞭节节寸断。马夫失去凭恃,从车座上飞起,凌空一拳。李泽进双手握刀,往上斜挑,斩他双足。 马夫半空闪身,躲过刀锋,拳力涌进李泽进。李泽进不避不躲,对迎出拳,他拳法不高明,劲力却十足。马夫拳力受挫,反身落回座位。李泽进余勇可贾,大刀直逼而去。另一个马夫见同伴不敌,挥鞭解救。李泽进移刀相向,那马夫从前个马夫身上买到教训,鞭子软垂不与刀锋相交。李泽进一招失手二招未出,前个马夫拳攻其后心,他欲回攻,后个马夫长鞭又到。前后受敌,左右为难。 吴剑鸣下马越至,仗剑相助,剑刃旋折,将后个马夫长鞭截断,道:“倚多胜少有失公平,咱们俩比比!”那人不甘示弱,从座后取过一铁戟,跳下马车。那铁戟长有丈余,看起来黑黝黝沉甸甸的。吴剑鸣人随剑走,长剑连抖,数招并攻。马夫知他不是善与之辈,铁戟挥动,从容拆解来招。乒乒乓乓,响声不绝。吴剑鸣剑身斜举,抢跨七步,剑削马夫持戟的右臂。马夫速度不及,挺戟挡防。吴剑鸣纵身一剑当中劈向铁戟。 马夫力有不殆,被迫后退连连后退。吴剑鸣为反击力所侵,手臂微麻,暗道:“我兵刃太轻,强攻可能要自伤,得用巧招!”马夫败退,力从耻生,急步前冲,铁戟横扫,捶击吴剑鸣。吴剑鸣忙剑交左手,腾身而起,剑尖点在铁戟上,剑身弯曲复直,吴剑鸣借着那一弹之力,又向上跃升五尺。马夫铁戟直戳半空。吴剑鸣居高临下,身体侧转,剑劈马夫右脸。马夫铁戟跟着绕转,要将吴剑鸣戳死半空。 吴剑鸣身经百战,老练沉稳。铤而走险,身体贴着铁戟滑下,长剑直刺。马夫张慌失措,伸掌接剑。吴剑鸣本可一剑刺穿他掌心,但想到与他并无怨仇,何必为争一时意气伤人肢体,撤剑飞开。李泽进正斗得酣畅淋漓,见吴剑鸣凯旋而归,扯开嗓子连连吆喝,出刀却半点不慢。他有心戏耍那马夫,招式两虚一实,并不急于求胜。马夫气得呱呱冒烟,骂道:“瞎眼贼,老子和你死缠到底,你去死吧!” 傅彻远看吴李二人旗开得胜,想赶路为重,无须得势不饶人,刚要开口让李泽进罢手,却闻后辆马车一个庸懒的女子声音道:“魏公子,钱鸾郑亩斗不过他们,还是你出手打发吧!”那声音又甜又腻,悦耳爽神,不由人不心生绮意。傅彻暗道:“哪家的姑娘这般娇情了!”前辆马车内的魏公子谦谨道:“木小姐你身体要紧,别为小事忧急,我这就让他们让路!”木小姐轻“哦”一声,不再言语。魏公子振衣出车,横看傅彻诸人。 傅彻他二十七八岁年纪,白衣迎风飘扬,面目俊美,神气十足。魏公子目光一转,见那与李泽进比拼的马夫,道:“钱鸾,你让开,让我来。”钱鸾苦恨无法脱身,有魏公子这大救星代替自己报仇,一百二十个愿意。他冷冷对李泽进一笑,退到车前。魏公子飘身前立,斜睨吴剑鸣道:“阁下刀法不赖,看来霸刀门倒不是浪得虚名、蒙混世人了!”李泽进受不得他的满口大气,骂道:“要出手快些,老子还要赶路!” 5、争锋相对 魏公子俊眼带笑道:“你心浮气躁,未战就输了三分,胜负之数已成定局你需要一战嘛?”李泽进几乎怒发冲冠,骂道:“无知小儿,放你娘的臭狗屁!”魏公子脸现不悦道:“你不长眼挡住木小姐的去路已属该死,又口出恶语,这后果你应该知晓!”李泽进骂道:“娘的,你倒说清是谁挡谁的道了!”魏公子冷森森道:“木小姐娇体抱恙,急于寻医,一刻千金。你这般挡路胡缠,若累她病况加剧,百死不能抵罪!” 李泽进叫道:“看你人模狗样,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可惜失了管教,这么不讲理!”魏公子断喝道:“不用多说了!你若能接我三十招,我们给你让道!”李泽进怒道:“你个没教养的,还口出狂言了,老子就你吃点苦头!”魏公子冷笑道:“不自量力,看招!”他动如脱兔,出手飞快,招随声至。李泽进略一失神,敌手真气已迫在眉睫,见那招式平平无奇,但又似暗藏千百种变化。只此一招,他也知对手武功远胜于己。 但他李泽进打滚江湖数十载,刀山火海出生入死,什么场面没见过,岂会被人一招唬住。他肩头微缩,躲开来招。饶是如此,魏公子真力拂过之处,业已火辣辣的酸疼不堪。他猛一咬牙,长刀跟着横劈。魏公子嘴角挂着浅笑,隔空遥指,无形真气弹击刀刃。李泽进刀沉力猛,挺刀迎撞,互不相让。魏公子笑容微敛道:“还没让我失望到家!”李泽进呼喊吼叫,霸刀门刚霸刀法,一招接连一招,淋漓施展。 三十招已过,魏公子大言失算,怒色隐现,冷窥李泽进刀法破绽。李泽进攻守得当,三十招不露败迹,洋洋得意道:“黄口小儿,这就叫吹破牛皮!”魏公子沉着脸,十指急弹,十道真气齐出。李泽进舞刀抵挡,长刀接下几道真气,手臂被震得酸痛欲断,握刀不稳,心中大叫:“乖乖不得了,这混蛋倾尽全力,老子可不是对手!”魏公子神色不变,见李泽进招式使老,旧力刚尽、新力未生,一举奋击。 傅彻见状忙叫道:“手下留情!”魏公子置之不理,手臂伸长,手掌成爪,一耸身,迅捷无比抓向李泽进。李泽进心生怯意,长刀猛砍,但内力不继,威力显弱。魏公子弹出数道真气,格开他的长刀,脚步前驱,一把抓住他胸口大穴。李泽进全身僵麻,动弹不得,强骂道:“娘的,这是第几招了!”魏公子眼中戾气稍减,冷声道:“要不要让路?”李泽进气乎乎道:“越来越不讲理了,输了还想赖!”魏公子板脸不语。 傅彻掠步上前道:“兄台请先放手!”魏公子斜视着他,缓缓道:“他是自取其辱!”司马尚道:“刚才吴兄饶了那位朋友,咱们两相扯平!”持戟马夫冷哼道:“谁要他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司马尚讥嘲道:“知道自己是人人喊打的耗子就行!”马夫骂道:“老匹夫,有胆就比比!”司马尚道:“你要买教训讨打,老夫也不会嫌麻烦!”他边说边捋袖束衣,马夫摩拳擦掌。两人眉刀眼剑,争锋相对,蓄势火拼。 傅彻见马夫手中那铁戟又长又沉,怕司马尚难以抵抗,道:“司马先生,让我来吧!”司马尚道:“傅公子,这狗眼奴才太脏手,我来就行!”傅彻知他心头起火,不再多言,将遥思剑递给他。司马尚握住宝剑,气势飞升,看马夫矮了半截。马夫奋举铁戟,自上贯下,真气流窜,飞沙走石。司马尚宝剑挑起,一招偏攻。马夫不知遥思剑锋利,持戟挡阻。司马尚略加劲道,遥思剑划过,已将铁戟切下一小段。 马夫怒道:“老匹夫,你用宝剑,要不要脸了!”司马尚笑道:“我有宝剑你没有,是该眼红的!”马夫舞戟再上,司马尚剑随手转,一气攻出数招。马夫铁戟又被削断数截,长戟所剩不到两尺。魏公子道:“郑亩,他宝剑锋利,你住手吧!”马夫郑亩运劲将半截断戟掷向司马尚,司马尚宝剑兜转,把断戟斩成两段,挺剑追击。魏公子左手擒住李泽进,右手指力弹射,逼着司马尚回剑护身。 傅彻道:“兄台,现在可以放人了吧?”魏公子道:“要我放人,你们先向木小姐赔礼道歉,然后避道而行!”傅彻皱眉道:“兄台未免强人所难,我们一来没错,二也急于赶路,致歉避道不合情理,恕难从命!”魏公子道:“那你也别想我会放人!”车内那女子又道:“魏公子,他们太强我们让道就是。”魏公子道:“木小姐,你千金之躯如何能受这委屈!你稍等片刻,在下很快就办定此事!”女子道:“那魏公子你自己多在心些!” 魏公子受宠若惊,喜开眼笑,恭谨道:“多谢小姐关心,在下绝不辜负你的期望!”女子复归沉默。魏公子道:“你们再不低头认错,咱们就手底见分晓。”傅彻道:“就依兄台之言,不过咱们有言在先,我要是赢了,你须马上放人!”魏公子嘴角飘起丝丝冷笑,道:“你输了又如何?”傅彻昂首道:“我若输了就向木小姐磕头认错,也避道走人!”魏公子果决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咱们一言为定!” 他封住李泽进的穴脉,将其交与郑亩,背负双手直视傅彻,道:“还是你先请吧!”傅彻淡淡一笑道:“那就不客气了!”他脚步微动,手掌立起,正是天影掌的起手式。天影掌尽管称不上道脉绝学,但到了傅彻手里,威力却是非同凡响。只见他掌影幻化,虚实相生。魏公子见识高人一等,一眼就认出道:“天影掌,你是道脉传人!”傅彻笑道:“兄台好眼力!”招式如风如梦,变化莫测。魏公子化掌成拳,直取他后路。 傅彻身体旋转,掌击他右侧空门,一招既出,其他招式连绵而上。魏公子见机快速准确,招式变化,右手食中二指点向敌手腰间。这指功是他的得意功夫,唤作闪雷指,意为有闪电之速轰雷之威,共有正反八式,乃他师门不传之秘。傅彻见他指速快乎寻常,心下戒备,掌力一划切向魏公子双指。魏公子双指曲回,瞬息弹直,一道真气从指端迸出。傅彻不惧,卸挪心诀一带,挪移那股真气,同时拍出一掌,直取魏公子左侧。 魏公子被袭来的真气刮得隐隐作痛,只能回身躲避。傅彻追上一步,又是一掌。魏公子双手十指齐出,对准傅彻掌心劳宫穴。傅彻改变掌力方向,展出游旋飞定身体侧倒,旋到魏公子后边,拍他后背。魏公子未及招架,匆忙向前伏倒。傅彻左腿横扫,正是冲着魏公子的伏倒处。魏公子正庆幸避过一掌,却见地上一脚又到,心头冒汗。暗道:“这小子武功恁地怪异,明明是道脉的天影掌,一下子怎变成这怪招!” 危急之时不容他多想,当即力透指尖,对准傅彻曲泉穴直戳下去。傅彻脚一曲,回步立定。魏公子深怕自己伏倒后,后背露空,傅彻会借机致自己于死地。手指在地上一撑,整个人向前冲出数丈,站起时已是狼狈不堪。两马夫何曾见过魏公子得尝败绩,擦亮眼睛不敢相信。吴剑鸣等人则面有得色,都暗道:“傅公子武功精微如斯,招式间把各种武功融会贯通,使出时不着痕迹,放眼天下谁能不服!” 魏公子整顿衣裳,此刻才真正看重傅彻这个对手。傅彻笑道:“兄台,不如大家各让一步,你们放人我们让路!”魏公子冷冷道:“你别以为数招得势,就可乘胜求和,坐地起价,分出高低再说!”司马尚笑道:“傅公子是不想让你灰头土脸找不到北难堪!”魏公子双目锋光如剑道:“你睁大贼眼看清楚到底是谁灰头土脸了!”他愤气暗生,指法顿变。傅彻并不急攻,身体游旋,巡看其指法精奥。 魏公子出指如电,数十道霸道真气从四面八方冲袭傅彻。傅彻挥手从容化解,心下忖道:“这路指法精妙绝伦,却未必没有破绽。可要一举击破,倒非易事。”魏公子感受到他乃外松内紧,衣袂振舞,倾尽浑身解数,左手为掌右手为指,双管齐下,破釜沉舟般扣向他。傅彻为他那有去无回的威势所激,斗气攀升。他双手回环,身体悬空,右手自上拍下,左手从下而上,两股真力交合,正是天幻第四式“飞龙潜凤”。 此招一出,真气有如洪水滚滚、巨浪滔天,欲荡扫万物,无处不在、无孔不入。魏公子自身真气受制于人,指法掌力精妙顿失破绽迭出,身如大海孤舟,只能随波逐浪。傅彻不做犹豫,双手内缩下压,天幻第六式“飞云委地”紧接攻去。魏公子无力回天,只能挺身硬接。说时迟、那时快,彩衣晃动,一人凌空飞至。佩剑光华闪烁,直刺傅彻。傅彻些略慌乱,舍却魏公子,猿臂绕伸,径夺来人佩剑。那人身体侧转,佩剑斜走,剑光点点,锁向他胸前大穴。傅彻身体驱动,长臂柔旋,快慢交加,双指夹住剑刃! 6、秀木佳人 他力贯双指,透过剑身直侵来人。来人甚是乖觉,知己不敌,干脆舍剑后飞,落到魏公子身侧。傅彻操住佩剑,直望来人,见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子。她穿着彩衣,恍若穿花蝴蝶。身材窈窕,如同秀木危立。肌肤胜雪,长眉如画,娇媚处只可意会不能言传。星眸璀璨,似愁还笑,顾盼生姿;樱唇娇软,欲嗔又怨,启封有情。一头长发柔细乌黑,散漫披肩,随风舞动,几根贴在脸颊上,慵懒处更见飘逸。 女子笑吟吟望着他道:“喂,你武功很好吗?”傅彻微怔,轻轻一笑。女子媚眼迷离,细细打量他,而后笑道:“你就是傅彻,对吧?”凡是正常男人都不会拒美女于千里之外,傅彻何能得免,笑道:“小姐如何看出来呢?”女子笑道:“傅公子声名如日中天,骏马宝剑威震八方,小女子可是仰慕得紧!”傅彻不意她出言如此不忌讳,露骨得有点过头,不知如何应答,忙将佩剑送还与她。 女子接过佩剑笑道:“我叫木漱菱,你可要记住哦!”傅彻笑道:“木小姐都记住傅彻微名,我又怎会忘了小姐芳名!”木漱菱道:“你要赶往何处呢?”傅彻当然不会如实相告,只道:“我们没事,四处闲逛!”魏公子道:“木小姐,你身子不适,还是回车歇息吧!”木漱菱道;“魏公子不用过于担心,漱菱自己有分寸的!”魏公子对败在傅彻手上之事耿介难遣,又感于木漱菱对傅彻另眼相待,酸溜溜道:“姓傅的,你让不让路?” 傅彻未言,木漱菱责备道:“魏公子,你怎可对傅公子如此粗声大气呢?”魏公子悻悻道:“我为了小姐,你要怪责算我多管闲事!”木漱菱细柔道:“漱菱一时口不择言,魏公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哦!”美人柔语相慰,魏公子有天大的抱怨也散到九霄云外了,忙道:“是在下过于鲁莽才是!”木漱菱腻腻一笑,转对傅彻道:“都是我这两个手下做事不瞻前不顾后,累得傅公子耽误如此多时候,漱菱真是过意不去!” 傅彻笑道:“大家都有不是,不关木小姐你的事!”木漱菱素手摆弄,向郑亩做个手势,郑亩会意,当即松开李泽进,可李泽进穴道被制,行动不得。解铃还须系铃人,魏公子只好不情愿地为李泽进解穴。李泽进松松筋骨骂道:“娘的,你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木漱菱对他粗话不甚入耳,微颦眉头,脸带厌恶。傅彻道:“李大哥语出无心,木小姐请别介意!”木漱菱有意无意看看远处的湘蓉,神秘微笑。 傅彻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木漱菱笑道:“傅公子,咱们这就别过吧!”傅彻道:“傅彻恭送小姐芳驾!”木漱菱登上马车,纤手挥挥,进入车内,魏公子和两马夫跟着上车。傅彻让吴剑鸣等驱马让道,两马夫拍打马匹,催马前行。木漱菱行出一段距离后卷帘回首,笑道:“傅公子千万别忘记漱菱哦!”明眸皓齿巧笑生春,傅彻心神一荡,笑道:“我会把小姐牢牢记在心里的!”木漱菱殷殷挥手,依依惜别,渐渐行远。 李泽进愤懑不减道:“傅兄弟,这女人妖冶放荡,肯定不是好货色!”傅彻并不在意,上马前行。湘蓉笑道:“看你丢魂落魄的,还想着木姑娘呢?”傅彻笑道:“我想你呀!”湘蓉自然不信他的鬼话,微笑不言。当日傍晚到达汉中郡。汉中是属益州地处关中,兵家必争。此时的郡守苏固与州牧刘焉互生嫌隙,刘焉卧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屡屡派兵扰袭,故汉中不很太平。六人经过重重盘问,才入城门。 汉中究竟是大城,车如流水马如龙,繁华处非寒酸边城可相提并论,纵然金城也相差甚远。六人游逛长街,找了家客栈歇住。人归夜初静,汉中大地披上晚装,一派沉寂。傅彻六人各自歇息,半夜相安无事。子时三刻,傅彻闻有人敲门,起身开门见是湘蓉,笑道:“是不是长夜清冷孤枕难眠,要我陪你了?”湘蓉道:“我看见我师父了!”傅彻摸摸她额头道:“做梦吧!”湘蓉摇头道:“真的!” 傅彻蹙眉道:“你师父不是过世好些年了吗?”湘蓉道:“我不知道,我刚才发现窗外有人,起来就看见我师父了!”傅彻道:“会不会看错呢?”湘蓉道:“不会的!”死而复生,蹊跷怪诞,傅彻心中触动,暗想:“陈汉英懂得假死,湘蓉师父身为采生门第一高手,自也精于此术,莫非他真没死!”问道:“那你可看清你师父去哪了?”湘蓉道:“我本想追去看看,后来一想还是先告诉你,也就不知他去往何处了!” 傅彻握紧她手道:“他不会伤害你的,可能是放心不下,才来看看!”湘蓉道:“可师父为何要装死呢?”傅彻暗道天晓得,剑眉一展道:“你好好睡觉,我出去探探!”他安抚住湘蓉,越窗出了客栈,却见小二东张西望,欲偷溜进门。半夜三更行踪鬼祟,非奸即盗。傅彻冷不丁拍拍他肩膀,小二吓得跳起来,回身看是傅彻,抚胸舒气道:“客官,你怎还不歇息呀?”傅彻笑道:“小二哥守在门外,是防贼吧!” 小二窘笑道:“客官真会说笑!”傅彻故作惊讶道:“那总不会是做贼吧,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只有抓你见官了!”小二吓青了脸道:“客官明察秋毫、高抬贵手,饶了小的吧!”傅彻道:“那你如实招来!”小二道:“小的不敢有瞒,但请客官别把此事声张出去,否则小的可就没命了!”傅彻道:“只要你所说不假,我会守口如瓶的!”小二嗫嚅道:“小的只是去与西门夫人私会,可不敢当盗贼!” 傅彻疑惑道:“西门夫人是谁了?”小二每每惊叹自我光辉情史,苦恨知音难觅,无处倾吐心曲。傅彻的询问让他倍生骄傲,产生强烈的倾诉欲望,又看傅彻正气清奇,足以信赖,顷刻间诸事如鲠在喉,全盘托出道:“客官你刚来汉中,也许还没会过此地各路豪杰,西门夫人就是汉中孟尝西门长虹的夫人。西门长虹老妻死了十多年,新夫人五年前刚过门,可她五年也没生出一儿半女,找大夫查看又没病根,心里怀疑是西门长虹那物事有毛病。她又很想个要孩子,就找老仙人指点,老仙人教她借种的法子。她见小的长得招人喜欢,就偷偷召唤去。小的家穷没银子娶媳妇,可也是男人,夜里做梦也想有个女人啊。这样天降的好事,哪会不乐意答应。好在小的平日常去窑子找姑娘,那物事千锤百炼,坚如铁枪,把她哄得喜欢不得了。她嫌西门长虹太老太粗野,便隔三差五找小的欢好!” 傅彻听得咂舌,暗想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道:“你们这事见不得光,我会信守诺言的。现在请你说说,汉中还有哪些豪杰!”小二自我陶醉不能自拔,没听清问话,傅彻隆重其事复问一遍,小二这才从曼妙仙境转回凡尘,道:“客官算问对人了,全汉中都知道小的是江湖百事通!”傅彻懒得听他自我吹嘘,道:“那你快说!” 小二毕竟有把柄落在他手上,不敢不从,道:“汉中最有名的当然是张修张真人,他可是大罗金仙,还有就是西门长虹和殷孝清,其他也找不出人了!”傅彻对张修耳闻已久,知他是五斗米教的顶梁柱,西门长虹和殷孝清尚属初闻,没多在心!小二回思道:“客官是不是丢东西出来找,见到小的才认作贼了?”傅彻道:“有何不对?”小二道:“小的回来时见一个人影从店里出来,朝东街逃去,客官要是丢了东西多半是他盗的!” 傅彻出来就是为了找那人,没来由和小二闲扯,气苦道:“你为何不早说?”小二将功补过道:“贼人贪心不足,一定还会光顾别处,东街就殷孝清府富裕,客官可追去看看!”傅彻心道:“那人哪是盗贼了!”问道:“那东街有没武林人家呢?”小二道:“除了殷孝清也没别人了!”又道:“殷孝清最近不知出了什么事,一个多月都没见他人影!”傅彻道:“人总有大病小痛的!”小二傻笑道:“客官,小的刚太累了,你没事就让我去歇息吧!” 傅彻摆摆手,小二一溜烟闪人。傅彻正要回房,忽觉有人靠近,暗道:“难道他又回来了!”躲身墙脚,那人足不点地入了客栈,彩衣飘香,竟是木漱菱。傅彻寸心大跳,暗想:“她怎也来汉中了!”木漱菱四处搜索,似在找东西。傅彻心底生出一股警戒,木漱菱飘身上了房顶,揭开瓦片,一处一处查看。 他到了傅彻房间上端后,随即下了房顶,敲了敲窗户。房内湘蓉问道:“你回来了吗?”木漱菱闻声下窗,却见傅彻鬼魅般遥立自己身前,花容变色。傅彻笑道:“木小姐深夜造访有何贵干?”木漱菱理理长发笑道:“傅公子让佳人独守空房,忒也狠心了?”傅彻道:“木小姐好像是特地来找我傅彻的!” 7、深夜造访 木漱菱娇笑道:“难道傅公子不欢迎?”傅彻笑道:“木小姐要是没有恶意,傅某欢迎之至!”木漱菱如怨似嗔道:“傅公子冤枉人家了,漱菱仰慕公子才来探看嘛!”傅彻心神微醉,笑道:“木小姐真心才好!”木漱菱道:“难道你要人家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嘛!”傅彻自己事自己清楚,知耗不过美人的娇语柔情,不敢招惹道:“木小姐有何事就说吧!”木漱菱款步走进他,翘首相询道:“漱菱想请公子帮个忙,可以吗?” 傅彻笑道:“木小姐是看准傅彻会帮你吧!”木漱菱喜道:“公子答应了,漱菱该如何感谢呢?”傅彻笑道:“木小姐不如赠我一个香吻!”木漱菱白了他一眼道:“漱菱还以为公子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也会这话!”傅彻道:“木小姐如此器重我,傅彻惭愧不已呀!”木漱菱道:“你惭愧不脸红,可见不是真的!”傅彻笑道:“傅彻知错了,小姐要我帮忙何事请说!”木漱菱道:“公子是否看出漱菱身患怪病呢?” 傅彻道:“小姐真力不畅,似乎是经脉闭塞!”木漱菱秀目睁大道:“公子是一眼看出来的吗?”傅彻道:“我是日间和小姐交手时发现的!”木漱菱道:“公子可有解救良法!”傅彻道:“要打通全身经脉,需有绝顶内功方可办到!”木漱菱道:“公子神功盖世,可否为漱菱打通!”傅彻笑道:“难道小姐就是要我为你打通经脉?”木漱菱道:“漱菱也知这会大损内力,不敢奢望,只求公子帮我夺取一颗灵丹!” 傅彻道:“莫非灵丹可以疏通小姐经脉!”木漱菱点头道:“公子一定办得到哦!”傅彻笑道:“小姐怎不让魏公子帮你呢?”木漱菱道:“漱菱就只信任公子嘛!”傅彻虽不知她是真情还是假意,但听着舒心暖意,笑道:“我尽力而为!”木漱菱笑道:“人如其名这话有误了!”回眸见傅彻昏惑懵懂,又笑道:“傅彻不就是彻底负心嘛,可漱菱看你人还是很好的!”傅彻愣住道:“我爹娘给我取名没这意思吧!” 木漱菱笑道:“那你回家问你爹娘就是了!”傅彻摇头笑笑道:“灵丹在哪了?”木漱菱道:“我这就带你去!”两人出客栈,穿行在一条深巷,偶听兵刃交接声。傅彻道:“深夜打斗,事不寻常,我们过去看看!”木漱菱似有不愿道:“别人好斗,干你底事?”傅彻道:“那就当我没说!”木漱菱笑道:“你想看,漱菱怎会反对呢?”傅彻饶有意味望她一眼,木漱菱晃晃头道:“傅公子看上漱菱了?”傅彻笑道:“木小姐来头不小吧!” 木漱菱秀眸微张道:“傅公子怀疑漱菱有事欺瞒?”傅彻不答,偱声迈步,木漱菱快步跟上。二人潜伏在巷子的拐弯处,见两男子围着一年轻女子剧斗。年纪稍长那男子脸部削瘦,尖嘴猴腮,其貌不扬。他手握软鞭,鞭长两丈,招招有如毒蛇出洞。另一男子膘肥体壮,憨头憨脑,一把鬼头斧使得虎虎生威。二人不像是武林名宿,否则不会丢下颜面欺负单身女子。女子身处劣境,青钢剑飞舞灵动,殊死搏斗。 握鞭者阴笑道:“小花娘,你要顽抗到底,爷爷可等不及!”他软鞭甩拉,将女子的裳袖扯下一片。女子目光坚定如铁,娇躯腾闪,青钢剑杀招迭出。持斧者大斧砍削,风声隐动,几斧头破解女子剑招,狞笑道:“臭娘们,快弃剑投降,我们西山双虎会好好待你的!”女子娇哼道:“管你双虎还是双猪,本姑娘没听过!”握鞭者冷酷道:“他奶奶个臭花娘的,冲你这句话,爷爷就该把你先奸后杀!” 女子剑走偏锋,人剑成一直线,一招“玉女穿梭”冲近握鞭者左侧。握鞭者软鞭回绕捆向她身体,女子青钢剑挑起,刺他握鞭的右臂。握鞭者抬高鞭头以挡剑锋,女子招式变转,身体作势欲扑,青锋剑刺向右前方。握鞭者软鞭挥甩,护住周身,叫道:“臭花娘,你还狡猾了!”女子向后翩飞,连挽数个剑花,毕其力于一剑,“雏凤点头”下击持斧者。持斧者鬼头斧抬举,剑斧相交,他内力一呛,倒退数步。 女子飘身后落,手拄青锋剑,秀脸微白。握鞭者笑道:“小花娘,受伤了吧!”女子冷冷道:“杀你还没问题!”握鞭者软鞭甩带,毒龙般卷向她。女子不避不挡,静如磐石。握鞭者软鞭绕转,如同绳索将她捆绑。他略微用劲软鞭回拉,女子飞投入怀里。他大笑伸臂搂住腰身,毛茸茸的大手贪婪抚摸女子脸面,缓缓而下,已到脖颈。女子闭目无言,脸色凄苦。持斧者笑哈哈道:“臭婆娘被大哥手到擒来,我们可有乐子了!” 傅彻气愤道:“木小姐可知西山双虎从哪冒出来的!”木漱菱笑道:“西山双虎只是两个强盗,武功大大不及傅公子,你要见义勇为尽可出手!”傅彻弗然道:“你也是女人,看见她受人欺侮,还好说风凉话!”木漱菱道:“漱菱知道傅公子会救人的,才不担心嘛!”傅彻道:“将心比心,假如你别人抓住强行侵犯,你又怎样?”木漱菱悠悠道:“漱菱错了,傅公子别怪人家好吗?”傅彻摆头笑道:“我怎舍得怪小姐!” 木漱菱盈盈笑道:“傅公子的话甜到漱菱心坎了,漱菱答应你,公子若帮漱菱夺到灵丹,漱菱让公子亲个够!”傅彻笑道:“那你不如以身相许吧!”木漱菱嗔道:“傅公子佳人长伴,还开漱菱玩笑!”傅彻道:“木小姐心有所属才是真的吧!”木漱菱笑道:“漱菱可只仰慕傅公子,要是另有所爱,又怎肯让公子亲吻?”傅彻笑道:“木小姐如此坦白,傅彻可以相信吗?”木漱菱笑道:“漱菱可从不说欺心之言!” 傅彻伸展手臂道:“日久见人心,等我把灵丹夺到就知小姐是不是敷衍我了!”木漱菱仰起秀脸道:“傅公子信不过漱菱,现在就亲是了!”傅彻笑道:“无功不受禄,傅彻还是救人要紧!”两人转出弯道,傅彻扬声道:“西山双虎,放人吧!”西山双虎遥望着他,持斧者骂道:“哪冒出来的小鬼,没断奶就想女人了!”傅彻掠步靠近笑道:“都说嫦娥爱少年,我怕你们太老,人家姑娘看不上!” 握鞭者色眼滴溜溜盯着木漱菱打转,吞咽口水嚼嚼道:“他奶奶的,天底下还有这般骚的娘们,爷爷大饱眼福!”木漱菱笑道:“沙千复,本小姐名花有主,你想采花可要担心被刺伤!”握鞭者沙千复道:“爷爷就看上你了!”傅彻听木漱菱一口叫出沙千复之名,有意刺探她的出身来历,讶道:“你是吃了熊心豹胆,还是像老猫有九条命,连我们木漱菱大小姐也敢惹呀!”西山双虎开始恍如不闻,后来齐齐色变。 沙千复惊骇道:“水木双娇,你是……”木漱菱指指傅彻,笑道:“这位是我们傅彻公子,你们也该听闻他老人家名剑天下无双吧!”西山双虎各退数步,傅彻望了望木漱菱,心下猜疑丛丛。木漱菱侧头带笑问道:“是不是人家脸上脏了?”傅彻故作神秘笑了笑,木漱菱神态微显错愕。被沙千复擒住的女子哀求叫道:“傅公子,你救救奴家吧!”沙千复伸掌捂住她的嘴,喝道:“爷爷到手的货色,看谁敢来抢!” 傅彻道:“强扭的瓜不甜,你一意孤行可大大失策!”沙千复给持斧者一个眼神,持斧者咆哮道:“他奶奶的,小屁孩都敢在爷爷前面撒野了!”傅彻冷然道:“你火气太旺,不要气坏身体,一命呜呼,我可没工夫替你收尸!”持斧者叫嚷道:“爷爷帮你收尸!”他大吼一声,一斧头向傅彻砍来。傅彻刚才在旁窥视就觉知他武功平庸,空仗着一身蛮力,没多放在心上,双手背负,意态悠闲,待斧头接近身体时,才轻巧侧身避过。 持斧者一斧落空又是一斧,傅彻还待戏耍,木漱菱叫道:“你快些吧,我们还有急事哪!”傅彻想起替她办事要紧,右手蓄积真气,“吸盘手”凌空虚抓,真力所至硬将持斧者连人带斧一并吸拉过来。持斧者身不由己前冲,满脸冒汗,不停大叫。沙千复不知就里,只道他一往无前。傅彻真力回环,手指急探而出,封住他穴道。持斧者高举鬼头斧,张大嘴瞪大眼,木立当地,仿佛一尊雕像。木漱菱见状扶腰格格娇笑。 沙千复又退数步,叫道:“傅彻,你对我二弟做了什么?”傅彻道:“你先放了那位姑娘,我再解救你兄弟!”沙千复道:“你先救我二弟,我再放人!”傅彻笑道:“这容易,你可别食言!”他五指按扣,解开持斧者穴道,道:“放人吧!”持斧者刚能行动自如,举斧又砍,骂道:“他奶奶的,你小鬼头敢使妖法,爷爷和你没完!”傅彻身体侧倒,绕到他身后,道:“我说过不帮你收尸,你千万别逼我替你收尸呀!”持斧者转眼失去他踪迹,想他妖法厉害,身体缩了许多。傅彻道:“沙千复,快放人!” 8、夜探殷府 沙千复遥遥答道:“等我兄弟到我旁边,我自会放人!”傅彻静立以待,持斧者快步跑到沙千复身边。傅彻前走数步,沙千复阴狠一笑道:“你要人就给你!”右掌按在那女子背部,掌力猛吐,将她拍飞。傅彻目如寒冰,飞身接抱住那女子,掌力倾泻,涌向沙千复。沙千复软鞭伸直,如天龙喷火卷甩傅彻二人。那女子伤势不知轻重,此时声息全无,傅彻反手将她放在背上,遥思剑破空,剑光闪烁。 挥剑处斩断软鞭,剑尖疾去,刹那点住沙千复喉结。沙千复圆睁双目,猴脸痴呆,傅彻道:“我说过不帮你们收尸,你们为何如此过分?”持斧者叫道:“你别杀我大哥!”傅彻森然道:“我有说要杀人嘛?”木漱菱赶到他身侧,抚手笑道:“傅公子好厉害呀!”傅彻遥思剑略收,喝道:“我不杀人,你们滚!”西山双虎跌跌撞撞滚出巷口,木漱菱艳羡不已道:“傅公子,你的宝剑能借漱菱一观嘛?” 傅彻笑道:“木小姐也是剑道高手,见猎心喜了!”木漱菱怨道:“傅公子是怕漱菱拒宝剑为己有嘛,那漱菱可不敢借了!”傅彻递剑与她道:“木小姐请别误会,傅彻岂是小肚鸡肠之人!”木漱菱手抚宝剑,笑道:“漱菱和你说笑的嘛!”傅彻回看受伤女子,见她美目正痴望自己,关怀道:“小姐伤势如何?”女子羞涩移开眼,细声道:“多谢公子,奴家还能支撑!”傅彻将她放下背,蹙额道:“你气色很差,受伤颇重,不可强撑!” 女子低声道:“奴家不敢再劳烦公子!”傅彻笑道:“帮人帮到底,冒犯了!”握住她纤手,一道纯厚真气缓缓输入她体内。约莫一盏茶工夫,女子气色稍佳,傅彻道:“我只是暂时压住你的伤势,要痊愈却非一时之功!”女子微微点头,木漱菱插口道:“你武功不错,出自哪个门派呢?”女子道:“奴家跟家父学的,可惜功夫浅薄,只能任恶徒凌辱!”珠泪夺眶,我见犹怜。木漱菱不为所动道:“那你叫什么?” 女子轻声道:“奴家姓方小名紫茹!”木漱菱摇头摆脑审视着她,笑道:“方紫茹,好名字嘛!”忽地敛起笑容,皓腕转动,遥思剑刺向方紫茹,转眼点在她胸口。傅彻惊得呆眼,不知她有何目的!方紫茹寸步不避,满脸讶然。木漱菱含笑收剑道:“你胆量还不小嘛!”将剑递还给傅彻笑道:“那样担心干嘛,怕漱菱会杀人呀!”傅彻收剑入鞘道:“木小姐此举何意呢?”方紫茹低首道:“木小姐怀疑奴家,才会出手试探!” 木漱菱直认不讳道:“你很聪明嘛!”方紫茹道:“傅公子,夜深了,奴家也该回家,免得爹娘他们为我操心!”傅彻未启口,木漱菱抢着道:“方小姐要回家,我们不好相留!”方紫茹抬眼偷望傅彻,欲言又止。傅彻道:“方小姐,你的伤还未康复,自己要注意调养” 方紫苏低黯道:“此处分别,后会渺渺无期,公子也要保重!”傅彻道:“咱们毋庸感伤,有缘自会再见!”木漱菱道:“方小姐,我们还有急事待办,不能送你了!” 方紫茹脉脉点头,转身碎步离开,一去三回头,恋恋不舍。木漱菱笑道:“她对傅公子情根暗种,又身受重伤,傅公子要是情心激荡,大可舍下漱菱去送她回家!”傅彻笑道:“傅彻还是更期待亲吻木小姐!”木漱菱笑道:“漱菱深感荣宠!”两人绕出小巷,沿着东街行了里许,前方不远是处豪华大宅,朱门高墙,红砖绿瓦。木漱菱道:“这是殷孝清的府邸,他夫人练功走火,旧伤难愈,七天前获得那灵丹!” 傅彻有股说不出的味道,心想:“她明知灵丹是别人救命之物还要抢夺,岂非损人利己,我如何能帮?”对木漱菱的美好印象略打折扣。木漱菱察觉他神色有变,柔声道:“公子是怪漱菱吗?”傅彻杂感绕心道:“有什么可怪的!”木漱菱道:“公子还不知殷孝清是采生门妖人吧!”傅彻虽不敢轻信,却释然许多道:“木小姐似乎无所不知嘛?”木漱菱道:“傅公子一直都不信漱菱,漱菱该怎么说呢?” 傅彻潇洒道:“小姐若有难言之隐,就不用细说了!”木漱菱柔声道:“傅公子请别猜疑,也别听信他人妄论,等夺到灵丹,漱菱会亲口把一切都告诉你!”傅彻听得方寸酥软,轻揽她香肩笑道:“木小姐不会怪傅彻孟浪吧!”木漱菱摇首柔笑。此刻已是丑时,殷府灯火阑珊,冷冷清清。两人穿过几处楼院,遥见前方房舍烛火微明。两人隐身房外,房内香风荡漾,散漫扑鼻;娇语流连,隐约破耳。 木漱菱秀眉轻颦,犹似醉酒般,洁白如璧的脸颊上布起霞晕,羞赧之情溢于言表。傅彻看得生趣盎然,木漱菱瞪了他一眼。傅彻情不自禁抚住她脸蛋,木漱菱螓首微偏,张口咬他手背,得意妍笑。贝齿啮手,娇唇沾肤,傅彻霎时心猿意马,浑然忘物。木漱菱细声道:“别忘了我们来干嘛哦!”傅彻缓过心神,俊面绯红。木漱菱将他的手放回自己脸颊,盈然笑道:“这下你总该相信漱菱对你的心意不假吧!”傅彻温和一笑。 傅木二人裂缝窥视,见一白袍中年,怀抱媛女,极尽手足之乐,女子钗横鬓乱娇吟连连。有趣的是,中年对面还坐着个年近六旬的老者,淄衣冷面,对眼前春色视若不见,自斟自饮,漠然抑郁。木漱菱道:“白袍人就是殷孝清,黑衣人是他师兄顾成忠!”傅彻灵犀过心,暗道:“殷孝清倘真是采生妖人,顾成忠多半就是湘蓉的师父了!”殷孝清笑道:“师兄数十年如一日,持心守性,心如古井,天下男儿谁能望及!” 顾成忠兴致索然道:“现在事事多变,你也要有所节制!”殷孝清用力拍打女子翘臀,道:“你先去睡,我谈完事找你!”女子敛衣束裾,盈盈告退。殷孝清正襟危坐道:“师兄刚才可会过傅彻?”顾成忠摇头道:“我只在他们落脚的客栈巡探一圈!”殷孝清道:“师兄满怀心事,难道傅彻真如传言那般可怕难缠?”顾成忠叹道:“他能将陈汉英炼养的神物一举毁灭,你说会差到哪去!”傅彻完全相信殷顾二人就是采生妖人。 木漱菱道:“你和采生门都结仇了?”傅彻道:“正邪不两立,说不上结不结仇!”殷孝清道:“我还怕他名实不符,这样最好。咱们按部就班,不信那事不水到渠成!”顾成忠道:“别忘了那事之外还有五谷老儿,他可也是非除不可的!”殷孝清怨愤道:“五谷老儿用心深刻,为偷取回魂秘笈在崆峒山装聋作哑二十年!现在更不知去哪了?”顾成忠道:“陈铁衣比我们更急,找人之事让他代劳,我们只要借机下手夺回秘笈!” 殷孝清笑道:“还是师兄老道,晓得陈铁衣会替作嫁衣。到时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生生气死就算他命好!”顾成忠阴森道:“他先不仁我才不义,报应都是他自找的!”殷孝清自饮一杯道:“我听说阴阳二老又出来搞怪了,这两个老不死的!”顾成忠道:“他们只偷学些皮毛,还不会采炼生魂,由他们去吧!” 木漱菱犯愁道:“不知他们会把灵丹放在何处?”傅彻锁眉道;“万一灵丹已被殷夫人服食,那我们岂非徒忙一场!”木漱菱笑道:“傅公子不会任由漱菱死的哦!”傅彻笑道:“木小姐把傅彻看透了,这美人计屡试不爽!”木漱菱冤屈道:“漱菱痴心一片,日月可鉴,傅公子还不信嘛!”傅彻轻柔道:“我刚才早就对小姐坚信不移了!”木漱菱道:“那你叫人家漱菱,别木小姐长木小姐短好嘛!” 傅彻笑道:“那你叫我什么呢?”木漱菱笑道:“我叫你负心郎,你听到叫唤就知是我了!”傅彻欣然收受,木漱菱道:“不知他们要用什么恶毒奸计来陷害负心郎,漱菱好担心啊!”傅彻道:“漱菱是怕守寡吧!”木漱菱嗔怪道:“你坏死了,漱菱为你担心,还捉弄人家!”殷顾二人秉烛夜谈近半个时辰,顾成忠才辞别归房。他一走,殷孝清便与女子颠龙倒凤被底风云,不刻淫声浪语充塞房内,不堪入耳。 木漱菱自问自答道:“都说殷孝清对他夫人挚爱入骨忠贞不渝,何以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老色鬼呢?嗯,采生妖人就是会沽名钓誉!”傅彻笑道:“隔帘窥影,非君子所为,我们走吧!”木漱菱笑道:“窃玉偷香,是傅郎所好,我们不走!”傅彻笑道:“空担罪名我所不为,现在就把你这软玉温香给盗窃了!”一把抱住她,欲用头在她身上犁擂。木漱菱纤掌摁住他头,笑得腰软,上气不接下气。傅彻乐此不疲,两人摔作一团。好在殷孝清纵情云雨,两耳不闻窗外事。两人从地上爬起来,木漱菱笑嗔道:“漱菱有恙在身,你可不能再胡作非为了!”傅彻无辜道:“是漱菱要我窃玉偷香的呀!” 第九章 众口纷纭真与假 寸心浩渺喜还悲(1)主人邀饮 傅木两人一边嬉戏笑闹,一边绕行殷府。转步到了正房,见蛛网千结,尘堆三尺,竟似久无人住。他们又到东厢,时候将近黎明,傅彻耳力超人,却听见有人窃窃私语。他再次做君子不耻之事,拉着木漱菱隔窗窃听。房内不燃灯,木漱菱看不清晰。傅彻目如明灯,将室内摆设看个真切,奈何说话者在屏风之后,他目眶瞪裂难觅人影。室内一女子幽叹道:“你的伤至少还要七日才能痊愈!” 另一女子道:“师父,你的伤快好了吧!”傅木二人听这声音熟悉,四目相对,都想到方紫茹。方紫茹师父道:“我很快就能取得灵丹,你查到徐登下落了吗?”方紫茹道:“弟子不负师父期望,在梓潼见到赵炳前辈!”她师父话音微颤道:“他还好吧?”方紫茹道:“赵前辈一切都好,他还让弟子给师父你问安!”她师父道:“他没说想见我?”方紫茹沉默一会道:“赵前辈口里没说,但弟子看出他是很挂念师父的!” 她师父幽然道:“他一心都放在徐登那贱货身上,哪还会想见我呢?”方紫茹劝道:“师父你别难过,赵前辈心里始终割舍不下的就是你!”她师父道:“等我们伤都康复了,一起去梓潼找他吧!”方紫茹道:“师父,弟子行踪从来没人察觉,不明白这次为何会遇上西山双虎!”她师父思索道:“可能是凑巧,你先睡,师父一人静静!”木漱菱低声道:“原来方紫茹是殷孝清夫人的徒弟,这殷夫人还想念别人哪!” 傅彻沉思道:“我师父说过,赵炳徐登夫妇是南方武林的扛鼎人物,易容术举世无双。殷夫人和赵前辈有旧,该非歹人!”木漱菱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纵然她本性善良,和殷孝清这采生妖人相处二十多年也难保不变坏!”殷夫人长裙曳地从屏风后边轻步移出,傅彻见她三十来岁,比实际年龄至少要小二十岁。凤目含愁,玉容寂寞,却不稍减其绰约典雅,给人以一种近不可昵、高不可攀的感觉。 傅彻惊叹不已,殷夫人开窗望天,红泪顺着脸颊滑落。木漱菱道:“天要亮了,我们明晚再来吧!”傅彻点头同意,两人刚欲动身。殷夫人道:“姑娘来了,何须急于走?”木漱菱苦笑道:“我被她发现了!”傅彻想她真气不足被内功深厚的人发现也不奇怪,牵着她手窜走。殷夫人耳目灵敏之至,明明身在房内,眨眼出窗拦阻。傅彻提略微劲,携着木漱菱跃上房顶。殷夫人身不稍滞,随后越上屋顶。 傅彻回头对她笑笑,左手挥摇道:“夫人身子不适,无须相送!”右手拉住木漱菱,飞速逃离。殷夫人追之不及,囔囔自语道:“这孩子十六七岁如何会天踪步法的!”傅木二人逃出殷府,木漱菱笑道:“负心郎溜之大吉的功夫旷古绝今了!”傅彻笑道:“偷香窃玉若不跑快点,岂不是要被人打断双腿了!”木漱菱道:“拾人牙慧,不怕羞!”傅彻道:“漱菱的金玉良言,我当然得挂在嘴边!” 木漱菱道:“咱们先分别,我明晚去找你!”傅彻道:“我还想漱菱陪我睡觉哪!”木漱菱嗔视他道:“漱菱没空和你闲扯,我走了!”傅彻怅然若失,愁苦着脸。木漱菱转嗔为笑道:“漱菱说错话了,负心郎别怨人家哦!”傅彻笑道:“你走吧!”木漱菱道:“负心郎抱抱漱菱吧!”傅彻飞来艳福哪会不乐意消受,敞开怀抱把她搂个结实。木漱菱脸贴在他胸口道:“负心郎,以后可没这么好的福气了!” 傅彻笑道:“你是说我还是说自己没福气呢?”木漱菱道:“负心郎不要穷源竟委嘛!”傅彻笑笑,木漱菱轻轻推开他道:“漱菱走了!负心郎要时时刻刻想着人家哦!”傅彻笑道:“我不敢保证!”木漱菱道:“负心郎不爱漱菱了?”傅彻道:“湘蓉还在等我,我可不能对着她却想着你呀!”木漱菱失望道:“负心郎见异思迁,处处留情,漱菱想来也只是你兴之所至的玩偶!”傅彻深蹙道:“漱菱这话太伤人了!” 木漱菱笑道:“你不负心就不是漱菱喜欢的负心郎了!”傅彻乏味道:“漱菱啊,我真不晓得你在想什么!”木漱菱道:“漱菱当然是想负心郎你了!”她说着仰头轻吻一下傅彻脸颊,彩衣流动,转身远去。傅彻回到客栈,湘蓉还在相侯。傅彻笑道:“你师父真的没死!”湘蓉并无喜色,神采黯淡。傅彻道:“你又把答应我的话忘了!”湘蓉微笑道:“我没忘嘛,你去这么久,身上还有女孩子香气,又遇见姐姐妹妹了吧!” 傅彻有事不会瞒她,湘蓉笑道:“木小姐垂青你,那可是了不得的事!”傅彻笑道:“你一夜没睡,先睡吧!”湘蓉躺下不久,就鸡鸣五更,傅彻怕她睡不安稳,抚按她睡穴。等湘蓉沉酣入睡后,他出房见楼下挤满了人。昨夜被他抓奸的小二春风满面迎过来道:“客官总算醒来了,今天好些朋友都欲睹你的风采!”傅彻不信道:“不会吧!我在汉中人生地不熟,更没亲戚朋友,哪有人会来看我!” 吴剑鸣司马尚李泽进孙志良已到楼下,四人起来时查知湘蓉在傅彻房间,只道二人昨夜共赴高唐,不便打扰,于是暂行替他招呼各路人马。此时傅彻这正主一到,群人哄吵,沸沸腾腾。傅彻剑眉长皱,吴剑鸣道:“傅公子,他们中有不少人邀你做客他家?”傅彻道:“咱们事务缠身,不能耽搁,吴先生代我感谢他们的美意吧!”李泽进笑道:“傅兄弟,其中几家还有意招你作女婿哪,莫错过姻缘啊!” 吴剑鸣朗声说了傅彻的意思,群人噪乱一堂,一条粗壮汉子跑到傅彻身前大声道:“傅公子,你无论如何要和我去一趟!”傅彻客气道:“兄台,傅彻真的有事在身,下次我到汉中再去拜访吧!”汉子道:“傅公子贵人事忙,我李旦不敢强留,可我家老爷让我务必请到公子!”司马尚道:“敢问李兄家老爷为何要请傅公子呢?”李旦道:“我家老爷就是汉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汉中孟尝西门长虹先生!” 傅彻听到西门长虹不由想起他妻子和小二私通,暗笑他绿帽戴得还挺舒服。这时一人排众而出,拊掌笑道:“西门长虹欺世盗名,非但舍弃孟尝之风,没有容人之量,还淫人妻女,逼良为娼。傅公子不可切信!”李旦闻得此语,恼火道:“殷孝清,你血口喷人,是何居心?”傅彻见说话之人白袍美须,确是殷孝清。殷孝清笑道:“李旦你先别动怒,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西门长虹若没做那许多伤天害理之事,我纵是巧舌如簧,也不能胡编乱造信口说来呀!”傅彻心知殷孝清另有目的,袖手旁观。 李旦怒气飙升,喝道:“殷孝清,我还以为你谦和仁义,却原是鼠辈小人!”殷孝清道:“李旦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李旦道:“殷孝清,今天看在傅公子面上,李某不和你争吵,但这事还没完!”殷孝清笑道:“傅公子目光如炬,察奸辨邪,岂会为西门长虹假面目所蒙蔽,李旦,我劝你还是省省心,回去吧!”李旦冷冷道:“是非黑白自有公断,傅公子洞察秋毫,不会听信你的片面之词才是!” 殷孝清叹息道:“李旦,你这份愚忠,的确是可敬可佩可矜可悯!”李旦对傅彻道:“傅公子,殷孝清嫉妒我家老爷深得人心才会无耻中伤他,你不要相信!”傅彻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傅彻自有分寸!”李旦道:“傅公子可是愿意前往了?”殷孝清道:“傅公子,殷某也是特地来相邀,望你能屈尊枉顾寒舍!”李旦道:“殷孝清,你明摆着要和我家老爷抬杠了!”殷孝清道:“西门长虹要真有心,就该学殷某亲自来请!” 傅彻本欲一并回绝,念及木漱菱灵丹之事未有着落,道:“各位朋友请先别急,大家盛意款款,傅彻不再推辞,我就先到殷先生府上叨扰!”李旦不满道:“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傅公子厚此薄彼,就不怕别人说短长!”傅彻道:“兄台稍安勿躁,傅彻隔日登门造访,权作负荆请罪!”李旦道:“公子侠肝义胆怀仁诚信,李旦很是信服,明日恭候大驾!”他拱拱手率先离开,殷孝清道:“傅公子,你这就移驾吧!”傅彻道:“殷先生请稍候片刻,在下去把朋友叫醒!”殷孝清笑道:“傅公子请自便,殷某在这等!”傅彻回到房中,湘蓉还熟睡着。傅彻捏捏她秀鼻,把她弄个半梦半醒,笑道:“起来了!”湘蓉揉揉睡眼道:“你作怪!”傅彻笑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2、做客殷府 湘蓉梳洗完毕,二人下楼见客。殷孝清蓦见湘蓉的花容月貌,双眼大亮,贪慕之情显露无遗。湘蓉心生厌恶,但傅彻和她说过此去殷府的目的,她只有视如不见。傅彻知殷孝清好色如命,不与他一般见识。殷孝清亦乃地方豪霸,一时失态,很快回神,笑道:“小夫人国色天香,傅公子得此美眷,真是有福!”傅彻笑道:“多谢殷先生的夸奖了!”殷孝清在前引道,傅彻六人牵马相随。 殷孝清欲壑难填,见了宝马又是一脸艳羡,称奇不绝。到殷府后,殷孝清先带六人在客厅就坐,再吩咐家丁婢仆准备酒菜。他故作谦虚道:“寒舍简陋,几位到来真叫蓬荜生辉!”傅彻谨然道:“先生过谦,尊府乃高第深宅,富丽堂皇。我们六人穷居山野,入此华堂生惟恐辱没主人高情!”殷孝清虚怀若谷道:“傅公子当世英才,人才武功冠绝古今,殷孝清得交你这般的良朋,实是足慰三生!” 不久婢女穿梭绕厅,流水般分送食物,殷孝清道:“此值早间,未能尽情,请大家将就将就!”傅彻六人昧心称谢。殷孝清举杯道:“酒薄菜少,殷某先干位敬!”傅彻六人举杯为礼。殷孝清放下酒盏,和声道:“傅公子,你们一路东来,不知欲往何处?”傅彻自知历世太浅,又不擅辞令,要圆融应对殷孝清这种老狐狸几乎不可能,望了望吴剑鸣司马尚。二人会意,吴剑鸣替他道:“我与司马兄他们蛰居边荒,意气消磨,傅公子不耻下交,携带我们四处漫游,纵览名山大川,快慰平生。” 殷孝清似信非信道:“诸位既无要事,不如在汉中逗留几日,让殷某尽地主之谊,带你们各处逛逛。”司马尚忙道:“先生世事繁忙,岂可为我们耽误!”殷孝清道:“殷某向来清闲无事,咱们明日就把臂同游!”傅彻等心内发愁。膳食后,殷孝清领着六人在府内转了一圈。殷府构造独具匠心,廊腰曼回、曲径流水,典雅别致。傅彻曾夜访殷府,景色成竹于胸;湘蓉等首次领略园林风趣,则赞不绝口。 悠悠到了晌午,殷孝清安排六人歇息。湘蓉昨夜未眠,困得厉害,倒床便睡。傅彻横卧在廊道横栏上,枕臂筹想殷孝清会将灵丹放在何处。他们房前有个荷塘,莲叶田田,荷香浮动。熏风袭来,暖洋洋香喷喷中人欲醉。傅彻怡然心醉,物我双忘,渐入通玄之境。 暖风过处,吹皱荷下碧水。傅彻睁开双眼笑道:“出来吧!”廊道尽头转出一个女子,约莫二十,长眉入鬓,妖娆多姿,正是方紫茹。她到傅彻跟前,欠身道:“奴家该死,扰了公子歇息。”傅彻假意不知,问道:“方小姐为何也在殷府呢?”方紫茹竟不隐瞒道:“奴家昨夜说谎欺骗了公子,奴家其实是殷夫人的徒弟!”傅彻不介意道:“方小姐的伤可好些了?”方紫茹道:“师父说隔几日就能好了。” 傅彻道:“方小姐找我有事吗?”方紫茹低下头道:“奴家听公子来府里,就过来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傅彻笑道:“举手之劳,方小姐不用萦绕于心。”方紫茹道:“那对公子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对奴家来说却是性命清白,奴家怎能不永感于心!”傅彻道:“小姐为何会跟殷夫人学武呢?”方紫茹幽幽叹息道:“奴家小时候得了一种怪病,危在旦夕,师父路过救了我,她说我根骨不错,就收我为徒!” 傅彻耳听殷夫人治病救人,想到昨夜相见的情景,诸般交叠,足见她不似歹人,对自己是否该抢夺她的救命灵丹,踟躇不定,道:“小姐能否带我去见你师父呢?”方紫茹不确定道:“师父几乎不见外人,我去问问她吧!”傅彻送她离开,走进房内。湘蓉人正微醒,杏目迷离问道:“你在外面和谁说话呢?”傅彻大略说了一遍。湘蓉道:“殷夫人要真是好人,你该怎么办呢?”傅彻道:“那我就放弃窃夺灵丹,运功为漱菱打通经脉!” 湘蓉温柔道:“那你自己会功力大损的!”傅彻笑道:“最多损耗五年功力,我是神人,一年半载就能补回来!”湘蓉笑道:“木小姐知晓你对她这般用心,肯定要以身相许!”傅彻侵上床笑道:“我要完成上次没完成的事了!”湘蓉睡衣单薄,肌肤隐隐,傅彻手滑入衣内笑道:“湘蓉,你不要生气哦!”湘蓉按住他的手道:“早晨刚作怪,现在又来了!”傅彻道:“我就是喜爱你嘛!”湘蓉笑道:“那你得让我自愿啊!” 傅彻移出手笑道:“我一直等着,湘蓉你就是不愿!”湘蓉不与他说风话,道:“我们去找我师父好吗?”傅彻道:“我们睡一觉再说!”湘蓉撅嘴道:“我可不依!”傅彻咬住她红唇笑道:“我亲亲总没问题!”湘蓉微蹙道:“人家刚睡醒还没梳洗,也不嫌脏!”傅彻笑道:“湘蓉又香又甜,哪会脏了!”湘蓉拿他没法道:“你亲够了可要陪我去找师父!”傅彻道:“我们还未查出灵丹下落前最好不要找你师父!” 湘蓉缄默,傅彻贴着她脸颊把她按倒笑道:“你不听话我要用强了!”湘蓉笑道:“我几时不听你的话了!”傅彻得意道:“这才乖嘛!”湘蓉道:“大夏天你不怕热嘛,我要起来了!”傅彻按住她脸颊笑道:“你身体还凉着哪热了!”湘蓉笑道:“我身体发烫还了得!”傅彻爬起来道:“好湘蓉,我的好湘蓉!”湘蓉抿嘴笑道:“你唱歌呀,说得那么好听!”傅彻道:“可怜我五音不全,你唱给我听吧!” 湘蓉身为酒泉仙居花魁,歌舞技艺自也首屈一指。傅彻长在龟兹,那里崇歌尚舞,瑶丝就常唱歌跳舞要他欣赏,他虽对音律一窍不通,但赏心悦目之事却深爱不已。湘蓉歌喉婉转,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傅彻仿佛见到瑶丝,与她携手马背纵横驰骋;见到梁絮,梁絮声音娇美却不会唱歌,因为在中原歌舞不是正紧人家女孩该学的;又见到谢芊芊、萱儿、木漱菱……眼前只有湘蓉,他珍惜把她抱在怀中,爱不释手! 他恨自己的好色滥情,暗问梁絮会不会怪他。假如梁絮不能接受其她女子,他会怎样,是离开梁絮还是抛弃其她女子,他抉择不下,无论辜负谁都只能铁证他是彻底的负心郎。他又心想如果自己只钟情一处该有多好,下定决心要心如木石,不再为美色所迷。可他也知自己心志不坚,一见美女就豪情半泯,柔情款生,最后难免沦为她们俘虏,任由她们耳提面命、呼来喝去。他甚至怀疑是不是他娘太美,强大的元阴无处宣泄渗入他身体,让他男不男女不女,优柔寡断,重色迷情。 他长太息以掩泪,湘蓉歌声中断道:“你叹息什么?”傅彻摇摇头。夏日午后老天爷的脸阴晴乍变,刚刚还晴空万里,转瞬黑云压地,电闪雷鸣,天河倒泄,大雨如珠滚玉倾泻大地。一切绚烂美好都经不起狂风暴雨的洗礼打击!雨中万物凄迷,脆弱不堪。荷塘的莲叶皎花颤颤巍巍,花容凄惨,黯然失色。又一阵雷辊电灼,塘边一株细柳被雷击中,呀一声断裂燃烧,可火势还未旺就已被瓢泼大雨浇熄。 夏雨来去两匆匆,不到一个时辰又红日西现,碧空清明。殷孝清踏着泥泞走访他们,笑道:“殷某原打算日落之后,和你们在城中游逛,可惜天公不作美,外面雨湿路滑咱们只好呆在家里了。”傅彻知他心在湘蓉,没话找话,道:“都一样的!”殷孝清眼睛缓缓扫视房内,满腹心事道:“傅公子,你也没事,咱们俩到园里走走吧!”傅彻不知他意图何为,却欲亲身探索,道:“那敢情好!” 他又怕殷孝清调虎离山,暗中对湘蓉使鬼,让她去找吴剑鸣司马尚等人。雨后空气清新,傅殷二人闲庭信步,神清气爽。殷孝清开门见山道:“见到傅公子和湘蓉姑娘郎才女貌得成眷属,殷某才深切领会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真谛!”傅彻含糊道:“殷先生和夫人数十年结发之恩,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才叫人羡慕!”殷孝清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看我们夫妻相亲相爱,事实却不足为外人道也!” 傅彻暗笑道:“你家事的确是一塌糊涂!”道:“殷先生有何失意之事呢?”殷孝清抚今追昔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殷某在男女情事上不甘人后,也算天不负痴心,让我遇到拙荆。”傅彻道:“如此殷先生又何憾之有?”殷孝清感慨道:“少年夫妻老来伴,我们夫妻感情却是越来越淡薄!”傅彻道:“情到深时情转薄,殷先生把情感埋藏内心深处,夫人会明白的!”殷孝清戚酸道:“拙荆是否明白都无所谓了,殷某命不久长,不能为她付出更多,只望她好好活着!”傅彻道:“先生老当益壮,必可长命百岁!” 3、真假之间 殷孝清抬眼望天,沉叹道:“傅公子有所不知,殷某之死已是必然。前些日一个老朋友找上我,说我的大仇人武功大进,很快会来杀我报仇。”傅彻道:“先生全然没有胜他的把握?”殷孝清缓缓道:“家丑不可外扬,殷某的仇人就是亲兄殷有常!”他似乎整理思绪,好半会才续道:“他从小聪明过人,处处胜我十倍,武功更不消说。我们兄弟之所以反目,追本溯源是为了儿女私情。他天生薄情寡意,又痴迷武学,无视天下女子,自不解情是何物。” “不曾料到却对拙荆情有独钟,认为她非他莫属。对拙荆委身嫁我之事,如芒刺在背,不除不快,翻脸之下杀我夺爱。我得好友救助脱险虎口,还将其重创。原以为他销声匿迹二十年,是因伤重不治身亡,前事也已不了了之。哪知他是觅地潜修,武功一日千里。复出江湖,更怀着必杀之心!”傅彻暗自庆幸偷听到殷顾二人夜谈,出谋划策道:“先生何不择地隐匿,他找不到贤伉俪,一切不就迎刃而解!” 殷孝清愁思道:“他找我报复不成,无处泄恨,定将残害无辜,殷某又于心何忍!”傅彻想逢场作戏得逼真些,虚与委蛇道:“先生与我推心置腹,傅彻无以酬答,愿尽微薄之力为先生分忧!”殷孝清摇头道:“傅公子好意,殷某抱领在心,但实不愿公子被这无妄之灾祸连!”傅彻想道:“你欲擒故纵,欲迎还拒,无非是要我主动请缨,自投罗网。我就打破砂锅问到底,看你究竟有什么鬼蜮伎俩!” 他深沉道:“凡事未到最后关头都有回旋余地,先生切莫绝望!傅彻不信我们众人齐心,还对付不了一个殷有常!”殷孝清自顾自走了几步,阑珊叹道:“他是采生门第一高手,采生功臻于至境,以意驭人,知者无不闻风丧胆!”傅彻正想采生门第一高手怎从顾成忠变作殷有常,又听“以意驭人”四字,心弦剧震,暗道陈汉英以手势驭人就非人力能挡,这以意驭人不知要骇人听闻到何等地步。 殷孝清望着他吃惊的神色道:“傅公子也知采生功的可怕之处?”他明知故问,傅彻只能道:“我会过采生门妖人,差些命丧他手!”殷孝清又详问细节,傅彻不厌其烦复述。殷孝清露出喜色道:“傅公子有宝剑,剪除妖孽大有可为!”傅彻道:“殷有常何时会来呢?”殷孝清道:“就在这几天,我与他兄弟义断,也不须多说废话,咱们一拥而上擒杀他!”傅彻心口不一道:“到时只要先生一声令下,傅彻不落人后!” 殷孝清撂下满腔烦愁道:“咱们先去大饮三百杯,等殷有常来了再放手一搏!”傅彻豪气道:“今朝有酒须拼醉,傅彻舍命陪君子!”殷孝清道:“我带公子去个好去处!”傅彻不管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心随他出了殷府后门。后门不远处是条水渠,两人沿着水渠约莫走出五里路,到了一小酒家。酒家前临官道,后接茂林,客人接踵而至。暑日午后,烈日灼人,商旅行人驻足饮酒,酽茶闲话。 他们龙蛇混杂,有些聚首论桑麻,有些话说天下大事,不一而举。殷孝清道:“这是出入汉中必经之地,很容易探听些奇闻怪事!”傅彻道:“先生可常来此处?”殷孝清模棱两可道:“说常来也不常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少女走过来,艳胜当垆文君,娉娉袅袅、仪态万千,她笑道:“殷老爷,你可许久没来了!”殷有常笑眯眯道:“我前天刚来,贝贝难道忘了?”傅彻无须观察入微,单听言辨色,就知晓殷孝清色心不移,对少女别有用心。 少女贝贝天真烂漫道:“殷老爷是大主顾,一日不见就当如隔三秋!”傅彻心里微笑,想道:“她言语无忌,殷孝清魂要被勾了!”殷孝清抚须微笑:“贝贝这话可欠妥啊!”贝贝咧嘴笑道:“殷老爷知道贝贝的意思就行!”殷孝清一时眼珠快掉下来。贝贝侧头轻笑,玉手捧盅,为二人斟酒,对傅彻道:“贝贝没有记错的话,公子还是头一次来吧!”傅彻笑道:“姑娘说得没错!”贝贝娇嗲道:“公子以后可要常来哦!” 傅彻思潮为之起伏,支吾几句。殷孝清解围道:“贝贝聪明伶俐,人见人爱,只可惜傅公子无暇分身!”贝贝失望道:“傅公子不能常来,贝贝好生难过!”傅彻笑道:“殷先生常来不也一样嘛!”贝贝巧笑如花道:“傅公子,贝贝敬你一杯!”傅彻笑道:“美酒醇香易醉人,我只怕要三杯颠倒,五杯醉死了!”殷孝清呵呵笑道:“佳人捧杯,傅公子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才对!”傅彻微笑接杯,一饮而尽。 贝贝小手轻拍笑道:“傅公子好样的,贝贝也喝一杯!”殷孝清殷勤献杯道:“我这杯盏还未沾唇,贝贝就用它盛酒吧!”贝贝笑道:“那可对殷老爷太不敬了!”言笑生春,贝齿流香。殷孝清身心酥麻,忘了答话。贝贝举杯轻呷一口道:“贝贝量浅,傅公子不会介意我只喝一口吧!”傅彻笑道:“姑娘量力而为就行!”殷孝清接过残酒,迫不及待倒入肠胃。贝贝掩口轻笑道:“殷老爷傅公子,你们可要喝个尽兴,不醉不归哦。” 邻座数个酒客,依旧高谈阔论。一人道:“王兄刚说刘焉又要派兵攻打汉中,不知从何得知呢?”王兄啜几口茶亮亮嗓道:“这些军国大事王某自不敢凭空捏造,事情巨细都是五斗米道的朋友相告!”其他酒客侧耳倾听,王兄又道:“依王某之见,汉中早晚是刘焉的囊中之物!”另一人驳道:“王兄未免言过其实!苏固太守用兵如神,汉中数次濒临险境,都能转危为安,以后自也可化险为夷!” 王兄不以为然,与他据理力争。两人过于较真,不刻都脸红脖子粗,高声嚷嚷,融洽气氛一时被打破。殷孝清道:“这两腐儒扰人清净,忒也可恶!”贝贝歉意道:“殷老爷,贝贝代他们给你赔不是了!”殷孝清忙道:“这与贝贝何干,贝贝折杀殷某了!”贝贝道:“我爹会劝住他们,殷老爷你再喝两杯!”掌柜为争论中的二人满上酒劝道:“两位侃谈天下,各抒己见,高论振聋发聩!”他这番恭维,争论中的两人很是受用,气色稍和。 掌柜不惑之年,面容癯瘦,两鬓染霜,略带萧瑟之意,他边替客人斟酒边道:“大汉王朝数十年奸佞当道,诸侯裂土分疆,朝纲不振,国势空前积弱。灵帝驾崩之后,皇室天威更一落千丈。然而朝中各派势如水火,只顾争权夺利,不思辅政报国。凡此种种,受灾受难的多是我们平民百姓。诸侯争战,我们夹在中间,进退取舍,每每无所适处。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管刘焉苏固谁胜谁败,我们所有也只是一席安身之处!” 掌柜出口不凡,喋喋争论的两人被他言语触发,止息口舌,言归于好。傅彻大感受教。殷孝清叹服道:“掌柜妙语解颐,殷某佩服得五体投地!”掌柜提酒走过来笑道:“乡野匹夫胡言乱语,殷老爷见笑了!”他目光移到傅彻脸上时,身体一震,手中酒壶差点掉落,贝贝赶紧扶着他道:“爹,你怎么了?”掌柜抚抚她头温和道:“爹没事,你别担心!”眼睛逗留在傅彻脸上,陷入深思。 傅彻被他看得浑身痒痒,问道:“掌柜,我有何不对呢?”掌柜摇头长息道:“公子可是姓傅?”傅彻皱眉道:“我是傅彻!”贝贝杏目大睁道:“你就是傅彻?”傅彻点点头。掌柜无头无脑迸出一句话道:“你很像你娘!”傅彻惊疑道:“掌柜认得我娘?”掌柜却闭口不说了。傅彻被他神神叨叨弄个莫名其妙。掌柜为傅殷二人满上酒道:“殷老爷、傅公子,我先去招揽客人,你们请自便,有事尽管吩咐贝贝!” 贝贝得知傅彻身份后,乖怜站到一旁,拘谨庄肃,不苟言笑。傅彻发觉这两父女大有文章,疑惑望着贝贝,贝贝俏脸通红,低首不敢回望。殷孝清神色森冷,不经意流露出对傅彻的敌意。傅彻道:“贝贝姑娘,我问你句话,可以吗?”贝贝害羞道:“你问就是!”傅彻道:“你似乎听过我?”贝贝咬着嘴唇道:“你没听过我吗?”傅彻愕然道:“在此之前,我与姑娘素昧平生,如何通晓姓名?” 贝贝螓首更是低垂,傅彻感应到她芳心大乱,似愁似悲。殷孝清大饮几口,将杯重重扣到案上道:“贝贝,倒酒!”他已失去耐心,也不顾温文尔雅。贝贝畏缩地看着傅彻,似乎要征求傅彻的意见。傅彻眉峰紧蹙,心内无计。殷孝清愠怒道:“贝贝,我叫你倒酒没听到嘛!”贝贝摆弄衣角,讪然走过来。一人抢在她前面大马金刀坐到殷孝清案前,拍案道:“好你个殷孝清,架子越来越大了,见到老朋友还稳坐泰山,连声招呼都不打,看不起我游某人了嘛!”殷孝清不自然赔笑道:“原来是游兄啊!” 4、芳魂无助 那游兄四十来岁,不修边幅,破布衣裳结着一层厚厚的油垢,想来至少有数月未清洗,睡眼半开半闭,似乎在白日做梦。他半丝不客气,抓起殷孝清的酒壶,“咕噜”两声把酒全灌入嘴里,喝得太急,一口喷出,溅得殷孝清满头满脸。殷孝清老脸铁青,他却毫不为意,提起油腻腻的袖子抹干嘴角的酒渍。殷孝清沉板着脸道:“游兄找殷某有何事?”游兄变脸道:“咱们相交几十年,游某人没事不能找你嘛?” 殷孝清冷淡道:“游兄有心了!”游兄带气道:“半年不见,你个殷孝清的就像变了一人,不够义气,大大不够义气。”殷孝清脸色难看之至道:“游兄此话怎说,殷孝清不就是原来的殷孝清!”游兄甩甩手道:“废话就不多说了,先来三坛酒,游某人没酒活得不带劲。”殷孝清怒气憋在心头,挥手让贝贝送酒。贝贝对游兄这幅邋里邋遢的模样,非但不厌烦,还为之莞尔,忙纤手捂嘴,尽力忍住。 游兄眼皮一撑,翻白眼道:“娘们不着情,狗眼看人低。丫头片子,给游某人斟酒!”他言语粗野,贝贝习以为常,美眸欲笑,柳腰微折,跪坐在游兄身旁,素手把盏递杯。游兄一杯复一杯,喝得开怀。殷孝清心底如有火山涌动,最恨喷发不得。傅彻低声道:“殷先生,这游兄是你至交好友吧!”殷孝清鼻孔中喷出怒气道:“算什么挚友,泛泛之交而已!”游兄酒兴张扬,对贝贝又动手又动脚。 是可忍,孰不可忍?殷孝清勃然怒起喝道:“游兄你要撒酒疯,回家去找嫂夫人。贝贝她黄花闺女哪容你作贱!”游兄击案道:“小酒娘她爹都没管,几时轮到你殷孝清了!”殷孝清怒道:“姓游的,殷某羞与你这小人为伍,就此绝交!”游兄直直站起来,戟指叫道:“殷孝清,你个伪君子,游某人也不稀罕这臭交情,以后你走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道!”他还真不够谦虚,把话说倒未脸红。 殷孝清兴致败坏,丢下一锭银子,道:“傅公子,殷某着实抱歉,让你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傅彻带笑起身道:“太阳也快落山了,咱们本当回府!”殷孝清最后再留恋望望贝贝,两人兴味索然缓步走远。贝贝急叫道:“傅彻……”傅彻回头见她秀眸隐愁,殷殷恳恳,笑道:“贝贝姑娘还有何事?”贝贝怯声道:“你真没听过我?”傅彻莞尔道:“姑娘,也许是我孤陋寡闻,望你见谅!” 贝贝用力啮咬樱唇,转身不再看他。殷孝清酸酸道:“傅公子俊帅风流,贝贝对你一见钟情了!”傅彻故意叹息道:“贝贝姑娘是敬爱仰慕殷先生才对!”殷孝清目现精光道:“确有此事?”傅彻道:“殷先生你当局者迷,没发觉贝贝姑娘莺声燕语都是有意为之,好引起你的注意!”殷孝清狗熊吃蜜,甜到心坎,笑得合不拢嘴。傅彻边走边思量掌柜父女怪里怪气的话语,暗道:“掌柜分明认得娘,为何又不说呢?” 回到殷府,殷孝清请傅彻六人共进晚膳。席散归房,遇见隐身屋外的方紫茹,傅彻忙请她入屋。湘蓉亲自为她端茶递水,方紫茹赧颜道:“多谢姐姐,姐姐就是傅公子的夫人吧!”湘蓉笑道:“我赖着他,名不正言不顺!”方紫茹道:“姐姐宽宏大量,不求名分,足让天下悍女泼妇自惭无地!”湘蓉笑道:“姐姐如此夸赞,湘蓉才真惭愧哪!”傅彻婉言问道:“方小姐,令师是否愿意见我呢?” 方紫茹道:“师父口上虽没答应,但公子亥时以后去,她会见你的!”傅彻情系灵丹,心怀鬼胎道:“殷先生说殷夫人染恙在身,不知可否要紧?”方紫苏以为他关怀殷夫人,道:“家师多年前练功出了岔子,身子虚弱得很!”傅彻糊涂道:“为何不寻医问药呢?”方紫茹摇首叹道:“殷先生为了家师之伤,几乎访遍天下名医,可都束手无措!”傅彻假意凝愁深思道:“旧伤不除,日积月累,可后患无穷呀!” 方紫茹道:“师父本来也不存希望,没想到灵丹出现了!”傅彻不露声色道:“灵丹又是何方神物,竟可疗治陈年旧伤?”方紫茹意识到自己说漏嘴,道:“师父还没得到,我也不清楚!”傅彻念头不绝,又问道:“尊师既未得到,那灵丹会落在谁人之手呢?”方紫茹警惕道:“师父也愁无处找寻,傅公子交游广阔,烦请多多帮忙!”傅彻至此才发现方紫茹不简单,怕露出马脚,不敢妄自多问。 方紫茹道:“傅公子,湘蓉姐姐,天晚了,奴家不打扰了!”傅彻道:“让我送送方小姐!”方紫茹似乎没听出他这是礼节客套的说词,并不拒绝。两人走过几曲廊道,方紫茹突然折腰跪倒在傅彻身前,乞求道:“傅公子,奴家求你不要抢我师父的灵丹!”傅彻心中有鬼,被她一语弄得胆亏气虚,赶忙扶起她,却打死不认道:“方小姐,我想你有所误会,傅彻抢夺灵丹又有何用!”方紫茹道:“奴家心急,疑神疑鬼,望公子莫怪!” 傅彻直觉告诉自己,方紫茹已洞穿他心事,她之所以跪地相求,是为了顾全恩义。他不会辜负一个女子的深厚情谊,也不想被人戳破,自讨没趣,道:“方小姐,我就送到这了,过会再见!”方紫茹道:“奴家恭候公子!”傅彻回房与湘蓉聚首片刻,天转漆黑,将湘蓉送与吴剑鸣司马尚等四人保护,自己避开别人耳目,溜出殷府去赴木漱菱之约。此时刚入夜,街市依旧喧闹,路人行色匆匆。 傅彻健步如飞,转过小巷,未到约定之处,木漱菱的倩影已映入眼帘。木漱菱俏丽不改,水绿衣裳代替昨日的彩衣,淡雅清秀,不染尘埃。傅彻爱意萌动,蹑步靠近她身后,闷声不响搂住她细腰。木漱菱回眸嗔道:“你吓我呀!”傅彻贴着她秀脸笑道:“没吓坏吧!”木漱菱道:“你在殷府呆了一日,有没灵丹消息?”傅彻夸道:“漱菱神通广大,不出门而知天下事!”木漱菱啐道:“别没脸没皮胡说!” 傅彻忧容道:“漱菱好像心怀不畅?”木漱菱道:“漱菱昨日妄动真气,经脉闭塞扩延,再得不到灵丹,恐怕命也保不住!”傅彻探查她脉络,奇经八脉缩压,封闭阻塞,真气几乎凝滞不动,唯存一丝续命元气缓慢游走。他阴霾注心,想道:“如此严重,凭我现在的功力要打通何异异想天开!”脑海涨热,颓废坐到一边。木漱菱倚在他身旁坐下温情道:“负心郎没把握治好漱菱嘛?” 傅彻手撑着头道:“我会不惜一切为漱菱夺得灵丹!”木漱菱道:“可万一灵丹无望呢?”傅彻乏言以对,半晌才道:“到时再说吧!”木漱菱道:“负心郎没信心了嘛?”傅彻皱眉凝思道:“漱菱不宜动用真气,我先送你回去,我尽量在短时间内取到灵丹!”木漱菱落寞道:“负心郎,让漱菱把事情都告诉你吧!”傅彻道:“漱菱有苦衷,可以不说!”木漱菱摇摇头道:“漱菱以前不说,是怕你正义耿直,知道我的身份后,会任我自生自灭!” 傅彻强笑道:“我傅彻侠义自居,其实只是个不辨是非不分善恶的人,漱菱毋庸把我想得那般大义凛然!”木漱菱脆心敏感,幽叹道:“负心郎已把漱菱当作妖人魔女了!”傅彻辩驳道:“漱菱误会了,傅彻没有那个意思!”木漱菱自我嘲解道:“漱菱确实不是好人,之所以待你好是为了利用你!”傅彻道:“是我自己愿意为漱菱做事的!”木漱菱道:“你听过秘教吗?”傅彻颔首道:“我认得金西流和卫盼盼!” 木漱菱秀眸微眯道:“金西流是秘教金部座主,卫盼盼是金部圣女,而漱菱就是木部圣女!江湖中人都说我们秘教上下残酷嗜杀,甚而叱骂我们为魔人,羞与为伍。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我们百口莫辩,也不屑争辩!”傅彻对秘教并不憎恶,他始终认为卫盼盼为爱成狂,痴情可悯。于她人犹且如此,自然更加不会鄙夷厌弃木漱菱,他劝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漱菱清者自清,任那谣言甚嚣尘上,又与你何干?” 木漱菱迷蒙凝视着他道:“你是看漱菱快要死了,才安慰我嘛!”傅彻欲让她释放愁心,另起话头道:“秘教金木水火土五部,以金部人才最为鼎盛,可漱菱却比卫盼盼美多了!”木漱菱幽思道:“世上美胜漱菱的女子成千上万,负心郎要是看重外貌,可以去找水芙香。她是是世间最有魅力的女子,即使她不算最美,却没有男人能抗拒她的魅力。”傅彻疑问道:“昨夜西山双虎惊呼‘水木双娇’,那木指漱菱,水就是水芙香吗?”木漱菱道:“不错,她是水部座主,放荡糜烂,以玩弄男子为乐!” 5、肺腑衷肠 傅彻心安理得道:“她能当座主,年纪应该不小,害不到我的!”木漱菱淡漠道:“她原是水部圣女,她师父水姬离世后才接掌水部。而秘教古来传承,六大圣女年岁一致!”傅彻自问对美女没多少抵制力,心头一阵发虚,默想自己是否会成为水芙香的男宠面首。木漱菱冰冷道:“动心了?”傅彻紧忙摇头道:“没有,我是在想水芙香身为水部圣女何以能弃贞洁不顾!”木漱菱美目直盯着他,似欲穿透他心底,道:“你动心了!” 傅彻坚决矢口否认,木漱菱不究此事,娓娓道:“金西流是前辈五部座主中仅存的硕果,他为人乖戾、狼子野心,处心积虑要吞并其他四部登顶总坛。我爷爷木灵子是木部座主,他一生尽忠秘教,不愿秘教在金西流手中毁于一旦。要摧毁金西流必须以暴制暴,然而教主逝世后教中无人武功胜他。幸而秘教始祖有先见之明,按五行相生相克之理划分五部,金利木折属正理,可要是木韧金钝,他要伤敌就必将自伤。爷爷临终前嘱咐我修习木部不传之密碧阴劲,让我元气固守时舍身亲近金西流,寻机刺杀……” 傅彻亲见卫盼盼被金西流害得沦落烟花不得善终,木漱菱又要步其后尘,大恼道:“你爷爷真是老糊涂,竟狠心将漱菱往火窟里推!”木漱菱道:“不许你责骂我爷爷,漱菱既是秘教之人就须为秘教牺牲一切!”傅彻抱过她道:“漱菱脱离秘教吧!”木漱菱果决摇首道:“漱菱不能辜负爷爷重托。!”又道:“爷爷最是清楚碧阴劲克制不住金西流的天吼功,漱菱以身犯险多半会是蛾虫扑火,最后任其蹂躏。但只要有一线之机,我都不会放弃!” 傅彻道:“漱菱,让我替你杀金西流吧!”木漱菱低叹道:“你武功虽强,却未必能胜金西流,漱菱不能让你替我去送死!”傅彻也知自己非金西流之敌,苍凉道:“你现在力不从心,你爷爷不会怪你的!”木漱菱道:“漱菱苦练十年,却功败垂成,不甘心啊!”傅彻问道:“你练功出错了?”木漱菱道:“三个月前,漱菱玄功初成,与人动手碧阴真气却凝塞不畅,进而经脉封堵。木部弟兄四处查访才有了灵丹的消息,于是漱菱和魏风魏公子星夜启程,穿州过府,马不停蹄赶来!恰巧路逢声名鹊起的你,魏公子是木部年少一辈第一高手,却轻易败阵,漱菱由是认定你能帮我夺取灵丹!” 傅彻咬牙迸出一句话:“我宁可漱菱纤尘未染死去,也不要夺取灵丹让你从此忍辱偷生!”木漱菱神色骤变道:“你反悔了?”傅彻道:“我也是为了漱菱你啊!”木漱菱推开他讥詈道:“你是为了你自己,你自私自利,和魏风他们没两样,就是为了得到漱菱才肯帮我助我。我现在掏心掏肺诉衷情,你晓得漱菱不会跟着你,你无利可得,就出尔反尔。你是个骗子,大骗子,我恨你,恨死你了!” 傅彻无辜苦笑道:“漱菱,你……”木漱菱气愤难泄阻喝道:“不要叫我漱菱,算我木漱菱蒙心瞎眼认错你傅彻!”她娇脸一会青一会白,秀美紧蹙,直叫人怜爱百生,傅彻臣服道:“我错了,我拼死也要为你取到灵丹!”木漱菱冷睨着他道:“我木漱菱不需要你傅彻的怜悯同情!”傅彻脾气被激上来悻悻道:“是我傅彻色迷心窍,枉自多情,木大小姐嗤之以鼻,傅彻也不敢厚着脸皮鞍前马后伺候!” 木漱菱奚落道:“傅公子七尺男儿,名著天下,非奴颜媚骨之流,这两天如此委屈求全来迁就漱菱,传出去说不定还会玷污门楣、辱及先祖,小女子真是罪过了!”傅彻愤懑压心,忍无可忍,转身就走。木漱菱带着哭音道:“你走,你走,你走了就不要再来见我!”傅彻决绝道:“傅彻再不会来缠着木大小姐!”他人去声远,木漱菱阴沉着脸怨道:“臭傅彻,你要死了,你是彻头彻尾的负心郎!” 傅彻苦大愁深在她背后道:“你别咒我呀!”木漱菱芳心一喜,却不妥协道:“本小姐就是要咒死你,死傅彻,混蛋傅彻,你死个尸骨无存!”傅彻揽住她道:“你嘴硬心软,我若真一去不回,你就要坐在地上哭个天昏地暗了!”原来他转过拐角后,气消大半,放心不下又绕回来。木漱菱道:“死人头,你别恬不知耻乱臭美,本小姐从不为风流自赏的臭男人落泪!”傅彻道:“我还以为漱菱会骂我好色下流!” 木漱菱不解气道:“傅彻负心郎好色无耻,淫逸下流,天诛地灭!”傅彻苦叹道:“女人都是蛮不讲理,我冤大头没办法,随你骂就是。等你骂痛快了,送你回去,我再去取灵丹!”木漱菱道:“你夺到灵丹,漱菱自会原谅你,践行承诺!”傅彻心冷道:“我对漱菱别无他求!”木漱菱道:“不见得吧?”傅彻道;“漱菱不用怀疑,傅彻若对居心叵测,真就让我天诛地灭!”木漱菱语气转和道:“那你还抱着我干嘛!” 傅彻松手道:“我送你回去,走吧!”木漱菱转身环臂反搂住他脖子道:“你为何要对漱菱一无所求?”傅彻淡淡道:“与其求不得伤别离苦,还不如干脆放手!”木漱菱道:“负心郎几时如此超脱,就像得道哲人!”傅彻要移开她双臂,木漱菱反搂得更紧,二人对面咫尺、鼻息相闻。傅彻吁叹道:“漱菱究竟要我怎样?”木漱菱道:“你说真话,心里到底有没漱菱?”傅彻漫笑道:“我很想说没有!” 木漱菱手臂缩紧,螓首前移,二人唇齿贴合。傅彻热情激扬,用劲搂抱住她腰身,似欲将她拦腰截分。木漱菱带泪含笑道:“负心郎要牢记漱菱的情意!”傅彻擦干她脸上晶莹的泪滴道:“傅彻何幸,得漱菱如此相待!”木漱菱贴在他胸膛,低柔道:“等你把灵丹取到,漱菱把身子也给你!”傅彻摇头道:“我不要!”木漱菱凝眸道:“为什么不要?漱菱十八年守身如玉,你要我把一切都给金西流嘛?” 傅彻道:“漱菱请给我三年时间,到时我必定能杀死金西流!”木漱菱静静道:“三年很漫长的,要是你杀不死金西流,漱菱却成明日黄花,就再没杀他的希望了!”傅彻信念如铁道:“漱菱可以不相信任何人,绝不能不相信我!”木漱菱冉冉道:“等你取到灵丹再说吧!没有灵丹,漱菱性命朝不保夕,妄谈其他有何意义!”傅彻轻轻拍打她后背道:“我晓得漱菱心里已经答应我了,傅彻不会辜负你的!” 木漱菱仰起头逼视着他道:“负心郎言行合一,言必行、行必果,不要抛下漱菱就好!”傅彻理理她垂肩的细发,爱惜地捂着她脸颊道:“那我送漱菱回去好吧?”木漱菱点头道:“漱菱知晓负心郎会想方设法争夺灵丹,我翘首以待你的好消息!”傅彻送她将到木部在汉中的据点,木漱菱道:“你就送到这吧!免得遇上魏风,他又来刁难你!”傅彻笑道:“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漱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木漱菱道:“别贫嘴,漱菱心力交瘁,要休息了!希望下次见面时,负心郎会把灵丹呈到我眼前!”傅彻默送芳影,心里却问木漱菱是惦念灵丹还是真爱慕自己。已到戌时,他折回殷府,路过汉中最大的青楼——买醉馆。买醉馆门前人头攒动,龟奴娼妇迎来送往,好酬夜色正温柔。傅彻低首快行,远听两个龟奴私下议论,一个笑道:“是男人就好色,殷孝清那板板六十四的人也忍不住来尝鲜,还请鸨母替他隐瞒!” 另一龟奴笑道:“一回生,二回熟,我们可得好好结纳这财神爷!”旁边一妓女插嘴道:“你们别想歪脑子了,殷孝清和他的怪朋友只把买醉馆当客栈,没叫姐妹们伺候!”一龟奴笑骂道:“这老东西,到了买醉馆还古板刻薄假正经,真是无可救药!”傅彻听殷孝清在妓院接待朋友,觉知事态有异,暗想:“殷孝清道貌岸然、包藏祸心,来买醉馆既然不为寻欢作乐,那就是和他的狐朋狗友密谋害人!“ 他欲摸清殷孝清底细,大摇大摆进入买醉馆。老鸨遇人无数,圆滑钻营,见他少年俊赏,阔气豪爽,暗料是富家公子,瞒着父母出来偷欢一宿。这种客人稚嫩,最易哄骗,且多半不懂钱财来之不易,舍得大出血,真可谓佳客难得。她满脸堆笑道:“公子闲情雅致,快快请坐!”她脂粉叠积厚度近乎三寸,傅彻看得心头作恶。 他眼望别处,装腔作势道:“把这的红牌姑娘叫几个出来。”老鸨赔笑却不叫唤。傅彻在酒泉仙居呆过,也算是过来人,悉知其意,随手抛给她一锭银子,派头十足道:“佳人不可求,自该千金买良夜,可别叫我扫兴而归。还有要快些,我没空磨蹭!”老鸨巴巴接住,连声谄笑道:“公子稍坐片刻,老身这就去唤姑娘出来。” 6、殷家兄弟 馆内群客纸醉金迷,一派升平繁华。傅彻瞥眼四顾,暗地盘算殷孝清躲在哪里!过了半会,老鸨领了一个女子过来作陪。那女子颇有几分姿色,媚眼流丝,福身道:“贱妾瓶儿见过公子!”傅彻缓缓点头道:“小姐辛苦了!”瓶儿掩袖为他斟酒,道:“公子是第一次到买醉馆吧?”傅彻敷衍道:“我路过贵地,闻说买醉馆的妙处,便来瞧瞧!”瓶儿献媚道:“公子身佩宝剑,肯定是位侠士,游剑江湖,锄强扶弱!” 傅彻想时不我待,直截了当道:“小姐可知殷孝清殷先生在哪?”瓶儿惯于风月,察言解意,会心道:“公子也是殷先生邀来的朋友呀!”傅彻不管她是否会错意,道:“烦请小姐相告!”瓶儿暂不答话,反问道:“公子今夜还要贱妾侍候吗?”傅彻昧心道:“小姐聪慧艳丽,做你的入幕之宾直是洪福齐天,你务必要虚门相侯哦!”瓶儿妩媚笑道:“公子是可心人,贱妾怎能不彻夜等候呢?” 傅彻杯酒饮尽,按着瓶儿的指点潜进后园。此处是供名妓与豪客谈情说爱之所,但人毕竟是人,待到夜里,一切便突破了最后的纯真,你侬我侬都不如枕畔鸳盟。曲径少人,幽深僻静。傅彻环行园中,不见楼阁,心想瓶儿会不会被殷孝清收买,故意欺骗自己。前方不远有座憩亭,亭中一女子斜身倦倚栏杆,手摇纨扇,驱蚊乘凉。傅彻请她指路,她娇软道:“哥哥哟,你找个啥人,留下陪奴家诶!” 傅彻被她这花痴模样讶住,敬而远之。女子不依不饶道:“哎唷,你咋不和奴家逗笑哩!”傅彻心想:“我惹不起你,躲你总没错!”女子拉紧他裳袖奶声道:“哥哥别走嘛,奴家今晚好生寂寞啊!”傅彻拜服道:“姐姐饶过我吧!”女子嗲嗲道:“哥哥说话好令奴家费解伤心哟!”傅彻强行推开她,刚走出三步,女子就大声呼叫。傅彻初遇这死皮赖脸的女子,应变乏策,怕惊动殷孝清,恐吓道:“再乱喊乱叫,我就杀了你!” 女子一副可怜样道:“哥哥别那么狠心嘛!”傅彻道:“你快说殷孝清住哪处!”女子道:“奴家说了,哥哥就要走哩!”傅彻没好气道:“你这叫想男人想疯了!”女子扁嘴道:“哥哥诶,你怎不解风情呢?”傅彻气道:“快说,不说我真杀你!”他手拍遥思剑,料她痴呆疯癫也该惧怕。女子侧目而看道:“哥哥真个狠心,奴家说就是嘛!”她亲自带路,折过西边园门,道:“殷孝清就在里边,奴家走哩!” 傅彻蹩进西园,伏在殷孝清房外内窥。见殷孝清漠然静坐,身后直直立着三人,傅彻知这三人就是生魂被采炼的妖物,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须发如银的老者。六人都没说话,神色沉重。傅彻发现殷孝清短短两个时辰不见竟苍老不少,两鬓如雪,眼角皱纹如刻。傅彻潜伏一炷香时间,殷孝清才开口道:“料他殷有常绞尽脑汁也猜不到我们会躲在买醉馆,两位师叔先去睡个安稳觉,明晚我们就行动!” 两个老者步出屋内,各回各处。殷孝清哀叹道:“夫人,我三十年如一日,对你矢志不渝,你竟为了一颗丹药勾结有常杀害我,我人虽没死,心却死了!”傅彻听得模糊,殷孝清又自叹道:“有常啊有常,我们兄弟为个女人手足相残太傻了。你几时能明白婉婷心里装的只是赵炳,我们兄弟根本就没进过她的眼,她与我成亲也只是为刺激赵炳。二十多年来,我们名为夫妇,却是有名无实,半点关系也没有。” 傅彻被他这石破天惊的话语震得发傻,暗自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与此同时,猛察觉有人掩近。隔房老者大喝道:“什么人?”破窗飞出,擒小鸡般提起一人,却是那胡搅蛮缠的妓女。女子软声哀求道:“爷,放了奴家吧!奴家这就好好伺候你!”老者喝问道:“骚蹄子,谁叫你来的!”女子憨憨道:“奴家想爷嘛,爷,你手轻些!”老者左右开弓抽她十几记耳光,噼噼啪啪声刚歇,女子即脸成猪肝。 女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全凭三寸不烂之舌将老者十八代祖宗骂个通遍。她泼辣有素,骂功惊世骇俗。老者被她骂得须发戟张,当头又送她几个老拳。女子乃很识时务的巾帼英雄,能屈能伸,力战不敌便软语乞怜。老者心如铁石喝道:“再不说实话,有你好受的!”女子软硬兼施都未有功,黔驴技穷,可怜巴巴道:“奴家是来找小冤家嘛!”又高叫道:“公子,公子,你在哪呀,快救救奴家啊!” 殷孝清和另一老者也出了门,他们面罩严霜,怒目环顾。傅彻衡量轻重,患得患失。殷孝清对抓获女子的老者道:“余师叔,先杀了那骚货再说!”女子哭爹喊娘喊道:“公子,公子,救命呀!”余师叔狠狠抽她俩嘴巴,斥道:“臭骚狐狸,叫不出你的姘头贼子,我一刀宰了你!”女子悲声哭喊,后来如市井泼妇,污言秽语源源不绝。傅彻被骂得苦笑连天,挺身走出道:“小姐,我祖宗没得罪你,你积点口德吧!” 殷孝清三人见他是个少年,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殷孝清和气道:“敢问公子来此有何贵干?”傅彻见他不识自己,心中明了他和殷府内的殷孝清确然分属两人。也即是说这个殷孝清乃真正的殷孝清,殷府内的殷孝清是他的孪生兄弟殷有常。他痴傻道:“我和小姐捉迷藏呀!”余师叔扔开女子喝道:“骚蹄子,这次饶了你!”女子落地哎哟大叫,傅彻跑过去扶起她。女子骂道:“老娘被你这混蛋害惨了!” 傅彻乘殷孝清三人没注意,怒瞪她几眼。女子大叫道:“臭混蛋,你瞪老娘,老娘就怕嘛!”傅彻怒蓄胸腔,却温和道:“我们先回房,别妨碍殷先生他们歇息!”女子不知是有意捣乱还是无心之失,尖叫道:“臭混蛋,你要找殷先生,老娘给你指路,你还凶神恶煞,现在和颜悦色,算个什么?”殷孝清闻语色变,余师叔挡住二人去路道:“别忙着走,先把话说明白!”傅彻懵懂道:“老先生要我们说什么呢?” 余师叔森然道:“别跟老夫装傻,你能避过我们耳目,内外功必已炉火纯青。你是谁?来这做什么?”傅彻道:“老先生明鉴,我真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女子叫道:“臭混蛋说谎,你们别信他,他是特地打听找来的!”傅彻把她扯到一边喝道:“你要和我闹别扭,到房里再闹不迟,在这叽里呱啦说个啥!”女子叫道:“臭混蛋,你敢作不敢当,算哪门子男人了!”傅彻怒形于色,抓住她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余师叔横臂拦阻道:“小贼,今晚你别想逃!”他手臂一错,双掌共击,掌力封住傅彻胸前诸穴。傅彻骑虎难下,只得出手回护。女子叫道:“臭混蛋,你别被打死就好!”傅彻对她厌恨到了极点,手臂提起将她抛出数丈,喝道:“你给我乖乖别动!”女子拗道:“老娘想动就动,你个混蛋管得着么!”傅彻愤愤道:“你别把自己叫老了!”余师叔趁他分心说话时抢攻,左掌拍他右胸,右掌略向下击他腹部。 傅彻双手内合,托出两股真气。余师叔掌势不变,加重三层力。他年逾七旬,一甲子的功力非同凡响。傅彻气息为之一窒,忙聚气护体。余师叔两掌力道合为一体,单刀直入取他膻中穴。傅彻使出游旋飞定,身体侧转避过来招,天幻第三式凤舞九天反攻他右肩。余师叔右半身被他真气卷得活动不灵,狠一蹬脚,借力后弹。傅彻并没追击,背负双手静观。余师叔虽已老迈,火气旺盛不减风发少年。 他退而又上,恶声道:“小贼,让你见识一下老夫的采生神功!”傅彻慢条斯理道:“你老态龙钟,采生妖术又滥竽充数,就别自吹自擂了!”余师叔犹如鬼神附体,精气蓬勃。他左手指捏兰花,右手平托,嘴唇翕张,口诀像瀑布般奔泻而出,铿锵闷响,掷地有声。傅彻心神不由烦闷躁乱,知妖术邪异,未可轻视。当即眼观鼻、鼻观心,遁入神游身外、意照本心的神异境界,再不受外物所侵。 余师叔忽然声如狮吼,乍地响起一声闷雷,人随声动,双掌不分前后,平平稳稳推向傅彻。掌力鼓荡,衣裳须发无风自扬。傅彻手掌虚张,真气环流双臂,两臂交叉徐徐举至身前结成真气网。继而双臂撑开,网面扩张,吞纳尘埃,扬洒天地。正是毕力强攻的天幻第九式风雨连天。余师叔掌力滞溺,不甘就此罢退,咬紧牙关,提及全身劲道,冲入傅彻的真气网。真气两相冲撞,傅彻斜飞三丈,落地时俊脸飘红,显受内伤。余师叔半步未退,苍黄的老脸皮苍黄如故,一层不变。 7、其中有变 傅余二人屹立不动,遥然对峙,四目频频交战。约莫一盏茶工夫,傅彻嘴角泛起淡而若无的笑意,脸上血红色退尽,纯如冠玉。余师叔老脸黑沉,连续剧咳,鲜血喷涌不止。另一老者扶过余师叔,半字不含糊道:“你就是傅彻!”傅彻笑道:“老先生也想赐教!”老者扶余师叔回到殷孝清身旁,森冷道;“你毁了我采补门四大神物,此仇不可不报!”殷孝清淡定道:“邱师叔,这事让我处置!” 他手掌轻拍,房内三怪物直跳出门。傅彻记得殷有常曾说殷孝清能以意驭人,不敢有失,遥思剑握入掌中。殷孝清目光游移,三怪物杀气狂升,如三堵墙封住傅彻去路。傅彻战意疯涨,遥思剑碧莹莹,幽光乍现。殷孝清环臂抱胸,一副漠不关心的悠闲样。三怪物交错迭攻,一人先攻,另两人从旁协助,灵活处胜陈汉英炼养的怪物堪以倍论。傅彻遥思剑刺击,劫杀第一人。那怪物已非暴虎冯河的蠢货,剑气袭身,灵巧闪避。 傅彻本已身带轻伤,又见怪物灵锐,知取胜艰难。他稍作思索,剑走轻灵,展开游旋飞定游斗三怪物。三怪物初始被他带得晕头转向,但他们很快就窥出门径,三人背靠背结成三角状,脚步再不轻移。傅彻计法失灵,遥思剑直挺,采取各个击破之法。他剑锋游飞,狠斩直面自己那怪物的手腕,剑气张扬,大有一击即中的势头。那怪物身体后退,另两个左右抄近,各出三记劈空掌,真力浑然如潮。 傅彻甫遭真力攻袭,斜步暂避,遥思剑啸啸刺出却不停滞。三怪物散开,兵分三路。他们分散则力弱,傅彻遥思剑劈开他们两两间的空隙,穿透其真气网,腾身越出包围。心道:“我胜算渺茫,此时不走,复待何时!”放开步伐,逸飞十丈。三怪物围拢齐追,但傅彻使的是天踪步法,他们徒有望背兴叹。邱师叔身子疾掠,不追傅彻而去抓取那女子,右手加劲,将她悬提起来。女子大声哭叫,双腿踢舞。 傅彻方始跃上墙头,闻声止步。邱师叔嘲讽道:“傅彻小儿,你弃弱女不顾,真叫枉称侠义!”傅彻道:“你老大不小,胁持女子逼我就范,未免有失风范!”邱师叔枯瘦干瘪的右手既慢且轻摇晃数次,那女子如秋千般荡来荡去,他道:“傅彻小儿,老夫加点力,这骚蹄子可就没命了!”傅彻飘身下墙道:“我与她非亲非故,舍身救人,实属不智!”邱师叔道:“救不救全在你,你若要弃她不管,老夫便让她变作厉鬼去陪你!” 傅彻向邱师叔移近数步,又被三怪物围住。三怪物暂不攻击,等他与邱师叔交涉。傅彻倍加警戒,道:“放不放人全在你,但你不要逼我太甚,那样对大家都没好处!”殷孝清道:“傅彻,殷某问你,你为何到这?”傅彻道:“我来这只是个误会,对你们并无歹意!”殷孝清道:“你先说明白哪里误会!”傅彻道:“我把先生认成另外一人!”殷孝清道:“你与殷有常相识?”傅彻道:“他说自己是殷孝清!” 殷孝清与殷有常兄弟血脉相连,心意相系,揭破其用心道:“你剑伤汉英的四大神物,武功卓尔不凡,他是要借你之手杀我,对吧?”傅彻道:“先生料事如神,但傅彻也非任他牵着鼻子走的傻子!”殷孝清道:“你应该知晓,要杀殷某绝不是你单人独力能办到。不如你与我们合作,将计就计,让殷有常阴沟翻船!”傅彻道:“傅彻可以助先生一臂之力,但大功告成后如何?”殷孝清道:“殷某以珠宝美人酬谢!” 傅彻眉头皱紧,思索道:“咱们就此言定,可以放人了吧!”殷孝清道:“傅彻蜚声江湖,殷某相信你是言出如山的人!”又对邱师叔道:“邱师叔,你将那女人放了吧!”邱师叔一手把那女子摔开,女子痛得哇哇叫,坐地嚎啕大哭。傅彻伸手扶她,她打蛇随棍上,灵猫似的钻进他怀里,紧紧搂住。傅彻愠色道:“你不放手,休想我会带你走!”女子痴缠道:“哥哥别那么狠心嘛!”傅彻扳开她紧缠的双臂道:“给我呆着别动!” 殷孝清道:“傅公子你先回去,明晚咱们里应外合,杀殷有常一个措手不及!”傅彻心道:“你们采生妖人非奸即盗,我何至与你们作一丘之貉,方才迫于形势权且应承可不算数!”他笑道:“殷先生,那咱们明晚见!”殷孝清手掌击拍,三怪物神魂被夺,呆呆站立。傅彻瞟眼那女子道:“还不走!”女子绵柔道:“奴家摔疼走不动嘛!”傅彻嗤笑道:“别说还想要我背你走诶!”女子道:“哥哥要背奴家当然好嘞!” 傅彻也想学余师叔抽她个大嘴巴,抑住火气,抓住她右臂,提起便走。女子身子柔软如丝索卷缠上他,傅彻算领教什么是厚颜无耻。两人跨出西园,女子娇媚道:“哥哥唷,你用力轻点,弄疼奴家了!”傅彻停步道:“你给我下来自己走!”女子双眸水莹莹道:“哥哥讨厌奴家了?”傅彻按下气恼道:“我不是寻花问柳之人,你快走吧!”女子啼哭道:“哥哥嫌奴家身子又脏又臭,才不肯与奴家欢好嘛?” 傅彻眼望远处道:“我有急事,你快下来!”女子娇笑道:“奴家送哥哥!”肘腋突变,她纤掌如墨,按在傅彻胸口。傅彻内息走岔、气血翻腾,狠力推开她,怒喝道:“你是谁,为何对我下毒手?”女子被他推击得站立不定道:“你中了百毒掌,死定了!”傅彻两伤齐发,经脉阻塞,强运真气循环周天压住伤势。他浑身杀气流溢,遥思剑鞘中跃动。女子道:“你百毒攻心,神仙难救,乖乖受死,不要逞强了!” 傅彻冷笑道:“可怜你鼠目寸光,见识浅薄,不知我傅彻百毒不侵!”女子轻蔑道:“天下间从没人能在我师父的毒功下逃生,你也别妄想!”傅彻沉声道:“你到底是谁?”女子舒卷水袖詈骂道:“我风飘飘你自不认得,但我师姐卫盼盼你总不会忘记吧!她对你情深似海,而你为了博取谢芊芊的欢心,狠心将她杀害。你个猪狗不如的混蛋,早就该格杀勿论,大卸八块、剁成肉酱,喂猪喂狗,永世不得超生!” 傅彻蒙此大冤,顿觉六月飞霜,心如寒冰,道:“风姑娘,你师姐和我没关系,她深爱的人是泠清锋,也是为他自绝身亡!”风飘飘道:“证据确凿,容不得你狡辩抵赖!”傅彻杀气收敛,道:“姑娘证据从何得来,是否想过口耳相传,必有所失?”风飘飘怨恨道:“你不用罗嗦,泠公子为人正直,不会诬陷好人的!”泠清锋造谣毁谤,乃是情理之中的事,傅彻叹道:“姑娘走吧,我不杀你!” 风飘飘冷然道:“别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会死的人是你。我知你贪恋美色,肯定要到买醉馆寻乐,在这等了大半天,还饱受采生老鬼的两顿毒打,不亲手将你挫骨扬灰太对不起自己!”傅彻淡淡道:“我没有大言诓人,你的百毒掌只能让我受些内伤,毒不死我!”他见风飘飘犹是不信,遥思剑轻捷斩下,将旁边一张青石桌劈成两半,道:“这一剑要是斩在姑娘身上,你恐怕已香消玉殒了吧!” 风飘飘倔强骂道:“你个天杀的混蛋,老娘杀不了你,我师父也不会放过你!”傅彻想道:“若然不能澄清此事,往后只怕少有宁日了!”有些心不在焉道:“傅彻奉劝姑娘不要轻信人言,尤其是泠清锋的话。他对你师姐已然背约负盟、始乱终弃,现在垂涎姑娘姿色,难说到头不会喜新厌旧、移情别恋!”风飘飘断喝道:“臭混蛋,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傅彻道:“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风飘飘怒哼一声,轻身越出后园。傅彻扶伤返回殷府,穿过巷道,却听有人低唤道:“傅彻!”傅彻蓦然回首,见是小酒娘贝贝,不知她三更半夜躲在这里干什么。贝贝轻招纤手让他过去。傅彻有了前车之鉴,疑她也是卫盼盼的师妹,站着不动。贝贝问道:“我叫你过来,你怎不听?”傅彻义正词严道:“男女有别,姑娘请自重。”贝贝娇脸雪肤闪着红晕嗔道:“你想到哪去了嘛,是爹要人家找你的!”傅彻想及她父亲识得自己母亲,戒心稍减,轻缓走近。贝贝看他步履慎重,表情肃然,埋怨道:“瞧你那个样,好象人家要害你似的!”傅彻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有对没错!”贝贝别头生气,傅彻笑道:“贝贝姑娘找我何事?”贝贝道:“人家才不要找你哪!”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傅彻身心警备,以防她故意用轻嗔薄怒来牵制自己心神,却暗中骤下杀手。他道:“那你爹在哪?”贝贝问道:“你爹是不是叫傅铭了?”傅彻皱眉道:“姑娘怎也知晓?”贝贝杏目圆瞪,道:“ 就你个没良心的!” 8、指腹之约 傅彻如坠云雾,糊涂得紧道:“我良心安好,几时没了!”贝贝幽怨道:“那你为什么不来找人家了!”傅彻忍俊不禁道:“姑娘,难道你要我没事去找你,然后说:‘小姐美貌,在下钦慕不已。苦于隔日便要南北各路,心中缱绻,卧床不寐,故来一亲芳泽。望小姐勿怪唐突,允准这不情之请!’”贝贝急道:“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傅彻笑道:“姑娘又是什么意思呢?”贝贝撅嘴问道:“婶婶和你一块到汉中嘛?” 傅彻道:“你问的是我娘?”贝贝点头道:“不问她还问谁!”傅彻凝视着她道:“你和我家有何关系,为何晓得我爹娘?”贝贝愁望着他道:“我问的你还没回答!”傅彻黯淡道:“我娘在我出生不久后就被奸人害死了!”贝贝为之神伤道:“仇报了吗?”傅彻摇摇头,心底相信贝贝父女和自己家渊源深厚,戒心尽去,叹道:“我娘的仇,现在还不知能否得报!”贝贝道:“江湖中人都说你武功了得,婶婶之仇一定能报的!” 日间自称是殷孝清朋友的邋遢游兄趿拉拖沓走近笑道:“你们有什么情话说不完了,快跟我回去!”贝贝瞪他道:“游伯伯你老不正经!”游兄笑道:“我要是金盆洗手学正经,可就不能日进斗金给你办嫁妆啰!”傅彻日间见二人言行无忌,还道他们有些暧昧,现在才知是长辈与晚辈的亲昵,只不知游兄如何与殷孝清扯上关系。贝贝笑着介绍道:“傅彻诶,游伯伯就是江湖无人知晓的梁上君子游三江!” 傅彻没听过这么介绍人,暗道她刁专古怪和谢芊芊或可比拼。游三江张大嘴呼呼冒气,贝贝抿口笑道:“人家说错了,游伯伯可别生气哦!傅彻诶,游伯伯可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偷神,你东西掉了就找他!”游三江吹胡子瞪眼道:“小丫头,找到郎君乐坏了,敢拿你游伯伯玩闹!”贝贝不讳言笑道:“游伯伯可要谅解哦!”傅彻不能无端背个黑锅,连忙道:“贝贝姑娘,这种玩笑于你声名有损,千万开不得!” 游三江笑骂道:“你个混小子,长得酷肖你娘,装傻充愣和你爹没两样。真是傅铭秦嫣的好儿子!”傅彻对父母的记忆空如白纸,今天两遇父母生前故交,心情跌宕起伏,牵动内伤,霎时俊脸殷红,热血欲滴。贝贝道:“傅彻,你受伤了?”傅彻抑住伤势道:“只是轻伤,不妨事!”又对游三江道:“游前辈熟识我爹娘,烦请相告他们生前旧事!”游三江面色灰暗道:“你娘也过世了?” 傅彻道:“我娘十六年前就离世了!”游三江道:“那时你还在襁褓之中,谁收养你了!”贝贝道:“我们回去再说吧!”游三江对傅彻道:“秦丫头也随傅老弟走了,没人告诉你他们的旧事,让你岳父和你说吧!”傅彻皱眉道:“前辈,我哪来岳父了?”游三江笑道:“你爹和我及贝贝她爹李景添三人是结义兄弟,你爹最小,我们都称他老弟。可他是我们三兄弟中最鬼的,瞒着我们把你娘娶回家了!” 傅彻听他是父亲的结义兄长,忙拜倒道:“彻儿拜见游伯伯!”游三江扶起他笑道:“我们边走边说!”傅彻恭敬亦步亦趋,贝贝看着他那副孺子可教样,妍笑不已。游三江道:“我和你爹是不偷不相识,都二十年前了,如今想来还宛如昨日,历历不忘。那时你爹也就你这么大,刚刚踏足江湖,只会些花拳绣腿,可读书不少,喜欢引经论典掉书袋。我不学无术,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看不惯他的行事作风。” “于是就妙手空空,不告而取,把他的盘缠偷个干净。但我也有失手时,刚偷了你爹就被贝贝她爹你二伯撞破。你二伯武功奇高,我没接上十招就被他擒拿,他把我交给你爹,你爹虽不是书呆子,却有股痴劲,拉着我和你二伯结拜。我们三人结拜后携手江湖,虽没干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总算也混出个名堂。你爹武功不行,但人俊美,招惹了不少侠女闺秀。我博来个偷神雅号,你二伯最拽,人称江汉大侠!” “你娘的名声可比我们响亮多了,她美逾天仙,被公认为江湖第一美女,不知有多少年轻侠士追慕裙下,也不知你爹怎么就博得她的芳心。他们俩风风火火,做事不拖泥带水,一拍即合后就自行拜了天地。他们成婚还不到三月,你二伯也把你二婶娶进门,我们三兄弟剩我一个孤家寡人,到如今还是老样子。你娘出身武林世家,你外祖父把家传功法秘笈给她作嫁妆。你爹用功苦练,然急于求成,不幸罹难!” 傅彻心驰神往,父母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三人到了酒家,李景添等得正急。傅彻抢步上前伏拜,李景添迎他入屋,喜乐道:“好孩子,我们终于相认了!”傅彻道:“二伯,你怎会在这卖酒呢?”游三江笑道:“彻儿,你该改口叫岳丈才对!”傅彻不解,游三江道:“我方才还没把事情说完整。你爹娘成亲一年后,你娘就怀上你。那时你二婶也身怀六甲,你爹和你二伯指腹约定,若同生男孩便为兄弟,同为女儿作姐妹,要是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妇。你和贝贝恰好龙凤成双,自然而然是夫妇!” 傅彻不意父母还留给自己这指腹婚约,内心苦笑。李景添道:“彻儿,你怎会和殷有常一道呢?”傅彻奇道:“二伯也知日间陪我那人不是殷孝清而是殷有常?”他一时不能改称,李景添并没在意,道:“我和你游伯伯来汉中就是要击杀殷有常,解救贝贝的舅舅及其他江湖同道!”傅彻蹙眉道:“莫非他们都是生魂被采,沦为杀人怪物?”李景添叹道:“我们也是两个月前才知有个采生门!” “当时贝贝她舅舅去我家做客,回家路上被殷有常掳获。我三日后才获知消息,立马找你游伯伯同来追寻。贝贝贪玩闹着要跟,我拗不过只好带上。我们从南到北追至长安,发现他共抓了七人。除了贝贝她舅舅外,我们还认出其中一人是姚天均,他系武尊门门主周天烨的师弟。武尊门份属九大派,派内高手如云,姚天均尤其出类拔萃。我和你游伯伯当年都曾和他交过手,皆非其敌。他都被生擒,殷有常的厉害可想而知。” “我们不敢贸然救人,一路又追到汉中。殷有常一到汉中就与殷孝清的夫人接洽,他们串谋杀害殷孝清等事,都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殷有常贪杯好色,我便买下这酒家,让贝贝招揽生意,意在引他上钩。不巧而巧,你也来到汉中,且和殷有常走在一处。今天你和殷有常饮酒时,你游伯伯一直在暗中注视,见殷有常要刁难贝贝,便假冒殷孝清的朋友糊弄他。他弑兄亏心,只能受着哑巴吃黄连的苦!” 傅彻缕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将自己所历之事,约略陈述。游三江乐天知命,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穷开心道:“殷孝清没死,他们骨肉相煎,可有好戏看啰!”李景添心思缜密,多思多愁,忧虑道:“照彻儿所言,我们要救人须先解除施在他们身上的采生妖术,可如何破解呢?”游三江道:“只要人救出来,其他事还不好办!”贝贝反驳道:“游伯伯,你没把话听明白!傅彻的意思是不先破除妖术,没法救人!” 游三江厚着老脸争辩道:“小丫头懂什么,你游伯伯说话解馋还听不出嘛!”贝贝撇嘴诡笑道:“嘴馋想喝酒嘛?可你涎皮赖脸,老不认错,我偏不拿酒给你!”游三江陪着笑脸道:“就算游伯伯我不喝,你傅彻哥哥也得解渴呀!”两人一个为长不尊,一个为小不敬,争执不休。贝贝道:“酒太伤身,傅彻受伤可不能喝!”游三江笑斥道:“臭丫头,还没过门就管这管那,将来还不得把彻儿管个死死!”贝贝杏眼瞪得铜铃般大,游三江呵呵直乐。 李景添见惯二人的口水战,对傅彻道:“彻儿你别见怪,他们从来长幼不序、尊卑不分!”游三江哈哈笑道:“彻儿,你要小心了,这丫头将来可不好伺候!”贝贝急道:“你多嘴多舌、搬弄是非,人家鄙视你!”游三江得意笑道:“臭丫头急了,肯定是想自己凶巴巴,彻儿会不要她!”贝贝道:“人家不与你计较,你说的话都吃进肚子好了!”游三江道:“你去拿酒给我,我以后在彻儿面前帮你多多美言!” 贝贝娇嗔道:“傅彻自然晓得人家的好,用不着你那破嘴锦上添花!”她边说边挽住傅彻的手臂,隐然视他为知己爱人。傅彻对这个宝贝有种头痛的感觉,她固然千娇百媚,是男人就该动心。然当她成了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时,两人之间便多出一重难以清除的隔膜,一切的美好都变味。此刻傅彻最恐慌的是她不能接纳其她女子,这对他是个亟待妥善处理的大难题,倘若有所差池,对他将是毁灭式轰击。 第十章 神剑降妖风骤紧 仙姝踏笑月初残(1)西山双虎 傅彻条分缕析,鼓起十二分勇气,要将自己有失检点欠下的情债一言而尽,觊觎坦白从宽,获得谅解。他刚启齿,话音未出,却被阵急促的敲门声压回肚内。游三江恼道:“哪来的夜猫子,不去住客栈,跑这来闹腾!”李景添道:“或许是江湖救急之事,我去开门!”他出了内房,开门见是两个中年汉子,一人肥头大耳,一个枯瘦如猴。枯瘦者伏趴在肥壮者背上,悬垂着头,天愁地惨,伤势奇重。 傅彻房内外看,眉头轻皱道:“又是西山双虎,今晚想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游三江笑道:“西山双虎就这副尊容,应该叫西山猪猴才对!”贝贝赞成道:“游伯伯,你这话深合我意!”游三江道:“不用拍马屁,要学乖就去拿酒给我!”李景添将西山双虎迎进门,肥壮者急叫道:“喂,那掌柜的,给老子哥俩张罗个房间!”李景添一代大侠,铮铮傲骨,沉脸道:“兄台,小店是酒家不是客栈,没房间借宿!” 肥壮者暴跳道:“你奶奶的,没房子你就把自己的让出来!”贝贝气氛道:“这臭猪头敢对爹吆三喝四,真要寻死了!”傅彻笑道:“他们两个大老粗,杀了也不懂文绉绉!”贝贝挽紧他手臂道:“可总该来个杀鸡儆猴,惩前毖后!”傅彻道:“我和他们冤家路窄,让我去和他们说!”游三江笑道:“我闷得慌,手痒了,要打架可要让给我!”傅彻先声夺人道:“西山双虎,咱们太有缘了,辞别一日又再见!” 肥壮者见他出门,又惊又惧,匆匆直退;瘦猴沙千复也慌慌抬起头,恢复一点生机。肥壮者勉强挺胸道:“喂,你说过饶我们的,可不能说话不作数!”傅彻笑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你们这么怕见我,是不是又败坏人家小姐的名节了?”沙千复忙辩解道:“我们西山双虎行得正、坐得直,你不要含血喷人!”游三江叱责道:“游某人没见过沙千复、冯百河的猪头猴脸,也听过你们的恶行歹迹。沙千复你老实招来,我们也许发发善心饶过你们的小命!” 好死不如赖活,西山双虎与视死如归的英雄豪杰擦不上边,只有学蝼蚁虫豸苟且偷生。沙千复深深被打动,大喘几口气道:“我如果说了,你们会让我在这养伤吗?”游三江搪塞道:“这还用问嘛?说吧!”沙千复道:“二弟,我气力不够,你来说吧!”冯百河大声道:“大哥,我们西山双虎怕过谁了,他们要老子说,老子……”傅彻阻断道:“难道你还不说嘛!”冯百河对他的惧怕贯透骨髓,忙将后半句话缩回嘴里。 贝贝初见傅彻树威,娇心狂喜,头偎在傅彻臂上笑道:“他们见你就像耗子遇上猫,太有趣了!”游三江讥取道:“臭丫头,众目睽睽下搂搂抱抱,也不害臊!”贝贝扁扁嘴道:“人家欢喜,关你什么事!”冯百河死性不改,双眼发直望着她。沙千复究是当大哥的,比小弟识大体得多,扶着伤痛使力干咳。大哥指令,冯百河及时领会,道:“他奶奶的,这事不说也罢,一说老子就有火……” 他习惯于脏话连篇,出口后始觉不妥,偷眼望望傅彻等人,见他们放任他自流,才续道:“他娘的,周天烨不就是混账武尊门的混账门主,老子哥俩又没和他过不去,他凭什么杀我们……”李景添问道:“周天烨也来汉中了?”冯百河硬充斯文道:“那混账今晚刚到,老子哥俩踩到狗屎就撞上了。那混账怪老子哥俩多看两眼他姘头就要挖我们的眼珠,但老子哥俩也不是吃素的,踹他烂屁股两脚就先算数!” 他死要面子活受罪,傅彻等也不戳破。游三江道:“周天烨这鬼家伙来汉中必是为救姚天均!”傅彻道:“他武功超凡入圣,对我们救人之事可大有裨益呀!”游三江讽刺道:“那家伙可不是好东西,一肚子坏水又自命风流。当年对你娘势在必得,可你娘选择你爹。他美梦成空,因妒成恨,差些把你爹杀了!” 游三江执于己见,言辞偏激,品评不够公正,傅彻心里很清楚,故对周天烨并没先入为主的成见。暗想周天烨能坐上武尊门主的交椅,必是一流奇人。沙千复道:“现在你们可以让我疗伤了吧!”游三江道:“你尽管治你的伤,我们不打搅!”冯百河道:“总要给我们个静室!”游三江道:“就你废话多,都子时了,哪里会不安静!”冯百河豹眼大睁,牛脾气近些发作。小不忍则乱大谋,沙千复怕他坏事,赶紧制止。 兄弟俩窝在一个角落,掌心相贴,聚精会神运功治伤。奈何功力用时恨浅,事情不遂意,沙千复内息刚尝试游走经脉,就被猛弹回去,伤势非但没减轻反而加重,昏厥倒地。冯百河急上心头呼叫道:“我大哥不行了,你们快来帮忙!”游三江不紧不慢道:“人总有一死,他要早点上路,你着急什么!”冯百河聒噪道:“他奶奶的,老子宰了你!” 游三江多日闲闷,手痒得慌,贪占些口舌之快不足于遣怀,搓搓手掌道:“来来,咱们比划比划!”冯百河怒极生威嚣嚷道:“他奶奶的,老子要杀人砸店了!”他的鬼头斧已丢失,身边没称手的兵器,双掌成拳,呼呼出击。各家武学都主张“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游三江人称偷神,享誉武林二十年,自是内外兼修的高手。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游三江双臂屈伸,周身一体,以气化力,气力相生。 拳是两扇门,全靠腿打人。冯百河拳力刚出,腿劲紧随。游三江所使乃是他的成名绝技太虚绵功,静如山岳,动似江河。手与眼合,眼疾手快;步与身合,身随步转。他跨前三步,手臂上扬,捋冯百河的腋窝。冯百河上臂内缩,暂避两步,护全腋下。待游三江招式使老,亦即旧力略过、新力未发之际,双手并进横拽他臂膀,扎稳马步,拼命向上托抬。冯百河力大如牛,这招“霸王扛鼎”力道重逾千钧。 他五指如铁箍,游三江手臂被拽得痛入骨髓,忙气护周身。古语有云:力敌处下,智取居上。游三江灵机闪现,神气内敛,用意不用力,顺着冯百河之势,一招四两拨千斤,反抓他臂膀,借力用力,出招由慢转快,劲力由缓变急。他真力所至,冯百河脚力不足,被斜拉出丈余,扑嗵摔个大马趴,沮丧泄气。游三江初战奏功,飘飘然笑道:“莽夫之勇,何足一哂!”冯百河要强好胜,一打滚站了起来。 他摔得够惨,门牙断裂、鼻血涌流,灰头灰脸,怪模怪样。贝贝摇着傅彻手臂,笑得花枝乱颤。冯百河叫道:“他奶奶的,儿子打老子,天下大乱了!”游三江笑问贝贝道:“有这样和老子说话的儿子嘛?”贝贝嘻嘻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子!”游三江被她倒打一耙,岂会就此偃旗息鼓,针锋相对道:“你将来生的儿子千万别像你牙尖嘴利、目无尊长!”贝贝笑道:“肯定不会像你那样笨嘴笨舌、为老不尊的!” 游三江道:“彻儿,你来评评理!”傅彻无意卷入纷争,含糊其辞。冯百河嚷道:“他奶奶的,你们老鬼婊子挑情,老子砸店!”贝贝愠怒道:“傅彻,他骂人家!”傅彻笑道:“你当作没听到就是了!”贝贝嗔怨道:“你是人家郎君,也不疼人家!”傅彻漫漫而笑道:“那你要我怎么办?”贝贝笑道:“你去打他两巴掌!”游三江取笑道:“人家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你这臭丫头有了丈夫忘了爹!” 贝贝道:“人家疼爹爹哪,爹是大英雄,怎能屈尊降贵与下三滥的人动手!”冯百河叫嚣道:“老子先拆了这破房子!”傅彻笑道:“你不妨拆拆看!”冯百河蓄积的勇气被他一语冲毁,缩头回到沙千复身旁。沙千复不知是不是睡着做着春秋大梦,不仅没有苦痛之状,嘴角还带着奸笑。冯百河纳闷不已,心道他定是梦遇骚娘们。 傅彻想时候不早,得先去找殷夫人,弄清灵丹之事。李景添道:“彻儿,你既有要事就先走,办完事后到这会合!”贝贝挽着他手仿如生离死别,久久不肯松开。傅彻轻抚她手背柔声道:“我又不是一去不复返,没什么可不舍的!”贝贝道:“那你可要快去快回哦!”傅彻暗想:“我怕你了,如果真的成亲,只怕你还想用绳子把我拴住吧!”李景添道:“贝贝,彻儿还有急事,你别缠着他!”贝贝小嘴翘起道:“爹,人家长大懂事了,你别把我当小孩子嘛!”她又再三嘱咐道:“你可要快些回来,明天我醒来就要见你!” 2、南国佳人 傅彻多方面有条不紊允诺,方始摆脱贝贝的缠绵悱恻。他径去殷夫人住处,子时,槛外蛙虫声不断,庭间花木露初沾。殷夫人房内灯火辉明,烛光掩映着两条朦胧的人影。傅彻贴近窗外发现是殷夫人和殷有常,两人遥立相对。殷有常满是期盼,殷夫人冰冷如雪,脚下躺着一人,是方紫茹,她昏睡着,没有点滴动静。傅彻暗想他们二人此意何为。他再次见到殷夫人,少了初逢时的惊艳,却隐约有种难以名状的亲切感。 殷有常清咳一声打开话匣道:“婉婷,我也不和拐弯抹角,只要你肯委身于我,我就把灵丹给你!”殷夫人鄙夷道:“我们当初如何约定的?你失信在先,我还敢信你嘛!”殷有常道:“不错,我是亲口答应只要你帮我杀了殷孝清就把灵丹给你,可殷孝清并没死,所以我也不算言而无信。”殷夫人道:“我已看清你殷有常,灵丹多半也是你编织的谎言,我不会信你了!”殷有常苦闷道:“婉婷,你为何对我不假辞色呢?” 殷夫人道:“我秦婉婷不是倚门卖俏之人,为何要对你假以辞色!”殷有常走近一步道:“你如此待我,不怕我会强行占有你!”秦婉婷沉静道:“我武功虽大不如前,但自尽之力还是有的,你强来只能得到我的尸首。”殷有常冷道:“我占不了你的心,占有你的尸体也无怨无悔。”秦婉婷玉容微变道:“殷有常你不会无耻到那种地步吧?”殷有常道:“婉婷你聪明一世,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逼我那样做。” 秦婉婷道:“你别枉费口舌,我势难从命。”殷有常质问道:“你与殷孝清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为何不试着敞开心扉接受我?”傅彻暗笑道:“你哪知道她和殷孝清只是假夫假妻!”秦婉婷冷漠道:“忠臣不事二主,贞女不侍二夫,殷有常你连这也不懂嘛?”殷有常轻蔑道:“婉婷,你几时也这般愚不可教了?”秦婉婷道:“咱们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走吧!”殷有常道:“你徒弟中了我的采生术,你不要我救她吗?” 秦婉婷淡漠道:“我自己能救她,不用你费心。”殷有常欺近两步,寒声道:“我苦口婆心,你听不进去,只有不择手段!”他戾气发作,气势咄咄逼人。秦婉婷见事不妙,秀眉长蹙,泠泠道:“殷有常,你无所不用其极,我誓死不从。”殷有常唉叹道:“我也是情非得已,谁叫我爱得太深。”他说话时又靠近两步。秦婉婷玉颊惨白,凤目如霜。殷有常忆旧道:“婉婷啊,你是南国佳人,艳冠天下,我苦等三十年了!” 秦婉婷右手缩进长袖,重新伸出时,已多了把明晃晃的匕首。她匕首对准胸口道:“殷有常,你再接近一步,我立刻自绝。”殷有常道:“我已说过不在乎你是死是活,只要得到你的身子。”秦婉婷道:“那我只有先和拼个死活。”匕首转向,刺向殷有常。殷有常右臂伸长扣她手腕,左手袭她腹部。秦婉婷武功极富灵性,只见她手腕回绕,匕首刺向殷有常劳宫穴,跟着踢起一腿,化解腹部危险。 殷有常手掌往下压,躲开匕首,劈空真力透出掌心。秦婉婷发力阻隔,但她功力较弱,身子震得微微摇晃。殷有常双掌齐拍,真力两侧推进。秦婉婷紧咬下唇,匕首掷向殷有常胸口。殷有常撤回右手,真力一带,夹住匕首,道:“婉婷,你匕首到我手中,想自杀都不能了!”秦婉婷身子飞旋,湘裙舞动,如云霞缭绕。殷有常五指收拢,拽扯裙摆。秦婉婷双腿接二连三弹击,正是鸳鸯连环腿。 殷有常手还没触及裙子,已被一脚踢中,他未出全力,此时加力不及,只能先退三步。秦婉婷心灵手巧,奇招层出不穷,以腰为轴,手足相衬,心意气力贯连一脉,鸳鸯连环腿飞转踢扫,妙到毫微。裳裙飘舞,清香四溢。殷有常如入云蒸霞蔚的太虚幻境,皎花迷眼,美人如梦,亦真亦幻。他铁定心神,拳掌如同虎豹,平生所学展露无遗。秦婉婷武学修为较他只高不低,他要取胜,却难于登天。 秦殷二人各呈所学,角智斗力,连守带攻拆解百余招。傅彻从未旁观过如此淋漓尽致的剧斗,而偏偏秦婉婷姿势又美妙之极。他刹时如坐云端,心神俱醉。到两百招以上,秦婉婷招式顿显凝滞,威势大减。傅彻料她旧伤发作,力难持久。殷有常借势反击,手捏兰花,口念心诀,声如锣鼓,刺耳扰心。与余师叔的采生功同源同流,只是余师叔积六十载修为,功力稍显深湛。殷有常兰花指戳点秦婉婷曲泉穴。 秦婉婷丹田空虚,真气散乱难聚,腿法精巧却无劲道。殷有常指如钢针,真力自曲泉穴透入她经脉,她双腿麻痹,人摔落在地。殷有常胁肩淫笑,蓄意慢慢靠近。秦婉婷穴道被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想到视若性命的清白之躯要任人糟践,一下子老了十岁。傅彻脑际传来一种天然的使命,奔流不息的血液被牵引,冥冥中有个声音指示他,秦婉婷非救不可。他力透掌心,震碎窗棂,翻身越入房内。 殷有常听到声响,迅速转过身躯。二人四目相遇交缠,傅彻淡如平波,殷有常冷若寒冰。秦婉婷认出傅彻是昨夜在屋外窥探的少年,亦乃敌友难分,寸心犹如巨石沉海,徒有波澜、没有惊喜。殷有常哑笑道:“莫非傅公子有偷窥闺房之乐的癖好?”傅彻讽笑道:“你的弥天大谎错漏百出,没能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是不是很失望?”殷有常敛容道:“你现在离开为时还不晚。” 傅彻斥责道:“你弑兄辱嫂,人皆欲杀,傅彻代天执法,诛灭你也不为过!”秦婉婷听他自称傅彻,重燃希望道:“傅公子,劳烦你帮我解穴。”但他们二人间横着个殷有常,傅彻要帮她解穴须先战胜他。殷有常冷生生道:“傅彻,你我之战在所难免,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决个胜负也罢。”他武学造诣尚不及余师叔,傅彻完好无损与他对战,自是胜多负少。但此时的傅彻伤势积重未愈,成败输赢,实所难料。 高手对决,攻心为上,傅彻淡定笑道:“我刚和殷孝清、余师叔、邱师叔什么的血战一场,功力耗损不少,你可占大便宜了!”他自揭其短,殷有常未必尽信,只道他是使诱敌之计。殷有常犹疑不定,正中傅彻下怀。傅彻把握机时,乘势出击,“飞龙潜凤”分袭殷有常右肩左胸。殷有常未料他说打就打,先机已失,还手太迟,只能躲避。傅彻接着一招“招云引雨”,真气磅礴四射。 殷有常急念心诀,采生功激升,指化为掌,劈空连拍。但他凝劲过于仓促,功力还未升至最佳状态,此刻后发受制于人,欲在数招内扭转劣势、力挽狂澜,万难之难。傅彻守心定神,以心行气、以气运身,意到气到、气到劲到。天幻十三式圆融一体,一招未老二招复至,连而不断,收放自如,势如沧海扬浪,碧波万顷,无边无际、无始无终。 殷有常浸淫采生功四十余载,深得其中三昧,渐臻以意行气、劲由心生之境。武学之道,万流同归,一法通百法,他被动挨打数招,约略窥察出傅彻道脉功法的奥秘。道家功以柔韧为本,柔中寓刚,即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并济,引化灵巧,出手为柔、力到则刚。举凡天下,善刚者先发制人、以刚克柔,善柔者后发制人、以静制动,傅彻善柔先发大违常理。殷有常揣摸不透其用心,但想兵无常势、水无常形,须因敌而变。 傅彻见他神完气足,攻守得宜,心知要立竿见影斩获奇功非己所能。他不急不躁,天幻十三式更不稍滞。殷有常临敌拆招,顺敌之势,敌快我快、敌缓我缓,采生功愈来愈精猛。傅彻双手绵缠伸长,先向侧推,而后手腕环转,掌心前迎,真气破掌疾去,细细绵绵,如蛛网千结,正是天幻第十式“细水长流”。 殷有常趋步前冲,掌力大张。气劲遭逢,傅彻真气受阻,再难前击尺寸;殷有常劲力凝缩,汇成一个真气团。一时间两人凝立当地,势均力敌,久久相持不下。傅彻心思电转,考虑是否要逆运天玄真诀或强使御血凝功大法,险中求胜。翻来覆去,委决不下。殷有常陷入窘境,无可复选,唯有舍命一拼。 傅彻虽非身娇肉贵、怕疼怕痒之人,但现今肩挑重任,强敌遍布、危机四伏,尤其是秘教金部的人和殷孝清等环伺在侧。为人为己,他都不得不惜身重命,切不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要不然只会是雪上加霜、死期不远。他熟虑深思,打定不求伤敌,但要慑敌的主意。身体倒飞落到门后,遥思剑离鞘入手,宝剑舞动,如游龙似飞凤。 3、勇夺灵丹 他避退拔剑,动作连贯,浑然一气。殷有常久闻遥思剑锋锐,心存忌惮。傅彻踏前五步,两人只隔八尺。殷有常道:“室内狭窄,我们到屋外再战!”傅彻正愁剑气无眼,弄不好会误伤秦婉婷、方紫茹师徒,殷有常之语大合心意,却笑道:“殷先生又打什么如意算盘呢?”殷有常冷飕飕道:“殷某还要与夫人在这鱼水交欢,岂容你血溅于此,败坏雅兴!”傅彻遥思剑后挥,斩断门闩,尖端真气侧带,打开房门。 殷有常道:“你先出去!”傅彻恐他会乘自己出门之际胁持秦方师徒,看了一眼地上的秦婉婷,她柔和地点点头。傅彻一步一步缓缓倒走出了门槛,殷有常见他到房外,腾身从窗子越出。傅彻闪到窗下,遥思剑直直逼刺。殷有常身未着地,劈空连拍四掌。傅彻为他掌力所迫,退让三步。殷有常双足在窗棱上一蹬,借力弹飞数丈,落地后不战而逃。傅彻知他另有企图,忖度当否追击。 殷有常见他不追,回头激刺道:“你这种无胆小辈,还称侠士豪杰,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傅彻不受激,笑道:“你亡命逃窜,与我相较也不遑多让!”殷有常冷冷道:“你给殷某等着!”不理傅彻,径自奔走。傅彻收剑入房,帮秦婉婷解开穴道。秦婉婷道:“殷有常是要引你去战他炼养的怪物,你没跟去,他定会带怪物到这来!”傅彻道:“夫人是否知晓如何解除采生妖术?”秦婉婷道:“采生妖术分内外两种,外术只能暂时使人迷惑心性,就像紫茹现在中的,我还能化解;而中内术者,天良泯灭,似人实妖,普天下或许只有五谷先生的回魂秘术才可以唤醒他们的神智。” 傅彻闻采生术还有解救之法,心里微喜,但想起殷有常和顾成忠曾说五谷先生杳无踪影,心又沉了大半,问道:“夫人晓得五谷先生在哪嘛?”秦婉婷道:“殷孝清曾打探到五谷先生隐居祁山,是否真确就不得而知了!”傅彻抓耳苦笑,秦婉婷眸子蒙上一层纱雾,茫茫道:“孩子,能告诉我你娘的姓名吗?”傅彻似有触动道:“我娘和前辈同姓!”秦婉婷幽思道:“你娘叫秦嫣?”傅彻点头道:“前辈也认得我娘,今天真怪,连遇爹娘的朋友!” 秦婉婷淡笑道:“我是你外祖父的妹妹,你娘的姑姑。我离开家时,你娘才七岁,二十余年不见,她都为成人妻为人母了!”傅彻听她竟是自己的姑婆,喜出望外。暗想:“我与她有血缘关系,难怪她遇险时我会血脉喷张,拼死必救!”又想到自己母亲红颜薄命,酸楚叹道:“姑婆安好,我娘却不在了!”秦婉婷身子剧震,急问道:“你娘怎么出事了?”傅彻详说所知,秦婉婷愤蹙秀眉道:“又是张角!” 傅彻疑问道:“张角也害过姑婆吗?”秦婉婷道:“我这一身伤就是他害的。当年我爹也就是你太祖见我二十好几的大姑娘终身大事还没着落,逼我嫁人,我使性子负气离家。路上遇见张角,他见色起邪心,在我练功关头,偷施诡计,害我经脉错乱,真气走岔,身受重伤,还一生落下这病根。”傅彻道:“他后来没欺负姑婆吧!”秦婉婷不由脸上微红道:“后来有个侠士及时赶来救了我!” 她神情扭捏,语音低宛,傅彻会意笑道:“那侠士一定是赵炳前辈!”秦婉婷抚着他的头,道:“小孩子不懂别乱说!你茁壮成长,你娘也该含笑九泉了!”傅彻道:“姑婆,那灵丹在不在殷有常手上,我去抢来给你治伤。”秦婉婷道:“我也不确定灵丹是不是真的有。我前些日子为了灵丹,谋害殷孝清,事后想来,心难自安。”傅彻道:“殷孝清是采生妖人,采人生魂,罪恶滔天。姑婆杀了他也无须自责,何况他还活着!” 秦婉婷道:“你刚和殷有常说你与殷孝清大战一场,是真的吗?”傅彻笑道:“只是小战一场,各有盈亏。殷孝清要留存实力对付殷有常,便和我握手言和。”秦婉婷称许道:“你孤身犯险,势单力薄,殷孝清他们一众人还奈你没何,可见你武功超人逸群。刚才和殷有常之战,看来只是牛刀小试,这么高的武功又是跟谁学呢?”傅彻还未陈说,房外殷有常高叫道:“傅彻胆小鬼,快滚出来!” 傅彻笑对秦婉婷道:“姑婆你留在这解救方小姐,我这就去夺灵丹。”秦婉婷温和道:“殷有常有备出战,你自己要留意些。”傅彻掠出房门,遥见殷有常身后带着四个怪物。傅彻大是头疼,暗道:“也不知哪个是贝贝她舅舅,我不能用剑损伤他们肢体,这可只有挨打的份了!”殷有常见他愁深似海的样子,道:“傅彻,你要是没胆应战,就俯首认输,滚出殷府。”傅彻淡冷道:“只要你交出灵丹,我立马走人。” 殷有常道:“傅彻,你和秦婉婷什么关系,何以为她争夺灵丹?”傅彻道:“她是我姑婆,你交不交灵丹?”殷有常阴沉道:“秦婉婷死心塌地做殷某的女人后,殷某自会怜她爱她,赐以灵丹。不过你今夜注定要被采炼,是看不到了!”他快速合掌,身后四怪物整齐划一跳到他跟前,僵尸般直对傅彻。 傅彻遥思剑抽出半截又插了回去,暗想若真把贝贝她舅舅斩杀剑下或弄个缺胳膊断腿的,该怎向李景添一家交代。殷有常信手前挥,四怪物回魂返魄,围堵傅彻。单从此情状,傅彻已断定殷有常的采生术较殷孝清还有不小的差距,自己胜不了殷孝清的三大怪物,未必会输给他的四个怪物。但他取胜之机全在遥思剑,不倚仗宝剑锋利,他不死已算万幸,何谈克敌制胜。 遥思剑唰声出鞘,寒光摄人。殷有常手臂挥动,四怪物拳掌齐施。傅彻身形旋移,遥思剑激出数十道真气。殷有常采生术虽不及殷孝清出神入化,但又非陈汉英可同日而语。他炼养的怪物攻守有序,当傅彻剑气破空袭至,四怪物脚步迅忙移退,统统避过,只不过动作稍显笨拙。傅彻意守丹田,沉着应战,窥敌破绽。 殷有常稳立五丈外,既急且快拍动手掌。四怪物攻势转急,双手各拍出两道真气,八道劲气奔腾拓张,相互吸化,融作一个庞大的真气圈,风雨不透。傅彻剑气随之逐升,数次挺击,却未能突破四人的真气圈,还生生被反弹回来。他心力俱震,无可旁顾,置之死地而后生,猛咬破舌头,暗运御血凝功大法。功力顷刻间激涨,剑气贯穿真气圈。 四个怪物的真气集合被切割,联手之势受挫,步伐凌乱。傅彻抓准时机,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化为劲,劲融入剑。流旋剑法信手拈来,遥思剑示之以虚、开之以利。他身随剑转,剑飞气走,避实击虚。四个怪物关联被阻断,进退之间失去辅助。傅彻彻底摆脱四人的真力牢锁,腾空三丈,遥思剑狠力劈斩。劲力充塞周围,有如借天之力,移山填海,势不可遏。殷有常慌忙挥手斥退四个怪物。 傅彻以损伤身体为代价,方始有这降龙伏虎、横扫千军的威势,岂容敌手全身退避。遥思剑半空飞旋,螺旋气劲蔓延开去,困阻四人退路。四个怪物中有两个功力较深,突围退走。傅彻再次咬破舌头,螺旋气劲卷住剩余两人。遥思剑竖直刺下,剑如苍龙。两个怪物身无遮拦,如何能避,只待授首剑底。 傅彻顾虑重重,遥思剑刺及两人时,杂感交战,终究还是心底一软,撤收宝剑,奋掌击在二人胸口。两人抛飞十丈,落地后再无声息。傅彻心下暗急道:“你们可不要这么不经打,一掌就死翘翘了!”他身不落地,当空换气加劲,横剑飞击殷有常。殷有常惊恐万状,双掌平推,击出两股劈空真气。 傅彻遥思剑划斩,破开敌手真气,出击之速快逾风火。殷有常召集安然退回的两怪物,三人合力出掌,六道劈空真气席卷傅彻。傅彻身体一挫,落下地,宝剑遥指殷有常道:“你耗力劳心炼养了四个怪物,总不想他们毁于一役。现在我给你两条路,一是你交出灵丹,带怪物走人;二是我把你们全杀了。”殷有常被他的气势慑住,没缘由力虚气亏,战意消竭,尽量保持镇定道:“凭你要夺灵丹,门都没有!” 秦婉婷救醒方紫茹,师徒俩赶到房外,见傅彻力慑群敌,威风凛凛。秦婉婷道:“殷有常,你交出灵丹,咱们一笑泯恩仇,和气收场,两相得利。可你要是愚顽不灵,彻儿神功利剑,所向披靡,你只会自绝生路。纵使让你负伤逃走,等落入殷孝清手中,便只有束手待戮了!”殷有常为其言所动,笑道:“咱们交谊不浅,理当化干戈为玉帛。” 4、汉中际会 傅彻轻步移近,遥思剑光华闪烁,点缀夜空。殷有常恐防有失,推掌阻道:“你不用过来,我扔给给你就是。”傅彻事不经心,漫然微笑。殷有常从怀中掏出一个拇指大小药瓶,薄力弹掷,道:“灵丹只剩一颗,你接稳了!”傅彻吸盘手虚抓,接过药瓶,指尖弹开瓶盖,粗略瞥眼内视。丹药灵奇,未见其形先闻其香,芳香盎然,形如珠玉。晶莹剔透,独一无二。傅彻灵丹入手,却愁袭心头,苦想灵丹能否一分为二。 殷有常谩笑道:“殷某今夜棋差一着,满盘皆输。来日匆匆,咱们走着瞧。”傅彻悠悠嘲讽道:“善恶到头皆有报,多行不义终自毙。来日大患,殷先生怕是在劫难逃,不如立时放下屠刀,择地忏悔修行。”殷有常击掌催促四个怪物,五人一体,飞快遁走。傅彻心绪略缓,一口鲜血喷吐而出,伤势益笃。 秦婉婷移步审视,蹙眉道:“怎会受伤呢?”傅彻道:“我静坐吐纳一会就没事了!”秦婉婷扶他入房,让他打坐行气。傅彻存思观想,意守虚静,闭目入定。方紫茹忧心道:“师父,他没事吧?”秦婉婷奇异望她一眼道:“他内功精湛,会没事的。”方紫茹垂下头不敢与她目光接触。秦婉婷意有所指道:“彻儿是我侄孙,你是他师姑。”方紫茹道:“师父你别误会,紫茹没有非分之想。” 秦婉婷柔声道:“人都有七情六欲,食色是属本性。你快二十了,春心绮意,人所难免。彻儿丰神俊朗、侠骨丹心,招人垂青也是理该如此,可他命犯桃花、博爱分心,不是你的好归宿。”方紫茹道:“紫茹明白。灵丹取到了,师父的伤就能康复,我以后都跟着你勤练武功。”秦婉婷微笑道:“别说傻话,师父还盼着你嫁人哪!” 傅彻以意导气,循环大小周天,周而复始,约莫半个时辰,暂将伤势遏住。他睁开双目,神采依旧。秦婉婷关切问道:“孩子,都好了吧?”傅彻舒展筋骨站起来道:“暂时应该没事,姑婆把灵丹服食了吗?”秦婉婷道:“灵丹药性猛烈,我真气不济,恐难以驾驭消融,还要你帮我护住经脉。”傅彻问道:“姑婆可知殷有常从哪里获取灵丹?”秦婉婷道:“他只说灵丹是‘万古丹中王’魏伯阳老宗师生前所炼。” 傅彻轻叹道:“师祖仙逝数十年,世上的确没有第二颗了。”秦婉婷听他呼魏伯阳为师祖,旧话重提道:“孩子,你先告诉姑婆你的师传吧。”傅彻择其要略,长话短说。秦婉婷道:“灵丹乃你师祖倾尽心血炼制,你是他嫡传徒孙,功法一脉相承,有你运气引导,必定事半功倍。”傅彻谨慎道:“也不晓得这灵丹是否能拆分。”秦婉婷柔笑道:“傻孩子,你的心思姑婆怎看不出来,你到殷府本意是要争夺灵丹吧!” 傅彻赧颜笑道:“我不知晓姑婆你在这,才会放肆。”秦婉婷温和道:“若非你误打误撞,我也不能临危获救,灵丹对你有用就留着。”傅彻忙道:“灵丹是姑婆疗伤神药,孩儿岂能不孝不义掠为己有。”秦婉婷问道:“你怎知来夺灵丹呢?”傅彻心底有愧,低眉将木漱菱之事分说一遍,真假参半,惴惴不安。秦婉婷七窍玲珑,哪听不出他的话不尽不实,笑道:“你为朋友两肋插刀,难能可贵。相信灵丹分作两半,神效不会稍减。” 她边说边将灵丹捏成两部分,一部分装进药瓶,递与傅彻。傅彻接过药瓶,道:“我现在就运气帮姑婆护住经脉。”秦婉婷道:“你伤刚好,不宜操劳,还是等明日吧!”傅彻深知自己内伤并未痊愈,但他不想再拖道:“姑婆放心,孩儿功法奇特,能自行疗伤。”秦婉婷也听闻道脉功法神妙非凡,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傅彻对方紫茹道:“方小姐,烦你为我们护法。”秦婉婷笑道:“孩子,你该叫紫茹师姑。”傅彻笑道:“那就有请方师姑了。”方紫茹秀脸流霞。傅秦二人坐到榻上,傅彻右手食中二指弹点,封住秦婉婷身上大穴。秦婉婷穴道被制,行动不便,傅彻让方紫茹将灵丹喂她服食。灵丹入口即化,变作一团热流,散入奇经八脉。秦婉婷但感经脉灼烧欲裂,珠汗沁肤。傅彻双掌按在她后背,阴柔冰寒的真气注入她经脉。 秦婉婷身子冰凉,药力渗透吸收,舒坦快感。半个时辰后,傅彻撤回真力,解开秦婉婷的穴道。秦婉婷自己运气导流,真气循环圆转如意,旧伤尽去,重获生机。傅彻见半颗丹药能收奇效,心中安然。方紫茹喜上心头道:“师父,你真全好了嘛?”秦婉婷笑道:“不但伤势尽除,还功力倍增。”她握住傅彻的手道:“好孩子,我该如何谢你呢?”傅彻笑道:“姑婆这话太见外了,咱们是一家人,何用言谢。” 秦婉婷道:“我不想再见殷家兄弟,天一亮就要和紫茹离开汉中,咱们趁现在还有时间再叙叙。”傅彻道:“等我办完事就到梓潼瞧姑婆。”秦婉婷伤病痊愈,往日的离怀愁绪荡扫殆尽,笑道:“看来你昨晚什么都听去了!”傅彻笑道:“姑婆青春不改,美貌非凡,一定能和赵前辈重修旧好。”秦婉婷道:“他对徐登情比金坚,推己及人,我怎能破坏他们的美好姻缘!”傅彻道:“姑婆痴心感天动地,徐登若有容人之量,就不该排挤你。” 秦婉婷淡然微笑道:“傻孩子,我们秦家女儿从不会甘居人后,得不到就放手。”傅彻道:“孩儿对我娘的身世一知半解,姑婆告诉我些吧!”秦婉婷道:“我们秦家是江东武林氏族,你外祖秦继业只生你娘一个孩子,她少小就聪慧灵秀、俊美绝伦,万千宠爱集一身。你们母子很相像,尤其鼻子眼睛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傅彻畅想秦嫣的绝世姿容,念及自己身为人子,却对母亲渺无记忆,深自叹息。秦婉婷道:“你娘十几年的生命比别人几辈子获得的还多,应该无憾了!” 傅彻释然笑道:“天地不偏,造化无私。娘得到太多,以生命来偿还,合情合理。”又问道:“姑婆为什么要与殷孝清作假夫妻呢?”秦婉婷追溯过往,幽叹道:“这说来也是一时意气之举,当时你赵前辈和徐登双宿双栖,我羞愤难当,看殷孝清待我甚厚,就要他假装娶我,好挽回一些颜面。尽管他是采生妖人,对我却是深情不移,守之以礼。” 殷孝清为了一个心属别人的女子,终身不娶、甘于寂寞,这份痴情恐非他人所能企及。傅彻哀矜之意油然而生,为其歌泣。秦婉婷道:“彻儿,要是将来殷孝清落到你手里,烦你勿伤他性命,算替我还债。”傅彻点头道:“这个孩儿晓得,我会饶他三次。”秦婉婷安心淡笑。傅彻道:“姑婆你说,殷孝清和顾成忠两人,谁的妖术更高明哪!”秦婉婷道:“他们师出同门,各有所长,谁强谁弱也不好说。” 金鸡啼晓,狗吠深巷,又是一日。傅彻送秦婉婷方紫茹师徒上路,远送十里,秦婉婷道:“彻儿,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就到此止步吧!”傅彻所遇之人数秦婉婷血缘最近,临岐在即,不免情动于衷,眷恋不舍。秦方师徒二人翻上马鞍,挥鞭驱策,两骑追风逐电,转眼消失在遥路尽头。 殷有常奸计落空,又闻殷孝清等近在卧侧,伺机而动,不敢再鸠占雀巢,与顾成忠连夜撤走。傅彻转回时,殷府门庭冷落可罗雀。湘蓉等人一夜无眠,等他等得发慌。傅彻与他们概说昨夜之事,吩咐立即收拾行装,离开殷府。吴剑鸣道:“傅公子,你昨日与李旦约言今天去拜访西门长虹,是否履约?”傅彻道:“我们还须折路祁山去寻访五谷先生,请教回魂秘术,不可在此地久留,西门长虹之事先爽约吧!” 六人跃马赶往李景添的酒家,傅彻笑对湘蓉道:“等会说不定要天塌地陷。”湘蓉道:“要不我别去了!”傅彻搂紧她笑道:“我傅彻死也不会抛舍好湘蓉!”酒家未开张,贝贝伫倚门前,远见傅彻与一女子同骑而来,秀眉微颦。六人到了酒家门口,傅彻拍拍宝马,马儿悉知其意,长嘶停步。傅彻扶湘蓉下马后,系好骢绳,携人进内。贝贝伸臂拦住,板着脸道:“你记得来了?”傅彻笑道:“我有事才来迟了!” 贝贝紧盯着湘蓉,秀脸布满阴霾。傅彻挽住她手道:“她是湘蓉,你叫她姐姐。”贝贝凉飕飕道:“她凭什么作我姐姐!”傅彻一路都在希冀她能大肚容人,如今看来,事态不妙。退求其次道:“你爱当姐姐,就让湘蓉叫你姐姐。”贝贝道:“我比她年小,这无名姐姐一当可会折寿的!”傅彻笑道:“那你要怎样呢?”贝贝愠道:“我李贝贝从不亏待别人,傅彻你是我夫君,竟这样问我,如何不叫人寒心!” 5、女儿心事 傅彻呆住,湘蓉羞愧垂首,吴剑鸣等也觉无趣。游三江摇步出门笑道:“彻儿,你们来了怎不进门。”傅彻找到倚靠,申诉道:“贝贝要把我们拒之门外!”游三江望着贝贝笑道:“又不是洞房,你干么不让他们进去。”贝贝委屈道:“傅彻他对不起人家,还恶人先告状。”游三江为人粗枝大叶,自不能理解男女间的微妙感情,畅笑道:“你和彻儿天作之合、天赐良缘,他疼你爱你还来不及,哪会对不起你!” 贝贝道:“你帮着他,我去告诉我爹。”傅彻恐李景添误解己意,拉住贝贝道:“你告诉你爹什么呢?”贝贝气冲冲道:“我告诉他你傅彻另结新欢,不要我这丑丫头,让他作主取消婚约,免得你见了我碍眼。”傅彻郁郁道:“咱们有话好好说,可别闹僵了!”贝贝道:“咱们没话好说了,你带着你的湘蓉走啊。”游三江摸出些头绪,高声责备傅彻道:“彻儿,不是游伯伯我责怪你,可你实在太不成话了,你与贝贝有婚约,怎能在外拈花惹草。” 他边说边对傅彻挤眉弄眼,傅彻领会他的意图,装出一副受教乖样。游三江又劝贝贝道:“你看游伯伯多帮你。可话又说回来,你傅叔叔秦婶婶他们过早离世,未及告诉彻儿你们指腹为婚的事。他不知者不为罪,犯下的错也可以谅解。”傅彻随声附和,不住点头。贝贝警告道:“傅彻,你听着,我的容忍也有限度,一可再、再不可三。”傅彻现出一副苦瓜脸道:“贝贝的话,金声玉振,傅彻不敢或忘。” 贝贝看他样子可笑,怒气稍歇道:“傅彻啊,你要学学咱们爹娘,他们可都是从一而终呀。”片言碎语,傅彻满腔热情冷却冰冻。游三江见他们和好如初,迎进屋内。傅彻不忍湘蓉受屈,将她带在身边。贝贝拉过他道:“傅彻啊,你要检点些。你和湘蓉无媒苟合,传出去对你的声名也不好。”她登鼻子上梁,气势咄咄,傅彻差些要出言训斥,极力劝说自己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你高兴怎说就怎说。” 西山双虎还未走,两人见到傅彻缩在一边不敢高声语。李景添会过吴剑鸣等人,傅彻将昨夜之事与他详说。李景添沉思道:“殷有常败走,不知会把人带到哪去?”傅彻道:“小侄窃想,我们最好与周天烨取得联系,他武尊门耳目众多,找人比我们容易多了。”李景添道:“你说的没错,我们是该与武尊门同舟共济。”游三江道:“不行不行,我与周天烨那家伙永远没有言归于好的可能。” 李景添道:“大哥,事急从权,再说三弟夫妇都过世了,我们和周天烨还有什么化不开的冤仇哪!”游三江道:“你有理,我听你的,但周天烨要是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我可不能忍受。”李景添道:“我明白大哥的意思,周天烨肯与我们齐心协力,我们就与他携手互助。倘若不然,我们也不用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傅彻道:“小侄先去祁山,若天不负人,让我找到五谷先生,我就虚心求教回魂秘术。要是没有结果,我两月后返回汉中找你们。” 李景添道:“我们若在你重到汉中前离开,我再在这留信与你。”贝贝撅嘴道:“聚首片刻又得别离,你可不要处处怜花,随意留情哦。”傅彻自解道:“我又不是花心大萝卜,哪敢背着你胡来乱搞。”贝贝拉着道:“你跟我来,我和你说几句私房话。”傅彻望望湘蓉,她轻微一笑,示意他尽可随贝贝先去。贝贝如狱卒牵牢犯般把傅彻拉到屋后无人处,傅彻哭丧着脸,好不郁闷。贝贝道:“人家是心疼你,怕你长路奔波太辛苦。” 傅彻道:“贝贝待我好,我心里明白着。”贝贝投入他怀里道:“人家会天天为你祈福许愿,你也要多想想人家。”傅彻轻搂着她道:“你是我夫人,我不想你想谁哪!”贝贝喜笑道:“你说这话人家很开心。”傅彻想还要先去为木漱菱治伤,时间紧迫不容耽搁,道:“贝贝还有事嘛?”贝贝靠在他怀里摇摇头,傅彻道:“那我先走好吗?”贝贝不悦道:“刚还说会天天想人家,眨眼就连陪人家多呆会都不肯了。”傅彻暗道她不可理喻,和初见时对比,像是换了一人,心底大有落差。 贝贝低柔问道:“傅郎,你是不是厌烦我了?”她声音娇甜,傅彻听得寸心微波荡漾,动情道:“我欢喜你还不够,怎会厌烦哪!”贝贝笑道:“我听到傅郎的心跳声,晓得你不是说谎哄骗我。”傅彻笑道:“我怎忍心骗贝贝你哪!”贝贝抚弄他的手道:“我们成亲后,傅郎也能每日这般待我,我死也会开心笑着。”傅彻抚着她脸颊,温情道:“我这般待你,还远远不够,以后我要更加珍爱贝贝。” 贝贝心如蜜枣,甜滋滋道:“人家从此日盼夜望傅郎来迎娶我。”傅彻道:“这是一定的,现在我有要事,先分别好嘛?”贝贝道:“傅郎是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情牵天下,我不会成为你累赘的。”傅彻道:“那你还会怨责湘蓉嘛?”贝贝笑道:“人家几时怨她嘛!”傅彻笑道:“贝贝温良贤惠,傅彻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贝贝眉眼带笑,紧紧搂住他喜道:“傅郎啊,你真是贝贝的好傅郎。” 两人回到屋内,贝贝主动与湘蓉交好。湘蓉待人接物八面玲珑,深懂与人融洽相处之道,只几句话就把贝贝说得意兴高涨,前嫌尽释。傅彻见她们亲逾姐妹,心怀大开,驰马去会木漱菱。他刚到木部据点,就碰上魏风。魏风对他没有好感只有敌意。傅彻不想惹是生非道:“魏兄,请问木小姐在吗?”魏风出奇冷静道:“你随我来!” 傅彻不虞有诈,系好马儿,与他同行。两人走过之处,不少人投来怪异的眼光。魏风到一小楼前停下脚步道:“木小姐就在楼上,你自己上去吧!”傅彻对他甘愿搭桥牵线带自己来与木漱菱相会,颇感费解。魏风祝愿道:“木小姐今天已不能走动,希望你真可以治好她。”傅彻不作他想,快步上楼,楼上房门掩蔽。一个老妈子在门前踱来踱去,她突然间见到陌生少年,喝问道:“你是什么人,胆敢私闯这里?” 傅彻谦恭道:“有劳婆婆去通告木小姐,说傅彻来了。”老妈子端详着他,洞察真伪,确信他不像恶徒才入门通报。她很快退了出来,恭敬道:“小姐有请公子。”傅彻入门后,老妈子在外将门关上。木漱菱倚躺床间,苍白的脸颊飞起笑意。傅彻抢步坐到床沿道:“漱菱,傅彻取到灵丹了。”木漱菱微笑道:“漱菱始终相信负心郎会取得灵丹。”傅彻切探她脉息,微弱如无,道:“漱菱,我现在就帮你疗治。” 木漱菱只笑不言,傅彻封住她经脉,将半颗灵丹喂入她口中,运气帮她导运消融。木漱菱经脉堵塞较秦婉婷严重得多,傅彻助她悉数吸化灵丹药力,打通闭塞奇经八脉,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他自己内伤未愈,此际用功过度,疲惫不堪。木漱菱真气贯通,流转不息,精神充沛。她取汗巾为傅彻擦干汗珠,欢欣道:“负心郎啊,漱菱好了!”傅彻笑道:“漱菱康复,我也该功成身退了。” 木漱菱扑在他身上道:“负心郎要了漱菱吧!”傅彻笑道:“漱菱不是要给我三年时间嘛!”木漱菱道:“漱菱心里怕呀,三年太长了,会发生很多事。”傅彻道:“漱菱相信我就没错的。”木漱菱笑道:“漱菱一直都信着负心郎,你亲亲漱菱吧!”傅彻头微低找上她的娇唇,两人唇舌交缠,心通意合,抵死温柔。 傅彻告别木漱菱,回酒家与游三江李景添贝贝三人辞行,携湘蓉、吴剑鸣等五人快马加鞭奔赴祁山。一路临深履薄,几经波折,七日后到了到了祁山界内。五谷先生江湖怪杰,神龙见首不见尾,身在祁山,却云深不知处。傅彻六人沿路遍问行人,贩夫走卒、农人村姑都没听过五谷先生的名号,更不知其住处,六人大失所望。 待到祁山脚下,山路险峻,马行不前。抬望处,崇山峻岭连绵千里,剑峰笔直插入云霄,烟霭缭绕,渺茫失真。六人将马儿寄放在山脚一老农家里,临行前老农善意提醒道:“现在盛夏炎热,天干地燥,毒蛇猛兽到处都是,你们入山要格外小心。”六人谢过好意,带上干粮水囊,徒步迈向祁山深处。 祁山广延,诸峰并峙,遥相阻隔。一山之内,朝暾夕月,往往不可普照。傅彻六人妄自进山寻人,犹似海底捞针,成功之机微乎其微。山中蚊虫蚂蚁比比皆是不假,却未见毒蛇猛兽出没。六人行走半日,有惊无险,都想老农言过其实、危言耸听。傅彻仰观天际,蹙眉道:“现在已是午时,我们半日费力无功,先歇会吧!” 6、仙踪初现 林木擎天柱地,郁郁葱葱。树荫掩蔽,待到午后时分,抬头已几乎不见天日。山风袭来,凉意透骨,淡却了酷夏的淫威。六人千折百转,山重水复疑无路,迷失丛林。喜是柳暗花明,就在他们吁嗟唉叹之时,前方林中欢声笑语隐隐传来,不一会现出十余个红男绿女。他们大多是风华正茂的青年,佩刀悬剑,言笑慷慨激昂。其中一人年纪稍长,浓须黑得发光,约在四旬上下。傅彻六人观形鉴貌,推度他们也是江湖中人。 那十余人在林云深处偶遇傅彻等人,语笑声倏然而止,怪眼打量着他们。司马尚笑脸迎上道:“各位朋友安好,我们六人游山迷路,恳请指点一二。”黑须者客套道:“老哥你太多礼了!咱们都是武林同道,扶持互助事所应当。”司马尚热忱请教诸人名氏,黑须者姓成字友才,其余的人多名杂,司马尚一时记不过来。成友才等听到傅彻名字时,目放奇光,成友才恭维道:“傅公子大名家喻户晓,幸会于此,失敬失敬!” 鸟爱其羽、人惜其名,傅彻于穷山野际之中得闻奉承之语,很是入耳,问道:“成先生熟络祁山,敢问是否知晓五谷先生的寓处?”成友才道:“五谷先生乃世外仙长,我们也是慕名寻访,却还是仙踪渺茫。”他语气稍顿道:“傅公子找五谷先生有何贵干呢?”傅彻虚瞒道:“我有个朋友积年缠绵病榻,药石无灵。听闻五谷先生乃武林奇人,妙手回春,尤其善治疑难杂症,他不能亲来,故请我替他前来相访。” 成友才等人并不见疑,诚邀傅彻六人同行。傅彻等一筹莫展,正盼他们带路。路上成友才几次欲与傅彻单独晤谈,见吴剑鸣等围在傅彻身旁,他只好吞吐其词,按下没说。另一边几个女子拉着湘蓉嘘寒问暖话家常。人一多,话一说,光阴悄逝如飞,时至黄昏,山色幽深晦暗,四野昏黑沉寂。成友才环顾周围,对傅彻道:“傅公子,天黑路难行,我们就在这先歇一夜吧!”傅彻笑道:“成先生拿主意就行。” 众人坐定叙说片刻,几个汉子的喊叫声陡起,远处两人亡命逃奔。那二人身材纤瘦,步伐虚浮,不似习武之人,他们跑出三步便一回头,生怕追赶之人阴魂不散。二人喜见火光,不顾一切快步跑来。傅彻等人看清他们容颜,或男或女无不为之目光凝滞,心波浮荡。两人皆作书生打扮,一色青衣,但只要不是瞎子,一眼都该辨出她们系女扮男装。一人年纪略长,约莫十七八,姿色天成,容光照人。 另一女年方十四五,光彩夺目,梦影销魂。傅彻一行人都被她那惊世骇俗的姿容震得七荤八素,只道镜花水月,皆是幻梦,打死也不相信世上真有如此美貌的少女。傅彻生平所见美女不敢说少,但她们之中无论是谁,比起眼前这少女,都判若云泥,别异天渊。人比人不是人,颜容相较更加难堪,可现实就这么残酷。她俊脸粉雕玉琢,星眸欲语,未笑暗生情,其中意蕴,画图难足。风舞兰香款款来,醺人欲醉。傅彻等恍惚如梦,大饱眼福。 少女跑至众人前面,扪胸舒了口气,对稍大些的少女道:“琴儿,终于找见人了!”琴儿抚拍胸口吁气道:“小姐……”少女瞪她一眼,她立刻反应过来道:“少爷,那些人真坏!”那小姐嗔责道:“都怪你没事去窥人私密,累得少爷我逃个半死。”少女说到这,美目微转,发现众人望着她的眼神奇异,愀然不悦。琴儿不快道:“喂喂,你们没见过人嘛!干么盯着我家少爷。”众人醒觉,却舍不得移开眼。 那少女俊目如缭云雾,再无视诸人存在,闲适坐在一块光滑的山石上,道:“琴儿,我渴了,给我找点水。”那群青年男子不觉魂与色授,争献殷勤道:“我这里有水,小姐请喝。”那少女翘首望天,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琴儿讽蔑道:“谁要你们的脏水了。”青年们只管赔笑,发不出半点脾气。琴儿对那少女道:“少爷,这里找不到水啊。”少女戏责道:“你粗心大意,些许小事也办不好,早知这样就不带你出来了。” 一个青年不问碰壁与否,旦旦对琴儿道:“我带姑娘去吧!”琴儿白他两眼道:“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才不受你的假好心。”那青年伸出的脚又缩了回来,其他几人纷拿他戏谑。成友才悄声问傅彻道:“傅公子,你说这是哪家的小姐呢?”傅彻道:“成先生交游天下、博闻强识,都认不得,我就更不知了!” 那少女举目环视夜色,忧形于色道:“天都黑了,琴儿你快去找个住的地方啊!”琴儿道:“少爷,我早让你不要往这山里来,你不听,现在后悔了吧!”少女倔强道:“谁说我后悔了,你少爷我就喜欢住在荒山野岭!”琴儿受气道:“少爷,我是什么都不懂,但你的心意我还明白着。”那少女道:“你明白才怪,不和你说了,快去找住的。” 琴儿看了看傅彻等人,低声道:“小姐,这里人多,我们也住这吧?”那少女嘟起小嘴道:“你有眼睛不看,这里怎么歇息啦?”琴儿谏劝道:“少爷,这些日子还不是都这样过来了,你再将就一晚嘛!”又道:“你要是不和老爷闹脾气,也不用受这苦。”那少女不悦道:“你是说我放着家里床香被暖的福不享,没事找事、自讨苦吃了。”琴儿冤屈道:“我的好少爷,我哪敢有那个意思。”那少女庄重告诫道:“我爹他不要我了,你以后不许提他。”她训诫着婢女,自己却俨有悲音。琴儿劝慰道:“老爷最疼少爷了,怎会不要你呢?他那天是因为心情不好,才说了句重话嘛!”傅彻湘蓉二人听闻那少女说她爹不要她,忆起初逢萱儿时她也这般说,相互摇头窃笑,暗想是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都有同样喜好。 那少女幽怨道:“既没水喝又没东西吃,还不能睡,我要死了?”琴儿满脸愁容道:“少爷,万一被那些坏家伙追到了怎么办呢?”那少女负气道:“你这么没用,让他们杀死算了!”琴儿了解她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性,叹道:“要是老爷在,他一定把那群坏蛋打得跪地求饶。”傅彻等皆想是谁不长眼、不懂怜香惜玉,竟对这么个美胜天仙的少女下毒手。 那少女道:“都跟你说不要提我爹了,你还多嘴,再说就罚你站着不准睡。”琴儿苦苦一笑道:“我想睡也睡不着的。”那少女转话道:“你的罪过不小,累得我腰酸背疼,快过来帮我捶捶,”说着伸了个懒腰,慵倦惫懒,动人心魄。众青年眼睛又不免大亮,都愿上前为她效劳,只恨可望不可求。少女见诸青年贪欲的眼神,道:“琴儿,我讨厌这里,我们走。”琴儿道:“去哪了?”少女道:“我哪知道,走走看看呗。” 几个女子看不过少女主仆二人这样子,信有所指道:“有些人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出来现世,还以为别人都看上她似的!”琴儿极度维护少女,怒目相对道:“你们说什么呢?”那少女不以为意道:“琴儿,你干什么了,嘴长在人家身上,她们要说什么由她们去说。我们没听见,她们不就收回去了嘛!”琴儿道:“少爷说得对,我们不和没教养的人计较。”一个女子叫道:“喂,臭丫头,你说谁没教养了?” 琴儿道:“谁的嘴臭就说谁了!”那女子骂道:“有怎样的主子,就有怎样的奴才。”少女厌烦得看了她一眼,却不与她争辩。傅彻看在眼里、急上心头,无缘替少女忧虑。那女子道:“小丫头,你瞪我干什么了?”少女看向他处,对她不理不睬。那女子寸步不饶道:“好你个臭丫头的,我和你说话没听见嘛?”少女回头道:“你说话懂点礼节行嘛?不要像个泼妇。”那女子忿怒道:“臭丫头,你敢骂我是泼妇。” 诸青年见那女子欺负人家少女,有几人已义愤填膺,但却不好说什么。成友才劝道:“小曾,算了吧!”女子小曾辩道:“翠卿只是看不过她那副自以为是金枝玉叶,视人无物的骄傲样。”成友才笑道:“她视我们为无物也没什么,反正我们又没真的变成无物。”曾翠卿不胜伤悲道:“成大哥,你也帮着外人欺负我。”成友才越活越精,圆滑道:“小曾,你这话可太伤我们的情谊。你说这路走来,成大哥何时胳膊肘外拐,帮着外人了!” 曾翠卿语气转柔道:“成大哥不要恼翠卿,我只是一时气过头、蒙了心。”成友才爽朗笑道:“成大哥哪会不知你的脾气,说出来就没事了。”曾翠卿囔声道:“臭丫头,我自认倒霉,当是被狗咬了一口。”那少女玉颊结霜,凄冷一片。成友才打个哈哈,圆场道:“大家同在江湖行走,相逢即是有缘,何必因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破坏和气!”几个青年跟声道:“我们江湖之人义气为先,哪有化不开的仇怨。” 7、破冰言笑 那少女秀眉微颦道:“喂,你们一大群人,你一句我一句,好烦啊!”拉着琴儿道:“我们走,别理这些烦人。”曾翠卿反唇驳斥道:“你骂我们是凡人,以为自己是天仙呢?”她只望天下大乱,有意挑拨离间,却是兴不起半点波澜。因为大家都觉得少女就是天仙下凡。少女主仆二人走出甚远后,又跑回来。琴儿焦急道:“少爷,怎么办?”那少女道:“你真傻了,我要是知道,还用你问嘛!” 琴儿扁扁嘴,委曲道:“少爷,你可不能有事!不然老爷一定会怪罪奴婢的。”那少女娇嗔道:“我几时有事了,要有事也是你先有事!”琴儿怜求道:“少爷,你可不要丢下奴婢啊。”少女回坐到刚才那块石头上,悠然笑道:“我的琴儿姐姐,你去把那些人阻住,我要歇息了!”琴儿惶恐道:“少爷,你别拿奴婢寻开心嘛!”那少女轻松道:“你自己不敢去阻挡那些坏家伙,找几个陪你去也成。”琴儿为难道:“少爷要我到哪里去找呢?” 那少女戏言道:“刚才不是很多人争着抢着帮你嘛!”琴儿好没趣味道:“少爷,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拿我说笑。”那少女笑嗔道:“你真是白活了十几年,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你开口问问他们谁肯帮忙不就成了嘛!”几个青年跃动于心,一脸期待。此时,数人迅步追至这边,为首一汉子见到少女主仆二人,大声呼叫他同伙道:“在这里,快来。”后面几人蜂拥而来。为首汉子十分恭敬道:“小姐,我家主人有请!” 那少女装愣道:“我爹叫我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我也不认识你家主人,他没来没由请我,我才不去。”那汉子道:“小姐,你这样,我们很难做人的!”那少女道:“你们这样,我才难为哪!”那汉子软言相劝道:“小姐,我们主子对你绝无恶意,你就随着小的去一趟吧!”那少女笑道:“既然是好意,就该主随客便,哪有死活不要脸,强行邀请人的道理。”那汉子耷拉着脸,苦似刚吃了黄连,不知怎么劝说。 那少女坐在那里,写意地晃晃双足,道:“天这么黑了,你们还不会去!”那汉子诉苦道:“请不到小姐,主子是不会饶过小人的。”那少女笑道:“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有其心无其力,助之无门。你们应该赶快回去对你家主人哭鼻子抹眼泪,求他饶恕。”那汉子还待说得凄惨些,琴儿双手叉腰,斥道:“喂,你没长耳朵嘛!我家小姐说不去就不会去!”汉子凶道:“小姐既然不肯体谅小人,那小人只好得罪了!” 他向身后几个同伙招手示意,他们立刻将少女主仆二人围困中间。那少女神色微变,问道:“你们想干什么?”那汉子道:“小姐,小的们也是迫不得已,你就受点委屈吧!”琴儿强自镇静道:“你们一群大男人,欺负两个弱女子,就不怕日后传扬到江湖被别人引作笑柄吗?”那汉子坦言道:“我们又不是有头有脸的江湖大侠,这个倒不在乎。” 琴儿强振的那口气泄尽,声音微颤道:“你们这样欺负我家小姐,就不怕我家老爷知晓此事来杀你们?”那汉子淡淡道:“我们兄弟全是亡命之徒,刀头吮血视若等闲,早不看重这条烂命,姑娘的话吓唬不了我们。”琴儿缩了缩身子道:“你看清楚我们的衣裳是什么颜色嘛?”那汉子笑道:“不就是臭儒生的青衣,没什么了不起!”琴儿急道:“你可听过青衣门……”她话未说完,少女已阻道:“琴儿,别乱说。” 傅彻六人留意到青衣门三字,司马尚悄声对傅彻道:“她们多半是青衣门弟子。”李泽进道:“那我们要不要插手此事?”傅彻道:“萧门主与宋大人乃至交好友,他门下有难,我们不能袖手不理。”成友才路见不平高声道:“傅公子,这群贼子欺凌弱女,我们可不能不闻不问。”傅彻笑道:“成先生有何高见?”成友才道:“傅公子你震烁天下,他们敢在你面前行凶,就是扫你脸面、给你难堪,你得亲自惩治他们才好!” 那汉子一听“傅公子”,抬眼望向傅彻,神色数变。他作最后一次努力劝说道:“小姐,你还是答应小人吧!否则我可不敢担保会不会伤害到你的千金之躯。”那少女笑道:“你可听清了,这里的人都看不过去了,他们会帮我的!”那汉子冷笑道:“不就是一个傅彻嘛,我家主人要杀的就是他,他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哪能护着小姐你哪!” 那少女笑吟吟道:“喂,你说的傅彻在哪了?”那汉子道:“小姐找他何事?”那少女笑道:“我找他关你何事,你指给我看就是。”那汉子极不乐意道:“小姐你自己看,他们中最不像男人的便是傅彻。那混蛋心术不正、虚伪狡诈,打家劫舍、奸淫掳掠无所不干,用心毒辣连蛇蝎都莫及,还笑里藏刀、怙恶不悛。你最好离他远些,免得被他害了。”那少女微笑道:“连你都把傅彻骂得一无是处,可见他坏到骨子里了。” 那汉子的话一字不差贯入傅彻耳里,他两耳轰鸣,刹那间怒气直冲霄汉,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湘蓉劝道:“旁门左道谤毁之语,不必绕系于心!”傅彻抑制怒火道:“我与他乍处相逢,他怎可以这般恶毒的言语中伤我?”湘蓉道:“要不你惩治他一顿,或死或伤也是他咎由自取。”傅彻手按遥思剑,杀气盈天。那少女俊目四巡,停在傅彻脸上,稍一迷离后,使劲向他招了招手。傅彻不明白她的意图,稳立不动。那少女叫道:“傅彻,我叫你你怎不过来?”傅彻疑虑不除,湘蓉笑道:“快过去吧,她有求于你哪!”傅彻缓步走去,围着少女的那群人见他接近都身不自主后退,让出一条路。那少女跑过来拉住他笑道:“傅彻你个大坏蛋。”傅彻见她笑语嫣然,并没恶意,神思散到九霄云外,欲收不能。 那少女道:“他们要欺负我,你可得帮我哦!”傅彻笑道:“你是青衣门弟子,我们与萧门主有故,自会帮你的。”那少女笑道:“他们说你恶迹昭彰,你就把你的恶劣手段给他们瞧瞧。”傅彻满脸冤枉道:“他们恶语相加,我欲辩无词,小姐可别相信。”少女悠笑道:“我晓得你傅彻是个大好人,不是大坏蛋。” 傅彻被那汉子激出的怒气,在少女的笑语相引下顿时销尽,还说不出得畅快。那汉子喝道:“姓傅的,你最好不要多管此事,否则你会死得更难看!”傅彻从容一笑,道:“我都被你骂成那样,你以为我还会对你客气嘛?”那汉子冷冷道:“那我们就为主人分忧,先宰了你这混蛋。”傅彻疑问道:“我不晓得和你家主人有何恩怨,他竟如此仇视我!”那汉子叱骂道:“你个混蛋害死圣女,还不敢承认,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傅彻触机醒悟道:“原来你们是金部的人,但你们确实找错仇人了,卫盼盼的死与我无关。”那汉子骂道:“圣女死了,你要怎说就怎说,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恶事做尽今天就是你以命抵命的时候。”他两手招呼,两个金部徒众举刀砍向傅彻。那少女吓得躲到他身后道:“傅彻,你要加油哟。” 傅彻淡定笑道:“小姐请放心,这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丑还耐不得我。”他双手轻提,真气回旋掌心,遥空虚抓,吸盘手犹如两条绳索将二人吸拉过来。二人在金部算不上有名有姓的厉害角色,武技粗浅,被他真气牢牢锁住,挣脱不得。傅彻手指弹射,飞出两道真气,封住二人的穴道,二人近无声息委顿在地。那汉子惊骇退步。傅彻道:“怎么,你这就要走了?”那汉子恐慌道:“你要待如何?” 傅彻意气阑珊道:“我与金部之间的误会已深,多说也无补于事,你们走吧!”那汉子戟指斥道:“今天我们敌不过你,由你作威作福,但你总有遭报应的一天。”傅彻随意挥挥袖,解开倒地那两人的穴道。那汉子冷笑一声,带人飞步逃离。夜深林黑,不一刻,就湮没不见。傅彻苦笑着摇摇头,那少女望了他好一会,笑道:“喂,你摇什么头了?”傅彻漫笑道:“我有苦说不尽,有冤无处伸呀。” 那少女并没为他分忧解愁,她笑意盈然,却笑得有点坏,神神秘秘道:“听说你身上有块宝玉,借给我看看呗!”傅彻想不明她怎知九华玉璧在自己身上,讶得连步后退,道:“没有这事,小姐一定听错了。”少女不悦道:“不借就不借嘛,干么说没有,小气!”她薄怒微嗔的模样,傅彻看得心神激荡,脱口劝道:“你别不高兴嘛,那玉不是我的,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看看倒也无妨,只是这里人多眼杂,难保有人窥觑宝物。”那少女转嗔为喜道:“那我们这就去找个没人的地方。” 8、娇姝玉璧 傅彻不加思索道:“好!”随即觉得不妥道:“这样恐怕不好!”那少女道:“怎么,你反悔了?”傅彻分辨道:“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呢?”那少女点头笑道:“你没反悔就好。”琴儿凑过耳朵问道:“小姐,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了?”那少女道:“不关你的事,你最好别听。”琴儿努努嘴站到一边不再言语。那少女低问道:“喂,宝玉色泽怎样,有没杂物。”傅彻道:“我也说不清楚,你自己看过就明白了。” 那少女柔声求道:“你就快点让我看一眼吧!”傅彻哪禁得起她的软言相求,满口应允道:“等没人了,我就拿给你看。”那少女狡黠笑道:“宝玉若是你自己的,你肯不肯送给我呢?”傅彻不做二想道:“若是我自己之物,小姐欢喜,我马上奉赠给你。”那少女笑道:“也不知你的话能否当真?”傅彻辩白道:“傅彻欺天骗地也不会对小姐说假话。”那少女微笑道:“看你待我还不错,我就相信你了!” 傅彻稳和心绪,问道:“小姐怎知宝玉在我身上呢?”那少女戏笑道:“我说我能未卜先知,你信吗?”傅彻摇首笑了笑。那少女故作亲信道:“你待我好,我便为你指点迷津吧!”傅彻躬身受教,那少女莞尔,恶作剧般扯扯他耳朵道:“可要听好哦!在你起程之前,宋伯伯就已飞鸽传书给门主,门主知道我当然也晓得了。”傅彻喜道:“我们路上还愁到蜀中后找不到青衣门,有你们带路再好不过了!” 那少女像受了莫大委屈般道:“我爹他不要我,我再也不回去了。”傅彻心料这大小姐娇气得紧,恐非易处之辈。但她这般撒娇使嫩,他又实在难以消受,柔声慰解道:“你这么可爱喜人,你爹疼你怜你还嫌不够,怎会不要你呢?”那少女对他的好心弃而不理,别具意图道:“你武功还是挺俊的,都快追上我爹了。”傅彻笑道:“小姐有事但说无妨。”那少女问道:“宝玉你可随身携带着?” 傅彻听她三句话不离宝玉,知她对宝玉垂涎三尺,却不瞒她道:“宝玉价值连城,我哪能不随身携带?”那少女道:“你晓得宝玉是干什么用的吗?”傅彻道:“宋大人说是要送给萧门主千金菲儿小姐,作为她十五岁的生辰贺礼。”那少女笑道:“你见过菲儿吗?”傅彻笑道:“她在蜀中,我哪能见到?”那少女隐笑不语。傅彻见她笑得奇怪,道:“还未请教小姐芳名。”那少女侧头道:“嗯,你就叫我草儿吧!” 傅彻道:“草儿,还有这么怪的名字呀!”那少女草儿笑道:“我就是喜欢这名字,草儿青青多好。”她巧笑嫣然,勾魂摄魄,傅彻暗暗警醒自己不能忘乎所以。草儿道:“傅彻啊,菲儿一定会很感激你千里送玉。”傅彻笑道:“我哪要她的感谢。”草儿沉思道:“金生丽水田如海,千古伤心种玉人。你知道种玉多么辛苦嘛?”傅彻犯糊涂道:“玉还能种吗?”草儿道:“不能种还种,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难道不辛苦嘛?” 傅彻笑道:“你说的对,这的确很辛苦,难道小姐也在种玉。”草儿笑道:“我还没那么痴,但这世上却是痴人多。”傅彻称扬道:“小姐高见!”草儿撅嘴道:“叫小姐太生分了,唤我草儿。”傅彻甜蜜道:“草儿不是说累了要休息嘛!我们那边有女伴,你过去与她们一起吧!”草儿伸伸懒腰笑道:“我要和你在一起!”她东拉西扯这许多话,迁回正题道:“你武功俊,宝玉丢不了,也能保护我,就先别送玉去青衣门,陪我游山玩水吧!” 她这提议确乃傅彻千载难逢、梦寐求之的福气,差些一口敲定,总算他灵台还有点清明,道:“草儿,要不我们先送玉再游玩?”草儿弗然不乐道:“你把玉给我,不用送了。”傅彻道:“玉璧是萧菲儿小姐的,草儿想要多把玩可以回青衣门后向她借。”草儿狠力揪住他耳朵道:“傅彻你听好了,你不要后悔。”傅彻耳朵快要被扯裂,痛入心扉,他从未被女子如此欺凌,但却没有丝毫怨气,反求道:“草儿,你放手吧!” 草儿不依不饶道:“你不答应,我就把你耳朵割下来。”傅彻郁苦道:“我也是有难处,草儿你要谅解。”草儿赌气道:“我就是不谅解你。”傅彻气概扬升道:“草儿不谅解,就把我的耳朵扯碎吧!”草儿道:“我不理睬你了。”傅彻伤痛道:“草儿不理睬我也罢。”琴儿也曾深受其害,今见傅彻遭遇大难,为他鸣不平道:“小姐,傅公子也会疼痛的。”草儿斥责道:“小姐我还用你教嘛。” 湘蓉等在远处望着傅彻任由草儿摆布,都暗替他忧急捏汗。草儿气消了许多,道:“喂,你疼吗?”傅彻使力点头,草儿松手抚抚他耳朵笑道:“现在不疼了吧!”傅彻赔笑道:“草儿不生气就不疼了。”草儿道:“我和你回青衣门,可你路上要陪我观山看水,我说走你不能停,我说停你不许走。”傅彻小心道:“可萧小姐的生辰时日迫近,我们不好耽误了送礼的时候吧!”草儿道:“我决定了,你不容置喙。” 傅彻戚戚然,草儿挽住他手臂道:“我陪你你不高兴嘛?”她软磨硬泡,傅彻为之忘情,什么事都置到脑后,道:“那就听凭草儿的主意。”草儿喜洋洋道:“这我就高兴了!”她目光掠向湘蓉,眨了眨眼问道:“那姐姐是谁嘛?她很关心你,生怕我把你弄死了。”傅彻半隐半实道:“她是湘蓉,与我情逾姐弟。”草儿笑道:“那她就是你的情人了。”傅彻要待否认却苦难以启口,既忧且愁。 草儿笑道:“你别烦心,我不会欺负她的!”傅彻美其言道:“湘蓉她性情温顺,与人无争,也会很喜欢草儿的。”草儿微抿一笑,道:“我要在这睡,你陪着我。”傅彻愕然道:“这里只有一块石头怎睡呢?”草儿笑道:“我要依在你身上嘛!”傅彻呆愣道:“那我岂非亵渎神灵了!”草儿询道:“你还不愿意了?”傅彻道:“我怕草儿不习惯!”草儿笑道:“不习惯的事多着哪,总得慢慢习惯。” 她向琴儿招了招手,道:“你去跟湘蓉姐姐一起歇息。”琴儿垂丧道:“可是小姐,我和她不熟悉啊!”草儿指使道:“喂,傅彻,你带琴儿过去!”傅彻逆来顺受,悉随其意。琴儿跟他去见湘蓉,边走边道:“傅公子,小姐待你真好!”傅彻诺然称是,心底苦笑。湘蓉见他耳根被抓得透红,指痕清晰,问道:“那小妹子是谁,为何对你下重手呢?”傅彻道:“她叫草儿,脾气大些。”指着琴儿道:“你照顾些琴儿,我还得去陪草儿。” 湘蓉轻笑道:“再见时希望你没有遍体鳞伤。”傅彻不知当喜当忧,漫步返回草儿身边。草儿悠悠望着他那安步当车的样子,笑道:“是不是不想见我?”傅彻道:“我怎会不想见你?”草儿道:“算了,不说别的了,我要歇息了。”她拉傅彻坐下,自己坐在他身侧,咬唇道:“你那些朋友不停偷看我,真是讨厌。”傅彻笑道:“他们也要睡觉了,不会了。”草儿笑道:“那你抱着我,我要躺在你怀里。” 傅彻迷乱道:“这个不好吧!”草儿笑道:“没关系的!”她轻轻倚入傅彻怀里,拉过他的手搂住自己。傅彻情难自禁,低眼凝望着这造化的精灵,多少愁、多少恨,化作柔情千万缕,萦萦入梦香。草儿不是草,是花,花中之王,芳菲冠天下,只可远观、不可近亵。她甜甜闭上双眸,星月敛光,天地为之暗黑神伤。 次日,阳光穿透密密层层的树叶俯泻林中,百鸟齐鸣,啁哳难为听。众人见草儿还在傅彻怀里香甜沉睡,有人嫉妒有人微笑。草儿睁开眼,伸展双臂,喜乐道:“一觉就到大天亮。”傅彻为她情牵,由不住伸手抚着她玉颊,但觉冰凉透心。草儿笑盈盈道:“你摸干么我脸了!”傅彻紧缩回手,窘迫道:“我……草儿……”草儿笑道:“你吱吱唔唔,我可不高兴了!”傅彻搔首傻笑,无言以对。草儿挠他痒痒道:“你扶我起来。” 是时,琴儿兴冲冲跑过来道:“小姐,那边有处山泉,我们去梳洗吧!”草儿懒懒道:“看你大清晨精气十足,昨夜睡得可舒服了!”琴儿吐舌道:“我是听小姐你吩咐才去睡的。”草儿道:“我又没责怪你,叽里呱啦吵死了!”琴儿扶着她问道:“小姐睡得还好吧?”草儿漠不在心道:“懒得和你说。”琴儿带她找到湘蓉,三人走了一会到了山泉处。草儿见山泉明澈清凉,笑道:“湘蓉姐姐,源头活水清如许,我们作贱水源,岂非对不住山下用水的人。”湘蓉笑道:“草儿是仙女下凡,没有人会介意的。”一旁的曾翠卿嘲谑道:“难得你还晓得自己污秽不堪,像你这种人只会玷污水源,还是别梳洗了。” 第十一章 有待管窥贼子意 未尝蠡测女儿心(1)乍嗔还喜 草儿不屑与她多作争辩,小手掬水敷脸,惟觉清新入骨,沁肤爽神。她有心戏水,捧了少许水,欢喜地倾在琴儿的后颈。琴儿受凉叫道:“小姐,别啊!”草儿笑道:“这多凉快啊!”琴儿本想说:“那你自己凉快吧!”话到舌尖却不敢出口,空自鼓胀两腮。湘蓉笑劝道:“草儿,这水晨寒未消,对身体不好,你别多玩了。”草儿怿笑道:“姐姐真会关心人。”湘蓉微笑道:“草儿天人共怜,谁舍得你犯病呢?” 曾翠卿抱不平道:“湘蓉妹子,有些人以为自己很美,涎皮涎脸赖着傅公子,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你还何必与她称姐道妹呢?”琴儿气愤道:“喂,我家小姐没惹你,你干么口无遮拦,挑衅滋事。”曾翠卿轻蔑道:“这还轮不到你个小丫头多嘴多舌。”琴儿气鼓鼓道:“你自己长得丑,自惭形秽,才会忌妒我家小姐。” 曾翠卿冷詈道:“你家小姐只懂弄姿卖俏,给男人灌迷汤;你这臭丫鬟就会穿针引线,诱骗男人上钩。一旦他们神魂颠倒、卑躬屈膝,你这臭丫鬟也可参与其事、从中获利,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仙及鸡犬。”她这话过于恶劣,湘蓉点醒道:“曾姐姐,你这话未免有些过了。”曾翠卿冷气道:“湘蓉妹子,我为你鸣不平,没想到你却趋炎附势怨责起我了。”湘蓉两头夹缝难做人,但为了傅彻不免要有所偏倚。 草儿对曾翠卿的话浑不在意,娱然笑道:“湘蓉姐姐,我们回吧!”她双手分拉湘蓉和琴儿,欣然回走,步履轻盈、节奏明快,犹似仙女御风,奕奕生姿。晨鸟殷勤探看,旋绕欢歌。返回歇处后,湘蓉拿干粮给她们充饥。草儿虽闹着肚子饿,但食量极小,她别开生面笑道:“我这叫混吃混喝,作威作福。”琴儿接口问道:“小姐,我们现在有吃有喝,可以后怎办?”草儿道:“小姐我不急你急什么。” 她转头问湘蓉道:“姐姐,傅彻哪去了?”湘蓉道:“他大概是和吴先生、司马先生他们去商议事宜。”草儿道:“我去找他。”她悠哉游哉闲步四围,远见傅彻吴剑鸣等在一块大石后密议,摇手叫道:“傅彻,你快过来,我有话和你说。”傅彻有正事脱不开身,委婉回口道:“你先等一下,我过会就来。”吴剑鸣隐忧道:“这少女带着婢女来祁山,中间只怕有些古怪。”傅彻笑道:“她和萱儿一样,和她爹使性子。” 司马尚剖析道:“从昨晚那些人的口气来看,金部妖人已在这附近埋伏,伺机对付傅公子,他们行事没有道义可讲,叫人防不胜防。”傅彻轻叹道:“我们无心杀虎,可虎却有伤人之意。这事情真不知要如何了局!”李泽进怒气填胸道:“都怪泠清锋那混蛋饶舌,若让我遇上,给他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 傅彻久不过来,草儿等得心恼,背负着手,走来走去。琴儿奇问道:“小姐,你干嘛呢?”草儿爱理不理道:“不要和我说话,我烦着哪!”琴儿巴巴闭嘴。这时傅彻总算走过来,问道:“草儿,你叫我有何事呢?”草儿反问道:“没事不能叫你嘛?”傅彻听她语气不悦,陪笑道:“当然可以了。”草儿见他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气消了大半,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们干么要私下谈话?” 傅彻为之气结,心道:“你连这个也管,我可不知怎伺候你了!”他道:“谈事总得找个清静之所嘛!”草儿逼问道:“你们谈什么事了?”傅彻耐性道:“昨晚那些人要对咱们不利,咱们总要想个万全之策,免得他们来时疲于应付吧!”草儿命令道:“你和我说说怎么和那些坏蛋结仇的。”傅彻不厌其详地把事情说个通透,当然其中一些枝蔓该瞒则瞒,尤其是谢芊芊的事。草儿难得帮他一句道:“那泠清锋搬弄口舌真是坏透了。” 傅彻道:“这路上危险重重,草儿害怕吗?”草儿理所应然道:“我跟你说,你要保护我的,否则我就不理你了。”傅彻切切道:“傅彻死也要护草儿周全。”草儿阴霾尽散,欢颜道:“你这么乖,我就原谅你了。”傅彻窃想道:“我可不敢得罪你呀!”草儿笑道:“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我要看宝玉了!”傅彻推搪道:“等击退敌人后再看吧!”草儿抓住他耳朵道:“你说什么?”傅彻深以为惧,忙把刚才的话收回。 草儿欣然笑道:“只要你乖乖的、不骗我,我就怜惜你,要不然我就找你算帐。”傅彻碰到克星,尽力堆出些笑容。草儿示令道:“你要记住以后凡是我叫唤,你有十万火急的事也该搁下,立刻赶来我身边。”她无理取闹,傅彻却不敢讨价还价,诺诺称是。草儿兴之所及,要求道:“那你今天就要一直陪着我,不能离开我半步。”傅彻恂恂商榷道:“没发生意外自然不成问题,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草儿阻断道:“有万一才更要你在我身边保护我嘛!”傅彻顺从其意,屈服点头。草儿眉开眼笑,挽着他手臂笑道:“你待我真好!”她巧言相慰,傅彻受之无愧,扪心却不无羞赧。他心想与她原本八杆子打不到一块,乍地相逢便折弄得不可开交,此时在她面前,自己几乎全无主见,比猫儿还乖顺,这不解之缘真真欲笑还哭、欲苦还笑。草儿头倚在他臂上,甜丝丝道:“我们这就去看宝玉!” 傅彻寸心迷乱、魂出九窍,服服帖帖。两人走到一棵大树后面,傅彻谨小慎微查探左近,确信没人窥伺在侧,才从怀里取出九华玉璧。草儿一手夺过,双眸凝视玉璧,神光焕发,酷爱之色显而易见。傅彻以她之喜为喜、以她之忧为忧,见她兴奋异常,乐得在一边微笑。草儿欢悦道:“这上古宝玉,可遇不可求。”她翻转细看,爱不忍释,干脆放到怀里。傅彻初时没觉异样,后来才感不对,言不达意道:“草儿真心喜爱宝玉嘞!” 草儿洞悉其意,把玉璧塞还他手里,笑道:“我不会掠人之美的,还你是了?”傅彻愧疚于心道:“可惜我没有好东西能送草儿。”草儿笑道:“我不奢求无价之宝,你有心意就行,礼轻情意重嘛!”傅彻道:“草儿想要我送你什么礼物呢?”草儿侧头想想道:“我想到再告诉你,你可不要哄骗我哦。”傅彻信誓旦旦道:“皇天后土,今兹为鉴,我傅彻若有半句虚言,就叫天人共戮,五雷轰顶死翘翘。” 草儿快慰笑道:“傅彻大坏蛋,快点死吧!”傅彻见她没把自己的重誓当作一回事,内心失落戚茫,死的心思都有了。草儿拉着他道:“喂,你别伤心,我还舍不得你死哦。”傅彻强颜欢笑道:“那草儿几时舍得我死呢?”草儿笑道:“等我发现你骗我,我就杀了你。”傅彻茫然道:“杀我会玷污草儿的仙手,还是我自刎为好。”草儿搂紧他手臂喜笑道:“傅彻是个大坏蛋,坏死了。”傅彻被她的盈盈笑语弄得心头麻醉。 这时,司马尚隔远唤道:“傅公子,我们启程吧!”草儿见司马尚一脸诡笑,掐着傅彻手臂问道:“他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傅彻被掐得痛到心坎,却只能自我解慰,暗想:“司马先生不知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还以为我天降鸿福。”但他反过来又悟想自己确实福星高照,试问天下男儿几个有自己这般福气,能得草儿玉手相加,打是亲、骂是爱,痛在我身、爱在她心。他想着想着不由欣喜若狂,笑了出来。 草儿大是不解,奇怪端详着他道:“喂,你也学他坏笑,我不可理你了!”傅彻敬服道:“草儿,你别生气,以后你不让我笑我就不笑。”草儿笑道:“那你以后都别笑了。”傅彻恳然道:“草儿若是言出真心,傅彻就再不笑。”草儿头撞他手臂道:“你苦着脸可不好,我讨厌垂头苦脸。”傅彻豁然宽心,问道:“草儿怎会来祁山呢?”草儿戏笑道:“大小姐我未卜先知,掐指一算就知傅彻大坏蛋在这,特地来看望你,你高兴吧!” 傅彻微笑道:“草儿是仙女下凡,神通广大,料事如神,傅彻拜服。”草儿悠笑道:“你不真不实,阳奉阴违,我可要揪你耳朵了!”傅彻若有所悟道:“若是和草儿失之交臂,那傅彻真要遗憾三生了。”草儿笑道:“你这话不显山、不露水,藏头又露尾,叫人听着好生摸不到边际。”两人回到落脚处,众人诸事就绪,就等他们。路上为防金部徒众伏击,傅彻六路齐观,成友才指点途经,两人当先开道。湘蓉琴儿诸女居中,吴剑鸣司马尚等押后。草儿不与诸女一块,大大方方拉着傅彻的手,寸步不离。 2、刀斩巨蟒 草儿生来骄纵任性,不是安分守己的静女,见路间无大事,便缠着傅彻说东道西。她腹有经论、胸怀锦绣,博征旁引,说个天花乱坠。其中既有风流雅趣、耳熟能详的历史掌故,也有道听途说、匪夷所思的轶事怪闻。傅彻一直以来耽于武道,虽然小时候也曾跟随梁亮读经颂典,但却不甚解,可谓才疏学浅,加上成长于西域边陲,见闻极为有限。故此草儿所言所述的十之七八他属闻所未闻,耳目为之大开。 人心都好猎奇,然多半闻过则已,不予深究。傅彻勉强算是不失谦虚好学,由奇生趣,不耻受教,直把草儿的字字当作金玉珠玑、句句当作仙音妙乐,听得如痴如醉,仿佛还有余音绕梁。听者与说者之间存在着互动关系,他听得起劲,草儿讲得也更卖力。傅彻油然想道:“若非江湖险恶,与草儿携手漫步山野,啸傲林泉,此生更复何求?” 行了一个多时辰,未有任何异象。成友才不知趣凑近道:“傅公子,依成某看来,今天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大事了。”傅彻谦抑道:“成先生所言虽对,但我们还是小心为上,有备无患嘛!”成友才切开话口道:“傅公子是明灭真人的传人,说起来我们也有些渊源啊!”傅彻疑问道:“莫非成先生与家师是故交?”成友才道:“明灭真人乃当世高人,我哪有结交的缘分?只不过我们这群朋友都归属五斗米道。” 草儿对成友才蓄意找傅彻搭讪很不是味,挖苦道:“五斗米的牛鬼蛇神,你们不呆在巴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成友才暂作隐忍道:“听小姐口音也属巴蜀一带,小姐为何独自来这呢?”草儿冷言反驳道:“谁说我一个人了,不是还有琴儿么?我问你话,你吞吞吐吐不回答,肯定是做贼心虚。”成友才道:“小姐对我们五斗米教固守成见,我不好说甚。但成某此来是为一睹五谷先生风采,傅公子也是明白的!” 草儿打发道:“谁信你了,你这人不够坦诚,算了,我们不与你多谈,你走吧!”成友才尴尬无语。傅彻致歉道:“成大侠莫怪,有事但说无妨!”成友才清清嗓子,还没说,草儿已道:“叫你别说你还说。”傅彻劝道:“草儿别生气,成大侠身属道脉,并非歹人。”心中却想:“师父曾说巴蜀汉中一带的五斗米教派良莠不齐,主事者张修、张鲁皆非善类,使原本正大道派沦落到与巫家同流合污。成友才此来恐是另有目的。” 他故意道:“家师曾言五斗米道分为张修先生和张鲁先生两部,他们一驻汉中一据巴蜀,成先生又亲附哪部呢?”成友才澄清道:“二张先生原属一派,同气连枝,成某受谁统辖都一样的!”傅彻大有所悟道:“贵教原是分而未分,想来传言多虚不可信。”成友才连声称是。草儿不恭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五斗米蛇鼠一窝,不分也得分。我爹更说张修是个大傻瓜,早晚会被张鲁灭了。” 她这话像根针刺着了成友才,他极为不高兴,冷冷道:“小姐这话未免耸人听闻!张鲁先生仁义为先,岂会自残兄弟。”草儿回眸笑道:“我说你肯定是张鲁的爪牙,你驳斥我就是欲盖弥彰。如今巴蜀一带妇孺皆知,张鲁决心吞并张修,只有张修那大傻瓜还蒙在鼓里,你若是张修部属,岂会为张鲁辩护!”成友才出奇平静道:“小姐冰雪聪明,成某心悦诚服。只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草儿淡笑道:“你们的鬼事,我知道那么多有何用?”成友才责难道:“古往今来,立身处世都须慎言笃行,小姐难道不懂不知者不言这理么?”草儿道:“言者无罪,闻者足戒,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非心里有鬼哪会在意我说什么?”成友才道:“小姐公然诋毁五斗米教,成某岂可装聋子、不揪不採,今日拼着得罪傅公子也要用这三寸不烂之舍与你评说到底。”成友才有意扯上傅彻,但傅彻自知拙于口舌,三缄其口,不敢介入。 草儿甩袖道:“你有话就大大咧咧说出来,不用含沙射影卷上傅彻,他老实巴交,经不起的你怂恿唆使。我这人最公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现在我把话挑明了,你不准再打傅彻的歪主意。”成友才使力看着傅彻,请求他说句公道话。傅彻摊摊手,一脸无能为力,心中暗赞草儿真人不露相,舌灿金莲。成友才大讨没趣,找傅彻谈话之事只好作罢,道:“傅公子,咱们同属道脉,有机会再好好叙话。” 草儿大获全胜,要待穷追不舍,傅彻劝阻道:“好草儿,过犹不及,咱们还是得恰如其分、适可而止。”草儿笑嗔道:“我这么帮你,你连帮我搭搭腔都不会。”傅彻恭维道:“草儿玉质冰心、伶牙俐齿,我这笨嘴笨舍只会越帮越忙。”草儿别扭道:“我晓得你言非真心,你一定怪我把你的朋友气走了。”她说生气就生气,没半点征兆。傅彻彷徨道:“好草儿,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气坏身子可不好呀!” 草儿余气未消道:“我气死了也不关你的事。”傅彻游移无计,皱眉道:“好草儿,你不高兴就打我一顿吧!”草儿当真揪住他耳朵,傅彻挤出笑脸示好。草儿全作未见,道:“这是你自己要我揪的,可别说疼!”傅彻暗道草儿兵戎相向,自己可就非死即伤了。又想自己未免有些徒负虚名,大好男儿竟被一个少女耳提面命,若传到江湖,岂非叫人笑掉大牙,今后还有何颜面立足于世。可草儿实在是天造神物,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自己要博她欢心哪能还有那么多顾虑,与她相比,人世的浮名功利何足道哉! 傅彻情汇于心,现出一副任打任骂、俯首甘为牛马的服顺模样,草儿看在眼里、乐在心头,闷气化作乌有,甜笑道:“好了,这次先饶你,可不能有下次哦。你要记住我说的话都是对的。”傅彻虽想这是不可能的,但却是一个劲狂点头。他这样子真叫普天下的男人都为其汗颜,因其蒙羞。草儿开怀抿笑,挽着他的手,接着谈天说地。 又行出数里,到了一处密林。身立林外,傅彻等隐觉风云突变,一路的和谐气氛顿时凝缩,恐怖气息骤增。此处乃巡山捷径,众人不欲绕道远足,步步为营入得林中。长风扫木叶,猎猎沙沙,远近处处猛虎怒啸、悲猿哀鸣,如厉鬼号哭,整座林俨若人间炼狱,森然可怖。草儿吓得缩在傅彻身上,近似要他抱着走。她突然一声惊叫,傅彻心神一紧,问道:“怎么了?”草儿纤指前指,傅彻见前面不远处,一条巨大的蟒蛇徐徐游来。 这蟒蛇有丈余长,浑身碧绿如漆,身粗如树。蛇头窜动,沙沙作响。草儿很是怕蛇,道:“不好了,这蛇怎么大白天出来呢?”傅彻安慰她道:“没事,这蛇不会伤人的。”草儿畏惧道:“这路上全是蛇,我不敢走了,你背我。”傅彻只好依言背着她。草儿在他背上指着那蛇道:“快把它赶走,别挡住路。”傅彻道:“那我靠近它,你别怕啊!”草儿抱住他脖子,道:“我闭上眼睛不看就是了。” 傅彻按剑提步,正要赶过去,李泽进却冲了上来,叫道:“傅兄弟,让我来,我正想找几条解解馋呢?”复又叹道:“只可惜是条蟒蛇,味道不佳。不过有胜于无了。”草儿听他要抓蛇来吃,大摇其头,拎住傅彻耳朵质问道:“你有没吃过蛇肉了?”傅彻摇摇头。草儿警告他道:“幸好你没吃,要不然我就不理你了,记住以后也不许吃。”傅彻像个听话的孩子抑或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乖巧点头。 李泽进偷偷掩进巨蟒身侧,他乃抓蛇老手,经验丰富、手段多端,更深刻体会打蛇打七寸的至理。他双手握刀,大刀砍落,正正击在巨蟒七寸处。孰料巨蟒外壳竟是坚韧如铁丝网,以李泽进大刀的锋利再加他不凡的内力还未能将蛇身斩成两截。巨蟒受到攻击,触感益发灵异,立即调转蛇头反攻。李泽进叫道:“好家伙,真是皮粗肉厚成妖了。”刀锋斜转狠砍蛇头。巨蟒警觉非常,蛇头一偏避过刀锋,卷起蛇尾拍击李泽进的脸部。 李泽进大刀后移,越过蛇身,反身一刀又砍向巨蟒七寸,暗道:“他娘的,一刀砍不死你,两刀总行吧。”大刀与蛇身相触,蛇身竟生出一股强悍的反弹之力。李泽进这第二刀的效果更逊于第一刀,几乎没有伤巨蟒分毫。他大骇却步,但不畏缩,振起神威,挥刀复上,大叫道:“鸟个畜生的,看是你厉害,还是你爷爷的宝刀锋利。”他连变数种身法,转移蟒蛇的注意力,跃上一棵大树,居高临下。巨蟒不一会就发觉,蛇身卷住树干,狠力摔扯。李泽进双手握刀,从树上扑下。巨蟒蛇尾上扬,直击李泽进的胸口空档。李泽进哪能被它击中,身子半空一转,大刀侧砍向蟒蛇腹部,暗道:“不信你这畜生,全身都有盔甲。” 3、乱箭纷飞 这人蛇大战精彩刺激,众人纷纷上前观瞻。李泽进更是不能示弱,要不然吃不上蛇肉事小,丢脸事大。这俯冲一刀乃他毕生功力凝聚而成。巨蟒腹部不如背部坚韧,被刀击中,立时鲜血喷溅。李泽进一声大喝,挺身跨上补砍四刀。巨蟒不甘地在地上扭动,忽然间身子直竖而起,啮齿张牙。众人尽皆惊骇,各自后退一步。可这巨蟒已是回光返照,庞大的蛇身刚竖起却又摔落地面,再也动弹不得。 “你个鸟畜生,知道你爷爷我手腕的厉害了吧!”李泽进畅快大笑,转头对傅彻道,“傅兄弟,咱们中午煮蛇吃。这鸟畜生都成精了,就怕肉太老不好吃!”傅彻应承道:“一定一定。”草儿使劲在他背上大捶,傅彻忙低声讨好道:“草儿你放心,我不会吃的。”李泽进肩砍着那近百斤重的巨蟒走过来,笑道:“这畜生够大,咱们所有人都能大饱口福了。”草儿连忙挥手阻止道:“你别靠近,快走开。” 李泽进乃铁血汉子,不是痴缠的多情种,对她有手有脚却要傅彻背着走,已颇是看不顺眼,待见她又向他李某人颐指气使,心中微愠,但他的牛脾气最终还是发作不出来,毕竟草儿绝非凡夫俗子所能亵渎的。傅彻替草儿解释道:“李兄别怪她,她害怕大蛇才会这样紧张。”李泽进哈哈一笑,故意拿着蛇头在草儿面前晃了两晃。草儿把头埋到傅彻背上不敢看。李泽进不能做得太过分,施施然背蛇走人。 草儿长舒口气,拍打傅彻道:“这个人真坏,我不理他了!”傅彻劝道:“他没有恶意的。”草儿捶着他道:“我告诉你,以后他敢再这么欺负我,你一定要给我出气。”傅彻淡然一笑没去当真。众人继续赶路,路上的蛇蚁虫豸越来越多。一只小虫从树上落下,刚好掉在草儿的头发上。草儿吓得魂游魄荡,差些昏了过去。 李泽进运气不错,又抓了几条大蛇。司马尚笑道:“那蟒蛇的皮那么厚,被李兄砍几刀还分毫未损,若制成护甲穿在身上,定可刀枪不入。”李泽进笑道:“司马兄不说我还没想到,嗯,是该做件给傅兄弟穿上,那小姑娘怕蛇如命,可不敢再那般劳累他了。”司马尚吴剑鸣等听了都大笑起来。吴剑鸣笑道:“他们一个懒走、一个愿背,你就别出这个馊主意了。”李泽进对湘蓉道:“湘蓉,你心灵手巧,针线活好,老哥可全拜托你了。” 湘蓉笑道:“我也没那么大胆,李大哥还是亲力亲为吧!”李泽进挠头苦笑道:“你李大哥大老粗,打蛇煮蛇还在行,要我学娘们拿绣花针可干不了。湘蓉你不帮我,李大哥可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了。”湘蓉笑道:“李大哥还是拿给裁缝师傅缝制吧!”李泽进大声叹息道:“你李大哥开始婆娘走了后,没再找一个,弄得缝件衣裳还无人帮忙。”他这话把五斗米教的那群女子逗乐了,她们嘻嘻哈哈笑得前仰后合。 草儿惊魂稍定,道:“我们走快些,这里真不是人走的。”傅彻加快脚步,后面的人只道他发现什么异状,忙都疾步跟上。傅彻突然停住脚步,草儿道:“怎么了?”傅彻道:“前面有埋伏,你抓紧我脖子。”草儿听到有埋伏,哪敢不依言行事。傅彻身体飞滑,如离弦之箭。林中一阵骚动,只闻有人一声大叫:“放箭。”满天箭雨罩向傅彻、草儿。傅彻身体平地拔起,双足在群树中连点借力,不一会飞跃到一树巅。 此树高近十丈,下面的箭弩未射至,便余力不足复又纷纷下落。傅彻暗道:“这些人手段凶残毒辣至极,我轻功只要稍微差劲一些,只怕已被万箭穿心了。”草儿搂紧他脖颈,喜笑道:“好哥哥,你轻功比我爹还高,教我吧!”傅彻被她一句“好哥哥”叫得忘了爹娘是谁,不迭道:“你想学我就教。”草儿笑道:“学武功太累人,我还是不学了,反正你会永远保护我的,我学了也没用。” 傅彻听到“永远”二字,心中旖旎大生。但危急关头,哪容他陶醉在儿女情事之中。他收束心事,俯眼下看,见司马尚、吴剑鸣等此时赶上、陷入箭网,暗叫不妙。他身子一顿挫,急滑下树巅。人未落到地面,箭羽已是疯狂扫射而至。傅彻拂袖拍落数支,遥思剑飞离出鞘,流旋剑法九式齐发,剑气喷发游旋,形成一个有实有质的真气网,护住背后的草儿,剑尖前驱真气播撒,硬将数支箭羽反向弹射回去。 暗中惨叫连声传来,想必有人被弹回的箭羽射中。吴剑鸣、李泽进等见此法奏效,当下依样画葫芦、如法炮制,刀劈、剑斩、指弹,将数十支箭羽原路击回。但惨惨痛声渐显寥落断续,想是暗施冷箭之人吃亏学乖了。傅彻手腕飞转,剑气腾卷,身体掠向高处,串飞众树之巅,冲向射箭人的藏身处。箭网重重叠叠,密针细缝、无懈可击。放箭者稳坐钓鱼台,皆道傅彻孤木难支,只待他这鱼儿上钩。 傅彻穿飞树巅,箭羽力弱难及,犹似御风而行、没有羁绊。他真气涌转,几个纵跃,冲入箭网内圈,俯身下击,遥思剑劲力盖天、气吞山河。放箭众人大意轻敌,陡见他如天外神龙、从天而降,无不毛骨悚然,几个胆怯者吓作一团、屁滚尿流。傅彻认出这些人中有不少正是昨夜缉拿草儿主仆的金部徒众,看准昨夜为首那汉子,呼喝道:“好个不知死活的魔人,看你今天往哪跑。” 他内息迁流,疾速坠落,人随声到。那汉子蓄势张弩,弯弓射雕,箭羽连三接四上射。傅彻左手护住草儿,右手遥思剑挥腾,剑气旋转结成气团,如封似闭,仿若泰山压卵,垂直重扣下去。那汉子豁出性命,拼尽全力再射一箭。傅彻冷喝道:“米粒之珠,休想大放光彩!”他剑尖兜旋,劈断长箭,身体已稳稳着地,斥道:“昨晚饶你一命,今天又来作恶,这叫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汉子视死如归道:“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草儿笑吟吟道:“你这是色厉内荏,想以退为进。”那汉子心事被戳穿,老脸涨红,嗫嚅不语。傅彻却非嗜血好杀之流,此刻意在威慑群敌。而俗话说打铁须趁热,立威也得抓紧时机。他俊目横扫,冷气四溢。其他人先是为他气势所压制,又见那汉子被擒,兔死狐悲、斗志消亡,纷纷丢下弓箭,夺荒而逃。草儿嫣然笑道:“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又揶揄那汉子道:“你舍身赴死,真叫捐躯勇赴主人难,致令千秋仰义名。” 那汉子不敢对她出言不敬,道:“小姐,也不是小人想与你们过不去,只是主命难违。”草儿微笑道:“你们主子太坏了,我又没得罪他,还来抓我。”傅彻问道:“你见过他主子吗?是谁了?”草儿道:“我哪晓得是谁,看他比我爹老个十几二十岁吧!”傅彻道:“你爹几岁了?”草儿笑道:“等你见到了,就晓得的。”又道:“不行不行,我爹若知道你欺负我,定会打你的。你还是别去青衣门,陪我游山玩水去吧!” 傅彻听她说孩子话,笑道:“我又没欺负你,你爹明白事理,不会为难我的。我更不能失信于人!”草儿笑道:“你把东西给我就行了。”那汉子听二人说话空隙,转身欲逃,傅彻隔空弹指,点了他伏兔曲泉二穴,道:“你那么快想走吗?”那汉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僵硬不动,叫道:“你要杀就给个痛快,拖拖拉拉干什么!”傅彻淡然笑道:“谁说我要杀你了,你要寻死可以自己撞墙、上吊呀。” 那汉子忿忿道:“傅彻你个混蛋,没种杀人就别出来混江湖。”傅彻欲笑不笑道:“你真想死吗?”那汉子怨恨道:“你这混蛋难道还会放过要杀你的人嘛?”草儿笑斥道:“你个大傻瓜,我们傅公子要杀你还会容你说这么多废话嘛!”那汉子犹有不信道:“小姐不是拿小人玩乐吧?”草儿嗤笑道:“小姐我见到你这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就讨厌,还不走!”那汉子闻语,暗叫劫难余生,惶惶逃窜。傅彻摇首道:“这么轻易放走了,未免太便宜他。”草儿抓他耳朵道:“你怪我越俎代庖放错人嘛!” 傅彻知她脾性娇拗、喜怒无常,哪敢忤逆其意、没事惹事。草儿敲着他后背,笑道:“好哥哥,我会疼你的!”傅彻暗道:“你疼我就是把我打疼吧!”此时,司马尚、吴剑鸣联袂赶至,司马尚问道:“傅公子,贼人都逃了吗?”傅彻道:“我把他们都放走了,其他人没损伤吧?”吴剑鸣道:“我们几人都无恙,倒是有三个青年挂了彩,那也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了!”傅彻沉吟道:“成友才那些人都是五斗米道的教徒,我们最好略加防范。”司马尚凝色道:“我这就去叫李兄、志良他们小心提防。” 4、心意难测 傅彻思索道:“这事也无须急于一时,找五谷先生之事还得依靠他们,在找到之前,最好别让他们发现我们怀有戒心。”司马尚、吴剑鸣二人皆称有理,却不约而同瞟了一下草儿。傅彻明白他们是担心草儿也不可靠,不宜在她面前多谈机密。但他对草儿却有种与生俱来的信任,生死不改。草儿当然清楚司马尚、吴剑鸣二人意思,各瞪了他们一眼,又使劲捶打傅彻,势要他为自己出气。 傅彻究竟是男人,耳根再软也不至于为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跟患难与共的朋友翻脸。草儿娇惯劲一上来,锱铢必较,偏恨傅彻不帮自己,愤气盈胸,粉拳雨点般落在傅彻背上,叫道:“放我下来,我要走了。”傅彻怕真气反震伤了她,不敢运气护体,被她捶得痛穿心肺,忙放她下来,柔声道:“好端端的,怎么又要走了呢?”草儿气恼道:“你去跟琴儿说,我在刚才那树林等她,她要是不快点过来,我就打断她的腿。” 傅彻听得心惊肉跳,搞不懂这大小姐又想做什么,皱眉道:“那哪去得的。”草儿委屈欲泣道:“爹不要我了,也没人疼我,我被老虎吃到肚子里算了。”傅彻苦劝道:“快别说傻话,没有人会不疼你的。”司马尚、吴剑鸣料傅彻拗不过草儿,欲查究她此来目的还得靠他们俩老将出马。司马尚微笑道:“草儿小姐,你为什么来祁山呢?”草儿擂着傅彻胸口嗔道:“他凭什么问我了,我再也不理你。” 傅彻应付乏计,愁苦道:“我们都相信草儿是好孩子,再也不问了!”草儿咬唇道:“你说的全是骗人的,我才不信,我再也不信你了!”傅彻直似沉冤难雪,痛苦道:“我几时骗你了,我死也不会骗你的。”草儿侃侃控诉道:“你说过要听我的话,我说的话你全都当真,要是哄骗我就天杀地绝。你傅彻金口一开,本得再不变改,可现在却自食其言。”傅彻哭笑不得,暗道:“我和你私下说的话,怎么能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呢?这不是让别人笑话我不够男人,惟女子之命是从嘛!”他自觉糗大,偷眼看了看司马尚、吴剑鸣二人,好在二人装作没听见。气氛压抑逼仄,吴剑鸣、司马尚老乃江湖见惯世面,立察不妥。司马尚挤出些笑容道:“傅公子,我们先去提醒志良他们,你们接着聊聊!” 二人走远,傅彻低声下气道:“好草儿,我发誓全听你的话。”草儿别头道:“不敢当着别人的面说,可见你不是真心的,我自来自去,以后再也不理你了。”傅彻紧拉住她的皓腕,温言道:“好草儿,你乖了,这里危险未除,我得保护你。”草儿甩袖道:“你别拉着我,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一路来都没事,才不稀罕你保护。”她说得决绝,不留回旋余地。傅彻没脸死缠不休,无奈叹道:“你既决意要走,那我去叫琴儿来。” 草儿看他真的走了,顿时泪落如雨,可却不发出声音。傅彻与众人会合,找到琴儿,道:“琴儿,你小姐生气说要自己走了,你快去找她吧!还有现在天下将乱,世道不太平,你尽量劝她回家。我想你家老爷一定急着找她。”琴儿听草儿生气,没大没小指责道:“肯定是你欺负她,哼,你欺负小姐,就算把宝玉送到青衣门,门主也不会饶你。”傅彻迷惑道:“这跟护送玉璧的事又有什么关系?萧门主不会为件芝麻小事刁难我吧!” 琴儿指画道:“门主就小姐一个孩子,爱逾性命,平日小姐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只要有人敢惹小姐生气,门主定是生比小姐大十倍的气。所以小姐才被惯成这个样子,这次门主由于被杂事烦着,心绪不佳,对她说了一句重话,她就受不住委屈,跑出来了。”傅彻木愣当地,茫然道:“你说草儿就是青衣门主的女儿萧菲儿?”琴儿数落道:“你好糊涂,除了我家小姐,天下还哪有这么美胜神仙的人呢?我还以为小姐待你好,你也会待她好,没想到你竟然惹她生气。不和你说了,我去找小姐。” 傅彻得知草儿原来就是萧菲儿,百般滋味齐上心头,踌躇道:“我和你一起去吧!她是萧菲儿,我也算功德圆满了。”琴儿道:“你若有良心,就该把小姐送回青衣门,那样门主或许会宽宥你。”傅彻深叹道:“她现在不肯让我送了。”琴儿数说道:“亏你还跟小姐相处这么久,连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都没看出来。只要你诚心诚意和她道歉,她就会原谅你的。”傅彻听还能与萧菲儿言归于好,大喜过望,虚心求教。琴儿训诫道:“小姐生你的气是你的福气,若是别人,她看都懒得看一眼,哪会和他们生闲气。你没见那个什么曾翠卿的那样责难她,她也没生气嘛!”傅彻点头称是。 萧菲儿独自哭了一会,更是伤心,不禁放声痛哭起来。这时忽然一个声音道:“这不是菲儿吗?菲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爹呢?谁欺负你了?”萧菲儿看那人,哭得更加大声。那人劝道:“菲儿乖了,有张师叔在,没人能欺负你了。告诉师叔,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欺负青衣门主的掌上明珠?”萧菲儿哭道:“都是他,都是他了!”那人问道:“到底是谁了?”萧菲儿只哭没说。那人道:“好了,菲儿乖,别哭了,师叔带你回家。” 萧菲儿哭道:“我不回家,爹他不要我了。”那人笑道:“傻孩子,你爹最疼你了,怎会不要你呢?”萧菲儿道:“张师叔,你要去哪了?”那人道:“师叔没事,随便走走,听这祁山好玩,就来看看。”萧菲儿道:“那菲儿跟你去游玩。”那人规劝道:“你爹现在肯定担心得寝食不安,菲儿还是回去吧!”萧菲儿道:“不回去就是不回去。”那人道:“菲儿这么说,那就先不回。我们走吧!”萧菲儿道:“琴儿还没来,我们等等她。” 那人问道:“是那丫头惹你生气吗?等她来了,师叔替你训斥她。”萧菲儿道:“不关她的事!”那人道:“那就是还有其他人了,告诉师叔,师叔一定帮你解气。”萧菲儿道:“我以后不理他了,再也不理了。”那人微微一笑道:“那人是位公子吧!”萧菲儿道:“不许提他了,再也不许,否则我也不理你了。”那人连声答是,嘴角却泛起一丝怪异的笑意。萧菲儿只顾着生气,没能觉察。两人等了一会,还不见琴儿过来。萧菲儿气道:“琴儿这死丫头,不晓得干么了,再不过来,我就打断她的腿。” 那边刚好传来琴儿的叫声:“小姐,小姐,你在呢?”萧菲儿答道:“我在这,你快过来。”琴儿跑出林子,傅彻若即若离跟在她身后。琴儿见到萧菲儿师叔,敬畏道:“奴婢见过七爷。”那人道:“琴儿,你去哪了?累菲儿这么等。”琴儿怕他责咎,忙道:“七爷,是小姐不让奴婢跟着的。”那人道:“菲儿怎会不让你跟,你不是骗我吧?” 傅彻走到萧菲儿面前,诚恳道:“对不起了,你别生气。”萧菲儿哼道:“谁生你的气了!”傅彻看她眼睛红肿,脸上还留有泪花,分明刚刚哭过,心中大痛,暗骂自己不该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哭泣。他柔声道:“你怎么哭了呢?有什么事打我骂我都行。”萧菲儿忿恨道:“我的事不要你管,你还来干什么了?”傅彻碰壁受挫,心凉道:“我是来把东西给你。”萧菲儿道:“你的东西我不要。”傅彻道:“不是我的,是你的。琴儿告诉我,你就是萧菲儿,所以……”萧菲儿道:“说了不要就不要,你的东西统统自己留着!” 傅彻凄苦道:“你要我怎么办,才能原谅我呢?”萧菲儿绝然道:“我是不会原谅你的,永远都不会。”傅彻黯黯道:“玉璧是你的生辰贺礼,哪能不物归真主!我本来还想送你回家,你既然不喜欢我跟在你身边,那就算了。”他从怀里取出九华玉璧递给萧菲儿,萧菲儿不受。傅彻道:“你不接住,我放在地上了。”萧菲儿倔强道:“不是叫你拿回去嘛,你放在地上我也不要。”傅彻柔和道:“草儿,我知道你受不得委屈,可你要说出来让我明白啊!”萧菲儿道:“这还用我说嘛!你不信我就是不对,知道不对还不认错,更是不该。” 傅彻苦叹道:“都是我的错,你不愿见我,我也不敢再出现你面前。玉璧放在这里,要不要捡收起来,你自己作主。”他说着便要将九华玉璧放置地上。萧菲儿气苦道:“你这是不负责任,要交移也得在青衣门,半路交差,就是瞧不起我们青衣门。”傅彻苦恼道:“我怕送玉到青衣门后,你见了我又不快。”萧菲儿道:“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傅彻黯叹道:“也好,那我就将玉璧送到青衣门。”他将九华玉璧放回怀里,忍痛道:“你自己保重,我告辞了。”萧菲儿扭开头不看他。萧菲儿师叔冷望着傅彻,道:“少年,是你欺负菲儿?”傅彻见他年过三旬,一身青衣,腰悬长剑,形容俊雅,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那人道:“你与青衣门有渊源,那告诉你也无妨,我叫张青鼎,是菲儿的师叔。” 5、苦肉大计 傅彻俨觉张青鼎这名字好生耳熟,应该在哪听过,仔细回思,才记起在酒泉时曾听李鹏举、王贤谈及。又想他是萧菲儿的师叔,当非歹人,虚作景慕道:“原来是张先生,久仰大名,晚辈这厢有礼了。”张青鼎道:“少年,不用这般客气。你若然欺负菲儿,我虽是长辈,也只能以大欺小惩戒你了。”傅彻招认道:“前辈,是我该死,我不该惹菲儿小姐生气的。你就代她揍我一顿,让她消消气吧!” 张青鼎道:“菲儿是她爹的心肝宝贝,是我们青衣门的掌珠。你欺负她就是与我们青衣门过不去,岂能饶你。”他嘴上指斥,手掌外吐按向傅彻前胸。傅彻愿打愿挨不还手。张青鼎停手道:“少年,快出手,我不伤不还手之人。”傅彻道:“是我做错了,理应受打。”张青鼎微怒道:“你不出手是怕我一出手把我打趴,让菲儿难堪。这分明就是瞧不起我青衣门的武功。”傅彻暗想:“难道青衣门的人都是大脾气不成,要真这样,我还是少惹为妙。”却谦卑道:“青衣门名冠天下,晚辈再狂妄无知也不敢轻视青衣门的武功。” 张青鼎道:“冲着这话,轻看青衣门的事可先撂下。但你欺负了菲儿,不罚不行。这样吧,只要你接得下我三招,我便放过你,也让菲儿原谅你。”傅彻道:“那再好不过了。”张青鼎清淡道:“你喜色尽显,定是对自己的武功很有信心了。”傅彻半虚半实道:“晚辈是想菲儿小姐能原谅我,才会这么高兴的。”张青鼎道:“我相信你所言不假。准备着些,我第一招是长江水逝,有巨浪层叠滚涌的威力。”他掌力倾吐,果真就是长江水逝。 傅彻筹划于心,又想:“我要是一招也接不下,菲儿肯定不相信。她不相信,我这苦肉计可就泡汤了。”于是托起两层真力,假作勉力迎出一招,满以为能接住张青鼎攻招。不料张青鼎功力绵长深厚,轻描淡写的一掌,竟真如长江叠狼,一浪接一浪,后力胜前力。傅彻心道:“他功力这般深厚,我全力以赴,胜败还尚难料,只出两层力,恐怕要受伤。”意到气生,真力提至六层。他正正迎上张青鼎的掌力,后退半步,稳稳站住。 张青鼎赞道:“年纪轻轻有此修为,张某生平仅见。再接我第二掌巫山猿啼,这掌与长江水逝不同,劲道只集中一处,没有长江水逝那么大的后劲,但瞬间的击杀力要强大得多。”傅彻依旧运起六分力,张青鼎掌力击上他时,大部分被他的真力化解。剩余之力微薄,他暗使卸挪心诀将其转移入地。却假装力有不及,重重摔倒在地。张青鼎道:“少年人争强好胜,却不知你这般硬接强力最伤内腑,我若多加三分力,只怕你要经脉尽断。” 傅彻苦肉大计果然奏功,萧菲儿见他倒地不起,忧惶交加,盈步跑过来扶起他,凝眸愁苦道:“喂,你没事吧!”又埋怨张青鼎道:“师叔,你怎能下这么重的手哪!”傅彻戏假情真,越装越像,有气无力道:“你别担心,我没事。”萧菲儿轻咬下唇道:“都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傅彻暖心笑道:“我死也不怕。”萧菲儿葇荑按在他额头,纤眉微颦,对张青鼎道:“师叔,你快救救他呀!” 张青鼎道:“这少年不知好坏,惹你生气,你何须为他担心。”萧菲儿轻嗔道:“师叔,你就快点嘛!你再不救他,我就不理你了。”张青鼎只好遂了她的心意,他查探傅彻脉息,发现强劲非常,心中有数,向他神秘笑笑。傅彻报以一笑,就怕他揭穿。张青鼎成全他的苦心,道:“没什么大事,修养几天就行了。”萧菲儿不放心道:“真的?”张青鼎道:“师叔怎会骗过你呢?”萧菲儿道:“你为何那么傻,你哪是师叔的敌手,为何跟他动手。” 傅彻心头暗喜,道:“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你师叔也就不会责罚我了。”萧菲儿道:“谁生你的气了!”傅彻吃了颗定心丸,道:“你真的不生气了?”萧菲儿妍笑道:“你说我生气了嘛?”傅彻乐飘飘道:“你不生我的气,我的伤也好了一半,似乎可以自己走路了。”他自得走了几步。萧菲儿何等人,一见恍然,拉住他笑道:“你这伤好的真够快的啊!”傅彻暗恨自己得意忘形,忙摇摇欲倒跌出几步。萧菲儿扬眉道:“摔死你算了!”傅彻苦肉大计失灵,陪笑道:“对不起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萧菲儿娇嗔道:“你又骗我,我再不理你了。”傅彻听出她语气有所松动,垂丧道:“是我不好了。”张青鼎和琴儿两人远远站开,任由他们单独叙话。萧菲儿质询道:“你真知错了吗?”傅彻拼命点头,道:“以后我一定全听你的、信你的。”萧菲儿怿然道:“你说话要算数,可别像前时,刚说了就忘。你的坏朋友若不相信我,你就得全身心帮我。”傅彻劝和道:“他们不晓得你的身份才会对你不敬,你别怪他们好嘛?” 萧菲儿揪他耳朵道:“这回先原谅你了。”傅彻乐得跳脱,抓紧她小手道:“你真好。”萧菲儿道:“你以后就叫我菲儿,别叫草儿了。”傅彻问道:“你为何谎称自己是草儿呢?”萧菲儿俏笑道:“我的姓名全是草,草儿不好嘛!哪像你叫傅彻,别人还道你以傅说、灵彻自喻呢?”傅彻没听过这二人大名,不耻求教。萧菲儿调侃道:“你连自己从哪来的也不知晓,见识浅陋莫过于此了!”傅彻脸红透顶,呐呐傻笑。 萧菲儿挽着他手,嫣然微笑道:“他们可都是彪炳千秋的大人物,傅说乃名相,灵彻是义士。一文一武,文能安邦治国,武则侠肝义胆。你合二为一,相得益彰了。”傅彻由衷钦服道:“菲儿你真是比我自己还了解我呀。”萧菲儿意兴洋洋道:“万物生克皆有定,一物降一物,我对你知根知底,你注定逃不出我手心了。”傅彻轻揽她纤肩,笑道:“菲儿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我死都不会逃的。” 萧菲儿掐他手臂道:“你是说我坏了,只会打你骂你?”傅彻对她由爱生怜、由怜转惧,此时纵然老天借他个胆,他也不敢违拗她。他的殷恳表现,萧菲儿颇为满意,种种不快都已化作过眼烟云,芳心明澈。她向张青鼎摇手道:“师叔,我不和你一起走了,你自己保重。”张青鼎走过来道:“那你要去哪了?”萧菲儿道:“我跟傅彻一起回青衣门。”张青鼎道:“你生小就在你爹的手心里护着,没吃过什么苦,这行走江湖可不比呆在青衣门,你要学会照顾自己。”萧菲儿挥手辞行道:“我晓得的,再见了。” 张青鼎折过几片山林,远影青山尽。萧菲儿微笑道:“傅彻哥哥啊,我赏罚分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究,你做错事了,就罚你天天背着我呗。”傅彻哪有不愿意之理,欣然背她回找众人。琴儿伴在左右,问道:“小姐,七爷怎会在这呢?”萧菲儿把她的话当作耳旁风,没在心道:“你问我我问谁了。”琴儿讨个没趣,提醒道:“老爷说七爷城府很深,我们还是小心些吧!”萧菲儿懒懒道:“知道嘞。”用力捶着傅彻道:“你觉得我师叔人怎样?”傅彻道:“他很疼你。”萧菲儿头探到他身前,笑道:“喂,你喜不喜欢我呢?” 傅彻和她肌肤相近,但觉冰凉一片,暗奇这么热的天,她的肌肤如何还能这般沁凉。揣想以冰肌玉骨盛赞美人,不单是谓其洁白,更多是指能像冰玉那样清冷。听她无头无脑问这话,思索如何圆满作答。萧菲儿道:“你不回答,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傅彻急切道:“我当然喜欢你了。”萧菲儿笑道:“我就知道你喜欢我,才叫你背我。”傅彻道:“你这么好,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萧菲儿道:“谁要他们喜欢了!”琴儿道:“小姐,那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萧菲儿道:“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不会不要你的!” 琴儿舒怀道:“那我就放心了。”萧菲儿道:“你这叫吃饱撑着,没事穷担心。这个世上只要真心待我好的,我都知道,我也都喜欢他们。只有那些坏人丑人,我才讨厌。”傅彻询问道:“你不会连我那些朋友也讨厌吧?”萧菲儿道:“只要他们别让我不高兴,我就不讨厌他们。”傅彻探试道:“可他们有三人已经得罪你了?”萧菲儿戏语道:“小姐我宰相肚里能撑船,过往不咎。”她冰凉的手又扯着傅彻的耳朵,道:“你这耳朵以后是我的了!” 傅彻惟恐她又突发奇想,拿自己的耳朵开涮,问道:“我的耳朵怎么是你的了?”萧菲儿笑盈盈道:“你以后都听我的,那这耳朵还不是我的嘛。”傅彻暗自苦笑,窃想女子难养确乃不易真理,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把我耳朵割了去哪!”萧菲儿俏皮道:“我才舍不得哪!你没有耳朵便变丑了,我就不喜欢你了!”又道:“不过公平一些吧!以后我也听你的!”傅彻道:“我全听你的,事事都由你作主,你还有什么要听我的呢?”萧菲儿把脸凑到他跟前,笑道:“等我想到了,再和你说。” 6、险途言笑 萧菲儿旷世姿容,复加情波笑语,直道是风神摇曳、夺人目精,不可胜赞。傅彻犹似剧饮千杯,沉醉不醒,又如沐春风,忘我销魂。萧菲儿揪他耳朵道:“喂,你干么魂不守舍的?”傅彻受痛回神,辩解道:“没有啊!”萧菲儿笑道:“是不是觉得我美,看傻了?”傅彻微微一笑,无言默认。萧菲儿以手捂鼻道:“你闻这是什么怪味道!”傅彻闻是股略带腥臊的香味,暗道:“莫非李兄见我们久久未回,忍不住煮蛇了。” 萧菲儿对蛇畏胜虎狼,李泽进若真大肆煮蛇,两人间的嫌隙只怕再也解不开。傅彻绝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皱眉道:“过去看看就知道了。”萧菲儿的聪敏较他有多无少,他能猜到李泽进煮蛇,她更不在话下,提着他耳朵道:“若是你那什么李兄的在煮蛇,我可是讨厌他了!”傅彻心头犯虚道:“李兄虽然外表凶恶、嘴不饶人,但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却是个很好的人。菲儿若听我的话,就别和他闹别扭。” 萧菲儿使力扯扯他耳朵,笑道:“刚还说我没有要听你的,转眼就有了。”傅彻忍痛微笑道:“那菲儿是听我的话了。”萧菲儿一本正经道:“好,小姐我勉为其难姑且听之,谁叫只有言行如一,才不失为大丈夫呢?”傅彻乐道:“你几时又成大丈夫了?”萧菲儿笑道:“那就叫大女子把!”琴儿迷糊道:“小姐,大女子是怎样的呢?我以前可没听你说过。”萧菲儿道:“你现在听到还不迟!什么圣人之言,还不是一时兴致所及的戏说之语。”傅彻道:“那菲儿是以圣人自居了。”萧菲儿用头撞了他几下,道:“不可以嘛!” 傅彻笑笑,三人已到了众人聚集处。李泽进一见傅彻便叫道:“傅兄弟,我把几条蛇全烤了。你背个人累了大半天,快过来吃一些,补足元气才有力气接着她。”傅彻笑道:“李兄不用客气,看你们大快朵颐,我就跟着饱了。”李泽进又对萧菲儿道:“小姑娘,你也来尝一尝吧,这可是人间美味啊!”萧菲儿没理他。孙志良也唤道:“傅兄弟,味道真的很不错。尤其李兄的手艺,虽然只是些寻常佐料,却已是味入骨髓望之生津了。”傅彻道:“李兄的手艺,那自是没话说,只不过我不善吃冷血之物。” 萧菲儿低声笑道:“这才乖了,我们到旁边去,他们吃完了再回来,省得看了讨厌。”又对琴儿道:“你看什么,是不是嘴馋也想吃了,你敢吃,看我不拔了你的牙。”琴儿如蒙深冤道:“小姐,我没有啊!”萧菲儿道:“你去和湘蓉姐姐一块,我和傅彻哥哥再到处逛逛。”傅彻但觉冷落了湘蓉,深自歉疚,背着萧菲儿去找她。萧菲儿笑道:“好哥哥,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会来祁山的嘛,我告诉你好吧!” 耳边切切语呢喃,何人可消受。傅彻悠悠然,神思绮丽,笑道:“菲儿是来觅地修行,好返回天宫吧!”萧菲儿捏他脸颊道:“谁要你油嘴滑舌了!”不过她这次倒没用上力,不甚疼痛。对这法外之恩,傅彻惶恐身受。萧菲儿笑道:“好哥哥,菲儿也会疼惜你的。”傅彻感怀欲泣道:“菲儿这话暖到我心坎里去了!”萧菲儿冰手贴着他脸颊道:“我说了,你要听清楚哦。”傅彻点点头,萧菲儿道:“我也是来找五谷先生的。” 傅彻愣然道;“你找他干么呢?”萧菲儿笑道:“山人自有要事,不足为外人道也!”傅彻白欢喜一场,神情有点灰丧。萧菲儿又笑道:“可你不是外人,你是菲儿的傅彻哥哥,我要告诉你的。”傅彻的心从深谷又飞上天际,俊脸通喜。萧菲儿道:“爹说祁山的五谷先生上通天文、下晓地理,五行术数、医卜星相,无不精通,我不信一个人还能懂这许多,就跑来看个究竟。”傅彻听她天真得可爱,不由笑了起来。 萧菲儿问道:“你笑什么了,我来祁山的目的还不够宏大嘛?”傅彻笑道:“我原以为菲儿有什么秘密之事,却不想只是为了与五谷先生探究学问。”萧菲儿撅嘴道:“有人为了聆听体悟真知灼见,不惜废寝忘食、轻身赴死,我跋山涉水有何可笑!”傅彻道:“菲儿你误会了,我不是笑你。”萧菲儿揪他耳朵笑道:“我谅你也不敢。”傅彻想起一事,问道:“菲儿藏玉鉴玉无数,可否看出九华玉璧与众不同之处?” 萧菲儿摇头道:“我只感到玉璧里有种奇异的灵气,其它的就不知了!”傅彻道:“那玉璧给你保管吧!”萧菲儿笑道:“我把它转送给你吧!”傅彻辞道:“我不懂金石玉器,给我只会被束之高阁,糟践了宝物。”萧菲儿道:“我会教你的嘛。”傅彻提不起兴趣,婉言道:“玉璧我先保管着,等到了青衣门再交给你吧!”萧菲儿道:“你是不跟我学了?”傅彻憨笑承认。萧菲儿正色道:“你要是欢喜我,就该与我志同道合,否则我不理你了!” 傅彻一反本意道:“好菲儿,我也很想跟着你多长点学识,可还有许多事待我去干。我答应你,等我身无所绊时便跟你好好学习。”萧菲儿笑道:“算了,我不和你当真。咱们各干各的,你练你的武功,我鉴我的玉,互不干涉。”傅彻衷心赞道:“菲儿真是体贴温柔、善解人意!”萧菲儿微笑道:“我想到你该送我什么了!”傅彻道:“是什么呢?”萧菲儿道:“我要你永远陪着我,没有我准许不离开我半步。”傅彻若无世事牵绊,自会一口答应,此时又不敢违忤萧菲儿之意,心口相悖道:“我死也不会离开你!”萧菲儿欢欣嫣笑,傅彻甜在心头。湘蓉独自坐在一棵树下,见傅彻、萧菲儿、琴儿三人走来,起身迎接。傅彻负疚于心,拉着她笑道:“怎一个人呆这呢?”湘蓉淡笑道:“我闻着蛇味难受,便走远些。”萧菲儿喜乐道:“姐姐,你也讨厌吃蛇的人,真是太好了。”湘蓉笑道:“草儿今天过得还愉快吧!” 萧菲儿依依点头,欣颜隐现。傅彻将她的身份与湘蓉详说,湘蓉笑道:“草儿就是菲儿,你总算投送得门了。”萧菲儿接腔道:“姐姐说得对极了,他送玉得玉,这样的大好事可再难碰上了。”傅彻任由她们说笑,心事遥飞,自得其乐。吴剑鸣、司马尚带笑而至,司马尚故意问萧菲儿道:“小姐不是说要走了吗?”傅彻暗道他问得真不是时候,万一又把萧菲儿的大小姐脾气惹上来,自己可不知如何收拾残局了。 萧菲儿依然固我,没正眼瞧过二人,自顾与湘蓉言笑焕然,似没听见司马尚的话。傅彻欲化解双方矛盾,又忙将她的身份告知吴剑鸣、司马尚。二人半信半疑,司马尚道:“天大地大,还有这么巧的事?”傅彻道:“这事千真万确,司马先生无须怀疑。”司马尚、吴剑鸣坚信傅彻为人,齐向萧菲儿执礼道:“原来是萧小姐,我们两个老家伙眼拙了。”萧菲儿讥诮道:“你们不是说我居心不良吗?”司马尚窘然笑道:“我们连日奔波劳碌,历尽劫难,就是为了送玉给小姐,又怎会怀疑小姐居心不善呢?” 萧菲儿抿嘴笑道:“看来你还蛮不错的,就是一口蛇臭味难闻。”司马尚只能付之一笑。傅彻深思道:“青衣门向来神秘异常,我想菲儿的身份不宜让太多人知道。”吴剑鸣道:“这个我们知道,我们等会告诉李兄,让他注意点言行举止。”傅彻身为李泽进的患难朋友,撑场面、表姿态道:“这倒不妨!”但他威严不足,萧菲儿推翻他的话道:“你们最好叫他把吃蛇的臭毛病改了,否则近墨者黑,傅彻也跟着学坏,咋办?” 吴剑鸣、司马尚心中暗笑傅彻命里该有桃花劫,遇上这么个主。他们俩老人家清心寡欲,也不多窥探少年人情味,先自别过。湘蓉低声笑道:“菲儿啊,孙大哥看上琴儿了!”琴儿脸上肌肤白里透红,佯嗔道:“姐姐,你怎能乱说呢?”萧菲儿兴味盎然道:“琴儿,湘蓉姐姐不会说谎的,你快给我如实招供。”琴儿低垂着头,忸怩道:“我要一辈子照顾小姐,不会嫁人的。”萧菲儿戏笑道:“你想嫁人想疯了,我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还不如趁早把你扫地出门算了。”琴儿急了,带着哭音道:“小姐,奴婢对你忠心耿耿,你不能不要我呀!”萧菲儿悠笑道:“你心里只想着孙志良,早没我这个小姐了。”琴儿欲驳乏词。 李泽进等人吃完蛇后,时已过午。众人赶路为先,倍道兼行。萧菲儿有傅彻背着,乐得自在;湘蓉、琴儿武艺显弱,力有不逮。傅彻心下纳闷孙志良怎会突然对琴儿产生情意,私底观察他的神色行为,见他果然两眼时不时瞥着琴儿,满脸关切。傅彻决心促成良缘,对萧菲儿道:“菲儿,你看琴儿走得辛苦,不如请孙大哥携着她吧!”萧菲儿扭他耳朵道:“你真想叫人把琴儿从我身边抢走呀?”傅彻道:“你也不好让她照顾你一辈子吧?”萧菲儿撞他头道:“我就是不让她嫁人。” 8、妖人再现 傅彻愁情烦事郁结于胸,本无心理会他人的恩爱甜蜜,但迫于萧菲儿的威势,无奈相从。吴剑鸣道:“傅公子,五谷先生已然逝世,我们接下去该如何?”傅彻黯然道:“我得先送菲儿回家,然后到汉中找两位伯伯。吴先生你们还要不要和我一道去蜀中呢?”吴剑鸣道:“我们虽然遇上萧小姐,但重任还不算完成,自然要一同去蜀中。”孙志良为了琴儿可以上刀山、下油锅,区区蜀中岂会不去。爱徒有意,司马尚赴汤蹈火也不辞。 李泽进对萧菲儿成见甚深,若要此地散伙,他第一个举双手赞成。但吴剑鸣、司马尚等都要把送玉大事进行到底,他不能不讲意气,只好说服自己再按耐性子接受萧大小姐的训示。成友才找上傅彻道:“傅公子,你们是要就此下山吗?”萧菲儿代言道:“叫你不要打傅彻的歪主意你还来,是不是嫌脸皮太厚了。”成友才要与她评理,正张口还未说。萧菲儿抢白道:“我和你说,我们下山了。你们不要跟来。” 曾翠卿抱打不平道:“小丫头,你凭什么这样跟成大哥说话?”萧菲儿敲打傅彻,让他为自己出气。傅彻斟酌一番,道:“成先生,你们有自己的要事,我们也不能多作打扰,就此告辞了。”成友才慢然拱了拱手,嘿嘿干笑。曾翠卿讥谑道:“大小姐宾客不觉、四季长红,可喜可贺。”她这话尖酸刻薄,骂人不带脏字。萧菲儿虽玲珑剔透,却不能甚解。傅彻心头暗气,微怒道:“曾姑娘,她处处容让,你也别欺人太甚。” 曾翠卿冷讽道:“傅公子好大的威名,就只会对我们小女子发威。”成友才劝阻道:“小曾,你怎能这样与傅公子说话?快赔不是。”曾翠卿勉勉强强鞠身致歉。傅彻自向陶谦益作别,没去理她。萧菲儿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伸手为他抚胸消气,以示嘉奖。傅彻被她逗乐微笑。折路下山,行出里许,傅彻问道:“湘蓉,你刚才笑什么呢?”湘蓉笑道:“你忘了那群波斯商人曾赠你一绢帛古书了?” 傅彻有些明白道:“你说那天书就是回魂术秘笈?”湘蓉道:“那绢帛和陶谦益说的一致无二,应该就是了!”萧菲儿笑道:“姐姐,你好坏,刚才不说现在说。”傅彻犯愁道:“那怪字连五谷先生都看不懂,我们找谁来破译?”萧菲儿傲然道:“忘了小姐我了?”古文深奥怪异,要破解它除了靠聪明外还得有渊博的学识。傅彻对萧菲儿的自信不很乐观,他笑道:“菲儿若能解开谜团,要我干什么都行。” 萧菲儿笑道:“萧大小姐我从不夸海口,你等着瞧呗。”傅彻正要再说,突见十余人阻住前方去路。那些人呆滞木愣,赫然便是生魂被采的怪物。殷有常与顾成忠越众而出,袖手等待他们的到来。萧菲儿没见过怪物,兴趣不小,拍着傅彻笑道:“那些人怎那么有趣?”傅彻剑眉紧锁,道:“菲儿、湘蓉,这妖人厉害,我们只有绝地求生。”萧菲儿满不在意,笑道:“我知道你武功好,不要吓我嘛!” 吴剑鸣、司马尚等分力傅彻的两侧,与殷顾等人冷漠相对。萧菲儿的天塌下来有傅彻撑着,全然不惧,喜气洋洋指着怪物说笑。如此娇娃,百代难寻,殷有常看得眼珠都快掉出来。可也奇怪,面对萧菲儿,他的色心色胆直线萎缩,只觉得她是神圣不可亵渎的。湘蓉亲切凝望顾成忠,眼眸一眨也不眨,激动道:“师父,你还好吗?”顾成忠温情道:“好孩子,这几年苦着你了,快到师父这来,没人会伤害你的。” 湘蓉心情跌宕,便要跑过去。傅彻拉紧她道:“傻瓜,教你养你的师父已经过世了,这人是采生妖人顾成忠。”顾成忠冷峻道:“傅彻,你不要枉作小人,企图离间我们师徒之间的感情。”湘蓉只相信傅彻,但又不能抛却顾成忠的养育大恩,怆然欲涕道:“师父,你放过我们吧!”顾成忠温和道:“傻孩子,你是师父唯一的亲人,我怎忍心加害你呢?快过来,等会刀剑无眼,师父也保护不了你。” 傅彻心念电转,揣度敌我双方的实力:殷有常炼养的七个怪物中有一是贝贝的舅舅,但他认不出来,故七人皆不能伤害;顾成忠的采生术与殷孝清在伯仲之间,他竭尽全力还未能击杀殷孝清的三大怪物,应对顾成忠的结果不想也可知了;吴剑鸣、司马尚等人连陈汉英的怪物都制不住,更别谈对付殷顾两人的怪物。敌强我弱,力量悬殊,傅彻惧自心生,额头见汗。萧菲儿被他神情紧绷的样子惊住,不再盲目乐观。 傅彻孤身难敌,如何能护全这许多人。当断则断,他松开手柔声道:“湘蓉,你师父把你作为亲生女儿,你也该孝顺他了,过去团聚吧!”湘蓉摇了摇头。傅彻轻握一下她的手,深沉地凝视着她。湘蓉读懂他眼里的满腹情意与忧愁,坚强点头。傅彻轻抚她脸颊,将她搂入怀里,悄声道:“我会很快去救你的,你要耐心等着。”湘蓉红泪暗抛,无声点头。傅彻附耳低语道:“你让你师父也放过菲儿和琴儿。” 顾成忠见湘蓉迟迟不过去,叹道:“湘蓉,你忘记你与师父之间的情分吗?为什么连师父的话都不信了?唉,女大不中留,这话不错啊,你被傅彻小子迷住了。”湘蓉答道:“师父,湘蓉的命都是你给的,我怎会不相信你。只是我还有两个姐妹,我若舍她们而去,又如何能安心。你连她们也放过了吧!她们活着对你们的事情不会有影响的。”顾成忠浓眉长皱,背着手踱了几步,果断道:“好,师父都答应你。” 傅彻大喜,放开湘蓉让她与顾成忠聚首。顾成忠老怀欢喜,笑着把湘蓉拉到跟前,细看几眼,叹道:“苦命的孩子,这些年都好吧?”湘蓉笑里含泪,不住点头,问道:“师父,你这些年都去哪了?我还以为你已经……”顾成忠道:“此事说来话长,等了结了杂事,师父再和你细说。”湘蓉点了点头,向萧菲儿、琴儿招手道:“你们快过来,我师父不会伤害你们的。”萧菲儿捶打傅彻,傅彻低声与她细陈利害。 萧菲儿搂紧他脖子道:“我不过去,我就要和你一块。”傅彻低声劝道:“菲儿乖了,否则会死的!”萧菲儿执拗道:“你不怕,我也不怕。”傅彻温言道:“菲儿长大懂事了,要明白我不想你有所损伤。”萧菲儿不停撞他头,坚决不答应。孙志良自知无力保护琴儿,放下了她,两人执手话别。萧菲儿命令道:“,琴儿,你快过去。”琴儿快步跑到她跟前,哭道:“小姐不过去,我也不去。” 萧菲儿不耐烦道:“你傻了,傅彻哥哥只能护着我一人,你留下来找死呢?”琴儿任她埋怨,哭哭啼啼就是不肯离开她。萧菲儿敲打傅彻,要他说话。傅彻口齿笨拙劝不动,只好暗中蓄积内力,右手臂微展,使出虹桥渡人将琴儿送到湘蓉身边。殷有常对顾成忠庇护湘蓉、琴儿非但没有反感,还隐有喜色。傅彻知他好色如命,而今见猎心喜,自是这副嘴脸。顾成忠发现殷有常眼睛老瞟向湘蓉二女,冷哼一声。 殷有常忙正襟端视,阴沉道:“傅彻小儿,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傅彻淡然笑道:“殷先生的速度真够快的,我骑着汗血宝马都没能将你甩开。”殷有常冷声道:“你不用强笑壮胆、故弄玄虚,殷某既已一路追踪你到这,你就别想活着离开祁山。”李泽进大难临头却不改本色,破口骂道:“鸟你个殷有常,老子今天不宰了你就不下山。”殷有常哼道:“李泽进,你最好把鸟嘴闭上,否则让你死得更难看。” 傅彻、司马尚、吴剑鸣、李泽进、孙志良五人,互相点了点头。傅彻当先居中冲去,其余四人两侧绕过。傅彻等脚步甫动,殷有常、顾成忠便各自指挥怪物拦截夹击。那十多个怪物,有如神助,个个英勇无比。他们分成三路,其中七人从中拦阻傅彻,三人左侧截击司马尚、孙志良师徒,又三人右侧阻挡吴剑鸣、李泽进。傅彻被七人处处阻挠,此地道路狭窄,轻功施展不开,空仗着遥思剑展转飞游。 司马尚、孙志良俩师徒振剑斩杀,只望能够冲开一条血路。但三个怪物不伤不死,两人血肉之躯如何能敌。孙志良功力较弱,不一刻便节节败退。司马尚业已自身难保,更别说出手援助。吴剑鸣和李泽进的境况与司马尚师徒大同小异,李泽进被一怪物击中刀背,震飞三丈。吴剑鸣功力深厚,遇强逾强,长剑劈刺,落叶八式威力尽显,剑气萧瑟枯索,若是正常人在他剑气严逼之下,武功再高也得避其锋芒。可怪物非常人,他们生受剑气袭体,败中求胜。吴剑鸣无力相较,握剑后退。 第十二章 三气合流摧傲骨 九华碎破降娇灵(1)孰生孰死 傅彻分心二用,一边护着萧菲儿,一边招架七个怪物的狂攻,进亦忧、退亦忧。七个怪物四个是殷有常炼养的,另三个归顾成忠之物。殷有常妖术未入玄境,手舞足蹈,指挥却不失毫厘;顾成忠以意驭人,从容悠闲。七个怪物结成一体,无懈可击。傅彻遥思剑防多攻少,焦急不已。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要攻破怪物的围击,必须先斩除殷顾二人。傅彻真气奔腾,身体拔高三丈,剑尖挑起,飞击殷有常。 殷有常不料他身背一人轻功还如此之高,慌忙拍出两记劈空掌,阻住他的攻势,继而召回两个怪物挡在身前。傅彻轻抖剑身,斜攻顾成忠左侧。顾成忠淡定如旧,手脚不动,他的三个怪物已阻住傅彻的攻势。傅彻剑尖绕转,刺向一个怪物的眉心。那怪物临敌应变之能与常人无异,见他来剑势猛,闪转身体巧妙避过。殷有常指挥他的四个怪物两面围堵,傅彻身体已近地面,欲避不及,再次身陷七个怪物的包围圈。 殷有常手指萧菲儿,他那四个怪物灵智初开,齐攻向她。四人功力齐头并至,不刻摧破傅彻护锁在萧菲儿身上的真气。萧菲儿受到重压,透不过气。傅彻心中大恨,左臂忙往后带,将她抱到身前,接着遥思剑直去,再不顾是否伤及贝贝的舅舅。四个怪物力到半途,被他剑气逼摄,机灵地抽身后退。殷有常见状暗自喜道:“美人儿有难,这小子愤怒填胸难于自制,已经方寸大乱,还不任人宰割。” 萧菲儿娇喘连连,笑嗔道:“他们真坏哦!”傅彻爱怜地望着她,关切问道:“有没伤到哪了?”萧菲儿展眉微笑,摇摇螓首,偎紧他胸怀。两人甜情腻意,言笑如常。殷有常看得醋心大发,狞笑道:“让你们黄泉路上再相伴。”傅彻牢抱萧菲儿,俊目严霜,执剑森冷扫视,漠然道:“黄泉路上肯定少不了你。”他斜身飘移,双足踏树借力,抱着萧菲儿窜高数丈,遥思剑扬空飞舞,剑光人影共徘徊,漫天倾洒。 人似飞仙,剑若游龙。众人除了十三个怪物外,全都不约为之夺目迷魂。李泽进和孙志良的修为未臻巅峰,刚一分心就被怪物击中。李泽进倒退十多步,嘴上鲜血流溢,伤得颇重;孙志良的长剑被那怪物一拳击断,半截断剑弹穿左肩,碧血如注。琴儿花容变色,失声悲哭。孙志良咬牙拔出断剑,封住肩上穴道,傲岸挺立,殊不以死为惧。傅彻见他们四伤其二,心神紊乱,真气略显重浊,身体降落丈余。 顾成忠乃采生门的绝顶高手,眼光何等敏锐。傅彻稍显不济,他立时察觉,伺机而发,他那三个怪物真力同时上击。傅彻身悬半空,无处退避,挥剑斩劈、力与力相较。殷有常乘傅彻全力应付顾成忠那三个怪物夹击时,又指挥自己的四个怪物协击萧菲儿。傅彻怒得七窍生烟,恨不能一剑将他分作两段,只可惜无能为力。他惟怕萧菲儿受伤,将六层功力注入她体内。这样他自己功力减弱,难于和三怪物抗衡。 顾成忠目光锐利、妖术精深,看穿傅彻的两难处境,袖手旁立、不骄不躁。他那三个怪物实力不逊于殷孝清的,齐力同心,傅彻毕力一搏,胜负还属难料,如今四层功力只能是寻死。他内息乱窜,真气不济,狠心拼个玉石俱焚。危机处,他孤注一掷,真气旋转,运使虹桥渡人将萧菲儿抛上十丈高空。萧菲儿失声尖叫,身体下坠,但殷有常那四个怪物的真力已暂时攻她不到。傅彻借这个空档,全身功力提聚,半空中,一剑砍下去。 这一剑带着他无上真力,威力速度岂同寻常。顾成忠的三大怪物见机快,散开躲避;殷有常那四大怪物迟钝少许,躲避已来不及。傅彻遥思剑不留余地,呲一声穿进一怪物左肩骨,废了他左臂。他剑锋偏转,飞攻殷有常。殷有常被他这死而后生的杀招震撼住,恍恍失神。遥思剑近在眉睫,殷有常慌乱惊醒。他不愧是采生门的名宿,处变生智,闪避到一怪物身后。傅彻寒目斩杀,一剑挑断那人琵琶骨。 殷有常借这喘息之机,退向顾成忠身旁,立定后心有余悸,侧目而视。萧菲儿恰时落地,傅彻伸臂牢牢接住,柔声道:“没吓着吧?”萧菲儿生来就在长辈们的手心里攥着,长辈们对她的体贴呵护惟恐不够,关爱处无微不至。她就像初春冰雪,易融易化,经不起哪怕是一丁点的风吹雨打。此刻,她整个人吓傻了,闻得傅彻的轻声问候,略微清醒,伏在他怀里呜咽长哭,粉拳擂鼓般敲打他的胸口。 傅彻抱紧她,安慰道:“菲儿不怕,没事了。”萧菲儿掐着他脖子道:“傅彻大坏蛋,你再敢抛开我,我就杀了你。”傅彻为她擦干泪水,深情道:“我死也不会再抛开菲儿了!”萧菲儿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好哄,她把他的缠绵情话扔到风里,不理不会,固我行事道:“傅彻大坏蛋,我掐死你算了。”傅彻被她掐得呛了气,萧菲儿不干休,又使力掐他脸颊。傅彻由她撒气,盯着殷有常道:“你再敢伤害菲儿,咱们都别活了。” 这话绝非虚言骇人,他固然不能杀死殷有常后安全逃离,但要拼个同归于尽,任谁也阻挡不了。殷有常不自觉退了一步,冷声冷气道:“混小子,这里由得不你狂妄。”他稳住心绪,指挥剩余的两个怪物前后同时袭击。傅彻抱起萧菲儿,遥思剑犹如火焰,光芒四照、闪烁刺眼。萧菲儿大打小闹一会,大小姐的娇气消减大半。危急当头,小鸟依人般贴在傅彻怀里。她这一乖巧,傅彻的心胸随之宽阔,劲道飙涨。 李泽进红了眼,霸刀砍杀如虎,完全不顾自己受了多重的伤,喷吐了多少鲜血。吴剑鸣仗剑协助,两人且战且退。孙志良独臂拒敌,境遇堪忧,下盘被一怪物扫中,举步维艰。司马尚护在他身侧,不敢废离半步。傅彻心底悲恸,只恨分身乏术,远水救不了近火。他遥思剑闪动,仗着宝剑的无坚不摧,护全周身。顾成忠不会放任对手做大,他那三怪物戮力出击,劈空真力环卷傅彻、萧菲儿。 他们的真气刚猛霸道,肆虐腾扬,近乎要吞没傅萧二人。傅彻知顾成忠要开始全力击杀自己二人,紧紧将萧菲儿搂抱在怀。两人如同一人,天玄真气在他们的经脉间往复游窜,抵挡住三个怪物的真力袭击。遥思剑挟着怒火刺出,剑气若惊雷作啸,响彻山道,回声隐隐。剑气与三个怪物的真气抵触,一时不分上下。萧菲儿回眸只见傅彻俊脸涨红,汗流两颊,眼神坚定却辛苦。她心底柔意款生,用力反抱紧他。 殷有常见傅彻功到尽处,无力他顾,狠毒而笑。只见他腾身而去,隔空一掌击向傅彻的后背。湘蓉嘶声呐喊,傅彻冲她点头一笑,以示明白。他心底冷笑,暗用卸挪心诀,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三个怪物的真气挪转方向。殷有常不知就里,贸然暗算,才觉成功在望。陡见傅彻身体侧移,三个怪物的真力向他自己撞来。他回招不及,只有拼劲硬接三个怪物的真力。顾成忠瞳孔舒张、须发抖动,震惊程度不亚于殷有常。 殷有常退回时,神情狼狈、步履蹒跚,显然受了内伤。萧菲儿笑容洋溢,赞道:“好哥哥,你真行!”回首却见傅彻双唇煞白,笑容刹那间滞涩。原来那三个怪物的真力强悍无匹,而傅彻在汉中受的内伤还没有彻底清除,运气挪移时,敌手的劲力浸入他经脉,引发了旧伤。吴剑鸣、李泽进边战边退,退到悬崖前,无路可再退。司马尚、孙志良师徒俩也被逼上绝路,正面是不可力战的怪物,后方是高耸险峻的峭壁。 傅彻脚踏天踪步法,手挥遥思宝剑,斗志空前昂扬,足有遇神杀神、见魔除魔的雄威。只是伤重之余,一切气势都雷声大、雨点小。顾成忠对他的状态一目了然,三个怪物戾气冲霄。傅彻咬破舌尖,御血凝功。遥思剑血芒点点,煞气大盛,剑锋前冲,挺进三个怪物的内力中心。那中心的三道内力交融凝合,旋转成圆球状,圆球极速推进。遥思剑与球形真气团冲撞,和普通兵刃差异不大,锋利无用武之地。 萧菲儿感觉到傅彻手臂的力量在逐步消减,又见他嘴角溢着鲜血。她脆弱的心灵升起一种酸苦无助的味道,很疼很痛。傅彻再次咬破舌头,真气提升数层。剑气前压,将球形真气团推回一尺。顾成忠的双手从袖子中伸了出来,待时出击。傅彻手腕扣转,遥思剑斜向切割。这一剑凝聚着他的至高真气,剑气既出,非生即死。 2、前狼后虎 死地求生,就是不给自己退路,让自己忘了一切的身外物事,再无反顾、舍命拼搏。遥思剑划破野际,一声闷响,球形真气分作两部分。三个怪物各退三步,蓄势再发。傅彻抱紧萧菲儿向前腾移三丈,殷有常的两个怪物横档去路。傅彻遥思剑劈斩,两个怪物两侧斜退。可就这么短暂的一阻挡,顾成忠那三个怪物又已迎头赶上。傅彻目光振作,遥思剑刺向当中那怪物的胸口,不惜绝杀取人命。 吴剑鸣、李泽进危守崖前,刀剑齐施,劈杀鏖战。三个怪物非宝刀神剑不可杀伤,两人抢拼十余招,距悬崖只一步之遥。李泽进大叫大喊,霸刀劲气飞扬。一怪物跨前三步,抡起斗大的拳头,觑准机会,狠击在刀刃上。这怪物力大势猛,内劲突破李泽进的刀气圈。李泽进喉头湿润,喷洒一口鲜血,身体坠落悬崖。山道风急,空回响一声不甘的惨呼。吴剑鸣见好友惨死,满腔愤气化作必杀剑招。 三个怪物同进同退,三道真气连成一脉。吴剑鸣长剑挺入真气圈,乓一声剑毁人退。三个怪物真气逼上,吴剑鸣提力相抗,内力不及,长笑三声掉落悬崖。司马尚、孙志良师徒生死关头,又眼见吴李二人坠崖身死,斗气瓦解大半。司马尚哀声呼叫道:“志良,你先走,这里师父顶着。”孙志良岂肯,傲然道:“师父,我们亏欠了不少人,今天客死祁山也算报应不爽,弟子不辞一死谢罪。” 傅彻遥听吴李二人的落崖惨叫声,乖戾杀气注满全身,遥思剑已不是一把剑,而是一道仇恨的气流。远处司马尚、孙志良师徒倾尽全力,危在一招半式间。傅彻岂能让他们随吴李二人同去,遥思剑挥劈,如野马奔腾,又如狂浪冲卷,掀天搅地。三个怪物避其锋芒,井然有序退后三步。傅彻斜身飞转,脚踩一株松树,借力弹飞向司马尚师徒俩。人未到,剑气已浩荡推去。这边三个怪物的功力远逊顾成忠那三个。 傅彻一剑卸下一怪物臂膀,溅飞出来的血竟是暗红色。傅彻转战此处,其余怪物纷纷跟至。傅彻四人身陷重围,欲逃无路。湘蓉、琴儿掩面悲啼不忍视,湘蓉哭求道:“师父,你放过他们吧!”顾成忠道:“傻孩子,你不懂的,好好呆着别说了。”傅彻给湘蓉一个眼神,她立即会意,求道:“师父,那你放过菲儿吧!”顾成忠只想杀死傅彻,绝了心头大患,此事与萧菲儿原本无涉,杀不杀无关痛痒,道:“是她自己不要我饶她的。” 傅彻拍拍萧菲儿,让她到湘蓉那边。萧菲儿紧缠着他不依道:“我不走,我就要和你在一块。”傅彻语气略重道:“你几时才能够懂事听话了?”萧菲儿从没见过他对自己发过脾气,愣了一会,啜泣道:“我就要死缠着你了。”傅彻见不得她掉泪,忙柔声安慰道:“是我不好,菲儿别哭好嘛?我死也会陪着菲儿的。”萧菲儿捶他两小拳,咽声道:“我不要死,你也不准死。”傅彻轻拍她细肩,让她别哭。 司马尚末路悲歌,豪情大发。孙志良受其感染,意兴高扬。一众怪物层层递进,真力挤压四人。傅彻抬看后头山壁,光滑陡峭,高不见顶,心头拔凉。目光四移,忽见十多丈的高处有一小山洞。他心底绸缪,绝地只能暂求脱身。力贯右臂,吸盘手卷起孙志良,虹桥渡人将他抛向山洞。他内力耗散过巨,虹桥渡人已难以不差分毫送人入洞。孙志良伤虽重,行动倒还无碍,见自己距山洞还有三尺,双手前压贴到山壁上,使出壁虎功攀援进了山洞。 傅彻再施故技将司马尚送上,司马尚也是距洞口有三尺,贴壁攀爬一段后,孙志良伸手将他拉进洞里。山洞有十多丈高,绝壁无处借力,攀上极难,可谓天险之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司马尚、孙志良师徒俩扼据险要之地,投石或隔空发力皆可制敌先机,自保不难。傅彻正要携萧菲儿攀缘而上,顾成忠亲率怪物攻到,他不得不回身应战。司马尚、孙志良师徒俩居高下眺,却见傅彻劲力被敌手压制,摆脱不得。 傅彻战得眼里喷出火来,遥思剑飞走,竟是舍命相搏。又有两个较弱的怪物被削断手臂。殷有常冷笑道:“傅彻,你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何足言勇!赶快弃械投降,免得伤到你怀里的美人儿。”傅彻声音有些嘶哑,却掷地有声,漠笑道:“我傅彻要逃走,谅你们也拦不住。”他这话倒非大言欺世,以他的轻功,千军万马也可视作无人之境,来去随心,此时若然只顾保全自己与萧菲儿性命,殷顾等人要阻止确非易事。 殷有常与顾成忠皆是老奸巨猾,哪容煮熟的鸭子飞了。顾成忠再不能旁若无睹,急命三个怪物抢先围击,自己押后协力;殷有常不仅自身负伤,连炼养的怪物也已三废其二,一脑瓜的仇恨不能不消解,率领还有一战之力的怪物齐力压上。傅彻自把司马尚、孙志良师徒俩送上安全之地,心里少了一层忧虞牵挂,抱定带萧菲儿先行夺路逃命。 他俊目轻寒,双足屈伸,高高跃起,遥思剑劈砍一怪物的头颅。那怪物见危逃窜,傅彻咬舌聚气,凌空虚步,以迅雷之速跨走丈余,一脚点踏在那怪物的肩上。怪物承受重量,蓄力反击,肩头一伸一缩。傅彻卸挪心诀借力用力,向上弹升数丈,落到一株树巅。殷有常、顾成忠等妖术虽强,轻功与他相比却遥差千里,仰头高望空瞪眼。傅彻的真气已近掏空,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不敢再轻身逗停。 他抱紧萧菲儿,像猿猴一样窜高跃低,在茫茫林海树巅之中,拼命奔逃。顾成忠与殷有常不杀傅彻不罢休,舍末求本,丢下绝壁上的司马尚、孙志良师徒,带着湘蓉、琴儿及诸怪物穿林追索。萧菲儿脱逃性命,欢欣俏笑,寒手贴着傅彻的脸颊,道:“好哥哥,我就知道你厉害着。”傅彻自己的事自己知,凄凉笑道:“菲儿,我太没用了,我们只怕也会像吴先生和李大哥他们一样,最终难逃一死。” 萧菲儿乐天无忧,额头撞了一下他颧骨,笑灿灿道:“我有天地神灵护佑,不会死的!我不死你也不许死,我们要活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傅彻心头酸楚,暗道:“我吃了黄参果,或许可以长生不老,你没有奇遇,如何能够呢?与其将来你舍我而去,还不如现在一同葬身此处。”萧菲儿侧首笑道:“你想什么了?想我多美嘛!”傅彻伸手轻抚她玉颊,低声叹道:“世上不会有比菲儿美的人了!” 萧菲儿笑容灿烂,道:“你说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人比我美,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傅彻柔和道:“傅彻一生一世都会这么喜欢菲儿,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萧菲儿喜吟吟道:“你这么说话,我爱听,以后少打你就是。”傅彻笑道:“从来没有人打我,但菲儿是个例外,只要你高兴,怎么打我都行。”萧菲儿扭扭他脸颊,微笑道:“我以前也不打人的,就是喜欢打你,你说有趣吧!” 两人奔行约二十里地,到了山中一平坦处,傅彻再难支撑,落地歇息。这里背靠绝壁,面朝悬崖,若被敌手追到,可谓前狼后虎,只能求死。傅彻对着山崖,过往的许多事涌上心头,最难耐吴剑鸣、李泽进坠崖生死未卜,泫然道:“我曾经两次跌下悬崖,都没死成。但愿吴先生和李大哥他们也能逢凶化吉。”萧菲儿对吴李二人死不死倒无所谓,但她好奇心极重,忙让傅彻将两次跌崖的事详而述之。 傅彻正筹思如何启齿,却惊觉有大批人涌来。他紧扶萧菲儿站起,见山道两端已被人墙堵死。左边为首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孤冷儒士,他身后是昨夜擒拿萧菲儿及今日射箭的诸人。不想可知,他们便是金部徒众。萧菲儿指着那儒士道:“傅彻哥哥,就是那大坏蛋要欺负我的,你快打他两掌给我出气!”傅彻真力耗竭,别说力战群敌,连逃命之力也都散尽。儒士寒声道:“小姑娘,你把昨夜听到的话都忘了,本使就饶了你。” 萧菲儿笑吟吟道:“我偏不忘记,你不就是要杀金西流什么的,有何不可告人嘛?”儒士摇头叹道:“你是天降神物,本使原打算收你为徒,现在只好焚琴煮鹤,让你和傅彻一道上路了。”萧菲儿嘲笑道:“我爹的本事胜你千百倍,小姐我何须师从旁门。”傅彻望向右边,身子不禁摇晃两下,右边为首的是一个半老徐娘,那女人手上握着两条毒蛇,毒蛇舌头一吐一吐的,啮齿似欲咬人。那女人身后的一众人中有三个傅彻是认得的,他们是风飘飘、泠清锋和徐显龙。清锋竟然行动如常,旧日重伤不知如何痊愈,更出乎意料的是徐显龙也跟他们一道。他们三人皆是满目怨毒地盯着他。 3、崖前喋血 傅彻轻轻摇头,似有似无笑道:“徐显龙,你是声名煊赫的飞龙帮主,怎也跑来当秘教的狗腿了?”徐显龙没有他求,只要报了折臂大仇,冷笑道:“傅彻,你不用猖狂,等会有你好受的。”泠清锋接口道:“傅彻,你没想到我泠清锋还能站在你面前吧!”傅彻道:“你个卑鄙小人,死活与我何干,只要你死后不要没脸见卫盼盼就行。”泠清锋凶狠道:“姓傅的,你有胆害死卫姑娘,就别敢作不敢当。” 傅彻淡淡道:“你贼喊抓贼,我懒得和你辩说。”泠清锋痛诉道:“傅彻,你做的好事这里的朋友都清楚。那日卫姑娘发现你和我师妹谢芊芊有染,找你理论。你怕她忌妒生恨,伤害芊芊,狠心逼她服食毒药。没想到被我撞破,你便连我也不放过,将我打成重伤,弃在荒郊野外。所幸我命不该绝,遇上徐大哥。”傅彻漫笑道:“你言之凿凿,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萧菲儿笑道:“黄河本来脏,哪里能洗了!” 傅彻日暮途穷,有她这么个宝贝伴随左右,恍然淡却了死生的界限。轻轻搂紧她,笑意温柔,傲视群敌。萧菲儿敢爱敢恨、我行我素,绝不会因众人瞩目而感到羞涩。泠清锋等年轻人心底都有一股醋劲在暗暗涌动,泠清锋服天、服地、服芸芸众生,就是不服他傅彻,凭什么自己浇种了十余年心血的谢芊芊,被他垂手采摘,更凭什么他能得到萧菲儿这艳绝古今的美人儿的垂青,临死还可陶醉在温柔乡中。 他满腔怨愤,指天问地,要天地给自己答案。他自信此时的武功不比傅彻差,长得比傅彻更具男儿阳刚之气,为什么天地总是眷顾傅彻而忽略了他。天地的公平正义都到哪去了,被狗吃了还是掉到臭水沟了。他的双眼血丝满布,一身戾气,野狼般扑向傅彻。傅彻无力握剑,拉着萧菲儿向崖边退。泠清锋仇恨盈野、杀气腾腾,直如暴虎恶狼。傅彻抱紧萧菲儿,低声道:“菲儿,我们活不成了。” 萧菲儿听出绝望,但她只悠然一笑,全没在意。二人风立崖端,相拥相偎,漠视群敌的存在。漠视比轻视还可恶,轻视至少眼中还有敌手,漠视是根本把他人他事视若无物。有点骨气的人绝不能忍受。泠清锋一掌挥拍,雷霆乍怒。傅彻见状才知他武功大进,远非在金城时可比。他自然猜想不到,泠清锋是如何渡过劫难,苦尽甘来。 原来那日泠清锋被傅彻等抛在卫盼盼的坟前后,行动不得,又求助无门,只能忍饥挨饿,栉风沐雨。直到四日后,徐显龙返路酒泉遇上他。两人都视傅彻为大仇人,同仇敌忾、互助互利。泠清锋病卧不起,徐显龙便背他徒行,只望泠寿光知晓自己对他儿子有救命大恩,肯助他铲除傅彻。他们行了数日,遇上大雨,两人都成了落汤鸡,全身上下没一处干燥的。徐显龙最苦恼的是从钟离恨手中抢来的秘卷也湿了。 找到破屋歇脚后,便忙忙拿出来烘干。不曾想到那秘卷在水浸火烘之中发生异变,惊现出三十六福姿势各异的人体图案,旁边注满文字。两人心知这是不传的武功绝学,悉心参研。但那注解乃用梵文写就,二人汉字还识得有限,哪懂梵文。说来也巧合,竟让他们在半路上遇到几个天竺商人。他们二人心计多端,将文字拆解、分篇求教。天竺商人在异国他乡得遇热衷母国文字的友人,又是欢喜又是自豪,细心传授。 泠徐二人由此知晓这秘卷功法名为《易筋洗髓大法》,他们揣摩习练半月,皆有大成。泠清锋的经脉重续,不仅功力尽皆恢复,还大胜从前,可谓因祸得福。神功初成,难免手痒,两人杀入中原,要亲自找傅彻报仇。途中遇上风飘飘,泠清锋不日便与她情爱缠绵。在徐显龙的筹划下,泠清锋学女人搬嚼舌头,把一切莫须有的罪名扣到傅彻头上。风飘飘爱得糊涂,全部当真上告她师父——金部东方座使百毒圣君厉超群。 厉超群虽是卫盼盼的师尊,但一直垂涎她的美色,可谓用心已久。奈何金西流不解下情,先行侵占了卫盼盼的身体。厉超群怀恨于心,这几年来无日不想灭了金西流,接卫盼盼回自己身边。可他的美梦彻底落空,卫盼盼死了,永远离开他了。厉超群初闻此讯,濒于疯狂,发誓不杀傅彻不为人。今日总算可以得偿夙愿,告慰卫盼盼在天之灵。然而他心中还有一层疙瘩解不开,那就是卫盼盼从来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情意,这足以令他遗恨此生。 傅彻抵挡不住泠清锋的狂攻,伸手轻理萧菲儿的细发,低问道:“菲儿花样年华就陪我葬身崖底,不后悔吧?”萧菲儿柔笑道:“我好后悔的!”傅彻俊脸苍白,满目灰凉。萧菲儿妍笑道:“不要这样嘛!我是后悔没能和你多相处就要绝迹人间了!”傅彻醉心而笑,抱紧她,朝厉超群等人挥了挥手,纵身跳下高崖。厉超群、泠清锋等人不意他们二人会自甘就死,跟到崖前下望。绝壁千仞,他们纵不碎骨也要粉身。 傅彻、萧菲儿二人瞬间坠落数十丈,萧菲儿道:“我们真的要死了。”傅彻道:“菲儿怕了吗?”萧菲儿摇首笑道:“我才不怕哪!”后来下坠速度太快,他们便只能惊呼了。傅彻灵台仅剩一份清醒,张眼下望,竟见崖底有个大草垛。他心中狂喜,将萧菲儿的头脸塞到怀里,以防落进草垛时被杂草刮伤。沙一声,两人已没入那草垛。草垛旁突然现出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他们衣衫褴褛,不修边幅,看起来比乞丐还乞丐。 两人俱是腿脚残疾,拄杖而行。一个略带讥讽笑道:“老和尚,三十年来,你总算救了两条人命,恭喜恭喜啊!”那被称为老和尚的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咱们先把草搬走,看他们怎么样了!”那人道:“这是你的事,老夫生平只懂杀人、不会救人。”老和尚遥叹道:“咱们都已风烛残年、人寿将尽,你还放不下成见吗?”那人冷哼一口气道:“是你老秃驴执于己见,与老夫何干。” 老和尚平和道:“阿弥陀佛!江施主这话可有失妥帖了。当年若不是你们秘教气焰嚣张,到处为非作歹,老衲又怎会与你生死相搏呢?”江施主揶揄道:“你个臭和尚就懂学娘们翻旧账,老夫对着你三十年,不烦也腻了。难得还有人肯下来给我解闷,老夫便行行好。”那草垛足有五丈高,他们推知傅彻、萧菲儿二人已沉到底部,便在草垛下端刨开一个洞。江施主怪笑道:“他们一男一女缔结良缘,你老和尚倒当大媒人了。” 萧菲儿掉入草垛后,只觉身体不住下沉,速度逐渐趋缓,最终静止。草垛内部漆黑一团,她推推傅彻不见反应,叫唤几声依然如是。这时忽闻外边有人说话,连忙大声叫道:“喂,是人吗?救救我们吧!”老和尚与江施主听声辨位,不一会便寻到她与傅彻的位置。萧菲儿拨开几根杂草,抱住傅彻钻出了草垛。傅彻旧创新伤一并发作,此时人已昏迷,一脸灰白。萧菲儿只道他已经死了,泪水扑簌簌落下。 老和尚柔和劝道:“小施主切勿伤怀,先让老衲来为小相公诊断。”萧菲儿见他虽穷困潦倒、衣不蔽体,但慈眉善目、言语谦和,刚又救自己,心料不是坏人,擦了擦眼泪道:“老爷爷,你救救他吧!”老和尚坐到地面,放下拐杖,伸指切探傅彻脉息,神色迷惑不定。江施主讥刺道:“老和尚,你救不了就说,何必故弄玄虚!”老和尚沉思道:“这位小相公脉息微弱,体内却似乎蕴藏着无限的先天真气,老衲实在不解。” 江施主卷袖欲试道:“那只能怪你医术没学到家,庸手误人,看老夫的!”他势要与老和尚在医术上较个高下,坐地潜心为傅彻把脉,却是眉头大皱、良久无语,最后断言道:“这小子十层是个怪胎!”萧菲儿不容他侮辱傅彻,反驳道:“你才是怪胎哪!”她娇惯任性,脾气一上来,便是天大地大我最大。江施主不怒反乐,喜笑道:“小女娃这么拗,很对老夫的胃口。告诉爷爷,他是不是你的情郎,如果是的话,爷爷便救他。” 萧菲儿或有不信望着他道:“你真能救他?”江施主大笑道:“爷爷我乃一代秘教之主江恩耀,岂会欺骗你个小女娃了!”萧菲儿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不知秘教教主是何许人也,但见他没有八十岁也有七十九,如此自信满满,大概不会是信口吹嘘,嫣然笑道:“那就请爷爷快救救他了。”江恩耀哈哈畅笑道:“小丫头,见风使舵,人美嘴甜。你娘怎生出你这么个大宝贝了?”萧菲儿狡猾答道:“爷爷先救他,我再告诉你。”江恩耀对老和尚道:“老和尚,你个闷葫芦,对着你几十年都还没开过怀,人家小姑娘一来就让我乐,你惭不惭愧啊?”老和尚微笑道:“我见了小施主也乐着。” 4、佛门秘教 江恩耀笑骂道:“臭秃驴,你总算没不合时宜,说句人话。”老和尚笑道:“老衲一辈子参禅悟道,今日顿悟和光同尘才是立身之本。”萧菲儿笑吟吟道:“所谓众怒难犯,孤高傲世只会骂声一片,随波浮沉方为至道。爷爷修成正果,普天同庆。”佛法在中土传播不广,老和尚听萧菲儿一个豆蔻少女似乎略知佛家参悟修果位的事,颇感意外,笑问道:“小施主对佛法可有钻研?”萧菲儿狡黠笑道:“爷爷你得帮江爷爷救我傅彻哥哥,我才说。” 江恩耀笑讽道:“臭秃驴,小丫头一肚子鬼胎,你个木鱼头傻不叮咚的,别想套她的话。”老和尚道:“说到不如做到,咱们动手吧!”江恩耀问萧菲儿道:“鬼丫头,告诉爷爷,你们为什么会坠下山崖了。”萧菲儿玲珑心,闻言即知他是要探自己二人的来历,诉苦道:“江爷爷,上面的人好坏,他们要杀我们,我们没办法,只有跳下来了。”江施主吹胡子道:“岂有此理,你这么美丽可爱的小姑娘都不放过,这还了得!等爷爷出去了,好好给你出口气。” 老和尚和颜笑道:“你坐着干发火有何用,让孩子先把话讲完。”他称萧菲儿由小施主变为孩子,可见感情又深了一层。江恩耀瞪眼道:“臭秃驴,我还要你教嘛!你是不是嫌三十年唠叨还太少,喉咙痒得难受,这么贪舌多嘴。”转即含笑问萧菲儿道:“鬼丫头,告诉爷爷,你们叫什么,那些坏人为什么要杀你们了?”萧菲儿道:“他叫傅彻,我是萧菲儿。那些坏人怪我们偷听他们讲话,就要杀我们灭口。” 江恩耀叱骂道:“那群混蛋,又在图谋什么混账事了?”萧菲儿忽然记起傅彻和自己说过抓她的那些人是秘教金部徒众,江恩耀自称是秘教教主,总该与那些人有些瓜葛。她伸冤有门,珠泪涟涟道:“那些人有的是什么采生门妖人,有些是秘教金部的坏蛋。采生门的妖人要杀五谷先生夺回魂秘术,傅彻哥哥知晓此事,千里赶到祁山救援,他们杀不成五谷先生就要杀傅彻哥哥。我们打不过他们便逃跑,又撞上金部的坏蛋。他们谋划杀害金西流什么的,怕我们给金西流通风报信,便把我们推下山崖。” 她真中带假、假里含真,混淆视听。江恩耀狠拍大腿道:“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这江湖乱套了。菲儿你别怕,就凭那群老魔小丑,给江爷爷我提鞋都不配。爷爷隐居这里三十年,他们没人看管,小人得志便猖狂,胆敢欺负到菲儿头上,爷爷出去后绝不能饶他们。”老和尚笑道:“你都行将就木了,还是找个传人要紧,免得你油竭灯枯时,一身武学埋进尘土。”江恩耀气道:“你找好你的传人,老夫的事不用你操心。” 萧菲儿道:“两位爷爷,你们别吵嘴了,快救傅彻哥哥吧!”两个老人困居山谷,平日没什么大事,从早到晚除了拌嘴还是拌嘴,三十年如一日,持之以恒,世所难得。今天有客人到,然而一时积习难除,你说我驳、不亦乐乎。经萧菲儿一提醒,他们才想起还有人命待救。人老如少,两老人童心再生,将傅彻搬来移去,过家家般整顿了好半会。萧菲儿在一边干着急,微嗔道:“两位爷爷,你们不快点,我不理你们了!” 两个老人对她疼爱有加,惟怕她真生气,忙异口同声道:“菲儿别急,我们这就给他治伤。”老和尚仔细探究,道:“我先帮孩子运功疗伤!”江恩耀不好不歹道:“你若功力太浅,便退位让贤,不要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否则你活该死了没什么,连累傅彻可不行。”老和尚要以事实为明证,手贴在傅彻胸口,一道刚强正大的真气传入他体内、遍走其经脉。是时,傅彻体内升起一股阴柔绵转的气劲与老和尚的真气抗衡。 老和尚暗吃一惊,道:“这孩子是道脉传人,功力不凡。”江恩耀讽刺道:“臭秃驴,你这是越老越糊涂,自己打自己嘴巴。道脉功法讲究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也不想想,傅彻若是道脉传人,怎能十几岁便有深厚的内功!”老和尚相信自己的判断无误,道:“不信你来试试。”江恩耀有言在先道:“呆会事实摆在眼前,你可别赖着不服输。”他盘膝而坐,双掌抵住傅彻背部,一股强盛霸道的真力注入他体内。傅彻体内立时产生一股绵柔纯和的劲气与之抵触。两股真力相互牵制交缠,不休不止。 书争一层皮,人争一口气。江恩耀执意要让老和尚服输,注入的真力渐渐转急转强,只求快些克制傅彻的内力。然而傅彻的真气也紧随着增强,两气缠斗更加激烈。江恩耀无奈撤掌道:“老和尚,这次你说对了。这孩子正在自行疗伤,不用我们横行插手。”他又感叹道:“道脉功法还真够神,这孩子一条命去了八层,功力不但没散尽还能自我治伤。”他不知傅彻服食黄参果,自然把黄参果起死回生的灵力归于道脉功法。 老和尚道:“方今天下,佛门和神道、秘教等派系究属外来。初传之时,我们中土人士都视之为妖言邪说,不屑问津,直到近百年来才有所改观。而道脉乃我华夏第一真传,以修身养性、锤炼生命为旨归,深合我们中土人的心性。外传诸派要扎根中华,无不向道脉取经。像我们佛门的无上心法涅磐心经和你们神、秘两派的至宝海纳神功,便是汲取道脉功法的精髓,相互印证融汇,才得以大成。老衲四十年前曾与魏伯阳老宗师彻夜晤谈,他不吝以道脉真法相授。我受益匪浅,对涅磐心经的领会也大为加深。” 江恩耀方始有句话不驳斥,道:“道脉修炼到最高境界确要胜过其他门派,想起魏伯阳的天遁剑法,老夫心底便冒汗。可老夫就是看不惯道脉那种慢吞吞的练功法门,待到神功大成时,自己也快要进棺材了,又有何用?不妨告诉你件事,老夫当年本是道脉弟子,受不了练功费时无成,才改投秘教。”老和尚不经意间又挑起话茬,道:“江施主,你这真可谓是舍大道而从偏门,可渡津而复入迷途。”江恩耀鼻孔冒气,哼道:“臭秃驴,你个废话不嫌多。老夫成就胜那些没出息的道脉弟子百倍,笑傲天下何来迷途?” 萧菲儿打岔道:“两位爷爷,你们先别吵,我傅彻哥哥他怎么样了?”江恩耀性如孩童,容易急怒也容易欢喜,对着萧菲儿马上换了一张脸,温言道:“菲儿你别担心,他很快就好了。”萧菲儿坐在地上抱着傅彻,凝愁道:“他真能好吗?”江恩耀自信道:“你江爷爷说的绝对不错。”萧菲儿稍稍安心,问道:“两位爷爷怎么会在这呢?”江恩耀激愤道:“还不是老和尚害的,不过臭秃驴三十年来毕竟做了一件好事,那草垛就是他每天捡草堆积起来的,没有那草垛,菲儿你可要香消玉殒了。” 萧菲儿问道:“老爷爷在哪里当和尚呢?”江恩耀连讥带讽道:“他是白马寺的臭秃驴,法名无果,自号佛门第一高手。三十年前越我在崖上比武,不小心一起摔了下来,死是都没死,两人四条腿却全都废了。”萧菲儿星眸大睁道:“你们摔下来只断了两条腿?”老和尚无果校正道:“他妄打诳语,菲儿你别相信。我们摔下的时候,这崖壁上长满了藤萝。我们一路下落一路抓,才捡回一条命。” 萧菲儿笑道:“好在两位爷爷神功盖世,换作别人连抓藤萝的力气都没有。”她只能臆断无果、江恩耀身怀绝技,却猜不到二人乃天下十大高手中排名仅次于明灭真人的不世高手。无果有心揭江恩耀的老底,道:“菲儿对秘教熟悉吗?”萧菲儿摇摇头。她不熟悉,无果便可大做文章了,他道:“秘教是神秘教分支之一,那神秘教萌生于天竺,教徒大都性情悖谬、行事乖戾,为世人所不耻,故又被称作魔教。传入中土后,他们并没痛改前非,还变本加厉。我们佛门在天竺存续数百年,修行者向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为了不让魔教在中土作恶,天竺佛门弟子在前汉末年便有不少赶来中原,他们名为传法,实为暗中遏制魔教。只可惜我们中土人对佛门弟子此举不以为然,由是纵容了魔教势力的扩张。但魔教教徒秉性恶劣,各怀鬼胎、互不相容,百年前分裂为二,一为南方的神道,其二是北方的秘教,形成南北对峙的局势。神秘教也因此元气大伤,风光不再。近世以来,佛门慈航普渡,逐步深入人心。白马寺建立后,以斩妖除魔作为首任,各方高僧云集响应。三十年前,我秉承佛旨,与秘教教主也就是你江爷爷约在祁山决战,到现在还没分出胜负。” 江恩耀呼了口气,道:“菲儿,臭秃驴姑且言之,你姑且听之,不要相信。”萧菲儿又晓得了一段秘闻,拟着将来好好告诉傅彻,笑道:“两位爷爷在这一呆就是三十年,那可闷死了!”江恩耀笑道:“有菲儿在,江爷爷我不用老对着臭秃驴,便不会度日如年了。爷爷看菲儿你聪明伶俐,现在决心教你武功,好打发时间。” 5、欲授神功 无果一改习性,笑着搭讪道:“江施主,你这话说得太对了!”江恩耀与他朝夕相对三十载,顿觉此话大不对味,警惕道:“难道老和尚要跟老夫抢徒弟不成。”无果笑道:“你教你的,我教我的,我们教的不一样,何来抢之说呢?”江恩耀道:“好个臭秃驴,我们先比试一场,看谁输谁赢,谁赢听谁的。”无果道:“我们比了三十年也没分出胜负,还是算了吧!”江恩耀坚持道:“不行,今天比过再说。” 萧菲儿道:“两位爷爷,我向来怕苦怕累,不要学武功,再说学来了也没用处。”江恩耀罪咎无果道:“都是你臭秃驴闹的好事,菲儿若不是怕我和你打起来,肯定跟我学了。”萧菲儿想了一会道:“两位爷爷,你们若真想教,等我傅彻哥哥伤好了,我叫他跟你们学。”江恩耀道:“他是道脉传人,岂会违背师命另投他门。”萧菲儿道:“这有什么关系呢?”无果道:“菲儿,你年纪小,不知江湖规矩,江湖中人若是不得师门尊长同意而入他门,便会被认做是欺师灭祖,为同道所不齿。” 萧菲儿醒悟道:“还有这样的事,那我就不叫他学了。”江恩耀斥责无果道:“臭秃驴,你真叫糊涂透顶没得救。我们半截身体埋到土里了,上哪去找第三个人来继承衣钵。错过这村就没这店,做事别老是墨守陈规,要懂得变通,有变才有通!”无果被骂得哑口无言,苦笑道:“阿弥陀佛,你说怎么办呢?”江恩耀策划道:“我们收菲儿做干孙女,傅彻不就是干孙女婿了嘛!干爷爷为了消磨时间,传授干孙女婿武功有什么不可以的。” 无果像是受了当头棒喝,心窍开悟,大喜道:“江施主足智多谋,老衲折服了。”江恩耀嗤骂道:“臭秃驴,老夫可怜你死了没人送终,才把孙女分你一半。你坐享其成也就算了,可休想独霸好处。”一身武学便是无果的另一重生命,生命得以延续与承受老友几句嘲弄相比,犹如泰山之于鸿毛,不可等量齐观。江恩耀与他三十年同甘共苦、相依为命,争吵比斗虽无日或休,但二人心里皆明白,他们之间的情谊已如山高海深。 高山流水,知音何在?子期亡而琴弦断,伯牙荦荦不成双。无果与江恩耀恩怨交加半辈子,从劲敌转为知己,其间波折变化自非一言能蔽之。江恩耀笑道:“菲儿,你愿意拜我和老秃驴作爷爷嘛?”萧菲儿为了让傅彻得利,两百个愿意,恭恭敬敬给他们磕头。无果与江恩耀捡到宝,老怀舒坦,乐得直笑。江恩耀乐呵呵道:“老和尚,你说咱们的乖孙女婿三家功法同为一体,会变成哪个模样呢?” 无果深思道:“咱们三家功法各出机杼,泾渭分明。道家抱虚守静,内功纯正柔和;我们佛家力求雄壮阳刚,要以大智慧大力量破除世间诸般魔障;你们秘教功法偏激极端,暴戾狂横。三气合流,是福是祸,还言之尚早。”江恩耀道:“老和尚,我是要把海纳神功悉数传授的,你是不是要传涅磐心经?”无果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不传涅磐心经还能传什么呢?”江恩耀指摘道:“好你个臭秃驴,有话不直说,还弄个问好干么?” 无果微笑道:“江施主了解老衲的意思就行。”江恩耀道:“你别笑,咱们收了孙女,可不能太寒碜。你有什么贵重东西可送菲儿的?”无果从破衣中掏出一串佛珠塞给萧菲儿。这佛珠乃一百零八颗夜明珠串联而成,明珠大小一致、色泽光鲜,日光下熠熠生辉。江恩耀对他的宝物早已成竹在胸,点头道:“很好,老和尚你没藏私,把皇帝老儿赐你的佛珠也拿出来了。老夫可不能被你比下去,就把这金牌令箭交给菲儿吧!” 他取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递给萧菲儿道:“菲儿,这块教主令牌可以号令天下秘教教徒。哪天傅彻对不住你了,你就用它召集秘教教众,把他宰了。”无果指责道:“江施主,大吉大利的日子,你怎能说这话?”江恩耀难得认同他的话,自打嘴巴道:“乖菲儿,爷爷乌鸦嘴说错了,你和傅彻定能长相厮守、恩爱百年的。教主令你拿去惩治欺负你的那群金部坏蛋,让他们磕头哈腰,给你当灰孙子好吧?” 萧菲儿礼物在手,心存感激道:“两位爷爷待菲儿真好。” 傅彻昏死半天,到傍晚才醒转,其时伤势已然痊愈。萧菲儿紧紧抱住他的头,喜滋滋道:“好哥哥,你终于醒了!”傅彻寸心充满蜜意柔情,笑道:“我们没有死!”萧菲儿道:“当然没死了。”无果与江恩耀拄杖过来探视傅彻,要弄清这怪胎是否伤愈。萧菲儿敛衣肃容,故作正经,为傅彻隆重介绍她的两个干爷爷。傅彻被她装模作样的情态逗得心怀大开,恨不得马上将她抱入怀里,倾言心曲、尽诉衷肠。 待闻无果与江恩耀这两个威名烜赫的前辈高人时,他如雷贯耳,笑容陡然凝住。暗想明灭真人先天功已废,他们或许便是天下武功最强的两人,自己与他们绝境相逢,可说是天赐机缘。而他们又成了萧菲儿的干爷爷,此间情分更不消说。傅彻赶忙执礼拜伏。无果与江恩耀扶他起身,见他的确伤势尽去,惊奇中缠杂叹服。二人问了傅彻的师承,并将要传他武功的事略为提及,意在探他口风、辨别其意。 明灭真人对分门别派之事看得较淡,当年就主动让傅彻拜入摘星尊者门下。所以跟江恩耀和无果学武,傅彻全无额外负担。两个老人满口盛赞明灭真人开明通达,笑得满脸的皱纹挤成一团。江恩耀道:“乖孩子,你是可塑之材,天资颖慧,不怕所学庞杂。我和老和尚商量好了,白天由他教你涅磐心经,夜间有我授你海纳神功,这叫两处开花、互不耽误。你的伤也没事了,今晚我便开始教你。” 萧菲儿发愁道:“爷爷啊,傅彻哥哥整天都在学武功,那谁来陪我玩呢?”无果宽慰她道:“菲儿放心,我和你江爷爷命悬旦夕,不会耽搁你们太长时间。”傅彻道:“两位爷爷神功护体,一定能长命百岁的。”无果淡淡微笑道:“彻儿你不知道,我和你江爷爷跌落悬崖时双腿残废、经脉尽伤,全凭一身内力续命到现在,否则我们也不会在这里苦等三十年。你看以我们的功力,未到八十便衰老如斯,不是伤病摧磨还能有甚?” 傅彻感觉他像是要交代遗言,悲凉意由心而起。无果道:“彻儿,爷爷本是白马寺的主持,涅磐心经乃佛家至上功法,天下只我一人精晓。你是红尘中人,与佛门究有隔阂,爷爷希望你将来找一个纯良聪明的佛门弟子,把涅磐心经相授,好让佛门武学一脉传承、源远流长。”江恩耀笑道:“臭秃驴,到底还是你比老夫执迷、看不开。你们佛家讲四大皆空,既然万事万物都作空幻,还哪来佛门、涅磐心经等一大堆杂物!” 无果摇首笑道:“老衲要是通悟佛法,早已涅磐而去,岂会拘于有情世间,饱受轮回之苦。”江恩耀嗤笑道:“人死了,连骨头都烂到土里,上哪去轮回。你们的佛祖老人家若真有灵,就该把你们这群不孝弟子,一个个送入无间炼狱,去当恶鬼、做畜生,悲苦轮回,永世不能解脱。”无果合十道:“不参不悟,不悟不明。你连佛经都没见过,休得诳语。”江恩耀愤忿道:“你们佛家讲慧根,老夫就是有慧根,三十年听你絮叨,自悟成佛了不行么?” 两人说吵就吵,声音逐大,争执难止便找傅彻、萧菲儿评理。萧菲儿见怪不怪,笑道:“两位爷爷各有各的理,江爷爷不通佛法,但万法皆空,本来就无法可循,不必拘于一格;果爷爷明晓佛经,微言大义皆含天机,踏足先人成果,自可更上一层楼。”她中庸为上,扁担两端不轻不重。傅彻见她没有一味好看热闹,还懂调处息争,不由刮目相看。他自己拙于言语,要做到面面俱到,得狠下一番心力。 他斟来酌去才道:“两位爷爷,咱们凡尘俗人,生来愚鲁。一切缘法,只要诚心信奉就行,何必追源溯本。知道越多,想的跟着增多,而烦恼皆由心起,多知多想烦恼自然随之增加,那样只会苦了自己。我们人活于世,最重是追求逍遥快活,岂能拘束于身外的无明烦恼。”江恩耀顺着他话道:“这人要活得逍遥快活,就当与天斗、与地斗,再与人斗,斗他个其乐无穷。老和尚自诩为出世高人,还不是和老夫斗了几十年。” 无果高唱佛号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衲为了武林福祉与你决战,如何能说是恃武好斗。善哉善哉,罪过罪过。”江恩耀讥笑道:“你这副模样,比那群食古不化、酸得发臭的老儒生还可笑可耻。”萧菲儿笑道:“两位爷爷,我肚子饿了,你们有没吃的?”无果和江恩耀这才住口,带傅萧二人去寻食物。 6、三气合流 当晚,江恩耀带傅彻到一僻静处,授他海纳神功心法。第二日无果又传他涅磐心经法诀。傅彻本身的道家功法偏重炼化阴阳、性命双修,追求返璞归真、天人合一;无果的佛家功法则重在锤炼心性,以息调心,从而臻至寂灭为空、涅磐重生;江恩耀的秘教功法与各门各派法门背道而驰,其他门派都是欲速则不达,他的功法专讲练功贵在神速。傅彻初窥门径,惟觉三家功法各有千秋,孰优孰劣,一时也难分辨。 傅彻沉醉武学,悠然过了三日。三天来,他已将涅磐心经和海纳神功的口诀背得滚瓜烂熟。这晚江恩耀一如往常授业解惑,后来道:“海纳神功你已初步学会,假以时日必有所成。佛家有门灌顶大法,施功者能将自身功法智慧授予他人。海纳神功练到深处,也有这种用途。不过海纳神功还有种鲜为人知却令人胆战心惊的妙用是它可以逆运去吸人内力。但这用法过于危险,稍有差池便会引火自焚、血尽人亡,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施用。” 傅彻听到吸人内力,头脑轰响,暗叫这太邪门了,难怪江恩耀要到自己将海纳神功烂熟在心才相告,想来是怕自己名门子弟不肯学习妖法。江恩耀道:“爷爷身遭巨变,苟活至今神功得传,可谓余愿已了,如今大限将到,不能再多作指点。你把眼睛闭上,什么也别想。”傅彻依言静坐。江恩耀双手夹按他胸背处,傅彻只觉一股沛然充盈的真力倾注入自己体内,紧忙运功相抗。江恩耀阻道:“不可运功,记住无思无我,存身忘意。” 傅彻如他所言。不一会但觉那股真气慢慢汇入自己丹田。不知过了几时,傅彻发觉传到自己体内的真气慢慢减弱,直至于无。江恩耀收回双手,微喘道:“爷爷已把毕生功力注到你体内,它现在尚不能与你自身的真气融为一体,你加倍用功或可在一段时间后让它们炼成一炉。”傅彻听他将自己一身功力全都传给自己,一下子呆住道:“爷爷把功力传给我,自己会怎么样呢?”江恩耀淡笑道:“爷爷没事,这是我和老和尚商定的,他也会用灌顶大法将功力悉数传给你。你集天玄真诀、涅磐心经及海纳神功于一身,将来定是江湖第一人。不过短时间内,你体内的三种真气互相争斗会很痛苦。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须咬紧牙关挺过种种艰难,如此前途便无可限量了。” 傅彻被他说得意气飞扬,暗道自己若真纵横天下无敌手,那会是何种姿态。江恩耀又道:“菲儿是天下再难寻觅的女孩,你要懂得珍惜。用生命去疼她爱她,不死不改。”傅彻点头道:“孩儿晓得,爷爷莫非想起往事了?”江恩耀闭目回思,叹道:“爷爷这一生对不起一个女人,那就是你干奶奶。唉,三十多年前,我独步江湖见到你干奶奶,爱她美貌便强行掳劫为妻。那时我已经年过四旬,她却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我尽可能让她开心,让她当秘教圣母,潜移默化中,她接受了我。这三十年来,我落难于此,不能给她更多,深感愧疚。你和菲儿将来有空多去看看她。” 傅彻清晰感觉到他危在顷刻,一一真诚答应。江恩耀再道:“我们秘教百年前从神秘教分离出来后,下设五部,分别是东木、南火、西金、北水、中土,你要是见他们在江湖上作恶为非,就替爷爷出手惩处。还有你要留意五部座主,木灵子城府极深,手段多端;火龙脾气暴躁,好生事端;金西流虎狼之性,凶狠霸道,志大才疏却不自知;水姬是神道天后陆潇潇的师姐,媚术天下无双,野心之大可包天,是五部座主中唯一令我望而生畏的;土尊外表忠厚,内心却狡诈得很,口蜜腹剑、笑下杀手。” 他困在崖底,外面世界天翻地覆的变化都不知晓。傅彻与他简单谈及。江恩耀听到金西流闹翻了天,长叹一声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管也管不住,由他去吧!”傅彻言毕,江恩耀皱额思索道:“五部座主五死其四,这事大有蹊跷。以他们的修为,活上百来岁都不在话下。而现在他们中年纪最大的木灵子也只七十三,水姬还不到五十,他们不可能全死了。木灵子更不可能为了保卫总坛牺牲自己孙女。” 他说得这么肯定,致使傅彻对耳闻之事产生怀疑,问道:“爷爷,那他们为何要同时诈死呢?”江恩耀道:“这就难说了,我想多半是在运筹一个大阴谋。”事情扑朔迷离,傅彻却没心思穷根究底,转而他问道:“爷爷,我还听金西流说秘教有块血灵石,那又是什么宝物呢?”江恩耀道:“血灵石原乃神秘教的镇教神物,传说是神门钥匙。神道、秘教决裂后跟着消失,我找了不少年没找到,想来当不得真。” 两人一直叙谈到次日黎明,江恩耀困乏歇下,傅彻自去找无果。萧菲儿这三日没人作伴,独自在崖底晃来荡去,芳心苦闷,悔让傅彻去学武。这时见傅彻走来,一把拉住他,一顿拳打脚踢,还恨不得捶胸顿足哭一场。傅彻抱着她柔言慰解,萧菲儿哪是三言两语能哄住的,他越说她越来气。萧大小姐娇气袭来,天皇老子也休想解救他傅彻。无果久等傅彻不至,亲身过来探看,却见他在萧菲儿的雌威下饱受蹂躏。 傅彻见到无果,忙劝萧菲儿道:“菲儿乖了,你看果爷爷来了。”萧菲儿掐着他脸颊道:“我就是要打你,打得你哭鼻子、叫爹喊娘。”傅彻玩笑道:“菲儿要打我,我叫爹喊娘,就像上阵磨枪、临渴掘井一样,派不上用场,我还是叫菲儿实在。”萧菲儿握起小粉拳,作势要塞到他嘴里,余恨难除道:“把你噎死算了!”傅彻捧着她的粉拳,道:“好菲儿,你最乖了,我们怎能让果爷爷久等呢?” 萧菲儿一拳撞在他胸口,扑通一声像是敲鼓,由怒转喜道:“好哥哥,你疼吗?”傅彻摇摇头,没半句怨言。萧菲儿出够了气,心甘情愿放他去跟无果习武。无果先是督促傅彻练功筑基,待他涅磐心经根基打稳后,又授他灌顶大法心诀。灌顶大法乃卸功法门,较之涅磐心经要简短容易得多,傅彻花了半个时辰便将口诀倒背如流。于是无果如江恩耀所言把平生功力传给傅彻。傅彻整合气机、三田反复,暂将内力收驻丹田。 无果见傅彻已把自己所授的法诀尽数牢记,再无挂牵,如同佛尊拈花微笑,笑容僵凝不变。傅彻微颤着手去探他鼻息,气流不进不出,一代佛门宗师就这样悄然圆寂。这时萧菲儿哭着跑来,报说江恩耀也已冥坐而逝。傅彻并不意外,自从和江恩耀彻夜倾谈后,他就知道无果与江恩耀会同步离开。 傅彻将两个老人就地安葬,与萧菲儿不吃不喝守在坟前,直到入夜。萧菲儿悲伤难止,大半天安静无语。夜深风凉,傅彻轻轻搂着她道:“菲儿别伤心,两位爷爷都做神仙去了!”萧菲儿道:“你错了,果爷爷是当佛爷去了,哪是神仙?”傅彻赞道:“菲儿就是比我聪明,想得周到。”萧菲儿却问道:“都说寂寞身后事,你说我们会不会也无声无息死在无人踏足的荒山绝地呢?”傅彻抱紧她道:“菲儿别多想了……” 他说到这,蓦地丹田抽动,体内三种真气刹那间交缠拼斗。他只觉真气涣散,似欲破体而出。大汗如雨,砰然倒地。他使劲不让自己发出哀叫声,免得萧菲儿担心。萧菲儿看他这个样子,忙伸手来扶。傅彻此时体内真气之深厚只怕已是旷古烁金,何其雄浑刚猛。此刻散开,遍走全身各处经脉,威力毫厘不减。萧菲儿的手还未触到他身体便被震飞出去。傅彻惊急交杂,只恨自己寸步移动不得,愁苦想道:“江爷爷的话灵验了,三股真气不同源,终难长久共处,这番交战真不是人受的。” 他放声嘶叫道:“菲儿,你有没摔伤,痛吗?”萧菲儿摔落在地好不疼痛,但她念着傅彻忙又跑过来。傅彻惊叫道:“菲儿,快走开些,别碰我!”萧菲儿悲从中起,哭道:“这是怎么回事呢?”傅彻只是竭力摇摇头,他苦不堪言,身体似乎不属于自己,任意地抽搐痉挛。萧菲儿的心由悲转痛,顾不得自身的安危,奋命冲跑过去。傅彻嘶声想要叫她停步,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这一刻,他的身体只剩三种真气在永无休止地横冲直撞。 他尝试用各种功法来引导、凝聚真气,可三道真气非但不消弱聚拢,反而越加汹涌澎湃。也就在这眨眼间,九华玉璧从他怀里飞出,缓缓上升。萧菲儿伤痛欲绝,连跑带哭冲来,将要靠近傅彻时,脚底突然被绊了一下,身子向前摔飞。事有巧合,她的身体刚好迎上九华玉璧。人玉接触的那瞬间,九华玉璧光华毕现,彩影交错、耀眼迷离,欲与星月争辉。萧菲儿整个人被玉璧托着飞升,悬浮在半空中。 7、九华殒碎 九华玉璧缭绕着层层轻烟,烟霭笼罩萧菲儿,她的身子忽隐忽现。傅彻的躯体在饱受煎熬,可他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一时间仿佛忘记所有的伤痛。烟云舒卷浓缩,化作九道霓虹横亘夜空。九道霓虹色彩各异、斑斓生姿,缓慢交相叠合,融合成一道九彩霓虹。九彩霓虹直似闪电利剑,轻易破入萧菲儿体内。萧菲儿整个身体透明如水,如仙子驾临长空,泛起如梦如幻的笑意,群星惨淡月无光。 玉璧光华,同时产生一冰凉柔和的气流缓缓注入傅彻体内。傅彻顿觉三道真气收敛许多,渐渐地已不非常痛苦。他痴迷地望着空中的萧菲儿,见她在九彩霓虹的华彩里,神圣而不可侵犯。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九华玉璧裂成碎片,散落在地,光华随之消失不见。萧菲儿身子悬空,啊一声掉了下来。傅彻赶忙接住,娇体入怀,竟是轻如飞燕。萧菲儿惊喜叫道:“我怎么像要飞起来似的!” 傅彻心中一动,暗想:“难道九华玉璧还藏有黄参果那样的神奇灵气。”他猜想的不错,造化精奇常常孕育出蕴藏天地玄化灵气的宝物,这九华玉璧就是上古的神物。流转千万年,没人能汲取它的灵气。今日被傅彻体内的无上真力催化,而又因傅彻身怀的黄参果灵气与九华灵气分属同源,两相交互作用,打开了九华玉璧的灵气切口,故灵气源源不绝涌出。不巧而巧,萧菲儿恰时撞上,吸收了那神奇的灵气。 可以说此时的她也已是不老之身,同样也成了绝经之体。傅彻由于身处下方,九华玉璧流失的灵气大部分到了他的体内,虽然不多,但因与黄参果灵气交融,得益不浅。有了九华灵气之助,体内乱窜的三道真气暂时被压服。此时他丹田内的三种真力相互牵制,相安无事。可万一他遇上强敌,妄动了真气,以致打破这种三足制衡的态势,那后果将会是不堪设想!也就是说傅彻在三种真气未融作一炉前,武功会大大削弱。 傅彻自己还没意识到这些,对萧菲儿道:“那你就飞一下看。”萧菲儿轻身一跃,高出二丈余,抬眼下看,吓一跳,便又掉了下来。傅彻伸臂抱住,笑道:“菲儿要成仙了!”萧菲儿问道:“我为什么变轻了呢?”傅彻笑道:“菲儿原本就是仙女下凡,当然轻了。”萧菲儿道:“你一定知道,你说啊!我就奇怪你身体为什么那么轻,现在我也这么轻。”傅彻道:“我想是那九华玉璧的关系。”萧菲儿浅叹道:“它这样殒碎了,真可惜。” 傅彻道:“那是菲儿你和九华玉璧天生有缘,别人千方百计都想得到它,好吸取它里面的神奇灵气,结果都是一场空。而菲儿要珍藏它,却无意间汲取了它的灵气,这些事不是冥冥中早有安排又是什么?士为知己而死,那九华玉璧一定把菲儿当作知己,所以才甘心为你殒身。”萧菲儿喜笑道:“你说的也挺有道理,好人好报,不枉我这些年精心收藏古玉。”她又细细查看傅彻,关心道:“没事了吧?” 傅彻摇头微笑,萧菲儿心疼道:“但愿以后别复发就好了!”傅彻抚着她的细发,柔声道:“菲儿别忧心,不会再有事的。”心中却不敢确信,愁思如何尽快将无果和江恩耀的内力化为己有。萧菲儿凝视着他道:“你不知道,我看着你那样子多伤心难过。”傅彻捂着她脸颊,轻声道:“我一直都知道菲儿你待我最好。”萧菲儿靠在他怀里,嫣笑道:“好哥哥,我们真是太有缘了!你看我正羡慕你身体轻,跟着自己也变得身轻如燕。以后我要你背我,就不怕你累着了,你可要天天背我哦!” 傅彻微笑道:“我三百辈子行善积德,才修来今生背菲儿的福分,又怎会觉得累、不愿意呢?”萧菲儿掐着他脸颊,甜甜一笑。傅彻魂游天外,想到正给两位爷爷守坟,忙收拾心绪。隔日傅萧两人洒泪拜别无果、江恩耀的坟墓,找到一条出谷之路。两人惟恐遇上金部徒众或采生妖人等,步步小心上到崖顶。萧菲儿站在崖前下望,道:“以后再有人摔下去就没我们这么好运了!”傅彻笑道:“悬崖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得拜拜。”说着真的跪下拜了三拜。萧菲儿笑道:“痴儿,你真乖!” 傅彻站起来道:“你敢戏弄我父母,总有一天他们会给你点颜色瞧瞧的。”萧菲儿抿笑道:“我好怕哦!要不也跪下拜拜,好求他们原谅。”傅彻笑道:“你要拜得快些呀!”萧菲儿狠扑在他背后,笑道:“我才没你那么傻哪!你快背我。”傅彻背上她道:“我们先去与司马先生他们会合,然后一起去找吴先生和李大哥,他们俩惨死此地,总得有人来立坟安葬。否则任由他们暴尸荒山,我们于心何安?” 萧菲儿直言不讳道:“他们或许跟我们一样也还没死。不过那李泽进太讨厌,死了是他活该,我是不为他收尸的!”傅彻劝道:“死者为大,菲儿不要这样嘛!”萧菲儿笑道:“为了好哥哥你嘛,他要是还没死透,我不与他计较便是。”傅彻带笑夸奖道:“菲儿长大了,也懂事了。”萧菲儿看透他的德行,这般给她灌糖水,肯定另有他求,使劲敲打着他道:“不要给我戴高帽,我头小戴不了。” 傅彻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笑道:“菲儿啊,你不是要我陪你游山玩水嘛?”萧菲儿笑吟吟道:“我现在想回家了!”傅彻笑道:“可我们总要先把湘蓉和琴儿救出来吧!”萧菲儿道:“你又打不过那些妖人,还是请我爹来帮忙救人吧!”傅彻扯淡无效,斡旋道:“菲儿,我要和你说件事。”萧菲儿笑道:“你说呀,我听着哪!”傅彻道:“我们先别去蜀中,好吗?”萧菲儿摇头道:“不行,我生日快到了,得回家过。” 傅彻苦闷道:“我还等着去救人哪!”萧菲儿道:“你不懂回魂秘术怎么救人?听小姐我的话,保管你不会错的。”傅彻道:“我们当初急去蜀中是怕九华玉璧带在身上不安全,可现在玉璧已毁,这重隐患也排除了。早去还是晚去蜀中不都一样了?”萧菲儿道:“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你不跟我回家,我就不理你了!”傅彻笑道:“我没说不去,只是想晚几个月去!”萧菲儿揪住他耳朵道:“你是不打不听话了?” 傅彻对上萧大小姐只能是这个下场,求饶道:“好菲儿,我听你的就是。”萧菲儿揉揉他耳朵道:“你乖我就疼你,你不乖我就打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傅彻自怜自叹,天也地也,时也命也,为何偏教今生遇上她,爱得不能自拔。倘若生不逢时错过她,是该惋惜还是庆幸呀?额手称庆那是不可能的,饮恨终生恐怕并没有夸大。萧菲儿摸摸他额头,笑道:“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没事干发傻呀?” 傅彻笑笑不言,径行前走。两人到日前浴血奋战之地,司马尚和孙志良师徒俩已从岩洞离开,不知去向。这时远处传来交谈声,一个道:“友才他们说五谷老儿死了,青鼎兄信吗?”青鼎兄道:“我若相信便不会和公祺兄再走这一趟了!”萧菲儿道:“这声音是我张师叔的,他找五谷先生干嘛呢?”傅彻皱眉道:“五谷先生要是还没死,这年头诈死的人也忒多了些。我们再听听他们说什么。” 两人躲到一边,交谈之人隔会儿便走到此处。其中一人正是萧菲儿的师叔张青鼎,公祺兄与张青鼎年纪相仿,峨冠博带,一派道骨仙风,他道:“青鼎兄,那事你可都安排妥当了?”张青鼎道:“公祺兄放心,萧青梵被女儿绕昏了头,居安逸不晓得思危难,这次有的是苦头让他吃。”公祺兄道:“青鼎兄那日为何不直接擒了萧菲儿呢?”张青鼎叹道:“没有人忍心对菲儿动粗的,何况她身边还有傅彻那小子。” 萧菲儿愤忿道:“傅彻哥哥,张青鼎不是好人,他要害我爹。”傅彻慰抚道:“菲儿你先别急,他不是还没害成嘛?只不知那公祺兄又是何许人物?”萧菲儿蔑视道:“张鲁大坏蛋草字公祺,不是他还有谁?”傅彻听公祺兄即是张鲁,不由多看几眼,见他相貌不凡,霸气隐然,俨有道脉一方霸主的气派。 张鲁叹息感触道:“明灭真人不愧是道脉第一人,不仅教出张角那样能把山河捣碎的徒弟,临老还收了傅彻这怪胎。这怪胎被萧菲儿迷住,爱屋及乌,定要护着萧青梵。咱们尽早斩除他,免留后患。”张青鼎叹道:“恐怕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试过他武功,根本摸不清深浅。”张鲁淡淡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力敌为下,咱们何不智取?”张青鼎会意点头,问道:“公祺兄良计安出?” 8、再战祁山 萧菲儿笑道:“傅彻大怪胎,他们也要对付你了!”傅彻笑道:“我是怪胎,自然不是人人都对付得了。”萧菲儿得意笑道:“天下间还属我萧大小姐最有本事,把傅彻大怪胎迷个七颠八倒、舍爹忘娘,我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我叫他往西、他不敢往东。”傅彻摸摸她头笑道:“菲儿是仙女,我是凡人,凡人当然都听仙女的。”萧菲儿搂紧他脖子,笑道:“傅彻大怪胎呀,你说你怎么就成了怪胎呢?” 傅彻苦苦笑笑,一脸浑噩。张鲁道:“咱们还得从萧菲儿下手,只要她在我们手上,不论萧青梵还是傅彻都要投鼠忌器。萧菲儿还认青鼎兄为师叔,一切全靠你了。”张青鼎微狠道:“那我也只好下回辣手了。”张鲁叹道:“家祖道陵公在世时,实乃道脉的中流砥柱。他老人家登仙后,道脉宵小猖獗,不知何时才能浮云散尽、雨过天晴。”张青鼎问道:“公祺兄又在为张修的事烦心了?” 张鲁叹道:“不提他也罢,只恨世人不解其中原委而妄下判语。”张青鼎道:“公祺兄雄才伟略,张修那种小人哪堪匹敌。他日你一统道脉,更无人能一争雌雄了!”张鲁停下脚步,手扶在旁边的一株松树上,遥望群峰,道:“也不是我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想天下虽大、道脉弟子虽众,要找一个配得上做对手的人却又极不容易。”萧菲儿取笑道:“他的确不是老王自夸,应该叫公祺夸张鲁,忘了是自家。” 傅彻淡笑道:“他有心一统道脉,有分教其事可嘉、其意可笑、其情可悯、其心可诛!”萧菲儿捶着他笑道:“说得好,跳梁小丑要一统道脉,便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张鲁忽然扬声道:“两位朋友既然来了,何须躲躲藏藏?”萧菲儿为之愕然道:“他发现我们了?”傅彻摇头,暗示又有两人到来。张鲁稍等会儿,不见两个来人现身,于是冷然道:“两位朋友架子如此之大,张某不亲迎是不行了!” 他虎躯一动,迅速欺近那二人的藏身处。说时迟那时快,张鲁手刚抓过去,那边一人的长剑不缓半拍刺出。张鲁神功既成,多年罕遇敌手,临敌之际十成自信,并未将这一剑放在眼里,手臂伸长,径去抢夺长剑。那人手腕外斜,长剑转向前递,人剑同时冲向张鲁。他不是别人正是司马尚,紧跟其后的是孙志良。张鲁猛加三成力,手臂侧向挥拍,欲以劈空真气震开长剑,口里问道:“朋友,哪个道上的?” 司马尚避过他劈空一击,持剑立定道:“祁山水秀山清,我们师徒兴来玩耍一次,竟碰见你们这两个蛮横无礼之人,真是扫兴。就此告辞了!”张鲁不紧不慢道:“朋友所说未免太轻巧了,你们偷听大半会,不留下些东西过意得去嘛?”司马尚轻慢道:“要我们留下东西不难,只要你们有那本事!”张鲁谩笑道:“老家伙,你活了四五十年也不容易,火起太大把我们惹怒了,可不是件好事。” 司马尚冷哼道:“老夫正嫌活腻了,你要和我黄泉作伴,老夫成全你。”张鲁笼手入袖道:“张某向来尊老爱幼,你一把年纪,先出手吧!”司马尚从刚才的两招间已窥测出张鲁的强大,自忖未必是其敌手。但他纵横江湖数十年,不可向迩的采生妖人都会过了,又岂在乎张鲁这纸老虎。他不失先机,手捏剑诀,长剑挺胸刺出,剑势去如风雷。张鲁双目似闭非闭,对司马尚的来招要看不看,广袖轻飘飘扬起。 长剑劲道刚猛,广袖软不着力。剑袖绕卷,袖子上传出一股绵柔粘合之力。司马尚的长剑被这股内力缠绞住,几乎持捏不稳。他心头大震,暗道:“这人武功较之傅公子只强不弱。”张鲁也是吃了一惊,心道:“这老家伙能接下我的袖里乾坤,功力不可小觑。”司马尚奋力回拉,长剑冲破广袖真力的缠绞,紧接蓄劲抢攻数招。张鲁广袖拂动,守中带攻,招招精绝。二人快慢叠替,剑光袖影中已对攻二十招。 司马尚当日与采生妖人血战,身负内伤,经过这几日的休养生息,虽然大有好转却未能痊愈。此刻久战下来,渐显不支。张鲁看准敌手虚实,广袖收敛,双手已穿袖而出。司马尚撤剑护身,不让他的手掌逼近。张鲁嘿嘿蔑笑,出手快得无法形容,竟抢在司马尚挥剑之前,击中他的手腕。司马尚手腕中掌,敌手劲力顺腕而上,瞬息传遍他经脉,他半身麻木。张鲁劈手夺过长剑,手指轻弹,将其折为数截。 傅彻见司马尚受挫,背着萧菲儿飞掠而出,笑道:“张鲁、张青鼎,你们好呀!”孙志良大喜过望,忙扶着司马尚立到傅彻身边。张鲁、张青鼎见到傅萧二人,讶然变色。张鲁喝道:“小娃子,你们是谁?”萧菲儿脆生生笑道:“张鲁大傻冒,你不是要抓我们嘛,见面怎不认得呢?”她笑语生春,张鲁纵有天降的怒火也得为之熄灭,何况压根就没生她的气。张青鼎撑个架势道:“菲儿,公祺兄是你长辈,不可不敬。” 萧菲儿鄙视道:“你不要脸,我爹待你如手足,你还吃里扒外害他。我以后再不理你了,菲儿也不是你叫得的!”张鲁问张青鼎道:“她就是萧菲儿?”语气恳切急促,像千百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张青鼎与他交往已久,却从未目睹他道心失守,大感诧异。张鲁警醒自己定力消减,失了道脉高人的风仪,干咳两声道:“萧小姐,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所以才让人背着走?”萧菲儿鄙薄得转转眸子,懒得理他。 张青鼎又拿出长辈威仪,肃然道:“傅彻,你拐骗菲儿不算,还把她带坏了,活罪难逃!我身为她师叔,不能不痛训你一顿。”萧菲儿指斥道:“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是卑鄙小人,哪配作我师叔了。”张青鼎愠色道:“菲儿,你这么和我说话,师叔这些年白疼你了!”萧菲儿做了个鬼脸,不再刺激他。张青鼎沉声道:“傅彻,你放下菲儿,咱们再比比。”傅彻料此战难免,道:“菲儿,你先下来。” 萧菲儿这次倒很听话,只轻捶了他三拳,便从他背上跳下,乖乖立到一边。张鲁神魂迷失在十万丛林,一时间难以归位,傻乎乎、楞头呆脑。傅彻手按遥思剑,静观敌变。张青鼎森冷道:“你害了菲儿,休想我还会手软。”他双掌直拍,使的是平生绝学雪花神掌,这掌法乃青衣门镇派功法之一,共分三十六招,每招中又蕴含若干变化,繁复奇巧,精深奥妙。张青鼎师兄弟七人,除萧青梵天纵高才、兼学诸艺外,其他人都只精擅一种功法。张青鼎精通的便是这雪花神掌,自信这路掌法的造诣无人能企及。 傅彻四天前曾与张青鼎交手一次,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此刻不敢存丝毫侥幸轻敌之心。他心意归一、内观己身,真气徐徐凝聚,凝至六成时,似乎已到了极限,再也不能提升。傅彻只恐刻意为之会适得其反,当下决意用六成力与张青鼎再战一场。张青鼎雪花神掌一展开,虽是炎炎夏日,天际恍若飘起微雪。雪越来越大,漫空飞舞铺天盖地。傅彻使出流旋剑法,遥思剑绕影如风,剑气摧散那无边无际的雪花。 张青鼎掌法转快,那无数的雪花狂卷而起。傅彻的剑法却是变缓,剑气轻盈,欲停不止。张青鼎浓眉深蹙,神色凄紧,掌法已不能优美如故,显得有些焦躁冒进。傅彻遥思剑伸缩间不快不慢,招招分明。张青鼎大喝一声,凌空飞起,整个人化作一个大雪球,当头砸向傅彻。傅彻身体侧移,遥思剑冲天扬起。左手按在右臂,两臂之力归到一处,流入剑刃,剑气滔滔奔腾,涌向上方的张青鼎。 张青鼎半空中翻个跟斗,双掌旁推,对准遥思剑的剑刃。他这两掌居高拍至,力沉势猛。傅彻六成功力稍显不济,遥思剑被击得摇晃不止。他不得已暂退两步,以减缓敌劲的冲击。张青鼎身体落地,穿胸奋起一掌。傅彻遥思剑前刺,剑气凝成一线,欲刺透敌手的掌力。然而张青鼎内功精深,掌力均匀、聚而不散。傅彻那一线剑气无孔可入不说,还反被对手的掌力迫得内息浮动。他冷汗直冒,生怕三股真气破出丹田。 正是狗急跳墙、人急生智,傅彻脑海里忽闪出“身为沧海,蓄纳百川;碧波浩瀚,大浪拍天;奇经八脉,气到功圆;气神相易,海纳无边”这三十二字,暗道:“这样下去,我必败无疑,可又不能舍下司马先生、孙大哥他们。看来只有险中图存,按照江爷爷所说,逆运海纳神功去把张青鼎的内力吸纳过来。”当即撤收遥思剑,依循江恩耀授的行功法门,双手旋转,形作沧海,锁向张青鼎,果然有股气流被吸入自身。 第十三章 呢喃燕语情浓处 凄苦鹃声梦破时(1)劫后重逢 张青鼎掌法精妙、内力沉浑,初时稳占上风,继而隐觉不对,发现自己的内力犹如百川东入海,一去不复返。他心中大骇,暗道:“如此下去,岂非要功散人亡。”他同时察觉傅彻的功力由弱转强,且产生一股吸拉的力量,似乎要吞噬他的真力。霎那间,张青鼎满身满脸大汗淋漓,头顶蒸气袅袅,仿佛刚掉进水里。傅彻神威大展,萧菲儿雀跃之余,芳心隐隐有些不忍,唤道:“傅彻哥哥,饶了他吧!” 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时刻牵动着张鲁的思绪。张鲁闻语,从幻梦中醒来,才知好友身陷绝处、命悬一线。由是他也看清了傅彻的能耐,暗想怪胎的确不是凡品。身为江湖英豪,朋友有难自该两肋插刀。张鲁广袖拂出,直取傅彻咽喉。海纳神功神妙非凡,傅彻行功关头,整个人像是通了灵一样,眼观八路、心容万物,周遭人事景物的一举一动尽皆倒映在他眼底心间,绝不遗漏。 他双手交替回转,蓦地虚空抓向张鲁的广袖。真气流转吸扯,沙一声将他的袖子撕下。张鲁骇然却步,死也不信自己的得意功夫袖里乾坤会一触招败。傅彻响应萧菲儿的呼唤,收回双手,缓吸口气。张青鼎脸色青黄,喘息道:“你这是什么妖法?”傅彻正要答话,体内三股真气却不早不晚恰好此时涣散流窜。他心中大叫不妙,竭尽全力遏制,佯作轻松道:“也没什么了不起,就是能把别人的功力吸为己用。张先生还想试试吗?” 理直气势壮,心虚鬼话多。张青鼎与张鲁还真被他的鬼话吓住,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自己身份尊贵,不值得亲冒其险,飞步奔走。傅彻心里大呼天随人愿,紧接身体摔向地面,扭作一团。萧菲儿大惊,紧忙跪坐到他身边,犯愁道:“又发作了吗?”傅彻痛苦道:“江爷爷说得没错,海纳神功吸人内力,害人终害己。”萧菲儿告诫道:“那你以后可不许胡乱使用了!”傅彻点了点头,暗自调息。 司马尚与孙志良师徒俩不知个中缘由,皆大为忧虑。司马尚皱额道:“菲儿小姐,傅公子这是怎么了?”萧菲儿正为傅彻大愁特愁,没心情搭理旁人,懒懒道:“我又不是他,哪里晓得了!”好在司马尚知晓萧大小姐难伺候,没放在心里。孙志良不因恩师折挫而主动缄口,激流勇进、迎难而上,问道:“菲儿小姐,你和傅兄弟这几日都到哪去了?”萧大小姐烦了,冷冰冰道:“说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哪有那么多问题啦!” 孙志良碰了一鼻子灰,讪讪而笑。傅彻这次发作较上次轻微多了,他以意导气,周身循环,从小周天越过大周天,半个时辰后便将几股真气送回丹田。萧菲儿长舒口气,道:“好了吧?”傅彻点点头,扶她站起来。司马尚问道:“傅公子,你没事了吧?”傅彻道:“我没事,先生和孙大哥的伤怎样了?”司马尚道:“我倒没事,只是志良内外皆伤,没有良药不容易痊愈。”傅彻道:“我们下山后再找个大夫给孙大哥查看。” 孙志良道:“张鲁、张青鼎他们猜测五谷先生没死,我们要不要也去探个究竟?”傅彻摇首道:“求人不如求己。他若有心装死,便说明他不肯援救别人,我们去了也没用。”萧菲儿笑道:“还有我在,我帮你排愁解难。”傅彻拉住她微微一笑,问司马尚和孙志良道:“你们可知顾成忠把湘蓉、琴儿他们带到哪去了?”孙志良叹道:“那天顾成忠、殷有常他们带着湘蓉、琴儿去追你们,后来便没再回此处。” 傅彻凝眉发愁,良久无语。萧菲儿道:“这有什么好愁的,肯定带回老家了!”傅彻苦笑道:“可我们连他们的老家在哪都不知呢?”萧菲儿笑道:“我三师伯是江湖百事通,我们到青衣门后问问他就成了。”傅彻道:“可这来去蜀中也要不少日子,我怕……”萧菲儿打断道:“有人要害我爹,我们总要回去告诉他。你什么借口也别找了,我不听。”傅彻无奈一笑,言他道:“我们还是先下崖去找吴先生和李大哥吧!” 司马尚道:“我和志良已经下去找过了,可惜没找到他们。不过崖底是个水潭,水深大约有七八丈。据我判断,他们坠入水潭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傅彻大喜道:“这最好不过了,他们多半在山下等我们。”萧菲儿推了他一下道:“你高兴什么了,没死就没死,有何大不了的。”傅彻轻拍她小手道:“菲儿说过的话可要算数哦!”萧菲儿迷糊道:“我说过什么了?”傅彻悦色道:“菲儿最乖、最懂事了!” 萧菲儿一把将他的手臂扭到背后,有气道:“叫你不要给我戴高帽了,你不听就是讨打。”傅彻笑道:“菲儿乖,别玩了!我们早点下山,好赶往蜀中。”萧菲儿跳到他背上,对准他后心狠狠敲了几拳,道:“那你快走呀!”傅彻习惯成自然,背稳她快步下山。傅萧二人嬉戏打闹,却教孙志良触景伤情。他怅惘之余,丹心一片忆琴儿。四人下山路上没有遭遇采生妖人或秘教徒众,顺利回到老农家。 吴剑鸣和李泽进果然没死,二人已在老农家等候了两天。大难催人泪,生离死别苦难言。此刻众人重聚,恍如隔世。吴李二人伤势颇重,尤其是李泽进,他连走路都还有一些困难。萧菲儿看在他伤得半死的份上,前嫌不论、旧恶皆除。傅彻不必再夹缝中做人,乐得飘飘摇摇。萧菲儿不会让他多出片刻的安宁,缠着他去找汗血宝马。老农对马儿照料周到,它几日来养尊处优,精气充沛。 萧菲儿喜爱不得了,骑上它游走一圈。这汗血马原本烈性难改,可它通解人性,知道萧大小姐是主人的宝贝,也学着傅彻的样,对她俯首帖耳。萧菲儿对宝马可比对傅彻友善爱护多了,非但不扭不打,还细语柔声慰藉它。直把一旁的傅彻看得羡慕不已,恨不能自己也变成马儿。萧菲儿和宝马做了第一次亲善接触后,认定宝马非自己莫属。宝马忘本得很,方才易主,便趾高气扬不将傅彻这老主人看在眼里。 傅彻大赞萧大仙女的手段非同凡响,不仅活人消受不了,连畜生也甘被驯服。萧菲儿与马儿疏通友谊后,不忘傅彻的事,道:“你把回魂秘术拿出来给我看。”傅彻只记得那绢帛放在行囊里,很久没理会,不知还在不在。翻找好半会才在湘蓉的衣囊内搜出,心赞湘蓉为人细谨,不愧是自己的贤内助。萧菲儿拿着绢帛颦眉细看,摇了摇头。傅彻不想让她太辛苦,柔声道:“看不明白就算了,留着以后慢慢考究。” 萧菲儿笑道:“我最疼你了!为了你,我想破头也要把它解译出来。”傅彻笑道:“这古文可不是光聪敏人想想就能解译的,它还要求懂很多东西,比如天文地理、医卜术算等等。”萧菲儿揪住他耳朵道:“你是不相信萧大小姐我了?”傅彻陪笑道:“我相信极了,就等菲儿快点破解出来,好让我去救人。”萧菲儿笑吟吟道:“我破解出来后当嫁妆送给你好嘛!”傅彻恭谨道:“那敢情好,我从此后时刻盼望着。” 他们俩胡闹戏耍不觉岁晚,转眼已是日影西斜。众人在老农家歇了一夜,傅萧二人身非常人,不眠不休不知累,坐在屋外看月亮、数星星,闹腾了一夜。次日一早,六人作别老农。老农指引了一条入蜀捷径,但由于吴剑鸣、李泽进和孙志良三人伤势未愈,故只能缓行。他们一路走来人数不变,六个还是六个,只不过湘蓉换作萧菲儿。吴剑鸣、司马尚等惹不起萧菲儿,也不敢奢望萧菲儿青睐,徒然怀念湘蓉同行的日子。 行过数里,路经一个大村落。乱世萧条,这边村倒有些世外桃源的韵味。立身此处,时间仿佛凝固,它横亘千古,将永恒倾诉。永恒之前,人世的沧海桑田都显得儿戏幼稚,可有可无。村人们安享这份永恒,秉承着老宗主的习性,生儿育女,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是超然世外的隐者,不为浊世洪流所侵蚀,齐同万物、啸傲田间。但他们毕竟还是人,人活世上,大病小痛在所难免。 病痛求医,天经地义。偌大的村落,悬壶济世的大夫必然是不可或缺的一员。六人除萧菲儿外皆下马步行,欲顺道去拜访村里的医士,为吴剑鸣等求些良药。村落与世隔绝,很少有外人来访,村民们开始因生疏而油生恐惧,不敢接近;后见六人没有恶意,便纷纷热情招呼。傅彻等这才惊觉话语不通,欲问无门。 2、村落有变 村人们热情洋溢,叽叽啦啦,一派喧嚣嘈杂。傅彻等五个男人听得头大如斗,偏又半句没弄懂。萧菲儿笑道:“看来还得我萧大小姐出马!”傅彻烧香拜佛,奉她为大救星,轻快而又恭敬地抱她下马。村落与蜀地接壤,长久以来有不少蜀人避居此处,在他们与固有村民的日常交往中,无形间把蜀地方言融入了固有的语言里,久而久之,蜀地方言也成了固有言语的一部分。故此萧菲儿与村民们交谈并没有不可逾越的天堑鸿沟,加之她极具语言天赋,不一会便能与村民们对答如流。 村人们几曾会过她这般俊美的少女,都乐意攀谈,她很快问清了大夫的住所。几个村民还特地放下手中的农活,盛情带路。众人登上一条石径,绕过几亩方田,来到一水塘前。塘边有间草屋,屋前屋后或坐或卧聚着不少人,他们奄奄一息,皆是病魔缠身。萧菲儿问随行村民,为何会有这许多人同时病倒。村民们泫然落泪,悲说村落守护神——巨蟒前些日离奇失踪,附近的蛇蝎虫蚁等毒物失去禁制,频频出没;数日间毒伤不少人,不幸中的大幸是村里大夫医术高超,他费心耗力硬把伤者们从鬼门关拉回来。 傅彻等五人听萧菲儿转述后,皆猜到镇村神蛇就是被李泽进杀死烤了吃的巨蟒。李泽进下意识摸了下怀中的蛇皮,愧悔交集,惟感无颜面对这群受苦受难的父老乡亲。然六人虽愧疚在心,却绝口不提杀蛇之事,以防引发民愤,酿出个横尸边村的惨剧。村人引他们走进草屋,那大夫正忙着给几个村民治疗蛇伤。随行一个村民向他说了傅彻六人的来意。大夫望了他们数眼,以操着浓重乡音的官话道:“几位稍坐,老朽忙完后就给你们诊治。” 医者父母心,救死扶伤乃他分内之事。傅彻等五人大略明白他说什么,也理解疗毒救命刻不容缓,不敢让他厚待自己而亏薄村人,即刻静候一旁。萧菲儿畏蛇如命,自从知晓伤者们全是中蛇毒后,连他们也讨厌上了。她躲在傅彻身边,再也不看那些人,低声道:“我们走吧,到外面去!”傅彻犹豫道:“这不好吧,我们现在有求于人,哪能对人不敬!”萧菲儿娇蛮却非不晓事理,想不能弗了村人们的深情厚意,便只使劲捶了傅彻几拳。傅彻受气的孬样,引得村民们哗然大笑。伤病者乐得红光满面,病好三分。 大夫治好村民们的毒伤时,已是日近中天。他老妻捧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大夫手也不洗,接过面碗就稀里哗啦吃起来,还大口牛饮面汤。老妇笑着劝他慢些吃,别让贵客看笑话。大夫浑然不理,自行其是。陪同傅萧六人前来的那些村民纷邀他们做客田家,共进午餐。老妇连忙道:“贵客难求,老身已为几位客人备好食物,请各位老乡下次再邀吧!”村人们不与她争抢嘉宾,先行告辞。行前千叮咛、万嘱咐,势要傅萧六人多留几日。 傅萧六人为村民们的热忱所感,拱手谢礼。老妇烹鸡宰鸭,备上丰盛的午餐,犹恐怠慢了他们,歉然道:“几位贵人都是山外面来的,吃惯美味佳肴。我们这穷乡僻壤没什么好东西,你们千万要担待些!”傅萧六人心灵撼摇,真情流露。傅彻忆起借住在金城外那对老农夫妇家的事,念及此不由想到昔日同行的湘蓉和萱儿,想到萱儿又想起了谢芊芊。她们都还好吧?他心里默默为她们祈祷祝福。 待众人饮食完毕,大夫为吴剑鸣、李泽进三人诊治。三人以李泽进伤情最重,大夫费了好些手脚才将他的状况探明,而后对症下药。吴剑鸣内力深厚,不必大夫太过费心。至于孙志良纯属外伤,大夫为他敷些金创药,预言一两日内可康复。萧菲儿闲不住,又不想闻着那刺鼻的药味,拽着傅彻出了门。她仰天张开双臂,笑道:“里面真郁闷,出来就舒服了。”傅彻抚着她头笑道:“别那么大声,大夫可是懂官话的。” 萧菲儿伏在他背上,笑道:“我们到处走走吧!”傅彻道:“这附近频有毒蛇出没,菲儿不怕吗?”萧菲儿略显惧色道:“你别吓唬我!”傅彻好奇道:“菲儿胆大敢呼天喝地,为何会怕蛇呢?”萧菲儿咬他一口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你不知道嘛!”傅彻忧上心头道:“菲儿什么时候被蛇咬的?现在还疼嘛?”萧菲儿贴着他脸颊,戏笑道:“好疼的,毒蛇乱咬人,你说可不可恶了?” 傅彻愤慨道:“太可恶了,我为菲儿报仇去。”萧菲儿抚抚他胸口,笑道:“别紧张,先消消气。毒蛇不是咬我,是咬琴儿那丫头,只把我吓个半死。”傅彻道:“后来怎样了?”萧菲儿道:“我二师伯医术通神,小小蛇毒难不了他。”傅彻笑道:“菲儿不是说有个三师伯遍知天下事,又来个二师伯是妙手神医,那其他师叔伯又有什么绝技呢?”萧菲儿笑道:“现在不可说,你见到他们就晓得了!” 两人沿着山间小道漫走,夏日中天,热灼灼、毒辣辣。傅彻眯眼望天道:“我们还是找个阴凉处坐一会,否则这太阳会把菲儿晒黑了。”萧菲儿笑道:“哥哥放心,妹妹我天赋异禀,放在火上烤也不会变黑的!”傅彻十成中信着八成,萧菲儿手指前方道:“你看,那是什么花了?这么大的花我可没见过。”傅彻抬眼望去,见那花有一个银盆大,娇红似火,全无杂色。他摇头道:“我也没见过,我们过去看看。”刚好有一村民路过,萧菲儿叫住相询。那村民叹道:“神莽失踪、毒蛇出现后,这花也跟着开了,从来没人见过,也叫不出名字。”他边说边哀声叹气,一副没落样。傅萧二人别过那村民,萧菲儿道:“花儿开的也太不是时候,仲夏农忙又逢毒蛇作祟,村人们哪有赏花的心思!”傅彻笑道:“老天知道菲儿要来这村子,就命百花仙子下凡绽放,夹道欢迎。”萧菲儿笑盈盈道:“那你说我美还是花美呢?” 傅彻笑道:“菲儿就是百花仙子转世为人,人面羞杀花颜。”萧菲儿喜滋滋道:“我喜欢听这话,以后多说一些哦!”傅彻暗笑碰到这命中克星,真叫天也救不了自己。想到克星时触动灵机,暗道:“师叔曾说物物生克,有毒物出现的地方,周围必有克制它的物种。这花开得巧合,也许正是村里蛇蝎的克星。”他当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萧菲儿,她搂住他脖子笑赞道:“好哥哥,这都被你想到了,看来你还不是太傻。” 傅彻笑道:“菲儿这会夸人!”萧菲儿在他背上动来动去,还是心疼地揍他两拳。前面又走过来两村民,是一对耄耋老夫妇,他们银发苍苍,皱纹如刻。老汉含笑扶着老妇,老妇轻轻依在老汉身边,一脸甜蜜。老夫妇见到傅萧二人,向他们点头致意、微笑别过。萧菲儿双手抓住傅彻双耳道:“你看他们多好!”傅彻笑道:“将来我们老了,我也学老爷爷待老奶奶的样待你。”萧菲儿道:“我才不要变老,一老就丑了。” 傅彻微笑道:“菲儿永远都会这么年轻漂亮的。”萧菲儿却有些沮丧道:“可我终究会变老的。”傅彻安慰道:“菲儿一定不会变老的,你忘了你是仙女下凡,怎么会老呢?”萧菲儿问道:“万一我老了,你会不会不爱惜我了?”傅彻起誓道:“我会永远爱惜菲儿的。”萧菲儿笑道:“永远又有多远呢?”傅彻摸出些门道,心道:“没有不需要哄的女孩子,菲儿虽不好哄,却不例外。她喜欢问重复的话语,我得用老话回答才行。” 他深情道:“我们不是说好要相守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嘛,永远就该这么远!”萧菲儿道:“我相信你了,快走。”傅彻笑道:“你把我当作马儿了!”萧菲儿使力掐住他脸颊,嬉笑道:“就是要你做牛做马、任劳任怨。”傅彻淡笑道:“我不知欠了菲儿几辈子债,要今生一次还清。”萧菲儿笑道:“来世今生是佛家说的,你把他们挂在嘴边,是不是有心去学佛了?”傅彻笑道:“我学佛去,菲儿你咋办呢?” 萧菲儿笑道:“你去学佛,我就当佛祖,让你天天拜我。”傅彻道:“我没学佛,你就是我的佛祖了。不得佛祖你老人家准许,我哪敢妄入佛门!”萧菲儿乐得直捶他。两人走了一圈,返回大夫家里。李泽进等一来负疚、二来感恩,都在为驱赶毒物之事出谋划策。傅彻参与讨论,并陈说了自己对奇花功用的推测。 大夫浸淫医道数十春秋,花开之初也隐约觉得不寻常,只是没想明白是何缘故。傅彻之言惊醒梦中人,大夫思绪脉络疏通,喜得老脸皱成一团,立即唤老伴去采摘大红花。老妇手脚麻利,不刻间就把花儿带回。大夫摘下一小片花瓣,捣碎放进水盆,然后往水盆投放一条小鱼。鱼方入水,就不停挣扎,接着肚腹翻白,沉没盆底。 3、救赎之心 奇花娇艳欲滴、清香悠远,却暗藏封喉剧毒。傅萧等人见此情状,无不惊愣在地,许久乏言。大夫皱在一块的脸皮舒展些道:“这怪花比蛇蝎还毒十倍,若把花毒洒在蛇蝎洞口,以毒攻毒,那些毒物必然无处遁形。”李泽进造孽甚深,内心委实不安,只望能给村人们己力所及的帮助与补偿,可谓救赎心切。天不负人,他闻语狂喜,跃动道:“大夫,咱们这就去把蛇蝎鼠蚁毒杀个片甲不留!” 大夫道:“李大侠贵体违和,需要多做调养。我们村人数百,驱赶蛇虫的事应该能够办妥。”李泽进负罪于心,不帮不解愁,道:“大夫这话太见外了,你为我等三人疗伤治病,又盛情款待我们。我们无以报答,只图为村里效些微薄之力,你就别推辞了!”萧菲儿附在傅彻耳旁笑道:“李泽进学说斯文话,太阳升错地方嘞。”傅彻捏了一下她小手,示意人多要小心言语。萧菲儿为人做事哪要他教,气他多嘴,抓起他手,咬了一口。 齿印鲜明血欲滴,她还真够狠的。傅彻笑笑了事。萧菲儿贪了口齿之快后,暗暗悔恨,抚着他手柔声道:“疼吗?”李泽进一时口快,溜了嘴道:“你让傅兄弟咬一口看疼不疼。”话一出口,恼恨自己没事惹人怨,直想自抽两嘴巴。萧菲儿出奇没和他计较,且顺着他的意思,把自己的手放在傅彻口上道:“你咬我一口吧!”傅彻伸臂揽住她笑道:“傻孩子,你砍断我一条手臂,我也不会介意的。” 萧菲儿甜丝丝道:“好哥哥,你待我这般好,我以后待你好些就是。”她翻脸快过翻书,晴天还能响霹雳,她的话傅彻不甚相信。大夫召集村落壮丁,让他们分头采摘奇花,他自己将奇花制成毒粉。而后众人通力协作,将毒花粉洒在有毒物出没的地方。花毒之甚足以惊神吓鬼,刚刚洒落就有不少蛇蝎毙命。这时间民心大振,众人笑逐颜开。 翌日,傅萧六人离开村落,奔赴蜀中。宝马神骏,艰难蜀道,却如履平地,不到半月就到了成都。成都是属益州,州牧刘焉坐镇此处,统辖九郡、称霸西南。萧菲儿笑道:“我说的话都和他们说了嘛?”傅彻道:“菲儿放心,我已经和吴先生、司马先生他们商量好了。明日一早他们便去找你爹,让他亲自来接他的宝贝女儿回家。”萧菲儿笑道:“爹一定会打死你的。”傅彻溢美道:“你爹通情达理,哪会打我。” 萧菲儿抱住他手臂笑道:“我爹可不近人情了,他知道你要和她抢乖女儿,不打你才怪!”傅彻笑道:“乖女儿是他的,我怎么抢得过来。”萧菲儿道:“我可跟你说好了,你到青衣门后,一切行动全凭我作主。汗血宝马和遥思剑我帮你保管,不得我允许,不准离开青衣门半步,否则我就打断你的腿,踢得你跪地求饶。”傅彻对她百依百顺,只会点头唯唯称是。萧菲儿拍拍他脸颊,嫣笑道:“好哥哥,我会疼你的。” 第二日,吴剑鸣与司马尚联袂赶赴青衣门,傅彻、萧菲儿、孙志良及李泽进四人则在一家客栈住下。 离人千古相思泪,登临极目,故乡遥望月明中。 萧菲儿离乡多日,勾起了根骨里的乡土情结。今日重回,故土的一草一木,分外妖娆。她又想傅彻没到过成都,极欲让他领略蜀国的风华,拉着他四处游荡。蜀地古时不与秦塞通人烟,到战国始与秦国交流往来。如今数百年已悄然逝去,伴随着人事迁移、民风融合,天府之国与中原之地也已差异不大。傅彻初来宝地,游逛一圈,入目繁华皆似锦,迎面花人相映红,暗赞成都确乃人间胜境、天府之国。 日落长河,萧菲儿才心甘情愿和傅彻会客栈。李泽进和孙志良俩没人叨陪,闲坐在客栈里把酒言欢。傅萧二人回来时,孙李俩斗酒正酣,言语朦胧、似醉非醉。萧菲儿东道主做到头,唤小二尽上蜀中名菜。蜀菜味道全在辣字上,辣得发麻。傅彻只吃几口,就有些受不了。萧菲儿笑道:“真是没用,看小姐我的,你学着哦!”她不辣不吃,傅彻看得直擦汗。萧菲儿放下筷子,笑道:“学会了吧,快些吃呀!”傅彻忙摇手说不。 萧菲儿甜甜一笑,道:“那我喂你吧!”傅彻急道:“不用了,我还不饿!”萧菲儿拽住他道:“肚子饿狼吞虎咽吃东西,就像牛嚼牡丹,只会糟践了佳肴美食,不饿才好细嚼慢咽品尝!”傅彻道:“哪一天菲儿亲自下厨调羹,我再吃吧!”萧菲儿笑道:“我可不想当厨娘,今天你不吃也得吃。”她一把拉住他,夹起一筷子菜塞进他嘴里,还拍了拍他头,笑道:“我喂你的,好吃吧!”傅彻苦着脸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萧菲儿鼓励道:“那你可要全吃了。”傅彻不住点头。李泽进与孙志良俩酒酣耳热,望着傅彻怪怪发笑。萧菲儿秀眸微凝,各瞪了他们一眼。萧大小姐雌威袭来,孙李二人醉意半消,忙借口解手暂避锋锐。傅彻诚然菜难入口,道:“菲儿,我也喂你吃点!”萧菲儿悠然笑道:“我不要吃,我喜欢看你吃。”傅彻只好硬着头皮,往嘴里塞,到后来整张口麻麻的。萧菲儿道:“你吃得太急,什么美味也没尝出,真是暴殄珍馐。” 傅彻暗暗想道:“你吃这么辣,难怪火气盛,动不动发脾气了。”萧菲儿看他一脸无辜,柔声道:“我以后不强压你吃就是了!”傅彻道:“我以后不敢再来蜀中了。”萧菲儿抓住他耳朵道:“你说什么了?你敢不来蜀中嘛?”傅彻赔礼道:“我说错了,菲儿饶过我吧!”萧菲儿道:“算你乖,先不与你计较了。”她又凝愁道:“爹怎么还不来接呀?再不来我就不回去了!”傅彻安抚道:“你爹肯定被事务绊着,我们再等等。” 孙志良和李泽进两人一去茅厕半个时辰都没回来,傅彻暗自猜想他们会不会栽进茅坑出不来了。他不放心,让萧菲儿先坐着等候,自己绕到茅房。茅房臭气熏天,人迹全无。傅彻叫唤几声也没人答应,颇感奇怪。这时忽听店内萧菲儿的呼唤声,声音焦促,像是遇到什么危险。傅彻心下大紧,慌忙冲入客栈。萧菲儿正往后院跑,两人刚巧碰上。傅彻扶着她问道:“怎么了?”萧菲儿道:“五斗米教的坏蛋要抓我!” 傅彻怒气升腾,愤慨道:“那群坏蛋在哪?我去给菲儿出气。”他话音刚落就有三个五斗米教众赶至,三人年纪都不大,二十来岁。傅彻目如火焰,灼烧向他们。三个功力较弱,被他气势所迫,身不由己连退数步。傅彻遥思剑在鞘里鸣响,杀气如虎。萧菲儿也被他的满身杀气慑住,忙拍拍他胸口,温和道:“别生气,他们也没欺负我。”那三个五斗米教徒畏怯道:“我们是来传信的,两兵交战、不斩来使。” 傅彻收敛杀气,森然道:“有话快说!”三人道:“你的两个朋友已让天师擒住,你要救他们,就跟我们走。”孙志良和李泽进被擒,这对傅彻来说,无疑是个噩耗。他不做二想,携着萧菲儿跃上宝马,跟三人出城。城外夜色更浓,几处星芒点缀长空,有些凝重。行出一铺路,到了一座古坟堆。坟堆周围聚着三五十人,火光熊熊、照亮野际。宝马一声长嘶,四蹄静如泰山,再不前移半步。 傅彻让萧菲儿留在马上,自己飞身而下。张鲁与张青鼎寒着脸,正立相侯。他们背后是穴道被封的孙志良和李泽进,孙李二人酒意全消,脸上写满愤怒。傅彻冷喝道:“张鲁、张青鼎,你们两个卑鄙小人想干嘛?”张青鼎直截了当道:“你只要留下菲儿,自己离开成都,我们马上放了你朋友!”傅彻利落道:“休想!”斩钉截铁,没有商量的余地。张鲁双眼眷眷不舍地离开萧菲儿,道:“你忍心朋友为你枉死嘛?” 傅彻手按向遥思剑,目光叫人六月生寒。张青鼎稳住神气道:“傅彻,我再问你一遍,你答不答应?”傅彻凝神聚气,不去答话。萧菲儿鄙夷道:“张青鼎,你有胆量就去跟我爹说呀!”张青鼎指斥道:“你小孩子懂什么,师叔自有师叔的道理。”萧菲儿漫笑道:“你这就叫理屈词穷,抵死顽辩。”张青鼎听她临场瞎编乱造词语,又好气又好笑,阴沉着脸道:“菲儿,你不小了,别整日拿你爹压人。” 萧菲儿笑道:“我爹压着你,是你没本事,自己没本事又能怪得了谁呢?”这话刺及张青鼎的心病,他怨气浮升,厉声道:“你闭嘴,萧青梵算什么东西,他凭什么压着我!”萧菲儿委屈道:“傅彻哥哥,他侮辱我爹。”傅彻立到马旁,拍了拍她小手,以示宽慰。张青鼎怨毒地盯着傅彻道:“傅彻,你的妖法损人利己,我今晚就杀了你以息众怒!” 4、青衣门主 他说话时面目狰狞,像要吃人。张鲁看他怒令智昏,有些担忧,扬声道:“傅彻,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为了一个女人舍朋友性命不顾,如何立足江湖?如何配做人?”傅彻按住遥思剑,剑未出而剑意大盛。张青鼎和张鲁神色紧凝,五斗米教徒各退后一步。遥思剑冲破夜空,剑气如霜。“让我来!”傅彻拔剑的瞬间,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他愕然回头,才发现一人悄立在身后十丈处。 那人竟瞒过傅彻的耳目侵近十丈外,武功不惊世也必骇俗。傅彻见他身着青衣,三十七八岁年纪,面目清俊、神采风流,一身神气傲然逼人。自己行走江湖至今从未遇过如此俊逸的人物。人靠七分相,鉴人观貌,可度其心。那人风骨绝世,必非奸邪。傅彻立时生出好感,意欲结交。那人身体微动,已到傅彻身侧。他神目旋转,细细打量傅彻。傅彻与他目光接触,莫名地微起惶恐之意。 萧菲儿见到那人,忙从宝马背上跃下,疾跑过去投进他怀里,喜叫道:“好爹爹,你总算来了。”那人伸臂轻搂住她,慈爱之情溢于神色,他道:“你这些日子去哪了?可知爹时时担心你?以后可不许这样任性了!”语虽责怪,面却带笑。萧菲儿倚在他肩上,笑道:“爹爹哦,我以后都乖乖听话,好吧!”那人轻抚萧菲儿随风飘起的细发,微笑道:“菲儿又漂亮了,仙姿飘逸、神采十足,爹都快认不出来了!” 萧菲儿神秘笑道:“我得了宝物了。”那人淡淡而笑,轻拍她细肩道:“菲儿的事回家慢慢再说,现在让爹先给你出气。”萧菲儿乐滋滋点头。傅彻听这人就是萧菲儿之父青衣门主萧青梵,敬仰之情有如江水连绵,暗道:“他这般人物,难怪能生出菲儿那么俊美的女儿。”张青鼎一见萧青梵来到,整个人缩了一半。萧青梵道:“你不是想杀我嘛,我就站在你面前,为何不动手了?”萧菲儿诉苦道:“爹,他好坏,还要抓女儿!” 萧青梵柔声道:“有爹在,菲儿别怕。”张青鼎道:“师兄,咱们师兄弟一场,你何必赶尽杀绝?”萧青梵道:“你这是什么话了,是你张青鼎要致我萧青梵于死地,可不是我容不下你呀!”张鲁道:“萧青梵,我五斗米教和傅彻的恩怨,你也要横插一脚,未免欺人太甚。”萧青梵淡漠道:“张鲁,你倒说说你和傅彻为何结怨了!”张鲁为之哑口,他和傅彻结怨追根问底是为了萧菲儿,这话如何启齿。 萧菲儿向傅彻招招手,叫他到自己身边,傅彻忙过去。萧菲儿笑道:“有我爹在,什么事也难不倒他的!”傅彻使劲点头。萧青梵有意无意看了他一眼,对张青鼎道:“你还不放人,难道真要等我动手吗?”张青鼎退后一步道:“师兄,你别逼我!”萧青梵道:“我不逼你,快放了他们。”他乃一派宗主,言行举止间威严摄人。张青鼎从小便对他深为敬服,近至畏若神灵,此时听他这话,差些要领命放了孙李二人。 萧青梵看出他的动摇,乘势追击道:“青鼎,你如果天良未泯,就听我的话。”张青鼎冷笑道:“我们现在都撕破脸了,还有什么好说。自古成者王侯败者寇,今晚就看你死还是我亡。”萧青梵摇头道:“你要一个跟头栽进去,迷途不返,我只有教你醒悟。但我们师门之事无涉他人,你先放了他们俩,这样我等会便饶你性命。”他话中意思自己必胜无败,俨已把张青鼎当作手下败将来处置。 张青鼎傲骨峥嵘,之所以要与萧青梵为敌即是不甘人下,萧青梵这话再次刺痛他的自尊。自尊受创,他的理智又一次失控,疯狂道:“萧青梵,今天我纵然死了,你也别想好活。”萧青梵微冷道:“你执迷不悟,只会自尝苦果。”张青鼎恨道:“是你逼我走上这条路的!”萧青梵道:“咱们师兄弟七人多年亲密无间、风雨同舟,我萧青梵把你视为手足兄弟,何时逼过你了?”张青鼎绝然道:“你这些年觍居尊位,自以为高人一等,站在我们六个师兄弟头上指三划四、耀武扬威,这不是逼人反抗是什么?还有你只知满身心哄女儿开心,贻误派内正事,致令青衣门人才零落、死气沉沉,我如何能坐看不理?” 萧青梵淡淡道:“我萧青梵是不配当这门主,但这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安排,我能奈何?我还想放下包袱,带着菲儿遍访名山、寄情烟波,图个逍遥。可你们六人谁又能担此大任呢?大师兄为人懦弱,二师兄半身残疾,三师兄与人无争,四师姐相夫教子,六师弟鲁莽误事,你居心叵测,你说你我能放下这包袱嘛?念在一场师兄弟份上,我处处隐忍让你三分。你却不念兄弟之谊,明知我萧青梵爱女如命,还向菲儿下手,是你逼我于不义才对!” 张青鼎道:“不用再找借口了!你才气武学是胜过我们六人,但却荒废在两个女人身上。当年你为了博取师嫂欢心,将从不外传的冷霜掌授给旁人,而今全部心思系着女儿。既不收徒授业,也不避位让贤,明摆着要教青衣门后继无人。你这是罪大恶极,百身难赎。”萧青梵冷漠道:“你满口为了青衣门千秋大业,说得是够冠冕堂皇。可若非私心冲脑,你会如此嘛?人心不足蛇吞象,即使我将门主之位让给你,你还是会坐卧难安,不除我们父女不干休,因为你始终对我处处胜你一筹耿耿于心。” 张青鼎冷横道:“其他话不用多说,要动手便动手,我未必就轻易输给你。”萧青梵淡然道:“你还有一条活路,先把人放了,然后弃剑认输跟我回去。我会让执法首座以门规秉公处理,给你自新之路。”张青鼎哼道:“你不用惺惺作态,今晚我就和你决一死战。”萧青梵摇首叹道:“那你出手吧!”张青鼎从腰间拔出长剑,剑尖冷冷指向萧青梵。萧青梵并不急于拔剑,一手揽着萧菲儿的纤肩,一手背负。 但傅彻已感到他战意勃发、剑气藏胸。萧青梵望他一眼道:“照顾好菲儿。”他话声未落,足底便像装了轮子般,迅速滑行而去。萧青梵这一移步,五斗米教徒众慌张急退,张鲁也移身到三丈外。张青鼎长剑前刺,人随剑动,飞速向萧青梵靠近。萧青梵的剑还是没有出鞘,一身青衣在夜风中扬扬洒洒。萧菲儿问道:“傅彻哥哥,爹干么还不出剑呢?”傅彻猜度道:“你爹想必是要一招制敌。”萧菲儿笑道:“爹厉害吧!” 傅彻迎合道:“你爹的剑法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天下间只怕很少有人能在剑法上胜过他了。”萧菲儿掐他手臂笑道:“算你有眼光,要不要让爹教你了?”傅彻婉辞道:“习武练剑全凭天赋,同样的青衣门剑法,你爹能使得出神入化、人鬼莫测,到其他人手里或许变得呆滞死板、难入法眼。所以也不必强求。”萧菲儿笑道:“不学就说不学,何必找借口了?”傅彻搔头笑道:“多学一技是一技,你爹肯教我就学。” 萧青梵长剑离鞘飞起,卷起一阵冷风。旁边除傅彻、张鲁等有限几人外,其他五斗米教徒众光是瞪大双眼,却没能看清他如何运剑使招。火光剑气,瞬息万变。萧青梵如同所向无敌的天神,长剑挥洒,纵横六合八荒,弹指间尽教强敌俯首、英雄折腰。他收回长剑,恬然静立。张青鼎剑器乒一声坠落在地,鲜血顺着他握剑的右手背一滴一滴掉进尘土。萧青梵低沉道:“把人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张青鼎一败涂地,涌起身存心死的苍茫。张鲁自问非萧青梵之敌,何况还有傅彻虎视在侧,一旦让傅萧二人联手,五斗米教三五十人今夜只怕会全军覆灭。他大业为重,打定不干这虎头拔牙、因小失大的蠢事。扶住张青鼎,带着教众一深一浅远走。傅彻终于见识到青衣门主的绝世剑法,暗道自己与他还有不小差距。他缓过神,跑过去为李泽进和孙志良解穴。李泽进气血刚畅通便骂道:“这两个狗娘养的,老子和他们没完。” 孙志良笑道:“也怪咱哥俩贪杯误事,以后少喝为妙。”傅彻道:“咱们先去谢过萧门主吧!”三人向萧青梵执礼为敬,萧青梵道:“三位一路护送九华玉璧,还照顾了菲儿,萧青梵甚为感激,咱们有话到青衣门再叙。”萧菲儿抱住他手臂,笑道:“爹爹,你真厉害!”萧青梵笑道:“你不是说要爹亲自来接才肯回去嘛!现在可以走了吧!”萧菲儿娇声道:“爹爹听谁乱说嘛,我哪里说要你接才回!”萧青梵投降道:“是是,菲儿没有说,是爹想你了。”萧菲儿道:“爹爹怎知道我们在这了?”萧青梵笑道:“爹未卜先知嘛!”萧菲儿笑嗔道:“爹爹你胡说,我不理你了!”傅彻见萧菲儿缠着父亲乍喜还嗔,暗想:“菲儿常说自己未卜先知,原来是跟她爹学的。” 5、别离还离 萧青梵拗不过爱女,笑道:“爹晓得菲儿回来了,便赶着进城去迎接。途中却撞见两个五斗米教徒,他们私下谈论你师叔与张鲁合谋要害菲儿,爹当然得跟过来瞧个究竟了。”萧菲儿笑道:“爹爹最疼女儿了。”萧青梵看着傅彻道:“傅兄弟千里送玉,劳苦功高,要我们父女如何报答呢?”傅彻听他语气不甚友善,心里嘀咕,谦恭道:“晚辈一行五人受宋大人重托,虽说幸不辱命,却不敢邀功。” 萧青梵道:“我原打算传你一些武艺,但你乃道脉真传,恐怕不屑我青衣门的粗浅功夫。傅兄弟有何要求还请自己开口!”萧菲儿埋怨道:“爹爹,他是你晚辈,你干么称他兄弟了,要直呼其名嘛!”萧青梵道:“傅兄弟名满江湖,委身送玉,菲儿你不可不敬!”萧菲儿微嗔道:“爹爹,怎么和你说不明白呢?”萧青梵抚着她的头笑道:“爹哪里说不明白了?”萧菲儿瞪眼道:“爹爹,女儿不理你了!” 她一变色,萧青梵什么话也没了,慌道:“菲儿最乖了,爹都听菲儿的!”萧菲儿正色道:“爹爹可不许骗女儿,要不然我就再也不回去了!”萧青梵求和道:“菲儿最乖了,以后可不能一句话不说就跑出去哦!”萧菲儿道:“爹爹你不疼我了,我呆在青衣门也没意思,我不回去了。”萧青梵神色煞变道:“菲儿,你说什么了?”萧菲儿委委屈屈瞅着他道:“爹爹你不疼我了,你不要我了。” 萧青梵忙道:“菲儿是爹的命根子,你不要爹,爹可就活不成了!”萧菲儿挽住他手臂道:“爹爹疼女儿,我就乖乖跟你回去。”知女莫若父,萧青梵穿透女儿的心思,道:“彻儿、李兄、孙兄,咱们这就去青衣门吧!”萧菲儿听他唤傅彻为彻儿,知自己的撒娇使嫩已收奇效,立时心花怒放。他们父女谈话有趣,傅彻不由露出笑意。萧菲儿笑道:“你笑什么啦?看你坏笑肯定不安好心!”傅彻急道:“我没有!” 萧菲儿道:“我说你有你就有!”傅彻道:“那就有了!”萧菲儿笑道:“那你说你安什么坏心眼了!”傅彻呐呐道:“我不知道!”萧菲儿嗲声道:“爹爹,你看他还一脸不服气,好像我欺负他一样!”萧青梵微笑道:“菲儿又乖又懂事,不会欺负人的!”萧菲儿笑道:“还是爹爹知道我本性善良。”她回眸眨眨,问傅彻道:“你是不是不服气?”傅彻明白她是要让萧青梵清楚他傅彻的好处,双手急摇道:“不敢不敢!” 萧菲儿追问道:“是不敢还是没有?”傅彻改口道:“是没有,没有。”萧菲儿嫣然微笑道:“这就是了。”萧青梵见傅彻比自己还窝囊,不由捻须而笑。萧菲儿拍着马儿道:“爹爹你看,这就是汗血宝马,傅彻哥哥送给我的。”萧青梵早看出马儿神骏不凡,不意竟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由此对傅彻大为赞赏。萧菲儿道:“爹爹你扶我上马,我们回家。”萧青梵扶她上马时才发现她轻若无物,大骇道:“菲儿,你为什么变轻了?” 萧菲儿嬉笑道:“我要做神仙了,白日飞升当然得身轻似羽嘛!”萧青梵被这咄咄怪事讶住,倒确有几分相信她的话。萧菲儿一马当先,汗血马驰骋如飞。傅彻、萧青梵、李泽进和孙志良四人展开轻功尾随马后。萧青梵存心考量傅彻的内外功修为,内力运流、越行越快。傅彻轻功天下一绝,自不会落后半步,但他不想与萧青梵争胜,故意落下三步。萧青梵回头见傅彻闲步跟随,面不红、气不喘,料是犹有余裕。他内息加速流转,流星般飞步前行。 萧青梵奔出数里再回首,见傅彻紧步相随,还是与自己保持三步之遥。他慧眼察秋毫,洞明傅彻的内外功都已入至境,自己未必稳胜。李泽进与孙志良俩轻功远为不如,掉下好几里路。傅萧二人驻足相侯,萧菲儿策马而来,笑道:“爹爹,你们干么不走了?”萧青梵淡笑道:“爹走不动了,菲儿把宝马让给爹乘坐吧!”萧菲儿跃下马背笑道:“爹爹快上马,我让甘于做牛做马的人来背着走。” 孙李两人一炷香后才赶上,当即萧菲儿驾马带路。傅彻等四人跟在马儿两侧,五人一马绕过数座山坡、两片密林,到了一座石拱桥。过桥后又曲曲折折绕行几圈,直到傅彻头都绕大了,才见到一山门。门上镌刻着青衣门三个大字。傅彻心下叹道:“吴先生和司马先生他们能找到这还真不容易。”路上萧菲儿跟萧青梵说起离家后的诸般际遇,她口齿伶俐、语声娇软,娓娓道来令人心驰神往。 萧青梵已听吴剑鸣和司马尚说及琴儿被顾成忠擒去的事,但他们二人刻板陈述平淡如水,远不如萧菲儿添油加醋说个活灵活现引他入胜。琴儿是萧菲儿的贴身丫鬟,她被人生擒,萧青梵自不能当作没事、处之泰然。对解救琴儿之事,最急切的当属孙志良,半个多月来他尝尽相思之苦,人比黄花瘦。此时闻说萧青梵要救琴儿,仿似吃了颗定心丸。唯一令萧青梵欣喜若狂的是萧菲儿吸取了九华灵气。 五人一马到青衣门时,整个青衣门喜气洋洋。萧菲儿的师叔师伯师兄师姐们接踵前来探望她。萧菲儿送别诸人后,叫累连天。萧青梵笑道:“谁叫没事乱跑了。”萧菲儿伸伸懒腰,撅嘴道:“不就是到外面转一两个月嘛,有什么好急的!”萧青梵道:“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多人关爱你,你倒嫌他们烦了。”萧菲儿笑道:“爹爹你没看到我腰酸背疼,说话说得口干舌燥嘛?”她又唤傅彻道:“你来帮我捶捶!” 萧青梵威严震慑满室,傅彻哪敢与她过分亲昵,假装耳背没听到。萧菲儿薄嗔道:“你欠揍呢?快过来呀!”傅彻只好走到她身边,问道:“怎么捶呢?”萧菲儿拉他坐下,整个人贴在他身上,道:“先捶背再揉腰,要轻点,别把我弄疼了,否则我就打你。”傅彻没办法只能如她所言。萧青梵在旁边看着,想到自己一手把女儿拉扯大,她却要嫁人了,心里不由一酸。慈父多爱女,慈母多眷儿,这是天下人共通之情。萧青梵虽自言超然物外,但对这骨肉至情,却难割难舍。他眼里竟有些许的泪花,为女儿高兴也为自己悲酸。萧菲儿当然不能明白父亲此刻的心情,只是一味指挥傅彻捶这揉那。 接下去的几日,萧菲儿把傅彻的宝马宝剑全都没收,天天缠他陪自己鉴赏玉器。她闺房其他东西不多,有的只是各式各样、各朝各代的玉器。有些古玉器上还刻着古怪文字,和回魂秘术上的怪文字有不少相似处。萧菲儿左参右照,竟让她破译出回魂秘术的一段口诀。她欢喜不得了,骄傲地抽打傅彻一顿才将口诀念给他听。其文大意:我身不死,其魂永留;我心不灭,其意长存;悠哉天道,晃晃而动;寂寞玄门,百气聚灵…… 不过这只是一段总纲性文字,统摄全部功法,却没有具体操作法门。萧菲儿笑道:“有我萧大小姐在,你就放心呗,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我总要帮你全部破译出来。”傅彻彻底服了她,真心诚意地折服。萧菲儿闲趣颇多,登高望远、抓鸟捕鱼为其最爱,但对女红针线、弹琴鼓瑟等事却没兴趣。她为傅彻撩开青衣门的神秘面纱,青衣门门徒约有百余位,加上他们的家属,人数不下五百。其间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明日是七月七——萧菲儿生日,傅彻正愁该送什么礼物给她。萧青梵突然过门走访,他抬头望着星空道:“残月如蛾眉,多美呀!”傅彻不知他想说什么,垂手立在他身边。萧青梵道:“人在他方,总会想家乡,月是故乡明吧?”傅彻说是。萧青梵道:“菲儿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的!”傅彻道:“她离开这里去哪了?”萧青梵低叹道:“谁家女儿不嫁人,菲儿和你得天眷顾、相互爱慕,我也不反对。” 傅彻心存谢意,喜上眉梢。萧青梵道:“我对那些自命风流、妻妾成群之人向来深恶痛绝,不希望你是那种人。我要你今生今世只爱菲儿一人,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傅彻没想到他会有这样一席话,刹时噤若寒蝉。萧青梵道:“你为何不说话?”傅彻皱眉道:“前辈见谅,晚辈还有苦衷。”萧青梵神色微变道:“你说来听听!”傅彻小心道:“晚辈已有婚约,而且还不止一个!”萧青梵全身大震,抓紧他衣领道:“你说什么?” 傅彻鼓起八辈子勇气,再说了一遍。萧青梵抑住怒气道:“你把婚约解除了,我就当没这件事!”傅彻愁苦道:“不是我不想,只是不能,前辈请听我解释。”萧青梵冷森道:“不解除婚约什么也免谈。”傅彻痛苦道:“可晚辈真的不能!”萧青梵怒掐紧他脖子,喝道:“你不解除婚约就给我滚出青衣门,再不要来见菲儿。” 6、别梦凄寒 傅彻焦急道:“前辈,我……”萧青梵自制道:“只要你还没解除婚约,就别踏足青衣门。我不想惊动菲儿,明天我会告诉她你有急事不得已先走了。”傅彻张大口还欲再说,萧青梵怒火复生,一掌拍来道:“再不走,我毙了你!”傅彻料想此事暂时难以回旋,内心一声长叹,黯然提步,灰溜溜出了青衣门。一去回眸肠九绕,无穷热泪湿襟衫。他不敢问也不敢想此地一别,何时才能重见萧菲儿,也许永生不再相逢。 悲风如咽侵寒骨,不道情堪苦。星芒剑气拨儿女,心事千重,苍茫何处去?泪眼问花花不语,此意究难续。 长夜深沉,傅彻混沌前走,六神无主、茫然不知所往。他仰望长天,放声大啸,欲将一腔愁恨付烟云。但愁恨来时既已不由人,消愁解恨更非人力所能够。傅彻狂呼乱叫,到头却是愁逐愁恨叠恨。他好没劲头,躺倒草地。如是过了一夜,他下定主意离开蜀地去汉中,一来与游三江、李景添他们会合,二来打探采生门的事好营救湘蓉,这些事办完后还得赶去长安完成朱丹崖的遗愿,然后南下找梁絮。 傅彻剑马双失,孑然一身、踽踽独行。这一日路过梓潼,想到姑婆秦婉婷,便欲逗留寻访两日。时值梓潼大侠沈广源六十寿诞,巴蜀群豪纷来祝贺。午时他在一家酒楼用餐,遇上两个侠士。他们一个叫冯日中,外号青羊一剑,来自成都青羊观。青羊观乃传说中老子度尹喜的地方,历来被视为道脉圣地,故此冯日中也是道脉传人。他既号称青阳一剑,可知其剑术必有过人之处。另一人储应行更是了得,人称蜀中第一刀。冯储两人一刀一剑携手闯荡江湖,名震西南。他们是沈广源的至交,此次也为祝寿而来。 傅彻的标志——汗血马、遥思剑不在身边,自很少有人能认出他。人怕出名猪怕肥,他一路走来每为声名所累,不欲再因傅彻之名而惹来麻烦,故自称梁义,意为梁家义子。冯储二人听他名不见经传,并不重视,但为了凸显前辈高人的风范,言语谦逊平和,尽量不倚老卖老。三人谈得投合,冯储二人邀他一起去沈府观礼。傅彻要找秦婉婷还得向梓潼豪侠打听消息,于是便跟冯储二人同行。 一路走去,冯储俩与他闲话巴蜀武林旧事。傅彻惟知青衣门,谈谈间不经意稍加涉及,其中原因主要还是不能忘怀萧菲儿。触及情伤之处,心底热泪空流,切切懂得什么叫痛时才作真、不苦爱不深。冯储两人虽为巴蜀大侠,但也只闻青衣门的显赫威名。他们听傅彻不仅履足青衣门,还结识了青衣门主,皆肃然起敬。 三人到达沈府时,寿星沈广源倒履出迎。傅彻看他精气勃勃、满面红光,全无六旬老翁的衰朽老迈,心知其武学成就非同小可。沈广源延请三人进大厅品茗饮酒,稍坐休憩。厅内四方豪杰齐聚一堂,列座论武谈道,欢畅和谐。傅彻排资论辈够不上格,只有静坐旁听的份。他意外认出两个人,分别是闻香客海青波和一剑横天白野。他幼时曾在洛阳城外见过海白俩一次,印象最深的是海青波的灵鼻及白野的青寒剑,但他们显然不认得他了。 后来群豪散开游园,冯储二人有自己的朋友要作陪,没工夫伴着傅彻。傅彻自个去了沈府后园,漫享那一份冷落与孤独。冷落与孤独并没有想象中可怕,他找到了一种超乎人世的宁静。非宁静无以致远,这是一种境界,一种武学的境界,也是一种人生的境界。自从失去萧菲儿后,他便一直游离在这种状态。他感到重觅自由,得返道的逍遥,涅磐心经和海纳神功也由此大有精进。 但他却不能真正逍遥自由起来,他的心还苦系着萧菲儿。与她相比,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包括丰功伟绩、长生不死。虚妄空悲,情爱非常辛苦;惨然一笑,人生如此萧条!几处男女的谈笑声闯进他的耳朵,打破他独有的静谧。来人是一群少年男女,这些人想必是跟师门长辈前来一睹各路豪侠的风采,好增广见闻。他们也许出身名门大派或身负绝技,傲慢无礼得很,对傅彻这么个大活人,视若无睹。 其中几个少年正围着一个少女,各显殷勤。那少女不住娇笑,仪态妩媚。其她女子姿容不及,没人问津,于是聚到一处口诛手伐那少女,讥她不知矜持,不懂礼义廉耻,是个十足的淫娃荡女,将来定嫁不出去。这群女子说到兴头,亦即将那少女骂个体无完肤时,才发现傅彻在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面目粗犷的女子道:“喂,你偷听我们说话是什么意思了!”傅彻暗笑道:“是你们说话太大声传到我耳里,可不是我要听的。” 他什么也不说,低头便走。那硕大女子看他识趣,对其她女子道:“这人是谁呀?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另一个女子道:“管他是谁,反正没见过,肯定不是少年英雄。”其她女子纷纷称是。三两个少年似乎碰了钉子,站到一边长嗟短叹。见傅彻一人站在那,互通姓名,一人打趣道:“梁兄弟一表人才,何不去与其他人一争短长呢?”傅彻道:“有什么好争的,争来争去还不是一场游戏。”那少年道:“梁兄弟,你这话未免太偏了,自古英雄爱美人,那晚晴小姐美貌无双,难道不值我们一争吗?” 傅彻看了一眼那晚晴小姐,她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只是他一自邂逅萧菲儿,领略了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气息,就有点曾经沧海难为水,取次花丛懒回顾的沧桑。少年们问道:“怎么样,不骗你吧!虽说巴蜀盛产美女,可像她这样的就找不出几个了!”傅彻道:“各位还是自己去吧!”一个少年道:“我们斗败下阵,哪有脸再去,我们指望梁兄弟为我们争口气哪。”傅彻笑道:“这气不争也罢,或许晚晴小姐只是拿他们当猴子戏耍!”几个少年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道:“梁兄弟真是一语中的一针见血,难怪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傅彻慢慢笑了笑,又有两个少年气急败坏退到这边,刚才三人忙用傅彻的话来抚慰他们,他们心情也顺畅了,皆道:“看那几只小猴儿还自鸣得意的,等下有他们哭的。”一个少年道:“晚晴这么张扬,不要被哪个采花贼看上就好,否则她哭可来不及了。”另一个忙道:“你也别咒她,我们武林同道,她出事我们也不好看啊!”那人讽刺道:“就你心肠软,定是被她迷个七荤八素的,深怕她贞操不保,坏你门楣。”刚那少年闻听此语可不高兴了,面红耳赤道:“贾士义,你这是什么话了,我崔圣赖堂堂男儿,哪有你那般龌龊了!”贾士义道:“你若不是被我说中心事,怎会脸红得像猴屁股?”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傅彻急忙先行走开。也有两个少年与他抱着同样心思,但求明哲保身,远离是非之地。然而更多的人乐意当看客捧捧场,聚拢观战,惟恐战火不猛烈。连那几个话人短长的女子也闭上大嘴,凑过来图个热闹。傅彻和两个不惹是非的少年站在庭院另一个角落,置身事外、耳根清净。一个少年道:“此事都是贾士义不对,他至少该积点口德。”傅彻和另一少年赞成他的见解。烈火燎原、战势蔓延,秽语污言传入了晚晴小姐的耳里。她极为着恼,玉手翻出,各赏贾崔二人一记耳光,掩面跑开。 后园不是很大,晚晴小姐没处去,便往傅彻他们这边跑来。她瞪着三人道:“看什么看,人家不理你们啦!”两少年自证清白道:“晚晴,不关我们的事,都是贾士义和崔圣赖的错。”晚晴不理会他们的分说,对着墙壁轻轻啜泣。一个情场争逐、胜利在望的少年跟了过来,安慰道:“晚晴,那两只癞蛤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清者自清,何须介怀。”晚晴低声泣道:“他们的话多难听嘛,我哪里卖弄风骚了?” 那少年道:“他们两只烂嘴巴,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和傅彻一道的一个少年谩言道:“你背后咒骂人也缺德,不怕自己烂嘴巴吗?”那少年怒起,双方又是大吵。那些长舌女子指指点点,说不出的畅快。傅彻立锥无余地,只好另寻安静处。晚晴小姐双手捂耳,踏着他的后尘离开。傅彻走出老远,向晚晴还跟在身后。他止住脚步,好奇望了她两眼。晚晴小姐赶步超过他,伸臂拦住道:“喂,你这是什么意思了?” 傅彻不知哪里让她看不顺眼,默然以对。晚晴小姐道:“你是谁了?”傅彻笑道:“我说了小姐也不晓得,不说也罢!”晚晴小姐道:“我叫向晚晴,常言道闺名不外露,我说了自己的姓名,你怎能不说?”傅彻淡然笑道:“向小姐率真泼辣,梁义拜服了!”向晚晴道:“他们一群人争着讨好我,你为什么对我爱理不理?” 7、寿礼惊变 小人难养,美女难缠,傅彻躲为上策,笑道:“向小姐艳胜娇花,群雄争逐。我人微位卑,可不敢登高攀折。”向晚晴道:“花开不折,花谢折枝,可不像你傅彻的作风。”傅彻被叫破身份,神色微紧,不自然笑道:“向小姐这话何解?”向晚晴道:“你不是傅彻,我无论如何不相信?”傅彻道:“我明明叫梁义,几时又成傅彻了?向小姐与傅彻有故吗?”向晚晴笑道:“我与你有没旧交,你需要问我嘛!” 傅彻死活不承认道:“向小姐若没事,我先走了。”向晚晴拦道道:“你不承认,就别走了!”傅彻笑道:“向小姐怎偏认我为傅彻呢?傅彻在江湖小有名气不假,但他没事跑到梓潼来干么?”向晚晴道:“谁规定傅彻不准来梓潼的?你不承认我就让你承认。”傅彻道:“向小姐这话我可越发糊涂了!”向晚晴笑道:“你再不承认我可叫嘞!”傅彻道:“你叫什么了?”向晚晴道:“我说你非礼我,你说会怎么样呢?” 傅彻微愠道:“向小姐,你为何对傅彻那么感兴趣了?”向晚晴笑道:“你傅彻少年得名,我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原来连自己是谁都不敢承认。”傅彻弗然不乐道:“向小姐玩笑越开越大了!”向晚晴张口轻叫道:“非礼啊……”傅彻捂住她口怒道:“你什么意思?”向晚晴微笑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捂住我嘴巴不是非礼是什么?”傅彻为之没奈何道:“就算我是傅彻又怎样?” 向晚晴道:“你承认就好,那我问你,你易行改装来这有何目的?”傅彻道:“那是我自个的事,不用向你交代吧!”向晚晴道:“沈大侠是我爷爷的世交,我怕你对他不利。”傅彻冷冰冰道:“向小姐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傅彻若要对沈大侠不利,何用隐藏身份。”向晚晴道:“你不说明白,谁能相信。”傅彻道:“我只是奇怪向小姐怎认出我是傅彻的。”向晚晴道:“你说你来此的目的,我说我怎认出你的,如何?” 傅彻自道拿女人没办法,点了点头道:“你先说吧!”向晚晴道:“咱们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傅彻与她手指相勾,心头微懔。向晚晴手腕翻上,一掌正中他胸口。傅彻暗使卸挪心诀将她掌力挪移,右手去擒拿她手臂。向晚晴手腕转动,避过一招。傅彻一掌拍出,已使上三成力。向晚晴内力不弱,被他掌力压迫竟不后退,双掌齐攻。傅彻狠加三重力,一招扫她喉咙。向晚晴气息一呛,急退三步。 傅彻全身压近,喝道:“你到底是谁?”向晚晴呼气道:“你不住手,我叫了。”傅彻不料她还有这招,手硬挺挺停在半空,再次问道:“你是谁?”向晚晴道:“你这都想不到嘛?”傅彻道:“我从没见过你,哪能想到你是谁。”向晚晴道:“你自己慢慢猜,小姐没空陪你玩。”她声如劈竹,脆亮尖利,说完后转身即走。傅彻闷在当地,寻思哪里结上这样个仇家。一个少年跑过来道:“梁兄,你刚才怎和晚晴打起来了?” 傅彻漫然笑道:“没什么,晚晴小姐考量我武功而已。”那少年道:“那晚晴怎么哭了,还说你欺负她?”傅彻心底暗苦,不知其他人会怎样看自己。那少年笑道:“梁兄还说自己对晚晴没意思,不出半会工夫就一擒即获,兄弟佩服得很。”傅彻暗地摇头道:“你若知道我刚才差点命散她手,你还会羡慕我嘛!”两人与众人相会,其他少年皆异样望着傅彻。向晚晴朝他暗送秋波,满是得色。 傅彻剑眉紧蹙,陷入深思,只是众人之前不能对向晚晴动手。向晚晴也是抓住他这个顾忌,才敢无所忌惮留在此处。她权作跟他闹小别扭,以忸怩作态来矫饰身份。午时沈广源的寿礼隆重举行,各路宾客吉言恭贺,盛况逼人。傅彻与向晚晴立在一块,暗里较劲,明里齐声向沈广源贺喜。傅彻低声道:“我实在想不起与你的冤仇。”向晚晴道:“不怕忘了恩人,就怕忘了仇人。忘了恩人最多变成忘恩负义的畜生,忘了仇人可连命都没了。” 傅彻笑道:“你是要善意点醒我,还是有必杀我的把我呢?”向晚晴道:“你自己去想就是,不用问我。”傅彻道:“我如果想得到,何须问你。”向晚晴道:“你好健忘,祁山悬崖没摔死你,把你的头摔傻了吗?”傅彻心头大懔道:“你是金部的。”向晚晴道:“你杀了我师姐,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躲过追杀。我师父这两天内便到梓潼,你等死吧!”傅彻苦笑道:“卫姑娘真不是我杀的,她爷爷可以为我作证。” 向晚晴冷声道:“我师姐被你骗了,你别想再来骗我。”傅彻笑道:“向小姐已有七分相信。”向晚晴道:“不要胡说。”傅彻道:“我记得你那日不在祁山呀!”向晚晴冷笑道:“你一心在你的情妹妹身上,哪会注意到我这丑丫头。”傅彻想来也是,有萧菲儿在身边,自己的确目不斜视。向晚晴道:“你没摔死并不代表你就不会死。我师父已看上你的情妹妹,他为了取得你情妹妹的欢心,第一个要杀的必定是你。” 有人敢对萧菲儿起贼心,傅彻死了也要活过来。他一腔怒气几乎要爆发,狠狠道:“你师父最好不要让我碰上。”向晚晴不寒而栗,身子缩了缩。沈广源寿礼完结后,大宴群豪。席间,傅彻向邻座两个梓潼名宿询问赵炳与徐登的下落,心想有他们夫妇在,便可找到秦婉婷。但是两个老者对赵徐夫妇的住处一问三不知。傅彻又问了几人,也无收获。酒足饭饱,众人尽欢而散。 冯储二人要在沈府盘桓数日,傅彻先行告辞。向晚晴散席前就已溜走,傅彻在沈府周围搜寻一遍,再没她的踪迹。一个老者唤住他道:“少侠请留步。”傅彻见他正是刚才曾被自己问话的老者之一,驻足相侯。老者追上道:“少侠方才问老朽赵炳和徐登夫妇的事,教老朽好生费解,不知可否说得详细些。”傅彻察其言观其貌,料他知悉赵徐夫妇的事,道:“晚辈是赵前辈夫妇的子侄,前辈若晓得他们在何处,恳请相告。” 老者道:“据老朽所知,他们夫妇并没有姓梁的亲戚朋友,少侠恐怕还未说实话。”傅彻想他既是赵徐夫妇的好友,应该也认得秦婉婷,实言道:“晚辈是秦婉婷女侠的侄孙,姑婆她来梓潼找赵前辈,我又要寻她不容易,所以才从赵前辈夫妇处着手。”老者双目闪烁着与他形貌不相称的光彩,道:“你是傅彻?”傅彻心知是问对人了,喜道:“前辈见过我姑婆,她现在住哪呢?” 老者语气大变,冷笑道:“我也想知道那贱人的在哪。”傅彻皱眉道:“前辈这话何意?”老者詈骂道:“秦婉婷几十年追着别人的丈夫不放,她不是贱货是什么?”他竟一下子变为女声。傅彻惊异无比,稳定心神道:“那是我姑婆和赵前辈的事,你一个外人无权过问,更无权叱骂她。”老者阴沉道:“我就是徐登,秦婉婷那贱货要抢我丈夫,你说我有没权力指责她?”他说话间抹去脸上的化妆物,露出女子容颜。 傅彻一晌呆傻,始信赵徐夫妇的易容术妙绝天下。徐登的容貌远不及秦婉婷美艳,甚至还有些像男子,皮肤粗糙,隐含煞气。傅彻想不懂赵炳为何会迎娶她而放弃秦婉婷,除非他脑子有问题或是觉得自己配不上秦婉婷。但即使赵炳自惭形秽,也还有许多美胜徐登十倍百倍的女子供他选择,怎便选定这么个男人婆呢? 徐登盯视着傅彻,目如霜刃,寒气似要皴肤裂骨。傅彻不禁后退一步,侃然道:“徐前辈,你要知道,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本来就很自私,我姑婆追求自己的终身幸福并没错。你和赵前辈若真的情如磐石、永世不移,又何惧我姑婆她插足介入。”徐登冷骂道:“这么无耻话,你都说得出来,秦家人的混账淫贱真是代代相传永不止歇。” 徐登这话间接污及傅彻的母亲秦嫣,母子连心痛,傅彻霎时怒烧。在他的心目中,母亲是不可媲美的神女,谁侮辱她就等于在他身上双方捅刀子。他手按在腰间时才恍然意识到遥思剑已被萧菲儿没收,宝剑虽失,但他的怒气不息。徐登感到他的杀气在喷发,凝神警戒。双方气氛骤紧。傅彻仔细回思,觉得秦婉婷确实有些对不住她的地方,便缓下一口气,满身战意转即消退。 此歇彼扬,傅彻杀气消却之时,徐登的戾气却在激增。她冷酷道:“我先收拾了你这个小杂种,再去结果秦婉婷那贱货,叫你们到黄泉作伴。”她声如裂帛,嘶哑凌厉。傅彻但觉刺耳恼神,心气压抑。徐登身子前冲,掌锋切斩如刀。 8、恨情仇 傅彻意外发现徐登身为女子,内功却舍阴柔而就阳刚,罡气之盛较金西流的天吼功亦不稍让。他心料自己全力一拼还负多胜少,况复现今体内三气互制,功力大不如昔,最多只能凝聚六到七成功力,与之未战而胜负已判。然不战亡逃实在有辱师门,摧损骨气。他自我激励道:“我武功可以输人一等,但志气绝不能矮人半头。”徐登掌力袭至,如烈火似滚烫。傅彻浑身气护,肌肤犹被刮得刺刺作痛。 徐登掌势下垂,攻他腹部。傅彻使开游旋飞定,身体侧倒旋转,天幻第一式云龙初现回击她下腰。徐登不避不让,一掌按下,横档他的真气。傅彻被她的刚强真力冲击,内息微窒,忙移形换位躲开,紧接以天幻第二式霞龙出岫,攻她后心。徐登换招不慢他半拍,一招鬼爪手,直捣前身要挖他的心肝。她五指指甲闪着碧光,魔鬼附身般,森然可怖。 傅彻没见过也没听过这功夫诡异妖邪,但他屡逢强敌、转战千里,已相当熟谙处变应急的窍门。他心惊归心惊,却半点不怯懦,身体绕游,天幻第九式风雨连天自下而上迎击鬼爪手。两股真力中途相逢,紧密交融、不分不离。傅彻与徐登尽皆一呆,不明白为何会产生这种异象。两力结成一个浑圆气旋,气旋逐时缩小。傅彻与徐登的身体竟被气旋拉着不由自主前趋,两人急忙撤收内力。 傅彻退走三步,站定时丹田三道气流上窜下跳,随时有冲出的危险。徐登缓歇一口气,穿心掌当胸出击。傅彻提力正欲还击,然而恰在此时三股真气泻出丹田,灌入奇经八脉。傅彻遍体剧痛,惨哼一声摔倒在地。徐登以为他恶疾发作,阴恻恻道:“小鬼,这叫天要亡你。”身体急去,穿心掌正正拍在他胸口。她掌心按在傅彻胸口的一瞬间,猛觉他体内生出一股吸引力,将她自己的掌力悉数吸纳。徐登神色稍变却不死心,加力再击一掌。 “夫人,不可再造杀孽!”一个中年男子飞身掠至接下她的第二掌。徐登没能击毙傅彻,怒喝道:“赵炳,你帮着外人是什么意思。”傅彻功力溃散,神智倒还清醒,故在徐登拍击第一掌时,他逆运海纳神功,冒死将她的掌力吸取。待她第二掌攻来时,他经脉欲裂,已无力重施故技,而赵炳恰好赶来解救了他。赵炳剑眉挺鼻,虽年近五旬,又一副落寞潦倒样,却不失其风采。傅彻暗想:“赵前辈年轻时定是英俊逸群,不怪乎姑婆对他一世痴情。” 赵炳道:“夫人,我是为你好啊!”徐登骂道:“你为了秦婉婷那贱人才是,就怕我杀死这小鬼,破坏你们的奸情。”赵炳道:“你这是哪的话,我和婉婷清清白白,何处不可见人?”徐登道:“我今天势要杀这小鬼,你想阻止就先杀了我。”赵炳苦叹道:“我的夫人呀,你要我怎样做才肯罢手呢?”徐登冷笑道:“你要求我原谅,就别管我和秦婉婷那贱人的事。”赵炳哀苦道:“你们何时才能放下仇恨,坐到一处好言相谈呢?” 徐登冷骂道:“赵炳你想得太美了,我徐登和她秦婉婷两不相存。除非我死,否则那贱人就别想进你赵家的大门。”赵炳叹道:“我们都五十多岁了,还谈这些事干么!”徐登狠笑道:“你再不滚到一边,我先杀你。你死了也比被那贱人勾走好。”赵炳摇头道:“一夜夫妻百日恩,他生难再续。夫人呀,我们非要走到这一步吗?”徐登道:“是你赵炳要为了那贱人割断我们夫妻之情,我徐登自问没有亏欠你的。” 傅彻三气冲突,四肢百骸有如针刺刀剜,肌肉扭曲抽搐,大汗雨下、嘴唇惨白,陷入半醒半迷之中。赵徐夫妇一忧一喜,徐登闪身补上一掌,赵炳挥手挡格。徐登掌向一变,径攻赵炳右侧,恨怒道:“咱们今天就死在一块算了。”赵炳右手急探,擒拿她手掌。徐登罡气喷出,夫妻俩对了一掌。徐登功力稍弱,退却数步。她脚步未稳,猱身再上。赵炳采取守势,只守不攻。徐登屡攻遭挫,戾气暴涨,招招拼命。 赵炳化解她的招式,劝道:“夫人,你快住手。”徐登对他的话睬都不睬,见他既然打定守而不攻,她立即招式一变,只攻不守。这样她出招时威势陡增。赵炳为之苦恼不已,道:“夫人,你先住手行吗?”徐登冷哼道:“咱们同归于尽,到地下做夫妻。我到时回复原来的容貌,你便不用再厌烦我了。”赵炳气苦道:“我的夫人呀,你别这么固执啊!”徐登道:“什么也不用再说了,我要你以死明志。” 赵炳道:“夫人,你自己静静心,我先带傅彻走了。”他双臂环抱而后托出,一团真气席卷向徐登。徐登没想到他会向自己出手,料敌失误,不得不退避。赵炳又是相同一招,徐登再次退了数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已有三丈。赵炳伸臂抱起昏死在地的傅彻,迅速窜飞而去。徐登急追不舍,喝叫道:“赵炳,你要是人,就把傅彻给我留下。”赵炳道:“夫人,我是为你好,你不能再残杀无辜了。”他加速奔驰,绕过两条巷道后已将徐登抛开。 傅彻从昏迷中醒转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草屋里,秦婉婷与方紫茹师徒俩正守在榻边。秦婉婷扶他坐起,颦眉道:“孩子,你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傅彻隐约记得是赵炳救了自己,眼珠在屋内转看一圈,笑道:“赵前辈怎不见了?”秦婉婷抚抚他头道:“病还没好,就来取笑姑婆了!”傅彻笑道:“我是内息走岔,现在都没事了,当然要来关心姑婆嘛!”秦婉婷微笑道:“傻孩子,姑婆的事还不就是原来那样。” 傅彻听出她话里的辛酸,道:“姑婆,赵前辈他心里一直都念着你,只是他没勇气承认罢了。”秦婉婷道:“这世上有缘无份的何止姑婆一人,我到梓潼后都想开了,一切随缘吧!”傅彻揽着她笑道:“要是姑婆注定孤身到老,那我给你养老。”秦婉婷笑道:“姑婆还有你师姑给我送老,你心里念着,有空来看看就行了。”傅彻望向方紫茹,见她有意躲避自己的目光,道:“师姑近来也都好吧?” 方紫茹低首道:“我跟着师父,一切都好。”秦婉婷道:“紫茹,你去给彻儿弄点吃的吧!”方紫茹轻点了点头,无语走开。傅彻在汉中时已察觉到秦婉婷不欲让方紫茹与自己多做接触,其中原因他苦思未解。秦婉婷问了他近来遭遇,他尽言相告。秦婉婷笑道:“你把骏马神剑都交给菲儿,自己可有点像鸟失双翼、龙游浅水,威风大减了。”傅彻一提到萧菲儿便有些哀怨凄怆,但他偏又不提她不舒心。 黄昏时,赵炳前来探望,他见傅彻生龙活虎,大是奇怪。他没有多作停留,闲谈半个时辰后就起身辞去。傅彻跟上他,道:“赵前辈,晚辈有事请教。”赵炳祥和笑道:“咱们不是外人,你有话就说是了!”傅彻一语直穿道:“前辈与我姑婆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为何要相互折磨呢?”赵炳木然一会,淡笑道:“你年纪尚小,许多事还不懂。咱们不谈这事好嘛?”傅彻直言道:“前辈是在逃避,是害怕直指本心。” 赵炳叹道:“这些事埋在心头我也痛苦,你要是愿意听,我便告诉你!”傅彻道:“晚辈洗耳恭听。”赵炳追忆道:“三十多年前我初走江湖,不久认识了我妻子徐登,那时她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美貌倾城……”傅彻想徐登女生男相,与美貌二字根本擦不上边,不说丑陋已算客气,赵炳纵然情眼出西施,也不用夸张至此呀! 赵炳看出他的惊异却不问原因,道:“我与她相恋,约定朝朝暮暮永相依。后来你姑婆出现了,她比我们夫妻小几岁,因姿色天成而名动江东,被人称作南国佳人。我妻子向来自负美貌,比起她也自叹弗如。我生又何幸,得你姑婆青睐,但我不能背弃前盟。我为了向我妻子表志,在你姑婆对我表白前就与她成婚。婚后生活也算美满,只是我妻子始终不能释怀我跟你姑婆之间的事。她又生性好武,便隔三岔五与我大打小斗。可俗话说得好,不吵不闹非夫妻,我们二人床头打架床尾和,久之也就引以为常了。” “我妻子是闽中人,我们成亲后一直住在闽中。三十年前,无双神女驾临闽中。她对中原不了解,请我们夫妻结伴同游。我们二人对她的容貌武功都钦服不已,于是随她周游大江南北。一年后无双神女扬帆东归,临行时赠我一颗金丹说可以增加三十年功力。增长功力对我们习武之人来讲可是梦寐以求的机缘,我当然欣喜若狂,兴冲冲把这事告诉我妻子,希望她与我分享这份喜悦。但她心高气傲,担心我服食金丹后武功大胜于她,定要我将金丹分成两半,半颗让给她服用。我们男人若然爱妻如命总是拗不过她的!”傅彻对他最后这句话有切身体悟,暗道自己就不会违背萧菲儿之意,只可怜萧菲儿不是他妻子。 第十四章 话到唇边终不语 风来窗外又无声(1)不堪回首 星河耿耿,银光撩动愁人心事。赵炳接着叹道:“哎,没想到爱反成害。我在她的软磨硬泡下,失了分寸,把无双神女的忠告抛置脑后。神女曾告诫说金丹乃由先天神物的纯阳之火炼制而来,女子切不可服食,否则阳火加身会吸干阴精,使其本性尽失、沦作非男非女的怪人。我一时之误,结果铸成大错。拙荆她服食金丹后不久身体便发生畸变,先是声音变粗,跟着骨骼体态也变了。虽然还是女子身体,但外貌上已和男子无异。” 这事光怪陆离,傅彻听得瞠目结舌,想道:“徐登的内力是先天阳火,我的内力中含有先天阴气,难怪二者相遇时不抵触反融合。”赵炳黯伤道:“东施尚且要效颦,还有哪个女子不爱美呢?拙荆她向来把容貌看得比生命还重,见到自己雌雄不辨、面目全非,怎能不教痛不欲生!她几次欲寻短见,都被我救下。但我们的夫妻情意逐渐出现裂痕,以前我们虽然三天两头吵吵打打,却将对方当作知己,无话不谈。” “可从那以后我们不打不闹、甚至不言不语。她对我冷漠隔阂,相见就像陌路人一般,一个招呼也不打。我极力讨她欢心,换来的只是心灰意凉。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遍访名医,终于找到你师叔华佗。我们神交多年,相见后触膝长谈。蒙他相告,我才知道神道的不传绝学紫云神术里载有采蓄阴精的法门。于是匆匆赶回家将这喜讯转告拙荆。半月后我们潜入神道总坛,只恨行事不密,被人发现。” “天后陆潇潇亲率部众追杀,我们夫妻俩寡不敌众,双双负伤。陆潇潇孤身追上,她当时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但紫云神术已经练成。我与拙荆因伤不敌,被她擒拿。她并没杀我们,还传了拙荆一段口诀。我们谢她恩德,立誓终此生不再踏入神道的势力范围。拙荆经过二十余年的苦练,略有小成。只是这功法邪门,要以吸取少女元阴为代价。” “拙荆天性本善,然多年沉浸在邪功中,戾气聚敛,心性大异从前,近来已接连采炼了数名少女的元阴。她今天易容去沈府,就是要物色美质。我不能任她再危害人命,赶去制止。刚巧见到你与她剧斗,便把你带到你姑婆这来。”傅彻叹道:“前辈你这番苦心,只怕徐前辈未必尽解。”赵炳道:“我这些日子来一直在怀疑陆潇潇的居心,她是神道天后,却大方将神道的不传秘技授给拙荆,其中意图令人深思。” 傅彻想到江恩耀曾言及陆潇潇是水姬的师妹,水姬才貌武功足令江恩耀望而生畏,却只能改投秘教当个座主;陆潇潇身为师妹反倒跃登神道天后宝座,其心机武学肯定要超越水姬。傅彻无形中感到一股压力,这个女人太可怕了!赵炳问道:“你皱紧眉头,莫非想到什么了?”傅彻道:“晚辈猜测陆潇潇传给徐前辈的紫云神术是假的。晚辈认得秘教教主江恩耀老前辈,他并没说神秘两派有邪异功法。” 赵炳身体微抖道:“她为什么要传假的给拙荆呢?”傅彻推度道:“她暗中一定有大阴谋。”至于是什么阴谋他就说不上来了。赵炳问及他结交江恩耀的事,他据实以告。赵炳皱额思索道:“假如拙荆邪功害人的事传播开去,江湖中人必会群起攻伐,但要诛杀我与拙荆却非易事。到时神道站出来了结我们,大可收买人心。”傅彻暗道:“陆潇潇若真是这般谋划,那她想得也忒长远了,而江爷爷为什么对她的厉害处只口不提呢?” 赵炳叹道:“我现在就怕拙荆要多害人命,可又阻止不了!”傅彻疑问道:“前辈是在担忧徐前辈的易容术天衣无缝,隐形匿迹、神出鬼没,行踪难以臆测?”赵炳摇头道:“她的易容术是我教的,不论乔装改扮成什么样子都瞒不过我的眼睛。我忧虑的是她不肯顺从我的劝告,而我又不能对她出手。”傅彻正苦一路被金部徒众追踪,暗道:“我若学会了易容术,改装变貌而行,就不会被金部的人认出来了。”但又想易容术乃赵炳的平生绝技,自己想学他未必肯教,到了嘴唇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赵炳看他似乎有话要说,问道:“你是否想到制止拙荆的好主意了?”傅彻左拉右扯,区区绕绕说了自己的意思。赵炳为之发笑道:“傻孩子,不就是易容术这雕虫小技,你要学我即刻一并儿授给你。”傅彻两面生笑,乐蒙了头。进行易容的必备物事,赵炳身上一应俱全。老少两人席地而坐,赵炳言传身教,直过了两个时辰,傅彻才算跨进易容术的门槛。赵炳抚拍他肩头激励道:“你把我说的诀窍记住,许多门道还可自己摸索。” 傅彻技艺学到手,心下称奇叫绝,自信熟能生巧,遂心满意足。赵炳道:“你还记得我前时提及的无双神女吧?”傅彻道:“晚辈以前也听恩师提起她,传说她和陆潇潇是天下十大高手中仅有的两名女子。”赵炳感慨道:“她是上天的娇女,从海上来又迷失在海天一线间。陆潇潇与她年纪容貌武功都差不多,但心地善良就遥不可及了。”傅彻道:“前辈怎突然提她呢?”赵炳从怀中取出一绢帛递给他,道:“神女走时交给我一副图卷,让我赠送给有缘人。我察觉你身上的质气与她很相似,想必你就是有缘之人了!” 傅彻辞别赵炳回到秦婉婷的草屋,秦婉婷并没问他与赵炳谈了些什么。傅彻看出她是欲问又止,拉住她道:“姑婆,我已帮你探清赵前辈的心意,他心里始终有你。”秦婉婷带笑责备道:“你小孩子胡闹了!”傅彻笑道:“我也是为了姑婆嘛!”秦婉婷道:“你们谈了两个多时辰,不会就只说这些吧?”傅彻笑道:“姑婆还想知道什么呢?”秦婉婷淡笑道:“小孩子家,你怎和姑婆没正经了?” 傅彻笑道:“我正经得很啊!”他说到这神色一紧,秦婉婷则是秀眉微蹙。方紫茹有点迷糊,不明他们二人为何变色。傅秦俩齐步迈出草屋,方紫茹紧跟而出,才发现一人潜伏屋外一棵树后。傅彻道:“朋友,过门而不入,非礼也!”树后那人闪出身,傅彻认出是日间在沈府后园识得的一少年,只不过姓甚名谁没记下。那少年叫道:“梁兄弟,你住在这呀!”傅彻冷漠道:“兄台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那少年道:“梁兄弟请别误会,在下是跟踪人跟丢了才到这来的。”傅彻回望秦婉婷与方紫茹,她们眼中疑虑重生,显然不相信少年的话。傅彻代为逐客道:“我们不妨碍兄台的跟踪大事了,你请自便!”那少年忙道:“梁兄弟勿急,容我把话说完。”傅彻淡漠道:“那你快说快走!”那少年道:“晚晴小姐出事了,我看见她被一老儿掳走,肯定不会是好事。”向晚晴要弄死傅彻,傅彻自不会在乎她的死活,笑道:“那兄台赶紧去英雄救美,要是时间对头,今晚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那少年指摘道:“梁兄弟,你太不够朋友了!你与晚晴小姐总算相识一场,非但对她安危不管不理,还出言刻薄。这岂是我辈侠义道的行径!”傅彻愀然不快道:“兄台,你要救人是你的事,我与向晚晴是敌非友,没必要淌这混水!”那少年斥道:“梁义,你简直不是人。晚晴小姐若有意外,我第一个不放过你。”傅彻弗然道:“你想充好汉做大侠,不用拿我使气!”那少年大哼一声,转身疾走。 傅彻被他闹出一腔火,皱眉苦笑。秦婉婷宽解道:“这少年不知因果,彻儿你别气闷。”傅彻淡淡笑道:“我哪有闲情生他的闷气。”方紫茹道:“我看那人不像说假的,或许向晚晴真遭了不测。”秦婉婷道:“那魔女要杀害彻儿,死了更好。”傅彻忽忆起“一老儿掳走”几字,心头一动,暗道:“莫非那老儿就是徐登?”想至此他道:“姑婆,赵前辈住哪呢?我要去找他请教个问题!” 秦婉婷笑道:“你们不是才分别嘛,有什么事又急着要再见呢?”傅彻不敢说徐登之事,只笑道:“他传授的易容术,我还有些不明白,今晚若不把它搞清楚,这个夜就难熬了!”秦婉婷赞许道:“你这孩子勤奋好学倒是难得。”傅彻笑道:“人生有尽,学海无涯,活到老学到老嘛!”秦婉婷抚抚他头,笑道:“一夸尾巴就翘上天,一点都不虚心。我带你去找他吧!”傅彻道:“夜深了,姑婆先歇息,我自己去找就行。”秦婉婷微笑道:“也是,不知你们这对忘年之交要谈到何时,我去了干坐着自找难受。”她将赵炳住处的方位详加指点。傅彻离开草屋后,直去追赶那少年。 2、尘埃落定 那少年奔出数里,闻得身后有人叫唤,回首见是傅彻。他心中一沉,认定傅彻要报复自己。傅彻道:“兄台,你先陪我去找个人,咱们过会再一起去救晚晴小姐。”那少年道:“傅彻,你的话倒好听了!”傅彻道:“兄台,你单独一人救不了晚晴小姐,还是信我为好。”那少年愤然道:“我倒要看你有没过人的本事了!”傅彻道:“我胜过你,你就跟我走,是吧?”那少年冷笑道:“你大话留到后头说也不迟。” 他右脚前跨,臂上蓄力,“呼”一招泰山压顶。傅彻遇敌数以十计,在群敌之中这少年属于较弱者,招式粗陋、内力平庸,不堪重击。傅彻手掌上托,扣压少年的双臂,真力倾吐,化解他的劲力。那少年一招间被压得手脚失灵,骇然退步。傅彻天影掌幻化,掌影真气相互照应,掌影萦萦,真气絮絮,蚕茧般缚住那少年,道:“我对你并无恶意,你切要相信。”那少年缚手缚脚,急怒道:“你没恶意还不住手!” 傅彻收回掌力,道:“那我们走吧!”那少年惊奇不定望着他道:“你真叫梁义?”傅彻直认不改。那少年道:“阁下武功不在沈大侠之下,默默无闻必有因由。你不肯相告也就算了。”傅彻笑道:“声名累人,营营追求也没劲,还不如埋首草野、躬耕终老。”那少年远望夜野道:“你若非被声名羁绊,绝不会有此感慨。而当今江湖在你这个就年纪声名远震的第一人当属傅彻,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傅彻。” 傅彻摇首默认,那少年立马与他亲密许多。两人到赵炳住处时,他还未歇下,坐在屋外望天兴叹。傅彻将事情草草与他说一遍。赵炳道:“一定是她,我们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那少年早把人追丢了,只能大概判断徐登的走向。三人一路追出了城门。城外渺无人迹,星垂原野,古墓重叠。傅彻问那少年道:“兄台,你会不会认错路了?”那少年道:“我也不能确定,但应该不会差得太远。” 赵炳脸色沉重,没说半句话,独自向旁边的一墓地走去。他运劲推开墓碑,闯入墓道。傅彻与那少年随后跟上。这坟墓架构宏伟,料主人不是王侯贵胄就是巨商豪富。三人下了墓道,进入墓室。室内火光微明,向晚晴静静躺在地上,徐登已不知去向。赵炳悲泪盈眶,哀叹道:“我们来迟了。”人事无常,谁曾想白日犹生气勃勃的少女,夜间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傅彻俯身查探向晚晴,发觉她气息还未全绝。 他木然无语,在这一刻什么仇怨都付之一炬。他将一股内力徐缓注入向晚晴体内,冲三关续命源。向晚晴睁开眼,有的只是泪水。傅彻道:“你有什么话需要我们代传吗?”向晚晴孱弱道:“你抱紧我好嘛!”傅彻请抱着她道:“我不想瞒你,你的时间不多了!”向晚晴细弱道:“我一出生娘就死了,爹说我是天煞孤星,把我丢弃在野外。师父路过收养了我,他怜我爱我,教我读书识字,还传授我武功……” 傅彻叹道:“你别说这些了!”向晚晴道:“我晓得师姐不是你害死的,第一眼见到你就晓得。”傅彻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杀我。”向晚晴凄楚道:“我害怕,我害怕自己会喜欢上你,可还是难以自制。在我出掌击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狠不下心,所以只使出一半功力。我还怕你被师父追上。”傅彻相信她的话,因为他曾受风飘飘一掌而身负内伤。向晚晴的功力应当不弱于风飘飘,然她的一掌他却轻松接下,可知她没用上全力。 傅彻黯然道:“这些话也别说了!”向晚晴痛苦摇了摇头道:“我要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别恨我好嘛?”傅彻道:“我不恨你,你是善良的女孩。”向晚晴惨凉泛笑,身子僵硬,死在他怀里。傅彻对她自始至终都说不上有男女爱意,但他悲痛欲哭,仇恨之火在胸膛熊熊燃烧。他横抱着向晚晴的尸体,道:“赵前辈,我会帮你废了徐前辈的邪功。”赵炳劝道:“晚晴姑娘的死我也很难过,但你武功还胜不了徐登,别冲动做傻事。” 傅彻漠然笑道:“我不冲动,我只是要为晚晴讨个公道。”他跨步前走,出了墓室。星空璀璨,冷月清辉笼罩向晚晴的尸体。那少年戚酸道:“傅兄弟,你准备将晚晴小姐带到哪呢?”傅彻淡淡道:“晚晴在此处遇害,我们就把她安葬在这吧!” 安葬了向晚晴后,三人回城别路各去。傅彻回到秦婉婷草屋,却见秦婉婷正与徐登剧斗。秦婉婷功力稍弱,仗着招式精妙,暂时维持不胜不败的局面。徐登内力阳刚霸道,如同烈日骄阳,飒飒灼人。方紫茹武功与她们相差颇远,插不上手,只能在一边看着干焦急。傅彻正愁找徐登而不可得,此地陡逢,可谓是天降良机。他提气飞纵掠至,喝道:“徐登老妖妇,一命尝一命,看你今晚往哪逃?” 徐登一招避开秦婉婷的招式,鬼爪手抓向傅彻,冷森道:“小鬼,白天让你逃走,晚上了结你也同样。”傅彻双臂虚张内合,天幻第十一式二水分流拍出。徐登移步躲避,鬼爪手转攻秦婉婷。秦婉婷身子悬空,鸳鸯连环腿七招同出。徐登的攻势被破解,二招未出。傅彻身体旋转,螺旋气劲聚到手心,天幻第四式飞龙潜凤挟着这股真气,冲向徐登。徐登劈空击出两掌,阻挡傅彻真力的靠近。 秦婉婷裳裙甫动,两腿弹扫,攻入徐登真力的空隙处。单打独斗,徐登的武功是要胜过傅秦俩,但以一敌二,便显得力不从心。她真气被秦婉婷腿劲击破,急忙闪躲。傅彻乘虚进攻,真力贯至双臂,天幻第六式飞云委地压迫而去。徐登忙于应付,招式破绽乍现。秦婉婷抓住其破绽,跟进抢攻。徐登眼见她的双腿即刻就要踢中自己,奈何无力迎击,暗自叫苦。秦婉婷亦正自心喜,忽听赵炳急唤道:“婉婷,不要伤她!” 她微微一怔,连忙撤力收腿。秦婉婷心神这短暂的分散,徐登立时转劣势为优势,她聚起浑身功力,一掌击向秦婉婷胸口。秦婉婷刚刚撤招,欲在顷刻间再次蓄积内力已不可能,惟有徒手待毙。赵炳疾驰而来,惊呼道:“夫人,不要啊!”徐登像个聋子,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掌力尽数拍在秦婉婷身上。秦婉婷戚茫微笑,如花萎落。傅彻身体剧颤扶住她,探手处发觉她心脉已被震断,生机早绝。 刹那间,他人近于疯狂,将秦婉婷交给方紫茹。整个人冲向徐登,逆运海纳神功,不惜以死搏斗。徐登击中秦婉婷那一瞬间,数十年的爱恨情仇霎时卸下心头,只感生无可恋,不如一死了之。傅彻真气锁住她经脉,嘶吼道:“你个老妖妇,我杀了你。”他真气狂涌奔泻,直要撕裂徐登的身体。徐登默然静立,垂手待戮。赵炳赶至,热泪纵横道:“夫人,你太狠心了!你要杀就杀我,为什么杀害婉婷?” 徐登沉静道:“我最后问你,你是爱我多一些还是爱秦婉婷深一点。”赵炳苦恨道:“婉婷她走了,说什么都没意义。”徐登苦笑道:“我至死才醒悟,自己的丈夫爱别人比爱我多。”殷红的鲜血从她口角汩汩涌出,她竟然自断经脉而亡。赵炳紧紧抱住她的尸体,哭到喑哑无声。傅彻忿恨道:“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赵炳呆滞道:“是啊,我为什么要来了?我不来,婉婷不会死,夫人也不会死,我为什么要来了?” 原来他回到住处,看见徐登的留书,她说自己已找到秦婉婷的落脚之地,正去杀她报复。他一生两个挚爱要作生死对决,他自己当然不能抽身不睬,于是匆匆忙忙赶来。傅彻理解他此刻的心情,知他苦楚甚于自己,不忍再刺痛他,道:“前辈往后有何打算?”赵炳道:“孩子,我这一生对不起你姑婆。生不能同枕,但愿死能同穴,我死后你把我和她同葬一处吧!”傅彻忙道:“前辈好端端的,怎说死呢?” 赵炳茫然笑道:“她们都走了,我还能独活嘛?”他手掌内按击中胸口,自绝心脉。方紫茹泣道:“师父饶她一命,她却害了师父性命,这个女人不是人。”傅彻叹道:“姑婆一生凄苦,如今又不幸离世,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方紫茹道:“我们把师父葬在哪里呢?”傅彻想到向晚晴,道:“我刚把晚晴葬在城外,姑婆和赵前辈也葬到那里吧!”方紫茹看了一眼徐登的尸体道:“咱们怎样处理他呢?” 傅彻皱眉道:“她伶仃一人也苦难,我们在姑婆她们墓边找一块地把她埋葬了吧!”方紫茹道:“一切你作主就行。”傅彻点了点头道:“姑婆过世了,师姑将来怎办?”方紫茹酸然叹道:“我要守在师父墓边,终老此生。” 3、重到汉中 傅彻木在当地道:“师姑还年轻,千万要自我珍重。”方紫茹道:“我的心已如枯木死灰,你不用劝我了!”傅彻道:“可你一个人在这举目无亲,我怎么能放心?”方紫茹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自己多保重就行。”傅彻淡叹道:“只可惜我身有要事,不能多伴师姑些时日,也不能为姑婆守孝。”方紫茹道:“师父她在天有灵,会晓得你的孝心的!”傅彻察知方紫茹似乎故意疏远自己,却不敢探求原因。 第二日,傅彻请昨夜那少年相助,埋葬了秦婉婷、赵炳和徐登三人,并恳请他代为照料方紫茹。那少年慷慨答应,与他深情结交。傅彻临行前才知晓他叫卢远浩,卢远浩博爱多情,只过了一日,就已把对向晚晴的满腔情意转移给方紫茹。傅彻虔诚祝愿方卢两人能够花好月圆,终成眷属。方紫茹春心如铁,古井之水不起波澜。 傅彻易容乔装,路上大事不问小事不理,平安重到汉中。刚到汉中他便得知殷孝清将府邸售卖给一个叫郝鹤年的读书人,采生门诸人一走而空,去向不明。他到了李景添的酒家,冷冷清清,半个客人也没,只有西山双虎无精打采擦着案几。傅彻没想到这对难兄难弟还留在酒家打杂,当下挑拣一张案几坐下。他面目变易,西山双虎自没能认出来。冯百河粗着大嗓门道:“喂,这酒家关门不做买卖了!” 傅彻心下微奇,问道:“掌柜在哪了?”冯百河粗声粗气道:“老子的话你没听到嘛!”傅彻道:“和你这张臭嘴说不清,叫你们掌柜出来。”冯百河拍案嚷道:“他奶奶的,老子让你横了!”傅彻道:“你们是不是把掌柜谋害了?”冯百河掀翻案几叫道:“他奶奶的,老子杀了你个兔崽子。”沙千复道:“二弟,下手要轻点。”冯百河道:“大哥,这小兔崽子给他脸不要脸,放屁还要老子给他擦屁股,不重重揍一顿不成。” 他骂人的话翻新花样,傅彻一时蒙住,问道:“冯百河,你说什么了?”冯百河被叫破姓名,呆头呆脑道:“鸟的,你个兔崽子怎知老子的大名?”傅彻没好气道:“我知道的还多着,快去把李掌柜叫出来。”沙千复细心一些,问道:“公子认得敝处掌柜?”傅彻道:“认不认得等李掌柜出来了不就分晓了嘛!”沙千复道:“那公子先歇会,我这就去。”傅彻淡然点点头,坐望酒家外的景色。 “哪位朋友找人家嘛?”贝贝娇盈盈从内房走出。傅彻笑道:“你爹呢?”贝贝看他是副生面孔,稍稍警惕道:“你是谁了?找我爹有何事?”傅彻暗笑道:“我先不道破身份,等会给她个惊喜。”他当即危坐道:“我找他自是有事,你去请他出来。”贝贝道:“你这人好不懂礼节,我爹他不在,有事跟我说就是。”傅彻笑道:“男人的事和你们女人说不清,等你爹回来了再说。”贝贝不乐道:“喂,你这是什么话?” 傅彻笑道:“贝贝生气了?”贝贝怒目道:“我的名字是你叫得的。”傅彻带笑摇了摇头道:“那谁叫得了?”他一副无赖样,贝贝心烦道:“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傅彻道:“我走了你可别后悔。”贝贝轻蔑道:“你算什么东西了,再不自己走,我就让西山双猫把你轰出去。”冯百河赶忙纠正道:“小姐,你说错了!我们兄弟是西山双虎,不是西山双猫。”贝贝瞪着他道:“我说你们是西山双猫,你们就是西山双猫!” 冯百河畏她如虎,低头不敢争论,心里骂着什么别人就不得而知了。傅彻大为奇怪,想不懂以西山双虎的脾性,怎会任一个小丫头指指喝喝。贝贝见他还没走的意思,指使道:“西山双猫,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沙千复恭敬道:“小姐请放心,我们西山双虎不会教你失望的。”两兄弟立刻左右架住傅彻,又抬又扛,要一鼓作气将他扔出去。傅彻内力流转,暗使个千斤坠,端坐纹丝不动。 冯百河使尽吃奶的力气还是抬不动傅彻大驾,呱叫道:“他奶奶的,这兔崽子太重了。”沙千复心知遇上高手,撤手道:“阁下深藏不露,到底想干什么?”傅彻笑道:“你们西山双猫就这么点能耐,还想当护美使者不成?”贝贝杏眸大睁,一眨不眨逼视他,桃腮生笑,喜道:“我的好傅郎,你终于回来了!”傅彻轻揽住她香肩,笑道:“贝贝才认出来呀!”贝贝端详着他脸面,好奇道:“你这就是易容术吧!” 傅彻擦去易容物现出本来面目,问道:“你爹和游伯伯他们去哪了?”贝贝道:“采生妖人去了长安,他们跟着去,我留在这等你回来。”傅彻蹙眉道:“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呆在这,没被人欺负吧?”贝贝笑道:“姑娘今年百零八,见惯大风大浪,谁敢欺负我了。”西山双虎恭立在侧,连声迎承。傅彻笑道:“你们兄弟俩是良心发现,准备改邪归正吗?”西山双虎老脸红得透入骨头,有话也没处说起。 贝贝笑道:“他们吃下游伯伯的毒药,武功失了大半,只好乖乖任我使唤了!”傅彻问道:“你爹和游伯伯去长安前还有没发现其他线索呢?”贝贝摇首道:“除了晓得殷有常把舅舅带去长安外,其它的事就没了。”傅彻得不到顾成忠的去处,伤然无语。贝贝询问道:“你回来了,湘蓉姐姐怎不见呢?”湘蓉的事多讲只会徒添烦恼,傅彻没兴味详说,道:“湘蓉被人抓走了,我们还是赶去长安与你爹他们会合吧!” 贝贝瞅了他一眼,埋怨道:“你怎一口一个你爹,我爹不就是你爹嘛!”傅彻笑道:“我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贝贝道:“傅郎呀,咱们何时成亲呢?”傅彻心中跳突,它言道:“咱们走了,这酒家如何处置呢?”贝贝道:“你为何不回答我的话?”傅彻模棱笑道:“婚姻大事,总得让你爹娘决定嘛!”贝贝俏脸一板道:“你还不改口,分明是没把我当作未婚妻。”傅彻揽紧她玉肩道:“别这样子嘛,我改就是。” 贝贝幽然道:“傅郎呀,人家也不是要勉强你。”傅彻搂她入怀道:“贝贝,傅彻不是轻抛旧盟的薄情郎,此生都会爱你惜你的。”贝贝芳心如蜜,却见西山双虎在傻笑,斥道:“西山双猫,这没你们的事了,快给我滚远些。”西山双虎变作乖顺的小猫,蹲到一边。贝贝没再责怨他们,拉着傅彻进了内房。 烈日当午,西山双虎像两只懒猫,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一个青年冲进酒家,惊破了他们的好梦。冯百河怒骂狂吼,声如霹雳弦惊。傅彻和贝贝俩在内房闻得声响,出来查看状况,只见冯百河正冲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大吼大叫。青年身受重创,伤口还在滴血。但他那一双眸子却泛着精光,英姿雄风使人折服。傅彻做个手势让冯百河噤声,冯百河不敢违他之意,撑上眼皮、鼓大眼球,像只憋气的蛤蟆。 那青年抱拳道:“在下被仇家追杀,借贵宝地歇口气就走,绝不会连累你们。”傅彻还礼道:“兄台身遭创伤,请先坐下调息。”那青年道:“这些都是皮外伤,算不了什么。”沙千复冷不丁道:“谁晓得你是忠是奸,或许是调戏妇女遭打了。”那青年傲气凛然道:“我赵云大好男儿,顶天立地,岂会干那鼠辈之事。”西山双虎沦落到与人为奴的地步,说起来是因为犯了色字头上那把刀,倘若他们没有色眯眯瞟上周天烨的女人,便不会被周天烨痛打成伤,也不会来这酒家避难,当然更不会让游三江灌了毒药。赵云意在出言自辩,未料自己的话倒切中西山双虎的软肋,叫沙千复得尝咬人不成反被人咬的滋味。西山双虎牙齿痒痒,立誓要先和他判个生死。 赵云乃江湖后起之秀,数年间已名满四方。傅彻久闻其名,暗道:“人名树影,皆有所凭。常山赵子龙称誉江湖,不会只是虚负盛名。”赵云自取出金创药敷在伤口,其药效用神奇,一敷上伤口就结疤。这时,酒家前方大道聚了十余人。赵云道:“我的仇家追到了,你们留在屋内,免得受牵连。”他精气焕发,大步出门。傅彻知他创伤未愈,没有再战之力,否则不会躲到一家小酒肆。 识英雄、重英雄,豪侠落难,岂可不帮。傅彻藏身门后,拟等赵云遭遇危险时再施以援手。门外,赵云面对的是十一个敌人。居中那人五十开外,体型臃肿,像个发福的豪富。他身后一人是上次代西门长虹邀傅彻做客的李旦,李旦鲜血满衣,想是曾在赵云手下吃足了苦头。傅彻明晰李旦的地位,对居中那人的身份已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心道:“还真没料及西门长虹是这样一副尊容,不知赵云兄怎和他结仇的!” 4、两番争斗 西门长虹环视酒家周围,冷漠道:“赵子龙,老夫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今天再不能纵容你了!”赵云道:“你追了我数里路,就不怕年老体衰一口气接不上来上黄泉了。”李旦高叫道:“姓赵的,老子刚才被你偷袭弄伤,你若有种,现在就陪我单练一把。”赵云蔑视道:“李旦,你只是西门老贼的一条走狗,向我叫阵还不够格。”李旦虽对当西门长虹奴才的事甘之如饴,但又极好脸面,绝不容许旁人讥谑他为奴仆。 他怒道:“姓赵的,你个儿子怎和老子说话了!”赵云不去理会他,径对西门长虹道:“西门老贼,今天咱们就来个生死了结。”西门长虹道:“那老夫就送你去黄泉见你爹。”他双臂外摆,其余人立即退到他两侧。赵云抱元守一,凝气待发。西门长虹一双肉掌提到胸前时已变作血掌。赵云足部轻动,先自一掌挥打而去。西门长虹道:“如意随身掌讲求蓄而后发,你心浮气躁,贸然抢攻,未战已先落败。” 赵云任其评说,掌击他右臂。西门长虹血掌迎来,腥味呛鼻。赵云不敢硬接,临机变招,“长龙汲水”功敌左侧。西门长虹双掌舞开,身前一片血红,就像丹朱涂刷的墙壁。赵云掌到中途才觉自己出招已慢了三分,敌手左侧早护得严严实实。他掌招又变,“黄鹤骑云”,凌空下击。西门长虹血掌上迎,道:“老夫血影掌既出,从没人能多活片刻。你现在若跪下磕头,老夫念你是故人之子,会叫你死个痛快的。” 赵云一心攻敌,掌力下拍,真气刚好压在西门长虹的血影掌之上。西门长虹稳立如山,血影掌力阵阵向上冲袭。赵云身带重伤,被敌手真力数阵猛击,气有不济,飘身后撤。西门长虹血影掌从后追击,血影排开,像匹红布罩向他。赵云身未站定,一招“虎啸松岗”,突入血影。西门长虹淡淡冷笑,血影收拢,真力挤压住对手的身体,越挤越紧。赵云身体前俯,人如铁枪刺入敌人布下的真气圈。 西门长虹血影聚成一团,掌力前推,真气冲向赵云的头。赵云偏头躲过,脖颈却似被剥了一层皮,又痛又痒。西门长虹一击不中,又是一击。赵云刚吃亏买个教训,不至于重蹈覆辙。他整个躯体侧移,趁西门长虹毕力进攻而未及防护时,一掌遥空拍出,直取敌手上半身。西门长虹一时大意,给了对手可乘之机,暗恼不已,只是成败在此一招,由不得他自怨自艾。他忙里蓄起部分功力,拼命迎出一掌。 两力相逢强者胜,赵云不由自主连退七步,西门长虹也好不到哪去,退了六步半。二人分别罹受重创,遥对不言,各自暗地运功调息。赵云新旧两伤并发,气息久难平定。西门长虹年长功力深,一炷香后,内力已能流转自如。他双掌再次提起,血影密布。赵云勉强聚起三成功力,冷然相对。西门长虹身子前驱,血影掌数招汇作一气,狂攻之力不有半刻停滞。赵云虎目含悲,欲作最后的绝地一搏。 “二位请先住手!”傅彻快步出屋阻道。赵云道:“小兄弟,此事与你无涉,你快进去。”傅彻笑道:“赵大哥不必为我担忧。”他带笑巡看诸人,闲然自在。西门长虹见他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也没搁在心上,冷声道:“小娃子,给老夫滚到一旁去,否则先宰了你。”李旦两个月前与傅彻相识,之后傅彻湮没人海,他寻遍汉中城没找到,此时此地陡然重遇,不免吃了一惊,大声叫道:“老爷,他就是傅彻,你要小心!” 西门长虹闻声止步,沉沉望着傅彻道:“傅公子,希望你不要插手老夫跟赵云之间的事。”傅彻笑道:“赵大哥乃一代英杰,我不能不助。”李旦叫道:“傅公子,姓赵的要暗杀我家老爷,不是什么好鸟,你千万别帮他。”傅彻道:“李大侠这话我有些糊涂。试想赵大哥英侠仁义,该不会滥杀好人吧!”西门长虹抑住火气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夫规劝傅公子你往后交友得谨慎些。” 傅彻道:“西门先生的好意,傅彻心领了。但我相信赵大哥的为人。”西门长虹道:“傅公子执意要助赵云,老夫只好先向你讨教了。”傅彻近来名声大噪,差之举世皆闻。赵云长年游迹江湖对这个名字自不陌生,据他所闻傅彻是少年一辈中武功执牛耳的人物。他心下自想:“傅彻若真的武功绝顶,那西门长虹倒讨不了好处。可一旦传言有虚,他只会为我白白送了性命。我赵云铮铮男儿,岂能让他人涉险。” 他挺胸道:“傅兄弟,我跟西门老贼的账目自己来解决就行。”傅彻道:“赵大哥受了重伤,还是小弟代劳吧!”赵云不想辜负他的美意,又不能看他为自己犯险,道:“还是由我先来,等我不成了,傅兄弟你再上。”傅彻料他担忧自己武艺不济,半句话不说直接攻向西门长虹,道:“西门先生,你的血影掌和我们道脉的天影掌只一字之差,今天我们这番比试,倒可看看孰优孰劣了!” 西门长虹拍击一掌,沉声道:“傅彻,你太轻狂了!老夫要你知道轻狂的代价。”傅彻手掌游转,天影掌前后交替,一瞬不缓。西门长虹血影掌舞过之处,如腥风似血雨,煞气萦绕。傅彻孤掌挺入,直击敌手左肩。西门长虹肩部下沉,反击一掌。傅彻与他手掌相交,猛觉他的掌力忽如寒冰、忽作烈火,冰火两重天,冷热交迫。西门长虹脸有得色,催吐掌力加急。傅彻暗道:“好在我受过冷热煎熬之苦,否则可要遭大殃了!” 他心里始终有个包袱,惟恐体内三股真气涣散,只敢提起五成真气以护住经脉。他自得无果和江恩耀的传授后,一路走来将天玄真诀、定旋功与涅磐心经、海纳神功相互参照修习,成果累累,此时的五成功力足抵一个月前的七成。西门长虹见对手在自己冷热真气的强烈袭击下,还等闲无事,略微着慌。傅彻觑破敌手的惊惶,不会坐失时机,真力迅速凝成太极状,而后拆分为二,化作阴阳,阳力攻寒气,阴力击热流。 西门长虹突觉对手真气发生异变,自己的冷热二气不刻被侵蚀消融,顿时遍体出汗。傅彻意在救赵云,不想伤害他人,见好便收。西门长虹退出一步,道:“傅彻,这笔帐你记下了!”傅彻道:“西门先生,我只是请你放赵大哥一马,这样你都要记仇我就没办法了。”西门长虹道:“今天老夫认栽,咱们将来走着瞧!”贝贝出门跑到傅彻身边,笑答道:“你都老个半死了,将来最多只能躺着瞧了!” 西门长虹目光微寒,久久盯视贝贝。贝贝道:“喂,你看我干嘛了?要打架找傅彻,他是我相公。”西门长虹沉哼道:“臭丫头,将来有你好受的!”傅彻道:“西门先生,你都知道她是小丫头了,还计较什么!”西门长虹论武输人,只能强抑怒火,一拂袖带着手下离开。赵云亲眼目睹傅彻神乎其技的武功,方信传言不假,抱拳谢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傅兄弟救了赵云一命,日后有事尽管吩咐。” 傅彻谦虚一番,请赵云入内。贝贝呼喝西山双虎备上酒菜,让傅赵二人把酒倾谈。西山双虎刚才也在偷看傅彻与西门长虹比武,对他的恐惧又增一层,兄弟俩一样心思,就是这个主惹不得,干活格外勤快卖力。贝贝赞赏道:“西山双猫,看在你们辛勤劳动的份上,我和傅郎走后,这酒家就交给你们打理了!”冯百河急道:“你们走了,我们兄弟的解药上哪去取!”贝贝笑道:“隔些时候,我会捎人带给你们的。” 冯百河火爆脾气,火气一上来,其他的都忘了,张口便要痛骂一场。沙千复恐他闯下祸端,赶紧伸手按住他的大嘴。冯百河许久才止息怒火,远远坐到一旁。沙千复得巴结傅彻,没工夫宽慰这不成器的兄弟。也不知他从何处听来两句文雅的话,劝酒道:“有酒须拼醉,藏量不丈夫。傅公子、赵公子,你们英雄盖世,可得不醉不休啊!”傅彻、贝贝像初次结识沙千复这个人般,奇异又好笑地各望了他几眼。沙千复老着脸皮,浑若无事。 傅彻与赵云对饮三杯,敞开话匣。傅彻问道:“赵大哥和西门长虹有何过节呢?”赵云感怀道:“家父生前也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为人爽直,交友不胜数。十三年前,他老人家赴朋友之约来到汉中,不料却惨遭杀害,死因和凶手都不明。当时我年岁还小,根本报不了仇。这些年我追随师尊苦练武功,三年前艺满下山。师尊是家父的挚友,临行前他把自己知道的家父旧友都告诉我,还说家父极有可能是被他们中的一人残害。三年来,我踏遍大江南北,才探知家父在汉中的朋友只有西门长虹一人。” 5、邪门余孽 “但这并不能确定西门长虹就是我的杀父仇人,恰巧在我赶来汉中的途上,遇到了我师妹韩星的母亲韩夫人。她原是西门长虹的小妾,不堪忍受凌辱,带着师妹潜逃被发现,幸好师尊路经汉中救了她们母女。韩夫人对家父遭害一事知之甚详,她矜悯我为父报仇的苦心,便将自己所知的悉数相告。据她所言,那西门长虹乃布袋门余孽,酒醉时把身份泄露给家父,醒后怕家父将他的事公之于众,所以就杀他灭口。” 布袋门徒众以杀人为乐,劣迹昭昭,傅彻在陇西时曾听客栈掌柜说及其灭门之事,道:“西门长虹不仅是邪门余孽,还害死赵伯父,赵大哥你杀他报仇,入情入理。”赵云轻叹道:“只是我身负师门要事,不能在汉中耽搁过久,而西门老贼又是地头蛇,层层势力盘根错节,我要报仇几乎无望。今天我就是一时冲动,最后差点丧命。”傅彻道:“还有西门长虹的血影掌怪邪阴毒,我若非已饱受寒热之苦,也落败无疑。” 赵云蹙额道:“看来等找到我师兄后,我得尽快赶回去向师尊他老人家求教破解血影掌的法门。”傅彻疑问道:“赵大哥说的师门要事就是找你师兄吗?”赵云叹道:“我师门不幸,师兄魏风背着恩师勾结秘教魔人。恩师震怒之下,严令我和师妹南北追踪,务必将他带回师门接受惩戒。我在洛阳时得知他在汉中出现,赶来后他却不知去向了!”傅彻暗想:“赵大哥师兄多半是护送漱菱的那个魏风。” 他又想:“魏风为了漱菱加入木部,他师父如此愤怒,可见他师父对秘教仇恨甚深。赵大哥久处师门,耳濡目染,对秘教肯定也大有成见。求同存异,我还是不说自己与秘教之人相交为好。”赵云数杯酒下肚,略带醉意道:“傅兄弟,咱们俩一见如故,不如义结金兰吧!”傅彻没有兄弟姐妹,能结交一个豪气干云、名著江湖的义兄,自是求之不得。做事趁热,二人当即对天盟誓,交拜把子。 傅赵二人又各叙了年轮,傅彻十七、赵云二十二,呼兄称弟、不亦乐乎。贝贝喜盈盈为他们俩斟酒助兴,玉手捧盅,春意盎然。赵云一口饮干,爽直道:“有劳弟妹了!”贝贝不知是喜是羞,满脸晕红。傅彻忙道:“大哥,我和贝贝还没成亲哪!”赵云笑道:“成亲是早晚的事,二弟无须慌急。”贝贝笑道:“还数大哥豪情万丈,算个真男儿!”赵云笑道:“弟妹暂叫不得,那我就唤你贝贝。你和二弟成亲时,我可要去喝他个大醉三日的。” 沙千复巴巴道:“我们兄弟陪赵公子大醉三日。”贝贝瞪眼道:“你倒不客气了,也不问我们请不请你们两只野猫,就满口阿谀奉承。”沙千复涎着笑脸道:“我们兄弟俩不是外人,不用下帖请的。”傅赵二人相视而笑。 赵云外伤无碍、内伤不重,过了一夜就痊愈大半。第二日傅赵等人起来后,闻说汉中昨晚发生两起命案,尸体皆被悬挂在城门上。五人到城门时,围观者如山如海,人挤人、脚踩脚。傅彻目力超然,隔远便已看清悬在城门上两死者的面貌。他们一男一女,男子傅彻认得,就是他上次住的客栈的那小二;女子二十来岁,体貌端庄,像个贵妇。 “公子,你还在汉中呀!”一粉装女子惊喜地向傅赵等人款步走来。傅彻记起她是上次自己在买醉馆认识的瓶儿。此际贝贝在侧,他如何敢与妓女搭扯,眼望他处,装作不识。贝贝笑道:“大哥,那姐姐是找你的吧!”赵云摇头道:“我不认得她!”贝贝脸色一暗,瞅着傅彻道:“她是找你的?”傅彻笑道:“好像是吧!”瓶儿这时靠近,站到他身前,幽幽问道:“公子忘记奴家了吗?” 傅彻苦笑道:“瓶儿小姐近来安好?”瓶儿欣喜道:“公子没忘了奴家就好,奴家都好着!”她又黯淡道:“公子上次负了约,奴家好生难过,这一月来无日不思念成愁哪!”傅彻脸面僵着,理不清该哭该笑。贝贝冷哼一声,重甩红袖、恨恨走人。西山双虎的生杀大权操在她手上,他们俩哪敢不当她的跟屁虫。赵云低声道:“二弟,我先去护着贝贝,你好好处理此事。”傅彻点了点头,回望瓶儿。 瓶儿作为妓女,揣摩男女心意乃其所长,自能轻易察到傅彻的困窘。她低眉道:“公子,奴家惹你为难了!”傅彻淡淡一笑,言他道:“瓶儿小姐可知城头女尸是哪家妇人吗?”瓶儿看他还有心情陪自己聊天,心头稍感安慰,道:“其他的奴家不晓得,这事倒还知道。她是西门长虹老爷的妻子,汉中城有名的美人。”傅彻心底一笑,暗道:“莫不是西门长虹发现妻子偷汉子,不甘心戴个绿帽子当乌龟,杀人雪耻?” 瓶儿观察入微,道:“公子想到好笑的事吗?”傅彻道:“我是想呀,西门长虹乃汉中豪霸,谁杀他夫人,不是太岁头上动土,自找死路么!”瓶儿道:“公子似乎对西门老爷没有好感!”傅彻笑道:“瓶儿小姐何出此言?”瓶儿笑了笑道:“公子至情至性,他人只要稍加用心,都能读懂你的心意的!”傅彻暗惊,自想:“若真如她所言,那还了得!”瓶儿忽羞羞答答道:“公子是否还愿意去买醉馆,奴家甘愿为你自荐枕席。” 傅彻忙忙摇头道:“这万万使不得!小姐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瓶儿幽怨道:“公子嫌弃奴家吗?”傅彻跟她没情没爱、没瓜没葛,哪谈得上嫌不嫌弃,直表己意道:“瓶儿小姐,你想必误会了!我对你敬重有加,绝不会侵犯你的。”瓶儿凄凉笑道:“公子的心意,奴家知道了!奴家在这里预祝公子找到佳偶。”傅彻道:“我也祝瓶儿小姐有个好归宿!”瓶儿淡笑道:“也许明日我会是新的西门夫人!” 傅彻不解道:“小姐这话怎讲呢?”瓶儿静静道:“西门老爷一直对奴家有心,前些日子便要为我赎身。只是奴家心里还念着公子,故没答应。现在奴家已绝了对公子的非分之想,可以安安心心答应他了!”傅彻本想将西门长虹是邪门余孽的事告诉她,但又想她知道多了,对她并没好处,于是又忍了下来,只道:“西门长虹富甲一方,小姐今后就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瓶儿默默点头,道:“公子保重,奴家告退了!” 这时官兵已将两具尸首取下,看客纷纷散去。傅彻踏上回路,走出数步,却见两条熟悉的人影。那两人同时见到他,掉头就逃。傅彻提步追去叫道:“阴阳二老,咱老朋友相见,你们连一声招呼不打,太不够意思了!”阴阳二老溜向城门,跨过城门那刻,阴老突然转身指着傅彻大喊道:“大家快看,那小子就是杀人凶手。”众人才刚散开,闻声又蜂拥聚合,转瞬间堵住了傅彻的前路。 傅彻急着追阴阳二老探问北宫廷的事,去路被阻好不苦恼。他腾空高飞,踩在两个汉子的肩膀上,借力窜上城墙。登高远眺,阴阳二老已逃出数里。他立马飞身跃下城头,放开天踪步法平路直追。阴阳二老逃离数里,料想傅彻再难追上,各暗松口气。傅彻远望他们俩奔行速度减缓,当即加快步法。阴阳二老正待停足稍憩片刻,陡闻傅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咱们旧友重逢,两位何必逃跑呢?” 阴阳二老在他手上吃过大亏,以至跳崖自尽,此际闻其声怎不教他们俩心头悬起、起落不定。傅彻挡在他们身前,歪头斜看。阴阳二老不约而同紧靠到一块,丢魂丧胆。傅彻微笑道:“两位且别惶恐,我还有话要问你们!”阳老颤声道:“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傅彻蹙眉道:“你们来汉中干什么?”阴老后退一步道:“我们自有重要的事,跟你没关系!”傅彻森冷道:“你们的事我可以不管,但你们把北宫廷弄到哪去了?” 阴老道:“他被你打下悬崖,哪里还能活着!”他说这话时,气势显然不足。傅彻冷目横扫阴阳二老,漠然道:“你们两把老骨头还都没摔成骨灰,他北宫廷铜筋铁骨怎会活不了?我还有许多事要做,你们再不说真话,我等不及可得动手了!”阳老叫道:“傅彻,阴阳二老纵横江湖几十年,鬼碰到了都发愁,你甭想拿大话来吓唬我们。” 傅彻道:“你老这么说,我没办法只好试试鬼见愁的厉害了!”阴老道:“傅彻,骄兵必败、哀兵必胜,你可要想清楚点!”傅彻斜睨着他道:“我正想看一下你们能哀出多少力量哪!”阳老作势进前却反退一步,道:“那你等着瞧是了!”傅彻对阴阳二老的武功也算知个大概,晓得他们虽然施毒伎俩高超,武艺却是平平。他百毒不侵,故并不在心,缓缓前迈三步,逼近他们道:“我就是要等着瞧,你们出手呀!” 6、此去长安 阴阳二老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交出北宫廷,二为舍身拼战。他们一大把年纪,平生害过多少人已数不清,多少次遭别人陷害也记不得了!人世的坎坷风浪,不是磨平了壮志少年的棱角,就是让他们变得坚韧抑或毒辣。阴阳二老恶事作尽,毒辣之甚罄竹难书。而世人为善造恶时,自己心里都有一杆秤在称量。他们许久以前就自料难得善终,所以对死亡并不特别惧怕,否则当日也不会选择跳崖。 傅彻又迫近一步,气势慑人。阴阳二老毒掌越加浓黑,暴喝一声,双双抢攻。傅彻双臂外张,真气攀升,天幻十一式二水分流分击两人。阴阳二老应敌老练,见势不对,退步暂作躲避。傅彻跟上他们步伐,天幻第四招飞龙潜凤再接而上。天幻十三式纯以内力取胜,招式毫不花哨,出招之际半点取巧不得。阴阳二老不敢接招,又是后退丈余。傅彻逼迫道:“我要杀你们易如反掌!你们仔细想一想,自己性命与北宫廷下落,孰轻孰重!” 阴老决然道:“要人没有,要命两条。”傅彻一掌斜拍,击断道旁的一株青松,道:“你们想好了,我这掌击在人身上,那人可没救了!”阳老冷斥道:“傅彻,你罗里罗嗦,有完没完!”傅彻道:“你们这么不肯配合,我没法子了!”他腿脚不动,天幻第五式招云引雨凌空出击。真气云涌霞滚,绕在阴阳二老周围。阴阳二老运劲抵抗,相持一盏茶工夫,两人已满是倦容。傅彻催加一把力,欲进击时,丹田真气忽然浮跳不止。 他紧忙收回真气,意守丹田。阴阳二老只料他心软了,两人缓过气息,相顾窃喜。阴老虚作气势道:“傅彻,你半途停手,有什么奸谋?”傅彻心内愁烦苦恼,却笑道:“两位太老了,大汉律法都规定年过八十不为罪。我要替天行道,也该合乎人情法理。”阴阳二老不信他这话,阳老道:“小子,你不杀我们,有你后悔的!”傅彻淡漠道:“我既然决心放过你们,就不会后悔,你们大可安心上路!”阴阳二老得到确切的答案,老怀振作。傅彻道:“两位要去哪呢?”阳老惊急道:“你还想找我们?”阴老胆气稍壮,冷笑道:“江湖各路人马汇聚长安,长安即将大乱,你有兴趣也可去添把柴、浇桶油。” 傅彻问道:“长安大乱,为了何事呢?”阳老怪声怪气道:“我们哥俩还没去,哪里知晓了!”傅彻借说话之机调息完毕,丹田恢复平稳,暗自宽心。他后顾无忧,威势大振道:“你们不说清楚就别去长安了!”阳老气骂道:“小子,你刚答应让我们走,这么快就反口。你把自己说的话当作放出来的臭狗屁么?”傅彻道:“你们把话说明白,咱们便可好聚好散!”阴老道:“那我告诉你,长安附近有宝贝,三山五岳的人都为夺宝而去。” 傅彻点头道:“什么宝贝能轰动整个江湖?”阴老道:“现在江湖中各说各的,没有人能说清宝贝到底是何物!”傅彻笑道:“这样你们可以走了,记得长安再会时,可别躲着不见!”阴阳二老恐他临时反悔,以最快的速度奔逃。 傅彻回到酒家,酒家大门紧闭。他轻敲了敲门,沙千复打开一条门缝,伸出小半个脑袋,道:“傅公子,你总算回来了!”傅彻皱眉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沙千复道:“官兵正在通缉你呢?”傅彻糊涂道:“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怎会成通缉犯了?”沙千复请他进屋道:“他们说城头那两人是你杀的!”傅彻醒悟过来,漫笑道:“阴阳二老干的好事,一句话就把我拖进泥坑,去给西门长虹当替罪羔羊了!” 赵云内房走出道:“二弟这话怎说?”傅彻道:“我猜疑那两人是被西门长虹杀死的。”接着将自己所知的事情略作陈述。赵云沉吟道:“二弟猜测有理有据,西门老贼人面兽心,一定是他杀死那两人,以泄心头之恨。”傅彻归来久不见贝贝,问道:“贝贝她没事吧?”赵云叹道:“她是认真了,气大着!我劝不开,你自己去吧!” 傅彻不敲门直接进入贝贝厢房,见她正抱头抽噎,他揽住她道:“有什么事说出来,别憋在心里!”贝贝狠狠推开他道:“姓傅的,你还来做什么?”傅彻苦涩笑道:“我怎就变成不该来的姓傅的了?”贝贝愤斥道:“你有胆去嫖妓还怕别人知晓嘛?”傅彻含糊道:“我何时去嫖妓了?你别瞎猜!”贝贝道:“那两只病猫都跟我说了,今天找你的女人就是一个妓女。你没有去嫖妓,妓女怎认识你了?” 傅彻道:“你这是以偏概全。假如我每认识一个妓女,就得跟她有暧昧关系,那你当我是什么人了?”贝贝尖声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反正你跟妓女来往就不行!”傅彻道:“你这么不通事理,我们还是解除婚约吧!”贝贝叫道:“傅彻,你说什么?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傅彻话出口后也悔之不及,他不否认自己最是眷恋萧菲儿,对于贝贝只是道义上的责任。但这份责任是父母遗命,为了行孝道,他必须痛别萧菲儿而就贝贝。 他歉然道:“贝贝,我说错了,你别往心里去。”贝贝冷冷道:“我知道你一直都觉得我麻烦讨厌,既然两相不合适,那何必勉强结合在一起。从此以后,你傅彻嫖妓宿娼、妻妾成群,享尽人间艳福;我李贝贝也不是山里的丑丫头,总有男人会疼我惜我。”傅彻伸手去拉她道:“好贝贝,我答应你,以后再不和那个妓女打交道了!”贝贝啐道:“那个妓女?天下娼妓千千万万,绝了这个还有另一个,傅彻你当我是什么?” 傅彻微笑道:“我当你是我妻子,丈夫有错,夫人总会原谅的!”贝贝怒瞪着他道:“傅彻,我们完了,你走!”傅彻和不少女子纠纠缠缠,也算半个情场过客,深知女人都有口是心非的毛病。软磨不行就来硬泡,揽臂紧抱住她道:“好贝贝,你原谅我吧!”贝贝挣了几次没挣开,怒道:“傅彻,你耍流氓!”傅彻流氓到底,低头吻住她娇唇。贝贝双唇闭紧,杏目圆瞪,气个玉脸青白,似要昏死过去。 傅彻吓得魂灵出窍道:“贝贝,你怎么了?”贝贝张口在他嘴唇上轻啮一下,嗔道:“下次再敢轻薄人家,我就咬烂你舌头。”傅彻捧着她的脸,笑道:“我再也不敢了!”他又想到这话不知和多少女子说过,更不知将来还要说多少遍。贝贝脾气一消,转而关心他道:“城里的官兵都要抓你,怎么办呢?”傅彻笑道:“抓进大牢也不错,一天至少能吃上一两顿,不至于饿死街头。”贝贝道:“人家说正经的,你还开玩笑。” 傅彻道:“那我也说正经的,咱们现在就启程去长安。”贝贝道:“我收拾行装,你出去!”傅彻笑道:“收拾衣裳有何见不得人的?”贝贝道:“叫你出去你就出去,别死活赖着!”傅彻转出厢房,赵云道:“都和好了吧?”傅彻道:“她就是嫉妒心强、醋劲大,说清就没事了!”西山双虎斟茶递水,望着傅彻傻笑。傅彻知他们因为告密心里有鬼,担忧他会追究其罪才这般卖力讨好,不禁为之莞尔。 他笑道:“西山双虎,我们过就要走了,你们兄弟俩多保重呀!”沙千复道:“傅公子要去哪了?”傅彻道:“除了长安还能去哪?”冯百河叫道:“我们的解药可别忘了!”傅彻笑道:“忘不了的,等我们到长安后,就捎人带来。”沙千复道:“我们跟公子一起去长安吧!”傅彻道:“你们留在汉中,好好经营这酒家,顺便监视西门长虹,等大哥回来报仇时,你们协助他。”冯百河嚷道:“你奶奶的,老子不干!” 傅彻道:“干不干,随你们的便,只要不再作恶就行。”沙千复推翻冯百河的话,道:“傅公子,我们都听你的吩咐。”冯百河叫道:“大哥,咱们西山双虎……”沙千复忙将他喝止。傅彻淡然微笑,转对赵云道:“大哥,我从阴阳二老那知晓各路江湖中人要在长安聚会,魏风兄说不定也会身临盛会,你一道去长安吧!”赵云与他昨日新结拜,当然不舍就此别离,何况同去长安,还有可能碰上魏风,自是一口应下。 贝贝女扮男装从内房走出,笑道:“我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傅彻笑道:“你这样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子,我来帮你易易容。”他易容术得赵炳的真传,鬼斧神工。为贝贝易容后,又着手帮赵云弄,最后再给自己整装。 此去长安,已是八月入秋季节,落叶夹道,倍感苍凉。途中下了几场雨,一场秋雨一场凉,秋意袭来,冰寒侵骨。傅彻与赵云内功护体,不畏寒冷。贝贝则幸亏带了不少衣裳,逢冷添衣,故此也没伤风着凉。三人快马飞驰,四日后到了长安。长安乃前汉旧都,如今虽是王孙落寞,但架势犹在,浩然王气凝聚不散,似有卷土重来之意。 7、划拳斗酒 长安此时在董卓的势力范围之内,董卓前些日刚迎少帝回都,仗着兵强马壮权倾朝野。傅彻、赵云和贝贝三人未入长安城就感到气氛骤然紧张,五湖四海的江湖人来往不休,刀枪剑戟横行道路,直可谓山雨欲来风满楼。长安城内守卫森严,江湖中人不敢过分张扬。他们三人入城时,长安大小客栈已人满为患。三人费尽周折才找到一家,但也仅剩两个房间,房价更是水涨船高,几乎可作平时的十余倍。 三人易容改装后,相貌平平,既不显眼也不碍眼,店内群豪没多注意。贝贝连日奔波,憔悴疲累,一进房就躺下歇息,傅彻和赵云则在暗中关注房外众人的动静。他们耳目灵敏,虽在客房内,房外言语还能清楚明了入耳。只不过大都是群豪厮见答礼之语,极少涉及长安夺宝之事。傅彻笑道:“他们都明白对方葫芦里卖的药,心照不宣!”赵云道:“说不定他们中还有和我们一样,什么都不知晓的。” 傅彻道:“若有人跟我们处境相仿,那他们肯定要发问。”赵云笑道:“我们这隔墙之耳就捡点现成便宜吧!”二人透过门窗的缝隙,张眼外看。群豪进进出出,忙忙碌碌。有些人回来时,身上挂了彩、淌着血,想必在外边曾与人做过一般龙争虎斗。还有些人聚在一处,饮酒笑谈、悠然自得。 他们中有两人最引人注目:一个是独眼瞽老,他头发发白,胡子稀疏,脸上满是皱纹,但声如洪钟,一话出口,波及遐迩、震耳欲聋;另一是个驼背老妇,她手执龙头拐杖,虽系妇道人家,却毫不避讳跟群雄举杯豪饮。 赵云认得二人,道:“那个独眼老者叫雷破天,江湖人称独眼神龙,武功怪异一般江湖之人不敢惹他,他还有个生死之交叫董千里,天生独臂可轻功绝佳,人称无翅飞鹰。二人向来形影不离,雷破天在这里,无翅飞鹰必在左近。那老婆婆人称神巫婆婆,姓甚名谁鲜为人知,她的龙头拐杖是件非常霸道的兵器,传闻重逾百斤,龙头处藏有剧毒暗器。” 独眼神龙雷破天人如其名,声如惊雷、势可破天。他和一个少年划拳胜了,少年说不胜酒力赖酒,雷破天可不答应道:“这不行,我老人家和你划拳你都赖那还了得,喝喝,再不喝,再罚酒三坛子。”少年不知是被他声音还是那三坛子酒唬住,乖乖将酒喝了,却不服输道:“老爷子,咱们再来,我就不信划不过你。”雷破天笑道:“好好,再来就再来,我老人家划拳还从没输过。”想来划拳是他的得意之处。 两人口里吆喝,手上比划,转眼又划了几拳。少年逢拳必输,接连喝了几大盅,加起来不下一坛子。这可把雷破天乐翻了天,他喜叫道:“还来吧?我老人家让你!”少年道:“那你老人家可得说话算话。”雷破天道:“我老人家还会骗你个小屁孩嘛?”两人再划一拳,少年还是输得凄惨,他赖皮道:“你老人家不是说让我嘛,怎么又赢了?”雷破天笑哈哈道:“我老人家已经让你了,是你自己拳太臭,没本事赢!就像咱们比武争胜,我开始说让你,可不代表我伏首认输,只表示我不主动攻击,这样你都赢不了,除了责怪自己武功烂还能怪谁?划拳斗酒的道理也是一样的!” 少年讪讪道:“你老人家是强词夺理。”雷破天道:“你小娃子这话就不对了,公道自在人心。我老人家若非有理站得住脚跟,就算多出两张嘴也没用呀!”神巫婆婆插口道:“独眼老怪,你就别欺负小辈了!你说你划拳从来不输,那咱们来划划,我输了喝一坛,你输了你喝两坛,敢不敢?”雷破天道:“你这法子不公道,凭什么我老人家输拳要喝两坛了。况且我老人家好男不与女斗,你想喝自己倒吧!” 神巫婆婆笑眯眯道:“这么说来,你老头子是害怕划拳会输惨了,那我总得给你个台阶下。”雷破天叫道:“我老人家岂会怕你个老太婆!只不过一坛对两坛有欠公允。”神巫婆婆道:“你刚还夸口从不输拳,不输不喝,怕什么赌注高了!你要怕了不敢比,承认自己吹牛皮就行!”雷破天击案道:“我老人家和你赌了!” 两人说划就划,竟是拳力相当,难分胜负。雷破天大叫道:“老巫婆,看你还能撑多久,快认输喝吧!”神巫婆婆道:“独眼老怪,你别得意,看婆婆如何胜你。”他们这一闹腾,顿将店内群豪吸引过来。群豪中有些人为雷破天摇旗呐喊,有些人给神巫婆婆鼓劲助威,一时满屋哄吵。吵声惊破贝贝的幽梦,她坐起问道:“出什么事了?”傅彻笑道:“你自己过来看。”贝贝隔着缝隙外看,笑道:“这两个老人家还像小孩子一般,真是有趣了!” 赵云笑道:“老小老小,不就是说老人跟小孩相同嘛!”贝贝道:“大哥说得对,这就叫做返老还童!嗨,怎么老婆婆还不赢,要急死人嘛?那老头得意洋洋的,好生讨厌!”傅彻笑道:“你这叫有力无处使,不如出去跟着呐喊助威吧!”贝贝道:“你别笑话人家,我要是出去,一拳就把他们都划翻。”赵云笑道:“那雷老爷子说自己从不输拳,你们棋逢对手了,就出去划两拳,让我们也见识一下你的无敌神拳。” 贝贝笑道:“谁怕谁,走走,我们出去比比。”傅彻笑道:“咱们先来比比,看你是不是真材实料,否则出去输了连我们也丢丑了!”贝贝道:“好,那咱们俩先来。”傅彻道:“你是欺负我不会。”贝贝笑道:“你再不会,偷看大半天也该学会了!你不划是怕输才对。”傅彻道:“你要是输了,怎么办?”贝贝道:“悉随尊便!”傅彻笑道:“你倒是爽快。” 两人正色比划,傅彻屡划屡输、屡输屡划,到头还是怎一个输字了得!贝贝眉眼带笑道:“心服口服了吧!”百战百败,怎生消得?傅彻气丧道:“愿赌服输。”贝贝笑道:“那就好,大哥,咱们接着划!”赵云摇手道:“贝贝是深闺拳王,大哥看着就服了!” 神巫婆婆和雷破天终于分出胜负,雷破天牛皮还真不是光靠吹的,在最后关头一拳定音,赢得漂漂亮亮。他放声大笑道:“老婆子,知道什么叫一山还比一山高了吧!快把这坛酒喝干,我老人家就在旁边监督,要滴酒不剩。”神巫婆婆捶捶驼背,道:“独眼老儿,你别得意,等会再来。”雷破天道:“等你喝了再说。”神巫婆婆真是好酒量,那一坛子酒,放到嘴边咕咕几下就全到肚里。她面色不变道:“独眼老儿,再来再来。”雷破天一局既胜信心倍增,叫道:“你要再喝两坛,我老人家可不能败你兴致。” 两人又开始拉锯战,最终还数雷破天技胜一筹。神巫婆婆拳不如人,只有再喝一坛。这下轮到雷破天叫阵道:“老婆子,还敢跟我老人家再斗一场吗?”神巫婆婆把心一横道:“来就来,不信婆婆我还赢不了你个独眼老儿。”雷破天两局大获全胜,难免被胜利冲昏头,得意轻敌。神巫婆婆化愤慨为力量,第三局逆转乾坤。她大声欢呼,叫道:“独眼老儿,知道婆婆我的厉害了吧?快喝快喝,有两坛的。”雷破天如斗败的公鸡颓丧不已,在众人的催促吆喊下将两坛酒一饮而干,拍案叫道:“老婆子,这次是让你的,咱们再来!”神巫婆婆笑颤颤道:“不来了,知道你什么战无不胜是吹出来的就行了!” 雷破天坚决不依,叫道:“再来,你知道我老人家让你,得了便宜就缩头,这绝对不行。”神巫婆婆道:“婆婆我不与你独眼老儿瞎计较,你要是不服输,待婆婆我哪天心情好了再陪你玩玩。”雷破天吼道:“你这是什么道理?”他平心静气都声势惊人,这般大吼直把客栈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神巫婆婆揶揄道:“独眼老儿,你要是比声大,那婆婆我自愧不如了!”雷破天叫道:“天打雷你都不怕,还会怕我这声音。” 贝贝笑道:“这两人不知要干什么,这般吵下去还了得。”赵云笑道:“那得看他们谁的耐力强些,坚持就是胜利呀!”贝贝笑道:“我看最后一定是老婆婆获胜!”赵云煞有介事问道:“贝贝何出此言?”贝贝解颐道:“大哥你看那老头儿大吼大叫的,吼叫可得费去不少气力呀,哪能持久,他不输才怪。”赵云笑道:“贝贝说得既精辟又通透!” 傅彻道:“大哥,这事好像有些不寻常呀!”赵云道:“对啊,他们都是武林前辈,何至于在人前作近似小儿无赖的比斗?”傅彻道:“我们到外面看看。”三人从后门出了客栈。见后院通向长安大道,并无异状。傅彻皱眉道:“也许是我这些日子遇到太多稀奇古怪之事,才会疑神疑鬼!”三人回到客栈后院,正要进房,贝贝指着堆积在墙角的一堆稻草道:“你们看,那草上有血迹。” 8、午夜人踪 傅赵二人走近掀开稻草,稻草下方竟有两具尸体,他们都是被人一剑割破喉咙而亡。赵云查看伤口,惊叹道:“凶手出剑好快,这两人都未作任何反抗就毙命。”傅彻皱眉道:“凶手杀他们的动机是什么呢?”赵云摇了摇头,想不出所以然。傍晚时小二发现两死者,群豪推人及己,不由心神惶惶。 傅彻、赵云与贝贝坐在房内外窥,发现划拳斗酒的独眼神龙雷破天和神巫婆婆已不见人影。赵云沉思道:“现在看来,他们两人确实迹象可疑。”傅彻道:“杀人凶手若是他们的同伙,那他们多半别有图谋。”赵云道:“可杀人不用斗拳就能完成,他们斗拳不是多此一举吗?”傅彻道:“或许他们的目的不是杀人,那两死者只因不小心撞破他们的奸谋才招来杀身之祸。”赵云道:“他们既然选择杀人灭口,那么这事一定极其机密。” 天黑以后,群豪各自归房歇息。客栈今日新死人,掌柜大觉晦气。他嘴巴翕合,不住默念咒语。又唤小二关紧门窗,以防鬼怪进门作祟。赵云回自己房间去歇息后,贝贝躺下接着白天的美梦。傅彻没有睡意,他自入长安以来,心绪便一直被一种莫名的念想牵绊着。其中微妙之处,心领意会则可,言传则难。贝贝从辗转反侧中逐渐进入梦乡,睡得既香又甜。傅彻冥坐观心,开始修炼各种神功心法。 他一身经脉四通八达,修习任何功法较常人都轻易百倍。不过他所学全非能一蹴而就的粗浅功法,若想大成不知还得耗费多少心力。尤其涅磐心经与海纳神功才算初学,要让二者在体内有形有质的真气流,更非一时之功。他这一个多月来不懈努力,两种神功始有小成,只是还不能畅走诸脉。他有时惶然暗想:“我连天玄真诀还未能突破最后大关,又转头去习练其他神功,到时只怕要吃博而不精的苦头。”想与做往往南辕北辙,他自从为涅磐心经和海纳神功的神妙精微所吸引,就注定再难自拔。 傅彻诸般心法各习练一遍后,已接近四更天,风来窗外暗无声。贝贝业已酣然入睡,睡态娇憨。少女情怀、赧然梦语,依稀萦绕傅彻耳畔,他淡淡一笑。是时突闻屋顶传来细碎声响,他屏气定神,又闻后院传来轻微近无的脚步声。他判定来人共有四个,屋顶一人、后院三人。他轻轻将窗户推出些许,目光钻过细缝见后院是三个一模一样的中年男子,三人外貌丑怪,尖嘴猴腮,,穿着打扮也不伦不类。其中一人学妇人梳个发髻,穿着妇人裙装;又一个把头发剃个精光,身着短衣短裤;第三人稍像样些,就是穿金戴银、一身珠光宝气,活像个暴发户,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有钱似的。 三个怪人在后院伸头缩脑、东翻西弄,不晓得在找什么东西。房顶那人在房顶巡了一圈,也溜到后院。傅彻见她竟是当日在祁山相遇的金部徒众之一的拿蛇妇人,她手握两条毒蛇,两目肃然清冷。三个怪人惧她三分,她一落地,三人都不敢接近半尺。那妇人做手势叫他们靠近她,三怪人才不乐意到她身边。那妇人微带怒色,悄声问道:“你们仨找到没有。”珠光宝气的怪人道:“那家伙杀了人,哪有不抢走宝物的道理?” 那妇人沉着脸道:“外人不懂宝物的用处,抢去干什么?快点再找,要是找不到,座主怪罪办事不力,咱们都别想好活!”光头怪人憨笑道:“座主早就知道我们兄弟仨没用得紧,不会怪罪的!”那妇人骂道:“你让人骂作呆瓜,还越骂越傻了!”光头怪人不高兴了,大声哼道:“你敢再骂俺,俺就不找了!”那妇人双手晃荡,手中的两条毒蛇张口吐舌,似欲咬人。她恐吓道:“你是不是想让它咬一口了?” 光头怪人被吓住,畏怯道:“找就是嘛!不就是一块破石头,还不容易找么?”那妇人对其他两怪人道:“你们也给我尽心尽力些,否则就叫小黑各赏你们一口。”两怪人同样畏惧毒蛇,不等那妇人说完就开始细心寻找。那妇人自己也没闲下来,致力搜寻每个角落。四人里外寻了个遍,皆未有获。光头怪人抱怨道:“都说找不到还让找,现在还不是找不到。”那妇人也死心了,道:“那咱们回去禀告主人!” 傅彻暗想:“那光头说的石头不知又是什么东西?”他既生好奇难免要穷源竟委,待四人走后不久,他越窗掠到后院,在日间藏尸体的稻草堆里找了一会,只可惜没有收获。他正要回房,目光微转,却见一人绝无半点声息飞身入院。她是个女子,一袭白裳飘然如仙,白纱遮颜,只露出眼睛以上面容,但只此已可断定她是个绝色美人。眼如横波,有些清寒却不失柔情款款。傅彻恐她发现,闪身躲到草堆后面。 那女子竟似足不履尘,款步轻移没有一丝声响,姿态偏又优美之极。她轻功之佳,傅彻平生仅见,莫说寻常武林人士难望其项背,就算明灭老人、毒花仙子等轻功高绝者也颇有不及,这世上能与她在轻功上一较短长的或许只有他傅彻一人。从女子现身的那刻起,傅彻便有种特殊的感觉,心灵仿佛与她遥相呼应。女子大约也是冲着石头而来,不过她远没刚才四人搜查得那般仔细,在院中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娇体微动又出了客栈。 傅彻回到房间,定了定神,回想刚才那女子非但轻功不输于自己,连内功修为只怕也不多让,不由惊异慨叹。他是因服食黄参果后身体近无重量,才使轻功大成、所向披靡。而今有人在轻功上与他平分秋色,这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却真真切切摆到面前。他惊讶之余,又增了丝丝苍凉,暗自追问这人是谁。 群豪对同道被杀之事心有余悸,第二日便很少有人出外走动。他们窝在客栈,近乎足不出户,后院更成了一块禁地,无人敢越雷池半步。赵云道:“他们光坐在客栈里守株待兔,可得不到宝物。”贝贝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咱们去找我爹和游伯伯他们。”游三江和李景添身在长安,但人海茫茫,不易寻找。 傅彻三人出了客栈大门,迎面碰见小二。他嘴里哼着歌谣,手心旋着一个黑沉沉的小石头,在门前晃悠以招徕生意。贝贝觉他那小石头怪有趣,问道:“喂,你这小石头是什么东西做的呢?”小二对客人向来热情,笑道:“这是小的昨天在后院捡来的,也不晓得是什么东西。客官若是喜欢,就送给你吧!”贝贝女扮男装,执男子礼道:“小二哥真是个好人,在下谢过了。”她接过小石头,路上学着小二那般把玩,可她玉手纤小,玩转不动,没趣道:“一点也不好玩,不玩了!”随手就要扔到路边。 她这一漫不经心的举动,身旁路人却为之悚然。傅彻、赵云察觉有异,傅彻道:“贝贝,把它给我吧!”贝贝道:“这么个破玩意你留着干嘛了?”傅彻接住小石头,细细观察。这球黑得精光发亮,入手沉甸甸。又想起小二说这小石头是昨天在后院捡到的,心道:“难道这就是那些人找寻的怪石头,可它好像不是石头啊!”身旁诸人见小石头到了他手里,眼光都从贝贝转移至他。傅赵两人对了个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一队军兵浩荡走过,带起漫天沙尘。贝贝捂住小嘴,鼓起桃腮道:“他们肯定凉州兵,走路这么野蛮。”由于给军兵让道,行人都退到两侧,挤成一片。贝贝站到傅彻身前,不与陌生人碰撞。忽觉腰间被人动了几下,只道是傅彻碰到自己,便没在意。军兵过尽,行人散去。贝贝下意识摸了摸腰包,却已空空如也,忙问傅彻道:“是你把我腰包里的银两取走了吧?”傅彻迷惑道:“我取你的钱干么了?” 贝贝看他不似说笑,急叫道:“不好,让人偷走了!”傅彻劝道:“反正你也没多少银两,小贼偷去还不够大吃一餐,算了吧!”贝贝气恼道:“你这是纵容小偷小摸!”傅彻淡笑道:“这是急人所难,大大功德呀!”心里却想贼人能在自己眼皮底下窃走银两,妙手空空伎俩的确出神入化,不可不防。 贝贝道:“游伯伯说过,江湖上的惯偷,没有一个是因为穷困潦倒行窃的。他们都是偷上瘾了,只要一会片刻不偷,两只手就没处安放、闲得慌。这些人一遇上便该抓去见官,剁了他手脚,以儆效尤!”游三江人称神偷,他的经验之谈,自是字字真言。傅彻笑道:“也许是游伯伯跟你开玩笑哪!”贝贝转而喜道:“一定是他了,除了他还有谁能在你傅彻眼下偷走东西呢?”她由于心中欢喜,说话声音略大。身旁诸人听到傅彻二字时,皆避走数步。傅彻身份暴露,摇头笑道:“可游伯伯怎认出我们呢?” 第十五章 驻看池间水芙色 忽闻枕畔雪衣香(1)侠肝义胆 此事确有怪异,以傅彻易容术之精湛,游三江没道理能认出他们三人。倘若窃贼另有其人,他为何偏巧偷上贝贝呢?傅彻、赵云俩皆似身入丛林,迷茫无措。午后,傅赵李三人逛在长安闹市,故都繁华,人马喧腾。忽听前方哭声震天,观者涌聚如潮。赵云借问路人,得知一妇人新死丈夫,但由于她丈夫生前滥赌如命,偏偏又逢赌必输,最终不仅输得倾家荡产,还欠下一屁股债。此时债主逼债上门,她家徒四壁、无力偿还。债主便要拉她女儿去卖身抵债,她不忍心女儿年纪轻轻就遭人践踏,所以带女儿长跪街头,希望有好心人能解囊救助。只要好心人替她还了债,她们母女甘愿为奴为婢以报答大恩。 赵云侠义心肠,急人之所急,豪兴道:“二弟,咱们就做这个好人了!”贝贝皱鼻道:“大哥,我们自己都囊空如洗、穷得叮当响了,还哪能分金解赠?”赵云笑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才不失咱江湖儿女的本色呀!”贝贝道:“你这叫有钱空挥霍,没了乱分说。”她这么说,即表明她不再反对。三人排众挤进人群,见那妇人粗布麻衣,哭得昏天暗地,她女儿哭成一个泪人。奈何观者如云,援之以手者却百无一人。 那妇人长哭道:“各位老爷公子,你们就可怜可怜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吧!你们若是不肯帮助,我们母女就只有寻死了!”终于有一个人道:“听你说得可怜,老爷我就发发善心帮你们一把。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小丫头给我做个小妾。”他至少有五十岁,相貌丑陋;那妇人的女儿才十六七,美艳动人。年龄相貌差距悬殊,犹如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那妇人不愿委屈女儿,哀哭道:“大爷,你既有善心,就请再发发慈悲吧!” 那人板着一副死人脸,怒斥道:“臭婆娘,你还不识好歹了!”他臭脚上踢,正中那妇人下颚,冷笑连连、甩袖而去。那妇人翻倒在地,愈加哭天号地,闻者伤心、见者堕泪。赵云紧抓住那人臂膀,喝道:“慢着走!”他五指加有真力,那人骨头都要碎裂,惨青着脸道:“你想干嘛?”赵云道:“你横行街头、无故伤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要想离开,就给我无偿帮助大婶她们!”那人叫骂道:“你们是一伙的,强盗……” 赵云不待他骂完,五指狠加一成力,冷道:“你帮是不帮?”那人疼痛难耐,从怀中取出三锭金元宝,颤抖道:“我身上就这些了,不够你们跟我回家拿。”赵云问那妇人道:“大婶,这些够了吗?”三锭金元宝数目可观,那妇人连声道:“够了……够了……”她说话时,又急拉着女儿不停向赵云叩头。赵云热血男儿,施恩不望报,赶紧扶起她们道:“大婶,你们这可折杀我了!”那妇人母女茫茫泪眼,感激之情永难表尽。 赵云将三锭金元宝递给那妇人,道:“大婶,你们赶快去还了债,免得债主又来催逼。”那妇人揣着元宝,激动道:“公子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女俩永生不忘。我们愿意为奴为婢,终生伺候公子。”赵云道:“大婶,我这只是举手之劳,不求报答。你们快快请回。”那妇人扯扯女儿衣袖,她女儿领会其意,福身道:“公子不肯收容我们母女,必是嫌我们山野村妇不识大体!”赵云忙道:“在下绝非此意,姑娘请别误会。” 贝贝附在傅彻耳畔笑道:“大哥好心有好报,这姐姐看上他了!”傅彻问道:“何以见得呢?”贝贝道:“我们女儿家的心事,说出来你也不明白!”傅彻权且信她所言,乐观其成。赵云松开五指,放了那人。那人撞开人墙,奔命逃窜。好戏散场,围观者失去兴趣,各走各处。那妇人母女千谢万谢,久不离去。赵云为人慷慨豪爽,抵不住女人的婆婆妈妈,连忙给贝贝使眼色,请她出马把妇人母女劝走。 贝贝故作没见,嬉皮笑脸看热闹。赵云又向傅彻求救。兄弟有难,傅彻岂能观望不睬,可他自己笨嘴笨舌,贸然出口只会帮倒忙,数来还得有劳贝贝的金口。贝贝在汉中当过酒娘,伶牙俐齿令人称绝,她勉为其难接下大任,三言两语打发了两母女。 傅彻等三人在长安逛走一日,没找到游三江和李景添两人,身后倒一直尾随着几个人。日暮天黑,傅彻三人正要返回客栈,那几人一字排开,挡在前路。为首一人简约道:“留下东西,你们走人。”傅彻道:“什么东西?”那人道:“你手里那石头。”傅彻手转了转小石头,道:“你们取走这石头有何用处?”那人不多说一个字道:“这你不用管。”傅彻道:“那你们也别想我把它交出来了!” 那人道:“你不交就去死!”赵云道:“我倒要看看谁死谁活了!”那人冷哼一声,道:“赵云,本使早就想会会你了。”傅彻身份已暴露,敌人知晓他没话好说。但赵云易容后概无破绽,他和傅彻结拜之事又没外传,而敌手却一口喊破他身份,这中间大有蹊跷。他心中微惊,道:“你既知我是赵云还来寻衅,可见有恃无恐,那我更要称称你的斤两了!”那人道:“本使乃秘教金部西方白虎堂座使全万三,你死在我手里该不枉了!” 傅彻暗想:“又是金部的人,一个厉超群已叫人头疼。全万三和他同列四大座使,武功多半不输给他,此事如何终了。”赵云道:“原来是秘教魔人,赵云正好借机为江湖除害。”全万三道:“嘴皮子功夫硬有何用,接得住本使招数再说。”赵云看全万三身后还有数人,不知高低,对傅彻道:“二弟,你照顾好贝贝,这人我来收拾。”傅彻将贝贝拉到身边,道:“金部邪徒诡计多端,大哥你自己小心些。” 赵云点点头,飞起一掌,正是他的得意掌法如意随身掌。全万三不敢轻敌,双手握拳。赵云一招心随意转,直击全万三右侧。全万三移身避过,还了一拳,拳招未老,又一掌紧随拍出。赵云见他出招速度如此之快,中间几乎不需换气续力,大为吃惊。他凝神静气,如意随身掌第二招毕力出击。全万三眼神一厉,拳力加大,劈上赵云头顶。赵云歪头避过,一掌斜上切向他腋下。全万三手臂前伸,拳击赵云掌心。赵云不惧,奋力迎上。 拳掌交接,赵全两人身体俱是一晃,皆知功力相当,要决胜负全凭招式精妙。傅彻看赵云游刃有余,虽取胜不易,但落败绝然不会。赵云和魏风师出同门,二者功法却截然不同:魏风擅长指法,闪雷指势如雷辊电闪;赵云精通掌法,如意随身掌驾轻就熟,灵动不减威猛,威猛又见飘洒。傅彻见过赵云与西门长虹的比斗,但那时的赵云满身是伤,武功精华未能悉数发挥出来,此刻他轻装上阵,和当日相比俨若两人。傅彻暗想:“大哥武功远胜魏风,我能数十招内败退魏风,要胜他却很艰难。” 赵云手掌一旋,反掌挥去。全万三手臂高抬,待赵云手掌接近,当空压下。赵云手外移,避过那一拳,身子从旁绕过,暗道:“全万三拳法精妙,我取胜不易。而今已立于不败之地,须待他心气浮躁,或有取胜之望。”他主意打定,如意随身掌专注于如意二字,不求一击即中,只求身体游离不定,环绕全万三游斗。全万三作为金部白虎堂座使,绝非浪占虚位,不刻便清醒意识到赵云的战术。 他立定身体,目无斜视,不多管赵云的虚招挑衅。这样一来,赵云立显被动,他心念转动,想道:“我若再如此进击,只会徒耗功力,必须另寻方法。”灵光一现计上心来,他接连虚攻数招。起初全万三还难定虚实,间隔还了几招,白费心力。赵云又是一连窜虚招,全万三已然料定,不再理会。赵云心道:“好,打到你麻痹大意,看你还不中招。”他虚招连绵不绝,全万三以不变应万变,稳如磐石。 全万三对身后部众道:“快去把东西取回来。”那些部众领命,围住傅彻和贝贝两人。傅彻左臂环抱贝贝,冷看围攻的四人。傅彻之名,冠盖天下,那四人对他颇是忌惮,不敢轻率出手。傅彻抱定美人,见他们首鼠两端、欲攻不攻,索性轻立淡然而笑。右边那人为他气势所迫,当先出手。他的兵刃是一把长钩,招式阴毒诡异。傅彻身体游走,避开三招。他招式交叠而至,不将傅彻钩伤不罢休。傅彻挥出一掌,击中钩刃。那人长钩竟不脱手,只是略微一偏,还借势狠攻数招。傅彻心里微骇,暗道:“看来我是托大了。这个使钩的功力既如此深湛,其余几人想来也差之不远。若教他们联手进攻,我要取胜可得大费手脚。”他右手急速挥拍,暂时压住使钩者的前攻之势。 2、美人如玉 参与围攻的另外三人见傅彻一掌只将使钩者的长钩震歪,料他功力未必如传闻那般神乎其神,立刻从三个方向架上。他们中一人使剑,两人用拳,三人并进,与使钩者首尾交接,成四面夹攻之势。他们拳剑钩混成一气,招招攻向傅彻要害。那使剑者尤为阴险,一剑剑刺向贝贝。贝贝武技低微,危险全赖傅彻解救。傅彻既要闪避敌招,又得护全贝贝,攻势大是减弱。敌弱我强,四人得势不饶人,招式更加毒辣凶猛。 使剑者一剑刺向贝贝腹部,贝贝忙偎紧傅彻。傅彻将她身体抱起后移,伸指急弹敌手剑刃。他手指还未弹到剑刃,使钩者的长钩又已攻至,他只有化指为掌击向长钩。这时那两个使拳者一后一左同时攻来。傅彻左手要抱住贝贝,只剩右手应敌,哪能招架三面攻击,故只好避让,抱紧贝贝凭空拔高两丈。合击的三人招式尽数落空,抬头上望,相顾失色。他们若非亲眼见到,绝难想象有人能带个人平地高飞。 傅彻凌空喝道:“你们小心了!”他一脚旋转,像个螺旋下落,身体周围形成一股强大无匹的旋转气劲。下方四人被他那强大的真力逼迫不住后退。傅李两人落回原地时,金部四人皆已退到一丈开外。傅彻人一落地,周身气旋收回。金部四人没了压迫,复攻而至。傅彻不容许四人再汇成一气,奋身冲向左边那使拳者。那使拳者正朝他攻来,见他眨眼间避过攻招迫到自己跟前,惊惧后退。傅彻出招如电,右掌回转,搭向敌手前臂。那使拳者临危还招,可出手已经缓了。傅彻迈上一步,牢牢握住他手臂。 另外三人适时攻到,傅彻提起那使拳者的身体,沿着自己身体绕旋一圈。他这应急怪招,立见奇功。另外三名金部徒众见机稍慢,收招已来不及,他们的一剑一钩一拳全往那使拳者身体招呼。幸亏皆不是要害部位,那一剑刺在大腿,一钩钩在臀部,那一拳击在后腰。那使拳者数声惨号,没被同伙杀死却差点自己把自己吓死。另外三人误伤同伴,都觉歉疚,转即又将怨气归结到傅彻身上。可三人不敢再行进攻,惟怕傅彻故技重施,否则使拳者就真要命丧同伴之手。贝贝摇首笑道:“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赵云与全万三你来我往,缠斗不休,都不免有些焦躁。赵云瞥见傅彻力挫四大强敌,受到鼓舞,斗气大增;全万三远看手下自我相残,心绪愈是杂乱烦躁。赵云抓准时机,化虚招为实攻,一下子大占上风。全万三落处下风,一味被动挨打,心下盘算如何才是万全之策。赵云一掌横攻,取敌手左胸。全万三料他还是虚招,未放在心上。待赵云掌力近体,才发觉不对,赶忙运功相抗。然他手忙脚乱之中,功力凝聚不够到位,与赵云掌力交接后,赵云屹立如山,他却连退三步,脸色微白,受了轻伤。 全万三在金部身担要职,万金之躯未可轻身涉险,人未立定,已向旁边逃走。他轻功极高,奔去如飞。赵云欲追不及,望着他背影摇头无言。全万三孤身逃离,金部徒众军心涣散,再顾不得同伴安危,急向全万三追去。傅彻飞身欲追,却听那受伤的使拳者一声哼气。他回身查看时,使拳者一张脸陡然紫黑,已是死了。赵云撬开死者嘴巴,道:“听说秘教之人领受命令后,嘴里都含有剧毒药物。一旦被敌人抓住,他们为了不泄露秘密就自行吞服自杀。”傅彻道:“什么毒如此厉害?”赵云道:“也许是由几种毒物混合而成的,到底如何制作大概只有秘教的人知晓。”傅彻道:“这么说来即使抓住其他人也是一样,那就让他们走吧!”贝贝道:“你这样放虎归山,可是后患无穷呀!”傅彻道:“我没有留下他们的把握。” 三人转回客栈,路上没再发生意外。可一到客栈,赵云就头疼不已,原因是得他之助的那对母女不知怎找到此处,在门口苦苦等候。那对母女恭敬道:“公子回来了!”赵云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妇人道:“我们一路问过来才寻到这里。”赵云无奈道:“那咱们进去再说吧!”那母女俩屈身弯腰,恭请他们三人先进门。到了房内,赵云道:“这客栈已没多余的房间,大婶你们到我房里去歇息吧!”那妇人道:“公子,这不可以的。我和秀儿是下贱人,在柴房躺会就行了。” 赵云道:“大婶无须客气,一切我都会安排好的。”心中却在筹想如何摆脱她们母女俩。妇人道:“启禀公子,老奴夫家姓钱,公子今后唤我钱妈子就行,小女闺名秀儿,你不嫌弃也叫她秀儿吧!”赵云就怕她呶呶不休,道:“钱大婶你和秀儿姑娘累一天了,我先带你们去歇息。”钱妈子坠泪道:“公子,你待我们太好了!我们……”她言至动情处,无语凝噎。赵云道:“钱大婶,你往后千万别再说报答感谢的话了!” 赵云、钱妈子和秀儿三人去后,傅彻与贝贝无聊便又隔着窗缝外窥。这时又有三人进来住店,她们是两个老妇拥着一个韶华女子。若说世上真有千娇百媚的女人一定要数这个韶华女子,她身披绛红霓裳,纤体婀娜,细腰如柳吹欲折,丰胸圆挺似要裂衣而出,长身如玉。客栈大堂骚乱顿现,一扫昨日死人以来的沉寂。那女子不言有笑,淡眉如画,媚眼流光。香鬓低垂,俏鼻如雕。神态勾魂,容颜惊梦。 群豪无不为她停步止息,心跳加快,面红耳赤。傅彻心内暗自比对,不由勾起对萧菲儿的殷殷思念。如果说萧菲儿美自天籁,是教人不可企及的仙女,那么这个女子便是活生生的人,可触可摸,单论俊美飘逸她远不及萧菲儿,但成熟妩媚却稍胜半分。傅彻所识的女子,纯以姿色论,除了萧菲儿外,仅有瑶丝、谢芊芊和木漱菱三女能与她媲美。她风情万种、颠倒众生,只能用活色生香、人间尤物来形容。 她也不像其她美女那般孤高冷傲,视好色男人为无物。她转眸见到群豪垂涎欲滴的丑样时,非但没有不快,还报以浅浅一笑。群豪刹时如触雷电、浑身机灵,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云里雾端乱摇荡。傅彻看得呆眼,直至贝贝的声声冷哼侵入耳朵,他才反应过来。那女子问掌柜道:“掌柜的,还有空房吗?”语音娇媚,销魂蚀骨。掌柜迷了心窍,双眼发直找不到北,满口道:“有……有……。”那女子道:“有就好,省得我们一家一家寻找。唉,劳累一整天总算能够歇息了!”她口里说话,慵懒娇态随之毕现,似乎已走不动。群豪不论老少,立刻生起抱她上床的冲动,喘息声漫卷大堂。 掌柜遣开小二,亲自引路,必恭必敬。那女子经过傅李两人房前时,朝着门窗缝隙娇媚一笑。傅彻神魂俱震,愣了半晌。贝贝冷飕飕道:“把你的魂勾走了吧!”傅彻平复心绪,作态道:“你说什么了?”贝贝赞叹道:“她真是美!”傅彻没察觉她话藏机变,傻乎乎“嗯”了一声。贝贝重哼一声,趴到床上,拥被呜咽长哭。傅彻自问无愧于她,不去劝慰,心里却在想那女子:“她是谁呢?世上怎会有她这般充满魔力的女子?” 又想及那女子最后意味深长的嫣笑,心道:“难道她已发现我们在房内偷窥?这不可能呀!”他正自神思飞游,赵云进门问道:“二弟,你在想什么呢?”傅彻摇头道:“没什么!”赵云一来,贝贝哭声增响,豆大的泪珠一滴滴滚落。赵云奇道:“二弟,谁欺负贝贝了吗?”傅彻道:“刚才一个女子进来住店,她就哭了!”赵云道:“什么女子敢惹贝贝了?”傅彻皱眉道:“别人没惹她,是她自己没事生闲气。” 贝贝自行坐起来道:“是我自己没事犯贱,行吧?”傅彻温言道:“咱们好好的,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伤了感情呢?”贝贝冷笑道:“你傅公子风流天下闻,要投怀送抱的美女尽处皆是。她与你今天不相干,难保明日就不会你侬我侬意绵绵!”赵云这才明了她是喝干醋,笑道:“大哥不信还有人美貌能赛过贝贝!”贝贝气苦道:“大哥不要取笑人家,人家是丑丫头,又不解温柔,都羞于见人了!”赵云仗义道:“哪个不长眼睛的敢说贝贝丑,大哥就把他的眼珠挖出来拿去喂狗。”贝贝愤然道:“人们都说美人全是做梦幻想出来的,人家本就是丑丫头,他瞎眼看不见了,还不越想越丑。”赵云劝解她无功,转从傅彻处开刀,道:“二弟,我们明眼人都知道贝贝是个大美人,哦!”傅彻不能不买义兄的账,接口道:“就是,就是!”贝贝余怒不消道:“你就是什么了?人家才不要听你昧良心胡说。”傅彻隐忍道:“我不再多看那女子一眼就是。”贝贝道:“你眼睛不看,心里却无时无刻不想着,这种誓言有什么用。”傅彻昧心道:“我又不是那种吃着碗里看锅里的人,拥有你已经满足了!” 3、二老造访 傅彻久经考验,说谎时已不会脸红心跳,假的说得跟真的没两样。贝贝心绪转佳道:“人家都信你了!你和大哥接着聊,我先睡了。”她以被蒙头,不一会便已入睡。傅彻与赵云聊谈半夜,不免涉及新来投店那女子。这时,却察房外有人蹑步潜行。傅彻燃上烛火,房外之人见光有些着慌,一人道:“兄弟,你半夜拉屎,可别掉进茅坑了!”另一人道:“你黑灯瞎火起来撒尿,不要尿湿裤子才好。” 傅赵二人秉烛出门,才知这几个江湖好汉有窥房的癖好,且正在那女子房前逡巡。赵云侠肝义胆,眼里容不下沙子,朗声道:“几位朋友,你们也是道上的成名人物,做出此番行径,岂不有失身份?”几个窥房豪杰还未见上美人影,就被他当场揭破,只得悻悻离开。他们走开那当口,恨火中烧,各盯了傅赵俩一眼。赵云感叹道:“二弟,这是什么世道,名门弟子干出令人发指的事,还自认很有理似的!” 与他相比,傅彻少了些愤世嫉俗的博大情怀,能够坦然直面世风日下的末代江山。两人劝退窥房豪杰,举步回房,却闻背后有人娇滴滴唤道:“多谢两位公子给小妹解围了!”傅赵俩同时回头,见一女子俏生生倚在门前向他们微笑致谢,正是新来的那娇媚横生绛衣女子。她此际换了一件水绿衣衫,长发披肩,不施脂粉,铅华去尽见淳真,与前时的张扬放荡之美相较而言,又有另一番风情,或可称其为内敛含蓄之美。若当真要对她评头论足,只合以淡妆浓抹总相宜这话来定论。 她睡眼惺忪,身姿慵倦,想必已躺下歇息却又被房外吵声惊醒。傅赵俩惊艳之余,手足无处安放,然则他们毕竟都不是寻常人,随即回过神。赵云拱手道:“些略小事,小姐不用客气!”那女子款款道:“若非公子侠义为怀,真不知那些人还会怎样。”赵云道:“那小姐你自己多多小心,我们兄弟不打扰你安寝了!”那女子温柔微笑,媚眼流彩,横扫了傅彻一下。傅彻为之愕然,抬眼望她时,她已入房关门。 傅赵俩缓步归房,傅彻脑海里尽是那女子别有意味的微笑,赵云提醒道:“二弟,我们得小心这个女子。”傅彻道:“大哥是不是发现她有不对劲的地方?”赵云凝色道:“我怀疑她就是水芙香,否则江湖上找不出第二个她这般骚媚入骨的。”水芙香之名,傅彻是从木漱菱口中听说的,她与木漱菱春兰秋菊双争艳,并称水木双娇,魅力无人能挡,凝思道:“她若真是水芙香,来这里又为了什么呢?” 赵云推测道:“我想那小石头多半是秘教宝物,所以金部魔人才会志在必得。她水芙香不出所料,也是冲小石头而来。”傅彻取出小石头,两人细细推敲,没发觉它的异样之处。傅彻灵光浮现,将它与九华玉璧联系起来,暗道:“莫非它里面也藏有神秘灵气。”他试图把内力注入小石头,以催生出它的灵气,可惜屡试屡败,无计可想道:“看来只有秘教之人才知道它的用处了!”赵云道:“今晚料不定还有人要来夺宝!” 傅彻淡笑道:“大哥你听,才说有人要夺宝就真有人来了!”赵云侧耳细听,隐约探得有两人从远处房顶掠近。傅彻道:“大哥,你说怎么办呢?”赵云道:“那就去会会他们,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所为何来。” 二人跃出窗子,飞上屋顶。那两人立时警觉,全神戒备。傅赵俩见他们中一人便是昨日划拳赌酒的独眼神龙雷破天,另一人独臂长腿,想必就是与雷破天公不离婆的老搭档无翅飞鹰董千里。他们静望傅赵二人好半会,傅赵俩也同样凝视他们。雷破天大概是担心自己声音太响,说话会吵醒其他人,故闷不吭声。无翅飞鹰道:“你们两个后生何故挡我们俩老人家的路?”赵云道:“你们名重江湖,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倒不觉羞耻,还有脸责问我们!”无翅飞鹰道:“后生,你这话我老人家可不爱听。” 赵云道:“你们理亏在先,何话好说?”无翅飞鹰愠色道:“你怎么跟我老人家说话的?快些告诉我老人家,你师父是谁。我老人家要去问他会不会教徒弟!”傅彻道:“你们为老不尊,还在这老气横秋乱指画,要不要脸了?”无翅飞鹰从鼻孔里喷出两股气,斥道:“小辈,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傅彻道:“你管我哪里冒出来的。”无翅飞鹰语气语调都不变道:“你师父是谁?我老人家要问问他怎教徒弟的。” 他这副目中无人的蛮横样,激起傅赵俩的少年人意气。赵云喝道:“董千里,我和你较量。”无翅飞鹰上上下下打量他,道:“你个小辈,晓得我老人家的大名,还敢如此放肆,我老人家不教教你如何做人处事是不行了!”赵云道:“只怕你这把老骨头过于疏松,不经打就散架了!”他下手不慢半拍,如意随身掌去势如浪。无翅飞鹰冷哼道:“原来是三川老鬼调教出来的小鬼,难怪这么不懂规矩。” 赵云被他叫破师门,倒是心中一惊。因为他师父三川先生极少在江湖走动,武功虽高,知者却少。赵云道:“你知道的还不少嘛!”无翅飞鹰卖老道:“我老人家跟三川老鬼认识的时候,你小鬼头还没打娘胎里钻出来哪!” 赵云趁他说话之际,掌锋切向他胸腹。此招大巧若拙,力道浑厚。无翅飞鹰不敢轻视,侧身躲避,同时一招拍打赵云左肩。他功力强劲刚烈,掌风热气蒸人。赵云斜身沉肩,堪堪避过一击,喝道:“你这是什么毒掌功?”无翅飞鹰讥骂道:“小鬼头没见过世面,连我老人家的烈焰掌都不认得。”赵云飞起一掌,攻他断臂处。无翅飞鹰怒叱道:“小鬼头,你这么下流的招式都使得出来。”他虽然叱责赵云攻击他断臂,但反击时全不以断臂为念,独臂横攻霸道之极。赵云掌力刚要击到他身上,忽感一道灼热无匹的真气袭来,赶忙运掌化解。无翅飞鹰独臂前窜,手掌猩红,像火中的烙铁,勇往直前击向赵云。赵云临危不惧,旋身飞起一腿,踢向无翅飞鹰的丹田。丹田乃蓄积真气之地,若被击中,不死当属万幸,重伤自必难免。无翅飞鹰撤掌后退,赵云借机重整旗鼓。 独眼神龙见老拍档无翅飞鹰连一个小辈还久久收拾不了,心下甚为着急,禁不住喊出口道:“老鬼,我来助你。”他声震四野,客栈中的群豪都被惊醒。傅彻笑道:“不忙,咱们先过几招试试。”独眼神龙眼看大事泡汤,叫骂道:“我老人家现在就把你抓来泡酒喝。”傅彻正色道:“传说人肉是酸的,你老人家拿人肉泡酒,泡出来的不是酒而是醋了。你老人家莫不是爱喝醋?”独眼神龙叫道:“小家伙,看我老人家怎么料理你。” 他与无翅飞鹰脾性相近,皆乐于摆摆老资格,倚老卖老、好为人师,口口声声称自己为老人家,但凡遇见年轻人便要尽尽做长辈的责任,对他们进行言传身教,奈何两老人家自己身不正不够为范、技不高也难以为师,买账的年轻人少之又少。如此日积月累,两老人家都觉人心不古、少年不逊,见到少年人更是要教化一番。无翅飞鹰力战赵云,自认为胜利在望,怪责独眼神龙道:“叫你不要开口你还开口,这下子看你怎么向圣女交代。”独眼神龙自知理屈,任怨任骂。傅彻笑问道:“喂,你老人家要不要陪我玩玩了?”独眼神龙责骂道:“小家伙没教养不懂规矩,跟我老人家说话能用‘喂’字嘛?要称您老知道不?”傅彻笑道:“那您老是不是要走了?”独眼神龙道:“我老人家还没教你怎么做人,当然不能走。” 傅彻保证道:“您老请放宽心,我知道您老人家身子骨衰朽了,绝对不占你半点便宜的。”独眼神龙火气大,听少年出言不逊暴,断喝道:“小家伙,看我老人家的。”他双手前拍,两道狂横的真气涌出,叫道:“小家伙,看看我老人家的风雷掌。”他掌力的确如同风雷,傅彻先运气护体,而后真力回环拍出一掌,绵软细柔,似无力道。独眼神龙大笑道:“小家伙,还道你有多大本领,原来这般没用,看我老……”他“老人家”三字未说完,甫觉傅彻的真气竟已穿破他自己的真力圈,大骇叫道:“小家伙,你这是什么妖术?” 傅彻模仿无翅飞鹰的口气道:“你老人家没见过世面,连我的先天真气都不认得。”先天真气一入耳朵,独眼神龙心神大乱,毕竟先天之境乃是他只闻未见的一种玄功境界。他老人家却不多想傅彻有没说谎,事实上傅彻就是在欺骗他,所施的并非先天真气,只是暗用海纳神功抽空他老人家掌力中的一道真气使其露出空隙,趁他得意忘形时潜送一股真气破入那空档处。他老人家轻敌大意,胸部猛遭打击。 4、沿街追踪 好在他老人家内功深厚,只受了一点微伤。饶是如此,他老人家也已吓得胆颤心摇,何敢恋战,高唤无翅飞鹰道:“老鬼,江湖乱套了,小家伙越来越没管制,到处无礼胡闹。咱们老人家有心教导也忙不过来,走吧!”无翅飞鹰亲眼目睹老友一招间落败致伤,也只料是为傅彻的先天真气所伤。想自己战赵云虽稳操胜券,但要取胜亦非一时之事,万一傅彻参加夹攻,那可不得了。他又见独眼神龙已逃至远处相侯,便匆匆撇下赵云赶去会合。 傅彻听赵云说无翅飞鹰轻功极高,于是有意蠡测自己能胜敌多少。故此无翅飞鹰前脚刚跑,他后步便追上去。无翅飞鹰本道仗着自己的轻功,逃脱还不轻而易举。孰料强中更有强中手,傅彻倏地超越他老人家,回身拍将一掌。无翅飞鹰心里大叫见鬼,慌慌张张接招,可傅彻又倏然不见,那一掌不知欲从何处攻至。他老人家吓得胆魄俱裂,脚下一空,差些自屋顶掉落。幸而他老人家轻功确实已入化境,危急处立显身手,他腾身跃高丈余,踩着瓦片继续前逃。赵云叫道:“你老人家要走好呀,千万别摔伤了,否则落个断胳膊折腿可不好。”群豪出屋时,刚巧见到两老人家鼠窜而去。 傅赵俩避开众人耳目,悄悄溜回房间,只道今晚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傅彻身到窗棂立察不妙,窗边明显藏有一人,不像是贝贝。他当即凌虚击出一招。那人见机敏捷、身法灵巧,他掌力刚发就已躲开,笑赞道:“傅公子真是身手不凡!”傅彻闻声略为惊愕,她不正是被怀疑作水芙香的妖娆女子么?傅赵俩落回房内,脸色凝重。那女子笑道:“二位公子不欢迎我嘛?”傅彻道:“你是谁?”那女子望着他道:“你猜不出来嘛?”傅彻不与她的眼神相接触,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那女子笑道:“木漱菱不是和你说过我坏话了嘛?” 傅彻道:“你果然就是水芙香!”却想不通她从何得知木漱菱说她坏话。水芙香赞道:“这么快就猜出来了,真是聪明!”傅彻道:“那你来这干什么?”水芙香瞟了一眼赵云,又瞥一下熟睡的贝贝,疑问道:“你要当着别人的面说嘛?”傅彻看她忽然变作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样,心神微摇。赵云深怕傅彻抵不过她的诱惑,严正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水座主有话请明说。”水芙香道:“赵公子这话倒像我要对傅公子不利似的。” 赵云道:“在下不敢,然正邪自来不两立,我二弟大好儿男绝不会与秘教魔人为伍。”水芙香凝望傅彻道:“我有话和你说,你不想让我说完嘛?”傅彻道:“那你就快说吧!”水芙香道:“既是要跟你说的,怎能让旁人听去哪!”傅彻蹙眉道:“那你要待怎样?”水芙香笑道:“不如你到我房里,咱们品茗夜谈。”傅彻摇手道:“这不行!”水芙香靠近他,道:“有什么不行呢?”声音柔媚宛转,傅彻一荡,差点答应。 赵云道:“水座主,你有事快说。否则就请你离开。”水芙香似乎没听到赵云的话。轻声问傅彻道:“你真的不想和我说说话吗?”傅彻摇头道:“咱们不是同道,你走吧!”水芙香问道:“你和木漱菱也不是同道,为什么肯舍命救她,却不肯陪我说句话呢?”她仿佛有满腹委屈,语声低婉。赵云不知道傅彻和木漱菱还有瓜葛,暗道:“秘教魔人个个奸诈狡猾,二弟这般如何能行?”傅彻道:“水座主,你还是请回吧!咱们有事明日再谈!”水芙香悠悠怨怨望着他,道:“你真狠心!”莲步轻移,盈盈出门。 赵云道:“二弟,水芙香必是为小石头而来,你要小心防范。”傅彻道:“这个小弟理会得!”贝贝不知何时醒来,道:“还是大哥英雄了得!”赵云笑道:“此话怎讲?”贝贝道:“只有大哥能不被那魔女迷住!”赵云道:“二弟不也一样嘛!”贝贝酸酸反问道:“一样吗?”傅彻俊脸涨红,暗恨自己意志不坚,见一个爱一个,又想:“菲儿俊美胜水芙香千百倍,为什么我对着她不会像对着水芙香那样心神不宁呢?” 第二日赵云和贝贝去探望钱妈子和秀儿母女,傅彻一个人无所适事,如前两日坐在房里窥看客栈大堂。群豪人数面孔基本不变,他们三三两两围坐一处,低声谈论长安到底有何宝贝。傅彻耳目灵便,将他们的谈话句句装到耳里。只是群豪中无一人知晓宝贝为何物、藏在何处,他们也都是跟风而来。傅彻凭窗独立,心下思量这怪事因果,却见水芙香前后张望,孤身溜出后门。他想都没想掠出窗外,追踪而去。 水芙香穿过长安大街,进入一条小巷,小巷清静无人,傅彻后面跟住。水芙香入了小巷的一间老宅。那宅邸断壁残垣、破败不堪,规模倒是十分宏大,如今无人居住,成了鸟雀的安家之所。杂草丛生,群鸟乱鸣,别有一般韵味。水芙香闪身进入厅堂,傅彻跟到后堂,却不见她人影,心里大吃一惊,暗道:“我没来没由跟踪她到这,若被发现了,怎生解释?还是速走为上。” 他举步正要离开,又有几个人进来。一人道:“我分明看到那魔女进了这里,咱们仔细找找。”另一人道:“咱们不能相距过远,否则遇袭就来不及援救了!”又一人说笑道:“那魔女是天下第一尤物,被她抓去折磨折磨也不错!”另几个笑道:“你就不怕你的宝贝小弟弟元气大伤,不能伺候家里的婆娘,冬夜被踢下床,受那风寒之苦。”那人大笑道:“哪管得来那许多,能欢快时且欢快,管他明日天打五雷劈!” 几人一边说笑一边搜寻,也是毫无所获。一人道:“别找了吧!就算找到她,咱们也胜不过,还不是像老大那样白白死在她手上。”另几个骂道:“所以说你没义气,老大生前待咱们不薄,他现在被那魔女害死了,咱们能不为他报仇么?”那人抑郁道:“可咱们拿什么来报仇!咱们长安七霸虽说纵横长安无人管,但她是秘教魔人,咱们根本斗不过。与其送死还不如去给老大守几天坟,把大侄子好好栽培成人,将来让他去学武功为父报仇。”另几个道:“人争一口气,书争一层皮,老大被人杀了,还忍气吞声,那咱们长安七霸今后还如何在长安混了?”那人道:“咱们抚养孤儿,义气恳恳,谁人敢笑话了?”另几个道:“不要说了,你若没种走就是了,我们五人死也要替老大报仇。” 那人道:“说来也是老大自己的错,水芙香又没勾引他。他有家有室的人,学什么风流了?”另一个道:“老四,二哥知道你心里一直都在埋怨老大把大嫂抢走。现在老大死了,大嫂没人照顾,你们不正好再续前缘么?你走吧,记得把大侄子抚养长大,倘若我们都被那魔女宰了,你也不要想报仇的事,江湖太乱了,不是人应该处的地方。你就给大侄子请个先生,让他读书识字,那样比我们这般刀头舔血总好多了!” 老四道:“二哥,我们七兄弟只有你是读过几年书的,你说的话也有道理。但是咱们兄弟一场,同甘共苦、生死相与,你们不走我岂能走?”另几个道:“好好,要死一块死,痛痛快快埋作一堆,省得多占土地,这年头寸土是金,不能糟蹋。” “你们要死还不容易吗?”水芙香从后堂绕出,带笑说道。六人退后一步,喝道:“魔女,今天就要你偿命。”水芙香整了整头发,似笑非笑望着六人,那神情要多迷人有多迷人。傅彻按住胸口不让心跳激荡,可偏偏就鹿撞不已。那六人神情一阵迷茫,然仇恨是冲破一切的武器,仇恨攻心,美女便是野兽。老四道:“魔女,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们亡。”水芙香摇摇头道:“我可是修心养性很久没杀人了,你们又要让我出手么?”老二道:“你说的好听,前天刚杀害我们老大,你说的‘很久’不会就指一天吧!” 水芙香双手向后,移了一步,道:“你们大哥是自己找死,不是我杀的。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六人大嚷道:“魔女,我们和你拼了!”老四独身当先挺进。水芙香身体后移,长袖舞动,老四被长袖拂中,倒飞出去。傅彻暗惊不已,暗道:“好个水芙香,修为竟到了隔物传功之境。”老四喷了几口鲜血,爬起来又攻了上去。水芙香笑道:“真是条硬汉子,比你那大哥可有骨气多了,我就饶你一命,快回去偷大嫂吧!” 老四怒喝道:“魔女,你敢侮辱我大嫂。”水芙香笑道:“这怎是侮辱了,我刚才听你们说的,你和你大嫂有故交。我们女人都怕寂寞的,你大哥死了,你嫂子一定寂寞难耐、孤枕难眠。你近水楼台,不捷足先登,还要让给外人吗?”老四急怒冲溢,忘记伤痛,猛扑向她。水芙香避过笑道:“你不要来抱我嘛!我对你可没那个意思,你回去抱你嫂子,她一定不会反抗,最多就欲迎还拒,你定可一抱一个准的!” 5、芙蓉出水 老四一气不平,又喷吐了几口鲜血。水芙香学六人刚才的话反讽老四道:“你可要保重身体,要不然血气亏损、阳力不济,你嫂子可看不起你了!她冬夜嫌不够尽兴,狠心把你踢下床,那你就得受冻了!”老四满腔鲜血,喷洒了大半,倒地不起。其余五人你一拳我一掌,可惜都没能触及水芙香。水芙香身体旋转、彩袖飞舞,五人五声惨叫,已都被她长袖击中负伤。水芙香慵倦道:“我累了,懒得杀人,你们快走!” 五人伤势较轻,扶起半昏迷的老四,骂道:“魔女,你要杀便杀,我们长安七霸若皱一下眉头就不算好汉。”水芙香整理了会裳袖,漫然道:“你们兄弟义气深重,可歌可泣。再不走,我就做个好人,送你们到黄泉相会!”老二道:“哼,我们长安七霸还会再找你的!”水芙香笑道:“凭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今生报仇没希望了,等下辈子再来报复我吧!哦,也许是下下辈子,谁晓得你们下辈子会不会投错胎,变作阿猫阿狗了!”五人方始确信她不欲杀害自己,抬起老四快步逃出大宅。 水芙香微微一笑,转进后堂。傅彻欲走不走,坚定决心跟上她,暗道:“这次可不能再跟丢了!”水芙香转出后堂,进了后园,穿梭于假山树木间。风乍起,落叶缤纷,化作翩翩黄蝶,绕着她起舞,煞是美妙。傅彻跟随其后,不觉一呆。水芙香穿过树丛,到了一人造飞瀑前。这旧宅无人看管,飞瀑水源已枯竭,只剩下那巨大的岩石假山。水芙香隐入假山后又不见身影。傅彻没胆率然靠近,远观其变。 过了一会,没有动静,他飞掠而至,暗想自己以这般速度,水芙香即使潜伏暗算也不易得手。人到假山处,哪有水芙香的踪影。假山处并无出路,其中大有古怪。他检视假山,敲敲山石,空空作响。心中一动,暗道:“这是空的,必有机关供人进出,如此秘密之处不是秘教窝点才怪。”他对机关密室一窍不通,巡看好半会,没察出半点名堂。心底又担心水芙香会突然出现,撞破自己行迹。 他再观察片刻,还是没发现,有点心虚。手从山石滑下,低眼看向地面,却见假山底端有块石头突出。这石头鹅蛋大小,光滑圆整,样子喜人。傅彻俯身伸手要捡起它细看,不料它固定在山石上。他又拉又旋,石头转动,“哗“一声假山中开出一道小门。门口不大,仅容一人出入。傅彻缩身进去,山门竟自动关上。 门内水气蒸腾,溽湿潮热,气息有些憋闷。傅彻沿着一条小道内走,步步谨慎。走过数丈的小道,见前方是个浴池,热气袅袅,是一天然地下温泉。水芙香俏立在浴池边,手解衣带,衣裳一件件从她身上滑落。傅彻一时窒息,躲在后边,极目而望。水芙香外衣退尽,香肩雪肤隐露于外,水气中朦朦胧胧。她又伸手轻轻解开亵衣,每一个动作牵动傅彻心跳。她背着傅彻,那犹如一片白玉的纤背呈现在他眼前。 傅彻极力要闭上眼睛,却不能自主。水芙香细腰微俯,纤手将身上最后一块丝缕褪下。就这样一个人,最原始的个体,不带一丝世俗的障碍。她修长的双腿紧紧相连,密不透风。玉山高并,沐浴织女只如此。傅彻仿佛找到牛郎偷衣,迫使织女下嫁的感觉。水芙香伸手将头发拨到身后,那姿态醉倒苍生。傅彻神经绷紧,双目一转不转,有如不忍错过她任何一个动作。水芙香缓步走入水中,水中芙蓉,香远益清。她是秘教水部座主,水自然是她最亲密的伙伴。放身水中潜游,雾气缭绕。 光阴如梭,时间就在这不知不觉中流逝,弹指一挥间,上下多少年?傅彻已经忘了在这里呆了多久,像根木头伫立着,不去想该不该来,来干什么。水芙香娇脸破出水面,直是出水芙蓉,名苑奇葩。她纤臂向傅彻的藏身处轻招了招,笑道:“偷看那么久了,还不够嘛?出来吧!”傅彻心神大跳,暗道:“她怎知我在这呢?”既被叫破,他只好满脸发烧现身,不过他脸上敷有易容物,旁人看不出他脸红。水芙香笑道:“小色鬼,怎么不过来?”傅彻发窘道:“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水芙香道:“这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过来啊!” 傅彻悬着一颗心走到浴池边,水芙香游到他身边,笑道:“要不要下来游游?”傅彻摇头道:“算了,我不懂水性!”水芙香笑道:“这叫有福不会享!你可知这温泉是大有来历的?”傅彻直直俯看着她,迷恋茫然。水芙香玉颊微晕,将身体贴在浴池边上,道:“你蹲下来,我慢慢和你说。”傅彻情不自禁蹲在她面前。水芙香笑道:“你帮你把易容物洗掉吧!”傅彻惊讶道:“你怎知我易容了?” 水芙香嫣然笑道:“傅彻俊美无伦,尽人皆知。不是易容了,怎会变得这么丑了!”傅彻道:“也许我比现在还丑哪!”水芙香笑道:“我得亲眼见过才知道嘛!”她以手掬水,敷在傅彻脸上。易容物遇温水即溶化,现出傅彻真容。水芙香笑道:“你这么俊,难怪被木漱菱看上了!”傅彻淡淡一笑道:“你还没说这温泉的来历哪!”水芙香笑道:“当年武帝做客平阳公主家,走错路到了这里,见到一美女正在洗浴。他心动之下就行动,立即与那美女行鱼水之欢。你知道那美女是谁吗?”傅彻道:“是卫皇后吧!” 水芙香赞道:“真聪明,一说就对!”傅彻已领教过她这种口气,故没多在意,问道:“你怎知我在这呢?”水芙香不回答,却突兀问道:“你是男人吗?”傅彻愣然道:“有什么不对嘛?”水芙香笑道:“我想不通世上为何会有你这么俊的男人!”傅彻笑道:“我是男人还有假不成?”水芙香笑吟吟道:“我要验明你正身才相信!”傅彻尴尬道:“别说没正经的风话。”水芙香笑道:“我本来就不是正经女人,否则怎敢在你面前一丝不挂哪!” 傅彻道:“那你还不把衣裳穿起来?”水芙香微笑望着他,直看得他心里发虚,她才笑道:“我就是要让你看个够,才引你到这来。”傅彻吃惊道:“你故意引我来的?”水芙香笑道:“我天生有异能,百步之内就能闻出男人的气味。你一个如假包换的男人,若不是我故意让你接近,能跟踪到这嘛?” 傅彻既好奇又惊骇,似有不信道:“还有这等异能?”水芙香道:“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傅彻头脑清醒了些,冷问道:“你引我来有何目的?”水芙香娇声道:“不是说了,让你看我洗澡嘛!”傅彻漠笑道:“有这么简单才好!”水芙香从水中走出,赤身正面迎着他,轻声问道:“那你说,我有何目的了?”傅彻深怕把持不住,惶然转开眼。水芙香移到他身前,笑道:“你不看,人家会伤心的!” 傅彻不由自主再看一眼,一眼之后又想第二眼,直到舍不得将眼移开。水芙香初时略带羞涩,不久就放开身心,笑道:“小色鬼,看得够吧?”她说话时坐到傅彻身边,头倚在他肩上。兰香隐隐,春色撩人。傅彻不自觉伸臂搂住她,水芙香顺势整个人倒在他身上,纤手轻轻抚着他的俊脸。媚眼如丝,玉颊泛桃。娇喘浅浅,樱唇翕噏。傅彻一阵朦胧,吻向她那娇嫩的红唇。水芙香一声嘤咛,身子绵软伏在他怀里。傅彻搂紧她,尽情享受唇舌相交之乐。忘情时分,二人醉卧在浴池边。傅彻轻吻水芙香额头,她美目微闭,脸上尽是忧惶之色。傅彻隐觉她动作生涩,像是未经人事的深闺少女,与传闻的淫荡不相符合。水芙香低声微喘,玉臂环搂住他脖颈。傅彻贴着她脸颊道:“你的紫云神术练到第几重境界了?” 水芙香雪肤沁寒,自作糊涂道:“你说什么?”傅彻笑道:“水姬出身神道,必定精通神道绝学紫云神术。你是她爱徒,她没有不传给你的道理。”水芙香道:“你怎会知晓这些的?”傅彻低叹道:“我若是懵然不知,今天可要被你采干精血了!”水芙香凝望着他,道:“你不能说这话伤人家的心。”傅彻从旁拾起一件衣裳替她披上,道:“你是为了我身上的小石头吧!”水芙香笑道:“我要一块破石头干么了?” 傅彻笑道:“你不用掩饰,我能看出来,小石头对你们秘教很重要。”水芙香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傅彻道:“你不承认我也没办法,我走了!”水芙香拉住他衣袖,软绵绵问道:“你喜欢我吗?”傅彻为之神摇,笑道:“你先说小石头的用途,我再给你答案。”水芙香笑道:“你凭什么断定我就晓得小石头的用处呢?”傅彻轻搂住她道:“我们水座主若不知道,还有谁晓得呢?”水芙香笑道:“我已知道你的心意了,你的要挟无效。”傅彻淡然一笑,道:“我可有制你的法子。” 6、身处险境 水芙香咬着他耳朵,低语道:“小色鬼,要使坏嘛?”傅彻漫然笑道:“你别想歪了,我对你的紫云神术畏若鬼神,可不敢在你身上讨便宜。”水芙香娇笑道:“那你要怎么治理人家嘛?”傅彻握住她纤手,慢吞吞道:“你们江教主是我干爷爷,他老人家临终前专门传授我制服五部座主的法门。”水芙香脸色微改,好一会才缓过神,道:“你和他老人家怎认识呢?”傅彻摇摇头道:“这个我可以不说吧!” 水芙香问道:“那你是否学会海纳神功了?”傅彻也不否认,点了点头。水芙香捋了捋秀发,歪头笑望着他道:“我是水部圣女,你知道吧!”傅彻道:“你是圣女又如何?”水芙香贴在他耳旁道:“秘教圣女都要是处子之身。”傅彻不信问道:“你也是处女?”水芙香委屈道:“你这都看不出来嘛?”傅彻笑道:“你艳名满天下,把男人视作玩物。我若相信你还是处女,岂不成了天下第一大傻瓜!” 水芙香道:“你都是听信了木漱菱的话,先入为主,才会这样吧?”傅彻道:“漱菱没说你坏话,你别猜疑。”水芙香笑道:“我和她做了十几年姐妹,对她的了解可不比你浅。她自己看上你,哪容我和你相好。要叫你小色鬼对我没心思,不中伤我才怪。”傅彻笑道:“水木双娇,明里姐妹、暗中冤家,不改魔女本色呀!”水芙香笑盈盈道:“小色鬼你才是我的冤家,她木漱菱是我的情敌仇家才对。” 傅彻坏笑道:“那我也要验明正身才能相信你。”水芙香缠上他,笑道:“人家身子都被你看遍了,你要了我,咱们做对真夫妻吧!”傅彻耐不住她挑逗,讪笑道:“你要谋杀亲夫,也不用急在一时嘛!”水芙香道:“那你答应要娶我了!”傅彻道:“你是圣女,要保持童贞,会嫁给我嘛?”水芙香笑道:“你现在把我强奸了,我就不是处女,也再当不成圣女,那样便可以嫁给你了!” 傅彻叹道:“说到底你还是为了小石头。”水芙香道:“你别老把人家往坏处想嘛!”傅彻感触道:“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魅力不可拒,想来紫云神术不仅可杀人于无形,还能让修习者倍增妖媚。”水芙香笑道:“别说得那般难听嘛,什么叫妖媚了!”傅彻道:“我怕自己控制不住,真把你强奸了,所以必须得走了!”水芙香靠入他怀中,腻声道:“我就等你把我强奸了哪!”傅彻吻了她一口道:“我姓傅,你姓水,咱们覆水难收。”水芙香道:“你把宝石给我吧!”傅彻笑道:“我本来是想给你的,但你向我使媚术,我就不给你了!”水芙香微感奇怪问道:“那又为什么呢?”傅彻抱紧她,坏笑道:“等我想到破解紫云神术的法子,再来找你。那时便可放心领教水座主天下无双的媚术。而若我现在就把小石头给你,难保水座主会将我忘了,自此对我不假颜色。”水芙香笑道:“你想得还真长远,小女子佩服之极。”傅彻轻抚了抚她脸颊,狠下决心道:“我走了!”水芙香笑道:“你可得牢记今天的事,我的第一次都给你了,生死都是你的人了!”傅彻身体站直,道:“水座主这般优待我,恕我无福消受了!”水芙香道:“小色鬼,你想不负责任,门都没有。” 傅彻料她没一句真话,不再做理会,自个儿径出秘道。他绕到厅堂,突感有异,心神凝一。侧边已飞来数条小蛇,这些蛇极具灵性,像是受人驱使般,一齐飞咬向他。傅彻前冲,掠到大门口,逃过毒蛇网,正欲夺门而出。蓦地三股掌力袭至,真气浑厚刚猛,阻住他去路。傅彻后退三步,三人已挡到门口。那三人其貌不扬,穿着奇特:一人作妇女装束,还挽着发髻;一人剃光毛发,短衣短裤;一人明珠宝玉穿戴一身。正是前晚在客栈寻小石头的那三怪人,他们一副神气,像三座石碑矗立在门口,刚好将门堵住。 傅彻身未立定,两条黑蛇又已扑到。他斜身欲避,无数小蛇却从房屋上端飞落,仿若一片黑云笼罩他头顶。他劈空拍出数掌,拟将那些黑蛇拍散。未料群蛇灵敏异常,他掌力刚发,它们就自行散开,待掌力消竭,立刻又聚成一片。傅彻心里发毛,出掌如刀,猛将旁边飞到的两条黑蛇各切成两段。 他抬眼复见头上方黑压压一片即将落至,心知不容有失,徐缓凝聚内力,天幻第一式“云龙初”击向半空。群蛇为其真气所压摄,脱逃不了,嗤嗤声响,数十条黑蛇血肉横飞。傅彻真气不歇,笔直冲向房顶,瓦木飞断破开一个大洞。 当是时,一人从那大洞急扑下来,势如苍鹰搏兔,双掌扣拍向他。傅彻看清她是前晚与三怪人同往的那妇人,飞起一掌,稳稳将她掌力逼回。那妇人身在半空,此际被傅彻的真力冲击,一阵头昏脑胀。然她亦非常人,当机立断,斜身侧飞,退到墙边。三个怪人见那妇人败阵,呱呱大叫,三面齐攻。那光头的正面一头撞来,使的是铁头功。傅彻横掌拍他铁头,光头怪人浑然不觉,一头硬顶。傅彻微奇,暗道:“这是什么头,就算真的铁头,也总该有点反应。”那怪人的光头瞬间即至,傅彻闪到他背后,掌拍其后腰。光头怪人收力不及,一头撞到墙壁,硬将墙壁撞出个头大的洞。他回过身,叫道:“谁推我了?” 那珠光宝气的怪人不住向傅彻发射暗器,他一身珠宝似乎都有用途。傅彻双手连操带抓,接取数颗珍珠,笑道:“你要送我珠宝,我就收……”他话未说完,手中珍珠悉数爆裂,流出银白色液体。珠宝怪人欢呼道:“你已中了蚀心水,去死吧!”傅彻心道:“合着你这些宝物都是假的。”他手一甩,手中液体往珠宝怪人洒去。珠宝怪人急忙躲避,叫道:“你没死!”傅彻道:“你说我死了嘛!”珠宝怪人闷想良久,楞是没想通。 妇装怪人裙带飞扬,要将傅彻罩住。傅彻心下笑道:“人说石榴裙下桃花客,我若被你罩在裙下,那成什么了?”他一手直抓,欲将那怪人的裙子扯下。妇装怪人大叫道:“臭流氓,贪色鬼!”傅彻心中好笑,暗道:“你一个大男人,还好意思说这话了!”手不停,径往前抓。妇装怪人衣裙一转,飘起一阵香风。傅彻猜测香气有毒,但他诸毒不侵,自也不惧。妇装怪人衣裙接连转动五六次,毒香密布,却未能毒杀对手,也大是想不通。他一计无功,又有他法,手在发髻上一拔,取下一根长近一尺的发簪。那发簪碧油油的,蛇形状,非铁非玉,不知是什么打造而成。 妇装怪人发簪在手,挺簪刺向傅彻掌心。傅彻不做躲让,手腕绵软缠上,去夺他发簪。妇装怪人惊叫道:“喂,你个臭男人,抢我们女人的东西,还要不要脸了!”傅彻为之喷饭,笑问道:“你也是女人?”妇装怪人骂道:“我喜欢当女人,干你臭男人什么事?你这贪色鬼可别想打我主意!”傅彻啼笑皆非,不与他废话,出手快上加快。妇装怪人毛茸茸的大手缩了回去,发簪移到胸前,道:“臭男人,你想要,我偏不给你。”他说话当口,一脚踢向傅彻胯部。傅彻出掌似剑,急划而下。妇装怪人想到他一招击杀群蛇,余势还穿破屋顶,哪敢被他掌力切到,收脚急退,高呼道:“快啊,一起上。” 那妇人声色俱厉道:“傅彻小贼,你先是杀了我金部圣女,现在又害死老娘的小黑,今天就叫你偿命!”她手里多出一个木罐子,傅彻不清楚这木罐子是何物,但料想与毒物有关。那妇人绕着傅彻游走,光头怪人的光头见缝插针,趁傅彻防备那妇人时,扭扭脖子,一个光头捅上他。傅彻对他这实打实、硬碰硬的死招,并不很放在心上,左掌张开,刚按在他头顶。光头怪人铁头受阻,有处使力,双足撑地,一口气硬栽猛顶。傅彻以卸挪心诀移开敌手力道,静若山岳。妇装怪人借机发难,发簪刺他后背。傅彻反身一腿,攻他腹部。妇装怪人发簪下移,转刺他小腿。傅彻左手撑在那光头上,身体凭空旋飞,双脚如电踢向另外三人。 珠宝怪人叫道:“二哥,快将头移开!”光头怪人顶得来劲,不肯歇头,答道:“不能移,我很快就赢了!”珠宝怪人深知兄弟一根筋,劝不动就是劝不动。他双手不停在身上掏,诸般宝物,纷纷丢给傅彻。傅彻纵高跃低,一一避过,趁他取宝物空隙,身子飞过,双脚前后加袭。珠宝怪人见机倒快,紧急处,一下子趴倒在地。妇装怪人见傅彻全力攻击珠宝怪人,发簪脱手击出,直取他后心。 傅彻耳闻背后暗器破空声,身体倒立到光头怪人上方。那发簪去势又快又狠,深深扎进墙壁。光头怪人一会后才发觉傅彻在自己头顶,大叫道:“你耍无赖!你在上面我使不出力。”傅彻笑道:“你怎不能使力了?只要你不被我压垮就赢了!” 7、一战之力 光头怪人深觉有理道:“我不被压垮,你可得认输哦!”傅彻笑道:“那得等你支撑不倒再说。”珠宝怪人刚歇一口气,不服气自己四个人还斗不过傅彻一人,心下又恼又恨。恶从怒中起,他仿似千手齐施,身上仅剩的珠宝暗器一股脑掷向傅彻。刹那间,诸般暗器在傅彻周围布下罗网。珠宝怪人暗器手法极为高明,即使数十件齐发,无一失了准头,都是冲着傅彻周身大穴,绝不殃及光头怪人。 暗器如同漫天花雨,要一一击落那是痴人说梦,傅彻只能落回地面退到光头怪人身后。那妇人待机而动,双手在木罐子上一按,木罐子裂开,一股刺鼻的味道蔓延全室。妇装怪人叫道:“喂,你这是什么毒,把我们兄弟毒死咋办?”那妇人峻冷道:“你瞎嚷嚷什么了?我自有解药救你们!”傅彻只觉光头怪人气力逐渐减弱,珠宝怪人与妇装怪人则脚步蹒跚颠倒。那妇人酷笑道:“傅彻,这是万毒之毒,你小命注定没了!”傅彻虽不为毒物所伤,但也已被那气味呛得难受非常,问道:“你是卫盼盼的什么人?” 那妇人道:“看在你将要死了的份上,老娘就告诉你。我乃金部朱雀堂座使洪四娘,他们三兄弟人称秘教三痴,老大张伯龙,老二张仲虎,老三张季豹。”傅彻笑道:“那我不奉陪了!”他手上加了一成力,震开渐显无力的光头怪人张仲虎,飞身冲出大门。洪四娘冰凉凉叫道:“你这般强使内力,只会死得越快。” 她警告之语,傅彻如风过耳,全然不睬。他身到门外,没了那刺鼻的毒药味,顿觉神清气爽。就在此时,一道刚霸的力道向他袭来。傅彻心中巨震,暗想此人能避开自己耳目暗施偷袭,必是绝顶高手。慌乱中,天幻第六式“飞云委地”还击而去。那人不与他掌力交接,侧身右击。傅彻乘机站好方位,看那人身穿黄衣,高瘦清俊,竟是秘教金部座主金西流。面对金西流,傅彻哪敢不奋力迎战,一出手皆是天幻十八式绝招。金西流一言不发,招式诡异非常。傅彻全力以赴,未能胜上半招。 金西流左手成拳、右手作掌,拳掌错位,左右欺近。傅彻身体侧倒,掌力回环击向他腰腹。金西流贵为金部座主,除了武艺超群之外,见识广博也非一般武人能平起并论,他一口叫破傅彻功法道:“好小子,连摘星老儿的游旋飞定也学会了!”他言说之际,身子后退,隔空一掌拍向傅彻立足处,势要让傅彻无处立身。但他还是低估了定旋功的奇妙处。关键时刻,傅彻身体立直,潜运卸挪心诀转移金西流的大部分真力,同时一招攻他左侧。金西流手掌迎上,重重一交。傅彻退后三步,金西流身体摇晃一阵。两人便都不再抢攻。 洪四娘已给张家三兄弟服食解药,四人恭敬立到金西流身后,不言不语。金西流道:“小娃,你练功不易,不要因一时冲动毁了十年道行。现在你只要把身上的小石头交给本座,本座便不追究你杀害盼盼之事。”傅彻知他没杀死自己的把握,否则不会对自己如此客气,淡漠道:“首先卫盼盼不是我杀害的,其次我也没有小石头,因此你的条件我答应不了!”金西流严峻道:“那你是存心纠缠了,须知本座从不放过得罪我的人。” 傅彻嘲弄道:“你金西流狼心狗肺,杀几个人也是常理。”金西流冷哼一声,瞄了瞄周围,道:“你不是和水芙香一起嘛,她人呢?”他已决心与傅彻一战,只是又恐水芙香坐收渔利。傅彻自问胜他无望,有事能叫他分心最妙不过,笑道:“她和我捉迷藏,不知躲在哪了?”金西流神色微紧,朗声道:“水芙香,你既然在这里,何必躲躲闪闪不敢见人?” “谁说人家躲闪了嘛,只不过人家晓得金座主你神功盖世,不想芙香插手此事才不好现身啊!”水芙香笑意盈然,款步走出后堂。金西流道:“你能瞒过本座耳目躲在后堂,本座就不敢小看你。”水芙香微笑道:“金座主抬举芙香了!你当日在董大人府上力战群雄的事,芙香至今记忆犹新,夜来每想我将来的夫君有座主你一半神勇就好了!”金西流生性贪色,水芙香这番话说得他舒舒坦坦,他怡然笑道:“好汉不提旧时勇,那件事过去了,不算什么!”水芙香笑道:“金座主呀,你说你这么神勇了,还要那破石头干嘛呢?” 金西流好色归好色,利益攸关的事却不含糊,他嘿嘿笑道:“小丫头,差点被你糊弄了!”水芙香甜甜道:“座主误会芙香了!芙香好生指望你一统秘教,那样我跟着你就不会被人欺负了!”金西流笑道:“你说真的才好。现在圣石落在傅彻手上,你想怎么办?”水芙香道:“一切由座主决定,芙香无有不从!” 金西流道:“那咱们联手,将傅彻这小子拿下如何?”水芙香笑道:“座主你神功无敌,对付傅彻这毛头小子绰绰有余,哪要我碍手碍脚了?”傅彻静立旁边,饶有兴味听两人交谈。金水二人对他这听众好像不甚在心,金西流道:“你不帮忙本座也不勉强,但你若要趁火打劫,那我的天吼功也不是吓吓小儿的。”水芙香道:“我师父在世时,常说金座主你的天吼功乃五部武学之冠,只稍逊于教主的海纳神功。如今教主仙逝,秘教上下自然以你为尊,芙香哪敢对你不敬呢?”金西流道:“你若肯替本座办事,本座一统秘教后,不会亏待你的!”水芙香柔柔道:“这事咱们以后再洽谈吧!” 金西流心头浅醉,转对傅彻道:“你交是不交?”傅彻笑道:“我没有怎交?”金西流长声怒喝,如同出笼狮虎,全身布起一个真气圈。寻常武夫的真气微弱无痕,他竟隐有奔流之势。傅彻色不稍改,心中却震撼不已,暗道:“这想必就是天吼功了。”水芙香在旁拍手迎承道:“座主的天吼功真叫震古烁今呀!”金西流前跨三步,挥出一掌,真气犹如八月大潮,滚至傅彻身上。傅彻力敌不胜,斜身退步。 水芙香惊叹道:“座主这般威势,除却教主他老人家的海纳神功,又有谁堪匹敌?”她不知有心还是无意,一言倒提醒了傅彻。他暗想:“海纳神功乃秘教至上法门,或可克制这天吼功。”心窍一开,双掌并到胸前,缓缓旋转,双臂张开收回,立即形成一个真气团。真气团高速旋转,越转越大。 金西流陡见傅彻的运功姿势,分明就是海纳神功,而海纳神功乃他的克星,他惶恐撤功后退,惊异叫道:“不可能,不可能的!”水芙香明知故问道:“座主,怎么了?”金西流想她才十八九岁,江恩耀死时还没降到人世,自不可能见过江恩耀施展海纳神功,当然更不明白傅彻所施即是海纳神功。但他存心不良不说破,道:“水座主,你自己收拾这小子吧!本座还有急事先走了。”他说走就走,没有半点滞留。洪四娘和张家三兄弟跟着逃跑。 傅彻长舒一口气,侧头看向水芙香。水芙香笑道:“小色鬼,我待你还不错吧!”傅彻笑道:“石头在我身上,你还有得到的希望。可一旦落入金西流之手,你就只有梦里想想了。这样你能不帮我嘛?”水芙香靠近他道:“小色鬼还是不信人家对你没恶意。”傅彻笑了笑,猛然体内三气冲散,破入经脉。他不禁浑身战栗,倒到地面。水芙香想不明白他搞什么,低声问道:“你怎么了?”傅彻脸色发青,眼睛深闭,已昏死过去。原来金西流的天吼功过于强横凌厉,他出招攻袭时,激起傅彻体内三股真气的战意。三气战意一升,难免要冲破丹田。 水芙香见傅彻离奇昏死,脸现忧色,自语道:“怎么了嘛?”但她随即想到他怀里的小石头,伸手入他怀,正要取出。忽听背后一人道:“你别动他!”声音虽冷,却掩不住清脆悦耳。水芙香身体一震,暗想当今世上能侵近自己身后而不被自己察觉的人屈指可数,此人必定是位绝顶高手。她放下小石头,回身望向来人。来人是个女子,白衣飘飘、不染尘埃,脸笼轻纱,遮住眼睛以下姿容,秀眸生情。水芙香惊问道:“你是谁?” 白衣女子不答反问道:“你是水芙香吧?”水芙香微微点头,问道:“你认识他?”白衣女子还是不回答她的话,道:“你既是秘教中人,我先饶过你,但你往后不许再动他。”她语音细柔娇嫩,身材婀娜纤秀,未被遮掩的眉眼绝美无伦。水芙香推知是个少女,暗道:“天下还有哪个少女的武功能胜过我呢?” 她丧失的胆气不刻收了回来,笑道:“小妹妹是钟情于他吧!不过我告诉你,他这人坏得很,滥情寡断、见异思迁,最爱欺骗女孩子。”白衣女子不悦道:“你怎么还不走?”水芙香挺身道:“他是我丈夫,我怎能弃他不顾?”白衣女子微愠道:“你不要乱讲,他不会娶你做妻子的,再说你是水部圣女又怎能嫁人?” 8、枕畔衣香 水芙香笑道:“你倒是知道不少啊!”白衣女子道:“你再不走,我可要出手了。”水芙香笑道:“那你就出手吧!别担心,姐姐让着你点,不会伤到你的,省得这小色鬼见你受伤了,来责怪我心狠手辣。”白衣女子道:“不准你骂他,他不是那样的人。”水芙香暗笑道:“看来你对他还真钟爱有加,可他傅彻不就是个小色鬼嘛!”却道:“妹妹先别生气,天下哪处没男人了,你何必为他守到底呢?” 白衣女子道:“你不走是想要他身上的血灵石吧,不过我告诉你,血灵石是我的,你拿不走的。”水芙香微惊道:“你怎知那石头是血灵石?”白衣女子冷冷扫视她,秀目满是不快道:“你怎这么烦呢?”水芙香被她看得浑身上下不自在,又不欲就此离去,笑道:“我先试一下妹妹你的功夫!”她彩袖飞出,卷向白衣女子腰肩两处。白衣女子夷然不惊,柳腰绕转、娇躯轻动,一手捏兰花前探,一手后移。纤腿微抬,人向前舞。轻易破解了水芙香的攻招。水芙香看清白衣女子的招式动作,惊道:“云舞功,你是……” 白衣女子道:“知道了,还不走!”水芙香向她微微欠身,闪出了宅子。白衣女子抱住傅彻,见他昏迷着还满脸痛苦,不由珠泪盈眸,低泣道:“彻儿,彻儿,你会没事的。”她脚不点地,抱着傅彻进了大宅旁边的一间古房。房里无人,只有一张朴素的床榻。白衣女子将傅彻放在榻上,伸指探他脉息,紊乱动跳。她纤手紧贴傅彻后背,运气为他压制奔腾不息的三股内力。她真气柔和纯正,与傅彻内力不但不相抵触,而且还天然契合一处。这般足足运功两个时辰,傅彻体内四处乱窜的内力才大致被遣返丹田,只不过他人还未醒。白衣女子饮泣道:“彻儿,你会没事的。你都大难不死了,会有后福的。” 傅彻恍恍惚惚中听有人唤自己“彻儿”,神智清醒稍许,徐徐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陌生处所,枕畔坐着一白衣女子,雪衣清香醺人醉。白衣女子见他醒来,欣悦道:“你醒了!”傅彻认清她便是前晚潜入客栈,轻功高绝的白衣女子,问道:“我怎会在这呢?”白衣女子温和道:“你突然昏倒,我就把你带到这疗治了!”傅彻暗想自己与她素昧平生,她却陌路施以援手,感激道:“多谢姑娘!”白衣女子微微笑道:“你和我还说什么感谢了!”她自觉这话不对味,转开头不去看他。 傅彻似乎跟她有种与生俱来的亲切,心心相连。白衣女子犯愁道:“你为什么突然昏倒呢?还有你体内真气乱窜,像是走火入魔,很危险的。”傅彻笑望着她道:“我体内有三股真气相互排斥,运功过度便可能冲散开。它们一散开,我就昏死了!”白衣女子忧心道:“那怎么办才好呢?”傅彻心潮一冲,稀里糊涂唤道:“姐姐!”白衣女子身子微晃,缓了缓神,温柔笑道:“你唤谁姐姐嘛?” 傅彻俊脸通红道:“我看你很像我姐姐!”白衣女子笑道:“江湖流传,你傅彻没有姐妹兄弟呀!”傅彻凝思道:“我有的,只是现在还没找到她。不过快了,最迟明年就能见到她了,我和她分别十年了!”白衣女子目光柔和,轻轻道:“你怎会和你姐姐分开的呢?十年不见,说不定她已经不在了。”傅彻摇头道:“不会的,姐姐不会丢下我的!”白衣女子问道:“你的武功都练成了吗?” 傅彻把她当作日思夜想的梁絮,自会不厌其详回答,叹道:“本来还有点成就,越练越不成了!”白衣女子道:“以后别随意使用海纳神功,那功法太霸道,对身体不好。”傅彻疑问道:“你怎知我会海纳神功呢?”白衣女子道:“你和金西流比斗时,我便躲在你们旁边观战。”傅彻笑道:“你武功这么高,跟谁学的呢?”白衣女子淡然笑道:“你是想问我是谁吧!”傅彻傻笑道:“你待我这么好,我怎能不晓得你是谁呢?” 白衣女子柔笑道:“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傅彻道:“你这话好神秘,你为什么要遮住脸呢?”白衣女子道:“为什么要让别人看我的脸呢?”傅彻点头道:“你一定很美,世人邪心太多,还是不让看为好。”白衣女子笑道:“或许我很丑,羞于见人哪!”傅彻正经道:“你骗不了我。不用看,我就知道你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善良的女孩子。”白衣女子浅笑道:“你这是戏弄我嘛?”傅彻对天起誓道:“我死也不敢戏弄你。” 白衣女子为之莞尔道:“你动不动就发重誓么?”傅彻道:“那得看对什么人了!”白衣女子道:“那对水芙香呢?”傅彻心叫惭愧,从衣囊里取出小石头道:“她是为了这块石头才找上我的,我们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何要欺瞒白衣女子,也许与自己把她认作梁絮有关吧!白衣女子望着小石头道:“这乃神道、秘教都在极力寻找的血灵石,传说它是神门钥匙。一百多年前遗失了,近些日子又重现江湖。你怎么得到的呢?” 傅彻听小石头就是血灵石,意外之外,道:“这是客栈小二送给我朋友的。”白衣女子笑道:“你和血灵石有缘,才会不寻而获。”傅彻问道:“你怎会知道这么多呢?”白衣女子道:“我也是来找血灵石的。”傅彻皱眉道:“难道今次群雄聚会长安也是为了血灵石?”白衣女子道:“这倒不是,江湖人来长安是因风闻骊山秦皇陵旁边有大宝藏,里面不仅有金银珠宝,还有神兵利器、武功秘籍等。” 傅彻笑道:“你既然要找血灵石,我昏迷时,为何不取走呢?”白衣女子道:“我拿来有什么用,放在你那跟我这都一样。”傅彻不明白她话中之意,道:“你也是秘教的?”白衣女子道:“嗯,你不喜欢吗?”傅彻摇首道:“你们江教主都传我海纳神功了,我怎会讨厌秘教哪!”白衣女子问道:“他老人家是否已经过世了?”傅彻将江恩耀的事一一详说。白衣女子低沉道:“他老人家至死还不忘圣母,圣母也该安心了!” 傅彻笑道:“你真像我姐姐,眼睛像、眉毛也像。”白衣女子脉脉一笑道:“你的伤都好了吧?”傅彻点头道:“我这毛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都没事了。”白衣女子道:“你轻功没人比得上。今后遇上强敌,打不过就逃,别硬撑。”傅彻笑道:“至少还有一人轻功不输给我!”白衣女子不解道:“还有人能胜过你?”傅彻笑道:“那人就是你,我暗中看过你施展轻功,你可不许抵赖。” 白衣女子笑道:“你两三岁就开始习练轻功,我跟你比差远了。”傅彻错愕道:“你如何晓得我两三岁开始习武?”白衣女子目光移向别处,不与他对视,道:“你年纪这么轻,若非少小习武,武功怎会如此高强哪!”傅彻心灵感应到她思绪的波动,用劲抓住她手臂,狂喜道:“姐姐,你是姐姐!” 白衣女子道:“你说什么?”她冷静如水,浇灭傅彻的一腔激情。他怅然松开双手,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太想我姐姐了。”白衣女子眼里流露出一丝迷离的思忆,可很快笑道:“你伤好了,也该回去了,我送你。”傅彻当真看了她几眼,软求道:“你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吧!”白衣女子笑道:“我说过我很丑的,有什么好看哪!”傅彻苦求道:“你就让我看一眼吧!”白衣女子摇摇头,没有应许。 傅彻道:“你不答应,我就不走了,天天跟着你。”白衣女子笑道:“你都这么大了,怎跟我负气呢?”傅彻道:“我就认定你是我姐姐,姐姐从来最疼我的。”白衣女子道:“你和你姐姐分开十年,相逢也未必相识了!”傅彻故叹道:“是啊,不知道她还认得我吗?”白衣女子未想答道:“她一定认得你的!”傅彻凝视着她道:“你就是姐姐,否则不可能如此肯定。”白衣女子道:“我也是猜想的,你姐姐既然那般关爱你,当然不会忘记你长什么样子的。”傅彻索然道:“算了,你若真是我姐姐,总有一天会认我的。现在没什么报答你,就把血灵石送给你吧!反正这是你们秘教之物,我留着也没用。” 白衣女子道:“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傅彻长叹道:“你就留着吧,我也不晓得自己何时会再次昏死过去。那时血灵石还是要落到他人手里,与其被金西流、水芙香他们拿走,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你哪!”白衣女子幽思一会儿,笑道:“那我先帮你保管着,等哪天你想要取回去了,再来找我好吧!”傅彻由衷道:“若人人都像你这般待我,这江湖还有什么险恶呢?”白衣女子悠然微笑,傅彻将血灵石塞给她,挥手作别。白衣女子伫倚轩门,驻看他远去的背影,泪落无声。 第十六章 十年重聚双垂泪 刹那分离各断魂(1)火部奸计 傅彻回到客栈,非但找不见赵云与贝贝二人,也没有钱妈子和秀儿的影子,他匆忙去询问掌柜。掌柜今日不知因何心绪不佳,又没认出恢复本来面目的他,冷冰冰不做应答。傅彻表明身份,他才淡漠说已大半天不见赵李等四人。傅彻遥听几人谈论水芙香退房了,始知掌柜郁闷的内中缘由。水芙香不告离去,他自己也莫名地失落怅惘,故对掌柜的冷漠不以为怪。他在客栈候了半日。可直到入夜,赵李等四人还未归来。 这时小二敲门,交给傅彻一张纸条,说是清扫赵云房间时在地上捡到的。傅彻看纸上写着:“欲救赵云、李贝贝,戌时三刻携圣石至城西李园。”字体柔弱纤细,当出自女子之手。傅彻心中警觉,暗自想道:“这么看来,连钱妈子和秀儿也非善类了!”时不待人,他向小二问清此去李园的路径,提前赴约。 入夜之后,长安街市告别了一日的喧闹,格外冷寂凄清。傅彻奔行其间,畅然无阻。李园座落在城西,破落却尚未废弃。园内火光照射,四处通明。傅彻轻身掠入,见一堆人围聚在园中一阁楼里,钱家母女赫然在列。赵云和贝贝被捆在一侧,失去知觉。一个秃顶老头道:“傅彻快来了,大家到外面去巡视一圈。”钱妈子补充道:“傅彻轻功绝顶,落地无声,说不准已经到了,你们不可错过一个角落。”几人领命搜寻。傅彻跃上阁楼顶端,移开瓦片下窥。那几人巡查无获,复回阁内坐下。 秃顶老头道:“咱们火部自从座主遇害后,一直抬不起头做人。若要重展昔日雄风,全赖血灵石了,所以这次绝不能有失。钱护法,你最了解傅彻,你说他会拿血灵石来交换吗?”钱妈子道:“传闻傅彻重情重义,咱们抓了他义兄和女人,他必定会来相救。只是他武功高不可测,昨夜独眼神龙那老儿就被他一招吓破了胆。”秃顶老头道:“雷破天和董千里这两老儿年初刚晋升为总坛护法,此次是追随黄千帆来长安的。他们俩虽招人嫌却不足为虑,只是黄老怪诡诈百出,我们不能不防。” 钱妈子道:“黄千帆埋剑封刀二十几年,圣母请他出山做什么?”秃顶老头道:“黄老怪是秘教神使,圣母要倚仗他主持大局。”钱妈子道:“黄千帆年轻时惹下不少桃花债,他重入江湖,只怕过不了几天好日子。”秃顶老头笑道:“我记得你和他也好过一阵,现在还念着他么?”钱妈子脸面大红道:“座使别取笑属下了!”秃顶老头道:“我不是取笑你,而是要提醒你最好和他撇清关系,免得又被他骗了!” 钱妈子垂头称是,暗里瞥了下秀儿。秃顶老头走到门前,仰观天象,皱起白眉道:“都戌时了,傅彻怎么还不来?”钱妈子道:“他应该马上就会来的。”秃顶老头指了指赵李二人,道:“傅彻若是不来,就送这他们俩上路吧!”钱妈子道:“约定的时刻还没到,咱们再等等吧!”秃顶老头道:“你不是说傅彻和水芙香同时失踪的嘛!他傅彻少年人血气方刚,只怕难以禁受水芙香的媚惑。那样血灵石多半落入水芙香手里,我们等也白等了!” 钱妈子道:“他们中了我的千日醉,没有解药休想活命。倘若傅彻真敢不来,咱们再送他俩上路也为时不晚。”秃顶老头点了点头,吩咐部下道:“你们再出去搜搜,看傅彻来了没有!”傅彻闻晓赵云和贝贝身中千日醉,忧心如焚,暗道:“我现在纵使拼命救出他们,若取不到千日醉的解药,到底还是一场空,看来不得不用血灵石来交换了。可我已将它送给了那白衣女子,总不好去拿回来吧!” 几个火部徒众阁楼周遭搜索得尤为仔细,几乎不错过一寸土地。傅彻心下无计,坐在楼顶徒自焦急。戌时三刻已过,秃顶老头道:“傅彻迷上水芙香,不会来了!钱护法,把他们解决了吧。”钱妈子眼望赵李两人,摇头叹道:“不是我狠心,是傅彻太负义了!”赵李俩自是听不到她说什么。秀儿不忍道:“娘,咱们再等会吧!”钱妈子道:“这是座使的命令,咱们不能违抗!”秀儿黯然退开,美目蕴泪。 傅彻跃下楼顶,步入大堂,道:“我来了!”他近于来无影去无踪,阁中众人悚然吃惊。他们迅速围绕在秃顶老头身旁,等待他发号施令。秃顶老头紧紧盯住傅彻道:“你就是傅彻?”傅彻道:“正是,你们可以放开我朋友了吧!”秃顶老头道:“那简单,只要你拿血灵石交换,咱们一手交人一手交物。”傅彻道:“要我交出血灵石也容易,你们先把千日醉解药给我。”秃顶老头道:“本使先给你一个人的解药,待拿到血灵石后,再把另一份奉上,这还公平吧!”傅彻暗恨他老奸巨猾。 钱妈子道:“解药在我这,你要我先救哪个!”傅彻正憋着一肚子闷气,厌恨道:“你真叫背槽抛粪忘恩义,无耻透顶!”钱妈子淡淡道:“你这话错了,我本是有意设计,何来恩义?”傅彻苦于身旁没有血灵石,要交换都不成,而短时间内又想不出两全之策,心底矛矛盾盾乱糟糟。秃顶老头催促道:“你想好了吗?快点,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跟你磨蹭。”傅彻笑了一笑道:“我是来和你们商议一件事的!” 秃顶老头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快点交出血灵石。否则,后果你自己想想也该知道。”傅彻摊开双手道:“可血灵石并不在我身上!”秃顶老头怒色暴现,厉声道:“你说什么,把我们当成三岁孩童戏耍吗?”傅彻苦着脸道:“我实在没有,今天早上被金西流抢去了。”暗想:“金西流也不是好东西,叫你们狗咬狗。”秃顶老头沉声道:“事已如此,你就为你妻子兄弟收尸吧!钱护法,还不动手?” 钱妈子移到赵李两人身前,傅彻无计应对,道:“不过我还能把圣石抢回来,只希望你们先别伤害他俩。”秃顶老头轻蔑道:“被金西流抢去的东西若还能夺回来,那就不会被抢了。”傅彻解释道:“您老有所不知,金西流他自己不是我对手,但他有水芙香做帮手。那女人在旁边不停卖弄骚情,乱我心神。我年轻受不了诱惑,才失手被金西流抢走血灵石的。”心里却暗道:“水芙香,你可别怪我胡言乱语,我也是从权行事。” 秃顶老头深思道:“金西流还和水芙香联手?”傅彻修饰润色道:“我真的没骗您老,他们谋划一统秘教,金西流说自己练成了天吼功,武功天下无敌,水芙香就和他眉来眼去。金西流还答应一统秘教后让她当圣母。我看了气不过,想她水芙香刚刚还和我浓情蜜意、山盟海誓,转眼又投入他人怀抱,不是存心要我难堪嘛!可我一着火,招式破绽四出,给了金西流制胜之机,幸亏我跑得快,否则连小命也丢了!” 秃顶老头信了八九分,问道:“金西流以什么招式胜你的?”傅彻根据记忆,模仿金西流天吼功的招式比划一番。秃顶老头点头道:“不错,的确是天吼功。那你打算凭什么招式胜他了?”傅彻演示了三招海纳神功,道:“您老说这功法胜他总没问题吧!”秃顶老头狐疑不定道:“你这是海纳神功?”傅彻笑道:“您老真是见多识广,海纳神功都看出来了!你们给我一两天时间,我必定把血灵石取回。” “海纳神功”四字像魔咒一般震慑诸人,秃顶老头道:“你怎么会海纳神功的?”傅彻淡然笑道:“江教主是我干爷爷,他老人家闲来无事就教我了!”江恩耀和无果只收萧菲儿作干孙女,却没收他为干孙子,他僭越萧菲儿的名分,心下泛起丝丝甜蜜,甜蜜过后又是苦楚。火部徒众在他言语强震下,心神恍惚。秃顶老头问道:“你是说江教主还在世?”傅彻自想要扯谎就扯到底,笑道:“他老人家隐居世外,不想过问红尘俗事,你们不必找他了。不过我要是请他重踏江湖,他是不会拒绝的。” 秃顶老头心里已相信他的话,却不能失了威严,道:“本使先测测你火候,看是否是吹的。”傅彻笑道:“您老要测尽管测。”秃顶老头道:“本使杨铁胜,诨号铁掌野老,掌法一道生平不敢让人,你小心了。”他语气谦和,做个起手式,不先动手。傅彻知他惧于江恩耀的威势,才会对自己如此客气,轻轻一笑,掌攻他右肩。杨铁胜侧肩躲过,还击傅彻小腹。傅彻身体侧倒,绕到他身后,击他后心。杨铁胜乃火部座使,掌法独步秘教,他身体不转,右掌后击。傅彻站直身体,又是一掌。杨铁胜前跨一步,转身紧拍三掌。 2、十年重聚 傅彻侧步斜身,掌力下推,击杨铁胜大腿。杨铁胜脚步外迈,避过掌力,人往前冲来,正是化守为攻。傅彻掌法一变,变得飘忽不定。身体更是左倒右翻,时不时逢空隙击上一掌。杨铁胜有力无处使,掌法随之而变,如蛟龙扬波,内力沸反四塞。傅彻身体旋转,天幻第二式“霞龙出岫”应势出击。杨铁胜铁掌翻腾迎出,正正接上傅彻真力。力道撞击,傅彻再加三分力,杨铁胜受震后退三步。 钱妈子等见杨铁胜败阵,都是急形于色。杨铁胜拱手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本使输得口服心服。”傅彻道:“那你是答应给我足够的时间了?”杨铁胜爽快道:“后天晚上戌时三刻在这里不见不散。”傅彻笑道:“那他们俩就有劳您老代为照料了!”杨铁胜道:“你尽可放下心去夺血灵石,本使保证他们安然无事。”傅彻对钱家母女气愤难止,临行前作怪,笑向秀儿道:“秀儿,我大哥可就托付给你了!”秀儿羞红双颊,低下了头。 傅彻扬笑掠出李园,取道去拜访白衣女子,准备索回血灵石。路上思量着怎么向她启口,思来想去还没考虑周全,就已到了日间作别白衣女子的地方。古房寂寂,人去楼空,剩有芳香缭绕,曼曼送归魂。傅彻暗自苦道:“你去哪了?为什么要走呢?”他不信白衣女子就这样远去,坐在房里等到子夜,可惜一切终归枉然。白衣女子一去不复返。他死心离开,心中苦闷难销,理不清是因见不上伊人,还是因取不到血灵石,救不了赵云和贝贝。 傅彻浪荡长安街头,夜间长街,秋风萧瑟,漆黑悄静。远处一人走来,他没多注意。那人黑布遮面,走路姿势怪异,逢人不避。这个傅彻有点奇怪,暗道:“他遮住脸面,应该是为了避人耳目,既如此又何故大摇大摆行走在大街上呢?就算是深夜无人也不该这样子呀。”那人动作僵硬木愣,走过傅彻身边时,像是没发现他是个人,半点反应都没有。傅彻称奇不已,紧跟而去,欲探个究竟。 那人沿着长街走动,绕进街边小道,到了一处宅子前,直直一脚把宅门踢飞。傅彻看他那僵笨的一脚竟将一扇朱漆大门踢飞,暗赞神功了得。那人入门后,宅内的人皆大惊。傅彻见宅内不是别人,正是独眼神龙、无翅飞鹰和神巫婆婆,还有一个是他不曾蒙面的中年儒士。独眼神龙一声大喝:“好个贼子,敢到我老人家歇处逞横。”他这一声暴喝犹如天落惊雷,震得屋顶瓦片沙沙作响。但蒙面怪人如若未闻,直愣愣对着四人。独眼神龙叫道:“兀那贼子,报上名来,我老人家不跟无名小卒废话。” 怪人还是那样浑浑噩噩,似未听见。独眼神龙暴跳如雷,叫道:“贼子,你忒也目中无人了,我老人家和你说话,你敢不应。”管他老人家气疯气死,那怪人就是置之不理。中年儒士察出不对,道:“雷护法,这是个活死人。你跟他说话,他听不到!”独眼神龙这才止歇怒气,道:“你既是个怪物,我老人家不与你计较就是。”傅彻首次听到活死人,暗道:“难道这人就是传说中尸变而成的僵尸。” 神巫婆婆问道:“黄先生,怎么会有个活死人了?”中年人黄先生道:“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中了某种秘术。”怪人向黄先生扑去,黄先生要试试他的功力,一掌拍过。那怪人不躲不闪,任由黄先生那掌击在身上。黄先生那一掌虽没使上全力,但也非同小可,谁料落到那怪人身上波澜不惊,就好像抚摸一下般。黄先生心知不对,急忙撤掌。在他撤掌的那瞬间,怪人僵硬的手臂向前推去,那么死板而又那么势不可挡。 黄先生为人精明细谨,不接来招向旁边移走。怪人也跟着他改变方向,他动作看起来虽笨拙不堪,却快速异常。黄先生见他黏上自己,也不惊慌,从腰间拔出一把铁扇。扇子一转戳到怪人膻中穴。怪人大穴被点,不痛不痒,更别说僵麻倒下。他右手前伸,去抢夺黄先生的铁扇。黄先生慌乱失措,身体急退。怪人不慌不忙跟上,黄先生铁扇脱手击向怪人脸部。那怪人右手食中二指伸出,恰好夹住扇柄。黄先生借此短暂瞬间倒退出丈外。 傅彻旁观者清,心道:“又是采生妖物,想必是顾成忠或殷孝清炼养的,殷有常他们不能这般以意驭人。”他又觉不对,这怪人的身形和武功像极北宫廷,可阴阳二老采生妖术还未学到家,根本不可能以意驭人。故此推断怪人是北宫廷,便不合理。黄先生刚喘息一口,怪人又飞速追至,他双手回环前推,内力波及之处,似乎万物都有死无生。 傅彻辨出这是不死功绝招,立刻断定怪人就是北宫廷。他又回忆杨铁胜和钱妈子的对话,推知黄先生乃秘教神使黄千帆,只是不明白北宫廷为何找上黄千帆。黄千帆在不死功的强攻下,不光抵御不住还脱不了身。无翅飞鹰、独眼神龙和神巫婆婆三人见他处处受制于人,皆欲挺身而出,帮他脱困。然而黄千帆未开口求助,他们仨作为部属,却不敢自行其是,否则黄千帆怪他们擅自主张,那他们可承受不起。 北宫廷青紫色的手掌结成爪形,用力狠狠前抓,一把将黄千帆的右臂长袖扯碎。黄千帆躲之不及,急叫道:“你们三个别光看着,快出手一起收拾这怪物。”无翅飞鹰、独眼神龙和神巫婆婆三人奉命出击,加上黄千帆,四人前后左右四面围攻北宫廷。北宫廷浑不知危险将至,毅然抓向黄千帆。 黄千帆弹腿飞起一脚,正撞在北宫廷的爪上,不料反被北宫廷手爪上迸出来的强悍内力震得腿骨发麻。无翅飞鹰乘隙出击,烈焰掌一丝不偏印在北宫廷的后背。恰是时,他陡觉北宫廷后背生出反弹之力,自己一掌非但伤其不得,还被其震退一步。他回眼看看手掌,一片火红,竟是被自己掌力灼伤。独眼神龙也不好受,他一掌击在北宫廷的右肩,北宫廷肩头一缩一挺,将他弹飞丈余。神巫婆婆仗着自己的龙头拐杖份量沉重,出招使力深得快狠准三字精义,一杖扫中北宫廷的后腰。后腰乃武人真气最难防护的部位之一,北宫廷毕竟还是人,被击得俯冲数步。由此神巫婆婆可说是四人中唯一捡到便宜的。 只不过她好景不长,北宫廷站定之后立即转过身体,不死功悉力狂攻。神巫婆婆哪敢正面迎战,转身就跑。她是个驼背,这样跑动,活像一个大肉球在滚动,滑稽可笑。北宫廷的速度远快于她,不一刻便赶上。他一手抓住神巫婆婆那龙形杖头,用力拉甩,连人带杖将她抛出数丈。不巧,神巫婆婆那驼背撞向地面,一时半会起不了身。北宫廷赶步过去,一把抓住她衣服,将她整个人托到半空。神巫婆婆手脚不住舞动,足是个四脚朝天的王八。 黄千帆飞身扑救,北宫廷手一甩,将神巫婆婆抛掷给他。黄千帆料是隔物传功,不敢贸然去接,忙撤开。神巫婆婆如同一个肉弹飞出,眼见就要碰上墙壁撞个血肉模糊。当是时,半空中白影一现,一少女如凌云仙子从天而降。她长袖弹飞卷上神巫婆婆,纤腰一扭,身体凌虚拔高近一丈,继而身子一斜,双足在墙上一点,手臂一拉一紧,已化去神巫婆婆身上的强大气劲。她救人后,收卷长袖、缓缓落地。神巫婆婆劫难逃生,对少女顶礼膜拜亦不为过,忙跪谢道:“属下谢圣女救命之恩。” 少女恬淡道:“没事,起来吧!”黄千帆、无翅飞鹰和独眼神龙三人也急忙过来参拜少女。北宫廷似乎也被少女镇住,直立一边迟迟没再动手。少女道:“黄伯伯,这人是谁了?”黄千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人一来就这样横冲直撞的,全身没有知觉,只怕还刀枪不入。”少女道:“这种怪人我们不必理会,走吧!”北宫廷口里忽直直迸出两个字“萱儿”。身体便向少女冲过来,竟有些灵活,不再那般僵直。 傅彻自少女现身就呆愣原地,这少女便是曾救过他的白衣女子。她此时并没遮住面貌,绝代容颜隐露夜空,闭月羞花。她足以和萧菲儿媲美,单从外貌上论,二人都堪称完美无瑕,美得五官趋同,只是身上洋溢的气质有所差异。萧菲儿主动,她主静,动静之间,难分彼此。傅彻欢呼雀跃,何其熟悉的一个人呀!她依稀就是他的萦萦梦里人——梁絮,十年的魂牵梦绕,十年的相思滴泪,今宵重聚梦终圆。 在他世界里,除非他死了,否则没有人可以伤害梁絮。他蓦见北宫廷扑往梁絮,急怒交加,全身的力量汇聚一处,有如神灵附体,傲视乾坤,高呼道:“姐姐,小心!”他人随声到,挺直护在梁絮身前,紧接着双臂回旋,蓄足劲力,天幻第十三式“入天遁地”破空拍出,真气汹涌,滚滚奔向北宫廷。 3、各诉离情 北宫廷清醒少许,奋起不死神功还手猛击。两力隔空碰撞,傅彻稳如山岳,北宫廷倒飞十余丈。一击制胜,傅彻自己也始料不及,一下子傻住了。原来他急怒当头,丹田内三股真气鬼使神差融为一体。三气合流,即如江恩耀、无果和傅彻三人同时出手,自然威势滔天。北宫廷单个傅彻还胜不过,如何禁受得住三人合力一击。不过他似乎没受重伤,掉地后不久便站了起来,冷望一眼傅彻,夺门而去。 北宫廷是萱儿的父亲,傅彻自该放其一马,何况此际他自己体内的三股真气又各自为营,虽没冲破丹田,却难教汇成一气,这种状况下要斩除北宫廷谈何容易。他回身凝望梁絮,挽住她手臂,喜笑道:“姐姐,真是你!”梁絮轻点点头,温柔微笑。神巫婆婆喝道:“小鬼头,不许对圣女无礼,快把你的臭手拿开!”傅彻瞪着她道:“你再吵七吵八,我就一脚把你踢飞!”神巫婆婆刚见他傲视天地的神威,闻言惊退两步,缄口无语。 梁絮理清傅彻凌乱的衣裳,道:“半天不见,怎么弄成这样了?”傅彻笑道:“我知道姐姐会帮我理,乱了也没关系。”梁絮漫然一笑,偎依他臂上。黄千帆轻咳一声,道:“圣女,这位少侠是?”他见傅彻管梁絮称姐姐,又见他神功盖世,不由客气称为少侠。梁絮笑道:“这是我弟弟,叫傅彻。”傅彻名震四海,黄千帆亦早听闻,暗赞盛名不虚。独眼神龙和无翅飞鹰这两老儿昨晚被傅彻打得丧魂落魄,本来一声不吭,待听他是梁絮的弟弟,独眼神龙呵笑道:“原来咱们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 傅彻笑道:“我怕您老自居长辈,处处怪我年小不懂规矩,指三道四,因此万万不敢认您老这样的自家人。”独眼神龙的老脸像是抹上猪血一般,红得发紫。黄千帆道:“傅少侠原来是圣女的弟弟,以前怎都没听圣母和圣女提起呢?”梁絮道:“我和他分别快十年了,那是我们都小。”傅彻听他们称梁絮为圣女,奇道:“姐姐,你为何会成了秘教圣女呢?”独眼神龙不再倚老卖老反讨好道:“看来傅少侠还不知晓,令姐十年前就做总坛圣女了。” 傅彻戏笑道:“您老这般友好,我做小辈的如何承受得起啊!”独眼神龙哈哈笑道:“我老人……不不,我嘛,向来都是这么友善待人的。”傅彻将他老人家的话置之一笑,对梁絮道:“姐姐,咱们到别处叙话。”梁絮轻轻偎着他,点头同意。黄千帆插口道:“圣女,我们还有很多事要跟你商量!”梁絮道:“黄伯伯有话请说!”黄千帆目光瞟向傅彻,意思明显不过,即是说傅彻作为外人,不该旁听秘教内务事,要他识趣走开。 傅彻才与梁絮团聚,难舍难分,偏赖着不走。梁絮爱惜他、信任他,自不会叫他避开。她圣女默许傅彻存在,黄千帆也不便多说,只道:“圣女,咱们来长安的时候不短了,五部人马已争相赶到,再不寻回血灵石,事情就麻烦了!”梁絮淡淡道:“我晓得黄伯伯你的意思,你是说传言血灵石落在彻儿手上,要他交给咱们!”黄千帆不否认道:“一切全凭圣女定夺。”梁絮道:“这事我理会得,但是彻儿并没有血灵石,我问他要也没用。”黄千帆皱了皱眉头,道:“那血灵石又在哪里?”梁絮道:“所以才要继续寻找。”黄千帆道:“可是圣女,咱们人手不足,要赶在五部前头找到恐怕不容易。” 梁絮道:“五部互相争夺,咱们隔岸观火,或许有所得的。”黄千帆又道:“如今长安局势有变,这一两日内骊山秦陵那边恐怕就会有大动静。”梁絮道:“那边我会看着,黄伯伯你们全力找寻血灵石就行。”无翅飞鹰插口道:“圣女,还有件事须得先查明。”梁絮道:“董护法请说!”无翅飞鹰道:“前日老鬼和老婆子划拳斗酒引开那些人注意力,我暗中搜遍客栈,只发现祁家兄弟已被杀死,不知凶手是谁,也不知血灵石有没被他取走。” 梁絮道:“这个由我来追查就是。”黄千帆道:“护龙宗的人大批赶往骊山,圣女要小心些。”傅彻听到护龙宗,想起朱丹崖的遗言,心头微懔,暗想:“莫非江湖中人就是奔着护龙宗宝藏而来,那我可不能置身事外了。”他问道:“黄先生,护龙宗的人赶去骊山做什么呢?”黄千帆由始至终把他视作外人,不欲与他详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傅彻讨了个没趣,心下来气道:“姐姐,我们走。”梁絮与黄千帆等四人告别,温情脉脉伴着他出了宅子。夜色缭双影,得成比翼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傅彻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要骗我呢?”梁絮柔和笑道:“我想知晓彻儿是否忘记我了。”傅彻搂紧她纤腰道:“我死都不会忘了姐姐的。”梁絮依在他怀里,道:“你就一个人回中原吗?明灭爷爷他老人家还好吗?”傅彻道:“师父他老人家老当益壮,现在住在龟兹,过些年才回中原。对了,你怎会成了秘教圣女呢?义父义母他们在哪?” 梁絮秀眸凄楚,落泪道:“爹娘他们都不在了!”傅彻脑海一阵轰响,难以置信道:“为什么会这样?”梁絮道:“那年咱们作别后,华爷爷和爹娘带着我才赶了两天路就被张角手下追上,华爷爷寡不敌众,救不了爹娘,他们教那群妖魔活埋了。而我则让路过的秘教圣母救下,她收我做干女儿,又带我回秘教总坛当圣女。”傅彻寸心绞痛,仇恨冲破九霄,下唇咬得鲜血流溢,嘶哑道:“姐姐,咱们一定要把张角老贼碎尸万段。” 梁絮替他拭去血迹,柔声道:“彻儿,你别这样。张角他多行不义,五年前就已病死了。”傅彻摇头道:“姐姐,师父算准张角老贼是诈死,咱们还得找他报仇。”梁絮低宛道:“人活在仇恨中很痛苦的,咱们别想报仇的事,好嘛?”傅彻心下酸痛,暗想:“姐姐这些年肯定饱受仇恨折磨,不想我陪她一起忍受痛苦的煎熬,才会这么劝我。”他心事激荡,将梁絮紧紧抱在怀里,道:“姐姐,什么事都有我顶着的。” 梁絮清泪如珠,螓首埋在他胸膛。长夜羞羞风细细,孤空皎皎月亭亭。两人久久缄默,多少情,多少爱,尽在不言中。傅彻为梁絮擦干泪水,道:“姐姐这十年都在练功么?”梁絮摇摇首道:“我都在思念彻儿,想彻儿一天天长大了,武功与日俱增,一定会是个大英雄。”傅彻深切道:“我不要当什么大英雄,我只想陪着姐姐,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从今往后,有苦我当,有福你享,我再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梁絮柔柔微笑,道:“我很高兴听到彻儿这些话!”傅彻笑道:“那我今后天天和你这么说。”梁絮带笑轻抚他脸颊,道:“彻儿十年来样貌没多大变化。”傅彻笑道:“姐姐现在看起来都成我妹妹了。”梁絮笑嗔道:“你戏弄我呢?”傅彻委屈道:“我说的是真的嘛!姐姐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我老多了。”梁絮悠悠淡笑,道:“咱们吃了黄参果,和别人不一样了。”傅彻笑道:“姐姐,你说咱们会不会变成老不死呀!” 梁絮道:“咱们长相厮守,老不死才好哪!”傅彻忆起江恩耀临终嘱咐,问道:“你干娘她好吗?”梁絮黯然道:“教主离去后,她便每日以泪洗面。这些年有我陪伴着她,我们相依为命,情同母子。她看我长大了,武功有成,有时才展露笑颜。彻儿白天还没跟我说清楚,你是怎么结识江教主的呢?”傅彻心底突跳,暗道:“没说清的是因牵涉到菲儿,叫我如何启齿?”他笑道:“就是我掉下悬崖后,被他老人家救了,其他也没什么。” 梁絮笑道:“你坠崖总有奇遇。嗯,对了,不是传言你身带宝剑名马嘛?它们放在哪呢?”遥思剑、汗血马都在萧菲儿手上,傅彻含糊道:“我把它们一齐送给朋友了。”梁絮道:“宝物难得,彻儿慷慨相赠,真叫惊世壮举。”傅彻不欲多谈此事,转开话笑道:“现在我可比姐姐矮一辈了。”他说完后,想想不妥,干爷爷是萧菲儿拜的,自己排论起来该算江恩耀弟子,与梁絮侪辈、长萧菲儿一辈才是。 梁絮轻笑道:“你拜你的干爷爷,我拜我的干娘,咱们互不牵扯!”傅彻又想起一件事,问道:“姐姐,你为何不告诉黄千帆他们血灵石在你手里呢?”梁絮笑道:“血灵石是彻儿交给我保管的,绝对不能失去了。”傅彻想道:“姐姐乃秘教总坛圣女,杨铁胜他们是火部徒众,即使不受她管制,也总该给点面子。若让她陪我去,或许不用血灵石就能救出大哥和贝贝。”转而又想:“可又不能让姐姐跟贝贝碰面,否则以贝贝的性子,不掀翻醋坛子才怪。”他小心踟躇道:“姐姐是否识得火部座使杨铁胜呢?”梁絮道:“你要找火部的人?”傅彻道:“他们抓走我的两个朋友,我想姐姐你是圣女,或可帮我救人。”梁絮疑惑道:“教主授你海纳神功时没把教主令一并传给你吗?教主令可以号令天下教徒的。” 4、聚会秦陵 教主令在萧菲儿手里,傅彻仓促间当然取不到,发愁道:“没有其他办法吗?”梁絮摇了摇头道:“自从教主令随教主消失后,五部逐一自立,三十年脱离总坛辖制。我这总坛早已圣女形同虚设,他们不会听我的。”傅彻欲向她索要血灵石,却还是难以启齿。两人跃上一处楼顶,星空下相依相偎,畅谈至天明。傅彻将十年中发生的大小事,择其要略相告,至于与萧菲儿等女的情爱纠葛则全部抹去。梁絮也将自己的十年经历大略陈述,她十年来一直修习云舞功,心无旁骛,所历之事比傅彻少了许多。 次日,两人携手前往骊山秦陵。长安距离骊山尚有数十里地,但他们轻功举世称绝,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秦陵附近群豪蜂拥,比肩接踵、人声鼎沸。傅梁二人一个俊貌一个娇容,情自天然、亲密无间,行于道路之中,羡煞旁人。秦陵附近有片森林,林边开了家字号英华楼的酒馆。傅梁二人进入酒馆时,馆内熙熙攘攘,挤满了江湖中人。堂倌恭迎他俩上了二楼。二楼乃雅座,入坐者皆系江湖名宿。他们若非凭借男俊女俏,也难享此优待。 傅梁二人坐在临窗的一案几,俯望下端,见江湖人接连不断到来。他俩隔座有三人,其中两个是老者,一个是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公子。两老者一个儒雅一个粗豪:儒雅者年纪稍大,至少在六旬以上,须发斑白;粗豪者年约五十,须发乌黑发亮。那青年公子英俊挺拔,风度翩翩,实为人间难得的美男子。他俊目扫过傅梁二人,向他们点头致意。梁絮低声道:“这人是护龙宗的甄逸,快剑十三式名震天下,人称玉面神剑。” 傅彻暗中打量他一番,赞叹他无愧于玉面称号。梁絮续道:“他旁边那两个老人,年纪大的我也不认识,年轻些的是江湖中声名赫赫的雷怒神掌贺牧豪。”傅彻笑道:“这人的名字还真够大的,牧豪、牧豪,牧畜天下英豪!”梁絮笑道:“他父母望子成龙才这般取的吧!”两人轻声细语,正说笑有趣,那边贺牧豪忽重重一哼,想必是听到了他们的话语。傅梁二人尴尬地相视而笑,抿嘴不言。 青年公子甄逸起身走近,执礼道:“在下甄逸,很想跟两位交个朋友,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傅梁二人对望一眼,傅彻忙站起道:“久仰甄兄大名,承蒙你不弃下交,小弟和家姐受宠若惊。”贺牧豪心有成见,故作大笑道:“老夫还道是情哥哥携着情妹妹私奔,原来是姐弟。”傅彻笑道:“让贺大侠见笑话了!”甄逸道:“若在下没猜错,小兄弟就是傅彻傅少侠。”傅彻已料到他认出自己,否则不会主动攀谈结交,点头承认。 甄逸指着那儒雅老者道:“这是我们护龙宗乾坤双老中的乾老傅青陵前辈,江湖人称铁笔书生,和傅兄弟你正是本家,或许还有些渊源。”傅彻虽没听过傅青陵大名,但马上行礼道:“晚辈拜见前辈!”傅青陵抚须笑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咱们傅家几世几代才出你这么少年英才。”他又问了傅彻祖籍何处。傅彻对家族之事不甚了然,只知父母皆乃南方吴郡人,不意傅青陵也是吴郡的,排行论辈还数他的叔祖,并认识他父亲傅铭。 攀亲带故,几人很快熟络起来。贺牧豪放下成见,笑对梁絮道:“小姑娘不是傅少侠的亲姐姐吧?”梁絮微微笑道:“贺前辈你说是就是,说不是便不是。”贺牧豪笑道:“小姑娘真会说话,那你是傅少侠的情妹妹了?”梁絮悠笑不答。贺牧豪畅笑道:“不答话就是默认,哈哈,你们的确很登对!” 傅彻刚要告诉他们朱丹崖之事,傅青陵却先道:“咱们先别忙着叙旧,董卓的狗腿子来了。”傅彻和梁絮抬眼望去,楼梯口正走上来三个老者。三人都是淄衣,样貌不很雅观。一人高瘦像根竹竿,脸比马脸还稍过三分,有寻常人的两倍长;一人矮胖得像个大冬瓜,头圆乎乎得似个肉球;另一人身材适中,一张脸如同涂炭,黑得油光发亮。他们不等堂倌招呼,自行坐到甄逸、傅青陵及贺牧豪三人旁边的空座上。 傅青陵对傅彻和梁絮道:“这三人在江湖上也是臭名昭著,人称蜀山三怪,黑脸的是他们老大尤海,外号黑面神,毒掌功很是了得;那高瘦长脸的乃老二尤江,人称擎天柱,最擅轻功;矮胖者为老三尤河,外号大力神,天生神力。”傅彻道:“我在蜀中时倒也听过这三人恶名,他们也被董卓网罗了?”贺牧豪道:“董卓那厮自己就邪得很,他们蛇鼠一窝、狼狈为奸。若非有这许多邪徒相助,董贼又怎能害我们宗主。” 这时又上来一人,那人年过不惑,儒生打扮,也是一言不说就坐到甄逸等人周围,他还向甄逸等三人挥手致意。甄逸剑眉微蹙道:“他怎么也被董卓搜罗了?”贺牧豪道:“莫负义负心郎的名号天下皆知,董贼只要给他些美女宝物,他还不拼死效命!”傅青陵道:“他的三阴手乃至阴至毒的邪功,我们须多加防范。”莫负义一坐下便笑眯眯盯着梁絮。傅彻心下着怒,暗道:“他敢对姐姐无礼,我岂能饶他?” 一会儿后又来了两人,他们面貌几无二致,穿着打扮也一模一样,只是一人脸上有道很长的疤痕。傅彻和梁絮分辨出那没疤痕之人乃小时候会过的肉团子段大。时隔近十年,段大除了老去一点,其他变化不大。而傅梁二人从孩童长成少年,段大已认不出他们。那个有道疤痕之人想来便是被无双女用玉水剑划破脸皮的段二。段家兄弟多年前就已反目成仇、恩断义绝,如今不知为何又兄弟情深、联手对敌。段二亦是贪恋美色之徒,否则当年就不会被无双女一剑毁了老脸,他见梁絮貌美无双,立时色眼谄笑。 段家兄弟坐定后,不久又步上两人,竟是蔡元通和宝树,他们俩陡遇傅彻皆为又恨又惊。当日在死亡古城的地宫里,蔡元通财迷心窍,为了抢夺根本不存在的宝藏,下手加害蓝关良。蓝关良得傅彻仗剑相助,又得宝树赠药,捡回一条小命。而蔡元通逃出地宫后,没了下落,不料是蛊惑宝树一同潜回中原了。蔡元通碰上傅彻,可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只是他还有大事待办,强忍心中那口恶气。 这八人成合围之势将他们五人困在中间,却谁也不与谁交谈一句。莫负义自斟自饮,怡然自得,似乎已有些醉意。蜀山三怪大口吃喝,嘴里响声举座皆闻。段家兄弟则是愁眉苦脸坐在那,似乎都是满怀心事无处诉说。蔡元通和宝树二人眼睛一刻不离傅彻,恨不能用眼将他杀了,连骨头一并吞进肚里。甄逸、傅青陵和贺牧豪三人则面色凝重。傅彻也是满腔战意,恨不能将莫负义和段二这两老色鬼狠揍一顿。 梁絮满心思系在傅彻身上,对周遭之事倒没多在意。她心想凭自己和傅彻的武功何须惧怕这些人,纵然群战不敌,自己俩凭着绝世轻功要逃跑亦非难事。她对莫负义和段二不怀好意的眼光当然也有所察觉,只是没当回事。 气氛很是微妙,紧张而又松弛。这时其他江湖之人发觉情况不对,为了保存实力好应付争夺秦皇陵旁边的宝藏,都纷纷下楼。只有一人还靠在窗边,悠闲喝着酒,那人约莫四十,看起来是个落拓文士,衣裳脏污,腰间插了根长箫,长箫由竹子制作而成,非是名贵之物。他看也不看这边围坐的十三人,喝得醉眼朦胧,意态疏懒。但众人都不能无视他的存在,这种人在江湖上有个笼统的绰号叫鬼难缠,看似迂腐酸臭,却多是装疯卖傻,只要被他们缠上,那就是无止不休,直到他们大获全胜,才有可能鸣金收鼓放你一马。传言不少江湖之人由于受不住这些人的胡搅蛮缠,抹脖子解脱自己。 堂倌已经躲在一边不敢来惹这些强客。大力神喝得畅快,可恨已是壶底朝天,大声吆喝道:“小二,再来三坛!”他声如破鼓,入耳揪心。堂倌打了一个冷战,忙应答送酒。大力神接过一坛仰脖子直灌而下,一气饮尽,将坛子重重砸向地面。坛子不碎,地面木板咔嚓一声,坛子连同断裂的木板直坠下一楼。这一招隔物传功并不如何高明,但是劲力之大实不容小觑。楼下一人大叫道:“娘的,哪个鸟人瞎了眼?”他想是走霉运,被那坛子砸到。 大力神对着地面裂口处,大吼一声:“是你爷爷,又咋样?”他这吼声纯以内力发出,举楼震动,楼下那人便不敢还声。甄逸、傅青陵和贺牧豪三人心知大战一触即发,都蓄势待发。莫负义笑道:“那边两位朋友,你们是哪个道上的?若与此事无关,且到我身边来。”此话冲着傅彻和梁絮,似有相护之意。落魄文士瞪大醉眼,叫道:“哪条野狗乱吠乱叫,坏了爷的酒兴?”此话尖锐恶毒,不给人多留颜面。 5、酒楼之战 大力神喝道:“你条疯狗敢咬人,老子先拔了你的狗牙。”他身子一弹一跳,冲向那落魄文士。落魄文士惊讶道:“哪来的肉团子,要去喂狗吗?狗爱啃骨头,肉团子还是给人作肉羹为好!”他这话连肉团子段大也开罪了,段大冷哼一声。大力神手短脚矮,每个动作都像在打滚。落魄文士避席让过一击,大力神腾空扑去。梁絮不由低声笑道:“真像只大蛤蟆。”傅彻深感她形容贴切,这大力神身体肥圆,四肢短小,一跳一扑,不正是只大蛤蟆么?但这大蛤蟆力大无穷,他的蹦跳扑击直把落魄文士逼退数步。落魄文士隐隐约约听到梁絮的话,叫道:“你个癞蛤蟆,爷又不是天鹅,扑爷作甚?” 大力神气得呱呱乱叫,加上这声响,越发像大蛤蟆。擎天柱见兄弟受挫,长身趋近,从背后攻向落魄文士。他轻功卓绝,落魄文士直到他掌力接近后心时才发觉,大骂道:“你根肉棍,爷我不是女人,没处给你捅!”他出言时身体斜退,恰恰避过来招。莫负义翘起大拇指赞道:“毒舌先生字字句句不改本色,够阴损够缺德,失敬失敬!”甄逸等人闻听毒蛇先生名号皆暗自吃惊,不理解他为何要横插一脚。擎天柱叫喝道:“臭毒舌,今天让你舔舔老子这根肉棍。”他竟不忌讳被骂作肉棍,似两条绳索般的手臂抓出,势要将毒蛇先生捆抱住。毒蛇先生躲过几招,叫道:“肉棍,你不住手,爷我阉了你!” 他们二人有如舌头生疮,脏话连篇,骂到后来简直不堪入耳。傅彻伸手捂住梁絮耳朵笑道:“姐姐,你别听他们的。”梁絮笑道:“那你又听!”傅彻笑道:“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关系。”梁絮浅然一笑,静立他身前。毒蛇先生以一敌二,难免力不从心,处处受制。莫负义道:“尤家兄弟,你们别忘了正主,何须与一条臭毒舌纠缠不清?”大力神和擎天柱正大处上风,不肯歇手。大力神叫道:“待老子割了这条臭毒舌也不迟!” 有样先学样,没样再自己创。蔡元通和宝树见尤家兄弟搁下大事放手对付毒蛇先生,他们二人心痒手也痒,相互间对眼表意,左右袭向傅彻,恨不能将他拆骨剥皮。傅彻注意到他们俩的举动,身子前驱,天幻十一式“二水分流”分攻二人。蔡元通和宝树偷袭在先,满以为可占个现成便宜,得意处陡觉傅彻真力横空冲来,且察知他的功力较数月前在龟兹时大有精进,他们俩没信心硬接下,慌忙侧身后退。 梁絮担心傅彻以一战二,会因发功过度而导致体内三气涣散,道:“彻儿,我帮你!”傅彻绝对相信他的武功,指着宝树道:“姐姐,你去擒住那老和尚。”梁絮水袖飞洒,如云如雾,漫天卷向宝树。宝树自视甚高,看她一个弱质少女,料武功有限,不肯屈尊降驾与她动手,叫道:“傅彻,佛爷要跟你比斗,你快叫女娃子住手。”傅彻才不理他,一招攻向蔡元通。蔡元通自知一对一不是他敌手,不住后退。 梁絮云舞功展开,飞舞腾挪,飘飘欲仙。莫负义看得心旷神怡,不住抚掌赞叹道:“妙,好,对了……”宝树手忙脚乱接了数招,自恨犯下轻敌大错,奈何败局已难以挽回,徒剩苦苦支撑。梁絮纤指触弹,指端射出一道真气,她内力中含有黄参果的先天真气,非同小可。宝树左臂中招,血溅如柱,止血又恐梁絮乘虚进攻,忙取下脖子上的佛珠,向梁絮投射过去。梁絮身子腾起两丈,长袖下卷,将念珠截住。只见她衣袖飞卷,佛珠随着她袖子舞动。 半空中,梁絮细腰一缩,身子前飞,衣袖卷起佛珠掷向宝树。宝树伸手操住,孰料佛珠上带有一道先天气劲,生生将他虎口震裂。佛珠丝线断开,珠子洒落满地。宝树恼怒道:“你个女娃子好生无礼,干什么将佛爷宝珠弄坏了?”他官话发音不纯正,梁絮没弄清楚他叽里咕噜说什么,飞身落回傅彻身边。 甄逸等见梁絮一个少女有如此神功,不由刮目相看。莫负义那色迷迷的双眼也大为收敛,更没脸狂言保护她和傅彻。那边毒蛇先生险况频频,一时被大力神逼得连连后退,一时又被擎天柱抓得无处藏身。甄逸、傅青陵和贺牧豪三人倒乐得清闲。段家兄弟和莫负义交换几个眼神,莫负义道:“甄逸兄,咱们好久不见了!来来,咱们先亲近亲近!”甄逸道:“负义兄有意赐教,小弟就当仁不让了。”他故意亲热称莫负义为负义兄,话锋锐利,直指其非。莫负义被人冷嘲热讽惯了,置若罔闻。 甄逸知他不是善辈,取下腰间长剑,刃未出鞘,剑寒已盛。莫负义眼睛眯紧,起身拍拍衣裳,道:“甄兄人称玉面神剑,这玉面倒是不假,神剑还得再议议。”甄逸道:“今天有劳负义兄品鉴了。你不用给我留面子,有何不足之处尽管直言,小弟一定虚心接受。”莫负义道:“那咱们就不必寒暄费时,不客气了。”他没礼让三分,一招直攻。甄逸长剑出鞘,刃寒如霜。他去剑迅快如电,身未动剑已刺向莫负义胸前几大穴。莫负义道:“好一招漫天花雨!”身体斜走避过剑锋,一掌拍向甄逸手腕。 甄逸回剑横切,斩他手掌。莫负义手掌下沉,袭他腹部。甄逸长剑兜转,也刺向他腹部,他剑身长、速度快,俨然有后发先至之势。莫负义掌势不变,身体外倾前驱,人已到甄逸右后侧。甄逸长剑向后刺他头部。莫负义头偏过半尺,掌击甄逸后背。这一掌又狠又快,甄逸一丝不惧,剑尖挑起,对准他掌心。莫负义掌向略偏复攻向他后腰,这一变招突然迅捷,甄逸身体前跨半步,正好避过,长剑跟着刺向莫负义左肩。 段家兄弟摩拳搓掌,段大挑衅道:“傅青陵,段某看你是老得动不了了!”傅青陵道:“段朋友要陪老夫活动筋骨,那再好不过了。”傅彻深知段大武功极高,当年力战华佗还绰有余裕,傅青陵要想胜他怕非易事。段二冲贺牧豪叫道:“贺老儿,他们都动手了,咱们也不好闲着,来来!”贺牧豪乃燕赵猛士,慷慨激昂,何惧段二这等跳梁小丑,道:“段老二,无双女没宰了你是不想玷污她的仙手。贺某这双手沾尽狗贼的臭血,绝不怕脏,今天便了你心愿。”段二最恨别人提及他的陈年旧事,怒叫道:“贺老儿,段某送定你了!” 他恨意填膺,招式乖戾嚣张。贺牧豪外号雷怒神掌,以雷怒掌声震武林。雷怒掌至刚至大,纯以内力取胜,功力所至犹如天雷震怒,人难抵抗。段二早知对手厉害,一出手便为师传绝学五杀掌。五杀掌阴狠邪门,中掌者如同五毒攻心,神仙难治,故得其名。它只有五招,一推、二拍、三切、四斩、五杀,然而每招都有数十种变化,招式演化开来近乎无穷无尽。段二自被无双女一剑毁容后,发愤图强,三十年苦心钻研五毒掌,如今已臻大成之境。他五招随意挥洒,皆为功敌要害、恰到好处。 傅彻只见他手掌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变化不定。贺牧豪雷怒掌更不花巧,招式虽简单,但每一招出击,段二都不得不后退一步,似乎正是五杀掌的克星。两人数招一过,段二明显不敌,斗得气喘呼呼,大汗直流。雷怒掌极伤元气,贺牧豪为了速战速决,倾尽全力,此时功力耗散过巨,也已是头顶冒烟、面红气喘。傅青陵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暗道:“伤敌一万,自损三千。贺老弟此般打法,纵然取胜,也要元气大伤。”段大看段二已经斗个热火朝天,大喝一声也攻向傅青陵。傅青陵号称铁笔书生,自是擅长打穴一类功夫。他手一翻,已从身上取出铁笔,这一下如虎添翼。轻轻数点,悉数化解段大攻来的数招。段大招式被破,却不着急,出招反而更显沉稳。 傅青陵乃护龙宗现今辈分最尊之人,武功也已达登峰造极的境界。只见他一根铁笔挥动挪移,招式巧妙非可言传。段大不甘示弱,招式纵横捭阖,尽显霸道刚猛。他手臂一曲,双掌回立胸前,然后右臂向旁移出,速度缓慢,犹似垂死无力;可紧接着左臂去势却如惊涛骇浪。傅青陵笔锋一转,点向他两臂之间的空位。段大两掌向内一合,拟将铁笔夹住。傅青陵拍出一掌,笔尖指向他丹田。段大身体一转,绕过笔尖,横掌击向笔杆。傅青陵手一缩,笔杆回到身前,一掌又拍出。段大面部肌肉紧缩,也是一掌。傅青陵掌未到,铁笔后发先至,戳向段大掌心,正是他的绝招“引蛇出洞”。 段大避之不及,掌心碰上笔尖,“嗤”一声已被铁笔刺穿,血如泉涌、痛彻心扉。他咬牙忍痛,匆匆忙忙后退。傅青陵紧追而上。黑面神见段大受伤,飞身救援。一掌拍来,傅青陵顿觉一股腥臭味冲鼻而来,知他毒掌功厉害,收笔后撤。段大扯下一片衣服,将手裹住,骂道:“傅青陵,你暗箭伤人,卑鄙无耻。” 6、密林相逢 傅青陵淡淡道:“老夫对待正人君子自是以光明正大的功夫,对付阴险小人也不吝啬用些旁门左道的狠招。这叫因材施为,有何不可?”擎天柱和大力神把毒蛇先生逼入墙角,两面夹攻,毒蛇先生避无可避,使尽浑身解数周旋。擎天柱长手伸展,接连狠抓。毒蛇先生拔出竹箫敲向他手臂,欲将其逼退。大力神趁虚而入,攻毒蛇先生下方。他身高本来不足五尺,下方攻击正叫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毒蛇先生竹箫由高往下砸击他头部,大力神头缩回,整个人撞入毒蛇先生怀中。毒蛇先生大惊失色,张皇退开。 擎天柱双臂伸长,刚好将他抱住。毒蛇先生力贯双臂要挣脱他,气力还未使到位,大力神那碗大的拳头已击在他腹部。毒蛇先生喷出一口鲜血,震开擎天柱越窗逃逸。尤家兄弟高声欢呼,赶过来相助黑面神。三兄弟齐力断金,傅青陵脸色有些难看。黑面神道:“傅老头,我们三兄弟看得起你,才一同送你一程。”傅青陵道:“老夫向来架子大,你们三人还送不动的。”段大止住血,忍着痛道:“傅青陵,还有我段某人。”傅青陵暗道:“段大虽伤势不轻,但多属外伤,加上蜀山三怪,老夫只怕凶多吉少了。” 段二吃紧,贺牧豪厉喝一声:“再吃贺某一掌!”段二的五杀掌攻杀势猛,防守却非所长。他也大喊一声:“你也吃我一掌!”两掌交遇,贺牧豪全身真气鼓荡,须发飘扬;段二身体摆荡,衣裳无风自动。两人僵持住,真力相较。汗水从他们额头上不停滚落,他们头顶热气腾腾。蔡元通见状大喜,心料自己若在贺牧豪背后补上一掌,那样贺牧豪即使明知也无力抵抗,只有睁眼等死的份。他身体移动避开傅彻的视线,觑准时机隔空一掌拍向贺牧豪。 傅彻始终注视着蔡元通,蔡元通的任何动作都瞒不过他双眼。他冷喝道:“蔡元通,你太无耻了!”移形换位接下蔡元通的劈空掌力,高喊道:“你也吃我一掌。”他从容劈出一掌,掌力浑厚绵柔,破空之声并不响亮。蔡元通未闻真气破空之声,只道他虚张声势,没多加提防,待那绵力侵体,方始骇然退步。但已错过还击时机,慌忙运气生受一击。同时间他只感自身真气霎那浑浊一团,人已被傅彻的劈空掌力震退数步,立定时内息犹在翻滚,许久难以平复。傅彻知他受了暗伤,叫道:“再吃我一掌。”蔡元通退到楼梯口头也不敢回跃下鼠窜。宝树见蔡元通逃跑,匆忙跟上。 傅彻岂容他们俩轻易逃走,拉着梁絮从窗子掠下,拦在门口。蔡元通和宝树逃至门口,忽见傅梁二人挡道,已是非战不可。他们把心一横,直冲出门。傅彻又是以“二水分流”分击二人。蔡元通和宝树以二敌一,不仅不吃力,还隐占上风,反击之力倒将傅彻震退两步。他们不给傅彻喘息之机,紧接联手攻击数招,又将傅彻逼退数步。傅彻被他俩震得气血翻涌,生怕体内三气冲散,再退后数步,回到梁絮身边。梁絮知他独力难支,长袖舞动欲助他一臂之力。蔡元通和宝树趁着这个时候,飞步遁入酒楼旁边的森林中。 傅彻和梁絮掠步急追,他们轻功冠绝武林,不一刻便拉近与敌手之间的距离。蔡元通与宝树直如两条丧家狗,慌不择路,在林木间冲冲撞撞。林中草深树密,傅梁二人轻功未可施展自如,一时半会追不上敌手。蔡元通和宝树逃进密林深处。密林草木茂盛,遮天避地。傅梁二人追到后来,已然失去蔡元通及宝树的踪影。傅彻驻足道:“姐姐,我们和他俩没仇没怨的,别追了。”梁絮道:“可他们要害你呀。” 傅彻笑道:“反正他们没害成,有何关系?”梁絮微笑道:“彻儿武功高,他们想害都害不了的。”傅彻伸臂揽着她,二人寻路出林。他们入林已深,林木密密丛丛,片刻间觅不到出路。傅彻笑道:“姐姐,我们就在这里结庐为家,住下算了!”梁絮笑道:“这四周全是坟墓陵寝,你不怕晚上鬼来抓嘛!”傅彻道:“姐姐是仙女,小鬼们哪敢来招惹神仙了!”梁絮笑道:“这里埋的全是王侯将相,他们鬼气过重,我可镇不住。”傅彻笑道:“那姐姐你说我们将来在哪安家落户呢?”梁絮道:“我都由你,你想住在哪,我就跟你住在哪!”傅彻快然笑道:“这就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 梁絮欲笑还休瞅着他道:“你这么说,不是连我也变成鸡狗了。”傅彻笑道:“我说错了,姐姐是嫁我随我才对。”梁絮偎着他,含笑不言。两人在林中游走,远处隐约传来人声。傅彻道:“他们俩躲到这了,还真叫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梁絮也料想谈话者为蔡元通和宝树。二人手牵着手,迅步向人声处移近。他们赶到时,见并非宝树和蔡元通两人,而是阴阳二老、北宫廷、谢芊芊及萱儿五人。 谢芊芊和萱儿俩竟为阴阳二老所挟持,傅彻触目忧心,剑眉紧皱。北宫廷似乎已经恢复知觉,恨火填胸,冷盯着阴阳二老。阴阳二老则像是自知理亏,神情略显畏缩萎靡。阴老哼气道:“北宫廷,你是要你女儿性命,还是要跟我们过不去。”北宫廷沉声道:“你放了萱儿,咱们的账慢慢算。”萱儿叫道:“爹,你好了吗?”北宫廷柔声道:“萱儿你放心,爹全都没事了。往后不会再让你受苦了!”萱儿喜极而泣道:“爹你好了,我就高兴。”北宫廷问阴阳二老道:“你们到底放不放了萱儿?” 阴阳二老道:“我们还没安全之前,你休想我们放你女儿。”北宫廷眼里蕴火,道:“阴阳老怪,你们把我北宫廷弄成人鬼不像,休想我会给你们活路。”阴老道:“那就叫你女儿给我们陪葬。”阳老高声问道:“北宫廷,我问你,你是怎么逃脱我们控制的?”北宫廷道:“你们忘记昨晚让我做什么了?”阳老道:“不就是叫你去宰杀黄千帆嘛,那混蛋三十年五前对我们小妹始乱终弃,害她寻了短见。我们兄弟费了三十几年心血,才炮制出你这个杀人怪物,没想到你不但杀不成黄千帆,还恢复了神智。”北宫廷冷笑道:“只可惜你们不知道我遇上谁了!”阴老死灰着脸道:“你究竟遇上谁了?” 北宫廷缓缓道:“那人便是你们的大克星傅彻,他一招间就将我浑身僵麻的穴道震通了。我虽与他水火不容,但这次还得多谢他。”阴阳二老听得咂舌,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世上会有如此强劲的内力,能在一招间打通一个人全身上下闭塞的大穴,何况北宫廷还身中他们兄弟俩改良后的采生术。北宫廷道:“你们也清楚傅彻和萱儿的事,即使我不杀你们,傅彻知道你们对萱儿她们如此无礼,也绝不会饶过你们的。” 傅彻惊奇不已,不料自己一招非但没伤及北宫廷,还解救了他。世间万事无奇不有,这可真是奇中之奇了。梁絮哀楚地凝望着傅彻,心下了然他有些事欺瞒自己。傅彻明白她是听了北宫廷的话,猜到自己与谢芊芊或萱儿关系,他竭力揽紧她,立誓不让她伤心难受。梁絮靠在他肩上,低问道:“你为何骗我呢?”傅彻道:“姐姐,你要相信我,我对你从未变过心。”梁絮道:“我不介意你和几个女孩子好,我只是不愿你骗我。”傅彻抚住她脸颊,深沉道:“没有人能代替姐姐在我心中的地位的,我今后再不会隐瞒你了!” 梁絮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去救她们吧!”傅彻道:“还不急,我们再看看。”谢芊芊和萱儿风采依旧,只不过脸上带有淡淡的哀愁。阳老道:“北宫廷,傅彻还吓不死我们兄弟俩。你若不罢手,休想我们放你女儿。”北宫廷道:“你们不放开我女儿,也别指望我罢手。”阴老道:“北宫廷,我们兄弟联手,你未必能取胜。”北宫廷道:“那咱们不妨试一试。”他前迈三步,立掌以待。阳老道:“你再靠前,我们先结束你女儿。” 北宫廷森然道:“你们动萱儿一根头发,我教你们大卸八块。”阴老道:“北宫廷,你投鼠忌器,斗不过我们的!还是让我们走,那时我们就放了你女儿。这对你我双方都有好处!”北宫廷断然道:“你们今天不放也得放。”阳老扯下萱儿一片衣袖道:“北宫廷,你再不答应,我就扒光你女儿的衣裳。”萱儿惊惧失声,北宫廷大怒道:“阴阳二老,你们别做得太过分了。”阳老道:“这是你自己逼我们的。” 傅彻和梁絮再不能旁观不睬,二人一左一右从后掠出,无声无息攻向阴阳二老。阴阳二老正与北宫廷激烈谈判,全然未觉背后还有傅梁二人。傅彻天幻第一式“云龙初现”攻击阳老,梁絮长袖甩向阴老。两人出招不分先后,同时攻到。阴阳二老“后院失火”,欲救不及,刹那间手足无措,乱成一气。梁絮当即长袖前飞,卷起谢芊芊身体回收;傅彻力蓄掌心,吸盘手隔空吸拉住萱儿。 7、别来诸事 梁絮收卷长袖,放下谢芊芊,冲她淡淡一笑。谢芊芊惊叹于梁絮的姿容武功,茫茫然报以一笑。傅彻接住萱儿,回到梁絮身旁,笑道:“芊芊、萱儿,没料到我也在这吧!”萱儿挣开他手臂,道:“我们早看见你了,就你没见到我们。”傅彻道:“你们在哪见过我了?”谢芊芊笑道:“我们俩在来骊山路上见过你们,你们俩目不旁观,眼里哪有我们。”傅彻伸手揽住她笑道:“芊芊别来还好吧?你娘呢?” 谢芊芊道:“你先帮我们介绍一下新结识的妹妹是谁了?”傅彻拉过梁絮道:“她是我姐姐梁絮,你也叫她姐姐吧!”谢芊芊笑吟吟道:“你姐姐怎不姓傅,而且看起来还比你小几岁呢?”傅彻笑道:“姐姐生来孩子脸,你不叫姐姐叫妹妹也行。”谢芊芊甜甜唤了梁絮一声“姐姐”,又赞道:“姐姐美胜天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了。”梁絮柔和微笑道:“芊芊你也一样。”萱儿有种被冷落的感觉,眼眶酸红,差之泪湿红袖。 傅彻笑问道:“萱儿,你怎么了?不高兴见到我?”萱儿微愠道:“我自己的事和你无关。”谢芊芊携着她手道:“好萱儿,你生我们的气么?”萱儿道:“我才没有生气。”傅彻道:“芊芊,你娘去哪了?你们怎会被阴阳二老抓住了?”谢芊芊道:“我们昨晚发现泠师兄与徐显龙筹划谋害你,我娘便去跟踪他们,一夜没回来。我和萱儿今早没事闲逛,遇见你和姐姐,你们又不理睬我俩,我们心里难过就撞上那两个老东西了!” 傅彻道:“你们为什么来骊山呢?”谢芊芊道:“咱们在金城离别后,萱儿昼夜思念她爹,于是我和我娘陪她四处寻找,一路走来到了长安,又听说骊山这边热闹,就过来看热闹了!”傅彻道:“阴阳二老路上没欺负你们吧?”谢芊芊笑道:“那你可得为我们出口气了。”傅彻笑道:“这个当然,我打他们的屁股如何?”谢芊芊道:“你快打,我们都睁大眼看着。”萱儿咬着嘴唇道:“我才不看哪。” 傅彻和梁絮现身以来,阴阳二老就气短三寸,他们趁着傅梁二人与谢芊芊、萱儿叙话之机,老兄弟俩抱着同样心思,放足便欲逃逸入林。北宫廷拦住他们去路,冷森道:“阴阳二老,你们受死吧!”阴阳二老四掌齐发,攻他左右两侧。北宫廷早知他们武功低劣,提起不死功,推出两掌。他生受傅彻三气合流一击,因祸得福,不只摆脱了阴阳二老的控制,不死神功的最后玄关也一齐贯通。阴阳二老惟见他一张脸灰白暗淡,浑身煞气张扬,老兄弟俩不禁忧惧交加。北宫廷的真气重重撞上他们俩。 “轰”一声乍响,阴阳二老身体如同爆破一般,哀嚎倒地,老命各已掉了半条。北宫廷杀气高涨,跨上半步,手起掌落击向他俩胸骨。梁絮、谢芊芊和萱儿皆是秀眉轻蹙,傅彻阻道:“北宫廷,你且住手。”北宫廷不理会他的话,径下杀手。傅彻道:“你不住手,我可要出手了!”北宫廷对他昨夜展示的武功,犹有余悸,手悬在半空道:“傅彻,阴阳二老手段阴毒你也知晓,何必枉做好人?” 萱儿劝道:“爹,他们会有报应的,你饶恕他们吧!”北宫廷沉脸道:“萱儿,他们把爹害成那样,你还替他们求饶,爹很失望。”傅彻淡味道:“北宫廷,饶人一命,积德不浅呀。”北宫廷冷然道:“傅彻,你别废话,有种你把我杀死。”萱儿道:“爹,你别这么固执好嘛?”她如泣如诉,拨动北宫廷心弦,北宫廷缓缓心绪,道:“萱儿,到爹这来,咱们走。”萱儿悄悄望了傅彻一下,傅彻微微带笑。 萱儿转开了头,奔向北宫廷。北宫廷舍下阴阳二老,拉着她远走。傅彻唤道:“萱儿,再见了!”萱儿没有回头,北宫廷代她答道:“傅彻,你少来打扰萱儿,她和你以前没关系,今后更不会有。”傅彻道:“萱儿,我不会再骚扰你了,希望你有个好归宿。”谢芊芊狠狠拉他一把,提醒他注意言行。傅彻发愣道:“怎么了?”谢芊芊瞪眼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傅彻道:“你说清楚些。”谢芊芊努努嘴道:“你没看见萱儿哭了嘛?”傅彻凝目正对上萱儿濛濛泪眼,心头吃惊。萱儿和北宫廷转瞬湮没在苍茫林海中。 傅彻望了望倒地的阴阳二老,道:“你们走吧!往后做人做事收敛点。”阴阳二老从地上站了起来,互相搀扶着立直身体。阴老道:“傅彻,今日你救了我们俩性命,过往恩怨从此两清。我们兄弟报仇后,自会在江湖上消失。”傅彻道:“你们跟黄千帆的仇怨,我一概不管,但你们不要殃及池鱼,尤其是我姐姐。”阴阳二老果决应下,艰难举步离去。 傅彻、梁絮和谢芊芊三人觅路缓行,自这一片林间转入另一片林里,已寻到出林之路。傅梁二人目力超群,远见一男一女在林中打斗。傅彻认出那女的是毒花仙子,那男的年约四旬,风雅俊朗。毒花仙子剑术武功在江湖上已足以令人称服,然而那男子的武功还稳稳胜她一筹,不过他似乎无意与她为敌,主守不主攻,招招忍让。傅彻拉住梁絮、谢芊芊悄步掩进。谢芊芊颦眉道:“这人是谁了?为何刁难我娘呢?” 傅彻道:“你先别着急,我们听听他们说些什么。”毒花仙子一百余招未伤那男子分毫,丢开佩剑道:“周天烨,你到底想干什么?”傅彻听到“周天烨”时吃了一惊,暗道:“原来他是武尊门掌门,难怪武功这么高。”周天烨道:“细娟,你为何这般对我呢?”毒花仙子冰冷道:“那你要我怎么对你了?”傅彻至此才知晓毒花仙子闺名细娟,瞅了瞅谢芊芊道:“芊芊,你爹是谁了?”谢芊芊撅嘴道:“我哪知道。” 傅彻和梁絮为之摇首,梁絮笑道:“哪有人不晓得自己父亲是谁了。”谢芊芊道:“我娘从来不告诉我,有时被我问急了,她便说我爹死了。”傅彻笑道:“也许这周天烨就是你爹!”谢芊芊道:“你别瞎猜。”周天烨愁苦道:“这些年我时刻都在念着你,你何以不肯原谅我?”毒花仙子噙泪笑道:“你记得你爹是怎么对我的嘛?那日我挺个大肚子与你同去武尊门,他非但不接纳我,还一口一句妖女辱骂我,最后把我赶出武尊门,而你站着一句话也不为我辩护,任由我被驱赶出武尊门。外面风雨交加,我差点难产死在荒郊,这时候你在哪了?我谢细娟清清白白,哪里对不起你周天烨?哪里污了你周家门楣?” 周天烨黯然道:“事后爹他老人家不停自责忏悔,以致郁结于心,不到六十就过世了。”毒花仙子喝阻道:“你不用说了!”周天烨道:“我不能不说,你出淤泥而不染,是我周天烨一生挚爱。我们虽没有定下名分,但我始终把你当作我妻子。这十几年来,我每年都要去采补门找你数次,可你总是避而不见。你知道你每次拒绝我时,我有多痛苦么?现在芊芊长大了,她也不希望看到她爹娘生离两处的!” 毒花仙子道:“不要提芊芊,她没你这个爹。”周天烨道:“细娟……!”他说到这,忽喝道:“什么人?还不出来!”原来傅彻、梁絮和谢芊芊三人听到周天烨果真是谢芊芊之父,不由吃惊发出了声音。傅彻苦笑道:“芊芊,你爹娘要责怪我们了!”谢芊芊没心情说笑,神色暗淡。梁絮握住她手道:“芊芊见到你爹,应该高兴才是嘛!”谢芊芊道:“我认我爹,我娘会伤心的,我还是不认了!”傅彻和梁絮因之惨然。 周天烨喝道:“三位再不出来,周某可不客气了!”傅彻拍拍谢芊芊手背,拉着她和梁絮从树后走出。毒花仙子失声道:“芊芊,彻儿,你们怎么在这?”谢芊芊扑入她怀里道:“娘,我们走!”毒花仙子带泪笑道:“乖孩子,我们走。”周天烨慈爱地望着谢芊芊道:“芊芊,来,到爹这来。”谢芊芊摇头道:“我不认你,你死心吧!”周天烨脸霎时死灰一片,凄苦道:“芊芊,我们父女血浓于水,怎能说不认就不认?” 谢芊芊道:“你对不起我娘,我如何能认你?”毒花仙子搂住她道:“芊芊懂事了!”周天烨目光转向傅梁二人,错愕失神问道:“你们是傅铭和秦嫣的儿女?”傅彻想起游三江曾说周天烨追求过母亲秦嫣,从自己外貌上判别出自己是秦嫣儿子不难,却想不明白他为何连梁絮一同带上了。周天烨道:“你们都很像你们娘亲。” 傅彻皱眉想道:“姐姐和菲儿外貌上就很像,她和娘也相像,想来她们皆为至美之人,故难较优劣。”毒花仙子道:“彻儿,别理他,我们走。”傅梁二人走近她。毒花仙子细观梁絮,道:“你是彻儿的妹子?”谢芊芊道:“她是梁絮姐姐。”周天烨道:“细娟,你叫这孩子彻儿,莫非他就是傅彻?”毒花仙子冷冷道:“是又怎样?” 8、分头行动 周天烨深情凝望毒花仙子,长长叹息,欲语还休。毒花仙子道:“周天烨,你最好不要跟着我们。”周天烨道:“细娟,你怎忍心让芊芊成为无父的苦命女呢?”毒花仙子道:“你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芊芊十几年没父亲,还一样活得好好的。”周天烨摇头叹气,对傅彻道:“彻儿……”毒花仙子阻道:“彻儿是我女婿,你没资格叫。”周天烨改口道:“傅少侠,我在长安时,看见你爹义兄游三江和李景添俩落入采生门的陷阱,你快去救他们。” 傅彻急道:“前辈,这是何时的事呢?”周天烨道:“就在昨晚,我也正要去救我师弟姚天均,不如咱们一道前往!”毒花仙子道:“彻儿,你救你的、他救他的,别与他纠缠不清。”周天烨道:“细娟,你要和我闹别扭,也甭拿外人的性命开玩笑嘛!”毒花仙子道:“彻儿,我也有件事跟你说。我已查到清锋和徐显龙他们的落脚点。他们武功大进,正在谋划对付你,我们得先下手为强,但我不能对清锋出手,还得靠你自己。” 傅彻一个头鼓作两个大,暗叫:“你们夫妻闹不快,可别拿我开涮呀!”他作为小辈,敢怨不敢言,道:“这样吧,姐姐和谢前辈一同去应付泠清锋、徐显龙俩,我与芊芊随周前辈回长安救人。”周天烨不等他说完即赞成道:“彻儿这主意很周全,就这么办!”毒花仙子反驳道:“这个不成,絮儿年小,斗不过徐显龙他俩,芊芊也得靠我保护。”傅彻道:“谢前辈请放心,我姐姐武功较我只高不低。” 周天烨帮腔道:“你们俩要应付强敌,芊芊还是跟着我和彻儿好。”毒花仙子道:“你们的敌手比我们的还强,絮儿武功胜过彻儿,我们俩还护不了芊芊嘛!”傅彻道:“两位前辈先别争吵,咱们让芊芊自己决定。”毒花仙子搂住谢芊芊,胜利在握,对傅彻这一提议大加赞赏;周天烨满脸期待凝视着谢芊芊,神情苦恼而又殷切。谢芊芊犹豫道:“我不愿见到泠师兄,还是跟傅彻一道吧!” 毒花仙子神色大变,周天烨则是一脸欢喜,柔声安慰道:“细娟,芊芊这么做是对的,你别怪责她。”毒花仙子冷哼道:“芊芊和彻儿一起,有你高兴的份嘛?”周天烨道:“那咱们早去早回,办完事后就在林外酒楼相会吧!”毒花仙子处处与他唱反调,道:“你自己一个人去会合就是,我们没空多理你。” 傅彻和梁絮昨夜方始重聚,不忍分开半晌。出林后,执手久难分。周天烨道:“彻儿,絮儿,你们往后相聚的日子多着,无须这般依依不舍,走吧!”傅彻轻抱了抱梁絮,潇洒挥别。梁絮和毒花仙子轻功过人,不刻远去。周天烨惊讶道:“细娟轻功誉满江湖,絮儿好像还胜过她,我算是开眼界了!”谢芊芊道:“傅彻,咱们走!”周天烨介入道:“芊芊啊,你都十六岁了,这十几年爹都没尽上责任,今后会补偿你的。” 谢芊芊冷然道:“你想赎罪就去补偿我娘,别来烦我。”周天烨放下架子道:“我和你娘要破镜重圆还不全得靠你嘛,你是孝顺的乖孩子,总不愿你娘下半辈子在痛苦中度过吧!这样你就该帮爹在娘面前多多美言。你想将来咱们一家人住在一块,和和美美多好呀!”谢芊芊道:“你真有忏悔之心,我才帮你。”周天烨道:“爹难道还会骗你嘛!”谢芊芊道:“那你有没背着我娘和其她女人好。” 周天烨困窘道:“我们男人做事许多时候逢场作戏,当不得真。再说你都容忍彻儿跟别的女子好,为何到爹这就苛刻了呢?”谢芊芊道:“你别拿傅彻作挡箭牌,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不用分辨。”周天烨道:“曾经有一两个,现在都分了,以后再也不会有瓜葛。”傅彻忆及周天烨在汉中时还因西山双虎色眼不规矩,出手痛扁他们,如今面对自己女儿,却像个犯错的孩子,任打任骂,威严大损,又想到萧青梵也被萧菲儿折腾得威仪尽失,他忍俊不禁,暗笑道:“莫不是这些煊赫江湖的大掌门,最后全要叫女儿收拾了!” 三人到了林边酒楼,护龙宗和董卓部下剧斗正酣。傅青陵独战蜀山三怪,略处上风,但段大时不时偷袭一招,他的优势便又瓦解。甄逸右臂受了轻伤,剑法威力大减,而莫负义三阴手杀机一刻不缓,故他险象环生。贺牧豪和段二胜负已分,段二负伤坐倒在地,贺牧豪虽言取胜,元气消耗过甚,已无再战之力。 傅彻一到,傅青陵、甄逸及贺牧豪三人即刻精神抖擞。待周天烨缓步上楼,酣斗的诸人无不住手相顾。周天烨摇摇手笑道:“你们尽管拼杀,周某来做个仲裁。”傅彻低声道:“周前辈,傅青陵先生是我叔祖,我得帮他一把。”周天烨横目扫视诸人,道:“段家兄弟武功不弱,你须多加小心;蜀山三怪凑合着来;莫负义能拿出手的也就三阴手了。你大可放手拼斗。”傅彻点了点头,立到傅青陵身边。 周天烨悠闲坐到窗边,向傅彻身边的谢芊芊招招手道:“芊芊,彻儿要出手料理敌手,你别妨碍他,快到爹这边来。”大力神纳闷道:“周掌门,你从哪捡来这么大一个女儿呢?”周天烨自斟一盏酒饮干道:“尤老三,你这张破嘴再不闭上,周某给你好瞧的。”傅彻握了下谢芊芊纤手,谢芊芊会意,撅撅嘴站到周天烨身后。周天烨笑道:“傅彻是我女婿,你们出手时须有分寸,否则我可不能坐在这干看着了。” 段家兄弟、蜀山三怪和莫负义六人脸色忽阴忽晴,莫负义问道:“周掌门你是帮定护龙宗了?”周天烨笑道:“莫大侠别误会,周某只帮女婿,护龙宗的事我不过问半句。”段大冷气道:“周天烨,我们是为朝廷办事,你要想清楚跟我们抬杠的后果。”周天烨饮了几杯,口赞好酒,像是没听到他的话。段大伤势在身,耍不起威风,连声干笑。莫负义笑道:“周掌门,你女儿这么大了,之前怎都没听人提及呢?” 周天烨道:“我女儿长大关你何事,你再看,周某便先挖了你眼珠。”莫负义色迷迷的双眼忙从谢芊芊身上移开。段二挑拨道:“周天烨,你的好女婿傅彻刚还一个少女亲热,我都为你女儿难过呀!”周天烨笑道:“傅彻女人没十个也有八个,段老二你一个个替她们难过,那你可有的难过了!”段大冷嘲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周天烨和傅彻同属一类人,岳丈女婿恰好成绝配,出去沾花惹草也有个伴。” 周天烨目光一沉,道:“彻儿,先解决他。”傅彻上前三步,手掌翻转,隔空拍出一招。段大回击一掌,又恐击伤傅彻惹来周天烨,故保留三分力。周天烨呷口酒笑道:“段老大,你小心吃苦头了!”他话音甫落,段大便哎呦一声惨叫,吐血退步,显是真力不及傅彻吃个大亏。莫负义见机最快,段大前刻受伤,他后刻即逃。他始作俑者,蜀山三怪纷相效尤。段家兄弟皆是有伤,但二人靠近楼梯口,一翻身也下了楼。 甄逸、傅青陵以及贺牧豪谢过傅彻和周天烨的相救之恩,周天烨坦然收受,傅彻则一番谦词。谢芊芊对周天烨的傲慢表现甚不满意,瞥了瞥他,周天烨这才拱手为礼。傅彻本欲将朱丹崖之事转告甄逸等三人,周天烨催促道:“彻儿,长话短说,咱们还有急事待办!”傅彻想及要说清楚朱丹崖交代的事,颇费工夫,只好先行作罢。 傅彻、周天烨及谢芊芊三人赶回长安后,周天烨让傅谢俩在客栈等候,自己去联络分散在长安各处的武尊门弟子。傅彻带着谢芊芊到了自己借宿的客栈。那掌柜经过一夜的斗争缓和,心绪转佳,又见谢芊芊美貌不输水芙香,乐在心头不能说。谢芊芊不适应他的殷勤,推着傅彻进房。傅彻笑道:“别人待你好,你还嫌烦了。”谢芊芊俏笑道:“那我们找家女掌柜的客栈住住,让你也享受享受这滋味。” 傅彻轻揽她纤肩,推门进入。跨过门槛的一瞬间,二人尽皆愣住。赵云和贝贝出人意表坐在房内,安然无恙。傅彻下意识地缩回揽在谢芊芊肩上的手,大惑不解道:“大哥、贝贝,你们怎么回来了?”贝贝大声哭诉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们回不来了,那样你就可以为所欲为,随便带个女人过夜。”傅彻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傅彻一切作为,问心无愧。”贝贝怒指着谢芊芊道:“那她算什么回事?”傅彻道:“我和芊芊早就相识,你别这么对她。”贝贝恸哭道:“那你要我还是要她?”谢芊芊被搞得莫名其妙,问傅彻道:“她是谁了?”傅彻苦笑无言。贝贝冷斥道:“我是他未婚妻子,你抢别人丈夫,还要脸不?”谢芊芊笑道:“傅彻也是我夫婿,我何须抢你的?” 第十七章 几家浓艳枝头隐 一纸遗书泉下沉(1)二女纷争 谢芊芊这话答得颇见机巧,意为你的傅彻是你的,我的傅彻是我的,咱们互不相抢。贝贝嚷道:“傅彻,你打哪找来这么个野女人的?”傅彻和颜劝道:“贝贝,你有话好好说,别语出伤人。”贝贝叫道:“你说,你要她还是要我?”傅彻道:“贝贝,咱们先不论这事,好吗?”贝贝悲声道:“今天你不说明白,我就死给你看。”傅彻收拾不了残局,抬眼向赵云求助。赵云道:“二弟,这事错在你,给贝贝道个歉吧!” 傅彻搔首踟蹰道:“贝贝,对不住了!”贝贝扭开头,不接受他的歉意。谢芊芊道:“傅彻,你也给我说清楚些。”傅彻柔声道:“芊芊你先等等,我呆会和你解释。”谢芊芊娇哼道:“那好,我走是了。”傅彻急忙拉住她,温言道:“芊芊,你该体谅我。”谢芊芊怨嗔道:“我时时都在体谅你,可你几时体谅过我了?”傅彻将她搂进怀里,低叹道:“芊芊要理解我的苦衷。”贝贝一头撞向墙壁,哭道:“我就死给你看。” 傅彻伸臂接住她,道:“别做傻事。”贝贝瞪视谢芊芊道:“不要脸。”谢芊芊可以容忍傅彻身边有多个女人,但绝不能忍受其她女人侮辱自己,她臂弯捅了一下傅彻胸脯道:“放开我,我要走了。”皮肉痛、离别苦,两害相权取其轻,傅彻说什么不松手。谢芊芊委屈坠泪,贝贝伤绝抽泣。傅彻左拥右抱,劝谁也不是,初味女人多了断非好事。赵云大大摇头,同情兄弟的处境,庆幸自己没欠下一大堆情债。 傅彻问道:“大哥,杨铁胜何故放了你们?”赵云叹道:“是秀儿背着其他人,偷偷放走我们的。”傅彻蹙眉道:“这么说,我倒错怪她了!”赵云道:“我现在只担心她会因此受责难。”傅彻道:“有钱妈子罩着,应该没事的。”赵云轻轻点头,道:“二弟今天一早去哪呢?”傅彻道:“我去了一趟骊山,得周天烨周掌门相告,李伯伯和游伯伯落入采生妖人陷阱,所以赶回来解救。” 贝贝听到李景添与游三江落难,芳心揪紧,醋劲消了大半,道:“爹和游伯伯在哪,咱们快去救援呀!”傅彻道:“先不急,我们等周掌门来了,再一起行动。”贝贝怨道:“爹他们在汉中时找他联手,他睬也不睬,现在哪会这么好心。”傅彻道:“周掌门是芊芊她爹,有芊芊在,他怎会不帮咱们哪!”贝贝醋意又来,冷哼道:“周天烨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破掌门嘛,有妻有女还在汉中跟西山双猫争女人。” 谢芊芊与周天烨毕竟骨肉连心,闻言玉脸微沉。傅彻抚拍她香肩,以示宽慰。小二门外喊道:“傅公子,你在吧?”傅彻松开双臂,开门问道:“小二哥,有什么事?”小二递给他一个香囊,乃女子之物。贝贝奇道:“这不是我的钱袋嘛,为什么会在你手上?”小二尚属初次见到她真容,没认出来,低眼道:“小姐,小的可没拿你东西。”傅彻道:“那你从哪得来的?”小二道:“刚才一个人叫我交给公子你的。” 贝贝打开香囊,见囊中有一纸张,上面是个用丹朱写就的“杀”字,杀字旁附有一行小字:“见字速交血灵石,违者杀无赦。”傅彻和赵云愁然相视,都知此人既能在傅彻眼底下窃走贝贝香囊,手脚之快不容忽视。赵云道:“小二哥,你有没注意到送钱袋的人去哪了?”小二思索道:“他好像往西街走去了!”赵云道:“二弟,咱们追去看看。” 西街乃一破旧老街,行人寥落,四人追寻一炷香工夫,到了两条岔道。当下赵云自左边寻去,傅彻、谢芊芊和贝贝三人从右边找寻。谢芊芊与贝贝关系不睦,路上互不言语。她们沉默无言是傅彻乐意见到的,因为这样便免去他两头难做人的困窘。谢芊芊态度极为冷淡,正眼不瞧他一下;贝贝则很漠然,当他不存在一样。于此时,傅彻强烈思念湘蓉,唯有她能在情感上帮他排愁解忧,只可怜漫漫江湖路,不见伊人处。 三人走到长街尽头,没发现半点蛛丝马迹。傅彻皱眉道:“找不到了,我们回吧!”谢芊芊和贝贝没有反应,任由他拉着走。傅彻体会到冰山与木头的味道,心头泛起些些苍凉。他拉住二女回到岔道处,却见数人困住赵云缠斗,赵云咬牙鏖战。这数人傅彻皆未曾蒙面,他们武功怪异,叫人摸不透门道。一黑衣人铁棍横扫赵云下盘,招狠力强。赵云孤身苦战,乏力应付,而若为敌招击中,那他两条腿必定作废。 傅彻舍下二女,吸盘手凌空虚抓,欲将铁棍夺过。然那黑衣人不仅招式怪异,内功尤为不凡。傅彻尽力施为,铁棍攻势不缓半刻。与此同时,已有三人齐力攻向他。赵云得他相助,压力顿减,重拾威势,提脚踢开铁棍,拍掌正击黑衣人。傅彻见赵云脱困,撤收双手,回击合攻自己的三人。这三人兵器都稀奇古怪,一人用流星锤,一人用大铁锤,另一人用的一把大菜刀。他们俱是强兵刃,无论被谁击到都后果堪忧。 傅彻俊目巡视,察觉那使铁锤之人动作较为迟缓呆滞,避过他一锤,人侵近到他身前。使铁锤者陡见对手接近自己身体三尺之内,铁锤回防不及,临机应变,伸头顶出。傅彻心下道:“莫非你和张季豹一样身怀铁头功。”他快速拍出一掌,击使铁锤者的头顶。使铁锤者岿然不惧,一头迎上。奈何他不像张季豹那般天生异秉、头如铜铁,耐不起傅彻开碑裂石的掌力,一阵天旋地转后,浑浑然倒向地面。 傅彻未料敌手不堪一击,第二招暂行收住。使流星锤者和使菜刀者惊见使铁锤者昏死倒地,兔死狐悲,二人同仇敌忾,攻势增猛。流星锤飞射向傅彻前身,菜刀攻向傅彻后背。傅彻侧移两步,劈空两掌拍击流星锤,又是一掌切向使菜刀者的手腕。流星锤受他的掌力所震,歪斜飞出。使流星锤者双臂抖动,流星锤又返飞回来。使菜刀者手腕一转,菜刀切向他手掌。傅彻力透双掌,右掌硬撞流星锤、左掌旋绕去夺菜刀。使菜刀者变招迅捷,菜刀回收一尺,上下左右急急斩切,挡住傅彻掌力。傅彻左掌受阻,右掌恰好击中流星锤。掌锤即将交触时,他猛地加重掌力。使流星锤者力有不逮,流星锤脱手而去。 傅彻隔空补上一掌,直击使流星锤者。使流星锤者避到一旁,后力不济,一时难以再攻。傅彻击退一人,全力对付使菜刀者。使菜刀者菜刀舞开,点水不进。傅彻飞脚踢他下盘,使菜刀者举刀下斩。傅彻腿部旋转,轻轻避过,掌劈他胸膛。使菜刀者来不及还手,飞身倒退。傅彻紧追不舍,手掌距敌手只剩毫厘之间。使菜刀者菜刀往前直捅,甘愿承受对手一掌以换取捅他一刀。傅彻脚不移动,身子向旁边倾斜,掌力改攻敌手腋下。使菜刀者一刀劈空,腋下受袭,忙伏倒在地。傅彻跨前三步,往地面接连拍打五掌。使菜刀者慌忙打滚几个身,恰恰避过,却已沾了一头一脸的灰土。 使流星锤者捡回流星锤,从后又是一锤。傅彻飞身而起,双脚绞住流星锤,身体再凭空拔高丈余。使流星锤者不甘放手,连人带锤被带上半空。傅彻身子斜飞,双脚踢向敌手胸口。使流星锤者身在半空避无可避,只能强推双掌。“咔嚓”两声,他双手腕骨齐齐折断,同时躯体如断线风筝,远抛近十丈,落地后再无动静。使菜刀者狼狈站起,自行后退三丈,远远地侧视傅彻,眼里满是恐惧。傅彻也不主动攻击他。 赵云力战三人,难解难分。那三人见同伴三失其二,不敢恋战,同时抢攻数招,将赵云逼退数步,夺路逃走。使菜刀者再战乏力,逃跑倒不落人后。使铁锤者和使流星锤者不知死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傅彻问道:“大哥,这些是什么人?”赵云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他们一句话没说就向我出手。”傅彻查看使铁锤者与使流星锤者,道:“唤醒他们问问就知道了。”他潜送内力入使流星锤者体内,止住其伤痛。 使流星锤者醒转后,眼见落入敌手,脸上全无血色。傅彻讯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对我大哥下手。”使流星锤者闭目不言。傅彻喝道:“不说我就杀了你。”使流星锤者惨淡道:“你动手吧!”傅彻望向赵云,让他拿主意。赵云问了几句,使流星锤者还是不说。谢芊芊撅着嘴拉拉傅彻,傅彻跟她到一旁道:“怎么了?”谢芊芊瞅着他道:“你们凶巴巴的怎问得出话!”傅彻笑道:“芊芊有妙法相授?”谢芊芊淡漠道:“让我来问,你滚到一边去,闭上眼什么也别看。”傅彻为之愕然,猜不出她要作甚。 2、落网之鸟 谢芊芊莲步轻移,走近使流星锤者。傅彻依她吩咐,唤上赵云和贝贝滚到远处。他抑制不住好奇心,偷眼相望。只见谢芊芊跟使流星锤者有说有笑,她媚眼生情,巧笑牵魂,顾盼之际仿佛正与情郎私语,时而娇羞无限,时而欢欣雀跃。傅彻大是嫉妒,暗想:“芊芊媚术和水芙香难较上下,怎从没对我提起呢?”赵云沉思道:“二弟,芊芊姑娘这般样子像极了水芙香!”傅彻暗叫英雄所见略同。 贝贝冷飕飕道:“这种淫贱女人,只有你傅彻才把她当作宝贝。”傅彻心里不爽,正色道:“贝贝,你讲话别这么恶毒。”贝贝气鼓鼓道:“哼,你叫谢芊芊那狐狸精勾去了魂魄,处处看我碍眼嘞!”傅彻听得不是味,忍住火气,自想:“能够选择的话,我早就带芊芊走了,岂会让她受你的气?”赵云执中道:“贝贝,芊芊姑娘也是为了二弟才这么做,你不要指责她。”贝贝泣道:“你们合着欺负我是了!” 傅彻心软道:“好贝贝,大哥他怜你还嫌不够哪!”贝贝跺跺脚,转过身背着傅赵二人啜泣。傅彻静静抱住她,温和道:“傻孩子,你气坏身子怎办?”贝贝哭道:“你去关心谢芊芊好了,理我做什么?”傅彻拭干她泪水道:“我傅彻爱你念你,怎会冷落你呢?”贝贝不作二价道:“那好,你可以娶谢芊芊,但我做大、她做小。”傅彻为安抚她的心,果断应下,心里却想:“若真要分大小,最大只会是姐姐。”此乃贝贝继湘蓉之事后的又一次妥协,她心头惴惴,惟恐傅彻得寸进尺,再缠上一群女人。 谢芊芊板起娇脸向傅彻招了招手,傅彻笑迎了过去,握住她纤手道:“芊芊可问出来了?”谢芊芊道:“小姐我几时叫你失望过。”傅彻笑道:“我一向晓得芊芊精明能干。”谢芊芊道:“傅彻啊,你究竟有多爱我了?”傅彻不明白她为何忽问这话,道:“我有一颗心可以给你。”谢芊芊淡然道:“那你一共有几颗心呢?”傅彻心内细数与自己有瓜葛的女子,梁絮、萧菲儿、瑶丝、湘蓉、木漱菱、贝贝,再加上她谢芊芊,七星连珠,未免太多了些。他头大心沉,试探道:“芊芊怪我用情不专吗?” 谢芊芊浅叹道:“傅彻你知道自己滥情就好了!”傅彻环臂抱紧她道:“芊芊怪我,我都没话说,是我不好。”谢芊芊道:“絮姐姐都没责怪你,我怎会怪你。我只是有些感触而已。”傅彻怜惜道:“我始终晓得芊芊体贴我。”谢芊芊轻柔一笑,转入正话道:“他们是南方神道的部众,来长安乃为抢夺血灵石,由毒舌先生邵树臣和千手书生徐津带领。李贝贝的钱袋就是被徐津窃走的,他们抓赵大哥也是为了迫使你交出血灵石。” 傅彻蹙额道:“他们共来了多少人吗?”谢芊芊道:“一共就十八人,武功以千手书生最高。还有我答应饶他们俩的命。”贝贝以大自居,摆高姿态道:“谢芊芊,你今后唤我姐姐。”谢芊芊瞅着傅彻,满眼询问。傅彻给她一个眼神,意为私下再解释。赵云俯身救醒使铁锤者,那人头部中了傅彻一掌,昏昏痴痴,像是傻了。使铁锤者扶上同伴,先向谢芊芊深深鞠了个躬,之后缓慢离去。 回路上傅彻悄声问谢芊芊道:“你刚和那人说什么了?”谢芊芊微笑道:“你急着想听,我就偏不说。”傅彻道:“芊芊的媚术和谁学的吗?”谢芊芊道:“我是采生门妖女,哪能不学这些了!”傅彻抚抚她脸颊笑道:“芊芊何时对我施施?”谢芊芊瞪他道:“你一辈子也休想。”傅彻迷糊道:“为什么呢?”谢芊芊一本正经道:“我要你真情真意爱惜我谢芊芊这个人,不想你因臣服在媚术下而对我好。” 四人行路间,一小乞儿塞给赵云一个纸团,不等赵云问话便匆匆跑走。赵云展开纸团见上面写着“秀儿有难”四个大字,刹时心弦紧绷。傅彻认清笔迹和昨夜客栈留书一致,料想出自钱妈子之手。赵云道:“秀儿于我和贝贝有恩,我们不能明知她受难而不救援。”谢芊芊道:“赵大哥关切则乱,小心其中有诈!”贝贝驳斥道:“你别自作聪明,这哪会有诈。反正秀儿对你没恩情,你害怕就甭去了,省得傅彻分心照顾你而救不了人。” 傅彻道:“贝贝,芊芊说得未尝没道理,咱们还是先……”贝贝道:“大哥,咱们走。让他们说悄悄话去!”傅彻弗然道:“你不是都答应了嘛,怎还胡乱撒气?”贝贝气腾腾道:“她谢芊芊做初一,我做十五,你甭想我跟她和好了!”傅彻憋足一股气,拉住谢芊芊道:“芊芊,咱们走,别理她了!”谢芊芊芳心欢喜,与贝贝的争夺战,她未战先胜,足见傅彻爱她过于贝贝。她轻倚傅彻臂上,朝贝贝微微一笑。 贝贝轰轰坐倒在地,捶胸嚎啕痛哭,哭声直上戳破长天,泪如秋雨倾盆。傅彻首当其冲,狼籍卧风雨。赵云凝色道:“二弟,你不能这样待贝贝。”傅彻也觉自己做得太过,松开拉着谢芊芊的手,走过去抱起贝贝道:“全是我的错,你要撒气尽管打我骂我。”贝贝满腹苦水,欲诉向谁人?傅彻这般彻彻底底负了心,她又能如何?天地也,她还该眷念他吗?分离需要勇气、毅力,甚至死心,可她的心还没死,故不舍分离。 傅彻劳心费力哄住贝贝,如释重负。谢芊芊悄立无言,哀怨缠绵。傅彻心下想道:“若非贝贝胡闹腾,芊芊何至于心事郁结。”他默然凝望她,歉疚深沉。赵云道:“二弟,现在事情摆平了,咱们这就去救秀儿。”傅彻道:“上哪去救呢?”赵云肯定道:“钱大婶没写明地方,一定还在李园。” 四人悄然进入李园,没发现火部徒众。钱妈子在墙角向他们挥手,让他们过去。赵云当先靠近道:“钱大婶,秀儿在哪?”钱妈子涕泣道:“她放走你们的事,叫杨铁胜知晓了,现在被押在后园密室,晚上就要让烈火烧死。”赵云急道:“那我们快去救她。”钱妈子苦叹道:“我是火部护法,不可以背叛火部,救秀儿的事全依靠你们了。”赵云道:“秀儿是因为我们才受连累,救她我们自义不容辞。” 四人循着钱妈子指的路,潜进后园的地下密室。密室大小不足方丈,室内物件一目了然,可哪有秀儿。这时候,密室出口忽传来“乓”一声巨响,四人抢步去探情况,却见出口石门已被堵死,浓浓黑烟从门缝中涌入。傅彻皱皱眉头道:“我们着道了!”赵云运劲力推石门,有如蚍蜉撼树,寸土不移。傅彻鼎力相助,然还归无功兴叹。傅彻对着门缝怒叫道:“钱妈子,你为什么害我们?” 钱妈子道:“傅彻,你取到血灵石了吗?”傅彻冷冷一哼,叱责道:“我们好心好意救你女儿,你却设下圈套陷害我们,你良心何在?”钱妈子平静道:“秀儿她年轻不懂事,放了赵云和李贝贝。而他们不在我们手里你傅彻便不会拿血灵石来交换,那样杨铁胜绝不会饶过我们母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怨不得我。”傅彻冷笑道:“我还没夺回血灵石,你杀了我们也不顶用。” 钱妈子淡漠道:“纵然取不到血灵石,拿你们的人头去将功补过也一样,你们静静等死吧!”傅彻威吓道:“你就不怕江教主知晓你害死我,回来治你的罪?”钱妈子道:“这件事只有你们和我知道,你们死个干净,江教主上哪晓得我杀了你。”她加大火势,浓烟更快更多涌进。傅彻等四人呛得难受,退到内室。垂死当头,贝贝自责道:“都是我的错,没听谢芊芊的忠告,害你们陪着受死。” 傅彻难得听她认错,宽慰她道:“这不关你的事,是钱妈子太狠毒了!”贝贝说话时黑烟进到她喉咙,不停咳嗽。傅彻搂抱住她,拍拍她后背,让她别说话。贝贝流泪道:“我们真的会死在这里吗?”傅彻神魂无主道:“你放心,我们不会死的。”赵云叹道:“钱妈子忒也毒辣,她加害二弟与我值得理解,可凭什么连贝贝和芊芊都不放过。她母女俩的命,别人的就不是了么?”谢芊芊浅然道:“女人都很自私的,这不能怪她!” 整个密室已布满黑烟,傅彻抱紧谢芊芊和贝贝,苦笑道:“这样死了未免可惜些!”谢芊芊笑道:“咱们上次同命鸳鸯没做成,这次可别又中途夭折了!”傅彻喜爱谢芊芊的豁达洒脱,临死之前将她抱得更紧。时间趟过,谢芊芊和贝贝已然昏迷。赵云剧咳不歇,渐渐声响止息。傅彻气憋得慌,轻微呼吸一口,只觉喉咙痒疼,眼睛酸胀泪欲流。他感应到自己也不行了,这是一种不能自主的恐惧,是灵魂飞离肉体的无奈。 3、重获新生 恍惚中他听有人在呼唤自己,是谁?陌生而又熟悉。然后他被那人抱出密室,那人体香隐隐,他贴着她身体,有种奇异的感觉。那人喂他吃了几口水,傅彻感到自己的灵魂回到肉体,而后醒来。那人笑道:“你还没死吗?”她风情万种、娇媚横生,不是水芙香是谁。傅彻惊坐起来道:“怎会是你?”水芙香笑道:“好没良心,人家苦心救你,一句感谢话都不说。”傅彻笑道:“你会那么好心救我?”水芙香凝眸静望着他道:“你认为我很坏吗?”傅彻不与她目光相对,转开头道:“那谢谢你了!” 水芙香笑道:“干嘛不看我哪,什么都被你看过了,你不认了嘛!”傅彻醒神道:“昨日之事,我……”水芙香身体前趋,投进他怀里,娇笑道:“昨日之事怎么了?那可不是我逼你的,是你强奸我的!”傅彻轻揽着她,淡笑道:“我哪强奸你了!”水芙香轻声道:“小色鬼,你是不是真想把我强奸了?”傅彻呐呐道:“你别这么说嘛!”水芙香道:“被说中要害心虚了!”傅彻转问道:“你为什么救我了?”水芙香微笑道:“我说过要嫁给你的,你若死了,我不是得守活寡。”傅彻摇首而笑,没敢当真。 水芙香环臂搂住他脖子道:“我说的全是真话,你不可以不信呀!”傅彻低沉道:“你应该已搜过我身体,没找到血灵石吧!”水芙香道:“我早就猜到血灵石不在你手里。昨天你被圣女劫走,她还能不取走血灵石。”傅彻道:“那你又为何救我?”水芙香笑道:“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傅彻漫笑道:“你这是什么道理了?”水芙香仰起螓首,静对着他。傅彻看着她那纤美的红唇,心头大跳,手臂收紧抱稳她,低头索吻。两人唇舌交接,记不清过了多少时候才分开。分开时,各自脸红气喘。 水芙香纤指轻轻滑过他脸颊,柔声道:“小冤家,人家真是爱你嘛。”傅彻分不出真与假,随即问道:“你怎知我在这呢?”水芙香笑道:“我不小心瞧见你这小色鬼携着两个情妹妹游荡,心里忌妒,就跟过来了。又看你被钱凤凰骗进密室,让烟熏个不死不活,人家不想守寡,只好把她赶走救你了。”傅彻想起赵云、谢芊芊及贝贝三人,问道:“你有没连他们一起救了?”水芙香道:“我和他们一不占亲、二不带故,为什么要出手相救了?”傅彻焦躁责怨道:“你怎能这样做?他们若出了意外,我不会感激你救我的!” 水芙香幽然道:“火扑灭了,密室门启开了,他们死得了才怪。你这般紧张那两个女的,不怕我吃醋害死她们。”傅彻料来开门通风后不至于出事,缓下口气,捂着她脸颊笑道:“你害死她们,我没人作伴,只能缠上你了。”水芙香道:“小色鬼,你是否与圣女早就相识了?”傅彻心里警惕,笑道:“咱们结识三天了,还不算很久。”水芙香道:“谁问你与我相识多久了!”傅彻故作昏惑道:“你不就是圣女嘛?” 水芙香道:“你不说算了。”傅彻笑道:“我有什么好说的,你先走吧,我去救人。”水芙香笑道:“别那么急啊,多陪人家谈谈心不好嘛?”傅彻悠哉道:“那谈什么好呢?”水芙香笑道:“你再亲亲我,我给个主意。”傅彻轻拍了拍她臀部,笑道:“你老是诱惑我,万一我把持不住,把你强奸了,你哭可就来不及了!”水芙香嫣笑道:“哭来不及就不哭嘛,每天守着你,相夫教子也蛮好的。” 傅彻捧住她脸颊,深深吻了一下,道:“可以走了吧!”水芙香道:“你再说句动听的话哄哄我,我才走。”傅彻想了一会道:“好姑娘,好姑娘,你走吧!”水芙香螓首微摇,娇嗔道:“不行,不行,哄不住人家。”傅彻腆着笑脸,道:“水姐姐,你就放过我吧!”水芙香抚着他的脸,笑道:“你这姐姐叫得我心甜,但是还不够。”傅彻道:“那姐姐还要我怎样呢?”水芙香笑道:“别一脸苦相嘛,人家好心疼的!”傅彻接口道:“姐姐真心疼我才好!” 水芙香笑盈盈道:“我真心得很,就怕你没心肝。我先走了,记得想我哦!”傅彻扶她站起,作揖道:“我会天天想念姐姐的。”水芙香笑道:“小色鬼,你往后待我可得都这般好哦。”傅彻恭然笑道:“水姐姐若不谋害我,我待你好上十倍都行。”水芙香笑道:“这话我喜欢听,只是其她人不乐意了。”她红影一闪,已掠出李园。傅彻悠闲自笑,回身去解救赵云、谢芊芊和贝贝三人。他还未到密室,已见三人立在密室出口。 谢芊芊和贝贝二人脸覆冰霜,神色木然。傅彻心中大叫不妙,暗想自己与水芙香的亲热场景,被她们尽收眼底,天不塌下来才怪。且了然水芙香临行前说“只是其她人不乐意了”是因发现他们仨出来了,惟恨自己让她迷得晕头转向,有失察觉,又怕赵云由此判定他是重色轻友之徒。他苦想许久才道:“大哥、芊芊、贝贝,你们都没事吧?”赵云拍拍他肩膀,独自走到远处。 傅彻明白他此举的涵义:一是表示他赵云不怪责他傅彻,二是要傅彻好好跟谢芊芊和贝贝解释。傅彻主动去拉谢李二女的手,她们俩不约而同把手缩走。傅彻苦恼道:“你们都看到了,我和水芙香的关系就是这个样,没什么好解释的。你们心里不快,打我便是。”谢芊芊淡淡道:“傅彻花心大萝卜,有什么好奇怪的。”傅彻道:“芊芊通晓事理,许多话我不用明讲你也清楚,像这次咱们得脱大险全仗她水芙香救助,咱们不能负义。”贝贝挖苦道:“对啊,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都欠她一条命,多亏你傅彻一人去报答了!” 傅彻大错已铸,只能无言领受。贝贝将矛头指向水芙香后,对谢芊芊的态度大为转变,视她作战友道:“芊芊,咱们不睬他。”谢芊芊模棱微笑,眸光淡扫傅彻。傅彻揽住她纤肩,认错道:“芊芊,我错得离谱。”谢芊芊略带苦涩道:“她媚入骨髓,你情难自制也正常。”傅彻故笑道:“芊芊若肯多多训练我,我就不会被水芙香迷住了。”谢芊芊横他一眼道:“那你还是多去找水芙香吧!” 傅彻亲了她脸颊一下道:“我不会去找她的。”谢芊芊握紧粉拳捶捶他嘴巴,傅彻张大嘴要将她的拳头一口吞下。贝贝跺脚冷哼,怨气冲腾。傅彻忙抱她入怀,又亲又哄,心下暗想若来个第三人,自己可没第三只手抱了。抱不了便只有背了,想及背人自然而然忆起常常要他背着走的萧菲儿,自忖这个天之骄女会否已把他忘了。谢芊芊与贝贝有了共同敌人水芙香,结成姐妹联盟。谢芊芊年小一岁,尊贝贝为姐。为此,傅彻颇感欣慰。 贝贝道:“那咱们还该不该救秀儿呢?”傅彻道:“父母之罪不及儿女,她对咱们有恩,不可不救。”贝贝颦眉道:“可我们去哪救她呢?”谢芊芊道:“姐姐勿急,钱妈子不害死咱们不干休,她肯定还会寻其他法子的,咱们回客栈静待其变就是。”贝贝点头道:“芊芊心思缜密,说的不会错的。”傅彻暗喜偷笑,携着她们俩去会赵云。赵云见他圆满处定感情之事,很为他高兴,只是自己还放心不下秀儿。 四人回到客栈时,周天烨已等候良久。与他随行还有三人,分别是他二师兄范天信、大徒弟武劲伟及三徒弟罗劲广。范天信年届五旬,岁月无情地在他脸上烙下痕迹,沉默寡言。武劲伟二十出头,品貌双全,意气风发。罗劲广十七八岁,老实木纳,害羞腼腆。周天烨为他们仨介绍了傅谢二人。范武罗三人先是惊于谢芊芊的美色,再而震于傅彻的名头。谢芊芊对周天烨擅作主张将她公之于众,心头有一丝丝怪怪的感觉。 接着傅彻把赵云和贝贝介绍给周天烨等四人,赵云与周天烨等相互知名,一见如故。众人首要任务为救出李景添、游三江及姚天均等,而范天信几日内暗查殷有常的行踪,已有线索,当即八人顺蔓摸瓜。路上罗劲广眼睛时不时瞟瞟谢芊芊,谢芊芊初时没察觉,久之发现有怪,疑问地看了他几眼。罗劲广霎时满脸涨红,低下了头。八人到了城西一处老宅,范天信道:“我昨夜跟妖人到这里,就没了他踪迹。” 周天烨道:“咱们先进去看看再做定夺。”八人中他武功最高,由他开路。他身体一晃人已掠进老宅,傅彻拉着谢芊芊和贝贝紧随其后,赵云与范天信押后。这老宅至少已荒废了十数年,墙头庭院乱草杂生,屋顶瓦片落尽,梁木大半腐朽。秋风过处,嘎嘎作响,整座楼房即刻便欲倒塌一般。周天烨跃上房顶张望,见宅后还有一处小房。他行动如同飞鸟,疾掠而去。傅彻等人不稍偏离他左近。八人未至小房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周天烨劈空一掌击开房门。门内横着一具死尸,赫然便是殷有常。 4、无端争斗 八人一时惊住,周天烨检视殷有常尸体,见他乃是被人一剑穿心而亡。小房内除了殷有常尸体外,就剩一张床榻、一个行囊,想来殷有常死前住在此处。范天信解开行囊却发现尽是女子衣物,大为不解。傅彻暗想:“殷有常色心不死,随处寻乐,到头命丧黄泉。”这刻,他和周天烨同时发觉有两人接近。他们俩左右散开,绕后包抄来人。傅彻从来人身后快速侵近,两个来人耳力奇佳,在他靠近他们身后三丈处时就已觉察。 两来人迅忙转身,双方相见,俱是大喜。这两来人正是游三江与李景添。周天烨后步赶至。游三江翻翻白眼道:“周掌门也来了!”周天烨双目朝天,一身傲气,把他的话当作放狗屁。傅彻深知二人由于自己父母,心里有着解不开的疙瘩,叉开僵局道:“游伯伯,李伯伯,你们怎么逃出来的呢?”游三江大言道:“你游伯伯偷神在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能困得住!”周天烨轻慢而笑,如讥似讽。 游三江扯着胡须,重重呼气,恼怒已甚。傅彻身为晚辈,做好做歹也得平息纷争,只可怜他嘴笨舌拙,没胆插口。他苦思许久,有了妙计,唤道:“芊芊、贝贝,你们快过来。”心想她们俩一来,事态必有转机。二女把臂而至,贝贝乍见李景添和游三江,喜得哭出声来。游三江嬉笑道:“臭丫头,我们没死,你哭个什么。”贝贝嗔道:“你死了人家都不为你哭了!”周天烨为博女儿欢心,勉强收起脾气。 贝贝道:“爹,你们不是被妖人抓了吗?”李景添抚抚她头发,道:“昨晚殷有常让一个神秘女人给杀了,我们便逃了出来。”傅彻皱眉问道:“那神秘女人是谁呢?”李景添道:“那女人用白纱掩住面容,我们认不出来。但以她的武功论,恐怕只有无双女或陆潇潇可相匹敌。”周天烨面色微凝,道:“她为何要杀殷有常?”游三江冷呼呼道:“我们家里人说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周天烨傲然道:“三只手,你听好了,彻儿是周某女婿,我们乃堂堂正正一家人,你充其量抵算半个。”游三江戟指讥嘲道:“周天烨,你千年老光棍,哪捡来的野种女儿了?”谢芊芊杏脸微暗,冷视傅彻。周天烨恼火道:“三只手,十八年前饶了你条贱命,你张烂嘴还不积口德,周某今日绝容不得你。”游三江摩了摩手掌,叫道:“来来,游某人还怕你不成。”周天烨轻哼一声,甩袖握拳。 傅彻求助于谢芊芊,要她出口劝住周天烨。谢芊芊对游三江骂她野种耿介于心,周天烨肯给她出气正合其意,故睬都不睬他傅彻。傅彻又指望李景添说服游三江,但李景添因对他私自与谢芊芊结亲心存芥蒂,并没阻止游三江。他移身隔在周游二人中间,愁苦道:“游伯伯,周前辈,你们看在我面上,先别动手吧!”游三江气咻咻道:“小鬼头,周天烨欺人太甚,游伯伯若忍下这口气,还有脸做人么?” 周天烨沉静道:“彻儿,他骂芊芊是野种,你说我能不和他理论嘛!”傅彻拍击头部,劝和道:“周前辈,游伯伯他是言出无心,你别太计较。芊芊和我情深意长,我也绝不容许有人毁谤她的。”游三江责备道:“彻儿,你这是什么话!古语有云: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双亡,我和你李伯伯便是你长辈,你跟小妖女要缔结亲事,还能不问我们的。再则,你与贝贝婚约在先,不征得她同意,你好意思纳妾么?” 傅彻黯然道:“游伯伯教训的是,孩儿没脸见你和李伯伯。”周天烨道:“彻儿,你这话就不对了!你和芊芊神仙眷恋,天地为媒、日月作证,何须羁绊于俗世礼仪?”游三江气怒道:“周天烨,你女儿不顾羞耻与彻儿无媒苟合,你还死皮赖脸给她辩护,真叫有其女必有其父了!”傅彻劝道:“游伯伯,你别这么说嘛!芊芊是个好姑娘。”游三江指着他道:“你个混小子,你爹一生痴情,你怎就三心二意了?” 傅彻苦着脸道:“游伯伯,孩儿会改的。”游三江呼气道:“我真想替你爹娘抽你两巴掌,叫你清醒清醒。”傅彻道:“游伯伯要打要骂,孩儿都不反抗。”游三江还真高提起手,一巴掌抽了下来。谢芊芊和贝贝大急,抢上呼道:“不许打他。”游三江愣了一愣,道:“贝贝,这混小子不打不成器。”谢芊芊把傅彻拉到一旁,责怨道:“你跟他那个糊涂蛋较什么真了!”傅彻闷闷道:“芊芊还不是和他较真了。” 芊芊展颜一笑道:“谁说我较真了。”傅彻心底喜乐,伸臂便要将她搂进怀里,惶然意识到还有数双眼睛盯着自己俩,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游三江指了指他道:“混小子,你给我过来。”傅彻低首顺耳过去道:“游伯伯有何吩咐?”游三江狠踢他一脚,训斥道:“混小子,你若还认我这个游伯伯,马上和周家小妖女断绝关系。”傅彻默不出声,心想这是不可能答应的。周天烨大怒道:“三只手,你少给我指指划划的。” 游三江抑制不住火气,呼一掌抢先进击。傅彻忙要出手挡阻,谢芊芊一把将他拉住。傅彻疑问道:“你做什么?”谢芊芊道:“他们俩打一架何妨?”傅彻讪然道:“我游伯伯打不过你爹,你当然不在乎。”谢芊芊狠狠甩下他的手,哼道:“你去呀,看你阻不阻得住。”傅彻自抽嘴巴,柔声道:“好芊芊,我说错了,你不生气哦。”谢芊芊冷瞥了他两眼,漠然不语。傅彻赔笑道:“芊芊不生气哦!” 周天烨藏了一肚子气,游三江刚一出招,他迅速跟出一掌。他乃武尊门掌门,功力炉火纯青、招式圆融贯通,一招连着一招,数招融以为一。游三江外号偷神,擅于轻功,八卦游龙掌也已渐入大成之境。他掌随身动,一招截取周天烨前胸大穴。周天烨手掌上提,立掌如刀,斩敌手腕。游三江身如游龙飞转,攻防圆滑,见进攻受遏制,身体游走,既避敌招又可伺机出手。周天烨招式内力俱远胜他,只恨轻功稍有不及,顷刻间拿他没辙。 赵云、范天信、武劲伟及罗劲广四人此时也赶来探情况,他们见周天烨与游三江拼斗,都以为游三江是采生门妖人。四人四个方位围住游三江,防他不敌逃跑。游三江轻功游转,斗个兴味盎然,叫道:“周天烨,十几年来,你武功好没长进。”数十招一过,周天烨斗出心得。他对准游三江的方位劈空拍掌,待游三江游身闪避,左右两路齐击,不给他留后路。游三江滑不溜鳅,左右没退路便往后方退避。 周天烨这般施为,一步一步将他逼退,后来直逼至墙脚。游三江心叫中计,大骂周天烨无耻。周天烨跨步上前,奋击一掌。游三江退不得只好硬接,只不过他的八卦游龙掌注重身法,力道明显薄弱。他接上周天烨掌力的那瞬间,甫觉其内力犹如淼淼沧海,浩瀚无垠,不由额头见汗。傅彻心料他要受伤,唤道:“周前辈,你手下留情。”周天烨笑道:“乖女婿你放心,我最多打肿他的脸。” 武林中人最讲颜面,宁可让人砍一刀也不愿叫人刮一耳光。周天烨这一巴掌若打下去,那他和游三江便可能结下永世不解之仇。傅彻惊吓道:“周前辈,你要打打我好了!”周天烨一派掌门,做事分寸拿捏自非傅彻这毛头小子可比。他淡然一笑,掌心侧移,掌力击在墙上。砖墙“哗啦”塌了半截,游三江由此脱困。傅彻撂下心头大石,欣喜地摸摸谢芊芊脸颊。谢芊芊捅了他一小拳。 游三江落败收场,老脸通红,好久说不出话。贝贝过去扶着他道:“游伯伯,你虽败犹荣。”游三江瞪眼道:“臭丫头,你取笑我。”贝贝笑道:“我哪敢呢?”游三江奚落道:“臭丫头,丈夫都被人分去半个了,亏你还能笑。”贝贝道:“人家和芊芊是好姐妹,谁要你乱出头了。”游三江吹了几口凉气,一场辛苦为谁忙呀!周天烨对李景添道:“李兄,芊芊和贝贝都不介意共侍一夫,咱们有什么劲好较的呢?” 李景添心忖他这话不无道理,笑道:“周掌门肯委屈令千金,李景添只为彻儿感到高兴。”傅彻喜在心头口难开,拉拉谢芊芊又拉拉贝贝。赵范武罗四人这才知晓自己误会了,各自收起兵刃。李景添道:“周掌门方才问那女人为何杀死殷有常,我和大哥琢磨了一夜也没猜透。”周天烨蹙额道:“那她把我师弟姚天均他们弄到哪去呢?”李景添道:“我和大哥试图跟踪她,没走出十步就被她发现,只能退回来。”几人猜来猜去了无头绪,取道回客栈。小二殷切候在大门口,见到傅彻即道:“公子,有几个客官正在等你!” 5、天后大礼 傅彻本欲问问是男是女,然想及好几个长辈在场,问这话有失体统,便绝口不说。赵云了解他脾性,暗猜会否是某个女子家长上门问罪,默默为他担忧。几人刚踏入大门,就有两人迎上来。傅彻认得一人乃毒舌先生邵树臣,另一人三十来岁,面目英俊,手摇折扇,脸现三分笑。邵树臣笑道:“傅公子别来无恙了!”傅彻怕了他的毒舌,道:“邵先生伤势无碍了吧?”邵树臣道:“多谢公子挂怀,邵某已然无恙。此次和徐兄前来拜访,乃是奉天后之命送公子一些薄礼。” 傅彻料想“徐兄”即千手书生徐津,邵徐俩是神道来长安人众的统领,他们一同出马势必事非简单,婉言辞谢道:“无功不受禄,天后她老人家的大礼,傅彻断不能接受。”徐津笑道:“傅公子问都不问是什么礼物,未免辜负天后的心意了!”傅彻道:“那还请徐先生见告。”徐津折扇往手掌击了两下,后房四个神道徒押着两人出来。傅彻认出这两人乃殷有常采炼的怪物。周天烨和李景添皆眉头蹙紧,贝贝喜道:“爹,是舅舅。” 贝贝话一出口,傅彻立时明白这两怪物一是她舅舅、另一为姚天均。邵树臣笑道:“傅公子,这两件礼物还满意吧!”傅彻拱手道:“天后她老人家有心了!”徐津道:“傅公子这话对了,天后为了送你这两份礼物,亲自动手宰了殷有常。”游三江惊道:“昨晚那女人真是陆潇潇?”徐津笑道:“若非天后看在傅公子面上,游兄、李兄自问还能活到现在么?”傅彻浅浅然笑了笑道:“那天后要傅彻怎么报答呢?” 邵树臣笑道:“傅公子是明白人,有些话何须直说。天后深信公子乃知恩图报之人,希望入夜前能见到东西。”傅彻摇首微笑,心底烦闷。周天烨道:“陆潇潇在哪?我周天烨要会会她。”徐津笑道:“周掌门乃傅公子岳丈,天后对你武尊门的恩情,傅公子代你报偿也一样的,就不劳你亲自登门道谢了!”周天烨道:“她陆潇潇也是一派之主,这般装神弄鬼算什么!”徐津笑道:“天后做事自有其道理,周掌门就别揣测了!”邵树臣道:“傅公子,我们入夜前还会再来,你可别叫我们空手而回哦!”邵徐二人说完后,带着人长笑而去。 贝贝舅舅和姚天均生魂被采,若得不到解救,便与死无异。在这时,傅彻只想念梁絮与萧菲儿,梁絮有血灵石可以报答陆潇潇所谓的恩情,萧菲儿不知是否破译了回魂秘术。周天烨施尽方法,未能唤醒姚天均神智,只好暂行作罢。 傍晚时候,梁絮和毒花仙子找到客栈。二人扫兴得很,在她们赶到泠清锋与徐显龙落脚处之前,他们就已逃走了。周天烨和傅彻辛苦慰劳二人,各出心窍献殷勤。贝贝慑于梁絮的绝世风华,醋劲提不起来,心甘情愿尊其为姐。梁絮听到天后陆潇潇来夺血灵石,微颦沉思。傅彻守在她身边,问道:“姐姐,怎么了?”梁絮道:“血灵石不可以给她。”傅彻笑道:“血灵石属于姐姐,别人抢不走的。” 梁絮咬唇道:“彻儿,我们得分开一些时候了!”傅彻脸色乍变,追问原因。梁絮道:“神道与秘教都志在吞并对方,陆潇潇亲身北上事非寻常,所以我得赶回总坛禀明干娘她的事。”傅彻笑道:“反正我答应江爷爷去探望你干娘,就陪你一起去吧!”梁絮摇头道:“你不许去!”傅彻剑眉深蹙道:“为什么?”梁絮浅笑道:“你不要这样嘛,我禀明干娘后就来找你,那时咱们就再不分开了。” 傅彻抱住她道:“姐姐有事瞒我。”梁絮道:“彻儿,我是秘教圣女,圣女是不可以嫁人的。”傅彻急道:“姐姐没做圣女前就许给我了!”梁絮微笑道:“所以我才得尽快回去跟干娘解释清楚,你和我一起去。万一干娘误会我们木已成舟、先斩后奏可不好了!”傅彻道:“那你要去多久嘛?”梁絮道:“不用很久的,最多半月。”傅彻抱紧她,道:“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梁絮轻抚他脸颊道:“你有事可先离开,秘教徒遍天下,我很快能晓得你在哪的。” 傅彻洒脱道:“姐姐要何时动身?”梁絮偎在他身上,柔和道:“彻儿你说呢?”傅彻笑道:“以半月小别换来一生厮守,我迫不及待了。”梁絮笑道:“那我今晚就走,好吧?”傅彻捂着她脸颊笑道:“姐姐说胡话,夜里怎么走了。”谢芊芊从内室走出笑道:“姐姐,你们谈什么呢?”傅彻装作凄凄苦苦道:“芊芊,姐姐要走了!”谢芊芊奇道:“姐姐要去哪了?”梁絮道:“我去去就回,没多长时间。” 三人说到这里,却见另一边角落里闪着两条人影。傅彻笑道:“芊芊,一定是你爹和你娘幽会。”谢芊芊道:“你别瞎说,他们刚吵了一架。”傅彻笑道:“那我们打赌,芊芊你输了给我亲两口,我输了给你亲三口。”谢芊芊啐道:“姐姐在这,亏你有脸说出来。”傅彻喜乐道:“姐姐是我妻子,怕什么了!”谢芊芊笑道:“那你亲姐姐就是了。”梁絮笑嗔道:“你们没来由拿我说笑干嘛了!”谢芊芊笑道:“姐姐让我亲一口。” 梁絮笑道:“你亲我干嘛了?”谢芊芊抱住她道:“我爱惜姐姐嘛!”傅彻笑道:“那我们换个赌注,你输了给我亲三口,我输了姐姐给你亲一口。”梁絮似笑非笑瞪他一眼道:“你们把我当赌注,我可不允的。”谢芊芊笑道:“没办法,我答应了。”三人蹑手蹑脚接近另一角落。秋高气爽,月色温柔。三人伏在墙脚,偷眼窥视。那二人不正是周天烨和毒花仙子。傅彻抚抚谢芊芊耳朵,低笑道:“芊芊输了可不能赖账。” 谢芊芊道:“看完再说,你急什么!”周天烨和毒花仙子相距有三尺,周天烨一脸哀愁,毒花仙子冷漠以对。周天烨苦苦道:“细娟,原谅我吧!”毒花仙子气道:“这话你都说一万八千遍了,有完没完?”周天烨挠了挠头,出其不意抱住她。毒花仙子愠怒道:“周天烨,你放开我。”周天烨笑道:“细娟,你还记得我们初次邂逅的情景吗?那时我就一把抱住你,亲了你几口。”毒花仙子恨道:“无赖。” 周天烨笑道:“我记得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无赖,我这个无赖要无赖到底了!”他强行吻住毒花仙子红唇,毒花仙子初时拼力挣扎,后来就顺从了。傅彻、梁絮和谢芊芊三人观到精彩处,失声发笑。周天烨与毒花仙子内功深厚,耳力灵敏,立刻发觉,三人忙躲走。周天烨笑道:“又是这三个小孩子。”毒花仙子怨道:“都是你不好,叫我等会怎么见他们?”周天烨搂着她笑道:“我们夫妻亲热什么关系了!” 傅彻、梁絮和谢芊芊三人躲入后院,傅彻笑道:“芊芊,你爹真有能耐。”谢芊芊父母和好,欢心不过,笑道:“你要否向他请教请教呢?”傅彻道:“暂时还不需要,等哪天芊芊不理我了,再学也不迟。”梁絮笑道:“芊芊输了,别赖了!”谢芊芊道:“姐姐你不帮我,还助纣为虐。”梁絮笑道:“我不可赞成你们打赌,是芊芊你非要答应不可。”谢芊芊笑道:“那我也要亲姐姐了!”梁絮不准,两女笑抱在一处。 贝贝探头探脑找到后院,道:“你们三个在这呀,害我好找!”傅彻笑道:“贝贝想我得紧吧!”贝贝道:“人家才不想你,是有人找你。”傅彻愁道:“毒舌先生和千手书生来了?”贝贝道:“不是他们,是护龙宗的人找你了。”傅彻料是傅青陵、甄逸和贺牧豪他们,急携着三女进了客栈店堂,见来人一身血污,神色慌乱,并不相识。游三江道:“彻儿,你叔公他们在骊山遇险,派他来搬你这救兵了。” 傅彻凝眉道:“事不容缓,我和姐姐去一趟吧!”李景添道:“可陆潇潇那边的事怎办?”周天烨挽着毒花仙子手臂进门道:“陆潇潇的事我们夫妻解决便是。”谢芊芊跑过去拉着毒花仙子,亲切道:“娘啊!”毒花仙子脸色微晕,抚了抚女儿细发道:“有事吗?”谢芊芊笑意嫣然道:“那我是否该叫爹了?”毒花仙子笑道:“随你的便。”周天烨忙接口道:“芊芊本来是我乖女儿,早该叫爹了。”三口之家,其乐融融。 傅彻和梁絮急步赶往骊山秦皇陵,骊山广阔,报信者没说清具体位置。傅梁二人大致搜找。幸亏他们轻功绝世,来去如电。二人寻找间,忽闻不远处传来厮杀声,立即展步奔去。他们人未到已先见莫负义、蜀山三怪、段家兄弟、蔡元通及宝树在一个灰袍人的率领下击杀甄逸、傅青陵和贺牧豪。甄逸已身负重伤,由贺牧豪背着。傅青陵铁笔点戳劈砍,招招都是拼命绝杀。那灰袍人武功不逊于傅青陵或贺牧豪,加之其他八人的助攻,傅青陵与贺牧豪俩只有挨打的份。他们俩带着甄逸且战且退,那九人步步紧逼。 6、力克群敌 段家兄弟日间拼斗时都已受伤,功力折损,难以大展拳脚。莫负义、蜀山三怪、蔡元通及宝树六人白天折戟,此时为雪前耻,招招狠、招招毒。那灰袍人武功最强,进攻也最为猛烈。贺牧豪元气尚未恢复,在蔡元通和宝树的夹攻下,不住后退。他背上的甄逸一点声息也没有,生死难测。傅青陵叫道:“贺老弟,你带逸儿先走,这里我撑着。”贺牧豪叫道:“老哥,咱们俩并肩而战,一死酬天下,我不会先走的。”他说话时真气松懈,蔡元通一掌击在他左肩。贺牧豪身体摇晃,勉力站住,豪气大发道:“蔡老贼,三十年前叫你逃过一劫,今晚咱们再见个高低,看看鹿死谁手!” 蔡元通被他的临死威势吓退一步,宝树唧唧歪歪念了一大串天竺方言,正宗的佛门伏魔掌力侵逼贺牧豪。贺牧豪雷怒掌也是刚猛一路,这时刚与刚相遇,宝树功力虽较弱,但因并无大伤,反将贺牧豪震退数步。蔡元通不错过任何一个绝杀贺牧豪的良机,飞身一掌击向贺牧豪胸口。贺牧豪还未缓过气,无力还手,只能束手等死。傅梁二人恰时赶到,傅彻叫道:“蔡元通,你先接我一掌。” 他当空一掌对准蔡元通胸腹击去,掌力快若流星。蔡元通才感对手掌力远隔两丈,念头未闪完,已近在三尺内。他内息微窒,自身功力受困,危急处转移掌向,改攻傅彻。二气相交,蔡元通抛飞七丈。傅彻迅步逼近,天幻第一式“云龙初现”截敌后路。蔡元通为他那摇天撼地的真气所压迫,活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宝树援手相救,掌击傅彻后背。梁絮纤体绕飞,长袖取他脖颈。宝树日间被她打怕了,急急向旁闪开。 莫负义、蜀山三怪及段家兄弟或多或少领教过傅梁二人厉害,陡见他们俩现身,六人不自觉心底无主。傅青陵与贺牧豪终见救星到来,气势大涨。灰袍人心头大震,攻势大缓。蔡元通大难临头,惟有抵死自救。傅彻长笑一声,真气穿破蔡元通身体。蔡元通巨石般落地,尘土飞扬。傅彻不取他性命,转攻莫负义和段二这两色鬼。梁絮身子飘飞,长袖攻向段大,欲报少时之仇。宝树乘机扶起蔡元通,老友俩相视苦笑。 莫负义和段二没有与傅彻一战的勇气,不战而屈,转身便逃。傅彻未将剩勇追穷寇,任他俩远逃,回身攻击蜀山三怪。段大毫发未损尚非梁絮之敌,何况身有重伤,不到十招,他已受了梁絮长袖两击。梁絮想起小时候受他欺负就来气,云舞功展开,身姿漫天飞舞,如花绽放。大力神圆乎乎的躯体,又跑又滚冲向傅彻。傅彻吸盘手虚空一抓,螺旋气劲转出,将他的躯体当作陀螺旋转。 黑面神和擎天柱双双抢至营救兄弟,黑面神毒掌拍击傅彻前胸,擎天柱从后揽抱傅彻腰部。傅彻心底窃笑,待他们兄弟俩接近自己时,他使出游旋飞定,身体倏地侧倒斜飞。黑面神和擎天柱收势不及,黑面神毒掌印上擎天柱胸膛,擎天柱长臂抱住黑面神粗腰,抱摔一团。傅彻负手而笑。梁絮长袖弹中段大腹部,段大倒飞撞上一株青松,头破血流。她飘身落到傅彻身侧,二人挽手相笑。 蔡元通和宝树见莫负义和段二逃离,老友俩深一步浅一步后继而去。蜀山三怪和段大亦不耻人后,惟剩灰袍人独力苦撑。他与傅青陵原是功力悉敌,但此际遭遇同伴逃荒、自己落单的窘境,功力无形中减了两成,出招时处处不如意。傅青陵铁笔切划戳点,招式滴水不漏。贺牧豪冷笑道:“李良举,这里就是你的坟墓。”灰袍人仰头大笑,阴狠道:“贺牧豪,事情还没完,你别过早得意。”他连攻七招,借傅青陵忙于招架之际夺路逃亡。 贺牧豪自己无力追逐,唤傅彻和梁絮道:“傅少侠,梁姑娘,劳烦你们截住李老贼。”傅梁二人还未起步,傅青陵阻道:“彻儿、絮儿,穷寇由他去吧!”傅彻少时在洛阳城外曾听海青波、白野提过李良举,后来没多在心故近乎遗忘,此刻重闻其名,激起兴趣,问道:“叔公,这李良举何许人呢?”傅青陵道:“他是董卓新近招募的七大高手之一,传言正在修炼失传两百余年的修罗天煞掌。” 甄逸已是出气多入气少,贺牧豪抹了抹老泪道:“老哥,逸儿只怕撑不了多久了。咱们连宗主独子都保不住,死后如何去见他!”傅青陵沉痛道:“逸儿之仇咱们护龙宗非报不可。”傅彻问道:“甄大哥为谁所伤呢?”贺牧豪怨恨道:“就是李良举那老贼,我贺牧豪不宰了他不姓贺。”傅彻借此机会将朱丹崖交代之事转告傅青陵和贺牧豪。傅青陵道:“甄宗主临终前嘱托丹崖寻觅良材接替其位,不料是彻儿你。” 在贺牧豪的提议下,几人乘夜找寻宝藏。宝藏入口的标志是棵百年苍松,傅彻、梁絮及傅青陵三人寻了许久,大大小小松树挖掘数十棵无获。贺牧豪背着甄逸来回踱步,忽见段大撞树的地方有座坟茔,墓碑上刻着护龙宗独特的暗号。他心里一喜,大声唤回傅梁三人。傅青陵和傅彻移开墓碑,几人进入墓室。墓室窄小,没有棺椁。傅青陵精通土木机关,在墓室内巡看一周,发现墓下有秘道。 傅青陵启开秘道入口,让傅彻和梁絮先进入,贺牧豪背着甄逸居中,他自己关上秘道入口后再跟去。傅彻提醒道:“朱前辈说这里到处是机关陷阱,咱们小心为好。”傅梁二人目力非凡,黑夜观物有如白天。傅青陵和贺牧豪亮起火折,眼睛四顾。傅梁二人步出十丈,却见前方横着数具枯骨,其中两幅枯骨数箭穿心,被钉在墓道壁上。傅彻讶然道:“这箭得有多强的力量才能将人钉在墙上。”傅青陵赶步而至道:“他们骨骼发黑,必是箭上喂有剧毒。” 傅梁二人寸步谨慎,惟恐错走一步,招个万箭穿心而死。行过数丈后,又有几具尸骸,同样骨骼发黑,毒入骨髓。不过这些人不是被箭射杀,场上也没留下痕迹线索,看不出如何丧命的。贺牧豪叱骂道:“这些小人贪图我护龙宗宝藏,死了也活该。”秘道越走越往下沉,似乎已下三泉,水气凝集。路上枯骨逐渐减少,想必很少有人能避过数重狙杀。可奇怪的是,傅彻一行人一点危险也没遇上。 傅青陵推测道:“这多半是甄宗主故意关闭机关,好让新宗主能顺利进入宝藏。”秘道尽处是扇石门,门上书着“擅入者死”四个朱漆大字,暗示入门即有血光之灾。贺牧豪用力推了推门,纹丝不动。傅彻道:“贺大侠,这石门须用钥匙才能开启。”傅青陵扣指四处敲敲,点拨道:“彻儿,机关陷阱布置皆有规律可循,开关存放之处不外乎三种地方,一是最明显之处,这些地方常为人所忽视,即合最危险亦为最安全;二为最隐秘之处,这样便难以寻找;第三是按照某种阵型,例如八卦方位等。” 他精于此道,不刻就找出钥匙插孔。傅彻取出朱丹崖交给他的铁牌,缓缓插入。石门咚咚打开,傅梁二人举步欲入,傅青陵止道:“先慢着,里面有地下浊气,等排空后再进。”约莫过了一炷香工夫,傅青陵才唤傅梁等人进内。这地下墓室成正方形,长宽大约五丈。贺牧豪将甄逸放在地上,甄逸已几乎断气了,叫道:“逸儿……逸儿……你醒醒……醒醒……”傅青陵哀叹道:“返魂无术了。” 傅彻与甄逸颇是投缘,心情沉重。这时甄逸醒来,神情特别清明。傅梁等四人知他是回光返照,皆无喜色。甄逸紧抓住傅青陵和贺牧豪的手道:“傅伯伯,贺伯伯,我不行了……只恨未能替爹报仇就先走了……”他说到这,傅梁等四人都已眼中蕴泪。甄逸振作道:“两位伯伯,我还有许多牵挂……我不孝,死也无颜见父母啊……”傅青陵强忍泪水道:“逸儿,你已经很孝顺了,宗主泉下有知也会以你为傲的。”甄逸道:“傅伯伯,我割不下的事太多了,我无能,爹晓得我难成气候才没叫我继承宗主之位,而我也不在乎俗世虚位。我原想为爹复仇后,带着桐儿和茵儿远离这是非之地,先给桐儿找个好婆家,然后好好抚养茵儿长大……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泡影……我对不起她们……茵儿两岁丧母,我这个当父亲的从未好好尽过责任,好在有桐儿一直帮我照管着她,可桐儿现在也快十五了。常言道女儿十四当出门,我这当兄长没能尽到这个职责……万一母亲问我桐儿的终身大事,我又有何面目去回答呢……”傅青陵擦了一把热泪,劝慰道:“逸儿,桐儿的终身大事非你我可以作主,那是上苍注定的,老天既让她降到人世就定会为她安排归宿。茵儿现在有桐儿照顾,将来桐儿嫁人了,还有我和你婶婶两把老骨头在,你别担心。” 7、泉下遗书 甄逸微弱近无,涩笑道:“我……为子不孝……为兄不贤……为父不慈……生有何用,一死……”他眼望傅彻又道:“傅兄弟……你是我生平所遇第一奇人……如有可能……我那妹子……你……”话未说完,已气绝身亡。傅彻没听清他托付之事,故难照办。贺牧豪性情中人,悲声痛哭;傅青陵感情内敛,泪流满面;傅梁二人相对凄酸。傅青陵长叹道:“老夫平生不下泪,到老还是逃不过。”贺牧豪道:“逸儿,贺伯伯一定拿李良举的狗头来祭奠你。”傅彻道:“叔公,贺大侠,甄大哥人已去了,你们节哀顺变。” 傅青陵道:“彻儿,这仇我们两老儿未必能报,重任都落到你肩上了。”傅彻道:“孩儿晓得,甄大哥的仇就是我的仇。”傅青陵道:“你是护龙宗新宗主,咱们护龙宗的来历都知道了吗?”傅彻道:“朱前辈与我讲过一些,只是不很详细。”傅青陵道:“咱们护龙宗乃光武皇帝亲手创设,他雄才大略、高瞻远瞩,预料后汉可能重蹈前汉权臣乱政、外戚篡位的覆辙,故而秘密设立护龙宗。目的在于当帝室出现危机时,寄望护龙宗可以力挽狂澜,光复河山、匡扶社稷。护龙宗部众虽受天子号令,却大都混迹江湖。” “朝廷按年给咱们下拨饷银,一部分赏赐立功者,另一部分作为库存,以备不时之需。太平盛世咱们皆不求闻达,江山危亡咱们则负起靖难大任。还有咱们护龙宗以宗主为尊,宗主之下仿效左右丞相设了乾坤双老,现今我是乾老,坤老乃杨德清;乾坤双老下袭用三公九卿制,分三垣九部,你贺老伯便是紫微垣垣主,丹崖为九大部主之一。宗主坐镇洛阳总坛,统领天下二十八分坛。而由于第一代宗主乃光武皇帝亲自担任,因此宗主之位素来尊崇,新一任宗主除了由上一代宗主指定外,还得报请皇上御批。” “此时正逢乱世,亦乃我护龙宗报效朝廷之时。可自从甄宗主罹难后,群龙无首,三垣九部各行其是,致使护龙宗势微力弱、不堪重任。灵帝驾崩后,甄宗主料定天下将大乱,于是与丹崖周巡各州,部署事宜。未想在凉州时却遭董卓等邪徒劫杀。甄宗主虽然功力通神,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好汉败于人多。他与丹崖逃到长安后,便伤重离世。他临终前嘱咐丹崖觅一个品行纯良、能够委以大任的英侠继承宗主之位。丹崖慧眼识人,选上彻儿你,希望你不负我们的殷殷期望。” 傅彻不欲绊于身外职位,推辞道:“叔公,我年少识浅、难当大任,你们还是另选贤能吧!”傅青陵正色道:“这是上苍旨意,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彻儿你断不可推卸责任。”贺牧豪道:“傅少侠,有你叔公和我在旁协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傅彻自问没有经世济民的才干,不是做将帅良辅的材料,傅贺两人赶鸭子上架,委实叫他为难。傅青陵把他拉到一边道:“彻儿,咱们傅家几百年来难得有你这么一个子孙能出人头地,你若推却不干,如何对得住咱傅家的列祖列宗?” 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叫人难以拒绝。傅彻迟疑道:“我什么也不懂,只怕要误国误民呀!”傅青陵温言道:“没有谁生来事事都会的,你不懂就学,以你的聪明才智,还有什么能难倒你的!”傅彻问梁絮道:“姐姐,怎么办呢?”梁絮道:“叔公一片盛情,你就答应吧!”傅青陵赞道:“絮儿深明大义,女中丈夫、巾帼不让须眉。”梁絮柔和微笑,向傅彻暗送了个眼神。傅彻与她从小心意相通,顿时明晓其意,心道:“姐姐想得比我周到,我们还有大仇未报,借助护龙宗的势力找张角可容易多了。” 傅青陵道:“此事就这样定了,彻儿你即刻起便是护龙宗宗主。”傅彻懒懒一笑,鸭子已上架。贺牧豪道:“傅老哥,逸儿的尸体要不要择地安葬呢?”傅青陵道:“这里乃我护龙宗圣地,逸儿命绝此处也算一种缘分,就地安葬吧!”傅贺二人安葬甄逸后,几人在查看墓室物事。墓室内放着大量的铁皮箱子,一箱一箱层层叠叠。贺牧豪随意启开一个箱子,见里面盛满黄澄澄、白花花的金银。诸多箱子中有一个偏小,大概与女子梳妆盒等大,还上了锁。傅青陵杂学满腹,轻易开了锁,箱内乃一枚令牌,黄金打造,经久而色不退。 傅青陵和贺牧豪一见令牌,肃然跪倒伏拜。傅梁二人心料这令牌代表至上权威,傅彻坐上宗主位置,便不能枉顾护龙宗的规制,问道:“叔公,我是否也该拜拜呢?”傅贺二人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后方起身,傅青陵道:“这乃护龙令,你是宗主不须跪拜。”又道:“护龙令为光武皇帝所赐,此令一出如光武皇帝亲临,天下护龙宗部众须三跪九叩恭迎。”贺牧豪双手恭敬地捧起护龙令递给傅彻。 护龙令下压了一封书信,信封上写着:护龙宗甄泽渊恭请尊驾拆阅。傅彻拆开阅览:“盛衰有常,成败无凭。方今英豪萎靡,道路艰难,汉家天下,非复旧年。护龙宗系出帝室、根于光武,二百年间倍受皇恩,故得代代相传。泽渊才浅德薄,僭位宗主负愧不已,每夜梦自顾汗颜,然无日或忘大任压肩。”接下去阐述他与朱丹崖巡察各州及让朱丹崖寻觅新宗主之事,最后是:“犬子甄逸耽于杂物,难委重任;小女甄桐灵心慧性,惜非男儿。尊驾既至此处,英才俊伟不容非议。泽渊临死谨以护龙宗大事相托,望阁下不啻位卑任重,荡扫奸谗、匡扶汉室。泽渊顿首百拜!” 四人清点了宝藏存储数量,合计黄金八十万两、白银三百万两。后来,傅青陵和贺牧豪留在墓室为甄逸守坟一夜,傅彻外间还有事,与他们相约明日再来会合,携着梁絮出了墓室。傅梁二人想起明早分别,格外珍惜眼前时光。两人挽臂缓步徐行,畅谈心事。骊山群豪聚会,时值半夜,熙攘喧腾还未止休。傅梁俩择了一条无人小道,本以为能够清净相处,却难遂心愿。前方一众人群聚,把小道围个水泄不通。 前方一人冲傅梁俩喊道:“血刀盟处置事务,闲人不准靠近。”傅彻在酒泉时救过血刀盟盟主李鹏举及他的铁打兄弟王贤,道:“李盟主在吗?”那人道:“阁下是谁?找我们盟主有何事?”傅彻叫道:“李盟主,故人傅彻借过,你肯否答应?”李鹏举未答,一个苍老声音传来:“傅公子,我老乞丐正要找你哪!”傅彻从声音中辨出老乞丐即独行丐钟离恨,笑对梁絮道:“这对老仇家酒泉斗不够,又在长安聚头了!” 血刀盟人众让开一条道给傅梁二人通过,傅梁俩行经时,群人震慑于梁絮娇容,越往后退直至挤在一块。钟离恨、李鹏举及王贤等人静立相迎,李鹏举和王贤亦为摘花老手,面对梁絮却色心大敛。王贤抱拳道:“酒泉一别,傅公子声名溢于天下,实令人称喜。”傅彻笑道:“几位旧日恩怨还未了结吗?”钟离恨道:“傅公子,我老乞丐来长安主要为找你,可他李鹏举硬是刁难,我也不能做省油的灯了。” 傅彻蹙额道:“前辈找我何事呢?”钟离恨道:“事情说来话长,待我跟李鹏举比过后再和你细说。”傅梁二人懒得观看他人斗殴,傅彻道:“大家给我个面子,这次先作罢如何?”李鹏举道:“傅公子,你曾救过我和王贤弟的性命,照说我们不能不给你这个面子,但我们作罢,他老乞丐便会笑话我们胆怯孬种。”钟离恨道:“好,咱们谁也别笑话谁,今晚先作罢。”傅彻笑道:“钟前辈,那咱们边走边说。” 李鹏举指示血刀盟诸人让道,傅彻、梁絮及钟离恨步过人群。傅彻询问钟离恨找自己何事。钟离恨道:“我是为湘蓉姑娘之事来的。”傅彻心头暗紧,问道:“前辈要找湘蓉?”钟离恨道:“我是来告诉你湘蓉姑娘的下落。她现在和马超公子一道,很安全,你不用为她担忧。”傅彻面色凝沉,想不懂湘蓉为何会和马超一起,暗道:“你可千万别说湘蓉跟马大哥相恋,把我抛弃了!” 梁絮不识湘蓉,也没听傅彻提过,便问了两句。傅彻答应过不再欺瞒她,简要陈说了湘蓉与自己的事。梁絮凝眸道:“她真可怜,我们得好好待她。”傅彻心道:“她若和马大哥相爱,哪里还要我们待她好了!”钟离恨叹道:“顾成忠先生好人没好报,月前在凉州遭奸人残害了!”傅彻听得迷糊,想顾成忠明明是采生妖人,到他口中如何变成好人了。钟离恨解开他的疑团道:“湘蓉姑娘和我说,那日她与琴儿姑娘在祁山被她师尊顾成忠先生带走后,顾先生师弟殷有常垂涎她的美色,欲娶她为妻。顾先生视她为女,不让她受委屈,由此与殷有常反目,携着她和琴儿姑娘回陇西。” 8、神道天后 湘蓉确然安全,傅彻心安不少。钟离恨道:“他们仨在凉州遇上五谷老儿,那五谷老儿名不符实,气量狭窄爱记仇,他对你们到祁山一事怀恨于心,要杀害湘蓉姑娘他们三人。顾先生为护全湘蓉和琴儿两位姑娘,力战而亡。当时我和马超公子同时路过,救下两位姑娘。湘蓉姑娘日日想念公子你,琴儿姑娘又思乡成疾,于是我与马超公子陪她们寻访公子。后来我们分作两路,我独身东来,马公子则带两位姑娘去蜀中。我前些日子到长安,昨天听闻公子你也来了,便四处找寻。刚才碰到李鹏举他们,老冤家聚首免不了动动手的。” 傅彻狠狠自责,心想:“湘蓉对我情深不移,我却怀疑她另觅良伴,这不仅污了湘蓉的痴情,也辱没了与马大哥义气,我太不是人了!”钟离恨道:“公子你不妨在长安多呆些时候,湘蓉姑娘和马公子得知你在这,会马上赶来相会的。”傅彻诚恳道:“前辈千里传话,傅彻不知怎样感谢才好。”钟离恨笑道:“我老乞丐命都是公子救回来的,公子和我谈谢字太客气了!”傅彻道:“这样吧,咱们一起去长安去喝几杯。”钟离恨乐于奉陪。 三人去长安的道上,一个蒙面女子悄立路中央。她紫衣紧身,体态凹凸分明,玲珑有致;一双眼睛水悠悠,泛着清光。傅彻、梁絮和钟离恨摸不清是敌是友,各自提防。蒙面女子打量傅梁二人,一句话也不说。傅彻道:“姑娘,麻烦你让一下路。”那女子盯着他道:“傅彻,你言而无信,很叫人失望呀!”她眼神有种魔力,傅彻转开眼道:“姑娘,你这话从何说起?”那女子淡然道:“把血灵石交给我吧!” 傅彻不禁失笑道:“姑娘,你从哪冒出这样一句话的?”那女子道:“你认为我的话很好笑吗?”傅彻道:“好不好笑,姑娘自己不清楚嘛?”那女子笑道:“傅彻啊,你不要逼我出手才好。”傅彻笑道:“你要明抢不成?”那女子盈盈前走一碎步,紫衣幽香暗动。梁絮突然问道:“你是天后陆潇潇?”那女子微笑道:“小姑娘不只人美还很聪明,不像傅彻这傻小子傻到家了!”傅彻和钟离恨听是陆潇潇,皆惊骇却步。 梁絮道:“我们没有血灵石,你找错人了。”陆潇潇笑道:“小姑娘,你撒谎本事可比不上傅彻傻小子,话未出口先脸红,能骗谁呢?”傅彻客气道:“陆前辈,你的恩德傅彻记下了,可我们真的没有血灵石。”陆潇潇瞅了瞅他,笑道:“刚夸你会撒谎,你就卖弄了。”梁絮道:“彻儿,她不相信,咱们不怕。”陆潇潇饶有兴趣凝视她道:“小姑娘漂亮又大胆,很合我性子,不如跟我走吧!”傅彻壮了壮胆道:“陆前辈,咱们别坏了交情。”陆潇潇笑问道:“咱们有哪门子交情了?”傅彻道:“你对我有恩,这还算交情吧!”陆潇潇道:“可你把我对你的恩情忘得一干二净,交情再谈不上了。”傅彻道:“前辈此言差矣,我若忘了你的恩情,现在怎晓得提起呢?”陆潇潇道:“你若没忘了我的恩情,怎又不留在客栈践约?”傅彻道:“前辈,我实话跟你说吧!血灵石昨日就被金西流夺走了。” 陆潇潇沉声道:“傅彻,你真要逼我出手不成?”傅彻苦叹道:“前辈执意如此,傅彻舍命相陪。”梁絮知他非陆潇潇之敌,站到他身侧,欲与他合力作战。钟离恨自料帮不了忙,避到远处。陆潇潇身上杀气剧增,冷目如剑。傅梁二人紧紧靠在一处,蓄力待发。陆潇潇目光森森,紫衣风中摆荡。傅彻二人心有灵犀,身影乍分,傅彻右侧进攻,梁絮左侧出击。他们速度之快大出陆潇潇的意料,陆潇潇收起轻敌之心。 傅彻天幻第二式“霞龙出岫”击敌右肩,陆潇潇武功与水芙香的同源,以轻灵多变见长,她衣袖飞起反缠他手臂。梁絮纤腰扭转,在半空中漫步,衣袖卷向陆潇潇脖子。陆潇潇吃惊道:“云舞功,你是梁絮!”梁絮不答她话,衣袖去势加急。陆潇潇衣袖上扬,与梁絮袖子交缠。傅彻笑道:“陆前辈,我姐姐会云舞功,我懂海纳神功,你今晚有幸了!”他双臂回环绕转,正是海纳神功起手式。 陆潇潇才与梁絮衣袖拉扯不下,又见傅彻使出海纳神功,心头震撼,道:“傅彻,海纳神功你从何学来?”傅彻笑道:“当然是江教主传我的,他老人家担心陆前辈你一枝独秀,就让我来沾沾光了!”陆潇潇千娇百媚地横视着他,笑道:“江恩耀连我师姐都斗不过,他傻徒弟要不自量力来对付我嘛?”傅彻被她看得砰砰心跳,气力挫了大半,方知紫云神术练到深处的威力,与她相比,水芙香也只可算小巫见大巫。 梁絮双袖齐出,连击两招,落到傅彻身边道:“彻儿,你怎么了?”傅彻对着她,立时回复心神,道:“陆潇潇妖术厉害,我差点着道。”梁絮道:“她紫云术专门乱人神魂,你别看她眼睛。”陆潇潇笑道:“梁絮,你是秘教圣女,违背祖训与傅彻谈情说爱,罪责不小啊!”傅彻斥道:“陆潇潇,你别在这乱说!”陆潇潇戏笑道:“我是你恩人,又是前辈高人,你直呼我性命,可不够礼貌哦!” 傅彻漠笑道:“陆前辈谈笑杀人,晚辈领略了。”陆潇潇道:“傅彻啊,你还是把血灵石交给我吧!否则你们小情侣可活不过今晚。”傅彻道:“你紫云神术虽然精妙,我海纳神功也不是虚夸的,咱们各尽其学斗一场,看你死还是我亡。”陆潇潇摇摇头道:“傅彻啊,你很叫人失望呀!”傅彻笑道:“你别对我施媚术了,我姐姐比你年轻美貌千万倍,有她在我身边,我才不会着你的道。” 陆潇潇似不欲别人讥笑她又老又丑,冷哼道:“傅彻傻小子,有你后悔的时候。”傅彻笑道:“你说的是傅彻傻小子,我不傻,所以不会后悔。”陆潇潇衣袖飞伸,径取他双臂。傅彻双手抓取,凝劲后发。梁絮长袖舞起,截住陆潇潇的一条袖子。陆潇潇双袖上甩,避过傅梁二人的招式。傅彻自身最纯熟也最深厚的天玄真气应势出击,真气绵转纠缠。陆潇潇衣袖破入他的真气圈,笑道:“傻小子博学得很嘛,连天玄真诀都学会了,别说还会涅磐心经,把三大玄功学个全了!” 傅彻得她言语提醒,暗想:“佛家功刚猛为胜,善于降妖伏魔,她陆潇潇的紫云神术妖邪得很,说不定可凭涅磐心经制服她。”他气随心转,涅磐真气运孕而出。陆潇潇退避一步,惊奇道:“傻小子,你还真懂涅磐心经了!”傅彻笑道:“晚辈怎敢让陆前辈你失望哪!”陆潇潇嗤骂道:“江恩耀和无果那两个老不死的,当了三十年缩头乌龟,就教出你这么个傻小子。”傅彻嬉笑道:“前辈这话又错了,江爷爷和果爷爷都过世了,老不死的人应该是你才对。”陆潇潇道:“傅彻,梁絮,咱们以后再聚了!”傅彻笑道:“陆前辈,这么说涅磐心经真是你紫云神术的克星了!” 陆潇潇转眸轻笑,全身生媚,她悠然道:“涅磐心经要克制我的紫云神术还差一大截嘞,只不过我心软了,不想你们死得太早。”傅彻神为之夺,呆望良久。梁絮问道:“陆前辈,你怎知血灵石在长安出现呢?”陆潇潇笑道:“梁絮啊,你们秘教知晓的事,我怎能不知啊?”梁絮道:“那祁家兄弟是否是你杀的?”陆潇潇道:“梁絮啊,我刚夸你聪明,你怎又犯傻了?祁家兄弟若是我杀的,血灵石怎会留给你们?” 梁絮笑道:“我本来就是傻丫头,陆前辈你这么聪明,可否猜出祁家兄弟死于谁手?”陆潇潇笑道:“小丫头还要套我的话哪,不过我蛮喜爱你的,就告诉你吧!祁家兄弟贪财好色,身怀血灵石还去盗窃鬼影子的八宝扇,见到老鬼的小妾貌美,又轮奸她,刚巧被老鬼撞破。他们兄弟斗不过老鬼,一路逃到长安,还是死翘翘了。”梁絮道:“祁家兄弟从哪取到血灵石的呢?”陆潇潇摇首道:“小梁絮啊,你问题真不少呀!” 梁絮嫣然笑道:“前辈都说这么多了,再透露一些有何妨呢?”陆潇潇笑道:“小丫头,你认我姐姐,我就告诉你。”傅彻插口道:“陆前辈,我姐姐才十几岁,认你做姐姐,对你可太不敬了!”陆潇潇叱道:“傻小子,我们女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傅彻一副可怜相,望着梁絮发笑。梁絮向他眨眨眼,笑对陆潇潇道:“那陆姐姐可以告诉妹子了吧!”陆潇潇道:“小丫头人聪明、识好歹,姐姐很是欢喜。你过来,咱们悄悄说。”傅彻蹙眉道:“陆潇潇,你想干嘛?”陆潇潇轻快一笑,甩袖不言。梁絮细步靠近她,傅彻在后策应。陆潇潇双手背负,紫衣风舞,从容相侯。 第十八章 秦汉关山埋艳骨 乾坤烛火照神姝(1)长安暂别 梁絮与陆潇潇相距只剩七步,以陆潇潇的武功若要猝然下手,当非难事。但陆潇潇侧头隐笑、飘然静立,可见她确实没有歹意。然梁絮心神不敢稍作松弛,她一步一顿,短短七步路,走了近一盏茶工夫。而她每跨出一小步,傅彻则跟上两大步。待她接近陆潇潇时,傅彻已和她并排而立。陆潇潇微笑道:“梁絮呀,你都唤我作姐姐了,姐姐还会害你么?”梁絮笑道:“我相信姐姐不会害我,才敢接近嘛!” 陆潇潇指着傅彻道:“傻小子,还不到一边去。”傅彻瞪大眼,粘着梁絮不走。陆潇潇笑叹道:“傻小子,你是男人吗?是男人好意思夹在女人丛中吗?”傅彻淡漠道:“你是神道天后,天下有名的毒辣女人,我们怎能不防!”陆潇潇摇头道:“梁絮呀,你的宝贝弟弟赖着不走,咱们姐妹俩就说不成私房话了!”梁絮明白她言外之意,对傅彻道:“彻儿,你先到一边等着,我和陆姐姐很快就说完话的。” 傅彻不违逆她的意思,退到钟离恨身旁,远看她和陆潇潇挽手相谈。钟离恨疑虑道:“傅公子,陆潇潇有这么好吗?”傅彻蹙了蹙眉头,发愁道:“这其中多半有鬼。”可二人想破脑子,还摸不准陆潇潇的企图,光站着焦心。梁絮与陆潇潇说起话来没完没了,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梁絮才向傅彻、钟离恨招招手,让他们过去。傅钟二人快步走近梁絮,陆潇潇笑道:“傻小子、老乞丐,你们俩杞人忧天,我要走嘞!” 傅彻拱手道:“恕不相送了!”陆潇潇微微叹息,掠身远遁。傅钟二人各缓下一口气,傅彻道:“姐姐,陆潇潇和你说什么了呢?”梁絮道:“她说祁家兄弟是从九天洞府盗得血灵石的。”傅彻皱眉道:“九天洞府是什么地方?”梁絮道:“我也问过她,但她不肯多说。”钟离恨道:“这个老乞丐倒有耳闻。”傅梁二人忙虚心求教。钟离恨道:“传说九天洞府在西南雪山之巅,冰冻千尺,人难踏足,乃仙家修行之地。”傅梁二人惟觉渺茫,没多深究。梁絮道:“她还说长安宝藏之事是个阴谋,劝我们及早抽身。”傅彻笑道:“我们对宝藏原本没兴趣,用不着她提醒。” 三人赶回客栈时,赵云、周天烨及李景添等皆不在,惟剩毒花仙子、谢芊芊和贝贝。原来傅梁二人走后不久,钱妈子就托人带口信请求赵云营救秀儿,赵云侠骨仁心,自义不容辞。周天烨、李景添和游三江等担心赵云孤身无援,事难奏功,故一同前往照应。他们几人同心协力,天大的难事也能应付自如,傅彻便不担忧,径陪钟离恨小酌。钟离恨独行江湖,以酒为伴,量如海深。傅彻奉陪不起,只好找小二代酒。 赵云等一众人归来时已近黎明,随行的还有秀儿与钱妈子,是时傅彻和钟离恨喝得烂醉如泥,早已睡下。赵云向梁絮、谢芊芊等述说了救人的事。谢芊芊暗中笑对梁絮道:“姐姐,我看赵大哥要成第二个傅彻了!”梁絮不甚了然。谢芊芊解释道:“傅彻糊里糊涂,跟赵大哥相处这么久,都没察觉他心里惦着他小师妹韩星。现在赵大哥对秀儿有了救命之恩,秀儿还不要感恩戴德、以身相许。” 梁絮笑道:“赵大哥乃英雄豪杰,情专一处,不会学彻儿的。”谢芊芊紧抱住她,笑吟吟道:“姐姐也觉傅彻滥情不专非英雄行径?”梁絮笑道:“你知道还问我。”谢芊芊笑道:“姐姐,我有个建议,你听不听?”梁絮点点头,倾耳待闻。谢芊芊道:“我们得对傅彻联合执法,让他晓得自己错得一塌糊涂。”贝贝附耳过来道:“芊芊有何妙计?”谢芊芊笑道:“我们趁他醉得半死时,给他个不告而别,叫他反省己身如何?” 梁絮、贝贝尚有迟疑,谢芊芊鼓动道:“两位好姐姐,你们想,我们都走了,那他傅彻变成孤家寡人,还不得要时刻思念咱们。这样他不就知晓咱们的珍贵了!”贝贝切中肯綮道:“傅彻花心鬼,哪里会愁没女人,他在汉中时还与妓女结交哪!何况水芙香那魔女还在长安,我们一走,他们俩还不打个火热一团。”谢芊芊道:“傅彻若真是那种人,还有什么值得我们留恋的呢?”梁絮道:“那我们就按芊芊说的做吧!” 三女计议已定,只等付诸行动。梁絮自行作主,谢芊芊和贝贝则与父母再做商议。最后周天烨、毒花仙子与李景添达成共识,即天亮前周天烨、毒花仙子携谢芊芊去武尊门,外加范天信、姚天均、武劲伟和罗劲广;李景添和游三江带贝贝与她舅舅回南方;梁絮自行回秘教总坛;赵云留守,以防敌人趁傅彻与钟离恨大醉时暗下杀手;秀儿、钱妈子母女俩与火部决裂,诸事皆须仰仗赵云,自是陪赵云一起留下。 隔日,傅彻从宿醉中醒来,头疼欲裂、浑身乏力,发誓此生不再滥饮。而钟离恨过惯了三日一小醉、十日一大醉的酒徒生活,醒来时精神倍爽。赵云把梁絮、谢芊芊及贝贝等离去的消息告知傅彻,傅彻头脑刹那间蒙住,咚咚作响,好半会后才问道:“她们为什么急着离开呢?”赵云与他结为兄弟,当然不希望他因一个色字而身败名裂,故不实言转告,试图让他尝尝相思之苦,好懂得珍惜眼前人。 梁絮、谢芊芊别去的梦魇缭绕傅彻心头,他将不再滥饮的誓言抛诸云外,惟想纵酒长醉。赵云和钟离恨多方劝解,皆未能使他释怀,只好放任其自流。傅彻了无目的穿行在陌生的街头,街市人潮涌动,他们或忙于生计,或安于现状,或游手好闲……人间百态尽在其间。举凡世人置身于大世界里,心胸无不随之开阔。傅彻从街头走到街尾,郁结的心渐渐舒展,想起与傅青陵、贺牧豪之约,取道去骊山。 骊山的江湖人多于昨日,他们都是一心扑在宝藏上。至于宝藏在何处,则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傅彻绕过密林,向护龙宗宝藏行去,忽然发现身后有人跟踪。他放慢脚步,故意走错方向——折路南面。跟踪之人轻功极高,落地声音细微至无。傅彻暗猜此人是谁,只可以断定不是梁絮,因为以梁絮的轻功在后跟踪,他自知发觉不了。他专往空旷的地方走去,欲使跟踪者无处匿迹。 沃野平川,前不见树、后不靠山,跟踪者无处遁形,现出身影笑道:“负心郎,别来无恙啊!”傅彻回首见是盈态嫣容的木漱菱,淡笑道:“漱菱也来长安了!”木漱菱轻步走近他,柔声问道:“你不想见到漱菱嘛?”傅彻微笑道:“漱菱找我不是单纯为了见我一面吧!”木漱菱满脸委屈,幽然道:“负心郎,你又不相信漱菱了?”傅彻道:“漱菱呀,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呢?”木漱菱轻叹道:“负心郎,你为什么不相信漱菱呢?” 傅彻牢记江恩耀的断言,心道:“若江爷爷所言不差,那木灵子就还活着,漱菱也一直在欺骗我、利用我。”他漠然问道:“漱菱怎知我在这?”木漱菱哀愁道:“负心郎这般对人家,漱菱好伤心呀!”傅彻不为所动道:“漱菱欺骗了我,还要我待你一如从前,这可能嘛?”木漱菱疑问道:“我何时骗你了?”傅彻摆摆手道:“其他的也不用多说了,你来找我的目的,多半是为了血灵石,不过你来得太晚了,血灵石已不在我身上。”木漱菱道:“负心郎,你是不是受了水芙香的媚惑,才不信任漱菱的?” 傅彻摇了摇头,木漱菱道:“我知道你和水芙香好上了,只是不想看你受她蒙蔽!”傅彻道:“你们俩对我都没安好心。”木漱菱凄凉道:“漱菱的命是负心郎所赐,我若对负心郎不安好心,那还是人嘛?”傅彻摇头不言。木漱菱哀叹道:“都说我们女子善变,可负心郎变得更快,我们才两个多月没见,你就变作另外一人……”傅彻打断她的话道:“我还有要事,不能陪你聊了!”木漱菱问道:“负心郎急着去哪?会水芙香吗?” 傅彻淡淡道:“漱菱,很多事我没必要告诉你,你也没必要知晓!”木漱菱幽怨道:“你嫌漱菱烦嘛?是啊,人家怎比得上水芙香的甜情蜜意了!”傅彻叹道:“漱菱呀,你若坦诚待我,我们何至如此?”木漱菱道:“我哪里没坦诚待你嘛?是你不耐烦我才对!哼,好呀,你要走就走是了,人家算是看清楚你这个彻底的负心郎了!”傅彻道:“你爷爷还在世吧!”木漱菱神色略变,问道:“你听谁胡说的?”傅彻道:“漱菱的神情告诉我,你爷爷的确还活在世上。”木漱菱秀颊暗淡,咬住下唇不言语。 2、水木双娇 傅彻哂然道:“漱菱乏言以对了吧?”木漱菱低叹道:“你走吧!”傅彻举步欲行,又想到一件事,道:“哦,对了,魏风是否跟你一块了?”木漱菱冰冷道:“你找他有什么事?”傅彻道:“他师弟有急事寻他,请漱菱务必相告。”木漱菱淡然问道:“我如果不说呢?”傅彻道:“此事关系重大,我拜托漱菱了!”木漱菱果决道:“他既加入木部,便是我木部的人,行踪绝不能透露给外人!” 傅彻心道:“为了帮大哥,我只好做一回小人,来个施恩望报了!”于是窘笑道:“漱菱,我救过你的命,你不能不给我这个面子吧!”木漱菱道:“你要我报恩,把我杀死算了,反正我的命是你救的。”傅彻拉拉她手臂道:“漱菱,咱们关系不一般,你不要这样嘛!”木漱菱眼眶酸红道:“你都那样对我了,我还能怎样?”傅彻料她八成是在做戏,学着造作道:“漱菱,爱越深、恨越切,你明白吧?”木漱菱静静凝视着他,珠泪盈眸。傅彻伸臂揽住她,温情道:“漱菱啊,别这样子!”木漱菱头埋进他怀里,笑着带泪。 “你们还真够惬意的啊!”水芙香笑盈盈从远处走来。傅彻向她尴尬笑了笑。木漱菱非但不脱离傅彻怀抱,反而偎得更紧。水芙香欲笑不笑望着傅彻,道:“小色鬼,大白天就在这里做坏了?”傅彻讪讪道:“我哪有做坏,水座主你别乱说。”水芙香笑责道:“小色鬼,你好没良心,抱着木姐姐,就忘记我这水姐姐了!”傅彻笑笑不语,暗下道:“要不我也抱抱你!”水芙香道:“木姐姐人比花娇,小色鬼,你艳福齐天了!” 傅彻愀然道:“你别话里藏针嘛!”水芙香挨近他道:“我可是替天下男儿羡慕你呀!”她若笑非笑,语音娇柔、体香微扬,傅彻不由忆起和她在浴池相对的旖旎光景,霎时俊脸绯红。水芙香温柔一笑,神态令人为之魂销。傅彻问道:“水姐姐,你怎也来了?”水芙香纤指轻轻弹了他额头一下,笑道:“小色鬼,你就会装傻!”她开口不离“小色鬼”三字,当着木漱菱的面,傅彻甚觉难堪,道:“好姐姐,你别这样唤我嘛!”他这一声“好姐姐”发自肺腑,自然顺口。水芙香秀眸生笑,斜望木漱菱。 木漱菱冷冷道:“负心郎啊,你别枉作多情了!人家水姐姐年方二八、豆蔻年华,当你妹妹还嫌小,如何禁得起你唤她姐姐!”水芙香笑道:“小色鬼,姐姐喜欢你这么叫。”两军对垒,易伤旁人,傅彻坚持一贯行之有效的明哲保身方略,道:“两位好姐姐,你们姐妹情深,自己坐下多聊聊,我先走了。”木漱菱道:“你不是问我魏风在哪吗?”傅彻暗怪自己糊涂,被水芙香一搅和,差些把正事忘了,道:“那漱菱请说!” 木漱菱依在他怀里,近在咫尺却如未闻。傅彻感情风浪经历不少,深知其意,柔言道:“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木漱菱挽回颜面,附在他耳畔道:“魏风南下寻他师妹去了,你办完事后到福来客栈找我,好嘛?”傅彻抚抚她细发,点头应下。木漱菱欢喜而笑,回望水芙香。水芙香则是不置可否笑了笑。傅彻分别向二人作揖辞行。水芙香笑道:“你先别忙着辞别,我也要走了,我们或许同路。” 傅彻忙摇手道:“我们不同路的。”木漱菱笑道:“水姐姐,负心郎有急事待办,你就别死缠着他了!”水芙香微微一笑,道:“小色鬼呀,那再见了!” 傅彻别过水木双娇,又恐她们再行跟踪,于是在附近绕来绕去,花了半个时辰才进入宝藏上方的墓室。他刚踏进秘道,便听水芙香笑道:“小色鬼,你终于来了,害人家好等。”傅彻骇然退却三步,惊道:“你怎么知道这里的?”水芙香欣笑道:“人家鼻子有异能,百步之内就能闻出男人的气味,你的气味印在我脑海里了。昨晚我思念你夜不成寐,去客栈找你不到,顺着你的气味寻到这里,只是见秘道里全是死尸才不敢进去。” 傅彻惊叹道:“你太可怕了,我不敢与你为敌了。”水芙香挨紧他道:“我不会与你为敌的。”傅彻闻着她身体传来的淡淡幽香,有感而发道:“我若能辨出你的气味就好了,那样就可晓得你是否在跟踪我。”水芙香嫣笑道:“那你闻个够,看能不能辨别出来。”傅彻笑道:“我又不是狗鼻子,哪有那么灵!”水芙香笑道:“你骂我鼻子灵是狗吗?好,那我是条母狗,你是条公狗。”傅彻怪责道:“别口没遮拦。”水芙香笑道:“我刚才说我们同路,你还一口否定,现在信了吧!”傅彻苦叹道:“我能不信吗?” 水芙香挽住他手臂道:“你带我进去看看吧!”傅彻郑重道:“我有件事求你,希望你不要将这地方告诉别人。”水芙香笑道:“那可说不定了,如果你待我不好、惹怒我了,那我就不敢保证会不会一气之下说了出去。”傅彻发愁道:“我求你还不行了!”水芙香抱紧他手臂,慢慢摇头道:“我们女人由爱转恨,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你还是杀人灭口吧,那样就不用怕我泄密了!”傅彻苦笑道:“你救过我,我怎能杀你!” 水芙香笑道:“舍不得就说舍不得,还找一大堆借口干嘛了?不过你若是好好待我,把我哄高兴了,说不定我还会帮你点忙。”傅彻心道:“你不找我麻烦就谢天谢地了,我还哪敢奢望你帮我的忙。”水芙香问道:“怎么,你不信我的话?”傅彻道:“不是,我是想看看你的鼻子与别人相比有何不同之处!”水芙香笑道:“那你看是了!”傅彻当真上下左右细细观察,除了比别人长得细致俊俏外,没有其他异处。 水芙香道:“看出来了吗?”傅彻神秘地点了点头。水芙香好奇道:“那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呢?”傅彻捏捏她鼻梁,笑道:“就是俊了!”水芙香扑进他怀抱,笑道:“你还使坏了!”傅彻辩解道:“我心口合一,实事求是,哪使坏了!”水芙香道:“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都乐意听。”傅彻搂住她柳腰,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感受,像是灾难前的平静。水芙香脸颊贴在他胸前,细声问道:“小色鬼呀,你是喜欢木漱菱多些还是喜欢我多些呢?” 傅彻经不住诱惑,滥情寡断、见异思迁,要问他爱谁多一些,除了梁絮和萧菲儿外,其她人他确实分不出。他思索良久道:“你不讲别人坏话,有时还称自己为坏女人,这是难能可贵的!”水芙香道:“我可不就是坏女人嘛!否则怎会没皮没脸缠着傅大侠呢?”傅彻道:“我算什么大侠了,我若自称大侠,别人还不笑掉大牙嘛!”水芙香戏笑道:“你先别误会,我可没真把你当成大侠。在我眼中,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色鬼!” 傅彻脸红道:“你别唤我小色鬼嘛,我也没把你怎么样了!”水芙香道:“你让木漱菱唤负心郎,我就要唤小色鬼。”傅彻摇头笑道:“你们神秘二派的人真怪,都好给人强加诨号,陆潇潇昨晚还不停唤我傻小子。”水芙香奇道:“你见过陆潇潇?”傅彻点头笑道:“她的紫云神术可比你高明多了。”水芙香道:“她是神道古往今来第一奇人,未满二十就将紫云神术练至化境,你真该庆幸捡回一条小命。” 傅彻问道:“你师父是否还没死?”水芙香低首笑道:“你听谁瞎说了?”傅彻心下明了,道:“五部座主争着假死,为什么呢?”水芙香道:“你别瞎猜,我师父确然过世了!”傅彻不做深究,道:“我们进去吧!我叔公和贺牧豪贺大侠在里面,你别说自己是水芙香,否则他们会不高兴的。”水芙香笑道:“干嘛带我见你叔公,万一他老人家认我做孙媳妇,那可不好!”傅彻没闲心与她开玩笑,正色道:“我跟你说正经的,你管自己叫香儿吧!”水芙香笑道:“你自己想唤我香儿吧!”傅彻道:“就算是了,那你可记住了。” 水芙香道:“小女子绝不敢有负傅公子的一片良苦用心。”傅彻拍拍她脸颊道:“等会你可别乱施媚术,否则他们一定能看破你身份。”水芙香笑道:“我往后只对小色鬼你施媚术好吗?”傅彻付之一笑,没敢当真。水芙香正容道:“傅公子看我像不像良家妇女!”她果真媚态尽敛,质气由狂野转为深沉,活生生一个小家碧玉,娇滴滴一个名门闺秀,叫人倍生怜爱。傅彻由衷赞道:“你真美!” 水芙香微一错愕,转即淡淡而笑。傅彻爱由心起,拉住她纤手沿秘道行进。二人绕走半炷香工夫,到了宝藏入口,傅彻取出钥匙打开石门。傅青陵与贺牧豪见一个娇羞少女跟在傅彻身边,却非梁絮,颇感奇怪。傅彻为三人相互做了介绍,水芙香垂首无言,贺牧豪拿眼瞪她几次,暗示她不该来护龙宗藏宝之处。水芙香矜持而又畏惧地缩在傅彻身旁,这般贺牧豪倒不好再威吓她了。 3、此去洛阳 傅彻、傅青陵及贺牧豪三人商讨了宝藏的处置方式,决定先由长安分坛派人把守,等到时机成熟再启用。水芙香坐在傅彻身侧,不抬头、不言语,宛若深闺少女。傅青陵与贺牧豪对她的戒心大减。诸事妥帖,四人洒泪痛别甄逸新坟。回到长安后,傅彻让傅青陵和贺牧豪到客栈歇脚,他自己则欲去赴木漱菱之约。水芙香拉拉他衫袖道:“跟我去个地方好吗?”护龙宗宝藏所在全仗她保密,傅彻还不任她牵着走。 傅水二人一路走去,几乎没做交谈。水芙香好像心事满腹,低着头只管前行。行走间却到了老宅的温泉浴池处。傅彻寸心扑通狂跳。水芙香凝眸望着他道:“没忘记这个地方吧!”傅彻摇摇头。水芙香拉他坐下,道:“你喜欢我的身体吗?”傅彻涨红脸,默然相对。水芙香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今天我就让你看清楚些。”她拉过傅彻的手,替她宽衣解带。傅彻麻木得顺着她的节奏。衣裳一件一件从水芙香胴体滑下。 她细柔问道:“你爱我吗?”傅彻仰头看看,长叹道:“我不知道。”水芙香眼里闪过一丝戚茫,起身缓缓走入温泉,像条美人鱼,在水中自由嬉戏。温泉水滑洗凝脂。傅彻像木头一样,茫然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半个时辰抑或半天,水芙香破出水面,坐回傅彻身旁,低声道:“帮我把身子擦干好吗?”傅彻疑惑地凝视她。水芙香道:“我想把身子给你。”傅彻摇首道:“你是水部圣女,我不能要。” 水芙香低沉道:“你是怕我以紫云神术害你吧!”傅彻是有这个顾忌,无声默认。水芙香道:“我紫云神术浅薄,根本对付不了你的海纳神功,所以你无须过多忧虑。”傅彻叹道:“芙香,我们还是把关系断了吧!”水芙香道:“你都改口唤我芙香了,这关系还能断嘛?”傅彻蹙紧眉头,眼望水气袅袅的温泉,迷离若失。水芙香滑入他怀中,抬起头吻住他双唇。傅彻双臂环抱住她娇躯,原始的欲火上扬。两人翻滚在地,水芙香秀脸布满红晕,杏眸半睁半闭,娇体款柔风不语,细声萌动汗流香。 当兽性即将冲毁理智的那瞬间,傅彻心底无端一痛,他仿佛见到梁絮、萧菲儿等憎恨的眼神,那眼神像柄利刀,直把他的心切个粉碎。心碎之后,万事俱空。他浑身冰凉,熊熊欲火付诸流水。水芙香感觉到他的激情迅速退却,莫名感伤。傅彻帮她穿上衣裳,道:“芙香……”水芙香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心里明白得很。”傅彻道:“你会有好归宿的。”水芙香泪盈双眸,伏在他胸前道:“我们缘尽于此,下次相见,也许便是仇敌了。” 傅彻搂住她的头,深情道:“我今生不会与你为敌的。”水芙香惨然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前几天你这话或许可以成真,但时至今日,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就像你说的,我们一个姓傅、一个姓水,命中注定是覆水难收的!”傅彻叹道:“那我们出去吧!”水芙香伤情道:“相聚的时光很短暂,我们没有将来,你多陪我一会吧!”傅彻道:“你的话我不是很明白,我们怎会没有重聚之时呢?”水芙香道:“你不明白最好,你若永远不明白,我们便可永远不反目为敌了。” 二人分手时,已是黄昏,残照西流,冷月横空,秋风落叶气萧森。傅彻择道前往福来客栈,以践行木漱菱之约,路上他心神恍惚,满心满脑都是水芙香,那艳影挥之不去,那清香萦绕不散。福来客栈的掌柜是个六旬老翁,老眼昏花,耳朵也有点背。傅彻边说边比划,他才会意,继而匆忙去通报木漱菱。木漱菱一袭绿衣,光彩照人,道:“负心郎办了一天的事,真忙呀!”傅彻笑道:“漱菱不会是等了我一天吧?” 木漱菱请他进房叙话,门口有两个老妈子严守着。傅木二人入房后,老妈子关紧门。木漱菱挨近傅彻坐下,颦眉道:“负心郎今天与水芙香一道了!”傅彻狡辩不认。木漱菱道:“负心郎要否认,也该先把她留在你身上的香气除去。”傅彻辩驳道:“那肯定是早上残留下来的。”木漱菱轻叹道:“负心郎不肯说真话就算了,反正漱菱与你无名无分,没有资格过问这些!”傅彻笑道:“那漱菱约我来有何事?” 木漱菱感怀道:“负心郎把给漱菱的承诺都忘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去见你。”傅彻柔情道:“漱菱呀,不是我忘了承诺,而是我们之间本来就有鸿沟。你爷爷为何假死你可以不说,我也不会多问,但你不该以谎言来利用我。”木漱菱目光里泛着晶莹的光芒,那是泪光。傅彻没去瞧她的神色,起身道:“漱菱,我走了,咱们今后也别再见了!”木漱菱站直身子,幽叹道:“你真这般负情绝义?” 傅彻没答话,径自开门走人。木漱菱木然立着,静看他远去,珠泪悄悄滚落。傅彻神魂浩渺,散漫在广袤的天地中。一日之内,别梁絮、离谢芊芊、辞贝贝、舍水芙香、绝木漱菱,这太残酷了,他傅彻经受不起。秋夜深深,霜气枯寒。他回到客栈时,见客栈里聚着十余个护龙宗徒众。这些人归属长安分坛,亦乃傅青陵指派守护宝藏的人。他们拜见了傅彻后,便由贺牧豪带领匆匆赶赴骊山。 傅青陵谈及今日收到洛阳总坛的飞鸽传书,说董卓蓄谋废帝另立,要傅彻隔日启程去洛阳主持护龙宗事务,以便与董卓周旋。傅彻此刻身系天下,不好耽于儿女私情,姑且顺从傅青陵之意。赵云得知魏风南下找韩星,心急火燎,决意次日一早南下。临歧男儿不洒泪,当夜傅赵二人把酒共醉。钟离恨则愿意留在长安,等候马超、湘蓉等前来。 去洛阳的路上,虽有傅青陵与贺牧豪作伴,傅彻却感到有些许寥落,做事提不起精神。三人未到洛阳,已得闻董卓废掉少帝,改立陈留王。傅青陵与贺牧豪忠于汉室,对董卓践踏朝纲、越俎代庖之举,痛恨深恶。这日三人到了洛阳城外,见一群黑衣武士在围攻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那男子身材短小,武艺平庸,但却勇猛刚毅、霸气凌人,即使已然遍体鳞伤、精疲力竭,还咬紧牙关喋血苦战。 傅青陵道:“这不是曹操吗?谁要杀他了?”傅彻对朝廷要员殊无所闻,不晓得曹操为何许人。傅青陵道:“曹操才华横溢,足智多谋、英勇果断,乃难得的治世良材。”贺牧豪道:“这些黑衣武士训练有素,绝非善类,我看多半是董贼的鹰犬。”傅彻缺乏一言定乾坤的气概,实非将帅之材,他询问道:“叔公,我们要否援手相助?”傅青陵道:“英豪落难,咱们袖手不救,在情在理都说不过去。” 傅彻点头道:“那我出手吧!”飞身下马,落到曹操身侧。黑衣武士见他如同一只大鸟从天而降,不由各退一步。待看清他只是个少年,皆道不足为惧,刀剑劈头劈脸攻到。曹操也想他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纵有名师传授,武功必定有限,叫道:“小兄弟,这是董卓老贼的走狗,杀人不眨眼,你快走,无谓枉送性命。”傅彻道:“曹先生放心,他们要杀我也非易事,你受伤不轻,我来收拾他们就行。”曹操道:“那小兄弟多加小心,不敌就走,无须顽抗,他们要的是我的性命,只要有我在,他们不会舍我追你的!” 这句话慷慨激越,傅彻暗赞他不愧为血性豪杰。曹操将手中长剑递给傅彻,大有宝剑赠英雄之意。傅彻接过长剑,扬臂平举,身影幻动,人剑合为一体,如条长龙穿行在那群黑衣武士中。黑衣武士乃狠辣勇猛的死士,越战越勇,数人的兵刃接连不断往傅彻四肢招呼。傅彻长剑抖转,身子倒飞上半空,据高制下,长剑如同一条毒蛇,刺穿两人琵琶骨,紧接着长剑用力横扫,斩断两人臂膀。 曹操惊于傅彻的剑术,暗自赞道:“英雄出少年,一剑动星天,莫过于此了!”傅彻身子不住旋转,长剑劈斩,流旋剑法九式连贯,剑气森腾如虎,剩余的几个黑衣武士顷刻负伤败退。傅彻收剑落回曹操身边,原剑奉还。曹操激动洒泪,口唤恩公,俯身下拜。傅彻忙扶住他道:“董卓老贼妄杀忠良,我们仗剑相助理所应然,曹先生毋庸多礼!” 曹操握紧他双手道:“恩公之言大合我意。那董老贼篡权乱政,弄得民怨沸腾,实乃天人共诛之徒。”傅青陵与贺牧豪牵马而至,他们跟曹操多年前已结识,此处相逢免不了一番倾谈。原来曹操不屑与董卓等乱臣贼子为伍,身藏宝刀欲行刺董卓,事情败露后火速逃离洛阳,刚到城外便被董卓爪牙追上,力战致伤。傅彻三人询问了他日后何去何从,曹操壮心不已,立志联络各路豪杰,大举诛伐董卓。 4、神姝初现 于是傅彻帮曹操易装换容,诸事齐全后,四人挥手辞行。自从吕布认贼作父、杀害执金吾丁原后,洛阳城便成了董卓的天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傅彻三人不敢张扬,入夜时分才回到护龙宗总坛。总坛建筑宏伟,高宅大院,犹似帝王别居,豪阔华丽,非江湖处所。傅青陵、贺牧豪吩咐下去,让坤老、垣主及部主等到议事堂参见新宗主。傅贺二老陪伴傅彻候在议事堂,傅青陵道:“小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咱们护龙宗每朝每代都有人在朝中担任要职,只不过董卓篡权以来,他们中已有不少人遭迫害,身亡者如丁原,罢免者如卢植,为今仅剩司徒王允等几人身份尚未暴露。” 垣主部主接令陆续赶来,但坤老杨德清及太微垣垣主鲍礼姗姗未到,九座座主中也少了天座余绍安和礼部座武陵春。傅青陵沉声道:“今晚通知大家到此聚会,为的是让大家见过新宗主,坤老、鲍垣主他们何故缺席?”众人听到有了“新宗主”顿时哗然,天市垣垣主房京道:“乾老,你说的新宗主又是何方高人呢?”傅青陵指着站在一旁的傅彻道:“他就是我们护龙宗新宗主——傅彻。” 傅彻之名,垣主部主也曾耳闻,但见他年未弱冠,却不免怀疑哂笑。房京道:“乾老,傅少侠纵使神功无敌,然而毕竟年轻识浅,要他肩挑咱们护龙宗护国保皇的重担,恐非上佳人选。”傅青陵道:“丈夫未可轻年少,房垣主以年纪取人恐怕欠妥。”地部部主康广年道:“依我之见,与其让一个外人登上宝座,还不如让逸儿子承父业。”贺牧豪斥责道:“谬论!什么叫外人了?护龙宗受命朝廷,凡是大汉子民,哪有是外人的。” 康广年口误理亏,脸色颇为难看。傅青陵安抚道:“贺垣主语气严重了些,康部主请勿介怀。咱们护龙宗众人眼睛都是雪亮的,晓得康部主你一心为护龙宗着想,只可惜逸儿他已在长安罹难。”甄逸英年早逝,群人轰动,纷纷追问其死因。傅青陵吞泪详述,听得群情愤慨。康广年之所以推荐甄逸继任宗主,便是由于他们俩交情笃深,此际陡闻噩耗,他悲痛之甚难以言传。 “傅伯伯,你说什么?我哥他……”天籁之音悠悠隐隐传来。傅彻心神震荡,只见一五十余岁老妇扶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粉衣少女疾步而至。那少女只应天上有,人间不可寻。素女有心尝世道,嫦娥起意近尘俗,西施在世、昭君复生。她容貌与梁絮、萧菲儿极为相像,但从身上散发出的质气来看,却有胜她们一筹的感觉。傅彻心知她是甄逸妹子甄桐。甄桐使劲抓着的手,伤绝痛绝。泪眼迷濛,苍天欲垂泪;仙颜惨切,举世为断肠。她纤弱的身体,如风中细柳,扶风无力,有些颤抖。极力扶住她,也已是泪水长流。满座起悲风,各垣主部主也都低下了头,偷偷拭去眼泪。 傅青陵温言道:“桐儿,你先和你婶母回去歇息。”老妇道:“老头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傅青陵叹道:“此事一言难尽,你先带桐儿去休息,其他事我晚些跟你说。”老妇道:“你越老越糊涂,逸儿出事了,桐儿怎能睡安稳。”傅青陵道:“现在接迎新宗主要紧,你一个妇道人家别瞎掺和。”老妇气呼呼道:“哪个是新宗主了?”傅彻料她乃傅青陵夫人,鞠躬道:“晚辈傅彻见过婆婆。”老妇盯视着他道:“你就是新宗主?” 傅青陵指责道:“老太婆,不可对新宗主无礼!”老妇脾气不大好,怒道:“老头子,你凶什么凶了!我老太婆偏不信这小娃子能当宗主。”傅青陵道:“彻儿,你把护龙令拿出来!”傅彻对护龙令所代表的权威心知肚明,为了树立威信,依言从怀中取出,高举在手,满堂之人见令立即拜倒,连甄桐也不例外。护龙令在手,傅彻名正言顺成了护龙宗宗主,他收起护龙令道:“大家都请起来吧!”众人得令振衣站起。 傅青陵当下将傅彻如何受朱丹崖托付,如何援救自己和贺牧豪等人,如何寻到护龙宗宝藏的事概要说了一遍。事实之前,垣主部主不得不承认傅彻的地位。老妇拗气道:“老身听闻宗主武功盖世,今晚就领教了!”傅青陵喝阻道:“老太婆,你别在这添乱!”老妇听若无闻道:“宗主,你尽管下狠招,我老太婆来者不惧!”傅彻望向傅青陵,征询他的意见。傅青陵道:“老太婆骨头痒,彻儿你不用跟她客气。” 老妇从腰间取出一条飘带,内力贯于其中,软绵下垂的布带立时化作一柄利剑刺向傅彻。傅彻以意导气,全神迎战。老妇飘带到他面前,突然软垂绕过他身后。傅彻本以为她有意相让,可很快知道自己错了,因为飘带快速缠向他身体。他不能下重手伤及老妇,故采取守势。左手护住身体,右手蓄劲不动,脚步也不移动,双眼盯紧老妇的手势。老妇飘带在他周身不停绕动,越缩越近,近乎要将他缚住。傅青陵叫道:“彻儿,尽管出手!”老妇应声道:“是啊,不用不舍出手,老太婆还经得起打!” 傅彻知不可再拖,右手迅速穿进飘带间的空隙。老妇窃喜,飘带圈子缩小,心道:“这下你的手还不被缠住。”傅彻掌心内收,抓住飘带,而老妇也恰时收紧飘带。飘带将他手掌紧紧缠住。老妇使劲拽拉,傅彻稳立如山。老妇道:“好,那咱们比比内劲。”真力隔着飘带传过。她积数十年之功,内力纯厚。傅彻不敢怠慢,运功相抗。他暗使卸挪心诀将对手功力挪移到地面,自己的真气凝聚一团,冲入对手的真气圈。 老妇强攻不胜,正自焦急,忽感对方真气破体而至,大吃一惊,慌忙撤手,心头暗捏冷汗。傅彻收住内力,横目四顾。堂中无人敢撄其锋芒。“老夫也来领教一番宗主的神功!”四人远远走来,说话之人乃一六旬老者,他旁边是一对中年男女及一个十八九岁的俊秀少年。傅青陵道:“坤老、余部主、武部主,你们总算大驾到来了,那鲍垣主现今又身处何地呢?”起初那说话老者正是坤老杨德清,中年男子为天部部主余绍安,女子乃礼部部主武陵春,余武二人是夫妻,平日夫唱妇随。 那少你是杨德清之孙杨融,他形容俊朗,精通武艺,乃护龙宗年少一辈中除了甄逸之外的第一英才,深得甄泽渊器重。他一来就站到甄桐身畔,柔言安慰,无视睽睽众目。傅彻心头无名发酸,对杨融殊无好感。“鲍垣主一向受乾老你统辖,他去往何处,乾老你都不知晓,我们又从何得知。”杨德清干笑道,“乾老此去长安,收获真不小呀,找了个自家人当宗主。”傅青陵忌讳的就是有人猜疑傅彻当上宗主乃他暗箱操纵而促成,沉脸道:“傅彻系受命于甄宗主遗书,坤老怀疑傅某伪造遗书不成?” 杨德清笑道:“乾老言重了,杨某与你相交数十年,绝对相信你的为人。”傅青陵道:“那你们先过来参见过宗主。”余武夫妇俩这才注意傅彻,武陵春对余绍安道:“当家的,这就是新宗主,咱们快拜见吧!”余绍安道:“不急,等我试过他武功后再拜见也不迟。”武陵春道:“也是,那你担心些了!”他们夫妇一唱一和,拿傅彻寻乐子。傅彻对四人的目中无人,心下愠恼。余绍安抱拳道:“宗主,属下得罪了!” 傅彻淡漠道:“比武切磋,哪有得罪之理!余部主无须客套。”余绍安道:“宗主说得是,咱们点到即止,不伤和气。”傅彻道:“那就请余部主先出手吧!”余绍安使的是拳法,他手掌硕大,握拳如个铁锤。傅青陵道:“彻儿,余部主的龙虎拳天下一绝,这拳法乃是仿效龙虎争斗而成,招式精奇、威力极大,你要好好学学。”余绍安乘傅青陵提点傅彻之际已经攻出数拳。傅彻步伐挪移,轻易避过。他右手成掌,看准余绍安空虚处,挥掌切他拳锋。余绍安与他硬对数招,真力不敌,后退数步。 傅彻招式间留有后劲,出手时中正仁和。余绍安暗惊对手的深湛内力,拳势一变,改硬拼为巧攻。他的龙虎拳素以招式精妙和威力惊人见称,此时改变策略,可谓明智之举。傅彻也不在意,掌开天影掌与他对攻。天影掌乃道脉绝学,招式变幻无穷。十数招一过,余绍安又觉不易应付。傅彻料他黔驴技穷,出招更快更奇。余绍安身处劣境,欲罢手而不可得,额头见汗,出招时显得畏首畏尾。 武陵春见丈夫如此惨状,又心疼又焦急,恳求道:“宗主,烦你手下容情!”傅彻心道以德服人方为上策,撤手道:“余部主拳法无双,傅彻很是佩服!”余绍安只道他讥讽自己,冷冷道:“久闻傅彻之名,不料竟成了我护龙宗新宗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5、护龙大业 傅彻扫视杨德清、杨融祖孙,目色微寒,冷气夺人。当此之时,杨德清要独力反对,也只是杯水车薪,改变不了傅彻作为宗主的既定事实。他场面上打滚数十载,人情练达、屈伸如意,即刻俯首恭奉傅彻道:“傅少侠年少有为,肯屈尊枉做咱们宗主,我杨德清绝无异议。”杨融急道:“爷爷,这……”杨德清挥袖制止他往下说,和蔼道:“融儿,快过来拜见傅宗主。”杨融傲骨凛然,非甘于人下之流,遥遥向傅彻拱了拱手算作拜会。 傅彻乃傅青陵与贺牧豪携回总坛,故三人实属一体,傅贺二人哪容有人对傅彻这新宗主不敬。贺牧豪重哼一声道:“武部主,你统理礼部,给我们说说以下犯上、冲撞宗主该当何罪!”武陵春脸色为难,道:“贺垣主,融儿年小不懂事,咱们何必过分计较?”贺牧豪正气道:“杨融年纪再小,比宗主、桐儿总要长几岁,桐儿尚且懂礼节,他不懂说不过去。咱们护龙宗礼法乃光武皇帝钦定,武部主若敢徇私枉法,护龙令下立斩不赦。” 武陵春粉脸惨白,余绍安紧握拳头,略带怒色。贺牧豪冷声道:“你们夫妇是想以身试法吗?”余武二人气势委顿半截,望向杨德清求助。杨德清权衡轻重,铁面无私道:“武部主,融儿冒犯宗主,理该受罚,你尽管宣明他的罪行。”武陵春明晓其意,扬声道:“护龙宗礼部判罪,犯者杨融跪下听令。”杨融气得俊脸红里透白,眼望祖父杨德清。杨德清摇了摇头,让他暂时受辱。杨融无辜无奈跪倒堂中。 武陵春宣道:“杨融冲犯宗主,是为大不敬,依护龙宗戒令第十三条,重者逐出门墙,轻者杖责八十,今念杨融乃初犯,以杖责八十论处,刑罚交由刑部执行。”刑部部主白先哲与傅青陵年岁相当,两人少年时便结为莫逆之交,往日行从甚密。老友情深,白先哲自然站在傅青陵一边,他朗声道:“堂外刑部部众听令,犯者杨融大逆犯上,杖责八十,立即执行。”堂外四人急忙进来,两人架住杨融臂膀将他压在地上,另两人高举杖棍。杨德清、余绍安及武陵春扭开头不忍卒睹,白先哲下令道:“行刑!” 甄桐惊呼道:“不要……”两执法者杖棍半途停住。甄桐低声道:“傅伯伯,贺伯伯,你们饶过融哥哥吧!”傅青陵委婉道:“桐儿,这是执行法令,必须秉公无私。”他老妻道:“死老头子,什么法不法的,法外容情不会嘛!”傅青陵道:“宗主在此,一切由他定夺,你们去向宗主求情。”老妇道:“傅宗主,融儿并非有心开罪你,你大人大量饶了他吧!”傅彻剑眉微蹙,久久不言。 甄桐微愠道:“傅宗主,你要立威震人,现在也够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又何必咄咄欺人。”傅彻冷望着她,心头暗痛。甄桐一让不让凝视他,秀眸如霜。杨融唤道:“桐儿,你别求他,八十杖算不了什么。”傅彻淡漠一笑,挥手道:“八十杖不算什么,那就免了!”甄桐娇心欢喜,冲他点了点头。杨德清扶起杨融道:“融儿,快谢过宗主大恩。”杨融哼道:“爷爷,他是怕下不了台才惺惺作态,有什么好谢的?” 杨德清责备道:“你再胡说,宗主肯饶你,爷爷也不能饶你。”杨融惧于祖父威严,没奈何向傅彻折腰道:“杨融谢过傅宗主了!”傅彻道:“杨兄要知道自己触犯的不是我傅彻而是护龙宗的戒律,傅彻法外开恩,也不须杨兄你答谢。”白先哲附和道:“宗主这话说得太好了,杨融你要向宗主多多学习。”杨融怒气大盛,隐而不发。大局鼎定,傅青陵道:“咱们既然有了新宗主,就该紧密团结在宗主手下,精诚协作共同对付董卓那奸贼。” 房京道:“乾老,如今局势大变,要对付董卓老贼难如上天。而现在咱们护龙宗人才凋零,只恐到头事败身亡呀!”傅青陵道:“房垣主,咱们护龙宗深受皇恩,即使力所不及,也该迎难而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余绍安冷不丁道:“乾老,你说的虽很有道理,但说易做难!”白先哲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贺牧豪接口道:“咱们加入护龙宗时,都在光武皇帝遗像前盟誓,势要捐躯勇赴国难。若有人惧死退缩,那他干脆自行退出护龙宗算了,免得多一只害群之马。” 房京、余绍安异口同声道:“贺垣主请别误会,我们绝非贪生怕死之辈。”贺牧豪道:“贺某只是将事实摆出来,并不针对任何人。”傅青陵止息了其他人的声音道:“董卓老贼不仅临朝乱政、擅自废主,还残杀我护龙宗兄弟。咱们与他水火不两立,即使咱们不找他,他也不会放过咱们,与其坐以待毙,反不如主动出击。此时董贼尚不知咱们立了新宗主,咱们就趁他麻痹大意时,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言之成理,众人纷相响应。杨德清道:“乾老所言甚是,此乃良机难得,咱们绝不能错过。”康广年道:“死有分轻重,咱们为国捐躯总强于苟全性命而招致杀身之祸。”余绍安道:“我余绍安并非苟活之辈,要死就死个轰轰烈烈。”贺牧豪道:“你们何须口口声声不离死字,咱们未必会死,我与乾老这趟去长安九死一生,还能活着回来,可见死也是不容易的。”他言语昂扬悲慨,大有古之豪侠风范。接下去众人商议了诛伐董卓事宜,诸事敲定后已过子夜,众人各自回去休息。第二日,傅青陵带傅彻去往宗主府,路上道:“甄宗主过世后,由于没有适合的新宗主人选,所以逸儿、桐儿他们一直住在宗主府。现在你是宗主,依礼制该住在宗主府,因此桐儿和茵儿就该搬出来,早上我已叫你阿婆带人去收拾了。”傅彻想及要让甄桐迁离旧家,心里过意不去,道:“叔公,其实我随便哪里凑合一下就行,甄宗主和甄大哥的物事不用移动了,也好给他们的亲人留个纪念。”傅青陵道:“你是宗主,象征着我护龙宗,居处绝不能马虎。否则叫外人知晓,会笑话咱们护龙宗尊卑不分。” 两人到宗主府时,傅青陵老妻正指挥几个婢女整理。甄桐也在,她身边跟着一个小女孩,七八岁光景,外貌与甄桐有六七分相似,俊美灵动。小女孩见到傅青陵忙跑过来,叫道:“傅爷爷,傅爷爷,我爹怎么不回来了,茵儿想他了!”傅青陵抱起她,心头一酸,道:“茵儿乖了,你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的。他说茵儿如果不乖,回来就不理茵儿了!”茵儿乃甄逸之女甄茵,年少不知愁。也没人告诉她她爹已经离世,永远回不来了。甄茵道:“茵儿最乖了,爷爷你不信就问婆婆和姑姑。” 甄桐秀目酸红,咽泪忍痛道:“茵儿乖极了,傅爷爷还有事,你快到姑姑这来,别缠着他。”甄茵天真道:“茵儿知道嘞。姑姑,你为什么哭了?”甄桐强笑道:“乱说,姑姑怎么会哭了?”傅彻目睹此间情状,无缘无故心里痛楚。甄茵从傅青陵的怀中跳了下来,气鼓鼓道:“姑姑一定是叫人欺负了,有人敢欺负姑姑,茵儿很生气哪!”甄桐温和道:“没有人欺负姑姑,你小孩子不懂别乱猜。”甄茵瞪大双眼,环视四围,见傅彻是陌生人,跑过来质问道:“是不是你欺负我姑姑了?”傅彻微笑摇头。甄茵道:“那你是谁了?干么跑到我家里来?待我爹爹回来后,我就叫他打你。” 甄桐昨夜顶撞傅彻,惟恐他会乘机报复,治甄茵大不敬之罪,忙过来抱住她,歉然道:“宗主,她小孩子胡乱讲话,你别怪她!”傅彻担不起她诚惶诚恐的样子,恍惚道:“甄小姐不用忧虑,我与令兄情意深厚,他的女儿就像我的一样。”甄桐道:“宗主请再稍候片刻,我们很快就收拾完毕。”她满脸歉意,哀楚中流露着无助。甄茵好奇道:“姑姑,他是谁了?你干嘛叫他宗主呢?宗主不是爷爷吗?”甄桐晶泪在眼里打转,道:“茵儿,爷爷已经不在了,往后这位大哥哥就是宗主,记住了吗?” 甄茵小手向傅彻招了招,问道:“喂,那我该叫你什么呢?”傅彻笑道:“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甄茵道:“那我就唤你大哥哥,我叫甄茵,我姑姑是甄桐,你叫什么名字了?”傅彻不因她年小而敷衍了事,正正经经将自己相告。甄茵道:“你与我傅爷爷是一个姓的。”傅彻笑道:“你傅爷爷是我叔公,你唤我大哥哥没错的。”甄桐星眸轻转,瞥了一眼傅青陵,问道:“你和傅伯伯是同宗?”傅彻察觉她语气怪异,默然点头。甄桐也点了点头,神色异于寻常。甄茵笑嘻嘻道:“大哥哥,你往后唤我姑姑也得唤姑姑哦!”傅彻俊脸涨红,瞧向小自己几岁的甄桐,这“姑姑”二字如何叫得出口。甄桐半路捡了个大侄儿,不禁莞尔,一时之间愁情烦事淡却些许。 6、香魂风散 此后的数日间,傅彻在傅青陵、贺牧豪等人的陪同下,走访会见了护龙宗在洛阳一带的首要人物。公务繁忙,傅彻席不待暖、无暇他顾,只好派人去转告朱妮关于她父亲朱丹崖已去世的讯息。七日后,他这新宗主才略微轻松下来,带上两个随从去拜访朱妮。朱妮住在东边的清静小院,偏僻幽冷。傅彻三人不忍打破小院的幽静,放轻脚步缓慢走进。一个随从敲门道:“朱小姐,你在吗?宗主来看望你了!” 小院寂静,四处回响着敲门声。那随从道:“宗主,朱小姐大概出去了!”傅彻蹙额思虑道:“她若外出,何以不锁门,而是在内拴住门闩?”那随从道:“那我再用力敲敲。”敲门声惊动邻家院落,一个中年妇人过来道:“你们找妮儿有事吗?”一个随从认出她是地部部主康广年的妻子,道:“康夫人,宗主是来跟朱小姐详说朱部主的死因,你可知她去哪了?”康夫人曾听康广年谈及新宗主之事,福身向傅彻行礼。 傅彻作揖回礼道:“康夫人,朱小姐可在房内?”康夫人道:“我也两天没见到她了,她性子孤冷、不喜外走,照说该在房内的。”傅彻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问道:“那她之前有否何异常的举动?”康夫人道:“她得知朱部主死讯后,整个人都垮了,外加感情上受了刺激,变得连我都认不出她。”傅彻道:“她与谁相恋了?”康夫人叹息道:“除了杨融还有谁,自杨融恋上桐儿后,妮儿便觉活得无趣了!” 傅彻皱紧剑眉,力注右掌震断门闩,破门进入。房内横梁上一条白练悬垂,一个紫衣少女悬梁身死。康夫人跨过门槛,见此情景,不由悲哭流涕。傅彻抱下朱妮的尸体,她脸色青紫,身体如腊月冰雪一样冰冷,死去大约有一两天了。两随从仔细检查房内,想找些蛛丝马迹以立个功劳。二人在案上发现一封书信,封面写着:“傅宗主亲启。”二人喜唤道:“宗主,这里有给你的信。” 傅彻将朱妮尸体平放在榻上,接信启封。信上乞求他把她的尸骨安葬在她父母墓边,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傅彻俊目蕴泪,深自愧疚,心想自己若早几天来看望她,或许就能避免这惨剧的发生。人算不如天算,他毕竟来晚了,犯下的大错再难弥补。康夫人紧抱朱妮尸体,抹泪道:“宗主,你一定得给妮儿讨个公道。”傅彻悲叹道:“康夫人,朱小姐她是悬梁自尽,我如何帮她讨公道呢?” 康夫人义愤道:“宗主,若非杨融那贼子始乱终弃,妮儿她何至于小小年纪便轻身寻死,所以罪魁祸首就是杨融,宗主你应该找他治罪。”傅彻对杨融并没好感,但他不能公报私怨,道:“康夫人,朱小姐没有怨言,咱们外人也就算了吧!”康夫人哭道:“妮儿这傻孩子,杨融好色重利有什么好的,为何偏偏爱上他?”傅彻扣心自问,心道:“甄桐姿色确然胜过朱妮,换作我会如何选择呢?”一随从问道:“宗主,接下来怎么办呢?” 傅彻从深思中回过了神,道:“传我命令,即日发丧,要求护龙宗三垣九部弟兄齐来吊唁,不得有误。”两随从得令而去,傅彻在院中踱步。傅青陵、贺牧豪及白先哲三人最先到达,接着杨德清、余绍安等人也先后赶至,惟独没有杨融的影子。傅彻摁住怒气道:“坤老,杨融兄怎还没来?”杨德清托词道:“融儿一大早去他外祖父家,两三天后才会回来。”傅彻沉声道:“余部主,你立刻派人去把杨兄请回来,若有耽误,唯你是问。” 余绍安推脱道:“宗主,这找人之事乃人部职责,我们天部不便插手。”傅彻忿然道:“人部朱部主先逝,而今他女儿魂归九泉,余部主作为他兄弟,说出这种话,要其他弟兄如何看待你?”武陵春道:“宗主请先息怒,绍安的意思是融儿到来与否无关紧要,不必为他一个人劳师动众。”贺牧豪道:“护龙宗一切听从宗主号令,你们夫妇推三阻四,反了不成?”余绍安难抗大势,退缩道:“属下听令。” 傅彻怒恨道:“余部主你记下,杨融若拒不归来,你捆着绑着也要把他押回来。”杨德清气愤道:“宗主,融儿犯了什么错,你要这般对他。”傅彻高举护龙令道:“这件事我傅彻自有主张,谁敢蓄意阻挠,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众人跪拜噤声。傅彻朗声道:“我们护龙宗弟兄之间讲求相亲相爱、互敬互让,如今朱妮小姐之死与杨融脱不了干系,他杨融于心有愧,进而负罪潜逃,傅彻不容他逍遥法外。” 杨德清争辩道:“宗主意气判人、武断处事,杨德清不能顺服。”傅彻甩袖道:“你我在这分辨也是枉然,等杨融到后,事情便能水落石出。若事实证明是我傅彻错怪了杨融,那么我自会引咎让位。”众人缄默,院落沉寂。傅彻收回护龙令,请诸人起身。傅青陵老妻带领一群妇人入房帮忙康夫人料理后事。傅青陵、贺牧豪及白先哲站到傅彻身旁,傅青陵低声道:“彻儿,这次须抓好机会,将杨德清的势力连根拔起。” 傅彻辜负了朱丹崖的临终重托,心情糟糕透顶,懒理世事,道:“叔公,待会你作主就是。”傅青陵道:“这些事我只能从旁协理,作主得靠你自己。”傅彻摇头叹道:“我不严惩杨融对不住朱前辈在天之灵,严办杨融又不能服众,唉!”白先哲道:“我早听闻杨融与妮儿有纠葛,不料事情越演越烈,还闹出人命。”傅青陵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妮儿与杨融互生爱意原本没错,错就错在杨融喜新厌旧。” 贺牧豪叹道:“鲍礼失踪多日,生死未卜,妮儿又饮恨自尽,总坛也不安静了。”傅彻转眸处见甄桐向自己招手,料她要为杨融求情,假装未见。傅青陵道:“彻儿,逸儿临终前要托付你的就是桐儿,你不能眼见她受杨融蒙骗吧!快过去和她说清楚。”傅彻暗自奇道:“甄大哥话没说完就咽气了,叔公怎知他要说什么?”贺牧豪问道:“宗主,桐儿较梁姑娘如何?”傅彻脸红道:“贺前辈何故有此一问?” 贺牧豪神秘笑道:“宗主天资过人,哪会不明晓我话里含义。”傅青陵剖析利害关系道:“彻儿,叔公活了六十多年,见过的美貌女子何止千百,但有桐儿一半姿色都没遇上几个。像梁姑娘、你娘秦嫣、昔日的无双女等虽艳冠天下,较之桐儿都稍有不如。而桐儿又是甄宗主遗孤,你若能取得她的欢心,对你巩固在护龙宗的地位大有裨益。”傅彻苦笑道:“叔公,我们正要以用情不专拿杨融问罪,我自己若不能以身作则,岂不让杨德清他们倒打一耙了。再则甄小姐灵心慧性,不一定会入咱们的觳呀!” 傅青陵不清楚傅彻与梁絮等女子具体关系,提议道:“不如你与其她女孩割断联系,一心一意待桐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桐儿会明白你的心意的。”傅彻心内叹道:“你们只想借我之手控制护龙宗,全没考虑这么做的后果,万一我抛弃的女子中有像朱妮这般痴情的,她甘心为我殉情,那我比杨融还不如百倍,简直变作畜生了。再说感情之事哪能说放下就放下,我傅彻纵然滥情博爱,也不至沦为薄幸负情之人啊!” 傅青陵、贺牧豪及白先哲见傅彻迟迟不举步,存意安排机会,借口有事走开。他们一走,甄桐便走了过来。傅彻惟怕自己会心软,答应她纵容杨融的行为,忙欲避开。甄桐唤道:“傅宗主,我有话跟你讲。”傅彻只好停步道:“甄小姐有话请讲!”甄桐俏立在他身前,逼视他道:“你干嘛要避我呢?”傅彻否认道:“哪有的事?”甄桐幽然道:“傅彻呀,你的眼神出卖了你。”傅彻坚决不认道:“甄小姐,傅彻没事避你干嘛了?” 甄桐淡笑道:“我若知晓你为什么避我,问你作甚?”傅彻声明道:“甄小姐想替杨融求情的话,就请免开尊口了!”甄桐眨眼道:“谁说我要替杨融求情了?我是来与傅彻你共商大事的。”傅彻难以信服,站着不语。甄桐轻声道:“傅彻啊,我问你,成大事者最重要的是什么呢?”傅彻不是成就大事的材料,反问道:“那甄小姐认为是什么呢?”甄桐道:“收买人心,你一旦深得人心,何愁大业不成?” 傅彻断定她不会凭空与自己谈论这些,长叹道:“甄小姐有话还是直说吧!”甄桐道:“我好心待你,你倒不耐烦了!既然你要我直说我就不讳言了。傅彻你想想,重罚杨融对你有何益处。”傅彻凝色道:“甄小姐你要知晓,不是我傅彻存心与杨融过不去,而是杨融他自甘堕落,触犯众怒。”甄桐微笑道:“傅彻傅宗主,你好伟大呀!”傅彻听出她话里的揶揄与讽刺,奇怪的是心底没有怒火,落寞地摇了摇头。 7、临场改判 甄桐静视着他,低声道:“傅彻呀,桐儿为你好才来劝你的。”傅彻哪敢相信她的鬼话,漫笑道:“甄小姐要维护情郎也无须用这样的借口啊!”甄桐道:“你不信也就罢了,休想我以后帮你。”她说完话后转身即走,傅彻失落地木立原地。杨融其实并没有去他外祖父家,但余绍安与杨德清串通一气,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他带到。时隔一夜,杨融非复旧态,他怯于和傅彻对视,低头藏在杨德清背后。 傅彻目露寒光,冷视众人,道:“杨融,你和朱妮小姐是何关系?”杨融壮大胆道:“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傅彻道:“那以前呢?”杨融道:“以前归以前,现在是现在。傅宗主你到处沾花惹草,难道个个女的都娶回家么?”贺牧豪喝道:“杨融,你好大胆。”杨融冷笑道:“贺垣主,其他人指斥我始乱终弃,我都没话好说,但傅彻其身不正,凭什么来责咎我?”傅青陵道:“你倒说说宗主如何其身不正了!” 杨融蓄足胆气道:“这几天,我四处搜集有关傅彻的讯息,他从酒泉到长安,与十来个女子有染。那些女子有的是娼妓,有的乃九大派掌门千金,各色人等,应有尽有。让这样一个下流胚子来做护龙宗宗主,光武皇帝死也难安。”贺牧豪斥道:“杨融,你再敢妖言惑众、造谣生事,贺某先将你就地正法了!”杨融道:“贺垣主你武功高强,要杀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然而天理昭彰,不是光靠武力便能叫人信服的。” 傅青陵道:“杨融,你要众人相信就拿出真凭实据,否则当以毁谤宗主论处。”杨融捕风捉影,哪来的真凭实据,强辩道:“乾老,傅彻风流事,天下皆知,又何须证据?”白先哲晃着脑袋道:“老夫怎都没听闻呢?莫非人老了,耳朵不好使?”康广年与朱丹崖相邻而居,交谊甚深,故对杨融抛弃朱妮致她寻死之事藏怒在心,道:“白部主,我也没听闻呀!想必他杨融长了顺风耳,才能谛听天下事。” 人群中一人接腔道:“杨融长了顺风耳,那可变成妖人了!”杨德清喝道:“明人不做暗事,有种给我站出来。”那人大摇大摆走出道:“杨老匹夫,是我向某人讲的又怎样?”傅彻认出此人正乃向东天,不料他已潜伏到护龙宗总坛,内心隐忧多了一重,暗想:“向东天狂病发作时,近似妖魔,他曾扬言要奸淫朱妮,莫非朱妮不堪其凌辱才寻短见。”杨德清不认识向东天,道:“你是什么人?” 向东天狂笑道:“我是妮儿她爹,杨融这畜生害死我女儿,向某人今天就宰了他去给妮儿陪葬。”杨德清怒道:“哪来的疯子,快滚出去。”向东天指着傅彻道:“傅宗主,你给我作证,我是妮儿她爹没错吧!”傅彻阴冷道:“向东天,你何时混入总坛的?”向东天道:“比你早三天,怎样?”傅彻切齿道:“那你有没对朱妮小姐做了不规矩的事?”向东天暴跳如雷道:“傅彻,你他娘的当我向东天是什么人,老子气当日头上的话也能作数么?” 傅彻杀气顿升,道:“向东天,若让我查出你冒犯了朱妮小姐,傅彻必定叫你死在当地。”向东天气汹汹道:“他娘的,傅彻你个混账,你不相信就跟老子去验尸,倘若妮儿不是处女,老子自行把人头割下来给你。”傅彻道:“傅彻信你一回。”杨德清道:“宗主,这疯子到底是什么人?”傅彻冷然道:“向东天乃朱妮小姐的义父,他因义女身亡伤心过度才会神志不清,坤老不须与他计较。”向东天骂道:“傅彻你他娘的才神志不清。” 傅彻任由他责骂,下令道:“传令布置灵堂,杨融薄情寡意,守灵三日以赎其罪。”向东天吼叫道:“你娘的,傅彻你这般轻饶杨融混账,老子决不甘休。”傅青陵、贺牧豪等人也未曾料及傅彻会这般处决此事,有些人则料想傅彻是教杨融戳中要害,才会临场手软,以便将来自己的薄情事东窗事发时有条退路。傅彻宣布决定后,瞟了瞟立在远处的甄桐,暗道自己何以鬼使神差地受她指使。甄桐仰着头,不理睬他。 向东天叫嚣着要击杀杨融,疯狂样令人生怖。傅彻冷喝道:“向东天,此乃护龙宗总坛,容不得你无礼放肆,再不住嘴,休怪我辣手废了你。”向东天捋袖道:“你他娘的就再跟老子较量较量。”傅彻扬声道:“刑部弟兄听令,狂人向东天蔑视我护龙宗法令,当场擒下,若有反抗,死伤不论。”刑部十名部众东西南北四面围住向东天,只待傅彻一声号令便采取攻势。向东天不失狂人本色,危难处放声长笑。 傅彻手臂划下,十名部众齐步压进。向东天遥空挥掌,劈空真力阻隔敌手。十名部众乃一整体,共同进退。向东天在枯山被傅彻封住穴道的时间过长,以致元气耗损至今未复,欲以一敌十,心力不济。傅彻喝道:“向东天,你再不束手受擒,莫想活命。”向东天天王老子脾气,心中只有力竭身亡之念,绝无不战先降的理。杨德清主动请缨道:“宗主,刑部弟子一时半会料理不得这疯子,还是让属下来吧!” 傅彻接受他的请缨,命十名刑部部众掠阵。杨德清武功与傅青陵在伯仲之间,向东天原非其敌,加之初时被十名刑部部众攻得气虚心浮,因而更为不敌。杨德清携有私怨,出招狠辣。向东天左右告急,成败濒于一招。杨德清老气张扬,“摔碑手”拽住向东天左臂,往后摔甩。向东天左臂骨骼“噼啪”一声断裂,躯体倒栽落地。十名刑部部众一齐涌上,迅速将他四肢捆绑个结实。一人想得周到,扯下一块衣布堵住他的嘴,以防他恶语伤人。 杨德清道:“宗主,这疯子扰乱总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该如何处置?”傅彻矜悯向东天身世经历,道:“就将他逐出洛阳吧!”杨德清反对道:“宗主,这未免太轻了!”贺牧豪冷蔑道:“坤老为何不驳斥说宗主对杨融的处置过轻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杨德清无言以对。傅彻肃穆道:“杨融守灵的三日内,须不吃不喝,有谁胆敢违令,私自给杨融送上水米,以同犯论定,且罪加一等,面壁思过三年。” 众人规规矩矩恭聆训示,傅彻初次领受了手握重权、指鹿为马的滋味,陶然中有一丝迷茫。朱妮丧事在傅彻的亲自督办下,隆重庄严。接连几天总坛都沉浸在哀伤的氛围中,傅彻这几天不处理其他事,重大事务悉数交由傅青陵、贺牧豪等人打理。朱妮遗言嘱托傅彻将她安葬在她父母墓边,但此去酒泉关山路遥,傅彻短时间内分不开身,故而决定先将她入殓葬在洛阳,待将来事务减少时再另作迁葬。这日丧事完毕,傅彻回到宗主府,却见小甄茵跑过来道:“大哥哥,好多天没人陪茵儿玩了,你陪我好吗?”傅彻很喜爱这小女孩,在她身上似乎看到梁絮小时候的影子,道:“茵儿要我陪你玩什么呢?”甄茵坏兮兮笑道:“你可别告诉姑姑哦!她知道一定不让我玩了!” 傅彻笑道:“大哥哥一定帮茵儿保密。”甄茵道:“茵儿看见树上有好多鸟儿,很可爱的,你教我爬树去抓它们好嘛?”傅彻道:“爬树可危险了,茵儿玩别的行吗?”甄茵翘翘小嘴道:“你也不和我玩,你不疼茵儿,茵儿以后不叫你大哥哥了。”她这副耍小性子的样子,傅彻隐约见到了萧菲儿的倩影,笑道:“大哥哥当然疼茵儿,我教你爬树就是。”甄茵窜到他怀里,跳起来喜道:“大哥哥你真好。” 两人惟恐甄桐发现,走得老远才选定一株老树。树不是很高,傅彻心想有自己护着摔下来也能接住,便道:“茵儿,大哥哥先爬给你看,你学着。”甄茵看他一下子就窜上树,比猿猴还敏捷,羡慕不已,叫道:“大哥哥,你快下来教我!”傅彻暗道:“你没轻功底子不可能一学即会,我还是先教你些天踪步法。”又想及自己在甄茵这般大时和梁絮坠下悬崖,爬绝壁去采黄参果,还浑然不惧,如今甄茵只不过爬棵小树就为她担惊受怕,莫非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了。他下树道:“茵儿,大哥哥先教你在地上走。”甄茵道:“茵儿自己会走路,不用你教,茵儿就要学爬树嘛!”傅彻笑道:“茵儿看能不能大哥哥这般走路。”他展开天踪步法绕了一圈。甄茵看得惊傻住,拍掌大笑道:“大哥哥,你快停下,茵儿要学……要学!”傅彻耐心教了她些天踪步法的入门法诀,甄茵天资颖慧,活学活用。傅彻连声称赞,又教她些稍难点的。这便将甄茵难住了,不过数遍下来她已能像模像样施展天踪步法,至于威力如何,那就另作别论了。甄茵使开天踪步法时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姿态优美之极,犹如仙子起舞,翩跹飘逸。傅彻暗道:“照此看来,这天踪步法还数女子修炼更合适了。”甄茵由于没有内力,演练几圈就累得气喘吁吁。 8、月下倾谈 傅彻笑道:“今天先学这么多,往后大哥哥再慢慢教你。现在茵儿可以去爬树了!”甄茵早已跃跃欲试,身体一转一旋,几度飞跃便冲上树巅。她心下大喜,向傅彻摇手大叫道:“大哥哥,你看茵儿厉不厉害!”傅彻笑赞道:“茵儿最厉害了。”甄茵愈加得意,一得意难免忘形,脚下踩空,从树上直坠下来。傅彻大吃一惊,忙掠去接住。甄茵吓得躲在他怀里大哭。傅彻道:“茵儿乖了,茵儿不哭。”甄茵哭道:“大哥哥,为什么会掉下来了?”傅彻道:“那是茵儿还没全都学会,等全学会后,便不会掉下了。”甄茵催道:“那你快教我啊!” 傅彻摸摸她小脑袋瓜笑道:“现在时候不早了,姑姑肯定在找茵儿,咱们先回去,明天再教好吗?”甄茵道:“大哥哥疼茵儿,茵儿听大哥哥的话。”傅彻带甄茵回来时,果不其然甄桐正找甄茵。傅彻致歉道:“甄小姐,我带茵儿出去玩,事先没知会你,真对不住。”甄茵笑奕奕道:“大哥哥,你怎不叫姑姑呀?”傅彻俊脸羞红,冲甄桐窘迫一笑。甄桐狠狠瞪了他两眼,拉过甄茵,责备道:“茵儿不乖,姑姑不疼你了!” 甄茵申辩道:“姑姑,茵儿很乖的,今天还跟大哥哥学本领哪!”甄桐信疑参半道:“你学什么本领了?就知道贪玩。”甄茵委屈道:“姑姑你不信,茵儿练给你看。”她有模有样展开天踪步法,绕着甄桐转了一圈。甄桐抚着她头微笑道:“茵儿厉害了。”甄茵得到夸赞,心花怒放,叫道:“姑姑,大哥哥比茵儿还厉害,你也叫他教你吧!”甄桐笑道:“傻丫头,姑姑学来作甚?你自己好好学,等哪天能在水上凌波微步,那才叫真厉害了!” 甄茵睁大杏眼疑惑道:“到水里怎么走了?大哥哥,你会吗?”傅彻笑道:“我会一点点。”他心下却想道:“我吃食了黄参果,身体轻若翎羽才可踏波而行,其他人除非身怀通天神功,否则哪里能够。”甄茵喜吟吟道:“那你可要教茵儿了!”傅彻点头一口应下。甄桐道:“姑姑有话跟大哥哥讲,茵儿你先回去。”甄茵伸伸舌头道:“大哥哥,茵儿先走了,你答应的话可不能忘记哦。”傅彻祥和地笑了笑,甄茵一蹦一跳出了宗主府。 甄桐突兀发问道:“傅彻,你干嘛对茵儿那么好?”傅彻愕然道:“茵儿乃甄大哥遗孤,我自该待她好。”甄桐盯住他,秀眸眨也不眨。傅彻转开头,没敢与她对视。甄桐道:“你会否给我爹我哥他们报仇?”傅彻义薄云天道:“为甄宗主和甄大哥复仇,是傅彻义不容辞之事。”甄桐道:“那好,我和你做个交易。这里讲话不方便,你今晚三更到后庭小舫找我。还有此事不许告诉外人,包括傅伯伯、贺伯伯他们。” 甄桐去后不久,傅青陵来找傅彻,他先例行公事,汇报了今日总坛诸事,之后谈及太微垣垣主鲍礼的下落,道:“昨夜我们几名弟兄在城外擒获了辽东三英,除了自他们身上搜出了两株千年人参外,还从他们口中探知鲍礼身陷吕布府地牢。”傅彻没听过辽东三英名头,缓言咨询。傅青陵道:“他们仨乃辽东大盗,专做没本钱买卖。这次受董卓邀请来中原,在洛阳闲得手痒,在城外作案时,教我们弟兄设计擒拿。”傅彻道:“鲍垣主身陷囹圄,我们不得不救,然吕布府戒备森严,恐不易得手。” 傅青陵道:“三天后吕布要在府内大宴邪道高手,咱们先混进去探个虚实。”傅彻道:“咱们易容成辽东三英的样貌,冒名顶替,要蒙混过关倒不困难。”于是二人联袂去审讯辽东三英,辽东三英并无辽东大汉的膘壮魁梧,相反地还略显羸弱。傅彻仔细观察三人的容貌特征,以备易容后能形神俱似,以假乱真。 傅彻处定诸事后,已近三更,他遣开随从,独自到后庭小舫找甄桐。甄桐已然相侯多时,怪怪瞧着他道:“我还以为你会早些到,没想还让我等候,傅宗主的架子真大呀!”傅彻作揖道歉道:“傅彻该死,劳累甄小姐久等了!”甄桐道:“你若失约,知道后果会怎样吗?”傅彻笑道:“还好我没失约,可以不计后果。”甄桐道:“我告诉你,你若是失约了,你会遗憾终生!”傅彻道:“小姐何以如此肯定?”甄桐淡笑道:“因为我甄桐要和你傅彻做一个大交易,你的机会只有一次,我不会给你第二次。” 傅彻笑道:“甄小姐要和我交易什么呢?”甄桐道:“我须卖个关子,你先说想不想做宗主!”傅彻犹疑道:“这个嘛……”甄桐逼视道:“快说!”傅彻懂得美人都不易应付,迂回道:“我本来是不想做的,可不做不成呀!”甄桐抬望星空,清冷道:“傅彻,你必须和我说实话!”傅彻辩驳道:“我没骗小姐呀!”甄桐忽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傅彻惊退三步,张口结舌道:“甄小姐,我……” 甄桐微笑道:“傅彻你喜欢我,我们就有话好说了!”傅彻惭愧道:“甄小姐,你不怪罪傅彻唐突吧?”甄桐笑道:“傅彻不是猎艳高手么?干嘛这般拘谨了?”傅彻羞愧无地,静立发呆。甄桐道:“傅彻,你听好了,只要你杀死董卓,为我爹我哥他们复仇,我就嫁给你!”傅彻瞪大双眼,将信将疑、半喜半忧。甄桐笑道:“这个交易你做不做?”傅彻摇头道:“诛杀董卓乃傅彻职责所在,甄小姐无须委屈自己。” 甄桐迷离道:“傅彻你不要我?”傅彻清淡道:“甄小姐心不在我,我要你作甚?”甄桐道:“谁说我心不在你了,我若心不在你,干嘛找你交易呢?”傅彻茫然笑道:“甄小姐若真心在我,就不会找我交易了!”甄桐道:“那你说我心在谁处!”傅彻直视远方,微叹道:“甄小姐何必要我明说呢?”甄桐嫣然笑道:“傅彻你吃醋了?那我很欢喜的!”傅彻道:“天下男儿没有不为甄小姐吃醋的,小姐欢喜不过来吧!” 甄桐凝眸望他道:“傅彻啊,我和融哥哥没关系。我晓得他与妮儿姐姐相好,怎会横刀夺爱呢?”傅彻脸无表情,朱妮之事才是他终生的遗憾,无法补救,只能将自责埋葬心里。甄桐道:“傅彻,我再问你,这交易做不做?”傅彻叹道:“甄小姐呀,这交易没意义,傅彻若答应,便沦作乘人之危的小人了。”甄桐道:“你不答应,我找别人去。”傅彻苦劝道:“甄小姐,你为什么一意孤行呢?” 甄桐板着秀脸道:“我不想欠别人,再说我不作出牺牲,其他人根本不会真心帮我报仇雪恨,这血海深仇不晓得何时才能得报。”傅彻道:“你过分偏激吧,护龙宗上下一心,谁不想为甄宗主报仇了?”甄桐星眸惨凉道:“傅彻,桐儿把你当作值得信任的人,将一些事情告诉你吧!”傅彻恍然间不堪承受她的柔弱与无助,很想将她搂进怀里。甄桐道:“杨融之所以舍弃妮儿姐姐,并非他不爱她,也不是他爱我,他没勇气追求我,因为我和他是不属于同一层次的人,他见我只会自惭形秽,而只有与你傅彻一道,我才有了归属感。杨融向我示好,不关他的本意,乃杨德清背后怂恿的。杨德清认为只要我站到他那一边,我爹的旧部就会看在我面上受他驱使,那样他与傅青陵争斗便稳占上风,进而控制护龙宗。妮儿姐姐不清楚真相,红颜枉死,罪魁祸首非是杨融,而是杨德清,杨融只是替罪羔羊。” 傅彻想及傅青陵等也曾蛊惑自己追求她,汗颜不已,道:“你怎晓得呢?”甄桐道:“我又非傻子,还看不出来嘛?”傅彻又想起甄泽渊遗书上有句奇奇怪怪的话“小女甄桐灵心慧性,惜非男儿”,暗叹:“她果然聪慧无双,这么看来,甄宗主那句话必然大有深意。”甄桐道:“傅彻啊,你还愿意听嘛?”傅彻恳切点头。甄桐道:“傅青陵、贺牧豪他们拥护你做宗主也没安好心眼,他们是要让你成为傀儡,然后利用你打压杨德清,再而掌控护龙宗。董卓在朝中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们则在护龙宗仿效而行,你说是不是?” 傅彻叹道:“甄小姐一言不差,傅彻拜服。”甄桐道:“所以傅彻你必须巩固自己在护龙宗的地位。”傅彻摇首道:“我不想再当这宗主了!”甄桐凝容道:“你不可以不当,你如果不当,就不能帮我报仇了!”傅彻道:“我斗智斗力胜不过别人,当也当不安稳呀!”甄桐微嗔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我可生气了!”傅彻苦笑道:“甄小姐生气我也没办法,谁叫我原本不是干大事的材料。”甄桐愠色道:“我再问你,你听不听我的?”傅彻屈服道:“你别生气,我对你言听计从便是。”他复自嘲道:“不去做别人的傀儡,做甄小姐你的傀儡,到头我傅彻还是个窝囊的大傀儡。”甄桐轻笑道:“傅彻呀,你做我的傀儡,可是有大回报的。”傅彻重温让萧菲儿招之即来挥之则去、玩弄于手心的感觉,以祖宗三十六代的名义发誓,终此生不再与美貌且又聪敏的女子打交道。 第十九章 处事彷徨才浅陋 为谁辛苦窍玲珑(1)指点迷津 傅彻当定了傀儡,恭敬道:“我接下来该怎么做,还请甄小姐示下。”甄桐低迷隐笑原非笑,饶有兴致瞅着他不言语。傅彻请示道:“小姐要我怎办?”甄桐笑道:“傅彻呀,你是不是待每个女孩子都这样呢?”傅彻傻笑道:“小姐何以有此一问?”甄桐道:“我要看清傅彻你的真面目。”傅彻呆头呆脑道:“傅彻不明白小姐的意思。”甄桐悠悠淡笑,侧头问道:“傅彻你能告诉我,杨融那天指斥你的是否属实嘛?” 傅彻薄凉道:“小姐心里早有答案,傅彻说与不说都没差别。”甄桐道:“别搪塞其辞,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傅彻叹息道:“傅彻不瞒小姐,杨融虽有夸大其词之嫌,但大致吻合。”甄桐沉默良久,问道:“如果我真心实意嫁给你,你肯否割下其她女孩?”傅彻黯然摇了摇头道:“我不可以割下,至少有几个是这样的。”甄桐道:“我晓得了,所以咱们只是在做交易,你若不能帮我报仇,我便不会嫁给你。” 傅彻低叹道:“甄小姐,傅彻讲句心里话,你不该属于任何人,甚至不该属于这丑陋的人世间。”甄桐清眸雾缭烟笼,道:“傅彻,桐儿只是个弱女子呀!”傅彻听出她话中的酸楚,那是一种不为人所理解的无奈。甄桐散漫一笑道:“不跟你说其他的了,你既然是我的傀儡,我总该好好指点你一番。”傅彻低柔道:“桐儿,我……”甄桐打断道:“傅彻,你别说,我现在不想听,等将来我想听了,我会告诉你的。” 傅彻纳闷道:“我还没说出口,你怎知我要讲什么?”甄桐微笑道:“你亲昵地唤我桐儿,除却表达情意还能讲什么?”傅彻羞惭自笑。甄桐道:“傅彻,我授你八字真诀,你要灵活运用。”傅彻低头垂手,虔心受教。甄桐笑道:“这八字即是‘大权独揽、恩威并施’,清楚它的涵义吗?”傅彻揖身道:“尚请小姐指教!”甄桐道:“仁者不掌兵,慈者不握权。古往今来凡是成就大事者无不外表忠良、内心奸诈,为达目的,可不折手段。现今护龙宗分作三派,一派以傅青陵为首,贺牧豪、鲍礼和白先哲为羽翼;另一派以杨德清为首,房京、余绍安及武陵春等为党羽;第三派乃我爹旧部,主要为九部中的地部、人部、事部、耕战部、钱粮部、朝官部及天下二十八分坛,势力最大却群龙无首,故此傅青陵与杨德清两派争先恐后拉拢我们兄妹,好争取我爹旧部的依附。而‘大权独揽’就须用第三派的实力作砥柱,瓦解傅青陵和杨德清手中权力,之后集诸权于己身。但他们的势力老树盘根,奏效艰难。方法便是‘恩威并施’,你在扬名立威之时还得广施恩德,将傅青陵和杨德清的得力助手分化出来。鲍礼遭擒就是一个良机,要么不救让他死,这样你可以用亲信顶替他的位置;要么你亲自将他救出来,那样他对你感恩戴德,必会效忠于你,唯你之命是从。然千万不能让傅青陵或杨德清的人把他救出,即使他们已经救出人,你暗中也得狠下杀手。” 傅彻脸色数变,迷惑地凝望着她。甄桐微蹙道:“你怪我心肠毒辣?”傅彻淡然道:“兔死狗烹,一统护龙宗、诛灭董卓后,小姐会否杀我这傀儡呢?”甄桐笑道:“那得看你听不听话了,你若处处忤逆我意,桐儿不惜谋杀亲夫。”傅彻叹道:“傅彻就像池中的鱼儿,小姐垂下诱饵,我明知要被利用还是甘心上钩,可诱饵终究是诱饵,不可能成为实惠的。”甄桐柔和道:“傅彻呀,桐儿没有野心,你想的太多了。” 傅彻洒脱而笑道:“甄小姐要杀我,我也不怨悔。生而作人谁能不死,死在小姐手里,强胜碌碌而亡何止千倍。”甄桐轻嗔道:“傅彻你再乱讲,我将来就真的杀死你。”傅彻赔礼道:“我胡说八道,小姐请勿生气,我闭嘴了!”甄桐幽幽道:“桐儿也讨厌血腥杀戮,但这世界优胜劣汰、弱肉强食,以暴制暴乃万不得已的。”傅彻惶然自责道:“是我不好,桐儿乃神女下凡,哪会耽恋尘俗。我不该误解你的!”甄桐道:“那你到我身边来,我具体与你讲讲如何做到‘大权独揽、恩威并施’。” 她细细道来,有条不紊。奈何傅彻确非耍阴谋、玩手段的材料,茅塞始终欲开还闭。甄桐怨笑不得,干巴巴瞪视着他。傅彻自觉孬种窝囊,惟恐她轻看自己,嗫嚅道:“甄小姐,我……。”甄桐笑道:“傅彻呀,失去我,你就没命了!”傅彻于她的话外之意似懂非懂,一脸懵然。甄桐嫣笑道:“傅彻,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甄桐决定终生伴随你。”刹时间,傅彻全身僵住,迷迷糊糊道:“甄小姐说笑吧?” 甄桐笑道:“桐儿从不拿终身大事开玩笑,你要送什么给我作定情信物?”傅彻杂思纷绕,问道:“甄小姐为什么突然之间改变主意呢?”甄桐笑道:“我喜欢你了!”傅彻犹是茫然不解。甄桐甜甜道:“傅彻你不懂权术、不耍伎俩,桐儿就是喜欢。”傅彻乐到心坎,开怀道:“桐儿不介意我还有其她女子?”甄桐笑道:“桐儿相信傅彻你永远会最怜惜我的,因为我举世无双。” 傅彻笑道:“桐儿自信得很呀!”甄桐傲然道:“我若连这个自信都没有,就不会站在这与你傅彻交谈。”傅彻怡然而笑,静瞧着她。甄桐伸出小手笑道:“信物!”傅彻仅有的宝物已被萧菲儿搜刮光了,此时身无长物,负疚道:“要不我把护龙令给你吧?”甄桐道:“护龙令是宗主信物,我拿来作甚?我不相信你身上没有其他东西,我自己来搜。”傅彻敞开双臂道:“那桐儿你搜是了,若搜出贵重东西,我撞墙给你看。” 甄桐笑道:“信物讲求心意,何须贵重。不过你撞墙是撞定了!”傅彻静立当地,任由她搜身。甄桐在他怀里搜寻半会,掏出一绢帛丝帕,轻颦道:“这是其她女孩子给你的信物吗?”傅彻见这绢帛乃赵炳赠他的地图,自己一直携带在身,只是没发现其中的异处,生怕甄桐不快,忙将事情原委相告。甄桐前后翻转绢帛,粗略看了几眼,笑道:“你傻乎乎的,看来还得我帮你解开疑团。我不信无双女能难住我。” 傅彻陪着笑脸道:“我也不信。”甄桐瞅瞅他道:“傅彻呀,你有没小名?我唤你小名亲切点。”傅彻摇头道:“我父母早亡,没人给我取小名。桐儿你有吗?”甄桐道:“我小名貂禅,哥他取笑我又刁蛮又难缠,我就再不用了!”傅彻忽发奇想,假若将他比作迷失之鹿,身边诸女便是逐鹿的群雄,谁才是霸主?谁才能笑到最后?青梅竹马的梁絮、瑶丝,生死相与的萧菲儿、谢芊芊,不能离弃的湘蓉、贝贝,抑或是后来居上的甄桐。无疑的是梁絮、萧菲儿与甄桐将会三家分晋,成鼎立之势。想至此处,他心头猛然一紧,暗道:“甄梁萧,真乃良宵也?她们三人若聚到一处,我可无一夜安寝了,该叫真无良宵呀!” 甄桐推了推他,笑道:“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呢?”傅彻心里的春风绮想哪敢向她透露,装愣道:“没想什么呀,就在思索桐儿教我的权谋术。”甄桐笑道:“傅彻你有这么善思求进嘛?”傅彻脸红道:“我在想桐儿有多美。”甄桐道:“我的美,你看在眼里,还用多想嘛?不说实话该打。”傅彻叫冤道:“桐儿明鉴,我真的在想象你有多么俊美,想将你的样子烙印在心里。”甄桐笑道:“傅彻呀,你姓名里有三个人,我唤你三人切,将你大卸成三块如何?”傅彻脸色骤变,心道:“我刚刚才想桐儿、姐姐、菲儿会成三足鼎立之势,桐儿紧接着得出这结论,难道命里注定我要被切分三份?” 甄桐注目道:“三人切,你干嘛脸色大变呀?”傅彻呐呐笑道:“桐儿,三人切这种诨号难登大雅之堂,你还是唤我傅彻吧!”甄桐笑道:“雅俗共赏境界尤佳,傅彻故作高雅,一个字评价——酸。”傅彻笑道:“你唤我三人切,我就唤你貂禅——刁蛮难缠。”甄桐道:“傅彻不懂得体贴人,我不睬你了!”傅彻可怜兮兮道:“好桐儿,我错了,你踩我两脚也没关系。”甄桐仰头道:“夜了,我要歇了,明天踩死你。” 次日一大早,傅青陵、杨德清双双来宗主府找傅彻,二人皆是面色凝重。傅彻心料发生了大事变,静默未言。傅青陵惨痛道:“彻儿,一早收到长安急报,说三天前长安发生惨案,三百豪杰毙命于骊山,而咱们护龙宗的宝藏也遭人洗劫一空,长安分坛坛主已然引咎自刎。”傅彻俊目微沉,问道:“为什么会这样?谁人盗的?”杨德清激愤道:“八成是董卓老贼派人干的,就不晓得他们从哪里获知宝藏地点。” 2、宝藏失窃 傅青陵沉思道:“宝藏所在知者无几,彻儿、我和贺老弟决不可能泄露出去,最可疑的是长安分坛的部众。”傅彻心里已有答案,泄密者绝对是水芙香,否则临别时她不会说一些奇言怪语。但他并没将答案说出,要不然他这宗主位置便坐不稳当,也就有负甄桐的期望。杨德清道:“宝藏丢失,叫咱们如何匡扶汉室?”傅青陵道:“为今之计,须先派人去长安查明真相,然后再做定夺。” 傅彻道:“这样吧,让贺垣主与房垣主同去,他们二人久经考验、智勇双全,必能胜任此事。”傅青陵异议道:“彻儿,还是让白部主陪同贺老弟去吧!”杨德清哼道:“坤老,护龙宗上下事务皆由宗主作主,宗主决定的事,我们做下属的哪能非议。”傅彻道:“那让白部主一同前往也无不可,多个人多份力量嘛!”杨德清道:“人多力量大,叫余部主也一起去吧!”傅彻点头道:“那就这样决定了,请他们四人立即动身去长安。” 傅青陵有话欲说,只盼杨德清先离去,然杨德清久不起步。傅彻道:“叔公、坤老,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们先去料理正事吧!”傅青陵、杨德清彼此瞅了两眼,前后退出。他们去后不久,甄桐喜盈盈而至。傅彻错信水芙香,弄砸了护龙宗的大事,正觉没脸面见她。甄桐笑道:“傅彻呀,我来踩你了!”傅彻哈腰道:“傅彻恭领圣踩,尚望桐儿小姐脚下留情。”甄桐笑道:“怎么无精打采的?是不是想我想得彻夜不眠了?” 傅彻苦恼道:“桐儿,我做了一件大错事,你别怪我好吗?”甄桐道:“什么事说来听听,看值不值得原谅。”傅彻怯懦地将自己与水芙香的瓜葛大略谈及,当然隐去二人间的暧昧温存之事,垂头立在甄桐身旁等候发落。甄桐秀目微凝,道:“傅彻呀,你往后得改掉好色的坏毛病哦。”傅彻默默点头,愧疚更深。甄桐道:“其他事物丢失了还能寻回来,命可只有一条,丢了就没了。” 傅彻诚恳道:“桐儿,我今后都听从你的,有你指点着,就不会出错了。”甄桐深沉地凝望着他,浅浅叹息,道:“董卓坐拥天下,国库任其挥霍,不愁缺金少银,因此他必会将宝藏另行封存,以备不时之需。而宝藏数量巨大,转移不易,故而大概还藏在骊山。”傅彻道:“桐儿说的是,我马上去跟叔公、坤老说明。”甄桐道:“先别急,我说的不一定正确,还是等贺牧豪、房京他们无功而返时,我们亲自去长安找寻。” 傅彻不懂她的意图,甄桐道:“董卓刚得到宝藏,必定派重兵把守,现在去哪能夺回。待时候一久,董卓放松警惕,我们再行动就容易多了。再则饷银若受傅青陵或杨德清控制,只会助长他们势力,于我们没好处。”傅彻惟觉她句句成理,一切依她所言。甄桐继而转眸一笑,取出绢帛地图道:“我能帮你解开疑团了。”傅彻钻研数十日,全无头绪,她一夜间破解,傅彻大呼惊奇。 甄桐摊开绢帛,放在案上,道:“你看这幅地图有何特别之处。”傅彻摇头没看出来。甄桐道:“你仔细观察四个角的图案有什么特别。”傅彻经她提示,有所体悟道:“好像可以连接成一片。”甄桐笑道:“对嘛!你看我的。”她嫩指轻动,将绢帛四个角往后折成一个四方形,四角拼凑组合为另一幅图。傅彻搔头道:“我怎没想到。”甄桐笑道:“你对着绢帛就在梦想无双女多么美貌,哪能想到其它。” 傅彻正色道:“桐儿,我若有那种心思,就叫我天诛地灭。”甄桐道:“谁要你发誓了。快想这是哪里的地图。”傅彻道:“这好像是海上的仙山。”甄桐道:“你昨晚讲赵前辈告诉你无双女打海上来,这地图应该是去她居住之处的。”傅彻道:“要不我们按图索骥,找去看看!”甄桐道:“你猜无双女为什么留下这幅地图。”傅彻道:“我傻猜不到,还是桐儿告诉我吧!”甄桐笑道:“无双女掐指一算,料到三十年后的傅彻沉湎女色,要为他指点迷津哪。” 傅彻傻傻而笑,呆望着她。甄桐笑斥道:“你看我作甚,看地图呀!”傅彻戏笑道:“桐儿比地图好看多了!”甄桐揪住他耳朵道:“死傅彻,你欠揍呢?”傅彻耳朵已被萧菲儿揪惯了,浑然无事道:“桐儿揪得不痛。”甄桐使力扯了扯,笑道:“痛了吧?痛了就想地图上最大的这个岛有何奇特。”傅彻吃痛,乖顺道:“岛上全是草,一朵花也没。”甄桐道:“无花之岛?你猜猜为什么有草无花了。” 傅彻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囔囔自语道:“无花之岛,无花之岛。”甄桐撞了撞他道:“你讲什么了?”傅彻忽大喜欲狂道:“无花岛,桐儿,真的有无花岛。”甄桐虽是七窍玲珑,但也搞不清他为何如此欣喜。傅彻赞道:“桐儿,你太聪敏了,这也想得到。”甄桐笑嗔道:“我聪敏是我的事,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傅彻于是将小时候从华佗口里听到的关于无花岛驻颜草的传说悉数相告。甄桐质疑道:“真有驻颜仙草?” 傅彻心想黄参果既为事实,驻颜草不可能有假,隆而重之点了点头。甄桐想往道:“那我们不妨去一趟。”傅彻道:“桐儿你破解这幅地图,乃世上第一有缘人,我们一定能找到无花岛的。”甄桐笑道:“我们俩吃了驻颜草,就可长久相守了,那多好。”傅彻想及梁絮、萧菲儿等女子,暗道:“桐儿若得到驻颜草,我与她加上姐姐相伴永久固无问题,但萧门主不肯让菲儿许配给我,那她一个人岂不孤苦伶仃。而瑶丝、芊芊、湘蓉她们很快会老去,我们忍心看着她们先我们而去么?” 狂喜之后转沉静,甄桐道:“傅彻呀,如果我们得不到驻颜草而我又先你而死,你会怎样呢?”傅彻一想不想道:“那我也不活了!”甄桐道:“这没必要,你应该一把火把我烧成灰烬,洒向江河湖海,让我走得彻底,然后继续过你的生活。”傅彻道:“若我先死,桐儿会怎样做?”甄桐道:“我会用一把火把我们俩烧作骨灰,那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分开了。”傅彻道:“桐儿事事想得比我周全,我也会按你方法做!” 甄桐道:“你要好好教授茵儿武功,让她学会保护自己,否则待我们走后,她一个人无人照料怎行!”为了使她搁下牵挂,傅彻暗下决心不辱使命。甄桐低宛道:“嫂子生长在洛水岸边,死后也葬在那里。现在哥也走了,我们选个日子带茵儿去拜祭告知她吧!”傅彻轻揽住她,柔言道:“等鲍礼的事解决后,我们就去。” 甄茵睡醒时不见甄桐,大哭大闹,两个婢女抱着她四处寻找。这时到了宗主府,两婢女身份微贱,不敢擅入。甄茵哭叫道:“姑姑,姑姑,茵儿乖了,你在哪?”傅彻、甄桐闻声出府,甄茵喜得蹦蹦跳跳,连声唤道:“姑姑……姑姑……”甄桐抚抚她头笑道:“大清早哭哭啼啼,哪里乖了?”甄茵抹乾眼泪,笑道:“姑姑,茵儿没哭嘛!姑姑抱抱茵儿!”甄桐笑道:“姑姑没力气抱不动,你叫你大哥哥抱抱。” 傅彻蹲下身子抱起甄茵,笑道:“茵儿昨日刚学了本领,今天就哭鼻子,大哥哥要笑话你了。”甄茵拉过他的衣袖再擦了擦泪,道:“大哥哥乱说,茵儿哪有哭嘛?”甄桐遣退两个婢女,笑道:“茵儿,大哥哥教你本领,你以后得唤他师父,知道吗?”甄茵撅嘴道:“大哥哥好听,师父难听,茵儿不叫。”甄桐道:“茵儿不听姑姑的话就是不乖,姑姑不疼你了!”甄茵唤道:“大哥哥师父,你再教茵儿本领。” 既得甄桐首肯授意,傅彻便可在宗主府光明正大传授甄茵武学。他首先将道脉入门心法相授,帮她筑基。甄茵天赋过人,简易心诀过耳不忘,稍难的也一点即通。傅彻初次为人师表,缺乏经验,老是觉得别扭,何况甄桐还在旁边督促,更须兢兢业业、循规蹈矩。甄茵犹似前生就与武学结缘,修习勤快,不怕苦不怕累,半天内已能在树上穿行自如。甄桐目放异彩,不禁对这侄女刮目相看;傅彻为人师尊,则对徒弟将来的成就拭目以待。 第三日入夜,傅彻、傅青陵及杨德清三人易容成辽东三英模样,徒步前往吕布府。此时各地高手凭着请帖陆续进府,三人正欲进门,一个高大汉子过来道:“好个辽东三英,见了老兄弟也不打声招呼。”傅彻三人哪认得他是谁,皆猜想他乃辽东三英的老朋友。傅青陵干笑一声道:“兄弟你也来了!”那大汉愀然道:“当年咱们在辽东相遇,你们何等爽快。才几年不见,就眼高不认人了。”杨德清道:“好兄弟,咱们到旁边叙叙旧。”傅彻、傅青陵洞明他是想到旁边送这大汉上路,以免身份被戳穿,彼此心照不宣。 3、吕布府中 那大汉没察觉三人动了杀机,爽快道:“兄弟我听说前边有家酒楼很不错,酒烈香醇,咱们先去喝他娘的两坛。”傅彻三人曲意迎合,面慈心辣。这时,一人唤那大汉道:“鲁兄来而不入,急着去哪呢?”那说话者三十许人,英姿挺拔、勇猛无匹,锦袍玉带,一副武将装扮,气派不凡。大汉回身恭敬道:“鲁敬宗见过吕将军!”那吕将军道:“鲁兄请先入府,吕某还要迎接几个英雄。” 傅青陵低声对傅彻道:“这人便是奸贼吕布,他好像并不认得辽东三英。”马中赤兔,人中吕布。傅彻得听吕布近在眼前,不免多看会这号称天下第一勇士的人物。大汉鲁敬宗道:“吕将军,在下给你引见三个老友,他们也是董大人邀来的辽东好汉,人称辽东三英。”吕布虎目扫过傅彻三人,道:“三位也请进!”傅彻等三人发现吕布眼里锋芒一闪即逝,心下暗懔,皆心道:“好凌厉的眼神,不愧是大汉第一勇士。”鲁敬宗道:“老兄弟,咱们不可辜负了吕将军的美意,到将军府叙旧吧!” 傅彻等三人频频称是,随鲁敬宗进了吕布府第。府中已聚了数十名江湖人物,只是无一人名扬天下。鲁敬宗带傅彻他们到一少人处,道:“三位兄弟近来可发大财了。”杨德清不知装知道:“鲁兄也知道了。”鲁敬宗道:“你们一入中原就干得那般漂亮,老兄弟我佩服得很啊。”傅彻、傅青陵和杨德清心里迷糊,嘴上谦虚。鲁敬宗道:“三位兄弟这次得了董大人多少酬劳呢?”傅青陵圆滑道:“比起鲁兄总要少些。” 鲁敬宗抱怨道:“我也不多,只有三千两。多的有十万两,咱们几千两算个屁了。”傅青陵投其所欲道:“谁叫咱们在中原名头不响,所以我们三兄弟一入中原就做件大买卖,但每人还只有两千两。鲁兄你想,我们兄弟做没本钱生意可比这赚多了,若非为了来会会中原豪杰,才不趟这浑水。”鲁敬宗忿然不平道:“我看那些拿了上万两的人也不比咱们高明,咱们得找机会多露两手,叫董大人、吕将军他们清楚亏待了咱们。” 浑水才好摸鱼,于他的提议,傅彻等三人乐意接受。杨德清道:“鲁兄,呆会吕将军肯定会叫咱们这群人比试武艺,我们三兄弟可全仰仗你替我们扬眉吐气了。”鲁敬宗道:“对,不能再叫中原匹夫小瞧了咱们辽东豪杰。”傅青陵道:“待鲁兄一战扬威后,董大人必定会委以重任,那时我们兄弟还望鲁兄多多关照了。”鲁敬宗慷慨道:“咱们四人何分你我,本该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杨德清道:“鲁兄可知吕将军亲自迎接谁人?”鲁敬宗不屑道:“听说是那群在长安立下鸟功劳的狗屁英雄。” 傅彻心头暗紧,自想:“水芙香功不可没,多半也会来。她认得我身上的气息,她一来,那还了得。”傅青陵、杨德清较他少一重顾虑,犹自与鲁敬宗攀谈。鲁敬宗虽在酬劳上颇多怨言,但丝毫不怀疑辽东三英的身份。此时,吕布迎着一群人进府。那群人中为首的是李良举,其后乃段家兄弟、莫负义、蜀山三怪、蔡元通及宝树等,他们个个趾高气扬,眼睛长到头顶上——目中无人。傅彻见水芙香不在行列,松下一口气。 吕布接到贵宾后,请众人入席。鲁敬宗处处争先,将傅彻三人拉到前排案几坐下,然而临近吕布的位置皆由李良举等人就坐,四人只能叨陪尾座。众人坐定,婢女流水般送上香茶醇酒、珍馐美味。吕布举杯道:“各位英雄光临敝处,奉先不胜荣幸,先干为敬。”众人举杯相和。吕布兴叹道:“方今天下未定,而陛下又少不更事,义父他人家以天下为己任,故而宵衣旰食、总揽国事。其心昭昭、其意恳恳。然则现今每多别有用心者,他们横加贬斥义父的一片赤诚,行径令人发指,烦请大家同心同德为义父他老人家分忧解难。” 李良举朗声道:“董大人乃国之栋梁,慧眼识英,有胆有识。他冷眼旁观,洞悉少帝懦弱无能,才废掉另立。大汉江山一旦失去他老人家,便危如累卵,触手倾覆。”其他人随声附和。吕布双手前举平复众声,道:“义父他老人家只求对得住天地、问心无愧,不求人人尽解。可是宵小小人非但对他进行口诛笔伐,甚者还派人行刺。义父博大为怀,处处容忍,欲以诚心感化叛贼。但日久无功,奉先深为忧虑。这次长安之行,李先生、段先生他们诛杀了护龙宗逆徒甄逸,震慑群贼。在此我一来为李先生、段先生他们祝贺,二来也替义父他能得数夜安寝而高兴。” 众人举杯欢呼,喜气充满吕府。“今晚还有一事要与诸位相商。袁绍、曹操等人叛逃洛阳,大家也是知道的。他们皆乃虎狼之性,不趁其羽翼未丰时诛灭,将来遗患无穷,因此奉先想从诸位中挑选一些人去劫杀这群恶贼。奉先也知诸位都是武学行家,若亲自指命恐有人不服,所以还请大家各展身手,能者为先。”吕布道,“此次是选拔能手,大家点到为止,无伤和气。李先生、段先生他们与奉先权充裁判,为各位做个见证。大家没有异议吧!”鲁敬宗道:“吕将军,若是我们要挑战李先生他们呢?”李良举代答道:“我们奉陪到底!” 酒过三巡,一个门吏匆忙来报,附在吕布耳旁说了几句。吕布站起身子道:“各位,又有嘉宾到来,咱们一同迎接如何?”他当先而去,群人暗想何人可得吕布如此看重,尽皆跟去。傅彻、傅青陵及杨德清三人夹在人丛,趋随人浪。众人穿过花庭到了大门,大门已经大开。门外站着两个人,乃是金西流与水芙香。傅彻心头大跳,暗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终究来了!”他身子后缩,惟怕教水芙香辨出。 吕布迎出门外,抱拳道:“两位座主大驾光临,请恕奉先有失远迎。”他眼睛不停瞥向水芙香,贪恋之情露于言行。金西流不冷不热道:“本座和水座主听闻将军府嘉宾云集,过来瞧瞧,吕将军不会怪我们不请自来吧!”吕布道:“两位屈尊降贵踏临寒舍,令寒舍蓬荜生辉,奉先求之不得。”看他对水芙香垂涎欲滴的丑样,众人绝对相信他言出真心。水芙香娇声笑道:“金座主,吕将军隆情厚意,咱们就别跟他客气了。” 吕布殷勤道:“水座主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无须任何见外。”水芙香低眸轻笑道:“将军抬爱了!”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引得人群一阵震荡。傅青陵认出水芙香即是当日与傅彻同去宝藏的香儿,始知宝藏处乃她泄露。吕布谦卑地引金西流、水芙香二人入内,方才风光无限的李良举等人黯然失色。莫负义和段二色性不改,贪婪盯视。水芙香笑意盈盈,全不在意,目光却不时瞟向傅彻的立身处。 傅彻心底大骇,低头藏到鲁敬宗身后。水芙香、金西流一来,前排座位挤掉两人。傅彻、傅青陵及杨德清三人同时撤到第二排,傅彻主动认错道:“叔公,我不该瞒你的。”傅青陵温言道:“事已至此,自责也枉然,咱们该想想补救的法子。”他不责怪,傅彻心安些许。那边吕布道:“两位座主新到,奉先敬二位三杯。”水芙香笑道:“芙香量浅,三杯太多,还是请哪位英雄代饮吧!”吕布豪爽道:“奉先敬酒,理当由奉先代饮。”水芙香微笑道:“将军敬芙香酒,最后还要代饮,天下哪有这个理呀!” 就坐者大都乃邪道高手,不像名门正派弟子讲究谦恭守礼,许多人毛遂自荐,愿意代饮。水芙香笑看纷争,抿口不语。待众人声音止歇,她才道:“各位大侠都愿代饮,芙香也不好厚此薄彼。这样吧,还是芙香自己找一个。”她情目四巡,群人都露出殷切期盼之色。傅彻欲隐藏行迹,头低到胸口。水芙香笑道:“芙香倒是已经找到一个人,只是不知那位英雄愿不愿意。”众人都道:“水座主请他代酒,哪有不愿意的。” 水芙香纤手指向傅彻道:“那位英雄,请你过来为芙香代饮数杯。”傅彻低头没觉,傅青陵神色大变,私底下拉了拉傅彻。傅彻这才知晓,心头剧震,踯躅不前。傅青陵道:“随机应变。”傅彻像是被押赴刑场的囚犯,万念死灰。辽东三英的老三长相平凡,既不高大也不英勇,他蒙受青睐,众人都觉扫兴。吕布道:“辽东乃苦寒之地,人皆善饮,水座主这次找对人了!”水芙香甜笑道:“原来是辽东大侠,失敬失敬。” 傅彻大步走到她案几前,拱了拱手,粗声粗气道:“多谢水座主看得起我辽东野蛮子。”水芙香道:“那大侠可别让芙香失望哦!”她声音款款生情,傅彻耳根一软,好在随即想到她满腹诡诈、不安善心,道:“水座主放心,咱辽东老粗人,就是酒量好。”水芙香道:“敢问大侠尊姓大名。”傅彻大声报出辽东三英老三大名“张三平”。 4、洛阳相逢 他挨坐水芙香身侧,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心里难免起涟漪。吕布捧杯道:“水座主,奉先先干为敬。”他鲸吸牛饮,一口而尽。水芙香浅尝辄止,将酒盅递到傅彻跟前道:“张大侠不介意喝芙香的残酒吧?”傅彻低着头接过酒盅,浮想联翩。他倍受美人恩,有幸喝水芙香的残酒,众人艳羡嫉妒之余,眼里充满敌意。傅彻一咕噜饮尽残酒,暗道:“水芙香你好狠毒,置我于风口浪尖,让别人群起而攻。” 水芙香从他手中拿过酒盅,素手亲斟。吕布妒火中烧,趁她不注意时瞪了傅彻数眼,示意他识相些,道:“水座主,那酒盅刚用过,换一个吧!”水芙香道:“吕将军不用费心,张大侠连芙香残酒都喝,芙香又岂能因他沾唇而弃杯盏。”她说话间与吕布互敬第二杯,后将残酒递给傅彻。傅彻只能喝下,如此又是第三杯。吕布提醒道:“张大侠,现在酒喝完了,你也该回座了。”傅彻如遇大赦,赶忙要站起离开。 “张大侠且慢,芙香还想借花献佛,各敬诸位大侠一杯,你就帮忙帮到底嘛。”水芙香转头问吕布道,“吕将军不会怪罪芙香喧宾夺主吧?”吕布好言劝道:“张大侠,你虽是海量,但这般喝下去也不个数,要否先歇一下。”傅彻正要答好,水芙香暗中用力掐了他一把。他只好把话缩回去,确信水芙香已辨出他。吕布看他如此不识抬举,大为恼怒,决意散席后好好修理他一顿,以消心头之恨。 水芙香捧盅道:“吕将军,你是主人,芙香先回敬你一杯。”吕布爽快饮下。傅彻不情不愿将残酒灌到肚里。水芙香对金西流道:“金座主,咱们不是外人,芙香敬你了。”金西流眼睛不经意间掠向傅彻,似在寻找什么。傅彻与他不甚熟悉,料他摸不透自己身份。群人得水芙香敬酒,酒不醉人人自醉。傅彻喝得肚内翻江倒海,头重脚轻。水芙香全然不顾他能喝多少,一杯复一杯。总算到了尽头,傅彻缓过口气。 不料水芙香却道:“张大侠,你今天劳苦功高,芙香无以为谢,敬你十大杯吧!”傅彻忙道:“不用、不用,俺老粗先走了。”吕布道:“张大侠走得动吗?要否找几个人来扶一下。”傅彻道:“多谢吕将军关怀,俺辽东老粗就是能喝酒,这几杯还醉不倒。”水芙香笑道:“那芙香就放心了,我扶大侠起来。”傅彻道:“不用,我自己能行。”水芙香已扶住他,别人道他美人怀抱、香艳迷幻,却哪知他正有苦难言。水芙香不住使力掐他,掐得他浑身疼痛。傅彻低声叹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水芙香你够了吧?” 水芙香瞪他两眼,扶他站直,道:“张大侠小心了,芙香要放手嘞。”她临缩手时还重重捏了他一把。傅彻痛得差点跳起来,恨她入骨。他回到座位,对傅青陵、杨德清道:“情势有变,我们须先走。”傅杨二人点点头。杨德清起身道:“吕将军,我三弟酒水喝得太多,我们扶他去方便方便。”金西流插口道:“张三侠天生海量,千杯不倒,如厕何须人陪。张大侠、张二侠还是坐下多饮几杯吧!” 傅彻三人心料难以全身离去,决定由傅彻去找人接应。傅彻避过将军府哨岗,孤身潜到后院,跃出高墙赶回总坛,却发现府外藏匿着两人。一人问道:“你的确看清楚了?”另一人道:“她刚才明明就是在这出现了。”先一人道:“可为什么转眼不见了?”另一人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你也知道圣女轻功很高,来去无影。”傅彻猜测他们在找水芙香。先一人道:“你跟踪好几天还没消息,座主怪罪下来,可不是玩笑的。”另一人道:“圣女代表秘教,她取回了血灵石,为何座主还要抢呢?” 傅彻心中了然,暗想:“姐姐也来长安了,可外人怎知血灵石在她手里。嗯,一定是水芙香外泄的。这魔女连姐姐也敢加害,我不能留她了。”得晓梁絮身在附近,他酒意全消,沿着吕府外搜寻。东墙上,一少女白衣飘飘,潇洒如仙,不正是梁絮。傅彻大喜,低声唤道:“姐姐,姐姐。”梁絮掠身而下,微颦道:“你是彻儿?”傅彻抹去易容物,拉住她手,欢喜道:“就是我呀!”梁絮笑道:“我还以为有人来抢血灵石哪!” 傅彻道:“姐姐上次不辞而别,知道我多伤心嘛!”梁絮笑道:“我有事先走嘛。”傅彻搂住她细腰道:“姐姐为什么在这呢?”梁絮道:“我是追踪金西流、水芙香他们才来吕布府第的。”傅彻道:“姐姐以后可不许离开我了!”梁絮低沉道:“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可是……”傅彻蹙眉道:“姐姐,我们是夫妻,就该相依相守,哪有可是?”梁絮道:“彻儿,很多事我们还做不了主,再等些时候吧!” 傅彻急道:“姐姐,你怎么变卦了?”梁絮缓声道:“彻儿,我还没跟干娘提起我们的事。”傅彻追问道:“姐姐为什么不提?”梁絮摇首道:“彻儿,你别逼我好嘛?”傅彻神色刹时凝固,痛苦道:“姐姐,我爱你怜你尚嫌不够,怎会逼你呢?”梁絮轻偎着他道:“彻儿,我说错话了,你别伤心。”傅彻抱紧她,深沉道:“姐姐,你心里有苦处,都该告诉我,让我替你分担。”梁絮道:“干娘近来心情很差,所以我才不敢和她说我们的事。” 傅彻道:“那往后找时间再说不晚。对了,姐姐干嘛追踪金西流、水芙香他们呢?”梁絮道:“干娘派我来刺探他们勾结董卓的事。”傅彻道:“姐姐先陪我去救叔公他们吧。”梁絮道:“血灵石在我身上已让人知晓,就怕干娘会向我要。”傅彻道:“你给她是了。”梁絮道:“可那是你的!”傅彻笑道:“那是神秘二派的,就算我的,不也是你的嘛!你拿自己东西送给干娘有什么关系呢?” 二人掠入吕布府,隐身屋顶下望,酒宴成战场,混战方兴未艾。吕布表情肃杀,金西流和水芙香分立他两侧,金西流冷目如刀,水芙香媚眼流笑。而李良举、段家兄弟等人正围着三个人激斗。那三人中的为首者一介儒士装扮,两耳垂肩、双手过膝,俊朗儒雅、不怒自威。他手挥双剑,剑法颇具大家风范。此际双剑飞转与莫负义斗个热火朝天。莫负义的三阴手乃武林一绝,但在那人双剑夹攻下,丝毫未占上风,还隐被双剑压得透不过气。傅彻行走江湖极少遇到使双剑的,更别说双剑剑术如此高超之人。又想这人单看相貌便为忠良之辈,绝非奸险小人,好感油然暗生。 使双剑者左右两侧是两个勇武过人的大汉。左侧那人身材颀长,虽只三十许人,却有一副美髯,脸色赤红,相貌威严。他使的是一把大刀,傅彻暗忖那刀较之李泽进的霸刀还要沉重一些。他出刀如电,威风凛凛。三人中数他武功最强,与李良举酣斗不休。他们俩棋逢对手,各自斗个满面流汗。那红脸汉子大刀横挥,李良举长剑不跟他硬碰,剑尖在刀面上一点,借剑弹起之力,人飞向半空,倒转身子,长剑直刺而下。红脸汉子大刀冲天而起,霸道无匹。李良举心想自己纵然刺他一剑,也只能轻伤他,而倘若被他大刀砍到,便有性命之忧。权衡得失,他身体一缩往后跃开。红脸汉子握紧大刀、直追而去。李良举挺剑刺他胸膛,红脸汉子大刀横起,又是一砍。他刀长八尺,李良举长剑最多不过四尺,明显吃亏。李良举深知只有与他近身相搏才能取胜,脚步前后左右无序移动,探寻红脸汉子的空隙,以备攻入他内圈。红脸汉子大刀舞动,罡风四溢,功力弱的,已不可接近。 右侧那人强壮如牛,豹头环眼,枪须如铁。他手持钢矛,一边拒敌一边吆喝,声若巨雷,钢矛势如奔马。段大手伤未癒,被他攻得连连倒退。段二欲施援手,一时之间还插不进去。那大汉叫道:“鸟人吕布,你认贼作父,还耀武扬威,爷爷我今天不割下你的狗头就不姓张。”吕布冷寒着脸,杀气腾升。众邪道高手依他脸色行事。段二等到一个空档,五毒掌攻向那汉子后心。那汉子大喝一声,调转矛头,欲在段二身体留个记号。段二料敌先机,身体贴着长矛滑进。那汉子仿佛生来就不懂害怕,壮牛般的身躯硬撞上段二。段二面色狰狞可怖,五毒掌第五招“杀”奋力拍出。那汉子犹是无惧无畏。 傅彻暗叫要糟糕,替他捏一把汗。不意段二势大力猛的毒掌击在那汉子前胸,那汉子竟毫发无伤。他大喝道:“鸟人,你个奶奶的,也吃俺老张一掌。”段二本料毒掌能将敌手击个半死不活,根本未想反手之事。故此他回护不及,被那汉子的临阵反击击中,倒地飞出,头撞在门槛上,头破血流,眼见不活了。段大目睹弟弟惨死,仇恨冲心,奋起神功攻去。那汉子矛头挺出,硬生生将他逼回原处,好不威风。 5、桃园三义 兔死狐悲,蜀山三怪齐头并进冲向那汉子。那汉子大喝狂呼,钢矛乱舞。蜀山三怪难以接近半分。段大像出笼猛兽,仇恨的双眼盯紧那汉子。那汉子斗得兴起,脏话诳语不绝于口。傅彻看这三条汉子力战群魔,大感畅快,没去注意吕布、金西流及水芙香的动静。这时回看三人,见吕布手中多了一柄长戟。那长戟较之红脸汉子的大刀还要长两尺,比吕布本人高出一个头。金西流还是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悠闲样。水芙香却失去了踪影。 傅彻察遍群人不见傅青陵和杨德清,连鲁敬宗也已消失,心料他们趁乱逃离,心下暗喜。梁絮道:“这三条大汉不知何许人,武功恁是了得。”傅彻道:“他们必是看不惯董卓、吕布横行霸道的侠义之士。”此刻,下方传来一声惨叫,乃是莫负义的右手手掌让那使双剑者齐腕斩断,即等于废了他的三阴手。莫负义血流如注,切齿之痛,脸上血色全无。蔡元通、宝树二人尚未加入战圈,忙过来替他止血。 吕布终于按耐不住,高喊道:“大家都请退下,让我吕布来料理这三逆贼。”他人称天下第一猛士,何等威势。那强壮如牛的汉子叫道:“吕布孙子,你也有胆跟你爷爷叫阵了。”吕布冷声道:“张飞,我不与你这市侩小人做口舌之争,你们三兄弟一齐上,我吕布何惧。”他持握长戟,满身霸气,令人不寒而栗。众邪道高手精神大振,金西流亦眼神稍变。 那三条汉子直面吕布,使双剑者道:“吕布,你也算一条汉子,堕落至此,今天就是你授首之日。”吕布道:“刘备,你无谓逞口舌之利,今日咱们各为其主、不相为谋。要想杀吕某,看你们有几分本事了。”梁絮道:“原来他们是桃园三义,不怪乎如此了得。”傅彻未曾听闻桃园三义大名,低声相询。梁絮道:“他们三兄弟在桃园结义,因此江湖上便称他们为桃园三义。他们老大是那儒士模样的,名叫刘备;老二想必是那红脸汉子,叫关羽;老三张飞,人说他粗中有细,看来不假,否则不可能出其不意杀死段二。”刘备道:“吕布,我们三兄弟今天就来个三英战吕布。” 吕布讥讽道:“三英?谁封的?自我矜夸,出手吧!”张飞猛喝一声,钢矛冲出。关羽大刀不慢半拍。刘备双剑正面直击。吕布长戟横出,奋起神力,接下三招,动作连成一气,仿似只出一招。傅彻、梁絮暗自赞叹:“好一个吕布,这般神力,普天下谁人能及。”刘关张三人动作也不稍滞,招式行云流水般连绵而出。吕布独战三人,丝毫未露败迹,长戟纵横,傲视天下。刘关张三兄弟联成一体,心意相通,每一招首尾呼应,如一人所出。四人鏖战三百回合,平分秋色、难判胜负。 金西流忽然道:“吕将军,本座来助你一把。”他背负双手,缓步走近,绕着剧斗中的四人巡视一周。倏然间,他双手收到胸前,慢吞吞环绕了一圆圈,而后两掌急速拍向刘备。刘备与吕布缠斗未止,陡见来掌,回收双剑,护住身前。然而金西流乃绝顶高手,他的掌力犹如移山倒海。刘备被压的直退数步。金西流的速度益加转快,双掌锁住刘备周遭。刘备一剑护身一剑刺向对手。金西流掌法一变,两人瞬时交换了三招。刘备比起金西流毕竟要逊色数筹,处处受压制,与斗莫负义时的挥洒自如反差极大。 关羽、张飞二人战吕布也是处于下风。张飞骂道:“你奶奶的,你个秘教魔人有种的改日跟你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在这落井下石,算哪门子好汉了?”金西流淡淡道:“本座既是秘教魔人,何敢自诩英雄好汉。今天宰了你们三兄弟,让你们到黄泉路上当好汉。”张飞叫嚣道:“你奶奶的,我老张不发威,当俺是病猫了。”他顾着说话,差些教吕布戳中一戟。关羽不失武学大家的风范,败而不乱、沉着应战。 吕布大喝一声,长戟横着穿进关张二人的真力圈。关张二人力有不敌,不得不各后退三步。张飞叫骂道:“吕布你个龟孙子,还真打你爷爷了。”金西流胜券在握,不急于取下刘备的项上人头,犹如猫玩耗子,玩够了才会吃。傅彻道:“姐姐,我们该否出手援救?”梁絮轻细道:“我全听你的!”梁絮、甄桐和萧菲儿三女,惟有梁絮每每说都听他傅彻的,傅彻心甜如蜜道:“我们多看一会,若他们有性命之忧再出手。” 金西流掌击刘备,刘备欲避不得,只能任其打伤。张飞怒骂道:“金西流,你个老魔头。你不住手,俺老张取你老命。”金西流道:“本座向来独来独往、我行我素,最痛恶有人冲我吆三喝四。你胆敢犯我禁忌,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显不出本座的手段。”他再不手软,一掌印上刘备。关张二人见状大惊,自乱阵脚,吕布乘机勇猛抢攻。 傅彻拍碎房顶瓦木,身子直落而下。他人未着地,天幻第一式“云龙初现”已拍向金西流。真气纯厚强韧,霍然涌近金西流。金西流处变不惊,挥出一掌,接下敌招,身体晃也不晃。傅彻落下地来,众人哗然。金西流沉冷道:“果然是你傅彻。”傅彻笑道:“金座主,咱们上次一战还没完结,今天继续何如?”金西流忌惮他的海纳神功,嘿嘿冷笑。傅彻冲刘备道:“刘大哥,你去帮助关二哥、张三哥他们,金西流由我来应付就行。” 刘备久闻傅彻名号,知他亦乃侠义之辈,大恩不言谢,他换过一气,持剑转攻吕布。他一加入,关张二人精神抖擞,士气大振;吕布则狐疑潜入的高手还有多少,出招时前瞻后顾、缩手缩脚,战局立时扭转。傅彻虚张声势,直视金西流。金西流面沉如水,神色凝重。段大叫道:“金座主,你怎还不动手?”金西流森森道:“还是段先生你出手吧!”段大在长安时吃过傅彻、梁絮二人的大亏,本仰仗金西流为自己出口恶气,哪敢亲身作战。 余人皆抱有同样心思,一时间竟无人敢先向傅彻叫阵。有几人从服饰上辨别出傅彻即是辽东三英的老三,忆及水芙香对他的优待,醋意涨升,叫道:“金座主,那就让我们先出手。”金西流乐得旁观,道:“那你们自己在意了。”他斜身退后,那几人立刻将傅彻围在中间。傅彻不急不缓道:“几位一起上还是一个个上呢?”其中一人道:“傅彻小儿,我鬼王抓先来领教你的臭招。”傅彻心想江湖中人往往外号越大,越是名不符实,笑道:“我怕你的鬼王抓就抓鬼有用,对付人不行啊!” 鬼王抓怒道:“老子专门抓你这种内鬼,你敢混进来,就别想出去。”傅彻淡笑道:“那就请鬼王抓来抓吧。”鬼王抓十指成爪,左右同进。傅彻心知不可拖延,时间一久,吕布手下军兵赶到,那要退走就不容易了。他手掌穿飞,快到极致。鬼王抓五指抓到他面前,傅彻手掌一转,挺进他两爪间,掌力猛吐,硬将他逼退。鬼王抓一招而退,心有不甘,双手复上。傅彻暗道:“那我就不容情了。”他手如飞箭,瞬间触到鬼王抓,但他不以内力取胜,手腕软翻,去扣鬼王抓脉门。鬼王抓对他快如电光的速度,反应尚且不及,更勿论适应。他不明所以间脉门已被傅彻扣住。 傅彻一招制敌,满场震动。吕布从旁瞥见心神大乱,刘关张乘势追逼。吕布长戟怒舞却显得力不从心。张飞叫道:“吕布你个龟孙子的,再吃你爷爷一矛。”吕布怒喝道:“张飞莽夫,你再敢满口恶言,我吕布叫你五招血溅毙命。”张飞叫嚷道:“爷爷我叫你个孙子的三招内满地找牙。”吕布长戟前刺,势如惊雷冲向张飞。张飞举矛格挡。戟矛相交,张飞手心一震,钢矛几欲脱手。关羽提醒道:“三弟,别跟他硬拼。”张飞心气难平,奈何自己确然逊于吕布,自我抚慰叫喊道:“吕布孙子,爷爷我先让你一招。”吕布长戟认准他,又是雷霆震怒般一戟击出。张飞吃亏学乖,闪身躲避。刘备、关羽乘吕布全力攻击张飞时,两边夹击。吕布慌忙后退,衣袖已让刘备双剑卸下一片。 鬼王抓命在傅彻手上,口气变软,道:“傅少侠想怎么样?”傅彻冷傲道:“还有谁想要动手的?”众人自料未必胜过鬼王抓,尽数退后半步。傅彻与甄桐相恋,甄逸惨死在李良举手上的大仇自然而然落到他肩上,他横眉冷对李良举道:“李良举,咱们来过几招。”李良举哼道:“老夫没闲心跟你小娃子一般见识。”傅彻深恐群起而攻,那时他双拳难敌四手,惨败无疑,况乎单个金西流就非他所能敌。他叫道:“刘大哥、关二哥、张三哥,贼人势众,咱们先走为妙!”张飞不从道:“今天不叫吕布龟孙子给爷爷我叩头,俺老张就不走了!”傅彻暗笑道:“吕布是你龟孙子,你自己不就变成龟爷爷了!”蜀山三怪老三大力神嚷嚷道:“傅彻小鬼头,老子不信邪了,再跟你斗斗。” 6、奋战到底 他那矮胖的身躯翻滚而至,傅彻喝道:“来得好,我就拿你开刀。”右手探出,欲抓取敌手左臂。大力神圆乎乎的矮脚移转,避过一抓,躯体前冲。傅彻横拍一掌,真力沉浑,消减敌手来势。大力神去势顿挫,身体滚地。傅彻飞起一脚踢他胸膛。孰料大力神在地上竟灵活异常,他肢体缩移,躲过敌招,又往侧面滚去。傅彻叫道:“你这是什么功夫?”擎天柱应道:“这叫地滚功,江湖中就我三弟一人懂,还不错吧!”傅彻笑道:“如此而已。”游旋飞定顺势展开,身子向前俯倒,双掌齐出,掌力倾吐将大力神困住。 大力神躯体未能如意滚动,欲待翻身站起。傅彻一掌凌空压下,大力神托起双手迎接。他天生异秉,力大无穷。傅彻掌力让他托得直往上浮,心道:“这样下去还了得,权且借你试功了。”暗使卸挪心诀,将大力神的力道挪移。大力神神力天生,平日不注重练气,功力较弱,不刻便难以为继。傅彻抓准时机,一小股天玄真气破入他体内。大力神两眼翻白,伸吐舌头。兄弟身处危险,黑面神、擎天柱双双来救。傅彻毕力击出天幻第十一式“二水分流”,狠将黑面神、擎天柱二人逼退,同时一脚踢飞大力神。他这一脚并未使上重力,大力神落地后却没再动弹。黑面神、擎天柱只料大力神已身亡,血仇在目,何能不报。 段大大声叫道:“大家齐肩上,不信宰不掉这小子。”此话深合众意,李良举长剑已刺出。黑面神、擎天柱及李良举三人联手非同儿戏,傅彻暗叫大事不妙,又知黑面神的毒掌功厉害,不与他硬对硬,使开天踪步法,忽焉在前、瞻之在后,以劈空掌力击敌空门。黑面神为他真气所迫,毒掌功无用武之地。擎天柱的长臂抓中带抱,欲将傅彻牢牢抱住。他手臂有五尺余长,双臂张开覆盖的范围极为广泛。傅彻不能太近前。李良举长剑专捡空隙,只有在傅彻让黑面神或擎天柱逼摄时,他才一剑急攻,拾个现成便宜。傅彻三方受敌,进退艰难。 傅彻一经受困,吕布心绪稍稍平复,出招更果断刚猛。刘关张三人虽不至于落败,但已吃力许多。张飞骂道:“吕布龟孙子,爷爷我不教训教训你是不行了。”只可惜他的钢矛方始刺出,吕布的长戟已后发先至,硬将他逼出一步。关羽大刀劈砍如风,吕布长戟挑向大刀。关羽一刀砍到长戟,不败不退。吕布卸开关羽大刀,长戟取向刘备。桃园三义刘备居长,然而武技最弱。他撤回双剑,不接敌招先自避退。吕布就认定他了,长戟威力暴涨。刘备弱归弱,却非束手就戮之人。他双剑内夹,锁住敌人戟头。吕布手臂上抬,手腕一振。刘备但感长戟上传来一股大力,虎口一痛,双剑脱手。吕布得势不饶人,长戟戳他胸口。 关张二人刀矛齐至,接下那惊天一戟。刘备拾起双剑,浩气如龙。吕布教他这突如其来的王者霸气镇住,关张二人又是刀矛双至。吕布长戟摆开,两招迫退敌手。刘备双剑势如骇浪,在吕布回击关张二人时攻到。吕布慌忙后退数步,侧目而视。刘关张三人汇到一处,如同龙虎豹齐聚一堂,英雄震怒,气势滔天。吕布紧握长戟,却不攻击。张飞暴喝一声,钢矛直去,大有丈夫一去不复返的气概。吕布终究乃大汉第一勇士,气势虽被压制,实力不减分毫,长戟斜挺,神力如要开天辟地,三招间将张飞震退数步。刘关二人复上,吕布双手托举长戟首尾两端,跨步一挺,迎住一刀双剑。刘关二人奋力下压,吕布使劲上抬。张飞料吕布未可分身后顾,钢矛取他后心。吕布怒斥张飞卑鄙无耻,哪能甘心待戮,提起全身功力,先天神力贯到长戟,立马将刘关二人击退。回身一戟,刚好迎上张飞钢矛。 傅彻身体旋转,掌拍黑面神后颈。擎天柱长臂抓抱,李良举长剑刺他后背。傅彻撤掌后攻,顺手抓住擎天柱长手。擎天柱大喜,另一只手来环抱傅彻。傅彻内心一狠,海纳神功随意而生。擎天柱手未伸到,整个人已被傅彻控制住,傅彻甩起他身体扫向李良举。擎天柱身长丈余,如同吕布的长戟,只不过非铁戟而是肉戟。李良举不欲刺伤同伙,退到边上。擎天柱没有反抗之力,惟有眼看自己化作人肉武器。黑面神焦急而视,双掌不停互搓,叫人谈虎色变的毒掌功也只好左手与右手相互略作施展。 傅彻斗得豪气大升,忽闻梁絮唤道:“彻儿,快些撤退,已经有很多军兵赶过来了。”傅彻知她居高临下,视野广阔,加上目力奇佳,周遭动静都瞒不过她耳目。他手力倾泻,将擎天柱抛向人群,众人纷纷闪避。擎天柱委顿在地,如同大病一场。金西流最是惊惧,退得也最快。李良举、段大等皆为明眼人,见金西流那般恐惧,必是知晓傅彻使的是什么邪功,忙跟着后退。傅彻放目四顾,傲立无敌。 他见好就收,绝不敢乘胜追击。一是怕吕布军队赶到,二是怕自己用功过度,体内三股真气会冲破防线,若那样只有死路一条了。刘关张和吕布犹是斗个难解难分。傅彻叫道:“刘大哥、关二哥、张三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吕布的军队快要赶到了,咱们先走为上。”刘备呼上关张二人道:“云长、翼德,咱们走,吕布这厮总有授首的一日。”张飞嚷道:“大哥,这样太便宜吕布龟孙子了!”刘备道:“翼德,你勿鲁莽!听我的,走。”关张二人惟刘备马首是瞻,猛攻吕布数招将其逼退,收招后撤。吕布仇恨道:“你们想逃,先问过我吕布手中这杆长戟。”长戟挥动,威风八面。张飞不肯示弱,又要再上。傅彻叫道:“张三哥,你们先走,吕布由我来对付。”他飞身掠去,吕布未遇过他这般快的身法,后退一步,长戟挑向他。傅彻一掌接迎长戟,震得酸麻作痛,心下大吃一惊。吕布也不好受,长戟为他所击,几乎要脱手。但他决不甘心,长戟扫向傅彻,欲击在他的身体中央,而后将他扫飞。傅彻半空身子斜窜,见刘关张三人还未脱出重围,心头暗急,凌空一招劈向吕布。吕布托起一手硬接住,身体只略微晃了晃,可见其功力并不远逊于傅彻。 刘关张三人被李良举、段大及黑面神等困住,英勇奋战。段大刚刚遭逢兄弟惨死,痛心疾首,对张飞怨恨透骨,出手招招毒辣阴狠。他功力本要胜过张飞不少,但是上次右手为傅青陵所废,此时功力不到旧时一半,跟张飞相斗非但没占到上风,还处处受他压制,攻少守多,一股气憋闷住,近乎急疯气死。李良举与关羽互有所长,难决高低。刘备由于畏惧黑面神的毒掌,大处劣势。他双剑飞纵,败不显乱。 傅彻顾忌体内三气冲散,进招时只使上六成力,与吕布对了数掌,功力悉称。吕布平生罕逢敌手,今日大战刘关张时已深受震惊,此际见傅彻以一人之力能抵住自己大汉第一勇士的狂攻,愈加骇异,暗道:“草莽之中藏龙卧虎,莫不是我这大汉第一勇士只算是浪得虚名。”力由耻生,长戟神威,怒遏云霄。傅彻接连数掌击在长戟上,都被反弹之力震得发麻,暗忖道:“看来不全力施为是不行了。”他心底发狠,手抓向长戟,试图逆运海纳神功,吸纳敌手内力。吕布寸步不让,长戟迎头击来。 “将军,将军,不好了,夫人那边走水了,公子让贼人掳走了。”几个奴仆婢女边喊边跑。吕布虎目蹙凝,长戟全力连刺。傅彻避其锋锐,暂退三步。吕布夺门而去,喝问道:“谁人这般大胆?”奴仆婢女哆嗦道:“将军,小人没看清。”吕布舍下傅彻诸人,飞步赶往夫人厢房。原来吕布只一个儿子,未满周岁,数代单传,乃他的命根子。如今得闻儿子教人劫走,他还哪有心思与傅彻等人纠缠。傅彻见吕布远走,连出三掌,攻向黑面神。黑面神耳闻目睹他杀大力神、废擎天柱,岂肯罢休,撇开刘备,火红双眼,毒掌功凝到极处,悲痛未定毒招先发,两只手变成紫黑色。傅彻虽百毒不侵,但不贸然对掌。身子游离,不时劈空出掌。黑面神老脸黑如墨炭,看不出他气色变化,而眼神似要吃人,疯狂恐怖。 刘备得傅彻之助,才脱离险境,又投入与其他人交战之中。那些人功力不及,被他双剑攻得手忙脚乱。金西流置身于外,悄然溜走。此正乃傅彻所愿,只作不见。宝树、蔡元通及莫负义保命为重,跟着金西流屁股而去。黑面神毒掌功击到后来毫无招式可言,直如市井无赖的厮打。傅彻料他这般下去必然发疯,掠起身子一指封住他后背的神道、神堂二穴。黑面神倒下后,他运起功力,推出数掌,内力到处如潮似浪,压得众邪道高手不住后退。他叫道:“刘大哥、关二哥、张三哥,你们快走。”张飞不肯,刘备道:“翼德,不可恋战,吕布那厮已逃了。”张飞道:“这龟孙子的,逃得比耗子还快。”傅彻猜度谁在暗中帮助自己,之后察觉梁絮久无动静,唤了几句也没作答,料想是她见自己久战不下,而吕布的兵马又到,才去放火劫走吕布儿子,以乱吕布阵脚,好让自己和刘关张三人逃脱。 7、全身而退 傅彻与刘关张三兄弟退到院中,见整个将军府已让兵马里三重外三重围个水泄不通,领兵那人人高马大、相貌粗犷,坐镇兵士中间,怯于身临阵前,他高声叫道:“吕将军,牛辅得报贵府混入乱贼,特来相助。”傅彻等人始知他乃董卓女婿牛辅。牛辅武功不凡,这声音纯系内力发出,整座将军府皆闻。吕布没找到儿子,手握长戟赶来道:“牛将军,这群乱贼须杀无赦。”梁絮掠过屋檐,道:“吕布,你儿子在我这了。” 傅彻乐上心头,越到梁絮身边,暗想吕布投鼠忌器,不放人也得放人了。吕布虎目含惊,手掌紧握在一处。他第一难以相信世上有梁絮这般美貌的少女,第二更难以相信这少女有如此神功。他关心则乱,彷徨无策道:“姑娘,你是仙女降世,大慈大悲,千万别伤害我儿子呀,其他事都好商量的。”傅彻笑道:“吕布,你想要回儿子,马上下令所有士兵撤走,让我们安然离开。”吕布想也不想道:“这没问题,只要你们放了我儿子。”牛辅道:“吕将军,这恐怕不好!”吕布道:“牛将军,此事我会亲自向义父交代,你尽管下令撤兵!”牛辅道:“吕将军,你妻妾结群,要生个儿子还不容易……”吕布弗然道:“牛将军,吕布自会向义父交代,你快些收兵放人。”他深得董卓宠幸,又神勇无敌,牛辅虽为董卓女婿,却不如他炙手可热、权势醺人,只好喝令道:“全军撤回!” 吕布焦急道:“姑娘,你们现在可以走了,该还回小儿了吧!”傅彻道:“吕布你个反复小人,我们信不过你的承诺,等我们到了安全之所后自会放了你儿子。”吕布满腔愤怒无处宣泄,道:“你们若出尔反尔,我吕布决不甘休。”傅彻唤上刘关张三兄弟、携着梁絮飞墙而走,一路急奔出十余里。梁絮道:“现在要否放了这孩子?”“吕布绝不死心,难保不在全城搜寻,我们先不急放人。只要他儿子在我们手上,他便不敢胡来。”傅彻道,“姐姐,你真聪敏,想到去掳劫吕布儿子,否则今天就很难有惊无险了。”梁絮笑道:“我对吕布一点都不熟悉,哪晓得他有个儿子,是有人指点的。” 傅彻奇道:“有人指点,是谁呢?”梁絮道:“我也不清楚,当时那人用石头把我引去,我见到一张纸条,写着吕布夫人和儿子的住处,让我去劫。我想事情紧急,就舍他而去劫人了,我去劫人时是那边刚巧起火,我便趁火打劫了。”傅彻道:“这人暗助我们,必定不是歹人,这事先不管了,我们去护龙宗总坛吧!”张飞叫道:“喂,小妹妹你真有本事,你老哥哥我就没你那么高的轻功。”刘备忙阻道:“翼德,对女侠怎能这么说话?”他又代表关张二人谢过傅梁二人的救命之恩。张飞道:“大哥,你这叫婆婆妈妈,咱们江湖好汉,才不讲客套虚礼。照俺老张说,咱们三兄弟将来就替傅兄弟卖命算了。” 关羽道:“三弟,你别胡说,大哥岂能……”刘备打断道:“云长,翼德说得是,咱们以后追随傅公子。”关羽道:“大哥,这怎行?你不是要自己……”刘备道:“云长,傅公子是咱们救命恩人,咱们三兄弟除了三条贱命,还能拿什么报答他的大恩?”关羽了解刘备善于韬光养晦、谋定后动,如此说必有道理,便不再反对。张飞道:“傅公子,你神功盖世,连吕布那龟孙子也胜不过你,俺老张服你了,从此就跟在你身边。”傅彻道:“张三哥,咱们江湖儿女、侠义相交,承蒙你们不弃,傅彻倍感荣幸。此非详谈之地,你们先跟我回护龙宗避避风头。”刘备道:“家师卢植乃护龙宗长老,我们兄弟三人久慕护龙宗英雄行径,只恨未能加入。”傅彻道:“三位大哥英雄了得,傅彻恭迎你们加入护龙宗。” 吕布儿子在梁絮臂弯里不哭不闹,还格格欢笑。梁絮笑道:“这孩子怎么一点也不认生呢?”张飞笑道:“他见到妹妹你美如天仙,高兴你抱,要是俺老张抱他,他早大哭了。”刘备道:“翼德,你对梁姑娘说话要有礼貌。”张飞道:“大哥,俺觉得梁姑娘投缘,才称妹妹嘛!”梁絮笑道:“张三哥随意称呼便是。”张飞得意道:“大哥你看,妹妹她也不介意,你就别怪俺了。”梁絮道:“彻儿,这里应该没危险了,我得先走了,一来把孩子还给吕布,二来去跟干娘复命。”傅彻不舍道:“这么快呀,那我们明天再见面!”梁絮笑道:“看你像个孩子,好吧,你明早到城东水榭找我!” 梁絮风一样离开,张飞看得傻眼道:“还真有这么快的身法啊!”刘备道:“梁姑娘和傅公子都是非常人,你少见多怪。”傅彻道:“三位大哥,怎么会去行刺吕布呢?”刘备道:“吕布那厮为虎作伥,我们出于激愤,便混进去了。”关羽道:“如今董卓老贼把持朝政、残害忠良,本该天人共愤,哪想尽出些吕布这等见利忘义的小人。”傅彻道:“这世上要找像三位大哥这般豪气的人难了。”张飞吹擂道:“傅公子,俺老张说句实在话,这世上的确很少有像我们三兄弟这般可靠的人了。”傅彻道:“张三哥你义胆仁心,傅彻早看出来。哦,我倒想起了,你怎被段二击了一掌没事呢?”张飞笑哈哈道:“俺老张皮粗肉厚,本来禁打,再说我还在胸口放了一块铁镜,就是准备让人打一两拳的。”他从胸口衣内取出那块铁镜,中间已经凹下一块,想必是段二那一掌之功。 傅彻带刘关张三兄弟回到护龙宗总坛,傅青陵、杨德清业然归来,他们见傅彻带着刘关张三人回来,都乐意相交。他们俩回思自己趁着刘关张三兄弟与众邪道高手混战时,偷偷溜走,都觉不甚光彩。傅彻揣度傅杨二人想将桃园三义收归己用,但他自己要完成甄桐交付的使命,也须着力培植心腹,刘关张三兄弟可堪大用,绝不能让傅杨二人拔得头筹。桃园三义得知他傅彻乃护龙宗宗主,于他舍命相救之情更是感激涕零。 人部部主朱丹崖罹难后,部主位置一直悬空,傅彻存意让刘备接替,只待与甄桐商议后宣布。傅青陵哀叹道:“经此一战,鲍垣主恐怕凶多吉少了!”傅彻暗道:“鲍礼若死,那我就安排刘备代替他,再让关羽接任人部部主。”表面上却慨然道:“鲍垣主为国为民而惨遭横祸,生作人杰、死为鬼雄,咱们须号召全天下护龙宗兄弟向他致敬学习。”当夜他安顿了刘关张三兄弟,欣然回宗主府。 孰曾料想,他刚回到宗主府,丹田内三股真气即蠢蠢欲动。他默运心经,然而费神无功,三股真气跌宕起伏,瞬息欲冲破丹田。痛苦之际,门外身影摇闪。傅彻心绪不安,装作若无其事道:“谁?”门外那人娇笑道:“故人来访了,小色鬼!”她口唤“小色鬼”,声音娇媚酥骨,不问可知是水芙香。傅彻竭力压制丹田内冲撞的三股真气,打开门,一招攻去。水芙香俏生生立在当地,不欲还手。 傅彻收住招式,喝道:“干嘛不还手?”水芙香轻笑道:“干嘛这么凶呀!你想杀我我就给你杀了。”傅彻道:“你还来找我作甚?”水芙香腻声道:“人家想你嘛!”傅彻冷笑道:“水芙香,你做得太绝了!”他五指扼住水芙香的喉咙,手微微发抖,道:“我今晚杀了你,你不怨悔吧!”水芙香道:“你忍心就下手吧!我水芙香死在深爱的人手里,有何好怨悔的?”傅彻喝道:“别说了,你的虚情假意我已经怕了。” 水芙香从容微笑,漠视死亡。傅彻指使自己的手缩进一些,可偏偏凝滞不前,撤回手泄气道:“姑奶奶,你走吧!咱俩往后别再见了。”水芙香笑道:“小色鬼,我很开心。”傅彻恼火道:“你再不走,我真杀你了。”水芙香道:“你嘴硬心软,我才不理会。”傅彻道:“水芙香呀,你泄露宝藏所在,陷我于不仁不义还不够?”水芙香道:“人家也有苦衷的嘛!”傅彻蔑笑道:“呵呵,你利用我对你的爱怜,在背后狠狠捅我一刀,也叫有苦衷?” 水芙香柔和道:“小色鬼,我要是想害你,你不晓得死过多少回了。就拿刚才说,若非我放火、指点圣女掳劫吕布儿子,你能活着回来嘛?”傅彻相信其言,道:“你走吧!我们没有结果的。”水芙香痴痴道:“你嫌我没圣女俊美?”傅彻内息奔腾,经脉逆转,疼痛得脑子昏聩,道:“你快走,我控制不住了!”水芙香见他痛苦万状,秀眉微颦道:“你怎么了?”傅彻双目圆睁,凶神恶煞般道:“你不走,我杀了你!” 水芙香撅嘴道:“人家走是了,你这么凶干嘛呢?”傅彻揖身作别,水芙香绛衣风动,回眸一笑越出宗主府。傅彻确信她已去远,手紧扶住门框坐倒地上,三股真气瞬间冲破丹田。他导气疏流,见效甚微。他今夜苦战群敌,功力耗损过巨,难以自救,人倒在地面,全身抽搐扭曲,神智迷糊,渐渐昏死。 8、约会生变 傅彻醒转时已是第二日,力亏体虚,精气萎靡。他张开眼见甄桐守在榻前,心里甜蜜蜜,笑道:“桐儿,你几时来的?”甄桐凝愁望着他,关切道:“好了吗?”傅彻笑道:“捡回半条命了!”甄桐道:“为什么会这样嘛?”傅彻据实以告。甄桐道:“你身子虚,得好好补补。”傅彻又与她谈及桃园三义之事,请她定夺。甄桐道:“其他事别管,先把身体养好了!”傅彻握住她冰凉入骨的小手道:“桐儿……” 甄桐嫣然微笑道:“干嘛了?”傅彻恍然忆起与梁絮的约会,问道:“现在什么时辰吗?”甄桐笑道:“别人都说一觉就到大天亮,你比他们能多了,一觉就到大中午!”傅彻叫道:“遭了!”甄桐好奇看着他。傅彻道:“桐儿,我有急事得出去一趟。”甄桐否决道:“你病成这样子,不许出去,有事就叫别人帮你办!”傅彻惴惴道:“这件事我必须自己去办!”甄桐知道有古怪,道:“那我陪你去。” 傅彻约会梁絮,岂敢让她随行,忙道:“外面危险,你不懂武功,留在这里为好。”甄桐道:“我看你现在还不如一个不懂武功的人哪!”傅彻强打精神道:“我生龙活虎,谁说我一病不起了?”甄桐秀眸轻转,笑道:“好了,你去吧!”傅彻抚住她脸颊笑道:“桐儿真乖。”甄桐笑道:“记得给我带些礼物回来哦!”傅彻愁道:“女儿家都喜爱胭脂水粉,可桐儿你又用不上,送什么好呢?”甄桐道:“东西不重要,你记住就好。” 傅彻浑身乏力离开宗主府,轻功施展不开,徒步缓行。外面天色灰沉沉,秋风萧瑟,沙尘连天,秋雨欲落未落。傅彻绕过几条小道,已是满头大汗。然他想及梁絮已等候半日,心下歉疚,死命疾走。到达东城水榭时,他整个身体像不属于自己。梁絮惊急交加,扶着他道:“怎么了?”傅彻笑道:“内力冲撞又发作了。”梁絮心如刀绞,泣道:“怎会变严重呢?上次不是这样呀!”傅彻道:“姐姐你别担心,我们吃过黄参果,任何病痛都不碍事的。”梁絮扶他坐在水榭边,枯荷败柳冷清秋。 梁絮低柔道:“彻儿,我真想和你远走高飞,隐居到世外桃源,远离仇恨恩怨。那样武功就没有用处,你也不会因真气冲散而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傅彻道:“姐姐你说的是,我们不该身在江湖。”梁絮脸露喜色道:“彻儿你答应与我退出江湖了!”傅彻搂抱住她道:“姐姐愿意,我也愿意,只是我们还不能走。”梁絮浅叹道:“那我们约个期限好吗?期限一到,我们就走,不要留恋。”傅彻觉得合理不过,点头答应。 “絮儿,你好大胆。”一个声音当空劈来,梁絮浑身一颤。傅彻举目见一长一幼两女子自不远处走来,长者年届中年,她满脸怒色瞪着他,似欲以眼神杀死他;幼者竟是甄桐,她望望梁絮,又望望傅彻,神色如常。傅彻内心大急,梁絮忙移开傅彻,起身道:“干娘,你怎么来了?”傅彻已料到年长妇人即秘教圣母,故听到梁絮的称呼并不吃惊,只是奇怪甄桐为何会与秘教圣母在一块,且二人还挺亲密。 圣母携着甄桐走近傅梁二人,神色稍缓,爱怜瞧着梁絮道:“自从你打长安回来我就发现你有些怪异,今天若不是趁你欢欣过头、疏于防备跟了来,还不知道你背着我与男子私下接触。”她目光转向傅彻,凌厉非常,回头问梁絮道:“这么个痨病鬼,值得你为他抛弃干娘吗?”梁絮急道:“干娘,是你给我生命、抚养我长大,此恩此德,我粉骨碎身也报答不了,怎会抛弃你呢?”圣母道:“絮儿,干娘也是女人,我看的出来你真心喜欢这小子。他是长得俊美无铸,但男人都不可靠的,像他这种男人不知有多少女人喜欢他,他又岂会只钟情于你,喜新厌旧那是常事,你何必苦了自己?再说你是秘教总坛圣女,必须保持贞洁,岂可谈情说爱,你忘了你曾经怎么答应干娘的吗?” 梁絮哀怜道:“干娘,我会保持贞洁的。”圣母道:“男女之间浓情蜜意,谁能保证不干些出轨的事。絮儿,看来不除了这小子,你是不会死心的。”梁絮求道:“干娘,别呀!他身受重伤,经不起你打的。他是我弟弟,绝不是干娘你所想的。”圣母道:“絮儿,干娘又不是傻子,还看不出来么?”梁絮道:“干娘不相信我,可以问彻儿。”圣母冷瞪着傅彻,喝问道:“你是谁?跟絮儿什么关系?”傅彻回望梁絮,又瞥了一眼甄桐,道:“圣母,咱们有话可以慢慢说,我和姐姐情昭日月,清清白白、问心无愧,你何必为难她。有事冲我来,你要她当圣女,你对她有再生之恩,我们不敢反对。但是圣母你却不知姐姐和我从小就有婚约,我们婚约在先,你要她当圣女之事在后,你何不成全我们?”圣母脸如严霜,喝道:“小贼,不杀你不成了,还有婚约是么?看你死了还能不能履约。”她怒从胸起,一掌扣向傅彻。梁絮知傅彻无力相抗,大惊失色,提手欲替他招架。 圣母道:“好啊,絮儿,你还要和干娘动手,在你心目中干娘还不如一个男人,我这些年白疼你了。”梁絮不敢跟她动手,只不过本能要保护傅彻,她跪下哭道:“干娘,是我该死,求你饶过彻儿,要杀就杀我吧!”圣母怒极斥道:“你的命是我给你的,凭什么用来换他的命。”傅彻爱深火盛,怒道:“圣母,姐姐的命不是你给的,你无权杀我,更无权杀她。我告诉你,姐姐是我妻子,她不会再做秘教圣女了,你要打要杀只管冲我来,我傅彻何惧之有?”圣母冷然道:“你就是傅彻?好啊,你狂,我先杀了你。” 她掌拍傅彻,梁絮不可出手拦截,垂泪跪地,不停叩头求饶。傅彻宁死也不愿她受委屈,见此情状心都碎了,横臂抱住她,嘶叫道:“姐姐,不要,我们纵死也不能这么没骨气。”梁絮哭道:“彻儿,我们一起死吧!”傅彻道:“我们不会死,绝不会死的。你记得我们从千丈悬崖摔下去都没死么?老天不会让我们死的。”圣母气炸胸腔,喝道:“我今天就叫你们死,好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侣。”她盛怒出招,傅彻、梁絮半丝不惧,任由她击杀。圣母掌到梁絮身前,想到她乃自己一手抚养大,犹如己出,母亲怎忍心杀女儿呢?心下一软,一指点了她的昏睡穴,暗道:“絮儿,你醒来后,都没事了。”傅彻见她封住梁絮穴道,冷喝道:“圣母,你非我之敌,别逼我出手伤你。”圣母抱过梁絮道:“哼,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傅彻尝试提起真气,丹田却空无一物,只能缚手待毙。 “婶婶,且慢。”甄桐开口道。圣母回头看她,问道:“怎么了?”甄桐道:“烦请婶婶饶过他小命,他只是一时色迷心窍,其实他心里一直就只有我。由于我跟他闹别扭,他才出来沾花惹草,好刺激我。”她走到傅彻身边,挽住他手臂微嗔道:“叫你伤重别乱走还不听。”傅彻抚拍她小手,浅然一笑。圣母道:“既这样,他便是玩弄絮儿,我更留不得他了。”甄桐道:“婶婶,你若杀死他,我不是得守寡了,那怎办嘛?”圣母温言道:“孩子,他傅彻这种人情意不专,非是好归宿。你美貌旷古绝今,满天下的人都会爱怜你,何必非他不嫁?”甄桐道:“婶婶,男子朝秦暮楚是惹人怨,可我们女儿也不能朝三暮四呀!” 圣母劝道:“孩子,别太死心眼了。”甄桐道:“但我就一个心眼一片情,婶婶你若见怜我……!”圣母道:“为了教絮儿死心,我非杀他不可,你走开。”甄桐幽然道:“哀莫大于心死,婶婶要絮儿姐姐死心,那还不如连她一块杀了!”圣母道:“你年纪小不懂。”甄桐道:“我是不懂,但人间至情不外乎如此!”圣母担心自己会被她说服,快刀斩乱麻,蓄积数十年内力一掌扣住傅彻。傅彻为她掌风拂及,身体摇摇晃晃,闭上双目、无言待死。甄桐芳心心撕痛,扑在他身前。傅彻惊觉欲将她推开,圣母的掌力已破入她体内。 甄桐犹似花红萎落,软倒在傅彻怀里。秋雨骤急,霜叶卷地,天地凝悲风飒飒。圣母误伤甄桐,大惊缩手道:“孩子,你何故如此?”甄桐仙姿萎靡,无语摇头。傅彻抱住娇躯,人近疯狂,怨气冲霄。黄参果灵气受他怨怒之气感召,迅速凝聚流转,不一刻治愈他的伤势。他目光如火,盯住圣母吼道:“你敢伤她……”此刻,他仿若魔鬼降世,真气拍出,吞噬天地。圣母抱紧梁絮,转身远逃。傅彻抱稳甄桐随后急追,怒叫道:“把我姐姐留下!”然而圣母轻功绝顶,他短时间内追赶不上。甄桐细弱道:“姐姐不会有事的,你别追好吗?我快死了,你好好陪陪我吧!”傅彻浑身大震,倏然收住步伐,紧紧抱住她,没头没绪道:“桐儿没事的,我不许你有事……你死了我也不活了……”甄桐勉力道:“我死就是要你活,你怎能不活?”傅彻不止休地将真气注入她体内,势要保住她的命源。 第二十章 怒海沉舟堆雪浪 遥天落日证鸳盟(1)重伤难愈 甄桐提气道:“我……我快死了……你要把茵儿带大……”她说到后来气竭力乏,昏死在傅彻怀里。傅彻放声吼叫,长歌当哭。他目光呆滞、动作迟钝,犹如行尸走肉,口里不停道:“桐儿,桐儿,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不准你有事,我们还要一起出海找无花岛……桐儿,桐儿,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你还要照顾茵儿,她只剩你一个亲人,你舍得丢下她,让她孤苦伶仃么……” 他紧抱甄桐奔回护龙宗总坛,群人知悉状况,哄闹成一片。乾坤二老、各部部主、杨融及刘关张等人陆续赶来探望。杨融惊怒问道:“你把桐儿怎么了?”傅彻木呆道:“桐儿死了,她死了,不会活了……”众人潸然下泪,纷纷追问究竟怎么回事。傅彻只知麻木说:“桐儿走了,她走了,我害了她……”傅青陵老妻悲哭道:“桐儿,桐儿,你怎么也走了?”傅青陵责怪道:“老太婆,你在这添什么乱?”老妇大怒道:“死老头,桐儿死了,我能不伤心嘛?” 傅彻心烦意乱,不愿听别人争吵,抱着甄桐回宗主府。乾坤二老等人跟随在后,神情肃穆戚伤。尤其是杨融,他痛泪蕴目,悲中含恨、恨中含悲。傅彻并没落泪,有的只是重复絮叨的茫然自语。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甄桐忽然动了动。傅彻如同丢失神魂的采生怪物,木愣呆痴,未能反应过来。甄桐低唤道:“傅彻……傅彻……”傅彻恍如未闻,囔囔道:“桐儿,桐儿,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你死了我怎么办……” 甄桐道:“我还没死,没死……”傅彻呆望前方道:“桐儿,你别骗我了,我知道,知道……”他说到这,整个人一怔,看向怀里的甄桐。甄桐娇脸惨白如水,似欲透明般,星眸却睁开着。傅彻惊声欢呼,众人尽皆脸露喜色。傅彻轻抚甄桐脸颊,凄切道:“桐儿,你好吗?”甄桐秀眉紧蹙道:“我……痛……”傅彻剧怜道:“哪痛了?”甄桐道:“全身都痛。”傅彻替她把脉,发觉她生机略略回复。 原来傅彻在痛不欲生时,黄参果灵气贯穿于四肢百骸,他注入甄桐体内的真气中便蕴含着一小部分。份量虽少,尚不足治愈她的伤势,但却暂时保住了她的命脉。傅彻鼓舞雀跃,急问道:“叔公,护龙宗有何疗伤圣药?”杨融抢先道:“从辽东三英身上搜出的那两株千年人参或许管用。”傅彻冲他点了点头,道:“杨大哥,劳烦你去取来。”杨融快步出门,走得过急,额头“嘭”一声撞到门柱上。 甄桐身子虚弱,傅彻将她放到床榻上,其他人不便多作打扰,各自告辞而去。甄桐拉住他的手道:“我死之前,你都要守在我身边。”傅彻安慰她道:“桐儿不会死的!这一生我都不走,半步也不离开桐儿。”甄桐欣慰淡笑。傅彻道:“桐儿很快就好起来了!”甄桐道:“我已经死过了,见到爹娘哥嫂他们,可你又将我唤回来,那些勾魂鬼怪好生气呀。”傅彻道:“别讲傻话,桐儿好好的,哪里死了!”甄桐道:“我想见见茵儿,你找人把她带来吧!” 杨融尽心尽责,将人参熬成汤送来,傅彻喂甄桐喝下。千年人参药效神奇,甄桐服下后萌生倦意,不久安然睡下。傅彻、杨融相视一笑,恩怨尽泯,杨融轻快而去。甄茵来时,甄桐睡得很熟。甄茵道:“大哥哥师父,姑姑为什么白天睡觉呢?”傅彻抱起她道:“姑姑她病了,茵儿要乖些,知道吗?”甄茵睁大眼睛疑惑道:“姑姑为什么会生病呢?她早上不是好好的吗?”傅彻道:“姑姑病了,没为什么。茵儿乖了!”甄茵哭道:“爹爹不要茵儿,姑姑也不要茵儿,往后没人疼茵儿了!”傅彻柔声道:“不是还有师父嘛?师父也疼茵儿。姑姑她很快便好了,她好了后就带茵儿出去玩。” 甄茵道:“大哥哥师父,茵儿以后都会很乖的。”傅彻摸摸她小头道:“茵儿乖了,就有许多人疼茵儿。”甄桐一睡就是半日,她醒时已然入夜。傅彻抱着甄茵坐在榻边,甄茵天真问道:“姑姑,你病好了吗?”甄桐拉住她小手,温和道:“茵儿今天乖吗?”甄茵听她说话有气无力,急切道:“姑姑,茵儿很乖的,很乖的,姑姑疼茵儿。”甄桐微笑道:“姑姑当然疼茵儿了。茵儿,如果有一天你见不到姑姑,可不许哭闹,要乖乖听师父的话,认真学武功,知道吗?”甄茵道:“姑姑,茵儿要天天见到你。”甄桐道:“姑姑也想天天见到茵儿,但姑姑生病了,也许不会好了。” 甄茵哭道:“姑姑一定会好的,茵儿要姑姑好起来。”甄桐道:“茵儿不哭,姑姑会好的。现在姑姑累了,你自己去玩好吗?”甄茵道:“那茵儿呆会来看姑姑。”傅彻把甄茵送出门,让婢女带她去玩,自己回到房中。甄桐黯淡道:“吃过千年人参也没见好转,看来是好不了了!”傅彻宽慰她道:“桐儿别忧心,我师叔华佗医术如神,任何疑难杂症都难不倒他。若然千年人参效用不佳,我便带你去寻他医治。纵是师叔他也措手无计,我们还可以出海去找无花岛的驻颜草,无论如何我都不允许你有事。”甄桐惨然笑道:“无花岛、驻颜草?我哪能撑到那天。何况这只是一个虚渺的传说,当不得真呀!”傅彻道:“相信这是天意,老天爷有心成全桐儿,否则为何你刚解开地图之谜就受伤呢?” 甄桐酸然一笑,接受他的提议。傅彻理理她秀发,满目生怜。甄桐道:“你陪我走后,宗主大权难保不旁落他人之手,所以我们走之前,须把事情安排妥当。”傅彻道:“桐儿身子欠佳,这些事别多想了,一切随它去吧!只要你无恙就好。”甄桐道:“我们还要报仇,不能不掌控大权。我和你说,你走之前,把权力分别交给几个人,使他们相互制约,决不可让一方独大。这叫分权制衡。”傅彻记在心间,甄桐又道:“我们走后,茵儿也得有人照顾,但我总放心不下。”傅彻劝慰道:“总坛这么多人,能够照顾好茵儿的,你别太过操心。” 两株千年人参虽稳住了甄桐的伤势,却未能将其彻底治愈。此后数日,傅彻与甄桐反复推敲,决定由刘备接替朱丹崖位置,升任人部部主,又把护龙宗大权一分为五,傅青陵、杨德清总揽全局,刘备、王允及康广年统领具体事务。这一日,诸事稳妥,傅彻携着甄桐和数名徒众驱车赶往江东找华佗。车上备有大量疗伤圣药,可权且为甄桐续命;加之一路来,各地分坛争相迎送,纷赠良药,甄桐服食后,伤势略有好转。 2、江东二郎 数日后,一行人到了长江边,准备弃车乘船前往广陵。几人在岸边码头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客船经过。秋风吹动,枯凉侵骨。甄桐重伤缠身,不能经风。傅彻抱着她坐到一小亭中,她已沉沉睡去。亭间有一煮茶老妇,粗布麻衣,和蔼可亲。她见傅甄二人入亭,为傅彻盛上一大碗热茶,问道:“公子,小夫人得病了吗?”傅彻称谢接过茶水,道:“她偶染小恙不碍事。婆婆在这给路人泡茶,很辛苦吧!”老妇道:“这是积德之事,说不上辛苦。公子对小夫人如此爱护,上天看在眼里,定会保佑小夫人脱离病魔的。” 老妇看清甄桐容貌,赞叹道:“小夫人仙女下凡,连江东二乔也差了老远。你们俩真乃天造地设的眷侣。”傅彻谦虚几句,谢过她的赞美。老妇扯远道:“前几天,江东二乔避难路过此处。老身看她们人倒都很和顺贤惠,不过皆非有福之相。大乔姑娘眉心含愁,眼神无笑,将来大概要每日以泪洗面;小乔姑娘说话气力不济,走起路来像要跌倒,这一生恐怕也是苦多于乐。”傅彻好奇道:“婆婆懂命相术?” 老妇道:“先夫在世时就是以看相测字为生,我跟几十年学了些皮毛。”傅彻道:“那婆婆帮我们看看如何?”老妇道:“老身已帮你们看过了,你们都乃长寿多福之人,只是怕后继无人。”傅彻对有无后嗣浑不在乎,闻听甄桐长寿多福,喜开了怀道:“多谢婆婆指点。”老妇道:“老身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傅彻甚是信任她,请她但说无妨。老妇道:“你们此去先甜后苦,凡事不可强出头,否则会累人害己。” 傅彻心底暗懔,脸色稍显凝重。老妇提醒道:“小夫人将有天人机缘,切莫错过。”傅彻听她这般神奇,拜服不已。这时一艘小船迎风驶来,傅彻拜别老妇,抱着甄桐,与护龙宗徒众登船而去。船内已有四个客人,一名二十左右的儒生带了个七八岁的男童,那男童头角峥嵘,神气不凡,将来必非池中之物;另外两人皆十五六岁,一个白衣,一个青衫,他们身配长剑,少年老成、英气勃勃,俨然有一派霸主猛将的风范。 船老大是个粗莽汉子,络腮胡子,手臂粗壮黝黑,有如两根铁柱。他口里吆喝、手上使劲,不时转头与客人交谈一两句。两个佩剑少年不经意瞟了瞟傅甄等人,船室狭小拥挤,他们自行去船尾吹风,随性交谈。一个道:“伯符,乔姑娘她们不知到哪了,我们这样找也不是法。”那伯符道:“可公瑾你说又有什么好办法呢?”公瑾兴叹道:“怪只怪清平那两个老妖道,若非他们作祟,乔姑娘她们何须东躲西藏?”伯符豪言道:“倘若我孙伯符将来有成,势将那两老魔抽筋剥皮。” 公瑾道:“可他们武功高强,桥老太爷都避而远之,况乎你我?”孙伯符道:“公瑾,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江东双侠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别说那两个老魔,就算茅山狗道士倾巢出动,我们照样杀他个落花流水。”公瑾道:“我们这是江湖恩怨,总不好领兵攻伐呀!”孙伯符道:“江湖盛传,号称天下第一勇士的吕布斗不过护龙宗的人,还用动用军兵哪!我们铲除妖孽有何不可?”公瑾道:“你说起这件事,我倒想起刚才上船那少年很像传闻中的傅彻。”孙伯符道:“傅彻正在洛阳跟吕布争斗,哪会跑到江东来了?” 傅彻隐听二人相互间的称呼,料定他们乃孙策、周瑜。据传周瑜谨慎持重,有大将风范,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孙策勇猛果决,具王霸气概,英勇善战、万夫莫挡。“那傅彻比咱们大不了几岁,我倒想会会他,看他是否有真才实学。”孙策道,“现在不知有多少名门闺秀想一睹他的风采哪!”周瑜道:“只要乔姑娘她们不着迷,其他的干咱们何事?”孙策道:“她们自非没见识的小家女可比,但我们没定下个名分,若乔太公知晓傅彻之事,说不定想让他护全乔姑娘她们,那可棘手了!”周瑜笑道:“伯符,你想的也太多了,咱们江东双侠还比不过他傅彻吗?”孙策道:“公瑾,你说的对极了!待咱们把傅彻狠狠揍上一顿,看他还有脸在江湖混嘛!” 甄桐醒来,觉得船舱憋闷。傅彻抱她坐到船头,船老大笑道:“公子、夫人,你们也来吹吹风吗?”甄桐听闻自己平白无故升格为夫人,瞅瞅傅彻。傅彻冲她愣然一笑,道:“船老大,几时到广陵呢?”船老大道:“不远了,最迟夜里能到。小夫人好像身体不适,是去广陵看病吗?”傅彻道:“正是,船老大可晓得广陵有哪些名医?”船老大道:“我身子骨壮,平日能吃能睡、没病没痛,倒没注意这些了。可像我这样的人一旦犯病半条命便没了,这就叫小病不来,一病不起。” 傅甄二人悄坐船头,两岸倒退,逝水悠悠。风拂碧水,波光粼粼。秋日西斜,余辉染霞。甄桐道:“你看这绿水倒映长天,多美啊!”傅彻笑道:“倒影再美也是虚幻泡影,不像桐儿你真真在我怀里。”甄桐伤感道:“有人说生命越到最后,越容易发现美,也才会发觉自己错过了太多美好的东西。”傅彻道:“桐儿别多想了,往后你就满片心思牵挂我、憧憬我们将来有多么幸福。”甄桐道:“多想缘于多情,我本来就是多想多虑的人嘛!”傅彻道:“桐儿以前不是笑口常开吗?”甄桐道:“我为什么要多笑呢?我以后只对你笑。”傅彻道:“那桐儿今后就多对我笑,天天笑颜多好啊!” 甄桐道:“你看,又有两人来搭船了。”傅彻抬眼望去,见两人往江岸疾步奔来。他们年岁都已四五十,一人手持拂尘,一人背悬长剑,长袍广袖,有些出尘之态。手持拂尘者扬声叫道:“船家,等等我们。”他说话中气十足,声传里许。船老大为了多赚些银两,移船相近。甄桐把头藏到傅彻怀里,不让外人见。那二人脚一提,人已飞落到船上。船老大还以为遇上天外飞仙,瞪大的眼一转也不转。背悬长剑者道:“我们去广陵,你开船!” 船老大问道:“两位爷可是江湖好汉?”手持拂尘者道:“这你别多管,快去开船,我们还有要事。”船老大略知江湖禁忌,不再多嘴。上船二人看看傅彻和甄桐,背悬长剑者道:“这小姑娘怎么了?为何不抬头?”傅彻道:“她病了,刚睡下。”手持拂尘者命令道:“那你把她的头抬起,让我们看一眼。”傅彻愀然道:“凭什么?”背悬长剑者冷哼道:“凭我们清平二师的威名还不够嘛?”他说话时伸手要来抬甄桐的头。 3、凌波踏步 傅彻心中怒起,喝道:“把手缩回去。”清平二师相对大笑道:“好个狂妄无知的黄口小儿!”傅彻冷蔑道:“谁人胆敢对我妻子不敬,取他狗命。”护龙宗徒众抢出船舱,围住清平二师。清平二师神色不改,漠视诸人。孙策、周瑜也赶到船头,与清平二师乍地相遇,双方俱是一愕。孙策斥道:“又是你们两个老魔。”手持拂尘者笑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还想舍身救美吗?上次教你们一捣乱,害得道爷到手的美人儿飞了,今天正好算清这笔旧账。”周瑜道:“你们恶迹斑斑,休想再逞凶。”背悬长剑者笑道:“你们想硬充好汉,道爷就先把你们扣押起来,教你们老娘来求情。你们老娘能生出你们这般俊小伙,应该不丑,纵然老些,我们将就一些便是。”孙策紫涨着脸,叫道:“今天不杀你们,我孙策誓不作人。” 清平二师轻侮畅笑,背悬长剑者道:“等到广陵找出那两个丫头,再一起处置你们。”周瑜道:“乔姑娘他们在广陵?”手持拂尘者道:“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呀,真是痴心小傻瓜,看在你们这么痴情的份上,我清风师大发善心,让你们见那两丫头最后一面,教你们死个明白。”孙策道:“你们若敢动乔姑娘她们一根头发,我孙策定把你们千刀万剐。”清风师拂尘一甩,道:“平波,少年人一个比一个狂妄了。”孙策傲然道:“妖道,尽管放马过来。”平波道:“清风,先算了,万一把船弄翻,去不成广陵可不好。” 清风师听从其意,指令船老大加快驾船,而后对傅彻道:“快把小姑娘叫醒,让我们见见,丑的我们就不理睬。”傅彻怒气出窍,恨目以对。平波道:“好小子,道爷不亲自动手不行了!”孙策挺身站到傅彻身前,叫道:“妖道,先过少爷我这关。”清风师道:“平波,这小子不教训不听话呀。”平波道:“那你出手轻些,别把船板打破了。”清风师道:“就这两个小毛孩能费几两力。”船老大听双方要打架斗殴,吓得手脚酸软。 甄桐低声道:“这两人好讨厌,你快打发了他们。”她声音虽细,但清平二师都乃习武练气之人,耳里胜于常人,一字一句听入耳里。他们但感甄桐之声犹如天际飘来,人间难得几回闻,心神沉醉。清风师大笑道:“平波,大美人决不能错过了。”平波道:“咱们先收拾那小子。”清风师拂尘一甩,卷向傅彻。傅彻左手抱紧甄桐,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指弹在拂尘柄上,一股力道顺柄传向清风师。清风师只觉一股力道破入经脉,手心一浮,拂尘差点脱手,忙收起轻敌之心,使出全身功力将拂尘牢牢握住,道:“小子,还有两下子么!”傅彻道:“你也就两下子,咱们彼此彼此!”他试出清风师功力最多段二那层次,与自己差距不小。清风师道:“嘿嘿,那倒要看一下你的两下子强还是我的两下子厉害了。”傅彻傲慢漠笑。清风师拂尘拂甩,连攻数招。傅彻抱着甄桐东倒西歪,一一避过。清风师初逢游旋飞定,惊问道:“嗨,这是什么妖法?”傅彻道:“是能杀你的神术,你吃我一掌。”他不想甄桐多受颠簸,出招只求速胜,天幻第一式“云龙初现”去势如江潮,狂风暴雨般覆盖住清风师躯体。清风师闪避不及,只能迎击。 只听“扑通、哗啦”两声,清风师跌落江中。平波骇道:“天幻十三式?”傅彻道:“你还识货了。”平波道:“你就是傅彻,难怪了……”傅彻道:“那你还想动手吗?”平波暗想自己开罪傅彻,心惊胆裂,转身跳入长江。孙策、周瑜见他果真是傅彻,还一招退敌,始信其盛名非是吹嘘出来的。傅彻轻抚甄桐细发,道:“桐儿没受惊吧?”甄桐摇头笑道:“就是没看清那两坏蛋变成落水狗的模样。”傅彻正待答话,忽然脚下一晃,叫道:“不好,清平二师把船底凿穿了。” 江水汩汩而入,傅彻、甄桐不识水性,但他们与身怀武艺的护龙宗徒众逃生不难;孙策、周瑜生长在江东水乡,水性如鱼,不惊不惧;船老大水性之佳更不在话下;只有青年儒生与那男童满面死灰,想必不谙水性。甄桐道:“你上次跟茵儿说可以踏波而行是不是真的?否则我们只好去做比目鱼了。”傅彻点头道:“这倒不假,我们把小男孩一同救了吧?”甄桐笑道:“你这样都来问我,倒像是说我没慈悲怜悯心了!”傅彻轻轻抚拍她脸颊,笑道:“桐儿惠己及人,再没人比你善良了!” 甄桐用头撞了他胸口两下,抿笑不言。傅彻指着青年儒生道:“船老大,你水性佳,劳烦你把这位大哥救上岸,你的损失我会加倍赔偿你的。”船老大最苦船沉江底,日后无以为生,听他要加倍赔偿,喜自天降,当先拖住青年儒生跳入江中游向岸边。傅彻左手抱紧甄桐,右手抱住小男童,天踪步法展开,贴在水面极速滑行。他内力浑厚充沛,步法运转自如,不刻超过船老大。 小男童既惊且奇,黑白分明的一双俊眼望望傅彻,又望望甄桐,满是不可思议之色。甄桐摸了摸他脑袋,笑道:“没想到我们两个不懂水性的人,一衣不湿先上岸了。”小男童由衷赞叹道:“姐姐,大哥哥真有本事,哪天我有他一半本领就好了!”甄桐笑道:“你想学就拜他做师父,你叫什么名字了?”小男童道:“我叫诸葛亮,我哥哥叫诸葛瑾,姐姐你呢?”甄桐想他与甄茵年岁相仿,道:“我名叫甄桐,小亮唤我姑姑吧!” 诸葛亮乖觉听话,也不问她为何让自己唤她姑姑,改口道:“姑姑,那我该唤大哥哥作什么呢?”甄桐道:“那小亮你唤他师父吧!”诸葛亮狡黠笑道:“我还是唤大哥哥姑父吧!”甄桐捏了捏他小脸蛋,笑道:“小亮小小年纪就学会使坏了!”傅彻凌波踏步、御水而行,几个起落到了江岸。三人回看水中诸人,孙策、周瑜游在最前,其后乃船老大。船老大水性不能不叫人佩服,携带一个人还将几个护龙宗徒众甩在身后。 众人相继上岸,孙策、周瑜自从得知傅彻身份后,心里就有一层疙瘩。二人陡然见到甄桐,惊为天人,不知为何那层疙瘩无形中消失了。周瑜抱拳道:“小弟周瑜,久闻傅兄大名。”傅彻道:“傅彻微名,不值一提。”孙策道:“小弟孙策,和公瑾都是江东人氏!”傅彻道:“两位大名傅彻也曾耳闻。”周瑜道:“嫂夫人抱恙在身,傅兄要带她去哪就诊呢?”傅彻道:“我们要去江东找我师叔华佗,二位久居江东,可有他老人家的消息?”孙策道:“我们回去后必定帮傅兄四处寻访。” 4、卧龙年少 甄桐慧眼辨英才,判定小诸葛亮乃蛰卧龙凤,前途无量,在一边逗他玩。诸葛亮秉性聪明、勤奋好学,确是可造之材。 另一边孙策愤慨道:“清平两妖道,卑鄙无耻,比武不胜,使出这下流招式。”周瑜叹息道:“江湖人心难测,咱们身在其中只有履薄临深、处处在心了。”孙策道:“最可恶的是他们还要去广陵加害乔姑娘她们。”周瑜接口道:“但愿他们找不到两位姑娘了,嗨!”孙策道:“公瑾,要是他们找到乔姑娘他们,你说怎么办?”周瑜愁苦道:“咱们俩自救尚且不能,即使赶到广陵也无济于事。” 诸葛瑾过来感谢傅彻援救诸葛亮之恩,他弘雅俊爽,谈论天下大势,头头是道。孙周二人方知他胸有真才、腹藏经略,不耻请教。诸葛瑾倾尽才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甄桐、诸葛亮从远处走近,傅彻笑道:“小亮都跟姑姑学了什么呢?”诸葛亮欣喜道:“姑姑教我的可多了,姑姑还说姑父你老学不会,夸我厉害一学便会。”傅彻拍拍他肩膀,笑道:“那小亮可比我有本事多了。”诸葛亮得意欢笑。 诸葛瑾耳听诸葛亮唤甄桐姑姑,自己跟着矮了一辈,脸露尴尬之色。甄桐、傅彻也感这样对他不敬,傅彻道:“诸葛兄,桐儿和小亮戏耍,你勿介怀。”诸葛瑾道:“亮儿得蒙傅夫人厚待,那是他的福分,我哪会介意。”诸葛亮道:“哥哥,姑姑是我认的,她年纪比你小,你可以不叫的。”诸葛瑾抚着他的头,慈爱而笑。 甄桐在场,众人慑于她的姿容,谈话格外拘谨。傅甄俩会心而笑,携手漫步江岸。甄桐道:“诸葛瑾感叹怀才不遇,可末世离乱,尽是沧海遗珠,又有何奈?”傅彻笑道:“我们不是明君圣主,理会这些作甚?”甄桐笑道:“你就是不长进,别说周瑜、孙策,连小亮也比你强。”傅彻道:“他们胸怀天下、志在四海,我一无所求,自然不长进了。”甄桐笑道:“别把话说大了,你真的一无所求吗?”傅彻笑道:“我求与桐儿终生相伴。”甄桐笑道:“江山易得,美人难求。想要我长伴左右,傅彻你可须有大福气才行呀!” 船老大船毁人未亡,得傅彻慨赠三十金,乐蒙了头,利用自己的人际关系,拦了一艘船舶送诸人上路。此船较大,故行驶平稳且快,顺水乘风,傍晚即到了广陵。孙策、周瑜志在解救二乔,诸葛瑾、诸葛亮欲借住江东避祸,傅甄等人拟折路南下去吴郡。孙周二人依依惜别,周瑜道:“傅兄,小弟有一不情之请。”傅彻心道:“既是不情之请,那你还是别说为好。”口上却道:“周兄弟有话不妨直说。”周瑜道:“我们想请傅兄在广陵逗留两日,帮忙对付清平二师,不知是否方便?” 孙周二人皆乃侠义同道,傅彻却之不过,但甄桐伤病又不宜一拖再拖,道:“这样吧,我陪两位在广陵呆两天,若两天后还没乔姑娘她们的消息,我便先行南下,其他事让广陵的护龙宗兄弟帮忙。”孙周二人通晓事理,深怀感激。当夜,傅彻下令急召广陵分坛坛主及其肱骨。广陵分坛坛主韦昆不惑之年,精明练达,傅彻稍有话头他就心领意会,亲率徒众四处搜寻二乔下落。孙周二人稍稍宽心。 子夜时分,韦昆等人归来复命,他们查出二乔寄住在广陵大豪范中举府上。孙策、周瑜闻知,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去。韦昆道:“两位少侠莫急,范中举乃广陵一霸,自身武艺过人又有数十个门客,二乔姑娘住在他府里,清平二师就算色胆包天,也没胆去捋他的虎须。咱们还是等明日下了拜帖,再登门造访,不然范中举必定要怪咱们礼数不周。”孙策、周瑜都觉有理,遂按他的意思行事。 次日一早,韦昆备好名帖,遣人先送往范府。孰料范中举以二乔将要与他两儿子成亲为由,拒绝了孙策、周瑜会见二乔的请求。孙周二人闻讯,像死了爹娘一样,灰心丧气。周瑜道:“这事有古怪,乔姑娘她们避难才投靠范中举,怎会成亲呢?”孙策道:“一定是范中举那老贼强迫乔姑娘她们嫁给他儿子的。”周瑜义愤道:“若是这样,咱们决不能与范老贼善罢甘休,必须得救乔姑娘她们逃离火窟。” 傅彻道:“此事关系到孙兄、周兄的终身幸福及二乔姑娘的命运,非同儿戏,咱们不能不慎重行事。这样,我今夜去探范府,你们在此等消息。”韦昆道:“宗主,还是属下去吧!这里我比较熟悉,有个意外,要躲避也容易。”傅彻道:“韦坛主放心,我去谅范中举他们还发现不了。”孙策、周瑜皆想让傅彻为了他们的事孤身冒险说不过去,异口同声道:“傅大哥,我们陪你同去吧!” 傅彻心想独自一人可来往随心,人多了便如同累赘,故而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入夜后,孙周二人坐立难安。傅彻欲独身前往范府,甄桐拉住他道:“我也去。”傅彻恐她气恼触动伤情,不敢违逆其意,背着她夜探范府。范中举乃广陵大豪,家宅豪奢,不输洛阳达官贵人居所。傅甄二人从后墙跃入,见四处火明,想必都在筹备明日的婚事。各路英豪及范家亲友有不少提前来恭贺,整座府院热闹沸腾。傅彻蹙眉道:“范府这么大,不晓得乔姑娘她们在哪,倒难找了!”甄桐道:“我告诉你,那范中举有头有脸,绝然不会让自己的儿媳妇和一群客人混住的,你只管往人少的居处找去。” 傅彻赞道:“桐儿就是聪敏,幸亏把你带上了!”于是背着她走往人少却有亮光的地方。范府规模宏大,二人寻了一炷香时间才找到一处灯火辉明而又寂落悄静的小楼。二人掠到窗边,裂缝内窥,房里空空,不见人踪。傅彻发愁道:“不像有人呀!”甄桐道:“这里必是女子居所,女子夜不归宿,大不寻常。”傅彻道:“那你说是怎么一回事呢?”甄桐笑道:“你当我是神仙,什么都知晓呀!” 傅彻溢美道:“桐儿本来就是仙女下凡……”他说到这忽察有人匆匆赶往此处,忙背甄桐跃上楼顶。二人张目下望,见三男子冲进小楼,中间那人五旬左右,相貌威武,旁边是两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傅甄俩推定这三人即范中举及其两儿子。范家三父子翻箱倒柜,在房内搜了个遍。一个青年道:“爹,那两丫头真的跑了。”范中举沉哼道:“谅她们两个小丫头也跑不远,咱们追。”父子同心,沿着房子四围散开,各追一边。 5、江东二乔 傅甄二人断定逃跑者便是大小乔,傅彻笑道:“明天拜堂没新娘,范家父子这脸可丢大了。”甄桐道:“你无须替他们操心,新娘肯定会有的。”傅彻疑惑道:“你是说他们能抓回乔姑娘她们?”甄桐笑道:“不是,你想呀,若乔姑娘她们逃走了,范中举父子还不会找两个丫鬟充数遮丑嘛,反正红盖头掩住脸,谁辨得出是否是乔姑娘她们了!”傅彻道:“桐儿分析得在理。既然乔姑娘她们逃跑了,我们回去让广陵弟兄继续找吧!” 二人越出范府,赶往广陵分坛,路遇两护龙宗徒众。两徒众行礼后,道:“宗主,刚才几个兄弟见到乔姑娘他们被清平二师抓走了,韦坛主命我们来接应你。”傅彻让他们在前带路,四人出了广陵城约莫里许,见前方火光大亮,护龙宗徒众已围住清平二师。清平二师各搂抱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轻松而笑。 那两少女相貌相像,不问可知是乔家姐妹。二乔乃江东两大美女,俱是长挑身材,鹅蛋脸、柳叶眉,朱唇皓齿、明眸瑶鼻,美貌处直追谢芊芊、水芙香等女。孙策、周瑜眼见爱人入邪徒怀抱,急怒交集。孙策叫道:“清平二师,你们是茅山宗高人,何以欺凌两个小姑娘?”他竟奉承清平二师为高人,想来真是无计可施了。清风师笑道:“好小子,怎不逞勇了?昨日的气概哪去了?”周瑜道:“清平二师,你们放了乔姑娘,我们就撤走。”平波笑道:“小孩子,这些个脓包能拦住道爷么?”韦昆道:“清平二师,我们护龙宗已经插手此事,你们若不放人,就是与我们护龙宗为敌,那后果你们也该知道的。”平波讥谑道:“护龙宗好大的名堂哦,可道爷乃世外高人,偏偏就不怕啰!” 傅彻从人群后闪出,笑道:“你们真不怕我护龙宗?”清平二师闻其声、见其人,面色陡变。平波道:“傅彻,道爷与护龙宗之间的事,你凭何插足?”韦昆喝骂道:“瞎了狗眼的东西,我们宗主都不认得,还在这大言不惭。”清风师道:“傅彻,你想怎么样?”傅彻摇头笑道:“我只问你们,放还是不放二乔姑娘?”平波道:“不放又如何?”傅彻淡淡道:“这里距长江少说也有二三十里路,你们想跳江逃走可不易啊。”清平二师扣住二乔脉门道:“傅彻,你别轻举妄动,否则就叫她们陪葬。” 孙策叫嚷道:“清平二师,快松手,你们胆敢伤害乔姑娘她们,我孙策叫你们死无全尸。”平波道:“孙策,你还太嫩,要救美再过三五十年吧!”傅彻道:“清平二师,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乔姑娘她们若有损伤,那么你们逃到天涯地角也休想安生。”清平二师将大小乔拉到身前。周瑜哀声问道:“小乔,你好吗?”小乔泣泪道:“周公子,我痛……”周瑜听得双目蕴泪。孙策喝道:“清平二师,你们手轻些,别弄疼乔姑娘她们。”清风师道:“小子,道爷偏弄疼他们又怎样?”他用力握紧大乔手腕,大乔一声惨呼。孙策听得肠断心碎。 甄桐贴在傅彻耳边道:“我教你个法子,看成不成。”傅彻竖耳谨聆。甄桐道:“你现在佯装去攻击大小乔,清平二师若真爱惜她们,必会设法相护,那样你就可化被动为主动。记住,你务必装得像些。”傅彻悉如其言,目光转狠,天幻十一式“二水分流”分击二乔。清平二师、孙策、周瑜等皆刹那色变。孙策惊呼道:“傅兄,你做什么?”傅彻一言不答,自行其是。孙周二人疑惧丛丛,焦灼而视。 清平二师料想傅彻别有图谋,故不管二乔死伤。待傅彻真气扬扬洒洒破空而至,直侵大小乔时,他们俩才感到事情紧迫,不可有失。大小乔乃举世难觅的美女,清平二师平生虽以采花猎艳为乐,但二乔这般姿色的却是仅见。他们爱色逾命,哪能让美人殒身,急忙抱起二乔躲闪。傅彻计策收效,再不手软,天幻十三式层层迭迭攻出。清平二师的武功原本逊于对手,此时又须护全二乔,更加不敌。 傅彻觑准敌手破绽,蓄聚内力,天幻第四式“飞龙潜凤”直线进击。清平二师欲避乏力,性命关头,色心收敛,慌忙抛出二乔迎击。傅彻暗暗心喜,借个巧劲,使出吸盘手将二乔拉到身边,天幻第五式“招云引雨”紧接而出。清平二师失去挡箭盾牌,夺步便逃。傅彻掠身先至,封住他们穴道。大小乔险中获救,孙策、周瑜赶紧迎了上来,柔语相慰。二乔惊魂甫定,细说由来。原来她们逃到广陵,遇上范中举两儿子,被他们抓回去强迫成亲。她们假作答应,范家父子信以为真、疏于防范,她们便趁今夜范家父子宴请宾客时偷逃出来。不想清平二师也得知她们身在范府,正于府外徘徊,她们刚出范府就又让他们掳获。 孙策怒视清平二师,骂道:“妖道,不杀你们,难解我心头之气。”平波道:“孙策,我们是茅山宗的人,你杀我们,必遭茅山宗连番报复。”孙策狠踢他一脚,道:“我孙策岂会怕你茅山宗一群狗贼。”他从地上捡起平波的长剑,道:“今天我就用你的剑杀了你们。”清风师失色道:“孙策,茅山宗有仇必报,你杀我们没有好下场的。”孙策冷蔑一笑,手起剑落,割下他的头颅,继而挺剑直贯平波胸口。他杀意未艾,舞动长剑道:“茅山宗狗贼敢来报复,正好再试试剑锋。”众人心生怜悯、色有不忍,皆道孙策不该如此残忍好杀。韦昆道:“宗主,清平二师已受死,咱们回去吧!”傅彻道:“韦坛主,我们明日启程去吴郡,有劳你备下马车。”韦昆领命先行,傅彻等人随后回广陵分坛。 第二日,傅彻、甄桐及总坛徒众前往吴郡,孙策、周瑜则护送二乔归家。四日后,傅甄一众人赶到护龙宗吴郡分坛,得晓华佗隐居会稽郡。傅甄等立即赶赴会稽郡,他们到会稽时,分坛徒众还未查到华佗的确切行踪,但估计五天内有结果。甄桐至会稽后,想到的尽是宁萝山下着耶溪畔那个可怜的浣纱少女,那个香魂风散、艳绝千古的吴宫妃子。人面不知何处去,江山依旧泪当年。西施——这个荡气回肠的名字,浮响耳畔,似乎就是她在呼唤,她在悲啼,她在寻找失落的魂灵,没有人知道当年事情究竟如何,史家信笔涂鸦未必可靠,人世传唱更多虚妄。她也许还在这空灵温润的山水间,从未离开,也绝不离开。 6、怒海沉舟 甄桐道:“我们到西施故里走访一次吧!”傅彻心明她对西施、昭君有一种超乎寻常的认同感,仿如西施转世作昭君,昭君还魂为她。这种脉络古今的灵异契合,是那么的神奇莫测。傅甄二人轻步走进宁萝山,山下的着耶溪澄清见底,弥漫着一股清香。恍惚间一少女盈盈破水而出,她含情带笑,无意中展露了天地精华的神韵。可为什么她的眼里噙着泪水?这不应该,泪水决不应该属于她。她得上苍眷顾,怎会啼泪?不会,绝对不会。传说她身上有奇香,沐浴之水可为香水,称香水泉。也许就是因为她曾在这溪上尽情戏水,致使这不尽活水千古流香。甄桐道:“我也想到这水中畅游,可惜我有伤在身。” 她娇心无端猝痛,伏在傅彻怀里,泪湿粉袖。为什么会哭?为什么要哭?是谁打破这清灵幻境,前面两人徐步走来。傅彻一见大喜,其中一人不正是华佗么?他也在这里。傅彻抱住甄桐快步迎过去,喜叫道:“师叔,终于找到你了。”华佗愣了一愣,端详了他好一会儿,欢喜道:“十年不见,彻儿都长这么大了!”他身边那老者道骨仙风,翩然出世。傅彻猜这人也是道脉高人。老者打量着他道:“明灭老友得收佳徒,后继有人,可以无憾了!” 华佗道:“彻儿,快拜见左慈师伯。”傅彻放下甄桐,恭恭敬敬伏身拜倒。左慈双手虚空一托,便将他扶起。傅彻知他乃天下十大高手之一,武功臻入化境,暗想自己何时能达到他这种似有若无的大成境界。华佗、左慈蓦见甄桐,都呆了半晌。华佗笑道:“我还道西施活过来了,彻儿,这姑娘是谁了?”傅彻惴惴相告,惟恐他责怪自己舍下梁絮、另结新欢。华佗好像没虑及他与梁絮的婚约,笑道:“好孩子,亏你有缘了!” 四人到了华佗药庐,华佗替甄桐把脉诊治,久久不语。傅彻急在心头,满是忧容。左慈劝道:“孩子你别担心,有你师叔在,会没事的。”甄桐道:“生死有命,死也没关系的!”华佗道:“彻儿,桐儿不懂武功,经脉皆损,不能运功强治,否则她身子抵受不住,会未愈先亡。要救她,只有按你说的去找驻颜草。我近来炼制了三十颗续命金丹,可暂保桐儿百日内性命无忧,所以你别灰心。再则你是有缘之人,黄参果都让你获取,驻颜草该也不难寻到。”傅彻道:“师叔,若我和桐儿回不来,就劳烦你转告师父说孩儿不孝,辜负他的厚望,他的恩情来生再图报答。还有也请师叔告诉姐姐,说我今生负了她,祝愿她将来幸福!”华佗道:“傻孩子,海上虽多风浪,但你们吉人天相,必能安然归来的。” 傅甄二人辞别华佗、左慈,携总坛徒众转向闽中,一路寻找地图上标记的出海处。甄桐服食了华佗的金丹,精神日佳。闽越一带勘察月余,大致确定出海处在闽南周围。当地护龙宗分坛三日内准备了一艘大船,傅彻不日率领十余名徒众扬帆出海。深秋季节,海上虽非风平浪静,也无暴风骇浪。船行数日,搜索了附近一些岛屿,皆非无花岛。深入东海后,由于中原人极少出海,都不适应。海上的风吹日晒酷烈甚于陆地,几个总坛徒众相继病倒。 傅彻、甄桐白日藏在舱内,但舟船摇晃振荡也不舒服。这日海天一色,烈日当空,众人无不疲惫困乏。傅彻到船头站了一会,经不住风吹日晒,忙又躲回舱内。半日后天气骤变,乌云笼罩,天地如同黑夜,惊雷长鸣、闪电频过,海风吹卷巨浪,鬼哭狼嚎般狂拍座船。孤独的船只如同浮萍在风浪中摇曳不定。船上诸人已立足不稳,几个胆小的还发出绝望的呐喊。傅甄二人初尝海上风浪,都道凶多吉少。 又是闪电夹着雷鸣,暴雨石块般砸向船板,噼啪直响。那雨太大太急,船的排水口一时之间未能将其尽数排出,众人双手齐施,用器皿把水舀出。雨大风急浪猛,雨水还未排出一半,众人自己已歪歪倒到。一个骇浪冲来,两个骇浪冲来,三个四个……无数个,直把船抛向风口浪端。整船人倒下一片,大船颠来簸去,顷刻便要倾覆。众人心里都很清楚,茫茫沧海、浩瀚无边,一旦船毁,势必人亡,没有第二种可能。 傅彻一手抱稳甄桐,一手抓住船木,苦笑道:“桐儿,我们要死了!”甄桐道:“人总会死的嘛!”一个浪打到船头甲板,木板断裂,洪水涌进,船头下沉,众人立时挤到船尾。此般生死关头,比在江湖上厮杀恐怖万倍。这才叫真正的等死,江湖厮杀还有强弱,强者生存弱者亡,面对沧海面对天地,人又何其渺小脆弱。在大海的反扑中,人只有任其吞噬,毁灭乃迟早之事。这是不给人半点希望的大绝杀。 天啊,地啊,大海啊!喊破喉咙又有谁会回答。傅彻不忍看着别人为了自己的事葬身大海,惨痛道:“桐儿,我们先走吧!”他又扬声道:“各位兄弟,傅彻连累大家至此,实无颜相对,在此拜别了!”她紧抱甄桐探身便欲跳入深海洪波。恰在这时,忽闻远处有人高声唤道:“那边的朋友,你们再撑一会,我们马上就来搭救。”他说的竟是地道的官话。傅彻收住脚步,看向远处,只见两艘硕大无比的船只极速驶来,这两船在狂风巨浪中还能平稳行驶,真是奇迹,船上各挂着一面大旗,旗上画着一条苍龙,迎风招展、张牙舞爪。 傅彻心中稍定,欢叫道:“各位兄弟,咱们有救了!”两艘大船迎风破浪接近他们的座船,一黑衣中年叫道:“各位朋友,请快上船。”傅彻知道护龙宗徒众功力不济,不能一举跃上大船。当下一人一掌将他们送上。黑衣中年赞道:“好功夫!”傅彻将十几人送上大船后,自己的座船已经淹没,他抱紧甄桐双足踏水一点,直飞进了大船。黑衣中年大声称赞道:“英雄不轻年少,好功夫!” 傅彻落到船板,揖身道:“傅彻谨代各位兄弟谢过前辈救命大恩。”黑衣中年笑道:“傅少侠不必客气,我们神龙岛每逢风浪日都会派船出海救援,今日恰逢公子你们而已。不知公子此行欲往何处?”傅彻料他必是对这片海域十分熟悉,或许知晓无花岛的具体位置,谦恭道:“我们这是要寻找一座海外仙岛叫无花岛,前辈可知其在何处?”黑衣中年听到无花岛时神色略紧,随即笑道:“无花岛,那可神秘得很,我也只是听闻未曾到过。我们神龙岛倒有几个兄弟曾经去过,公子你们跟我回神龙岛后再向他们打听吧!”傅甄等人得闻有人知悉无花岛的位置,欣喜万分。 黑衣中年下令开船,傅甄等人这才发现两艘大船的船身用粗铁链牢牢连在一起。黑衣中年解释道:“海上风狂浪猛,孤船再大也极易沉没,两船相连才可抵御强风大浪。”一个护龙宗弟子道:“我们中土虽也造船,却造不出这般大的船。”黑衣中年道:“我们先祖也是从中土过来的,所以我们每年都会让一些后辈到中土寻根访祖。而且我们的岛民平日都用中土官话交谈,这也就不忘本了。” 傅彻抱拳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黑衣中年道:“在下姓陈名天幸,傅少侠唤我一声陈老哥得了。”傅彻道:“那陈老哥也别叫我傅少侠,唤傅兄弟就行了。”陈天幸道:“傅兄弟去无花岛为了何事呢?”傅彻指着甄桐道:“贱内重伤不愈,我听闻无花岛有一种圣药,故来相寻。”陈天幸道:“原来弟妹抱恙在身,如此海上奔波,对伤势可不好呀!”傅彻叹道:“这也是没法之事。” 7、无双神女 此时远处又驶来两艘巨船,陈天幸道:“我们神龙岛共有这种大船八只,今天风浪还不是太大就只派四艘出来。”傅彻讶然道:“这风浪还不大?”陈天幸笑道:“真正的大风浪,比这可要强横多了。像我们这种大船也只有等风浪止息后才能出来。”傅彻等人心下骇异无限。那两艘船上一人喊道:“陈大哥,救到人没有?”陈天幸道:“我刚好赶上救了一些,晁老弟你呢?”晁老弟道:“我空船而返。” 二人在大风大浪中交谈清晰可闻,足见他们功力深厚非常。大船行驶很快,半个时辰后到了神龙岛。岛主带领数十个岛民冒雨相迎,他六十余岁,老当益壮,见众人下船,道:“天幸、平福,你们辛苦了。”傅彻折腰道:“晚辈傅彻见过老前辈,多谢老前辈援手之恩。”岛主笑道:“傅少侠不必拘礼。”陈天幸介绍道:“傅兄弟,我们岛主姓陆,你唤他陆前辈或陆岛主都行。” 陆岛主道:“外面风大雨大,咱们到屋里叙话。”他撑伞带路,傅甄等人缓步其后。陈天幸向陆岛主说及傅甄等人寻找无花岛的事,陆岛主叹道:“很久没人和老夫提起无花岛了,那可是世间最丑恶的一片地方。”傅甄等原以为无花岛乃人间乐土,闻此一言,都心里发凉。傅彻问道:“那岛主可曾听说无花岛有一种叫驻颜草的神物。”陆岛主道:“世上哪有这般东西,都是骗人的。老夫年轻时也曾慕名寻访,最后才得知那是无花岛的人编造出来引诱外人前去的谎言。” 噩耗降临,傅彻、甄桐相顾无言,两颗心滴血如泉涌。傅彻不死心问道:“他们为什么要骗人前去呢?”陆岛主道:“还能为什么,就是杀人取财物。我们神龙岛这些年因此跟无花岛作战数次,只是我们的岛民武功低微,故而败多于胜、伤亡惨重。”傅甄二人仅有的希望被无情摧毁,心冰凉到了极点。陆岛主道:“傅少侠武艺高强,肯否帮助我们铲除无花岛那群人面兽心的恶徒呢?”傅彻恨透无花岛,果决应承下。 陆岛主道:“有傅少侠相助,老夫便可另行排兵布阵,和无花岛贼人再决个高低了!”傅彻道:“那岛主打算何时动手?”陆岛主道:“我们要出奇兵、攻敌不备,才能一举获胜,所以时间一定要抓紧,就在这两三天吧!”众人回到屋内,叙谈一会。陆岛主命人给傅甄等人安排住处。神龙岛岛民上千,房屋集中在一处,颇为壮观。 陆岛主有三个儿子七个孙子,一家人团聚岛上,和睦温馨。隔日,陆家大摆宴席,款待傅甄等人。岛上最多是鱼,傅彻没住过靠江伴海的地方,山珍虽不乏吃食,海味却难得一尝,再加陆岛主的夫人儿媳等厨艺不凡,各色鱼等花样百出,并且鲜美可口。他心情糟糕透顶,食欲倒是大增,非但将自己案上的吃个精光,还把甄桐案上的吃了一大半。甄桐看他吃得起劲,抿嘴微笑。 席散后,傅彻、甄桐牵手在岛上漫走。风未止、浪未平,岛上景物一片狼藉。紫衣飘香,一女子掠到他们前方。她身材窈窕,白纱掩面。傅彻一眼认出她是神道天后陆潇潇,心弦紧绷,道:“陆前辈也在这呀!”陆潇潇笑道:“傻小子福气不小呀,别过我梁絮妹子,又找一个了。”傅彻没心情与她说笑取乐,道:“陆前辈怎会在这哪?”陆潇潇道:“神龙岛乃我旧居之地,陆岛主就是我爹,傻小子到我家做客,还问我为何在这,岂不可笑?”傅彻叹道:“陆前辈,桐儿命不久矣,我们只想好好相处些时日,您别来打搅好吗?”陆潇潇道:“傻小子,悲观厌世可不好呀!我问你,假如甄桐死了,你会怎样做?”傅彻道:“陆前辈何须多此一问,我与桐儿不离不弃,岂会独活?” 陆潇潇摇了摇头道:“傻小子,生命很可贵的。”傅彻不想与她多谈,道:“陆前辈,我们先走了!”陆潇潇道:“傅彻、甄桐,我指点你们去个地方吧!”傅甄二人停下脚步,待她往下讲。陆潇潇叹道:“你们就这样死了太可惜,甄桐人间异品,福缘深厚,无妨让你们去无花岛。”傅彻、甄桐疑窦暗生。陆潇潇问道:“你们是否得到了无双女的地图?”傅彻点头道:“陆前辈也晓得地图之事?” 陆潇潇浅笑道:“你们见到无双女后,就会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了!”傅彻不解道:“前辈这话怎讲?”陆潇潇道:“这你们别问,你们见到无双女时也别说是我指引你们去的。”傅甄二人一一应下。陆潇潇道:“距这里三天路程的地方有处无名岛屿,无双女就住在那里,你们找到她,她会带你们去摘驻颜草的。”傅甄二人重新看到生的希望,喜难自禁,傅彻作揖道:“陆前辈,傅彻太感谢你了!”陆潇潇淡然道:“那地方除我和无双女外没人知晓,你们也别与外人说,现在动身吧!” 傅甄二人借了一艘小船,傅彻滑动船桨,小船驶向浩淼沧海。两人循着陆潇潇指点的方向,行了半日,深入海中央。傅彻急于见功,力贯双臂拼命划动,小船随着巨浪上下起伏。奈何造化弄人,啪一声,船桨从中折断,一切希望终付诸东流。沧溟孤船,末路双影。傅彻、甄桐抱影相拥坐在船头,任那雨打风吹、浪拍水击,小船自悠悠。两人已经忘记过了几个昼夜,只知道自己还没死,风浪并没吞噬他们脆弱的生命。一阵风浪卷来,将他们连人带船抛上半空。风浪过后,一船二人飘泊到了一块陆地。 傅彻、甄桐几天几夜漂流在海中,全身湿透、困乏不堪。甄桐茕茕弱质兼具身上有伤,萎靡睡去。傅彻抱住她沿海岸游走,心下惶惶。这岛比神龙岛小得多,可以说只是块弹丸之地,但这弹丸之地,却有一座高插云霄、可摘星辰的高山。傅彻站在山底极目上望,云遮雾绕难见峰顶,可以料想山顶必是结满冰雪。 他正想着,忽见一人从山上急步飞下。那人一身白衣展步飞舞,姿势美妙动人。傅彻不免将她与梁絮相提并论。那人轻功极佳,不一刻就到了山下。她陡见傅甄二人大为吃惊。傅彻见她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容颜绝世,不输梁絮、萧菲儿,只稍不及甄桐。那少女问道:“你们两个小孩子怎到这了?”傅彻愕然笑道:“姑娘,你怎称呼我们小孩子了?我不见得比你小。”少女笑道:“那我唤你哥哥好吗?” 傅彻俊脸微红道:“这个不敢当了。”少女不客气摸摸他的头,笑道:“干嘛脸红了?你的情妹妹俊美绝顶,我一生也没见过有她一半美的。”甄桐不知何时醒来,笑道:“姐姐也一样呀!”少女笑道:“你既然唤我作姐姐,那我就认了你这妹妹。”傅彻听她说话完全是以前辈高人自居,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少女笑道:“以前有人唤我湘湘,你年纪小,跟妹妹一同唤我姐姐吧!” 傅彻一脸尴尬,唤不出口。甄桐笑道:“姐姐就是无双女,你还看不出嘛?”少女道:“从前我去中土时,中土人就这么称呼我的!”傅彻惊讶道:“你怎还这样年轻?”无双女笑道:“那我叫你小孩子没错吧,哥哥!”傅彻让她一句哥哥叫得窘立当地。无双女道:“我看你身上有奇气,定是吃过神物。等你到了我这个年岁,大概也还是现在这样貌。”傅彻问道:“前辈可是服食了驻颜草?”无双女道:“你也晓得驻颜草?”傅彻道:“桐儿受伤极重,药石无灵,所以我才带她来寻驻颜草。”无双女道:“那你们怎找到这的?”傅彻隐去陆潇潇指引一事,掏出地图道:“我们是按前辈你留给赵炳前辈的地图找来的。” 8、落日鸳盟(结局) 无双女笑道:“我猜你功夫肯定蛮不错的,我又几十年没打架了,你先陪我打一架,等你打赢了我再告诉你驻颜草的下落。”傅彻道:“那输了呢?”无双女道:“输了另作别论,我的玉水剑可是柄宝剑,你要小心些。”傅彻道:“晚辈知道,前辈当年就是用这柄宝剑在段二脸上划下个大疤痕。”无双女笑道:“那癞蛤蟆理他作甚,若他有你一半俊美,我说不定就跟他双宿双栖了。小心了,我要出手了。” 她从腰间拔出宝剑,剑光寒气,逼人透骨。傅彻放下甄桐,让她站在一侧观战。无双女道:“你用什么兵刃?”傅彻道:“我也不知道!”无双女道:“那你就用手掌吧!放心,我不会狠心把你手掌切下的。”傅彻道:“那晚辈就得罪了。”他心知无双女武功盖世,一出手就是天幻十三式,“云龙初现”、“霞龙出岫”……险招连连,挥洒而去。无双女笑道:“你是道脉的。”她身体一晃,玉水剑戳向傅彻手掌。傅彻见招换招,真气由上飞绕。无双女剑法毫无招式可循,但招招致命。 傅彻抢攻数招,无功而返。无双女道:“好了,试试你内力。”她说话之际撤剑一掌拍来。傅彻伸掌抵挡。两掌相对,傅彻发觉无双女内功怪异非常,似空空无物,又浩如深海。两人相持许久,各自撤掌。无双女道:“你体内有三股内力相互牵制,怎么回事呢?”傅彻信得过她的为人,将事情缘由大略陈述。无双女笑道:“那可是莫大的机缘呀,若三股真气融作一体,你就天下无敌了!”傅彻叹道:“哪有那么好的事,我没被它们折磨死就算万幸了。前辈还是先带我们去采驻颜草吧!” 无双女笑道:“看你老是忘不掉此事,我便告诉你吧!驻颜草就在这山顶山,只有三株,三十年前,我和陆潇潇无意中发现了它们,各服食一株,现还剩一株。我和她相约每人守护一年,今年轮到我了。”傅彻惊奇道:“陆潇潇也吃食了驻颜草?”无双女道:“你认得她?”傅彻坦然承认,问道:“前辈与陆潇潇是何关系呢?”“我们原是好姐妹,后来翻脸了,现在谁也不理谁。”无双女笑道,“不说她了,赵炳、徐登他们还好吗?” 傅彻于是将赵炳徐登夫妇之事详细谈说。无双女轻叹道:“我把无花岛灵丹相赠,却好心办坏事,害了他们夫妻。陆潇潇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落井下石,我得好好跟她理论理论。”傅彻道:“是什么灵丹,那般厉害呢?”无双女笑道:“你想要吗?可就一颗,不能送你了。”傅彻忙道:“我不是想要,只不过好奇还有这么神奇的丹药。”“驻颜草这种神物都有,何况其它东西。”无双女拉着甄桐道,“妹妹衣裳都湿透了,跟姐姐来。”傅甄二人去到无双女住处,见只是一个小山洞。无双女取出自己衣裳给甄桐替换,把傅彻拉出洞外,笑道:“问你件事,你吃食什么神物了?”傅彻实言以告。无双女道:“黄参果比驻颜草还珍贵,你把它的灵气都浪费了。” 傅彻问道:“前辈为何跟陆潇潇闹翻了呢?”无双女笑道:“我是无花岛神女,她是神龙岛神女,能不闹翻嘛?”傅彻道:“对了,怎么无花岛就你一个人呢?”无双女道:“这不过是无花岛的一个附属岛,距离无花岛还有两天路程。”甄桐换完衣裳出来,笑道:“姐姐,你们讲什么呢?”无双女抱住她笑道:“我的衣裳给妹妹穿起来更漂亮,看来那句人靠衣装要改成衣装靠人了。”傅彻道:“前辈,你快带我们去采摘驻颜草吧!”无双女道:“那你们要留下来陪我哦!”傅彻迟疑道:“这个……”无双女道:“你可以回中原干你的大事业,但妹妹得留下。”傅彻急道:“我不留下,桐儿怎能留下?”无双女莞尔道:“我和你开玩笑的,你自己到山顶采摘,否则如何能表达你对妹妹的一片深情呢?” 傅彻暂别甄桐、无双女,独力往山顶攀援而去。那山越登越高,越高越陡,越陡越险,最后冰雪覆顶,无路可走。好在他傅彻轻功卓绝,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登上顶峰,远见一株异草焕发灵光。傅彻狂喜之情难以描状,他小心摘下驻颜草,揣在怀里,返路折回。下山易于上山,他飞速而下,甄桐、无双女正在山底相侯。无双女道:“快让妹妹服下,越新鲜效果越佳。”傅彻依言喂甄桐服下驻颜草。灵草入口,甄桐惟感奇苦无比,秀眉深蹙。傅彻笑道:“没事的,良药苦口。”甄桐吃下后不久便昏睡过去。傅彻知她将要脱胎换骨,轻轻抱住她,并不担心。无双女感慨道:“桐儿比我们幸福多了,当年我与陆潇潇在山顶服食后,昏死于冰天雪地,没人问津,死了也无人收尸啊!”傅彻想不明陆岛主何故要毁谤无花岛,仔细相询。无双女道:“无花岛和神龙岛乃世仇,相互抵毁不足为怪,而这驻颜草就我和陆潇潇知晓,倒非陆岛主恶意欺瞒你们。” 甄桐服食驻颜草后,异状陡现,她全身缭绕着朦胧云气,隐隐幽香,散漫四野。接着她浑身晶莹剔透,皎然无物,与萧菲儿吸入九华玉璧先天灵气的情状如出一辙。她整个人似乎要气化飞腾,圣洁不可亵渎。傅彻惟觉她身体逐渐变轻,直至轻如微尘,他内心再一次深受震撼。当一切复归于平静,甄桐悠然醒转,浅浅一笑。傅彻喜爱得将她抛向空中,笑道:“好桐儿,你要做神仙了!”他抛出甄桐之际忽忆及在祁山血战采生妖人时将萧菲儿抛到高空最后遭她狠揍的事,不由摇首而笑。 他伸臂接住甄桐下落的身子,笑灿灿道:“好桐儿……”甄桐道:“放下我,我自己没事了,不用你抱。”傅彻道:“桐儿不让我抱,我很伤心的,再多抱一会嘛!”甄桐笑道:“那你就天天抱着,可不许说累。”傅彻笑道:“桐儿这么轻,十个八个也不会累的!”甄桐揪揪他耳朵道:“真是贪心不足,还想抱十个八个哪!”傅彻卖乖道:“好桐儿,我说错话了,你宽宏大量,饶我一回吧!”甄桐笑道:“看你乖,不与你计较了。” 傅彻脑海里浮现出当日“真无良宵”的判语,心底暗暗惊惶,偷偷瞥了一眼无双女,想道:“难道‘无’字还牵扯上她?不好,天下事无巧不成书,还有个陆潇潇,别说那‘宵’连带着她呀。若真是这样,我就没命了,中原三足鼎立,海外要五马分尸了!”甄桐、无双女见他神色间一时喜一时忧,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甄桐笑道:“傅彻呀,你想什么想得这般入神呢?”傅彻有色心无色胆,扯谎道:“桐儿伤好了,我在想该怎么给你庆贺。”甄桐侧头道:“那想出来了没?”傅彻摇了摇头。甄桐笑道:“你在撒谎,你若真心要为我庆贺,怎会想不出来?”傅彻心中抱愧,陪笑道:“我带你到处逛逛吧!”无双女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傅甄二人挽臂游走海边,落照垂空,波光艳影泛辉芒,渺渺碧海突然变得很亲切。二人谈笑正欢,远远瞧见海岸边停泊着一艘巨船,那船上悬挂着一面绣了朵大红花的彩旗。甄桐笑道:“有人晓得我们要离开,派船来迎接了。”傅彻道:“无双女姐姐说附近仅神龙岛和无花岛拥有大船,这船不属于神龙岛,那就是无花岛的了!”甄桐嫣笑道:“你该称呼姐姐为前辈才是,怎也唤姐姐了?”傅彻道:“妇唱夫随嘛!桐儿你唤姐姐,我若唤前辈,岂不矮你一辈了!”甄桐笑道:“谁是你的妻子了,我们又没成亲。”傅彻笑道:“成亲还不简单,我们就以碧海青天为证、落日浮云为媒,在这里拜天地是了。”他还真把甄桐拉跪在海滩上,面朝碧海落日,交拜了天地。拜完天地后,他猛然警觉做错了,自己和梁絮尚未成婚,如何能与其她人先拜堂?刹那间,啼笑皆非。正是: 得成比翼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本书终! 二00七年十二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