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洋妃之谜》 第一章 逃难之始 王莽新朝末年,华夏国天下大乱。农民起义不断地爆发,各地英雄豪杰也纷纷趁机起兵。到了公元二十五年,汉高祖刘帮的后裔刘秀消灭了绝大多数的英雄豪杰。建立了东汉政权,称号建武。 东汉建武十二年十一月一日,刘秀派兵进攻自称蜀国的公孙述,大军围困了难孙述的首都成都。 那一天,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背负着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急急忙忙地逃出了东门,径直向着龙泉山方向奔去。 迎面一队汉军官兵持刀拦住了道路,千夫长周泰骑在马上,厉声地对那个汉子叫道:“站住!?” 那个汉子说道:“官爷,你们有什么事呢?” 可是周泰却叫道:“我觉得你像极了一个人!” 那个汉子说道:“官爷,你认识什么人呢?” 周泰想了一想,忽然说道:“对了!你一定就是那个人,那个杀害我朝大将岑彭将军的刺客!” 那汉子好象无话可说了,于是哈哈大笑道:“好小子,算你还有一点儿眼力!老子就是成家皇帝麾下的武卫将军赵匡!你要是有种,今天就来为你们的岑彭他仇吧!” 周泰听他自己承认了此事,不由得心中大喜。此案乃是东汉建国以来的第一大案,并且赵匡也是东汉王朝的叛将。偏偏这时候赵匡又是孤身一人,他的背上还有一个三岁多的小孩子,如何能够动手拒捕?这岂不是天赐良机,该我周泰升官发财了? 忽然周泰又心念一动问道:“赵匡,听说公孙述那个老贼娶了夜郎国的美女多吉兆姆为贵妃,那多吉兆姆又为他生下了一个小女孩,名字就叫做公孙惠娘。你背上的这个孩子,是不是就是公孙惠娘?” 赵匡索性全部承认道:“既然你小子什么都知道了,还等什么呢?” 周泰不由高兴得心花怒放,当下大声叫道:“赵匡,你快快投降吧!” 赵匡却冷若冰霜地对他说道:“谁死谁活,现在还难说的很!不是我夸下海口,老子就是这个样子,照样可以打发了你们上天!” 周泰不由勃然大怒道:“好狂的东西!大家一齐上,捉住了这个钦犯,皇上重重地有赏!” 周泰手下数十个军士答应一声,便各举刀枪一起杀向赵匡。那知道赵匡眼明手快,他抢先夺过了一支长矛,然后抡起来一阵狂扫,竟然一下子将大部分东汉军士手中的兵器扫落在地下。 周泰见了,气得“哇哇”狂叫。他便从马上跳了下来,舞动手中的日月双刀,劈头盖脸地就向赵匡砍去。众军士见了主将出战,纷纷躲在了一边观战。赵匡一面脚下不停地滑动,一面却绕到周泰的背后,突然一矛刺了过去。 周泰忽然间不见了赵匡的影子,心中觉得十分奇怪。回过头来一看,赵匡正用长矛向他刺了过来,周泰闪避不及时,不由吓得张皇失措,正好被赵匡一矛刺中了颜面,顿时昏死了过去。 众军士见了,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竟然忘记了前去围攻赵匡。 赵匡却抓住这个时机,纵身跨上周泰的马匹,从此扬长而去。 第二章 普安州县 三年以后,赵匡带着公孙慧娘,辗转来到了犍为郡普安州县境内。 普安州县距离成都五百余里。是古代巴蜀两国交界之地。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前,华夏国的四川、重庆一带当时分为巴、蜀两个小国。蜀国较多地受到中原文化的影响,人民已经逐渐汉化。巴国则仍然为少数民族地区。秦始皇统一天下以后,划分天下为三十六郡,普安州地区划入犍为郡进行治理。 这时候,普安州县境内的居民大部分还是獠人。东汉王朝夺下成都以后,又忙于征伐四方,对于普安州县这个偏僻的小地方并没有派驻什么军队。 由于无人追缉,赵匡他们还是比较的安全,所以这时候赵匡的神情十分安闲自在。他将公孙惠娘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身子前面,两个人共同骑在一匹马上,信马由缰地缓缓行走。 走了没有多远,前面出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 水面虽然不很宽阔,溪水却是清彻见底。水草丛中,几只青蛙在那里欢快地鸣唱;河水中,一群鱼儿自由自在地在水中嬉戏游玩;水面上,五彩缤纷的蝴蝶在空中飞来飞去。 公孙惠娘见了这等景致,不由走上前去,蹲在溪边静静地观赏。 赵匡不由想道:“喜欢大自然的美丽的是孩子们的天性,何况公孙惠娘出身于帝王之家,从小生活在宫阙之中,没有见过这等秀丽的自然风光,无怪乎她会这样地投入。”于是,他只好陪着她慢慢地玩耍。 可是公孙惠娘蹲在那里,半天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赵匡见了,不由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公孙惠娘抬起头来,好奇地问道:“爷爷为什么叹息啊?” 赵匡想了一阵,心情极为复杂地说道:“您的年纪还小,有些事情将来才能够明白。” 公孙惠娘撒娇地说道:“我不来了,爷爷看不起慧娘了!” 赵匡只得含含糊糊地说道:“这鱼儿如此的逍遥自在,就好比天下的平民百姓。您虽然出身于帝王之家,过去是无比地尊荣富贵。如今却要长年累月地奔波逃亡,就连一个平民百姓的自由也没有,爷爷是在为您叹息啊!” 公孙惠娘听了,觉得似懂非懂,不由呆了半天,方才勉强地点了点头。 赵匡见了,觉得她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儿童,现在告诉她这些事情毕竟太过殘忍,于是有些歉意地说道:“公主,世界上的事情难以预料,也许您现在要受些磨难,将来却是一片的锦绣前程呢!” 公孙惠娘却认真地说道:”爷爷不要安慰我了!我知道,我是公孙述的女儿,朝廷想尽千方百计也要捉拿我的。不过我也不怕死。我要是怕死,就不是公孙述的女儿了!” 赵匡听了,想起公孙述临到大难到来的时候,一再地拒绝刘秀的劝降,并且散去了蜀国所有的资财,组织起五千人的铁血军队,同东汉大军进行殊死的决战,最后终于受伤身亡。姑且不说成败利钝,单就这份气质,毕竟也是一种豪杰的举措!他的女儿小小年纪,也知道以他为荣,倒也是很不错的了! 想到这里,赵匡的心中越发悲怆,只得说道:“公主,你放心,有爷爷在就有您的安全。咱们还是走吧!” 公孙惠娘却说道:“爷爷,你也不能再叫我公主了,我也应当只是公孙惠娘了。我已经没有了亲人,只有您这么艰难地保护着我,以后您老了我也会全心全意地孝敬您!” 赵匡听了,心中想道:“她虽然年龄尚小,心里倒是明白得很呢!”于是二人都不再言语,只是缓缓地向前行去。 第三章 朝阳洞 赵匡带着公孙惠娘在普安州县的境内行走了一天,日头渐渐地偏向了西方,周围又没有一户人家。 公孙惠娘有些不安地问道:“爷爷,现在我们要去哪儿呢?” 赵匡还没有回答,背后一人却大声地说道:“赵将军和小公主可以跟随我来!” 赵匡吓了一跳,转过身子一看,四下里并没有一个人影。赵匡于是大声地问道:“何方高人,怎么不敢现身说话?” 这时候,从一棵大树的后面转出了一位三十来岁的白面汉子。他向着赵匡深深地作了一个揖,然后高声说道:“赵将军,在下叫做陈忠,原来是大成皇宫的太监。现在奉了总管王公公的命令,在此恭候你们!” 赵匡不由怀疑地问道:“我过去怎么没有见过你呢?” 陈忠哈哈大笑道:“我过去不过是宫中的一个小小太监。赵将军是何等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认识小人?” 赵匡又问道:“现在主子双亡,王公公岂能还活在人间?” 陈忠却说道:“那日城破之后,我们逃了出来,一直潜伏在普安州县境内。” 赵匡不由地有些相信了,公孙惠娘又说道:“王公公这个人很好,我认识她的。” 陈忠又说道:“小公主好记性!赵将军,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王公公尚在前方等候,我们走吧!” 赵匡虽然半信半疑,但是他毕竟艺高胆大,不由心中想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和小公主岂不是有了栖身之处?” 于是赵匡便让公孙惠娘骑在马上,自己牵着马匹,跟随着陈忠慢慢地向前行走。 陈忠带着他们专拣小路行走,沿途皆是一派荒凉的景象。 王莽新朝以后的十多年战乱,导致中华人口锐减。为了报复国蜀国连续刺杀东汉大将来歙、岑彭的举动,东汉将军吴汉在攻下成都以后“屠城三日”,又吓得蜀中的百姓纷纷外出躲藏。因此普安州县一带,此时烟特别稀少。 他们约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了一座高大山梁的前面。这里前面地势开阔,后面却是山峦重叠,树木遮天蔽日。道路愈来愈狭窄。陈忠带领他们来到一个很大的山洞面前。只见那个洞子宽阔十数丈,洞前赫然写着“朝阳洞”三个大字,里面建修有十来间茅屋。 这时候,公孙惠娘从马上跳了下来。里面出来了一个壮汉,替赵匡牵走了马匹。接着,又出来了一位婆婆,上前将公孙惠娘和赵匡引入了室内。赵匡见他们并无敌意,也就坦然地随同入内。 来到院内一看,赵匡不由心中大喜。里面并排站着十余位佩着刀剑的壮汉,中间那位端坐堂上的老者,不是大成皇宫的总管王硕是谁?在他的两边,还分别站着四位妙龄女郎。赵匡认得,她们也是大成皇妃多吉兆姆昔日的侍女。 王硕看见赵匡进来,立即离座起身大叫道:“赵将军,别来无恙?” 赵匡也连忙问候道:“王公公,近些日子还好吧?” 王硕走上前来,两人好一阵亲热。王硕又说道:“你们长途跋涉之后,肯定腹中已经十分饥饿了。咱们边吃边谈吧?” 于是两位婆婆摆上来一桌酒席。王硕首先扶公孙慧娘坐了主位,又敬赵匡坐了客位,他自己和陈忠则坐在左右两方相陪。 王硕先向公孙惠娘敬酒。公孙惠娘虽然不能喝酒,但是她知道礼节,还是略饮了一点茶水表示领情,王硕也不介意,自己干了三杯。然后,王硕和陈忠每人又向赵匡敬了三杯酒。 劫后相逢,同僚胜似亲人。赵匡的心中特别高兴,他也分别回敬了两人各三杯。 此时,王硕方才慢慢地说道:“那日城破之后,老夫苟且偷生到今天,已经是无颜再见故人之面了!” 赵匡说道“王公公休要如此说话!我们虽然做了亡国之臣,但是人人忠义,也算对得起蜀王了!” 这时候,赵匡不由想起了自己当初离开成都时候的情景。 那时东汉各路军队由大司马吴汉率领直抵成都城下,蜀国军队无法抵抗。这时候,公孙述在战斗中也被敌人在胸前刺了一个大洞,立即堕落于马下,左右急忙将他救回宫中。蜀国将军延岑则继续指挥蜀军在街坊上进行抵抗。 公孙述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于是他召来赵匡说道:“今日汉军必然要攻破城池,且请赵将军帮助我们!” 赵匡斩钉截铁地说道:“皇上不要慌张,微臣自然保护你们一家冲杀出去!” 可是公孙述却流泪说道:“赵将军,我们夫妻二人即使逃得了性命,又有什么面目偷生于人世呢?朕的主意已定,必将一死以谢天下!只是皇妃只有一个女儿,将军可以看在我们夫妻二人的薄面份上,早早地带她出城逃生!” 赵匡尚在犹豫,多吉兆姆又流泪说道:“将军是我夫妇唯一可以托付之人,万望你将她带去民间抚养。将来她长大成人以后,必定会视你为再生父母!” 赵匡听了,知道他们殉国的主意已定,只得说道:“皇上和皇妃放心,微臣深受皇上知遇之恩,况且又身兼公主卫士之职,此生此世必将全力护卫公主!” 公孙述和多吉兆姆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多吉兆姆又说道:”惠娘脖子上那个双鱼形的金镜,是我多吉家族的信物。危难的时候,你们可以前去夜郎国,寻觅王族的人投靠,万万不可以丢失了!” 赵匡听了,含着眼泪一一答应了下来。 此时汉军已经逼近了宫外,宫中已是一片的混乱。赵匡只得匆匆忙忙地告别了公孙述夫妇,带了公孙慧娘骑马出城逃走。 赵匡想到这里,心中仍然不胜悲怆。 王硕却慢吞吞地说道:“赵将军,老夫现在有一言相劝,不知赵将军是否听从?” 赵匡心中毫不怀疑,慨然答应道:“王公公有什么吩咐,末将一定遵从!” 王硕于是说道:“目前天下大势已定,我们这般东躲西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赵匡听出他的话中竟有动摇不定的意思,便将脸色一沉问道:“公公要做什么?” 王硕便说道:“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实话告诉你吧,我与陈忠已经是东汉皇帝殿下之臣了。今日在此,专为等候将军与公主。将军乃是世上的大英雄,倘若愿意归顺朝廷,不但前面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而且皇上还将加以封赏。” 赵匡听了,不由勃然大怒道:“不忠不义之事,赵某定然不做!世事如此,你们如何打算,我可以不管。但是你们如果要打我和小公主的主意,休怪赵某出手狠毒!” 王硕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赵将军何必不自量力?你且试上一试,看看是否还能用力呢?” 赵匡闻言大吃一惊,想要站起身来,却是真的浑身奇软已经丝毫不能运用功夫了。他心中明白:王硕在自己的酒中下了迷魂散一类的药物,自己现在相当于一个普通人了。不由愤激地骂道:“无耻小人,竟敢如此算计我们!” 王硕“嘻嘻”笑道:“赵将军不用生气,我早知道你不肯投降,不得不用了这个办法!谁叫你如此顽固不化呢?”随即一声喝令,从屋内钻出了三个士兵,七手八脚地将赵匡五花大绑了起来。 公孙惠娘目睹了眼前姓的一切,不由心中又气又恨。王硕又嘻皮笑脸地过来对公孙慧娘说道:“小公主,老奴也只好将你送去东汉朝廷邀功请赏了!” 公孙慧娘虽然人小,胆气却是十分的豪壮,当下也冷冷地骂道:“卖主求荣之人,却是连猪狗也不如!”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大声叫道:“起火了!起火了!” 陈忠往外面一看,不由吓得魂飞魄散。原来,外面的十几间茅屋全部着火。烈焰正趁着风势向着洞内席卷而来。 王硕见了,立即吩咐道:“陈忠看住赵匡,其余的人全部跟我出去救火!” 众人立即跑了出去,手忙脚乱地折腾了半天,才将洞外的火焰扑灭。待到他们回到洞中,却是已经不见了公孙惠娘,陈忠也被人点了穴道,不能言语和动弹,只用两眼望着他们。赵匡浑身被绑,尚且蜷曲在地下,显然是另有高人救走了公孙惠娘。 王硕不由想道:“刚才大家都在洞外救火,入洞的道路又只有一条,那个高人何时钻入了洞中呢?” 无奈之下,他只得上前先替陈忠解开了穴道。陈忠说道:“你们出去之后,杨奉那个贼子来到我的身边。趁我没有防备突然点了我的穴道,然后背着公孙惠娘逃走了。” 王硕这才知道竟然是自己的厨子杨奉背叛了自己,可是天色已经太晚,无法再去追赶。于是说道:“我们捉住了赵匡,好歹也是立下了一件功劳!至于公孙惠娘和杨奉,以后咱们再设法捕捉罢了。这里不可以久停,迟了恐怕又要发生事端!” 于是王硕又下令,索性一把火将朝阳洞烧了个干干净净。 第四章 雁家山 王硕一把火烧毁了朝阳洞以后,又找了当地的一个獠人作为向导,然后趁着满天的星光,连夜押解着赵匡上路。 他们走了一天一夜,来到了犍为郡资中县的地面,才将那个獠人放了回去。那个时候的资中县并不是今日的资中县,而是如今的四川省雁江区。那时候的沱江也叫做资水。资中县城位于资水河畔,距离成都不过三百来里。 这个季节,白天烈日当空,酷热难当。夜间却是凉爽宜人,正好赶路。他们这一行人,前面由五个壮健军汉开路,陈忠带领四个军汉走在后面,算是这一行人的后卫。王硕和两个婆婆、四个侍女走在中间,将赵匡紧紧地夹在其中。 因为赵匡的武艺高强,王硕还叫人给他戴上了脚镣手铐,并且将他横搁在马背的上面,由一个军汉牵着马匹行走。 赵匡根本不能设想逃走,只是在马背上一个人寻思道:“幸亏有了杨奉拯救公孙惠娘,否则自己在九泉之下怎么去见成家皇帝夫妇呢?” 此时一行人又累又渴,谁也不再说话,只是悄无声息地向着北方行进。 看看已是午夜时分,他们翻山越岭地来到了资中城外的雁家山下。此时万籁俱寂,星斗满天,周围林木森森,一片月光朦胧。王硕知道翻过这座山岭以后便是资中县城,于是下令赶紧越过山去。 忽然听得前面有了一阵骚动,一个声音高叫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来人留下买路钱!” 王硕知道遇上了拦路抢劫的强人,便低声吩咐众军汉道:“大家沉住气,探清了他们的来意再作打算。一切听我号令行事,不要随意行动,误了我们的大事!” 众人停在那里向前望去,只见淡淡的月光之下,跳出了三十来个獠族大汉。他们全部裸露着上身,身上又纹着奇异的图案,脸上还涂了丹砂,嘴里都去掉了两颗门牙,一个个面目狰狞恐怖。他们挥舞着刀剑和盾牌,正好截住了上山的道路。 为首之人身长六尺有余,三十多岁年纪,手使一柄单刀,发声有如洪钟,看模样却不是一个獠人。 王硕上前先作了一个揖,然后说道:“各位好汉,我们乃是前往成都投亲之人。所带的路资不多,但是定有薄礼献上,只是不要惊吓了我们的内眷。” 那个为首的汉子说道:“这个你尽管放心!古话说:‘盗亦有道’。我们只要银钱,绝对不会轻易伤人性命。你们快些将银子送了过来,我们就好放你们赶路!” 王硕便命令一个军汉,将事前准备好的一包银子递了过去。 那为首的汉子见这包银子足有百两之多,便将手一挥,准备就让他们过去。 王硕正在暗自庆幸,忽然又看见前面树上跳下了一个人来。他快步走入场中,口中大叫道:“且慢!兄弟杨奉还有话说!” 在场的獠人汉子谁也不认识他,只以为又来了一起黑吃黑的朋友,一时不由目瞪口呆。雷迁也不认识此人,暗中提高了戒备之心。 王硕见来人便是杨奉,于是张口大叫道:“他不过是我们家中逃亡的奴仆,好汉们不要理睬他!” 说罢,他陡然一支袖箭射了过去,谁知却被杨奉轻轻地接住又顺手反射了过来,王硕手下的一名军汉应声倒地。 众人一片惊呼,王硕方才知道杨奉也是身怀绝技之人,于是不敢再轻举妄动。 杨奉回过头来,对那为首的汉子说道:“壮士莫非就是雷迁雷大哥?” 那为首的汉子回答道:“在下正是雷迁!请问壮士是谁?” 杨奉说道:“在下杨奉,请问雷大哥可曾与成家皇帝义结金兰?” 雷迁哈哈大笑说道:“我与公孙述结义之事,巴山蜀水之间无人不晓。只是我那皇帝哥哥却被东汉朝廷害了,这个大仇至今未报!” 杨奉便接着说道:“雷大哥说的是!对面那个贼子叫做王硕,原来也是成家皇帝宫中的总管太监,如今却投降了东汉,竟然又想捕杀成家皇妃的独生女儿公孙慧娘。那马背上被擒之人,便是公孙慧娘的卫士赵匡将军,雷迁哥哥可要前去救他?” 雷迁听了,不由愤怒地说道:“如此说来,我那侄女儿竟是被他们杀害了?” 杨奉说道:“雷大哥放心,小公主已经被兄弟救了下来!” 雷迁听了稍觉放心,但他还是禁不住愤怒地大叫道:“弟兄们,王硕这等不仁不义之徒,我们上前将他杀了,也好为我们的皇帝哥哥报仇雪恨!” 众獠人汉子于是“哗啦啦”地四下散开,又将王硕一行人围困在核心。 杨奉却大叫道:“雷大哥且慢动手,待兄弟问过他们以后,咱们再行动手不迟!” 王硕自从杨奉现身的那一刻开始,便在脑子中不停地思索。 他本名叫做王充,自幼家境贫穷,父母双亡。后来被一个老年乞丐看中,教了他一身的武功。可是王硕奔走江湖的时候,却是一个出名的釆花大盗。惹得一帮武林高手四处追揖,他不得不自己一刀割除了阳物,发誓从此不再进入江湖。 后来,公孙述在蜀中为官的时候,他便化名为王硕前往投奔。公孙述看他办事精明,便将他留在了自己的身边。他当时也是忠心耿耿,以至于公孙述让他做到了大成皇宫的总管。 可是,公孙述夫妇临死之时,王硕见势不对,立即前往汉军营中,带了汉军千夫长周泰进宫捕捉公孙述的族人和延岑。 当时,王硕当时并没有得到重用。 后来,吴汉“屠城三日”的行动,惹得天下议论纷纷,刘秀深感不安。他立即调走了吴汉,并且指示接任的武威将军刘尚要善待当地的头面人物,借以保障蜀中的稳定。 因此,王硕又得到东汉朝廷的重用,成为了东汉朝廷的宣慰使,并且刘尚叫他负责侦缉大成皇帝的余党。 现在他知道雷迁势必要与杨奉联合起来对付官军,不由心中暗暗地吃惊。不过,王硕也是一个老谋深算之人,趁着杨奉、雷迁说话的功夫,他使了一个眼色,让陈忠迅速地靠上前来。 王硕低声对他说道:“你要保护好宫中的婆婆和侍女们,必要时设法带领她们首先突围出去,搬来资中城里的救兵。我在后面抵挡这两个逆贼!” 这时杨奉上前说道:“王硕,如今我有一言相劝:不如你们放了赵匡,我们也让你们过去。” 王硕冷笑一声说道:“公孙述已经失败了,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你们劫持朝廷的钦犯,已经犯下了灭绝九族之罪!不如你们大家束手归降,看在旧日熟识的情分之上,我可以去朝廷为你们说情,或者还可以留条性命!” 杨奉知道他不肯协商,不由哈哈大笑道:“你自己已经死在临头了,却还要这般地冥顽不化!陈忠,你却是怎么说?” 陈忠也大叫道:“我岂能顺了你们这帮逆贼的心愿?” 他的话声尚未落地,身边的一个侍女猛地拔出一柄尖刀,猝不及防地刺进了他的后心。陈忠惨叫了一声,马上倒地身亡。他身边的四个军汉尚未醒悟过来,也被两个婆婆、四个侍女一齐动手,杀了个干干净净。然后众女人迅速上前,又紧紧地护住了赵匡。 变起仓促之间,王硕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来她们早就个个身怀绝技,并且与杨奉串通一气,准备暗中劫走赵匡,怎么我事前一点儿也不知道!” 不过王硕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处在这种剧烈变化的情况之下,他知道必须果断处置才有逃走的机会。于是他一连串的袖箭飞出,两个婆婆先后中箭,也是倒在地下挣扎一番以后死去。 赵匡在马上大叫道:“王硕这厮好不恶毒,竟敢用毒箭伤人!雷老弟、杨老弟快快将他截住!” 杨奉和雷迁急忙飞身上前,缠住了王硕厮杀,使他无法腾出手来再次施放毒箭。众獠家汉子又趁机一齐动手,将王硕身边的五个军汉团团围住厮杀。 趁此机会,四个侍女上前,动手将赵匡放了下来,又替他去除了脚镣手铐。可是赵匡被束缚的时间长了,一时之间血脉不能流通,无法与人动手相搏,只得望着杨奉、雷迁他们与王硕酣斗。 却说王硕乃是西蜀官府之中的武功第一高手,杨奉和雷迁两人合力斗他,一时之间尚且难分胜负。 王硕手下的那五个军汉,他们并不是武林中的人物,平时在千军万马中冲锋陷阵倒还可以,像这般讲求技艺的打斗,尚未动手先就慌了手脚。 雷迁手下那批獠人汉子,平时都是一些打家劫舍的英雄,此时又依仗人多势众,早已将那五个军汉分隔开来,把他们一个个逼得手忙脚乱。 王硕眼见自己的手下又要吃亏,“呼”地一声跳将过来,又砍翻了两个獠人汉子,才将獠人的气势压了下去。可是杨奉、雷迁又急忙赶了过来,围住王硕死战。 赵匡见了,急忙吩咐四个侍女道:“你们过去帮助獠人弟兄,先解决了那五个军汉,我自有护身的办法。” 那四个侍女听了,飞奔过去加入了獠人与军汉的战团,顿时五个军汉很快便被砍翻了两个。 王硕见了,不由寻思道:“今日之事必然不能善罢甘休。他们的目标在于救出赵匡,只有重新擒住赵匡,才能威胁杨奉和雷迁,我们才有脱身的可能。” 于是他奋起神威,先是逼退了杨奉、雷迁,然后纵身扑向赵匡。可是赵匡好象早已经知道了王硕的用意,顺手抓了一把沙石在手。待到王硕扑来的时候,他假装惊叫一声,一个跳跃避开了王硕的掌势,顺势却将一把沙石向他打了过去。 王硕万万没有想到赵匡会用这种办法来伤他,猝不及防之下,双眼已经中了无数的沙石,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双目疼痛难忍。 赵匡趁机走开,杨奉、雷迁却赶了过来,刀枪并举地想要趁机将王硕毙于当场。 可是王硕到底身手不凡,他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长剑,千方百计地护住了自己的身子,杨奉、雷迁一时之间却也奈何他不得。 可是剩下的三个军汉,却在四个侍女和众獠家汉子的联合攻击之下,很快做了刀下亡魂。 王硕听到他们的惨叫声音,知道自己再不设法逃走,必然也要葬身此地。于是他听风辩声,抓住一个空隙抢进身子,一剑刺伤了杨奉,然后长啸一声窜了出去。几个纵跃之间,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雷迁还要下令追赶,赵匡叫道:“雷兄弟,且让他再活几天吧!” 雷迁只得下令停止追击。这里众人掩埋了双方的尸首,雷迁又拿出金创药品,替杨奉和獠家伤员包扎了伤口。 杨奉便向雷迁致谢道:“今天的事情,多亏了雷大哥及时出手,否则我们很难成功!” 雷迁说道:“不要说赵将军是因为保护我的侄女落难,便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之人,我们既然遇上了也该出手相救的!只是杨兄弟若不及时说明,我们险些就被那贼子的花言巧语蒙混过去了。” 杨奉说道:“我来这个地方埋伏已经很久了,只是自知武功在王硕之下,不敢轻举妄动而已。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正好雷大哥带了人马过来,我便知道今夜救人一定成功!” 雷迁哈哈大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帮助你?” 杨奉笑眯眯地说道:“川中的英雄豪杰,谁不知道你雷大哥极重义气?” 雷迁便说道:“这倒算我雷迁小有名气!只是今天便宜了王硕那个贼子!” 赵匡说道:“王硕这种小人,不值得我们去与他计较。眼下最为要紧的,是千方百计保护小公主!大恩不言谢,我们就此与雷老弟分别。” 雷迁便问道:“你们现在要去哪里呢?” 杨奉说道:“目前还没有一定的去处。今天这件事情做了下来,朝廷必然会全力捕捉,我们只得带了小公主浪迹天涯。” 雷迁便劝道:“目前东汉已经统一了天下,中原地区肯定是去不得的。川、黔、滇之间地势宽阔,又是各个民族的君主独立统治,如果你们藏身其间,谅他朝廷一时之间也奈何不得。你们倘若不怎么如意,可以径直前来找我!” 杨奉说道:“多谢雷大哥的盛情,待我们寻到小公主以后,再来寻觅雷大哥!” 于是大家依依不舍地分别。雷迁一行向着西北而去,杨奉、赵匡和四个侍女却直接向着东南奔去。 第五章 皇家幼女 赵匡问起公孙慧娘情况,杨奉笑道:“赵将军尽管放心,我已经将她安置在一个极为偏僻的村庄之中。托付的那个老太婆又是十分的喜欢公孙惠娘,如果有什么事情,她一定会替我们保护好公孙惠娘的!” 赵匡放下心来,又问起杨奉与自己分别以后的情况,杨奉说道:“那日你们走了以后,皇上让我立即出发,务必寻找到你,共同保护公主。我正要出门的时候,王硕已经带领东汉大军围困了皇宫,哪里走得出来?” 赵匡问道:“你怎么与王硕走到了一起?” 杨奉说道:“皇上夫妇已死,王硕又接管了皇宫。我只得继续装做厨子,以便寻找机会打探你们两人的下落。后来武威将军府又命令王硕寻找你和小公主,王硕便要我随同他一路出来。” 赵匡又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呢?” 杨奉说道:“王硕当上了宣慰使,我们就出来了。先在各地寻觅了几年,一直没有你们的下落,于是便来到这普安州县境内。” 赵匡说:“你们是怎么发现了我们的呢?” 杨奉笑道:“前天陈忠无意之中发现了你们的行踪,先用飞鸽传书报告了王硕,又设计引诱你们过来。再后来的事情,你就全部都知道了。” 赵匡也笑着说道:“前天晚上幸亏你出面救援,否则小公主的后果不堪设想!” 杨奉笑道:“我是大成皇妃身边的人,救援她的女儿也是应尽之责嘛!” 赵匡又说道:“你有这样的一身好功夫,过去我们可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杨奉说道:“我原来就是夜郎国中的一个将军,当年皇妃嫁过来的时候,我们夜郎国王心疼他的侄女,便派我扮作厨师进入了大成皇宫,以便危难的时候好保护皇妃。” 赵匡笑道:“这样说来,便是那两个婆婆连同那四个侍女,也都是你一样的情形了。” 杨奉笑道:“这个也是自然!大成皇妃的侍女和婆婆,从小也都受过很好的武术训练,来到大成皇宫以后,他们奉命都听从小弟的指挥,共同保护皇妃。” 赵匡听了,不由想道:“夜郎虽然是个小国,但是谋划事务却也算是周全。”于是他又问道:“你们会武功的事情皇上是否知道?” 杨奉说道:“以前他也不知道。前次危急的时候皇妃才告诉了他,所以他才要我们前来保护公主。” 赵匡又问道:“既然皇上有如此的姻亲,何不退入夜郎国中,以图将来东山再起?” 杨奉苦笑道:“当初皇妃和我都是如此劝过他的,不过皇上坚决不肯答应。他说:‘我与刘秀势同水火,只要我不投降,哪怕我逃到天涯海角,刘秀也必然不能放过我。夜郎只是一个小国,我们纵然逃到那里,也是枉然将战火引到夜郎国去!” 赵匡说道:“皇上始终还是一个明白之人!只是皇妃不是汉人,她完全可以逃回国去的。” 杨奉又说道:“当初我们也是这样劝说过皇妃的,但是皇妃决心以死殉夫,不肯个人苟且偷生的。” 赵匡听了,不由对多吉兆姆也生出了一番敬意:“原来也是一个情深义重之人!” 却说这一行六人翻山涉水,第二天中午便来到距离朝阳洞十多里远的一个村落。这个村子不大,仅有四五户人家。可是走近村子里一看,杨奉不由吓得魂飞天外:村中的房屋已经被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并且四处不见一个人影。 杨奉呆呆地站在那里,连声叫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难道东汉军队又前来血洗了这个村庄?” 可是他们查勘一遍,现场又没有任何人的尸首和血迹。 几个人又在村前村后仔仔细细地寻觅了一番,仍然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赵匡不由问道:“会不会是王硕另外派人掳走了小公主和村中的百姓?” 杨奉说道:“绝对不可能!王硕虽然奉命捉拿你和公主,但是东汉朝廷并不完全信任他。他的手下只有陈忠和十个士兵可以指挥,并且前晚以来他们一直都在一起行动。” 赵匡又问道:“会不会另有一支东汉军队,意外地发现了小公主,从而劫持了她和百姓?” 杨奉说道:“也不可能!小公主离开成都的时候,不过三岁多一点,这几年变化得连我也差点认不出来了,外人谁还能够认识她?即使有一支东汉军队来到这里,他们要搜查小公主和你,有那个老太婆帮助遮掩,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四个侍女也在旁边议论纷纷,只是无法得出结论。 后来,杨奉和赵匡经过商议,决定与四个侍女分开,前往附近的村庄中打探消息。待到黄昏的时候,情况还是一塌糊涂。杨奉和赵匡不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是事情又毫无头绪, 你说那个公孙慧娘,此刻她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呢?原来前天晚上,杨奉救了她出来以后,立即背着她离开了朝阳洞。在路上,公孙慧娘一直默不作声。这几年以来,她跟随赵匡被迫东躲西藏,对于逃难已经习以为常了。 眼前出现的这个男人,她好象曾经相识,但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他究竟是谁,是祸是福她也无法知道。幼小年纪的她,此时此刻无法可想,只好一切听天由命。 杨奉见她不肯开口说话,便轻轻地将她放在地上,然后温和地问道:“小公主,你是否有些害怕?” 公孙慧娘说道:“叔叔,你不应该叫我公主。大成公主已经成为了过去,我现在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民女,你叫我公孙慧娘就行了。” 杨奉不由心中一动:“她心中竟然如此的明白!” 当下杨奉说道:“好,今后我只叫你公孙慧娘!” 公孙慧娘想了一想又说道:“不!你今后只能叫我慧娘,连‘公孙’这个姓氏也不要提起!” 杨奉不由想道:“名字去掉姓氏,便可以掩饰自己的出身。她小小年纪便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可见公孙惠娘毕竟出身高贵,自幼便是十分的聪明。” 为了解开公孙慧娘心中的疑惑,他慢慢地说道:“你不要害怕!我叫杨奉,是奉你父母的命令前来保护你的!” 公孙慧娘知道父皇和母妃虽然已经死去,但是肯定在生前就作出了这样的安排,心中便感到踏实了许多,于是便说道:“这就多谢杨叔叔了!我们将来要去哪里呢?” 杨奉说道:“恐怕我们只能前往夜郎国,投奔你的外祖父。” 公孙慧娘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外祖父是夜郎国的王叔,这时对于杨奉更加相信。可是她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从这里前去夜郎国,有那么远的路程,我们怎么知道路径呢?” 杨奉只得说道:“慧娘放心,杨叔叔便是夜郎国中之人。” 公孙慧娘猛地一惊问道:“怎么,你就是夜郎国中的人?” 杨奉又说道:“我就是夜郎国国王手下的一个将军,本名叫做多吉兆奴。” 公孙慧娘念了一遍“多吉”,不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杨奉诧异道:“惠娘,你怎么了?” 公孙惠娘说道:“以前母妃告诉了我‘多吉’这个姓氏,说这是我外祖父家族的姓氏,叫我们今后可以前去投奔他们。当时我反复地背诵过这个姓氏,所以现在也能够熟记。这么说来,你就是我的舅舅了?” 杨奉坦然承认道:“正是!我就是奉了国王的命令,一直在大成皇宫里保护你和母妃的。你父皇和母妃逝世以后,我一直没有回国,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你和赵匡将军的下落。老天爷帮助我,让我今天终于将你救了出来。” 此时慧娘完全放下心来,不由又想起了赵匡,便着急地说道:“赵爷爷是个好人,你一定要救他脱离危险啊!” 杨奉说道:“我也正在思考怎么样去救他!可是王硕手下的人手不少,我又不能带你前去,这倒叫我有些为难。” 慧娘一时也没有了主意,不由焦急地哭了起来。 杨奉劝道:“惠娘,你不要着急!我可以将你暂时寄托在一个百姓人家,等我救了赵匡出来以后再来接你,这样你可愿意?” 慧娘说道:“可以呀,不过你可要快去快回!” 此时天色黎明,他们来到一个小村庄的前面。 这个村庄四面皆是小山坡,房屋又掩藏在一片树竹之中。整个院落大约只有十来间茅屋,周边以竹蓠相围,中间一道竹门,不到眼前很难让人发现。 杨奉觉得这是一个好地方,便牵着惠娘上前喊叫起来。 院中的人们已经起来洒扫庭院,听得有人呼唤,一个五十多岁的姥姥出来开了院门。 杨奉说道:“姥姥,早晨好!” 那姥姥问道:“这么一大清早的,你们有什么事情呀?” 杨奉说道:“我们是外乡之人,因为我兄长疯癫迷失,嫂子又早已经过世,我不得不带着侄女四处寻觅兄长。可是我的侄女实在走不动了,想求姥姥替我照看几天,不知是否可以?” 那姥姥仔细地看过公孙惠娘,忽然目光一闪说道:“这么乖巧美丽的一个小女孩,实在让人喜爱!我怎么会不愿意呢?只是你可放心?” 杨奉不由喜出望外,连忙说道:“放心,放心!” 姥姥又说道:“那么你就去吧。不要说三五几天,哪怕一辈子跟着我,我也会好好地照顾她的!” 杨奉走了以后,姥姥叫过村中的人们,向他们郑重其事地宣布道:“刚才我收下了一个外孙女儿,就是这个小孩子。我们姓安,她的名字就叫做安灵芝吧。以后,大家一定要认真地爱护她,不可有丝毫的闪失!” 那些人对于姥姥好象十分的敬畏,听说以后便一齐回答道:“是,姥姥放心!” 然后姥姥又叫过两个与公孙惠娘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并且对她们说道:“这是你们的小妹子,你们先带她出去玩玩吧!” 那两个小姑娘立即走了过来,亲切友好地领着公孙慧娘,走到村外的大道上去玩耍。 她们兴致勃勃地对公孙惠娘说道:”我们是姥姥的徒弟,一个叫做尼桑,一个叫做尼罗。姥姥的本事可大呢!有姥姥在这里,任凭什么人也不敢再欺负你了,你就放心地跟着我们玩好了。” 这时候,公孙惠娘看见,姥姥叫了两个中年男人进去,他们神色凝重地在商议着什么事情。 不料正在这个时候,一队二十多人的汉军官兵从大道上走了过来。其中领头的那位官爷,脸上有一条伤疤,模样十分凶恶。公孙慧娘一见,吓得掉头就跑,两个小姑娘不明所以,也只好跟着她就往回跑。 那队汉军官兵觉得奇怪,便径直追了过来。庄内有人看见,马上报告了姥姥。那姥姥立即装作颤颤巍巍的样子走了出来,陪着笑脸向着那群官兵说道:“官爷们,好早哩!” 刀疤脸便问道:“刚才那几个小姑娘,可是你们村中的孩子?” 姥姥还是陪着笑脸问道:“是呀,她们可是惹官爷们生气了?” 刀疤脸没好气地说道:“那倒是没有!可是其中有个小姑娘,像极了我们要找的一个人,你将她们叫了出来让我们辨认!” 姥姥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表面上还是装作什么也不懂地问道:“你们要找的是个什么人呀?怎么会是一个小姑娘呢?” 刀疤脸极不耐烦地说道:“她姓公孙,名叫慧娘。她虽然人小,可是一个钦犯,告诉你也不知道!” 姥姥心中一震,嘴里却不得不说道:“我们村里可是没有一个姓公孙的,全部都姓安。不信,你们可以随便询问!” 说罢,她扬手叫道:“快将孩子们带了出来!” 两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将公孙慧娘等三个小姑娘带到姥姥的面前。 刀疤脸走向公孙慧娘,蹲下身子装出笑脸问道:“小姑娘,你姓公孙,叫做慧娘,对吧?” 但是公孙慧娘在村头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他是周泰,只是当时错把他当做了鬼魂,所以才吓得掉头就跑。实际上当年的周泰,只是受了重伤,当场昏死过去而已。现在他已经升任了朝廷的游击将军,专门负责追缉赵匡和公孙慧娘。 公孙慧娘此时已经想通周泰可能并没有死去,自己这么一跑,肯定会引起周泰他们的怀疑,还会给姥姥他们惹来麻烦。等到叫她出来询问的时候,她的心中已经镇定了下来,早已经打定了主意。 这时见周泰果然问她是否公孙惠娘,她便立即摇摇头说道:“不,我姓安呀,叫做灵芝。你说的那个人,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她!” 周泰想她小小年纪,回答的又是如此的快捷,不像是个说谎的样子,未免大失所望,只好悻悻地带着官兵们径直走了。 周泰他们走了以后,姥姥一把抱起公孙慧娘,亲呢地叫道“慧娘,我的宝贝儿呀!你好勇敢,把那些狗日的哄了过去!” 公孙慧娘听她这么一喊叫,突然对她有了一种亲切的感觉,便天真地问道:“您是谁呀?” 姥姥笑道:“我是谁?哈哈,小多吉兆姆,我是你母妃的奶娘,也就是你的亲姥姥呀!” 公孙慧娘又问道:“那么,你就是安夫人了?”她清楚地记得,当年母妃曾经说过,她的奶娘安夫人就是名动西南的侠女苍山姥姥。 苍山姥姥点了点头,公孙惠娘不由痛哭了起来。苍山姥姥心疼万分,急忙哄她止住了哭泣,然后精神抖擞地对那两个仆役模样的男人说道:“快传我的命令,放火烧掉这个村庄,不得保留一点痕迹,全部人马立即撤回苍山!” 第六章 鱼栈滩 谁知苍山姥姥她们刚刚走到普安州县鱼栈滩的时候,迎面却又碰上了周泰一行。 原来周泰早晨离开朝阳洞附近那个村庄以后,他也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虽然只见过公孙惠娘一面,但是公孙惠娘那美丽清纯的女孩儿形象,却是他一生中从未见过的,因此他头脑中关于公孙惠娘的印象也是十分的深刻。刚才在朝阳洞旁边的村子里看见的那个女孩子,年龄与公孙惠娘相符,相貌特征也是完全一样,那不是公孙惠娘又是谁呢?于是他带了人马,急急忙忙地转了回来。却不料那个小村子已经被人烧得一干二净,所有的人员也全部失去了踪影。 由此他更加肯定,那个女孩子必定就是公孙惠娘,就是那个老太婆也是十分地可疑! 于是他又派人询问了周围的居民,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们去向了何方。 周泰思量这些人要想离开普安州县,只有向着鱼栈滩方向走去,于是他催动着人马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不久,周泰终于看见苍山姥姥一行人走在前面,便纵马上前厉声大叫道:“哪里来的野老婆子,竟敢劫走朝廷的钦犯?” 苍山姥姥听了,回过头来对身边的两个中年汉子说道:“你们好好地保护着惠娘和尼桑、尼罗快走!” 周泰哈哈大笑地说道:“想走?现在可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苍山姥姥无法,只得转过身子迎上前去说道:“官爷,我们都是附近的良善百姓,只是因为今天要去亲戚家中赴个宴会,所以才举家外出。你说的朝廷钦犯,恕我老婆子眼睛笨拙,可是从来也没有见过的呀。” 周泰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去亲戚家中赴宴,怎么会连村庄也焚烧了?” 苍山姥姥辩护道:“那是老婆子家中的奴仆们不小心,刚才失火烧毁了的。不瞒官爷说,我们现在也是因为此事,要去暂时投靠亲戚了呢!” 周泰厉声喝道:“我不管你们的闲事!你身边那位小妮子,她是叛逆公孙述的妖女。你私藏钦犯,已是罪该万死!不过,我看你是个穷老婆子,也许并不知道其中的情形,可以格外放你一马。只要你好好地交出妖女,其它的人员可以概不追究!” 苍山姥姥听了,顿时激起一腔怒火,马上冷若冰霜地说道:“她便就是公孙惠娘,小小年纪又是何罪之有?你们若是放她不过,本姥姥就要打抱不平!” 周泰听了,不由大为诧异地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与朝廷为敌么?” 苍山姥姥怒目而视地说道:“你们那个什么狗屁朝廷,以为我就怕了么?实话告诉你,老娘就是南诏国中的苍山姥姥!” 周泰虽然不是武林中的人物,但是这几年东奔西走,对于天下武林中的名人还是略有所闻,知道苍山姥姥的名头不小,因此不免着实吃了一惊。但是他有公务在身,又岂能知难而退?当下便硬着头皮说道:“小将虽然敬慕姥姥,但是这种朝廷的重大事情,我劝姥姥还是少管的为好!” 苍山姥姥抖动着手中的拐杖,怒不可遏地说道:“这种不平之事,姥姥今天倒是管定了!”说罢,她竟然抡动手中的拐杖,迎面便向周泰攻来。 周泰急忙舞动日月双刀,就与苍山姥姥战在一处。周泰手下的副将李清廷见了,又急忙催动部下二三十人,将苍山姥姥一行十多人围困在核心。苍山姥姥手下的四个中年汉子、五个老妪挺身而出,手执钢刀在圈外四方游弋,紧紧地护定了公孙惠娘、尼桑和尼罗三个孩子。 却说苍山姥姥本来就是夜郎、南诏一带的武林高手,独战周泰自然游刃有余。偏是官军一齐上阵,却在人数上占了上风。苍山姥姥他们这边又要照顾公孙惠娘她们三个小孩,那边又要对付周泰等人的进攻,混战中立即处于下风。 周泰见了,心想赶快捉住她们,以免另生枝节,于是大叫道:“弟兄们努力,连这老婆子一齐擒住了,就是大功一件!” 谁知这苍山姥姥平生最是争强好胜,十分忌讳有人轻视自己。最初,她见周泰拿朝廷压她,心中已经十分的生气,这时候又见周泰命令将士们直接捉拿她们,言语之中竟是没有把她苍山姥姥放在眼里,禁不住心中怒火万丈。 她趁着周泰分神说话的这一霎那时间,猛然奋起神威,一杖扫在了周泰的腰上,痛得周泰“哇哇”大叫,手中的日月双刀顿时离手。苍山姥姥大喜,正要趁机结果了他的性命。不料半空中一条人影飘来,一个声音大叫道:“姥姥手下留人!” 苍山姥姥举目一望,一个灰色老者已经降落当场。说话之间,他竟用长剑挡住了苍山姥姥的致命一击,救下了周泰。 苍山姥姥不由大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来管姥姥的闲事?”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姥姥虽然是夜郎、南诏一带的高手,老夫也并非无名之辈!我也告诉你吧,我便是东汉朝廷的宣慰使王硕。” 苍山姥姥说道:“我道是何方神圣,原来却是一个卖主求荣的无耻小人!不过,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这里关你什么事情?” 王硕忍住怒气说道:“你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谁?他可是朝廷的游击将军周泰。你如果杀了他,就是造反的大罪!”因为王硕所说的是事实,加上王硕的语气也比较和缓,苍山姥姥“哼”了一声,当时也就不再言语了。 周泰急忙说道:“王大人,苍山姥姥带着公孙惠娘企图逃跑!” 王硕听说公孙惠娘在此,不由眼睛一亮。急忙注意一看,果然就在苍山姥姥的背后,站着一位与多吉兆姆面貌极为相似的小姑娘。 王硕知道周奉所言不虚,不由心中大喜,于是笑逐颜开地对苍山姥姥说道:“姥姥,我知道你是多吉兆姆的奶娘。按说照顾她的后人也是无可非议。可是这公孙惠娘如今是朝廷的钦犯,我们奉旨要将她捉拿归案。我劝你姥姥还是早早退出这个是非之地!” 苍山姥姥不由生气地说道:“王硕,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钦犯不钦犯的?她不过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却又犯了哪条王法?你们朝廷凭什么要治她的罪?” 王硕忍气吞声地说道:“自古以来改朝换代都是要斩草除根的。公孙惠娘本人的确无罪,可是谁叫她是公孙述的女儿呢!” 苍山姥姥大怒道:“你这种说法实在荒唐!要是别人说的,也许我还能够饶了他。可是你是个卖主求荣的奴才,姥姥最是痛恨。今天你跑来多管闲事,却是自己找死了!看杖!”说着,迎面就是一拐杖打了过去。 王硕先作公孙述的内宫总管,现在又作东汉的宣慰使,常常被人瞧不起。听苍山姥姥故意揭他心中的伤疤也是勃然大怒。他侧身躲过苍山姥姥的攻击,又举起手中的长剑,就同苍山姥姥斗在一起。 于是两方便在这里恶斗起来。渐渐地,官军这边到底人多,将苍山姥姥一行困在了核心,眼见得苍山姥姥他们就要无法支撑了。 苍山姥姥平生打架从未吃过大亏,今日千辛万苦地寻得了公孙惠娘,并且打败了周泰,眼见得可以安全地离开了,不料王硕突然钻了出来,竟然使自己一方险象环生。此时苍山姥姥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便要施放毒药以图取胜。她忽地跳出交战圈子,就往风向高处奔去。 王硕是个老江湖,久闻南方蛮夷擅长用毒,心中早已有所戒备。加上那天他在雁家山被赵匡一把泥沙蒙住了眼睛,下来以后反复清洗才得以恢复视力。这时忽见苍山姥姥又往风向高处奔去,知道她可能要想用毒,急忙大声叫道:“各位小心,贼婆娘要用毒了!”说罢,他也跳至风向高处,以图躲避。 官军众人听了,急忙人人都往风向高处奔去。苍山姥姥见王硕拆穿了她的计谋,更加恼羞成怒,抢上前来又与王硕恶斗在一起。只是她这时心浮气躁,却哪里是王硕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以后,不由累得气喘吁吁。王硕趁机一掌打了过去,击中了苍山姥姥前胸。苍山姥姥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顿时倒地不起。 王硕大喜,纵身上前便要取她的性命。不料苍山姥姥竟然扬起手指,突然弹射出一缕褐色的烟雾。饶是王硕老奸巨滑,此时也已经着了苍山姥姥的道儿。他大叫一声,顿时也栽倒在地下,马上昏迷不醒。 这边混战场中,周泰被苍山姥姥一杖打伤以后,半晌才得以恢复气力。他见王硕接战了苍山姥姥,便跳了过去帮助自己的部下。周泰这一加入,立即加大了官军的进攻力度。苍山姥姥这边,顿时显得左支右绌起来。 周泰又分析,此时已经倒地不起。要是擒住了公孙惠娘,这份功劳却是自己一人的。于是他径直向着公孙惠娘扑去。 公孙惠娘和尼桑、尼罗三人,虽然一直躲在自己这边的核心,但是官军一波又一波的进攻,三人便不时地暴露在官军们的面前。尼桑、尼罗虽然年幼,到底跟随姥姥练过武功,总在大人之间游来窜去,官军还是捉拿她们不住。只有公孙惠娘,她是一点武功也不会,全靠姥姥这边几个大人的保护。 这周泰好歹也是东汉军中的一员猛将,武功自是不弱。几个回合之下,他拨开众人便将公孙惠娘抢在了手中。尼桑、尼罗发出一阵惊叫,苍山姥姥的部下们人人又气又怒,却是谁也无法上前搭救。 谁知公孙惠娘虽然人小,性格却是十分地刚烈。她见自己落入了周泰的手中,将来一定凶多吉少,顿时生出了拼命的想法。她趁着周泰分神应付别人攻击的机会,去那周泰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上了一口。 周泰没有防备,一时之间疼得急忙松了手,公孙惠娘又掉在了地上。 周泰待要举刀砍她,又想拿她献给朝廷请赏。苍山姥姥手下的几个壮汉却趁机一齐攻了过来,试图拼死营救公孙惠娘。周泰只得暂时不管公孙惠娘,又与他们斗在了一处。 第七章 孤苦伶仃 官军与苍山姥姥双方死的死,伤的伤,可是看样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罢战。 公孙惠娘对于这场争斗最初十分的害怕,后来她想道:“我从三岁多便开始了逃亡生涯。尤其是这几天,好象老天爷专门与我作对,无论我走到哪里,人们都在因为我而厮杀。也许我就是这样的一个苦命。我自己痛苦不说,别人也要因为我而痛苦。这样下去,即便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 这样一来,她竟然以一种好奇的目光盯住场子中发狠拼死的人们。可是后来她又想道:“他们如此的性命相搏,完全是因为我在这里的缘故。要是我不在这里,他们也许就会停止了下来。可是我能走哪里去呢?父母已经死了,外祖父那里又路途遥远,赵匡和杨奉现在也不知下落,姥姥她们又在这里拼命。此外我就再也没有一个熟人,更加没有一个亲人了。我一个七岁的孩子能够逃到哪里去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觉得十分地绝望。但是她又转念一想:“我自己命苦也还罢了,却还要连累姥姥他们在此性命相搏。特别是那两个小姐姐,她们也不过八九岁的光景,此刻随时都会有生命的危险。我不如偷偷摸摸地走了,逃出这个危险的地方。我自己无论如何受苦,也比连累人家一起担惊受怕好得多。对,我走了,也好让他们之间停止了争斗!” 于是,趁着双方的人员没有注意,她一个人悄悄地向着后面的山上走去。 这时候,苍山姥姥悠悠醒了过来。她看见公孙惠娘独自一人向着后面的山上走去,心中也不由想道:“今日的结局很难预料,她若是能够自己逃走,倒也是一个好的办法。至少可以暂时避开危险,将来我们可以再去寻她。”因此她也不作声张,任由公孙惠娘一个人慢慢地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王硕也苏醒了过来,试着动了一下,也是浑身疲软不能动作。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双方已经斗得精疲力竭,不免逐渐松弛了下来。尼桑、尼罗此时抬头一望,不见了公孙惠娘。她们这才惊叫道:“公孙惠娘呢?她怎么不见了?”。 此言一出,双方的人员尽皆停下手来,各自走向自己的一方,谁也不再动手,只是怒目相视。 苍山姥姥和和王硕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向自己的人马一边。他们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今日弄了个两败俱伤,到底面子上也不怎么好看,心内早已经没有了争斗之心。 王硕想道:“公孙惠娘虽然跑了,苍山姥姥必然还要寻觅她的,今后我们可以根据她这条线索,寻出公孙惠娘。”因此他也闭口不谈此事。只有周泰还在叫道:“苍山姥姥,你放走了公孙惠娘,这笔帐如何算法?” 苍山姥姥冷嘲热讽地说道:“东汉朝廷为了一个小小的女孩,竟然如此兴师动众,还打死打伤了我苍山派多人,这笔帐我倒是给你们记下了!今天如果不服气,咱们还可以再打!” 周泰举刀还要上前,王硕却有气无力地说道:“算了,咱们今日暂且放过她们,以后再找她们算账不迟!”周泰只得退了下来。 苍山姥姥便狠狠地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罢,率领她门下的弟子径直下山走了。 公孙惠娘走上后山的时候,两边的人马尚自争斗不休,谁也没有注意到她在做什么。渐渐地她已经脱离了人们的视线,便不由放开脚步狂奔起来。 她一口气跑了五六里地,再也听不见人们撕杀的声音,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下喘息不止。虽说她从小过的就是逃亡生活,但是像今天这么多人性命相搏的场面,毕竟还只是记忆之中的第一次,因此心中还是狂跳不止。 过了一会儿,她又寻思道:“这里离战场并不太远,倘若官军寻来自己岂非又要落入他们的手中?苍山姥姥是南方之人,官军也已经知道。要想脱离危险,不能再往南方走。” 可是到底哪里是东哪里是西,她也搞不清楚。因为附近有战场,周围的老百姓全都东躲西藏,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又无法询问。于是,她只得糊里糊涂地向着东方跑去。 又跑了十多里路以后,她实在跑不动了,只得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面停了下来。此时的她已经累到了极处,坐下以后竟然倚着大树睡着了。 睡梦中,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大姑娘,周围有许多的男女跟着她。他们登上了一艘很大很漂亮的木船,在漫无边际的海洋之中航行。几天以后,他们去到了一个美丽的地方,那里的人们很善良,彼此之间和睦相处,并且把自己当作天仙一般地看待。她实在太喜欢那个地方了,就和人们在那里住了下来。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凄厉的猫头鹰鸣叫把她惊醒了。 她举目一看,天色已经黄昏,道路上已经没有了人迹。公孙惠娘不由惊慌起来了。自从出了成都以后,她一直都和赵匡在一起。这两天尽管险象环生,但是也有杨奉和苍山姥姥相陪。像今天黄昏这样孤零零的,却还是自己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于是,惶恐不安的心情涌了上来,使这个七岁的女孩子感到格外的恐怖。 第八章 一线生机 就在公孙惠娘极度惶恐不安的时候,从道路的西方露出了两个人影。公孙惠娘看见,前面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挑着有点沉重的一副担子。那担子是用竹条编织的两个萝筐,里面装着一些竹简编结成的书籍。这个少年走得很累,一边走一边用衣服揩拭着汗水。 后面一人穿着长衫,模样文雅,年龄大约四十来岁。他也走得很热,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羽毛扇。看见这里有棵大树,那个穿着长衫的中年人叫道:“许圣,我们就在这棵树下歇息一会儿吧!” 那个被叫做许圣的少年答应了一声,便将肩上的担子搁下,去那大树下面找了一块干净的地面,铺上了一些干草,然后叫道:“先生,您就来这里坐坐吧!” 那位先生答应一声,果然也就坐了下来,许圣与他隔了一段距离,却也随意地坐了下去。 那个中年人坐下以后,无意之中看见了公孙惠娘,不由“啊”了一声。 原来他看出公孙惠娘是个极为清丽的小女孩,论气质不属于寻常人家的子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会孤零零地散落在这个黄昏的山野荒郊,并且衣衫零乱,面目污秽。 于是他便温和地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公孙惠娘有了以前的教训,只得说道:“我姓安,叫做灵芝。” 那个中年人是个本地人,他想了一想,这附近并没有姓安的大户人家。于是不由问道:“天色黄昏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家呢?” 公孙惠娘怯生生地回答道:“我没有家了,家中也没有一个亲人了。” 那个中年人大吃一惊地问道:“你可还有什么亲戚?” 公孙惠娘说道:“我的亲戚很远很远,在这个地方什么亲戚也没有!” 那个中年人不由呆了,又问道:“今晚你去哪里住宿啊?” 公孙惠娘哭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住啊!” 许圣不由插嘴说道:“这个孩子好可怜啊!” 那个中年人想了一想说道:“姑娘,这样吧。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女儿,我供你衣食住行,教你读书识字,你可是愿意?” 公孙惠娘听说他能够供给自己今后的衣食住行,还能教她读书识字,不由喜出望外。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与他素不相识,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因此,她不禁犹豫不决。 许圣却着急地说道:“我们主人是蜀中闻名的大善人、大学者。做他的女儿,许多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你还有什么顾虑?还不快过来拜见爹爹!” 公孙惠娘此时也是无路可走了,只得上前跪拜于地,怯生生地叫道:“爹爹!” 那个中年人乐呵呵地笑道:“好,好,女儿,你快快起来!想不到我许崇信还会有这么好的一个女儿,老天爷待我不薄啊!” 原来,这个先生是普安州县东南许家庄的庄主。他姓许,名明敬,字崇信。从小喜欢读书,为人谦和善良。 许圣见公孙惠娘已经认了许崇信为爹爹,便上前祝贺道:“奴才恭喜先生和小姐!” 许崇信却说道:“许圣,从今以后,她也是你的小主人,你可要好好地侍候她!” 那许圣满心喜欢,当下便说道:“先生的儿子、女儿都是奴才的主子,奴才哪里就敢怠慢了她呢!” 许崇信又说道:“你先带了她去那田边洗个脸来。” 许圣便带着公孙惠娘洗了脸回来。 许崇信又问公孙惠娘道:“你可还有什么东西要带上的么?” 公孙惠娘说道:“我只是一个人在这里,并没有任何可带的东西。” 许崇信便叫道:“许圣,咱们主仆三人上路吧!” 许崇信主仆三人走不多久,前面露出了一个村庄来。 此时正是初夜时分,家家户户炊烟徐徐,院前院后鸡鸣狗叫。 他们来到一座很大的院落前面,许圣上前高声叫道:“王先生,我家许先生回来了!” 这时院内走出了一位五十来岁的老者,他姓王,名修,字初亭。也是长衫伦巾,一派书生的气息。 他一见许崇信他们来到,便不由欣喜地叫道:“稀客,稀客!不知是哪股仙风,将崇信老弟吹来了我家?” 许崇信上前,双手作揖地说道:“兄弟游历在外,今日回归故里,特地先来看过王兄。” 王修连忙将他们主仆三人让进了院落之中,早有王氏奶奶和小姐凤姑迎了出来。 凤姑上前,娇滴滴地叫了一声:“许伯伯!” 许崇信笑道:“我这没有过门的媳妇儿,如今可是越来越漂亮了!” 凤姑“哎呀”一声,便不胜娇羞地退了回去。 王修笑道:“你这未来的公公,竟也取笑自己的媳妇?” 许崇信也笑道:“不是我取笑她,这邻里乡亲谁不说她漂亮贤惠?” 王氏奶奶见了,便满面春风地调侃道:“崇信老弟,你可是许久不曾过来,莫不是把我们王家忘记了!” 许崇信却有些故意地说道:“嫂子,你责备的也是!只是我许崇信一生清贫,如若上门就只有平白叨扰你们。长此下去,你们虽然不说,我自己也是有些害臊,所以干脆游历在外。” 王氏奶奶不由假作愠怒地说道:“如此说来,今天你可是备了礼品而来的了?” 许崇信不无骄傲地说道:“嫂子且慢生气!兄弟这次果然准备了一份厚礼,待会儿一定奉上。” 几人说说笑笑,进到正厅中坐定,王家侍女奉上茶水。许崇信与王修许久没有见面,不免又是一阵寒暄。 许圣在这家中却是熟悉不过的,见主人谈兴正浓,便自己出去和王家的仆役们玩耍去了。只有公孙惠娘初次来到王家,加上这个爹爹也是陌生的,只好站在旁边不言不语。 这时候,许崇信方才说道:“亲家,今天我在来的途中,收养了一个孤儿。孩子,快些过来!这是你未来嫂子的父母——王伯伯,王伯母!” 说罢,将公孙惠娘推到二人的面前。 公孙惠娘从与许崇信接触的这一个多时辰之中,已经初步地感受到了平民之间的亲切友好,心态已经恢复了几分儿童的天真自然。加上她本来聪明伶俐,此时见许崇信叫她认亲,便上前亲昵地叫道:“王伯伯,王伯母!” 王氏奶奶将公孙惠娘拉到身边,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随后玩笑地说道:“你许崇信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竟然收下了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儿!” 许崇信说道:“这可是嫂子你自己说的!我看见凤姑就要过门,先替她收下了这么一个妹子,将来好与她作伴。只是今后我一个心思要分作两半,到时候可别说我疼女儿不疼媳妇!” 王氏奶奶笑着问道:“这就是你送给我们的重礼了?” 许崇信假装生气地说道:“凤姑嫁了过来,有这么一个妹子陪她,她自然不会寂寞,岂不比什么东西都更加宝贵?凤姑开了心,你们作父母的也就放了心。这么样的一个礼物,难道还不值么?” 王氏奶奶连忙答应道:“值,值!” 王修笑道:“你们二人尽顾了斗口舌,我却要说你许老弟几句了!既然作了人家的父亲,怎么好衣服都舍不得替她置办一件?凤姑,你且出来!” 凤姑闻声又走了出来。 王修说道:“你先带妹子去梳洗一下,今晚替她作件像样的衣服!” 凤姑满心欢喜,带着公孙惠娘就要下去。 王氏奶奶又笑道:“崇信老弟可是赚了,既收了女儿,又赚了衣服,自己可是一点也不费钱!” 凤姑不由嗔怪地叫道:“娘!” 许崇信却一本正经地说道:“谁叫凤姑是她的嫂子呢!” 王氏奶奶也笑道:“到底女生外相,尚未过门就偏着婆家哩!”当时,公孙惠娘就跟着凤姑下去了。 几年以来,公孙惠娘第一次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凤姑又精心地替她梳妆打扮一番。待到吃晚饭的时候,公孙惠娘一出现,满屋之人无不惊叹道:“好个闭月羞花的小美女!”。 可是公孙惠娘毕竟心事重重,面容上还是忧喜参半。在她想来,自己毕竟还是朝廷的钦犯,如果许崇信他们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恐怕不但不敢收留自己,说不定还会将自己交给朝廷或者赶她出门呢。那时候,自己还是不知去向何方!加上赵匡、杨奉、苍山姥姥等人,此时也不知生死如何,她的心中还是挂牵着他们的。 王修见了她这副神情,心中不由想道:“她虽然十分美丽,过去的身世一定十分悲惨。”于是便劝道:“姑娘,你如今有了爹爹,从此以后便有人疼爱了。过去的事情,你要将它通通忘记了!” 许崇信也说道:“女儿,你今后进了我的家门,全家大小都会喜欢你的。就是你这个未来的嫂子,也是心地极为善良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公孙惠娘不由想到:“这两家人看来都是十分善良的。也许自己命中注定,就要落在他们的中间呢!如果真是这样,不说比逃亡生涯强上十倍百倍,恐怕就是宫中的生活也未必就能比得上!” 于是她也勉强地笑了一笑。 凤姑见了,也劝道:“妹子,这里都是你的亲人,你不要认生见外就行!” 公孙惠娘点了点头。 第九章 初为平民 那天晚上,凤姑挑了一匹上好的蜀锦出来裁剪好,然后坐在灯下连夜为公孙惠娘赶制一套衣服。公孙惠娘从来没有见过人们缝制衣服,便静静地坐在凤姑的旁边,惊奇地看着凤姑飞针走线。 凤姑一边缝制衣服,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小妹妹,你原来的家住在哪里啊?” 公孙惠娘随口答道:“在成都。” 凤姑又问道:“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吗?” 公孙惠娘出身于宫庭,平时只觉得人与人之间等级森严,自幼便没有感受过平等和真诚。可是这半天通过与平民生活的接触,已经使她对于许崇信主仆和凤姑一家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对于凤姑提出的问题,她觉得这两家人对自己实在太好了,不应该隐瞒她们。于是立即回答道:“我姓公孙,叫做惠娘。” 这话刚刚说出口来,她又想道:“如果他们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又将自己赶出门去,这可怎么办呢?”于是她又后悔不已。 凤姑“啊”了一声,顿时明白了她的来历。又见她那种后悔不已的样子,当下也不好再问什么。 忽然,凤姑发现公孙惠娘的脖颈上面,戴着一个奇怪的饰物。那是一个金质的、圆圆的小镜子,直径不过两三寸,表面却很精致地刻着相互对视的两条小鱼。 凤姑不由好奇地问道:“小妹妹,你那是个什么东西呀!” 公孙惠娘看见凤姑还是和颜悦色的,以为她什么也不明白,便索性说道:“这是我外祖父的家族信物,母亲让我以后凭着这个信物去认识亲戚。” 凤姑便说道:“可不可以借给我把玩一下呢?” 公孙惠娘把它取了下来,然后递给王凤姑并且认真地说道:“嫂子既然喜欢,那我就送给你吧!” 凤姑接了过来,认认真真地看了看,底面还有一串无法辩认的蝌蚪文字。凤姑顿时明白了,蜀国皇妃多吉兆姆既然是夜郎国的公主,这个双鱼形小金镜一定是夜郎国王族的珍贵信物。可是公孙惠娘不懂其中的重大意义,竟然如此轻率地要将它用来送人。 于是凤姑看了公孙惠娘一眼,温和地说道:“小妹妹,将这个东西送人的话以后再也不要提起!你母亲将这种东西留传给你,自然它是十分珍贵的,你应当好好地珍藏!不可以轻易拿给人家看,更不可以随意的送人!就是这面小金镜的来历,以后也不要再对人家说起。” 公孙惠娘听了,知道凤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来历,但是绝对没有要赶自己出门的意思。 就在公孙惠娘沉思默想的时候,凤姑又说道:“你既然来到了许家,许伯伯自然会替你取一个新的名字。以前的那个名字,你也忘记了吧!” 她说到这里,公孙惠娘已经明白了凤姑的一番良苦用心,不由向凤姑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第二天早上,凤姑趁着公孙惠娘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将父母和未来的公公叫到一起说道:“这个姑娘虽然人小,来历可是不小,她是公孙述和多吉兆姆的女儿公孙惠娘!” 许崇信、王修和王氏奶奶都不由大吃了一惊。 过了一会儿,王修沉吟着说道:“如此说来,这件事情的麻烦还不小呢!以前皇上要我们入朝为官,我们曾经拒绝不去。如今你又收留了公孙述的女儿,我们虽然没有在公孙述的手下做过官,但是收养了公孙惠娘也是违反了朝廷的禁令,要是皇上将来给个包庇钦犯的罪名,这个罪名可是不轻啊!” 许崇信沉吟了半晌,然后缓缓地说道:“这件事情果然麻烦不小!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不能见死不救!皇上与公孙述争夺皇位,逼死了公孙述夫妇也就罢了。三尺小儿何辜,何必一定还要赶尽杀绝呢?这孩子小小年纪,难道就让她漂泊四方?不行,纵有千难万险,这个女儿我也是收定了!” 凤姑便说道:“许伯伯既然执意要收容公孙惠娘,那么她的来历必须绝对地保密!” 王修说道:“公孙惠娘的名字,只有我们四人知道,保密应该没有问题!” 许崇信想了一想说道:“为了安全起见,我想替她改名换姓。今后,她的名字就叫做黄玉。黄者,帝王人家专用之色也;玉者,也是暗喻她的出身高贵,再加上我们许家的姓氏,她的姓名就叫做许黄玉。现在我们对谁都不要提起公孙惠娘这个名字,过了几年以后也就没有人能够知道她的来历。” 王修、王氏奶奶和凤姑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许崇信又说道:“凤姑呀,黄玉是个苦命的孩子,你必须待她有如亲生的妹子,你可是愿意?” 凤姑笑逐颜开地说道:“许伯伯,昨晚我已经同她细细地谈过了。她可能经历了很多的磨难,对于我们两家无限的依赖。不管她的出身如何,却是一个聪明、纯洁、善良的孩子,我喜欢她还来不及呢,你还怕我亏待了她?” 许崇信与王修、王氏奶奶相视一笑。这许王两家的经济条件都不错,增添一个人的吃穿用度本来无所谓。加上凤姑知书明礼,这种双方老人收养孤儿的义举她当然支持,况且她本来就喜欢这个美丽、聪明的女孩子。 四人计议停当,便将公孙惠娘叫了进来,告诉了她新的名字,并且嘱咐她以后不许再提起公孙惠娘这个名字。公孙惠娘明白,他们什么都知道了,但是又已经决定正式收留自己了,不由心中十分的高兴。 第三天上午,王修派出两个仆役,驾了一辆马车,将许崇信、许黄玉、许圣三人送上了回家的道路。 许王两家相距不过四五十里路程,许崇信一路上不慌不忙,中午时分便回到了普安州县东南的许家庄。 这许家庄前面是一带宽阔的田野,田野里道路阡陌,庄稼茂盛,几位农夫正在一边劳作一边悠闲地歌唱。庄子的前面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池塘边有几株高大的垂柳。庄子的后面是一座小山,山上是一片翠绿的柠檬园。 庄子是一个很大的宅院,前面一排有十多间房屋,正中是一道油漆铁门。里面是一个四合院。院子中,后面一排也是十多间房屋。正中却是一间宽敞的堂屋,供奉着许家的历代祖先。堂屋的两边各有一排木椅,那是许家接待客人的地方。院子的左右两侧各有七八间房屋,左边是许崇信夫妇和孩子许宝玉居住的地方,右边是家中来客和仆人们居住的地方。 许崇信到家以后,首先问候了夫人安好,然后又向她说明了收留许黄玉的经过,并且征求许夫人的意见。 许夫人笑道:“你和亲家、媳妇他们已经做成了好事,难道还要怕我赶她出去不成?不过人家是帝王人家的女儿,我们却是寻常的百姓人家,如何安排你要想好,不要亏待了人家!” 许崇信说道:“我们是书香世家,自然教她读书明礼,倘若能够培养出来,也许还是一代才女呢!” 许夫人说道:“这话自然有理!不过,你得让她赶紧过来见过我这个母亲吧?” 于是,许崇信便让许黄玉进来见过许夫人。 早在王修家中的时候,凤姑便教给了许黄玉很多百姓人家的礼仪。这许黄玉又是个极为聪明的人,眼见许夫人也是一派慈眉善目的模样,心中不由十分高兴,马上便大大方方地上前,首先拜了一拜,然后口中亲切地叫道:“女儿许黄玉见过母亲!” 许夫人见她果然漂亮非常,又觉得她的言谈举止之中蕴含着大方端庄,心中已经是十分地喜欢她了。 当下她把许黄玉拉到自己的身边,仔仔细细地看过以后,高兴地说道:“如今你就是我的女儿了!你要孝敬父母,尊敬兄长,也要爱护家中的奴仆,不要辱没了许家的门风!”许黄玉马上答应了。 说完,许夫人便给公孙惠娘分配了一个靠近自己的房间,吩咐由侍女春梅长期服侍。春梅也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看见许黄玉与自己年龄相差不大,为人又十分和气,也是无限的欣喜。 当天中午,许崇信设宴,盛情款待了王修派来的仆役,并且留他们在许家庄上住了一宿。 一切安排妥当以后,许崇信和夫人将家中的奴仆们召集起来宣布道:“我们最近收了一个女儿,名字叫做许黄玉,她就是你们的新主人。从今往后,大家务必尊敬她!” 那个时代,士族家庭都有蓄奴的习惯,许崇信家中也有十多个奴隶。这些奴隶,多是由于家庭贫穷卖身而来,比较将军家中那些从战俘沦落过来的奴隶,他们的地位和待遇要相对好得多。 许崇信家中的奴隶,多数是普安州县的当地人口,已经通过多年的使用,人人都是绝对地忠心耿耿。并且许崇信夫妇一向待他们较好,所以奴隶们当时也就异口同声地答应了下来。 第十章 主仆重聚 公孙惠娘来到许家以后,每日里由许崇信亲自教诲,从此刻苦读书,认真练字。闲散的时候,许夫人则常常教她女工针红,王修和凤姑还特意过来教导她诗词、曲调和乐器。许黄玉本来极其聪明,无论是学习诗书礼乐还是女工,她的进步都极为神速。许崇信和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中。 可是过了没有多久,许崇信不幸染上了“伤寒杂症”。在那个年代,“伤寒杂症”是一种不治之症,于是许崇信不幸突然逝世。 临死之前,许崇信将女儿叫到床前嘱咐道:“黄玉,你虽然只是我们的养女,但是我和母亲却是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女儿看待的。我们知道你是公孙述的女儿,但是我们仍然收留了你。因为你自己并没有过错,更加没有罪孽。你以后一定要认真读书,好好地做一个平民,远离宫廷的纠葛。你自己要努力,要争气,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许黄玉痛哭流涕地说道:“父亲,你们待我恩重如山,我许黄玉永远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可是许崇信说完以后,马上便断了气。许黄玉只得陪着母亲流下了不少的眼泪。以后,许夫人母女在王修一家的帮助下安葬了许崇信。 这一天,许黄玉正在书房中朗读《诗经》,忽然听得许夫人唤道:“黄玉,你赶快过来见过兄长!” 许黄玉自从来到许家以后,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她的兄长许宝玉本人。如今听母亲这么一叫,立即高兴地放下了手中的书卷,马上跑到堂屋里面。 只见母亲坐在堂屋的中间,两边分别坐着一位青年,旁边还站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 许黄玉还没有来得及看见兄长,却一眼看见了这位老者,并且差点就要叫出声来。原来,这个老者正是她的卫士赵匡。 赵匡骤然看见许黄玉,心中也是一阵阵的狂喜。但是赵匡是一个老成持重之人,在没有掌握公孙惠娘目前的真实处境之前,他不愿意暴露出他们之间的相互关系。于是,赵匡不露声色地向许黄玉努了努嘴,许黄玉会意,这才没有喊出声来。 许黄玉回过头去看那两位青年,左边这位二十来岁,朗目流星,风流倜傥。右边那位三十岁左右,气宇轩昂,双目似电。可是谁是她的兄长呢? 这时候,许夫人对左边这位青年叫道:“宝玉,这位姑娘就是你的妹子。黄玉,你快些过来,见过你的兄长宝玉!” 许黄玉大大方方地上前福了一福说道:“妹子许黄玉见过兄长!” 许宝玉微笑着说道:“我家妹子好不漂亮!” 许黄玉顿时羞得一脸绯红。许夫人便说道:“宝玉,莫要取笑你的妹子,先把这位客人给我们介绍介绍。” 许宝玉这才指着右边那位青年说道:“这位公子姓董名钧,犍为郡资中县人。他自幼饱读诗书,娴熟弓马,是大鸿胪王临的弟子。元始五年,董兄在京中考试,他一举成名,被授予廪牺令的官职,专门负责皇室的后勤供应。元始九年,王莽篡位称帝。董兄十分愤慨地辞去了官职,回到家乡闭门读书。这次我听说父亲逝世的噩耗以后,专程从河北赶了回来,恰巧在成都遇上了董兄,于是我们结义为兄弟。” 许夫人笑道:“董郎一代才子,令人可钦可佩!你与小儿在一处,务必要多多指教于他!” 董钧连忙说道:“伯母休要如此的客气,其实宝玉老弟比起小侄来,才学有过之而无不及,倒是小侄常常要向他请教呢!” 几个人客气了一番,许宝玉说道:“董兄,你们稍坐一会儿。小弟要去父亲的坟前祭祀一番。” 董钧说道:“我们是兄弟,他也就是愚兄的伯父。况且许伯父是川中的名士,我也当前去祭祀他老人家一番。” 许夫人此时忽然想起董钧带来的那个老者,姓什么叫什么名字都还没有问过,可是有些不太礼貌。当下连忙问道:“这位老人家姓甚名谁?” 董钧急忙说道:“伯母,这位老人家姓陆名平,孤身一人。一年以前,我从资中县城经过,见他被城中的几个富家子弟欺负。小侄看不过意,便将他收留在家中。平日里让他看花浇水,出门时则带他一同出行。他倒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人,也很会办事。” 许夫人不由说道:“贤侄倒是一个怜老恤贫之人!” 董钧说道:“为人在世,理当敬老恤贫!” 于是,许夫人对于董钧颇有好感。 之后,许夫人、许黄玉和陆平陪同着许宝玉和董钧,前往许崇信的墓前祭祀了一番。 董钧、陆平在许家庄玩耍了几日,便向许夫人辞行。 许宝玉说道:“董兄被犍为郡向朝廷举荐了孝廉,皇上要召他进京做官呢。他这一去,可是从此便不自由了。” 许夫人说道:“如此我们则要恭喜了!” 董钧不由说道:“鑫谢伯母!只是我家中别无人口,陆老伯年事已高,我不忍心留他一人在家看守,他又不愿意远行,小侄尚在为难之中。” 许宝玉说道:“我倒有一个主意:母亲的年事已高,妹子也还年幼,我又常年在外奔波,家中确实缺乏人手。不如就请老伯搬来我们家中居住,也好帮助我母亲料理一些家务。” 许夫人见陆平身体健壮,形貌也还正派,便点头同意道:“若是老人家不嫌弃,我们许家自是欢迎。” 董钧不胜感激地说道:“伯母和许老弟如此高义,董钧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许夫人笑道:“董郎也是萍水相逢救人于危难之中。我母子不过做了个顺水人情,你又何必道谢呢?” 于是董钧便问陆平道:“老伯,你自己的意下如何?” 赵匡正要借此机会进入许家,当下便微笑着说道:“老奴但凭公子爷做主!” 于是赵匡化名陆平,从此便留在了许家。 第十一章 资中县城 原来,赵匡和杨奉丢失了公孙惠娘以后,他们在普安州县城周围寻觅了几天,始终没有找到公孙惠娘的下落。后来杨奉带了他的四个侍女返回夜郎国去了。赵匡则独自一人离开普安州县,向着西北方向慢慢地行去。 走了两天,他竟然来到了资中县城里,在茶坊酒家中间慢慢地寻访。 这时候,一个赤着双脚大约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向他走来,嘴里念叨着说道:“叔叔,行行好,给我点钱吧。我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过一点东西了!” 赵匡看他不像饥肠辘辘的样子,而且他那双骨碌碌转动的眼睛说明了他是十分狡黠的。可是赵匡又觉得,这是一个练习武功的上乘人选。他一生飘荡,自己却没有收下一个徒弟。如今孤身一人,正是收徒教育的最好时机。于是赵匡慢慢地说道:“你想要钱么?跟我来 吧!”说罢,他转身便走了出来。 那个孩子楞了一会儿,见赵匡头也不回地只管往前走,心中有些犹豫不决,可是终于还是经不起金钱的诱惑,只得跟了他出来。 赵匡又在前面的餐馆中买下了一只烧鸡,提着它不紧不慢地向前行走。那个小孩见了,更是加快了脚步,紧紧地跟了上来。赵匡又用手将那烧鸡撕做两半,自己嘴里啃着一半,另一半则晃晃悠悠地提在手中。那个小叫化谗得直流口水,赵匡却是头也不回。 后来他们出得城来,四下里没有了人迹。那个小叫化大声叫道:“喂!你这个糟老头儿,要我做什么就直说无妨,却要将我带到哪里去?” 于是赵匡将剩下的一半烧鸡给了他。两人默不作声地走到一棵大树下面站定,赵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小叫化说道:“我叫申辅。” 赵匡又问道:“你是喜欢继续做乞丐呢,还是愿意做我的徒弟?” 申辅问道:“做你的徒弟,便要怎么样?” 赵匡说道:“做我的徒弟,我就给你衣食,教你武功,但是你必须听我的话,也要为我办事。” 申辅说道:“那我自然是愿意做你的徒弟了!”说罢,他倒头便拜道:“师父在上,请受小徒一拜!”。 赵匡不由想道:“这孩子聪明伶俐没的说了,只是有些滑头滑脑的。要将武功传授给他,必须先要培养他的心性,不要在武林中弄出一个劣徒来!” 正在此时,周围突然钻出了一群富家子弟来。他们一个个衣着光鲜,趾高气扬。大约他们平时就是认识申辅,并且一向欺负过申辅的。所以申辅见了他们之后,神色之间便很有些慌张。 这群富家子弟看见申辅居然在啃烧鸡,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围了上来,硬从申辅的手中抢过那半边烧鸡,三下五除二地撕做了几大块,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下,还用脚在上面乱跳乱踩。 申辅见了,急得两眼流出泪来,急忙上前去争夺。那些孩子竟然趁机向他动起手来,七八个人拳脚交加地殴打申辅。 赵匡大声喝叫道:“不可以打人!” 可是那些富家子弟哪里肯听他一个穷老汉的话,拳脚仍然有如雨点一般地向着申辅招呼过去。申辅只得用双手紧紧地抱住头面。赵匡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双手一拨将那群孩子分开,并且骂道:“你们这般无礼地对待穷人,还算什么书香人家的子弟?” 那群孩子见他发起怒来,不由吓得四散逃走了。 申辅从地上爬了起来,嘴里却嚷道:“我不做你的徒弟了!” 赵匡诧异地问道:“为什么呢?” 申辅哭着说道:“他们那么多人欺负我,你这个做师父的也不能帮忙,看来你也没有什么本事啊!” 赵匡不由哈哈大笑道:“你要你的师父帮忙你去殴打一群十四五岁的孩子?我们习武之人必须讲究武德,不能以强凌弱,以大欺小,对于老人、妇女、儿童、殘疾人和没有武功的人,绝对不可以使用功夫!罢了,我不露出一手,你也不肯相信我的功夫!” 于是,他“呼”地一声窜上了那棵大树。 申辅见了,大叫一声:“好功夫!” 赵匡又走到一块约有千斤之重的巨石面前,他双手抱定了巨石,将它高举过头,然后又轻轻地放在地下,却是脸不红气不喘。 申辅连忙叫道:“师父,你快快教我这些功夫,我好去找他们报仇雪恨!” 赵匡却一脸严肃地说道:“申辅,你给我记住了!你要向我学习武功,必须当天发誓:不可用我教导的这些功夫去轻易出手伤人,更不准用这些功夫去对付那些不懂武功的人们。否则,我随时随地可以废除你的武功!” 申辅吓得从此再也不敢提报仇雪恨的事情了。 赵匡带着申辅返回城中,不料迎面又碰上了那一群富家子弟。他们的后面还跟着十多个彪形大汉,人人手里都拿着棍棒刀枪,显然是孩子们搬来的救兵。 赵匡见了,急忙对申辅说道:“你快走,我来对付他们!” 申辅却倔强地说道:“我刚刚做了你的弟子,怎么能够临阵脱逃呢?” 赵匡不由笑道:“他们哪里就伤得了我呢?你尽管走吧!”于是申辅转身便往回跑。 一个孩子上前指着赵匡说道:“就是他,刚才欺负了我们!” 那十多个彪形大汉一齐围了上来,一个领头模样的人叫道:“你为什么欺负我们的少主人?” 赵匡据理力争地说道:“刚才是他们欺负了另外一个小孩,而不是我欺负了他们!” 那个领头模样的人说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赵匡摇了摇头。 那个领头模样的人便摇晃着脑袋得意地说道:”告诉你,他是我们县太爷的公子!” 另外一个人却叫道:“对他这个乞丐一样的人讲什么道理?大家上,狠狠地教训他一顿就是了!” 果然,那十几个人一齐上前,对准赵匡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赵匡空有一身武艺,此时却是无法出手。因为一则他是有事在身,不想暴露自己的功夫;二则他看见旁边急匆匆地来了一位青年,神色之中颇有愤愤不平的意思。 于是赵匡只以双手紧护头面,还装着痛得在地下打滚的样子,只是始终不曾出手还击。 这时候,跑来的那个儒生模样的青年大声叫道:“住手,你们这样欺负一个老者,还有天理王法么?” 那群彪形大汉见了,竟然吓得立即逃走了。 此人便是董钧,因为他在这一带颇有侠义之名,一般的土豪劣绅也不敢招惹他。又因为他在京中做过皇帝身边的官员,连县令平时对他也是毕恭毕敬的。 董钧将赵匡从地上扶了起来,关心地问道:“老人家,你伤着哪里没有?” 赵匡满脸是血,却又摇了摇头。 董钧又问道:“你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可有亲人?” 赵匡说道:“我孤身一人,名叫陆平,早就无家可归了。” 董钧只得将他带回家中治伤,以后见他勤快、稳重,索性又将他收录为自己的家奴。赵匡从此便有了一个公开的身份,也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此后,赵匡又借着办事的机会找到了申辅,申辅问他道:“师父那天为什么不还手打那些混蛋呢?” 赵匡说道:“我有要事在身,岂能与那些下三滥动手过招?” 于是赵匡开始向申辅传授武功,并要他四处去打听公孙惠娘的下落。 赵匡来到许宝玉的家中以后,开初并不敢与许黄玉过多地接触交谈。过了一段时间,许宝玉再次出门游历去了。 这天晚上,赵匡悄悄地来到许黄玉的房中,想要将许黄玉马上带走。可是许黄玉自从来到许家以后,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说什么也不肯出走了。 陆平不由急了,说道:“惠娘,我知道许家人正派,并且对你很好。可是要是你的身份被人发觉,你岂不害了许氏一家?” 许黄玉却说道:“许家和王家都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世,他们也决心对我加以保护。现在你也来到了这里,我们都是化名,人不知,鬼不觉的,大家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做东汉朝廷的平民,怎么会被人家发觉?” 赵匡一听也觉得有理,便说道:“那你需要答应我两件事情:一是你从此要跟我暗中学习武艺,以便将来危难的时候能够派上用场;二是你要设法让我的徒弟申辅进来,将来也好给我们做个帮手。” 许黄玉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下来。 于是,许黄玉便向许夫人说道:“陆大叔有个亲戚,名字叫做申辅,目前还在资中城里流浪。陆大叔想将他接来我们家中做事,他自己又不好意思开口。还望母亲可怜,让陆大叔晚年有个人照应。” 许夫人想道:“陆平虽然是个奴仆身份,到底不是卖到许家的奴隶。况且他来了以后,办事也还勤勉。他希望晚景有个亲人照应,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们是书香人家,应该成全他。”于是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这样,申辅不久之后也进入了许家,与许圣一样作了许家的青年奴仆。 第十二章 人世间 不知不觉之中,许黄玉来到许家庄已经是五年有余了。这中间,许宝玉与凤姑拜了堂,成了亲。 许家人对于许黄玉仍然是格外地疼爱。许宝玉根据父亲的嘱托,又在当地聘请了一位叫做陈谋的名儒,继续教导许黄玉的诗书。凤姑一面操持家务侍奉婆婆,一面也教导许黄玉学习礼乐。闲暇的时候,许夫人又让许圣、春梅、申辅带着许黄玉上山放风筝、釆集鲜花和磨菇,或者让他们一起到村前的溪河边钓鱼,到屋后的柠檬园玩耍。 于是,许黄玉在这里充分地享有平民生活的高度自由。她整日里无拘无束,天真活泼,几乎忘记了自己曾经是大成国的公主公孙惠娘,也忘记了东汉朝廷对于她和赵匡的追捕。她文武双修,逐渐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知书明礼,兼通六艺的美丽少女。 许圣、春梅、申辅这三个穷家少年,对于毫无小姐气息的许黄玉也是十分的喜欢。他们整日围绕在许黄玉的身边,一切为了许黄玉而工作。这几个青年人,名义上说是主仆相处,实际上亲如兄妹。 一天,陈谋、许圣、春梅、申辅四人又陪着许黄玉来到后山上的柠檬园中玩耍。几个孩子在山上嬉戏追逐了一阵,大家便坐在石头上休息。 许黄玉忽然想道:“同这些人相处几年时间了,可是他们的家住在哪里?家中的境况如何?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应该问问他们才是。”于是,她别出心裁地提出,要求他们每个人讲述自己家中的故事。 许圣笑嘻嘻地说道:“我的家里最简单,我们家在湘湖一带的江夏城郊。父母都是农夫,整日里脸朝黄土背朝天。收下粮食,交够地租,剩下的留作自家的口粮。就是这样的简单。” 许黄玉奇怪地问道:“你们家收下的粮食,给谁交什么地租啊?” 本来这是一个极为简单的问题,可是对于这批少年来讲,他们平时从来没有去想过,所以一时之间许圣竟然被她问住了,结结巴巴地回答不上来。 许黄玉便问陈谋道:“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呢?” 陈谋笑道:“这还不简单?比如说,你们家中有的是土地,但是却没有人力耕种;他们家中没有土地,于是便租种你们家的土地。可是他们家不能白白租种你们家的土地,收获粮食以后,他们便要交上一定数量的粮食给你们家食用。” 许黄玉一听不由糊涂了:“凭什么要这样呢?难道朝廷有这样的规定么?” 陈谋笑道:“当然没有这样的规定!但是自古以来,人类就分为穷人和富人。富人有地,穷人没有地,富人没有劳力,穷人却有劳动力。相互之间作为交易,于是就这样约定俗成了。” 许黄玉想了一想说道:“原来如此!结果种地的人不能吃饱,不种地的人反而会吃不完?” 许圣、春梅、申辅三人一齐笑道:“对呀,这个世界从来就是这样的!” 许圣又说道:“其实我们家还算比较好的,有的人家还要卖儿卖女!” 许黄玉大吃一惊,又问道:“先生,许圣说的卖儿卖女,又是怎么样的一回事情呢?” 陈谋说道:“穷苦人家实在活不下去了,就把年幼的儿女卖给有钱的人家作为奴隶或者仆役,让孩子在有钱人的家里劳动,并且得以生存下去。” 许黄玉听了,不由说道:“许圣、春梅都是这个样子来到我们家的?”许圣、春梅点了点头。 陈谋说道:“他们来到你们家算是幸运的了!你的父母对待奴仆还算不错的。许多富贵人家对待家中的奴仆不是打就是骂,还经常不给饱饭吃,冬天还让他们受尽天寒地冻。” 许黄玉猛然想道:“我原来以为,只有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可是按照他们这样的说法,我毕竟还算幸福之人!”当下许黄玉不由说道:“这些被卖掉的孩子,命运实在是太悲惨了!” 陈谋却说道:“这还不算呢?南方那些蛮夷民族的穷孩子们则更加悲惨!他们像牲口一样地被人们贩运买卖,也像牲口一样地被人驱使干活,甚至于可以像牲口一样地被人们随心所欲地处死,没有一点起码的人格和尊严。” 许黄玉听了,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虽然读了不少的书,也明白了许多的道理,但是自己对于这个世道,实际上什么也不懂!” 于是,她又问春梅道:“你们家的故事呢?” 春梅说道:“我们家就在普安州县,与许圣他们家也同也不同。要种地要交地租是一样的,但是我们家还要栽桑养蚕,缫丝织绸。将织成的丝绸拿到市上卖了,再买盐呀油呀什么的回家。” 许黄玉问道:“这栽桑养蚕、缫丝织绸,可是不用再交地租了吧?” 春梅说道:“这个不再交地租了,可是在市上买卖还得上交税赋啊!” 许黄玉吃惊地问道:“交什么税赋呢?” 这事情春梅也回答不上来。 陈谋不等许黄玉发问,便又解释道:“税赋就是朝廷收取的管理国家的费用。为什么要收取税赋呢?国家供养着皇帝的一家,还供养着许多的官吏和军队,他们都要依靠税赋来养活呢。还有,朝廷作为社会的管理机构,像修路、筑城这些公共事务的开支,军队打仗,也都得依靠税赋来进行啊。所以,无论是种地的、经商的,全部都得向朝廷缴纳税赋啊!” 这下子许黄玉算是有些明白了。可是,这也使她的信念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小时候,她在宫中常常听见大臣和太监们说:“官僚们的一切,包括百姓的一切,都是皇上恩赐的。”但是在今天看来:皇帝、官吏和军队,实际上都是依靠老百姓来养活的! 这时候,许黄玉又问申辅道:“你们家中呢?” 申辅想了一想说道:“我们家住在成都的郊外。我的父亲是打造铁器的,母亲在街上卖些水果。以前我也帮助父亲打过铁,全家的生活还是勉强可以的。七年以前,公孙述害怕东汉的军队前来进攻,下令拆除城边的全部房子。我们家只有两间茅屋,拆了以后就没有住处了。我爹爹向官爷们求情,他们不但不肯,还将我爹爹乱棒打死!我母亲扑上前去抢救爹爹,也被他们乱刀砍死!从此以后,我就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从成都流浪到了资中县城,再后来也就到了你们家。” 许黄玉听了不由一呆,可是申辅还在继续说道:“我这一辈子,恨死了蜀国,更加恨死了公孙述。要是他还活在人世之上,我一定要学成武艺向他寻仇,可惜他早早地就死了!其实你们想一想,他和刘秀谁作皇帝,与我们这些普通的百姓有什么关系呢?可是他却要害得我家破人亡!” 申辅说着说着,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许黄玉听着听着,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响了,呆呆地坐在那里,长时间地不言不语。 在人们想来,年轻稚气的许黄玉一定是被申辅讲述的悲惨故事震惊了,实际上许黄玉做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申辅的身世竟与自己的父亲有着如此深沉的关系,并且申辅今天的悲惨生活完全是自己的父亲一手造成的! 由此想来,这川中一带一定还有许多像申辅那样命运悲惨的人。是啊,父亲和刘秀争夺皇位与普通的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呢?可是为了他们的皇位,又有多少的士兵牺牲在战场上,还有多少无辜的平民百姓也横遭杀戮!此时,那个曾经在她心中至神至圣的生身父亲,竟然慢慢地变得模样可恶可憎起来。 第十三章 儒道之争 许黄玉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中以后,不料许宝玉和董钧也在客厅中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只听得董钧说道:“我自从去年进入京城以后,经常接触到当今皇上。皇上的确是个英明的中兴君主。他曾经多次对我提起过,要我举荐蜀中的杰出人物。愚兄不揣冒昧,已经将许老弟举荐给皇上了。估计不久将有圣旨下达,希望许老弟到时候能够随同愚兄一道进京做事。” 许宝玉听了,不由有些生气地说道:“董兄,你怎么就不想一想,你这样做我会不会同意呢?我的祖先曾经留下了遗言:‘书可读,官不可做!’这件事情你应该是清楚的,可是为什么还要把我推荐给如今的皇帝呢?” 董钧说道:“人生在世,不外乎追求功名利禄四个字。我们兄弟二人如果能够共同侍奉皇上,做成大汉中兴的事业,将来必定会名垂青史!” 许宝玉反驳道:“我的父亲为了恪守祖宗的遗训,再三地拒绝了各个朝廷要他做官的邀请,最终老死于家乡。我许宝玉又岂能为了功名利禄,违背祖宗的遗训?这件事情董兄考虑不周,请恕兄弟绝对不能从命!” 董钧听了,不由劝说道:“兄弟,你的祖训的确不错。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形势不同了啊!” 许宝玉问道:“有什么不同呢?” 董钧说道:“你的祖先在世之日,正是王莽一流执掌朝廷权柄的时候,官场之中邪气盛行;如今朝廷政治清明,正是我们舒展胸中的学问,造福天下苍生的难得机遇啊!兄弟何苦一定要拘泥于祖宗当年的遗训,坐失大好的时机呢?” 不料许宝玉又说道:“如今天子固然算是圣明,但是朝廷政治却未必就是清明!小弟去年从山东游历到汉中,沿途的所见所闻不少。战后荒芜,赤地千里,官吏们却勒逼税赋,百姓们不堪重负,这是小弟亲眼所睹的。至于豪强大户怙恶不悛,普通百姓卖儿卖女,则是小弟亲耳所闻。况且边庭战事不断,内部叛乱不休。天下如此地攘攘不安,难道还能说成是政治清明啊?” 许黄玉在旁边也不由插话说道:“我听人们说起过,如今百姓们的日子仍然过得很苦呢!” 董钧说道:“你们所讲的也是事实。正是因为如此,皇上才极其需要我们帮助他治理这个国家啊。” 许宝玉毅然说道:“兄长饱读孔孟之书,有志于天下大事,自然应当忠心报国。小弟修习黄老之术,关注的是个人健康长寿,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啊!” 董钧劝道:“许老弟,我知道你迷恋于黄老之说,在此为兄不得不劝你几句。黄帝不过是上古的帝君,他一生杀戮太多,晚年心性大变,竟然迷恋起修仙求道这种虚幻莫测之术来了。老子一生不得其志,固然只能提倡清修。国家之大,人民之众,时时刻刻必然有许许多多的事务急待处理,天下岂能无为而治?” 许宝玉反驳道:“董兄的说法我不能赞成!孔夫子在世的时候,并没有帝王赏识他。到了董仲舒的时候,武帝才提倡独尊儒术。实际上也不过是为了维护他们的统治罢了。所谓天下,应当是天下人之天下,并非皇帝一人之天下!所谓治国之道,也应该搞清楚君臣和民众各自的职责和义务,然后使其各安本分,天下才有可能长治久安!黄帝是华夏民族的始祖,也是远古最为杰出的帝王,他的无为而治思想,正是积他一生的政治经验的大成而提出的。又岂是后代帝王们所能企及的!至于神仙之有无,又岂是凡夫俗子可以理解的!” 董钧苦笑道:“你我兄弟二人,何必为了儒家与道家的分歧争论不休?自古以来,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你如今可是有机会兼济天下的,何必一定要独善其身呢?” 许宝玉说道:“董兄,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我今后将要遍游天下名山大川,修习黄老之术,不劳董兄常常挂念。”说罢,竟然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 董钧无可奈何,只得悻悻然离去。 许黄玉在旁边听了,更加觉得世事迷惑,不可思议。 吃过晚饭以后,许黄玉将董钧与许宝玉的争论向赵匡谈起,并且担心地说道:“他们二人如何会发生这样激烈的争论呢?” 赵匡说道:“自从春秋战国以来,华夏的读书人便形成了‘诸子百家’学说,他们长期争论不休。我不是读书人,对于他们这种争论做不出评判。不过,我倒是认为,若要治理一个国家,他们的学说都应该釆纳一部分。儒家的仁义之说,道家讲求的社会稳定,都是必须要研究的。” 许黄玉说道:“我这一生,已经注定不会与政治发生关系了。因此,儒道之间的是是非非,我也并不怎么在意。” 赵匡说道:“董钧和你兄长都是当代很有学问的人才。我倒是觉得,诸子百家很难划分清楚,他们也在不断地相互影响和同化。也许聪明的帝王,会对于各种学派的治世理论兼收并蓄的。” 许黄玉说道:“政治见解和朋友情谊应该怎么看待呢?” 赵匡说道:“政治见解和朋友情谊应该分别开来。世上的人们从事的职业是各不相同的,政治充其量不过是其中的一种。真正的友谊是超越职业、贫富和信仰的。” 许黄玉说道:“他们这样争论下去,会不会影响到相互之间的友谊呢?” 赵匡说道:“不会的,你兄长和董钧他们都是品学兼优的人才,虽然争论不断但是友谊却是可以长期保持的。” 许黄玉这才放心下来。 第十四章 安抚西南 当年周泰和王硕率兵追捕赵匡和公孙惠娘的时候,本来已经两度得手,可是以后偏偏又落了空。后来他们指挥部属在普安州县境内寻觅了许多日子,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周泰不由生气地说道:“当日在鱼栈滩的时候,我们只顾了厮杀,不想被那小妮子趁机走脱。她孤身一人,又是个从宫里出来的娇嫩妮子,况且四下里举目无亲,怎么可能会走得很远呢?” 王硕说道:“周将军大概忘记了,那时候还有赵匡和杨奉两个逆贼尚未露面。可能我们正在厮杀的时候,他们已经赶了过来,便偷偷地趁着混乱将她带走了。” 周泰问道:“那么,他们现在可能在哪里呢?” 王硕说道:“据我所知,成家皇妃多吉兆姆是夜郎国国王多吉惠安的侄女,苍山姥姥又是多吉兆姆的奶娘。这次连苍山姥姥也出了面,说明他们早已经串通一气。依我看来,公孙惠娘八成是被夜郎国国王派人接了回去。” 周泰说道:“如此说来,我们纵然将普安州县翻上一遍,也不可能找到公孙惠娘了?” 王硕点了点头。周泰便恨恨地说道:“那我们只有前往夜郎国,直接向夜郎国国王要人了?” 王硕连忙说道:“周将军,这个事情使不得!你是中原之人,不知道西南地区蛮夷民族的厉害!这些人历来勇猛好斗,而且地处边远,不容易征服,轻易招惹不得的!如果由此引出了他们的叛乱,你我可是吃罪不起!” 周泰冷笑一声说道:“哼,怕他们做什么呢?如今中原大局已经稳定,皇上正要征服他们这些化外的异族呢!我们这次前去,捉住了公孙惠娘和赵匡自然是大功一件。如果捉他们不住,那些蛮夷民族真的要造反,我们也好借此机会消灭了他们!” 于是,周泰不肯听从王硕的再三劝告,率领自己手下的三十余名士卒,径直前往夜郎国方向去了。 武威将军府虽然同时派出了周泰和王硕两支人马追捕赵匡和公孙惠娘,其实当中大有区别。王硕这支队伍人数少,也不能动用朝廷兵马,只能算是一个侦缉的性质。可是周泰那路人马就不同了,他们一旦发现了赵匡、公孙惠娘的行踪,还可以就近动用朝廷的军队协助擒拿。这也就是东汉朝廷用人上的亲疏有别,所以周泰不肯听从王硕的劝告,并且敢于带领几十个人员去闯夜郎国的原因。 王硕心中雪亮,但是却又莫可奈何,谁叫自己是亡国的降臣呢!不过王硕又想道:“他这么一去,不但无功,反而必将惹出大的事端来。”于是他便在心中暗自骂道:“匹夫之勇,何足成全大事?”他决定独自一人返回成都。 可是他在路上又寻思道:“我与周泰虽然并无隶属的关系,但是毕竟都是为了朝廷办事。如果周泰此番前去失败了,虽然是他固执己见的原因。但是如果事情闹得大了,朝廷追究起来我也有规劝不力的过错。不如我先回去向武威将军禀报,一来显出我对于朝廷的忠心耿耿,二来也可以推托了将来的责任。” 于是他快马加鞭,径直向着成都方向驰去。他在路上不过两日就顺利地到达了成都,首先前往设在原来大成皇宫的武威将军府。 此时负责镇守西南一带的,正是东汉的武威将军刘尚。那刘尚本来是刘秀的宗室弟兄,青年时代就追随刘秀打天下,因为屡建大功,被刘秀封为了武威将军。 这天,刘尚一早忽然接到两广地区八百里紧急军报:“南方交趾郡的徵氏两姐妹叛乱。叛军接连攻下了交趾、九真、日南三郡和桂林一带的六十五座城镇,兵锋直指两广地区,望武威将军府及时派兵增援,同时防止西南地区的蛮夷民族趁机暴乱。” 此时的西南地区,包括现在的四川、云南、贵州、广东、广西五省和越南一带。 原来,去洛阳南面数千里以外,有一个叫做越南的小国家。秦汉以来,越南一直纳入了中华的版图,由秦汉中央政府派遣官吏进行治理。 一世紀初期,汉朝在越南北部和中部設立了交趾、九真、日南、合浦等郡進行統治。 当时,华夏的铁制工具和牛耕技术传入了越南,使当地的社会生产力得到了迅速的发展。但是,汉朝所派的地方官吏统治无方,经常引起越南各个阶层民众的的反抗。 公元四十年三月,东汉交趾郡太守苏定错误地杀死了当地部落的領袖詩索,詩索的妻子徵和她的妹妹徵二便在交趾郡一带发动叛乱,反抗东汉朝廷的统治。 接着,九真、日南、合浦等地的民众也纷纷起来响应,叛军接连夺下了交趾、九真、日南、合浦、桂林等郡的许多城池。 徵氏两姐妹还竖起了越南独立的旗帜,她们建都麋冷,自称为王。 刘尚正在寻思如何处置这件事情,忽然侍卫进来禀报道:“宣慰使王硕将军有紧急事情求见!” 刘尚不由发怒道:“我这里忙得不亦乐乎,他又过来添什么乱子?” 原来,王硕投降东汉以后,虽然刘秀封他为朝廷宣慰使,由武威将军府统一管理,但是刘尚却实在瞧不起王硕这种人品,平时从来不给他好的脸色。这时候更加不愿意接见他。 侍卫只得出去说明了情况,但是一会儿侍卫又转来禀报道:“王将军说,他禀报的事情关系到西南地区的安危,也是朝廷的大事。一定要求进来见见您!” 刘尚无法,只得答应接见。 王硕入得内来,首先跪拜于地,恭恭敬敬地向刘尚请安。 刘尚勉强赐他坐下,却首先直截了当地问道:“赵匡那个逆贼和公孙惠娘捉住了没有?” 王硕诚惶诚恐地说道:“末将无能,两次捉住以后,还是被他们逃跑了。” 刘尚勃然大怒道:“你和周泰两人联手,又有朝廷的精兵强将随时可以调用,捉拿一老一少两个逆。不但没有捉住逆贼,反而一再的损兵折将。莫非你是顾念旧日情谊,有意的放纵他们?” 王硕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只得再三请求宽限。 这里刘尚又问道:“周泰为什么不回来见我?” 王硕便将周泰不听自己的劝阻,独自率领人马前往夜郎国中要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刘尚不听则已,一听之下竟然怒不可遏。 因为交趾郡叛乱的事情,已经使刘尚十分恼怒,偏偏周泰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夜郎国中捉人。倘若夜郎国此时也趁机起兵造反,附近的南越、南诏等藩属小国也起来响应,西南地区的局面必然不堪收拾。到时候,刘秀不拿他刘尚治罪才怪! 想到这里,刘尚不由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们干得好事!我这里交趾郡谋反的事情急如星火,你那里却还要弄出个夜郎国叛乱的案子来?你们都是将军以上的官员。却是这般的不识大体,真正是一群饭桶!” 王硕虽然被他连在周泰一起骂了,但这是官场中间最为普通不过的事情。一般作大官的,遇上不顺心的时候或者祸事来了,往往会这样不分清红皂白地将下属们统统臭骂一通。但是下属们心中却必须明白,如果自己没有过错就不必介意,顶多当个出气筒。要是自己有了过错,那可得小心翼翼了。 王硕当然知道这件事情自己没有过错,所以坐在那里只是不做声。 半晌,刘尚才说道:“你可以走了。” 王硕这才起身告辞。 刘尚又不由想道:“骂归骂,事情总得解决。” 于是,刘尚一面就交趾郡的情况紧急禀报朝廷,一面下达八百里加急命令,让周泰务必停止进入夜郎国。 不说刘尚生气,却说王硕下来以后也是越想越气。自己投降东汉以后,可以说是处理事务特别艰难。作为大成国的降臣,不但被成家皇帝的旧日部属看不起,便是刘尚等一班东汉官僚也没有把自己放在眼中。 自己奉命捉拿赵匡和公孙惠娘,在朝阳洞的时候本来已经得手,偏偏钻出来一个杨奉,冷不防地劫走了公孙惠娘。第二天他和雷迁又在资中城外救走了赵匡。后来鱼栈滩一战,明明已经可以捉拿住公孙惠娘了,偏偏自己又中了苍山姥姥的毒药,竟然让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自己走脱。 现在周泰要去夜郎国中拿人,自己百般劝阻不住,刘尚反而将自己一阵叱骂。可见亡国之臣,毕竟寄人篱下,怎么也不好做人! 他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见武威将军府中来人,又邀请他过去商议事情,王硕只得硬着头皮过去。 不想刘尚的态度忽然大大的转变,他温和地对王硕说道:“刚刚接到朝廷的快报,交趾郡的叛乱另外由马援将军前往镇压,皇上要我们‘以抚为主’安定西南,同时准备增援马援。我想安抚西南的事情主要由你负责。我这里还可以派出周泰、彭方两员将领并三百精干士卒,统一由你指挥,并且你还可以调用沿途兵马。你要小心从事,务必保证西南一方的稳定!” 王硕听说以后,知道刘尚将最为棘手的事情又栽到了自己的头上,成功了功劳是他的,失败了自己可是吃罪不起。 于是王硕建议马上将彭方叫来,三个人一起商议一个方案。在他心中想来,如果将来有个一差二误,中间也有个证人。 刘尚欣然同意了。 原来,刘秀接到交趾郡叛乱的事情以后,原来计划让刘尚直接带兵前往征讨。 董钧劝道:“皇上,西南一带的蛮夷小国不下数十个,目前尚未归顺朝廷。因为刘尚大军在那里,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要是刘尚大军走了,恐怕西南一带从此就不得安宁了!” 刘秀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改由马援领兵前往讨伐交趾郡徵氏两姐妹,却让刘尚设法安抚西南。 王硕在研究的时候建议道:“自古以来,西南蛮夷一直不服中原的教化。武帝虽然平定了一时,但实际上不过是各个部落接受朝廷的封号充当藩国而已。王莽篡位以来,天下大乱,各藩国又纷纷宣布了独立。交趾郡叛乱以后,西南人心必然震动!不如我们以武威将军府特使的名义巡视西南蛮夷各部,分别示以恩威,顺便也就探听他们的虚实,为将来征服蛮夷做个准备。” 彭方也是这般看法,刘尚于是赞成。 王硕又说道:“至于公孙述的余党,如在内地则可以随时捕捉,如果已经潜入蛮夷境内则暂时放过,待将来征服蛮夷时一并解决。” 刘尚闻言,立即批准了他的这个方案。 以后,由王硕带队,周泰、彭方辅助,武威将军府对川西一带的几十个蛮夷藩国或部落进行了视察巡访。这些藩国或部落毕竟摄于东汉的强大,对于王硕等人的到来格外殷勤接待,于是西南一带暂时相安于无事。 第十五章 僰道城中 多吉兆奴回到夜郎国中以后,为夜郎国的首辅,总理国内的军政大权。他改革了国内的许多制度,对军队进行了必要的整编和训练。几年以后,他又恢复了杨奉的汉名,依然带了那四个侍女重返川中。 这天,他们一行人进入了僰道县。那僰道县便是现在的四川省宜宾市。自古以来,这个地方便是僰人聚居的地方。 僰人,是中国南方的一个少数民族,一直到明朝的时候才被朝廷派兵消灭。 西汉朝廷在这里建县的时候,将它称为僰道。因为这里位于四川盆地的南部,东靠万里长江,西接大小凉山,南近滇、黔边境,北连川中腹地。同时,它还是“南方丝绸之路”的起点。所以秦汉以来一直是朝廷控制西南地区的战略要地。 杨奉因为这里人员流动量大,消息录通,便叫四个侍女扮作销售蛮族药品的妇女,自己则扮作蛮族的医生,在僰道城中选择了一家客栈暂时住了下来。 这天傍晚,杨奉等人正在客栈中诊病施药,忽见一个彪形大汉从外面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这个大汉头戴一顶遮阳草帽,上身穿了一件褐色短褂,下身穿着一条紫色长裤,脚上穿的是一双草鞋。 他一进门便大嚷大叫道:“大夫,快些给我看看,这伤口如何这般的肿胀?” 杨奉抬头一看,不禁喜出望外。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在资中城外相助杨奉拯救赵匡的雷迁。 雷迁骤然看见了杨奉,也是不胜惊喜。 两人已经数年不见,彼此之间已经音讯阻隔。雷迁正要开口询问,杨奉一眨眼睛,两人便走上楼去关了门说话。 雷迁是个火爆性子,当下迫不及待地问道:“杨兄弟,你们这些年去了哪里,怎么一直没有消息?” 杨奉说道:“雷大哥有伤在身,还是让小弟先给你瞧过伤,咱们再慢慢地说话不迟。” 于是,雷迁脱下了衣服,露出了手臂,让杨奉替他诊治。 雷迁的手臂上面有条一寸多长的伤口,肿胀得十分厉害,已经开始了化脓。杨奉一边替他清理创口和敷药,一边关心地问道:“雷大哥,你如何受了伤呢?” 雷迁恼怒地说道:“昨日我来这僰道城中,大意之下伤在了一个小泼皮的手上,真正羞杀我也!” 杨奉不禁有些诧异地问道:“以雷大哥的身手,一般江湖高手尚且不能近身,如何会被一个小泼皮伤害了呢?” 雷迁叹了一口气说道:“当时他来偷窃我的包袱,被我抓住以后押到房间中审讯。那小子软硬不吃,我一时火起,便拔出了小刀威吓他。谁知他还真有两下子,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猛地将刀子夺了过去,还在我手臂上这么一划,然后竟然跳窗逃走了。” 杨奉不禁失笑说道:“雷大哥,这可是阴沟里翻了大船呢?” 雷迁恨恨地说道:“谁知道这小子还是个会家子呢?要是让我再碰上这个小子,看我不把他狠狠地捅上两刀才怪!” 不大一会儿,杨奉施治已毕,两人便坐下来认认真真的谈话。 杨奉将别后经过大致上讲了一遍,只是隐瞒了在夜郎国中的一段过程。 雷迁听说公孙惠娘仍然下落不明,不由气得大声叫道:“我那皇嫂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说什么也得给她找到!” 杨奉说道:“小弟这几年辗转江湖,也就是在寻觅公孙惠娘的下落。要是找不到她,我们可是无颜立于江湖之间呢!” 雷迁一听,不禁深深为之感动。 他本是江湖中的人物,江湖中人物讲究的是一个义字。杨奉不过是成家皇帝的一个厨子,尚且为了公孙惠娘如此尽心尽力,自己却是成家皇帝的结义兄弟,此事还能坐视不管吗? 当下雷迁慷慨激昂地说道:“从今以后,我雷迁一定与杨兄弟共进共退,不寻回公孙惠娘誓不为人!” 杨奉要的就是他的这句话,当下便转过话题说道:“雷大哥这些年来可还如意?” 雷迁叹了一口气说道:“怎么说呢?过去我们贩卖药品、丝绸和奴隶,最远的到过南越、身毒、吐蕃,走南闯北的不成问题。最近交趾郡的战事一开,这条道路也就走不通了。” 杨奉惊奇地问道:“交趾郡怎么开战了?” 雷迁便将徵氏两姐妹自立为王的事情说了。 杨奉心中狂喜,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你那帮弟兄现在还在何处谋生呢?” 雷迁说道:“不瞒杨老弟说,由于日子过的艰难,我不得不将他们分往两广、湘湖一带,分别做些生意。” 杨奉又问道:“平时可是还能联络?” 雷迁道:“这个自然。我身边好歹还有十多个兄弟,平时靠他们与远方的弟兄联络。一旦有了什么事情,不出十天半个月,一两千人马还是可以召集得起来的。昨天,我故意将身边的弟兄们打发开了,想一个人在这僰道城中静上一静,不料就出了那档子事情,可是却因此我又遇上了你们,这倒成了一件好事!” 杨奉闻言大喜,当下便要留雷迁住在一起。雷迁孤身一人,也就慷慨答应了。 杨奉便要四个侍女下去弄些酒菜上来,两人便在房间之中一边饮酒一边畅谈起来,关系越发亲密。 第二十章 久别重逢 多吉兆奴自从说服了多吉惠安以后,夜郎国便积极地进行了抗拒东汉朝廷的各种准备工作。 多吉惠安为了加强抗拒东汉的力量,又不得不升迁多吉兆奴为夜郎国的首辅,总理国内的军政大权。 多吉兆奴按照战时的体制,改革了国内的许多制度,对军队进行了必要的整编和训练。同时,他还与南诏、南越结成了秘密的反汉联盟,并且还出任了三国秘密反汉联盟的首辅。 几年下来,一切布置就绪以后,他又恢复了杨奉的汉名,依然带了那四个侍女重返川中。 名义上他说是前来寻觅公孙惠娘,实际上是想结交公孙述的旧日部属和川中地区的英雄好汉,同时打探东汉朝廷的情况,以便掌握发动叛乱的时机。 这天,他们一行人进入了僰道县。那僰道县便是现在的四川省宜宾市。 自古以来,这个地方便是僰人聚居的地方。 僰人,是中国南方的一个少数民族,一直到明朝的时候才被朝廷派兵消灭。 西汉朝廷在这里建县的时候,将它称为僰道。因为这里位于四川盆地的南部,东靠万里长江,西接大小凉山,南近滇、黔边境,北连川中腹地。同时,它还是“南方丝绸之路”的起点。所以秦汉以来一直是朝廷控制西南地区的战略要地。 杨奉因为这里人员流动量大,消息录通,便叫四个侍女扮作销售蛮族药品的妇女,自己则扮作蛮族的医生,在僰道城中选择了一家客栈暂时住了下来。 这天傍晚,杨奉等人正在客栈中诊病施药,忽见一个彪形大汉从外面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这个大汉头戴一顶遮阳草帽,上身穿了一件褐色短褂,下身穿着一条紫色长裤,脚上穿的是一双草鞋。 他一进门便大嚷大叫道:“大夫,快些给我看看,这伤口如何这般的肿胀?” 杨奉抬头一看,不禁喜出望外。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在资中城外相助杨奉拯救赵匡的雷迁。 雷迁骤然看见了杨奉,也是不胜惊喜。 两人已经数年不见,彼此之间已经音讯阻隔。雷迁正要开口询问,杨奉一眨眼睛,两人便走上楼去关了门说话。 雷迁是个火爆性子,当下迫不及待地问道:“杨兄弟,你们这些年去了哪里,怎么一直没有消息?” 杨奉说道:“雷大哥有伤在身,还是让小弟先给你瞧过伤,咱们再慢慢地说话不迟。” 于是,雷迁脱下了衣服,露出了手臂,让杨奉替他诊治。 雷迁的手臂上面有条一寸多长的伤口,肿胀得十分厉害,已经开始了化脓。杨奉一边替他清理创口和敷药,一边关心地问道:“雷大哥,你如何受了伤呢?” 雷迁恼怒地说道:“昨日我来这僰道城中,大意之下伤在了一个小泼皮的手上,真正羞杀我也!” 杨奉不禁有些诧异地问道:“以雷大哥的身手,一般江湖高手尚且不能近身,如何会被一个小泼皮伤害了呢?” 雷迁叹了一口气说道:“当时他来偷窃我的包袱,被我抓住以后押到房间中审讯。那小子软硬不吃,我一时火起,便拔出了小刀威吓他。谁知他还真有两下子,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猛地将刀子夺了过去,还在我手臂上这么一划,然后竟然跳窗逃走了。” 杨奉不禁失笑说道:“雷大哥,这可是阴沟里翻了大船呢?” 雷迁恨恨地说道:“谁知道这小子还是个会家子呢?要是让我再碰上这个小子,看我不把他狠狠地捅上两刀才怪!” 不大一会儿,杨奉施治已毕,两人便坐下来认认真真的谈话。 杨奉将别后经过大致上讲了一遍,只是隐瞒了在夜郎国中的一段过程。 雷迁听说公孙惠娘仍然下落不明,不由气得大声叫道:“我那皇嫂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说什么也得给她找到!” 杨奉说道:“小弟这几年辗转江湖,也就是在寻觅公孙惠娘的下落。要是找不到她,我们可是无颜立于江湖之间呢!” 雷迁一听,不禁深深为之感动。 他本是江湖中的人物,江湖中人物讲究的是一个义字。杨奉不过是成家皇帝的一个厨子,尚且为了公孙惠娘如此尽心尽力,自己却是成家皇帝的结义兄弟,此事还能坐视不管吗? 当下雷迁慷慨激昂地说道:“从今以后,我雷迁一定与杨兄弟共进共退,不寻回公孙惠娘誓不为人!” 杨奉要的就是他的这句话,当下便转过话题说道:“雷大哥这些年来可还如意?” 雷迁叹了一口气说道:“怎么说呢?过去我们贩卖药品、丝绸和奴隶,最远的到过南越、身毒、吐蕃,走南闯北的不成问题。最近交趾郡的战事一开,这条道路也就走不通了。” 杨奉惊奇地问道:“交趾郡怎么开战了?” 雷迁便将徵氏两姐妹自立为王的事情说了。 杨奉心中狂喜,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你那帮弟兄现在还在何处谋生呢?” 雷迁说道:“不瞒杨老弟说,由于日子过的艰难,我不得不将他们分往两广、湘湖一带,分别做些生意。” 杨奉又问道:“平时可是还能联络?” 雷迁道:“这个自然。我身边好歹还有十多个兄弟,平时靠他们与远方的弟兄联络。一旦有了什么事情,不出十天半个月,一两千人马还是可以召集得起来的。昨天,我故意将身边的弟兄们打发开了,想一个人在这僰道城中静上一静,不料就出了那档子事情,可是却因此我又遇上了你们,这倒成了一件好事!” 杨奉闻言大喜,当下便要留雷迁住在一起。雷迁孤身一人,也就慷慨答应了。 杨奉便要四个侍女下去弄些酒菜上来,两人便在房间之中一边饮酒一边畅谈起来,关系越发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