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冬》 第一章 重生日记 凌冬,天气冷的可怕,一间点着蜡烛的小房间里。一个男子一边研墨,一边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他才铺开白纸,拿着毛笔在纸上写了起来,尽管握笔姿势看起来不太熟练,汉字也写的不大流畅,但他像是要发泄一搬,很快就写下一大篇。 其文如下:我本名叫王烈,现在大家都叫我杨言,为什么呢,因为我藏着一个荒谬的秘密,如果不发泄出来,就快要憋坏了,这文字只是给我自己写来看的,我不会公布给任何人,因为没有必要,也会徒增麻烦。 说出来谁也不信,我其实是个现代人,在2018年的时候,莫名其妙穿越到古代。穿越过程很是无聊,只是一觉睡醒来,所有一切都变了。我莫名其妙成了杨家的一个公子哥儿,很不幸,这个公子哥儿先天智力障碍,他现在十五六岁却只有三岁智商,在我穿越之后,我就变成了他,他也变成了我,他的灵魂可能早就丢失,只是一个空壳子,不过有一点没有改变,那就是大家都拿我当白痴看。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个傻子的身体十分强壮,在我适应了他的身体后,竟然觉得自己浑身充满力量,精力也比先前强大了许多,要知道我本来已经三十多岁,因为抽烟熬夜的原因,现代的身体十分虚弱。现在等于凭空给我增添了十几年的寿命。 不过我还是高兴不起来,因为大家都拿我当白痴看,一个个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照顾我。现在我还不想急着变聪明,因为我不了解这个世界,根本不清楚改变能带来什么,我还没做好准备,所以我在众人面前依旧装成智力障碍患者,没人的时候偷偷就看书研究这个世界,有人的时候就打听这里人和事,了解这里的风俗人情,以便为将来做正常人打好基础。 说起来也奇怪,现在我所处的时代不是中国历史上所有过的任何时期,因为这个朝代在我所学的史书上根本不存在。我身处的国家叫成国,是七色王朝的诸侯国,这里的人除了拥有汉民族相通的语言和文化之外,其他一切都与中国历史不相符,眼花缭乱的历史让我感觉无所适从,但我还是必须好好研究一下,现在我已经对整个大局了解差不了,正在了解杨家这个地主家庭。 说起来杨家的根基还算不错,户主杨庭先是当地的一个男爵小贵族,拥有一个镇的封地,家产丰厚,仆从很多,只是现在杨爵爷和杨夫人各种毛病,渐渐已经露出了下世的光景,而我作为他的亲生独子,因为智力原因却根本没资格继承这庞大的家产,所以他娶了好几房姬妾,希望生一个健康的儿子,然而天不从人愿,这几房姬妾却迟迟没有怀孕,搞得他精力憔悴,最近他已经打算收养一个儿子,好让杨家的基业得以继承。不过这一举动招到亲戚们的一致反对,所以还没有成行,我也在考虑是否让他打消这一决定。毕竟继承家业的人应该是我。 想起来真狗血,为什么我刚到这一个世界就陷入了家产之争?本来一开始我根本不愿意留在这个世界,这里没有电,没有因特网,一切现代的娱乐设施都没有,一如夜就万籁俱静,让我这个早已习惯了繁华生活的现代人十分不适应,然而经过一段时间后我想通了,既然老天给我一个重生的机会,我应该好好把握住,不应该像以前那样颓废,既然老天让我不能再玩电脑,那么我决定把过剩的精力用在玩弄其他事情之上,总之,我要改变现状,要让所有人都尊敬我。 写到这里,杨言忽然听见外面有人的脚步声,他此刻正在装傻之中,不能让人看出他会写字,所以连忙收起纸张,揉成一团放入怀中。 没过多久,一个紫衣少女推门而入,看见他在这里,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你在这里,叫我好找,现在该吃晚饭了,你藏在这里做什么?”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看见砚台里的墨被已经研磨好,不由得吃惊道:“你居然会做这个?你又不会写字,磨来何用?” 杨言连忙呵呵傻笑着将手指伸入砚台里,接着用漆黑的手指朝她抹去,少女吓了一跳,连忙跳着躲开来,一边躲一边骂:“要死了,你个二傻子这几天越发糊涂了,竟敢来动我。” 说着从墙边取来一个鸡毛掸子,对着杨言一顿打,一边打一边骂:“我不过看在你老爷太太的分上,叫你一声二爷,你就真把自己当爷了,碧荷她们对我指指点点,你这傻子也敢来,真当我好欺负吗?”说着眼中含泪,下手越发狠起来。 杨言心中暗怒,这丫头名唤瑾儿,本是老爷太太赐给她的一等丫鬟,姿色虽好,然而脾气乖张,明面上对他体贴入微,暗地里却常常折磨他,并以此为乐。 说来也悲惨,他房里共有五个这样的一等丫鬟,其中有四个都是对他态度恶劣,这已经是下人们公开的秘密,唯有杨老爷和杨太太被蒙在鼓里。 只有一个叫帘珠的丫头看起来比较纯良,出于同情心,对他还不错,不过已经遭到其余四人的排挤,看起来不久之后她就会被降格为二等丫头。 想到这里,他一边本能地举起手抵挡瑾儿的鸡毛掸子一边故意发出哇哇大叫的痛苦声,吓得瑾儿连忙道:“不许叫,再叫我可下重手了!” 杨言明知她的恶行怕被老爷和太太知道,所以叫的越发大声,吓得瑾儿连忙收住鸡毛掸子,反而哄他道:“二爷乖,别闹了,明天我让厨房给你吃大肉骨头。” 杨言闻此破涕而笑,咧着嘴道:“大肉骨头好好吃,我要多吃一些。”心里却将她骂的狗血喷头。要知道平日杨言的饮食原本应该吃的最好,但下人们勾结在一起,偷偷将他的饮食偷工减料,平日里他大部分吃的是素菜,比家里的一些宠物吃的还要烂,下人们却能大摇大摆在他面前吃酒喝肉,往往只有老爷夫人来探视的时候,众人才给他准备一顿最丰盛的饭菜充作门面欺骗主子。而老爷夫人显然对他这个傻儿子并不怎么重视,往往一个月只来个一两次。 所以大部分时间,他并不是这些奴才的主子,反而是这些奴才们玩笑取乐的虐待对象。 杨言本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不被人当主子也就罢了,他也没想过去奴役他人,然而现在连基本的人格尊重都没有,他那里受得了这些窝囊气,所以在穿越之后仅仅忍了数日,就气的快吐血,但他又是一个十分谨慎之人,没摸清楚杨家的底细,绝不会贸然改变现状变成聪明人,所以偷偷跑到书房里写字,发泄心中苦闷。 这里瑾儿看他破涕为笑,不由得轻蔑地笑道:“果然是个傻子,一个肉骨头就让你高兴成这样,要是你知道太太正在为你张罗媳妇,你还不高兴疯了?” “媳妇是什么东西?好吃吗?”瑾儿一番话让杨言警觉起来,同时想从她口中套出更多信息,所以故作不知傻问道。 瑾儿抿嘴笑道:“当然好吃的很,比这世间所有美味都还好吃,你个傻子生在这富贵之家,却没资格继承家业,你老子想着儿子不行,弄一个孙子来替他继承家业也未尝不可,不过老张绝不会让你老子的心愿得成,就算新媳妇勉强嫁了进来,我们也有办法让她和先前几位姨娘一样,生不了孩子!哎!我也是糊涂了,跟你这个傻子说这么多干嘛?” 说完她便拉着杨言的手,一路往外面走。杨言听了她的话,不由得暗暗吃惊,感情杨庭先不孕不育都是这些下人们搞的鬼,瑾儿口中的老张就是杨府的大总管,向来位高权重,这些奴才为什么胆子这么大,敢对一个贵族家庭下如此毒计?难道是被什么人收买了要搞他? 杨言本身对杨庭先这个人没啥感情,但是目前这些下人们实在太可恶,让他不得不对他报以同情之心。目前当傻子的优越性就突出来了,人人都知道他是傻子,所以人人都敢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吐露秘密,大多数人都露出了十分丑恶的面目,而唯有极少的人露出忠厚的本色。 虽然当傻子能尽快获知各种信息,但他十分不情愿,他怕有一天自己忍不住这些人的羞辱,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来,变成一个让自己都不认识的魔鬼。 有什么办法让自己不暴露智商的同时能将这些恶奴制服呢?杨言一边走一边打起了算盘。 正在沉思时,忽然黑地里一个人走了过来,拉着瑾儿就往怀里抱着。这一突发情况倒吓了二人一跳,杨言定睛一看,这家伙原来是外院的小厮头子马绍,此人也属于伺候杨言一等仆人,专门负责公子哥外出时牵马,这地方属于内院,都是住着女眷家属,连杨家的张总管进来也要事先通报,更不用说他这种小厮,只是如今老爷病情越来越眼中,管事的杨夫人整日请医看病,她自己身上也不好,那里有多余精力来管这些下人?所以渐渐的家丁们也就开始放纵起来,有的偷偷摸摸进来私会丫鬟,有的整夜聚赌吃酒,连角门都不曾锁过。 这边瑾儿吃了一惊,待看清是马绍,方才用粉拳打了他一下,红着脸娇嗔道:“这才刚入夜,你就敢进来,当心老张媳妇撞见了打你板子。” 马绍嘻嘻笑道:“老张媳妇趁着主子没工夫管咱们,自己都忙着赌钱呢,哪有空过来管这些闲事。好几天没见了,你长的越发水灵,让我摸摸看。”说着伸手就一通乱摸。 “滚!你也太无法无天了,少爷还在咱跟前呢,等我回了夫人叫人打你个半死。”瑾儿嘴上说的狠,脸上却笑嘻嘻的。看的杨言不由得暗骂婊子。 “我倒要问你跟这二傻子孤男寡女在书房干什么,难不成你趁我不在想骗了他的童子鸡,从实交来。”马绍腆着脸取笑道。 “你别恶心人!快点离了这里,我还要带傻子回去吃饭呢。等会他饿了闹起来,连累我们挨骂你负责啊。”瑾儿一把挣开马绍,带着杨言就要走。 马绍却拦着她道:“好姐姐,是我不对,这几日不见,咱们该好好叙叙旧才对,你怎忍心就这么打发我走?” 瑾儿嘻嘻一笑,指着书房低声道:“现在没空,等会晚饭过后,你在那边等我。” 一番话喜的马绍抱着她啃了好几口,这才兴冲冲的地跑开。 这种场景杨言已经见过好几次,原本他以为这个时代男女之间的关系非常开放,后来看了书之后才明白,其实这个时代礼教非常森严,尤其男女之间有大防,也就是杨家现在这种状况,才让这些狗男女有了可乘之机。 正想着,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他的院子里,迎面有几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坐在廊檐下玩耍,看见瑾儿过来连忙站了起来向她问好,其中一人连忙替她掀起帘子来。 进了房间之后,只觉一阵幽香扑面,三个十五六岁的正坐在席间耍牌,看见瑾儿后连忙道:“让你找个人而已,半天也不回来,快过来陪我们。” 瑾儿笑道:“先别着急,二姨娘那边缺块布料,叫我替她找一块,等我回来再说吧。” 说着她便拉开床头柜子,随意挑了一卷布就急匆匆走了出去。 待她走后,那三个丫头齐声笑道:“走的这么急,那里会是去做衣服,只怕是去会情郎。” 杨言听了不由得摇头苦笑,不防却被一个丫头看到,于是骂他道:“傻笑什么?还不快赶紧吃饭,等会儿吃了凉饭闹肚子,夫人怪罪下来,我们第一个打的就是你。” 杨言转头看了看桌上馒头酸菜,不由邹了邹眉,这几天顿顿都是这个,现在一看见就想吐,那里还有半点食欲。然而为了让众人放心,他还是忍着呕意吃了个干干净净,这才往床上一躺,想着如何治治这帮恶奴。 想了一会,他忽然会心一笑,趁着众人只顾玩牌,没有留意到他,就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然后一路往上房跑来,路上遇见几个过路的提灯丫鬟,也藏在园中的假山旁躲了过去。 第二章 母子相认 杨夫人今年四十岁,容颜原本保养的十分美好,然而近来他和丈夫被病魔缠身,整个人一下子变的面黄肌瘦,放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她还好些,能勉强起来走路,只是丈夫一下子卧床不起,这让她一个一直视丈夫为顶梁柱的柔弱女子,仿佛觉得天塌了一般。这倒也罢了,关键是她生了一个大儿子,不幸早夭,好不容易又生了一个儿子,却没想到是天生弱智,这让杨家的未来看起来一片漆黑。也让她一直对丈夫充满亏欠之心,所以他病倒后她不顾自己也有病在身,全心全意在床边服侍。 这个时候她刚服侍丈夫吃了药,来到外间的凳子上闭目养神,心里默默筹划着儿子的婚事,想借此来冲冲喜,说不定老爷的病就好,更说不定那傻小子能为杨家生个健康的孙儿。想到这里,她微微露出笑容,心中燃起了些许的希望,为儿子办喜事的心思也越来越急迫。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吵闹起来,将她从美好的幻想中唤醒,她连忙命人道:“出去看看,谁在外边吵闹。” 几个丫鬟出去了片刻之后回来向她道:“回太太的话,二爷不知为何突然过来,嚷着要见妈妈,外头几个守夜媳妇怕他打搅老爷和太太,所以不肯让他进来。” 杨夫人闻言不由得心头一震,这傻儿子向来不知亲情为何物,平常只有她去看他,何曾见过他来看她,或者是下人们调教的也未可知,但总算也是一番情谊。因此心中十分激动,连忙起身问道:“都有谁跟在身边服侍他。” 众人不由得摇头道:“二爷只是一个人过来的,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 杨夫人闻言不由得喜怒交加,喜的是儿子终于知道想妈妈,可想而知这些日子智力已经有大的进益。怒的是这瞎天黑地的,儿子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他又不会掌灯,一定是摸黑过来的,万一跌伤或跌落湖里,岂不是人命一件?近来她疏于家务,不免放纵家奴,竟酿成此等地步,因此起了心要整顿家风。 她心里想着,连忙令人将杨言带进来,尽管前几日才看望过他一次,然而当年轻公子穿着一身锦绣华服,带着自信笑容踏入房间的那一刻,她恍然觉得这个人只是徒具容貌,并非她亲生儿子。至于为什么有这怪异感觉,她自己也说不出来,不过很快,儿子那熟悉的傻笑将她这种感觉一扫而净。 “言儿,你怎么想起到妈妈这儿来。”杨夫人连忙将杨言拉到旁边坐下,仔细查看他身上有没有磕着碰着,虽然她对这个儿子不很满意,但终归是母性占了上风。 杨言被她看的十分不自然,收起傻笑的表情,哭丧着脸对她道:“妈妈,有人在屋里打架,我好怕怕。” 杨夫人闻言不由得心生疑窦,连忙向左右道:“谁敢在我家打架,难不成下人们起了口舌之争,吓到言儿了?” 左右闻言吓得连忙跪下道:“近日老爷和太太身上都不好,那些奴才们自以为没人管束,开始无法无天起来,我们怕给老爷和太太凭添烦恼,所以只是警告着他们,并不敢告诉太太。” 杨言看那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一个是杨夫人的侍女晓蓉,一个是二姨太刘华芳,不由得心中鄙夷起来,这刘华芳平日里背着夫人和张管家勾勾搭搭,做出许多风流事情不说,还对他恶语相向,背地里管他叫狗二傻,见了夫人却装出一副贤惠样儿,变脸之快让人不由得咂舌。不过这晓蓉倒还不坏,行事端正,奴仆们对她多有敬畏之心,而且更难得的是对他这个傻子也多有照顾。 “你们太糊涂了!我杨家世代书香门第,一向家风严谨,怎能让奴才们坏了我家名声!快去把张婆子叫过来。”杨夫人气得直喘气,还好儿子智商有了明显进步,冲淡了她的许多怒气,众人闻言连忙道了声“是”,各自退了出去。 这里杨夫人看着杨言笑道:“我的乖言儿,终于知道想妈妈了,以后在家里遇到什么委屈都只管来找妈妈,妈妈必定为你主持公道,快跟妈妈详细说说,都是谁跟谁在打架?” 她不指望儿子能听懂自己的语言,但还是抱着一份希望说出这番话。谁知杨言竟破天荒的听懂了他的大部分意思,点着头向她道:“有两个人好凶哦,光着身子在床上打架,还叫着啊啊啊啊。”杨言拙劣地模仿叫床的声音,吓得杨夫人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好大的胆子!”杨夫人登时气得脸色发青。儿子不通人事,误以为是打架,可她作为过来人,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欺着儿子不懂事,奴才们竟然公然在儿子的房间里宣淫。 她不过才放松了两个月,家风竟然已经沦丧到如此地步,要是她和老爷一命呜呼,这杨家怎么办?儿子该怎么办?可悲!可畏!可叹!可恨! 杨夫人气填满胸,牵动身上病痛,只觉天旋地转,一个站立不稳,差点晕了过去,杨言下意识地将她扶着,替她捶背,慢慢将她扶在椅子上坐好,又替她倒了茶水在杯子里。 杨夫人缓了缓神,这才随手拿着茶水喝了起来,喝了一半之后,她突然想起什么,杯子从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的稀烂。 “言儿……你……变正常了?”杨夫人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因为方才杨言一系列举动不可能是一个傻子能做出来的事,要说扶着她是因为凑巧杨言站在她身边,可是揉背、端茶倒水这些事,绝非一个智商只有三岁小孩的人能想到和办到。 杨言也是出于救人的本能,不轻易间将自己的本来面目露了出来,得知被夫人察觉,只得尴尬地冲她笑了一笑。 茶杯摔碎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下人,有人掀开帘子进来道:“发生什么事?”问了好几声,杨夫人只是发愣。 杨言背对着下人拼命朝杨夫人使眼色,她才回过神来,连忙收敛了发呆的表情,朝下人们道:“没什么事,我失手摔了个杯子。” “哦,奴婢马上派人过来打扫。另外张家媳妇已经在门前等候夫人的传话。” “让她跪在原地等我出来。” “是的夫人!” 待下人们走后,杨夫人连忙向杨言道:“我的儿,你真的……” 杨言见此已经瞒不过,只得向夫人悄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夫人虽然满腹疑虑,只得按照他说的办,于是传话任何人不准擅入上房,接着带杨言来到东厢房,这里是杨老爷平常所用书房,十分幽静。一路上杨言拼命思索如何编造适当的理由取信夫人。 谁知一进了房门,还未答话,杨夫人突然便大哭起来,搂着他儿一声,肉一声地痛叫。那声音真是百转千回,既饱含了一个母亲对孩子智力恢复的喜悦,同时也为这许多年的辛苦期盼悲伤不已。 搞得杨言也为她的情绪所感,加上这些日子所受屈辱急需发泄,跟着也哭了起来。母子二人对泣了半晌,杨言先缓过神来,又怕她本来有病,哭坏了身子更不好,所以百般劝解,杨夫人这才渐渐止住。 “你什么时候病好的?都说是无药可医,怎么就突然变好了?”杨夫人含泪笑道。 杨言思索了一会方说道:“具体说起来我也不清楚,有一晚突然做了个梦,梦见一个老神仙对我说杨家虽不是大善人家,也没做过什么大恶之事,不当有如此凄惨结局,说完伸手向我脑袋抓了一抓,我突然就觉得身子一轻,醒来后那种恍恍惚惚的感觉消失了,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但是我又怕这一改变让大家都不能接受,必须想一个好时机再说,所以接着装傻又装了好一段时间。” 杨言原本想将自己穿越的事和盘托出,但这事太过诡异,连自己都不太敢相信,说出来反而凭添烦恼,想着中老年人多半迷信,所以编了个神话故事来解释自己病好的经过。 果然杨夫人听后十分当真,连说神仙显灵,就地朝着窗外连续拜了几拜,还许诺今后要修庙行善。 忙完这一切后,杨夫人喜的搂着他又亲又抱,儿子的病愈,让她如获至宝,仿佛一下年轻十岁,重新点燃了对生活的希望,就连杨老爷的病也丝毫没有影响到现在的情绪。 “明天我就大摆筵席,昭告全城,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们杨家的二儿子从此再不像从前那个样子,现在已经变成了有担当,有能力的杨家好男儿,我看谁还敢背地里嘲笑咱们!” 杨夫人的心情杨言十分理解,这些年杨家因为有一个弱智儿子存在,估计没少被人冷嘲热讽,如今她急着想扬眉吐气,自然要搞的十分隆重。 “妈妈先别急着这样,依儿子的想法来看,这段日子我最好还是继续扮成傻子为妙。”杨言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面对杨夫人一脸的不解,杨言又道:“儿子在扮傻的时候,他们在我面前百无禁忌,让我有机会接触到一些秘密,比如……” “比如什么?”杨夫人见儿子欲言又止,连忙问道。 杨言想了一下,如今他凭空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对周围一切都不了解,可谓是险象环生, 唯有血缘关系的杨夫人应该值得信任,虽然之前夫人对这个儿子并不算好,但现在情况已经改善,毕竟血浓于水,只有保住了杨家,他活命的几率才大大提升。于是不再犹豫,将自己发现的情况都告诉了她。 杨夫人不听则已,一听就气的浑身发颤,她自小出身在书香世家,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从未见过人心有如此黑暗可怕的一幕,从杨言口中得知,这些家奴私底下不但虐待儿子,败坏家风,还串通外人给主子下慢性毒,妄图谋夺杨家产业。 她心神大震之下,登时乱了方寸,搂着儿子哭道:“苦命的儿啊,是妈妈不好,这么多年妈妈忽视了对你的关照,所以才得以让那些刁奴借机逞凶。” 杨言其实对她没什么母子之情,被搂着觉得十分尴尬,但又不好推开她。只是一个劲安慰他道:“请妈妈放心,还好老天不绝我们杨家,让我知道这些狗贼的真实面目,待我查清谁是幕后主使元凶后,立刻将他们一网打尽。” 谁知杨夫人听了之后连忙道:“你也不用再查了,我方才已经想明白,你父亲为官的时候虽然没什么政绩,但向来左右逢源,更无宿敌,如今除了你大伯之外,再不会有人害咱们。” 杨言也隐约听过杨老爷有个亲哥哥叫杨平先,性格和他弟弟一点也不一样,一味地纵情享受,没几年将家产败的干干净净,之后在杨老爷的帮衬之下,重新收拾局面,渐渐又积累了一些家产,谁知他赌瘾复发,又输光了钱财,惹的杨老爷再也不想帮他,而他总是厚着脸皮上门来求情,一来而去这杨家上上下下都对他十分熟悉。 杨夫人又道:“你大伯好赌成性,他那两个儿子更是强盗一般的人物,平时就借着你父亲的名头在外面干了许多丑事,如今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也绝对不奇怪。我劝过你父亲多少次,让他远离这些人,可是你父亲毕竟还是念着一丝亲情,终究还是一直帮衬着他,也让他们在府里自由出入,不曾有所提防,如今终于酿出如此大祸,害得全家受罪,那张管家就是他推荐给你父亲认识的,让他掌管家务已经有好几年,想来这两个人早就起了歹心,又怕事情败露,这才在我们饭菜里下慢性毒,这样官府查不出来,等我们死后独留下你来继承家产,想着你不懂事,还不是任由他们摆布,难怪你父亲说要收养子的时候,你大伯坚决反对。” 杨言道:“这么说,大伯就是这事的幕后黑手。” 杨夫人点头道:“虽然我没有真凭实据,但种种迹象看来,他就是罪魁祸首。” 第三章 阴谋较量 第三章阴谋较量 杨言觉得杨夫人的判断没有错,不过他还是不想做过早的判断,不由得向夫人道:“据我从丫鬟们嘴里得知,二姨娘和张管家不清不楚,背后也多有对妈妈不敬,不知她是否也是这件事的主谋?” 杨夫人闻言又吃了一惊,她虽然平常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姨太太,但未料此人竟敢背着老爷勾搭男人,好在先前她已经受到太多刺激,因此现在情绪反而波动不大。 “这个贱人,我就疑惑最近她似乎转了性,变的小心谨慎起来,原来竟做出如此丑事来,不过这贱人虽然品行不端,却绝无胆量敢陷害老爷,最多受他人指使而已,不过家里再怎么乱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及时病愈,将这些丑事都及时告诉妈妈,咱们只要提前知道了他们的算计,以后这些事就好办了。”杨夫人转怒为喜。在她看来,杨言恢复健康才是第一要紧的大事情,别的事情都显得不太重要了。 “那今后我们该作何打算?”杨言问道。 杨夫人眼中露出浓烈的恨意,咬牙切齿道:“还能怎么样,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父亲虽然只是一个男爵,却是实受封地之人,按照帝国规矩,爵爷在封地内有生杀夺予之权,况且是他们谋反在先,有些人必须立刻除掉,以绝将来之患,明日我就借口有重要大事要宣布,将全家上上下下都集中在一起开会,然后趁机将不法之徒一网打尽。只是有一件难事,我不知道现在该派谁去办?” 杨言连忙道:“什么事情?” “依你所言,我已经不相信这家里的所有人,明日闹起来,只怕那些人狗急跳墙来硬的,你父亲又不能出面,我们两个人如何能对抗这许多人?只怕反受其害,所以我打算召集你父亲的老部下前来相助,然而这些人多半已经受封骑士,远离沙场许多年,只有你父亲的才能调动他们,别的人只怕请不动。”显然杨夫人认为杨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不惜动用军队来处理这件事。 杨言十分认同她的想法,做大事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尤其是面对奸险小人的时候。他连忙向夫人道:“不如让儿子来办这件事如何?” “可是……”杨夫人显然放心不下,因为大家都知道以前的杨言是个傻子,若是以正常人身份出现,很难取信于人。 杨言却信心满满,经过一番劝说之后,终于说服杨夫人同意了他的请求。 当晚母子二人商议完毕,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夜深,这才发现那张家媳妇一直跪在正房院内,被冻的浑身发抖,摇摇欲坠。杨夫人一时竟将她给忘的干干净净,心里始终牵挂着明天的大事,也没深究责任,不过斥责一番,放她回去。 杨言也为了不暴露行动,接着装傻,回了自己的房间,谁知他的侍女们因为找不到他,吓得魂不附体,最后被管事的一顿好骂,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一见他回来就忍不住冲了过来,对他一通乱骂。“你个傻货不好好在床上停尸,大晚上的乱跑什么?跑到别的地方也罢了,居然还去骚扰太太休息,害我们连打个牌都不能安稳,今番必定让你吃些苦头,让你长些记性,你才知道厉害呢。” 骂完之后,一个叫惠香的侍女用脚踩着他的脚趾头,反复碾压,另一个叫冬梅的则堵住他的嘴巴,掐住鼻子不让他呼吸。这一招十分阴毒,让人吃了大亏却看不出半点痕迹。 本来按他的性子绝不会求饶,此时却因为要装傻,所以连声求饶,然而这求饶并没让侍女们动了半点恻隐之心,反而激起众人更疯狂虐待。 正闹的欢快,瑾儿和马绍两个人闯了进来,那马绍看见杨言就眼中出火,原本他今晚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和瑾儿亲热一番,谁知因为杨言的失踪而被打断了好事,此时怒不可遏,从众人手中将他夺了过来,一拳打在杨言小肚子上,杨言只觉腹部如被铁锤重击,疼的弯腰抽搐。 马绍仍不解气,拼力又打了两拳,谁知他终于忍不住胃中呕意,哇的一声,将方才吃的馒头咸菜全吐了出来,登时溅了马绍一身,将他今晚特意穿的一身新袍子弄的全是馒头渣子。 众人恶心至极,连忙四散退了开来,瑾儿一面令外头的小丫鬟进来打扫,一面去找新衣服给马绍换上。经此一闹,大家失了继续殴打杨言的兴趣,这才允许他回房睡觉。 杨言那里睡的着?方才一幕幕被他引为平生一大耻辱,恨不能立时将这些人生吞活剥,然而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毕竟只要过了今晚,明天他将成为真正的杨家二公子。 因为心里一直牵挂着这件事,他一夜未曾好睡。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早上,杨夫人果然派人来接他到上房。母子二人都不敢再吃厨房里提供的任何食物,所以早膳的时候大批推说身体不舒服而拒绝用膳。 这里杨夫人屏退所有跟前的人,带着杨言来到杨老爷的病榻前。他先前也见过他一次,这人按现在的说法,已经进入植物人状态,只是还有口气一直没落下。想到这里,他按规矩在床前跪拜慰问了一番,这才被杨夫人扶起来。 杨夫人含泪道:“昨晚我已经把所有事跟你爹说了,他虽然现在昏迷不醒,然而我却知道他能听到我说的话,他一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相信就算此刻他一时去了,也能安安心心的去了。” 杨言想起昨晚的遭遇,也含泪狠道:“放心,我一定为爹报仇,要这些人生不如死。” 杨夫人点了点头,拉着他出了上房,一路穿过内花园,来到最北边的一栋房子,只见门梁上挂着一副牌匾,上面写着“杨氏祠堂”四个大字。 刚走到门口,早有几个老仆迎面过来道:“太太今日要拜祖宗,为何不提前派人通知一下,我们这边也好准备准备。” 杨夫人道:“我不过带言儿来逛逛,没你们什么事,都在外头候着,没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来。” 那老仆见夫人面色不佳,不敢多问,于是招呼其余众人都退到园中去了。 杨言随着杨夫人跨过高高的门槛,迎面看见大厅里列着密密麻麻的牌位,写着杨氏历代祖先的名号,房间里充斥着香烛的味道。 在杨夫人的引领下,他先对祖先三叩六拜,接着来到一间偏房,这里却供奉着祖先们的图像,有的穿着文官的袍服,有的却戎装加身,一个个都是精神抖擞,气度不凡,杨夫人向他简单介绍了这些人的功绩之后,拉着他来到一副铠甲旁道:“这是你爹的战甲,已经传了三代,许多年已经没人再穿上他,现在你穿上试试。” 杨言依言试了试,在夫人的帮助下终于穿戴整齐。杨夫人一看戎装加身的儿子,身后一袭红披风随风而动,身上鱼鳞金甲熠熠生辉,头上红樱高立,肩膀高耸肩铠,可谓是气质大变,英武非凡,仿佛看到了青年时的杨庭先,不由得呆了过去。直到杨言催问了她数次,她才从回忆中醒过来。 接着她又从旁边的武器架上抱来一把长剑让他拿着,杨言拔剑一看,此剑在日光下发出刺目光芒,隐隐有寒气渗出,让人不敢轻易触摸。 杨夫人叹道:“这是你曾祖父留下来的剑,曾随历代杨家人杀伐四方,痛饮敌血,只是如今国家已久无战事,所以才长眠于此,未曾想今日能为你所用,你可得好好保管。” 杨言吃了一惊,对夫人道:“难道妈妈要将父亲的东西现在给我?” 杨夫人点头叹息道:“你迟早要继承这一切,早给万给也是给,况且如今你要去召集你父亲的部下,不给他们看到这些东西,仅凭一封信书的话,只怕很难取得他们的信任,你快去快回,如果实在不能取信于人,你也别硬来,妈妈另外想办法。” 杨言闻此连忙向杨夫人跪道:“儿子一定拼尽全力,保护妈妈,保护杨家,为父亲报仇。” 杨夫人含泪将一封书信塞入他怀中道:“你病一好,就让你经历这些,是妈妈不好,答应妈妈一定别勉强,那些当兵的都粗鲁的很。” 两个人互相安稳劝勉了好一会儿,杨言这才辞别杨夫人,从后院的一个角门偷偷走出,门外早就栓好一匹骏马,还好杨言旅游的时候在草原上学习过骑马的技术,现在也并没有忘记,于是跨马而上,一路向北飞驰而去。 一路上他无心观赏这异世界的风土人情,按照夫人的指示直接向城北的一处校场奔去,一路上遇到许多百姓似乎对他这身铠甲十分敬重,匆忙给他让路的同时,还弯腰向他敬礼。 没过多久来到目的地,只见校场旁边一个耸立着一个石砌烽火台高高耸立着,有几个穿着简陋的老军人正坐在旁边的小木屋前晒太阳。 杨言下马上前向老兵展示了书信,那些老兵见此不敢怠慢,其中一人给他牵马,另外两个人则爬上烽火台投下一个火把,登时燃起熊熊火焰,不多时火焰渐灭,只剩下烽烟滚滚扶摇直上,方圆数百里都能看见。 杨言看着烽烟踌躇满志,此时那些老军人不知从何处端来桌椅,打扫干净了摆在校场高台之上请杨言上座。 他也不客气,走上高台,稳稳坐在那椅子上。一边打开册子看那世家名单,一边等候军队到来。大约过了半刻钟后,一支打着猩红旗帜的骑兵队伍出现在他视线中。杨言通过册子认出这是一等金花骑士庞家的家徽,庞家离杨家最近,所以最先到达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让杨言没想到的是庞家家主已经是须发皆白的七十岁老人,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三四十岁的儿子。 第四章 执掌家徽 庞家家主庞辛海是杨家所属的十二金花骑士之一,年轻时多次跟随杨庭先北征,最后一次战斗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之后一直留在家中待命,替杨家管理着十几个大庄子,庞辛海虽然年纪越大越怀念沙场,闲时不忘习武练兵,所以一看见烽烟升起,就带着家族和庄里的壮丁迅速赶来,浩浩荡荡竟有三百之众。 杨言见他年纪大、资格老,不敢做大,连忙上前迎接。庞辛海在众人的搀扶下小心翼翼从马背上下来,一边走一边喊道:“杨爵爷在那里?怎么不见他人?” 杨言连忙上前道:“家父病重,不能亲自前来,特命晚生来接应庞老伯。” “你是何人?”庞新海见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穿着杨爵爷的盔甲,拿着他的剑,不由得感到十分疑惑,“难道你是二公子?” “正是晚辈。”杨言含笑答道。 “是二公子没错,长的太像了,方才猛然一见,我还以为杨爵爷返老还童呢。”庞辛海哈哈大笑道。 “爹,不对啊,二公子不是听说有病在身吗?爵爷怎么可能派他过来。”庞辛海的大儿子庞晋元将父亲拉到一边,悄悄问道。 庞辛海未及答言,杨言大笑道:“庞兄不要误会,鄙人先前那毛病已经大好,所以家父才委以重任。”说毕,一边将书信拿出递给众人看,一边向众人道:“家父卧病不起,这封信是母亲代为书写,各位可以仔细看看。” 庞辛海闻言连忙让人递过老花眼镜,拆开信来看了一会,点头笑道:“没错,这是夫人的手迹,先前老爷也让夫人代写过书信,所以我一看就明白。”说毕,向左右道:“大家快跟我一起拜见小爵爷。”于是率领众人向杨言磕头。杨言连忙向前将他扶起道:“庞老伯劳苦功高,如此大礼,让晚辈那里当得起。” 庞辛海哈哈笑道:“小爵爷不必如此,虽说长幼有序,然而君臣之道不可废。我庞家三代追随杨家,靠的就是一颗忠心,所以才能从一个区区草民,享受到今日受封一等金花骑士的无上荣耀,凡是杨家血脉,我们必定誓死追随。”他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胸前的金色梅花,显然对这荣誉称号十分在意。 接着庞辛海又问了杨庭先的病情,杨言将病重消息告知以后,他显得十分感慨,说起当年出征事迹,更加动容,叹息道:“你父亲当年是何等威风,在前线立下赫赫战功,按理说封他伯爵都是屈才,起码侯爵才算公道,可是你父亲为人正直,不愿重金收买奸臣们,所以现在才做到一等金花男爵,尽管如此,他拥有帝国男爵中最大最好的一块封地,而其他男爵九成只是挂名的虚衔而已,可谓荣耀之极,当年我们别的都不担心,唯一担心的就是你,我说句实话你别不高兴,那个时候的你只怕没资格继承杨家的基业,可喜的是现在你居然病愈,说话做事都恰到好处,没有半点呆傻样儿,如同换了一个人,要知道那种病往往是娘胎里带来的,我从未见过有人康复,真真儿的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了,实乃天佑杨家。” 杨言听他这么一说,也十分高兴,让人搬来椅子请他坐下,两人又絮叨了一些琐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剩余的十一个骑士家族,马家、佟家、刘家、王家、郑家、何家、朱家、冯家、李家、胡家也先后从各地赶来到来,好好各家相距不远,所以中午的时候已经齐聚完毕。 这些家族中实力较小的只带来了四五十个人,比较强大的则带来了数百人,装束不一,旗帜各异,有的是刀斧手、有的是刀盾手,有的是弓箭手、有的是长枪手,还有极个别的是火枪手。先前还空空当当的校场,此时却挤满了黑压压的人。杨言以小爵爷的身份先后接待了各家族的首领。一时轰动全城,老百姓以为又要打仗了,许多人都赶来送行和参观,却被士兵们在要道口设卡阻拦下来。 而杨府之中,当杨夫人在祠堂看到窗外的烽烟升起之后,松了口气,向祖宗牌位恭敬地拜了几拜,然后转身对左右正色道:“吩咐下去,午时一刻所有在外的小厮、在内的丫鬟、各铺伙计,包括各房姨太太、杨家亲戚、账房、厨房、浆洗、执事媳妇全部在院子里集合,我有重要事情宣布,迟到者不论有脸没脸撵出去杖二十。” 此令一出,上上下下颇感意外,不知是为何事,连忙从各处赶了过来,一时老老少少齐聚,分男左女右侍立在园中,一时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直到众人看见杨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众人这才立刻停止说话,忽然就安静起来。 杨夫人在廊下设下两个坐位,一个给杨平先,一个自己坐下,两个人客套一番后,她喝了口茶,抬头说道:“今日我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是有两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一件天大的好事,一件天大的坏事!”说毕,她站起身来,将杨言完全康复的消息告诉众人,登时台下像炸了锅,热议纷纷,连杨平先也惊的浑身是汗,连忙向杨夫人道:“弟妹你确定此事当真,杨言他可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怎么可能说好就好?” 杨夫人寒着脸道:“怎么?大哥的意思是不希望言儿好?” 杨平先心中不快,这个弟妹一直对他多有成见,却不敢当面顶撞,只得摇头赔笑道:“怎么可能,他可是我亲侄儿,我一直盼着他能好起来呢,只是这个病从未听见有人痊愈过,所以才有此一问,得罪之处,还请弟妹多多海涵。” “天下的事,那有绝对的事,我亲眼见到我儿子病好,还同他聊了许久,难不成我会为了这事骗你们不成?”杨夫人看着众人诧异的眼神,心中十分得意,这些人一个个盼着杨家后继无人,好借此浑水摸鱼,瓜分产业,她这番话无疑是当头一棒,将这些人的美梦敲的支离破碎。她尽情地观察众人丰富的面部表情,享受着这番话在众人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却又要假装着表现出高兴的神情,这比当面打脸还来得十分受用。 二姨太刘华芳在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向她道:“敢问太太二爷现在何处,太太既然说二爷已经康复,何不让我们见上一见,让我们为他好好庆祝一番。” 杨夫人冷哼一声,心想这贱货还是不敢相信自己这番话,不由得冷哼道:“你急个什么,言儿很快就会过来,而且当你们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估计都认不出他来。” 刘华芳当着众人吃了一憋,还是不甘心地问道:“很好,既然太太如此说,我们当然为公子感到十分高兴,只是太太方才还说有一件大坏事,不知是什么大坏事。” 杨夫人闻言站起来用目光横扫了众人,冷哼了一声:“天大的坏事就是,我们的言儿其实之前已经装傻了长达半个月之久。” 、 第五章 首开杀戒 霁月城的议事厅,原本是旧神的庙宇,杨庭先早年将僧侣驱逐之后,平日就在这里处理封地内大大小小的事务,十二家骑士云集在校场之后,杨言便带着十二位骑士及其亲随进入议事厅,以便商讨要事。其余人则在门外候着。 面对这杨庭先的老部下,如今他的心态有些变化,原本想带着军队冲入杨符,将谋害杨家的杨平先等人悉数抓获,现在他觉得如果动用军队大张旗鼓,对杨家声誉难免有所损害。毕竟这是家事,连家事都要动用军队的话,只怕让人诟病。可是众骑士已经被召唤而来,总得给他们一个劳师动众的理由。 想到此际,他从主位上站了起来,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一个人大声笑道:“这世道变化太快,一个傻子居然也有资格坐在爵爷的位置上?那阿猫阿狗都能当骑士了,不如大家都不当骑士了,让给自己养的猫和狗,你们看如何?”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几个年轻骑士也跟着一阵哄笑。引的众人议论纷纷。 杨言大怒,冷眼看那说话之人,只见这人二十岁上下,穿着一身酒红色丝袍便服,一帮跟他年纪相仿的骑士围绕在他身边,显然以他为首。 杨言方才已经见过此人,他便是王家的新任家主王紫祥,他父亲去世没多久,他就继承了父亲的骑士称号,成为霁月城最年轻的骑士。方才此人在外面的时候,就一直和家臣们大说大笑,举止浮夸,言语无状,惹的众人侧目而视。 杨言霍地站起身来,冷冷地对他道:“你有什么不服?” 那王紫祥依旧嘻嘻笑道:“我有什么不服?我什么都不服,也什么都服,就是不服一个傻子,哈哈哈” 一句话差点没把杨言噎死,搞的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急的脸通红,最后长叹一声,缓了口气坐下冷冷地道:“今日议事,有扰乱会议纪律者,一律撵出去。” “哈,傻子也知道耍起官威来,真是新鲜事。”那王紫祥将腿一抬,放在桌上,做出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谁不会耍威风,我家狗看见人来了都会乱叫几声,可会耍威风的狗,依然是狗,变不成人啊。”一席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杨言看看满桌的人,这些人之中不乏年长沉稳之人,然而此时却不发一言,似乎都想着要看他的笑话。假如换成杨庭先在这里的话,估计不用他提,王紫祥出格的举动应该早就被众人弹压下去了。他一穿越就落到一个傻子身上,就算一夜之间恢复正常,除了爱子心切的杨夫人能接受,其他人怎么可能这么快接受?潜意识里还是把他当傻子看,更谈不上信任。 杨言怒极反笑,连声道:“好!好!好!你既然这样说,咱们就别藏着掖着,既然你认为我是个傻子,那么你肯定比我强,咱们来比试一下如何?”说着拔出剑来。 王紫祥见此更笑的厉害了,指着杨言向左右大笑道:“你们看,傻子居然要和我比武,哈哈。” 杨言也冷笑道:“别废话,你要不是孬种,今天咱们就分出个胜负,生死不论,你要是输了,我就要追究你以下犯上之罪,我要是败了,我还回去继续当傻子,你看如何?” 王紫祥见他说的如此郑重,这才收敛神色道:“这可是你说的,生死不论,别一会儿输了回去喊妈妈。”说着又笑了起来。 杨言不再理会他,提剑往校场上走去,众人也连忙跟了过去,一个个热议纷纷。 两人在空地上摆开架势,彼时王家人送来盔甲,正要给王紫祥穿上,杨言冷笑道:“我赶时间呢,你怎么怕了,和一个傻子打也值得穿盔甲吗?”一番冷嘲热讽,果然激的王紫祥怒气更胜,于是将盔甲往地上一仍,向众人道:“没错,打一个傻子何须穿盔甲?”说毕,背对着杨言向众人大声道:“一会修理完这个傻子,我请大家去春满楼玩耍怎样?”众人一叠声叫好,为他加油起来。 杨言见此战意大起,趁着对方背对自己,拨剑冲刺过来,谁知王紫祥从小就受到父亲严格训练,又是本地一等打架好手,嘴里说着话,耳朵却十分留意身后动静,一个侧身躲过杨言的冲刺,接着左腿一伸,将杨言绊倒在地。 杨言没想到对方身手如此矫捷,扑了个空之后,下盘不稳,一头栽倒在地,身上又有厚厚的盔甲,爬起来都费劲。 众人见此均认为他败局已定,有的嘲笑,有的叹息。王紫祥那容他爬起来,再次用脚将他踢倒在地,笑道:“乖乖回去做你的傻子吧,别出来丢你父亲的脸。” 杨言心知不妙,躺在地上举剑乱劈,这才将他逼开,然后喘着粗气爬了起来。他心想这盔甲穿在身上果然笨重,没有良好的体力根本使不上力,还好他现在的身子比较强壮,换着现代人的身子,只怕走路都觉困难。 王紫祥在一边逗着他笑道:“来呀来呀,让大爷领教一下你个傻子都会些什么?” 面对王紫祥的百般挑衅,杨言吸取方才的教训,不再生气,他虽然不曾学过武艺,但也深知生死之战必须控制情绪,这样才能控制呼吸,只要呼吸不乱,体力也不会迅速耗尽,同样,只有平缓的情绪才不会使人的肾上腺素过度分泌,从而保持理智和清醒。 王紫祥见对方呼吸渐稳,不由得暗暗吃惊,此人明显不会武艺,方才只一下就已经试探出来,这一战可谓十拿九稳,但对方明显不像普通人那样易怒,不知是真傻还是忍耐性强。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对方连街头混混也不如,根本没资格与他比武,现在只想逗着他玩。于是利用矫捷的身法和走位,在他身前身后游走,一会儿用剑敲一下他脑袋,一会用脚踢他屁股,而杨言身形笨拙,根本看不到对方的身影,逗的众人哈哈大笑。 杨言心里虽急,却并不慌乱,经过数次挫折之后,此时反倒慢慢沉下心来,等着合适的时机,给对方沉重一击。 然而在交手几十个回合后,杨言被对方处处压制,根本没有反击的可能。屡次被对方踢翻在地,屡次再艰难地爬起来。 “你老子何等威风,却生下你这么个窝囊儿子!”王紫祥轻蔑地说道。他觉得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于是不再嬉闹,挺剑向前,直刺对方面门,这一剑刚劲勇猛,来势极快,若是刺中,必定丧命,杨言心中一沉,却不后退,只是微微一低头,那一剑正好刺中头上钢盔,只听铛的一声,火花四溅,他趁机横扫一剑,逼得对方连连后退,低头一看,只见王紫祥的红棉袍被划出一个大口子,露出白花花的棉花来。 王紫祥平生最爱惜形象,又自恃武艺高强,此时居然被他眼中的一个傻子划破了衣服,那可是天大的羞辱,当即怒火攻心,奋力脱下锦袍后,低头咆哮了一声,举剑攻来,一时剑花乱舞,招招致命。 杨言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不避不让,反而迎上去对砍起来。这一下是王紫祥未料到的,他身上没有铠甲,被刺中一剑就会受伤,而对方浑身都是铁,只有靠精准的剑术刺入盔甲的缝隙才能让对手受伤,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如果先前靠偷袭还能让对方吃苦头,现在则是硬碰硬对砍,那简直是败局已定,也难怪杨言方才故意激他主动放弃盔甲。 当他想通这一点已经迟了,本来看起来十分致命的剑招,此时却只能在盔甲上留下一道道划痕,而杨言的长剑却一下扫中他的肩膀,一时血流如注。 他不得不放弃进攻,后退数步,试图拉开距离。然而杨言那里肯放弃如此好的机会,长剑尾随而至,不给他丝毫停留换气的机会。 一时形势逆转,攻守易行,就这样又交手几十回合,双方都没占到便宜,只是杨言隐隐觉得越往后拖,越不利于自己。因为盔甲重量太重的原因,自己的体力也消耗太大,反观对方身着便衣轻巧灵敏,如果不是贴身肉搏,很难将他拿下。想到这里,他突然丢下剑向周围的人群怒喊道:“这小子明明已经被我砍伤,我已经赢了!你们说是不是?” “果然是个傻子!”王紫祥心中暗暗大喜,趁着他向周围人高呼的时候,拼尽全力一个箭步冲刺过来,剑尖直指对方喉咙,这里也正是盔甲保护不到的地方。 眼看着杨言即将被一剑封喉,谁知他突然一个侧身,堪堪躲过剑锋,左脚同时伸出,一下子将身形不稳的绊倒在地。这一下十分突然,连围观的人都一下子安静起来。 王紫祥正要挥剑逼退杨言,却被他一脚踩住拿剑的手,登时疼的哇哇大叫起来。要知道杨言此时穿着铁齿战靴,这一脚下去等于右手基本废了。 杨言还觉不过瘾,用铁齿战靴大力在他手上研磨了一下,这才松开脚,只见那手已经不成形状,变成了一滩肉泥。引得观战众人不由得摇头吐舌。 这边王家人见此连忙哭嚎着去救王紫祥,却被杨言拦住道:“慢着,谁叫你们过来的。” 说完又对众人道:“大家都看见了,今日胜负已分,按先前约定,我以霁月城男爵之子的身份,正式追究王紫祥抗命不遵,以下犯上的罪过,你们说,按例该如何处置他。” 众人安静了一会,接着又低头交头接耳,最后庞辛海走出来对他道:“回禀小爵爷,王紫祥大逆不道,按例当剥去骑士尊号,由领主斩首示众,方能服众。” 杨言大喜,于是命人备酒,将王紫祥押送高台,他痛饮一口烈酒,只觉这口感火烧火辣,倒也十分刺激神经,脸色也变的通红起来,又接着连饮数杯之后,他抽出宝剑,在十一位骑士和两千多人的注视下,沿着石阶缓步登上高台。 他在台上举目四望,只见天色乌云密布,有雪花稀稀落落地飘了下来,枯枝横竖天际,落叶卷席城池,四周一副萧杀景象。 叹息了一会,杨言走到王紫祥背后轻声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我不服,我不服,我是中了你的奸计,你是凭盔甲赢的我,要是大家都没有盔甲,你肯定败在我手头!”王紫祥此时脸色苍白,涕泪众横,他本以为骑士们凭着他爹的交情会维护他,然而现在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他向台下众人疾呼:“你们忘了我爹是你们的老战友吗?你们怎能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老战友的儿子就这样被一个傻子给杀了!” 杨言终于忍不住举起了剑,回想穿越以来所受的一切羞辱和折磨,愤恨之色充满心头,在试着挥了几挥之后,不顾台下王家人撕心裂肺的求饶声,拼力向下斩落,这一瞬间,他清晰地听见颈骨断裂的声音沿着宝剑传到耳朵,接着又看见一抹血色染红了正在飞舞的一朵朵雪花,这画面如同定格一般,如此惊艳,如此动人。 或许,他从穿越那一刻起,剧烈的求生本能就已经告诉他,未来,将是与鲜血共舞吧。 第六章 突起变故 当王紫祥人头落地的那一瞬间,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台下众人,突然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这一突发状况让杨言摸不着头脑,为何众人先前一言不发,现在却突然这样热情起来? 他尴尬地朝大家挥挥手,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呕意,连忙下了高台,向人打听了厕所的去处,一路小跑着离开了现场,跑到半途就根本控制不了,趴在道旁一个劲地干呕起来。 还好没有人跟来,否则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光辉形象就白白浪费了。 也难怪他如此表现,在现代社会连只鸡也没杀过,穿越之后却要为了生存逼着自己砍下一个活生生人的头颅,换做别人估计做不到这一点。 却说那边聚在一起的十一位骑士见他离开后,都议论纷纷起来,大多都对杨言的表现感觉十分满意,认为这才是一个合格的领主应该有的风范,而对王紫祥的死则报以嘲弄。 原来王紫祥在其父王正洋健在的时候,为人就十分傲慢,对父亲的老战友没有丝毫尊重的意思,更对平民也十分残暴,直呼前者为老东西,后者为贱民,后来王正洋去世之后,他在母亲的溺爱之下,更无人管束,为所欲为,渐渐带坏了骑士们给予期望的后代们。故此老骑士们对他恨之入骨,却又拿他毫无办法。 今日见他挑衅杨言,大家都不阻止,最重要的原因是众人都不大了解杨言,尤其他傻子的名头已经深入人心,一时半会还真无法彻底将众人残留的印象从心中抹去,大家能坐在这里尊称他为小爵爷也不过是因为他是杨庭先的血脉而已,没错,仅此而已。 如今杨言用比武手段迅速将王紫祥斩首,赢的是正大光明,杀的是快意果断,可以说完全继承了当年杨庭先风范,令人刮目相看,于是众人先前对杨言的刻板印象顿时灰飞烟灭,态度也发生了巧妙的变化。 这里杨言那里知道众人的想法,呕吐一阵后,心里好受了一些,看到前面有一个水池,低头洗了把脸,整顿了一下激荡的心情,这才原路返回。 当他来到众人跟前后,发现人们看他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由先前的疑虑、轻视变为赞许和 尊敬,暗想自己的举动果然没错,这个时代果然还是要靠武力才能服众,今后要多多练习武艺才对,此次比武完全靠运气,要不是王紫祥轻敌在先,他也不会轻易取得胜利。 他重新带着众人来到议事厅,向大家宣布:“由于父亲病重,想和老部下们见最后一面,所以派我来召集大家,时间紧迫,大家上马跟我去见他吧。” 正说着,忽然外面起了争执声,杨言起身道:“外面什么事情?” 有士兵进来道:“有人自称是杨府家奴,有要紧事找二公子。” 杨言心中登时一沉:“自己在这边因为王紫祥的事耽搁了许多,莫非家里发生变故?” 于是连忙令人放了进来,只见一个青衣家丁连跪带爬地跑了过来:“二公子不好了,杨大伯和夫人起了争执,家里那些狗奴才都不帮助夫人,一个个闹着要造反,现在家里已经乱成一团。” 第七章 伪造遗书 杨言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还是不免吃了一惊。看这家丁年纪大概五十岁左右,虽然他不曾认识,但料想道必定是跟随杨庭先多年的老人,不比别的奴仆,应该对杨家还有一点忠诚之心,于是态度也随之变好:“你别着急,快跟我仔细说说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老仆看看杨言,又看看左右,于是含泪道:“太太说你的病已经痊愈,我还有点怀疑,现在看来,太太说的没错,可是杨平先和张管家不但不信,还说太太想借机诬陷他们,要请老爷出来主持公道,他们也不顾老爷已经昏迷不醒,带人闯到老爷的卧室翻箱倒柜,还让亲信将太太和晓蓉锁在西厢房里,太太趁乱将纸条交给我,让我来找你。”说着将一张纸条从怀里拿出。杨言拿着看了看,果然是杨夫人的笔迹,不由得愤恨道:“这帮奴才真是无法无天!”他故意将杨平先也贬斥为奴才,丝毫不提及他是自己的大伯。 大厅里的骑士们听了也十分震惊,这些人谁家没有几个奴仆来服侍?最忌讳的就是家奴造反,那等同于在心窝子被人捅了一刀,况且平常杨家奴仆借着主子的声望,没少向他们耍威风,要门禁贿赂,众人心里更加痛恨,纷纷拔刀大怒道:“这简直是反了天了,向来杨爵爷对下人十分宽厚,没想到这帮奴才如此忘恩负义,小爵爷,你看着这办吧,我们都听你的。” 杨言正等着这句话,于是仗剑高呼:“今日家门不幸,愿同我一道杀贼的跟上!” 众人齐称愿意,一时喊杀声大起,尤其是一帮老骑士,看着杨言穿着红袍盔甲的身影,是那么的熟悉,彷佛找到了当年跟杨庭先四处征伐的感觉,激动的脸都红了起来。 杨府里,杨平先在床边看着弟弟杨庭先在病床上沉沉入睡,不由得冷笑道:“满世界都夸你是英雄,而我这个大哥,却是一个窝囊废,可是最后呢,你居然还没我活的长,真是造化弄人啊。你生了个傻儿子,根本没资格继承这庞大的家产,按理说应该让我这个大哥来帮你打理,可你脑子想不开,宁愿去外面收养继子,也不愿意让我帮你的忙。尤其是你那该死的媳妇,处处跟我作对,今天居然发了失心疯,说你那儿子已经变的正常,可是我又找不到他人,难不成你那媳妇想儿子已经想的发疯?逼得我不得不提前来硬的,原本我还想等你们两个都死了再做打算呢。可他偏偏要比我撕破这层纸,让人很是无奈啊。” 正说着,一个人进来道:“杨大爷,这前前后后已经搜过,找不到老爷的印章,现在该怎么办呢?” 杨平先看看来人正是张管家,此人也极爱赌爱财,所以和他交情颇深,于是冷笑道:“这东西一定是让弟妹藏起来了,原来她早就提防着我们,待我一会好好拷问她,不怕她不交出来。现在咱们先编个书信,稳定人心再说。” 张管家笑道:“这个我已经准备妥当,请大爷过目。”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纸,递给杨平先。 杨平先展信一看,不由得连连点头,只见这人模仿杨庭先的笔迹,模仿的惟妙惟肖,几能以假乱真,不由得连连称赞。又看那信中内容写道:今暴病在床,一直昏迷不醒,偶然醒转过来,唯恐后事交代不详,故此留遗书一封以示后人,由于言儿常年患病,恐不能善待家人,也没有经营家业之才,更配不上男爵之尊,而杨家血脉之中唯有大哥杨平先为人稳重,恭俭有礼,故此我在此决定,为了杨家的百年声誉,待我死后,一并将男爵封号、杨家产业,全部留存给大哥杨平先,望大哥好生照料夫人和言儿,其余杨家人也必须像对待我那样对待大哥,尤其是杨家属下的十二位骑士,望继续履行当年立下的誓言,守护的杨家血脉,杨家也必然会守护你们。一等金花男爵、霁月城守护者杨庭先于天启二年十一月二日病中亲笔。 杨平先看罢之后,更加欢喜,恨不能立刻将此书公之于众,又怕他人不信,让张管家找来红色印泥,拉着杨庭先的手沾满印泥之后,再往遗书落款之处按了一按,立刻留下一道红色手印在上面。他拿着信封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方才笑道:“这一回他们应该信了吧,这笔迹虽然可以模仿,但这手印可是作不得假。” 张管家陪笑道:“没错,大爷真是高明至极,不过要是有老爷的印章就更好了,要知道手印虽然也能服众,但朝廷一般只认印章。” “不急不急,现在找不到不等于将来也找不到,只要凭着这封信让十二位金花骑士以后效忠于我,连朝廷都不得不对我礼让三分,以后的事情就更加顺理成章,现在我们就去召集众人,将这事宣布出去。”杨平先得意地看着病榻上的老弟,发现他的身子好像动了一动,不由得吓得魂飞魄散。原来杨庭先虽然现在不能动弹,但他的威信却一直还在,只略微这么一动,已经将杨平先和张管家两个人吓得缩头缩脑,生怕他突然醒来,不由得弯腰跑了出去。 第八章 大大失策 杨平先和张管家两个人在外间喘息了一会,这才惊魂稍定,二人对视了一会,反哈哈笑了起来,杨平先道:“他一个将死之人,我们怕他干嘛,就算这会子回光返照活了过来,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张管家阴着脸道:“虽然如此,夜长梦多,不如趁此良机,咱们现在就要了他的命,以绝后患。” 杨平先突然沉下脸来,猛地一下挥手打在他的头上道:“你是不是脑子傻?他要现在死了,就咱们两个在这里,他不是一般人,是贵族,到时候被人抓住把柄捅到朝廷那里,惊动巡国署的人,咱们两个麻烦就大了,现在他不但不能死,咱们还得好好供着,你快派人去一家一家通知十二个骑士家族,让他们最好在天黑之前赶过来。” 正说着,外面有个青衣小厮匆匆跑了进来,向二人道:“大爷不好了,一大批军队将咱家团团包围,几位骑士爷从正门闯入,舞刀弄枪的,这可如何是好?” “不对啊,我们还没有通知众人,这会子哪里来的军队?难道是新月城的冷爵爷乘机突然派兵犯境?”张管家不解道。 杨平先也慌了神,不由问道:“你可看清楚了,到底是谁家的军队?” 那青衣小厮忙道:“这些骑士爷有几个我认识,有庞辛海、刘镇军、佟柄宣,带头一个红披金甲的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二人闻此更惊疑不定,这些人都是杨家属下的骑士家族的家主,按理说没有领主手谕,骑士们无权调兵行动,怎么这会子突然都聚在一起,难道要造反?帝国境内暴民造反倒是常有的事,这骑士身为准贵族,往往充当镇压暴民的角色,就算要造反也大多是暗地里阴谋夺权,架空领主,公然造反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因为这样会被剥夺骑士封号,受到帝国全境贵族的联合攻击。 “怎么回事?他们这是想要干什么?”杨平先十分想不通,急的团团转。 张管家安慰道:“大爷不必着急,我们不是正要找他们吗,现在既然他们自动送上门来,倒省了我们的事,无论他们想干什么,也一定是针对杨家而来,不关我们的事。” 正说着,忽然外面乱作一团,一群家丁慌乱逃了进来,躲在杨平先身后,接着又有一群手拿刀剑的人冲了进来,将杨平先等人团团围住,硬逼着他们往外面走去。 杨平先连忙道:“大胆,这是一等金花男爵杨爵爷家,你们居然敢……”话未说完,一个士兵猛地给他一拳,打得他晕头转向,险些昏倒,张管家只得搀扶着他往外走。 不多时,杨平先等人被押解到院子里,只见这儿已经挤了一大群人,多半是杨家的男女奴仆,在兵丁的包围下有的哭,有的愁,完全没了往日心高气傲的样子。 最让杨平先气愤的是他的两个儿子也被抓起来,还被捆上了手脚,见到他过来连忙委屈地喊爹,然而此时他自己都顾不上,如何顾得了他儿子,除此以外,杨家的三位姨太太也披头散发地围坐在一起,不时发出抽泣声。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杨夫人的安排,难怪上午的时候她居然敢将大家聚集在一起,公然揭露他们的丑事,逼的他出此下策,看来是有所依仗,只能怪自己太过自信,低估了杨夫人的能力,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咋回事,想通这一节,他猛然觉得如天塌了一般,这么多年的努力,竟在一天之内付诸流水,脸色变的灰白起来,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而他旁边的张管家也跟他想法一样,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叹息,正在此时,忽见有士兵搬来桌椅放在廊下,接着又走来几个身穿盔甲锦袍的年迈之人,胸前无一例外地都别着一朵金色梅花勋章,正是杨家属下的一等金花骑士,这几个人在左右两边排列整齐,却无人坐上那把椅子,杨平先正好认识庞辛海,连忙上前说话:“庞老兄,你们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啊。” 谁知庞辛海看也不看他,低声喝道:“台下士兵维持纪律。”话因刚落,杨平先就被一旁的士兵一拳击中腹部,疼的他跪在地上干呕起来。其余人见此,现场登时陷入一遍寂静。 大家默然而立了一会,不一会只见一个身穿金甲红袍的少年走了过来,也不多说话,直接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歪着身子用手扶着下巴道:“怎么大家都不说话,难道你们不认识我吗?”这个金甲少年微微一笑,坚毅的脸庞此时竟露出一丝丝放荡不羁的神采。 阶下的杨家几百人抬头看向他,竟然同时生出一种面熟而又想不起是谁的离奇感觉。于是众人低头窃窃私语起来,人们的脸上的疑惑也越难越重。 这位金甲少年正是杨言,也难怪众人不认识他,他留给大家的印象不是傻笑就是傻闹,没有半点沉静机智的样子,再加上此时杨言穿上了杨庭先的红袍金甲,更显得英武非凡,根本找不道半点痴傻的踪迹,任谁想破脑袋也无法将他与先前的傻子联系在一起。 第九章 报复行动 杨言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一个也认不出他来,终于站起身来,走到人群之中,对这些人冷笑道:“你们果然是贵人多忘事,这才一天时间,就不认识你们的二公子了?” “二公子?那个傻子杨言?”人群中登时喧哗起来。众人经他提醒,再看他脸庞,难怪觉得如此熟悉,这不是二公子是谁? “难道夫人说的是真的?二爷已经痊愈?” “这人虽然长的像,不会是冒充的吧,二爷明明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变的聪明?” 一时种种议论之声怫然。杨言清清喉咙,众人立刻安静起来。 他笑着对二姨太刘华芳道:“二姨太也难道不记得我了,当初你和张管家偷偷摸摸的事请放心,我会帮你保管着秘密。”不待对方回话,又走向曾经服侍过他的几个侍女道:“不好意思,从前我是个傻子,老是打断你们偷汉子,还连累你们天天给我吃咸菜馒头。”就这样他将熟识之人的一件件丑事极为荒谬地展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众人无疑于听到惊天之雷,登时吓得痴傻了过了去。 这时忽然杨平先大声道:“你不是二公子,我们不认识你,你是那里来的野种!二公子一大早消失了,一定与你有关,我们还没追究你,你倒反过来污蔑我们,谁不知道杨家家风最是严谨,各位骑士爷不要听了他的谗言,让人轻易骗了去啊。” 众人听了他的话,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眼前这人不管是不是二公子,一律不承认就是了,于是齐声道:“杨大爷说的没错,他不是我们的二公子,是冒充的!” 一时人声鼎沸起来,大有喧宾夺主之势,杨言也不着急,任他们胡说,扫视着这一张张扭曲的脸庞,感觉无比的可耻可怜。 正在喧闹之际,忽然一个女子厉声道:“他是不是我儿子,难道我做母亲的不比你们更清楚?” 众人一看,只见杨夫人在侍女晓蓉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 杨言连忙走过去赔笑扶着她,让她在椅子上坐好,骑士们也纷纷向她行礼。杨夫人先和骑士们聊了些家常俗务,这才转身向众人道:“你们居然敢怀疑言儿的身份,还有没有一点做人的羞耻之心?来人,先将杨平先重责五十,然后关押进马圈,从族谱中除名。” “慢着!”杨平先拦着押解他的官兵大声道:“我这里有老爷的亲笔遗书,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杨言却不等他念,直接一把夺过遗书看也不看,扯的粉碎道:“大家都知道父亲卧病不起,那里有精力写这玩意?你糊弄谁?” 他没想到杨言居然连机会都不给他一下,还欲分辩什么,左右军士却一棍子扫在他腿上,将他打倒在地,接着就是一棍子一棍子地打,一边打一边数数,打的是皮开肉绽,不到十棍子就失去挣扎之力,他又是年迈之人,平时高傲惯了,那里受过如此屈辱,内外夹攻之下,竟然一命呜呼。杨夫人除此心头大患,不觉扬眉吐气,身上病痛竟觉好了许多,又抬头看见杨平先那两个儿子此时正痛哭流涕,不由得生出斩草除根之意,立刻命人道:“掌嘴!” 执事兵士闻言立刻取来一个短棍,将二人捆绑在柱子上,轮流奋力抽打嘴巴,打的二人牙齿乱飞,鲜血直流,直到晕过去之后才停手。 “还有谁说言儿是冒充的,不妨站出来说话。”杨夫人喝了口茶道,等了一会儿,却见大家都沉默无声,不由得讥笑道:“方才你们不是很能说了吗?怎么这会子又变哑巴了?” 众人闻此连忙跪下求饶,一时院中哀嚎声求饶声大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办丧事。 杨夫人起身挥了挥手,大家于是安静下来,只听她道:“你们说说,我杨家何曾亏待过你们,只是为了家风严谨,难免规矩太多了一些,但你们去问问,谁家的规矩不多?老爷健康的时候还常说要给你们多多赏赐,将来他去了之后,你们才会对言儿好,可你们呢,不但背着主子勾结外人谋夺家产,还虐待我的儿子,败乱我的家风,每一条都是死罪!” “夫人,我们错了!一时糊涂就听信了杨平先的谎话!” “饶命啊夫人,我从未做过对杨家不利的事。” 众人磕头求饶之声再起,不过却根本动摇不了杨夫人已经激起的杀意。她认为这帮人已经不值得信赖,留在家里始终是个祸害,流放外地的话又容易让杨家名声受损,故此决定将大部分人处决,只留下一些没有犯错的忠厚之人。 她最后扫了众人一眼,不再多言,转身走向上房,士兵们于是将这些人全部捆绑,分男女投入霁月城大狱无限期拘押。 当地老百姓都知道这大狱里黑暗无比,犯人除了受到狱卒残酷虐待之外,糟糕的环境使得各种恐怖的疾病肆虐,一般人在那里呆上一年必死无疑,更何况是无限期关押,和判死刑没啥区别。 当晚,杨夫人请来大夫给杨庭先重新开了药方之后,在会客厅当着列位骑士之面,除了宣布将杨家家主之位正式传给杨言,还代表杨家正式上奏朝廷,将霁月城男爵、守护者之位传给他,就这样在众人的见证之下,杨言按例先去拜杨庭先,拜祖先,然后又到外面的祭台上祭拜诸神,最后回到议事厅,杨夫人在他的胸前戴上了杨家家徽,并将一面绣有蓝色神雕的黑旗送到他手上。忙完一切,夫人又请他坐家主之位,杨言连忙跪道:“母亲之前,孩儿怎敢托大,请母亲安坐。” 众骑士也道:“小爵爷说的没错,孝心为大,咱们皇上在太后面前也不敢坐主位,小爵爷作为一方之主,更应该为治下百姓作表率才是。”杨夫人这才含笑坐下。 杨言站在夫人身边道:“此次平乱,各位都有大功,每人赏赐纹银一百两,原本还该设宴庆祝,奈何家中已无可用之人,既然如此,咱们就换个地方,今晚去醉香楼喝个痛快,各位觉得如何?” 众骑士忙到现在,腹中早已饥渴难耐,轰然叫好。一旁的杨夫人看着儿子收买人心做的得心应手,不由得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第十章 杨家奴仆 方琪今年十四岁,家住霁月城南的一个小农庄,父母是最老实巴交的农民,因为哥哥娶亲要花费大笔钱财,她被父母安排到杨家为奴,和许多新来的侍女一起接受规矩、礼仪的调教。来前有婆子告诉她,若是她顺利通过了考核,家里就能得到一百两银子的好处,如果做到一等丫鬟的话,每月还能有二两银子的例钱拿,若是通不过,则只会得五十两银子,被分配到外头干杂役,对于心高气傲的她来说,银子倒是小事,自己满身才艺若是被指派为粗使丫头,她可受不了。 于是方琪潜心练习叠被铺床、端茶倒水、女工针织等技能,力求能顺利通过考核,原本她在家里就是心灵手巧之人,这一用心就更了不得,剪的花儿草儿十分漂亮,绣的鱼儿虫儿也活灵活现,各种家规教条倒背如流,再加上她生的国色天香,成为一等丫鬟几乎是必然的。 今日是新晋侍女接受调教的第七日,侍女们梳洗打扮之后,早早来到东厢房听杨采容讲课,这杨采容今年四十左右,原本姓陈,被杨夫人赐姓杨,已经服侍杨家三十多年,一个多月前的家奴背反案牵连甚广,大部分人或被投入大狱,或被遣散回家,然而她当时由于一直在家养病,所以并未受到牵连,反而因此顶替了原先的教导嬷嬷,专职负责教导新人。为了不使杨家重蹈覆辙,她对新人们的要求比先前要严苛许多,尤其是特别看重品行教养方面,原本有一百多人的新人,现如今被她裁撤的只剩了一半。 “我再重申一次,进入杨家之后,你们跟外面的世界就没什么关系了,不允许私自跟外人有任何来往,探访父母必须提前申报,若是还有什么未了的事,现在跟我讲出来,我替你们办好,若是以后被人查出来有什么偷偷摸摸的勾当,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杨采容一边极为严肃地说,一边看着坐在前排的方琪,这个丫头心灵手巧,她十分喜欢,见到她就彷佛见到了当年初入杨家的自己,然而就在昨天,她收到秘密举报,说方琪与她的亲戚仍有来往,虽然没有确凿证据,却让她大失所望。方琪见杨采容一直看着自己,不由得心头发慌,前几日她那无法无天的哥哥偷偷翻墙来找她,催她尽快拿到俸银,好为婚事做准备,这事估计被人撞见了,所以杨采容才有此一问。 她正犹豫是否要坦白,忽然外头有婆子道:“二爷怎么有空来了。” “来看看选的究竟如何了,太太那边正急着要人呢。”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便有人掀帘而入,众侍女连忙抬头看去,只见此人穿着一身白色金丝锦袍,面色红润,脸带春风,正是一位年轻英俊的公子哥。 杨采容连忙含笑迎了过去,对他道:“也就这几日了,二爷如今是本城领主,多把心思放在外头政务之上,这里有老奴帮衬着呢。” 来人正是杨言,只见他赔笑道:“杨妈妈好。快坐下不必起来。” 杨采容对他含笑点了点头,又转身对众侍女道:“这是我们杨家的家主言二爷,平日里我也多次给你们提到过,今日总算见着,还不快行礼?” 众侍女连忙起身行了个万福,一时环佩齐鸣,脆生生地齐声道:“奴婢拜见言二爷。”杨言向众人挥了挥手,又拉着杨采容道:“若是不急的话我那里会过问这些事?如今一直在太太身边服侍的晓蓉生了病,送过去的几个小丫头又都笨手笨脚的,昨天还让蜡烛烧了帐子,险些没酿出祸事来,我寻思你这里应该还有几个好苗子,你挑几个稳重的,先安排过去服侍太太再说。” 杨采容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老奴这就去办,只是你只管担心太太没人服侍,你自己又好到那里去?你看这领子邹巴巴的,头发编的也不像样,腰带上的香囊、荷包一样没有,那里像世家贵族公子的派头,在家里也就罢了,去了外面成何体统?” 杨言笑道:“杨妈妈说笑了,我又不是千金小姐,打扮的那么精致干嘛,看着过得去就算了,这些日子跟前没人服侍,我反倒觉得自由自在的没了许多顾忌。” 杨采容邹眉道:“那怎么行,谁家公子哥没几个奴仆在身边照料着,一来这是世家脸面,二来你如今政务多了起来,奴才们在琐事上也好替你分担些精力,正好你来了,不如在这里挑几个回去吧,如今她们学的也差不多了。” 杨言看了看诸女,不由得联想到先前那个叫瑾儿的丫头,心生烦闷,又架不住杨采容的劝解,只得胡乱指了两个女孩道:“既然杨妈妈如此说,你们两个就跟我来吧。” 杨言这随意的两指,正好选中了离他近的方琪和袁欣,喜的二人满脸绯红。谁知刚高兴了一会,杨采容对杨言道:“方琪这孩子的确不错,不过我还有事要问她,你再另外选一个。” 杨言只得指了指方琪旁边的一个女孩。 方琪满心以为凭着自己的容貌能被他挑中,谁知中途被杨采容插了一杠子,选中的却是她的同乡好友凌霜和袁欣,不由得将那争强好胜之心冷了大半,委屈的差点忍不住当场掉下来泪来。 虽说袁欣和凌霜都是美人胚子,不过论容貌却比方琪要稚嫩些,两个人未料到今日能直接被家主看中,可真是意外又喜,要知道这些女孩中比他们更美的大有人在,而且做奴才的越是靠近位高权重者,在家里越是有地位,连管家的也要礼让三分,若是被派去厨房或浆洗房,又脏又累不说,见着主子的机会就很少,那等于是永无出头之日。现如今杨家正经主子只有杨言和杨夫人两个人,若是没被杨言看中,那剩下的机会就十分渺茫,其余落选的女孩子不由得又是哀叹又是羡慕。 凌霜和袁欣满心欢喜地来到杨言跟前,向他行主仆之间的跪拜之礼,杨言点点头道:“我身上也没带什么好东西,等会你们去账房每人领五两银子权当作见面礼。”二女闻言连忙称谢不已,更引得房中众女孩惊叹羡慕不已。 杨采容对二女笑道:“好了,今后你们就是二爷的人了,一定要用心服侍二爷,教你们的规矩可别忘了,千万别丢了我的脸,更别丢了杨家的脸。” 二女于是又向她拜了一拜,说些感激她教导的话,杨采容笑着命人端来一个大盒子,从盒子里取出一对金花凤头钗道:“这钗子只能为一等丫鬟所佩,戴上它才可以自由出入主子房间,不然就会被守门的执事媳妇打出去,千万别借给别人,也别弄丢了。”说毕亲手给二人戴上。 接着杨采容又道:“一会还有五六套钗环和裙袄配给你们,太太那边也必定也有赏赐,另外每人还会分配五六个粗使丫头供你们差遣,从此你们就是半个主子,千万要小心伺候着,别辜负了主子的信任,除了照料他日常起居之外,还要提点着他多行善积德,多用功念书,别一味惯着他纵情享乐,要顾及世家脸面,若是有了半点差错,外头执事媳妇追查起来,谁也保不住你们。” 一番话说的絮絮叨叨,听的杨言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好不容易等她说完,这才领着两个女孩走了出去。 杨采容送着他出去,回来时看见房间里众人都垂头丧气,尤其方琪脸上已经有了泪痕,不由得冷笑道:“你们这副样子做给谁看?咱们二爷和太太身边还缺不少人呢,现在只是临时派人过去照应着,将来还是有你们的分,下面我安排人手去服侍太太,谁愿意去?” 侍女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唯有方琪满腔热情化为乌有,又是年轻人沉不住气,呆坐在那边毫无反应。杨采容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里杨言带着二女回了房间之后,又赶着去杨夫人那边请安,聊了些日常琐事之后,这才出了二道门,外头早候了一队士兵,一见他过来纷纷行礼。 这队士兵有两百多人,是十一位骑士临走时给他留的亲兵,都是千挑万选的壮汉,专门负责杨家的安保工作。 杨言常常骑马带着亲兵们往来杨家和议事厅之间,今日也是如此,当他来到议事厅后,等候在那边的保民官孟长安连忙过来请安。他和其他六个官员一直替杨家负责当地的日常政务。 杨言抖了抖衣襟笑道:“今日事情多不多,不多我就暂时回去休息。” 孟长安笑道:“那里能没事,不过都是些小事,例如城东的李家的牛丢了,王家的媳妇不孝顺公婆,以及赵家晾晒的干肉被人偷吃,就这些事情,小爵爷要是想过问,我就通知治安官过来回话。” 杨言摇头笑道:“不必了,这些小案子你们自己看着办,不过别以为案子小就糊涂乱搞,我天天在城里走,老百姓满不满意你们,我可是第一时间会知道的。” 孟长安陪笑道:“请二爷放心,我们替老爵爷办事已经十几年了,虽然没啥功劳,但还不至于出乱子。” 二人正说笑着,忽然外头有人急急忙忙跑进来报:“不好了!” 杨言顿时笑容消失,连忙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边哨来报,新月城的冷爵爷正调集兵力,向我封地进发,这是加急文书,请小爵爷过目。”那传令兵说着将一封泥封加密的书信递给了杨言。 第十一章 大敌当前 杨府上房之内,杨言正眉头紧锁,一口又一口地喝着桌子上的茶,正心烦意乱之际,外面有丫鬟掀帘子而入。他连忙起身问道:“怎么样?太太说什么时候回来?” 那丫鬟笑道:“二爷急什么?太太正在慈因寺虔心礼佛,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估摸着晚上才会回来。”杨言闻此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道:“你下去吧。”自从他告诉杨夫人自己是因为神仙相救才得以病愈,杨夫人就越来越迷信,除了在家中设佛堂外,三天两头还往寺庙里跑,听不得别人劝阻,不但将家中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他搭理,连病床上的杨庭先也丢给下人照顾,一夜之间成了十足虔诚的佛教徒,如今东边冷家大军压境,让他感到十分紧张,现在却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可以相商,不由得十分沮丧,只得叹息着往自己院子里走。 一路上他思绪万千,他来之前已经听人介绍过,这冷家的家主冷正纲位居伯爵,名下封地达十个城池,实际上已成为帝国境内的一个中等国家,拥兵数万之众,是他一个小小男爵根本无法抗衡的存在,如今他集结军队在边境磨刀霍霍,除了想吞掉杨家的封地之外,还想报数年前的受骗之仇。 说起来杨家与冷家虽然相邻,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然而当初杨言还是傻子的时候,冷正纲为了对抗朝廷的削藩政策,拉拢杨家共同对抗朝廷,主动提出让三女儿冷若初和杨言联姻,当时他不知杨言是傻子的事实,而杨庭先当时为了杨言的婚事正伤头脑,所以也没拒绝,两家还为此办了订婚酒宴,谁知后来冷家不知从何人口中得知了杨言是傻子的消息,冷正纲为此大发雷霆,认为受到前所未有的欺骗和侮辱,除了悔婚之外,还发誓以后要踏平霁月城。只是迫于形势,他一直隐忍着没能发兵,时至今日,冷正纲闻知杨廷先病倒,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进军机会,终于准备动手行动。 杨言刚刚当上家主,还没怎么享受呢,却突然面对覆亡之灾,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正浑浑噩噩不知所措,忽然一个人近前道:“回二爷,热水已经备好,请二爷更衣沐浴。” 杨言抬头看那说话之人,正是新来的丫鬟凌霜,点点头道:“知道了,你住的地方收拾好了没有。” 凌霜笑道:“多谢二爷挂念,已经收拾好了,和袁欣住在一起。” 杨言也就不再多问,直接来到澡房,正见袁欣在房里指挥小丫头们撒花备汤。 “你们都出去吧,我洗完再叫你们。”杨言道。 凌霜红着脸欲言又止,却不曾挪动步子。杨言奇道:“有什么事情还要说?” “杨妈妈说过,我们做一等丫鬟的要服侍主子更衣沐浴,否则就是失职。”一旁袁欣也含羞道。 杨言见此无奈地笑道:“没事,你们出去吧,这事我不怪你们,以前我洗澡都是自己打水,照样过的好好的?” 二女闻言互相对视一眼,齐齐跪在地上道:“求主子开恩。” 杨言见此不由得更家奇怪:“你们这是怎么了,洗个澡而已,那里来的那么多事?” 袁欣磕头道:“二爷别这样,如今我们刚入杨府就受如此重用,上上下下多少人盯着我们,若是不尽心尽职服侍二爷,一来辜负了杨妈妈的嘱托,二来愧对二爷和太太的信任,所以请二爷理解我们的心情。” 杨言一时无语,只得笑道:“也罢,只是让你们女儿家服侍我一个大男人洗澡,传出去只怕名声有碍。” 袁欣笑道:“如今我们已经是二爷的人,那里还有什么名声不名声的说法,只希望二爷以后好好对待我们就是。”说着红着脸上前替他摘去头上的朝冠。 杨言只得站着不动,笑着看两个女孩儿替他宽衣,她们第一次服侍男人,不免含羞带怯,动作就不那么自然,手忙脚乱地弄了半天,才解下腰带和罩袍。 “剩下的我自己来吧。”杨言等的不耐烦,三下五除二脱光衣服,跃入木桶之中,溢出的热水一下子溅到女孩儿们的衣襟上,惹的二女连连惊呼。 袁欣娇嗔道:“二爷好坏,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说着取来澡巾,站在木桶边替他擦拭身体。 那边凌霜也取来牛奶和香精,一点点地往他身上擦抹。 杨言一边享受着温暖的香汤,一边享受着女孩们柔嫩的小手服侍,自穿越以来总算当了一回真正的贵公子,心头烦恼也跟着去除一些,于是静下心来思考着如何对抗冷家。 在这弱肉强食的古代,就算当上了贵族,也难免被其他贵族所灭,他如今才不过是一个小小男爵,上面还有子爵、伯爵、侯爵、公爵、王、亲王这几种大贵族,这些人之间为了种种目的而相互杀伐,在帝国境内已经司空见惯,皇帝虽然有权管理这些贵族,但却乐于看到诸侯之间相互征战,不愿意看到诸侯达成同盟,所以边疆无战事的时候,皇帝反而经常挑拨诸侯内战,削弱诸侯的同时,皇权就会更加稳固。 如今杨家与冷家正面对抗绝对行不通,毕竟杨家只有区区两千人,根本无法与冷家五万军队正面交锋,难道只能选择投降?虽然投降之后冷家按规则应该继续让杨家保留封号和管辖封地,可是杨家从此就成为冷家的附庸,不但要将一半的税收奉上,还要派遣军队帮助冷家参与的所有战争。这是杨言所无法接受的,毕竟处处受制于人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他装扮傻子的时候就深有体会,如今是实在不愿意重蹈覆辙。 难道就没其他办法了吗?他一边想一边望着屋顶,按帝国的政治风俗,每当大贵族欺压小贵族的时候,其他小贵族就会空前团结起来,共同对抗大贵族,但这成功机会渺茫,主要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等诸侯们一起开完会商量好所有事,只怕杨家已经被冷家夷为平地。 这里杨言想的入神,而他一旁的女孩儿则都是天真烂漫的年龄,说是帮他洗澡,刚开始还认真,时间一久,一个个都忘了羞,在澡盆里玩起水来,一个在水里用手指画圈圈看蚂蚁扎挣,一个则吹着水中花瓣看那花瓣在波浪中沉沉浮浮。 正玩的开心,杨言却突然作大悟状道:“哈,我想到了,就是不知运气好不好。” 二女笑道:“二爷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也和我们说说。” “要是给你们娶一个夫人回来,你们愿不愿意服侍?”杨言笑道。 第十二章 单刀赴会 大雪纷飞中,一人一马飞快地奔驰在茫茫雪原之上,然而当匹马经过一个路口时,忽然从小树林中蹿出一队提刀兵士,拦着骏马道:“站住,前面是冷家军营,闲人绕道。” 骑马者将围巾从脸上拉开,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对士兵道:“我是霁月城的一等金花男爵杨言,想要拜见你们的冷爵爷,这是拜见信函,请你们转达一下。” 那些士兵疑惑道:“你说你是杨家家主?有何凭证?” 杨言于是将怀中旗帜拿出,展开来给众人瞧,只见黑旗蓝鹰随风飘舞,正是杨家家主之旗。 士兵们态度立刻恭敬起来,虽说杨家目前是敌对势力,但杨言毕竟是贵族血统,在这个时代尊贵的血统在任何地方都备受推崇,即使对方是敌人。 当日冷正纲正在军营中与众将商量灭杨之策,忽见军士进来报:“报告冷爵爷,杨家家主杨言奉上拜帖,说有要事当面相商。” 冷正纲诧异道:“你没听错吧,这杨言不是傻子吗?有什么能力代表杨家来与我谈判?” “回爵爷,这是杨言亲自到军营外来投的拜贴,我们并没听错。” “什么?这人居然亲自来了,怎么事先没有一点消息?他带了多少人马?”冷正纲十分诧异,按理说只要附近百里之内有军队出现,都会有人通报给他。 “回爵爷,他没有带任何随从,只一人一骑而已,手中还拿着杨家的家主之徽,所以我们才认定是他本人。”士兵说道。 冷正纲诧异了一会,方才与众谋士笑道:“这小子胆子倒挺大啊,看起来倒不像是个傻子。” 众谋士也十分不解,对他道:“或许先前情报有误,这杨二爷并非是傻子?” 冷正纲摇头道:“怎么可能会有误,杨平先那家伙再无耻,也绝不敢来骗我,或许此人是杨家设计冒充的也未可知,总之既然他下了拜贴,我们就见一见也无妨,若此次杨家再敢戏弄于我,必叫他鸡犬不留。”说毕又转身对军士道:“请他进来吧。” 这里杨言牵马在雪地里等了好一会,才见军士过来对他道:“我们爵爷有请。”说毕让他交上随身佩剑,一时又有两个军士过来在他身上搜了一阵,这才领着他往大营里走。 沿途只见带甲侍卫排列整齐,纷纷对他怒目而视。杨言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努力使自己不露出半点惧意。 不一会儿走道主帐门口,正要入内,忽然一个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的大汉道:“尔辈区区男爵,有何资格面见我们伯爵老爷,帐外跪候听宣。”这一声如平地绽雷,摄人心魄,胆子小的不免当场吓一跳,然而杨言早料对方会用各种手段示威,于是并不介意,不过微微一笑,不亢不卑道:“从来诸侯只有跪皇上,未曾见男爵跪伯爵的,就算我愿意跪,你们老爷只怕也收受不起。” 那大汉怒道:“你当真不跪?” 杨言笑道:“跪也无妨,我从来不假清高,只是有一个条件,除非你们老爷受诸侯拥戴,自称皇帝,大家都跟着跪了,我也就无所谓了你说是不?” 那大汉被他一顿抢白说的哑口无语,当即持杖来打,嘴里吼着:“我平生最厌巧言令色之辈,吃我一杖再说。” 杨言不躲不闪,只是微笑而已。眼见那大汉的刀杖即将落在身上,忽然传来一声断喝:“赵钧,不得无礼。” 那大汉方才停下动作,杖头离杨言头颅不过数寸而已。 接着从帐中走出一青袍老者,喝退大汉,向杨言拱手笑道:“见过杨爵爷,我乃冷家帐下幕僚张庭露,受冷爵爷所托,特来接待杨爵爷。” 杨言含笑施礼,两人简单寒暄一番,这才进入帐门之中,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心下不禁生疑。 那张庭露笑道:“冷爵爷有事出去,估计下午才会回来,临走前吩咐我好生招待杨爵爷,我不敢怠慢,所以备了美食佳肴以及歌姬数人招待您。” 说着拍了拍手,立刻有几个军士端着各色菜肴和美酒络绎不绝地放在宾位之上,摆了整整一桌。一时香气弥漫整个帐篷,接着又有几个苗条舞女穿着半透明的轻纱翩翩而入。 杨言不由得吃了一惊,转头去问张庭露,那里还有他的身影?正要去寻,被那几个舞女浅笑轻语地拉着来到美食前,有人就用葱葱玉指夹了糕点来喂他,又有人斟酒来灌他。 杨言不知这冷正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里有心思享受,虽然被温香软玉包围,心神却更加不宁,忍不住推开众女道:“你们回去告诉冷正纲,有什么事直接当面来谈,不必搞这些花花肠子来试探我。大家都是聪明人,费那些力气做什么?” 一语未了,忽然外面走入一人,抚掌笑道:“你果然不是傻子。”又对其余人道:“都退下吧。” 杨言见此人身着蟒袍玉带,头发花白,身材伟岸,料想便知是冷正纲,起身拱手道:“晚辈杨言拜见冷前辈。” 冷正纲笑道:“看来我是误会杨庭先了,我就说了,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婚,既然如此,你就是我冷家的客人,你们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冷家的谋士和将军分左右鱼贯而入。大家在各自位置上坐定,接着又有士兵端来新菜肴,要换掉杨言桌前的美食。杨言看着这满盘菜肴还未吃过就要倒掉,觉得蛮可惜的,连忙道:“不用换了,这样太浪费粮食。” 冷正纲哈哈笑道:“没想到你倒挺节约的嘛,不像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不过说到节约,我是最赞成的,此次虽然是我误会的杨廷先,不过咱们冷家为了此次出征,调动了十镇军马,光每日粮草、军饷就消耗有百万两银子之巨,如果空手而回,岂不让诸侯们笑掉大牙,我作为十镇封地的伯爵,也难以向百姓和属下们交代。” 众谋士将军也连忙点头附和道:“没错,我冷家那次出征不是攻城略地满载而归,断然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此次虽然是误会,但战争已经不可避免,杨爵爷既然不是传言中的傻子,必然有过人的谋略,现在可以回去调集兵马,我们沙场上分出胜负之后,就可以断了悠悠众口。” 一帮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杨言心中却已明白了大概,这帮人眼见着出师名不正言不顺,但是却装出一副要打仗的样子,无非是要逼着他赔偿一些军费而已,然而杨言根本没打算替这场还未开打的战争买单,他不由得哈哈笑道:“谁说我是来求和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登时议论纷纷。连一直闭着眼养神的冷正纲也不由得睁开眼看向他。 张庭露起身道:“既然不是来求和,你是来干嘛的?莫非是想消遣我们?” “没错,你不打算求和的话,我们还坐在这里说什么废话?” “冷爵爷,快宰了他,竟敢戏弄我们。”杨言任凭众人说,只闭着嘴不答话。 众人吵嚷起来,冷正纲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冷着脸向杨言道:“说吧,你想干什么?” 杨言起身道:“此次晚辈前来不为战事,为的是实现先前杨家与冷家订下的婚约。” 众人闻言登时又议论起来,冷正纲冷笑道:“婚约?没错,我是和你们订过婚约,可是后来我觉得你配不上我的三女儿,所以决定断了这场婚约,所以杨、冷两家已经没有丝毫关系。” “那么,冷前辈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杨言淡淡的说道。 冷正纲心下生疑,连忙对张庭露道:“你跟我来,其余人陪杨言继续喝酒。” 两人走到外边一处空旷的雪地中,看看左右无人,冷正纲便道:“现在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们继续断婚的话,是不是会影响到冷家的声誉?” 张庭露正色道:“回爵爷,刚才我也深思了一下,的确有影响,这件事若是知道的人少还不要紧,如今闹得天下共知,只怕经此一事之后,大家会认为我们冷家反复无常,三小姐今后再难嫁出去,其二,杨言此番前来是以求婚的名义来求和,可谓是给了我们罢兵的台阶下,十分高明,若是我们不予理会继续进兵的话,灭掉杨家并非有十足的把握,别忘了杨夫人是任伯爵的女儿,若是杨夫人向他求救的话,任伯爵必定会出手相助,咱们两家实力相当,打起来只怕会两败俱伤,况且如今杨言证明了自己不是傻子,我们出师无名,只怕会激起各方诸侯的忌惮,形势对我们更加不妙,所以我斗胆建议,接受杨言的要求,两家和亲之后,势必结为同盟,这样一来,我们在诸侯会议上就会掌握更多的话语权,而且我看杨言这个人虽然年纪轻轻,面对强权却不卑躬屈膝,面对诱惑又坐怀不乱,实在是一个干大事的人,将来必定对冷家有所帮助,不知爵爷您是否愿意?” 冷正纲哈哈一笑:“听你这么一说,搞得好像你不是咱家的谋士,倒像是杨家的说客。” 一席话吓得张庭露连忙跪下道:“爵爷明鉴,臣这番话完全是为咱冷家作想,若有半点虚假,天打雷劈。” 冷正纲连忙扶起他道:“我不过开一个玩笑,直得你这样?你和杨庭先互相欣赏,我是知道的,其实我又何曾不欣赏杨庭先,所谓英雄惺惺相惜,这很正常,只要记住各自站的立场不同就不要紧,快起来,这大雪地里也不怕冻着。” 张庭露一身冷汗,心中暗暗发誓以后牵扯到杨家的事一律不再过问。两人又说了一会方才返回军帐内,只见众人都只管坐着,眼前的酒菜都没动过。 冷正纲向众人道:“等我干嘛,赶紧吃起来,这菜都冷了。”众人方才吃喝起来,唯有杨言没有心思动筷子,眼见着已酒过三巡,冷正纲却还不提正事,终于沉不住气问道:“方才的事,冷爵爷意下如何,我好回去禀报家父家母。”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这么大的事我们当然要好好商量一下。你回去之后,替我向你父母问好,哎,想当年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受先帝的旨意出征黑骨国,转眼已经又二十年时间,大家都老了……”杨庭先正说着,忽然外面有士兵进来道:“有杨府的人过来,说有要事找杨言。” 杨言告了声扰,随那士兵走了出去,迎面看见一个青衣小厮跑过来气喘吁吁道:“二爷,大事不妙。”杨言认得此人是新来的小厮阿桂,连忙捂着他的口,牵着他来到无人处方说道:“什么事情?” 阿桂见此方才明白他的用意,不敢再大声说话,悄悄再耳旁道:“夫人让我告诉你,老爷殡天了。” 第十三章 冷三姐 杨庭先虽然早已命在旦夕,然而这个时候离世还是让杨言感到有些突然,今天他冒死闯入冷家军营进行谈判,看起来已经有了些成果,起码冷家的敌意已经不那么明显。却不知冷家对老杨离世的消息有什么反应,只怕今日所取得的成果将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连忙对阿桂道:“你回去告诉夫人,老爷离世的事情先压下来不必外传,等我回去之后再做商量,你自己也管好嘴巴。” 阿桂点头答应着,杨言又嘱咐他好几句,这才回到酒宴上与众人告辞。冷家也不相留,直接放他出去。 当晚杨言回到家中,只见杨夫人含泪坐在椅子上发呆,双眼已经红肿。瞅见儿子回来,神色这才略微好转,连忙吩咐人替他更衣,又命人端来早已准备好的驱寒汤。 杨言更衣之后,这才来到杨庭先床前拜了几拜,他对这个老头实在没啥感情,最多只能阴沉着脸表示遗憾而已。杨夫人在一旁扶起他道:“你不必悲伤,你父亲走的悄无声息,没有一点痛苦,想必菩萨知他受罪,所以这才招了他去。”说着自己先掉下泪来。 杨言只得安慰起她来,两人感叹了一会,杨夫人方止住泪道:“你瞒着我孤身一人去冷家谈判,老爷又突然去世,我当时感觉天都塌了下来,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也活不下去了。” 杨言见她身形憔悴,搭着她的肩膀十分怜惜道:“放心吧,今后儿子再不会离开你。” 杨夫人不由得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庞,感觉儿子朝气勃勃,似有无限活力,心头才有了安全感,用手巾拭泪道:“我怕破坏你和冷家的谈判,所以暂时令人封锁了老爷去世的消息,如今不设灵堂,不烧纸钱,只怕对你父亲大不敬。” 杨言拉她坐下道:“妈妈不必忧虑,回来路上我已经想好了,冷家若执意动武,咱们大不了鱼死网破。可是这丧礼必须办,一来全了礼数,让父亲的灵魂安息。二来我家新丧,咱们两家又不是深仇大恨,冷家会顾忌伦理问题,所以暂时会罢兵,这段时间我们正好可以多做打算,或是去找外公求援,积极备战,或是去找朝廷说理,联合其他诸侯对冷家施压,度过这段时间,咱们就好过一些。” 杨夫人点头道:“这家里家外的事以后你自己做主吧,正好借此磨砺一下,只是大事你找我商量一下才好,比如今天你瞒着我去冷家,让全家人一直跟着提心吊胆,以后万万不可再做这鲁莽之事。” 杨言点头答应着,杨夫人又问他今天谈判的情况,杨言便将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杨夫人点头叹息道:“你父亲这个时候离世,看来你和冷家三小姐的婚事要延后,没有个服丧期就娶媳妇的道理。我担心的就是夜长梦多,只怕再有个变故,我们杨家可承受不起。” 杨言安慰她道:“放心,一切有我呢。” 于是接下来几天,杨家设灵堂、摆水陆道场,请和尚道士诵经念佛,上上下下披麻戴孝,搞的好不热闹。与杨家世交的二等红花男爵冯家、三等百花男爵吕家、一等护国子爵费家、一等安国伯爵乐家、二等护民子爵罗家、二等安民伯爵梅家以及外戚任家、李家等纷纷派人过来致哀,其余帝国境内的各亲王、郡王和公爵也有书信、丧品相赠。一时宾客盈门,车马堵塞于街,杨言从未主持过这般大事,怕礼数不周被人耻笑了去,所以提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每日二更就起来查看各处,安排各处人手,然后再去杨夫人处请安,偷空匆匆吃点饭,更衣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跑到外头去接待各家诸侯们的到来。杨夫人这边则负责接待各家女眷。 杨言也借此机会认识了各家诸侯,尤其是费家、梅家的家主都是十分年轻的一代,与他言谈融洽,因此收获颇多。 这一日杨言正坐在堂上安排家奴们清点礼品,忽听外面有人报:“昭月城一等扬武伯爵冷正纲之女冷若初进献丧礼若干,郑重致哀。” 杨言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冷家这个时候居然派冷若初过来,不知是何用意。不过他现在不好过去追问,因为按规矩女眷由杨夫人在东边接待。 这冷若初与他已经有了婚约,却从未见过面,此次前来杨言十分重视,毕竟有可能这辈子都与此女相守,故此他坐卧不宁,一旁的侍女凌霜见此,便知他心意,对他笑道:“要不我找个借口到夫人那边替你去看看未来的二奶奶?” 杨言闻此连忙点头笑道:“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思,记着给我看清楚了,快去快回。” 凌霜笑道:“不过我有个条件,将来二奶奶要是对我不好,你可要护着我。” 杨言哈哈笑道:“你脑子里都想什么呢,你要没做坏事,别人敢把你怎么样?要是谁无缘无故欺辱你,管他是谁,我才不会偏袒呢。” 凌霜闻此领命,笑着来到东厢房里,只见这儿围坐了许多打扮华丽而又位高权重的贵妇,而杨夫人正与众人聊些家常,心中不由得十分胆怯。可是为了讨好杨言,她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进去对杨夫人道:“二爷怕太太这几天累坏身子,特意让我来服侍太太。”说着走到杨夫人身后替他捶背。 杨夫人听这么一说,不由得十分欣喜,又当着这许多贵妇人的面,更觉脸上光辉起来。 众人也向她道:“你儿子这么孝顺,实在是你做妈教的好,真是羡慕。而且我们还说这次丧礼是你儿子一手操办的,竟然比一些老头办的还要好,真是个多才多艺的好孩子。” 杨夫人笑道:“他还小,知道些什么,不要把他夸骄傲了。” 正说着,外面有人传冷家三小姐拜见。杨夫人虽然诧异,也想会会这未来儿媳妇,因此命人带入。只见冷若初一进来,原本吵闹的房间里顿时安静了起来。 众人带着各种情绪的眼神同时射向她,有嫉妒的,有羡慕的,有赞叹的,有自卑的。别人不知道,唯有杨夫人心中暗想:这女孩儿相貌虽然能配我儿子,只是太过漂亮了一些。 她身后的凌霜也暗自喜道:“二爷真是好运气,遇到这么美丽的人儿。” 第一章 重生日记 凌冬,天气冷的可怕,一间点着蜡烛的小房间里。一个男子一边研墨,一边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他才铺开白纸,拿着毛笔在纸上写了起来,尽管握笔姿势看起来不太熟练,汉字也写的不大流畅,但他像是要发泄一搬,很快就写下一大篇。 其文如下:我本名叫王烈,现在大家都叫我杨言,为什么呢,因为我藏着一个荒谬的秘密,如果不发泄出来,就快要憋坏了,这文字只是给我自己写来看的,我不会公布给任何人,因为没有必要,也会徒增麻烦。 说出来谁也不信,我其实是个现代人,在2018年的时候,莫名其妙穿越到古代。穿越过程很是无聊,只是一觉睡醒来,所有一切都变了。我莫名其妙成了杨家的一个公子哥儿,很不幸,这个公子哥儿先天智力障碍,他现在十五六岁却只有三岁智商,在我穿越之后,我就变成了他,他也变成了我,他的灵魂可能早就丢失,只是一个空壳子,不过有一点没有改变,那就是大家都拿我当白痴看。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个傻子的身体十分强壮,在我适应了他的身体后,竟然觉得自己浑身充满力量,精力也比先前强大了许多,要知道我本来已经三十多岁,因为抽烟熬夜的原因,现代的身体十分虚弱。现在等于凭空给我增添了十几年的寿命。 不过我还是高兴不起来,因为大家都拿我当白痴看,一个个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照顾我。现在我还不想急着变聪明,因为我不了解这个世界,根本不清楚改变能带来什么,我还没做好准备,所以我在众人面前依旧装成智力障碍患者,没人的时候偷偷就看书研究这个世界,有人的时候就打听这里人和事,了解这里的风俗人情,以便为将来做正常人打好基础。 说起来也奇怪,现在我所处的时代不是中国历史上所有过的任何时期,因为这个朝代在我所学的史书上根本不存在。我身处的国家叫成国,是七色王朝的诸侯国,这里的人除了拥有汉民族相通的语言和文化之外,其他一切都与中国历史不相符,眼花缭乱的历史让我感觉无所适从,但我还是必须好好研究一下,现在我已经对整个大局了解差不了,正在了解杨家这个地主家庭。 说起来杨家的根基还算不错,户主杨庭先是当地的一个男爵小贵族,拥有一个镇的封地,家产丰厚,仆从很多,只是现在杨爵爷和杨夫人各种毛病,渐渐已经露出了下世的光景,而我作为他的亲生独子,因为智力原因却根本没资格继承这庞大的家产,所以他娶了好几房姬妾,希望生一个健康的儿子,然而天不从人愿,这几房姬妾却迟迟没有怀孕,搞得他精力憔悴,最近他已经打算收养一个儿子,好让杨家的基业得以继承。不过这一举动招到亲戚们的一致反对,所以还没有成行,我也在考虑是否让他打消这一决定。毕竟继承家业的人应该是我。 想起来真狗血,为什么我刚到这一个世界就陷入了家产之争?本来一开始我根本不愿意留在这个世界,这里没有电,没有因特网,一切现代的娱乐设施都没有,一如夜就万籁俱静,让我这个早已习惯了繁华生活的现代人十分不适应,然而经过一段时间后我想通了,既然老天给我一个重生的机会,我应该好好把握住,不应该像以前那样颓废,既然老天让我不能再玩电脑,那么我决定把过剩的精力用在玩弄其他事情之上,总之,我要改变现状,要让所有人都尊敬我。 写到这里,杨言忽然听见外面有人的脚步声,他此刻正在装傻之中,不能让人看出他会写字,所以连忙收起纸张,揉成一团放入怀中。 没过多久,一个紫衣少女推门而入,看见他在这里,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你在这里,叫我好找,现在该吃晚饭了,你藏在这里做什么?”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看见砚台里的墨被已经研磨好,不由得吃惊道:“你居然会做这个?你又不会写字,磨来何用?” 杨言连忙呵呵傻笑着将手指伸入砚台里,接着用漆黑的手指朝她抹去,少女吓了一跳,连忙跳着躲开来,一边躲一边骂:“要死了,你个二傻子这几天越发糊涂了,竟敢来动我。” 说着从墙边取来一个鸡毛掸子,对着杨言一顿打,一边打一边骂:“我不过看在你老爷太太的分上,叫你一声二爷,你就真把自己当爷了,碧荷她们对我指指点点,你这傻子也敢来,真当我好欺负吗?”说着眼中含泪,下手越发狠起来。 杨言心中暗怒,这丫头名唤瑾儿,本是老爷太太赐给她的一等丫鬟,姿色虽好,然而脾气乖张,明面上对他体贴入微,暗地里却常常折磨他,并以此为乐。 说来也悲惨,他房里共有五个这样的一等丫鬟,其中有四个都是对他态度恶劣,这已经是下人们公开的秘密,唯有杨老爷和杨太太被蒙在鼓里。 只有一个叫帘珠的丫头看起来比较纯良,出于同情心,对他还不错,不过已经遭到其余四人的排挤,看起来不久之后她就会被降格为二等丫头。 想到这里,他一边本能地举起手抵挡瑾儿的鸡毛掸子一边故意发出哇哇大叫的痛苦声,吓得瑾儿连忙道:“不许叫,再叫我可下重手了!” 杨言明知她的恶行怕被老爷和太太知道,所以叫的越发大声,吓得瑾儿连忙收住鸡毛掸子,反而哄他道:“二爷乖,别闹了,明天我让厨房给你吃大肉骨头。” 杨言闻此破涕而笑,咧着嘴道:“大肉骨头好好吃,我要多吃一些。”心里却将她骂的狗血喷头。要知道平日杨言的饮食原本应该吃的最好,但下人们勾结在一起,偷偷将他的饮食偷工减料,平日里他大部分吃的是素菜,比家里的一些宠物吃的还要烂,下人们却能大摇大摆在他面前吃酒喝肉,往往只有老爷夫人来探视的时候,众人才给他准备一顿最丰盛的饭菜充作门面欺骗主子。而老爷夫人显然对他这个傻儿子并不怎么重视,往往一个月只来个一两次。 所以大部分时间,他并不是这些奴才的主子,反而是这些奴才们玩笑取乐的虐待对象。 杨言本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不被人当主子也就罢了,他也没想过去奴役他人,然而现在连基本的人格尊重都没有,他那里受得了这些窝囊气,所以在穿越之后仅仅忍了数日,就气的快吐血,但他又是一个十分谨慎之人,没摸清楚杨家的底细,绝不会贸然改变现状变成聪明人,所以偷偷跑到书房里写字,发泄心中苦闷。 这里瑾儿看他破涕为笑,不由得轻蔑地笑道:“果然是个傻子,一个肉骨头就让你高兴成这样,要是你知道太太正在为你张罗媳妇,你还不高兴疯了?” “媳妇是什么东西?好吃吗?”瑾儿一番话让杨言警觉起来,同时想从她口中套出更多信息,所以故作不知傻问道。 瑾儿抿嘴笑道:“当然好吃的很,比这世间所有美味都还好吃,你个傻子生在这富贵之家,却没资格继承家业,你老子想着儿子不行,弄一个孙子来替他继承家业也未尝不可,不过老张绝不会让你老子的心愿得成,就算新媳妇勉强嫁了进来,我们也有办法让她和先前几位姨娘一样,生不了孩子!哎!我也是糊涂了,跟你这个傻子说这么多干嘛?” 说完她便拉着杨言的手,一路往外面走。杨言听了她的话,不由得暗暗吃惊,感情杨庭先不孕不育都是这些下人们搞的鬼,瑾儿口中的老张就是杨府的大总管,向来位高权重,这些奴才为什么胆子这么大,敢对一个贵族家庭下如此毒计?难道是被什么人收买了要搞他? 杨言本身对杨庭先这个人没啥感情,但是目前这些下人们实在太可恶,让他不得不对他报以同情之心。目前当傻子的优越性就突出来了,人人都知道他是傻子,所以人人都敢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吐露秘密,大多数人都露出了十分丑恶的面目,而唯有极少的人露出忠厚的本色。 虽然当傻子能尽快获知各种信息,但他十分不情愿,他怕有一天自己忍不住这些人的羞辱,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来,变成一个让自己都不认识的魔鬼。 有什么办法让自己不暴露智商的同时能将这些恶奴制服呢?杨言一边走一边打起了算盘。 正在沉思时,忽然黑地里一个人走了过来,拉着瑾儿就往怀里抱着。这一突发情况倒吓了二人一跳,杨言定睛一看,这家伙原来是外院的小厮头子马绍,此人也属于伺候杨言一等仆人,专门负责公子哥外出时牵马,这地方属于内院,都是住着女眷家属,连杨家的张总管进来也要事先通报,更不用说他这种小厮,只是如今老爷病情越来越眼中,管事的杨夫人整日请医看病,她自己身上也不好,那里有多余精力来管这些下人?所以渐渐的家丁们也就开始放纵起来,有的偷偷摸摸进来私会丫鬟,有的整夜聚赌吃酒,连角门都不曾锁过。 这边瑾儿吃了一惊,待看清是马绍,方才用粉拳打了他一下,红着脸娇嗔道:“这才刚入夜,你就敢进来,当心老张媳妇撞见了打你板子。” 马绍嘻嘻笑道:“老张媳妇趁着主子没工夫管咱们,自己都忙着赌钱呢,哪有空过来管这些闲事。好几天没见了,你长的越发水灵,让我摸摸看。”说着伸手就一通乱摸。 “滚!你也太无法无天了,少爷还在咱跟前呢,等我回了夫人叫人打你个半死。”瑾儿嘴上说的狠,脸上却笑嘻嘻的。看的杨言不由得暗骂婊子。 “我倒要问你跟这二傻子孤男寡女在书房干什么,难不成你趁我不在想骗了他的童子鸡,从实交来。”马绍腆着脸取笑道。 “你别恶心人!快点离了这里,我还要带傻子回去吃饭呢。等会他饿了闹起来,连累我们挨骂你负责啊。”瑾儿一把挣开马绍,带着杨言就要走。 马绍却拦着她道:“好姐姐,是我不对,这几日不见,咱们该好好叙叙旧才对,你怎忍心就这么打发我走?” 瑾儿嘻嘻一笑,指着书房低声道:“现在没空,等会晚饭过后,你在那边等我。” 一番话喜的马绍抱着她啃了好几口,这才兴冲冲的地跑开。 这种场景杨言已经见过好几次,原本他以为这个时代男女之间的关系非常开放,后来看了书之后才明白,其实这个时代礼教非常森严,尤其男女之间有大防,也就是杨家现在这种状况,才让这些狗男女有了可乘之机。 正想着,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他的院子里,迎面有几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坐在廊檐下玩耍,看见瑾儿过来连忙站了起来向她问好,其中一人连忙替她掀起帘子来。 进了房间之后,只觉一阵幽香扑面,三个十五六岁的正坐在席间耍牌,看见瑾儿后连忙道:“让你找个人而已,半天也不回来,快过来陪我们。” 瑾儿笑道:“先别着急,二姨娘那边缺块布料,叫我替她找一块,等我回来再说吧。” 说着她便拉开床头柜子,随意挑了一卷布就急匆匆走了出去。 待她走后,那三个丫头齐声笑道:“走的这么急,那里会是去做衣服,只怕是去会情郎。” 杨言听了不由得摇头苦笑,不防却被一个丫头看到,于是骂他道:“傻笑什么?还不快赶紧吃饭,等会儿吃了凉饭闹肚子,夫人怪罪下来,我们第一个打的就是你。” 杨言转头看了看桌上馒头酸菜,不由邹了邹眉,这几天顿顿都是这个,现在一看见就想吐,那里还有半点食欲。然而为了让众人放心,他还是忍着呕意吃了个干干净净,这才往床上一躺,想着如何治治这帮恶奴。 想了一会,他忽然会心一笑,趁着众人只顾玩牌,没有留意到他,就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然后一路往上房跑来,路上遇见几个过路的提灯丫鬟,也藏在园中的假山旁躲了过去。 第二章 母子相认 杨夫人今年四十岁,容颜原本保养的十分美好,然而近来他和丈夫被病魔缠身,整个人一下子变的面黄肌瘦,放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她还好些,能勉强起来走路,只是丈夫一下子卧床不起,这让她一个一直视丈夫为顶梁柱的柔弱女子,仿佛觉得天塌了一般。这倒也罢了,关键是她生了一个大儿子,不幸早夭,好不容易又生了一个儿子,却没想到是天生弱智,这让杨家的未来看起来一片漆黑。也让她一直对丈夫充满亏欠之心,所以他病倒后她不顾自己也有病在身,全心全意在床边服侍。 这个时候她刚服侍丈夫吃了药,来到外间的凳子上闭目养神,心里默默筹划着儿子的婚事,想借此来冲冲喜,说不定老爷的病就好,更说不定那傻小子能为杨家生个健康的孙儿。想到这里,她微微露出笑容,心中燃起了些许的希望,为儿子办喜事的心思也越来越急迫。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吵闹起来,将她从美好的幻想中唤醒,她连忙命人道:“出去看看,谁在外边吵闹。” 几个丫鬟出去了片刻之后回来向她道:“回太太的话,二爷不知为何突然过来,嚷着要见妈妈,外头几个守夜媳妇怕他打搅老爷和太太,所以不肯让他进来。” 杨夫人闻言不由得心头一震,这傻儿子向来不知亲情为何物,平常只有她去看他,何曾见过他来看她,或者是下人们调教的也未可知,但总算也是一番情谊。因此心中十分激动,连忙起身问道:“都有谁跟在身边服侍他。” 众人不由得摇头道:“二爷只是一个人过来的,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 杨夫人闻言不由得喜怒交加,喜的是儿子终于知道想妈妈,可想而知这些日子智力已经有大的进益。怒的是这瞎天黑地的,儿子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他又不会掌灯,一定是摸黑过来的,万一跌伤或跌落湖里,岂不是人命一件?近来她疏于家务,不免放纵家奴,竟酿成此等地步,因此起了心要整顿家风。 她心里想着,连忙令人将杨言带进来,尽管前几日才看望过他一次,然而当年轻公子穿着一身锦绣华服,带着自信笑容踏入房间的那一刻,她恍然觉得这个人只是徒具容貌,并非她亲生儿子。至于为什么有这怪异感觉,她自己也说不出来,不过很快,儿子那熟悉的傻笑将她这种感觉一扫而净。 “言儿,你怎么想起到妈妈这儿来。”杨夫人连忙将杨言拉到旁边坐下,仔细查看他身上有没有磕着碰着,虽然她对这个儿子不很满意,但终归是母性占了上风。 杨言被她看的十分不自然,收起傻笑的表情,哭丧着脸对她道:“妈妈,有人在屋里打架,我好怕怕。” 杨夫人闻言不由得心生疑窦,连忙向左右道:“谁敢在我家打架,难不成下人们起了口舌之争,吓到言儿了?” 左右闻言吓得连忙跪下道:“近日老爷和太太身上都不好,那些奴才们自以为没人管束,开始无法无天起来,我们怕给老爷和太太凭添烦恼,所以只是警告着他们,并不敢告诉太太。” 杨言看那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一个是杨夫人的侍女晓蓉,一个是二姨太刘华芳,不由得心中鄙夷起来,这刘华芳平日里背着夫人和张管家勾勾搭搭,做出许多风流事情不说,还对他恶语相向,背地里管他叫狗二傻,见了夫人却装出一副贤惠样儿,变脸之快让人不由得咂舌。不过这晓蓉倒还不坏,行事端正,奴仆们对她多有敬畏之心,而且更难得的是对他这个傻子也多有照顾。 “你们太糊涂了!我杨家世代书香门第,一向家风严谨,怎能让奴才们坏了我家名声!快去把张婆子叫过来。”杨夫人气得直喘气,还好儿子智商有了明显进步,冲淡了她的许多怒气,众人闻言连忙道了声“是”,各自退了出去。 这里杨夫人看着杨言笑道:“我的乖言儿,终于知道想妈妈了,以后在家里遇到什么委屈都只管来找妈妈,妈妈必定为你主持公道,快跟妈妈详细说说,都是谁跟谁在打架?” 她不指望儿子能听懂自己的语言,但还是抱着一份希望说出这番话。谁知杨言竟破天荒的听懂了他的大部分意思,点着头向她道:“有两个人好凶哦,光着身子在床上打架,还叫着啊啊啊啊。”杨言拙劣地模仿叫床的声音,吓得杨夫人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好大的胆子!”杨夫人登时气得脸色发青。儿子不通人事,误以为是打架,可她作为过来人,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欺着儿子不懂事,奴才们竟然公然在儿子的房间里宣淫。 她不过才放松了两个月,家风竟然已经沦丧到如此地步,要是她和老爷一命呜呼,这杨家怎么办?儿子该怎么办?可悲!可畏!可叹!可恨! 杨夫人气填满胸,牵动身上病痛,只觉天旋地转,一个站立不稳,差点晕了过去,杨言下意识地将她扶着,替她捶背,慢慢将她扶在椅子上坐好,又替她倒了茶水在杯子里。 杨夫人缓了缓神,这才随手拿着茶水喝了起来,喝了一半之后,她突然想起什么,杯子从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的稀烂。 “言儿……你……变正常了?”杨夫人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因为方才杨言一系列举动不可能是一个傻子能做出来的事,要说扶着她是因为凑巧杨言站在她身边,可是揉背、端茶倒水这些事,绝非一个智商只有三岁小孩的人能想到和办到。 杨言也是出于救人的本能,不轻易间将自己的本来面目露了出来,得知被夫人察觉,只得尴尬地冲她笑了一笑。 茶杯摔碎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下人,有人掀开帘子进来道:“发生什么事?”问了好几声,杨夫人只是发愣。 杨言背对着下人拼命朝杨夫人使眼色,她才回过神来,连忙收敛了发呆的表情,朝下人们道:“没什么事,我失手摔了个杯子。” “哦,奴婢马上派人过来打扫。另外张家媳妇已经在门前等候夫人的传话。” “让她跪在原地等我出来。” “是的夫人!” 待下人们走后,杨夫人连忙向杨言道:“我的儿,你真的……” 杨言见此已经瞒不过,只得向夫人悄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夫人虽然满腹疑虑,只得按照他说的办,于是传话任何人不准擅入上房,接着带杨言来到东厢房,这里是杨老爷平常所用书房,十分幽静。一路上杨言拼命思索如何编造适当的理由取信夫人。 谁知一进了房门,还未答话,杨夫人突然便大哭起来,搂着他儿一声,肉一声地痛叫。那声音真是百转千回,既饱含了一个母亲对孩子智力恢复的喜悦,同时也为这许多年的辛苦期盼悲伤不已。 搞得杨言也为她的情绪所感,加上这些日子所受屈辱急需发泄,跟着也哭了起来。母子二人对泣了半晌,杨言先缓过神来,又怕她本来有病,哭坏了身子更不好,所以百般劝解,杨夫人这才渐渐止住。 “你什么时候病好的?都说是无药可医,怎么就突然变好了?”杨夫人含泪笑道。 杨言思索了一会方说道:“具体说起来我也不清楚,有一晚突然做了个梦,梦见一个老神仙对我说杨家虽不是大善人家,也没做过什么大恶之事,不当有如此凄惨结局,说完伸手向我脑袋抓了一抓,我突然就觉得身子一轻,醒来后那种恍恍惚惚的感觉消失了,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但是我又怕这一改变让大家都不能接受,必须想一个好时机再说,所以接着装傻又装了好一段时间。” 杨言原本想将自己穿越的事和盘托出,但这事太过诡异,连自己都不太敢相信,说出来反而凭添烦恼,想着中老年人多半迷信,所以编了个神话故事来解释自己病好的经过。 果然杨夫人听后十分当真,连说神仙显灵,就地朝着窗外连续拜了几拜,还许诺今后要修庙行善。 忙完这一切后,杨夫人喜的搂着他又亲又抱,儿子的病愈,让她如获至宝,仿佛一下年轻十岁,重新点燃了对生活的希望,就连杨老爷的病也丝毫没有影响到现在的情绪。 “明天我就大摆筵席,昭告全城,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们杨家的二儿子从此再不像从前那个样子,现在已经变成了有担当,有能力的杨家好男儿,我看谁还敢背地里嘲笑咱们!” 杨夫人的心情杨言十分理解,这些年杨家因为有一个弱智儿子存在,估计没少被人冷嘲热讽,如今她急着想扬眉吐气,自然要搞的十分隆重。 “妈妈先别急着这样,依儿子的想法来看,这段日子我最好还是继续扮成傻子为妙。”杨言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面对杨夫人一脸的不解,杨言又道:“儿子在扮傻的时候,他们在我面前百无禁忌,让我有机会接触到一些秘密,比如……” “比如什么?”杨夫人见儿子欲言又止,连忙问道。 杨言想了一下,如今他凭空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对周围一切都不了解,可谓是险象环生, 唯有血缘关系的杨夫人应该值得信任,虽然之前夫人对这个儿子并不算好,但现在情况已经改善,毕竟血浓于水,只有保住了杨家,他活命的几率才大大提升。于是不再犹豫,将自己发现的情况都告诉了她。 杨夫人不听则已,一听就气的浑身发颤,她自小出身在书香世家,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从未见过人心有如此黑暗可怕的一幕,从杨言口中得知,这些家奴私底下不但虐待儿子,败坏家风,还串通外人给主子下慢性毒,妄图谋夺杨家产业。 她心神大震之下,登时乱了方寸,搂着儿子哭道:“苦命的儿啊,是妈妈不好,这么多年妈妈忽视了对你的关照,所以才得以让那些刁奴借机逞凶。” 杨言其实对她没什么母子之情,被搂着觉得十分尴尬,但又不好推开她。只是一个劲安慰他道:“请妈妈放心,还好老天不绝我们杨家,让我知道这些狗贼的真实面目,待我查清谁是幕后主使元凶后,立刻将他们一网打尽。” 谁知杨夫人听了之后连忙道:“你也不用再查了,我方才已经想明白,你父亲为官的时候虽然没什么政绩,但向来左右逢源,更无宿敌,如今除了你大伯之外,再不会有人害咱们。” 杨言也隐约听过杨老爷有个亲哥哥叫杨平先,性格和他弟弟一点也不一样,一味地纵情享受,没几年将家产败的干干净净,之后在杨老爷的帮衬之下,重新收拾局面,渐渐又积累了一些家产,谁知他赌瘾复发,又输光了钱财,惹的杨老爷再也不想帮他,而他总是厚着脸皮上门来求情,一来而去这杨家上上下下都对他十分熟悉。 杨夫人又道:“你大伯好赌成性,他那两个儿子更是强盗一般的人物,平时就借着你父亲的名头在外面干了许多丑事,如今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也绝对不奇怪。我劝过你父亲多少次,让他远离这些人,可是你父亲毕竟还是念着一丝亲情,终究还是一直帮衬着他,也让他们在府里自由出入,不曾有所提防,如今终于酿出如此大祸,害得全家受罪,那张管家就是他推荐给你父亲认识的,让他掌管家务已经有好几年,想来这两个人早就起了歹心,又怕事情败露,这才在我们饭菜里下慢性毒,这样官府查不出来,等我们死后独留下你来继承家产,想着你不懂事,还不是任由他们摆布,难怪你父亲说要收养子的时候,你大伯坚决反对。” 杨言道:“这么说,大伯就是这事的幕后黑手。” 杨夫人点头道:“虽然我没有真凭实据,但种种迹象看来,他就是罪魁祸首。” 第三章 阴谋较量 第三章阴谋较量 杨言觉得杨夫人的判断没有错,不过他还是不想做过早的判断,不由得向夫人道:“据我从丫鬟们嘴里得知,二姨娘和张管家不清不楚,背后也多有对妈妈不敬,不知她是否也是这件事的主谋?” 杨夫人闻言又吃了一惊,她虽然平常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姨太太,但未料此人竟敢背着老爷勾搭男人,好在先前她已经受到太多刺激,因此现在情绪反而波动不大。 “这个贱人,我就疑惑最近她似乎转了性,变的小心谨慎起来,原来竟做出如此丑事来,不过这贱人虽然品行不端,却绝无胆量敢陷害老爷,最多受他人指使而已,不过家里再怎么乱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及时病愈,将这些丑事都及时告诉妈妈,咱们只要提前知道了他们的算计,以后这些事就好办了。”杨夫人转怒为喜。在她看来,杨言恢复健康才是第一要紧的大事情,别的事情都显得不太重要了。 “那今后我们该作何打算?”杨言问道。 杨夫人眼中露出浓烈的恨意,咬牙切齿道:“还能怎么样,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父亲虽然只是一个男爵,却是实受封地之人,按照帝国规矩,爵爷在封地内有生杀夺予之权,况且是他们谋反在先,有些人必须立刻除掉,以绝将来之患,明日我就借口有重要大事要宣布,将全家上上下下都集中在一起开会,然后趁机将不法之徒一网打尽。只是有一件难事,我不知道现在该派谁去办?” 杨言连忙道:“什么事情?” “依你所言,我已经不相信这家里的所有人,明日闹起来,只怕那些人狗急跳墙来硬的,你父亲又不能出面,我们两个人如何能对抗这许多人?只怕反受其害,所以我打算召集你父亲的老部下前来相助,然而这些人多半已经受封骑士,远离沙场许多年,只有你父亲的才能调动他们,别的人只怕请不动。”显然杨夫人认为杨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不惜动用军队来处理这件事。 杨言十分认同她的想法,做大事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尤其是面对奸险小人的时候。他连忙向夫人道:“不如让儿子来办这件事如何?” “可是……”杨夫人显然放心不下,因为大家都知道以前的杨言是个傻子,若是以正常人身份出现,很难取信于人。 杨言却信心满满,经过一番劝说之后,终于说服杨夫人同意了他的请求。 当晚母子二人商议完毕,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夜深,这才发现那张家媳妇一直跪在正房院内,被冻的浑身发抖,摇摇欲坠。杨夫人一时竟将她给忘的干干净净,心里始终牵挂着明天的大事,也没深究责任,不过斥责一番,放她回去。 杨言也为了不暴露行动,接着装傻,回了自己的房间,谁知他的侍女们因为找不到他,吓得魂不附体,最后被管事的一顿好骂,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一见他回来就忍不住冲了过来,对他一通乱骂。“你个傻货不好好在床上停尸,大晚上的乱跑什么?跑到别的地方也罢了,居然还去骚扰太太休息,害我们连打个牌都不能安稳,今番必定让你吃些苦头,让你长些记性,你才知道厉害呢。” 骂完之后,一个叫惠香的侍女用脚踩着他的脚趾头,反复碾压,另一个叫冬梅的则堵住他的嘴巴,掐住鼻子不让他呼吸。这一招十分阴毒,让人吃了大亏却看不出半点痕迹。 本来按他的性子绝不会求饶,此时却因为要装傻,所以连声求饶,然而这求饶并没让侍女们动了半点恻隐之心,反而激起众人更疯狂虐待。 正闹的欢快,瑾儿和马绍两个人闯了进来,那马绍看见杨言就眼中出火,原本他今晚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和瑾儿亲热一番,谁知因为杨言的失踪而被打断了好事,此时怒不可遏,从众人手中将他夺了过来,一拳打在杨言小肚子上,杨言只觉腹部如被铁锤重击,疼的弯腰抽搐。 马绍仍不解气,拼力又打了两拳,谁知他终于忍不住胃中呕意,哇的一声,将方才吃的馒头咸菜全吐了出来,登时溅了马绍一身,将他今晚特意穿的一身新袍子弄的全是馒头渣子。 众人恶心至极,连忙四散退了开来,瑾儿一面令外头的小丫鬟进来打扫,一面去找新衣服给马绍换上。经此一闹,大家失了继续殴打杨言的兴趣,这才允许他回房睡觉。 杨言那里睡的着?方才一幕幕被他引为平生一大耻辱,恨不能立时将这些人生吞活剥,然而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毕竟只要过了今晚,明天他将成为真正的杨家二公子。 因为心里一直牵挂着这件事,他一夜未曾好睡。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早上,杨夫人果然派人来接他到上房。母子二人都不敢再吃厨房里提供的任何食物,所以早膳的时候大批推说身体不舒服而拒绝用膳。 这里杨夫人屏退所有跟前的人,带着杨言来到杨老爷的病榻前。他先前也见过他一次,这人按现在的说法,已经进入植物人状态,只是还有口气一直没落下。想到这里,他按规矩在床前跪拜慰问了一番,这才被杨夫人扶起来。 杨夫人含泪道:“昨晚我已经把所有事跟你爹说了,他虽然现在昏迷不醒,然而我却知道他能听到我说的话,他一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相信就算此刻他一时去了,也能安安心心的去了。” 杨言想起昨晚的遭遇,也含泪狠道:“放心,我一定为爹报仇,要这些人生不如死。” 杨夫人点了点头,拉着他出了上房,一路穿过内花园,来到最北边的一栋房子,只见门梁上挂着一副牌匾,上面写着“杨氏祠堂”四个大字。 刚走到门口,早有几个老仆迎面过来道:“太太今日要拜祖宗,为何不提前派人通知一下,我们这边也好准备准备。” 杨夫人道:“我不过带言儿来逛逛,没你们什么事,都在外头候着,没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来。” 那老仆见夫人面色不佳,不敢多问,于是招呼其余众人都退到园中去了。 杨言随着杨夫人跨过高高的门槛,迎面看见大厅里列着密密麻麻的牌位,写着杨氏历代祖先的名号,房间里充斥着香烛的味道。 在杨夫人的引领下,他先对祖先三叩六拜,接着来到一间偏房,这里却供奉着祖先们的图像,有的穿着文官的袍服,有的却戎装加身,一个个都是精神抖擞,气度不凡,杨夫人向他简单介绍了这些人的功绩之后,拉着他来到一副铠甲旁道:“这是你爹的战甲,已经传了三代,许多年已经没人再穿上他,现在你穿上试试。” 杨言依言试了试,在夫人的帮助下终于穿戴整齐。杨夫人一看戎装加身的儿子,身后一袭红披风随风而动,身上鱼鳞金甲熠熠生辉,头上红樱高立,肩膀高耸肩铠,可谓是气质大变,英武非凡,仿佛看到了青年时的杨庭先,不由得呆了过去。直到杨言催问了她数次,她才从回忆中醒过来。 接着她又从旁边的武器架上抱来一把长剑让他拿着,杨言拔剑一看,此剑在日光下发出刺目光芒,隐隐有寒气渗出,让人不敢轻易触摸。 杨夫人叹道:“这是你曾祖父留下来的剑,曾随历代杨家人杀伐四方,痛饮敌血,只是如今国家已久无战事,所以才长眠于此,未曾想今日能为你所用,你可得好好保管。” 杨言吃了一惊,对夫人道:“难道妈妈要将父亲的东西现在给我?” 杨夫人点头叹息道:“你迟早要继承这一切,早给万给也是给,况且如今你要去召集你父亲的部下,不给他们看到这些东西,仅凭一封信书的话,只怕很难取得他们的信任,你快去快回,如果实在不能取信于人,你也别硬来,妈妈另外想办法。” 杨言闻此连忙向杨夫人跪道:“儿子一定拼尽全力,保护妈妈,保护杨家,为父亲报仇。” 杨夫人含泪将一封书信塞入他怀中道:“你病一好,就让你经历这些,是妈妈不好,答应妈妈一定别勉强,那些当兵的都粗鲁的很。” 两个人互相安稳劝勉了好一会儿,杨言这才辞别杨夫人,从后院的一个角门偷偷走出,门外早就栓好一匹骏马,还好杨言旅游的时候在草原上学习过骑马的技术,现在也并没有忘记,于是跨马而上,一路向北飞驰而去。 一路上他无心观赏这异世界的风土人情,按照夫人的指示直接向城北的一处校场奔去,一路上遇到许多百姓似乎对他这身铠甲十分敬重,匆忙给他让路的同时,还弯腰向他敬礼。 没过多久来到目的地,只见校场旁边一个耸立着一个石砌烽火台高高耸立着,有几个穿着简陋的老军人正坐在旁边的小木屋前晒太阳。 杨言下马上前向老兵展示了书信,那些老兵见此不敢怠慢,其中一人给他牵马,另外两个人则爬上烽火台投下一个火把,登时燃起熊熊火焰,不多时火焰渐灭,只剩下烽烟滚滚扶摇直上,方圆数百里都能看见。 杨言看着烽烟踌躇满志,此时那些老军人不知从何处端来桌椅,打扫干净了摆在校场高台之上请杨言上座。 他也不客气,走上高台,稳稳坐在那椅子上。一边打开册子看那世家名单,一边等候军队到来。大约过了半刻钟后,一支打着猩红旗帜的骑兵队伍出现在他视线中。杨言通过册子认出这是一等金花骑士庞家的家徽,庞家离杨家最近,所以最先到达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让杨言没想到的是庞家家主已经是须发皆白的七十岁老人,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三四十岁的儿子。 第四章 执掌家徽 庞家家主庞辛海是杨家所属的十二金花骑士之一,年轻时多次跟随杨庭先北征,最后一次战斗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之后一直留在家中待命,替杨家管理着十几个大庄子,庞辛海虽然年纪越大越怀念沙场,闲时不忘习武练兵,所以一看见烽烟升起,就带着家族和庄里的壮丁迅速赶来,浩浩荡荡竟有三百之众。 杨言见他年纪大、资格老,不敢做大,连忙上前迎接。庞辛海在众人的搀扶下小心翼翼从马背上下来,一边走一边喊道:“杨爵爷在那里?怎么不见他人?” 杨言连忙上前道:“家父病重,不能亲自前来,特命晚生来接应庞老伯。” “你是何人?”庞新海见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穿着杨爵爷的盔甲,拿着他的剑,不由得感到十分疑惑,“难道你是二公子?” “正是晚辈。”杨言含笑答道。 “是二公子没错,长的太像了,方才猛然一见,我还以为杨爵爷返老还童呢。”庞辛海哈哈大笑道。 “爹,不对啊,二公子不是听说有病在身吗?爵爷怎么可能派他过来。”庞辛海的大儿子庞晋元将父亲拉到一边,悄悄问道。 庞辛海未及答言,杨言大笑道:“庞兄不要误会,鄙人先前那毛病已经大好,所以家父才委以重任。”说毕,一边将书信拿出递给众人看,一边向众人道:“家父卧病不起,这封信是母亲代为书写,各位可以仔细看看。” 庞辛海闻言连忙让人递过老花眼镜,拆开信来看了一会,点头笑道:“没错,这是夫人的手迹,先前老爷也让夫人代写过书信,所以我一看就明白。”说毕,向左右道:“大家快跟我一起拜见小爵爷。”于是率领众人向杨言磕头。杨言连忙向前将他扶起道:“庞老伯劳苦功高,如此大礼,让晚辈那里当得起。” 庞辛海哈哈笑道:“小爵爷不必如此,虽说长幼有序,然而君臣之道不可废。我庞家三代追随杨家,靠的就是一颗忠心,所以才能从一个区区草民,享受到今日受封一等金花骑士的无上荣耀,凡是杨家血脉,我们必定誓死追随。”他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胸前的金色梅花,显然对这荣誉称号十分在意。 接着庞辛海又问了杨庭先的病情,杨言将病重消息告知以后,他显得十分感慨,说起当年出征事迹,更加动容,叹息道:“你父亲当年是何等威风,在前线立下赫赫战功,按理说封他伯爵都是屈才,起码侯爵才算公道,可是你父亲为人正直,不愿重金收买奸臣们,所以现在才做到一等金花男爵,尽管如此,他拥有帝国男爵中最大最好的一块封地,而其他男爵九成只是挂名的虚衔而已,可谓荣耀之极,当年我们别的都不担心,唯一担心的就是你,我说句实话你别不高兴,那个时候的你只怕没资格继承杨家的基业,可喜的是现在你居然病愈,说话做事都恰到好处,没有半点呆傻样儿,如同换了一个人,要知道那种病往往是娘胎里带来的,我从未见过有人康复,真真儿的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了,实乃天佑杨家。” 杨言听他这么一说,也十分高兴,让人搬来椅子请他坐下,两人又絮叨了一些琐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剩余的十一个骑士家族,马家、佟家、刘家、王家、郑家、何家、朱家、冯家、李家、胡家也先后从各地赶来到来,好好各家相距不远,所以中午的时候已经齐聚完毕。 这些家族中实力较小的只带来了四五十个人,比较强大的则带来了数百人,装束不一,旗帜各异,有的是刀斧手、有的是刀盾手,有的是弓箭手、有的是长枪手,还有极个别的是火枪手。先前还空空当当的校场,此时却挤满了黑压压的人。杨言以小爵爷的身份先后接待了各家族的首领。一时轰动全城,老百姓以为又要打仗了,许多人都赶来送行和参观,却被士兵们在要道口设卡阻拦下来。 而杨府之中,当杨夫人在祠堂看到窗外的烽烟升起之后,松了口气,向祖宗牌位恭敬地拜了几拜,然后转身对左右正色道:“吩咐下去,午时一刻所有在外的小厮、在内的丫鬟、各铺伙计,包括各房姨太太、杨家亲戚、账房、厨房、浆洗、执事媳妇全部在院子里集合,我有重要事情宣布,迟到者不论有脸没脸撵出去杖二十。” 此令一出,上上下下颇感意外,不知是为何事,连忙从各处赶了过来,一时老老少少齐聚,分男左女右侍立在园中,一时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直到众人看见杨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众人这才立刻停止说话,忽然就安静起来。 杨夫人在廊下设下两个坐位,一个给杨平先,一个自己坐下,两个人客套一番后,她喝了口茶,抬头说道:“今日我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是有两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一件天大的好事,一件天大的坏事!”说毕,她站起身来,将杨言完全康复的消息告诉众人,登时台下像炸了锅,热议纷纷,连杨平先也惊的浑身是汗,连忙向杨夫人道:“弟妹你确定此事当真,杨言他可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怎么可能说好就好?” 杨夫人寒着脸道:“怎么?大哥的意思是不希望言儿好?” 杨平先心中不快,这个弟妹一直对他多有成见,却不敢当面顶撞,只得摇头赔笑道:“怎么可能,他可是我亲侄儿,我一直盼着他能好起来呢,只是这个病从未听见有人痊愈过,所以才有此一问,得罪之处,还请弟妹多多海涵。” “天下的事,那有绝对的事,我亲眼见到我儿子病好,还同他聊了许久,难不成我会为了这事骗你们不成?”杨夫人看着众人诧异的眼神,心中十分得意,这些人一个个盼着杨家后继无人,好借此浑水摸鱼,瓜分产业,她这番话无疑是当头一棒,将这些人的美梦敲的支离破碎。她尽情地观察众人丰富的面部表情,享受着这番话在众人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却又要假装着表现出高兴的神情,这比当面打脸还来得十分受用。 二姨太刘华芳在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向她道:“敢问太太二爷现在何处,太太既然说二爷已经康复,何不让我们见上一见,让我们为他好好庆祝一番。” 杨夫人冷哼一声,心想这贱货还是不敢相信自己这番话,不由得冷哼道:“你急个什么,言儿很快就会过来,而且当你们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估计都认不出他来。” 刘华芳当着众人吃了一憋,还是不甘心地问道:“很好,既然太太如此说,我们当然为公子感到十分高兴,只是太太方才还说有一件大坏事,不知是什么大坏事。” 杨夫人闻言站起来用目光横扫了众人,冷哼了一声:“天大的坏事就是,我们的言儿其实之前已经装傻了长达半个月之久。” 、 第五章 首开杀戒 霁月城的议事厅,原本是旧神的庙宇,杨庭先早年将僧侣驱逐之后,平日就在这里处理封地内大大小小的事务,十二家骑士云集在校场之后,杨言便带着十二位骑士及其亲随进入议事厅,以便商讨要事。其余人则在门外候着。 面对这杨庭先的老部下,如今他的心态有些变化,原本想带着军队冲入杨符,将谋害杨家的杨平先等人悉数抓获,现在他觉得如果动用军队大张旗鼓,对杨家声誉难免有所损害。毕竟这是家事,连家事都要动用军队的话,只怕让人诟病。可是众骑士已经被召唤而来,总得给他们一个劳师动众的理由。 想到此际,他从主位上站了起来,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一个人大声笑道:“这世道变化太快,一个傻子居然也有资格坐在爵爷的位置上?那阿猫阿狗都能当骑士了,不如大家都不当骑士了,让给自己养的猫和狗,你们看如何?”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几个年轻骑士也跟着一阵哄笑。引的众人议论纷纷。 杨言大怒,冷眼看那说话之人,只见这人二十岁上下,穿着一身酒红色丝袍便服,一帮跟他年纪相仿的骑士围绕在他身边,显然以他为首。 杨言方才已经见过此人,他便是王家的新任家主王紫祥,他父亲去世没多久,他就继承了父亲的骑士称号,成为霁月城最年轻的骑士。方才此人在外面的时候,就一直和家臣们大说大笑,举止浮夸,言语无状,惹的众人侧目而视。 杨言霍地站起身来,冷冷地对他道:“你有什么不服?” 那王紫祥依旧嘻嘻笑道:“我有什么不服?我什么都不服,也什么都服,就是不服一个傻子,哈哈哈” 一句话差点没把杨言噎死,搞的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急的脸通红,最后长叹一声,缓了口气坐下冷冷地道:“今日议事,有扰乱会议纪律者,一律撵出去。” “哈,傻子也知道耍起官威来,真是新鲜事。”那王紫祥将腿一抬,放在桌上,做出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谁不会耍威风,我家狗看见人来了都会乱叫几声,可会耍威风的狗,依然是狗,变不成人啊。”一席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杨言看看满桌的人,这些人之中不乏年长沉稳之人,然而此时却不发一言,似乎都想着要看他的笑话。假如换成杨庭先在这里的话,估计不用他提,王紫祥出格的举动应该早就被众人弹压下去了。他一穿越就落到一个傻子身上,就算一夜之间恢复正常,除了爱子心切的杨夫人能接受,其他人怎么可能这么快接受?潜意识里还是把他当傻子看,更谈不上信任。 杨言怒极反笑,连声道:“好!好!好!你既然这样说,咱们就别藏着掖着,既然你认为我是个傻子,那么你肯定比我强,咱们来比试一下如何?”说着拔出剑来。 王紫祥见此更笑的厉害了,指着杨言向左右大笑道:“你们看,傻子居然要和我比武,哈哈。” 杨言也冷笑道:“别废话,你要不是孬种,今天咱们就分出个胜负,生死不论,你要是输了,我就要追究你以下犯上之罪,我要是败了,我还回去继续当傻子,你看如何?” 王紫祥见他说的如此郑重,这才收敛神色道:“这可是你说的,生死不论,别一会儿输了回去喊妈妈。”说着又笑了起来。 杨言不再理会他,提剑往校场上走去,众人也连忙跟了过去,一个个热议纷纷。 两人在空地上摆开架势,彼时王家人送来盔甲,正要给王紫祥穿上,杨言冷笑道:“我赶时间呢,你怎么怕了,和一个傻子打也值得穿盔甲吗?”一番冷嘲热讽,果然激的王紫祥怒气更胜,于是将盔甲往地上一仍,向众人道:“没错,打一个傻子何须穿盔甲?”说毕,背对着杨言向众人大声道:“一会修理完这个傻子,我请大家去春满楼玩耍怎样?”众人一叠声叫好,为他加油起来。 杨言见此战意大起,趁着对方背对自己,拨剑冲刺过来,谁知王紫祥从小就受到父亲严格训练,又是本地一等打架好手,嘴里说着话,耳朵却十分留意身后动静,一个侧身躲过杨言的冲刺,接着左腿一伸,将杨言绊倒在地。 杨言没想到对方身手如此矫捷,扑了个空之后,下盘不稳,一头栽倒在地,身上又有厚厚的盔甲,爬起来都费劲。 众人见此均认为他败局已定,有的嘲笑,有的叹息。王紫祥那容他爬起来,再次用脚将他踢倒在地,笑道:“乖乖回去做你的傻子吧,别出来丢你父亲的脸。” 杨言心知不妙,躺在地上举剑乱劈,这才将他逼开,然后喘着粗气爬了起来。他心想这盔甲穿在身上果然笨重,没有良好的体力根本使不上力,还好他现在的身子比较强壮,换着现代人的身子,只怕走路都觉困难。 王紫祥在一边逗着他笑道:“来呀来呀,让大爷领教一下你个傻子都会些什么?” 面对王紫祥的百般挑衅,杨言吸取方才的教训,不再生气,他虽然不曾学过武艺,但也深知生死之战必须控制情绪,这样才能控制呼吸,只要呼吸不乱,体力也不会迅速耗尽,同样,只有平缓的情绪才不会使人的肾上腺素过度分泌,从而保持理智和清醒。 王紫祥见对方呼吸渐稳,不由得暗暗吃惊,此人明显不会武艺,方才只一下就已经试探出来,这一战可谓十拿九稳,但对方明显不像普通人那样易怒,不知是真傻还是忍耐性强。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对方连街头混混也不如,根本没资格与他比武,现在只想逗着他玩。于是利用矫捷的身法和走位,在他身前身后游走,一会儿用剑敲一下他脑袋,一会用脚踢他屁股,而杨言身形笨拙,根本看不到对方的身影,逗的众人哈哈大笑。 杨言心里虽急,却并不慌乱,经过数次挫折之后,此时反倒慢慢沉下心来,等着合适的时机,给对方沉重一击。 然而在交手几十个回合后,杨言被对方处处压制,根本没有反击的可能。屡次被对方踢翻在地,屡次再艰难地爬起来。 “你老子何等威风,却生下你这么个窝囊儿子!”王紫祥轻蔑地说道。他觉得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于是不再嬉闹,挺剑向前,直刺对方面门,这一剑刚劲勇猛,来势极快,若是刺中,必定丧命,杨言心中一沉,却不后退,只是微微一低头,那一剑正好刺中头上钢盔,只听铛的一声,火花四溅,他趁机横扫一剑,逼得对方连连后退,低头一看,只见王紫祥的红棉袍被划出一个大口子,露出白花花的棉花来。 王紫祥平生最爱惜形象,又自恃武艺高强,此时居然被他眼中的一个傻子划破了衣服,那可是天大的羞辱,当即怒火攻心,奋力脱下锦袍后,低头咆哮了一声,举剑攻来,一时剑花乱舞,招招致命。 杨言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不避不让,反而迎上去对砍起来。这一下是王紫祥未料到的,他身上没有铠甲,被刺中一剑就会受伤,而对方浑身都是铁,只有靠精准的剑术刺入盔甲的缝隙才能让对手受伤,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如果先前靠偷袭还能让对方吃苦头,现在则是硬碰硬对砍,那简直是败局已定,也难怪杨言方才故意激他主动放弃盔甲。 当他想通这一点已经迟了,本来看起来十分致命的剑招,此时却只能在盔甲上留下一道道划痕,而杨言的长剑却一下扫中他的肩膀,一时血流如注。 他不得不放弃进攻,后退数步,试图拉开距离。然而杨言那里肯放弃如此好的机会,长剑尾随而至,不给他丝毫停留换气的机会。 一时形势逆转,攻守易行,就这样又交手几十回合,双方都没占到便宜,只是杨言隐隐觉得越往后拖,越不利于自己。因为盔甲重量太重的原因,自己的体力也消耗太大,反观对方身着便衣轻巧灵敏,如果不是贴身肉搏,很难将他拿下。想到这里,他突然丢下剑向周围的人群怒喊道:“这小子明明已经被我砍伤,我已经赢了!你们说是不是?” “果然是个傻子!”王紫祥心中暗暗大喜,趁着他向周围人高呼的时候,拼尽全力一个箭步冲刺过来,剑尖直指对方喉咙,这里也正是盔甲保护不到的地方。 眼看着杨言即将被一剑封喉,谁知他突然一个侧身,堪堪躲过剑锋,左脚同时伸出,一下子将身形不稳的绊倒在地。这一下十分突然,连围观的人都一下子安静起来。 王紫祥正要挥剑逼退杨言,却被他一脚踩住拿剑的手,登时疼的哇哇大叫起来。要知道杨言此时穿着铁齿战靴,这一脚下去等于右手基本废了。 杨言还觉不过瘾,用铁齿战靴大力在他手上研磨了一下,这才松开脚,只见那手已经不成形状,变成了一滩肉泥。引得观战众人不由得摇头吐舌。 这边王家人见此连忙哭嚎着去救王紫祥,却被杨言拦住道:“慢着,谁叫你们过来的。” 说完又对众人道:“大家都看见了,今日胜负已分,按先前约定,我以霁月城男爵之子的身份,正式追究王紫祥抗命不遵,以下犯上的罪过,你们说,按例该如何处置他。” 众人安静了一会,接着又低头交头接耳,最后庞辛海走出来对他道:“回禀小爵爷,王紫祥大逆不道,按例当剥去骑士尊号,由领主斩首示众,方能服众。” 杨言大喜,于是命人备酒,将王紫祥押送高台,他痛饮一口烈酒,只觉这口感火烧火辣,倒也十分刺激神经,脸色也变的通红起来,又接着连饮数杯之后,他抽出宝剑,在十一位骑士和两千多人的注视下,沿着石阶缓步登上高台。 他在台上举目四望,只见天色乌云密布,有雪花稀稀落落地飘了下来,枯枝横竖天际,落叶卷席城池,四周一副萧杀景象。 叹息了一会,杨言走到王紫祥背后轻声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我不服,我不服,我是中了你的奸计,你是凭盔甲赢的我,要是大家都没有盔甲,你肯定败在我手头!”王紫祥此时脸色苍白,涕泪众横,他本以为骑士们凭着他爹的交情会维护他,然而现在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他向台下众人疾呼:“你们忘了我爹是你们的老战友吗?你们怎能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老战友的儿子就这样被一个傻子给杀了!” 杨言终于忍不住举起了剑,回想穿越以来所受的一切羞辱和折磨,愤恨之色充满心头,在试着挥了几挥之后,不顾台下王家人撕心裂肺的求饶声,拼力向下斩落,这一瞬间,他清晰地听见颈骨断裂的声音沿着宝剑传到耳朵,接着又看见一抹血色染红了正在飞舞的一朵朵雪花,这画面如同定格一般,如此惊艳,如此动人。 或许,他从穿越那一刻起,剧烈的求生本能就已经告诉他,未来,将是与鲜血共舞吧。 第六章 突起变故 当王紫祥人头落地的那一瞬间,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台下众人,突然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这一突发状况让杨言摸不着头脑,为何众人先前一言不发,现在却突然这样热情起来? 他尴尬地朝大家挥挥手,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呕意,连忙下了高台,向人打听了厕所的去处,一路小跑着离开了现场,跑到半途就根本控制不了,趴在道旁一个劲地干呕起来。 还好没有人跟来,否则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光辉形象就白白浪费了。 也难怪他如此表现,在现代社会连只鸡也没杀过,穿越之后却要为了生存逼着自己砍下一个活生生人的头颅,换做别人估计做不到这一点。 却说那边聚在一起的十一位骑士见他离开后,都议论纷纷起来,大多都对杨言的表现感觉十分满意,认为这才是一个合格的领主应该有的风范,而对王紫祥的死则报以嘲弄。 原来王紫祥在其父王正洋健在的时候,为人就十分傲慢,对父亲的老战友没有丝毫尊重的意思,更对平民也十分残暴,直呼前者为老东西,后者为贱民,后来王正洋去世之后,他在母亲的溺爱之下,更无人管束,为所欲为,渐渐带坏了骑士们给予期望的后代们。故此老骑士们对他恨之入骨,却又拿他毫无办法。 今日见他挑衅杨言,大家都不阻止,最重要的原因是众人都不大了解杨言,尤其他傻子的名头已经深入人心,一时半会还真无法彻底将众人残留的印象从心中抹去,大家能坐在这里尊称他为小爵爷也不过是因为他是杨庭先的血脉而已,没错,仅此而已。 如今杨言用比武手段迅速将王紫祥斩首,赢的是正大光明,杀的是快意果断,可以说完全继承了当年杨庭先风范,令人刮目相看,于是众人先前对杨言的刻板印象顿时灰飞烟灭,态度也发生了巧妙的变化。 这里杨言那里知道众人的想法,呕吐一阵后,心里好受了一些,看到前面有一个水池,低头洗了把脸,整顿了一下激荡的心情,这才原路返回。 当他来到众人跟前后,发现人们看他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由先前的疑虑、轻视变为赞许和 尊敬,暗想自己的举动果然没错,这个时代果然还是要靠武力才能服众,今后要多多练习武艺才对,此次比武完全靠运气,要不是王紫祥轻敌在先,他也不会轻易取得胜利。 他重新带着众人来到议事厅,向大家宣布:“由于父亲病重,想和老部下们见最后一面,所以派我来召集大家,时间紧迫,大家上马跟我去见他吧。” 正说着,忽然外面起了争执声,杨言起身道:“外面什么事情?” 有士兵进来道:“有人自称是杨府家奴,有要紧事找二公子。” 杨言心中登时一沉:“自己在这边因为王紫祥的事耽搁了许多,莫非家里发生变故?” 于是连忙令人放了进来,只见一个青衣家丁连跪带爬地跑了过来:“二公子不好了,杨大伯和夫人起了争执,家里那些狗奴才都不帮助夫人,一个个闹着要造反,现在家里已经乱成一团。” 第七章 伪造遗书 杨言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还是不免吃了一惊。看这家丁年纪大概五十岁左右,虽然他不曾认识,但料想道必定是跟随杨庭先多年的老人,不比别的奴仆,应该对杨家还有一点忠诚之心,于是态度也随之变好:“你别着急,快跟我仔细说说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老仆看看杨言,又看看左右,于是含泪道:“太太说你的病已经痊愈,我还有点怀疑,现在看来,太太说的没错,可是杨平先和张管家不但不信,还说太太想借机诬陷他们,要请老爷出来主持公道,他们也不顾老爷已经昏迷不醒,带人闯到老爷的卧室翻箱倒柜,还让亲信将太太和晓蓉锁在西厢房里,太太趁乱将纸条交给我,让我来找你。”说着将一张纸条从怀里拿出。杨言拿着看了看,果然是杨夫人的笔迹,不由得愤恨道:“这帮奴才真是无法无天!”他故意将杨平先也贬斥为奴才,丝毫不提及他是自己的大伯。 大厅里的骑士们听了也十分震惊,这些人谁家没有几个奴仆来服侍?最忌讳的就是家奴造反,那等同于在心窝子被人捅了一刀,况且平常杨家奴仆借着主子的声望,没少向他们耍威风,要门禁贿赂,众人心里更加痛恨,纷纷拔刀大怒道:“这简直是反了天了,向来杨爵爷对下人十分宽厚,没想到这帮奴才如此忘恩负义,小爵爷,你看着这办吧,我们都听你的。” 杨言正等着这句话,于是仗剑高呼:“今日家门不幸,愿同我一道杀贼的跟上!” 众人齐称愿意,一时喊杀声大起,尤其是一帮老骑士,看着杨言穿着红袍盔甲的身影,是那么的熟悉,彷佛找到了当年跟杨庭先四处征伐的感觉,激动的脸都红了起来。 杨府里,杨平先在床边看着弟弟杨庭先在病床上沉沉入睡,不由得冷笑道:“满世界都夸你是英雄,而我这个大哥,却是一个窝囊废,可是最后呢,你居然还没我活的长,真是造化弄人啊。你生了个傻儿子,根本没资格继承这庞大的家产,按理说应该让我这个大哥来帮你打理,可你脑子想不开,宁愿去外面收养继子,也不愿意让我帮你的忙。尤其是你那该死的媳妇,处处跟我作对,今天居然发了失心疯,说你那儿子已经变的正常,可是我又找不到他人,难不成你那媳妇想儿子已经想的发疯?逼得我不得不提前来硬的,原本我还想等你们两个都死了再做打算呢。可他偏偏要比我撕破这层纸,让人很是无奈啊。” 正说着,一个人进来道:“杨大爷,这前前后后已经搜过,找不到老爷的印章,现在该怎么办呢?” 杨平先看看来人正是张管家,此人也极爱赌爱财,所以和他交情颇深,于是冷笑道:“这东西一定是让弟妹藏起来了,原来她早就提防着我们,待我一会好好拷问她,不怕她不交出来。现在咱们先编个书信,稳定人心再说。” 张管家笑道:“这个我已经准备妥当,请大爷过目。”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纸,递给杨平先。 杨平先展信一看,不由得连连点头,只见这人模仿杨庭先的笔迹,模仿的惟妙惟肖,几能以假乱真,不由得连连称赞。又看那信中内容写道:今暴病在床,一直昏迷不醒,偶然醒转过来,唯恐后事交代不详,故此留遗书一封以示后人,由于言儿常年患病,恐不能善待家人,也没有经营家业之才,更配不上男爵之尊,而杨家血脉之中唯有大哥杨平先为人稳重,恭俭有礼,故此我在此决定,为了杨家的百年声誉,待我死后,一并将男爵封号、杨家产业,全部留存给大哥杨平先,望大哥好生照料夫人和言儿,其余杨家人也必须像对待我那样对待大哥,尤其是杨家属下的十二位骑士,望继续履行当年立下的誓言,守护的杨家血脉,杨家也必然会守护你们。一等金花男爵、霁月城守护者杨庭先于天启二年十一月二日病中亲笔。 杨平先看罢之后,更加欢喜,恨不能立刻将此书公之于众,又怕他人不信,让张管家找来红色印泥,拉着杨庭先的手沾满印泥之后,再往遗书落款之处按了一按,立刻留下一道红色手印在上面。他拿着信封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方才笑道:“这一回他们应该信了吧,这笔迹虽然可以模仿,但这手印可是作不得假。” 张管家陪笑道:“没错,大爷真是高明至极,不过要是有老爷的印章就更好了,要知道手印虽然也能服众,但朝廷一般只认印章。” “不急不急,现在找不到不等于将来也找不到,只要凭着这封信让十二位金花骑士以后效忠于我,连朝廷都不得不对我礼让三分,以后的事情就更加顺理成章,现在我们就去召集众人,将这事宣布出去。”杨平先得意地看着病榻上的老弟,发现他的身子好像动了一动,不由得吓得魂飞魄散。原来杨庭先虽然现在不能动弹,但他的威信却一直还在,只略微这么一动,已经将杨平先和张管家两个人吓得缩头缩脑,生怕他突然醒来,不由得弯腰跑了出去。 第八章 大大失策 杨平先和张管家两个人在外间喘息了一会,这才惊魂稍定,二人对视了一会,反哈哈笑了起来,杨平先道:“他一个将死之人,我们怕他干嘛,就算这会子回光返照活了过来,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张管家阴着脸道:“虽然如此,夜长梦多,不如趁此良机,咱们现在就要了他的命,以绝后患。” 杨平先突然沉下脸来,猛地一下挥手打在他的头上道:“你是不是脑子傻?他要现在死了,就咱们两个在这里,他不是一般人,是贵族,到时候被人抓住把柄捅到朝廷那里,惊动巡国署的人,咱们两个麻烦就大了,现在他不但不能死,咱们还得好好供着,你快派人去一家一家通知十二个骑士家族,让他们最好在天黑之前赶过来。” 正说着,外面有个青衣小厮匆匆跑了进来,向二人道:“大爷不好了,一大批军队将咱家团团包围,几位骑士爷从正门闯入,舞刀弄枪的,这可如何是好?” “不对啊,我们还没有通知众人,这会子哪里来的军队?难道是新月城的冷爵爷乘机突然派兵犯境?”张管家不解道。 杨平先也慌了神,不由问道:“你可看清楚了,到底是谁家的军队?” 那青衣小厮忙道:“这些骑士爷有几个我认识,有庞辛海、刘镇军、佟柄宣,带头一个红披金甲的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二人闻此更惊疑不定,这些人都是杨家属下的骑士家族的家主,按理说没有领主手谕,骑士们无权调兵行动,怎么这会子突然都聚在一起,难道要造反?帝国境内暴民造反倒是常有的事,这骑士身为准贵族,往往充当镇压暴民的角色,就算要造反也大多是暗地里阴谋夺权,架空领主,公然造反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因为这样会被剥夺骑士封号,受到帝国全境贵族的联合攻击。 “怎么回事?他们这是想要干什么?”杨平先十分想不通,急的团团转。 张管家安慰道:“大爷不必着急,我们不是正要找他们吗,现在既然他们自动送上门来,倒省了我们的事,无论他们想干什么,也一定是针对杨家而来,不关我们的事。” 正说着,忽然外面乱作一团,一群家丁慌乱逃了进来,躲在杨平先身后,接着又有一群手拿刀剑的人冲了进来,将杨平先等人团团围住,硬逼着他们往外面走去。 杨平先连忙道:“大胆,这是一等金花男爵杨爵爷家,你们居然敢……”话未说完,一个士兵猛地给他一拳,打得他晕头转向,险些昏倒,张管家只得搀扶着他往外走。 不多时,杨平先等人被押解到院子里,只见这儿已经挤了一大群人,多半是杨家的男女奴仆,在兵丁的包围下有的哭,有的愁,完全没了往日心高气傲的样子。 最让杨平先气愤的是他的两个儿子也被抓起来,还被捆上了手脚,见到他过来连忙委屈地喊爹,然而此时他自己都顾不上,如何顾得了他儿子,除此以外,杨家的三位姨太太也披头散发地围坐在一起,不时发出抽泣声。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杨夫人的安排,难怪上午的时候她居然敢将大家聚集在一起,公然揭露他们的丑事,逼的他出此下策,看来是有所依仗,只能怪自己太过自信,低估了杨夫人的能力,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咋回事,想通这一节,他猛然觉得如天塌了一般,这么多年的努力,竟在一天之内付诸流水,脸色变的灰白起来,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而他旁边的张管家也跟他想法一样,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叹息,正在此时,忽见有士兵搬来桌椅放在廊下,接着又走来几个身穿盔甲锦袍的年迈之人,胸前无一例外地都别着一朵金色梅花勋章,正是杨家属下的一等金花骑士,这几个人在左右两边排列整齐,却无人坐上那把椅子,杨平先正好认识庞辛海,连忙上前说话:“庞老兄,你们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啊。” 谁知庞辛海看也不看他,低声喝道:“台下士兵维持纪律。”话因刚落,杨平先就被一旁的士兵一拳击中腹部,疼的他跪在地上干呕起来。其余人见此,现场登时陷入一遍寂静。 大家默然而立了一会,不一会只见一个身穿金甲红袍的少年走了过来,也不多说话,直接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歪着身子用手扶着下巴道:“怎么大家都不说话,难道你们不认识我吗?”这个金甲少年微微一笑,坚毅的脸庞此时竟露出一丝丝放荡不羁的神采。 阶下的杨家几百人抬头看向他,竟然同时生出一种面熟而又想不起是谁的离奇感觉。于是众人低头窃窃私语起来,人们的脸上的疑惑也越难越重。 这位金甲少年正是杨言,也难怪众人不认识他,他留给大家的印象不是傻笑就是傻闹,没有半点沉静机智的样子,再加上此时杨言穿上了杨庭先的红袍金甲,更显得英武非凡,根本找不道半点痴傻的踪迹,任谁想破脑袋也无法将他与先前的傻子联系在一起。 第九章 报复行动 杨言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一个也认不出他来,终于站起身来,走到人群之中,对这些人冷笑道:“你们果然是贵人多忘事,这才一天时间,就不认识你们的二公子了?” “二公子?那个傻子杨言?”人群中登时喧哗起来。众人经他提醒,再看他脸庞,难怪觉得如此熟悉,这不是二公子是谁? “难道夫人说的是真的?二爷已经痊愈?” “这人虽然长的像,不会是冒充的吧,二爷明明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变的聪明?” 一时种种议论之声怫然。杨言清清喉咙,众人立刻安静起来。 他笑着对二姨太刘华芳道:“二姨太也难道不记得我了,当初你和张管家偷偷摸摸的事请放心,我会帮你保管着秘密。”不待对方回话,又走向曾经服侍过他的几个侍女道:“不好意思,从前我是个傻子,老是打断你们偷汉子,还连累你们天天给我吃咸菜馒头。”就这样他将熟识之人的一件件丑事极为荒谬地展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众人无疑于听到惊天之雷,登时吓得痴傻了过了去。 这时忽然杨平先大声道:“你不是二公子,我们不认识你,你是那里来的野种!二公子一大早消失了,一定与你有关,我们还没追究你,你倒反过来污蔑我们,谁不知道杨家家风最是严谨,各位骑士爷不要听了他的谗言,让人轻易骗了去啊。” 众人听了他的话,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眼前这人不管是不是二公子,一律不承认就是了,于是齐声道:“杨大爷说的没错,他不是我们的二公子,是冒充的!” 一时人声鼎沸起来,大有喧宾夺主之势,杨言也不着急,任他们胡说,扫视着这一张张扭曲的脸庞,感觉无比的可耻可怜。 正在喧闹之际,忽然一个女子厉声道:“他是不是我儿子,难道我做母亲的不比你们更清楚?” 众人一看,只见杨夫人在侍女晓蓉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 杨言连忙走过去赔笑扶着她,让她在椅子上坐好,骑士们也纷纷向她行礼。杨夫人先和骑士们聊了些家常俗务,这才转身向众人道:“你们居然敢怀疑言儿的身份,还有没有一点做人的羞耻之心?来人,先将杨平先重责五十,然后关押进马圈,从族谱中除名。” “慢着!”杨平先拦着押解他的官兵大声道:“我这里有老爷的亲笔遗书,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杨言却不等他念,直接一把夺过遗书看也不看,扯的粉碎道:“大家都知道父亲卧病不起,那里有精力写这玩意?你糊弄谁?” 他没想到杨言居然连机会都不给他一下,还欲分辩什么,左右军士却一棍子扫在他腿上,将他打倒在地,接着就是一棍子一棍子地打,一边打一边数数,打的是皮开肉绽,不到十棍子就失去挣扎之力,他又是年迈之人,平时高傲惯了,那里受过如此屈辱,内外夹攻之下,竟然一命呜呼。杨夫人除此心头大患,不觉扬眉吐气,身上病痛竟觉好了许多,又抬头看见杨平先那两个儿子此时正痛哭流涕,不由得生出斩草除根之意,立刻命人道:“掌嘴!” 执事兵士闻言立刻取来一个短棍,将二人捆绑在柱子上,轮流奋力抽打嘴巴,打的二人牙齿乱飞,鲜血直流,直到晕过去之后才停手。 “还有谁说言儿是冒充的,不妨站出来说话。”杨夫人喝了口茶道,等了一会儿,却见大家都沉默无声,不由得讥笑道:“方才你们不是很能说了吗?怎么这会子又变哑巴了?” 众人闻此连忙跪下求饶,一时院中哀嚎声求饶声大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办丧事。 杨夫人起身挥了挥手,大家于是安静下来,只听她道:“你们说说,我杨家何曾亏待过你们,只是为了家风严谨,难免规矩太多了一些,但你们去问问,谁家的规矩不多?老爷健康的时候还常说要给你们多多赏赐,将来他去了之后,你们才会对言儿好,可你们呢,不但背着主子勾结外人谋夺家产,还虐待我的儿子,败乱我的家风,每一条都是死罪!” “夫人,我们错了!一时糊涂就听信了杨平先的谎话!” “饶命啊夫人,我从未做过对杨家不利的事。” 众人磕头求饶之声再起,不过却根本动摇不了杨夫人已经激起的杀意。她认为这帮人已经不值得信赖,留在家里始终是个祸害,流放外地的话又容易让杨家名声受损,故此决定将大部分人处决,只留下一些没有犯错的忠厚之人。 她最后扫了众人一眼,不再多言,转身走向上房,士兵们于是将这些人全部捆绑,分男女投入霁月城大狱无限期拘押。 当地老百姓都知道这大狱里黑暗无比,犯人除了受到狱卒残酷虐待之外,糟糕的环境使得各种恐怖的疾病肆虐,一般人在那里呆上一年必死无疑,更何况是无限期关押,和判死刑没啥区别。 当晚,杨夫人请来大夫给杨庭先重新开了药方之后,在会客厅当着列位骑士之面,除了宣布将杨家家主之位正式传给杨言,还代表杨家正式上奏朝廷,将霁月城男爵、守护者之位传给他,就这样在众人的见证之下,杨言按例先去拜杨庭先,拜祖先,然后又到外面的祭台上祭拜诸神,最后回到议事厅,杨夫人在他的胸前戴上了杨家家徽,并将一面绣有蓝色神雕的黑旗送到他手上。忙完一切,夫人又请他坐家主之位,杨言连忙跪道:“母亲之前,孩儿怎敢托大,请母亲安坐。” 众骑士也道:“小爵爷说的没错,孝心为大,咱们皇上在太后面前也不敢坐主位,小爵爷作为一方之主,更应该为治下百姓作表率才是。”杨夫人这才含笑坐下。 杨言站在夫人身边道:“此次平乱,各位都有大功,每人赏赐纹银一百两,原本还该设宴庆祝,奈何家中已无可用之人,既然如此,咱们就换个地方,今晚去醉香楼喝个痛快,各位觉得如何?” 众骑士忙到现在,腹中早已饥渴难耐,轰然叫好。一旁的杨夫人看着儿子收买人心做的得心应手,不由得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第十章 杨家奴仆 方琪今年十四岁,家住霁月城南的一个小农庄,父母是最老实巴交的农民,因为哥哥娶亲要花费大笔钱财,她被父母安排到杨家为奴,和许多新来的侍女一起接受规矩、礼仪的调教。来前有婆子告诉她,若是她顺利通过了考核,家里就能得到一百两银子的好处,如果做到一等丫鬟的话,每月还能有二两银子的例钱拿,若是通不过,则只会得五十两银子,被分配到外头干杂役,对于心高气傲的她来说,银子倒是小事,自己满身才艺若是被指派为粗使丫头,她可受不了。 于是方琪潜心练习叠被铺床、端茶倒水、女工针织等技能,力求能顺利通过考核,原本她在家里就是心灵手巧之人,这一用心就更了不得,剪的花儿草儿十分漂亮,绣的鱼儿虫儿也活灵活现,各种家规教条倒背如流,再加上她生的国色天香,成为一等丫鬟几乎是必然的。 今日是新晋侍女接受调教的第七日,侍女们梳洗打扮之后,早早来到东厢房听杨采容讲课,这杨采容今年四十左右,原本姓陈,被杨夫人赐姓杨,已经服侍杨家三十多年,一个多月前的家奴背反案牵连甚广,大部分人或被投入大狱,或被遣散回家,然而她当时由于一直在家养病,所以并未受到牵连,反而因此顶替了原先的教导嬷嬷,专职负责教导新人。为了不使杨家重蹈覆辙,她对新人们的要求比先前要严苛许多,尤其是特别看重品行教养方面,原本有一百多人的新人,现如今被她裁撤的只剩了一半。 “我再重申一次,进入杨家之后,你们跟外面的世界就没什么关系了,不允许私自跟外人有任何来往,探访父母必须提前申报,若是还有什么未了的事,现在跟我讲出来,我替你们办好,若是以后被人查出来有什么偷偷摸摸的勾当,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杨采容一边极为严肃地说,一边看着坐在前排的方琪,这个丫头心灵手巧,她十分喜欢,见到她就彷佛见到了当年初入杨家的自己,然而就在昨天,她收到秘密举报,说方琪与她的亲戚仍有来往,虽然没有确凿证据,却让她大失所望。方琪见杨采容一直看着自己,不由得心头发慌,前几日她那无法无天的哥哥偷偷翻墙来找她,催她尽快拿到俸银,好为婚事做准备,这事估计被人撞见了,所以杨采容才有此一问。 她正犹豫是否要坦白,忽然外头有婆子道:“二爷怎么有空来了。” “来看看选的究竟如何了,太太那边正急着要人呢。”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便有人掀帘而入,众侍女连忙抬头看去,只见此人穿着一身白色金丝锦袍,面色红润,脸带春风,正是一位年轻英俊的公子哥。 杨采容连忙含笑迎了过去,对他道:“也就这几日了,二爷如今是本城领主,多把心思放在外头政务之上,这里有老奴帮衬着呢。” 来人正是杨言,只见他赔笑道:“杨妈妈好。快坐下不必起来。” 杨采容对他含笑点了点头,又转身对众侍女道:“这是我们杨家的家主言二爷,平日里我也多次给你们提到过,今日总算见着,还不快行礼?” 众侍女连忙起身行了个万福,一时环佩齐鸣,脆生生地齐声道:“奴婢拜见言二爷。”杨言向众人挥了挥手,又拉着杨采容道:“若是不急的话我那里会过问这些事?如今一直在太太身边服侍的晓蓉生了病,送过去的几个小丫头又都笨手笨脚的,昨天还让蜡烛烧了帐子,险些没酿出祸事来,我寻思你这里应该还有几个好苗子,你挑几个稳重的,先安排过去服侍太太再说。” 杨采容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老奴这就去办,只是你只管担心太太没人服侍,你自己又好到那里去?你看这领子邹巴巴的,头发编的也不像样,腰带上的香囊、荷包一样没有,那里像世家贵族公子的派头,在家里也就罢了,去了外面成何体统?” 杨言笑道:“杨妈妈说笑了,我又不是千金小姐,打扮的那么精致干嘛,看着过得去就算了,这些日子跟前没人服侍,我反倒觉得自由自在的没了许多顾忌。” 杨采容邹眉道:“那怎么行,谁家公子哥没几个奴仆在身边照料着,一来这是世家脸面,二来你如今政务多了起来,奴才们在琐事上也好替你分担些精力,正好你来了,不如在这里挑几个回去吧,如今她们学的也差不多了。” 杨言看了看诸女,不由得联想到先前那个叫瑾儿的丫头,心生烦闷,又架不住杨采容的劝解,只得胡乱指了两个女孩道:“既然杨妈妈如此说,你们两个就跟我来吧。” 杨言这随意的两指,正好选中了离他近的方琪和袁欣,喜的二人满脸绯红。谁知刚高兴了一会,杨采容对杨言道:“方琪这孩子的确不错,不过我还有事要问她,你再另外选一个。” 杨言只得指了指方琪旁边的一个女孩。 方琪满心以为凭着自己的容貌能被他挑中,谁知中途被杨采容插了一杠子,选中的却是她的同乡好友凌霜和袁欣,不由得将那争强好胜之心冷了大半,委屈的差点忍不住当场掉下来泪来。 虽说袁欣和凌霜都是美人胚子,不过论容貌却比方琪要稚嫩些,两个人未料到今日能直接被家主看中,可真是意外又喜,要知道这些女孩中比他们更美的大有人在,而且做奴才的越是靠近位高权重者,在家里越是有地位,连管家的也要礼让三分,若是被派去厨房或浆洗房,又脏又累不说,见着主子的机会就很少,那等于是永无出头之日。现如今杨家正经主子只有杨言和杨夫人两个人,若是没被杨言看中,那剩下的机会就十分渺茫,其余落选的女孩子不由得又是哀叹又是羡慕。 凌霜和袁欣满心欢喜地来到杨言跟前,向他行主仆之间的跪拜之礼,杨言点点头道:“我身上也没带什么好东西,等会你们去账房每人领五两银子权当作见面礼。”二女闻言连忙称谢不已,更引得房中众女孩惊叹羡慕不已。 杨采容对二女笑道:“好了,今后你们就是二爷的人了,一定要用心服侍二爷,教你们的规矩可别忘了,千万别丢了我的脸,更别丢了杨家的脸。” 二女于是又向她拜了一拜,说些感激她教导的话,杨采容笑着命人端来一个大盒子,从盒子里取出一对金花凤头钗道:“这钗子只能为一等丫鬟所佩,戴上它才可以自由出入主子房间,不然就会被守门的执事媳妇打出去,千万别借给别人,也别弄丢了。”说毕亲手给二人戴上。 接着杨采容又道:“一会还有五六套钗环和裙袄配给你们,太太那边也必定也有赏赐,另外每人还会分配五六个粗使丫头供你们差遣,从此你们就是半个主子,千万要小心伺候着,别辜负了主子的信任,除了照料他日常起居之外,还要提点着他多行善积德,多用功念书,别一味惯着他纵情享乐,要顾及世家脸面,若是有了半点差错,外头执事媳妇追查起来,谁也保不住你们。” 一番话说的絮絮叨叨,听的杨言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好不容易等她说完,这才领着两个女孩走了出去。 杨采容送着他出去,回来时看见房间里众人都垂头丧气,尤其方琪脸上已经有了泪痕,不由得冷笑道:“你们这副样子做给谁看?咱们二爷和太太身边还缺不少人呢,现在只是临时派人过去照应着,将来还是有你们的分,下面我安排人手去服侍太太,谁愿意去?” 侍女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唯有方琪满腔热情化为乌有,又是年轻人沉不住气,呆坐在那边毫无反应。杨采容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里杨言带着二女回了房间之后,又赶着去杨夫人那边请安,聊了些日常琐事之后,这才出了二道门,外头早候了一队士兵,一见他过来纷纷行礼。 这队士兵有两百多人,是十一位骑士临走时给他留的亲兵,都是千挑万选的壮汉,专门负责杨家的安保工作。 杨言常常骑马带着亲兵们往来杨家和议事厅之间,今日也是如此,当他来到议事厅后,等候在那边的保民官孟长安连忙过来请安。他和其他六个官员一直替杨家负责当地的日常政务。 杨言抖了抖衣襟笑道:“今日事情多不多,不多我就暂时回去休息。” 孟长安笑道:“那里能没事,不过都是些小事,例如城东的李家的牛丢了,王家的媳妇不孝顺公婆,以及赵家晾晒的干肉被人偷吃,就这些事情,小爵爷要是想过问,我就通知治安官过来回话。” 杨言摇头笑道:“不必了,这些小案子你们自己看着办,不过别以为案子小就糊涂乱搞,我天天在城里走,老百姓满不满意你们,我可是第一时间会知道的。” 孟长安陪笑道:“请二爷放心,我们替老爵爷办事已经十几年了,虽然没啥功劳,但还不至于出乱子。” 二人正说笑着,忽然外头有人急急忙忙跑进来报:“不好了!” 杨言顿时笑容消失,连忙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边哨来报,新月城的冷爵爷正调集兵力,向我封地进发,这是加急文书,请小爵爷过目。”那传令兵说着将一封泥封加密的书信递给了杨言。 第十一章 大敌当前 杨府上房之内,杨言正眉头紧锁,一口又一口地喝着桌子上的茶,正心烦意乱之际,外面有丫鬟掀帘子而入。他连忙起身问道:“怎么样?太太说什么时候回来?” 那丫鬟笑道:“二爷急什么?太太正在慈因寺虔心礼佛,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估摸着晚上才会回来。”杨言闻此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道:“你下去吧。”自从他告诉杨夫人自己是因为神仙相救才得以病愈,杨夫人就越来越迷信,除了在家中设佛堂外,三天两头还往寺庙里跑,听不得别人劝阻,不但将家中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他搭理,连病床上的杨庭先也丢给下人照顾,一夜之间成了十足虔诚的佛教徒,如今东边冷家大军压境,让他感到十分紧张,现在却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可以相商,不由得十分沮丧,只得叹息着往自己院子里走。 一路上他思绪万千,他来之前已经听人介绍过,这冷家的家主冷正纲位居伯爵,名下封地达十个城池,实际上已成为帝国境内的一个中等国家,拥兵数万之众,是他一个小小男爵根本无法抗衡的存在,如今他集结军队在边境磨刀霍霍,除了想吞掉杨家的封地之外,还想报数年前的受骗之仇。 说起来杨家与冷家虽然相邻,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然而当初杨言还是傻子的时候,冷正纲为了对抗朝廷的削藩政策,拉拢杨家共同对抗朝廷,主动提出让三女儿冷若初和杨言联姻,当时他不知杨言是傻子的事实,而杨庭先当时为了杨言的婚事正伤头脑,所以也没拒绝,两家还为此办了订婚酒宴,谁知后来冷家不知从何人口中得知了杨言是傻子的消息,冷正纲为此大发雷霆,认为受到前所未有的欺骗和侮辱,除了悔婚之外,还发誓以后要踏平霁月城。只是迫于形势,他一直隐忍着没能发兵,时至今日,冷正纲闻知杨廷先病倒,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进军机会,终于准备动手行动。 杨言刚刚当上家主,还没怎么享受呢,却突然面对覆亡之灾,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正浑浑噩噩不知所措,忽然一个人近前道:“回二爷,热水已经备好,请二爷更衣沐浴。” 杨言抬头看那说话之人,正是新来的丫鬟凌霜,点点头道:“知道了,你住的地方收拾好了没有。” 凌霜笑道:“多谢二爷挂念,已经收拾好了,和袁欣住在一起。” 杨言也就不再多问,直接来到澡房,正见袁欣在房里指挥小丫头们撒花备汤。 “你们都出去吧,我洗完再叫你们。”杨言道。 凌霜红着脸欲言又止,却不曾挪动步子。杨言奇道:“有什么事情还要说?” “杨妈妈说过,我们做一等丫鬟的要服侍主子更衣沐浴,否则就是失职。”一旁袁欣也含羞道。 杨言见此无奈地笑道:“没事,你们出去吧,这事我不怪你们,以前我洗澡都是自己打水,照样过的好好的?” 二女闻言互相对视一眼,齐齐跪在地上道:“求主子开恩。” 杨言见此不由得更家奇怪:“你们这是怎么了,洗个澡而已,那里来的那么多事?” 袁欣磕头道:“二爷别这样,如今我们刚入杨府就受如此重用,上上下下多少人盯着我们,若是不尽心尽职服侍二爷,一来辜负了杨妈妈的嘱托,二来愧对二爷和太太的信任,所以请二爷理解我们的心情。” 杨言一时无语,只得笑道:“也罢,只是让你们女儿家服侍我一个大男人洗澡,传出去只怕名声有碍。” 袁欣笑道:“如今我们已经是二爷的人,那里还有什么名声不名声的说法,只希望二爷以后好好对待我们就是。”说着红着脸上前替他摘去头上的朝冠。 杨言只得站着不动,笑着看两个女孩儿替他宽衣,她们第一次服侍男人,不免含羞带怯,动作就不那么自然,手忙脚乱地弄了半天,才解下腰带和罩袍。 “剩下的我自己来吧。”杨言等的不耐烦,三下五除二脱光衣服,跃入木桶之中,溢出的热水一下子溅到女孩儿们的衣襟上,惹的二女连连惊呼。 袁欣娇嗔道:“二爷好坏,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说着取来澡巾,站在木桶边替他擦拭身体。 那边凌霜也取来牛奶和香精,一点点地往他身上擦抹。 杨言一边享受着温暖的香汤,一边享受着女孩们柔嫩的小手服侍,自穿越以来总算当了一回真正的贵公子,心头烦恼也跟着去除一些,于是静下心来思考着如何对抗冷家。 在这弱肉强食的古代,就算当上了贵族,也难免被其他贵族所灭,他如今才不过是一个小小男爵,上面还有子爵、伯爵、侯爵、公爵、王、亲王这几种大贵族,这些人之间为了种种目的而相互杀伐,在帝国境内已经司空见惯,皇帝虽然有权管理这些贵族,但却乐于看到诸侯之间相互征战,不愿意看到诸侯达成同盟,所以边疆无战事的时候,皇帝反而经常挑拨诸侯内战,削弱诸侯的同时,皇权就会更加稳固。 如今杨家与冷家正面对抗绝对行不通,毕竟杨家只有区区两千人,根本无法与冷家五万军队正面交锋,难道只能选择投降?虽然投降之后冷家按规则应该继续让杨家保留封号和管辖封地,可是杨家从此就成为冷家的附庸,不但要将一半的税收奉上,还要派遣军队帮助冷家参与的所有战争。这是杨言所无法接受的,毕竟处处受制于人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他装扮傻子的时候就深有体会,如今是实在不愿意重蹈覆辙。 难道就没其他办法了吗?他一边想一边望着屋顶,按帝国的政治风俗,每当大贵族欺压小贵族的时候,其他小贵族就会空前团结起来,共同对抗大贵族,但这成功机会渺茫,主要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等诸侯们一起开完会商量好所有事,只怕杨家已经被冷家夷为平地。 这里杨言想的入神,而他一旁的女孩儿则都是天真烂漫的年龄,说是帮他洗澡,刚开始还认真,时间一久,一个个都忘了羞,在澡盆里玩起水来,一个在水里用手指画圈圈看蚂蚁扎挣,一个则吹着水中花瓣看那花瓣在波浪中沉沉浮浮。 正玩的开心,杨言却突然作大悟状道:“哈,我想到了,就是不知运气好不好。” 二女笑道:“二爷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也和我们说说。” “要是给你们娶一个夫人回来,你们愿不愿意服侍?”杨言笑道。 第十二章 单刀赴会 大雪纷飞中,一人一马飞快地奔驰在茫茫雪原之上,然而当匹马经过一个路口时,忽然从小树林中蹿出一队提刀兵士,拦着骏马道:“站住,前面是冷家军营,闲人绕道。” 骑马者将围巾从脸上拉开,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对士兵道:“我是霁月城的一等金花男爵杨言,想要拜见你们的冷爵爷,这是拜见信函,请你们转达一下。” 那些士兵疑惑道:“你说你是杨家家主?有何凭证?” 杨言于是将怀中旗帜拿出,展开来给众人瞧,只见黑旗蓝鹰随风飘舞,正是杨家家主之旗。 士兵们态度立刻恭敬起来,虽说杨家目前是敌对势力,但杨言毕竟是贵族血统,在这个时代尊贵的血统在任何地方都备受推崇,即使对方是敌人。 当日冷正纲正在军营中与众将商量灭杨之策,忽见军士进来报:“报告冷爵爷,杨家家主杨言奉上拜帖,说有要事当面相商。” 冷正纲诧异道:“你没听错吧,这杨言不是傻子吗?有什么能力代表杨家来与我谈判?” “回爵爷,这是杨言亲自到军营外来投的拜贴,我们并没听错。” “什么?这人居然亲自来了,怎么事先没有一点消息?他带了多少人马?”冷正纲十分诧异,按理说只要附近百里之内有军队出现,都会有人通报给他。 “回爵爷,他没有带任何随从,只一人一骑而已,手中还拿着杨家的家主之徽,所以我们才认定是他本人。”士兵说道。 冷正纲诧异了一会,方才与众谋士笑道:“这小子胆子倒挺大啊,看起来倒不像是个傻子。” 众谋士也十分不解,对他道:“或许先前情报有误,这杨二爷并非是傻子?” 冷正纲摇头道:“怎么可能会有误,杨平先那家伙再无耻,也绝不敢来骗我,或许此人是杨家设计冒充的也未可知,总之既然他下了拜贴,我们就见一见也无妨,若此次杨家再敢戏弄于我,必叫他鸡犬不留。”说毕又转身对军士道:“请他进来吧。” 这里杨言牵马在雪地里等了好一会,才见军士过来对他道:“我们爵爷有请。”说毕让他交上随身佩剑,一时又有两个军士过来在他身上搜了一阵,这才领着他往大营里走。 沿途只见带甲侍卫排列整齐,纷纷对他怒目而视。杨言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努力使自己不露出半点惧意。 不一会儿走道主帐门口,正要入内,忽然一个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的大汉道:“尔辈区区男爵,有何资格面见我们伯爵老爷,帐外跪候听宣。”这一声如平地绽雷,摄人心魄,胆子小的不免当场吓一跳,然而杨言早料对方会用各种手段示威,于是并不介意,不过微微一笑,不亢不卑道:“从来诸侯只有跪皇上,未曾见男爵跪伯爵的,就算我愿意跪,你们老爷只怕也收受不起。” 那大汉怒道:“你当真不跪?” 杨言笑道:“跪也无妨,我从来不假清高,只是有一个条件,除非你们老爷受诸侯拥戴,自称皇帝,大家都跟着跪了,我也就无所谓了你说是不?” 那大汉被他一顿抢白说的哑口无语,当即持杖来打,嘴里吼着:“我平生最厌巧言令色之辈,吃我一杖再说。” 杨言不躲不闪,只是微笑而已。眼见那大汉的刀杖即将落在身上,忽然传来一声断喝:“赵钧,不得无礼。” 那大汉方才停下动作,杖头离杨言头颅不过数寸而已。 接着从帐中走出一青袍老者,喝退大汉,向杨言拱手笑道:“见过杨爵爷,我乃冷家帐下幕僚张庭露,受冷爵爷所托,特来接待杨爵爷。” 杨言含笑施礼,两人简单寒暄一番,这才进入帐门之中,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心下不禁生疑。 那张庭露笑道:“冷爵爷有事出去,估计下午才会回来,临走前吩咐我好生招待杨爵爷,我不敢怠慢,所以备了美食佳肴以及歌姬数人招待您。” 说着拍了拍手,立刻有几个军士端着各色菜肴和美酒络绎不绝地放在宾位之上,摆了整整一桌。一时香气弥漫整个帐篷,接着又有几个苗条舞女穿着半透明的轻纱翩翩而入。 杨言不由得吃了一惊,转头去问张庭露,那里还有他的身影?正要去寻,被那几个舞女浅笑轻语地拉着来到美食前,有人就用葱葱玉指夹了糕点来喂他,又有人斟酒来灌他。 杨言不知这冷正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里有心思享受,虽然被温香软玉包围,心神却更加不宁,忍不住推开众女道:“你们回去告诉冷正纲,有什么事直接当面来谈,不必搞这些花花肠子来试探我。大家都是聪明人,费那些力气做什么?” 一语未了,忽然外面走入一人,抚掌笑道:“你果然不是傻子。”又对其余人道:“都退下吧。” 杨言见此人身着蟒袍玉带,头发花白,身材伟岸,料想便知是冷正纲,起身拱手道:“晚辈杨言拜见冷前辈。” 冷正纲笑道:“看来我是误会杨庭先了,我就说了,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婚,既然如此,你就是我冷家的客人,你们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冷家的谋士和将军分左右鱼贯而入。大家在各自位置上坐定,接着又有士兵端来新菜肴,要换掉杨言桌前的美食。杨言看着这满盘菜肴还未吃过就要倒掉,觉得蛮可惜的,连忙道:“不用换了,这样太浪费粮食。” 冷正纲哈哈笑道:“没想到你倒挺节约的嘛,不像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不过说到节约,我是最赞成的,此次虽然是我误会的杨廷先,不过咱们冷家为了此次出征,调动了十镇军马,光每日粮草、军饷就消耗有百万两银子之巨,如果空手而回,岂不让诸侯们笑掉大牙,我作为十镇封地的伯爵,也难以向百姓和属下们交代。” 众谋士将军也连忙点头附和道:“没错,我冷家那次出征不是攻城略地满载而归,断然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此次虽然是误会,但战争已经不可避免,杨爵爷既然不是传言中的傻子,必然有过人的谋略,现在可以回去调集兵马,我们沙场上分出胜负之后,就可以断了悠悠众口。” 一帮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杨言心中却已明白了大概,这帮人眼见着出师名不正言不顺,但是却装出一副要打仗的样子,无非是要逼着他赔偿一些军费而已,然而杨言根本没打算替这场还未开打的战争买单,他不由得哈哈笑道:“谁说我是来求和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登时议论纷纷。连一直闭着眼养神的冷正纲也不由得睁开眼看向他。 张庭露起身道:“既然不是来求和,你是来干嘛的?莫非是想消遣我们?” “没错,你不打算求和的话,我们还坐在这里说什么废话?” “冷爵爷,快宰了他,竟敢戏弄我们。”杨言任凭众人说,只闭着嘴不答话。 众人吵嚷起来,冷正纲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冷着脸向杨言道:“说吧,你想干什么?” 杨言起身道:“此次晚辈前来不为战事,为的是实现先前杨家与冷家订下的婚约。” 众人闻言登时又议论起来,冷正纲冷笑道:“婚约?没错,我是和你们订过婚约,可是后来我觉得你配不上我的三女儿,所以决定断了这场婚约,所以杨、冷两家已经没有丝毫关系。” “那么,冷前辈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杨言淡淡的说道。 冷正纲心下生疑,连忙对张庭露道:“你跟我来,其余人陪杨言继续喝酒。” 两人走到外边一处空旷的雪地中,看看左右无人,冷正纲便道:“现在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们继续断婚的话,是不是会影响到冷家的声誉?” 张庭露正色道:“回爵爷,刚才我也深思了一下,的确有影响,这件事若是知道的人少还不要紧,如今闹得天下共知,只怕经此一事之后,大家会认为我们冷家反复无常,三小姐今后再难嫁出去,其二,杨言此番前来是以求婚的名义来求和,可谓是给了我们罢兵的台阶下,十分高明,若是我们不予理会继续进兵的话,灭掉杨家并非有十足的把握,别忘了杨夫人是任伯爵的女儿,若是杨夫人向他求救的话,任伯爵必定会出手相助,咱们两家实力相当,打起来只怕会两败俱伤,况且如今杨言证明了自己不是傻子,我们出师无名,只怕会激起各方诸侯的忌惮,形势对我们更加不妙,所以我斗胆建议,接受杨言的要求,两家和亲之后,势必结为同盟,这样一来,我们在诸侯会议上就会掌握更多的话语权,而且我看杨言这个人虽然年纪轻轻,面对强权却不卑躬屈膝,面对诱惑又坐怀不乱,实在是一个干大事的人,将来必定对冷家有所帮助,不知爵爷您是否愿意?” 冷正纲哈哈一笑:“听你这么一说,搞得好像你不是咱家的谋士,倒像是杨家的说客。” 一席话吓得张庭露连忙跪下道:“爵爷明鉴,臣这番话完全是为咱冷家作想,若有半点虚假,天打雷劈。” 冷正纲连忙扶起他道:“我不过开一个玩笑,直得你这样?你和杨庭先互相欣赏,我是知道的,其实我又何曾不欣赏杨庭先,所谓英雄惺惺相惜,这很正常,只要记住各自站的立场不同就不要紧,快起来,这大雪地里也不怕冻着。” 张庭露一身冷汗,心中暗暗发誓以后牵扯到杨家的事一律不再过问。两人又说了一会方才返回军帐内,只见众人都只管坐着,眼前的酒菜都没动过。 冷正纲向众人道:“等我干嘛,赶紧吃起来,这菜都冷了。”众人方才吃喝起来,唯有杨言没有心思动筷子,眼见着已酒过三巡,冷正纲却还不提正事,终于沉不住气问道:“方才的事,冷爵爷意下如何,我好回去禀报家父家母。”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这么大的事我们当然要好好商量一下。你回去之后,替我向你父母问好,哎,想当年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受先帝的旨意出征黑骨国,转眼已经又二十年时间,大家都老了……”杨庭先正说着,忽然外面有士兵进来道:“有杨府的人过来,说有要事找杨言。” 杨言告了声扰,随那士兵走了出去,迎面看见一个青衣小厮跑过来气喘吁吁道:“二爷,大事不妙。”杨言认得此人是新来的小厮阿桂,连忙捂着他的口,牵着他来到无人处方说道:“什么事情?” 阿桂见此方才明白他的用意,不敢再大声说话,悄悄再耳旁道:“夫人让我告诉你,老爷殡天了。” 第十三章 冷三姐 杨庭先虽然早已命在旦夕,然而这个时候离世还是让杨言感到有些突然,今天他冒死闯入冷家军营进行谈判,看起来已经有了些成果,起码冷家的敌意已经不那么明显。却不知冷家对老杨离世的消息有什么反应,只怕今日所取得的成果将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连忙对阿桂道:“你回去告诉夫人,老爷离世的事情先压下来不必外传,等我回去之后再做商量,你自己也管好嘴巴。” 阿桂点头答应着,杨言又嘱咐他好几句,这才回到酒宴上与众人告辞。冷家也不相留,直接放他出去。 当晚杨言回到家中,只见杨夫人含泪坐在椅子上发呆,双眼已经红肿。瞅见儿子回来,神色这才略微好转,连忙吩咐人替他更衣,又命人端来早已准备好的驱寒汤。 杨言更衣之后,这才来到杨庭先床前拜了几拜,他对这个老头实在没啥感情,最多只能阴沉着脸表示遗憾而已。杨夫人在一旁扶起他道:“你不必悲伤,你父亲走的悄无声息,没有一点痛苦,想必菩萨知他受罪,所以这才招了他去。”说着自己先掉下泪来。 杨言只得安慰起她来,两人感叹了一会,杨夫人方止住泪道:“你瞒着我孤身一人去冷家谈判,老爷又突然去世,我当时感觉天都塌了下来,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也活不下去了。” 杨言见她身形憔悴,搭着她的肩膀十分怜惜道:“放心吧,今后儿子再不会离开你。” 杨夫人不由得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庞,感觉儿子朝气勃勃,似有无限活力,心头才有了安全感,用手巾拭泪道:“我怕破坏你和冷家的谈判,所以暂时令人封锁了老爷去世的消息,如今不设灵堂,不烧纸钱,只怕对你父亲大不敬。” 杨言拉她坐下道:“妈妈不必忧虑,回来路上我已经想好了,冷家若执意动武,咱们大不了鱼死网破。可是这丧礼必须办,一来全了礼数,让父亲的灵魂安息。二来我家新丧,咱们两家又不是深仇大恨,冷家会顾忌伦理问题,所以暂时会罢兵,这段时间我们正好可以多做打算,或是去找外公求援,积极备战,或是去找朝廷说理,联合其他诸侯对冷家施压,度过这段时间,咱们就好过一些。” 杨夫人点头道:“这家里家外的事以后你自己做主吧,正好借此磨砺一下,只是大事你找我商量一下才好,比如今天你瞒着我去冷家,让全家人一直跟着提心吊胆,以后万万不可再做这鲁莽之事。” 杨言点头答应着,杨夫人又问他今天谈判的情况,杨言便将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杨夫人点头叹息道:“你父亲这个时候离世,看来你和冷家三小姐的婚事要延后,没有个服丧期就娶媳妇的道理。我担心的就是夜长梦多,只怕再有个变故,我们杨家可承受不起。” 杨言安慰她道:“放心,一切有我呢。” 于是接下来几天,杨家设灵堂、摆水陆道场,请和尚道士诵经念佛,上上下下披麻戴孝,搞的好不热闹。与杨家世交的二等红花男爵冯家、三等百花男爵吕家、一等护国子爵费家、一等安国伯爵乐家、二等护民子爵罗家、二等安民伯爵梅家以及外戚任家、李家等纷纷派人过来致哀,其余帝国境内的各亲王、郡王和公爵也有书信、丧品相赠。一时宾客盈门,车马堵塞于街,杨言从未主持过这般大事,怕礼数不周被人耻笑了去,所以提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每日二更就起来查看各处,安排各处人手,然后再去杨夫人处请安,偷空匆匆吃点饭,更衣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跑到外头去接待各家诸侯们的到来。杨夫人这边则负责接待各家女眷。 杨言也借此机会认识了各家诸侯,尤其是费家、梅家的家主都是十分年轻的一代,与他言谈融洽,因此收获颇多。 这一日杨言正坐在堂上安排家奴们清点礼品,忽听外面有人报:“昭月城一等扬武伯爵冷正纲之女冷若初进献丧礼若干,郑重致哀。” 杨言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冷家这个时候居然派冷若初过来,不知是何用意。不过他现在不好过去追问,因为按规矩女眷由杨夫人在东边接待。 这冷若初与他已经有了婚约,却从未见过面,此次前来杨言十分重视,毕竟有可能这辈子都与此女相守,故此他坐卧不宁,一旁的侍女凌霜见此,便知他心意,对他笑道:“要不我找个借口到夫人那边替你去看看未来的二奶奶?” 杨言闻此连忙点头笑道:“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思,记着给我看清楚了,快去快回。” 凌霜笑道:“不过我有个条件,将来二奶奶要是对我不好,你可要护着我。” 杨言哈哈笑道:“你脑子里都想什么呢,你要没做坏事,别人敢把你怎么样?要是谁无缘无故欺辱你,管他是谁,我才不会偏袒呢。” 凌霜闻此领命,笑着来到东厢房里,只见这儿围坐了许多打扮华丽而又位高权重的贵妇,而杨夫人正与众人聊些家常,心中不由得十分胆怯。可是为了讨好杨言,她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进去对杨夫人道:“二爷怕太太这几天累坏身子,特意让我来服侍太太。”说着走到杨夫人身后替他捶背。 杨夫人听这么一说,不由得十分欣喜,又当着这许多贵妇人的面,更觉脸上光辉起来。 众人也向她道:“你儿子这么孝顺,实在是你做妈教的好,真是羡慕。而且我们还说这次丧礼是你儿子一手操办的,竟然比一些老头办的还要好,真是个多才多艺的好孩子。” 杨夫人笑道:“他还小,知道些什么,不要把他夸骄傲了。” 正说着,外面有人传冷家三小姐拜见。杨夫人虽然诧异,也想会会这未来儿媳妇,因此命人带入。只见冷若初一进来,原本吵闹的房间里顿时安静了起来。 众人带着各种情绪的眼神同时射向她,有嫉妒的,有羡慕的,有赞叹的,有自卑的。别人不知道,唯有杨夫人心中暗想:这女孩儿相貌虽然能配我儿子,只是太过漂亮了一些。 她身后的凌霜也暗自喜道:“二爷真是好运气,遇到这么美丽的人儿。” 第十四章 游廊歌声 眼见家奴们已经点起灯笼来,杨言却迟迟没见到凌霜过来向他汇报。列位诸侯此时也纷纷向他告辞,他送着众人出了大门口刚回来,发现杨夫人那边也送着众多女眷出东门。 他忙碌一天,十分疲惫,吩咐家奴们照看好各处灯火,正要回去休息,忽然想起前日买的鹦鹉,于是独自来到内花园里的游廊边为它添食加水。 那鹦鹉见他来了,当即开口大叫:“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杨言一听就抿嘴笑了起来,他教了鹦鹉好几首现代歌,无奈别的怎么也不会,唯有这首《纤夫的爱》倒唱的十分顺溜。歌虽然粗糙了一些,但立刻勾起杨言的现代记忆,想起以前那丰富多彩的娱乐生活,现在简直就是隐居森山的感觉,不知那个时代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家人朋友过的如何,心中有些哀伤。 正悲戚间,忽然一人道:“这是谁教的歌,太下流了。”声音温婉动人却暗含傲气。 杨言侧脸一看,只见那人站在灯笼之下,面色被红光照的绯红,穿一身素白纱裙,头上青丝几重几叠,钗环首饰具无,却显的清新淡雅。 杨言居然没见过此人,看样子又不像丫鬟,料想是诸侯们的家眷,此时不本本分分呆在宾客厢房之中,居然敢闯到他地盘上指指点点,不由得说道:“这露骨的歌还有很多,我都还没教它呢,你要不要听听?” 那少女却道:“谁想听你唱歌,只不过偶然路过此地而已,你是杨家什么人?” 杨言呵呵笑道:“我不过是个奴才而已,小姐又是什么人?” “满嘴谎话,奴才能穿这身衣服?你可是杨言?”那白衣少女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 “好吧,被你揭穿了,我的确是杨言,有什么事?” 白衣少女听他这么一说,脸色却羞恼起来,嘴里恨恨道:“果然是你,今天我特意赶过来要会会你,我问你,我又不认识你,你凭什么向我父亲提亲?害的他最近老是逼我同意这门亲事,你要是这样以为就能吃定我,那可是大错特错,我可不像别的女子那样听从父母媒妁之言,对于婚事,我自有主张。” 杨言闻此不由得眉头大邹,眼前这女子明显就是冷家三小姐冷若初,没想到她胆子大,也不怕羞,居然主动找上门来。要知道这个时代千金小姐可从不抛头露面,况且他和她名义上已经是未婚夫妇。 冷若初长的非常漂亮,没错,她是自己的未婚妻,也没错,可杨言的脾性是从来不会惯着任何人的,他当即冷着脸道:“原来你就是冷三妹,荒唐,你我既已订婚,你就该好好呆在家里不要出来乱跑,我们洞房之时才可见面,如今你不守妇道,竟然跑到这里来指责你未婚夫,羞也不羞?此其一,其二,你我婚约原本就是政治联姻,你说你爹逼你,关我何事?我还说我爹也逼我呢,可惜他老人家已经故去,我去问谁?现如今天下纷争,诸侯战乱,像你我这样结婚的人大把的有,你闹什么?还没进夫家门,就敢在夫家闹,实在是放肆。”杨言这番话说的是掷地有声,句句在理,冷若初不由得娇躯一颤,竟觉此人言语之间颇有父亲的威严气度。她自小受父亲宠爱的同时,同样也被严厉的管教,酿成一副既骄傲又温顺的矛盾性格。 此次来到杨府也是瞒着父亲任性而来,气度上不免就矮了三分,愣了一会才结结巴巴地说道:“胡说,谁是你未婚妻,这件事我至始至终也没答应过任何人,我爹虽然要逼我,但他还是宠着我,只要我以死相逼,谁也奈何不了我,你要是再敢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那你去以死相逼吧,跑我这儿来干嘛,我那边还有事,就不送你了。”杨言说着抬腿就走。 冷若初一时气结,她可不敢对父亲真的以死相逼,因为她知道父亲从来吃软不吃硬,只得恨恨道:“站住!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来这就是要告诉你,我看不上你,你把婚事取消了吧。” 杨言呵呵一笑:“笑话,你以为我愿意跟你结婚,我连你面都没见过,谁知道你长的什么样,万一生的是个丑八怪呢,我当时还想宁愿娶个丫鬟当老婆呢,这样知根知底的没啥毛病。所以这门婚事我也不同意。” 冷若初长出了一口气道:“既然你不同意,那你就去跟我父亲说吧,这样大家都有好日子过。” 杨言又是一笑:“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冷若初连忙问道。 “可惜你自己闯到我家里来,竟敢对我口出狂言,虽然脾性坏了些,你样子长的还不差,当杨家媳妇还算勉强合格,所以我改变主意了,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了,谁也改不了,要是你父亲再悔婚,我杨言拼的家破人亡也要将你弄到手。”杨言斩钉截铁地道。 冷若初登时气得浑身颤抖起来,指着他道:“你…..你无耻!” “我无耻又如何!乖乖回去准备好嫁妆,等这边服丧期满了,稳稳当当地坐上我杨家的八抬大轿。这才是你的正经事,别整天胡思乱想的,当心气坏了身子,生不出孩子来,到时候我可要另娶他人来取代你的位置哦。”杨言看她黛眉微邹,满脸通红的样子,十分满意。 冷若初气极而悲,满面流泪道:“大不了还有一死!”说着拔出佩剑,着势要往脖子上抹,吓得杨言连忙上前阻挡,她却忽然剑锋一转,刺向杨言肩膀,杨言大吃一惊,匆忙侧身避过,身体却失去平衡,一下摔倒在地。 冷若初盈盈一笑道:“呸!你当本姑娘这么容易寻死啊。”说毕向地上的杨言连刺数剑,剑势沉稳有力,看来以前没少练习过。 杨言连滚带爬避过她的攻击,虽然狼狈至极,却也顺利躲过剑锋,刚站起身来,她的剑峰却又连绵而至,逼得他连连后退。 冷若初大为兴奋,方才她被杨言气的要死,此时正好用剑术来挽回场面,于是使出平生修为,将那宝剑舞的呼呼作响,大有不见鲜血不停手的意味。 杨言暗骂阴险娘们,脸上却不带一丝慌乱,连番躲过她的攻击后,只觉对方喘息声大了起来,不由得微微邪笑道:“这就完了?我还没拔剑呢。” 冷若初闻言心头剧震,连忙收剑做守势,恰好中了杨言的圈套,只见他拨剑之后步步抢攻,而且是越攻越紧,每一剑力道刚猛无比,冷若初力道不及他,耐力不及他,气势也不及他,登时败下阵来,被杨言一剑打掉手中剑道:“服不服?不服再来。” 冷若初摸摸被震麻的皓腕,那里还有心思再来一场,只得红闭着眼睛道:“既然如此,你杀了我吧。”说着眼中又滴下泪来。自己心中也不由得气苦,刚刚才见面没多久,这个男人竟然将自己气哭了好几次,太可恨了。要知道在冷家,除了冷正纲以外,别的人都对她服服帖帖的,连她两个哥哥从小也让着她。今天是她平生掉泪掉的最多的一次。 然而等了一会,杨言却没了动静,她睁开眼睛一看,这家伙已经走的远远的。 “混蛋,我的剑去哪儿了。”冷若初拿着空空的剑鞘向杨言的背影喊道。 “我留下了,就当给你个惩罚吧,回去记得准备好嫁妆!”远处传来杨言放浪的声音。 冷若初气得直跺脚,却毫无办法,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过,此番前来可谓是全盘皆输。 然而那游廊上却突然响起刺耳的歌声“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下流!不许唱。”冷若初朝鹦鹉吼道。谁知鹦鹉却根本不理会她,唱的越发大声。 “杨家连鸟都不是好东西。”冷若初恨恨地想,却又被鹦鹉那搞怪的声音逗的噗嗤一笑。 第十五章 再起风波 房间里,杨言大发雷霆,将茶杯摔在地上,登时砰地一声,茶水四溅,瓷片乱飞。一旁的凌霜连忙吩咐小丫头们进来打扫。 杨言一边看着众人忙碌一边努力压下心头的火气沉思起来。方才他接到通报,南边的陆家在他的封地边界挑起事端,烧毁民房十间,杀死村民五人,掠走百姓二十多人。 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可是敌人这么明显的挑衅,一定是做好了开战的准备。他想不通这个时候为什么陆家会借机攻击他,只怕事出有因。 当天,杨言召集十一位骑士开会商讨这个问题,大部分人都怒气攻心,直接嚷着要出兵教训陆家。只有庞辛海等人认为应该先刺探好陆家情报,再做打算。 杨言采取了庞辛海的建议,选出几个善于打听的好手,连夜赶往陆家的封地多罗城。 庞辛海又道:“如今多事之秋,冷家的事情还没确定,咱们能忍则忍,不要横生枝节才好。” 杨言则正色道:“话虽如此,但我身为霁月城的守护者,百姓给我交税图的就是咱们能保护他们的身家性命,如今陆家居然敢公开在我的治下杀人放火,我若不做出回击,让百姓们如何看我,将来咱们有何面目再统领他们做事?” 众骑士点头道:“没错,陆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也跟咱们一样的实力,老爵爷在的时候他们反而常来巴结,如今瞅着老爵爷归天,想着小爵爷你年轻,就趁机来搞事情,咱们绝对不能示弱,不然以后一个个都敢来挑衅,咱们还如何立足于诸侯之中?” 杨言起身道:“很好,既然大家都有一战之心,咱们就立刻备足粮草,调集军队,即日起封锁各处要道,停止和陆家一切贸易往来,写一道征讨檄文示众,另外再派人去边境地区抚慰受害百姓家属。待等探子回报,咱们就立刻兵发多罗城。” 众人起身应诺,各自回去做准备。杨言则拿着陆家封地的地图仔细看了起来。 这陆家在帝国最南边,紧靠瘴气森林,常与林中野人交战,颇有作战经验,相比之下杨家众人已经十余年未有参加过战争,只怕这次作战凶多吉少。 然而这一仗是杨言第一次率军作战,可以说关系着自己的生死存亡,只能胜不能败。 他沉思了一会,突然想起属下的郑家来,这个家族一直住在海边的港口。做贸易或打鱼为生,人口也不如其他家族,不过他们使用的武器引起了杨言的注意,那就是火枪。 杨言之前也曾研究过他们的火枪,虽然威力巨大却十分落后,一发子弹需要装填个好几分钟,哑火和爆膛也时常发生,敌人一旦近身就只能当烧火棍用,还不如一把短剑顺手,在冷兵器时代咋一看很是鸡肋。 杨言也根本没想要去改编制枪工艺,因为这涉及的知识太多,包括材料学、冶炼水平,凭他一人空有想法的话根本无法改变现状,唯有一点是他清楚的,那就是火枪必将淘汰刀剑进入主流历史。 现如今火枪最大的优势不是杀敌,而是使用和制造都十分简单,能迅速拉起一批毫无作战经验的农民来作战。而他现在拥有的常规军只有两千人,这些人都是骑士随从,配备有优良的盔甲、刀剑和骏马,常年受到严格的军事训练,可以当作一支精锐部队使用,然而毕竟人数太少,如果当作主力部队,只怕很难和陆家的战争中取胜。 他想了一想,当即又招来郑家人,将大规模批量制造火器的想法告诉他。郑家家主郑图今年四十,身材廋弱却脑袋硕大,极爱钻研一些新东西。闻此十分高兴,要知道他使用火枪一直被其他骑士所诟病,说他不务正业,专搞些歪门邪道暗算他人,根本没有骑士精神。 所以他一直被人排挤,如今领主居然一下重视起火枪来,不禁让他喜出望外,多年郁闷之气一下散尽,直夸杨言慧眼识人。当即告诉杨言他有一个火枪制作工坊,由于没受到重视,已经是废弃状态,如果重新投入使用,可以一个月造出数百条枪和十几箱铅弹。 杨言摇头道:“我要在半年内装备五万人的部队,你这个制造速度还是太慢了,这样吧,你报个价格,我拨款给你去造新工坊,一定要做的精良,不然出了问题我可那你是问。” 郑图大喜,磕头谢恩不已,杨言又道:“如果火枪在战斗中被人近身攻击,你们都怎么办的?” 郑图连忙道:“这个是有点棘手,火枪手接敌后一般都用自带佩剑应敌,只是这样以来,战斗反应慢不说,制造成本也太高,毕竟除了佩剑外还要制作剑鞘。” 杨言想了一下道:“这样吧,不必用佩剑了,你做一把刺刀套在枪头上,这样一来咱们远可以用火力杀敌,近可以用刺刀迎敌,方便又实用。” 杨言说着拿来一张纸,将自己先前在网上看到过的套环刺刀画给他看。 郑图看了看这张图,不由得一拍脑袋道:“这个想法简直绝妙,先前我咋就想不到呢,我得回去好好研究,让老师傅们看看能不能打出来。”说着入了魔一般,也不行礼告辞,只管拿着图纸就跑,匆忙间差点撞在墙上。 杨言也不怪他,反倒觉得此人可爱有趣,吩咐人好好送他回去。 当日他忙完这些,仍觉心神不宁,只怕陆家来个先发制人大规模入侵,那就大大不妙。于是反复差人去边界注视陆家动静。杨夫人也知他劳累,送来鸡汤慰劳。侍女凌霜和袁欣则在一旁替他剪烛添香。 “二爷,现在已经三更了,还是让我们服侍你睡下吧,毕竟身子要紧。”凌霜打着哈欠向他道。 杨言一边翻着书一边道:“你们先去睡吧,我还要继续研究一下目前的局势。” 袁欣却走过来一把夺过他的书道:“明天再看,都什么时候了,你看外头老婆子们都鼾声四起了,你要用功也不急在这一时,现在杨家就指望你一个人,熬坏了身子可怎么了得。” 杨言只得起身笑道:“好你个大胆丫鬟,不怕我惩罚你?” 袁欣笑道:“要惩罚也得等明天再说,你看你眼睛都发红了,快去睡觉吧。”说着拉着他来到床边,弯腰去整理被褥,这边凌霜则帮他宽衣解带。 杨言看着袁欣翘着美臀趴在床上的样子,竟不觉起了邪火,不由伸手去拍了一下。 袁欣连忙转过身来,用手在他肩膀上狠掐了一下,疼的杨言哎呀一声。 这边凌霜也红着脸道:“该!二爷是个登徒子。”杨言笑道:“登徒子就登徒子吧,看见你们两个美人儿天天在身边,不动邪火就不是男人了。”说着捧着她就亲嘴。 第十六章 大战前夕 南界河静静地流淌在一片绿色大平原上,将帝国南境一分为二,南面为陆家封地,北面则是杨家领地,原本静谧的两岸村民们生活的自由自在,然而当陆家军屡次扫荡边境百姓之后,北岸人家已经大部分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坐坐遍地狼藉的村庄,静静地冒着滚滚浓烟。 百姓们拖儿带口一路向北而逃,骡马车辆挤在官道上绵延数十里,一路上妇女儿童啼哭声声震千里,看起来十分凄惨。 离队伍不远处的一处小土坡上,杨言打马而立,看着百姓们凄惨的样子不由的悲愤不已,自他穿越以来,一直忙着争家位、平内贼,树权威、防冷家,一直忽视了对封地的边防建设,这才让陆家有机可乘。今天他接到陆家家主陆存机的亲笔信,信上说他弑杀伯父、毒害亲父、凌虐家奴、欺骗冷家,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故此屠村以示警告。若是再不收敛,必召集诸侯共同讨伐。 杨言为此不由得冷笑几声,昨夜探子来报,陆家寻衅的真实目的,是因为陆家大公子陆凯正在向冷若初求婚,为了彰显陆家实力,故意对杨家进行敲打。 杨言不由得心头鄙夷起来,看来陆凯又是一头被荷尔蒙刺激的发狂的傻逼,这种人跟地痞混混没啥区别,倒也好对付,就怕他身后有老谋深算的人为其撑腰。 杨言正愤恨不已,忽然百姓的队伍中混乱起来,远远传来妇女凄厉的哭声。杨言展眼望去,发现一个男子拦着一个农妇正说着什么,而且还动手动脚的向前逼近,那农妇也一步一步往后退,脸上满是慌张之色。 杨言见此大怒,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调戏妇女,立刻带着一众随从打马冲了过来。沿途百姓看见杨言打着杨家旗帜,纷纷跪在道旁请安。 这边杨言的随从之中有一个官员却已经怒火中烧,不等杨言说话,已经飞马冲到那调戏妇女的汉子旁边,一鞭子打的那汉子就地惨叫乱滚。 杨言一看,这人正是霁月城的治安主官陈司仪,这人脾气火爆是出了名的,好在他嫉恶如仇,为人正直,所以杨言在当政后,并没有打算撤掉他的位置。 陈司仪越想火气越大,今日陪着领主查看民情,他原本还想向杨言看看霁月城在他的治理下治安良好,谁知才一会儿就撞见如此恶劣的事件,这等于拍拍打他的脸,让他如何不气? 因此打的那汉子皮开肉绽仍不想松手,直想打死他才罢。 杨言怕他就这样打死人,连忙令他住手,然后又向众百姓道:“你们村的治安官呢,死哪里去了?难道就不管管这事?” 众百姓七言八句说个不停,杨言问了好一会才明白,原来方才那调戏妇女的汉子正是村治安官的儿子,平日在村里就横惯了的,方才那少妇刚刚因为兵灾失去丈夫,就被他一路纠缠,众人虽然看不惯,却怕他爹报复,所以敢怒不敢言。 杨言大怒,立刻令人将那治安官捉来,不一会,只见众人拥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走了过来。杨言当头骂道:“你身为一村的安民之官,当保护百姓,为民除害,为何纵容儿子欺压良善?” 那中年汉子被杨言骂的不敢抬头,正沉默间,忽然听到有人哭喊道:“爹,救我,快救我。” 那中年汉子一眼望去,正是儿子被绑在一边,衣服都被鞭子打烂,露出血肉模糊的背脊来。 他不由得连跪带爬地向杨言求饶道:“纵容儿子是我不对,指望爵爷网开一面,杀我一人就行,给我家好歹留个香火,相信经此一难,他不敢再作乱了。”一时涕泪纵横,舔犊之情溢于言表。 杨言呸了一声,将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道:“天下的事情都是你们这起傻逼父母办坏的,你只顾疼你儿子,难道别人家的儿女就不是儿女,就该让你们糟蹋祸害?就拿前几日发生的屠村惨案来说吧,还不是因为陆家的陆存机为了自己儿子的婚事,不惜大开杀戒向我示威,真是毫无人性,一个个愚蠢、混账之极。” 杨言说毕,抽出剑来,对着老百姓道:“今后你们但凡遇到这种人渣,如果治安官不管的话,就告诉我身边这位首席治安官,他叫陈司仪,若是他也不管的话,就直接敲我门来告,我来替你们做主。” 百姓们立刻轰然叫好。杨言又安抚刚才那个被调戏的少妇道:“你若是城里没什么人可以投靠的话,直接到杨府找到守门人,就说是我的意思,他们自然为你安排事情做。” 那妇人跪在地上千恩万谢,杨言扶起她来,让人包了几块碎银子递给她道:“看你饿的面黄饥色,去买点东西吃吧。”百姓们见此都露出羡慕的眼神。 杨言又向众人道:“吃不上饭的人,城里已经设了施粥棚,早晚都有粥喝,待我们打完胜仗,就用敌人的银子给大家重新盖免费的新房子,你们说好不好?” 众百姓未曾受过领主如此重视和爱护,一时激动的兴奋不已,先前阴沉的气氛消失了,大家纷纷向杨言磕头谢恩。整个队伍的情绪瞬间热烈起来。 杨言十分满意,将那治安官父子拉到小坡上示众。百姓们围过来一叠连声地喊道:“杀了他,杀了他。” 杨言于是在众人的呼号声中高举宝剑,然后狠狠斩落,不一会儿,两颗人头滚落在地,接着又被一个骑兵窜在矛尖上挂着,满城示众,一群小孩儿跟在骑兵身后拍手哈哈大笑。 杨言叹了口气,这两人其实按道理罪不至死,然而现在是什么年代,是古代,只能靠血腥手段进行镇压的时代,况且现在民心不安,正好借他二人头颅安定民心,谁叫他们正好撞在风头上,倒也死得其所。 众官员等百姓们都散开后,围着杨言夸赞道:“小爵爷好计谋,先前我们还担心民众流离失所会导致哗变,经过你这么一处置,让百姓们明白了杨家还是那么爱民如子,如今大家都视您为救心,咱们在外头打仗,就不用担心城里的事情了。” 杨言正要搭话,忽见一个传令骑兵匆忙打马过来道:“启禀小爵爷,大事不妙,陆家军已经渡过南界河,正派兵追杀我逃难的百姓。” 杨言闻此大怒:“岂有此理,当我杨家是不存在的吗?传令各部,跟我一起上阵杀敌。” 第十七章 首战告捷 逃亡百姓队伍的最后面,只见一队身穿藤甲的陆家兵追上了一群百姓,登时尖叫、惨呼、淫笑声混杂在一起,男人们被一刀杀掉,女人们则被按在路旁,肆意猥亵。 杨言率领大队骑兵赶到的时候,这些士兵一个个还在疯狂发泄着兽性。直到听到马蹄声近了,这群人才着了慌,有的转头就跑,有的匆忙拣起道旁的长矛迎敌。 “杀啊!”杨言红着眼冲锋在前,策马扬鞭,一头撞入敌人队伍之中,披着重甲的战马登时如一把铁锤砸进肉海之中,撞的敌人纷纷跌到,惨叫声此起彼伏。登时敌军溃不成军,杨家铁骑一路碾压过来,陆家兵要么被重骑踩的稀碎,要么被刀矛贯穿躯干而死。 兵败如山倒,陆家军争相逃亡,南界河唯一的一座石桥上挤了黑压压的人,来不及过桥的人回头看到杨家军从背后杀了过来,有的举起兵刃做投降状,有的直接跳河里被浪花卷走。 众人还想追杀过河,杨言却拦住大家道:“敌人必有准备,现在听我命令后撤。” 正说着,南岸草丛中忽然站起许多人来,每人手执弓弩,背上背着箭筒,在一名将领的指挥下排列好阵型。 杨言暗道不好,连忙调转马头向众人道:“举盾、后撤!”话音刚落,密密麻麻的箭雨已经从天而降,登时人马惨嚎声混成一团。杨言连忙指挥众人道:“大家不要乱,保持阵型向后撤。” 还好这些人都是老兵,这种惨烈场景已经司空见惯,故此不曾慌乱,在损失了四分之一的人之后,终于成功撤出弓箭手的射程。而敌人的骑兵在南岸看见杨言的队形不曾凌乱,故此不敢贸然突袭,竟放过了他们。 这次杨言自己也身中数箭,还好他盔甲厚实,箭头不曾深入,只是受了皮肉伤而已。不过骑兵受到如此重创之后,实力已经大幅减少。 正行走中,前面人头汹涌,杨言从传令兵口中得知,杨家的主力步兵在郑图的率领下正赶过来与他们汇合。 杨言当时为了救百姓率骑兵脱离大部队,虽然成功赶跑了敌军的先头部队,自己却差点被埋伏而全军覆没,还好敌方只是放箭,若是派主力骑兵过来决战,只怕他就折在那边了。 他见了郑图的兵马后,信心又起,重整旗鼓再次向南界河进军,赶到时正好看见陆家军正在半渡之中,有的用船在运人,有的正在搭浮桥,人山人海的看起来像是主力部队。 当时陆家军未料到杨言去而复返,一时退又不是,战又不是,慌乱起来。 杨言心想此乃天赐良机,立刻下令全军出击。于是喊杀声震天,岸边敌军慌忙回撤,争相夺取渡船,一时船翻人亡者不计其数,杨言则率领步兵奋力厮杀登岸敌军,杀的敌军步步后撤,最后撤无可撤,竟被人直接挤下河水,被淹死人的尸体堵在下游,竟引发河水泛滥。 此时陆家的弓箭手已经不顾误伤友方,射出密密麻麻的箭雨来阻挡杨家军,然而仅射了一轮,杨言这边的弓箭手则在岸边的小坡上进行了回击,登时将敌方箭雨压制下来。 为了阻击河中敌人,杨言又命连弩沿河射击,弩手们杀红了眼,连落水者也不放过,杀的敌人鬼哭狼嚎。郑图看着溃逃的敌军已经冲动南岸的阵脚,建议杨言跨河击敌。 杨言则十分谨慎,对他道:“敌军因半渡而败,若是我军半渡之时,他们乘势收拢残敌反击,我军岂不是也要吃这大亏?”说毕下令鸣金退兵,就地休整。 于是杨家军沿河搭建帐篷,为防止瘟疫,又派人驾舟沿河打捞和焚烧尸体,一时浓烟滚滚,恶臭千里。 战后清点人马,这一战杀敌三千,而自损五百余人,缴获粮草车马无数,可谓是大捷,而陆家军主力损失过半,从此不敢再渡河而战,杨言则控制了沿岸各个据点,形成战略反攻态势。 杨言时候想起来这一仗运气成分占多,陆家军有六千人马,比他多出整整两千人,他当初认为敌军只是试探性骚扰,根本没有做好决战的准备,所以才敢轻骑前往,没想到对方倾巢而出,打算对他发动总攻,而南界河上只有一座狭窄的石桥,许多粮草车马没法快速通过,所以敌军这才用小舟渡河,谁知被他撞个正着。若是敌人在小胜他之后,不狂妄自大急于渡河,胜负还很难料。 在此安顿数日之后,杨言继续招兵买马,将队伍扩充到一万人,准备向陆家的主城发动总攻。 当日正在排兵布阵的时候,陆家却送来求和书信,说什么如果强行攻城的话会导致两败俱伤, 双方都有可能被其他家族所趁火打劫,故此建议和谈。 杨言大喜,这些日子由于军队人数扩充,军费粮草的开销已经有些吃不住,若是继续征战只怕会引起军心不稳,没想到陆家主动提出罢战,他便欣然同意。 数日之后,杨言接待了和谈使者,双方一番讨价还价之后,陆家宣布放弃向冷若初求婚的念头,赔偿杨家白银十万两,并且将陆家二小姐陆韵作为和亲对象许配给杨言。 别的倒也罢了,杨言没想到陆家会主动提出和亲的要求,只怕对方此举是为了搅乱他和冷若初的婚事,然而他却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按帝国风俗,只有女方可以拒绝男方,男方不可拒绝女方,不然女方会被众人当成破烂货卖不出去,这对于她是极大的打击。不过男方可以决定女方作侍妾还是正妻,或者根本只留个名分不问不管。所以一般百姓还是不愿意嫁入豪门当侍妾的,所以向贵族求婚的极少。 杨言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下来,只是为了冷若初将婚礼日期借口排后。安排完一切之后,他心满意足地准备凯旋回城接受百姓的欢迎。谁知此时却传来冷家军逼近边境的消息,他想着此时东边防御空虚,吓的连忙下令撤军,连夜赶回霁月城。 第十八章 暴民叛乱 杨言一面留下郑图率三千留在南界河看住陆家,一面自己率主力部队往霁月城赶来。 走到一半路程,有传令兵报:“禀告爵爷,先前情报有误,城里暴民突然造反,已经占领议事厅,正在攻打杨府,冷家军听闻此事,所以才赶来帮助平叛。” 杨言又惊又怒:“难民们有吃有喝,好好的怎么造起反来?” 传令兵道:“小的也不是特别清楚,据说造反首领是一个叫马绍的人,原先在杨府当奴才,他不知怎么逃了出来,借着城内兵力空虚,煽动街头混混和无业游民洗劫商铺,最后越闹越厉害,一天之内已经集结万人之众,守城士兵看见都是相熟的百姓,不但没能镇压暴民,反而被暴民所裹挟,现在他们正在全力围攻杨府,只怕沦陷只在旦夕之间。” 杨言听见马绍这两个字,终于想起来,这个家伙原本是自己的牵马小厮,还对他拳打脚踢过,杨言当上家主后,他就被关入霁月城大牢里待死,谁想这家伙居然能逃出来,还在背后捅了杨言一刀。 不待杨言多说,他的部下们立刻义愤填膺起来,纷纷要求杨言进城平叛,诛杀逆贼。 杨言却不理会众人,问那传令兵道:“你可知冷家人马多少,主将是谁?” 那传令兵道:“回爵爷,冷家人马有三千之众,为首者乃冷家三小姐冷若初,已经来到城外,她放出话来,只要你吩咐,她便进城助你平叛。” 杨言微微一笑,这边城里一有事,冷家第一个知道,他们一定在城中安排了不少间谍,只是冷家那么多将领,唯独派冷若初来不知是何用意,难道是为了他和陆家的和亲之事? 他想了一会心中就明白了几分,立刻下令军队在城外驻扎,并下令允许冷家军进城。 那传令兵得令,一溜烟去了,众将不知杨言何意,连忙向他问道:“小爵爷这是何意?如今霁月城危在旦夕,我们不但不急着平叛,还停在这儿不走,难不成真要借外人之手替我们平息暴乱?” 杨言看着众人道:“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看看外面的士兵,让他们杀外人倒也容易,杀自己人他们下得了手?这些百姓一时受奸人挑唆,但终归是我子民,估计不少人还和你们沾亲带故,不说我们下不了手,就算真的痛下杀手,将来我们如何面对这城里的百姓?如今也只有借外人之手,这样的话,屠城的罪名不仅不会落到你我头上,还会迅速平定内乱。” 众将登时明白过来,就连连年征战的老将们也十分佩服杨言见识之深远。 有人也提出道:“尽管如此,可是万一冷家借此机会占着霁月城不走,我们岂不是拱手将城池让给敌人?” 杨言笑道:“你们放心吧,如果冷家有意要偷袭城池,只怕不会大张旗鼓而来,而且他们还向我征求进城的意见,这个时候,我们更要镇静,无论敌人做何打算,都不能自乱阵脚。” 众将领命,各自回去安营扎寨。杨言见众人都出去了,一下子瘫软到椅子上,从来不信神的他破天荒地祈祷起来:“求佛祖保佑,保佑杨家的老老小小平平安安,在此给您磕头了。” 说着泪流满面起来,连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对杨家有了如此深厚的感情,尤其是杨夫人和凌霜、袁欣、晓蓉等人,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杨夫人当作母亲,把其他人也当作不可或缺的亲人,如果这次失去他们,他将再次失去家,失去所有一切,想到这里心中更加恐惧和难过。 然而这恐惧和难过却无处倾述,因为他必须在众人面前保持强者姿态,不能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和软弱,只有这样军心才能稳定,只有这样大家才会一如既往的敬畏他。这就是作为强者的悲哀。他早就想明白,也早就接受了这一切。 他硬生生压住了想要冲入城里大杀四方的欲望,因为先前他留在城里的军队足有五百人,这些都是配备了优良装备的沙场老兵,却一夜之间被暴民击溃,主要原因不在战力问题,而是人心问题。如今,他只能祈祷冷若初尽快进城平息暴乱。他虽然留下二百亲兵保卫杨家,但被暴民们击溃只是时间问题。 而此时的杨府,形势十分紧张,杨言留下的两百亲兵浴血奋战,已经多次击退暴民的进攻。急的马绍向部下大声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这区区两百人你们居然拿不下来?要知道杨府里美女如云,珍宝如山,夺下来就够你们快活一辈子。” 众人低头默然,过了一会有人道:“回马将军,杨家历代家主待我们百姓还是很好的,如今我们抢了他家,岂不是忘恩负义,我看我们还是去抢别的大户吧。” 马绍大怒道:“呸!你们以为这样那二傻子能饶过你们?告诉你们,只要走出造反的第一步,我们就没有任何退路,现在只有拼死一搏,争取能在二傻子赶回来之前拿下杨府,将杨家的积累的珍宝抢来充作军用,咱们以后才能招兵买马,越做越大,若是谁敢再乱军心,我定斩不饶。” 说毕马绍拔剑吼道:“为了金银财宝,大家跟着我一起冲啊!” 众人见此立刻士气一振,跟着他冲了起来。这一下门口的杨家亲兵果然抵挡不住,纷纷后退。 暴民们一冲进杨府,就吃了一惊,只见里面亭台楼阁,雕镂画栋,奇花异草,美不胜收。 众人狂笑着四处奔跑,亲兵们只得退守到内花园的墙壁,这儿是杨家的第二道防线,过了这道防线,就是杨家的祠堂,那儿此时已经聚集了杨家主仆众人,男仆们在外面持刀守着,杨夫人、晓蓉、凌霜、袁欣等二十几个大小丫鬟则在祠堂里面挤成一团,有的抽泣,有的沉默。 还好这些暴民们一进来就只顾着四处劫掠,并没有集中兵力攻击内花园,所以一时半会还没有彻底沦陷的危险,就连马绍也只顾着让人搬运金银。 “能搬走就搬走,搬不走的砸掉,最好只拿金银,不要古董。”他向众人大声吼道。然而此时局面已经失控,众人如着了魔,连牌匾上的金粉都去刮了下来,有许多人为了抢宝贝还动起手来。 第十九章 杨府陷落 杨家祠堂内,一群女眷围绕着杨夫人哭哭啼啼,有人道:“请夫人作速离开祠堂,外边已备好车驾,请夫人快上车。” 杨夫人起身正色道:“我不走,要走你们走,我任昭慧自嫁入杨家以来,从来都是跟着老爷打胜仗,断没有弃家而逃的道理,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这里。”说毕,从侍者手中取来一把朱色雕弓,试着拉弹了几下,弓弦随即发出清脆的颤响。 “我多年已未动兵器,今日就算战死沙场,终归也比以后老死床上更好。”说毕令人进里间服侍更衣,出来时已换上一身短打,腰戴佩剑、手持雕弓,背上一盒满满的白羽箭,首饰尽去,青丝高盘,霎时间从一个贵妇人变成英姿飒爽的女将。 她向众人道:“你们之中想逃的尽管逃,若是不想逃,就拿着武器跟我去杀敌,若是失败,千万别被生擒,也别想着活命,暴民狠毒岂能善待你我,尤其是你们这些女孩子。” 众人拜倒在地,哭成一团,她厉声道:“生死有命,有什么好哭的!”说毕推开众人走出来,只见院子里一群家丁已拿着各种武器站着,看见她出来,有人高呼道:“太太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誓死保卫杨家!” 杨夫人看见这些人有老有少,除了有跟随多年的老家丁外,还有许多人新来的人,她站在台阶上向众人道:“你们既然愿意跟着我杀敌,我很欣慰,不愧是血性好男儿,不愧是我杨家人!咱们杨家对百姓从来都是安抚有加,今日暴民闹事,要灭我杨家,就算难逃一死,我也要让他们见识一下杨家人都不是孬种!如果万一有人存活,就拜托你告诉我的儿子杨言,他母亲死的其所,让他今后继续善待百姓,善待你们!” 众人未料到一向尊贵慈祥的杨夫人居然有如此勇武一面,懦弱者因自愧而勇气倍增,勇武者更倍添勇气。 正说着,杨夫人的侍女晓蓉带着袁欣、凌霜等人走了出来,这些女孩子一个个戎装加身,手持刀剑,脸上泪痕虽在,表情却不再哀伤,眼神中露出勇毅之色。 杨夫人向她们点点头,随即率领家丁侍女一同前往内花园入口,只见亲兵们正和暴民们激烈争夺大门口,两边人马在门口挤成一团,喊杀声震天,杨夫人正好看见有许多暴民从侧面爬墙鱼贯而入,她立刻张弓搭建,射下一人。其他家丁则发一声喊,杀向那些爬墙暴民。 而侍女们看见满地鲜血和断头残肢,吓的尖叫起来,有人当即将剑丢下,跑回祠堂,不一会跑的干干净净,唯有晓蓉、凌霜和袁欣留在杨夫人身边,纵然如此,她们也吓的手脚发颤,仅凭一口勇气留在原地。 杨府上房里,马绍轻松地斜躺在杨家的家住之位,不由的感慨万分,当初他当奴仆的时候,就只能对着这个位置叩头弯腰,没想今日居然能坐在这地方发号施令,巨大的成就感让他有些飘飘然。 他很想让杨夫人和杨言感受一下当奴仆的滋味,他想让他们跪在地上对自己俯首帖耳,让全城百姓都知道他已经把不可一世的杨家狠狠踩在地上蹂躏,今后这里就是他们马家的天下。然而最重要的是,他要为瑾儿报仇,当杨家下令将瑾儿关入黑牢以后,他和她就从此不能再见面,直到他当狱卒的表哥偷偷把他放出来,他才知道瑾儿被狱卒已经折磨而死,其他女孩子也一个不存,从此他就发誓一定要让铲平杨家。 当得知杨言在外出征,各处的骑士爷也全都跟随着,城里仅剩下一些维持治安的守卫,他看见不断涌入的难民,认为是个好机会,于是竭力挑动难民们生事,一开始大家都不理他,谁知他勾结了一些街头混混,暗地里把接济难民的粥棚、粮草统统都烧掉,难民们吃不到粥,一下子情绪恐慌起来,他便和混混们夹杂在难民队伍里,造谣官员贪污粮草,开始沿街打砸抢,后来一些对难民同情的当地人也加入进来,一时声势浩大,并成功冲击了武器库,缴获大批兵器,并击溃了城市守军的围剿。 如今,他终于坐上家主之位,却只看见杨言的亲兵,杨家主仆却一个没看见,想必大都藏在后花园的祠堂里,他命人加紧攻入后花园,原本以为凭着众多人手,后花园陷落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时间,谁知过眼看着日落却还没消息,不由得着急起来,连忙起身去那边督战。 只见战况超乎寻常的激烈,由于杨家众人的激烈抵抗,花园门口已经被双方堆砌的死尸堵塞,暴民只能通过爬墙进入院内,不过这样一来进攻速度缓慢,而且爬墙过程中暴民无法持盾,被守候在里面的杨家弓手射的毫无招架之力。 马绍眼看士气跌落,心中十分焦急,低头寻思了一回,觉得强攻的话,只怕明日早上还未必能拿下,只怕杨言的援军赶来,到时候什么都是迟了,忽然计上心头,命人点上火把,爬上墙头向里面喊话道:“杨太太,你是守不住的,何必平添伤亡?马上下令投降,我们或许还能留你生路,否则我们一把火烧将杨家祖业烧的干干净净,到时候你有何面目见地下的杨家列祖列宗?” 这番话可谓正中下怀,杨夫人不怕死,唯独怕杨家的百年基业遭到损毁。不一会里面的人果然渐渐停止了抵抗。 马绍哈哈大笑,令人将门口的死尸推开,在刀盾手的保护下走了进来,只见院子里的杨家奴仆和亲兵们围绕着杨夫人而立,手中刀剑并没有放下,见他进来,纷纷向他怒目而视。 马绍轻蔑地看着众人道:“还不放下兵器投降,难道真认为我不敢放火烧房吗?”说毕,挥着火把就要投到房顶上。 “且慢,我们投降就是,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要为难这些下人和护卫。”杨夫人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了,冷冷地对马绍说:“你无非就是想要对付我,想报当初我拿你下狱之仇,与别的人没什么关系,如今我已经落入你手中,你可别不守信用。” 马绍看着杨夫人鬓发凌乱,神情疲惫,不似往日风采,得意万分,不由得冷笑道:“笑话,这个地步还跟我谈条件,我杀不杀、烧不烧都是我来做主,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太啊,哈哈哈哈。” 第二十章 收复城池 “那你想怎么样?”杨夫人看着马绍眼中燃烧的疯狂,陷入了万般绝望,虽然她原本就没指望能和暴民们谈判,不过为了杨家基业还是报了一丝丝希望,可这希望马上就破灭。 只见马绍一边笑一边令众人点起火把,随着一声令下,那些火把密密麻麻投向房梁、屋顶、窗户,顿时间木质房屋燃起熊熊大伙来。 “我知道你最看重的是杨家基业,还有你那白痴儿子,今日我就将杨家烧成废墟给你看,烧完之后我还要抓住那白痴,当面杀给你看,让你知道失去最珍爱的东西是什么感觉!”马绍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眼角含泪。当他得知深爱的瑾儿死于狱卒的虐待,他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如今他要让杨夫人也体验到那种感觉。 杨府大宅霎时间燃起熊熊大火,火光照的四周白昼一般。杨夫人则瘫软下来,晓蓉和凌霜连忙上前搀扶起来。 马绍看见杨夫人眼神空洞,似被人抽去灵魂,十分满意,向左右道:“只留下这个老太婆,别的人你们爱怎么办怎么办。” 暴民们看着杨夫人身旁的几个丫鬟长的天姿国色,早就蠢蠢欲动,如今听马绍这么一说,立刻狂笑冲了过来,杨府的家丁们寡不敌众,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有人倒下,抵抗的人渐渐稀少起来。 马绍正盘算着如何进一步折磨杨夫人,忽然外面喊杀声大起,不由得向左右慌忙道:“外面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众人摇头不知。 正诧异间,忽然一个浑身是伤的暴民冲到面前道:“马将军,不好了,城里忽然涌入大批军队,已经攻陷议事厅,正在向这边冲杀过来,兄弟们快抵挡不住了。” 马绍大惊道:“胡说!今早我还打听过二傻子的军队还在边境一带,最迟明晚才能赶回来,这会子那里来的军队?” 正迟疑间,又有人报:“禀告马将军,来者不是杨家军,是冷家军,我们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冷家军?他们来干什么?莫非是想趁机夺城?”马绍万没料到这个时候冷家突然出手。他现在是暴民,意味着与整个帝国贵族为敌,对方来了绝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他连忙止住正在围攻杨夫人的暴民,向众人道:“把门锁住,放火烧了这里,都跟我去外边杀敌。” 马绍心中大急,他明白这些暴民毫无作战经验,全凭着人多势众才能夺下霁月城,如今面对冷家的正规军,崩溃是早晚的事,所以他也没想着能击溃对手,只想着如何逃走,不过表面上他却装着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谁知刚走到北街,只见暴民们铺天盖地乱跑乱逃,连杀数人也喝止不住,反将他好不容易才整好的作战队形冲了个七零八落。 他见大势已去,当即摘下“大将军”头盔,夹杂在人群中向南门奔逃起来,谁知一声梆子响,南门城楼上突然冒出许多弓弩手,箭如雨下,射的众人哀号不绝。 马绍只得原路折回,脱掉身上铠甲,扔掉手中兵器,在夜色中潜入一户农家柴房里躲避起来。 当晚霁月城喊杀声四起,零星的战斗直到天明才渐渐结束。杨夫人则带领残余家丁四处扑火,火势才得以渐渐止住,不过杨家主宅已经被烧的干干净净,只有别处保存下来。 冷家军将各处要道封锁,宣布全城戒严,所有百姓必须留在家中,敢在街上行走的一律格杀勿论,于是叛乱被很快镇压下来,这时东门大开,四匹骏马拉着一辆豪华大车进入城中。 只见车中有人微微拉开窗帘缝隙,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四周,紧接着又拉下窗帘。 “呜呜,小姐,外面好恐怖啊,尸体到处都是,那些当兵的将尸体拉到街边,垒的高高的像一堵肉墙,太吓人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子向坐在车里的少女道。 那少女正是冷家三小姐冷若初,她淡然道:“来前就跟你说过,打仗就是要死人,这会子见到死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丫鬟却道:“这也死的太多了,你闻闻,好浓的血腥味,不行,我要吐了。” 冷若初笑道:“叫你不要来,你偏要来,以为打仗很好玩是吧?”正说着,外面有人报:“禀三小姐,现在我们该去议事厅,还是去杨府?” 冷若初道:“即刻去杨府,叫士兵们把尸体都集中在城外烧掉,不要闹出瘟疫来才好。” 杨府里,在杨言的房间里,杨夫人和冷若初相谈甚欢。 “这次多亏了你们及时赶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待言儿回来后,我叫他备上重礼到贵府致谢。”杨夫人此时已经更衣梳洗过,显得神采奕奕,看不出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冷若初笑道:“太太不必多礼,暴民祸乱朝纲,以下犯上,任何家族都不会视而不见,这是我们分内之事,虽然霁月城遭此一劫,不过我倒听说杨爵爷在南境以少胜多击败陆家,真是可喜可贺,要知道这陆家与野人相处久了,骨子里也是野性十足,曾经让好几个家族都吃了大亏,没想到这次却栽在杨家手头,是该有人收拾一下他们的嚣张气焰。” 杨夫人明知对方为了安抚自己,所以提杨言胜仗的事,心中却依然高兴万分,不由得笑道:“虽说如此,陆家到底还是一方诸侯,替我们这些中原世家镇守南方野人已经几百年了,我们还真不愿意过于惩罚他,我想言儿心中有数,等今晚他回来,我们准备宴席好好庆祝一番。” 杨夫人虽然嘴上这样说,心底却高兴不起来,霁月城百姓死伤惨重,只怕很久才能恢复过来,再加上守护她的家丁们死伤也是非常严重,所以让她心情非常失落,此时会见客人,脸上却不好表露出来。 “对了,那个反叛家奴马绍你抓住他没有?”杨夫人突然想起这个人,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冷若初见她提起,想必这是造反头子,于是点头道:“没有这个人消息,不过如今全城戒严,他也逃不到那里去,多半藏在百姓家中躲避,我这就下令挨家挨户搜捕。”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谈及将来城池重建和安抚民心的问题,正谈的融洽,忽然外面有人报:“回禀三小姐,杨家军已到南门,是否开门放入?” 第二十一章 重回杨府 杨言还未到家门口,就远远看见母亲带着丫鬟们在门口守望,连忙打马快速来到母亲面前,翻身下马跪拜泣道:“儿子来晚一步,让母亲受惊了。” 杨夫人连忙扶起他道:“快别这样,我不是还好好的吗?原以为你明天才会回来呢。” 杨言含泪道:“儿子一听说暴民造反,就连夜赶回来,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杨夫人一把将他抱住抽泣道:“这次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幸亏老天开眼,让咱们母子得以重聚。” 杨言长叹一声,感慨道:“以后儿子再也不离开你了,一直在你身边守着尽孝。” 杨夫人抚摸着他的额头,替他擦拭汗水道:“快别说胡话,你将来是做大事的人,一直守在我身边如何成就大事?虽然妈妈也想你一直在身边守着,可是咱们杨家男儿哪有天天在家里的道理?你只要有这份心就好了,快跟我回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于是前面众丫鬟提着灯笼引路,母子二人在后面说着话,杨夫人将马绍带头造反的前后经过都与他详细讲了一遍,杨言也向她提起与陆家的战事,说了一会,杨言便问道:“这冷家三小姐在何处,怎么不见人?” 杨夫人一说起冷若初,心中便欢喜道:“她这会子已经赶往客栈休息去了,明日再见吧,这个女孩真是不错,容貌、身世都与你般配,说话做事也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做我杨家的媳妇儿最适合不过,我希望你好好待她,这次幸亏她提前带兵相助,否则我们只怕再难相见。” 杨言点头道:“儿子自有分寸,冷家这次之所以愿意帮我,还不是因为我击败了陆家,如果这次若是我战败,别说他们根本不会出兵相助,只怕这冷家三小姐就嫁给陆家去了。” 杨夫人看着儿子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不由得笑叹道:“你怎么跟你爹一样,唉,你们男人啊,什么好事到嘴里就变味了,凡事也想的太功利了一些。” 杨言叹道:“谁不想把事情往好处想?只是诸侯之间那里有什么情分可言?你就说这次吧,眼见着暴民反叛,除了陆家来相助外,别的诸侯不过是派人过来慰问几句,各自忙着撤离在城里的产业,这些人还自称是父亲的世交,谁知还不如冷家有想法,难怪他们能坐拥十镇封地,看来还是有些能力的。” 杨夫人笑道:“说的也在理,政治上的事向来你们男人做主,我们女人不过只想过个好日子,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下,这次事情闹这么大,朝廷肯定会派巡国御史来查问,到时候你可要好好招待着,别得罪了皇帝的人。” 杨言点头道:“说起这个皇帝来,真不是好东西,隔三差五就想着削藩,前些日子还提出什么分封令,让世家的封地平均分封给儿子,儿子的封地再分封给孙子,若是按照他的想法,三代之后,世家大族只怕所存无几,就剩他皇室独大,好掌控天下,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杨夫人也道:“我也听老爷说起过,这天下诸侯纷争,多半是皇家使的绊子,他们好从中取利,只是他们毕竟是皇家,没人敢公然反对,不过诸侯们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将来的天下只怕还要乱,我们杨家要想在乱世中存活,必须先壮大自己,这样别人才不敢贸然进犯,这次你率兵击败陆家,可谓是给我杨家壮了声威,以后就没人敢轻视你年纪小,认为你好欺负。” 母子两个正说着,外边有人道:“太太,夜深了,今晚在何处歇息?” 杨夫人叹道:“上房被马绍那厮烧毁,如今我只有暂时住在你隔壁的厢房里,等以后重新修整再搬出去。” 杨言连忙起身向杨夫人正色道:“那书房狭小实在太委屈人,恳请妈妈住我这的卧室,儿子自去书房歇息。 杨夫人再三推让,杨言坚持如此,杨夫人只得笑道:“既是你孝心,我就答应你。”说着令人将书房重新收拾了一下,布置床椅,不在话下。 当夜用完膳之后,杨夫人和晓蓉住进杨言的正房,他自己则带着凌霜、袁欣两个丫鬟挤在书房里。 二女在门口见到杨言的时候就十分激动,只是一路下来,当着杨夫人的面不敢露出儿女私情,只得强行忍耐着,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杨夫人离开,二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情谊,同时含泪扑入杨言怀中,述说离别之后的相思之苦。杨言见此也升起怜爱之意,问她们家里的情况,又说了些战场上的趣闻轶事,这才逗得二女转哭为笑。 “这书房里如此狭窄,你们两个别打地铺了,跟我一起睡吧。”杨言拉着二女道。 二女含羞道:“太太就在隔壁,你别这样,要她知道了,说我们私情勾引你学坏,只怕被撵出去就坏事了。” 杨言这些日子吃够了军旅之苦,比平日里更思念女人,那里会同意她们,洗澡更衣之后,坚持让她们上床。“就当我感谢你们舍命救我母亲,特敕你们与主人同床,别人要敢乱说我第一个要了他们的脑袋。” 二女强不过他,只得含羞带怯钻了被子里,并不敢脱去外衣,正要说话,忽然听见鼾声响起,转头一看,杨言已沉沉入睡。二女相视而笑,替他盖好被子,相互依偎着也沉睡起来。 第二天杨言与母亲吃过早饭后,就匆匆来到街上去见冷若初。一路上看见杨家兵和冷家兵一起闯入百姓家捉拿逃犯,这些人都如虎狼一般凶猛,搞得城里乱作一团,哭喊声不绝于耳。可惜他现在并不能做什么,当前捉拿逃犯是首要任务,不然以后还可能搞出大乱子来,为了将来的安稳日子,现在百姓们必须得付出一些代价。 另外杨言还对一些百姓支持暴民感到非常失望,他当政以来,不说做到爱民如子,但也尽量做到了秋毫无犯,尤其对难民们多有照顾,可惜这些人居然被人三言两语就挑唆起来造反,而且还对杨家妇孺痛下杀手,这个时代愚民实在太多,如何解决真是个头疼的问题。 杨言一边想着一边来到花园街,这儿看来没有受到叛乱的影响,与别处相比,房屋没有损毁现象。冷若初就住在这条街上的客栈里,只见前面有冷家兵设卡检查过往行人,于是下马往前走去,准备让士兵们向冷若初通传一声,谁知他刚下马,脖子上忽然一凉,低头一看,一把匕首已经架在他脖子,只听一个人站在他身后冷冷地笑道:“二傻子,咱们好久不见,你倒越发威风起来了啦!” 第二十二章 化险为夷 杨言此时已明白被人偷袭,不由得暗骂自己大意,一门心思想着跟冷若初见面,被人偷偷近身居然也没察觉。 好在他已经过战争洗礼,生死看淡了许多,只微微慌了片刻,就镇定道:“你是马绍吧,你倒也命大,这么多人连夜搜你也没把你找到。” 马绍将匕首抵着他的喉咙道:“少废话,想要活命的话,快叫人给我准备马匹钱粮,等我出了城门自然会放了你。” 杨言明白对方有所求,自己暂时还没性命危险,不由长出了一口气道:“只要你不乱来,一切都好说。” 这时一些巡逻士兵已经发现异常,有人发了一声喊,登时招惹的大批士兵围了过来。大家看见领主被匪首挟持,不由得大为紧张,一时刀矛围绕二人,房顶上都沾满了弓箭手。 有人吼道:“马绍你好大胆子,竟然敢挟持爵爷,按帝国律法,平民挟持贵族要身受千刀万剐之刑,若你及时悔改,爵爷一时高兴说不定会赦免你的罪。” “你们都说的是废话,我敢造反就不怕这帝国律法,你们快弄来马车,在里面装上一千两银子,等我出了城门自然会放人。”马绍大声道。 众人看向杨言,杨言点头道:“按他的吩咐去办吧。只是别惊动了太太,让她平白担心我。”他嘴上说着,心里却想这人傻的无可救药,这个时候应该想着立刻逃命,那么多银子在车上的话绝对跑不快。难怪他的造反会被这么快镇压。 于是摘了腰牌,扔给众人。不一会,官兵们果然拉着一辆马车过来,一一将车上的库银都打开来展示给马绍看,只见白花花的分外耀眼。 马绍大喜,用刀赶着杨言上车,谁知他一上车,马绍只觉背后有破风声传来,来不及转身,背后登时一阵剧痛,拿刀的右手也跟着一颤,离开了杨言的身子。 这边官兵看见马绍背后突然插了一枚白羽箭,也是十分吃惊。正发愣时,只见杨言在车上一脚踢开马绍,大喊:“快捉贼!” 众人惊醒,纷纷向前将马绍剁成肉酱,杨言见此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向屋顶看去,嘴里问道:“刚才是谁射的箭?” “是我!”只见一个白衣少女拿着一副金色小弓站在屋顶,朝阳将她的白衣钗环照的熠熠生辉,看起来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杨言举手遮眼而望,识得此人正是冷若初,不由得笑着朝她喊道:“你居然会射箭,好功夫,我本是过来要谢你昨晚镇压暴民,谁知还没来得及答谢,又欠你救命之恩。” 冷若初笑而不答,回身走了几步,就消失在屋顶。杨言于是令官兵们打扫现场,将库银发回仓库,正忙乱中,有人道:“爵爷你受了伤,快包扎一下。” 杨言低头一看,只见右臂正汩汩流血,已经侵染了肩膀,想必方才被马绍的匕首划中,紧张之中竟不觉得痛。正不知所措,一个丫鬟走来对他道:“我们小姐有请爵爷。” 杨言只得不予理会,也来不及更衣,跟着那丫鬟便往冷若初所住的地方走去。过了几个哨岗,来到楼下,只见里面站了许多带剑婢女,皆是一身劲装打扮,防范的十分严密。 进入一个厢房后,有丫鬟便过来替他挽起袖子,敷药包扎伤口。杨言见着丫鬟长的十分乖巧,身上散发着幽幽香气,不由得向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笑道:“奴婢是小姐身边的采儿,爵爷你要过来怎么也不带些随从,这兵荒马乱的必须得小心一点才好。” 杨言叹道:“昨天大家都忙了一晚,我那里忍心打搅大伙睡觉,所以自己就过来了,你们小姐看起来很厉害啊。这次是彻底为我们杨家除了一大祸害。”说毕,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硕大的珍珠,对采儿笑道:“这权当做见面礼,还请姑娘笑纳。” 采儿跟着冷若初从未收过如此重礼,喜的连忙道:“这怎么好意思呢,这都是小姐的功劳,我不过就是一个奴才而已,爵爷也太看重了一些。” 杨言摇头道:“姑娘也太自轻自贱了一些,你们小姐这么多年得你服侍,功劳怎么会少,快别害羞,以后我还会送你好东西呢。”采儿推辞了一番,见他坚持如此,只得含笑收下,又对杨言笑道:“说起来爵爷也很厉害啊,自从我们小姐上次从杨家回来,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天天嘴里念叨某个人的名字,也不知是爱还是恨,这次我们小姐之所以来,是因为跟老爷打赌说你和陆家作战赢不了,老爷则赌你会赢,谁知你还真赢了,作为赌注,我们小姐就……”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采儿连忙闭口不语,珠帘晃动中,冷若初已信步而来,对杨言笑道:“受的伤怎么样?我要去找大夫来,那些大夫却一个个忙着治疗伤兵。”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回姑娘的话,杨爵爷不过受了些皮外之伤,没有大碍。”采儿起身向她道。 杨言也笑道:“多谢姑娘关心,这点小伤就不要惊动大夫了。” 冷若初点点头,命人看茶,沉默了一会方说道:“我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杨言大感意外,不由得问道:“什么东西?” 冷若初登时涨红了脸道:“你怎么忘了,上次我的宝剑被你取走,只留下一个剑鞘,虽然那剑没什么特别之处,总归是我爹给我的,你拿去也没什么用,不如还给我吧。” 杨言邪笑道:“此话差矣,怎么会没有用呢,自从取了姑娘的剑,我就日日带在身边,看见它就如同姑娘在我身边,不瞒姑娘说,陆家那一仗能赢,也多亏了这把剑,我只要看到剑就想着不能死,死了以后就再见不到姑娘了,那将是多么大的遗憾啊。” 冷若初闻言不由得羞的脸色通红,站起身来指着他娇嗔道:“你……还是那么轻浮,刚才就不该救你命。” 杨言却一把将她的芊芊玉手握在手里道:“救都救了,此时反悔岂不是太迟了?好姑娘,自那一日一别,我可天天都想着你呢,你可曾想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