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王的残妃》 001 陷阱 风暖日疏。 燕白萧眼帘轻掀，看见夜雪瑶沿着湖畔缓缓向百花林走来，她应邀而来。 透过疏影，他看见夜雪瑶僵硬地立在湖畔，瞬间苍白的脸剔透如水。顺着她的视线，燕白萧看见了，百花深处，花影绰约之间，那相互依偎的两人，宛若一对璧人，凝成了世间最唯美的一幅画卷。 那两个人，一个是夜雪瑶的姐姐夜紫瑶，另一个是凌天歌，她喜欢的凌天歌。 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伤心。第一次有了心痛的感觉，如万蚁噬心，又似烈火焚身。她扇睫轻颤，缓缓地抬起眼眸，酸痛的目光三分飘忽，三分破碎，三分震惊，三分沉寂，凝成了十二分的清冽。 许久，她从悲伤中抽身出来，莹润的眸色逐渐加深，她木然地擦掉两腮的泪水，不去看那连背影都极度般配的两人，她冷唇微扬，步态端庄，一步一步，继续往百花林走去。 等夜雪瑶见到谢风亭里端然坐着的燕白萧，她的眼中倏忽掠过一抹刺痛，顿生阴郁之色。 她款款落座，燕白萧朝她微微一笑，倒了杯清茶端到她的面前。 夜雪瑶定定看着燕白萧，目光冷如刀刃，言语刻薄：“你大费周章地邀我前来，想要我看到什么？姐姐和凌天歌情深似海的情意？雪瑶与姐姐纵然是相府千金，到底也只是深闺女子，不知太子的这番苦心是何用意？” 燕白萧不恼，眼波轻转，若有若无的笑意落进夜雪瑶的眼睛里。 “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夜雪瑶是我最挚爱的女子，人世苦短，只要是我燕白萧想要得到的，我都会用尽一切手段去得到。”燕白萧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波澄澈如幽深的湖水，因为太沉太静，夜雪瑶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但夜雪瑶还是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冷气，她没想到燕白萧竟然说的如此直白，她微微地有些失神。燕白萧不笑的时候，他潋滟的双眸沉如寒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地孤寂和悲凉，让她莫名地疑惑。燕白萧贵为燕国的太子，又是燕皇最喜爱的一个儿子，使得他不可一世，但是他并不开心，他安静的时候，浑身上下流露出一种几近岑寂的哀伤，那是身份和权势，都无法弥补的缺憾。 “但是我还是喜欢凌天歌，我会一直一直这么喜欢下去，我对他的情感，不是太子能左右的。”夜雪瑶的眉间闪过一丝凛然，她的背挺的很直很直，眼中的笃定就如天崩地裂时，那面不改色的坚决。 燕白萧眉眼微弯，露出残酷的美，他淡笑：“雪瑶，凌天歌喜欢的人是你的姐姐，以你的姿色和才情，在凌天歌的眼里，恐怕难及紫瑶的万分之一，你说，凌天歌会喜欢上你吗？” 002 不屈服 夜雪瑶的身体重重一震，好像有一把钝重的锈刀割破了伤口，一点一点，不间歇地疼，一点一点，让伤口腐烂。 她恐慌，她不安，她心乱如麻，她朝着燕白萧冲口喊着：“姐姐是要嫁给玉王爷的，只要姐姐嫁人了，天歌就会对她死心，就会忘记她，然后，他会喜欢上我的，他一定是属于我的。” “紫瑶是要做玉王妃，可是雪瑶，你是要做太子妃的，你也是要嫁人的。”燕白萧眉心微蹙，深沉的脸色有极力隐藏的疼惜，他说，“父皇已经把你我二人的婚期定下了，下个月初八，听说那是个良辰吉日，紫瑶和明绯玉也在那一天成亲。” 也就是说，到那一天，她失去了凌天歌，凌天歌失去了夜紫瑶，永永远远地，彻彻底底地，失去了。 夜雪瑶脑子一片空白，双眼似蒙了一层云雾，氤氲而潮湿。她怔然无措。 她在心底无声发问。。。。。。 我要怎么办？ 姐姐要怎么办？ 凌天歌要怎么？ 夜雪瑶的心就这样疼了起来。 她，夜紫瑶，还有凌天歌，她们都把自己的爱完完全全地给了自己深爱的人，那么深，那么认真，完整到已经不能从生命中切割出去了。 夜雪瑶的世界轰然坍塌了，沉寂了。 她连连后退，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双唇，咬出一道很深的血痕，她摇头：“你以为一道圣旨就能将我们逼得走投无路了？” 她突然站定，与燕白萧隔着一丈的距离，撕心裂肺地喊着：“燕白萧，你不会如愿的，你听着，我不会嫁给你。” 泪水和愤怒借着这无助的嘶喊而发泄出来，夜雪瑶的声音渐渐沙哑晦暗，全身亦是绵软无力。 燕白萧的神色也跟着黯淡下来：“我这么做就是要我们都不再自欺欺人，既然上天选你做太子妃，这就是你我的情缘。作为太子，我必须要你清楚，皇家的威严不能容忍你的不贞，而身为男子，我如何接受，天天面对着自己的女人，心里想的全是另外一个男人。” 他说，夜雪瑶，我娶定你了。 夜雪瑶的心中似有惊雷响起，她怔在那里。 燕白萧爱她至深，就像她爱凌天歌那般，那般的深，那般的浓。 她的一颗心沉沉浮浮，看着燕白萧的眼神里，交织着震惊和茫然，她说：“可是，我并不想嫁给你，这太子妃的位置我坐不了，燕白萧，你明明知道，我并不是最适合当太子妃的人。” “人生不是因为一句不适合就可以改变的。”燕白萧目光一顿：“放不下的人，如果不属于你，始终是要放下的。雪瑶，你这么通透的一个人，如何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因为明白，所以就要屈服于命运吗？ 偶是新人，需要大家的支持和鼓励，请大家多多指教，收藏，投票，留言，偶不是太贪心地吧！ 003 残酷现实 “燕白萧，你勉强一个不爱你的人嫁给你，这又有什么意思？你贵为一国太子，却输给了一个无名之辈，你觉得这样光荣吗？”夜雪瑶语气很淡，但字字铿锵，沉沉地落进燕白萧的心里。 燕白萧的眼中掠过一抹痛色，但很快，静谧无波。 他微微地弯了唇角，笑得邪佞：“世人只会知道你夜雪瑶是尊贵的燕太子妃，因为你的父亲不会允许有人知道他的女儿曾经那么卑微地去喜欢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燕白萧说对了，她是堂堂一国丞相的千金，倾城之姿容，咏絮之才情，艳冠天下。而凌天歌，他什么也不是。她和凌天歌根本就是云泥之别，她们之间何止只隔着天与地。 因这认知，夜雪瑶的身躯狠狠一滞。 夜雪瑶哀伤的瞳眸漆黑如墨，凛冽地看定燕白萧，连声质问他：“因为你是太子，你就可以勉强别人喜欢你？因为你是太子，你就可以威胁我的父亲？因为你是太子，你就可以掌控我的命运？” 朝堂上的事情，她不懂，但是她知道，她身上所有的光环都是她的父亲用性命做赌注换来的。朝堂之上，波谲云诡，瞬息变幻，如果没有强大的联盟，她的父亲何以能权倾朝野数十年。到这一刻，夜雪瑶方才真正体会，这个世界并不是她眼睛看到的那样单纯，她的眼眸不由地闪过一丝悲凉。 燕白萧笑了。 显然，他比夜雪瑶更懂得其间的道理。 燕白萧带着不可一世的笑容，缓缓道：“是，因为我是燕白萧，我就可以勉强任何人爱上我；因为我是燕白萧，我就可以让你父亲依附于我；因为我是燕白萧，你注定就得是我的女人。” 夜雪瑶的脸色在这霎间变得惨白。 燕白萧望着她，这次他没有笑，他说的极为的缓慢：“如果你不能和凌天歌在一起，那么，你就要开始喜欢我。” 很简单的一些道理，有时候不愿意去看透，当别人戳穿的时候，心底的痛更深。 微风乍起，一缕碎发掠过唇边，夜雪瑶的眼中有迷离的水汽。就算没有夜紫瑶的横刀夺爱，她和凌天歌也是不可能的，她是燕皇钦定的太子妃，她要嫁的人是太子燕白萧。 她的夫，只能是燕白萧。 可是她有多希望她是凌天歌的妻，这一辈子是，下辈子也是，生生世世都是。 然而，却没有任何的可能。 第二天，偶继续过来拉票，不要鄙视偶！！ 004 心刺 数日后，燕皇诏告天下，四月初八，夜雪瑶和夜紫瑶各自与燕白萧和明绯玉完婚。 事已至此，她们都没有了退路。 相府内一片喜庆，圣旨一下，最高兴的自然是夜雪瑶的父亲夜青云，燕国最有权势的两人如今都快成了他的女婿。夜家和明家本是世交，于十五年前，两家便定下了这门亲事，只等夜紫瑶和明绯玉长大成人。如今夜紫瑶十六，明绯玉十九，正是完婚的年纪。年前，夜青云便有让她们完婚的意思，无奈夜紫瑶百般推脱，这事就搁了下来，现在燕皇亲自赐婚，夜紫瑶心里纵然是万般的不愿意，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月至中天。 夜雪瑶刻意往后花园里走，经过回廊的时候，看见凌天歌站在桃花树下，月影清浅，和他的身影叠在一起，溢出无限的寂寥。 凌天歌，她和夜紫瑶的授业老师，他面如冠玉，笑似春水，心似琉璃。他横溢的才华和逼人的英气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浑成一种天然的气魄，如光华四溢的明珠，摄人心魂。 夜风清凉，仿佛有一股彻骨的冷意，从心底深处慢慢渗透出来，夜雪瑶突然就想起凌天歌温暖的怀抱，她抿唇淡笑，涩涩地，她慢慢开始知道，那个她铭记于心的拥抱只是一个意外。 那样的弥足珍贵，却是一场错乱的开始。 那一次，她被夜青云训斥，一个人躲在桃花树下偷偷哭泣，凌天歌心下恻隐，便把她揽进怀里，那原只是很单纯的宽慰，她却会错了意。 再看着眼前这棵桃树，种种光景恍然如梦，和那时相比，桃树更高了，桃花更艳了。桃之夭夭，不知道明年桃花再开的时候，是何光景？ 夜雪瑶的眼里有细碎的痛，怔怔地立在月色里，对着凌天歌悲戚的身影，她唯有慢慢地转过身。 夜凉如水。 夜雪瑶神思恍惚，看见眼前灯影明灭，夜紫瑶的房门半掩着，那些光就是透过门缝露了出来的，她推门而进。 “姐姐。”她轻唤。 夜紫瑶闻声回头，她面色灰败，心中愁云惨雾不散。 “雪瑶，我不想嫁给明绯玉。”夜紫瑶望着夜幕中的那弯冷月，眼神就那样凄凉下去。 夜雪瑶心中苦闷，好像有一根刺，她低眉敛目，微微屏息，问：“姐姐心中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你也看出来了。”夜紫瑶一怔，随后，恬淡一笑，“我是真的很喜欢天歌，我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夜紫瑶清澈的眼瞳映着月色，散发出柔和的光，仿佛有无穷无尽的魔力，这一刻，她的心忽然就安宁下来了。凌天歌，这三个字，是夜紫瑶的定心丸。 却是，夜雪瑶的一根心尖刺。 第三天，还是泪求收藏，某人不是一般的厚脸皮。 005 隔阂 夜雪瑶心中抽痛，将头垂的更低了，然后有一滴清泪猝不及防地落在她的手背上，她慌乱地擦拭，生怕夜紫瑶看出端倪来。 沉默许久，她轻启双唇：“姐姐，以前你说，你要嫁的男子必定是要容貌无双，文武无双，家世无双，而天歌，他不是这样的人？” 夜紫瑶怔了片刻，回忆把她带到某个稀松平常的午后，那时的她带着对爱情的憧憬，说出了那样美满的未来，羞赧而骄傲。 她微微一笑，眼里闪烁着幸福的微光，她的瞳孔里堆满了凌天歌的身影。 她看着夜雪瑶：“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没有遇上天歌，那个时候我以为能配得上我的男子必须是举世无双的，但是，原来我想要的幸福只是我所爱之人的爱情。” “玉王爷他对你情有独钟，姐姐也应该明白。” 夜紫瑶摇头，说的漠然：“他千般好，万般好，唯独一点不好，那就是他不是我爱的人。” 目光交错，夜雪瑶和夜紫瑶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突生的疏离，可是谁也不愿说破。夜雪瑶喜欢凌天歌，夜紫瑶未尝不知道，她不想失去凌天歌，也不愿失去夜雪瑶，所以她假装不知道。 “十五年前你们定下亲事，你就是他认定的人，他已经把你放进了心里。十五年了，他爱了你十五年了，不管你爱不爱他，他都不会放弃你。”夜雪瑶看定夜紫瑶，目光深邃，“姐姐，你放手吧。” 夜紫瑶的脸色倏忽一变。 她强定了心神，握住夜雪瑶素白的双手，眼睛忽然变得雪亮，好像只要夜雪瑶在她身边，她和凌天歌就能在一起，永不分离。 “雪瑶，你自小就聪慧，你想想办法帮帮姐姐。” 夜雪瑶静静地看着她，那样静止的安静，就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下两人深浅不一的呼吸声，急促的，不安的。 她眉头紧锁：“姐姐，你已经伤害了凌天歌，难道你还觉得伤得不够深吗，难道看着他为你连命也不要了，你才会罢手吗？” 夜紫瑶一怔，讶然道：“雪瑶，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是在害他？” “若你拒绝了玉王爷，他很快就会知道是凌天歌抢走了你，他会善罢甘休吗？凌天歌还会有活命的机会吗？”夜雪瑶目光转冷，幽幽道，“你明明知道自己和玉王爷的亲事，你还一意孤行，如果你早点断了你那荒唐的念想，何至于牵连凌天歌。他只是寻常的一个男子，无名无势，他拿什么和玉王爷抗争，他拿什么从他手里把你抢回来？” 荒唐？ 夜紫瑶脸色雪白，一颗心疼到痉挛，她突然很想哭，泪盈于睫：“雪瑶，难道爱一个人就这么龌龊吗？” 雪瑶，难道因为天歌，姐妹之情，手足之爱，你通通都要割弃吗？你是来落井下石的，还是想从我的手里抢走天歌？ 电光火石，思绪纷扰，夜紫瑶的心很乱，很乱。 006 退婚 夜雪瑶脸涨得通红，也自觉说错了话。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和夜紫瑶吵架过，现在，为了一个不可能会在一起的人，伤了夜紫瑶的心。 夜雪瑶目光一转，落在清冷的空气里，不去看夜紫瑶泫然欲泣的双眸。 夜紫瑶扬起唇角，泛着泪光的双眼荡起酸涩的微笑：“就在刚才，你推门进来的那一霎那，我真的以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你会知道我每时每刻的心情，我难过的时候，我落寞的时候，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你都会在我身边陪着我，安慰着我，在这个世界唯一不会伤害我的人就是你。” 夜雪瑶的眼眶里也涌满了清泪，夜紫瑶精致的脸庞在她的视线中破碎不堪，她的声音沉了许多：“但现在你发觉原来不是这样的，你很难过，你很伤心，甚至，你还很失望。姐姐，我知道我不应该说那么重的话伤你的心，但是最该伤心的人不应该是凌天歌吗？比起你我，他不是更可怜一些吗？” 想起凌天歌黯然的背影，夜雪瑶的心里不由地又是一阵剧痛，她转过身，攥紧了拳头，抬头望着那弯冷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夜紫瑶神色复杂，眉眼之中微露不悦之色，却没有一句愤懑责怨的话，自小她对夜雪瑶就是万分宠爱。在夜家，她们并非同胞姐妹，夜紫瑶是嫡长女，夜雪瑶却是庶出，夜青云只有这二女，夜紫瑶在夜家那是众星捧月的大小姐。夜青云偏爱夜雪瑶的母亲，她生前，夜大夫人处处奚落，她死后，便对夜雪瑶百般刁难，夜青云虽然疼她，但家中的事情一向都由夜夫人打理，况且夜青云一天到晚为政事烦忧，也甚少过问，夜雪瑶的处境很是尴尬。但夜紫瑶和夜雪瑶感情却很亲厚，两人还同住一个院落，有的时候，她更像夜雪瑶的母亲。 夜紫瑶绕过夜雪瑶的身侧，幽然顿住脚步，清澈的目光落在她清丽无暇的脸上：“雪瑶，我是真的喜欢凌天歌，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夜紫瑶对着她淡淡地笑，转身朝门口走去。 “姐姐，你要去哪里？”夜紫瑶心下不安，上前追了两步，忍不住问道。 “玉王府。” “夜深了，你这时候去找玉王爷。。。。。。”夜雪瑶突然缄口不语，突然浮起的假设在她的心里越来越清晰。 “退婚。” 夜雪瑶身躯一僵，夜紫瑶证实了她的想法。 夜紫瑶摇曳的裙裾拖过门槛，漆黑的夜色里，她走路的身姿仓皇而凌乱。夜雪瑶追到门口，定定地站着，扶着门框的手缓缓地垂落。冷月如刀，穿过了她单薄的身躯，泛起一阵锥心剔骨的痛，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于是，那些隐忍许久的泪，终于滑了下来，一滴一滴地变凉。 夜色浓郁，前方漆黑一片。 这一夜，夜紫瑶彻夜未归。 007 揭秘 夜雪瑶一夜未眠。 天光微露的时候，她倚着阑干，抬头看着青灰色的天空，朦朦胧胧地，隔着雨幕。 耳边，雨珠清脆。 夜雪瑶微微偏头，夜紫瑶的房间房门紧闭，她轻轻蹙眉，凝有忧愁。 夜紫瑶一夜未归，是明绯玉好心挽留，还是。。。。。。。 夜雪瑶打了一个寒颤，转身往书房走去，经过花厅的时候，碰上管家夜伯，她拉住他，神色焦虑：“夜伯，我爹可在书房里？” “老爷昨晚半夜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夜雪瑶心下一紧，怔然地松了手，又问：“我爹昨夜就出门了，和谁走的，去哪里？” “是宫里的公公，我听老爷说先去玉王府，后进宫。” 是不是可以说明，昨夜真的有大事发生？ 姐姐？ 夜雪瑶眉目沉郁，心头倏忽一震，睫毛轻颤的瞬间，脸色沉的吓人。夜伯看着一向温婉柔静的二小姐，突然眸色深冷，犀利如刀刃，宛若另外一个人。 他小心而忧心地开口：“二小姐，你没事吧？” 夜雪瑶嘴角紧抿，看着夜伯，僵硬地摇头。 夜伯有点懵了，但还是恭敬地说道：“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老奴先下去了。” 夜雪瑶轻轻点头。 外间大雨滂沱，迷蒙而湿冷。她站在原地，看着迷离的雨幕，神色静默。 “雪瑶。” 夜雪瑶听到有人唤她，转过身去，沉静的眼底起了波澜。 “你要走？”夜雪瑶的目光落在了凌天歌肩膀上的包袱。 “如果相爷回来了，你帮我跟他说声。”凌天歌看着夜雪瑶脸上的忧思之色，心下一疼，凌天歌喜欢夜紫瑶，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他一早就当夜雪瑶的自己的亲妹妹，他想说些安慰的话，但话到嘴边却是欲言又止的一副神情，凌天歌无奈地淡笑，“雪瑶，保重。” 转身，离开。 凌天歌清澈的眼底有细微的挣扎，如涟漪一般在眼底散开。 但是，他无法回头，一切都已成定局，再也无力更改。 夜雪瑶恍然清醒，大步追到凌天歌的面前，阻了他的去路：“你要姐姐嫁给玉王爷？” 她的心里一阵难过。难道凌天歌就是这样一个懦弱的人？ 在这之前，她确实很想凌天歌放弃夜紫瑶，但是，夜紫瑶可以为了他去找明绯玉退婚，从那一刻起，她想，或许夜紫瑶和凌天歌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凌天歌神色未变，嘴角微动：“玉王爷乃人中龙凤，多少名门闺秀趋之若骛，紫瑶若能嫁给他，那是她的福气。” “这不会是你的真心话。”夜雪瑶看起来那么伤心，天地间水汽氤氲，她漆黑的双眸也氤氲了一片的水雾。 凌天歌心下一动，他深深地压下心底的恻然，轻扬的唇角似笑非笑：“你都可以嫁给太子，我为什么不能放下紫瑶？” 夜雪瑶愕然，一颗不安的心快要跳了出来。 凌天歌唇畔的笑容越来越深：“你不是喜欢我吗？” 008 君子风范 夜雪瑶猛然睁大了双眼，好像有一只白鹭从她的心湖掠过，惊起点点水花。她那深埋心底难以启齿的爱慕之情，被凌天歌毫无预兆地挑开了，在这个大雨弥漫的清晨，她的寂然心，开始隐隐地疼。 “你。。。。。。” 凌天歌笑容未减，话也说的更加的刻薄：“如果你不曾与谁有婚配，现在，你还会不会追过来，对我说这些话？” 她后退一小步，怔然地与凌天歌对望。 “说不出来了吧。” 凌天歌的眉目依旧俊朗清逸，可夜雪瑶看到的，只是他的脸上不加掩饰的戏虐。 她的神色有些复杂，想着凌天歌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呢，是从前她太喜欢他了，把他当作是这个世上最完美的人，所以把他所有阴暗的一面都美化了。一直以来，她眼睛所看到的凌天歌，温和，清润，风度翩翩。然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给她伤害，让她难堪的人，又是谁？ “知道姐姐去哪里了吗？她为了你，去玉王府找玉王爷退婚，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要伤她的心，不要让她的努力，变的一文不值。”夜雪瑶很努力地压制着心底的汹涌，才能迫使自己很平静地再次面对凌天歌。 “如果有朝一日夜家因我而满门抄斩，恐怕你会后悔今日不让我走。” “玉王爷那么爱姐姐，他一定是希望姐姐幸福的，他为了保全姐姐，他会把所有的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明明是温润如玉的一个人，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恨的咬牙凌天歌的眼中闪过一丝揶揄：“他是位高权重的玉王爷，何人何物尽在他的股掌间，你要他放弃紫瑶，莫说他对紫瑶一往情深，就是不爱她，也不容许紫瑶玩弄他。” “你凭什么这么猜测他？”夜雪瑶恨恨地说。 “明绯玉也是凡夫俗子，他再尊贵，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紫瑶越是抗拒，就越是挑起他的兴趣，没有什么比征服一个不爱你的人更有意思。” “他一定不会伤害姐姐，成人之美才是君子风范，玉王爷他会明白的。” 夜雪瑶知道说成人之美是君子的风范，怎的就忘记了，凌天歌他就是个君子。昨夜，他本是去找夜紫瑶，在门外，他听到了夜雪瑶和夜紫瑶的那一番对话，明绯玉不是池中物，他怎么可以因为他一个人而牵连夜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所以，他能做的，只是给夜紫瑶一个安然的未来，哪怕，她的未来里没有他的参与和存在，他也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只是，这些，他不能对任何人说。 “这样的一定，你相信吗？”凌天歌忽地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目光越过夜雪瑶的肩头，“相爷，你相信吗？” 009 惊闻 书房里，夜青云面无表情地看着凌天歌，冷冷道：“你现在才知道要离开，已经晚了。当日，我欣赏你的才情和智慧，所以聘你为雪瑶和紫瑶的老师，我们夜家是名门望族，她们两姐妹将来是要为妃为后的，我以为你明白我的一番苦心和用意，倾尽才学栽培她们。可是你呢，你纵容紫瑶沉溺下去，让他对你无可自拔，你为人师表，难道不知道什么事情应该发生，什么事情不应该发生吗？” 凌天歌静静地站在夜青云的面前，淡淡地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是，我们毕竟这么年轻，很多事情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我无意陷相爷于困境，今时今日，我唯能说声抱歉，相爷要如何处置我，我毫无怨言。” “你以为我叫你进来就是为了惩戒你？”夜青云冷眸微眯，目露讽刺之色，“凌天歌，你觉得现在惩罚你，一切事情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何时起你这么天真无知？” “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昨夜为什么要去玉王府，为什么现在姐姐没有跟你回来？”自刚才夜雪瑶见到夜青云阴沉的神色，心中的不安就开始鼓动，她很少看见夜青云这么凝重的表情，此刻，她的不安又重了几分，电光火石之间，她面色一紧，冲口道，“是不是姐姐出事了？” 夜青云微微地叹息：“如果昨夜你阻止紫瑶去玉王府，那么，今天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 “姐姐现在在哪里？” “刑部的大牢里。” 书房里，寂静无声。 这个时候，雨停了。 可，夜雪瑶的心好像还停在早晨这场滂沱的大雨里。 夜紫瑶在刑部的大牢里。。。。。 夜雪瑶的脑子里有无数个声音一直在重复相同的话，她好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她内疚，她懊恼，是她的自私，她的嫉妒，迫使她对夜紫瑶说了那样不明智的话，如果不是她，夜紫瑶可能不会孤注一掷去找明绯玉退婚。如果夜紫瑶有什么不测，那就是拜她所赐，她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姐姐。 她是个凶手。 夜雪瑶重重一窒。 半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推开雕花的木窗，雨后的桃花越发的娇艳迷人，花色艳如胭脂。她静静的看着，眸光晦暗无光，悲伤顿生。 夜紫瑶最爱桃花，如今，桃花开的正盛，她却身陷囹圄。她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从小锦衣玉食，怎么吃的了这个苦。 夜雪瑶望着桃花，看着看着，似乎看到夜紫瑶憔悴的容颜，她含泪求她：“雪瑶，救我，救我。。。。。” 她眼眶一热，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回过头，满目疑惑：“姐姐只是去趟玉王府，怎么会被关进大牢里？” 夜青云负手而立，面色沉重：“紫瑶刺伤了明绯玉，他至今未醒。” 语毕，满室静默，隐约能够听见停滞的心跳声猛然狂跳如鼓。 010 真相 夜雪瑶面上掠过一抹异色，皱下眉头：“姐姐虽然任性，但不会不知轻重，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夜青云摇头，苦笑道：“碧妍公主亲眼所见，当时只有他们三个人，紫瑶又手握金钗，神态疯癫，就算有是非曲折，也没有人会去质疑公主说的话。” “那么晚了，碧妍公主怎么会出现在玉王府？爹，你为什么要那么说，这和是谁看见的有很重要的关系吗？” “碧妍公主一直喜欢明绯玉，如果不是因为紫瑶和明绯玉从小定下姻亲，明绯玉早就是碧妍公主的驸马。” “所以，这一次对皇上而言是个契机，如果紫瑶不能脱险，那夜家也会有灭门之灾。” 凌天歌接言，沉澈的眸底暗流涌动，眼角眉梢，隐隐透出无限的担忧来。 “有这么严重吗？” 夜雪瑶的眉间有淡淡的惶恐，她生在钟鸣鼎食之家，有父亲护着，又有姐姐宠着，可谓生活无忧，现在突然有个人告诉她，她从前的幸福生活可能到此为止，她不由地轻颤，眼中满是无措和彷徨。 这一刻，她真正感受到山雨欲来的压迫。 “雪瑶，你可知皇上钦定的太子妃为什么是你？” 夜雪瑶闻言，微微一怔，原来，连自己的父亲都看出来，她不是太子妃最理想的人选。 如果没有发生夜紫瑶入狱这件事情，她永远都不会去想，也不愿意去理会，她世界之外的事情。在她的世界里，没有波涛汹涌的政治风波，没有尔虞我诈的权术斗争，她的世界干净纯白，快乐无忧。 夜雪瑶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难道不是因为太子喜欢我？” “因为明绯玉。”夜青云继续道，“夜明两家是燕国两大家族，朝堂上，为父是丞相，明绯玉是王爷，如果我们两家结为亲家，等于燕国的半壁江山落入我们之手，皇上如何不害怕，他只有顺水推舟成太子所愿，拉拢我们两家，日后，就算我和明绯玉两人拥戴的不是太子，也会因为你们两姐妹，全力扶持太子，燕氏江山才能千秋万代。”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夜雪瑶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说话。 夜雪瑶，她只是一颗棋子，用来稳固燕氏江山的棋子，也是庇佑夜家荣辱的棋子。 原来，她竟是以这样的意义，成了众望所归的燕太子妃。 然而，在不久的将来，她可能从云端掉下来，一无所有。 所以，夜紫瑶不可以死。 所以，夜氏一族必须要繁华如初，风光依旧。 所以，燕国的太子妃，注定只可以是她，夜雪瑶，那个站云端睥睨天下的夜雪瑶。 夜雪瑶立在窗下，沾泪的睫毛不断轻颤，她忽然睁开眼睛，露出一双雪亮清冽的晶眸，平缓道：“有个人一定能救姐姐。” 011 交易 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地停在刑部大牢前面。 一只莹白的玉手撩起车帘，弯身走下马车，步姿娉婷轻盈。 “雪瑶小姐，请留步。” 狱卒拦住夜雪瑶，语气恭敬有礼，早在马车停在大牢前，狱卒便一眼就知道那是夜青云的马车。而眼前的美人，芙蓉面，远山眉，眸若秋波，唇似春花，腰如束素，此等艳逸瑰姿，除了夜雪瑶，四海之内，谁还有这么绰约的风姿，倾城的容颜。 “如果我非要进去呢？”夜雪瑶明眸一抬，那流转的眸光，耀亮清凉，好象冰山雪地上的风霜，落在身上，全身寒冷。 狱卒不寒而栗。 “不是小人刻意为难，紫瑶小姐是重犯，尚书大人有令，任何人不能进去探视。” “你是亲眼看见姐姐亲手把金钗刺进玉王爷的胸膛里，还是我姐姐已经招供了？”夜雪瑶沉沉地看着狱卒，唇边笑容犹在，却没有一丝的暖意，她继续道，“姐姐是金枝玉叶，这重犯的身份，是你随便能下定论的吗？” 狱卒打了个冷颤，忽然不敢正视夜雪瑶的眼睛，她的眼睛深邃明澈，自有一股震慑力，让他的心轻轻地颤动。 “小人人蠢嘴笨说错了话，雪瑶小姐勿怪。”狱卒堆起满脸的笑容，讨好道，“小姐来这里，相爷他一定不知道。” “你有话就说。” “昨夜，相爷已经来过了，但还是。。。。。。。”狱卒意味深长地停了口。 “我进不了，我爹了也进不了，那。。。。。它呢？”夜雪瑶黛眉微挑，张开五指，便有一块玉佩在两人的眼前来回摇晃，她戏谑地勾起唇角，尾音拖的很长。 和风疏浅，狱卒脸色骤变，俯身跪在夜雪瑶的脚边。 玉佩在阳光下发出剔透温润的光泽，那是燕白萧去年生辰的时候，燕皇送给他的礼物，见玉佩如见皇帝。 和田羊脂白玉，产于雪山之巅，色如凝脂，洁白滑润，这世上只有一块，何等的尊贵。 现在，在夜雪瑶的手上。 来刑部大牢之前，她进宫去找燕白萧，她说：“我想你救我姐姐。” 他看着夜雪瑶微微一笑，幽深双眸闪耀如星光：“事后，你如何答谢我？” 夜雪瑶一怔，她想过燕白萧可能会拒绝她，但没想到他应的这么干脆。 她看着他，若有所思：“生死相随。” 燕白萧眸光顿了一下，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热切地看着夜雪瑶：“雪瑶，如果我能让你幸福，你愿不愿意把你自己完全地交付于我，包括你的心。” 夜雪瑶有一瞬间的怔忡，故意错开燕白萧挚热且深情的目光，薄凉轻笑，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忽然有柔软的吻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燕白萧捧住她的脸，眉眼之间自有一贯沉稳的笃定：“会有那么一天，你会知道我对你的情意到底有几分真心。” 随即，燕白萧拿出和田羊脂白玉，告诉她：“拿着它，你用的着的。” 此刻，夜雪瑶握着和田羊脂白玉，想着燕白萧当时的笑意，心里一下子就乱了起来，像风中的落花，飘飘荡荡，忐忑不安。 是否，燕白萧真的是她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然而，没有谁可以洞察先机，所以，要到很久以后，夜雪瑶才有更深刻的领悟，只要是她想要的，只要是燕白萧能给的，他都会送，更遑论区区一块和田羊脂白玉。 012 探监1 牢里，牢外。 截然不同的，天与地。 湿润的目光中，夜雪瑶轻唤：“姐姐。” 现在的夜紫瑶双目呆滞如鱼珠，发鬓凌乱，哪还是往日里那个仪容端庄的大小姐。 夜雪瑶双目含泪，难以把眼前的人和夜紫瑶联系起来。 夜紫瑶抬头，看见是夜雪瑶，上前抱住她，泪如雨下：“雪瑶，你带我走，你带我走，我好害怕，这里到处都是老鼠，我不要再呆在这里，你快带我走，我要回家。” 夜雪瑶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姐姐，我一定会救你出去，但你给我一点时间，我答应你，我很快会带你回家，很快。” 夜紫瑶摇头，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有她看不懂的痛楚。 她面如死灰，哀伤道：“如果你在这里多呆一刻，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现在，外面的阳光一定很明媚，可是这里，这里面暗无天日，每天都有人莫名其妙地死掉，然后又有新的死囚进来，但是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死掉了，往复循环着，就像地狱一样。在这样下去，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你和爹救我出去之前，我也已经死掉了。” 夜紫瑶紧紧地抓着夜雪瑶的双臂，她白皙的手腕上马上有一圈淡淡的淤青色，夜雪瑶微微皱眉，强忍着痛，任由夜紫瑶发泄她心中的恐惧，除此之外，她不知道如何减轻夜紫瑶的痛苦。 夜雪瑶的心中，酸涩更甚：“姐姐，你相信我，你是我唯一的姐姐，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所以，你一定要告诉我，真的是你刺伤了玉王爷？” 夜紫瑶哀哀地笑了起来，眸中犹有恨意：“如果他不死，就是我死。” 夜雪瑶一时静默，顿了顿，道：“如果他死了，姐姐你还能安然回到凌天歌的身边吗？还能和他一起纵情山水间做对寻常夫妻吗？姐姐，退婚不是一踌就成的，你何苦意气用事？” 可，夜紫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听不进夜雪瑶的话，她想起明绯玉在午夜对她说话的时候，他阴冷沉郁的表情，她的眸光顿时冰冷如霜。 “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他说，要么他死，要么我死，不然任何人都休想从他的身边把我抢走。明绯玉他是个疯子，他是个疯子。”夜紫瑶的情绪异常的激动。 夜雪瑶也看出来，对明绯玉，夜紫瑶是恨之入骨，为了平复她的情绪，夜雪瑶话锋一转，问道：“那碧妍公主呢？她为什么也在玉王府？” 013 探监2 夜紫瑶嗤笑，冷冷道：“三更半夜，你说她找明绯玉能干吗？” 夜雪瑶想起夜青云说碧妍喜欢明绯玉，连夜紫瑶都能看出来，她就是再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的心揪了起来，紧紧地。 碧妍公主一定会千方百计置夜紫瑶于死地。 到底怎样才可以救出夜紫瑶？ 夜雪瑶的心中千头万绪，然而，又理不出一个头绪。 “姐姐，你后悔吗？” “雪瑶，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昏暗的光线中，夜雪瑶看见夜紫瑶脸上的笑容，她想她知道了答案。 “姐姐，我改天再来看你。” 夜紫瑶目不转睛地望着夜雪瑶，这一眼，清冷尽显，交织着凌厉和淡漠，她敏感问道：“爹为什么不来，他放弃我了？” 夜雪瑶目光一震，她没想到夜紫瑶会怀疑自己的父亲。 她蹲在夜紫瑶的面前，握着她的手，声音温和：“不是这样的，今日我也是得太子的帮助才进来的，皇上有令，在明绯玉醒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进来探监。” “天歌呢？他为什么不跟你一起来？”夜紫瑶有些幽怨地问。 夜雪瑶顿了一下，该怎么对夜紫瑶说，告诉她实话就等于刺伤了她。 她对上夜紫瑶殷殷的目光，笑了一下：“他和爹一起商讨如何救你出去，姐姐你放宽心，你不会有事的，很快你就可以看到凌天歌了。” 夜紫瑶面色转暖，可双手依旧冰凉无温，她说：“雪瑶，我知道这次我是闯祸了，但是你一定要救我出去，不为凌天歌，也不为我自己，为了我娘，我不能有事。” “大娘？”夜雪瑶惊诧。 “爹对二娘一往情深，他总觉得是娘逼死了二娘，爹对娘一直都没有夫妻之情，这些年，你也看见了爹是怎么对娘的。爹把府里的大小事都交给娘打理，肯定她大夫人的地位，很大原因是因为我和明绯玉的亲事。以前我一直没有去想，直到现在身陷囹圄才知道，于娘而言，我不但是她的女儿，更是她的守护神。” 夜雪瑶怔然，久久回不了神，想起以往种钟，目光不由地晦涩而黯淡。她知道夜夫人不喜欢她，可是她并不觉得她母亲的死和夜夫人有什么关系，母亲死了那么久，她都已经放下了，夜青云也应该已经放下了。转念至此，夜雪瑶又安慰了夜紫瑶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夜雪瑶从牢里出来，天边，绯红如火。 她看见她的马车后面走出一个人来，来人，锦衣玉带一袭胜雪白衣，立在黄昏里，清俊的眉梢微扬，对她微微一笑。 他的眼中，有她熟悉的温柔。 014 碧兰殿 那个人，是燕白萧。 他微微一笑，不由分说地把夜雪瑶带进宫去。 整座皇宫之中，碧妍公主的碧兰殿常年都有香气弥漫，因为碧妍公主独爱香料。 夜雪瑶跟在燕白萧的身后，看着两侧摇曳生姿的兰花，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碧兰殿香的有些过分。”夜雪瑶的目光落在兰花上，匆匆一瞥，回头对上燕白萧清澈的目光，淡淡一笑。 燕白萧忽地伸出手，把夜雪瑶牵在手心里，神色非常的自然，仿似她们是多年的恋人，一边走一边笑道：“你第一次来碧兰殿当然闻不习惯了。” 夜雪瑶一怔，双颊掠过一抹红晕，轻轻地便挣脱了燕白萧的掌心，她把手藏在袖中，那只被他拉过的手莫名地烫。 燕白萧想过夜雪瑶一定是这个反应，唇边挂着一丝浅笑，伸手又把她牵在手中，只是这一次，稍稍地加重了一些力道，说道：“碧妍性格古怪，不喜欢外人进她的碧兰殿，你别看这条路跟其他的没什么区别，其实，这里面不知道设了多少的机关，平日里，宫里的人没少受过她的捉弄，你第一次来碧兰殿，若不跟紧我，很容易着了她的道。” 夜雪瑶吃惊，顿然哑口无言，乖乖地由燕白萧一路牵着，就好象燕白萧对她的感情，她同样没有拒绝的可能。 夜雪瑶看着燕白萧俊朗的轮廓，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为什么带我来碧兰殿，你不是说碧妍公主不喜欢外人打搅吗？” “我们这位公主太刁蛮了，她什么都不缺，却缺个朋友，你性子温和，品性纯良，我期盼着你们能成为朋友。” 燕白萧低头浅笑，纯澈的面容越发地俊朗生辉，夜雪瑶看着看着，有一瞬间的晃神。 燕白萧面如白玉，浓眉星目，比起凌天歌，飘逸中多了几分的高贵。 夜雪瑶收回目光，忽然一笑：“太子不是为公主寻一个朋友，倒是像让雪瑶多了个敌人，公主她根本就不需要朋友。” “雪瑶，你果然不简单。”燕白萧看着夜雪瑶的目光中全是赞赏，然夜雪瑶却觉得他眼中的笑意淡了。 刚好燕白萧也看着她，四目相对，彼此眼中的神色幽深复杂。 “那太子能否坦言相告，总不会真的是为了我能和公主成为朋友，然后为我姐姐开脱？”夜雪瑶揶揄着，口气中难免有几分的探究。 “我答应过你，要让紫瑶平安地回到你的身边，所以，我想让你知道，我没有食言于你。” 燕白萧唇角轻扬，水漾的眸底闪着明亮的光泽，在暮色四起的天色里，更加地清亮明耀。这一眼，夜雪瑶更加肯定燕白萧不是池中物，他温柔，他纯澈，但在他的心底有着大家都不知道的野心，他的一举一动，俱已流露出王者的霸气和沉笃。 夜雪瑶的眼中掠过一抹浅笑，于暮色中，她和燕白萧并肩站在碧兰殿的花厅之中。室内，宫灯璀璨，灯影潋滟，宛若天人的两人，竟是那么地般配。 珠联壁合，说的就是她们。 但是，他们是否真的缘定今生？ 夜雪瑶不禁恻然。 却在抬头的那一霎那，怔得说不出话来。 放目望去，殿内，一片狼籍。 015 转机 夜雪瑶看见碧妍公主的时候，她正在训斥宫女，当碧妍公主抬头看着她们的时候，突然双目一瞪，昏倒在地。 事情来的太突然，夜雪瑶愣在那里，然后她看见太医来了。 夜雪瑶站在外面，透过幔帐，隐约可见碧妍公主苍白的脸色。 不多时，太医诊完脉，对燕白萧说了一通。那时，夜雪瑶的目光刚好扫过地上被打碎的瓷碗，可她还是清晰了听见了太医说的话。 大意是说碧妍公主长年使用过量的香料，导致她神智不清，产生幻觉，总觉得身边的人要害她，于是怒火攻心，晕厥了。 夜雪瑶一脸震惊。 于是，在渐渐浓郁的夜色中，她看见了事情的转机。 之后，人来人往，一向冷清的碧兰殿忽然就热闹了起来。 她失笑：“太子能送我回家吗？” 其实，她只是有话对他说，而碧兰殿不是适合谈话的地点。 燕白萧笑着点头，他读懂了她眼中的深意。 马车内，夜雪瑶直言不讳：“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听见公主在训斥宫女，她说宫女拿砒霜毒她，而事实上瓷碗里盛的是上等的燕窝，太医说的没错，公主的神智是出现了问题，不过罪魁祸首不是香料，而是公主床上的那个兰花枕，如果我猜的没错，那里面一定有一种叫七魂散的毒药，它毒性不强，而且无色无味，加上公主性格孤僻不喜外人，所以没有人会怀疑到一个小小的枕头有怎样的玄机。我曾听人说，如果七魂散和花香混在一起，被人吸进体内，会侵蚀人的意志，容易产生幻觉，刚开始，中毒者易怒易躁，时间愈是久，神情愈是呆滞，最后变成一个痴儿。” 燕白萧心中猛然一紧，神色微变之际，他掀起唇角，面上浅笑依旧，不紧不慢地笑着：“如果碧妍真是中毒了，太医没理由不知道。” 夜雪瑶眸色沉沉，墨夜一般深，她缓缓道：“如果太医是太子的人呢？” 燕白萧脸色顿变。 雪瑶，如果你不是这样的聪明，那该多好。 夜雪瑶看着燕白萧，目光格外的清冽，隐约还带着一丝的悲戚之色，她问，“只有身边的人才能做的如此滴水不漏，太子，她是你的亲妹妹，你何苦这般算计她？” 马车里一阵沉默，只剩车轮碾过的声音。 这样的燕白萧不是她认识的燕白萧，夜凉如水，她也觉得好象有一股寒气不断地扑面而来，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深夜里，夜雪瑶看到了希望，又感到了失望。 她烟眉轻蹙，露出难过的表情：“白萧，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我觉得还是紫瑶和明绯玉更般配一些。”燕白萧的声音很轻，并不否认自己对碧妍公主下毒一事。 夜雪瑶勾唇苦笑：“你明明就知道，一旦姐姐被定罪了，夜氏就不复存在了，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016 歉疚 “我可以不当皇帝，但我不可以没有你，紫瑶被定罪了，夜相垮台了，那我和你还有可能吗？我对碧妍下毒不单是为了你，我还为了我自己，所以你不要责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燕白萧把夜雪瑶拥进怀里，怅然道，“雪瑶，无论将来如何，你都不要离开我。” 夜雪瑶很自责，可是她要救出夜紫瑶，她要保住夜氏一族的荣华富贵，是否就要牺牲其他人。 何时，一个家族的兴衰需要她一个人扛在肩上？ 夜雪瑶默然，许久，她回应燕白萧，有些机械：“此生，是生是死，是妻是妾，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夜雪瑶这般承诺，燕白萧本应欣喜万分的，可是他反而心事沉重，一些画面不断地在脑海闪过。 “雪瑶，在碧兰殿的时候，有太监告诉我，凌天歌去刑部自首了，他说是他才是这件案子的主谋。” 燕白萧放开夜雪瑶，转握着她的肩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的很缓慢，他看着她的眼睛，很担心她因此昏厥过去。 然而，他看到的是，重颤过后的夜雪瑶安静地睁着一双美丽水灵的眼睛，未置一言。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就是这样，燕白萧的心底才更加地痛，他微微眯起眼睛，眸光渐深，如果哪一天他也出了事，她会不会也这般为他失魂落魄？ “或许，这是天意。” 燕白萧目光一顿，问了一句：“雪瑶，要不要我陪你去趟刑部大牢？” 夜雪瑶摇头，看着神色温和的燕白萧，蓦地泪盈于睫：“对不起，白萧，对不起。” 燕白萧微怔，略带诧异：“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碧妍公主若是就此痴呆疯癫，我们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尚且于心难安，何况是你，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夜雪瑶料不到燕白萧伤害碧妍公主，也料不到凌天歌会走上顶罪这条路，有太多的事情，发生的那么猝然。 燕白萧熄了眼底的波澜，轻声：“我说过碧妍的事情与你无关。” 夜雪瑶淡淡地笑起来，慢慢地流下泪来：“我和姐姐生来就尊贵无比，家世显赫，荣华无尽，从小到大都是顺风顺水，人人都羡慕我们，都说我们福泽深厚。可是，我们却是个扫把星，连累身边的人，你是这样，天歌是这样，连明绯玉也是这样。” 燕白萧把夜雪瑶冰凉的双手握在手心里，眼里有深深的怜惜：“雪瑶，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你一定有办法救出他们的。” “你们都说我聪明，可是我救不出姐姐，也不能阻止凌天歌，白萧，我好难过，你说，她们会不会死？” 幽幽的月色落在夜雪瑶的眼睛里，映出她柔弱的脸庞苍白如霜。 夜雪瑶的心头那么地沉，那些苦难和悲伤聚集在她的心底，难以消散。 夜雪瑶靠在燕白萧的肩头，疲倦地闭上眼睛，落下了一滴清泪。 017 玉王府 凌天歌会不会死，夜雪瑶不知道，可是她没有再看见凌天歌，因为他对狱卒说过，他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夜雪瑶。 他说：“我不爱夜紫瑶，我接近她是为了能够平步青云，本来一切富贵唾手可得，是明绯玉毁我前程，我不能容他，所以我对紫瑶下毒，控制了她的心智，她才会做出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我才是主谋，与他人无关。” 事后，太医证实了凌天歌所言非虚，夜紫瑶确确实实中了毒，最后，夜紫瑶无罪释放。 凌天歌，于下个月初八斩首示众。 下个月初八，是她和夜紫瑶出嫁的黄道吉日，也是凌天歌命丧刀下之期。 无法言说的残酷。 夜雪瑶掩面而泣。 如果真的不爱夜紫瑶，现在又何必站出来为她澄清罪责？ 如果真的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何又要黯然离开？ 凌天歌的话自相矛盾。 夜雪瑶知道凌天歌不愿见她的原因，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凌天歌和燕白萧一起串通好的。毒是刚下的，太医是燕白萧的人，连刑部尚书都已经被燕白萧买通了，所以才那么快地就定了案，没有深究凌天歌自首的原因，只说他因良心不安。 日升月沉。 夜雪瑶把自己困在屋里，一个晨昏，又一个晨昏，她想着这么多年来，彼此之间一同共过的点点滴滴，岁岁年年，年年岁岁。而今，一切到了尽头。。。。。。。结束了。 眼眶一酸，眼泪簌簌地落，滴在唇间，又咸又涩。 凌天歌想自己扛下所有的罪责，他想一死了之，他用这样的方式证明他对夜紫瑶的爱，夜雪瑶偏不让他如愿。 凌天歌，你不可以死。 凌天歌，我不会让你死。 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更是姐姐深爱的人。 夜雪瑶打开房门，微风拂面，掠开两鬓的碎发，暖暖地，带着初夏的气息。 原来，寒春已过。 “来人，备车。” 有侍女上前询问：“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玉王府。” 马车抵达玉王府的时候，夜雪瑶被拒之门外。 她看着大门两旁矗立的两座威严的玉石狮子，告诉自己，夜雪瑶，你不可以退缩。 夜雪瑶心一定，微微蹙眉：“我想见王爷。” “王爷重伤未醒，不宜见客。”玉王府的管家言语冰冷，对夜紫瑶刺伤明绯玉一事还耿耿于怀。 夜雪瑶当下沉了脸色，连语气也加重了不少：“夜明两家本是世交，纵然姐姐误伤了王爷，也不至于撕破脸皮，到底姐姐还是要做这玉王妃的。” 管家沉吟了片刻，微弯下腰，伸出右手，做个请客入府的姿势：“夜小姐请跟我来。” 玉王府繁华气派，朱墙碧瓦，一个院落连着一个院落，连一个小小的假山水榭都那么精致讲究。 长廊尽头，穿过月牙门，便到了凌云阁。 管家引夜雪瑶到明绯玉的房间，于是当管家退出去的时候，她看见了明绯玉。 018 他醒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明绯玉。 明绯玉静静地躺在床上，他有一张俊美不凡的脸庞，轮廓深邃又不失柔美，眉目之间，比燕白萧多了一分妩媚，又比凌天歌多了一分儒雅。夜雪瑶的目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鬼使神差地，她想，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一汪深潭该是怎样的摄人心魂，是潋滟如春水，还是璀璨如星月，抑或是疏离如雾。 她坐在床榻旁，幽幽地开口：“你怎么还不醒过来？” 夜雪瑶的目光在明绯玉的脸上久久徘徊，却不见他有丝毫的动静，她的唇边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屋内药香淡淡，夜雪瑶起身推开窗子，外间阳光明媚，风暖花香，她深深吸口气，再回首，她看见日光落在明绯玉苍白的脸上，越显得他薄透如剪影，好像日光再亮一点，明绯玉就会慢慢淡化，消失在她的面前。 “你不是很想看到姐姐伤心绝望的样子吗，现在如你所愿了，你为什么不醒过来，睁开眼，看清楚。” “明绯玉，如果你就这么死了，你甘心吗？” 夜雪瑶絮絮叨叨地说着以往，那些明绯玉和夜紫瑶的缱绻画面，说着说着，心下微痛，她忽然羡慕起夜紫瑶。明绯玉喜欢她，凌天歌也甘愿为她去死，而她，那么努力地站在凌天歌的身边，结果，为了成全他和夜紫瑶，放下骄傲，放下矜持，跑到玉王府企图唤醒明绯玉，然后恳求他放夜紫瑶和凌天歌一条生路。 她把自己当作神明，以为那一点绵薄之力就能够扭转乾坤。 夜雪瑶，你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哀伤在她的胸腔里一点一旦地聚居，膨胀得似要喷薄而出。然而，与此同时，在她的脑海里，夜紫瑶梨涡浅笑的模样却越加地清晰，她低头苦笑，哀哀地，像风的呜咽，听来竟是那么地凄婉。 她的心起起浮浮，像风中的残烛，轻轻一晃，就灭了。 夜雪瑶重又走到床榻旁，居高临下地凝视明绯玉，沉静如水：“姐姐欠你的，我替她还，只求你，快点醒过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过，夜雪瑶的坚持却一点一点地累积，一天，两天，三天。。。。。。 夜雪瑶天天往玉王府跑，天天坐在明绯玉的床边，陪他说了许多的话，通常一坐就是一天，忘记了自己是未来的太子妃。 终于，有一天，明绯玉的眼皮动了动，蓦地睁开眼睛。 她对着明绯玉，淡淡一笑：“你终于醒了。” 夜雪瑶看清楚了，那双冰玉黑眸深邃如海，深不可测的眸底如清辉入目，闪耀着点点星光。 明绯玉也看清楚了，夜雪瑶清澈沉寂的眸底，在笑意后面隐藏着那么深的惆怅和哀戚。 他眨眨眼，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忽然抓住她的手：“你是夜雪瑶。” 019 谈判 “是。”她挣扎地抽出自己的手，起身与他保持了一点距离。 明绯玉眉目一弯，潋滟的波光有昭然的戏谑：“日日伴在我身边唤醒我的人竟然是未来的太子妃，这若是传了出去，是一段佳话，还是一场笑话？” 红唇妖娆，有深长的意味。 夜雪瑶一怔，脸一红，目光闪躲。 她的眼中阴霾重重，乞怜地望着明绯玉，神态卑微：“玉王爷，你可不可以放过凌天歌？” “不可以。”明绯玉笑容清澈。 “怎样，你才不为难他？”几番怔然，一片清冽的眼波在她悲伤的水眸之中流转。 唇边的戏笑犹在，明绯玉目露幽怨，说的极为缓慢：“夜小姐，是你在为难我。” 夜雪瑶暗自咬唇，提醒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放弃，她必须要救出凌天歌。 她逐渐冷静下来，眸中冷芒顿显：“你觉得凌天歌死不足惜，那姐姐呢，她的生死于王爷而言，又当如何？” 明绯玉愕然，敛了笑容。 如果凌天歌死了，夜紫瑶一定会随他共赴黄泉，自从她把簪子刺进他胸膛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夜紫瑶是个为了爱情不顾生死的人。 明绯玉的心蓦然抽痛，好象还留在那一夜，夜紫瑶冷漠决绝的言语，冰冷森寒的簪子，妖冶猩红的鲜血。。。。。。。 明绯玉眼中的痛苦和凌乱如风卷残云一般，来势汹涌，又瞬息幽冷如寒潭。 明绯玉眸光转冷，扯唇冷笑：“我只是想证实一下名动天下的夜雪瑶是否真如传说中说的那般聪慧绝伦？” 夜雪瑶哑然，不免有些气愤，觉得明绯玉太过于不可理喻。 她无声冷笑：“玉王爷，人总有潦倒的时候，即使你现在位高权重，又何必咄咄逼人？” “这个游戏到现在才体现出它有趣的地方，如果你真的才智逼人，凌天歌自是不必死，如果你欺世盗名，凌天歌也只能怨叹自己生不逢时。” 他唇角微勾，媚眼如丝，庸懒地斜靠在床上，散落两鬓的发丝也懒懒地搭在胸前，浑身上下流露出妩媚的气息。 这样夺人心魂的妖惑，危险，且致命。 夜雪瑶倏地脸红，她的心如一面湖面，于微风中，荡开些微的涟漪。 然而，夜雪瑶更加不能原谅明绯玉的冷血和淡漠，她觉得她心中的明绯玉不应该是这样一个卑鄙无情的人。 她心中的明绯玉。。。。。。。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明绯玉在夜雪瑶的心里竟有一些不同。 她的心里涌起一股怒意：“明绯玉，你还是人吗？” 明绯玉也不恼，唇角一扬，一把揽过夜雪瑶的腰肢，欺身把她压在身下，呵气如兰：“你喜欢他。” 夜雪瑶惊魂未定，她望着明绯玉妖冶的桃花眼：“是。” 明绯玉眸光闪动，喜怒难辨：“你不想他死。” “是。” “若拿你的贞洁来换，你也无怨无悔？”明绯玉邪魅的双眸漆黑而冰亮，自有一股疏离和华贵。 020 被轻薄了 “是，是，是。”夜雪瑶一连说了好几个“是”，她咬牙看着明绯玉，眼中似乎有泪，“像你这种人永远不会懂得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也永远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不顾一切地喜欢着你，姐姐放弃你是对的，因为值得让她奋不顾身去爱的那个人，始终不会是你。” 明绯玉的心彻底被刺痛，他眯起双眼，怒意乍现，他的声音低沉而无情：“夜雪瑶，你知道吗，死的比较早的都是你这种胆大妄为的人，从来没有人跟本王这样说话。” 夜雪瑶羞愤，使尽全力想推开他，无奈明绯玉死死地压着她，她不但不能动他分毫，反而被他扼住了双手。 “你放开我。”她冷冷的开口，眼中有一闪而逝的仓皇。 猝不及防地，唇上一软，明绯玉低头吻上了她的唇，霸道而狂野。 她动弹不得，唯能让眼泪簌簌地落。 “砰。” 房门突然被掌风劈开，耀眼的光线中，夜雪瑶看见了一角雪白的衣袍在风中舒展。她软软地躺在床上，心里忽然有一些痛，为何让自己走进了死胡同，进退无路。 燕白萧闯了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阳光在他身后铺成一道背景，逆光中，他双拳紧握，眼中的阴郁一闪而过。 “玉王爷，你可以起来了吗？”他扫过紧密相缠的两人，目光凛冽如刀，即使他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仍难掩眼底的愠色。 明绯玉翻身下来，扬唇轻笑，悠闲地看着两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太子不用陪凌国的王子吗？”他笑着，回头瞥一眼夜雪瑶，恢复先前的玩世不恭，“凌国的王子一年才来一次，你真是好福气，竟然能让太子丢下国家大事来接你。” 夜雪瑶心中一凛，早前她听夜青云说起过，凌国王子出使燕国，是为邦交，而这事全权有燕白萧负责。她心中甚是自责，如果不是她太不像话弄得满城风雨，燕白萧何至于亲自来玉王府找她，还让他看见那么不堪的一幕。她欠了燕白萧太多太多，所幸，她的人生还那么长，还有那么多的时间陪在他的身边补偿他。 四目相撞，夜雪瑶自觉羞愧，然后她看见燕白萧对她伸出一只手，微微一笑，柔情犹在：“雪瑶，我们回家。” 凝望了许久，她巍颤颤地把手放进他的掌中，衣袖牵起，露出一截莹白如雪的手腕，还有腕上那一圈深深的淤青色。 燕白萧轻轻一带，夜雪瑶便落进他的怀中，她垂眸不敢看他的神色，耳边飘来他温和的声音，然而，其间又夹着一些冷意和警告。 是她所不熟悉的低沉和冷峻。他说：“听闻玉王爷风流倜傥，喜欢游戏人间，在这个世界上，你可以碰任何一个女人，唯独不包括雪瑶，类似于这样的事情，本宫不希望再看见，告辞。” 燕白萧带着夜雪瑶出了玉王府，两人坐在马车上，面对面。 021 尘埃落定 燕白萧仍握着她的手，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皓腕，蹙眉轻问：“疼吗？” 夜雪瑶垂着头，无言地摇头，她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以什么面目再面对燕白萧。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为你自己保留最后的尊严，雪瑶，答应我。” 燕白萧捧起夜雪瑶的脸，在他灼灼的目光中，夜雪瑶眼中的水雾氤氲如烟：“但我必须要救凌天歌。” 燕白萧怔怔地松了手，低低地笑起来，笑中带怨，朝她咆哮：“夜雪瑶，你就不能对我公平一点吗？为了凌天歌，你日日往玉王府跑，我忍；明绯玉轻薄你，我也忍；现在，我还要再忍下去吗？你还要我怎么忍下去？” 她从来没看过燕白萧愤怒的样子，现在，他看起来这么的伤心。夜雪瑶再次低下了头，是她辜负了他，她忽略了燕白萧和这烟火人间的饮食男女一样，渴望一份同等的爱情。 燕白萧哀恸的眼神在夜雪瑶的沉默里越加地黯淡下去，他自嘲地弯起悲恸的弧度，笑的酸楚：“夜雪瑶，你的心里果真没有我。” 夜雪瑶缓慢地抬起双眸，凝视燕白萧片刻，眼中也噙着些许轻软的忧伤，道：“如果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一个叫夜雪瑶的人，那你就不必为我而委屈自己，但是，我好庆幸我是夜雪瑶，好庆幸在我伤心的时候，无助的时候，你在我的身边，让我获得这个时间最珍贵的情感。我并非不懂珍惜，而是我想给你一个全新的我，一个不会只为了凌天歌而伤害你的我。白萧，给我一点时间。” 这话，不知道真假几何，但燕白萧不去深究，他把夜雪瑶搂在怀里，那种喜悦是真实的，他亲吻她的额头，道：“雪瑶，你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吗？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夜雪瑶低喃，有眼泪落了下来，她淡淡一笑，比云还淡，世间情意皆难长久，谁能与谁长相厮守，不离不弃？眼泪落在嘴里，她还是含笑道，“好。” 燕白萧满心欢喜，微笑道：“我们的婚期将近了，接下来我不想你在这么奔波，你安心再家做个最漂亮的新娘子。” 似料到夜雪瑶会有异议，又道：“凌天歌已经没事了，他走了。” 夜雪瑶一怔，想起前几日也是在这辆马车中，那日，燕白萧告诉她凌天歌去刑部自首，现在，也是他告诉她凌天歌没事了。 夜雪瑶顿然怅惘，世事无常。 她本想问燕白萧是否知道凌天歌身在何方，但话到嘴里又咽了下去，只要他平安无事，在哪里，她知不知道，又有什么相干。凌天歌喜欢的人从来就不是她。 她喜欢的人也不能再是他。 她记得燕白萧曾经告诉过她，如果她不能和凌天歌在一起，那么她就要开始喜欢他。燕白萧，这个有点傻傻的男子，她绝不能再辜负他。 曾经夜雪瑶幻想过，如果没有皇帝的赐婚，如果她的心再狠一点，是不是她和凌天歌就有可能。然而，事到如今夜雪瑶恍然领悟到，她和凌天歌从来就不可能。 再见了，凌天歌。 022 离开 一弯冷月孤悬，夜雪瑶微微仰头，星月映进眼底，一双美目晶亮似雪，望着夜空发呆。 月色迷蒙，花影绰约，夜雪瑶突然觉得寂寞。 夜间寂静，夜雪瑶临风而立，蓦地听见了细微的响声，像风穿花丛的声音，又似落叶的“梭梭”声。她疑心是自己听错了，警惕地环顾左右，果真有道人影慌慌张张地朝后门走去，夜雪瑶心尖一颤，惴惴不安地跳动着，她按着将要破胸而出的心房，悄然地跟了过去。 就在她要张口要大声叫喊的时候，她惊颤地瞪大了眼睛，大步上前扯住了那人的衣袖，惊问：“你这是要去找凌天歌？” 一语道出，石破天惊。 明月照亮了那人的惊慌失措的玉容。 夜紫瑶吓了一大跳，见是夜雪瑶，眼神柔软下来，哀求地望着她：“雪瑶，你别阻我。” 夜雪瑶本来打算明日再告诉夜紫瑶凌天歌已经没事了，谁知道夜紫瑶早她一步知道了凌天歌被无罪释放，并被逐出燕国，若没圣召，永世不得再跨进燕国一步。 狂喜过后，夜紫瑶目露悲色，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不是永远都看不见凌天歌。这与她来说，是折磨，更是遗憾，所以她打算不惊动任何人，连夜出城寻找凌天歌。 夜雪瑶把她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天大地大，你去哪里找他？” 夜紫瑶清丽娇弱的脸上浮起坚定的神色，字字掷地有声：“只要我去找他，兴许，还有再见的一日。” “找到他以后呢，一起浪迹天涯？” 夜紫瑶软软一笑，若春花盛开，她红唇微启，字字珠玑：“遇上他，爱上他，我命该如此。上天入地也好，清寒贫苦也罢，若能伴他左右，便胜过神仙眷侣。” 夜紫瑶的声音清透动听，然而，落在夜雪瑶的心上，却像一把把尖刀，割破了心房，鲜红的血珠蜿蜒而下，每一道血痕都证明了夜紫瑶爱凌天歌的决心。 “姐姐这一走，便是永诀，有生之年难有机缘再见，爹和娘，还有我，我们都不如凌天歌重要吗？”夜雪瑶眸光跳动，连绵成微涩的不舍，她害怕什么，什么就来扰她，而她期望的圆满，从来就没实现过。 “失去他，我生不如死，为了他，我甘愿放弃所有。夜家有一个你就够了，名满天下的倾城美人只需要一人，那就是你，雪瑶，有你就有夜家。”说着，夜紫瑶捧住了夜雪瑶的脸，眼神温柔，和曾经无数次在她难过的时候一样，微笑地看着她，然后摸着她的眉眼，给她温暖，让她安心。 夜雪瑶心中微酸，往事历历在目，她忽然舍不得夜紫瑶给予的温暖，泪凝于睫：“姐姐，你怎么忍心把这些责任都推给我，从小到大，你都是最疼我的。” “雪瑶，对不起。” 现在夜雪瑶最害怕听到的便是这样的话，那意味着夜紫瑶坚决要离开夜家，离开她。 023 出路 夜雪瑶心惊，抓着她的手，语无伦次起来：“姐姐，你不要走，你走不掉的，到时候被爹派出去的人抓回来了，真的一点出路也没有了。” 夜紫瑶心底发痛，菱唇一勾，冷笑：“身为夜家女儿，何时有过出路？” 夜雪瑶一震，一直以来，因为她有心回避一些事情，因为家人的疼爱，夜雪瑶终日活在快乐之中。然而，到了此时此刻，昔日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姐姐，突然告诉她，人生有那么多的悲伤和苦难，平凡人家尚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何况是生于官宦之家的她们，她们一生下来就注定了这一生她们根本就无路可走。 万籁寂静，她怅惘难言。 “雪瑶，爹和娘就交给你了。” 夜紫瑶决绝地挣脱夜雪瑶的手，一点一点地，像挣脱生命的关联。 世界就这样安静下来，死一般的静。 夜雪瑶潸然，望着夜紫瑶凄美决然的背影，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跑到夜紫瑶的面前，后背抵着大门，张开双臂挡住了她，“姐姐，我不能放你走？” “雪瑶，姐姐从来没求过你，这一次，就当姐姐求你，你放姐姐走，你也喜欢天歌，难道你不想有个人陪在他的身边，陪他走过春花秋月，与他风雨同在？” 眼泪一下子止住了，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还是让夜紫瑶窥见了她心底的秘密。她好象一个贼，揣着不见天日的秘密惶惶度日，如今被夜紫瑶戳破了，羞耻心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但可以是其他人，他与我们，都是彼此的一个路人。” 话一出口，夜雪瑶更觉伤感，缘聚缘散，谁不是谁的过路人。 “谁会为了一个路人，放下女孩子的矜持，不顾名声，不计后果，天天呆在玉王府，你为天歌做这许多的事情，他在你的心里真的只是一个路人？”夜紫瑶明眸雪亮，似蕴着无数犀利的刀光，明明是温柔清润的一双水眸，根本看不出会伤人，却教夜雪瑶羞愧无言。 夜紫瑶再度开口：“雪瑶，你心里也是挣扎过的吧，但是你不敢争取，因为你深知你才是爹的希望，夜家的支柱。我虽是夜家的大小姐，可我从小就指给了明绯玉，爹对我并无太多的期望，而你就不一样，他要你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他把你当皇后一样培养，因为区区玉王妃还不能庇佑夜家繁荣昌盛，所以，人们谈论起来都是夜家的二小姐如何如何地聪颖过人，如何如何地沉鱼落雁，从来没有一句赞美的话是说我的。雪瑶，你已经得到了太多太多的幸福和荣耀，能不能也让我拥有被爱的幸福？”夜凉如水，微冷。 夜雪瑶的双手慢慢地垂下来，漆黑的双眸如两汪幽深的水潭，悲喜不起，道：“如果姐姐相信我，就听我一次，我一定让姐姐一偿所愿，而且还不连累爹娘。” 夜雪瑶的身影隐在月色里，她远远地望着夜幕，那里朗月当空，星辰璀璨，全然不知人间悲喜。 月落日起，一夜之间，夜紫瑶忧思成疾，药石无灵，不多日便香消玉陨。而就这几日，夜雪瑶找江湖百晓生，终于打探出凌天歌的落脚点。 024 私会妖男1 听风楼，江湖上最神秘的杀手组织，拥有最顶尖的高手和最密集的情报网，亦正亦邪，只要你有钱，它就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不论对错不计身份。最有趣的是，听风楼的当代楼主竟然是百晓生风云逸。 茶楼里，某个雅致的厢房里。 夜雪瑶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昂藏七尺，鬓若刀裁，挺鼻薄唇桃花眼，在慵懒风流的笑容下，一袭红衣更显妖惑邪魅，亦是俊美无俦。 “你是风云逸？” 风云逸也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凝玉肌肤胜雪，如瀑青丝如墨，风华绝代的脸上，一双美目顾盼生辉，亮如星钻，暖如煦阳。 他双目一弯，执起茶盏，悠悠地吹着浮叶，唇边的笑意越加地浓郁：“夜雪瑶，你比三年前更漂亮了？” 夜雪瑶微怔，那双秋水翦瞳隐隐透些戒备，蹙眉问道：“公子何出此言？” 眼前这个落拓不羁的男子，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笑起来比女人还妖娆妩媚，她愈加觉得他很神秘古怪，他真的就是风云逸？ 风云逸抬眼，目光淡淡地扫过夜雪瑶的脸：“夜雪瑶，你可知在这之前，我其实已经见过你了。” 夜雪瑶目不转睛地看着风云逸，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他。 她敛了神色，眸子骤寒，凛冽问道：“你到底是谁？” 风云逸邪气地勾起双唇，模样竟有些调皮，他蓦地凑到她的面前，差一点就碰到她的鼻尖，若兰花一般清幽的鼻息喷在脸上，风云逸心神一动，竟觉得惬意。 他的唇边含着一丝笑意：“世人都道你温婉清和，其实，现在的你才是真的你，你看你，眉间凝着虚张声势的清冽，一点也不像孱弱的深闺小姐，夜雪瑶，你生气起来的模样真像一头狼，会伤人的狼。” 夜雪瑶一愣，两人靠的这样近，她几乎可以看见对方脸上淡淡的绒毛，明亮的光线中，风云逸妖媚的笑脸愈加地清晰。 她站起身，淡淡地睥睨着风云逸，口气却是凌厉：“既然公子无意做雪瑶的生意，就请公子不要再浪费雪瑶的时间，告辞。” 风云逸扯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夜雪瑶重心不稳跌在圆桌上，手肘撞在上面，疼的她眼泪就快掉下来。她愤怒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幽深的眸子依稀可见零星火光。 四目相对，一个笑的风流不羁，一个眸光深沉不言不语。 沉寂的空气里，茶香淡淡，袅袅如雾。 夜雪瑶冷若冰霜地看着风云逸：“你想怎么样？” “谈生意。”风云逸淡淡一笑，放开夜雪瑶，重新坐定。 夜雪瑶把银票放在风云逸的面前，脸色淡的看不出情绪，她说：“这是一千两，在姐姐水葬那天，我一定要看见她和凌天歌毫发无伤地出现在风雨亭。” 谁知风云逸竟然把银票还了回去，还从身侧拿出一个锦盒和一些画卷。夜雪瑶眼神一闪，她不记得风云逸有带这些东西进来，但是，她一眼就认出风云逸放在桌上的这些东西都是她的。锦盒里装的是她和夜紫瑶的首饰和珠宝，那些画卷也出自她的手，但前些天为了筹集银子托听风楼办事，她已经全都变卖了，这会儿怎么都到了他的手上？ 7点半还有一更，亲们别错过。 025私会妖男2(二更) 夜雪瑶心中一沉，看着风云逸的眸光愈加地凌厉，风云逸看出她心中所想，眉一挑，有些得意，有些卖弄，笑道：“你忘了，我可是百晓生。” “是你买下这些东西？” “你的画可真是贵。” 真的是他买下了这些东西？如今又完璧归还，风云逸他到底想怎么样？ 夜雪瑶静静地坐着，清亮的水眸静谧无波，淡问：“风公子，你不觉得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吗？” 风云逸眸色复杂，瞬间又云淡风轻，一幅玩世不恭的模样，道：“你有求于我，这要求当然是我说了算。” “你想要什么？”夜雪瑶心中一突，顿为不安。 风云逸朗声笑起来，凤眼一扬，说不出的妩媚：“想我风流倜傥，却没有哪个女子为我作过画，想来真是心酸，我要的很简单，就是你夜小姐亲手为我作幅画。” 夜雪瑶面色一僵，风云逸这话说的有些暧昧，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目光触及风云逸的星眸，见一丝狡黠闪过，心中豁然清明，自己是被风云逸捉弄了。 夜雪瑶暗自冷笑，唇一勾，讥讽道：“我从来没画过人，怕画不出公子的神韵，辱了公子的风流倜傥的美名，公子还是换个要求。” 风云逸自然是听出了她话中的讥讽之意，他望着夜雪瑶，深邃的眼瞳布满了认真，他说的很缓慢：“我相信你。” 夜雪瑶一顿，戏虐的笑意僵在唇角。 几分真？几分假？ “为什么？”夜雪瑶有几分的茫然。 “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风云逸笑意盈盈，日光落在他俊朗的脸庞上，更显得他面若白玉，宛若人间绝色，那么地璀璨耀眼，就好像在漆黑的夜里，整个世界就只剩下那一颗星星，那么闪，那么亮。 风云逸，他是个祸害。 夜雪瑶心头一震，面色绯红，如海棠花开，艳丽无双，她羞愤地瞪他一眼，怒喝：“风公子，我是有求于你，但并不代表你可以捉弄我。” 风云逸目光一黯，对上夜雪瑶怨怼的双眸，笑容慢慢冷却：“我为什么要捉弄你？” 一句话堵得夜雪瑶哑口无言。 没错，他为什么要捉弄她？ 夜雪瑶的唇边泛起苦笑：“难道你真的喜欢我吗？” 这回，轮到风云逸哑然。 然而，只是片刻，风云逸突然就变得盛气凌人，生硬的语气没半点转圜的余地，他说：“你不是不会画，是你不想画。夜雪瑶，你听着，如果你不答应，那我们自是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我很忙的，也请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夜雪瑶惊愕，这人变脸变的也太过了吧？ 她又慌又气，却又无计可施。 “好，事成之后，在这个地方，我一定奉上公子的画像。” 风云逸的唇边荡开一抹妩媚的微笑，如此，勉强称得上皆大欢喜。 今天二更了，8点半的时候还有一更，某人这么努力，请盆友们动动你们的纤纤玉指收藏一下，让某人多点信心。 026争执(三更) 从茶楼里出来，已是斜阳西下，夜雪瑶片刻不敢耽搁，快步往回家的方向走去，然而，脚一踏进大门，就听见让她震惊的消息，她呆滞地站在花木扶疏旁，远远地看着那人挺拔的背影，神色木然。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明绯玉的声音冰冷无温：“紫瑶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必须要葬明家陵园。” “姐姐最不想见到的人怕就是王爷你了，你若要她入殓明家陵园，不是存心要姐姐死不瞑目吗？” 夜雪瑶清透的声音脆生生地临空传来，明绯玉一凛，愕然转过头去，对上夜雪瑶戏谑的冷眸，眸色渐深。 周遭的氛围也因为夜雪瑶突然一句责怨而冷峻起来。 夜雪瑶款款走到他的面前，深幽的眼波掠过寡淡的笑意：“前世债，今生还，姐姐与你已经没有任何的瓜葛了，王爷凭什么要姐姐入殓你明家陵园？” 这样的夜雪瑶，有着深入骨血的凉薄。 夜青云好一阵怔然，看着自夜色中走来的夜雪瑶，她的身后灯火明亮，更显得她清丽婉致，她依旧是他温婉可人的女儿。然而，夜雪瑶眼中的凛冽是他从未见过的，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温婉的小女儿会有这般清寒逼人的眼神。 夜青云将脸一沉，重声责道：“雪瑶，不可胡闹。” “爹，你真的同意姐姐入葬明家陵园？”夜雪瑶眼神一颤，眼中的失望之色一闪而逝，她当然知道夜青云的心思，他想拉拢明绯玉，可是那些政事与她何干，她在意的是小儿女之间的情深意长。她眸光一闪，恨恨地落在明绯玉的脸上，扯唇冷笑：“爹当他是女婿，他未必当爹是自己人。” 夜雪瑶一贯温顺乖巧，今日是怎么了？ 夜青云心中闷然，但仍隐而不发，因为，夜雪瑶说中他心中的痛处。然而，朝堂上从来就不太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步步为营，步步惊心，他不能得罪明绯玉。 于是，脸色稍缓，转头对明绯玉笑道：“雪瑶说话不知轻重冲撞了王爷，是老夫管教无方，老夫向王爷赔罪，望王爷见谅。” 明绯玉一笑置之，眼中冷色暗沉，声称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他淡淡地睨着夜雪瑶，问道：“紫瑶是本王的未婚妻，为什么不能入殓我明家陵园？” “未婚妻？那就是还未拜堂了？姐姐仍未出阁，她不是你明家的人。”夜雪瑶烟眉微挑，素淡的脸上摇曳着微凉的笑意，眼瞳中的冷锐之芒未曾削减分毫。 明绯玉闻言，脸色顿沉，漆黑深瞳如倒映进凛冽的雪亮银光，如一面银晃晃的冰池，深寒得吓人。 夜雪瑶是第一个不把他放进眼里的人。 两人的眼里像是涌进了熊熊烈火，冷冷对峙。 三更了，泪奔，盆友们，偶要收藏，偶想推荐，偶需要你们的支持。。。。。。。。 027心痛为谁 明绯玉侧目，十分地阴郁：“雪瑶小姐还是回房绣绣鸳鸯，安心做太子妃，不要辜负太子的一腔情意。至于紫瑶入殓何处，则是本王与夜相的事情。” “夜相，听听，多生分。”夜雪瑶的唇边泛着幽幽的冷笑，“爹，你真的指望他日后侍奉你左右？” “放肆，立刻给我回房。”夜青云怒目相视，对夜雪瑶厉喝道。 “不。”夜雪瑶倨熬地抬起下巴。 “回房。” “爹。。。。” 夜青云指着门口，再次厉声道：“回房。” 夜雪瑶心中愤懑，不再赘言，瞪着明绯玉的眼神寒冽如冰，负气地一个转身，却听夜青云对明绯玉说道：“真是被紫瑶宠坏了。” 刹那，脑中闪过夜紫瑶温柔的眼神，夜雪瑶背影一僵，顿住脚步。 再回首，双眼泫然。 “明绯玉，纵使姐姐不是玉王妃，你还会有新的玉王妃，甚至还有很多很多的侧妃，很多很多的侍妾，漫漫余生，你都不会寂寞。但是，我只有一个姐姐，她如今不在了，我失去了唯一的姐姐，再没有人懂我喜怒，怜我悲苦。王爷，你我都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你的心有多痛，我的心就有多痛，都说爱屋及乌，为何你不能替姐姐怜我一次？” 泪珠滚滚而落，夜风乍起，散落在清凉的空气里，如脱离了枝头的花朵，清冷的月光下，夜雪瑶梨花带雨的脸庞越发地我见犹怜。 明绯玉失神地注视着，心下微痛，分不清是因为夜雪瑶，还是因为夜紫瑶。 片刻，明绯玉嗓音暗哑，哀伤更甚，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傲慢的玉王爷，他问：“别人不清楚我对紫瑶的感情，难道你也不清楚吗？我得不到紫瑶的心，难道连得到她的人都不可以吗？生不同衾，我只求死能同穴，这过分吗？” “姐姐曾叹自己生于官宦之家，没有自由可言。弥留时，她说她死后，要爹把她带到香江，把她放到木筏中，她要顺水飘流，随水而去，长存天地间。生前，姐姐虽然是相府千金，但她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她过的并不开心。死后，她已是一缕香魂，雪瑶求爹和王爷成全姐姐，让她如愿以偿，开开心心地上路。” 夜雪瑶屈膝跪在两人的面前，垂下眼眸。 “就随紫瑶的遗愿。”许久，明绯玉出手扶起夜雪瑶。 说到“遗愿”二字，明绯玉的心狠狠被刺痛，好象有一把倒刺的冷刀，刺进去痛，拔出来更痛，他清俊的脸庞血色渐退。 不知为何，听着明绯玉沉痛的嗓音，夜雪瑶的心竟跟着隐隐地痛起来，有不知名的情愫在心底蔓延。 但是，人生本来就不圆满，她顾得了夜紫瑶，顾不了其他。 她掀开紧抿的双唇，语调清淡：“姐姐至今没有原谅王爷，姐姐水葬那日，王爷还是不要相送了，这是王爷能为姐姐做的最后一件事情，雪瑶恳求王爷不要再那么执着。” 明绯玉浑身一震，隐忍许久，握拳道：“好。” 一滴晶莹的清泪滑过夜雪瑶的脸庞，最大的障碍已经不存在了，她却觉得心里灌满了酸楚。 明绯玉，对不起。 歉然盈在心间，竟是那么难受。 第一次，夜雪瑶为明绯玉流泪。 今天是十一，祝大家节日快乐。稍后还有一更哦。 028后会无期(2更) 明绯玉回到玉王府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停地酗酒，不知晨昏。直到有一日，他忽然不动了，猛然睁开黯然无光的双眼，一下子，好象有无数的星辰倒映进去，雪亮明澈，但只是瞬间，他又闭上了眼睛。 安静的房间里，明绯玉好象听到一声爆响，尖锐刺耳，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只听见自己心碎掉时的声音，如山崩地裂。 他没有忘记，今日，是夜紫瑶水葬的日子。 夜紫瑶在世时，不见，现在，难以再见。 夜紫瑶的葬礼很简洁，素镐漫天，亲属相送至香江。 天光浅淡，流动着薄薄的云霞，香江上，江风如雾，夜紫瑶躺在被繁花装点的木筏上，夜雪瑶握紧了绳索，凝视着夜紫瑶绝世的容颜，泪如雨下，她慢慢地松了手，木筏便随水而去。 一道红光掠过她的眼，荼靡的朝阳从水平线上跃起。 夜紫瑶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也越来越安全了。 她自由了。 木筏上另有乾坤，底部有个暗阁，等木筏漂远了，便有听风楼的人来接应，把夜紫瑶送到安全的地方，喂下还魂丹，便可解了她先前吃下的失魂散，不久之后，她就会醒过来，去追寻她的爱情。 “雪瑶，回去了。” “爹，我想去风雨坡再送姐姐一程。” 夜雪瑶望着原处的青山，朦胧中，依稀可见风雨亭的檐角。 夜青云拍拍夜雪瑶的肩头，道：“早点回来。” 夜雪瑶点头，等众人散尽后，沿着江畔往风雨坡走去，本应离夜紫瑶越来越近，可她恍然生出一种错觉，夜紫瑶已经离开她了。 站在风雨亭里，她眺目看着江面，眼神寂寥，扬起唇角似笑非笑。 心痛吗？ 夜雪瑶死死地咬着下嘴唇，企图忽略心底翻涌的悲伤和痛楚。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她沉思太深，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江风吹开了她的裙裾，低垂在腰际的青丝也跟着飞舞起来，夜紫瑶望着虽单薄却绝美的背影，双目含泪，像往常一般，柔柔地抵唤：“雪瑶。” 夜雪瑶一颤，回过身去，看见夜紫瑶和凌天歌站在她的面前，她视线下滑，看见了两人紧握的双手。 她的唇边几不可见地泛起酸涩的苦笑：“姐姐，看到你们都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赶紧走吧。” 夜紫瑶奔过来，抓着她的手，未语泪先落：“雪瑶，姐姐不在你身边了，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姐姐，你不用挂心我，也不用担心家里，一切有我。”夜雪瑶酸涩地抱住夜紫瑶，隔着泪眼，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凌天歌，灿笑如花，“天歌，好好待姐姐，你们有多远走多远，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缘尽缘散，再不舍，终要分道扬镳。 “保重。” 夜雪瑶松开夜紫瑶，挥手作别，她含泪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的淡出她的视线，听着身旁风声鸟声，心已经不再那么痛了，夜紫瑶和凌天歌已经走出了她的生命，而她也要走她自己的路。 夜雪瑶抬头看着晴朗天色，偏过身，往另一道山路下山。 从此，背道而行。 今生，后会无期。 十一了，某人应当勤奋一点，稍后还有一更，亲们别忘了多给某人一点动力，票啊，推荐啊，当然还要留言。 029绿衫公子 眼看着婚期将近，相府里到处红曼高挂，每个人都好象忘记了夜紫瑶去世所带来的悲伤，脸上洋溢着明快的笑容，夜雪瑶面无表情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明眸深处无喜无悲，揣着风云逸的画像，径自出了门。 街市喧闹，夜雪瑶无心流连，她只想把画早点拿给风云逸，不想再节外生枝。 她行色匆匆，与人撞个满怀，画像也随之落地。 画像中，娇媚如月的男子一身红衣，放荡不羁地斜躺在贵妃榻上，几缕青丝滑落，随意却不失优雅。只见他面若桃杏，微弯的嘴角泛着妩媚的浅笑，一双狭长凤眸轻挑，眼波微转，一动一静皆流露出勾魂摄魄的气势，闲雅的姿态在月色下更加妖娆邪魅，似嫡仙又似妖魅。 那绿衫公子看的眼睛都直了，想不到世间竟有这等尤物，但更让他想不到的是，眼前的女子竟能把那男子骨子中的妖娆画到极致，似画非画。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媚眼如丝，竟有一些娇态。 夜雪瑶一愣，燕国民风开放，但对同性之间表现出如此明显的爱慕之意，她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夜雪瑶微微皱眉：“公子，可否把我画还给我？” “你和这人是什么关系，兄妹？朋友？还是情人？”那绿衫公子出口却是刻薄。 夜雪瑶微怒，眼前的人清秀俊美，身着宽大的绿色缎袍，玉带束腰，颇有飘逸之感，俨然也是位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两人相距不过两三步，隐约有香气入鼻，这人的身上脂粉气过重。 夜雪瑶不禁多看了他一眼，须臾，唇边浮起一抹兴味的浅笑。 “我与他是何关系，与公子何干？” 绿衫公子玉扇一合，挑起夜雪瑶的下巴：“通常牙尖嘴厉的女人都不够可爱，怎么博男人的欢心？” 夜雪瑶却气定神闲：“公子倒是很了解女人。” 绿衫公子轻佻一笑：“需要本公子教你怎么做个女人吗？” 夜雪瑶微微一笑，上前附在绿衫公子的耳边一阵耳语。只见原本还春风得意的脸，此刻错愕不及，咬牙切齿地瞪着夜雪瑶。 夜雪瑶无辜地笑了笑，抽出绿衫公子手中的画像翩然而去。 她如约来到茶楼，看见风云逸正站在窗边，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 夜雪瑶轻咳一声：“让风公子久等了。” 风云逸回身过来，换上温润的浅笑：“你刚才和那公子说了些什么，把人气成那样？” 他的唇边闪过一丝狭促的短笑，没错过那绿衫公子愤然而去时不甘的神情。 030天机 夜雪瑶一怔，波澜不惊地瞥一眼，道：“你看到了。” 风云逸点头，目光掠过夜雪瑶手中的画像，轻笑：“你倒是守信。” “不知能否让公子满意？”夜雪瑶淡淡一笑，拱手奉上。 风云逸讶然至极，忍不住在想，夜雪瑶到底有一双怎样的妙手，竟能把他画得这般明艳绝伦？ 他不禁也被画中的自己迷得神魂颠倒，那艳羡的眼神，惊叹的目光，他疑心画中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而是九天之上的嫡仙，他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看着风云逸如痴如醉的神情，夜雪瑶忍俊不禁，揶揄道：“看来风公子是很满意了。” 风云逸猛然回神，脸上没有一点的尴尬之色，反而更加地神采飞扬，笑得暧昧：“你作画的时候，心里想着我，有没有爱上我？” 夜雪瑶一怔，有些哭笑不得，这人真够无赖的。 “风公子若对这幅画没有其他的异议，雪瑶就先告辞了。”夜雪瑶嫣然一笑，并无恼怒之色。 “你还没告诉我刚才你对那小公子说了什么？”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夜雪瑶目露狡黠，轻笑一声，提裙离开。 风云逸弯唇苦笑，倚在窗边目送她渐行渐远，心底升起深深的挫败感，感叹夜雪瑶上辈子到底积了什么福，这辈子才能得上天如此眷顾。他想起坊间对她的盛传，容姿倾城，才智无双，所以才能在那么微妙的一个瞬间，从对方身上的脂粉香，继而看到眼前的公子那对精致小巧的耳朵上有两个小小的耳洞，而且脖子光滑细腻，并无喉结，那绿衫公子根本就是女扮男装。 她是个女人。 而夜雪瑶对她说的话其实也就是这五个字，你是个女人。 想着绿衫公子气得发绿的脸，夜雪瑶不禁莞尔一笑，心中有小小的得意。 却在这时，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马车之中，明绯玉一身墨色锦袍，金丝滚边，袍上绣有金色祥云暗纹，眉眼间流露出非凡的尊贵，但那褐色眼瞳中逼人的深沉阴鸷更让人难以忘怀。 明绯玉也看到她了，冷唇轻扯，弯起一个邪肆的弧度，那笑容说不出的诡异。 夜雪瑶打了个冷颤，竟不敢与他对视，狼狈地收回目光，错身而过。 她们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去，明明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冥冥中又好象有千丝万缕关联。 如今燕国和云国正在交战，燕国连失几座城池，想必他是应召进宫，商量对策。 一路上，夜雪瑶都陷在明绯玉那清冷邪魅的目光中，隐隐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愧疚吧。如今的明绯玉就像一块千年寒冰玄铁，这一切都是因为夜紫瑶的离世，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始作俑者便是她。 夜雪瑶恍惚地回了相府，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她看见自己的房间里摆放着一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枝芙蓉白玉簪。 她浑身一颤。 “这个锦盒是谁放在这里的？”清透的声音中竟有一丝的颤抖。 031威胁 明绯玉进宫确实是因为边关战事，皇帝授意让明绯玉领兵出征，明绯玉也欣然应允，只是，燕皇没有想到明绯玉会提出如此要求。 他说：“臣想纳夜雪瑶为妃。” 这便是明绯玉答应出征的条件，态度强硬。 燕皇一惊，他已经召告四海，四月初八是夜雪瑶和燕白萧的婚期，眼看两人即将完婚，又怎能无缘无故地把夜雪瑶另配他人，这不单关系到皇家的颜面，而且以他对燕白萧的了解，不知道到时候又会闹出怎样的事情出来。 燕皇沉默良久：“夜雪瑶不能嫁你为妃。” 明绯玉冷冷一笑，不做他言，转身欲走。 燕皇的眼中有一瞬间的痛色，幽幽道：“绯玉，你何苦逼朕，这么多年了，朕欠你们明家的，该还清的，早已经还清了。” 明绯玉一顿，想起当年家破人亡的惨况，漆黑的眸子里乍然浮现出凛冽的杀气。 当年，若不是燕皇忌惮明王爷功高盖主，误信谗言，认定了明王爷通敌叛国，情急之下，明王爷也不会为护妻儿而以死明志，谁想，明王爷死后，明王妃承受不住丧夫之痛，竟扔下年幼的明绯玉，殉情而去。燕皇震颤，想起两人亲如手足的情谊，心中不安，这才命人详察，才发现此事纯熟子虚乌有。然而，逝者已矣覆水难收，这么多年了，他悔恨，他惭愧，他欠疚，所以，他一直纵容明绯玉的目中无人，任他呼风唤雨。 “皇上让臣去讨伐自己的亲舅舅，这也算赎罪？”明绯玉的眼中寒光一闪，再相对，两人之间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战火。 明王妃本是云国公主，当年下嫁明王爷也是为了两国邦交，明王妃是云帝最疼爱的一个妹妹，自从当年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云帝发誓要为妹妹报仇，两国常起冲突，这次更是大举进兵，一连攻下燕国好几座城池。 面对明绯玉的冷嘲热讽，燕皇不置可否，思忖了良久，微张唇，发觉喉头酸涩，竟说不出一个字。他微微仰头，无力地闭上眼睛，顺势遮住了眼底的晦涩，道：“宣夜雪瑶进宫。” 而这边，夜雪瑶对着芙蓉白玉簪出神，她尚未理清思绪，就听见有人进来禀报：“小姐，皇上召你进宫。” 她心里一突，睫毛轻颤，震惊之余，她无措地看着前方的道路，不知道她一生的改变，从她踏进宫门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 有时候，明明只是那样平常的一场相遇，却蕴藏着惊天动地的牵扯。如果从不曾相识，那么，是否就不会有那么多纠缠不清的纷扰和曲折？ 光影交错，她的眸光明明灭灭，她记得当侍女告诉她桌上的锦盒是明绯玉是送给她的，那一刻她心中的不安，仿佛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夜雪瑶的脑海里掠过明绯玉邪肆的冷笑，心底一阵发凉，好象有一个惊天的大阴谋正一步步朝自己逼近。只是，她何德何能，有幸被明绯玉看中，成为其中的一颗棋子？ 032棋局 夜雪瑶一进御书房，敏锐地感觉到空气中微妙的压迫感，一下子，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雪瑶，朕知你聪颖过人，只可惜是个女儿身，不能出将入相。但是，这并不能阻碍朕对你的赏识。你大概也知道近日与云国一战，我军连失数城，观之朝堂，谁主帅，方能力挽狂澜？” 燕皇把夜雪瑶招至案前，素白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朝中大员的名字，夜雪瑶凝目看去，她虽然不问政事，但也常常听夜青云提起朝中大事，对朝中要员也是略知一二。 夜雪瑶惊讶燕皇此举是何意，但是，她还是极力地表现出乖巧的模样，没有过问，也没有推脱。她执起朱笔，逐个排除，那专注的神态，流露出过人的胆识和智慧。 云国将士士气如虹，所到之处皆是势如破竹，若说能安抚军心重振士气，除了燕白萧和明绯玉，再无其他人能有此气魄和威望。 思绪兜转，最后，名单上只剩下了燕白萧和明绯玉两人的名字，夜雪瑶执笔许久，却迟迟不下笔。 此去凶险，燕皇自是舍不得燕白萧，她亦是舍不得，那个俊朗如月的温润男子，她如何舍得让他九死一生。 夜雪瑶暗暗咬唇，忽觉手中的朱笔有千斤重，她缓缓地下笔，声音轻如飘絮：“当数玉王爷。” 她知道这也是燕皇所乐见的，夜雪瑶垂眸，至始至终没有看明绯玉一眼，她怕明绯玉能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虚，以及她的自私。 燕皇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夜青云苦心栽培出来的女儿。” “皇上有话何不直说，深夜召臣女进宫，怕是另有深意。”夜雪瑶低眉顺眼，声音不卑不亢，无躁无惧。 燕皇敛了笑，精锐的双眸凝视她许久，这样玲珑的女子若是呆在白萧的身边，他日定能帮他成就一番霸业，可惜，天家无情，他必须要牺牲她们。 江山和感情，燕皇利用了夜雪瑶，也利用了她和燕白萧的感情。 燕皇的心底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他的眉间藏着一丝无奈，黯然道：“绯玉要朕为你们赐婚，他才愿意领兵出征。” 夜雪瑶重重一震，如被电击，她猛然抬起头，目光如炬。灯火之下，清逸俊朗的明绯玉宛若神明，眉间却覆满了阴霾，冰霜一般。 她颤抖地出声：“可是，我与太子早已经有了婚约。” “所以，朕才召你进宫。。。。”燕皇看着夜雪瑶，欲言又止。 夜雪瑶从燕皇的眼睛看到了歉疚，她想她懂得燕皇的意思。曾经，她以为此生若不能嫁凌天歌为妻，那么嫁给谁不是一样的。现在，她忽然失去了站立的力量，她不想卷进这些纷争，可是她无路可逃，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么地弱，一下一下地，随时都会听不见。 033没得选择 一阵冷风袭来，隔着一层衣衫，尽是冷意。夜雪瑶好想抱紧自己，然而，双手僵硬得抬不起来。烛影摇动，她久久凝视，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她僵硬地站着。 燕皇是想自己应允，日后就算她和明绯玉拜堂成亲，燕白萧断不会责怪燕皇，他只会怨恨自己。 白萧会恨我。 夜雪瑶的心骤然地疼了起来。 可是，如果她不答应，他日燕国沦陷，她就是千夫所指的罪人，到时候，燕白萧依然会恨她。 答应或是拒绝，只在自己的一念之间，人生如棋，一子错，满盘皆输。但是，不论她是输了，还是赢了，燕白萧都会恨她。 春末夏初，空气里有一丝的浮躁。 夜雪瑶忽然上前一步，那一步，她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她不仅仅只是上前跨了一步，她更是走进了这盘棋局当中。 原来，脚下的每一步都是没有选择的。 夜雪瑶的心不由地酸涩起来。 她淡淡地看着明绯玉，目光中透着一丝乞求：“雪瑶素来喜欢英雄，不如等战事平息之后再议此事。” 明绯玉一眼就看穿了夜雪瑶，她的缓兵之计在明绯玉的邪笑中溃不成军。明绯玉邪魅地勾动唇角，绽出一抹残忍的笑容：“今日，定要给本王一个答案。” 燕皇是九五之尊，金口一开便已成定案，明绯玉再刁钻，也不能藐视皇权。 可是，她看到的却不是这样的，她看到燕皇处处容忍明绯玉，她看见燕皇看明绯玉的眼神中有那么浓的悲伤和负疚，然而，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明白此间种种。 对上明绯玉邪佞的笑瞳，遍身寒凉，她想起之前错身而过的时候，明绯玉那个诡异的冷笑，想起他命人送来的芙蓉白玉簪，夜雪瑶内心深处浓浓的不安和恐惧，此刻都已经如烟消散，她该畏惧什么，担心什么？ 她已不再是她。 “若王爷能凯旋归来，雪瑶愿意嫁王爷为妃。”夜雪瑶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已经感觉不到酸涩，因为她已经感觉不到心痛了，她好像失去了她的心。 “雪瑶，你是答应了。”燕皇喜出望外。 夜雪瑶微微一笑，这一笑，包含了那么多的悲戚，那么多的无可奈何。 她的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却带着冬日的寒冷，道：“不过，雪瑶有个请求，王爷此行必须携我一起出征。” 稍后还有一更，求收藏喽！！ 034决绝 燕皇和明绯玉皆是愕然。 其中缘由只有夜雪瑶自己心里清楚。 芙蓉玉乃是玉中瑰宝，更是云国的贡品。如此稀有珍贵，明绯玉既能得到，证明他不简单，夜雪瑶不禁揣测他和云国的关系。但是，任她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其间的渊源，那就是，现在她怀里的那支芙蓉白玉簪其实是明王妃的陪嫁之物。因这层疑惑，夜雪瑶甘愿呆在明绯玉的身边监视他，如此便能为燕白萧减一分危险。若明绯玉真的倒兵相戈，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用芙蓉白玉簪刺进他的胸膛。 虽然，对燕白萧，夜雪瑶并无男女之情，但有朋友之意，为燕白萧做任何事她都觉得是值得的。 燕白萧值得她为他舍弃性命。 可是，燕白萧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 燕皇答应了夜雪瑶的请求，临行之前，夜雪瑶并未跟燕白萧道别，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但是，她记得那夜，记得燕白萧看见她时，那眉梢暗藏的欢喜。 那夜，月色如霜，氤氲着层层雾气，她从御书房出来，途径御花园的时候听见了一阵箫声，她凝目寻去，看见燕白萧一袭白衣飘逸，长身玉立于月色之下，颇有几分仙人之姿。 彼时，满园繁花，香气氤氲，夜雪瑶站在梨树下，身体缓缓地斜靠在树干上，梨花如雪，簌簌地落了一地，犹如铺了一地的白霜，刺痛了她的眼睛。 夜，陡然寒凉起来。 她缓缓走近，露出温淡的笑容，轻轻一唤：“白萧。” 燕白萧回头，心中大喜，璀璨的星眸映着月色更加地熠熠生辉，有掩不住的欣喜：“雪瑶，你怎么来了，可是想我了。” 夜雪瑶勉力微笑，忽然有种落泪的冲动：“白萧，倘若有一天我负了你，你会不会怪我？” 燕白萧惊觉夜雪瑶的异样，顿时无措起来，双手覆上她微颤的双肩，声音中有一丝的慌乱：“你答应过我的，这辈子你都不会离开我。” 夜雪瑶却拂开他的双手，背过身，不让燕白萧看见她眼中的泪光，绝情道：“白萧，你一定要记得，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辜负了你，那我就不值得你去爱了，你就忘了我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开了，融在夜色里，任燕白萧在她身后如何呼唤，她只能泪流满面。 燕白萧怔怔地站在御花园中，脆弱的样子无助得像个孩童，他疑心这是个梦，是自己太过思念夜雪瑶，才会出现的幻觉。可是，清凉的空气里，分明还残留着夜雪瑶独有的幽香，他隐隐感到不安。 燕白萧和夜雪瑶相识多年，两人之间的种种都好像近在眼前，然而，夜雪瑶看他的眼神，清淡中藏着一丝的疏远，就好像是这突如其来的两句话，他始终摸不透她，即使有的时候，她们不过是相隔几步，燕白萧都无法真正触摸到她心底的最深处。 咫尺若天涯。 再忆起燕白萧眉间受伤的神色，夜雪瑶已经在出征的路上了。那日之后，燕皇诏告天下延缓了她和燕白萧的婚事，之后，她以明绯玉贴身小厮的身份跟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燕白萧也去找过夜雪瑶，可无论如何他都见不着夜雪瑶，夜青云以各种理由打发了他，夜雪瑶好像从他的生命里蒸发了一样，他突然知道失去一个人，心痛的感觉。 夜雪瑶的离开，让燕白萧的心空了一角。 很多很多年以后，燕白萧再想起来，依然泪落满襟，悲然得不能自抑。 035针锋相对 高高的城墙之上，一抹青色身影静静地眺望，紧蹙的秀眉中掩藏着浓浓的悲怆。 前方，兵荒马乱。 汗血宝马之上，英姿勃发的明绯玉更加意气风发，在边关的这些日子，夜雪瑶总是这样默默地站在城墙上，听鼓角争鸣，看明绯玉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夺回一座又一座的城池。 今日，夜雪瑶依旧站在城墙之上，清澈的眸中倒映着刀光血影，这将是激烈的一战。 剑雨如林，残阳如血。 明明是盛夏，迎面而来的风，竟是凛冽如冰。 黄沙飞扬，模糊了她的视线，震聋欲耳的杀声，喊声，凌乱染血的盔甲，沉闷的倒地声，惊心动魄的一幕幕无不充斥着死亡的味道。 成王败寇，这一战，终是燕国胜了。 浑身是血的明绯玉立在夜雪瑶的身后，已经分不清那些都是谁的鲜血，他的目光掠过夜雪瑶的双肩，冷峻眺望。前方就像是一个修罗场，如果是别人早就哭着昏过去，可夜雪瑶一动不动地站在城墙上，深邃的水眸里宁和无波，看着那么多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在她的面前。 “夜雪瑶，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么多年来，明绯玉见过太多的女人，还没有哪一个女人像夜雪瑶这般让他捉摸不透，她清淡如风，又顽固如石，看破生死，又执着于生死。 夜雪瑶眼皮轻掀，意兴阑珊地笑了笑：“这很重要吗？如果什么都想要去看透，人生会少很多的乐趣。” 明绯玉轻挑起她精致小巧的下颌，细长的凤眼里轻转着潋滟的波光，呵气如兰：“你是在暗示我，还是在讨好我？” 夜雪瑶脸一沉，偏过头：“王爷误会了，如果有的选择，我绝对不会嫁给你。” 明绯玉讪讪地垂下手，转身看着沙场，扬眉一笑，眉间凝着不屑之色，揶揄道：“我以为只有行军之人才懂得欲擒故纵的道理，想不到你竟如此深谙此道，你这般工于心计，你想要什么，本王的独宠？” 夜雪瑶一怔，十指紧握，眸中的晶亮如雪后初晴，冷眼相向：“王爷何必出口伤人，我夜雪瑶没有对不起你。” “你是没有对不起我，可是夜紫瑶对不起我，你忘记自己曾说过什么话了吗？” 明绯玉的声音幽幽地飘进耳朵里，夜雪瑶倏忽一惊，遥想起那日她在明绯玉的床前，对他说，姐姐欠你的，我替她还。那样的破釜沉舟，那样的决绝。 如今成了明绯玉伤害她的理由。 这或许是她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夜雪瑶望定他，缥缈的目光霎时清冽起来，冷如刀刃：“如果当初你肯帮我，你肯成全姐姐和凌天歌，那我夜家欠你的负你的，你要我如何还，我都不会有怨言。可是，你让姐姐含恨而终，明绯玉，姐姐恨你，我更恨你。” 明绯玉的心里受了极大的震颤，夜雪瑶的眼角眉梢，嵌着冷冽的责怨和憎恨，烙进他眼里的同时，心微微地抽搐起来，竟有一种情何以堪的疼痛。 除了夜紫瑶，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让他轻易地感到心痛，而夜雪瑶远比夜紫瑶更可怕，夜雪瑶让他痛的更深。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突然，耳边扫过一股劲风，带着浓烈的杀气，冷到了极致。发丝飞扬，拍打着后背，疼痛不已。 夜雪瑶心下一惊，回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稍后7点半的时候还有一更。 036受伤(2更) 冷箭，破空而来。 猝不及防地，夜雪瑶的心乱了。 一瞬间，她扑到明绯玉的面前，推开他，冷箭穿过她的衣衫，肩头一阵火辣辣地疼，她忍不住低喝一声。 明绯玉在夜雪瑶的这一声低喝中清醒过来，他眸光骤寒，把夜雪瑶护在怀里，右手一转，掌风扫过冷箭，冷箭像受了他的控制，往反方向飞去，然后，听见没入血肉的声音，钝重地，沉闷地。 出手，只在这一瞬间，一箭穿心。 放暗箭的士兵不甘地睁大眼睛，已然断了气。 那原本是云国的弓箭手，躲在死人堆里，有一息尚存，为的就是寻找机会刺杀明绯玉，然最终，他还是功败垂成，死不瞑目。 一时寂静。 明绯玉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夜雪瑶脸色雪白，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所幸，箭上没有煨毒，又因距离太远，伤的不是很严重。 明绯玉一把把夜雪瑶横抱起来，步履沉重，大步往营帐走去。夜雪瑶躺在明绯玉的怀里，抬眸相对，在明绯玉的眼中，她捕捉到他眼中焦躁和心疼的神色，仿似一场幻觉。 “把衣服脱了。” 言下之意，明绯玉是要亲自为她上药。 夜雪瑶当下愣住了，她惊愕地看着明绯玉，雪白的脸上泛起丝丝红晕，如芙蓉花开，更显清丽娇艳。 明绯玉见夜雪瑶只是盯着他看，绝美的脸上荡开一抹戏笑，语气轻佻如市井无赖，他凑到她的耳边，轻声：“我都不能看，你想留给谁看？” 他凑的那么近，他柔软的双唇几乎要碰到夜雪瑶莹白饱满的耳垂，明绯玉好像在她的心里下了蛊，让她不禁心尖微颤，沉溺在他邪魅的暖笑中。 意乱情迷。 夜雪瑶垂头，不想让明绯玉看见她脸上的娇羞，她缓缓地转过身，纤纤玉手解开雪白腰带，露出肩头一小片的冰肌玉骨。 明绯玉一阵恍惚，竟有些心猿意马。 鼻端传来淡淡的清香，考验着明绯玉的自制力，欲望在他的心底蔓延开来。 “你不是说，你恨我吗？为什么又要救我？” 这一箭，就算夜雪瑶没有挡在他的面前，以明绯玉的造诣，他也不会有事，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涌起了丝丝缕缕的暖意。 夜雪瑶低喃，万分地幽怨：“我是恨你，但我没你那么狠心，我没想过要你死。” 上了药，肩头凉凉的，已经不那么痛了。倒是被明绯玉碰触过的肌肤，似留着他的体温，沁透骨髓，带来阵阵酥麻，可是，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我若死了，你就不用嫁给我了。” 夜雪瑶抿了抿唇，犹豫着转过身去，缓缓道：“那一箭根本就伤不到你，与其说是不想你死在我的面前，不如说我有私心，我想用这一箭换你三个要求。” 明绯玉一愣：“你想我答应你什么？” 037动心生情 “第一，你永远都不能背叛燕氏江山，伤害燕白萧。” “我答应你。”明绯玉心中一凛，眸光微闪，须臾，还是点头应下。 “第二，你要时时刻刻保护好燕白萧，不能让他受到一点的伤害。” 明绯玉忽然笑了，只是有一些不甘，眸色也由淡到浓，他笑：“夜雪瑶，你有没有一个要求是为你自己的？” 夜雪瑶也笑，清亮的眸光中晕开她凉薄的浅笑：“第三，你永远都不能碰我。” 明绯玉脸色一变，笑容僵在嘴边，连看着夜雪瑶的目光也渐渐转冷。 这个女子，她蕙质兰心又狡诈如狐。 这个女子，她将是他的妻子，可是，她竟然跟他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 这个女子，她灿如流星，他能留住她吗？ 夜色渐浓，凉如水。 “你知道这不可能。”几乎是咬牙切齿。 夜雪瑶却笑了：“你不是凌天歌，我也不是姐姐，我不指望你日后会怜惜于我，你也不要奢望我的心完完全全地忠于你。他日，你是要立侧妃，还是要纳妾，我都没有立场阻你恼你，我只希望你看在我们共过患难的份上，不要让她们扰了我的清幽。” 明绯玉心底猛然一颤，眉头蓦地蹙紧，看着她：“雪瑶。” 夜雪瑶一怔。 明绯玉声音轻软，似有忧伤，从未有过的温柔：“你可不可以像忘记凌天歌那样忘记燕白萧？” 夜雪瑶重重一僵。 她这么做只是想偿还她对燕白萧的亏欠，明绯玉却误以为她对燕白萧有情，她一时不知道如何自处，低低一唤：“王爷，你。。。。” “叫我绯玉，好不好？”明绯玉冰凉的手指点在她的唇上，眸中一点闪光，像星光。 夜雪瑶心底的某根心弦微微一动，如被谁搅动了一池春水，那样微妙的一种感觉，她没有从凌天歌的身上体会过，更没有从燕白萧身上找到，可是，在明绯玉的眼里，她看到了她想到的东西。 如烟花盛开，又似白鹤掠过水面。 夜雪瑶心下一紧，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她慌乱地抬头，不想，明绯玉却俯身吻上她柔软的双唇，他是那样的温柔，百般怜惜。夜雪瑶挣扎不停，终还是情不自禁地环住他的腰。 月影婆娑，似含羞，满室旖旎。 这一夜，明绯玉把夜雪瑶留在自己的帐中，他轻轻地拥着她，忘情地吸着她身上淡雅的清香，除此之外，并没有僭越半分。 他说，雪瑶，我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奉上你自己，我等你。那灼热的呼吸喷在夜雪瑶的颈间，让她原本惊魂未定的心踏实了许多。 这一夜，满帐清辉。 038失望(2更) 一梦酣畅，夜雪瑶幽幽醒转，望一眼天色，已经是暮色四起。空荡的身侧，犹存着明绯玉的气息，人却已经不知去向，问了人，才知道，明绯玉去了沧城。 那是云国的一座城。 夜雪瑶立在帐外，日落黄沙竟是如此的凄凉萧瑟，她该多镇定，才可以扼住心中不断窜起的寒意。 转身，回帐，飘扬的裙裾，忽然那么寂寥。 夜雪瑶取出怀中的芙蓉白玉簪，死死地抿紧双唇，可是，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也没有办法相信明绯玉。昨夜，明绯玉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可是，她真的了解明绯玉吗？ 夜雪瑶忍不住去揣测，去质疑。 一个女人怎么能栓住一个男人的心，夜紫瑶不可以，她又如何能做得到。 她的眉间，凝着一丝愁绪。 夜雪瑶握紧了手中的芙蓉白玉簪，像是要把它生生捏断。 明绯玉一进帐就看见一脸忧郁的夜雪瑶，心下一阵怔忡。 他走到她的身边：“你收拾一下，明日一早我们班师回朝。” 夜雪瑶惊得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这么快？” 暮色浓郁的边关要比燕城冷很多，似有料峭的寒意，让夜雪瑶的心底一阵发凉，彻骨的凉。 明绯玉没有在意夜雪瑶突来的异样，把她搂在怀里，轻点她的鼻尖，嬉笑着：“快一点回去，快一点抱得美人归，昨晚我们有了肌肤之亲，你不可以反悔了。” 那样明艳飞扬的笑容里没有半点狭促的戏虐，想起昨夜，明绯玉的心里像灌了蜜糖，就算日后他忘记了夜雪瑶，也不会忘记两人相拥的那一刻，那么地温暖。 夜雪瑶厌恶地瞥一眼，推开明绯玉，怒道：“明绯玉，昨夜你答应了我什么，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个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 昨夜，明绯玉明朗如月，笑容诚挚。 昨夜，她清晰地看见明绯玉眉眼之间的温柔。 昨夜，她甚至还暗暗告诉自己，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明绯玉一个机会。 她那么轻易地就相信了他，可是明绯玉那样复杂的一个人，她无法走进他的内心世界。 世间根本就不存在两全其美，是她夜雪瑶非要强求，如今心痛难当，能怨得了谁？ 夜雪瑶的眼中有泪倾出。 明绯玉隐而不发，掩下心底的讶然，冷然质问：“夜雪瑶，你怎么回事？” “还在装糊涂是吧？”夜雪瑶心中泛酸，高举起手中的芙蓉白玉簪，字字紧逼，“能拥有芙蓉玉的人，身份怕是不一般吗？”稍后还有一更，不要错过哦。 都这么努力了，亲们也给点动力，求收藏来了。 039弄巧成拙 明绯玉顿了顿：“你都知道了。” 明绯玉以为夜雪瑶知道了当年的那些事情，然而，那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事情发生之后，没有人再敢提起，夜雪瑶又如何能得知当年的辛密。 夜雪瑶清丽的脸庞略显苍白，亮如寒星的眸子慢慢黯淡下去，她放慢了语调：“所以，所以你通敌叛国，边关尚未安定，只要我们一走，云国就会卷土重来，再次屠城，明绯玉，我有说错吗？” 通敌叛国，这四个字深深地刺痛了明绯玉，往事不堪回首，却历历在眼前。他冷了目光，似笑非笑，唇间盈满苦涩：“夜雪瑶，于你而言，我明绯玉竟是个通敌叛国的小人。” 夜雪瑶就那样站在明绯玉的面前，用那样冷然的目光看着他，她说：“我不会再相信你，昨夜，我根本就不应该相信你。” 字字如锥，落在心上，血珠凝聚，压在心口成更大的伤口。 明绯玉的眉间仿若有伤。 他的嗓音晦暗低哑，很严厉：“夜雪瑶，你不相信我？” 就在夜雪瑶举起芙蓉白玉簪的时候，明绯玉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光，他旋身一闪，怒到极点，同时也痛到极点：“你想杀我？” 可还是来不及了，簪子已经直直地刺进他的胸膛里，血腥味在她们之间弥漫。 “难道你不该死吗？”夜雪瑶清淡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波澜，只有冷冷的嘲讽。 明绯玉看定夜雪瑶，仿佛透过她的眸光深处，乍然看见了夜紫瑶的狠绝，虽然刺的并不是很深，明绯玉的心却狠狠地痛了起来，像缠身多年的旧疾，药石无灵。 “你真的这么喜欢燕白萧？”明绯玉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掩藏的惆怅。 夜雪瑶脑中混沌，又刺进了一分：“你不配知道。” 她不是真的喜欢燕白萧，她只是不喜欢欠人人情。可是，话一出口，却变成了伤人的刀剑。 明绯玉先是低低地笑起来，最后越笑越大声，他悲哀地看着夜雪瑶：“夜雪瑶，这回，你是枉做小人了。” 明绯玉从怀里拿出一份诏书，眼中的悲伤更浓了，冷冽的目光像是要看进她的心底，他继续说道：“云帝已经答应我退兵了，从此以后，燕云两国永世修好。” 夜雪瑶狠狠一震，踉跄地松了手，诏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那些字是存在的，玉玺也是真的。夜雪瑶捂着双唇，步步后退，明绯玉身上的鲜血那么鲜艳，有灼目的疼痛，她忽然哭不出来。 我也哭不出来，这文惨淡地说，票啊，收藏啊。。。。。 我好罗嗦哦。。。。飘过。。。。 040再次赐婚 明绯玉拔出胸前的芙蓉白玉簪，步步上前，落寞的脸上闪过一丝自嘲：“芙蓉白玉簪是我母亲之物，云帝他是我的舅舅。当年，燕皇有负于我明家，今时今日，我本该袖手旁观，可笑我竟然色迷心窍，为了你去求云帝立下这诏书。” 夜雪瑶看着明绯玉，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就这样望着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夜雪瑶，我是娶定你了，父债子还，这新仇加旧恨，我一定要燕白萧痛不欲生。”明绯玉轻轻一笑，那是个冷魅的笑容，有着摧毁一切的仇恨。 夜雪瑶一惊，忙去拉住明绯玉的衣袖：“不要，不要，绯玉，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这么唤你。但是，我求求你，求你放过白萧。” “当你把芙蓉白玉簪刺进我胸膛的时候，你为什么又不放过我呢？”明绯玉没错过夜雪瑶脸上那种痛得锥心刺骨的表情，因而，他更加怨恨夜雪瑶，声音冷得像是地狱冥音。 夜雪瑶始哑口无言，她终无法忘记，此刻明绯玉眼中嗜血的冷芒，她想她是弄巧成拙了。 她怔怔地松了手，缓缓地跪在明绯玉的身边，眼泪潸然落下：“我欠你的，我还给你。” 心口蓦然一痛，明绯玉捂着伤口，蹲在夜雪瑶的面前：“你拿什么来还？也刺你两簪子吗？夜雪瑶，你想的倒美，我不会让你如愿的，燕白萧在劫难逃，你也插翅难飞，我要让你好好看看，你所在意的，是如何在你眼前一一消失。” 夜雪瑶瘫软在地，心底好像笼聚着盛大的悲伤，一遍又一遍地，侵袭而来。在她自以为是的偿还之中，她让自己和燕白萧都陷进了更深的绝地。 回朝之后，燕白萧已经离开燕国，他奉燕皇之命出访周边列国，以增加两国之间的友谊。然而，她心里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燕白萧还是会回来的。 不日之后，宫里有太监来宣旨，说是夜相次女夜雪瑶与太子燕白萧命格相冲，不宜成婚，又怜她年华正盛，才貌双绝，为其另择夫婿，赐婚玉王爷明绯玉，于六月初六完婚。 话说的如此体面，夜家上下唯有感恩戴德。 但令夜雪瑶不安的是，燕皇也把碧妍公主赐给明绯玉，只是她为正妃，碧妍公主为侧妃，据说，这是明绯玉强烈要求的。旁人只知道这是无上的殊荣，都说她夜雪瑶命好，又有谁知道，这只是明绯玉报复她的第一步，人心远难以谋算，他和她之间的恩怨，怕是一辈子都纠缠不清，只是，最终，她会失去什么？ 今天还有一更哦，偶是勤快的娃。 041替身 六月初六，盛况空前，这一日满城繁花若锦，仪仗开道，喜炮相迎。 今日，明绯玉迎娶燕城最负盛名的两个女子，真是珠联璧合，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夜雪瑶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却总有一丝忧伤深嵌其中，袖笼里的泛白的关节，如她此刻的隐忍，艳丽的嫁衣下，她笑得那么淡。 月至中天。宾客尽散。 明绯玉推开夜雪瑶的房门，冷魅的双眸闪过一丝阴鸷。 他挑起她的盖头，倏忽一怔，如惊鸿一瞥。世上已经没有更好的赞美之词能描绘出夜雪瑶的美，也没有哪只精妙画笔能勾勒出她的神韵，哪怕万分之一。 如此惊为天人，明绯玉心底的惊艳，也仅仅只是片刻。因为他深知，夜雪瑶是不属于他的。 明绯玉惆怅地看着她，眼中有不明意的怨恨，咬牙道：“不是不想嫁给我吗？紫瑶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不过怎么样？”明绯玉打了个酒嗝，恣意地笑了起来，跌跌晃晃地走到夜雪瑶面前，快意地扬起眉梢，笑着，“是不是很不服气，很不甘心？” 夜雪瑶微微侧过身，明绯玉喷在她身上的酒气让她的胃一阵阵地翻滚，她起身冲门外喊着：“来人，送玉王爷回房。” 她不求明绯玉原谅她，更不求有一天他会爱上她，她只求安安静静地了此残生。如果今夜明绯玉留在她的房中，那往后，她在玉王府的日子更是艰难，碧妍公主已经把她当作眼中钉，她该明哲保身才对。 “啪。”门突然很用力地被关上，门外的下人见状纷纷低了头，逃命似地退出院落。空间越发地逼仄，夜雪瑶冷凝着明绯玉，心下一阵战栗，强作声势地冷责：“你这是做什么？” 明绯玉欺身上前，暧昧的笑容里有冷冷的戏虐：“洞房花烛夜，你要我去哪里？” 夜雪瑶被明绯玉逼至床前，逃无可逃，这一刻，她如此心慌。 她的脸颊有泪滑落：“王爷，你说过，你会等我，等我心甘情愿将自己彻彻底底地托付于你的。” 明绯玉的眼突然变得猩红，视线开始模糊，他开始看不清此刻站在他眼前的是夜紫瑶还是夜雪瑶，他又笑了：“就这么讨厌见到我吗？难道你还幻想你可以和那个人琴瑟和鸣吗？” 夜雪瑶的心里一凛，刻意忽略明绯玉眼中的嘲屑，脸却不自觉地驼红，气恼的别过头：“我心里存着谁与你无关。” 明绯玉铁青着脸，突然上前把夜雪瑶压在身下，粗鲁地吻着她的脖颈：“我要让你知道我才是你的夫，凌天歌多有本事，他依然得不到你。” 夜雪瑶突然停止捶打明绯玉，凌天歌，她记得他，她第一次爱上的那个男子，已经和她的姐姐纵情山水之间，做一对恩爱夫妻。 原来，明绯玉把她当作了夜紫瑶。 042强占 夜雪瑶眼中的痛楚越发地清晰如水。 全身的酥麻让夜雪瑶清醒过来，她又开始捶打着明绯玉，用尽全身力气骂着：“明绯玉，你看清楚，我是夜雪瑶，不是姐姐。” 明绯玉霍得停下来，呆怔在夜雪瑶的身上，他颓废地翻过身，仰躺在地上，眼中突然蓄满了泪，却在瞬间覆上阴翳，怨恨地瞪着夜雪瑶：“为什么你不是紫瑶？” 四目交锋，天雷勾动地火，俱是怨怼。 夜雪瑶心中一酸，双目泫然，一点点水光，藏着沉甸甸的悲恸，她问：“明绯玉，你比谁都清楚，为什么会是我，如果不是你执意不肯退婚，姐姐会死吗？如果不是你嫉恨凌天歌，姐姐会死吗？如果姐姐没有死，至于要我嫁给你吗？” 夜雪瑶记得当日夜紫瑶找明绯玉退婚，明绯玉说的话，他说除非我死，否则这一辈子你都是我的人。所以夜紫瑶宁愿行刺他，也不辜负凌天歌。 明绯玉哑言，那个权倾天下的玉王爷，此刻，晦暗无光。 “难道时至今日你还在怪姐姐吗？你一直口口声声说你爱姐姐，可是你真的爱她吗，她活着的时候你逼死了她，她死了，你还一直恨她，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夜雪瑶蹙着眉忧伤问道，目光突然变得深远，感伤地看着明绯玉，“可是她死了，凌天歌也走了，现在只剩下我和你，明绯玉，他们都离开我们了。” “夜雪瑶，是你。”明绯玉双目幽深，沉沉似海。 “是我。”夜雪瑶笑了笑，没再说什么，闭上眼，眼角很干涩。 明绯玉喜欢夜紫瑶，是燕城里的天偶佳话，夜紫瑶喜欢凌天歌，是明绯玉心中的一根刺。 所以，明绯玉恨夜紫瑶，所以，明绯玉把那些痛和恨加在夜雪瑶的身上。 可是，夜雪瑶不知道，她该把她自己身上的痛加在谁的身上。 明绯玉看着夜雪瑶，她的睫毛浓密而纤长，像含着无限的心事。他恍惚想起在边关的那晚，月色撩人，夜雪瑶在他的怀里睡得那么安稳踏实，他想，那一刻，夜雪瑶或许是喜欢他的。他也记得那一夜，他那么温存地去吻一个人，小心翼翼地，生怕吓到了她，那一刻，他或许也是喜欢夜雪瑶的。 可是，为什么他喜欢的人，偏偏都给过他致命的一击。 他盯着她，像盯着自己看上的猎物：“夜雪瑶，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娶你？” 夜雪瑶的心突然疼起来，哪怕她装做不知道，终究，明绯玉还是把她当作了替代品。 “因为我和姐姐长有七分相似。”她的眸光深处有深深的悲凉。“所以。。。。”明绯玉凤眼微眯，眸光冰冷如雪：“不管是夜紫瑶，还是燕白萧，这一辈子，你都是我的女人。” 明绯玉粗鲁地扯开她的嫁衣，莹玉肌肤暴露在空气里，夜雪瑶慌忙抵抗，却被明绯玉扼住双手，她无力挣扎。 明绯玉残忍道：“我要的女人，没有哪一个能够逃脱，夜雪瑶，你也一样。” 那些细碎的温，狠狠地落下来，带着他对她的惩罚，游走全身。一种屈辱涌上夜雪瑶的心头，她越是挣扎，明绯玉的动作就越是粗暴，月光深处，芙蓉帐暖。 却，没有半点的温情。 043逃不开 夜，深沉。 月白如霜，夜雪瑶总会惶惶不安。她的心里是介怀的，亦是忐忑的。 玉王府所有的人都知道明绯玉疼宠夜雪瑶，成亲至今，明绯玉夜夜留宿落雪苑，一步都没有踏进碧妍公主的碧雪苑，可是，只有夜雪瑶和明绯玉两人心里清楚，落雪苑如今成了明绯玉的书房。长夜未央，一个看书，一个办公，外人眼中的极宠竟是这般。 明绯玉故意让夜雪瑶成为众矢之的，他是个深思复杂，又不怀好意的男人。 夜雪瑶依旧清淡如风，只是眉间多了一分忧愁。 明绯玉抬头，俊朗的容颜浮起一抹高深莫测的邪笑，他静静地凝视着夜雪瑶，她神态安闲，一双黑白分明的晶眸莹莹如玉，盈着清淡的波光如玉碎一般闪耀。 “过来。”明绯玉言语冷淡，自有一股威慑的气势在里面。 夜雪瑶突然想笑。 明绯玉，你还想再折磨我吗？ 对上明绯玉深邃得让人无法逼视的冷眸，夜雪瑶有些茫然。她怔然片刻，依言走到他的面前，不远不近地，眉间隐着一股疏离：“王爷有何吩咐？” 明绯玉的脸沉了几分，不快地眯起眼睛，狭长的凤眸中泛起昭然的怒意：“你怕我？” 夜雪瑶的眼睛闪了一下，明耀如萤光的眼波，不安地轻转着。 夜雪瑶怕他，她竟然怕他！！ 曾经那个桀骜不逊得近乎偏执的女子哪里去了？ 明绯玉的心里莫名地烦躁。 他厌恶地冷睨着夜雪瑶，对她的淡漠疏离甚是恼怒，他高高在上，习惯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不容有例外。 明绯玉的情绪变化如此之大，夜雪瑶略微吃惊，敛容道：“王爷乃寻常男子，又有何惧？” 明绯玉一怔，心底的隐怒更甚，夜雪瑶竟敢藐视他的威严，把他当作是一般男子，他把奏折重重地扔在案上，声音甚是冷厉：“到本王的身边来。” 夜雪瑶心下一动，不知道自己又如何惹恼了他，莲步轻移，盈盈立在他的身侧，仍是那副清淡的玉颜：“王爷有何吩咐？” 明绯玉冷峻的玉容冰到了极致，他大手一揽，夜雪瑶还来不及惊呼，就被他禁锢在怀里。明绯玉的身上有淡淡的龙诞香，如他这个人，高贵且冰冷。 夜雪瑶很是不安，她本能地想要起身逃开，却硬生生地压抑了想逃开的念头，她没有挣扎，没有不悦，她不动声色地坐在明绯玉的怀里，静止得像一尊完美的玉雕。凄迷月色之下，她透澈如水，飘忽得如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薄雾。 “为什么不逃？”明绯玉惊诧极了，以他对夜雪瑶的了解，夜雪瑶定然不会坐以待毙。 044恐惧 夜雪瑶只是淡淡地笑了：“王爷不喜欢乖巧的女子吗？” 逃？往哪里逃？又或者说，如何逃开？ 明绯玉之于夜雪瑶，就如命运之于她，能逃得开的，就不会是天意弄人。 烛火惶惶，投在夜雪瑶完美的侧脸上，明暗不定，明绯玉怔怔地看着，有片刻的失神。 夜风微凉，安静的两人，一切忽然变得不安起来。 夜雪瑶强定了心神，安静地落在明绯玉温暖的怀里，她的背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隔着单薄的衣衫，那炙热灼人的温度像是要把她融化了一般，空气有些凝滞，静谧得只剩下她慌乱失律的心跳声，合着明绯玉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夜雪瑶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你很冷？”明绯玉不由地软了语气，微凉的目光中划过丝丝关切。 夜雪瑶点头：“有一点。” 她无法忘记夜夜承欢，明绯玉在她心里留下了无可磨灭的恐惧和酸楚，只要明绯玉的气息一逼近她，夜雪瑶都会不由地战栗。 可是，现在是繁花荼蘼的盛夏。 “口不对心。”明绯玉心中一寒，温软的声音陡然又变得冰冷无温起来。 他突然含住夜雪瑶晶莹润白的耳垂，细细轻啄，温热的气息带着撩人的暧昧，让夜雪瑶身体的蓦然微颤，她听见明绯玉在她的耳边低喃，轻浮的声音邪魅且低沉：“本王有这么可怕吗？” 原来，刚才明绯玉是故意捉弄她。 夜雪瑶面色苍白，神色微滞，她要如何告诉明绯玉，只要一靠近他，那些屈辱的画面，那些带着惩罚和眼泪的厮缠，就像一张巨大的网，困住了她，让她失控，让她窒息，那种仓皇，那种无助，她怕极了。 明绯玉很生气地扳正夜雪瑶的身体，迫使她不得不面对他，灼灼如火的目光中含着阴鸷的冷意，寒彻如冬，他命令道：“回答本王。” 夜雪瑶几番吸气吐纳，才能迫使自己镇定地面对明绯玉，她的声音轻如飘絮：“王爷，我不想再这样下去，我不想自己一会儿是夜雪瑶，一会儿又是夜紫瑶。” 明绯玉瞳眸一缩，错愕不及。 夜雪瑶薄凉微笑，她的笑容寡淡恬静，却有浓浓的悲凉。 明绯玉的身体微微一震，面色冷凝：“你什么意思？” “我不想承受你对姐姐的恨，也不想承接你对姐姐的爱。王爷，我是夜雪瑶，你可以恨我怨我，但请不要把我当作旁人。” 夜雪瑶说的极为的缓慢，字字句句穿心而过，受伤的人，有她，也有明绯玉。 明绯玉笑得有些疯癫，眼里一点寒光，如阳光下的冰凌，明晃晃地，很是刺眼。他的唇边挂着一抹嘲讽，毫不客气地挖苦道：“夜雪瑶，本王真是小看了你，原来你是这么贪心的一个人，你连死人也嫉妒，怎么，难道你爱上了本王？” 045峰回路转 夜雪瑶脸色一白，缓缓地错开明绯玉阴寒的目光，落在空气里，泫然欲泣。 夜雪瑶心中泛酸，明绯玉羞辱她，刻薄，残忍，清淡如她，仍然无法泰然对之。可是，这条路是她选的，她再不是被大家放在手心里关怀呵护的夜二小姐，这苦，她得自己吞下。 夜雪瑶豁然吃痛。 不过短短的一个瞬间，兜兜转转，她所有涌在眼眶里的情绪，悄然消失，夜雪瑶的眼神越发地清淡了：“我只是觉得王爷可怜又可悲。” 夜雪瑶不用回头也能想象的到，此刻，明绯玉眼中那要将人焚尽的怒火，她觉得如芒在背，那道阴冷而狠厉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的侧脸穿出一个洞来。 “夜雪瑶，你是第一个在本王面前这么不知死活的人？”明绯玉怒声沉沉。 他的目光狠狠地落在夜雪瑶的侧脸上，像锋利的冷刃，夜雪瑶知道明绯玉定然不会再原谅她了，因为她割碎了明绯玉心底那细微的幻想。 “你有你的不甘，我有我的无奈，王爷很清楚雪瑶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人生只有那么一次，我不想日后你我二人陷进绝地，后悔莫及。” 夜雪瑶无法逼自己像明绯玉那般无情，明明会是伤人的话，夜雪瑶说的这般轻缓，扇睫微垂，如玉丽容有一闪即逝的悲凉。 烛光潋滟，也凄清。 明绯玉目露惊讶：“你想做本王的朋友？” 夜雪瑶回头，微微一笑：“我想在玉王府里安然到老。” 一个回眸，一抹淡笑，明绯玉便看见夜雪瑶清澈的眸光，美人如玉，他忽然生出想要怜惜她的想法来。 明绯玉目光一转，拿起被他先前扔在案上的奏折，不着感情道：“转眼就快到汛期了，水城一带常有山洪爆发，你有何见解？” 夜雪瑶一怔。 明绯玉阴阳怪调地哼哼：“本王是不会和庸人做朋友的。” 他把她当朋友了？ 夜雪瑶忍俊不禁，掩嘴轻笑，认真道：“历来都是把堤坝筑高建稳，但事实上，这其实是很无奈的做法，我觉得应该疏通河道，然后结地势之形，另辟河道，引山洪入江海，排出水量，把损失降到最低点。” 早在御书房的那夜，明绯玉就见识了夜雪瑶的才能，现在，仍然深深钦佩，一个女子有此远见，实属难得。 他的心里泛起一丝欣喜，这个女子现在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 明绯玉神色暧昧未明，似是而非地勾动唇角：“雪瑶，真不知道娶了你是福，还是祸。” 夜雪瑶低头一笑：“王爷后悔了吗？可惜晚了。” 月色清明，花影横疏斜浅，夜间静谧，却有一个慌慌张张的人影快步朝这边走来，在明绯玉蹙起眉头的瞬间，那人半弯着腰，站在门外，胆怯地嚅了嚅唇，犹豫不决。 046强人所难 夜雪瑶抿唇浅笑，不着痕迹地从明绯玉的怀里抽身而出，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那阴戾的玉容在月色下依旧俊雅动人，夜雪瑶的心里不由一阵低叹，很快又无迹可寻。 明绯玉冷了神色：“何事？” “回王爷，碧夫人病了，可是，她不肯见大夫。。。。。” 那人唯唯诺诺地，欲言又止的神色，明眼人都知道接下来的话要说什么。然而，明绯玉向来阴晴不定，那人也是担心自己会触怒了他，不知又将落得怎样的下场。 碧妍公主生病了吗？ 夜雪瑶眉头轻蹙，怕是心病吧。 她忽地扬唇一笑，眼中闪过幸灾乐祸的意味，并未发觉，此刻，明绯玉正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看，邪肆的笑容充满了危险的笑意。 “不如王妃代本王去一趟碧雪苑。”明绯玉口气轻闲，对夜雪瑶笑得灿烂。 “我？”夜雪瑶愕然。 明绯玉，万丛花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碧妍公主这点小伎俩怎么可能骗过他。可是，这是他和碧妍公主之间的事情，与她何干？ 明绯玉眯眼一笑，俊颜纯真无害，压低了声音：“难道你要告诉本王，说你连这样的小事都处理不好” 小事？ 夜雪瑶瞪他一眼，没好气道：“这是你自己惹出来的，难道未来几十年我都要为了这样的小事伤神？” 明绯玉笑容璀璨，轻飘飘道：“如果你连这点小事情都处理不好，怎么在玉王府里安然终老？” 夜雪瑶咬牙切齿，娇喝：“你。。。” 明绯玉如星辰的眼眸泛起暧昧的涟漪，玩世不恭道：“如果你肯心甘情愿做我的女人，我当然会怜惜你了，可是，玉王妃你好像很不屑哦。” “明绯玉，你这个无赖。”夜雪瑶面色绯红，低声痛骂。 天色如墨，一抹雪白身影盈盈往碧雪苑走去。 明绯玉低头淡笑，眼中潋滟的波光闪耀如初，狡黠深邃。 夜，更深了。 清风拂动，珠帘碰撞，一室光影流动。 碧妍公主抬眼，只见夜雪瑶一袭白衣如雪，笑容如水，眼中的璀璨的光华霎时淡漠下去，黑如苍穹，一下子，幽深静谧。 这个本该成为她的皇嫂的女人，如今成了她最强劲的情敌。 碧妍公主的嘴角勾起冷冷的苦笑，明绯玉，你果真是无情之人。 她斜斜地靠在床上，也不起身行礼，在她心里是不承认夜雪瑶的，一个庶出之人怎配和她抢。 047初次交锋 碧妍的慵懒声音透着一股的冷意：“本公主抱恙在床，不能起身相迎，你不会怪本公主不懂事吧。” 夜雪瑶本就不计较这些虚礼，当下淡然含笑，声音温和：“为什么不让大夫给你看看？” 碧妍冷笑，刻薄的表情跟明绯玉是如出一辙，她道：“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的，本公主是天之娇女，自有神灵庇佑，命硬着呢。” 夜雪瑶心底刚生起的愧疚和怜惜之情瞬间沉了下去，一种寒意凉透了心底，平静道：“以前的碧妍公主虽然孤傲刁钻，但绝对不会伤害自己，你喜欢明绯玉这么久了，定然清楚他的脾性，他是什么样的人，根本不需我再多说，无情如斯，公主又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碧妍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她恨恨地看着夜雪瑶，那目光怨毒极了，似疯似癫：“你当然会在这里说风凉话了，现在，明绯玉宠的人可是你夜雪瑶，想我堂堂一国公主，尊贵如此，竟然沦为一个侧妃，这已经够窝囊的了，还要听你来说教，夜雪瑶，你到底有没有心？夜雪瑶，你到底重几斤几两？” 碧妍悲愤地笑了，那笑容委屈，哀怨，凄美，只要让人看了，都会心酸，都会觉得她楚楚可怜。 这几日，明绯玉刻意的冷落和羞辱，令碧妍伤心欲绝，本想假借生病之名，换来看他一眼，不想明绯玉冷漠至此，这让她情何以堪。 所有的委屈和伤心一股脑得全涌了上来，碧妍双眸微湿，眸子里闪烁着毁天灭地的幽光，幽怨地连续问了几个问题。 夜雪瑶本也是一番好意，更无意再加深两人的恩怨，她的眉间凝着深深地疲惫，当下心灰意冷，淡淡道：“原来公主也不明白我。” 说到这里，夜雪瑶的目光渐渐淡了下去，继续道：“公主生于帝王之家，比起一般人，想起事情来自会通透清明一些，怎么也跟外人一起误会我？” 碧妍的眉梢吊着不屑，暗讽夜雪瑶的惺惺作态，但是此刻，她脸上那伤感的神色那么地深入骨髓，不像是骗人的。 碧妍满眼疑惑。 “是我误会你吗？”碧妍阴郁地看着夜雪瑶，扬眉冷笑，言语之间满是愤懑：“明绯玉娶你是真的，宠你也是真的，你有什么资格在一个受尽冷落的人面前责怨她不理解你？” 夜雪瑶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目光扫向一旁的侍女，冷淡不语。 碧妍狐疑地望定夜雪瑶，突然对一旁的侍女开口道：“你们都下去。” 048问而不答 碧妍再看向夜雪瑶，怨恨，嘲讽，戒备，总之，什么情绪都有，她的面色十分难看，道：“夜雪瑶，本公主虽然淡漠，但并不愚钝，你最好不要和我耍心眼，本公主再不济，也是出身皇宫，其他本事倒没有，如何让一个人生不如死倒是略懂一些。” 夜雪瑶缓缓地笑起来，迎上碧妍冰冷的目光：“你是白萧的妹妹，我从来没当你是外人，又怎么会欺负你。我嫁进玉王府并非我所愿，你应该知道我本是要嫁给你哥哥的。” 碧妍心中一动，闪过一丝茫然，犹记得那日的欢喜，燕皇告诉她，明绯玉愿意娶她，她可以去奔赴她热烈而盛大的爱情，然而，终是南柯一梦，一觉梦醒。碧妍的双眼由朦胧到清晰，她看清楚了夜雪瑶，恨意便从她紧握的指尖，一路蔓延到心底，如蔓藤上的花，越来越旺盛。 她的声音淡的听不出情绪：“是啊，你本来是要嫁给皇兄的，我以为夜紫瑶一死，我就有机会了，可是你们两姐妹存心不让我好过，就算我求父皇让明绯玉娶我，结果又能如何，他不但以‘侧妃’之名羞辱我，还把我扔在碧雪苑里不闻不问。想我从小受尽荣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时为一个人费尽心思，仍然是爱而不得。夜雪瑶，你何德何能让明绯玉不惜挑战皇家的威严也不肯让你受尽委屈，仅仅是因为你是夜紫瑶的妹妹，仅仅是因为你和她长得如此想象？” 高贵如她，终究是一介女子，也有一颗卑微的心，逃不出爱情的魔咒。 夜雪瑶的心底汹涌顿起，声音却平缓依旧：“明绯玉这般宠我，无非是想坐山观虎斗，你说他冷落你，可他又何尝真心喜欢过我，如果他真的疼惜我，你又怎么会在这碧雪苑里？” “男人三妻四妾本属寻常，我如何相信你？”碧妍的目光虽是淡漠，却难掩哀怨之色。 “你若不信，可以回宫问皇上，个中曲折他最清楚不过了，但是我有一事相求，那就是你要替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更不能让白萧知道。” 想起那个翩然若仙的白衣男子，夜雪瑶目光迷离飘忽，白萧，我们终还是错过了。 是天意。 公子情深意重，佳人愿许终生，风花雪月，美满情事却敌不过世事无常。 似有重物砸在心上，夜雪瑶心口绞痛。 “为什么不让皇兄知道？” 夜雪瑶别过头，不想回答，长身玉立于天幕之下，透着穿透千年的孤寂和沧桑，衣袂飞扬，划过如雪弧线，静默无声。 049疑似故人 片刻，复又转身看向碧妍，清润的语珠蕴着深深的苍凉，缥缈到不真实：“我不想伤他更深，你应该知道，白萧是个固执的人，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松手。然而，像我这样的人，已经没有资格再获取他的感情。” 夜雪瑶企盼时间会冲淡一切，到时候，当所有的过往都埋进尘土里，一定会有一个比她更好的女子值得燕白萧去疼惜呵护，只有圣洁如月光的女子，才配拥有他那至上无双的爱情。 广袤苍穹之下，有风吹落了她眼中一滴清泪，晶莹如露。 这出乎碧妍的意料之外，她怔怔地看着，心中微动：“既然是为了皇兄，我答应你就是。” “你不怪白萧？” 夜雪瑶指燕白萧为了帮她救出夜紫瑶而对碧妍下毒一事，碧妍心思缜密又聪颖过人，怎么会相信太医的说辞，时候她一定会威逼太医说出真相。 夜雪瑶蹙眉，若是这样，时隔这么久，碧妍为什么一直装作不知道？是她心机过重城府过深，还是血浓于水。 “他是我的哥哥，他从小都很疼我。” 碧妍眼里的苦涩一闪而过，夜雪瑶也露出轻松的淡笑。 “你初见我的那日，是白萧带我进你的碧兰殿，他说想带我给你认识，希望我们能做朋友。” 那时，燕白萧低头浅笑，纯澈的俊颜让她失神，微笑地告诉她：“我们这位公主太刁蛮了，她什么都不缺，却缺个朋友，你性子温和，品性纯良，我期盼着你们能成为朋友。” 而她，收回目光，忽然一笑：“太子不是为公主寻一个朋友，倒是像让雪瑶多了个敌人，公主她根本就不需要朋友。” 那日，他赞她聪慧不简单，如今，一语成谶。 因为，她听碧妍说道：“你知道这不可能。” 夜雪瑶笑笑，听碧妍继续说下去：“你知道我喜欢明绯玉，我不管你是何缘由才嫁进这玉王府，但现在，明绯玉他宠你是事实，夜雪瑶，从那日我在碧兰殿里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们注定只可以是对手。” “一定要这样吗？你知道明绯玉冷落你并不是为我。” 面对这位刁蛮公主，夜雪瑶很沮丧。 碧妍又恢复了她的傲慢淡漠：“我不管，女人为了爱情可以变得不再是她自己，谁能笑到最后，各凭本事。夜雪瑶，你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看来，玉王府可以热闹好一阵子了。”一声清脆的笑声突兀地临空而来，雪白帐幔后面走出一个人来，一袭烟绿色长裙衬着她曼妙玲珑的身段风姿卓约。 “是你。” 夜雪瑶迟疑片刻，认出来人。 050他回来了 “原来你就是夜雪瑶。”女子的目光一直落在夜雪瑶的脸上，眼中的惊讶匆匆掠过，换上了戏谑的笑意，贼溜溜地，双眼放。 先前，明绯玉一直杜绝玉王府里的其他人靠近落雪苑，而夜雪瑶又从不出来，明绿瑾一直不知道当日她女扮男装调戏的女子竟然就是夜雪瑶，如今四目相接，她突然就后悔了，想起刚才她还跟侍女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能错过，就一阵懊恼。 这边，碧妍不冷不热地开口：“原来是郡主。” “刚才听你说，你不喜欢我哥哥，那你喜欢谁，凌天歌？燕白萧？还是。。。。。。那红衣男子？”一想到那妖娆妩媚的风云逸，明绿瑾就一阵脸红，也没刚才那般跋扈了。 “夜雪瑶，今日我算大开眼界了，不愧是绝色倾城。”碧妍倏忽一笑，转向明绿瑾，“郡主你说，那红衣男子会不会是相熟之人？” “公主若是想见，改天我定当为你引荐，只是你已经喜欢明绯玉了，再倾城的绝色，你定然也不会把他放进眼里，何不为他人留个机会，郡主，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夜雪瑶的目光和碧妍的目光在空中相撞，这一个眼神，两人就已经心领神会。如果不是明绯玉横在她们之间，或许她们也可以相谈甚欢，把酒论知己。 明绿瑾并非浑然不知。 “你舍得吗？” 她抬起下巴，对夜雪瑶和碧妍的捉弄很是气愤，只因她本是洒脱之人，心性又浪漫率真，当下也不介怀，更没否认自己那点小心思。 “我与风云逸本就两不相干，那时候，我有事求他，以一幅画像为酬金，只是这样。郡主想见他？” “谁想见他了。”明绿瑾瞪她一眼，闷闷道，“你们这里真闷，没意思。” 夜雪瑶掩唇微笑，只见那一抹烟绿色的长裙掠过雪白帐幔，走了。 “夜深了，我也该走了。”敛了笑意，夜雪瑶望一眼天色，正色道，“公主，只要我在这世上多活一天，你就要比前一天过的更好，因为你还要从我的手心抢回你想要的一切。” “夜雪瑶。”碧妍忽然开口，目光复杂地落在她单薄的背上，低声：“皇兄明日就回京了。” 夜雪瑶脚下一顿，僵直地站在原地，许久，不曾动一下。 她面容平静，那双掩在水袖中的葱白玉手轻轻地缠着，没有再回应碧妍的话。 051情敌相见 转眼，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燕白萧，他回来了。 夜雪瑶清澈的眼眸里有讳莫如深的忧伤。 寂静的午后，她郁郁地立在荷塘边，不敢出落雪苑半步，也不敢听见任何有关于燕白萧的消息，她害怕。 所以，她不知道燕白萧已经和燕皇决裂，搬出了皇宫，更不知道他曾经找过她，却在玉王府的门外碰见了明绯玉。 那日，烟雨濛濛。 “我想见她。” 倔强的嘴角抿成一丝冷线，燕白萧眸色深沉地冷望着明绯玉，低沉而缓慢的声音透着王者的霸气。 明绯玉扯着嘴角，笑得漫不经心：“还有这个必要吗？” 燕白萧浑身上下寒气逼人，俊美的轮廓，隐隐地，夹着一丝的愤怒。 “明绯玉，雪瑶为什么会嫁给你，为什么？” 就算碰痛了心底的伤口，燕白萧还是不能自主地，他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明绯玉轻笑，好整以暇地看着既愤怒又悲伤的燕白萧，心底掠过一丝快意。 燕白萧，清华出尘的天之骄子，即使泰山崩于眼前也依旧笑得高贵淡雅，然而，为了一个夜雪瑶，他失魂落魄。 明绯玉嘴边的笑意正在逐渐加深，水色的幽眸里映出燕白萧苍白的脸色隐约有一股痛意在凝聚，他别具深意地看定他：“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你以为我会相信？”燕白萧回视着明绯玉。 明绯玉又笑，潋滟的眼波流转似玉，夹着一丝得意：“不是掩住悠悠众口了吗？这就够了。” 他顿了片刻，望着自家大门，深深地，望不见头，他笑得更加邪魅：“你信不信根本就不重要，木已成舟，你和夜雪瑶是回不去了，你知道吗？” “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四月初八那一日，雪瑶就已经是我的妃子了。”燕白萧冲动地抓住明绯玉的衣领，眼中暗涌翻腾不息，浓浓的杀气昭然若揭，是夺妻之恨。 明绯玉不露声色，对燕白萧的无礼只是淡淡一笑：“夜雪瑶是自愿。” 她是自愿的，是自愿的，自愿的。。。。。。。。 这一句话像一个惊雷，猝不及防地震得燕白萧松开了手，瞠舌结目地看着明绯玉，木然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夜雪瑶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的，我没有强迫她。”明绯玉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有力。 燕白萧怔愣，哑然很久。 如果不是夜雪瑶心甘情愿，谁能勉强得了她，他如此了解她，所以，才会如此绝望，一颗心像是沉进了海底。 燕白萧眼中泛起泪光，朦朦胧胧，隔开了眼前的景致。 明绯玉唇角含笑，不做他言，缓缓转身。 “明绯玉。”燕白萧突然叫住他，显得有些突兀。 052警告 燕白萧的神色很忧伤，却非常的笃定：“父皇说你才是雪瑶的福星，我不许你欺负她，否则，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她回到我的身边。” 明绯玉转身，立在玉狮子旁边的他更加气宇轩昂气度不凡，他眼中精光四射，扬唇一笑：“没有人能从我的身边夺走属于我的东西，就算是我不要的，也不可以。幸福或是不幸福，都是我和夜雪瑶之间的事情，于外人无关。你若希望她过的好，那从这一刻起，你最好不要再来纠缠她。” “既然你知道雪瑶是你的王妃，就请你珍惜她，不是谁都有这个福气。”燕白萧目光一闪，晦暗的神色覆上一丝迷离。 夜雪瑶，是他最深爱的人，却永远只能是明绯玉的妻子。 情深似海，此生，却是，无缘。 明绯玉一怔，对上燕白萧沉痛的目光，第一次，他的脸上闪过歉然的神色，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夜紫瑶不会死，燕白萧和夜雪瑶也不会痛不欲生，他做错了吗？ 明绯玉一凛，沉下脸色，抛却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 “那就要看她懂不懂为妻之道了。”狠狠地扔下这句话，甩袖进了门。 燕白萧呆怔，转身，踽踽独行。 斜风细雨，迷朦的，恍如隔世。 夜雪瑶盈盈立在荷塘边，不知燕白萧的伤和痛。 那日之后，明绯玉对夜雪瑶只字不提，王府里的人也都是噤若寒蝉。可是，那日进宫回来的碧妍公主恰巧撞见了那一幕，燕白萧哀伤寡淡的眼眸，失魂落魄的背影，深深烙进她的眼底，她最以引傲的哥哥，如今如失了光辉的明珠，一点一点地淡了清辉。 她，心痛如绞。 是以，今日，碧妍毅然推开落雪苑的大门，步履坚定，款款走向夜雪瑶。她淡眸轻扫，清冷如霜的目光霎时蒙上一层错愕。 天光云影之下，荷花娇艳玉立，荷叶摇曳如云，澄澈的水面光滑如镜，映着荷塘边神色淡淡的夜雪瑶，犹如镜花水月，缥缈如雾。然而，她深邃清亮的眸中，那一点萤光，哀凉如水，深刻且清晰。 碧妍心里一顿，立在夜雪瑶的身后，不知如何开口。 湖面澄澈。 夜雪瑶已然察觉。 “你回去吧，这落雪苑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夜雪瑶回眸淡笑，在转身的瞬间，敛去了晦涩的神色，衣袂雪白，翻飞如云，翩然出尘。 053相求 碧妍眉目弯弯，微嘲的神色似怨恨似奚落：“我若没有征得明绯玉的同意，也不敢踏进落雪苑半步。” 繁花似锦的落雪苑别致清雅，亭台楼阁，假山水池，相映成趣。碧妍扫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夜雪瑶的脸上，微勾的唇角似含着无尽的恨意。落雪苑如此风光，一草一木都别具匠心，她出身尊贵，却处处都输她一等，明知是天意不可违，又怎能甘心接受事实？ 夜雪瑶垂下眼眸，神色平静无波：“他准你进来是一回事，我欢不欢迎又是另外一回事。” 碧妍置若罔闻，走近两步，水亮的明眸含着未明的深意，灼灼逼人：“你是很讨厌见到我呢？还是。。。。。。很害怕见到我，害怕我说一些让你不愉快的事情？” 夜雪瑶心中一颤，已经读懂她眼中隐晦的深意，她站在荷塘边，望着满池娇艳的荷花，凄然一笑：“公主，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碧妍惊诧的目光在夜雪瑶的脸上一掠而过，若有所思：“可是你能阻止皇兄走向绝路。” 乍然提到燕白萧，好像有什么快速地掠过她的心湖，顿时心绪不宁起来，眼中的沉痛更深：“我可以吗？” 碧妍也走到荷塘边，絮絮地说着，竟也有一丝深深的哀恸。每个人都有私心，而长于皇家的她本身就比一般人要来的清冷无情。 她收回目光，说：“因为你嫁给明绯玉一事，皇兄一回来就和父皇大吵一架，一气之下搬到了宫外。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皇兄抛弃身份地位，我也从来没看见哪个女子能让他爱得忘乎所以。” 心一下子被刺痛，当下疼痛难当，夏日荼蘼，身侧的景色一瞬间全都淡去了颜色，天地间，耀白空荡，有无边的荒凉。 夜雪瑶满目痛楚，泪如泉涌：“他这又是何苦，我已经不是从前的夜雪瑶了，我背弃了对他的承诺，他该忘了我才是。” “你知道皇兄对父皇说什么吗？” 夜雪瑶迷茫地看着碧妍。 “皇兄说，雪瑶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坐拥天下的你，佳丽成千，是不会明白我的心情，溺水三千，我只要夜雪瑶一个人。” 碧妍神思恍惚，如果明绯玉也能待她如此，她夫复何求？ 夜雪瑶凄凉微笑，泪落成珠，犹如砸进了心里，灼痛非常。 她想起燕白萧温柔的笑容，锦衣金冠，面如白玉，心中愧疚更深。一双秋水翦瞳泪光氤氲：“你想我怎么做，劝白萧回宫？” 054对峙 碧妍递给夜雪瑶一方锦帕，低叹：“夜雪瑶，你是如此聪明的一个人，当日，你若肯为皇兄多花一些心思，也断不会是今天这种局面。” 当日。。。。。。。。回不去了。 “公主太抬爱雪瑶了，除了嫁给明绯玉，我还可以怎么做。现在，我已经是玉王妃了，我不能再去见白萧。” 夜雪瑶闭起眼睛，狠心地把燕白萧从她的心里剔除出去，他在她的心里就好像是经年的一个伤口，溃烂生脓，疼痛不息。 “皇兄现在在城西的芙蓉山庄，知道为什么会叫芙蓉山庄吗？因为里面种满了芙蓉花，因为你说过你喜欢芙蓉花。”碧妍的口气突然生硬起来：“你必须去见他一面，他是太子，身系江山社稷，他再这么颓废下去，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夜雪瑶心中一紧。 “现在的夜雪瑶还可以再见燕白萧吗？说不定，白萧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我了。”夜雪瑶深深吸口气，幽幽一笑。 碧妍忽然侧身，摇晃着夜雪瑶的肩膀，眸光复杂：“我真的很嫉妒你，皇兄那么爱你，明绯玉那么宠你，在这世上，他们是我最亲最爱的人，他们的爱他们的宠都应该是属于我的，可是最后，明绯玉娶了你，皇兄也为你自毁前程。夜雪瑶，就算你不能劝皇兄回宫，你也应该去开解他，解铃还需系铃人，就权当做是你欠他的吧。” 彼此对望一眼，神色清冷：“公主请回吧。” 或许，不去见他，才是对燕白萧的仁慈。 碧妍瞪着她，强忍怒气，她死死地抓着夜雪瑶的肩膀，甚至抓痛了她，她目光锐利：“时光不能倒流，夜雪瑶，皇兄的生命必须是完整的。” 夜雪瑶微微仰头，看着碧蓝的高空，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又凭什么给燕白萧一个完整的人生。但是，碧妍相信她，她一再地让别人对她失望，这一次，是不是，应该勇敢一点，果断一点，给生命一个新的起点，不管是燕白萧，还是她自己。 夜雪瑶眉头蹙起，又展开，如此反复数次，似笑似叹：“公主，你可以松手了，我去见他。” “你要去见谁？” 冷不防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她们的身后响起。 夜雪瑶心下一惊，暗自苦笑，这个声音永远都是这么地冰冷无温，为什么碧妍硬说明绯玉喜欢她，碧妍又喜欢明绯玉什么，难道是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她缓缓转身，日光，水光，相映成辉，她头上那枚斜插入鬓的金步摇珠光流溢，使她整个人好像笼罩着一层光华，夺人心魄。 眼前为之一亮，明绯玉怔住了。 “燕白萧。” 055口不对心 夜雪瑶并不赘言，她微微蹙眉，明绯玉的双眼明明桀骛冰冷，为什么她会在他的眼里看见自己的影子，以及她不熟识的柔情。 我为什么会在意，那明明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眼神。 两人望着望着，倒有一些眉目传情的意味。乍一望，两人皆宛若天人，夜雪瑶风姿卓约，明绯玉俊美无俦，竟是如此般配，两人站在一起，犹似一幅画，美轮美奂。 碧妍心中一突，有些惶然，有些释然，终于知道了，明绯玉和夜雪瑶的世界，无论她怎么努力，她决计是插不进去了。 她尴尬地站在她们的身边，竟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她悻悻地，轻咳一声。 明绯玉回神：“如果我不准呢？” “那我就不见了。”夜雪瑶的声音清润如山水，清脆动听。 显然，碧妍和明绯玉都愣住了，但夜雪瑶的下一句话，却让明绯玉惊诧错愕的表情冰冷如霜。 她淡淡地扫向明绯玉：“不过，白萧失去了什么，雪瑶会把它们通通都算在王爷的头上，权势，荣华，只要是白萧没有的，王爷也不要妄想再拥有。” 明绯玉愠怒，一把扼住了夜雪瑶的脖子，力道在不断地加深，眼里覆上猩红的血光，冷笑：“夜雪瑶，我想你还是安心做本王的妃子，才能活得更久一点，不然，你想在王府你安然终老就只能是一个梦想了，知道梦想是什么意思吗？” 碧妍心惊，上前抓住明绯玉的手臂，恳求：“王爷，快松手，再这样下去，她会没命的。” 明绯玉手臂一震，挥开了碧妍，手上的力道更深了，幽深漆黑的双眸像一汪寒潭。 夜雪瑶面色如雪，眼角滑下泪来，剔透如露的珠泪滴在明绯玉的手背上，明明是那么轻盈温润的东西，明绯玉却像是被蛰了一下，心底深处最柔软的一个角落隐隐泛疼。 “为什么你的焦急和关切，从来不是为我？”明绯玉那双清冽的眼眸泛起一丝异色，有酸楚，有怅惘，有怨，有恨。 他对夜雪瑶无可奈何。 他慢慢地松开了手。 碧妍的心瞬间紧紧地揪在一起，明绯玉一定是喜欢上夜雪瑶了，才会恨得这般刻骨，这般不能自控？ 空气重新灌进鼻腔，夜雪瑶大口大口地喘息，清新的空气让她有种劫后重生的错觉。她的眼角挂着泪珠，晶莹润透，在阳光下微微闪烁，她苍白的小脸更加楚楚动人，那娇弱的绝世风姿让人迷了眼。 明绯玉的心里陡生愧疚，目光触及她脖子上那一圈深深的紫青，方知自己下手太重，夜雪瑶毕竟是柔弱女子，可是要他道歉认错，亦是不可能的。 他眼中的歉然转瞬即逝，依旧那么地冷冰冰：“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你嫁的人是我明绯玉，而不是燕白萧，你再不知轻重，不要怪我对你无情。” 明明是想怜惜她，为什么话一出口，就这样冷冰冰地呢？ 056芙蓉山庄 夜雪瑶清澈的眸底没有一点的波澜，清冷依旧，然而，又有点不一样了。是，是看明绯玉的眼神，那目光犀利至极，无情至极。 她说：“每个人每做一件事情都会有他的目的，当初为了白萧，我嫁给你，可是现在他过的很不好，那我的付出就没有意义了。没有一个人能威胁我，更没有一个人能左右我。” 明绯玉冷笑起来：“夜雪瑶，你不要搞错了，在玉王府里是本王说了算。” “那又如何？如果今日我非要见白萧，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明绯玉锐眸微眯，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夜雪瑶说道：“你是纯心把本王的话当作耳旁风是吧？夜雪瑶，你一再地忤逆本王，你有种。” “王爷不是早就见识过了吗？”夜雪瑶倨傲地挑了眉。 明绯玉彻底被夜雪瑶刺痛了，他愤怒了，他爆发了，厉声大喊：“来人。” “王爷，你要做什么？” 碧妍心惊，隐约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她本该袖手旁观，但是，事情发展到这里，也是因她而起，她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心中也是有愧疚的。况且，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夜雪瑶的身上，这会儿不能再出任何的意外。 明绯玉冷冷地瞥她一眼，又把目光定在夜雪瑶的脸上，阴沉得厉害：“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王妃踏出落雪苑半步，否则，提头来见。” 碧妍心凉了半截，摇头：“王爷不可？” 明绯玉怒视她：“你有什么资格指使本王？” 碧妍连连倒退，心灰意冷地闭上双眼，听见了，下人唯唯诺诺地应着。 “夜雪瑶，本王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走出这落雪苑。”明绯玉笑得乖张。 “明绯玉，你觉得你能困的住我吗？”夜雪瑶还以颜色，淡笑之中暗藏冷色。 “你还有什么伎俩没使出来？” 阳光下，夜雪瑶笑意薄凉，又透着一股狡黠，她把手晃到明绯玉的眼前，葱段玉指顿然张开，闪过一道亮光，莹白，温润。 明绯玉脸色瞬变。 夜雪瑶收回笑意，在明绯玉龇牙裂目中，款款走出玉王府。 长街尽头，芙蓉山庄。 碧妍没有骗她，山庄里真的种满了各色的芙蓉花。 一丛丛，一树树，花姿艳丽，浅白深红，纷纷开且落，烂漫缱绻。 夜雪瑶站在扶疏旁边，入目处，燕白萧坐在芙蓉树下，眼睫轻垂，羽睫长而卷，微微地颤着，在如玉的脸上拓下浅浅的暗影。 他双眉紧蹙，似乎很痛苦，他在想什么？ 057再见惘然 回忆太长太长 是婚期初定，在新月湖，夜雪瑶突然站定，与燕白萧隔着一丈的距离，撕心裂肺地喊着：“燕白萧，你不会如愿的，你听着，我不会嫁给你。” 还是，在皇宫里，夜雪瑶看着燕白萧，若有所思：“生死相随。” 抑或是，在玉王府里，当明绯玉轻薄夜雪瑶，燕白萧微微一笑，柔情犹在：“雪瑶，我们回家。” 她对他说：“如果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一个叫夜雪瑶的人，那你就不必为我而委屈自己，但是，我好庆幸我是夜雪瑶，好庆幸在我伤心的时候，无助的时候，你在我的身边，让我获得这个时间最珍贵的情感。我并非不懂珍惜，而是我想给你一个全新的我，一个不会只为了凌天歌而伤害你的我。白萧，对你，我并非无情。” 他回应她说：“雪瑶，你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吗？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不离不弃。” 她记得自己含笑点头说好，可是，那夜，她在御花园，满园繁花，香气氤氲，她站在梨树下，身体缓缓地斜靠在树干上，梨花如雪，簌簌地落了一地，犹如铺了一地的白霜，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绝情地对他说：“白萧，你一定要记得，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辜负了你，那我就不值得你去爱了，你就忘了我吧。” 她们之间就这样断了，可是她们有过那么多的记忆，那些经历，那些情意，不说是忘就能忘掉的。 夜雪瑶忘不掉，某个黄昏里，燕白萧清俊的眉梢微扬，对她微微一笑，他的眼中，有她熟悉的温柔。 而燕白萧也忘不掉，曾经他和夜雪瑶并肩站在碧兰殿的花厅之中，室内，宫灯璀璨，灯影潋滟，宛若天人的两人，竟是那么地般配。珠联壁合，说的就是她们。 红尘万丈，这些，温暖得足以伴随她们走过一个春秋又一个的春秋，天涯海角，犹在心间，从不曾离开过。 “谁？” 隐约发觉身后有人，燕白萧倚在树干上，却没有回头，他的声音轻而淡。 夏日的午后，花枝叠影，四下一片寂然。 夜雪瑶倏忽一惊，堪堪地看着燕白萧清寂的背影，不言不语，一动不动地，犹如没有听见一般。 燕白萧再次出声：“谁在那里，为什么不出声？” 为什么不敢出来见他，自己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见他吗？ “白萧，是我。”夜雪瑶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除了歉然，还有心疼。 忽然有朵芙蓉花坠落，掉在地上，“啪”地一声，格外地响。 燕白萧心神一震，俊美的脸庞掠过丝丝缕缕的疼痛，遮掩了眼中的思念。 他依旧倚在树干上，衣襟上落满了芙蓉花，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只是转瞬，他淡漠地回头，双眸黑如点漆，深不见底，他问：“玉王妃有何指教？” 058互相伤害 夜雪瑶脸色微微一变。 白萧唤她玉王妃，再不是亲昵宠溺的一声“雪瑶”。就好象是被人掴了一个巴掌，夜雪瑶失去站立的力量，她后退一步，鬓上的金步摇亦跟着轻轻地颤动，她惨然失笑：“劝你回宫。” 这一刻，夜雪瑶眉目疏淡，她知道，她失去了燕白萧，永永远远地失去了，不会再拥有了。 夜雪瑶以为他日再相逢的时候，燕白萧只是恨她背弃了他，没想过他连恨她都不屑。当你不恨一个人的时候，那她在你的心里已经没有位置了。 她们之间，无可挽回。 夜雪瑶眼眸深深，却不敢展露一丝一毫的痛苦。 “玉王爷难道没教你妇道人家应该在家相夫教子，而不是抛头露面多管闲事。”燕白萧冷漠地看着她，言语之中露出一些讥讽，“还是说，玉王爷冷落了你，你终于想起了我这个旧情人来了。玉王妃你的羞耻心哪里去了，连私会男子这样有悖妇德的事情都做的出来。本太子是不是应该庆幸没娶了你，不然，日后指不定就被戴了绿帽子，让天下人耻笑了。” 夜雪瑶的身体微微一颤，双目含泪，他怎么可以这么说她，怎么可以？ “你羞辱够了吗？”夜雪瑶举手打了燕白萧一个耳光，眼中划过一丝受伤的神色，连名带姓地喊道，“燕白萧，你怎么对得起我，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痛不欲生吗？短短半年，我失去了姐姐，失去了自尊，我就比你好过吗？” “原来你在乎的不是我羞辱你。”燕白萧双眸一沉，哀哀冷笑，“你今日来见我不单单只是来劝我回宫的，你是来与我一刀两断的。你痛苦？想说我们之间互不亏欠，对不对？” 他忽然抓紧夜雪瑶的手，厉吼：“对不对？” 夜雪瑶微微一怔，抬眸凝视他眼中的悲伤。芙蓉树下，两人静静对望，眼中的水波似流萤飞舞，千般情思，万般怨叹，仿佛是，一眼万年。 燕白萧忽然有种把夜雪瑶拥进怀里的冲动，把明绯玉对他的警告抛出脑后。 然而，夜雪瑶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忧伤的神色蓦然疏冷：“我知道我们不需要再见面，可是，我庆幸今天我来了，要不然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原来被辜负的那个人是我，不是你。” 差一点，燕白萧就意乱情迷了。 下一刻，他大怒，厉眸微眯：“我辜负了你？那又是谁心甘情愿嫁给明绯玉的？” 夜雪瑶不由地有些动摇，她应该再继续伤害白萧吗？她有些于心不忍。对于一个渴望温暖的女人来说，有什么比拥有一份真感情还珍贵，但是，对于一个满心愧疚的女人来说，又有什么比让爱她的人重新振作更重要？ 059恩断义绝 她侧头看着满园荼靡的芙蓉花，有种落泪的冲动，飘忽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她潸然：“若你我缘尽，别说今生今世，就是来生永世，我们也是无缘执子之手。” 燕白萧顿然无语，好象一个溺水的人，无声地被海水吞没，夜雪瑶口中的无缘深深地刺痛了他。 多少夜，他举杯对月，依旧忘不掉她清丽卓然的音容笑貌。 多少夜，他烂醉如泥，喊出口的，还是她的名字，声声婉婉，字字缠绵。 这世间，情难还，意难平。 他神色黯然，清冷的的两个字从齿缝中钻出来：“你走。” 夜雪瑶的心头涌起一阵酸楚：“白萧，回宫吧。皇上他没有错，如果你要恨就恨我，报复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最有效的就是让我后悔，后悔当日有眼无珠没有嫁给你。” 燕白萧一愣，脸色有些苍白，道：“你太可笑了。” 夜雪瑶如水的秋眸波澜不兴，她拉过燕白萧的手，他的手很凉，她心尖微痛，把莹白的玉佩放进他的掌中，道：“这和田羊脂玉还给你。” 刚才她还用它胁迫明绯玉让她来这芙蓉山庄，拥有它，就好象是拥有了无上的权利。但是，和田羊脂玉毕竟是皇家之物，她该物归原主，她已经不是燕白萧的太子妃，没有理由再霸占着不放。况且，燕白萧永远也不会原谅她，他奉为唯一的人，背弃了他，这是一种耻辱，更是一种伤痛。 和田羊脂玉触手生温，燕白萧五指紧握，深邃的眼中像蒙了上一层冰霜：“如果交出去的心也可以说还就还得回来，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痛了，是不是还会有再爱一次的勇气？夜雪瑶，若来生再遇上你，我情愿自己是个傻子，不懂情为何物。” 字字珠玑，似刃。 满树花开，浅白深红如云似锦，姿态肆意热烈，娇艳的芙蓉花树下，夜雪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挡住眼眶之中那些汹涌的眼泪。 红颜祸水，白萧，雪瑶不要做这样的人，所以你也不要再任性下去。 再睁开，夜雪瑶指尖微颤，手中的瓷瓶似有千斤重，她开口，字字句句说的那般用力，仿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说：“白萧，这是往生，喝下去，前尘旧梦一朝散，所有令你痛苦的，憎恨的人和事都不会再记得，但请你一定不要忘记你是太子，你要回宫去。” 往生，宛若新生，忘了一切纷扰烦忧。 也包括，忘了她。 夜雪瑶很害怕燕白萧会扔了它，更害怕他会当着她的面喝下去，她仓皇地转身，慢慢拭去脸上的泪水，不许自己再有任何的情绪。 因爱开始，以爱结束，即使此爱非彼爱。 白萧，以后的路，我们都要一个人走。 一个人走。 此后的几十年里，夜雪瑶的玉王府里深居简出，与明绯玉形同陌路。 燕白萧终是把瓷瓶扔了，他不舍得忘记夜雪瑶，她在他的心里成了尴尬的所在，最痛的念想。 他终于登上了帝位，后宫佳丽三千，却终生无子，因为他从未宠幸任何人。 芙蓉山庄，花开如海，他的目光哀凉，沉寂，想起了那个他不可能再拥有的人，潸然泪下。（完） 很抱歉地说，因为工作原因，此文又成了短篇，希望大家能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