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纵横四海》 第0001章 铁槛寺惊魂 似乎睡了很久很久,他终于醒了过来。 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身上觉得有些不舒服,于是就想伸开手臂活动一下,但是,却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摸了一下,似乎是木板,用手敲了敲,发出了空洞的响声。 他想坐起来,没等腰伸直,头就重重地撞到了什么东西上,引起一阵疼痛,一下子又躺了下去。 这一撞,让他清醒了过来。 没有了大海,没有了航母,没有了沙漠上的硝烟和枪林弹雨,也没有了那些穷凶极恶的海盗。 他穿越了。 一个海军陆战队的特战队长,在《兵王谱》上占据一席之地的兵王,在中弹牺牲后,就像小说里那样,灵魂穿越了。 穿越到了这个狭窄、封闭、暗无天日的空间来了,占据了这个身体。 慢慢地,这个身体的记忆,一幕幕呈现在脑海里。 他本是北直隶山东人,母亲原是个歌妓,因为生下了他,回到了乡下的老家。在他15岁的时候,母亲一病不起,于是给他的生父去信,要求他的生父把他给接回去。 他的父亲叫贾政,当今的工部侍郎中。来接他的人,是贾政的侄子贾琏和家人周瑞和几个小厮。 傻子都明白了,这是红楼梦中的人物。 他的名字,叫贾珉——贾政的私生子。 陆路、水路走了十来天,最后通过京杭大运河乘船到了通州。因为天色已晚,进不了城,就在通州住下。今天早晨,喝了周瑞给他送来了一杯茶之后,贾珉就中毒了。 在那个现代时空的战场上,他中弹牺牲,穿越到了这个时空的贾珉身上。贾珉死了,他重生了。 还没等贾珉咽气,周瑞就领着几个小厮把他装进了棺材里,嘴里跟贾琏说送到铁槛寺里,然后选个吉日发送了。 现在,自己所在的这个狭小空间,就是一副棺材。棺材在贾府的家庙铁槛寺里。大的时空,就是红楼梦的时空。 死而复活,说明他的运气不错。但是,好运似乎很有限,贾珉是被毒死的。 一想起毒,腹中就觉得有些绞痛,然后就是内急,极力想控制,还是没控制住,长长地一股稀屎喷薄而出,然后就是一阵恶臭。 不过,肚子倒是一阵轻松,那种绞痛感没有了。 他明白,这是因为意识的苏醒,激活了生理机能,把体内的毒素排出去了。 不过,问题并没有解决。 现在还在棺材里,不从这里出去,还得叫人把自己当成死人给埋了。 再说,这里的味道也实在不敢恭维,呼吸也越来越费劲。 用手推了推棺盖,没推开,原来是钉死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想要出去,还真不容易。 那就只好用脚踹了。 往上踹,有些用不上力。于是,身子抬起,压到棺材侧面,棺材倾倒了,侧着身子踹,就能用上力了。 踹了十几下,似乎有了效果,棺材露出了一条缝,外面的光线透了进来。 那是灯光,尽管没有电灯那样亮,还是很明显。 有了缝隙,外面的空气进来了,呼吸立刻变得舒畅了不少。于是,他更加卖力地踹了起来。 酉时三刻,是铁槛寺的僧尼们上课打坐的时候。尽管有木鱼的声音,停灵房那边的阵阵声响,还是惊动了禅房里的人。 面面相觑之后,就有胆大的前去查看,其余的人也都跟了出来。 五六个尼姑举着灯笼,从窗户照进去,然后就看见了惊人的一幕:那具棺材已经侧翻在地,一边不停地咚咚响着,一边在地上移动着。 “有鬼呀,诈尸了!” 几个人扔下灯笼就跑回了禅房。 “怎么回事儿?” 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走进了禅房。手提着灯笼,望着缩成一团的几个尼姑。 “不好了,诈尸了。” 一个小尼姑战战兢兢的举起手,指着停灵房的方向。费了很大力气抬起的手,仍在颤抖着。 “咦?怎么没有动静了?” 妙龄女子说了一句。 确实没有动静了,因为棺材里的人已经出来了。 他站在屋里,向四下张望了一圈儿,望见了外面的灯光。摸索到门栓,拉开,打开门,站在门口,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我就是贾珉了。贾珉的贾,贾珉的珉,贾府的四爷了。只是有一点美中不足,是个私生子,在名分上有些吃亏。” “不过,大难不死,也算是值得庆幸了,还是知足吧。” 贾珉抻了下腰,活动一下四肢。 还不错,只是有些虚,恢复恢复就好了。 于是,迈开步子,向亮着灯的禅房走去。 一进门,就看见了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那些尼姑。 “阿弥陀佛,各位师父不要怕,我没死,又活过来了。” 贾珉前世虽然不信宗教,但是,电影电视还是看过的,也曾经陪着母亲到寺院里去过,对出家人基本的礼节还是知道的。于是双手合十在胸前,鞠了一躬。 “你、你、你……。” 几个人嗫喏着,还是说不成话。 “不要怕,我不是鬼,你们看,我是有影子的,喏,看这里。” 贾珉指了指身后墙上的影子。 “妙玉师父,你看看,我真的有影子,我没有什么恶意的。不会伤害你们。”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妙玉?” 我怎么知道的?这里是铁槛寺,现在是晚上,就你一个没剃头,《红楼梦》我看过多少遍了,你是带发修行的,原来又是个大家闺秀、官宦之女,一看气质、容貌、年龄,就知道是你。 “琏二哥和周瑞在路上时跟我提过。请相信我,他们以为我死了,其实我没死,现在又活过来了。我真的不是鬼。” 这个妙玉还真是个大美女啊,堪称是绝代佳人了。 从书里看,她似乎是有着严重的洁癖,别人喝过茶的茶杯,最后都扔掉不要了。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有洁癖,还是用这种方式凸显自己的特立独行,故意刷存在感,借此吸引眼球。 “现在城门关了,府里进不去了。今天就在这里叨扰一晚,明天麻烦师父们去府里通报一声,叫他们来接我回去。” “你真的是珉四爷?” 妙玉似乎有些镇静下来,虽然仍然疑惑,却不似刚才那般惊慌了。 珉四爷? 贾珉一时没拐过弯儿来。 是了,我就是珉四爷了。只是怎么排了个老四? 贾政的长子贾珠早亡,老二是贾宝玉,老三是赵姨娘生得贾环。虽然不知道宝玉现在多大岁数,但贾珉现在15岁了,至少应该比贾环大吧? 唉,算了,四爷就四爷吧,大概在府里就是这么给排的,否则,铁槛寺的人也不至于这么称呼。 “正是。现在,有几件事情相求。” “珉四爷但说无妨。” 妙玉的声音正常了。 “第一件,在下从早晨到现在粒米未进,请随便准备些饮食。第二件,请随便给准备一间屋舍,今晚就在贵寺住上一宿。第三件,我的衣裳已经污浊不堪,随便给找几件换洗衣服。第四件,找个僻静之处,准备几桶冷水,冲洗一下。” 跟她们说话可真是费劲,还得半文半白的。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这个死鬼贾珉的记忆,没传承下来多少。也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讲话的。 不过,以他歌妓母亲的家教和在乡下生活的环境,加上他那个泼皮无赖的小流氓身份,似乎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红楼梦》的语言是半文半白的,象妙玉这样的半个文人,讲话大概也离不了一些之乎者也的。 这就是古代文人的酸臭气,写书的时候,故意不说人话,叫人稀里糊涂的,表面上显得高深莫测,其实是一种文化垄断。用他们自己的一套话语体系,跟说白话的平民百姓割裂开来。 吃的住的大概没什么问题。男人衣服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在这里洗澡也不方便。 但是,也没招儿了。刚才那泡稀屎拉裤裆里了,再不洗洗,身上臭不说,连裤子都没得穿的了。明天早晨怎么见人? 别人穿越都当个皇帝王爷什么的,吃美食,住豪宅,还有一群妃子美妾什么的,我却穿到棺材里了。要不是前世有些功夫,就叫人给活埋了,白穿一回了。 尤其是那泡稀屎,更是丢人。这要是叫别人知道了,将来还怎么混?要是叫妙玉这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知道,我还不如叫人给活埋了呢。 这还不算,这铁槛寺,本是贾府的家庙,这等糗事要是传到了贾府里去,今后还怎么面对宝钗、黛玉这样的美眉们。尤其是秦可卿那个绝代尤物,就更是如此了。 似乎不对劲儿啊,秦可卿是贾蓉的老婆,我的侄儿媳妇,差了辈儿了。唉,可惜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死了。 死而复活,破棺而出,本来是一个很拉风的出场仪式,足以在红楼史上留下一笔的,要是叫一泡稀屎给搅合了,可就太不合算了。 贾珉的担心多余了,他的话,人家都听懂了。 “铁槛寺是荣宁二府的家庙,珉四爷的吩咐自无不从。请稍等片刻,一会儿自然齐备。” 妙玉说着,就带头向外走去。贾珉出门让路,几个人从他不远处鱼贯而出。 一阵风吹来,妙玉的长发飘了起来。虽然灯光不甚明亮,还是可以看见她那窈窕的身影和摇曳的身姿。不仅让贾珉想起“待你长发及腰”那句话。 不过,一想起妙玉经过他身边时,曾经捂着鼻子的样子,就叫贾珉有些郁闷。唉,这次穿越不太成功。 第0002章 知己知彼 在后院的井旁洗了凉水澡和衣服之后,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这里是铁槛寺,吃的自然是素菜,或许是饿了吃什么都香,或许是这里的蔬菜没有化肥农药污染,所以,贾珉感到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一个粗使婆子把贾珉带到偏院的一个房间里,今天晚上他就要在这里过上一夜了。 这个时候,贾珉才感到安定下来。虽然躺在床上,却是无法入眠。 来到了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红楼世界,要能立刻睡着,那他的心也实在是太大了。 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得想法活下去。同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相比,这里无疑是非常落后的。但是,那又怎么样呢?难道还能回去不成? 既然没有别的道路可走,就只能选择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下去了。 虽然到了贾府这个勋贵世家,成为这里的主子之一。但是,接下来的贾府命运,就是逐渐地衰落下去,以至于最后被抄家,流放,最后落了个几乎家破人亡的地步。 从这个角度来看,穿越到了贾府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儿。虽然《红楼梦》说的是抄家只抄了宁国府,没抄荣国府,最后又把被抄的家产还了回来。 但是,谁知道到时候,到底是怎么样的呢?贾府的命运最后一定会按照书中的走向走吗? 原来书中没有贾珉这个私生子出现,现在不也是出现了吗?可见,书中设定的格局和走向,并不是注定不变的。 况且,即使按照原来的既定走向,贾府的结局也实在不妙。家产败尽,入不敷出,四处借贷,人丁凋零,后继无人……。 总之,形势还是非常严峻的啊。 关键的问题还在于,目前的贾府上上下下,根本没有预见到这一步,一点儿危机感都没有。都在骄奢淫逸、醉生梦死当中尽情享乐,集体作死。 自己前世才活了27岁,现在的贾珉才15岁。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今后的人生都还很长。不应该早早地就玩儿完了。 那么,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无外乎几条路。 一是搭上贾府这条已经四处漏水的破船,跟着他们一起随波逐流。 从刚才跟婆子的对话中了解到,目前大观园还没有修建,贾元春还不是贵妃。所以,贾府还有几年好日子。 等到大观园耗尽了贾府的财力,成了压垮贾府这匹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贾元春再一死,然后就是跟着他们一起玩儿完,把命运交给未知。 第二条路,就是离开贾府,趁早跟他们切割。省得将来把自己也搭进去。 但是,这条路走起来,也绝非易事。 首先,这是个家族宗法社会,每个人其实都没有独立的人格,都是家族中的人。贾府中人的态度且不说,社会上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把你当做贾家的人的。 其次,这是个连坐的社会,家族有人犯了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你说你跟贾府没关系,皇帝可不是这么认为的。斩草绝根才是他的思维逻辑,他可不在乎多杀一个人的。 第三条路,就是设法扭转贾府的命运,避免被抄家,最后落得个众鸟飞尽,白茫茫一边真干净的结局。 这条路是最好的,但也是最艰难,可能性最小的。 从目前来看,荣宁二府里是没有这样可以担起中兴任务的人物的。那么,靠谁来扭转命运?靠我?我有这个能力吗? 即使我象网络小说里的穿越人物那样,凭借现代知识和先知先觉,能够在落后的世界里混的风生水起,但是,他们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答案是,不会。 证据很充分。 远的不说,就说这次来贾府。 贾珉到了通州,就被周瑞给下了毒。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愿意让他进到贾府里来。 周瑞只是个下人,自然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动机杀人,一定是背后有人指使。 谁指使的?周瑞是王夫人的陪房,自然是王夫人指使的。为什么杀贾珉?自然是害怕他威胁到宝玉的继承人地位。 能够威胁到宝玉地位的,还有贾环。不过,贾环是庶子,不仅王夫人看不上他,他自己的能力和口碑也很差。连贾政都看不上他,更不要说贾母及贾府上上下下其他的人了。 所以,贾环在贾府中的地位和未来,其实现在已经定位了。他已经对宝玉构不成什么威胁了。有不有宝玉,贾环都不可能是将来的贾府接班人。 从贾环的为人和能力来看,即使给了他这个接班人的位子,他也承担不起这个重任,除了使贾府更加快速地衰败之外,他实在做不出什么好事来。 所以,此时出现的贾珉,就成了王夫人必欲除之而后快的人物。即使这次没死,以后也不会放过。 从给贾珉的称呼“珉四爷”来看,也证明了这一点。 贾珠是老大死了,然后就是宝玉这个嫡出的二爷。贾环是三爷,虽然是庶出,但是,赵姨娘还在,还受到贾政的宠爱。从亲缘的关系来看,也是比贾珉要亲近的。 从年龄上来看,贾珉即使不排在宝玉之前,至少也应该排在贾环之前,应该是三爷。但是,却被排了个四爷,这就说明,他的继承顺序,还在贾环之后。这就是要把他边缘化的安排。 从亲缘关系上来看,宝玉是嫡出,贾环是庶出,而贾珉则纯粹就是个野种了。 事实上,从一路上贾琏和下人们的态度上,就看出来了。贾琏根本就没有拿他贾珉当兄弟,下人们也根本没拿他当主子看待。 贾珉甚至怀疑,即使这次接他回来,都是贾府囿于自己的脸面,捏着鼻子不得不接受的结果。 在贾府里,贾环这个第二顺位继承人都被边缘化了,排在贾环之后的贾珉,就更不用说了。 不去争权夺位也成,贾珉对这方面也没什么兴趣。那么,就退一步,当个富贵闲人吧。 似乎这条路也走不通。 以贾环的地位,月例才2两银子,只比袭人等大丫鬟多一辆。就连这二两,还时常被王熙凤或是克扣或是拖欠。虽然吃穿等有官中负责,但是,毕竟还是主子,还要讲究一些体面的,人情往份,打赏集资什么的,也是入不敷出。从赵姨娘经常闹经济危机的情况,就可以看出这一点来。 所以,想当个富贵闲人,也是不可能的。 况且,以边缘化的地位,和将来暗淡的前景,大概将来长辈们随便给他定一门亲事,就把他给打发了。 至于这里的那些顶级美女们,黛玉、宝钗、史湘云、薛宝琴、妙玉、邢岫烟、李纹、李绮,秦可卿们,根本就不会把他放在眼里的。 好不容易穿越一回,如果不跟这些美女们发生点儿什么,岂不是白穿了一回? 因为遗传了歌妓母亲的基因,贾珉的外貌还是很不错的。相貌堂堂,才15岁,身高就将近一米七了。但是,这不是个靠脸吃饭的时代,这个优势发挥不出来啊。 贾环虽然是庶子,但是,毕竟是贾府里土生土长的坐地户,本土派,也算是名正言顺的三爷。但是,却不招人待见。 为什么?跟他母亲是赵姨娘有很大关系。他的舅舅赵国基也只是给人当长随。 贾兰是嫡长子、嫡长孙,和嫡长重孙,但是,在贾府里似乎也是个透明人,只有母亲李纨一天到晚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贾府里的实权派贾母、贾政、王夫人等,似乎都没拿他当回事儿。 在最后参加科举考试时,宝玉走失了,连袭人这个奴才都敢训斥贾兰,可见他的地位之低。 相反,宝玉地位为什么那么高?因为他是王夫人的儿子。王夫人的背后是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兄长王子腾是四大家族的领军人物。 王熙凤虽然有些才干,但是,有才无德,贪赃枉法的事儿干了不少,干了坏事儿还不受追究。在贾府的地位为什么那么高?还是因为她的背后是王家。 所以,要想在贾府这个圈儿里混,还是要讲究自己母系的背景的。 贾环自不必说,李纨的父亲原是国子监祭酒,也算是高官了,但是,已经死了,娘家没势力了。 邢夫人作为长支媳妇,按理应该比王夫人更有话语权,但是,却不是这样,就是因为娘家没有势力和背景。 此外,贾珍的老婆尤氏和绝代尤物秦可卿秦大美人儿,都是如此。试想,要是秦可卿有一个王家那样的娘家靠山,借贾珍两个胆儿,他也不敢去骚扰这个儿媳妇儿。 贾珉呢?在这方面甚至连上面那些人都不如。 母亲是个歌妓,在那个时代,社会地位是非常低的,跟现代社会简直没法比。姥姥家只是个乡下农户,还得靠当歌妓的母亲时常接济,哪里谈什么背景? 在贾府里,也是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还有着强大的敌人。那个整天骂儿子“孽畜“的政老爹,更是指望不上。连宝玉在他那里都不是打就是骂,更何况别人呢。 如果自己有点儿什么麻烦,到时候,连个出头替我说话人都不会有。 没地位,没名分,没钱财,没背景,没功名,没人脉……,什么都没有。 人家把你接来赏口饭吃就谢天谢地了,还想出人头地,做什么富贵闲人?那些顶级美女,就更别指望了。即使成了剩女,也轮不到你啊。 在这个闲的蛋疼,整天宅斗的贾府里,谁会给你机会? 第0003章 贾氏公司 贾珉虽然郁闷,但是,还没有死心。 前世虽然是农村出身,但是,老爸和那个“比花果山所有的猴儿加一块儿都精”的老妈联手,用了十几年时间,白手起家,硬是鼓捣出了个身家上亿的农牧业公司出来。 他自己也不含糊,一路学霸,上了名牌大学,然后参军,又上了军校,当了军校教官,又到前线当了特战队长,跟着航母战斗群到海外执行任务。 海军陆战队是什么?军中的精英啊。特战队长是什么?精英中的精英啊! 不过,这些似乎暂时没有什么卵用。 目前,自己还是个一穷二白的外来户,野种,连王夫人这个成天窝在深宅大院的老宅女,都敢下手杀他,要是遇上心毒手辣做事毫无底线的王熙凤和贾赦之流,更是不会客气了。 还是想法先活下去吧。 活下去,贾珉还是有信心的,尽管对他来说,这是个陌生的世界。 不外乎多吃些苦而已。 自己却恰恰是最不怕吃苦的了。当兵那些魔鬼式训练,那些地狱周,野外生存训练,即使是日常训练,哪样不吃苦? 但是,这涉及到一个生存平台的问题。 起点高,将来的成就就大,起点低,想取得成就就要难得多。 目前来看,贾府还是一个比较好的做事平台的。即使现在没落了,毕竟还是一家百年老店。虽然只能算是个中等勋贵之家,毕竟还有着四公八王和贾元春这样的人脉和一些资源。 但是,贾府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吗?答案自然是不会的。 即使给了他机会,又能怎么样呢?他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吗?这可是一条注定艰难的道路啊。 翻来覆去睡不着,贾珉干脆就起来了。轻轻推开门,走到了外面。 现在已经是初夏了,晚间虽然有些微凉,但是,那些夜虫却在不知疲倦地鸣叫着。 抬起头,就看见了满天繁星。这是个没有雾霾的世界,可以尽情地呼吸夜晚清新的空气。 正院的一个房间里还亮着灯,那是妙玉的房间。从窗户上,可以看见一个影子,似乎在来回走动着。 这样一个优美的夜晚,应该是个谈心的好时候。尤其是跟一位美女,就更有情调了。 但是,贾珉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毕竟不是自己原来那个世界,虽然不乏男女苟且之事,但是,至少在表面上,男女之防还是很严格的。 如果就这样贸然地去找人家,不知道妙玉会做出什么反应来。估计十有八九,会摆出一副高冷的心机表范儿,严厉斥责自己。 再极端点儿的,兴许就寻死觅活的,玩儿一些吞金上吊之类的游戏了。 唉,还是抑制一下蠢蠢欲动的春心吧,想想自己的事儿。明天就要进贾府了,第一次出场,印象分可是很重要的。 要想避免贾府败亡的命运,唯一一条路,就是尽早开始改革。 改革改什么?无非就是两点。一是钱,二是权。其实就是金钱和权力的重新分配。 这就必然触动既得利益者的利益。谁是既得利益者?自然就是贾府的高层了。 现在的贾府,就像一个大型的家族公司。董事长就是贾母,她的大丫鬟鸳鸯就是董秘。 副董事长是贾政、贾赦、贾敬、贾珍,不过,这几个副董事长似乎都不太称职。 贾敬一心修仙,根本就不管事儿。 贾赦在外不管家里事儿,管了也是想法捞银子,贪污公款,要不就是喝酒玩儿小三儿。 贾政在其位不谋其政,不愿意管事儿。 贾珍里里外外只是一味搞乐。 其他的属于经理阶层的,贾琏只顾自己捞钱,“油锅里的还要捞出来花”。 王夫人只是耍阴谋,玩儿权术。 王熙凤有能力,但是只为自己,做事没有底线。属于有才无德那份儿的。 邢夫人想管事儿,但是插不上手,况且能力也不行,只会帮倒忙。 尤氏有些能力,但是无职无权。 贾蓉跟他老爹一个德行,也是只知道成天搞乐,不务正业。 贾宝玉这个官二代兼富二代和接班人,却不愿意接班,整天无所事事,钻进脂粉堆里,没事儿泡些小明星,搞搞基,看些小黄文,浏览一下色情网站什么的。既无能力也无意愿管事儿。 李纨和姑娘们,则是坐享其成,闲的没事儿,鼓捣些文学沙龙和画展、家庭时装秀什么的。 这些股东们都是如此,那些吃瓜群众的奴仆们,就更是如此了。有些权势的管家们,象赖大之流的,忙着贪污,欺下瞒上。没钱没势的底层婆子丫鬟们,则忙着偷窃、倾扎、互撕。 所以,这个百年老字号的贾氏公司,首先在组织管理上就是失败的。 整个管理团队,只有上层和下层。最为关键的中层骨干,几乎就没有什么像样的人才。呈现出一个m型结构,中间塌陷。上层争权夺利,内耗内斗。下层忙着站队,互相伤害。 这样的团队,是不可能有什么战斗力的。 接下来就是财务管理的失败。 首先是开支失控。 男人们在外吃喝玩乐,惹是生非。 以贾母为首的女人们,也是不省心。 住豪宅,坐豪车,吃大餐,用美器。今天节日,明天生日。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年节大小堂会不断,又是明星驻场演唱,又是诗词沙龙。礼仪奢侈,炫耀斗富。 贾母的八十大寿,宁荣两府齐开寿宴,持续八天,花了3000两银子,够普通百姓一家生活150年。 秦可卿的葬礼,持续49天,贾珍甚至给王熙凤开了一个上不封顶的支票,钱随便花。 大观园更是过度投资,连见多识广的贾元春都觉得太奢侈了。 管家、奶妈、丫鬟、婆子、长随、小厮、粗使婆子,洒扫丫鬟等,冗员众多。 上上下下,贪腐成风。主子们收受贿赂、回扣,忙着充实自己的小金库。有权的管家门中饱私囊,没权的就偷盗。 花钱的多,挣钱的少。敛财的多,理财的少。败家的多,发家的少。 最后的结果,就只能象冷子兴说的那样,安享尊荣者多,运筹谋划者无一。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省俭,坐吃山空。 一个典型的泡沫经济场景。 开支失控了,收入呢? 也是很不乐观。 贾府的收入来源,大概有几个组成部分。 一是祖宗留下的财产,比如银两、奢侈品、土地。店铺等。 前两种且不说,土地和店铺本应是主营业务收入的来源,但是,在收入中却占比不多,经常亏损。 一个公司的主营业务亏损,仅从这一点来说,经营是失败的。 几个吃俸禄的,收入有限。皇家打赏,只是象征性的。元妃的打赏,恐怕还不如家里的投资多。 那么,有没有什么新的经济增长点呢?有没有什么战略转型计划呢?都没有。 按说,贾府还是做了几笔战略投资的,但是,都失败了。 首先是在贾雨村身上,虽然帮着摆平了薛蟠打死冯渊的案子,但是,在最后的抄家案中,却是落井下石,狠狠地坑了贾府一把。 给赖尚荣捐了个县长,贾政送贾母灵柩回南时,跟他借500辆银子都不行。 贾元春的投资虽然取得了部分成功,但是,她寿命太短,没等到多少回报,人就失宠,进而早亡了。 对贾宝玉这个接班人的投资,更是一败涂地。 最为典型的,就是大观园这笔掏空了贾府财力的投资,元妃省亲不到一夜,仅仅供宝玉和姑娘们住了一段时间,最后就闲置了,一个典型的形象工程。 有了前两个大败局,贾氏公司的企业文化败局也就是注定的了。 整个贾府上上下下,充满了及时享乐的末世情结。 按说,这个贾氏公司,在很多方面,还是很不错的。 工作环境好,堪称是花园式工厂。员工待遇也高,供吃供住还供穿,有的时候还有货币奖金和实物奖励拿,薪水也比较高。雇主也比较宽容,有时候明明知道有贪腐偷懒等行为,也不深究。 迟到、早退,工作时间会友,脱岗、睡岗、串岗等违反劳动纪律的事儿,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但是。另一面,却是等级森严,看不到前途。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动不动就是大板伺候,要不就是随便送出去,配个小子。 看《红楼梦》,总是让人感到,这里充满了末世景象。 其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大约730人,但是,自杀和出家弃世的,就有22人。 出家的,贾敬、宝玉、惜春、甄士隐、妙玉、柳湘莲、紫鹃、芳官、藕官、蕊官一共10人。 自杀的,张金哥、长安守备公子、秦可卿、瑞珠、鲍二媳妇、金钏儿、尤二姐,尤三姐、司棋、潘又安、石呆子,鸳鸯,一共12人。 这样的12连跳,也就是后世的某某康公司可比了。 鸳鸯身为红楼董事长贾母的大秘,虽然是丫鬟身份,但是深得上下喜爱,即使不是股东主子,也算的上是高管了。就是这样的人物,也担心董事长死后不能自保,最后一死了之。 领班晴雯,仅仅因为王夫人的怀疑,就在病中被赶了出去,在病恨交加中死去。 可见生存环境的严酷。 在宁国府被抄家后,贾母也试图进行了一些改革,并且拿出自己的小金库紧急注资。此前,探春、李纨、薛宝钗也试图进行了改革。但是,最后仍然没有挽救败亡的结局。 他们的改革都救不了贾家,我贾珉一个毫无根底的外来户想改革,有成功的可能吗? 算了,别想改变世界了,还是先改变自己吧。想法儿活得好一些,泡两个好妹子,就算没白来一回,也算是救她们出苦海了。 回去睡觉,明天还要出场首秀呢。 第0004章 贾府私生子 不要说这是个信息不发达的世界。 贾府接回私生子的事儿,人还没到家,就传遍了宁荣街,然后就是四王八公和一些世交,进而就是整个帝都,最后又通过锦衣军传到了当今圣上的耳朵里。 似乎还嫌这个消息不够刺激,随后就传来了贾府私生子半路暴病身亡的消息。 这自然引起了人们的议论和猜想。但是,议论一阵之后,就觉得这个私生子死得对,死得及时,死得其所了。 要是不死,才奇怪呢。 正在人们等着贾府选定吉日发丧时,又传出了那个私生子在铁槛寺破棺而出的消息。 随着铁槛寺报信人的一路宣扬,外人倒是比贾府的人先知道了这个消息。 等到贾琏和周瑞赶到铁槛寺去接贾珉时,已经有许多人赶到铁槛寺看热闹了。 人们都想看看,这个掀起了舆论风暴的私生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不过,这个私生子此时似乎很淡定。 他在跟妙玉一边喝茶,一边下围棋。 围棋是云子,茶是老君眉,都是高档货,加上妙玉那一副高冷范儿,倒是相得益彰。 妙玉一向是一副孤傲风格,以不与权贵接触为标签。今天竟然跟一个私生子一起喝茶下棋,着实令人意外。 内中情形,只有贾珉清楚。 妙玉虽然表面修行,自诩清高。其实仍有一颗世俗之心。到了铁槛寺,不过是想拿这里当一个跳板,进而进入荣国府,成为宝玉的入室之宾。 她对别人都是冷眼相对,只有对宝玉格外热情,就是明证。 今天主动找他这个私生子,也不过因为他即将是贾府的半个主子,借此示好贾家,引起注意。 就像铁槛寺一样,也是她的一个跳板。顶大天儿了,也不过是把他当做宝玉的一个备胎罢了。 贾珉得出这个结论,除了有书中的证据外,还有现实的依据。 妙玉主动找他喝茶下棋,跟他聊天儿,还特意问了下贾珉是否读过书。 死鬼贾珉是没读过书的,地地道道的文盲。但是,重生的贾珉可是个学霸啊。前世的大学生,放到这里也算是个举人了。古文水平也相当不错,还会两门外语。 贾珉自然不会承认自己读过书的,这不仅与那个死鬼不符,还是他也想玩儿一把扮猪吃老虎的游戏。 如果他假装读上一两年书,然后去考个举人出来,是不是就是个神童了呢? 自然是的,一个文盲一两年就中举了,想不做神童都难。只怕是要叫那些一辈子都考不上举人的秀才、童生们羡慕嫉妒恨死了。 需要的时候,能用这件事儿打打仇人的脸,贾珉还是很高兴的。 那时候,兴许把自己的备胎身份转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即使将来在文艺青年林妹妹、知性美女宝钗,和绝代尤物可卿大美人儿跟前,也可以扬眉吐气一回吧? 这几个美眉虽然都有些臭毛病,林妹妹尖酸刻薄,但是,也只是寄人篱下的自保手段,像个小刺猬似的,把自己保护起来,不让别人伤害自己而已。 妙玉有些装逼,心机比较深,也不过是想走曲线进贾府的道路,钓个金龟婿,找一张长期饭票而已。 宝钗自然是心机最为深沉的,来到帝都,本来是参加非诚勿扰皇上选秀的,因为硬件不合格落选了。有一心嫁入豪门的宝马女之嫌。也不过是找个靠山,寻个安身立命之所罢了。 这几个绝代佳人的共同特点,就是最后的下场都很惨。既然自己赶上了,就不能让她们跟着贾府这艘破船沉没下去。 实在不行,弄个小舢板,把他们拐跑,到一个无名小岛上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再说了,哪个绝代佳人没有臭毛病呢?越是大美女,毛病越多。 男人需要的是宽容、胸怀、大气魄、大格局和护花的骑士精神。 从妙玉那里知道,绝代尤物秦可卿大美人儿现在还没有死,这倒是个机会。只是她这事儿倒是有些麻烦,辈分不对啊。 贾珉这么胡思乱想着,下棋自然是输了。 当然,输得好。赢了一个千娇百媚的美眉,岂不是大煞风景? “珉哥儿,走吧,老太太和夫人或许等着急了呢。” 我们都来了,你这边还下棋。 贾琏觉得贾珉有些不识时务。 她们会着急?不大可能吧。 贾珉虽然如此想,还是上了车。 于是,一队六辆马车启程,浩浩荡荡向城里进发,后面跟了一路看热闹的人。 到了宁荣街,掀开车帘望去,街道两边站满了人,不时地指指点点的。 还夹道欢迎?不至于吧。是不是有人事先组织好的?气氛似乎不太热烈。要是挥舞着小旗儿,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就象那么回事儿了。 车队没停,直接从有两个大石狮子的大门进去了。一进门,就是一个大大的,显得有些空旷的院落,看上去足有一百四五十米深浅。 仅仅从这个院落看,就证明,贾府确实是有些底蕴的。 按照书中的说法,贾府一共有九道门。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儿。 古代的建筑,在许多时候都是有定制的。什么人能有九道门?那是皇帝的宫殿啊! 一般的王府,是七道门,象贾府这样的国公级别,应该是五道门才对。 不过,荣宁二府这么鼓捣了百多年也没事儿,似乎这也不是个什么事儿。大概这个朝代跟其他朝代不太一样吧? 车队拐了个弯儿,就进了另一个院落,比刚才那个要小一些,不过,景象却活跃起来了。 周边尽是些花草树木,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一时也难以细究。 前面的贾琏等人下车了,贾珉也随即下车。不远处等候的人,开始围了上来。 领头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八九的英俊小生,比较瘦高,很白,英俊潇洒,颇似前世的小鲜肉。 “侄儿见过四叔。” 年轻人略微弯腰,轻鞠一躬。 “这是东边的蓉哥儿。” 贾琏及时地做了介绍。 “哦,蓉哥儿,你媳妇儿的身子可好些了?” 也不知怎么了,贾珉第一次见面,就关心人家老婆了。 “好多了,谢四叔惦记。二老爷有话,叫你先去见他。” 你特马的关心我老婆干嘛! 贾蓉心中万马奔腾起来。 二老爷就是贾政了,贾珉的便宜老爹。 一群人很快就到了贾政的书房东坡斋门外。 “老爷请四爷进去。” 一个30来岁的汉子,已经在门口等候了。看穿着打扮,是个随从模样。应该就是贾政的长随李十儿了。 贾珉跟着进去,就见到了几个人正围在一张桌子旁,下棋喝茶。 中间正位上,端坐着一个五十左右的清癯男子,虽然不是站着,但是,从上身长度,贾珉很快就判断出,此人身高大约在一米七五左右。头戴儒士巾,脸上没什么表情。 左右两边,是三个年纪差不多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贾政的请清客詹光、单聘仁、程日兴之流了。 “不孝子叩见老爷。” 贾珉虽然不愿意跪下磕头,还是跪下了。 没办法,到了这里,就得守这里的规矩。现在还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起来吧。” 贾政面无表情的说道。 不过,随即脸上就有了表情。 旁边的贾琏和贾蓉一直偷偷地盯着贾政的表情,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贾政的脸色,那是一丝不快。 因为贾政的话还没有说完,贾珉就起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了不易觉察的微笑。 看来二老爷对这个私生子不太待见,这可是一件好事儿。 “谢老爷。” 贾珉的话,显得没有什么诚意。 “到老太太那里去吧。” 贾政挥挥手,就埋头到棋盘上了。 靠,也不问问我那死了的老娘?我差点儿死了,你也不问问情况?我的身体如何你也不关心?我还是不是你儿子? 唉,这个便宜老爹就这个样儿,看来书里写的还是对的。今天没骂我孽畜,就是给我面子了。果然是便宜没好货。 出了门,就见到一个大美女等在门口了。 梳着发髻,上面插着一个钗子,远看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几个珠子,在钗子上轻轻地晃悠着。 鸭蛋型脸,皮肤白皙柔嫩,一双弯弯的眼睛,似乎会说话一样。嘴唇轻抿着,似动非动的样子。 上身是青蓝色坎肩,紧身合体,衬托出优美的曲线。两座山峰,随着呼吸,轻轻地起伏着。 裙下露出的绿色裤脚,镶着一道黄色滚边儿,一双暗绿绣花鞋,似沾非沾地贴在地面上。 “奴婢见过四爷。” 女子略微一弯腰,随后就抬起头来,一副不卑不亢的气度。 “可是鸳鸯姐姐?” 贾珉几乎可以确定了,此人就是贾母的大秘鸳鸯了。 鸳鸯露出微微吃惊的神色,显然是对贾珉认出她感到有些意外。 “正是奴婢。奴婢来传老祖宗的话儿,老祖宗有些乏了,叫琏二爷领着四爷先到别处去见见,改日再见。” 怎么我也是你的亲孙子,第一次登门,你就乏了。这是不愿意相见的节奏啊。 你不愿意见也就罢了,这是给府里定下了调子,宣布我是不受你欢迎的人物啊。 这个老太太,忒也心急了些吧,还不是一般的偏心呢。 “既是老祖宗吩咐,我就先到别处去。什么时候老祖宗得空儿了,再去请安。” 望着贾珉等人离去的背影,鸳鸯有些犯迷糊了。 这头一回见面,他怎么就知道是我呢? 贾珉自然是没功夫理会鸳鸯的疑惑的,他还得到府里其他的山头去拜拜,把程序走完。 在一条狭窄的花径上,五六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看那神情,就很不友善。 第0005章 你来干什么 中间是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年轻人,一身紫色绸缎衣服,腰间还挂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布袋,大概就是香囊了。 想辨别一个人,最好最快的办法,就是抓住他的体貌特征。眼前这个少年,给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副尖嘴猴腮的猥琐相。 “你来干什么?” 猥琐少年的语气跟他的表情一样,很不友善,显然是充满了敌意。 从衣着,带着随从的阵势,和充满敌意的话语来判断,眼前这个小屁孩儿,就是这里的主子之一了。 尽管贾珉是个野种,但是,毕竟还是贾政的儿子。既然把他接了回来,就证明贾府上下,已经承认他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了。 即使再瞧不起他,在心里把他视为野种,表面上,他也是主子。即使是象赖大那样手握大权的官家,也是奴才,也不敢这么跟他讲话,更何况别的奴才了。 主子的身份,敌意的态度,尖嘴猴腮的样子,十二三的年龄,这种没脑子的弱智行为。有这几点,就证明眼前这人是贾环无疑了。 宝玉虽然不着调,但是教养还是有的,人心也不坏,这种没礼貌的事儿,他是不会做的。 这种事儿,也就只有贾环这种不得意,好耍小聪明,又一肚子坏水儿的人才能做的出来。 他左边的那个十五六的胖小子,就应该是他的小厮钱槐,后边那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应该就是他的舅舅兼长随赵国基了。 此时,应该站出来说话的,第一个是贾琏,第二个是贾蓉。 以贾琏的身份,此时可以直接训斥贾环。贾蓉作为晚辈,不好训斥贾环。但是,至少可以介绍贾珉的身份和到各处拜见的事由。 但是,两人都无动于衷,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这一出,或许是他们事先沟通好的也不一定。否则,怎么恰好就在这里碰上了。 贾琏作为荣国府人,对贾珉有敌意,贾珉可以理解。 但是,贾蓉作为宁国府人,贾珉对他是不构成什么直接威胁的。此时也参与了这场闹剧之中,即使是看热闹,也是不可原谅的。 就在这一刻,贾珉觉得,他时常惦记着秦可卿是对的。他决定,今后要送给贾蓉一份贵重的礼物——一顶大大的,永不褪色的绿帽子。 仇恨是不讲什么辈分的,同样,泡妞有时候也是可以不讲辈分的。况且老子本来就跟你们贾家没什么鸟关系。 不过,此时的贾珉还是很平静,不仅没有发火儿,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是什么人?波涛汹涌的大海里打滚儿的,枪林弹雨的战场上刀口舔血的,军事学院的教官,名牌大学的学霸。 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屁孩儿,也想跟我斗?正担心今天的出场首秀不精彩呢,你就送上门儿来了。 但是,现在就出手惩处,还早了点儿,理由还是不太充分,贾环需要犯更大的错误。 “你是什么人?我们贾府可没有这样待人的礼数。” 贾珉平静地说道,又四下看了一眼贾琏、贾蓉、和周瑞。 贾琏回避了贾珉的目光,心里却是恨不得欢呼起来。 你个野种,这回知道贾府不好进了吧,第一天就给你个下马威,识趣儿的,还是滚回你的乡下去吧。昨天没等我下手,周瑞就下手了。没想到你命大,竟然叫你逃过一劫。 这回,你没那么好运了。进来了,就有的是机会收拾你。 贾蓉也是相似的心思。 突然冒出来个野种,就以为你是主子了,这回知道厉害了吧。连环老三这个不成器的都可以打你脸,今后我看你还有什么脸在这里呆下去。 周瑞只差跳起来了。 上回没弄死你,算你命大。逃过初一,逃不过十五。今天叫夫人骂了一通,说我办事不力。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环三爷替我出气了。 最好今天打死你这个野种,也省得我以后再出手了。 “哈哈哈,我们贾府?你算什么东西?一个野种也算是贾府的人?” 贾环狂笑着说道,脸上满是轻蔑。 “环三哥,你这么说就不对,我也是老爷的儿子,也是有娘养的。这里是我的家,我不到这里来,还到那里去?” “你有娘养的?你那个娘算什么东西,一个表子。”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娘卖艺不卖身的。请你不要侮辱我娘。” “我就侮辱了,怎么样?表子,表子,表子!” 这回理由足够了,可以名正言顺地打你了。 贾环话音刚落,就觉得前胸挨了重重一击,随即身子就飞了起来。一下子就落到了十几步开外。 小厮钱槐见主子被打,就想上来抓贾珉。没等他动手,就被贾珉用一只手揪住头拎了起来,然后后背就挨了一脚,被踹到了旁边的花丛里,唉唉呦呦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赵国基早就吓坏了,转身就想跑。那里还来得及,贾珉一个空中转体翻过去,还在空中的时候,右脚就准确无比地踢在他的脖子上,噗通一声倒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其他几个人,总是见机得早,远远地跑开,站在一边,再也没人敢靠前了。 贾珉走过去,单手掐住贾环的脖子,把他立了起来,让他的双脚尖只能划拉着地面,但是又不能踏实。左手左右开弓,就是一顿大嘴巴。 贾琏贾蓉根本就没想到贾珉竟然会出手,此时见事情闹大了,才觉得自己犯下了一件大错误。 贾环挑衅在先,本就不对。贾珉能不能到贾府来,岂是他这个没有什么地位的庶子能决定的? 上头固然不喜欢这个野种来这里的,但是,把自己的孩子扔在外面不管,也是贾府在体面上承受不了的。 上头既然决定了接纳这个人,下面再说什么,就是不识大体了。 这事儿要是宝玉来干,别人也就一笑了之。但是你贾环来干,可就是自找不快了。 况且当今最讲孝道,你公然侮辱人家的娘,他要是不打你,就会被所有的人认为是不孝。说人家娘是表子,就连贾政都一块儿给侮辱了。 不打你打谁?你就不会说点儿别的?活该! 两人急忙上前,劝解贾珉。 “珉兄弟,看在哥哥的份儿上,饶了他吧。” 饶了他,你说饶就饶?早干什么去了?这回不看热闹了? “琏二哥,本来我以为咱们贾家是有礼数的,可是,看他这样子,哪里还像是诗书簪缨之家的弟子。不是我这个做弟弟的说你,你这个哥哥,对弟弟可是缺乏管教啊。我倒是觉得,你应该教训教训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我还教训?你教训的还不够吗?我要打他,算怎么回事儿? 贾环的脚在空中乱蹬着,嘴里呜呜着,也说不用出话来,脸憋得发紫。 贾珉冷冷地盯着贾琏,就是不放手。 刚才你们看热闹,现在又想充好人了。你要是不打贾环,我就不放手。 “珉四叔,求求你,就饶了他这一遭吧,这事儿要是传到老祖宗那里,我们都得跟着吃挂落儿。过后侄儿摆酒给您赔罪。” “既然蓉哥儿都说话了,我再不放手,就是不是抬举了。” 王八蛋,我才不是看你面子呢。你说请我吃酒,能见到秦大美人儿,才是真正原因。 贾珉把贾环放回到地上,手稍松开一些,但是,还没放手。 “环三哥,你知道错在什么地方了吗?” “我不该拦你。” “你错了,不是因为这个。你不应该侮辱我娘,侮辱我娘,就等于侮辱老爷。去吧,今后长点记性。” 贾珉松开手,贾环瘫倒在地。 “琏二哥,我们到大老爷那里去吧。” 贾珉也不管别人,自顾向前面走了。 贾琏看了贾蓉一眼,苦笑一下,跟了上去。 直到现在,周瑞的双腿还在打颤。 刚才贾珉雷霆出手的情景,还在他眼前闪现着。 今天的事儿,其实跟他有很大的关系。是他把贾珉要进来的消息告诉贾环的,还在贾环跟前儿挑拨,蛊惑贾环来找贾珉的麻烦。 这样做,即是为了假借贾环之手给贾珉一个下马威,也是为了发泄自己毒死贾珉不成,被王夫人责骂的私愤。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么个结局。 钱槐也是有点儿功夫的,在荣宁二府的小厮中,也算是排在前几位的。没想到,在贾珉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如果贾珉的出手对象是自己,会怎么样呢?更重要的是,他知不知道是我给他下了毒呢? 周瑞有点儿不敢往下想了,眼看着前面几人走远,怏怏地撵了上去。 望着贾珉远去的背影,贾环既后悔又害怕。 后悔的是,他不该听他娘和周瑞的话,来找贾珉的麻烦。 虽然他是个野种,但是,对我这个庶子又能有什么威胁呢?即使没有他来,我在府里不也是不招人待见? 贾珉掐着脖子打他的时候,嘴里说的那些话,让他记忆深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是我不去招惹他,他就不招惹我。我若去招惹他,他就一定招惹我的意思吗? 不管怎么样,今后还是离他远点儿为好,这个煞星,下手也太狠了。 “钱槐,你这个废物,还不扶我回去?” 贾环喊完,就觉得脸上一阵疼痛。 第0006章 立下规矩 贾珉在贾赦那里停留的时间更短,连个头都没磕,只说了句“见过大老爷”之后,贾赦就不耐烦地挥挥手,叫他出去了。连句话都没跟他说,只顾着搂着两个小妾喝酒。 给贾珉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那张被酒色掏空的脸。这倒是非常符合贾赦在书中的形象。 邢夫人那里也该去的,不过,丫鬟说邢夫人到王夫人那里去了,就只好到那里一块儿去拜见了。 顺路就去了宁国府,贾珍现在是族长,那里是必须去的。 贾珍倒是比较客气,大概是因为同辈的缘故,没有显出多大的架子来。和气的说了几句安慰话,又许诺随后会把打赏送过去。 对于贾珍的态度,贾珉也不太在乎,贾母的态度他都要不在乎,还会在乎贾珍这个非直接领导? 他也不会天真地就以为贾珍对他比较和气是对他好,真实的答案,应该是贾珍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认为他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而已。 宁荣两府加一起两千来人,还在乎多出来一个?不过是每年多了几十两月例钱而已。 贾敬一心修道,连自己家人都不见,那里自然也是不用去了。 贾母已经打发鸳鸯来通知不见他了,剩下的,就是王夫人那里最后一个山头了。 在贾氏公司里,王夫人是总经理的角色,主管内政,大概相当于行政总裁的角色。在整个贾府男主外,女主内的大格局下,是个非常关键的实权人物。 当然,还是把贾珉必欲除之而后快的人物。 贾珉今后要想在贾府生存下去,王夫人这一关,是个绕不过去的坎儿。 刚到王夫人的房门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这大概就跟王夫人信佛,经常上香有关了。 虽然信佛,但是,从书中的描述和派周瑞毒杀贾珉的行为来看,这个老宅女,也只是个佛口蛇心的人物。 前世的老妈也信佛,每年都捐款几十万,扶贫济困的,从不要求回报,那才是真信。至于你嘛,呵呵。 怀着这样的想法,贾珉随着贾琏、贾蓉,在一个丫鬟的引导下,进了屋子。 屋子似乎很热闹,几乎挤满了人,大大小小十来个人,见他们进去,立刻都停止了说话。 或许是刚才收拾贾环震慑了贾琏,这回,贾琏比较积极,一一为贾珉介绍人物。 “这是二太太。” 这指的就坐在主位上的王夫人了。 “孩儿拜见夫人。” 贾珉嘴里说着,向王夫人鞠了一躬。 他这一说不要紧,屋子里立刻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光,都盯住了贾珉。 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是因为他这种拜见方式,实在是太独特,太过分,太匪夷所思了。 根本就没有这么拜见的,若不是不懂礼数,就是根本没把王夫人放在眼里。 王夫人作为贾政的正室,既是宝玉的亲生母亲和嫡母,也是贾环和贾珉这样庶子的嫡母,也就是说,在法律和宗法上,王夫人才是贾环和贾珉的母亲。 他们的家庭教育以及将来的婚姻大事等,都是由王夫人决定的。至于他们的亲生母亲,即使再受宠,也撼动不了王夫人的正统地位。 名义上是小妾或者偏房,在法律地位上,其实是奴仆。眼前的赵姨娘,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吃饭的时候,贾母和王夫人不允许,她是上不了正桌的,得先在一旁伺候着。王夫人看不顺眼,也是说训就训,说罚跪就罚跪。 偏室和正室的地位,在注重礼法的古代社会,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正常情况下,贾珉拜见,应该下跪磕头,然后口称母亲。王夫人叫他起来,他才起来。 这层关节,贾珉自然是知道的。知道如此,还这么做,自然是他故意的。 所谓打下什么底儿,就是什么底儿。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做,他就是想立规矩。 给王夫人立规矩。 这样做,王夫人自然是不会高兴的。但是,她再不高兴,也不会比派周瑞去下毒害他更过分的了。 双方已经是仇敌了,没有必要再遮着藏着了。 给贾政下跪,是因为贾政还认他这个儿子,把他接了回来。况且,贾政这个人,虽然迂腐,不作为,但是为官为人基本上还算正派。 把一个要毒死自己的人叫母亲,还跪下给她磕头,贾珉实在是做不到。 王夫人脸上现出一丝怒意,但是,贾珉根本就没看她。她这个表情算是白做了。 “嗯,回来了就好,从现在起,就是一家人了。以后跟着你琏二哥学一下府里的规矩,好好做人。” 王夫人面无表情,声音干巴巴的,让人听不出喜怒哀乐来。 叫我跟贾琏学?还能学出个好儿来?还不如你当初直接毒死我好。 “谢谢夫人的教诲。” “听说你在路上病了,现在身子可好些了?” “谢谢夫人的惦记,我的运气好,已经痊愈了。” “以后还是要小心点儿,你的运气不会总是那么好。吃东西什么的,要多加留意,可别把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吃进肚子里了。咱们府里是大户人家儿,乡下那些坏脾气,该改的,就要改一改,省得外人见了,说咱们家没规矩。” 这就是在警告我,说我没规矩呢。 “孩儿知道了。” “琏哥儿,给你兄弟引荐引荐吧,别以后见了面儿,还不知道谁是谁。” 于是,贾琏就开始一一引荐。 第一个年纪较大的中年华服女子,自然就是邢夫人了。 那个唯一的十四五岁样子的男孩儿,就是将来的接班人贾宝玉了。 模样倒还周正,只是那张所谓的“如中秋之月”的脸,在贾珉看来有些别扭。说着文雅好听,其实就是个大圆脸,烧饼脸。跟个大脸猫似的。 宝玉算是客气地跟贾珉招呼了一声,就依偎到王夫人怀里,做妈宝男状。 挨着的,是文艺青年黛玉,瘦瘦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向贾珉点了一下头,连话都没说一句,傲娇小姐的样子尽显无遗。不过,倒也没出言讥讽。 接下来是号称“二木头”的迎春,也是点点头,算是见过了。 这个就是探春了,脸上表情鲜活,用眉飞色舞来形容,是比较恰当的,也不愧是玫瑰花了。 最后一个就是娇娇弱弱的惜春了,叫了一声“珉四哥”,露出怯生生的样子。 剩下的,就是几个丫鬟、奶妈、婆子了。不外乎金钏、玉钏儿,彩霞、周瑞家的等。 贾珉一直期待的宝钗和秦可卿没在这里出现,不禁让贾珉有些失望。 妙玉他是见过了,还算是有过一段相处交流。黛玉则是直接就把他忽略了,估计在她的眼里,自己还只是那个乡下的文盲和小泼皮无赖。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入孤傲的文艺青年的法眼了。 贾府的重要人物,现在就差一个王熙凤还没有出场了。 似乎有心灵感应似的,就在贾珉刚刚这么想的时候,外面想起了一阵嘎嘎的笑声,接着就传来了一阵娇媚的声音。 “哟,我找了好几圈儿,这腿儿都要溜直了,就想看看咱们珉四弟的风采,总算是有缘,叫我在这里碰上了。” 哦,卖糕的,果然是人未到声先到。当初林妹妹第一次在贾府里出场时,你就玩儿这一套,现在我来了,你还玩儿这一套,你能不能有点儿创意啊? 金钏打开门帘,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就进来了。 手里拿着一条汗巾子,身子一走一晃,如风摆垂柳,摇曳生姿。 头上满是装饰,身上玦配叮当,果然是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不是胭脂虎、凤辣子王熙凤还能是谁。 “这是你琏二嫂子,这就是珉四弟了。” 贾琏及时地介绍了一下。 我都认识她几百年了,还用你介绍? “早就听说珉四弟一表人才,今儿个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个是宋玉的脸,潘安的貌。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不知道老太太和太太有多着急呢。” 是啊,她们是挺着急的,急者送我上黄泉路呢。 “琏二嫂子过奖了,乡下小子,不懂规矩,以后若有得罪,还请多多担待。” “哟,珉四弟这话可就见外了,爷儿们的事儿,岂是我们娘儿们能担待的?将来久了,怕是还要请珉四弟多担待我们的。环哥儿那个没眼色的,我早就看他不惯了,就是没功夫教训他,今儿个珉四弟一来,就叫他长记性,正好是为我们担待呢。” 这就来了。是挑理了,开始敲打呢。 打了贾环的事儿,这会儿府里上下肯定都知道了。刚才这里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提起,她一来,就开始拿这事儿敲打我,果然说明了她在这府里的权威,怕是从现在起,就要把我列入另类了。 “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对方,还请琏二嫂子宽恕则个。” “这是哪里的话,珉四弟初来乍到,哪里会得罪我们。好了,咱姐儿们不说这个了。珉四弟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丫鬟、婆子、长随、小厮、月例什么的,照太太的吩咐,都跟环哥儿一样,以后缺什么少什么的,尽管来找我。珉四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王熙凤满面春风,靠近了一点,一阵香风袭来,直冲入鼻。眼波流动,直直地盯着贾珉。 轻嗔薄怒,风情万种,风骚,真是风骚,风骚的熟女啊。 嘿嘿,琏二哥,以后你要是再算计我,我倒也不介意给你也送个绿帽子戴戴。 她才二十来岁,我都二十七了,心理上没什么障碍。有性格,我喜欢! “嫂子客气了,一切尽由嫂子做主。” “即是如此,蒙儿,带你家主子去吧,回去告诉那些丫头们,你们小心伺候了,你们爷的脾气,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出了差错,小心你们的皮。” 果然明是一把火,暗是一把刀,嘴上说好话,脚下使绊子。 这个时候都不忘勾火儿,你是司炉工出身啊。 第0007章 这个主儿啊 尽管贾琏吩咐下去,不让把贾珉教训贾环的事儿往外说,但是,这岂是能禁得住的? 没等到晚上,下午发生的事儿,就传遍了宁荣二府各房。随着管家仆役们的出入,消息又很快传到了府外荣宁街各处。 于是,荣国府里这个新来的私生子,就占据了今晚的话题中心。 贾赦一边搂着小妾,一边喝着小酒。儿子贾琏在一旁垂手伺立。 一天在家,就是喝着小死酒,玩儿着小死姘。这么多年来,我那么跟他学,都没学的象他这么无耻。所说的没大没小,为老不尊,就是说的我这个不着调的死爹了。 贾琏嘴上虽然不敢说,心里却是满满的腹诽。 “他真的那么厉害?” 贾赦翻了一下死鱼眼,又喝了一口酒。 喝的是贾府里最常用的惠泉酒。 这个时代的酒,其实是米酒,还没有后世的那种高度酒。酒精度最多也就二、三十度。所以才有一喝就三四斤或者十八大碗之类的说法。 要是后代那种六十度的白酒,绝大多数人是喝不了那么多的。 “是的,出手很快,几乎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力道很大。钱槐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一脚就踢趴下了。” “你去接他的时候,就不知道这些?” “我去了解过,得到的情况,他就是个泼皮无赖,今儿个上树掏鸟窝,明儿个偷瓜偷枣的,没念过一天书。” “光是会两下子,倒也不是什么事儿。要是他再念过书,将来考个功名什么的,可就麻烦了。到时候,恐怕连宝玉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我们怎么做?”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去吧。”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怎么不去做?这样的坏事儿,就叫我去干,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贾琏虽然满腹怨言,但也知道,自己还得去做。他可不敢不听老子的话。 偷偷瞄了死老爹的小妾一眼,对方给他飞了个媚眼儿,溜了出来。 “真的没给你们太太磕头?” 贾母微闭着双眼,似睡非睡的样子。 “是的,只是鞠了一躬。” 鸳鸯大秘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给贾母捶腿。 “要说环哥儿嘛,也着实是该打,只是下手忒毒了些。再说了,还有那么多长辈在呢,他下手,也急了些。唉,到底是乡下孩子,不知礼数。看来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啊。” 贾府外,荣宁街,赖大住宅。 赖大、赖升和周瑞在一起喝酒。 除了主子们之外,他们就属于荣宁二府里最有权势的人物了。因为手握管事大权,有些时候,府里的主子们都得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赖大的母亲赖嬷嬷,在贾母面前都很有面子。赖大甚至给自己的儿子赖尚荣捐了个知县。家里有大园子,丫鬟、杂役一应俱全。生活水平和财力,比许多主子都高。 “周瑞啊,不就是个野种吗,至于叫你这样吗,你家里的可是夫人的陪房啊,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得给你点儿面子啊。” 赖升对周瑞垂头丧气的样子,很有些看不惯。 “老二,我看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他连夫人都没放在眼里,今后还是小心点儿为好。这刚一进来就敢对环哥儿出手,看来不是个善茬儿。” “没人待见他,他再有本事,还能怎么着?咱们兄弟联手,到时候,不玩儿死他?” 玩儿死他?我倒是想弄死他了,可是怎么样?那些砒霜连一头牛都能毒死,他喝下去,愣是没事儿。也真真儿的奇怪了。 这话,周瑞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真漏了出去,别说官府,就是夫人那边儿,第一个就放不过他,肯定先把他推出去背锅了。 “我也觉得还是宝二爷将来掌家的好。宝二爷仁厚,将来必是待下人宽厚的。这个主儿,可是个有主意的。想要糊弄他,可不易。” “周瑞这么说就不对了,咱们做奴才的,只要一心地伺候主子,谁当主子不一样?你这话也就在这说说就罢了,出了这个门儿,可不要胡说。” 假正经。谁不知道宝二爷不愿理事,又不爱读书。将来掌家了,你们兄弟好捞银子。遇上这个有主意,又能下狠手的,你们自然是不乐意了。 “大管家说的对,是小弟失言了。” “不过,咱这府里也是有规矩的,他一个新来的,名不正言不顺的,虽然是奴才,咱也不必怕他。府里主子多了,这些年,不也是给咱们面子吗?以后好好照应着他,我就不信,他还能翻上天去?况且,上面还有主子们呢,还轮不到咱们这些下人着急。” 宁国府。 贾珍虽然只有三十六七岁,但是,看上去,却是足有四十多的样子了。 “你说要接你两个妹子来府里住住,怎么还没接来?” 这几天,贾珍一见到他的夫人尤氏,心里就不痛快。 尤氏是他的继室,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尤二姐、尤三姐,长得如花似玉,自从来过府里两次之后,就被贾珍惦记上了。 尤氏虽然知道贾珍没安什么好心,但是,她也无力阻止。况且,这两个妹妹,毕竟跟她还差着一层,平时也不是个安生的,真的叫贾珍给办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要不把自己休了就成。 “老娘这几天身子不大好,今儿个传话来了,说过几天,身上利索了,就过来。” 尤氏低眉顺眼地说道。 “偏生就你们家事儿多,哪回来了,让他们空手回去了?走个亲戚,还推三阻四的,没个见识。明儿个再叫人传话去,早点儿来。” “是,老爷。” “你那个媳妇儿哪儿去了,怎么也不见来请安?” 贾珍对着站在一旁的儿子贾蓉又看不顺眼了。 一想起自己这个千娇百媚的儿媳妇儿,贾珍的身体就有了反应。 一见贾珍提到秦可卿,尤氏就退了下去。 她早就看出来,贾珍对这个儿媳妇儿不安好心了,只是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在门外长叹一声,默默离去。 “近来身子上不安,今儿个张太医还给瞧了,这会儿正躺着呢。” 贾蓉也早就知道了父亲惦记着自己老婆,但是,又从来不敢违逆老子,只能拖一时算一时。 “哼,没一个省心的。说吧,那个野种是怎么回事儿?” “回禀父亲,是这么回事儿……。” 贾蓉说完,贾珍陷入到沉思当中。 “当初确实是死了吗?” 过了一盏茶功夫,贾珍说话了。 “琏二叔跟我一起吃酒时说了,他亲自验过,确实是没气儿了,要不,再找仵作问问?” “不必了,那仵作即使撒谎,也必是收了银子的,问不出什么来的。只是怎么又活过来了呢?竟然还能从棺材里出来?又有几人能做到?真的把环哥儿打了?” “是的,我亲眼所见。” “真的没给二夫人磕头?” “是的。” “他身上有多少钱?” “二百两银子,他娘留给他的。” “哼,也是个穷鬼。没读过书?” “是的。” “二夫人那里有什么风?” “没说什么。” “老太太那里呢?” “没见他。” “一个没规矩的乡下穷小子,还能翻天?下去吧。” 贾蓉一回到自己房里,秦可卿就急切地迎了上来。 “老爷又说什么了吗?” 满脸的急切和焦虑。 “唉!我说今天张太医来了,要是有人问起,你可别说岔了。” “老爷救我,要是叫他得了手,传了出去,妾身可就没有活路了。” 秦可卿跪下,给贾蓉磕头。美丽无匹的一张俏脸,满是泪水。 “唉,老爷要如此,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实在不行,过几天你就回家躲一躲。” 贾蓉扶起秦可卿,慢慢地送到床上。 “还过几天干嘛,明天就送我回去。” “我答应了明儿个请珉四叔吃酒,等后天吧。” 秦可卿无奈,只好点点头。两人相对无言。 “都说西边儿府里来了个珉四叔,到底是个何等人物?” 过了许久,秦可卿弱弱地问道。 “呵,要说这个珉四叔,可是个人物……。” 于是,贾蓉就从贾珉死而复活,破棺而出讲了起来。一时间,讲的唾沫横飞,似乎是他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一样。 “如此说来,倒是个有血性的人呢。” 秦可卿说着,脸色怪怪的,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再看看贾蓉,脸上就露出失望的样子。 就从这一刻,她觉得这个丈夫很讨厌。 张才也是荣国府的管家之一,只是他的排名比较靠后。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都在四、五位之后。 不过,他自己却似乎对此不太在意,对待其他下人们,也比较宽厚,不象赖大他们几个那样,既专横跋扈,又想方设法敛财。 他确实不用象别人那样去费劲心机地从府里捞钱。因为他有另外的收入。除了府里的一份月例外,他还从锦衣军那里领一份月例。 他本就是锦衣军的人,到了荣国府,就是来卧底的。 这样的人有很多,不只他一个。象四王八公这样的勋贵,帝都从二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外地的藩王和高级官员家中,都有他们这样的卧底。负责监视各府的动静。 他是为锦衣军服务的,锦衣军又是直接为皇上服务的。 他的职业,明面上是管家。实际上,在后世,叫做特工,间谍,情报人员。 荣国府里来了个很有些意思的珉四爷,这事儿,可得跟上司报告一下。 这件事儿,跟以前那些不太一样。不是那些枯燥无聊的事情。似乎很有趣儿,可以当个评书来讲讲。 来到街角的咸亨酒馆儿,张才推门进去,见到了已经坐在那里的上司。 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会在这里接头。 第0008章 贾会玩儿 贾母上房左侧,黛玉的房间里,此时是一片莺歌燕舞的景象。 迎春、探春、惜春,外加另外两位大美女妙玉和秦可卿,都在这里。 妙玉也是经常在贾府走动的,算是姑娘们的熟人。 秦可卿是来给贾母请安的。贾母是最喜欢这个重孙媳妇儿的。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秦可卿不便明说。贾蓉出去跟人吃酒了,她不敢呆在家里,害怕贾珍对她不利。 这种场合还少不了一个人,那就是大脸猫宝玉。美女所在,就是他的幸福之乡。 别说跟秦大美人相比,就是跟妙玉比起来,黛玉现在也只是个还没长开的小萝莉。 听得妙玉讲昨天晚上贾珉在铁槛寺破棺而出那些事儿的时候,小嘴儿张得老大老大的,害怕的身上有些发抖,但是还是抑制不住地想听下去。 “当时,我们都吓坏了,以为他是诈尸了,后来他叫我们看他的影子,我们才相信了。还有啊……。” 说到这里,妙玉停住不说了。 “还有什么?快说啊?” 宝玉催促了。 现在,他还没考虑到贾珉的到来,对他意味这什么。即使知道了,他也是懒得去考虑的。 “没有了。剩下的,就是你们今天见到的事儿了。” 妙玉隐藏了早晨跟贾珉一起喝茶下棋的事儿。她觉得,跟那个俗人一起喝茶,似乎不是一件体面的事儿。叫别人知道了,会降低自己在别人眼里的清高形象的。 尤其是在宝玉跟前,和今天贾珉在府里的恶劣表现,就更是如此了。 她有些后悔,觉得今天早晨的举动,有些冲动了。 “后来怎么了?” 秦可卿俯在妙玉耳旁,轻声问道。 “不能说了,很丢人的。” 妙玉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什么事儿说不出口?自然是贾珉把稀屎拉裤裆里的事儿了。昨儿晚上,妙玉就看出来了。 “好妹妹,你就偷偷地告诉我吧。” 妙玉只好悄悄地告诉了秦可卿。 “真的如此?” 秦可卿一脸娇羞加吃惊。 “自然如此。” “如此,还真是有些叫人害羞呢。” 丢人的是他,你害得哪门子羞? 妙玉有些不解。 唉!如果贾珉知道此时令他心仪的两大美人儿如此议论他,不知道情何以堪? 柜子上的自鸣钟响了八下,秦可卿站起身来告辞,袅袅娜娜地走了。探春等几个姑娘也告辞,各自跟着丫鬟婆子回去。 宝玉不愿走,又怕贾母再叫人催,也只得回去。剩下妙玉留在黛玉这里睡觉不提。 就在整个府里到处都在议论贾珉的时候,贾珉自己这里倒是很安静。 这是在荣国府西北角的一个小院落,正房三间,偏房三间。距离其他人的住处都比较远,所以,这里显得很安静。 按照王熙凤的安排,给他两个小丫鬟,一个叫风花,一个叫雪月,都是13岁。 在贾府里,丫鬟也是分等级的。 一等的,是鸳鸯这样的高管,属于首席丫鬟。不过,这样的,只是特例。剩下的,是象平儿之类的陪房丫头或者是将来的作为侧室培养的袭人之类的。 二等的,就是象晴雯,金钏儿,司棋、紫鹃这类的领班儿了。 三等的,是象彩屏,春纤这类的近身伺候丫鬟。 四等的,就是象傻大姐那样的从事体力劳动的洒扫丫鬟,基本上跟清洁工差不多。 风花和雪月,属于三等丫鬟兼四等丫鬟。 从这个待遇上来讲,贾珉的地位,在王熙凤眼里,还是很低的,不仅跟宝玉没法比,就是比贾环,也是不如。 不过,贾珉对此却是毫不在意,他恨不得一个没有才好呢。作为一个现代人,洗衣做饭什么的,他什么不会? 只是人家这么安排了,他也不好拒绝而已。如果他拒绝了,对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对这个待遇不满,从而对他产生更大的敌意。结果就是完全失去了他的本意。 风花和雪月本来是不太愿意来伺候的,贾府里的丫鬟,几乎都以能够到宝玉房里为最高荣誉和职场巅峰的。 其原因,也很简单。一是宝玉在府里受宠,地位高。水涨船高,他的丫鬟们地位也高。二是宝玉对丫鬟好,几乎没什么架子,那里的气氛宽松,活的快乐。 但是,安排她们来了,她们不敢不来,也就认命了。 吃饭是丫鬟自己到厨房里打来的。这跟那些体面的主子是厨子给送来的的待遇,是不同的。 菜肴的数量和品种,主子之间也不一样。贾珉的规格,跟贾环一样,比黛玉、迎春等姑娘们要差上一个层次。至于老祖宗时常的打赏,他这里是轮不到的。 老祖宗时常给宝玉和姑娘们打赏,基本上没给贾环打赏过什么饭食。她也从看来不屑于掩饰自己的好恶,甚至连表面文章都不做。 自然也没人敢于挑战她这种做法,有权就是任性。 贾珉对此也是毫不在意,四菜一汤的水平,是他前世的公务接待水平,在他看来,已经是很不错的标准了。虽然在军队里的伙食很好,但是,作为一个亿万富豪之家的独生子,他在家里跟父母吃饭时,也就是两个菜。 他的长随明天才来,小厮蒙儿不在府里住,吃完饭,贾珉就跟风花和雪月在一起聊天,问问他们家里的事儿和府里的事儿,为的是拉近彼此的距离。 作为穿越来的人,他是没有什么主仆概念的。若不是不想叫她们为难,生活上的事儿,他自己就料理了,根本就用不着她们。 毕竟她们每月500吊钱的收入,对她们的家庭来说,还是很重要的一笔收入的。 砸人家的饭碗儿,可不是一件好事儿。 从风花和雪月嘴里,贾珉得到了一个线索,凤姐配给他的小厮蒙儿,是兴儿的表兄弟。而兴儿,恰好是贾琏的小厮。 这个安排,可就有些意思了。 对于具有丰富军事经验的贾珉来说,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巧合,而是一种故意安排。蒙儿肩负着监视他的任务。 那么,是谁派他来的? 贾母?应该不会。在贾府的精神领袖和最高权力掌握者眼里,现在的贾珉,还只是个小鱼小虾,根本不值得她这么做。 贾政?也不可能。贾政本就不愿意理事,这样的事,也与他的处事方式相抵触。 贾珍和贾蓉?隔着一府呢,视野现在还不会集中到他身上。 王夫人?有这个动机。但是,这件事一旦做了,在别人手里就是个把柄。虽然她有策反袭人做双面间谍的前科,但是,这事儿是通过王熙凤的手安排的。以这个老宅女的深沉心机,是不会这么轻易地给王熙凤留下一个把柄的。 那么,就是贾琏或者王熙凤了? 一想到这,贾珉立刻就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忽略了贾琏和王熙凤。 其实,他们才是最有动机来监视自己的。 这个错误,来自于贾珉错估了荣国府的权利格局。 在荣国府,贾赦才是长子,他和贾琏这一支,才是长房。荣国府的爵位,是由贾赦袭的一等将军,将来贾赦死了,将由贾琏来袭爵。 按照这个社会的传统,荣国府是应该由长子贾赦来掌家的。 但是,现在的格局,则是由次子贾政和王夫人来掌家的格局。虽然实际上是由贾母在掌家,但这种格局却是已经成型的了。 之所以形成这种局面,就是因为贾母住在小儿子贾政这里,而且在长子贾赦和次子贾政之间,她更加喜欢贾政。 这种情况,在贾府里其实是个公开的秘密。就连贾赦在一次中秋赏月会上讲笑话时,都讲的是母亲偏心的话。 正是因为贾母的介入,才使得荣国府的权力中心落到了二房这边。 其结果,就是贾政比贾赦更得宠。王夫人大权在握,邢夫人显得可有可无。王熙凤本是长房的媳妇,却跟王夫人更亲近。宝玉比贾琏更得宠,且成为了荣国府的继承人。 而实际上,贾琏才应该是荣国府的法定继承人。 现在的格局,实际上是在贾母的驾驭下的一种权利错配的格局。 作为王夫人的侄女,王熙凤或许没有夺回大权的动机。但是,贾赦、邢夫人和贾琏,是一定有这个动机的。 这里面,不仅涉及到权力问题,还涉及到了将来贾母手里的巨额私房钱问题。荣国府祖先的绝大部分流动性遗产,可都是在贾母那里的。 现在,贾母已经七十多岁了,人过七十古来稀,是时候夺权了。 原本宝玉就是继承人的安排,但是,谁都知道,宝玉并不是个合格的继承人。贾环也不行,现在突然冒出了个贾珉,既是贾政的儿子,今天收拾贾环,又表现出了凌厉的手段,这就必然对贾琏构成了威胁。 想法掌握甚至除去贾珉,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即使是采取预防性措施,也是必要的。 在他们眼里,除掉一个私生子,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这就解释了贾琏在通州时的那次反常表现。 那时候,贾珉还没有完全咽气,周瑞就把他装进了棺材里。等到贾琏把手伸进棺材里的贾珉鼻子前试探时,脸上露出了解脱似的轻松表情和微笑。 贾琏正常的表现,应该是等到贾珉彻底咽气,才把贾珉装殓。贾琏完全有权力和能力制止周瑞这么做,但是,他没有制止! 至于为什么是王熙凤安排的,这也很好解释。 王熙凤是有一定的能力和心机,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未必能看出贾琏的用心。况且王熙凤一向跟王夫人和贾母走的很近,未必能受到贾赦和贾琏的信任。 事实上,贾琏和王熙凤也确实在许多时候面和心不合。 贾琏向王熙凤提议蒙儿这个人选,王熙凤是不会在短时间内反应过来的。 原来贾琏才是隐藏更深的敌人啊。 这贾府,水真深。你们真会玩儿,我们那里是城会玩儿,你这里是贾会玩儿。 琏二哥,我要是不送给你一个大大大……大号的绿帽子,实在是对不起你啊! 第0009章 撩妹神器 早晨六点,西洋钟敲了六下,贾珉醒来了。 这个时代,已经有一些钟、怀表和葡萄酒这样的西洋货进来了,不过,象西洋钟这样的玩意儿,还属于奢侈品,也只有贾府这样的富贵之家,才能用得起。 光州已经开埠,朝廷的官商十三行的生意也很红火。不过,对外贸易的规模还很有限,仍然处于朝廷的严格监管之中。整体上,这还是个自给自足的封闭的小农经济社会。 风花和雪月两个小丫鬟还在睡,贾珉也没叫她们。 昨天晚上,因为是第一次来到贾府,厨房里给了他一壶酒。 因为是低度的米酒,喝起来索然无味,贾珉只喝了一口,就全给了风花、雪月。 现在的社会,酒还是一种准奢侈品。一般的小户人家,是喝不起酒的。 贾母是很好酒的,在她的以身作则下,贾府的女眷们,也是比较能喝的。象探春他们这些十来岁的小姑娘,都能整上几杯。 所以,两个小丫鬟能喝酒,贾珉也不感到有什么奇怪的。 昨天夜里,贾珉梦见了王熙凤,差点儿就到跑马溜溜的山上去了。起来时,还是一柱擎天的状态。 赶紧跑到厕所去出恭了,出来就在院子里打军体拳和格斗术。 昨天打贾环和钱槐,只是牛刀小试。象他们那样的,再有个十个二十个,也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贾珉现在这副身子的体能还有些弱,他决定,今后要加强训练,提高体能。 至于酒的问题,前世父母的第一桶金,就是自己在家里做蒸馏酒。那可是高度酒,头溜子下来,有70多度。方法并不难,下一步,贾珉就把造酒列入了发财计划之一。 现在,他等的只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至于贾府的家产,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到了这个世界要是还不发财,简直就是天理难容了。 况且,凤姐那个熟女是很贪财的,要是用钱来勾引她……,怎么又想到凤姐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想想秦大美人、妙玉、宝钗,黛玉不好么? 似乎有点儿贪了哈,没关系,先想着,广种薄收,在他们眼里,我现在还是文盲呢。 可卿姐姐那里不知道怎样,妙玉、宝钗、黛玉这几个小白领,一定是不会看上一个文盲的。无病呻吟,为赋新词强说愁,整天玩儿小资情调,才是她们的常态。 看来,也免不得要象别的穿越者那样,抄些诗词什么的,来作弊了。语不惊人死不休,才能抱的美人儿归啊。 唉,叫一个兵王去当文艺青年,也真是操蛋! 贾珉这边刚刚想完秦大美人,秦可卿的丫鬟宝珠就来了。原来是贾蓉叫她来传话儿,今天中午请贾珉去他家吃酒的。 终于可以见到那个绝代尤物了!可卿姐姐,我来也。 也不知道她那个活驴老公公贾珍现在是不是骚扰她了,要真是那样,她的丈夫贾蓉是保护柜不了她的,那就得我出手了。 活驴贾珍,我的马子你也敢碰。你知不知道,可卿姐姐是我的梦中情人啊,我惦记她几百年了啊。 这个世界,可真是好啊,可以尽情地泡妹子。看上谁,就娶回家去。大的还不许嫉妒,更不能带着娘家人去抓小三儿。 今天要去见秦大美人,算是不能出去了。明天出去到城里逛逛,考察考察,熟悉情况。 当然,妓院,咳咳,是教坊司的下属单位,是一定要去看看和消费的。朝廷可是真不错,官家直接出面开妓院,可以合法地去逛,根本就不用担心警察蜀黍来抓来罚款。 里面还有高档货,那些娱乐明星,可都是在那里啊,这要是在前世,上哪里找这样的好事,没有几个亿的身价,连个三流小明星你都不敢惦记啊。 这里的歌妓们,都喜欢跟文人混,一首诗词,就能让他们以身相许。这要是把词抄出来,是多么低的成本啊,太合算了。 这下,可真是来着了。 “四爷,摆饭了。” 风花手里拎着食盒,突然说话,把沉浸在yy中的贾珉吓了一跳。 吃过早饭,贾珉就窝在了屋子里,开始看书。 虽然府里上下都认为他现在是个文盲,但是,还是在他的屋子里,摆上了十来本书,估计也是为了装门面的。 作为所谓的诗书簪缨之家的主子之一,姑娘们都是要读些书的,少爷怎么能不读书呢?丢不起这个脸啊。 不过,现在的荣宁二府里,男人可没有读书成器的。 贾敬是进士出身,算是个地道的文人了,只是看破红尘,现在一心修道了。 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蓉、贾环,都不是读书的料。贾宝玉根本就不爱读书,即使读了,也只爱看一些课外读物,都是一些《西厢记》之类的小黄文。 贾兰倒是个读书的苗子,只是现在还小。 看来,将来还真是要在这方面下点儿功夫,这样的话,抄出来的那些撩妹的诗词,别人才会相信是自己写的。 一个文盲能写出那些千古名篇来,谁信?要露馅儿的。 不过,贾珉先看的,是一本《史通》,讲的是历代的王朝兴替历史。 书自然是用繁体字写的,不过,贾珉前世的古文基础很好,在阅读上基本没有什么障碍。 先从目录开始,了解整个历史脉络。一个主要方向,就是查看这个空间的历史,跟自己前世的历史脉络是否一致。 目的嘛,自然是看是否有这个空间没有的朝代,要是没有,就可以大抄特抄那个朝代的文章诗词了。 结果还真就有了两个重大发现。 一是这个时空的历史,在唐朝以后,就出现了变化。虽然唐朝以后也是五代十国,但是,在五代当中,原来的世界是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这个世界里,没有后唐,取而代之的是后隋。 在十国当中,没有南唐,取而代之的是南吴。这个时空的南吴是刘姓政权。而原来那个时空的南唐,是李姓政权,开国皇帝是李昇。 李昇的名气不大,但是,南唐的第三任皇帝在历史上可是大名鼎鼎的,他就是被称为李后主的“千古词帝“李煜啊。 李煜继承了晚唐花间派词的传统,而且发扬光大,在诗词、文章、绘画、音乐上,都有很高的造诣。 尤其是他的词,有几个人敢跟他相比啊。 更妙的是,李煜在降宋之前的词,主要是写宫廷生活和爱情的,这可是泡妞撩妹的神器啊。对黛玉、宝钗和妙玉这样的小资妹子的杀伤力,简直比核武器还要强啊。 拿李煜的词到教坊司去泡明星,不仅不用花钱,她们还会倒贴啊。 这可真是天意啊。就抄李煜的了! 第二个重大发现,是明朝之后不是清朝,而是本朝。这个时空里,清朝还没有出现呢。想想《红楼梦》中的描写,也确实不是清朝的样子。 现在的朝代,叫做大德王朝。大德王朝已经代明100多年,现在是第五位皇帝在位。当今圣上的年号是元亨,元亨皇帝是乙丑年登基的,今年是丙子年,按照年代推算,今年应该是元亨十二年。 贾珉问了一下风花,也证实了今年确实是丙子鼠年。 这就对上茬了,至少证明,这个时空没有南唐李煜的事儿,也是真实的,可以大抄特抄而无后顾之忧了。 现在,在撩妹方面要做的,就是假装读一段时间书,然后就以神童的身份横空出世,横扫天下美人儿了。 这可是个重大的阶段性胜利。 解决了历史脉络问题,贾珉就把关注重点放在了本朝的历史上。 关于大德王朝的历史,这本《本朝纪事本末》说的比较详细。 这是一本纪事本末体史书。也就是以一个个具体的事件为中心,来叙述历史,总编修是当世名儒季明銮大学士。 开头不久的一篇《封立四藩》引起了贾珉的注意。 这篇讲的是大德王朝初建时,分封的四个异性藩王:东平王,南安王,西宁王,北静王。 这就是所谓的四王八公中的四王,贾家的荣国公和宁国公就属于八公之二。 四王中,以北静王功劳最大,封地在北直隶,拱卫帝都。 另外三王,虽然在帝都有王府,但是,封地却在西南边陲,负责镇守西南边界,世人号称“三藩”。 这立刻让贾珉想起了后世的清朝的“三藩”。 那个时空的康熙皇帝撤藩时,吴三桂,尚可喜和耿精忠的三藩可是反了的。战争打了十几年,朝廷才平定了叛乱。 那么,现在的三藩情况怎么样了呢? 四王跟贾府也算是世交,现在还时有往来,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还没反。原因很简单,如果他们以前反了,早就被斩草除根了。 现在西南三藩还在吗?如果在,会不会反呢? 《红楼梦》中,皇子夺嫡,争抢皇位,可是一个重要的隐喻背景。如果放到这个时空里,是不是也有争夺皇权的背景呢? 要知道,无论哪朝那代,皇位的争夺,可都是很激烈的。 落到三藩上,他们在这个时空会扮演什么角色呢? 是造反了,自己想当皇帝?还是虽然没造反,但是,参与到皇位的争夺战当中,拥立不同的势力上位呢?在皇权的争夺中,各方势力是很难置身事外,基本上都必须站队选边的。 荣宁二府后来被抄家,是不是就跟这有关呢?贾元春后来失宠,是不是就跟站错了队有关系呢? 看来,光有撩妹神器还不行啊。贾府这艘破船,还始终处于风雨飘摇中呢。 不解决这个问题,自己泡了多少个美眉,也是给抄家杀头准备的。 第0010章 绝代尤物 巳时一刻,小鲜肉贾蓉来接贾珉去吃酒。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秦可卿这个绝代尤物,贾珉就莫名地兴奋起来。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去了。 很快就到了宁国府,昨天贾珉去了贾珍那里,但是,还没有到贾蓉家里来过。不过,贾蓉的住处,跟贾珍的相聚也就几十米远,几乎就是门对门。只要一出门,两家就可以彼此相见。 天天这么进进出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个大美人在眼前晃悠,也难怪贾珍这这样的一个大叫驴起了坏心。 那贾珍又是个好色无比的,贾蓉又对他父亲畏之如虎,这样下去,秦可卿早晚是贾珍盘里的菜。 贾珍似乎不在家,门窗都关着,看贾蓉那样子,很明显是松了口气。 刚进客厅,就闻到了一阵香气,两个伺候婆子已经把菜都摆好了。另外有一个窈窕的身影,背对着他们。 从那华丽的衣装,优美的曲线,后面露出的那一抹雪白的脖颈和高耸的发髻,贾珉的第一感觉就是,此人就是秦可卿了。 果然,一回头,贾珉就见到了一张绝美的脸庞。 虽然他已经无数次的想象过秦可卿的美丽,但是,见到真人时,她的美丽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岂止是绝代尤物啊,绝代风华,绝代佳人,倾国倾城,颠倒众生,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任是你多少词儿,都形容不了她此时的美丽。 饶是贾珉前世见惯了枪林弹雨,在这一瞬间,也是略微失神了一会儿。 这等尤物,就是为她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啊。 就在这一刹那,贾珉心里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制止贾珍那个活驴。 秦可卿迎了上来,面带着让贾珉几乎醉了的微笑,修长纤细的雪白双手搭在腰间,略一弯腰,福了下去。 “侄儿媳妇秦氏见过珉四叔。” 低头时,贾珉就看见了后领处露出的雪白脖颈。 “侄媳妇不必多礼,今儿个冒昧前来,打扰了。” 贾珉强行守住心神,总算把这句体面话交代了出来。 这么一颗翡翠白菜,竟然叫贾蓉这个猪给拱了。这个世界可真是不公平啊。 都说是美人儿配英雄,配我才合适啊。 “珉四叔请落座,今儿个是家宴,没有外人,也就不讲那么多礼数了,你侄儿媳妇听说了珉四叔的神勇故事,非说要亲自给四叔斟酒,表达我们的敬仰之情。” “那就有劳侄儿媳妇了。” 在这个时代,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这种场合,象秦可卿这样的女眷,是不能上桌陪男宾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规矩都是人定的,也都是人打破的。许多时候,规矩就是为了打破才定下来的。 按规矩,贾珍是不应该骚扰秦可卿的,贾蓉是不应该跟他的婶子王熙凤偷情的,他也不应该跟他的父亲的小妾偷情的,也不应该跟他父亲的续弦尤氏的妹妹尤二姐、尤三姐偷情的。 但是,这些不应该的事情,他们爷儿俩都干了。 跟这些相比,秦可卿跟叔叔一起吃顿饭,倒个酒,还有他的丈夫贾蓉在场,实在算不上个什么事儿。 秦可卿柔若无骨的芊芊玉手递了过来,贾珉在接她手里的酒杯时,不免就碰上了她的手,极为微小地,贾珉感到了她的手颤抖了一下,不过,也没有其他举动,抽回双手时,见到她脸上似乎有些羞涩,眼皮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请珉四叔满饮此杯。” 娇娇媚媚的声音,如空谷黄莺,贾珉的骨头几乎酥了,心儿几乎化了。 “你们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贾蓉一挥手,几个丫鬟婆子就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了贾珉、贾蓉和秦可卿三人。 酒过三杯之后,地上的自鸣钟敲了12下,午时整了。 “哎呦,差点儿忘了,定好了到铺子里取银子的。四叔,叫侄媳妇儿先陪着你,我一会儿就回来。千万不要走,我去去就回,一会儿回来给四叔赔罪。” 说完,没等贾珉说话,贾蓉就起身离开了。走到了门外,跟在外面等着的丫鬟婆子说了些什么,就匆匆离去了。 贾珉本来以为贾蓉是交代丫鬟们进来了,因为只剩下了他和秦可卿两个人在屋子里,毕竟不合适。 但是,没有人进来。 贾珉立刻警觉起来。 这里面有鬼。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贾珉清醒了,他有一种感觉,自己是被贾蓉和秦可卿算计了。 疑点有三,一是秦可卿不合常规地上桌陪客,二是把丫鬟婆子们都打发出去。三是贾蓉突然离去和不让丫鬟婆子进来,都是贾蓉故意安排的。 目的,就是要故意创造他和秦可卿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就是个美人儿计。 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贾蓉的计策,还是两人合谋的? 估计是两人合谋的,否则,此时秦可卿就可以不让贾蓉离开,或者她自己暂时回避,至少也可以让丫鬟们进来。 “这酒不错,侄儿媳妇再斟一杯吧。” 贾珉想试探一下。 既然你们跟我玩儿套路,我要是不趁机占些便宜,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当秦可卿递酒的时候,贾珉握住了那双玉手,秦可卿略微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但是,脸上却露出了嗔怒的样子。急忙向外看了一眼,终于把双手挣了出去,坐下时,前面的双峰急剧地起伏着。 “四叔请放尊重些,奴家可是侄儿媳妇儿呢。叫人看见,要嚼舌头的。” “可卿国色天香,任谁见了,都是把持不住的。” “珉四叔又说笑了,只恨嫁的早,未曾早些遇见叔叔。” 这就开始下钩了,你嫁得早?就算没嫁,你能看上我这个乡下穷小子?即使是父母媒妁之言,也轮不到我呀。 想靠这点儿迷魂汤灌倒我,你还嫩了点儿。一看你那样,就是个生手,这个过程,来的实在是太快了点儿。 “直说吧,找我来吃酒,所为何事?你可千万不要说是因为景仰我。我知道,若非走投无路,你是不会如此作践自己的。” 明显的,秦可卿身子震了一下,接下来,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想说,可是,可是实在说不出口。 “可是因为珍大哥对你有不轨之心?” “你怎么知道的?” 秦可卿忽地一下站了起来,连叔叔都不叫了,一下子就暴露了真心。 “我不仅知道,还知道你曾经想到天香楼自缢,一死了之。” “你你你……。” 秦可卿“你”不上来了。 在《红楼梦》中,秦可卿之死表面上是病死的,但是,在后面鸳鸯上吊自杀时,又影射秦可卿是上吊死的。 现在,秦可卿虽然还没死,但是,贾珍已经步步紧逼了,她一定想过各种退路,其中死就是一个选项。 “珉四叔救我。” 秦可卿满脸泪水,离席跪地磕头。 对于贾蓉和秦可卿合谋算计他,贾珉本来是有些愠怒的。他知道秦可卿的难处,一边是贾珍的高压,一边是婆婆和丈夫的袖手旁观。虽然有贾母对她的宠爱,但是,她毕竟还是宁国府这边儿的人,可以说,在这里,她是孤立无援的。 即使王熙凤是她的闺蜜,即使贾母宠爱她,都改变不了她的窘境。 如果贾珍得逞,将来即使丑事暴露,为了掩饰丑闻,贾母也不得不忍痛割爱,把她作为牺牲品推出去。无论是从地位、血缘上,她这个重孙媳妇,都没有贾珍重要。 现在,一见到自己心仪的美人那梨花带雨的无助样子,贾珉早就心软了。 别说他此前就想帮助秦可卿,即使以前没想过,现在也想了。 “起来说话吧。叫下人看见了不好。” “求叔叔答应我。” 你怎么知道我会答应你?再说了,我才来了一天,你为什么就会找上我?是因为我能打,还是因为我是一个乡下穷小子,命不值钱,可以跟贾珍死磕? 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我现在都不是贾珍的对手,若仅仅是因为我能打,因为你们的潜台词,是不是我的命不值钱?贾珍可是贾家的族长,是袭爵的,我要是把他给整死了,我还能活得了? 贾珉感到有些悲哀。不禁对秦可卿感到有些失望。 他想和过去扶她起来,趁机占些便宜,但是,又觉得这样乘人之危,实在是有些卑鄙了些。 自己是经常yy她,但是,并不代表自己就是个做事没有底线的人。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自己yy的女人多了,难道还能够都去动手动脚的。 “好吧,我答应帮你,起来说话吧。” 秦可卿终于起来了,重新坐好,从腰间抽出汗巾子。不断地拭泪。 “若要我帮你,必须先应了我一件事儿。” 秦可卿看了贾珉一眼,狐疑地盯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 “若是珉四叔也像公公一样,可卿也就唯有一死了之了。出了这一样,其余都可商量。” 呵,小样儿,还有些刚烈的性情啊,嗯,不错。是个好女子。 “侄媳妇儿不要会错意,我说的,就是不要让蓉哥儿知道我帮助你。他要是个信得过的,你哪里会有今天这个境地?” 贾蓉那个小鲜肉,根本就不是个可靠的,逼得没招了,来找我对付他老爹,将来要是真有了什么事儿,他还不得站在他老爹一边儿? 他找我就没安好心,必定是事先核计好了的,到时候,把我往外一推,叫我背上黑锅。我本是初来乍到的,贾珉的底子又不好,到时候,不牺牲我还牺牲谁? 为了自保,很可能第一件事儿,就是把我先给灭口或者送进大牢去了,哪里还会有我的活路? “奴家明白了,就依四叔的意思。” 自称奴家,不称侄儿媳妇了,难道是美人儿爱上英雄了? 贾珉又不可救药地自我感觉良好起来了。 第0011章 英雄救美 贾母不待见他,贾珉也乐得高兴,晨昏定省那一套,自己也就给自己免了,倒也没人来说他什么。 第二天打发蒙儿到王熙凤那里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这些天要到城里转转,就跟着他的长随焦利和小厮蒙儿出了府。 焦利是焦大的弟弟焦二的孙子,今年27岁了,原来是在城北的庄子里干些采买保管之类的伙计。因为这是个肥差,他又不是大管家赖大的嫡系,就被赖大派人给换了下来。这段时间一直赋闲在家,恰好贾珉来了,就被赖大举荐给王熙凤,做了贾珉的长随。 从这个举动,就可以看出,赖大也根本就没把贾珉放在眼里。 贾府的男主子们外出,一般都是骑马的。有些头脸儿的,都有自己的坐骑,即使贾环,也有一匹。但是,却没给贾珉配备。 焦利到管事儿那里去问,回答说上面没有安排,也就只好灰溜溜的回来了。 贾珉照例是不在意的,于是几人就自己雇了三匹马。 钱自然是贾珉出的。歌妓老妈死前,留给了他200两银子。这笔钱,本来是贾琏和周瑞准备私吞了的,见他又活了过来,只好又吐了出来。 贾珉现在没功夫琢磨着跟府里的人成天宅斗,他也不愿意干这些内耗的事儿。 前世当兵的经历,让他有一种信念,对自己的队友要信任,在战场上,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后背交给队友们。虽然现在在贾府里还做不到这一点,但是,目前只要自保就行了。只要他们不进一步伤害自己,也没必要斗个你死我活的。 怎么说也到底是一家人,现在没有什么眼前的危机,可以斗斗,虽然都是一些猪队友,但是,关键时刻,还是要一致对外的。古往今来,到了哪里,都是这个规律。 目前的任务,一是尽快了解这个世界的详细情况,贾府再大,也只是这个世界的一小部分,况且,从府里得到的信息,也只是贾府的人看世界的眼光。 实际上,世界并不一定就是象他们所说的和所想的那样,用自己的视野得到的第一手资料,才是可靠的。 第二个任务,就是解决秦可卿的问题了。 这个问题确实很棘手,但是,并非就无解。后果当然是有的,问题在于,自己是否愿意承担这个代价而已。 昨天没等贾蓉回来,贾珉就从秦可卿那里走了。虽然有些舍不得这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但是,他在贾府里现在还没什么根底,不想因为跟秦可卿单独相处带来更多非议。 回去之后,他把事情又捋了一边,最后得出一个重要结论:秦可卿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首先,老太太非常欣赏她。 老太太是什么人物?史家全盛时期的大小姐,嫁到贾家时,贾家也是全盛时期。那是个能伸能屈,既能享受荣华,也能吃苦的人物,历人无数,看惯风云,看人的眼光还会差? 况且,贾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秦可卿,连王熙凤那样的人物,都能成为她的闺蜜,可见此人的情商之高。 其次,她是个头脑清醒的人物。在给王熙凤托梦时,建议王熙凤在贾府的祖茔上置办一些田产,以备后患。这说明,她预见到了贾府的隐患。 不仅如此,还说这些祖茔上的田产,即使将来抄家时,也是不会被抄的,这就明显是利用法律的漏洞了。这说明,她是个有执行力的人物,不是空谈家。 有这份眼光的人,目前在贾府里,还真不好找。 第三,在短短的一天时间内,就决定找贾珉帮助自己,这看起来很反常,但是,恰好体现了她看人眼光的精准。 不是因为贾珉有多么出色,而是她抓住了贾珉的弱点,利用贾珉现在跟府里其他人的矛盾,利用贾珉。 更主要的是,一旦事情恶化,她也会象贾蓉一样,毫不客气地把贾珉推出去背锅。 因为牺牲贾珉,是难度最小的,代价最小的。即使贾珉成功了,自己付出的代价也是最小的。 钱财什么的不说,即使贾珉贪图她的美色,也可以通过玩儿点暧昧还了贾珉的人情。 否则,前门拒了贾珍这个色狼,后门又进来了贾珉这个色鬼,同样是不伦之情,还不如就从了贾珍呢。 后世的女孩儿们,总是认为世界上的傻男人为他们付出一切是应该的,这是女人的通病,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如此。秦可卿也没有理由例外。 从这一点来说,她又是个心机很深,敢于下手的狠人儿。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叫贾珍给逼得如此狼狈呢? 首先是空有才华,没有权力。 娘家没势力,贾府里面没靠山,辈分又低,丈夫贾蓉在贾珍面前处于绝对的弱势,没有自己的山头。 其次,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贾珍是个不讲规则的人。小人物不讲规则,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遇上贾珍这样的大人物不讲规则,秦可卿可就无可奈何了。 如果秦可卿有王熙凤那样的靠山,加上她的心机和情商,早就不是这个处境了。 王熙凤虽然有些能力,但是,她的情商之差,也就跟黛玉和晴雯是一个水平。人几乎都得罪遍了,到最后的危急关头,没有一个人出来替她们站台的。 论情商和处事能力,红楼众美中,也就只有宝钗可以跟她有的一比。 即便识破了秦可卿的用心,贾珉还是决定帮助她。 借此机会跟秦大美人儿玩儿点暧昧是一个原因,关键还是他的英雄救美的骑士精神。 无论如何,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被贾珍辣手摧花,都是一件令人心痛的事儿。 男人,总是要有点儿血性的,更是要有一些胸怀的。 即使明明知道她在利用自己,该做的,也是要做的。 在焦利的带领下,贾珉先来到了城南的骡马市。这里就是帝都最大的牲畜交易市场。因为有了多年的历史,“骡马市”这个市场名字,也成了地名。 贾珉花了28两银子,买了三匹马。行市什么的,他也不懂,一切就交给了焦利一手操办。 接下来,就主要看猪了。母猪,公猪,仔猪什么的,贾珉问的很细。 这才是他到这里的主要目的,因为在他将来造酒时,养猪是一个产业链的延伸项目。 离开骡马市,一路走一路逛,见来来往往的人,或是步行,或是骑马,或是坐牛马驴车,或是坐轿,或是人力车,路上的出行方式,大概也就这么几种了。 这让贾珉想起了前世城市里的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 贾府里男人出行骑马,姑娘们一般坐马车,太太们都是坐轿子,这就是私家车了。 街上这些出租的马和车,就是出租车了。跟车马行里事先预约的,就是定制的专车了。 这里有一个空白,就是没有那种后世常见的,在固定路线上行使的公共交通工具。 城市内部的短途和城市、乡村之间的长途,都没有这种固定班车。 不是没有市场需求,而是没有培育这个市场,人要出行,信息需要传递,货物需要流通,需求总是有的。 现在虽然有驿站系统,但也只是官府用来传递文书的。其他人,是利用不上的。 在红楼一书中,金陵甄家被抄家,有一条理由就是冲击打砸驿站,而甄家是皇商,很可能就跟物流问题有关。 这倒是一个商机。只是真要干起来,还是要费些功夫的。不过,也没关系,将来有的是时间来筹划这件事儿。 中午在一个馆子里随便吃了饭,贾珉特意问了都有什么酒,结果还是只有那些低度米酒,并没有高度酒,这让他对自己将来造酒又有了信心。 吃过饭,就去买了一些笔墨纸砚之类的,然后又去买了一些书。基本上分两大类,一类是启蒙读物,无非就是《千字文》、《百家姓》、《幼学琼林》之类的。 另一类,就是四书五经了。这是科举考试的必修课,将来考试时,题目基本上都会从这里出。这些书,需要达到背得滚瓜烂熟的地步。 转眼间就到了申时六刻。 这个时代计时,还是以时辰为标准的。一个时辰2个小时,一刻15分钟,一个时辰8刻,共120分钟。申时六刻,也就是下午四点半。 找了一家“悦来客栈”住下,贾珉就打发焦利和蒙儿回去了,明天一早,再到这里找他。 焦利言语不多,虽然不太愿意跟着贾珉,但是,为人倒是比较正派,做事方方正正。也算是尽心尽力。 蒙儿担负着监视任务,也急于回去向贾琏汇报情况,贾珉一发话,也就趁机溜了。 晚上吃过饭,在客房里看了一会儿书,掏出怀表看看,已经八点了。于是吹了灯,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怀表是政老爹给他的打赏,这个时代,还是个稀罕物儿,能够如此大方,可见政老爹心里还是有他的。 包括贾母、王夫人和贾赦、贾琏、李纨等,虽然也给了他一些打赏,但是,都不多。只是碍于礼数,不得不给而已。 贾母是2两银子,其余的都是一两。贾珉也没指望靠此发财,对于数目也不在意。 行走的路线,是白天都偷偷勘察好的了。作为一个特战精英,对于环境,地形、地貌的敏感性,自然是比别人要强得多。 因为晚上城门都要关上,现在要出城,就得偷偷地从城墙上越过。 白天的时候,贾珉观察过城墙,自信可以不用任何工具,徒手攀爬过去。 如今的大德皇朝,海清河晏,天下太平,晚上城墙的防守是很懈怠的。 住在城外也是可以的,郊区也有很多客栈。但是,贾珉还是选择了住在城里。 虽然有些不方便,但是,将来出事时,因为他是住在城里的,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自己的嫌疑。 现在,他要到城外北郊,也就是骡马市方向的秦家庄去。 目的有两个,一是勘察路线,二是去见秦可卿大美人儿。当然,此次不是偷情的,而是去跟秦可卿商量怎么对付贾珍的事儿。 昨天,两人约好了,今天秦可卿回到娘家,晚上亥时,出来跟他相见。 现在,贾珉准备正式对付贾珍了。 虽然是去干正事儿的,也知道秦可卿是在利用她,贾珉还是隐隐有一点儿期待,心情有点儿暧昧。 在一个宁静的夜晚,跟一个令自己倾心的大美人儿,一起合计着如何对付自己的情敌,怎么会没有暧昧之感呢? 贾珉想起了那首诗。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第0012章 美人在怀 贾珉很容易地就越过了城墙,然后就找到了秦可卿说给他的那个路口,向着郊外奔去。 土路不宽,也就只容两辆马车通过,走起来有些深一脚浅一脚的感觉。 这个时代几乎就没有什么夜生活,所以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行人和车马。 路的两边就是一些农田,偶尔有一些人家,还有几户的窗户里,隐隐地透出微弱的灯光。 大约走了40来分钟,贾珉到了秦家庄外的那座土地庙后边。 这里,就是他跟秦可卿的接头地点了。 两人约定的时间是亥时整,也就是晚上十点钟。现在还差半个多小时。 不是贾珉的时间掌握的不准,而是他特意提前来的。先到了这里,就可以观察这里的动静。如果秦可卿有其他的想法,比如设下埋伏什么的,那个时候,他可就被动了。 虽然秦可卿答应了不把对付贾珍的计划告诉贾蓉,但是,贾蓉是知道秦可卿要向贾珉求援的,对此,贾珉也不得不防。 来跟大美人儿幽会可以,但是,要是因此把自己搭了进去,贾珉还是不干的。世上的女人很多,但是,小命可是只有一条。已经穿越了一次,下次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按照贾珉的要求,秦可卿只许自己一个人来,连她最为信任的丫鬟宝珠都不允许带。 那样的一个娇滴滴的美女,在这黑夜里一个人来到这荒郊野地,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这个胆量。 不过,这也恰好是考验她决心的机会。 贾珉已经在心里决定,如果秦可卿今天晚上来,就帮她。如果不来,嘿嘿,你连这点儿决心都没有,还叫我怎么帮你? 他也知道,秦可卿要想晚上一个人偷偷出来,还是需要很大的决心的。 这个时代的女人,讲究的是三从四德。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 三更半夜地从家里出来,没有人陪同,又不能打灯笼,跑到野外跟一个年轻男子相见,要是叫人知道了,她这辈子的名声几乎就毁了。就算是长了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的。 但是,贾珉还是要求秦可卿这么做了。 这么大的一件事儿,你不付出点儿代价,光凭玩儿点儿暧昧就行了?贾珍是什么人物.?可是有爵位的。 贾珉固然曾经是铁血兵王。只是一般人对于“铁血”的理解都有些片面。 真正的铁血有两层含义,一层是热血,另一层,是冷血! 土地庙里,并没有人驻守。晚上也不会有人来上香。不过,贾珉还是把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 然后,又把土地庙周边一百米的范围又搜索了一遍,最后确定没有什么埋伏。 他的担心主要是在贾蓉这边。至于秦家那边,他是不担心的。 秦可卿的娘家,现在只有父亲秦业和弟弟秦钟两个。秦业现在正卧病在床,秦钟在贾府的族学里读书,没事儿的时候,时常跟宝玉搞搞基什么的。 不过,即使秦业能动,秦钟在家,也不可能跟着一起来。如果知道了,也不会让秦可卿一个人出来。 所以,秦可卿的唯一选择,就是瞒着娘家人。不仅这事儿要瞒着,就是贾珍骚扰她的事儿,也必须瞒的死死的。 如此想来,倒也着实有些可怜。 村庄方向传来一阵狗叫声,贾珉知道,这是秦可卿出来了。 果然,十来分钟后,路上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个人影。走的很急,给人以慌不择路的感觉。 在通往土地庙的路口,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向着这边走来了。 现在,贾珉相信,秦可卿是一个人来的了,他可以信任她了。 走到土地庙门口,秦可卿站住了。贾珉从庙里出来了,牵着秦可卿的胳膊,把她带进了庙里。 土地庙很小,塑像和供桌占去了很大的空间,再加上前面供人下跪的蒲团,也就只容两三人站立的地方。 所以,两人就挨得很近。连秦可卿现在还没有平息的喘息声,都清楚可闻,更有阵阵幽香,以势不可挡之势,阵阵地传进鼻孔里。不可避免地引起了贾珉的阵阵冲动。 “你想要我怎么做?” 贾珉觉得还是尽快进入正题好,时间长了,他怕自己把持不住。 “只要能够保全侄儿媳妇清白,全凭珉四叔做主。” “杀了他?” 没有回音。 贾珉也没指望她会回答。他知道,尽管贾珍不是个东西,但是,对于秦可卿来说,做出这个决定,还是太艰难了。 “好了,你不用回答我,我会给他留一条命的。” 尽管很轻微,但是,以贾珉的敏锐知觉,还是觉出秦可卿长舒了一口气。 她还是下不了决心,杀死自己那个无良公公。 “打算怎么做?” “宝珠还在这里吧?” “是的。” “瑞珠还在府里吧?” “是的。” “后天申时,你打发宝珠回府,就说你父亲后天晚上不在家,叫瑞珠跟着宝珠一起,来给你做伴儿。宝珠说的时候,要叫你们珍老爷知道,还说,你父亲邀请珍老爷,在方便的时候,到你家做客。我想,他就会趁着这个机会来了。” “真的要这么做?” 秦可卿的声音有些犹犹豫豫。 “你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也只好如此了。” 小样儿,给你办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想置身事外?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咱俩现在就是个犯罪团伙儿,你知道不? 不把你搭进来,那贾珍怎么能上当?你总不能叫我拿着根棒子,冲进宁国府里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打死吧? “好了,把我跟你说的重复一遍,明儿个一早,我就去找人。” 秦可卿把贾珉的安排重复了一遍。见她记住了,虽然很有些舍不得她离去吗,还是下了狠心。 唉,来日方长,以后再说吧。 “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珉四叔辛苦了,路上小心。” 娇滴滴的声音,让贾珉的心儿都要醉了。 秦可卿先走,没想到,一脚刚刚跨出,就哎哟了一声,倒在门口。 贾珉一步串出门外,立刻四下警惕地搜索者。 然而,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回头一看,秦可卿还在低声地哎哟着。 “怎么了?” “脚崴了。” 贾珉过去,扶起她,秦可卿站立不稳,一个香喷喷的身子就偎依在贾珉的身上。 “还能走吗?” “疼,不敢着地。” 又痛苦又撒娇的语气。 “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贾珉也不客气,就把秦可卿抱了起来。秦可卿略微挣扎了一下,也就不动了,偎依在贾珉怀里,左手抓着他一支胳膊,右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脸放在贾珉的肩上,阵阵气息,吹进贾珉的耳朵里,痒痒的。 她这边儿倒是得劲儿了,贾珉可就难受了。虽然软玉温香地抱了个满怀,但是,现在却实在不是个享受的时候。 下面的小贾珉,也势不可挡地膨胀起来,似乎要冲破牢笼,在裤子上搭起了帐篷。走起来,很不得劲儿。 虽然秦可卿也只有百来斤,但是,抱的久了,贾珉还是感到手有些酸。于是就想换一下重心。秦可卿没防备,这一动,脸就贴到了贾珉的脸上,贾珉立刻就感到了一股滚烫。 毫不犹豫地,他就抽出一只手,从后面扶住了秦可卿的头,紧接着,就准确无比的吻到了秦可卿的唇上。 秦可卿想挣扎,可是,头部被贾珉控制了,又怎么能挣扎得了? 贾珉干脆不走了,就站在路上,尽情地吻着。秦可卿想说话,嘴被封住了,也说不出,只能呜呜着。一只手使劲儿地捶打贾珉后背,另一只手掐着贾珉的胳膊。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可卿的手不捶了,也不掐了,环抱住贾珉的脖子,牙齿张开,把贾珉的舌头放了进去,两者交织起来,呼吸也急促起来。 但是,待到贾珉想把手伸进衣服里时,秦可卿却是坚决不干了。挣扎着要从贾珉身上下来。 “珉四叔,不可,万万不可。奴家已经犯下罪孽了,不能一错再错了。” 声音几乎带着哭腔了。 贾珉心里一下子软了下来。 “对不起,可卿,实在是情不自禁,这事儿不能怪我,要怪,就要怪你太美了。” “珉四叔尽是油嘴滑舌的,欺负了人家,还倒打一耙,奴家可是没脸而再活了。” 话说得狠,却是娇嗔的语气。 “可卿风情万种,正是风华正茂之年,好日子还长着呢。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唉,到底是没忍住,都吻了人家,她的事儿不给办都不行了。 “珉四叔不可叫奴家可卿。” “那叫什么?” “叫秦氏,要不就叫蓉哥媳妇儿。” 你还知道你是蓉哥儿媳妇儿啊。 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却叫什么秦氏和蓉哥媳妇儿,可真是大煞风景了。可卿,多么美好的名字啊,却偏偏是留着给她的爹娘和老公叫的,真是个操蛋的世界。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很快就来到了秦可卿的家门口,尽管有万千不舍,还是要分开了。 “可卿,这是你我之间最大的秘密,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贾珉指的是收拾贾珍的事情。 “知道了,这等羞人的事儿,奴家自然不会跟人说的。” 哦,卖糕的,她完全给弄拧了。 贾珉决定再来点儿浪漫的,于是把秦可卿拥在怀里,靠近她的耳朵。 “我穿越无尽时空,就是为了在这里和你相遇。” 说完,转身离去。留下秦可卿在门口呆立着。 第0013章 考察 直到贾珉的身影在夜幕中完全消失了,秦可卿才悄悄地摸回屋子。也不敢点灯,在黑暗中摸到炕上,钻进了被窝里。 一摸脸,真真的烫烫的。 “我穿越无尽时空,就是为了在这里和你相遇。” 想起这句话,又想起一路上的火辣情形,不禁觉得面上又是一阵发烫。 “珉四叔连这种话都敢说,好胆大哟。我怎么就从了他呢?好羞人哩。” 辗转反侧,一直到五更天,才迷迷糊糊睡去。 贾珉顺利地回到“悦来”客栈,一路上的兴奋劲儿,直到现在还没消失。躺在床上,反而越来越兴奋起来了。 实在是没想到啊,这个绝代尤物,就这么得手了。那种美妙的感觉,嘿嘿,可真是香艳无比啊。 只是这一下,以后就得为她负责了,就得管她一辈子了。可是,她现在还是贾蓉的老婆啊,这个事儿,倒是要好好地琢磨琢磨。 本来以为可卿这里是最难的,没想到,倒是第一个把她给突破了。 不过也好,可卿都突破了,其他的妹子们还会远吗? 妙玉姐姐哟,还修个什么行啊,快快嫁给我吧,万丈红尘,有你有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宝钗妹妹,快快从金陵来吧。别再跟你妈鼓捣那个什么金玉良缘金锁了。又要造假,又要编故事的,多累啊。宝玉那家伙不靠谱啊。他只喜欢林妹妹啊。 林妹妹啊,快快……。唉,林妹妹还是算了吧,宝玉还是真爱林妹妹的,林妹妹也是真爱宝玉的。要是别人拆散了这对有情人也就罢了,我就不要在中间插一杠子截胡了。 将来有可能,还是帮着成全他俩吧。 宝玉这个大脸猫,其实还是不坏的。就本质而言,在红楼里,也就他还算是个比较善良的人了。不管怎么样,将来能帮他,还是帮他一把吧。 只是林妹妹的身体,倒是个问题。她那个身子,一个是底子薄,二一个,就是在贾府这个大酱缸里太压抑了。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怎么好得了啊。 据说灵芝孢子粉治她那个病好使,将来种灵芝时,多收集点儿孢子粉给她。 至于王熙凤那个熟女嘛,将来是要拿下的。这货虽然是毒辣了点儿,但是,女人在于管教啊。大不了,将来给她指点几条财路,别让她干那些坏事儿就得了。也才20来岁,还是可以改造好的嘛。 这货还是有点儿本事的,说不定,将来还是个好帮手也未必呢。 不是有那句话吗,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当然,该拿下还是要拿下的,琏二哥那个家伙,忒也阴险,不用个绿帽子回报他,实在是对不起他。 况且,熙凤姐姐还是真真真的很性感啊。 泡妞大业的计划,就暂时先这样了。明天跟着焦利到东庄去,查看一番,选个好地方,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开始赚钱了。 不赚钱不行啊,将来这么多老婆,这个要买胭脂,那个要文房四宝,今天作诗,明天喝点儿小酒的,哪里不需要钱呢? 这里又不搞计划生育,将来生下一大堆孩子,又需要钱。好在这里房子简直是太便宜了,要是象前世的帝都和魔都那样,一平米就好几万,别说几个老婆,就是一个老婆,都养活不起啊。 别的不说,仅凭这一点,这回就穿对了。 只是有些苦了我前世那老爹老妈了,给他们娶了这么多儿媳妇儿,生了那么多孙子孙女,他们看不到了……。 一时间,贾珉的yy如同汪洋大海,滔滔不绝。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迷糊着的,直到早晨焦利来叫他,才醒来。 刚吃过饭,蒙儿就来了,于是,一主二仆就骑马出城,向荣国府的东庄奔去。 贾珉自然不能说是去查看将来的经营地点的。 当然,借口是现成的。可以说是去看看焦利曾经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到府里的产业去看看热闹。 其实,他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焦利和蒙儿根本就没问他为什么。 现在他是主子,两人还敢干预他的行动?只有他随便打骂他们的事儿,哪里会有他们干预他的事儿?只是他自己还没习惯在这里做主子而已。 至于昨天晚上跟秦可卿说的,今天要去找帮手收拾贾珍的事儿,纯粹就是贾珉的一个托儿。 收拾贾珍那样的,即使他再带上几个小厮,也不是贾珉这个特战精英的对手,哪里需要格外找人? 但是,跟秦可卿又不能全都实话实说,即使跟她有了比较暧昧的关系,该保守的秘密,也是要保守的。 东庄在城东约30里处,这里是一片平原地区。有200来亩地。这还是荣国公时代留下的产业。 不过,也就是这200来亩的土地而已,种了一些小麦和谷子、黄豆。也没有其他的养殖业项目。 房子也只有三间,一间是这里的十来个仆役住着,一件是厨房兼库房,另一间是马棚、牛棚。 这还不是主要问题,关键是交通问题不好解决。 从外面到这里来,要路过一条河。 夏季汛期涨水时,河就过不来了。冬季河水结冰和春季河冰开化时,过河也比较难。而且,这个地方离城里也远了些。 他需要的地方,房子越多越好。这里只有三间房子,太少了点儿。 贾珉只好在心里放弃了这个地方。 谢绝了庄头留吃饭的邀请,三人就往回走。到了离城十来里地的地方,见到了一个大大的院落,长度足有100来米,从外面看去,宽度也足有五六十米。里面有不少房子,有几处房子,还只盖了一半。 院墙上,贴着一张纸,写着大大的“出租”两个字。 一看那书法,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贾珉暗暗地记住了这个地方,现在,他还不想让焦利和蒙儿知道他的想法。尤其是蒙儿,那是贾琏的探子,他可不想让自己的重要举动,都在贾琏的掌握之中。 不过,蒙儿是早晚要从自己身边除掉的,明明是伺候我的人,却是敌人的探子,放在谁身上,都是容忍不了的。 只是时机还不到而已。现在的蒙儿,还是有些用处的。正好可以通过他的通风报信儿,麻痹贾琏。 回到城里吃过饭,又是到城里各处转悠。一边是熟悉城市的道路,一边是考察各类市场、店铺等。 到了店铺,主要注意店内的格局、陈设、经营品种,商品包装等。 基本上都是封闭式的柜台,杂货式的经营,商品基本上谈不上什么包装,许多东西甚至根本就没有什么包装。 比如买酒,就是大缸加几个酒提子,卖油也是如此。卖盐就是一个木柜子,几百斤盐都放在这里。 来买东西的顾客,都得自己带着一些篮子,袋子,罐子之类的盛具,否则,买了东西,也拿不回家去。 跟前世的超市什么的,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皇宫周围,尤其是正阳门南边,就是帝都最繁荣的商业区大栅栏了。 贾珉在这里逗留的时间最长,也不管是米铺、肉铺、酒馆、成衣铺,布店、钱庄,当铺……,几乎见店铺就进,就连棺材铺都没放过。 弄得焦利和蒙儿脚酸腿麻,也不敢吱声,只得硬着头皮地跟着。 让贾珉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这里竟然也有卖玻璃的。不过,一想起将来的大观园中就有许多地方使用了玻璃,也就不感到有什么奇怪的了。 况且,古埃及在公元前3700多年前,就开始制造玻璃了,中土也在战国时代就开始制造玻璃了。西方的玻璃甚至还向中土出口过,现在。这里有玻璃,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了。 贾珉问了一下价钱,虽然比较贵,但是,算计了一下,还在可以承受范围之内,心中有了数,就暂时先放下了。计划将来用着的时候,再来讨价还价。 整个下午,就这么在考察中过去了。还是在申时多一点儿的时候,就打发焦利和蒙儿回去了。 回到店里吃过饭,就开始练字。 这个时候的书写工具,还是毛笔。贾珉前世虽然练过一段时间书法,但那也只是一业余种爱好。字写的还可以,有些基本的功底,在这个时代算不上书法,但是,作为一般的书写工具,也算是基本达标了。 只是书写速度很慢,尤其是需要经常研墨,很是令人头疼。所以,他现在的练习,主要就在两个方面下功夫。 一个是提高书写速度,另一个就是练习书写繁体字。 他这边倒是挺投入的,贾琏那边儿却是在惦记着他。 宁国府贾蓉家,贾琏和贾蓉坐在客厅里。蒙儿正跪在他们面前,向两人讲述着这两天贾珉的所作所为。 “真的就是瞎逛。就没干点儿别的?” 贾琏不太相信。 “回二爷的话,确实如此。” “他一个乡下穷小子,从来没见过世面,如今到了首善之地,自然要开开眼了。” “我总是觉得这小子有些奇怪。” “倒是有一件事儿,不知道对二爷有没有用处?” 蒙儿站起来,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交给贾琏。 “呵,猴儿崽子,玩儿上这个了,你识字吗?” “奴才自然是不认得字的,这是珉四爷给我的。” “哦,这倒是有些意思?” 贾蓉凑了上来。 “他给你这个干嘛?他不是不会写字嘛?” 贾琏把纸打开,放在那张八仙桌上。 “是珉四爷说的,客栈老板写的。珉四爷说,叫我找识字的看一下,就明白了。” 贾琏和贾蓉看清楚了那两行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这点儿银子拿去买果子吃,下去吧。” “谢二爷。” 蒙儿接过贾琏赏的一小块碎银子,下去了。 “蓉哥儿,他这是在给我们脸子看吗?一个野种都敢嚣张,真是活腻了。” 贾琏把那张纸抓起来,撕了个粉碎。 第0014章 替人消灾 一夜过去,今天就是要收拾活驴贾珍的日子了。 焦利和蒙儿来了,三人还是象前两天一样,在城里随意地逛着。 自从判断蒙儿很可能是贾琏的探子后,贾珉就始终提防着蒙儿。在吃饭喝水时,也都始终注意,防止他借机下毒。 已经被人给毒死一回了,要是再被人给毒死,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说明什么?蠢呗。 蒙儿的神色显然有些不正常,估计是贾琏已经给他施加了压力。 昨天,贾珉把那幅字给蒙儿,就是要他交给贾琏,然后激怒贾琏,促使他早点对自己下手。这样,他才有机会发起反击。 否则,天天就这么耗着,时刻有人要杀自己,可不是个什么好事儿。 关键的问题是,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做,没有那么多精力跟他们整天内斗的。 琏二哥,你也太看得起蒙儿了,别说他,就是你亲自来了,还能是我的对手? 自己觉得很聪明,你知不知道,老子前世经历过的审讯和反审讯训练、测谎训练、心理训练都是什么?一个眼神儿,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能看出多少东西出来。那叫肢体语言啊。 行了,这几天老子就解决你的问题,也省得你以后天天惦记着是个事儿。早点儿解决了,也好早点儿给你送绿帽子。昨儿个晚上还梦见凤姐了呢,这可是缘分啊。 中午吃过饭,贾珉说走累了,下午要练习识字,就打发焦利和蒙儿回去了,叫他们明天未时再来。 睡过了午觉,贾珉就在房间里练字,很快就到了晚上。吃过饭,又练了一会儿字,就出去了。 这两天,他始终进进出出,店里的老板和伙计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也不闻不问。 贾珉估计,现在宝珠已经把信儿送到了宁国府。到得这个机会,贾珍是一定不会放过的。 自己在前世的开放世界见过那么多美女,见了秦可卿这个尤物都情不自禁,更何况贾珍蓄谋已久,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不过,贾珍不会去的太早。一是贾珉故意安排宝珠晚些送信儿,贾珍得到消息的时间不会太早。二是贾珍一定是偷偷摸摸地去的,不会让别人知道。 否则,儿媳妇儿在娘家,老公公一个人去,在礼数和舆论上,总是不好的。要是正常去,至少要把自己的老婆尤氏,或者贾蓉一块儿带去,才可以名正言顺。 但是,要是带上他们了,他觊觎秦可卿的事儿,就做不成了。 所以,贾珍必定是偷偷地去,还得天黑之后去,得手之后,今晚还不能在秦家住下。 象贾珍这样的人,无耻是无耻,但是,起码在外表上,还是要保持体面的。 出了客栈左拐大约百米左右,在一个正在施工的房场边,贾珉停了下来。 此时天色已黑,四下望了一下没人,从衣袖里掏出两张纸,把地上的白灰装了两包,踹进怀里,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去。 这几天进出时,贾珉早就注意到了这里的白灰了。 白灰是为贾珍和他的小厮准备的。 按说,以贾珉的身手对付贾珍,根本是不需要用这种下三滥方法的。 但是,因为在进府那天收拾贾环时,已经暴露了自己的一部分战力,所以,这次就不想让他们再把线索集中到自己身上。 这是隐藏实力,把线索转移到江湖人物和街头无赖的方向上去。这些人,才是惯于使用白灰的人。 出了城,很快就到了“小河沿”这个地方。这里是河流的转弯处,有一座石拱桥,是到秦家庄的必经之路。最大的特点,就是距离人家比较远,两头的人家,都看不见这里。 现在是酉时末了,贾珉在桥边的庄稼地里,埋伏了起来。 现在刚刚入夏,还没有蚊子,只有一些虫子,在不知疲倦地鸣叫着。 将近半个小时时间内,只有一辆牛车过去。剩下的,连个行人都没有。 远处传来了吆喝声和马蹄声,贾珉判断,这应该就是贾珍和小厮了。 衣服已经换好了,现在,他拿出头巾,蒙上了脸,几步就穿到了桥上。 两匹马停下了。 “什么人,想找死吗?宁国府贾老爷在此,还不让开?” 贾珍的小厮大声喝道。 “留下钱来。” 话音未落,贾珉手里的白石灰就抛了出去,准确地集中两人的脸。就在两人本能地去捂眼睛时,贾珉一步穿上去,先把小厮拽了下来,一个手刀砍在他的脖子上,闷哼一声,小厮就昏了过去。 贾珍还没等反应过来,也被拽下来,摔在地上。四仰八叉地倒地。 贾珉毫不犹豫的对准他的裆部,就是一脚踹下去。只听得嗷地一声惨叫,贾珍双手就去捂。 贾珉抓住贾珍的双手,踩在地上,右手探进贾珍的裆部,摸着他的两个蛋,使劲儿一捏,就碎了。 贾珍又是连连惨叫几声,然后就没动静了。 他成了太监,昏过去了。 贾珉开始搜索贾珍的身上和马上的褡裢。 贾珍身上值钱的东西自然不少,一些玉器,甚至是扇子,都不是凡品。不过,贾珉只是拿了银子。 目的,自然也是为了转移视线,让人们以为他只是个劫道的。那些更值钱的玉器什么的不拿,是叫人们以为他层次不高,不识货。 回到城边,在涉水过护城河的时候,贾珉顺手把贾珍的银子扔进河里。上岸在草丛里穿上衣服,等到一对巡逻士兵过去后,快速爬上城墙,下去后,就慢慢地在街上走着。很快回到了客栈。 从墙上跳进去,他先去了马棚,看了一下自己的马。这样,如果店里人听见动静出来看见他,就可以说是出来喂马的。 见没什么动静,就悄悄地从窗户里回到了房间。摸着黑躺倒床上。 贾珍成了太监,以后也就有心无力了,从此,可卿就安全了。 有人说,男人成了太监,就会性格变态,爱好权势,试图在这方面补偿自己。还每每举出明朝大太监魏忠贤的例子来证明。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男人成了太监,最大的变化,就是心理会变的自卑。弄权的太监是很多,但那是因为皇帝给了他们权势,不是因为他们成为太监才是如此的。 魏忠贤得宠时,权势熏天,横行霸道。但是,皇帝一旦剥夺了他的权力,短短十几天,就变成了一个垂垂老者,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贾珍失去了功能,以后也就老实了,不仅不会再惦记着秦可卿,还会千方百计地想着法儿,隐瞒这件事情。 这件事儿要是传了出去,丢人可就大了。 可卿宝贝儿,你的事儿,我可是给你办了,以后怎么报答我呢? 你跟贾蓉成亲好几年了,却一直没有孩子。贾蓉还跟王熙凤、尤氏姐妹和他老爹的小妾有一腿,估计还不是无能,应该是无精或者成活率低。 那么,将来就给我生个小宝贝吧。贾蓉不行,我行啊。 只是贾蓉跟王熙凤之间有一腿的事儿,你没想到吧?这也难怪,你没在我那个世界呆过。我那个世界,闺蜜可常常是小三儿的昵称啊。 这一晚,贾珉睡的特别轻松。处理了贾珍,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心理负担。 兵王是干什么的?杀人的!不杀人,能成为兵王嘛?杀人都不在乎,还会在乎制造一个太监?笑话! 不过,还是有一点让贾珉有些郁闷。梦见了秦可卿,又到跑马溜溜的山上去逛了一遭,费了很大劲儿,才收拾干净。早晨起来,内裤还是湿的,也就只好凑合着穿了。 出了城,很快就来到了昨天路过的那个要出租的大院落。 一看,墙上写着“出租”的招贴没了。 不会吧,运气这么差,这么快就租出去了?是不是全租出去了?还有没有剩余地界呢? 去问问吧。 贾珉走到大门前,开始敲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小厮探出头来。 “请问小哥儿,我昨天看见这院子要出租,今儿个那招贴没了,是不是有人租了?” “这位爷,您说这个啊,院子没租出去,您要是有意,可以跟我们老爷谈谈。你说的那招贴,粘不住的,每次刚贴出去,就叫人家给揭去了。” “他又不租,为何揭去?” “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我们老爷可是书法大家,他的字,千金难求。求之不得,可不就揭了,还不用花钱。” 小厮虽是如此说着,脸上却是充满着自豪。 “请问你家老爷是……?” “大学士季明銮,表字野渡的,就是我家老爷了。” “可是那位《国史纪事本末》总编修的季大学士?” “正是了,你若有意,我就去通报一下。” “如此,就劳驾小哥儿了。” 看来,这就是那位季大学士的产业了。 只是这大学士,可不是个一般人物,能当上总编修的,更不是凡人。 军机处一共才六个大学士,都是位居中枢,手握重柄,权势熏天的人物。 这个季大学士,不在朝堂,跑到这里来干嘛? 告老还乡?丁忧?罢官?还是另有隐情? 既然是大学士,又是书法名家,随便写几个字,都是大把的银子,难道还会差几个房租钱? 贾珉正寻思着,小厮回来了。 “这位爷,我们老爷请您进去。” 第0015章 生产基地 在小厮引领下,贾珉来到了一个书房。 书房不大,只有20来平米的样子。西边靠墙是一排书架,上面摆满了线装书。北边靠墙是一张床。离床不远,就是一个书案。上面摆满了文房四宝。东边则是五张椅子,前面一个檀木茶几。摆了些茶具。 以一个大学士的身份,有这么一个书房,显然是比较简陋了些。 当然,也可能主人就是个简朴的人,不追求精致奢侈的享受。 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进来,个子很高,足有一米八左右。方脸,穿一件蓝色儒士衫,下着一双高腰布鞋。 衣服和鞋都有些旧,露出洗过的泛白。 虽然梳着发髻,但是,明显有些随便地拢着,有些散乱。 总体看,这是一个不太讲究衣着的人。或者说,是一个比较率性的人。 “老夫来迟,让小哥儿久等了,抱歉,南儿,看茶,小哥儿请坐,不必客气。” 这就是季大学士了。 “在下冒昧前来叨扰,还请大学士海涵。” 贾珉客气了一下,也就坐到一张椅子上。 “小哥儿府上是……?” “在下姓贾,帝都荣国府人士。” 这是个讲究地域门第的时代,几乎所有的陌生人一见面,都要先叙说家门。 “可是府中有一位衔玉而生的公子的荣国府?” 靠,这宝玉,知名度很高啊。 什么衔玉而生,你们信这个,我可是不信的。明显违反生理常识的嘛。 那就是个政老爹和王夫人老宅女俩人合伙做的局,为了争夺他这一支在荣国府里的正统地位,策划的一出营销故事。 不过,从目前看,这个营销故事,还是很成功的。 “正是,那位是在下的家兄。” “小哥是?” “在下行四,单字一个‘珉’字。” “可是近日从直隶而来,死而复活,破棺而出的那位?” 靠,连我也这么有名了。这才几天啊,随便到郊外的一个大院里来一趟,都能遇到粉丝。 这个大学士虽然看起来是在这里隐居,消息倒是挺灵通啊。 “惭愧,正是在下。” “哪里需要惭愧,喜事一件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喜可贺。” “谢大学士吉言。” “小哥儿此来是?” “在下想租个院落,做些经营生意。一来赚些银两,二来想找个安静之处读书,将来或许考个功名,既为朝廷效力,也可光宗耀祖。” “好,小哥有志气。只是荣国府似乎不缺用度吧?” “实不相瞒,鄙府虽然表面上风光,家大业大,但是,人口多,开销也大。长此以往,必是坐吃山空。在下不愿坐享祖宗余荫,若能自食其力,也算是为府里减轻些负担。只是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地到了大学士府上。” 季明銮没有说话,饶有兴致的看着贾珉。 这倒是个挺有趣儿的小哥儿啊。跟别的世家子弟不太一样呢。倒有些我小时候的风格啊。 “小哥儿说的有些道理,如今的勋贵之家,却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多是些游手好闲,吃喝玩乐之辈,小哥有如此想法,倒是难得。” “大学士谬赞了,在下实不敢当。” “小哥儿不必自谦。今儿个一见,也算你我有缘。老夫也就直言不讳了。” “大学士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老夫现在赋闲在家,本想在此修身养性。只是老母年高,前几日来信,说是思念老夫。老夫也起了归乡之情,打算这几日就启程回金陵,在家侍奉老母,以慰慈恩。” “此院出租,也不是为钱,只是想找个可靠之人,在此守护。小哥儿既是荣国府的公子,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各人想必也是要给个面子的。” “老夫也不差那十几二十两银子,这院子连同外面的园子,你尽管使用,有了收成,也尽归于你。只求小哥儿帮我照看好这产业,也就是了。” “你既有心读书,我这书房和藏书,你也可以尽情使用。将来若是真取个功名,也是我的一件功德。” “大学士如此厚礼,在下实在不敢当。” “小哥儿不必客气,就这么定了。老夫一向自诩看人很准,这次,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小哥儿如果愿意,何时可以搬来?” “快则三日,迟则五日。” “既是如此,就一言为定。南儿虽然愚钝,但是,好在忠心,到时候,我把他也一并留给你,听你使唤。若想经营些什么,房子、院子什么的,尽可使用。” “南儿,你带着小哥儿,到处转转去,给小哥指点指点。” “此事既然已定,老夫也就可以放心离开了。我现在就进城,去跟老友们告别了。小哥儿转后,可以自行离去,府里交代完毕,就请尽快前来。” 说完,也不客气,就自行走了。不一会儿,就牵出一匹马来,打马而去。 贾珉做梦也想不到,会遇上如此一个爽快之人,得到这么一个结果。 以前一直苦恼的事,竟然以这种戏剧性的方式就解决了,平白地得了这么大的一个院子,还不用付一文钱。、 这运气,还真不是一般地好啊! 南儿也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厮,个子比贾珉小上了不少。人并不愚钝,实际上还蛮机灵的。 领着贾珉在各个房间和院子里转了转,然后就从后门出去,到了两个大园子里。 两个园子都不小,每个都足有三亩多地。一个是果园,主要栽的是苹果,果树已经有一人多高了,清清的小苹果,挂满了枝头。 另一个园子,种了些大葱、土豆、辣椒、豆角等蔬菜。大部分地方,种的是西瓜和甜瓜。 又回到院子里,琢磨了一下空地和空房,。在心里记住,准备回去好好规划一下,如何利用。 按照贾珉目前的计划,这个地方是足够用了。不仅省下一大笔租金和建房资金,还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见到效益。 在他目前手里的钱不多的情况下,资金周转率高,对他可是非常重要的。 对于季明銮如此痛快地把院子交给了他,贾珉起初也感到不解。不过,细想一下,也就明白了。 这是荣国府这块牌子起了作用。看来,贾府这个百年老字号,品牌美誉度还是不错的。 既是如此,贾珉也就没有理由再推三阻四的了。这样的事儿,不是谁都能遇上的。 以季明銮这样的身份,确实没有必要算计他,随便写上几个字就是哗哗的银子进账,这几个房租钱,确实也没有放在眼里。 这里毕竟还不是城里,这么大个院落,想要找一个比较理想的租户,其实也不是很容易。房子土地都是不动产,想搬也搬不走,况且还有南儿留了下来,季明銮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担心的。 跟南儿打了声招呼,贾珉就打马回城,解决了生产基地的问题,心情就很轻松,回到客栈后,特意要了一壶酒,算是庆祝一下。 尽管那酒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喝,但是,一想起距离酿出高度白酒已经为时不远了,就把酒全都喝了下去。 吃完饭,练了一会儿字,又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利用季大学士的院子,然后就睡着了。 下午,焦利和蒙儿来了,于是,就继续到城里逛。逛,其实就是考察市场。 这一次,他的主要目标有两个,一个是马车,另一个是一种叫做麒麟菜或者叫石花菜的东西。 马车,是为了将来到了庄子里做运输工具的。距离城里那么远,将来采购、送货什么的,没有马车是不行的。 麒麟菜,是一种海藻类食用菜,也是一种药材。作为药材,功效主要是用于治疗便秘等症状。 当然,贾珉不是要用它入药,而是要用它制作一种原料——琼脂。这是一种重要的食品和化工原料。在食品、化妆品等方面,都有广泛的应用。 贾珉前世的家乡就在海边,那里就出产麒麟菜。他们家就有一个琼脂提炼厂。 有了琼脂这个原料,他就可以做很多事了。 比如,给王熙凤一点原料,再给她个配方,让她开个粒粒橙饮料作坊,或者是一个果冻作坊,大赚其钱,那么,给贾琏戴上个绿帽子,几乎就是妥妥的了。 这样代价和风险,跟她克扣员工工资拿去放高利贷,或者包揽词讼拿贿赂,哪个轻,哪个重,以她的精明,无疑是很容易就算开帐的。 况且,她能跟贾蓉那个没用的都有一腿,跟我这个比贾蓉不知道强了多少倍的绝世好男人有点儿什么,还不是大大地便宜了她? 不过,琼脂的第一个用途,还是用来做培养基的。培养基是用来做菌种的。 贾珉决定做灵芝菌种,种植灵芝。这可是一件大事儿,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 马车的事儿,很容易搞定。城里就有不少卖马车的。类似于4s店,也有的木匠铺可以定制,形制大同小异。这个时代,还没有胶轮的,所以都是木轮的,外面加上一层铁皮。 有蓬的,要贵一些。没蓬的,用于运货的,则便宜一些。七八两银子一辆,还可以承受得起。 麒麟菜找起来就比较费劲儿,但是,还是让贾珉找到了。在一家药店里找到的。价钱虽然比较贵,但是,如果将来大量使用,就可以到产地大量进货了。那个时候,成本就降下来了。 解决了麒麟菜问题,贾珉就不看别的了。接下来,他就要解决贾琏的问题了。 第0016章 快点儿下毒吧 贾琏的问题,还得从蒙儿身上入手。 贾珉相信,贾琏要想对付自己,是不会自己亲自上阵的。就象王夫人派周瑞下毒一样。他也会派蒙儿下手。 从这两天蒙儿那忧心忡忡的样子,就可以看得出来。 面对面地打,是不会的。他们知道不是自己的对手。要下手,肯定就是来暗的。最方便而又有效的方法,就是下毒了。 不过,别的方法也不可不防,所以,现在每一次上马之前,贾珉都要检查一下马鞍,看看里面是否被放了针之类的尖锐物,以防止马被刺痛受惊的事情发生。 做这些事情,都是当着蒙儿的面儿进行的,意思就是告诉蒙儿,我现在已经怀疑你了,你最好早点儿下手。 焦利和蒙儿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消息。说是东府的珍大爷昨儿晚上到朋友家吃酒,半路上遇到了劫道的,被人抢去了银子,受了伤,目前在张太医家治病,已经报官了,官府目前正在追查云云。 贾珉自然是表示出吃惊的样子,告诉蒙儿回去转告蓉哥儿,明天他在城里再呆一天,后天就去向珍大哥请安。又告诉焦利和蒙儿,明天中午,请他俩好好的吃一顿酒。 现在,他就是在给蒙儿下套了。因为等到他回府里之后,就更不好下手了。对于蒙儿来说,明天中午,应该是个好机会。 第二天又转了一上午,到了巳时末,三人回到了悦来客栈。 贾珉拿出一两银子给蒙儿,叫他到鸿宾楼去定些酒菜,拿回来在客栈吃完,然后就回府里去。 蒙儿前脚刚走,贾珉就换上了衣服,然后又拿出这几天新买的一套衣服,给焦利换上,分别戴上头巾,就尾随蒙儿而去。 焦利不明所以,贾珉也不细说,只是叫他跟着。其实,叫焦利一起去,是不太有利于跟踪蒙儿的。因为人越多,越容易暴露。 况且焦利在这方面没有经验,也是个不利的因素。 但是,考虑到蒙儿也不会有什么反跟踪经验,况且,叫上焦利,就是多了一个证人。如果只是贾珉自己抓住了蒙儿的证据,还只是一对一的孤证,说服力并不强。加上焦利这个旁证,无论是蒙儿还是贾琏,就无可抵赖了。 蒙儿因为回来是要拿着酒菜的,所以就不能骑马。贾珉和焦利骑上马之后,很快就超过了蒙儿。 一般人的印象中,跟踪都是跟在被跟踪者的后面。现代的跟踪术,却不仅仅是如此。许多时候,是在被跟踪者前方的。 现在,贾珉和焦利就是在蒙儿的前方。当然,他们也可以快点儿走,先到鸿宾楼去等着。 但是,如果蒙儿耍奸,不到鸿宾楼而是到别的饭店去弄些酒菜回来糊弄他们,那就跟丢了,蒙儿的一举一动,就不在他们的视野中了。 蒙儿还算是诚实,一路向着鸿宾楼的方向走去。贾珉和焦利先到了鸿宾楼后面,拴上马,就从侧门进去了。坐在了靠近厨房一角的一个偏僻的桌子上,要了两杯茶,和两个凉拌小菜,慢慢地喝着。 蒙儿进来了,跟伙计点了菜,就坐在门口的一个桌子上等着。 过了大约40来分钟,伙计把一个食盒交给蒙儿,蒙儿付了银子,伙计找给他一块儿小银子,然后就出了门。 贾珉在蒙儿身后20来米远处跟着蒙儿,焦利则去牵马。为防止蒙儿认出马来,贾珉没有骑马,只让焦利在更远处跟着。 到了菜市场的时候,人多了起来。蒙儿的脚步放慢了。四下张望了一下,把食盒放在地上打开,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纸包,把什么东西倒进了一个酒壶里。迅速盖上食盒,继续前行。 “去把他刚才扔下的那张纸捡起来。” 焦利显然很吃惊,但是,还是过去,把刚才蒙儿扔的纸捡了起来。 贾珉过去接过纸,折了两下,揣进袖口里。 “他这是要干嘛?” “下毒,毒死我。” “蒙儿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也是受人指使而已。回去吧,这回不用跟了。你是亲眼见到的了,需要的时候,做个见证就行了。” 两人上马,快马加鞭,抢在蒙儿之前回到了客栈。 蒙儿拎着食盒进来,就开始摆放酒菜。于是,三人就在桌边坐好了。 贾珉不动声色,笑嘻嘻道: “这几天也辛苦你们两个了,这顿饭,就算是我谢你们的。三壶酒,咱们一人一壶,来蒙儿,你吃这壶。” 贾珉说着,拿过蒙儿那一壶,又把自己面前那壶,送到了蒙儿跟前。 蒙儿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白了。 “喝啊,怎么不喝了,是不是要我给你灌下去啊。” “小的不能喝酒,请珉四爷原谅则个。” “不喝,我就只好给你灌下去了。” 贾珉说着就站起来,一把捏住蒙儿嘴巴,拿起酒壶,作势欲灌。 蒙儿挣扎着,嘴里呜呜着,也说不出话来,只好拼命躲闪。 贾珉欺身过去,把蒙儿掀翻在地。 “大胆奴才,你做的好事,还不从实招来。” 说着,从衣袖里掏出那张纸,扔在地上。 “这是你刚才扔在市场的那张纸,这回你还说什么?现在,你有三个选择。一,送你见官,焦利就是见证人。敢谋杀主子,该当何罪,你自己清楚。” “二,从实招来,饶你一命。到时候,我去找琏二哥算账。” “三,喝下这壶酒。你自己选一个吧。” “四爷都知道了?” “哼,你们那点把戏,还想瞒我?” “四爷饶命啊。我全招,都是琏二爷的主意啊。” “如此就痛快了,现在,我问,你说,焦利,你写。” 两盏茶的功夫,蒙儿就把贾琏如何叫他监视贾珉,在哪里买的砒霜、如何下毒的事儿,统统交代了出来。 贾珉为什么要自己问,这里其实是很有讲究的。这关系到一个如何设立议题的问题。 叫贾珉这一问,连蒙儿把贾珉给他的那幅字给贾琏时,贾蓉也在场的事儿,都给焦利记在纸上,还有两次蒙儿去见贾琏,王熙凤在场的事儿,也给写了下来。 虽然他们两个未必参与了贾琏的行动,但是,从蒙儿的供词上,就是给人一种两人是贾琏的同谋的感觉。 这要是见了官,提审时,王熙凤和贾蓉都是要到场的。或许碍于他们的身份,不一定对他们用刑,但是嫌疑和名声的损失,却是万万也免不了的。 写完后,贾珉叫焦利又抄了一份,焦利到店老板那里借来了印泥,蒙儿一并在两份供词上画了押。 “好了,现在开始吃饭了。蒙儿,这回再没有砒霜了吧。” 焦利苦笑着开玩笑道。 好端端地卷入到了这件事儿里面,让焦利感到很无奈。 贾琏也好,王熙凤也好,贾蓉也好,无论哪个,都是主子,都是他惹不起的。但是,眼前这位主子,似乎更惹不起。 蒙儿那边还没等下手,他这边就开始监视上了,到底抓了个现行。还有那琏二奶奶和蓉大爷,怎么觉得,都好像是被绕进坑里似的。 吃完饭,三人就退了房,又住进了另一家叫做四海宾的客栈。定了一间上房,把蒙儿绑了起来,堵住了嘴,留下焦利看守,贾珉就回府直奔贾琏家。 这还是贾珉第一次到贾琏家,在门口,遇上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一看那相貌,贾珉就知道,那就是美平儿了。另一个比平儿略稚嫩些的,就是丰儿了。 “可是平儿姑娘?” 贾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平儿也是第一次见到贾珉,不过,从别人的传说中,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可是珉四爷?” “正是,麻烦平儿姑娘通报一声,我要见见琏二哥和琏二嫂子。” “珉四爷请稍后。” 见贾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平儿脸一红,心里有些羞怒,进去了。 不一会儿,又转了回来。 “二爷和二奶奶请珉四爷进去。” 贾珉一进去,贾琏和王熙凤都在,正在炕上坐着喝茶。 “琏二哥和嫂子好雅兴啊,就不怕奴才在茶里放砒霜吗?看看你们干的好事!” 贾珉怒气冲冲地把一张纸摔在桌子上。也不脱鞋,自己上了炕,自己倒茶,喝了起来。 贾琏拿起蒙儿的供词,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不好,最后都发白了,呼吸也粗了起来。 王熙凤见贾珉气势汹汹的,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一时也不敢吱声。也伸过头去看。她虽然认得些写字,但是,并不多。看来看去,也没看明白。 “珉兄弟,千万不要听人挑拨,这纯粹是诬陷。” 贾琏看完后,急忙表白,身子都抖了起来。 “琏二哥确定是蒙儿在诬陷你?” “是的,二哥怎么会干这事儿呢。” “好,既然不是琏二哥和嫂子干的,我就把蒙儿送官了。” 贾珉下炕,作势欲走。 “别别别,珉四弟,。有事儿好商量。” “既然不是琏二哥和嫂子干的,那就是蓉哥儿干的了。我去通报一下老祖宗,大老爷和老爷、太太,就把蒙儿这个奴才送官去了。” “不要,珉兄弟,不急,商量商量,都好商量的。消消气,好商量的。喝茶,喝茶,平儿还不倒茶?” 贾琏一把抓住了贾珉,说死也不放手。 王熙凤虽然看的懵懵懂懂的,到底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就知道那张纸是大有问题的。 一把从贾琏手里抢过纸,就冲了出去,放进灶里烧了。然后进屋,轻蔑地看着贾珉。 “你这个野种,算什么东西,也敢到这里来撒野。” 第0017章 讨价还价 贾珉轻蔑地看了王熙凤一眼。 “我是不打女人的,若不是看在嫂子是个女人的份儿上,就凭你这句话,早就掌你的嘴了。” 贾珉又坐到炕上,喝了一口茶。 “嫂子是不是把那张供词给烧了?” “对,就是烧了,看你还有什么证据。” “嫂子真是机灵人儿,有一万个心眼子。可是,我比你更机灵。你看,我这儿还有。不止这儿有,在别的地方,还藏着两份儿。你是不是很不高兴啊,气死你,气死你。” 贾珉从袖子里掏出另一份供词,笑嘻嘻地晃悠着。 “你这个野……。” 贾珉眼一瞪,王熙凤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琏二哥,这事儿蓉哥儿也有份儿,你若商量,是不是该把他也找来。一块儿商量商量啊。” “不用了,这事儿跟他没关系。” “蒙儿可不是这么说的啊。琏二哥的意思,是要你跟嫂子来扛了?” “不不不,这就去叫他,平儿,快快,去把蓉哥儿叫来。” “这……。” 平儿看着王熙凤。 “什么这这的,还不快去。” 贾琏怒喝一声,平儿委屈地去了。 贾珉尽管只是个私生子,但是,毕竟在名义上还是主子。以蒙儿一个奴才的身份,竟敢下毒杀主子,若说背后没人指使,是没有几个人相信的。 这样的事儿,别说见官曝光,即使贾府内部低调处理了,也不免不了要传出去,很快就将成为一个丑闻。 王夫人和贾母即使再不待见贾珉,这样的事儿,也是他们不愿意看见的。 这件事儿,贾珉算是抓住了贾琏的软肋,但是,若是仅仅把目标限于贾琏的身上,则未免有些浪费了这个机会。 所以,贾珉才亲自审问蒙儿,通过设置话题,把贾蓉和王熙凤也给绕了进去。 对付贾蓉,有两个原因。一是在贾珉初进荣国府时,面对贾环的挑衅,他采取了袖手旁观的态度。这就表明了他的立场,他是不欢迎贾珉的。 另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将来在处理跟秦可卿的关系上,占据主动。 况且,蒙儿在向贾琏汇报贾珉的动向时,贾蓉也在场。这就说明,在贾琏对付贾珉这件事儿上,贾蓉很可能也参与了。至少也是支持的。 至于王熙凤,她自己都说,是从来不相信有什么阴间地狱报应的。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她是个没有敬畏感的人,不相信做了坏事,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样的人,做事往往是没有底线的。 作为贾氏公司的ceo,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为了维护宝玉的利益,她成了贾母和王夫人的最大帮凶,坏事儿是真没少干。 做这些,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她自己而已。这个人,谁都不爱,只爱权和钱。跟她讲道理,讲道德,讲感情什么的,都是没用的。 只是因为贾珉来的时间还短,她现在还没来得及对付他而已。 这样的人,就必须先给她一些震慑,让她忌惮自己,叫她意识到,要想对付自己,是要付出代价的。 之所以没把这事儿直接交官,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果那样会做,无疑就是跟贾府公开撕破脸皮,彻底决裂了。 没交给贾政、王夫人和贾母,也是从这个角度来考虑的。一是他们必定会把此事压下,最后把蒙儿这个奴才乱棍打死背锅,最后贾琏被训斥一顿完事儿。 二是贾珉自己从这件事儿中,得不到什么好处,还会因为把这件丑事在府内曝光,导致贾母和王夫人的不满。 领导们,总是喜欢报喜不报忧的啊。 把事情局限于贾琏、王熙凤和贾蓉的这个层次,一是因为他们有能力给贾珉想要的东西。二是因为可以抓住他们的把柄,让他们今后不敢对自己轻举妄动。 当然了,有了这个杀手锏,今后拿下王熙凤,也是大大地增加了筹码。 这个货,虽然有刺,有毒,但是,毕竟还是个尤物。这样的女人,才刺激,才有味儿。 季明銮一听说贾珉是荣国府人,就痛快地把宅子交给了他,至少说明,贾府还是有些底蕴的。 将来想俘获秦可卿,宝钗、妙玉这些美人儿心,也必须跟贾府打交道。 贾府的资源,还是有许多可利用之处的。 这就是斗而不破的道理。 平儿在路上已经跟贾蓉把事情说了个大概,进来之后,自然是大呼冤枉,痛骂蒙儿。 贾珉也不着急,让他表演了一会儿,就叫贾琏把蒙儿的供词向他复述了一边。 既是给贾蓉听的,也是给王熙凤和平儿听的。目的,就是让他们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和后果。 王熙凤原来是懵懵懂懂的,这回彻底听明白了,蔫了。 “珉兄弟,都是蒙儿这个猪油蒙了心的,挑拨你们兄弟的关系。看在嫂子的面子上,这事儿咱们商量商量,没的叫老太太和夫人生气。” 这回,王熙凤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见贾琏和贾蓉都不说话,心里骂声废物,开口了。 这货见风使舵的应变能力,还是不错的。 “好啊,那就给我个交代吧。” “也不知珉兄弟要些什么,嫂子这里还有些散碎银子,凑个20两,拿去给珉兄弟买酒吃。” 天啊,风姐姐,你这是猪脑子啊,20两银子就想打发我? “二嫂子,我还是去找老太太吧。” 贾珉下炕,作势欲走。 “别别,珉兄弟,好商量,你开个价儿来。” “是啊,珉四叔,好商量嘛,您老开个价儿来。” 贾琏和贾蓉急忙阻拦。 “二嫂子的意思?” “商量,再商量商量。” “平儿姑娘的意思?” “主子的事儿,轮不到奴才插嘴。” 一看你那泼皮无赖的样子就讨厌,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平儿瞪了贾珉一眼,毫不掩饰对贾珉的厌恶。 嘿嘿,一会儿就跟你有关系了,到时候,看你插不插嘴。 “这天儿呢,也快黑了,也该摆饭了,你们自然是不愿意跟我一起吃饭的。” “珉兄弟哪里的话,愿意,愿意的。” 靠,你们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我看你们一时也没个主意,倒不如我先说了。怎么说,咱们也是兄弟,自然是以和气为重的。这第一件……。“ 贾珉故意停了一下,吸引注意力。 “这第一件嘛,我看这府里对我也是不大待见,所以,我就遂了你们的愿,搬到外边去住。季明銮大学士跟我有些渊源,他要回金陵省亲,叫我到他的宅子里去读书。” “本来我是不愿意离开府里的,但是,保不齐什么时候酒菜里面就出了点儿砒霜、鹤顶红什么的。所以,就请二嫂子明儿个在太太和老太太那里打个招呼,后天我就带着风花、雪月和焦利搬出去。” “这事儿包在嫂子身上了。” 你这个瘟神,滚得越远越好,最好死在外面。 “这第二件嘛,想必你们也是会答应的。我缺个理事的大丫鬟,所以,就请平儿姑娘到我那里帮个忙。我自然知道平儿姑娘是极出色的,是二嫂子的左右手。也不过分,就以半年为限,帮我调教一下丫鬟们,到时候就还给你们。” 离开贾府的事儿,贾珉自己去提,是不合适的。王熙凤去提,这事儿就简单了。 这事儿对贾珉关系重大,但是,对方现在是不会意识到它的深远意义的,反而会认为这是一个趁机赶走贾琏的机会,做起来也没什么的难度,自然是极痛快地答应的。 平儿深得贾府上上下下的喜欢,情商很高,人又比较善良,做事也是有能力的。 贾珉早就想把平儿弄到身边去了,但是,平儿是王熙凤和贾琏的左右手,平儿对他们又忠心,强行要去,不仅贾琏和王熙凤不愿意,平儿自己也不愿意。 所以,贾珉就修正了自己的目标,暂借六个月。这样,他们就容易接受了。 至于六个月之后嘛,还是自然不会还的了。只怕那个时候,赶平儿走,她都不会走了。 “好,这件也依你。” 王熙凤咬咬牙,也答应了。 “二奶奶……。” 平儿显然是不愿意的。 “就去六个月,到时候就回来,珉兄弟想必也是个讲信用的,是吧?珉兄弟。” “自然如此。” “这第三件嘛,季大学士的宅子,离这里有十几里,自然是不能回府里吃饭的。在外面立伙,花费就大,人吃马喂的,我那点儿月例,自然是不够的。官中的银子,也不能动用,没的叫嫂子为难。所以,就想跟琏二哥、嫂子和蓉哥儿一人借200两银子。” “我知道,你们都是有些体己的,拿出这个数,也不费劲儿。我给你们立个字据,一年以后还给你们。” “这个答应你,银子就不用还了,兄弟谈钱,就伤感情了。” 这回贾琏抢着答应了。只是王熙凤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靠,谈钱伤感情,要命就不伤感情了? “是啊,就当晚辈的孝敬珉四叔了。” 贾蓉也跟着附和。 “那怎么行,字据是一定要立的,钱也是要还的。否则,我不成了敲诈了?这是咱们兄弟干的事儿吗?” 你妹的,这还不是敲诈啊? “主要的事儿,也就这三件了。还有一件事儿,就是专门对二嫂子说的了。现在,我还没想好,等将来用到的时候,再来找二嫂子。” “二嫂子也不要怕,不是什么叫你为难的事儿,定是你能做到,也愿意做的事儿。” 嘿嘿,叫你帮我解决一下生理问题,你能做到吧? “拢共就这四件事儿,我也没为难你们。现在就只差二嫂子这件事儿,只要你答应了,今儿个的事儿,就算完。” “好,珉兄弟是个爽快人,嫂子就答应你。” “即是如此,我就走了。蒙儿在四海宾客栈,回头你们给我换个小厮。银子回头送回到我哪里去,你们把字据写好了,到时候我画押。” 贾珉走了有一盏茶功夫,贾琏几人还面面相觑。 这么大事儿,就这么完了?他怎么会跟季大学士有渊源呢? 他们有点儿不敢相信。 第0018章 开始创业 凤、琏、蓉三人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当天晚上,就打发平儿给贾珉送去了600两银子。 字据自然是都准备好了的,虽然没指望贾珉会还他们,但是,必要的时候,有了字据,也算是对贾珉的一个约束和平衡。 面对贾珉这个对手,有一点儿挽回被动局面的机会,他们都是不愿意放过的。 第二天一早,王熙凤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向王夫人报告贾珉要离开府里的事儿。王夫人沉思了一会儿,就跟着王熙凤一起去见贾母。 贾母此时正在为贾珍受伤的事着急,也没细究,说了句“随他去吧。”这事儿就算是定局了。 然后王熙凤跟贾琏一起去见贾政,说了此事。贾琏特意点明那是季明銮的宅子。 季明銮,贾政自然是知道的,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听说是要到那里去跟着焦利识字,心想也是件好事儿,也就没有反对。 王熙凤给贾珉新派了个小厮,叫做宁儿。贾珉也不细究。知道他们有了这次教训,也不敢再轻易地琢磨自己了。 本来,有没有小厮,他也是不太在乎的。但一想,还是有一个好。将来的活儿可不少,小厮一天没事儿,就当个劳动力使唤,总也比现出去找方便些。 通过这些天的观察,他对焦利还是比较满意的。 焦利在府里,没有罩着他的主子,跟赖大等管家的关系,也不近,算是个无党派人士。 这样的人,才符合贾珉的心意。将来,可以作为自己团队的核心人员来培养。 风花和雪月两个小丫鬟,则是无可无不可的。出去了,未免会寂寞些,但是,跟着这个主子,没什么架子,规矩也少,比较自由宽松。况且也不是自己说了算,也就跟着去了。 平儿自然是不愿意去的,凤姐亲自送到了门口,还留下了两滴眼泪,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估计是一般真情,一半假意。 到了季宅,季明鸾见贾珉丫鬟、长随、小厮、衣装、餐具等用品一应俱全,就很高兴,觉得这是个靠谱的年轻人。 东西卸下,焦利和宁儿就赶上马车,去城里采购粮油、蔬菜等一应物品。 中午胡乱吃了一点儿,晚上,做了一顿还算丰盛的饭菜,是雪月掌勺的。 季明銮就自己跟南儿两人住在这里,平时都是南儿做饭,于是,两家就并在一处,既是欢迎贾珉入住,也是为季明銮饯行。 趁着酒劲儿,贾珉请季明銮给自己的宅子起个名字并题字,将来好做个匾挂起来。 这样,宅子就有了名字,也算是用大学士的名头,拉大旗作虎皮,吓唬吓唬那些宵小。 季明銮的表字叫野渡,宅子前恰好又有一条小河,于是,就取“野渡无人舟自横”之意,命名为“野渡居”,并提笔写下了。 平儿、风花、雪月、南儿自然是要在这里常住的。焦利和宁儿平时也在这里常住,每十天可以回家一次。 贾珉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对风花、雪月两个丫鬟,也不支使,洗脸,洗脚,打水什么的,那些该丫鬟伺候的事儿,都是自己做了。 平儿见了,就有些看不惯。虽然对贾珉还是不感冒,但是,也觉得风花、雪月有些太没规矩。 她是个守本分的人,于是就指挥风花、雪月、宁儿干这干那的。几个人素知平儿在府里是个有体面的,也不敢不听,只好叫干什么干什么。 最后连南儿也支使起来,南儿也是个随性的,也乐得听平儿指挥。 第二天一早吃了饭,季大学士就启程了。贾珉正好也要进城办货,就做了一路。在城郊官道路口告别后,各奔东西。 贾珉领着焦利和宁儿到贾府外,还了昨天的从府里带来的马车,然后就奔车行,自己买了一辆马车,又到骡马市买了一匹骡子,车就算是置办齐了。 第一站就去了陶瓷铺,买了一些瓶瓶罐罐,有大有小,一共一百多个。把铺子里的罐罐都划拉光了。贾珉又交了定钱,跟人家订了一些,说是过10天后再来取。 第二站,是去药铺。买了些叫做麒麟菜的玩意儿,也是把存货清空了。 第三站,去了油伞店。没有买伞,倒是把作伞的布买了一匹。然后就去了布店,挑那最薄的白布和黑布,一样买了5匹。 然后就去了漆店,虽然没买漆,倒是把桐油买了两大桶。 最后又去了铁匠铺,贾珉跟铁匠比比划划,写写画画地弄了半天,叫人家怎么做,怎么做,最后扔下2两银子,说是明天就来拿。然后就出城回到了野渡居。 回来时,还没到摆饭的时候,于是,贾珉就领着焦利、宁儿、南儿把买来的布在院子里摊开,开始往布上刷桐油。 别人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问了他也不说,也就不问了,他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叫怎么干,就怎么干。 平儿虽然也感到奇怪,也懒得去问,自顾忙自己的。 在布店时,贾珉给他顺便买回了不少花线,给她闲着没事儿打绺子的,还说以后要教她一些花样。 一个男人,还懂什么打绺子?这府里上上下下,有几个比我打得好的,还用你教?要是叫别人知道,一个男人教我打绺子,我还有何颜面? 平儿心里冷哼一声,也不多言语。 夏天的中午很热,吃过饭,桐油就干了。 贾珉把人招呼起来,除了平儿,连风花、雪月都去了。按照他的要求,剪的剪,缝的缝,把那些油布接上,卷成一捆一捆的。然后就拿到了后院的园子里。 平儿见那些人忙的不亦乐乎,就悄悄地去看。只见这帮败家子儿们,竟然把好端端的布,全都铺到了西瓜地里,把两边用土埋上,只留了瓜秧在外面。 趁着焦利出来取东西时,平儿悄悄地问,那些布啊,油啊,统共花了多少钱? 焦利寻思了一会儿,说,大约十五六两银子吧? 平儿又问,那些西瓜将来都卖了,能卖多少钱? 焦利说,也就五六两银子吧? 天啊,这不是赔了吗? 唉,算了,主子有钱,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呗。 焦利走了,平儿心里那个气啊。 到底是二爷、二奶奶和蓉哥儿的钱,叫他敲诈来了,无端地祸害。还假惺惺地说要还钱,拿什么还?我看你一年之后怎么还钱? 宝二爷就够荒唐了,也不过吃个胭脂,不爱读书而已,这一个,简直比宝二爷还荒唐百倍呢。、 再说了。那些粗活,就是干,也该叫下人们干才是。怎么你也算是个主子,跟着下人一起泥里水里的,成个什么体统,要是传了出去,府里的脸怕是叫你给丢尽了。 一群人铺完,就吆吆喝喝地从园子里回来,几个男人就在门前一丈远处开始挖坑。 贾珉回到书房里,就开始写写画画的。 这里是平原地区,土层很厚,基本上没有石头。所以,坑挖的很快。 平儿出去问了一下,挖坑要干什么,焦利说,是要打井。 原来的野渡居吃水,都要到前面的小河里去挑,大约100来丈远,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太远。 在这里打井,倒也算是个正事儿。只是现在连个砖石什么的都没有,到时候,怕是要现买了,再找个瓦匠什么的,没个几天,怕也是收拾不利落。 到傍黑时,见水了,大约一丈二三的样子。又挖了三尺多深,贾珉告诉行了,不用再挖了。就等着明天吃水吧,以后就再也不用到那么远处去挑水了。 挑水的差事,原来平儿是分配给了宁儿了的,现在听说以后不用再挑水了,心里自然高兴。 只是明天就能吃水了,宁儿却是不大信的。自己没打过井,别人打井却是见过的,没个三四天,怕是砌不完的。 平儿做事是很有算计的,心想明天就要找瓦匠来了,到时候,是不是供人家饭呢?要请工,请几个?在这里吃几顿饭?事先可要准备好啊,到时候人家来了,自己这边还没个准备,既是怠慢了人家,也显得咱家里做事没个头绪。 心里等着贾珉来给她有个交代,可是,人家就像没事儿人似的。一边怨恨着,还是进了书房问贾珉去了。 贾珉却像没事人似的,说了句不用预备,到时候自己干,一会儿就妥了。 谁会干?明儿个倒是要看看,你这个“一会儿”是几天还是几个月。 平儿恨恨的出来了。整个晚上,都不搭理贾珉。就连贾珉跟她说话,都没吱声。 弄得贾珉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第二天一早,贾珉安排焦利在家,到河边去拉三车河卵石回来,放到井边预备着,自己就领着宁儿进了城。 一个多时辰后,雇车拉回了两个一丈五长的铁管子,细的那头有一丈二长,一寸粗,头上还有一些筷子粗的小孔。 长的那头,有七八寸长,两寸多粗。上面还连着个压把,可以来回地活动。 贾珉指挥焦利、宁儿和南儿把一根铁管子树在坑里,下面垫上一块大石头。他在井口扶住,焦利、宁儿和南儿就往坑里填河卵石。河卵石填完了,就开始填土。 平儿见挖好的坑又埋上了,知道这是又不打井了。有了昨天拿好好的布往地里埋的事儿,她现在对这个败家的四爷已经不感到奇怪了。只盼着早点到了六个月,回到府里。最好永远也不再见到这个败家子,省得生气。 “平儿、风花、雪月,你们都出来,马上就要出水了,请几位女士见证这个历史性的时刻。南儿,回屋里拿半桶水来!” 平儿从窗户看去,看见昨天费了挺大劲儿挖的坑,又被埋上了,只剩下那个铁管子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她才懒得出去呢。 可是,贾珉却进来了,硬是把平儿拉了出去。 “来,看看出水这一刻,你一定会高兴的跳起来的。” 对于贾珉的话,平儿已经习惯了,动不动就是一些新词儿,什么女士啊,历史性啊,叫人似懂非懂的。 平儿看看另外几人,都是一脸迷茫的样子。 就这么个东西,还能出水? 第0019章 人人有份儿 南儿拎来了半木桶水,按照贾珉的指示,倒进了那个水管了。 贾珉一上一下地按着压把,水管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压了一份多钟,还是没有出水。 平儿悄悄地撇了撇嘴,露出轻蔑的表情。 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能叫水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呼噜呼噜的声音没了,一股浑水冲了出来,穿起半尺多高,洒了一地。 贾珉放满了节奏,水不往外穿了,开始从铁管旁边的出水口哗哗地流了出来。 刚才南儿倒进去的是清水,现在出来的是浑水,显然,水是从地下出来的。 “哎呀,真的出水了。好奇怪啊。” 旁边的人都欢呼起来。 “来,南儿,你来压。” 贾珉把压把交给南儿。 “你看着我怎么压,你就怎么压。一会儿就会了,很简单的。谁都会的。” 贾珉又示范了一会儿,南儿接过去,开始几下不熟练,一上一下压了十几次,就习惯了。 焦利则在一旁,拿着一把锹,挖了一条排水沟,把流出的浑水引向远处。 随后,宁儿、风花、雪月、焦利,甚至平儿都试了试,很快就熟练了。 由于是刚填上土,所以水是浑的。越压,水越清,直到最后完全是清水了。 贾珉把压把按到底,里面的抽子跟水管有了间隙,水就下去了。 “以后再想抽水时,就象刚才那样,在往里面倒点儿水,就可以压上水来了。冬天用的时候,一定要让管里的水下去,否则,水就冻在管子里了,天再冷一点,就把铁管给冻裂开,漏了气,就抽不上来水了。” 平儿虽然也兴奋,倒是没象贾珉说的那样跳起来。不过,对于贾珉说的会把水管冻裂的话,她还是认为夸大其词了。 那可是铁啊,怎么会冻裂呢?净骗人。 “四爷,我就奇怪了,都说水往低处流,这水怎么就会自己上来了呢? 焦利已经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没弄明白。 “这是因为随着抽子的抽动和那些引水下去,把铁管子变成了真空,下面的水压力大,所以就自己上来了,你们明白了吗?” “不明白!” 众人异口同声。 “这还不明白?哦,那就以后再说吧。” 时代差异啊,怎么一点儿科学素养都没有呢? 在野渡居吃饭,贾珉特意定了个规矩。 不管主仆,不计男女,不分先后,大家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昨天晚上就这么吃的。 起初,季明銮感到有些奇怪,但是,随即也就释然了。 平儿和其余人也感到不自在,架不住贾珉坚持,就这么吃过两顿以后,也就习惯了。 今天晚上做了六个菜,还有酒。算是为打井成功庆祝一下。 “四爷,这个井管子花了多少钱?”平儿随口问道。 “四两银子。” “什么?四两?” 打个井就四两银子,败家子儿哟。 “这次四两是多了点儿,以后就少了。” “以后还打?” “不是给我们打,给别人打。” “给别人打?” “你们不觉得这是个好买卖吗?井就在自家门前,甚至可以打到屋里去,直接就淌进水缸里。不用挑水,水还干净。” “谁家会花那么多钱打井啊?” 平儿不太相信。 “小户人家自然是舍不得钱的。但是,那些生意人,读书人,当官的,就愿意了。这不仅仅是个井的问题,还是一种时尚。” “何为时尚?” 平儿在府里跟那些半吊子读书人呆久了,也学坏了,时不时的之乎者也的。 “就是流行……,就是一个体面。” 靠,还得当翻译。 “那些有钱人,见别人家有了,自己家没有,就会觉得丢人。所以,也要打一个。花个六七两银子打个井,他们还是愿意的。” 接着,贾珉就跟焦利探讨起打井的事儿来。 首先自然是成本问题。 挖井坑,两个壮劳力,一天可以挖两个,平均起来,就是一人一天可以打一个井。工钱可以给到最高,一天50文钱。 至于井管子,因为贾珉要得急,又是整体制造的,所以,花的钱比较高。下一步,他打算分段制造。也就是把水管子先按三尺一段地打造,然后再组装起来。 这样做,一是制造工艺简单了,产量就高了,批量大了,成本也下来了。 二是可以保守秘密。一般的铁匠,是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然后雇两个铁匠,把那些零件拿回来,自己在家里完成最后一道组装工序。 现在建个铁匠铺,只要有资金,其实还是比较简单的,有一间房子,搭个炉子,弄几个铁坫子,一个风箱,大小锤子和钳子,买点煤和生铁,剩下的,就是手艺和力气了。‘ 贾珉核算过,如果雇上一个铁匠,只进行最后工序的组装,加上打抽子和往抽子上装厚布,1天至少可以生产出两套出来。 铁匠的工钱,加上组件钱,可以控制在每套2两银子左右。 一个人一天打一眼井,以5两银子收费,纯利润就在3两银子左右。 两个人打井,一天就是6两银子,这相当于平儿半年的月例钱了,也就是这个时代的白领半年的工资。 “焦利,你明天就去办这几件事儿。一,找一个铁匠来,不用最好的,刚成手的学徒就行。二,准备建一个铁匠铺。三,雇两个打井的。四,我今天不是拿回来两套吗,把剩下那套送人,咱们免费给他打个井。” “免费,岂不是便宜了人家,可是四两银子啊。” 平儿心疼银子了。 “到城里人多的地方,找一个中等人家。咱们给他出人,出货,免费给他打成。跟他说明白了,一文钱都不要。只是有一样,打井的时候,他要叫左邻右舍都去看。要他见人就讲,广而告之。” “噢,我明白了,别人见了这样,就都来找咱们给打井了。” 南儿先明白了,孺子可教也。 “焦利,你算算,这样,咱们一个月能挣多少银子?” “180两。” “3个月呢?” “540两。” “咱就这么干3个月,咱们要通过打井,赚3000两银子。” “四爷,你算错了吧,3个月不是540两吗,哪来的3000两。” 平儿发现了毛病。其他人也有同感,等待着贾珉的解释。 贾珉没有直接回答。又转向了焦利。 “焦利,如果你是头一遭发现我们这个打井的生意这么赚钱,你可愿意干么?” “自然是愿意的。” “如果一个月能挣上180两银子,叫你花上20两银子,把这个手艺和赚钱本事学去,你愿意吗?” “自然是愿意的。” “咱们使劲儿地干上两个月,到时候,就招徒弟,把这个手艺教给别人。一人收他20两银子。收他100多个,不就是2000多两了。” “四爷,一招鲜,吃遍天啊。这么赚钱的生意可不能教给别人啊。” “焦利,我再问你,别人看咱们的生意这么红火,会不会偷艺?” “自然是会的。” “能不能偷去?” “只要有心,自然是会的。” “所以,这个生意,早晚会有许多人会的。我琢磨着,有三个月,别人就会琢磨出来。不如我们收他们为徒,狠狠地赚他们一笔。” “教会了徒弟,岂不是要饿死师父?” “这是哪里的话,他们都会了,我们难道就不会换个地方?陕甘,云贵,北直隶,南直隶,天下之大,我们步步抢先。干这个,咱们是熟套了,把咱们在帝都这一套搬到别处去,岂不是大把的银子?” 六个人大眼瞪小眼儿,小伙伴儿们都惊呆了。 还能这么赚银子? “现在,咱们七个人就是一个团队了……。” “四爷,什么叫团队?” 风花不明白。 “嗯,这个,就是一家人的意思。你们好好干,赚了银子,人人有份儿?” “不敢,这自然都是四爷的。” “当然是我的,但是,你们要是偷懒,我也是赚不到那么多的,所以,四爷要给你们奖励。” “四爷,什么是奖励?” “就是打赏的意思。从明儿个起,除了府里官中的月钱,四爷再给你们开一份月钱。官中给多少,我就给多少。平儿和焦利原来是1两,我再给你们1两。宁儿、风花和雪月,原来是半两,我再给你们半两。南儿原来不挣钱,跟我干了,你就跟宁儿他们一样,一个月也是半两。” “四爷当真?” “自然当真。” “这可太好了,如此算来,有2年我就能娶媳妇儿了。” 唉,就这点儿出息。 “到今年年底时,我再拿出净钱(纯利润)的一成,按照你你们出力的大小,给你们分红。” “四爷,这怎么好意思?” 焦利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痒痒着呢。 “虽然是给你们一成,但是,毕竟我拿九成。你们赚的多,我岂不是更多?” “另外,焦利,那片西瓜,你看能卖多少钱?” “年成好的话,能卖六七两银子。” “你好好管着,这片西瓜,今年我要卖出至少5000两银子。” 噗!平儿把嘴里的一口酒,全都喷到贾珉的脸上了。 5000两?四爷,你没醉吧? 第0020章 菜鸟团队 把酒喷到贾珉脸上,平儿立刻惊慌起来。急忙拿出汗巾子,给贾珉擦脸。 这一来,就靠近了贾珉。前面两座丘陵几乎就挨到了贾珉脸上。弄得贾珉心神荡漾的。 丘陵的“陵”字,本是坟墓的意思。这就应该是“温柔乡是英雄冢”的出处了。 贾珉之所以把平儿从贾琏和王熙凤那里借来,其实并不是惩罚他们的选项,而是因为他真的欣赏平儿。 在贾府的丫鬟中,平儿,鸳鸯、袭人和晴雯等几个,无疑是最为出色的。 平儿是王熙凤的陪嫁丫鬟,跟着王熙凤和贾琏这两个坏种,还能保持一份善良,说明她还是一个很有定力的人的。 同时,平儿的情商很高,协调能力和应变能力都很强。 在贾珉将来的事业计划中,许多时候,是需要一个女性角色出来,替他协调各种关系的。 宝钗和秦可卿都是协调高手,但是,秦可卿名不正言不顺,宝钗现在处于未定状态。即使定下来,也难以承担出头露面的角色。 原因吗,自然是因为宝钗的大家闺秀角色。按照这个时代的观点,大家闺秀是只能藏在深闺,不能抛头露面的。 按说,探春也是个人才,在大观园搞联产承包责任制,就说明了这一点。 但是,探春也是大家闺秀,况且将来是要出嫁的,所以,贾珉也就只好放弃了。 这个障碍,在丫鬟身上,就不存在了。 以丫鬟的身份抛头露面,就是人们可以接受得了的了。 最先进入贾珉视野的是鸳鸯。这无疑是个合适的,但是,鸳鸯是贾母的大秘,左右手,深得董事长的信任和倚重。到董事长那里挖人,无疑是贾母不能容忍的。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作为贾母和王夫人双面间谍的袭人,也是个人选。但是,那就等同于向宝玉直接挑战了,现在也不是时候。况且,袭人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缺乏大智慧。 所以,贾珉也放弃了。 晴雯聪明能干,但是情商几乎等于零,恃才傲物,摆不正自己位子。做些专业性工作可以,作为一个类似于公关和处理危机的人,就不行了。她自己就是个经常造成危机的人。 鸳鸯稳健,袭人保守,晴雯激进。唯有平儿是个通才,而且德才兼备。 至于她的丫鬟身份,在贾珉这个穿越族来说,则基本上是没这个概念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障碍。 就在求贤若渴的时候,贾琏这个二师兄,咳,二哥给他送来了机会。贾珉如何能放过。 说是借6个月,刘备借荆州也是借,打算还了吗? 尽管平儿不愿意到这里来,对贾珉做的事不理解,也不赞同,但是,这两天,还是尽心尽力的履行自己的职责,把家里和丫鬟小厮的事儿处理的井井有条。 我跟你理念不同了,立场不同,但是,我还是忠心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这是什么人?这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人,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 这样的人,上哪儿找去?即使她将来还是执意要回去,贾珉也宁愿牺牲单独对王熙凤开的那个条件,宁可不拿下王熙凤,也要把平儿给留下来。 况且,平儿本身就是个大美人儿。模样性情什么的,丝毫不比别人差,只是因为出身,才堪堪被贾府里的姑娘们比了下去。 不过,贾珉对于平儿将来自愿留下来,还是很有信心的。 今天打井,原来没有在他的创业计划当中。属于临时起意。但是,随后他就发现了里面的商机。 挣多少钱,不是主要目的,而是要借着这个项目的运作,锻炼他的队伍。让他们开阔眼界,改变思维方式,让他们知道,原来还可以这样赚钱。 自己给他们开一份月例,就是要告诉他们,除了贾府之外,他们其实还可以选择另外一条生存之路。没有了和贾府的这种人身依附关系,还可能生活的更好。 他要让他们融入到自己的火热生活当中,创造一个火红年代。 把西瓜卖出5000两银子的计划,贾珉自然是有的。但是,他也知道,现在就叫他们相信这一点,也是不现实。 现在抛出来,就是要他们对此保持好奇,训练他们的思维。等到将来谜底揭开那一瞬,他们就会意识到:原来事情还可以这样做! 关键的问题是,这样的事,其实也是他们可以做到的。 对于平儿来说,就是要让她意识到,这个是世界很大,舞台很宽广。没必要窝在王熙凤的羽翼之下,一天提心吊胆地在府里去争夺那点儿可怜的资源。 平儿其实应该有更好的归宿和前途。 “西瓜能不能卖到5000年银子,我知道,你们现在是打死也不信的,不过,没关系,到时候就知道我是不是吹牛了。” 贾珉不打算现在就告诉他们自己的思路,这段时间,就保持这个神秘性,叫他们开动脑筋,尽情去猜想。 这就是一个头脑风暴活动,虽然他们想出来的办法未必能卖上5000两,但是,能卖上10多两,翻一番,都是一个胜利了。 “明儿个就要开始做生意了,咱们就做一个分工,焦利原来多少管过一些账目,就继续记账,这个差事,有个名目,叫做会计,你们以后叫可以叫他焦会计,将来,等生意做大了,就可以叫财务总监了。” 贾珉也不管别人听没听懂,接着往下讲。 “钱嘛,就由平儿来管,你这个名目,叫做出纳。出,就是往外拿。纳,就是往里收。一进一出,专门管钱的。” 这个时空里,财务管理还处在一个比较简陋的阶段。管理财务的,叫做账房,财务人员,就是账房先生。 会计制度很简陋,会计科目也很简单。在前世那种会计和出纳必须分开这种最简单,最基本的制度都没有。 也就是说,管账的和管钱的,是一个人。这要是做手脚,简直就是太简单了。 在这种制度下,要想不贪污,就只有靠账房先生的良心了。 前世作为家族公司的唯一继承人,在上学放假和当兵休假时,贾珉就时常到自己家的公司去实习,既是为了熟悉公司的运作,也是为将来接班做准备。 那是个知识爆炸,资讯发达,获得知识很容易的时代,所以,贾珉还时常自学各种经营管理知识。不象这个时空里,获取知识很难,知识还是少数读书人垄断的东西。 象今天打的井,其实就是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在贾珉家乡农村几乎家家户户的普遍存在,叫做压力井。现在,几乎已经都被自来水和潜水泵取代了,只是在这个时空里,还是个稀罕物而已。 “要想管钱,包括我们以后做生意,就要识文断字,会算账。别看现在你们还都是平平常常的人,但是,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能成为上等人,打死你,你都不会想到,到时候你们会有多么威风。” “所以,你们将来是要干大事儿的人,等到那个时候,再识文断字就晚了。所以,从明天开始,每天晚上摆完饭后,就要抽出一个时辰,我亲自教你们识字、算账。” “四爷,能够识文断字,自然是好的,但是,你似乎也不识字吧?” 别人都有这个想法,只是不好说出来,但是,平儿可不客气。连贾琏和王熙凤这2个直接上司,有时候她都敢顶,别说贾珉了。 “这个嘛,其实我也是一直在学习的,虽然还不太精通,但是,教你们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小样儿,我连军事学院的军官们都能教,还教不了你们几个菜鸟?你也太瞧不起你未来的老公了,咳咳,这个啊,似乎又有点儿贪了哈。 世上吃饭速度快的,有2种人,一种是犯人,吃饭快,是怕别的犯人来抢食儿。 另一种是军人,吃饭快,是怕别人来抢命。那边都出发了,你饭还没吃完,不是活该挨饿吗?敌人进攻要你的命了,还会等着你四平八稳地吃完饭再动手? 所以,贾珉平时吃饭都是很快的。不过,今天他故意放慢了速度,边吃边给他的菜鸟团队洗脑。这顿饭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吃完。 回去练了一会字,然后又做了造酒的计划案。当然,这是用英文写的,即使随便扔在桌子上,叫人看见了,也只会认为是鬼画符,没有泄露的危险。 焦利回房后,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派他来给四爷当长随,就是赖大要把他打入冷宫的计划。此前,任谁都知道,这个四爷在府里是个没前途的,跟着这样的主子,能有什么前途?既没体面,也没油水。 但是,现在似乎不一样了。 能打出这样的井,就是一件稀奇事儿了。更稀奇的是,还能这么赚钱? 焦利虽然以前只是个在庄子里采买的底层人物,但是,这个差事决定了,他对于府里的情况,尤其是财物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那就是个坐吃山空的架势。 府里现在最缺的就是钱,现在来了个会赚钱的主子,将来他的前途还会差吗? 一上来,就把自己的月例翻了一番,有几人能有这个气度?看他手段,还是真能做到的啊,不是空口说白话啊。 赖大啊,赖大,这回你可失算了。本来想算计我,万万想不到,你会成全我吧? 平儿的心情,则是更为复杂。 这个主子是有些胡乱花钱,可也似乎很会赚钱啊。连这样的法子都会想出来,还真是个奸商啊。 看来,二爷、二奶奶和蓉哥儿的银子,将来还是能还得起的。只是要把西瓜卖到5000两银子,却是万万不能的。 你不是说等着吗,我就等着。到时候做不到,面儿上不好说你什么,心里可是要鄙视你呢。 第0021章 时不我待 第二天,贾珉打发焦利出去办三件事。 第一件,办铁匠铺的事儿。第二件,寻找一户人家打井的事儿,第三件,到印书坊去印广告的事儿。 前两件都比较简单,基本上就是个跑跑腿儿的事儿。 第三件,稍微有些麻烦。主要是广告创意的问题。 这个问题,焦利现在还是解决不了的,所以,主要还得贾珉拿主意。 广告的文案,基本上以图为主,画了一个压力井,旁边是一个像年画里的小孩儿一样的儿童在压水。 这个创意有两个诉求方向,一是用小孩儿的童趣来吸引人,二是表现一个小孩儿就能取水的主题,表示这个井取水很容易。 旁边加了一句话:到城东野渡居来,你家也可以有这样的井。 实打实的白话,没有那些之乎者也之类的。 画是贾珉画的,字是焦利写的。当然,到了书坊,还是要制版的。贾珉告诉焦利,出双倍价钱,明天就要印出来。然后,就叫宁儿和南儿赶上马车,到城里城外的大街小巷去贴。 至于浆糊,很好办,用些面粉加水搅合均匀了,放锅里煮熟,就行了。平儿、风花和雪月都会的。 这个年头也没有城管,张贴广告的很少。做生意的理念,大多还都停留在“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阶段。 广告得明天才能出来,不过,现在要做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宁儿和南儿也根本闲不着,贾珉就安排他俩赶上马车,从河里捞河卵石,拉回来准备砌墙。 原来两个园子的围墙,都是石头砌的,但是,还不算高。贾珉打算加高,让人爬不进来。他要彻底地把2个院子封闭起来。不让别人知道里面的秘密。 至于贾珉自己,则去干了又一件把平儿几乎气的吐血的事儿。 他竟然把果树园子里的苹果树枝,生生地给剪了。败家子儿的本性,又露了出来。 贾珉自然不是胡来的。 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知道果树是需要通过剪枝的手段,来提高产量和改善果品质量的。 总是认为果树长得越高越大,枝头挂果越多越好。对于光照,水分,甜度,枝形什么的,所知就更少了。 贾珉现在做的,就是给果树剪枝整形。 整形,是为了开通光线通道,尽量让每个果都尽可能地接受更多的光照。光照充足了,果品的颜色和甜度才能上去,这就是品质和卖相的问题。 由于树根和树干供应的养分是有限的,如果挂果过多,那么,每个单果得到的养分就少,结果就是挂果虽然多,却长不大。同时,多余的树枝和树叶也要抢去一部分养分。 剪枝就是要去掉多余的,把有限的养分留给那些保留下来的果子,让它个头更大,品质更好。 当然,只通过剪枝,要想把这些苹果也卖上5000两银子,还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还需要放大招。 刚才平儿来给他送水时,问贾珉说砍树做什么,贾珉以开玩笑的语气说,我要把这些苹果象西瓜一样,也卖上5000两银子。 平儿自然是以为他开玩笑的,其实,贾珉还真就没开玩笑。不过,也没解释,到时候,就知道了。 下午,贾珉骑上马,自己要出去。临走时,告诉平儿今儿晚上就在外面住,明天下午再回来。 平儿要给他收拾东西,不用。叫小厮宁儿陪他去,也不用。最后也就只好由着他去了。 对于这个既不讲究吃穿,也不讲究规矩和体面的临时主子,平儿是又气又恼。 成天像个下人似的,哪里有一点儿主子样子。 不过,随后又觉得这个主子也有好处。没有架子,不甩脸子,对下人和善,还要给下人加钱。虽然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真给,倒是有这份儿心,就难得了。 跟家里那位总是刻薄下人的二奶奶,倒是颇有不同。 贾珉要到城北100里外的栖霞山去。到那里,是要去采灵芝的。 灵芝,自古以来就被视为仙草,关于灵芝的一个著名传说,就是白娘子的故事。小青到峨眉上去盗取灵芝仙草,回来给许仙救命的。 实际上,灵芝并没有那么大的功效,也只是一个比较著名的药材罢了。并没有起死回生的功能。 不过,这个时代的人相信这个,贾珉也就乐得顺水推舟,利用一把了。 想人工栽培灵芝,即使是在后世,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灵芝虽然号称仙草,其实是一种菌类,属于药用菌。 其种子,并不是象其他种子那样,是一种子实体,而是白色的,类似于棉花的菌丝。 灵芝在药铺里也有卖的,价钱很高。贾珉不到药铺里买,不是因为价钱问题。而是因为那里的灵芝不能用。 药铺的灵芝,是已经晒干的,不是活体。已经没有生命力了。要想制作菌种,就得采集正在生长的新鲜灵芝来培养菌种。 在灵芝的中后期管理上,其实是不难的,技术比较简单,用工也很少。将来栽培灵芝,不可能都是贾珉自己去干,一旦叫别人干了,就有可能涉及到技术外流的问题。 所以,前期的制作菌种,尤其是象采集灵芝新鲜活体这样的事儿,就属于核心技术了。这个技术是不能轻易外流的。 这涉及到知识产权的大事儿,以后还指望着它挣大钱呢。 帝都北部的栖霞山,贾珉虽然没有去过,但是,前世在网上看过它的资料。是个植被茂盛的地方,那里的环境,适合灵芝生长。所以,贾珉就决定,到那里去碰一下运气。如果能够在这里找到的话,就能节省不少时间,省得到别处去了。 贾珉还准备在三个月后的贾母寿宴上,放个大卫星呢。现在,他的时间可是很紧的,时不我待啊。 申时末,贾环到了栖霞山下的小镇牵牛岭。 因为这里是距离栖霞山最近的小镇了,有许多前往栖霞山的香客和信众,都会在牵牛岭这里小憩,然后再前往栖霞山。所以,这里就有一家小客栈。 今天客栈里没几个住客,所以,贾珉就在这里住下了。把马交给了店小二,自己就去跟老板定饭菜,同时跟他聊天儿。说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和山中物产,自然就把话题引到了灵芝上。 结果让贾珉很兴奋,这里就有灵芝。以前,有人在栖霞山的寺院后山就曾经采到过。 贾珉决定,明天就上山。 菜很快就上来了,一个是红烧狍子肉,另一个是山蕨菜。都是本地山中的特产,味道也不错。 贾珉没要酒,老板前后来了三次,最后那个显得有些风骚的老板娘也来了,一个劲儿地说自己的酒好,贾珉不耐烦了,说那就上一壶吧。 酒自然还是低度酒,味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等我的酒出来了,你们就知道什么叫好酒了。 快吃完的时候,一阵车马喧嚣,院子里来了一队人马,还有一些女眷。有衣着光鲜的,是主子。其他的,就是丫鬟、长随、小厮们了。加一起,足有十五六人。 一个显然是管家模样的,一进来就跟老板大声吆喝着,叫准备上房。老板急忙去安排,结果似乎是没安排下,最后还差一个房间。 “不行,你必须再给安排一个房间。” “这位爷,实在是没有了,刚才这位也要了一间,你们要是早来一会儿,就是你们的了。还能把这位爷撵走啊?” “那你就把他给撵走。” “这位爷,来的都是客别说不能撵,就是能撵,小老儿也不能撵。这里就这一家店,叫人去哪儿啊?你们就将就下,挤一挤。” “我家公子爷必须住单间。把他撵走。” 贾珉吃完了,懒得理这个混账管家,就往回走,想要回自己的房间。 “喂,站住!” 管家在后面喊。 贾珉不理,继续走。 “喂,说你呢,给我站住!” 管家追上来,拦住了贾珉的去路。三个小厮也跑了过来,拦在前面。 “什么事儿?大呼小叫的,一点儿礼数没有,你是谁家的?” 贾珉有些生气了。 “谁家的?说出来吓死你。神武将军冯家的。” 神武将军冯家?不会是冯紫英家吧? 冯紫英是神武将军的公子,在帝都的各种二代、三代圈子里,算是个活跃人物,跟贾家也多有来往,跟宝玉关系也不错。算是个名人。 不过,冯紫英这个人的口碑还是不错的,只是这个管家,未免太嚣张了些。 “叫我干嘛?” 贾珉表面上平静,心里却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老子管你什么将军不将军的,敢对我用强,就收拾你。 “把你的房间让出来?” “凭什么?” “就凭我们是冯家。” “我要是不让呢?” “不让就……。” “冯富,放肆!” 就在这个叫做冯富的管家准备动手时,后面传来一身呵斥。 一个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手持一把折扇,走了过来。 年约十七八岁,头戴方帽,前顶镶嵌着一枚黑绿色宝石。 “还不快退下。” 白衣公子走近,喝退了管家和小厮。 “对不起,在下对下人管教疏漏,让公子受惊了,在下冯紫英,家父神武将军。” 靠,怎么一见面就拼爹啊。 “原来是冯公子,久仰大名。” 是啊,你的名字,我知道好几百年了,可不是久仰嘛。 “请问阁下是……。” “鄙姓贾,单字一个珉字。” “可是荣国府的贾四哥?” 靠,又遇上粉丝了。 我有那么出名吗? 第0022章 制作菌种 贾府和冯府是世交,两家又经常往来。冯紫英再次道歉,就力邀贾珉一起吃酒。贾珉本已吃过,就推辞。不料冯紫英再三邀请,贾珉也不好再推辞,就答应了。 原来,冯紫英是陪着母亲等家中女眷到栖霞山寺院还愿的,今天住上一晚,正好明天上山。 冯紫英把贾珉介绍给母亲,夫人自是客气了一番。原来也是听说了贾珉其人的。 冯紫英和贾珉单开一桌,两人也不客气,就开喝起来。中间,把管家冯富和小厮又叫来,给贾珉磕头赔罪。 冯紫英酒量不错,也很健谈,一看就是社交圈儿里长混的。席间不断地给贾珉介绍这着帝都的一些轶闻,多是围绕着四王八公等勋贵圈子的一些人事。 冯紫英的消息很灵通,连贾珉到了野渡居,把平儿带去了的事儿,都知道。 不过,一想想四王八公等也就那么大个圈子,贾珉也就不感到有什么奇怪了。 房间确实不够了,于是,冯紫英就和贾珉住了一间。初次见面,贾珉和他其实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对于他那个圈子的事儿,也不大感兴趣,喝完酒,已经亥时三刻了,回到房间聊了几句,就睡觉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一起吃了饭,然后就一起上山。大半个时辰后,在栖霞山寺院分手,冯紫英说以后到野渡居去拜访,贾珉也不以为意,认为只是客套话,彼此客气了几句,就分手了。 望着贾珉消失在林间小路的背影,冯紫英心中的疑惑还是久久不解。 “这个贾四儿,出门连个随从都不带,自己一个人到这山里来干嘛呢?到底是个特立独行之人,果然有些门道。只是你这样,想在贾府里立足,恐怕不易。” 夏日的山里,即使在树荫下,也是比较热的。鸟兽虫蛇什么的,也很可能遇上。不过,这些对于一个经历过野外生存训练的特战精英来讲,都不是什么事儿。反倒让贾珉有一种亲切感。 当然,一想起往日一起训练,并肩作战的战友们,还是让他有些莫名的伤感。 灵芝一般都寄生在树木的根部,但是,基本上都是在阔叶树上。针叶树上,是不能存活的。绝大部分的食用菌和药用菌,都生长于阔叶林中。人工栽培时,使用的锯末子,也都是阔叶树木的。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发现了灵芝。灵芝一般都是片生的,只要发现一株,附近不远处,就肯定还有其他的灵芝。 逡巡一圈儿之后,果然在周围又发现了一些,连根拔起,装进褡裢里,贾珉就快速下山。到了客栈,骑上马,就往回赶。 申时初刻,贾珉回到了野渡居。把灵芝用一个陶罐装起来,又拿来一个大点儿的陶罐装了大半罐水,把装灵芝的陶罐放进去。为的是降低温度,尽可能地让灵芝保鲜时间长一些。 野渡居大院的西南角,距离贾珉他们的住处有将近100米。原来就有季明銮留下的七八间房子和一排半成品房。这里,就是贾珉将来的生厂区了。 第一间,就是铁匠铺。第二间,是酒坊,第三、四、五间,是将来的花窖和暖棚。 铁匠铺和酒坊都是要常年烧火的,按照贾珉的设计,他要买些瓷管,把余热引导到花窖和暖棚里。这样,冬天的时候,就可以给花窖和暖棚加温了。到时候,在这里种花和种菜,就是反季节蔬菜了。类似于前世的塑料大棚。 只是这个世界现在还没有塑料,也就只好用玻璃代替了。 现在市面上已经有玻璃卖了,虽然价格高一些,但是,还是可以承受的起的。按照贾珉的核算,只要生产一季,就不仅可以把投资收回来,还将有比较大的利润。 试想,在数九寒冬的时候,拿出来只有夏天才有的蔬菜和花卉,那是什么节奏?就我这一份儿,走高端路线,到时候,好好包装一下,编个故事,制造一下营销现象,甚至借机打进皇宫里去,哪有不大赚特赚的道理? 花窖下边,就是灵芝房了。 这是个独立的三间小屋。头一间里,有个小工具间紧挨着灶台,里面有一口锅,正好为贾珉所用。 这个小工具间,贾珉就用作了接种室。另外两间空屋,就做了灵芝培养室。 稍远处的那几间盖了一半的房子,就是将来的养猪场了。 关于养猪场,贾珉另有一套方案,准备在酒坊开工之后再实施。 贾珉叫来了风花,要她把接种室里里外外打扫干净,然后,又跟风花把墙上和棚顶钉上了那天铺西瓜地剩下来的桐油布,严丝合缝地不留一点儿漏墙的地方。 然后把锅里加了水,就开始点火烧了起来。 平儿来看了下,半天也没弄明白贾珉想要干什么,也不好问,就准备走。没想到,贾珉却叫住了她,嘱咐她饭后安排雪月和宁儿,南儿也来接班,今晚连续烧火,锅里水烧干了,就加水。一直持续到明天早晨,至少要八个时辰。 就这么烧着,既费煤,又搭工的,什么也不做?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不过,这几天也算是见惯了贾珉这个败家子儿的胡闹,平儿也麻木了,就答应一声去安排了。 心道:快点儿过吧,早点儿到日子我好回去。再这么下去,不累死,也叫他给气死了。 这个过程,实际是通过释放高温的水蒸气,给这个接种室灭菌的过程。 灵芝是一种菌类,但是,在空气中,墙上和屋顶,都是有着大量的杂菌的。 灵芝接种后,灵芝菌生长,其他的杂菌也生长。到时候,就会侵夺灵芝菌的生长空间和养料。 所以,就必须事先把杂菌全部杀死,只让灵芝菌在罐子里生长。等到灵芝菌的菌丝全部占据了罐子里的空间,就不怕杂菌了。 在前世,这个灭菌过程,早期是用甲醛和福尔马林混合物发生反应,放出气体来杀菌的,后来有了接种箱。 这里没这些东西,也就只好土法上马了。 然后,贾珉又把原来买回来的那些罐子,搬进了接种室里,一并杀菌。 摆饭前,焦利赶了回来。找铁匠和印广告的事儿,都已安排妥当。铁匠今天上午来野渡居看过了,明天就来。广告明天就去取。 打井的事儿,在城里国子监的后面,找到了一家,是翰林院的一个进士陈翰林。昨天就见了面,谈了个大概,今天去听信儿。 今天焦利去了,不仅陈翰林定下来打井,还来了五六个人,说是陈翰林的井要是成了,他们也要打。 这就算是个开门儿红了,连贾珉都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反响这么快。 平儿虽然没有吱声,在一旁听着,心里也是隐隐有些高兴。打井的事儿,她是亲眼见到的,自家的井就在那摆着,这事儿是准了。 或许他别的也能鼓捣成?要是那样的话,兴许还真不是瞎胡闹呢。 虽然井还没有正式开打,众人也都知道,这事儿是成了。所以吃饭的气氛就很热烈。 “南儿,将来有了钱,你打算干嘛呀?” 焦利就逗南儿。 “我要盖三间大瓦房,买三亩地,一条牛,娶个象平儿姐姐那样漂亮的老婆,生几个孩子。冬天没事的时候,把炕烧得热乎乎的,在炕上吃酒。”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快吃饭吧,一会儿替宁儿烧火去,把火烧灭了,小心你的皮。” 平儿笑着,用筷头在南儿脑袋上敲了一下。 “你这是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外加一壶小死酒。” 贾珉总结道,引起一阵哄笑。 平儿不想笑,终于还是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心里却道:这话说的还挺顺口的,到时候回府里给别人讲起来,不知道有多招笑呢。 吃过饭,贾珉又在厨房里折腾起来了。 把买来的麒麟菜拿出来,焦利给他打下手,就放在锅里熬了起来。 对于这位主子自己动手干活,焦利现在已经适应了,不感到有什么稀奇了。于是就尽量多干些。 烧着烧着,奇怪的事儿就发生了,只见那些麒麟菜,渐渐地在锅里就没有了,只是锅里的水,似乎变得稠了起来。 拿出昨天买回的纱布,就开始过滤。剩下的粗渣滓倒掉,过滤后的汁液,又放回到锅里熬。然后又是过滤。如此来回五遍,才算结束。 再看剩下的,已经不到原来的四成了。 把那些汁液拿到里屋,宁儿送来了在接种室里的那些罐子。焦利把汁液分别到进罐子里,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汁液渐渐凝固了,成了无色透明的胶状物,就跟皮冻似的。 “四爷,这是什么东西?” 平儿看他们忙忙呼呼的,也过来看热闹。 “这叫琼脂。” “琼脂是什么东西?” “做培养基。” “培养基是什么东西?” “是用来种灵芝的。” “灵芝是什么东西?” “灵芝是药材。” “哦,药材。什么?你是说,你要种灵芝?仙草灵芝?你疯了?” 平儿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差跳起来了。 第0023章 平儿的小心脏 平儿没跳起来,不过,小心脏却是砰砰地跳了起来。 这个主子怎么什么都敢想啊。 “四爷,灵芝我也是见过的,就凭这个皮冻,就能种出灵芝出来?” “你在哪里见过灵芝?” “有人孝敬二奶奶时,说是灵芝的。” 完了,这小蹄子,把主子受贿的事儿都给抖搂出来了。 “再说了,你今儿拿回来的,我也是见过的。” 嘿,这小蹄子,原来去偷看过啊。 “这东西就像是土地,灵芝就像是庄稼,到时候,就会长出来。不过,还需要一些过程,得几个月时间,最后才能长成。从明儿个起,我开始教你,以后,你也得会种。” “我也会种?” “对,以后你也许就要靠这个发财呢。一年整个三五千两银子没问题。” “我?三五千两银子?” 平儿的小心脏又砰砰地跳了起来。 “怎么了?三五千两很多吗?” 还还还很多,简直太多了,那我不也成了老爷太太? 平儿有些不敢想了。 “不光你,焦利和风花他们,以后都要成为有钱人。到时候,捐个功名,当官儿也不一定呢。” 焦利虽然没说话,心里却早就活泛起来了。 昨儿个晚上去了栖霞山,今天晚上又比较忙,上课的事儿,就只能暂停了,只好放在明天再做了。 以后,不管怎么忙,对这些人的培训,是必须要做的。 以目前这个团队的情况,是应付不了以后的大发展的。 况且,这也不仅仅是个培训。培训的过程,就是贾珉编写教材,探索教学规律,总结经验,最后拿出一个成熟而有效的模式的规程。 对团队的培训事小,这个模式,才是今后赚钱的一个大头。 第二天一大早,贾珉就被吵醒了。 这几天,贾珉的疯狂举动左一个右一个的,加上今天要去打井挣钱,人们早就就沉不住气了。 “都给我小声点儿,四爷睡觉呢。” 透过窗子望去,只见平儿站在门口,训斥着南儿和宁儿。 这个小蹄子,看来还是心疼我的。 吃过饭,焦利就走了。今天要去陈翰林家打井,这可是第一个,他可不想给搞砸了。 随后,南儿和宁儿也走了,他们的任务,是去贴广告。 贾珉正在书房里画图,平儿领着刘铁匠来了。 建铁匠铺的事儿,焦利已经给他说明白了,来见贾珉,不过是个礼貌。 刘铁匠磕了头,贾珉交代了几句,然后就去找平儿领银子。 “姑娘,老爷是不是对我不满意?” 刘铁匠心里忐忐忑忑的。 “这话怎么讲?” 平儿对刘铁匠的说法莫名其妙。 “若非不满意,怎么叫我以后不用给他磕头了?” 原来是为这事儿啊。 “我们这位爷,就是这个样儿,我们平常也是不给他磕头的。他不讲这些礼数的。以后要是没外人,你就不用给他磕头,他嫌啰嗦的。” 还有这样的老爷? 刘铁匠心里嘀嘀咕咕地走了。 贾珉画的图,是造酒用的蒸锅。这个锅,跟一般的锅是有些不同的。上半部是圆柱形,下半部是半圆锥形。不像一般的锅那样,是半圆形。 在他的前世,做一个这样的锅是很简单的。铁板加工一下,然后一焊,就完事儿大吉。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薄那么大的铁板,也没有电焊,做起来就要麻烦多了。 不过,现在有了刘铁匠,就可以叫他在完成做井管之后,慢慢的琢磨了。 锅盖是要有一个的,正常情况下,是要用铝材和不锈钢的,但是,这个世界也没有,就只好用木材代替了。 木材也是有讲究的,不是什么木材都合适的,最好的,是橡木的。 之所以选橡木,是因为橡木在经过高温或者浸泡后,没有异味。其他的木材,往往会出现异味的。 前世的热水瓶塞和酒桶,都是用橡木的,道理就在这里。 另一个关键部件,就是冷却器了。 冷却器的作用,是原料经过高温后,里面的酒精随着水一起蒸发出来,经过冷却器降温,酒水分离,水蒸气冷却后变成水,从冷却器流出去。 酒精因为比重比较低,则通过另一条通道,最后从出酒口流出来。 冷却器的材质,也不能是铁的,木质的也不行。正常的,也应该是铝材和不锈钢的。道理跟锅盖的原理一样,也是为了防止异味。 为什么铁的不行呢?道理很简单,铁的容易生锈。 想来想去,贾珉决定用陶瓷的。 这个时代,陶瓷业比较发达,也已经可以做出结构很复杂的器物来。只要有图形,想要做出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好在不用电,省去了复杂的机械结构,虽然麻烦点儿,还是可以做到的。 剩下的,就比较简单了。 比较大件的,是几十口大缸了,用于原料发酵的。在25-35度气温的情况下,发酵个七八天,就可以了。现在是夏季,常温下就可以了。冬天冷了,烧火加温。气候变化,冷一点儿,热一点儿,也没关系。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 窑口帝都就有,官窑民窑都有。 贾珉决定,今天给灵芝接完种,就去找窑口。 一是为了解决冷却器的事儿,二是去定制酒瓶子。 现在还没有玻璃酒瓶子,不过,用陶瓷的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现在市面上卖酒,常见的就是散装酒,弄个大缸装着,谁买,自己拿个家什儿打回去。 再就是一些陶罐装的,上面贴个“酒”字。包装很简陋,更谈不上什么品牌了。 定制细瓷的酒瓶子,小包装,图案、品牌什么的,直接就烧在瓶子上了。里面装上高度酒,就可以走高端路线了。 相对于成本来讲,价格可以几倍、十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增加。 在前世,贾珉对于那些喜欢炫耀高档酒的人,从何来都是嗤之以鼻的。 10块钱的一瓶酒和1000块钱的一瓶酒,在品质上,是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的。原料都是酒精和水,所差的,也就是口感的问题。 口感的调适,一是窖藏,所谓的年份酒,玩儿的就是这个概念。时间久了,会把酒里的麯子味儿减轻,就觉得口感好。 另一个调适口感的方法,就是添加剂了。 至于说酒里有什么营养成分什么的,基本上就是胡扯。 贾珉现在的优势,就在于他的酒是高度酒。这是别人做不出来的。 高度酒想降低酒精度,很简单,往里面加水就行了。加蒸馏水,水里杂质少,酒就显得清澈。 加一般的水,里面杂质多,酒就显得浑浊。 低度酒想要变成高度酒,就很难了。有人说,通过蒸馏手段不行吗? 理论上是行的。但是,有一个前提,就是必须要有一个可靠的收集装置,把酒精收集起来。 否则,就是加热后,酒精蒸发了,最后只剩下了水。不仅度数没搞上去,反而越来越低了。 根本的原因,就是酒精的挥发性是比水的挥发性要强的。 所以,在这一点上,贾珉还是不担心的,起码在短时间内,别人是造不出高度酒的。 即使别人造出来了,也没关系,贾珉还有别的办法来应对。 装备一带,研发一代,预研一代,这个武器发展思路,用在生意上,也同样是适用的。 现在,贾珉准备给灵芝接种了。 锅里的水,已经在一个时辰前都淘出去了,干锅烧了两个时辰,连锅都烧红了。 此时,接种室里简直像个火炉一样。 之所以要干烧,既是为了灭菌,也是为了降低室内的湿度。 那些装了琼脂的罐子,都准备好了,贾珉拿出几个在铁匠铺打的小勾子和小刀,在油灯上烧了一会儿,这自然杀菌了。 然后把昨天采回来的灵芝拿出来。用小刀切成一个个小指甲大的小块儿,放进罐子里的琼脂上面。然后,用事先剪好的桐油布封起来,用线扎紧了,这就完成了一个。 如此反复,用了将近一个时辰,弄了120罐。 等过个十来天后,罐子里出现了白色的棉花状的菌丝,接种就算成功了。 120罐不能保证都成功,但是,只要有20罐成功了,就够用了。 这个过程,在前世是不用罐子的,用的是试管,然后用药棉把试管口塞上。那样的话,既便于防止杂菌侵袭,也便于观察。只是因为没有试管,所以才用小罐子代替了。 没办法,就这条件了。 这样做出来的菌种,就叫原种,也叫一级种。 做完了,贾珉打开窗户通风,让屋里的温度降下来。 接下来,就是等了。 当然,适当的管理还是要有的,主要就是温度、湿度、光照和通风这几个因素了。 温度,现在的常温都在20几度以上,实在冷了,可以烧点火加温。 湿度,这里没有湿度计,只能靠经验和感觉了。干燥了,在在屋里撒点儿水。过于潮湿了,多开窗通风。 光照,就靠阳光了。不必另外照明。灵芝本身不喜光,有些微弱的光照就行。事先平儿已经给准备了窗帘,已经挂上了。 通风,就是适当地开开窗了。 平儿也知道,这个接种是件大事儿。尽管贾珉说不用她帮忙,还是悄悄地等在接种室的门口。 尽管门关的严严的,还是能感到里面的热气。于是就不免有些担心。 现在见贾珉平安地出来了,心里就轻松了不少。 只是见贾珉满脸是汗,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又不免有些心疼。 贾珉回屋用凉水冲了个澡,换身衣服,跟平儿交代一声中午不回来吃饭,就骑上马走了。 望着贾珉的背影,平儿就不免想起府里其他的老爷来。 那些个老爷,成天就是吃喝嫖赌的,一味搞乐,只有这一位,没白没夜地干。 不禁就为贾珉感到不公起来,心里一暖,竟流出泪来。 第0024章 继续心跳 贾珉在城东找到了一家万家窑,是个规模不大的民窑。 零零落落地有两三个人干活,看来生意不是太好。 不过,这没关系,只要能把他的东西做出来就行了。 万掌柜见他是个公子哥,极为热情地接待了他。说明来意,万掌柜叫来了窑头,也就是掌窑的师傅。 先是冷却器,然后就是酒瓶子。 看着贾珉给出的图形,窑头琢磨有一盏茶的功夫,最后说试试。不过,语气却比较肯定,估计还是有一点的把握的。 酒瓶子分为两套,一种是精装的,属于子母瓶,一个大瓶带两个小瓶为一套。 这个年代的有钱人家,主子兴打赏的习惯。既是显示自己仁慈,也是一种炫耀。小瓶就是为打赏准备的。当然了,送人,也是一个比较精致的小玩意儿,既实用,又有体面。 另一套就是普通装了。只是一个酒瓶子加盖儿。 颜色为白底,蓝色图案。画面就定为市井图案,类似于清明上河图的风格,只是大大地简化了。 冷却器先定了十套,每套讲明三两银子,这个价钱显然不低,不过,贾珉还是接受了。相对于他的利润来讲,还是非常便宜的。 酒瓶子先做样品,过两天再来谈价钱,要看最后贾珉订货量多少来决定,自然是越多越便宜。 贾珉交了10两银子定钱,就走了。 总体说来,这个时代的生意人,绝大多数还是比较讲信誉的,多数生意,都是口头交易,书面合同并不多。 离开万家窑,贾珉就到了周家木匠铺。贾珉前一段时间在城里逛的时候,来过这家两次。 掌柜的就是木匠师傅,领着三个徒弟。 贾珉来这里,是要定做酒盒的。这是为那种子母酒准备的包装盒,贾珉打算把这种酒,打造成高档的礼品酒。 给周掌柜的说了自己的思路,又拿出图形,解释了一番,木匠算是明白了。然后就是装裱和内衬,一一交代好,付了一两银子,叫他做个样品出来。过两天再来谈价钱和数量。 另外,又叫木匠做一个大一点儿的包装箱样品,一箱12瓶装。这个比较简单,只要一般的木箱子就行了。只是贾珉要求是细木板的。这个时代的细木板,也就是木板刨的光滑些而已。 随后,贾珉就来到了胡家酒坊。 这是城里比较大的一家酒坊,既自己烧酒,还经营一些酒具,其中就有酒曲。 贾珉自己也是会做酒曲的,但是,原料不太好收集,费事费力,所以,就干脆外购了。买了20斤酒曲,放进褡裢里,就去了肉铺。 不是买肉,而是去了解猪肉的行情的。 肥肉是40文钱一斤,后鞧是35文钱,排骨30文钱,猪头8文钱,下货20文钱。 这个时代,肥肉比瘦肉贵,因为肥肉可以做油用。养猪都以肥为美。杀猪时,衡量猪好不好,最常用的指标,就是几指膘。意思是这个猪的猪肉厚度有几个手指厚。越厚越好,越肥越好。 这个时代,肉还基本上是一种高档食品,属于准奢侈品。一般的平常百姓家,能吃上一顿肉,还是不容易的。 出了肉铺,就去米铺。也不是买米,还是去了解行情的。 主要看的是玉米的价格。 从明朝时起,玉米就从传入中土了。所以,这个时候,在帝都已经有很多的玉米种植了。 这个时候,玉米还主要是作为食品来使用的。造酒的主要粮食,还是高粱。几乎没有用玉米造酒的。 养猪能不能赚钱,有一个重要的指标,就是肉粮比。也就是生猪的价钱和粮食的价钱的比例。这个比例,是6比1,。也就是说,只要猪的价钱,达到了粮食价钱的六倍,养猪就是不赔钱的。 这是贾珉从自己前世得到的经验,是经过专家研究得出的可靠结论。 看看玉米的价格,贾珉心里盘算一番,心里有了数。 其实,贾珉的养猪模式,和这个世界的养猪模式,这个肉粮比对他是不太适应的。 首先,他这种养猪法,酒糟是精饲料,可以直接喂猪。按照这种方法,酒糟就可以把原料钱赚回来,酒就等于是白得的。 如果他一斤酒卖上一两银子,就净赚一两。 另外,这个世界养猪,基本上是不喂粮食的。许多时候人都吃不饱,哪里还有粮食喂猪? 但是,猪也不是不可以养的,喂猪的主要东西,就是草,所以,打猪草就是养猪人经常要干的一件事儿。 走在街上,时不时地,就能看见宁儿和南儿贴的广告,还真就有不少人看,议论纷纷的,许多人张罗着,说要到野渡居去看看。 贾珉心里乐了,心道:小平儿啊,明天你就要忙着接待这些人了。 贾珉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焦利和宁儿、南儿都回来了。饭应经做好了,就等着贾珉回来摆饭了。 平儿已经给准备好了水,伺候着贾珉洗了脸,于是就开饭。 今天上午在陈翰林家打完井,下午就到了另一家,又打了一个井坑。一眼井收了6两银子,两眼就是12两,去掉一眼井的2两本钱,净赚了8两银子。 只是因为现在还没有井管子,钱虽然收了,货还没付而已。 至于陈翰林那个井,虽然原来说好是不要钱的,但是陈翰林还是硬给了钱。大概是不差钱儿,又是个有体面的文人,不愿意占这个便宜。 况且,由于示范效应,还有十几家在等着排号打井的。 贾珉也说了自己看到广告时候的情景,南儿和宁儿也说自己在贴广告时,就有许多人张罗着要到野渡居来看。 于是,贾珉在饭桌上就安排,焦利明天继续带人打井坑。叫各家准备好石头,等将来井管子出来后,再去安装,就很快了。 现在,刘铁匠和其他铁匠铺的供应,就成了关键问题。 此事也交由焦利一并负责。 刘铁匠家住在野渡居三里地的地方,今天回家去了。于是贾珉就告诉平儿,明天刘铁匠来了,就给他准备个住处,叫他以后就住在这里。一是省去来回路上的时间,二是省了在家里吃饭的饭钱。 贾珉这里的好处,就是刘铁匠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在这里干活,必要的时候,加加班也方便。当然了,活儿是不会白干的。 一个没说出来的打算是,贾珉要刘铁匠以后也要跟着参加培训,学习些文化知识。将来,他对刘铁匠还有更大的用处。 平儿和风花、雪月这些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接待那些来咨询打井的人。给他们示范、讲解、登记,排号。 宁儿和南儿明天的任务,就是跟着贾珉,建设猪舍。 今天晚上,开始上培训课了。 除了焦利,其他人对于学习的热情,其实并不高。 这跟他们的出身和现在的身份有关。 这些人,除了南儿外,都是贾府的奴才。焦利是家生子。所谓家生子,就是他的祖辈是奴才。后代中,也基本上都是贾府的奴才。平儿以前虽然不是贾府的奴才,但是,是王熙凤家买来的丫鬟,跟着王熙凤陪嫁到贾府后,就属于贾府的人了。实际上也是贾府的下人,只是因为在王熙凤的房中,是个高级一些的下人罢了。 对于犯了错的丫鬟,贾府动不动就说配了某个小子,就是指的奴才说的。其实跟奴隶没有多少区别。 象袭人那样的,属于买来的丫鬟。贾府如果愿意,还可以把他们再给卖了。后来修建大观园时,从苏州买来的12个戏子,后来就有些人被卖掉了。 这些人,首先是小时候,没有机会接受教育。即使接受了教育,读书好,想考取功名,也得贾府同意。 即使有了文化,也不用,也在于贾府那边儿,不是他们自己可以决定的。他们的学习动力,其实并不强。 所以,这里实际上是涉及到一个文化垄断的问题。 但是,现在他们都属于贾珉的人了,贾珉要他们学习,他们也不敢不学。 贾珉之所以逼着要平儿他们学习,主要考虑的还是今后的需要。不过,也多少有点儿自己的私心。这个私心,这主要是针对平儿的。 平儿的相貌是一等一的,有“俏平儿”之称。在贾珉看来,这样一个大美人,如果是个文盲,可就有些煞风景了。 这就象在他的前世,走在大街上,遇见一个颜值很高的白富美,她开着跑车,在你面前停下,然后跟你说,帅哥,请问什么地方有银行。此时,在她的眼前就有一个银行。于是你说,这不就是银行吗?那上面的牌子不是写着吗?她说,对不起,我不认识字。 就是这种感觉。 “你们在府里的时候,经常会看见小姐和老爷们读书写字,吟诗作对儿,可能以为他们很厉害,实际上,那没有什么难的。谁都可以做到。我原来也是不识字的,自己学了一段时间,也会作诗了。” 焦利和平儿都知道,贾珉是不识字的,听得他现在竟然说自己都会作诗了,自然是不相信的。焦利没说什么,平儿却是撇起了嘴儿。 贾珉一看平儿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也许你们不相信,好,那我就给你们作一首,听好了,这是一首咏花诗。” 于是,贾珉就开始念诗。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 “四爷,你这是数数啊,哪里是诗?” 平儿说着,几人就笑成了一片。 “别急,加上这最后一句,就是诗了。飞入丛中都不见。” 这诗很好记,焦利一下子就记住了。他是略通文字的,觉得这还真是一首诗。 “你们看,这不就是诗了嘛。很简单的,你们也会做的。所以,学起来,不是很难的。” “我再给你们做一首,这首叫做《咏鸭》,称赞鸭子的。” “鸭鸭鸭,抬头向天呱。黑毛浮清水,白掌水下划。” 贾珉这首念完,焦利可就琢磨开了,这诗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 第0025章 又败家了 前一首,自然是抄的,后面的《咏鸭》,虽然是借鉴《咏鹅》,倒也是贾珉的原创。 焦利有些文字基础,也会算一些基本账目。对于学习,他本来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认为自己不会费多大劲儿。 但是,接下来,贾珉教的,他可就感到蒙圈了。 为什么?不按套路走啊,简直就是鬼画符啊。 先教的是算数。 贾珉在板子上写下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后,就在下面写上了1、2、3、4、5、6、7、8、9、0。 这是什么东西?从来没见过啊! “这叫阿拉伯数字,以后,你们学算数,就用这个数字,将来算账,也用它。现在,你们就照着样子写,一定要写的滚瓜烂熟的。今天晚上的任务,就是把这十个数字会写了。一会儿我就考,谁会写了,谁就回去睡觉。” “四爷,这个阿拉伯,是谁家的伯伯啊?” 南儿问道。 贾珉那个气啊,恨不得踹南儿几脚。转念一想,这也不怪他,也就强行压住火,没有发作。 “这个嘛,这个阿拉伯是个蛮夷之人,离咱们这远着呢,你们不认识。” 唉,时代差异啊! 几个人学起来,还算是认真的,尽管开始笨手笨脚的,还是渐渐上了道。 贾珉时不时地走下去看看,指指点点的。几个人中,属平儿写的最好看,看来人还是比较机灵的。女工做得好,学这些也是有帮助的。 将来写字,应该比前世那些美女写得好些。前世的美女,尤其是娱乐明星们,似乎很少有人字写得好的。也就是那个签名练得可以唬唬人了。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贾珉叫了暂停。他要跟焦利进行一次演练,证明阿拉伯数字的作用,激起这些人的兴趣。 于是,找来算盘,焦利用算盘和汉字的一、二、三……,贾珉用心算和阿拉伯数字的1、2、3……。最后同时写出来。 自然,贾珉回回都要领先焦利一大截。 贾珉考了一下,焦利、平儿和南儿都写出来了。宁儿、风花和雪月写错了几个,不过,也还算是可以,叫他们回去之后再写,明天再考他们。 头一次上课,难度不宜太大,学习量也不宜太多。否则,会挫伤他们的信心。 接下来是识字课,也是让焦利蒙圈的鬼画符:汉语拼音。 这回,贾珉只写了三个元音字母:a、o、e。要求是会写,会念。大声念,反复写。没有别的办法,就是强化训练。 又过了半个时辰,贾珉考了一遍。这回不错,都会了,今天就算结束了。 往外走时,焦利问贾珉,学算数是不是得买算盘啊,要是买的话,他明天进城时,可以顺便买回来。 贾珉说,咱们不用那个东西。我要教的,是心算术,要算盘干嘛?怪麻烦的。 心算术是个什么东东? 焦利又蒙圈了。 “你学的怎么样啊?” 平儿问焦利。 “唉,虽然明白点儿,但还是糊里糊涂啊。” “太好了。”平儿兴奋起来。 “这还好?” “我也是糊里糊涂啊。” 原来如此! 众人走后,贾珉找出《千字文》和《百家姓》,铺开纸抄写下来,间距比较大,然后开始给每个字标上汉语拼音。 将来,他要以这个为蓝本,编出一套识字教材和一本字典出来。 这是个比较大的工程,贾珉要做的事情很多,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况且,编字典是个专业性很强的事儿,涉及到政治正确和切合这个时代特点等很多问题。不是他自己能完成的。他需要一个合适的帮手,来实现他的意图。 唉,还是缺乏人才啊。 第二天,定好的煤、铁等原料开始进货了。炉子是前一天搭好的,刘铁匠开始点火。由于还没有干透,只是用小火慢慢地烘着。 平儿给刘铁匠安排了住处,告诉他以后就在这里吃住了,刘铁匠很高兴,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不仅是因为以后可以少跑路,多干活多挣钱,还是因为在这里吃饭,可以省下在自己家里吃饭的钱。 对于一个从事重体力劳动的铁匠来说,吃饭,其实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贾珉带着宁儿和南儿,到了原来那些建了一半的房子。 宁儿和了一堆白灰,然后就开始粉刷墙面。 南儿则在贾珉的指挥下,开始在屋里的地面上挖沟。 焦利雇来的两个瓦匠也来了,开始给西瓜园和果园的围墙加高。打水时见到了压力井,就啧啧称奇,直呼真是方便,感叹着自己要是有钱,也打一个。省得到井里挑水了。冬天一步一滑,弄不好还把水桶掉井里了。 万家窑的马车来了,拉得是瓷器的碎片。这些碎片没用了,在窑里还占地方,昨天贾珉到那里看到了,就跟万老板要一些。 万老板很爽快,叫他要多少拉多少,只要给车脚钱就行。 这些碎片,是准备粘在围墙上边的,防止有人攀爬围墙。 平儿见贾珉又在屋里折腾了,就走过去,问想要干什么。贾珉说要养猪,平儿就很吃惊。 养猪就养猪呗,还粉墙干嘛?挖沟干嘛?再说了,哪里有在这么好的房子里养猪的? 正在疑惑间,广告招来的人来看井,平儿只好回去,招呼风花和雪月接待来人。 一边忙活,一边埋怨贾珉又败家了。 这个时代养猪,其实还是比较原始的。多数是放养,也就是把猪赶到外面去吃草,然后再赶回来。为此,还专门有一个职业——猪倌儿。 猪在外面吃饱了,赶回来关进猪圈里。 这个猪圈,也很原始。好一点儿的,是石头和砖砌的围墙,差一点儿的,就是用一些木头和板子立起来围成一圈儿,叫杖子。 高级一点儿的,搭个草棚,许多连个棚都没有。四面透风漏雨是常态。猪的吃喝拉撒睡都在这里,经常是臭气熏天。 猪的养成期也长,一般的猪,从出生到最后宰杀,都得两三年时间。有的甚至四五年才出栏。 宰杀时一般都比较大,至少要三百来斤。虽然比较大,但是,生长期太长。从经济效益的角度来看,其实是很不合算的,不过是个零钱凑整钱儿的过程。 贾珉要做的,是现代的快速养猪法,六个月就出栏了。 把猪放出去,就是运动。运动是要消耗热量的。热量来自于脂肪,脂肪就是肥肉。于是,猪就不愿意长膘,生长速度就慢。这就是古代养猪周期长的主要原因。 贾珉放在屋子里圈养,猪的运动量很小。况且,他喂猪的饲料,是造酒之后的酒糟。这个酒糟跟别人造酒的酒糟不同,不是象别人那样的稻壳和高粱壳,而是类似于玉米稀粥一样的东西,人都可以吃的。 这个酒糟,不仅仅是营养丰富,里面还残留着一些酒精,所以,猪吃了之后,就像人喝了酒似的,经常就是呼呼大睡,更愿意长膘了。不仅生长速度快,还容易长肥肉,最为适合这个社会了。 现代社会养猪,一般都是在猪长到200-220斤左右,就出栏宰杀了。之所以如此,而不是让它象以前那样,长到三四百斤才出栏,就是因为这个时候,是效益最大化的。 猪在200斤之前,生长速度最快。此后,速度就慢了下来。随着猪越来越大,消耗的饲料也越来越多,而产肉能力却下降了。从经济上来讲,就不合算了。 用经济学规律来说,就是边际效应递减了。 猪长到200来斤,时间是6个月,这就是一般6个月出栏的原因。一般人把这叫做快速养猪法,其实也是不快的。 外行的人,总是认为,猪喜欢脏乱差的环境,其实这是彻头彻尾的误解。猪也是喜欢干净的环境的,只是人们没给它这个环境而已。 在许多生理指标上,猪跟人很相似。其实,适合人生存的环境,就是适合猪的环境。这就是贾珉把猪养在屋里,又刷墙,又挖沟的原因。挖沟,就是要通过冲水,把猪的粪便及时地排出去,保持环境的整洁,有利于防病治病。 这些道理,平儿是不明白的,自然认为贾珉又是在败家了。等到将来一算账,她才会明白,其实这恰恰不是败家,而是发家。 贾珉这边正干着活儿,平儿过来找他了,她那边遇到困难了。 原来,现在已经来了20多个咨询打井事宜的人,看了平儿她们的演示,听了介绍之后,都很感兴趣,想要预约打井。 就在要登记的时候,平儿发现,自己和风花、雪月都不会写字,只好找贾珉来了。 贾珉一一登记完毕,还有十来个人交了定钱,平儿收好,贾珉给开了收据,这才走了。 随后,又陆陆续续有人来,贾珉也就走不开了。空闲的时候,跟平儿说,这回知道识字的用处了吧?今天要是恰好我不在家,这些生意说不定就跑了呢。 弄得平儿脸有些红,但也知道贾珉说的对,不好反驳。 “奴婢知道了,以后好好学还不成嘛。” 就有些撒娇的样子,贾珉再也不好意思说了。 第0026章 就是搞不懂 接下来的日子,野渡居就几乎成了一个音乐学院。 每天晚上、早晨,乃至于只要有空闲时间,就能听到a、o、e、b、p、m、f、d、t、n、l之类的声音。焦利,宁儿和南儿,甚至在外出的路上,也是嘟嘟囔囔的,叫外面的人见了,直以为他们是犯了病。 刘铁匠起初是不愿意学的,不过,在贾珉以扣钱和解雇相威胁,以今后教他什么三角形、梯形、圆儿怎么计算面积之类的东西相诱惑,他才跟着学了。 虽说他是个五大三粗的铁匠,拿惯了铁锤的大手,拿起笔来不听使唤,但是,他倒是有股子狠劲儿,硬是坚持了下来。渐渐上道了。 这一上道,就有了兴趣。当他把自己的名字“刘铁山”这几个字写了出来的时候,竟然流出了眼泪。 尽管还是有些歪歪斜斜的,但是,毕竟已经是个会写字的人了。 于是,这个40多岁的粗大汉子,竟然成了所有人中,学习最为勤奋的,动不动就被贾珉作为励志典型,用来敲打其他人。 万家窑的冷却器和酒瓶样品已经送来,质量让贾珉很满意,超出了他的预期。 贾珉当场定下了2000个瓶子,花去了100两银子。 尽管平儿心里一个劲儿地嘀咕,但是,还是给拿了钱。等人走之后,平儿悄悄地找到贾珉,反复问,能行吗? 贾珉笑笑,说你就等着看数银子吧。好好学算数,别到时候算错帐了。就再也不说什么了。 平儿知道这位爷是个不听劝的,也没办法,只好在心里说:他自己要作死,我又有什么办法? 用于发酵的大缸已经拉回来了,放在屋子里。从米铺买的玉米,拉到老刘家的村子里,找人用磨加工完了,磨得是玉米面。装到大缸里,加上水,上面用桐油布蒙好,扎了起来。 酒坊的锅灶已经搭好了,就等着大铁锅做好,就可以安上去了。 周家木匠铺送来了包装盒样品,贾珉也正式地定制了。拿银子时,平儿未免又心疼又担惊受怕了一番。心道:他自己愿意败家就败家,我是他什么人,没的替他操这份儿心,好生没趣儿。 猪舍已经弄好,在屋后又挖了一个大坑,到时候,从屋里排出的粪便就将流淌到这里。让人看不懂的是,从坑里又挖出了一条沟,里面铺上了瓷管,一直引到了厨房的门后。 平儿尽管不愿意去管贾珉的事儿,还是忍不住地问了。结果贾珉说的话几乎让她气死。 竟然说,这是将来准备做饭烧水的,到时候,就不用烧煤、烧柴了。 “烧火不烧煤,不烧柴,你烧什么?烧大腿?烧气啊?” 平儿的话,让贾珉大为吃惊。 “平儿,你可真是聪明,简直就是超前啊,这么先进的事儿都知道,就是烧气啊。” 还烧气?烧个鬼!老娘生气。 见平儿气哼哼地走了,贾珉可就有些郁闷了。 就是烧气啊,沼气不是气吗?我哪里又得罪这个姑奶奶了? 贾珉顾不上郁闷多久,进了城,来到大栅栏,在街上转了几圈儿,最后又到了胡家酒坊。 跟胡掌柜谈了半天,最后敲定了合作协议。 以后,胡家酒坊就是贾珉在帝都的总经销。作为交换条件,贾珉的酒在他这里第一家上市,并且由胡家酒坊提供场地,进行上市路演。 从今天开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胡家酒坊最显眼的地方,挂出一块牌子。上写:“高度国公酒上市倒计时——还有19天。你从来没喝过的酒,辣死你,信不?” 牌子刚一挂出去,就立刻引来大量围观。 “国公酒”,就是贾珉给自己的酒起的名字,出处自然就是荣国公和宁国公了。 打的是贾家的牌子。 而胡老板作为一个老江湖,在还没见到酒的情况下,就敢于跟贾珉合作,自然也是冲的荣国公和宁国公的牌子。 按照贾珉的要求,牌子上的字,每天都得换。其他的字不换,只换数字,明天是18天,然后是17天……。 望着牌子上“倒计时”几个字,胡老板心潮澎湃。 这得什么人,能想出这么新的花样啊? 随后,胡老板脸上就露出了坚毅的样子。 就赌它这一把,成了,我可就是个人物了。到时候,就可以把翠花纳为小妾了。 回来时,贾珉又到了周家木匠铺,叮嘱一定把包装盒做好,按期交货。然后又给了周掌柜几张图形。 这回比较简单,就是一些木框,有大有小。只是形状比较多,有方形的,有原形的,有三角形的,有椭圆形的,还有梯形、平行四边形的。 虽然花样比较多,但是,都是规则的图形,所以,加工起来还是很方便的。况且,要货也不急,还得将近两个月才交货呢。 野渡居的两个园子的外墙加高,已经完毕,两个园子的门,也加高了,还新换了锁。 现在,从外面已经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了。贾珉检查了一圈儿,就叫平儿给瓦匠结账。 铁匠铺已经正常运转了。刘铁山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找了他的侄子刘成来帮忙。 刘铁山本来是要把刘成收作徒弟的,但是,贾珉制止了他,说以后再跟他解释原因。刘铁山虽然不明白,但也是无可奈何。 压力井的生意,进行的如火如荼。随着客户的增加,宁儿和南儿这些天,也是一直在外面忙活着。 尽管很忙,贾珉还是做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叫人回到府里,给荣国府和宁国府分别打了一眼井。 现在,打井的事儿,已经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自己在外面赚钱,若是不给家里打个井,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要是等到将来人家找上门来,或是传出什么话儿来,可就被动了。 一共也就几两银子的事儿,这个人情,还是值得送的。没必要把关系搞的那么紧张。 另一件事儿,就是安排焦利,抽出时间,到已经打了井的客户家里进行回访。 去问问井用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毛病,如果有了毛病,自己修不了,就到野渡居告诉一声,免费给上门维修。 这既是售后服务,也是树立口碑,通过老客户的嘴,扩大传播效应。 起初,焦利对此不理解,认为是多此一举。但是,走了几家之后,就见到了效应。 不仅人家接待的很热情,还积极地给介绍新的客户,仅仅三天,就新接了九家。 这四爷,心是什么长的,这样的招数都能拉来生意,可真是长了见识了。 今天是灵芝接种的第12天了,昨天,贾珉打开了一个罐子,见里面已经充满了白色的菌丝,证明接种已经成功了。 虽然没全打开,还不知道其他罐子里的情况,但是,只要有个十来罐就够用了。 焦利、宁儿、南儿都在外面忙活着打井的事儿,刘铁山和刘成忙于做井管子,都没有时间。 灵芝扩繁拌料的事儿,就只好交给了平儿和风花、雪月来做。好在活儿不多,还是招呼得过来的。 现在要做的,是把原种扩繁为二级种,也叫栽培种,类似于庄稼种子,下一步,就要种到地里了。 当然,灵芝种子是不往地里种的,而是装在罐子里或袋子里。罐子摆在屋里搭好的架子上,袋装的,则挂起来。这样,可以节省很多空间,就是所谓的立体栽培。 罐子里装的,也叫培养基。这回不是琼脂,而是锯末子,玉米面、黄豆和少部分水。这是为灵芝提供养分的。 这个活儿的劳动强度并不大,一共一百多罐。但是,平儿干起来,却觉得很累。 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这好好的和玉米和黄豆,就这们往罐里装,拿着当土地了。这是什么?是粮食啊,不是土啊?粮食当土,那还种粮食干嘛?不是败家子,又是什么? 刘铁山和刘成两个见了,不明所以,就来问,听了也是直摇摇头。只是碍于贾珉是主子,不敢说而已。 其实,不仅仅是灵芝的事儿。其他的,比如说,那块地的西瓜,要卖出5000年银子。在屋子里养猪,造酒,这些事儿,都叫他们觉得不靠谱。 贾珉见罐子已经都装完了,检查了一遍,就叫雪月回厨房去烧火,然后就指挥把罐子往厨房搬。 平儿不知道搬进去干什么,也不问,就只是听着贾珉吆喝,你叫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随你折腾吧。 贾珉折腾的越来越大了,竟然把蒸馒头的笼屉放到锅上,然后就把那些罐子放到笼屉里了。 自古以来,我就见过蒸馒头的,从没见过蒸这个的。要是谁家种地,都把他家土地放到锅里蒸,那得蒸到猴年马月去?早就饿死了。 总算是糊弄完,平儿一甩身就走了,再也不露面儿了。好在风花还听话,于是贾珉就叮嘱她,好好烧火,要烧上一天一宿。 这个过程,自然就是灭菌了。 灭菌之后,把原种放到罐子里,再经过20来天,等着菌丝长满到培养基里,就可以把这些带着菌丝的锯末子,移栽到新的罐子或者桐油布袋子里。剩下的,就不用再动,进行适当的管理,就等着长出灵芝了。 烧了一天一宿12个时辰,把罐子又送回了接种室。接种室里也是点了火的,象上次一样,进行灭菌。 那些原种暂时移出来,放到培养室里。等接种室灭菌后,再拿回去接种。 第0027章 出酒风波(一) 胡家酒坊的广告,在帝都引起了很大反响。几乎每天都有许多人打听究竟。 打探国公酒是一个方面,还有许多人,则纯粹就是被那个另类的广告吸引来的。 什么“倒计时”啊,什么“辣死你”啊,还有这种东西没等出来,就把广告先打出去了的手段,都是闻所未闻的。 贾政正在屋里坐班,他的上司,工部尚书打发人来叫他了。一边走,贾政一边心里忐忑不安。 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难道是我有了什么过错? 虽然是勋贵后代,但是,现在的大德王朝,已经建立一百多年了。那些开国勋贵之家,已经有不少都衰落了,即便是贾府,也是如此。 现在的贾元春,虽然已经入宫了。但是,还是是凤藻宫的女史,没被封为贵妃。 况且现在是文官当道的时代,象四王八公这样的勋贵集团,在整体上,已经不能跟文官集团抗衡了。 所以,作为一个从五品的工部侍郎中来讲,贾政见自己的顶头上司有些紧张,还是很有道理的。 吴尚书倒是很和气,亲自给贾政沏了茶,这更叫贾政心里没底了。 “听说现在外面流行的压力井,就是是出于贵府的,可否拔冗给我家里安一个?我可以给钱的。” 吴尚书和陈翰林是同科进士和多年的好友,昨天到陈翰林家吃酒,陈翰林就把自己家的井向他好个显摆。并说这是工部贾存周家的东西。 存周,就是贾政的字了。 贾珉从家里出去后,贾政对他的情况就几乎一无所知了。不仅是他,就是贾琏、贾蓉这样消息灵通的,也几乎不知道。 还是因为压力井的事情传开后,才知道贾珉现在正在鼓捣这个东西。等到贾珉派焦利给府里打井,才最后确定了这个情况。 贾政万万没想回到,吴尚书找他,竟然是为了这个事情。 虽然贾珉来到府里之后,贾政就跟他几乎没什么交流,但是,他相信,要是他开口,贾珉还是会给他这个面子的。 同时,他也有点儿庆幸,自己知道了这个井的事情,要是不知道,今天可就丢人了。 “一个小玩意儿,什么钱不钱的,回头我就叫犬子到府上给安一个。” “那就谢谢存周了。我听说,贵府出了个国公酒,现在还没上市,就已经轰动帝都了,我倒是很好奇,想尝尝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呢。就说辣死了,倒是头一回听说呢。这等生意手段,府上后继有人啊。” 吴尚书这一席话,。倒是真的没什么恶意,对于这种生意手段手段,也很欣赏。找贾政来,也不过是有些好奇,想再弄点儿酒尝尝。 遇上了这样的广告,任是谁,都会感到好奇的。 贾政在工部的差事,不过是个闲差。回到家里,也是二门不出,大门不迈的,只是跟着几个清客吃酒喝茶。对于贾珉鼓捣酒的事情,还真的不知道。 不光他不知道,即使是贾府的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也是从别人的口里传出来的。 总算他脑子还没有锈死,听得吴尚书这么一说,知道就是真的了,再一联想到那个压力井,这样新奇的招数,也就那个贾珉能做出来,其他子弟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心里也就确定了下来。 不过,还是对贾珉有些恼怒。 鼓捣出这么大动静出来,也不跟家里说一声,没的叫我在人前丢脸。 “都是犬子胡闹,到时候酒出来了,下官亲自送到府上去,讨一杯茶喝。” “那就恭候大驾了。别的没有,雨前龙井,老夫那里还是有几杯的。” 当今世代,官宦勋贵之家做生意,已经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了。很多人都在经营各种生意。否则,就凭他们的那份俸禄,哪里支撑得起那么庞大的开销。不做生意,不靠土地赚钱,就得靠贪污贿赂了。 贾政刚到荣国府门口,就遇上了正在外出的贾赦。 “二弟啊,珉哥儿在外面鼓捣什么呢?刚才老太太把我叫了去,叫我去看看珉哥在外面干什么,怕是捅出什么漏子来。” “我也不清楚。既是老太太叫你去,你就去看看呗。” 贾政跟他这个大哥,其实一直是不怎么对付的。尤其是贾赦一天到晚吃酒玩儿乐,更是让他看不顺眼。 “哪天得空儿,我自然是要去看看的,要是叫我发现他胡来,到时候,可就别怪我请家法了。” 二人话不投机,各自散去。 灵芝二级种接种完毕,贾珉就开始全力地投入到了造酒中。 大缸里的玉米面已经泡了7天,现在上面已经开始冒泡了,这是发酵好了的标志,可以投料造酒了。 昨天,刘铁山终于把酒锅做了出来,连夜就安装好了,今天,就要开锅出酒了。 所有人都不相信,用这种方法能造出酒来。但是,那是主子的事儿。即使他们着急,也是没有用的。这个疯狂的主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竟是些叫人匪夷所思的事儿。 连几亩地西瓜都想卖5000两银子,这样的人,你还能跟他说什么呢? 打井的生意红红火火的,现在加了人,一天能打5眼井了,一天就是20多两银子的进账,这样的生意,上哪儿找去。非得瞎折腾! 平儿尽管不相信,但还是希望,贾珉真的能够把酒造出来的。折腾归折腾,如果贾珉真的失败,她还是很难受的。 焦利、南儿、宁儿都没出去,打井的事儿,就交给力工们去干了。 能不能出酒且不说,万一要是真的出了呢? 他们其实还是很期待能够成功的。如果成功了,今后,他们在府里其他人面前,就更可以扬眉吐气了。 已经起火半个时辰了,按照主子的说法,一共要有一个多时辰,就可以出酒了。 但是,现在除了听得锅里的呼呼响声和呼呼的火苗声外,还没有什么动静。 真的能出酒吗? 大门咚咚作响,风花跑过去开门。刚拨开门闩,大门就被粗暴地推开了。 一群人骑着马闯了进来。 打头的,是大管家赖大,接着是周瑞,贾政的长随李十儿,宝玉的长随李贵,小厮茗烟,管家林之孝、单大良,吴新登和另外几个小厮。后面的就是主子们了。 头一个吗,就是死鱼眼老色棍贾赦,然后依次是贾琏,贾宝玉,贾蓉,贾蔷。 三辈儿人,来全了,还是个豪华阵容。 一看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贾珉就明白,这是来找茬的。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平儿就有些害怕了,直往贾珉身后躲。 “不要怕,有我呢。焦利,你去接引他们。就说我离不开,他们要是想见我,就叫他们到这里来。” 现在,酒坊就是最为重要的地方了,贾珉必须坚守在这里。 “四爷,你不出去,这好吗?大老爷可是亲自来了。” “我是你主子,还是他是你主子?” “自然四爷是主子了。” “那你还怕什么?一切有我呢,你领着他们转悠。” “我跟他们说什么?” “有什么说什么,实话实说。” “连西瓜卖5000两银子的事儿都可以说?” “可以说。” 贾珉语气十分肯定。 反正早晚都要知道的,早一天晚一天的,倒也没什么了。 “既然四爷给我撑腰,我就不怕了。” 焦利还算是有些胆色,咳嗽一声,出去了。 那边焦利出去了,贾珉在酒坊里等着出酒。 “四爷还是出去吧,大老爷都来了。” 平儿又害怕了。说话带着颤音,身子有些发抖。 “他来又怎么样?不要怕,一切有我。你记着今天的事儿,将来有一天,我要叫他们后悔死。” 还叫人家后悔,我是怕你后悔啊。 焦利领着贾赦一帮人转了有两盏茶功夫,一群人向这边走来了。 一进门,贾蓉就先说话了。 “珉四叔,大老爷来看你了。”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就看向贾蓉。知道这是在故意使坏儿了,借机挑拨贾赦发火。 “见过大伯,这里离不开,未能前去迎接大伯,还请大伯见谅。” 贾珉给贾赦弯腰鞠躬。 “免了吧,我可担不起。” 贾赦冷冷道,心里的不满表露无遗。 “珉四弟,你这就是酒坊了?我看着,怎么跟别的酒坊不一样啊?” 贾琏说话了。 “自家造自家的酒,又何求跟别人一样?” 贾琏一说话,贾珉就明白他的意思了。果然,接下来就来了。 “周瑞,你也是见过造酒的了,你说,珉四弟这酒能出来吗?” 贾琏继续勾火。 “回琏二爷,造酒是必有酒糟的,刚才奴才看了,这里里外外没有一点儿酒糟,奴才不敢对主子说假话,这酒是造不出来的。” 周瑞看着屋角的一个酒碗,向贾琏使了个眼色。贾琏也看了一眼,然后就假装没看见似的,不动声色。 “琏二哥,你的意思是,我就造不出来酒?” 贾珉不理周瑞,两眼直视贾琏。 贾琏刚想说造不出来,心里咯噔一下,就犹豫了。 他想起了上次毒杀贾珉不成,反被他拿捏的事儿来。 事后,他找来蒙儿,把事情前前后后仔细地问了一遍,才发现,蒙儿是被贾珉给算计了。顺带着,也把王熙凤和贾蓉也拴了进去。 又想起了贾珉弄的压力井,加上蒙儿的供词还在贾珉手里,就打了退堂鼓。 但是,贾珉的话又步步紧逼,他也必须有个回应。 这可怎么办好呢? 第0028章 出酒风波(二) 就在这个时候,周瑞又跳出来找死了。 “琏二爷,就这个东西能造出酒来,我今儿个就爬着回去。” 来的路上,周瑞就知道今天是来找别扭的,在屋角发现了那个酒碗,他更是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那个酒碗里,装了大半碗酒,现在屋子里发出的酒味儿,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周瑞猜测,一定是贾珉明知道自己造不住来酒,才弄了一碗酒放在那里,借此糊弄他们的。 刚才他们在院子转悠的时候,他看见平儿从这个屋子出去,后来端了一个碗回来。于是,周瑞就做出了这个判断。 不得不说,周瑞还是很有有头脑的,他观察的没错,那碗酒就是在他们来之后,贾珉叫平儿去端来的。 但是,有一点是他不知道的,贾珉就是要他这么想的,故意这么安排的,用来引他们上钩的。 “现在,我都闻到了,我这屋子里有酒味儿了,相信你们也闻到了。这说明,我这酒肯定是会出的。周瑞也不要说狠话,爬着回去,可不是玩儿的。” “珉四叔可是怕了?” 贾蓉可就没有贾琏那个敏感性了,见贾珉这么说,就以为贾珉心虚了。 “哈哈,我怕什么?” “即是如此,何不给周瑞个面子,跟他赌上一赌?” 你这个小鲜肉,我给你带绿帽子,还真就对了。老子多有先见之明啊。 “一个下人,我跟他一般见识干嘛。” “依我看,赌上一下也不妨嘛。这样,要是出了酒,周瑞就爬回去。若是不出酒,珉哥儿也就回去,以后也就别在这外面了,好像咱们府里容不下人似的。” 贾赦说话了。 你个老色鬼,我终于等到你了。 “既然大伯说了,侄儿也就只好从命了。周瑞这个赌,我跟他赌了。只是有一样,我这个酒坊值几万两银子,我原本是打算在十天之内,靠着卖酒,给府里赚上一万两银子的,所以,我是不会回去的。还请换个赌注。若是不出酒,我给周瑞鞠躬。” “珉哥儿,我没听错吧,十天之内给府里一万两银子?” “嗯,我原是这么打算的,既然大伯……,” “哈哈哈,好,珉哥儿,有志气,不愧是我贾家的子弟。这个赌,我跟你赌了。” 贾赦及时的说话了,这个机会他可是不想放过的。 “大伯,我只是说说而已。” “男子汉大丈夫,这么能够言而无信呢。就这样定了。今天,你要是出酒了,周瑞就爬着回去。若是不出酒,你就给周瑞鞠躬道歉。这是你跟周瑞之间的事儿。” “剩下的,就是咱爷俩儿之间的事儿了。十天之内,你要是给府里交不上一万两银子,就从此离开贾府,回到你的乡下老家去。” “大伯,您是长辈,我不敢跟您赌,要是您输了,我还能叫您当着全府里人的面儿,爬上一圈儿吗?” “能,怎么不能?既然你们都在,都做个见证,若是珉哥儿在十天之内给府里交上一万两银子,我就召集两府上下全体人等,在府里爬上一圈儿。” “对对对,大老爷说的对,珉四弟,你可不能反悔啊。” 这回宝玉抓着机会了。 别的人,也都纷纷附和。只有平儿、焦利一帮人,忧心忡忡。只是有轮不到他们说话。 谁都知道,贾珉这次是输定了。即使今天出酒了,赢了周瑞,10天的酒,又上哪里去卖一万两银子? 还是大老爷高明啊。 “既然大伯如此有兴致,我也来跟珉四弟赌上一把。” 这回又是大脸猫宝玉。 “宝二哥,咱们就不必赌了吧,输了大老爷,我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关系,到时候,我去找老祖宗,多留你三个月,你给我牵三个月马。” “若是你输了呢?你就不怕输了?你输了,还能把晴雯给我?” 可得抓住机会,这个时候,他们脑子都短路了,我提什么条件,他们都会答应的。 “我怎么会输?输了就把晴雯给你。大伙也给做个见证。” “宝二叔,说了半天,你还没说赌什么呢?” 坏小子贾蓉提醒了。 “我刚才听焦利说,你那边的西瓜要卖上5000两银子,咱哥俩就赌这个。” 打死他,宝玉也不相信,那些西瓜会卖上5000两银子。 “那可不公平啊,晴雯可是老祖宗屋里的,本就是府里的人。” “倒也是有点儿不公平。这样吧,你若是卖上5000两,我不仅把晴雯给你,格外加2000两银子给你。” “这回公平了。” 贾蓉及时给定了调子。 “大伯,我没得罪你们啊,这是不给我活路啊。就一个蓉哥儿还算仁慈。” 贾珉可怜巴巴地说道。 “珉四叔,其实我也想跟你赌一下的。” 贾蓉开始痛打落水狗了。 “蓉哥儿,我刚说你仁慈,你就不仁慈了。我没什么东西跟你赌了。” “珉四叔不是说要种出灵芝吗,我就跟你赌这个。你若种不出,就再给我牵三个月马,若是种出来了,我就随你开价?” “随我开价也没用啊,我就算要你的全部身家,也赢不了啊。” “行,我就拿自己的全部身家跟你赌。” “好,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人,我就跟你赌了。我本来就是个穷小子,大不了再回去做我的穷小子也就罢了。” 贾珉似乎非常绝决的样子。连一帮管家和小厮们,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个珉老四,人缘可真是太差了,这回,就等着乖乖地回老家、牵马吧。 不过,此时的贾珉可是另一种想法:你的全部身家就算了,我只要可卿大美人就行了。秦可卿可也是你的身家哟。 “咦,似乎还真的出酒了啊?” 赖大带着满腹怀疑,走近了酒锅。 靠,光跟这帮混蛋说话,把正事儿都忘了。 此时,出酒口开始有一股筷子粗细的细流,开始流出。起初还是断断续续的,没过一会儿,就成了流,源源不断。 一股强烈的酒气,开始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真的烧出酒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周瑞的脸上。 他们见到了一张死人一样的脸。 贾琏偷偷地舒了口气,幸亏没跟他赌。 贾赦轻轻地舒了口气,幸亏没跟他赌这个,否则,就丢大人了。 贾宝玉和贾蓉,也都是跟贾赦一个心思。 贾珉拿碗接了小半碗。 “长者为尊,这第一回出酒,就请大伯先品尝了。这酒太烈,大伯回去还要骑马,不可多饮。” “珉哥儿,未免太小气了点儿吧?就给我这么一点儿?” “不是小气,实在是太烈。大伯喝了就知道了。” “哈哈,我喝了一辈子酒,还……。” 贾赦说着,举起碗,一饮而尽。 就在众人看着贾赦时,只见贾赦突然眼睛一直,身体僵硬,双手就捂住了胸口,似乎喘不过气来。 “珉老四,你敢下毒?” 贾琏就冲了上来。抓住了贾珉。随后,贾蓉,宝玉和管家们也上来把贾珉紧紧地围住。 焦利站在地上不会动了,平儿瘫在地上,南儿、宁儿、风花、雪月吓傻了。 只有贾珉似乎无动于衷,平静地站着。 出酒口的酒,继续流着,落在酒罐里,哗哗地响着。 贾赦终于伸直腰,长出一口气,随即仰天长笑。 “哈哈哈……,老夫活了一辈子,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好酒了,特马的,以前喝的,简直就是水!好,珉哥儿,不错。还真叫你给造出来了。” 众人见贾赦没事儿,都松了口气。 “既然这酒好,走的时候,我就给大伯灌点儿,也带点回去,给老祖宗、父亲、母亲和珍大哥尝尝。” “平儿,去拿酒罐子来,给大伯、琏二哥、宝二哥,蓉哥儿,还有几位管家都灌上一罐儿,带回去品尝。” 平儿从呆傻中醒过腔来,拉着风花、雪月走了。 “大伯,我多给您灌点儿酒,咱那打赌的事儿,就免了吧?” 贾珉装得可怜兮兮的样子。 “咦,那可不行,这是两码事儿,一码归一码儿。说出去的话,怎么能反悔呢?放心,等你回家时,我给你出盘缠。” 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了。 “宝二哥,蓉哥儿,大伯的不免,咱们的免了吧?我也算是主子,给你们牵马,实在是不好看呀?” “那可不行,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两个小王八蛋,这回可就别怪我了,机会给你们了,是你们自己要把我赶尽杀绝的。 平儿她们拿来了酒罐,开始接酒。一边接着,众人一边品尝,直呼好酒。 这刚出来的酒,叫做头流子,酒精度有70多度,喝下去,就象一股火一样,能明显的感觉到,酒从食管流到胃里的轨迹,有一种“噎”的感觉。 然后就是60度,50度,依次降低。流到最后的,也有30来度,比这个时代的米酒度数还要高些。 给众人灌了酒,他们就离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假装的很热情。周瑞输了,自然是爬着走的。 他这边爬,别人就走不快,爬了一里多地,看不见贾珉了,就起来骑马走了。 贾赦则琢磨着怎么在十天以后,来接管贾珉的酒坊。 这个酒确实是太好了,是个能挣大钱的买卖。 但是,要想十天之内挣一万两银子,却也是万万不能的。所以,那个野种,该滚回乡下去,还得滚回乡下去。 第0029章 议论纷纷(一) 虽然出了酒,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高兴得起来。 没有人认为,贾珉会在10天内,挣上一万两银子。 原来,西瓜卖5000两银子这事儿,也没人当真,只是当做笑话说说而已。 没想到,不仅这事儿拿去打赌了,还加上了灵芝。这些也都还好说,这卖酒的一万两银子,可从哪里出啊。 这些天,平儿等人的算数都有了进步,加上焦利,几个人在一起,根据产量,市面价格,把酒的价钱加了一倍,算起来,还是不够一万两。 虽然加了两个菜,又喝上了自己新酿的酒,但是,饭桌上的气氛,还是非常压抑。只有贾珉似乎还是那么没心没肺,若无其事的样子。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众人之间已经有了感情。如果贾珉打赌输了,他们也就只好各奔东西了。原来那些美好的向往和憧憬,也就烟消云散了。 打井这样挣钱的生意,到时候,恐怕也要叫府里来人给接管了。 “吃啊,怎么都不吃啊?喝啊,怎么都不喝啊?这么好的酒,谁能喝着?也就是你们跟着我,才能有这福分。”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到时候拿不出银子来?好,现在我问你们,以前,你们见过压力井吗?现在,不也是一天20多两银子?以前,你们相信我能造出这样的酒吗?现在不也喝上了?” “我告诉你们,到时候,我不仅能卖出一万两银子,我还要卖出一万五千两银子,除了交给府上一万,咱们自己还要剩上五千两。以后再造酒,赚的银子,就大部分是咱们的。” “现在,我重复一遍,以前给你们的一成承诺,仍然有效。” “另外,不仅要把西瓜卖上5000两,那些苹果,我也要卖上5000两。打井这几个小钱儿,我根本就没看在眼里。那只是锻炼你们,锻炼团队的,你们明白嘛?还不明白?” 唉,白讲了。 “到今年年底,我要赚上10万两银子,你们信吗?放心,我不会走的,除非我自己愿意,谁也别想赶走我。” 哎呀我的娘啊,你能不能不吹牛啊? 这是众人的共同心声。 唉,这个团队还是太嫩啊,菜鸟级别的。 这是贾珉的心声。 野渡居这里很沉闷,荣宁二府里,却是非常热闹。 自然都是关于贾珉的话题。 昨天是南安王妃的生日,请了戏班子。自己家演完之后,今天就送到了贾府演一场。两家是世交,算是友情赞助。 刚才,演了一出《游园》,是王熙凤点的。现在演的是关于西游记的戏——《火焰山》。 王熙凤喜欢言情片,贾母喜欢动作片,这是贾府人都知道的事情。 董秘鸳鸯坐着一个小杌子(小板凳),靠在贾母身边儿。 之所以坐小杌子,也是经过算计的。小杌子比较低,坐上去,就比坐在椅子上的贾母低上许多。 虽然深得董事长的信任,但是,也要摆正自己的位子。做秘书要是没有这点儿觉悟,是很难做得久的。 晚上宝玉到这里吃饭时,贾母已经听说了在野渡居发生的事儿。 但是,她并没有直接就采信宝玉的说法。 贾母是喜欢宝玉,但是,她还没有老糊涂。 宝玉是个什么人,她还是清楚的。所以,又派自己的秘书亲自去调查了一下。 “就是这些了,别的,奴婢也就不知道了。” 鸳鸯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全都汇报了。 “珉哥儿这个酒,倒是不错的,将来挣钱,也是一定的。只是10天就能赚上一万两银子,却是万万不能的。” “你们大老爷,忒也性急了点儿。赚不上一万两,三两千两也是好的嘛。现在府里的这些个爷们儿,又有几个一年能赚上两三千两的?” “再说了,因为交不上钱,就把人赶了出去,也不是咱们这厚道人家的做法,要是传了出去,还有什么体面?” “找人给珉哥儿传个话儿,到了要走那天,过来见见我。要不是有今儿个这一出,我倒是忘了还有珉哥儿这么一个人呢。” 鸳鸯听了贾母一席话,心里琢磨了一会儿,也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老太太这是对大老爷有些不满了耶。 到时候,珉四爷要是输了,老太太要见他是什么意思呢?珉四爷来的时间不长,即便是十天后,也就一个来月。即使挣不上一万两,几千两还是差不多的。 今儿晚上老太太喝了那酒,连连说好,看来那酒是能卖钱的。挣个几千两,还是有可能的。 当今府里,确实也没个能挣钱的,老太太这是看上了能挣钱的人啊。 要是个把月功夫就能挣上几千两,到哪里不能活?别说撵人家,只怕到时候拿轿子去抬,人家都未必愿意来呢。 老太太和鸳鸯都自动忽略了贾赦输了,是要在府里爬上一圈儿的事儿。 当然,就像他们想的那样,那是不会发生的事儿。因为根本就没有这个可能。 —— “根本就没有这个可能,你怕什么?” 贾赦回来之后,就开始喝今天从贾珉那里拿回来的酒。现在,眼睛已经发直了。 成功地跟贾珉打了那个赌,他很高兴,所以,破例把儿子贾琏叫了来,一起吃酒。 刚才贾琏委婉地提醒他,跟贾珉打赌有些冒失了,要是他真的交出了银子,到时候,贾赦可怎么办? 这件事儿,已经在贾府上上下下传开了,现在的人,都是看重信用的。如果到时候真的到了那一步,贾赦可就难办了。 “父亲,我也是认为他做不到的。只是要你小心些。” “看你那样子,哪点儿象我?行了,你好好地琢磨着,到时候,琢磨把他那手艺和方子弄回来。这样都能弄出酒来,想必是有些诀窍的,没有这个,我们还是是弄不出酒来。” “再一个,卖酒那天你到胡家酒坊盯着点儿,别叫他做什么手脚。去吧。” 贾琏一边往家走,一边儿琢磨着。 说我不像你,我哪点儿不像你了?吃喝嫖赌的,哪样不是跟你学的? 倒是珉老四那个做酒的方子,可未必好弄。至于盯着胡家酒坊,倒是没什么必要,谁会没事儿给珉老四银子?现在,他两眼一抹黑,想借都没地方借去。 回到家,王熙凤也回来了。刚刚洗漱完毕,穿着小衣。晚上喝了拿回来的烈酒,略微有些醉意,倒是颇有些风情。 “平儿那个死蹄子,就没说要回来?” 王熙凤对平儿,还是有些感情的。 “你可别提她,再提我就要生气了。就没跟我说句话,我看也是生了外心了。” 今天去野渡居,平儿确实没跟贾琏说话。 “这个倒也是怪不得她,一帮主子在那里,哪里轮的上她一个下人插嘴?” “倒也有几分道理,我也寻思,平儿不是个没良心的。” 对啊?平儿啊!怎么把她给忘了呢? 一瞬间,贾琏有了主意。叫平儿把做酒的方子弄出来。 不过,他自己出面还未必行,还得叫眼前这个烈货出面找平儿,才有把握。 这事儿必须一次成功,要是叫珉老四觉了警,可就功亏一篑了。 “刚才大老爷叫我把那个做酒的方子弄回来,你说这事儿可怎么办才好?我看还得你出面,找找平儿。” “你们爷儿们的事儿,叫我个女人家出面,我有什么办法?” “弄回来了,我倒也没想交给老爷,到时候,还不是咱家的财路?” “哼,这还差不多。我要说话了,估计平儿还是会给我这个面子的。这一件事儿,我就答应你。只是人家去了一趟,都得了些红利回来,怎么就你空着手回来的。” “什么红利?” “大老爷到时候,能把珉老四给赶了出去,宝玉和蓉哥儿得了他牵三个月的马,你得到了什么?不就是人家喝酒,你给提罐子的?” “原本我也是想来着,可是被周瑞那个家伙给抢了先,也幸亏他给抢了先,要不,今天爬回来的,就是我了。” “还提周瑞呢,刚才叫太太骂了个狗血喷头,说是再有一回,就打发他到庄子上去呢。那些下人们见周瑞倒了霉,都吃酒祝贺呢。这回,他的脸可丢大了,怕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所以,这个珉老四,也是当真可恶。这回要不是大老爷抓住了他的话把儿,怕是又叫他溜了过去呢。上回轻轻松松就把你和蓉哥儿绕进去了,这回,总算是他也有马有失蹄的时候了。” “按说那珉老四也是个有算计的,这回怎么就叫大老爷给治住了呢?当时,到底是怎么个情形?我倒是很愿意看见他吃瘪的样子呢。” 于是,贾琏就把当时贾珉如何说给府里交一万两银子的事儿,前前后后又说了一遍。 王熙凤听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但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儿,又一时说不出来了。 “哎呀。” 突然间,王熙凤大叫起来。 正在给她梳头的丰儿以为碰着她哪里了,王熙凤却是挥挥手,叫她出去了。 “你是说,真的是珉老四自己说的,要交给府里一万两银子的,对吗?” “是啊,就是他自己说的,可不就叫大老爷给抓住了话把,后来他还想耍赖着呢。” 王熙凤虽然觉得贾珉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但是,也认为贾珉不可能在十天之内,把酒卖上一万两银子。 如论如何,这次他也是跑不了了的。 找平儿弄酒方子的事儿,她自然是要去办的。不过,弄回来之后,她可不会交给贾赦,也不会交给贾琏。 贾赦且不说,叫贾琏再有了钱,还不得更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这么好的买卖,还是自己干着妥当些。肥水岂能流外人田? “我的姑奶奶,你就别想这想那的了,我可是都等不及了。” “瞧你那猴急的样儿,没个出息。” 王熙凤抛个媚眼儿,两人上炕,动作起来。 所谓同床异梦,说的就是他们了。 第0030章 议论纷纷(二) 贾蓉今天很高兴,所以,必须出去吃酒,好好地庆祝一下。 上次叫珉老四给算计了,他就一直想找回场子,只是始终也没找到机会,如今他自己送上门儿来了,如何能够放过他? 前些日子,他跟秦可卿核计,想叫贾珉出头,制止自己的老爹骚扰秦可卿,可是,这个不识抬举的珉老四,竟然拒绝了。 起初,贾蓉对于贾珉的拒绝有些恼怒,但是,在贾珍被劫道,失去了男人的本事后,贾蓉又感到幸运了。 幸亏他当初拒绝了,否则,自己到如今也欠着他的人情呢。还落了个把柄在他手里。 只是后来又在蒙儿的事儿当中算计他,却是叫贾蓉难以容忍。 当初贾琏要对付贾珉,贾蓉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是,贾琏也没有刻意地瞒着他。在对付这个野种的问题上,他跟贾琏还是完全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贾蓉时刻想着报复贾珉,今天终于找到了机会。大老爷把他赶出去,然后再给宝玉和自己牵6个月的马,嘿嘿,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混下去?只怕一个小厮都敢唾你了吧? 贾珍现在还在张太医家疗养,所以,贾蓉现在在家里很轻松他去了父亲的房里,父亲的两个小妾佩凤和谐鸾都在。 贾蓉是早就跟他们有一腿的,于是就调笑了一会儿,说是过一会儿再来。出了们,就见到了两人的丫鬟,回避在一边。 贾蓉在一个丫鬟身上胡乱地摸了几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秦可卿还没有睡,自从贾珍受伤以后,她就轻松了下来。 尽管现在对外面还瞒着,但是,从贾蓉嘴里,她还是知道,自己那个活驴老公公是彻底地废了,对她再也不会造成威胁了。 每每想到此处,她就有些既欣喜,又害怕,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欣喜的是,自己以后安全了,可以保住清白和名声了。 害怕的是,珉四叔会不会被人家发现?如果发现了,他会怎么样? 期待的,她就有些说不清了。不过,一想起那天晚上那些叫人害羞的事儿,可就叫人心里扑腾扑腾的呢。那种感觉,还真的是很奇妙耶。 可是,这明明是不好的事情啊,要是叫人知道了,也是没有活路的啊。 可就是偏偏忘不了这一切啊。这个珉四叔,也真是讨厌哩,见人好生为难啊。 他现在好吗?据说在乡下,下人们伺候的好吗?可别冷着饿着了。 珉四叔今年也15了吧,也该是成亲的年纪了。只是将来会给他找个什么样的呢?会不会对他好呢,能比我好吗? 哎呀,怎么想到这上面来了,真是没羞没臊的。 府里人都说珉四叔就要被赶出去了,怎么会这样呢?干嘛要赶他走呢,很不错的人啊,他又不会抢宝二叔的位子。 十天时间,就叫珉四叔拿出一万两银子,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珉四叔也真是的,那么机灵,那么有胆色的一个人儿,怎么就叫他们给算计了呢,这府里的男人,哪个是好相与的,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茬儿啊。 西边大老爷也就罢了,从来就不是个善茬,宝二叔素来还是个好的,怎么也跟着趁火打劫呢?尤其是蓉哥这个没眼色的,你怎么也去跟着打赌呢,珉四叔是咱的恩人哩,叫我以后怎么见珉四叔? 这府里这么大,怎么就容不下珉四叔一个人呢? 现在,没有一个人帮着珉四叔说话的呀,也真是太可怜了。 明儿个,倒是要去庙上拜一拜,请佛祖保佑珉四叔过了这一关吧。 见了贾蓉,秦可卿就有些生气,不愿意搭理他。 “怎么还没睡?这几天身子可好些了?” 秦可卿不吱声。 “可是为了什么生气?” 还是不吱声。 “可卿,告诉你些有趣儿的事儿,珉老四那个家伙……。” “咱不能这样说话的,那可是你的四叔啊。” “哦,对,四叔。珉四叔就要滚蛋了。不过,在他滚回乡下去之前,还要给我和宝二叔牵马。” “这可就是作践人了,怎么说,珉四叔也是主子。有损体面的。再说了,你们就能保证赢?” “我赢定了。跟你实话说了吧,刚刚出去吃酒时,我又找了药材铺的柳掌柜的,问了他灵芝的事儿,珉四叔是万万种不出来的。” “我看那珉四叔也是个有胆色的,既是他说要种,想必也是有道理的。兴许真就叫他种了出来,也是未定。” “柳掌柜也早就想种了,年年都到山上去,灵芝虽然是采了些,但那种子却是从未见到。传说那灵芝就跟人参似的,自己会走的,想必是一见到人,种子就跑了。柳掌柜的也说了,自古以来,就没人能够种出灵芝来。所以,他输定了。想要我的全部身家,他有那个命吗?” “我也是你的身家,若是你输了,你怎么办?把我也给他吗?” 秦可卿盯着得意洋洋的贾蓉。 正如贾珉分析的那样,外表上,秦可卿是个温和柔弱的人,私下里,却是极有见识和主见的。 自从贾珉收拾了贾珍后,她就一直琢磨,贾珉到底是个什么人。 表面上,贾珉是个不识字的,但是,那句“我穿越无尽时空,就是为了在这里和你相遇”的话,岂是一个不识字的人能说的出来的? 秦可卿也是个识字的,这点儿判断力还是有的。 “那自然是不会的,我不可能会输的。再说了,我还问过焦利,焦利也是不相信能种出灵芝出来的。要不,你明儿个出去打听打听,看看有谁说能。” 这点贾蓉倒是没撒谎,焦利确实也不相信,贾珉能种出灵芝来。 连药铺的柳掌柜这样的专业人士,现在都还以为灵芝是象高粱、谷子那样,是用子实体的种子种出来的呢,何况其他人? 秦可卿也是不相信的,这让她感到有些失望。她很希望珉四叔赢,可是,一想到,珉四叔要是真的赢了,那可怎么办呢? 把自己送给珉四叔,差着辈分呢。 秦可卿又纠结起来,这些天,她总是这么纠结。于是在心里就有些埋怨贾珉。 珉四叔,你是个坏人哩,把人家的心都给搅乱了耶。 唉,这个大美人啊,闷骚型的。 寺庙并不总是清净之地,起码,铁槛寺就是这样。 今天下午发生在野渡居的事情,在贾赦等人刚刚回府不久,就传到了铁槛寺。 妙玉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府中。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快,就从庙里出来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她还在想着这个问题。她告诉自己,这是因为宝二爷也参加了那个赌局,可是,在心里浮现的,却时常是那个私生子的形象,尤其是那天晚上,他从棺材里出来,站在禅堂门口时的样子。 还有,他那因为身上臭味儿现出来的窘迫的表情。 于是,妙玉就在心里笑了起来。 他可真是能得罪人啊,府里的三位老爷,跟他一个人打了那么大的一个赌局。这一次,他可是要倒霉了呢。 黛玉屋子里,照例是花红柳绿,万紫千红。 李纨、黛玉、迎春、探春、惜春、妙玉、袭人、晴雯、素云、紫鹃、雪雁、司棋、入画、彩凤等姑娘丫鬟,挤了满满一屋子。 正中间,那个正在眉飞色舞地讲话的十四五岁男孩,就是大脸猫宝玉了。 大家都听得很入神,随着宝玉的声音,不时地发出一些显然是有些夸张的惊讶声。 “各位姐姐、妹妹……,” 宝玉听了一下,看看林黛玉,见林妹妹正在专心地听着,宝玉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接着往下讲。 “你们问我,为什么敢跟那个珉老四打赌,我告诉你们,我可不是随便就打赌的。当时,那个焦利一说那三亩地西瓜能卖上五千两银子,我就有些生气。” “虽然我不知道西瓜多少钱一斤,也不知道一亩地能打多少西瓜,但是,赖大、林之孝和周瑞他们,可都是不信的。我再三向他们确认,他们都说,统共也就能卖个六七两银子。” “我一想,也对呀,要是三亩地就能卖上五千两银子,我们家的土地多了,何不都种上西瓜,只怕那样的话,我们的府里,早就堆满了金山银山的了。” “显然,那个珉老四不是个靠谱的。按说呢,我这个人,你们也都是知道的,是不太愿意理这些俗事的,可是,后来,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们猜,怎么着?那焦利竟然说,珉老四还要种灵芝。灵芝你们是知道的,《盗仙草》那出戏中是有的,小青到峨眉上去偷灵芝给许仙治病。我再问管家们,他们也说是种不出来的。” “还有好笑的呢,珉老四那个家伙,竟然要在房子里养猪,你们谁见过在房子里养猪了?” “更可气的是,珉老四竟然说,他在十天之内就向府里交一万两银子。西瓜和灵芝的事儿,说说也就罢了,我就当他吹吹牛了。可是,你竟然说要交一万两银子,可就是欺负我们府里无人了。” “我不管钱,可也知道,咱们这两府上上下下两千来口子,一年也不过几万两银子,他凭什么十天就能挣上一万两?这不是明摆着蔑视咱们吗?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好,大老爷跟他打赌,于是,我就打算教训他一下,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宝二哥,我问你一件事儿。” 宝玉正唾沫横飞地讲着,一个人站了出来。 第0031章 传到外面了 站起来的是探春。 探春虽是赵姨娘所生,但是,却总是刻意地跟赵姨娘疏远,保持距离,反而跟王夫人走的非常近。 在自己的兄弟中,也是近宝玉而远贾环。 “宝二哥,我就有些奇怪了,珉四哥怎么有那么大胆子,竟然敢跟你们那么多人打赌,难道他就不怕被大老爷赶出去吗?” “我哪里知道?不过,他后来是想反悔来着,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愿赌服输,大老爷岂能让他反悔。” “要是你真的输了,难道真的就把晴雯送给他?” “没事儿,不会输的。三亩西瓜卖五千两银子,你们谁信?” 宝玉扫视一圈儿,没人回答。 “你看,没人信吧。” 李纨听了,也是暗暗摇头。 其实,李纨还是比较同情小叔子贾珉的。 这或许是跟她自己的经历有关。 贾珠早亡,现在就自己一个人,守着贾兰度日,唯一的希望,就是贾兰能够考取功名,自己将来也有个依靠。 想来那珉哥儿的母亲,虽然有老爷,但是,这些年也是不管不顾的,跟守寡也没什么两样,珉哥儿来了,谁都知道,府里不待见他。倒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呢。 只是这一回,怕是要回到乡下去了。这样打赌,怎么会赢呢,怕是上了别人的圈套了。 妙玉听了,心里也核计开了。自己其实是不必来的,珉四爷回乡下,怕是定局了。自己有时候还想起他,可真是不识时务啊。宝二爷才是值得惦念的人啊。 王夫人正在打坐念佛。 看起来一脸平静,心里却高兴的恨不得找个地方大笑几声。 虽然周瑞让她又一次丢脸了,没想到,那个野种的报应来的这么快。 就连大老爷都出手了,再加上蓉哥儿和宝玉,我看你还往哪里跑,这回可是你自己找死。 我的宝玉长大了,知道为娘着想了。 梦坡斋。 贾政在屋里走来走去的,不时地唉声叹气着,时不时地嘴里骂着。 “这个孽畜,这个孽畜。” 内城大金门胡同,是帝都夜晚最热闹的地方。 整条街上,一溜排去,有几十家青楼。有官妓、营妓、还有私妓。 这里是男人销魂的地方,每到夜晚,华灯初上,就人流如织,往来不息。 玉华楼,就是其中最为有名的一家妓馆。 这里,既有卖身的***也有卖艺不卖身的艺妓。 玉华楼之所以有名,就是因为这里除了有上等的***还有卖艺不卖身的艺妓——谷盼盼。 谷盼盼当今帝都最为有名的四大艺妓之一,一支琵琶,不知道迷醉了多少文人骚客,达官贵人。 现在,谷盼盼正在陪一群贵公子在喝酒宵夜。 谷盼盼本来是不愿来的,但是,这些人,个个都是有来头的。老鸨得罪不起,她也得罪不起。 为首的,是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三十来岁。 其余的,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 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烈将军陈瑞文。 治国公马彪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德。 定城候之孙,世袭三等男京营游击谢鲲。 景田候之子,五城兵马司裘良。 以及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和陈也俊,卫若兰等,都是勋贵之家的后代子弟。 今天,由冯紫英做东。 这些人,都有自己的固定社交圈子,圈儿内基本上都是一些勋贵子弟。贾琏、宝玉、贾珍、贾蓉等,都是圈儿内人。 到了一起,无非就是斗酒狎妓,玩儿狗斗马,捧角儿做诗之类的,总而言之,就是一味搞乐。 话题,无非就是哪个角儿好,那个妓红。当然了,最多的,还是朝廷、官场以及帝都各大世家的轶闻趣事。 今天的主要话题,就是荣国府那个私生子的事儿。 这个私生子,可是颇为有趣儿。 还没等到了府里,名声就传出来了。 先是在路上暴病身亡了,后来又活了过来,然后就是破棺而出,第一天到荣国府,就把庶子给打了,然后就出了府,自己到郊外弄了一个住处。 没想到,到了那里也不安生,又鼓捣出了大动静。 开始还比较靠谱,弄了个压力井,也算是一件好事儿,这些天,正忙着赚钱呢。 接下来,就有些不着调了。 “那个压力井,可是个好玩意儿啊,我们这里还安了一个呢,一压就出水了,很便宜的。”(ps:红楼一书中,“便宜”这个词,经常使用,是“方便”的意思,不是价格便宜的意思。读音是bianyi。这个用法,至今在东北一些地区还在使用。) 谷盼盼一边说着,一边理着头发。这是她的招牌动作,显得很有风情。 “那就是我们说的那位主儿鼓捣出来的东西。” 五城兵马司裘良说道。 他在五城兵马司,消息很灵通的。 “说起这个贾四儿,我倒还有一面之缘。上次去栖霞山,我还跟他在一起住了一晚。” 冯紫英喝了一口酒,慢慢说道。 “哦?这倒是新鲜,该不是他和我一样,也有龙阳之好吧?” 柳芳说着,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去,别胡说八道,你好这个,我还不好呢。” 众人哈哈大笑。 “要说你们男人可真就是一个坏,有了女人还不满足,还非得自己搞搞自己。” 谷盼盼及时地插了一句。 “我知道,你上次是陪令慈还愿去了,他去那儿干嘛了?” “我也奇怪着呢。就一个人,一个随从也没带,上山了。” “这倒是个标新立异的人物。”牛继宗说道。 “这小子,标新立异的事儿多着呢。胡家酒坊的事儿,都听说了吧?那就是他搞的。” 这回又是裘良。 “这个道道,确实新鲜,这么做生意,这些年还是头一回听说,现在,可是有不少人关注着呢。连我都被勾起了好奇,倒是真想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酒。” 陈瑞文也不甘落后。 “酒确实是好酒,非常烈,说是辣死你,倒也不过分。” 冯紫英摇摇扇子,一副稳坐泰山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那是好酒,难道你喝过?” 马尚德有些不服气。 “嘿嘿,我还真的喝过。今儿个贾府的宝二爷给我一小罐儿,那叫一个辣,好酒,这辈子从没喝过。到了那天,我也是要去买上几罐儿的。喝了那酒,再喝咱这个,那就一个字儿:水!” “照你这么一说,到时候,我也是要去看看热闹的。” 谢鲲说道。 “还有一件新鲜事儿呢,胡家酒坊的胡老板,找到了我们五城兵马司,说是到了那一天,叫我们派人到那里维护秩序。怕是那天发生什么拥挤踩踏事故。嘿,一个商家,竟然出了这么个主意。” “你们去吗?” “自然是去了,到时候,一人给我们一斤酒,能不去吗?说起来这事儿,还是跟那个贾四儿有关。叫我们去,就是他的主意,还给我画了图形,说些什么行进路线,用些隔离绳什么的。我一听,倒还有些道理,就答应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一件事儿来。今儿个下午,也是胡家酒坊的,来找我们鸨母,说是那天要请我们一些姐妹去给捧场,我还得去呢。” 谷盼盼说道。 “好,那天我们都去给你捧场。” 牛继宗显得很爽快。 “我听说,那酒卖的很贵呢,据说,有的要100两银子一斤呢。” 噗,牛继宗把一口酒全喷了出来。 “什么酒卖一百两银子一斤,劫道啊?傻子才买呢?” “说是什么高档酒,专门送礼的,叫什么礼品酒,买酒的时候,还有神秘礼物赠送呢。现在,整个大金门都传遍了。就连姐妹们都想去看看呢。” “要说这个银子,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来。听说,那个贾四儿跟他的大伯打赌,十天之内,他的酒要卖上一万两银子。如果到时候,他不给府里交上一万两银子,就回老家去,如果交上了,他大伯就当着荣宁二府人的面,在府里爬上一圈儿。这事儿,倒是很有趣儿的。” “如此说来,这个贾四儿倒是有些胆子。” “胆子倒是有了,也不过是个莽夫而已。那酒再好,怎么能卖上一万两银子,你当那是劫道啊。再说了,那贾四儿还放出狂言,说要把自己的三亩地西瓜卖上5000两银子,还说要种出灵芝来,你说可笑不可笑?” “唉,到底是乡下小子,没见过世面,以为咱这帝都是他乡下呢,那里到处是牛,他想怎么吹,就怎么吹?原来我见他弄那压力井,还以为他是个靠谱的,没想到,原来是这么个主儿。” “倒也不奇怪,这贾家现在也没什么象样人物了,一个乡下小子都敢出来招摇撞骗了。” “如此有趣人物,奴家倒是很想见见呢,看看他到底长得是什么脑袋?” “谷大家想见,哪天我们就把他约来,到时候你就跟着他到乡下,给他生一堆孩子去。” “裘良,你那狗嘴就吐不出象牙来。看我不撕你的嘴。” “这贾四儿如此胡闹,贾府就没人出来管管?” “你们也该知道,那贾存周历来在府里就是个不愿理事的,据说史太君至今也没见那个贾四儿。这回不就自己作到头了,他大伯出手了,存心就要把他给赶回乡下去呢。” “唉,到底是歌妓出身,总是上不了台面的。” “喂,不带这么说话的,奴家也是歌妓呢。” “好好,不说,不说,我自罚一杯。”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第0032章 紧锣密鼓 就在这帮勋贵公子们个个眉飞色舞地议论着贾珉的时候,在玉华楼旁边的另一家妓馆——美月楼,也有一帮人在议论着贾珉和贾府的事情。 话题自然是围绕着那几个赌注展开的。 这是一帮官员,或者说,是官场中,与勋贵集团相对应的文官集团的分子。 与勋贵集团是靠吃祖宗饭得到今天的荣华富贵的道路不通,文官集团基本上走的是科举道路。是通过考试,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路拼杀,层层选拔上来的。 前者是拼爹,后者是个人奋斗。 今天在座的,是工部吴尚书,翰林院陈翰林等六七个人。除了吴尚书和陈翰林是同科进士外,这些人还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都是前大学士季明銮的好友。其中吴尚书跟季明銮还是金陵同乡。 这个时代的妓院,除了可以狎妓之外,还有一些歌舞宴乐等项目。时不时地,还扮演一下人口贩子的角色。 算是现代的夜总会、酒吧、洗浴城、洗脚房等的综合体。 官员文人们到了这里,不仅不用担心被举报、曝光,反而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到了这里,回去之后,常常还要大肆炫耀一番。 若是看上了某个歌妓或是***可以为她赎身,或者就干脆收入房中,也没人认为有什么不正常,反而可能成为一件美谈,让人羡慕。 胡家酒坊即将有新酒上市的消息,自然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只是引发他们注意的因素跟勋贵公子们不同。 这个因素是野渡居。 野渡居是季明銮的宅子,但是,季明銮并没有把贾珉引进到吴尚书的圈子里,所以,贾珉对他们来说,现在还基本上就是个路人甲。 对贾珉感兴趣,也只是因为他的身世、有些传奇的经历,新型的商业技巧,和贾府的关系等因素,基本上还是在一种轶闻的层面上。 不过,刚刚从乡下来到帝都一个来月,就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也算是个极快的速度了。 吴尚书他们的议论,最后有一个结果:等到那个“辣死你”的酒上市那一天,也到胡家酒坊去看看,买上几斤尝尝。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时此刻,他们议论的主角贾珉,就在他们隔壁的房间内。 贾珉的身边是胡老板,依次而坐的,是来自于南七北六十三省的一些富商巨贾们,一共九位。 虽然这里是风月场所,但是,他们却不是来谈风月的。 商人嘛,自然是谈生意的。富商巨贾嘛,自然是来谈大生意的。 “条件嘛,也就基本上是这些条款了。当然了。现在你们还没见到我的酒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等到上市那天,各位都到胡家酒坊去。一是可以现场品尝,二是可以看看我的营销方式,这就是你们以后的营销模式,比你们自己关起门来琢磨,要省事多了。” 在贾珉的前世,是个物资极大丰富的时代。那个时代,生产出一件东西,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难就难在谁能把东西给卖出去。 所以,一个成功的商业模式,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个时代,这两方面,都跟他的前世没法比。如果这个优势不好好利用,贾珉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点到为止,贾珉就先告辞离去,留下一帮人嘀嘀咕咕,既有些担心,又充满了期待。 贾珉骑上马,走了有两刻钟,来到了水源街。在一处低矮破旧的小房子前,下了马。在那扇几乎一推就会倒下的破门上敲了两下。 这个时代,毛笔字写得好的人,比比皆是。但是,能够成为书法名家的,还是极少数。 想成为名家,一要有运气,二要有名气,三是字要有自己的风格。 三者都没有的,字写得好的也有的是。想靠字挣钱,就得想些旁门左道了。 书手,就是旁门左道之一。也就是专门靠模仿别人笔迹吃饭的人。 屋子里亮起了昏暗的灯光,很快,一个五十来岁的,干瘦的人出来了,在门口四下望了一下,把贾珉让进了屋内。 瘦子弯腰从角落的一堆纸里掏出了一卷宣纸,放在桌子上展开,贾珉开始检查。 “嗯,不错,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了。印章呢?” 瘦子打开一个柜子,拿出一个布包递给了贾珉。 贾珉检查一番,掏出3块五两的银子。 “成交。告辞了。” 然后出门上马离去,左转右转,来到了悦来客栈。 今天,他就要在城里住下了。 在灯光下,贾珉又把那卷宣纸和印章检查了一下,然后吹灯睡觉。 第二天早晨吃过饭,贾珉结账走人,来到了周家木匠铺。 “四爷,这么早就来了?” 周掌柜热情地迎了上来。 “嗯,箱子都做好了么?” “都做好了,就等着给您送去呢。” “我看一下。” 周掌柜引着贾珉,来到库房,揭开苫布,那些酒盒和包装箱就露了出来。 贾珉随便抽查了两个,对于质量很满意。又点了一下数目。 “现在就装车,给我送去。你自己的车不够,就雇车,一次给我送去。按照约定,银子先给你五成,剩下的五成,五天之后给你。” “就听四爷吩咐。” 从木匠铺出来,贾珉就出了城,来到了万家窑。同样的程序,跟万老板闲聊了几句,万老板吩咐装车,贾珉就回到了野渡居。 贾珉对于自己团队的激励工作,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这几天,焦利和平儿的情绪仍然不高。南儿、宁儿、风花、雪月也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兴奋劲儿。众人心中,都有一种要散伙儿了的感觉。 晚上的识字和算数培训,学的也不像以前那样积极了,只是在贾珉的督促下,才算是硬着头皮坚持下来。 不过,贾珉昨晚上是在城里住的,估计昨晚上,这帮家伙也是偷偷地翘课了。 唉,真是个菜鸟团队啊,几个赌注就把你们击垮了,今后还怎么经历大风大浪?还是缺乏锤炼啊。 就这素质,要是三天以后,我倒还真是担心你们能不能承受胜利的喜悦呢。 虽然士气低落,倒也有一件好处。贾珉交代他们的活儿,倒也没怠慢。都是按部就班的干着。 灵芝二级种还在培养室里,贾珉进去,打开了一罐,菌丝已经开始扩散了。这是个好迹象,证明灭菌和接种都成功了。 打井的事儿,还在进行着。不过,由于家里的事儿太多,焦利已经不去了。把事情交给了最早雇佣的力工老秦。现在,老秦就成了工头,暂时主持这个项目。 仔猪进了40头,把刘铁山的老婆雇来喂猪。由于酒糟都是精饲料,只是喂酒糟,不仅浪费,还不利于猪的肠胃。所以还需要适当地加一些粗饲料,以增加猪的胃肠蠕动,促进消化,以利于营养吸收。 所以,刘铁匠的老婆又承担了打猪草的任务。每个月一两银子,把她和刘铁匠高兴的几乎跳了起来。 这个收入,是以前平儿在府里的月例,相当于一个白领的标准了。 贾珉这次做的酒锅,一次可以投料300斤,每次的加温过程,需要一个时辰左右,出酒过程,需要两个时辰,所以,一个生产周期,是三个时辰。 连续生产,一天可以出三锅。但是,贾珉只叫焦利生产两锅。一共生产出两千斤就可以了。 如果生产的太多,那天卖不了,可就有些尴尬了。 贾珉用的是饥饿营销法。 昨天,平儿提议,要把已经生产出来的酒拿出去卖,但是,叫贾珉拒绝了。 这个时候在市面上就出现了,可就大大地影响正式上市的神秘性了。 自从那天贾赦他们走之后,第二天,府里觉得有些头脸儿的主子和管家,就纷纷打发人来野渡居,这个说买上几斤,那个说要上几斤。打得都是主子们的名号。 一个个分明都是吃大锅饭,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做派。嘴上说是买,却根本就没有付钱的打算。 在他们的眼里,即使给钱,贾珉也是不敢要的。 贾珉自然是不会惯着这些臭毛病,就连贾政派李十儿来,都叫贾珉给骂了出去。 如果这些酒到了他们手里,第一个反应,十有八九就是拿出去显摆。这就流进了市面。 同时,贾珉也是要从现在起,就彻底地杜绝府里人这种不劳而获的占便宜习惯。否则,以后再有了别的东西,这个来拿,那个来要,还不得叫他们给折腾穷了? 况且,这也是对外界人的一个警告。连自己家里人都不给,外界那些觉得自己有头有脸的,蠢蠢欲动的家伙,也就轻易不敢打白拿白占的主意了。 虽然觉得贾珉骂那些人痛快,但是,平儿和焦利也着实替贾珉担心。 心道:四爷这是把府里人都给得罪遍了,要是输了赌局,可真就是一点儿活路也没有了。 不过,一看贾珉那若无其事,没心没肺的样子,也就只好叹一口气。 这个主子,心还真不是一般地大啊,我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主子呢? 贾珉自然知道得罪人的后果是什么,但是,他把酒给了他们,就不得罪他们了吗? 同样是得罪的。白拿白占惯了,胃口就会越来越大。这些人,即使你把自己剁碎了,给他们做馅儿,他们也觉得是应该的。 况且,那帮下人们,各个都是虚支冒领惯了的,从你这里拿了10斤酒,他敢克扣5斤。 与其叫下人们克扣,还不如到时候,自己给送到府里去呢。 所谓打下什么底儿,就是什么底儿,就是这个意思。 或许是凑巧,周家木匠铺的车和万家窑的车一起到了。 战役的最后准备阶段开始了。 第0033章 决胜前夕 望着堆得满地的酒瓶子和包装箱、包装盒,平儿和焦利面面相觑,相对无言,就差两眼泪了。 这个败家子儿这是要干嘛呀?能不能不折腾啊?人家都要把你赶出去了,你还折腾啊? “四爷,现在就剩下十两银子了。” 平儿觉得,必须告诉贾珉目前的经济状况。 虽然打井一直在挣钱,但是,赶不上花钱的速度啊。银子是哗哗地流出去了,可弄回来的,净是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啊。 唉,算了,现在跟他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了。大不了,他被赶出去那天,把我自己这些年的体己拿给他做盘缠,让他能够回到老家去,也算是主仆一场了。 贾珉仍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哦,还有十两啊?我还以为一点儿也没了呢。到底是平儿会算计,将来我要是成了家,就把平儿请来,给我管钱。” 就你这样的败家子儿,谁会跟你?打一辈子光棍儿吧。 “好了,人都到齐了。现在,我宣布几条规矩。从现在起,到卖酒那天,野渡居实行全封闭管理。也就是说,谁也不许回家。这主要是指的你刘铁山、你老婆和刘成说的。” “外面的人,谁也不许进来。包括府里的主子们都不行。如果有主子来了,你们顶不住了,就来叫我,这几天,我都在家。” “如果有人想强行往院里闯,就把他打出去。” “老秦他们到这里来取井管子,就叫他们在大门外等着,刘铁山把管子从大门递出去。决不允许他们进院子里来。” “今天是六月十六,六月十九,我们的酒就要上市了。一会儿,我们就开始灌酒。把酒灌到这些瓶子里,然后在装到盒子里和箱子里。” “你们当然没见到过这么卖酒的,但是,等到六月十九那一天,你们就会见到,这些酒,很快就会被人抢光的。” “灌装的时候,瓶子要装满,封得要严实。封完口后,把酒瓶子嘴朝下,控一会儿,如果没有酒渗出来,就算是合格了。” “其他的要求,一会儿灌装时,我再指点。很简单的。” “灌装时,要小心,瓶子和酒都很贵的。这一种,一瓶要卖50两银子的。” 什么?就这么一瓶酒,卖50两银子?谁买? 一般家庭,六七口人,一年过日子,也就20来辆银子,你一瓶酒就够一家生活两年半的了,那个傻子会这么买酒? 完了,这个主子算是完了,疯了。 平儿摇摇头,也没说什么。不是不想说,而是对贾珉彻底失望了。 似乎还嫌不够刺激,贾珉又说话了。 “平儿,六月十九那天,你提前雇好马车,到时候,好往家里拉银子。” 好吧,你说雇就雇,正好把你拉到乱坟岗去,省得现雇来不及。 马车拉银子,那得拉多少?至少得几万两吧? 众人彼此看看,然后一笑了之。对于这个主子的话。他们已经习惯了。 若是把他的话当了真,死了连裤子都穿不上。 腹诽归腹诽,活儿还是要干的。 今天,装的是主子所说的精品装,一共864瓶,一瓶一斤装。装完后,又装箱,一箱12瓶,装了72箱,中间用铡细的稻草填上,防止磕碰。 装完了这些,天也就黑了,摆过饭之后,又是上课了。众人心里没底,也没心思学习,贾珉讲了些什么,也是鸭子听雷——不懂。 贾珉也没跟他们较真儿,一个时辰一到,就放他们回去了。 第二天装的叫礼品装,主子说,这是专门用来送礼的。 这个礼品装,是专门装在一个盒子里的。一盒两个一斤装的大瓶,外加两个2两的小瓶。叫做什么子母装。大小瓶加一起,一盒是2斤4两。最后一共装了420盒。 最后是108盒是收藏装的。盒子、瓶子、装量,都跟礼品装的一样。 所不同的,就是酒的度数不一样。 精品装的,是50度的酒,礼品装是60度的,收藏装的是70度。 度数什么的,他们也不明白,反正主子说什么是什么,自己只管听吆喝就行了。 这回装得很快,刚到巳时就完事儿了。中午摆过饭,贾珉就叫众人去睡觉,说是晚上就要进城,明儿一早还要起早。于是众人就去睡觉。 自从那天贾赦走之后,众人就一直处于紧张当中。现在,就只剩下一天时间了,虽然仍然感到心里没底,但是,一想到这难熬的日子就要出头了,到了明天,大家免不了各奔东西,也算是终于解脱了,于是就睡着了。 晚上戌时,胡老板带着胡家酒坊的马车来了,一共10台,把那些成箱成盒的酒装上车后,又装了一缸散酒,也有个七八十斤。 然后,留下刘家三人看家,平儿、南儿、宁儿、风花、雪月都上车。贾珉和焦利骑马,一行人就好好荡荡地向城里进发。 到了城门口,已经有两个守城门的兵卒在等着了。胡老板从车上拎了两个罐子送过去,城门就开了。 车队进了城门,就听得后面的两个兵卒大声喊着:真特么好酒! 走了多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胡家酒坊。已经有伙计在等着,于是就开始卸车。把酒都装进了库房,焦利清点了一遍,贾珉就跟焦利在库房里住下来。 库房里已经准备了两张床,两人躺下,一边休息,一边看守着酒。 那边平儿等人,胡老板已经给准备了住处,一一安寝不提。 鸡叫三遍的时候,已经是寅时尾了。外面开始忙碌起来。 平儿昨天白天睡够了,也就早早起来。洗漱完毕,就跟风花、雪月出来了。 “平儿姑娘早啊。“ 胡老板热情地打招呼。此时,外面已经开始搭起了台子和案子。贾珉也在那里,来回地指挥着。 道路两边,延长30多丈,每隔一丈来远,就插一个彩旗,红的、黄的、绿的、蓝的、白的都有。早晨的威风吹拂下,彩旗飘飘。 “胡老板好主意,这个景儿,还真能招人儿,我可是头一次见呢。” “哎呦,平儿姑娘,这可不敢当,这主意可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 “你家爷的啊。” 他的?嘁。平儿想说什么,又觉得当着别人的面儿,议论自己的主子不好,也就不说了。仔细一想,也就自己的主子能想出这等主意来。 只是,这样就能卖出一万两银子出来吗? 旁边的店铺,早就从那个倒计时牌子上,知道了今天胡家酒坊要卖酒了,于是就纷纷过来看热闹,议论纷纷的。 吃过饭,街上陆陆续续开始出现了行人。 整个台子和案子都已齐备,左边是个小台子,玉华楼来的艺妓已经开始在那里弹起了扬琴。 右边是一个棚子,那是一个乐队,正在演奏乐曲。不少人在那里围观着。 整个卖场,分为南北两部分,都设在路边,中间把道路留了出来。靠近卖场的地方,用绳子拦了起来,成了通道。这样,人多了,顺着绳子走,就不会乱了。 不一会儿,五城兵马司的裘良带着50个兵卒来了。贾珉过去,跟裘良说了一会儿,裘良手一挥,兵卒们散开,各自找位子,开始维持秩序。 辰时整,街上已经挤满了人,围着街道两边的价格牌子,议论纷纷。 “特马的,什么酒,卖5两银子一斤?” “5两银子还算贵?这个10两银子呢?” “10两算什么,这个50两呢?” 裘良走过去看看牌子,吓了一跳。 我靠,这个贾四儿,你玩儿真的,还真的卖50两一斤啊?嘿嘿,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怎么把酒给卖出去。 牛继宗、冯紫英,陈瑞文,柳芳,马尚德,贾琏等一行,拥着谷盼盼来了。 谷盼盼抱着个琵琶,胡老板迎了上去,引着谷盼盼往花厅走。 刚走到门口,谷盼盼吓得一下子退了回来。 原来,从房顶上,呼啦啦地滚下来一些东西,伸开来,竟然是一个个几丈长的巨大条幅。 上面写的字,叫人一看,就未免震惊。 “金陵赵半城恭贺野渡居国公酒上市!” 赵半城啊,江南最大的盐商啊,他都来了? “苏州黄西德与国公酒共进退!” 黄西德啊,苏州最大的绸缎商啊。 然后又是五六个条幅,都是天下最有名的商号。 谷盼盼看了一会儿,四下搜寻了一番,没见到想要见到的人。 “哼,我就不信你一会儿还不露面。” 说完,脚一跺,娇躯一扭,进屋了。 她进的是花厅,这里是胡家酒坊平时的客厅,很大,里面已经摆满了椅子,足有二百来张。前面是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台子。 这里,是今天的贵宾厅,一百份收藏酒,将在这里拍卖。 玉华楼的鸨母,领着20个姑娘来了,穿的是薄薄露露的轻纱,里面的肌肤隐隐可见。一过来,就吸引了客人的注意,个个眼睛都转不开了,有几个甚至还留下了口水。 姑娘们分成两队,一队到南边儿的台上,另一队到了北边儿的条案后,分别在椅子上坐下来,雪白的长腿翘起,搭成二郎腿。就露出了绣花鞋和雪白的小腿来。不时地向着客人们笑着,抛着媚眼儿。 巳时初,胡家酒坊的伙计们,统一穿着崭新的蓝色长袍,开始往外面搬酒。 一队向北,抱着箱子,这是精装酒,每箱12瓶,每瓶5两银子。 另一队向南,每人抱着几个精美的盒子,这是礼品装的子母瓶。一共400盒。 这边正搬着,忽然间,人群里一阵骚动,一股强烈的气味传来。 第0034章 简直疯了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变得一下子安静起来。 那是一股酒汽,一股浓烈的酒汽。人们不时地抽动着鼻子,想尽量把酒汽吸进鼻子里。 他们从来没闻到过这么浓烈的酒气。 就见6个兵卒,两人抬着一个大酒坛子,一共抬了三个酒坛子出来。另外有2个兵卒跟在后面,各自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小酒杯。 爱喝酒的人都知道,那是半两的酒杯。 北边儿精装酒那边,放了两个坛子,南边儿礼品装这边儿,放了一个坛子。 玉华楼的姑娘们站起来,一人拿了一个酒提子,开始往酒杯里装酒。 胡老板走上南边儿的台子,他的掌柜宋掌柜走上了北边儿的台子。 今天这两场卖酒仪式,就由他们两个来主持。 花厅里面那场收藏装的仪式,则由金陵大盐商赵半城主持。 “各位乡亲父老,各位衣食父母,我就是胡家酒坊的老板胡一道。首先,我代表胡家酒坊和野渡居的贾四爷,衷心地感谢大家的惠顾。今天,是国公酒的首发仪式,我们为大家奉献了自古以来独一份儿的国公酒。” “那位朋友说了,你这到底是什么酒,卖那么贵?现在,我就让大家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酒?” “伙计,拿酒来!” 随着胡一道一声吆喝,一个伙计走过来,端着个盘子,里面装了酒,在人群中走了一圈儿。然后上了台,到了胡老板跟前。 “现在,我说这酒能点着火,你们信不信啊?” 胡老板看着人群,迈着关子。 这招,贾珉交给他的。 嘁,酒还能着火? 裘良第一个就不信。 “你们信吗?” 牛继宗看向各人。 “简直是天下奇闻。贾四儿疯了吧?” 这是柳芳。 “我看,今儿个贾四儿要演砸了。琏二哥,你说是不是啊?” 陈瑞文盯着贾琏。 那天,贾琏虽然喝了七十来度的头流子酒,但是,却没试验过用火来点酒的事儿。 这也不能怪他,那些米酒,也就二三十度的样子,哪里能够点的着,用来灭火倒是正合适。 况且,谁没事儿会拿酒来点火玩儿。 胡一道卖够了关子,拿出火折子,开始点火。果然,盘子里出现了蓝色的火苗。 “啊,还真能着火啊?” 人群议论纷纷。 胡一刀见收到了效果,就吹灭了火。 “有人说,你那到底是不是酒啊,没的是拿个别东西来糊弄我们的吧?好,我现在就喝了它,看你们还说什么?” 胡一道拿起盘子,仰脖喝了下去。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还是被辣得呛出了眼泪。 喘了口气,又开始演讲。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酒都是这么烈的。这是七十度的酒,在花厅里卖,有兴趣的,有钱的大爷们,可以到花厅里去。” “胡老板,什么叫做七十度?” 这个年代,酒还是不分度数的。因为没有酒度仪,其实也无法准确地测定酒精度。 “七十度,就是里面七成是酒。我们以前喝的酒,里面两成半是酒。现在我跟前儿的,是六十度的,那边儿的,是五十度的。” “这个是礼品装,就是给有体面人送礼的。这也是你自己的体面。当然了,你要是有钱,自己喝了,也没人管你。” “现在,我就请各位先免费品尝,然后再决定买还是不买。一个个来,不要拥挤。姑娘们,上酒!” 第一个是个胖子,一看那打扮,就知道是个生意人。拿起那一小盅酒,看了一眼。 “胡老板,你也太小气了吧,一个人就给这么一点,连塞牙缝都不够呢。” 说着,面带不屑,一饮而尽。 一低头,脸色就变了,似乎踹不过来气儿的样子。停了一会儿,才大声说道: “唉……呀,好酒!来,我买一盒。” 胖子走出人群,向台上走去。 其他的人,则沿着绳道,从玉华楼的姑娘们手里接过酒,一个个喝了起来。全都纷纷叫好。 自然地,就有些人趁着接酒的功夫,假装不小心,摸摸姑娘们的手。也有的前面喝了一次,又赶紧回来插队,想再喝一次的,结果被兵卒给赶了出去。 这边胖子买了第一盒,随后就有个瘦子买了第二盒。其他人见有人真的开始掏银子买了,也就纷纷出手。一时间挤成了一团。 话说前面这一胖一瘦,其实是胡老板按着贾珉的意思,安排的托儿。为的就是起个头儿。 大凡什么事情,最怕有人带头,有人带了头,其他人就容易跟风了。况且用事先免费品尝的手法,已经叫人们都对这个酒有了些了解。这件事儿,事先又早就传遍了全城,加上又有荣国府、宁国府的牌子,和今天这独具一格的场面,许多人其实早就跃跃欲试了。只要开了头,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酒在台上,已经开了几盒在那展示,旁边又有大牌子介绍,一看那精美的包装盒,就吸引人,再看那酒瓶子,又是从来没见过的,而且两大两小的子母瓶,又显得格外可爱,给人送礼,确实是很体面的。 再加上事先声明了,只有400盒,于是许多人就着急了。 这边的精装酒,五两银子一瓶,宋掌柜打的则是另一张牌——亲情牌,主要强调孝敬长辈和过年过节家宴,以及婚丧嫁娶上的用酒。 在这些场合用上5两银子一瓶的酒,无疑也是一件很有体面的事儿。经过品尝,又是独一份儿的好酒,自然引动人心了。 按照最初的方案,贾珉原本是准备自己亲自上场的。 他亲自上场的好处是,可以把酒的解说说的更深更透一些。 但是,缺点也是很明显的。 尽管他在帝都的勋贵圈子里,已经算是个名人了。但是,在社会上,还只是个透明人。 况且,他太年轻,难以给人以信任感。而胡老板和宋掌柜就不同了。 两人是帝都最大酒坊的老板和掌柜的,属于圈子内的人士。 象这样的场合,那些爱酒人士和其他酒坊的老板掌柜的,都是不能缺席的,他们两人上场,很容易取的别人的认同。 贾珉要是出场,即使是别人确实认为酒是好酒,也会挑三拣四的,不断地找毛病。 况且,如果贾珉出场,就属于正式在公众面前亮相了。第一次亮相,贾珉可不愿意以一个商人的身份出场的。 将来,他还有别的打算。对他来说,国公酒不过是毛毛雨而已。 这次国公酒的营销活动,最大的亮点,有这么几个。 首先,高度酒,这是基础,也是贾珉的最大底牌。 其次,就是那个倒计时的广告,没等酒出来,名声就出去了,成功地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和期待。 第三,产品的包装。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成功地走了高端路线。 第四,就是市场细分,划定目标用户,也就是市场定位准确。把家宴、礼品和收藏这些不同的目标用户,成功地分割开来。而且越是高端,数量越少,以体现稀缺性。 选赵半城作为收藏酒的主持人,都是按照这个思路来的。 赵半城是金陵最大的盐商,也是皇商,在整个大德皇朝,也算是顶级的商界领袖之一了。由他来从那些高端客户手里掏出一百两银子,还是不用费多大劲儿的。 况且,贾珉还给他准备了一个杀手锏呢。 按照贾珉的安排,平儿和风花、雪月是负责最后收银子的。 现在,银子还没有拿回来,几人就来到了库房,准备给焦利、南儿和宁儿帮忙。 说是帮忙,其实用不着她们帮什么忙,主要还是想来看看货到底卖的怎么样了。 虽然看着外面挺热闹的,到底还是到这里来看看,才放心些。 屋里的货已经下去了一大半,不时有胡家酒坊的伙计进来搬酒。焦利和南儿、宁儿则负责清点数目。 焦利很兴奋,说话都有些稀里糊涂的,也是乐懵了。 不知怎么着,平儿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见平儿哭了,焦利也哭了,另外四个孩子,也哭了。 这一刻,他们实在是等的太久了。 100件收藏装,一件100两,就是10000两。 400件礼品装,一件20两,就是8000两。 800件精品装,一瓶5两,又是4000两。 加一块儿,就是22000两。即使交给府里10000两,还剩下12000两。 这些帐,他们已经算的清清楚楚了。这些东西,都是从他们的手里,一件一件过去的。 曾经多少次,他们在心里骂主子疯了,骂他胡说八道,就等着到这一天,等着大老爷把主子赶走,然后就无奈地各奔东西。 实际上,他们还是很喜欢这个主子的。 他一点儿也不象其他主子那样,一天净是事儿。 不挑吃,不挑穿,跟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干活儿。没有架子,更没有那么多规矩。 现在,他们放心了,谁也赶不走他们的主子了。 况且,主子还说了,挣了钱还会给他们分呢。那可是一大笔钱啊,他们自己在心里早就算好了。 虽然花厅那边儿的情形怎么样还不知道,但是,他们相信,主子一定会有办法的。 关心花厅那边情形的,不只是平儿他们。还有别人。 看着一个个疯抢的人,牛继宗,冯紫英等人面面相觑。 他们疯了吗?似乎不要钱似的。 “嗯,这个,我想啊,似乎咱们也该去买上两盒了,晚了,我怕没了。” 牛继宗说着,向着礼品装的台子走去。 冯紫英也跟了上去,不过,还是回头向花厅那边看了看。 这两样你是卖出去了,100两一盒的,你能卖出去吗? 第0035章 竟然还有这招儿 花厅这里的场面,就要文雅得多了。 小台子上,帝都名妓谷盼盼正在低声地弹着琵琶,声音如空谷清溪,涓涓细细的。如同后世的背景音乐,即能让人听得见,又不盖过主持人的声音。 赵半城穿着一身紫色长衫,身材微胖,气宇轩昂。此时,他的手里正拿着一个条幅。 台下,200多个官贵,围坐在十几张紫檀木八仙桌旁。 能够进到花厅里来的,都是要在门口投帖子的,要不就是有头有脸的人带进来的。都是些高档客户。 他们都不差钱儿,玩儿的就是这个谱儿。 这边儿有100两银子的,叫他们汗流浃背地,在兵卒们的吆喝声中,排队去抢那5两银子的酒,丢不起那个人啊。 在这里坐着,自然是有体面的。 茶是老君眉,酒是装在名贵官窑酒具里的70度白酒,每人1两。 现在,他们都想看看,这个50两银子一斤的酒,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 “酒已经品尝过了,现在,我想请列位鉴赏一样东西。有谁见过野渡先生的真迹吗?请传阅一下,看看这是不是野渡先生的真迹?” 野渡先生,自然就是季明銮大学士了。 赵半城把条幅交给了谷盼盼,谷盼盼下台,拿着条幅,在桌间穿行。 “啊,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似乎是野渡先生的手笔啊。” 人们就议论纷纷。 那条幅上,正是“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10个字和落款。 叫谷盼盼而不是叫别人下来传这个条幅,即是玩儿点暧昧,让这些平时道貌岸然的家伙乘机饱览一下美色,也是不让他们随便说话,质疑这个条幅的真假。 “老夫倒是跟野渡先生有些交情,我来打打眼。” 说话的是吴尚书。 他是季明銮的好友兼同乡,又是工部尚书。在坐的人中,以他的官位最高,还是有资格说这句话的。 吴尚书拿过条幅,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旁边的陈翰林,也凑到旁边观察。 “没错,这正是野渡先生的真迹。” 吴尚书一语定案。 吴尚书都说了,别人自然是没有再敢于质疑的了。 “我知道,在座的都有个疑问,为什么这酒就能卖上100两银子一盒呢?它值不值100两银子呢?” 赵半城停顿了一下,向下面扫视一圈儿。 “现在,我要说,不仅值100两银子,还要远远地超过100两银子。今天,只要幸运地得到了一盒国公酒,就会得到一幅野渡先生的字。” “也就是说,今天的每一盒酒,都会随赠一幅野渡先生的字。这就是卖100两银子的缘由。” 啊?什么?不会吧?怎么可能?太不可思议了! 议论声纷纷四起。 季明銮嗜酒如命,在官场上是个公开的秘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了他今天被闲置的境地。 去年,因为喝高了,在武英殿议事时,当面顶撞皇上,皇上本是知道他这个德行的,就不愿意搭理他。可是这季明銮喝糊涂了,竟然在皇上喊了退朝后,还纠缠皇上。 如此不识大体,自然是叫皇上难以容忍,叫人拖出去打了10板,以示惩戒。 这个惩罚已经是够轻的了。皇上的意思是叫他第二天上一道疏,以“失仪”罪请求处罚,然后训斥他两句也就过去了,并不想真的就罚他。 不料,这个季明銮挨了板子,觉得自己丢了脸,第二天倒也是上了一道疏,却是请乞骸骨。 意思是说老子要辞职,不伺候你了。 皇上再宽厚,也不会惯他这个臭毛病,于是季明銮就赋闲了。想着等皇上哪天气儿消了再召他回去,这就是他一直滞留在野渡居的原因。 直到家里来信,也不见皇上召他,这才死了心,把宅子交给贾珉,回金陵老家去了。 季明銮既是嗜酒如命,这国公酒又是在他的宅子里出来的,给写上一些条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况且,还有吴尚书为条幅的真假背书,这如何还能有假? 季明銮其人,脾气很臭。对了他的心思,写字白给都行。他看不上的人,给多少钱,也一字难求。 即使不看酒的份儿上,哪怕就仅仅是这一幅字,100两银子都是值得的。 有了南儿这个季明銮的贴身书童,贾珉对季明銮的脾气秉性自然是了解的。 于是,就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打季明銮这个牌。 在季明銮书房留下的草稿中,贾珉把“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这十个字找全了,于是就找书手照着字体伪造了100份条幅,又私刻了季明銮的印章,于是,这些条幅就新鲜出炉了。 至于将来季明銮知道了真相,会有什么后果,贾珉也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过一段时间,他就准备买下这个宅子。如果季明銮回来,就在城里给他另置一座。不回来,就把钱给送到金陵去。反正过了秋,他也是要到南方去走上一趟的,到时候,还可以顺便去金陵拜访他。 若他不回来,到时候,跟赵半城说一声,这一辈子,就免费供他酒了。即使看在酒的份儿上,季明銮也会把宅子卖给他。 至于伪造他的条幅的事儿,到时候跟他道个歉,相信他也不会深究。 市面上伪造他作品的多了,哪个给他版税了?兴许他早就习惯了。 季明銮的作品既然确定为真迹了,卖出去100份收藏装酒,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但是,这个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又来了。 现场来了有200来人,见到了物超所值的东西,肯定都想买,到底卖给谁? 贾珉曾经想过拍卖的方式,但是,最后又否定了。 拍卖固然会多卖些钱,但是,明显有借机敛财的嫌疑,况且这些人争来争去的,未免有伤和气。 这不仅对贾府的声誉不好,也有损于国公酒的品牌形象。 同时,拍卖的形式,还有一个隐忧。 这些酒和条幅,都是相同的。在品质上是属于同质化的东西。如果是拍卖,最后的成交价,很可能就是不一样的。 有了价格对比,比那些高价得手的,心里体验就要差了,肯定会有吃亏的感觉。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最后出现部分流拍的情况,那可就尴尬了。 这就不是贾珉想要的结果了。 在前几天研究时,胡老板和赵半城都倾向于拍卖,但是,被贾珉给否定了。他决定,采取抽签的方法。 抽签,不仅能避免了上述弊端,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一下子把一百件全都推出去。 试想,这来的200来人,都是有些脸面的。即使他不想买,纯粹是来看热闹的,此时为了体面,也不好意思退出。这就可以保证,100只签全都可以抽出去。抽到了,谁也不好意思不交钱。 “如此珍贵的收藏品,自然是人人都想要的。但是,东西就这么多,注定是难以满足所有人的需要的。那么,到底卖给谁呢?” 赵半城故意卖关子。 “来者都是客,人人都有机会。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决定,采取抽签的方式。我这里有235个纸条。其中100个上面写的是‘中’,其余的,写的是‘未中’。只要抓到‘中的’,就有资格购买了。” “当然了,如果未中的,也不要气馁。如果有人中了,想转让的,你们也可以私下交易。” “同时,凡是今天未中的,都有一个安慰奖,可以留下名帖或者地址,过后,野渡居会派人到府上,奉送价值20两银子的礼品装国公酒一盒。如果愿意,就打赏几个钱,不愿意,就当是野渡居交了各位这个朋友。只是野渡先生的手书,却是没有了,也是抱歉得很。” 即是靠运气,众人也不好说什么,于是,谷盼盼又一次下台,芊芊玉手端着个盘子,里面装满了纸团,穿行在桌子中间。 接下来,就响起各种各样的声音。 兴奋的,自然是中了。沮丧的,自然是未中的。一时间,就开始陆陆续续地上台取货交钱。 一盏茶的功夫,100盒收藏装就被取了个干干净净,然后纷纷走人。 花厅这边的场子,开场是最晚的,结束却是最快的,似乎转眼间,一万两银子就到手了。 牛继宗等人也参加了抽奖,但是,只有冯紫英和柳芳抽到了“中”,于是就有些欢天喜地的样子。 热闹了一阵后,众人似乎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就齐齐地看向贾琏。却见贾琏早已是脸色苍白,只是自己一个人还在那椅子上,孤零零地坐着。 贾赦跟贾珉打的赌,他们都知道了。现在,仅仅是100份收藏装的,贾珉就卖了一万两银子。另两样,早就开卖了,现在还有那么多人在排队。看来,全都卖出去,根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那么,那个赌注怎么办?难道贾赦真的要在贾府上上下下两千来口面前爬上一圈儿吗? 胡家酒坊的账房先生,带着两个伙计,来向平儿交割款项。 按照贾珉和胡老板的事先约定,今天的酒所卖的款项,全部归贾珉所有。胡老板出人出场地,外雇的玉华楼姑娘、乐队、谷盼盼、彩旗、牌匾、展示牌等一应费用,则由胡老板安排并垫资,事后由贾珉支付费用。 维护秩序的五城兵马司兵卒,是每人一瓶精装酒。带队的裘良,在每人一瓶的基础上,另加一份20两银子的礼品装酒。 各种包装的酒,都多备了几分,以应不时之需。 有现银,有银票,平儿点清了数目,交给雪月收好。坐在那里出神,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的,又哭了。 第0036章 众生相 国公酒的首发仪式,自然在荣宁二府里也引起了关注。 当然,没有人认为,贾珉会拿回来1万两银子。这明显超出了常识的事儿,对于见多识广的贾府人来说,也就是个言谈间的笑料,让人们见识一个乡下野小子的无知和狂妄而已。 贾赦今天破例没有出去搞乐,一个时辰前,他就来到了这里。他要在这里等着,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已经有十来个小厮在身边等候了,他们的任务是,如果那个野种想要进府,只要大老爷一声令下,就把贾珉乱棒赶走。 已经有风声出来,说老祖宗有话,即使贾珉没交上来一万两银子,也叫贾珉去见她。 虽然贾赦还不知道老太太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也不想给贾珉这个机会了。 贾赦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会输,但是,这些天来,这件事却是一直在他的心头萦绕着,有时候半夜醒来,也在想着这件事儿。 出去跟朋友们在一起时,人们也时常拿这件事儿打趣他。说他竟然跟一个后辈打赌,好没见识。 贾珉已经打扰到了贾赦的生活了,他有些不耐烦了。现在,他只想着早点儿把这个野种给解决掉,让自己的生活回归正常。 这是大门口的一间花厅,有来客的时候,就时常在这里等着府里的传见。府里的人,也时常会在这里会见一些不重要的客人。 贾琏的小厮兴儿回来报信儿了。 “快说,怎么样了?” 兴儿还没从地上爬起来,贾赦就亟不可待的问道。 “回大老爷,从辰时起,就开始了,人倒是不少,可是还没开卖。确实是卖100两、20两和5两的,外面立了牌子,上面写着呢。二爷叫我回老爷,不用担心,卖不出去的,人虽多,尽是些看热闹的。” 贾赦松了口气。 “去吧,叫你们爷盯紧了,有什么动静,快来回禀。” 兴儿又跪下磕了头,上马离去。 过了大半个时辰,兴儿又回来了,满脸是汗,脸上的表情很丰富,看不出来是喜是忧。 “怎么样了?” “回大老爷,已经开始卖了。” “蠢货,我当然是知道开始卖了的,卖出去多少?” “外面的两个摊子已经开卖了,二爷说,卖了有大半了。奴才看了,还有不少人在那排队呢,二爷怕老爷着急,就打发奴才回来,告诉大老爷一声,好叫大老爷有个准备。” “准备什么?” “奴才只是传个话,不知道二爷的意思。” 靠,准备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还来问我? “那100两的可卖了出去?” “二爷跟着牛大爷他们一块儿进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原先进去的人,也没出来,想必是还没卖出去。” “好了,你进去吧,老太太叫人进去回个话儿,你进去回禀一下。” 这边兴儿进去见老太太了,贾赦这边儿就有些坐不住了。在花厅里来回打转转。 赖大,单大良、林之孝等,在一旁也是着急,但是,见贾赦神色不好,也是不敢吱声。 兴儿到了贾母门外,鸳鸯把他领了进去。一进屋,就见满满的一屋子人,正在说笑着。 老太太坐在正位,后面倚着枕靠。 炕上的,是宝玉,黛玉、史湘云、迎春、探春、惜春。 地下椅子上的,是王夫人、邢夫人、尤氏、王熙凤、李纨、秦可卿。 站着的,是赖大家的,林之孝家的,周瑞家的,宝玉的奶妈李嬷嬷及一众丫鬟婆子。 “起来说话吧,给他抓把果子,看把他跑得,满头是汗,可怜见儿的。” “兴儿谢谢老祖宗。” “那酒可是都卖出去了?” “还没呢。正在卖呢。” 兴儿话音刚落,就听得似乎有人舒了口气。 再看王夫人、邢夫人等的表情,似乎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只有秦可卿,似乎面无表情的样子。 “珉哥儿那酒真的就卖那么贵?” “回老祖宗,就是卖那么贵的。” “你跟我们说说,他是怎么卖的?” 于是,兴儿就从早先的倒计时,到今天的搭台子,彩旗飘飘,条幅牌匾,歌舞驻唱,美女斟酒,免费品尝,又是什么收藏装,礼品装,精品装,子母瓶,还有花厅里了传出来的什么神秘礼物,五城兵马司去人维护秩序,防止踩踏、拥挤的隔离绳等等,倒是说了个全。 兴儿这么一说,屋里人的表情,可就丰富了。 贾母是越来越有笑脸了,王夫人是越来越严峻了,邢夫人是越来越沮丧了,大脸猫宝玉变成苦脸猫了,黛玉是越来越迷惘了,史湘云是越来越好奇了,探春是越来越眉飞色舞了,惜春是越来越惊讶了,李纨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王熙凤是越来越气急败坏了,周瑞家的是越来越象死人了。 只有秦可卿的表情最为轻松,眼睛亮了起来,眼眉跳了起来,嘴角翘了起来,脸颊红了起来,胸脯挺了起来。 兴儿出去,屋里重又说笑起来。但是,众人的心思,却是个个不同。 贾母:这才不到半天,没准儿还真叫他卖出一万两呢。这个珉哥儿,倒也是个干事儿的。 王夫人:倒是卖出去了一些,只是想都卖出去,怕也是难,100两银子买2斤酒,即便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也只是尝个鲜儿。况且,即使卖出去了,也是大房丢人,与我何干? 邢夫人:这城里的车马都哪里去了,怎么就不把那个野种给踩死了,压死了。就要滚回去了,还折腾得不让人安生。 尤氏:要是真的卖了出去,倒是有好戏看了哟。 王熙凤:珉老四那个阴损玩意儿,肯定还藏着什么后手。平儿这个死蹄子,也不给来个信儿。卖卖卖,卖你娘,100银子,傻子才会买呢。珉老四,这回你可是逃不过去了。 李纨:珉四弟还真是能折腾,这些花样都能想出来。只是这又有什么用处?府里是万万容你不得的哟。 大脸猫宝玉:任你怎么折腾,也是没用。即便这回逃过了,也是要给我牵马的。3亩西瓜卖出5千两银子,你当我们不识数呢? 探春:这个珉四哥,倒是有些心思呢,卖个酒,都能做出这么多文章来。将来倒是要跟他亲近亲近呢。唉,只怕这回是要回乡下去了。 惜春:珉四哥不就只是个乡下小子吗,怎么这么多人,一天都在议论他啊? 迎春:这个珉四哥,做的事儿倒是新鲜,要是能去看看热闹,倒是很有趣呢。 秦可卿:前儿个到庙里给给珉四叔求了,你可一定要拿回来一万两啊。你要是走了,今后有个七灾八难的,我可就没个依靠了。要是崴了脚,还有谁来抱……,哎哟,怎么想到这儿了,羞死个人哩。 鸳鸯:这个珉四爷,似乎这府里人,都叫你得罪遍了。看起来,似乎只有老太太和蓉大奶奶想留你啊。 野渡居,大门口。 刘铁山、刘成,刘铁山老婆三个人,跟门外的一帮人对峙着。 跟他们对峙的人,是贾蓉、赖升带领的一帮长随和小厮。一共十来个人。 他们是来接收贾珉在这里的产业的。 这个酒坊和那些猪,可都是好东西啊,此时再不下手,等别人来了,可就晚了。 “你们几个狗奴才,还不让开。不知道我们是主子吗?” 贾蓉再一次怒喝道。 “我们可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的主子是珉四爷。再说了,就算你是府里的人,我们也不是你家的奴才,你少在我们面前耍什么主子的威风。” 刘成也不甘示弱。 他一见这些人就来气。什么狗屁的府里人。珉四爷在的时候,成天起早贪黑的,像个下人似地干活,那个时候,怎么就没见你们府里来什么人帮帮他? “珉老四回不来了,今儿个他就得回乡下去。你们用不着再为他卖命了。” 赖升见这几个浑人不给贾蓉面子,只好自己冲到了一线。 “珉四爷是不是回乡下,我们管不着。但是,他临走时叫我们一家在这看家,我们就得把这个家给他看好了。” “我们虽然是庄户人家,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我就不明白了,珉四爷是多好的一个人,你们府里为什么就容不下他呢?” 刘铁山老婆也凑了上来,训斥着赖升。 “别以为我们不明白你们的心思。即便是这家业要交给府里,也得珉四爷来一趟。我就不明白了,即便珉四爷交不上一万两,交个几千两就不行了?他这生意才开张几天,你们就非得叫他交上一万两,你们有那个本事,怎么不自己去赚个一万两?” “你们到底让不让开?” “不让,除非珉四爷有话,谁来也不让。不服,你们就试试。看我的锤子认不认的你。” 刘铁山和刘成同时举起了手里的锤子。 刘铁山老婆,也回去抄了一把铁锹,紧紧地握在手里。 赖升回头看看贾蓉,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本来,他就不赞成贾蓉来这里,但是,贾蓉害怕贾赦先下手,所以,就逼着他带人来到这里,准备接收酒坊。 虽然他们已经确定,贾珉是绝对不可能交上一万两银子的。但是,这酒坊是个好东西,却是确定无疑的。无论是谁,掌握在手里,都是一笔好钱。 焦利、宁儿都在这里干了一段时间了,想必方子他们也是有的,到时候一接手,就是滚滚财源。 没想到,这几个乡巴佬竟然不让了。恨只恨,他们不是府里的奴才。要是府里的奴才,早就乱棒打死了。 也不知道那个珉老四怎么样了,现在应该叫大老爷给赶走了吧? 第0037章 引而不发 巳时和午时之交时,所有的酒都卖完了。 账房先生和平儿把22000两银子交割完毕,请来了贾珉。 贾珉吩咐平儿把钱分作两份儿,一份儿一万两,由平儿带着,回去交给府上。 剩下的,暂时先放在胡家酒坊。在城里吃完饭,再带回野渡居去。 焦利说,平儿她们几个不吃饭吗?贾珉笑笑,说叫她们回府里吃。拿回去一万两银子,就是想吃山珍海味,府里都会给她们做的。 其实,平儿也很想回府里吃饭。她现在是真的很着急,想看看,当自己把一万两银子拿回去的时候,那些人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至于到底是哪些人,平儿也说不清楚,反正她就是想看看。 平儿那边刚走,胡一道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了。 “珉四爷,戴公公要见见你,我想,可能是来买酒的。” “戴公公,莫非是戴权?” “不是他还是哪个?刚才一来,就问还有没有酒了,我说没了,他就说要见你?” 这戴权,是宫里的四大掌事太监之一,很得皇上信任,很有权势。 不过,不管他是谁,贾珉也是不怕的。于是就跟着胡一道进了花厅,见到了戴权。 贾珉鞠了一躬。 “见过戴公公。” “你就是贾女史的弟弟?” 贾女史? 贾珉很快反应过来,这指得就是贾元春了,现在的凤藻宫女史。 这戴权,消息倒是挺灵通的,连这层关系都知道。 “正是在下。” “年轻有为啊,鼓捣出这么大动静出来。找你也不为别的,咱家就直说了。听说你这酒很特别,老胡知道,咱家也没别的可喜欢的,就好这口酒。可是,咱家来晚了。” “要是今儿个喝不上这一口,今儿个晚上咱家就怕难熬了。所以,就跟你打个商量,能不能给咱家弄点儿。” “你放心,咱家也不差你这几个银子,该给多少钱,就给你多少钱,算是个人情。要是有什么话跟你姐姐说,咱家也可以给带个口信儿。” 跟贾元春说?说什么?她现在知不知道有我这个弟弟还两说着呢。冒然地叫你给捎话,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呢? 不过,戴权这个人情,倒是可以给他。本来就准备了些备用的,这回正好给他,以后,说不定还真就有用得着他的时候呢。 再说了,那酒的成本根本就没几个钱儿,这个顺水人情,何不送他? “戴公公客气了。在下真还私下预备了点儿,我这就去拿来。” 没一会儿,贾珉把酒拿了回来。 分做了两份儿,一份儿是给戴权的,另一份儿是给贾元春的,既然戴权提到了贾元春,若是不顺便给贾元春也带去一份儿,就显得不好了,很可能会让戴权觉得他没有人情味儿。 至于捎话儿什么的,就不必了,此时无声胜有声。 两份儿酒都是一样的,每份是一个收藏装的,一个礼品装的,外加两瓶精品装的。 “麻烦戴公公也给家姐带去一份。自家做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别提钱不钱的了,叫人听了笑话。只是野渡先生的条幅没了,实在是抱歉。” “公公若是喝着还顺口,以后就打发人到野渡居去取,自是不敢怠慢。” 就算你天天喝,你又能喝多少?一斤成本不过几十文钱,供你一辈子,也没几个钱。 戴权笑呵呵地盯着贾珉,突然大笑起来。 “贾小哥儿好爽快,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哟,这回喝好了,咱家可就打发人去找你了。以后,你可就得供着咱家了。” “至于条幅什么的,我倒是不在乎的。字画什么的,我家里倒还有一些,都是别人孝敬的,我也不喜欢,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哪天去了,就叫人带几件儿给你,我也不欠你什么人情了。” 戴权走了,胡一道总算是松了口气。 整个上午,贾珉除了到外面看了两趟卖酒的进度外,一直就呆在酒坊内廷,跟黄西德等人在一起聊天儿。 见贾珉对卖酒的事儿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黄西德等人倒是颇感奇怪。 其实,他们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 整个过程,都是贾珉一手策划的,胡一道,宋掌柜,赵半城完全就是按照他的剧本在演的。 这样的仪式,在他的前世屡见不鲜,根本都不用现学,拿过来就卖,准备工作做得如此之足,岂有不成功之理? 午宴还是在美月楼举行的。 贾珉、赵半城、黄西德、胡一道,宋掌柜以及晋商,徽商和浙商在帝都的代表一共10人,外加上谷盼盼,都参加了宴会。 因为没有文人,都是商人,所以,也就没有作诗什么的道道儿。 这年头,商人的地位低,文人是瞧不起的。他们瞧不起商人身上的铜臭味儿。不过,私下里,商人也是瞧不起文人的,他们瞧不起文人身上的穷酸劲儿。 谷盼盼本来还对贾珉有些兴趣,但是,一听他自称不识字,也就对他冷淡了起来。 贾珉也不在乎,心道:你当歌妓就好好地当你的歌妓,成天鼓捣那些诗啊、词啊的干什么?就因为我说不识字,你就瞧不起我? 若是哪天把李煜的词抄出来,岂不吓坏你?你还不后悔死? 回到胡家酒坊,就跟赵半城。黄西德等六个人签订了高度酒的技术转让和国公酒的品牌使用合同。 他们可以使用国公酒的牌子,随后将派人到野渡居去学习技术。 此前,条款已经谈好了。关于技术的事儿,他们没有什么争议,问题主要在于品牌的使用上。 那个时代,根本就没有什么商标和知识产权的概念,为此,贾珉跟他们可是没少费口舌。最后,他以终止谈判相威胁,才迫使他们答应了条款。 技术转让,是每家8000两银子,一共6家,付给贾珉48000两,品牌转让,是5000两银子,也是6家,一共30000两。 这78000两银子,才是贾珉此次的主要收入。至于卖酒的钱,不过是个广告,毛毛雨而已。 那笔钱是他的公开收入,这笔钱,就是他的私房钱了。除了他自己,连平儿、焦利都没告诉。 不是他不相信他们,实在是他们现在太菜鸟,根本守不住秘密。冷不丁地出现这么一大笔钱,怕他们承受不了。 这几个家伙,现在根本算不上个团队,只是个团伙儿而已。 把造酒的技术和品牌都卖了,以后在这个项目上不就挣不着钱了吗? 当然不是。 首先,野渡居的酒坊还可以继续生产,但是,产品却要经过胡家酒坊来经销。 这既是贾珉跟胡一道的约定,也是为了控制利润的最终流向。 贾珉打算把野渡居的酒坊利润全都交到贾府的银库里。只有通过胡家酒坊这个渠道,才能保证钱直接流入贾府银库。否则,以贾琏、贾蓉、王熙凤、赖大这些二师兄们,十有八九,钱都叫他们贪了,至于官中的,不亏本,就算谢天谢地了。 其次,造酒的事儿,贾珉准备进行下一个计划。 技术还是那个技术,工艺还是那个工艺,产品还是那个产品。只是设备变了,市场变了。 其实,就是现在这套设备的小型化。把现在的这种大型的商业设备,变成小型的家庭造酒设备。一次投料七八斤,出个几斤酒,供家庭自己饮用,当然,若是愿意,卖给左邻右舍也行。 把造价控制在几两银子内,到时候,再卖技术,卖代理权,卖商业模式。 这个做完了,还可以搞些保健酒、年份酒什么的,新花样层出不穷,总是一骑绝尘,叫他们提拎着裤子也撵不上。 野渡居造酒的利润和这次交给府里的一万两银子,表面上看,是贾珉向贾府屈服了。 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是贾珉设的一个局,是一个陷阱,一个诱饵。 府里突然得了这么一笔巨款,贾赦、贾琏、王熙凤、赖大、林之孝等这些贪惯了的。能不眼红?必是想方设法打这笔银子的主意。 这笔钱和以后交给府里的钱,就是贾珉在府中的话语权。他完全有权力,监督这些钱的去向,等时机成熟了,一查帐,就是他开始清算,进行人事大清洗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吃进去的,都要吐出来。不仅现在吃进去的要吐出来,以前吃的,也要吐出来。 所以,贾珉现在根本就不怕他们贪,就怕他们不贪。只有他们伸手,才有被捉住的机会。 这次的一万两银子,不过是贾珉向贾府发的一个信号。 给董事长贾母的信号是:我离开你贾府,照样活的很好。我是能够给贾府带来利益的人,而且是能够带来重大利益的人。你自己掂量着办。你贾府不欢迎我,我还不一定欢迎你呢。 给王夫人发的信号是:你不用怕我惦记着你们那点家产,那点儿玩意儿,根本就没放在我的眼里。一万两银子,在你们眼里是个大数,对我来说,也不过就是几天就挣到手的事儿。 给贾赦发出的信号是:你最好给我规矩点儿,惹火了我,就拿银子砸死你。 所以,贾珉叫平儿带话到府里,这次,他就暂时不回府里了,他跟大老爷的赌注,等他什么时候回府时,再请大老爷兑现。 这样,既可以避免贾母、贾政的干预和反弹,同时,也是在贾赦的头上悬了一把刀,叫他日夜不安,生生地折磨他,彻底击碎贾赦的权威和形象,让他成为一个笑话。 不打你,不骂你,吓死你! 这样,贾府上上下下就没有人希望他回到府里,要求贾赦兑现赌注。而贾珉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外面,实现自己更大的计划——农村包围城市。 这就是引而不发,斗而不破的道理。 第0038章 贾蓉挨板子 中午摆过饭之后,各方的女眷们,又都聚集到了老太太处。 理由都是十分充分的——想来探听薛姨妈的行程的。 前几天有消息说,薛姨妈要带着儿子薛蟠和女儿薛宝钗前来,估计这几日也就到了。 另一个目的,虽然不好明说,但是,彼此心里却是都有数的,属于心照不宣。那就是在等着贾珉那一万两银子的消息。 无论这一万两银子能不能拿回来,今天都是一件大事儿。或者是贾珉自此离开府里回乡下,或者是大老爷在府里爬一圈儿。 所以,他们必须第一时间了解老太太的态度,老太太的态度,就是他们的态度。 这就是站队的时候了。 这一点,在贾府里可是很重要的。 午时三刻,老太太的丫鬟琥珀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进门就给贾母磕头。 “回禀老太太,不好了,大老爷昏倒了。” 嗯?大老爷昏倒了? “是这样的,大老爷今天不是一直在门口等着珉四爷吗……,” “珉哥儿回来了?” “没有,是平儿姑娘回来了。大老爷一见到平儿姑娘,就昏倒了。” 平儿?什么时候平儿这么厉害了? “死蹄子,说话没头没脑的,到底怎么回事儿?” 王夫人喝了一声。 “平儿姑娘送来了一万两银子,正好往这边来呢。” “你看准了,真的是一万两?没弄错?” 老太太问话了。 “奴才是听平儿姑娘说的。” 既然是平儿说的,应该就是真的了。 众人心里都得出了结论。但是,见贾母没说话,谁也没敢表露出来什么。 说话间,就听得外面有车马声响,众人跟着老太太出去,就见平儿、风花、雪月几人,正在从马车上跳下来。 “奴婢平儿见过老祖宗。” 平儿和风花、雪月就跪下来,给老太太磕头。 “车上拉的可是一万两银子?” “回禀老祖宗,正是一万两银子。珉四爷叫奴婢给府里送来,请老祖宗过目,听从老祖宗处置。车上的是现银,这里是银票。” “珉哥儿在哪里?” “回老太太,珉四爷正在跟赵半城、黄西德、胡老板他们一起吃酒呢。叫奴婢给老祖宗带个话儿。” “说。” “珉哥儿说,他不想叫老祖宗和二老爷为难,这几日就先不回府了,免得有人尴尬。” “有人”其人,就指的是贾赦了。 如果此时贾珉回来,贾赦可就尴尬了,打赌的诺言,到底是兑现还是不兑现呢? 贾母明显地舒了口气。 “嗯,珉哥儿是个会办事儿的。把银子交库吧。可吃过饭了?” “还没呢,奴婢怕老祖宗着急,那边儿刚一卖完,就把银子送来了。待会儿我们回到野渡居再吃。” “死丫头,刚出去几天就想造反了,连饭都不在家里吃了?莫非我就供不起你一顿饭了?凤丫头,告诉大厨,就照着平时给我的那样,给几个孩子做饭。这大热天儿的,饿着肚子回来送钱,不吃饭就走,珉哥儿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在心里骂我?我才不给他落下这个话柄呢。” 嘴上这么说着,老太太脸上却尽是笑容。 “哎哟,还跪着干嘛,快起来吧。你们看看,我就说这平儿平时是个好的,做事就是得体。” “还请鸳鸯姐姐把珉四爷给老太太的礼拿回去。” 平儿爬起来,对着鸳鸯笑笑说。 “还给我送礼了?” “是的,不光是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大夫人、二夫人、珠大奶奶、琏二奶奶、琏二爷、宝二爷、环三爷、东边珍大爷、蓉大爷、蓉大奶奶、林姑娘和家里的各位姑娘等各位主子,全都有份儿,除了老太太的,花了3000多两银子呢。” “哟,你们瞧瞧她这张小嘴儿,主子们的名头,一个没落下,麻溜儿的,跟报菜名似的,都叫她给报出来了。只是我倒是有一样不明白,什么叫做除了我的,花了3000多两银子呢?” “珉四爷说了,老太太手里有的是宝贝,市面上买的,老太太自是看不上的,所以,送给老太太的,就是自家的酒了。收藏装两盒,礼品装两盒,精品装2瓶。四爷说了,到老太太那里蹭饭的人多,所以就多给预备点儿。以后,会定期给老太太和府里各位主子送酒来。” “你看看,连珉哥儿这个才来几天的,都知道你们到我这里蹭饭,以后可别来了。” 老太太满脸笑意。 “我们倒是不想来呢,只怕到时候,老太太总是要叫我们呢。” 王熙凤趁机拍了一下马屁。 “好了,都回屋吧。平儿去交银子,领着两个孩子去摆饭,晚上过来说话。” “回老祖宗,奴婢今儿个要赶回去呢,晚上就不能过来了。老祖宗还有什么事儿,就请吩咐,奴婢回去转告四爷。” “回家了,就在家里住上一宿,明儿个一早再回去。珉哥儿要是说你,就说是我留下来,不让你们走的。” 这边人进屋,那边儿就卸东西,先搬到贾母这里,随后再叫人一一送去。 “你回去看看你们老爷怎么样了,就说我说的,以后做事儿,老的要有个老的样子。” 贾母跟邢夫人说着,邢夫人就急急走了。 一万两银子送回来了,贾珉却没回来,贾赦在府里爬一圈儿的事儿,就算暂时先撂下了。 贾母显得很高兴,其他人也就得显得高兴。当然,有 的是真高兴,有的则是失望,遗憾没看到好戏。 这边儿刚安静下来,又是一阵吵嚷声传来。 就见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进屋,身上的衣服破了,头上包着布,进来就给老太太跪下。 “请老祖宗做主啊。” 一看,原来是贾蓉和赖升。 “哎呦,蓉哥儿,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站了起来。 “珉四叔打我们,请老太太给做主。” 话说这贾蓉和赖升,在野渡居因为刘铁山不让进去,就想强行往里面闯。没想到,刘铁山一家还真没惯着他们,这就打了起来。 那刘铁山和侄子刘成是打铁的,贾府的仆人虽然人多,却是一点儿没占着便宜,只好灰溜溜地回来了。 此前,贾赦见平儿带回来了一万两银子,当场就昏倒了。众人七手八脚地抬回去后,也就散了。 等到贾蓉回府时,竟然还不知道平儿已经送回了一万两银子。心想,反正贾珉也是要回乡下去了,不如在他临走时,再讹他一把。到老太太这里告刁状,也是给自己解气。 “珉哥儿好好地打你们做什么?在哪里打的?” “就在野渡居。” “刚才平儿说,珉哥儿在城里跟人吃酒呢,怎么这么快到野渡居了?” “不是珉四叔自己打的,是他支使下人打的?。” “他的下人怎么就敢打你们?” 贾母是什么人?见惯了风云的人。一听事情蹊跷,又见贾蓉和赖升目光闪烁,又联想起贾赦跟贾珉打的赌,心里就怀疑上了。 “这不是珉四叔就要走了么,我们就到野渡居去,想把他那院子给管起来,免得他临走时,把那东西都给变卖了,那可都是府里的东西。没想到,他那下人不让进去,还打了我们。” “珉哥儿可是在场?” “那倒没有。” “既是他们打了你们,为何不去报官?” 贾母的脸色冷了下来。 “重孙想着这是家事,报了官,未免就是家丑外扬,所以,才回来请老祖宗做主。” “谁叫你们去管院子的?” “倒是没人叫去,只是不想叫珉四叔把府里的东西给变卖了。” 此时,旁边的人,也都明白了怎么回事儿,有心想提醒贾蓉,见老祖宗脸色不善,却也没人敢吱声。 “我且问你,他那院子,有哪一件东西是府里的?” 贾蓉感到有些不妙了。 “我再问你,珉哥儿在城里吃酒,又怎么会去指使人打你们?” 贾蓉的心开始凉了。 “我再问你?谁说珉哥儿要回乡下去了?“ 贾蓉开始蒙圈了。 “我再问你,你怎么就知道,珉哥儿会把那东西变卖了?” 贾蓉开始绝望了。 “我再问你,我叫珉哥儿回乡下去了吗?” 贾蓉身上开始发抖了。再看赖升,已经瘫在地上了。 “我活了70多岁了,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儿没经历过?别寻思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谁有本事在10天里,也给我拿回一万两银子来,我就把珉哥儿撵走!你能吗?” “不不……不能。” “没等怎么着,就要去抢东西。别说珉哥儿没走,就算是珉哥儿走了,轮得到你们吗?你还有脸找我来给你做主?要我给你做什么主?” “我要是给你这个混账东西做了主,还怎么当这个家?贾家的体面何存?” “老祖宗……。” “你不用说话了,来人啊,给这两个混账东西掌嘴五十,再拉出去打20大板。传下话去,明儿个把这些个不要脸面的,送给珉哥儿发落。” 几个小厮进来,就当着满屋人的面儿,开始打贾蓉嘴巴和赖升嘴巴,然后又拉了出去打板子。 众人见贾母发了怒,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出言相劝。只在心里骂贾蓉不识时务。 “我也乏了,都散了吧。” 贾母挥挥手,众人如得了圣旨一般,纷纷离去。 鸳鸯把贾母扶到炕上。 “我虽也不喜欢这个珉哥儿,可也从未说过要撵他走啊。这府里上上下下两千来口子,就多他那一张嘴吃饭?怎么就那么多人容不下他呢?” 听着老太太嘀嘀咕咕的,鸳鸯也不吱声,只是服侍老太太躺下。 这样的事儿,可不是她该插嘴的。 第0037章 引而不发 巳时和午时之交时,所有的酒都卖完了。 账房先生和平儿把22000两银子交割完毕,请来了贾珉。 贾珉吩咐平儿把钱分作两份儿,一份儿一万两,由平儿带着,回去交给府上。 剩下的,暂时先放在胡家酒坊。在城里吃完饭,再带回野渡居去。 焦利说,平儿她们几个不吃饭吗?贾珉笑笑,说叫她们回府里吃。拿回去一万两银子,就是想吃山珍海味,府里都会给她们做的。 其实,平儿也很想回府里吃饭。她现在是真的很着急,想看看,当自己把一万两银子拿回去的时候,那些人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至于到底是哪些人,平儿也说不清楚,反正她就是想看看。 平儿那边刚走,胡一道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了。 “珉四爷,戴公公要见见你,我想,可能是来买酒的。” “戴公公,莫非是戴权?” “不是他还是哪个?刚才一来,就问还有没有酒了,我说没了,他就说要见你?” 这戴权,是宫里的四大掌事太监之一,很得皇上信任,很有权势。 不过,不管他是谁,贾珉也是不怕的。于是就跟着胡一道进了花厅,见到了戴权。 贾珉鞠了一躬。 “见过戴公公。” “你就是贾女史的弟弟?” 贾女史? 贾珉很快反应过来,这指得就是贾元春了,现在的凤藻宫女史。 这戴权,消息倒是挺灵通的,连这层关系都知道。 “正是在下。” “年轻有为啊,鼓捣出这么大动静出来。找你也不为别的,咱家就直说了。听说你这酒很特别,老胡知道,咱家也没别的可喜欢的,就好这口酒。可是,咱家来晚了。” “要是今儿个喝不上这一口,今儿个晚上咱家就怕难熬了。所以,就跟你打个商量,能不能给咱家弄点儿。” “你放心,咱家也不差你这几个银子,该给多少钱,就给你多少钱,算是个人情。要是有什么话跟你姐姐说,咱家也可以给带个口信儿。” 跟贾元春说?说什么?她现在知不知道有我这个弟弟还两说着呢。冒然地叫你给捎话,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呢? 不过,戴权这个人情,倒是可以给他。本来就准备了些备用的,这回正好给他,以后,说不定还真就有用得着他的时候呢。 再说了,那酒的成本根本就没几个钱儿,这个顺水人情,何不送他? “戴公公客气了。在下真还私下预备了点儿,我这就去拿来。” 没一会儿,贾珉把酒拿了回来。 分做了两份儿,一份儿是给戴权的,另一份儿是给贾元春的,既然戴权提到了贾元春,若是不顺便给贾元春也带去一份儿,就显得不好了,很可能会让戴权觉得他没有人情味儿。 至于捎话儿什么的,就不必了,此时无声胜有声。 两份儿酒都是一样的,每份是一个收藏装的,一个礼品装的,外加两瓶精品装的。 “麻烦戴公公也给家姐带去一份。自家做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别提钱不钱的了,叫人听了笑话。只是野渡先生的条幅没了,实在是抱歉。” “公公若是喝着还顺口,以后就打发人到野渡居去取,自是不敢怠慢。” 就算你天天喝,你又能喝多少?一斤成本不过几十文钱,供你一辈子,也没几个钱。 戴权笑呵呵地盯着贾珉,突然大笑起来。 “贾小哥儿好爽快,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哟,这回喝好了,咱家可就打发人去找你了。以后,你可就得供着咱家了。” “至于条幅什么的,我倒是不在乎的。字画什么的,我家里倒还有一些,都是别人孝敬的,我也不喜欢,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哪天去了,就叫人带几件儿给你,我也不欠你什么人情了。” 戴权走了,胡一道总算是松了口气。 整个上午,贾珉除了到外面看了两趟卖酒的进度外,一直就呆在酒坊内廷,跟黄西德等人在一起聊天儿。 见贾珉对卖酒的事儿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黄西德等人倒是颇感奇怪。 其实,他们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 整个过程,都是贾珉一手策划的,胡一道,宋掌柜,赵半城完全就是按照他的剧本在演的。 这样的仪式,在他的前世屡见不鲜,根本都不用现学,拿过来就卖,准备工作做得如此之足,岂有不成功之理? 午宴还是在美月楼举行的。 贾珉、赵半城、黄西德、胡一道,宋掌柜以及晋商,徽商和浙商在帝都的代表一共10人,外加上谷盼盼,都参加了宴会。 因为没有文人,都是商人,所以,也就没有作诗什么的道道儿。 这年头,商人的地位低,文人是瞧不起的。他们瞧不起商人身上的铜臭味儿。不过,私下里,商人也是瞧不起文人的,他们瞧不起文人身上的穷酸劲儿。 谷盼盼本来还对贾珉有些兴趣,但是,一听他自称不识字,也就对他冷淡了起来。 贾珉也不在乎,心道:你当歌妓就好好地当你的歌妓,成天鼓捣那些诗啊、词啊的干什么?就因为我说不识字,你就瞧不起我? 若是哪天把李煜的词抄出来,岂不吓坏你?你还不后悔死? 回到胡家酒坊,就跟赵半城。黄西德等六个人签订了高度酒的技术转让和国公酒的品牌使用合同。 他们可以使用国公酒的牌子,随后将派人到野渡居去学习技术。 此前,条款已经谈好了。关于技术的事儿,他们没有什么争议,问题主要在于品牌的使用上。 那个时代,根本就没有什么商标和知识产权的概念,为此,贾珉跟他们可是没少费口舌。最后,他以终止谈判相威胁,才迫使他们答应了条款。 技术转让,是每家8000两银子,一共6家,付给贾珉48000两,品牌转让,是5000两银子,也是6家,一共30000两。 这78000两银子,才是贾珉此次的主要收入。至于卖酒的钱,不过是个广告,毛毛雨而已。 那笔钱是他的公开收入,这笔钱,就是他的私房钱了。除了他自己,连平儿、焦利都没告诉。 不是他不相信他们,实在是他们现在太菜鸟,根本守不住秘密。冷不丁地出现这么一大笔钱,怕他们承受不了。 这几个家伙,现在根本算不上个团队,只是个团伙儿而已。 把造酒的技术和品牌都卖了,以后在这个项目上不就挣不着钱了吗? 当然不是。 首先,野渡居的酒坊还可以继续生产,但是,产品却要经过胡家酒坊来经销。 这既是贾珉跟胡一道的约定,也是为了控制利润的最终流向。 贾珉打算把野渡居的酒坊利润全都交到贾府的银库里。只有通过胡家酒坊这个渠道,才能保证钱直接流入贾府银库。否则,以贾琏、贾蓉、王熙凤、赖大这些二师兄们,十有八九,钱都叫他们贪了,至于官中的,不亏本,就算谢天谢地了。 其次,造酒的事儿,贾珉准备进行下一个计划。 技术还是那个技术,工艺还是那个工艺,产品还是那个产品。只是设备变了,市场变了。 其实,就是现在这套设备的小型化。把现在的这种大型的商业设备,变成小型的家庭造酒设备。一次投料七八斤,出个几斤酒,供家庭自己饮用,当然,若是愿意,卖给左邻右舍也行。 把造价控制在几两银子内,到时候,再卖技术,卖代理权,卖商业模式。 这个做完了,还可以搞些保健酒、年份酒什么的,新花样层出不穷,总是一骑绝尘,叫他们提拎着裤子也撵不上。 野渡居造酒的利润和这次交给府里的一万两银子,表面上看,是贾珉向贾府屈服了。 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是贾珉设的一个局,是一个陷阱,一个诱饵。 府里突然得了这么一笔巨款,贾赦、贾琏、王熙凤、赖大、林之孝等这些贪惯了的。能不眼红?必是想方设法打这笔银子的主意。 这笔钱和以后交给府里的钱,就是贾珉在府中的话语权。他完全有权力,监督这些钱的去向,等时机成熟了,一查帐,就是他开始清算,进行人事大清洗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吃进去的,都要吐出来。不仅现在吃进去的要吐出来,以前吃的,也要吐出来。 所以,贾珉现在根本就不怕他们贪,就怕他们不贪。只有他们伸手,才有被捉住的机会。 这次的一万两银子,不过是贾珉向贾府发的一个信号。 给董事长贾母的信号是:我离开你贾府,照样活的很好。我是能够给贾府带来利益的人,而且是能够带来重大利益的人。你自己掂量着办。你贾府不欢迎我,我还不一定欢迎你呢。 给王夫人发的信号是:你不用怕我惦记着你们那点家产,那点儿玩意儿,根本就没放在我的眼里。一万两银子,在你们眼里是个大数,对我来说,也不过就是几天就挣到手的事儿。 给贾赦发出的信号是:你最好给我规矩点儿,惹火了我,就拿银子砸死你。 所以,贾珉叫平儿带话到府里,这次,他就暂时不回府里了,他跟大老爷的赌注,等他什么时候回府时,再请大老爷兑现。 这样,既可以避免贾母、贾政的干预和反弹,同时,也是在贾赦的头上悬了一把刀,叫他日夜不安,生生地折磨他,彻底击碎贾赦的权威和形象,让他成为一个笑话。 不打你,不骂你,吓死你! 这样,贾府上上下下就没有人希望他回到府里,要求贾赦兑现赌注。而贾珉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外面,实现自己更大的计划——农村包围城市。 这就是引而不发,斗而不破的道理。 第0039章 宝钗来了 六月二十,也就是贾珉卖完酒的第二天,薛姨妈带着薛蟠、薛宝钗和香菱、莺儿等,到了荣国府。 拜见了贾母,又去了哥哥王子腾家后,薛家就在荣国府里住下了。 薛家虽然也是衰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住在府里,但是,一应吃穿用度,却是自己负担的。如此一来,既是自己心里坦然,也免得招来闲话。 薛姨妈有事儿没事儿就到贾母和王夫人这里拉家常,说的无非就是一些家长里短的。薛宝钗则是很快融入了贾府姑娘们的圈子里。无非就是谈书论诗之类的。 当然,她的目标主要还是宝玉。 薛蟠原本就是个不安生的,每日里只是吃酒、听戏、狎妓、搞基……。跟贾琏等志同道合,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变得越来越坏了。 按说,这样的场合,本是少不了贾蓉的。但是,他被贾母发配到了野渡居,交给贾珉处置。 贾珉自然明白,这是贾母因为他交上了一万两银子和暂时没回府里,要求贾赦兑现诺言所做的一个姿态。并不一定就是要他真的惩罚贾蓉。 贾蓉是这么认为的,其他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贾珉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贾蓉竟然敢乘他不在时,想来霸占院子和财产,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即使老太太不把贾蓉交给他,他还想去找贾蓉呢。何况现在送上门儿来了。 来到野渡居的是贾蓉、赖升和那天一起来的其他人,一共12个人。 他们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思想改造,一个是劳动改造。 现在,贾珉正在建花房,准备种植反季节蔬菜和花卉。 花房的上面是玻璃的,四周的围墙,需要用砖、石砌起来,然后中间夹心部分填上草和土,以利于保温。冬季天冷的时候,屋顶的玻璃还需要盖上草帘子保温。 贾珉给他们的任务,就是从河里捞河卵石运回来和打草帘子。每个人都有定额,必须自己完成自己的,不许别人替着干。其目的,就是不让那些下人们替贾蓉和赖升干。 白天干完活儿,晚上需要反省。 十来个人在炕上盘腿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每隔两刻钟,可以换换腿。不准说话,不准乱动。谁乱动了,就由南儿执行惩罚,第二天劳动定额加倍。 表面上看,这只是象打坐一样,似乎很轻松。其实,这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辛苦差事。 关键在于,不准动。始终以一个姿势坐着,没个几分钟,就非常难受。 说是反省,其实就是体罚。 反省什么?自然是反省自己的错误,这是思想改造。 反省之后,要写出检讨。认识不深刻的,检讨不到位的,保证不具体的,决心不坚定的,打回去重写。 赖升认得几个字,其他人都是不识字的,写检讨的任务,自然就都落到了贾蓉的头上。 可怜贾蓉白天得劳动改造,晚上思想改造,深更半夜还得给同伙们写检讨,一个不小心,就打回来重写,早就把贾珉在心里骂了不知道多少遍。 贾珉本来是打算用这帮免费劳动力干上个七八天的,最后还是秦可卿派人来求情,干了五天之后,在他们写了保证书,保证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之后,放他们么回去了。 平儿那天回府后,在府里呆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回到了野渡居。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在府里呆了那么多年,这回一回到府里,竟然感到有些不习惯了。看哪儿觉得哪儿不顺眼。只觉得在野渡居住着习惯,见着了那个败家子儿四爷,心里才觉得安生些了。 听说薛宝钗来了,平儿就跟贾珉说,别的主子们都送礼了,是不是给薛姨妈、薛大爷和宝姑娘也送上一份儿?这样,以后见了面儿,也好说话。 一听说薛宝钗来了,别说送点儿礼,就是叫贾珉送命都是愿意的。 于是第二天,立马就打发平儿拿了些酒,又现到城里买了些礼物,给薛家送去了。 平儿自是不知道其中内情的,见贾珉对薛家如此热情,还在心里夸赞贾珉认亲。 贾珉现在有些后悔没在第一时间见到宝钗了。但是,一想到宝钗和宝玉的婚事,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定下来,也就稍微地松了口气、心道自己还是有些太性急了。 目前,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儿是正经。 至于那个大脸猫宝玉,贾珉现在根本就不把他当做一个平等的对手。 于是,一边张罗建花房,一边开始管理两个园子的西瓜和苹果。 灵芝的二级种,已经发育的差不多了,再有个七八天,就可以接种了。这次接种之后,后期的管理工作就没有多少了。 这就是农业项目的优势,只要把几个关键环节掌握好了,其他时候,还是比较轻松的。不像造酒那样的工业项目,只要生产,就得在旁边儿盯着。 贾蓉从野渡居回来,加上薛蟠来了,跟贾蓉还没见过面,于是,贾琏就请贾蓉吃酒。 贾蓉等人在野渡居思想改造和劳动改造的事儿,早就传遍了府里,只是因为给贾蓉留面子,才没人当着他的面儿揭破,只是装做不知。 又邀上了宝玉,四人就到了玉华楼。正好遇见了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于是就并作一处。即是给贾蓉接风洗尘,也是介绍薛蟠和冯紫英等人相识。 玉华楼的头牌谷盼盼也在坐相陪。 这个年代,有点儿文化的人到一起吃酒,总是愿意做做诗,掉掉书袋,以显得自己有学问。 酒过三巡之后,就有人提议作诗了。 谷盼盼倒是会做几首诗,愿意在这些人里面显摆显摆,以示自己是个有内在美的人,为自己贴上才女的标签儿。 但是,见今天的酒桌上又有了薛蟠,就暂时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这几天,大金门的各家妓馆里,都在流行着薛蟠前两天做的《女儿词》。也就是“女儿悲,嫁个女婿是乌龟,女儿愁,绣房里钻出个大马猴。女儿乐,一个……。” 薛蟠本就是个粗人加浑人,虽然识得些字,作诗却是不行的。没想到,今天竟然是他主动提出了要作诗。 既然他自己要出丑,别人还有什么理由拦着他?况且,要是他再做出象《女儿词》那样的诗来,倒也是很有趣儿呢。 于是众人纷纷赞同,都等着看薛蟠的笑话。 这种场合,宝玉向来是不甘人后的,于是第一个做了一首。不过是应景之作,众人也是纷纷叫好。 接下来是谷盼盼,也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诉说些闺中之怨。 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贾琏、贾蓉等,也都做了一首。 其实,他们都不会做什么诗,只是因为现在有这个风气,于是就在平时,花些个钱,请一些清客给做上几首预备着,遇到场合时,若是合了景,就背出来。若是不合景,就改动几个字。做好做坏的,倒也没人太较真。 众人一再叫薛蟠作诗,他却总是推辞,说是自己最后再做,等着压轴。 众人只当他是怕了,也就把他放在了最后。 “薛大爷,这回该你了吧,奴家可是等不及了。” 谷盼盼举着杯子,露出媚眼儿,瞟着薛蟠。 倒不是她就对薛蟠有什么意思,只是她这样的人,最是八面玲珑,看谁,都会给人一种似乎对你很倾慕的样子。你要是以为她真的对你有情,可就是自作多情了。 这就是大众情人的做派,古人早就玩儿的滚瓜烂熟了。 “咱们可事先说好了啊,我今儿个要是做出了好诗词,以后但凡我来,只要我叫,谷大家可就要来陪着哥哥。” 于是众人纷纷叫好,表示愿意居中作证。谷盼盼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这第一首叫做《咏鸭》。” “等等,文举,只听说过《咏鹅》,就没听说有咏鸭的。” 文举,就是薛蟠的字了。 “那是因为我还没做出来,你们自然是没听说过了。” “好好,你说,我们洗耳恭听。” 冯紫英笑笑道,只等着看薛蟠的笑话。 “鸭鸭鸭,抬头向天呱。黑毛浮清水,白掌水下划。” 薛蟠一说完,众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虽是模仿《咏鹅》,倒也算是有些新意。只是应该是白毛浮绿水……。” 宝玉开始点评。 “宝兄弟,我这是黑鸭子。” 薛蟠急忙辩解。 “好好,黑鸭子。不过,这一首却也只是一般,只是有趣儿些罢了。” “这一首不好不打紧,且听我下一首。” “薛大哥还有?” “你们把那‘还’字去掉,今儿个,非得叫你们心服口服不可。” “好好好,文举请。” “听好了,这是一首《咏花》。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 “薛大哥,你数数呢?” “哼,数数?听我后面的。九片十片十一片,飞入花丛都不见。” 薛蟠念完最后一句,众人都有些愣了。 在场的,以宝玉诗词造诣最高,于是,众人都等着他来点评。 “这一首却是很不错的。初看前面几句,只是罗列些数字,让人觉得颇为没趣。只是这最后一句,就是神来之笔了。这一个‘飞入花丛都不见’,就把前面的数字全给盘活了,成了一个花飞满天的美景。这意境一下子就上来了。” “原本我们都以为,薛大哥是不太会作诗的,没想到,如今一出手,竟然如此不凡,当浮一大白。” 谷盼盼也是明白些的,见薛蟠如此,看向薛蟠的眼神儿,就有了些深意。 这回不全是职业性的了,而是有些发自内心的敬佩了。 那薛蟠虽然只有20来岁,却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了。谷盼盼的神情,他岂会不懂? 来了几回玉华楼,他早就被谷盼盼迷得神魂颠倒的,见这首诗竟有如此威力,就想一鼓作气,再上层楼。 “这一首本不算什么的,我还有一首更好的。” 还有更好的? 第0038章 贾蓉挨板子 中午摆过饭之后,各方的女眷们,又都聚集到了老太太处。 理由都是十分充分的——想来探听薛姨妈的行程的。 前几天有消息说,薛姨妈要带着儿子薛蟠和女儿薛宝钗前来,估计这几日也就到了。 另一个目的,虽然不好明说,但是,彼此心里却是都有数的,属于心照不宣。那就是在等着贾珉那一万两银子的消息。 无论这一万两银子能不能拿回来,今天都是一件大事儿。或者是贾珉自此离开府里回乡下,或者是大老爷在府里爬一圈儿。 所以,他们必须第一时间了解老太太的态度,老太太的态度,就是他们的态度。 这就是站队的时候了。 这一点,在贾府里可是很重要的。 午时三刻,老太太的丫鬟琥珀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进门就给贾母磕头。 “回禀老太太,不好了,大老爷昏倒了。” 嗯?大老爷昏倒了? “是这样的,大老爷今天不是一直在门口等着珉四爷吗……,” “珉哥儿回来了?” “没有,是平儿姑娘回来了。大老爷一见到平儿姑娘,就昏倒了。” 平儿?什么时候平儿这么厉害了? “死蹄子,说话没头没脑的,到底怎么回事儿?” 王夫人喝了一声。 “平儿姑娘送来了一万两银子,正好往这边来呢。” “你看准了,真的是一万两?没弄错?” 老太太问话了。 “奴才是听平儿姑娘说的。” 既然是平儿说的,应该就是真的了。 众人心里都得出了结论。但是,见贾母没说话,谁也没敢表露出来什么。 说话间,就听得外面有车马声响,众人跟着老太太出去,就见平儿、风花、雪月几人,正在从马车上跳下来。 “奴婢平儿见过老祖宗。” 平儿和风花、雪月就跪下来,给老太太磕头。 “车上拉的可是一万两银子?” “回禀老祖宗,正是一万两银子。珉四爷叫奴婢给府里送来,请老祖宗过目,听从老祖宗处置。车上的是现银,这里是银票。” “珉哥儿在哪里?” “回老太太,珉四爷正在跟赵半城、黄西德、胡老板他们一起吃酒呢。叫奴婢给老祖宗带个话儿。” “说。” “珉哥儿说,他不想叫老祖宗和二老爷为难,这几日就先不回府了,免得有人尴尬。” “有人”其人,就指的是贾赦了。 如果此时贾珉回来,贾赦可就尴尬了,打赌的诺言,到底是兑现还是不兑现呢? 贾母明显地舒了口气。 “嗯,珉哥儿是个会办事儿的。把银子交库吧。可吃过饭了?” “还没呢,奴婢怕老祖宗着急,那边儿刚一卖完,就把银子送来了。待会儿我们回到野渡居再吃。” “死丫头,刚出去几天就想造反了,连饭都不在家里吃了?莫非我就供不起你一顿饭了?凤丫头,告诉大厨,就照着平时给我的那样,给几个孩子做饭。这大热天儿的,饿着肚子回来送钱,不吃饭就走,珉哥儿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在心里骂我?我才不给他落下这个话柄呢。” 嘴上这么说着,老太太脸上却尽是笑容。 “哎哟,还跪着干嘛,快起来吧。你们看看,我就说这平儿平时是个好的,做事就是得体。” “还请鸳鸯姐姐把珉四爷给老太太的礼拿回去。” 平儿爬起来,对着鸳鸯笑笑说。 “还给我送礼了?” “是的,不光是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大夫人、二夫人、珠大奶奶、琏二奶奶、琏二爷、宝二爷、环三爷、东边珍大爷、蓉大爷、蓉大奶奶、林姑娘和家里的各位姑娘等各位主子,全都有份儿,除了老太太的,花了3000多两银子呢。” “哟,你们瞧瞧她这张小嘴儿,主子们的名头,一个没落下,麻溜儿的,跟报菜名似的,都叫她给报出来了。只是我倒是有一样不明白,什么叫做除了我的,花了3000多两银子呢?” “珉四爷说了,老太太手里有的是宝贝,市面上买的,老太太自是看不上的,所以,送给老太太的,就是自家的酒了。收藏装两盒,礼品装两盒,精品装2瓶。四爷说了,到老太太那里蹭饭的人多,所以就多给预备点儿。以后,会定期给老太太和府里各位主子送酒来。” “你看看,连珉哥儿这个才来几天的,都知道你们到我这里蹭饭,以后可别来了。” 老太太满脸笑意。 “我们倒是不想来呢,只怕到时候,老太太总是要叫我们呢。” 王熙凤趁机拍了一下马屁。 “好了,都回屋吧。平儿去交银子,领着两个孩子去摆饭,晚上过来说话。” “回老祖宗,奴婢今儿个要赶回去呢,晚上就不能过来了。老祖宗还有什么事儿,就请吩咐,奴婢回去转告四爷。” “回家了,就在家里住上一宿,明儿个一早再回去。珉哥儿要是说你,就说是我留下来,不让你们走的。” 这边人进屋,那边儿就卸东西,先搬到贾母这里,随后再叫人一一送去。 “你回去看看你们老爷怎么样了,就说我说的,以后做事儿,老的要有个老的样子。” 贾母跟邢夫人说着,邢夫人就急急走了。 一万两银子送回来了,贾珉却没回来,贾赦在府里爬一圈儿的事儿,就算暂时先撂下了。 贾母显得很高兴,其他人也就得显得高兴。当然,有 的是真高兴,有的则是失望,遗憾没看到好戏。 这边儿刚安静下来,又是一阵吵嚷声传来。 就见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进屋,身上的衣服破了,头上包着布,进来就给老太太跪下。 “请老祖宗做主啊。” 一看,原来是贾蓉和赖升。 “哎呦,蓉哥儿,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站了起来。 “珉四叔打我们,请老太太给做主。” 话说这贾蓉和赖升,在野渡居因为刘铁山不让进去,就想强行往里面闯。没想到,刘铁山一家还真没惯着他们,这就打了起来。 那刘铁山和侄子刘成是打铁的,贾府的仆人虽然人多,却是一点儿没占着便宜,只好灰溜溜地回来了。 此前,贾赦见平儿带回来了一万两银子,当场就昏倒了。众人七手八脚地抬回去后,也就散了。 等到贾蓉回府时,竟然还不知道平儿已经送回了一万两银子。心想,反正贾珉也是要回乡下去了,不如在他临走时,再讹他一把。到老太太这里告刁状,也是给自己解气。 “珉哥儿好好地打你们做什么?在哪里打的?” “就在野渡居。” “刚才平儿说,珉哥儿在城里跟人吃酒呢,怎么这么快到野渡居了?” “不是珉四叔自己打的,是他支使下人打的?。” “他的下人怎么就敢打你们?” 贾母是什么人?见惯了风云的人。一听事情蹊跷,又见贾蓉和赖升目光闪烁,又联想起贾赦跟贾珉打的赌,心里就怀疑上了。 “这不是珉四叔就要走了么,我们就到野渡居去,想把他那院子给管起来,免得他临走时,把那东西都给变卖了,那可都是府里的东西。没想到,他那下人不让进去,还打了我们。” “珉哥儿可是在场?” “那倒没有。” “既是他们打了你们,为何不去报官?” 贾母的脸色冷了下来。 “重孙想着这是家事,报了官,未免就是家丑外扬,所以,才回来请老祖宗做主。” “谁叫你们去管院子的?” “倒是没人叫去,只是不想叫珉四叔把府里的东西给变卖了。” 此时,旁边的人,也都明白了怎么回事儿,有心想提醒贾蓉,见老祖宗脸色不善,却也没人敢吱声。 “我且问你,他那院子,有哪一件东西是府里的?” 贾蓉感到有些不妙了。 “我再问你,珉哥儿在城里吃酒,又怎么会去指使人打你们?” 贾蓉的心开始凉了。 “我再问你?谁说珉哥儿要回乡下去了?“ 贾蓉开始蒙圈了。 “我再问你,你怎么就知道,珉哥儿会把那东西变卖了?” 贾蓉开始绝望了。 “我再问你,我叫珉哥儿回乡下去了吗?” 贾蓉身上开始发抖了。再看赖升,已经瘫在地上了。 “我活了70多岁了,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儿没经历过?别寻思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谁有本事在10天里,也给我拿回一万两银子来,我就把珉哥儿撵走!你能吗?” “不不……不能。” “没等怎么着,就要去抢东西。别说珉哥儿没走,就算是珉哥儿走了,轮得到你们吗?你还有脸找我来给你做主?要我给你做什么主?” “我要是给你这个混账东西做了主,还怎么当这个家?贾家的体面何存?” “老祖宗……。” “你不用说话了,来人啊,给这两个混账东西掌嘴五十,再拉出去打20大板。传下话去,明儿个把这些个不要脸面的,送给珉哥儿发落。” 几个小厮进来,就当着满屋人的面儿,开始打贾蓉嘴巴和赖升嘴巴,然后又拉了出去打板子。 众人见贾母发了怒,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出言相劝。只在心里骂贾蓉不识时务。 “我也乏了,都散了吧。” 贾母挥挥手,众人如得了圣旨一般,纷纷离去。 鸳鸯把贾母扶到炕上。 “我虽也不喜欢这个珉哥儿,可也从未说过要撵他走啊。这府里上上下下两千来口子,就多他那一张嘴吃饭?怎么就那么多人容不下他呢?” 听着老太太嘀嘀咕咕的,鸳鸯也不吱声,只是服侍老太太躺下。 这样的事儿,可不是她该插嘴的。 第0040章 子夜歌 薛蟠这一首《咏花》,确实叫众人刮目相看,于是就纷纷鼓动他,说出下一首来。 薛蟠还在金陵时,就常常在诗词上吃了亏,闹过不少笑话,也常常因此被人瞧不起。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岂有不尽力卖弄之理? “我这一首叫做《子夜歌》。” 一听名字,就觉得有些不凡,先声夺人。于是都静静倾听。 “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这是以白描的手法,两句一韵,几乎没有什么修饰,表达了对故国家园的的深深情感。 这首诗,正是李煜的《子夜歌》。写的是一个人在午夜时分,站在高楼上,遥望故国家园的情景。 这一下子,小伙伴儿们可是真的惊呆了,一时间,竟然鸦雀无声。 一方面,虽然他们不是太懂得诗,但是,这毕竟是个诗书浸饪的时代,即使自己做不出来,但是,诗词的好坏,还是看的出来的。 另一方面,他们也确实是叫薛蟠给镇住了。 连这个一向不懂诗书的薛大傻子,都能做出这样的诗来,着实有些羞煞自己了。 尤其是宝玉,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痴了。 “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梦,还如一梦中。” 一边在嘴里喃喃地念着,一边想起那些姐姐妹妹们来。虽然现在还是在一起的,但将来总是免不了要各奔东西,想来真是令人伤感。 谷盼盼也是有些痴了。 现在,她已经20岁了。这个年纪,在古代绝对算得上是剩女了。 许多时候,十三四岁就结婚了。宝玉和黛玉,更是在十来岁就开始眉来眼去,不断地递纸条,发信息了。放在现在的社会,就是不折不扣的早早恋了。 谷盼盼虽然号称是卖艺不卖身,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即使不卖身,打情骂俏玩儿暧昧的事儿,却是免不了的。 像她这样的艺妓,大都以能够加入哪个官宦之家为荣。但是,要想成为正室,却是很难的。最高的职业理想,就是能够被收为侧室和小妾。 想起自己的身世,再一听这首诗的那种孤独、悲凉的感觉,就不免伤感,竟然留下了眼泪来。 “哎哟,美人儿,谷大家,这可是做什么?怎么还哭上了。早知如此,也就不念这什么诗了?” 念诗?难道不是薛大傻子做的?我就觉得奇怪了,这个粗人怎么一下子就开窍了,竟然能做出这等诗词出来。 “嘿嘿,实不相瞒,前边两个,倒是我做的,后边儿这个,就不是我做的了。” 在红楼中,虽然把薛蟠说为薛大傻子,其实,他也是不傻的。只是一味地蛮横,更没有什么道德法律观念。 见到香菱漂亮,就要买,买之不得,就抢。把冯渊打死后就扬长而去。在酒吧里喝酒,一言不合,就把服务生给打死了。 就是个无良富二代的做派,虽然号称呆霸王,却是不傻的。 “既不是你做的,那是谁做的?” 薛蟠自然是不会说实话的。 “这是家妹做的。” 一提到薛宝钗,众人一下子就相信了。 宝钗多才多艺的美名,在还没来到帝都之前,就已经在四大家族闻名遐迩了。 “我就说薛大哥做不出这等诗词来。若是宝姐姐,可就是对了。” 宝姐姐离开家乡,来到这里,未免就生了思乡之情。虽然也是亲戚,到底也不如自己的家自在,有些孤单伤感,也就正常了。 宝玉一下子就认定了这是宝钗的作品。并为自己的想法寻找证据。心里想着,以后要多跟宝姐姐走动走动,让她不要如此感伤。 宝姐姐跟林妹妹一样,都是天上才有的人儿,只应是快快乐乐的。这等伤感痛苦之事,却是我们这些臭男人才应该承受的。 听得不是薛蟠做的诗,众人就没了心理压力,气氛就重新轻松起来。 冯紫英本想问问宝玉、贾蓉和贾珉打赌的事儿,但是,一想到贾赦现在托病不出,贾珍现在还在张太医家里养着,贾珉又给贾家送回了1万两银子,就不好再提了。 再看贾蓉从小鲜肉几乎变成了黑生番,想来他在野渡居思想改造和劳动改造的事儿,也定是真的了。 此时再提贾珉,也实在不是个时候。于是喝了几杯酒,就与陈也俊和卫若兰一起离去。 这边冯紫英一走,贾琏、宝玉、贾蓉就轻松多了。贾蓉自是把贾珉骂了个狗血喷头,只是因为有贾琏和宝玉在场,不能痛痛快快地骂贾珉的祖宗,叫他颇有些郁闷。 贾琏这次运气比较好,算是没有受到什么牵连,只是一天到晚的躲着他那个混账老爹贾赦。能不去请安,就尽量不去,免得的贾赦把气撒在他身上。 宝玉这次也没受什么伤,倒也是有些紧张。找了管家们又问了好几次,都说那三亩地打死也卖不出5000两银子出来,这才心下稍安。 说话间,贾琏和宝玉也未免埋怨起贾蓉来。说他不该急着去野渡居抢东西。十几个人,竟然叫2个铁匠给打了,未免丢人。 打了也就罢了,更不该回来找老祖宗。即便你想找老祖宗给你做主,也该事先打听明白了。 人家那边儿都把银子交到府里了,你还去自找没趣,也就难怪老祖宗来气了。 最后,话题又落到了西瓜和灵芝的赌局上,怎么想,自己都没有理由会输。再一想,那个野种虽然是挣了1万两,但是,不也是交到了府里,供着咱们这些人花?就高兴了起来。 往回走的时候,薛蟠边走就边核计:往日里都说我坏,现在我才见到,什么是真正的坏人。我虽然倒也不时地胡乱花钱,但花的也是自己家里的钱。那个贾四儿据说自己还去干那些粗活儿,挣了钱交给府里。这些个人,还整天琢磨着算计他,比我不知道要坏上多少倍呢。 回到了家里,薛姨妈和宝钗还都没有睡觉,正在跟香菱、莺儿闲聊着什么。 炕上坐着的,是一位年方十四五的姑娘。一看就是上等的人品。 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品格端方,容貌丰美。 不是宝钗,还能是谁? 薛蟠虽是个粗人、浑人,但是,对于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他的父亲早逝,薛姨妈又是个不太有主意的人。宝钗本就是个比较有心计的人,学问也不错,见识也高,所以,这几年来,家里的许多大事,倒是宝钗拿主意的多些。 现在,薛蟠又有事要求宝钗,自是对宝钗格外客气。 “好妹妹,哥哥今儿个闯了个祸,还求妹妹帮忙。” “又闯什么祸了?也不知前世到底欠了你什么,今生就跑来要账了。” 一听说闯祸,薛姨妈就着急了。 “不是个什么大事情,只是要妹妹帮着我应承一件事儿。” “哥哥说吧,什么事儿,但凡能做得到,自无不应的。” 宝钗一向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见薛蟠虽然嘴上说着闯了祸,神情却是很轻松,就知道不是什么大事,也根本就没有着急。 “你们也是知道的,我这肚子里,也是没有多少墨水儿的。可气那帮俗人,一吃酒,那酸气就上来了,非要做个诗,写个词什么的。” “我这不得了几首诗吗,今儿个晚上就给他们背了一下。我也知道,这事儿早晚是要露馅儿的,所以,就说这诗是你写出来的。他们这才相信了。以后若是有人问起,妹妹就给应承下来,就说那第三首是你写的。前面那两首,就算是我的了。” “哥哥说的是什么诗,何不拿来看看。若尽是些粗俚俗谣的,我可是不认的。” “妹妹放心,若是不好,哥哥自己就认了。只是这一首《子夜歌》,哥哥却是万万不敢认的。” 薛蟠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了宝钗。 宝钗接过一看,就扑哧一声笑了,这是看到那首《咏鸭》了。 不过,随后脸色就严肃起来。 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宝钗抬起头来。 “我劝哥哥一句,这前两首,你也不要认。任谁都知道,你是写不出这诗的。” “这第一首虽说浅白,也是借鉴,但也是很恰当的。如此构思,也是巧妙。” “这第二首,也是一首佳作。妙就妙在最后一句,画龙点睛,可谓豹尾。” “这第三首,我也是不敢应的,我虽然粗通诗词,这词却是万万写不出来的。想不到,当今世上竟然有如此诗词大家。这词必是刚出来的,否则,早就传遍天下了。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倒也没从哪里得来,就是在家里得到的。” “哥哥酒吃的多,又胡说八道了。” “确是从家里得来的,平儿姑娘不是从野渡居来给咱家送礼吗,这张纸,就是用来包酒的。起初我把它给扔了,后来见这上面写着诗,又是易懂好记的,就留了下来。没想到倒是把宝玉他们给吓了一跳。” 一听得是从野渡居来的,宝钗的脸色又严肃起来。 来了府里几天,就总是听得上上下下在不停地议论着野渡居的那个珉四哥。对于那里的人事,宝钗也是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除了那个焦利认得几个字外,连珉四哥都是不识字的,有谁会写出这等诗词呢? 第0041章 浪漫与现实 躺在炕上,宝钗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此次来帝都,本来是参加宫里选秀女的。 本朝的规矩,男人出仕,不外乎两条路。文的,就是科举之路。武的,除了世袭,就是武举。文有状元,武举也有状元。 女的虽然不出仕,但是,天下最漂亮、最有才德的女子,都是应该先归皇上挑选的。 所以,就有了选秀的体系。凡是高级官宦、勋贵之家的女儿。,都要参加选秀。 选上的,进了宫,就有希望成为皇帝的妃子,乃至于皇后。尽管希望渺茫,但是,毕竟谁也不愿意放弃希望。一旦选上了,就一朝登上高枝,享受荣华富贵。福荫全家,光宗耀祖。 那些没选上的,倒也不一定就全没有收获,借此机会,引起一些豪门的注意,最后进入豪门,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选秀是要有一定的条件的,其中一条,就是必须父母双全。因为父亲早逝,所以,宝钗没有通过资格审查。她的选秀之旅,还没有正式开始,就正式结束了。 当然,宝钗和薛姨妈并非是孤注一掷地走一条路的,他们还有预案,做了第二手准备,那就是把目标对准了宝玉。 不能进宫,能够嫁入荣国府,成为将来荣国府的少奶奶,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贾、史、王、薛四大家,本就是同气连枝,世代交好,互相联姻,又有了王夫人这个姨妈,所以,还是很有成功的可能的。 四大家族互相往来,时有走动。所以,各个府中的情况,对于别人都不是什么秘密。 贾母的女儿贾敏早逝,林黛玉进入贾府,可以算是一个意外。 林黛玉和宝玉暗生情愫,进而两心相许,在贾府里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甚至贾母、王夫人、贾政等,也默许了两人的关系。宝玉和黛玉自己,也认为这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但是,宝钗和薛姨妈不是这么认为的。 她们认为自己还有机会。 在红楼原书中,宝钗的金锁,也是一个和尚给的。这个说法,恰好跟宝玉的通灵宝玉的出处如出一辙。看似天作之和,其实,只要仔细思考,就会发现,其中的破绽太多了,这个故事太巧合,以至于斧凿的痕迹几乎一览无余。 这其实就是个造假事件,跟贾政和王夫人策划的宝玉衔玉而生,完全就是同一个套路。 这就是针对宝玉和黛玉木石前盟的一个金玉良缘战略。按照贾珉的观点,就是你有核潜艇,我也有核潜艇。你有导弹,我也有导弹。 这就是一个对等战略。 有了这个战略,就把宝钗这个后来者,摆到和跟黛玉平等的地位上,黛玉的先发优势,就被抵消了。 先发优势没了,就要拼其他条件了。 从背景上看,原来两人都是单亲家庭。 黛玉丧母,宝钗丧父。 林如海是巡盐御史,虽然品级不高,但是权势不小,仕途前景也看好,也是个肥差。 在这方面。黛玉略微占优。 如果林如海不早逝,仅凭这一点,宝钗就竞争不过黛玉。但是,林如海一死,黛玉这个优势就没了。 林如海应该是给黛玉留下了一大笔钱的,但是,高度疑似这笔钱是被贾府给吞了的,用于大观园上去了。所以,黛玉也没钱了。 事实上,从黛玉后期的处境上来看,她手里也确实没有什么钱了。 薛家虽然也衰落了,但是,还是有些财产的,生意也还在运转着。 况且,薛姨妈还在,可以以自己的身份,出面周旋,为宝钗出头。 但是,黛玉就没有任何一个长辈出面给她站台了。这一点,就连紫鹃都看出来了,劝说黛玉找个长辈,为她做主。 黛玉本是个心高气傲的,情商又几乎为零,自以为有了宝玉的承诺和贾母的宠爱,就以为万事大吉了。 实际上宝玉是个没责任感的人,更没有抗争的勇气,况且,他的婚姻,他自己也做不了主。 贾母虽然宠爱黛玉,但是,在事关贾府前途和接班人这样的大事上,她的宠爱就要让步于家族的利益了。 从血缘关系上来讲,两人几乎是处于同一条起跑线上。 黛玉和宝玉是姑舅亲,宝钗和宝玉是两姨亲。但是,黛玉双亲都不在了,舅舅贾政又不作为。 反观宝钗这边,姨姨王夫人在,而且对宝玉的婚姻具有重大的话语权,倾向于宝钗,就是很自然的了。 还有一个因素,就是拼个人实力。 容貌上,各有千秋。才情女工上,也算实力相当。身体上,黛玉就处于绝对优势了。 宝钗心广体胖,黛玉多愁多病。将来接班人的少奶奶的身体,对于后代可是非常重要的。 人丁不旺,一直是贾府里的一个大问题。 宁国府那面,嫡系的玉字辈男丁,只有贾珍一个。贾珍又只有贾蓉一个。贾敬也就才五十来岁,但是,夫人早逝,贾珍的正室早逝,尤氏也没有儿子。贾蓉虽然已经成婚,至今还没有子女。 荣国府这边,贾赦正室早逝,邢夫人没有儿子。 贾琏只有女儿巧姐,也没有儿子。 贾政算是还可以,有贾珠、宝玉、贾环、贾珉和探春四儿一女,但是,比较有出息的贾珠也早逝。 作为一个大家族来说,男丁零落,无疑就是衰落的一个重大隐患。 作为贾府的决策阶层,贾母、贾赦、贾政、王夫人,贾珍等,不会不看到这个隐忧。 即使从后代的的角度来考虑,他们选择宝钗来做宝玉的正室,也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 然后就是持家能力和性情,也就是性格的考量了。 黛玉就是个文艺青年,文雅脱俗,青春叛逆,似乎不食人间烟火。敏感脆弱,孤高自赏,落花伤心,月缺流泪。 虽然性格直爽,但是,毫无心机,有时候又尖酸刻薄。情商很低,上上下下都得罪遍了。 反观宝钗,则是温婉柔美,逆来顺受,善于持家,工于心计,外柔内刚,自信明达。 情商很高,能够妥善地处理人际关系。深得上上下下的欣赏和喜爱。 黛玉是自然美的化身,宝钗是世俗美的化身。 黛玉是浪漫主义的,宝钗是现世主义的。 黛玉是形象思维的,宝钗是逻辑思维的。 黛玉适合于做红颜知己,宝钗适合于做太太。 黛玉虽然知道自己的婚姻已经存在着危机,但是却束手无策,消极等待。 宝钗虽然输在了起跑线上,但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终于实现了逆转。 从职场的观点来说,黛玉堪称是专业人士的失败典型。宝钗则是成功上位的励志典型。 文艺青年被美女总裁打得一败涂地,也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 宝钗在选秀失败后,及时地修正了自己的目标,劳斯莱斯坐不上,我就去坐宝马。锁定了宝玉,最后成功地嫁入了豪门。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宝钗最后还是失败了。 她输在了价值观上。 黛玉不流于世俗,几乎从不给宝玉施加什么压力。即使偶尔劝宝玉读书,也是为了他不挨贾政的板子。 宝钗则是满脑子的仕途经济,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于宝玉,总是叫他读书取功名。 你当了科长,还要当处长,当了处长,还要当局长……。今天挣了100万,明天再挣1000万。 这样的一个宝钗,遇上了宝玉那个另类,加上宝玉认为她是靠不正当手段上位的,心思又一些在黛玉身上,怎么会不出家呢? 王熙凤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宝钗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虽然没误了性命,但也是误了前程。 最后的结果,已经有前车之鉴了。今天的李纨,就是以后的宝钗。 这样的一个宝钗,在遇到了这首才华横溢的《子夜歌》时,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她要确定,这首词,到底是谁写的。 首先,她用的是排除法。 大学士季明銮,从地位上讲,有可能写出这样的词。 但是,季明銮虽然是当世大儒,却不以诗词见长,也因此,每每被天下士子,尤其是江南士子诟病。 如果是季明銮写出了这首词,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拿出来炫耀,以此回击对他的诟病。 有了这一首词,就足以让别人闭嘴了。 所以,这不是季明銮写的。 其他人,焦利识得几个字,但还远远达不到这个水平。更没有词中表达出来的情怀。 平儿几个,就更不用说了。 那么,会不会是那个不识字的珉四哥呢? 从情怀上,他是符合这个条件的。从家乡来到这里,几乎所有人都在排斥他,思念家乡,是很正常的。 再看他打井,造酒,尤其是卖酒的那些花样繁多的举措,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乡下小子该做出来的。 对于做生意,宝钗并不陌生的。没有一些见识和胸怀气魄,是根本不可能策划出那么大的格局的。 宝钗确定,这首《子夜歌》,九成九是珉四哥写的。他一定隐藏了什么。 这是一个有才华,又有挣钱能力的人。从个人实力上来讲,比宝玉要强上许多。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难道就因为他有才华,就放弃宝玉吗? 第0042章 博弈开始 宝钗自然是不会放弃宝玉的。 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拿下宝玉,现在放弃了,还不如不来了呢。 宝玉是个什么货色,以宝钗的精明,自然是清楚的。从本人的素质上来讲,自然不是理想的丈夫人选。 但是,宝玉的正统地位和将来贾府的少奶奶地位,却是货真价实的。 丈夫的人品、才干怎么样,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这个位子,才是重要的。 珉四哥虽然有才情,也能赚钱,但是,他再出色,也不能接掌荣国府。即使他赚再多的钱,最后也要交到府里来。将来支配这些钱的,还是宝玉。 珉四哥的最好结果,也就是做个富贵闲人而已。 宝钗决定,如果自己将来的计划成功,看在珉四哥会赚钱的份儿上,可以给他一个富贵闲人的地位。这样,他也该满意了吧。 宝钗不仅在心里排除了贾珉,还认为自己的时机到了。 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击败情敌林黛玉的方法。 她要成全珉四哥和黛玉。 起因,还是因为这首《子夜歌》。 黛玉是跟很有才情的女子,在荣宁二府中,就以她的才艺最高。若是见了这首《子夜歌》,必是对贾珉惊为天人。将来想方设法地跟贾珉接近,就是必然的了。 即使不直接接触,来个诗词唱和,也是很正常的。 这个时候,就有机会离间黛玉和宝玉之间的关系了。 若是黛玉能够和贾珉日久生情,自是最好的。若是不能,两人之间有往来的事情传了出去,也可以借此打击黛玉的声誉。 宝玉和黛玉之间的关系,虽然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但是,毕竟还没有尘埃落定。 之所以说是秘密,就是因为长辈们还没有正式讨论过这件事情。 之所以说没有尘埃落定,就是因为这种关系,还不是府里官方的正式说法,时机还不成熟,条件还不具足。 而在正式的官方说法出来之前,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宝钗决定,把这首《子夜歌》,交给黛玉,通过跟黛玉闲聊,把视线引到贾珉的身上,然后再找时机,推波助澜,拉近黛玉和贾珉的关系。 只要两人有了私下接触,就好办了。有些事情,人们是宁愿信其有,而不愿信其无的。到时候,你们就是跳到河里也洗不清了。 有了这个污点,长辈们谁还会考虑把黛玉作为少奶奶的人选? 至于薛蟠叫她应承了《子夜歌》是她写的事儿,宝钗自然是不会干的。 别说这件事情早晚会露馅儿,即使不暴露,将来也是个沉重的负担。既被贾珉拿住了把柄,以后也会不胜其烦。 试想,如果宝钗承认这是她写的,那么,以后别人跟她求诗时,怎么办? 宝钗虽然也懂些诗词,但也不过是些春愁秋怨,这样的词,她还是写不出来的。 到时候,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可就丢人了。 相对于少奶奶的宝座,那些诗词才情,是不重要的。宝钗可不想留下这个污点和负担。 野渡居院内。 皎洁的月光下,贾珉躺在竹椅上,仰望天空。 今天下午,他给灵芝接种了。整体说来,这次繁育灵芝菌种的事情,还是比较成功的。 现在,灵芝算是正式栽培上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后期管理工作了。可以说,贾蓉已经输定了。 贾珉很喜欢贾赦、宝玉和贾蓉跟自己打赌。 这不仅省去了自己找他们茬儿的时间,还会让外界得出他并不好斗,反而是他们来挑衅、排挤自己的印象。 同时,他们还给了自己练兵的机会,主动送上门来给自己当陪练的靶子。 现在,贾赦被自己打得不敢露头,那个赌注象一把刀一样,还在他的头上悬着。 贾珍被弄成了废人,将来会如何,尚不得而知。不过,也没什么好怕的。 贾蓉和宝玉,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只是便宜了贾琏和王熙凤这两个二货,上次算是叫他俩没受什么伤。想必他们还是比较忌讳自己的。 王夫人那里,敌不动,我亦不动。如果她想有什么不良举动,就坚决地回击过去。 贾母那边,虽然不指望她帮自己,但是,起码不会来捣乱了。 平儿从鸳鸯嘴里,得知了贾母的态度。贾母对于贾赦他们排挤贾珉,其实也是很不满的。 贾珉能挣钱,是一个原因。同时,贾赦他们想赶走贾珉,既有失于贾府的体面,也间接挑战了贾母的权威。 当初接回贾珉,是贾母同意的。即使想赶走,也得贾母同意,至少也是默许才行。 别说贾珉还交上了1万两银子,即使交不上,她也不会赶他走的。 贾赦他们连这个局势都看不清,失败也就难免了。 一个大家族的衰落,原因很多。但是,基本上脱离不了这么几个范畴。 第一个,就是子孙内斗。贾府也是如此。 内斗的目的,就是争夺对于资源的控制权,实际上就是权力和金钱的争夺。 第二个,就是理财失败。坐吃山空,财富逐渐缩水。 第三个,就是子孙不成器,后继无人。 这三点,只要有一个,就足以让一个家族衰落了。何况贾府现在三样都占全了呢。 这样的例子,在贾珉的前世也屡见不鲜。但是,有个洛克菲勒家族,却是个例外。一百多年来,长盛不衰。 首先,他们通过基金会体系,。从根本上杜绝了子孙宫斗和理财失败。这是家族长盛不衰的最大成因。 其次,在经营的专业化方面,高瞻远瞩。对于自己不熟悉,不擅长的事业,极少涉足。不仅是管理权,就是企业的所有权,都可以进行有条件转让。 最后,就是充分尊重下一代的个性和特长,不赶鸭子上架。 要想解决贾府的问题,也必须从这几个方面入手。 首先,就是要改变目前贾府的权力结构问题。这是府中争斗不断的根本原因。 目前这种结构,就是赢者通吃,输家全输的格局。 宝玉一出生,就被被戴上了衔玉而生的神秘光环,那就是贾政跟王夫人为打造宝玉这个正统品牌的一个成功策划案。 这个营销故事也确实成功。但是,在一年后的周岁生日抓周仪式上,贾政却是完败了。 宝玉尽抓些胭脂什么的,于是就奠定了宝玉情圣的标签儿。 实际上,这也是科学不发达的结果。 一岁的小孩儿,对于外界事物的感知很有限,只是对于声音、光线,颜色比较敏感。胭脂等女性用品,肯定在颜色上要比其他东西小巧、艳丽一些,所以,宝玉如此选择,也就很正常了。 如果贾政明白这个道理,把文房四宝什么的,弄得艳丽一些,放的近一些,或是放在光线明亮之处,宝玉很可能就不会那么选择了。 宝玉从一岁开始,就被贴上了情圣标签儿,加上贾母和王夫人的放纵娇惯,整天往女孩儿堆儿里钻,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干预了。久而久之,习以为常,自然是形成定势了。 于是,就今天搞基,明天看小黄文,要不就是去骚扰女下属(吃胭脂),还不用负责任(撩了金钏就跑)。 这样一个接班人,别人自然是不服的。就连贾环这个边缘化的庶子都敢往宝玉脸上弄蜡油,赵姨娘都敢找马道婆诅咒宝玉,更何况其他人呢? 后来导致宝玉大婚的那次丢玉事件,发生的非常离奇。虽然书中交代说,是叫癞头和尚拿去了,但是,这个说法在逻辑上却是不通的。很有可能,就是府中某些势力干的。 所以,。不改变这种权力结构,子弟们的争斗就永远不会停止。即使不是宝玉接班,换做了别人,也避免不了继续争夺下去。 宝玉注定只是个富贵闲人,无论是他的个性还是特长,都不适合掌家。但是,却非要他干他既不喜欢又不擅长的事儿,赶鸭子上架,其结果,就注定是个悲剧了。 况且,。也许正是因为看到了宝玉的这个缺点,宝钗才全力以赴地争取宝玉正室的位子。 宝钗是个权力欲很强的人,如果贾府不败亡,早晚是要接掌家政的。以她的心机、情商、见识和手腕,将来王熙凤都不是她的对手。 宝钗姐姐这么厉害,将来给我管家,倒是很合适。 贾珉未免又自我感觉良好起来。 不过,他也知道,想俘获宝钗的芳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宝钗现在的所有心思,都在拿下宝玉的事儿上和将来的少奶奶位子上。如果有一天,她发现了宝玉不能接班,并且永远也没希望接班后,会怎么想呢?如果她发现这个少奶奶位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含金量了,又会怎么办呢? 嘿嘿,那个时候,你就得乖乖地扑到我的怀抱里了吧? 贾珉已经有了一个改造贾府权力结构的方案。不过,目前还不是行动的时候。现在要做的,是先掌握贾府的经济命脉。 改造权力结构,几乎属于政治问题了。他得循序渐进才行。 现在,贾珉还不知道那首词已经到了宝钗的手里。也不知道宝钗打算利用林黛玉对付他的计划。 同样,宝钗也不知道,在这个宁静的夜晚里,贾珉正在筹划一个把她的奋斗目标击碎的釜底抽薪的计划。 两人都在针对着对方行动,还没有见面,博弈就开始了。 第0039章 宝钗来了 六月二十,也就是贾珉卖完酒的第二天,薛姨妈带着薛蟠、薛宝钗和香菱、莺儿等,到了荣国府。 拜见了贾母,又去了哥哥王子腾家后,薛家就在荣国府里住下了。 薛家虽然也是衰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住在府里,但是,一应吃穿用度,却是自己负担的。如此一来,既是自己心里坦然,也免得招来闲话。 薛姨妈有事儿没事儿就到贾母和王夫人这里拉家常,说的无非就是一些家长里短的。薛宝钗则是很快融入了贾府姑娘们的圈子里。无非就是谈书论诗之类的。 当然,她的目标主要还是宝玉。 薛蟠原本就是个不安生的,每日里只是吃酒、听戏、狎妓、搞基……。跟贾琏等志同道合,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变得越来越坏了。 按说,这样的场合,本是少不了贾蓉的。但是,他被贾母发配到了野渡居,交给贾珉处置。 贾珉自然明白,这是贾母因为他交上了一万两银子和暂时没回府里,要求贾赦兑现诺言所做的一个姿态。并不一定就是要他真的惩罚贾蓉。 贾蓉是这么认为的,其他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贾珉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贾蓉竟然敢乘他不在时,想来霸占院子和财产,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即使老太太不把贾蓉交给他,他还想去找贾蓉呢。何况现在送上门儿来了。 来到野渡居的是贾蓉、赖升和那天一起来的其他人,一共12个人。 他们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思想改造,一个是劳动改造。 现在,贾珉正在建花房,准备种植反季节蔬菜和花卉。 花房的上面是玻璃的,四周的围墙,需要用砖、石砌起来,然后中间夹心部分填上草和土,以利于保温。冬季天冷的时候,屋顶的玻璃还需要盖上草帘子保温。 贾珉给他们的任务,就是从河里捞河卵石运回来和打草帘子。每个人都有定额,必须自己完成自己的,不许别人替着干。其目的,就是不让那些下人们替贾蓉和赖升干。 白天干完活儿,晚上需要反省。 十来个人在炕上盘腿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每隔两刻钟,可以换换腿。不准说话,不准乱动。谁乱动了,就由南儿执行惩罚,第二天劳动定额加倍。 表面上看,这只是象打坐一样,似乎很轻松。其实,这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辛苦差事。 关键在于,不准动。始终以一个姿势坐着,没个几分钟,就非常难受。 说是反省,其实就是体罚。 反省什么?自然是反省自己的错误,这是思想改造。 反省之后,要写出检讨。认识不深刻的,检讨不到位的,保证不具体的,决心不坚定的,打回去重写。 赖升认得几个字,其他人都是不识字的,写检讨的任务,自然就都落到了贾蓉的头上。 可怜贾蓉白天得劳动改造,晚上思想改造,深更半夜还得给同伙们写检讨,一个不小心,就打回来重写,早就把贾珉在心里骂了不知道多少遍。 贾珉本来是打算用这帮免费劳动力干上个七八天的,最后还是秦可卿派人来求情,干了五天之后,在他们写了保证书,保证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之后,放他们么回去了。 平儿那天回府后,在府里呆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回到了野渡居。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在府里呆了那么多年,这回一回到府里,竟然感到有些不习惯了。看哪儿觉得哪儿不顺眼。只觉得在野渡居住着习惯,见着了那个败家子儿四爷,心里才觉得安生些了。 听说薛宝钗来了,平儿就跟贾珉说,别的主子们都送礼了,是不是给薛姨妈、薛大爷和宝姑娘也送上一份儿?这样,以后见了面儿,也好说话。 一听说薛宝钗来了,别说送点儿礼,就是叫贾珉送命都是愿意的。 于是第二天,立马就打发平儿拿了些酒,又现到城里买了些礼物,给薛家送去了。 平儿自是不知道其中内情的,见贾珉对薛家如此热情,还在心里夸赞贾珉认亲。 贾珉现在有些后悔没在第一时间见到宝钗了。但是,一想到宝钗和宝玉的婚事,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定下来,也就稍微地松了口气、心道自己还是有些太性急了。 目前,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儿是正经。 至于那个大脸猫宝玉,贾珉现在根本就不把他当做一个平等的对手。 于是,一边张罗建花房,一边开始管理两个园子的西瓜和苹果。 灵芝的二级种,已经发育的差不多了,再有个七八天,就可以接种了。这次接种之后,后期的管理工作就没有多少了。 这就是农业项目的优势,只要把几个关键环节掌握好了,其他时候,还是比较轻松的。不像造酒那样的工业项目,只要生产,就得在旁边儿盯着。 贾蓉从野渡居回来,加上薛蟠来了,跟贾蓉还没见过面,于是,贾琏就请贾蓉吃酒。 贾蓉等人在野渡居思想改造和劳动改造的事儿,早就传遍了府里,只是因为给贾蓉留面子,才没人当着他的面儿揭破,只是装做不知。 又邀上了宝玉,四人就到了玉华楼。正好遇见了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于是就并作一处。即是给贾蓉接风洗尘,也是介绍薛蟠和冯紫英等人相识。 玉华楼的头牌谷盼盼也在坐相陪。 这个年代,有点儿文化的人到一起吃酒,总是愿意做做诗,掉掉书袋,以显得自己有学问。 酒过三巡之后,就有人提议作诗了。 谷盼盼倒是会做几首诗,愿意在这些人里面显摆显摆,以示自己是个有内在美的人,为自己贴上才女的标签儿。 但是,见今天的酒桌上又有了薛蟠,就暂时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这几天,大金门的各家妓馆里,都在流行着薛蟠前两天做的《女儿词》。也就是“女儿悲,嫁个女婿是乌龟,女儿愁,绣房里钻出个大马猴。女儿乐,一个……。” 薛蟠本就是个粗人加浑人,虽然识得些字,作诗却是不行的。没想到,今天竟然是他主动提出了要作诗。 既然他自己要出丑,别人还有什么理由拦着他?况且,要是他再做出象《女儿词》那样的诗来,倒也是很有趣儿呢。 于是众人纷纷赞同,都等着看薛蟠的笑话。 这种场合,宝玉向来是不甘人后的,于是第一个做了一首。不过是应景之作,众人也是纷纷叫好。 接下来是谷盼盼,也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诉说些闺中之怨。 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贾琏、贾蓉等,也都做了一首。 其实,他们都不会做什么诗,只是因为现在有这个风气,于是就在平时,花些个钱,请一些清客给做上几首预备着,遇到场合时,若是合了景,就背出来。若是不合景,就改动几个字。做好做坏的,倒也没人太较真。 众人一再叫薛蟠作诗,他却总是推辞,说是自己最后再做,等着压轴。 众人只当他是怕了,也就把他放在了最后。 “薛大爷,这回该你了吧,奴家可是等不及了。” 谷盼盼举着杯子,露出媚眼儿,瞟着薛蟠。 倒不是她就对薛蟠有什么意思,只是她这样的人,最是八面玲珑,看谁,都会给人一种似乎对你很倾慕的样子。你要是以为她真的对你有情,可就是自作多情了。 这就是大众情人的做派,古人早就玩儿的滚瓜烂熟了。 “咱们可事先说好了啊,我今儿个要是做出了好诗词,以后但凡我来,只要我叫,谷大家可就要来陪着哥哥。” 于是众人纷纷叫好,表示愿意居中作证。谷盼盼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这第一首叫做《咏鸭》。” “等等,文举,只听说过《咏鹅》,就没听说有咏鸭的。” 文举,就是薛蟠的字了。 “那是因为我还没做出来,你们自然是没听说过了。” “好好,你说,我们洗耳恭听。” 冯紫英笑笑道,只等着看薛蟠的笑话。 “鸭鸭鸭,抬头向天呱。黑毛浮清水,白掌水下划。” 薛蟠一说完,众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虽是模仿《咏鹅》,倒也算是有些新意。只是应该是白毛浮绿水……。” 宝玉开始点评。 “宝兄弟,我这是黑鸭子。” 薛蟠急忙辩解。 “好好,黑鸭子。不过,这一首却也只是一般,只是有趣儿些罢了。” “这一首不好不打紧,且听我下一首。” “薛大哥还有?” “你们把那‘还’字去掉,今儿个,非得叫你们心服口服不可。” “好好好,文举请。” “听好了,这是一首《咏花》。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 “薛大哥,你数数呢?” “哼,数数?听我后面的。九片十片十一片,飞入花丛都不见。” 薛蟠念完最后一句,众人都有些愣了。 在场的,以宝玉诗词造诣最高,于是,众人都等着他来点评。 “这一首却是很不错的。初看前面几句,只是罗列些数字,让人觉得颇为没趣。只是这最后一句,就是神来之笔了。这一个‘飞入花丛都不见’,就把前面的数字全给盘活了,成了一个花飞满天的美景。这意境一下子就上来了。” “原本我们都以为,薛大哥是不太会作诗的,没想到,如今一出手,竟然如此不凡,当浮一大白。” 谷盼盼也是明白些的,见薛蟠如此,看向薛蟠的眼神儿,就有了些深意。 这回不全是职业性的了,而是有些发自内心的敬佩了。 那薛蟠虽然只有20来岁,却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了。谷盼盼的神情,他岂会不懂? 来了几回玉华楼,他早就被谷盼盼迷得神魂颠倒的,见这首诗竟有如此威力,就想一鼓作气,再上层楼。 “这一首本不算什么的,我还有一首更好的。” 还有更好的? 第0043章 论功行赏 那首《子夜歌》,确实是贾珉写下来的。 现在,贾珉时常会有一种冲动。如果将来回到了原来那个世界,一定把那些写穿越文的网络作家们给揪出来,一个个地打个半死。 那帮家伙倒是轻松,手指头在键盘上一动,就把人送到了异时空,然后就是泡妞,赚钱,当王爷,当皇帝的。一个个快活的不得了。 其实,哪里是那么回事儿。先别说混的怎么样,光是那个孤独劲儿,就是难以承受的。 没有电,没有网络,没有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没有……,没有的多着呢。 这些还可以忍受。难受的是知识的贫乏和价值观的不同。古代的中土,历来就是只重视文治。一帮书虫们,只顾着死读四书五经。从何来就不重视技术和数字。 实际上,恰恰是数字和技术,才是推动文明的决定性力量。 在这个时代,欧洲已经开始了工业革命,大英帝国已经开始在全世界殖民了。 但是,大德王朝,还是沉浸在天朝上国的美梦当中。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还以为除了自己之外,全是化外蛮夷之地。 人家带一些货物来贸易,就说是来进贡的。派个使者来一趟,就说是来朝拜的。固步自封,傲慢自大的天朝上国心态,显露无疑。 昨天晚上,贾珉有点儿喝高了。一高兴,竟然给平儿和焦利他们科普。说咱们脚下的大地,其实是个在天上挂着的大圆球,每天不仅自己在转,还围着太阳转。 于是,平儿几个就象看怪物一样地看着贾珉,劝他少喝点儿。这些胡话,在自己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要到外面去说,免得别人说咱们不识字,没的笑话咱们。 贾珉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于是平儿就给他科普。 “按说四爷也是个有见识的,我们是没什么见识的。但是,我也是走过一些地方的。那年从金陵到帝都,也算是够远的,可就是没见这地是圆的。都是平地上走的。” “再说了,这地上有山,还有沟,怎么就会是圆的呢?奴婢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读书人却是见过的。都说是天圆地方,天似穹庐,日头东升西落,明明围着我们转的,就没见谁说过是围着日头转的。” “再说了,要是转,怎么就没见把谁给甩出去呢,既是挂在天上的,怎么就没掉下来呢?” 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有理论,有事实,竟然把贾珉给说的哑口无言。一时间,甚至有些怀疑,当年是不是自己的老师们骗了自己。 就是在类似这样的郁闷中,贾珉提笔写下了那首《子夜歌》。 自己一个人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倒也是跟词中的意境颇为吻合。 那天平儿去给薛家送礼,因怕路上晃荡,打碎了酒瓶,于是,就拿了那张纸包瓶子。就这样,叫薛蟠给捡了个便宜。 贾珉的撩妹神器,还没等用,就叫薛蟠拿去,先杀了一圈儿。 现在,又被宝钗拿去给黛玉,来对付自己了。 今天,是贾珉入住野渡居一个月的日子。晚上加菜。酒是自己家产的,随便喝。 关于喝酒问题,贾珉也给出了规矩。早晨和中午,算是工作时间,一律不允许喝酒。发现了,第一次扣除月钱,第二次,直接开除。 晚上愿意喝,可以少喝一些。但是,不允许耽误上课学习。如果发现因为喝酒耽误学习的,比照上述规定处理。 但是,今天情况特殊,随便喝。 现在,野渡居一共是10个人了。贾珉、平儿、焦利、南儿、宁儿、风花、雪月、刘铁山、刘成和刘铁山老婆吴氏。 “今天是咱们入住野渡居一个月的日子。这是个好日子,值得庆贺一番。这一个月以来,我们干的不错,你们都出了不少力气,在此,我向你们表示感谢。” “四爷不要这么说,你是主子,为您出力是应该的。” 焦利急忙站了起来,接着,平儿等人也都站了起来。 这位主子,平时总是和和气气的,一点儿主子的架子都没有。但是,越是这样,他们越在心里敬爱他。 “我原来曾经跟你们说过,每月会给你们发一份月例,现在,我就兑现我的诺言。平儿,发银子。” “四爷,就不必了吧,?” 焦利客气道。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不发了。” 贾珉停了下来,笑着看众人。 这下没人吱声了。 其实,他们也都在等这一天,暗暗地算着日子。当然都希望贾珉给发银子,只是没人敢问他。如果不发,也就只好忍着了。 “哈哈,怕了吧?跟你们开玩笑的。我要是真的不发,你们还不得私下里骂我?平儿,发。不过,老刘你们几个,因为是雇的,这个月例可就没有了。” 于是平儿就发银子,她和焦利是每人1两,南儿等四人是每人半两。加一起,才四两银子。 “另外,当初我答应了给你们年底分红的事,现在,我决定,临时增加一次分红。截止到目前,卖酒和打井这两个项目已经开始盈利。酒卖了22000两银子,交给府里1万两,酒得净银1万零五百两,打井得净银190,两样加一起是一万零七百两。抽出一成,是一千零七十两。” “平儿和焦利是管事儿的,所以应该多得。每人200两。” 贾珉说的时候,众人都在咋着耳朵听着,生怕漏过一句,当听到200两时,不仅都倒吸了口气。 那可是200两啊。我没听错吧?是真的吗? 连平儿都满脸的不可置信的表情。 贾珉知道他们会这样,心道:唉,这几个钱儿就这样,我要是把那七万八千两再说出来,还不得吓死你们? “南儿,宁儿每人130两,风花和雪月每人110两。本来这里面是没有老刘你们的事儿的,但是,你们一家三个干的不错,上次府里那几个家伙来,是你们守住了门,没让他们进来。所以,也给你们一些奖励。刘铁山和刘成,每人50两,吴氏虽然干的也不错,但是,来的时间短,你就20两。” “这些,加起来是1000两,还有70两哪儿去了呢?这70两,就不给你们发了,存起来,有个名目,叫做公益金。以后谁有个病灾什么的,就从这里出钱,平儿回去拿钱,现在就发,发完了,好好吃酒,今儿个晚上不上课了,让你们好生高兴一天。” 接下来,可就没动静了。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然后又瞅着贾珉。 “去拿银子啊。” “哦,拿银子。” 平儿答应一声,起身走了,似乎没回过劲儿来。 一会儿拿了银子回来,放在桌子上,平儿还是不动。 她不相信这是真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还真的要发银子? 贾珉无奈,只好自己起身,一一给分了银子。 但是,还是都在桌前放着,没人敢收起来。 “怎么了?给你们银子都不要?我数到三,到时候再不收起来,我可就把银子拿回来了。不是我不给你,是你们自己不要的啊。一、二、三。” 话音未落,银子一下子全没影儿了。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们都不要呢。来,喝酒,今儿个一醉方休。” 贾珉举杯仰头喝酒,喝完一低头,桌子上人全没了,齐刷刷地都在地上跪着呢。 “谢谢四爷。” 咚咚咚,九个人一起磕头。 唉,这点小恩小惠就磕头。 “快起来吧。” 还是不起来,贾珉只好过去,一一扶起,只见每个人眼里都充满了泪水。贾珉一激动,心头升起暖流,眼睛也模糊了。 “好了,都坐回去吧。这几个钱儿,就给你们感动成这样,以后见了大钱,你们可怎么办呢?” “南儿,这回有钱了,准备什么时候娶老婆啊?” 贾珉觉得,有必要说点儿轻松的话题。 “我先不娶了,等过两年再说。” “这就对了吗,好男儿志在四方,过两年,我帮你娶个小姐来。” “四爷,那我可不敢想。” “没出息,你以前想过会有一百多两银子吗?现在不也是有了。好好干,以后会挣更多银子的。” “我这辈子就跟定四爷了。” “南儿有决心就好,我会给你个好前程的。” 钱到手了,气氛就活跃起来了,于是纷纷给贾珉敬酒。 “吴氏,唉,这么叫着真是别扭,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那可是太谢谢四爷了。” 刘铁山和吴氏又跪下磕头。 这个年代,许多小户人家的女子,是没有名字的。在家的时候叫小名,出家之后,可以把父姓加上,叫某某氏,也可以把夫姓再加上,比如吴氏的丈夫姓刘,就可以叫她吴刘氏。 这是一种男尊女卑,妇女地位低下的表现。 “以后你就叫吴红梅吧。” 又是跪下来磕头。 吴红梅的磕头,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自从他和丈夫列铁山到了这里之后,一直就是兢兢业业地干活。以前,他们一年的收入,也不好过就是30来两银子,现在,刚一个月,就有70多两,赏钱比工钱多了十几倍。 上次拦住了那帮人,他们本来是没指望会有什么回报的,只是因为贾珉交代过,就那么做了,真没想到,四爷会给这么多的打赏。 这个四爷,值得为他卖命啊。 第0040章 子夜歌 薛蟠这一首《咏花》,确实叫众人刮目相看,于是就纷纷鼓动他,说出下一首来。 薛蟠还在金陵时,就常常在诗词上吃了亏,闹过不少笑话,也常常因此被人瞧不起。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岂有不尽力卖弄之理? “我这一首叫做《子夜歌》。” 一听名字,就觉得有些不凡,先声夺人。于是都静静倾听。 “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这是以白描的手法,两句一韵,几乎没有什么修饰,表达了对故国家园的的深深情感。 这首诗,正是李煜的《子夜歌》。写的是一个人在午夜时分,站在高楼上,遥望故国家园的情景。 这一下子,小伙伴儿们可是真的惊呆了,一时间,竟然鸦雀无声。 一方面,虽然他们不是太懂得诗,但是,这毕竟是个诗书浸饪的时代,即使自己做不出来,但是,诗词的好坏,还是看的出来的。 另一方面,他们也确实是叫薛蟠给镇住了。 连这个一向不懂诗书的薛大傻子,都能做出这样的诗来,着实有些羞煞自己了。 尤其是宝玉,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痴了。 “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梦,还如一梦中。” 一边在嘴里喃喃地念着,一边想起那些姐姐妹妹们来。虽然现在还是在一起的,但将来总是免不了要各奔东西,想来真是令人伤感。 谷盼盼也是有些痴了。 现在,她已经20岁了。这个年纪,在古代绝对算得上是剩女了。 许多时候,十三四岁就结婚了。宝玉和黛玉,更是在十来岁就开始眉来眼去,不断地递纸条,发信息了。放在现在的社会,就是不折不扣的早早恋了。 谷盼盼虽然号称是卖艺不卖身,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即使不卖身,打情骂俏玩儿暧昧的事儿,却是免不了的。 像她这样的艺妓,大都以能够加入哪个官宦之家为荣。但是,要想成为正室,却是很难的。最高的职业理想,就是能够被收为侧室和小妾。 想起自己的身世,再一听这首诗的那种孤独、悲凉的感觉,就不免伤感,竟然留下了眼泪来。 “哎哟,美人儿,谷大家,这可是做什么?怎么还哭上了。早知如此,也就不念这什么诗了?” 念诗?难道不是薛大傻子做的?我就觉得奇怪了,这个粗人怎么一下子就开窍了,竟然能做出这等诗词出来。 “嘿嘿,实不相瞒,前边两个,倒是我做的,后边儿这个,就不是我做的了。” 在红楼中,虽然把薛蟠说为薛大傻子,其实,他也是不傻的。只是一味地蛮横,更没有什么道德法律观念。 见到香菱漂亮,就要买,买之不得,就抢。把冯渊打死后就扬长而去。在酒吧里喝酒,一言不合,就把服务生给打死了。 就是个无良富二代的做派,虽然号称呆霸王,却是不傻的。 “既不是你做的,那是谁做的?” 薛蟠自然是不会说实话的。 “这是家妹做的。” 一提到薛宝钗,众人一下子就相信了。 宝钗多才多艺的美名,在还没来到帝都之前,就已经在四大家族闻名遐迩了。 “我就说薛大哥做不出这等诗词来。若是宝姐姐,可就是对了。” 宝姐姐离开家乡,来到这里,未免就生了思乡之情。虽然也是亲戚,到底也不如自己的家自在,有些孤单伤感,也就正常了。 宝玉一下子就认定了这是宝钗的作品。并为自己的想法寻找证据。心里想着,以后要多跟宝姐姐走动走动,让她不要如此感伤。 宝姐姐跟林妹妹一样,都是天上才有的人儿,只应是快快乐乐的。这等伤感痛苦之事,却是我们这些臭男人才应该承受的。 听得不是薛蟠做的诗,众人就没了心理压力,气氛就重新轻松起来。 冯紫英本想问问宝玉、贾蓉和贾珉打赌的事儿,但是,一想到贾赦现在托病不出,贾珍现在还在张太医家里养着,贾珉又给贾家送回了1万两银子,就不好再提了。 再看贾蓉从小鲜肉几乎变成了黑生番,想来他在野渡居思想改造和劳动改造的事儿,也定是真的了。 此时再提贾珉,也实在不是个时候。于是喝了几杯酒,就与陈也俊和卫若兰一起离去。 这边冯紫英一走,贾琏、宝玉、贾蓉就轻松多了。贾蓉自是把贾珉骂了个狗血喷头,只是因为有贾琏和宝玉在场,不能痛痛快快地骂贾珉的祖宗,叫他颇有些郁闷。 贾琏这次运气比较好,算是没有受到什么牵连,只是一天到晚的躲着他那个混账老爹贾赦。能不去请安,就尽量不去,免得的贾赦把气撒在他身上。 宝玉这次也没受什么伤,倒也是有些紧张。找了管家们又问了好几次,都说那三亩地打死也卖不出5000两银子出来,这才心下稍安。 说话间,贾琏和宝玉也未免埋怨起贾蓉来。说他不该急着去野渡居抢东西。十几个人,竟然叫2个铁匠给打了,未免丢人。 打了也就罢了,更不该回来找老祖宗。即便你想找老祖宗给你做主,也该事先打听明白了。 人家那边儿都把银子交到府里了,你还去自找没趣,也就难怪老祖宗来气了。 最后,话题又落到了西瓜和灵芝的赌局上,怎么想,自己都没有理由会输。再一想,那个野种虽然是挣了1万两,但是,不也是交到了府里,供着咱们这些人花?就高兴了起来。 往回走的时候,薛蟠边走就边核计:往日里都说我坏,现在我才见到,什么是真正的坏人。我虽然倒也不时地胡乱花钱,但花的也是自己家里的钱。那个贾四儿据说自己还去干那些粗活儿,挣了钱交给府里。这些个人,还整天琢磨着算计他,比我不知道要坏上多少倍呢。 回到了家里,薛姨妈和宝钗还都没有睡觉,正在跟香菱、莺儿闲聊着什么。 炕上坐着的,是一位年方十四五的姑娘。一看就是上等的人品。 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品格端方,容貌丰美。 不是宝钗,还能是谁? 薛蟠虽是个粗人、浑人,但是,对于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他的父亲早逝,薛姨妈又是个不太有主意的人。宝钗本就是个比较有心计的人,学问也不错,见识也高,所以,这几年来,家里的许多大事,倒是宝钗拿主意的多些。 现在,薛蟠又有事要求宝钗,自是对宝钗格外客气。 “好妹妹,哥哥今儿个闯了个祸,还求妹妹帮忙。” “又闯什么祸了?也不知前世到底欠了你什么,今生就跑来要账了。” 一听说闯祸,薛姨妈就着急了。 “不是个什么大事情,只是要妹妹帮着我应承一件事儿。” “哥哥说吧,什么事儿,但凡能做得到,自无不应的。” 宝钗一向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见薛蟠虽然嘴上说着闯了祸,神情却是很轻松,就知道不是什么大事,也根本就没有着急。 “你们也是知道的,我这肚子里,也是没有多少墨水儿的。可气那帮俗人,一吃酒,那酸气就上来了,非要做个诗,写个词什么的。” “我这不得了几首诗吗,今儿个晚上就给他们背了一下。我也知道,这事儿早晚是要露馅儿的,所以,就说这诗是你写出来的。他们这才相信了。以后若是有人问起,妹妹就给应承下来,就说那第三首是你写的。前面那两首,就算是我的了。” “哥哥说的是什么诗,何不拿来看看。若尽是些粗俚俗谣的,我可是不认的。” “妹妹放心,若是不好,哥哥自己就认了。只是这一首《子夜歌》,哥哥却是万万不敢认的。” 薛蟠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了宝钗。 宝钗接过一看,就扑哧一声笑了,这是看到那首《咏鸭》了。 不过,随后脸色就严肃起来。 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宝钗抬起头来。 “我劝哥哥一句,这前两首,你也不要认。任谁都知道,你是写不出这诗的。” “这第一首虽说浅白,也是借鉴,但也是很恰当的。如此构思,也是巧妙。” “这第二首,也是一首佳作。妙就妙在最后一句,画龙点睛,可谓豹尾。” “这第三首,我也是不敢应的,我虽然粗通诗词,这词却是万万写不出来的。想不到,当今世上竟然有如此诗词大家。这词必是刚出来的,否则,早就传遍天下了。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倒也没从哪里得来,就是在家里得到的。” “哥哥酒吃的多,又胡说八道了。” “确是从家里得来的,平儿姑娘不是从野渡居来给咱家送礼吗,这张纸,就是用来包酒的。起初我把它给扔了,后来见这上面写着诗,又是易懂好记的,就留了下来。没想到倒是把宝玉他们给吓了一跳。” 一听得是从野渡居来的,宝钗的脸色又严肃起来。 来了府里几天,就总是听得上上下下在不停地议论着野渡居的那个珉四哥。对于那里的人事,宝钗也是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除了那个焦利认得几个字外,连珉四哥都是不识字的,有谁会写出这等诗词呢? 第0044章 方秀才 吃喝了一会儿,贾珉开始布置任务。 “现在,我把今后的分工情况了说一下。” 见贾珉说正经事儿了,众人都开始认真倾听。 “第一,焦利负责买地和建房的事情,要在两个月内建完, 具体的事情,就按照我昨天交代给你的去办。” “第二,造酒的事儿,就由南儿负责。” “第三,打井的事儿,由宁儿负责,以后打井培训的事儿,也要由你负责起来。” “第四,灵芝的事儿,由风花负责。” “第五,勤务的事儿,继续由雪月负责。” “第六,铁匠铺还是由刘铁山负责。刘成暂时跟着打铁,过一段时间,另有任用。” “第七,吴红梅继续负责养猪的事情。” “第八,焦利和平儿要把账目记好,做到记录清楚,数目准确。账物相符,账账相符。” “第九,平儿作为我的副手,平时负责常务管理,我不在家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由平儿做主。” “第十,从明儿个起,两个园子实行全封闭管理。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去,包括你们。” “第十一,刘成你不是说你们村里的方秀才要来拜访我吗,就请他明天来吧。” “第十二,平时不要忘了学习,这个月底,我要考试。不及格的,嘿嘿,你们知道的,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 “您就放心吧,四爷,就像您说的,都是给我们自己学的,我们明白这个理儿。” 刘铁山将说了一句,现在他的学习劲头十足,比南儿这些年轻人都努力。 “明白就好,行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你们再乐一会儿,省得我在这儿,你们受拘束。” 贾珉也喝的有些晕乎了,就回去睡觉了。 刘成所在的村子,叫做刘家村。 方秀才是刘家村最大的地主,家有良田300多亩。从12岁起考童生,20岁中了秀才,此后多次参加科举,均是铩羽而归,至今还只是个秀才。 不过,因为是地主,家里有些产业,在城里还有间当铺,所以,倒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听得连刘铁匠和刘cd开始学习识字,方秀才就对贾珉颇感好奇。几次跟刘成说要来见见贾珉,因为一直没有时间,贾珉才安排今天相见了。 因为有秀才的功名,所以,方秀才见了贾珉可以不跪。他倒也是个爽快人,客气一番后,就开门见山。 “听闻四爷正在用一套汉语拼音,连刘铁匠和刘成在一个来月就识了七八百字,鄙人甚是好奇,可否见识一下?” 能够有个文化人来探讨一下,贾珉还是很高兴的,于是,就把汉语拼音的相关事项,跟方秀才说了一下。 汉语拼音的最大特点,就是能够大大地提高识字效率,这一点,也恰好是方秀才最为看重的。 当然,拼音字母的发音,算是第一关,也是最难的一关。只要过了这一关,以后就要好办多了。 方秀才本就是识字的,贾珉给他讲了一会儿,就明白了思路。 以前学习读音,用的都是切韵的方法。 比如“方”字,就分成声母f和韵母ang两部分。声母可以用一个比较常见的字,比如反“字”,韵母也找一个比较常见的字,比如“唐”,最后这个“方”的发音,就标注为“反唐切”。 这样,不仅效率低,而且时常会走进死胡同里。前提就是“反、唐”这两个字,得先会发音。这就容易形成一个怪圈儿。 一看到方秀才脸上那越来越兴奋的表情,贾珉就知道,这个方秀才动心了。 此前,他曾经跟刘成。刘铁山一起聊过这个方秀才,对他进行过一番分析。 他是个人品还不错的人,家里虽然有钱,却不是个为富不仁之人,还时常做些扶危济困的事儿。 他也算是个读书人了,既然不缺钱,现在缺的就是名了。要想获得名声,一是继续走科举之路,中举人,然后进士。 还有一条路,就是治学和教书育人了。 对于方秀才来说,前一条路似乎走的不顺,这两年也没参加科举,似乎有点儿心灰意懒的样子。 如果想要成名,教书育人这条路,对他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教书育人这条路,也有两个途径可走。一是走精英教育的路线,培养科举人才。 二是走基础教育的路线,就像贾珉对他的团队现在做的那样,进行扫盲和基本的算数教育,这是启蒙教育。 这条道路,见效快,易于普及。操作起来也很简单。作为老师来讲,是很容易出名的。 贾珉决定,拉方秀才入伙儿。这个家伙,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一个得力助手。 但是,方秀才还需要先试一下自己的实力才行。 现在的读书人,脾气都很臭,每每自命清高,要是他看不起的人,是不愿意被人驱使的。 对于方秀才这样的人,显示实力的最好方法,就是写诗了。 于是,贾珉就把那首《子夜歌》写了出来。 “这是在下偶然写得的一首小词,还请先生指正。” 方秀才一看,脸色就变了。 “四爷如此神作,天下又有几人可比,方某佩服,佩服。可否赠给在下,回去也好仔细把玩。” “自是送给先生的。在下跟先生一见如故,有些心里话,倒是想跟先生推心置腹地谈谈。不知先生是否愿意?” “愿意,自是愿意的。” “我这套汉语拼音方案,若能推广开来,是一件无上功德。若是将来引起朝廷重视,实行起来,必将泽被天下。只是我杂务繁多,一时无暇顾及。我看先生倒是个极好的人选,若是先生操持此事,必是一件留名青史的美事。” 方秀才到底是有些见识的,自然意识到了这意味这什么。 这件事要是做成了,不仅可以天下成名,也确实值得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 “四爷,你你,你是说我吗?” “当然,不是你自己,是我们两个。但是,今后就主要靠你了。” “在下自是愿意的,四爷如此厚爱,敢不肝脑涂地?此事宜早不宜迟,何时可以操办?” 方秀才都没细想,就决定了。 “自然是越快越好,只是我这里屋舍不够,恐怕还得拖上一时。” “我家里有房子啊,20多间,都闲着呢,略微为收拾一下,便可入住。” “如此倒是甚好,只是怕不方便。” “哪里会不方便?我那宅子正嫌寂寞,每日里有些琅琅读书声,方有些生气。若是人数不多,吃住都可由在下承担。” “先生心意倒是好的,只是将来人数一多,天长日久,吃住开销就是个大数目了。我倒是有个主意。” “四爷快快讲来。” “如是一些中等以上人家的子弟,我们倒是可以收些束脩。若是那贫苦人家,就可以免他吃住用度,如此,以富济贫,既承担得起,也可持久。若是那穷苦人家,除了没钱,孩子也是要劳作的。父母怕是未必让孩子来,若是给孩子一些补助,既能识字,又能得些银两,父母也就会支持了。” “此计甚妙,银两我倒是也可出一些。” “自然不能叫你自己出,我也可以出一些,这一出,咱们给它起个名目,就叫做助学金如何?” “助学金?好,能帮助穷人家子弟读书,也是圣人心愿,正是有教无类之举。” “这学堂的名目,我倒是想了一个,在下府中有个族学,本是供府中子弟读书识字的。咱们这所学堂,就叫做族学分院。借着府中名义,也好张罗些。” “有了府中的名头。自是好的。就听四爷的安排。只是这汉语拼音,我倒是要好好地参详一番。” “我这里每天晚间都上课,先生尽可前来。焦利、平儿他们,也可教你。以先生的资质,最多三天,便可学会。只是有一点,咱这分院开办起来之后,还请先生留意一下,再找几个先生来。” “四爷的意思是?” “第一期,怕是不会来太多人的。不过,只要第一期结束,别人见了效果,就会蜂拥而来,到时候,先生一个人就招架不住,须得未雨绸缪,早作筹划为好。” “这十里八村的秀才和童生,我倒是都认识,也有个七八个,学堂开起来之后,我就把他们叫来观摩,他们自然会感兴趣。” 又研究了一会儿后,方秀才亟不可待地回去筹划了。 除了象贾府这样的勋贵之家可以世袭之外,其他人要想出人头地,唯一的道路就是科举。 这个时代,对于绝大多数人家来说,读书都是一件奢侈的事儿。 在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条件下,一个劳动力不参加生产,而是脱产读书,对于一个家庭来说,也是一场赌博。 至于原因,一是前景未定,投入巨大的精力,将来考不上功名,就是一次投资失败。二是投入周期太长,回报太慢。 所以,尽管想读书的人很多,但是,许多人却因此望而却步。 汉语拼音就是解决识字周期长的最好工具。 但是,仅仅是识字,还只是一个启蒙教育,距离能够科举甚至是获取功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绝大多数的人,还是无法进入仕途的。在这里的人看来,此前那些书,就算是白读了。 实际上,书哪有白读的道理?只是没有用到正地方而已。 第0045章 真正目标 贾珉的目标,也不是仅仅为了将来培养出来几个秀才、举人,而是为了给这些通过了启蒙教育的人,寻找一条新的活路。 这些人,将来将走专业技术道路,成为专业技术人才。 这样的人,在社会上需求极大,但是,又没有教育机构来培养的。 中土几千年来,就是只重文治,不重技术,直到现在,还是这个传统。 文化人多是在诗词文章中,寻找那种意境和感受,很少有人把精力集中在数字的准确和技术的进步上。 这个社会的技术传承,现在靠的是学徒制。 一个师傅,带上一个或者几个徒弟,世世代代地传承一门手艺。 铁匠,木匠,石匠,甚至店铺的伙计,都是这种方式。 这种方式的缺点很多。比如封闭保守,同行之间是冤家。墨守成规,技术进步缓慢。周期长,几年才能出徒,把徒弟当免费劳动力使等等。 其实,许多手艺,就是那么一点儿诀窍,只隔着一层纸,一捅就破,根本就用不了那么长时间来学习的。 贾珉的真正目标,就是要办职业学校,培养手艺人。这样,不仅可以造福社会,还可以大赚特赚其钱。 卖技术,总是要比卖产品来钱快的。投入产出比,也是要比实业高得多的。 大德王朝的教育体系,基本上由两个系统组成。 一个是各县、府、省一直到国子监的官学系统,这是由官方主办的,叫官学。 另一套,就是从一些私塾到书院的私学系统,是由个人主办的,叫私学。 两套系统,都是收费的,没有义务教育之说。 无论哪套系统,走的都是精英路线,也就是为科举培养考生,为朝廷培养人才的。 由于最后能够进入仕途的是极少数,所以,把这两套系统叫做培养炮灰系统,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对的。 那种竞争的激烈程度,比后世的高考,有过之而无不及。 贾珉走的是技能培养的路子,就是为社会培养实用人才的。这条路,将来会取代学徒制,成为主流。 之所以要打贾府族学分院的牌子,主要是从两个方面来考量的。 一是这不仅不会引起贾府高层的反对,还会得到包括贾母、贾政的竭力支持。 荣宁两府号称诗书簪缨之家,他们其实是很为此自豪的,时常挂在嘴边炫耀。 事实上,这个诗书簪缨之家,早就名不副实了。 现在的贾府,除了姑娘们还偶尔读点儿书,做做诗之外,男主子还有谁读书? 虽然有个族学,但也只是贾代儒这一个老童生在那里将就着。 学生们去了,也不过是应付差事,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宝玉、薛蟠、秦钟、金荣等在那里搞基的事儿。 师资力量不行,纪律松弛,学风又差,也没有个明确的办学目标,最后的结果,也不过就像贾母所说的那样:只是识得几个字罢了。 实在是对不起贾府这个百年老字号的招牌。 贾珉就是要在方秀才的刘家村那里,单独建立起一支力量。 这只力量,即是他将来的人才基地,也是对族学的一个挑战。通过这个,来证明族学就是个渣。 最后的目标,就是要接掌族学,改造族学。 不用他自己开口,到时候,就会有人主动地请他回去的。 族学只是他的中期目标,现在还不是太着急,所以,他有时间采取迂回战术,以代价最小的,最为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人们在看电影、电视的时候,常常会以为战争就是导弹发射、炮击、爆炸、攻占阵地、斩首等等。 这些固然是战争,但只是战争中的一个极小的部分。 绝大多数的战争行为,是在后方的和平情况下进行的。 从情报获取、研判、到各种后勤准备、运输、隐蔽等等,这些大量的准备工作,才是战争的主体。才是战争胜负的决定性因素。真正短兵相接的,其实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这才是一个特战精英和军事学院教官理解的战争理念。 夺取族学的计划,就是这种思维的产物。 创办分院,改造族学,还只是表面目标。隐藏在这之后的深层次目标,则是贾珉要借此切入当今的文人圈子里。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流价值观。 贾珉固然可以去走科举道路,但是,他对钻进故纸堆里,整天地啃那些四书五经什么的,实在是没兴趣。 况且,那八股文做起来,是很令人头疼的。尽管他是前世的学霸,也没有把握一举中的。况且,从童生,秀才、举人到进士,还是个漫长的过程。 费了很大劲儿,学了些考完就扔的没用东西,很不划算的。 靠那些东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很不靠谱的。 没有功名固然是个遗憾,但是,通过办学,也可以融入文人圈子里。贾珉有一个独有的优势,那就是李煜的诗词。有了这个,哪个文人敢说贾珉没有才学?不服来试试! 至于功名,可以通过其他渠道来解决。 袭爵是轮不到他了,但是,象贾蓉那样,花点儿钱,捐个功名不行吗?自然是行的。 如果嫌这个文凭不够硬,那么,就来个硬的,武举! 一个兵王不参加武举,不拿个武状元回来,却钻进故纸堆里去当书虫,你说蠢不蠢? 一个武状元的诗词,比文状元写的还好,你说,这种感觉,爽不爽? 提枪能打仗,提笔能吟诗,这才是人生的高境界啊。这种情调,是何等畅快淋漓啊。 现在,贾珉就挺畅快的,因为他在赖大家,王熙凤在这里请他吃酒。 王熙凤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地请他吃酒,目的是从他这里弄到造酒方子的。 上次平儿回府,王熙凤就叫平儿弄个造酒方子给她,但是,平儿为难,既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回去跟贾珉说,贾珉说你就给她呗。于是就写了一份儿。 按照贾珉原来跟胡一道等人的协议,贾府是有权利生产酒的,只是最后的销售渠道,是要通过胡家酒坊来进行的。所以,王熙凤想要生产酒,倒也不是不可以的。 贾珉之所以痛快地把方子给了她,一是不想叫平儿为难,也是想给王熙凤提供一条财路,让她以后不要用那些非法手段敛财。 况且,他心里实际上还在惦记着跟王熙凤发生点儿什么故事呢。 平儿和赖大家的在外面单开一桌,贾珉和王熙凤属于主子,在里面单开一桌。 按照礼数,象这样叔嫂在一起吃酒,是不合适的。但是,既然王熙凤这样做了,也必是有所安排。这点儿事儿,她还是完全摆得平的。 王熙凤都不在乎,贾珉还在乎什么。 王熙凤穿着淡红薄纱,透过薄纱,里面的肌肤隐约可见。满脸的风情,一副魅力四射的样子,看的贾珉蠢蠢欲动。 在这个时代,敢打扮成这样,也着实够大胆的,即使只是在屋里这么一会儿,出了门就穿上其他衣服,其令人瞠目程度,也比后世遇见一个比基尼女郎要骇人百倍。 如此看来,凤姐儿今天的确是下了狠心了。 这个烈货,倒也是个勾人的尤物,只是便宜了贾琏这个蠢货。 王熙凤自然看出了贾珉的猴急样子,于是挺了挺身。 “珉兄弟胡乱看些什么,奴家可是你嫂子呢。” 说话带着娇嗔,一个媚眼儿就抛了过来。嘴唇撅起,做撒娇状。 这烈货,倒是颇有些风情,只是未免有些太贪钱,心也狠了些。 “只怪嫂子生的风情万种,倒是叫小弟难以把持呢。说吧,找我为的是什么?” 你也只是因为现在有求于我,才会如此跟我玩儿暧昧。我若是当了真,未免就太傻了。 现在我的家底虽然有一些,但是,你还未必看得上。抄家时,你被超出了七八万两银子,这个家底儿,可是比我现在要多的。 “珉兄弟跟嫂子隔着心啊,给我的方子,不管用呢。” 凤姐儿语气幽幽,似乎含着无限委屈。 “你不是已经出酒了吗?” “酒倒是出了,就是没有珉兄弟那酒的味道,总还是差了一层。” “这不奇怪,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酒也是一样的。” “出酒也不多呢。” “酒料泡了几天?” “七个日夜呢。” 这货,也真是死脑筋。七天是指在30度左右的情况下,前些日子温度低,就该多泡个一两天,非得泡七天啊,多泡两天又不会坏。 算了,也是难怪,没接触过,自然是小心翼翼,怕那怕这的,不敢越雷池一步。 “嫂子过来,待我告诉你。” “说吧,奴家听得见的。” 虽是如此说,凤姐还是起身,凑了过来。身子几乎挨着贾珉了。 “出酒少,是酒料泡的时辰不够,只需多泡个一两天便可了。其实,不全是看泡了多少天的,只要看那酒料缸里冒泡了,便可上锅蒸酒了。” “真的如此简单?珉兄弟,你可不要骗嫂子。嫂子的所有身家可都在这里了呢,若是赔了,到时候免不了到你家要饭去。” “若真有那天,我就收了嫂子。” “珉兄弟倒是想得美。” 王熙凤满脸是笑,心里却道:待你哪天落到我手里,再叫你知道我的手段! 也是你来得晚,不知道贾瑞是怎么死的,才敢如此嚣张。 解决了方子问题,凤姐儿就不再说话了,两人匆匆吃完,贾珉便起身告辞,然后进城。平儿则随凤姐回府中叙话。 第0041章 浪漫与现实 躺在炕上,宝钗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此次来帝都,本来是参加宫里选秀女的。 本朝的规矩,男人出仕,不外乎两条路。文的,就是科举之路。武的,除了世袭,就是武举。文有状元,武举也有状元。 女的虽然不出仕,但是,天下最漂亮、最有才德的女子,都是应该先归皇上挑选的。 所以,就有了选秀的体系。凡是高级官宦、勋贵之家的女儿。,都要参加选秀。 选上的,进了宫,就有希望成为皇帝的妃子,乃至于皇后。尽管希望渺茫,但是,毕竟谁也不愿意放弃希望。一旦选上了,就一朝登上高枝,享受荣华富贵。福荫全家,光宗耀祖。 那些没选上的,倒也不一定就全没有收获,借此机会,引起一些豪门的注意,最后进入豪门,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选秀是要有一定的条件的,其中一条,就是必须父母双全。因为父亲早逝,所以,宝钗没有通过资格审查。她的选秀之旅,还没有正式开始,就正式结束了。 当然,宝钗和薛姨妈并非是孤注一掷地走一条路的,他们还有预案,做了第二手准备,那就是把目标对准了宝玉。 不能进宫,能够嫁入荣国府,成为将来荣国府的少奶奶,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贾、史、王、薛四大家,本就是同气连枝,世代交好,互相联姻,又有了王夫人这个姨妈,所以,还是很有成功的可能的。 四大家族互相往来,时有走动。所以,各个府中的情况,对于别人都不是什么秘密。 贾母的女儿贾敏早逝,林黛玉进入贾府,可以算是一个意外。 林黛玉和宝玉暗生情愫,进而两心相许,在贾府里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甚至贾母、王夫人、贾政等,也默许了两人的关系。宝玉和黛玉自己,也认为这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但是,宝钗和薛姨妈不是这么认为的。 她们认为自己还有机会。 在红楼原书中,宝钗的金锁,也是一个和尚给的。这个说法,恰好跟宝玉的通灵宝玉的出处如出一辙。看似天作之和,其实,只要仔细思考,就会发现,其中的破绽太多了,这个故事太巧合,以至于斧凿的痕迹几乎一览无余。 这其实就是个造假事件,跟贾政和王夫人策划的宝玉衔玉而生,完全就是同一个套路。 这就是针对宝玉和黛玉木石前盟的一个金玉良缘战略。按照贾珉的观点,就是你有核潜艇,我也有核潜艇。你有导弹,我也有导弹。 这就是一个对等战略。 有了这个战略,就把宝钗这个后来者,摆到和跟黛玉平等的地位上,黛玉的先发优势,就被抵消了。 先发优势没了,就要拼其他条件了。 从背景上看,原来两人都是单亲家庭。 黛玉丧母,宝钗丧父。 林如海是巡盐御史,虽然品级不高,但是权势不小,仕途前景也看好,也是个肥差。 在这方面。黛玉略微占优。 如果林如海不早逝,仅凭这一点,宝钗就竞争不过黛玉。但是,林如海一死,黛玉这个优势就没了。 林如海应该是给黛玉留下了一大笔钱的,但是,高度疑似这笔钱是被贾府给吞了的,用于大观园上去了。所以,黛玉也没钱了。 事实上,从黛玉后期的处境上来看,她手里也确实没有什么钱了。 薛家虽然也衰落了,但是,还是有些财产的,生意也还在运转着。 况且,薛姨妈还在,可以以自己的身份,出面周旋,为宝钗出头。 但是,黛玉就没有任何一个长辈出面给她站台了。这一点,就连紫鹃都看出来了,劝说黛玉找个长辈,为她做主。 黛玉本是个心高气傲的,情商又几乎为零,自以为有了宝玉的承诺和贾母的宠爱,就以为万事大吉了。 实际上宝玉是个没责任感的人,更没有抗争的勇气,况且,他的婚姻,他自己也做不了主。 贾母虽然宠爱黛玉,但是,在事关贾府前途和接班人这样的大事上,她的宠爱就要让步于家族的利益了。 从血缘关系上来讲,两人几乎是处于同一条起跑线上。 黛玉和宝玉是姑舅亲,宝钗和宝玉是两姨亲。但是,黛玉双亲都不在了,舅舅贾政又不作为。 反观宝钗这边,姨姨王夫人在,而且对宝玉的婚姻具有重大的话语权,倾向于宝钗,就是很自然的了。 还有一个因素,就是拼个人实力。 容貌上,各有千秋。才情女工上,也算实力相当。身体上,黛玉就处于绝对优势了。 宝钗心广体胖,黛玉多愁多病。将来接班人的少奶奶的身体,对于后代可是非常重要的。 人丁不旺,一直是贾府里的一个大问题。 宁国府那面,嫡系的玉字辈男丁,只有贾珍一个。贾珍又只有贾蓉一个。贾敬也就才五十来岁,但是,夫人早逝,贾珍的正室早逝,尤氏也没有儿子。贾蓉虽然已经成婚,至今还没有子女。 荣国府这边,贾赦正室早逝,邢夫人没有儿子。 贾琏只有女儿巧姐,也没有儿子。 贾政算是还可以,有贾珠、宝玉、贾环、贾珉和探春四儿一女,但是,比较有出息的贾珠也早逝。 作为一个大家族来说,男丁零落,无疑就是衰落的一个重大隐患。 作为贾府的决策阶层,贾母、贾赦、贾政、王夫人,贾珍等,不会不看到这个隐忧。 即使从后代的的角度来考虑,他们选择宝钗来做宝玉的正室,也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 然后就是持家能力和性情,也就是性格的考量了。 黛玉就是个文艺青年,文雅脱俗,青春叛逆,似乎不食人间烟火。敏感脆弱,孤高自赏,落花伤心,月缺流泪。 虽然性格直爽,但是,毫无心机,有时候又尖酸刻薄。情商很低,上上下下都得罪遍了。 反观宝钗,则是温婉柔美,逆来顺受,善于持家,工于心计,外柔内刚,自信明达。 情商很高,能够妥善地处理人际关系。深得上上下下的欣赏和喜爱。 黛玉是自然美的化身,宝钗是世俗美的化身。 黛玉是浪漫主义的,宝钗是现世主义的。 黛玉是形象思维的,宝钗是逻辑思维的。 黛玉适合于做红颜知己,宝钗适合于做太太。 黛玉虽然知道自己的婚姻已经存在着危机,但是却束手无策,消极等待。 宝钗虽然输在了起跑线上,但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终于实现了逆转。 从职场的观点来说,黛玉堪称是专业人士的失败典型。宝钗则是成功上位的励志典型。 文艺青年被美女总裁打得一败涂地,也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 宝钗在选秀失败后,及时地修正了自己的目标,劳斯莱斯坐不上,我就去坐宝马。锁定了宝玉,最后成功地嫁入了豪门。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宝钗最后还是失败了。 她输在了价值观上。 黛玉不流于世俗,几乎从不给宝玉施加什么压力。即使偶尔劝宝玉读书,也是为了他不挨贾政的板子。 宝钗则是满脑子的仕途经济,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于宝玉,总是叫他读书取功名。 你当了科长,还要当处长,当了处长,还要当局长……。今天挣了100万,明天再挣1000万。 这样的一个宝钗,遇上了宝玉那个另类,加上宝玉认为她是靠不正当手段上位的,心思又一些在黛玉身上,怎么会不出家呢? 王熙凤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宝钗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虽然没误了性命,但也是误了前程。 最后的结果,已经有前车之鉴了。今天的李纨,就是以后的宝钗。 这样的一个宝钗,在遇到了这首才华横溢的《子夜歌》时,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她要确定,这首词,到底是谁写的。 首先,她用的是排除法。 大学士季明銮,从地位上讲,有可能写出这样的词。 但是,季明銮虽然是当世大儒,却不以诗词见长,也因此,每每被天下士子,尤其是江南士子诟病。 如果是季明銮写出了这首词,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拿出来炫耀,以此回击对他的诟病。 有了这一首词,就足以让别人闭嘴了。 所以,这不是季明銮写的。 其他人,焦利识得几个字,但还远远达不到这个水平。更没有词中表达出来的情怀。 平儿几个,就更不用说了。 那么,会不会是那个不识字的珉四哥呢? 从情怀上,他是符合这个条件的。从家乡来到这里,几乎所有人都在排斥他,思念家乡,是很正常的。 再看他打井,造酒,尤其是卖酒的那些花样繁多的举措,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乡下小子该做出来的。 对于做生意,宝钗并不陌生的。没有一些见识和胸怀气魄,是根本不可能策划出那么大的格局的。 宝钗确定,这首《子夜歌》,九成九是珉四哥写的。他一定隐藏了什么。 这是一个有才华,又有挣钱能力的人。从个人实力上来讲,比宝玉要强上许多。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难道就因为他有才华,就放弃宝玉吗? 第0046章 沈冰衣 这一次,贾珉没有忽悠王熙凤。但是,也不会把所有的实话都告诉她。 比如酒的口感问题,可能跟水质有关,但是,关系不大。解决口感问题,一是靠窖藏,二是靠调制。 现在没有香料之类的添加剂,但是,也不是不可以解决调制问题。 贾珉的解决办法,就是添加点儿蜂蜜和糖。虽然没有他前世的酒那种口感,但是在这个时代,也算是顶级的技术了。最起码,把麯子味儿基本上去掉了。 这个秘诀,他告诉了胡一道、赵半城和黄西德等人。那是因为人家出了大价钱买了他的技术。 不告诉凤姐,是因为她付出的代价不够。仅仅玩儿点暧昧,就想得到核心技术,未免把自己估计的过高了些。 贾珉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凤姐心中的位子。或者说,现在凤姐还没有摆正她自己的位子。贾珉已经不把她当作平等的对手了,可是她还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由此可见,凤姐的见识,倒也有限。 你虽然有些风情,但是我要是想玩儿风月,又何必非得找你?去找沈冰衣,就比你有趣儿的多了。 既可以尽情畅享旖旎之情,又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整个下午,贾珉就骑马在城里的主要街道上转悠着。 自然不是闲逛看风景,他是在考察公交马车的路线的。 因为已经几十年没有大规模战争了,所以,帝都经济发达,商业繁荣,人流量很大,自然就产生了出行要求。 短途的出行,专门雇车雇马,性价比还是比较低的。自己的私家车、马,也会产生类似于现代的停车难问题。缺少车位和拴马桩。 这种情况下,乘坐类似于公交车的固定路线马车,既解决了出行问题,也降低了出行费用。市场还是很有潜力的。 考察街道,就是确定人员的流动路线,合理地设立运营线路,运行时间,发车间隔,发车数量和停车站点,以及起点站、终点站的场地和调度问题。 整个模式不用费脑筋,把前世的公交车模式搬过来就行了,现在需要的,只是具体数据上的支持。 现在,贾珉手里有八万多两银子。造酒和打井每天都在进钱。接下来上市的西瓜和苹果,还可以至少为他带来一万多两银子。然后就是第一批猪出栏,灵芝收获,等到冬天,反季节蔬菜和花卉,又可以进钱了。 同时,族学分院和各种技术培训,也可以源源不断的赚钱。那可都是大钱啊。 所以,他现在的现金流,是非常充裕的。可以进行这种比较大的投资了。 考察下来,贾珉决定,第一批先上马6条线路。占据了整个帝都人流量最大的主要街道。 当然了,这种模式一出,就将很快引起别人的模仿,跟风者就将一哄而上。 贾珉还得考虑到,到时候,如何击败这些对手的问题。 军事行动,都要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还得有许多预案,贾珉做事,现在还是这个习惯。 不过,这一次,贾珉不准备自己单打独斗了,他准备引进几个合作伙伴。 不是他缺钱,而是缺人。像这种在城里的大规模项目,单靠他自己是不行的。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不能把自己陷入这种事务性的工作中去。 运行模式和发展战略确定下来之后,就可以交给别人管理了。只要建立起了健全的财物制度和监管体系,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通过引进别人入股,还可以借此建立起自己的人脉圈子。现在,荣宁二府的小圈子,已经不能满足贾珉的需要了。 整个项目的前期投入,一共需要2万多两银子的预算。主要包括起点站、终点站的地皮和房屋,马车,马,马具,雨具,人员开支,饲料开支,马厩,车老板儿食宿,站牌和维修费用等。 资金是现成的,车辆可以定制,马和人员也好办。关键是要把房地产的问题事先做好了。 于是,贾珉找到了一间叫做“盛信隆”的牙行,也就是这个时代的房屋中介。 这个时代的牙行,整体上来说,经营都是比较正规的,受到官方比较严格的监管。 首先,在入职资格上,把关就比较严格。必须是家道殷实,品行素为商贾所信服之人,才能从事这一行。 其次,入职前,还要进行资格审查,由老牙行当担保人,向县一级的衙门出具保单。县里的官员们登记造册后,提交到省级衙门报批,批准后,发给营业执照——牙帖,这个时候,才是合法的经营者。同时,为了保证市场秩序,还会在牙商的数量上进行限制。 所以,在诚信和服务质量上,还是基本有保证的。 跟着牙人到了两个地方,天也就黑了,于是决定明天继续到其他地方。然后贾珉就到了帝都的红灯区——大金门。 他要去美月楼找沈冰衣,今晚将在那里过夜。 贾珉对这个世界,有许多不满意的地方。 但是,满意的地方,也很多。 比如,清洁的空气,随便见到一条河流,就可以俯下身子去喝的清洁河水。安全的食品,相对淳朴得多的人情世风,缓慢的生活节奏和安于现状的生活态度等等。 但是,最令他满意的,还是这里对于风月场所的宽容态度和风月女子的职业道德水平。 可以尽情、合法地玩儿,不用担心有人来抓你罚款和拘留。 尤其是那些卖艺不卖身的,相当于他前世娱乐明星的那些艺妓,就更是如此了。 虽然不乏象谷盼盼那样的一些想加入豪门的人,但是,也有象沈冰衣那样的,注重才情和人品的艺妓。 在这一点上,她们的那些后世后辈,是远远地不如她们的。 她们远没有她们的后辈那样市侩和拜金。 在帝都的艺妓行内乃至于**行内,基本上可以划分为两大派,也就是南派和北派。 所谓南派,基本上都是来自南方的,北派则主要来自北方。 在竞争态势上,现在隐隐地是南派占了上风。其原因,就是南派比较注重才艺和情调。而北派,在这方面就比较欠缺了。 沈冰衣就来自于南派,与谷盼盼以琵琶为主不同,她主要以扬琴和舞蹈见长。 沈冰衣是美月楼的台柱子和招牌,谷盼盼是是玉华楼的招牌。在整个大金门风月区,以此二人风头最劲,号称“南沈北谷”,沈冰衣排在前面,隐隐压谷盼盼一头。 贾珉是第四次到美月楼,前两次,都是跟着胡一道、赵半城他们一起来的。前几天,他自己来了一次,就在那次,他结识了沈冰衣。 沈冰衣对客人是很挑剔的,之所以接纳了贾珉,自然是因为上次的国公酒首发式,让贾珉名声大震的结果。 今天,是他第二次见到沈冰衣。 原本贾珉是没打算到这里来的,但是,中午的时候见到王熙凤,让他觉得躁动,心想自己不必如此苦了自己。该及时行乐的时候,就该适当地放纵一下自己。 桌子上摆满了一些精致的小菜,两人浅斟慢酌,谈笑燕燕。 “四爷可知道,这些日子,这里正流行一首词呢,如今,已经在帝都士子中流传开来了。” “哦?什么词,流行的这么快,想必是很好的了,一定是哪位诗词大家的新作吧。” 贾珉知道,许多诗词,都是先从风月场所流传开来的。最典型的,就是宋朝的柳永词,有很多都是在青楼中写就的。 所以,他对这件事儿,也不感到有什么奇怪的。 “此次倒不是什么诗词大家之作,这个人,写出如此佳作,倒是很令人奇怪呢。你道是谁,说来还跟四爷有些渊源呢。” 沈冰衣给贾珉斟了一杯酒,笑吟吟地看着贾珉,一副风情万种的样子。一时间,贾珉竟然有些恍惚,没来由地就想起了秦可卿的样子。 “跟我有些渊源,我倒是很想知道是谁了。” “正是四爷的亲戚,薛蟠薛大爷。” 噗地一声,贾珉把一口酒都喷了出来。 薛蟠能写诗,还写出了一篇名作?你叫贾珉怎么能相信呢。 “薛文举我还是知道的,虽然没有深交,但是,要说他能写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我却是不相信的。” “也正是呢,原本我们也不相信他会写出什么好词来,但是,那确是上佳之作。” “何不说来听听。” “奴家就献丑了,给四爷唱上一唱。” 于是,沈冰衣就弹起了扬琴,把那首《子夜歌》唱了出来。 她这一唱不要紧,可是把贾珉给弄蒙圈了。 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怎么我的作品这么快就被盗版了,还成了薛蟠那家伙的作品,我辛辛苦苦抄来的诗,就这么叫他给剽窃了? 盗版也好,剽窃也好,你也分个人啊。哪怕是宝玉、黛玉、宝钗、探春他们剽窃了也行,毕竟多少还有些才情,我也就不追究版权了,可是偏偏叫薛蟠这个粗人给剽窃了,简直是侮辱了那首词啊。 薛大傻子的代表作是《女儿词》啊,那才是他的标签啊。 “不但有这一首,还有一首《咏鸭》和《咏花》,也是很有趣呢。” 于是,沈冰衣又把贾珉的《咏鸭》和《咏花》朗诵了一遍。 听着朗诵,贾珉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这薛大傻子简直就是全盘抄袭,就跟前世的一些网络写手和盗版小说网站似的,一个字都不改,全盘复制。 哎呀,坏了,难道这薛大傻子跟我一样,也是穿越过来的? 第0047 虞美人 至于自己的诗词是怎么到了薛蟠的手里,贾珉其实是不太在乎的。 他甚至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反正自己早晚是需要拿这些诗词来扬名的,早一点儿,晚一点儿,其实是没有多大关系的。 很可能,这反而是一件好事儿。 此前,贾珉在外界的眼里,就是个私生子,然后死而复活,破棺而出。一进贾府就跟别人干架,府里上上下下都不待见他。 然后就是在打赌事件中,把自己的大伯贾赦给逼得闭门不出,接下来就是对自己的侄儿贾蓉,进行劳动改造和思想改造。 这些事情,虽然都具有一些传奇性,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也让他成为了名人。 但是,从个人形象来说,却基本上都是负面标签。 这些标签,在这个时代里,就是另类和叛逆,有些挑战主流价值观的意味。 比较正面的事件,就是他的国公酒的成功和压力井的成功,以及给贾府上交了1万两银子。 这样的商业天才,固然能够给他带来一些轰动性效应,但是,在这个重农轻商的世界,还是难以得到主流社会对他的认可。 这是个读书人价值观主导的世界,不得到读书人的认可,终究还是这个社会的边缘人。 现在,贾珉正好需要得到读书人的认可。因为他的汉语拼音教学法和编撰字典的计划,都是针对读书人的。 以一个带着负面标签的商人身份,切入读书人的圈子,无疑是一个突兀的动作。 快速识字的汉语拼音和字典,也是对正统文人的一个挑战。 即使它们真的是个好东西,一些人也会出于偏见,来挑剔甚至封杀。 原因很简单,就是汉语拼音和字典触动了他们一贯垄断的地盘,侵犯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冲击了他们文化垄断的地位。 新事物被扼杀的事例,在历史上屡见不鲜。 哥白尼的日心说,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达尔文的进化论,都曾经遭遇过这样的命运。 无论什么时代,人们都是崇拜权威的。所以,要想叫他们闭嘴,就得比他们更有权威。 李煜的诗词,就是在文人中确定自己地位的最强大武器。 至于贾珉原来的文盲背景,其实也没有多大关系。 五祖慧能当初也是文盲,不也是写出了“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名篇吗?不仅没有被人质疑,还成为千古佳话。 如果自己再有几首佳作出世,这神童的名声可就坐实了。原来的那些负面标签,也就可以被视为自己的个性了,不仅无伤大雅,还可以为自己的形象填上一些神秘色彩。 如此说来,这薛蟠还是帮助了自己扬名啊。他是不是知道我对宝钗有意思,所以来帮助我的?真不愧是大舅子,到底是一家人啊,还没见面儿,就心往一块儿想,劲儿往一处使了。 “怎么样,是好词吧?” 沈冰衣弹完,就问贾珉,有些小得意的样子。 “不怎么样,至多算是勉强。” 沈冰衣就有些不高兴,但是,她是见惯了风云的,就把不快隐藏在心里。 “四爷眼界很高,难道还有更好的?何不献上一首,让奴家见识见识。” 这就有些不高兴了,意思是你一个不识字的人,哪里有资格评价? “在下虽然原来不识字,近来倒也是日夜苦读。在诗词上也有了些心得。既然冰衣相求,就勉为其难,做上一首。” 我可没跟你求诗啊。 心里虽然如此,沈冰衣脸上却是挂着笑容。 “四爷不必为难,奴家不过是顺口一说,不必当真的。 当真,当真,不当真,怎么能让你心甘情愿地对我呢。 “还请准备好纸笔,我说,你写。” 沈冰衣看看贾珉,见他是认真的,唉了一声,拿来纸笔。 “我这首词,词牌是虞美人,听好了。” 沈冰衣也不看贾珉,只是低头看着纸,心道:只怕是要吟出薛蟠的《女儿词》一样的吧?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两句一出,就见沈冰衣娇躯一震,呆了。原本准备书写的手,也拿着笔,就那么悬在了空中。 嘿嘿,小样儿,吓着你了吧?敢瞧不起我,千古词帝,你以为是跟你闹着玩儿的? 宝贝儿,没吓坏吧? 沈冰衣慢慢地抬起头,圆睁的一双美目,就那么毫不掩饰地直勾勾地盯着贾珉。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贾珉说着,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大美人儿。 叫美人儿崇拜的感觉,就一个字:爽! “这这这,这真是四爷的作品?” 沈冰衣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怎么,不好吗?不好就不作了,没的叫人耻笑。我本不愿意做,你非得激我。这才勉为其难的。”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做,做,接着做,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那我就做了?” “做!” 见沈冰衣把这两句写完,贾珉又接着吟了下去。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沈冰衣这回没抬头,低头奋笔疾书。只是身子却在激烈地抖着,写字的手也在颤动着,显然已是内心心潮澎湃。 这两句,比前两句更有杀伤力!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待沈冰衣写完,贾珉故意沉默了一会儿,享受着美人儿注目的感觉。装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结尾。 他相信,这个结尾就是个震撼弹,一下子就会把大美人儿给震懵了。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两句一说完,贾珉的得意之情竟然一扫而空。转而是一股悲凉油然而起。 这不正是我自己此时的心境吗?原来我跟李煜此时的心境,竟然是如此地相似。 都是失去故国家园的无限悲愁啊! 贾珉走到窗口,推开窗扇,望向无尽的夜空。 一盏茶功夫,寂静无声。 无声地,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贾珉的腰,传来了沈冰衣轻轻的啜泣声音。 “都是奴家不好,触动了四爷的伤心之处。就请四爷今晚留宿这里,奴家愿意以身相许,表达抱歉之意。” 贾珉慢慢回身,轻揽住沈冰衣,两人并立窗前,望着夜空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不过是一首词,有感而发而已。能得冰衣垂青,何等幸运。” “幸运的倒是我呢,能够见证这等旷世之作,小女子是何等幸运。此词一出,天下无人再敢写词了。奴家原本以为四爷不通文字,没想到,却有如此绝代才华,还请四爷原谅则个。” 原谅倒是不用了,我还指望着,你把这首词传播开来,给我打广告呢。 “既是此词还过得去,冰衣何不谱上一曲?” “是啊,奴家倒是把正事儿给忘了,如此佳作,若不传唱,可真真是明珠暗投,倒是奴家的罪过了。” 沈冰衣其实还是很有才华的,也许是灵感触发,也许是境由心生,一盏茶多的功夫,就把这首《虞美人》谱成了曲子。 把扬琴搬到窗前,面对着一轮明月,就唱了起来。 第一遍,似乎有些生疏,唱的不太流畅。回到桌上,沉吟一会儿,修改了几处,然后就唱第二次。 这一次,唱的就流畅了。 沈冰衣这一唱,贾珉可就有些震惊了。 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歌喉好,也不是因为她唱的情真意切,而是因为那个旋律。 沈冰衣谱出的旋律,几乎就跟他前世听过的这首《虞美人》歌曲的旋律,几乎就是一模一样的。 若非他现在知道自己的处境,否则,还以为是自己回到了前世的世界,抑或是沈冰衣也是从自己原来那个世界穿越来的呢。 造化弄人,梦耶?醒耶?真耶?幻耶?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歌声如泣如诉,婉转悠扬,一时间,贾珉柔肠百转,竟然想到了秦可卿、妙玉、宝钗,甚至还有王熙凤。 百感交集,却又无从说起。 贾珉起来,重又走到窗边,向下望去,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楼下的院落里,已经聚满了人,一个一个静静伫立,向楼上望着。 有男的,有女的,有的端着茶,有的端着酒。似乎听得如痴如醉。 这个世界,艺术形式虽然已经不少,但是,艺术的传播方式和渠道,还是很单调的。基本上都是口口相传和现场表演。后世的那种电子传播方式,在这里还是不可想象的。 教坊司,就是艺术的主管机构。教坊司辖下的一些风月场所,茶楼、酒店和勾栏,就是主要的艺术演出场所,剩下的,就是一些街头艺术表演了。 由于风月场所是文人常常聚集之地,所以,这里就经常会成为艺术的生产和传播基地。许多名曲,都是在这里产生并传播开来的。 象沈冰衣这样的艺妓,如果能有哪个人给他写上一首绝世之作,不仅可以提高她在业界的地位,这首歌曲,也将成为她的代表作、名片和主打歌。 只要听到这首歌,人们就会想到沈冰衣,只要提到沈冰衣,人们就会想到这首歌。 从此,沈冰衣就将跟《虞美人》联系在一起。 从明天起,就将满城传唱《虞美人》。 伴随着《虞美人》,贾珉的名字,也将传遍全城。 如果有谁敢说贾珉不是个文人,那么,贾珉就可以或轻描淡写,或嚣张异常地说一声,你来写一首试试?不服来战! 第0048章 美人如玉 当清晨的阳光从窗户里照射进来时,贾珉醒了。伸手摸摸身旁,沈冰衣已经不在了。 起身来到外间,就看见沈冰衣已经穿戴整齐,正在化妆,丫鬟双喜正在帮着她梳头。 贾珉坐到一边,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这一幕美人清晨换妆图。 沈冰衣从镜子里发现了贾珉,回头一笑,贾珉的心里,就似乎升起了无边的风景,旖旎而香艳。 “四爷何不多睡些时候?” “不睡了,今天还得去牙行。” “四爷可是又在忙什么生意?若是有何好生意,可否让奴家也入个股,也好挣些脂粉钱。” 小样儿,还想到我这里来入股。不过,也是个好事儿啊。反正要找人入股,她入了股,也是好事儿一件。起码以后相见要方便些。 “这件事情,还在斟酌之中,若是定下来,到时候自然来告知你一声,你若是愿意,自然会有你的份儿。” “四爷可是答应了啊,可不要出了门儿,就把自己的话忘个一干二净的。” “既是答应了你,自然要算数的。” 于是,沈冰衣就叫双喜摆饭,两人边吃饭,边眉来眼去的。想起昨晚的鱼水之欢,沈冰衣就不免脸红。直到贾珉的身影消失了,心儿还有些砰砰地跳着,只盼着贾珉晚上早些回来。 路过玉华楼门口时,贾珉也没停留,就匆匆而过。却没发现,在楼上的廊道里,谷盼盼正在上面,似乎想说什么,嘴动了动,终于没有开口。 怏怏回到屋里,坐到椅子上,唉声叹气的。 鸨母见她如此,也只是摇摇头。 “也别想太多了,只怪你没那个缘分。当初没看出来他是个有本事的。现在叫冰衣姑娘拣了个便宜,以后可就稳稳地压我们一头了。” 贾珉来到了盛信隆牙行,继续跟着牙商到各处去看房子。 铁槛寺,妙玉静室,秦可卿正在跟妙玉喝茶。 她今天是来还愿的。 上次贾赦、宝玉和贾蓉跟贾珉打赌时,她曾经到这里许愿,祈求佛祖保佑贾珉赢,现在珉四叔赢了,她自然是要来还愿的。 直到现在,想起自己在佛祖面前说的话,心里还有些羞羞涩涩的。 “怎么那么大胆的话都会说,要是叫人知道了,可是没活路了呢。” 想着,就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偷偷地瞟了妙玉一眼,见她正在看一张纸,才稍觉心安。 “唉,真是绝妙好词啊,想不到,竟然有如此之才,足以傲视天下了。” 妙玉把那张纸放在桌子上,起身走向窗户,向外望着,也不吱声,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秦可卿拿过纸,只见上面是一首词: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张纸,是刚才一个香客来这里,留给妙玉的。 秦可卿的父亲秦业,是个小官儿。家境虽非大富大贵,倒也殷实。所以,秦可卿还是读过一些书的。对诗词虽然没有什么太深的的造诣,但是,还是粗通一些的。 这首词,并没有什么艰深难懂之处。贵在以近乎白话的形式,表达了深刻的情感。尤其是那种悲愁的情怀,似乎跃然纸上。 再看那行小字,竟然是“丙子年乙未沈冰衣敬录荣国府珉四爷词”。 这个落款这么写,其实是有些别扭的。原因就在于贾珉现在没有表字,如果有表字,就可以写上去,这样就顺畅多了。但是,目前沈冰衣也就只能这么写的,所以,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当然,这无伤大雅,关键是这首词的含金量太大了,别的毛病,谁都不会去挑剔的。 怎么会是珉四叔?他不是不会写字吗?是了,上回平儿回来,就说珉四叔在识字,还在教他们识字,应该就是珉四叔写的了。 这词倒是好词,只是未免太悲愁了些。难道珉四叔遇到什么难处了吗?也是了,那么多人都不待见他,自是心里难受了,真真是好可怜啊。真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竟然还有如此才华,我们可真是看走眼了。” 妙玉回来,重又坐下喝茶。 你们看走了眼,我可是从来没看走眼的啊。从一开始,我就认为珉四叔是个顶天立地的人儿呢。 “真的是珉四叔写的?倒是首好词呢。” 秦可卿装傻。 “不是他又能是谁,岂止是好词,只怕是有宋以后,再也没有一首可以跟他一比的了。真是看不出啊,竟然隐藏的这么深。” “隐藏?不会吧?珉四叔也是在学习识字呢。” “他才学了几天,就能写出这等文章来?除非是神童了。” 珉四叔已经十五岁,不是小孩子了啊。 “这个沈冰衣是何人,倒象是个女子呢。” 秦可卿觉得这个女子不好,既是珉四叔给她写的,就不该拿出来四处炫耀。 “这个沈冰衣,倒也是个有名的人,就是那美月楼的歌妓,号称帝都四大歌妓之首的那个了。” 即使如此,大概会很漂亮吧,比我如何呢? 这妙玉身在空门,对青楼的事情倒也清楚,可是有些奇怪呢。 “珉四叔怎么会跟他在一起呢?” 那里的女子,怕是不正经呢,珉四叔可不要上当了。下次见到珉四叔,少不得要提醒他一下呢。 “流连青楼勾栏,也是个就酒色之徒了。” 妙玉就有些愤愤不平。 “你也不要生气,珉四叔到那里,一定是有苦衷的,兴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就你心善,把谁都往好处想。他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跟我又没关系,没来由的,我生的哪门子气。” 你说不生气,可我看你就像生气的样子啊。 “现在是人模狗样的了,你没见到他刚来那天的样子,一身的臭气,还以为我没看出来呢。哪天见了他,非当着众人的面儿,叫他难看。我跟你说啊……。” 于是,妙玉就把贾珉从棺材里出来那天的囧相,又跟秦可卿讲了起来。惹得秦可卿不时地象小女孩儿一样,咯咯娇笑。心里觉得暖暖的。 也不知是怎么了,妙玉最近一想起贾珉来,心里就有气。越是有气,心里却越是想起他来。 她总是有一种冲动,想把贾珉那点儿丑事儿向外张扬,希望贾珉听到后,能到这里来求她,以后不要再说了。 可是那个木头就是连面儿也见不到一个。从这里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一趟。把那天给他换衣、食宿的事儿,全都忘了个精光。 这个没良心的,府里那么多主子到这里来,你就不能来一趟? 没的给青楼女子写诗写词,如此好词,写到这里就不行? 陈翰林一阵风似的来到工部衙门,也没用通报,直接就闯入了吴尚书的衙房。 从袖口掏出一张纸,啪地摔在桌子上,把吴尚书吓了一跳。 “亏得又是同科又是老乡的,有这等人,为何不告诉我?” “什么事儿,没头没脑的,要我告诉你什么?” 吴尚书一脸蒙圈。 “贾存周是你的人吧?” “是啊,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不至于啊,他可是个墨守成规的老实人啊。” “你自己看吧。” 吴尚书这才拿起那张纸,仔细看了起来。看了没几眼,脸色就变了。 “好!” 说着,就抡起拳头砸桌子。再看,又叫好,又是砸桌子。连续看了几遍,叫了十多声好,砸了十多下桌子。把外面的同仁惊动,以为他和陈翰林打了起来,挤到门口来看热闹。 “来来来,你们都进来,快进来,存周,来,你给同仁们念念。” 贾政见这里热闹,也过来了。见吴尚书叫他,就进来拿过纸,念了起来。 正是贾珉的《虞美人》。 念完,一片寂静。 “如此好词,堪称旷世之作了,不知是何人所做?” 贾政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吴尚书上上下下地看了贾政几遍,嘿嘿笑了起来。 “存周,这就不厚道了吧要说别人不知,还有情可原,你要说不知,可就不对了。” “此话怎讲?在下确实不知。” “你怎么不看看那落款?” 贾政就去看落款。 怎么可能?贾政惊呆了。他万万想不到,竟然会是贾珉! “有宋一朝,词作达到了顶峰,此后再也难寻佳作。几百年来,这首《虞美人》可算是登峰造极之作。” 陈翰林学问自是不错的,开始点评。 “此作通篇金句,字字玑珠,不用一典,简单直白,又意蕴无穷。必将千古流传。” “存周,原本我们还以为令公子只是有些生意经,看来,我们都看走眼了。这文采,几人能比?我等是万万不如的。” 吴尚书说着,不仅有些感慨。 “列位都传抄一下,这是咱们工部子弟的大作,也叫别人羡慕羡慕。嘿嘿,明儿个上朝,我就把这个《虞美人》给朗诵一下。兵部、刑部那帮粗人,户部那帮俗人也就罢了。我倒是要叫礼部和吏部那帮自诩执士林牛耳的家伙们看看,他们谁能写的出来这等绝世大作,省得他们总是说咱们工部只会挖土搬石头。” “好了,今儿个高兴,都早些散了吧。存周,走,请你吃酒,好好高兴一番去。” 第0042章 博弈开始 宝钗自然是不会放弃宝玉的。 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拿下宝玉,现在放弃了,还不如不来了呢。 宝玉是个什么货色,以宝钗的精明,自然是清楚的。从本人的素质上来讲,自然不是理想的丈夫人选。 但是,宝玉的正统地位和将来贾府的少奶奶地位,却是货真价实的。 丈夫的人品、才干怎么样,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这个位子,才是重要的。 珉四哥虽然有才情,也能赚钱,但是,他再出色,也不能接掌荣国府。即使他赚再多的钱,最后也要交到府里来。将来支配这些钱的,还是宝玉。 珉四哥的最好结果,也就是做个富贵闲人而已。 宝钗决定,如果自己将来的计划成功,看在珉四哥会赚钱的份儿上,可以给他一个富贵闲人的地位。这样,他也该满意了吧。 宝钗不仅在心里排除了贾珉,还认为自己的时机到了。 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击败情敌林黛玉的方法。 她要成全珉四哥和黛玉。 起因,还是因为这首《子夜歌》。 黛玉是跟很有才情的女子,在荣宁二府中,就以她的才艺最高。若是见了这首《子夜歌》,必是对贾珉惊为天人。将来想方设法地跟贾珉接近,就是必然的了。 即使不直接接触,来个诗词唱和,也是很正常的。 这个时候,就有机会离间黛玉和宝玉之间的关系了。 若是黛玉能够和贾珉日久生情,自是最好的。若是不能,两人之间有往来的事情传了出去,也可以借此打击黛玉的声誉。 宝玉和黛玉之间的关系,虽然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但是,毕竟还没有尘埃落定。 之所以说是秘密,就是因为长辈们还没有正式讨论过这件事情。 之所以说没有尘埃落定,就是因为这种关系,还不是府里官方的正式说法,时机还不成熟,条件还不具足。 而在正式的官方说法出来之前,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宝钗决定,把这首《子夜歌》,交给黛玉,通过跟黛玉闲聊,把视线引到贾珉的身上,然后再找时机,推波助澜,拉近黛玉和贾珉的关系。 只要两人有了私下接触,就好办了。有些事情,人们是宁愿信其有,而不愿信其无的。到时候,你们就是跳到河里也洗不清了。 有了这个污点,长辈们谁还会考虑把黛玉作为少奶奶的人选? 至于薛蟠叫她应承了《子夜歌》是她写的事儿,宝钗自然是不会干的。 别说这件事情早晚会露馅儿,即使不暴露,将来也是个沉重的负担。既被贾珉拿住了把柄,以后也会不胜其烦。 试想,如果宝钗承认这是她写的,那么,以后别人跟她求诗时,怎么办? 宝钗虽然也懂些诗词,但也不过是些春愁秋怨,这样的词,她还是写不出来的。 到时候,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可就丢人了。 相对于少奶奶的宝座,那些诗词才情,是不重要的。宝钗可不想留下这个污点和负担。 野渡居院内。 皎洁的月光下,贾珉躺在竹椅上,仰望天空。 今天下午,他给灵芝接种了。整体说来,这次繁育灵芝菌种的事情,还是比较成功的。 现在,灵芝算是正式栽培上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后期管理工作了。可以说,贾蓉已经输定了。 贾珉很喜欢贾赦、宝玉和贾蓉跟自己打赌。 这不仅省去了自己找他们茬儿的时间,还会让外界得出他并不好斗,反而是他们来挑衅、排挤自己的印象。 同时,他们还给了自己练兵的机会,主动送上门来给自己当陪练的靶子。 现在,贾赦被自己打得不敢露头,那个赌注象一把刀一样,还在他的头上悬着。 贾珍被弄成了废人,将来会如何,尚不得而知。不过,也没什么好怕的。 贾蓉和宝玉,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只是便宜了贾琏和王熙凤这两个二货,上次算是叫他俩没受什么伤。想必他们还是比较忌讳自己的。 王夫人那里,敌不动,我亦不动。如果她想有什么不良举动,就坚决地回击过去。 贾母那边,虽然不指望她帮自己,但是,起码不会来捣乱了。 平儿从鸳鸯嘴里,得知了贾母的态度。贾母对于贾赦他们排挤贾珉,其实也是很不满的。 贾珉能挣钱,是一个原因。同时,贾赦他们想赶走贾珉,既有失于贾府的体面,也间接挑战了贾母的权威。 当初接回贾珉,是贾母同意的。即使想赶走,也得贾母同意,至少也是默许才行。 别说贾珉还交上了1万两银子,即使交不上,她也不会赶他走的。 贾赦他们连这个局势都看不清,失败也就难免了。 一个大家族的衰落,原因很多。但是,基本上脱离不了这么几个范畴。 第一个,就是子孙内斗。贾府也是如此。 内斗的目的,就是争夺对于资源的控制权,实际上就是权力和金钱的争夺。 第二个,就是理财失败。坐吃山空,财富逐渐缩水。 第三个,就是子孙不成器,后继无人。 这三点,只要有一个,就足以让一个家族衰落了。何况贾府现在三样都占全了呢。 这样的例子,在贾珉的前世也屡见不鲜。但是,有个洛克菲勒家族,却是个例外。一百多年来,长盛不衰。 首先,他们通过基金会体系,。从根本上杜绝了子孙宫斗和理财失败。这是家族长盛不衰的最大成因。 其次,在经营的专业化方面,高瞻远瞩。对于自己不熟悉,不擅长的事业,极少涉足。不仅是管理权,就是企业的所有权,都可以进行有条件转让。 最后,就是充分尊重下一代的个性和特长,不赶鸭子上架。 要想解决贾府的问题,也必须从这几个方面入手。 首先,就是要改变目前贾府的权力结构问题。这是府中争斗不断的根本原因。 目前这种结构,就是赢者通吃,输家全输的格局。 宝玉一出生,就被被戴上了衔玉而生的神秘光环,那就是贾政跟王夫人为打造宝玉这个正统品牌的一个成功策划案。 这个营销故事也确实成功。但是,在一年后的周岁生日抓周仪式上,贾政却是完败了。 宝玉尽抓些胭脂什么的,于是就奠定了宝玉情圣的标签儿。 实际上,这也是科学不发达的结果。 一岁的小孩儿,对于外界事物的感知很有限,只是对于声音、光线,颜色比较敏感。胭脂等女性用品,肯定在颜色上要比其他东西小巧、艳丽一些,所以,宝玉如此选择,也就很正常了。 如果贾政明白这个道理,把文房四宝什么的,弄得艳丽一些,放的近一些,或是放在光线明亮之处,宝玉很可能就不会那么选择了。 宝玉从一岁开始,就被贴上了情圣标签儿,加上贾母和王夫人的放纵娇惯,整天往女孩儿堆儿里钻,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干预了。久而久之,习以为常,自然是形成定势了。 于是,就今天搞基,明天看小黄文,要不就是去骚扰女下属(吃胭脂),还不用负责任(撩了金钏就跑)。 这样一个接班人,别人自然是不服的。就连贾环这个边缘化的庶子都敢往宝玉脸上弄蜡油,赵姨娘都敢找马道婆诅咒宝玉,更何况其他人呢? 后来导致宝玉大婚的那次丢玉事件,发生的非常离奇。虽然书中交代说,是叫癞头和尚拿去了,但是,这个说法在逻辑上却是不通的。很有可能,就是府中某些势力干的。 所以,。不改变这种权力结构,子弟们的争斗就永远不会停止。即使不是宝玉接班,换做了别人,也避免不了继续争夺下去。 宝玉注定只是个富贵闲人,无论是他的个性还是特长,都不适合掌家。但是,却非要他干他既不喜欢又不擅长的事儿,赶鸭子上架,其结果,就注定是个悲剧了。 况且,。也许正是因为看到了宝玉的这个缺点,宝钗才全力以赴地争取宝玉正室的位子。 宝钗是个权力欲很强的人,如果贾府不败亡,早晚是要接掌家政的。以她的心机、情商、见识和手腕,将来王熙凤都不是她的对手。 宝钗姐姐这么厉害,将来给我管家,倒是很合适。 贾珉未免又自我感觉良好起来。 不过,他也知道,想俘获宝钗的芳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宝钗现在的所有心思,都在拿下宝玉的事儿上和将来的少奶奶位子上。如果有一天,她发现了宝玉不能接班,并且永远也没希望接班后,会怎么想呢?如果她发现这个少奶奶位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含金量了,又会怎么办呢? 嘿嘿,那个时候,你就得乖乖地扑到我的怀抱里了吧? 贾珉已经有了一个改造贾府权力结构的方案。不过,目前还不是行动的时候。现在要做的,是先掌握贾府的经济命脉。 改造权力结构,几乎属于政治问题了。他得循序渐进才行。 现在,贾珉还不知道那首词已经到了宝钗的手里。也不知道宝钗打算利用林黛玉对付他的计划。 同样,宝钗也不知道,在这个宁静的夜晚里,贾珉正在筹划一个把她的奋斗目标击碎的釜底抽薪的计划。 两人都在针对着对方行动,还没有见面,博弈就开始了。 第0049章 我不相信 宝钗把自己的计划反反复复地琢磨了几遍,最后还是决定,按照原来的计划,促成黛玉和贾珉。 昨天,她已经把那首《子夜歌》给了黛玉,只是没说是谁写的,借口自己帮着打听一下,再来告诉黛玉。 黛玉虽然聪明,却是个没心机的,自然对宝钗的话深信不疑,埋头去琢磨《子夜歌》了。 别人有时候说句话都能琢磨半天,现在见到了如此佳作,自然是钻入牛角尖里去了。 府里的姑娘们,其实还是都愿意到宝玉这里来的。因为他这里最为热闹,也最为随便。 宝玉对姑娘们,自然都是极好的。即使对丫鬟和小厮们,也是基本上没什么架子。小厮可以到他身上抢东西,丫鬟们甚至可以跟他甩脸子。 用贾府公司的话来说,宝玉就是个还没接班儿的富二代。虽然是内定的接班人,但是,有职无权。 对于丫鬟、小厮这样的底层员工,比较同情体贴,坦诚相见,打成一片,即使当面批评他也没事儿。交际手段挺高,具有一定的情商,属于下属眼中的朋友。 但是,宝玉的缺点也很明显。做事没原则,遇事和稀泥,没有责任感,能惹事儿,不能处理事儿。 所以,对于员工们来讲,跟着宝玉虽然快乐,但是,却没有前途。 宝玉这里很热闹,除了人多,还是因为平儿来了。 平儿在府里的人缘是极好的,这一点,是她的主子王熙凤万万不及的。 这些天以来,野渡居时常占据了府里的话题中心,所以,人们就想从她这里,多打听一点儿消息。 倒不一定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只是好奇而已。 “平儿姐姐,听说珉四爷给你们分红了,真有这等稀奇事儿嘛?” 说话的是晴雯。 “倒是分了,只是当初他是这么说的,也没当回事儿,谁知他还就做了。到今儿个,我还不敢相信呢。” “你问问珉四爷,他那里还要不要人,若是要人,我也去。” 晴雯在宝玉这里,还是比较受宠的,说话也就没有遮拦。 “不用问,四爷不会是已经要你了吗,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去了。” 说话的是侍书,探春的丫鬟,跟晴雯平级,都是领班儿的。 “哼,他想要就要,我又不是个物件,谁稀罕到他那里去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 晴雯就这个情商,说翻脸就翻脸。 她这话,起码犯了两重病。一是现在平儿在伺候贾珉,贾珉就是平儿的主子。当着平儿的面儿说这话,叫平儿就很难做。 维护贾珉吧,就得跟晴雯吵架。不维护贾珉吧,就显得平儿对自己主子不忠。 二是贾珉总是主子,晴雯如此蔑视贾珉,实为不敬。即使在王熙凤这样的恨贾珉的人来说,也是不能容忍的。 因为晴雯坏了规矩。你暗地里瞧不起贾珉可以的,但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就是没大没小了。 这晴雯,就是摆不正自己的位子。 平儿到底是有涵养的,笑了笑,慢慢开口了。 “四爷说是要晴雯,也不过是个玩笑话。再说了,他那三亩地西瓜卖上5000两银子,就是连我们都不信的。” “野渡居荒郊野外的,哪里比得上府里这整天花团锦簇的。即便是四爷,也是要整天地干粗活,活的比我们还累呢。那样的地方,自然是没人愿意去的,即使给几个银子,也不是好挣的。哪里比得上在府里享现成的。” 平儿的话,说得平淡,却是柔中带刚的。意思是我们在那里拼死拼活地干,挣了钱交给你们享受了。 晴雯自然是不会去考虑话中的含义的,只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便有些得意起来。 但是,宝钗听了,却是心中一震。从平儿的话中,她听出了很多信息。 不过,她没有说话。这样的争议场合,她是不会参与其中的。 “珉老四那个家伙,尽干些叫人莫名其妙的事儿,那么多人可以支使,用他去干什么粗活,也没个主子的样子了。他不就是愿意干粗活吗,等到他给我牵马了,就叫他干个够。” 宝玉向来是看不惯贾珉的,也就趁机损几句。 平儿有些后悔来这里了。 以前,她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跟这些人不是一路人了。恰好此时黛玉来了,打个招呼,就趁机告辞了。 她要回到野渡居去,在那里,她觉得自在些。 “宝姐姐,找到人没有?” 黛玉一见到宝钗,就亟不可待的问道。 “找到了。” “是谁?” “珉四哥。” “什么?珉四哥?不可能的,珉四哥不识字的。” “确是珉四哥。这张纸,就是那天平儿从野渡居里拿来的。” “你们两个说什么?何不说个明白,叫我们也听听?” 宝玉也着急了。 于是,宝钗就把那张纸给了宝玉。 “这不是那天薛大哥吟的诗吗?我还正想问宝姐姐,是如何写出这《子夜歌》的呢?到底是宝姐姐有才华,是我们加起来都不及的呢。” “这个《子夜歌》不是我写的,是珉四哥写的。” “哼,珉老四那个浑人,如何能写得出这等诗来,宝姐姐不要自谦了。” 这边说着,探春、迎春、惜春月都看了《子夜歌》。 只是他们也不相信这会是珉四哥写的。 现在,他们对于贾珉,其实还没有多少认知。贾珉几乎跟她们就没有什么接触,所知道的,也不过是贾珉打了贾环,又跟大老爷,宝玉和蓉哥儿打赌的事儿,据说还在野渡居虐待蓉哥儿。 现在,贾珉的形象,基本还是负面的。虽然前一段时间给她们送了礼,但是,那点儿好印象,很快就被抹消了。 都说是言为心声,那样的人,怎么会写出这样的诗词呢? 正在议论间,贾蓉的小厮寿儿来了。 “宝二爷,我家老爷叫我给您样东西。” “什么东西?” “是一首词,我家大爷说是珉四爷写的,叫宝二爷过目。” “这个珉老四,写的什么劳什子词?” 宝玉说着,接过了寿儿递上的一张纸。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 嘴里喃喃着,那张纸就掉到了地上,也不去捡,只是说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黛玉见宝玉神情失常,就很着急。见宝玉坐到了椅子上,才心下稍安。 那边,宝钗已经捡起了纸,开始读上了。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喧闹的屋子,立刻死一般寂静。见主子门都不吱声,丫鬟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宝钗强忍住浑身的颤抖,慢慢的坐下来。 这首词,给她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这个珉四哥,到底是个何等人物,竟能写出如此震撼人心的词来。 林黛玉则早就流出了眼泪,痴痴地坐着,好像呆了一样。 这首词的悲愁情绪,让她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想想自己幼年丧母,就来到了这府里,每日里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了什么,招人讨厌,那种怀念故乡的情怀,可不就是为自己写的吗? 原来,这个珉四哥,也是个好可怜的人啊。 就在此时,李纨来了。见这里寂静一片,还以为没人。见到晴雯、碧痕、麝月都在,才进了屋子。 探春默默地把《虞美人》递给她,李纨看了,也是立刻震惊不已。 只是寿儿见了众人反应,迷惑不解。 李纨也是懂诗词的,见了这首《虞美人》,自然知道不是凡品。 “这是谁的词?似乎从未见过。” “珉四哥。” 探春随口说道。 “哦,珉四哥,什么?珉四弟?你说是珉四弟,怎么可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纨自然是不相信的。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珉老四能写出这等诗词来。寿儿,你给我说明白了,敢有一句谎话,打死你!” 宝玉有些疯疯癫癫了。 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珉老四那样的猥琐人物,怎么会写出这样的《虞美人》呢? “小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蓉大爷告诉的,说是珉四爷昨儿个晚上,在美月楼给沈冰衣姑娘写的。现在城里都传遍了。” “此话当真?” “蓉大爷就是这么交代了,到时候,宝二爷问蓉大爷便知。” 不就一首诗嘛,至于这样吗? “蓉大爷还叫小的告诉宝二爷一句话。” “什么话,快快道来。” “蓉大爷说,珉四爷还有一句话,也传遍了全城。” “到底什么话?”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谁迷恋他了,滚!” 宝玉又跌坐在椅子上。 此前,虽然贾珉也表现出了一些不凡,但是,宝玉从来就没把他当做什么威胁。 除了自己的嫡子地位,在家里受宠之外,他自认为在才情上,也是远远胜过贾珉的。 他倒不是害怕贾珉威胁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而是怕贾珉威胁到他在黛玉和宝钗、史湘云这些人心中的地位。 原来,贾珉只是个不识字的,即使会挣几个钱,也不会有人看上他。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能写出《子夜歌》和《虞美人》的人,怎么会没有才情?怎么会是个不识字的? 贾珉即使有再多的钱,宝玉都不怕。在才情上超过他,宝玉是真的怕了。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样的才情,谁人能敌?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宝钗的心,在颤抖。 第0043章 论功行赏 那首《子夜歌》,确实是贾珉写下来的。 现在,贾珉时常会有一种冲动。如果将来回到了原来那个世界,一定把那些写穿越文的网络作家们给揪出来,一个个地打个半死。 那帮家伙倒是轻松,手指头在键盘上一动,就把人送到了异时空,然后就是泡妞,赚钱,当王爷,当皇帝的。一个个快活的不得了。 其实,哪里是那么回事儿。先别说混的怎么样,光是那个孤独劲儿,就是难以承受的。 没有电,没有网络,没有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没有……,没有的多着呢。 这些还可以忍受。难受的是知识的贫乏和价值观的不同。古代的中土,历来就是只重视文治。一帮书虫们,只顾着死读四书五经。从何来就不重视技术和数字。 实际上,恰恰是数字和技术,才是推动文明的决定性力量。 在这个时代,欧洲已经开始了工业革命,大英帝国已经开始在全世界殖民了。 但是,大德王朝,还是沉浸在天朝上国的美梦当中。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还以为除了自己之外,全是化外蛮夷之地。 人家带一些货物来贸易,就说是来进贡的。派个使者来一趟,就说是来朝拜的。固步自封,傲慢自大的天朝上国心态,显露无疑。 昨天晚上,贾珉有点儿喝高了。一高兴,竟然给平儿和焦利他们科普。说咱们脚下的大地,其实是个在天上挂着的大圆球,每天不仅自己在转,还围着太阳转。 于是,平儿几个就象看怪物一样地看着贾珉,劝他少喝点儿。这些胡话,在自己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要到外面去说,免得别人说咱们不识字,没的笑话咱们。 贾珉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于是平儿就给他科普。 “按说四爷也是个有见识的,我们是没什么见识的。但是,我也是走过一些地方的。那年从金陵到帝都,也算是够远的,可就是没见这地是圆的。都是平地上走的。” “再说了,这地上有山,还有沟,怎么就会是圆的呢?奴婢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读书人却是见过的。都说是天圆地方,天似穹庐,日头东升西落,明明围着我们转的,就没见谁说过是围着日头转的。” “再说了,要是转,怎么就没见把谁给甩出去呢,既是挂在天上的,怎么就没掉下来呢?” 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有理论,有事实,竟然把贾珉给说的哑口无言。一时间,甚至有些怀疑,当年是不是自己的老师们骗了自己。 就是在类似这样的郁闷中,贾珉提笔写下了那首《子夜歌》。 自己一个人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倒也是跟词中的意境颇为吻合。 那天平儿去给薛家送礼,因怕路上晃荡,打碎了酒瓶,于是,就拿了那张纸包瓶子。就这样,叫薛蟠给捡了个便宜。 贾珉的撩妹神器,还没等用,就叫薛蟠拿去,先杀了一圈儿。 现在,又被宝钗拿去给黛玉,来对付自己了。 今天,是贾珉入住野渡居一个月的日子。晚上加菜。酒是自己家产的,随便喝。 关于喝酒问题,贾珉也给出了规矩。早晨和中午,算是工作时间,一律不允许喝酒。发现了,第一次扣除月钱,第二次,直接开除。 晚上愿意喝,可以少喝一些。但是,不允许耽误上课学习。如果发现因为喝酒耽误学习的,比照上述规定处理。 但是,今天情况特殊,随便喝。 现在,野渡居一共是10个人了。贾珉、平儿、焦利、南儿、宁儿、风花、雪月、刘铁山、刘成和刘铁山老婆吴氏。 “今天是咱们入住野渡居一个月的日子。这是个好日子,值得庆贺一番。这一个月以来,我们干的不错,你们都出了不少力气,在此,我向你们表示感谢。” “四爷不要这么说,你是主子,为您出力是应该的。” 焦利急忙站了起来,接着,平儿等人也都站了起来。 这位主子,平时总是和和气气的,一点儿主子的架子都没有。但是,越是这样,他们越在心里敬爱他。 “我原来曾经跟你们说过,每月会给你们发一份月例,现在,我就兑现我的诺言。平儿,发银子。” “四爷,就不必了吧,?” 焦利客气道。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不发了。” 贾珉停了下来,笑着看众人。 这下没人吱声了。 其实,他们也都在等这一天,暗暗地算着日子。当然都希望贾珉给发银子,只是没人敢问他。如果不发,也就只好忍着了。 “哈哈,怕了吧?跟你们开玩笑的。我要是真的不发,你们还不得私下里骂我?平儿,发。不过,老刘你们几个,因为是雇的,这个月例可就没有了。” 于是平儿就发银子,她和焦利是每人1两,南儿等四人是每人半两。加一起,才四两银子。 “另外,当初我答应了给你们年底分红的事,现在,我决定,临时增加一次分红。截止到目前,卖酒和打井这两个项目已经开始盈利。酒卖了22000两银子,交给府里1万两,酒得净银1万零五百两,打井得净银190,两样加一起是一万零七百两。抽出一成,是一千零七十两。” “平儿和焦利是管事儿的,所以应该多得。每人200两。” 贾珉说的时候,众人都在咋着耳朵听着,生怕漏过一句,当听到200两时,不仅都倒吸了口气。 那可是200两啊。我没听错吧?是真的吗? 连平儿都满脸的不可置信的表情。 贾珉知道他们会这样,心道:唉,这几个钱儿就这样,我要是把那七万八千两再说出来,还不得吓死你们? “南儿,宁儿每人130两,风花和雪月每人110两。本来这里面是没有老刘你们的事儿的,但是,你们一家三个干的不错,上次府里那几个家伙来,是你们守住了门,没让他们进来。所以,也给你们一些奖励。刘铁山和刘成,每人50两,吴氏虽然干的也不错,但是,来的时间短,你就20两。” “这些,加起来是1000两,还有70两哪儿去了呢?这70两,就不给你们发了,存起来,有个名目,叫做公益金。以后谁有个病灾什么的,就从这里出钱,平儿回去拿钱,现在就发,发完了,好好吃酒,今儿个晚上不上课了,让你们好生高兴一天。” 接下来,可就没动静了。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然后又瞅着贾珉。 “去拿银子啊。” “哦,拿银子。” 平儿答应一声,起身走了,似乎没回过劲儿来。 一会儿拿了银子回来,放在桌子上,平儿还是不动。 她不相信这是真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还真的要发银子? 贾珉无奈,只好自己起身,一一给分了银子。 但是,还是都在桌前放着,没人敢收起来。 “怎么了?给你们银子都不要?我数到三,到时候再不收起来,我可就把银子拿回来了。不是我不给你,是你们自己不要的啊。一、二、三。” 话音未落,银子一下子全没影儿了。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们都不要呢。来,喝酒,今儿个一醉方休。” 贾珉举杯仰头喝酒,喝完一低头,桌子上人全没了,齐刷刷地都在地上跪着呢。 “谢谢四爷。” 咚咚咚,九个人一起磕头。 唉,这点小恩小惠就磕头。 “快起来吧。” 还是不起来,贾珉只好过去,一一扶起,只见每个人眼里都充满了泪水。贾珉一激动,心头升起暖流,眼睛也模糊了。 “好了,都坐回去吧。这几个钱儿,就给你们感动成这样,以后见了大钱,你们可怎么办呢?” “南儿,这回有钱了,准备什么时候娶老婆啊?” 贾珉觉得,有必要说点儿轻松的话题。 “我先不娶了,等过两年再说。” “这就对了吗,好男儿志在四方,过两年,我帮你娶个小姐来。” “四爷,那我可不敢想。” “没出息,你以前想过会有一百多两银子吗?现在不也是有了。好好干,以后会挣更多银子的。” “我这辈子就跟定四爷了。” “南儿有决心就好,我会给你个好前程的。” 钱到手了,气氛就活跃起来了,于是纷纷给贾珉敬酒。 “吴氏,唉,这么叫着真是别扭,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那可是太谢谢四爷了。” 刘铁山和吴氏又跪下磕头。 这个年代,许多小户人家的女子,是没有名字的。在家的时候叫小名,出家之后,可以把父姓加上,叫某某氏,也可以把夫姓再加上,比如吴氏的丈夫姓刘,就可以叫她吴刘氏。 这是一种男尊女卑,妇女地位低下的表现。 “以后你就叫吴红梅吧。” 又是跪下来磕头。 吴红梅的磕头,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自从他和丈夫列铁山到了这里之后,一直就是兢兢业业地干活。以前,他们一年的收入,也不好过就是30来两银子,现在,刚一个月,就有70多两,赏钱比工钱多了十几倍。 上次拦住了那帮人,他们本来是没指望会有什么回报的,只是因为贾珉交代过,就那么做了,真没想到,四爷会给这么多的打赏。 这个四爷,值得为他卖命啊。 第0050章 公子哥儿们 贾赦很郁闷,不是一般地郁闷。 现在,他整天都闭门不出。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悄悄到院子里透透气。 他终于明白,自己是叫那个野种给算计了。 当初在野渡居的酒坊里,贾珉说在十天里交给府里一万两银子,自己还以为抓住了机会,其实,那正是贾珉设下的陷阱。可恨的是,他还假装苦苦地哀求,解除那个赌约。 这才15岁,就有如此缜密的心机和谋定而动的计划,也真是可怕。 打了一辈子鹰,却叫鹰给啄了眼,实在是对不起一等将军这个爵位了。 出了这么个可怕的家伙,还不如将来就叫宝玉掌家呢。如此看来,就连琏儿将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贾赦又看了看那首《虞美人》,叹息一声,接着跟小妾喝酒。 贾政这里却是很热闹。 今晚上吴尚书和陈翰林找他吃酒,尽兴而归。 上次叫贾珉给吴尚书家里打了井,又给他送去了一些酒,让吴尚书挺高兴。 今天主动请他吃酒,更是显示了亲近。 吴尚书是文官出身,对于贾政这样的勋贵后代,本来是不大瞧得起的。现在,似乎改变了态度,这让贾政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这些改变,恰恰是那个让他本来不报什么希望的私生子给带来的,这让他感到有些荒谬。 一想到那个自己寄予了无限希望的宝玉,如今还是那么不成器,贾政就无言地摇摇头,只好在内心里叹息。 就这个样子,将来怎么掌家呢? 寄予希望的人,不能给你带来希望。不寄予希望的,却给你带来荣耀。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啊。 不过,今天贾政总的心情还是不错了。前有吴尚书的祝贺,后有这一帮清客们的恭维,也算是赚足了面子。 一个50多岁的人,别人夸奖自己,已经不能带来多少激动了,但是夸奖自己的儿子,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那是自己教导有方,后继有人的节奏啊。 贾政亲自把詹光、程日兴等一帮清客送到门口。 “各位明天再来。” “世翁留步,有子如此,足可以光宗耀祖了,真是替世翁高兴。” “嗯,不要迷……。” 贾政刚想说,就觉得有些不妥,还是把下半句话给憋了回去。 等到人都走远了,才一边往赵姨娘处走,一边自言自语。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不过,一想到那个猥琐的贾环,就无言地又摇头叹气起来。 整整一天时间,帝都的士子们,都在传诵着《虞美人》。不过,相对于整个人群来讲,读书人毕竟还是少数。所以,传播最广的,还是“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这句话。 这句话是白话,既有趣儿,又通俗易懂,在市井当中的传播力就要强得多了。 再加上私生子、半路死亡、破棺而出、荣国府、高度酒和压力井的标签,于是,贾珉在市民中的知名度,也一下子传播开来。成为风头最劲的人物。 紫禁城,储秀宫,这里是长安公主的住处。 长安公主拿着那首《虞美人》,已经把玩了将近一个时辰了。时而起来走上两圈儿,时而坐下唉声叹气,静默沉思。 虽然还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却已经发育成一个娇艳欲滴的美女了,视之美艳不可方物。 “告诉李成斌,注意搜集这个人的诗词和其他资料,有了结果,速来禀报。” 公主轻启丹唇,虽然声音娇媚,却有着一种不可拒绝的力量。 宫女答应一声,出去了。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长安公主轻摇臻首,笑了笑。 倒是个很有趣儿的人呢,有机会,倒是要见上一见,看看你到底是个何等人物。 美月楼,酒宴正酣。 牛继宗,柳芳,裘良、陈瑞文,马尚德,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赫然在座。 今天,是牛继宗做东请客吃酒,请的客人,就是贾珉。 其实,自从上次的国公酒首发仪式后,牛继宗就有了这个想法,于是就安排跟贾府来往最多,私交也最好的冯紫英去相请。只是因为贾珉太忙,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不过,拖到今天更好,因为贾珉的《虞美人》名噪一时,恰好可以用祝贺的理由说事儿,可以显得自然些。 在勋贵集团的这一代中,论才德地位,以北静王水溶为首。另外三个异姓王当中,南安王、西宁王、东平王,有自己的圈子,跟其他人来往较少。虽然在帝都有府邸,但是,基本上都在各自的封地活动。 水溶因为时常在朝廷上行走,所以,跟这些人的交集也不多。偶尔有些互动,也多是年节、仪式上的家族性质的往来。 个人之间的往来,就以牛继宗这个圈子为主了,其中牛继宗隐隐成为了圈子的领军人物。 在牛继宗眼里,贾珉在开始的时候,不过就是个笑话。跟贾府往来,还是以宝玉、贾琏和贾蓉为代表人物的。 不过,现在牛继宗有些后悔了。后悔没有早些把贾珉拉进自己的圈子里。 如果见机得早,那压力井项目兴许就自己干上了,国公酒也就轮不到胡家酒坊了。 一个比较明显的问题已经出现了,那就是现在跟贾珉打交道的门槛越来越高了。 贾珉靠着国公酒,一战成名。在商界,现在已经是跟赵半城、黄西德这样的商界领袖打交道的人物了。而他们自己,却还在经营着家族那些半死不活的生意。虽然有大家族的名声在,但是,在盈利能力上,实在是不值一提的。 现在,贾珉又靠着一首《虞美人》,在读书人中成名,这就更不是他们所能比拟的了。 唯一可以打的牌,就是靠着跟贾府的世交这个感情牌了。 这个牌,若是对宝玉还是有效的,可是,如果是贾珉,效果如何可就两说着了。 贾府对贾珉,似乎没有多大的影响力。在贾府层层阻挠下,贾珉都自己杀开了一条血路,现在贾府还有能力压制他么?没有的。相反,将来贾府还很可能要靠贾珉支撑门面呢。 勋贵集团的衰落,不仅仅是贾府一家,除了三个异姓王,很多家都是如此。几乎都面临着财力和人才青黄不接的问题。 现在,贾珉还没有跟别的势力融合和在一起。这样的人,若是不尽快结交,等到他将来走得更高的时候,自己想结交,还只怕人家看不上呢。 牛继宗他们看中的,就是贾珉的赚钱能力。在明晃晃的银子目前,什么庶出、旁出的,都是次要的。宝玉是正宗嫡出的,能给他们带来钱吗? 酒喝到半酣的时候,话题自然到了生意上。贾珉早就知道他们的目的,也就不再客气,从怀里掏出自己早就做好的企划案,交给他们传阅。 他知道,他们现在不能一下子看懂,但是,叫他们先看看,心里有个印象,再跟他们解释起来,就要省事儿多了。 他必须先给他们洗脑。 一看那企划案,牛继宗们就知道,以前说贾珉是个文盲的说法,有多么可笑了。这样的文章,岂是一个文盲能写得出来的? 当然,他们是越看越蒙圈的。 什么董事会啊,职业经理人啊,财务总监啊,运营总监啊、盈利平衡点啊,现金流啊,资产负债表啊,现金流量表啊,还有那些弯弯曲曲的鬼画符,都是些什么啊? 我们是要跟着你挣钱,不是请你来做法的,你弄那些鬼画符来干嘛? 所谓的鬼画符,自然就是阿拉伯数字了。 入股可以,但是,生意怎么做,就不是他们说的算了。 要是叫他们说的算,弄来弄去的,还不是那老一套,那一套要是好使,你们还会来找我? 再说了,没有一套现代的企业制度和成熟的公司运营机制,我怎么控制公司? “这……?这能行吗?” 陈也俊期期艾艾地问道。 “你们现在不要急于下决定,我建议,你们现在先把自己心里的疑惑都集中起来,最后把它们都写下来。一会儿散了席,我再给你们集中解答。我倒是非常希望你们能提出更多的问题呢。” “所有的问题都可以提,越详细越好。当然,我现在把这个马车公交项目的事儿,都给你们透了底儿了,你们也可以甩开我,自己去干。你们赚了钱,我看着高兴,兴许见了面儿,你们还请我吃酒呢。若是不赚钱,可也别怪我。我只是划个道出来,可没拿刀子逼着你们干。” “珉兄弟,这话可就说远了。既然找到了兄弟,我们自是真心的。万万没有把你甩开的意思。” 柳芳急忙辩解。 柳芳这么说,其实是把贾珉的格局看的太低了。 贾珉既然敢把方案透露给他们,就不怕他们单干。 一个创意固然重要,但是,也不是光有了一个创意,就能赚钱的。 世界上的聪明人很多,谁都可以提出一些创意出来。但是,只有把那些创意转化为商业模式的人,才能够成功。 从一个创意,到商业模式,中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即使商业模式建立起来了,还需要强有力的执行力和纠偏能力。 同样的生意,有的人干了,大赚其钱。有的人干了,血本无归,就是这个道理。 这些人一边看着,一边议论着。贾珉一边喝酒,一边听着。听着听着,就听出了问题。 第0051章 背信弃义 贾珉不动声色,只是慢慢地喝酒,任他们自己嘀咕。 酒宴结束,一群人找了个僻静的房间,开始在一起计议。说是计议,其实都是他们在问,贾珉在解答。问的比较详细,贾珉也不隐瞒,都是据实回答。 这些人虽然在家里也曾涉足生意,但是,能够问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些寻常问题。真正的关键之处,他们也问不出来。 大凡看一个事物,首先必须发现问题,然后提出问题,最后解决问题。 能够提出问题,其实离解决问题也就不远了。许多时候,恰恰是因为不能提出问题,才解决不了问题的。 贾珉给出的预期是:一年可以收回投资,正常情况下,年利润可以达到3万两银子。 前提是,需要6万两银子的投资,董事会的重大决议,必须得到八成五以上股权的同意,贾珉本人,至少要占两成的股份。 也就是说,重大的决策,他具有一票否决权。 当然,这只是个框架,真正干起来,其实还有许多的细节的。 细节决定成败,这才是关键。 不过,牛继宗似乎对细节不是太关心,在贾珉的讲解过程中,柳芳似乎还有些不耐烦。 按理说,他们应该把事情了解得越详细越好,这就引起了贾珉的警惕,联想到刚才在酒桌上的情况,贾珉心里就有了数。 最后,牛继宗说等他们回去核计一下,再做决定。等明天再给他答复,于是告辞。 作为一个投资者,沈冰衣也全程参加了酒局,两人回房后,她就很兴奋。 “四爷,你说我入多少股好呢?” “你有多少钱?” “加上首饰什么的,大概1万两吧。” 嘿,还是个小富婆。可别叫哪个小鲜肉给骗了去。 “这个股,你暂时入不上?” “为何?” “因为我也入不上。” “这生意你不做了?” “不是我不做,而是他们要自己做。若是你信我,就先不要入股。等过三个月之后,再入股。” “既是他们做了,我又怎么能入股?为何还要三个月后?” “他们干上三个月,就会关门大吉,等到我接手的时候,你就可以入股了。” “既是他们赔钱,你做就能挣钱?” “正是如此。” “四爷不是都说了生意如何做了吗,我听了,都能赚钱的。若非我是女子,我都可以做的。” 嘿嘿,小样儿,还你也能做?你知道,这个项目的真正盈利点在哪里?这么复杂的项目,哪是这么一会儿就能说清楚的?看我画个大饼,就以为可以赚钱了,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儿? 光看我算账能赚钱,就觉得行了? 这世上的生意人,哪一个在做生意前不算账,哪个都是怎么算怎么赚钱才开张了,又有谁是明知道赔钱还去干的? 贾珉也不多说,跟沈冰衣把话说到这里,也算是尽了提醒义务。如果她是个明事理的人,就应该明白,连贾珉这个创始人都不参与的生意,她还有没有必要去做? 真要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去入股,也就只能由着她去了。 第二天,贾珉又到了牙行,抓紧时间,跟房主到了衙门去,办理了过户,拿到了房契。 此时的帝都民事事务,以帝都中轴线为界,分为两个县管辖,一是宛平县,一是大兴县。由于分属不同地方,两个县衙都去了,直到快要天黑了,才紧赶慢赶地办完了。 回到美月楼问了一下,并没有人来找他。知道是牛继宗他们变卦了。 如果他们也不想干,肯定回来告诉他的。既然现在还没来,就说明他们是想干的。没告诉贾珉,只是因为他们想甩开贾珉,自己单干而已。 贾珉笑着摇摇头,也就只能笑他们没有眼光了。 以为有了创意就能挣钱了,等你们干不下去那天,就知道这生意不是谁都能做的了。 牛继宗他们昨晚上回去之后,几个人就在一起研究了半宿。他们不缺投资钱,按照贾珉的规划,他们自己也做了预算,结果数字跟贾珉说的差不多。 于是,在柳芳的提议下,就决定自己干。既然现在已经知道这个路子了,又何必让贾珉拿大头,还让他处处说的算呢? 即使贾珉知道他们把他甩了,又能把他们怎么样呢? 贾珉只是个外来户,贾府里不待见他,根本就不会为他出头,就是明着黑了他,他也只得忍着。 这帝都,现在还是他们的天下。 晚上也没来人,于是,第二天早晨起来后,贾珉就回野渡居去了。 他在等着牛继宗他们来人,借此机会,黑他们一把。 方秀才不愧是读过书的,只用了两天,就把汉语拼音和阿拉伯数字学会了,劲头一上来,干脆领着娘子封三娘一起住进了野渡居。还带来了两个丫鬟。 封三娘也是识得几个字的,于是也就跟着平儿他们一起学习。 方秀才的宣传鼓动能力还真是不错,没用两天,就把他认识的五六个童生和秀才领到了野渡居,也开始学习拼音和阿拉伯数字。 这样,贾珉就基本上建立了一支师资队伍。 这只师资队伍,对于贾珉来说,是非常合算的。不仅不用他付钱,还时常自己掏钱,买点儿这。买点儿那的。 这些童生和秀才,因为屡试不中,时常被那些中举的人嘲笑,所以,也都憋了口气。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就想靠着贾珉,来打个翻身仗,扬眉吐气一回。 三天以后,牛继宗和柳芳来野渡居找贾珉了。 贾珉知道他们的来意,也不点破,只是跟他们闲聊。关于公交马车的事儿,也只字不提。 到底还是牛继宗先说话了。 “珉兄弟,那件事儿,我们回去跟家里打了个商量,家里都不同意跟你合伙儿,所以,这事儿就只好抱歉了。” “那就是你们自己干了?” “这个……。” “我说哥哥,这个可不太厚道啊?你们确定就能赚钱?还是谨慎些为好。” 我可是尽到提醒义务了啊。 “长辈们都叫干了,我们这些当晚辈的,也就只好从命了。” “即是长辈们决定了,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若是有缘,以后再搭伙做些事情。” 贾珉笑呵呵地说道。看不出有什么生气的样子。 “此事哥哥做的有些不地道,算是欠珉兄弟一个人情。” 靠,你还知道你做的不地道啊。也是猪油蒙了心的,鼠目寸光,过几个月,就有你哭的了。 “即是如此,咱们就各干各的。城里的好地段,想必也是叫你们都占了。我就到乡下去讨口饭吃。这样,城里我不插手。城外你们不插手,如此可好?” “珉兄弟还请明示。” “明说了吧,我要开通城里到宛平、通州、大兴和昌平州这几条长途线路。以后,长途线,你们就不准插手了。城里的,我也不插手。免得伤了和气。虽然是便宜了你们,但是,兄弟一场,我也是认了。” “珉兄弟如此说了,就一言为定。只是还有一事相求。” “哥哥但说无妨。” “哥儿几个到衙门里查了一下,说是那几条线路的起始站的房子和地界,都让珉兄弟给买下了。本来是不打算来麻烦珉兄弟的,但是,又确实找不到更合适的所在,因此就跟珉兄弟打个商量,看看能不能把那房子和地界转卖给我们?” “这个……?” 贾珉沉默不语。 老小子,我就知道你们会为此事来找我的。 “实不相瞒,我当初之所以要买下那些地界,就是为了在马车通了之后,,那里的地价升了,也好赚上一笔的。若是给价合适,倒也可以出手。若是不合适,反正我也不等钱用,就是放上个几年,也是不打紧的。” “价钱的事儿,倒是好商量。总不会叫珉兄弟吃亏就是了。” 哼,还跟我玩儿。明知道你们都背信弃义了,老子还把地界都给买了下来,就是为了宰你们一把。 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还想挣钱? “不知能出个什么价?若是合理,兄弟自是成全你们。” “统共一万两千两银子,如何?” “哥哥可是开玩笑呢,房钱、地钱,牙行钱、契税,我可是付出了一万五千两呢,难道哥哥还叫我赔钱?没这个道理吧。” “那就一万六千两。留下一千两给珉兄弟买酒吃。” “唉,哥哥真是打得好算盘,即是如此,我若是再不识抬举,也就对不起哥哥了,一言为定,就是一万六千两。明儿个就去衙门里交割。” 小样儿,这回宰你七千两,三个月之后,老子要宰你更多。给你们财路你不走,非要跟我玩儿阴的,吃独食儿。 除了来去寒暄了一下,整个过程,柳芳没说一句话。但是,贾珉知道,这个撇开他自己单干的主意,十有八九就是柳芳出的。 在牛继宗的小圈子里,柳芳一向有“小诸葛”之称,圈子里的许多事情,都是柳芳在拿主意的。 贾珉既然想跟他们合作,如何能不对自己的合作伙伴进行一番调查? 在那个圈子里,贾珉其实是比较看好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的。 就在贾珉分析他们三人在这次反水事件中起了什么作用的时候,三个人来了。 第0044章 方秀才 吃喝了一会儿,贾珉开始布置任务。 “现在,我把今后的分工情况了说一下。” 见贾珉说正经事儿了,众人都开始认真倾听。 “第一,焦利负责买地和建房的事情,要在两个月内建完, 具体的事情,就按照我昨天交代给你的去办。” “第二,造酒的事儿,就由南儿负责。” “第三,打井的事儿,由宁儿负责,以后打井培训的事儿,也要由你负责起来。” “第四,灵芝的事儿,由风花负责。” “第五,勤务的事儿,继续由雪月负责。” “第六,铁匠铺还是由刘铁山负责。刘成暂时跟着打铁,过一段时间,另有任用。” “第七,吴红梅继续负责养猪的事情。” “第八,焦利和平儿要把账目记好,做到记录清楚,数目准确。账物相符,账账相符。” “第九,平儿作为我的副手,平时负责常务管理,我不在家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由平儿做主。” “第十,从明儿个起,两个园子实行全封闭管理。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去,包括你们。” “第十一,刘成你不是说你们村里的方秀才要来拜访我吗,就请他明天来吧。” “第十二,平时不要忘了学习,这个月底,我要考试。不及格的,嘿嘿,你们知道的,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 “您就放心吧,四爷,就像您说的,都是给我们自己学的,我们明白这个理儿。” 刘铁山将说了一句,现在他的学习劲头十足,比南儿这些年轻人都努力。 “明白就好,行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你们再乐一会儿,省得我在这儿,你们受拘束。” 贾珉也喝的有些晕乎了,就回去睡觉了。 刘成所在的村子,叫做刘家村。 方秀才是刘家村最大的地主,家有良田300多亩。从12岁起考童生,20岁中了秀才,此后多次参加科举,均是铩羽而归,至今还只是个秀才。 不过,因为是地主,家里有些产业,在城里还有间当铺,所以,倒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听得连刘铁匠和刘cd开始学习识字,方秀才就对贾珉颇感好奇。几次跟刘成说要来见见贾珉,因为一直没有时间,贾珉才安排今天相见了。 因为有秀才的功名,所以,方秀才见了贾珉可以不跪。他倒也是个爽快人,客气一番后,就开门见山。 “听闻四爷正在用一套汉语拼音,连刘铁匠和刘成在一个来月就识了七八百字,鄙人甚是好奇,可否见识一下?” 能够有个文化人来探讨一下,贾珉还是很高兴的,于是,就把汉语拼音的相关事项,跟方秀才说了一下。 汉语拼音的最大特点,就是能够大大地提高识字效率,这一点,也恰好是方秀才最为看重的。 当然,拼音字母的发音,算是第一关,也是最难的一关。只要过了这一关,以后就要好办多了。 方秀才本就是识字的,贾珉给他讲了一会儿,就明白了思路。 以前学习读音,用的都是切韵的方法。 比如“方”字,就分成声母f和韵母ang两部分。声母可以用一个比较常见的字,比如反“字”,韵母也找一个比较常见的字,比如“唐”,最后这个“方”的发音,就标注为“反唐切”。 这样,不仅效率低,而且时常会走进死胡同里。前提就是“反、唐”这两个字,得先会发音。这就容易形成一个怪圈儿。 一看到方秀才脸上那越来越兴奋的表情,贾珉就知道,这个方秀才动心了。 此前,他曾经跟刘成。刘铁山一起聊过这个方秀才,对他进行过一番分析。 他是个人品还不错的人,家里虽然有钱,却不是个为富不仁之人,还时常做些扶危济困的事儿。 他也算是个读书人了,既然不缺钱,现在缺的就是名了。要想获得名声,一是继续走科举之路,中举人,然后进士。 还有一条路,就是治学和教书育人了。 对于方秀才来说,前一条路似乎走的不顺,这两年也没参加科举,似乎有点儿心灰意懒的样子。 如果想要成名,教书育人这条路,对他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教书育人这条路,也有两个途径可走。一是走精英教育的路线,培养科举人才。 二是走基础教育的路线,就像贾珉对他的团队现在做的那样,进行扫盲和基本的算数教育,这是启蒙教育。 这条道路,见效快,易于普及。操作起来也很简单。作为老师来讲,是很容易出名的。 贾珉决定,拉方秀才入伙儿。这个家伙,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一个得力助手。 但是,方秀才还需要先试一下自己的实力才行。 现在的读书人,脾气都很臭,每每自命清高,要是他看不起的人,是不愿意被人驱使的。 对于方秀才这样的人,显示实力的最好方法,就是写诗了。 于是,贾珉就把那首《子夜歌》写了出来。 “这是在下偶然写得的一首小词,还请先生指正。” 方秀才一看,脸色就变了。 “四爷如此神作,天下又有几人可比,方某佩服,佩服。可否赠给在下,回去也好仔细把玩。” “自是送给先生的。在下跟先生一见如故,有些心里话,倒是想跟先生推心置腹地谈谈。不知先生是否愿意?” “愿意,自是愿意的。” “我这套汉语拼音方案,若能推广开来,是一件无上功德。若是将来引起朝廷重视,实行起来,必将泽被天下。只是我杂务繁多,一时无暇顾及。我看先生倒是个极好的人选,若是先生操持此事,必是一件留名青史的美事。” 方秀才到底是有些见识的,自然意识到了这意味这什么。 这件事要是做成了,不仅可以天下成名,也确实值得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 “四爷,你你,你是说我吗?” “当然,不是你自己,是我们两个。但是,今后就主要靠你了。” “在下自是愿意的,四爷如此厚爱,敢不肝脑涂地?此事宜早不宜迟,何时可以操办?” 方秀才都没细想,就决定了。 “自然是越快越好,只是我这里屋舍不够,恐怕还得拖上一时。” “我家里有房子啊,20多间,都闲着呢,略微为收拾一下,便可入住。” “如此倒是甚好,只是怕不方便。” “哪里会不方便?我那宅子正嫌寂寞,每日里有些琅琅读书声,方有些生气。若是人数不多,吃住都可由在下承担。” “先生心意倒是好的,只是将来人数一多,天长日久,吃住开销就是个大数目了。我倒是有个主意。” “四爷快快讲来。” “如是一些中等以上人家的子弟,我们倒是可以收些束脩。若是那贫苦人家,就可以免他吃住用度,如此,以富济贫,既承担得起,也可持久。若是那穷苦人家,除了没钱,孩子也是要劳作的。父母怕是未必让孩子来,若是给孩子一些补助,既能识字,又能得些银两,父母也就会支持了。” “此计甚妙,银两我倒是也可出一些。” “自然不能叫你自己出,我也可以出一些,这一出,咱们给它起个名目,就叫做助学金如何?” “助学金?好,能帮助穷人家子弟读书,也是圣人心愿,正是有教无类之举。” “这学堂的名目,我倒是想了一个,在下府中有个族学,本是供府中子弟读书识字的。咱们这所学堂,就叫做族学分院。借着府中名义,也好张罗些。” “有了府中的名头。自是好的。就听四爷的安排。只是这汉语拼音,我倒是要好好地参详一番。” “我这里每天晚间都上课,先生尽可前来。焦利、平儿他们,也可教你。以先生的资质,最多三天,便可学会。只是有一点,咱这分院开办起来之后,还请先生留意一下,再找几个先生来。” “四爷的意思是?” “第一期,怕是不会来太多人的。不过,只要第一期结束,别人见了效果,就会蜂拥而来,到时候,先生一个人就招架不住,须得未雨绸缪,早作筹划为好。” “这十里八村的秀才和童生,我倒是都认识,也有个七八个,学堂开起来之后,我就把他们叫来观摩,他们自然会感兴趣。” 又研究了一会儿后,方秀才亟不可待地回去筹划了。 除了象贾府这样的勋贵之家可以世袭之外,其他人要想出人头地,唯一的道路就是科举。 这个时代,对于绝大多数人家来说,读书都是一件奢侈的事儿。 在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条件下,一个劳动力不参加生产,而是脱产读书,对于一个家庭来说,也是一场赌博。 至于原因,一是前景未定,投入巨大的精力,将来考不上功名,就是一次投资失败。二是投入周期太长,回报太慢。 所以,尽管想读书的人很多,但是,许多人却因此望而却步。 汉语拼音就是解决识字周期长的最好工具。 但是,仅仅是识字,还只是一个启蒙教育,距离能够科举甚至是获取功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绝大多数的人,还是无法进入仕途的。在这里的人看来,此前那些书,就算是白读了。 实际上,书哪有白读的道理?只是没有用到正地方而已。 第0052章 新的伙伴儿 尽管不知道他们所为何来,贾珉还是热情地把他们让进了书房。风花来给泡了茶,然后退去,屋里就剩下了贾珉和他们三个。 几个人看了一下书房,寒暄几句,然后就坐下,欲言又止,神情有些局促。 贾珉估计,三人此来,既跟公共马车的事情有关,又无关。 若是他们决定入股了,就没必要单独来,定是跟着牛继宗和柳芳一起来这里。 若是没入股,也是需要来一趟的,跟贾珉解释一下,以免断了今后来往的路子。 不管怎么说,双方在家族的层面上,还是世代交好的。没必要因为这一件不愉快之事,就产生了隔阂。 “几位兄台所为何来?不妨直说?虽是生意不成,但今后还是要相处的。也不至于就因此生疏了。” 见几人不说话,贾珉先打破沉闷了。 “那件生意,我等退出了。” “哦?为何退出?刚刚牛大哥还来过呢。” “都是柳芳那个猪油蒙了心的,见财起意,一心想撇开珉兄弟。我等不愿做那等无义小人,羞于与其为伍。” 冯紫英有些愤愤不平的样子。 “是啊,钱再好,也不能忘恩负义。本是珉兄弟给指的财路,现在却要把珉兄弟撇开,这等行为,实在令人不齿。” “是啊,我们为珉兄弟感到不公呢。” 陈也俊和卫若兰也纷纷开始指责起来。 几人如此生气,倒是有些出乎贾珉的意料之外。 其实,他对于牛继宗和柳芳倒也没什么恨意。所谓在商言商,谁都想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事情虽然做的有些不厚道,倒也是一种比较理性的选择。 当然,那只是他们自己认为的理性。 “谢谢哥哥们的好意,此事已经过去,刚才已经跟牛大哥把话说开了。今后彼此各不相欠。他干他的,我干我的。” “来的时候遇见了牛大哥,倒也听说了此事,还是珉兄弟宽宏大量。” 哼,宽宏大量?到时候,看我怎么宰他们!没有他们在前面扑街,我哪里有机会出来收拾残局,怎么有机会显出我的高明?不过是又给我送来几个陪练的靶子罢了。 当然,这些话,现在是不便说的。 于是,贾珉就领着几人,开始在野渡居里参观。几人早就对贾珉这里好奇,也就欣然从命。 见焦利正领着一帮人大兴土木,冯紫英就问这是要干什么?贾珉笑笑,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几人也知道因为马车的事情起了隔阂,况且又事涉商业机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几人现在可看的,也就是酒坊和养猪了,灵芝且不用说,两个园子,平儿都没有资格看,何况他们呢。 酒坊看了一下,也就那样了。这东西,也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比较新奇的,倒是在屋子里养猪的事儿。 只见那屋子里,又被分成了一个个的小猪圈,每个圈里七八头猪,都在板子上,前面就是一条水沟,猪粪等就从这条沟里排了出去。 屋里几乎没有多大臭味,猪的身上,也是个个干干净净,毛色油亮的。那猪住的地方,倒是比许多人家都要干净了许多。 恰在此时,刘铁山走了过来。 “四爷,东西做好了,请四爷前去验证。” 刘铁匠说的,就是沼气炉了。 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高温和猪粪的积累,化粪池里面已经充分发酵,产生沼气了。 在贾珉和刘铁匠的反复试验下,终于做出了一台沼气炉。 炉子的原理很简单,只是现代的煤气灶和液化气灶的翻版。困难在于这个时代的加工技术和工艺。 好在这东西不用电,没有电子打火,也能点着,虽然复杂些,不过是多费些功夫。尽管还有些粗糙,到底还是鼓捣出来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就请几位哥哥随我前去,让你们见识一样新鲜玩意儿。” 几人来到厨房,焦利、平儿、方秀才、封三娘和那几个童生秀才,都已经在等待了。 贾珉过去,刘铁匠递给他一个皮管。 这个皮管,外面是用牛皮缝制的,但是,缝制总是有缝隙的。所以,又在里面加了一个羊肠子。羊肠子是起密封作用的,牛皮则是起保护作用的。 贾珉把原来从地下管道里接出来的,预留的细瓷管里堵的泥挖出来,就把皮管套在上面。然后又把皮管套在炉灶探出的一个铁管上。 不一会儿,就听到细微的嗤嗤响声,这就是沼气已经接通了。 “好了,可以点火了。” 刘铁匠打着火折子,凑近炉盘,扑哧一声,炉盘上那一圈儿小孔里,就冒出了蓝色的火苗。从一点开始,扩展成一个圆圈儿。 “平儿,拿壶水来烧上,一会儿泡茶。” 平儿原本就不相信这东西能点火,但是,还是忍不住前来看热闹,现在见真的点火了,脸上就有些发热。偷眼看看贾珉,见他没注意自己,这才心下稍安。 “哎呀,这可是奇事一件啊?” “这是从哪里来的火?天火吗?” “四爷奇思妙想,巧夺天工,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方秀才等人及时地唱起了赞歌。 倒也不是他们刻意逢迎,这东西,也确实是闻所未闻,有些惊叹,实属正常。 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则是心中大惊,虽说也知道,贾珉是个能鼓捣些新奇玩意儿的家伙,但是,这样的事儿,还是让他们大吃一惊。 这没柴没草没煤的,怎么就能着火了呢?难道这就是天火? 自然是面面相觑,一脸蒙圈的表情。 这沼气,本是无色无味的,他们自然看不见,闻不到的。就像空气一样,看不见闻不到,也是存在的。 现代的煤气,液化气,其实也是无色无味的,只是为了安全,让人能够感知得到,所以,才在里面人为地加入了味道,又加入了颜色,让人能够看到、闻到。目的,其实是为了预警而已。 贾珉和冯紫英几人到了书房门口,就见一个小太监腋下夹了几个卷轴,脚下放了几个酒罐,在那里等候了。 “奴才见过四爷。” “公公不必多礼,请进。” “咱家就不进去了。戴公公有几句话,叫咱家告诉四爷。你的酒,贾女史和戴公公都很喜欢。那首《虞美人》,贾女史也是大加赞赏,叫带个话,希望四爷好好做事,为祖宗争光。这几个物件儿,是戴公公给你的,要你收下。” 贾珉也不客气,接过卷轴。小太监就去打酒了,临走时,平儿又给了半两银子,于是欢天喜地的去了。 一听是戴公公给的卷轴,冯紫英几人就好奇。 戴公公的名头,他们自然是清楚的。能够给贾珉送卷轴,足见贾珉在他心中的位子。 那戴公公权势很大,他的东西,自然不会差。打开一看,果然不是凡品。却是前朝唐寅的一幅海棠,仇英的一幅山水和郑板桥的一幅翠竹。 个个都是精品,市面上难得一见。虽然不知道价钱,但是,每件几千两银子,总是值得的。况且,即使有钱,也未必能买得来,有价无市啊。 前有赵半城、黄西德在国公酒首发仪式上亲自出面捧场,后有那首《虞美人》风靡全城。今天,大太监戴公公给送来重礼,把贾赦弄得闭门不出,无中生有的天火以及明明知道牛继宗们撇开了他,却毫不在意的样子……。 也难怪他敢于跟贾府叫板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思:看来,没加入老牛他们是对的。柳芳那个小子,一天净是馊主意,还是到这里,跟珉兄弟稳妥些。 几个人的心思,贾珉自是猜到了。今天到这里来,无非就是表明,他们现在跟牛继宗不是一伙儿的。当然,来的目的也不会那么单纯,自然还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的。 趋利避害,本是人的本能,这个时候,能看清形势,也算你们还多少有些眼光。既是如此,有些事情,倒也不妨合作一下。 只是这些勋贵子弟,多年来都有一些纨绔之气,仗着祖辈的余荫和家族势力,做人做事也就未免眼高于顶,常常势利些。 但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有些事情,倒也不能全怪他们。 这几个,也不过是为了多挣些钱罢了,那就给他们个机会。有些事情,交给他们办,还是比别人要方便许多的。 只要手段光明正大,想挣钱并非坏事。怕只怕柳芳那样的,耍小聪明,以玩弄阴谋为己任的人。 至于交情嘛,现在就说有多深,则未免太早了。以后随着利益捆绑在一起,关系自然会亲密起来。 “几位兄台前来,所为何事,不妨明言。若是可行,自是好商量的。” 知道他们不好意思开口,贾珉也就不跟他们绕圈子了。 “珉兄弟如此爽快,我们也就不好再藏着掖着了。今日前来,确实有事相求。我们三个一起核计了一下,想跟着珉兄弟,做些营生。” 冯紫英说完,就给陈也俊使了个眼色,叫他趁热打铁,锦上添花。 “是啊,我们对珉兄弟的本事,都是佩服得紧。若是有何好生意,我们手里也多少有几个本钱,就跟着珉兄弟,凑上一股。” “我们几个自是不会象柳芳那样的,一应事物,尽由珉兄弟做主。” 卫若兰也不甘落后。 “要说生意嘛,我这里倒是也有一件,只是不知你们敢不敢去做?” 贾珉端起茶,慢慢地呷了一口,然后,笑吟吟地看着冯紫英几人。 第0045章 真正目标 贾珉的目标,也不是仅仅为了将来培养出来几个秀才、举人,而是为了给这些通过了启蒙教育的人,寻找一条新的活路。 这些人,将来将走专业技术道路,成为专业技术人才。 这样的人,在社会上需求极大,但是,又没有教育机构来培养的。 中土几千年来,就是只重文治,不重技术,直到现在,还是这个传统。 文化人多是在诗词文章中,寻找那种意境和感受,很少有人把精力集中在数字的准确和技术的进步上。 这个社会的技术传承,现在靠的是学徒制。 一个师傅,带上一个或者几个徒弟,世世代代地传承一门手艺。 铁匠,木匠,石匠,甚至店铺的伙计,都是这种方式。 这种方式的缺点很多。比如封闭保守,同行之间是冤家。墨守成规,技术进步缓慢。周期长,几年才能出徒,把徒弟当免费劳动力使等等。 其实,许多手艺,就是那么一点儿诀窍,只隔着一层纸,一捅就破,根本就用不了那么长时间来学习的。 贾珉的真正目标,就是要办职业学校,培养手艺人。这样,不仅可以造福社会,还可以大赚特赚其钱。 卖技术,总是要比卖产品来钱快的。投入产出比,也是要比实业高得多的。 大德王朝的教育体系,基本上由两个系统组成。 一个是各县、府、省一直到国子监的官学系统,这是由官方主办的,叫官学。 另一套,就是从一些私塾到书院的私学系统,是由个人主办的,叫私学。 两套系统,都是收费的,没有义务教育之说。 无论哪套系统,走的都是精英路线,也就是为科举培养考生,为朝廷培养人才的。 由于最后能够进入仕途的是极少数,所以,把这两套系统叫做培养炮灰系统,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对的。 那种竞争的激烈程度,比后世的高考,有过之而无不及。 贾珉走的是技能培养的路子,就是为社会培养实用人才的。这条路,将来会取代学徒制,成为主流。 之所以要打贾府族学分院的牌子,主要是从两个方面来考量的。 一是这不仅不会引起贾府高层的反对,还会得到包括贾母、贾政的竭力支持。 荣宁两府号称诗书簪缨之家,他们其实是很为此自豪的,时常挂在嘴边炫耀。 事实上,这个诗书簪缨之家,早就名不副实了。 现在的贾府,除了姑娘们还偶尔读点儿书,做做诗之外,男主子还有谁读书? 虽然有个族学,但也只是贾代儒这一个老童生在那里将就着。 学生们去了,也不过是应付差事,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宝玉、薛蟠、秦钟、金荣等在那里搞基的事儿。 师资力量不行,纪律松弛,学风又差,也没有个明确的办学目标,最后的结果,也不过就像贾母所说的那样:只是识得几个字罢了。 实在是对不起贾府这个百年老字号的招牌。 贾珉就是要在方秀才的刘家村那里,单独建立起一支力量。 这只力量,即是他将来的人才基地,也是对族学的一个挑战。通过这个,来证明族学就是个渣。 最后的目标,就是要接掌族学,改造族学。 不用他自己开口,到时候,就会有人主动地请他回去的。 族学只是他的中期目标,现在还不是太着急,所以,他有时间采取迂回战术,以代价最小的,最为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人们在看电影、电视的时候,常常会以为战争就是导弹发射、炮击、爆炸、攻占阵地、斩首等等。 这些固然是战争,但只是战争中的一个极小的部分。 绝大多数的战争行为,是在后方的和平情况下进行的。 从情报获取、研判、到各种后勤准备、运输、隐蔽等等,这些大量的准备工作,才是战争的主体。才是战争胜负的决定性因素。真正短兵相接的,其实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这才是一个特战精英和军事学院教官理解的战争理念。 夺取族学的计划,就是这种思维的产物。 创办分院,改造族学,还只是表面目标。隐藏在这之后的深层次目标,则是贾珉要借此切入当今的文人圈子里。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流价值观。 贾珉固然可以去走科举道路,但是,他对钻进故纸堆里,整天地啃那些四书五经什么的,实在是没兴趣。 况且,那八股文做起来,是很令人头疼的。尽管他是前世的学霸,也没有把握一举中的。况且,从童生,秀才、举人到进士,还是个漫长的过程。 费了很大劲儿,学了些考完就扔的没用东西,很不划算的。 靠那些东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很不靠谱的。 没有功名固然是个遗憾,但是,通过办学,也可以融入文人圈子里。贾珉有一个独有的优势,那就是李煜的诗词。有了这个,哪个文人敢说贾珉没有才学?不服来试试! 至于功名,可以通过其他渠道来解决。 袭爵是轮不到他了,但是,象贾蓉那样,花点儿钱,捐个功名不行吗?自然是行的。 如果嫌这个文凭不够硬,那么,就来个硬的,武举! 一个兵王不参加武举,不拿个武状元回来,却钻进故纸堆里去当书虫,你说蠢不蠢? 一个武状元的诗词,比文状元写的还好,你说,这种感觉,爽不爽? 提枪能打仗,提笔能吟诗,这才是人生的高境界啊。这种情调,是何等畅快淋漓啊。 现在,贾珉就挺畅快的,因为他在赖大家,王熙凤在这里请他吃酒。 王熙凤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地请他吃酒,目的是从他这里弄到造酒方子的。 上次平儿回府,王熙凤就叫平儿弄个造酒方子给她,但是,平儿为难,既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回去跟贾珉说,贾珉说你就给她呗。于是就写了一份儿。 按照贾珉原来跟胡一道等人的协议,贾府是有权利生产酒的,只是最后的销售渠道,是要通过胡家酒坊来进行的。所以,王熙凤想要生产酒,倒也不是不可以的。 贾珉之所以痛快地把方子给了她,一是不想叫平儿为难,也是想给王熙凤提供一条财路,让她以后不要用那些非法手段敛财。 况且,他心里实际上还在惦记着跟王熙凤发生点儿什么故事呢。 平儿和赖大家的在外面单开一桌,贾珉和王熙凤属于主子,在里面单开一桌。 按照礼数,象这样叔嫂在一起吃酒,是不合适的。但是,既然王熙凤这样做了,也必是有所安排。这点儿事儿,她还是完全摆得平的。 王熙凤都不在乎,贾珉还在乎什么。 王熙凤穿着淡红薄纱,透过薄纱,里面的肌肤隐约可见。满脸的风情,一副魅力四射的样子,看的贾珉蠢蠢欲动。 在这个时代,敢打扮成这样,也着实够大胆的,即使只是在屋里这么一会儿,出了门就穿上其他衣服,其令人瞠目程度,也比后世遇见一个比基尼女郎要骇人百倍。 如此看来,凤姐儿今天的确是下了狠心了。 这个烈货,倒也是个勾人的尤物,只是便宜了贾琏这个蠢货。 王熙凤自然看出了贾珉的猴急样子,于是挺了挺身。 “珉兄弟胡乱看些什么,奴家可是你嫂子呢。” 说话带着娇嗔,一个媚眼儿就抛了过来。嘴唇撅起,做撒娇状。 这烈货,倒是颇有些风情,只是未免有些太贪钱,心也狠了些。 “只怪嫂子生的风情万种,倒是叫小弟难以把持呢。说吧,找我为的是什么?” 你也只是因为现在有求于我,才会如此跟我玩儿暧昧。我若是当了真,未免就太傻了。 现在我的家底虽然有一些,但是,你还未必看得上。抄家时,你被超出了七八万两银子,这个家底儿,可是比我现在要多的。 “珉兄弟跟嫂子隔着心啊,给我的方子,不管用呢。” 凤姐儿语气幽幽,似乎含着无限委屈。 “你不是已经出酒了吗?” “酒倒是出了,就是没有珉兄弟那酒的味道,总还是差了一层。” “这不奇怪,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酒也是一样的。” “出酒也不多呢。” “酒料泡了几天?” “七个日夜呢。” 这货,也真是死脑筋。七天是指在30度左右的情况下,前些日子温度低,就该多泡个一两天,非得泡七天啊,多泡两天又不会坏。 算了,也是难怪,没接触过,自然是小心翼翼,怕那怕这的,不敢越雷池一步。 “嫂子过来,待我告诉你。” “说吧,奴家听得见的。” 虽是如此说,凤姐还是起身,凑了过来。身子几乎挨着贾珉了。 “出酒少,是酒料泡的时辰不够,只需多泡个一两天便可了。其实,不全是看泡了多少天的,只要看那酒料缸里冒泡了,便可上锅蒸酒了。” “真的如此简单?珉兄弟,你可不要骗嫂子。嫂子的所有身家可都在这里了呢,若是赔了,到时候免不了到你家要饭去。” “若真有那天,我就收了嫂子。” “珉兄弟倒是想得美。” 王熙凤满脸是笑,心里却道:待你哪天落到我手里,再叫你知道我的手段! 也是你来得晚,不知道贾瑞是怎么死的,才敢如此嚣张。 解决了方子问题,凤姐儿就不再说话了,两人匆匆吃完,贾珉便起身告辞,然后进城。平儿则随凤姐回府中叙话。 第0053章 僵尸产业 贾珉所说的生意,就是他原来计划好的那几条长途线路。也就是从帝都到宛平县、大兴县、昌平州、和通州的线路。 其中,又以通州到崇文门的线路最为重要。 通州是大运河的起点,天下货物进帝都,十有八九,是要在通州下船的。然后辗转到崇文门,到各个牙行手里。 这个时候的牙行,不仅仅是一些房屋、牲口交易的中介机构。它的主要的业务范围和业务量,其实是货物。 因为从各地来的货物,都是大宗的。外地的商人对于本地情况并不熟悉,加上时间、货款等方面的限制,所以,他们基本上是不直接跟那些承担分销任务的小商贩打交道的。而是直接把货物交给牙行,再由牙行分销到大街小巷的小商贩手里去,最后进入千家万户。 所以,许多牙行就是批发商。这才是牙行的主要业务。 这条路线,无论是人流还是物流量,都是很大的。 以前的运输,都是一些个人散户承担的,类似于临时的出租车市场,交易的不确定性很强。 贾珉要开设的,则是固定路线和固定时间的班车,这就类似于他前世的长途客运班车和长途物流班车了。 仅凭这一点,竞争力就很强了。 之所以把这件事交给冯紫英他们,一是的他们人品还可以,二是经营这样比较大的生意,还是需要具有一定的能力的。他们都受过比较良好的教育,有具有一定的商业经验,干起来比较容易上手。 最后一点,也是最为重要的,就是要利用他们的人脉了。 业务开展起来之后,不赚钱,没人会来搭理你。赚了钱,眼红的人就多起来了。此时,若是没有一定的背景,官府的,帮会的,各色人等,都会来打秋风。 许多很有前途的生意,最后之所以做不下去,就是这个原因。 用冯紫英他们这些勋贵之后来干这些,这个弊端的负面影响,就可以降到最低的程度了。 勋贵之家虽然衰落了,但是,要看对谁而言。 对于文官和一些新贵来说,确实是衰落了。但是,对于一般小官、帮会甚至是地痞流氓来说,仍然是个庞然大物,不是可以轻易招惹的。 除了人流和物流,信息流的传播,也列入了贾珉的计划。这个时代,还没有专门的民间信息传递机构,实际上,在这方面,是有着巨大的市场需求的。其中两个比较突出的,就是商业信息和一般的的人际信息的传递。 只要把人员和车辆稍加整合,就可以承担起这个功能,这种增值服务,利润也很可观的。即使不能带来直接的收入,也会对吸引人流和物流,带来巨大的优势。 这些事情,哪里是牛继宗他们能懂的。 所以,在撇开贾珉单干这件事上,他们表现出的,还真不是一般的短视。 仅就城市公交马车来说,他们要想在短时间内,凭借乘客的车费钱获得利润,就注定是不可能的。 贾珉前世的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的城市,有几个城市公交能挣钱的?几乎都是靠着政府补贴才维持运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提供一种公共服务。 举一个非常具体的小例子,车老板贪污乘客车钱的事儿,就很棘手。 你再多的管理人员,总不能跟着每一辆车,如果再设一个售票员,不仅增加了开支,还多占了一个车位,再说,又怎么保证售票员就不贪呢? 贾珉相信,类似于这样的许多具体问题,牛继宗他们根本就没有预见到,更不要说有什么解决方案了。 所以,他才预计,牛继宗他们顶多支持三个月,现金流一断,就会倒闭。那个时候,就该他出手接盘了。 但是,他接盘,就能盈利吗?当然,赔钱谁干? 现在开始长途线路的经营,一是赚钱,二是要用这个成功的案例,为自己将来造势。 第三个目的嘛,就比较隐晦了,是为了分化牛继宗那个小圈子的。 贾珉想在勋贵圈子里,建立自己的山头和势力范围。 当然,这个目的,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 听了贾珉的大概思路以后,冯紫英几乎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贾珉的方案。 贾珉占股三成,其余七成,由他们三人平分。投资也按照占股比例分摊。重大决策,必须经过八成五的股权同意,贾珉仍然享有一票否决权。 最后确定,总股本3万两,贾珉出资白银9000两,其余各人,按比例出资。 大致安排已定,冯紫英就跟陈也俊、卫若兰走了,他们要去考察各个路线的情况,商谈购买房屋,定制车辆等事务。拿出一个方案后,再交贾珉定夺。 大量的具体事物,已经不用贾珉自己亲自去跑,他只需要最后把关就行了。 现在,已经是七月了,到了八月中下旬,也就是八月十五之后,北方的农业生产就要进入收获季节,一年的收成也就基本定了下来。一个农业生产周期就结束了。 到了那个时候,就是贾珉夺取贾府整个农业产业的控制权的时候了。 贾府的整个产业,其实规模还是比较大的。仅从这一点上来说,就证明了贾府祖上的辉煌。 从地区上来讲,主要分布在两个部分。 一是在老家金陵。 那里至今还有老宅子,一些土地和店铺。但是,如今越来越有分化之势。金陵方面近年来,已经很少往府里上交财物了。 其原因,据说是收成不好,经营状况不佳。利润都用在了宅子的维护和人员开支上了。 其实,用脚趾头想想都会知道,钱财主要都叫下人们给贪了。在主子们眼皮子底下,赖大、赖升等人,都敢中饱私囊,更别说金陵山高皇帝远了。 北方的产业,则主要集中在城里和周边的乡村。 其中荣国府,在乡下有庄子十几个,土地一千七八百亩。基本上是以种植业为主。给府里上交的出产,基本上就是粮食,蔬菜和少部分的特产,如狍子,蘑菇等山珍。以实物为主,再加上少量的银子。 剩下的产业,就是城里的一些铺子和房屋了。共有当铺两家,药材铺一家,车铺一家和货栈一家。几家铺子加一起,年利润在万两银子左右。、 宁国府的产业,跟荣国府基本上相当。两家的年利润加在一起,大概在三万到四万两银子之间。 这个收入,指的是两府的官方收入,也就是进入府中官库的收入。 至于府中的各位主子,除了未成年的姑娘们和宝玉、贾环贾兰等之外,成年的,象贾琏、王熙凤、贾赦、贾珍、贾蓉等,都有自己的私人产业,最后的收入,也都进了自己的小金库。 后来在抄家时,仅从王熙凤和贾琏那里,就抄出了七八万两银子,足以说明,个人小金库的丰盈。 而在后来贾母去世发丧期间,处处缺钱,四处借贷,贾政送贾母的灵柩回南方时,在半路上甚至不得不向自家的奴才赖尚荣借500两银子。可见财政状况之窘迫。 实际上,即使在那个时候,贾府也不一定就是拿不出钱了。按照贾珉的分析,所谓的没钱,只是贾府的官中没钱了,没有公款了。但是,各个主子的私房钱,还是有的,而且数量不少。只是没有人愿意拿出来而已。 为什么没人愿意出钱了?贾母一死,维系着荣宁二府的旗帜到倒了,人心彻底散了,各人顾各人了。 贾母在时,还可以凭借自己的辈分和威望,把二府有限地统一在自己的旗下。她一死,就连荣国府内部都分崩离析了。 一向低调的邢夫人,都敢跟王夫人对着干了。最为典型的,就是在王熙凤的女儿巧姐嫁给藩王这件事上。 王夫人搞宅斗也算是个高手,但是,只是搞一些阴谋和诡道。这与贾母的王道手段是不同的。既没有贾母的威望和地位,又没有贾母的权谋正当性,自然难以掌家了,不能服众了。 整个贾府,目前就是处于这样一种状态,从上到下,拿着公家的月例,大家一起损公肥私。更有贾赦、贾琏之流,拿着公家的工资,自己干私活。王熙凤则挪用公款,放高利贷。 那些管家们和一些管事儿的,也无不如此。本应该是产生利润的大量土地,根本没有产生出应有的效益。成了一小部分人谋求私利的工具。 那些土地,店铺等资产,死又死不起,活又活不了,成了地地道道的僵尸产业。一点一滴地吸着贾家的血,直到只剩下了一个骨架,空有庞大的外壳,内里却是早已腐朽不堪了。只要来一阵风,就会轰然倒下。 所以,不解决贾家的这些僵尸产业问题,即使贾珉挣再多的钱,也是为那些贪得无厌的人准备的。他们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钱划拉到自己的小金库里,然后又有无数种方法挥霍。 这帮人,纯粹就是过把瘾就死的玩儿法。 指望他们在短时间内改变,无疑是不现实的。因为他们的价值观是根深蒂固的。他们这种习性的惯性是巨大的。 只有控制了经济命脉,彻底地切断他们伸向贾府公中财富的黑手,然后通过改造贾府的权利格局和生态,才能解决贾府的败亡问题。 这个问题,才是贾珉面临的真正挑战。至于搞上几个项目挣钱,对他来说,只是顺便玩玩就可以了。 第0046章 沈冰衣 这一次,贾珉没有忽悠王熙凤。但是,也不会把所有的实话都告诉她。 比如酒的口感问题,可能跟水质有关,但是,关系不大。解决口感问题,一是靠窖藏,二是靠调制。 现在没有香料之类的添加剂,但是,也不是不可以解决调制问题。 贾珉的解决办法,就是添加点儿蜂蜜和糖。虽然没有他前世的酒那种口感,但是在这个时代,也算是顶级的技术了。最起码,把麯子味儿基本上去掉了。 这个秘诀,他告诉了胡一道、赵半城和黄西德等人。那是因为人家出了大价钱买了他的技术。 不告诉凤姐,是因为她付出的代价不够。仅仅玩儿点暧昧,就想得到核心技术,未免把自己估计的过高了些。 贾珉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凤姐心中的位子。或者说,现在凤姐还没有摆正她自己的位子。贾珉已经不把她当作平等的对手了,可是她还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由此可见,凤姐的见识,倒也有限。 你虽然有些风情,但是我要是想玩儿风月,又何必非得找你?去找沈冰衣,就比你有趣儿的多了。 既可以尽情畅享旖旎之情,又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整个下午,贾珉就骑马在城里的主要街道上转悠着。 自然不是闲逛看风景,他是在考察公交马车的路线的。 因为已经几十年没有大规模战争了,所以,帝都经济发达,商业繁荣,人流量很大,自然就产生了出行要求。 短途的出行,专门雇车雇马,性价比还是比较低的。自己的私家车、马,也会产生类似于现代的停车难问题。缺少车位和拴马桩。 这种情况下,乘坐类似于公交车的固定路线马车,既解决了出行问题,也降低了出行费用。市场还是很有潜力的。 考察街道,就是确定人员的流动路线,合理地设立运营线路,运行时间,发车间隔,发车数量和停车站点,以及起点站、终点站的场地和调度问题。 整个模式不用费脑筋,把前世的公交车模式搬过来就行了,现在需要的,只是具体数据上的支持。 现在,贾珉手里有八万多两银子。造酒和打井每天都在进钱。接下来上市的西瓜和苹果,还可以至少为他带来一万多两银子。然后就是第一批猪出栏,灵芝收获,等到冬天,反季节蔬菜和花卉,又可以进钱了。 同时,族学分院和各种技术培训,也可以源源不断的赚钱。那可都是大钱啊。 所以,他现在的现金流,是非常充裕的。可以进行这种比较大的投资了。 考察下来,贾珉决定,第一批先上马6条线路。占据了整个帝都人流量最大的主要街道。 当然了,这种模式一出,就将很快引起别人的模仿,跟风者就将一哄而上。 贾珉还得考虑到,到时候,如何击败这些对手的问题。 军事行动,都要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还得有许多预案,贾珉做事,现在还是这个习惯。 不过,这一次,贾珉不准备自己单打独斗了,他准备引进几个合作伙伴。 不是他缺钱,而是缺人。像这种在城里的大规模项目,单靠他自己是不行的。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不能把自己陷入这种事务性的工作中去。 运行模式和发展战略确定下来之后,就可以交给别人管理了。只要建立起了健全的财物制度和监管体系,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通过引进别人入股,还可以借此建立起自己的人脉圈子。现在,荣宁二府的小圈子,已经不能满足贾珉的需要了。 整个项目的前期投入,一共需要2万多两银子的预算。主要包括起点站、终点站的地皮和房屋,马车,马,马具,雨具,人员开支,饲料开支,马厩,车老板儿食宿,站牌和维修费用等。 资金是现成的,车辆可以定制,马和人员也好办。关键是要把房地产的问题事先做好了。 于是,贾珉找到了一间叫做“盛信隆”的牙行,也就是这个时代的房屋中介。 这个时代的牙行,整体上来说,经营都是比较正规的,受到官方比较严格的监管。 首先,在入职资格上,把关就比较严格。必须是家道殷实,品行素为商贾所信服之人,才能从事这一行。 其次,入职前,还要进行资格审查,由老牙行当担保人,向县一级的衙门出具保单。县里的官员们登记造册后,提交到省级衙门报批,批准后,发给营业执照——牙帖,这个时候,才是合法的经营者。同时,为了保证市场秩序,还会在牙商的数量上进行限制。 所以,在诚信和服务质量上,还是基本有保证的。 跟着牙人到了两个地方,天也就黑了,于是决定明天继续到其他地方。然后贾珉就到了帝都的红灯区——大金门。 他要去美月楼找沈冰衣,今晚将在那里过夜。 贾珉对这个世界,有许多不满意的地方。 但是,满意的地方,也很多。 比如,清洁的空气,随便见到一条河流,就可以俯下身子去喝的清洁河水。安全的食品,相对淳朴得多的人情世风,缓慢的生活节奏和安于现状的生活态度等等。 但是,最令他满意的,还是这里对于风月场所的宽容态度和风月女子的职业道德水平。 可以尽情、合法地玩儿,不用担心有人来抓你罚款和拘留。 尤其是那些卖艺不卖身的,相当于他前世娱乐明星的那些艺妓,就更是如此了。 虽然不乏象谷盼盼那样的一些想加入豪门的人,但是,也有象沈冰衣那样的,注重才情和人品的艺妓。 在这一点上,她们的那些后世后辈,是远远地不如她们的。 她们远没有她们的后辈那样市侩和拜金。 在帝都的艺妓行内乃至于**行内,基本上可以划分为两大派,也就是南派和北派。 所谓南派,基本上都是来自南方的,北派则主要来自北方。 在竞争态势上,现在隐隐地是南派占了上风。其原因,就是南派比较注重才艺和情调。而北派,在这方面就比较欠缺了。 沈冰衣就来自于南派,与谷盼盼以琵琶为主不同,她主要以扬琴和舞蹈见长。 沈冰衣是美月楼的台柱子和招牌,谷盼盼是是玉华楼的招牌。在整个大金门风月区,以此二人风头最劲,号称“南沈北谷”,沈冰衣排在前面,隐隐压谷盼盼一头。 贾珉是第四次到美月楼,前两次,都是跟着胡一道、赵半城他们一起来的。前几天,他自己来了一次,就在那次,他结识了沈冰衣。 沈冰衣对客人是很挑剔的,之所以接纳了贾珉,自然是因为上次的国公酒首发式,让贾珉名声大震的结果。 今天,是他第二次见到沈冰衣。 原本贾珉是没打算到这里来的,但是,中午的时候见到王熙凤,让他觉得躁动,心想自己不必如此苦了自己。该及时行乐的时候,就该适当地放纵一下自己。 桌子上摆满了一些精致的小菜,两人浅斟慢酌,谈笑燕燕。 “四爷可知道,这些日子,这里正流行一首词呢,如今,已经在帝都士子中流传开来了。” “哦?什么词,流行的这么快,想必是很好的了,一定是哪位诗词大家的新作吧。” 贾珉知道,许多诗词,都是先从风月场所流传开来的。最典型的,就是宋朝的柳永词,有很多都是在青楼中写就的。 所以,他对这件事儿,也不感到有什么奇怪的。 “此次倒不是什么诗词大家之作,这个人,写出如此佳作,倒是很令人奇怪呢。你道是谁,说来还跟四爷有些渊源呢。” 沈冰衣给贾珉斟了一杯酒,笑吟吟地看着贾珉,一副风情万种的样子。一时间,贾珉竟然有些恍惚,没来由地就想起了秦可卿的样子。 “跟我有些渊源,我倒是很想知道是谁了。” “正是四爷的亲戚,薛蟠薛大爷。” 噗地一声,贾珉把一口酒都喷了出来。 薛蟠能写诗,还写出了一篇名作?你叫贾珉怎么能相信呢。 “薛文举我还是知道的,虽然没有深交,但是,要说他能写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我却是不相信的。” “也正是呢,原本我们也不相信他会写出什么好词来,但是,那确是上佳之作。” “何不说来听听。” “奴家就献丑了,给四爷唱上一唱。” 于是,沈冰衣就弹起了扬琴,把那首《子夜歌》唱了出来。 她这一唱不要紧,可是把贾珉给弄蒙圈了。 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怎么我的作品这么快就被盗版了,还成了薛蟠那家伙的作品,我辛辛苦苦抄来的诗,就这么叫他给剽窃了? 盗版也好,剽窃也好,你也分个人啊。哪怕是宝玉、黛玉、宝钗、探春他们剽窃了也行,毕竟多少还有些才情,我也就不追究版权了,可是偏偏叫薛蟠这个粗人给剽窃了,简直是侮辱了那首词啊。 薛大傻子的代表作是《女儿词》啊,那才是他的标签啊。 “不但有这一首,还有一首《咏鸭》和《咏花》,也是很有趣呢。” 于是,沈冰衣又把贾珉的《咏鸭》和《咏花》朗诵了一遍。 听着朗诵,贾珉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这薛大傻子简直就是全盘抄袭,就跟前世的一些网络写手和盗版小说网站似的,一个字都不改,全盘复制。 哎呀,坏了,难道这薛大傻子跟我一样,也是穿越过来的? 第0054章 厚积薄发 贾府产业的另一个主要弊端,就是产业结构不合理,存在着大量的资源错配的情况。 首先是盘子最大的庄田部分,或者说,是农业部分,再具体地说,就是土地部分。这属于第一产业。 第一产业本来就效率低下,不仅生产周期长,产出效率低,利润也很有限。 再加上那些管家们从中做手脚,更使有限的利润,变得更为微薄了。遇上灾年或者歉收之年,不仅不产生利润,还要亏损。 贾府有许多土地是租出去的,但是,地租的催收,却是一个越来越成为麻烦的问题。许多地租根本就收不上来。 对于贾府这样一个还是有着一定权势的勋贵之家来说,这简直就是咄咄怪事。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些管事的人,在其中做了手脚。或者是跟佃户合谋不交或少交,或者是租子收了,但是,被他们给截留或者挪用了。 这样的事,不是他们自己想做就能做成的。在他们上面,象赖大,赖升,吴新登之类的大管家,也必定参与到其中了。甚至再往上一层,很有可能是主子也参与了。 另外的弊端,就是这种实物地租的缴纳形式了。 这种形式,既费人工,损耗又大,还容易流失。在价值估算上,也有大量的空间可以做手脚。从经济角度来说,远远不如缴纳货币地租来的合算。 实际上,这些实物,基本上都可以靠市场采购来解决的。不仅在价格上可以降低成本,还可以少占用库存。 因为这些东西,一旦以实物的形式固定下来,这部分价值就不能流动了。如果是货币,就不一样了。货币可以再投入到流通领域中去,是可以生钱的。 比如,一千两银子的粮食,放上一年,最后的价值,还是一千两。如果粮食再有一些损耗,很可能一千两都不到了。 但是,要是把这价值一千两的粮食换成一千两银子,用这笔银子做生意,以四个月的资金周转周期来算,一年可以周转三回。每次利润20%,是200两银子,三次就是六百两。 也就是说,这一千两银子增值了600两,连本带利成了1600两。 进行这些分析的时候,贾珉的听众有两个,一个是平儿,一个是焦利。 之所以能够跟他们说这些话,首先,是经过压力井,造酒、沼气、跟贾赦打赌、诗词等成功案例,已经让平儿和焦利对贾珉的实力有了信心。 其次,是贾珉兑现了月例和分红,让他们认可了贾珉的信用。认为他是个算话算数的人。 第三,是他们对付府里的弊端有所了解,其中贾珉分析的许多原始材料,就是他们提供的。 第四,就是开阔他们的视野,让他们学习新的思维方法。 最后一点,就是给他们抛出诱饵。 这个诱饵,倒不一定是经济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因为对于焦利和平儿来说,在外面取得多大成绩,并不是太重要,关键的问题是,要在府里人面前有面子。取得府里人对他们的认可,才是他们自己认为的巨大成功。 比如焦利,就是以赖大为自己的偶像的。平儿,就是以首席丫鬟鸳鸯为自己的偶像的。 其实,在贾珉看来,他们将来的成就,是会远远地超过他们的偶像的。只是他现在还不能跟他们明说,以免吓着了他们。 这边听贾珉说着,那边平儿的一双美目,就情不自禁的盯着贾珉。她的心,就像当年乘坐海船一样,是在风浪中,一上一下的忽忽悠悠的,时而起,时而落。 对于那些听不懂的名词,平儿也不去深究,反正解释了也听不懂,等到日后干的时候,就渐渐地明白了。 前几件事儿,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焦利的心情也是同样复杂。 以前那种被赖大排挤的郁闷心情,早就烟消云散了。有时候,他真的想请赖大吃顿酒,感谢他把自己给弄到了四爷身边。 从当初几个人一辆马车从府里出来,到现在这里一片兴旺。南儿和宁儿两个小孩子,如今都负责打井和烧酒,自己顶起一片天了。 方秀才和那些秀才童生,这些读书人,现在见到自己也是客客气气的,这是为什么,因为自己是四爷的人啊。 冯紫英老爷们,见到自己,也主动地打招呼,这在往日,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为什么?因为自己是四爷的人啊。 以前,焦利曾经以为四爷做事不靠谱,但是,他说出来的事儿,可是都做到了。 他是在庄子里呆过的,但是,四爷说的那些毛病,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四爷没去过,就说的头头是道的,怎么听,都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儿。 那是下过功夫琢磨过的,哪一句都说在了理上。这府里上上下下,包括那些主子们,哪里有一个这么用心地琢磨过?不过都是变着法儿自己捞银子罢了。 贾珉倒是没想他们会想这么多,又继续分析下去。 府里的那些店铺,属于商业性质,也就第三产业。第三产业,本身是不创造价值的。起的只是流通作用。 不过,它也是最容易创造利润的。可是,现在的状况,却是根本就没起到这个作用。 从整个结构来看,这里面有一个明显的短板,那就是最能创造价值的第二产业,几乎没有。什么是第二产业呢,我们当今做的,打井,造酒,就是第二产业,也就是实体经济,制造业。 所以,贾府的经济形势要想好转,就得在制造业上下功夫。从明年开始,就是我们的转型之年。 但是,制造业投资大,技术上要求也比较高,见效比较慢。所以,在近期,还得以第三产业为主。 “四爷,你说的这些,奴家虽然不是太懂,但是,也知道是对的。只是有一样,到时候,其他主子们会同意你干吗?” 平儿说了实话。她提出看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他们不想让也得让。要是有谁想拦着,就把他一脚踢开。” “四爷,不是奴家说些泄气的话,你这可是挡人家的财路呢。即便是那些管家们,也都是有主子撑腰的。这事儿谁看不出来,只是都在装着糊涂呢。” “所以,就要斩断他们的这个黑色利益链条。” “奴家倒不是不信四爷,只是将来遇上了老太太,可怎么办?要知道,赖嬷嬷可是在老太太跟前儿都能说得上话的,所以赖大才敢那么胆大的。” 这个小丫头,怎么净说些丧气话呢?长敌人之气,灭自己威风。 不过,她说的也确实很有道理。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没有主子们的放纵,奴才们也是不敢胡作非为的。 看来,这平儿倒还真是个精明人儿,原来许多事情,都在她心里装着呢。 这些见识,连凤姐那个烈货都未必有的。这个丫鬟,寻思的倒是主子的事儿。是了,她原来是准备做贾琏的侧室的,只是没想到,我会突然杀出来截胡了。 嘿嘿,小平儿,你是注定跑不掉的了。如此人物,要是不把你给收了,简直是对不起老天啊。 整个说来,贾珉现在采取的,是一个大迂回战略。 首先,摆脱在贾府内的纠缠,来到野渡居,放开手脚做自己的事业。最低目标是站稳脚跟,然后是展示自己的实力。 这一点,现在做到了。 第二布,是逐步取得在贾府的话语权。这一点,通过那上交的一万两银子,已经开了头。通过抄诗建立声望,算是把这个步骤向前推进了一步。 第三步,是排除障碍。 目前,王夫人那边,暂时按兵不动,留待观察。 贾赦那边,现在算是把他给打残了,暂时失去了战斗力。目前处于休整状态。 贾琏和王熙凤,目前已经被击溃,属于建制被打乱了。贾琏有撤出战场之势。王熙凤暂时龟缩,固守防线。 不过,以王熙凤的本性,只要时机成熟,就会伺机反扑。将来还得找个机会,把她彻底打服。然后利用这个烈货,为自己冲锋陷阵,当个开路先锋,属于敢死队那份儿的。 大脸猫宝玉,在权斗上,基本就是个草包。有时候,会出头捣捣乱。对他要采取压制战术,露头就打。 这次的西瓜赌局,就是一个痛击他的最好时机。到时候引诱他把赌注加大,让他输得更惨些,毕其功于一役,让他再也不敢生事。 贾环那边,上次给了他教训,现在还没缓过来。不过,这小子是个阴损的家伙,做事也是个没底线的。所以,就要坚决地打击。 你既没那个本事,又没那个德行,将来就给你个富贵闲人做做。若是贪心,可就对你不客气了。实在不行,就把他列入炮灰行列。 这个游戏,你是玩儿不起的。 贾蓉那边,因为是属于宁国府的,可以暂时不采取大规模的行动。但是,这个小子不安生,所以,要通过灵芝赌局,狠狠地给他个教训。不介意再一次让他思想改造和劳动改造。把他从小鲜肉打回原形——小烂肉。 贾兰还小,将来是注定要走科举之路的。李纨这个人比较正派,不想生事,也没能力生事,不过是自求平安而已。将来可以帮帮她。 其他的姑娘们,将来都是要出嫁的,基本上不会影响大局。到时候帮他们找个好归宿,办一份丰厚的嫁妆,也就行了。 林黛玉这个文艺青年,只要有个疼她的丈夫,一天可以吟诗写字,就不会参与争斗。 宝钗是立志要嫁入豪门的。目前的目标,是宁愿坐在宝玉的宝马里哭,也不会坐在我的自行车上笑的。 这是个强劲的对手,所以,必须把她从宝玉那里给截胡了,争取她投诚,成为我的美女总裁。 贾政老爹是个关键人物,虽然比较迂腐,但是,在事关贾府前途命运的大局上,还是会站在公正的立场上的,可以争取成为友军。 剩下的,就是老太太这个最关键,也是最值得琢磨的董事长了。 第0047 虞美人 至于自己的诗词是怎么到了薛蟠的手里,贾珉其实是不太在乎的。 他甚至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反正自己早晚是需要拿这些诗词来扬名的,早一点儿,晚一点儿,其实是没有多大关系的。 很可能,这反而是一件好事儿。 此前,贾珉在外界的眼里,就是个私生子,然后死而复活,破棺而出。一进贾府就跟别人干架,府里上上下下都不待见他。 然后就是在打赌事件中,把自己的大伯贾赦给逼得闭门不出,接下来就是对自己的侄儿贾蓉,进行劳动改造和思想改造。 这些事情,虽然都具有一些传奇性,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也让他成为了名人。 但是,从个人形象来说,却基本上都是负面标签。 这些标签,在这个时代里,就是另类和叛逆,有些挑战主流价值观的意味。 比较正面的事件,就是他的国公酒的成功和压力井的成功,以及给贾府上交了1万两银子。 这样的商业天才,固然能够给他带来一些轰动性效应,但是,在这个重农轻商的世界,还是难以得到主流社会对他的认可。 这是个读书人价值观主导的世界,不得到读书人的认可,终究还是这个社会的边缘人。 现在,贾珉正好需要得到读书人的认可。因为他的汉语拼音教学法和编撰字典的计划,都是针对读书人的。 以一个带着负面标签的商人身份,切入读书人的圈子,无疑是一个突兀的动作。 快速识字的汉语拼音和字典,也是对正统文人的一个挑战。 即使它们真的是个好东西,一些人也会出于偏见,来挑剔甚至封杀。 原因很简单,就是汉语拼音和字典触动了他们一贯垄断的地盘,侵犯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冲击了他们文化垄断的地位。 新事物被扼杀的事例,在历史上屡见不鲜。 哥白尼的日心说,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达尔文的进化论,都曾经遭遇过这样的命运。 无论什么时代,人们都是崇拜权威的。所以,要想叫他们闭嘴,就得比他们更有权威。 李煜的诗词,就是在文人中确定自己地位的最强大武器。 至于贾珉原来的文盲背景,其实也没有多大关系。 五祖慧能当初也是文盲,不也是写出了“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名篇吗?不仅没有被人质疑,还成为千古佳话。 如果自己再有几首佳作出世,这神童的名声可就坐实了。原来的那些负面标签,也就可以被视为自己的个性了,不仅无伤大雅,还可以为自己的形象填上一些神秘色彩。 如此说来,这薛蟠还是帮助了自己扬名啊。他是不是知道我对宝钗有意思,所以来帮助我的?真不愧是大舅子,到底是一家人啊,还没见面儿,就心往一块儿想,劲儿往一处使了。 “怎么样,是好词吧?” 沈冰衣弹完,就问贾珉,有些小得意的样子。 “不怎么样,至多算是勉强。” 沈冰衣就有些不高兴,但是,她是见惯了风云的,就把不快隐藏在心里。 “四爷眼界很高,难道还有更好的?何不献上一首,让奴家见识见识。” 这就有些不高兴了,意思是你一个不识字的人,哪里有资格评价? “在下虽然原来不识字,近来倒也是日夜苦读。在诗词上也有了些心得。既然冰衣相求,就勉为其难,做上一首。” 我可没跟你求诗啊。 心里虽然如此,沈冰衣脸上却是挂着笑容。 “四爷不必为难,奴家不过是顺口一说,不必当真的。 当真,当真,不当真,怎么能让你心甘情愿地对我呢。 “还请准备好纸笔,我说,你写。” 沈冰衣看看贾珉,见他是认真的,唉了一声,拿来纸笔。 “我这首词,词牌是虞美人,听好了。” 沈冰衣也不看贾珉,只是低头看着纸,心道:只怕是要吟出薛蟠的《女儿词》一样的吧?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两句一出,就见沈冰衣娇躯一震,呆了。原本准备书写的手,也拿着笔,就那么悬在了空中。 嘿嘿,小样儿,吓着你了吧?敢瞧不起我,千古词帝,你以为是跟你闹着玩儿的? 宝贝儿,没吓坏吧? 沈冰衣慢慢地抬起头,圆睁的一双美目,就那么毫不掩饰地直勾勾地盯着贾珉。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贾珉说着,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大美人儿。 叫美人儿崇拜的感觉,就一个字:爽! “这这这,这真是四爷的作品?” 沈冰衣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怎么,不好吗?不好就不作了,没的叫人耻笑。我本不愿意做,你非得激我。这才勉为其难的。”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做,做,接着做,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那我就做了?” “做!” 见沈冰衣把这两句写完,贾珉又接着吟了下去。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沈冰衣这回没抬头,低头奋笔疾书。只是身子却在激烈地抖着,写字的手也在颤动着,显然已是内心心潮澎湃。 这两句,比前两句更有杀伤力!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待沈冰衣写完,贾珉故意沉默了一会儿,享受着美人儿注目的感觉。装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结尾。 他相信,这个结尾就是个震撼弹,一下子就会把大美人儿给震懵了。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两句一说完,贾珉的得意之情竟然一扫而空。转而是一股悲凉油然而起。 这不正是我自己此时的心境吗?原来我跟李煜此时的心境,竟然是如此地相似。 都是失去故国家园的无限悲愁啊! 贾珉走到窗口,推开窗扇,望向无尽的夜空。 一盏茶功夫,寂静无声。 无声地,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贾珉的腰,传来了沈冰衣轻轻的啜泣声音。 “都是奴家不好,触动了四爷的伤心之处。就请四爷今晚留宿这里,奴家愿意以身相许,表达抱歉之意。” 贾珉慢慢回身,轻揽住沈冰衣,两人并立窗前,望着夜空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不过是一首词,有感而发而已。能得冰衣垂青,何等幸运。” “幸运的倒是我呢,能够见证这等旷世之作,小女子是何等幸运。此词一出,天下无人再敢写词了。奴家原本以为四爷不通文字,没想到,却有如此绝代才华,还请四爷原谅则个。” 原谅倒是不用了,我还指望着,你把这首词传播开来,给我打广告呢。 “既是此词还过得去,冰衣何不谱上一曲?” “是啊,奴家倒是把正事儿给忘了,如此佳作,若不传唱,可真真是明珠暗投,倒是奴家的罪过了。” 沈冰衣其实还是很有才华的,也许是灵感触发,也许是境由心生,一盏茶多的功夫,就把这首《虞美人》谱成了曲子。 把扬琴搬到窗前,面对着一轮明月,就唱了起来。 第一遍,似乎有些生疏,唱的不太流畅。回到桌上,沉吟一会儿,修改了几处,然后就唱第二次。 这一次,唱的就流畅了。 沈冰衣这一唱,贾珉可就有些震惊了。 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歌喉好,也不是因为她唱的情真意切,而是因为那个旋律。 沈冰衣谱出的旋律,几乎就跟他前世听过的这首《虞美人》歌曲的旋律,几乎就是一模一样的。 若非他现在知道自己的处境,否则,还以为是自己回到了前世的世界,抑或是沈冰衣也是从自己原来那个世界穿越来的呢。 造化弄人,梦耶?醒耶?真耶?幻耶?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歌声如泣如诉,婉转悠扬,一时间,贾珉柔肠百转,竟然想到了秦可卿、妙玉、宝钗,甚至还有王熙凤。 百感交集,却又无从说起。 贾珉起来,重又走到窗边,向下望去,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楼下的院落里,已经聚满了人,一个一个静静伫立,向楼上望着。 有男的,有女的,有的端着茶,有的端着酒。似乎听得如痴如醉。 这个世界,艺术形式虽然已经不少,但是,艺术的传播方式和渠道,还是很单调的。基本上都是口口相传和现场表演。后世的那种电子传播方式,在这里还是不可想象的。 教坊司,就是艺术的主管机构。教坊司辖下的一些风月场所,茶楼、酒店和勾栏,就是主要的艺术演出场所,剩下的,就是一些街头艺术表演了。 由于风月场所是文人常常聚集之地,所以,这里就经常会成为艺术的生产和传播基地。许多名曲,都是在这里产生并传播开来的。 象沈冰衣这样的艺妓,如果能有哪个人给他写上一首绝世之作,不仅可以提高她在业界的地位,这首歌曲,也将成为她的代表作、名片和主打歌。 只要听到这首歌,人们就会想到沈冰衣,只要提到沈冰衣,人们就会想到这首歌。 从此,沈冰衣就将跟《虞美人》联系在一起。 从明天起,就将满城传唱《虞美人》。 伴随着《虞美人》,贾珉的名字,也将传遍全城。 如果有谁敢说贾珉不是个文人,那么,贾珉就可以或轻描淡写,或嚣张异常地说一声,你来写一首试试?不服来战! 第0055章 相见欢 老太太,基本上算是个亦敌亦友的人物。 要想掌握她的行为逻辑,关键是要弄清她的利益所在。 她的利益,可以分为大利益和小利益。 大利益,就是整个贾府的前途和命运。 从内心里来讲,作为贾府的精神领袖和实际掌舵者,贾母还是比较有责任感和使命感的,时常能把“将来有脸面去见祖宗”放在心上。 所以,她的大利益,就是希望贾府在眼前能够稳定,将来能够繁荣昌盛。 她的小利益,一是保持自己的统治位置,二是贾府能够按照她的方向前进,选定宝玉做接班人,就是他为贾府将来安排的方向。三是能够保持自己的个人享受。 论宅斗的本事,贾母是个老手了。其实,王夫人、王熙凤这些人的那点儿手腕儿,早就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只是还没有闹出多大的乱子,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论宅斗的手段,贾母也是高手。王熙凤和王夫人常常用的是阴谋手段,贾母则是用阳谋。论到邢夫人和尤氏,则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小伎俩而已。 至于赵姨娘,则几乎与街头无赖是一个等级的。屡战屡败,受伤的总是自己。 总之,对于贾母来说,有三条底线,是不能去触碰的。 第一条,贾府的根本利益。 第二条,她个人的统治地位。 第三条,宝玉的接班人地位。 前两条,贾珉无意去挑战。问题集中在第三条。 把贾府的将来交到宝玉手里,无异于拿贾府的命运开玩笑。其结果可想而知。 要想挽救贾府的命运,就必须把宝玉换掉。在这一点上,是必定要跟贾母发生冲突的。 这就要考验贾珉的斗争艺术和思想智慧了。不过,目前还没到短兵相接的时候,贾珉还有时间来考虑如何跟贾母打交道的问题。 有些事可以慢慢来,但是,有些事情,却是一接到消息,就要立马去做,万万耽误不得的。 到铁槛寺去打井,就是这样的事。这件事情是如此重要,以至于贾珉都亲自带队去了。 贾珉这么积极,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这是妙玉派人来说的。当然,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很快就到了铁槛寺,贾珉亲自选址,宁儿和两个力工就操作上了。 贾珉则被妙玉请去喝茶。 两个没有什么亲缘关系的年轻男女在一起喝茶,在这个时代,还是不多见的事情。 但是,凡事要看由谁来看,怎么看。 对于一般的人来说,可以把这个举动视为男女授受不亲,有碍男女之防的有伤风化之举。 但是,对于内心纯洁的人来说,妙玉是半个出家人。出家人四大皆空,眼里根本就没有男女之别,所以,跟贾珉在一起喝茶,恰是妙玉修行有道的表现。 当然,贾珉认为,自己是纯洁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圣人都这么说,何来不纯? 妙玉举止优雅,神情恬淡。一双芊芊玉手,轻灵地搬弄着茶壶和茶碗。 贾珉虽然对茶具不懂,但是,从红楼书中也知道,妙玉喝茶,是十分讲究茶具的。只是不知道她这水,到底是不是象书中所说的那样,是什么旧年雨水,采集的程序那么复杂。 其实,妙玉的茶水,薛宝钗制作冷香丸的原料,那个复杂的程序和苛刻的要求,不过是一个噱头而已。是通过渲染稀缺性,来故意标新立异、吸引眼球的。 药材的药效,取决于药用成分和加工工艺。泡茶的水,取决于水质,其实跟季节没有多大关系、 况且那雪水,雨水,肯定里面杂质太多,有污染,水质注定是不好的。把水窖藏起来,也没有什么科学道理。 用这样的水泡茶,即使好喝,也不是因为水的原因,而是因为茶的原因。 若是还有别的原因,也就是面对着妙玉这样一位绝世的大美人儿,心情舒畅带来的感觉而已。即使喝的是毒药,也是甘之如饴的。 “四爷近日倒是好威风呢,似乎满城都在传诵《虞美人》呢。” 妙玉檀口轻启,一说话,就是娇柔妩媚的声音,听得贾珉心里痒痒的。 说话间,把一碗茶慢慢地推送到贾珉跟前。 在红楼中,妙玉的出场虽然不多,但是,一出场就总是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天生成孤僻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厌俗,却不知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妙玉本是苏州的诗宦之家出身,因为从小身体不好,才带发出家修行。来到帝都后,寄身贾府,得到贾母的庇护。 妙玉的出家,跟惜春的出家,是完全不同的。惜春是真的看破世事,自愿出家的。妙玉则是被迫出家的。 所以,妙玉始终还保有一颗世俗之心。 在宝玉的生日上,妙玉曾经投帖给宝玉祝寿。这个举动,就显得颇为不寻常。 一个空门之人,给一个富家公子祝寿,在当时是很不合礼俗的。 由此可见,妙玉是把宝玉锁定为自己今后的寄托的。不过,宝玉虽然跟妙玉关系不错,但是,在感情上,似乎对妙玉没什么感觉。 其实,妙玉的身份和处境,也是颇为尴尬的。 按照贾珉的分析,妙玉这一系列孤高的举止,包括她不与一般的富家子弟来往,精美的茶具,名茶和标新立异的旧年雨水,都是为了给自己贴上一个高冷的标签儿。 这个标签儿,既是对于自己往年家境的一个追忆,也是为了提醒别人:我也是富贵人家出身,祖上也是阔过的,现在也是配得上你们贾府的。 不过,今天找贾珉来打井,这是什么意思,贾珉倒是一时还没有琢磨透彻。 按说,这铁槛寺是贾府的家庙,真要打井的话,正常的程序,应该是先找府里,由府里出面,再找贾珉。 现在妙玉直接找贾珉,难道是有了别的意思?还是真的为了跟贾珉探讨诗词的? 贾珉一时琢磨不透,也就不去费脑筋了。不管怎么样,美人当前,倒是千真万确的。 “也算不上什么,只是一时有感而发而已。还望妙玉姑娘指点一二。” “如此绝世之作,可是不敢班门弄斧的。四爷既是能给沈姑娘题词,倒不知能否给方外人也题一首呢。方外人每日寂寞,正好细细品味呢。” 这话咋一听来,没什么毛病,但是,细细品味,就有些暧昧了。 一是你能给别的女子写词,怎么就不能给我写一首呢?似乎有些嫉妒了。 二是我现在比较寂寞,给我写首词,也好排遣寂寞,让我活得有意思些。 当然,这么想是有些主观了。要是不往深处想,这话也没有什么格外的意思。不过是见你词写得好,叫你露一手而已。 唉,跟古人谈恋爱,可真是麻烦。哪像现代人,随口就可以说出“我爱你”,甚至说完了,还可以不算数的。 贾珉早就想着给妙玉、宝钗和秦可卿写词了,也好显摆显摆自己的本事,愁的只是没有适当的机会。如今见妙玉主动开口,早就乐得魂飞天外,哪里还会不写。 此时不抄,那些词还留着何用? 只是一时之间,在脑子里飞快地搜寻着,究竟哪一首才最为适合送妙玉而已。 要知道,送诗也是有讲究的。送对了,就此博得美人青睐。送错了,不仅白抄了,得不到应有的效果,还抄一首少一首。 李煜的词也是有限的。一梭子全都放出去了,以后再遇到场合,可就没子弹了。 “四爷既是为难,也就算了。想来方外人到底是不能跟沈姑娘比的。” 嘿!还是暴脾气。你还提沈姑娘,人家可是跟我有夫妻之实的。不过,你能跟沈姑娘比,看来,还是对我有些意思的。 “不是为难,只是想着如何送你一首更为合适的。免得你将来拿出去示人时,叫人笑话。” “如此倒是我孟浪心急了,还请原谅则个。” 说着,就露出了醉人的笑容,弄得贾珉心旌神摇的。 “有了,我说,你写吧。” 贾珉站起身,双手背到后面,做出架势。 “四爷何不写出来,也好留作纪念。” “在下的字,实在是登不得大雅之堂,只怕是辱没了这一首词。” 妙玉看看贾珉,不再说话,默默地铺好了纸。 “今日与妙玉姑娘重逢,非常欢喜,所以,这一首的词牌,就叫做‘相见欢’”。 “相见欢”这样的词牌,其实是没有什么特定含义的。但是,贾珉特意提出来今天是重逢,这里面就赋予了一定的含义了。既是强调我们两个是旧交,也是表明我还是非常喜欢跟你相见的。同时,也是为这首词特意地贴上了两个人私人关系的私密标签。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上阕说完,贾珉就等着妙玉抄写。他踱到窗前,故意不看妙玉,但是,心里却在想着妙玉震惊的表情。 你总是装高冷范儿,这回也该轮到我装一回了吧?如果我此时直勾勾地盯着你,就好像专门等着你夸奖我似的,那多浅薄啊。 人家是千年等一回,我是千年装一回啊。 估计妙玉已经把上阕写好,贾珉又接着说下阕。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这下半阕,其实是很符合妙玉此时的处境和心境的。 被迫出家,家道衰落,流落异乡,举目无亲,身在空门而心不甘,想寻良人却无门路。去也去不得,留也留不安。 正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第0048章 美人如玉 当清晨的阳光从窗户里照射进来时,贾珉醒了。伸手摸摸身旁,沈冰衣已经不在了。 起身来到外间,就看见沈冰衣已经穿戴整齐,正在化妆,丫鬟双喜正在帮着她梳头。 贾珉坐到一边,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这一幕美人清晨换妆图。 沈冰衣从镜子里发现了贾珉,回头一笑,贾珉的心里,就似乎升起了无边的风景,旖旎而香艳。 “四爷何不多睡些时候?” “不睡了,今天还得去牙行。” “四爷可是又在忙什么生意?若是有何好生意,可否让奴家也入个股,也好挣些脂粉钱。” 小样儿,还想到我这里来入股。不过,也是个好事儿啊。反正要找人入股,她入了股,也是好事儿一件。起码以后相见要方便些。 “这件事情,还在斟酌之中,若是定下来,到时候自然来告知你一声,你若是愿意,自然会有你的份儿。” “四爷可是答应了啊,可不要出了门儿,就把自己的话忘个一干二净的。” “既是答应了你,自然要算数的。” 于是,沈冰衣就叫双喜摆饭,两人边吃饭,边眉来眼去的。想起昨晚的鱼水之欢,沈冰衣就不免脸红。直到贾珉的身影消失了,心儿还有些砰砰地跳着,只盼着贾珉晚上早些回来。 路过玉华楼门口时,贾珉也没停留,就匆匆而过。却没发现,在楼上的廊道里,谷盼盼正在上面,似乎想说什么,嘴动了动,终于没有开口。 怏怏回到屋里,坐到椅子上,唉声叹气的。 鸨母见她如此,也只是摇摇头。 “也别想太多了,只怪你没那个缘分。当初没看出来他是个有本事的。现在叫冰衣姑娘拣了个便宜,以后可就稳稳地压我们一头了。” 贾珉来到了盛信隆牙行,继续跟着牙商到各处去看房子。 铁槛寺,妙玉静室,秦可卿正在跟妙玉喝茶。 她今天是来还愿的。 上次贾赦、宝玉和贾蓉跟贾珉打赌时,她曾经到这里许愿,祈求佛祖保佑贾珉赢,现在珉四叔赢了,她自然是要来还愿的。 直到现在,想起自己在佛祖面前说的话,心里还有些羞羞涩涩的。 “怎么那么大胆的话都会说,要是叫人知道了,可是没活路了呢。” 想着,就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偷偷地瞟了妙玉一眼,见她正在看一张纸,才稍觉心安。 “唉,真是绝妙好词啊,想不到,竟然有如此之才,足以傲视天下了。” 妙玉把那张纸放在桌子上,起身走向窗户,向外望着,也不吱声,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秦可卿拿过纸,只见上面是一首词: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张纸,是刚才一个香客来这里,留给妙玉的。 秦可卿的父亲秦业,是个小官儿。家境虽非大富大贵,倒也殷实。所以,秦可卿还是读过一些书的。对诗词虽然没有什么太深的的造诣,但是,还是粗通一些的。 这首词,并没有什么艰深难懂之处。贵在以近乎白话的形式,表达了深刻的情感。尤其是那种悲愁的情怀,似乎跃然纸上。 再看那行小字,竟然是“丙子年乙未沈冰衣敬录荣国府珉四爷词”。 这个落款这么写,其实是有些别扭的。原因就在于贾珉现在没有表字,如果有表字,就可以写上去,这样就顺畅多了。但是,目前沈冰衣也就只能这么写的,所以,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当然,这无伤大雅,关键是这首词的含金量太大了,别的毛病,谁都不会去挑剔的。 怎么会是珉四叔?他不是不会写字吗?是了,上回平儿回来,就说珉四叔在识字,还在教他们识字,应该就是珉四叔写的了。 这词倒是好词,只是未免太悲愁了些。难道珉四叔遇到什么难处了吗?也是了,那么多人都不待见他,自是心里难受了,真真是好可怜啊。真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竟然还有如此才华,我们可真是看走眼了。” 妙玉回来,重又坐下喝茶。 你们看走了眼,我可是从来没看走眼的啊。从一开始,我就认为珉四叔是个顶天立地的人儿呢。 “真的是珉四叔写的?倒是首好词呢。” 秦可卿装傻。 “不是他又能是谁,岂止是好词,只怕是有宋以后,再也没有一首可以跟他一比的了。真是看不出啊,竟然隐藏的这么深。” “隐藏?不会吧?珉四叔也是在学习识字呢。” “他才学了几天,就能写出这等文章来?除非是神童了。” 珉四叔已经十五岁,不是小孩子了啊。 “这个沈冰衣是何人,倒象是个女子呢。” 秦可卿觉得这个女子不好,既是珉四叔给她写的,就不该拿出来四处炫耀。 “这个沈冰衣,倒也是个有名的人,就是那美月楼的歌妓,号称帝都四大歌妓之首的那个了。” 即使如此,大概会很漂亮吧,比我如何呢? 这妙玉身在空门,对青楼的事情倒也清楚,可是有些奇怪呢。 “珉四叔怎么会跟他在一起呢?” 那里的女子,怕是不正经呢,珉四叔可不要上当了。下次见到珉四叔,少不得要提醒他一下呢。 “流连青楼勾栏,也是个就酒色之徒了。” 妙玉就有些愤愤不平。 “你也不要生气,珉四叔到那里,一定是有苦衷的,兴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就你心善,把谁都往好处想。他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跟我又没关系,没来由的,我生的哪门子气。” 你说不生气,可我看你就像生气的样子啊。 “现在是人模狗样的了,你没见到他刚来那天的样子,一身的臭气,还以为我没看出来呢。哪天见了他,非当着众人的面儿,叫他难看。我跟你说啊……。” 于是,妙玉就把贾珉从棺材里出来那天的囧相,又跟秦可卿讲了起来。惹得秦可卿不时地象小女孩儿一样,咯咯娇笑。心里觉得暖暖的。 也不知是怎么了,妙玉最近一想起贾珉来,心里就有气。越是有气,心里却越是想起他来。 她总是有一种冲动,想把贾珉那点儿丑事儿向外张扬,希望贾珉听到后,能到这里来求她,以后不要再说了。 可是那个木头就是连面儿也见不到一个。从这里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一趟。把那天给他换衣、食宿的事儿,全都忘了个精光。 这个没良心的,府里那么多主子到这里来,你就不能来一趟? 没的给青楼女子写诗写词,如此好词,写到这里就不行? 陈翰林一阵风似的来到工部衙门,也没用通报,直接就闯入了吴尚书的衙房。 从袖口掏出一张纸,啪地摔在桌子上,把吴尚书吓了一跳。 “亏得又是同科又是老乡的,有这等人,为何不告诉我?” “什么事儿,没头没脑的,要我告诉你什么?” 吴尚书一脸蒙圈。 “贾存周是你的人吧?” “是啊,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不至于啊,他可是个墨守成规的老实人啊。” “你自己看吧。” 吴尚书这才拿起那张纸,仔细看了起来。看了没几眼,脸色就变了。 “好!” 说着,就抡起拳头砸桌子。再看,又叫好,又是砸桌子。连续看了几遍,叫了十多声好,砸了十多下桌子。把外面的同仁惊动,以为他和陈翰林打了起来,挤到门口来看热闹。 “来来来,你们都进来,快进来,存周,来,你给同仁们念念。” 贾政见这里热闹,也过来了。见吴尚书叫他,就进来拿过纸,念了起来。 正是贾珉的《虞美人》。 念完,一片寂静。 “如此好词,堪称旷世之作了,不知是何人所做?” 贾政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吴尚书上上下下地看了贾政几遍,嘿嘿笑了起来。 “存周,这就不厚道了吧要说别人不知,还有情可原,你要说不知,可就不对了。” “此话怎讲?在下确实不知。” “你怎么不看看那落款?” 贾政就去看落款。 怎么可能?贾政惊呆了。他万万想不到,竟然会是贾珉! “有宋一朝,词作达到了顶峰,此后再也难寻佳作。几百年来,这首《虞美人》可算是登峰造极之作。” 陈翰林学问自是不错的,开始点评。 “此作通篇金句,字字玑珠,不用一典,简单直白,又意蕴无穷。必将千古流传。” “存周,原本我们还以为令公子只是有些生意经,看来,我们都看走眼了。这文采,几人能比?我等是万万不如的。” 吴尚书说着,不仅有些感慨。 “列位都传抄一下,这是咱们工部子弟的大作,也叫别人羡慕羡慕。嘿嘿,明儿个上朝,我就把这个《虞美人》给朗诵一下。兵部、刑部那帮粗人,户部那帮俗人也就罢了。我倒是要叫礼部和吏部那帮自诩执士林牛耳的家伙们看看,他们谁能写的出来这等绝世大作,省得他们总是说咱们工部只会挖土搬石头。” “好了,今儿个高兴,都早些散了吧。存周,走,请你吃酒,好好高兴一番去。” 第0056章 妙玉的心 这首词,其实也是贾珉心境的写照。 一个人来到了这个世界,立刻就陷入了贾府的宅斗之中,从来就没有消停过。贾府里这几日稍微安静了些,牛继宗那边儿,又起了幺蛾子。 将来还会不会卷入到别的纷争中去呢?恐怕也是难免的。 自己这一路走来,看似所向披靡,其实却是孤军奋战。穿越而来的身份,将是一个永远隐藏在心里的秘密。 许多时候,秘密不能跟人分享,反而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自己做生意,急着帮助秦可卿,时常想起妙玉,又惦记着宝钗,跟沈冰衣相拥而眠,未尝就不是自己孤独,想从她们那里寻求慰籍的表现。 一时间,贾珉的心,又有了苍凉之感。 轻轻地,身后传来几声啜泣,不用回头都知道,这是妙玉感同身受,触景伤情了。 贾珉回头,就见妙玉正盯着那首词,痴痴地看着,脸上已有几滴清泪,在窗外光线的照射下,泛着晶莹的光亮。 唉,又写哭了一个。这撩妹神器,杀伤力还真不是一般地大啊。 只是不知道,将来给可卿和宝钗写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若是将来写一首,哭一首,弄得她们整天悲悲戚戚的,倒还不如不写了。 贾珉坐下,想喝茶,却见自己的茶杯在妙玉手里,不时地举起来,递到嘴边喝一口。 这一下,可是叫贾珉大吃一惊。 这妙玉本是个有洁癖的。刘姥姥用她的茶杯喝茶,就要把茶杯给摔了。贾母等人在他的屋子里呆了一会儿,宝玉还得叫人给她洗地。 如今却把自己的茶杯拿过去喝茶,想来也是入情太深,一时之间忘了。 或许是另一种可能?是对我爱之深切,故意用这种方式跟我亲近?不会这么快吧? 见贾珉看着自己,妙玉突然明白过来,脸上立刻就红了一片,涌上无限娇羞。 “你这人,为何把茶杯放在这里?害的我……。” 竟是有些羞恼,就要把茶杯摔出去。 贾珉一把抓住那只玉手,把茶杯接了下来。 “倒是怪我了,只是茶杯无罪,不该承受粉身碎骨的命运。再说了,摔碎了,这一套终究是不全了,很贵重的。” 贾珉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妙玉又要去拿,又被贾珉抓住了手。 妙玉羞急,拼命挣脱,这才不拿那茶杯了。眼睛里却是几乎流出泪来。 “你这狂徒,为何轻薄于我?” 我怎么轻薄你了,你家的东西,我不让你摔,就轻薄你了?哦,明白了,原来是男女授受不亲的逻辑在作怪啊。 “在下无意轻薄,只是情急之下,手足无措。罪过,罪过,在此赔罪。” 贾珉很想说一句,“我会为你负责的。”但是,实在是害怕妙玉受不了,玩儿一些抹脖子上吊的游戏,所以就强行忍下,只是一味地赔罪。 不过是摸摸手,又不是故意的。圣人都说了,嫂溺则援之以手。何况还是不让你摔自家的东西呢。 再说了,就用我的杯子喝喝茶,又是多大的事儿?宝玉摔玉玩儿,你就摔茶杯玩儿,怎么就不学个好,将来这可是咱家的东西啊,我在外面拼死拼活地挣,你在家里摔,不能这么败家的。 唉,真是个操蛋的世界。 妙玉虽然不抢杯子了,却也不说话了,一时间,竟陷入了尴尬的气氛中。 “这首词写的如何?” 不能这么尴尬,得转移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 “唉!倒也是一种悲愁。” 妙玉幽幽说道。 “只是有感而发。” “四爷似乎心中郁闷,我看那一首《虞美人》和《子夜歌》,也是同样的悲愁。倒是要想开些呢。” 妙玉这一说,贾珉就有些心惊、好一个敏感细腻的女子,竟然把三首词联系到一起看了。 唉,倒也是难怪。在红楼众美中,若论才情,大概也就黛玉可以跟她有的一比了。 两人的身世,倒也有些相似。只是她比黛玉还要更为凄惨些。 妙玉在红楼中的结局,也是最为凄惨了。最后是叫人劫掠去了。有说是卖给海盗了,有说是卖给烟花柳巷了,还有的说是卖给富商做小妾了。 不管是哪个结局,妙玉都是不从,最后一死了之。 如此绝代佳人,竟然以如此方式香消玉殒,实在是可怜可叹。 不过,既然是让自己遇上了,就要改变她的命运,给她一个好的归宿。 “想起身世,有时不免感伤。想必你也感同身受。若是以后有何不测或为难之事,就请尽快告知于我,必定竭尽全力,在所不辞。 贾珉觉得,自己应该给妙玉一个承诺。 “如此就先谢谢四爷了。” 妙玉没有直接拒绝,站起来,走到窗户前,向外望去。 贾珉不指望她回答更多,只是要她在遭遇不测时,想到向自己求援,就行了。 在贾府败亡时,贾府中人连自己都自顾不暇,如何还能顾得上妙玉?况且还有贾环这样的内奸呢。 茶喝了,词也写完了,就不宜在这里呆的久了。外界影响不好不说,对于妙玉来说,也是个压力。今天两人的关系已经大大地近了一步,妙玉还需要时间来消化。 妙玉跟秦可卿不一样。 秦可卿从小是个孤儿,是秦业抱养的。后来进入贾府,也是经过历练的。 在宁国府的地位,其实跟王熙凤在荣国府的地位差不多。作为宁国府的长房媳妇,秦可卿将来是很可能接掌宁国府的家政的。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两人才成为闺蜜的。否则,以王熙凤那眼高于顶,在府里没有一个知心人的做派,如何会跟秦可卿交往? 所以,秦可卿表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际上是个内心坚强的人。 那天晚上贾珉跟她有了亲密关系,秦可卿比较容易就接受了。但是,这套做法,要是放在妙玉身上,肯定就不灵了。 妙玉属于飘零之人,表面上高冷,实际上内心极为脆弱。在感情上,也必将是个慢热型的。今天抓了她的手,没去抹脖子上吊,就已经很不错了。若是得寸进尺,恐怕就要起反作用了。 “打井有宁儿在此,尽可应付。我还有些俗事,就先走一步,告辞了。” “四爷且慢。” 妙玉叫住了贾珉。 “倒是还有一件事情,上次蓉大奶奶来闲聊,说起要给他父亲家也打一口井的,如是四爷得空,不妨相帮一下。” 哈哈哈,有空,有空,可卿大美人有事儿,我怎么能没空儿呢?没空也得有空儿啊。 那老丈人秦业有病,秦钟在族学里,如果要去打井,必是可卿回家张罗。 这是在给我信号啊,可卿想我了,想要跟我见面啊,天上下刀子,也要去啊。 贾珉心里狂喜,不过,表面上还的装得一本正经。 “此事不难,都是家里人,自然要帮忙的。你给秦氏带个话儿,方便的时候告知一声,我便前去。” 只要可卿方便,我可是什么时候都方便的。 刚要走,贾珉又退了回来。 走到桌前,拿起自己那个茶碗,又放下。 “这个,可不许再摔了。下次再来,就请用这个给我沏茶。” 妙玉立刻变得满脸通红,又有些羞恼,到底还是点点头。 贾珉见她答应,强作镇静地出了铁槛寺。骑在马上,可就心花怒放了。 妙玉如果把杯子留下,就证明了她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了跟自己的亲密关系。 告诉她留下杯子。自己下次来再用,就是给下次来找到了借口。 留下了这个杯子,自己就成功地把形象烙在了她心里。这个杯子,就将成了两人之间的一个秘密。这种亲密的关系,就将生长发芽了。 望着贾珉离去的背影,妙玉一时之间陷入了恍惚之中。她的心比较乱,想静一下。 于是重新坐了回去。拿出那首《相见欢》,又打开柜子,把以前抄的《子夜歌》和《虞美人》拿出来,放在一起,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都是些悲愁之作,珉四爷看来心里也是苦着呢。想他那样的出身,倒是跟我有些相像,只是他似乎比我还难呢。别人都知他是个赚钱的,岂不知他也有难处。 倒是宝玉,是个整天快活的人。 四爷既是许下了诺言,就必是个讲信用的。如此,以后倒是有个依靠呢。想这府中之人,除了老太太,倒是找不出个知心的,若是有什么事情,珉四爷必是会帮着出头的。 妙玉心里想着,就觉得有一股暖流慢慢在心里流淌,莫名其妙地,脸也觉得有些发烫。贾珉的身影,就在眼前晃动。一想起贾珉从棺材里出来那天的情形,就忍不住想笑。 伸出手摸摸,那里正是刚才贾珉摸过的地方,于是就有些羞恼。 真是胆大哟,竟敢如此无礼,这次就算了,若是再有下次,定将你那晚浑身臭味的糗事给你张扬出去,看你以后如何做人? 想着,心里觉得有些甜甜的。把贾珉那个茶碗拿起,往里面倒了茶,一边喝着,一边细细品味那几首词。 末了,把那个茶碗洗干净,用一块黄布包了,放进柜子里。出门叫来丫鬟和嬷嬷,吩咐去给东府里的蓉大奶奶送信儿,然后身轻如燕地向后院走去。 丫鬟和嬷嬷见妙玉有些异常,心里就嘀咕开了:往日都是不苟言笑的,怎么今日倒是笑容满面了? 第0049章 我不相信 宝钗把自己的计划反反复复地琢磨了几遍,最后还是决定,按照原来的计划,促成黛玉和贾珉。 昨天,她已经把那首《子夜歌》给了黛玉,只是没说是谁写的,借口自己帮着打听一下,再来告诉黛玉。 黛玉虽然聪明,却是个没心机的,自然对宝钗的话深信不疑,埋头去琢磨《子夜歌》了。 别人有时候说句话都能琢磨半天,现在见到了如此佳作,自然是钻入牛角尖里去了。 府里的姑娘们,其实还是都愿意到宝玉这里来的。因为他这里最为热闹,也最为随便。 宝玉对姑娘们,自然都是极好的。即使对丫鬟和小厮们,也是基本上没什么架子。小厮可以到他身上抢东西,丫鬟们甚至可以跟他甩脸子。 用贾府公司的话来说,宝玉就是个还没接班儿的富二代。虽然是内定的接班人,但是,有职无权。 对于丫鬟、小厮这样的底层员工,比较同情体贴,坦诚相见,打成一片,即使当面批评他也没事儿。交际手段挺高,具有一定的情商,属于下属眼中的朋友。 但是,宝玉的缺点也很明显。做事没原则,遇事和稀泥,没有责任感,能惹事儿,不能处理事儿。 所以,对于员工们来讲,跟着宝玉虽然快乐,但是,却没有前途。 宝玉这里很热闹,除了人多,还是因为平儿来了。 平儿在府里的人缘是极好的,这一点,是她的主子王熙凤万万不及的。 这些天以来,野渡居时常占据了府里的话题中心,所以,人们就想从她这里,多打听一点儿消息。 倒不一定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只是好奇而已。 “平儿姐姐,听说珉四爷给你们分红了,真有这等稀奇事儿嘛?” 说话的是晴雯。 “倒是分了,只是当初他是这么说的,也没当回事儿,谁知他还就做了。到今儿个,我还不敢相信呢。” “你问问珉四爷,他那里还要不要人,若是要人,我也去。” 晴雯在宝玉这里,还是比较受宠的,说话也就没有遮拦。 “不用问,四爷不会是已经要你了吗,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去了。” 说话的是侍书,探春的丫鬟,跟晴雯平级,都是领班儿的。 “哼,他想要就要,我又不是个物件,谁稀罕到他那里去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 晴雯就这个情商,说翻脸就翻脸。 她这话,起码犯了两重病。一是现在平儿在伺候贾珉,贾珉就是平儿的主子。当着平儿的面儿说这话,叫平儿就很难做。 维护贾珉吧,就得跟晴雯吵架。不维护贾珉吧,就显得平儿对自己主子不忠。 二是贾珉总是主子,晴雯如此蔑视贾珉,实为不敬。即使在王熙凤这样的恨贾珉的人来说,也是不能容忍的。 因为晴雯坏了规矩。你暗地里瞧不起贾珉可以的,但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就是没大没小了。 这晴雯,就是摆不正自己的位子。 平儿到底是有涵养的,笑了笑,慢慢开口了。 “四爷说是要晴雯,也不过是个玩笑话。再说了,他那三亩地西瓜卖上5000两银子,就是连我们都不信的。” “野渡居荒郊野外的,哪里比得上府里这整天花团锦簇的。即便是四爷,也是要整天地干粗活,活的比我们还累呢。那样的地方,自然是没人愿意去的,即使给几个银子,也不是好挣的。哪里比得上在府里享现成的。” 平儿的话,说得平淡,却是柔中带刚的。意思是我们在那里拼死拼活地干,挣了钱交给你们享受了。 晴雯自然是不会去考虑话中的含义的,只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便有些得意起来。 但是,宝钗听了,却是心中一震。从平儿的话中,她听出了很多信息。 不过,她没有说话。这样的争议场合,她是不会参与其中的。 “珉老四那个家伙,尽干些叫人莫名其妙的事儿,那么多人可以支使,用他去干什么粗活,也没个主子的样子了。他不就是愿意干粗活吗,等到他给我牵马了,就叫他干个够。” 宝玉向来是看不惯贾珉的,也就趁机损几句。 平儿有些后悔来这里了。 以前,她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跟这些人不是一路人了。恰好此时黛玉来了,打个招呼,就趁机告辞了。 她要回到野渡居去,在那里,她觉得自在些。 “宝姐姐,找到人没有?” 黛玉一见到宝钗,就亟不可待的问道。 “找到了。” “是谁?” “珉四哥。” “什么?珉四哥?不可能的,珉四哥不识字的。” “确是珉四哥。这张纸,就是那天平儿从野渡居里拿来的。” “你们两个说什么?何不说个明白,叫我们也听听?” 宝玉也着急了。 于是,宝钗就把那张纸给了宝玉。 “这不是那天薛大哥吟的诗吗?我还正想问宝姐姐,是如何写出这《子夜歌》的呢?到底是宝姐姐有才华,是我们加起来都不及的呢。” “这个《子夜歌》不是我写的,是珉四哥写的。” “哼,珉老四那个浑人,如何能写得出这等诗来,宝姐姐不要自谦了。” 这边说着,探春、迎春、惜春月都看了《子夜歌》。 只是他们也不相信这会是珉四哥写的。 现在,他们对于贾珉,其实还没有多少认知。贾珉几乎跟她们就没有什么接触,所知道的,也不过是贾珉打了贾环,又跟大老爷,宝玉和蓉哥儿打赌的事儿,据说还在野渡居虐待蓉哥儿。 现在,贾珉的形象,基本还是负面的。虽然前一段时间给她们送了礼,但是,那点儿好印象,很快就被抹消了。 都说是言为心声,那样的人,怎么会写出这样的诗词呢? 正在议论间,贾蓉的小厮寿儿来了。 “宝二爷,我家老爷叫我给您样东西。” “什么东西?” “是一首词,我家大爷说是珉四爷写的,叫宝二爷过目。” “这个珉老四,写的什么劳什子词?” 宝玉说着,接过了寿儿递上的一张纸。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 嘴里喃喃着,那张纸就掉到了地上,也不去捡,只是说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黛玉见宝玉神情失常,就很着急。见宝玉坐到了椅子上,才心下稍安。 那边,宝钗已经捡起了纸,开始读上了。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喧闹的屋子,立刻死一般寂静。见主子门都不吱声,丫鬟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宝钗强忍住浑身的颤抖,慢慢的坐下来。 这首词,给她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这个珉四哥,到底是个何等人物,竟能写出如此震撼人心的词来。 林黛玉则早就流出了眼泪,痴痴地坐着,好像呆了一样。 这首词的悲愁情绪,让她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想想自己幼年丧母,就来到了这府里,每日里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了什么,招人讨厌,那种怀念故乡的情怀,可不就是为自己写的吗? 原来,这个珉四哥,也是个好可怜的人啊。 就在此时,李纨来了。见这里寂静一片,还以为没人。见到晴雯、碧痕、麝月都在,才进了屋子。 探春默默地把《虞美人》递给她,李纨看了,也是立刻震惊不已。 只是寿儿见了众人反应,迷惑不解。 李纨也是懂诗词的,见了这首《虞美人》,自然知道不是凡品。 “这是谁的词?似乎从未见过。” “珉四哥。” 探春随口说道。 “哦,珉四哥,什么?珉四弟?你说是珉四弟,怎么可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纨自然是不相信的。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珉老四能写出这等诗词来。寿儿,你给我说明白了,敢有一句谎话,打死你!” 宝玉有些疯疯癫癫了。 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珉老四那样的猥琐人物,怎么会写出这样的《虞美人》呢? “小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蓉大爷告诉的,说是珉四爷昨儿个晚上,在美月楼给沈冰衣姑娘写的。现在城里都传遍了。” “此话当真?” “蓉大爷就是这么交代了,到时候,宝二爷问蓉大爷便知。” 不就一首诗嘛,至于这样吗? “蓉大爷还叫小的告诉宝二爷一句话。” “什么话,快快道来。” “蓉大爷说,珉四爷还有一句话,也传遍了全城。” “到底什么话?”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谁迷恋他了,滚!” 宝玉又跌坐在椅子上。 此前,虽然贾珉也表现出了一些不凡,但是,宝玉从来就没把他当做什么威胁。 除了自己的嫡子地位,在家里受宠之外,他自认为在才情上,也是远远胜过贾珉的。 他倒不是害怕贾珉威胁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而是怕贾珉威胁到他在黛玉和宝钗、史湘云这些人心中的地位。 原来,贾珉只是个不识字的,即使会挣几个钱,也不会有人看上他。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能写出《子夜歌》和《虞美人》的人,怎么会没有才情?怎么会是个不识字的? 贾珉即使有再多的钱,宝玉都不怕。在才情上超过他,宝玉是真的怕了。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样的才情,谁人能敌?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宝钗的心,在颤抖。 第0057章 又见可卿 贾珉从铁槛寺出来,一路上就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满脑子都是妙玉和可卿的身影,身上就有些燥热起来。 于是就想去美月楼去找沈冰衣。走了一阵,又觉得似乎对不起妙玉和可卿,又拨马向野渡居方向走去。 快到城门了,才想起还有事情要办。于是回头,找了一家馆子,要了两个菜,一壶酒,开始吃饭。 酒是胡家酒坊的,一喝,就知道是高度酒。与以往的米酒不一样。只是度数还是没那么高,想必是搀了水的。 胡家酒坊生意刚刚开张,估计不会就这么砸自己的牌子,应该就是店家干的了。如此下去,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儿。 贾珉心里决定,什么时候,得跟胡一道建议一下,搞一搞市场监察,对于掺假使杂的商家,或者断货,或者处罚。否则,时间久了,定把胡家酒坊的牌子给砸了。 吃过饭,贾珉来到了水源街,也就是他上次找书手做假字幅的地方。 还是那座破房子,还是那个人,贾珉又跟他见面了。 这一次,不是做假的,而是刻字的。 贾珉给他写了些字,告诉他把这些字用桐油布给刻下来。又告诉了数量,定于十天之后来取货。然后交了3两银子的定钱,回到了野渡居。 现在,野渡居的各个事项,贾珉已经基本上不直接插手了。南儿的到造酒,宁儿的打井,焦利的建房,吴红梅的养猪,风花的灵芝管理,方秀才和其他秀才、童生的汉语拼音教材,字典的编撰,都各自有序地进行着。 晚上的培训,现在已经交给了方秀才上课,贾珉偶尔去给上一下心算课。现在,把口诀已经都教给他们了,不过就是个熟练过程了。 贾珉要做的,不过是经常检查一些口诀什么的。比如“个位是几弯回几,弯指左边是百位。弯指读0为十位。弯指后边为个位”云云。 起初,方秀才他们对这个心算术很不以为然,根本就不相信,用心算会这么快。姜童生是会算盘的,于是,贾珉就组织了一场比赛。事实是最好的证明,见风花一个小丫鬟都算的比他又快又准,这才服了气。 于是,这帮人也开始学起了心算术。有了这些人,贾珉列了目录,干脆把心算术教材编写的事儿,也交给了他们。 学习阿拉伯数字,也经历了相似的历程,现在,已经不要贾珉操多少心了。 每隔两三天,各个摊子会向贾珉汇报一次自己项目的进展情况,贾珉做出一些指示后,剩下的日常事务,就都推给了平儿去管。 平儿原本跟着王熙凤,就有些管家常识。现在又学习了识字和算数,加上她是到野渡居来的第一批人,对于这里开展的所有项目的流程都很熟悉,她得了贾珉信任,又是个上心的,所以,一应事务管起来,倒也井井有条。 冯紫英几人在几条线路上考察了三天,根据贾珉列的条款,把各个项目考察的基本清楚了。 此前,牛继宗他们已经在衙门里备案了,所以,等到冯紫英去备案时,有了先例可循,就很顺利。 于是就开始张罗买马、定制车辆、招聘车老板儿等一应事物。贾珉照例是只管原则,把具体的跑腿事物都交给他们去做。 刚到野渡居的时候,贾珉曾经给平儿买来了不少彩线,叫她打绺子。 起初平儿很抗拒,一直就顶着没办。后来见打井,造酒,养猪都成功了,贾珉也兑现了自己当初的承诺,就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悄悄地捡了起来。 她知道,四爷叫她这么做,一定是有道理的。至于到底有什么用处,将来就知道了。自己其实不用去操心的。 方秀才娘子封三娘闲来无事,就时常跟平儿一起打绺子。时间一长,竟然发现,原来这封三娘竟然是个高手,水平比平儿还高,于是,打绺子的事儿,就交给了封三娘来负责。一来二去,现在已经有了二十多种花样了。 所谓的绺子,其实就是后世的中国结。只是现在的绺子都比较小,应用范围也很狭窄,基本上只限于一些个人的随身小物件儿,挂着当装饰用的。 贾珉的开发思路,则是在造型上多样化,在体量上大型化,是把绺子作为一种喜庆用品来开发的。 在开发花色的同时,贾珉还叫封三娘和平儿在编织工艺上,进行标准化,这样,编织的效率,就会大大地提高了。 工艺标准化之后,还要编出教材来。为今后做准备。 平儿和封三娘私下里不免猜测,编教材做什么,也想过一些可能,但是,终究是摸不准贾珉的思路,贾珉既不说,她们也不好问。所以,始终也就没弄明白,自己干的事情,将来到底会有多大的用处。 昨天,秦可卿打发贾蓉的小厮寿儿来传话,说要给自己的父亲家打井,并送来了6两银子的打井钱。贾珉说明天就去给打,于是,今天一大早就出发,来到野渡居给打井。 两个力工已经开始挖坑了,宁儿在旁边监工,贾珉就在屋里跟秦业聊天儿。 秦业的病是老病了,虽然不至于死,但是也得经常卧床休息。家里有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一天做饭熬药地伺候着。 秦业的正屋都是中药味儿,于是,秦可卿就引着贾珉来到一处厢房。这里收拾的很干净,以前就是秦可卿的闺房。一些旧时的物品,还在这里放着。 现在是夏天正热的时候,门窗都开着。虽然是在屋子里,倒也还是有些闷热。 两人就坐在闺房外面的小客厅里。 秦可卿的丫鬟宝珠来给倒了茶,就退了出去,到打井那里去看热闹。屋子里就剩下了贾珉和可卿两人。 对于宝珠知趣儿地及时退出,贾珉有些奇怪。不知道是秦可卿事先吩咐了,还是宝珠发现了什么。 其实,这是贾珉多心了。秦可卿事先没吩咐过。 但是,作为秦可卿最为心腹的丫鬟,从贾珍突然受伤,到此后秦可卿经常打发她去了解贾珉的消息,其实宝珠已经隐隐约约地感到了两人之间有着某种暗中的关系。 作为一个大家族里的丫鬟,这种敏锐性,还是有的。 自从那天晚上在土地庙一见之后,。现在还是两人的第一见面。 秦可卿在对面坐着,也不说话,脸上飞着一抹红,笑吟吟的。时而抬头瞟上贾珉一眼,就又把视线转向窗外。 这些天以来,其实她是很想见到贾珉的,似乎心里有无数的话儿要说,可是,如今见了面,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只是那心里,却是有些乱乱的,慌慌的。想听听贾珉说话,却又怕他说出什么荒唐的话来。到时候,自己不好做人哩。 “珍大哥可还好?” 还是贾珉先开口了。 “还在张太医那里养着呢,快要回来了。” “蓉哥儿做些什么?” 关于贾珍的话,不宜多说,彼此心中都有数,也就行了。 “他又能干些什么,不过是吃酒胡玩儿而已。比不得珉四叔,尽做些大事。上次交回那1万两银子,可是给珉四叔长脸呢。” 声音糯糯的,听得贾珉心里美滋滋的。 “也是没办法,大老爷步步紧逼。” “依奴家看,珉四叔的办法多得很呢,倒是大老爷现在没办法了,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说着,就向贾珉调皮地一笑,轻轻地吐了一下小舌头,抛过一个媚眼儿,送来无限风情。 贾珉心中一荡,就有些飘飘然。 “可卿姐姐可还记得那晚我在门口说的话?” “什么话?奴家不记得了。” 说着,飞快地向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就瞪了贾珉一眼,露出嗔怒的表情。 “可要我再说一遍?” “嘘……。” 秦可卿急忙把一根芊芊玉指竖起,放到唇上。 贾珉笑笑,却不愿意放过秦可卿,于是放低了声音。 “可卿说一遍,我就不提,否则,我就大声说了。” 秦可卿又瞪了贾珉一眼,脸色越发红了,看了看外面,终于还是拗不过贾珉。 “我穿越无尽时空,就是为了在这里和你相遇。” 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不过,还是完整地说出来了。 说完,又瞪了贾珉一眼,亦嗔亦怒,美艳不可方物。 “可卿可知道,蓉哥儿跟我打赌之事?” “蓉哥儿不懂事,尽是胡闹,珉四叔不可当真。” “蓉哥儿可是当着的,他可是把所有身家都押上了,可卿希望谁赢?” 我倒是要看看你什么态度。 “珉四叔跟大老爷打赌,谁赢了?” 呵,小样儿,倒是很聪明啊。这一下,倒还是真的把我给问住了。 秦可卿露出了狡诘的微笑,有些得意的样子。 “听说珉四叔给美月楼的沈姑娘写了首《虞美人》,传遍了全城,那倒是很好的词呢。” 怎么回事儿?这是有些吃醋了吗? “可卿吃醋了?” “我才不管这些闲事儿呢。” 不管你还提这事儿? “平儿姑娘是个人品很好的,珉四叔将来有何打算?” “这个……,没什么打算,平儿是要回到琏二嫂子那里去的。” 这家伙,连平儿都给列入情敌的队伍里去了。 “珉四叔快十六了,我想长辈们也快张罗着给你成亲了。” “这倒是不急,可卿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那倒是没有,不过,奴家可是关心着呢。奴家倒是觉得有一个女子挺适合珉四叔的。” “哦?是谁?“ “宝姑娘。” 贾珉心里大吃一惊,差点儿站了起来。 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对,我跟宝钗都没见过面,不可能会有人知道我对宝钗有意思的,试探,一定是试探。 不行,不能再跟她唠下去了。这个小女子太聪明。再唠下去,我这点儿老底儿全都得叫她给套去了。 “可卿说笑了,我都不认识宝姑娘的。” 正在贾珉难堪的时候,外面喊着出水了,于是两人出去,算是给贾珉解了围。 第0050章 公子哥儿们 贾赦很郁闷,不是一般地郁闷。 现在,他整天都闭门不出。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悄悄到院子里透透气。 他终于明白,自己是叫那个野种给算计了。 当初在野渡居的酒坊里,贾珉说在十天里交给府里一万两银子,自己还以为抓住了机会,其实,那正是贾珉设下的陷阱。可恨的是,他还假装苦苦地哀求,解除那个赌约。 这才15岁,就有如此缜密的心机和谋定而动的计划,也真是可怕。 打了一辈子鹰,却叫鹰给啄了眼,实在是对不起一等将军这个爵位了。 出了这么个可怕的家伙,还不如将来就叫宝玉掌家呢。如此看来,就连琏儿将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贾赦又看了看那首《虞美人》,叹息一声,接着跟小妾喝酒。 贾政这里却是很热闹。 今晚上吴尚书和陈翰林找他吃酒,尽兴而归。 上次叫贾珉给吴尚书家里打了井,又给他送去了一些酒,让吴尚书挺高兴。 今天主动请他吃酒,更是显示了亲近。 吴尚书是文官出身,对于贾政这样的勋贵后代,本来是不大瞧得起的。现在,似乎改变了态度,这让贾政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这些改变,恰恰是那个让他本来不报什么希望的私生子给带来的,这让他感到有些荒谬。 一想到那个自己寄予了无限希望的宝玉,如今还是那么不成器,贾政就无言地摇摇头,只好在内心里叹息。 就这个样子,将来怎么掌家呢? 寄予希望的人,不能给你带来希望。不寄予希望的,却给你带来荣耀。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啊。 不过,今天贾政总的心情还是不错了。前有吴尚书的祝贺,后有这一帮清客们的恭维,也算是赚足了面子。 一个50多岁的人,别人夸奖自己,已经不能带来多少激动了,但是夸奖自己的儿子,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那是自己教导有方,后继有人的节奏啊。 贾政亲自把詹光、程日兴等一帮清客送到门口。 “各位明天再来。” “世翁留步,有子如此,足可以光宗耀祖了,真是替世翁高兴。” “嗯,不要迷……。” 贾政刚想说,就觉得有些不妥,还是把下半句话给憋了回去。 等到人都走远了,才一边往赵姨娘处走,一边自言自语。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不过,一想到那个猥琐的贾环,就无言地又摇头叹气起来。 整整一天时间,帝都的士子们,都在传诵着《虞美人》。不过,相对于整个人群来讲,读书人毕竟还是少数。所以,传播最广的,还是“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这句话。 这句话是白话,既有趣儿,又通俗易懂,在市井当中的传播力就要强得多了。 再加上私生子、半路死亡、破棺而出、荣国府、高度酒和压力井的标签,于是,贾珉在市民中的知名度,也一下子传播开来。成为风头最劲的人物。 紫禁城,储秀宫,这里是长安公主的住处。 长安公主拿着那首《虞美人》,已经把玩了将近一个时辰了。时而起来走上两圈儿,时而坐下唉声叹气,静默沉思。 虽然还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却已经发育成一个娇艳欲滴的美女了,视之美艳不可方物。 “告诉李成斌,注意搜集这个人的诗词和其他资料,有了结果,速来禀报。” 公主轻启丹唇,虽然声音娇媚,却有着一种不可拒绝的力量。 宫女答应一声,出去了。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长安公主轻摇臻首,笑了笑。 倒是个很有趣儿的人呢,有机会,倒是要见上一见,看看你到底是个何等人物。 美月楼,酒宴正酣。 牛继宗,柳芳,裘良、陈瑞文,马尚德,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赫然在座。 今天,是牛继宗做东请客吃酒,请的客人,就是贾珉。 其实,自从上次的国公酒首发仪式后,牛继宗就有了这个想法,于是就安排跟贾府来往最多,私交也最好的冯紫英去相请。只是因为贾珉太忙,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不过,拖到今天更好,因为贾珉的《虞美人》名噪一时,恰好可以用祝贺的理由说事儿,可以显得自然些。 在勋贵集团的这一代中,论才德地位,以北静王水溶为首。另外三个异姓王当中,南安王、西宁王、东平王,有自己的圈子,跟其他人来往较少。虽然在帝都有府邸,但是,基本上都在各自的封地活动。 水溶因为时常在朝廷上行走,所以,跟这些人的交集也不多。偶尔有些互动,也多是年节、仪式上的家族性质的往来。 个人之间的往来,就以牛继宗这个圈子为主了,其中牛继宗隐隐成为了圈子的领军人物。 在牛继宗眼里,贾珉在开始的时候,不过就是个笑话。跟贾府往来,还是以宝玉、贾琏和贾蓉为代表人物的。 不过,现在牛继宗有些后悔了。后悔没有早些把贾珉拉进自己的圈子里。 如果见机得早,那压力井项目兴许就自己干上了,国公酒也就轮不到胡家酒坊了。 一个比较明显的问题已经出现了,那就是现在跟贾珉打交道的门槛越来越高了。 贾珉靠着国公酒,一战成名。在商界,现在已经是跟赵半城、黄西德这样的商界领袖打交道的人物了。而他们自己,却还在经营着家族那些半死不活的生意。虽然有大家族的名声在,但是,在盈利能力上,实在是不值一提的。 现在,贾珉又靠着一首《虞美人》,在读书人中成名,这就更不是他们所能比拟的了。 唯一可以打的牌,就是靠着跟贾府的世交这个感情牌了。 这个牌,若是对宝玉还是有效的,可是,如果是贾珉,效果如何可就两说着了。 贾府对贾珉,似乎没有多大的影响力。在贾府层层阻挠下,贾珉都自己杀开了一条血路,现在贾府还有能力压制他么?没有的。相反,将来贾府还很可能要靠贾珉支撑门面呢。 勋贵集团的衰落,不仅仅是贾府一家,除了三个异姓王,很多家都是如此。几乎都面临着财力和人才青黄不接的问题。 现在,贾珉还没有跟别的势力融合和在一起。这样的人,若是不尽快结交,等到他将来走得更高的时候,自己想结交,还只怕人家看不上呢。 牛继宗他们看中的,就是贾珉的赚钱能力。在明晃晃的银子目前,什么庶出、旁出的,都是次要的。宝玉是正宗嫡出的,能给他们带来钱吗? 酒喝到半酣的时候,话题自然到了生意上。贾珉早就知道他们的目的,也就不再客气,从怀里掏出自己早就做好的企划案,交给他们传阅。 他知道,他们现在不能一下子看懂,但是,叫他们先看看,心里有个印象,再跟他们解释起来,就要省事儿多了。 他必须先给他们洗脑。 一看那企划案,牛继宗们就知道,以前说贾珉是个文盲的说法,有多么可笑了。这样的文章,岂是一个文盲能写得出来的? 当然,他们是越看越蒙圈的。 什么董事会啊,职业经理人啊,财务总监啊,运营总监啊、盈利平衡点啊,现金流啊,资产负债表啊,现金流量表啊,还有那些弯弯曲曲的鬼画符,都是些什么啊? 我们是要跟着你挣钱,不是请你来做法的,你弄那些鬼画符来干嘛? 所谓的鬼画符,自然就是阿拉伯数字了。 入股可以,但是,生意怎么做,就不是他们说的算了。 要是叫他们说的算,弄来弄去的,还不是那老一套,那一套要是好使,你们还会来找我? 再说了,没有一套现代的企业制度和成熟的公司运营机制,我怎么控制公司? “这……?这能行吗?” 陈也俊期期艾艾地问道。 “你们现在不要急于下决定,我建议,你们现在先把自己心里的疑惑都集中起来,最后把它们都写下来。一会儿散了席,我再给你们集中解答。我倒是非常希望你们能提出更多的问题呢。” “所有的问题都可以提,越详细越好。当然,我现在把这个马车公交项目的事儿,都给你们透了底儿了,你们也可以甩开我,自己去干。你们赚了钱,我看着高兴,兴许见了面儿,你们还请我吃酒呢。若是不赚钱,可也别怪我。我只是划个道出来,可没拿刀子逼着你们干。” “珉兄弟,这话可就说远了。既然找到了兄弟,我们自是真心的。万万没有把你甩开的意思。” 柳芳急忙辩解。 柳芳这么说,其实是把贾珉的格局看的太低了。 贾珉既然敢把方案透露给他们,就不怕他们单干。 一个创意固然重要,但是,也不是光有了一个创意,就能赚钱的。 世界上的聪明人很多,谁都可以提出一些创意出来。但是,只有把那些创意转化为商业模式的人,才能够成功。 从一个创意,到商业模式,中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即使商业模式建立起来了,还需要强有力的执行力和纠偏能力。 同样的生意,有的人干了,大赚其钱。有的人干了,血本无归,就是这个道理。 这些人一边看着,一边议论着。贾珉一边喝酒,一边听着。听着听着,就听出了问题。 第0058章 柏拉图式爱情 按照贾珉从红楼中得到的知识,妙玉、宝钗和秦可卿这三个女子,其实是各有特色的。 妙玉外表高冷,内心脆弱,是经常需要哄的。她的最高追求,大概不过是找到一个疼她爱她的郎君,有一个安乐的小窝,能够让她读书、写诗、喝茶,过一种悠闲的生活。 表面上一副高冷范儿,实际不过是一种小资情调而已。 宝钗从小生活优裕,心机深沉。意志坚定,野心极大。做事目标明确,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做事就谋定而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达目的,甚至不折手段。 她对于家庭的要求,就是豪门大户。对于夫君,就是不断地变得强大,更强大。 相对于妙玉和宝钗而言,跟秦可卿相处,是最为轻松的。 她性情如水,温柔可人。虽然也是很有见识和谋略,但是,不会给男人施加很大的压力。如一股清泉,慢慢地滋润着男人的心田。 是理想的温良恭俭让、相夫教子的妻子典型。 其实,跟秦可卿相处,也确实是贾珉感到最为轻松的。 男人是应该需要护花精神和骑士情怀,但是,又何尝不需要女人的温柔乡呢?所谓的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就是指的秦可卿这样的女子了。 但是,贾珉跟秦可卿,目前注定的,只能保持这种暧昧的、柏拉图式的爱情。 首先,秦可卿已经使君有夫,目前还是贾蓉的太太。 其次,就是两人之间的辈分差异。 这样的辈分差异,如果是在现代,在法律上是没有什么障碍的。在伦理道德上,虽然会有一些非议,但是,也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红线,只是自己需要面对一些风言风语而已。时间长了,人们也就会渐渐地接受了。 但是,在这个时代,则是个巨大的障碍。 所以,贾珉虽然在心里时常有跟秦可卿相见的冲动,但是,都忍住了。 一旦两人之间的事情败露,对于贾珉来说,固然是个丑闻,但是,伤害最大的,还是秦可卿。 这个时代,对于女人在道德上的要求是极高的,甚至是苛求的。许多时候,即使是男人的过错,最后也把过错推到女人的身上。 宝玉调戏金钏,王夫人不说自己儿子骚扰女下属,反而说金钏勾引宝玉,宝玉耍流氓,却说都是丫鬟们给教坏的。 这样的逻辑,其实无关是非。只是个话语权的问题。强权即公理,谁嘴大谁有理。 或者换一种说法,就是我有理的时候,跟你讲理。没理的时候,就不跟你讲理,跟你耍流氓。 所以,目前跟秦可卿的关系,就只能是维持现状。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 一道超越了底线,秦可卿就将身败名裂,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到时候,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贾珉清楚的知道目前的形势。虽然他现在算是基本上站稳脚跟了,但是,距离控制大局,掌握自己的命运和秦可卿的命运,其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仅贾府内部还有强大的敌对力量,外面的敌对势力,也将会随着他的强大,越来越多。而且,他走的越远,敌人越多。走的越高,敌人越强大。 但是,想叫他放弃秦可卿,也是不可能的。他在等待着自己足够强大的时候,等待着转机。 如果这些都不行,他还有最后一招,那就是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把秦可卿给拐跑。 在大德王朝的人看来,只有中土才是礼仪之邦,天朝上国,四周及海外,都是蛮夷之地。 但是,贾珉知道,真相其实不是这样的。海外的欧洲文明,现在就比中土都先进了。 所以,他宁愿带着秦可卿隐姓埋名,远赴海外,也不能把她留下给贾府陪葬。 他相信,自己有能力给秦可卿一个幸福的未来。 就在贾珉在秦家打井的时候,一个他已经预料到了,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会出现的事件,在贾府里发生了。 这件事,就是关于他给平儿、焦利他们分红的事儿。 平儿和焦利得了200两银子,就连宁儿和风花、雪月都得了一百来两,这件事情,不可避免地传到了贾府内,立刻在贾府的丫鬟和下人们之间,引起了反响。 虽然没有人敢于公开议论此事,但是,相对于他们每人一两或者半两银子的月例,这种反差无疑是巨大的,不可能不引起一些人的心里失衡甚至是嫉妒。 小人物见到别人成功,一般会做出两种反应。一是把成功者当成励志典型,奋起直追。另一种就是嫉妒心发作,想方设法地诋毁成功者,把他们重新拉回到跟自己同样的起跑线上来。 贾府的丫鬟,其实也是吃青春饭的职业。岁数大了,除了极少数能够被主子收进房中做妾之外,剩下的,就要送去配人了。 如果是好的,或许会给征求一下你自己的意见,尽量给你配个合适的。多数的情况下,就是随便配个小子,或者就干脆拿出去卖了。 此时,如果能够自己有些私房钱,无疑对于今后的前途,是很有帮助的。 即使是象焦利和宁儿那样的,手里有了钱,对于今后的前途,也是有好处的。 所以,这件事情开始发酵了。 当然,这还只限于他们之间的私下议论。还没有人敢于站出来,公开议论这个话题。 原因很简单,公开了,就等于向老板表达对薪水的不满了,要求加薪了。 别人不敢,但是,傻大姐敢。 傻大姐是贾母房里的粗使丫头,因为力气大,负责打扫卫生、打水这些粗活,属于保洁人员。 因为有些智障,常常会闹出一些不成熟的笑话出来,所以,被贾母留下,一是干活,二是拿她开心。 别的人都是不敢出头的,于是,就有婆子私下里蛊惑傻大姐出面,找王熙凤,要求涨月钱。傻大姐涨了,别人也就跟着涨了。 小人物的逻辑,在许多时候就是这样的简单而天真。 即使是傻子,见了钱也是不傻的,于是,傻大姐就找王熙凤,要求涨月钱了。 王熙凤自然是大怒,于是就开始在府里追查,到底是谁蛊惑傻大姐的。 她这个判断是准确的,以傻大姐的智商,确实提不出来这么尖锐的问题。 自然是没有人敢于承认的。始作俑者傻大姐,按照王熙凤的意思,是要给撵出去的。但是,因为是贾母的人,她也不敢私自做主,最后傻大姐被贾母给保了下来。 这次加薪风暴无疾而终,但是,引起这场风波的深层次原因,则追溯到了贾珉的身上。 此事关乎府里的统治秩序和各位主子的利益,于是,这件事情,就不可避免的引起了主子们的关注和讨论。 问题集中到了几个方面。 首先,是贾珉有没有权力给下人们分红? 最后的结论空前地一致。没有权力。 如果按照贾珉的模式,除了府里的一二十个主子,要是下人们都分红的话,那最后主子们还会剩下来什么?下人们有钱了,还会听主子的话吗? 其次,贾珉手里的钱,到底是谁的?是官中的,还是贾珉的私房钱? 结论也是空前地一致,是官中的。就连那些未成年的小主子,迎春、探春。惜春、贾环等,都是这个观点。 可见,虽然在做事上,他们是未成年人,但是,在涉及自己的利益上,却都是成年人的思维。 第三,给下人打赏,不是不可以。以前也有给下人打赏的习惯。但是,一下子打赏了一二百两银子,可就不能接受了。 老祖宗、王夫人、宝玉一个月才20两银子月例,李纨、贾兰、赵姨娘、贾环和各位姑娘们,一个月2两,一年才24两。大丫鬟们一个月才一两,一年才12两。 平儿、焦利他们,不但从府里领月例,贾珉另给加一分月例,还要分红,而且分那么多,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令人接受的。 在这一点上,主子和下人们也惊人地达成了共识。 下人们在分配不公的问题上跟主子达成了共识,但是,在给不给下人涨月钱上,主子们跟他们没有共识。 若说有共识的话,也只是主子们之间的共识,那就是不涨。这个共识,可比下人们的共识要强有力的多了。 我可以给你打赏,可以对你好,但是,你要知道,老板永远是老板,永远不可能跟员工一样的。想跟老板一样,享受平等的地位和权力,那是不可能的。 主子们之间的共识,是通过王熙凤的串联集中到一起的。 尽管贾珉给了她造酒的方子,现在她的酒坊也盈利了。 尽管她曾经在一段时间内,对贾珉心存感激,但是,这种感激,很快就随着酒坊赚钱而烟消云散了。 现在,没有贾珉,凤姐也一样可以赚钱了。 所以,凤姐现在就可以不顾及贾珉的感受了,可以对他采取行动了。 凤姐是先从外围做起的。 所谓外围,就是贾环、李纨、迎春、探春、惜春这些比较边缘化的主子们。 除了李纨一向是明哲保身,没发表什么见解之外,,迎春、探春、惜春都是基本相同的观点。 其中贾环的观点还更为激烈——不如把贾珉赶回乡下去,要不就找人做了他。 不过,凤姐儿也知道,这些人的观点,其实并不是太重要。 其他主子的观点,才是最为重要的。 第0051章 背信弃义 贾珉不动声色,只是慢慢地喝酒,任他们自己嘀咕。 酒宴结束,一群人找了个僻静的房间,开始在一起计议。说是计议,其实都是他们在问,贾珉在解答。问的比较详细,贾珉也不隐瞒,都是据实回答。 这些人虽然在家里也曾涉足生意,但是,能够问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些寻常问题。真正的关键之处,他们也问不出来。 大凡看一个事物,首先必须发现问题,然后提出问题,最后解决问题。 能够提出问题,其实离解决问题也就不远了。许多时候,恰恰是因为不能提出问题,才解决不了问题的。 贾珉给出的预期是:一年可以收回投资,正常情况下,年利润可以达到3万两银子。 前提是,需要6万两银子的投资,董事会的重大决议,必须得到八成五以上股权的同意,贾珉本人,至少要占两成的股份。 也就是说,重大的决策,他具有一票否决权。 当然,这只是个框架,真正干起来,其实还有许多的细节的。 细节决定成败,这才是关键。 不过,牛继宗似乎对细节不是太关心,在贾珉的讲解过程中,柳芳似乎还有些不耐烦。 按理说,他们应该把事情了解得越详细越好,这就引起了贾珉的警惕,联想到刚才在酒桌上的情况,贾珉心里就有了数。 最后,牛继宗说等他们回去核计一下,再做决定。等明天再给他答复,于是告辞。 作为一个投资者,沈冰衣也全程参加了酒局,两人回房后,她就很兴奋。 “四爷,你说我入多少股好呢?” “你有多少钱?” “加上首饰什么的,大概1万两吧。” 嘿,还是个小富婆。可别叫哪个小鲜肉给骗了去。 “这个股,你暂时入不上?” “为何?” “因为我也入不上。” “这生意你不做了?” “不是我不做,而是他们要自己做。若是你信我,就先不要入股。等过三个月之后,再入股。” “既是他们做了,我又怎么能入股?为何还要三个月后?” “他们干上三个月,就会关门大吉,等到我接手的时候,你就可以入股了。” “既是他们赔钱,你做就能挣钱?” “正是如此。” “四爷不是都说了生意如何做了吗,我听了,都能赚钱的。若非我是女子,我都可以做的。” 嘿嘿,小样儿,还你也能做?你知道,这个项目的真正盈利点在哪里?这么复杂的项目,哪是这么一会儿就能说清楚的?看我画个大饼,就以为可以赚钱了,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儿? 光看我算账能赚钱,就觉得行了? 这世上的生意人,哪一个在做生意前不算账,哪个都是怎么算怎么赚钱才开张了,又有谁是明知道赔钱还去干的? 贾珉也不多说,跟沈冰衣把话说到这里,也算是尽了提醒义务。如果她是个明事理的人,就应该明白,连贾珉这个创始人都不参与的生意,她还有没有必要去做? 真要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去入股,也就只能由着她去了。 第二天,贾珉又到了牙行,抓紧时间,跟房主到了衙门去,办理了过户,拿到了房契。 此时的帝都民事事务,以帝都中轴线为界,分为两个县管辖,一是宛平县,一是大兴县。由于分属不同地方,两个县衙都去了,直到快要天黑了,才紧赶慢赶地办完了。 回到美月楼问了一下,并没有人来找他。知道是牛继宗他们变卦了。 如果他们也不想干,肯定回来告诉他的。既然现在还没来,就说明他们是想干的。没告诉贾珉,只是因为他们想甩开贾珉,自己单干而已。 贾珉笑着摇摇头,也就只能笑他们没有眼光了。 以为有了创意就能挣钱了,等你们干不下去那天,就知道这生意不是谁都能做的了。 牛继宗他们昨晚上回去之后,几个人就在一起研究了半宿。他们不缺投资钱,按照贾珉的规划,他们自己也做了预算,结果数字跟贾珉说的差不多。 于是,在柳芳的提议下,就决定自己干。既然现在已经知道这个路子了,又何必让贾珉拿大头,还让他处处说的算呢? 即使贾珉知道他们把他甩了,又能把他们怎么样呢? 贾珉只是个外来户,贾府里不待见他,根本就不会为他出头,就是明着黑了他,他也只得忍着。 这帝都,现在还是他们的天下。 晚上也没来人,于是,第二天早晨起来后,贾珉就回野渡居去了。 他在等着牛继宗他们来人,借此机会,黑他们一把。 方秀才不愧是读过书的,只用了两天,就把汉语拼音和阿拉伯数字学会了,劲头一上来,干脆领着娘子封三娘一起住进了野渡居。还带来了两个丫鬟。 封三娘也是识得几个字的,于是也就跟着平儿他们一起学习。 方秀才的宣传鼓动能力还真是不错,没用两天,就把他认识的五六个童生和秀才领到了野渡居,也开始学习拼音和阿拉伯数字。 这样,贾珉就基本上建立了一支师资队伍。 这只师资队伍,对于贾珉来说,是非常合算的。不仅不用他付钱,还时常自己掏钱,买点儿这。买点儿那的。 这些童生和秀才,因为屡试不中,时常被那些中举的人嘲笑,所以,也都憋了口气。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就想靠着贾珉,来打个翻身仗,扬眉吐气一回。 三天以后,牛继宗和柳芳来野渡居找贾珉了。 贾珉知道他们的来意,也不点破,只是跟他们闲聊。关于公交马车的事儿,也只字不提。 到底还是牛继宗先说话了。 “珉兄弟,那件事儿,我们回去跟家里打了个商量,家里都不同意跟你合伙儿,所以,这事儿就只好抱歉了。” “那就是你们自己干了?” “这个……。” “我说哥哥,这个可不太厚道啊?你们确定就能赚钱?还是谨慎些为好。” 我可是尽到提醒义务了啊。 “长辈们都叫干了,我们这些当晚辈的,也就只好从命了。” “即是长辈们决定了,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若是有缘,以后再搭伙做些事情。” 贾珉笑呵呵地说道。看不出有什么生气的样子。 “此事哥哥做的有些不地道,算是欠珉兄弟一个人情。” 靠,你还知道你做的不地道啊。也是猪油蒙了心的,鼠目寸光,过几个月,就有你哭的了。 “即是如此,咱们就各干各的。城里的好地段,想必也是叫你们都占了。我就到乡下去讨口饭吃。这样,城里我不插手。城外你们不插手,如此可好?” “珉兄弟还请明示。” “明说了吧,我要开通城里到宛平、通州、大兴和昌平州这几条长途线路。以后,长途线,你们就不准插手了。城里的,我也不插手。免得伤了和气。虽然是便宜了你们,但是,兄弟一场,我也是认了。” “珉兄弟如此说了,就一言为定。只是还有一事相求。” “哥哥但说无妨。” “哥儿几个到衙门里查了一下,说是那几条线路的起始站的房子和地界,都让珉兄弟给买下了。本来是不打算来麻烦珉兄弟的,但是,又确实找不到更合适的所在,因此就跟珉兄弟打个商量,看看能不能把那房子和地界转卖给我们?” “这个……?” 贾珉沉默不语。 老小子,我就知道你们会为此事来找我的。 “实不相瞒,我当初之所以要买下那些地界,就是为了在马车通了之后,,那里的地价升了,也好赚上一笔的。若是给价合适,倒也可以出手。若是不合适,反正我也不等钱用,就是放上个几年,也是不打紧的。” “价钱的事儿,倒是好商量。总不会叫珉兄弟吃亏就是了。” 哼,还跟我玩儿。明知道你们都背信弃义了,老子还把地界都给买了下来,就是为了宰你们一把。 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还想挣钱? “不知能出个什么价?若是合理,兄弟自是成全你们。” “统共一万两千两银子,如何?” “哥哥可是开玩笑呢,房钱、地钱,牙行钱、契税,我可是付出了一万五千两呢,难道哥哥还叫我赔钱?没这个道理吧。” “那就一万六千两。留下一千两给珉兄弟买酒吃。” “唉,哥哥真是打得好算盘,即是如此,我若是再不识抬举,也就对不起哥哥了,一言为定,就是一万六千两。明儿个就去衙门里交割。” 小样儿,这回宰你七千两,三个月之后,老子要宰你更多。给你们财路你不走,非要跟我玩儿阴的,吃独食儿。 除了来去寒暄了一下,整个过程,柳芳没说一句话。但是,贾珉知道,这个撇开他自己单干的主意,十有八九就是柳芳出的。 在牛继宗的小圈子里,柳芳一向有“小诸葛”之称,圈子里的许多事情,都是柳芳在拿主意的。 贾珉既然想跟他们合作,如何能不对自己的合作伙伴进行一番调查? 在那个圈子里,贾珉其实是比较看好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的。 就在贾珉分析他们三人在这次反水事件中起了什么作用的时候,三个人来了。 第0059章 适当时机 王熙凤是秦可卿的闺蜜。 她这个闺蜜实在是太称职了。以至于秦可卿在娘家打井的这两天,王熙凤替她承担起了妻子的责任,睡到了秦可卿的床上。 当然,床上还有一个人,贾蓉。 贾蓉是宁国府的,涨薪风波发生在荣国府,王熙凤为什么要找贾蓉呢? 也是有道理的。 一是为了壮大声势和队伍,二是贾蓉跟贾珉有仇,三是事件虽然发生在荣国府,但是,两府本是一体的,这种事情,难保将来就不会在宁国府出现,所以,宁国府有必要采取预防性措施。 现在,贾敬一心修道不理事,贾珍养病,理不了事。贾蓉是宁国府理事的,自然就找到贾蓉头上了。 贾蓉自然是赞同的,能让贾珉栽个大跟头,无论叫他干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尤氏虽然觉得这事儿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经过王熙凤的一番分析之后,也开了窍,觉得此风不可涨,如果下人们都要加月钱,那还了得?那不是没大没小吗? 钱都给下人们分了,主子们还花什么? 珉哥儿这个头带的可不好,将来是要叫主子们难做的。 邢夫人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原因自是不必细说。只要是能叫贾珉倒霉的事儿,她都是赞成的。 贾琏有些不愿意参与此事,因为他觉得,任何针对珉老四的行动,似乎都起不到什么好作用。弄不好,兴许就叫他给算计了。 贾琏虽然没有积极参与,但是,也没有反对。如果真的有什么效果,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万一失败了,因为自己没参与,将来在珉老四面前,还能有个回旋余地。实在不行,就把责任全都推到王熙凤身上好了。 王夫人那里的态度很关键,不过,她是最为支持对付贾珉的。不仅没反对,还给王熙凤出了不少主意。 宝玉自然是坚决支持的,至于原因,他是说不上那么多的。但是,只要能见到贾珉吃瘪,他就高兴了。 这个珉老四,不但脾气臭,现在诗词的造诣也是名满全城了。黛玉最近就总是问,珉老四什么时候回府,要跟他探讨诗词,这可怎么得了,要是珉老四把黛玉给撬去了,那可怎么办? 那个珉老四,可是心黑手辣的。什么事儿他干不出来? 贾政那里,平时不愿意理事儿,最近又时常夸赞贾珉,不是个靠谱的,王熙凤就把他直接忽略了。 下一个关键人物,就是贾赦了。他跟珉老四的仇最大,主意又多,一定会支持的。 但是,跟贾赦一说,贾赦却把王熙凤的方案给否了。 “我不同意你们这么做。” 一下子,王熙凤和贾蓉面面相觑,以为自己找错人了。 这个大老爷是假的吧?难道是叫珉老四给整怕了? 到贾赦这里来,尤氏和王夫人不方便来。宝玉和那些小主子们,没必要来。贾琏不愿意来。贾政不会来。 所以,就由王熙凤和贾蓉来了。 不过,他们两个来,也就够了。王熙凤代表荣国府,贾蓉代表宁国府,也算是全了。 “照着你们的这个做法,没用的。“ 见两人不吱声,贾赦又说了一句。 “大老爷,那也不能就由着他胡闹啊。照他的这个做法,干点儿活就要分红,那以后还怎么做主子?说不定我们倒是叫奴才给骑到头上了呢。” “你们要对付珉哥儿,老太太知道吗?” “不知道,就怕老太太知道了不让。” “你们怎么就知道老太太不让了?” 难道老太太会同意? 王熙凤和贾蓉对视了一眼。 “蓉哥儿忘了上回老太太是怎么对你的了?” 贾赦上次吃了亏,最近一直在总结教训。他发现,自己上次忽略了老太太的态度。 老太太虽然不待见珉哥儿,但是,她是待见银子的。这才是关键所在。 见两人还不明白,贾赦只好给他们解释了一下。 “所以,你们想叫他回到府里来,这个路子行不通。” 是你害怕他回府里,叫你兑现赌注吧? 贾蓉和王熙凤这么想着,却是不敢说出来。 “我听说,珉哥儿最近正在鼓捣什么长途运输?” “是啊,这事儿倒是听说了。原来,他本来是打算跟着牛继宗和柳芳他们一起搞什么公交马车的,据说他把主意拿出去了,就叫人给踹出来了。在城里呆不住了,就跑到外面去鼓捣了,不过是为了挣个面子罢了。” 这事儿在圈子里几乎传遍了,贾蓉自然是知道的。 “我看倒也未必,兴许就叫他给鼓捣成了呢。这小子,还是有两下子的。” “大老爷的意思是?” “这回还得老太太出面。得想着法儿,把他手里的生意给收回来。他手里没了钱,还能干什么?否则,叫他这么折腾下去,将来那些下人们,谁还会听你们的?” “他是个外来户,在府里没什么根基,给下人们分红,不过是想买个名声,叫他那几个下人对他死心塌地的。要是再把这几个下人要回来,他一个人也就蹦跶不起来了。” “还是大老爷高明,明儿个我就去禀报老太太。” 哼,头发长,见识短。 见王熙凤兴奋地样子,贾赦不禁在心里说道。 “现在还不行。” 怎么还不行? “老太太喜欢他能挣钱,还不能莽撞了,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什么时机?” “第一个,蓉哥儿和宝玉不是还跟他有个赌局吗?这是一个时机。到时候,叫他给你们牵马,他的面子也就没了。” “第二个,等牛继宗他们的生意开张了,人家挣钱了,他叫人家给踹出来了,丢了咱们的体面,这也是一个时机。” “第三个,我估摸着,他那长途马车赔钱了,上回卖酒剩下的那一万多两银子,也就没什么了。手里没钱了,他还能干什么?还不是怎么摆布怎么是?” “第四个,听说他最近写了几首诗,很是轰动。说他会做生意,倒是有些道理的。但是,他本就是个不识字的,即便是个神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能写出什么诗来?不过是在哪里抄的罢了。” “要是有人放出风声去,将来有人考较考较他,也就露馅儿了。文人最恨抄袭剽窃,到时候,他名声扫地了,冯紫英那些人,谁还跟他来往?” “大老爷的招数倒是高明,只是哪一天才是合适的时机呢?” “琏哥儿媳妇儿,老太太的生日是哪一天?” “八月初三。” “那个时候,西瓜也该上市了吧?” “正是上市的时候。” 贾蓉明白了贾赦的意思。 “我记得,你跟珉哥儿打赌,说灵芝的事儿,也是那个时候吧?” “是的,那时说是三个月,到了八月,也就是三个月了,” “老太太生日,来的人自然是不会少的。听说珉哥儿会写诗,要是有人说他那诗是抄来的,自然会有人考较他的。以前说珉哥儿会写诗,可是,谁亲眼见过了?若是有人当场考较,怕是做不了假的。” 这招毒啊,贾蓉不禁对贾赦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看那珉哥儿也是个要体面的人,到时候丢了脸,只怕自己就不愿意在府里呆下去了。咱们府里自然是宽厚的,怎么说,他也算是咱们贾家的人,自然是不会撵他出去的。” “但是,他自己不愿意呆,咱们也没办法,少不得给他几个盘缠,叫他回去置上几亩地,也算是衣食无忧,对得起你们二老爷了。” “我年岁大了,又能活上几年?这府里的家业,将来少不了是你们的。再说了,我是长辈,也不能跟一个后辈计较。我能想到的,也就这么多了。免不了最后还得你们自己出面。否则,要是叫他得了势,只怕没你们好日子过。” “我也乏了,你们回去吧。” 贾蓉跟着到了王熙凤家,贾琏照例是出去玩耍了,于是,贾蓉就随着王熙凤进了里屋。 丰儿等几个丫鬟是素知他两人有这亲昵关系的,进来倒了茶,就出去了。一个守在外门口,另两个则守在了巷口望风。万一有人来了,也好及时阻拦。 约两盏茶功夫,贾蓉和凤姐儿亲热已毕,整顿好衣装,一边开始一本正经地喝茶,一边议论着贾赦的那些话。 “我原本以为大老爷是不会再理事的,没成想,却是一直在琢磨着怎么对付那个野种。” 王熙凤喝着茶,脸上犹有红晕,流露出些许风情。让贾蓉不免又有些看的呆了。 “大老爷叫他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那里能够咽下这口气。可恨那个野种,上次叫他羞辱一回,这一次,是再也不能放过他了。” “你还有脸说,那一回,府里都知道,他把银子交了回来,就你傻,还去找老太太,偏往那鬼门关里闯。老太太再不待见他,毕竟是交了一万两回来,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也是要打你的。只是怪你自己太没眼色,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来。” “婶子那时也不给我递个话儿,只是狠心地看热闹。” “老太太发着火呢,谁敢说话?只是打你我倒是心疼呢。” “既是如此,婶子就再心疼我一回。” 说着,贾蓉就要去抱凤姐,却听得外面丰儿说了话。 “蓉大奶奶来了。” 第0060章 阴风又起 贾蓉跟他父亲的小妾谐鸾、佩凤的事儿,秦可卿是知道的。贾蓉也不甚瞒着她。劝说了贾蓉几回,贾蓉自是不会听的,也就不劝,由他去了。 贾蓉跟凤姐的事儿,却是瞒得紧。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是叫人知道了。焦大就曾经当着众人的面儿骂过。却只是瞒着秦可卿一人。 这一日秦可卿打完井,又在娘家住了两晚,这才回来。回来之后,闲着无聊,就找到凤姐这里来说话,不想就碰上贾蓉也在这里。 于是几人就坐下说话。 贾蓉和凤姐倒是不知道秦可卿和贾珉的关系的,于是,说起怎么对付贾珉来,也就不瞒着她。 他们那边说着,秦可卿听着却是越来越惊心。 以前,她也知道,府里人不待见贾珉。但是,她又觉得。珉四叔给府里交上了一万两银子,即使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府里也是该接纳他的。没想到,这仇反倒是越结越深了。 心里不禁又为珉四叔感到委屈。同时,也觉得王熙凤和贾蓉有些越发可恶起来。 话不投机,说了几句,也就告辞回去了。 回去后,唤来这几日在家的丫鬟瑞珠,问了这几日府里的动静,瑞珠就把涨薪风波的事情说了一遍。 可卿本就是个极聪明的,也就明白了原委,也没多想,就琢磨着怎么给珉四叔送个信儿,好叫他防备一下这些坏人。 连着四天,贾珉一直跟着冯紫英几人,在外面勘察长途客运和货运路线。 第一天是通州,第二天是宛平,第三天是昌平州,第四天是大兴县。 对于冯紫英他们找的起点站,终点站和中间站点,还基本上满意,做了几个小的调整,也就定了下来。 贾珉前世虽然没干过客运和货运,但是,见的多了,把前世的模式拿过来,结合这里的实际情况修改一下,也就是个先进的模式了。 接着又去了木匠铺,查看定制的马车情况。 他们用的马车,跟一般流行的马车有所不同。货车是专门加重的,有两马拉的,三马拉的,还有五马拉的。 客车,则是带蓬的,上面蒙着黑色的桐油布。晴天遮阴,雨天遮雨。车厢内,则是四排固定的板凳,每台车可以乘坐八人。 贾珉的车辆,没有在城里定制,而是分别在通州和大兴的两个车铺定制的。 目的,就是暂时隐藏车辆的形制,不让牛继宗他们知道,自己的车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以免被他们从车辆的形制上,猜测出自己的经营思路来,同时,也可避免叫他们给抄袭了。 现在,牛继宗他们也在大量地定制马车,等他们的车辆都制作了出来,再想抄袭,也来不及了。 贾珉还亲自到牛继宗定制马车的车铺去过,知道了牛继宗他们车的形制,研究以后接收这些车辆的时候,怎么进行改装的问题。 这些车,现在虽然是牛继宗他们的,但是,过一段时间,就是他贾珉的了。 对此,他非常有信心。 傍晚的时候,贾珉和冯紫英一行回到了城里。在城门口,遇到了五城兵马司的裘良。 在国公酒的首发仪式上,贾珉跟裘良有了一回愉快的合作。裘良对贾珉的生意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于是,就硬要请贾珉和冯紫英几人吃酒。 贾珉推辞不过,于是就跟着来到了玉华楼。 裘良和冯紫英等跟谷盼盼都是极熟悉的,于是就把谷盼盼也叫来作陪。 席间就未免谈起了生意,裘良喝着酒,就道出了一件内幕来。 原来,裘良本来也是想在牛继宗那里入股的,但是,牛继宗没要他。最后是牛继宗、柳芳、陈瑞文和马尚德四人合伙了。 于是裘良就很郁闷。说话间,就不免骂上几句。话里话外,就透露出想加入贾珉这伙儿的意思。 贾珉也不表态,只是笑而不答,一心喝酒。 酒喝多了,说话也就随便起来,于是,谷盼盼来事儿了。 “都说贾四爷一首《虞美人》风靡全城,诗才盖世。奴家倒是听说了一件事,说的也是四爷,可是有些不一样的呢。” 贾珉对谷盼盼这个势利眼,基本上是无视的,见她如此说,也就当作没听见,只是喝酒,也不理她。 那谷盼盼仗着自己有些名气,又对贾珉给沈冰衣写诗有些嫉妒,平时又是被一些人捧惯了的,今天本就有意叫贾珉难堪,见贾珉不理她,就有些恼怒起来。 “我就说从来没见四爷当着众人的面儿写过诗呢,原来是不会写诗。” 贾珉还不知她究竟何意,也懒得跟她较真。 我会不会写诗,也不用当着你的面儿写的。 “我确实不会写什么诗的,倒是叫谷大家失望了。” “我倒是听说四爷的诗,都是抄来的。也是啊,四爷在乡下时,本是不识字的,这才来了几天,怎么就会写诗了呢,还是那样的绝世佳作。只是四爷的运气好,不知道是从哪里得了些孤本,抄下来都没人知道。原来却是欺世盗名之辈呢。” 这话就说的有点太过分了。即使贾珉真的是抄的,也没有这么当面揭人短儿的。 这谷盼盼,就是个没事儿找抽型的。 贾珉一听,就觉得谷盼盼这话不同寻常,一定是有来历的。 “谷大家倒是说笑了,我等虽是不才,诗书倒也是也读过一些的。古今诗词流传下来的,倒也是齐全,该面世的,世上也都见过了,确实没见过《虞美人》这样的大作,说珉兄弟的诗是抄的,不是空穴来风,就是别有用心了。” 冯紫英第一个就不相信谷盼盼的话。陈也俊和卫若兰也是纷纷附和,只有裘良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样子。 “若是别人说,也就罢了,从你自己家里传出来的,还能有假?” 谷盼盼这么一说,贾珉就明白了,一定是府里那些二师兄又开始搞鬼的,估计是消停了几天,又忍不住有人要出来当靶子了。 “呵呵,既是从家里传出来的,也就不奇怪了,这全天下都知道,府里是不太待见我的。” 见贾珉如此平静的把家里的丑事儿说了出来,谷盼盼倒是感到吃惊了。 没见过这样的,这么说他都不生气。 贾珉倒是也想生气来着,可是,已经生不起那气了。 就那帮二师兄,一波一波地来当炮灰,他都不知道说他们什么好了。 好吧,既然你们想搞事,我就顺手牵羊,再收获点儿战果。 只是你这个谷盼盼,就这智商和情商,也不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混的,还四大名妓,有你这么做人做事的吗? 你是个欢场女子,出来混,是赚钱的。我怎么也是你的主顾,一天没事儿,老是给你的主顾添堵,也真是服了你了。 再说了,这样私人纷争的事儿,你参与进来干嘛?也就是遇上了我这样的,懒得跟你计较,要是换个人,你介入了别人的隐私或者纷争之中,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好好挣你的钱,有些游戏,你是玩儿不起的。遇上了这样的事儿,别人躲还来不及呢,你还自己还往枪口上撞,也真是什么什么大没脑了。 府里这帮二师兄也真是的,你们能不能提高一下斗争艺术水平? 这样的主意都能想出来?那李煜的诗词,是另一个时空的东西,你们上哪里去证明我是抄的?有能耐,你给我抄一个看看? “我知道,这些自然都是谣传了。不过,珉兄弟还是要防备些,这样的话,我也听说过,就是这一两天传出来的。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珉兄弟倒也不必为此烦恼。” 裘良善意地提醒道。 “谢谢裘兄弟的好意,来,我敬兄弟一杯。” 两人喝了一杯。 裘良被牛继宗排挤了出来,又见冯紫英几人这些天跟贾珉打的火热,心里就着急了。本来以为贾珉会主动邀他入伙儿,可是贾珉根本就不往这上面提,终于还是忍不住,放下了架子。 “为兄对珉兄弟的本事佩服得紧,若是珉兄弟有什么好生意,还希望拉扯为兄一把。也叫别人看看,我也是能赚钱的。” “裘兄若是为了一口气,挣个面子,我看这生意不做也罢。若是为了赚钱,倒是可以打个商量。” 你跟牛继宗他们不对付,就找我来给你背书?我才懒得介入你们之间的纷争呢。 要想对付老牛,我自己有的是法子,何须你出头? “自是为了赚钱的。” “若是为了赚钱,这事儿就好商量了。只是目前这生意,我们几个已经是定下来了的,不会招新股了。” 这个生意,跟冯紫英几个已经定下来了。如果再吸收新股进来,就要稀释原来的股份了,这对他们几个是不公平的。 “不过,快则一两月,慢则三月,我还有一个新生意,也是个大买卖,若是裘兄有意,到时候,倒是可以商量的。” 裘良所在的的五城兵马司,实际是东南西北中五个兵马指挥司的合称。其职责主要是治安、火禁、疏理沟渠街道等,基本上相当于警察局、消防局、环卫和城管加一块的职能。 每个指挥司设指挥使1人,副指挥使4人,吏目一人。裘良就是中城的副指挥使。 这样的一个人物,对于贾珉来说,将来还是很有用处的。 第0061章 可卿的冒险 这个时代,除了青楼这样的娱乐场所,其他的公共娱乐场所很少。人们的夜生活也不多。即使有,也大多是一些豪门大户的私人夜宴之类的,偶尔会伴以诗词、堂会的娱乐活动。 所以,晚宴进行到戌时初刻,也就散了。 贾珉则到了附近的美月楼,在沈冰衣那里留宿。 “那谷盼盼倒也是个美人呢,今夜可是尽兴了?” 沈冰衣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虽然也略有姿色,跟冰衣相比,还是差的远了。” 小样儿,也是吃醋了。 这个圈子很小,所以,在大金门一条街上,谁家有点儿风吹草动的,都瞒不住。贾珉他们跟谷盼盼一起吃酒的事儿,沈冰衣早就知道了。 她自然是希望贾珉到她这里吃酒的,但是,也听说了是裘良做的东,人家选在了玉华楼,她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奴家跟谷大家虽然没有多少往来,对她也是略知一二。近两日,就是她到处宣扬四爷抄袭之事,也不知是何用心。” “无聊之人,何须理她。” “谷大家倒是没什么打紧的。奴家倒是听说,那消息却是从你自己府里传出来的。那一位写《女儿词》的薛大爷,这两日就总是提及此事。” 薛蟠虽然前一段时间写出《咏花》和《咏鸭》造成一些轰动,但是,在大金门地区,他的标签还是《女儿词》。这个基本事实,并没有改变。 薛蟠?唉,我说你这个大舅子,叫我说你什么好呢?简直分不清里外,搞不懂远近啊。咱们终究是一家人,你说你跟贾蓉和贾琏他们在一块儿瞎搅合什么呢? 不过,这也传达了一个信号,证明他们确实采取行动了。 “我还听说,四爷要把三亩地的西瓜,卖上五千两银子,还说了,你要把那仙草灵芝给种出来。这些人,为了抹黑四爷,无所不用其极,四爷倒是要小心呢。” “嘿嘿,这两件事,倒是没抹黑。” “什么?四爷?莫非您真的说过这话?” “说过。” “哎呀,以后可不能胡乱吃酒了。必是你随便一说,就叫那别有用心之人记住了,今天倒是拿来当脏水泼你了。” 沈冰衣说着,就拿着巾子给贾珉擦脸。神情虽是有些着急,动作倒是很轻柔。 贾珉也知道一时跟她解释不清,就算是默认了她的劝说。 “还有一件事,四爷倒是要小心些呢。” “什么事?如此郑重其事的。” “今儿个罗翰林跟一帮文人士子来美月楼,说起四爷抄袭之事,很是愤慨,说四爷有辱斯文,誓言将来要找个机会,考较四爷一番。” 这罗翰林的父辈中,父亲是翰林,叔叔也是翰林出身,后来官居大学士。家中资产不菲,养了一大帮清客,每日里饮酒诗词,有了众人吹捧,就自命为天下文坛领袖。于是就时常评点那篇文章,褒贬这个文人的。 实际上,他本人倒是没有多少才情的。 翰林出身,算是科举之路的顶点儿,也常常是进入仕途的敲门砖。 但是,并不说明,翰林出身,就是文学天赋和才能也出众。 科举考的主要是四书五经,基本上算是那个时代的做官专业技术。跟文学其实是两回事。 不排除有些翰林具有文学天才,但是,没有文学天才的翰林,也比比皆是。 事实上,许多史上的文学大家,都不是翰林出身,有的甚至在科举之路上一败涂地。 科举是书虫钻进了故纸堆里,文学创作,则是非常个性化的东西,最需要的是想象力。两者完全就是两个路子。 至于象罗翰林这样的,则几近于学阀了。 不过,罗翰林的事情,倒是引起贾珉的注意。不是因为罗翰林如何,而是他意识到了,这次针对他的,是一个系统性的阴谋。 这样的阴谋,贾蓉那样的小鲜肉和薛蟠那样的粗人,是策划不出来的,很可能背后有人指点。 把贾府了的人物略微过一遍,贾赦的形象就呼之欲出了。 唉,亡我之心不死,总是不甘心自己的失败。既然你们想玩儿,我就跟你们玩儿一把大的。 只是这些消息都是从外面听来的,倒是有些遗憾。看来,将来应该在府里安插一些眼线,以便自己随时掌握动向了。 第二天,贾珉又跟冯紫英几人在城里转了一会儿,又到自己原来准备开辟公交马车的两条街道上看了一下,发现这里一切如旧,知道牛继宗他们没有事先进行过大规模宣传活动,也就对他们的营销水平有了了解。 按照牛继宗他们的计划,再有个十多天,就要开张了,要是贾珉,这个时候早就把重点放在前期造势上,让全城都知道有这个项目要上马了。 接下来,又安排冯紫英几人,这些天把重点放在走访那些有货物运输需求的商家,主要是盐帮和漕帮在通州的中转站。 盐帮主要是运盐的,漕帮主要是运粮的。这是大运河运输中的两个最大势力。 拿下了这两家的单子,货运业务就成功了一半。 回到野渡居时,已经将近巳时了。 一进门,吴红梅就跑了过来,说是有两个书生在书房里等着贾珉。昨天就来了一次,今天一早又来了。问他们来找贾珉何事,他们也不说。 两个书生?这会是什么人呢? 贾珉疑惑着进了书房,果然有两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在等着,脸上似乎很焦急的样子。 “四爷,你总算是回来了。” 竟然是个女声。细一看,果然没有喉结,胸前也略微鼓起。再看那手,也是十指纤纤。 虽是化了妆的,仍然可以看出是两个女人。 先说话的出去了,站在门口,剩下一个,就那么站着,笑吟吟的看着贾珉。 有些羞涩,有些局促,更有些欣喜,摘下头巾,就露出了发髻。配上发髻,一张绝世美丽的面孔就呈现出来。 不是秦可卿还能是谁? “可卿,你怎么会来了?” 这一下,贾珉确实吃惊不小。向窗外看了一眼,见没有人,就冲了过去,一把将秦可卿抱在怀里,亲吻起来。 似乎很久很久,秦可卿挣脱开来,芊芊玉手拉着贾珉,让他坐到椅子上,自己也在对面坐了下来。 “珉四叔到哪里去了,害的奴家好找。昨天就来了一次,幸好今日遇上了。” “可是有什么急事?” “府里那些人又使坏心眼子了,奴家看不过,就来告诉珉四叔一声。不想一见面,就这样轻薄人家。” 亦怒亦嗔的样子,放射出万种风情。令贾珉几乎控制不住,又想去抱她。 于是,秦可卿就把贾蓉和王熙凤研究如何对付贾珉,以及她在府里听说的事情,告诉了贾珉。 话说得很快,但是,思路清晰,条理分明,重点突出,描述的也比较准确。 光凭这一点,就可也看出,秦可卿是个思辨能力比较强的人,观察力也很敏锐。 “奴家是跟宝珠偷着出来的,既是把这些告诉了珉四叔,就回去了。晚了怕出事呢。” 贾珉虽然舍不得她走,但也知道,此时不是纠缠的时候。于是就把两人送到门口。看着她们坐着雇来的马车远去了。 贾珉对于贾赦等人并不担心,他担心的是秦可卿。 对于宁国府的大少奶奶来讲,私自出府,就已经不合礼数了。如今女扮男装,跑到了这里来,就更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万一被人发现,后果可就严重了。 秦可卿明知道此事的风险,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可见她确实是对贾珉用情了。 秦可卿送来的信息本身,对于贾珉的意义并不大。但是,这个举动本身,却是意义重大的。 这不仅仅是一个姿态,还是勇气、信任和一种托付。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可卿,此生必不负你。 直到看见贾珉回了书房,平儿一直砰砰跳着的心脏,才稍微有些平定下来。 天啊,这是要干什么啊,那真的是蓉大奶奶啊! 昨天这两个书生来,平儿就对他们的身份有些怀疑。 现在,来野渡居的人,比以前多了不少。 有买酒的,送货的,来盖房子的,来找方秀才他们的,还有来找冯老爷、陈老爷、卫老爷的。 不管谁来,都没有这两个书生奇怪。只说找珉四爷,也不说什么事。管大门的吴红梅把此事跟平儿讲了,平儿就去查看。 一看见平儿,两人就神情紧张起来,说了没几句话,就走了。 平儿就是觉得两人似乎有些熟悉,可是,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直到今天又来了,平儿才恍然大悟,天啊,那不是蓉大奶奶和宝珠嘛,他们怎么会来到了这里?这不合礼数啊? 即便来了,也该由蓉大爷陪着啊。还女扮男装,显然是不想叫人家给认出来。 难道蓉大奶奶跟珉四爷有什么秘密?不应该啊,两人没有过什么接触啊。 平儿到底是个机灵的,虽然心中震惊,却是假作不知。就把两人安排到书房等候,叫人别去打扰,以免露馅儿。 从以前跟着王熙凤在王家,到现在在贾府,这种深宅大院的诡秘事儿,她见的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弄不好,把小命给弄丢了,都是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这个四爷,拿那些思想改造和劳动改造的花样,把蓉大爷都给弄个半死,大老爷都叫他给弄的成天躲在屋里不敢见人,那手可是够黑的,要是知道我撞破了他的秘事,还能放过我? 第0062章 精确打击 给平儿和焦利这些人发红利这件事儿,在府里引起骚动,其实早就在贾珉的预料当中。 事实上,这恰恰是他有意为之的举动,目的,就是要达到这个效果。 贾府目前的秩序,其实是靠两个支点在支撑着。 一是人身依附关系,二是等级制度。 要想改造贾府,就必须撬动这个秩序。否则,即使有了一时改变,过一段时间,还会回到老路上去。 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光靠银子砸是不行的。 银子或许会暂时砸倒几个象贾赦、王熙凤这样出来捣乱的对手,但是,改变不了这种秩序。 只要目前的这种人身依附关系和等级制度、权力结构不改变,贾府的败亡,还是迟早迟晚的事儿。 要想改革,首先就要进行思想上的准备。 思想上的准备,可以是大张旗鼓的舆论宣传和动员。但是,在这个时代背景下,这样的做法,显然是不可行的,甚至是大逆不道的。 因为这样做,对这个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将形成冲击和挑战。 但是,给一些下人分一些红利,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这只是个钱的问题。 也就是说,只是在经济领域进行一些微调,不涉及统治秩序这些敏感的问题。 但是,这样做的到效果,却是很明显的。 因为涉及到了自己个人的切身利益,必将对每个丫鬟和主子的思想,都产生冲击。 对于下人们来讲,可以让他们看到,他们的人生,其实还是可以有另一种活法的。他们的付出,其实还可以获得更多的回报的。 什么叫做革命?“革”,就是改变。“命”就是命运,就是人生。说穿了,革命,就是换一个活法。 对于主子们来说,这可以让他们明白,他们的地位和权势,并不是象他们自己所认为的那样,是天生,是不可改变的。 下人们不高兴了,也是可以不伺候的。自己把事儿做绝了,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别以为有什么东西是永远一成不变的。 你们要有危机感,否则,将来有一天,很可能就给你们的奴才当奴才了。 别以为这不可能,这样的事儿,历史上还少吗?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个世界里,虽然在整个社会的大环境下,是封建社会制度。但是,在贾府的内部,却是残留着以人身依附关系和等级制度为基础的奴隶制小社会。 这里丫鬟和下人们,没有自己的社会身份,没有自己的财产,没有自己的独立人格。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不是自己的。 他们只是主子的一件财产,不想要了,就可以卖了。不高兴了,甚至可以打死。 这种凄惨命运的根源,就在于他们没有独立的经济地位和人身自由。 如果有了这两点,他们在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时候,就可以说一声:我不伺候你了! 但是,现在他们不敢。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不能。因为他们离开了贾府,就活不了。 鸳鸯、晴雯、金钏儿、司棋,甚至象妙玉这样的一个个鲜活的女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令人痛心疾首地香消玉殒了。 别说这些下人,就是那些主子们,又有几个好下场的? 黛玉在爱情的绝望中孤单地死去,秦可卿青年死去,李纨守寡,宝钗守寡、贾元春早逝,惜春出家,迎春被家暴,史湘云守寡。探春远嫁,巧姐差点被拐卖,王熙凤也早逝……。 这样的悲剧,谁之错? 下人们不知道。主子们也永远不认为是自己的错。 其实,他们都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为了争夺正统地位,主子们整天宅斗。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可以对下人生杀予夺。谁都想赢者通吃,谁都不想给别人一条活路,一个生存空间。 整天玩儿的,就是你死我活的零和游戏。 等到筋疲力尽的杀开一条血路,以为可以坐下来歇歇的时候,更大的敌人来了——皇上抄家了。 所有的原罪。都在这一刻受到了报应。 贾珉无意颠覆这种秩序,他只是想让这个秩序有些松动,让这里的人,能够直起腰来喘口气,能够在需要的时候,有一条活路,有一个生存空间。 这不仅仅是他悲天悯人的心性,也不仅仅是护花精神和骑士情怀,还是他作为一个军人的本能。 军人为什么打仗?不就是为了让人们活得更加美好吗? 在斗争中求生存,在斗争中求团结,在斗争中求进步。历史,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无论艰难险阻,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虽千万人,吾往矣! 焦利陪着贾珉。在工地上慢慢地转悠着。 新建的房屋,框架已经完成,正在砌墙。 这里的墙,很厚,而且是夹心墙,中间是空心的,但是,又填进去了许多炉灰和稻草。这跟别的地方干的活是不一样的,这种干法,让瓦匠、石匠和和木匠感到有些不解。 但是,既然东家要求这么做了,而且给了工钱,他们也就只好放弃了自己的习惯和标准,照着做了。 许多房间没有炕,倒是搭起了火墙,这点他们明白,这是冬天取暖用的。 按照这个进度,再有一个来月,就要竣工了。 至于这些房子将来是做什么用的,就连焦利都不知道。他也不问,反正他相信,主子是不会拿钱打水漂的。 从工地出来,贾珉打开锁,来到了园子里。 现在,这个西瓜园和苹果园,只有他能进来。别人虽然知道这里是西瓜和苹果,但是,也就只知道这里是西瓜和苹果而已。 虽然贾珉已经通过造酒等一系列事情建立了自己的威信,但是,别人还是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够把西瓜卖上5000两银子。 有人问焦利,焦利说不知道。有人问平儿,以为平儿也会说不知道。谁知道,这回平儿竟然说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他那园子里,种的不是西瓜。” “不是西瓜,那是什么?” “种的银子呗,把5000两银子埋进去,可不就卖上5000两银子了。” 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到外面去了,附近村子里的一个贼,听说这园子里埋了5000两银子,那天就想来偷。 好不容易爬到高墙上,却被那些碎瓷片把手脚都划破,被守夜的刘成给抓到暴打了一顿。 要说事也凑巧,有人到西瓜园子里偷银子的事儿,又传到了府里,叫宝玉知道了。 宝玉特意找到了贾母,说珉老四往地里种银子是作弊。于是贾母叫鸳鸯打发人来,告诉要公平竞争,直接种银子是不算数的。弄得贾珉哭笑不得的。 不过,鸳鸯叫人带信儿时,也夹带了一些私货。 这些私货主要是告诉平儿,叫她要做好回府的思想准备。因为到了贾母的生日时,很可能就要叫他们这些下人都回去,野渡居的产业,也可能被府里收回。 同时,还告诫平儿,要她跟珉四爷保持距离。 目前,焦利他们还不知道这些消息,所以,平儿还在犹豫中。 她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天时间,事情又起了变化。同时,她也在犹豫,是不是该把这些消息告诉四爷。 贾珉似乎对这一切都不在意,还在园子里呆着。 现在,西瓜已经有排球大小了,再有一个来月,也就上市了。 这几天,他就要开始在西瓜和苹果上做文章了。到时候,他要狠狠地打大脸猫的脸。 现在他想做的,就是要激怒宝玉,加大赌注,让他输得更惨些。 苹果也已经有鹅蛋大小了,八月初也就可以上市了。贾珉决定,西瓜和苹果同时上市,日子就选在八月初三——老太太生日的前后。 哼,你们不是想叫我在那天出丑吗,我就在那天打你们的脸。 不过,这些人,还是要区别对待的。对他们内部,还是要分化瓦解的。 凤姐这个烈货,这回可是不能放过她了。前几个回合,她都没受到太大伤害,所以,这次她才上蹦下跳的,积极串联。 给她技术让她建酒坊挣钱,她不仅不领情,还继续跟我作对。这证明,这个人确实是做事没底线的人。她不知道感恩,在她的眼里,别人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这样的人,只有无情地打击,才能让她老实。 贾蓉这一次,扮演的角色也很不光彩,跟凤姐同谋。看来,上次的教训,他还没有吸取。这一次,也要给他个厉害。 至于其他人,贾赦虽然是背后出谋划策,但是,那个赌注就是他头上悬着的刀,所以,他也不敢公开跳出来,敲打他一下就行了。 王夫人参与此事,属于她的本能和宅斗的惯性,此次不把她列入打击重点。 贾琏此次没直接参与,算是便宜了他,以观后效。 宝玉是跟着敲破锣的,有一个赌注,就够了。 所以,这一次,就把王熙凤和贾蓉这两个急先锋作为精准打击对象,对她们两个实行斩首行动。 老太太这回看来要亲自上场了,这倒是有点儿意思。 这是个人老成精的人物,这些年,稳坐两府头把交椅,连王夫人那样的宅斗高手,都叫她给压的起不来。 这一回,她会不会听从那些人的意见呢? 如果听了,她想要什么呢? 如果我给了她想要的,我能得到什么呢? 第0052章 新的伙伴儿 尽管不知道他们所为何来,贾珉还是热情地把他们让进了书房。风花来给泡了茶,然后退去,屋里就剩下了贾珉和他们三个。 几个人看了一下书房,寒暄几句,然后就坐下,欲言又止,神情有些局促。 贾珉估计,三人此来,既跟公共马车的事情有关,又无关。 若是他们决定入股了,就没必要单独来,定是跟着牛继宗和柳芳一起来这里。 若是没入股,也是需要来一趟的,跟贾珉解释一下,以免断了今后来往的路子。 不管怎么说,双方在家族的层面上,还是世代交好的。没必要因为这一件不愉快之事,就产生了隔阂。 “几位兄台所为何来?不妨直说?虽是生意不成,但今后还是要相处的。也不至于就因此生疏了。” 见几人不说话,贾珉先打破沉闷了。 “那件生意,我等退出了。” “哦?为何退出?刚刚牛大哥还来过呢。” “都是柳芳那个猪油蒙了心的,见财起意,一心想撇开珉兄弟。我等不愿做那等无义小人,羞于与其为伍。” 冯紫英有些愤愤不平的样子。 “是啊,钱再好,也不能忘恩负义。本是珉兄弟给指的财路,现在却要把珉兄弟撇开,这等行为,实在令人不齿。” “是啊,我们为珉兄弟感到不公呢。” 陈也俊和卫若兰也纷纷开始指责起来。 几人如此生气,倒是有些出乎贾珉的意料之外。 其实,他对于牛继宗和柳芳倒也没什么恨意。所谓在商言商,谁都想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事情虽然做的有些不厚道,倒也是一种比较理性的选择。 当然,那只是他们自己认为的理性。 “谢谢哥哥们的好意,此事已经过去,刚才已经跟牛大哥把话说开了。今后彼此各不相欠。他干他的,我干我的。” “来的时候遇见了牛大哥,倒也听说了此事,还是珉兄弟宽宏大量。” 哼,宽宏大量?到时候,看我怎么宰他们!没有他们在前面扑街,我哪里有机会出来收拾残局,怎么有机会显出我的高明?不过是又给我送来几个陪练的靶子罢了。 当然,这些话,现在是不便说的。 于是,贾珉就领着几人,开始在野渡居里参观。几人早就对贾珉这里好奇,也就欣然从命。 见焦利正领着一帮人大兴土木,冯紫英就问这是要干什么?贾珉笑笑,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几人也知道因为马车的事情起了隔阂,况且又事涉商业机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几人现在可看的,也就是酒坊和养猪了,灵芝且不用说,两个园子,平儿都没有资格看,何况他们呢。 酒坊看了一下,也就那样了。这东西,也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比较新奇的,倒是在屋子里养猪的事儿。 只见那屋子里,又被分成了一个个的小猪圈,每个圈里七八头猪,都在板子上,前面就是一条水沟,猪粪等就从这条沟里排了出去。 屋里几乎没有多大臭味,猪的身上,也是个个干干净净,毛色油亮的。那猪住的地方,倒是比许多人家都要干净了许多。 恰在此时,刘铁山走了过来。 “四爷,东西做好了,请四爷前去验证。” 刘铁匠说的,就是沼气炉了。 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高温和猪粪的积累,化粪池里面已经充分发酵,产生沼气了。 在贾珉和刘铁匠的反复试验下,终于做出了一台沼气炉。 炉子的原理很简单,只是现代的煤气灶和液化气灶的翻版。困难在于这个时代的加工技术和工艺。 好在这东西不用电,没有电子打火,也能点着,虽然复杂些,不过是多费些功夫。尽管还有些粗糙,到底还是鼓捣出来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就请几位哥哥随我前去,让你们见识一样新鲜玩意儿。” 几人来到厨房,焦利、平儿、方秀才、封三娘和那几个童生秀才,都已经在等待了。 贾珉过去,刘铁匠递给他一个皮管。 这个皮管,外面是用牛皮缝制的,但是,缝制总是有缝隙的。所以,又在里面加了一个羊肠子。羊肠子是起密封作用的,牛皮则是起保护作用的。 贾珉把原来从地下管道里接出来的,预留的细瓷管里堵的泥挖出来,就把皮管套在上面。然后又把皮管套在炉灶探出的一个铁管上。 不一会儿,就听到细微的嗤嗤响声,这就是沼气已经接通了。 “好了,可以点火了。” 刘铁匠打着火折子,凑近炉盘,扑哧一声,炉盘上那一圈儿小孔里,就冒出了蓝色的火苗。从一点开始,扩展成一个圆圈儿。 “平儿,拿壶水来烧上,一会儿泡茶。” 平儿原本就不相信这东西能点火,但是,还是忍不住前来看热闹,现在见真的点火了,脸上就有些发热。偷眼看看贾珉,见他没注意自己,这才心下稍安。 “哎呀,这可是奇事一件啊?” “这是从哪里来的火?天火吗?” “四爷奇思妙想,巧夺天工,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方秀才等人及时地唱起了赞歌。 倒也不是他们刻意逢迎,这东西,也确实是闻所未闻,有些惊叹,实属正常。 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则是心中大惊,虽说也知道,贾珉是个能鼓捣些新奇玩意儿的家伙,但是,这样的事儿,还是让他们大吃一惊。 这没柴没草没煤的,怎么就能着火了呢?难道这就是天火? 自然是面面相觑,一脸蒙圈的表情。 这沼气,本是无色无味的,他们自然看不见,闻不到的。就像空气一样,看不见闻不到,也是存在的。 现代的煤气,液化气,其实也是无色无味的,只是为了安全,让人能够感知得到,所以,才在里面人为地加入了味道,又加入了颜色,让人能够看到、闻到。目的,其实是为了预警而已。 贾珉和冯紫英几人到了书房门口,就见一个小太监腋下夹了几个卷轴,脚下放了几个酒罐,在那里等候了。 “奴才见过四爷。” “公公不必多礼,请进。” “咱家就不进去了。戴公公有几句话,叫咱家告诉四爷。你的酒,贾女史和戴公公都很喜欢。那首《虞美人》,贾女史也是大加赞赏,叫带个话,希望四爷好好做事,为祖宗争光。这几个物件儿,是戴公公给你的,要你收下。” 贾珉也不客气,接过卷轴。小太监就去打酒了,临走时,平儿又给了半两银子,于是欢天喜地的去了。 一听是戴公公给的卷轴,冯紫英几人就好奇。 戴公公的名头,他们自然是清楚的。能够给贾珉送卷轴,足见贾珉在他心中的位子。 那戴公公权势很大,他的东西,自然不会差。打开一看,果然不是凡品。却是前朝唐寅的一幅海棠,仇英的一幅山水和郑板桥的一幅翠竹。 个个都是精品,市面上难得一见。虽然不知道价钱,但是,每件几千两银子,总是值得的。况且,即使有钱,也未必能买得来,有价无市啊。 前有赵半城、黄西德在国公酒首发仪式上亲自出面捧场,后有那首《虞美人》风靡全城。今天,大太监戴公公给送来重礼,把贾赦弄得闭门不出,无中生有的天火以及明明知道牛继宗们撇开了他,却毫不在意的样子……。 也难怪他敢于跟贾府叫板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思:看来,没加入老牛他们是对的。柳芳那个小子,一天净是馊主意,还是到这里,跟珉兄弟稳妥些。 几个人的心思,贾珉自是猜到了。今天到这里来,无非就是表明,他们现在跟牛继宗不是一伙儿的。当然,来的目的也不会那么单纯,自然还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的。 趋利避害,本是人的本能,这个时候,能看清形势,也算你们还多少有些眼光。既是如此,有些事情,倒也不妨合作一下。 只是这些勋贵子弟,多年来都有一些纨绔之气,仗着祖辈的余荫和家族势力,做人做事也就未免眼高于顶,常常势利些。 但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有些事情,倒也不能全怪他们。 这几个,也不过是为了多挣些钱罢了,那就给他们个机会。有些事情,交给他们办,还是比别人要方便许多的。 只要手段光明正大,想挣钱并非坏事。怕只怕柳芳那样的,耍小聪明,以玩弄阴谋为己任的人。 至于交情嘛,现在就说有多深,则未免太早了。以后随着利益捆绑在一起,关系自然会亲密起来。 “几位兄台前来,所为何事,不妨明言。若是可行,自是好商量的。” 知道他们不好意思开口,贾珉也就不跟他们绕圈子了。 “珉兄弟如此爽快,我们也就不好再藏着掖着了。今日前来,确实有事相求。我们三个一起核计了一下,想跟着珉兄弟,做些营生。” 冯紫英说完,就给陈也俊使了个眼色,叫他趁热打铁,锦上添花。 “是啊,我们对珉兄弟的本事,都是佩服得紧。若是有何好生意,我们手里也多少有几个本钱,就跟着珉兄弟,凑上一股。” “我们几个自是不会象柳芳那样的,一应事物,尽由珉兄弟做主。” 卫若兰也不甘落后。 “要说生意嘛,我这里倒是也有一件,只是不知你们敢不敢去做?” 贾珉端起茶,慢慢地呷了一口,然后,笑吟吟地看着冯紫英几人。 第0063章 甜蜜的妙玉 对付宝玉,贾珉曾经想过从黛玉身上下手,以接近黛玉的手段,给宝玉施加压力,折磨宝玉。 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个做法太卑鄙,对黛玉不公平。 黛玉虽然有些尖酸刻薄的小毛病,但是,总体上看,还是个善良可怜的女子。 如果这样做,很可能会让黛玉在府里的日子过的更加艰难。在感情上,对黛玉也是一种伤害。 除了象王夫人和王熙凤那样的女人,贾珉不愿意让包括府里的姑娘们在内的女子牵涉到自己的恩怨中来。 自己想改造红楼,本就是想让她们有一个更好的结局,如果让她们受到伤害,就背离了自己的初衷。 贾珉觉得自己该去看看妙玉了,已经十多天没去了。上次去她那里,她曾经暗示自己,可以经常去看看她,若是总也不去,他怕妙玉恼了,以后再也不见他了。 这个高冷范儿,脾气比较臭,是完全能做得出来的。 去了不能空着手去,是要给她带点儿礼物的。 带点儿什么礼物呢? 妙玉出来,虽然可能从家里带点儿钱过来,但是,她的家道衰落了,即使手里有钱,除了自己花销和丫鬟婆子的开销外,估计也不会剩下多少了。 寄身在铁槛寺,虽然吃住不用自己花钱,但是,女孩子总是喜欢一些小巧玲珑的东西和吃点儿零食的,况且,她还总是到府里姑娘们的社交圈儿里混,也难免要花钱的。 但是,她那一副高傲的样子,给她钱,似乎还得求着她收下。 唉,求就求吧,要不就说借给她,反正她一时半会儿的也还不起,也就不用还了。等将来成了一家人,也就谈不上还不还了,就算是聘礼了。 光是给钱还有点儿太俗,须得送件高雅的东西,才配得上她那个小资情调。 那就把戴公公给的画给她吧,这个她应该是喜欢的。 于是贾珉就打开柜子,找出了上次戴权送的那三个卷轴。拿出来一个,刚想把另外两个送回去,又停住了。 似乎应该给宝钗也送一个啊。正好给了妙玉,这也有了一个适当的借口。 给她送一件字画,正是攻心战术,让她在心里留下自己的印象,从此,就跟她有了交集,以后也好相见。她得了我的礼物,或许就会回个什么礼物的。这一来二去,难免就产生了感情。 否则,老死不相往来,始终是难以拉近距离的。 既是给了宝钗,黛玉要是不给,似乎也不好。她跟宝钗、妙玉都是外来户,把她落下了,也不合适。 唉,算了吧,正好三个卷轴,索性就大方点儿,一人一个。谁叫本土豪有钱呢。 实在不行,将来抄几首诗给戴太监,让他到别人那里显摆显摆,再从他那里弄点儿字画就行了。 反正他那些东西也不是花钱来的,他又不喜欢这东西,就算是成全我泡妞了。 女孩儿家嘴馋,喜欢吃个小玩意儿什么的。只是她们平时也不会缺这些东西,须得送点新鲜玩意儿。既显得我用了心,也叫妙玉喜欢。 正好昨天买的橙子,上次接种时还剩下了一些琼脂,就做点粒粒橙吧。 这东西,世上独一份儿,别人做不出来,妙玉定会喜欢的。一会儿多做一点儿,叫妙玉给府里的姑娘们和老太太、王夫人也送点儿,叫她在众人跟前儿也有些面子。 妙玉的小心灵是比较脆弱的,叫她有点儿成就感,这才是泡妞的真经。 贾珉说干就干,于是就叫来风花、雪月剥橙子,他自己熬琼脂。 之所以要加琼脂,就是因为琼脂能够把橙子粒给悬浮在液体中,无论是怎么放,橙粒都是悬浮的。没有琼脂,橙粒就会沉在水底。 这种饮料,其实很好做,诀窍就在于使用琼脂。原来,贾珉曾经打算把这个方法给王熙凤,现在她如此不上路,再给她财路,就是犯贱了。 没用多久,粒粒橙就做出来了。 贾珉留了一些给平儿和焦利他们,剩下的,就装了两个罐子,叫上南儿带着,又回屋里取上一千两银票,一起骑马奔铁槛寺去了。 此时正值盛夏,铁槛寺的门前路旁,到处开满了鲜花。远远的,就看见有几个人,在花丛里徜徉着。 走近了,见路旁是两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不远处的花丛里,一个黄衣少女,一手拿着团扇,一手拿着笛子,正在追逐蝴蝶,恰是一幅美女扑蝶的画面。 贾珉立刻想起了红楼中,宝钗扑蝶的场景。 此女莫非就是宝钗?她到这里,想必就是到妙玉这里来的。 这么巧就碰上了,这可真是天意啊。 贾珉有心想跟丫鬟确认一下,但是,又怕初次见面就问人家姑娘身份,显得轻浮孟浪,给宝钗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所以就忍住了。 贾珉原是特战精英,观察力是极为敏锐的。见路边的马车车头对着庙里,就确定,这车是往庙里去的。应该是走到这里,见景色宜人,忍不住临时停下来,玩耍一阵,一会儿还是要到庙里去的,那时候,就可以在庙里见到她们了。 于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向庙里去了。 见到了贾珉,妙玉显然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马上就把贾珉让进了自己的静室。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欣喜,贾珉还是看着到了妙玉嘴角露出那一丝不易为人觉察的笑容来。 小样儿,就是这份高冷范儿,大大方方地笑一笑,谁还能叫你赔钱是怎么着。 妙玉果然拿出了上次贾珉喝茶的那个茶碗,给贾珉沏了茶。见贾珉瞅他,就瞪了贾珉一眼,做出嗔怒的样子,脸上也飞起了一抹红晕。 喝了半盏茶,贾珉就拿出了粒粒橙。 “我自己做了些新鲜玩意儿,保证是你没见过的,就来送给你尝尝,剩下的,你就送给老太太、夫人、蓉哥儿媳妇和府里的姑娘们尝尝。若是喝好了,就叫人送个话儿,我再给你做。” 贾珉拿出罐子,妙玉又拿来了几个茶碗,就倒了出来。 “咦?好奇妙啊。” 妙玉立刻来了兴趣,端起碗,仔细地看着。 就见那橙粒在碗里漂浮着,还慢慢地游动着。无论碗怎么晃,也不沉底。 “怎么样,没见过吧?” 妙玉一脸惊喜,看了贾珉一眼,满面春风,笑语嫣嫣的样子。 “真是没见过呢,它为何不沉下去?” “喝喝看,很甜的。” 妙玉慢慢端起碗,举到嘴边,刚要喝时,又瞟了贾珉一眼。这才斯斯文文的喝下了。 见妙玉那一脸甜蜜的样子,贾珉心中一动,一股温暖、怜爱的柔情升起,不禁心中感慨。 这副女儿家的样子,才应该是妙玉的真容啊。如此轻灵的女子,实在是不应该有那样一个凄惨的结局。拼着全力,以后也要保护她,让她能永远象眼前这一刻,甜蜜、满足、幸福。 妙玉喝完,贾珉又给她倒上了一碗。妙玉显然是没喝够,就要拿起再喝。举到一半,又停住了。 “你也喝一碗吧。” “我在家里喝过了,你喝吧,我若是想喝,随时可以做的。” 见贾珉如此说,妙玉才又喝了。 “我这里有几个卷轴,是从戴太监那里拿酒换来的。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就给你拿来了。你自己挑着喜欢的,留一个,另外两个,就送给林姑娘和宝姑娘一人一个。” “他们是外来的亲戚,送给他们,也显得咱们的待客之道。因为跟大老爷的那个赌约,我现在不方便到府里去。我跟林姑娘和宝姑娘没见过面,直接送给她们,也显得有些唐突了,所以,就请妙玉姑娘代为转交一下。” 妙玉没直接回答,而是把几个卷轴打开,仔细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把卷轴放下。 “此物过于贵重,我不能要。” 贾珉早知她会如此,就赶紧接话。 “所谓货卖买家,即便是贵重之物,也得是在欣赏之人手里,才物有所值。若是在我那里,也不过是个占地方的俗物,实在是明珠暗投,埋没了它们。所谓宝剑赠英雄,就是这个道理。” 贾珉本来是想把上一句“红粉送佳人”也说了,但是,考虑到妙玉的高冷范儿,就临时改了口。以免唐突了佳人,让她觉得面子上下不来。 “在下一片真心,还请姑娘给个面子,另外,最近生意上不错,赚了不少钱。在下的身世跟姑娘有一些相似之处,所以,对于姑娘的处境感同身受。这里有一张银票,请姑娘千万收下。” “姑娘时常跟府里往来,又有丫鬟婆子,若是委屈了她们,也是不好的。但请姑娘放心,此事确是出乎真心,绝无什么苟且之意,还请姑娘不要误会。” 这一说,妙玉就不吱声,悄悄地流泪了。 贾珉的话,确是说到她的心里去了。 她本是跟着师父一起来到帝都的,自从师父离世后,在银两上就日益窘迫。但是,日用排场也不能裁减,就怕别人见了笑话。所以就只好强撑门面。上个月,还把一件首饰拿去当了。 如今贾珉给她银子,要吧,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要吧,既是缺钱,又怕伤了贾珉的面子,因此就左右为难。 贾珉见妙玉还在犹豫,就抓过妙玉一只玉手,把银票强行塞进她的手里,又把她的手指合拢。 妙玉挣扎了几下,如何挣扎得开,又觉得上次已经被他抓过手了,再抓一次,也不过是如此。也就不再挣扎。 “一定要收下,答应了,就放手。不答应,就如此抓着。若是外人看见了,反正尴尬的是你,我是不在乎的。” 妙玉又急又气,一张俏脸越发红了。 “你这泼皮无赖,我答应就是了,还不快快放手。若是叫人看见,成何体统。” 贾珉这才放手了。 恰在此时,外面想起了声音。 “妙玉姑娘在吗?” 第0053章 僵尸产业 贾珉所说的生意,就是他原来计划好的那几条长途线路。也就是从帝都到宛平县、大兴县、昌平州、和通州的线路。 其中,又以通州到崇文门的线路最为重要。 通州是大运河的起点,天下货物进帝都,十有八九,是要在通州下船的。然后辗转到崇文门,到各个牙行手里。 这个时候的牙行,不仅仅是一些房屋、牲口交易的中介机构。它的主要的业务范围和业务量,其实是货物。 因为从各地来的货物,都是大宗的。外地的商人对于本地情况并不熟悉,加上时间、货款等方面的限制,所以,他们基本上是不直接跟那些承担分销任务的小商贩打交道的。而是直接把货物交给牙行,再由牙行分销到大街小巷的小商贩手里去,最后进入千家万户。 所以,许多牙行就是批发商。这才是牙行的主要业务。 这条路线,无论是人流还是物流量,都是很大的。 以前的运输,都是一些个人散户承担的,类似于临时的出租车市场,交易的不确定性很强。 贾珉要开设的,则是固定路线和固定时间的班车,这就类似于他前世的长途客运班车和长途物流班车了。 仅凭这一点,竞争力就很强了。 之所以把这件事交给冯紫英他们,一是的他们人品还可以,二是经营这样比较大的生意,还是需要具有一定的能力的。他们都受过比较良好的教育,有具有一定的商业经验,干起来比较容易上手。 最后一点,也是最为重要的,就是要利用他们的人脉了。 业务开展起来之后,不赚钱,没人会来搭理你。赚了钱,眼红的人就多起来了。此时,若是没有一定的背景,官府的,帮会的,各色人等,都会来打秋风。 许多很有前途的生意,最后之所以做不下去,就是这个原因。 用冯紫英他们这些勋贵之后来干这些,这个弊端的负面影响,就可以降到最低的程度了。 勋贵之家虽然衰落了,但是,要看对谁而言。 对于文官和一些新贵来说,确实是衰落了。但是,对于一般小官、帮会甚至是地痞流氓来说,仍然是个庞然大物,不是可以轻易招惹的。 除了人流和物流,信息流的传播,也列入了贾珉的计划。这个时代,还没有专门的民间信息传递机构,实际上,在这方面,是有着巨大的市场需求的。其中两个比较突出的,就是商业信息和一般的的人际信息的传递。 只要把人员和车辆稍加整合,就可以承担起这个功能,这种增值服务,利润也很可观的。即使不能带来直接的收入,也会对吸引人流和物流,带来巨大的优势。 这些事情,哪里是牛继宗他们能懂的。 所以,在撇开贾珉单干这件事上,他们表现出的,还真不是一般的短视。 仅就城市公交马车来说,他们要想在短时间内,凭借乘客的车费钱获得利润,就注定是不可能的。 贾珉前世的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的城市,有几个城市公交能挣钱的?几乎都是靠着政府补贴才维持运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提供一种公共服务。 举一个非常具体的小例子,车老板贪污乘客车钱的事儿,就很棘手。 你再多的管理人员,总不能跟着每一辆车,如果再设一个售票员,不仅增加了开支,还多占了一个车位,再说,又怎么保证售票员就不贪呢? 贾珉相信,类似于这样的许多具体问题,牛继宗他们根本就没有预见到,更不要说有什么解决方案了。 所以,他才预计,牛继宗他们顶多支持三个月,现金流一断,就会倒闭。那个时候,就该他出手接盘了。 但是,他接盘,就能盈利吗?当然,赔钱谁干? 现在开始长途线路的经营,一是赚钱,二是要用这个成功的案例,为自己将来造势。 第三个目的嘛,就比较隐晦了,是为了分化牛继宗那个小圈子的。 贾珉想在勋贵圈子里,建立自己的山头和势力范围。 当然,这个目的,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 听了贾珉的大概思路以后,冯紫英几乎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贾珉的方案。 贾珉占股三成,其余七成,由他们三人平分。投资也按照占股比例分摊。重大决策,必须经过八成五的股权同意,贾珉仍然享有一票否决权。 最后确定,总股本3万两,贾珉出资白银9000两,其余各人,按比例出资。 大致安排已定,冯紫英就跟陈也俊、卫若兰走了,他们要去考察各个路线的情况,商谈购买房屋,定制车辆等事务。拿出一个方案后,再交贾珉定夺。 大量的具体事物,已经不用贾珉自己亲自去跑,他只需要最后把关就行了。 现在,已经是七月了,到了八月中下旬,也就是八月十五之后,北方的农业生产就要进入收获季节,一年的收成也就基本定了下来。一个农业生产周期就结束了。 到了那个时候,就是贾珉夺取贾府整个农业产业的控制权的时候了。 贾府的整个产业,其实规模还是比较大的。仅从这一点上来说,就证明了贾府祖上的辉煌。 从地区上来讲,主要分布在两个部分。 一是在老家金陵。 那里至今还有老宅子,一些土地和店铺。但是,如今越来越有分化之势。金陵方面近年来,已经很少往府里上交财物了。 其原因,据说是收成不好,经营状况不佳。利润都用在了宅子的维护和人员开支上了。 其实,用脚趾头想想都会知道,钱财主要都叫下人们给贪了。在主子们眼皮子底下,赖大、赖升等人,都敢中饱私囊,更别说金陵山高皇帝远了。 北方的产业,则主要集中在城里和周边的乡村。 其中荣国府,在乡下有庄子十几个,土地一千七八百亩。基本上是以种植业为主。给府里上交的出产,基本上就是粮食,蔬菜和少部分的特产,如狍子,蘑菇等山珍。以实物为主,再加上少量的银子。 剩下的产业,就是城里的一些铺子和房屋了。共有当铺两家,药材铺一家,车铺一家和货栈一家。几家铺子加一起,年利润在万两银子左右。、 宁国府的产业,跟荣国府基本上相当。两家的年利润加在一起,大概在三万到四万两银子之间。 这个收入,指的是两府的官方收入,也就是进入府中官库的收入。 至于府中的各位主子,除了未成年的姑娘们和宝玉、贾环贾兰等之外,成年的,象贾琏、王熙凤、贾赦、贾珍、贾蓉等,都有自己的私人产业,最后的收入,也都进了自己的小金库。 后来在抄家时,仅从王熙凤和贾琏那里,就抄出了七八万两银子,足以说明,个人小金库的丰盈。 而在后来贾母去世发丧期间,处处缺钱,四处借贷,贾政送贾母的灵柩回南方时,在半路上甚至不得不向自家的奴才赖尚荣借500两银子。可见财政状况之窘迫。 实际上,即使在那个时候,贾府也不一定就是拿不出钱了。按照贾珉的分析,所谓的没钱,只是贾府的官中没钱了,没有公款了。但是,各个主子的私房钱,还是有的,而且数量不少。只是没有人愿意拿出来而已。 为什么没人愿意出钱了?贾母一死,维系着荣宁二府的旗帜到倒了,人心彻底散了,各人顾各人了。 贾母在时,还可以凭借自己的辈分和威望,把二府有限地统一在自己的旗下。她一死,就连荣国府内部都分崩离析了。 一向低调的邢夫人,都敢跟王夫人对着干了。最为典型的,就是在王熙凤的女儿巧姐嫁给藩王这件事上。 王夫人搞宅斗也算是个高手,但是,只是搞一些阴谋和诡道。这与贾母的王道手段是不同的。既没有贾母的威望和地位,又没有贾母的权谋正当性,自然难以掌家了,不能服众了。 整个贾府,目前就是处于这样一种状态,从上到下,拿着公家的月例,大家一起损公肥私。更有贾赦、贾琏之流,拿着公家的工资,自己干私活。王熙凤则挪用公款,放高利贷。 那些管家们和一些管事儿的,也无不如此。本应该是产生利润的大量土地,根本没有产生出应有的效益。成了一小部分人谋求私利的工具。 那些土地,店铺等资产,死又死不起,活又活不了,成了地地道道的僵尸产业。一点一滴地吸着贾家的血,直到只剩下了一个骨架,空有庞大的外壳,内里却是早已腐朽不堪了。只要来一阵风,就会轰然倒下。 所以,不解决贾家的这些僵尸产业问题,即使贾珉挣再多的钱,也是为那些贪得无厌的人准备的。他们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钱划拉到自己的小金库里,然后又有无数种方法挥霍。 这帮人,纯粹就是过把瘾就死的玩儿法。 指望他们在短时间内改变,无疑是不现实的。因为他们的价值观是根深蒂固的。他们这种习性的惯性是巨大的。 只有控制了经济命脉,彻底地切断他们伸向贾府公中财富的黑手,然后通过改造贾府的权利格局和生态,才能解决贾府的败亡问题。 这个问题,才是贾珉面临的真正挑战。至于搞上几个项目挣钱,对他来说,只是顺便玩玩就可以了。 第0064章 初见宝钗(一) 外面声音一起,贾珉立刻正襟危坐,妙玉也飞快地把银票收进了怀里。 然后两人相对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来的正是宝钗。 一身鹅黄衣衫,一手拿着团扇,一手拿着一支笛子。这身装束,正是刚才在庙外花丛中扑蝶的少女了。 再看那容貌,正是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品格端方,容貌丰美。 果然一副美女总裁的样子。 只是随即贾珉在心里就有些愤怒,他又想打人了。 打谁?打他前世的那些所谓的红学家们。 为什么?因为贾珉叫他们给误导了。 哪里就误导了?就那句话——“脸若银盆”。 按照有些红学家的解释,“脸若银盆”,就是圆脸,说的不好听点儿,就是大饼子脸。 为此,贾珉郁闷了好久。还曾经犹豫过,到底是不是要追宝钗。 现在一见了真人,哪里是那么回事儿。 脸型虽然不像黛玉那样是鸭蛋脸,但是,跟大饼子脸也丝毫扯不上干系。 脸型是稍微有些圆了些,但是,圆的恰到好处。只是上面稍微宽了些。很有些类似于观音菩萨的脸型。 这能叫大饼子脸啊?再说了,谁规定的,银盆就一定是圆的?又没说是圆盆,长圆形就不行啊? 险些叫他们给误了大事,耽误了终生幸福。 用杨贵妃来形容宝钗的身材,也是不准确的。虽然唐朝以胖为美,但是,杨贵妃的身材,也不就是胖。宝钗的身材,是比黛玉要胖些。但是,那不证明宝钗胖,而是黛玉太瘦了。 宝钗的身材,其实是胖瘦适中,略显丰满,该凸的凸,该凹的凹,正所谓的标准的性感型曲线。浑身上下,透露出健康和活力。 用现代的话讲,就叫魔鬼身材。 贾珉虽然前世也算是见过无数美女了,但是,一见到宝钗,还是略微失神了一下。眼睛就有些发直。虽然只是短暂失神,还是叫宝钗给发现了。 宝钗略微有些恼怒,但是,心里也是有些欣喜。 她本是个有些见识,处事大方的。出身商家,又在南方风气比较开化之地长大,就不像北方官宦之家的大家闺秀那样忸怩保守,对于自己的容貌风度也比较自信。 见到一个年轻男子,为自己的容貌失神,也就不以为忤。于是就落落大方地坐下了。 “这位是珉四爷,这位是宝姑娘。” 妙玉给做了介绍。 “哟,可是来巧了。珉四哥大名鼎鼎,早就如雷贯耳。不想今日在此得见,真是幸会呢。” 宝钗起身,向珉福了一礼。 一上来就给你戴高帽,就是个自来熟。 “早就听说宝姑娘来了,只是未能得见,今日相见,却是有缘,幸会,幸会。” 寒暄已过,于是坐了下来。 “宝姑娘今日可是来巧了,正有一样新鲜玩意儿,倒是要叫宝姑娘尝尝。” 妙玉说着,就拿过茶碗,开始倒那粒粒橙。 “妙玉姑娘可是又得了什么好茶?” “这一回,倒不是什么茶,而是叫做粒粒橙的,你看,很有趣儿的东西呢。” 宝钗一看,果然吃惊。 “这等神奇东西,却是从未见过。从哪里得来的?我也去买些来。” “这倒是在市面上买不到的,是有人特意做了送来的,正要给姑娘们送些去呢。” “能制作出如此新奇玩意儿之人,倒是想要见上一见呢,到时候,少不得要跟他学学。快说,是何人所做?” “何人所做?不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 宝钗四下看了看,忽然想起贾珉是最会鼓捣些新奇东西的很快心里就有了数。 “莫非是珉四哥?” “不是他,又是哪个,可不就是他嘛。” 妙玉说着,口气就有些自豪。 这话里,也有些语病,叫人一听,就觉得她跟贾珉关系比较亲密。 妙玉虽然是有些高冷范儿,但是,在人情世故和察言观色这方面,却远远不是宝钗的对手。 今日贾珉给送了画、银子和粒粒橙,加上手又被贾珉给摸了,就觉得自己跟贾珉有了特殊的关系,于是,说起此事来,就未免有些得意。积极地叫宝钗喝粒粒橙,也有显摆之意。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自然流露,倒不是刻意为之。 不过,这一切,在宝钗眼里,可就是有了些别的意味了。 于是,宝钗看看贾珉,又看看妙玉。 贾珉早已经从刚见面时的失神中清醒过来,脸皮也厚,自是不会让宝钗看出什么来。 但是,妙玉可就有些心虚了。还没等宝钗说什么,脸就有些红了。 贾珉见妙玉有些愣神儿,知道她是心中尴尬,就急忙接过话头。 “宝姑娘若是喜欢。,明日就写下方子,连同一味作料,一起送去,自己就可以做了。” 完了,这么值钱的一个配方和重大商业机密,人家一句话,我就乖乖地奉上了。唉,算了吧,就当是撩妹神器了,谁叫我酒不醉人人自醉呢。想泡妹子,不付出点儿代价怎么行呢。 “既是如此,就谢谢珉四哥了。” “哎哟,倒是还有一件事,差点儿忘了。” 妙玉说着,拿出了那三个卷轴。 “珉四爷给我和宝姑娘、林妹妹送了三个卷轴,一人一个,宝姑娘来得巧,正好挑一个拿回去。” “如此怎么好意思呢?” 宝钗没多说,拿起卷轴,挨个地看。 “这东西,太贵重了些,怎么好夺人之美?” “在我那里也没什么用处。都是亲戚,宝姑娘就请不要客气,也算是给我个体面。” “既是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妙玉姑娘可曾挑好了哪一件?” “我也未曾细看,还没挑呢。” “既是如此,何不等哪日一同拿进府里,与林妹妹一同欣赏,叫她先挑了喜欢的,剩下的,你我随便拿一件就好了。” “倒也是呢,正好打算一会儿到府里送粒粒橙去。我俩就做了一路,顺便到林妹妹那里去。” “如此就妥当了。” 宝钗这么一说,贾珉就想起了红楼中的一段故事来。 贾元春给府里的姑娘们赏了头花,贾母就叫婆子们给姑娘们送去。其中宝钗和黛玉都是四朵,其他的姑娘们每人两朵。 按说,这是对黛玉和宝钗两人优待了。花都是一样的,也是事先就分好了的。只是因为行走路线的原因,最后才送回到了黛玉这里。 于是黛玉就不满了,说是别人挑剩下的,才给了她。 这个故事固然说明了黛玉的敏感和尖酸,但是,问题不在这里。而是在宝钗刚才的处理方法上。 她没有自己先挑卷轴,也没坚持叫妙语先挑,而是说把卷轴一块儿拿到黛玉那里去,一起欣赏,让黛玉先挑。 这种处理方法,可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宝钗到贾府的时间并不长,头花的事件现在还没有发生。这就说明,宝钗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黛玉的个性给摸透了。 若是她和妙玉先挑了,最后很可能就引起了黛玉的不满。 现在,以欣赏的名义,几个人在一起,叫黛玉先选,就不可能出什么问题了。 如此不着痕迹的解决了问题,其心思不可谓不缜密,手腕不可谓不高明。 这样的女人,可真是贤内助啊。别说妙玉这样的小傻瓜,就是平儿那样的小辣椒,都不是她的对手啊。 有了宝钗,则后宫安矣。 “珉四哥最近可有新作?” “前几日倒在这里写了一首呢。” 上次给妙玉秀写了那首《相见欢》之后,妙玉就有些沉不住气,一直想拿到府里去显摆。只是机缘不巧,还没有机会过去。 现在见宝钗问贾珉,还没等贾珉搭话,就先把这事儿给抛了出来。弄得贾珉有些哭笑不得。 唉,妙玉啊,妙玉,就你这点儿小智商,以后可怎么办呢?你这么一弄,不就把咱俩这点儿小关系全给暴露了吗。 都说小偷不打,三年自招,可你这也招的太快了点儿吧。 “哦?真的嘛?方便拿出来看看嘛?我还以为珉四哥会给林姑娘写几首呢。林姑娘现在可是天天捧着《虞美人》把玩呢,珉四哥可算是遇到知音了。” 那首《虞美人》是千古名篇,黛玉喜欢,倒也是正常。咦?不对,这话里有话啊。 什么林姑娘是我的知音?喜欢这首词的多了,难道都是我的知音? 明知道我给妙玉写诗了,却当着妙玉的面儿,提起了黛玉,是何居心? 嘿嘿,这个美女总裁薛大美女,有些意思。跟她相处,能快速地提高智商。 既然如此,我就试上一试,引蛇出洞,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等贾珉这边儿有什么行动,妙玉又出来搅局了。 “宝姑娘,就是这首《相见欢》。珉四爷当时文思汹涌,一蹴而就,写的真是好呢。” 我的妙玉小傻瓜呀,抄个诗要是还不能一蹴而就,我还能干点儿什么? 说我是文思汹涌倒也罢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你的智商担心啊。 就你这样的,叫你宝钗妹妹给卖了,你还得帮着她数钱呢。 “《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宝钗轻轻地读出声来,然后长叹一声,站了起来,说出一句话,把贾珉吓了一大跳。 “这词,倒不像是珉四哥做的呢。” 第0065章 初见宝钗(二) 贾珉见宝钗说这词不象是他做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宝钗是不是识破了他的穿越者身份。 但是,随即就觉得,自己是太敏感了。这种可能性不能说是百分之百的没有,但可能性是无限小的。 之所以如此心虚,还是因为这一会儿,自己看光顾着yy了,没有把主要精力用在应对宝钗上。 同时,也是因为自己过高地估计了宝钗的实力,才导致了这种误判。 于是,他很快地镇静下来,把宝钗的说法,归之于贾蓉他们在外面给自己造的谣言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不怕了。没有任何人会知道,他的那些诗词是从李煜那里抄来的。 “唉,是不是我做的,倒也不必去辩解。既是有人要有意中伤,说再多也是没用的。好在我也不以诗词见长,也不想以此谋求些什么,只是聊发兴致,有感而发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的。” 贾珉觉得,自己应该放低点儿姿态,以退为进。 “珉四哥误会了,并非是珉四哥的诗词不好,只是珉四哥的诗词,始终有一种悲愁情调,倒是与珉四哥的性情颇不相符呢。” 宝钗如此一说,贾珉不禁心中一动。 宝钗说的确实是有道理的。 李煜的词,好是好,只是意境确实是悲哀了些。没想到,这一点倒是叫她给看出来了。 说是与我的性情不相符,也是别人只看到了我的表面现象,实际上,我心中的悲苦,又有谁知? “至于别人说的珉四哥抄袭之事,我倒是万万不信的。如此诗词,若是有人做过了,必然不至于埋没至今,即使珉四哥想去抄,又从何处抄起。若是有,既便是我,也早就抄了,何况别人,也不会等到今天留给珉四哥。” “人说宝姑娘是个有见识的,闻名不如见面,果然不假。” “既是如此,四爷何不送给宝姑娘一首,看起来你们倒是知音呢。” 妙玉又来搅合了。 妙玉大姐啊,你有没有脑子啊。宝钗可是你的情敌啊。你这不是把我往她的怀里推嘛。就没见过你这么大方的。 “倒是不敢称知音,林姑娘才是珉四哥的知音呢。不过,若是能得到珉四哥的新作,倒也是求之不得的。” 这个宝钗,也是做事滴水不漏。只是处处如此小心算计,活得未免累了些。 “刚才来时,见有人在花丛扑蝶,可是宝姑娘?” “一时兴起,孟浪了些,倒是叫珉四哥笑话了。” “宝姑娘言重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错之有?我便即兴吟上几句,还望宝姑娘指正。” “珉四哥请。我等洗耳恭听。” 贾珉站起,又装模作样地走到窗前,向窗外望去。 “宝姑娘和妙玉姑娘都是从江南来的,所以,我这一首词,叫做《望江南》。” “闲梦远,南国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面渌,满城飞絮辊轻尘,忙杀看花人。” 停了一会儿,估计宝钗写完了,接着说下阕。 “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 说完,走近宝钗,一边看她写,一边重复几句,解释一下同音字什么的,以免会错意,出现讹误。 贾珉这边站着,宝钗低头坐着,就见宝钗雪白的脖颈露了出来,让贾珉看了不禁心动。只是因为妙玉和丫鬟们还在场,怕叫人看出来尴尬,才狠狠地看了几眼,强行把目光扭开了。 心里却道:宝钗之美,跟可卿是不同的。可卿是温柔妩媚之美,宝钗是端庄智慧之美。所谓的知性美女,说的就是宝钗了。 宝钗写完,就跟妙玉两人看着,也不说话,拿着纸的手,轻微的颤抖着,若不细心,根本就看不出来。显然是极力在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贾珉在吟诗前,强调宝钗和妙玉都是从南方来的,其实是他故意设下的一个陷阱。 宝钗是金陵人,妙玉是苏州人。强调她们的南方人身份,就是增强她们的代入感,让他们进入到这首词的意境中去。 其次,就是强调这首词,是特意为宝钗做的。 词中的南国风景,隐喻她们的家乡。“船上管弦”和“千里江山”,隐喻她们从南方到帝都来的路上景色。“看花人”和“笛在月明楼”,则是隐喻宝钗刚才在花丛中扑蝶和手里拿着的笛子的情景。 从南国到北国,从家乡到花丛,最后落到宝钗的身上。 贾珉抄出了这一首,倒也是贴切。 从妙玉提议写诗起,贾珉就在心里暗暗地琢磨着,到底抄那一首合适。想来想去,决定就抄这一首了。 此前,贾蓉等给他造舆论,说他的诗词都是抄的。贾珉虽然不怕别人来考较,但是,对于这些言论,毕竟还是反感的。 他自己又不好直接出面辟谣,于是就想着,最好有人出来帮他洗地。 想来想去也没有合适的人,正好宝钗来了,就把主意打到了宝钗的身上。 到现在为止,贾珉一共做了《咏鸭》、《咏花》、《子夜歌》、《虞美人》和《相见欢》这五首诗词。 前三首是在野渡居写的,《虞美人》是在美月楼写的,《相见欢》是在铁槛寺写的。没有一首是在贾府或者是当着贾府中人的面儿写的。 虽然贾蓉他们抹黑贾珉没有什么事实依据,但是,这种情况,也确实能够给谣言留些一下想象的空间。 宝钗不是贾府中人,在贾珉和贾府之间,处于一个中立的地位。 但是,恰恰是这种中立的地位,可能让宝钗的话,更具有说服力。 如果宝钗承认了贾珉的才华,并出来为贾珉洗地,就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击破那些谣传。 辟谣不是最终目的,只要让人们了解到,这些谣言是假的,人们自然就会想到,这些谣言是贾蓉和王熙凤为了某种目的,故意传播出来的。 加上都知道贾蓉跟贾珉有仇,自然就会想到,这是贾蓉在故意抹黑贾珉。 贾府一向以诗书簪缨之家自诩,出了一个天下闻名的诗词大家,本来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儿。现在自己家里人却出来抹黑,自然是大失体面的。 这种极可能成为别人眼里笑话的事儿,无论是贾母、贾政,都是难以容忍的。 再等到机会成熟,贾珉在众人面前再露一手,就是他对贾蓉进行清算的时候了。 所以,这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就在这不经意中,贾珉的反击已经开始了。 贾珉固然知道宝钗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但是,他也相信,自己的这种战略性安排,宝钗是看不出来的。 宝钗的见识再高,毕竟要受时代的局限。跟贾珉前世的经验和见识,还是比不了的。 贾珉对宝钗的优势,还在于他是知道红楼的故事的。红楼世界的发展轨迹和人物命运,他是清楚的。他们每个人下一步想做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宝钗再聪明,也没有贾珉的这种预见性。 雄鸟在求爱时,总是愿意向雌鸟展示自己漂亮的羽毛。这首词,也是贾珉在向宝钗展示自己的才情。 虽然他也不认为靠几首词就能征服宝钗,但是,至少也可以在宝钗的心里,打下一个楔子,种下一粒种子。 在适当的时候,这粒种子,就会生根,发芽,结果。 对于宝钗这种意志坚定,目的明确的人来说,是需要耐心的。指望一下子就让她接受自己,是不现实的。 其实,这样的宅斗方式,贾珉是不喜欢的。 作为一个兵王,他喜欢的是那种敌我分明,在战场上斗智斗勇,快意恩仇的战斗方式。 贾珉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叫贾蓉,王熙凤等人,在人间蒸发。但是,这种方式,在贾府里不行。 怎么说,他现在也是贾府中人。如果真的那样做的话,就是自相残杀了。 虽然现在互相斗法,但是,他们终究是一家人。总有一天,还是需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的。 现在的贾珉,就是带着镣铐在跳舞。 所以,他必须有足够的耐心和更加广阔的胸怀。 实际上,贾珉也清楚,他的胸怀有多大,才决定了他最后能够走多远。 指望这些人在短时间内,就能够意识到这一点,并且跟他同心同德,其实是不现实的。 “班门弄斧,倒是叫宝姑娘笑话了,还请不吝赐教。”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宝钗虽然不象妙玉那样好哄,但是,捧一捧,总不是坏事的。 这个时代不是张扬个性的时代,谦虚低调,才是大多数人认为的美德。贾珉没必要低智商地去挑战他们的价值观。 “珉四哥过于自谦了。如此佳作,自是不敢指教的。倒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谣言,可以休矣。” “谣言止于智者,毕竟我原来没读过多少书,有人有些误会,倒也寻常。” 这句话一说完,贾珉就后悔了。他觉得,说出没读过多少书这件事,是个错误。 一个文盲,在一两个月时间里,就能写出这等惊世骇俗的诗词来,怎么说,都不符合常理。 看来,将来还得想法编个故事,把这件事情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只是现在编故事也来不及了,还是赶紧告辞,见好就收,溜之大吉为妙。 于是,贾珉就寒暄两句,告辞离去。 今天妙玉接受了他的画和银子,又摸了妙玉的手,已经收获颇丰了。顺便又正式地结识了宝钗,送了她画和诗词,更是意外收获。 以后再跟她交往,也就名正言顺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长此以往,必将俘获芳心。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妙玉拿下了,宝钗还会远吗? 第0054章 厚积薄发 贾府产业的另一个主要弊端,就是产业结构不合理,存在着大量的资源错配的情况。 首先是盘子最大的庄田部分,或者说,是农业部分,再具体地说,就是土地部分。这属于第一产业。 第一产业本来就效率低下,不仅生产周期长,产出效率低,利润也很有限。 再加上那些管家们从中做手脚,更使有限的利润,变得更为微薄了。遇上灾年或者歉收之年,不仅不产生利润,还要亏损。 贾府有许多土地是租出去的,但是,地租的催收,却是一个越来越成为麻烦的问题。许多地租根本就收不上来。 对于贾府这样一个还是有着一定权势的勋贵之家来说,这简直就是咄咄怪事。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些管事的人,在其中做了手脚。或者是跟佃户合谋不交或少交,或者是租子收了,但是,被他们给截留或者挪用了。 这样的事,不是他们自己想做就能做成的。在他们上面,象赖大,赖升,吴新登之类的大管家,也必定参与到其中了。甚至再往上一层,很有可能是主子也参与了。 另外的弊端,就是这种实物地租的缴纳形式了。 这种形式,既费人工,损耗又大,还容易流失。在价值估算上,也有大量的空间可以做手脚。从经济角度来说,远远不如缴纳货币地租来的合算。 实际上,这些实物,基本上都可以靠市场采购来解决的。不仅在价格上可以降低成本,还可以少占用库存。 因为这些东西,一旦以实物的形式固定下来,这部分价值就不能流动了。如果是货币,就不一样了。货币可以再投入到流通领域中去,是可以生钱的。 比如,一千两银子的粮食,放上一年,最后的价值,还是一千两。如果粮食再有一些损耗,很可能一千两都不到了。 但是,要是把这价值一千两的粮食换成一千两银子,用这笔银子做生意,以四个月的资金周转周期来算,一年可以周转三回。每次利润20%,是200两银子,三次就是六百两。 也就是说,这一千两银子增值了600两,连本带利成了1600两。 进行这些分析的时候,贾珉的听众有两个,一个是平儿,一个是焦利。 之所以能够跟他们说这些话,首先,是经过压力井,造酒、沼气、跟贾赦打赌、诗词等成功案例,已经让平儿和焦利对贾珉的实力有了信心。 其次,是贾珉兑现了月例和分红,让他们认可了贾珉的信用。认为他是个算话算数的人。 第三,是他们对付府里的弊端有所了解,其中贾珉分析的许多原始材料,就是他们提供的。 第四,就是开阔他们的视野,让他们学习新的思维方法。 最后一点,就是给他们抛出诱饵。 这个诱饵,倒不一定是经济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因为对于焦利和平儿来说,在外面取得多大成绩,并不是太重要,关键的问题是,要在府里人面前有面子。取得府里人对他们的认可,才是他们自己认为的巨大成功。 比如焦利,就是以赖大为自己的偶像的。平儿,就是以首席丫鬟鸳鸯为自己的偶像的。 其实,在贾珉看来,他们将来的成就,是会远远地超过他们的偶像的。只是他现在还不能跟他们明说,以免吓着了他们。 这边听贾珉说着,那边平儿的一双美目,就情不自禁的盯着贾珉。她的心,就像当年乘坐海船一样,是在风浪中,一上一下的忽忽悠悠的,时而起,时而落。 对于那些听不懂的名词,平儿也不去深究,反正解释了也听不懂,等到日后干的时候,就渐渐地明白了。 前几件事儿,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焦利的心情也是同样复杂。 以前那种被赖大排挤的郁闷心情,早就烟消云散了。有时候,他真的想请赖大吃顿酒,感谢他把自己给弄到了四爷身边。 从当初几个人一辆马车从府里出来,到现在这里一片兴旺。南儿和宁儿两个小孩子,如今都负责打井和烧酒,自己顶起一片天了。 方秀才和那些秀才童生,这些读书人,现在见到自己也是客客气气的,这是为什么,因为自己是四爷的人啊。 冯紫英老爷们,见到自己,也主动地打招呼,这在往日,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为什么?因为自己是四爷的人啊。 以前,焦利曾经以为四爷做事不靠谱,但是,他说出来的事儿,可是都做到了。 他是在庄子里呆过的,但是,四爷说的那些毛病,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四爷没去过,就说的头头是道的,怎么听,都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儿。 那是下过功夫琢磨过的,哪一句都说在了理上。这府里上上下下,包括那些主子们,哪里有一个这么用心地琢磨过?不过都是变着法儿自己捞银子罢了。 贾珉倒是没想他们会想这么多,又继续分析下去。 府里的那些店铺,属于商业性质,也就第三产业。第三产业,本身是不创造价值的。起的只是流通作用。 不过,它也是最容易创造利润的。可是,现在的状况,却是根本就没起到这个作用。 从整个结构来看,这里面有一个明显的短板,那就是最能创造价值的第二产业,几乎没有。什么是第二产业呢,我们当今做的,打井,造酒,就是第二产业,也就是实体经济,制造业。 所以,贾府的经济形势要想好转,就得在制造业上下功夫。从明年开始,就是我们的转型之年。 但是,制造业投资大,技术上要求也比较高,见效比较慢。所以,在近期,还得以第三产业为主。 “四爷,你说的这些,奴家虽然不是太懂,但是,也知道是对的。只是有一样,到时候,其他主子们会同意你干吗?” 平儿说了实话。她提出看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他们不想让也得让。要是有谁想拦着,就把他一脚踢开。” “四爷,不是奴家说些泄气的话,你这可是挡人家的财路呢。即便是那些管家们,也都是有主子撑腰的。这事儿谁看不出来,只是都在装着糊涂呢。” “所以,就要斩断他们的这个黑色利益链条。” “奴家倒不是不信四爷,只是将来遇上了老太太,可怎么办?要知道,赖嬷嬷可是在老太太跟前儿都能说得上话的,所以赖大才敢那么胆大的。” 这个小丫头,怎么净说些丧气话呢?长敌人之气,灭自己威风。 不过,她说的也确实很有道理。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没有主子们的放纵,奴才们也是不敢胡作非为的。 看来,这平儿倒还真是个精明人儿,原来许多事情,都在她心里装着呢。 这些见识,连凤姐那个烈货都未必有的。这个丫鬟,寻思的倒是主子的事儿。是了,她原来是准备做贾琏的侧室的,只是没想到,我会突然杀出来截胡了。 嘿嘿,小平儿,你是注定跑不掉的了。如此人物,要是不把你给收了,简直是对不起老天啊。 整个说来,贾珉现在采取的,是一个大迂回战略。 首先,摆脱在贾府内的纠缠,来到野渡居,放开手脚做自己的事业。最低目标是站稳脚跟,然后是展示自己的实力。 这一点,现在做到了。 第二布,是逐步取得在贾府的话语权。这一点,通过那上交的一万两银子,已经开了头。通过抄诗建立声望,算是把这个步骤向前推进了一步。 第三步,是排除障碍。 目前,王夫人那边,暂时按兵不动,留待观察。 贾赦那边,现在算是把他给打残了,暂时失去了战斗力。目前处于休整状态。 贾琏和王熙凤,目前已经被击溃,属于建制被打乱了。贾琏有撤出战场之势。王熙凤暂时龟缩,固守防线。 不过,以王熙凤的本性,只要时机成熟,就会伺机反扑。将来还得找个机会,把她彻底打服。然后利用这个烈货,为自己冲锋陷阵,当个开路先锋,属于敢死队那份儿的。 大脸猫宝玉,在权斗上,基本就是个草包。有时候,会出头捣捣乱。对他要采取压制战术,露头就打。 这次的西瓜赌局,就是一个痛击他的最好时机。到时候引诱他把赌注加大,让他输得更惨些,毕其功于一役,让他再也不敢生事。 贾环那边,上次给了他教训,现在还没缓过来。不过,这小子是个阴损的家伙,做事也是个没底线的。所以,就要坚决地打击。 你既没那个本事,又没那个德行,将来就给你个富贵闲人做做。若是贪心,可就对你不客气了。实在不行,就把他列入炮灰行列。 这个游戏,你是玩儿不起的。 贾蓉那边,因为是属于宁国府的,可以暂时不采取大规模的行动。但是,这个小子不安生,所以,要通过灵芝赌局,狠狠地给他个教训。不介意再一次让他思想改造和劳动改造。把他从小鲜肉打回原形——小烂肉。 贾兰还小,将来是注定要走科举之路的。李纨这个人比较正派,不想生事,也没能力生事,不过是自求平安而已。将来可以帮帮她。 其他的姑娘们,将来都是要出嫁的,基本上不会影响大局。到时候帮他们找个好归宿,办一份丰厚的嫁妆,也就行了。 林黛玉这个文艺青年,只要有个疼她的丈夫,一天可以吟诗写字,就不会参与争斗。 宝钗是立志要嫁入豪门的。目前的目标,是宁愿坐在宝玉的宝马里哭,也不会坐在我的自行车上笑的。 这是个强劲的对手,所以,必须把她从宝玉那里给截胡了,争取她投诚,成为我的美女总裁。 贾政老爹是个关键人物,虽然比较迂腐,但是,在事关贾府前途命运的大局上,还是会站在公正的立场上的,可以争取成为友军。 剩下的,就是老太太这个最关键,也是最值得琢磨的董事长了。 第0066章 满城风雨 大德王朝的科举制度,在继承前朝制度的基础上,已经变得比较完备了。 其中的乡试考试,每逢子午卯酉年举行。 这个时候的纪年,是采用六十甲子循环的方式。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个天干,加上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个地支相配。一组干支代表一年。 所以,一般是三年一考。 这样的考试,称为正科。今年是丙子年,正好是科考之年。 如果遇上皇帝登基或者万寿之类的重大庆典活动,为了显示皇恩浩荡,收买天下人心,还可以加一科考试,称为恩科。 如果恩科跟正科撞车了,正好也赶上了子午卯酉年,则这一年就改为恩科。原来这一年的正科,就提前一年或者延后一年举行。 乡试的考点,在顺天府和各省。帝都的考点,就属于顺天府考点。一般被称为北闱。 在这里参加考试的,一般是来自于直隶、奉天等地的生员、贡生和监生。 具体的考场,则是在贡院举行。 乡试每年八月举行,所以也叫秋闱,分三场进行,初九、十二、十五三日为正场,考试在正场的前一天进场,后一天出场。 绝大多数考生,尤其是外地的考生,都会提前赶到帝都,为考试做准备。 考前预习是主要功课,但是,功课之外的功夫,也是要准备的。 有的是走亲访友,有的是挖门掘洞找门路拉关系的。或者是寻求帮扶的,或者是打探考题的。 当然,也有不少是寻欢作乐的。 考生中不乏有钱人,寻欢作乐的最好去处,就是大金门了。 到这里,不仅可以与美人儿狎乐,显示才情,博得美人儿青睐,还可能留下一段佳话。 同时,还能结交许多同道中人。 美月楼,自然是要去的。美月楼的头牌沈冰衣,自然是许多举子都愿意见的。 于是,那首《虞美人》就以最快的速度,在帝都的举子们中间流传开来。 他们固然是非常喜欢这首词的,但是,他们同时也很郁闷。 因为这样的千古佳作,竟然不是他们当中的人写出来的,甚至也不是以前那些进士们写出来的。 竟然是个生意人写出来的。 生意人也有许多人是读过书的,许多人也是能写上几首诗的。 但是,这个生意人,以前竟然是没读过书的。现在虽然开始自己读书了,但是,也不过就是一两个月的事情。 仅仅读了一两个月的书,就写出了如此绝世佳作,你叫这些踌躇满志,自以为天下精英的举子们情何以堪! 他们自然听说了这首词是贾珉做的,而且贾珉的老底儿,也叫他们给摸清了,是荣国府里的人,是做生意的高手。 荣国府的人又怎么了?你祖上有本事,现在是勋贵之家,放着祖宗的余荫,不好好享受,你写什么词啊?跑来跟我们抢饭碗儿? 做生意高手怎么了?你不好好挣你的钱,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来打脸,你还给不给我们一条活路了? 他们自然是有活路的,因为事情很快就有了转机。 或明或暗的多个渠道消息证明,贾珉的这些诗作,很可能是剽窃来的。 这些消息,甚至得到了贾府中,贾珉自己家人的证实。 既然是剽窃来的,这就合理了。 多年苦读的士子都写不出来这样的诗作,一个只读过一两个月书的人,怎么会写得出来? 据说,天下文宗的罗翰林,已经放出风来,要在贾府当家人史老太君的生日之时,汇集一些人来当面考较贾珉,借此揭穿他的真面目。 随着消息的汇集,举子们又发现,这个贾珉竟然还是个狂悖之徒。 他竟然敢大言不惭地说,要把他的三亩地西瓜和三亩地苹果,每样都卖上五千两银子。 这两样,不仅要卖上一万两,还要专门卖给那些前来乡试的举子们。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挑衅吗?是在拿我们当傻瓜吗? 举子们虽然大多不善耕作,但是,经过走访瓜农和果农,也明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就纷纷串联,相约到时候,一起到野渡居去,大家都不买,就看看他怎么把西瓜和苹果卖出去。 不仅仅是西瓜和苹果,这个狂徒竟然还说他可以种出灵芝来,你们见过这样的笑话吗? 连他自己家的人都不相信,跟他打了赌,你说这事儿能靠谱吗? 据说这个贾珉还放出了风声,说是要在那一天,他自己一个人跟1000个举子比试诗词。如果有谁能够赢了他,他就出10000两银子。他要是赢了,却是分文不取。 他这是要干什么?这不分明是蔑视天下都书人吗? 更可笑的是,竟然还说,他那里到时候会出现祥瑞之象。什么祥瑞之象?现在保密!到时候去看就知道了。 我们自然是要去看的,别说祥瑞之象,就是没有这个,为了戳穿你的西瓜、苹果谎言,也是要去的。 我们要一举揭穿你的真面目,让你从此身败名裂,看你还敢不敢藐视天下读书人。 他卖他的西瓜,似乎也没藐视咱们读书人啊? 怎么就没藐视了?他剽窃了,就是藐视了。 既是剽窃,那剽窃的也是读书人的诗词,这似乎不是藐视,而是景仰读书人啊? 就算他不是剽窃,我们苦读十几年,都写不出那样的诗词来。他一个没读过书的,凭什么就能轻易地写出来了? 若是都象他那样,我们还有什么脸面读书,那不就证明我们都是笨蛋吗? 哦,似乎也有些道理啊。 贾府老太君的生日寿宴,每年都是要办的。只是常年的规模小一些,逢五逢十的年份,才大操大办。 即使是大操大办的年份,也只是限于那些世交的圈子内。绝没有象今年这样,还没等到日子,就引起了满城的关注了。 这个关注,自然是因为贾府里那个新来的私生子引起的。 关于国公酒和压力井的话题,又被重新提起。但是,人们的关注焦点,很快就转移到了贾珉的诗才和他的那几个赌注上去了。 尤其是引起了今年那些参加科举的举子们的群情汹涌,就更是把这场关注推到了顶点。 这场寿宴的准备工作,早就开始了。帖子已经发了出去,做了3000两银子的预算。 但是,接下来的反应,则有些出乎预料。本来没计划邀请的,以前跟贾府没有什么往来的人,也纷纷派人来打探、协商,说是到了日子,也要来给史太君祝寿。 人家要来祝寿,是看得起咱们,自然是不能驳面子的。于是,贾母又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出了2000两银子。寿宴的计划也重新做了调整。 贾母的生日是八月初三,就从七月二十六开始,在荣宁两府齐开寿宴,一共持续八天。 虽然筹备事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是,贾府内部,却笼罩着一层不安和焦虑。 这个寿宴,因为贾珉引起的满城风雨,带来了很多的不确定感。 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在即将来临的寿宴上,会发生些什么。 此时,在城里的一个似乎与贾府完全不相干的地方,却发生着与他们相干的事情。 这里是帝都最大的赌坊——连升赌坊。 连升赌坊的老板,据说很神秘,即使是赌坊的邻居和一些伙计们,都不知道老板是谁。 不知道老板是谁,其实并不重要。知道连升赌坊是一家老字号就行了。 连升赌坊据说有100多年的历史了,在帝都有三家分号,在北直隶、南直隶,还有十几家分号。 连升赌坊以实力雄厚,信誉卓著著称,但是,现在,却卷入了一件比较令人费解的赌局中了。 有人联合了连升赌坊,对于荣国府的贾四爷那个西瓜和苹果卖上五千两银子的赌注,开了赌盘。 这可真是赌中赌,局中局了。 牛继宗现在颇有些踌躇满志的感觉。 公交马车的项目,在成功地把贾珉排挤出局后,现在进展顺利,正在有序地推进着。 这个开创性的举动,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声望,几乎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对他的这个创意大加赞赏。称赞他具有远见,目光独到。 牛继宗当然是这样认为的,只是他现在已经把这当做是自己的创意,跟贾珉无关了。 这两天,公交马车就要开张了,所以,他很兴奋。只盼着时间过得快一点儿,让那一天早些来到。 自从开始这个项目以来,他几乎把贾珉给忘了。但是,最近关于贾珉的满城风雨,又把贾珉顽强地推送到了他的视野中。 他是连升赌坊的老主顾了,只要有时间,就会到这里来赌上几把。 刚才,掌柜的跟他说了关于贾珉的赌局的事情,让牛继宗感到很有趣儿。 说实在的,牛继宗对贾珉还是比较有好感的。马车的生意没带他,他也没说什么。到现在为止,也没见贾珉来捣乱过。这倒是让他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他甚至决定,等到生意赚钱的时候,还要请贾珉吃顿酒,以此表达对贾珉的谢意。 不过,感谢归感谢,生意归生意,赌钱归赌钱。尽管牛继宗知道贾珉是个做生意的料,但是,他并不认为三亩地的西瓜就能卖上5000两银子。 所以,在连升赌坊这里,他还是投了5000两银子,买贾珉输。 就在牛继宗往外走的时候,他看见几个人,也向连升赌坊走来。 第0055章 相见欢 老太太,基本上算是个亦敌亦友的人物。 要想掌握她的行为逻辑,关键是要弄清她的利益所在。 她的利益,可以分为大利益和小利益。 大利益,就是整个贾府的前途和命运。 从内心里来讲,作为贾府的精神领袖和实际掌舵者,贾母还是比较有责任感和使命感的,时常能把“将来有脸面去见祖宗”放在心上。 所以,她的大利益,就是希望贾府在眼前能够稳定,将来能够繁荣昌盛。 她的小利益,一是保持自己的统治位置,二是贾府能够按照她的方向前进,选定宝玉做接班人,就是他为贾府将来安排的方向。三是能够保持自己的个人享受。 论宅斗的本事,贾母是个老手了。其实,王夫人、王熙凤这些人的那点儿手腕儿,早就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只是还没有闹出多大的乱子,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论宅斗的手段,贾母也是高手。王熙凤和王夫人常常用的是阴谋手段,贾母则是用阳谋。论到邢夫人和尤氏,则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小伎俩而已。 至于赵姨娘,则几乎与街头无赖是一个等级的。屡战屡败,受伤的总是自己。 总之,对于贾母来说,有三条底线,是不能去触碰的。 第一条,贾府的根本利益。 第二条,她个人的统治地位。 第三条,宝玉的接班人地位。 前两条,贾珉无意去挑战。问题集中在第三条。 把贾府的将来交到宝玉手里,无异于拿贾府的命运开玩笑。其结果可想而知。 要想挽救贾府的命运,就必须把宝玉换掉。在这一点上,是必定要跟贾母发生冲突的。 这就要考验贾珉的斗争艺术和思想智慧了。不过,目前还没到短兵相接的时候,贾珉还有时间来考虑如何跟贾母打交道的问题。 有些事可以慢慢来,但是,有些事情,却是一接到消息,就要立马去做,万万耽误不得的。 到铁槛寺去打井,就是这样的事。这件事情是如此重要,以至于贾珉都亲自带队去了。 贾珉这么积极,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这是妙玉派人来说的。当然,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很快就到了铁槛寺,贾珉亲自选址,宁儿和两个力工就操作上了。 贾珉则被妙玉请去喝茶。 两个没有什么亲缘关系的年轻男女在一起喝茶,在这个时代,还是不多见的事情。 但是,凡事要看由谁来看,怎么看。 对于一般的人来说,可以把这个举动视为男女授受不亲,有碍男女之防的有伤风化之举。 但是,对于内心纯洁的人来说,妙玉是半个出家人。出家人四大皆空,眼里根本就没有男女之别,所以,跟贾珉在一起喝茶,恰是妙玉修行有道的表现。 当然,贾珉认为,自己是纯洁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圣人都这么说,何来不纯? 妙玉举止优雅,神情恬淡。一双芊芊玉手,轻灵地搬弄着茶壶和茶碗。 贾珉虽然对茶具不懂,但是,从红楼书中也知道,妙玉喝茶,是十分讲究茶具的。只是不知道她这水,到底是不是象书中所说的那样,是什么旧年雨水,采集的程序那么复杂。 其实,妙玉的茶水,薛宝钗制作冷香丸的原料,那个复杂的程序和苛刻的要求,不过是一个噱头而已。是通过渲染稀缺性,来故意标新立异、吸引眼球的。 药材的药效,取决于药用成分和加工工艺。泡茶的水,取决于水质,其实跟季节没有多大关系、 况且那雪水,雨水,肯定里面杂质太多,有污染,水质注定是不好的。把水窖藏起来,也没有什么科学道理。 用这样的水泡茶,即使好喝,也不是因为水的原因,而是因为茶的原因。 若是还有别的原因,也就是面对着妙玉这样一位绝世的大美人儿,心情舒畅带来的感觉而已。即使喝的是毒药,也是甘之如饴的。 “四爷近日倒是好威风呢,似乎满城都在传诵《虞美人》呢。” 妙玉檀口轻启,一说话,就是娇柔妩媚的声音,听得贾珉心里痒痒的。 说话间,把一碗茶慢慢地推送到贾珉跟前。 在红楼中,妙玉的出场虽然不多,但是,一出场就总是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天生成孤僻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厌俗,却不知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妙玉本是苏州的诗宦之家出身,因为从小身体不好,才带发出家修行。来到帝都后,寄身贾府,得到贾母的庇护。 妙玉的出家,跟惜春的出家,是完全不同的。惜春是真的看破世事,自愿出家的。妙玉则是被迫出家的。 所以,妙玉始终还保有一颗世俗之心。 在宝玉的生日上,妙玉曾经投帖给宝玉祝寿。这个举动,就显得颇为不寻常。 一个空门之人,给一个富家公子祝寿,在当时是很不合礼俗的。 由此可见,妙玉是把宝玉锁定为自己今后的寄托的。不过,宝玉虽然跟妙玉关系不错,但是,在感情上,似乎对妙玉没什么感觉。 其实,妙玉的身份和处境,也是颇为尴尬的。 按照贾珉的分析,妙玉这一系列孤高的举止,包括她不与一般的富家子弟来往,精美的茶具,名茶和标新立异的旧年雨水,都是为了给自己贴上一个高冷的标签儿。 这个标签儿,既是对于自己往年家境的一个追忆,也是为了提醒别人:我也是富贵人家出身,祖上也是阔过的,现在也是配得上你们贾府的。 不过,今天找贾珉来打井,这是什么意思,贾珉倒是一时还没有琢磨透彻。 按说,这铁槛寺是贾府的家庙,真要打井的话,正常的程序,应该是先找府里,由府里出面,再找贾珉。 现在妙玉直接找贾珉,难道是有了别的意思?还是真的为了跟贾珉探讨诗词的? 贾珉一时琢磨不透,也就不去费脑筋了。不管怎么样,美人当前,倒是千真万确的。 “也算不上什么,只是一时有感而发而已。还望妙玉姑娘指点一二。” “如此绝世之作,可是不敢班门弄斧的。四爷既是能给沈姑娘题词,倒不知能否给方外人也题一首呢。方外人每日寂寞,正好细细品味呢。” 这话咋一听来,没什么毛病,但是,细细品味,就有些暧昧了。 一是你能给别的女子写词,怎么就不能给我写一首呢?似乎有些嫉妒了。 二是我现在比较寂寞,给我写首词,也好排遣寂寞,让我活得有意思些。 当然,这么想是有些主观了。要是不往深处想,这话也没有什么格外的意思。不过是见你词写得好,叫你露一手而已。 唉,跟古人谈恋爱,可真是麻烦。哪像现代人,随口就可以说出“我爱你”,甚至说完了,还可以不算数的。 贾珉早就想着给妙玉、宝钗和秦可卿写词了,也好显摆显摆自己的本事,愁的只是没有适当的机会。如今见妙玉主动开口,早就乐得魂飞天外,哪里还会不写。 此时不抄,那些词还留着何用? 只是一时之间,在脑子里飞快地搜寻着,究竟哪一首才最为适合送妙玉而已。 要知道,送诗也是有讲究的。送对了,就此博得美人青睐。送错了,不仅白抄了,得不到应有的效果,还抄一首少一首。 李煜的词也是有限的。一梭子全都放出去了,以后再遇到场合,可就没子弹了。 “四爷既是为难,也就算了。想来方外人到底是不能跟沈姑娘比的。” 嘿!还是暴脾气。你还提沈姑娘,人家可是跟我有夫妻之实的。不过,你能跟沈姑娘比,看来,还是对我有些意思的。 “不是为难,只是想着如何送你一首更为合适的。免得你将来拿出去示人时,叫人笑话。” “如此倒是我孟浪心急了,还请原谅则个。” 说着,就露出了醉人的笑容,弄得贾珉心旌神摇的。 “有了,我说,你写吧。” 贾珉站起身,双手背到后面,做出架势。 “四爷何不写出来,也好留作纪念。” “在下的字,实在是登不得大雅之堂,只怕是辱没了这一首词。” 妙玉看看贾珉,不再说话,默默地铺好了纸。 “今日与妙玉姑娘重逢,非常欢喜,所以,这一首的词牌,就叫做‘相见欢’”。 “相见欢”这样的词牌,其实是没有什么特定含义的。但是,贾珉特意提出来今天是重逢,这里面就赋予了一定的含义了。既是强调我们两个是旧交,也是表明我还是非常喜欢跟你相见的。同时,也是为这首词特意地贴上了两个人私人关系的私密标签。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上阕说完,贾珉就等着妙玉抄写。他踱到窗前,故意不看妙玉,但是,心里却在想着妙玉震惊的表情。 你总是装高冷范儿,这回也该轮到我装一回了吧?如果我此时直勾勾地盯着你,就好像专门等着你夸奖我似的,那多浅薄啊。 人家是千年等一回,我是千年装一回啊。 估计妙玉已经把上阕写好,贾珉又接着说下阕。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这下半阕,其实是很符合妙玉此时的处境和心境的。 被迫出家,家道衰落,流落异乡,举目无亲,身在空门而心不甘,想寻良人却无门路。去也去不得,留也留不安。 正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第0067章 盘口 来的是三个人,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 “哟,这不是牛大哥吗?” 陈也俊先说话了。 以前,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一直是以牛继宗为首的。冯紫英等人对牛继宗也比较尊敬。 但是,因为公共马车项目排挤贾珉的事,几个人跟牛继宗分道扬镳了。 虽然还没有公开翻脸,但心里的的隔阂,却是产生了。陈也俊说起话来,也就带着调侃的语气。 “几位兄弟怎么也有闲心到这里,莫非也是为了那个赌局而来?” 牛继宗的心情不错,虽然也听出了陈也俊的调侃,倒是满不在意。 冯紫英一向为人比较圆滑,不想跟牛继宗多生事端,就接过了话头。 “听说这里开了盘口,我们如今跟珉兄弟一起讨饭吃,自是要来瞧瞧的。若是合适,也来赌上一注。” “我也是刚下了注的,你们准备买谁赢?” “即是跟珉兄弟在一起,自然没有买别人赢的道理了。” “你们以为珉兄弟会赢?” “自然不会,三亩地的西瓜卖上五千两银子,我们也是不信的。只是我们也是问过珉兄弟的,他叫我们这么买,倒是不好意思不买了。” “如此甚好,告辞了,告诉珉兄弟,改日请他吃酒。” 说完,牛继宗匆匆走了。 “我们真的买珉兄弟赢?” 卫若兰还是有些犹豫了。 来之前,几人确曾问过贾珉,贾珉说,你们认为我会输吗? 几人虽然觉得贾珉在这件事上不靠谱,但是,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也有些糊涂了。 于是就说:不会,我们自是要买你赢的。 冯紫英跟牛继宗虽然话说的明确,但是,他的心里,其实也是没底的。 他们知道,贾珉做生意,那是没说的。但是,真要说三亩地的西瓜就卖上五千两,却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他们现在也是经常到野渡居的,关于这个西瓜赌局,早就知道了。于是就跟焦利等人时常打听,结果自然是没人相信的。 几个人到底是多些心眼的,就想着探探贾珉那西瓜和苹果到底有何不同。 于是,就趁着贾珉不在时,爬进了园子里去查看。结果发现,除了西瓜地里铺着桐油布之外,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只是果园子里的苹果,似乎比一般的大些、整齐些。 他们是问过别人的,也知道,就凭这些东西,两样加一块儿,也是万万卖不上1万两银子的。 为了面子,在牛继宗面前可以说狠话,但是,真要到了下注的时候,他们其实还是很犹豫的。 不光是卫若兰如此,冯紫英和陈也俊也是如此。 “珉兄弟虽未明说,那意思就分明是要我等买赢。若是不听他话,怕是有愧于他。” 冯紫英虽然还没最后下定决心,却也是有了倾向。 “即是如此,就买珉兄弟赢吧。若是我等也买输,他可就孤立无援了。” 于是几人进去下了注。虽是买了贾珉赢,但是,终究是心里没底,每人只买了200两银子。 觉得到底是贾珉一伙儿的,输了也就算是请朋友吃酒了。终究是不能跟别人一样,也跟着落井下石。 连升赌坊的盘口,在贾府里引起了巨大反响。这几天,一直就是各处的议论话题。 贾府的赌风很盛,上至老太太,下到丫鬟小厮,都愿意赌上两把。有些值夜的,也是经常聚众赌博。 最为典型的,就是贾珍聚集了一帮世家子弟,到府里赌博,最后甚至成为了抄家的罪名之一。 除了议论纷纷,自然就有人想在这场赌局盘口中跃跃欲试,就有偷偷地溜出去的,在连升赌坊下了注。 后来,那些偷偷溜出去的人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实在是多余了。因为老太太大寿高兴,下了令,说无论上下人等,只要自愿,都可以去下注。 但是,不准多下。还给设了限,下人们不准超过一两银子。小主子不准超过十两,成年主子,不准超过二十两。有愿意的,都到大门口的花厅去登记造册,然后交由管家拢齐了,统一下注。 虽然是设了上限。但是,有钱的主子和管家们。自然是不会理会这些的。于是,在花厅登记了一小笔,然后,又悄悄地到连升赌坊去下了大住。 “可是登记完了?” 宝珠一回来,秦可卿就亟不可待的问道。 “人太多,倒也等着排了好一阵子队呢。” “都押的谁赢?” “自然都是押的宝二爷赢了。我看了半天,又问了张才,就没有一个押珉四爷赢的。可见这府里,都是不待见他的。” 张才,就是在花厅负责登记、收钱的管家。 “这也难怪,任谁都会认为宝二叔会赢的。” 秦可卿寻思了一会儿,打开柜子,拿出了2000两银票,交给宝珠。 “把这个给寿儿,叫他悄悄地到连升赌坊去,替我押上。” 这寿儿现在虽是贾蓉的小厮,当初却是跟着秦可卿陪嫁过来的,表面上是跟着贾蓉,私下里却是跟秦可卿亲近的人。所以,外面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出面时,秦可卿都是交给寿儿去办。 宝珠答应一声就要走,却被秦可卿叫住了。 “你知道押谁赢吗?” “自然是押宝二爷赢了,难道还会押珉四爷赢?” “对,就是押珉四叔赢。告诉寿儿,千万不要押错了。押珉四叔赢,记住了吗?” 宝珠看了看主子几眼,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又知自己这个主子跟珉四爷的关系不同寻常,终于说了声:知道了。然后去了。 一边走,一边还在想:整个府里上上下下,就没见有一个押珉四爷赢的,偏生咱们这位就要押珉四爷赢。我知道你们要好,但是,也不能就这么地把银子往水里扔啊。这可是2000两啊。 即是如此,为何还叫我到花厅去,替她押上10两,买宝二爷赢?看来,这就是两头下注了。 那边宝珠出去了,秦可卿陷入了沉思。 老太太这个话儿来的有些奇怪呢,哪里有这么叫全府人都去下注的?老太太做事,素来是有章法的,即便是这会儿高兴,这么做,也不是她一贯的做派。 分明就是借着这个引子,叫众人都出来,看看到底是跟珉四叔近,还是跟宝二叔近,这个法子,可是高明啊。 只是珉四叔会输吗?自然是不会的。宝二叔哪里是珉四叔的对手,这一次,宝二叔怕是要输惨了。 珉四叔,你可不能输啊,我可是偷偷地押了你赢呢。我若是赢了钱,将来你若用时,就能帮你了。 如此想着,就又想起上次到野渡居的事情来,脸上不禁有些热了起来,心里一股柔情生起,对着镜子整理起妆容来。 铁槛寺静室,妙玉正在焦急的等待着。 婆子终于进来了。 “可是下了注了?” “下了。” “下的谁赢?” “自是按照姑娘的吩咐,买的珉四爷赢。” “好,如此就好。” 还好?好什么好呀?你在家里是不知道。那赌坊里,哪有买珉四爷赢的?就是那府里面,也都是买宝二爷赢的。 这等事,岂是你一个姑娘家明白的,那宝姑娘也是个有见识的,哪怕是跟她打个商量也好啊。偏生自己就这么做主了。 唉,可惜这一千两银子了。 对于老太太的这个举动,宝钗起初也没在意。以为不过是老太太高兴,叫大伙儿乐呵乐呵。 于是,就拿出了10两银子,叫莺儿去了花厅写上,买宝玉赢。 她倒不是为了这几个钱,只是觉得身在府里,就得随和些。别人都去买了,自己若要是不去,就未免显得太孤僻了些,似乎跟别人格格不入的。 一时之间,此事都将是府里的话题,若是自己跟别人不同,说起话来,都有些隔阂。 等到莺儿回来,说起了现场的盛况,竟然没有一个买珉四哥赢的。 宝钗突然想起了贾珉的诗词和送给自己的画,就有些为珉四哥感到有些悲哀。 这么想着,心里就突然一动。 这里面似乎有些蹊跷啊。 照理说,老太太即便是高兴,也不该如此大张旗鼓的。这阖府上下都参与了,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毕竟也不合体面。 老太太是何等人,这个道理岂会不知? 既是知道了,还如此做?定就是有算计的。 老太太究竟想干什么呢? 珉四哥如今是名声鹊起,即便是此次输了宝二哥,以他那性子,必也是不会给人牵马。定是会想个别的法子,把此事应付过去。 那么,珉四哥会输吗? 上次大老爷,定也是以为自己赢定了的,结果却输得一败涂地,至今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连大老爷都不是对手,宝二哥和蓉哥儿会是对手? 上次那国公酒的场面,虽未亲见,只是听人说起,就足见他的手段了。 那三个卷轴,每个都值几千两银子,加一起,就是万把两银子,竟然连眼睛都不眨,就送出去了。 那个粒粒橙,何等美妙的东西,若是做了出去卖,也必是赚钱的。 那三亩地西瓜卖上5000两银子,任你是谁,都觉得荒唐。如此明显的陷阱,以珉四哥那样的精明人,还会不知道? 明知是这样,珉四哥还会上这个当? 这里面,怕是大有文章。 第0068章 暗流涌动 宝钗正琢磨着,薛蟠回来了。 “妹妹,母亲不在家?” “一早去了姨妈那里,这会儿怕是在那里说话呢。” “唉,偏生如此不巧,找她有事,倒是不在家,真是急死人了。” “哥哥有何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等母亲回来,我告诉她就是了。” “既是如此,就跟妹妹说了也无妨。妹妹可曾听说那盘口的事情?” “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我自然也是知道的。哥哥可是要去下注?” “自然是如此了,如今这天赐良机,如何能错过?” “哥哥自然是要买宝玉赢的了?” “当然,难道还会买那个珉老四赢?” “哥哥若是要去,倒是替我也买上一些。” “那是自然,只是我这手里没有银子,倒是要妹妹自己拿钱呢。” “自然是我自己拿的。母亲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来,哥哥可是要我先把钱拿给你?” “哎呀,我就知道妹妹是个好样的,将来必是会嫁个好郎君的。” “哥哥,你再胡说八道,就不给你拿钱了。” “好好,不说了,妹妹快点儿拿钱吧。” 宝钗打开柜子,拿出了三张500两的银票。 “这一张,是给哥哥的,这两张一千两,是给我买的,哥哥可要记清楚了。” “妹妹,再给一张吧,一赔二,凑个一千两,也好赢两千两回来。” “哥哥若是再讨价还价,连这五百两也没了。” “好好,就五百两。” “五百两也不少了呢,一赔十,可是五千两呢。” “什么一赔十,妹妹弄错了,是一赔二。” “宝二哥赢是一赔二,我说的是珉四哥赢。” “什么,我没听错吧?莫非我是遇上个假妹妹?” 薛蟠瞪大了眼睛,差点儿跳了起来。 “自然是没听错,我要买的是珉四哥赢。哥哥若是要赢钱,须得也买珉四哥赢。” “妹妹,那珉老四怎么会赢?这一点,我却是不能听妹妹的。” 唉,我这妹妹,虽是个有见识的,到底还是整天呆在家里,外面的见识,终究还是少了些。 “我劝哥哥还是听我的话。若是实在不听,也是没办法的。只是我那一千两,却是要买珉四哥赢的。还有一样,哥哥须得嘴上紧些,只是悄悄地买了,不要四处张扬,叫人知道我是买珉四哥赢的。” “既然买了,又何须怕人知道?” “府里人都是买宝二哥赢的,就我一个买珉四哥赢,叫我以后如何在府里做人?” “倒也是这个道理。只是妹妹真的定下了?” “定下了,就照我说的买了。” 薛蟠急急忙忙出去了,宝钗却是想到了另一层。 此次珉四哥虽然会赢,倒也未必是好事呢。老太太如此大张旗鼓,就是要叫珉四哥看看,府里人都是站在宝二哥一边的呢。 这些日子,琏二嫂子和蓉哥儿到处串联,看来,要把珉四哥的产业和平儿他们收回来的事儿,只怕是真的了。 老太太虽然看重珉四哥的诗词才情和理事之能,但珉四哥终究是出身不正。老太太始终还是站在宝玉一边儿的。 珉四哥现在风头太劲,这一次,老太太分明就是要打压他一下呢。也好让他明白,到底宝玉才是正主儿。 唉,珉四哥,你若是跟宝玉换个位子,该有多好啊。 沉思了一会儿,宝钗开了柜子,拿出贾珉送给的那幅仇英的山水,看了一会儿,又收了起来。 又找出上次在铁槛寺贾珉送给她的那首《望江南》,一遍又一遍的慢慢吟咏着。 心里,就纠结起来。 过了一会儿,把那词收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叫上香菱和莺儿,去找黛玉。 上次跟妙玉一起送画时,黛玉先挑了唐寅的那幅海棠。这次,宝钗准备让黛玉看看这首《望江南》,再一次见识一下珉四哥的才情。 这次老太太寿宴,珉四哥会回到府里。到时候,须得想个法子,把珉四哥和黛玉到邀请到家里来,让他们一起把玩诗词文章。时间久了,两人自然会生出爱慕之情了。 至于借口嘛,倒也是好找的。珉四哥送画这事儿,自是不便跟别人讲的。上次他叫平儿给送礼,倒是一个合适的借口。 到时候,再把宝玉、环兄弟和各位姑娘们一起请来,也就不显得突兀了。别人也就难以说出个飞长流短了。 或许宝玉见到林姑娘和珉四哥亲近,生出些嫉妒心来,倒也是可能的。只要宝玉和林姑娘之间有了嫌隙,我也就好见机行事了。 元亨皇帝从二十几岁就坐太子,这太子一当,就是将近二十年,等到他登基时,都四十多岁了。做了12年皇帝,如今已经是五十多岁了。 圣上先后有过两任皇后,但是,都已经离世了。如今除了皇贵妃和贵妃,皇后大位至今空悬。 长安公主是第二位皇后所生,如今住在储秀宫里。 储秀宫本是妃子所住的地方,但是,如今元亨天子的妃子并不多,所以,就把长安公主一直安置在储秀宫内。 由此可见,元亨天子对于长安公主的宠爱了。 此时,长安公主端坐在锦榻上,一身宫装,仪态万方。 “起来说话吧。” 娇娇媚媚的声音。 “是。” 侍卫李成斌站了起来。 “坐下说话吧。” “谢公主赐座” “那个人查的怎么样了?” “回禀公主,前些日子,跟牛继宗、柳芳他们想要合伙儿开办一个什么公共马车,但是,被人家给排挤了出来。然后他又跟着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几个在郊外弄了个什么长途客运和货运的生意。” “倒都是些新鲜玩意儿,只是有些窝囊,竟然叫人给排挤了出来。倒是个废物呢。” 一个废物,你叫我去查什么? “这倒是还有一件新玩意儿,也是他做的,送进贾府里去的。叫做什么粒粒橙的。” “呈上来看看。” 李成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罐儿,递给了宫女。宫女接过,查看一番,倒进个茶碗里,才递给公主。 “这是何物?倒是很有趣儿,这橙粒怎么不沉下去?” “就是叫做粒粒橙的,说是消暑解渴的。奇妙的,就在于这橙子粒,无论如何放置,就是不沉下去。” “这等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是先放着吧。” 还来路不明,你知不知道,我是费了多大劲儿才弄回来的。早知如此,我还不如都喝了呢。那味道,真叫一个美。 “还有什么新鲜事儿?” “就是那西瓜和苹果要卖上五千两的事儿了。如今,连升赌坊开了盘口,不少人都在下注呢。还有,就是他把赶考的举子们都给得罪了,举子们都要找他算账呢。” “看着上次卖酒和诗词,他这人也还算是聪明,这回做事就怎么没个主意呢?那西瓜,苹果的,就算是进贡来的,也不值那么多银子的。那灵芝,我也是问过太医的,又岂是谁能种出来的?” “只是他倒是说的天花乱坠的,这一项,也是跟人打了赌的,据说输了,也是要给人牵马的。” “这等蠢货,也是活该给人牵马的。既是他自己作死,咱们也去凑凑热闹,也到那连升赌坊去下上一注,就叫他输个精光。” 我的活祖宗啊,他自己作死不作死的,关咱们什么事儿啊?怎么说,你也是公主,千金之体,跟着瞎起哄好吗?要是叫外人知道了,还以为咱皇家没钱了呢,有失体面啊。 你平时胡闹也就罢了,这等事儿,咱不干行不? “李成斌,你是不是不愿意听本宫的话啊?” “奴才不敢。只是下注需要银子,这……。” “怎么又是银子?上回给你的银子,这么快就花了了?” 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就那么二两银子,我请人家吃酒都不够啊,弄这个粒粒橙,还是我自己搭的钱啊。 “唉,算了吧,。谁叫我这人又心软又大方呢。就拿个东西去换点儿银子下注吧。” “是,公主,只是买谁赢呢?” 这我可得问明白了,省得到时候她输了,记在我头上。 “你觉得三亩西瓜能卖上5000两银子吗?” “不能。” “你觉得三亩地苹果能卖上5000两银子吗?” “不能。” “你觉得那灵芝能种出来吗?” “不能。”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还请公主明示。” “自然是买他输了,这回可明白了?” “是。” 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不把话说明白,到时候你输了,又叫我给赔钱了。 本来以为跟着你,能吃香的,喝辣的。没想到,回回我好容易弄几个钱儿,最后总还是搭在你身上了,我容易嘛。 “我倒是听说了,他又放出狂言,说他那野渡居要出现什么祥瑞。到时候,我倒是要去看看热闹呢。” “天啊,我的活祖宗。咱可不能去啊。要是叫皇上知道了,奴才的脑袋可就搬家了。” 怎么这事儿她都知道了,一定是这几天又偷着跑出去了。 “行,不去也行。那我可就把咱们以前出去的事儿,告诉父皇了。这下,你可满意了?” 我满意——个屁! “公主稍安勿躁,奴才这就想法子安排。” “这就对了嘛,好好给我办事儿,自是不会亏待你们的,下去吧。” “是。” 还不亏待我?也是,等你哪天把我脑袋给作没了,我也就觉不出亏了。 第0069章 风雨欲来 薛蟠从宝钗手里拿了银票,就直奔连升赌坊去了。 这个时候的银票,相当于后世的承兑汇票。一般的情况下,是不能直接进入市场流通的。都得到银号兑换成现银后,才能使用。 不过,这只是通常的做法。如果是面额比较大,出票的银号又信誉卓著,这些障碍就不存在了。一些比较大的商家,也是可以直接收银票的。 连升赌坊的资金流很大,所以,对于比较有名的银号开出的银票,就可以直接收下了。他们收下后,既可以作为支付手段流通,也可作为储蓄手段存到银号里,当然,还可以到银号里兑现现银。 薛蟠刚走到门口,就就遇上了宝玉。两人自然就攀谈了起来。 宝玉也是来下注的,自然是买的他自己赢。买了500两银子。 见到薛蟠,就问他打算怎么下注。 这一路上,薛蟠就在琢磨宝钗的话,一直在犹豫,到底是不是听宝钗的,买贾珉赢。 他自己也是不认为贾珉会赢,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一向做事都是比较靠谱的,所以见到宝玉后,就把宝钗的叮嘱忘到了脑后,竟然把宝钗要买贾珉赢的事儿,都跟宝玉说了。 宝玉自然是反对的,倒不是他有什么恶意,只是希望宝钗不要输钱,对宝钗没买他赢而是买贾珉赢,也没在意。 薛蟠本就是犹犹豫豫的,在宝玉的劝说下,就把宝钗的那一千两,也买了宝玉赢。 然后,两人就一起去吃酒了,一边走,一边议论着,这回那个珉老四可是倒霉了。 此时,贾珉正在周家木匠铺里。上次的国公酒包装盒,就是在这里定做的。 周家木匠铺,比以前的规模大了不少,干活的伙计,也增加了好几个。一进门,就看见四个伙计,两人一锯,在破木头。 这个时代,要想把原木加工成木板,还是很费力气的。 由于没有电力和机械,破木头也是全人工的。一般是个一米多长的大锯,两个人一人一头,来回地拉着,把木头破成木板或者木方,效率还是很低的。 在贾珉的推荐下,胡家酒坊的包装和和包装箱,现在也是在周家木匠铺这里制作的,所以,周掌柜一见贾珉,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贾珉又掏出了一张图,交给了周掌柜。然后交代一番,就走了。 由于已经是熟人了,周掌柜连定金都没收,直接就把活儿接了下来。 离开周家木匠铺,贾珉就来到了市场,转了一圈儿,没发现有卖西瓜和苹果的。跟几个商贩聊了几句往年西瓜和苹果的行情,看着已经将近午时,就找了一家酒馆吃了饭,然后就到了水源街那座破房子里。 那个书手给了他一包东西,贾珉打开看了看,然后付了10两银子,拿着东西出门上马,回到了野渡居。 是平儿来给他开的大门,来的时候,似乎脸上还带着笑容,但是,一见到是贾珉,平儿的小脸儿立刻就板了起来。 贾珉跟她说话,也不吱声,自己紧走几步,回了屋子。 贾珉知道,这是平儿的气还没有消,也不在意,就自己直接到了园子里。 平儿生气,除了因为西瓜的事情外,还是因为最近从府里传出来的那些风言风语。 据说是府里要把这里的产业都收回,还要把平儿他们都交回府里去。 她要贾珉回府里求一下老太太,让老太太做主。但是贾珉不同意,只是象没事儿人似的,一天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气的平儿在心里直骂他没心没肺。 平儿、焦利这些人,都是不愿意回府里去的,更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产业被府里收回去。 别人不敢跟贾珉说什么,平儿却是敢的。不仅敢说,贾珉不听他的,还敢跟贾珉甩脸子。 在平儿看来,贾珉实在是有些太窝囊了。 平儿的脾气,以前在府里,有时候,跟王熙凤和贾琏都敢顶嘴耍脾气,别说跟贾珉了。 他也知道,平儿是为了自己着急,但是,按照平儿的说法,去府里求贾母,就会有用吗? 没有用处的,平儿根本就不知道问题的本质在哪里。 目前这场风波,表面上看,都集中在了这场连升赌坊的盘口上,其实根源还是在贾府里。 最初的引爆点,表面上看,是因为贾珉给平儿他们分红的事情,其实还是在贾府那些主子们跟贾珉的利益之争上。 这次分红,触到了主子们的痛处,从宏观角度来说,这又是一次观念之争。 那些主子们,认为所有的利益都应该是他们的,就连平儿他们这些下人,都是他们的私有财产。 贾珉的观点是,下人们固然是你们的财产,但是,也要给下人们一个前程,让他们也觉得有些奔头。适当地给他们一些利益,有助于他们更好地为主子卖命。 虽然下人们得到了一点儿钱,但是,把蛋糕做大了,主子们得到的更多。 府里的主子们认为这是贾珉在拿公家的钱,建立自己的威信,打击他们的权威。 这种想法,贾珉确实是有的,但是,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话语权,借此改造贾府,为贾府谋划一个未来,避免败亡的命运。 这场针对贾珉的行动,起初是由王熙凤和贾蓉发起并积极推进的。但是,到了贾母下令,允许府里人到连升赌坊下注时,性质就变了。 这表明,贾母也加入了针对贾珉的行动。贾母的目的,未必跟王熙凤一样,她也是借此机会,利用王熙凤他们,达到她自己的目的。 虽然他们的目标不一定相同,但实际上,这场风波,也确实从此就变成了贾珉一个人跟整个贾府的对决。 贾珉当然知道,这是贾母在向他发出信号,在警告他,在行使她的权威,是要保住宝玉的地位。 所以,他现在也必须背水一战了。 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是因为他离开了贾府就活不了,相反,如果他现在离开贾府,没有了贾府这个包袱,没有了贾府对他的掣肘,反而会活得更好。 他一旦离开贾府,就是跟贾府彻底切割。如果那样的话,贾府就失去了最后的一次自我救赎机会。贾珉要想再次启动对贾府的改造,不仅遥遥无期,而且,即使启动了,也将失去宝贵的时间。 如果贾珉此次认输,贾府内的保守派的地位必将大大地巩固,今后的一切改造措施,都将遇到他们的强烈抵制。 到时候,即使还算得上开明的贾母和贾政,都将被他们裹挟进去,再也无所作为。 更主要的是,如果贾珉失败,秦可卿、妙玉和宝钗,就将永远与他失之交臂。以至于他最后不得不采取象把秦可卿和妙玉拐跑这样的极端手段。 或许妙玉和秦可卿还会跟他走,但是,宝钗是绝对不会跟他走的。 况且,如此就举手投降,也实在不是贾珉的性格。 这一次,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让贾珉彻底地看清了贾母的真面目。 贾母只是把他当做一个赚钱工具而已。 她可以用贾珉为自己赚钱,也可以用贾珉来对付象王夫人那样的对手,但是,绝不允许他挑战宝玉的地位和她自己的权威。 所以,贾珉这一次的真正对手,不是贾赦,也不是王熙凤,而是贾母。 贾母召他回去,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这第一次见面,也将是两人的正式对决。 王熙凤和贾蓉虽然蹦的欢,其实,除了可以发泄一下对于贾珉的私愤外,在这场斗争中,他们得不到什么好处。 贾母巧妙地利用他们,借势把局势发展扭转到她希望的方向上去,借此机会收服贾珉。既保住了宝玉的地位,巩固了她的权威,还得了贾珉这个赚钱机器。 贾母才是斗争的高手。 表面上看来,贾母现在是胜券在握了,但是,她低估了贾珉的能力和决心。 既然你们想玩儿,我就跟你们玩儿一把大的。 只是到时候,我不会按照你们的路子去玩儿。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我要一战奠定自己的地位,强硬地夺取自己在贾府的话语权。 贾府,必须按照我的路子走,没有商量余地! 贾珉在院子里忙完,天就要黑了。洗洗脸,于是就开始吃饭。 现在,野渡居里的人已经有了十几个,因为人多了,所以,现在吃饭就不是都在一起了。而是都打回去,各吃各的。不过,饭菜都是一样的,就连贾珉也不例外。所以,也没有谁有什么意见。 饭后,继续上课。但是,由于最近的风声,所以,学起来精神也不集中。昨天,方秀才曾经找过贾珉说过此事,但是,贾珉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态度。只是说,学什么样就算什么样吧。似乎情形很低落的样子。 贾府里发生的事情,方秀才他们也听说了。对于在他家里建学校的事情,方秀才也产生了动摇。 但是,在这一点上,贾珉的态度却是非常坚决。要求方秀才一切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并且当场拿出了五千两银票,说是用于建校的费用。 其实,现在是不缺银子的,但是,方秀才从贾珉的这个举动,看到了他的决心。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贾珉有什么具体的打算,但是,他有一种直觉,贾珉不会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 以前,贾珉曾经向方秀才透露过他的办学计划,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方秀才才死心塌地地追随贾珉。 能写出《虞美人》那样的诗词的人,能发明汉语拼音的人,能发明阿拉伯数字的人,能那么容易就被别人击败? 第0070章 疑云重重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之间,就是七月十八了,距离贾母的大寿开宴时间,只有七八天时间了。 贾府里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比较远的亲戚,已经陆续抵达贾府,贾政也告了假,开始在家张罗一些事情。 虽然他仍然是不管什么事情,但是,这个姿态,还是要做的。 就在这一天,平儿回府了。 平儿此行有两个任务,一是代表贾珉来给老太太送来3000两银子的贺礼,二是来找宝玉和贾蓉,商量着解除他们和贾珉之间的赌约的。 这两件事情,都是公开进行的。当时有许多人在场,所以,很快就传了开来。 老太太高兴地收下了银子,还当着众人的面儿,夸了贾珉几句,说他会挣钱。 跟宝玉和贾蓉谈赌注的事儿,则是当场就被两个人给拒绝了。 别说只是平儿来,就算是贾珉亲自来,他们也不会答应的。 此事传到了主子们那里之后,除了贾政叹了口气,说了句“孽畜”之外,其他人都很兴奋。只有秦可卿听了,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平儿回府的那天晚上,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和裘良共同做东,在玉华楼请宝玉和贾蓉吃酒。 席间闲谈时,就不可避免地谈起了贾珉。因为冯紫英几个现在正跟贾珉一起做生意,于是,就请宝玉和贾蓉,高抬贵手,放过贾珉,解除他们之间的赌约。 并且说,贾珉答应,只要贾府上上下下把在连升赌坊下的注都撤回来,他就按照那些钱,再给补一份儿。 因为他不想看到,府里的那么多人受损失。如果实在不撤的话,贾珉也就不念情谊了,自己也要在连升赌坊下注,买自己赢。 并且说,反正自己手里有钱,宝玉手里没钱,到时候,拿钱也把宝玉和贾蓉给吓回去了。难道他们两个还能发动全府里的人再去下注? 这个消息传回府里,自然是被解释为贾珉的虚张声势。并且宝玉和贾蓉连夜就各处走访,发动府里人继续下注。为了叫别人放心,两人还承诺,若是输了,到时候本钱就由他们两个承担。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在花厅里,又掀起了一波下注的高潮。 与此同时,野渡居的消息,也不断地传回了府里。 据说贾珉已经下令,野渡居的酒坊停了,目前正在联系卖猪的事情,只是因为价钱还没有谈妥,所以还在继续张罗中。 原来的打井生意,这几天也不接新活儿了,据说,只要把原来收了定钱的打完,这个生意就暂时停了。 至于以后怎么办,贾珉也没说,也就只好先这么放着了。 其他方面的消息,也不断地传了回来。 贾珉跟冯紫英几个人的长途运输生意,目前也暂时停了,今后怎么办,现在还没有定论。 前几天,牛继宗和柳芳、陈瑞文、马尚德的公交马车生意,已经开张了,开张几天来,生意非常火爆。 作为世交,贾府的贾琏、宝玉、和贾蓉也去祝贺。在那里还见到了贾珉。只是贾珉似乎是喝多了,摇摇晃晃的,见了几人也没说话,呆了一会儿就走了。 从大金门那里,也传出了关于贾珉的消息。虽然不是贾珉本人的,但也是跟贾珉有关的。 原来,是总在野渡居那里盘桓的方秀才,在玉华楼吃酒时,跟一帮来帝都赶考的举子们发生了冲突,差点儿打了起来。 原来,方秀才因为那些举子们质疑贾珉剽窃,引得方秀才撒了酒疯,说是八月初三那天,谁敢去野渡居看什么祥瑞,去买西瓜和苹果,就打死谁。 结果犯了众怒,举子们已经联合了一千多人,等到八月初三那天,就去野渡居,看看那些西瓜和苹果到底能卖上多少钱。 此事引起了五城兵马司的的注意,说到时候,要派兵去维护秩序。 买不买西瓜什么的,他们不管,但是,谁要想闹事儿,就要当场拿人。 此事自然是吓唬不了举子们,他们已经放出话来,到了那天,一定是要去的。只是去看看,又不是去闹事儿,别说是它五城兵马司,就是御林军来了,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因为贾政是工部的人,工部吴尚书已经投了帖子,到时候,要去贾府祝贺下属老母亲的大寿。因为欣赏贾府公子的才情,罗翰林、陈翰林等当朝诗词大家,也将一同前往,去跟贾珉切磋诗文。 有关连升赌坊的一些消息,也传进了府里。 有人曾经到赌坊去打听,贾珉是不是也去下注了。 关于赌客下注的事儿,属于赌坊的机密,所以,赌坊没给回答。 但是,据在赌坊做事的一个伙计说,贾珉从来就没去过赌坊。这个伙计在跟别人吃酒时,喝多了,还说他们掌柜的现在整天唉声叹气的。 因为这些下注,都是买宝玉和贾蓉赢得,几乎就没有买贾珉赢得。所以,这次赌坊可是亏大了。 跟贾珉有关的消息,每天都在贾府的各个角落里流传着。人们算是再一次见证了,这个私生子的人缘之差。 下人们议论议论,也就罢了。虽然他们很想从这个赌局中挣点儿钱,但是,一想到这个珉四爷挣了钱,还能够给下人们分红,就有些同情起来了。 不管他怎么样,这样的主子,还是知道体恤下人的,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个。 这几天,周瑞非常高兴,见到谁都笑,总还是愿意跟人说起贾珉来,有的时候,甚至连贾珉是主子的事儿都忘了,直说是贾珉报应到了。 普遍高兴的,自然是府里的主子们了。当然,除了宝玉可以肆无忌惮的表现出自己的好恶外,其他人还都是比较克制的。 但是,只要是稍微细心点儿观察,就会发现,这几日,主子们的心情似乎都好了许多。就连王熙凤这个一向对下人严苛的烈货,都和气了许多。 王夫人平时总是板着脸的,但是,现在见了人,脸上也有了笑容。 邢夫人平时是不怎么跟下人说话的,现在见了下人,也会说上几句体恤话。 贾蓉则是见到人就打招呼,走路都带着风。有时会不经意地提起来,过几天,就有人给他牵马了。 有人问,谁给你牵马啊? 贾蓉就会笑笑,然后说:你懂的。 就连给小厮的赏钱,都大方了许多,还许下了愿,说是过几天赢了钱,再多给打赏些。 就连薛姨妈,见到老祖宗的时候,都开玩笑,说到底是老祖宗福气大,过个大寿,都能给府里上上下下带来财运。原来这是天上的老寿星和财神爷,给老祖宗添福增寿呢。 老祖宗大寿带来的喜气和即将赢钱的期待,让府里的下人们,都是喜气洋洋的。 但是,宝珠和瑞珠,是个例外。 这几日,他们总是在府里各处走着,一听到关于珉四爷的消息,就急急忙忙回来向他们的蓉大奶奶禀报。 现在,他们很为自己的主子担心,害怕蓉大奶奶会想不开。 据她们所知,整个府里,就只有自己的主子,花了2000两银子,买珉四爷赢。 虽然心里总是替主子着急,但是,这事儿还不敢跟别人说,只能偷偷地憋在心里。 一旦叫别人知道蓉大奶奶买了珉四爷赢,怕是府里的唾沫就要把主子给淹死呢。 让他们有些生气的是,她们都要为大奶奶担心死了,可是,这位主子,却像没事人似的。似乎拿出去的那2000两银子,根本就不是她的似的。 要说秦可卿一点儿也不担心,那是假的。 每当听到听到关于珉四叔的说法时,她都很担心。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随后她就在心里对自己说,没事儿的,珉四叔一定会没事儿的。 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主意,能叫她如此相信珉四叔。 “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以后也不用去打听了。” 宝珠和瑞珠虽然疑惑,见主子如此,也不好说什么,安慰了两句,也就下去了。 “两个小蹄子,还来安慰我,我又怕什么呢?珉四叔是什么人,哪里会吃亏,该安慰的,倒是那些人呢。” 秦可卿心里说着,又坐到镜子跟前,看着自己的脸。 这几天,珉四叔就要回来了,倒时候,可是要好好地打扮一下呢,要是叫珉四叔看见我邋遢的样子,可就不好了。 这几天,宝钗的心情不太好。她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这个错误,就是叫哥哥去买珉四哥赢。 首先,是哥哥的嘴不严,遇到了宝玉,竟然把这件事儿,直接就跟宝玉说了。 也幸亏只是宝玉知道了,现在才没有传了出去,这要是换了别人,兴许早就传遍了府里呢。 别人都买宝玉赢,我偏偏买珉四哥赢,这事儿要是叫姨妈和老太太知道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弄不好,就把我归到珉四哥那伙儿里去了。 虽然现在宝玉没说,但是,宝玉向来是个嘴快的,还得想个什么法子,叫他将来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为好。 也幸亏宝玉给拦了一下,才没买成。否则,这1000两,也是打了水漂了。 原来,还以为珉四哥会是个有办法的,如今看来,倒是把他给高看了。这几日传来的消息,尽是对他不利的,看来,珉四哥这次是翻不了身了。 宝钗从衣袖里掏出那首《望江南》,又看了一遍,叹息一声,锁进了柜子里。 唉,倒是可惜了珉四哥这个人了。 第0071章 贾珉失踪 就在府里和城里关于贾珉的消息满天飞的时候,贾珉却是没什么反应。有人到了野渡居去探听,结果发现,那里的人也不知道贾珉哪里去了。 贾珉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于是就有人怀疑,他是不是看到事情不妙,自己跑回乡下去了。 宝玉听说了此事,不禁就有些发火。如果贾珉真的就此溜了,他想羞辱贾珉的目的,可就落空了。 贾蓉也是同样的心思,于是,两人就打发小厮和长随,城里城外到处找贾珉。 贾蔷是贾蓉的铁杆儿,没事儿时,贾蓉就带着他去吃酒、耍钱、狎妓、听戏。所以,也加入了寻找贾珉的行列。 已经是晚上戌时了,贾蔷从赌坊里出来,正走在宁荣街上,身后一辆马车过来。正想避让,车却停住了。 还没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贾蔷就失去了知觉 等到他醒过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在一个破庙里。 城隍像下面的案桌上,点着一支蜡烛,微弱的火苗在外面微风的吹拂下,不时地忽闪着。摇曳的烛光,映照在墙上,现出了一个身影。 “你是谁?” 旁边过来一个身影。 “珉老四,什么会是你?你想干什么?把我弄这里干什么?” 贾珉慢慢地在贾蔷跟前坐下,突然出手,在贾蔷脸上左右开弓,连续打了十几下。 “听说你在到处找我,是吗?” “我……。“ 没等贾蔷说话,贾珉又是左右开弓,跟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这就是审讯的技巧,你想说的时候,我偏偏不让你说。目的,就是要首先在心理上,把对方的防线给摧毁。 “现在,你有三条路,第一,去死。第二,我问什么,你说什么,有一点谎话,就要你的狗命。第三,把你送官。” “你为什么……,” 啪啪啪,又是一阵嘴巴。 “你给我记住了,我问什么,你才能回答,我不问,你就给我闭嘴,听明白了?” 贾蔷这回乖了,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贾珉从怀里掏出纸笔和砚台,放到了贾蔷跟前。 “把你和蓉哥儿、凤姐如何谋害贾天祥的事儿,一五一十地给我写出来,。写好了,就留你一条命。写不好,哼哼,你就活不到天亮。” 贾天祥,就是贾瑞了。 “我没……。” 贾蔷刚想否认,脸上就又挨了巴掌,突然,贾珉的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贾蔷立刻就感到憋闷起来。 “别跟我说你没干。头一遭,你们把他关在后院的过道里一宿。第二遭,叫他在在房后小过道的空屋子里。贾蓉假扮凤姐儿,引诱贾瑞上当,然后你进去捉奸。” “你说那边凤姐告诉了太太,正要捉拿贾天祥呢,叫他写下了欠银五十两的契文,还说是赌钱输的,贾蓉也逼着贾天祥写下了一张五十两的。还用我多说吗?” “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是在敲诈勒索,是在谋财害命?虽然贾天祥想调戏凤姐,但是,凤姐可以拒绝,要不就告到太太和老太太那里去。实在不行,还能报官。” “但是,你们私设陷阱,借机敲诈族人。贾天祥虽然有错,但是,罪不至死。你们叫他在那大石矶等着,却用粪尿浇他,他被冻了一宿,从此一病不起,就此丧命,不是谋财杀人,又是什么?” 贾珉见贾蔷已经开始翻白眼儿了,放开了手。贾蔷立刻大口地喘了起来。 “你是怎么会知道的?” “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连这句话都不知道了吗?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如何会找上你?” “这事儿不怪我啊,都是凤姐儿和蓉兄弟的主意。” “我自然知道是他们两个的主意。只是有一样,是你不知道的。若是此事交了官,你道会如何?” “蓉哥儿是捐了功名的,凤姐是有诰命的。他们两个固然是跑不了的,但也不过是蓉哥儿流放,凤姐充官。只有你这个没有功名的,倒是要砍头的。” 贾蔷的身子,开始哆嗦起来。 以前,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情还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现在经贾珉一说,还真就是那么回事儿,不禁胆寒起来。 见贾珉把那么多细节都说了出来,就以为事情已经叫贾珉全都知道了,一心只想求贾珉饶命,那里还会有抵赖之心。 于是,贾珉问什么,贾蔷就写什么。 贾蔷是条小鱼,贾珉的主要目标,自然是不在他身上,话题主要往王熙凤和贾蓉身上引。 那贾蔷对府里的事情,都是了解的,现在也看明白了,贾珉的目标是贾蓉和凤姐儿。为了推脱责任,自是把什么坏事儿都往贾蓉和王熙凤的身上推。他自己倒成了个被逼无奈的了。 写完了供状,贾珉又拿出了印泥。 自从贾珉进了府里,贾蔷就知道了贾珉的手段,平时就比较忌惮贾珉。所以,也总还是躲着贾珉、尽量不去招惹他。 只是这一次,府里上上下下都把贾珉当做了公敌,以为贾珉此次定然是逃不过去了,所以,贾蓉一找,就跟着凑起热闹来。 此时见贾珉什么事情都知道了,连笔墨纸砚和印泥都事先准备好了,知道是再也逃不过去了,就就乖乖地画了押。 “好,这一件事情,就到这里,现在开始第二件。” 什么?还有第二件?有完没完啊? 贾蔷虽然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是不敢说的。 “这第二件,就是蓉哥儿和凤姐两人的苟且之事了,你别跟我说不知道,连焦大都知道了,你还会不知道?” “这个,我实在是不知道啊?” 我倒是听说过他们的事儿,平时见了他俩神情,也是跟别人不一样的。但是,确实是没亲眼所见啊? “哦,既然你不知道,我也就不问了,现在就送你到衙门去。” “别别别……,珉四叔,我我我……。” “你到底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 “既然知道,那就写下来吧。” “怎么写?” “哦,怎么写,我也不知道,叫衙门里的差役教教你吧。” “珉四叔,不要,不要。” “你会写了?” “会了,会了。” “既然是会了,那就写吧,详细点儿。何时,何地,多少回,都仔仔细细地写下来。” 贾蓉虽然跟贾蔷要好,但是,做这种事情,也是不会叫贾蔷在一边儿看着的。但是,现在哪里由得了贾蔷,于是,就开始胡乱地编写起来。 贾珉也知道他是胡编乱造,也不去说他,只是由着贾蔷胡乱地写去。 其实,这等丑事,本来就是不需要那么多细节的,也不用什么证据,人们关心的是,只要有这件事儿就行了。这一样的杀伤力,就足够了。 关于凤姐跟贾蓉的事儿,其实府里也是有别人知道的,大概也就还瞒着贾琏、王夫人和老太太这些高层了。 就连焦大都敢公开地骂大街,别人难道还会不知道?不过是没有人敢揭开这一层纱布而已。 但是,此事一旦公开,那事情就严重了。不仅凤姐和贾蓉身败名裂,就连老太太和王夫人、贾政、贾赦等,都不能再沉默了。 他们必须给出个态度来。 其结果,也是注定的,贾蓉自然是要严惩的,贾琏自然是要休妻的。即使王熙凤背靠王家,也逃不了这个结局。 否则的话,贾府是丢不起这个体面的。即使是王家,也只得默默地吞下这个苦果。 贾蔷写完,贾珉看了一遍,叫贾蔷画了押,于是收了起来。 “这两件事就算是完了,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怎么还有啊?有完没完了? “珉四叔尽管吩咐。” 唉,那两件都做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只要他饶了我性命,莫说是两件,便是十件,也得去做啊。 “这一件,我也不为难你。只是叫你以后在府里、府外的,见到些什么,听到些什么,都记下来。何时我若是问你,告诉我就行了。” “珉四叔放心,这个是一定的。” 这不就是给他当探子吗? 这边儿处理完了,两人就上了马车。贾珉赶车,贾蔷坐在车上。 “蔷哥儿,你现在是不是很想一个闷棍打死我啊?” 话说这贾蔷被逼的写下了那些东西,心里自然是不甘的。 他知道,贾珉要这些东西,定是拿去对付琏二奶奶和蓉哥儿的。自己这么一供出来,固然是暂时保住了自己,但是,今后的麻烦,就要接踵而来。 他虽然也是贾家的人,但是,却不是荣宁两府的直系。今后,贾蓉和王熙凤要是想对付他,还是容易的。 即便他们两人不敢对他怎么样,但是,在太太和老太太那里,也是成了坏事儿的人,今后必是不招待见了。 所以,虽然现在贾珉暂时放过了他,还是在心里对贾珉恨之入骨的。 他确实很想杀了贾珉,只是担心自己没那个能力。若是杀他不成,反倒被他杀了,倒是可能的。 “珉四叔说笑了,侄儿不敢。” “哼,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儿,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侄儿孝敬珉四叔还来不及呢,那里会有那些忤逆的想法。” “这回写下了供词,在凤姐和蓉哥儿那儿,你是混不下去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侄儿也正愁着呢,这不正想跟着珉四叔呢,就怕珉四叔不收我。 府里没一个待见你的,打死我也不会跟着你混的。 “嗯,蔷哥儿还算是有点眼力见儿,以后就跟着我吧,包你挣大钱。诺,这个拿去吧。” 什么?银子,这么多,足有100多两吧?哼,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我才不要呢。 心里如此想着,贾蔷却是把银子揣进了怀里。 跟着他混,没准儿还真是一条路呢。 第0056章 妙玉的心 这首词,其实也是贾珉心境的写照。 一个人来到了这个世界,立刻就陷入了贾府的宅斗之中,从来就没有消停过。贾府里这几日稍微安静了些,牛继宗那边儿,又起了幺蛾子。 将来还会不会卷入到别的纷争中去呢?恐怕也是难免的。 自己这一路走来,看似所向披靡,其实却是孤军奋战。穿越而来的身份,将是一个永远隐藏在心里的秘密。 许多时候,秘密不能跟人分享,反而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自己做生意,急着帮助秦可卿,时常想起妙玉,又惦记着宝钗,跟沈冰衣相拥而眠,未尝就不是自己孤独,想从她们那里寻求慰籍的表现。 一时间,贾珉的心,又有了苍凉之感。 轻轻地,身后传来几声啜泣,不用回头都知道,这是妙玉感同身受,触景伤情了。 贾珉回头,就见妙玉正盯着那首词,痴痴地看着,脸上已有几滴清泪,在窗外光线的照射下,泛着晶莹的光亮。 唉,又写哭了一个。这撩妹神器,杀伤力还真不是一般地大啊。 只是不知道,将来给可卿和宝钗写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若是将来写一首,哭一首,弄得她们整天悲悲戚戚的,倒还不如不写了。 贾珉坐下,想喝茶,却见自己的茶杯在妙玉手里,不时地举起来,递到嘴边喝一口。 这一下,可是叫贾珉大吃一惊。 这妙玉本是个有洁癖的。刘姥姥用她的茶杯喝茶,就要把茶杯给摔了。贾母等人在他的屋子里呆了一会儿,宝玉还得叫人给她洗地。 如今却把自己的茶杯拿过去喝茶,想来也是入情太深,一时之间忘了。 或许是另一种可能?是对我爱之深切,故意用这种方式跟我亲近?不会这么快吧? 见贾珉看着自己,妙玉突然明白过来,脸上立刻就红了一片,涌上无限娇羞。 “你这人,为何把茶杯放在这里?害的我……。” 竟是有些羞恼,就要把茶杯摔出去。 贾珉一把抓住那只玉手,把茶杯接了下来。 “倒是怪我了,只是茶杯无罪,不该承受粉身碎骨的命运。再说了,摔碎了,这一套终究是不全了,很贵重的。” 贾珉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妙玉又要去拿,又被贾珉抓住了手。 妙玉羞急,拼命挣脱,这才不拿那茶杯了。眼睛里却是几乎流出泪来。 “你这狂徒,为何轻薄于我?” 我怎么轻薄你了,你家的东西,我不让你摔,就轻薄你了?哦,明白了,原来是男女授受不亲的逻辑在作怪啊。 “在下无意轻薄,只是情急之下,手足无措。罪过,罪过,在此赔罪。” 贾珉很想说一句,“我会为你负责的。”但是,实在是害怕妙玉受不了,玩儿一些抹脖子上吊的游戏,所以就强行忍下,只是一味地赔罪。 不过是摸摸手,又不是故意的。圣人都说了,嫂溺则援之以手。何况还是不让你摔自家的东西呢。 再说了,就用我的杯子喝喝茶,又是多大的事儿?宝玉摔玉玩儿,你就摔茶杯玩儿,怎么就不学个好,将来这可是咱家的东西啊,我在外面拼死拼活地挣,你在家里摔,不能这么败家的。 唉,真是个操蛋的世界。 妙玉虽然不抢杯子了,却也不说话了,一时间,竟陷入了尴尬的气氛中。 “这首词写的如何?” 不能这么尴尬,得转移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 “唉!倒也是一种悲愁。” 妙玉幽幽说道。 “只是有感而发。” “四爷似乎心中郁闷,我看那一首《虞美人》和《子夜歌》,也是同样的悲愁。倒是要想开些呢。” 妙玉这一说,贾珉就有些心惊、好一个敏感细腻的女子,竟然把三首词联系到一起看了。 唉,倒也是难怪。在红楼众美中,若论才情,大概也就黛玉可以跟她有的一比了。 两人的身世,倒也有些相似。只是她比黛玉还要更为凄惨些。 妙玉在红楼中的结局,也是最为凄惨了。最后是叫人劫掠去了。有说是卖给海盗了,有说是卖给烟花柳巷了,还有的说是卖给富商做小妾了。 不管是哪个结局,妙玉都是不从,最后一死了之。 如此绝代佳人,竟然以如此方式香消玉殒,实在是可怜可叹。 不过,既然是让自己遇上了,就要改变她的命运,给她一个好的归宿。 “想起身世,有时不免感伤。想必你也感同身受。若是以后有何不测或为难之事,就请尽快告知于我,必定竭尽全力,在所不辞。 贾珉觉得,自己应该给妙玉一个承诺。 “如此就先谢谢四爷了。” 妙玉没有直接拒绝,站起来,走到窗户前,向外望去。 贾珉不指望她回答更多,只是要她在遭遇不测时,想到向自己求援,就行了。 在贾府败亡时,贾府中人连自己都自顾不暇,如何还能顾得上妙玉?况且还有贾环这样的内奸呢。 茶喝了,词也写完了,就不宜在这里呆的久了。外界影响不好不说,对于妙玉来说,也是个压力。今天两人的关系已经大大地近了一步,妙玉还需要时间来消化。 妙玉跟秦可卿不一样。 秦可卿从小是个孤儿,是秦业抱养的。后来进入贾府,也是经过历练的。 在宁国府的地位,其实跟王熙凤在荣国府的地位差不多。作为宁国府的长房媳妇,秦可卿将来是很可能接掌宁国府的家政的。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两人才成为闺蜜的。否则,以王熙凤那眼高于顶,在府里没有一个知心人的做派,如何会跟秦可卿交往? 所以,秦可卿表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际上是个内心坚强的人。 那天晚上贾珉跟她有了亲密关系,秦可卿比较容易就接受了。但是,这套做法,要是放在妙玉身上,肯定就不灵了。 妙玉属于飘零之人,表面上高冷,实际上内心极为脆弱。在感情上,也必将是个慢热型的。今天抓了她的手,没去抹脖子上吊,就已经很不错了。若是得寸进尺,恐怕就要起反作用了。 “打井有宁儿在此,尽可应付。我还有些俗事,就先走一步,告辞了。” “四爷且慢。” 妙玉叫住了贾珉。 “倒是还有一件事情,上次蓉大奶奶来闲聊,说起要给他父亲家也打一口井的,如是四爷得空,不妨相帮一下。” 哈哈哈,有空,有空,可卿大美人有事儿,我怎么能没空儿呢?没空也得有空儿啊。 那老丈人秦业有病,秦钟在族学里,如果要去打井,必是可卿回家张罗。 这是在给我信号啊,可卿想我了,想要跟我见面啊,天上下刀子,也要去啊。 贾珉心里狂喜,不过,表面上还的装得一本正经。 “此事不难,都是家里人,自然要帮忙的。你给秦氏带个话儿,方便的时候告知一声,我便前去。” 只要可卿方便,我可是什么时候都方便的。 刚要走,贾珉又退了回来。 走到桌前,拿起自己那个茶碗,又放下。 “这个,可不许再摔了。下次再来,就请用这个给我沏茶。” 妙玉立刻变得满脸通红,又有些羞恼,到底还是点点头。 贾珉见她答应,强作镇静地出了铁槛寺。骑在马上,可就心花怒放了。 妙玉如果把杯子留下,就证明了她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了跟自己的亲密关系。 告诉她留下杯子。自己下次来再用,就是给下次来找到了借口。 留下了这个杯子,自己就成功地把形象烙在了她心里。这个杯子,就将成了两人之间的一个秘密。这种亲密的关系,就将生长发芽了。 望着贾珉离去的背影,妙玉一时之间陷入了恍惚之中。她的心比较乱,想静一下。 于是重新坐了回去。拿出那首《相见欢》,又打开柜子,把以前抄的《子夜歌》和《虞美人》拿出来,放在一起,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都是些悲愁之作,珉四爷看来心里也是苦着呢。想他那样的出身,倒是跟我有些相像,只是他似乎比我还难呢。别人都知他是个赚钱的,岂不知他也有难处。 倒是宝玉,是个整天快活的人。 四爷既是许下了诺言,就必是个讲信用的。如此,以后倒是有个依靠呢。想这府中之人,除了老太太,倒是找不出个知心的,若是有什么事情,珉四爷必是会帮着出头的。 妙玉心里想着,就觉得有一股暖流慢慢在心里流淌,莫名其妙地,脸也觉得有些发烫。贾珉的身影,就在眼前晃动。一想起贾珉从棺材里出来那天的情形,就忍不住想笑。 伸出手摸摸,那里正是刚才贾珉摸过的地方,于是就有些羞恼。 真是胆大哟,竟敢如此无礼,这次就算了,若是再有下次,定将你那晚浑身臭味的糗事给你张扬出去,看你以后如何做人? 想着,心里觉得有些甜甜的。把贾珉那个茶碗拿起,往里面倒了茶,一边喝着,一边细细品味那几首词。 末了,把那个茶碗洗干净,用一块黄布包了,放进柜子里。出门叫来丫鬟和嬷嬷,吩咐去给东府里的蓉大奶奶送信儿,然后身轻如燕地向后院走去。 丫鬟和嬷嬷见妙玉有些异常,心里就嘀咕开了:往日都是不苟言笑的,怎么今日倒是笑容满面了? 第0072章 仵作的供词 贾珉把贾蔷送到了宁荣街,然后就到了他常去的那家悦来客栈。 在这里住了一晚后,第二天早上城门一开,就奔通州去了。在中午的时候,打听到了王仵作的住处。 这个王仵作,就是当初周瑞给贾珉下毒时,前来验尸的那个仵作。 这是一套帝都典型的四合院。三间正房,左右两边还有几间厢房。门口有一间耳房。门外的前方,有一个小小的水塘。 按照风水的说法,这个水塘就是朱雀方的水了。 从规模上来看,这座院落,在当地至少也算得上是中等人家了。 一个仵作能够混到这个水平,还是叫贾珉有些意外的。 木质大门紧闭着,贾珉使劲儿敲了敲门,没一会儿,一个四十来岁的人来开门了。‘ 贾珉一眼就认出,当初就是这个人去验尸的。 起初王仵作没认出来贾珉,等到他认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贾珉推开他,强行进了院子。 “王仵作的房子不错,可否进去一叙?” 贾珉说着,就往里面走。 “你是何人,为何到了这里?” “王仵作不会这么健忘吧,我们可是老相识了。” “我不认识你,还请说明来意,否则,我就报官了。” “好啊,求之不得。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怎么伙同他人图财害命的。” “小哥不要血口喷人。你……,” 没等王仵作说完,贾珉飞起一脚,就把仵作踢翻在地。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还跟我装傻。你跟贾琏、周瑞干的好事,这么快就忘了?你们都没想到,我会活过来吧?” “分明是在我的茶水里放了砒霜,你却瞪着眼睛说是暴病身亡,快快招来,他们给了你多少银子?” “没、没、没给我银子。”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贾珉把仵作拎进屋内,在进门的屋角处,有一根绳子,拿起来,打了个扣,就套在仵作的脖子上。 “那一日,我还没咽气,就把我装进棺材了,当时,你可是在场的。现在,我就带你去见官,到时候,你跟县太爷去分辨吧。” 说着,贾珉就拉着仵作往外走。仵作则是双手抱住门框,不愿意挪窝儿。 “怎么,你怕了?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跟我去见官,二是把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给我交代了,或许我会放你一马。你自己选一条吧?” 仵作寻思了半天,终于长叹了一口气。 “即是如此,我就都跟你说了吧。到时候,你可要放过我。” “好,一言为定。” 贾珉放开了仵作,两人进到里屋,贾珉提问并记录,仵作回答。 在审讯中,话题的设置,其实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这代表了审讯的方向。贾珉的提问,自然都是围绕着周瑞和贾琏有意谋杀他的方向进行的。 尤其是强调了他们勾结仵作,捏造暴病身亡,并且花钱买通仵作出假证的事实。 贾珉之所以敢对仵作如此用强,是因为他抓住了仵作的一个致命弱点——没有报官。 按照《大德律》的规定,凡是中毒的案件,必须要报官的。也就说,中毒案件,已经是刑事案了,不能私了,必须走司法程序了。 明明是一个砒霜中毒案,却被仵作给验成了病亡事件,很明显,就是他接受了好处。这就是仵作不敢去见官的原因。 审问完毕,贾珉把仵作的供词又抄了一份,仵作画了押,贾珉就走了。 在城门关上前,贾珉回到了城里。把马送到悦来客栈,然后出门。 走到市场的时候,遇到了牛继宗他们的一辆公交马车,贾珉就上了车。一边坐车,一边跟车老板聊了起来。 “你这个公交马车,可是个新鲜玩意儿,这银子可都是叫你们给赚去了。” “这位爷,实不相瞒,哪里挣到什么钱了?你没看见,这车上就你一个人吗?” “这倒也是,怎么了?没人愿意坐?” “愿意倒是愿意,就是太贵了,人家一打听价钱,扭头就走。谁家有多少钱,天天出门坐马车?” “那家里有车马的,不用坐咱们这车。没车没马的,本就是没钱的,谁还会花十文钱做车,紧走几步也就到了。十文钱,能买一堆菜呢,够一家吃上好几天了。” “前几日我也是进了城的,看见你们这生意火的很,怎么这几日就冷落了呢?” “那是刚开张,都图个新鲜。天长日久的,谁还天天花那个冤枉钱?要说这东西,倒是个好东西,只是这车脚钱,却不是能承受得起的。” “照你这么说,这生意怕是难以长久了?” “依我看,是长久不了。跟我一块儿来的伙计,已经走了四五个了。这趟线儿,原来是八台车,从昨儿个起,就减去四台了。怕是东家们,也是坚持不住了。这人吃马喂的,都是活物,那一天不得往里面填银子?” 这个状况,其实早就在贾珉的预料之中,所以,对于牛继宗和柳芳把他给排挤出来,一直就采取安之若素的冷眼旁观态度。 以他们的头脑,目前是解不开这个死局的。最后的结局只有两个,一是支持不下去了,关门倒闭。二是有人来接盘。 但是,以目前这种经营状况,没有人会看好公交马车的前景的。除了贾珉,没有人会往这个火坑里跳。 不过,不论是哪种结局,赔钱都是注定的了。 其实,牛继宗和柳芳等人,在这个项目上,还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 开业那天,可谓盛况空前。不仅一些著名商家去那里祝贺,就是官员们,也来了不少。 宛平县,大兴县,通州,昌平州,顺天府的官员,五城兵马司等衙门,就连从二品的九门提督都前来捧场。 但是,来人再多,也只是一时热闹。天长日久,谁也不能自己掏钱来给你补这个窟窿。 这个项目要是失败了,不仅仅是经济上的损失,在体面上,也是个巨大的损失。 据说当今圣上听说了此事后,也非常高兴。现在匆匆就下马了,在皇上那里,也是留不下什么好感的。 公交马车这个项目,虽然也是私人投资的,但是,它跟其他的私人投资的商业项目,有一个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的公共属性。 所以,虽然不是官办的项目,但是,各个衙门的官员们,都对此非常上心。在很大程度上,这已经成了官员们的一个政绩工程,形象工程。所以,就层层上报,最后惊动了皇上。 一旦这个项目失败,官员们是很没有面子的。如果皇上看谁不顺眼,想要收拾谁,给他安个欺君之最,都是现成的。 所以,牛继宗即使坚持不住了,想要停摆都不容易。或者咬牙硬挺着,不断地往里面烧钱,或者强行停业。 如果是后一种,恐怕连那些官员们,都得叫他给得罪了。虽然他也是勋贵之家出身,但是信誉却破产了。有了这个不良记录,今后的仕途之路,也变得扑朔迷离了。 在大金门路口,贾珉下了车,裘良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今晚上,贾珉做东,请裘良吃酒,一是上次裘良请了他们,今天回请裘良。二是距离西瓜上市只有三天时间了,他要在那天请裘良带人去维护秩序。 事先,必须制定出一个详细的安保方案出来。 就在两人准备往胡同里面走的时候,一阵惊天动地的马蹄声传来,不用看,就知道,这是一个马队过来了。 果然,就见一队白马冲了过来,足有一百来匹。比较扎眼的是那些马,都是白马,没有一匹是其他颜色的。 马上的骑士,也是统一的褐色衣装。各个露出一股彪悍之气。 只有中间的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身穿白衣,在众骑的簇拥下,坐在一辆华丽的四马四轮马车上,显得与众不同。 马队跑得很快,根本就不管街上的车辆和行人。路旁一个卖鸡鸭的小贩,躲之不及,鸡鸭被惊得四处乱飞。 有两个鸭子慌不择路,跑到了路上,转眼之间,就被马蹄踏死。 靠,这不是在闹市区飙车吗?什么人这么牛?难道他老爹也很牛? 贾珉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也曾经见到一些军队,但是,给他的印象,是这些军队的军纪都比较涣散,军容不整,装备也差,明显是训练不足。更没有那种经过战争洗礼的杀气。 但是,这支队伍,却与那些军队有着明显的不同。不仅军容整齐,还有着一股彪悍之气。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 “这是何人,如此嚣张?” 贾珉对这支军队产生了兴趣。 “还能是谁,不就是东平王家的世子么。” 裘良的声音透着不满。看来,他对这个世子不是太感冒。 “这队随从很威风啊。” “他们那几家都这样。有事没事儿,就愿意到帝都来显摆显摆。” 他们那几家?哪几家?似乎话里有话啊。 虽然现在跟裘良已经有了些交往,但是,毕竟交情还不是太深,贾珉也就不问了。问多了,引起裘良的警觉,就不太好了。 到了美月楼,两人一边喝酒,一边研究着派兵到野渡居维护秩序的事儿。 裘良虽然在听着,心里却在寻思着:这个家伙,心可是够大的,贾府那边现在就等着他出丑呢,竟然还有心思琢磨这事儿。你还真的以为那西瓜能卖上五千两银子啊。 第0057章 又见可卿 贾珉从铁槛寺出来,一路上就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满脑子都是妙玉和可卿的身影,身上就有些燥热起来。 于是就想去美月楼去找沈冰衣。走了一阵,又觉得似乎对不起妙玉和可卿,又拨马向野渡居方向走去。 快到城门了,才想起还有事情要办。于是回头,找了一家馆子,要了两个菜,一壶酒,开始吃饭。 酒是胡家酒坊的,一喝,就知道是高度酒。与以往的米酒不一样。只是度数还是没那么高,想必是搀了水的。 胡家酒坊生意刚刚开张,估计不会就这么砸自己的牌子,应该就是店家干的了。如此下去,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儿。 贾珉心里决定,什么时候,得跟胡一道建议一下,搞一搞市场监察,对于掺假使杂的商家,或者断货,或者处罚。否则,时间久了,定把胡家酒坊的牌子给砸了。 吃过饭,贾珉来到了水源街,也就是他上次找书手做假字幅的地方。 还是那座破房子,还是那个人,贾珉又跟他见面了。 这一次,不是做假的,而是刻字的。 贾珉给他写了些字,告诉他把这些字用桐油布给刻下来。又告诉了数量,定于十天之后来取货。然后交了3两银子的定钱,回到了野渡居。 现在,野渡居的各个事项,贾珉已经基本上不直接插手了。南儿的到造酒,宁儿的打井,焦利的建房,吴红梅的养猪,风花的灵芝管理,方秀才和其他秀才、童生的汉语拼音教材,字典的编撰,都各自有序地进行着。 晚上的培训,现在已经交给了方秀才上课,贾珉偶尔去给上一下心算课。现在,把口诀已经都教给他们了,不过就是个熟练过程了。 贾珉要做的,不过是经常检查一些口诀什么的。比如“个位是几弯回几,弯指左边是百位。弯指读0为十位。弯指后边为个位”云云。 起初,方秀才他们对这个心算术很不以为然,根本就不相信,用心算会这么快。姜童生是会算盘的,于是,贾珉就组织了一场比赛。事实是最好的证明,见风花一个小丫鬟都算的比他又快又准,这才服了气。 于是,这帮人也开始学起了心算术。有了这些人,贾珉列了目录,干脆把心算术教材编写的事儿,也交给了他们。 学习阿拉伯数字,也经历了相似的历程,现在,已经不要贾珉操多少心了。 每隔两三天,各个摊子会向贾珉汇报一次自己项目的进展情况,贾珉做出一些指示后,剩下的日常事务,就都推给了平儿去管。 平儿原本跟着王熙凤,就有些管家常识。现在又学习了识字和算数,加上她是到野渡居来的第一批人,对于这里开展的所有项目的流程都很熟悉,她得了贾珉信任,又是个上心的,所以,一应事务管起来,倒也井井有条。 冯紫英几人在几条线路上考察了三天,根据贾珉列的条款,把各个项目考察的基本清楚了。 此前,牛继宗他们已经在衙门里备案了,所以,等到冯紫英去备案时,有了先例可循,就很顺利。 于是就开始张罗买马、定制车辆、招聘车老板儿等一应事物。贾珉照例是只管原则,把具体的跑腿事物都交给他们去做。 刚到野渡居的时候,贾珉曾经给平儿买来了不少彩线,叫她打绺子。 起初平儿很抗拒,一直就顶着没办。后来见打井,造酒,养猪都成功了,贾珉也兑现了自己当初的承诺,就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悄悄地捡了起来。 她知道,四爷叫她这么做,一定是有道理的。至于到底有什么用处,将来就知道了。自己其实不用去操心的。 方秀才娘子封三娘闲来无事,就时常跟平儿一起打绺子。时间一长,竟然发现,原来这封三娘竟然是个高手,水平比平儿还高,于是,打绺子的事儿,就交给了封三娘来负责。一来二去,现在已经有了二十多种花样了。 所谓的绺子,其实就是后世的中国结。只是现在的绺子都比较小,应用范围也很狭窄,基本上只限于一些个人的随身小物件儿,挂着当装饰用的。 贾珉的开发思路,则是在造型上多样化,在体量上大型化,是把绺子作为一种喜庆用品来开发的。 在开发花色的同时,贾珉还叫封三娘和平儿在编织工艺上,进行标准化,这样,编织的效率,就会大大地提高了。 工艺标准化之后,还要编出教材来。为今后做准备。 平儿和封三娘私下里不免猜测,编教材做什么,也想过一些可能,但是,终究是摸不准贾珉的思路,贾珉既不说,她们也不好问。所以,始终也就没弄明白,自己干的事情,将来到底会有多大的用处。 昨天,秦可卿打发贾蓉的小厮寿儿来传话,说要给自己的父亲家打井,并送来了6两银子的打井钱。贾珉说明天就去给打,于是,今天一大早就出发,来到野渡居给打井。 两个力工已经开始挖坑了,宁儿在旁边监工,贾珉就在屋里跟秦业聊天儿。 秦业的病是老病了,虽然不至于死,但是也得经常卧床休息。家里有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一天做饭熬药地伺候着。 秦业的正屋都是中药味儿,于是,秦可卿就引着贾珉来到一处厢房。这里收拾的很干净,以前就是秦可卿的闺房。一些旧时的物品,还在这里放着。 现在是夏天正热的时候,门窗都开着。虽然是在屋子里,倒也还是有些闷热。 两人就坐在闺房外面的小客厅里。 秦可卿的丫鬟宝珠来给倒了茶,就退了出去,到打井那里去看热闹。屋子里就剩下了贾珉和可卿两人。 对于宝珠知趣儿地及时退出,贾珉有些奇怪。不知道是秦可卿事先吩咐了,还是宝珠发现了什么。 其实,这是贾珉多心了。秦可卿事先没吩咐过。 但是,作为秦可卿最为心腹的丫鬟,从贾珍突然受伤,到此后秦可卿经常打发她去了解贾珉的消息,其实宝珠已经隐隐约约地感到了两人之间有着某种暗中的关系。 作为一个大家族里的丫鬟,这种敏锐性,还是有的。 自从那天晚上在土地庙一见之后,。现在还是两人的第一见面。 秦可卿在对面坐着,也不说话,脸上飞着一抹红,笑吟吟的。时而抬头瞟上贾珉一眼,就又把视线转向窗外。 这些天以来,其实她是很想见到贾珉的,似乎心里有无数的话儿要说,可是,如今见了面,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只是那心里,却是有些乱乱的,慌慌的。想听听贾珉说话,却又怕他说出什么荒唐的话来。到时候,自己不好做人哩。 “珍大哥可还好?” 还是贾珉先开口了。 “还在张太医那里养着呢,快要回来了。” “蓉哥儿做些什么?” 关于贾珍的话,不宜多说,彼此心中都有数,也就行了。 “他又能干些什么,不过是吃酒胡玩儿而已。比不得珉四叔,尽做些大事。上次交回那1万两银子,可是给珉四叔长脸呢。” 声音糯糯的,听得贾珉心里美滋滋的。 “也是没办法,大老爷步步紧逼。” “依奴家看,珉四叔的办法多得很呢,倒是大老爷现在没办法了,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说着,就向贾珉调皮地一笑,轻轻地吐了一下小舌头,抛过一个媚眼儿,送来无限风情。 贾珉心中一荡,就有些飘飘然。 “可卿姐姐可还记得那晚我在门口说的话?” “什么话?奴家不记得了。” 说着,飞快地向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就瞪了贾珉一眼,露出嗔怒的表情。 “可要我再说一遍?” “嘘……。” 秦可卿急忙把一根芊芊玉指竖起,放到唇上。 贾珉笑笑,却不愿意放过秦可卿,于是放低了声音。 “可卿说一遍,我就不提,否则,我就大声说了。” 秦可卿又瞪了贾珉一眼,脸色越发红了,看了看外面,终于还是拗不过贾珉。 “我穿越无尽时空,就是为了在这里和你相遇。” 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不过,还是完整地说出来了。 说完,又瞪了贾珉一眼,亦嗔亦怒,美艳不可方物。 “可卿可知道,蓉哥儿跟我打赌之事?” “蓉哥儿不懂事,尽是胡闹,珉四叔不可当真。” “蓉哥儿可是当着的,他可是把所有身家都押上了,可卿希望谁赢?” 我倒是要看看你什么态度。 “珉四叔跟大老爷打赌,谁赢了?” 呵,小样儿,倒是很聪明啊。这一下,倒还是真的把我给问住了。 秦可卿露出了狡诘的微笑,有些得意的样子。 “听说珉四叔给美月楼的沈姑娘写了首《虞美人》,传遍了全城,那倒是很好的词呢。” 怎么回事儿?这是有些吃醋了吗? “可卿吃醋了?” “我才不管这些闲事儿呢。” 不管你还提这事儿? “平儿姑娘是个人品很好的,珉四叔将来有何打算?” “这个……,没什么打算,平儿是要回到琏二嫂子那里去的。” 这家伙,连平儿都给列入情敌的队伍里去了。 “珉四叔快十六了,我想长辈们也快张罗着给你成亲了。” “这倒是不急,可卿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那倒是没有,不过,奴家可是关心着呢。奴家倒是觉得有一个女子挺适合珉四叔的。” “哦?是谁?“ “宝姑娘。” 贾珉心里大吃一惊,差点儿站了起来。 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对,我跟宝钗都没见过面,不可能会有人知道我对宝钗有意思的,试探,一定是试探。 不行,不能再跟她唠下去了。这个小女子太聪明。再唠下去,我这点儿老底儿全都得叫她给套去了。 “可卿说笑了,我都不认识宝姑娘的。” 正在贾珉难堪的时候,外面喊着出水了,于是两人出去,算是给贾珉解了围。 第0073章 传达信号 贾珉和裘良一边喝酒,一边敲定了派兵卒去野渡居的事儿。 从明天开始,就派20名兵卒,吃住都在野渡居,开始负责维持秩序。每个兵卒一天一两银子的报酬。 所谓的维持秩序,主要指的是两方面的内容。 一是在卖西瓜那一天维持秩序,二是在此前的这几天里,负责看守两个果园和灵芝房。 除了贾珉和负责管理灵芝培养室的风花之外,任何人都不准靠近这些地点。 裘良见贾珉如此郑重其事,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有什么名堂,还是在故弄玄虚,也就答应了。 一方面,算是给朋友帮忙了,另一方面,也是给自己的手下们,弄到了一条捞钱的路子。 每天一两银子,外加管吃管住,手下们会打破脑袋,抢着去的。 至于裘良自己,则是坚决地拒绝了任何报酬。 不是他不喜欢钱,也不是他就有多么义气,而是他看的更远。 对于贾府如此挤兑贾珉,裘良倒也不认为有什么奇怪的。他也是大家族出身。对于这样的事情,可是说是司空见惯的。 但是,他还是对贾府感到很费解。原因,就在于贾珉是个赚钱能力非常强的人。 这个人虽然出身不正,但是,赚钱能力却是一流的的甚至是超一流的。如此人才,贾府还这样大肆排挤,实在是让人费解。 帝都的世家们,对于彼此的根底,其实都是比较了解的。别说目前的贾府,即便是放眼各大世家,哪里能够找出这样的商业天才?即使光看在钱的份儿上,都不应该对贾珉如此不公。 虽然有些为贾珉感到不公,裘良在内心里却是另一种打算。 他隐隐地希望,这次贾珉会失败。 如果贾珉失败了,今后在贾府的地位,就将一落千丈,贾珉很可能就会跟贾府决裂。如果这样的话,裘良的机会就来了。 他将在第一时间内,跟贾珉交好,把贾珉拉到自己这一边来。 这样的商业天才,到哪里找去?简直就是贾府特意给自己准备好的大礼啊。 两人吃过酒,裘良告辞离去,贾珉则来到了沈冰衣这里。 丫鬟双喜奉了茶就出去了,屋里就剩下了两人。 “那件事情可是办妥了?” 贾珉一边洗漱,一边问道。 “已经安排妥当,一共是三个人,奉天的孙秀才,宛平的张秀才和国子监的鲁贡生。银子已经给了一半,剩下的,事成之后再给。” “你看这几人如何?” “我看还可靠,我又通过别人打听了一下,这几人人品尚好,也都有些威望。” “嗯,有了这两样,大事可成矣。” “那西瓜和灵芝的事,四爷真能做得到?奴家可是很为此担心呢,整天心里慌慌的。” “自然是做得到的,我做事你还不放心?” “奴家自然知道四爷是有本事的,只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所以才放心不下。就是这里的姐妹们,也都张罗着,到时候要去看看热闹呢。” “好啊,你就鼓动一下,到了那一天,叫她们都去。这可是一帮购买力很强的人呢,去的时候多带些银子。” “只怕到时候不会买呢。” “只要去了,就不怕她们不买。怕只怕,到时候就要一抢而空了。” “四爷既是如此说,明儿个我就去鼓动这里的姐妹们。只要是四爷的事,哪怕是有些担待,奴家也是愿意做的。” 沈冰衣还是缺乏信心。 “四爷今儿晚上还不在这里住?” 沈冰衣的语气,就有些幽怨。 “自是住在这里的。” 于是沈冰衣就满脸笑容,来回走动时,身子也轻了起来。 第二天,贾珉跟裘良一起,带着20个兵卒回到了野渡居。裘良安排了林大江带队,自己回城,兵卒门就开始上岗,把野渡居里里外外看管了起来。 贾珉先是到了灵芝培养室,见到了正在给灵芝整形的风花。 “这几天,有没有人问你灵芝的事儿啊?” 风花很快就要十四岁了,按照这个年代的标准,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过,在贾珉眼里,她还只是个小萝莉而已。 “自然是天天有人问的,昨儿晚上平儿姐姐还盘问了我半宿,吓唬我说,若是我不说,就要撕我的嘴呢。” “那她撕了吗?” “自然是没有的,平儿姐姐嘴上虽狠。心却是善良的,这也是为四爷着急呢。” “她就那个脾气,你躲着她点儿,过了这几天就好了。” “我们倒是知道平儿姐姐是好人,只是都为四爷担心呢。那西瓜和苹果的事儿,到底能不能行?若是不行,我们可是都要回到府里的。” “那你们愿不愿意回府里去呢?” “自然是不愿意的,不过,四爷要是输了,也就只好回去了。平儿姐姐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呢。” 唉,这个平儿,怎么有点儿事儿,就要打包回娘家,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贾珉在这里盘桓了一会儿,又叮嘱了风花几句,就去跟方秀才他们闲聊。 方秀才本来是不到大金门那样的风月场所去的,只是因为贾珉的安排,才不得不去,故意跟一些举子们找茬儿,在那里扔下了一些狠话。 目的,就是为了激怒那些举子们,叫他们到了日子,都到野渡居来。 事情虽然是做了,但是,他对贾珉的真正用意,至今也是不甚了了。 先后问了贾珉几次,贾珉都是拿话岔开了。知道贾珉是不愿意说,以后也就不问了。虽然猜测贾珉会有所打算,但终究还是弄不明白,贾珉到底会有什么办法应付这个局面。 正在说着话,一个兵卒进来禀报,说是贾府的琏二爷求见。 现在,野渡居已经实行管制了,没有贾珉的话,任何人都进不来了。 一听说贾琏来了,贾珉就大致上猜出了他的来意。心道:老祖宗到底还是有些手段的,果然姜是老的辣。 一见面,果然如此。 “珉兄弟,并非哥哥有意来找茬儿,实在是奉了老祖宗的意思,不得不来的。” “琏二哥不必客气,即便是没有老祖宗的话,琏二哥也是随时可以来的。” 贾琏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林之孝、周瑞、宁国府的庄头乌进孝,宝玉的长随李贵,贾蓉的小厮寿儿,药材铺的宋掌柜和一个伙计,加一块儿,一共八个人。 他们是奉贾母之命,由贾琏带队,从现在起,就要进驻野渡居,对于贾珉的灵芝房、西瓜园子和果园进行看管的,目的,是要防止贾珉到时候作弊,或者跟别人串通。 这个举动,立刻让贾珉意识到了几个重要的信号。 首先,老祖宗对他是不信任的。也许,老祖宗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他。 其次,老祖宗现在已经公开表明了她的立场。 此前,她在府里号召去下注,也是在表明立场。但是,那只是面向府里人的。现在,她是在直接向贾珉传达自己的态度了。 第三,这是在向贾珉表明她的决心。意思是我要坚决地实行我的意志了。 贾母的意志,不外乎就是这么几点。 一是维护她的绝对权威,二是宝玉的正统地位。三是主子们的利益。 而这第三点,又恰好是引起这场风波的导火索——给下人们分红。 这就是对贾珉一个震慑战略。 不过,派贾琏来,而不是派宝玉或者贾蓉来,证明老祖宗还是不想把是事情彻底做绝的。 论办事能力,贾琏是比宝玉和贾蓉要强上许多的。在贾母生日之前,事物繁多的情况下,还把贾琏派到这里来,说明贾母对于此事的处理,还是比较慎重的。 一是说明贾母对这场赌局的重视。 二是不想叫贾珉跟宝玉和贾蓉有什么直接的冲突。 三是在这次的风波中,贾琏基本上没怎么参与,可以在最大程度上,降低贾珉的敌意,避免把贾珉逼急了,破釜沉舟,撕破脸皮。 这说明,贾母对于完全掌控贾珉,还是没有绝对把握的。 贾珉对此也不生气,于是就把人召集起来开会。 参会的,有贾琏、兵卒头领林大江、方秀才、刘成、焦利、 平儿。 现在,野渡居里已经有了三方势力了。 一是贾珉的势力,二是代表贾府的贾琏的势力,三是中立的林大江势力。 这几天里,这三股势力将要在一起相处,有些事情,必须事先立个规矩,以免发生冲突。 贾琏带来的人,可以在这里吃住,但是,要自己掏饭钱,自己带铺盖来。 贾珉之所以特意提出来这一点,不是因为差这点东西,而是要向所有的人,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是非常反感府里的做法的,他们是不受欢迎的人。 这一条,虽然有些令人尴尬,贾琏还是答应了。 贾琏的人,只可以在院子里活动,或者在野渡居的周边活动,决不允许接近灵芝培养室和两个园子。只有等到西瓜开市了,才可以进入园子。 这一点,贾琏挑不出什么毛病,爽快地答应了。 林大江则主要是看守和维护秩序,跟此前的任务没有什么两样。 贾珉自己的人,可以分为两部分。 一是平儿、焦利、宁儿、风花和雪月,他们目前还属于府里的人,贾珉没给他们分配其他任务,原来干什么还干什么。 贾珉的考虑,是不想让他们参与到自己跟府里的纠纷里去,免得他们为难,避免站队嫌疑。 南儿,刘铁山、刘成和方秀才这些人,跟府里没有什么关系,可以直接站到自己这一边来,实现自己的意志。 他们的任务,是分成三组,每天也参加巡逻,负责培养室和园子的看守。 这样安排,即是对林大江的督促,也是防止兵卒们被收买,跟贾琏串通。 现在,贾琏他们担心贾珉不履行这个赌局,贾珉还担心对方不履行呢。 好不容易设了这么个局,现在可不是暴露秘密的时候。 第0074章 温柔的心 因为贾珉下令新建的房屋也停工了,所以,焦利这段时间比较清闲。 就在前天,他给大爷爷送酒去了。他的爷爷焦二已经去世,所以,焦大就是家里唯一一个辈分最高的长辈了。 他的大爷爷就是焦大,贾府里的名人。资格老,曾经在战场上救过宁国公的命,把他从死人堆里背了出来。 焦大的最大特点有两个。一是好酒,二是好骂街。这两个特点,经常是合二为一的。喝多的时候,连主子都敢骂,而且直指最为隐私的地方。 焦大对于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自然也是清楚的。爷儿俩在一起喝了很多,也说了很多。其中谈的最多的,就是关于贾珉的话题。 然后,又谈到了宁国府以前的管家赵联举的话题。 赵连举,焦利还是有些印象的,是个非常倔强的老头。还在贾敬执掌宁国府的时候,就是老资格的管家了,非常受贾敬的信任。 不过,当时有传言,说是他跟贾珍很不对付。 五年前,赵联举突然暴病身亡,随后,贾敬就一心修道,再也不理俗事了。就此,贾珍就接掌了宁国府。 赵联举跟焦大的关系非常好,在世的时候,时常照顾焦大。因而,焦大就给焦利透露了一个惊天的内幕:赵连举是被人给毒死的。 因为赵联举预料到了自己将来某一天可能会有不测,于是就把两样东西交给了焦大保存。 一是一个账本,另一个是一封写给老太太的信。 本来,焦利是不准备把这两样东西交出来的,但是,今天贾珉不让他和平儿这些人参与到他和贾府的纠纷中,让焦利下定了决心。 焦利知道,四爷是不想叫他们为难,也明白,这回府里想要整四爷,是因为给他们分红了。 虽然四爷不让他们做什么,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焦利觉得自己就不是个人了,以后再见到四爷,就永远也抬不起头来了。 尽管他不知道这个账本和信能不能帮到四爷,还是觉得应该把它交给四爷。 万一就有了什么用处呢,要是没什么用处,为何大爷爷此时交给自己呢? 现在,贾珉已经把那封信看了好几遍了,见焦利还站着,就冲着焦利挥挥手。 “别站着了,坐下自己沏茶。” 然后就继续看哪个账本。这一看,就是将近一个时辰。然后才抬起头来。 “你先回去吧,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你见过这两样东西。否则,他们会想方设法弄死你的。” 焦利郑重地点点头,出去了。刚出门,又转了回来。 “平儿姑娘跟我合计过,四爷给我们分的银子,我们都还没动过。万一这次四爷输了,那些银子就还给四爷,虽然不多,总是可以救救急的。” 贾珉心里有些感动,但是,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你去告诉平儿,我不会有事儿的,银子还是你们收着吧,若是真的需要,我会找你们要的。” 焦利刚走,就见寿儿在窗外,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着。 见焦利走远了,也没敲门,就进了贾珉的书房,跪在地上。 “寿儿给四爷请安,有几句话,还要告诉四爷。” 嗯?这倒是有些奇怪了。贾蓉的小厮,跟着贾琏一块儿来的,他跟我有什么话说? “有些事情,四爷可能有所不知。奴才现在虽然是跟着蓉大爷的,但是,以前却是跟着蓉大奶奶到府里来的。蓉大奶奶有句话,叫奴才带给四爷。” 可卿? “蓉大奶奶说,她在连升赌坊下了两千两银子,买的是四爷赢。当初,就是叫奴才去偷偷买的。就是这些话,奴才告辞了。” 寿儿说完,也没等贾珉说话,就出去了。 贾珉的心,立刻感到无比的温暖。 几乎不假思索,他就相信,寿儿的话是真的了。 寿儿先说自己是跟着秦可卿陪嫁过来的,就是要告诉贾珉,他其实是秦可卿的人,不是贾蓉的人。 秦可卿选在这个时候告诉贾珉这件事儿,表明在暗地里,她是相信并且支持贾珉的。 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会输的情况下,秦可卿还敢于往自己身上下注,且不说是不是她对形势的判断准确,就是这份儿心,就足以令人感动了。 这是秦可卿在向他表明态度:我跟你是一条心的。 平儿本来就是从王熙凤那里借来的,如果此次贾珉倒台,对平儿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只是再回到王熙凤身边罢了。 上次分给她的200两银子,对于贾珉来说,不是个大数、但是,对于平儿和焦利来说,可就是一笔巨款了。 平儿竟然能够主动找焦利研究,在贾珉倒台时,把这些钱再还给他,也足见她的善良了。 秦可卿,平儿,焦利,这些人都让他感动。 即便是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对于贾珉目前的状况,也是了解的。虽然也很焦急,但是,还是跟贾珉正常交往,至少也表现出一种不离不弃的姿态。 这些人,也让他感动。 中午摆过饭,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一起来了,现在他们的生意暂停了,就在野渡居住了下来。 这个姿态至少表明,在贾珉的这次危机中,他们是跟他站在一起的。 铁槛寺,妙玉静室。 妙玉和秦可卿相对而坐,浅斟慢饮,屋里弥漫着一股茶香。 对于秦可卿总是到这里来,妙玉已经习惯了。虽然她不知道秦可卿总来求什么,还什么愿,但是,也不好去问。 说着话,话题自然就落到了府里最近的事情上去了。 “听说老太太很高兴,叫府里人都去下注,可见,这回珉四爷怕是要难过这关了。” 妙玉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自从上次在连升赌坊下了那一千两银子后,妙玉心里就变得忐忑不安。 固然是心疼银子,但是,更多的,还是怕辜负了珉四爷的心。 珉四爷给她银子,可不是让她去下注的。要是输了,跟珉四爷可是没办法交代的。 妙玉本想从秦可卿这里探听点儿什么消息,可是,秦可卿只是微微地笑着,并没有直接回答。 “听说宝二爷许下了愿,若是输了,府里人的钱可是都由他给担着呢。你说,到底谁会赢呢?” 妙玉心里自然是希望贾珉赢的,但是,现在的局势,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贾珉有赢的希望。 她其实已经认为贾珉输了,但是,还是希望能有个人,跟她说贾珉能赢,这样的话,会让她的心里好受得多。也可以证明,自己此前买贾珉赢,不是那么蠢了。 “依我看,倒是还不一定呢。珉四叔自然不是个傻子,明知道会输的事儿,他还会去跟人打赌?简直匪夷所思呢。” 秦可卿如此说,包括此前买贾珉赢,其实更多的是一种直觉和对贾珉的信任。 真的叫她拿出贾珉能赢的证据,她也拿不出来。其实,她也是非常希望能有个人,跟她做出一样的选择的。那就证明了,还有别人是跟她一样看好珉四叔的。 还有别人看好珉四叔,就证明她的选择是有道理的。 “道理上虽是如此,可一看府里那沸沸扬扬的架势,倒是真叫人担心呢。蓉大奶奶也买了宝二爷赢?” 不知不觉中,妙玉就坦露了心迹。 “老太太有话,府里人都买了,我若是不买,岂不是另类?看妙玉姑娘如此焦虑,难道是买了珉四叔赢?” 这妙玉姑娘是世外之人,对此事如此上心,想必也是参与了其中。如今府里人,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的,唯独她忧心忡忡的样子,难道是也跟我一样,买了珉四叔赢? “唉,别提了,可不就是买了珉四叔赢嘛。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妙玉这心理素质,也真是叫人无语了。秦可卿略施小计,就把实话给套出来了。 “倒是也未必就输呢,珉四叔知道吗?” “哪里还敢告诉他。只怕他听了,会更着急呢。” “我看倒也未必,兴许他听了,还会高兴呢。” “高兴?” “此时珉四叔正好是孤单之际,若是知道有人如此看重他,定会记下这个人情。他本就是个有本事的,今后必是有回报的。依我看来,莫如叫人去告诉珉四叔一声,既是叫他高兴,也是叫他记住你的人情。” 妙玉虽然没有秦可卿这么多心眼儿,但也是聪明人。略微一想,就觉得秦可卿说的有道理。 此时告诉贾珉,既是表示自己和他是一条心的,也为这笔银子的去处,有了一个解释。 毕竟是买了贾珉赢,即使最后输了,也是跟贾珉可以交代过去的。大不了,贾珉输了,把他送的画卖了,也是可以帮助贾珉一时的。 于是,就打发婆子,交代一番如何说,到野渡居去给贾珉报信了。 妙玉一直在心里对此事耿耿于怀,如今在秦可卿面前公开了这个秘密,立刻就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想起如果贾珉知道了自己买他赢,定是会非常高兴的,心里也就未免有些得意。说起话来,就时常把贾珉挂在嘴边,也不在乎秦可卿是不是多疑了。 妙玉虽然是有些高冷范儿,也是多少有些心机的。但是,大多是装出来的。在许多时候,却是和黛玉很相似,缺乏防人之心。 秦可卿的心思,最是缜密的。见妙玉如此表现,立刻就警惕起来。 看这妙玉姑娘,倒是对珉四叔很上心呢。莫非是对珉四叔有意?早知如此,就不鼓动她给珉四叔报信儿了。那样的话,珉四叔不就是只记得我一个人的情意了? 秦可卿如此想着,再看妙玉的一举一动,就未免有些挑剔起来,觉得妙玉配不上珉四叔。 竟然有些吃醋了。 第0075章 交锋(一) 八月初一,荣国府史老太君的七十五岁大寿,已经进入第六天。 从七月二十六开始,在荣宁二府就已经同时开寿宴了,两府中的人,贾家的族人,亲戚,世交,主子们的朋友、同仁等,就开始络绎不绝地前来贺寿。 正好在此时,宫里传来了消息,贾元春得了圣上青睐,由女史升任凤藻宫尚书。 贾元春本是通过选秀入宫的。她们这些人,到并不一定就全都是做妃子,还有一些其他去处的。比如作为宫中的女官,陪侍公主,妃子等读书的,甚至有的就是做宫女的。 凤藻宫尚书,实际上就是凤藻宫的管家,也就是给住在凤藻宫的妃子做管家的。虽然还没有成为妃子,但是,也算是妃子之下的第一人了。 将来的地位,一是取决于她所服务的妃子的地位,二是看她自己能不能异军突起,得到圣上的青睐。 不管怎么样,在贾母大寿的时候,来了这个消息,对于贾府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让府里上上下下都感到很有光彩。 除了这件事情,人们关心的,就主要是那个传得沸沸扬扬的私生子了。 当然,没有人会主动提起此事,但是,私下里,三三两两相好的聚到一起,却都难免议论到此人。尤其是那些外来的宾客,都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人们关注贾珉,动机也不尽相同。多数人只是想看看热闹。但是,对于一些跟贾府有交往的世家来说,可就具有了别样的意义了。 不听话或者不得宠的庶子和私生子问题,在别的家族也存在。虽然没有象贾珉这样闹的欢,但是,许多时候,也叫人头疼。人们很愿意看到,贾府是如何处理这个问题的。 没准,贾府的处理方法,将来就会成为他们处理此类问题的借鉴。 当然,还有些人是抱着前来结交贾珉的目的的。如果贾珉跟贾府闹翻,甚至被驱逐出贾府,他们就会立刻交结贾珉。 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冲着贾珉的商业才干来的。 贾府中人的关注,则比较注重细节。 首先,贾珉在开宴之前送了3000两银子贺礼,然后,就是在七月二十六那天开宴时,回府里要给老祖宗磕头,但是,因为老祖宗说忙,最后没见到老祖宗。 虽然说是来给老祖宗磕头的,但是,人们都相信,贾珉一定是来找老祖宗求情的。求老祖宗帮着解除那2个赌约的。 据说,贾珉那天连饭也没吃,就走了。不过,也有当时在场的人说,贾珉本来是想在府里吃饭的,但是,贽宾没给安排位子。 此话传出去之后,贽宾又回应说,不是他不给安排,而是上面有话。至于这个话是谁说的,贽宾没敢说。不过,后来有话传出来,说是琏二奶奶说的。 人们一想也对,如今这寿宴,正是由琏二奶奶一手操办的。若是琏二奶奶没发话,确是没人敢自作主张的。 今儿个又传出了话来,说是平儿姑娘和珉四爷的两个随身丫鬟,因为府里面事物繁忙,也被叫回府里帮忙了。 这话就看怎么说了。 若是忙,这几日也确实是忙。但是,再忙,倒也不差这三个人。虽说是忙,但是,偷懒耍滑的,也大有人在。 况且,那平儿姑娘本是借给珉四爷的,现在也没到归还的日子。两个随身丫鬟也给叫了回来,那四爷不就是一个伺候的也没有了吗? 宝二爷房里有八个丫鬟,每日里就只是嬉笑打闹,这么忙,也没见抽一个出来帮忙的。这明摆着就是不待见珉四爷嘛。 更有传言说,平儿姑娘一回府,就去见宝二爷和蓉大爷,替珉四爷求情,说是要解除他们跟珉四爷的赌约,但是,被两位给拒绝了。最后平儿姑娘是放声大哭出来的。 昨日,二老爷在府里巡视一圈儿,没见到珉四爷,据说是大发雷霆。骂珉四爷不懂事,连老太太的大寿都不露面儿。 不知为何,此时也传到了老太太耳朵里,惹得老太太也很不高兴。今天就派人去训斥了珉四爷,叫他八月初三那天正日子的时候,必须到场。 随后,就有平时有些智谋的人,开始分析,说这是釜底抽薪之计。 八月三号是珉四爷要卖西瓜的日子,若是那一天他到了府里,不在野渡居,他的西瓜可怎么卖? 尽管没人相信三亩地西瓜会卖上5000两银子,但是,既然是打了赌的,就要给人家机会,这样人家才能输得心服口服的。 平儿和风花、雪月确实被王熙凤给叫了回来。 从野渡居临走时,平儿去见了贾珉,贾珉没说别的,只是说了句:去吧,过几天忙完了再回来。 但是,平儿却是觉得,自己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此时,她正在王熙凤家里,跟风花、雪月一起,躲在这里流泪。 平儿一回到府里,就去见了宝玉和贾蓉。想求他们取消那个赌约。 她也知道,自己只是个下人,人家未必会听她的。但是,跟了四爷一场,她若是不去求上一求,自己会后悔一辈子的。 她的努力自然是没用的。宝玉多少还说了两句好话,说是现在就是想取消,也晚了。贾蓉则是把平儿训斥了一顿,最后说是看在琏二奶奶的份儿上,才饶她一回的。 灰溜溜地回来之后,就听得丰儿说,那一日珉四爷回府里,连饭都没吃上的事儿。 平儿立刻就泪如雨下。心道:这些人,也真是狼心狗肺的。即便是个要饭的,赶上了这个大喜的日子,也是要给上一碗饭菜的,何况他还终究是个爷呢。即便是拿钱买,3000两银子还买不来一顿饭? 这可真是要赶尽杀绝,连一点儿体面都不要了。 因为到厨房里去看菜肴,王熙凤身上沾了油烟味儿,所以就回来换衣服了。换完衣服出来,见平儿还在那里哭泣,心也有些软了。 “就知道哭哭泣泣的,本指望叫你回来帮帮忙,没成想倒是请了位姑奶奶回来,连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哭哭哭,大喜的日子嚎丧,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小心你的皮。” “那么多人在那闲的闲,聊的聊,就差了我们几个干活的了?没有了我们几个,这寿宴还不办了?怎么说,我们也是那边儿的人,都回来了,谁管他?” “嘿,你个死蹄子,出去几天,这胳膊肘就学会往外拐,心向外人了?” “他又哪里是外人了?即使不受待见,总也是府里的主子吧?再说了,我当初不愿意去,又是谁逼着我去的?” “好好好,你是姑奶奶,我讲不过你。就当我请回个祖宗来。我这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这会儿没功夫跟你闲咯牙。你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随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可不要起事儿。” 正说着,周瑞家的来了。 “二奶奶,那酒可不多了,是不是到野渡居里去,再拉点儿回来?” “上回去没多拉点儿回来么?” “倒是拉了一些,原想着怎么也是够了,谁知道,今儿个一查,竟是不够了。” “想必是又叫那些个手长的给顺了去。你传下话去,叫他们手脚都老实点儿。若是叫我叫查出来,把他爪子给剁了。平儿,野渡居那里还有酒吗?” 见平儿不吱声,王熙凤就知道还有。 “叫上人,就说是我说的,那里剩下多少酒,都给我拉回来。” “那个……,珉四爷那边儿?” 周瑞家的显然有些犹豫。 “怎么,我说了话,还不好使吗?也就这一两天了,谁还能蹦跶哪儿去?再说了,琏二爷还在那里呢。到了那里,找琏二爷去。” “那银子的事儿?” “都是自己家的东西了,还要什么银子?去吧。” 到野渡居拉酒的,是宁国府的管家李华。 贾府距离野渡居,只有十来里地,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这一路上,李华就在琢磨着,到了野渡居该怎么做。 珉四爷的事情,虽然府里的人尽量回避,但是,私下里,还都在密切地关注的。 有些时候,李华其实挺同情这位四爷的。 来了不到三个月,生意就做的红红火火的,给府里也叫交上了不少银子。 但是,怪就怪他生不逢时,终究不是象宝二爷那样的嫡出之身。 如今,整个府里上上下下有体面的,就没有一个愿意出头为他说句话的。如此主子,到不如一个下人了。 想来想去,李华还是决定,这事儿自己不要直接出头。既然琏二爷在此,就找琏二爷出头吧。 贾琏出了大门,听说是来拉酒的,可就有些为难了。 这两日在野渡居,贾琏其实是过的很难受的。 冯紫英几人跟他虽然还是客客气气的,但是,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亲热。很明显,是隔了心的。 刘铁匠和刘成,见了他们就是冷眼相待。那个喂猪的吴红梅,借着喂猪的时候,常常就指桑骂槐。方秀才等几个读书人,则是冷嘲热讽的。即便是焦利和宁儿这两个奴才,也是爱搭不理的。 至于那些兵卒,更是可恶。只要见到府里人稍一接近园子,就大声呵斥。简直就是把他们当成贼了。 第0076章 交锋(二) 倒是贾珉,每日里仍是平平静静的,只是在书房里读书写字。见了贾琏,还会客气地聊上几句。 上次贾珉回府里给老太太磕头,老太太没见。算是给了贾珉一个下马威。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但是,后来的事情,做的就有些过分了。即便再不待见他,礼数上也得过得去才行。人家回去一趟,连顿饭都不给吃,这事儿到了哪里,都是丢体面的事儿。 况且,这件事儿现在已经传到外面去了,那些世家已经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了。里里外外的意思,就是贾府做的太过分了。 如今自己这差事,分明就是来监视的,明摆着是把珉老四当成是敌人了。 这个时候还到这里来拉酒,又不带上银子,不就是火上浇油吗?这个珉老四会答应吗? 凤姐儿也真是的,做事竟然如此没有眼色。如今已经把他逼到墙角了,若是他觉得没了活路,到时候拼死一搏,倒也是个麻烦呢。 上次蒙儿下毒的事儿,把柄还在他手里握着,要是抖落出去,也是件大麻烦。 再说了,我总是觉得,这个珉老四平静的有些反常了。 到了府里人家不给他饭吃,这种事情都能忍下来,如今还这么安安静静的,可不像是他的做派。 莫非他在谋划着什么? 他能谋划什么呢?那西瓜和灵芝,他注定是输了。还能有什么翻本儿的机会? 唉,算了,如今就先跟他低声下气一回,总得把酒先拉了回去,别耽误了正事儿要紧。 一边想着,贾琏就到了贾珉的书房门口。犹豫了一下,敲门进去了。 “哦,琏二哥来了,坐,可有什么吩咐?” 贾珉略微站起,示意贾琏坐下。 “倒是有件事情,要来麻烦珉兄弟一下。” 于是贾琏就把想要拉酒的事情说了一遍。 “如此小事,琏二哥找焦利就行了。就说我说的,想拉多少就拉多少。至于银子什么的,就不必说了。老祖宗的大喜日子,说钱就显得生分了。” “如此就谢谢珉兄弟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哥哥就先告辞了。” “事情倒是有一件,只是叫琏二哥给捎个话。” “给谁捎话?哥哥一定做到。” “给琏二嫂子和宝二哥、蓉哥儿捎个话,他们做的事情,我都记下了,他日我必将找他们讨回公道来。” “你……。” 贾琏正要发火儿,就见到贾珉那冷酷的目光,好像刀子一样,死死地盯着他。刚说了一个字儿,就硬生生地憋回去了。 珉老四,你这叫什么话?有这么捎话的吗?这话,你叫谁捎不行,非得叫我捎?你不知道凤姐儿跟我是一家的吗? “另外,告诉宝二哥和蓉哥儿一声,我再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今儿个天黑之前,来找我解除赌约,咱们今后还是一家人。若非如此,可就是你们逼我了,那时候,可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我,我一定把话给传到。” 贾琏这次不再犹豫,冲着贾珉拱了一下手,出门找焦利装酒去了。 这一路,贾琏走的非常轻松。 因为他终于弄明白,珉老四是在装腔作势了。 先后几次找宝玉和蓉哥儿要解除赌约,只有一个解释,他现在是真的怕了。那西瓜,根本就卖不上5000两银子。那灵芝,根本就种不出来。 否则,现在都把他给逼到这份儿上了,他还能有那么好心,想着是一家人? 哼哼,珉老四,你到底还是把狐狸尾巴给露出来了。现在想解约,晚了! 当着我的面儿,就说要找凤姐儿讨公道。你当你是谁?怎么说,凤姐也是我家里的人,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这回是老太太要对付你,你还想有活路吗?笑话! 看着贾琏突然放松的表情和轻松离去的背景,贾珉苦笑着摇摇头。 上次平儿去说了一回,冯紫英去说了一回,这回我又说了一回,一共三回了,给你们的机会够多的了。 唉,也真是冥顽不灵啊。 贾珉还不知道平儿又替他求了一回,其实是四回了。 酒装完了,李华带着车走了。自然还带回去了贾琏的话:珉四爷实际虚张声势的,西瓜和灵芝的事儿,纯属子虚乌有,绝对不能解除赌约。 当然,还有那句话:珉四爷要找琏二奶奶和宝二爷、蓉哥儿讨回公道。 唉,这个珉四爷,你当这府里是公堂啊,还想要讨回公道?这里是讲公道的地方吗? 若是早知道他不过是虚张声势,刚才又何须顾忌他?即便是我带人去直接装酒,他也是不敢拦的。如今找了琏二爷,到象我是个没胆子的。 原来见你给下人分红,还道你是有点儿胆色的,如今一看,也不过就是个草包而已,也难怪谁都不待见你了。 这边李华刚走不久,周家木匠铺的车就来了。送的是贾珉定做的包装盒。 这盒子是用竹子编成的,里面安了一个格子,一共12个格。四面的竹编,中间溜了一些空隙,里面装上一些东西,在外面都能见到。 最巧的是,箱子还有一个提梁,可以把盒子拎起来。盖子上有一个小巧的机关,可以把盒子锁起来。 贾珉招呼焦利、宁儿、刘铁匠等人把盒子卸进了仓库,别人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焦利问了,贾珉只说明天就知道了,也没有别人再问了。 最后卸下来的,是一个大包袱,里面装满了拳头大小的一个个缎子小袋子,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焦利、南儿和宁儿,是经历过上次国公酒事件的全过程的。那一次,也是在他们愁的要死的时候,四爷突然弄回来了一堆瓶子和箱子,结果他们大获全胜了。 这一次,四爷又是在最后关头,弄回来这么些东西。这让他们的心,一下子就敞亮开了。 我就说四爷是有办法的嘛。 他们彼此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这个意思。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四爷到底有什么办法,但是,从这一刻起,他们就不再担心了。他们相信,四爷是一定会赢的。 哦,此前他们可不是这么认为的,也没有一个人认为,四爷是有办法的。 贾琏见贾珉他们从车上往下卸东西,就想靠前去看看。但是,却被兵卒给拦住了。 不过,他还是看清了,那是一些箱子。 但是,弄一些箱子,又有什么用处呢?你再装神弄鬼,现在也晚了。 初一,很快过去了。 初二,野渡居里,表面上很平静,但是,一股燥热的气氛,似乎在慢慢地弥漫开来。明天天一亮,这场轰动全城的赌局结果,就要揭晓了。 人们都在期待着,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结果。 但是,从表情上,还是可以明显地看出来,各人的表情是不同的。 贾琏的人,是轻松的表情。 贾珉的人,则是凝重而紧张的表情。 那些兵卒们,则是满脸的疑惑。 城里的大街小巷上,似乎一夜之间,就贴出了不少广告。 “八月初三,野渡居出现祥瑞,同时拍卖西瓜和苹果,起价:西瓜每个银三两,苹果每个银一两。欢迎惠顾,携银十两以下者,谢绝入内。” 什么西瓜,什么苹果?卖这么贵,这是要劫道啊! 吃过晚饭时,冯紫英从城里回来了,进了贾珉书房,掏出了一张广告。 “这是我在城里见到的,就揭下一张来。可是珉兄弟所为?” “不错,正是我叫胡家酒坊的胡老板所为。” “珉兄弟还真的打算兑现赌局?” 冯紫英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自然是要兑现的,难道你们以为我是在虚张声势?” 冯紫英没吱声。 “事情可都办妥了?” 贾珉笑笑,给冯紫英沏了杯茶,示意他坐下。 “裘良的另外四十人明天卯时赶到这里,美月楼和玉华楼的姑娘们,也在卯时到达这里。” “嗯,这就算是万事俱备了。去,把林大江和咱们的人都叫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也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虽然已经是秋天了,但是,傍晚的时候还不算冷。贾琏吃完饭,就跟他的人在院子的一角聊天。 相比于府里的热闹,野渡居里是比较冷清的。他们都不愿意在这里呆着。好在明天就结束了,今晚上人们就感到有些轻松起来了。 就见野渡居的人,陆陆续续的走进了贾珉的书房,过了一会儿,又都出来了,个个表情严肃,然后就进了那个所谓的种灵芝的培养室。 过了一会儿,又一起向后面走去。贾珉打开了园子,那些人就进了园子里。 林之孝、周瑞和乌进孝想跟着过去看看,但是,南儿把他们拦住了。正在争执间。两个兵卒过来,林之孝几人知道兵卒不会站在他们一边,就自己退了回来。 “琏二爷,他们是不是……?” 贾琏虽然也对贾珉的举动感到有些奇怪,但是,也不认为他还会搞出什么花样来。 “随他们去吧,再折腾,他也折腾不出花来。” 过了有两盏茶的功夫,那些人出来了。 因为天色渐黑,也看不出脸上有什么表情。 贾琏起身,带头回屋,其余人跟在后面,陆续回屋了。 贾珉带着人一回到书房,屋里的气氛立刻就热闹起来。 方秀才几乎是浑身颤抖,双手哆嗦着,好不容易给贾珉沏上了一杯茶。 “四爷,真是想不到,竟然还有如此奇迹。这一辈子,方某算是没白活了。” 第0058章 柏拉图式爱情 按照贾珉从红楼中得到的知识,妙玉、宝钗和秦可卿这三个女子,其实是各有特色的。 妙玉外表高冷,内心脆弱,是经常需要哄的。她的最高追求,大概不过是找到一个疼她爱她的郎君,有一个安乐的小窝,能够让她读书、写诗、喝茶,过一种悠闲的生活。 表面上一副高冷范儿,实际不过是一种小资情调而已。 宝钗从小生活优裕,心机深沉。意志坚定,野心极大。做事目标明确,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做事就谋定而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达目的,甚至不折手段。 她对于家庭的要求,就是豪门大户。对于夫君,就是不断地变得强大,更强大。 相对于妙玉和宝钗而言,跟秦可卿相处,是最为轻松的。 她性情如水,温柔可人。虽然也是很有见识和谋略,但是,不会给男人施加很大的压力。如一股清泉,慢慢地滋润着男人的心田。 是理想的温良恭俭让、相夫教子的妻子典型。 其实,跟秦可卿相处,也确实是贾珉感到最为轻松的。 男人是应该需要护花精神和骑士情怀,但是,又何尝不需要女人的温柔乡呢?所谓的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就是指的秦可卿这样的女子了。 但是,贾珉跟秦可卿,目前注定的,只能保持这种暧昧的、柏拉图式的爱情。 首先,秦可卿已经使君有夫,目前还是贾蓉的太太。 其次,就是两人之间的辈分差异。 这样的辈分差异,如果是在现代,在法律上是没有什么障碍的。在伦理道德上,虽然会有一些非议,但是,也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红线,只是自己需要面对一些风言风语而已。时间长了,人们也就会渐渐地接受了。 但是,在这个时代,则是个巨大的障碍。 所以,贾珉虽然在心里时常有跟秦可卿相见的冲动,但是,都忍住了。 一旦两人之间的事情败露,对于贾珉来说,固然是个丑闻,但是,伤害最大的,还是秦可卿。 这个时代,对于女人在道德上的要求是极高的,甚至是苛求的。许多时候,即使是男人的过错,最后也把过错推到女人的身上。 宝玉调戏金钏,王夫人不说自己儿子骚扰女下属,反而说金钏勾引宝玉,宝玉耍流氓,却说都是丫鬟们给教坏的。 这样的逻辑,其实无关是非。只是个话语权的问题。强权即公理,谁嘴大谁有理。 或者换一种说法,就是我有理的时候,跟你讲理。没理的时候,就不跟你讲理,跟你耍流氓。 所以,目前跟秦可卿的关系,就只能是维持现状。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 一道超越了底线,秦可卿就将身败名裂,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到时候,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贾珉清楚的知道目前的形势。虽然他现在算是基本上站稳脚跟了,但是,距离控制大局,掌握自己的命运和秦可卿的命运,其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仅贾府内部还有强大的敌对力量,外面的敌对势力,也将会随着他的强大,越来越多。而且,他走的越远,敌人越多。走的越高,敌人越强大。 但是,想叫他放弃秦可卿,也是不可能的。他在等待着自己足够强大的时候,等待着转机。 如果这些都不行,他还有最后一招,那就是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把秦可卿给拐跑。 在大德王朝的人看来,只有中土才是礼仪之邦,天朝上国,四周及海外,都是蛮夷之地。 但是,贾珉知道,真相其实不是这样的。海外的欧洲文明,现在就比中土都先进了。 所以,他宁愿带着秦可卿隐姓埋名,远赴海外,也不能把她留下给贾府陪葬。 他相信,自己有能力给秦可卿一个幸福的未来。 就在贾珉在秦家打井的时候,一个他已经预料到了,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会出现的事件,在贾府里发生了。 这件事,就是关于他给平儿、焦利他们分红的事儿。 平儿和焦利得了200两银子,就连宁儿和风花、雪月都得了一百来两,这件事情,不可避免地传到了贾府内,立刻在贾府的丫鬟和下人们之间,引起了反响。 虽然没有人敢于公开议论此事,但是,相对于他们每人一两或者半两银子的月例,这种反差无疑是巨大的,不可能不引起一些人的心里失衡甚至是嫉妒。 小人物见到别人成功,一般会做出两种反应。一是把成功者当成励志典型,奋起直追。另一种就是嫉妒心发作,想方设法地诋毁成功者,把他们重新拉回到跟自己同样的起跑线上来。 贾府的丫鬟,其实也是吃青春饭的职业。岁数大了,除了极少数能够被主子收进房中做妾之外,剩下的,就要送去配人了。 如果是好的,或许会给征求一下你自己的意见,尽量给你配个合适的。多数的情况下,就是随便配个小子,或者就干脆拿出去卖了。 此时,如果能够自己有些私房钱,无疑对于今后的前途,是很有帮助的。 即使是象焦利和宁儿那样的,手里有了钱,对于今后的前途,也是有好处的。 所以,这件事情开始发酵了。 当然,这还只限于他们之间的私下议论。还没有人敢于站出来,公开议论这个话题。 原因很简单,公开了,就等于向老板表达对薪水的不满了,要求加薪了。 别人不敢,但是,傻大姐敢。 傻大姐是贾母房里的粗使丫头,因为力气大,负责打扫卫生、打水这些粗活,属于保洁人员。 因为有些智障,常常会闹出一些不成熟的笑话出来,所以,被贾母留下,一是干活,二是拿她开心。 别的人都是不敢出头的,于是,就有婆子私下里蛊惑傻大姐出面,找王熙凤,要求涨月钱。傻大姐涨了,别人也就跟着涨了。 小人物的逻辑,在许多时候就是这样的简单而天真。 即使是傻子,见了钱也是不傻的,于是,傻大姐就找王熙凤,要求涨月钱了。 王熙凤自然是大怒,于是就开始在府里追查,到底是谁蛊惑傻大姐的。 她这个判断是准确的,以傻大姐的智商,确实提不出来这么尖锐的问题。 自然是没有人敢于承认的。始作俑者傻大姐,按照王熙凤的意思,是要给撵出去的。但是,因为是贾母的人,她也不敢私自做主,最后傻大姐被贾母给保了下来。 这次加薪风暴无疾而终,但是,引起这场风波的深层次原因,则追溯到了贾珉的身上。 此事关乎府里的统治秩序和各位主子的利益,于是,这件事情,就不可避免的引起了主子们的关注和讨论。 问题集中到了几个方面。 首先,是贾珉有没有权力给下人们分红? 最后的结论空前地一致。没有权力。 如果按照贾珉的模式,除了府里的一二十个主子,要是下人们都分红的话,那最后主子们还会剩下来什么?下人们有钱了,还会听主子的话吗? 其次,贾珉手里的钱,到底是谁的?是官中的,还是贾珉的私房钱? 结论也是空前地一致,是官中的。就连那些未成年的小主子,迎春、探春。惜春、贾环等,都是这个观点。 可见,虽然在做事上,他们是未成年人,但是,在涉及自己的利益上,却都是成年人的思维。 第三,给下人打赏,不是不可以。以前也有给下人打赏的习惯。但是,一下子打赏了一二百两银子,可就不能接受了。 老祖宗、王夫人、宝玉一个月才20两银子月例,李纨、贾兰、赵姨娘、贾环和各位姑娘们,一个月2两,一年才24两。大丫鬟们一个月才一两,一年才12两。 平儿、焦利他们,不但从府里领月例,贾珉另给加一分月例,还要分红,而且分那么多,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令人接受的。 在这一点上,主子和下人们也惊人地达成了共识。 下人们在分配不公的问题上跟主子达成了共识,但是,在给不给下人涨月钱上,主子们跟他们没有共识。 若说有共识的话,也只是主子们之间的共识,那就是不涨。这个共识,可比下人们的共识要强有力的多了。 我可以给你打赏,可以对你好,但是,你要知道,老板永远是老板,永远不可能跟员工一样的。想跟老板一样,享受平等的地位和权力,那是不可能的。 主子们之间的共识,是通过王熙凤的串联集中到一起的。 尽管贾珉给了她造酒的方子,现在她的酒坊也盈利了。 尽管她曾经在一段时间内,对贾珉心存感激,但是,这种感激,很快就随着酒坊赚钱而烟消云散了。 现在,没有贾珉,凤姐也一样可以赚钱了。 所以,凤姐现在就可以不顾及贾珉的感受了,可以对他采取行动了。 凤姐是先从外围做起的。 所谓外围,就是贾环、李纨、迎春、探春、惜春这些比较边缘化的主子们。 除了李纨一向是明哲保身,没发表什么见解之外,,迎春、探春、惜春都是基本相同的观点。 其中贾环的观点还更为激烈——不如把贾珉赶回乡下去,要不就找人做了他。 不过,凤姐儿也知道,这些人的观点,其实并不是太重要。 其他主子的观点,才是最为重要的。 第0077章 交锋(三) 看着一屋子人热烈地议论着,贾珉也不去制止,只是自己微笑地喝着茶,静静地等待着。 等到这最后一刻才揭开谜底,也难怪他们是如此地兴奋。这些天来,他们压抑的太久了,也该让他们兴奋一下了。 可以说,现在这些人,都是经过考验的。即使在前景不明的情况下,都始终跟贾珉站在一起。在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贾珉的情况下,能够做出如此选择,其实也是够难为他们了。 下午李华来拉酒的时候,曾经跟焦利提过,说是平儿回到府里之后,又去找了宝玉和贾蓉求情的事儿。 在对平儿此举感动的同时,他又有些内疚。觉得有些对不起平儿。更没有想到,平儿会有如此勇气。 想起到秦可卿和妙玉暗中下注买自己赢,心里也是有些伤感。 再一想沈冰衣,也是在顶着压力,默默地为自己做事。 其实,这个世界,还是有许多好人的。自己才来了几个月,就有这些人愿意跟自己站在一起,也应该感到安慰和自豪了。 我穿越无尽时空,就是为了在这里跟你相遇。 不仅仅是为了跟可卿相遇,也是为了跟你们相遇啊。 “珉兄弟,明天真的要回府里?这里没有你,可是不行啊。” 冯紫英不无担心地道。 “明天是老祖宗大寿的正日子,我还得回去给她磕头呢。再说了,老祖宗也发话了,有些事情,也要跟府里有个了断。” “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现在,我就布置一下明天的活动方案。具体的分工,是这样的。” “冯紫英,负责西瓜项目。方秀才,负责灵芝项目。陈也俊,负责苹果项目。卫若兰,负责总协调。焦利,负责财务。宁儿,负责包装和一些杂务。南儿,负责采集秩序。” “林大江,明天一早,你们裘副指挥使就会到达,你们就负责维护秩序。上次的国公酒发布仪式你也参加了,应该明白我的思路了,这次就跟上次一样,维护好秩序和安全。” “现在,我就把你们各人的工作方案发给你们,今天晚上,必须把每个步骤都记得滚瓜烂熟的,然后在一起讨论,看看彼此有什么需要协调的地方。” “林大江,今晚是最后一晚了,你就别睡觉了,全体上岗,不可有一丝懈怠。告诉你的弟兄们,不出什么问题,明天每人给2两银子奖励。至于你嘛,就看你的表现了。若是你表现好了,几十两银子,我还是舍得的。” “四爷请放宽心,卑职一定不辱使命。” 贾珉把自己早就制定好的各个方案发给众人,就出了门。 天已经黑了,因为是八月初二,现在还见不到月亮。但是,漫天的繁星,似乎是一个个明亮的眼睛,在向他一眨一眨的。 唉,若是平儿和风花、雪月在这里,知道是如此情况的话,该有多么高兴啊。 风花这个小丫头,这么长时间,愣是把灵芝的秘密给守住了,连平儿和雪月都没透露一点儿,也真是难为她了。过后,还得叮嘱平儿一声,可不要因此欺负她。 雪月和南儿、宁儿,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孩子,这次也表现出了难得的见识。 现在这个团队,开始有点儿团队的样子了。 可卿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妙玉在干什么呢?宝钗在干什么呢? 唉,这个宝钗,精明倒是精明了,只怕是有些时候,精明的有些过头了。 冯紫英悄悄地出来,坐到了贾珉的身边。 “方案都看完了?明天这里的事儿,可就都交给你了。” “看完了,一会儿回去再看一下。珉兄弟放心吧,有了你这些东西,我若还是做不见好,也就没脸见人了。” “我自然是相信兄台的。” “牛继宗和柳芳他们,还在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我这心里也是一直没谱呢,直到这一刻,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怕是明天,我们就要轰动全城了。” 冯紫英说着,就有些兴奋起来。 “这个牛继宗啊,也有些太急功近利了。我估计,他支持不了几天了。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看咱们的笑话,也真是令人无语了。” 说着话,屋里的人,就拎着灯出来,有拿锹的,有拿木棒的,有拿绳子的,向园子走去。 今晚,他们要连夜在园子里,把绳子拉起来。 “珉兄弟这些日子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我去跟他拉绳子去。” “如此就拜托兄台了,明日事了,就准备晚上的庆功宴,我会按时赶回来的。” 第二天一早,贾珉洗漱完毕,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走了。 半路上,遇到了裘良带着40个兵卒,正向野渡居赶来。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贾珉就告诉裘良,到了野渡居,一切找冯紫英就知道了,然后告诉裘良晚上留在这里吃酒,两人就分手了。 不多远,又遇上了一队马车,原来是美月楼和玉华楼的鸨母,带着姑娘们来了。跟沈冰衣说了几句话,就各奔东西。 再往前走,就见队队车马,络绎不绝地向野渡居方向而来。 贾珉把马拴在路边一棵树上,自己坐在地上,就这么看着路上的行人和车马,从自己的眼前不断过去。 这些人,有的手里还拿着从墙上揭下来的广告,边走边议论着。那些赶考的举子们,有的一边走还一边吟诗。一个个颇有些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气势。 辰时末,连升赌坊的马车过来了,那个孙掌柜坐在车上,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现在,贾珉放心了,骑上马,向着城里慢慢走去。下一步,他要到府里去,只要在巳时整到达那里就行了。 贾珉这边儿倒是清闲了,野渡居这里可就热闹了。 卯时刚过,就有许多人开始在野渡居门前聚集了。此后,车马人群越聚越多。因为大门还没开,就有一些人等的不耐烦,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好在此时门前已经有了十来个兵马司的兵卒在维持秩序,门前到河边又有一大片河滩,所以车马倒还放得下。 饶是如此,也叫负责综合协调的卫若兰吃惊不小了。 昨天晚上看方案的时候,为若兰还曾经怀疑,贾珉在给他的方案中,说今天会来2000人左右,是不是夸大其词了。 对于叫裘良又带了40人来增援的事儿,也感到有些小题大做了。 现在看来,今天来的,只怕是两千人都挡不住。裘良的40人,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否则,就凭原来那20个人,根本就不够用的。 现在他明白,贾珉为什么要叫他们在两个园子里,拉那些绳子,并且每隔不远,就要派一个兵卒站岗了。 贾琏是被一阵阵的喧闹声音吵醒的,刚刚要起来穿衣服,就听得有人砰砰地敲门。急忙下地开门,就见林之孝丧着脸,站在门口。 “何事如此吵闹?” “二爷,怕是有些不妙,外面来了好多人。” “好多人有多少?” “怕是有一千多了,后面还陆陆续续地来呢。” 贾琏一看怀表,还不到辰时。猛然想起到这里来的任务。 “你们先去监视着,别让他们做什么手脚,人虽多,也不一定都是来买东西的。我随后就到。” 林之孝走了,贾琏急忙洗洗脸,也找不着小厮兴儿,就自己出了门。 一出门,就见满院子都是人了。 挤过人群,来到大门,就见大门半开着,两个兵卒守着门,旁边摆了一排长案,那几个总是在野渡居里晃悠的丛秀才、葛秀才和左童生,正在登记。 两个兵卒正在检查来人带了多少银子,凡是少于十年银子的,或者是没有名帖的,一律不准进院子。 这两条规矩,在大门贴着的一张纸上,也给写下了。 贾琏一琢磨,就明白了用意:这是想把那些没什么钱的人给挡在门外啊。进来的都是有钱的,自然好买东西了。 不过,也不是全然如此。那些今年来赶考的举子,即使没带够十两银子,只要出示了名帖,不仅可以进来,那几个秀才童生,还特意叮嘱一句,买东西可以赊账,只要今天酉时前给送到野渡居来就行。 是了,赊账给举子们,自然是不怕赖账的。学政和考官们,对于举子的人品是非常看重的,如果举子赊账不还,只要告了上去,没有一个考官会录取他们的。不仅此次不能考取功名,以后也留下了一个污点。 所以,没有一个考生,会为了点儿银子冒险赖账的。 这样的主意,如此缜密的算计,也就只有那个珉老四,才能想出这样的损招来。 不知怎么的,贾琏的心情就紧张起来。看看眼前的情景,再想想上次卖酒的场面,一股不详之感,不可抑制地在心头升起。 这个珉老四,看来早就在暗中准备了。弄不好,自己这回又被他给算计了。 贾琏想回头到别处去看看,但是,已经退不出去了,兵卒不许随便往回走,只能顺着进来的人流方向,沿着绳线走。 墙上每隔不远,就有一个箭头,标明行走方向,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兵卒在维持秩序,有谁乱走的,插队的,逆行的,立刻就会被兵卒呵斥。 所以,人虽然多,却非常有秩序。 看着地上的绳子,墙上的字和指示箭头,贾琏在就在心里把贾珉给骂了千遍万遍。 珉老四,你这个阴损玩意儿,这些东西,昨晚上睡觉前一样都没有,怎么一觉醒来,全都冒出来了啊! 第0078章 交锋(四) 贾琏顺着绳廊走着,就见前面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灵芝培养室入口”,下面是一个箭头,指着开着的一扇门。 还没等进门,就听得一面一阵吵闹声传来。进了屋,就见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荣国府药材铺的宋掌柜,正在跟一些人争吵着。听了几句,贾珉就明白,原来是几家药材行抢着要买灵芝呢。 再一看,不禁让贾琏大吃一惊。 只见这屋子,摆满了竹架子。架子搭成了三层,每一层上,都摆满了罐子。在墙上和架子上,还挂了一些桐油布袋子。 罐子上和袋子上,还长满了蘑菇。 “列位看好了,这就是我们野渡居的人工栽培的灵芝。说实话,我活了几十年了,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看见。你们说,这是不是祥瑞啊?仙草灵芝在这里生长出来了,可是千古一见的奇观啊。” 说话的是那个方秀才,讲的手舞足蹈,唾沫横飞,也就差跳起来了。 “为什么会出现祥瑞呢?全是因为为大德皇朝文治盛隆,当今圣上皇恩浩荡,洪福齐天,所以,才天赐洪福,让我等永沐皇恩啊。” 种个灵芝,跟皇上有什么干系?哦,原来是在拍皇上的马屁。也是了,如不是把这事儿往皇上身上靠,没准叫人给奏上一本,说是妖异之事,到时候,可就解释不清了。 这个珉老四,哪一步都叫他给算计到前边儿去了。 这灵芝,必定不是三天两天才长出来的,想必是在当初打赌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谱。就像上次跟大老爷打赌那一万两银子一样。都是他事先算计好了,才设下圈套,引我们上钩的。 完了,完了,这回蓉哥儿完了,到底还是叫珉老四给算计进去了。赌可是全部家产啊。 “宋掌柜的,你可看好了,这真的是灵芝?” 贾琏觉得自己应该慎重一些。 老祖宗派自己带人来,就是为了防止珉老四作弊,所以才要现场监视,当场验证的。 珉老四太阴损,可别叫他给使个什么障眼法给糊弄了。 “琏二爷,那还有假?正是灵芝。原先我也是不信的,其他几位为老板也是不信的,但是,我们仔仔细细地验过了,确实不假。不仅是灵芝,还都是鲜货。” “这回可是开了眼了,珉四爷真是天才,二爷,这可是咱们府里的荣耀啊,这是咱们家的,别人家谁能行?也就咱们贾府啊。回去告诉老祖宗,一定会高兴的啊。” 这宋掌柜的,属于专业人士。只要见了好东西,真本事,就情不自禁地赞扬。早就把关于打赌的那些事儿,给抛到一边去,临阵倒戈,成了贾珉的粉丝了。 我说宋掌柜的,你到底是哪伙儿的,怎么帮着珉老四说话了呢? 老祖宗会高兴?可未必如此呢。但是,那又怎么样呢?都提到府里的荣耀的高度了,贾琏还能说什么? 难道还能说,我们是根本不希望珉老四把这事儿弄成的?我敢说吗?叫别人怎么看? “各位也不要抢,既然大家都想要,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莫如你们几家就平分了。这回一共大约300斤,就给个优惠价,每斤15两银子。” 方秀才开始和稀泥了。 这每斤15两银子,确实是比市价便宜的,方秀才所说的优惠,并不是诳语。 贾琏无心在这里待下去,他还急着要去看看西瓜的情况。 蓉哥儿是输定了,就看西瓜怎么样了。要是西瓜也输了,今天的事儿,可就不好办了。 不仅宝玉输了,老祖宗和府里的主子以及下人也都输了。最后只有那个珉老四赢,那可就丢大人了。 贾琏着急去西瓜园子,可是偏偏不能直接到那里。只好继续顺着绳廊,来到了猪圈的屋子。 也是一个牌子,上写:“快速养猪法”,下面还是一个箭头。 进了屋子,也是满满的人。就见那个喂猪的吴红梅,高兴的讲着。 “要说俺家这猪,跟别人家可是不一样的。先说这猪吃的,你们看见了吧,都是玉米糊糊,可不是象别人家那样,竟是吃草的。这是连人都吃得的,不信?俺就吃给你看看。” 吴红梅拿了个葫芦瓢,从木桶里舀出来一些,一边走,一边给众人看着,然后就送到嘴边,吃了几口。 “要说快,到底有多快呢?你们家养猪,都是两三年出栏,我们这多少?说出来吓死人。半年。还半年?你把那‘还’字儿去掉,对,就是半年。” “半年的猪好吃吗?” 问话的是个举子,正是来自奉天的孙秀才。 “这位秀才老爷,看你那样子,也就十六七。先不说猪肉好吃不好吃。我问你,若是你娶娘子,有2个叫你挑,一个十六岁,一个六十岁,你挑哪一个?” “自然是挑十六岁的了。” “那不就结了,总是年轻的鲜嫩嘛,谁愿意挑老的。猪也是一样嘛。” “说完吃的,咱再说住的,各位大爷,你们可看好了,咱这猪住的是什么地方?别人我不知道,可是比我家里都干净呢,这样地方出来的猪,那肉也是干净的,吃起来,心里能不爽快?” “我跟你们说,我这猪养了快三个月了,再有三个月,可就出栏了。现在有一半儿都订出去了。你们今天算是来着了,若要是谁想定,就到我家老头子这登记去。” “我才不是老头呢,再叫我老头子,我就休了你。” 说话的是刘铁山,引起众人一阵哄笑。 两人在这里宣传,以及这些对话,都是贾珉事先给准备好的剧本。目的,自然就是为了吸引眼球了。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搭车宣传的机会的。 要说这圈里的猪,贾琏这几天也是看见了的,只是没想到,这两口子,竟然会上演这么一出戏来。 看着一群人挤在那里登记,贾琏也只好在心里暗道:这珉老四连这个空档都不放过,也是算计到家了。这些猪,怕是又要叫他宰上一笔好钱了。 出了猪圈,在厨房前面,又围了一大帮人。贾珉挤进去,就见那个铁匠刘成在三个锅前面讲解着。 “列位上眼了啊,我这锅,可是你们从未见过的。你们谁家的锅不烧煤?不烧柴?不烧草?都烧吧?” “我这锅就不烧?不烧?烧什么?嘿嘿,烧气!对,就是烧气。没见过吧?” “什么?你说我这不是火?来来,这位老爷,你伸出手来,烤一烤,看看是不是火?这水都烧开了,不是火,又是什么?” 果然,三个沼气灶上,每个上面放着一个锅,锅里的水正哗哗开着,四处冒热气。 “我这火,有个名堂,什么?你说是天火?说对了一半儿。这不叫天火,叫做地火。我这火,是从地下来的。” “你说没有地火,哎哟,看您也是个读书人,怎么就会说出这等没见识的话呢?” “您既然是读书人,就该是读过四书五经的。里面有一本《易经》,想必是读过的。《易经》六十四卦里,有个明夷卦,叫做什么?对,就是地火明夷,这不就是地火嘛。圣人都说了有地火了。” 接着,刘成就引导者众人进了厨房,果然,就见那几个沼气灶上的管子,最后通到了地下。 “这就是我们的地火灶,烧水,做饭,干净,无烟,省时省力。列位若是有兴趣,一会儿出去时,到大门口几位秀才那里登记一下,将来我们就可以给你安装地火灶。” “至于价钱吗,到时候可以来咨询。过后忙完了,我们还可以到各位家里走访,详细解答。” “我这地火,跟前面的灵芝,后面的西瓜一样,都是天降祥瑞,是当今盛世海清河晏,皇恩浩荡的太平景象。我这里的事儿,还不稀奇,等一会儿,你们进了西瓜园子,可得小心了,到时候,可别把眼珠子惊得掉地下了。就请继续前行,进入西瓜园子,见证奇迹发生的时刻。” 慢悠悠地,贾珉来到了万家窑。 做国公酒的时候,贾珉就是在这里定制的酒瓶。把高度酒的技术转让给了胡一道后,贾珉把胡家酒坊的酒瓶业务,也介绍给了万家窑。 有的时候,贾珉来回进城,也到这里转一转,现在,跟万老板已经成了好朋友。 万老板已经把车装好了,派了一个伙计赶车,跟着贾珉向荣国府来了。 车上装的,是贾珉送给老祖宗大寿和府里一些主子们的礼物,是昨天晚上悄悄地派刘成送到这里的。 很快就到了荣国府大门口,此时是巳时初刻,还没有到巳时整,所以,贾珉现在还不打算进去。 一边打发守门儿的小厮进去找平儿和风花、雪月,一边又叫一个小厮再找一辆车来,把东西分做了两份儿,一车拉一份儿。 没多一会儿,就见平儿领着风花和雪月急匆匆地来了。 “四爷,怎么不进去?” 平儿走得急,气还没喘匀。 “我还有点儿事情,巳时整再进去。现在给你个露脸儿的机会,把这礼物给老祖宗送去,她一定会赏你们的。” “四爷不在家里,怎么到这里来了?” 平儿自然是担心赌局的事儿。 “家里的事儿不用我操心了,放心,我会赢的。趁着人多,快去吧,晚上回去吃庆功酒。” 平儿虽然担心贾珉,也知道自己现在帮不上什么忙。在贾珉悄悄地给她较矮一番后,只好带着车先进去了。 这些东西真有那么神吗? 唉,神不神的,也就这样了。给老祖宗送来了。倒是不求她打赏,只是一会儿不被骂,也就谢天谢地了。 还吃庆功酒?还是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 第0059章 适当时机 王熙凤是秦可卿的闺蜜。 她这个闺蜜实在是太称职了。以至于秦可卿在娘家打井的这两天,王熙凤替她承担起了妻子的责任,睡到了秦可卿的床上。 当然,床上还有一个人,贾蓉。 贾蓉是宁国府的,涨薪风波发生在荣国府,王熙凤为什么要找贾蓉呢? 也是有道理的。 一是为了壮大声势和队伍,二是贾蓉跟贾珉有仇,三是事件虽然发生在荣国府,但是,两府本是一体的,这种事情,难保将来就不会在宁国府出现,所以,宁国府有必要采取预防性措施。 现在,贾敬一心修道不理事,贾珍养病,理不了事。贾蓉是宁国府理事的,自然就找到贾蓉头上了。 贾蓉自然是赞同的,能让贾珉栽个大跟头,无论叫他干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尤氏虽然觉得这事儿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经过王熙凤的一番分析之后,也开了窍,觉得此风不可涨,如果下人们都要加月钱,那还了得?那不是没大没小吗? 钱都给下人们分了,主子们还花什么? 珉哥儿这个头带的可不好,将来是要叫主子们难做的。 邢夫人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原因自是不必细说。只要是能叫贾珉倒霉的事儿,她都是赞成的。 贾琏有些不愿意参与此事,因为他觉得,任何针对珉老四的行动,似乎都起不到什么好作用。弄不好,兴许就叫他给算计了。 贾琏虽然没有积极参与,但是,也没有反对。如果真的有什么效果,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万一失败了,因为自己没参与,将来在珉老四面前,还能有个回旋余地。实在不行,就把责任全都推到王熙凤身上好了。 王夫人那里的态度很关键,不过,她是最为支持对付贾珉的。不仅没反对,还给王熙凤出了不少主意。 宝玉自然是坚决支持的,至于原因,他是说不上那么多的。但是,只要能见到贾珉吃瘪,他就高兴了。 这个珉老四,不但脾气臭,现在诗词的造诣也是名满全城了。黛玉最近就总是问,珉老四什么时候回府,要跟他探讨诗词,这可怎么得了,要是珉老四把黛玉给撬去了,那可怎么办? 那个珉老四,可是心黑手辣的。什么事儿他干不出来? 贾政那里,平时不愿意理事儿,最近又时常夸赞贾珉,不是个靠谱的,王熙凤就把他直接忽略了。 下一个关键人物,就是贾赦了。他跟珉老四的仇最大,主意又多,一定会支持的。 但是,跟贾赦一说,贾赦却把王熙凤的方案给否了。 “我不同意你们这么做。” 一下子,王熙凤和贾蓉面面相觑,以为自己找错人了。 这个大老爷是假的吧?难道是叫珉老四给整怕了? 到贾赦这里来,尤氏和王夫人不方便来。宝玉和那些小主子们,没必要来。贾琏不愿意来。贾政不会来。 所以,就由王熙凤和贾蓉来了。 不过,他们两个来,也就够了。王熙凤代表荣国府,贾蓉代表宁国府,也算是全了。 “照着你们的这个做法,没用的。“ 见两人不吱声,贾赦又说了一句。 “大老爷,那也不能就由着他胡闹啊。照他的这个做法,干点儿活就要分红,那以后还怎么做主子?说不定我们倒是叫奴才给骑到头上了呢。” “你们要对付珉哥儿,老太太知道吗?” “不知道,就怕老太太知道了不让。” “你们怎么就知道老太太不让了?” 难道老太太会同意? 王熙凤和贾蓉对视了一眼。 “蓉哥儿忘了上回老太太是怎么对你的了?” 贾赦上次吃了亏,最近一直在总结教训。他发现,自己上次忽略了老太太的态度。 老太太虽然不待见珉哥儿,但是,她是待见银子的。这才是关键所在。 见两人还不明白,贾赦只好给他们解释了一下。 “所以,你们想叫他回到府里来,这个路子行不通。” 是你害怕他回府里,叫你兑现赌注吧? 贾蓉和王熙凤这么想着,却是不敢说出来。 “我听说,珉哥儿最近正在鼓捣什么长途运输?” “是啊,这事儿倒是听说了。原来,他本来是打算跟着牛继宗和柳芳他们一起搞什么公交马车的,据说他把主意拿出去了,就叫人给踹出来了。在城里呆不住了,就跑到外面去鼓捣了,不过是为了挣个面子罢了。” 这事儿在圈子里几乎传遍了,贾蓉自然是知道的。 “我看倒也未必,兴许就叫他给鼓捣成了呢。这小子,还是有两下子的。” “大老爷的意思是?” “这回还得老太太出面。得想着法儿,把他手里的生意给收回来。他手里没了钱,还能干什么?否则,叫他这么折腾下去,将来那些下人们,谁还会听你们的?” “他是个外来户,在府里没什么根基,给下人们分红,不过是想买个名声,叫他那几个下人对他死心塌地的。要是再把这几个下人要回来,他一个人也就蹦跶不起来了。” “还是大老爷高明,明儿个我就去禀报老太太。” 哼,头发长,见识短。 见王熙凤兴奋地样子,贾赦不禁在心里说道。 “现在还不行。” 怎么还不行? “老太太喜欢他能挣钱,还不能莽撞了,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什么时机?” “第一个,蓉哥儿和宝玉不是还跟他有个赌局吗?这是一个时机。到时候,叫他给你们牵马,他的面子也就没了。” “第二个,等牛继宗他们的生意开张了,人家挣钱了,他叫人家给踹出来了,丢了咱们的体面,这也是一个时机。” “第三个,我估摸着,他那长途马车赔钱了,上回卖酒剩下的那一万多两银子,也就没什么了。手里没钱了,他还能干什么?还不是怎么摆布怎么是?” “第四个,听说他最近写了几首诗,很是轰动。说他会做生意,倒是有些道理的。但是,他本就是个不识字的,即便是个神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能写出什么诗来?不过是在哪里抄的罢了。” “要是有人放出风声去,将来有人考较考较他,也就露馅儿了。文人最恨抄袭剽窃,到时候,他名声扫地了,冯紫英那些人,谁还跟他来往?” “大老爷的招数倒是高明,只是哪一天才是合适的时机呢?” “琏哥儿媳妇儿,老太太的生日是哪一天?” “八月初三。” “那个时候,西瓜也该上市了吧?” “正是上市的时候。” 贾蓉明白了贾赦的意思。 “我记得,你跟珉哥儿打赌,说灵芝的事儿,也是那个时候吧?” “是的,那时说是三个月,到了八月,也就是三个月了,” “老太太生日,来的人自然是不会少的。听说珉哥儿会写诗,要是有人说他那诗是抄来的,自然会有人考较他的。以前说珉哥儿会写诗,可是,谁亲眼见过了?若是有人当场考较,怕是做不了假的。” 这招毒啊,贾蓉不禁对贾赦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看那珉哥儿也是个要体面的人,到时候丢了脸,只怕自己就不愿意在府里呆下去了。咱们府里自然是宽厚的,怎么说,他也算是咱们贾家的人,自然是不会撵他出去的。” “但是,他自己不愿意呆,咱们也没办法,少不得给他几个盘缠,叫他回去置上几亩地,也算是衣食无忧,对得起你们二老爷了。” “我年岁大了,又能活上几年?这府里的家业,将来少不了是你们的。再说了,我是长辈,也不能跟一个后辈计较。我能想到的,也就这么多了。免不了最后还得你们自己出面。否则,要是叫他得了势,只怕没你们好日子过。” “我也乏了,你们回去吧。” 贾蓉跟着到了王熙凤家,贾琏照例是出去玩耍了,于是,贾蓉就随着王熙凤进了里屋。 丰儿等几个丫鬟是素知他两人有这亲昵关系的,进来倒了茶,就出去了。一个守在外门口,另两个则守在了巷口望风。万一有人来了,也好及时阻拦。 约两盏茶功夫,贾蓉和凤姐儿亲热已毕,整顿好衣装,一边开始一本正经地喝茶,一边议论着贾赦的那些话。 “我原本以为大老爷是不会再理事的,没成想,却是一直在琢磨着怎么对付那个野种。” 王熙凤喝着茶,脸上犹有红晕,流露出些许风情。让贾蓉不免又有些看的呆了。 “大老爷叫他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那里能够咽下这口气。可恨那个野种,上次叫他羞辱一回,这一次,是再也不能放过他了。” “你还有脸说,那一回,府里都知道,他把银子交了回来,就你傻,还去找老太太,偏往那鬼门关里闯。老太太再不待见他,毕竟是交了一万两回来,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也是要打你的。只是怪你自己太没眼色,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来。” “婶子那时也不给我递个话儿,只是狠心地看热闹。” “老太太发着火呢,谁敢说话?只是打你我倒是心疼呢。” “既是如此,婶子就再心疼我一回。” 说着,贾蓉就要去抱凤姐,却听得外面丰儿说了话。 “蓉大奶奶来了。” 第0079章 交锋(五) 荣国府史太君75岁大寿的寿宴,已经持续了七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如今的贾府,在帝都里,已经只能算是个中等之家了。但是,这场寿宴引起的关注,却超过的一个中等之家应有的规格。 其原因,主要有三个。 一是这场寿宴持续的时间长,一共是八天时间。花费了5000多两银子。 这个年代,一般的五六口寻常人家,一年的生活费用,大约在20两银子左右。所以,这场寿宴的花销,可以供一个寻常家庭250年的花销。 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是一场豪华盛宴了。 第二个原因,就是此时贾元春升任凤藻宫尚书。这被许多大家族看做是下一步晋封贵妃的信号。 第三个原因,就是那场波及甚广的赌局了。 帝都的赌局很多,几乎每天都有。但是,唯独这场赌局,引起了广泛的而关注。 原因虽然比较复杂,但是,归结起来,也不外乎这么几点。 首先,这是一场贾府里内部成员之间的赌局,然后,又因为这场赌局,引起连升赌坊介入,扩大成一场社会赌局。 同时,这场赌局,也被看做是贾府嫡子和私生子之间的一个博弈。 另外,这场赌局的赌注,也很新鲜。竟然是灵芝和西瓜。 这种新奇的赌局,也吸引了众多人的关注。 最后的结果,就是今年来贺寿的人特别多。许多原本没打算来的,甚至多年都没有什么来往的,都来了。 按说,寿宴进行到了第八天,绝大部分宾客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也该走了。但是,今年却有些人,一直在这里盘桓不走。住在城里的,也是动不动就去而复来。 大家都在等着赌局结果最后揭幕的时刻。 荣禧堂,是荣国府平时最为重要的议事地点。贾府的许多重大决策,都是在这里做出的。 这几天,这里就成了接待最尊贵客人的地点。 老寿星贾母、贾赦、贾政、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等贾家高层,贾府的世交,四王八公的贺客,均在上座闲聊。 宝玉、李纨、黛玉、宝钗、秦可卿、迎春、探春和惜春等,则在下手站立。 外面,就是主子们的丫鬟、婆子、长随和小厮们了。里里外外,足有几十人。 就在这个时候,平儿来了。 先是外面的下人们一阵骚动,然后就是屋里的主子们一阵交头接耳。 不是因为平儿有这么大的威力,而是现在的平儿,身上贴的是贾珉的标签。 作为今天这场赌局的主角,贾珉的随身大丫鬟此时来了,人们自然就联想到,这是带来了贾珉的消息。 贾珉的消息,就是那场赌局的消息。 鸳鸯迎了出去,平儿说明了来意,然后鸳鸯就回去禀报贾母。 “这个珉哥儿,不是都送了我3000两银子嘛,这会儿又送什么礼来了?哪里需要那么多礼数。也罢,既是他有这份儿心,就呈上来吧,叫大伙儿也都瞧瞧,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有什么新鲜的。” 贾母话虽是如此说着,声音却比较高,满屋子的人都能听见,明显带着得意的样子。 刚才鸳鸯告诉她,说贾珉送的是新鲜玩意儿。贾母虽然不认为会有多么新鲜,但是,也不介意在外人面前显摆显摆的。 平儿、风花和雪月一人拎着一个竹箱子上来,几人磕了头,风花和雪月退下,平儿和鸳鸯打开了箱子。 此时,对礼物最为关注的,就是宝玉了。 自从听说平儿来送礼之后,宝玉的心情,就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也不知为什么,一股不详之感,就涌上了心头。 这份儿礼物,他既希望是西瓜,也不希望是西瓜。 直到箱子打开,见到里面装的不过是苹果,心里才舒了口气。 虽然那苹果是用缎子袋裹着的,个头大小比较均匀,但终究也不过是苹果而已,没有多大稀奇的。 哼,珉老四,想靠着几个苹果就能讨得老祖宗的欢心,你想的也未免太简单了点儿。 就在宝玉如此想着的时候,大人们却发出了啧啧称奇。 宝玉细一看,就大吃一惊。 原来那放在箱子里的苹果,已经拿了出来,在案子上摆成了两排。 最为奇特的是,每个苹果上面都有一个字。那字,既不是写上去的,也不是刻上去的,就好像是长出来的。 每个字的大小都一样,那笔迹,分明就是大学士季明銮的手笔。 两排苹果上的字,恰好凑成了两句话:“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正是祝寿的彩头。 贾母起初也没在乎,此时却是凑近了,一个一个地看着,其他坐着的人,也都凑到了跟前,一个一个拿起苹果,仔仔细细地端详着。 平儿和鸳鸯又打开了另外两个箱子,里面也是苹果,每箱12个,还是上面有字。分别写着“福禄寿喜”。 “哟,这还真的是长出来的,可是有些神奇呢。” 南安王妃啧啧称奇。 “可不是嘛,倒真的是个好彩头啊,难道这就是所说的祥瑞?还真的有啊。恭喜、恭喜。” 天降祥瑞,竟然真的出现了? 一屋子大大小小,都是面面相觑。 此前,关于贾珉所说的将会在野渡居出现祥瑞之事,众人皆有所闻。但是,谁也没把这真正当一回事儿。加上此前贾珉三番两次地求宝玉和贾蓉解约,以至于谁都认为那不过是贾珉在赌局必输的情况下,一种虚张声势的姿态而已。 现在,竟然真的出现祥瑞了,那接下来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呢? 黛玉、宝钗等姑娘们,未免就把眼光投向了宝玉,开始为他担心起来。 宝玉此时,心情自是极度复杂的。不过,他还是尽量地控制住了自己。 没事儿,没事儿的。这不过是苹果而已,不在赌约里,只要西瓜和灵芝没事儿,珉老四还是输定了。 风花和雪月又送上来了四个箱子,放在案子上。众人的眼光又一次集中了。 还有?这回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这次,平儿和鸳鸯都没动,而是示意李纨和尤氏上前,打开箱子。 “你这个小蹄子,这回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弄得神神秘秘的,还不快打开瞧瞧。” 贾母向平儿笑骂着,脸上却满是笑容。 “回老祖宗,这礼物太贵重,珉四爷说了,还得主子们亲自打开,献给老祖宗。” “这个珉哥儿,偏生他就这么多名堂。即是如此,你们妯娌俩就打开给大伙儿瞧瞧,我这也有些等不及了呢。” 李纨打开一个箱子,立刻脸色就变了,表情复杂无比,手也哆嗦起来。 见李纨表情异常,众人也都跟着紧张起来。尤其是秦可卿,微微张着檀口,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是知道府里人不待见珉四叔的,生怕此时珉四叔意气用事,做出不祥和的事情来,那可就是更加得罪人了。 李纨定了定神,终于把里面的东西捧了出来,就像抱着一个婴儿一样,小心翼翼地放到案子上。 哦?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翠绿色的,身上带着西瓜瓜纹的四四方方的长条状东西,静静地躺在案子上。 上面有四个字“福寿绵长“。看起来,也是天然地长在上面的。 “这个是什么东西?” 老太太也凑了过来。 “回老太太,这个是西瓜。” 平儿说着,就想要哭出来。心里却是在不断地骂着贾珉。 这个混蛋四爷,只说这里装着苹果和西瓜,就是不跟我早些说明白。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如此担心。 再偷眼看看宝玉,就见那脸色已经白了,眼睛也发直了。 说话间,李纨和尤氏又把另外三个拿了出来,摆在案子上。 一个是正方形的,上面的四个字是:“四平八稳”。 一个是平行四边形的,上面的四个字是:“平平安安”。 最后一个最为奇特,中间竟然是空的,外面看是圆形的,里面却是方形的。就跟一个铜钱儿差不多。但是,确确实实又是一个西瓜长在一起的。上面也有四个字:“皇恩浩荡”。 这难道是西瓜?可是从未见过这样的西瓜啊。但是,从那花纹看,偏生就是西瓜的花纹啊。 “回禀老祖宗,珉四爷有话,可以当场切开品尝一下。” 平儿这句话来的很及时,此时所有人都在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西瓜。要想验证,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切开看看。 “好好,切开看看,要是这是西瓜,咱们也算是既开眼又开荤了。” 于是李纨持刀,慢慢地切开了那个长条形的。西瓜分成了两瓣儿。把两瓣儿挪开,就露出了鲜艳的瓜肉出来。 “竟然真的是西瓜!” “来,快,再切,都给大伙儿尝尝鲜儿。” 贾母有些手舞足蹈起来。 众人西瓜到手,都小心翼翼地品尝着。 “还真是西瓜啊,好甜啊。” 南安王妃第一个赞叹道。 “恭喜老祖宗。” “恭喜老太君。” “天降祥瑞,老祖宗大喜。” “今儿个可真是长了见识了,果然是天降祥瑞。” ……。 众人纷纷恭维,一屋子热烈气氛。 “好好好,同喜,同喜。大伙儿都尝尝,沾点儿喜气。珠儿媳妇儿,给鸳鸯,平儿和她那两个小丫头也切一块儿尝尝。姑娘们也都有。” 贾母满脸笑容,不住地向客人们点头笑着。 贾母虽然很高兴,却是没忘了一件事情。 “就把‘皇恩浩荡’那个留着,改日进宫,给大姑娘送去。也显得咱们没忘了皇上的恩典。” 此时此刻,谁也没注意到,在一个角落里,有一个人,正在暗自垂泣着。 第0080章 交锋(六) 暗自流泪的,是秦可卿。 虽然脸上流着泪,心里却是无边的欢欣和无尽的甜蜜。流的是喜悦的泪水。 老天保佑,看来珉四叔不会输了。 虽然在连升赌坊买了贾珉赢,但是,这几天,秦可卿的心,却是一直在悬着。 她固然是相信珉四叔会赢的,但是,这些天传来的,尽是对珉四叔不利的消息。这就让她在许多时候变得犹豫起来。所以,才有了叫寿儿偷偷给贾珉带话,说是万一贾珉输了,她愿意给提供资助的想法。 如今见到贾珉弄出了这等罕见的西瓜来,不禁对珉四叔获胜有了信心。 巳时整,丫鬟琥珀进来禀报。 “老祖宗,珉四爷在外求见,要来给老祖宗磕头。” “好好,快叫他进来。” 贾母此时正被众人恭维得高兴,也想在客人面前显摆显摆,所以就非常痛快。 贾珉进来了,快速地向屋里的人扫视了一圈儿。 这是他第一次到荣禧堂来,也是第一次跟老祖宗见面。 头一次,是贾珉刚刚进府那天,老祖宗没见他,从那时起,他就被打入了另册。 第二次,就是前几天,贾珉要来给老祖宗磕头贺寿,结果老祖宗也没见他。 按理说,这两次,贾母都是应该见他的。 头一次,是孙子第一次进府,说白了,也就是回家。最后又是贾母拍板,把他接回来的。于情于理,都是应该见的。 第二次,属于晚辈来给磕头贺寿,况且还送了3000两银子的重礼,也是该见的。 这一次,贾珉又送来了苹果和西瓜这等稀世之物,就是连皇宫里都是没有的。况且,今天中午的宴会结束后,这场大寿的庆祝活动也就结束了。 此次要是再不见贾珉,可就不怪贾珉了。 即使老祖宗位高权重,别人不敢说,但是,在心里,也不会再有人说贾珉的不对了。 除了几位客人,其他的人,贾珉大多都是见过的。略一打量,就知道坐在中间主位上那个拿着拐杖的富态老太太就是贾母了。 “孙儿叩见老祖宗,恭贺老祖宗福寿绵长,长命百岁。” 贾珉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 “好,快起来吧。你的玩意儿都收到了,大伙儿都很喜欢呢。” “谢谢老祖宗笑纳,只要老祖宗喜欢就好。” 接着,贾珉又一一向其他人问好。 贾政微微一笑,王夫人略一点头,也露出了笑容。 王夫人之所以笑了笑,是因为这回贾珉叫了她一声母亲,总算是在众人面前给她留了点儿面子。也是因为当着客人的面,她不想叫人看见自己对贾珉太冷淡。以免给外人留下自己对庶子苛刻的印象。 贾赦则是板着脸,冷淡地应了一声。心里却是把贾珉给骂了个无数遍。然后又在心里骂贾政,怎么鼓捣出这么个野种出来。 宝玉的表情很复杂,最后也没什么回应。只是脸拉得很大,大脸猫几乎变成了大脸虎了。 黛玉向贾珉笑了笑,脸上露出些兴奋的表情。 宝钗比较沉稳,只是点了一下头,也不知她心里想些什么。 接下来,就在角落里,见到了秦可卿。眼睛飞快地向贾珉瞟了一下,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然后就转向他处,再也不看贾珉一眼了。 贾珉心里一热,就有一阵甜蜜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贾政的长随李十儿进来了。说是工部吴尚书、罗翰林、陈翰林等来了,希望跟贾珉探讨一下诗词。 贾珉向贾母等人鞠了一躬,就随贾政去了。 转眼间就到了梦坡斋门口。 “他们此来何意,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好好做上两首,别丢了祖宗的脸。” “孩儿晓得,但请父亲放心。” 靠,你们还真的来了。写诗不行,若论抄诗,放眼整个大德皇朝,我怕谁? 唉,这个政老爹,做事也真是叫人无语。在外人面前献祥瑞,给府里要脸面的时候,你们想起了我。 现在别人杀上门来,考较贾府诗书簪缨之家的功夫时,你想起了叫我给祖宗争光。你们大伙儿在连升赌坊下注,把我往死里整的时候,怎么就想不起来我了呢? 那个时候,你们眼里就只有宝玉,只有自己的钱了。唉,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帮二师兄了呢。 再说这次穿越,都穿到帝都来了,就差那么几步,就到皇宫了,直接穿到皇上身上,那该有多好,你们见到了我,磕头都来不及呢,还有谁敢一天到晚的算计我? 这次穿越,确实不怎么成功。 两人一边往屋里走,贾政还一边叮嘱。 “进去后,我就叫他们先做。若是品评,你就尽量说些好话,不要恃才傲物。趁着这功夫,你就好好酝酿,最后一鸣惊人。” 呵,倒是没看出来,这政老爹也有些争强好胜啊。只是什么好好酝酿一说,倒是不必。抄个诗,还用酝酿什么? 我现在关心的,倒是凤姐这个烈货看到我送过来的礼物时,是个什么表情呢。 且说贾珉进来的时候,就把原来准备好的另一份儿礼物,放在了荣国府门口的花厅里,交给管家张才,叫他派人给送到凤姐送信儿,然后再分发给府里的一些主子们。 这些礼物,没叫平儿一起带去,那是有讲究的。 平儿带去的,是直接给老祖宗的,是去讨喜的。 现在这些礼物,是专门用来打某些人脸的。这样得罪人的事儿,贾珉是不会叫自己的俏平儿去做的。 此时,平儿给贾母送西瓜和苹果的事儿,已经在府里传开了。关于西瓜和苹果的种种祥瑞之象,也令众人非常好奇,都想一睹为快。 王熙凤一直忙于主持贾母的寿宴,所以,在荣禧堂的那一幕,就错过了。 此时一听见贾珉给府里的主子们也送了礼,立刻就想到了西瓜和苹果。 凤姐本就是个贪财的人,又最爱在别人面前显摆自己的威风,于是,就立刻带上一帮丫鬟婆子们去花厅,准备接收礼物,然后再派人给送到各处主子们那里。 到了花厅,就见那礼物已经在屋里摆好了,一堆儿一堆儿的。每份是一个竹箱子,里面有12个苹果,用缎子袋装着,箱子里有格,一格放一个。一看就觉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另外一个箱子,就是用宣纸包着的西瓜了,一人一个。有长方形的,有三角形的,有正方形的,还有梯形的等等。 每份礼物上,都贴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名字,那就是说,这是给谁的了。 哼!珉老四,你个野种。就算你蹦跶得再欢,还不得乖乖地给老娘送礼来。 只是你送礼也晚了,这一回,是再也不会放过你了。 “丰儿,快把咱家的那份儿找出来,先拿回去,等我回去再打开。” 王熙凤这么说着,就见丰儿在那站着不动,再看管家张才,也是一脸蒙圈的样子。 “你个死蹄子,怎么了?还不快找,傻站着做什么?” “二奶奶,找了好几遍,没有。” 丰儿一脸委屈。 “什么?没有?怎么可能?任是谁都没有,还能差的了我的?张才,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叫你们给私吞了?“ “二奶奶,便是有天大的胆子,谁敢私吞?珉四爷交给我的时候,我还特意问了呢。” “他是如何说的?” “说是送给府里一些主子的。” “一些主子,什么意思?” “奴才特意问了珉四爷,‘一些’是什么意思。他说,就是有的主子有,有的主子没有。” “都谁有?都谁没有?” “其他的主子都有,就您二奶奶和宝二爷没有。” “连东府的蓉哥儿都有?” “是的。” 王熙凤满脸杀气,胸脯急剧地起伏着,头一晕,身子就摇晃了一下。丰儿急忙上前扶住,缓了一会儿,长出一口气。 王熙凤怒目圆睁,嘴角颤动着。 这一路来,她风风火火的,跟着来了十几个人,都在呆呆地看着她,此时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但是,在心里,都在核计着。 这就是那个珉四爷在公开打琏二奶奶和宝二爷的脸呢。 平日里,就这两个是在府里最吃得开的,也是在老太太跟前最得宠的,可这个珉四爷,就是不给他俩面子。这礼物谁都有,就不给他们俩,显然是跟他们对着干呢。 也难怪啊,你们那么挤兑珉四爷,就算是个泥人儿,也是有三分性的,把人家给逼到墙根了,现在人家还手了。 “走吧,时辰也快到了,准备摆饭吧。丰儿,扶我回去。” 王熙凤喘息了一阵,终于有了主意。 “二奶奶,这东西?” 张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该是谁的,就给谁送去吧。” 王熙凤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望着一帮人离去的背影,张才苦笑着摇摇头。 唉,这个珉四爷,也真是个狠人儿。这种事儿,都能做出来。这么公开地打他们两个的脸,就没想想后路? 只是那蓉大爷也是蹦跶最欢的,这次怎么把他给放过了呢?难道他跟珉四爷暗中是一伙儿的? 只是这一来,珉四爷可是捅了马蜂窝了。琏二奶奶和宝二爷素来是府里最得意的,今日受此羞辱,岂能善罢甘休?最后到了老祖宗那里,也是站在他们一边儿的。 这个珉四爷,胆色倒是有了,只是有勇无谋,这一回,怕是要吃大亏了。 唉,可惜这个人才了。 第0081章 交锋(七) 贾蓉今天本来是想着到野渡居去的,他非常愿意亲眼看见,那个珉老四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认栽的。 但是,贾府里的成年男主子本来就少,父亲贾珍又是前几天才回来,根本就不愿意出头露面,所以,宁国府这边招待客人的事儿,就主要落在了他的身上。 要说事情,倒也没有多少。即使有事情,下面的那些管事的也都安排了。但是,来的客人多,主子不出面,总不是那么回事儿。所以,就只好在家里呆了下来。 只是心里还是一直惦记着野渡居那边灵芝的事儿。 起初听说平儿给老太太送来了西瓜和苹果,传的神乎其神的。贾蓉也有些紧张。但是,还没有灵芝的消息,倒是叫他松了口气。 现在听说贾珉又来给府里送礼了,贾蓉的心情就彻底轻松了下来。 此时在野渡居里,必是最为关键的时刻,这个时候贾珉不在那里呆着,证明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所以,他才回来给府里送礼,收买人心。 这样有用吗?现在所有的主子都对你不满,就连老祖宗都要出手了,这个时候你来送礼,不嫌晚了吗?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蔷兄弟,那边儿事情如何?” 贾蓉问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儿的贾蔷。 刚才,他打发贾蔷到二老爷那里,去问问罗翰林他们考较贾珉诗词的事儿,贾蔷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没人敢进去,也不知事情如何,只是听得李十儿说,里面热热闹闹的。好像都很高兴的样子。” 这几日,贾蔷其实很不愿意跟贾蓉在一起的。自从那天他被贾珉抓到那个破城隍庙,写下了供词之后,就天天心里七上八下的。 虽然现在府里上上下下都在说那个珉四叔要完了,但是,贾蔷觉得,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连蓉兄弟跟琏二婶子之间那等隐秘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如今他能善罢甘休?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高兴?大概是都在看热闹吧,这回咱们府里的脸面,怕是要叫他给丢尽了。” “珉四叔那些诗词,真的都是剽窃来的?” “那还能有假?连宝玉都说自己写不出那等诗词来,他又如何能写的出来?这一次要是叫人给戳穿了,不说别人,即便是咱们家里的长辈,也饶不了他。” “既是如此,何不叫宝二叔去。” “宝二叔虽也有些才情,但是,这等场面,还是上不去的。再说了,罗翰林他们摆明了就是冲着珉老四来的,别人去,也是没什么用处的。反倒是正好坐实了珉老四剽窃的说辞。” 两人正说着,贾蓉的小厮喜儿回来了,左手拎着一个竹箱子,右手抱着一个竹箱子。 “东西拿回来了,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宝贝,打开吧。” 喜儿打开了箱子,苹果和西瓜就露了出来。旁边的客人见了,也纷纷凑了过来,个个称奇。 在这12个苹果,每个上面都有字,四个一组,“福禄寿禧”。 那西瓜确实很奇怪,竟然是个方方正正的,全不像市面上的西瓜那样,都是圆的。 瓜上还有四个字,正是“金玉满堂。” 此前曾听说了在老太太那里的西瓜的事儿,如今见了,果然不假。 这一看,贾蓉心里不免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既是这样的西瓜,弄不好,还真就叫珉老四那个诡计多端的卖上5000两呢,一个不小心,这回宝二叔就输了。 “没听说灵芝的事儿吗?” 贾蓉现有些不自信了。 “没有,琏二老爷那边儿还没有消息。不过,奴才倒是听说了一些别的事儿。” “什么事儿,快说。” “奴才听说,这回珉四爷送来的礼物,别的主子都有,唯独缺了两个人的。” “缺了两个人的?是谁?” “就是琏二奶奶和宝二爷的。” “什么?琏二婶子和宝二叔的?你没弄错吧?” “奴才也以为是错了,但是,问了张才,又问了别人,确实是如此。还有……。” “吞吞吐吐地干什么,有什么话就说。” “是,刚才回来的时候,遇上了琏二奶奶。二奶奶叫奴才给大爷带句话。” “什么话?” “蓉哥儿干的好事。” “你这狗奴才,蓉哥儿是你叫的吗?” 贾蔷上去就踢了喜儿一脚。 “不是我叫的,这是二奶奶叫带给大爷的话。” “二婶子这是何意?我没得罪她啊。什么我干的好事,我干什么了?” 贾蓉蒙圈了。 这一次整贾珉,最积极的,就是王熙凤和贾蓉。在正常情况下,贾珉直接向王熙凤和宝玉开战了,也就没有理由放过贾蓉了。 但是,贾珉没有这么做。 首先,他这是为了秦可卿着想的。如果把贾蓉也列入打脸行列,就势必要连累得秦可卿也跟着抬不起头来。 这样的结果,是贾珉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其次,打王熙凤的脸而不打贾蓉脸,就是为了在他们两个之间制造矛盾,分化他们这个同盟。以后再暗中放出一些风声出去,就可以让王熙凤以为,自己跟贾蓉之间其实是在暗中合作,合伙儿算计她的。 如此,两人之间失去了信任关系,以后就再也不可能联合起来对付自己了。相反,还可以看着他们两个之间,互相争斗了。 贾蔷扯着贾蓉的衣袖,把他拽进了屋里。 “蓉哥,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蔷兄弟有什么话,快快讲来。” “我觉得,这事儿有些名堂。” “什么名堂?” “按说呢,这个时候珉四叔本来是要输定了的,不该得罪人的,可是,现在偏偏故意去打琏二婶子和宝二叔的脸,谁都知道,他两个在府里是有体面的。你说,谁做事儿能这么傻?” “或许是他觉得进了绝境,困兽犹斗呢?” “我觉得,珉四叔那个人没那么简单。你还是小心些为好。这西瓜和苹果的祥瑞都出来了,灵芝的事儿,兴许就叫他给弄成了呢?” 一阵寒凉之气,从贾蓉的脊柱生气,快速地向后脑穿去。情不自禁地,贾蓉就打了个冷战。 是啊,连那样的西瓜和苹果都叫他给种了出来,种出灵芝来,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人的自信一失去,原本一些坚定的信念,就开始动摇。一旦动摇到了负面情绪,就会开始想到可怕的后果。 这一次赌局,府里所有人,可都是买他和宝玉赢的。别说那些下人们,就是主子们,都把自己的私房钱投了不少。 据说,就连老祖宗,都暗暗地下了大注。万一自己要是输了,可就把全府上上下下都给坑了。到时候,不都得拿自己当仇人似的? 尤其是宝二叔,当初为了鼓动下人们下注,还承诺,若是输了,就由他俩来承担本钱。 宝二叔手里是没什么钱的,若是到时候下人们找宝二叔要钱,定是二夫人和老太太给承担。到时候,两人岂不是要迁怒于我? 虽然他们是西边儿的,但是,只要老太太在一日,我便没有一日的好日子过了。 况且,这回赌的可是全部身家,若是输了,如何善后? 珉老四,你个阴损玩意儿,你那灵芝,到底能不能种出来啊?既是种出了西瓜,赢了宝玉也就罢了,就别把灵芝也种出来了,少种一样你会死啊。 “蓉哥,倒也不必过于担心,琏二爷现在还没回来,想必是那边儿还没有什么定论。不如我到野渡居去看看,也好尽快弄个准信儿。” “也好,就拜托蔷兄弟了,快去快回。我这边儿等着呢。” 梦坡斋门口,吴尚书、罗翰林、陈翰林等六七人,在此跟贾政告别。 “存周啊,今天可很不厚道啊,是故意叫我们来丢丑的吧?” 吴尚书的脸色,阴晴不定。 “此话怎讲?” “哼,存周,想不到你一向忠厚,今日竟然设下圈套,存心叫我等来府上出丑,唉,这又是何必?” 罗翰林虽然尽力克制,还是压抑不住愤懑。 “下官实在不明所以,还请明示。” 贾珉在一旁看着,见贾政如此窘迫,也只有摇头叹息。 唉,看来这个政老爹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贵公子既有如此不世之才,又何须自谦。更不必四处宣扬没读过书。没读过书都能做出如此诗词,叫我等这些自诩饱读诗书之人,还有何颜面自存于世,告辞。” 罗翰林说完,带头离去。 “还请吃过酒再走不迟。” 贾政追上去,还想挽留。 “谢了,你家的酒,我等吃不起,留着自己吃吧。” 罗翰林和吴尚书拂袖而去,只剩下陈翰林走在后面。 贾政急忙追上陈翰林,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刚才还好好的,出了门儿就翻脸了呢? “存周真的不知?” “确实不知,还请明示。” 陈翰林见贾政一脸蒙圈,也叹了口气,算是相信了贾政的说法。 “前些日子,贵府中传出了消息,说是珉公子从来没读过书,做的诗词都是剽窃来的。吴尚书和罗翰林非常气愤,就要来考较一番。” “没想到,珉公子今日做的两首词,都是上上之作。所以,两位老大人才以为是贵府故意引诱他们上钩,叫他们来此出丑的。” “唉,算了吧,我知道存周是忠厚之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会跟他们尽量解释一下。你自己家里……,唉,告辞了。” 我什么时候引诱他们上钩了?我没想叫他们出丑啊。 贾政茫然不解。 第0082章 交锋(八) 贾政虽然不善言辞,不愿理家,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傻瓜。 把陈翰林的话略一琢磨,就知道问题是出在自己家里了。 长随李十儿进来了,见几个请客詹光、程日兴和单聘仁都在,欲言又止。 “都不是外人,说吧。” 贾政确实也不怕几个清客知道什么,自己家里的事情,他们都是一清二楚的,也没必要隐瞒。 “奴才已经打听清楚了,确实是咱们府里的人,到外面放出的风声,说是珉四爷根本就没读过书,那些诗词,都是抄袭、剽窃来的。” “是谁说的?” “这个,奴才不敢讲。” “说,有什么不敢讲的,再啰嗦,打断你的狗腿。” “老爷饶命,既是如此,奴才就说了。这话,是三个人说的。” “都是谁?” “一个是东府的蓉大爷,第二个是琏二奶奶,还有一个是……。” “还不快讲!” “是,是宝二爷。” “这个孽畜,自己不读书、不上进也就罢了,还到处诋毁别人。来人啊,去把宝玉叫来,关上门,给我往死里打,快,去把他叫来。” 贾政一下子就跌坐在椅子上。 “世翁,消消气,消消气,这里面兴许有什么误会。” “还会有什么误会,定然是他们几个了。一天到晚地,总是算计着挤兑珉哥儿,去,叫宝玉来。” “世翁,万万不可,忘了今儿个是老太太的大喜日子了?” 贾政一听,终于清醒过来,长叹一声,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丫鬟们端着食盒,过来摆饭了。李十儿趁机溜了出去,屋里留下贾政和几个清客,一起沉闷地吃酒。 “珉哥儿哪里去了,叫他来一起用餐。” 贾政想起了贾珉。 “珉四爷去老祖宗那里了,刚才留下话来,不在这里吃酒了。” 詹光告诉了贾政,贾政又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心里想起上次听说贾珉回府没吃上饭的事儿,就不禁一阵心酸。 贾珉过来时,荣禧堂这边儿正在摆饭。 因为人多,屋子里面桌子摆不下,现在天气又不冷,所以,除了几桌摆在屋里,其他的就摆在了院子里。 屋里三桌,一桌是贾母、薛姨妈和那些世家的女宾们。 另一桌,是王夫人,邢夫人、李纨、尤氏、娄氏、以及几个贾氏宗族的女眷。 第三桌,则是黛玉,宝钗、史湘云、迎春、探春、惜春等姑娘们。 外面的,是男宾。第一桌,是贾赦和贾代儒等贾家族老。 第二桌,是宝玉、贾菌、贾兰、贾琮、贾芸以及几个世交之家的子弟。 第三桌,则是薛蟠、贾环和一些世交、亲戚。 然后就是赖大、赖升、单大良等管事的,一共两桌。 其余的丫鬟和下人们,是没有在资格这个时候吃饭的,得等到这些人吃饭,他们再吃。 就连赵姨娘,现在都是没资格上桌吃饭的。虽然她是贾政宠爱的小妾,但是,也只能算是半个主子。 她的儿子贾环,女儿探春是主子,她可算不上是正经主子。只能跟着那些丫鬟们一起,人家坐着,她站着。人家吃着,她看着。在一旁伺候着。 平儿今天给老祖宗送苹果,送西瓜,露了脸,心里高兴,所以也就来帮忙了。 见贾珉来了,就迎了上去,见宝玉那桌上还有位置,就想引着贾珉往里面走,到宝玉那桌去。 按照贾珉的地位和身份,是正应该在那桌上的。 就在这时,周瑞家的过来了。 “平儿姑娘,琏二奶奶有话,若是珉四爷来了,请告知她一声。” 其实王熙凤没有什么交代,但是,周瑞家的素来对贾珉恨之入骨,今天见贾珉公开打王熙凤和宝玉的脸,就认为报复的时机到了,所以,就一边故意为难贾珉,一边给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叫她去找王熙凤报信。 王熙凤还没来,宝玉先过来了。 “珉老四,你那西瓜可是都卖出去了?” 语气很冲,一脸的不屑。 “我一早就出来了,不知道现在卖的如何?” “怕是卖不出5000两,不敢回去吧?” “今儿个天黑才到期,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你不回去卖你的西瓜,到这里作甚?” 宝玉此时已经知道了没有他的礼物的事儿,如此丢脸之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只是因为现在人多,才强忍着没有发作出来。 如今见贾珉自投罗网,自是要为难他一番。 “老祖宗大寿,我来吃酒。” “都坐满了,等着跟下人们一起吃吧。” 这里也是你来吃酒的地方? “你那桌不是还有座位吗?” “我那还有人,一会儿就到。” 就在此时,王熙凤到了。 “哟,这不是珉兄弟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虽然恨不得立刻把贾珉整死,脸上却满是笑容。 “老祖宗大寿,我来吃酒了。” “哟,可惜来晚了些,没有座位了,要不,给珉兄弟单立一桌?总不能叫珉兄弟饿着肚子回去啊,显得咱家没有礼数似的。” “二奶奶……。” “死蹄子,你给我住嘴,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平儿刚想说话,就被王熙凤狠狠地喝斥回去。 “如此,就麻烦二嫂子了。” 贾珉脸色平静,声音不疾不徐的。给平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管。 “周瑞家的,随我去给珉兄弟准备酒菜。” 王熙凤一走,宝玉也跟着回去了。 “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我自有主意。” “平儿,还不过来干活儿,出去几天,就想当小姐了?” 见王熙凤又叫,平儿瞅了贾珉一眼,只好过去了。 没一会儿,周瑞家的和林之孝家的过来了。 周瑞家的拿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桌子,和一个小杌子(小板凳),林之孝家的左手端了一个紫色瓷钵,右手端了一碗饭,咣地放到小桌子上。另一个婆子拿了一个杯子和一壶酒,放在桌子上。 “珉四爷,桌子和酒菜都没有了,只好将就些了,还请珉四爷见谅。” 周瑞家的说完,也不等贾珉说什么,几人径自去了。 酒宴正式开始,气氛立刻就热闹了起来,你敬我,我敬你的,不一而足。 最靠近贾珉的,是赖大等管事的一桌,见贾珉没有任何反应,就自己独自一人坐在那个小桌边,他们起初还议论几句,随后也就不管了。 虽然他们对贾珉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也觉得,这样的安排,实在是有些过了。 但是,他们也知道,这是琏二奶奶的主意,所以,也就装作看不见,自顾吃自己的。心道反正用不了多久,他的赌局输了,今后就再也没什么蹦跶了。此后也不用怕他了。 张才也在桌上,不时地看看贾珉,虽然同情,但也只是在心里哀叹几声而已。 薛蟠和贾环早就知道贾珉来了,吃了几杯酒后,就端着杯子过来了。一见贾珉的桌子和饭菜,也是大吃一惊。本想乘着这个机会嘲讽贾珉几句,见贾珉只是慢慢地吃酒,就不敢说什么,又悄悄地回去了。 风花和雪月是在厨房里帮厨的,此时出来给管事的桌子上菜,就看见了贾珉。 一见贾珉的情形,就立刻泪如雨下。两人也不敢吱声,就回去找平儿。平儿来了,也是立刻泪如雨下,拉着风花和雪月,一路呜呜哭着,离开了院子。 宝钗素来是个机警的,先是见贾珉来了,宝玉过去了,然后是凤姐来了……。 这一系列情景看下来,就知道这边肯定有不寻常之事。后见哥哥过去,怕哥哥吃多了酒,跟贾珉发生冲突,就过来了。 一是想劝哥哥回去,二是想跟贾珉打个招呼。 走到半路遇到薛蟠回去,薛蟠小声跟宝钗说了几句话,宝钗立刻脸色大变。紧走几步,就来到了贾珉跟前。 只见那个瓷钵里,胡乱地堆着几样菜,显然是以前剩下的。一碗饭也是焦糊的。 饭菜都没动,贾珉只是慢慢地,平静地喝酒。 突然间,宝钗就想流泪,身子也颤抖起来。心里就有一阵绞痛。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即使再不待见他,也不能如此作践人。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主子。那边下人们,都坐在大桌子上喝酒,十碟八碗的,却叫一个主子如此,这哪里是打珉四哥的脸,纯粹是丢府上的脸,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府里哪还有体面。 强忍住泪,宝钗回去。这事儿她不好出面,就去找鸳鸯,她想叫鸳鸯把此事悄悄地处理了。 南安王妃有些内急,就想去厕所。穿过宴席,就经过了贾珉的桌前。 见一个人在小桌吃饭,就觉得此人眼熟。仔细一看,就认出来了,正是贾府的私生子。再一看那饭菜,立刻大惊失色。 总算是她久经阵仗,就不动声色,急忙去了厕所。回来之后,就悄悄地跟同来的几位女眷说了此事。 那几位说死不信,、也就以上厕所的名义离席,来到了贾珉跟前。 见几位外来的客人站在那里,靠近贾珉的管家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妙。薛蟠和贾环也明白了,此事要坏,但是,也不敢吱声。 贾政喝着酒,就想起来要给母亲和几位长辈敬酒,于是,就领着几个清客,到了荣禧堂。 第一眼就看见了贾珉,一看贾珉的饭菜,立刻就泪如雨下,大声嚎了起来。 跌跌撞撞地奔到贾母桌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第0060章 阴风又起 贾蓉跟他父亲的小妾谐鸾、佩凤的事儿,秦可卿是知道的。贾蓉也不甚瞒着她。劝说了贾蓉几回,贾蓉自是不会听的,也就不劝,由他去了。 贾蓉跟凤姐的事儿,却是瞒得紧。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是叫人知道了。焦大就曾经当着众人的面儿骂过。却只是瞒着秦可卿一人。 这一日秦可卿打完井,又在娘家住了两晚,这才回来。回来之后,闲着无聊,就找到凤姐这里来说话,不想就碰上贾蓉也在这里。 于是几人就坐下说话。 贾蓉和凤姐倒是不知道秦可卿和贾珉的关系的,于是,说起怎么对付贾珉来,也就不瞒着她。 他们那边说着,秦可卿听着却是越来越惊心。 以前,她也知道,府里人不待见贾珉。但是,她又觉得。珉四叔给府里交上了一万两银子,即使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府里也是该接纳他的。没想到,这仇反倒是越结越深了。 心里不禁又为珉四叔感到委屈。同时,也觉得王熙凤和贾蓉有些越发可恶起来。 话不投机,说了几句,也就告辞回去了。 回去后,唤来这几日在家的丫鬟瑞珠,问了这几日府里的动静,瑞珠就把涨薪风波的事情说了一遍。 可卿本就是个极聪明的,也就明白了原委,也没多想,就琢磨着怎么给珉四叔送个信儿,好叫他防备一下这些坏人。 连着四天,贾珉一直跟着冯紫英几人,在外面勘察长途客运和货运路线。 第一天是通州,第二天是宛平,第三天是昌平州,第四天是大兴县。 对于冯紫英他们找的起点站,终点站和中间站点,还基本上满意,做了几个小的调整,也就定了下来。 贾珉前世虽然没干过客运和货运,但是,见的多了,把前世的模式拿过来,结合这里的实际情况修改一下,也就是个先进的模式了。 接着又去了木匠铺,查看定制的马车情况。 他们用的马车,跟一般流行的马车有所不同。货车是专门加重的,有两马拉的,三马拉的,还有五马拉的。 客车,则是带蓬的,上面蒙着黑色的桐油布。晴天遮阴,雨天遮雨。车厢内,则是四排固定的板凳,每台车可以乘坐八人。 贾珉的车辆,没有在城里定制,而是分别在通州和大兴的两个车铺定制的。 目的,就是暂时隐藏车辆的形制,不让牛继宗他们知道,自己的车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以免被他们从车辆的形制上,猜测出自己的经营思路来,同时,也可避免叫他们给抄袭了。 现在,牛继宗他们也在大量地定制马车,等他们的车辆都制作了出来,再想抄袭,也来不及了。 贾珉还亲自到牛继宗定制马车的车铺去过,知道了牛继宗他们车的形制,研究以后接收这些车辆的时候,怎么进行改装的问题。 这些车,现在虽然是牛继宗他们的,但是,过一段时间,就是他贾珉的了。 对此,他非常有信心。 傍晚的时候,贾珉和冯紫英一行回到了城里。在城门口,遇到了五城兵马司的裘良。 在国公酒的首发仪式上,贾珉跟裘良有了一回愉快的合作。裘良对贾珉的生意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于是,就硬要请贾珉和冯紫英几人吃酒。 贾珉推辞不过,于是就跟着来到了玉华楼。 裘良和冯紫英等跟谷盼盼都是极熟悉的,于是就把谷盼盼也叫来作陪。 席间就未免谈起了生意,裘良喝着酒,就道出了一件内幕来。 原来,裘良本来也是想在牛继宗那里入股的,但是,牛继宗没要他。最后是牛继宗、柳芳、陈瑞文和马尚德四人合伙了。 于是裘良就很郁闷。说话间,就不免骂上几句。话里话外,就透露出想加入贾珉这伙儿的意思。 贾珉也不表态,只是笑而不答,一心喝酒。 酒喝多了,说话也就随便起来,于是,谷盼盼来事儿了。 “都说贾四爷一首《虞美人》风靡全城,诗才盖世。奴家倒是听说了一件事,说的也是四爷,可是有些不一样的呢。” 贾珉对谷盼盼这个势利眼,基本上是无视的,见她如此说,也就当作没听见,只是喝酒,也不理她。 那谷盼盼仗着自己有些名气,又对贾珉给沈冰衣写诗有些嫉妒,平时又是被一些人捧惯了的,今天本就有意叫贾珉难堪,见贾珉不理她,就有些恼怒起来。 “我就说从来没见四爷当着众人的面儿写过诗呢,原来是不会写诗。” 贾珉还不知她究竟何意,也懒得跟她较真。 我会不会写诗,也不用当着你的面儿写的。 “我确实不会写什么诗的,倒是叫谷大家失望了。” “我倒是听说四爷的诗,都是抄来的。也是啊,四爷在乡下时,本是不识字的,这才来了几天,怎么就会写诗了呢,还是那样的绝世佳作。只是四爷的运气好,不知道是从哪里得了些孤本,抄下来都没人知道。原来却是欺世盗名之辈呢。” 这话就说的有点太过分了。即使贾珉真的是抄的,也没有这么当面揭人短儿的。 这谷盼盼,就是个没事儿找抽型的。 贾珉一听,就觉得谷盼盼这话不同寻常,一定是有来历的。 “谷大家倒是说笑了,我等虽是不才,诗书倒也是也读过一些的。古今诗词流传下来的,倒也是齐全,该面世的,世上也都见过了,确实没见过《虞美人》这样的大作,说珉兄弟的诗是抄的,不是空穴来风,就是别有用心了。” 冯紫英第一个就不相信谷盼盼的话。陈也俊和卫若兰也是纷纷附和,只有裘良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样子。 “若是别人说,也就罢了,从你自己家里传出来的,还能有假?” 谷盼盼这么一说,贾珉就明白了,一定是府里那些二师兄又开始搞鬼的,估计是消停了几天,又忍不住有人要出来当靶子了。 “呵呵,既是从家里传出来的,也就不奇怪了,这全天下都知道,府里是不太待见我的。” 见贾珉如此平静的把家里的丑事儿说了出来,谷盼盼倒是感到吃惊了。 没见过这样的,这么说他都不生气。 贾珉倒是也想生气来着,可是,已经生不起那气了。 就那帮二师兄,一波一波地来当炮灰,他都不知道说他们什么好了。 好吧,既然你们想搞事,我就顺手牵羊,再收获点儿战果。 只是你这个谷盼盼,就这智商和情商,也不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混的,还四大名妓,有你这么做人做事的吗? 你是个欢场女子,出来混,是赚钱的。我怎么也是你的主顾,一天没事儿,老是给你的主顾添堵,也真是服了你了。 再说了,这样私人纷争的事儿,你参与进来干嘛?也就是遇上了我这样的,懒得跟你计较,要是换个人,你介入了别人的隐私或者纷争之中,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好好挣你的钱,有些游戏,你是玩儿不起的。遇上了这样的事儿,别人躲还来不及呢,你还自己还往枪口上撞,也真是什么什么大没脑了。 府里这帮二师兄也真是的,你们能不能提高一下斗争艺术水平? 这样的主意都能想出来?那李煜的诗词,是另一个时空的东西,你们上哪里去证明我是抄的?有能耐,你给我抄一个看看? “我知道,这些自然都是谣传了。不过,珉兄弟还是要防备些,这样的话,我也听说过,就是这一两天传出来的。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珉兄弟倒也不必为此烦恼。” 裘良善意地提醒道。 “谢谢裘兄弟的好意,来,我敬兄弟一杯。” 两人喝了一杯。 裘良被牛继宗排挤了出来,又见冯紫英几人这些天跟贾珉打的火热,心里就着急了。本来以为贾珉会主动邀他入伙儿,可是贾珉根本就不往这上面提,终于还是忍不住,放下了架子。 “为兄对珉兄弟的本事佩服得紧,若是珉兄弟有什么好生意,还希望拉扯为兄一把。也叫别人看看,我也是能赚钱的。” “裘兄若是为了一口气,挣个面子,我看这生意不做也罢。若是为了赚钱,倒是可以打个商量。” 你跟牛继宗他们不对付,就找我来给你背书?我才懒得介入你们之间的纷争呢。 要想对付老牛,我自己有的是法子,何须你出头? “自是为了赚钱的。” “若是为了赚钱,这事儿就好商量了。只是目前这生意,我们几个已经是定下来了的,不会招新股了。” 这个生意,跟冯紫英几个已经定下来了。如果再吸收新股进来,就要稀释原来的股份了,这对他们几个是不公平的。 “不过,快则一两月,慢则三月,我还有一个新生意,也是个大买卖,若是裘兄有意,到时候,倒是可以商量的。” 裘良所在的的五城兵马司,实际是东南西北中五个兵马指挥司的合称。其职责主要是治安、火禁、疏理沟渠街道等,基本上相当于警察局、消防局、环卫和城管加一块的职能。 每个指挥司设指挥使1人,副指挥使4人,吏目一人。裘良就是中城的副指挥使。 这样的一个人物,对于贾珉来说,将来还是很有用处的。 第0083章 交锋(九) 贾政这一哭一跪,就把贾母弄愣了。 “孩儿知道珉哥儿有诸多不好,既是母亲不待见珉哥儿,儿子明日就把珉哥儿送回乡下去。” 羞辱贾珉,本就是王熙凤和宝玉的主意,贾母其实并不知情。其他的人知道了,虽然也觉得不妥,但是,鉴于王熙凤和宝玉都是一贯受宠的,谁敢出来阻拦? 即使是宝钗见了,觉得实在过分,有损府里的体面,也只有悄悄地找鸳鸯,希望能够通过鸳鸯找王熙凤,平息此事。 “什么待见不待见的,你不好好吃酒,跑我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贾政再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磕头。 他虽然不愿意管理家事,但是,对于家里的情况,也不是一无所知。贾珉不招贾母和府里人待见的事儿,他也是清楚的。加上最近这些事情,又是在这样的公开场合,所以就认为这是贾母的主意。 在贾政看来,如此羞辱一个主子,除了贾母,是没有人会有这个胆子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谁知道?” 贾母问众人,没人敢回答她。虽然多数人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但是,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出头。 “鸳鸯,你也不说吗?” 贾母还是最信任鸳鸯的。 鸳鸯四下看了一圈儿,脸上露出为难的样子,终究还是凑近贾母耳朵,说了从宝钗那里听到的事情。 贾母的神色立刻就变了,急忙离席,跌跌撞撞地穿过宴席,来到了贾珉那个小桌前。 但是,贾珉已经不在了。 “珉哥儿哪里去了?” 没人回答贾母的话。 “这是谁干的?” 贾母提起拐杖,使劲儿地敲着那个小桌子。 还是没人吱声。 “好,你们一个个,尽是成天假装哄着我高兴,背地里,什么事儿都敢干。就是个猫儿狗儿,走到咱家了,也是要给碗饭吃的。怎么说,他也是个主子,连下人都在这大吃二喝的,却叫个主子在这吃猪食,你们的良心都叫狗吃了吗?” 贾母越说越生气,举起拐杖,就把小桌上的瓷钵和碗打碎,然后又抡起拐杖,也不管是谁,就那么胡乱地打去。 抡了几下,突然间,身子一晃,就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这下众人慌了,急忙围上,喊的喊,叫的叫,有掐人中的,有说叫太医的。七手八脚抬回屋里,放到了炕上。 没一会儿,贾母就自己醒来,但是,也不睁开眼睛,就那么躺着。 出了这样的事儿,众人哪里还有心思吃酒。管家们大都跑没影了。只有赖大少数几个,怕有差遣,不敢离开。 宝玉一见贾母离席,到了那张小桌子旁,就知道事情不妙,一溜烟地就跑没影了。 王熙凤原本是躲在远处看热闹的,见贾政哭号着向贾母磕头,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又见贾母发火,这才意识到,事情闹大了。 此时她才明白,自己是下了一招臭棋。 原来,她以为把那样的饭菜送给珉老四,他是不会吃的,肯定是立刻就转身离开。 任是谁,在那么多的主子和下人面前,受到如此羞辱,都是坐不住的。 没想到,这个珉老四虽然没吃,但也没走。竟然就坐在那里喝上酒了。 贾珉这一喝酒,王熙凤可就骑虎难下了。 她终究还是有些头脑的,知道此事的关窍所在。 如此羞辱贾珉,实在是犯了大忌。 首先,贾珉也是主子,如此羞辱他,就是把主子之间的矛盾,在下人们面前公开化了。 尤为忌讳的是,这里还有南安王妃和一些亲戚等外人,这就等于把自己府里的不合也公开化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此事成了贾府的一个丑闻,被外界人当做了笑料。 宅斗也好,潜规则也好,都是大家族的常态。但是,这些都是在暗中进行的,至少是在家族内部进行的。没有哪个家族,愿意让这种事情被外界知道的。 南安王妃和亲戚们,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于是纷纷告辞。他们前脚走,后脚宴席桌椅什么的,也收拾干净了。 轰动全城的贾府史太君七十五岁寿宴,持续了8天,花了5000多两银子,就以这样一个尴尬的结局收场了。 虽然贾母现在是贾府的实际掌家人,但是,从体制上来讲,王夫人还是荣国府的掌家人的。 出了这样的事情,不仅是王夫人的失职,对于她的名誉的打击,也是重大的。如果有人细究,还可以质疑她的掌家能力。 发生了这样有损体面的事情,至少说明,她在府里的人、事掌控上,是失控的。 送走了客人,王夫人满面笑容的脸,立刻变得铁青。 “琏哥儿媳妇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王熙凤的身上。 “我刚刚问过了,都是周瑞家的和林之孝家的两个没眼色的,只因他们的男人,素日跟珉兄弟有些过节。这两个混货就想着趁机羞辱珉兄弟,挑拨主子们不合。只是没想到叫外人看见了,丢了体面。” 众人一听,就知道这是王熙凤在抓替死鬼了。 那周瑞家的和林之孝家的,即便是再恨贾珉,她们也终究是个下人,哪里有胆子干做出这等公然羞辱主子的事情。哪怕是她们猪油蒙了心,也是不敢做出这等事来的。 “把这两个混账东西关到马棚里,等候老祖宗发落。” 王夫人自然也是不会相信这种鬼话的,但是,此时此刻,她又能怎么做?难道去追查背后主使?王熙凤是自己的侄女,追来追去,还不是追到了自己的头上? 赖大领着几个小厮和婆子,就到厨房去,不由分说地把周瑞家的和林之孝家的揪走了。 这边揪走了人,那边一个门房进来,就禀报了。 “珉四爷出府了,临出门时,叫我们来给老祖宗传个话儿。” “老太太身子不好,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 王夫人沉着脸说道。 现在,她是非常急切地想知道贾珉的消息的,她非常担心,那个野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同时,她也想先知道,贾珉到底跟老祖宗说些什么,也好事先有所准备。 “珉四爷说,既然他花几千两银子都买不来府里的一顿饭,就只好自己到外面去花几钱银子吃了。” 这句话,传达的信息可就丰富了。 首先是数目上,老祖宗的大寿,我可是拿了三千两银子的,你们竟然连顿饭都不给我吃,你们干的还是人事儿吗? 其次,就是这三千两银子的用途了。 原来我这三千两,是给老祖宗贺寿的。但是,现在不是了,是拿来买你贾府一顿饭的。 这就是说,我不再拿你们当家里人,咱们就是个买卖关系了。 大大小小的主子们,都是明白人,此时都听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也正因为他们都是明白人,所以,虽然听懂了,却没有一个人出来点破。 “珉四爷还说……。” 门人犹豫了。 “还说什么了?”贾赦急忙问道。 他现在最为担心的,就是贾珉彻底撕破脸皮,要求他兑现赌注了。 “他还说,到了未时,他会再来府中,向老祖宗讨个公道。如果……。” 门人又犹豫了。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说!” 贾赦是真的很急啊。 “珉四爷还说,如果老祖宗不能够给他个公道,他就自己讨回公道。” “大胆狂徒,叫他尽管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贾赦还想说,见王夫人脸色不善,这才忍住了。 且说这贾政当时见了贾珉被羞辱的情景,一时激动,就以为是贾母故意安排的。 十几年来,贾珉一直流落在外,自己实际上没有尽到养育之责,如今贾珉的母亲已死,每每想来,心里就不免有些愧疚。于是才一激动,就想去求贾母给儿子留一条活路。 后来见贾母不知情形,又气得昏了过去,才知道是错怪母亲了。就把贾珉忘到了脑后,只觉得自己对不起母亲,于是就在地上长跪不起。 贾母之所以在贾政而不是在贾赦这个大儿子家养老,其实就是更多地偏爱这个小儿子。此时见儿子这样,也早就心疼了。于是就不再装昏,坐了起来。 “起来吧,总是这么跪着,我这心里也怪难受的。” 见贾政起来了,贾母喝了口茶,又继续说下去。 “只是你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怎么就那么没见识。我是不喜欢珉哥儿的性情,但是,他终究是我的孙子。当初既然同意把他接回来,我又哪里会撵他回去?所以,你再也休要说把他送回乡下去的胡话。” “我虽然七十五了,可也没老糊涂。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儿,羞辱自己的孙子,这等有失体面的事儿,是我能做得出来的?别说是我,就是其他的主子,又有哪个会如此不识大体,做出这等败坏我贾家名声的事儿?” 此时,王夫人和王熙凤等人,也已经进来了。听得贾母如此一说,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上午贾珉给府里的主子送礼,唯独少了宝玉和王熙凤的事儿,已经闹的满府皆知。王夫人心里,也认定了羞辱贾珉的事儿,定是跟他们两人有关。 他此时最担心的,就是贾母会借此机会训斥她。因为两人一个是她的儿子,一个是她的侄女。即使他们做的再不对,她也不会站在贾珉一边。 如今见贾母如此一说,紧张之情一扫而空,心里不禁又得意起来。 哼,你个野种,即便羞辱了你,你又能如何? 第0061章 可卿的冒险 这个时代,除了青楼这样的娱乐场所,其他的公共娱乐场所很少。人们的夜生活也不多。即使有,也大多是一些豪门大户的私人夜宴之类的,偶尔会伴以诗词、堂会的娱乐活动。 所以,晚宴进行到戌时初刻,也就散了。 贾珉则到了附近的美月楼,在沈冰衣那里留宿。 “那谷盼盼倒也是个美人呢,今夜可是尽兴了?” 沈冰衣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虽然也略有姿色,跟冰衣相比,还是差的远了。” 小样儿,也是吃醋了。 这个圈子很小,所以,在大金门一条街上,谁家有点儿风吹草动的,都瞒不住。贾珉他们跟谷盼盼一起吃酒的事儿,沈冰衣早就知道了。 她自然是希望贾珉到她这里吃酒的,但是,也听说了是裘良做的东,人家选在了玉华楼,她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奴家跟谷大家虽然没有多少往来,对她也是略知一二。近两日,就是她到处宣扬四爷抄袭之事,也不知是何用心。” “无聊之人,何须理她。” “谷大家倒是没什么打紧的。奴家倒是听说,那消息却是从你自己府里传出来的。那一位写《女儿词》的薛大爷,这两日就总是提及此事。” 薛蟠虽然前一段时间写出《咏花》和《咏鸭》造成一些轰动,但是,在大金门地区,他的标签还是《女儿词》。这个基本事实,并没有改变。 薛蟠?唉,我说你这个大舅子,叫我说你什么好呢?简直分不清里外,搞不懂远近啊。咱们终究是一家人,你说你跟贾蓉和贾琏他们在一块儿瞎搅合什么呢? 不过,这也传达了一个信号,证明他们确实采取行动了。 “我还听说,四爷要把三亩地的西瓜,卖上五千两银子,还说了,你要把那仙草灵芝给种出来。这些人,为了抹黑四爷,无所不用其极,四爷倒是要小心呢。” “嘿嘿,这两件事,倒是没抹黑。” “什么?四爷?莫非您真的说过这话?” “说过。” “哎呀,以后可不能胡乱吃酒了。必是你随便一说,就叫那别有用心之人记住了,今天倒是拿来当脏水泼你了。” 沈冰衣说着,就拿着巾子给贾珉擦脸。神情虽是有些着急,动作倒是很轻柔。 贾珉也知道一时跟她解释不清,就算是默认了她的劝说。 “还有一件事,四爷倒是要小心些呢。” “什么事?如此郑重其事的。” “今儿个罗翰林跟一帮文人士子来美月楼,说起四爷抄袭之事,很是愤慨,说四爷有辱斯文,誓言将来要找个机会,考较四爷一番。” 这罗翰林的父辈中,父亲是翰林,叔叔也是翰林出身,后来官居大学士。家中资产不菲,养了一大帮清客,每日里饮酒诗词,有了众人吹捧,就自命为天下文坛领袖。于是就时常评点那篇文章,褒贬这个文人的。 实际上,他本人倒是没有多少才情的。 翰林出身,算是科举之路的顶点儿,也常常是进入仕途的敲门砖。 但是,并不说明,翰林出身,就是文学天赋和才能也出众。 科举考的主要是四书五经,基本上算是那个时代的做官专业技术。跟文学其实是两回事。 不排除有些翰林具有文学天才,但是,没有文学天才的翰林,也比比皆是。 事实上,许多史上的文学大家,都不是翰林出身,有的甚至在科举之路上一败涂地。 科举是书虫钻进了故纸堆里,文学创作,则是非常个性化的东西,最需要的是想象力。两者完全就是两个路子。 至于象罗翰林这样的,则几近于学阀了。 不过,罗翰林的事情,倒是引起贾珉的注意。不是因为罗翰林如何,而是他意识到了,这次针对他的,是一个系统性的阴谋。 这样的阴谋,贾蓉那样的小鲜肉和薛蟠那样的粗人,是策划不出来的,很可能背后有人指点。 把贾府了的人物略微过一遍,贾赦的形象就呼之欲出了。 唉,亡我之心不死,总是不甘心自己的失败。既然你们想玩儿,我就跟你们玩儿一把大的。 只是这些消息都是从外面听来的,倒是有些遗憾。看来,将来应该在府里安插一些眼线,以便自己随时掌握动向了。 第二天,贾珉又跟冯紫英几人在城里转了一会儿,又到自己原来准备开辟公交马车的两条街道上看了一下,发现这里一切如旧,知道牛继宗他们没有事先进行过大规模宣传活动,也就对他们的营销水平有了了解。 按照牛继宗他们的计划,再有个十多天,就要开张了,要是贾珉,这个时候早就把重点放在前期造势上,让全城都知道有这个项目要上马了。 接下来,又安排冯紫英几人,这些天把重点放在走访那些有货物运输需求的商家,主要是盐帮和漕帮在通州的中转站。 盐帮主要是运盐的,漕帮主要是运粮的。这是大运河运输中的两个最大势力。 拿下了这两家的单子,货运业务就成功了一半。 回到野渡居时,已经将近巳时了。 一进门,吴红梅就跑了过来,说是有两个书生在书房里等着贾珉。昨天就来了一次,今天一早又来了。问他们来找贾珉何事,他们也不说。 两个书生?这会是什么人呢? 贾珉疑惑着进了书房,果然有两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在等着,脸上似乎很焦急的样子。 “四爷,你总算是回来了。” 竟然是个女声。细一看,果然没有喉结,胸前也略微鼓起。再看那手,也是十指纤纤。 虽是化了妆的,仍然可以看出是两个女人。 先说话的出去了,站在门口,剩下一个,就那么站着,笑吟吟的看着贾珉。 有些羞涩,有些局促,更有些欣喜,摘下头巾,就露出了发髻。配上发髻,一张绝世美丽的面孔就呈现出来。 不是秦可卿还能是谁? “可卿,你怎么会来了?” 这一下,贾珉确实吃惊不小。向窗外看了一眼,见没有人,就冲了过去,一把将秦可卿抱在怀里,亲吻起来。 似乎很久很久,秦可卿挣脱开来,芊芊玉手拉着贾珉,让他坐到椅子上,自己也在对面坐了下来。 “珉四叔到哪里去了,害的奴家好找。昨天就来了一次,幸好今日遇上了。” “可是有什么急事?” “府里那些人又使坏心眼子了,奴家看不过,就来告诉珉四叔一声。不想一见面,就这样轻薄人家。” 亦怒亦嗔的样子,放射出万种风情。令贾珉几乎控制不住,又想去抱她。 于是,秦可卿就把贾蓉和王熙凤研究如何对付贾珉,以及她在府里听说的事情,告诉了贾珉。 话说得很快,但是,思路清晰,条理分明,重点突出,描述的也比较准确。 光凭这一点,就可也看出,秦可卿是个思辨能力比较强的人,观察力也很敏锐。 “奴家是跟宝珠偷着出来的,既是把这些告诉了珉四叔,就回去了。晚了怕出事呢。” 贾珉虽然舍不得她走,但也知道,此时不是纠缠的时候。于是就把两人送到门口。看着她们坐着雇来的马车远去了。 贾珉对于贾赦等人并不担心,他担心的是秦可卿。 对于宁国府的大少奶奶来讲,私自出府,就已经不合礼数了。如今女扮男装,跑到了这里来,就更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万一被人发现,后果可就严重了。 秦可卿明知道此事的风险,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可见她确实是对贾珉用情了。 秦可卿送来的信息本身,对于贾珉的意义并不大。但是,这个举动本身,却是意义重大的。 这不仅仅是一个姿态,还是勇气、信任和一种托付。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可卿,此生必不负你。 直到看见贾珉回了书房,平儿一直砰砰跳着的心脏,才稍微有些平定下来。 天啊,这是要干什么啊,那真的是蓉大奶奶啊! 昨天这两个书生来,平儿就对他们的身份有些怀疑。 现在,来野渡居的人,比以前多了不少。 有买酒的,送货的,来盖房子的,来找方秀才他们的,还有来找冯老爷、陈老爷、卫老爷的。 不管谁来,都没有这两个书生奇怪。只说找珉四爷,也不说什么事。管大门的吴红梅把此事跟平儿讲了,平儿就去查看。 一看见平儿,两人就神情紧张起来,说了没几句话,就走了。 平儿就是觉得两人似乎有些熟悉,可是,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直到今天又来了,平儿才恍然大悟,天啊,那不是蓉大奶奶和宝珠嘛,他们怎么会来到了这里?这不合礼数啊? 即便来了,也该由蓉大爷陪着啊。还女扮男装,显然是不想叫人家给认出来。 难道蓉大奶奶跟珉四爷有什么秘密?不应该啊,两人没有过什么接触啊。 平儿到底是个机灵的,虽然心中震惊,却是假作不知。就把两人安排到书房等候,叫人别去打扰,以免露馅儿。 从以前跟着王熙凤在王家,到现在在贾府,这种深宅大院的诡秘事儿,她见的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弄不好,把小命给弄丢了,都是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这个四爷,拿那些思想改造和劳动改造的花样,把蓉大爷都给弄个半死,大老爷都叫他给弄的成天躲在屋里不敢见人,那手可是够黑的,要是知道我撞破了他的秘事,还能放过我? 第0084章 交锋(十) 宝钗在旁边听着,也立刻明白了老太太的用意。 这就是给这次事件定调子,把事情推到下人身上去了。 想那老太太,如何会不知道,这事儿是背后有主子主使的。也必定是料到了此事跟琏二嫂子和宝玉有关。 这两个,平时都是受老太太宠爱的,若是把此事坐实到了他两人头上,不仅难以下手惩处,对于老太太本身的名望,也是个损害。 如此算来,也就只有把此事推到下人身上,才能圆了过去。 虽然是没人会相信的,但是,老太太如此一说,又有谁还敢出来质疑? 至于外面的名声,反正也是如此了,只好由他去了。只要府里面不生乱,外面热闹一阵,也就过去了。 且说那些世家,外面看着光鲜,内里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谁又能笑话谁呢? 倒是此时珉四哥有什么打算呢?他会善罢甘休吗? 闯下了如此大祸,王熙凤本是最为忐忑的。此时见贾母如此说,心里的一块大石登时落地,在心里暗道好险的同时,也知道,老太太终究是不待见珉老四的。 她本就是个见风使舵、落井下石之人,于是就趁机煽风点火。 “到底还是老祖宗明镜高悬,洞若观火。此事虽然是下人们狗眼看人低,只是那珉兄弟的性子,也未免有些太拗了些。下人们不懂事,他作为主子,难道也不懂事?” “遇到了这样丢体面的事儿,本该来找我们,却非得坐在那里给外人看,故意叫我们丢脸。哪怕他找了任何一个主子,也不至于出现这样的事情。” 王熙凤一边说着,一边偷看贾政的脸色,见贾政没什么反应,就把话说完了。 “倒也是呢,下人们固然是不对,但是,珉哥儿这么做,也不是个妥当办法。” 王夫人也趁机给贾珉上眼药了。 “就在刚才,门人还来禀报,说那珉哥儿说了些很不得体的话。” “哦?他说了什么?” 贾母立刻精神了。 于是王夫人就把贾珉叫门人传的话,说了一遍。 这一说,就见贾母的脸色,不断地变换着,看不出是喜是怒。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屋子里一片寂静。 宝钗见王夫人如此一说,就知道,这是姨妈把这件棘手的事情,推给老太太了。 此事珉四哥固然是占着理,但是,这番话说的却不得当。 本来是别的主子为难他,即使想要讨回公道,也该是冲着别人去的。到最后,老太太可以出面,居中做个仲裁,想必也会给珉四哥一个说法。 如此一来,就是直接跟老太太对阵,可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了。即是把老太太逼到了墙角里,老太太又岂会站在珉四哥那一边儿? 果然,沉思了一会儿,老太太说话了。 “这么多年来,我倒是第一回见到这样的新鲜事儿。既是他要向我讨公道,我就给他个公道。” “珉哥儿这西瓜,倒是一件新鲜玩意儿,卖上5000两银子,想必是能做到的。即便是做到了,又能怎样?小孩子家开玩笑,随便打个赌,就能当真了?” 一听得贾母说西瓜可能卖上5000两银子,众人可就紧张了。 在场的人,可是都买宝玉赢的,若是宝玉输了,他们的钱就都赔进去了。 而今贾母把这事儿定位成小孩子之间开玩笑,显然就是不准备认账,开始耍流氓了。所以,贾珉想要靠西瓜赌局来打击宝玉的计划,也就没有用处了。 这样一来,宝玉算是逃出去了。但是,别人的钱,都是在连升赌坊下注的,那里的钱,却是要不回来的。 最后的结果就是:宝玉输了,但是,不用承担任何责任,没受到任何损失。 在贾母和宝玉的蛊惑下,其他参与下注的主子和下人,却是要承担损失的。 特马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但是,老祖宗这么定了,谁又敢说什么呢? “他不是说未时来吗?到时候,就叫他到这里来见我。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 “到时候,你们也都过来,我要当着大伙儿的面儿,给这府里立立规矩。行了,都先散了吧。” 众人纷纷离去,但是,在心里都明白,这是老祖宗要给贾珉立规矩了。 虽然人们大多都喜欢看见贾珉被老祖宗立规矩的样子,但是,一想到老祖宗说了贾珉可能会赢了西瓜局,心里又纠结起来。 毕竟自己是真金实银地拿了出去,若是输了,可怎么办呢?于是,就在心里盼着贾琏,希望能够带一个好消息回来。 这一去几天也没个信儿,如今也该差不多了,怎么就不给家里送个信儿呢? 贾琏不是不想给报信儿,而是报不了信儿。 在看完灵芝,得知灵芝已经被几个药材铺瓜分一空之后,他就派周瑞回府里报信儿了。 但是,周瑞没出去。因为野渡居被裘良封锁了。别的人都可以出去,只有贾琏的人不行。 贾琏曾经为此去找裘良理论,裘良告诉他,你琏二哥出去行,但是别人不行。 贾琏自然是不能离开的,虽然他此时已经预见到了情况有些不妙,但是,他必须留下来,既是防止珉老四作弊,也是要最后做个见证。 于是,最后只好到了西瓜园子。 一进了西瓜园,贾琏就被里面的热闹景象惊呆了。 这哪里还是个瓜园,简直就是个闹市场啊。 足有五六百人,正在园子里抢西瓜呢。 二十来个兵卒吆喝着,但是,已经不管用了,没人听他们的了。 有的人手里抱着一个,又去摘别的。有的人在脚下,已经堆着好几个了。还在喊着同伴多摘几个。 这些还不算什么,尤其令人奇怪的,是西瓜的形状。 有正方形的,长方形的,三角形的,梯形的……,那西瓜上面还有字,就象是印上去的。可又分明不是印上去的。更不是刻上去的。 这是西瓜吗?怎么会有这样的西瓜?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见贾琏进来,冯紫英过来了。 “琏二哥,是不是怀疑这不是西瓜啊?” 贾琏不好回答。他确实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西瓜。这有些超出了他的认知。 但是,你要说不是西瓜,那上面的瓜纹,又确实是西瓜的瓜纹。况且,那么多人也不是傻子,总还是识货的。 “来,尝尝就知道了。” 冯紫英一挥手,宁儿抱着个三角形的西瓜来了,用刀切开,就露出了瓜肉。宁儿给贾琏、周瑞等人一人一块儿后,就又跑去忙了。 无可置疑,确实是西瓜。 周瑞等人彼此看看,心里都想到了一个共同问题:我的钱啊。 按照一个西瓜3两银子算,三亩地,至少可以出2000个西瓜,这就是6000两银子了。 现在已经开始抢上了,外面还有那么多人没进来,卖上5000两银子,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宝二爷是输定了,他们的钱也没了。 贾琏等人又进了苹果园,也是相似的情形。 这里的苹果树,跟别的地方不一样,有些树枝,明显被剪过了。但是,苹果却是个个果形圆满,不仅个头大,颜色鲜艳,最奇怪的,还是上面的字。 那些字,有“福禄寿喜、升官发财、金玉满堂、黄金万两、进士及递、状元、榜眼、探花、衣锦还乡、过关斩将、一骑绝尘、生意兴隆……等等。” 最多的,还是“中”,显然是为那些举子们准备的彩头,取考试必中之意。 西瓜上面,也大多是这些字样。很显然,两者是同一个思路。 仍然是有好几百人,在果树周边抢着摘苹果。每人手里都拿着竹箱子,里面有12个格子,每个格子正好可以放一个苹果。 这样的苹果,一个一两银子,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但是,那些人,仍然象不要钱似的,乐呵呵地抢着。 贾琏不知道哪些字是怎么弄上去的,现在也没有心情去寻求这些。 他只知道,在蓉哥儿的灵芝输了之后,宝玉的西瓜也输了。 周瑞等人默默地跟在贾琏后面,没有人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个园子是相通的,从苹果园子出去,又回到了西瓜园子。已经陆续有人,开始往外走,在西瓜园子的出口,开始交钱了。 价钱都是事先标定了的,也没人讨价还价。交了钱,就一个个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有的直接走了,有的则是到了野渡居的人平时上课的那间大房子里去,据说那里还有一场好戏上演——拍卖一些更特别的西瓜。 冯紫英从后面过来,满脸的兴奋。 “琏二哥,似乎大局已定啊。” 贾琏苦笑了一下,欲言又止。在沮丧的同时,他心里也有些庆幸。幸亏自己没参与这场赌局,在连升赌坊,也没下多少注。相对于宝玉、蓉哥儿和其他人,自己算是幸运的了。 “走吧,进去看看最后一场好戏,然后,就可以当面对证,签字画押,确定输赢了。” 冯紫英搂着贾琏的肩膀,一起向屋子里走去。 贾琏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也就跟着去了。 但是,在心里,却有一个念头非常执着:珉老四这个阴损玩意儿,这回又叫他给算计了,全府人都叫他给算计了。 这个阴损玩意儿,这个阴损玩意儿……。 第0085章 交锋(十一) 贾琏一进屋,就见屋子里已经挤满了人。三三两两一伙儿的,议论纷纷。 最靠近门口的,是牛继宗、柳芳、陈瑞文和马尚德。然后是连升赌坊的孙掌柜、胡家酒坊的胡一道,万家窑的万掌柜等一帮富商。 再往里面,则是花红柳绿的一片,自然就是来自大金门各个妓馆的姑娘们了。 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美月楼的沈冰衣和玉华楼的谷盼盼了。姑娘们加一起,足有三十多个。叽叽喳喳,嘻嘻哈哈,不知道说些什么。 靠近东边的,则是几十个举子,小的十几岁,大的几十岁,一个个神情兴奋,满脸期待之色。 最前面的中间第一排位置,则是被五六个人占据了。这一排位置,没有别人,就只是他们一伙儿,一共七个人。 一个岁数看起来最大的,有50来岁,另一个30来岁。其余五个,则都是十几岁的文弱书生模样,似乎是哪家的公子爷。 坐在最中间的,则是一位看起来十五六的公子,只是那身板儿显得瘦弱了些。怎么看,都有些娘里娘气的,没有男人的阳刚之气。 其余的,就是一些穿着儒衫的文人,有的是读书人,有的是官员。 牛继宗看见了贾琏,急忙招手,叫贾琏过去。 “琏兄弟,似乎不妙啊。看来你们要输了。” 贾琏苦笑一下,只好摇摇头,就近坐下了。周瑞、林之孝等人,则在一旁侍立。 “琏二哥,这是不是你们府里做的局啊,好叫我们这些外人上当,我可是投了2000两啊,弄不好可就全折里面了,你可得给我个解释。” 柳芳说话,一贯就是阴阳怪气的,如今见形势不妙,就把气洒在了贾琏身上。 “柳兄弟,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什么叫我们府里做的局啊?你那两千两算个什么,鄙府的损失有多少,你知道吗?我倒真是希望这是我们做的局呢。” 贾琏正在郁闷着,也就对柳芳不客气了。 “愿赌服输,要是没那个本事,就别去下注。省得输了赖别人。你那公交马车,不是红红火火的吗,哪里还会在意这几个钱?” 贾琏知道柳芳他们的公交马车现在已经陷入了困境,因此才故意揭短,发泄对柳芳的不满。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愿赌服输,我们认了,认了。琏二哥,消消气。” 牛继宗急忙出来打圆场。 就在此时,冯紫英走到台上,刚要开始招呼人,就看见了台下第一排上的人,不禁大吃一惊。 他怎么会来了? 尽管吃惊,冯紫英还是很快镇静下来了,心里快速地核计着。 最后决定,既然对方刻意隐瞒身份,必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假装不认识对方。 在台上就坐的,有方秀才,贾琏,连升赌坊的孙掌柜和胡家酒坊的胡一道。 冯紫英是主持仪式的,兼拍卖人,方秀才算是野渡居的代表,胡一道是嘉宾。 贾琏是见证人,连升赌坊的孙掌柜,也是见证人。 按照贾珉的策划,今天这场活动的流程,是先从灵芝开始的。 首先,灵芝培养室距离大门最近,是进院之后的第一站。 其次,灵芝虽然号称仙草,但是,毕竟属于药材,专业性比较强,一般只是药材铺的人,才对其感兴趣。即使成功了,对于外界的冲击力也不大,受众面比较狭窄,难以吸引更多的眼球。 所以,就把灵芝作为第一站。这一站即使效果差一些,也不会对整个活动的成功造成多大的影响。 第二站的快速养猪和第三站的沼气灶,也是为了起铺垫作用,目的就是为了给后面的西瓜和苹果进行烘托,将其推向第一个高潮。 这个高潮,既是为了对来宾的思维造成冲击,也是创收的一个主要步骤。 但是,就这样结束了,未免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所以,还需要一个高潮来结尾。 这个高潮,就是这场拍卖会了,也是今天活动的最大亮点。 它还起到一个重要作用,就是万一前面的西瓜销售不理想,就要靠着最后一招,弥补缺额,把银子凑够5000两。 刚从西瓜园里出来时,冯紫英到焦利那里去看了一下,已经卖出去了一千多个西瓜,收了三千多两银子。 园子里还有一千来个西瓜,还有好几百人在里面,外边还有一些人在陆续地往里面进,所以,剩下的西瓜再卖上2000两银子,已经基本上没有什么悬念了。 现在这场拍卖会的任务,就显得比较单纯了,那就是提高今天这场活动的品味了——为西瓜增加文化元素,把西瓜、祥瑞和贾珉的诗词,完美地结合起来。 既赚了大钱,又赢得了文名,名利双收。 那些一向眼高于顶的举子们,在经过灵芝、沼气灶、西瓜和苹果这几关的洗礼后,已经没有了来时的狂傲之气。 在瓜园和果园里,他们起初还比较矜持。但是,见别人开始抢摘瓜果之后,尤其是看见了西瓜和苹果上那些字后,终于沉不住气了。 在宛平的张秀才和国子监的鲁监生最先出手后,就开始加入到了抢购队伍里去。 有钱的,买了几个西瓜和成箱的苹果,没钱的,也掏出一两银子,买了一个有“中”字的苹果。 现在,他们都在等待着这最后的一幕。 据说,这就是贾珉的诗词西瓜。 简单的开场白之后,冯紫英进入了正题。 “今天要拍卖的,是116个更加特别的西瓜。这116个西瓜,分成2组。第一组是56个。每个西瓜上,都有一个字。56个西瓜,组成了一首诗。” “第二组是60个西瓜,也是每个上面有一个字,60个西瓜组成一首词。” “这一诗一词,就是野渡居主人贾珉贾四爷的最新力作。是与《虞美人》和《子夜歌》并驾齐驱的佳作。谁拍得了这两组西瓜,也就得到了诗词。一举两得,物超所值。” 冯紫英说完,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叫下面人开始议论。让他们消化这个消息。 过了一会儿,冯紫英一挥手,七个来自美月楼和玉华楼的姑娘,打扮得妖妖娆娆的,一人抱着一个箱子出来了。 把箱子放在案子上打开,抱出里面的西瓜,剥去包装纸,把西瓜放在了案子上。摆成一排,每个西瓜上一个字,就成了一句诗:“待踏马蹄清夜月。” 冯紫英走到西瓜后面,示意众人看这七个西瓜。 七个西瓜,都是正方形的。立着一字排开,存在感满满的。 “‘待踏马蹄清夜月’,就是这首诗的最后一句,只从这一句,就可以见到这首诗的不凡。至于剩下的七句,目前暂不透露。这个权利,要交给最后的买家。如果他愿意向各位透露,自然是好的,如果不愿意透露,他也绝对有保密的权利,别人不能强求。” “这首诗的名字,就叫做《玉楼春》。列位已经知道,我们的西瓜是卖3两银子一个的。如果加上了这首诗,价值可就远远不是3两了。但是,此次是不以赚钱为目的的,所以,这一组西瓜的起拍价,就定在了每个3两银子。” “每句诗七个字,拢共八句五十六个字,起价一百六十八两,每次加价20两。现在开始拍卖。一百六十八两第一次……。” 冯紫英话音刚落,来自奉天的孙秀才就举牌了。 “好,一百六十八两第一次,好,那位举牌了,一百八十八两第一次……。好,这位又举牌了,二百零八两第一次……。” 第二个举牌的,是宛平的张秀才。第三个举牌的,是谷盼盼。 孙秀才,张秀才,以及鲁监生,是沈冰衣事先安排好的托儿,为的就是起个开头作用,以及在竞价中,哄抬价格。 事实上,贾珉的这个安排,有些多余了。 拍卖一开始,竞争就开始激烈起来。此时西瓜本身已经不重要了,人们都是冲着这首诗来的。 看着人们不住地加价,贾琏的心啊,简直是五味杂陈。 不仅仅是为了这些显出祥瑞的西瓜,也不仅仅是为了那首诗,更是为了这种买西瓜的方式。 这个珉老四,他的心是什么长的,这样的主意,都能想的出来。 西瓜本身就够妖孽了,再加上他的诗名,还不得卖上十两银子一个? 这简直就是上次国公酒加上季明銮字的翻版啊。 就这么折腾了几下,一个原本几钱的西瓜,硬生生就叫他给卖到了十来两银子。 看着挺简单,可是,别人就是鼓捣不出来。 那西瓜上的字,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别人的西瓜都是圆的,他的西瓜,怎么就能长出来这么多的形状出来? 难道这些真的都是祥瑞吗?真的是老天在眷顾他吗? 要说这些都是祥瑞,那诗词呢?难道也是梦笔生花?可是他明明没读过书啊。即便是现在开始识字了,这才几天啊? 这么几天就能写出绝世佳作,岂不是叫天下读书人都羞愧死了? 吃了砒霜都不死,装进棺材里了,还能出来。刚一进府,就把环老三打了,蒙儿下药,叫你给发现了。大老爷叫你给整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宝玉和蓉哥儿,这回又叫你给整废了。 珉老四,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谁都算计不过你? 这次老太太都亲自出马了,她能斗过你吗? 第0086章 交锋(十二) 第一轮拍卖,起初是在谷盼盼和几个举子之间竞争的。之后,就有万掌柜和几个商人加入了竞拍行列。 因为上次贾珉给沈冰衣写了一首《虞美人》,让本就有名的沈冰衣更是名气大噪。 所以,这一次,谷盼盼就决心拿下这首《玉楼春》,立志跟沈冰衣争一高下。 最后,谷盼盼如愿以偿,以七百四十八两银子的价格,拿下了这首《玉楼春》和五十六个西瓜。 姑娘们把其他的西瓜也都搬了上来,谷盼盼当场就叫把包装打开,于是,这首《玉楼春》就完整地呈现在人们的眼前。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笙箫吹断水云开,重按霓裳歌遍彻。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栏杆情味切。归时休放烛红花,待踏马蹄清夜月。” 此诗一出,自然是一片叫好声。 举子们叫得最欢,那是真的叫好,因为他们识货,只是囊中羞涩,只好看着别人把此诗拿去了。 商人们叫好,则大多是跟着起哄。虽然有钱,但是,也是算计多多,到底不愿意为了一首诗,拼尽血本的。 第二首是词,叫做《蝶恋花》,也是跟第一首同样的套路。先亮出了最后一句。 “人间没个安排处。” 此句一出,又是一阵唏嘘。 沈冰衣一见这一句,心里就有些萧索。 此次,他对于贾珉的事情的脉络,基本上都是清楚的。贾珉也没有瞒她,甚至于象找托儿这样的事情,都交给了她去做。 一见到这句词,就想到了贾珉的《虞美人》、《子夜歌》等词,都是一种孤独悲愁的心境。 又一想贾珉今天到现在都没在这里露面,此时必是在府里奔忙,跟那些不待见他的人纠缠着,就有些为贾珉担心和难受。 这一首,是六十个字,起价一百八十两银子。 还是孙秀才第一个举牌叫价,但是,很快就有更多的人加入了竞争。也不是二十两二十两地加了,而是直接加价四十两和六十两。 “八百两!” 一直坐在前排中间的那个文弱书生,站了起来。见旁边的那个三十来岁的人不再举牌,就自己夺过牌子,举了起来。 旁边的几个人似乎在劝解,他也全不理会。 此时,贾琏才注意到了此人。此人他倒是不认识,但是,一看到此人旁边那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却是叫他大吃一惊。 那不是宫里的四大太监之一夏秉忠吗? 宫女妃子什么的,虽然进了宫,但是,在那里的吃穿用度,也都是有定例的,不是自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钱更不是随便花的。 越是上层的,越要讲究个体面排场。有时候,叫太监宫女等办个事儿,也是要适当地给个打赏的。 所以,在宫里要想有面子,吃得开,那花费是一定少不了的。既是宫里的定例有限,就得自己家里来贴补了。 所以,贾府也是经常要到宫里,给贾元春送上些银两的。 皇帝害怕别人给自己带上绿帽子,对于宫里的女人跟外界接触,是严格禁止的。 这样一来,负责跑腿的,就是宫里的太监了。 贾琏和贾蓉都是经常去给贾元春送钱的,于是就跟这个大太监夏秉忠比较熟悉了。 今天一见夏秉忠也来了,就觉得有些奇怪。再一看那详细情形,夏秉忠竟然还不是主角,似乎主角是那位在中间叫价的人。 这么年轻,就能叫夏秉忠当他的随从,这个人的身份之高,可想而知。 那就一定是皇家的某位主子了。 贾琏知道这些,别人却是不清楚的。于是,就又有了一个商人举牌,叫价八百二十两。 就见那位文弱书生,突然转身,狠狠地盯着叫价人,抬起手,指着那个商人。 “八百四十两,不许再叫价。谁也不能跟我抢。” 这就开始耍流氓了。 那边冯紫英见了,也是心里着急,知道这位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若是今天的事儿叫他给搅合了,可就不美了。 此时八百四十两已经是不少了,把西瓜卖上五千两银子的任务,也完成了,还是尽早结束为妙。 于是,就趁着这个功夫,快速地喊着。 “八百四十两第一次,八百四十两第二次,八百四十第三次,成交。” 没等别人加价,冯紫英就喊完了,把第二首词卖给了这个文弱书生。 见买下了诗词,书生立刻就手舞足蹈,连连尖叫起来。看得其余人等瞠目结舌。心里直道:这是谁家的公子,如此没有教养。 在旁边人的劝说下,公子才安静下来。 “就把诗词都打开了,也好叫大伙儿都瞧瞧,那个小子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 声音是尖声尖气的娘娘腔,那话说的也不体面。 什么叫“那个小子”?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样的诗词,是随便哪个小子能写得出来的? 虽然心里不满,但是,一见他那排场,想必是个有些势力的,所以,众人倒也没人出来跟他较真。 这首《蝶恋花》被展示开来了。 “遥夜亭皋闲信步,乍过清明,早觉伤春暮。数声雨点风约信,朦胧淡月云来去。” “桃李依依春暗度,谁在秋千,笑里低低语。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许多人都在吟咏着这这一句。 冯紫英没功夫感春悲秋的,他还得忙着把程序走完。 这边叫来了焦力,林之孝也跟着一块儿过来了。 林之孝是负责在西瓜园门口,监视焦利收西瓜钱的。现场监督从园子里出来的西瓜,到底卖了多少钱。目的是防止把卖苹果的钱和其他的钱,冒充西瓜钱。 此时,冯紫英,贾琏,连升赌坊的孙掌柜,焦力和林之孝都聚在一起。由焦力和林之孝开始清点西瓜钱,两人各数了一遍,那边一共收了五千四百二十四两,一共是卖出了一千八百零八个西瓜。 光是这一项,就已经超过了五千两。现在园子里还有一些西瓜继续在卖,加上这边的一百一十六个,卖了一千五百八十八两,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五千两的赌注标准。 贾珉完胜,宝玉完败! 此前的灵芝赌局,已经确认过了,这次并作一处,立了文契,贾珉的代表方秀才,连升赌坊代表孙掌柜,宝玉和贾蓉的代表贾琏,见证人胡家酒坊胡一道和奉天张秀才,一并在文契上签字画押。 这最为精彩的一幕结束后,人们开始纷纷离去。 贾琏带着一行人,也开始离去。这回没人阻挡,顺利地出了大门。一出门,就见到了贾蔷,原来也是来打听消息的。 只是他来时自称是贾府的人,口气又比较冲,守门的兵卒问了在门口的丛秀才和葛童生,两人早就对贾府里的人看不惯,就说不让进去。 于是,这贾蔷就一直没进去门,直到贾琏出来,才怏怏地跟着回去了。 别人开始走了,夏秉忠没走,来找冯紫英了。 不为别的事儿,原来是他们的钱不够了,还差四百两,想先欠着,过后再给。 原来,夏秉忠陪着的,正是长安公主。 这长安公主虽然是时不时地偷偷溜出宫去,但是,象今天这样的场景,却是第一次见到。 一见了那西瓜和苹果,就觉得新奇无比。于是就指挥着李成斌等几个侍卫和丫鬟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开始扫货。 在两个园子里,就把那苹果和西瓜划拉了一大堆,等到最后买诗词的时候,银子就不够了。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个文弱书生,也就是女扮男装的长安公主,才会干出不让别人叫价的耍流氓行为。 见夏太监出面,冯紫英自是不好说什么的。于是爽快答应,说即使不给也没关系,就当是孝敬公公吃酒了。 此时若是贾珉在场,可能就是另一种想法了。倒不是他会在乎这几百两银子,而是联想到他前世的而经验,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古人不让女人随便到外面去,还是有道理的。若是都象这位长安公主和现代的女子那样,一逛街,一上网,见什么买什么,有多少家业够她们败的? 不急于离去的,还有牛继宗几个人。 此时,他们聚集在野渡居门外,心情有点儿复杂。 国公酒的案例,曾经叫他们对贾珉的本事很佩服。所以才有了想跟贾珉合作的事情。 但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短见,跟贾珉的合作就停止了。这一次,再一次让他们见证了贾珉的本事。 平平常常的西瓜和苹果,到了人家的手里,就能卖出成百上千倍的价钱来,这等本事,谁有? 这么大的生意和场面,自己一天不出面,就这么交给了冯紫英几个人。除了他信任冯紫英之外,更多的,还是他表现出来的自信。原来一切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公交马车生意,已经坚持不下去了,这回投注又输了。看看人家,想想自己,真是冰火两重天啊。 “柳兄弟,你有什么主意?” 见柳芳一直在沉默不语,牛继宗就知道,他又在琢磨什么道道了。 “我想到了一个从公交马车里脱身的主意。” 柳芳阴笑起来。 “哦?什么主意?快说说。” “叫别人来接我们的盘。” “找过多少人了,都没人接手,还有谁会接盘?” “贾老四啊。” “贾老四?他会接吗?” “他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第0062章 精确打击 给平儿和焦利这些人发红利这件事儿,在府里引起骚动,其实早就在贾珉的预料当中。 事实上,这恰恰是他有意为之的举动,目的,就是要达到这个效果。 贾府目前的秩序,其实是靠两个支点在支撑着。 一是人身依附关系,二是等级制度。 要想改造贾府,就必须撬动这个秩序。否则,即使有了一时改变,过一段时间,还会回到老路上去。 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光靠银子砸是不行的。 银子或许会暂时砸倒几个象贾赦、王熙凤这样出来捣乱的对手,但是,改变不了这种秩序。 只要目前的这种人身依附关系和等级制度、权力结构不改变,贾府的败亡,还是迟早迟晚的事儿。 要想改革,首先就要进行思想上的准备。 思想上的准备,可以是大张旗鼓的舆论宣传和动员。但是,在这个时代背景下,这样的做法,显然是不可行的,甚至是大逆不道的。 因为这样做,对这个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将形成冲击和挑战。 但是,给一些下人分一些红利,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这只是个钱的问题。 也就是说,只是在经济领域进行一些微调,不涉及统治秩序这些敏感的问题。 但是,这样做的到效果,却是很明显的。 因为涉及到了自己个人的切身利益,必将对每个丫鬟和主子的思想,都产生冲击。 对于下人们来讲,可以让他们看到,他们的人生,其实还是可以有另一种活法的。他们的付出,其实还可以获得更多的回报的。 什么叫做革命?“革”,就是改变。“命”就是命运,就是人生。说穿了,革命,就是换一个活法。 对于主子们来说,这可以让他们明白,他们的地位和权势,并不是象他们自己所认为的那样,是天生,是不可改变的。 下人们不高兴了,也是可以不伺候的。自己把事儿做绝了,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别以为有什么东西是永远一成不变的。 你们要有危机感,否则,将来有一天,很可能就给你们的奴才当奴才了。 别以为这不可能,这样的事儿,历史上还少吗?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个世界里,虽然在整个社会的大环境下,是封建社会制度。但是,在贾府的内部,却是残留着以人身依附关系和等级制度为基础的奴隶制小社会。 这里丫鬟和下人们,没有自己的社会身份,没有自己的财产,没有自己的独立人格。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不是自己的。 他们只是主子的一件财产,不想要了,就可以卖了。不高兴了,甚至可以打死。 这种凄惨命运的根源,就在于他们没有独立的经济地位和人身自由。 如果有了这两点,他们在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时候,就可以说一声:我不伺候你了! 但是,现在他们不敢。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不能。因为他们离开了贾府,就活不了。 鸳鸯、晴雯、金钏儿、司棋,甚至象妙玉这样的一个个鲜活的女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令人痛心疾首地香消玉殒了。 别说这些下人,就是那些主子们,又有几个好下场的? 黛玉在爱情的绝望中孤单地死去,秦可卿青年死去,李纨守寡,宝钗守寡、贾元春早逝,惜春出家,迎春被家暴,史湘云守寡。探春远嫁,巧姐差点被拐卖,王熙凤也早逝……。 这样的悲剧,谁之错? 下人们不知道。主子们也永远不认为是自己的错。 其实,他们都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为了争夺正统地位,主子们整天宅斗。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可以对下人生杀予夺。谁都想赢者通吃,谁都不想给别人一条活路,一个生存空间。 整天玩儿的,就是你死我活的零和游戏。 等到筋疲力尽的杀开一条血路,以为可以坐下来歇歇的时候,更大的敌人来了——皇上抄家了。 所有的原罪。都在这一刻受到了报应。 贾珉无意颠覆这种秩序,他只是想让这个秩序有些松动,让这里的人,能够直起腰来喘口气,能够在需要的时候,有一条活路,有一个生存空间。 这不仅仅是他悲天悯人的心性,也不仅仅是护花精神和骑士情怀,还是他作为一个军人的本能。 军人为什么打仗?不就是为了让人们活得更加美好吗? 在斗争中求生存,在斗争中求团结,在斗争中求进步。历史,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无论艰难险阻,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虽千万人,吾往矣! 焦利陪着贾珉。在工地上慢慢地转悠着。 新建的房屋,框架已经完成,正在砌墙。 这里的墙,很厚,而且是夹心墙,中间是空心的,但是,又填进去了许多炉灰和稻草。这跟别的地方干的活是不一样的,这种干法,让瓦匠、石匠和和木匠感到有些不解。 但是,既然东家要求这么做了,而且给了工钱,他们也就只好放弃了自己的习惯和标准,照着做了。 许多房间没有炕,倒是搭起了火墙,这点他们明白,这是冬天取暖用的。 按照这个进度,再有一个来月,就要竣工了。 至于这些房子将来是做什么用的,就连焦利都不知道。他也不问,反正他相信,主子是不会拿钱打水漂的。 从工地出来,贾珉打开锁,来到了园子里。 现在,这个西瓜园和苹果园,只有他能进来。别人虽然知道这里是西瓜和苹果,但是,也就只知道这里是西瓜和苹果而已。 虽然贾珉已经通过造酒等一系列事情建立了自己的威信,但是,别人还是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够把西瓜卖上5000两银子。 有人问焦利,焦利说不知道。有人问平儿,以为平儿也会说不知道。谁知道,这回平儿竟然说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他那园子里,种的不是西瓜。” “不是西瓜,那是什么?” “种的银子呗,把5000两银子埋进去,可不就卖上5000两银子了。” 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到外面去了,附近村子里的一个贼,听说这园子里埋了5000两银子,那天就想来偷。 好不容易爬到高墙上,却被那些碎瓷片把手脚都划破,被守夜的刘成给抓到暴打了一顿。 要说事也凑巧,有人到西瓜园子里偷银子的事儿,又传到了府里,叫宝玉知道了。 宝玉特意找到了贾母,说珉老四往地里种银子是作弊。于是贾母叫鸳鸯打发人来,告诉要公平竞争,直接种银子是不算数的。弄得贾珉哭笑不得的。 不过,鸳鸯叫人带信儿时,也夹带了一些私货。 这些私货主要是告诉平儿,叫她要做好回府的思想准备。因为到了贾母的生日时,很可能就要叫他们这些下人都回去,野渡居的产业,也可能被府里收回。 同时,还告诫平儿,要她跟珉四爷保持距离。 目前,焦利他们还不知道这些消息,所以,平儿还在犹豫中。 她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天时间,事情又起了变化。同时,她也在犹豫,是不是该把这些消息告诉四爷。 贾珉似乎对这一切都不在意,还在园子里呆着。 现在,西瓜已经有排球大小了,再有一个来月,也就上市了。 这几天,他就要开始在西瓜和苹果上做文章了。到时候,他要狠狠地打大脸猫的脸。 现在他想做的,就是要激怒宝玉,加大赌注,让他输得更惨些。 苹果也已经有鹅蛋大小了,八月初也就可以上市了。贾珉决定,西瓜和苹果同时上市,日子就选在八月初三——老太太生日的前后。 哼,你们不是想叫我在那天出丑吗,我就在那天打你们的脸。 不过,这些人,还是要区别对待的。对他们内部,还是要分化瓦解的。 凤姐这个烈货,这回可是不能放过她了。前几个回合,她都没受到太大伤害,所以,这次她才上蹦下跳的,积极串联。 给她技术让她建酒坊挣钱,她不仅不领情,还继续跟我作对。这证明,这个人确实是做事没底线的人。她不知道感恩,在她的眼里,别人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这样的人,只有无情地打击,才能让她老实。 贾蓉这一次,扮演的角色也很不光彩,跟凤姐同谋。看来,上次的教训,他还没有吸取。这一次,也要给他个厉害。 至于其他人,贾赦虽然是背后出谋划策,但是,那个赌注就是他头上悬着的刀,所以,他也不敢公开跳出来,敲打他一下就行了。 王夫人参与此事,属于她的本能和宅斗的惯性,此次不把她列入打击重点。 贾琏此次没直接参与,算是便宜了他,以观后效。 宝玉是跟着敲破锣的,有一个赌注,就够了。 所以,这一次,就把王熙凤和贾蓉这两个急先锋作为精准打击对象,对她们两个实行斩首行动。 老太太这回看来要亲自上场了,这倒是有点儿意思。 这是个人老成精的人物,这些年,稳坐两府头把交椅,连王夫人那样的宅斗高手,都叫她给压的起不来。 这一回,她会不会听从那些人的意见呢? 如果听了,她想要什么呢? 如果我给了她想要的,我能得到什么呢? 第0087章 交锋(十三) 午时末,贾珉在宁荣街见到了陈也俊。 野渡居的灵芝、西瓜、和苹果三项,今天一共卖了一万七千多两银子。根据贾珉的指示,陈也俊把其中的一万五千两,换成了银票,现在交给了贾珉。 “把平儿和风花、雪月叫出来,你带着她们回去,多买些好菜,今晚大伙儿一块儿庆功。” 贾珉说完,就要走。 “珉兄弟真要回府里?“ 陈也俊流露出担心的神色。 “放心吧,我没事儿的,回去等着我。” 贾珉说完,径自向贾府方向走去。 荣禧堂虽然已经聚集了荣宁两府的大大小小的主子,但是,此时却是一片寂静。跟往日谈笑风生的景象,迥然不同。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一个人说话。 贾母终于睁开了眼睛,四下望了一圈儿,沉重地叹了口气。 “起来到一边儿坐着吧。” 贾琏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退到一边,找了个空位子坐下。坐下又觉得不妥,又挪动椅子,向后面靠去,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下了。 他今天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其余的事情,就不管了。 贾蓉跟宝玉坐在一起,偷偷地扯了一下宝玉的衣袖,示意宝玉出去说话。 贾蔷出去打探消息一直没回来,贾蓉就觉得形势不妙,正好宝玉来了,两人就在一起核计,万一要是输了赌局,就由宝玉出面,向老祖宗求情,请求贾母做主,不兑现赌注。 现在,贾琏回来把事情经过都说了,贾珉赢了赌局。原本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化作了泡影。 贾珉很快就要来了,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宝玉点点头,出去在贾母跟前跪下。 “孙儿请求老祖宗做主,别让那个珉老四,啊,不,珉四弟兑现赌注。若是受了如此大辱,孙儿就只有一死了之了。” 说着,就流下眼泪来。 宝玉此时流泪,倒也不全是装的。此时他想的更多的,倒不是那两千两银子的事儿,而是自己此次输了之后,今后还怎么在姑娘们面前混的问题。 若是输了,把晴雯给了珉老四,今后在丫鬟们面前,还有什么面子?在各位姑娘们面前,尤其是在林妹妹和宝姐姐面前,还如何自处?她们必是个个都瞧不起自己了。 尤其是林妹妹,此前就被珉老四的诗词迷得五迷三道的,这回还不得叫珉老四给撬去了? 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的心肝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地下凉,快快起来。” 贾母一下子就心疼了。 此时的各位主子,虽然各有心思,但是,却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除了恨贾珉,然后就是恨宝玉和贾蓉了。 若是没有他二人起事张罗打赌,今天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更不会害得人人都输钱了。 尤其是贾赦,恨不得上去掐死宝玉。 此次贾赦在连升赌坊投了三千两银子,血本无归。加上宝玉也参与了羞辱贾珉的事儿,引得贾珉放下狠话,说要回来讨个公道。贾赦就担心,贾珉会旧账、新帐一起算,要求他也兑现此前的那个赌注。 那个赌注,现在对于贾赦来说,还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如果他不兑现,将来在众人眼里,就是一个不讲信用的小人。 如果兑现了,真的当着两府两千多人的面儿,爬上一圈儿,今后颜面何存? 所以,此时贾赦恨宝玉,倒是比恨贾珉都要强上了许多。 王夫人倒是心疼宝玉,想去拉宝玉起来,身子动了动,终于还是没起身,坐在原地不动。 她也不想叫宝玉就这么起来了,因为老祖宗还没发话,说此事如何处理。若是就这么轻易地起来了,老祖宗不给宝玉做主,可怎么办? 现在,那个野种肯定是要回来兴师问罪的,若是老祖宗不出面,此事怕是难以善了。 宝玉也是不起来,只是一味地跪着流泪。 “你们是不是就叫他这么跪死,还不把他拉起来,难道还要我去拉他起来吗?看你们那样,一个个哭丧着脸。” “天塌下来了吗?我不是还没死吗?一个小小的珉哥儿,就把你们吓成了这个样子。祖宗的脸,简直都叫你们给丢尽了。” “宝玉,起来,一切有我给你做主。一个小小的珉哥儿,还能反了他的,你们那个赌注,一笔勾销了。” 贾母话音刚落,宝玉就从地下爬起来了,痛痛快快地回到了椅子上,露出了笑容,得意地象姑娘们挥了挥手,偎依到王夫人怀里。 贾政见母亲说出了这番话,心里也是一松。但是,一想起贾珉,又不禁叹了口气。 唉,此时也就只好委屈珉哥儿了。 “蓉哥儿,你也不要怕,即是宝玉的勾销了,你的自然也是勾销了,断无两样的道理。你们大老爷的,自然也是一并勾销了。” “珉哥儿不是撂下话,说是要我给他个公道吗?这就是我给他的公道。” 这也是开始耍流氓了。 贾母说着站起身来,把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响。一边说话,一边在地上来回走着。 “珉哥儿觉得自己能挣几个钱就了不起了?这祖宗的基业,是他打下的?他没来之前,我们这一大家子就喝西北风了?我活了七十五岁了,手上过的银子,何止千千万万,一万两银子我没见过?” “现在,我就要告诉你们,珉哥儿手下的产业,从明儿个起,就要收回来。珉哥儿身边的下人,也要收回来。告诉族学一声,珉哥儿去族学念书,以后不准出府半步。” “母亲……。” “你不要说话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贾政刚一说话,就被贾母拦了回去,再也不敢吱声了。 “母亲,儿子倒是有一句话要说。” 贾赦都没想到,贾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又觉得还不放心,所以,还得加点儿料。 “有什么话就说。” “那珉哥儿一向是个脾气暴的,儿子是怕他不听话。” “哼哼,不听话,你们那板子都是吃素的?难道只会打打下人?就说我说的,有谁不听话,就往死里打,这府里,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实在不行,就把他轰了出去。” “现在,你们还害怕他吗?哼,我活了七十五岁了,要是叫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给吓到了,我还怎么在这个家做主?” “现在,我就在这里等着,就看看他能蹦跶到哪里去。” 贾母回去坐好,开始慢条斯理地喝茶。 众人见老祖宗如此表态,也都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想起了那些输了的银子,却仍是心疼。心想着老祖宗要是能把银子给要回来,就更好了。 只是此事是老祖宗鼓动的,自己去下注确实也跟贾珉无关,这银子要想从贾珉身上弄回来,实在也没个名目。那连升赌坊那里,也是万万要不回来的。 唉,这银子算是没什么希望了。 秦可卿上午在荣禧堂这里呆了一段时间,就回到了宁国府。直到老祖宗传话,说叫主子们都到这里来,才过来了。 听到贾琏说,珉四叔两个赌局都赢了,心中不禁狂喜。心道:珉四叔这回可是终于出头了。以后那些不待见他的人,再也不敢找他的麻烦了。 没想到,老祖宗一出面,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这不明摆着是颠倒黑白,明火执仗地欺负人吗? 这下,珉四叔可怎么办呢?若是早知道如此,就给珉四叔送个信儿,叫他不要来讨什么公道了。跟这帮人,你还指望讲什么公道呢? 本指望老祖宗能给个公道,现在老祖宗第一个站出来了,听她那些话,就是把珉四叔给划到仇人堆儿里去了。 这对珉四叔也太不公平了,老祖宗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来呢,难带她糊涂了吗? 老祖宗自然是不糊涂的,不仅不糊涂,相反,她还非常清醒。 她自然知道这对贾珉是不公平的,但是,她就这么做了。 不是因为贾珉做错了什么,相反,她认为贾珉没错。她也清楚地知道,这次针对贾珉的行动,是以前的积怨,借着贾珉给下人分红的事情煽动起来的,也知道此事是王熙凤、贾蓉和宝玉鼓动的。 关于贾珉给下人分红,贾母的观点,跟别的主子的观点,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他甚至欣赏贾珉的做法。 虽然给了下人一点儿,但是主子得到的更多,这个帐,她还是会算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把贾珉打入冷宫,甚至不惜把贾珉轰出去呢? 还是因为她的核心利益。 首先,是贾府的体面问题。 贾珉和府里其他人的矛盾,已经累积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步。 他跟贾赦、宝玉、贾蓉的三个赌局,表面上看只是意气之争,实际上是这种矛盾的集中体现和爆发。 这个矛盾,早已经蔓延到了外部,超过了宅斗的范畴,对于贾府声誉,已经造成了巨大的损害。 现在,必须结束这种局面了,否则,用不了多久,贾府就会在外人面前,彻底地变成一个笑话。 这个笑话已经出现了,作为贾府的掌家人,贾母能够容忍它持续下去吗? 第0088章 交锋(十四) 贾母的第二条核心利益,就是为了保住宝玉的位子和名誉。 贾珉给府里其他人都送礼了,就是不给宝玉和王熙凤送礼,这既是对他们两个的打击,也间接地打击了贾母的声誉。打自己最得宠的两个人的脸,不就是在打贾母的脸吗? 况且,如果贾母不替宝玉站台,这一次,宝玉就将名誉扫地,这对于他将来接班,是非常不利的。不仅不能让别人信服,还将会成为宝玉的一个污点,会让人质疑宝玉的能力和品行。 所以,为了宝玉的将来,贾母必须站在宝玉一边儿。 最后,就是贾母为自己考虑的了。 表面上看,贾母似乎对贾珉漠不关心,实际上,自从贾珉来到贾府之后,尤其是贾珉推出了压力井之后,就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贾珉。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贾母隐隐的有一种担忧,她发现,贾珉有不受控制的趋势。 这个珉哥儿,成长的太快。不仅挣钱能力超强,诗词造诣也奇高,搞起权斗来,连贾赦都不是对手。 虽然他目前没有对贾府造成什么危害,但是,对于宝玉的位子,已经开始造成威胁了。 况且,就叫他一直在外面这么下去,将来很可能就形成自己的一股独立势力,势必要脱离贾府的掌控。 同时,这次贾珉赢了赌局,对于贾母的声誉,也造成了一个沉重的打击。 原因,自然就是因为贾母号召府里人下注的事情。 贾珉赢了,让人们看到,贾母也有做错事的时候,把老祖宗从神坛上给拉了下来,在众人面前出丑了。 此外,现在的府里人,因为这个赌局输了,人心惶惶,对于贾珉束手无策。在这个时候,贾母需要显示出自己的权威,来稳定人心,力挽狂澜。 况且,这一次王熙凤、贾蓉、王夫人、贾赦等人,鼓动这场针对贾珉的行动,事先也没有征得贾母同意,也让贾母有所不满。 在贾母看来,这是自己地位开始松动的一个表现。 七十五岁大寿固然是个喜庆日子,但是,也在提醒别人,自己已经七十五岁了,活不了太久了。兴许就有人开始在做着她死后的打算了。 贾母需要通过打压贾珉,在他们面前重新树立自己的权威,叫他们知道,有些事情,离开自己是不行的。 就是在这一系列的考量下,贾母决定拿贾珉开刀。即使明知道这对贾珉不公平,也这么做了。 因为牺牲贾珉的代价最小,同时,还可以最大限度地收买绝大多数人的人心。 丫鬟琥珀进来禀报,说珉四爷来了,求见老祖宗。 “告诉赖大,叫人守着门口,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出去。去,叫珉哥儿进来吧。” 贾母说完,正了正身姿,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 众人不禁心中惊异,知道老祖宗是要动真格的了。这一次,贾珉可是要倒霉了。 宝玉和贾蓉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王熙凤向众人看了一圈儿,也露出了倨傲的表情。 贾珉进来,跪在地上,给贾母磕头。 “老祖宗在上,孙儿给老祖宗磕头了。” “嗯,起来说话吧。” 此时,荣禧堂里,除了鸳鸯和贾母身边的几个丫鬟之外,全都是主子,主子们全都坐着,没有一个人站着。 按说,贾珉也是主子之一,既然其他主子都坐着,贾珉也应该坐着。 但是,这里没有贾珉的位子,没有一把多余的椅子。老祖宗没发话,也没人敢给他找椅子做。 贾珉都站起来了,老祖宗还是没发话,显然,就是不给他座位了。 也是啊,一个即将被幽禁起来的人,一个老祖宗想要对付的人,一个所有主子都不待见的人,一个没有任何人替他说一句话的人,还有必要跟他讲究这些吗? 他是主子,他又算个什么主子呢? 从贾母冷淡的态度,宝玉、王熙凤、贾蓉得意的笑容,贾珉就明白,想要叫贾母给个公道,简直就是个天真的想法。 幸亏自己从来就没在这方面寄予什么幻想,否则,今天还真就是骑虎难下了。 于是微微一笑,向贾政、贾赦、王夫人等一一问好,甚至跟贾琏、宝玉都打了招呼,然后就在地中央站立着。 “珉哥儿,听说你要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贾母的语气,威严而冰冷。 “孙儿有一件事情,想要请老祖宗做主。” 贾政咳嗽了一声,意思是不让贾珉说话。但是,贾珉根本就没看他一眼。 “什么事儿,说吧。” “就是关于我和大老爷,宝二哥和蓉哥儿之间赌局的事情。” 果然来了。 众人知道,贾珉此来,必定是要从这件事上入手,从而达到他的目的。 “你想要怎样?” 贾母提高了声音,脸上已经露出了怒容。 “孙儿想请求老祖宗做主,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正式地……。” 贾珉停顿了一下,又看看众人那紧张的表情。心道:一个个的,还装的挺镇静的,我就先吓唬你们一下。 “说啊,你想正式地怎样?” 贾母开始冷笑了。 “孙儿想正式地解除这几个赌约,还请老祖宗做主。” 咦?嗯?哦?……。‘ 这是什么意思?他竟然主动地要解除赌约?我没听错吧?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说着要来讨回公道,难道这就是他要的公道?这叫什么公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贾母以为自己听错了。 “孙儿想请老祖宗做主,亲自给做个见证。此前我跟大老爷、宝二哥和蓉哥儿的赌注,现在正式解除,宣布作废。也就是说,大老爷,宝二哥和蓉哥儿,不用履行赌注。” 这么说,你们还不明白? 贾母这回听清楚了,但是,她没有立刻表态。 这件事儿,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原本所有的准备,都是冲着他这个几个赌注去的,现在,他竟然自己就这么轻飘飘地提出解除了。 这怎么可能?这是他唯一可以要挟我的东西啊?叫他这么么一来,原来的话和招数,都用不上了。原来他根本就没在这上面较真啊。 “打赌,自然是你赢了,怎么就想要解除了呢?” 贾母可不相信,贾珉这么快就想通了。 “按说这打赌之事,既然是双方约定好的,就应该讲究个‘信’字,是应该兑现的。但是,这要看是谁跟谁打赌了。大老爷、宝二哥和蓉哥儿,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当初不过就是个戏言。他们也是出于好意,为的是不让我做出一些鲁莽之事,免得坏了咱家的名声。” 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有那么好心吗? 贾赦怀疑自己。 我是戏言吗?我要赢了,可是要你兑现,给我牵马的。 宝玉和贾蓉开始怀疑自己了。 “当时我也是一时气盛,才跟他们出言相激,所以,这些个赌注,原本就当不得真的,这是第一层。” 第一层?难道还有第二层? “第二层,就是后来的事情已经变了性了。原本是自己家人之间的戏言,传到外面去了,被外人利用了。尤其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把这件事情,当做挑拨咱们家人不合的手段,趁机从中牟利,败坏贾府的名声。” “我们家人之间戏言,开开玩笑也就罢了。但是,若是被外人利用,勾起我们家人不合,可就是上了外人的当了。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可不是应该在我们家里出现的。” 三个赌局的发展,后来确实有失控之势。不少外人也确实趁此机会煽风点火,想看贾府的笑话。 虽然众人仍在怀疑贾珉的诚意,但是,这个道理,却是不得不承认的。 当然,许多人也明白,那煽风点火的,也不光是外人。自己家里趁机煽风点火的,似乎比外人还多呢。连老太太都号召全府人去下注了,不也是一个煽风点火的? 贾母实在是没想到,事情会转变的这么快?尽管她还是对贾珉的用意有所怀疑,但是,贾珉已经把话说的这个地步了,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理由,是堂堂正正的,为了贾府好。结果,也是皆大欢喜的。贾珉这个赢家不要求兑现了,贾赦、宝玉和贾蓉也免得有赖账之嫌了。这样的好事儿,自己若是还不答应,可就不是得罪珉哥儿,而是得罪自己护着的一帮人了。 自己还能怎么做?难道还能不答应他么? “好,我就说珉哥儿是个懂事的嘛,识大局,懂大体。知道护着家里。到底是跟家里人亲近。我就做主了,你们之间的赌局,一笔勾销。这就对了嘛,一家人,就应该这样。” “谢谢老祖宗成全。” “哎哟,鸳鸯,平时都挺机灵的,怎么今儿个一点儿眼色都没有了。珉哥儿来了这么久了,也不给看座奉茶。麻溜儿的,给珉哥儿看座倒茶。” 见老祖宗发话了,鸳鸯进了里屋,拿过一把椅子给贾珉送去,琥珀也过去给倒了茶。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 这场持续了很久,引起了很多纷争的赌局,似乎就这样轻易的结束了。 贾珉心里冷哼一声:这会儿才知道给我看座倒茶,不嫌晚了点儿吗?你们以为事情结束了,又哪里知道,我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呢? 贾珉喝了口茶,重又站起。 “孙儿还有一件事情,要请老祖宗做主。” 第0089章 交锋(十五) 嗯?还有事情,这回又是什么事情?赌局的事情,不是都结束了吗? 难道是为了午间吃酒时被羞辱的事儿? 我就说这个家伙没那么好心的嘛。 刚刚放松的气氛,重又紧张起来。 见贾珉又挑起了话题,贾母心中不禁一愣。 他又想玩儿什么花样?难道他是反悔了,还是想提出什么要求?哼,即使你想反悔,也是晚了。你不解除赌约,我都要解除呢,何况还是你自己先提出来的。 至于别的,你若是以为解除了赌约,就想跟我讨价还价,嘿嘿,想的未免简单了点儿。 “哦?珉哥儿还有什么事儿?” 贾母想看看,贾珉到底还有什么花招。 “孙儿自从进府以来,一直在生意上忙活。但是,贾府是诗书簪缨之家,所以,孙儿想要回族学好好读书,明年考个状元回来,为祖宗争光。” 玩什么路子啊?考个状元回来?我们知道你能写上几首诗,但是,凭这就能考个状元? 状元可就一个啊,多少能人在那等着呢,就能轮到你? 再说了,即使读书,上哪里读不行,那族学是个什么地方,就贾代儒那个老童生,自己考了一辈子,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他能教出个什么名堂出来? 族学要能出个状元,还不如说日头从西边儿出来呢。 他真的是这么想的,不会是又要搞什么鬼吧? 前面老祖宗刚刚说了要解除赌约,他自己就提出解除了。老祖宗说叫他到族学去,他自己又提了出来,难道他是未卜先知?怎么步步都走在前面了? 这个人,今天的表现,有些过于诡异。他到底是害怕了,还是另有算计? 贾珉说出这番话来,贾母心里可就核计开了。 这个珉哥儿,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怎么我这边儿想叫他去族学,他就自个儿先提出来了呢? 难道是走漏了风声?不会啊。这话就刚才在这里说过,以前从来没跟人提过,这会儿也没个人给他通风报信儿的。 难道仅仅是巧合?这也太巧了吧? 哼,既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我也就省事了。但是,生意上的事儿,还得按照我的意思来。 “按说读书也是个好事儿,我就答应你。至于状元不状元的,倒也不必太较真,哪怕是个秀才举人什么的,只要有个功名,也就是好的了。” 贾母停了一下,又喝了口茶,进入正题。 “只是有一样,你那生意上的事儿,有什么打算?”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儿。 “生意上的事情,孙儿是这样打算的。先是第一件,关于房子和院子的事儿。那野渡居是季大学士的房产,自然是不能交给府里的。” “嗯,那是自然的。既是别人的东西,自然是要给人家留下的,再说了,咱家还差那点房产?” “第二件,就是那些铺子和生意了。铁匠铺、养猪场、压力井,这些都是要交给府里的。” “嗯,这也使得。” “第三件,灵芝、西瓜和苹果这些祥瑞之术,我也教给府里。” 我教给你们,同时也教给别人。等你们弄出东西之前,我早就把技术卖给别人,把大钱挣足了,等到你们的东西出来,怕是早就烂大街了,还想象我这样,三亩地卖上五千两银子,只能是做梦了。 “嗯,这也使得。珉哥儿实在,我原本还担心珉哥儿会守着秘方不放呢,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第四件,就是关于我跟冯紫英几个的长途马车的事儿了。这一桩生意里,我是占了三成股份的。这桩生意还没开张,就要看老祖宗的意思了。若是老祖宗说归府里,那就归府里。若是说归我,我也听从老祖宗的安排。” 我就是要看看,你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贾珉把球踢给了贾母,开始慢条斯理地喝茶。 “这个嘛,我倒是要掂量掂量。” 贾母觉得,这个珉哥儿的画风转的有点儿快,似乎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了。 哼,这个珉哥儿,似乎是要跟我打个埋伏啊。 前几样,你痛痛快快地交了出来,以为这样,我就会给你留下这一样? 他做生意还是有些眼光的,既是他敢跟冯紫英合伙儿,生意必是赚钱的,怎么可能会留给你?还给你留下一条财路? “珉哥儿既是要读书,就不能再在生意上分了心,这一桩,也就一并交给府里吧。” “既是老祖宗这么说了,自然就照办了。这第五件,就是关于孙儿给焦力和平儿等人分红的事儿了。” 说到这里,贾珉站了起来。 这是一个小小的节点,他必须在此事上,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是他这场战斗中的一个试探性进攻。 “分红的事情,本是当初孙儿给他们许下的诺言,说是只要他们好好干,就给分红。他们当初也是说不要的。但是,干活确实是非常卖力,所以,我就强行给他们分了。”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在于别人怎么看,如今也一并交给老祖宗裁断。若是老祖宗同意,他们就得了那银子。若是不同意,就叫他们把银子还回来。只是这个话,孙儿是不好说的,还得别人说才好。” 我就叫你们去说,倒是叫所有人看看你们的真面目。 “这一件嘛,就容后再议。” 这件事,贾母确实不好直接表态。 若是不收回来,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就可能放开了口子。若是收回来,既是叫贾珉失信了,也显得太过刻薄了些。 “这第六件,就是关于人的事儿了。那刘铁山、刘成、吴红梅和南儿,本就不是府里的人,也就不提了。焦力、平儿、宁儿、风花、雪月是府里的人,也就一并交回给府里。” “孙儿知道自个儿算不上什么正经主子,比不得其他的主子们,所以,也就不敢摆什么主子的排场。以后也不敢指望有什么人伺候。好在是从小吃过苦的,洗衣做饭这些事情,自己倒也做得来,想必也是冻不死,饿不死的。老祖宗倒也不必挂念。” 这话一出,就是开始转画风了。虽然表面上是在示弱,但是,那话锋却变得犀利起来。 意思是你们都不待见我,我也不跟你们求什么。你们特马的自己想去吧。 贾珉不想给他们多少思考时间来做出反应,他就是要坐实他们不待见他的名头,生生地把帽子扣在他们的头上。于是就往下说。 “这第七件,就是这回卖的灵芝、西瓜和苹果的事儿了。三样一共卖了一万七千两银子,扣除两千两费用,还剩一万五千两,我都带来了,现在一并交给府里,请老祖宗当面验讫,不要事后出来些什么风言风语的,再找我要什么银子,我可是没有了。” 说着,贾珉就把那一沓银票拿出来,交给了鸳鸯。 不知不觉中,屋里的气氛就变了。 原本撂下狠话,想要来讨回公道的贾珉,来了之后,不仅没有任何挑衅举动,反而自己全线败退,主动缴械投降了。 不仅所有的产业交出来了,连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都交回来了。明明是他赢了赌局,挣了很多钱,可是,他现在却是输了个精光,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孤家寡人一个。 但是,就是有些事情,感觉不对劲儿。 没有人感到轻松,更没有人有丝毫的胜利感和喜悦感。气氛不仅没轻松下来,反而感到越来越紧张了。 屋里的气氛是如此沉闷,就好像是暴风雨要来之前的那种沉闷。 一种不祥之感,在贾母心头升起。 此前,她还有一种把握大局,掌控方向的自信,认为今天终于彻底地降服贾珉了。 但是,自从贾珉说出分红的事情之后,她觉得,有些跟不上贾珉的节奏了。然后就是贾珉把所有的下人都交回府里,不敢跟别的主子比的那些话。 今天野渡居卖的那些钱,贾母本来没打算在这个场合解决。她的计划是,把贾珉给收拾老实之后,再慢慢地叫他把钱吐出来。这样,也能给自己保留点儿体面,显得吃相不是那么难看。 但是,贾珉竟然自己把钱交了出来,这事儿,可就有的琢磨了。 原来,自己的每一个心思,早就叫这个珉哥儿给看得透透的。看似自己在掌握着局面,实际上,话语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掌握在珉哥儿手里了。 局势发展的节奏和方向,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下了。 而自己对于局势,已经失控了。 没有人说话,只有贾珉一个人在说。 “鸳鸯姑娘,银票清点完了吧?是不是一万五千两?” 鸳鸯目睹了今天的全过程,连贾母现在都跟不上节奏了,她又怎么能跟得上? 点完了银票,见那些主子们没有一个说话的,自己自然也不敢乱说话。正在琢磨着怎么说话时,贾珉来问她了。于是就求援似的,看向贾母。 但是,贾珉根本就不给她机会了。 “怎么了,鸳鸯姑娘,你点的数目,还要问别人是多少吗?是不是想要少说一些啊?” “不不不,不是。”鸳鸯有些慌了。 “既然不是,何不痛痛快快地当着大伙儿的面儿说出来,我交出来这么多银子,连数目对不对都没权利知道么?现在,你回答我,我交的到底是多少?” “一万五千两。” 第0090章 交锋(十六) 作为客居贾府的人,宝钗和薛姨妈虽然和府里不时往来,但是,在总体上,还是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尤其是象今天这样的敏感事情,她们就更不愿意参与了。 但是,贾母特意叮嘱,叫她们前来,也就不好不来了。 宝钗对于贾母要她们来的目的,一直有些摸不透。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用贾母是想向他们显示自己在府里的地位和权威来解释了。 从内心里来讲,宝钗对于贾珉是很同情的。对于贾珉的能力和才情,也是很欣赏的。 只是因为贾珉的地位,所以,才一直跟他保持距离。 贾珉被羞辱,让她感到痛心。贾珉撂下狠话,说要回来讨个公道,让她很期待。 但是,贾珉来了之后的表现,却让她很失望。 这还是那个充满自信、才华横溢的珉四哥吗? 一上来,就自己求着老祖宗解除赌约,明明是自己赢了,却好像是做错了什么似的。 赌约解除了,生意交出来了,钱交出来了,祥瑞秘方交出来了,甚至连下人也交出来了。 这就是全面认输,任人宰割了。说是去读书,要拿个状元回来。但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而已,想保持最后的一点儿体面。 珉四哥,倒是看错了你,让人好生失望啊。 秦可卿的心,在痛,在撕裂,在流血。 她静静地坐在人群后面,始终低着头,不想叫别人看见自己,看见自己在暗暗地流泪。 眼见得珉四叔像个孤胆英雄一样,一路披荆斩棘,横扫千军,赢得了赌局,想着珉四叔从此就可以在府里扬眉吐气,不再受别人挤兑了。 但是,怎么会是这么个结果? 明明是赢了,却要受羞辱。明明是给府里争得了名声和金钱,却变得一无所有。 想起来,真的是令人寒心啊。 老祖宗,枉我以往对你敬爱有加,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对待功臣的。 那琏二奶奶、宝二叔和蓉哥儿,做的什么事情,你竟然还如此袒护他们,这叫人怎么信服你? 果然是没一个待见珉四叔的。这样的贾府,不呆也罢。珉四叔,你也不要伤心,那钱都交回给他们也好,以后再也不欠他府里一分一毫的人情了。 这回我赢了两万两银子,到时候全都给你拿去做本钱,就凭你那本事,到哪里不活得好好的?总比在这府里成天受气强上千倍百倍。 这种场合,宝钗和秦可卿虽然没资格说话,但是,心里却是一直在密切地关注着局势的发展。 待到贾珉突然认真而强硬的问鸳鸯银票的数目时,宝钗心里猛然警醒。 不对,不对,这里面有名堂。珉四哥不是认输了,而是开始反击了,绝地反击。 这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是了,就是从分红那件事儿上开始的。接下来,就是把平儿这些下人交回府里的事儿了,然后就是交银票了。 珉四哥就是要叫老祖宗知道,是你们对待下人刻薄的,以后下人再用心为主子做事,也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珉四哥就是叫别人知道,你们府里从来就没把我当主子看,现在连一个下人都不给我了,我自己洗衣做饭了。我看你府里还有什么体面? 把银子交给府里,证明府里只是认钱,根本就没有一点儿人情。连对自己的孙子都能这样刻薄,何况别人呢? 从此以后,老祖宗那对人宽厚仁慈的名声,怕是再也没有了。任是谁一想起来,都会认为老祖宗就是个一心钻进钱眼儿里,袒护嫡孙,虐待庶孙的刻薄人。 至于珉四哥交出去的那些钱和产业,又算个什么呢?这才几个月,珉四哥就白手起家,创下了一片基业。只要他想做生意,还怕赚不到钱? 即使自己没本钱,就凭他那本事,还不有的是人,拿着钱排着队来找他入伙儿? 强调银票的数目,就是要告诉老祖宗,我再也不相信你们贾府了,我再也跟你们没有什么亲情了。 天啊,难道珉四哥要跟府里一刀两断? 跟府里断了,对于珉四哥倒未必是坏事。只是有些便宜了大老爷、宝玉。琏二嫂子和蓉哥儿了。 但是,真的如此吗? 见鸳鸯终于说出了数目,贾珉笑了笑。 “既是鸳鸯姑娘数清了,我也就算是交代清楚了。老祖宗若是对这数目和产业有什么不相信的地方,我那里都是有账目的,到时候,可以派人去查账,也好给我个清白。” “珉哥儿这是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查个什么帐,没的叫外人笑话咱家。自然是相信你的。” “老祖宗相信就好。” 贾珉坐了下来,又开始慢慢地喝茶。 贾珉不说话,也没有别人说话。 今天的事情进行到这里,已经没有别人能插上嘴了,完全成了贾珉跟老祖宗之间的互动。 这种无言的局面,令人感到压抑。 贾珉看了看众人,最后的目光,落在了王熙凤身上。 “琏二嫂子,今天事情如此处理,你可满意?” 王熙凤心里一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此前,听说贾珉要回来讨个公道,她还是很紧张的。但是,自从老祖宗表态后,她就轻松了下来。 这一路下来,见贾珉节节败退,不仅心中越发得意起来。心里直道贾珉活该。 但是,等到贾珉把所有的东西都交出来以后,她却感到有些茫然了。虽然总是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但是却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难道事情就这样简单地结束了?难道这个珉老四就如此不堪一击? “珉兄弟这是说哪里的话,一切由老祖宗做主,老祖宗满意了,就是我们满意了,轮不到我们说话的。” 这王熙凤也算是机灵,知道贾珉此问必是没安好心,就把球踢到了老祖宗脚下。 今天贾珉一来,根本就没跟他们纠缠,直接就跟老祖宗pk上了,他们也根本就没机会插话。 王熙凤聪明,不代表别人都像她这么聪明。 傻子总是有的,大脸猫宝玉就是这个傻子。 见贾珉今天如此惨象,宝玉早就在心里狂喜起来,跃跃欲试,想找机会痛打落水狗,借此机会在姑娘们面前,显摆是一下自己的威风了。 “琏二嫂子向来是个细心的,就没发现,我刚才交出去的产业里,还落了一样?” 确实是落了一样——野渡居的酒坊。 别人心里其实也是有数的,只是老祖宗没发话,他们也不好出头说出来。 况且,贾珉已经把其他的都交出来了,他们都认为自己是很仁慈的人,即便是给贾珉留下这一样,也没关系。 况且,留下这酒坊在贾珉手里,赚了钱,也是要交回来的。平时贾珉总还给他们免费送酒,也还是很合算的。 但是,宝玉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别的他不懂,珉老四输得越惨,他可是越高兴的。若是再给他留下点儿产业,说不定,他又会鼓捣出什么动静呢。 趁着这个机会,还是全都收回来好,不能给他翻本儿的机会。 “我倒是正要问珉四弟呢,为何还留下了一样?是不是还有什么私心啊?” 王熙凤没说话,宝玉先说了。 贾母也在琢磨着,贾珉为什么没把酒坊的事儿一并说出来。 但是,在她看来,这是小事儿,那酒坊,早晚也是府里的。现在的问题是,她要捋顺目前的事情。 见宝玉说话,贾母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头,宝玉哪里会是珉哥儿的对手呢? 她想阻止宝玉,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贾珉重又站了起来。 “宝二哥如此说,倒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把那么多东西都交了出去,难道还会在乎这一点点东西?既是宝二哥如此说,就把这酒坊也一并交了出去。” “各位也可以再想想,看看我那里还隐瞒了什么,就揭发出来,不要有漏网之鱼。” 贾珉转向了贾蓉。 “蓉哥儿,我那野渡居,你可是到那里侦察过的。那里还有什么隐瞒的产业没有?” 贾蓉立刻就想起了自己在野渡居思想改造和劳动改造的事情。但是,此时,却不敢表现出什么。 “据我所知,是没有了。” 贾珉又转向贾琏。 “琏二哥,你也是在我那里监视了很久的,我那里还有什么隐藏的产业?” 贾珉故意强调了“监视”两字。 前面有贾母查账,然后是众人揭发,贾珉强调的“隐瞒”,后来把贾蓉到野渡居定位为侦察,现在又把贾琏定位为监视。任何人一听,都会得出结论:贾府早就把贾珉当做敌人了。 贾琏本不想参与今天的事情,但是,现在贾珉逼到头上,也不得不回应了。 “珉兄弟外道了,哪里还有什么隐瞒的,没有了。” 贾珉又转向了王熙凤。 “琏二嫂子,平儿是你派到我那里去的,我那里的所有情况,平儿都是清楚的,钱也是平儿管着的。我那里的情况,想必你也是清楚的,你可认为我那里还有什么隐瞒的?” “你那里的事情,我也是问过平儿的,没有什么隐瞒的了。” 王熙凤一说完,就觉得不对劲儿。 珉老四这个阴损玩意儿,叫他给套进去了。叫他这么一说,不成了我派平儿到他那里卧底了吗? 特马的,平儿明明是叫他给讹去的啊! 第0091章 交锋(十七) 一股凉气,从后背生起,顺着脊梁,一直传导到脑后。 下意识地,王熙凤打了个冷战。 她有一种感觉:自己被这个珉老四给盯上了。 贾珉确实盯上了王熙凤。 在贾母的内政格局中,王熙凤实际上扮演了一个很微妙的角色。 首先,她是王夫人的侄女。王夫人是法理上的荣国府掌家人。但是,在许多大事上,实际上是已经号称“荣养”的贾母在最后定夺。 许多时候,王熙凤是在贾母和王熙凤之间走钢丝,还有的时候,是起着贾母跟王夫人之间缓冲器的作用。 在目前的格局下,王熙凤更多的是扮演者贾母的开路先锋的作用。 贾母在富贵悠闲中,风轻云淡地发出指令,最后就由王熙凤提供一系列的厮杀,来实现了贾母的意图。 所以,要想击败贾母,就必须先把王熙凤这个敢死队给干掉,去其左膀右臂。 同时,王熙凤本人在这场斗争中,也夹杂了自己大量的私货。 蛊惑贾蓉和宝玉,先后两次通过吃饭羞辱贾珉,这些帐,贾珉如何能不跟他算清楚? 以为贾珉交出了人、财、物就是认输了,他们也想的实在是太天真了了。 贾母和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贾珉会在赌注、产业、钱财和手下的下人这几个方面跟他们纠缠。其实,贾珉根本就不是这样打算的。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贾珉才没有兴趣跟他们在这方面纠缠,进行那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阵地战呢。 他要做的,是百万军中取敌上将首级,直接对贾母进行斩首行动。 至于对付宝玉和王熙凤,不过是搂草打兔子,顺便而已。 “既然各位都说我没什么隐瞒了,就请老祖宗尽快安排人手,前去接收。也好早日当面交割清楚。” “珉哥儿,似乎还有一样东西隐瞒着吧?” 一直沉默的贾赦,终于说话了。他等待这个机会很久了。 贾珉也等待这个机会很久了。 原来的打算,是别人不提这件事情,就得他自己提出来了。但是,贾赦现在帮他提出来了,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简直是神级助攻啊。 “大老爷请把话说明白些,还有什么隐瞒的?” “珉哥儿说是把酒坊交给府里,可是那做酒的方子不交出来,又有什么用处,难不成珉哥儿是想着借此要挟一把?” 当初,国公酒一出来,贾赦就叫贾琏去弄方子,贾琏回去跟王熙凤研究,王熙凤找到平儿。贾珉看在平儿的面子上,怕平儿在中间难做,就把做酒的工艺告诉了王熙凤。 后来,王熙凤开了自己的酒坊,还找过贾珉要调酒的方法。她自己开酒坊的事情,至今连贾琏都瞒着,更何况贾赦呢。 这就是贾珉打算开的第一炮,即是打击王熙凤,同时,也通过这件事,打破王熙凤、贾琏和贾赦这一家的联盟。 “大伯究竟是什么意思?国公酒出来以后,你就叫琏二哥和琏二嫂子找平儿要拿造酒的方子,说是府里要开酒坊,我当时不就给你们了吗?” “城西王家胡同的酒坊,不就是府里开的么?前几日,我到胡家酒坊去,胡老板还向我道喜,说是这些日子,府里的酒坊已经赚了两千多两银子了。到如今,大伯还要找我要什么方子?” “大伯究竟是何居心,如此苦苦相逼?你告诉我,侄儿究竟要怎么做,你们才会放过侄儿?难道非要把侄儿剁碎了,炖熟了给你们下酒,你们才满意吗?你说,你到底要怎样?” 贾珉怒喝起来,走近贾赦,狠狠地盯着他。 贾赦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哪里交出什么方子了,我怎么就没见到?” “照着大伯的意思,那方子,我就得给府里上上下下两千多口子一人一份才行呗,才能让人人都知道呗。我写出一份儿还不行,还得写出两千多份,人人广而告之才行呗?” “方子早就交给了琏二嫂子,酒都造出来了,钱也赚了,大伯如今还来找我要方子,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如此无耻之事,你们竟然也做的出来?是不是非要把我逼死,你们才会高兴?” “王氏!” 贾赦此时终于明白,那造酒的方子,是叫王熙凤给私吞了,就想把视线转移到王熙凤身上,以解除自己的尴尬。 但是,贾珉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他要乘机扩大战果。 “你给我闭嘴!” 贾珉向贾赦怒喝道。贾赦浑身一震,竟然不敢说话了。 “现在我才算是明白了,就算是我再怎么做,也是不会让你们满意的。” “方子的事儿,就先不说。就说这打赌的事儿。当初大伯到野渡居酒坊,非要跟侄儿打赌,打赌的事情,本是大伯先提出来的,琏二哥,宝二哥,蓉哥儿当时都是在场的,我还三番两次的要大伯解除赌约,可是大伯执意不允。” “大伯输了之后,为了避免大伯尴尬,我特意不回府里。你是长辈,即使你是个不讲信义的无耻小人,我也不能说你什么。今天还特意请求老祖宗,解除赌约。” “可是你呢?你做了什么?还来跟我要方子?还有你们!” 贾珉抛开了贾赦,转向了宝玉和贾蓉。 “当初打赌,也是你们逼的。我知道你们赢不了,所以,就要解除赌约。可是,你们是怎么做的?” “第一次,我叫平儿来找你们,请求解除赌约,告诉你们,你们会输的,也好避免尴尬。可是,你们不同意。” “第二次,我怕平儿说话不够分量,又央求冯紫英来,可是,你们还是不同意。” “第三次,又叫平儿来求你们,你们作了什么?把平儿给骂了回去。” “第四次,琏二哥到了野渡居去监视我。我想,这外人说话不行,自己家人说话总该行了吧?就叫琏二哥找你们解除赌约,可是,你们还是不同意。” “琏二哥,当着大家的面儿,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有这回事儿?” “是是是。” 贾琏机械地答道。 “宝二哥,蓉哥儿,你们说,是不是这回事?要不要把平儿和冯紫英叫来当面对质?” “人都说,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我连续四次求你们,你们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蛊惑全府上上下下都到连升酒坊去下注,还承诺谁输了钱,你们给承担。” “现在怎么样,你们输了,你们给全府人拿钱啊?连我这个后来的,都知道为府里着想,你们却如此祸害府里人,干的尽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把府里搞垮了,你们才高兴? “我们……。” 宝玉嗫喏着。 “你也给我闭嘴。” 贾珉把宝玉也给喝住了。 “明明是你们输了赌局,今天还得我来求老祖宗解除。我没指望你们这些混蛋领我的请。只是没想到,你们也跟大伯一样,对我步步紧逼。” “前面有琏二嫂子派平儿到我那里去卧底,后面有蓉哥儿到野渡居去侦察,又有琏二哥去监视,还有宝二哥说我藏私,隐瞒产业,如今造酒方子早就交出去了,大伯又来索要,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如此也就罢了,我想咱们贾府是诗书簪缨之家,为了给祖宗争脸,做了些诗词。外人都是大加赞扬,唯独咱们自己家的人,到外面去四处造谣,偏偏说我那诗词是剽窃来的。” “现在,我倒是要问问,我是从哪里剽窃来的?你们要不要我现在就给你们做上两首?你们剽窃一个试试,有谁不服,出来跟我比试比试,谁敢来?” “就是因为自己家人造谣,那吴尚书和罗翰林纠结一帮人,在老祖宗大寿之日,要来考较我,就想着打咱们贾府的脸。幸亏祖宗保佑,我做了两首诗,叫他们哑口无言地走了。” “我在这边想着给祖宗争光,可是,你们是怎么对我的?” “老祖宗大寿,我要来给老祖宗磕头请安,你们拦着,说老祖宗没空儿。我就不明白了,磕个头,还能用多大功夫?行,这也不说了。赶上了饭时,我想在府里吃顿饭,也想跟着老祖宗的大寿,多少沾点儿喜气,可是,管事的竟然说,没有我的饭菜。” “两府开了七天宴席,来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吃了不止一顿两顿的,就差我一顿饭吗?” “在荣禧堂这里,上上下下几十人在那里齐开宴席,连下人们都坐在那里,八仙大桌,十碟八碗地大吃二喝,就给我一个一尺小桌,连狗都不吃的剩饭剩菜,这不是故意羞辱,又是要干什么?” “你们说是周瑞家的和林之孝家的搞的鬼,就这种鬼话也说的出口?我怎么也算是个主子,那下人有多大的胆子,若是没有主子在背后指使,她们哪个敢这么做?敢做不敢当,叫外人看见了,丢了府里的脸面,就抓下人当替死鬼,还有你们这么无耻的吗?宝二哥,琏二嫂子,如此下作之事都做得出来,你们就一点儿也不感到羞愧么?” 贾珉根本就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更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猛烈的炮火,就那么铺天盖地地狂轰过去。 但是,这还只是第一轮进攻,更猛烈的炮火,还在后面。 第0092章 交锋(十八) “我知道,你们都不拿我当主子看。造了酒,第一时间,我就把一万两银子交回府里。老祖宗大寿,我拿了三千年银子。又把那西瓜和苹果拿来,好在外人面前给府里长脸。” “其他的主子们,我也都给送上一份儿。弄出了压力井,我先给府里打上。造出了酒,我给府里送来。就这样掏心掏肺地对你们,竟然连一顿饭都换不回来,还要给你们尽情地羞辱,你们有一个主子出来说句公道话吗?你们的良心都叫狗给吃了吗?” 贾珉知道,贾母今天不会站在自己这边儿,所以,从一开始,就决定要抢占话语权。至于今天的谈话议题,就更不能由她来设定了。 开始解除赌约和交出产业,交出钱,不过是个示弱过程,目的就是为了打乱贾母的计划。 这场赌局,注定是兑现不了的。如果贾珉输了,他也是不会兑现的。如果贾珉强行要求对方兑现,对于他自己声誉的损害,也是巨大的。 那就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所以,对于贾珉来说,赌局不过就是个矛盾的载体,是进行这场清算的一个切入点。 他算定了宝玉和贾蓉不会跟他解约的,所以,才连续四次找他们要求解约,目的就是为了加大自己的砝码和进行这场清算的正当性。 他的主要目的,是击败贾母,攫取贾府的部分权力。 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先撕掉这些所谓主子们道貌岸然的伪善面孔,将他们隐藏在华丽外表下的阴暗心理给彻底地扒开。从心理和道德上,击垮他们。让他们知道,在许多时候,他们不过就是一堆垃圾而已。 他们远远不是他们自己所认为的那么强大,也不是没人敢冒犯他们。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个“理”字的。 所以,今天就是要撕破脸皮的,不能再有任何温情脉脉的幻想。 平儿本就是他从王熙凤那里敲诈来的,但是,却被贾珉说成是王熙凤派去卧底的。 贾蓉是在野渡居接受思想改造和劳动改造的,却贾珉说成是去侦察他的。加上贾琏和宝玉。这几个人,就是贾府目前的中层骨干了。 这一仗,就是要彻底地击败这几个人,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轻易地对自己下手。 所以,对他们就得采取一切手段,甚至不惜采取有点儿无赖的手段。 打他们,自然不是主要目的,但是,贾母在此前的立场是护着他们的,所以,打这些人,其实就是在打贾母的脸。只不过是个间接打击罢了。 “我给下人分几个钱,你们就开始到处煽风点火的。你们知道,他们那几个钱是怎么挣来的吗?你们知道他们出了多少力,付出了多少辛苦,流了多少汗水吗?” “你看我交回府里一万两银子,交回一万五千两银子,似乎很轻松,你们知道,我付出了多少艰辛吗?” “当你们在吃酒作乐时,我们在劳作。但你们在看戏斗牌时,我们在劳作。为了赚钱,我都亲自下地去干活,你们谁去干了?今天你们住豪宅,吃大餐,你们还有谁记得,这份基业是祖宗流血流汗挣下来的?” “我给下人几个钱你们看见了,我们辛辛苦苦劳作时,你们怎么没看见?” “你们败家,你们坐吃山空也就罢了。我多挣些钱,供你们挥霍,我也认了。可是,我在前面拼死拼活地挣钱,你们却特马的在后面阴我、整我、祸害我,这是哪家的道理?我们贾府的诗书簪缨之家就是这样的吗?是那个祖宗这样教你们的?你们谁能告诉我?” “琏二嫂子,你当初跟我要造酒的配方,说是给府里造酒。我想这是好事儿,就把方子给你了?如今酒是造出来了,银子呢,交到官中了吗?” “大老爷今天又跟我要方子,幸亏我当初没给你。若是给了你,你会交给府里吗?还不是跟琏二嫂子一样,把银子划拉到自己的腰包里了?” “你们住着府里的,吃着府里的,穿着府里的,领着府里的月例。可是,你们都干了些什么?用着官中的,捞着自己的钱。你们自己那些铺子的生意,一个个生意兴隆的。可是府里的那些铺子,有几个是赚钱的?” “你们暗中的那些铺子,在什么地方,经营些什么,掌柜的是谁,哪个我不清楚,还要我把明细给你们公布出来吗?” “那些下人们且不说,就说这些小主子们,一个月月例才几个钱,可就是这几个钱,有时候,都不能按时领到。可那银子又分明是从银库里按时领了出去的。” “那么,我就问一句,银子哪里去了?琏二嫂子,是叫你拿出去放印子钱了吧?放印子钱也行,利钱呢?官中的银子拿出去放息,利钱应该归官中吧?可是钱哪里去了?还不是进了你自己的腰包里?” “连自家兄弟姐妹小主子这几个钱,你都盘剥,你于心何忍?利欲熏心到了这个地步,用心何其毒也?简直其心可诛。” “一个一个的,读书读不成,赚钱赚不着。干起坏事来,一个个的,全都无师自通。论诗书,你们谁敢跟我比?论赚钱,你们谁敢跟我比?我想为府里干点正事儿,可是你们呢?合起伙儿来,组团儿坑我!这是哪家的家风?哪家的天理?” “我是不如你们,我唯一不如你们的,就是永远也没有你们那么无耻。” “珉哥儿,你别说了?” 贾母已经脸色煞白,气喘吁吁,无力地喊叫着,再也没有了那副威严庄重和倨傲。 贾珉这些话,虽然没有一句是直接指向她的,但是,又句句都是指向她的。 损公肥私捞私房钱,放印子钱,自己暗中开铺子,这些问题,在贾府中存在已久,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 府中几乎是人人尽知,但是就是没有人愿意捅破。即使对立的双方宅斗,采取的也是潜规则对潜规则的方式。 但是,贾珉偏偏就把它给撕破了,把潜规则暴露在阳光之下。即使再强大的,再被人广泛遵循的潜规则,一但败露出来,也是见光死的,也没人敢公开点赞的。 王熙凤挪用公款放高利贷,谁敢说她做的对?贾赦损公肥私捞私房钱,谁敢说他做得对? “我身边儿有几个下人,你们看着就不顺眼了,成天蛊惑着老祖宗给收回来。你们那身边,丫鬟、婆子的,长随、小厮的,一个个的,有多少个?” “你们的下人都干什么?我的下人都干什么?你们去访访,我的下人有几个是在伺候我的?一天到晚起早贪黑的,不都是在给府里挣钱,供你们挥霍贪墨的吗?” “你们要把他们收回去,就都收回去好了,他们本来就不是侍候我的。我总算是看明白了,在这府里,只要是一心为府里好的,就是要挨整的。只要是起劲儿败家,想着法儿祸害府里的,就是好的,就是得宠的,就是吃得开的,你们谁敢说不是?谁敢说?” 世界各国的特种兵训练,第一关的套路,基本上都是相同的。 先是极尽地羞辱,体罚、甚至打骂、连坐之类的手段,目的就是打碎他们原来的虚荣、傲慢、偏见等认知,让他们认识到,自己原来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堆垃圾而已。 最终的目的,就是要重塑他们的认知和人格品质。 贾珉采取的,就是这个方法。只是相对于他前世的训练,今天对贾府众人的这些清算,实在只能算是小儿科而已。 饶是如此,也足以让这些人震惊不已了。 贾珉根本就懒得看那些老家伙的反应,只是看了一下那些姑娘。 宝钗哭了,哭得内敛矜持。黛玉哭了,哭得悲悲切切。 探春哭了,哭得淋漓尽致。史湘云哭了,哭得肆无忌惮。 迎春哭了,哭得木然呆板。惜春哭了,哭得云游天外。 李纨哭了,哭得痛彻心肺。秦可卿哭了,哭得花枝乱颤,梨花带雨,哭得贾珉柔肠百转。原本想再痛斥贾蓉,心里一软,也就放弃了。 按照贾珉的预计,大脸猫宝玉此时应该上演摔玉的节目,开始耍流氓了。但是,没有,只是痴痴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不知望向何方。 “我们贾府,几代勋贵,也算得上是贵族之家了。可是,现在的贾府,已经不是祖宗那个时代的贾府了。我们把祖宗的魂给丢了。” “你们知道祖宗的魂是什么吗?或者说,祖宗为什么打下了这片基业吗?我敢说,你们不知道。” “那么,现在我来告诉你们。” 贾珉放慢了声音,低沉凝重。 “祖宗的魂,就是贵族精神。你们知道什么是贵族精神吗?我来告诉你们。最重要的,有三点:诚信、道义、担当。” “你们扪心自问,这三种品质,你们有多少?” “现在的贾府,主子没有方向感。管事的没有安全感。下人们没有幸福感。一个好的贾府,能让坏人变成好人。一个坏的贾府,能让好人变成坏人。” “如果有人跟我说,贾府原来就是这样的,我不相信。如果有人跟我说,你们当中的某些人,原来就像现在这样坏,我也不相信。” “如果有人跟我说,你是不是说的危言耸听了?贾府真的有那样坏吗?我也不相信。不是因为没有这样坏,而是比这更坏。下面,我就叫你们看看贾府更坏到了什么程度!” 第0093章 交锋(十九) 从贾珉来到贾府到现在,基本上算是第一阶段。 在这一阶段中,他采取的是不对称战术。可以概括为:你跟我玩儿宅斗,我跟你玩儿商战。 今天到目前为止的这个阶段算是第二阶段,属于正面进攻。这个阶段的战术,可以概括为:你跟我耍流氓,我跟你讲道理,占据道德高地。 今天贾母亲自出场,算是动用了贾府的家法。而贾珉采取的,仍是不对称战术:你跟我玩儿家法,我跟你玩儿王法! 这才是他今天的大杀器,才是他彻底取胜的杀手锏。 此前这些扒粪举动,只能在道理上占据优势。还只是冲乱了对方的防御阵型,打乱了建制。还没有彻底获胜。 只有祭出了大杀器,才能彻底地击败对方。 贾珉突然走到贾母跟前,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又走到贾政跟前,也是磕了三个头。最后走到王夫人跟前,也磕了三个头。 然后站起,面向贾政。 “父亲,我知道,你不愿意让儿子流落在外,所以,才把儿子接回府里。但是,你不应该这样做,你在害儿子,你知道吗?” 此前贾珉讲话,贾政早就老泪纵横,如今见贾珉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他更加吃惊。 “儿子在乡下,虽然没有在府里这样的排场,但是,有一个好母亲,有慈爱的姥爷、姥姥,舅舅、舅妈、姨姨、姨夫和兄弟姐妹们。一家人虽然不是锦衣玉食,倒也和和睦睦,相安无事。孩儿在那里生活的很快乐,不用整天提防这个,提防那个的。” “母亲在世的时候,总是时常提起贾府,说这里是诗书簪缨之家,这里有我的祖母,父亲、还有嫡母。她没指望你们让她进这个家门,十几年来,对你们没有一句怨言。别人说你们不好时,她还总是为你们分辨。” “现在看来,我真为母亲感到不值,你们实在配不上她的评价和期待。” “母亲以为我是贾家的血脉,所以,才在临终时,给父亲捎书,请您把我接回来,以为可以把我托付给你们。如果她知道,儿子到了这里会是这样的话,她一定不会叫我到这里来的。” 贾珉虽然是穿越来的,但是,每每想起那位歌妓母亲,却总是有一种亲近感。 他曾经多次考虑过这个问题,最后的结论,就是自己继承了贾珉的这个躯体,让他在血缘上,跟这位母亲产生了关联。很大程度上,他现在已经把那位歌妓当做自己的母亲了。 如今一想起这位母亲,加上他今天悲怆的心情,竟然忍不住地流下泪来。 贾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贾政。 那就是他从通州王仵作那里取得的供词。 “孩儿一到通州,周瑞就在茶水里下了砒霜,意图毒死孩儿。还没等孩儿咽气,就把孩儿给装到了棺材里。又买通王仵作,不让他报官,只说是暴病身亡。” “到了铁槛寺,幸亏孩儿自己打破棺材出来了,否则,就被活埋了。” “到了府里第一天,环三哥就纠结下人,拦着孩儿,问:‘你来干什么’?是啊,我来干什么?这里不是我的家啊?我只是个外人而已?这里没有人把我当做家里人的,时时刻刻地都想着把我挤兑走的。” “我不想招惹谁,可是,还是有人不愿意放过我,还要毒杀我。至于是谁想要杀我,今天人多,我就给府里留点儿体面。但是,祖母、父亲和母亲,你们是应该知道的。” 贾珉又掏出一张纸,正是当初贾琏指使蒙儿下毒时,蒙儿的供词。 “如此三番两次地要置我于死地,孩儿实在是想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非得要杀死我?你们既然不喜欢我来,为什么又要接我来,难道接我到这里,就是为了要杀死我吗?” “孩儿曾经想要报官,但是,思来想去还是忍隐下来。一旦孩儿报官,贾府必将引来灭顶之灾。你们以为,这个世界就你们最大,天下就没有王法了吗?” “不仅仅是对孩儿,就是对府里的人,也是痛下杀手。你们还记得那个管家赵联举吗?你们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贾珉看看贾赦,就看见了一张死灰一样的脸。 贾珉没理他,又掏出了焦大通过焦利给他的账本和给贾母的信,交给了贾母。 “这是赵连举留给老祖宗的书信,请老祖宗过目。” “还有,贾瑞贾天祥,你们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贾珉看看王熙凤,就见到了她那震惊的神色和绝望的表情。 “此事我已经略知脉络,只要稍微下点功夫,便可查个水落石出。但是,我不想去查了,查出来,又是府里的一桩罪孽。反正此后府里的事情,再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再看王熙凤,表情明显轻松了不少。 对付王熙凤,今天的火力已经足够了,没必要再在她身上加码了。她和贾蓉设计害死贾瑞的把柄,今后有更大的用处。没必要再在死人身上补枪了。 贾政看完了两份供词,都交到了贾母手里。就见贾母脸上的肌肉颤抖着,双手哆嗦着,身躯震颤着。 贾珉也不管这些,自己去角落的案子上,就着那里的笔墨纸砚,提笔写字。 写完了,就把纸放在了那里。又回到中间。 “如今,孩儿已经把产业、银两、下人都交回府里了,再也不欠府里一分一毫了。所谓哀莫大于心死,这里既不容我,我又何必赖在此地。天下之大,哪里无我容身之地。今日回去,孩儿就在阿野渡居等待几日,等着府里去把产业接收完毕,孩儿就要启程回老家,祭拜母亲。” “前几日,季大学士来信儿,叫我到金陵去,跟着他读书。祭拜母亲之后,孩儿就要启程去金陵了。以后,也就不会再来府中了。” “若是老祖宗和父亲终老之日,还记得有这个孩儿的话,告知一声,即使远在天涯海角,孩儿也会来送终。除此之外,孩儿与贾府一刀两断,再无一点干系!” 贾珉说完,又依次给贾母、贾政和王夫人磕头,再不说话,就出了荣禧堂。 “珉哥儿…….” 贾政站起来,想要拦着贾珉,贾珉只当是没听见,自顾出去。 “拦着他,别让他走。” 贾母已经老泪纵横,经过贾珉前面的几轮打击,再加上这几样惊天猛料,哪里还有心思对付贾珉,只是一心想着如何安抚贾珉,叫他不要把这些丑事抖落去处。 此时叫人拦着贾珉别走,倒也是出于好心。若是贾珉真的离开了贾府,那贾府逼走贾珉的事,就是坐实了,这个体面,贾府是丢不起的。 但是,等在外面的赖大等仆役们,哪里知道这些。只是以为还象当初那样,今天就是要对付贾珉的。 所以,一听得贾母说拦着贾珉,十五六个人就蜂拥而上,想要拿下贾珉。 此时的贾珉,还只是个15岁的少年,十几个大汉对付一个15岁少年,自是不在话下的。 就在所有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时候,让人惊异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那十几个大汉,突然之间,身子就在空中飞了起来,然后就准确地摔进了荣禧堂里。 第一个摔倒在地,没等爬起来,第二个就摔进来,压到第一个身上。 然后就是第三个,第四个……,最后一个,就是赖大,摔在最上面。十几个人,就在转眼之间,堆在荣禧堂各个主子们的面前。 再看门口,贾珉手里拿着刚刚从这些大汉手里夺下的弯刀,转身向荣禧堂走来。 一边走,一边扔掉了两把,只剩下一把,在手里提着。 贾珉进了荣禧堂,看见满屋子的主子,挤做一团,瑟瑟发抖。 贾珉也不理众人,径自走进刚才写字的那个案子,拿起上面的酒坛子,仰头就喝。 喝了好一会儿,把酒坛子咣地放回原处。又挑了一个大号排笔,拿起砚台,走出荣禧堂门外。 来到对面墙上,提笔写下两行大字,然后,手一扬,弯刀飞起,就像一只箭一样,插进了边墙里。 贾珉再不说话,更不回头,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仰天大笑,扬长而去。 直到贾珉的身影消失了,那插在墙里的弯刀,刀柄还在颤抖着。 再看对面墙上的两行大字,只看得众人触目惊心。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转眼之间,就发生了如此变故,让众人目不暇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堆在一起的下人们,唉唉哟哟爬起来出去了,留下一屋子主子,面面相觑。 宝钗算是比较镇静的,走到案子边,拿起了贾珉写下来,留在那里的纸。 “写了些什么?” 贾政问道。 “一首诗。” “念一下吧。” “是,姨夫。” 宝钗定了定神,开始念诗。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秦可卿在心里默念着,心如刀绞。 我的珉四叔,走了。 第0094章 意外的结局 这场准备已久,被作为贾母七十五岁大寿压轴戏,意在彻底地降服贾珉的活动,就这样,以一种与预期目标完全相反的结局,彻底地结束了。 贾母本来是想要靠着这场活动,一举降服贾珉,保护宝玉的正统地位,从而树立自己的权威。 现在,宝玉的位子是保住了。但是,不是因为降服了贾珉,而是贾珉根本就对这个位子不感兴趣。不仅对这个位子不感兴趣,而且对贾府都不感兴趣了。 人家自己走了,不跟你玩儿了。 贾母想借此机会树立自己绝对权威的做法,也彻底破产了。 贾母的另一个隐秘得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想法:贾珉作为挣钱机器,将来给宝玉花的计划,也破产了。 贾珉的那些慷慨陈词,说的贾府众人哑口无言,最后竟然成了贾珉一个人对于几乎所有主子的声讨大会。 让人无语的是,还真就没有谁能够站出来,反驳贾珉的指责。 现在他们才发现,那些被贾珉痛批的事情,竟然是自己做出来的。那些事情,是真的吗? 当然,最后的事情,都可以归结到老祖宗的身上,尤其是贾珉说的,关于现在的贾府,已经不是以前的贾府的那些话,叫谁听了,都是在指责老祖宗。 众人重新坐好,荣禧堂内,又是一片寂静。 宝玉的身体在瑟瑟发抖,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回过魂儿来。 刚才贾珉提刀进来的时候,宝玉完全被吓傻了。他知道自己得罪了珉老四,以为贾珉会杀他。所以,吓的把尿都尿在裤裆里了。 他很想走,但是,因为父亲贾政在场,脸色不善,所以又不敢走。 终于,贾母长叹了口气。 “你们两家老的留下来,别人都散了吧。” 众人一听,如释重负,纷纷起身离去。他们早就在等着这一刻了。 留下的两家老的,其实就是贾赦,邢夫人,贾政,王夫人四人。 贾母留下他们,是要商量如何收拾残局。 宝钗一出了荣禧堂,就快速地走着,弄得薛姨妈在后面,几乎都跟不上她。 一路快走回到自己住处,就进了自己屋子,小声地抽噎起来。 刚才在荣禧堂,她始终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让自己流泪,但是,仍然忍不住有些泪水流了下来。 现在,可以无所顾忌的流泪了。 不知怎么了,她的心就是觉得痛。她不愿意承认,这是为珉四哥心痛,可是,一想起珉四哥的样子,自己的心,就不免在颤抖着,就是为他心痛。 本来,她今天已经对珉四哥失望了,没想到,珉四哥竟然发起了绝地反击。把这府里一帮人,驳得哑口无言,贬的一文不值。 宝钗不愿意府里人象珉四哥说的那样,可是,叫珉四哥那么一说,她又觉得,府里还确实就是那样的。 最后,又抛出了杀人的案子,直把老祖宗吓了个半死。 最后一人打十几人,挥笔留诗,仰天长笑,扬长而去,又是多么豪气干云的英雄气概啊。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如此豪侠之气,真是令人畅快淋漓啊。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珉四哥的心里,比谁都苦啊。 珉四哥,你真的就这么走了么?若是走了,以后可就再难相见了啊。 宝钗拿起笔,把这首诗写了下来,反复吟咏几遍,又从柜子里,找出那首《望江南》,放在一起,一边又一遍地看着。 不知不觉中,眼泪又流了下来。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黛玉拿着的,正是贾珉留在荣禧堂的诗稿。 本就爱哭的黛玉,今天不知道留下了多少泪水。望着那张纸,眼睛又湿润了。 “姑娘,喝点灵芝孢子粉吧,今天一天没喝了。” 丫鬟雪雁进来,端着一个茶碗,放在茶几上。又从一个小瓷罐里,用小勺小心翼翼的挖出一勺褐色的细细粉末,放进茶里,轻轻地搅拌开。 这是贾珉送给黛玉的灵芝孢子粉。黛玉已经吃了有一段时间了,现在黛玉每天都要吃一些。 黛玉经常咳嗽,食欲不振,神经不好,经常失眠,这些症状,正好是灵芝孢子粉的适应病症。 自从经常服用贾珉给她送来灵芝孢子粉之后,这些症状,已经逐渐减轻了。精神状态也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黛玉心里其实是很感激珉四哥的。虽然两人几乎没什么交往,却觉得珉四哥四哥很亲近的人,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 再一想到自己的身世,就觉得自己跟珉四哥很相像,都是孤苦伶仃的。未免就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今天见府里人合起伙儿来欺负珉四哥,黛玉就很为珉四哥感到不公平。 是啊,珉四哥说的对啊。凡是为府里好的,就是受排挤的。凡是祸害府里的,就是得宠的。 就连宝玉都是这路货呢。 现在,珉四哥走了,以后还有谁给我送灵芝粉呢?据平儿说,那灵芝粉搜集起来,可是很费工夫的啊,难得珉四哥一天事物繁忙,还能如此有心。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珉四哥把什么都交回来了,可不就是一片云彩都没带走嘛。 这府里,欠珉四哥的太多了。 秦可卿也几乎是一路哭着回到宁国府的。 在院子里,见到了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贾珍。秦可卿跟贾珍福了一礼,贾珍点点头,就闭上了眼睛。 在贾母的寿宴前夕,贾珍从张太医家里回来,以需要静养为由,就一直深居简出。 现在,贾珍见了秦可卿,再也没有以前那种侵略性的目光了。秦可卿感到彻底安全了。 她感激珉四叔,但是,珉四叔要走了。 珉四叔太伤心了,不愿意在府里待下去了,他要回到他的乡下家里去了,以后再也难以见到珉四叔了。 就这么心里慌慌的,秦可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坐下来。 珉四叔走了,我怎么办呢?以后见不到珉四叔了,睡觉都不安生呢。 珉四叔把产业和银子都交出来了,身上没钱了,我得把钱给他送去。 可是,他把下人也交出来了,谁来伺候他呢?哦,没关系的,珉四叔自己说,他从来都不用下人伺候的。只是这样,实在是太苦了珉四叔了。 这府里怎么就这样呢?珉四叔多好的人啊,为何就是处处排挤他? 珉四叔说的对哩,凡是为府里好的,都是挨整的,凡是祸害府里的,就是得宠的。老祖宗糊涂啊。 珉四叔这样的人,上哪儿找去,竟然在府里都呆不下去,这府里,也怕是要不长久了。 蓉哥儿这个不长进的,成天跟着宝二叔在一起胡混。人家是老太太跟前得宠的,出了什么事情,有老太太给兜着。你出了事,老太太会给你兜着? 跟着琏二嫂子一起对付珉四叔,你们哪里是珉四叔的对手? 罢了,眼不见心不烦,我也懒得劝你了。就到铁槛寺那里去躲躲清净,这几日珉四叔若是走了,在外面送他一程,也方便些。 寿儿进来了。 “大奶奶有何吩咐?” “你明日去连升赌坊,把我那赌注给兑了,换做银票,给珉四叔送去。” “珉四爷赢了,大奶奶能赢两万两呢,给珉四爷多少?” “除了本钱拿回来,自然是两万两都给了珉四叔的。” “那赌局已经开始兑付了,趁着今日没事,何不今日就去兑了?” “既是如此,你就快去,也好早些给珉四叔送去。” “大奶奶放心,我这就去。” 寿儿走了,秦可卿心里稍微敞亮了些,于是叫上宝珠、瑞珠,出门去铁槛寺了。 连升赌坊,表面上是孙掌柜在打理着,背后的老板,却很少为人所知。 贾珉恰恰就是少数知道背后老板的人之一。 连升赌坊的背后老板,就是金陵大盐商赵半城和苏州大绸缎商黄西德。 此时,贾珉就坐在连升赌坊的一件内室里,他的对面,就是孙掌柜。 贾珉从贾府里出来,就直接来到了这里。 由连升赌坊发起的这场盘口,就是贾珉和孙掌柜共同策划的。 两人正在谈笑间,一个大伙计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沓银票,交给了孙掌柜。 “珉兄弟,这是你的16万两,请点一点,还请收好。” “不用点了,我自是信得过孙掌柜的。” 贾珉接过银票,揣进怀里,起身告辞。 “为了避嫌,我就不送珉兄弟出去了。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跟珉兄弟合作。” “好。” 贾珉也不多说,就出了连升赌坊。 通过这个赌局盘口,贾珉赚了16万两。当然,这笔钱,他是不会交给府里的。 贾珉正要去牵马,就听到了一个声音。 “珉四爷,请留步。” 贾珉回头一看,竟然是寿儿追来了。 “珉四爷,我家大奶奶有话转达给四爷。” 可卿? “是这样的,我家大奶奶打发奴才来兑了银子,这刚刚兑了2万两。说是四爷把钱都交给了府里,怕委屈了四爷,就叫把这两万两都交给四爷花费。” “你回去告诉你家大奶奶,我不缺银子,银子你拿回去吧。” “若是拿了回去,大奶奶会不高兴的。四爷还是收下吧,奴才也好回去交差。” 寿儿把银票往贾珉手里一塞,转身走了。 可卿啊,可卿,叫我如何报答你的情意啊。 贾珉的眼睛,有些湿润起来。 第0063章 甜蜜的妙玉 对付宝玉,贾珉曾经想过从黛玉身上下手,以接近黛玉的手段,给宝玉施加压力,折磨宝玉。 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个做法太卑鄙,对黛玉不公平。 黛玉虽然有些尖酸刻薄的小毛病,但是,总体上看,还是个善良可怜的女子。 如果这样做,很可能会让黛玉在府里的日子过的更加艰难。在感情上,对黛玉也是一种伤害。 除了象王夫人和王熙凤那样的女人,贾珉不愿意让包括府里的姑娘们在内的女子牵涉到自己的恩怨中来。 自己想改造红楼,本就是想让她们有一个更好的结局,如果让她们受到伤害,就背离了自己的初衷。 贾珉觉得自己该去看看妙玉了,已经十多天没去了。上次去她那里,她曾经暗示自己,可以经常去看看她,若是总也不去,他怕妙玉恼了,以后再也不见他了。 这个高冷范儿,脾气比较臭,是完全能做得出来的。 去了不能空着手去,是要给她带点儿礼物的。 带点儿什么礼物呢? 妙玉出来,虽然可能从家里带点儿钱过来,但是,她的家道衰落了,即使手里有钱,除了自己花销和丫鬟婆子的开销外,估计也不会剩下多少了。 寄身在铁槛寺,虽然吃住不用自己花钱,但是,女孩子总是喜欢一些小巧玲珑的东西和吃点儿零食的,况且,她还总是到府里姑娘们的社交圈儿里混,也难免要花钱的。 但是,她那一副高傲的样子,给她钱,似乎还得求着她收下。 唉,求就求吧,要不就说借给她,反正她一时半会儿的也还不起,也就不用还了。等将来成了一家人,也就谈不上还不还了,就算是聘礼了。 光是给钱还有点儿太俗,须得送件高雅的东西,才配得上她那个小资情调。 那就把戴公公给的画给她吧,这个她应该是喜欢的。 于是贾珉就打开柜子,找出了上次戴权送的那三个卷轴。拿出来一个,刚想把另外两个送回去,又停住了。 似乎应该给宝钗也送一个啊。正好给了妙玉,这也有了一个适当的借口。 给她送一件字画,正是攻心战术,让她在心里留下自己的印象,从此,就跟她有了交集,以后也好相见。她得了我的礼物,或许就会回个什么礼物的。这一来二去,难免就产生了感情。 否则,老死不相往来,始终是难以拉近距离的。 既是给了宝钗,黛玉要是不给,似乎也不好。她跟宝钗、妙玉都是外来户,把她落下了,也不合适。 唉,算了吧,正好三个卷轴,索性就大方点儿,一人一个。谁叫本土豪有钱呢。 实在不行,将来抄几首诗给戴太监,让他到别人那里显摆显摆,再从他那里弄点儿字画就行了。 反正他那些东西也不是花钱来的,他又不喜欢这东西,就算是成全我泡妞了。 女孩儿家嘴馋,喜欢吃个小玩意儿什么的。只是她们平时也不会缺这些东西,须得送点新鲜玩意儿。既显得我用了心,也叫妙玉喜欢。 正好昨天买的橙子,上次接种时还剩下了一些琼脂,就做点粒粒橙吧。 这东西,世上独一份儿,别人做不出来,妙玉定会喜欢的。一会儿多做一点儿,叫妙玉给府里的姑娘们和老太太、王夫人也送点儿,叫她在众人跟前儿也有些面子。 妙玉的小心灵是比较脆弱的,叫她有点儿成就感,这才是泡妞的真经。 贾珉说干就干,于是就叫来风花、雪月剥橙子,他自己熬琼脂。 之所以要加琼脂,就是因为琼脂能够把橙子粒给悬浮在液体中,无论是怎么放,橙粒都是悬浮的。没有琼脂,橙粒就会沉在水底。 这种饮料,其实很好做,诀窍就在于使用琼脂。原来,贾珉曾经打算把这个方法给王熙凤,现在她如此不上路,再给她财路,就是犯贱了。 没用多久,粒粒橙就做出来了。 贾珉留了一些给平儿和焦利他们,剩下的,就装了两个罐子,叫上南儿带着,又回屋里取上一千两银票,一起骑马奔铁槛寺去了。 此时正值盛夏,铁槛寺的门前路旁,到处开满了鲜花。远远的,就看见有几个人,在花丛里徜徉着。 走近了,见路旁是两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不远处的花丛里,一个黄衣少女,一手拿着团扇,一手拿着笛子,正在追逐蝴蝶,恰是一幅美女扑蝶的画面。 贾珉立刻想起了红楼中,宝钗扑蝶的场景。 此女莫非就是宝钗?她到这里,想必就是到妙玉这里来的。 这么巧就碰上了,这可真是天意啊。 贾珉有心想跟丫鬟确认一下,但是,又怕初次见面就问人家姑娘身份,显得轻浮孟浪,给宝钗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所以就忍住了。 贾珉原是特战精英,观察力是极为敏锐的。见路边的马车车头对着庙里,就确定,这车是往庙里去的。应该是走到这里,见景色宜人,忍不住临时停下来,玩耍一阵,一会儿还是要到庙里去的,那时候,就可以在庙里见到她们了。 于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向庙里去了。 见到了贾珉,妙玉显然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马上就把贾珉让进了自己的静室。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欣喜,贾珉还是看着到了妙玉嘴角露出那一丝不易为人觉察的笑容来。 小样儿,就是这份高冷范儿,大大方方地笑一笑,谁还能叫你赔钱是怎么着。 妙玉果然拿出了上次贾珉喝茶的那个茶碗,给贾珉沏了茶。见贾珉瞅他,就瞪了贾珉一眼,做出嗔怒的样子,脸上也飞起了一抹红晕。 喝了半盏茶,贾珉就拿出了粒粒橙。 “我自己做了些新鲜玩意儿,保证是你没见过的,就来送给你尝尝,剩下的,你就送给老太太、夫人、蓉哥儿媳妇和府里的姑娘们尝尝。若是喝好了,就叫人送个话儿,我再给你做。” 贾珉拿出罐子,妙玉又拿来了几个茶碗,就倒了出来。 “咦?好奇妙啊。” 妙玉立刻来了兴趣,端起碗,仔细地看着。 就见那橙粒在碗里漂浮着,还慢慢地游动着。无论碗怎么晃,也不沉底。 “怎么样,没见过吧?” 妙玉一脸惊喜,看了贾珉一眼,满面春风,笑语嫣嫣的样子。 “真是没见过呢,它为何不沉下去?” “喝喝看,很甜的。” 妙玉慢慢端起碗,举到嘴边,刚要喝时,又瞟了贾珉一眼。这才斯斯文文的喝下了。 见妙玉那一脸甜蜜的样子,贾珉心中一动,一股温暖、怜爱的柔情升起,不禁心中感慨。 这副女儿家的样子,才应该是妙玉的真容啊。如此轻灵的女子,实在是不应该有那样一个凄惨的结局。拼着全力,以后也要保护她,让她能永远象眼前这一刻,甜蜜、满足、幸福。 妙玉喝完,贾珉又给她倒上了一碗。妙玉显然是没喝够,就要拿起再喝。举到一半,又停住了。 “你也喝一碗吧。” “我在家里喝过了,你喝吧,我若是想喝,随时可以做的。” 见贾珉如此说,妙玉才又喝了。 “我这里有几个卷轴,是从戴太监那里拿酒换来的。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就给你拿来了。你自己挑着喜欢的,留一个,另外两个,就送给林姑娘和宝姑娘一人一个。” “他们是外来的亲戚,送给他们,也显得咱们的待客之道。因为跟大老爷的那个赌约,我现在不方便到府里去。我跟林姑娘和宝姑娘没见过面,直接送给她们,也显得有些唐突了,所以,就请妙玉姑娘代为转交一下。” 妙玉没直接回答,而是把几个卷轴打开,仔细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把卷轴放下。 “此物过于贵重,我不能要。” 贾珉早知她会如此,就赶紧接话。 “所谓货卖买家,即便是贵重之物,也得是在欣赏之人手里,才物有所值。若是在我那里,也不过是个占地方的俗物,实在是明珠暗投,埋没了它们。所谓宝剑赠英雄,就是这个道理。” 贾珉本来是想把上一句“红粉送佳人”也说了,但是,考虑到妙玉的高冷范儿,就临时改了口。以免唐突了佳人,让她觉得面子上下不来。 “在下一片真心,还请姑娘给个面子,另外,最近生意上不错,赚了不少钱。在下的身世跟姑娘有一些相似之处,所以,对于姑娘的处境感同身受。这里有一张银票,请姑娘千万收下。” “姑娘时常跟府里往来,又有丫鬟婆子,若是委屈了她们,也是不好的。但请姑娘放心,此事确是出乎真心,绝无什么苟且之意,还请姑娘不要误会。” 这一说,妙玉就不吱声,悄悄地流泪了。 贾珉的话,确是说到她的心里去了。 她本是跟着师父一起来到帝都的,自从师父离世后,在银两上就日益窘迫。但是,日用排场也不能裁减,就怕别人见了笑话。所以就只好强撑门面。上个月,还把一件首饰拿去当了。 如今贾珉给她银子,要吧,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要吧,既是缺钱,又怕伤了贾珉的面子,因此就左右为难。 贾珉见妙玉还在犹豫,就抓过妙玉一只玉手,把银票强行塞进她的手里,又把她的手指合拢。 妙玉挣扎了几下,如何挣扎得开,又觉得上次已经被他抓过手了,再抓一次,也不过是如此。也就不再挣扎。 “一定要收下,答应了,就放手。不答应,就如此抓着。若是外人看见了,反正尴尬的是你,我是不在乎的。” 妙玉又急又气,一张俏脸越发红了。 “你这泼皮无赖,我答应就是了,还不快快放手。若是叫人看见,成何体统。” 贾珉这才放手了。 恰在此时,外面想起了声音。 “妙玉姑娘在吗?” 第0095章 今日同饮(一) 按照贾珉原来的计划,他是准备到族学读书,顺便接掌族学,然后开始认真读书,明年去考武举的。 但是,在后来反击贾母,以及揭露两次毒杀他的事情时,贾珉突然想起了那位歌妓母亲,有了为母亲祭拜的想法。并且回忆起了贾珉的那些童年之事。 就在那一时刻,他不知不觉地改变了主意,突然之间,有了一种疲惫感。 他觉得,自己厌恶这个贾府了。觉得自己如此费心费力地为他们操劳,试图改造贾府,避免贾府的败亡命运,没有什么意义。 这些主子里,除了秦可卿,就没有人会是跟自己一条心的。即使自己付出再多的努力,也换不回来他们的认可。 就在这种情绪主导之下,他改变了原来的计划,决定离开贾府,去走自己的路了。 交出钱,交出产业,交出下人,这些原本是以退为进的策略,变成真的了。 前些日子,他给季明銮去信,说是要买野渡居,季明銮也卖给他了。但是,还给他提了一个建议,叫贾珉到金陵去,随着他读书,将来好考取功名。 贾珉现在准备认真地考虑一下季明銮的建议了。 自己现在才十五岁,考武举也不着急,先考一个文举,也是不错的。毕竟现在文官地位比较高,以后需要的时候,再考武举也不迟。 实在不行,就到南洋,甚至再远一些,直接到欧洲去,那里还有着更为广阔的天地。凭着自己的现代知识背景,到了那里,更加得以施展,也会混的风生水起的。 只是一想到自己曾经承诺平儿他们,会给他们一个更好的未来的诺言,贾珉才有些踌躇了。 不过,这也没关系,大不了,多给他们点儿银子,或者帮他们赎身,再帮着他们把生意做起来,也就行了。 至于冯紫英几个人的长途运输生意,把整个经营要点告诉他们,他们也会把生意做好的。 原来准备接手牛继宗公交马车的事儿,也就只好放弃了。 方秀才他们几个,大不了把汉语拼音将来的推广计划案交给他们,他们做到什么程度就算什么程度。 剩下的,就是可卿和妙玉的事情了,实在不行,就把她们俩带走。至于宝钗吗,也就只好放弃了。 如此一想,贾珉就轻松起来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在贾府积攒的恶气一扫而空。 待到过几天贾府来把产业接收,然后就启程离开帝都,以后跟这个腐朽没落的贾府再也没什么关系了。 想通了这一层,贾珉就打马回了野渡居。 等他回到野渡居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初刻了,酒菜已经准备好,就等着他回来开宴了。 野渡居的人,还不知道贾府里发生的事情,都以为今天取得了胜利,所以,各个都比较兴奋。 贾珉也不好说,扫了大家的兴致。于是就随便说了些府里很高兴,宝玉等人很沮丧的话,算是交代了过去,也没人细问。 喝着酒,就未免谈起了灵芝和西瓜、苹果的事情。 灵芝的事情,焦利。平儿等人都是亲身经历过的,贾珉把几个关键要点给他们解释了一下后,也就基本上明白了。 关于西瓜为什么会长成那些形状,以及上面的字是如何来的,由于一直是贾珉自己亲自操作的,直到现在,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贾珉想自己反正也要走了,不如就大方一回,把这个绝招教给他们,也算是今后给他们提供一条财路。 于是叫众人等着,带着南儿离席出去了。到了园子里,打开那里的工具棚子,把一些方形的、三角形的等木框和一些用桐油布刻的字一起拿了回来。 “这些祥瑞,就是用这些东西弄出来的。先说那些方形的西瓜,只要在西瓜还不大的时候,用这个木框把西瓜套进去,到时候,西瓜就长成方形的了。” “至于那些字吗,就更简单了,把这些刻好的字,粘在西瓜上面,有字的地方见不到阳光,到时候,颜色就跟别的地方不一样了,这不就成了字了吗?这些祥瑞之象,就是这么来的。” 贾珉说完,就见大伙儿在那大眼瞪小眼的,个个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珉兄弟,我们确实有些不相信。倒不是怀疑你,而是不相信这事儿就这么简单。” 冯紫英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 大哥啊,简单点儿不好吗、你想要复杂的,我有啊。潜艇,航母、飞机、航天飞机、卫星……,咱们能弄出来吗? “是啊,珉兄弟,你说,就这么简单的事儿,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方秀才挠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嘿嘿,若是人人都想到了,谁都会弄了,咱们凭什么卖三两银子一个西瓜?” “所以这就叫物以稀为贵嘛。” 丛秀才及时地补充了一句。 “尽是些奸猾之道,四爷就是惯于鼓捣这些东西的。” 平儿也及时地打击了一下贾珉。 平儿话虽是如此说,脸上却是洋溢的得意,显然也是为贾珉高兴的。 野渡居吃饭,也不讲究什么主子不主子的,大伙儿都在一桌,时间长了,也都习惯了,说话也随便,没有那么多规矩。今天的胜利,加上良好的气氛,大伙儿就喝得很高兴。 众人纷纷喝酒,贾珉也来者不拒。 “珉兄弟,今儿个这么高兴,没有诗可不行啊?” 陈也俊及时地起哄了。 “好,那就来一首。”贾珉异常爽快。 “今日同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 “好!” 众人懂不懂的,只管齐声叫好。 “光写了还不行,我还要唱出来。” 说着,贾珉就用京剧腔给唱了出来。 这个时候,京剧还没有出现。不过,京剧的源头是昆曲,这个时候,昆戏和弋阳腔可是都有了。 贾府里经常请的戏班子,基本上都是昆戏和弋阳腔。所以,贾珉用京剧唱了出来,人们倒也不觉得突兀,反而有一种熟悉感。 野渡居这里很热闹,贾府里的气氛,就显得很沉闷了。 贾母和贾赦,贾政等商量了很久,也没商量出个眉目来。 按说,今天贾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尤其是老祖宗和长辈们的面儿,说出了那些话,即使是有理,也是不适当的。 说是在讲事实,摆道理,但是,谁都听得出来,那就是连长辈都一起训斥了。 而且把帽子直接就扣到了长辈甚至贾母的头上了。这种当面被一个晚辈训斥,偏偏又不能反驳的事情,还真的都是头一次遇上。 但是,没有人提起这个茬儿,都小心翼翼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他们不怕贾珉闹,不怕贾珉提条件。现在,怕的是贾珉不跟他们闹了,什么条件也不提了。 他要回老家了,他不跟咱们玩儿了。 他不跟咱们玩儿不要紧,咱们其实也不愿意跟他玩儿的。但是不行啊,贾府的体面受不了啊。 一旦他回去了,事情就瞒不住了,虐待庶子。逼走庶子、甚至毒杀庶子的事情传开了,就再也没脸见人了。甚至引来御史的干预,都是很可能的。 若是把下毒的事儿再给追究起来,可就不是丢脸那么简单了。那是要人命的事儿啊。 周瑞和蒙儿都被关起来。周瑞家的和林之孝家的,下午刚被放出来,就又被抓起来,重新关了起来。 贾珉,贾蓉和王熙凤被严禁出府,只准在家里呆着。 周瑞下毒,明眼人都知道,是王夫人指使的,但是,谁也没有往这上面提。连一向跟王夫人不对付,脑子比较缺弦的邢夫人,都自觉地闭嘴了。 不仅仅是因为王夫人是贾府的人,还是因为王夫人的娘家是王家。到时候,如果把王夫人递了出去,贾家跟王家的交情也就结束了。 在一起核计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结果,就只好先散了。至于接收产业的事儿,交回下人的事儿,自然也就不提不念了。 贾政面前,放着一篇诗稿,那是他叫人给抄回来的。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珉哥儿就这么轻轻地来了,上上下下都挤兑他一个。现在他要走了,把给他的都还了回来。 其实,给了他什么呢?还是他给府里的多啊?这样的人才,府里都容不下,还想要什么人呢? 现在倒是想给他了,可是,他什么都不要了。 也是啊,府里能给他什么呢?凭着珉哥儿的本事,他想要什么弄不到呢? 母亲,你又何必如此逼他? 王氏,你又何必下此毒手? 贾母倚在床上,微闭着双目,鸳鸯在一旁轻轻地给她捶腿。 经过七八天的折腾,贾母也确实有些乏了。 她的面前,也放着贾珉的那首诗。 虽然贾母只是粗识文字,但是,这首诗,全是白话,语句朴实,文字直白,贾母也完全看懂了。 “鸳鸯啊,他们一个个的,一天就知道哄着我,没几个跟我说实话的。你跟我说实话,这个珉哥儿怎么就想走了呢?” 贾母实在是想不通。 第0096章 今日同饮(二) 贾母这样的问答,鸳鸯已经见得多了。并不是贾母没有办法了,才问鸳鸯,这只是贾母的一个思考习惯而已。 “这个,奴婢又怎么会知道呢?谁知道珉四爷是怎么想的呢,放着府里的荣华富贵不要,非要回乡下去。” 珉四爷怎么就走了?这事儿还用来问我啊。 他自己不是都说了吗,人家天天拼死拼活地给府里挣钱,府里上上下下却一个劲儿地挤兑人家,这还叫人家怎么干?叫谁不寒心,叫我,我也走了。 “鸳鸯啊,你说珉哥儿把什么都交回来了,他怎么就什么都不要了呢?他到底想要什么呢?他要的东西,府里有吗?” “珉四爷是个机灵的,奴婢实在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怎么就不要了?不是你们要收回来的吗?再说了,凭珉四爷那本事,他还差那点儿东西? 那些东西,他不都是当做了本钱,给府里赚银子了吗? 这才三个来月,就交给府里将近三万两银子,还有那些产业,别人哪个能做到? 他想要什么?要个公道呗。你给他个公道,他不就不走了?这东西,你说府里有没有?我看是不多。 也不知你们这些主子是怎么核计的,合计了半天,连这么简单的事儿都没核计明白? 他们那些人是不跟你说实话,可是珉四爷不是跟你说实话了吗?你就信那些不跟你说实话的,跟你说实话的,你反倒是不信,这又怪得了谁? “鸳鸯啊,你说这事儿到底是哪里出了差呢?” “奴婢一天到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们男人家的事儿,又哪里知道那么多。” 你说从哪里出了错、从一开始不就出错了吗? 二老爷把人家娘俩抛弃了十几年,现在珉四爷的娘死了,你们才不得不把人家接回来。 接回来就好好地待人家呗,半路上就下砒霜要毒死人家,人还没死,就装棺材里了,分明就是要活埋人家嘛。 来到府里,环三爷往外撵人家。作为你的孙子,你连个面儿都不见人家一下,别人看你不待见珉四爷,可不就都是有样学样了。 来了之后,给人家的待遇,别说跟宝二爷没法比,就是连环三爷都不如。那琏二爷和琏二奶奶、蓉大爷,又要下毒杀人家。 大老爷,宝二爷、蓉大爷非要跟人家打赌,输了就想赖账,人家不追究,你们还故意找茬。人家知道你们会输,三番两次找你们解约,你们就是不同意,一心想看人家笑话,总想着把人家撵走,羞辱人家。 人家左一回交银子,右一回给府里争光,可是那些个人,却在背后捅暗刀子。 尤其是今儿个中午,连下人都在那大吃二喝的,却给珉四爷弄个小杌子,就给他剩饭剩菜,故意地羞辱人家,叫谁能看的过去? 但凡是个人家儿,有这样待人的么?即便是个要饭的,都不能这样,何况那珉四爷还是个主子和功臣呢? 出了事儿,又往下人身上推,你们做错了事儿,输了赌局,却要把珉四爷的东西连下人都收回来,这不就明摆着欺负人吗? 做错的,不但不罚,还有奖。作对了,不但不奖,还要罚。不就是颠倒黑白吗? 珉四爷说得对啊,这府里,做好事儿的,就要挨整,受排挤。做坏事的,就要受宠。 也就是珉四爷那样的,宽宏大量,如是换了别人,早就报官了,府里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哪里还会等到这个时候,还这么安静的。 老祖宗,这事儿不是明摆着嘛,你还有什么想不通啊?难道你老糊涂了? 鸳鸯见老祖宗不再问了,细一看,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唉,这么大岁数了,一天还操心这些事儿。可见这大户人家,事儿也多。表面上风光,暗地里难受。 如今,唯一能干事儿的珉四爷叫你们给挤兑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个比一个能败家的。照这样下去,这府里,早晚也就是个完。 宝玉、贾蓉,聚集在贾琏这里。贾琏没邀请他们,是他们自己来的。 说实在的,贾琏现在有些不愿意搭理他们。 自从自己叫蒙儿给贾珉下毒的事儿暴露之后,贾琏基本上不不愿意去招惹珉老四了。毕竟这件事儿的把柄还在人家手里攥着,人家要是不追究,时间长了,这是儿也就渐渐地淡了。 但是,今儿个又被提了出来,可就不好办了。好在珉老四还没有做绝,只是跟老祖宗说了。若是报了官,此刻只怕是在刑部大牢里呆着了。 这两个蠢货,那珉老四三番四次找你们要解约,你们答应了,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非得死硬地扛着。 那珉老四是什么人?哪一步都算计得密不透风似的,他若是没把握,能跟你们赌?就没见过你们这么蠢的。 既是输了,也就该认账了。就算不认帐,找珉老四陪个不是,人家也未必就会死盯着你们。 你们可倒好,不仅不认账,还蛊惑老祖宗要把人家的东西都收回来,这还有一点一家人的样子吗? 老祖宗本以为她一句话,珉老四就会乖乖地听话。可是,你们把人家都逼到墙角了,人家还不不出来还手? 你们离开了府里,什么都不是。人家珉老四离开了府里,正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就凭他那本事,想要什么没有?不知道此时正有多少人,在等着巴结他呢? 凤姐也真是的,你放印子钱就放呗,偏偏挪用府里的月例做什么?你这一做,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你呢。 再说了,你那造酒的铺子,那里是能瞒得长久的?跟我都耍心眼儿,看来,我以后也得多长几个心眼儿了。 “琏二哥,你别光是吃闷酒,倒是拿个主意啊。” 宝玉又着急了。 “宝兄弟,你又上的哪门子火?有老祖宗在,谁能把你怎么样?” 你叫我帮你拿主意,我又有什么主意?我自己还没主意呢。 “我倒不是怕别的,珉老四那赌注,他自己说不要了,也就算过去了。只是今儿个从荣禧堂出来后,就有不少族里的人和下人找我,问那下注的钱怎么办?” “是啊,琏二叔,当初我俩是在众人面前打了保票的,说是输了,由我俩包赔的。现在可不就是要钱了?” 贾蓉也是一筹莫展。 “都怪那个珉老四,若不是他,哪里会有这等麻烦!” 宝玉狠狠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 唉,这个宝兄弟,也当真是个草包。都这个时候了,还怪人家珉老四。 当初是你们逼着打赌了,人家要解约,你们不干。现在人家自己解约了,不仅不感激人家,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怪人家。 如此是非不分,恩怨不明,将来若是掌了家,那还有个好? 也难怪珉老四说咱家没有诚信、道义和担当了。 现在这个贾府,确实不是祖宗的那个贾府了。 “琏二嫂子,你也别老是躺着了。倒是起来说个话儿,一起参谋参谋。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帮我拿个主意啊。这事儿可是咱们一块经营起来的,如今出了差头,我们可是谁也跑不了的。” 宝玉又向着躺在炕上的王熙凤喊道。 这王熙凤一回来,就一头扎到了炕上。造酒的事儿和挪钱放印子钱的事儿,今天被那个天杀的珉老四当着众人的面给揭了出来,给了她沉重的打击。 那下人们,平时就是恨自己的。即便是主子,也有不少是嫉妒的。如今自己丢了脸,此时说不定都在家里吃酒看笑话呢。 这还不算,那珉老四今儿个还提起贾瑞死的的事儿,莫非是那件事儿,也叫他给发现了?那件事儿若是叫他知道了,跟蓉哥儿的事儿,怕是也露了,这可就是大事儿了。 若是跟蓉哥儿的事儿露了,琏二爷必是一纸休书下来,连天王老子也保不了我了。 以前做事儿,无论到哪里,都是顺风顺水的,自从这个珉老四来之后,就处处在他那里吃瘪。这回本以为能大获全胜了,没想到,转眼之间,就输了个精精光光。 我怎么就这么流年不利,偏生遇上了这么个克星。 再说他给下人分红的事情,他要分,就分他的去呗。反正又不是我的银子,又何必去操那份儿心。也是我心志不定,叫宝玉这个草包和蓉哥儿一蛊惑,就跟着他们趟了这趟浑水。 以前珉老四在府里,对他还有个约束。现在,他不在这里待了,就如放虎归山,拿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没见他今天说那些话,把老祖宗都给训斥得不敢搭话,别人还能怎么样? 心里虽是千般万般地怨恨,王熙凤还是起来了。不是她有了什么主意,而是她饿的实在是受不了了。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操办老祖宗大寿的事情,她也确实忙的够呛。本以为把事情办的圆圆满满的,赢得老祖宗的欢心,没想到,到了末了,全叫那个珉老四给搅合了。 不仅连功劳,苦劳都没了,还把旧事儿揪起来了,落了个一身不是。 我那两件事儿还不知道怎么过关呢,还给你个蠢货出个屁主意! 上回蒙儿给他下毒那事儿,他本是不追究了。正该趁着热乎劲儿,就势跟珉老四结交,从他那生意分一杯羹,也好大把地赚银子。 没成想,一步走错,如今竟然跟他成了死敌,他又如何能够放过我。贾瑞和蓉哥儿那件事儿,也必是在他手里攥着呢,就等着看准了,置我于死地呢。 如今可如何是好? 第0064章 初见宝钗(一) 外面声音一起,贾珉立刻正襟危坐,妙玉也飞快地把银票收进了怀里。 然后两人相对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来的正是宝钗。 一身鹅黄衣衫,一手拿着团扇,一手拿着一支笛子。这身装束,正是刚才在庙外花丛中扑蝶的少女了。 再看那容貌,正是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品格端方,容貌丰美。 果然一副美女总裁的样子。 只是随即贾珉在心里就有些愤怒,他又想打人了。 打谁?打他前世的那些所谓的红学家们。 为什么?因为贾珉叫他们给误导了。 哪里就误导了?就那句话——“脸若银盆”。 按照有些红学家的解释,“脸若银盆”,就是圆脸,说的不好听点儿,就是大饼子脸。 为此,贾珉郁闷了好久。还曾经犹豫过,到底是不是要追宝钗。 现在一见了真人,哪里是那么回事儿。 脸型虽然不像黛玉那样是鸭蛋脸,但是,跟大饼子脸也丝毫扯不上干系。 脸型是稍微有些圆了些,但是,圆的恰到好处。只是上面稍微宽了些。很有些类似于观音菩萨的脸型。 这能叫大饼子脸啊?再说了,谁规定的,银盆就一定是圆的?又没说是圆盆,长圆形就不行啊? 险些叫他们给误了大事,耽误了终生幸福。 用杨贵妃来形容宝钗的身材,也是不准确的。虽然唐朝以胖为美,但是,杨贵妃的身材,也不就是胖。宝钗的身材,是比黛玉要胖些。但是,那不证明宝钗胖,而是黛玉太瘦了。 宝钗的身材,其实是胖瘦适中,略显丰满,该凸的凸,该凹的凹,正所谓的标准的性感型曲线。浑身上下,透露出健康和活力。 用现代的话讲,就叫魔鬼身材。 贾珉虽然前世也算是见过无数美女了,但是,一见到宝钗,还是略微失神了一下。眼睛就有些发直。虽然只是短暂失神,还是叫宝钗给发现了。 宝钗略微有些恼怒,但是,心里也是有些欣喜。 她本是个有些见识,处事大方的。出身商家,又在南方风气比较开化之地长大,就不像北方官宦之家的大家闺秀那样忸怩保守,对于自己的容貌风度也比较自信。 见到一个年轻男子,为自己的容貌失神,也就不以为忤。于是就落落大方地坐下了。 “这位是珉四爷,这位是宝姑娘。” 妙玉给做了介绍。 “哟,可是来巧了。珉四哥大名鼎鼎,早就如雷贯耳。不想今日在此得见,真是幸会呢。” 宝钗起身,向珉福了一礼。 一上来就给你戴高帽,就是个自来熟。 “早就听说宝姑娘来了,只是未能得见,今日相见,却是有缘,幸会,幸会。” 寒暄已过,于是坐了下来。 “宝姑娘今日可是来巧了,正有一样新鲜玩意儿,倒是要叫宝姑娘尝尝。” 妙玉说着,就拿过茶碗,开始倒那粒粒橙。 “妙玉姑娘可是又得了什么好茶?” “这一回,倒不是什么茶,而是叫做粒粒橙的,你看,很有趣儿的东西呢。” 宝钗一看,果然吃惊。 “这等神奇东西,却是从未见过。从哪里得来的?我也去买些来。” “这倒是在市面上买不到的,是有人特意做了送来的,正要给姑娘们送些去呢。” “能制作出如此新奇玩意儿之人,倒是想要见上一见呢,到时候,少不得要跟他学学。快说,是何人所做?” “何人所做?不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 宝钗四下看了看,忽然想起贾珉是最会鼓捣些新奇东西的很快心里就有了数。 “莫非是珉四哥?” “不是他,又是哪个,可不就是他嘛。” 妙玉说着,口气就有些自豪。 这话里,也有些语病,叫人一听,就觉得她跟贾珉关系比较亲密。 妙玉虽然是有些高冷范儿,但是,在人情世故和察言观色这方面,却远远不是宝钗的对手。 今日贾珉给送了画、银子和粒粒橙,加上手又被贾珉给摸了,就觉得自己跟贾珉有了特殊的关系,于是,说起此事来,就未免有些得意。积极地叫宝钗喝粒粒橙,也有显摆之意。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自然流露,倒不是刻意为之。 不过,这一切,在宝钗眼里,可就是有了些别的意味了。 于是,宝钗看看贾珉,又看看妙玉。 贾珉早已经从刚见面时的失神中清醒过来,脸皮也厚,自是不会让宝钗看出什么来。 但是,妙玉可就有些心虚了。还没等宝钗说什么,脸就有些红了。 贾珉见妙玉有些愣神儿,知道她是心中尴尬,就急忙接过话头。 “宝姑娘若是喜欢。,明日就写下方子,连同一味作料,一起送去,自己就可以做了。” 完了,这么值钱的一个配方和重大商业机密,人家一句话,我就乖乖地奉上了。唉,算了吧,就当是撩妹神器了,谁叫我酒不醉人人自醉呢。想泡妹子,不付出点儿代价怎么行呢。 “既是如此,就谢谢珉四哥了。” “哎哟,倒是还有一件事,差点儿忘了。” 妙玉说着,拿出了那三个卷轴。 “珉四爷给我和宝姑娘、林妹妹送了三个卷轴,一人一个,宝姑娘来得巧,正好挑一个拿回去。” “如此怎么好意思呢?” 宝钗没多说,拿起卷轴,挨个地看。 “这东西,太贵重了些,怎么好夺人之美?” “在我那里也没什么用处。都是亲戚,宝姑娘就请不要客气,也算是给我个体面。” “既是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妙玉姑娘可曾挑好了哪一件?” “我也未曾细看,还没挑呢。” “既是如此,何不等哪日一同拿进府里,与林妹妹一同欣赏,叫她先挑了喜欢的,剩下的,你我随便拿一件就好了。” “倒也是呢,正好打算一会儿到府里送粒粒橙去。我俩就做了一路,顺便到林妹妹那里去。” “如此就妥当了。” 宝钗这么一说,贾珉就想起了红楼中的一段故事来。 贾元春给府里的姑娘们赏了头花,贾母就叫婆子们给姑娘们送去。其中宝钗和黛玉都是四朵,其他的姑娘们每人两朵。 按说,这是对黛玉和宝钗两人优待了。花都是一样的,也是事先就分好了的。只是因为行走路线的原因,最后才送回到了黛玉这里。 于是黛玉就不满了,说是别人挑剩下的,才给了她。 这个故事固然说明了黛玉的敏感和尖酸,但是,问题不在这里。而是在宝钗刚才的处理方法上。 她没有自己先挑卷轴,也没坚持叫妙语先挑,而是说把卷轴一块儿拿到黛玉那里去,一起欣赏,让黛玉先挑。 这种处理方法,可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宝钗到贾府的时间并不长,头花的事件现在还没有发生。这就说明,宝钗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黛玉的个性给摸透了。 若是她和妙玉先挑了,最后很可能就引起了黛玉的不满。 现在,以欣赏的名义,几个人在一起,叫黛玉先选,就不可能出什么问题了。 如此不着痕迹的解决了问题,其心思不可谓不缜密,手腕不可谓不高明。 这样的女人,可真是贤内助啊。别说妙玉这样的小傻瓜,就是平儿那样的小辣椒,都不是她的对手啊。 有了宝钗,则后宫安矣。 “珉四哥最近可有新作?” “前几日倒在这里写了一首呢。” 上次给妙玉秀写了那首《相见欢》之后,妙玉就有些沉不住气,一直想拿到府里去显摆。只是机缘不巧,还没有机会过去。 现在见宝钗问贾珉,还没等贾珉搭话,就先把这事儿给抛了出来。弄得贾珉有些哭笑不得。 唉,妙玉啊,妙玉,就你这点儿小智商,以后可怎么办呢?你这么一弄,不就把咱俩这点儿小关系全给暴露了吗。 都说小偷不打,三年自招,可你这也招的太快了点儿吧。 “哦?真的嘛?方便拿出来看看嘛?我还以为珉四哥会给林姑娘写几首呢。林姑娘现在可是天天捧着《虞美人》把玩呢,珉四哥可算是遇到知音了。” 那首《虞美人》是千古名篇,黛玉喜欢,倒也是正常。咦?不对,这话里有话啊。 什么林姑娘是我的知音?喜欢这首词的多了,难道都是我的知音? 明知道我给妙玉写诗了,却当着妙玉的面儿,提起了黛玉,是何居心? 嘿嘿,这个美女总裁薛大美女,有些意思。跟她相处,能快速地提高智商。 既然如此,我就试上一试,引蛇出洞,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等贾珉这边儿有什么行动,妙玉又出来搅局了。 “宝姑娘,就是这首《相见欢》。珉四爷当时文思汹涌,一蹴而就,写的真是好呢。” 我的妙玉小傻瓜呀,抄个诗要是还不能一蹴而就,我还能干点儿什么? 说我是文思汹涌倒也罢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你的智商担心啊。 就你这样的,叫你宝钗妹妹给卖了,你还得帮着她数钱呢。 “《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宝钗轻轻地读出声来,然后长叹一声,站了起来,说出一句话,把贾珉吓了一大跳。 “这词,倒不像是珉四哥做的呢。” 第0065章 初见宝钗(二) 贾珉见宝钗说这词不象是他做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宝钗是不是识破了他的穿越者身份。 但是,随即就觉得,自己是太敏感了。这种可能性不能说是百分之百的没有,但可能性是无限小的。 之所以如此心虚,还是因为这一会儿,自己看光顾着yy了,没有把主要精力用在应对宝钗上。 同时,也是因为自己过高地估计了宝钗的实力,才导致了这种误判。 于是,他很快地镇静下来,把宝钗的说法,归之于贾蓉他们在外面给自己造的谣言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不怕了。没有任何人会知道,他的那些诗词是从李煜那里抄来的。 “唉,是不是我做的,倒也不必去辩解。既是有人要有意中伤,说再多也是没用的。好在我也不以诗词见长,也不想以此谋求些什么,只是聊发兴致,有感而发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的。” 贾珉觉得,自己应该放低点儿姿态,以退为进。 “珉四哥误会了,并非是珉四哥的诗词不好,只是珉四哥的诗词,始终有一种悲愁情调,倒是与珉四哥的性情颇不相符呢。” 宝钗如此一说,贾珉不禁心中一动。 宝钗说的确实是有道理的。 李煜的词,好是好,只是意境确实是悲哀了些。没想到,这一点倒是叫她给看出来了。 说是与我的性情不相符,也是别人只看到了我的表面现象,实际上,我心中的悲苦,又有谁知? “至于别人说的珉四哥抄袭之事,我倒是万万不信的。如此诗词,若是有人做过了,必然不至于埋没至今,即使珉四哥想去抄,又从何处抄起。若是有,既便是我,也早就抄了,何况别人,也不会等到今天留给珉四哥。” “人说宝姑娘是个有见识的,闻名不如见面,果然不假。” “既是如此,四爷何不送给宝姑娘一首,看起来你们倒是知音呢。” 妙玉又来搅合了。 妙玉大姐啊,你有没有脑子啊。宝钗可是你的情敌啊。你这不是把我往她的怀里推嘛。就没见过你这么大方的。 “倒是不敢称知音,林姑娘才是珉四哥的知音呢。不过,若是能得到珉四哥的新作,倒也是求之不得的。” 这个宝钗,也是做事滴水不漏。只是处处如此小心算计,活得未免累了些。 “刚才来时,见有人在花丛扑蝶,可是宝姑娘?” “一时兴起,孟浪了些,倒是叫珉四哥笑话了。” “宝姑娘言重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错之有?我便即兴吟上几句,还望宝姑娘指正。” “珉四哥请。我等洗耳恭听。” 贾珉站起,又装模作样地走到窗前,向窗外望去。 “宝姑娘和妙玉姑娘都是从江南来的,所以,我这一首词,叫做《望江南》。” “闲梦远,南国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面渌,满城飞絮辊轻尘,忙杀看花人。” 停了一会儿,估计宝钗写完了,接着说下阕。 “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 说完,走近宝钗,一边看她写,一边重复几句,解释一下同音字什么的,以免会错意,出现讹误。 贾珉这边站着,宝钗低头坐着,就见宝钗雪白的脖颈露了出来,让贾珉看了不禁心动。只是因为妙玉和丫鬟们还在场,怕叫人看出来尴尬,才狠狠地看了几眼,强行把目光扭开了。 心里却道:宝钗之美,跟可卿是不同的。可卿是温柔妩媚之美,宝钗是端庄智慧之美。所谓的知性美女,说的就是宝钗了。 宝钗写完,就跟妙玉两人看着,也不说话,拿着纸的手,轻微的颤抖着,若不细心,根本就看不出来。显然是极力在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贾珉在吟诗前,强调宝钗和妙玉都是从南方来的,其实是他故意设下的一个陷阱。 宝钗是金陵人,妙玉是苏州人。强调她们的南方人身份,就是增强她们的代入感,让他们进入到这首词的意境中去。 其次,就是强调这首词,是特意为宝钗做的。 词中的南国风景,隐喻她们的家乡。“船上管弦”和“千里江山”,隐喻她们从南方到帝都来的路上景色。“看花人”和“笛在月明楼”,则是隐喻宝钗刚才在花丛中扑蝶和手里拿着的笛子的情景。 从南国到北国,从家乡到花丛,最后落到宝钗的身上。 贾珉抄出了这一首,倒也是贴切。 从妙玉提议写诗起,贾珉就在心里暗暗地琢磨着,到底抄那一首合适。想来想去,决定就抄这一首了。 此前,贾蓉等给他造舆论,说他的诗词都是抄的。贾珉虽然不怕别人来考较,但是,对于这些言论,毕竟还是反感的。 他自己又不好直接出面辟谣,于是就想着,最好有人出来帮他洗地。 想来想去也没有合适的人,正好宝钗来了,就把主意打到了宝钗的身上。 到现在为止,贾珉一共做了《咏鸭》、《咏花》、《子夜歌》、《虞美人》和《相见欢》这五首诗词。 前三首是在野渡居写的,《虞美人》是在美月楼写的,《相见欢》是在铁槛寺写的。没有一首是在贾府或者是当着贾府中人的面儿写的。 虽然贾蓉他们抹黑贾珉没有什么事实依据,但是,这种情况,也确实能够给谣言留些一下想象的空间。 宝钗不是贾府中人,在贾珉和贾府之间,处于一个中立的地位。 但是,恰恰是这种中立的地位,可能让宝钗的话,更具有说服力。 如果宝钗承认了贾珉的才华,并出来为贾珉洗地,就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击破那些谣传。 辟谣不是最终目的,只要让人们了解到,这些谣言是假的,人们自然就会想到,这些谣言是贾蓉和王熙凤为了某种目的,故意传播出来的。 加上都知道贾蓉跟贾珉有仇,自然就会想到,这是贾蓉在故意抹黑贾珉。 贾府一向以诗书簪缨之家自诩,出了一个天下闻名的诗词大家,本来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儿。现在自己家里人却出来抹黑,自然是大失体面的。 这种极可能成为别人眼里笑话的事儿,无论是贾母、贾政,都是难以容忍的。 再等到机会成熟,贾珉在众人面前再露一手,就是他对贾蓉进行清算的时候了。 所以,这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就在这不经意中,贾珉的反击已经开始了。 贾珉固然知道宝钗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但是,他也相信,自己的这种战略性安排,宝钗是看不出来的。 宝钗的见识再高,毕竟要受时代的局限。跟贾珉前世的经验和见识,还是比不了的。 贾珉对宝钗的优势,还在于他是知道红楼的故事的。红楼世界的发展轨迹和人物命运,他是清楚的。他们每个人下一步想做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宝钗再聪明,也没有贾珉的这种预见性。 雄鸟在求爱时,总是愿意向雌鸟展示自己漂亮的羽毛。这首词,也是贾珉在向宝钗展示自己的才情。 虽然他也不认为靠几首词就能征服宝钗,但是,至少也可以在宝钗的心里,打下一个楔子,种下一粒种子。 在适当的时候,这粒种子,就会生根,发芽,结果。 对于宝钗这种意志坚定,目的明确的人来说,是需要耐心的。指望一下子就让她接受自己,是不现实的。 其实,这样的宅斗方式,贾珉是不喜欢的。 作为一个兵王,他喜欢的是那种敌我分明,在战场上斗智斗勇,快意恩仇的战斗方式。 贾珉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叫贾蓉,王熙凤等人,在人间蒸发。但是,这种方式,在贾府里不行。 怎么说,他现在也是贾府中人。如果真的那样做的话,就是自相残杀了。 虽然现在互相斗法,但是,他们终究是一家人。总有一天,还是需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的。 现在的贾珉,就是带着镣铐在跳舞。 所以,他必须有足够的耐心和更加广阔的胸怀。 实际上,贾珉也清楚,他的胸怀有多大,才决定了他最后能够走多远。 指望这些人在短时间内,就能够意识到这一点,并且跟他同心同德,其实是不现实的。 “班门弄斧,倒是叫宝姑娘笑话了,还请不吝赐教。”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宝钗虽然不象妙玉那样好哄,但是,捧一捧,总不是坏事的。 这个时代不是张扬个性的时代,谦虚低调,才是大多数人认为的美德。贾珉没必要低智商地去挑战他们的价值观。 “珉四哥过于自谦了。如此佳作,自是不敢指教的。倒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谣言,可以休矣。” “谣言止于智者,毕竟我原来没读过多少书,有人有些误会,倒也寻常。” 这句话一说完,贾珉就后悔了。他觉得,说出没读过多少书这件事,是个错误。 一个文盲,在一两个月时间里,就能写出这等惊世骇俗的诗词来,怎么说,都不符合常理。 看来,将来还得想法编个故事,把这件事情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只是现在编故事也来不及了,还是赶紧告辞,见好就收,溜之大吉为妙。 于是,贾珉就寒暄两句,告辞离去。 今天妙玉接受了他的画和银子,又摸了妙玉的手,已经收获颇丰了。顺便又正式地结识了宝钗,送了她画和诗词,更是意外收获。 以后再跟她交往,也就名正言顺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长此以往,必将俘获芳心。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妙玉拿下了,宝钗还会远吗? 第0066章 满城风雨 大德王朝的科举制度,在继承前朝制度的基础上,已经变得比较完备了。 其中的乡试考试,每逢子午卯酉年举行。 这个时候的纪年,是采用六十甲子循环的方式。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个天干,加上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个地支相配。一组干支代表一年。 所以,一般是三年一考。 这样的考试,称为正科。今年是丙子年,正好是科考之年。 如果遇上皇帝登基或者万寿之类的重大庆典活动,为了显示皇恩浩荡,收买天下人心,还可以加一科考试,称为恩科。 如果恩科跟正科撞车了,正好也赶上了子午卯酉年,则这一年就改为恩科。原来这一年的正科,就提前一年或者延后一年举行。 乡试的考点,在顺天府和各省。帝都的考点,就属于顺天府考点。一般被称为北闱。 在这里参加考试的,一般是来自于直隶、奉天等地的生员、贡生和监生。 具体的考场,则是在贡院举行。 乡试每年八月举行,所以也叫秋闱,分三场进行,初九、十二、十五三日为正场,考试在正场的前一天进场,后一天出场。 绝大多数考生,尤其是外地的考生,都会提前赶到帝都,为考试做准备。 考前预习是主要功课,但是,功课之外的功夫,也是要准备的。 有的是走亲访友,有的是挖门掘洞找门路拉关系的。或者是寻求帮扶的,或者是打探考题的。 当然,也有不少是寻欢作乐的。 考生中不乏有钱人,寻欢作乐的最好去处,就是大金门了。 到这里,不仅可以与美人儿狎乐,显示才情,博得美人儿青睐,还可能留下一段佳话。 同时,还能结交许多同道中人。 美月楼,自然是要去的。美月楼的头牌沈冰衣,自然是许多举子都愿意见的。 于是,那首《虞美人》就以最快的速度,在帝都的举子们中间流传开来。 他们固然是非常喜欢这首词的,但是,他们同时也很郁闷。 因为这样的千古佳作,竟然不是他们当中的人写出来的,甚至也不是以前那些进士们写出来的。 竟然是个生意人写出来的。 生意人也有许多人是读过书的,许多人也是能写上几首诗的。 但是,这个生意人,以前竟然是没读过书的。现在虽然开始自己读书了,但是,也不过就是一两个月的事情。 仅仅读了一两个月的书,就写出了如此绝世佳作,你叫这些踌躇满志,自以为天下精英的举子们情何以堪! 他们自然听说了这首词是贾珉做的,而且贾珉的老底儿,也叫他们给摸清了,是荣国府里的人,是做生意的高手。 荣国府的人又怎么了?你祖上有本事,现在是勋贵之家,放着祖宗的余荫,不好好享受,你写什么词啊?跑来跟我们抢饭碗儿? 做生意高手怎么了?你不好好挣你的钱,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来打脸,你还给不给我们一条活路了? 他们自然是有活路的,因为事情很快就有了转机。 或明或暗的多个渠道消息证明,贾珉的这些诗作,很可能是剽窃来的。 这些消息,甚至得到了贾府中,贾珉自己家人的证实。 既然是剽窃来的,这就合理了。 多年苦读的士子都写不出来这样的诗作,一个只读过一两个月书的人,怎么会写得出来? 据说,天下文宗的罗翰林,已经放出风来,要在贾府当家人史老太君的生日之时,汇集一些人来当面考较贾珉,借此揭穿他的真面目。 随着消息的汇集,举子们又发现,这个贾珉竟然还是个狂悖之徒。 他竟然敢大言不惭地说,要把他的三亩地西瓜和三亩地苹果,每样都卖上五千两银子。 这两样,不仅要卖上一万两,还要专门卖给那些前来乡试的举子们。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挑衅吗?是在拿我们当傻瓜吗? 举子们虽然大多不善耕作,但是,经过走访瓜农和果农,也明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就纷纷串联,相约到时候,一起到野渡居去,大家都不买,就看看他怎么把西瓜和苹果卖出去。 不仅仅是西瓜和苹果,这个狂徒竟然还说他可以种出灵芝来,你们见过这样的笑话吗? 连他自己家的人都不相信,跟他打了赌,你说这事儿能靠谱吗? 据说这个贾珉还放出了风声,说是要在那一天,他自己一个人跟1000个举子比试诗词。如果有谁能够赢了他,他就出10000两银子。他要是赢了,却是分文不取。 他这是要干什么?这不分明是蔑视天下都书人吗? 更可笑的是,竟然还说,他那里到时候会出现祥瑞之象。什么祥瑞之象?现在保密!到时候去看就知道了。 我们自然是要去看的,别说祥瑞之象,就是没有这个,为了戳穿你的西瓜、苹果谎言,也是要去的。 我们要一举揭穿你的真面目,让你从此身败名裂,看你还敢不敢藐视天下读书人。 他卖他的西瓜,似乎也没藐视咱们读书人啊? 怎么就没藐视了?他剽窃了,就是藐视了。 既是剽窃,那剽窃的也是读书人的诗词,这似乎不是藐视,而是景仰读书人啊? 就算他不是剽窃,我们苦读十几年,都写不出那样的诗词来。他一个没读过书的,凭什么就能轻易地写出来了? 若是都象他那样,我们还有什么脸面读书,那不就证明我们都是笨蛋吗? 哦,似乎也有些道理啊。 贾府老太君的生日寿宴,每年都是要办的。只是常年的规模小一些,逢五逢十的年份,才大操大办。 即使是大操大办的年份,也只是限于那些世交的圈子内。绝没有象今年这样,还没等到日子,就引起了满城的关注了。 这个关注,自然是因为贾府里那个新来的私生子引起的。 关于国公酒和压力井的话题,又被重新提起。但是,人们的关注焦点,很快就转移到了贾珉的诗才和他的那几个赌注上去了。 尤其是引起了今年那些参加科举的举子们的群情汹涌,就更是把这场关注推到了顶点。 这场寿宴的准备工作,早就开始了。帖子已经发了出去,做了3000两银子的预算。 但是,接下来的反应,则有些出乎预料。本来没计划邀请的,以前跟贾府没有什么往来的人,也纷纷派人来打探、协商,说是到了日子,也要来给史太君祝寿。 人家要来祝寿,是看得起咱们,自然是不能驳面子的。于是,贾母又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出了2000两银子。寿宴的计划也重新做了调整。 贾母的生日是八月初三,就从七月二十六开始,在荣宁两府齐开寿宴,一共持续八天。 虽然筹备事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是,贾府内部,却笼罩着一层不安和焦虑。 这个寿宴,因为贾珉引起的满城风雨,带来了很多的不确定感。 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在即将来临的寿宴上,会发生些什么。 此时,在城里的一个似乎与贾府完全不相干的地方,却发生着与他们相干的事情。 这里是帝都最大的赌坊——连升赌坊。 连升赌坊的老板,据说很神秘,即使是赌坊的邻居和一些伙计们,都不知道老板是谁。 不知道老板是谁,其实并不重要。知道连升赌坊是一家老字号就行了。 连升赌坊据说有100多年的历史了,在帝都有三家分号,在北直隶、南直隶,还有十几家分号。 连升赌坊以实力雄厚,信誉卓著著称,但是,现在,却卷入了一件比较令人费解的赌局中了。 有人联合了连升赌坊,对于荣国府的贾四爷那个西瓜和苹果卖上五千两银子的赌注,开了赌盘。 这可真是赌中赌,局中局了。 牛继宗现在颇有些踌躇满志的感觉。 公交马车的项目,在成功地把贾珉排挤出局后,现在进展顺利,正在有序地推进着。 这个开创性的举动,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声望,几乎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对他的这个创意大加赞赏。称赞他具有远见,目光独到。 牛继宗当然是这样认为的,只是他现在已经把这当做是自己的创意,跟贾珉无关了。 这两天,公交马车就要开张了,所以,他很兴奋。只盼着时间过得快一点儿,让那一天早些来到。 自从开始这个项目以来,他几乎把贾珉给忘了。但是,最近关于贾珉的满城风雨,又把贾珉顽强地推送到了他的视野中。 他是连升赌坊的老主顾了,只要有时间,就会到这里来赌上几把。 刚才,掌柜的跟他说了关于贾珉的赌局的事情,让牛继宗感到很有趣儿。 说实在的,牛继宗对贾珉还是比较有好感的。马车的生意没带他,他也没说什么。到现在为止,也没见贾珉来捣乱过。这倒是让他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他甚至决定,等到生意赚钱的时候,还要请贾珉吃顿酒,以此表达对贾珉的谢意。 不过,感谢归感谢,生意归生意,赌钱归赌钱。尽管牛继宗知道贾珉是个做生意的料,但是,他并不认为三亩地的西瓜就能卖上5000两银子。 所以,在连升赌坊这里,他还是投了5000两银子,买贾珉输。 就在牛继宗往外走的时候,他看见几个人,也向连升赌坊走来。 第0067章 盘口 来的是三个人,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 “哟,这不是牛大哥吗?” 陈也俊先说话了。 以前,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一直是以牛继宗为首的。冯紫英等人对牛继宗也比较尊敬。 但是,因为公共马车项目排挤贾珉的事,几个人跟牛继宗分道扬镳了。 虽然还没有公开翻脸,但心里的的隔阂,却是产生了。陈也俊说起话来,也就带着调侃的语气。 “几位兄弟怎么也有闲心到这里,莫非也是为了那个赌局而来?” 牛继宗的心情不错,虽然也听出了陈也俊的调侃,倒是满不在意。 冯紫英一向为人比较圆滑,不想跟牛继宗多生事端,就接过了话头。 “听说这里开了盘口,我们如今跟珉兄弟一起讨饭吃,自是要来瞧瞧的。若是合适,也来赌上一注。” “我也是刚下了注的,你们准备买谁赢?” “即是跟珉兄弟在一起,自然没有买别人赢的道理了。” “你们以为珉兄弟会赢?” “自然不会,三亩地的西瓜卖上五千两银子,我们也是不信的。只是我们也是问过珉兄弟的,他叫我们这么买,倒是不好意思不买了。” “如此甚好,告辞了,告诉珉兄弟,改日请他吃酒。” 说完,牛继宗匆匆走了。 “我们真的买珉兄弟赢?” 卫若兰还是有些犹豫了。 来之前,几人确曾问过贾珉,贾珉说,你们认为我会输吗? 几人虽然觉得贾珉在这件事上不靠谱,但是,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也有些糊涂了。 于是就说:不会,我们自是要买你赢的。 冯紫英跟牛继宗虽然话说的明确,但是,他的心里,其实也是没底的。 他们知道,贾珉做生意,那是没说的。但是,真要说三亩地的西瓜就卖上五千两,却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他们现在也是经常到野渡居的,关于这个西瓜赌局,早就知道了。于是就跟焦利等人时常打听,结果自然是没人相信的。 几个人到底是多些心眼的,就想着探探贾珉那西瓜和苹果到底有何不同。 于是,就趁着贾珉不在时,爬进了园子里去查看。结果发现,除了西瓜地里铺着桐油布之外,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只是果园子里的苹果,似乎比一般的大些、整齐些。 他们是问过别人的,也知道,就凭这些东西,两样加一块儿,也是万万卖不上1万两银子的。 为了面子,在牛继宗面前可以说狠话,但是,真要到了下注的时候,他们其实还是很犹豫的。 不光是卫若兰如此,冯紫英和陈也俊也是如此。 “珉兄弟虽未明说,那意思就分明是要我等买赢。若是不听他话,怕是有愧于他。” 冯紫英虽然还没最后下定决心,却也是有了倾向。 “即是如此,就买珉兄弟赢吧。若是我等也买输,他可就孤立无援了。” 于是几人进去下了注。虽是买了贾珉赢,但是,终究是心里没底,每人只买了200两银子。 觉得到底是贾珉一伙儿的,输了也就算是请朋友吃酒了。终究是不能跟别人一样,也跟着落井下石。 连升赌坊的盘口,在贾府里引起了巨大反响。这几天,一直就是各处的议论话题。 贾府的赌风很盛,上至老太太,下到丫鬟小厮,都愿意赌上两把。有些值夜的,也是经常聚众赌博。 最为典型的,就是贾珍聚集了一帮世家子弟,到府里赌博,最后甚至成为了抄家的罪名之一。 除了议论纷纷,自然就有人想在这场赌局盘口中跃跃欲试,就有偷偷地溜出去的,在连升赌坊下了注。 后来,那些偷偷溜出去的人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实在是多余了。因为老太太大寿高兴,下了令,说无论上下人等,只要自愿,都可以去下注。 但是,不准多下。还给设了限,下人们不准超过一两银子。小主子不准超过十两,成年主子,不准超过二十两。有愿意的,都到大门口的花厅去登记造册,然后交由管家拢齐了,统一下注。 虽然是设了上限。但是,有钱的主子和管家们。自然是不会理会这些的。于是,在花厅登记了一小笔,然后,又悄悄地到连升赌坊去下了大住。 “可是登记完了?” 宝珠一回来,秦可卿就亟不可待的问道。 “人太多,倒也等着排了好一阵子队呢。” “都押的谁赢?” “自然都是押的宝二爷赢了。我看了半天,又问了张才,就没有一个押珉四爷赢的。可见这府里,都是不待见他的。” 张才,就是在花厅负责登记、收钱的管家。 “这也难怪,任谁都会认为宝二叔会赢的。” 秦可卿寻思了一会儿,打开柜子,拿出了2000两银票,交给宝珠。 “把这个给寿儿,叫他悄悄地到连升赌坊去,替我押上。” 这寿儿现在虽是贾蓉的小厮,当初却是跟着秦可卿陪嫁过来的,表面上是跟着贾蓉,私下里却是跟秦可卿亲近的人。所以,外面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出面时,秦可卿都是交给寿儿去办。 宝珠答应一声就要走,却被秦可卿叫住了。 “你知道押谁赢吗?” “自然是押宝二爷赢了,难道还会押珉四爷赢?” “对,就是押珉四叔赢。告诉寿儿,千万不要押错了。押珉四叔赢,记住了吗?” 宝珠看了看主子几眼,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又知自己这个主子跟珉四爷的关系不同寻常,终于说了声:知道了。然后去了。 一边走,一边还在想:整个府里上上下下,就没见有一个押珉四爷赢的,偏生咱们这位就要押珉四爷赢。我知道你们要好,但是,也不能就这么地把银子往水里扔啊。这可是2000两啊。 即是如此,为何还叫我到花厅去,替她押上10两,买宝二爷赢?看来,这就是两头下注了。 那边宝珠出去了,秦可卿陷入了沉思。 老太太这个话儿来的有些奇怪呢,哪里有这么叫全府人都去下注的?老太太做事,素来是有章法的,即便是这会儿高兴,这么做,也不是她一贯的做派。 分明就是借着这个引子,叫众人都出来,看看到底是跟珉四叔近,还是跟宝二叔近,这个法子,可是高明啊。 只是珉四叔会输吗?自然是不会的。宝二叔哪里是珉四叔的对手,这一次,宝二叔怕是要输惨了。 珉四叔,你可不能输啊,我可是偷偷地押了你赢呢。我若是赢了钱,将来你若用时,就能帮你了。 如此想着,就又想起上次到野渡居的事情来,脸上不禁有些热了起来,心里一股柔情生起,对着镜子整理起妆容来。 铁槛寺静室,妙玉正在焦急的等待着。 婆子终于进来了。 “可是下了注了?” “下了。” “下的谁赢?” “自是按照姑娘的吩咐,买的珉四爷赢。” “好,如此就好。” 还好?好什么好呀?你在家里是不知道。那赌坊里,哪有买珉四爷赢的?就是那府里面,也都是买宝二爷赢的。 这等事,岂是你一个姑娘家明白的,那宝姑娘也是个有见识的,哪怕是跟她打个商量也好啊。偏生自己就这么做主了。 唉,可惜这一千两银子了。 对于老太太的这个举动,宝钗起初也没在意。以为不过是老太太高兴,叫大伙儿乐呵乐呵。 于是,就拿出了10两银子,叫莺儿去了花厅写上,买宝玉赢。 她倒不是为了这几个钱,只是觉得身在府里,就得随和些。别人都去买了,自己若要是不去,就未免显得太孤僻了些,似乎跟别人格格不入的。 一时之间,此事都将是府里的话题,若是自己跟别人不同,说起话来,都有些隔阂。 等到莺儿回来,说起了现场的盛况,竟然没有一个买珉四哥赢的。 宝钗突然想起了贾珉的诗词和送给自己的画,就有些为珉四哥感到有些悲哀。 这么想着,心里就突然一动。 这里面似乎有些蹊跷啊。 照理说,老太太即便是高兴,也不该如此大张旗鼓的。这阖府上下都参与了,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毕竟也不合体面。 老太太是何等人,这个道理岂会不知? 既是知道了,还如此做?定就是有算计的。 老太太究竟想干什么呢? 珉四哥如今是名声鹊起,即便是此次输了宝二哥,以他那性子,必也是不会给人牵马。定是会想个别的法子,把此事应付过去。 那么,珉四哥会输吗? 上次大老爷,定也是以为自己赢定了的,结果却输得一败涂地,至今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连大老爷都不是对手,宝二哥和蓉哥儿会是对手? 上次那国公酒的场面,虽未亲见,只是听人说起,就足见他的手段了。 那三个卷轴,每个都值几千两银子,加一起,就是万把两银子,竟然连眼睛都不眨,就送出去了。 那个粒粒橙,何等美妙的东西,若是做了出去卖,也必是赚钱的。 那三亩地西瓜卖上5000两银子,任你是谁,都觉得荒唐。如此明显的陷阱,以珉四哥那样的精明人,还会不知道? 明知是这样,珉四哥还会上这个当? 这里面,怕是大有文章。 第0068章 暗流涌动 宝钗正琢磨着,薛蟠回来了。 “妹妹,母亲不在家?” “一早去了姨妈那里,这会儿怕是在那里说话呢。” “唉,偏生如此不巧,找她有事,倒是不在家,真是急死人了。” “哥哥有何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等母亲回来,我告诉她就是了。” “既是如此,就跟妹妹说了也无妨。妹妹可曾听说那盘口的事情?” “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我自然也是知道的。哥哥可是要去下注?” “自然是如此了,如今这天赐良机,如何能错过?” “哥哥自然是要买宝玉赢的了?” “当然,难道还会买那个珉老四赢?” “哥哥若是要去,倒是替我也买上一些。” “那是自然,只是我这手里没有银子,倒是要妹妹自己拿钱呢。” “自然是我自己拿的。母亲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来,哥哥可是要我先把钱拿给你?” “哎呀,我就知道妹妹是个好样的,将来必是会嫁个好郎君的。” “哥哥,你再胡说八道,就不给你拿钱了。” “好好,不说了,妹妹快点儿拿钱吧。” 宝钗打开柜子,拿出了三张500两的银票。 “这一张,是给哥哥的,这两张一千两,是给我买的,哥哥可要记清楚了。” “妹妹,再给一张吧,一赔二,凑个一千两,也好赢两千两回来。” “哥哥若是再讨价还价,连这五百两也没了。” “好好,就五百两。” “五百两也不少了呢,一赔十,可是五千两呢。” “什么一赔十,妹妹弄错了,是一赔二。” “宝二哥赢是一赔二,我说的是珉四哥赢。” “什么,我没听错吧?莫非我是遇上个假妹妹?” 薛蟠瞪大了眼睛,差点儿跳了起来。 “自然是没听错,我要买的是珉四哥赢。哥哥若是要赢钱,须得也买珉四哥赢。” “妹妹,那珉老四怎么会赢?这一点,我却是不能听妹妹的。” 唉,我这妹妹,虽是个有见识的,到底还是整天呆在家里,外面的见识,终究还是少了些。 “我劝哥哥还是听我的话。若是实在不听,也是没办法的。只是我那一千两,却是要买珉四哥赢的。还有一样,哥哥须得嘴上紧些,只是悄悄地买了,不要四处张扬,叫人知道我是买珉四哥赢的。” “既然买了,又何须怕人知道?” “府里人都是买宝二哥赢的,就我一个买珉四哥赢,叫我以后如何在府里做人?” “倒也是这个道理。只是妹妹真的定下了?” “定下了,就照我说的买了。” 薛蟠急急忙忙出去了,宝钗却是想到了另一层。 此次珉四哥虽然会赢,倒也未必是好事呢。老太太如此大张旗鼓,就是要叫珉四哥看看,府里人都是站在宝二哥一边的呢。 这些日子,琏二嫂子和蓉哥儿到处串联,看来,要把珉四哥的产业和平儿他们收回来的事儿,只怕是真的了。 老太太虽然看重珉四哥的诗词才情和理事之能,但珉四哥终究是出身不正。老太太始终还是站在宝玉一边儿的。 珉四哥现在风头太劲,这一次,老太太分明就是要打压他一下呢。也好让他明白,到底宝玉才是正主儿。 唉,珉四哥,你若是跟宝玉换个位子,该有多好啊。 沉思了一会儿,宝钗开了柜子,拿出贾珉送给的那幅仇英的山水,看了一会儿,又收了起来。 又找出上次在铁槛寺贾珉送给她的那首《望江南》,一遍又一遍的慢慢吟咏着。 心里,就纠结起来。 过了一会儿,把那词收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叫上香菱和莺儿,去找黛玉。 上次跟妙玉一起送画时,黛玉先挑了唐寅的那幅海棠。这次,宝钗准备让黛玉看看这首《望江南》,再一次见识一下珉四哥的才情。 这次老太太寿宴,珉四哥会回到府里。到时候,须得想个法子,把珉四哥和黛玉到邀请到家里来,让他们一起把玩诗词文章。时间久了,两人自然会生出爱慕之情了。 至于借口嘛,倒也是好找的。珉四哥送画这事儿,自是不便跟别人讲的。上次他叫平儿给送礼,倒是一个合适的借口。 到时候,再把宝玉、环兄弟和各位姑娘们一起请来,也就不显得突兀了。别人也就难以说出个飞长流短了。 或许宝玉见到林姑娘和珉四哥亲近,生出些嫉妒心来,倒也是可能的。只要宝玉和林姑娘之间有了嫌隙,我也就好见机行事了。 元亨皇帝从二十几岁就坐太子,这太子一当,就是将近二十年,等到他登基时,都四十多岁了。做了12年皇帝,如今已经是五十多岁了。 圣上先后有过两任皇后,但是,都已经离世了。如今除了皇贵妃和贵妃,皇后大位至今空悬。 长安公主是第二位皇后所生,如今住在储秀宫里。 储秀宫本是妃子所住的地方,但是,如今元亨天子的妃子并不多,所以,就把长安公主一直安置在储秀宫内。 由此可见,元亨天子对于长安公主的宠爱了。 此时,长安公主端坐在锦榻上,一身宫装,仪态万方。 “起来说话吧。” 娇娇媚媚的声音。 “是。” 侍卫李成斌站了起来。 “坐下说话吧。” “谢公主赐座” “那个人查的怎么样了?” “回禀公主,前些日子,跟牛继宗、柳芳他们想要合伙儿开办一个什么公共马车,但是,被人家给排挤了出来。然后他又跟着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几个在郊外弄了个什么长途客运和货运的生意。” “倒都是些新鲜玩意儿,只是有些窝囊,竟然叫人给排挤了出来。倒是个废物呢。” 一个废物,你叫我去查什么? “这倒是还有一件新玩意儿,也是他做的,送进贾府里去的。叫做什么粒粒橙的。” “呈上来看看。” 李成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罐儿,递给了宫女。宫女接过,查看一番,倒进个茶碗里,才递给公主。 “这是何物?倒是很有趣儿,这橙粒怎么不沉下去?” “就是叫做粒粒橙的,说是消暑解渴的。奇妙的,就在于这橙子粒,无论如何放置,就是不沉下去。” “这等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是先放着吧。” 还来路不明,你知不知道,我是费了多大劲儿才弄回来的。早知如此,我还不如都喝了呢。那味道,真叫一个美。 “还有什么新鲜事儿?” “就是那西瓜和苹果要卖上五千两的事儿了。如今,连升赌坊开了盘口,不少人都在下注呢。还有,就是他把赶考的举子们都给得罪了,举子们都要找他算账呢。” “看着上次卖酒和诗词,他这人也还算是聪明,这回做事就怎么没个主意呢?那西瓜,苹果的,就算是进贡来的,也不值那么多银子的。那灵芝,我也是问过太医的,又岂是谁能种出来的?” “只是他倒是说的天花乱坠的,这一项,也是跟人打了赌的,据说输了,也是要给人牵马的。” “这等蠢货,也是活该给人牵马的。既是他自己作死,咱们也去凑凑热闹,也到那连升赌坊去下上一注,就叫他输个精光。” 我的活祖宗啊,他自己作死不作死的,关咱们什么事儿啊?怎么说,你也是公主,千金之体,跟着瞎起哄好吗?要是叫外人知道了,还以为咱皇家没钱了呢,有失体面啊。 你平时胡闹也就罢了,这等事儿,咱不干行不? “李成斌,你是不是不愿意听本宫的话啊?” “奴才不敢。只是下注需要银子,这……。” “怎么又是银子?上回给你的银子,这么快就花了了?” 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就那么二两银子,我请人家吃酒都不够啊,弄这个粒粒橙,还是我自己搭的钱啊。 “唉,算了吧,。谁叫我这人又心软又大方呢。就拿个东西去换点儿银子下注吧。” “是,公主,只是买谁赢呢?” 这我可得问明白了,省得到时候她输了,记在我头上。 “你觉得三亩西瓜能卖上5000两银子吗?” “不能。” “你觉得三亩地苹果能卖上5000两银子吗?” “不能。” “你觉得那灵芝能种出来吗?” “不能。”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还请公主明示。” “自然是买他输了,这回可明白了?” “是。” 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不把话说明白,到时候你输了,又叫我给赔钱了。 本来以为跟着你,能吃香的,喝辣的。没想到,回回我好容易弄几个钱儿,最后总还是搭在你身上了,我容易嘛。 “我倒是听说了,他又放出狂言,说他那野渡居要出现什么祥瑞。到时候,我倒是要去看看热闹呢。” “天啊,我的活祖宗。咱可不能去啊。要是叫皇上知道了,奴才的脑袋可就搬家了。” 怎么这事儿她都知道了,一定是这几天又偷着跑出去了。 “行,不去也行。那我可就把咱们以前出去的事儿,告诉父皇了。这下,你可满意了?” 我满意——个屁! “公主稍安勿躁,奴才这就想法子安排。” “这就对了嘛,好好给我办事儿,自是不会亏待你们的,下去吧。” “是。” 还不亏待我?也是,等你哪天把我脑袋给作没了,我也就觉不出亏了。 第0069章 风雨欲来 薛蟠从宝钗手里拿了银票,就直奔连升赌坊去了。 这个时候的银票,相当于后世的承兑汇票。一般的情况下,是不能直接进入市场流通的。都得到银号兑换成现银后,才能使用。 不过,这只是通常的做法。如果是面额比较大,出票的银号又信誉卓著,这些障碍就不存在了。一些比较大的商家,也是可以直接收银票的。 连升赌坊的资金流很大,所以,对于比较有名的银号开出的银票,就可以直接收下了。他们收下后,既可以作为支付手段流通,也可作为储蓄手段存到银号里,当然,还可以到银号里兑现现银。 薛蟠刚走到门口,就就遇上了宝玉。两人自然就攀谈了起来。 宝玉也是来下注的,自然是买的他自己赢。买了500两银子。 见到薛蟠,就问他打算怎么下注。 这一路上,薛蟠就在琢磨宝钗的话,一直在犹豫,到底是不是听宝钗的,买贾珉赢。 他自己也是不认为贾珉会赢,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一向做事都是比较靠谱的,所以见到宝玉后,就把宝钗的叮嘱忘到了脑后,竟然把宝钗要买贾珉赢的事儿,都跟宝玉说了。 宝玉自然是反对的,倒不是他有什么恶意,只是希望宝钗不要输钱,对宝钗没买他赢而是买贾珉赢,也没在意。 薛蟠本就是犹犹豫豫的,在宝玉的劝说下,就把宝钗的那一千两,也买了宝玉赢。 然后,两人就一起去吃酒了,一边走,一边议论着,这回那个珉老四可是倒霉了。 此时,贾珉正在周家木匠铺里。上次的国公酒包装盒,就是在这里定做的。 周家木匠铺,比以前的规模大了不少,干活的伙计,也增加了好几个。一进门,就看见四个伙计,两人一锯,在破木头。 这个时代,要想把原木加工成木板,还是很费力气的。 由于没有电力和机械,破木头也是全人工的。一般是个一米多长的大锯,两个人一人一头,来回地拉着,把木头破成木板或者木方,效率还是很低的。 在贾珉的推荐下,胡家酒坊的包装和和包装箱,现在也是在周家木匠铺这里制作的,所以,周掌柜一见贾珉,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贾珉又掏出了一张图,交给了周掌柜。然后交代一番,就走了。 由于已经是熟人了,周掌柜连定金都没收,直接就把活儿接了下来。 离开周家木匠铺,贾珉就来到了市场,转了一圈儿,没发现有卖西瓜和苹果的。跟几个商贩聊了几句往年西瓜和苹果的行情,看着已经将近午时,就找了一家酒馆吃了饭,然后就到了水源街那座破房子里。 那个书手给了他一包东西,贾珉打开看了看,然后付了10两银子,拿着东西出门上马,回到了野渡居。 是平儿来给他开的大门,来的时候,似乎脸上还带着笑容,但是,一见到是贾珉,平儿的小脸儿立刻就板了起来。 贾珉跟她说话,也不吱声,自己紧走几步,回了屋子。 贾珉知道,这是平儿的气还没有消,也不在意,就自己直接到了园子里。 平儿生气,除了因为西瓜的事情外,还是因为最近从府里传出来的那些风言风语。 据说是府里要把这里的产业都收回,还要把平儿他们都交回府里去。 她要贾珉回府里求一下老太太,让老太太做主。但是贾珉不同意,只是象没事儿人似的,一天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气的平儿在心里直骂他没心没肺。 平儿、焦利这些人,都是不愿意回府里去的,更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产业被府里收回去。 别人不敢跟贾珉说什么,平儿却是敢的。不仅敢说,贾珉不听他的,还敢跟贾珉甩脸子。 在平儿看来,贾珉实在是有些太窝囊了。 平儿的脾气,以前在府里,有时候,跟王熙凤和贾琏都敢顶嘴耍脾气,别说跟贾珉了。 他也知道,平儿是为了自己着急,但是,按照平儿的说法,去府里求贾母,就会有用吗? 没有用处的,平儿根本就不知道问题的本质在哪里。 目前这场风波,表面上看,都集中在了这场连升赌坊的盘口上,其实根源还是在贾府里。 最初的引爆点,表面上看,是因为贾珉给平儿他们分红的事情,其实还是在贾府那些主子们跟贾珉的利益之争上。 这次分红,触到了主子们的痛处,从宏观角度来说,这又是一次观念之争。 那些主子们,认为所有的利益都应该是他们的,就连平儿他们这些下人,都是他们的私有财产。 贾珉的观点是,下人们固然是你们的财产,但是,也要给下人们一个前程,让他们也觉得有些奔头。适当地给他们一些利益,有助于他们更好地为主子卖命。 虽然下人们得到了一点儿钱,但是,把蛋糕做大了,主子们得到的更多。 府里的主子们认为这是贾珉在拿公家的钱,建立自己的威信,打击他们的权威。 这种想法,贾珉确实是有的,但是,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话语权,借此改造贾府,为贾府谋划一个未来,避免败亡的命运。 这场针对贾珉的行动,起初是由王熙凤和贾蓉发起并积极推进的。但是,到了贾母下令,允许府里人到连升赌坊下注时,性质就变了。 这表明,贾母也加入了针对贾珉的行动。贾母的目的,未必跟王熙凤一样,她也是借此机会,利用王熙凤他们,达到她自己的目的。 虽然他们的目标不一定相同,但实际上,这场风波,也确实从此就变成了贾珉一个人跟整个贾府的对决。 贾珉当然知道,这是贾母在向他发出信号,在警告他,在行使她的权威,是要保住宝玉的地位。 所以,他现在也必须背水一战了。 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是因为他离开了贾府就活不了,相反,如果他现在离开贾府,没有了贾府这个包袱,没有了贾府对他的掣肘,反而会活得更好。 他一旦离开贾府,就是跟贾府彻底切割。如果那样的话,贾府就失去了最后的一次自我救赎机会。贾珉要想再次启动对贾府的改造,不仅遥遥无期,而且,即使启动了,也将失去宝贵的时间。 如果贾珉此次认输,贾府内的保守派的地位必将大大地巩固,今后的一切改造措施,都将遇到他们的强烈抵制。 到时候,即使还算得上开明的贾母和贾政,都将被他们裹挟进去,再也无所作为。 更主要的是,如果贾珉失败,秦可卿、妙玉和宝钗,就将永远与他失之交臂。以至于他最后不得不采取象把秦可卿和妙玉拐跑这样的极端手段。 或许妙玉和秦可卿还会跟他走,但是,宝钗是绝对不会跟他走的。 况且,如此就举手投降,也实在不是贾珉的性格。 这一次,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让贾珉彻底地看清了贾母的真面目。 贾母只是把他当做一个赚钱工具而已。 她可以用贾珉为自己赚钱,也可以用贾珉来对付象王夫人那样的对手,但是,绝不允许他挑战宝玉的地位和她自己的权威。 所以,贾珉这一次的真正对手,不是贾赦,也不是王熙凤,而是贾母。 贾母召他回去,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这第一次见面,也将是两人的正式对决。 王熙凤和贾蓉虽然蹦的欢,其实,除了可以发泄一下对于贾珉的私愤外,在这场斗争中,他们得不到什么好处。 贾母巧妙地利用他们,借势把局势发展扭转到她希望的方向上去,借此机会收服贾珉。既保住了宝玉的地位,巩固了她的权威,还得了贾珉这个赚钱机器。 贾母才是斗争的高手。 表面上看来,贾母现在是胜券在握了,但是,她低估了贾珉的能力和决心。 既然你们想玩儿,我就跟你们玩儿一把大的。 只是到时候,我不会按照你们的路子去玩儿。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我要一战奠定自己的地位,强硬地夺取自己在贾府的话语权。 贾府,必须按照我的路子走,没有商量余地! 贾珉在院子里忙完,天就要黑了。洗洗脸,于是就开始吃饭。 现在,野渡居里的人已经有了十几个,因为人多了,所以,现在吃饭就不是都在一起了。而是都打回去,各吃各的。不过,饭菜都是一样的,就连贾珉也不例外。所以,也没有谁有什么意见。 饭后,继续上课。但是,由于最近的风声,所以,学起来精神也不集中。昨天,方秀才曾经找过贾珉说过此事,但是,贾珉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态度。只是说,学什么样就算什么样吧。似乎情形很低落的样子。 贾府里发生的事情,方秀才他们也听说了。对于在他家里建学校的事情,方秀才也产生了动摇。 但是,在这一点上,贾珉的态度却是非常坚决。要求方秀才一切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并且当场拿出了五千两银票,说是用于建校的费用。 其实,现在是不缺银子的,但是,方秀才从贾珉的这个举动,看到了他的决心。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贾珉有什么具体的打算,但是,他有一种直觉,贾珉不会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 以前,贾珉曾经向方秀才透露过他的办学计划,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方秀才才死心塌地地追随贾珉。 能写出《虞美人》那样的诗词的人,能发明汉语拼音的人,能发明阿拉伯数字的人,能那么容易就被别人击败? 第0070章 疑云重重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之间,就是七月十八了,距离贾母的大寿开宴时间,只有七八天时间了。 贾府里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比较远的亲戚,已经陆续抵达贾府,贾政也告了假,开始在家张罗一些事情。 虽然他仍然是不管什么事情,但是,这个姿态,还是要做的。 就在这一天,平儿回府了。 平儿此行有两个任务,一是代表贾珉来给老太太送来3000两银子的贺礼,二是来找宝玉和贾蓉,商量着解除他们和贾珉之间的赌约的。 这两件事情,都是公开进行的。当时有许多人在场,所以,很快就传了开来。 老太太高兴地收下了银子,还当着众人的面儿,夸了贾珉几句,说他会挣钱。 跟宝玉和贾蓉谈赌注的事儿,则是当场就被两个人给拒绝了。 别说只是平儿来,就算是贾珉亲自来,他们也不会答应的。 此事传到了主子们那里之后,除了贾政叹了口气,说了句“孽畜”之外,其他人都很兴奋。只有秦可卿听了,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平儿回府的那天晚上,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和裘良共同做东,在玉华楼请宝玉和贾蓉吃酒。 席间闲谈时,就不可避免地谈起了贾珉。因为冯紫英几个现在正跟贾珉一起做生意,于是,就请宝玉和贾蓉,高抬贵手,放过贾珉,解除他们之间的赌约。 并且说,贾珉答应,只要贾府上上下下把在连升赌坊下的注都撤回来,他就按照那些钱,再给补一份儿。 因为他不想看到,府里的那么多人受损失。如果实在不撤的话,贾珉也就不念情谊了,自己也要在连升赌坊下注,买自己赢。 并且说,反正自己手里有钱,宝玉手里没钱,到时候,拿钱也把宝玉和贾蓉给吓回去了。难道他们两个还能发动全府里的人再去下注? 这个消息传回府里,自然是被解释为贾珉的虚张声势。并且宝玉和贾蓉连夜就各处走访,发动府里人继续下注。为了叫别人放心,两人还承诺,若是输了,到时候本钱就由他们两个承担。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在花厅里,又掀起了一波下注的高潮。 与此同时,野渡居的消息,也不断地传回了府里。 据说贾珉已经下令,野渡居的酒坊停了,目前正在联系卖猪的事情,只是因为价钱还没有谈妥,所以还在继续张罗中。 原来的打井生意,这几天也不接新活儿了,据说,只要把原来收了定钱的打完,这个生意就暂时停了。 至于以后怎么办,贾珉也没说,也就只好先这么放着了。 其他方面的消息,也不断地传了回来。 贾珉跟冯紫英几个人的长途运输生意,目前也暂时停了,今后怎么办,现在还没有定论。 前几天,牛继宗和柳芳、陈瑞文、马尚德的公交马车生意,已经开张了,开张几天来,生意非常火爆。 作为世交,贾府的贾琏、宝玉、和贾蓉也去祝贺。在那里还见到了贾珉。只是贾珉似乎是喝多了,摇摇晃晃的,见了几人也没说话,呆了一会儿就走了。 从大金门那里,也传出了关于贾珉的消息。虽然不是贾珉本人的,但也是跟贾珉有关的。 原来,是总在野渡居那里盘桓的方秀才,在玉华楼吃酒时,跟一帮来帝都赶考的举子们发生了冲突,差点儿打了起来。 原来,方秀才因为那些举子们质疑贾珉剽窃,引得方秀才撒了酒疯,说是八月初三那天,谁敢去野渡居看什么祥瑞,去买西瓜和苹果,就打死谁。 结果犯了众怒,举子们已经联合了一千多人,等到八月初三那天,就去野渡居,看看那些西瓜和苹果到底能卖上多少钱。 此事引起了五城兵马司的的注意,说到时候,要派兵去维护秩序。 买不买西瓜什么的,他们不管,但是,谁要想闹事儿,就要当场拿人。 此事自然是吓唬不了举子们,他们已经放出话来,到了那天,一定是要去的。只是去看看,又不是去闹事儿,别说是它五城兵马司,就是御林军来了,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因为贾政是工部的人,工部吴尚书已经投了帖子,到时候,要去贾府祝贺下属老母亲的大寿。因为欣赏贾府公子的才情,罗翰林、陈翰林等当朝诗词大家,也将一同前往,去跟贾珉切磋诗文。 有关连升赌坊的一些消息,也传进了府里。 有人曾经到赌坊去打听,贾珉是不是也去下注了。 关于赌客下注的事儿,属于赌坊的机密,所以,赌坊没给回答。 但是,据在赌坊做事的一个伙计说,贾珉从来就没去过赌坊。这个伙计在跟别人吃酒时,喝多了,还说他们掌柜的现在整天唉声叹气的。 因为这些下注,都是买宝玉和贾蓉赢得,几乎就没有买贾珉赢得。所以,这次赌坊可是亏大了。 跟贾珉有关的消息,每天都在贾府的各个角落里流传着。人们算是再一次见证了,这个私生子的人缘之差。 下人们议论议论,也就罢了。虽然他们很想从这个赌局中挣点儿钱,但是,一想到这个珉四爷挣了钱,还能够给下人们分红,就有些同情起来了。 不管他怎么样,这样的主子,还是知道体恤下人的,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个。 这几天,周瑞非常高兴,见到谁都笑,总还是愿意跟人说起贾珉来,有的时候,甚至连贾珉是主子的事儿都忘了,直说是贾珉报应到了。 普遍高兴的,自然是府里的主子们了。当然,除了宝玉可以肆无忌惮的表现出自己的好恶外,其他人还都是比较克制的。 但是,只要是稍微细心点儿观察,就会发现,这几日,主子们的心情似乎都好了许多。就连王熙凤这个一向对下人严苛的烈货,都和气了许多。 王夫人平时总是板着脸的,但是,现在见了人,脸上也有了笑容。 邢夫人平时是不怎么跟下人说话的,现在见了下人,也会说上几句体恤话。 贾蓉则是见到人就打招呼,走路都带着风。有时会不经意地提起来,过几天,就有人给他牵马了。 有人问,谁给你牵马啊? 贾蓉就会笑笑,然后说:你懂的。 就连给小厮的赏钱,都大方了许多,还许下了愿,说是过几天赢了钱,再多给打赏些。 就连薛姨妈,见到老祖宗的时候,都开玩笑,说到底是老祖宗福气大,过个大寿,都能给府里上上下下带来财运。原来这是天上的老寿星和财神爷,给老祖宗添福增寿呢。 老祖宗大寿带来的喜气和即将赢钱的期待,让府里的下人们,都是喜气洋洋的。 但是,宝珠和瑞珠,是个例外。 这几日,他们总是在府里各处走着,一听到关于珉四爷的消息,就急急忙忙回来向他们的蓉大奶奶禀报。 现在,他们很为自己的主子担心,害怕蓉大奶奶会想不开。 据她们所知,整个府里,就只有自己的主子,花了2000两银子,买珉四爷赢。 虽然心里总是替主子着急,但是,这事儿还不敢跟别人说,只能偷偷地憋在心里。 一旦叫别人知道蓉大奶奶买了珉四爷赢,怕是府里的唾沫就要把主子给淹死呢。 让他们有些生气的是,她们都要为大奶奶担心死了,可是,这位主子,却像没事人似的。似乎拿出去的那2000两银子,根本就不是她的似的。 要说秦可卿一点儿也不担心,那是假的。 每当听到听到关于珉四叔的说法时,她都很担心。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随后她就在心里对自己说,没事儿的,珉四叔一定会没事儿的。 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主意,能叫她如此相信珉四叔。 “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以后也不用去打听了。” 宝珠和瑞珠虽然疑惑,见主子如此,也不好说什么,安慰了两句,也就下去了。 “两个小蹄子,还来安慰我,我又怕什么呢?珉四叔是什么人,哪里会吃亏,该安慰的,倒是那些人呢。” 秦可卿心里说着,又坐到镜子跟前,看着自己的脸。 这几天,珉四叔就要回来了,倒时候,可是要好好地打扮一下呢,要是叫珉四叔看见我邋遢的样子,可就不好了。 这几天,宝钗的心情不太好。她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这个错误,就是叫哥哥去买珉四哥赢。 首先,是哥哥的嘴不严,遇到了宝玉,竟然把这件事儿,直接就跟宝玉说了。 也幸亏只是宝玉知道了,现在才没有传了出去,这要是换了别人,兴许早就传遍了府里呢。 别人都买宝玉赢,我偏偏买珉四哥赢,这事儿要是叫姨妈和老太太知道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弄不好,就把我归到珉四哥那伙儿里去了。 虽然现在宝玉没说,但是,宝玉向来是个嘴快的,还得想个什么法子,叫他将来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为好。 也幸亏宝玉给拦了一下,才没买成。否则,这1000两,也是打了水漂了。 原来,还以为珉四哥会是个有办法的,如今看来,倒是把他给高看了。这几日传来的消息,尽是对他不利的,看来,珉四哥这次是翻不了身了。 宝钗从衣袖里掏出那首《望江南》,又看了一遍,叹息一声,锁进了柜子里。 唉,倒是可惜了珉四哥这个人了。 第0071章 贾珉失踪 就在府里和城里关于贾珉的消息满天飞的时候,贾珉却是没什么反应。有人到了野渡居去探听,结果发现,那里的人也不知道贾珉哪里去了。 贾珉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于是就有人怀疑,他是不是看到事情不妙,自己跑回乡下去了。 宝玉听说了此事,不禁就有些发火。如果贾珉真的就此溜了,他想羞辱贾珉的目的,可就落空了。 贾蓉也是同样的心思,于是,两人就打发小厮和长随,城里城外到处找贾珉。 贾蔷是贾蓉的铁杆儿,没事儿时,贾蓉就带着他去吃酒、耍钱、狎妓、听戏。所以,也加入了寻找贾珉的行列。 已经是晚上戌时了,贾蔷从赌坊里出来,正走在宁荣街上,身后一辆马车过来。正想避让,车却停住了。 还没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贾蔷就失去了知觉 等到他醒过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在一个破庙里。 城隍像下面的案桌上,点着一支蜡烛,微弱的火苗在外面微风的吹拂下,不时地忽闪着。摇曳的烛光,映照在墙上,现出了一个身影。 “你是谁?” 旁边过来一个身影。 “珉老四,什么会是你?你想干什么?把我弄这里干什么?” 贾珉慢慢地在贾蔷跟前坐下,突然出手,在贾蔷脸上左右开弓,连续打了十几下。 “听说你在到处找我,是吗?” “我……。“ 没等贾蔷说话,贾珉又是左右开弓,跟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这就是审讯的技巧,你想说的时候,我偏偏不让你说。目的,就是要首先在心理上,把对方的防线给摧毁。 “现在,你有三条路,第一,去死。第二,我问什么,你说什么,有一点谎话,就要你的狗命。第三,把你送官。” “你为什么……,” 啪啪啪,又是一阵嘴巴。 “你给我记住了,我问什么,你才能回答,我不问,你就给我闭嘴,听明白了?” 贾蔷这回乖了,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贾珉从怀里掏出纸笔和砚台,放到了贾蔷跟前。 “把你和蓉哥儿、凤姐如何谋害贾天祥的事儿,一五一十地给我写出来,。写好了,就留你一条命。写不好,哼哼,你就活不到天亮。” 贾天祥,就是贾瑞了。 “我没……。” 贾蔷刚想否认,脸上就又挨了巴掌,突然,贾珉的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贾蔷立刻就感到憋闷起来。 “别跟我说你没干。头一遭,你们把他关在后院的过道里一宿。第二遭,叫他在在房后小过道的空屋子里。贾蓉假扮凤姐儿,引诱贾瑞上当,然后你进去捉奸。” “你说那边凤姐告诉了太太,正要捉拿贾天祥呢,叫他写下了欠银五十两的契文,还说是赌钱输的,贾蓉也逼着贾天祥写下了一张五十两的。还用我多说吗?” “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是在敲诈勒索,是在谋财害命?虽然贾天祥想调戏凤姐,但是,凤姐可以拒绝,要不就告到太太和老太太那里去。实在不行,还能报官。” “但是,你们私设陷阱,借机敲诈族人。贾天祥虽然有错,但是,罪不至死。你们叫他在那大石矶等着,却用粪尿浇他,他被冻了一宿,从此一病不起,就此丧命,不是谋财杀人,又是什么?” 贾珉见贾蔷已经开始翻白眼儿了,放开了手。贾蔷立刻大口地喘了起来。 “你是怎么会知道的?” “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连这句话都不知道了吗?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如何会找上你?” “这事儿不怪我啊,都是凤姐儿和蓉兄弟的主意。” “我自然知道是他们两个的主意。只是有一样,是你不知道的。若是此事交了官,你道会如何?” “蓉哥儿是捐了功名的,凤姐是有诰命的。他们两个固然是跑不了的,但也不过是蓉哥儿流放,凤姐充官。只有你这个没有功名的,倒是要砍头的。” 贾蔷的身子,开始哆嗦起来。 以前,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情还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现在经贾珉一说,还真就是那么回事儿,不禁胆寒起来。 见贾珉把那么多细节都说了出来,就以为事情已经叫贾珉全都知道了,一心只想求贾珉饶命,那里还会有抵赖之心。 于是,贾珉问什么,贾蔷就写什么。 贾蔷是条小鱼,贾珉的主要目标,自然是不在他身上,话题主要往王熙凤和贾蓉身上引。 那贾蔷对府里的事情,都是了解的,现在也看明白了,贾珉的目标是贾蓉和凤姐儿。为了推脱责任,自是把什么坏事儿都往贾蓉和王熙凤的身上推。他自己倒成了个被逼无奈的了。 写完了供状,贾珉又拿出了印泥。 自从贾珉进了府里,贾蔷就知道了贾珉的手段,平时就比较忌惮贾珉。所以,也总还是躲着贾珉、尽量不去招惹他。 只是这一次,府里上上下下都把贾珉当做了公敌,以为贾珉此次定然是逃不过去了,所以,贾蓉一找,就跟着凑起热闹来。 此时见贾珉什么事情都知道了,连笔墨纸砚和印泥都事先准备好了,知道是再也逃不过去了,就就乖乖地画了押。 “好,这一件事情,就到这里,现在开始第二件。” 什么?还有第二件?有完没完啊? 贾蔷虽然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是不敢说的。 “这第二件,就是蓉哥儿和凤姐两人的苟且之事了,你别跟我说不知道,连焦大都知道了,你还会不知道?” “这个,我实在是不知道啊?” 我倒是听说过他们的事儿,平时见了他俩神情,也是跟别人不一样的。但是,确实是没亲眼所见啊? “哦,既然你不知道,我也就不问了,现在就送你到衙门去。” “别别别……,珉四叔,我我我……。” “你到底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 “既然知道,那就写下来吧。” “怎么写?” “哦,怎么写,我也不知道,叫衙门里的差役教教你吧。” “珉四叔,不要,不要。” “你会写了?” “会了,会了。” “既然是会了,那就写吧,详细点儿。何时,何地,多少回,都仔仔细细地写下来。” 贾蓉虽然跟贾蔷要好,但是,做这种事情,也是不会叫贾蔷在一边儿看着的。但是,现在哪里由得了贾蔷,于是,就开始胡乱地编写起来。 贾珉也知道他是胡编乱造,也不去说他,只是由着贾蔷胡乱地写去。 其实,这等丑事,本来就是不需要那么多细节的,也不用什么证据,人们关心的是,只要有这件事儿就行了。这一样的杀伤力,就足够了。 关于凤姐跟贾蓉的事儿,其实府里也是有别人知道的,大概也就还瞒着贾琏、王夫人和老太太这些高层了。 就连焦大都敢公开地骂大街,别人难道还会不知道?不过是没有人敢揭开这一层纱布而已。 但是,此事一旦公开,那事情就严重了。不仅凤姐和贾蓉身败名裂,就连老太太和王夫人、贾政、贾赦等,都不能再沉默了。 他们必须给出个态度来。 其结果,也是注定的,贾蓉自然是要严惩的,贾琏自然是要休妻的。即使王熙凤背靠王家,也逃不了这个结局。 否则的话,贾府是丢不起这个体面的。即使是王家,也只得默默地吞下这个苦果。 贾蔷写完,贾珉看了一遍,叫贾蔷画了押,于是收了起来。 “这两件事就算是完了,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怎么还有啊?有完没完了? “珉四叔尽管吩咐。” 唉,那两件都做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只要他饶了我性命,莫说是两件,便是十件,也得去做啊。 “这一件,我也不为难你。只是叫你以后在府里、府外的,见到些什么,听到些什么,都记下来。何时我若是问你,告诉我就行了。” “珉四叔放心,这个是一定的。” 这不就是给他当探子吗? 这边儿处理完了,两人就上了马车。贾珉赶车,贾蔷坐在车上。 “蔷哥儿,你现在是不是很想一个闷棍打死我啊?” 话说这贾蔷被逼的写下了那些东西,心里自然是不甘的。 他知道,贾珉要这些东西,定是拿去对付琏二奶奶和蓉哥儿的。自己这么一供出来,固然是暂时保住了自己,但是,今后的麻烦,就要接踵而来。 他虽然也是贾家的人,但是,却不是荣宁两府的直系。今后,贾蓉和王熙凤要是想对付他,还是容易的。 即便他们两人不敢对他怎么样,但是,在太太和老太太那里,也是成了坏事儿的人,今后必是不招待见了。 所以,虽然现在贾珉暂时放过了他,还是在心里对贾珉恨之入骨的。 他确实很想杀了贾珉,只是担心自己没那个能力。若是杀他不成,反倒被他杀了,倒是可能的。 “珉四叔说笑了,侄儿不敢。” “哼,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儿,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侄儿孝敬珉四叔还来不及呢,那里会有那些忤逆的想法。” “这回写下了供词,在凤姐和蓉哥儿那儿,你是混不下去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侄儿也正愁着呢,这不正想跟着珉四叔呢,就怕珉四叔不收我。 府里没一个待见你的,打死我也不会跟着你混的。 “嗯,蔷哥儿还算是有点眼力见儿,以后就跟着我吧,包你挣大钱。诺,这个拿去吧。” 什么?银子,这么多,足有100多两吧?哼,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我才不要呢。 心里如此想着,贾蔷却是把银子揣进了怀里。 跟着他混,没准儿还真是一条路呢。 第0072章 仵作的供词 贾珉把贾蔷送到了宁荣街,然后就到了他常去的那家悦来客栈。 在这里住了一晚后,第二天早上城门一开,就奔通州去了。在中午的时候,打听到了王仵作的住处。 这个王仵作,就是当初周瑞给贾珉下毒时,前来验尸的那个仵作。 这是一套帝都典型的四合院。三间正房,左右两边还有几间厢房。门口有一间耳房。门外的前方,有一个小小的水塘。 按照风水的说法,这个水塘就是朱雀方的水了。 从规模上来看,这座院落,在当地至少也算得上是中等人家了。 一个仵作能够混到这个水平,还是叫贾珉有些意外的。 木质大门紧闭着,贾珉使劲儿敲了敲门,没一会儿,一个四十来岁的人来开门了。‘ 贾珉一眼就认出,当初就是这个人去验尸的。 起初王仵作没认出来贾珉,等到他认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贾珉推开他,强行进了院子。 “王仵作的房子不错,可否进去一叙?” 贾珉说着,就往里面走。 “你是何人,为何到了这里?” “王仵作不会这么健忘吧,我们可是老相识了。” “我不认识你,还请说明来意,否则,我就报官了。” “好啊,求之不得。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怎么伙同他人图财害命的。” “小哥不要血口喷人。你……,” 没等王仵作说完,贾珉飞起一脚,就把仵作踢翻在地。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还跟我装傻。你跟贾琏、周瑞干的好事,这么快就忘了?你们都没想到,我会活过来吧?” “分明是在我的茶水里放了砒霜,你却瞪着眼睛说是暴病身亡,快快招来,他们给了你多少银子?” “没、没、没给我银子。”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贾珉把仵作拎进屋内,在进门的屋角处,有一根绳子,拿起来,打了个扣,就套在仵作的脖子上。 “那一日,我还没咽气,就把我装进棺材了,当时,你可是在场的。现在,我就带你去见官,到时候,你跟县太爷去分辨吧。” 说着,贾珉就拉着仵作往外走。仵作则是双手抱住门框,不愿意挪窝儿。 “怎么,你怕了?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跟我去见官,二是把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给我交代了,或许我会放你一马。你自己选一条吧?” 仵作寻思了半天,终于长叹了一口气。 “即是如此,我就都跟你说了吧。到时候,你可要放过我。” “好,一言为定。” 贾珉放开了仵作,两人进到里屋,贾珉提问并记录,仵作回答。 在审讯中,话题的设置,其实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这代表了审讯的方向。贾珉的提问,自然都是围绕着周瑞和贾琏有意谋杀他的方向进行的。 尤其是强调了他们勾结仵作,捏造暴病身亡,并且花钱买通仵作出假证的事实。 贾珉之所以敢对仵作如此用强,是因为他抓住了仵作的一个致命弱点——没有报官。 按照《大德律》的规定,凡是中毒的案件,必须要报官的。也就说,中毒案件,已经是刑事案了,不能私了,必须走司法程序了。 明明是一个砒霜中毒案,却被仵作给验成了病亡事件,很明显,就是他接受了好处。这就是仵作不敢去见官的原因。 审问完毕,贾珉把仵作的供词又抄了一份,仵作画了押,贾珉就走了。 在城门关上前,贾珉回到了城里。把马送到悦来客栈,然后出门。 走到市场的时候,遇到了牛继宗他们的一辆公交马车,贾珉就上了车。一边坐车,一边跟车老板聊了起来。 “你这个公交马车,可是个新鲜玩意儿,这银子可都是叫你们给赚去了。” “这位爷,实不相瞒,哪里挣到什么钱了?你没看见,这车上就你一个人吗?” “这倒也是,怎么了?没人愿意坐?” “愿意倒是愿意,就是太贵了,人家一打听价钱,扭头就走。谁家有多少钱,天天出门坐马车?” “那家里有车马的,不用坐咱们这车。没车没马的,本就是没钱的,谁还会花十文钱做车,紧走几步也就到了。十文钱,能买一堆菜呢,够一家吃上好几天了。” “前几日我也是进了城的,看见你们这生意火的很,怎么这几日就冷落了呢?” “那是刚开张,都图个新鲜。天长日久的,谁还天天花那个冤枉钱?要说这东西,倒是个好东西,只是这车脚钱,却不是能承受得起的。” “照你这么说,这生意怕是难以长久了?” “依我看,是长久不了。跟我一块儿来的伙计,已经走了四五个了。这趟线儿,原来是八台车,从昨儿个起,就减去四台了。怕是东家们,也是坚持不住了。这人吃马喂的,都是活物,那一天不得往里面填银子?” 这个状况,其实早就在贾珉的预料之中,所以,对于牛继宗和柳芳把他给排挤出来,一直就采取安之若素的冷眼旁观态度。 以他们的头脑,目前是解不开这个死局的。最后的结局只有两个,一是支持不下去了,关门倒闭。二是有人来接盘。 但是,以目前这种经营状况,没有人会看好公交马车的前景的。除了贾珉,没有人会往这个火坑里跳。 不过,不论是哪种结局,赔钱都是注定的了。 其实,牛继宗和柳芳等人,在这个项目上,还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 开业那天,可谓盛况空前。不仅一些著名商家去那里祝贺,就是官员们,也来了不少。 宛平县,大兴县,通州,昌平州,顺天府的官员,五城兵马司等衙门,就连从二品的九门提督都前来捧场。 但是,来人再多,也只是一时热闹。天长日久,谁也不能自己掏钱来给你补这个窟窿。 这个项目要是失败了,不仅仅是经济上的损失,在体面上,也是个巨大的损失。 据说当今圣上听说了此事后,也非常高兴。现在匆匆就下马了,在皇上那里,也是留不下什么好感的。 公交马车这个项目,虽然也是私人投资的,但是,它跟其他的私人投资的商业项目,有一个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的公共属性。 所以,虽然不是官办的项目,但是,各个衙门的官员们,都对此非常上心。在很大程度上,这已经成了官员们的一个政绩工程,形象工程。所以,就层层上报,最后惊动了皇上。 一旦这个项目失败,官员们是很没有面子的。如果皇上看谁不顺眼,想要收拾谁,给他安个欺君之最,都是现成的。 所以,牛继宗即使坚持不住了,想要停摆都不容易。或者咬牙硬挺着,不断地往里面烧钱,或者强行停业。 如果是后一种,恐怕连那些官员们,都得叫他给得罪了。虽然他也是勋贵之家出身,但是信誉却破产了。有了这个不良记录,今后的仕途之路,也变得扑朔迷离了。 在大金门路口,贾珉下了车,裘良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今晚上,贾珉做东,请裘良吃酒,一是上次裘良请了他们,今天回请裘良。二是距离西瓜上市只有三天时间了,他要在那天请裘良带人去维护秩序。 事先,必须制定出一个详细的安保方案出来。 就在两人准备往胡同里面走的时候,一阵惊天动地的马蹄声传来,不用看,就知道,这是一个马队过来了。 果然,就见一队白马冲了过来,足有一百来匹。比较扎眼的是那些马,都是白马,没有一匹是其他颜色的。 马上的骑士,也是统一的褐色衣装。各个露出一股彪悍之气。 只有中间的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身穿白衣,在众骑的簇拥下,坐在一辆华丽的四马四轮马车上,显得与众不同。 马队跑得很快,根本就不管街上的车辆和行人。路旁一个卖鸡鸭的小贩,躲之不及,鸡鸭被惊得四处乱飞。 有两个鸭子慌不择路,跑到了路上,转眼之间,就被马蹄踏死。 靠,这不是在闹市区飙车吗?什么人这么牛?难道他老爹也很牛? 贾珉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也曾经见到一些军队,但是,给他的印象,是这些军队的军纪都比较涣散,军容不整,装备也差,明显是训练不足。更没有那种经过战争洗礼的杀气。 但是,这支队伍,却与那些军队有着明显的不同。不仅军容整齐,还有着一股彪悍之气。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 “这是何人,如此嚣张?” 贾珉对这支军队产生了兴趣。 “还能是谁,不就是东平王家的世子么。” 裘良的声音透着不满。看来,他对这个世子不是太感冒。 “这队随从很威风啊。” “他们那几家都这样。有事没事儿,就愿意到帝都来显摆显摆。” 他们那几家?哪几家?似乎话里有话啊。 虽然现在跟裘良已经有了些交往,但是,毕竟交情还不是太深,贾珉也就不问了。问多了,引起裘良的警觉,就不太好了。 到了美月楼,两人一边喝酒,一边研究着派兵到野渡居维护秩序的事儿。 裘良虽然在听着,心里却在寻思着:这个家伙,心可是够大的,贾府那边现在就等着他出丑呢,竟然还有心思琢磨这事儿。你还真的以为那西瓜能卖上五千两银子啊。 第0073章 传达信号 贾珉和裘良一边喝酒,一边敲定了派兵卒去野渡居的事儿。 从明天开始,就派20名兵卒,吃住都在野渡居,开始负责维持秩序。每个兵卒一天一两银子的报酬。 所谓的维持秩序,主要指的是两方面的内容。 一是在卖西瓜那一天维持秩序,二是在此前的这几天里,负责看守两个果园和灵芝房。 除了贾珉和负责管理灵芝培养室的风花之外,任何人都不准靠近这些地点。 裘良见贾珉如此郑重其事,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有什么名堂,还是在故弄玄虚,也就答应了。 一方面,算是给朋友帮忙了,另一方面,也是给自己的手下们,弄到了一条捞钱的路子。 每天一两银子,外加管吃管住,手下们会打破脑袋,抢着去的。 至于裘良自己,则是坚决地拒绝了任何报酬。 不是他不喜欢钱,也不是他就有多么义气,而是他看的更远。 对于贾府如此挤兑贾珉,裘良倒也不认为有什么奇怪的。他也是大家族出身。对于这样的事情,可是说是司空见惯的。 但是,他还是对贾府感到很费解。原因,就在于贾珉是个赚钱能力非常强的人。 这个人虽然出身不正,但是,赚钱能力却是一流的的甚至是超一流的。如此人才,贾府还这样大肆排挤,实在是让人费解。 帝都的世家们,对于彼此的根底,其实都是比较了解的。别说目前的贾府,即便是放眼各大世家,哪里能够找出这样的商业天才?即使光看在钱的份儿上,都不应该对贾珉如此不公。 虽然有些为贾珉感到不公,裘良在内心里却是另一种打算。 他隐隐地希望,这次贾珉会失败。 如果贾珉失败了,今后在贾府的地位,就将一落千丈,贾珉很可能就会跟贾府决裂。如果这样的话,裘良的机会就来了。 他将在第一时间内,跟贾珉交好,把贾珉拉到自己这一边来。 这样的商业天才,到哪里找去?简直就是贾府特意给自己准备好的大礼啊。 两人吃过酒,裘良告辞离去,贾珉则来到了沈冰衣这里。 丫鬟双喜奉了茶就出去了,屋里就剩下了两人。 “那件事情可是办妥了?” 贾珉一边洗漱,一边问道。 “已经安排妥当,一共是三个人,奉天的孙秀才,宛平的张秀才和国子监的鲁贡生。银子已经给了一半,剩下的,事成之后再给。” “你看这几人如何?” “我看还可靠,我又通过别人打听了一下,这几人人品尚好,也都有些威望。” “嗯,有了这两样,大事可成矣。” “那西瓜和灵芝的事,四爷真能做得到?奴家可是很为此担心呢,整天心里慌慌的。” “自然是做得到的,我做事你还不放心?” “奴家自然知道四爷是有本事的,只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所以才放心不下。就是这里的姐妹们,也都张罗着,到时候要去看看热闹呢。” “好啊,你就鼓动一下,到了那一天,叫她们都去。这可是一帮购买力很强的人呢,去的时候多带些银子。” “只怕到时候不会买呢。” “只要去了,就不怕她们不买。怕只怕,到时候就要一抢而空了。” “四爷既是如此说,明儿个我就去鼓动这里的姐妹们。只要是四爷的事,哪怕是有些担待,奴家也是愿意做的。” 沈冰衣还是缺乏信心。 “四爷今儿晚上还不在这里住?” 沈冰衣的语气,就有些幽怨。 “自是住在这里的。” 于是沈冰衣就满脸笑容,来回走动时,身子也轻了起来。 第二天,贾珉跟裘良一起,带着20个兵卒回到了野渡居。裘良安排了林大江带队,自己回城,兵卒门就开始上岗,把野渡居里里外外看管了起来。 贾珉先是到了灵芝培养室,见到了正在给灵芝整形的风花。 “这几天,有没有人问你灵芝的事儿啊?” 风花很快就要十四岁了,按照这个年代的标准,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过,在贾珉眼里,她还只是个小萝莉而已。 “自然是天天有人问的,昨儿晚上平儿姐姐还盘问了我半宿,吓唬我说,若是我不说,就要撕我的嘴呢。” “那她撕了吗?” “自然是没有的,平儿姐姐嘴上虽狠。心却是善良的,这也是为四爷着急呢。” “她就那个脾气,你躲着她点儿,过了这几天就好了。” “我们倒是知道平儿姐姐是好人,只是都为四爷担心呢。那西瓜和苹果的事儿,到底能不能行?若是不行,我们可是都要回到府里的。” “那你们愿不愿意回府里去呢?” “自然是不愿意的,不过,四爷要是输了,也就只好回去了。平儿姐姐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呢。” 唉,这个平儿,怎么有点儿事儿,就要打包回娘家,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贾珉在这里盘桓了一会儿,又叮嘱了风花几句,就去跟方秀才他们闲聊。 方秀才本来是不到大金门那样的风月场所去的,只是因为贾珉的安排,才不得不去,故意跟一些举子们找茬儿,在那里扔下了一些狠话。 目的,就是为了激怒那些举子们,叫他们到了日子,都到野渡居来。 事情虽然是做了,但是,他对贾珉的真正用意,至今也是不甚了了。 先后问了贾珉几次,贾珉都是拿话岔开了。知道贾珉是不愿意说,以后也就不问了。虽然猜测贾珉会有所打算,但终究还是弄不明白,贾珉到底会有什么办法应付这个局面。 正在说着话,一个兵卒进来禀报,说是贾府的琏二爷求见。 现在,野渡居已经实行管制了,没有贾珉的话,任何人都进不来了。 一听说贾琏来了,贾珉就大致上猜出了他的来意。心道:老祖宗到底还是有些手段的,果然姜是老的辣。 一见面,果然如此。 “珉兄弟,并非哥哥有意来找茬儿,实在是奉了老祖宗的意思,不得不来的。” “琏二哥不必客气,即便是没有老祖宗的话,琏二哥也是随时可以来的。” 贾琏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林之孝、周瑞、宁国府的庄头乌进孝,宝玉的长随李贵,贾蓉的小厮寿儿,药材铺的宋掌柜和一个伙计,加一块儿,一共八个人。 他们是奉贾母之命,由贾琏带队,从现在起,就要进驻野渡居,对于贾珉的灵芝房、西瓜园子和果园进行看管的,目的,是要防止贾珉到时候作弊,或者跟别人串通。 这个举动,立刻让贾珉意识到了几个重要的信号。 首先,老祖宗对他是不信任的。也许,老祖宗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他。 其次,老祖宗现在已经公开表明了她的立场。 此前,她在府里号召去下注,也是在表明立场。但是,那只是面向府里人的。现在,她是在直接向贾珉传达自己的态度了。 第三,这是在向贾珉表明她的决心。意思是我要坚决地实行我的意志了。 贾母的意志,不外乎就是这么几点。 一是维护她的绝对权威,二是宝玉的正统地位。三是主子们的利益。 而这第三点,又恰好是引起这场风波的导火索——给下人们分红。 这就是对贾珉一个震慑战略。 不过,派贾琏来,而不是派宝玉或者贾蓉来,证明老祖宗还是不想把是事情彻底做绝的。 论办事能力,贾琏是比宝玉和贾蓉要强上许多的。在贾母生日之前,事物繁多的情况下,还把贾琏派到这里来,说明贾母对于此事的处理,还是比较慎重的。 一是说明贾母对这场赌局的重视。 二是不想叫贾珉跟宝玉和贾蓉有什么直接的冲突。 三是在这次的风波中,贾琏基本上没怎么参与,可以在最大程度上,降低贾珉的敌意,避免把贾珉逼急了,破釜沉舟,撕破脸皮。 这说明,贾母对于完全掌控贾珉,还是没有绝对把握的。 贾珉对此也不生气,于是就把人召集起来开会。 参会的,有贾琏、兵卒头领林大江、方秀才、刘成、焦利、 平儿。 现在,野渡居里已经有了三方势力了。 一是贾珉的势力,二是代表贾府的贾琏的势力,三是中立的林大江势力。 这几天里,这三股势力将要在一起相处,有些事情,必须事先立个规矩,以免发生冲突。 贾琏带来的人,可以在这里吃住,但是,要自己掏饭钱,自己带铺盖来。 贾珉之所以特意提出来这一点,不是因为差这点东西,而是要向所有的人,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是非常反感府里的做法的,他们是不受欢迎的人。 这一条,虽然有些令人尴尬,贾琏还是答应了。 贾琏的人,只可以在院子里活动,或者在野渡居的周边活动,决不允许接近灵芝培养室和两个园子。只有等到西瓜开市了,才可以进入园子。 这一点,贾琏挑不出什么毛病,爽快地答应了。 林大江则主要是看守和维护秩序,跟此前的任务没有什么两样。 贾珉自己的人,可以分为两部分。 一是平儿、焦利、宁儿、风花和雪月,他们目前还属于府里的人,贾珉没给他们分配其他任务,原来干什么还干什么。 贾珉的考虑,是不想让他们参与到自己跟府里的纠纷里去,免得他们为难,避免站队嫌疑。 南儿,刘铁山、刘成和方秀才这些人,跟府里没有什么关系,可以直接站到自己这一边来,实现自己的意志。 他们的任务,是分成三组,每天也参加巡逻,负责培养室和园子的看守。 这样安排,即是对林大江的督促,也是防止兵卒们被收买,跟贾琏串通。 现在,贾琏他们担心贾珉不履行这个赌局,贾珉还担心对方不履行呢。 好不容易设了这么个局,现在可不是暴露秘密的时候。 第0074章 温柔的心 因为贾珉下令新建的房屋也停工了,所以,焦利这段时间比较清闲。 就在前天,他给大爷爷送酒去了。他的爷爷焦二已经去世,所以,焦大就是家里唯一一个辈分最高的长辈了。 他的大爷爷就是焦大,贾府里的名人。资格老,曾经在战场上救过宁国公的命,把他从死人堆里背了出来。 焦大的最大特点有两个。一是好酒,二是好骂街。这两个特点,经常是合二为一的。喝多的时候,连主子都敢骂,而且直指最为隐私的地方。 焦大对于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自然也是清楚的。爷儿俩在一起喝了很多,也说了很多。其中谈的最多的,就是关于贾珉的话题。 然后,又谈到了宁国府以前的管家赵联举的话题。 赵连举,焦利还是有些印象的,是个非常倔强的老头。还在贾敬执掌宁国府的时候,就是老资格的管家了,非常受贾敬的信任。 不过,当时有传言,说是他跟贾珍很不对付。 五年前,赵联举突然暴病身亡,随后,贾敬就一心修道,再也不理俗事了。就此,贾珍就接掌了宁国府。 赵联举跟焦大的关系非常好,在世的时候,时常照顾焦大。因而,焦大就给焦利透露了一个惊天的内幕:赵连举是被人给毒死的。 因为赵联举预料到了自己将来某一天可能会有不测,于是就把两样东西交给了焦大保存。 一是一个账本,另一个是一封写给老太太的信。 本来,焦利是不准备把这两样东西交出来的,但是,今天贾珉不让他和平儿这些人参与到他和贾府的纠纷中,让焦利下定了决心。 焦利知道,四爷是不想叫他们为难,也明白,这回府里想要整四爷,是因为给他们分红了。 虽然四爷不让他们做什么,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焦利觉得自己就不是个人了,以后再见到四爷,就永远也抬不起头来了。 尽管他不知道这个账本和信能不能帮到四爷,还是觉得应该把它交给四爷。 万一就有了什么用处呢,要是没什么用处,为何大爷爷此时交给自己呢? 现在,贾珉已经把那封信看了好几遍了,见焦利还站着,就冲着焦利挥挥手。 “别站着了,坐下自己沏茶。” 然后就继续看哪个账本。这一看,就是将近一个时辰。然后才抬起头来。 “你先回去吧,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你见过这两样东西。否则,他们会想方设法弄死你的。” 焦利郑重地点点头,出去了。刚出门,又转了回来。 “平儿姑娘跟我合计过,四爷给我们分的银子,我们都还没动过。万一这次四爷输了,那些银子就还给四爷,虽然不多,总是可以救救急的。” 贾珉心里有些感动,但是,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你去告诉平儿,我不会有事儿的,银子还是你们收着吧,若是真的需要,我会找你们要的。” 焦利刚走,就见寿儿在窗外,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着。 见焦利走远了,也没敲门,就进了贾珉的书房,跪在地上。 “寿儿给四爷请安,有几句话,还要告诉四爷。” 嗯?这倒是有些奇怪了。贾蓉的小厮,跟着贾琏一块儿来的,他跟我有什么话说? “有些事情,四爷可能有所不知。奴才现在虽然是跟着蓉大爷的,但是,以前却是跟着蓉大奶奶到府里来的。蓉大奶奶有句话,叫奴才带给四爷。” 可卿? “蓉大奶奶说,她在连升赌坊下了两千两银子,买的是四爷赢。当初,就是叫奴才去偷偷买的。就是这些话,奴才告辞了。” 寿儿说完,也没等贾珉说话,就出去了。 贾珉的心,立刻感到无比的温暖。 几乎不假思索,他就相信,寿儿的话是真的了。 寿儿先说自己是跟着秦可卿陪嫁过来的,就是要告诉贾珉,他其实是秦可卿的人,不是贾蓉的人。 秦可卿选在这个时候告诉贾珉这件事儿,表明在暗地里,她是相信并且支持贾珉的。 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会输的情况下,秦可卿还敢于往自己身上下注,且不说是不是她对形势的判断准确,就是这份儿心,就足以令人感动了。 这是秦可卿在向他表明态度:我跟你是一条心的。 平儿本来就是从王熙凤那里借来的,如果此次贾珉倒台,对平儿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只是再回到王熙凤身边罢了。 上次分给她的200两银子,对于贾珉来说,不是个大数、但是,对于平儿和焦利来说,可就是一笔巨款了。 平儿竟然能够主动找焦利研究,在贾珉倒台时,把这些钱再还给他,也足见她的善良了。 秦可卿,平儿,焦利,这些人都让他感动。 即便是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对于贾珉目前的状况,也是了解的。虽然也很焦急,但是,还是跟贾珉正常交往,至少也表现出一种不离不弃的姿态。 这些人,也让他感动。 中午摆过饭,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一起来了,现在他们的生意暂停了,就在野渡居住了下来。 这个姿态至少表明,在贾珉的这次危机中,他们是跟他站在一起的。 铁槛寺,妙玉静室。 妙玉和秦可卿相对而坐,浅斟慢饮,屋里弥漫着一股茶香。 对于秦可卿总是到这里来,妙玉已经习惯了。虽然她不知道秦可卿总来求什么,还什么愿,但是,也不好去问。 说着话,话题自然就落到了府里最近的事情上去了。 “听说老太太很高兴,叫府里人都去下注,可见,这回珉四爷怕是要难过这关了。” 妙玉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自从上次在连升赌坊下了那一千两银子后,妙玉心里就变得忐忑不安。 固然是心疼银子,但是,更多的,还是怕辜负了珉四爷的心。 珉四爷给她银子,可不是让她去下注的。要是输了,跟珉四爷可是没办法交代的。 妙玉本想从秦可卿这里探听点儿什么消息,可是,秦可卿只是微微地笑着,并没有直接回答。 “听说宝二爷许下了愿,若是输了,府里人的钱可是都由他给担着呢。你说,到底谁会赢呢?” 妙玉心里自然是希望贾珉赢的,但是,现在的局势,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贾珉有赢的希望。 她其实已经认为贾珉输了,但是,还是希望能有个人,跟她说贾珉能赢,这样的话,会让她的心里好受得多。也可以证明,自己此前买贾珉赢,不是那么蠢了。 “依我看,倒是还不一定呢。珉四叔自然不是个傻子,明知道会输的事儿,他还会去跟人打赌?简直匪夷所思呢。” 秦可卿如此说,包括此前买贾珉赢,其实更多的是一种直觉和对贾珉的信任。 真的叫她拿出贾珉能赢的证据,她也拿不出来。其实,她也是非常希望能有个人,跟她做出一样的选择的。那就证明了,还有别人是跟她一样看好珉四叔的。 还有别人看好珉四叔,就证明她的选择是有道理的。 “道理上虽是如此,可一看府里那沸沸扬扬的架势,倒是真叫人担心呢。蓉大奶奶也买了宝二爷赢?” 不知不觉中,妙玉就坦露了心迹。 “老太太有话,府里人都买了,我若是不买,岂不是另类?看妙玉姑娘如此焦虑,难道是买了珉四叔赢?” 这妙玉姑娘是世外之人,对此事如此上心,想必也是参与了其中。如今府里人,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的,唯独她忧心忡忡的样子,难道是也跟我一样,买了珉四叔赢? “唉,别提了,可不就是买了珉四叔赢嘛。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妙玉这心理素质,也真是叫人无语了。秦可卿略施小计,就把实话给套出来了。 “倒是也未必就输呢,珉四叔知道吗?” “哪里还敢告诉他。只怕他听了,会更着急呢。” “我看倒也未必,兴许他听了,还会高兴呢。” “高兴?” “此时珉四叔正好是孤单之际,若是知道有人如此看重他,定会记下这个人情。他本就是个有本事的,今后必是有回报的。依我看来,莫如叫人去告诉珉四叔一声,既是叫他高兴,也是叫他记住你的人情。” 妙玉虽然没有秦可卿这么多心眼儿,但也是聪明人。略微一想,就觉得秦可卿说的有道理。 此时告诉贾珉,既是表示自己和他是一条心的,也为这笔银子的去处,有了一个解释。 毕竟是买了贾珉赢,即使最后输了,也是跟贾珉可以交代过去的。大不了,贾珉输了,把他送的画卖了,也是可以帮助贾珉一时的。 于是,就打发婆子,交代一番如何说,到野渡居去给贾珉报信了。 妙玉一直在心里对此事耿耿于怀,如今在秦可卿面前公开了这个秘密,立刻就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想起如果贾珉知道了自己买他赢,定是会非常高兴的,心里也就未免有些得意。说起话来,就时常把贾珉挂在嘴边,也不在乎秦可卿是不是多疑了。 妙玉虽然是有些高冷范儿,也是多少有些心机的。但是,大多是装出来的。在许多时候,却是和黛玉很相似,缺乏防人之心。 秦可卿的心思,最是缜密的。见妙玉如此表现,立刻就警惕起来。 看这妙玉姑娘,倒是对珉四叔很上心呢。莫非是对珉四叔有意?早知如此,就不鼓动她给珉四叔报信儿了。那样的话,珉四叔不就是只记得我一个人的情意了? 秦可卿如此想着,再看妙玉的一举一动,就未免有些挑剔起来,觉得妙玉配不上珉四叔。 竟然有些吃醋了。 第0075章 交锋(一) 八月初一,荣国府史老太君的七十五岁大寿,已经进入第六天。 从七月二十六开始,在荣宁二府就已经同时开寿宴了,两府中的人,贾家的族人,亲戚,世交,主子们的朋友、同仁等,就开始络绎不绝地前来贺寿。 正好在此时,宫里传来了消息,贾元春得了圣上青睐,由女史升任凤藻宫尚书。 贾元春本是通过选秀入宫的。她们这些人,到并不一定就全都是做妃子,还有一些其他去处的。比如作为宫中的女官,陪侍公主,妃子等读书的,甚至有的就是做宫女的。 凤藻宫尚书,实际上就是凤藻宫的管家,也就是给住在凤藻宫的妃子做管家的。虽然还没有成为妃子,但是,也算是妃子之下的第一人了。 将来的地位,一是取决于她所服务的妃子的地位,二是看她自己能不能异军突起,得到圣上的青睐。 不管怎么样,在贾母大寿的时候,来了这个消息,对于贾府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让府里上上下下都感到很有光彩。 除了这件事情,人们关心的,就主要是那个传得沸沸扬扬的私生子了。 当然,没有人会主动提起此事,但是,私下里,三三两两相好的聚到一起,却都难免议论到此人。尤其是那些外来的宾客,都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人们关注贾珉,动机也不尽相同。多数人只是想看看热闹。但是,对于一些跟贾府有交往的世家来说,可就具有了别样的意义了。 不听话或者不得宠的庶子和私生子问题,在别的家族也存在。虽然没有象贾珉这样闹的欢,但是,许多时候,也叫人头疼。人们很愿意看到,贾府是如何处理这个问题的。 没准,贾府的处理方法,将来就会成为他们处理此类问题的借鉴。 当然,还有些人是抱着前来结交贾珉的目的的。如果贾珉跟贾府闹翻,甚至被驱逐出贾府,他们就会立刻交结贾珉。 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冲着贾珉的商业才干来的。 贾府中人的关注,则比较注重细节。 首先,贾珉在开宴之前送了3000两银子贺礼,然后,就是在七月二十六那天开宴时,回府里要给老祖宗磕头,但是,因为老祖宗说忙,最后没见到老祖宗。 虽然说是来给老祖宗磕头的,但是,人们都相信,贾珉一定是来找老祖宗求情的。求老祖宗帮着解除那2个赌约的。 据说,贾珉那天连饭也没吃,就走了。不过,也有当时在场的人说,贾珉本来是想在府里吃饭的,但是,贽宾没给安排位子。 此话传出去之后,贽宾又回应说,不是他不给安排,而是上面有话。至于这个话是谁说的,贽宾没敢说。不过,后来有话传出来,说是琏二奶奶说的。 人们一想也对,如今这寿宴,正是由琏二奶奶一手操办的。若是琏二奶奶没发话,确是没人敢自作主张的。 今儿个又传出了话来,说是平儿姑娘和珉四爷的两个随身丫鬟,因为府里面事物繁忙,也被叫回府里帮忙了。 这话就看怎么说了。 若是忙,这几日也确实是忙。但是,再忙,倒也不差这三个人。虽说是忙,但是,偷懒耍滑的,也大有人在。 况且,那平儿姑娘本是借给珉四爷的,现在也没到归还的日子。两个随身丫鬟也给叫了回来,那四爷不就是一个伺候的也没有了吗? 宝二爷房里有八个丫鬟,每日里就只是嬉笑打闹,这么忙,也没见抽一个出来帮忙的。这明摆着就是不待见珉四爷嘛。 更有传言说,平儿姑娘一回府,就去见宝二爷和蓉大爷,替珉四爷求情,说是要解除他们跟珉四爷的赌约,但是,被两位给拒绝了。最后平儿姑娘是放声大哭出来的。 昨日,二老爷在府里巡视一圈儿,没见到珉四爷,据说是大发雷霆。骂珉四爷不懂事,连老太太的大寿都不露面儿。 不知为何,此时也传到了老太太耳朵里,惹得老太太也很不高兴。今天就派人去训斥了珉四爷,叫他八月初三那天正日子的时候,必须到场。 随后,就有平时有些智谋的人,开始分析,说这是釜底抽薪之计。 八月三号是珉四爷要卖西瓜的日子,若是那一天他到了府里,不在野渡居,他的西瓜可怎么卖? 尽管没人相信三亩地西瓜会卖上5000两银子,但是,既然是打了赌的,就要给人家机会,这样人家才能输得心服口服的。 平儿和风花、雪月确实被王熙凤给叫了回来。 从野渡居临走时,平儿去见了贾珉,贾珉没说别的,只是说了句:去吧,过几天忙完了再回来。 但是,平儿却是觉得,自己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此时,她正在王熙凤家里,跟风花、雪月一起,躲在这里流泪。 平儿一回到府里,就去见了宝玉和贾蓉。想求他们取消那个赌约。 她也知道,自己只是个下人,人家未必会听她的。但是,跟了四爷一场,她若是不去求上一求,自己会后悔一辈子的。 她的努力自然是没用的。宝玉多少还说了两句好话,说是现在就是想取消,也晚了。贾蓉则是把平儿训斥了一顿,最后说是看在琏二奶奶的份儿上,才饶她一回的。 灰溜溜地回来之后,就听得丰儿说,那一日珉四爷回府里,连饭都没吃上的事儿。 平儿立刻就泪如雨下。心道:这些人,也真是狼心狗肺的。即便是个要饭的,赶上了这个大喜的日子,也是要给上一碗饭菜的,何况他还终究是个爷呢。即便是拿钱买,3000两银子还买不来一顿饭? 这可真是要赶尽杀绝,连一点儿体面都不要了。 因为到厨房里去看菜肴,王熙凤身上沾了油烟味儿,所以就回来换衣服了。换完衣服出来,见平儿还在那里哭泣,心也有些软了。 “就知道哭哭泣泣的,本指望叫你回来帮帮忙,没成想倒是请了位姑奶奶回来,连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哭哭哭,大喜的日子嚎丧,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小心你的皮。” “那么多人在那闲的闲,聊的聊,就差了我们几个干活的了?没有了我们几个,这寿宴还不办了?怎么说,我们也是那边儿的人,都回来了,谁管他?” “嘿,你个死蹄子,出去几天,这胳膊肘就学会往外拐,心向外人了?” “他又哪里是外人了?即使不受待见,总也是府里的主子吧?再说了,我当初不愿意去,又是谁逼着我去的?” “好好好,你是姑奶奶,我讲不过你。就当我请回个祖宗来。我这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这会儿没功夫跟你闲咯牙。你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随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可不要起事儿。” 正说着,周瑞家的来了。 “二奶奶,那酒可不多了,是不是到野渡居里去,再拉点儿回来?” “上回去没多拉点儿回来么?” “倒是拉了一些,原想着怎么也是够了,谁知道,今儿个一查,竟是不够了。” “想必是又叫那些个手长的给顺了去。你传下话去,叫他们手脚都老实点儿。若是叫我叫查出来,把他爪子给剁了。平儿,野渡居那里还有酒吗?” 见平儿不吱声,王熙凤就知道还有。 “叫上人,就说是我说的,那里剩下多少酒,都给我拉回来。” “那个……,珉四爷那边儿?” 周瑞家的显然有些犹豫。 “怎么,我说了话,还不好使吗?也就这一两天了,谁还能蹦跶哪儿去?再说了,琏二爷还在那里呢。到了那里,找琏二爷去。” “那银子的事儿?” “都是自己家的东西了,还要什么银子?去吧。” 到野渡居拉酒的,是宁国府的管家李华。 贾府距离野渡居,只有十来里地,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这一路上,李华就在琢磨着,到了野渡居该怎么做。 珉四爷的事情,虽然府里的人尽量回避,但是,私下里,还都在密切地关注的。 有些时候,李华其实挺同情这位四爷的。 来了不到三个月,生意就做的红红火火的,给府里也叫交上了不少银子。 但是,怪就怪他生不逢时,终究不是象宝二爷那样的嫡出之身。 如今,整个府里上上下下有体面的,就没有一个愿意出头为他说句话的。如此主子,到不如一个下人了。 想来想去,李华还是决定,这事儿自己不要直接出头。既然琏二爷在此,就找琏二爷出头吧。 贾琏出了大门,听说是来拉酒的,可就有些为难了。 这两日在野渡居,贾琏其实是过的很难受的。 冯紫英几人跟他虽然还是客客气气的,但是,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亲热。很明显,是隔了心的。 刘铁匠和刘成,见了他们就是冷眼相待。那个喂猪的吴红梅,借着喂猪的时候,常常就指桑骂槐。方秀才等几个读书人,则是冷嘲热讽的。即便是焦利和宁儿这两个奴才,也是爱搭不理的。 至于那些兵卒,更是可恶。只要见到府里人稍一接近园子,就大声呵斥。简直就是把他们当成贼了。 第0076章 交锋(二) 倒是贾珉,每日里仍是平平静静的,只是在书房里读书写字。见了贾琏,还会客气地聊上几句。 上次贾珉回府里给老太太磕头,老太太没见。算是给了贾珉一个下马威。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但是,后来的事情,做的就有些过分了。即便再不待见他,礼数上也得过得去才行。人家回去一趟,连顿饭都不给吃,这事儿到了哪里,都是丢体面的事儿。 况且,这件事儿现在已经传到外面去了,那些世家已经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了。里里外外的意思,就是贾府做的太过分了。 如今自己这差事,分明就是来监视的,明摆着是把珉老四当成是敌人了。 这个时候还到这里来拉酒,又不带上银子,不就是火上浇油吗?这个珉老四会答应吗? 凤姐儿也真是的,做事竟然如此没有眼色。如今已经把他逼到墙角了,若是他觉得没了活路,到时候拼死一搏,倒也是个麻烦呢。 上次蒙儿下毒的事儿,把柄还在他手里握着,要是抖落出去,也是件大麻烦。 再说了,我总是觉得,这个珉老四平静的有些反常了。 到了府里人家不给他饭吃,这种事情都能忍下来,如今还这么安安静静的,可不像是他的做派。 莫非他在谋划着什么? 他能谋划什么呢?那西瓜和灵芝,他注定是输了。还能有什么翻本儿的机会? 唉,算了,如今就先跟他低声下气一回,总得把酒先拉了回去,别耽误了正事儿要紧。 一边想着,贾琏就到了贾珉的书房门口。犹豫了一下,敲门进去了。 “哦,琏二哥来了,坐,可有什么吩咐?” 贾珉略微站起,示意贾琏坐下。 “倒是有件事情,要来麻烦珉兄弟一下。” 于是贾琏就把想要拉酒的事情说了一遍。 “如此小事,琏二哥找焦利就行了。就说我说的,想拉多少就拉多少。至于银子什么的,就不必说了。老祖宗的大喜日子,说钱就显得生分了。” “如此就谢谢珉兄弟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哥哥就先告辞了。” “事情倒是有一件,只是叫琏二哥给捎个话。” “给谁捎话?哥哥一定做到。” “给琏二嫂子和宝二哥、蓉哥儿捎个话,他们做的事情,我都记下了,他日我必将找他们讨回公道来。” “你……。” 贾琏正要发火儿,就见到贾珉那冷酷的目光,好像刀子一样,死死地盯着他。刚说了一个字儿,就硬生生地憋回去了。 珉老四,你这叫什么话?有这么捎话的吗?这话,你叫谁捎不行,非得叫我捎?你不知道凤姐儿跟我是一家的吗? “另外,告诉宝二哥和蓉哥儿一声,我再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今儿个天黑之前,来找我解除赌约,咱们今后还是一家人。若非如此,可就是你们逼我了,那时候,可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我,我一定把话给传到。” 贾琏这次不再犹豫,冲着贾珉拱了一下手,出门找焦利装酒去了。 这一路,贾琏走的非常轻松。 因为他终于弄明白,珉老四是在装腔作势了。 先后几次找宝玉和蓉哥儿要解除赌约,只有一个解释,他现在是真的怕了。那西瓜,根本就卖不上5000两银子。那灵芝,根本就种不出来。 否则,现在都把他给逼到这份儿上了,他还能有那么好心,想着是一家人? 哼哼,珉老四,你到底还是把狐狸尾巴给露出来了。现在想解约,晚了! 当着我的面儿,就说要找凤姐儿讨公道。你当你是谁?怎么说,凤姐也是我家里的人,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这回是老太太要对付你,你还想有活路吗?笑话! 看着贾琏突然放松的表情和轻松离去的背景,贾珉苦笑着摇摇头。 上次平儿去说了一回,冯紫英去说了一回,这回我又说了一回,一共三回了,给你们的机会够多的了。 唉,也真是冥顽不灵啊。 贾珉还不知道平儿又替他求了一回,其实是四回了。 酒装完了,李华带着车走了。自然还带回去了贾琏的话:珉四爷实际虚张声势的,西瓜和灵芝的事儿,纯属子虚乌有,绝对不能解除赌约。 当然,还有那句话:珉四爷要找琏二奶奶和宝二爷、蓉哥儿讨回公道。 唉,这个珉四爷,你当这府里是公堂啊,还想要讨回公道?这里是讲公道的地方吗? 若是早知道他不过是虚张声势,刚才又何须顾忌他?即便是我带人去直接装酒,他也是不敢拦的。如今找了琏二爷,到象我是个没胆子的。 原来见你给下人分红,还道你是有点儿胆色的,如今一看,也不过就是个草包而已,也难怪谁都不待见你了。 这边李华刚走不久,周家木匠铺的车就来了。送的是贾珉定做的包装盒。 这盒子是用竹子编成的,里面安了一个格子,一共12个格。四面的竹编,中间溜了一些空隙,里面装上一些东西,在外面都能见到。 最巧的是,箱子还有一个提梁,可以把盒子拎起来。盖子上有一个小巧的机关,可以把盒子锁起来。 贾珉招呼焦利、宁儿、刘铁匠等人把盒子卸进了仓库,别人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焦利问了,贾珉只说明天就知道了,也没有别人再问了。 最后卸下来的,是一个大包袱,里面装满了拳头大小的一个个缎子小袋子,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焦利、南儿和宁儿,是经历过上次国公酒事件的全过程的。那一次,也是在他们愁的要死的时候,四爷突然弄回来了一堆瓶子和箱子,结果他们大获全胜了。 这一次,四爷又是在最后关头,弄回来这么些东西。这让他们的心,一下子就敞亮开了。 我就说四爷是有办法的嘛。 他们彼此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这个意思。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四爷到底有什么办法,但是,从这一刻起,他们就不再担心了。他们相信,四爷是一定会赢的。 哦,此前他们可不是这么认为的,也没有一个人认为,四爷是有办法的。 贾琏见贾珉他们从车上往下卸东西,就想靠前去看看。但是,却被兵卒给拦住了。 不过,他还是看清了,那是一些箱子。 但是,弄一些箱子,又有什么用处呢?你再装神弄鬼,现在也晚了。 初一,很快过去了。 初二,野渡居里,表面上很平静,但是,一股燥热的气氛,似乎在慢慢地弥漫开来。明天天一亮,这场轰动全城的赌局结果,就要揭晓了。 人们都在期待着,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结果。 但是,从表情上,还是可以明显地看出来,各人的表情是不同的。 贾琏的人,是轻松的表情。 贾珉的人,则是凝重而紧张的表情。 那些兵卒们,则是满脸的疑惑。 城里的大街小巷上,似乎一夜之间,就贴出了不少广告。 “八月初三,野渡居出现祥瑞,同时拍卖西瓜和苹果,起价:西瓜每个银三两,苹果每个银一两。欢迎惠顾,携银十两以下者,谢绝入内。” 什么西瓜,什么苹果?卖这么贵,这是要劫道啊! 吃过晚饭时,冯紫英从城里回来了,进了贾珉书房,掏出了一张广告。 “这是我在城里见到的,就揭下一张来。可是珉兄弟所为?” “不错,正是我叫胡家酒坊的胡老板所为。” “珉兄弟还真的打算兑现赌局?” 冯紫英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自然是要兑现的,难道你们以为我是在虚张声势?” 冯紫英没吱声。 “事情可都办妥了?” 贾珉笑笑,给冯紫英沏了杯茶,示意他坐下。 “裘良的另外四十人明天卯时赶到这里,美月楼和玉华楼的姑娘们,也在卯时到达这里。” “嗯,这就算是万事俱备了。去,把林大江和咱们的人都叫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也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虽然已经是秋天了,但是,傍晚的时候还不算冷。贾琏吃完饭,就跟他的人在院子的一角聊天。 相比于府里的热闹,野渡居里是比较冷清的。他们都不愿意在这里呆着。好在明天就结束了,今晚上人们就感到有些轻松起来了。 就见野渡居的人,陆陆续续的走进了贾珉的书房,过了一会儿,又都出来了,个个表情严肃,然后就进了那个所谓的种灵芝的培养室。 过了一会儿,又一起向后面走去。贾珉打开了园子,那些人就进了园子里。 林之孝、周瑞和乌进孝想跟着过去看看,但是,南儿把他们拦住了。正在争执间。两个兵卒过来,林之孝几人知道兵卒不会站在他们一边,就自己退了回来。 “琏二爷,他们是不是……?” 贾琏虽然也对贾珉的举动感到有些奇怪,但是,也不认为他还会搞出什么花样来。 “随他们去吧,再折腾,他也折腾不出花来。” 过了有两盏茶的功夫,那些人出来了。 因为天色渐黑,也看不出脸上有什么表情。 贾琏起身,带头回屋,其余人跟在后面,陆续回屋了。 贾珉带着人一回到书房,屋里的气氛立刻就热闹起来。 方秀才几乎是浑身颤抖,双手哆嗦着,好不容易给贾珉沏上了一杯茶。 “四爷,真是想不到,竟然还有如此奇迹。这一辈子,方某算是没白活了。” 第0077章 交锋(三) 看着一屋子人热烈地议论着,贾珉也不去制止,只是自己微笑地喝着茶,静静地等待着。 等到这最后一刻才揭开谜底,也难怪他们是如此地兴奋。这些天来,他们压抑的太久了,也该让他们兴奋一下了。 可以说,现在这些人,都是经过考验的。即使在前景不明的情况下,都始终跟贾珉站在一起。在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贾珉的情况下,能够做出如此选择,其实也是够难为他们了。 下午李华来拉酒的时候,曾经跟焦利提过,说是平儿回到府里之后,又去找了宝玉和贾蓉求情的事儿。 在对平儿此举感动的同时,他又有些内疚。觉得有些对不起平儿。更没有想到,平儿会有如此勇气。 想起到秦可卿和妙玉暗中下注买自己赢,心里也是有些伤感。 再一想沈冰衣,也是在顶着压力,默默地为自己做事。 其实,这个世界,还是有许多好人的。自己才来了几个月,就有这些人愿意跟自己站在一起,也应该感到安慰和自豪了。 我穿越无尽时空,就是为了在这里跟你相遇。 不仅仅是为了跟可卿相遇,也是为了跟你们相遇啊。 “珉兄弟,明天真的要回府里?这里没有你,可是不行啊。” 冯紫英不无担心地道。 “明天是老祖宗大寿的正日子,我还得回去给她磕头呢。再说了,老祖宗也发话了,有些事情,也要跟府里有个了断。” “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现在,我就布置一下明天的活动方案。具体的分工,是这样的。” “冯紫英,负责西瓜项目。方秀才,负责灵芝项目。陈也俊,负责苹果项目。卫若兰,负责总协调。焦利,负责财务。宁儿,负责包装和一些杂务。南儿,负责采集秩序。” “林大江,明天一早,你们裘副指挥使就会到达,你们就负责维护秩序。上次的国公酒发布仪式你也参加了,应该明白我的思路了,这次就跟上次一样,维护好秩序和安全。” “现在,我就把你们各人的工作方案发给你们,今天晚上,必须把每个步骤都记得滚瓜烂熟的,然后在一起讨论,看看彼此有什么需要协调的地方。” “林大江,今晚是最后一晚了,你就别睡觉了,全体上岗,不可有一丝懈怠。告诉你的弟兄们,不出什么问题,明天每人给2两银子奖励。至于你嘛,就看你的表现了。若是你表现好了,几十两银子,我还是舍得的。” “四爷请放宽心,卑职一定不辱使命。” 贾珉把自己早就制定好的各个方案发给众人,就出了门。 天已经黑了,因为是八月初二,现在还见不到月亮。但是,漫天的繁星,似乎是一个个明亮的眼睛,在向他一眨一眨的。 唉,若是平儿和风花、雪月在这里,知道是如此情况的话,该有多么高兴啊。 风花这个小丫头,这么长时间,愣是把灵芝的秘密给守住了,连平儿和雪月都没透露一点儿,也真是难为她了。过后,还得叮嘱平儿一声,可不要因此欺负她。 雪月和南儿、宁儿,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孩子,这次也表现出了难得的见识。 现在这个团队,开始有点儿团队的样子了。 可卿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妙玉在干什么呢?宝钗在干什么呢? 唉,这个宝钗,精明倒是精明了,只怕是有些时候,精明的有些过头了。 冯紫英悄悄地出来,坐到了贾珉的身边。 “方案都看完了?明天这里的事儿,可就都交给你了。” “看完了,一会儿回去再看一下。珉兄弟放心吧,有了你这些东西,我若还是做不见好,也就没脸见人了。” “我自然是相信兄台的。” “牛继宗和柳芳他们,还在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我这心里也是一直没谱呢,直到这一刻,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怕是明天,我们就要轰动全城了。” 冯紫英说着,就有些兴奋起来。 “这个牛继宗啊,也有些太急功近利了。我估计,他支持不了几天了。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看咱们的笑话,也真是令人无语了。” 说着话,屋里的人,就拎着灯出来,有拿锹的,有拿木棒的,有拿绳子的,向园子走去。 今晚,他们要连夜在园子里,把绳子拉起来。 “珉兄弟这些日子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我去跟他拉绳子去。” “如此就拜托兄台了,明日事了,就准备晚上的庆功宴,我会按时赶回来的。” 第二天一早,贾珉洗漱完毕,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走了。 半路上,遇到了裘良带着40个兵卒,正向野渡居赶来。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贾珉就告诉裘良,到了野渡居,一切找冯紫英就知道了,然后告诉裘良晚上留在这里吃酒,两人就分手了。 不多远,又遇上了一队马车,原来是美月楼和玉华楼的鸨母,带着姑娘们来了。跟沈冰衣说了几句话,就各奔东西。 再往前走,就见队队车马,络绎不绝地向野渡居方向而来。 贾珉把马拴在路边一棵树上,自己坐在地上,就这么看着路上的行人和车马,从自己的眼前不断过去。 这些人,有的手里还拿着从墙上揭下来的广告,边走边议论着。那些赶考的举子们,有的一边走还一边吟诗。一个个颇有些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气势。 辰时末,连升赌坊的马车过来了,那个孙掌柜坐在车上,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现在,贾珉放心了,骑上马,向着城里慢慢走去。下一步,他要到府里去,只要在巳时整到达那里就行了。 贾珉这边儿倒是清闲了,野渡居这里可就热闹了。 卯时刚过,就有许多人开始在野渡居门前聚集了。此后,车马人群越聚越多。因为大门还没开,就有一些人等的不耐烦,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好在此时门前已经有了十来个兵马司的兵卒在维持秩序,门前到河边又有一大片河滩,所以车马倒还放得下。 饶是如此,也叫负责综合协调的卫若兰吃惊不小了。 昨天晚上看方案的时候,为若兰还曾经怀疑,贾珉在给他的方案中,说今天会来2000人左右,是不是夸大其词了。 对于叫裘良又带了40人来增援的事儿,也感到有些小题大做了。 现在看来,今天来的,只怕是两千人都挡不住。裘良的40人,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否则,就凭原来那20个人,根本就不够用的。 现在他明白,贾珉为什么要叫他们在两个园子里,拉那些绳子,并且每隔不远,就要派一个兵卒站岗了。 贾琏是被一阵阵的喧闹声音吵醒的,刚刚要起来穿衣服,就听得有人砰砰地敲门。急忙下地开门,就见林之孝丧着脸,站在门口。 “何事如此吵闹?” “二爷,怕是有些不妙,外面来了好多人。” “好多人有多少?” “怕是有一千多了,后面还陆陆续续地来呢。” 贾琏一看怀表,还不到辰时。猛然想起到这里来的任务。 “你们先去监视着,别让他们做什么手脚,人虽多,也不一定都是来买东西的。我随后就到。” 林之孝走了,贾琏急忙洗洗脸,也找不着小厮兴儿,就自己出了门。 一出门,就见满院子都是人了。 挤过人群,来到大门,就见大门半开着,两个兵卒守着门,旁边摆了一排长案,那几个总是在野渡居里晃悠的丛秀才、葛秀才和左童生,正在登记。 两个兵卒正在检查来人带了多少银子,凡是少于十年银子的,或者是没有名帖的,一律不准进院子。 这两条规矩,在大门贴着的一张纸上,也给写下了。 贾琏一琢磨,就明白了用意:这是想把那些没什么钱的人给挡在门外啊。进来的都是有钱的,自然好买东西了。 不过,也不是全然如此。那些今年来赶考的举子,即使没带够十两银子,只要出示了名帖,不仅可以进来,那几个秀才童生,还特意叮嘱一句,买东西可以赊账,只要今天酉时前给送到野渡居来就行。 是了,赊账给举子们,自然是不怕赖账的。学政和考官们,对于举子的人品是非常看重的,如果举子赊账不还,只要告了上去,没有一个考官会录取他们的。不仅此次不能考取功名,以后也留下了一个污点。 所以,没有一个考生,会为了点儿银子冒险赖账的。 这样的主意,如此缜密的算计,也就只有那个珉老四,才能想出这样的损招来。 不知怎么的,贾琏的心情就紧张起来。看看眼前的情景,再想想上次卖酒的场面,一股不详之感,不可抑制地在心头升起。 这个珉老四,看来早就在暗中准备了。弄不好,自己这回又被他给算计了。 贾琏想回头到别处去看看,但是,已经退不出去了,兵卒不许随便往回走,只能顺着进来的人流方向,沿着绳线走。 墙上每隔不远,就有一个箭头,标明行走方向,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兵卒在维持秩序,有谁乱走的,插队的,逆行的,立刻就会被兵卒呵斥。 所以,人虽然多,却非常有秩序。 看着地上的绳子,墙上的字和指示箭头,贾琏在就在心里把贾珉给骂了千遍万遍。 珉老四,你这个阴损玩意儿,这些东西,昨晚上睡觉前一样都没有,怎么一觉醒来,全都冒出来了啊! 第0078章 交锋(四) 贾琏顺着绳廊走着,就见前面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灵芝培养室入口”,下面是一个箭头,指着开着的一扇门。 还没等进门,就听得一面一阵吵闹声传来。进了屋,就见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荣国府药材铺的宋掌柜,正在跟一些人争吵着。听了几句,贾珉就明白,原来是几家药材行抢着要买灵芝呢。 再一看,不禁让贾琏大吃一惊。 只见这屋子,摆满了竹架子。架子搭成了三层,每一层上,都摆满了罐子。在墙上和架子上,还挂了一些桐油布袋子。 罐子上和袋子上,还长满了蘑菇。 “列位看好了,这就是我们野渡居的人工栽培的灵芝。说实话,我活了几十年了,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看见。你们说,这是不是祥瑞啊?仙草灵芝在这里生长出来了,可是千古一见的奇观啊。” 说话的是那个方秀才,讲的手舞足蹈,唾沫横飞,也就差跳起来了。 “为什么会出现祥瑞呢?全是因为为大德皇朝文治盛隆,当今圣上皇恩浩荡,洪福齐天,所以,才天赐洪福,让我等永沐皇恩啊。” 种个灵芝,跟皇上有什么干系?哦,原来是在拍皇上的马屁。也是了,如不是把这事儿往皇上身上靠,没准叫人给奏上一本,说是妖异之事,到时候,可就解释不清了。 这个珉老四,哪一步都叫他给算计到前边儿去了。 这灵芝,必定不是三天两天才长出来的,想必是在当初打赌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谱。就像上次跟大老爷打赌那一万两银子一样。都是他事先算计好了,才设下圈套,引我们上钩的。 完了,完了,这回蓉哥儿完了,到底还是叫珉老四给算计进去了。赌可是全部家产啊。 “宋掌柜的,你可看好了,这真的是灵芝?” 贾琏觉得自己应该慎重一些。 老祖宗派自己带人来,就是为了防止珉老四作弊,所以才要现场监视,当场验证的。 珉老四太阴损,可别叫他给使个什么障眼法给糊弄了。 “琏二爷,那还有假?正是灵芝。原先我也是不信的,其他几位为老板也是不信的,但是,我们仔仔细细地验过了,确实不假。不仅是灵芝,还都是鲜货。” “这回可是开了眼了,珉四爷真是天才,二爷,这可是咱们府里的荣耀啊,这是咱们家的,别人家谁能行?也就咱们贾府啊。回去告诉老祖宗,一定会高兴的啊。” 这宋掌柜的,属于专业人士。只要见了好东西,真本事,就情不自禁地赞扬。早就把关于打赌的那些事儿,给抛到一边去,临阵倒戈,成了贾珉的粉丝了。 我说宋掌柜的,你到底是哪伙儿的,怎么帮着珉老四说话了呢? 老祖宗会高兴?可未必如此呢。但是,那又怎么样呢?都提到府里的荣耀的高度了,贾琏还能说什么? 难道还能说,我们是根本不希望珉老四把这事儿弄成的?我敢说吗?叫别人怎么看? “各位也不要抢,既然大家都想要,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莫如你们几家就平分了。这回一共大约300斤,就给个优惠价,每斤15两银子。” 方秀才开始和稀泥了。 这每斤15两银子,确实是比市价便宜的,方秀才所说的优惠,并不是诳语。 贾琏无心在这里待下去,他还急着要去看看西瓜的情况。 蓉哥儿是输定了,就看西瓜怎么样了。要是西瓜也输了,今天的事儿,可就不好办了。 不仅宝玉输了,老祖宗和府里的主子以及下人也都输了。最后只有那个珉老四赢,那可就丢大人了。 贾琏着急去西瓜园子,可是偏偏不能直接到那里。只好继续顺着绳廊,来到了猪圈的屋子。 也是一个牌子,上写:“快速养猪法”,下面还是一个箭头。 进了屋子,也是满满的人。就见那个喂猪的吴红梅,高兴的讲着。 “要说俺家这猪,跟别人家可是不一样的。先说这猪吃的,你们看见了吧,都是玉米糊糊,可不是象别人家那样,竟是吃草的。这是连人都吃得的,不信?俺就吃给你看看。” 吴红梅拿了个葫芦瓢,从木桶里舀出来一些,一边走,一边给众人看着,然后就送到嘴边,吃了几口。 “要说快,到底有多快呢?你们家养猪,都是两三年出栏,我们这多少?说出来吓死人。半年。还半年?你把那‘还’字儿去掉,对,就是半年。” “半年的猪好吃吗?” 问话的是个举子,正是来自奉天的孙秀才。 “这位秀才老爷,看你那样子,也就十六七。先不说猪肉好吃不好吃。我问你,若是你娶娘子,有2个叫你挑,一个十六岁,一个六十岁,你挑哪一个?” “自然是挑十六岁的了。” “那不就结了,总是年轻的鲜嫩嘛,谁愿意挑老的。猪也是一样嘛。” “说完吃的,咱再说住的,各位大爷,你们可看好了,咱这猪住的是什么地方?别人我不知道,可是比我家里都干净呢,这样地方出来的猪,那肉也是干净的,吃起来,心里能不爽快?” “我跟你们说,我这猪养了快三个月了,再有三个月,可就出栏了。现在有一半儿都订出去了。你们今天算是来着了,若要是谁想定,就到我家老头子这登记去。” “我才不是老头呢,再叫我老头子,我就休了你。” 说话的是刘铁山,引起众人一阵哄笑。 两人在这里宣传,以及这些对话,都是贾珉事先给准备好的剧本。目的,自然就是为了吸引眼球了。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搭车宣传的机会的。 要说这圈里的猪,贾琏这几天也是看见了的,只是没想到,这两口子,竟然会上演这么一出戏来。 看着一群人挤在那里登记,贾琏也只好在心里暗道:这珉老四连这个空档都不放过,也是算计到家了。这些猪,怕是又要叫他宰上一笔好钱了。 出了猪圈,在厨房前面,又围了一大帮人。贾珉挤进去,就见那个铁匠刘成在三个锅前面讲解着。 “列位上眼了啊,我这锅,可是你们从未见过的。你们谁家的锅不烧煤?不烧柴?不烧草?都烧吧?” “我这锅就不烧?不烧?烧什么?嘿嘿,烧气!对,就是烧气。没见过吧?” “什么?你说我这不是火?来来,这位老爷,你伸出手来,烤一烤,看看是不是火?这水都烧开了,不是火,又是什么?” 果然,三个沼气灶上,每个上面放着一个锅,锅里的水正哗哗开着,四处冒热气。 “我这火,有个名堂,什么?你说是天火?说对了一半儿。这不叫天火,叫做地火。我这火,是从地下来的。” “你说没有地火,哎哟,看您也是个读书人,怎么就会说出这等没见识的话呢?” “您既然是读书人,就该是读过四书五经的。里面有一本《易经》,想必是读过的。《易经》六十四卦里,有个明夷卦,叫做什么?对,就是地火明夷,这不就是地火嘛。圣人都说了有地火了。” 接着,刘成就引导者众人进了厨房,果然,就见那几个沼气灶上的管子,最后通到了地下。 “这就是我们的地火灶,烧水,做饭,干净,无烟,省时省力。列位若是有兴趣,一会儿出去时,到大门口几位秀才那里登记一下,将来我们就可以给你安装地火灶。” “至于价钱吗,到时候可以来咨询。过后忙完了,我们还可以到各位家里走访,详细解答。” “我这地火,跟前面的灵芝,后面的西瓜一样,都是天降祥瑞,是当今盛世海清河晏,皇恩浩荡的太平景象。我这里的事儿,还不稀奇,等一会儿,你们进了西瓜园子,可得小心了,到时候,可别把眼珠子惊得掉地下了。就请继续前行,进入西瓜园子,见证奇迹发生的时刻。” 慢悠悠地,贾珉来到了万家窑。 做国公酒的时候,贾珉就是在这里定制的酒瓶。把高度酒的技术转让给了胡一道后,贾珉把胡家酒坊的酒瓶业务,也介绍给了万家窑。 有的时候,贾珉来回进城,也到这里转一转,现在,跟万老板已经成了好朋友。 万老板已经把车装好了,派了一个伙计赶车,跟着贾珉向荣国府来了。 车上装的,是贾珉送给老祖宗大寿和府里一些主子们的礼物,是昨天晚上悄悄地派刘成送到这里的。 很快就到了荣国府大门口,此时是巳时初刻,还没有到巳时整,所以,贾珉现在还不打算进去。 一边打发守门儿的小厮进去找平儿和风花、雪月,一边又叫一个小厮再找一辆车来,把东西分做了两份儿,一车拉一份儿。 没多一会儿,就见平儿领着风花和雪月急匆匆地来了。 “四爷,怎么不进去?” 平儿走得急,气还没喘匀。 “我还有点儿事情,巳时整再进去。现在给你个露脸儿的机会,把这礼物给老祖宗送去,她一定会赏你们的。” “四爷不在家里,怎么到这里来了?” 平儿自然是担心赌局的事儿。 “家里的事儿不用我操心了,放心,我会赢的。趁着人多,快去吧,晚上回去吃庆功酒。” 平儿虽然担心贾珉,也知道自己现在帮不上什么忙。在贾珉悄悄地给她较矮一番后,只好带着车先进去了。 这些东西真有那么神吗? 唉,神不神的,也就这样了。给老祖宗送来了。倒是不求她打赏,只是一会儿不被骂,也就谢天谢地了。 还吃庆功酒?还是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 第0079章 交锋(五) 荣国府史太君75岁大寿的寿宴,已经持续了七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如今的贾府,在帝都里,已经只能算是个中等之家了。但是,这场寿宴引起的关注,却超过的一个中等之家应有的规格。 其原因,主要有三个。 一是这场寿宴持续的时间长,一共是八天时间。花费了5000多两银子。 这个年代,一般的五六口寻常人家,一年的生活费用,大约在20两银子左右。所以,这场寿宴的花销,可以供一个寻常家庭250年的花销。 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是一场豪华盛宴了。 第二个原因,就是此时贾元春升任凤藻宫尚书。这被许多大家族看做是下一步晋封贵妃的信号。 第三个原因,就是那场波及甚广的赌局了。 帝都的赌局很多,几乎每天都有。但是,唯独这场赌局,引起了广泛的而关注。 原因虽然比较复杂,但是,归结起来,也不外乎这么几点。 首先,这是一场贾府里内部成员之间的赌局,然后,又因为这场赌局,引起连升赌坊介入,扩大成一场社会赌局。 同时,这场赌局,也被看做是贾府嫡子和私生子之间的一个博弈。 另外,这场赌局的赌注,也很新鲜。竟然是灵芝和西瓜。 这种新奇的赌局,也吸引了众多人的关注。 最后的结果,就是今年来贺寿的人特别多。许多原本没打算来的,甚至多年都没有什么来往的,都来了。 按说,寿宴进行到了第八天,绝大部分宾客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也该走了。但是,今年却有些人,一直在这里盘桓不走。住在城里的,也是动不动就去而复来。 大家都在等着赌局结果最后揭幕的时刻。 荣禧堂,是荣国府平时最为重要的议事地点。贾府的许多重大决策,都是在这里做出的。 这几天,这里就成了接待最尊贵客人的地点。 老寿星贾母、贾赦、贾政、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等贾家高层,贾府的世交,四王八公的贺客,均在上座闲聊。 宝玉、李纨、黛玉、宝钗、秦可卿、迎春、探春和惜春等,则在下手站立。 外面,就是主子们的丫鬟、婆子、长随和小厮们了。里里外外,足有几十人。 就在这个时候,平儿来了。 先是外面的下人们一阵骚动,然后就是屋里的主子们一阵交头接耳。 不是因为平儿有这么大的威力,而是现在的平儿,身上贴的是贾珉的标签。 作为今天这场赌局的主角,贾珉的随身大丫鬟此时来了,人们自然就联想到,这是带来了贾珉的消息。 贾珉的消息,就是那场赌局的消息。 鸳鸯迎了出去,平儿说明了来意,然后鸳鸯就回去禀报贾母。 “这个珉哥儿,不是都送了我3000两银子嘛,这会儿又送什么礼来了?哪里需要那么多礼数。也罢,既是他有这份儿心,就呈上来吧,叫大伙儿也都瞧瞧,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有什么新鲜的。” 贾母话虽是如此说着,声音却比较高,满屋子的人都能听见,明显带着得意的样子。 刚才鸳鸯告诉她,说贾珉送的是新鲜玩意儿。贾母虽然不认为会有多么新鲜,但是,也不介意在外人面前显摆显摆的。 平儿、风花和雪月一人拎着一个竹箱子上来,几人磕了头,风花和雪月退下,平儿和鸳鸯打开了箱子。 此时,对礼物最为关注的,就是宝玉了。 自从听说平儿来送礼之后,宝玉的心情,就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也不知为什么,一股不详之感,就涌上了心头。 这份儿礼物,他既希望是西瓜,也不希望是西瓜。 直到箱子打开,见到里面装的不过是苹果,心里才舒了口气。 虽然那苹果是用缎子袋裹着的,个头大小比较均匀,但终究也不过是苹果而已,没有多大稀奇的。 哼,珉老四,想靠着几个苹果就能讨得老祖宗的欢心,你想的也未免太简单了点儿。 就在宝玉如此想着的时候,大人们却发出了啧啧称奇。 宝玉细一看,就大吃一惊。 原来那放在箱子里的苹果,已经拿了出来,在案子上摆成了两排。 最为奇特的是,每个苹果上面都有一个字。那字,既不是写上去的,也不是刻上去的,就好像是长出来的。 每个字的大小都一样,那笔迹,分明就是大学士季明銮的手笔。 两排苹果上的字,恰好凑成了两句话:“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正是祝寿的彩头。 贾母起初也没在乎,此时却是凑近了,一个一个地看着,其他坐着的人,也都凑到了跟前,一个一个拿起苹果,仔仔细细地端详着。 平儿和鸳鸯又打开了另外两个箱子,里面也是苹果,每箱12个,还是上面有字。分别写着“福禄寿喜”。 “哟,这还真的是长出来的,可是有些神奇呢。” 南安王妃啧啧称奇。 “可不是嘛,倒真的是个好彩头啊,难道这就是所说的祥瑞?还真的有啊。恭喜、恭喜。” 天降祥瑞,竟然真的出现了? 一屋子大大小小,都是面面相觑。 此前,关于贾珉所说的将会在野渡居出现祥瑞之事,众人皆有所闻。但是,谁也没把这真正当一回事儿。加上此前贾珉三番两次地求宝玉和贾蓉解约,以至于谁都认为那不过是贾珉在赌局必输的情况下,一种虚张声势的姿态而已。 现在,竟然真的出现祥瑞了,那接下来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呢? 黛玉、宝钗等姑娘们,未免就把眼光投向了宝玉,开始为他担心起来。 宝玉此时,心情自是极度复杂的。不过,他还是尽量地控制住了自己。 没事儿,没事儿的。这不过是苹果而已,不在赌约里,只要西瓜和灵芝没事儿,珉老四还是输定了。 风花和雪月又送上来了四个箱子,放在案子上。众人的眼光又一次集中了。 还有?这回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这次,平儿和鸳鸯都没动,而是示意李纨和尤氏上前,打开箱子。 “你这个小蹄子,这回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弄得神神秘秘的,还不快打开瞧瞧。” 贾母向平儿笑骂着,脸上却满是笑容。 “回老祖宗,这礼物太贵重,珉四爷说了,还得主子们亲自打开,献给老祖宗。” “这个珉哥儿,偏生他就这么多名堂。即是如此,你们妯娌俩就打开给大伙儿瞧瞧,我这也有些等不及了呢。” 李纨打开一个箱子,立刻脸色就变了,表情复杂无比,手也哆嗦起来。 见李纨表情异常,众人也都跟着紧张起来。尤其是秦可卿,微微张着檀口,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是知道府里人不待见珉四叔的,生怕此时珉四叔意气用事,做出不祥和的事情来,那可就是更加得罪人了。 李纨定了定神,终于把里面的东西捧了出来,就像抱着一个婴儿一样,小心翼翼地放到案子上。 哦?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翠绿色的,身上带着西瓜瓜纹的四四方方的长条状东西,静静地躺在案子上。 上面有四个字“福寿绵长“。看起来,也是天然地长在上面的。 “这个是什么东西?” 老太太也凑了过来。 “回老太太,这个是西瓜。” 平儿说着,就想要哭出来。心里却是在不断地骂着贾珉。 这个混蛋四爷,只说这里装着苹果和西瓜,就是不跟我早些说明白。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如此担心。 再偷眼看看宝玉,就见那脸色已经白了,眼睛也发直了。 说话间,李纨和尤氏又把另外三个拿了出来,摆在案子上。 一个是正方形的,上面的四个字是:“四平八稳”。 一个是平行四边形的,上面的四个字是:“平平安安”。 最后一个最为奇特,中间竟然是空的,外面看是圆形的,里面却是方形的。就跟一个铜钱儿差不多。但是,确确实实又是一个西瓜长在一起的。上面也有四个字:“皇恩浩荡”。 这难道是西瓜?可是从未见过这样的西瓜啊。但是,从那花纹看,偏生就是西瓜的花纹啊。 “回禀老祖宗,珉四爷有话,可以当场切开品尝一下。” 平儿这句话来的很及时,此时所有人都在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西瓜。要想验证,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切开看看。 “好好,切开看看,要是这是西瓜,咱们也算是既开眼又开荤了。” 于是李纨持刀,慢慢地切开了那个长条形的。西瓜分成了两瓣儿。把两瓣儿挪开,就露出了鲜艳的瓜肉出来。 “竟然真的是西瓜!” “来,快,再切,都给大伙儿尝尝鲜儿。” 贾母有些手舞足蹈起来。 众人西瓜到手,都小心翼翼地品尝着。 “还真是西瓜啊,好甜啊。” 南安王妃第一个赞叹道。 “恭喜老祖宗。” “恭喜老太君。” “天降祥瑞,老祖宗大喜。” “今儿个可真是长了见识了,果然是天降祥瑞。” ……。 众人纷纷恭维,一屋子热烈气氛。 “好好好,同喜,同喜。大伙儿都尝尝,沾点儿喜气。珠儿媳妇儿,给鸳鸯,平儿和她那两个小丫头也切一块儿尝尝。姑娘们也都有。” 贾母满脸笑容,不住地向客人们点头笑着。 贾母虽然很高兴,却是没忘了一件事情。 “就把‘皇恩浩荡’那个留着,改日进宫,给大姑娘送去。也显得咱们没忘了皇上的恩典。” 此时此刻,谁也没注意到,在一个角落里,有一个人,正在暗自垂泣着。 第0080章 交锋(六) 暗自流泪的,是秦可卿。 虽然脸上流着泪,心里却是无边的欢欣和无尽的甜蜜。流的是喜悦的泪水。 老天保佑,看来珉四叔不会输了。 虽然在连升赌坊买了贾珉赢,但是,这几天,秦可卿的心,却是一直在悬着。 她固然是相信珉四叔会赢的,但是,这些天传来的,尽是对珉四叔不利的消息。这就让她在许多时候变得犹豫起来。所以,才有了叫寿儿偷偷给贾珉带话,说是万一贾珉输了,她愿意给提供资助的想法。 如今见到贾珉弄出了这等罕见的西瓜来,不禁对珉四叔获胜有了信心。 巳时整,丫鬟琥珀进来禀报。 “老祖宗,珉四爷在外求见,要来给老祖宗磕头。” “好好,快叫他进来。” 贾母此时正被众人恭维得高兴,也想在客人面前显摆显摆,所以就非常痛快。 贾珉进来了,快速地向屋里的人扫视了一圈儿。 这是他第一次到荣禧堂来,也是第一次跟老祖宗见面。 头一次,是贾珉刚刚进府那天,老祖宗没见他,从那时起,他就被打入了另册。 第二次,就是前几天,贾珉要来给老祖宗磕头贺寿,结果老祖宗也没见他。 按理说,这两次,贾母都是应该见他的。 头一次,是孙子第一次进府,说白了,也就是回家。最后又是贾母拍板,把他接回来的。于情于理,都是应该见的。 第二次,属于晚辈来给磕头贺寿,况且还送了3000两银子的重礼,也是该见的。 这一次,贾珉又送来了苹果和西瓜这等稀世之物,就是连皇宫里都是没有的。况且,今天中午的宴会结束后,这场大寿的庆祝活动也就结束了。 此次要是再不见贾珉,可就不怪贾珉了。 即使老祖宗位高权重,别人不敢说,但是,在心里,也不会再有人说贾珉的不对了。 除了几位客人,其他的人,贾珉大多都是见过的。略一打量,就知道坐在中间主位上那个拿着拐杖的富态老太太就是贾母了。 “孙儿叩见老祖宗,恭贺老祖宗福寿绵长,长命百岁。” 贾珉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 “好,快起来吧。你的玩意儿都收到了,大伙儿都很喜欢呢。” “谢谢老祖宗笑纳,只要老祖宗喜欢就好。” 接着,贾珉又一一向其他人问好。 贾政微微一笑,王夫人略一点头,也露出了笑容。 王夫人之所以笑了笑,是因为这回贾珉叫了她一声母亲,总算是在众人面前给她留了点儿面子。也是因为当着客人的面,她不想叫人看见自己对贾珉太冷淡。以免给外人留下自己对庶子苛刻的印象。 贾赦则是板着脸,冷淡地应了一声。心里却是把贾珉给骂了个无数遍。然后又在心里骂贾政,怎么鼓捣出这么个野种出来。 宝玉的表情很复杂,最后也没什么回应。只是脸拉得很大,大脸猫几乎变成了大脸虎了。 黛玉向贾珉笑了笑,脸上露出些兴奋的表情。 宝钗比较沉稳,只是点了一下头,也不知她心里想些什么。 接下来,就在角落里,见到了秦可卿。眼睛飞快地向贾珉瞟了一下,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然后就转向他处,再也不看贾珉一眼了。 贾珉心里一热,就有一阵甜蜜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贾政的长随李十儿进来了。说是工部吴尚书、罗翰林、陈翰林等来了,希望跟贾珉探讨一下诗词。 贾珉向贾母等人鞠了一躬,就随贾政去了。 转眼间就到了梦坡斋门口。 “他们此来何意,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好好做上两首,别丢了祖宗的脸。” “孩儿晓得,但请父亲放心。” 靠,你们还真的来了。写诗不行,若论抄诗,放眼整个大德皇朝,我怕谁? 唉,这个政老爹,做事也真是叫人无语。在外人面前献祥瑞,给府里要脸面的时候,你们想起了我。 现在别人杀上门来,考较贾府诗书簪缨之家的功夫时,你想起了叫我给祖宗争光。你们大伙儿在连升赌坊下注,把我往死里整的时候,怎么就想不起来我了呢? 那个时候,你们眼里就只有宝玉,只有自己的钱了。唉,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帮二师兄了呢。 再说这次穿越,都穿到帝都来了,就差那么几步,就到皇宫了,直接穿到皇上身上,那该有多好,你们见到了我,磕头都来不及呢,还有谁敢一天到晚的算计我? 这次穿越,确实不怎么成功。 两人一边往屋里走,贾政还一边叮嘱。 “进去后,我就叫他们先做。若是品评,你就尽量说些好话,不要恃才傲物。趁着这功夫,你就好好酝酿,最后一鸣惊人。” 呵,倒是没看出来,这政老爹也有些争强好胜啊。只是什么好好酝酿一说,倒是不必。抄个诗,还用酝酿什么? 我现在关心的,倒是凤姐这个烈货看到我送过来的礼物时,是个什么表情呢。 且说贾珉进来的时候,就把原来准备好的另一份儿礼物,放在了荣国府门口的花厅里,交给管家张才,叫他派人给送到凤姐送信儿,然后再分发给府里的一些主子们。 这些礼物,没叫平儿一起带去,那是有讲究的。 平儿带去的,是直接给老祖宗的,是去讨喜的。 现在这些礼物,是专门用来打某些人脸的。这样得罪人的事儿,贾珉是不会叫自己的俏平儿去做的。 此时,平儿给贾母送西瓜和苹果的事儿,已经在府里传开了。关于西瓜和苹果的种种祥瑞之象,也令众人非常好奇,都想一睹为快。 王熙凤一直忙于主持贾母的寿宴,所以,在荣禧堂的那一幕,就错过了。 此时一听见贾珉给府里的主子们也送了礼,立刻就想到了西瓜和苹果。 凤姐本就是个贪财的人,又最爱在别人面前显摆自己的威风,于是,就立刻带上一帮丫鬟婆子们去花厅,准备接收礼物,然后再派人给送到各处主子们那里。 到了花厅,就见那礼物已经在屋里摆好了,一堆儿一堆儿的。每份是一个竹箱子,里面有12个苹果,用缎子袋装着,箱子里有格,一格放一个。一看就觉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另外一个箱子,就是用宣纸包着的西瓜了,一人一个。有长方形的,有三角形的,有正方形的,还有梯形的等等。 每份礼物上,都贴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名字,那就是说,这是给谁的了。 哼!珉老四,你个野种。就算你蹦跶得再欢,还不得乖乖地给老娘送礼来。 只是你送礼也晚了,这一回,是再也不会放过你了。 “丰儿,快把咱家的那份儿找出来,先拿回去,等我回去再打开。” 王熙凤这么说着,就见丰儿在那站着不动,再看管家张才,也是一脸蒙圈的样子。 “你个死蹄子,怎么了?还不快找,傻站着做什么?” “二奶奶,找了好几遍,没有。” 丰儿一脸委屈。 “什么?没有?怎么可能?任是谁都没有,还能差的了我的?张才,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叫你们给私吞了?“ “二奶奶,便是有天大的胆子,谁敢私吞?珉四爷交给我的时候,我还特意问了呢。” “他是如何说的?” “说是送给府里一些主子的。” “一些主子,什么意思?” “奴才特意问了珉四爷,‘一些’是什么意思。他说,就是有的主子有,有的主子没有。” “都谁有?都谁没有?” “其他的主子都有,就您二奶奶和宝二爷没有。” “连东府的蓉哥儿都有?” “是的。” 王熙凤满脸杀气,胸脯急剧地起伏着,头一晕,身子就摇晃了一下。丰儿急忙上前扶住,缓了一会儿,长出一口气。 王熙凤怒目圆睁,嘴角颤动着。 这一路来,她风风火火的,跟着来了十几个人,都在呆呆地看着她,此时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但是,在心里,都在核计着。 这就是那个珉四爷在公开打琏二奶奶和宝二爷的脸呢。 平日里,就这两个是在府里最吃得开的,也是在老太太跟前最得宠的,可这个珉四爷,就是不给他俩面子。这礼物谁都有,就不给他们俩,显然是跟他们对着干呢。 也难怪啊,你们那么挤兑珉四爷,就算是个泥人儿,也是有三分性的,把人家给逼到墙根了,现在人家还手了。 “走吧,时辰也快到了,准备摆饭吧。丰儿,扶我回去。” 王熙凤喘息了一阵,终于有了主意。 “二奶奶,这东西?” 张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该是谁的,就给谁送去吧。” 王熙凤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望着一帮人离去的背影,张才苦笑着摇摇头。 唉,这个珉四爷,也真是个狠人儿。这种事儿,都能做出来。这么公开地打他们两个的脸,就没想想后路? 只是那蓉大爷也是蹦跶最欢的,这次怎么把他给放过了呢?难道他跟珉四爷暗中是一伙儿的? 只是这一来,珉四爷可是捅了马蜂窝了。琏二奶奶和宝二爷素来是府里最得意的,今日受此羞辱,岂能善罢甘休?最后到了老祖宗那里,也是站在他们一边儿的。 这个珉四爷,胆色倒是有了,只是有勇无谋,这一回,怕是要吃大亏了。 唉,可惜这个人才了。 第0081章 交锋(七) 贾蓉今天本来是想着到野渡居去的,他非常愿意亲眼看见,那个珉老四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认栽的。 但是,贾府里的成年男主子本来就少,父亲贾珍又是前几天才回来,根本就不愿意出头露面,所以,宁国府这边招待客人的事儿,就主要落在了他的身上。 要说事情,倒也没有多少。即使有事情,下面的那些管事的也都安排了。但是,来的客人多,主子不出面,总不是那么回事儿。所以,就只好在家里呆了下来。 只是心里还是一直惦记着野渡居那边灵芝的事儿。 起初听说平儿给老太太送来了西瓜和苹果,传的神乎其神的。贾蓉也有些紧张。但是,还没有灵芝的消息,倒是叫他松了口气。 现在听说贾珉又来给府里送礼了,贾蓉的心情就彻底轻松了下来。 此时在野渡居里,必是最为关键的时刻,这个时候贾珉不在那里呆着,证明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所以,他才回来给府里送礼,收买人心。 这样有用吗?现在所有的主子都对你不满,就连老祖宗都要出手了,这个时候你来送礼,不嫌晚了吗?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蔷兄弟,那边儿事情如何?” 贾蓉问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儿的贾蔷。 刚才,他打发贾蔷到二老爷那里,去问问罗翰林他们考较贾珉诗词的事儿,贾蔷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没人敢进去,也不知事情如何,只是听得李十儿说,里面热热闹闹的。好像都很高兴的样子。” 这几日,贾蔷其实很不愿意跟贾蓉在一起的。自从那天他被贾珉抓到那个破城隍庙,写下了供词之后,就天天心里七上八下的。 虽然现在府里上上下下都在说那个珉四叔要完了,但是,贾蔷觉得,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连蓉兄弟跟琏二婶子之间那等隐秘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如今他能善罢甘休?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高兴?大概是都在看热闹吧,这回咱们府里的脸面,怕是要叫他给丢尽了。” “珉四叔那些诗词,真的都是剽窃来的?” “那还能有假?连宝玉都说自己写不出那等诗词来,他又如何能写的出来?这一次要是叫人给戳穿了,不说别人,即便是咱们家里的长辈,也饶不了他。” “既是如此,何不叫宝二叔去。” “宝二叔虽也有些才情,但是,这等场面,还是上不去的。再说了,罗翰林他们摆明了就是冲着珉老四来的,别人去,也是没什么用处的。反倒是正好坐实了珉老四剽窃的说辞。” 两人正说着,贾蓉的小厮喜儿回来了,左手拎着一个竹箱子,右手抱着一个竹箱子。 “东西拿回来了,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宝贝,打开吧。” 喜儿打开了箱子,苹果和西瓜就露了出来。旁边的客人见了,也纷纷凑了过来,个个称奇。 在这12个苹果,每个上面都有字,四个一组,“福禄寿禧”。 那西瓜确实很奇怪,竟然是个方方正正的,全不像市面上的西瓜那样,都是圆的。 瓜上还有四个字,正是“金玉满堂。” 此前曾听说了在老太太那里的西瓜的事儿,如今见了,果然不假。 这一看,贾蓉心里不免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既是这样的西瓜,弄不好,还真就叫珉老四那个诡计多端的卖上5000两呢,一个不小心,这回宝二叔就输了。 “没听说灵芝的事儿吗?” 贾蓉现有些不自信了。 “没有,琏二老爷那边儿还没有消息。不过,奴才倒是听说了一些别的事儿。” “什么事儿,快说。” “奴才听说,这回珉四爷送来的礼物,别的主子都有,唯独缺了两个人的。” “缺了两个人的?是谁?” “就是琏二奶奶和宝二爷的。” “什么?琏二婶子和宝二叔的?你没弄错吧?” “奴才也以为是错了,但是,问了张才,又问了别人,确实是如此。还有……。” “吞吞吐吐地干什么,有什么话就说。” “是,刚才回来的时候,遇上了琏二奶奶。二奶奶叫奴才给大爷带句话。” “什么话?” “蓉哥儿干的好事。” “你这狗奴才,蓉哥儿是你叫的吗?” 贾蔷上去就踢了喜儿一脚。 “不是我叫的,这是二奶奶叫带给大爷的话。” “二婶子这是何意?我没得罪她啊。什么我干的好事,我干什么了?” 贾蓉蒙圈了。 这一次整贾珉,最积极的,就是王熙凤和贾蓉。在正常情况下,贾珉直接向王熙凤和宝玉开战了,也就没有理由放过贾蓉了。 但是,贾珉没有这么做。 首先,他这是为了秦可卿着想的。如果把贾蓉也列入打脸行列,就势必要连累得秦可卿也跟着抬不起头来。 这样的结果,是贾珉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其次,打王熙凤的脸而不打贾蓉脸,就是为了在他们两个之间制造矛盾,分化他们这个同盟。以后再暗中放出一些风声出去,就可以让王熙凤以为,自己跟贾蓉之间其实是在暗中合作,合伙儿算计她的。 如此,两人之间失去了信任关系,以后就再也不可能联合起来对付自己了。相反,还可以看着他们两个之间,互相争斗了。 贾蔷扯着贾蓉的衣袖,把他拽进了屋里。 “蓉哥,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蔷兄弟有什么话,快快讲来。” “我觉得,这事儿有些名堂。” “什么名堂?” “按说呢,这个时候珉四叔本来是要输定了的,不该得罪人的,可是,现在偏偏故意去打琏二婶子和宝二叔的脸,谁都知道,他两个在府里是有体面的。你说,谁做事儿能这么傻?” “或许是他觉得进了绝境,困兽犹斗呢?” “我觉得,珉四叔那个人没那么简单。你还是小心些为好。这西瓜和苹果的祥瑞都出来了,灵芝的事儿,兴许就叫他给弄成了呢?” 一阵寒凉之气,从贾蓉的脊柱生气,快速地向后脑穿去。情不自禁地,贾蓉就打了个冷战。 是啊,连那样的西瓜和苹果都叫他给种了出来,种出灵芝来,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人的自信一失去,原本一些坚定的信念,就开始动摇。一旦动摇到了负面情绪,就会开始想到可怕的后果。 这一次赌局,府里所有人,可都是买他和宝玉赢的。别说那些下人们,就是主子们,都把自己的私房钱投了不少。 据说,就连老祖宗,都暗暗地下了大注。万一自己要是输了,可就把全府上上下下都给坑了。到时候,不都得拿自己当仇人似的? 尤其是宝二叔,当初为了鼓动下人们下注,还承诺,若是输了,就由他俩来承担本钱。 宝二叔手里是没什么钱的,若是到时候下人们找宝二叔要钱,定是二夫人和老太太给承担。到时候,两人岂不是要迁怒于我? 虽然他们是西边儿的,但是,只要老太太在一日,我便没有一日的好日子过了。 况且,这回赌的可是全部身家,若是输了,如何善后? 珉老四,你个阴损玩意儿,你那灵芝,到底能不能种出来啊?既是种出了西瓜,赢了宝玉也就罢了,就别把灵芝也种出来了,少种一样你会死啊。 “蓉哥,倒也不必过于担心,琏二爷现在还没回来,想必是那边儿还没有什么定论。不如我到野渡居去看看,也好尽快弄个准信儿。” “也好,就拜托蔷兄弟了,快去快回。我这边儿等着呢。” 梦坡斋门口,吴尚书、罗翰林、陈翰林等六七人,在此跟贾政告别。 “存周啊,今天可很不厚道啊,是故意叫我们来丢丑的吧?” 吴尚书的脸色,阴晴不定。 “此话怎讲?” “哼,存周,想不到你一向忠厚,今日竟然设下圈套,存心叫我等来府上出丑,唉,这又是何必?” 罗翰林虽然尽力克制,还是压抑不住愤懑。 “下官实在不明所以,还请明示。” 贾珉在一旁看着,见贾政如此窘迫,也只有摇头叹息。 唉,看来这个政老爹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贵公子既有如此不世之才,又何须自谦。更不必四处宣扬没读过书。没读过书都能做出如此诗词,叫我等这些自诩饱读诗书之人,还有何颜面自存于世,告辞。” 罗翰林说完,带头离去。 “还请吃过酒再走不迟。” 贾政追上去,还想挽留。 “谢了,你家的酒,我等吃不起,留着自己吃吧。” 罗翰林和吴尚书拂袖而去,只剩下陈翰林走在后面。 贾政急忙追上陈翰林,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刚才还好好的,出了门儿就翻脸了呢? “存周真的不知?” “确实不知,还请明示。” 陈翰林见贾政一脸蒙圈,也叹了口气,算是相信了贾政的说法。 “前些日子,贵府中传出了消息,说是珉公子从来没读过书,做的诗词都是剽窃来的。吴尚书和罗翰林非常气愤,就要来考较一番。” “没想到,珉公子今日做的两首词,都是上上之作。所以,两位老大人才以为是贵府故意引诱他们上钩,叫他们来此出丑的。” “唉,算了吧,我知道存周是忠厚之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会跟他们尽量解释一下。你自己家里……,唉,告辞了。” 我什么时候引诱他们上钩了?我没想叫他们出丑啊。 贾政茫然不解。 第0082章 交锋(八) 贾政虽然不善言辞,不愿理家,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傻瓜。 把陈翰林的话略一琢磨,就知道问题是出在自己家里了。 长随李十儿进来了,见几个请客詹光、程日兴和单聘仁都在,欲言又止。 “都不是外人,说吧。” 贾政确实也不怕几个清客知道什么,自己家里的事情,他们都是一清二楚的,也没必要隐瞒。 “奴才已经打听清楚了,确实是咱们府里的人,到外面放出的风声,说是珉四爷根本就没读过书,那些诗词,都是抄袭、剽窃来的。” “是谁说的?” “这个,奴才不敢讲。” “说,有什么不敢讲的,再啰嗦,打断你的狗腿。” “老爷饶命,既是如此,奴才就说了。这话,是三个人说的。” “都是谁?” “一个是东府的蓉大爷,第二个是琏二奶奶,还有一个是……。” “还不快讲!” “是,是宝二爷。” “这个孽畜,自己不读书、不上进也就罢了,还到处诋毁别人。来人啊,去把宝玉叫来,关上门,给我往死里打,快,去把他叫来。” 贾政一下子就跌坐在椅子上。 “世翁,消消气,消消气,这里面兴许有什么误会。” “还会有什么误会,定然是他们几个了。一天到晚地,总是算计着挤兑珉哥儿,去,叫宝玉来。” “世翁,万万不可,忘了今儿个是老太太的大喜日子了?” 贾政一听,终于清醒过来,长叹一声,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丫鬟们端着食盒,过来摆饭了。李十儿趁机溜了出去,屋里留下贾政和几个清客,一起沉闷地吃酒。 “珉哥儿哪里去了,叫他来一起用餐。” 贾政想起了贾珉。 “珉四爷去老祖宗那里了,刚才留下话来,不在这里吃酒了。” 詹光告诉了贾政,贾政又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心里想起上次听说贾珉回府没吃上饭的事儿,就不禁一阵心酸。 贾珉过来时,荣禧堂这边儿正在摆饭。 因为人多,屋子里面桌子摆不下,现在天气又不冷,所以,除了几桌摆在屋里,其他的就摆在了院子里。 屋里三桌,一桌是贾母、薛姨妈和那些世家的女宾们。 另一桌,是王夫人,邢夫人、李纨、尤氏、娄氏、以及几个贾氏宗族的女眷。 第三桌,则是黛玉,宝钗、史湘云、迎春、探春、惜春等姑娘们。 外面的,是男宾。第一桌,是贾赦和贾代儒等贾家族老。 第二桌,是宝玉、贾菌、贾兰、贾琮、贾芸以及几个世交之家的子弟。 第三桌,则是薛蟠、贾环和一些世交、亲戚。 然后就是赖大、赖升、单大良等管事的,一共两桌。 其余的丫鬟和下人们,是没有在资格这个时候吃饭的,得等到这些人吃饭,他们再吃。 就连赵姨娘,现在都是没资格上桌吃饭的。虽然她是贾政宠爱的小妾,但是,也只能算是半个主子。 她的儿子贾环,女儿探春是主子,她可算不上是正经主子。只能跟着那些丫鬟们一起,人家坐着,她站着。人家吃着,她看着。在一旁伺候着。 平儿今天给老祖宗送苹果,送西瓜,露了脸,心里高兴,所以也就来帮忙了。 见贾珉来了,就迎了上去,见宝玉那桌上还有位置,就想引着贾珉往里面走,到宝玉那桌去。 按照贾珉的地位和身份,是正应该在那桌上的。 就在这时,周瑞家的过来了。 “平儿姑娘,琏二奶奶有话,若是珉四爷来了,请告知她一声。” 其实王熙凤没有什么交代,但是,周瑞家的素来对贾珉恨之入骨,今天见贾珉公开打王熙凤和宝玉的脸,就认为报复的时机到了,所以,就一边故意为难贾珉,一边给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叫她去找王熙凤报信。 王熙凤还没来,宝玉先过来了。 “珉老四,你那西瓜可是都卖出去了?” 语气很冲,一脸的不屑。 “我一早就出来了,不知道现在卖的如何?” “怕是卖不出5000两,不敢回去吧?” “今儿个天黑才到期,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你不回去卖你的西瓜,到这里作甚?” 宝玉此时已经知道了没有他的礼物的事儿,如此丢脸之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只是因为现在人多,才强忍着没有发作出来。 如今见贾珉自投罗网,自是要为难他一番。 “老祖宗大寿,我来吃酒。” “都坐满了,等着跟下人们一起吃吧。” 这里也是你来吃酒的地方? “你那桌不是还有座位吗?” “我那还有人,一会儿就到。” 就在此时,王熙凤到了。 “哟,这不是珉兄弟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虽然恨不得立刻把贾珉整死,脸上却满是笑容。 “老祖宗大寿,我来吃酒了。” “哟,可惜来晚了些,没有座位了,要不,给珉兄弟单立一桌?总不能叫珉兄弟饿着肚子回去啊,显得咱家没有礼数似的。” “二奶奶……。” “死蹄子,你给我住嘴,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平儿刚想说话,就被王熙凤狠狠地喝斥回去。 “如此,就麻烦二嫂子了。” 贾珉脸色平静,声音不疾不徐的。给平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管。 “周瑞家的,随我去给珉兄弟准备酒菜。” 王熙凤一走,宝玉也跟着回去了。 “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我自有主意。” “平儿,还不过来干活儿,出去几天,就想当小姐了?” 见王熙凤又叫,平儿瞅了贾珉一眼,只好过去了。 没一会儿,周瑞家的和林之孝家的过来了。 周瑞家的拿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桌子,和一个小杌子(小板凳),林之孝家的左手端了一个紫色瓷钵,右手端了一碗饭,咣地放到小桌子上。另一个婆子拿了一个杯子和一壶酒,放在桌子上。 “珉四爷,桌子和酒菜都没有了,只好将就些了,还请珉四爷见谅。” 周瑞家的说完,也不等贾珉说什么,几人径自去了。 酒宴正式开始,气氛立刻就热闹了起来,你敬我,我敬你的,不一而足。 最靠近贾珉的,是赖大等管事的一桌,见贾珉没有任何反应,就自己独自一人坐在那个小桌边,他们起初还议论几句,随后也就不管了。 虽然他们对贾珉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也觉得,这样的安排,实在是有些过了。 但是,他们也知道,这是琏二奶奶的主意,所以,也就装作看不见,自顾吃自己的。心道反正用不了多久,他的赌局输了,今后就再也没什么蹦跶了。此后也不用怕他了。 张才也在桌上,不时地看看贾珉,虽然同情,但也只是在心里哀叹几声而已。 薛蟠和贾环早就知道贾珉来了,吃了几杯酒后,就端着杯子过来了。一见贾珉的桌子和饭菜,也是大吃一惊。本想乘着这个机会嘲讽贾珉几句,见贾珉只是慢慢地吃酒,就不敢说什么,又悄悄地回去了。 风花和雪月是在厨房里帮厨的,此时出来给管事的桌子上菜,就看见了贾珉。 一见贾珉的情形,就立刻泪如雨下。两人也不敢吱声,就回去找平儿。平儿来了,也是立刻泪如雨下,拉着风花和雪月,一路呜呜哭着,离开了院子。 宝钗素来是个机警的,先是见贾珉来了,宝玉过去了,然后是凤姐来了……。 这一系列情景看下来,就知道这边肯定有不寻常之事。后见哥哥过去,怕哥哥吃多了酒,跟贾珉发生冲突,就过来了。 一是想劝哥哥回去,二是想跟贾珉打个招呼。 走到半路遇到薛蟠回去,薛蟠小声跟宝钗说了几句话,宝钗立刻脸色大变。紧走几步,就来到了贾珉跟前。 只见那个瓷钵里,胡乱地堆着几样菜,显然是以前剩下的。一碗饭也是焦糊的。 饭菜都没动,贾珉只是慢慢地,平静地喝酒。 突然间,宝钗就想流泪,身子也颤抖起来。心里就有一阵绞痛。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即使再不待见他,也不能如此作践人。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主子。那边下人们,都坐在大桌子上喝酒,十碟八碗的,却叫一个主子如此,这哪里是打珉四哥的脸,纯粹是丢府上的脸,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府里哪还有体面。 强忍住泪,宝钗回去。这事儿她不好出面,就去找鸳鸯,她想叫鸳鸯把此事悄悄地处理了。 南安王妃有些内急,就想去厕所。穿过宴席,就经过了贾珉的桌前。 见一个人在小桌吃饭,就觉得此人眼熟。仔细一看,就认出来了,正是贾府的私生子。再一看那饭菜,立刻大惊失色。 总算是她久经阵仗,就不动声色,急忙去了厕所。回来之后,就悄悄地跟同来的几位女眷说了此事。 那几位说死不信,、也就以上厕所的名义离席,来到了贾珉跟前。 见几位外来的客人站在那里,靠近贾珉的管家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妙。薛蟠和贾环也明白了,此事要坏,但是,也不敢吱声。 贾政喝着酒,就想起来要给母亲和几位长辈敬酒,于是,就领着几个清客,到了荣禧堂。 第一眼就看见了贾珉,一看贾珉的饭菜,立刻就泪如雨下,大声嚎了起来。 跌跌撞撞地奔到贾母桌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第0083章 交锋(九) 贾政这一哭一跪,就把贾母弄愣了。 “孩儿知道珉哥儿有诸多不好,既是母亲不待见珉哥儿,儿子明日就把珉哥儿送回乡下去。” 羞辱贾珉,本就是王熙凤和宝玉的主意,贾母其实并不知情。其他的人知道了,虽然也觉得不妥,但是,鉴于王熙凤和宝玉都是一贯受宠的,谁敢出来阻拦? 即使是宝钗见了,觉得实在过分,有损府里的体面,也只有悄悄地找鸳鸯,希望能够通过鸳鸯找王熙凤,平息此事。 “什么待见不待见的,你不好好吃酒,跑我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贾政再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磕头。 他虽然不愿意管理家事,但是,对于家里的情况,也不是一无所知。贾珉不招贾母和府里人待见的事儿,他也是清楚的。加上最近这些事情,又是在这样的公开场合,所以就认为这是贾母的主意。 在贾政看来,如此羞辱一个主子,除了贾母,是没有人会有这个胆子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谁知道?” 贾母问众人,没人敢回答她。虽然多数人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但是,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出头。 “鸳鸯,你也不说吗?” 贾母还是最信任鸳鸯的。 鸳鸯四下看了一圈儿,脸上露出为难的样子,终究还是凑近贾母耳朵,说了从宝钗那里听到的事情。 贾母的神色立刻就变了,急忙离席,跌跌撞撞地穿过宴席,来到了贾珉那个小桌前。 但是,贾珉已经不在了。 “珉哥儿哪里去了?” 没人回答贾母的话。 “这是谁干的?” 贾母提起拐杖,使劲儿地敲着那个小桌子。 还是没人吱声。 “好,你们一个个,尽是成天假装哄着我高兴,背地里,什么事儿都敢干。就是个猫儿狗儿,走到咱家了,也是要给碗饭吃的。怎么说,他也是个主子,连下人都在这大吃二喝的,却叫个主子在这吃猪食,你们的良心都叫狗吃了吗?” 贾母越说越生气,举起拐杖,就把小桌上的瓷钵和碗打碎,然后又抡起拐杖,也不管是谁,就那么胡乱地打去。 抡了几下,突然间,身子一晃,就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这下众人慌了,急忙围上,喊的喊,叫的叫,有掐人中的,有说叫太医的。七手八脚抬回屋里,放到了炕上。 没一会儿,贾母就自己醒来,但是,也不睁开眼睛,就那么躺着。 出了这样的事儿,众人哪里还有心思吃酒。管家们大都跑没影了。只有赖大少数几个,怕有差遣,不敢离开。 宝玉一见贾母离席,到了那张小桌子旁,就知道事情不妙,一溜烟地就跑没影了。 王熙凤原本是躲在远处看热闹的,见贾政哭号着向贾母磕头,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又见贾母发火,这才意识到,事情闹大了。 此时她才明白,自己是下了一招臭棋。 原来,她以为把那样的饭菜送给珉老四,他是不会吃的,肯定是立刻就转身离开。 任是谁,在那么多的主子和下人面前,受到如此羞辱,都是坐不住的。 没想到,这个珉老四虽然没吃,但也没走。竟然就坐在那里喝上酒了。 贾珉这一喝酒,王熙凤可就骑虎难下了。 她终究还是有些头脑的,知道此事的关窍所在。 如此羞辱贾珉,实在是犯了大忌。 首先,贾珉也是主子,如此羞辱他,就是把主子之间的矛盾,在下人们面前公开化了。 尤为忌讳的是,这里还有南安王妃和一些亲戚等外人,这就等于把自己府里的不合也公开化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此事成了贾府的一个丑闻,被外界人当做了笑料。 宅斗也好,潜规则也好,都是大家族的常态。但是,这些都是在暗中进行的,至少是在家族内部进行的。没有哪个家族,愿意让这种事情被外界知道的。 南安王妃和亲戚们,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于是纷纷告辞。他们前脚走,后脚宴席桌椅什么的,也收拾干净了。 轰动全城的贾府史太君七十五岁寿宴,持续了8天,花了5000多两银子,就以这样一个尴尬的结局收场了。 虽然贾母现在是贾府的实际掌家人,但是,从体制上来讲,王夫人还是荣国府的掌家人的。 出了这样的事情,不仅是王夫人的失职,对于她的名誉的打击,也是重大的。如果有人细究,还可以质疑她的掌家能力。 发生了这样有损体面的事情,至少说明,她在府里的人、事掌控上,是失控的。 送走了客人,王夫人满面笑容的脸,立刻变得铁青。 “琏哥儿媳妇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王熙凤的身上。 “我刚刚问过了,都是周瑞家的和林之孝家的两个没眼色的,只因他们的男人,素日跟珉兄弟有些过节。这两个混货就想着趁机羞辱珉兄弟,挑拨主子们不合。只是没想到叫外人看见了,丢了体面。” 众人一听,就知道这是王熙凤在抓替死鬼了。 那周瑞家的和林之孝家的,即便是再恨贾珉,她们也终究是个下人,哪里有胆子干做出这等公然羞辱主子的事情。哪怕是她们猪油蒙了心,也是不敢做出这等事来的。 “把这两个混账东西关到马棚里,等候老祖宗发落。” 王夫人自然也是不会相信这种鬼话的,但是,此时此刻,她又能怎么做?难道去追查背后主使?王熙凤是自己的侄女,追来追去,还不是追到了自己的头上? 赖大领着几个小厮和婆子,就到厨房去,不由分说地把周瑞家的和林之孝家的揪走了。 这边揪走了人,那边一个门房进来,就禀报了。 “珉四爷出府了,临出门时,叫我们来给老祖宗传个话儿。” “老太太身子不好,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 王夫人沉着脸说道。 现在,她是非常急切地想知道贾珉的消息的,她非常担心,那个野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同时,她也想先知道,贾珉到底跟老祖宗说些什么,也好事先有所准备。 “珉四爷说,既然他花几千两银子都买不来府里的一顿饭,就只好自己到外面去花几钱银子吃了。” 这句话,传达的信息可就丰富了。 首先是数目上,老祖宗的大寿,我可是拿了三千两银子的,你们竟然连顿饭都不给我吃,你们干的还是人事儿吗? 其次,就是这三千两银子的用途了。 原来我这三千两,是给老祖宗贺寿的。但是,现在不是了,是拿来买你贾府一顿饭的。 这就是说,我不再拿你们当家里人,咱们就是个买卖关系了。 大大小小的主子们,都是明白人,此时都听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也正因为他们都是明白人,所以,虽然听懂了,却没有一个人出来点破。 “珉四爷还说……。” 门人犹豫了。 “还说什么了?”贾赦急忙问道。 他现在最为担心的,就是贾珉彻底撕破脸皮,要求他兑现赌注了。 “他还说,到了未时,他会再来府中,向老祖宗讨个公道。如果……。” 门人又犹豫了。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说!” 贾赦是真的很急啊。 “珉四爷还说,如果老祖宗不能够给他个公道,他就自己讨回公道。” “大胆狂徒,叫他尽管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贾赦还想说,见王夫人脸色不善,这才忍住了。 且说这贾政当时见了贾珉被羞辱的情景,一时激动,就以为是贾母故意安排的。 十几年来,贾珉一直流落在外,自己实际上没有尽到养育之责,如今贾珉的母亲已死,每每想来,心里就不免有些愧疚。于是才一激动,就想去求贾母给儿子留一条活路。 后来见贾母不知情形,又气得昏了过去,才知道是错怪母亲了。就把贾珉忘到了脑后,只觉得自己对不起母亲,于是就在地上长跪不起。 贾母之所以在贾政而不是在贾赦这个大儿子家养老,其实就是更多地偏爱这个小儿子。此时见儿子这样,也早就心疼了。于是就不再装昏,坐了起来。 “起来吧,总是这么跪着,我这心里也怪难受的。” 见贾政起来了,贾母喝了口茶,又继续说下去。 “只是你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怎么就那么没见识。我是不喜欢珉哥儿的性情,但是,他终究是我的孙子。当初既然同意把他接回来,我又哪里会撵他回去?所以,你再也休要说把他送回乡下去的胡话。” “我虽然七十五了,可也没老糊涂。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儿,羞辱自己的孙子,这等有失体面的事儿,是我能做得出来的?别说是我,就是其他的主子,又有哪个会如此不识大体,做出这等败坏我贾家名声的事儿?” 此时,王夫人和王熙凤等人,也已经进来了。听得贾母如此一说,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上午贾珉给府里的主子送礼,唯独少了宝玉和王熙凤的事儿,已经闹的满府皆知。王夫人心里,也认定了羞辱贾珉的事儿,定是跟他们两人有关。 他此时最担心的,就是贾母会借此机会训斥她。因为两人一个是她的儿子,一个是她的侄女。即使他们做的再不对,她也不会站在贾珉一边。 如今见贾母如此一说,紧张之情一扫而空,心里不禁又得意起来。 哼,你个野种,即便羞辱了你,你又能如何? 第0084章 交锋(十) 宝钗在旁边听着,也立刻明白了老太太的用意。 这就是给这次事件定调子,把事情推到下人身上去了。 想那老太太,如何会不知道,这事儿是背后有主子主使的。也必定是料到了此事跟琏二嫂子和宝玉有关。 这两个,平时都是受老太太宠爱的,若是把此事坐实到了他两人头上,不仅难以下手惩处,对于老太太本身的名望,也是个损害。 如此算来,也就只有把此事推到下人身上,才能圆了过去。 虽然是没人会相信的,但是,老太太如此一说,又有谁还敢出来质疑? 至于外面的名声,反正也是如此了,只好由他去了。只要府里面不生乱,外面热闹一阵,也就过去了。 且说那些世家,外面看着光鲜,内里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谁又能笑话谁呢? 倒是此时珉四哥有什么打算呢?他会善罢甘休吗? 闯下了如此大祸,王熙凤本是最为忐忑的。此时见贾母如此说,心里的一块大石登时落地,在心里暗道好险的同时,也知道,老太太终究是不待见珉老四的。 她本就是个见风使舵、落井下石之人,于是就趁机煽风点火。 “到底还是老祖宗明镜高悬,洞若观火。此事虽然是下人们狗眼看人低,只是那珉兄弟的性子,也未免有些太拗了些。下人们不懂事,他作为主子,难道也不懂事?” “遇到了这样丢体面的事儿,本该来找我们,却非得坐在那里给外人看,故意叫我们丢脸。哪怕他找了任何一个主子,也不至于出现这样的事情。” 王熙凤一边说着,一边偷看贾政的脸色,见贾政没什么反应,就把话说完了。 “倒也是呢,下人们固然是不对,但是,珉哥儿这么做,也不是个妥当办法。” 王夫人也趁机给贾珉上眼药了。 “就在刚才,门人还来禀报,说那珉哥儿说了些很不得体的话。” “哦?他说了什么?” 贾母立刻精神了。 于是王夫人就把贾珉叫门人传的话,说了一遍。 这一说,就见贾母的脸色,不断地变换着,看不出是喜是怒。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屋子里一片寂静。 宝钗见王夫人如此一说,就知道,这是姨妈把这件棘手的事情,推给老太太了。 此事珉四哥固然是占着理,但是,这番话说的却不得当。 本来是别的主子为难他,即使想要讨回公道,也该是冲着别人去的。到最后,老太太可以出面,居中做个仲裁,想必也会给珉四哥一个说法。 如此一来,就是直接跟老太太对阵,可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了。即是把老太太逼到了墙角里,老太太又岂会站在珉四哥那一边儿? 果然,沉思了一会儿,老太太说话了。 “这么多年来,我倒是第一回见到这样的新鲜事儿。既是他要向我讨公道,我就给他个公道。” “珉哥儿这西瓜,倒是一件新鲜玩意儿,卖上5000两银子,想必是能做到的。即便是做到了,又能怎样?小孩子家开玩笑,随便打个赌,就能当真了?” 一听得贾母说西瓜可能卖上5000两银子,众人可就紧张了。 在场的人,可是都买宝玉赢的,若是宝玉输了,他们的钱就都赔进去了。 而今贾母把这事儿定位成小孩子之间开玩笑,显然就是不准备认账,开始耍流氓了。所以,贾珉想要靠西瓜赌局来打击宝玉的计划,也就没有用处了。 这样一来,宝玉算是逃出去了。但是,别人的钱,都是在连升赌坊下注的,那里的钱,却是要不回来的。 最后的结果就是:宝玉输了,但是,不用承担任何责任,没受到任何损失。 在贾母和宝玉的蛊惑下,其他参与下注的主子和下人,却是要承担损失的。 特马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但是,老祖宗这么定了,谁又敢说什么呢? “他不是说未时来吗?到时候,就叫他到这里来见我。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 “到时候,你们也都过来,我要当着大伙儿的面儿,给这府里立立规矩。行了,都先散了吧。” 众人纷纷离去,但是,在心里都明白,这是老祖宗要给贾珉立规矩了。 虽然人们大多都喜欢看见贾珉被老祖宗立规矩的样子,但是,一想到老祖宗说了贾珉可能会赢了西瓜局,心里又纠结起来。 毕竟自己是真金实银地拿了出去,若是输了,可怎么办呢?于是,就在心里盼着贾琏,希望能够带一个好消息回来。 这一去几天也没个信儿,如今也该差不多了,怎么就不给家里送个信儿呢? 贾琏不是不想给报信儿,而是报不了信儿。 在看完灵芝,得知灵芝已经被几个药材铺瓜分一空之后,他就派周瑞回府里报信儿了。 但是,周瑞没出去。因为野渡居被裘良封锁了。别的人都可以出去,只有贾琏的人不行。 贾琏曾经为此去找裘良理论,裘良告诉他,你琏二哥出去行,但是别人不行。 贾琏自然是不能离开的,虽然他此时已经预见到了情况有些不妙,但是,他必须留下来,既是防止珉老四作弊,也是要最后做个见证。 于是,最后只好到了西瓜园子。 一进了西瓜园,贾琏就被里面的热闹景象惊呆了。 这哪里还是个瓜园,简直就是个闹市场啊。 足有五六百人,正在园子里抢西瓜呢。 二十来个兵卒吆喝着,但是,已经不管用了,没人听他们的了。 有的人手里抱着一个,又去摘别的。有的人在脚下,已经堆着好几个了。还在喊着同伴多摘几个。 这些还不算什么,尤其令人奇怪的,是西瓜的形状。 有正方形的,长方形的,三角形的,梯形的……,那西瓜上面还有字,就象是印上去的。可又分明不是印上去的。更不是刻上去的。 这是西瓜吗?怎么会有这样的西瓜?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见贾琏进来,冯紫英过来了。 “琏二哥,是不是怀疑这不是西瓜啊?” 贾琏不好回答。他确实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西瓜。这有些超出了他的认知。 但是,你要说不是西瓜,那上面的瓜纹,又确实是西瓜的瓜纹。况且,那么多人也不是傻子,总还是识货的。 “来,尝尝就知道了。” 冯紫英一挥手,宁儿抱着个三角形的西瓜来了,用刀切开,就露出了瓜肉。宁儿给贾琏、周瑞等人一人一块儿后,就又跑去忙了。 无可置疑,确实是西瓜。 周瑞等人彼此看看,心里都想到了一个共同问题:我的钱啊。 按照一个西瓜3两银子算,三亩地,至少可以出2000个西瓜,这就是6000两银子了。 现在已经开始抢上了,外面还有那么多人没进来,卖上5000两银子,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宝二爷是输定了,他们的钱也没了。 贾琏等人又进了苹果园,也是相似的情形。 这里的苹果树,跟别的地方不一样,有些树枝,明显被剪过了。但是,苹果却是个个果形圆满,不仅个头大,颜色鲜艳,最奇怪的,还是上面的字。 那些字,有“福禄寿喜、升官发财、金玉满堂、黄金万两、进士及递、状元、榜眼、探花、衣锦还乡、过关斩将、一骑绝尘、生意兴隆……等等。” 最多的,还是“中”,显然是为那些举子们准备的彩头,取考试必中之意。 西瓜上面,也大多是这些字样。很显然,两者是同一个思路。 仍然是有好几百人,在果树周边抢着摘苹果。每人手里都拿着竹箱子,里面有12个格子,每个格子正好可以放一个苹果。 这样的苹果,一个一两银子,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但是,那些人,仍然象不要钱似的,乐呵呵地抢着。 贾琏不知道哪些字是怎么弄上去的,现在也没有心情去寻求这些。 他只知道,在蓉哥儿的灵芝输了之后,宝玉的西瓜也输了。 周瑞等人默默地跟在贾琏后面,没有人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个园子是相通的,从苹果园子出去,又回到了西瓜园子。已经陆续有人,开始往外走,在西瓜园子的出口,开始交钱了。 价钱都是事先标定了的,也没人讨价还价。交了钱,就一个个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有的直接走了,有的则是到了野渡居的人平时上课的那间大房子里去,据说那里还有一场好戏上演——拍卖一些更特别的西瓜。 冯紫英从后面过来,满脸的兴奋。 “琏二哥,似乎大局已定啊。” 贾琏苦笑了一下,欲言又止。在沮丧的同时,他心里也有些庆幸。幸亏自己没参与这场赌局,在连升赌坊,也没下多少注。相对于宝玉、蓉哥儿和其他人,自己算是幸运的了。 “走吧,进去看看最后一场好戏,然后,就可以当面对证,签字画押,确定输赢了。” 冯紫英搂着贾琏的肩膀,一起向屋子里走去。 贾琏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也就跟着去了。 但是,在心里,却有一个念头非常执着:珉老四这个阴损玩意儿,这回又叫他给算计了,全府人都叫他给算计了。 这个阴损玩意儿,这个阴损玩意儿……。 第0085章 交锋(十一) 贾琏一进屋,就见屋子里已经挤满了人。三三两两一伙儿的,议论纷纷。 最靠近门口的,是牛继宗、柳芳、陈瑞文和马尚德。然后是连升赌坊的孙掌柜、胡家酒坊的胡一道,万家窑的万掌柜等一帮富商。 再往里面,则是花红柳绿的一片,自然就是来自大金门各个妓馆的姑娘们了。 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美月楼的沈冰衣和玉华楼的谷盼盼了。姑娘们加一起,足有三十多个。叽叽喳喳,嘻嘻哈哈,不知道说些什么。 靠近东边的,则是几十个举子,小的十几岁,大的几十岁,一个个神情兴奋,满脸期待之色。 最前面的中间第一排位置,则是被五六个人占据了。这一排位置,没有别人,就只是他们一伙儿,一共七个人。 一个岁数看起来最大的,有50来岁,另一个30来岁。其余五个,则都是十几岁的文弱书生模样,似乎是哪家的公子爷。 坐在最中间的,则是一位看起来十五六的公子,只是那身板儿显得瘦弱了些。怎么看,都有些娘里娘气的,没有男人的阳刚之气。 其余的,就是一些穿着儒衫的文人,有的是读书人,有的是官员。 牛继宗看见了贾琏,急忙招手,叫贾琏过去。 “琏兄弟,似乎不妙啊。看来你们要输了。” 贾琏苦笑一下,只好摇摇头,就近坐下了。周瑞、林之孝等人,则在一旁侍立。 “琏二哥,这是不是你们府里做的局啊,好叫我们这些外人上当,我可是投了2000两啊,弄不好可就全折里面了,你可得给我个解释。” 柳芳说话,一贯就是阴阳怪气的,如今见形势不妙,就把气洒在了贾琏身上。 “柳兄弟,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什么叫我们府里做的局啊?你那两千两算个什么,鄙府的损失有多少,你知道吗?我倒真是希望这是我们做的局呢。” 贾琏正在郁闷着,也就对柳芳不客气了。 “愿赌服输,要是没那个本事,就别去下注。省得输了赖别人。你那公交马车,不是红红火火的吗,哪里还会在意这几个钱?” 贾琏知道柳芳他们的公交马车现在已经陷入了困境,因此才故意揭短,发泄对柳芳的不满。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愿赌服输,我们认了,认了。琏二哥,消消气。” 牛继宗急忙出来打圆场。 就在此时,冯紫英走到台上,刚要开始招呼人,就看见了台下第一排上的人,不禁大吃一惊。 他怎么会来了? 尽管吃惊,冯紫英还是很快镇静下来了,心里快速地核计着。 最后决定,既然对方刻意隐瞒身份,必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假装不认识对方。 在台上就坐的,有方秀才,贾琏,连升赌坊的孙掌柜和胡家酒坊的胡一道。 冯紫英是主持仪式的,兼拍卖人,方秀才算是野渡居的代表,胡一道是嘉宾。 贾琏是见证人,连升赌坊的孙掌柜,也是见证人。 按照贾珉的策划,今天这场活动的流程,是先从灵芝开始的。 首先,灵芝培养室距离大门最近,是进院之后的第一站。 其次,灵芝虽然号称仙草,但是,毕竟属于药材,专业性比较强,一般只是药材铺的人,才对其感兴趣。即使成功了,对于外界的冲击力也不大,受众面比较狭窄,难以吸引更多的眼球。 所以,就把灵芝作为第一站。这一站即使效果差一些,也不会对整个活动的成功造成多大的影响。 第二站的快速养猪和第三站的沼气灶,也是为了起铺垫作用,目的就是为了给后面的西瓜和苹果进行烘托,将其推向第一个高潮。 这个高潮,既是为了对来宾的思维造成冲击,也是创收的一个主要步骤。 但是,就这样结束了,未免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所以,还需要一个高潮来结尾。 这个高潮,就是这场拍卖会了,也是今天活动的最大亮点。 它还起到一个重要作用,就是万一前面的西瓜销售不理想,就要靠着最后一招,弥补缺额,把银子凑够5000两。 刚从西瓜园里出来时,冯紫英到焦利那里去看了一下,已经卖出去了一千多个西瓜,收了三千多两银子。 园子里还有一千来个西瓜,还有好几百人在里面,外边还有一些人在陆续地往里面进,所以,剩下的西瓜再卖上2000两银子,已经基本上没有什么悬念了。 现在这场拍卖会的任务,就显得比较单纯了,那就是提高今天这场活动的品味了——为西瓜增加文化元素,把西瓜、祥瑞和贾珉的诗词,完美地结合起来。 既赚了大钱,又赢得了文名,名利双收。 那些一向眼高于顶的举子们,在经过灵芝、沼气灶、西瓜和苹果这几关的洗礼后,已经没有了来时的狂傲之气。 在瓜园和果园里,他们起初还比较矜持。但是,见别人开始抢摘瓜果之后,尤其是看见了西瓜和苹果上那些字后,终于沉不住气了。 在宛平的张秀才和国子监的鲁监生最先出手后,就开始加入到了抢购队伍里去。 有钱的,买了几个西瓜和成箱的苹果,没钱的,也掏出一两银子,买了一个有“中”字的苹果。 现在,他们都在等待着这最后的一幕。 据说,这就是贾珉的诗词西瓜。 简单的开场白之后,冯紫英进入了正题。 “今天要拍卖的,是116个更加特别的西瓜。这116个西瓜,分成2组。第一组是56个。每个西瓜上,都有一个字。56个西瓜,组成了一首诗。” “第二组是60个西瓜,也是每个上面有一个字,60个西瓜组成一首词。” “这一诗一词,就是野渡居主人贾珉贾四爷的最新力作。是与《虞美人》和《子夜歌》并驾齐驱的佳作。谁拍得了这两组西瓜,也就得到了诗词。一举两得,物超所值。” 冯紫英说完,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叫下面人开始议论。让他们消化这个消息。 过了一会儿,冯紫英一挥手,七个来自美月楼和玉华楼的姑娘,打扮得妖妖娆娆的,一人抱着一个箱子出来了。 把箱子放在案子上打开,抱出里面的西瓜,剥去包装纸,把西瓜放在了案子上。摆成一排,每个西瓜上一个字,就成了一句诗:“待踏马蹄清夜月。” 冯紫英走到西瓜后面,示意众人看这七个西瓜。 七个西瓜,都是正方形的。立着一字排开,存在感满满的。 “‘待踏马蹄清夜月’,就是这首诗的最后一句,只从这一句,就可以见到这首诗的不凡。至于剩下的七句,目前暂不透露。这个权利,要交给最后的买家。如果他愿意向各位透露,自然是好的,如果不愿意透露,他也绝对有保密的权利,别人不能强求。” “这首诗的名字,就叫做《玉楼春》。列位已经知道,我们的西瓜是卖3两银子一个的。如果加上了这首诗,价值可就远远不是3两了。但是,此次是不以赚钱为目的的,所以,这一组西瓜的起拍价,就定在了每个3两银子。” “每句诗七个字,拢共八句五十六个字,起价一百六十八两,每次加价20两。现在开始拍卖。一百六十八两第一次……。” 冯紫英话音刚落,来自奉天的孙秀才就举牌了。 “好,一百六十八两第一次,好,那位举牌了,一百八十八两第一次……。好,这位又举牌了,二百零八两第一次……。” 第二个举牌的,是宛平的张秀才。第三个举牌的,是谷盼盼。 孙秀才,张秀才,以及鲁监生,是沈冰衣事先安排好的托儿,为的就是起个开头作用,以及在竞价中,哄抬价格。 事实上,贾珉的这个安排,有些多余了。 拍卖一开始,竞争就开始激烈起来。此时西瓜本身已经不重要了,人们都是冲着这首诗来的。 看着人们不住地加价,贾琏的心啊,简直是五味杂陈。 不仅仅是为了这些显出祥瑞的西瓜,也不仅仅是为了那首诗,更是为了这种买西瓜的方式。 这个珉老四,他的心是什么长的,这样的主意,都能想的出来。 西瓜本身就够妖孽了,再加上他的诗名,还不得卖上十两银子一个? 这简直就是上次国公酒加上季明銮字的翻版啊。 就这么折腾了几下,一个原本几钱的西瓜,硬生生就叫他给卖到了十来两银子。 看着挺简单,可是,别人就是鼓捣不出来。 那西瓜上的字,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别人的西瓜都是圆的,他的西瓜,怎么就能长出来这么多的形状出来? 难道这些真的都是祥瑞吗?真的是老天在眷顾他吗? 要说这些都是祥瑞,那诗词呢?难道也是梦笔生花?可是他明明没读过书啊。即便是现在开始识字了,这才几天啊? 这么几天就能写出绝世佳作,岂不是叫天下读书人都羞愧死了? 吃了砒霜都不死,装进棺材里了,还能出来。刚一进府,就把环老三打了,蒙儿下药,叫你给发现了。大老爷叫你给整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宝玉和蓉哥儿,这回又叫你给整废了。 珉老四,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谁都算计不过你? 这次老太太都亲自出马了,她能斗过你吗? 第0086章 交锋(十二) 第一轮拍卖,起初是在谷盼盼和几个举子之间竞争的。之后,就有万掌柜和几个商人加入了竞拍行列。 因为上次贾珉给沈冰衣写了一首《虞美人》,让本就有名的沈冰衣更是名气大噪。 所以,这一次,谷盼盼就决心拿下这首《玉楼春》,立志跟沈冰衣争一高下。 最后,谷盼盼如愿以偿,以七百四十八两银子的价格,拿下了这首《玉楼春》和五十六个西瓜。 姑娘们把其他的西瓜也都搬了上来,谷盼盼当场就叫把包装打开,于是,这首《玉楼春》就完整地呈现在人们的眼前。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笙箫吹断水云开,重按霓裳歌遍彻。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栏杆情味切。归时休放烛红花,待踏马蹄清夜月。” 此诗一出,自然是一片叫好声。 举子们叫得最欢,那是真的叫好,因为他们识货,只是囊中羞涩,只好看着别人把此诗拿去了。 商人们叫好,则大多是跟着起哄。虽然有钱,但是,也是算计多多,到底不愿意为了一首诗,拼尽血本的。 第二首是词,叫做《蝶恋花》,也是跟第一首同样的套路。先亮出了最后一句。 “人间没个安排处。” 此句一出,又是一阵唏嘘。 沈冰衣一见这一句,心里就有些萧索。 此次,他对于贾珉的事情的脉络,基本上都是清楚的。贾珉也没有瞒她,甚至于象找托儿这样的事情,都交给了她去做。 一见到这句词,就想到了贾珉的《虞美人》、《子夜歌》等词,都是一种孤独悲愁的心境。 又一想贾珉今天到现在都没在这里露面,此时必是在府里奔忙,跟那些不待见他的人纠缠着,就有些为贾珉担心和难受。 这一首,是六十个字,起价一百八十两银子。 还是孙秀才第一个举牌叫价,但是,很快就有更多的人加入了竞争。也不是二十两二十两地加了,而是直接加价四十两和六十两。 “八百两!” 一直坐在前排中间的那个文弱书生,站了起来。见旁边的那个三十来岁的人不再举牌,就自己夺过牌子,举了起来。 旁边的几个人似乎在劝解,他也全不理会。 此时,贾琏才注意到了此人。此人他倒是不认识,但是,一看到此人旁边那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却是叫他大吃一惊。 那不是宫里的四大太监之一夏秉忠吗? 宫女妃子什么的,虽然进了宫,但是,在那里的吃穿用度,也都是有定例的,不是自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钱更不是随便花的。 越是上层的,越要讲究个体面排场。有时候,叫太监宫女等办个事儿,也是要适当地给个打赏的。 所以,在宫里要想有面子,吃得开,那花费是一定少不了的。既是宫里的定例有限,就得自己家里来贴补了。 所以,贾府也是经常要到宫里,给贾元春送上些银两的。 皇帝害怕别人给自己带上绿帽子,对于宫里的女人跟外界接触,是严格禁止的。 这样一来,负责跑腿的,就是宫里的太监了。 贾琏和贾蓉都是经常去给贾元春送钱的,于是就跟这个大太监夏秉忠比较熟悉了。 今天一见夏秉忠也来了,就觉得有些奇怪。再一看那详细情形,夏秉忠竟然还不是主角,似乎主角是那位在中间叫价的人。 这么年轻,就能叫夏秉忠当他的随从,这个人的身份之高,可想而知。 那就一定是皇家的某位主子了。 贾琏知道这些,别人却是不清楚的。于是,就又有了一个商人举牌,叫价八百二十两。 就见那位文弱书生,突然转身,狠狠地盯着叫价人,抬起手,指着那个商人。 “八百四十两,不许再叫价。谁也不能跟我抢。” 这就开始耍流氓了。 那边冯紫英见了,也是心里着急,知道这位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若是今天的事儿叫他给搅合了,可就不美了。 此时八百四十两已经是不少了,把西瓜卖上五千两银子的任务,也完成了,还是尽早结束为妙。 于是,就趁着这个功夫,快速地喊着。 “八百四十两第一次,八百四十两第二次,八百四十第三次,成交。” 没等别人加价,冯紫英就喊完了,把第二首词卖给了这个文弱书生。 见买下了诗词,书生立刻就手舞足蹈,连连尖叫起来。看得其余人等瞠目结舌。心里直道:这是谁家的公子,如此没有教养。 在旁边人的劝说下,公子才安静下来。 “就把诗词都打开了,也好叫大伙儿都瞧瞧,那个小子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 声音是尖声尖气的娘娘腔,那话说的也不体面。 什么叫“那个小子”?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样的诗词,是随便哪个小子能写得出来的? 虽然心里不满,但是,一见他那排场,想必是个有些势力的,所以,众人倒也没人出来跟他较真。 这首《蝶恋花》被展示开来了。 “遥夜亭皋闲信步,乍过清明,早觉伤春暮。数声雨点风约信,朦胧淡月云来去。” “桃李依依春暗度,谁在秋千,笑里低低语。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许多人都在吟咏着这这一句。 冯紫英没功夫感春悲秋的,他还得忙着把程序走完。 这边叫来了焦力,林之孝也跟着一块儿过来了。 林之孝是负责在西瓜园门口,监视焦利收西瓜钱的。现场监督从园子里出来的西瓜,到底卖了多少钱。目的是防止把卖苹果的钱和其他的钱,冒充西瓜钱。 此时,冯紫英,贾琏,连升赌坊的孙掌柜,焦力和林之孝都聚在一起。由焦力和林之孝开始清点西瓜钱,两人各数了一遍,那边一共收了五千四百二十四两,一共是卖出了一千八百零八个西瓜。 光是这一项,就已经超过了五千两。现在园子里还有一些西瓜继续在卖,加上这边的一百一十六个,卖了一千五百八十八两,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五千两的赌注标准。 贾珉完胜,宝玉完败! 此前的灵芝赌局,已经确认过了,这次并作一处,立了文契,贾珉的代表方秀才,连升赌坊代表孙掌柜,宝玉和贾蓉的代表贾琏,见证人胡家酒坊胡一道和奉天张秀才,一并在文契上签字画押。 这最为精彩的一幕结束后,人们开始纷纷离去。 贾琏带着一行人,也开始离去。这回没人阻挡,顺利地出了大门。一出门,就见到了贾蔷,原来也是来打听消息的。 只是他来时自称是贾府的人,口气又比较冲,守门的兵卒问了在门口的丛秀才和葛童生,两人早就对贾府里的人看不惯,就说不让进去。 于是,这贾蔷就一直没进去门,直到贾琏出来,才怏怏地跟着回去了。 别人开始走了,夏秉忠没走,来找冯紫英了。 不为别的事儿,原来是他们的钱不够了,还差四百两,想先欠着,过后再给。 原来,夏秉忠陪着的,正是长安公主。 这长安公主虽然是时不时地偷偷溜出宫去,但是,象今天这样的场景,却是第一次见到。 一见了那西瓜和苹果,就觉得新奇无比。于是就指挥着李成斌等几个侍卫和丫鬟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开始扫货。 在两个园子里,就把那苹果和西瓜划拉了一大堆,等到最后买诗词的时候,银子就不够了。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个文弱书生,也就是女扮男装的长安公主,才会干出不让别人叫价的耍流氓行为。 见夏太监出面,冯紫英自是不好说什么的。于是爽快答应,说即使不给也没关系,就当是孝敬公公吃酒了。 此时若是贾珉在场,可能就是另一种想法了。倒不是他会在乎这几百两银子,而是联想到他前世的而经验,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古人不让女人随便到外面去,还是有道理的。若是都象这位长安公主和现代的女子那样,一逛街,一上网,见什么买什么,有多少家业够她们败的? 不急于离去的,还有牛继宗几个人。 此时,他们聚集在野渡居门外,心情有点儿复杂。 国公酒的案例,曾经叫他们对贾珉的本事很佩服。所以才有了想跟贾珉合作的事情。 但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短见,跟贾珉的合作就停止了。这一次,再一次让他们见证了贾珉的本事。 平平常常的西瓜和苹果,到了人家的手里,就能卖出成百上千倍的价钱来,这等本事,谁有? 这么大的生意和场面,自己一天不出面,就这么交给了冯紫英几个人。除了他信任冯紫英之外,更多的,还是他表现出来的自信。原来一切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公交马车生意,已经坚持不下去了,这回投注又输了。看看人家,想想自己,真是冰火两重天啊。 “柳兄弟,你有什么主意?” 见柳芳一直在沉默不语,牛继宗就知道,他又在琢磨什么道道了。 “我想到了一个从公交马车里脱身的主意。” 柳芳阴笑起来。 “哦?什么主意?快说说。” “叫别人来接我们的盘。” “找过多少人了,都没人接手,还有谁会接盘?” “贾老四啊。” “贾老四?他会接吗?” “他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第0087章 交锋(十三) 午时末,贾珉在宁荣街见到了陈也俊。 野渡居的灵芝、西瓜、和苹果三项,今天一共卖了一万七千多两银子。根据贾珉的指示,陈也俊把其中的一万五千两,换成了银票,现在交给了贾珉。 “把平儿和风花、雪月叫出来,你带着她们回去,多买些好菜,今晚大伙儿一块儿庆功。” 贾珉说完,就要走。 “珉兄弟真要回府里?“ 陈也俊流露出担心的神色。 “放心吧,我没事儿的,回去等着我。” 贾珉说完,径自向贾府方向走去。 荣禧堂虽然已经聚集了荣宁两府的大大小小的主子,但是,此时却是一片寂静。跟往日谈笑风生的景象,迥然不同。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一个人说话。 贾母终于睁开了眼睛,四下望了一圈儿,沉重地叹了口气。 “起来到一边儿坐着吧。” 贾琏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退到一边,找了个空位子坐下。坐下又觉得不妥,又挪动椅子,向后面靠去,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下了。 他今天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其余的事情,就不管了。 贾蓉跟宝玉坐在一起,偷偷地扯了一下宝玉的衣袖,示意宝玉出去说话。 贾蔷出去打探消息一直没回来,贾蓉就觉得形势不妙,正好宝玉来了,两人就在一起核计,万一要是输了赌局,就由宝玉出面,向老祖宗求情,请求贾母做主,不兑现赌注。 现在,贾琏回来把事情经过都说了,贾珉赢了赌局。原本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化作了泡影。 贾珉很快就要来了,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宝玉点点头,出去在贾母跟前跪下。 “孙儿请求老祖宗做主,别让那个珉老四,啊,不,珉四弟兑现赌注。若是受了如此大辱,孙儿就只有一死了之了。” 说着,就流下眼泪来。 宝玉此时流泪,倒也不全是装的。此时他想的更多的,倒不是那两千两银子的事儿,而是自己此次输了之后,今后还怎么在姑娘们面前混的问题。 若是输了,把晴雯给了珉老四,今后在丫鬟们面前,还有什么面子?在各位姑娘们面前,尤其是在林妹妹和宝姐姐面前,还如何自处?她们必是个个都瞧不起自己了。 尤其是林妹妹,此前就被珉老四的诗词迷得五迷三道的,这回还不得叫珉老四给撬去了? 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的心肝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地下凉,快快起来。” 贾母一下子就心疼了。 此时的各位主子,虽然各有心思,但是,却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除了恨贾珉,然后就是恨宝玉和贾蓉了。 若是没有他二人起事张罗打赌,今天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更不会害得人人都输钱了。 尤其是贾赦,恨不得上去掐死宝玉。 此次贾赦在连升赌坊投了三千两银子,血本无归。加上宝玉也参与了羞辱贾珉的事儿,引得贾珉放下狠话,说要回来讨个公道。贾赦就担心,贾珉会旧账、新帐一起算,要求他也兑现此前的那个赌注。 那个赌注,现在对于贾赦来说,还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如果他不兑现,将来在众人眼里,就是一个不讲信用的小人。 如果兑现了,真的当着两府两千多人的面儿,爬上一圈儿,今后颜面何存? 所以,此时贾赦恨宝玉,倒是比恨贾珉都要强上了许多。 王夫人倒是心疼宝玉,想去拉宝玉起来,身子动了动,终于还是没起身,坐在原地不动。 她也不想叫宝玉就这么起来了,因为老祖宗还没发话,说此事如何处理。若是就这么轻易地起来了,老祖宗不给宝玉做主,可怎么办? 现在,那个野种肯定是要回来兴师问罪的,若是老祖宗不出面,此事怕是难以善了。 宝玉也是不起来,只是一味地跪着流泪。 “你们是不是就叫他这么跪死,还不把他拉起来,难道还要我去拉他起来吗?看你们那样,一个个哭丧着脸。” “天塌下来了吗?我不是还没死吗?一个小小的珉哥儿,就把你们吓成了这个样子。祖宗的脸,简直都叫你们给丢尽了。” “宝玉,起来,一切有我给你做主。一个小小的珉哥儿,还能反了他的,你们那个赌注,一笔勾销了。” 贾母话音刚落,宝玉就从地下爬起来了,痛痛快快地回到了椅子上,露出了笑容,得意地象姑娘们挥了挥手,偎依到王夫人怀里。 贾政见母亲说出了这番话,心里也是一松。但是,一想起贾珉,又不禁叹了口气。 唉,此时也就只好委屈珉哥儿了。 “蓉哥儿,你也不要怕,即是宝玉的勾销了,你的自然也是勾销了,断无两样的道理。你们大老爷的,自然也是一并勾销了。” “珉哥儿不是撂下话,说是要我给他个公道吗?这就是我给他的公道。” 这也是开始耍流氓了。 贾母说着站起身来,把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响。一边说话,一边在地上来回走着。 “珉哥儿觉得自己能挣几个钱就了不起了?这祖宗的基业,是他打下的?他没来之前,我们这一大家子就喝西北风了?我活了七十五岁了,手上过的银子,何止千千万万,一万两银子我没见过?” “现在,我就要告诉你们,珉哥儿手下的产业,从明儿个起,就要收回来。珉哥儿身边的下人,也要收回来。告诉族学一声,珉哥儿去族学念书,以后不准出府半步。” “母亲……。” “你不要说话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贾政刚一说话,就被贾母拦了回去,再也不敢吱声了。 “母亲,儿子倒是有一句话要说。” 贾赦都没想到,贾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又觉得还不放心,所以,还得加点儿料。 “有什么话就说。” “那珉哥儿一向是个脾气暴的,儿子是怕他不听话。” “哼哼,不听话,你们那板子都是吃素的?难道只会打打下人?就说我说的,有谁不听话,就往死里打,这府里,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实在不行,就把他轰了出去。” “现在,你们还害怕他吗?哼,我活了七十五岁了,要是叫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给吓到了,我还怎么在这个家做主?” “现在,我就在这里等着,就看看他能蹦跶到哪里去。” 贾母回去坐好,开始慢条斯理地喝茶。 众人见老祖宗如此表态,也都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想起了那些输了的银子,却仍是心疼。心想着老祖宗要是能把银子给要回来,就更好了。 只是此事是老祖宗鼓动的,自己去下注确实也跟贾珉无关,这银子要想从贾珉身上弄回来,实在也没个名目。那连升赌坊那里,也是万万要不回来的。 唉,这银子算是没什么希望了。 秦可卿上午在荣禧堂这里呆了一段时间,就回到了宁国府。直到老祖宗传话,说叫主子们都到这里来,才过来了。 听到贾琏说,珉四叔两个赌局都赢了,心中不禁狂喜。心道:珉四叔这回可是终于出头了。以后那些不待见他的人,再也不敢找他的麻烦了。 没想到,老祖宗一出面,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这不明摆着是颠倒黑白,明火执仗地欺负人吗? 这下,珉四叔可怎么办呢?若是早知道如此,就给珉四叔送个信儿,叫他不要来讨什么公道了。跟这帮人,你还指望讲什么公道呢? 本指望老祖宗能给个公道,现在老祖宗第一个站出来了,听她那些话,就是把珉四叔给划到仇人堆儿里去了。 这对珉四叔也太不公平了,老祖宗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来呢,难带她糊涂了吗? 老祖宗自然是不糊涂的,不仅不糊涂,相反,她还非常清醒。 她自然知道这对贾珉是不公平的,但是,她就这么做了。 不是因为贾珉做错了什么,相反,她认为贾珉没错。她也清楚地知道,这次针对贾珉的行动,是以前的积怨,借着贾珉给下人分红的事情煽动起来的,也知道此事是王熙凤、贾蓉和宝玉鼓动的。 关于贾珉给下人分红,贾母的观点,跟别的主子的观点,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他甚至欣赏贾珉的做法。 虽然给了下人一点儿,但是主子得到的更多,这个帐,她还是会算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把贾珉打入冷宫,甚至不惜把贾珉轰出去呢? 还是因为她的核心利益。 首先,是贾府的体面问题。 贾珉和府里其他人的矛盾,已经累积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步。 他跟贾赦、宝玉、贾蓉的三个赌局,表面上看只是意气之争,实际上是这种矛盾的集中体现和爆发。 这个矛盾,早已经蔓延到了外部,超过了宅斗的范畴,对于贾府声誉,已经造成了巨大的损害。 现在,必须结束这种局面了,否则,用不了多久,贾府就会在外人面前,彻底地变成一个笑话。 这个笑话已经出现了,作为贾府的掌家人,贾母能够容忍它持续下去吗? 第0088章 交锋(十四) 贾母的第二条核心利益,就是为了保住宝玉的位子和名誉。 贾珉给府里其他人都送礼了,就是不给宝玉和王熙凤送礼,这既是对他们两个的打击,也间接地打击了贾母的声誉。打自己最得宠的两个人的脸,不就是在打贾母的脸吗? 况且,如果贾母不替宝玉站台,这一次,宝玉就将名誉扫地,这对于他将来接班,是非常不利的。不仅不能让别人信服,还将会成为宝玉的一个污点,会让人质疑宝玉的能力和品行。 所以,为了宝玉的将来,贾母必须站在宝玉一边儿。 最后,就是贾母为自己考虑的了。 表面上看,贾母似乎对贾珉漠不关心,实际上,自从贾珉来到贾府之后,尤其是贾珉推出了压力井之后,就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贾珉。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贾母隐隐的有一种担忧,她发现,贾珉有不受控制的趋势。 这个珉哥儿,成长的太快。不仅挣钱能力超强,诗词造诣也奇高,搞起权斗来,连贾赦都不是对手。 虽然他目前没有对贾府造成什么危害,但是,对于宝玉的位子,已经开始造成威胁了。 况且,就叫他一直在外面这么下去,将来很可能就形成自己的一股独立势力,势必要脱离贾府的掌控。 同时,这次贾珉赢了赌局,对于贾母的声誉,也造成了一个沉重的打击。 原因,自然就是因为贾母号召府里人下注的事情。 贾珉赢了,让人们看到,贾母也有做错事的时候,把老祖宗从神坛上给拉了下来,在众人面前出丑了。 此外,现在的府里人,因为这个赌局输了,人心惶惶,对于贾珉束手无策。在这个时候,贾母需要显示出自己的权威,来稳定人心,力挽狂澜。 况且,这一次王熙凤、贾蓉、王夫人、贾赦等人,鼓动这场针对贾珉的行动,事先也没有征得贾母同意,也让贾母有所不满。 在贾母看来,这是自己地位开始松动的一个表现。 七十五岁大寿固然是个喜庆日子,但是,也在提醒别人,自己已经七十五岁了,活不了太久了。兴许就有人开始在做着她死后的打算了。 贾母需要通过打压贾珉,在他们面前重新树立自己的权威,叫他们知道,有些事情,离开自己是不行的。 就是在这一系列的考量下,贾母决定拿贾珉开刀。即使明知道这对贾珉不公平,也这么做了。 因为牺牲贾珉的代价最小,同时,还可以最大限度地收买绝大多数人的人心。 丫鬟琥珀进来禀报,说珉四爷来了,求见老祖宗。 “告诉赖大,叫人守着门口,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出去。去,叫珉哥儿进来吧。” 贾母说完,正了正身姿,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 众人不禁心中惊异,知道老祖宗是要动真格的了。这一次,贾珉可是要倒霉了。 宝玉和贾蓉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王熙凤向众人看了一圈儿,也露出了倨傲的表情。 贾珉进来,跪在地上,给贾母磕头。 “老祖宗在上,孙儿给老祖宗磕头了。” “嗯,起来说话吧。” 此时,荣禧堂里,除了鸳鸯和贾母身边的几个丫鬟之外,全都是主子,主子们全都坐着,没有一个人站着。 按说,贾珉也是主子之一,既然其他主子都坐着,贾珉也应该坐着。 但是,这里没有贾珉的位子,没有一把多余的椅子。老祖宗没发话,也没人敢给他找椅子做。 贾珉都站起来了,老祖宗还是没发话,显然,就是不给他座位了。 也是啊,一个即将被幽禁起来的人,一个老祖宗想要对付的人,一个所有主子都不待见的人,一个没有任何人替他说一句话的人,还有必要跟他讲究这些吗? 他是主子,他又算个什么主子呢? 从贾母冷淡的态度,宝玉、王熙凤、贾蓉得意的笑容,贾珉就明白,想要叫贾母给个公道,简直就是个天真的想法。 幸亏自己从来就没在这方面寄予什么幻想,否则,今天还真就是骑虎难下了。 于是微微一笑,向贾政、贾赦、王夫人等一一问好,甚至跟贾琏、宝玉都打了招呼,然后就在地中央站立着。 “珉哥儿,听说你要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贾母的语气,威严而冰冷。 “孙儿有一件事情,想要请老祖宗做主。” 贾政咳嗽了一声,意思是不让贾珉说话。但是,贾珉根本就没看他一眼。 “什么事儿,说吧。” “就是关于我和大老爷,宝二哥和蓉哥儿之间赌局的事情。” 果然来了。 众人知道,贾珉此来,必定是要从这件事上入手,从而达到他的目的。 “你想要怎样?” 贾母提高了声音,脸上已经露出了怒容。 “孙儿想请求老祖宗做主,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正式地……。” 贾珉停顿了一下,又看看众人那紧张的表情。心道:一个个的,还装的挺镇静的,我就先吓唬你们一下。 “说啊,你想正式地怎样?” 贾母开始冷笑了。 “孙儿想正式地解除这几个赌约,还请老祖宗做主。” 咦?嗯?哦?……。‘ 这是什么意思?他竟然主动地要解除赌约?我没听错吧?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说着要来讨回公道,难道这就是他要的公道?这叫什么公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贾母以为自己听错了。 “孙儿想请老祖宗做主,亲自给做个见证。此前我跟大老爷、宝二哥和蓉哥儿的赌注,现在正式解除,宣布作废。也就是说,大老爷,宝二哥和蓉哥儿,不用履行赌注。” 这么说,你们还不明白? 贾母这回听清楚了,但是,她没有立刻表态。 这件事儿,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原本所有的准备,都是冲着他这个几个赌注去的,现在,他竟然自己就这么轻飘飘地提出解除了。 这怎么可能?这是他唯一可以要挟我的东西啊?叫他这么么一来,原来的话和招数,都用不上了。原来他根本就没在这上面较真啊。 “打赌,自然是你赢了,怎么就想要解除了呢?” 贾母可不相信,贾珉这么快就想通了。 “按说这打赌之事,既然是双方约定好的,就应该讲究个‘信’字,是应该兑现的。但是,这要看是谁跟谁打赌了。大老爷、宝二哥和蓉哥儿,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当初不过就是个戏言。他们也是出于好意,为的是不让我做出一些鲁莽之事,免得坏了咱家的名声。” 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有那么好心吗? 贾赦怀疑自己。 我是戏言吗?我要赢了,可是要你兑现,给我牵马的。 宝玉和贾蓉开始怀疑自己了。 “当时我也是一时气盛,才跟他们出言相激,所以,这些个赌注,原本就当不得真的,这是第一层。” 第一层?难道还有第二层? “第二层,就是后来的事情已经变了性了。原本是自己家人之间的戏言,传到外面去了,被外人利用了。尤其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把这件事情,当做挑拨咱们家人不合的手段,趁机从中牟利,败坏贾府的名声。” “我们家人之间戏言,开开玩笑也就罢了。但是,若是被外人利用,勾起我们家人不合,可就是上了外人的当了。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可不是应该在我们家里出现的。” 三个赌局的发展,后来确实有失控之势。不少外人也确实趁此机会煽风点火,想看贾府的笑话。 虽然众人仍在怀疑贾珉的诚意,但是,这个道理,却是不得不承认的。 当然,许多人也明白,那煽风点火的,也不光是外人。自己家里趁机煽风点火的,似乎比外人还多呢。连老太太都号召全府人去下注了,不也是一个煽风点火的? 贾母实在是没想到,事情会转变的这么快?尽管她还是对贾珉的用意有所怀疑,但是,贾珉已经把话说的这个地步了,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理由,是堂堂正正的,为了贾府好。结果,也是皆大欢喜的。贾珉这个赢家不要求兑现了,贾赦、宝玉和贾蓉也免得有赖账之嫌了。这样的好事儿,自己若是还不答应,可就不是得罪珉哥儿,而是得罪自己护着的一帮人了。 自己还能怎么做?难道还能不答应他么? “好,我就说珉哥儿是个懂事的嘛,识大局,懂大体。知道护着家里。到底是跟家里人亲近。我就做主了,你们之间的赌局,一笔勾销。这就对了嘛,一家人,就应该这样。” “谢谢老祖宗成全。” “哎哟,鸳鸯,平时都挺机灵的,怎么今儿个一点儿眼色都没有了。珉哥儿来了这么久了,也不给看座奉茶。麻溜儿的,给珉哥儿看座倒茶。” 见老祖宗发话了,鸳鸯进了里屋,拿过一把椅子给贾珉送去,琥珀也过去给倒了茶。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 这场持续了很久,引起了很多纷争的赌局,似乎就这样轻易的结束了。 贾珉心里冷哼一声:这会儿才知道给我看座倒茶,不嫌晚了点儿吗?你们以为事情结束了,又哪里知道,我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呢? 贾珉喝了口茶,重又站起。 “孙儿还有一件事情,要请老祖宗做主。” 第0089章 交锋(十五) 嗯?还有事情,这回又是什么事情?赌局的事情,不是都结束了吗? 难道是为了午间吃酒时被羞辱的事儿? 我就说这个家伙没那么好心的嘛。 刚刚放松的气氛,重又紧张起来。 见贾珉又挑起了话题,贾母心中不禁一愣。 他又想玩儿什么花样?难道他是反悔了,还是想提出什么要求?哼,即使你想反悔,也是晚了。你不解除赌约,我都要解除呢,何况还是你自己先提出来的。 至于别的,你若是以为解除了赌约,就想跟我讨价还价,嘿嘿,想的未免简单了点儿。 “哦?珉哥儿还有什么事儿?” 贾母想看看,贾珉到底还有什么花招。 “孙儿自从进府以来,一直在生意上忙活。但是,贾府是诗书簪缨之家,所以,孙儿想要回族学好好读书,明年考个状元回来,为祖宗争光。” 玩什么路子啊?考个状元回来?我们知道你能写上几首诗,但是,凭这就能考个状元? 状元可就一个啊,多少能人在那等着呢,就能轮到你? 再说了,即使读书,上哪里读不行,那族学是个什么地方,就贾代儒那个老童生,自己考了一辈子,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他能教出个什么名堂出来? 族学要能出个状元,还不如说日头从西边儿出来呢。 他真的是这么想的,不会是又要搞什么鬼吧? 前面老祖宗刚刚说了要解除赌约,他自己就提出解除了。老祖宗说叫他到族学去,他自己又提了出来,难道他是未卜先知?怎么步步都走在前面了? 这个人,今天的表现,有些过于诡异。他到底是害怕了,还是另有算计? 贾珉说出这番话来,贾母心里可就核计开了。 这个珉哥儿,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怎么我这边儿想叫他去族学,他就自个儿先提出来了呢? 难道是走漏了风声?不会啊。这话就刚才在这里说过,以前从来没跟人提过,这会儿也没个人给他通风报信儿的。 难道仅仅是巧合?这也太巧了吧? 哼,既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我也就省事了。但是,生意上的事儿,还得按照我的意思来。 “按说读书也是个好事儿,我就答应你。至于状元不状元的,倒也不必太较真,哪怕是个秀才举人什么的,只要有个功名,也就是好的了。” 贾母停了一下,又喝了口茶,进入正题。 “只是有一样,你那生意上的事儿,有什么打算?”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儿。 “生意上的事情,孙儿是这样打算的。先是第一件,关于房子和院子的事儿。那野渡居是季大学士的房产,自然是不能交给府里的。” “嗯,那是自然的。既是别人的东西,自然是要给人家留下的,再说了,咱家还差那点房产?” “第二件,就是那些铺子和生意了。铁匠铺、养猪场、压力井,这些都是要交给府里的。” “嗯,这也使得。” “第三件,灵芝、西瓜和苹果这些祥瑞之术,我也教给府里。” 我教给你们,同时也教给别人。等你们弄出东西之前,我早就把技术卖给别人,把大钱挣足了,等到你们的东西出来,怕是早就烂大街了,还想象我这样,三亩地卖上五千两银子,只能是做梦了。 “嗯,这也使得。珉哥儿实在,我原本还担心珉哥儿会守着秘方不放呢,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第四件,就是关于我跟冯紫英几个的长途马车的事儿了。这一桩生意里,我是占了三成股份的。这桩生意还没开张,就要看老祖宗的意思了。若是老祖宗说归府里,那就归府里。若是说归我,我也听从老祖宗的安排。” 我就是要看看,你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贾珉把球踢给了贾母,开始慢条斯理地喝茶。 “这个嘛,我倒是要掂量掂量。” 贾母觉得,这个珉哥儿的画风转的有点儿快,似乎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了。 哼,这个珉哥儿,似乎是要跟我打个埋伏啊。 前几样,你痛痛快快地交了出来,以为这样,我就会给你留下这一样? 他做生意还是有些眼光的,既是他敢跟冯紫英合伙儿,生意必是赚钱的,怎么可能会留给你?还给你留下一条财路? “珉哥儿既是要读书,就不能再在生意上分了心,这一桩,也就一并交给府里吧。” “既是老祖宗这么说了,自然就照办了。这第五件,就是关于孙儿给焦力和平儿等人分红的事儿了。” 说到这里,贾珉站了起来。 这是一个小小的节点,他必须在此事上,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是他这场战斗中的一个试探性进攻。 “分红的事情,本是当初孙儿给他们许下的诺言,说是只要他们好好干,就给分红。他们当初也是说不要的。但是,干活确实是非常卖力,所以,我就强行给他们分了。”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在于别人怎么看,如今也一并交给老祖宗裁断。若是老祖宗同意,他们就得了那银子。若是不同意,就叫他们把银子还回来。只是这个话,孙儿是不好说的,还得别人说才好。” 我就叫你们去说,倒是叫所有人看看你们的真面目。 “这一件嘛,就容后再议。” 这件事,贾母确实不好直接表态。 若是不收回来,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就可能放开了口子。若是收回来,既是叫贾珉失信了,也显得太过刻薄了些。 “这第六件,就是关于人的事儿了。那刘铁山、刘成、吴红梅和南儿,本就不是府里的人,也就不提了。焦力、平儿、宁儿、风花、雪月是府里的人,也就一并交回给府里。” “孙儿知道自个儿算不上什么正经主子,比不得其他的主子们,所以,也就不敢摆什么主子的排场。以后也不敢指望有什么人伺候。好在是从小吃过苦的,洗衣做饭这些事情,自己倒也做得来,想必也是冻不死,饿不死的。老祖宗倒也不必挂念。” 这话一出,就是开始转画风了。虽然表面上是在示弱,但是,那话锋却变得犀利起来。 意思是你们都不待见我,我也不跟你们求什么。你们特马的自己想去吧。 贾珉不想给他们多少思考时间来做出反应,他就是要坐实他们不待见他的名头,生生地把帽子扣在他们的头上。于是就往下说。 “这第七件,就是这回卖的灵芝、西瓜和苹果的事儿了。三样一共卖了一万七千两银子,扣除两千两费用,还剩一万五千两,我都带来了,现在一并交给府里,请老祖宗当面验讫,不要事后出来些什么风言风语的,再找我要什么银子,我可是没有了。” 说着,贾珉就把那一沓银票拿出来,交给了鸳鸯。 不知不觉中,屋里的气氛就变了。 原本撂下狠话,想要来讨回公道的贾珉,来了之后,不仅没有任何挑衅举动,反而自己全线败退,主动缴械投降了。 不仅所有的产业交出来了,连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都交回来了。明明是他赢了赌局,挣了很多钱,可是,他现在却是输了个精光,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孤家寡人一个。 但是,就是有些事情,感觉不对劲儿。 没有人感到轻松,更没有人有丝毫的胜利感和喜悦感。气氛不仅没轻松下来,反而感到越来越紧张了。 屋里的气氛是如此沉闷,就好像是暴风雨要来之前的那种沉闷。 一种不祥之感,在贾母心头升起。 此前,她还有一种把握大局,掌控方向的自信,认为今天终于彻底地降服贾珉了。 但是,自从贾珉说出分红的事情之后,她觉得,有些跟不上贾珉的节奏了。然后就是贾珉把所有的下人都交回府里,不敢跟别的主子比的那些话。 今天野渡居卖的那些钱,贾母本来没打算在这个场合解决。她的计划是,把贾珉给收拾老实之后,再慢慢地叫他把钱吐出来。这样,也能给自己保留点儿体面,显得吃相不是那么难看。 但是,贾珉竟然自己把钱交了出来,这事儿,可就有的琢磨了。 原来,自己的每一个心思,早就叫这个珉哥儿给看得透透的。看似自己在掌握着局面,实际上,话语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掌握在珉哥儿手里了。 局势发展的节奏和方向,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下了。 而自己对于局势,已经失控了。 没有人说话,只有贾珉一个人在说。 “鸳鸯姑娘,银票清点完了吧?是不是一万五千两?” 鸳鸯目睹了今天的全过程,连贾母现在都跟不上节奏了,她又怎么能跟得上? 点完了银票,见那些主子们没有一个说话的,自己自然也不敢乱说话。正在琢磨着怎么说话时,贾珉来问她了。于是就求援似的,看向贾母。 但是,贾珉根本就不给她机会了。 “怎么了,鸳鸯姑娘,你点的数目,还要问别人是多少吗?是不是想要少说一些啊?” “不不不,不是。”鸳鸯有些慌了。 “既然不是,何不痛痛快快地当着大伙儿的面儿说出来,我交出来这么多银子,连数目对不对都没权利知道么?现在,你回答我,我交的到底是多少?” “一万五千两。” 第0090章 交锋(十六) 作为客居贾府的人,宝钗和薛姨妈虽然和府里不时往来,但是,在总体上,还是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尤其是象今天这样的敏感事情,她们就更不愿意参与了。 但是,贾母特意叮嘱,叫她们前来,也就不好不来了。 宝钗对于贾母要她们来的目的,一直有些摸不透。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用贾母是想向他们显示自己在府里的地位和权威来解释了。 从内心里来讲,宝钗对于贾珉是很同情的。对于贾珉的能力和才情,也是很欣赏的。 只是因为贾珉的地位,所以,才一直跟他保持距离。 贾珉被羞辱,让她感到痛心。贾珉撂下狠话,说要回来讨个公道,让她很期待。 但是,贾珉来了之后的表现,却让她很失望。 这还是那个充满自信、才华横溢的珉四哥吗? 一上来,就自己求着老祖宗解除赌约,明明是自己赢了,却好像是做错了什么似的。 赌约解除了,生意交出来了,钱交出来了,祥瑞秘方交出来了,甚至连下人也交出来了。 这就是全面认输,任人宰割了。说是去读书,要拿个状元回来。但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而已,想保持最后的一点儿体面。 珉四哥,倒是看错了你,让人好生失望啊。 秦可卿的心,在痛,在撕裂,在流血。 她静静地坐在人群后面,始终低着头,不想叫别人看见自己,看见自己在暗暗地流泪。 眼见得珉四叔像个孤胆英雄一样,一路披荆斩棘,横扫千军,赢得了赌局,想着珉四叔从此就可以在府里扬眉吐气,不再受别人挤兑了。 但是,怎么会是这么个结果? 明明是赢了,却要受羞辱。明明是给府里争得了名声和金钱,却变得一无所有。 想起来,真的是令人寒心啊。 老祖宗,枉我以往对你敬爱有加,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对待功臣的。 那琏二奶奶、宝二叔和蓉哥儿,做的什么事情,你竟然还如此袒护他们,这叫人怎么信服你? 果然是没一个待见珉四叔的。这样的贾府,不呆也罢。珉四叔,你也不要伤心,那钱都交回给他们也好,以后再也不欠他府里一分一毫的人情了。 这回我赢了两万两银子,到时候全都给你拿去做本钱,就凭你那本事,到哪里不活得好好的?总比在这府里成天受气强上千倍百倍。 这种场合,宝钗和秦可卿虽然没资格说话,但是,心里却是一直在密切地关注着局势的发展。 待到贾珉突然认真而强硬的问鸳鸯银票的数目时,宝钗心里猛然警醒。 不对,不对,这里面有名堂。珉四哥不是认输了,而是开始反击了,绝地反击。 这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是了,就是从分红那件事儿上开始的。接下来,就是把平儿这些下人交回府里的事儿了,然后就是交银票了。 珉四哥就是要叫老祖宗知道,是你们对待下人刻薄的,以后下人再用心为主子做事,也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珉四哥就是叫别人知道,你们府里从来就没把我当主子看,现在连一个下人都不给我了,我自己洗衣做饭了。我看你府里还有什么体面? 把银子交给府里,证明府里只是认钱,根本就没有一点儿人情。连对自己的孙子都能这样刻薄,何况别人呢? 从此以后,老祖宗那对人宽厚仁慈的名声,怕是再也没有了。任是谁一想起来,都会认为老祖宗就是个一心钻进钱眼儿里,袒护嫡孙,虐待庶孙的刻薄人。 至于珉四哥交出去的那些钱和产业,又算个什么呢?这才几个月,珉四哥就白手起家,创下了一片基业。只要他想做生意,还怕赚不到钱? 即使自己没本钱,就凭他那本事,还不有的是人,拿着钱排着队来找他入伙儿? 强调银票的数目,就是要告诉老祖宗,我再也不相信你们贾府了,我再也跟你们没有什么亲情了。 天啊,难道珉四哥要跟府里一刀两断? 跟府里断了,对于珉四哥倒未必是坏事。只是有些便宜了大老爷、宝玉。琏二嫂子和蓉哥儿了。 但是,真的如此吗? 见鸳鸯终于说出了数目,贾珉笑了笑。 “既是鸳鸯姑娘数清了,我也就算是交代清楚了。老祖宗若是对这数目和产业有什么不相信的地方,我那里都是有账目的,到时候,可以派人去查账,也好给我个清白。” “珉哥儿这是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查个什么帐,没的叫外人笑话咱家。自然是相信你的。” “老祖宗相信就好。” 贾珉坐了下来,又开始慢慢地喝茶。 贾珉不说话,也没有别人说话。 今天的事情进行到这里,已经没有别人能插上嘴了,完全成了贾珉跟老祖宗之间的互动。 这种无言的局面,令人感到压抑。 贾珉看了看众人,最后的目光,落在了王熙凤身上。 “琏二嫂子,今天事情如此处理,你可满意?” 王熙凤心里一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此前,听说贾珉要回来讨个公道,她还是很紧张的。但是,自从老祖宗表态后,她就轻松了下来。 这一路下来,见贾珉节节败退,不仅心中越发得意起来。心里直道贾珉活该。 但是,等到贾珉把所有的东西都交出来以后,她却感到有些茫然了。虽然总是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但是却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难道事情就这样简单地结束了?难道这个珉老四就如此不堪一击? “珉兄弟这是说哪里的话,一切由老祖宗做主,老祖宗满意了,就是我们满意了,轮不到我们说话的。” 这王熙凤也算是机灵,知道贾珉此问必是没安好心,就把球踢到了老祖宗脚下。 今天贾珉一来,根本就没跟他们纠缠,直接就跟老祖宗pk上了,他们也根本就没机会插话。 王熙凤聪明,不代表别人都像她这么聪明。 傻子总是有的,大脸猫宝玉就是这个傻子。 见贾珉今天如此惨象,宝玉早就在心里狂喜起来,跃跃欲试,想找机会痛打落水狗,借此机会在姑娘们面前,显摆是一下自己的威风了。 “琏二嫂子向来是个细心的,就没发现,我刚才交出去的产业里,还落了一样?” 确实是落了一样——野渡居的酒坊。 别人心里其实也是有数的,只是老祖宗没发话,他们也不好出头说出来。 况且,贾珉已经把其他的都交出来了,他们都认为自己是很仁慈的人,即便是给贾珉留下这一样,也没关系。 况且,留下这酒坊在贾珉手里,赚了钱,也是要交回来的。平时贾珉总还给他们免费送酒,也还是很合算的。 但是,宝玉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别的他不懂,珉老四输得越惨,他可是越高兴的。若是再给他留下点儿产业,说不定,他又会鼓捣出什么动静呢。 趁着这个机会,还是全都收回来好,不能给他翻本儿的机会。 “我倒是正要问珉四弟呢,为何还留下了一样?是不是还有什么私心啊?” 王熙凤没说话,宝玉先说了。 贾母也在琢磨着,贾珉为什么没把酒坊的事儿一并说出来。 但是,在她看来,这是小事儿,那酒坊,早晚也是府里的。现在的问题是,她要捋顺目前的事情。 见宝玉说话,贾母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头,宝玉哪里会是珉哥儿的对手呢? 她想阻止宝玉,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贾珉重又站了起来。 “宝二哥如此说,倒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把那么多东西都交了出去,难道还会在乎这一点点东西?既是宝二哥如此说,就把这酒坊也一并交了出去。” “各位也可以再想想,看看我那里还隐瞒了什么,就揭发出来,不要有漏网之鱼。” 贾珉转向了贾蓉。 “蓉哥儿,我那野渡居,你可是到那里侦察过的。那里还有什么隐瞒的产业没有?” 贾蓉立刻就想起了自己在野渡居思想改造和劳动改造的事情。但是,此时,却不敢表现出什么。 “据我所知,是没有了。” 贾珉又转向贾琏。 “琏二哥,你也是在我那里监视了很久的,我那里还有什么隐藏的产业?” 贾珉故意强调了“监视”两字。 前面有贾母查账,然后是众人揭发,贾珉强调的“隐瞒”,后来把贾蓉到野渡居定位为侦察,现在又把贾琏定位为监视。任何人一听,都会得出结论:贾府早就把贾珉当做敌人了。 贾琏本不想参与今天的事情,但是,现在贾珉逼到头上,也不得不回应了。 “珉兄弟外道了,哪里还有什么隐瞒的,没有了。” 贾珉又转向了王熙凤。 “琏二嫂子,平儿是你派到我那里去的,我那里的所有情况,平儿都是清楚的,钱也是平儿管着的。我那里的情况,想必你也是清楚的,你可认为我那里还有什么隐瞒的?” “你那里的事情,我也是问过平儿的,没有什么隐瞒的了。” 王熙凤一说完,就觉得不对劲儿。 珉老四这个阴损玩意儿,叫他给套进去了。叫他这么一说,不成了我派平儿到他那里卧底了吗? 特马的,平儿明明是叫他给讹去的啊! 第0091章 交锋(十七) 一股凉气,从后背生起,顺着脊梁,一直传导到脑后。 下意识地,王熙凤打了个冷战。 她有一种感觉:自己被这个珉老四给盯上了。 贾珉确实盯上了王熙凤。 在贾母的内政格局中,王熙凤实际上扮演了一个很微妙的角色。 首先,她是王夫人的侄女。王夫人是法理上的荣国府掌家人。但是,在许多大事上,实际上是已经号称“荣养”的贾母在最后定夺。 许多时候,王熙凤是在贾母和王熙凤之间走钢丝,还有的时候,是起着贾母跟王夫人之间缓冲器的作用。 在目前的格局下,王熙凤更多的是扮演者贾母的开路先锋的作用。 贾母在富贵悠闲中,风轻云淡地发出指令,最后就由王熙凤提供一系列的厮杀,来实现了贾母的意图。 所以,要想击败贾母,就必须先把王熙凤这个敢死队给干掉,去其左膀右臂。 同时,王熙凤本人在这场斗争中,也夹杂了自己大量的私货。 蛊惑贾蓉和宝玉,先后两次通过吃饭羞辱贾珉,这些帐,贾珉如何能不跟他算清楚? 以为贾珉交出了人、财、物就是认输了,他们也想的实在是太天真了了。 贾母和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贾珉会在赌注、产业、钱财和手下的下人这几个方面跟他们纠缠。其实,贾珉根本就不是这样打算的。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贾珉才没有兴趣跟他们在这方面纠缠,进行那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阵地战呢。 他要做的,是百万军中取敌上将首级,直接对贾母进行斩首行动。 至于对付宝玉和王熙凤,不过是搂草打兔子,顺便而已。 “既然各位都说我没什么隐瞒了,就请老祖宗尽快安排人手,前去接收。也好早日当面交割清楚。” “珉哥儿,似乎还有一样东西隐瞒着吧?” 一直沉默的贾赦,终于说话了。他等待这个机会很久了。 贾珉也等待这个机会很久了。 原来的打算,是别人不提这件事情,就得他自己提出来了。但是,贾赦现在帮他提出来了,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简直是神级助攻啊。 “大老爷请把话说明白些,还有什么隐瞒的?” “珉哥儿说是把酒坊交给府里,可是那做酒的方子不交出来,又有什么用处,难不成珉哥儿是想着借此要挟一把?” 当初,国公酒一出来,贾赦就叫贾琏去弄方子,贾琏回去跟王熙凤研究,王熙凤找到平儿。贾珉看在平儿的面子上,怕平儿在中间难做,就把做酒的工艺告诉了王熙凤。 后来,王熙凤开了自己的酒坊,还找过贾珉要调酒的方法。她自己开酒坊的事情,至今连贾琏都瞒着,更何况贾赦呢。 这就是贾珉打算开的第一炮,即是打击王熙凤,同时,也通过这件事,打破王熙凤、贾琏和贾赦这一家的联盟。 “大伯究竟是什么意思?国公酒出来以后,你就叫琏二哥和琏二嫂子找平儿要拿造酒的方子,说是府里要开酒坊,我当时不就给你们了吗?” “城西王家胡同的酒坊,不就是府里开的么?前几日,我到胡家酒坊去,胡老板还向我道喜,说是这些日子,府里的酒坊已经赚了两千多两银子了。到如今,大伯还要找我要什么方子?” “大伯究竟是何居心,如此苦苦相逼?你告诉我,侄儿究竟要怎么做,你们才会放过侄儿?难道非要把侄儿剁碎了,炖熟了给你们下酒,你们才满意吗?你说,你到底要怎样?” 贾珉怒喝起来,走近贾赦,狠狠地盯着他。 贾赦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哪里交出什么方子了,我怎么就没见到?” “照着大伯的意思,那方子,我就得给府里上上下下两千多口子一人一份才行呗,才能让人人都知道呗。我写出一份儿还不行,还得写出两千多份,人人广而告之才行呗?” “方子早就交给了琏二嫂子,酒都造出来了,钱也赚了,大伯如今还来找我要方子,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如此无耻之事,你们竟然也做的出来?是不是非要把我逼死,你们才会高兴?” “王氏!” 贾赦此时终于明白,那造酒的方子,是叫王熙凤给私吞了,就想把视线转移到王熙凤身上,以解除自己的尴尬。 但是,贾珉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他要乘机扩大战果。 “你给我闭嘴!” 贾珉向贾赦怒喝道。贾赦浑身一震,竟然不敢说话了。 “现在我才算是明白了,就算是我再怎么做,也是不会让你们满意的。” “方子的事儿,就先不说。就说这打赌的事儿。当初大伯到野渡居酒坊,非要跟侄儿打赌,打赌的事情,本是大伯先提出来的,琏二哥,宝二哥,蓉哥儿当时都是在场的,我还三番两次的要大伯解除赌约,可是大伯执意不允。” “大伯输了之后,为了避免大伯尴尬,我特意不回府里。你是长辈,即使你是个不讲信义的无耻小人,我也不能说你什么。今天还特意请求老祖宗,解除赌约。” “可是你呢?你做了什么?还来跟我要方子?还有你们!” 贾珉抛开了贾赦,转向了宝玉和贾蓉。 “当初打赌,也是你们逼的。我知道你们赢不了,所以,就要解除赌约。可是,你们是怎么做的?” “第一次,我叫平儿来找你们,请求解除赌约,告诉你们,你们会输的,也好避免尴尬。可是,你们不同意。” “第二次,我怕平儿说话不够分量,又央求冯紫英来,可是,你们还是不同意。” “第三次,又叫平儿来求你们,你们作了什么?把平儿给骂了回去。” “第四次,琏二哥到了野渡居去监视我。我想,这外人说话不行,自己家人说话总该行了吧?就叫琏二哥找你们解除赌约,可是,你们还是不同意。” “琏二哥,当着大家的面儿,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有这回事儿?” “是是是。” 贾琏机械地答道。 “宝二哥,蓉哥儿,你们说,是不是这回事?要不要把平儿和冯紫英叫来当面对质?” “人都说,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我连续四次求你们,你们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蛊惑全府上上下下都到连升酒坊去下注,还承诺谁输了钱,你们给承担。” “现在怎么样,你们输了,你们给全府人拿钱啊?连我这个后来的,都知道为府里着想,你们却如此祸害府里人,干的尽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把府里搞垮了,你们才高兴? “我们……。” 宝玉嗫喏着。 “你也给我闭嘴。” 贾珉把宝玉也给喝住了。 “明明是你们输了赌局,今天还得我来求老祖宗解除。我没指望你们这些混蛋领我的请。只是没想到,你们也跟大伯一样,对我步步紧逼。” “前面有琏二嫂子派平儿到我那里去卧底,后面有蓉哥儿到野渡居去侦察,又有琏二哥去监视,还有宝二哥说我藏私,隐瞒产业,如今造酒方子早就交出去了,大伯又来索要,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如此也就罢了,我想咱们贾府是诗书簪缨之家,为了给祖宗争脸,做了些诗词。外人都是大加赞扬,唯独咱们自己家的人,到外面去四处造谣,偏偏说我那诗词是剽窃来的。” “现在,我倒是要问问,我是从哪里剽窃来的?你们要不要我现在就给你们做上两首?你们剽窃一个试试,有谁不服,出来跟我比试比试,谁敢来?” “就是因为自己家人造谣,那吴尚书和罗翰林纠结一帮人,在老祖宗大寿之日,要来考较我,就想着打咱们贾府的脸。幸亏祖宗保佑,我做了两首诗,叫他们哑口无言地走了。” “我在这边想着给祖宗争光,可是,你们是怎么对我的?” “老祖宗大寿,我要来给老祖宗磕头请安,你们拦着,说老祖宗没空儿。我就不明白了,磕个头,还能用多大功夫?行,这也不说了。赶上了饭时,我想在府里吃顿饭,也想跟着老祖宗的大寿,多少沾点儿喜气,可是,管事的竟然说,没有我的饭菜。” “两府开了七天宴席,来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吃了不止一顿两顿的,就差我一顿饭吗?” “在荣禧堂这里,上上下下几十人在那里齐开宴席,连下人们都坐在那里,八仙大桌,十碟八碗地大吃二喝,就给我一个一尺小桌,连狗都不吃的剩饭剩菜,这不是故意羞辱,又是要干什么?” “你们说是周瑞家的和林之孝家的搞的鬼,就这种鬼话也说的出口?我怎么也算是个主子,那下人有多大的胆子,若是没有主子在背后指使,她们哪个敢这么做?敢做不敢当,叫外人看见了,丢了府里的脸面,就抓下人当替死鬼,还有你们这么无耻的吗?宝二哥,琏二嫂子,如此下作之事都做得出来,你们就一点儿也不感到羞愧么?” 贾珉根本就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更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猛烈的炮火,就那么铺天盖地地狂轰过去。 但是,这还只是第一轮进攻,更猛烈的炮火,还在后面。 第0092章 交锋(十八) “我知道,你们都不拿我当主子看。造了酒,第一时间,我就把一万两银子交回府里。老祖宗大寿,我拿了三千年银子。又把那西瓜和苹果拿来,好在外人面前给府里长脸。” “其他的主子们,我也都给送上一份儿。弄出了压力井,我先给府里打上。造出了酒,我给府里送来。就这样掏心掏肺地对你们,竟然连一顿饭都换不回来,还要给你们尽情地羞辱,你们有一个主子出来说句公道话吗?你们的良心都叫狗给吃了吗?” 贾珉知道,贾母今天不会站在自己这边儿,所以,从一开始,就决定要抢占话语权。至于今天的谈话议题,就更不能由她来设定了。 开始解除赌约和交出产业,交出钱,不过是个示弱过程,目的就是为了打乱贾母的计划。 这场赌局,注定是兑现不了的。如果贾珉输了,他也是不会兑现的。如果贾珉强行要求对方兑现,对于他自己声誉的损害,也是巨大的。 那就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所以,对于贾珉来说,赌局不过就是个矛盾的载体,是进行这场清算的一个切入点。 他算定了宝玉和贾蓉不会跟他解约的,所以,才连续四次找他们要求解约,目的就是为了加大自己的砝码和进行这场清算的正当性。 他的主要目的,是击败贾母,攫取贾府的部分权力。 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先撕掉这些所谓主子们道貌岸然的伪善面孔,将他们隐藏在华丽外表下的阴暗心理给彻底地扒开。从心理和道德上,击垮他们。让他们知道,在许多时候,他们不过就是一堆垃圾而已。 他们远远不是他们自己所认为的那么强大,也不是没人敢冒犯他们。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个“理”字的。 所以,今天就是要撕破脸皮的,不能再有任何温情脉脉的幻想。 平儿本就是他从王熙凤那里敲诈来的,但是,却被贾珉说成是王熙凤派去卧底的。 贾蓉是在野渡居接受思想改造和劳动改造的,却贾珉说成是去侦察他的。加上贾琏和宝玉。这几个人,就是贾府目前的中层骨干了。 这一仗,就是要彻底地击败这几个人,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轻易地对自己下手。 所以,对他们就得采取一切手段,甚至不惜采取有点儿无赖的手段。 打他们,自然不是主要目的,但是,贾母在此前的立场是护着他们的,所以,打这些人,其实就是在打贾母的脸。只不过是个间接打击罢了。 “我给下人分几个钱,你们就开始到处煽风点火的。你们知道,他们那几个钱是怎么挣来的吗?你们知道他们出了多少力,付出了多少辛苦,流了多少汗水吗?” “你看我交回府里一万两银子,交回一万五千两银子,似乎很轻松,你们知道,我付出了多少艰辛吗?” “当你们在吃酒作乐时,我们在劳作。但你们在看戏斗牌时,我们在劳作。为了赚钱,我都亲自下地去干活,你们谁去干了?今天你们住豪宅,吃大餐,你们还有谁记得,这份基业是祖宗流血流汗挣下来的?” “我给下人几个钱你们看见了,我们辛辛苦苦劳作时,你们怎么没看见?” “你们败家,你们坐吃山空也就罢了。我多挣些钱,供你们挥霍,我也认了。可是,我在前面拼死拼活地挣钱,你们却特马的在后面阴我、整我、祸害我,这是哪家的道理?我们贾府的诗书簪缨之家就是这样的吗?是那个祖宗这样教你们的?你们谁能告诉我?” “琏二嫂子,你当初跟我要造酒的配方,说是给府里造酒。我想这是好事儿,就把方子给你了?如今酒是造出来了,银子呢,交到官中了吗?” “大老爷今天又跟我要方子,幸亏我当初没给你。若是给了你,你会交给府里吗?还不是跟琏二嫂子一样,把银子划拉到自己的腰包里了?” “你们住着府里的,吃着府里的,穿着府里的,领着府里的月例。可是,你们都干了些什么?用着官中的,捞着自己的钱。你们自己那些铺子的生意,一个个生意兴隆的。可是府里的那些铺子,有几个是赚钱的?” “你们暗中的那些铺子,在什么地方,经营些什么,掌柜的是谁,哪个我不清楚,还要我把明细给你们公布出来吗?” “那些下人们且不说,就说这些小主子们,一个月月例才几个钱,可就是这几个钱,有时候,都不能按时领到。可那银子又分明是从银库里按时领了出去的。” “那么,我就问一句,银子哪里去了?琏二嫂子,是叫你拿出去放印子钱了吧?放印子钱也行,利钱呢?官中的银子拿出去放息,利钱应该归官中吧?可是钱哪里去了?还不是进了你自己的腰包里?” “连自家兄弟姐妹小主子这几个钱,你都盘剥,你于心何忍?利欲熏心到了这个地步,用心何其毒也?简直其心可诛。” “一个一个的,读书读不成,赚钱赚不着。干起坏事来,一个个的,全都无师自通。论诗书,你们谁敢跟我比?论赚钱,你们谁敢跟我比?我想为府里干点正事儿,可是你们呢?合起伙儿来,组团儿坑我!这是哪家的家风?哪家的天理?” “我是不如你们,我唯一不如你们的,就是永远也没有你们那么无耻。” “珉哥儿,你别说了?” 贾母已经脸色煞白,气喘吁吁,无力地喊叫着,再也没有了那副威严庄重和倨傲。 贾珉这些话,虽然没有一句是直接指向她的,但是,又句句都是指向她的。 损公肥私捞私房钱,放印子钱,自己暗中开铺子,这些问题,在贾府中存在已久,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 府中几乎是人人尽知,但是就是没有人愿意捅破。即使对立的双方宅斗,采取的也是潜规则对潜规则的方式。 但是,贾珉偏偏就把它给撕破了,把潜规则暴露在阳光之下。即使再强大的,再被人广泛遵循的潜规则,一但败露出来,也是见光死的,也没人敢公开点赞的。 王熙凤挪用公款放高利贷,谁敢说她做的对?贾赦损公肥私捞私房钱,谁敢说他做得对? “我身边儿有几个下人,你们看着就不顺眼了,成天蛊惑着老祖宗给收回来。你们那身边,丫鬟、婆子的,长随、小厮的,一个个的,有多少个?” “你们的下人都干什么?我的下人都干什么?你们去访访,我的下人有几个是在伺候我的?一天到晚起早贪黑的,不都是在给府里挣钱,供你们挥霍贪墨的吗?” “你们要把他们收回去,就都收回去好了,他们本来就不是侍候我的。我总算是看明白了,在这府里,只要是一心为府里好的,就是要挨整的。只要是起劲儿败家,想着法儿祸害府里的,就是好的,就是得宠的,就是吃得开的,你们谁敢说不是?谁敢说?” 世界各国的特种兵训练,第一关的套路,基本上都是相同的。 先是极尽地羞辱,体罚、甚至打骂、连坐之类的手段,目的就是打碎他们原来的虚荣、傲慢、偏见等认知,让他们认识到,自己原来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堆垃圾而已。 最终的目的,就是要重塑他们的认知和人格品质。 贾珉采取的,就是这个方法。只是相对于他前世的训练,今天对贾府众人的这些清算,实在只能算是小儿科而已。 饶是如此,也足以让这些人震惊不已了。 贾珉根本就懒得看那些老家伙的反应,只是看了一下那些姑娘。 宝钗哭了,哭得内敛矜持。黛玉哭了,哭得悲悲切切。 探春哭了,哭得淋漓尽致。史湘云哭了,哭得肆无忌惮。 迎春哭了,哭得木然呆板。惜春哭了,哭得云游天外。 李纨哭了,哭得痛彻心肺。秦可卿哭了,哭得花枝乱颤,梨花带雨,哭得贾珉柔肠百转。原本想再痛斥贾蓉,心里一软,也就放弃了。 按照贾珉的预计,大脸猫宝玉此时应该上演摔玉的节目,开始耍流氓了。但是,没有,只是痴痴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不知望向何方。 “我们贾府,几代勋贵,也算得上是贵族之家了。可是,现在的贾府,已经不是祖宗那个时代的贾府了。我们把祖宗的魂给丢了。” “你们知道祖宗的魂是什么吗?或者说,祖宗为什么打下了这片基业吗?我敢说,你们不知道。” “那么,现在我来告诉你们。” 贾珉放慢了声音,低沉凝重。 “祖宗的魂,就是贵族精神。你们知道什么是贵族精神吗?我来告诉你们。最重要的,有三点:诚信、道义、担当。” “你们扪心自问,这三种品质,你们有多少?” “现在的贾府,主子没有方向感。管事的没有安全感。下人们没有幸福感。一个好的贾府,能让坏人变成好人。一个坏的贾府,能让好人变成坏人。” “如果有人跟我说,贾府原来就是这样的,我不相信。如果有人跟我说,你们当中的某些人,原来就像现在这样坏,我也不相信。” “如果有人跟我说,你是不是说的危言耸听了?贾府真的有那样坏吗?我也不相信。不是因为没有这样坏,而是比这更坏。下面,我就叫你们看看贾府更坏到了什么程度!” 第0093章 交锋(十九) 从贾珉来到贾府到现在,基本上算是第一阶段。 在这一阶段中,他采取的是不对称战术。可以概括为:你跟我玩儿宅斗,我跟你玩儿商战。 今天到目前为止的这个阶段算是第二阶段,属于正面进攻。这个阶段的战术,可以概括为:你跟我耍流氓,我跟你讲道理,占据道德高地。 今天贾母亲自出场,算是动用了贾府的家法。而贾珉采取的,仍是不对称战术:你跟我玩儿家法,我跟你玩儿王法! 这才是他今天的大杀器,才是他彻底取胜的杀手锏。 此前这些扒粪举动,只能在道理上占据优势。还只是冲乱了对方的防御阵型,打乱了建制。还没有彻底获胜。 只有祭出了大杀器,才能彻底地击败对方。 贾珉突然走到贾母跟前,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又走到贾政跟前,也是磕了三个头。最后走到王夫人跟前,也磕了三个头。 然后站起,面向贾政。 “父亲,我知道,你不愿意让儿子流落在外,所以,才把儿子接回府里。但是,你不应该这样做,你在害儿子,你知道吗?” 此前贾珉讲话,贾政早就老泪纵横,如今见贾珉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他更加吃惊。 “儿子在乡下,虽然没有在府里这样的排场,但是,有一个好母亲,有慈爱的姥爷、姥姥,舅舅、舅妈、姨姨、姨夫和兄弟姐妹们。一家人虽然不是锦衣玉食,倒也和和睦睦,相安无事。孩儿在那里生活的很快乐,不用整天提防这个,提防那个的。” “母亲在世的时候,总是时常提起贾府,说这里是诗书簪缨之家,这里有我的祖母,父亲、还有嫡母。她没指望你们让她进这个家门,十几年来,对你们没有一句怨言。别人说你们不好时,她还总是为你们分辨。” “现在看来,我真为母亲感到不值,你们实在配不上她的评价和期待。” “母亲以为我是贾家的血脉,所以,才在临终时,给父亲捎书,请您把我接回来,以为可以把我托付给你们。如果她知道,儿子到了这里会是这样的话,她一定不会叫我到这里来的。” 贾珉虽然是穿越来的,但是,每每想起那位歌妓母亲,却总是有一种亲近感。 他曾经多次考虑过这个问题,最后的结论,就是自己继承了贾珉的这个躯体,让他在血缘上,跟这位母亲产生了关联。很大程度上,他现在已经把那位歌妓当做自己的母亲了。 如今一想起这位母亲,加上他今天悲怆的心情,竟然忍不住地流下泪来。 贾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贾政。 那就是他从通州王仵作那里取得的供词。 “孩儿一到通州,周瑞就在茶水里下了砒霜,意图毒死孩儿。还没等孩儿咽气,就把孩儿给装到了棺材里。又买通王仵作,不让他报官,只说是暴病身亡。” “到了铁槛寺,幸亏孩儿自己打破棺材出来了,否则,就被活埋了。” “到了府里第一天,环三哥就纠结下人,拦着孩儿,问:‘你来干什么’?是啊,我来干什么?这里不是我的家啊?我只是个外人而已?这里没有人把我当做家里人的,时时刻刻地都想着把我挤兑走的。” “我不想招惹谁,可是,还是有人不愿意放过我,还要毒杀我。至于是谁想要杀我,今天人多,我就给府里留点儿体面。但是,祖母、父亲和母亲,你们是应该知道的。” 贾珉又掏出一张纸,正是当初贾琏指使蒙儿下毒时,蒙儿的供词。 “如此三番两次地要置我于死地,孩儿实在是想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非得要杀死我?你们既然不喜欢我来,为什么又要接我来,难道接我到这里,就是为了要杀死我吗?” “孩儿曾经想要报官,但是,思来想去还是忍隐下来。一旦孩儿报官,贾府必将引来灭顶之灾。你们以为,这个世界就你们最大,天下就没有王法了吗?” “不仅仅是对孩儿,就是对府里的人,也是痛下杀手。你们还记得那个管家赵联举吗?你们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贾珉看看贾赦,就看见了一张死灰一样的脸。 贾珉没理他,又掏出了焦大通过焦利给他的账本和给贾母的信,交给了贾母。 “这是赵连举留给老祖宗的书信,请老祖宗过目。” “还有,贾瑞贾天祥,你们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贾珉看看王熙凤,就见到了她那震惊的神色和绝望的表情。 “此事我已经略知脉络,只要稍微下点功夫,便可查个水落石出。但是,我不想去查了,查出来,又是府里的一桩罪孽。反正此后府里的事情,再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再看王熙凤,表情明显轻松了不少。 对付王熙凤,今天的火力已经足够了,没必要再在她身上加码了。她和贾蓉设计害死贾瑞的把柄,今后有更大的用处。没必要再在死人身上补枪了。 贾政看完了两份供词,都交到了贾母手里。就见贾母脸上的肌肉颤抖着,双手哆嗦着,身躯震颤着。 贾珉也不管这些,自己去角落的案子上,就着那里的笔墨纸砚,提笔写字。 写完了,就把纸放在了那里。又回到中间。 “如今,孩儿已经把产业、银两、下人都交回府里了,再也不欠府里一分一毫了。所谓哀莫大于心死,这里既不容我,我又何必赖在此地。天下之大,哪里无我容身之地。今日回去,孩儿就在阿野渡居等待几日,等着府里去把产业接收完毕,孩儿就要启程回老家,祭拜母亲。” “前几日,季大学士来信儿,叫我到金陵去,跟着他读书。祭拜母亲之后,孩儿就要启程去金陵了。以后,也就不会再来府中了。” “若是老祖宗和父亲终老之日,还记得有这个孩儿的话,告知一声,即使远在天涯海角,孩儿也会来送终。除此之外,孩儿与贾府一刀两断,再无一点干系!” 贾珉说完,又依次给贾母、贾政和王夫人磕头,再不说话,就出了荣禧堂。 “珉哥儿…….” 贾政站起来,想要拦着贾珉,贾珉只当是没听见,自顾出去。 “拦着他,别让他走。” 贾母已经老泪纵横,经过贾珉前面的几轮打击,再加上这几样惊天猛料,哪里还有心思对付贾珉,只是一心想着如何安抚贾珉,叫他不要把这些丑事抖落去处。 此时叫人拦着贾珉别走,倒也是出于好心。若是贾珉真的离开了贾府,那贾府逼走贾珉的事,就是坐实了,这个体面,贾府是丢不起的。 但是,等在外面的赖大等仆役们,哪里知道这些。只是以为还象当初那样,今天就是要对付贾珉的。 所以,一听得贾母说拦着贾珉,十五六个人就蜂拥而上,想要拿下贾珉。 此时的贾珉,还只是个15岁的少年,十几个大汉对付一个15岁少年,自是不在话下的。 就在所有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时候,让人惊异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那十几个大汉,突然之间,身子就在空中飞了起来,然后就准确地摔进了荣禧堂里。 第一个摔倒在地,没等爬起来,第二个就摔进来,压到第一个身上。 然后就是第三个,第四个……,最后一个,就是赖大,摔在最上面。十几个人,就在转眼之间,堆在荣禧堂各个主子们的面前。 再看门口,贾珉手里拿着刚刚从这些大汉手里夺下的弯刀,转身向荣禧堂走来。 一边走,一边扔掉了两把,只剩下一把,在手里提着。 贾珉进了荣禧堂,看见满屋子的主子,挤做一团,瑟瑟发抖。 贾珉也不理众人,径自走进刚才写字的那个案子,拿起上面的酒坛子,仰头就喝。 喝了好一会儿,把酒坛子咣地放回原处。又挑了一个大号排笔,拿起砚台,走出荣禧堂门外。 来到对面墙上,提笔写下两行大字,然后,手一扬,弯刀飞起,就像一只箭一样,插进了边墙里。 贾珉再不说话,更不回头,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仰天大笑,扬长而去。 直到贾珉的身影消失了,那插在墙里的弯刀,刀柄还在颤抖着。 再看对面墙上的两行大字,只看得众人触目惊心。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转眼之间,就发生了如此变故,让众人目不暇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堆在一起的下人们,唉唉哟哟爬起来出去了,留下一屋子主子,面面相觑。 宝钗算是比较镇静的,走到案子边,拿起了贾珉写下来,留在那里的纸。 “写了些什么?” 贾政问道。 “一首诗。” “念一下吧。” “是,姨夫。” 宝钗定了定神,开始念诗。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秦可卿在心里默念着,心如刀绞。 我的珉四叔,走了。 第0094章 意外的结局 这场准备已久,被作为贾母七十五岁大寿压轴戏,意在彻底地降服贾珉的活动,就这样,以一种与预期目标完全相反的结局,彻底地结束了。 贾母本来是想要靠着这场活动,一举降服贾珉,保护宝玉的正统地位,从而树立自己的权威。 现在,宝玉的位子是保住了。但是,不是因为降服了贾珉,而是贾珉根本就对这个位子不感兴趣。不仅对这个位子不感兴趣,而且对贾府都不感兴趣了。 人家自己走了,不跟你玩儿了。 贾母想借此机会树立自己绝对权威的做法,也彻底破产了。 贾母的另一个隐秘得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想法:贾珉作为挣钱机器,将来给宝玉花的计划,也破产了。 贾珉的那些慷慨陈词,说的贾府众人哑口无言,最后竟然成了贾珉一个人对于几乎所有主子的声讨大会。 让人无语的是,还真就没有谁能够站出来,反驳贾珉的指责。 现在他们才发现,那些被贾珉痛批的事情,竟然是自己做出来的。那些事情,是真的吗? 当然,最后的事情,都可以归结到老祖宗的身上,尤其是贾珉说的,关于现在的贾府,已经不是以前的贾府的那些话,叫谁听了,都是在指责老祖宗。 众人重新坐好,荣禧堂内,又是一片寂静。 宝玉的身体在瑟瑟发抖,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回过魂儿来。 刚才贾珉提刀进来的时候,宝玉完全被吓傻了。他知道自己得罪了珉老四,以为贾珉会杀他。所以,吓的把尿都尿在裤裆里了。 他很想走,但是,因为父亲贾政在场,脸色不善,所以又不敢走。 终于,贾母长叹了口气。 “你们两家老的留下来,别人都散了吧。” 众人一听,如释重负,纷纷起身离去。他们早就在等着这一刻了。 留下的两家老的,其实就是贾赦,邢夫人,贾政,王夫人四人。 贾母留下他们,是要商量如何收拾残局。 宝钗一出了荣禧堂,就快速地走着,弄得薛姨妈在后面,几乎都跟不上她。 一路快走回到自己住处,就进了自己屋子,小声地抽噎起来。 刚才在荣禧堂,她始终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让自己流泪,但是,仍然忍不住有些泪水流了下来。 现在,可以无所顾忌的流泪了。 不知怎么了,她的心就是觉得痛。她不愿意承认,这是为珉四哥心痛,可是,一想起珉四哥的样子,自己的心,就不免在颤抖着,就是为他心痛。 本来,她今天已经对珉四哥失望了,没想到,珉四哥竟然发起了绝地反击。把这府里一帮人,驳得哑口无言,贬的一文不值。 宝钗不愿意府里人象珉四哥说的那样,可是,叫珉四哥那么一说,她又觉得,府里还确实就是那样的。 最后,又抛出了杀人的案子,直把老祖宗吓了个半死。 最后一人打十几人,挥笔留诗,仰天长笑,扬长而去,又是多么豪气干云的英雄气概啊。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如此豪侠之气,真是令人畅快淋漓啊。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珉四哥的心里,比谁都苦啊。 珉四哥,你真的就这么走了么?若是走了,以后可就再难相见了啊。 宝钗拿起笔,把这首诗写了下来,反复吟咏几遍,又从柜子里,找出那首《望江南》,放在一起,一边又一遍地看着。 不知不觉中,眼泪又流了下来。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黛玉拿着的,正是贾珉留在荣禧堂的诗稿。 本就爱哭的黛玉,今天不知道留下了多少泪水。望着那张纸,眼睛又湿润了。 “姑娘,喝点灵芝孢子粉吧,今天一天没喝了。” 丫鬟雪雁进来,端着一个茶碗,放在茶几上。又从一个小瓷罐里,用小勺小心翼翼的挖出一勺褐色的细细粉末,放进茶里,轻轻地搅拌开。 这是贾珉送给黛玉的灵芝孢子粉。黛玉已经吃了有一段时间了,现在黛玉每天都要吃一些。 黛玉经常咳嗽,食欲不振,神经不好,经常失眠,这些症状,正好是灵芝孢子粉的适应病症。 自从经常服用贾珉给她送来灵芝孢子粉之后,这些症状,已经逐渐减轻了。精神状态也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黛玉心里其实是很感激珉四哥的。虽然两人几乎没什么交往,却觉得珉四哥四哥很亲近的人,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 再一想到自己的身世,就觉得自己跟珉四哥很相像,都是孤苦伶仃的。未免就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今天见府里人合起伙儿来欺负珉四哥,黛玉就很为珉四哥感到不公平。 是啊,珉四哥说的对啊。凡是为府里好的,就是受排挤的。凡是祸害府里的,就是得宠的。 就连宝玉都是这路货呢。 现在,珉四哥走了,以后还有谁给我送灵芝粉呢?据平儿说,那灵芝粉搜集起来,可是很费工夫的啊,难得珉四哥一天事物繁忙,还能如此有心。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珉四哥把什么都交回来了,可不就是一片云彩都没带走嘛。 这府里,欠珉四哥的太多了。 秦可卿也几乎是一路哭着回到宁国府的。 在院子里,见到了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贾珍。秦可卿跟贾珍福了一礼,贾珍点点头,就闭上了眼睛。 在贾母的寿宴前夕,贾珍从张太医家里回来,以需要静养为由,就一直深居简出。 现在,贾珍见了秦可卿,再也没有以前那种侵略性的目光了。秦可卿感到彻底安全了。 她感激珉四叔,但是,珉四叔要走了。 珉四叔太伤心了,不愿意在府里待下去了,他要回到他的乡下家里去了,以后再也难以见到珉四叔了。 就这么心里慌慌的,秦可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坐下来。 珉四叔走了,我怎么办呢?以后见不到珉四叔了,睡觉都不安生呢。 珉四叔把产业和银子都交出来了,身上没钱了,我得把钱给他送去。 可是,他把下人也交出来了,谁来伺候他呢?哦,没关系的,珉四叔自己说,他从来都不用下人伺候的。只是这样,实在是太苦了珉四叔了。 这府里怎么就这样呢?珉四叔多好的人啊,为何就是处处排挤他? 珉四叔说的对哩,凡是为府里好的,都是挨整的,凡是祸害府里的,就是得宠的。老祖宗糊涂啊。 珉四叔这样的人,上哪儿找去,竟然在府里都呆不下去,这府里,也怕是要不长久了。 蓉哥儿这个不长进的,成天跟着宝二叔在一起胡混。人家是老太太跟前得宠的,出了什么事情,有老太太给兜着。你出了事,老太太会给你兜着? 跟着琏二嫂子一起对付珉四叔,你们哪里是珉四叔的对手? 罢了,眼不见心不烦,我也懒得劝你了。就到铁槛寺那里去躲躲清净,这几日珉四叔若是走了,在外面送他一程,也方便些。 寿儿进来了。 “大奶奶有何吩咐?” “你明日去连升赌坊,把我那赌注给兑了,换做银票,给珉四叔送去。” “珉四爷赢了,大奶奶能赢两万两呢,给珉四爷多少?” “除了本钱拿回来,自然是两万两都给了珉四叔的。” “那赌局已经开始兑付了,趁着今日没事,何不今日就去兑了?” “既是如此,你就快去,也好早些给珉四叔送去。” “大奶奶放心,我这就去。” 寿儿走了,秦可卿心里稍微敞亮了些,于是叫上宝珠、瑞珠,出门去铁槛寺了。 连升赌坊,表面上是孙掌柜在打理着,背后的老板,却很少为人所知。 贾珉恰恰就是少数知道背后老板的人之一。 连升赌坊的背后老板,就是金陵大盐商赵半城和苏州大绸缎商黄西德。 此时,贾珉就坐在连升赌坊的一件内室里,他的对面,就是孙掌柜。 贾珉从贾府里出来,就直接来到了这里。 由连升赌坊发起的这场盘口,就是贾珉和孙掌柜共同策划的。 两人正在谈笑间,一个大伙计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沓银票,交给了孙掌柜。 “珉兄弟,这是你的16万两,请点一点,还请收好。” “不用点了,我自是信得过孙掌柜的。” 贾珉接过银票,揣进怀里,起身告辞。 “为了避嫌,我就不送珉兄弟出去了。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跟珉兄弟合作。” “好。” 贾珉也不多说,就出了连升赌坊。 通过这个赌局盘口,贾珉赚了16万两。当然,这笔钱,他是不会交给府里的。 贾珉正要去牵马,就听到了一个声音。 “珉四爷,请留步。” 贾珉回头一看,竟然是寿儿追来了。 “珉四爷,我家大奶奶有话转达给四爷。” 可卿? “是这样的,我家大奶奶打发奴才来兑了银子,这刚刚兑了2万两。说是四爷把钱都交给了府里,怕委屈了四爷,就叫把这两万两都交给四爷花费。” “你回去告诉你家大奶奶,我不缺银子,银子你拿回去吧。” “若是拿了回去,大奶奶会不高兴的。四爷还是收下吧,奴才也好回去交差。” 寿儿把银票往贾珉手里一塞,转身走了。 可卿啊,可卿,叫我如何报答你的情意啊。 贾珉的眼睛,有些湿润起来。 第0095章 今日同饮(一) 按照贾珉原来的计划,他是准备到族学读书,顺便接掌族学,然后开始认真读书,明年去考武举的。 但是,在后来反击贾母,以及揭露两次毒杀他的事情时,贾珉突然想起了那位歌妓母亲,有了为母亲祭拜的想法。并且回忆起了贾珉的那些童年之事。 就在那一时刻,他不知不觉地改变了主意,突然之间,有了一种疲惫感。 他觉得,自己厌恶这个贾府了。觉得自己如此费心费力地为他们操劳,试图改造贾府,避免贾府的败亡命运,没有什么意义。 这些主子里,除了秦可卿,就没有人会是跟自己一条心的。即使自己付出再多的努力,也换不回来他们的认可。 就在这种情绪主导之下,他改变了原来的计划,决定离开贾府,去走自己的路了。 交出钱,交出产业,交出下人,这些原本是以退为进的策略,变成真的了。 前些日子,他给季明銮去信,说是要买野渡居,季明銮也卖给他了。但是,还给他提了一个建议,叫贾珉到金陵去,随着他读书,将来好考取功名。 贾珉现在准备认真地考虑一下季明銮的建议了。 自己现在才十五岁,考武举也不着急,先考一个文举,也是不错的。毕竟现在文官地位比较高,以后需要的时候,再考武举也不迟。 实在不行,就到南洋,甚至再远一些,直接到欧洲去,那里还有着更为广阔的天地。凭着自己的现代知识背景,到了那里,更加得以施展,也会混的风生水起的。 只是一想到自己曾经承诺平儿他们,会给他们一个更好的未来的诺言,贾珉才有些踌躇了。 不过,这也没关系,大不了,多给他们点儿银子,或者帮他们赎身,再帮着他们把生意做起来,也就行了。 至于冯紫英几个人的长途运输生意,把整个经营要点告诉他们,他们也会把生意做好的。 原来准备接手牛继宗公交马车的事儿,也就只好放弃了。 方秀才他们几个,大不了把汉语拼音将来的推广计划案交给他们,他们做到什么程度就算什么程度。 剩下的,就是可卿和妙玉的事情了,实在不行,就把她们俩带走。至于宝钗吗,也就只好放弃了。 如此一想,贾珉就轻松起来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在贾府积攒的恶气一扫而空。 待到过几天贾府来把产业接收,然后就启程离开帝都,以后跟这个腐朽没落的贾府再也没什么关系了。 想通了这一层,贾珉就打马回了野渡居。 等他回到野渡居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初刻了,酒菜已经准备好,就等着他回来开宴了。 野渡居的人,还不知道贾府里发生的事情,都以为今天取得了胜利,所以,各个都比较兴奋。 贾珉也不好说,扫了大家的兴致。于是就随便说了些府里很高兴,宝玉等人很沮丧的话,算是交代了过去,也没人细问。 喝着酒,就未免谈起了灵芝和西瓜、苹果的事情。 灵芝的事情,焦利。平儿等人都是亲身经历过的,贾珉把几个关键要点给他们解释了一下后,也就基本上明白了。 关于西瓜为什么会长成那些形状,以及上面的字是如何来的,由于一直是贾珉自己亲自操作的,直到现在,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贾珉想自己反正也要走了,不如就大方一回,把这个绝招教给他们,也算是今后给他们提供一条财路。 于是叫众人等着,带着南儿离席出去了。到了园子里,打开那里的工具棚子,把一些方形的、三角形的等木框和一些用桐油布刻的字一起拿了回来。 “这些祥瑞,就是用这些东西弄出来的。先说那些方形的西瓜,只要在西瓜还不大的时候,用这个木框把西瓜套进去,到时候,西瓜就长成方形的了。” “至于那些字吗,就更简单了,把这些刻好的字,粘在西瓜上面,有字的地方见不到阳光,到时候,颜色就跟别的地方不一样了,这不就成了字了吗?这些祥瑞之象,就是这么来的。” 贾珉说完,就见大伙儿在那大眼瞪小眼的,个个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珉兄弟,我们确实有些不相信。倒不是怀疑你,而是不相信这事儿就这么简单。” 冯紫英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 大哥啊,简单点儿不好吗、你想要复杂的,我有啊。潜艇,航母、飞机、航天飞机、卫星……,咱们能弄出来吗? “是啊,珉兄弟,你说,就这么简单的事儿,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方秀才挠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嘿嘿,若是人人都想到了,谁都会弄了,咱们凭什么卖三两银子一个西瓜?” “所以这就叫物以稀为贵嘛。” 丛秀才及时地补充了一句。 “尽是些奸猾之道,四爷就是惯于鼓捣这些东西的。” 平儿也及时地打击了一下贾珉。 平儿话虽是如此说,脸上却是洋溢的得意,显然也是为贾珉高兴的。 野渡居吃饭,也不讲究什么主子不主子的,大伙儿都在一桌,时间长了,也都习惯了,说话也随便,没有那么多规矩。今天的胜利,加上良好的气氛,大伙儿就喝得很高兴。 众人纷纷喝酒,贾珉也来者不拒。 “珉兄弟,今儿个这么高兴,没有诗可不行啊?” 陈也俊及时地起哄了。 “好,那就来一首。”贾珉异常爽快。 “今日同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 “好!” 众人懂不懂的,只管齐声叫好。 “光写了还不行,我还要唱出来。” 说着,贾珉就用京剧腔给唱了出来。 这个时候,京剧还没有出现。不过,京剧的源头是昆曲,这个时候,昆戏和弋阳腔可是都有了。 贾府里经常请的戏班子,基本上都是昆戏和弋阳腔。所以,贾珉用京剧唱了出来,人们倒也不觉得突兀,反而有一种熟悉感。 野渡居这里很热闹,贾府里的气氛,就显得很沉闷了。 贾母和贾赦,贾政等商量了很久,也没商量出个眉目来。 按说,今天贾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尤其是老祖宗和长辈们的面儿,说出了那些话,即使是有理,也是不适当的。 说是在讲事实,摆道理,但是,谁都听得出来,那就是连长辈都一起训斥了。 而且把帽子直接就扣到了长辈甚至贾母的头上了。这种当面被一个晚辈训斥,偏偏又不能反驳的事情,还真的都是头一次遇上。 但是,没有人提起这个茬儿,都小心翼翼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他们不怕贾珉闹,不怕贾珉提条件。现在,怕的是贾珉不跟他们闹了,什么条件也不提了。 他要回老家了,他不跟咱们玩儿了。 他不跟咱们玩儿不要紧,咱们其实也不愿意跟他玩儿的。但是不行啊,贾府的体面受不了啊。 一旦他回去了,事情就瞒不住了,虐待庶子。逼走庶子、甚至毒杀庶子的事情传开了,就再也没脸见人了。甚至引来御史的干预,都是很可能的。 若是把下毒的事儿再给追究起来,可就不是丢脸那么简单了。那是要人命的事儿啊。 周瑞和蒙儿都被关起来。周瑞家的和林之孝家的,下午刚被放出来,就又被抓起来,重新关了起来。 贾珉,贾蓉和王熙凤被严禁出府,只准在家里呆着。 周瑞下毒,明眼人都知道,是王夫人指使的,但是,谁也没有往这上面提。连一向跟王夫人不对付,脑子比较缺弦的邢夫人,都自觉地闭嘴了。 不仅仅是因为王夫人是贾府的人,还是因为王夫人的娘家是王家。到时候,如果把王夫人递了出去,贾家跟王家的交情也就结束了。 在一起核计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结果,就只好先散了。至于接收产业的事儿,交回下人的事儿,自然也就不提不念了。 贾政面前,放着一篇诗稿,那是他叫人给抄回来的。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珉哥儿就这么轻轻地来了,上上下下都挤兑他一个。现在他要走了,把给他的都还了回来。 其实,给了他什么呢?还是他给府里的多啊?这样的人才,府里都容不下,还想要什么人呢? 现在倒是想给他了,可是,他什么都不要了。 也是啊,府里能给他什么呢?凭着珉哥儿的本事,他想要什么弄不到呢? 母亲,你又何必如此逼他? 王氏,你又何必下此毒手? 贾母倚在床上,微闭着双目,鸳鸯在一旁轻轻地给她捶腿。 经过七八天的折腾,贾母也确实有些乏了。 她的面前,也放着贾珉的那首诗。 虽然贾母只是粗识文字,但是,这首诗,全是白话,语句朴实,文字直白,贾母也完全看懂了。 “鸳鸯啊,他们一个个的,一天就知道哄着我,没几个跟我说实话的。你跟我说实话,这个珉哥儿怎么就想走了呢?” 贾母实在是想不通。 第0096章 今日同饮(二) 贾母这样的问答,鸳鸯已经见得多了。并不是贾母没有办法了,才问鸳鸯,这只是贾母的一个思考习惯而已。 “这个,奴婢又怎么会知道呢?谁知道珉四爷是怎么想的呢,放着府里的荣华富贵不要,非要回乡下去。” 珉四爷怎么就走了?这事儿还用来问我啊。 他自己不是都说了吗,人家天天拼死拼活地给府里挣钱,府里上上下下却一个劲儿地挤兑人家,这还叫人家怎么干?叫谁不寒心,叫我,我也走了。 “鸳鸯啊,你说珉哥儿把什么都交回来了,他怎么就什么都不要了呢?他到底想要什么呢?他要的东西,府里有吗?” “珉四爷是个机灵的,奴婢实在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怎么就不要了?不是你们要收回来的吗?再说了,凭珉四爷那本事,他还差那点儿东西? 那些东西,他不都是当做了本钱,给府里赚银子了吗? 这才三个来月,就交给府里将近三万两银子,还有那些产业,别人哪个能做到? 他想要什么?要个公道呗。你给他个公道,他不就不走了?这东西,你说府里有没有?我看是不多。 也不知你们这些主子是怎么核计的,合计了半天,连这么简单的事儿都没核计明白? 他们那些人是不跟你说实话,可是珉四爷不是跟你说实话了吗?你就信那些不跟你说实话的,跟你说实话的,你反倒是不信,这又怪得了谁? “鸳鸯啊,你说这事儿到底是哪里出了差呢?” “奴婢一天到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们男人家的事儿,又哪里知道那么多。” 你说从哪里出了错、从一开始不就出错了吗? 二老爷把人家娘俩抛弃了十几年,现在珉四爷的娘死了,你们才不得不把人家接回来。 接回来就好好地待人家呗,半路上就下砒霜要毒死人家,人还没死,就装棺材里了,分明就是要活埋人家嘛。 来到府里,环三爷往外撵人家。作为你的孙子,你连个面儿都不见人家一下,别人看你不待见珉四爷,可不就都是有样学样了。 来了之后,给人家的待遇,别说跟宝二爷没法比,就是连环三爷都不如。那琏二爷和琏二奶奶、蓉大爷,又要下毒杀人家。 大老爷,宝二爷、蓉大爷非要跟人家打赌,输了就想赖账,人家不追究,你们还故意找茬。人家知道你们会输,三番两次找你们解约,你们就是不同意,一心想看人家笑话,总想着把人家撵走,羞辱人家。 人家左一回交银子,右一回给府里争光,可是那些个人,却在背后捅暗刀子。 尤其是今儿个中午,连下人都在那大吃二喝的,却给珉四爷弄个小杌子,就给他剩饭剩菜,故意地羞辱人家,叫谁能看的过去? 但凡是个人家儿,有这样待人的么?即便是个要饭的,都不能这样,何况那珉四爷还是个主子和功臣呢? 出了事儿,又往下人身上推,你们做错了事儿,输了赌局,却要把珉四爷的东西连下人都收回来,这不就明摆着欺负人吗? 做错的,不但不罚,还有奖。作对了,不但不奖,还要罚。不就是颠倒黑白吗? 珉四爷说得对啊,这府里,做好事儿的,就要挨整,受排挤。做坏事的,就要受宠。 也就是珉四爷那样的,宽宏大量,如是换了别人,早就报官了,府里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哪里还会等到这个时候,还这么安静的。 老祖宗,这事儿不是明摆着嘛,你还有什么想不通啊?难道你老糊涂了? 鸳鸯见老祖宗不再问了,细一看,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唉,这么大岁数了,一天还操心这些事儿。可见这大户人家,事儿也多。表面上风光,暗地里难受。 如今,唯一能干事儿的珉四爷叫你们给挤兑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个比一个能败家的。照这样下去,这府里,早晚也就是个完。 宝玉、贾蓉,聚集在贾琏这里。贾琏没邀请他们,是他们自己来的。 说实在的,贾琏现在有些不愿意搭理他们。 自从自己叫蒙儿给贾珉下毒的事儿暴露之后,贾琏基本上不不愿意去招惹珉老四了。毕竟这件事儿的把柄还在人家手里攥着,人家要是不追究,时间长了,这是儿也就渐渐地淡了。 但是,今儿个又被提了出来,可就不好办了。好在珉老四还没有做绝,只是跟老祖宗说了。若是报了官,此刻只怕是在刑部大牢里呆着了。 这两个蠢货,那珉老四三番四次找你们要解约,你们答应了,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非得死硬地扛着。 那珉老四是什么人?哪一步都算计得密不透风似的,他若是没把握,能跟你们赌?就没见过你们这么蠢的。 既是输了,也就该认账了。就算不认帐,找珉老四陪个不是,人家也未必就会死盯着你们。 你们可倒好,不仅不认账,还蛊惑老祖宗要把人家的东西都收回来,这还有一点一家人的样子吗? 老祖宗本以为她一句话,珉老四就会乖乖地听话。可是,你们把人家都逼到墙角了,人家还不不出来还手? 你们离开了府里,什么都不是。人家珉老四离开了府里,正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就凭他那本事,想要什么没有?不知道此时正有多少人,在等着巴结他呢? 凤姐也真是的,你放印子钱就放呗,偏偏挪用府里的月例做什么?你这一做,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你呢。 再说了,你那造酒的铺子,那里是能瞒得长久的?跟我都耍心眼儿,看来,我以后也得多长几个心眼儿了。 “琏二哥,你别光是吃闷酒,倒是拿个主意啊。” 宝玉又着急了。 “宝兄弟,你又上的哪门子火?有老祖宗在,谁能把你怎么样?” 你叫我帮你拿主意,我又有什么主意?我自己还没主意呢。 “我倒不是怕别的,珉老四那赌注,他自己说不要了,也就算过去了。只是今儿个从荣禧堂出来后,就有不少族里的人和下人找我,问那下注的钱怎么办?” “是啊,琏二叔,当初我俩是在众人面前打了保票的,说是输了,由我俩包赔的。现在可不就是要钱了?” 贾蓉也是一筹莫展。 “都怪那个珉老四,若不是他,哪里会有这等麻烦!” 宝玉狠狠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 唉,这个宝兄弟,也当真是个草包。都这个时候了,还怪人家珉老四。 当初是你们逼着打赌了,人家要解约,你们不干。现在人家自己解约了,不仅不感激人家,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怪人家。 如此是非不分,恩怨不明,将来若是掌了家,那还有个好? 也难怪珉老四说咱家没有诚信、道义和担当了。 现在这个贾府,确实不是祖宗的那个贾府了。 “琏二嫂子,你也别老是躺着了。倒是起来说个话儿,一起参谋参谋。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帮我拿个主意啊。这事儿可是咱们一块经营起来的,如今出了差头,我们可是谁也跑不了的。” 宝玉又向着躺在炕上的王熙凤喊道。 这王熙凤一回来,就一头扎到了炕上。造酒的事儿和挪钱放印子钱的事儿,今天被那个天杀的珉老四当着众人的面给揭了出来,给了她沉重的打击。 那下人们,平时就是恨自己的。即便是主子,也有不少是嫉妒的。如今自己丢了脸,此时说不定都在家里吃酒看笑话呢。 这还不算,那珉老四今儿个还提起贾瑞死的的事儿,莫非是那件事儿,也叫他给发现了?那件事儿若是叫他知道了,跟蓉哥儿的事儿,怕是也露了,这可就是大事儿了。 若是跟蓉哥儿的事儿露了,琏二爷必是一纸休书下来,连天王老子也保不了我了。 以前做事儿,无论到哪里,都是顺风顺水的,自从这个珉老四来之后,就处处在他那里吃瘪。这回本以为能大获全胜了,没想到,转眼之间,就输了个精精光光。 我怎么就这么流年不利,偏生遇上了这么个克星。 再说他给下人分红的事情,他要分,就分他的去呗。反正又不是我的银子,又何必去操那份儿心。也是我心志不定,叫宝玉这个草包和蓉哥儿一蛊惑,就跟着他们趟了这趟浑水。 以前珉老四在府里,对他还有个约束。现在,他不在这里待了,就如放虎归山,拿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没见他今天说那些话,把老祖宗都给训斥得不敢搭话,别人还能怎么样? 心里虽是千般万般地怨恨,王熙凤还是起来了。不是她有了什么主意,而是她饿的实在是受不了了。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操办老祖宗大寿的事情,她也确实忙的够呛。本以为把事情办的圆圆满满的,赢得老祖宗的欢心,没想到,到了末了,全叫那个珉老四给搅合了。 不仅连功劳,苦劳都没了,还把旧事儿揪起来了,落了个一身不是。 我那两件事儿还不知道怎么过关呢,还给你个蠢货出个屁主意! 上回蒙儿给他下毒那事儿,他本是不追究了。正该趁着热乎劲儿,就势跟珉老四结交,从他那生意分一杯羹,也好大把地赚银子。 没成想,一步走错,如今竟然跟他成了死敌,他又如何能够放过我。贾瑞和蓉哥儿那件事儿,也必是在他手里攥着呢,就等着看准了,置我于死地呢。 如今可如何是好? 第0097章 今日同饮(三) 丰儿倒上了一杯酒,王熙凤端起,一饮而尽,辣得几乎流出眼泪来。 这个珉老四,就是没安好心,偏生就弄出这么烈的酒,故意想辣死老娘的。 原本还指望着平儿在他眼里,会有些面子,可以周旋一下。如今,连平儿都被他当做了我派去的卧底,平儿说话还能管用吗? 珉老四啊,珉老四。平儿真不是我派去卧底的啊,不明明是你敲诈去的吗?你说话不能这么没良心啊,冤枉啊! “你们说,那珉老四是真的要走吗?他不是在玩儿什么路子吧?他真能舍得离开府里?” 贾蓉始终不愿意相信,贾珉会自己离开。 贾琏几乎要一头撞在桌子上了。 这个蠢猪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看不明白。他能舍得吗?这里还有什么能叫他舍不得的?咱们还能给他什么?不求着他,就谢天谢地了。 “我看这回他是来真的了,那首诗,写的确实有些决绝之气,显然是有些伤心的。” 宝玉到底是说了句人话。 “以我看,决绝是一定的。只怕还不只是伤心,而是寒心了。” 贾琏觉得,宝玉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只是还不到位。 “你们一帮大男人,也别总是唉声叹气的,倒是有个主意啊。” 王熙凤不耐烦了。 “若是有主意,还叫你起来做什么?” 贾琏随口说道。 “照着你琏二爷的意思,你们若是有了主意,就不叫我起来了呗,即便是我饿死,也是不管了?” “这是什么话,你们看看,她也不讲个理了。算了,你们自己合计吧,省的我再跟着参与,平白地落你们埋怨。本来上回的事儿也就了了,若非你们胡闹,哪里又会翻出来?” “以后,你们的事儿,一概不要来找我,省的被你们连累了。说不定哪天,脑袋叫人给拿去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贾琏说完,也不理几人,自顾去了。 “琏二叔……。” 贾蓉就想去劝解贾琏。 “就叫他走,不管就不管,即便叫你管了,你又能管得了什么?宝兄弟,不要怕,实在不行,你就摔玉,看谁还敢来找你要钱?” 王熙凤又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对啊,我怎么就把这茬儿给忘了呢。我这一闹,老祖宗必是吓坏了,谁还敢来找我要钱。谢谢嫂子了,我回去了,明儿个一早,我就摔玉。” 宝玉也不多说话,起身就回去。他要尽快把这个好主意告诉黛玉和姐妹们,省的她们为此担惊受怕的。 “这个招管用倒是会管用,只是这样做好吗?是不是有点儿丢人了?好像耍流氓似的。” 贾蓉都有点儿看不下去了。 “不这样,还有什么办法?难道你们还真的要给人出钱?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钱自然是不会给的,只是担心老祖宗只管宝二叔,不管我。” “你也别想那么远了,只是先拖着吧。眼前倒是有一件要紧的事儿呢。” “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你没听那珉老四今儿个提起贾天祥来了?我怕是咱们俩的事儿,叫他给抓住了把柄。” “他如何会知道的,莫非是婶子自己说出的?” “放你娘的屁,要作死了,我自己会往外说?” “婶子可是有什么办法?那珉老四可是个手黑的,你可要救我。” “我跟你讨主意,你反倒叫我救你,怎么这么不中用?” “我是没什么办法了,待我回去想想再说,实在不行,我就出去躲几天。” 说完,贾蓉也不理王熙凤,就起来走了。只留下王熙凤一人,喝着喝着,就流下泪来。 这几个臭男人,遇到事情,就没一个有担当的。哪里象那个珉老四那样,一个人就敢跟府里斗。三下五去二,就把十几个下人打倒,更别说那“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气概了。 也难怪不是人家的对手了。 直到秦可卿来了,妙玉似乎才抓到了而一个救命稻草。 自从中午听说了珉四哥被人羞辱的事情之后,妙玉就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刚刚摆过了午饭,就前往府里去了。 到了府里才听说,所有的主子都在荣禧堂议事,,连珉四哥也在那里,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散不了,于是只好怏怏返回。 又从下人们那里,听说了府里要把珉四哥的产业和下人都收回来的消息,更是让妙玉忧心如焚。 怎么会这样呢,珉四哥不是赢了吗?怎么反而什么都没有了呢?给府里挣了钱,挣了脸面,正该是奖励珉四哥啊。万万没有个反而惩罚的道理啊。 要说这府里,待人也实在是苛刻。 摆了七八天宴席,来吃酒的人多了,就差珉四哥一个位子?偏生就用剩饭剩菜来故意羞辱珉四哥。 这叫什么诗书簪缨之家?没有这样待人的礼数啊。况且珉四哥还是个主子呢? 对待自己人都这样,要是论起外人来就更不知道会如何了。也亏得他们还有个家庙。只是就这样做人,即便是天天烧香念佛,又有什么用呢?哪路菩萨会保佑这样的人家? 见了秦可卿,妙玉也顾不上矜持,就把秦可卿拉到自己的静室,开始问起在荣禧堂议事的情况。 秦可卿也是一肚子郁闷,正好有人相问,于是就把全过程一五一十的讲了。 她本就是个口舌伶俐的,加上对她的珉四叔心中爱慕,又深深地为贾珉感到不公,于是讲起来,自是处处向着贾珉说话。 待讲到贾珉打倒十几个下人,挥笔题诗,仰天长笑,扬长而去时,几乎就手舞足蹈了,把自己激动得脸上红扑扑的,直把珉四叔描绘成了一个古今第一的大英雄。 随着秦可卿的讲解,妙玉不断地发出一些感叹,“啊,哎呀。哦、好啊、是吗,真的吗,好,太好了。”尽是这些没有什么意义,偏生又意义无穷的词儿。 听着听着流泪了,哭着哭着又乐了,一双美目,时而眼泪汪汪的,时而眉飞色舞的。只恨自己没生了一双翅膀,飞过去看看当时的情景。 “蓉大奶奶,你把珉四哥那诗词再给我说一遍,我且记了下来。” 于是,秦可卿开始慢慢地念,妙玉开始写。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珉四哥真乃英雄气概也。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珉四哥,我也是轻轻的来的,只是我是不愿意轻轻地走的。我就如那西天的云彩,我是愿意跟你走的。不要不带走一片云彩,把我带走吧。 妙玉写着写着,就不免胡思乱想起来,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自己跟珉四哥的交往,就恨不得化作了西天的那片云彩,跟着珉四哥而去。 从这诗的意境来看,珉四哥是真的心灰意冷了。说是要走,就只怕是真的了。 这宝玉,平时看着他还行,做事怎能如此没有担当。输了赖账还不说,还要蛊惑着老祖宗把珉四哥的产业和下人都收回去。如此做事,又怎能不叫珉四哥寒心? 珉四哥如此为府中效力,也实在是不值啊。 那秦可卿本就是个玲珑剔透之人,心思极为机敏。见妙玉对贾珉如此关切,心里慢慢就生出了警觉。 这妙玉姑娘对珉四叔如此关切,怕是不那么简单呢。莫非是她像我一样,心里也装着珉四叔? 于是心里就有些酸酸的。 想这珉四叔,这回怕是真的要走了。只是他孤单单的一个人走了,以后有谁会伺候他呢。 即便他姥姥家对他是好的,但毕竟是小户人家,也是养不起什么下人的。珉四叔在这里都不用人伺候,到了那里,就更不会用人伺候了。到那时,不知道珉四叔要受多少苦。 只可恨我不能跟了珉四叔去,就是见上他一面,以后怕也是难了。 这妙玉姑娘,身世倒是跟珉四叔有些相似,对珉四叔也很上心。若是叫她跟了珉四叔同去,将来也算是给珉四叔做个伴儿。 她在这府里,也是暂且栖身。虽是想要进到府里,奔着宝二叔去的,怕是也难以如愿。倒不如成全了他和珉四叔,倒也有个照应。 只是如此一来,珉四叔有了妙玉姑娘,是不是就会把我给忘了呢?将来想叫珉四叔把我装在心里面,怕是要难了。 真是令人纠结啊,叫人如何是好呢?生生地就把珉四叔让给了别人,叫人好不心甘啊。 珉四叔,你又叫可卿为难了耶。 万一妙玉姑娘没有这个心思呢?如此倒是甚好。只是我又不能随珉四叔去,珉四叔还是孤单一人。我的心里只会更加难受。 再说了,虽然跟妙玉姑娘有所交往,到底也是交情不深。对于她的性情也了解不深,若是贸然撮合了他和珉四叔,她若是好的还好。若是像琏二婶子那样毒辣贪心的,象宝姑娘那样心机深沉的,象林姑娘那样尖酸刻薄的,怕是又害了珉四叔了。 这世上,又有谁能象我这样,一心为着珉四叔着想呢? 反正珉四叔还要等几天才走,此事倒也不可操之过急。待我这两日暗中好好试探试探妙玉姑娘,再做打算也不迟。 珉四叔本就够可怜的了,若是再摊上个坏女人,这辈子只怕是更加吃苦了。就是我见了,也是替他难受呢。 第0098章 今日同饮(四) 科举考试的中心内容,主要就是四书五经。 所谓四书,就是《大学》、《中庸》、《论语》和《孟子》。 五经,就是《诗经》、《尚书》、《礼记》、《周易》和《春秋》。 在早些时候,文人还讲究六艺。所谓礼、乐、射、御、书、数是也。 礼,就是礼仪。不仅仅是社交的礼节那么简单。还有许多其他内容。比如人伦秩序,上下尊卑制度,祭祀礼仪等等。 乐,主要指的音乐。又泛指各种才艺,如绘画等等。 射,就是骑射,骑马射箭的本事,泛指武技。 御,就是驾车,也就是会开车。当然了,是马车、牛车之类的车辆。 书,就是书法,主要是陶冶情操的。 数,就是算数。光识字,不识数,也是不行的。 大凡能够混进翰林院,基本上都是有些学问的。但是,人的学习能力也是有限的,所以,也不可能样样都精通。 罗翰林最为精通的,就是《春秋》。被视为当今治《春秋》的权威。 罗翰林的威望,主要来自于三个方面,一个是他自身的,也就是《春秋》权威。 第二个是来自于他的父辈的余荫。也就是他的父亲和叔叔的声望和官场人脉。 第三个,来自于他的另一个身份——翰林院侍读。 翰林院侍读,是陪皇上读书的。算是皇上的书友,有时候也扮演指导老师的角色。 作为翰林院侍读,既是一种荣誉,也是一个肥缺。因为有的时候,他还扮演着皇上的顾问和智囊的角色。 这个角色的最大含金点,就是可以直接跟皇帝对话,可以向皇帝反应情况,发表自己的看法,进而影响皇帝的决策。 所以,翰林院侍读,看似清流,实际上,却是个炙手可热的职位。许多人也因此愿意结交。 牛继宗和柳芳等人,就愿意结交罗翰林。他们动不动就请罗翰林吃酒,今天晚上,又请罗翰林吃酒了。 地点就在玉华楼。玉华楼的头牌谷盼盼,出席作陪。 谷盼盼今天在野渡居拍得了那首《玉楼春》,很是高兴,今天遇到了这个场合,自然是要拿出来显摆一番的。 一是显示自己的艺术品位,二是显示自己的财力。 就像后世的一些明星,跟富商巨贾结交,明明心里就是冲着人家的钱去的,但是,却常常要显示自己本身有钱,想以此证明自己不是冲着人家的钱去的一样,谷盼盼玩儿的也是这个套路。 谷盼盼不仅拿出了诗词,还慷慨地拿出了一个西瓜,供大伙儿享用。 罗翰林今天中午去过贾府,考较贾珉的诗词功夫,结果是扫兴而归。他把这归咎于贾府的钓鱼之术,是故意设下圈套,引诱他们去出丑的,想借此机会为贾珉扬名。 在他看来,他自己是天下文人之首,贾珉打败了他,就等于打败了全天下的文人。 尽管后来陈翰林给他解释,他也相信贾政不会故意这么做。但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直到现在,还是对贾府感到生气。 牛继宗等人今天也去了野渡居,平时跟贾珉也是熟悉的。所以,今天的话题,就离不开贾珉了。 于是,就一边喝酒,一边议论着贾珉和贾府的事情。 罗翰林虽然作风有些霸道,为人有些小肚鸡肠,但是,对于贾珉的才情,还是认可的。 牛继宗和柳芳等人,虽然上次排挤了贾珉,这次在连升赌坊的盘口上也输了,但是,对于贾珉的商业天才,也是认可的。 于是,双方在这两点上,就达成了共识。 但是,问题的关键,不再这里。牛继宗的目的,不是来讨论贾珉的才干的,他是来讨论他的利益的。 他的利益,就是目前如何从公交马车这个包袱中脱身。 “几位小老弟,你们的那个公交马车生意,也确实鲁莽了些。只是现在已经如此了,想脱身,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罗翰林的话,有些高深莫测、显然是一副有内幕消息的样子。 “此话怎讲?” 牛继宗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还没提起这个话题,罗翰林倒是先提起来了,其中必有缘故。 “前两日,暹罗和交趾的使臣来进贡,还跟皇上提起此事,表示极为仰慕,盛赞我天朝上国,恳请圣上,允许他们派人来学习公交马车的经验,回去在他们那里效仿。皇上非常高兴,当场就答应了。” “如此可就麻烦了。” 牛继宗有些绝望了。 “是啊,此事闹的的天下皆知,如果到时候,那些藩国来了,你的公交马车倒闭了,皇上的脸往哪里搁?” “到时候,不仅是你们,就是那些为你们摇旗呐喊的官员们,怕是都跑不了。不治个欺君之罪,都算是轻的。” 牛继宗等人,脸色变得象死灰一样。 “可是,我等实在是支持不下去了,找了多少人接盘,即使是把那些车马白送,人家都不干的。” “既是如此,当初为何不慎重些?天下的生意千千万万,为何就选了这个?” “唉,此事说来话长。只是因为当初是贾珉提出来的。我们就干上了。” “既是贾珉提出的,他为何不干?莫非是你们有什么过节,他故意给你们设的陷阱?” “这个,倒是没有什么真凭实据,那时候,他也没那个动机,只是因为我们觉得分钱的人太多了,最后就没带他。” 牛继宗算是说了句良心话。 “照你们这么说,老夫就说句实话,此事,只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们了。” “所以才专门来找您给拿个主意的。” “我又哪里有什么主意?” 倒不是罗翰林有意推脱,他确实也没什么主意。 柳芳咳嗽一声,说话了。 “我们想来想去,此事还得落在贾珉的身上。这生意既是他提出来的,想必他就是有办法的。所以,还得他给接了过去。” “既是如此,为何不找他接了?” “找了,他不接。” “他不接,我又有什么办法?他只是一个小孩儿,无官无职的,又不能拿官家压他。” “贾府接下了,贾珉不就接下了?” 柳芳早就算计好了,此时岂能放弃。 “我的话,贾府也不会听啊。” “皇上的话,贾府还敢不听吗?” 柳芳给牛继宗使了个眼色,牛继宗急忙掏出一沓银票,塞进罗翰林衣袖里。 那罗翰林平素是个惯于收钱的,用手一摸,就知道,那沓银票,足有四五千两。 “此事老夫倒是可以在皇上跟前给你们美言几句。只是做起来,倒也并非易事。” “不是老夫跟你们讨价还价,而是确有实情。一是此事已成烫手山芋,你们要是真想脱身,那价钱上,可就要好好地商量商量了。” “这明显是个坑,贾府也是不会甘心往里跳的。人家硬是不接,皇上仁慈,未必就一定强给他们。” “二是那贾府的大姑娘也是在宫里的,兴许也是能跟皇上说上话的。她若是在皇上那里陈情,皇上兴许就听她的了。到时候,你们还是出不了手。” “所以,就托到您的门下了,只要把贾珉的诗词才情和经营天才让皇上知道了,皇上必定属意于他。兴许他就能力挽狂澜呢。” “那贾珉我也是略知一二的,若是他能力挽狂澜,还用等到今天?此事只怕是难以遂愿。” 罗翰林一再强调困难,却也不退回银子,柳芳就明白了他的心意:这是嫌银子给的少了。 于是又给牛继宗使了眼色,牛继宗又掏出两千两银票,塞了过去。 “唉,看在你们实心实意的份儿上,老夫就舍出这张老脸,在皇上跟前替你们玉成此事。” 哼,贾政啊贾政,你叫我丢脸,这回,我就还你颜色。也叫你知道,我不是好耍的。 “到底还是老大人在皇上面前有面子,不愧是天下文宗。我等后辈敬老大人一杯。” “好,就共饮此杯。” 众人一起举杯,喝了一巡。 “不过,你们叫我老大人,我可是不愿意听的。我真的有那么老吗?” “自然是不老的,就连谷大家都非常倾慕罗翰林呢。常常跟我们说,若是能在罗翰林那里自荐枕席,此生无憾了。” “谷大家,果真如此?” 罗翰林色迷迷地盯着谷盼盼。 “自然如此,奴家求之不得,只盼着大人垂怜呢。” 谷盼盼及时地给罗翰林抛了个媚眼儿。 又喝了几巡,罗翰林等不及了,就跟谷盼盼先行退席,留下牛继宗等人继续吃酒。 “唉,这个烫手山芋,终于甩出去了。” 牛继宗的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 “是啊,这回该他贾府难受了。他们不是能赚钱吗,不是宫里有人吗,这回,就由他们来填这个大坑吧。” 此计成功,柳芳十分得意。 “不过,我们终究是赔了不少,也是伤了元气。只是不知贾府接受之后,会给我们出什么价钱?” “若是贾珉出面,这生意就不好谈了,那个家伙实在是太精明。一个不小心,恐怕就叫他给算计了。若是他们别人出面,可就好办多了。最好是宝玉出面,我们就可以抓个傻子,挽回一些损失了。” “如此,柳兄弟就再想个法子,将来跟贾家接洽时,最好不叫贾珉出面。来,喝一杯!” 牛继宗心情爽朗,率先喝了。 第0099章 贾母的美人儿计(一) 因为对宝玉和黛玉格外宠爱,所以,两人被安排在贾母上房的两厢居住。其他姑娘们,则分散在府中各处。 宝钗和薛姨妈住的更远些,在荣国府靠近街边的一个院落里。那里单独开了一个通街的门,以方便出入。 宝玉早晨起床,在袭人的伺候下,穿衣、洗漱、吃饭,然后到贾母那里请安,回来之后,就在屋里呆呆地坐着。 袭人见他神色有些异常,就过来询问。 “二爷可是身子不舒服?” 宝玉不吱声。 “今儿个不到各处去走走?” 还是不吱声,眼睛直愣愣的,不知望向何方。 “那玉可曾戴在身上?” 不提玉还好,一提到玉,宝玉就突然发疯了。 从怀里逃出那块通灵宝玉,一下子就摔在地上。 “什么通灵宝玉,哪里就见它灵了,就这劳什子,不如摔了省心。” 说完,身子就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眼睛死死地闭着。 袭人大惊失色,立刻眼泪就出来,大声喊叫。 晴雯、碧痕、麝月、秋纹等丫鬟,正在外间吃饭,闻讯立刻进来,见此情况,早就吓得不知所措,哭喊起来。 好在袭人稳重些,就叫晴雯快去通报老祖宗和夫人。 不一会儿,贾母、王夫人就带着丫鬟婆子一大群赶来了。 自是一番喊叫,然后就是哭天抹泪的。 这边忙着,那边就去叫太医了。不多久,贾政,贾琏、邢夫人、王熙凤、尤氏、秦可卿等,也都赶到了。 过了两盏茶功夫,太医来了,探视一番后,回到了外屋。 “怎么样了?” “脉象平稳,无甚大碍。不过是一时急火攻心,将养几日就好了。只是不要再受什么刺激。我给你写个方子,吃几副药就好了。” 王太医走了,这边就安排人去抓药。有了太医的话,加上宝玉此前倒也时常犯病,除了昏睡外,现在倒也稳当,贾母等倒也是没有太着急。 宝玉一犯病,就立刻惊动了府里上上下下。下人们,也都立刻个个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走路不敢快走,说话不敢大声。加上昨天珉四爷在荣禧堂里大闹了一番,都知道此时主子们正在窝火呢,生怕此时不小心,被抓着了不是,成了垫背的。 “宝玉这几日可曾出去过,到过一些不干净的地方没有?” 贾母问袭人道。 袭人本是贾母房里的通房丫鬟,因为手脚麻利,心思细致,就被贾母派到了宝玉这里。属于贾母的嫡系,深得贾母的信任。 “这五六日都没有出去,只是……。” 袭人略一停顿,四下看了看。 “只是什么?说!我在这里,你又怕个什么?” 贾母一顿拐棍,语气斩钉截铁。 “只是昨个晚上临睡时,嘴里嘀咕着,都来找他,要他赔钱,这是没有活路了。” “谁跟他要钱了,要的什么钱?” “就是那些族人和下人们,说是当初在连升赌坊下注,宝二爷和蓉大爷答应过,输了给他们赔钱的。这不就都来了么。” “反了他们的,竟然敢来要钱。当初是谁叫他们去下注的,宝玉拿刀子架他们脖子上了?不过是个玩笑话,怎么就当真了?那珉哥儿赢了,都没要钱,他们还有脸来要钱?” “一天吃着府里,穿着府里的,按时拿着月例,如今还敢到主子这里来要钱了。传下话去,就说我说的,那钱都免了。以后谁敢再提,就先打断他的腿,再轰了出去。” “到底是老祖宗果断,从昨儿个晚上起,这帮没眼色的,就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嘀嘀咕咕的。再不给他们点儿厉害,怕是都敢上房揭瓦了。” 王熙凤及时地上去补了一脚。 唉,这就是耍流氓了。 贾琏在心里暗叹一声。 那边婆子下去传话,这边气氛就轻松了一些。 “说起珉哥儿,我倒是想起件事儿来。” 贾母四下来看了一眼众人,见都在倾听,就继续说了下去。语气也缓和了。 “这珉哥儿昨儿个说了些气话,说要回老家什么的。他的老家在哪里?这里不就是他的家吗?” 昨天下午在荣禧堂发生的事儿,晚上全府就都知道了,所以贾珉的名字,现在已经成了两府的敏感字眼,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没有谁敢提起。 如今见老祖宗主动提起,又说了那些话都是气话,贾珉的家就在这里,显然就是为这件事定性了,给贾珉的身份定位了。 贾珉还是府里的人。 但是,老祖宗只是开了个头,下文是什么还不知道,也就弄不懂老祖宗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也没人敢出声接话。 现在,一提起贾珉,主子们的心里,就有些忌惮。 成年的,都怕自己有些什么把柄攥在贾珉手里,那赵连举死了五年了,陈年旧事都被他给翻了出来。通州验尸的王仵作都写出了供词。 这样的人,也实在是太可怕。 这些还不算什么,关健是这个小子,真敢往外捅啊。大庭广众之下,就敢揭你老底。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啊。 李纨和姑娘们,虽然心里没什么鬼,但是,昨天也是没逃过去。 贾珉说他被羞辱时,竟然没有一个主子出头说句公道话,她们也是有份儿的。 虽然觉得贾珉没说错,但是,心里却不免委屈:我们哪里敢说话啊?什么时候轮到我们么说话了? “这珉哥儿从小就流落在外面,来了之后,就住到了野渡居去,跟府里也没多少来往。未免跟家里人就生疏了些。老话儿说的好,亲戚还得走动呢。” “这几日,我看着天儿不错。姑娘们整天关在府里,也别给关乜了。不如就出去走动走动。那野渡居据说风景不错,听说珉哥儿那里有个什么地火灶,不用烧柴,就能做饭。还有不少新鲜玩意儿。” “就叫姑娘们到那里去玩耍几天,一是看看热闹,散散心。二是她们跟珉哥儿兄弟姊妹间也走动走动,省得老不在一块儿生疏了。” 这些个主子们,虽然干正经事儿不行,搞起宅斗来,却个个都是老鸟了。一听老祖宗如此一说,立刻就明白了贾母的意图。 这是老祖宗的缓兵之计加美人儿计啊。 那珉哥儿跟姑娘们没什么仇怨,姑娘们一去,即使他想走,也不好意思撇下姑娘们,立刻就走了。这不就把他给拖住了? 也是啊,这个珉哥儿,才来了三个月,就给府里拿回了差不多3万两银子。这样的人走了,对府里也确实是个损失。老祖宗是想把他留下来了啊。既有人给府里挣钱,又保住了府里的名声。 唉,看来还得跟老祖宗学啊。 “黛玉和宝姑娘都是亲戚,跟着一块儿去。还有那妙玉姑娘,一个人在铁槛寺,年轻轻的,冷冷清清的,怪可怜的,也叫她去热闹热闹。珠儿媳妇儿,蓉哥儿媳妇儿都年轻,也别一天到晚地跟着我们这些老家伙儿闷着。也一并去了,即是散散心,也对姑娘们有个照应。” “琏哥儿,这几日你也别东逛西逛的了。我看你跟珉哥儿还说的上话,此事就由你安排,明日就去,这几日,你就在那里照看着姑娘们。” 怎么又是我啊? 贾琏郁闷了。 我跟他说得上话?要是能说得上话,他还能把蒙儿那事儿给揭出来吗?我不愿意跟珉老四打交道啊。 你是不知道他有多阴损,一个不小心,就叫他给算计了啊。 算了,去就去吧。想必也是老祖宗知道了,这回就我还没跟珉老四翻脸,还能厚着脸皮去一下。要是宝玉和蓉哥儿去了,能不能回来还两说着呢。 “既是老祖宗定下了,我就先打发人去告知珉哥儿一声,也叫他有个准备,明儿个我就送姑娘们过去。” 贾琏说完退出,打发小厮兴儿去野渡居通知贾珉。 原来那个轰轰烈烈的,要把野渡居产业和下人收回来的事儿,竟也不提不念,好像从来就没这回事儿似的。 宝玉本就是装病躲债的,虽然是在里屋躺着,却始终是乍着耳朵,时刻注意倾听外面说些什么。 起初听得老祖宗叫下人们以后谁也不许要账,心里就狂喜起来,心道:这事儿总算是完了。 随后听得叫姑娘们都去野渡居,宝玉可就后悔死了。 这姐姐妹妹们一走,自己呆在府里,还有个什么劲儿?倒不如死了呢。 就珉老四那浑人,俗气逼人,浊气熏天,姑娘们到了他那里,岂不是委屈了姑娘们?一天没有我逗姑娘们开心,姑娘们还不得郁闷死? 老祖宗好没见识啊。 待得想要爬起来,就说自己好了。但是,又想到做了一回戏,现在就起来了,那些债主,未免就又要跟了上来要账。倒是辜负了老祖宗的一番心思。也就只好忍隐下来,琢磨着怎么想个法子,尽快赶到野渡居去,好把姑娘们从珉老四那个俗人那里解救出来。 只是一想到珉老四那个臭脾气,昨儿个竟是连老祖宗都不放在眼里的,就又打怵了。只好一边在心里骂珉老四,一边后悔装病,心中好不纠结。 第0100章 贾母的美人儿计(二) 昨天晚上酒喝得多了,贾珉这一觉就睡得实。直到辰时末才醒来。 起床洗漱,自己到厨房里找了点儿剩饭吃,这早饭就算是吃了。 平儿和风花、雪月早就习惯了他的做派,也没人来伺候他。自己呆了一会儿,就去叫来了焦利和平儿。打算把昨天的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把账目整理一下,等到府里来人接收了,就叫他们回府。然后自己就到姥姥家去一趟,祭拜一下这个世界的母亲。 现在,贾珉还真的比较想念那个家的。他把那些人,当做自己的亲人了。把那里,当做自己的家乡了。 况且,这个家的所在地,距离他前世的家乡,只有一百来里地,回去的时候,就路过那里。 他倒是真想看看,自己的家乡,在几百年之前是个什么样子。 跟焦利和平儿闲聊了一会儿,就在贾珉琢磨着怎么跟他们开口时,贾琏的小厮兴儿来了,把老祖宗的意思说了。 贾珉只好暂时不跟平儿他们说离开的事儿了。 不管怎么样,府里的姑娘们要来了,他还是得好好地接待一下的。 况且,秦可卿、妙玉和宝钗都要来,他就更不能撇下她们不管了。 一听说府里的姑娘们要来,最高兴的倒是平儿。 现在,平儿算是这里的大管家了,角色跟王熙凤在府里的差不多。贾珉又信任他,多数日常事情,都是由她做主,其实是很有面子的。 此次贾珉打赌又大获全胜,更是让平儿觉得高人一筹了。姑娘们要来,他们的那些丫鬟、婆子们,也都是要跟来的。平儿正好在她们跟前,显摆一下自己的风光。 贾珉也不愿意细管,只是交代平儿和焦利,一定要好好招待,不要怕花钱,千万别怠慢了姑娘们,就甩手不管了。 于是平儿就张罗着安排住处,列下了单子,叫焦利去城里采购食物、行李等一应物品。 又派南儿到城里去找裘良,叫他派5个五城兵马司的兵卒来这里,负责野渡居的守卫,免得姑娘们来了,引来宵小觊觎。 上回那些兵卒们在这里守着西瓜和苹果园子,每人是一两银子一天,冯紫英昨天都给兑现了,个个欢天喜地地去了。 这回是一天一人半两银子,叫那些兵卒门用休班时间来,也算是个美差了,自是不会差人来了。 由于这一段时间都呆在野渡居里,很久没回家了。昨天晚上,贾珉给冯紫英、方秀才等人放了假,叫他们都回家放松一下。今天一大早,就各自都走了。 现在,贾珉又打发南儿,一并到他们家里通知一下,这几天就不要到野渡居里来了,空出屋子,好给府里的姑娘们住。 贾珉原本的打算是,在这次事件之后,掌握贾府的部分权力,开始实施自己对贾府的改造计划。 至少,他要建立起贾府的新的权力格局和架构,并在自己的主导下,运转一段时间。因为他一旦考上了武状元,就不能保证自己还在帝都呆着了。 那个时候就属于朝廷的人了,叫你去哪就得去哪里。或许给你派到几千里之外的地方去,都是完全可能的。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山高水远的,如果贾府没有一个运转良好的机制,就很有可能重新回到整天宅斗的老路上去。 不过,现在这些事情,对于他已经不重要了。跟他无关了。他要走了,你贾府今后爱怎么地就怎么地。反正我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到时候,回到自己姥姥家去,一样可以从那里去考武举。姥姥家虽然不是大户,倒也是家世清白的人家,考武举,也没什么障碍。 现在,贾珉进城,就是要办与武举有关的两件事。 一是去购买武举考试的教材。二是去考察一下武举考场的现场。准备回到老家之后,照着这个现场,自己建一个模拟考场。 平时作为自己的训练之所,还可以模拟考试时候的程序和气氛,取得最好的训练效果。 前世当兵时,每当有作战任务,都常常事先建立一个被攻击目标的模型。再进行反复训练。即是为了熟悉环境,也可以检验战术。 贾珉要建设模拟考场的想法,就是这个思路。 至于贾母叫姑娘们到野渡居来,贾珉自然是猜到了贾母的用心。这就是个缓兵之计,意思是叫他留下来。 只是那些老家伙们自己不好出面,才叫姑娘们来而已。 至于那些所谓的产业和交给府里的银子,贾珉就更是不放在心上了。 现在他身上有将近二十万两银子,今后的生活和做生意的资本,已经足够了。 他的汉语推广计划和培训职业技术人才计划,可以叫方秀才和冯紫英他们在前面操作,自己在后台遥控。也可以搬到老家那里去另起炉灶。 实在不行了,即使自己身上没钱了,凭着自己的前世知识技术背景,白手起家也是很简单的事儿。 虽然这个时代的的技术积累和工业基础都很差,造不出什么高级的东西来。但是,想赚钱,并不一定全是要靠技术的。 对于现有经济和商业格局进行适当的整合,也是一样可以赚大钱的。 比如这次卖的西瓜和苹果,只要稍加创意,其附加值就可以几十倍地增加。 随便把前世的某个人尽皆知的商业模式搬到这里来,就可以赚大钱。 所以,贾母的示好举动,并没有叫贾珉回心转意。 他曾经以无限的热情、极大地耐心,宽广的胸怀,想要实施自己改造贾府的计划。但是,他现在真的是心灰意懒了,懒得跟贾府那些人合作了。 离开固然会有一些遗憾,比如可能就此就失去宝钗了。但是,那又这么样呢? 前世,他的女朋友就是他的战友,也是个特战精英。在一次战斗中,就在距离他几十米远的地方,被敌人的炮弹击中。贾珉眼睁睁地看着她牺牲了,就是救不了她。 为此,贾珉曾经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人生总有些事情是无奈的,为了自己的目标,除了擦干脸上的泪水和身上的血迹继续前行外,许多时候,是别无选择的。 让贾珉决定离开贾府的,还有一个关键因素,那就是他在这段时间里,彻底弄清了株连九族的意义。 以前,他积极地想改造贾府,避免贾府败亡,被抄家。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以为在贾府遭难,自己也会受到株连。 实际上,别说贾府只是被抄家,还没到株连九族的地步。即使被株连九族了,也轮不到他的事儿。 他只是个私生子,他的歌妓母亲,连贾政的小妾都算不上。对于他的母亲一家来说,贾府根本就不会拿他们当亲戚看。从这个时代的礼法上来说,也确实不是贾府的亲戚。 只有象王夫人的娘家王家,才是他们的正经亲戚。 况且,在绝大多数时候,“九族”的说法,从来就没有一个准确的含义和确定的范围。“九”不过是一个表示“多”的虚数而已。 具体株连几族,实际上是由皇帝根据自己的喜好和需要来定的。 贾珉一路也不着急,就悠闲的来到了东校场。 这里本应是平时练兵的地方,或者是检阅军队的地方。但是,由于天下承平已久,武备松弛,所以,这里平时也没有什么人,不过像个大操场而已,对于武举考试,其实没有多大参考意义。 不过,贾珉也不为此发愁。将来找个考过武举的,问问也就行了。 于是就回头,到了书坊,准备购买《武学七经》。 《武学七经》,是七部兵书。包括《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司马法》、《黄石公三略》、《尉缭子》、《六韬》和《唐太公李卫问对》。 作为一个前世兵王和军校教官,这些书,贾珉不仅读过,还都深入地钻研过,绝大部分篇章,都能背下来。 现在买书重温这些经典,一是为了达到更加熟练地背诵的地步,二是为了看看这些版本跟他前世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如果有不一样的,就以现在的版本为准。以免在将来考试的时候,出现什么错误。 走了三个书坊,书都没有买齐,还是在书坊伙计的指点下,来到贡院附近的一个书坊把书买齐了。 此时,贾珉明白了,这贡院就是科举的考场,在这里开书坊,主要是面向那些科考的举子的。就跟他前世的考试书籍一样,是要选对地方,才能买的全的。 买齐了书,也是中午了。贾珉去了鸿宾楼,要了两个菜,一壶酒,在一个靠窗的位子,慢慢地吃了起来。 一阵吆喝声从外面传来,抬头一看,是一个车队过来了,前面举着牌子,上写“荣国府”、“宁国府”。 贾珉知道,这就是两府的诰命们,到宫里去见贾元春回来了。 看看“荣国府”几个字。心想贾母也在其中了,这次去见贾元春,也不知道把就自己的事儿说了没有?说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说的。 随即一想,就觉得自己有些好笑。都要离开了,还操心那些事儿干什么?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也跟自己没关系了。 第0101章 东平王世子 贾珉吃过饭,又在城里随意转了一会儿,就慢悠悠都回到了野渡居。还没到门口,远远地就看见有十多匹白马在那里。 走近看,还有一辆豪华的四马四轮马车停在了门口。车旁环立着十几个褐色衣装的武夫。 贾珉立刻就想起了上次跟裘良在大金门街口,看见的那个车队。 当时裘良只说是“那几家”,贾珉也没问到底是哪几家。但是,那副横冲直撞的嚣张的做派,却是给贾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既然这辆豪华马车来了,想必当初那个白衣公子也来了。 他到底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 心里疑惑着,贾珉回到了自己的书房。没等进门,冯紫英就迎了出来。 “珉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叫我们好等。” 见贾珉回来,冯紫英显然很高兴。 “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不是有位贵客吗,想要见你,就只好领着他一起来了。来,我给你引荐一下。” 进了书房,就见一位白衣公子和两个随从已经坐在屋里了。见贾珉进来,起身迎了上来。 正是上次在街上看见的那个人。 年纪二十五六的样子,长得英俊潇洒,仪表堂堂。身上自然流露出一股贵气。只是那眼神有些漂浮,眼袋略有下垂,应是酒色过渡的征兆。 “这位就是东平王世子,这位就是贾珉珉兄弟。” “珉兄弟,久仰大名,早就想前来拜访,今日得见,真是三声有幸啊。” 东平王的世子,找我干什么?跟他没什么交往啊。 “世子客气了,能来寒舍,正是蓬荜生辉啊,幸会。幸会。有些琐事到城里去了,让世子久等了,还请恕罪。” “珉兄弟客气了,是我等来的鲁莽了,还请不要见怪。” 世子显得极为热情,拉着贾珉的手,一起坐下。 “早就听说珉兄弟才高八斗,诗才盖世。一首《虞美人》不知倾倒了天下多少士子。还有那经营之道,更是点石成金。古往今来,怕是只有陶朱公可比了。” “世子谬赞了,只是运气好,他人衬托而已。实在是没有什么的。” “珉兄弟客气了,别说我等,就是家父提起珉兄弟,也是时常夸奖,说珉兄弟人才难得。家中女眷,更是对珉兄弟的诗词如痴如醉,对珉兄弟敬仰的的很呢。” 世子这些话,听起来可就有些意味深长了,仔细品味,信息量可是很大的。 按说,第一次见面,世子是不应该讲他的家人的对于贾珉有什么评价的。至少,这样说,也显得过于突兀了些。 他的父亲,也就是东平郡王了的继承人了。现在袭的是什么爵位,贾珉还不清楚。这个世子袭了什么爵位,也不清楚。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的父亲作为东平王的继承人,继承了祖上的封地,也是位高权重的。作为现在的四大异姓王之一,贾珉这种小人物,还是入不了他的法眼的。如何会时常夸奖贾珉? 世子家中的女眷,应该就是他的妻妾和姐妹了,遇上贾珉的诗词,欣赏他的才情,倒是有可能的。至于敬仰什么的,就不一定了。况且,即使真的如此的话,世子也是不该就这么说出来的。 难道他家真的有我这么多粉丝?嘿嘿,这个世子有些意思。来意怕是不那么简单。 “既然珉兄弟回来了,我也就不绕圈子了。此次前来,也无其他目的,就是专为结交珉兄弟来了。听说珉兄弟跟美月楼的沈大家交好,就请珉兄弟移步,今日为兄做东,就在美月楼欢聚一场,还请珉兄弟千万赏脸。” 这话说的就比较强势了。一是我今天就是请你吃酒来了,你得给我个面子。二是我知道沈冰衣跟你关系亲近,若是不给面子,嘿嘿,今后兴许就对她不利了。 当然了,这些话也可以不这么理解,只从表面上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是,贾珉就是有这种感觉。事实上,许多时候,他的直觉都是正确的。 “世子如此盛情,我若是再推迟,就是不识抬举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世子一顿了。” 我就跟你走一趟,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珉兄弟果然是爽快人,就请现在启程,珉兄弟可方便?” “如此就从命了。” 说着话,几人就出了门口。世子力邀贾珉坐他的马车,贾珉略一客气,就坐上了。一路奔驰,就到了美月楼。 原来,酒宴是早就订好了的,几人一进去,就开始上菜了。果然是早有准备的。 喝上了酒,倒也没说些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只是随便说些场面话和闲话。世子不说其他的,贾珉也就乐得装傻,并不多问。于是酒就喝的很高兴,至少在表面上,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气氛。 原本贾珉还以为世子会叫他写首诗词什么的,世子竟然也没提。可见他家里女眷敬仰之类的话,怕是只是客气而已。 世子的酒量似乎不大,喝了一个来时辰,已现醉意。最后世子、冯紫英和贾珉各自提了一杯,酒宴就结束了。相约日后再聚,世子就先行离去了。 贾珉和冯紫英则回到桌前,继续吃酒。 “还请珉兄弟原谅,也是被他缠得没办法,才带他到野渡居去的。” “这倒是无妨,我只是奇怪,他为何请我吃酒?此前跟他并无什么来往啊。” “虽然世子没说,此事我倒是可以猜到一二。” “此话怎讲?” “珉兄弟可知道,昨天在荣禧堂的事情,此时许多人家都已经知道了?” “此事也是瞒不了人,知道了也不奇怪。” “贵府的事情,兄弟也不好评说。只是有一点还要告诉珉兄弟,如今许多家都在关注着珉兄弟呢。” “关注不关注的,也是无关紧要了。既是许多人都知道了,想必你也是听说我要走了的事情。过几日,把府里的事物交割完毕,我也就走了。” “珉兄弟真的要走?” “自然是真的。不过,生意上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们交代明白,自然会赚钱的。我那股份,到时候一并交给府里。你若有意,想干别的生意,咱们再合作,总是有钱赚的。” “我倒是不担心,无论珉兄弟走到何处,我们兄弟三个都是追随的。只是珉兄弟倒是要有所准备,许多人都在等着要招揽你呢。” “招揽我?” “象珉兄弟这样的经营奇才,有谁不想结交呢。” 冯紫英在帝都的世家圈子里,是个交游很广的人物。各路消息也比较灵通。现在他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想必就是有根据的。 如果贾珉真的离开了贾府,自然会有许多势力前来招揽他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看中了他的商业天才。他就是个吸进能手,只要是喜欢钱的人,谁不喜欢这样的人呢? 今天东平王世子来,也许就是在这个目的了。以前贾珉在贾府的时候,别人不好下手,现在贾珉离开了,再延揽贾珉,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贾珉这次跟贾府的交锋,在一般人看来,是他取得了全面胜利。但是,贾珉并不对此有什么喜悦感,相反,他还感到有些沮丧。 重要的原因,就在于贾母的身上。 以前,贾珉跟贾琏、王熙凤、贾赦、贾蓉的争斗,基本上都算是局部的争斗。在层级上说,也不高,更多的,是一种个人之间的争斗。 但是。这次贾母出面就不同了。 贾母是贾府的最高掌权者,她出面跟贾珉斗,可就不是个人之间的争斗了,而是代表了贾府的官方态度和立场。 所以,这场斗争,实际上就是贾珉跟整个贾府的一场对决。 本质上,这次斗争是双方思想观念和价值观的一场交锋。 贾府秉持这他们固有的观念,想让贾府按照他们希望的方向发展。既让贾珉为他们挣钱,又要贾珉听他们的话。 这次收回产业和下人,可以说是一种非常粗暴的行为。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贾珉是个具有独立人格和自己主见的人,仍然把他视为一个私生子,可以对贾珉予取予求,而不必在乎他的感受和利益。 关于贾府和自己跟贾府的关系问题,贾珉不宜跟冯紫英谈得过多。虽然两人现在是生意伙伴和比较好的朋友,但是,这种家事,到底还是个敏感问题。 冯紫英也是个很有眼色的,也不在这方面涉及。只是谈论一些帝都世家的趣闻。 说是趣闻,其实,这些大世家的趣闻,就是一些很有价值的情报。 贾珉跟贾府的矛盾和冲突,在表面上来看,也是趣闻。但是这个趣闻传达出来的信息,却是异常丰富的。 其他世家的趣闻,也是这个道理。 其中最为有趣的,还是今天这位东平王世子宋宽了。 宋宽,就是如今的“帝都四少”之一。 “帝都四少”,就是当今四王的世子。分别是北静王世子水溶,东平王世子宋宽,西宁王世子李乾,南安王世子韩奇。 其中水溶如今在朝廷上行走,在“帝都四少”中隐隐为首。其他三少,在帝都里有府邸,但是,并不总是在帝都,他们还要经常盘桓在自己家族的封地里。 这些封地,也就是所谓的三藩。既南安王、西宁王和东平王的封地。 第0102章 流言 在大德王朝的爵位体系中,皇帝以下,就是王。 王,分同姓王和异性王。同姓王都是皇族,有时又叫亲王。现在的异姓王,又叫郡王。 王以下的爵位,分别是公、侯、伯、子、男。每个爵位之中,又可以分为若干等级。 这样的王公体系,就构成了大德王朝的勋贵集团。 所谓勋贵,关键字就在于一个“勋”字上。 “勋”,就是功勋。这些王公之所以有这样的地位,就在于他们在大德王朝初建时,立下了功劳。所以,他们的后代,才能享受着祖先的余荫。 祖先的余荫,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部分。 一是经济上的利益,主要是一些土地、财物、奴仆等。 就像荣国府现在散居于各处的一千七八百亩土地,就都是祖先留下来的。财产,就是象金钱、古董、物件等各种实物了。奴仆,主要来自于以前的战俘、获罪之家充官的家人和仆役了。 二是政治上的待遇。这种待遇,总体上可以用封妻荫子的说法来概括。 封妻,就是妻子获得荣誉,比如诰命夫人什么的。荫子,就是世袭了。世袭财产和爵位,以及其他的特权。 勋贵集团与文官集团,构成了大德王朝统治体系的两大支柱。虽然现在比他们的祖先时代衰落了,但是,仍是一股强大的势力。 虽然如此,在勋贵集团的内部,力量也是不平衡的。有的虽然还号称是世家,却早已今不如昔,只剩下一个空架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 比如贾母的娘家史家,现在就已经明显的衰落了。家里的一些女红,都是主子们自己做的。史湘云就是经常要在家里做女红的。 当然,兴旺发达的世家,也是为数不少的。最为典型的,还是“四王”。 北静王且不说,单以其他三王而论,实力就不可小觑。 帝都的府邸什么的,对于其他三王来说,其实只是冰山上的一角。他们的真正实力,其实是在自己的封地上。 三藩不仅手里有着大量的财产,还因为镇守边关,手里掌握着大量的军队。 三藩是大德王朝建立时留下来的。后来,曾经有过撤藩的动议,但是,一直都没撤。 先皇时期,曾经有过撤藩的动议,最后也没撤。 当今元亨天子登基后,也曾经想撤藩,但是,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私下里,曾经有人把三藩称为“半壁江上”,虽然未必准确,但从此也可以看出三藩的实力之强了。 作为三藩之一的东平王府继承人宋宽来结交贾珉,不能不让贾珉引起警惕。 “今天在玉华楼,遇到了谷盼盼姑娘,他还问起了珉兄弟呢。” 冯紫英慢条斯理的喝着酒,若有所思地说道。 “哦?她问我干嘛?” “估计只是随便问问。不过,她倒是透露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据说,牛继宗他们的公交马车,找到下家了,最近就会有结果。” “这倒是一件新鲜事儿,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接这个生意?这个生意可不是好做的,想赚钱,怕是不容易。” “这点她倒是没说。不过,昨儿个牛继宗他们倒是在玉华楼跟罗翰林一起吃酒了。估计谷盼盼就是从这个渠道得知的消息。” “你是说,是罗翰林给他们找的下家?” “这个目前还没有什么证据。不过,我今天碰上了柳芳,那小子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喜事儿。” “他目前的最大喜事儿,也就是把公交马车脱手,现在既然有了眉目,自然就高兴了。只是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是谁。兴许是外省来的富商吧。” “外省人想在帝都立足,没有帝都的人脉,很难立得住脚的,” “那倒也不一定,赚钱关键在于项目本身的前景和商业模式。只要有潜力,到哪里都能找到人脉的。” “到底还是珉兄弟有见识。” “哪里的话,我也只是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罢了。” 跟冯紫英分了手,贾珉就到了沈冰衣这里。一是今晚在这里留宿,而是来给她送钱。 倒不是别的钱,而是给奉天的孙秀才,宛平的张秀才和国子监的鲁监生送钱。 在前天野渡居的销售中,几个人当托儿,现在需要给人家回报了。 以那一天的销售火爆场面,虽然没有他们,也会进展顺利。但是既然是当初说好的,几个人也确实在其中出力了,自然是应该给钱的。 原来已经预付了一部分,现在还差每人100两余款。这点钱,现在对于贾珉根本就不算什么,给了他们,既维护了信誉,也为今后继续交往,打下了一个基础。 这些举子们,虽然现在看起来不起眼儿,有的甚至是穷困潦倒的样子,但是,一旦中了进士,那就是鲤鱼跃龙门,今后就是一片坦途了。放到外面,可能就是个县令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那钱我已经给了他们,四爷又何必拿来。” 沈冰衣说着,就露出嗔怒的样子来,风情毕现。 “这钱本该是我付的,怎么能叫你拿。既然都拿来了,你就留下吧。” “四爷到底是跟我外道,你我又何必分的如此清楚。” 变的有些幽怨了。 “冰衣的情意已经让我感动了,若是再叫你替我出钱,心里更加不安了。以后,或许就不能常来了。” “四爷可是要离开帝都?” “你也知道了?” “此事几乎已经传遍全城,奴家自然是知道了。唉,你们府中,也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连四爷这种人才,都容不下,这岂不是自断臂膀?”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以后也省得跟他们生那些闲气了。” “四爷以后有何打算?奴家正准备回南方,若是四爷有意,何妨同行?” 贾珉跟沈冰衣的关系,现在属于一种比较奇怪的关系。 一方面,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算是关系很亲密了。 另一方面,似乎又只限于这种关系。无论是贾珉,还是沈冰衣,都没有那种想要把关系推进一步的想法。 贾珉也曾经对此进行过评估,结果还是如此。即便将来收沈冰衣为妾的想法都没有。 沈冰衣似乎也从来没在这方面跟贾珉提起过什么,甚至连个暗示都没有。 勉强定位的话,也就只能算是个红颜知己了。 所以贾珉对于沈冰衣的提议,也没有产生什么压力。 由于贾珉的提议,沈冰衣这次在连升赌坊下了1000两银子,买贾珉赢,最后得了一万两,也算是大赚了一笔。 或是是因为赚够了银子,才想着要回到老家的。跟着沈冰衣过去,倒也不失为一个选择,但是,贾珉因为还要考武举,目前还不能跟她过去。 况且,以他自己的本事,也不需要靠沈冰衣给自己铺什么路子。 “我准备回到老家去,明年打算去考个功名,要准备功课。” “如此倒也是一条正路呢,以四爷的才情,考个功名也是易如反掌了。” “哪里就有那么容易了,你以为天下就我一个聪明人啊?” “依奴家看来,四爷就是那天下最聪明的一个。” “那就借你吉言,我就是天下最聪明的一个了。” 沈冰衣格格笑了起来。 “你又笑个什么?” “我笑四爷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呢。别人遇到夸奖,都是谦虚推辞的,唯有四爷,倒是坦然笑纳了。” “那是他们没本事,哪里有几个象我这样有本事的。” “四爷固然是个有本事的,只是不知道别的本事如何呢?” 别的本事?贾珉看看沈冰衣那娇羞的表情,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别的本事,你也是尝过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那是以前,谁知道现在如何呢?” “既是如此,何不现在就试试?” “四爷就知道说这些羞人的话,奴家才不跟你试呢。” 嘴上虽是如此说着,身子却是靠了过来,于是两人走向床去。 突然,沈冰衣又停住了。 “倒是有一件事,差点忘了告诉四爷了。” “什么事情?” “听玉华楼的姐妹们说的,就是那牛继宗他们生意马车的事情。不过,既然四爷要走了,也就跟四爷无关了。” “哦,那件事情我也知道了。” “到底还是四爷消息灵通,即便要走了,府里的事情都知道。” “府里的而事情?府里什么事儿?” “就是你们贾府接手牛继宗他们公交马车的事情啊。原本我还以为是四爷接盘,正准备入股呢。既然四爷要走了,奴家也就不做此打算了。” 这一下,可是叫贾珉吃惊不少。他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贾府接手了这桩生意。 “消息可是准确?” “是玉华楼的姐妹过来说的。说是昨天牛继宗他们在哪里吃酒时议论的。到底如何,也是无从得知。只是那生意原本就是四爷提出来的,牛继宗他们都没干下来,贾府就能干下来了?” “或许他们有他们的道理吧,贾府里,聪明人也是有的。” 他们愿意接手就接,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或许他们真的就有什么扭转乾坤的办法呢。 再说了,也只是议论议论,也未必就是真的了。或许是牛继宗他们故意放出的烟幕弹也未必呢。 第0103章 长安公主(一) 八月初五辰时,贾府的姑娘们,在李纨和秦可卿的带领下,带着丫鬟婆子,在贾琏的监护下,一溜车队出发,浩浩荡荡地向着野渡居方向驶去。 宝玉见姑娘们真的都走了,急的抓心挠肝的,恨不得立刻起来,就跟了过去。 只是目前正在装病的关键时期,若是起来了,此前的功夫,可就前功尽弃了。虽然老祖宗有话,已经不让别人跟他要帐了。但是,现在起来,终究还是不太妥当,难免就要叫人议论纷纷的。 况且,那珉老四此时还没走,若是自己到了野渡居去,见了面也未免尴尬。 所以,宝玉也就只好忍住,瞅着袭人等人不注意,就起来偷偷地扒着窗户看。可是又如何能够看的着?最后还是怏怏不乐地躺下了。心里又把珉老四给骂上了千万遍。 宁荣街咸亨酒馆儿,张才打着饱嗝儿出来了。昨天他已经把贾府最近发生的事情都给自己的上司报告了,没想到,今天上司又来找他了。 详详细细地问了半天,这才结束了。 他不知道上司为何对贾府的变故这么重视,尤其是对那个珉四爷的情况,问的更加详细。 虽然这个珉四爷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但是,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儿嘛。不过是写上几句诗词,做生意有两下子而已。他又没官没职的,哪里至于如此重视。 尽管对此不理解,但是,张才也知道,自己只是个跑腿的。上面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于是就把他所知道的关于贾珉的情况,详详细细的说了。 只是照本宣科,知道什么说什么。至于上司最后得出什么结论,那就跟他没关系了。 辰时末,终于散朝了。罗翰林从紫禁城出来,跨过金水桥,穿过一片空旷之地,接着过了正阳门,慢慢地踱进了大栅栏。 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就进了一家叫做“达三江”的饭馆。 一进门,就见牛继宗、柳芳、陈瑞文和马尚德几人,已经在此等候了。 “幸不辱命,皇上是对这事儿上心了。” 罗翰林低声说着,声音刚好能叫几人听见。 “如此就辛苦罗翰林了,全仗罗翰林仗义出手,救我等于水深火热之中。” 牛继宗急忙站起,过来扶着罗翰林。 “今儿个打算请我吃点儿什么啊?” 罗翰林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自然是喜欢什么就来什么。” 罗翰林如此虚张声势,其实正是他心虚的表现。 虽然他是翰林院侍读,但是,翰林院侍读又不是他一个,皇上也不是天天都读书的。即便是读书,也未必就召侍读来。召了,也不一定就回回都召他一个。 所以,这两天,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单独见到皇上。即使见到了皇上,也不是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 虽说侍读有时候被视为皇上的顾问。但是,顾问也要分什么情况的。皇上顾得上,兴许问一下,顾不上,就不问了。 臣子有什么话,更不是想跟皇上说就说的。尤其是他这种没有实职的,跟皇上讲话,就更得小心翼翼了。 不该说的话说了,就是逾矩,也就是超过你的职责范围了。一个不小心,给你定个妄猜圣意的罪名,也是完全可能的。 所以,作为一个官宦之家的老油条,象这种涉及到实际事务的事情,他哪里敢跟皇上说? 之所以敢收了银子,把此事大包大揽下来,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这就是他的老于世故之处了。 此事说起来,其实也不复杂。 关注公交马车困局的,其实不只是牛继宗他们自己。当初那些捧场的官员们,其实也是很着急的。尤其是九门提督,就更是如此了。 当初,就是九门提督好大喜功,把此事作为自己的一个政绩,向皇上禀报的。 罗翰林正是从九门提督的属下那里,知道了牛继宗他们已经维持不下去的消息。而九门提督也正在积极物色接盘手。所以,在跟牛继宗他们接触后,就找到了九门提督。讲了贾珉跟这个项目的渊源,又把贾珉的国公酒、灵芝、西瓜、苹果和压力井的案例大肆吹捧一番。 九门提督的消息也不闭塞,此前也注意到了贾珉。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就由九门提督在朝上把此事提了出来。 罗翰林虽然也是位列朝班的,但是,他在朝上是没有议事资格的。也就说,他根本连在朝上讲话的资格都没有。因此,只能靠背后运作九门提督来把此事办了。 至于贾府接盘后,能不能把这个项目维持下去,他是不管的。即使不行了,到时候追究起来,也追究不到他的头上来。 他的任务,只是叫牛继宗他们脱手,自己收银子而已。 如此还说皇上上心了,其实就是故意误导牛继宗他们,让他们以为这是自己跟皇上说了的结果。一是还了银子的人情,二是显摆自己跟皇上的亲密关系,让别人以为自己对皇上有影响力。 这是官场老油条们惯用的手法,本质上,不过是利用信息不对称,借力打力来牟利而已。 “老夫可是把事情都办了,但是,也要先跟你们说一句,圣心难测,若是将来实在不行,我也是不管的。” 意思就是说,此事将来若是告吹了,银子我可是不退的。 “罗翰林出面,自是没有不成的道理。” 特马的,若是不成,银子岂不是白花了? 柳芳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当然,老夫估计,此事十有八九还是会成的。若是成了,倒是还有件小事儿需要各位帮忙。” “此事若是成了,自无不应的。”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我那鹿洞书院,要赶在入冬前,把那周边的地给平整一下。你们家里都是不缺下人的,倒时候,一家给我去个十来的人,帮着干点活儿,也就行了。该给工钱,我也给工钱。此事不难吧。” “不难,不难。至于工钱什么的,也就不必提了。下人们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叫他们干些活儿。” 你能给个屁工钱?真要给工钱,到哪里找不着人,还用得着我们出人? 储秀宫今天很热闹,因为长安公主要在这里请客。 公主请客,来的自然都不是凡人。太子、太子妃、晋王、楚王、周贵妃,杨贵妃。 还有一个重要客人,就是皇上了。 饮食倒也不是山珍海味,而是水果和一些小吃。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西瓜和苹果。 元亨天子从外面进来,叫众人免礼后,就随便坐下了。看见了西瓜,就很好奇。 “这个就是野渡居的西瓜?” 元亨天子拿起一个长方形西瓜,上面有四个字:“太平盛世”。 旁边摆着的几个西瓜,有圆的,有方的,还有三角形的。上面也有字,不外乎是什么“海清河晏”,“天下太平”、“皇恩浩荡”之类的吉祥话。 那些苹果上,也尽是一些吉利字样。 在靠近墙边儿的长几上,则排开了两行西瓜,正是长安公主买回来的那首《蝶恋花》。 元亨天子走过去,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不住地点头。轻声念了出来: “遥夜亭皋闲信步,乍过清明,早觉伤春暮。数声雨点风约信,朦胧淡月云来去。” “桃李依依春暗度,谁在秋千,笑里低低语。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如此诗词,当今确实无人可及,说是国朝第一,也可当之无愧了。” “父皇,我还有眼力吧?可否称得上是一字千金?” 长安抱住了元亨天子的胳膊。 “眼力倒是有,也称得上是一字千金了。只怕也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吧?” “倒是没花几个钱,一共花了八百四十两银子。这词是六十字,一字千金,就是六万两。看来我买的很便宜了。” “哈哈哈,我的小长安,还有你这么算账的?” “父皇都说了是一字千金,金口玉言,可是不能改悔的。” “好,你说六万就六万。” 元亨溺爱地摸了摸长安的头。回到座位坐下。 拿起一个苹果,刚刚要吃,又放下了。 “长安,我吃了这个苹果,没有什么说道吧?” “父皇,您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这是女儿孝敬的。” “嗯,如此我就放心吃了。否则,被一个叫做什么‘劫道的’给打劫了,朕可就冤枉了。” 元亨说完,众人就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父皇,你休得听太子哥哥胡说,他就知道编排我。” 长安公主羞急了,直在地上跺脚。 原来,这长安公主,总是喜欢买东西。高兴的时候买,不高兴的时候,更要买。于是,钱就常常不够用。 找不到父皇,就去找自己的哥哥们。时间长了,哥哥们也给不起了,于是就躲着她。从外面回到宫里,总是要先问问长安在哪里。能绕着走就尽量绕着走。 实在绕不过去了,就把身上的钱先藏起来。即便是在家里,只要听说长安来了,就赶紧看看外面有不有钱,有了就先藏起来。 时间长了,大伙儿就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做“劫道的”,意思是象劫匪一样,见什么抢什么。 不过,长安因为最小,还是很受哥哥们溺爱的。虽然苦于总是在她身上搭钱,倒也没有厌烦之意。 “父皇,这苹果味道如何?” 长安公主笑嘻嘻地问道,表情有点像个刚刚偷吃了美味小鸡的小狐狸一样。 第0104章 长安公主(二) 元亨天子不知长安有计,一时也没在乎。 “嗯,不错,来,你们也吃。今儿个长安请客,可是不容易啊,咱们不要便宜了她。” “对对对,你们也吃。还有这西瓜。都是野渡居出来的。可真是祥瑞之象啊。” 长安公主急急忙忙地给众人又是拿苹果,又是递西瓜。 “这上面的字是如何得来的?” 元亨天子拿着一个苹果,仔细地端详着。 “这个儿臣倒是问过了,据说是刻好了字,贴在苹果上,字下面见不得光,最后就成了字了。” 太子答道。 “如此构思,倒也是巧妙,算得上是巧夺天工了。这也是那个贾珉所为?” 元亨天子显然是知道贾珉此人的。再一想起今天九门提督说的公交马车的事情,就把贾珉给对上号了。 “不是他还能是谁,父皇,这个人很可恶呢。” 长安公主愤愤道。 “哦?他是如何可恶的?” “他就是个奸商,这西瓜卖这么贵,我现在还欠他四百多两银子呢。” 咳咳咳,元亨天子咳了起来。 到底还是上了这个小丫头的当了,这西瓜和苹果,果然是没那么容易吃到的,原来是在外面欠了钱,找我哄银子来了。 “你就没说你是咱家的人?” “他当时又不在场,我怎么说?再说了,即使他在场,我也是不会说的,咱家买点儿东西还欠钱,岂不有失体面?” 这个小丫头,自己说露馅儿了,这几天,又偷偷地跑出去了。 “当然了,我是没出去的,是奴才们办事不力,才欠下帐的。只是见奴才平时还忠心,我才把帐认了下来,咱们怎么也得宽厚仁慈点儿不是?” 小丫头,都说漏了,现在改口也晚了。 “那贾珉既是个奸商,就把他抓起来问罪,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讹咱家的银子?这样你可满意?” “按说呢,把他抓起来也是对的,但是,这事儿倒也不能全怪他,这做生意,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他既是明码标价了,倒也不全是哄骗。” “他可曾来找你要账了?” “那倒是没有,他也不知道我是谁的。当时是夏秉忠跟他打的交道,要找,也是先找夏秉忠的。只是这帐早晚也是要还的,否则,倒显得咱家象无赖似的。可是,我现在又没有钱,所以……。” “长安啊,这个钱吗,朕倒是可以给你出了。只是咱家花了这么大价钱,买了这西瓜,倒是有些冤枉。那贾珉投机取巧,赚了这么多银子,咱就叫他给吐出来,你看可好?” “父皇如此最好了,直到现在,我还心疼银子呢。” “好,朕就给我的小长安出口气。来人啊。” 大太监戴权过来了。 “皇上,奴才在。” “传旨,着荣国府接手公交马车事宜,半月内,恢复运营。” 戴权下去传旨了。 “父皇,那公交马车的事儿,长安也是听说过的,据说是赔钱了,到处找人接盘,都无人接手。那荣国府接手了,岂不是也要赔钱?” 长安公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她以为是因为自己,父皇才迁怒于荣国府的。 “都说那个贾珉是个生意天才,有点石成金之能,朕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有何本事,能叫这生意起死回生。” 元亨天子说着,看了一样周贵妃身后站着的一个二十五六岁模样的女子。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这个贾珉就是你的弟弟了,我如此说,你都能不动声色,镇静如常,倒也是个有趣的。嗯,不错。 那个女子,就是凤藻宫尚书贾元春了。 关于公交马车的事情,作为一件新鲜事物,元亨天子也是清楚的。此前也跟人探讨过,大臣中也有人去调查过。最后的结论,就是无论谁来干,怎么干,都是赔钱的。 这件事情,其实根本就没有可行性。 只是此事之前被官府推崇,元亨天子本身也曾加以褒扬,又引起了暹罗和交趾两国的景仰,还要派人来学习。如果此时就草草下马,等到那属国来了,就丢了天朝上国的体面,所以,才不愿意仓促之间就消失了。 待到属国来学习了之后,也就随它去了。所以,既是找个替死鬼,也要把这个场面给圆了过去。 之所以这个差事落到了贾府的头上,其实跟贾珉有很大的关系。 问题就出在野渡居的所谓祥瑞上。 皇帝的思维逻辑,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他的最大利益,就是他的皇权。 自古以来,谶纬之术在皇权的更替中,都往往起着重要的作用。而谶纬之术,恰好就跟祥瑞和妖异有关。 许多时候,祥瑞和妖异,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一个现象到底是祥瑞还是妖异,常常也只是一念之间。 贾珉既然能叫西瓜上出现“太平盛世”这样的字样,也就能叫西瓜上出现“乱世”、“昏君无道”之类的字样。 从这个角度来说,皇帝对于这个所谓的祥瑞,还是有所顾忌的。 此外,现在是以农为本的观念占据了正统的地位,贾珉靠着这样的创意,让西瓜的附加值大大增加,赚钱是多了,但是,在皇帝看来,这就属于投机取巧,与以农为本的理念相冲突了。 因此,他也不介意借此机会,给贾珉一个小小的惩罚,以示警戒。 元亨天子说叫贾珉把钱吐出来,看起来是开玩笑,其实也是有心理根据的。 之所以下旨给贾府而不是给贾珉,那也是有道理的。 这个时代的人,其实是没有个体的独立人格的,每个人,都是宗族和家族中人。 贾府可以不把贾珉当做自己人,贾珉也可以把自己不当作贾府人。但是,这只是他们自己的看法。在外界看来,他们可是一体的。 况且,贾珉再有本事,也不过才十五岁,虽说已经算是成年人了,但是,还没有成家单立门户,所以,他就是贾府中人。 再说了,皇帝哪里有功夫去理会你们家里的那些乱头事儿,一道圣旨下去,就是你贾府的事儿了。至于到底是不是贾珉来亲自操刀做事,已经无关紧要了。 父皇答应给出钱了,长安公主自然是欢天喜地的了。一帮人散去,就自顾着去研究那首《蝶恋花》了。 这首词,加上以前搜集的《子夜歌》、《虞美人》,都被长安公主请书法大家给写了,又进行了装裱,现在已经变成了艺术品,挂在床头时时欣赏了。 一边欣赏着诗词,长安公主就想起了一件事情。 虽然这次父皇给出钱了,但是,以后要是再缺钱怎么办呢?总不能老是找父皇去要吧?哥哥们的钱,也没有多少,自己总去搜刮他们的,搜刮不了多少且不说,也不是个长久的事儿。 到底还是自己挣钱,来的方便些。 可是,自己又不能总是出去,更不能象那些乡野市井之家的女人们那样抛头露面。所以就得找个代理人。 这个人,必须是懂得生意经的,是能够赚钱的。既然这个贾珉是个能赚钱的,到他那里入股,应该就是最好的了。 但是,要想入股就得有本钱啊,可是,本宫目前恰恰就是没钱啊,要是有钱,我还不用还挣钱了呢。 这可如何是好呢? 对了,立春的家里,就是做生意的,这事儿,她是应该明白一些的,干脆就问问她,看看如何处置。 于是,长安公主就叫来了丫鬟立春。 立春虽然是公主的丫鬟,在编制上,却是属于宫女行列的,也是通过选秀进宫的。 从理论上来讲,宫女也属于皇帝的女人。在实际上,立春也确实可以列入皇帝的女人之列。 大德皇朝的后宫编制,设皇后一人,总理后宫。正一品皇贵妃一人,从一品贵妃2人,正二品妃4人,正五品嫔6人。 这些人,属于后宫的高层。皇贵妃到嫔一共是13人,职责是协助皇后治理后宫。 这些名目,类似于职称,是表明等级的。具体的职务,则是另有名目。 比如贾元春,此时的职称就是嫔,职务是凤藻宫尚书。属于后宫高层中的低阶。 其他的,还有正六品的贵人,从六品的常在,正七品的答应,从七品的官女子。 这些有品级的,人数不定,也没有固定职务。基本上属于上层的随从。在整个后宫体系中,属于中层。 剩下的,就是最底层的秀女了。地位最低,基数庞大。 因为是伺候公主的,所以,立春也是有品级的。是正七品的答应。跟一般的县令平级,属于正处级干部。 对于公主的主意,立春大吃一惊。但是,随即也就释然了。 自己这位主子,什么事儿干不出来?若是几天不干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就不是她,而是个假公主了。 这长安公主素来是个胆大包天的,认准了的事情,就一意孤行,没有能挡得住她的。 立春琢磨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个主意。 “既然没有钱,又要入股,那就只好入个干股了。” “干股?什么叫做干股?” “就是既不出钱,也不出力,什么都不用出,只等着拿钱就行了。” 这一下,长安公主倒是有些愣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挣钱? 不过,她是个极为聪明的人,随即就开窍了。 这个生意,倒是跟父皇的生意差不多。什么都不用出,这全天下的银子就都是咱家的了。 第0105章 莺歌燕舞(一) 跟沈冰衣依依惜别后,贾珉就出了美月楼。路过玉华楼门口,就看见一个女郎在门前的竹椅上斜躺着,露出了半截雪白的小腿儿。 仔细一看,正是谷盼盼。 一个年轻姑娘,在大街上就这么躺着。若是在私人家里,是很没有体面的,至少属于没有家教的。 但是,这里是风月区,就不在此列了。 这个社会虽然保守,但是,那是对一般的正经家庭来说的。象谷盼盼这样的欢场女子,人们对其还是很宽容的,用的是另一套评价标准。 看见了贾珉,谷盼盼坐直了身体。 “谷大家好兴致啊。” 虽然不是太熟,但也算是认识了,贾珉就主动打了个招呼。 “哟,这不是珉四爷嘛,又在沈姑娘那里过的夜?” 语气有些怪,既象是嘲讽,又带些酸味儿。 “是啊,莫非谷大家吃醋了?” 贾珉嬉皮笑脸道。 “哼,我吃的哪门子醋。四爷莫非以为天下就你一个男子吗?” “哦,不吃醋就好,也省得我走了之后,心里还惦记着。” “四爷真的要走了?” 谷盼盼显得正经些了。 “是的,走了。以后再跟谷大家相见了。” “也是呢,这天下本就没有不散的宴席,今儿个你走了,明儿个他走了,到末了,都是要走的。” 竟然有些伤感了。 贾珉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客气了两句,就走了。 在城里慢慢地走着,无聊地转着,快到巳时的时候,就出了城。那马本是走惯了这段路的,也不用驱赶,信马由缰地自己慢慢往野渡居踱来。 到了野渡居门口,就见对面的河滩上,林大江领着几个兵卒在周围站岗放哨,中间的河滩和浅水区里,正是一片莺歌燕舞的情景。 一帮姑娘们,或是在河滩上嬉笑,或是站在水里戏水,嘻嘻哈哈,娇嗔薄怒的,好不热闹。 这正是贾府的女眷们了。 见贾珉回来,在门口坐着的贾琏迎了上来。 “珉兄弟回来了?姑娘们都来了。” “嗯,来了就好,玩儿的开心些,缺什么东西,就跟平儿和焦力说。我就先进去了,中午一起吃酒。” 话不投机,贾珉也不愿意跟贾琏多说,就先进去了。 进了院子,就看见两个美艳少妇,坐在灵芝培养室门口,正在喝茶聊天,正是秦可卿和李纨。 “珉四弟回来了?” 李纨站了起来,秦可卿也跟着站起,说了句:见过珉四叔,就不再说话。只是脸上却变得有些绯红。 “没想到,大嫂也来了。也是呢,正是应该出来走走,散散心。总是关在府里,怕是要把人都个憋出病来了呢。” “老祖宗高兴,就叫我们都出来散散心,这不就来打扰珉四弟了吗?” “嫂子不必客气,都是熟人,谈不上打扰的话。若是喜欢,在这里住多久都是可以的。缺了什么东西,尽管找平儿去要,反正都是府里的东西。跟在府里也没什么区别的。” 贾珉对李纨的印象,还是一直很不错的。现在也不到三十岁,就自己守着儿子贾兰,一天小心翼翼地过着日子。在宅斗成风的贾府里,也算是不容易了。 贾珉不方便跟秦可卿说什么,客气了几句,就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李纨在府里,虽然与世无争。但是,对于府里的形势,却是观察得一清二楚的。她本就是个家教极好的人,加上贾珠一死,没了靠山,根本就没有争斗之心。 但凡遇到什么事情,都是能躲就躲,能不出头就不出头。一心只盼着儿子贾兰将来成年,自己也好有个依靠。 不争,不代表她糊涂,对于府里的事情,她还是有自己的看法的。对于贾珉,李纨就持同情的态度。 贾珉这一走,她的心里可就核计开了。 这珉四弟,刚才的话,就露了他的心思了。 按理说,他应该说:“都是家里人,不必客气”。现在却说“都是熟人”,显然是不再把府里当做自己家了。看来,这回是真的伤心了,离开府里,怕是要难免了。 “婶子,你说老祖宗突然叫我们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用意?” 秦可卿举起茶杯,在嘴边慢慢的抿着,娇娇滴滴的说道。 “你也不是外人,我也就跟你说实话了。虽然老祖宗没说,但是,我琢磨,怕是想要把珉四弟给留下来。叫咱们来,珉四弟也不好就这么快走了。兴许是等着珉四弟消气儿呢。” “那珉四叔的气儿能消吗?我看可未必。看他那天那样子,可是真的寒了心的。” 秦可卿说着,心里就感到难受。既不愿意珉四叔离去,又不愿意看着珉四叔在这里受气。又纠结起来。 光是纠结还不要紧,可卿还感到有些可怕起来。怕什么,怕她心里的一个猜测。 她害怕老祖宗是想借此机会,给珉四叔相亲的。 此时的男女婚姻大事,自然是由父母做主的。但是,在父母做主之前,试探一下儿女的态度,也是未尝不可的。许多开明的父母,其实就是这么做的。 此次来的人,她自己、李纨、和府里的姑娘迎春、探春、惜春,自然是排除在外的。剩下的就是三位外来的姑娘:林姑娘。薛姑娘和史姑娘了。 莫非是老祖宗有意把她们当中的哪一位许配给珉四叔? 若是这样的话,珉四叔还真的就不好走了。 只是珉四叔是庶子,人家姑娘家会愿意吗?我看倒是未必。 林姑娘跟宝二叔是青梅竹马的,这事儿府里上上下下也都是知道的。这一位可以排除了。 薛姑娘是个一向眼高于顶的,未必会认可珉四叔。剩下的史姑娘,原本没叫她来,是听到了信儿,自己来的。可见老祖宗也是没考虑她的。 其他的,就剩下下人了。 那平儿姑娘、司棋、入画等,人品也都是不错的。但是,似乎只能做妾,还谈不上什么娶亲的。这么算来,也就没有什么合适的了。 难道是我自己想多了,害怕珉四叔娶了别的女子?那可就有些自私了,尽管不愿意,还是希望珉四叔将来会娶个好姑娘的。 这么想着,心里又轻松起来。不禁为自己感到有些好笑。不过,心里却有一种甜蜜感在慢慢地流淌着。 有些心虚地看看李纨,见她没注意自己,松了口气,继续跟李纨闲聊。 贾珉在屋里正看自己新买回来的书,平儿进来了。 “四爷,你那琼脂还有吗?” 平儿脸绷着,显然是心里不高兴,说话的语气就比较冲。 “剩下的,不是都在你那里吗?” 贾珉见惯了她的脾气,也不在意。估计平儿是听说了自己在府里受了气,为自己打抱不平呢。 “偏生你家的东西就那么管用,能用上一辈子。就那点儿东西,姑娘们一来,就嚷着要吃粒粒橙,早就用完了。姑娘们还要吃呢。” “哦,那就再做一点儿呗。姑娘们难得来一趟,人虽然多了点儿,咱们也是要招待好的,银子什么的,尽管花,也不用太算计了。你也把你那脾气收一收,省得叫人家说咱们给人家脸子看。” “我能给人家什么脸子看?我跟他们本就是一伙儿的,是琏二奶奶派到你这里来当卧底的,正巴不得把你的家业都给败光呢。” 哦,总算是明白了。 一定是今天姑娘丫鬟们来了,跟她说了那天我在荣禧堂说她是凤姐儿派来的卧底的话,叫她生气了。 唉,这帮人啊,嘴巴也真是快。不过,也难怪,叫一帮女人保守秘密,还不如把她们杀了省事儿。 “哦,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你就没想想,我为什么会这么说?” “嘴长在别人脸上,我又管不了,谁知道别人会怎么说?” 唉,这个小丫头,还是没拐过弯儿来。 “我是故意那么说的。你就没想想,若是我叫他们给打败了,你又跟我是一伙儿的,他们会怎么对你?将来若是我走了,还会有你们的好日子过?” 平儿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明白了,接着就流出眼泪来。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原本昨天就要跟你们说的,只因为姑娘们要来了,这才没跟你说。先把姑娘们招待好了,这几日,府里也就来人接收了,你们就可以跟着回去了。” “人家都没着急,偏生就你着急。我也是问过琏二爷的,他说谁也没说要来接收这里,偏偏就你着急交了出去,也好把我们赶走。我们哪个又是愿意走的?” “我又何尝愿意你们走?只是我这一走,你们还能留在这里吗?不就得回到府里去?我倒是愿意带你们走的,可你们终究是府里的人,我又带不走你们。” “四爷是个有办法的人,又何必一定要走?今天老祖宗叫姑娘们来,不就是使个‘拖‘字诀,那意思显然也是不愿意四爷走的。四爷这一走,府里的脸面挂不住呢。” “平儿,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有些事儿,你是不会明白的。即便他们是真的想留我,我在这里也是腻了。不愿意跟他们一天争来斗去的。算了,不要提这事儿了。我去再做点儿琼脂,你好好张罗着接待姑娘们,别怠慢了人家。” 第0106章 莺歌燕舞(二) 两人一起出来,平儿自去忙活。虽然还有些忧虑之色,却没有了那副生气的样子,显然是相信了贾珉的解释。 由于今天来的人多,怕野渡居这里忙活不过来,贾琏还特意从府里带了一个厨子和2个帮厨的婆子来,烧火做饭。 所以,平儿倒也不是很忙。只是在各处走走,看看各项活计干的如何,把东西用具什么的指点一番,叫人知道地方,也就行了。 眼见得午饭准备的差不多了,自己闲来无事,就到了灵芝培养室的门口,去跟李纨和秦可卿聊天。 在府里的时候,就都是相熟的,如今别人到了这里来,自己就拿自己当做了半个主人看,也是显摆一下自己在这里的地位。 “珠大奶奶,蓉大奶奶,珉四爷弄了个地火灶,可是很有趣呢,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可就是呢,连老祖宗都说了,叫我们来看看地火灶,此时正好去看看。” 李纨说着,几人就向厨房走去。 看了沼气灶,李纨跟秦可卿就啧啧称奇,感觉十分有趣儿。平儿越发得意了。 往外走时,就见有个人,正在一边烧火,一边用木桶,木盆来回地倒腾着什么。 “平儿姑娘,那个人,瞅着倒是有些象珉四弟呢?” 李纨说道。 “可不就是他嘛,听说是你们来了,要吃那粒粒橙,缺了一味料,这不正做着呢。” “你是说珉四弟亲自动手做?原来听说他总是下地干活,我还怀疑。如今见了,果真是不假。” “自然是不假的,我们这位主子,跟别的可是不一样的,凡是他叫别人要做的,都是自己先做到。干起活儿来,常常是比下人们还出力呢。” “那西瓜园子和苹果园子,都是他自己侍弄的呢。就是每日里吃饭,也是从来不挑不拣,也没有个什么主子下人之分。但凡能吃饱,也就行了。” “平时饮食起居,也没个架子,都是自己侍弄自己,也不用伺候。对待下人也是极为和善的,总是为下人着想的。” 平儿的口才本来就好,此时又一心在别人面前显摆自己的主子如何如何好,自是说的一套一套的。 “我们对那西瓜和苹果十分好奇,可否带我们前去查看一番?” “都是自家人,自是没什么不可以的,走,我们这就去,只是园子现在空了,没什么东西了,倒是有些遗憾呢。。” 三人出了门,正好遇上姑娘们从外面归来,于是就归做了一处,一起进了园子。 此时西瓜和苹果已经都摘了,园子也不上锁了,于是就进去了。 西瓜虽然都摘了,但是,有些瓜秧还在,地上铺的桐油布,也还没揭去。 “这种地我倒是见过的,从来就没见过这等情形。好好的布,怎么竟然铺到了地里了?” 宝钗见了此景,就有些好奇。其他人也是好奇,就看着平儿,等着她回答。 “这个布,倒是有的一说。叫做地膜,铺在地理,就叫做地膜覆盖了。铺到了地里,开始我也是不解的,以为四爷是个败家的。后来才知道,这可不是败家,西瓜能卖上五千两银子,正是跟这桐油布有关系呢。” “这不就等于给大地穿上了衣裳吗?” 文艺青年黛玉,说话也带着诗情。 “可不就是穿了衣裳嘛,四爷说,铺上了地膜,这土地就暖和了。地一暖和,西瓜就长得快,长得大。地里还不长草,不用铲,不用趟的,只要春天种了下去,就不用管了,省了很多功夫的。” 边说着,就进了苹果园子。 “平儿吗,我见这果树也跟别人的不同啊,整整齐齐的,倒是怪好看的。” “那是四爷修剪过的,把许多的枝枝叉叉都给剪掉了。起初我以为,把树枝都给剪掉了,那不是少结果了吗?四爷说,这样才有利于采光和营养输送,虽然结果是少了,但是,苹果长得却是大了,个顶个的,确实比一般的苹果大上了许多。” 这边说着话,史湘云不耐烦听,就到了一颗大树跟前,打量了两下,就爬上树去。站在树杈上,摇摇晃晃地大声喊叫着。 “史姑娘,快下来,可别掉了下来。” 李纨害怕,就要叫她下来。 “她就是个爱说爱闹的,如今也没个人管她,到了这里可不就随便了?” 探春笑道。 “如今我们进了果园,可不就是到了花果山了,若是没有猴子上树,那里还能叫做花果山。” 黛玉最是牙尖嘴利了,借此机会,就把史湘云给骂了,惹得人们哈哈大笑。 “好你个颦儿,就知道编排我,看我下去怎么收拾你。” 说着,就直接跳了下来,跑过来,去抓黛玉。两人闹做一团,叽叽呱呱,众人也跟着叽喳乱笑。 “平儿,这西瓜和苹果上的字,还有那西瓜的形状,我们总是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这个倒是容易,就是用布剪出了字,贴到了苹果和西瓜上面,下面见不到光,自然就出字了。” “至于那西瓜的形状,也是很简单的。就是钉一些木头框子,要什么形状的,就钉个什么形状的,往那西瓜外面一套,西瓜到时候就长成了这个形状。” “竟然如此简单?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宝钗不仅感叹道。 平儿说完,还不满足,又领着众人到了那个小棚子里,把那些用过的木框又展示给众人看。 贾珉做好了琼脂,放在那里冷却着。见女眷们都向这里来了,也就跟了回来。 站在园子门口,见平儿喋喋不休的把这点儿诀窍和商业秘密全都给说了出去,贾珉也不禁有些心疼。既是心疼那些秘密全都叫平儿给泄露了,也是心疼平儿。 我的傻平儿啊,你怎么就一点知识产权意识都没有啊。这些东西,看起来很简单,可那是我前世的人,多少年的研究成果了。里面科技含量很高的啊。 就这两招,卖了就能赚大钱的啊。你就为了满足一下你的小小的虚荣心,就把多少钱给扔了。还总说我败家,你才是败家子儿啊。 唉,算了吧,你在这里,这段时间也不容易,想在她们面前赚点面子就赚吧,就让你满足一下虚荣心吧。 在西瓜园子里,每隔不远就种了一些菊花。在苹果树下,也种了不少菊花。 如今是秋季,正是菊花盛开的季节。金灿灿的黄色菊花,从远处看,就好像连成了一片。 女眷们在两个园子里走着,似乎就徜徉在花海里。好一片莺歌燕舞,花红柳绿,环肥燕瘦的情景。 李纨庄重典雅,宝钗雍容矜持,黛玉玲珑剔透。妙玉高冷美艳,可卿娇柔妩媚,湘云娇憨豪放,探春眉飞色舞,迎春温文尔雅,惜春空灵飘逸,平儿精致干练……。 史湘云编了两个花环,分别给黛玉和惜春戴在头上。 探春把几朵菊花,插在了发髻上。 李纨手里拈着一只菊花,轻轻地挥舞着。 宝钗则把两朵菊花,插在胸前的纽襻上。 秦可卿手持一把菊花,在鼻子下轻轻地嗅着,金色的菊花,白色的脸,相映成趣。 妙玉倒是没拿话,低头在花上嗅着。 迎春则是怀里报了一大把,还在忘我的采着。 好一幅众美秋游图。 一时间,贾珉竟然看的有些痴了。一想到这些美女们今后的凄惨命运,心里就不仅有些凄然。 或许,这就是老太太想要达到的效果吧,让这些美人来,唤起他的责任感,护花精神和骑士情怀。 他承认,老太太这招很高明,不动声色地,就击中了他内心的最柔软之处。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处呢?问题不在这里啊。按照贾府目前的运行轨迹进行下去,即使我是个超人,也是没有用处的。 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给你们的钱越多,你们毁灭的越快。 贾珉不想打扰这些美人儿们,就悄悄地出了园子。刚回到书房坐下,南儿就进来了。 “四爷,戴公公来了。” 戴权?他来干什么? 戴权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了好几个人。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虽然穿着一身儒衫,身上却有着彪悍之气,贾珉立刻就有一种直觉,此人是个武将,至少也是个武夫。 因为他身上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这是一种特殊的气息,一般人或许感觉不到,但是,作为一个特战精英来说,贾珉可以清晰地感觉到。 说穿了,那就是一种在战场上杀过人的肃杀之气。 另外三个人,从表面上看,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年纪十五六左右。其中一个,脸上尽是倨傲之色。另外两个,神情似乎和善些,总是追随在左右。 贾珉一看,就知道中间这个傲慢的小家伙,是个正主了。在跟他稍微接近些的时候,又闻到了从他身上发出的淡淡的香气。 再一细看,就知道,这原来是个女子了。 大太监戴权陪同着,身边有一个武将和两个随从,来者自然是身份不低了。 又是个女子,那她是什么身份呢?戴权的亲戚?宫里的某个妃子、还是某个公主“ 如果是,到我这里来干什么呢?不会是冯紫英说的欠钱的那个人吧? 第0107章 太监的亲戚 戴权算是贾珉的熟人了。 虽然他经常到野渡居来拿酒,也不给钱。但是,他给了贾珉三个卷轴,那可都是值钱的玩意儿。即使不会给钱,也足以顶上几十年的酒钱了。 所以,从总体上说,倒是贾珉欠戴权的要多些。 “这位是我的亲戚,上次从你这里买了西瓜,当时钱不够,这次是来还钱的。” 戴权等人进屋坐好,就开门见山了。 “既是戴公公的亲戚,那几个钱就免了吧。” “咦,那可不行,咱们一码是一码,若是不给钱,我们岂不是成了赖账的。” 那个武夫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放到了贾珉的桌子上。 戴权的亲戚之说,贾珉自然是不相信的。 能当太监的,基本上都是家境不好的,否则,谁会把自家的子弟送去当太监?所以,戴权的亲戚,基本上不会是什么大人物。 他已经是权势极大的太监了,却对那个小姑娘如此尊敬,怎么可能是他的亲戚呢? 但是,贾珉也没有必要去揭开这个盖子,于是也就收下了银子。 闲聊了几句,风花过来叫吃饭。 “既是赶上了饭时,就在我这里随便吃上一顿。虽然没有山珍海味的,但是,我这里的吃放方式,保证是你们没见过的。不如去体验一回,也算是个新鲜经历。” 戴权看看那个女孩儿,见她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这个小女孩儿,就是长安公主了。那个武夫,就是侍卫李成斌,那两个随从,就是正七品的答应立春和立夏了。 长安公主原本是只打算带着李成斌和立春、立夏来的。后来听李成斌说,这个贾珉脾气很臭,就是对自己府里的人,都时常不给面子,这才改了主意。 此去是到人家那里入干股的,算是去占人家的便宜。自然是不好太用权势压人的。自己的身份又不能暴露,人家凭什么叫你入股? 再说了,就算是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人家要是说,我现在不做生意,到时候,也只能干瞪眼。总不能就因为人家不做生意,就把人家给砍头了吧? 长安公主这才傻了眼,发现这干股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郁闷中遇到了戴权,李成斌就想起了戴权经常从野渡居拿酒的事儿,于是,长安公主就把此事安在可戴权的头上。 戴权无奈,也就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戴权本来担心在这里吃饭委屈了公主,但是,一进了饭堂,就觉得豁然开朗了。 只见这饭堂,地面铺的都是石板,擦的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儿灰尘。窗明几亮,桌椅干净整齐。 最奇特的是,没有平常常见的那种大桌子,都是一些小桌子,桌旁一把椅子,显然是一人一桌的。 靠近厨房门口,是一排案子,上面并排摆了十多个大木盘,里面装着热腾腾的饭菜。边上则是两个木桶,里面是汤。 案子旁,正有一些漂亮的女人在那里,每人端着一个木盘,在自己取菜。 “我这里吃饭,跟别的地方是不同的,叫做自助餐。饭菜都做好了,在那里摆着,自己愿意吃什么,就去取什么。能吃多少,就取多少。” “如此,就省了大伙在一个盘子里吃菜,若是谁有个病什么的,也不至于传给了别人。还可以避免浪费了。” “呵,贾小哥儿,你这个法子倒是新鲜,咱家还真就没见过。今儿个算是长了见识,少不得就要试试呢。” “如此就请跟我来,到这里取了食盒、碗筷,然后自己随意取用。再自己找个桌子坐下来,就可以慢慢地吃了,吃快吃慢,尽皆随意,也免了尴尬,若是一回取的不够吃,就自己再去随意添,也是没人会笑话的。” 见那边人不多了,贾珉就带着这伙儿人,取了食盒,各自去取饭菜。 长安公主吃饭,从来都是让人伺候的。她本就是个不安分的,没事儿都想鼓捣些事儿出来。 如今见了这等新花样,早就跃跃欲试了。于是也不客气,尽挑些自己喜欢的,把食盒几乎装满了。 戴权等人本来还担心她为难,立春和立夏正打算帮着公主取食,见此情景,自然是松了口气。 于是众人纷纷端着自己的食盒,聚集到了饭堂的东头。西头的那一伙儿,则是贾府的女眷们了。 长安公主一边吃着饭,一边就在琢磨着。 这个贾珉,确实是与众不同。连吃个饭,都能鼓捣出这等花样来。倒是很新鲜呢。 只是那些漂亮女人都是干什么的?看那样子,也是富贵人家的,莫非是他的家眷?这也太多了吧? 看来,此人不仅是个奸商,还是个登徒子。 贾府的姑娘媳妇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自助餐的花样,吃起来,就觉得很有趣儿。本来想跟贾珉交流交流,见他这边有客人,也就不好过来打扰了。 又听得那是大太监戴权,就有些好奇。 贾琏本是见过戴权的,于是就过来打了招呼。又见另外几人,正好是上次拍得了《蝶恋花》西瓜那伙人,想起上次是夏秉忠跟着一起来的,知道不是凡人,客套了两句,也就回到了西边去。 回去跟贾府的人说了一些什么,那些姑娘们和秦可卿、李纨就未免向这边多看了几眼,然后就是一阵小声议论。 这自助餐的主意,是贾珉在听说了府里的姑娘们要来的时候,才临时起意,交代平儿和焦力如此安排的。 其目的,一是让姑娘们体验点儿新鲜玩意儿。其二,就是让她们吃饭时随意些,免得到了这里,不好意思,最后吃不饱,委屈了姑娘们。 这自助餐的好处,就是吃起来比较随意。自己拿自己的,自己吃自己的。免得因为有人吃饭快,那吃得慢的尴尬。或者是食量大的,在人多面前不好意思放开吃,最后吃不饱。 这个主意,他原本是打算将来开一些连锁饭店的,现在既然打算走了,也就提前拿出来,在这里先用上一次了。 若是有些头脑的,通过吃这顿饭,就能发现商机,学会一个非常管用的商业模式。至于他们到底能不能意识到这个模式的价值,也就只有看他们自己的悟性了。 贾珉趁着去取汤的机会,到女眷们那里去转了一圈儿,叮嘱她们不要客气,自己那边儿有客人,需要相陪,就回到了东边儿。 实际上,贾珉现在也确实不太愿意跟她们一起吃饭。 倒不是贾珉厌倦她们,而是经过了荣禧堂的事情后,在一起没多少话可说。他觉得,即使自己跟这些女眷们没有什么冲突,但是,裂痕已经产生了。 虽然表面上没体现出来什么,但是,那种微妙的感觉,已经存在了。 他倒是很愿意跟秦可卿和妙玉在一起,甚至也愿意跟宝钗在一起,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以免给她们带来非议。 吃过饭,贾珉跟着戴权一行,又回到了书房。喝了一会儿茶,戴权使了个眼色,长安公主几人出去了,到外面闲逛,屋里就只剩下了贾珉和戴权。 “想必小兄弟也是猜到了,此次来,是有事相求。我也不客气,就直说了。” “公公千万不要客气,有话直说。但凡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些时候,真的很奇妙。 有的人一辈子在一起,还彼此互相猜疑。有的人只要见过一次面,就能建立起互相信任。 贾珉和戴权,就属于这种情况。 到目前为止,两人只在国公酒的首发仪式后,匆匆见过一面,此候就没有直接的接触了。只是通过酒这个媒介,进行间接的接触。 但是,贾珉却对戴权非常信任。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如故了。 “小兄弟知道我说的那位亲戚是谁吗?” “既然公公跟我坦诚相见,我也就直言不讳了。那位女子不是您的亲戚,大概是宫里的哪位主子吧?” “小兄弟果然有眼力,实话跟你说,她就是长安公主。” 尽管已经预料到了会是某个主子,但是,一听说是长安公主,还是让贾珉吃了一惊。 这位长安公主,在帝都的勋贵和官宦圈子里,实在是太有名了。她做的那些荒唐事,早就传遍了,甚至就连民间,都有所耳闻。 “找我,可是跟长安公主有关?我似乎帮不上她什么呀。” “小兄弟或许也听说过了,这位小主子,就是个花钱的主儿。她那几个哥哥,叫她给搜刮的,害怕的要死。只要见了她,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 “这些轶闻,倒是也有耳闻。” “其实长安倒也不可恶,只是任性了些。她也不愿意那样,于是就想自己做点生意赚钱。只是她手里确实也没什么钱,就找到了我的头上。她又不会做什么生意,所以,就想在小兄弟这里入个干股,也好挣个零花钱。” 怎么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公主,至于穷成这样吗? “按说呢,公公出面了,我是不该拒绝的,只是今日不同往日了。我这里的产业,都要交回府里了。近日交割完毕,我也就要离开帝都了。我在这里也就没什么生意了。若是公公同意,我在别处做上了生意,自是可以带上公主一股的。” “嘿嘿,小兄弟,依着咱家看来,你是走不了的。” 戴权笑吟吟地看着贾珉,用手摩挲着那并无胡须的下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第0108章 圣旨 从戴权的语气和表情,贾珉就觉得有点儿不妙。 “此话怎讲。” “小哥只知我到了你这里,却不知在到你这里之前,我还去了一个地方。” “哦,公公去了何处。” “去了贵府,宣旨去了。” “哦,到了府里,那就跟我没关系了。” “小哥就不想知道宣的是什么旨么?” 贾珉其实还是想知道的,很少有人会对此一点儿好奇也没有的。虽然他不知道圣旨什么内容,但是,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不是什么好事儿。 如果是真的有什么好事儿的话,以贾府那好显摆的做派,应该派人到这里报信儿了。 “唉,什么旨意也跟我无关了。” “恐怕跟小哥还是有关的。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叫荣国府接手牛继宗他们的公交马车生意。半月内恢复运营。咱家对于贵府,也是多少了解一些的。说句不客气的话,若是小哥不接下这个生意,贵府可就要倒霉了。” 尽管已经预料到了,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但是,听到是这个项目,贾珉还是吃了一惊。 下一道圣旨,叫贾府接受一桩生意,似乎有些太不同寻常了。 大德王朝跟中土历史上的而其他王朝一样,基本上也采取重农抑商的政策。官方对于商业的管理和干预,一直是比较严格的。 这个传统,其实从先秦时代就已经开始了。最为典型的代表人物之一,就是商鞅了。 商鞅认为,无论是经商,还是艺术、技术,都是对国家有害的。老百姓如果从事这些行业能生存,就不愿意种地,不愿意打仗。 所以,如果想让国家强盛,就得把老百姓拴在土地上。平时种地,战时打仗。 这其实就有些类似于军国主义和先军主义了。 这种思想理念,在贾珉看来,当然是荒唐的了。但是,在历史上,却是被很多人推崇的。事实上,许多朝代所采取的,也确实是这种政策。 从这个角度来说,元亨天子下了一道这样的旨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问题只是在于,明明知道这是个赔本儿的生意,别人干不下去,退出了,为什么还叫荣国府来接手? 从道理上讲不通啊。 戴权说得对,这个项目,如果贾珉不接手,贾府也确实只有等着倒霉了。 贾珉已经把很多思路都告诉牛继宗他们,他们尚且干不起来,更何况贾府的那些人呢? 贾府的那帮家伙,就是些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人。一个个捞自己府里公款是内行,叫他们到外边去,正儿八经地做生意赚钱,就不行了。耍阴谋,打嘴炮是内行,做正事儿,干实务,就是外行了。 当然,贾珉还是有办法把这个生意做起来的,此前还曾经准备从牛继宗他们手里接下这个项目。 但是,现在他要走了,不想参与这件事儿了。况且,即使他不走,接手了这个项目,也跟他以前接手,不是一个概念了。 以前接手,那是他自己的生意,虽然风险是他自己承担,但是,他有完整的决策权,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做这个生意。 现在接手,属于贾府的生意。这帮渣队友参与进来,除了瞎搅合,起不到任何好作用。 干砸了,责任全在贾珉身上。皇上真要追究,肯定是第一个把贾珉推出去当替死鬼。这一点,用脚后跟想想,就知道是注定的。 干好了,因为是府里的生意,功劳也没有贾珉多大事儿。他们会认为,这都是应该的,还是他们给了贾珉机会呢。 “还是谈谈公主入股的事儿吧,她打算一年挣多少银子?” 贾珉觉得,现在谈论贾府公交马车的事情,没有多大意义。 一是自己跟贾府没什么关系了。二是在许多前提不明的情况下,也谈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她的胃口倒也不大,一年有个万儿八千两的,反正也不是挣嫁妆钱,只是弄个零花钱儿就行了。” “行,就照着一年一万两,就从下月算起,每季交给她三千两,连交两季,余下四千两,第三季一次交清。” “如此甚好,我就告辞了。” “我送送公公。” 见贾珉如此爽快,戴权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长安公主本来说是有五千两就行了,他故意加了一倍,就是留下了讨价还价的余地的。没想到,贾珉竟然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不仅答应了,连怎么交钱的事儿,都一并安排好了。可见他是胸有成竹,对于这一万两,是没太当回事儿的。 不过,一想到那次的国公酒和这次的西瓜、苹果和灵芝,戴权也不感到有什么奇怪了。 唉,这贾府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人才都留不住。没等别人抢,自己就先给挤兑走了。 一年一万两银子,固然是个大数目。即使对于长安公主这样的皇室成员,也不是个小数了。 但是,这要看对谁而言。对于贾珉来说,这个数目就不算什么了。 虽然长安公主入得是干股,不出本钱,不出人。但是,贾珉做生意,还差她那点儿本钱?不出人,贾珉更是求之不得的。 就长安公主那个败家做派,几乎跟贾府里的那些渣队友没什么区别。出了人,除了在里面瞎搅合外,起不到任何好作用。 当然,长安公主这一万两银子,也不是白拿的。即使她现在的计划是白拿,贾珉也不会就这么便宜了她。 他看中的,自然是长安公主这块牌子的价值。 皇上最宠爱的长安公主是我的生意合作伙伴,你们还有谁敢来找麻烦?是不是不想混了? 贾珉爽快地答应了一万两银子的数目,明确了利润的交付方式,但是,却没有说明入股的到底是什么生意。 这就是他设下的一个迷魂阵了。 不管自己挣多少,长安公主这一年一万两的数目,是固定了的。 那么,长安公主的股份,到底是在什么生意上呢? 在贾珉所有的生意上! 只要是我的生意,就有长安公主的股份,就是我跟长安公主合伙儿的。如果我有十个生意,那长安公主的分红,就是每个生意一千两。 当然了,如果我这十个生意一年挣一百万两,长安公主的分红也还是一万两,剩下的九十九万两,都是我贾珉的。 象长安公主这样送上门来的金字招牌,上哪里找去?别说一万两,就是十万两也值啊。 关键的问题是,有钱也未必买得到啊。 野渡居的中午,一片安静祥和。女眷们吃过午饭,有的午睡了,有的在自己屋子里看书,有的在聚在一起闲聊。这种生活方式,也是她们在府里的生活常态。 贾珉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贾琏进来了。 “珉兄弟,老祖宗派人来,叫我回去一趟,这里的姑娘们,就交给珉兄弟照看了。即便以前有什么误会,姑娘们跟珉兄弟还是没什么嫌隙的。还请珉兄弟劳累一下。” “琏二哥这就说远了。若是有何急事,尽管回去。姑娘们就交给我了,自会保护她们周全,不会怠慢了。” 贾珉知道,此时找贾琏回去,必定是跟皇上的圣旨有关。估计是找他回去研究对策了。 目前的荣国府和宁国府,可以说是人才凋零。 外面的事物,贾政基本上不管,只是每日里上班,做他的工薪族,到时候,把为数不多的俸禄交回来。 贾赦成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虽然做些生意,但是,也是靠着吸府里的血,挣些私房钱。 宝玉和贾环也不用说了,只是花钱的。不败家就已经谢天谢地了,遑论叫他们挣钱了。 宁国府那边儿,贾敬是进士出生,以前还有一份俸禄。但是,现在一心修道,想做世外高人。 贾珍就是个一天只知道搞乐的,贾蓉也是基本上如此。虽然也有些生意,也是跟荣国府这边情形差不多。 在两府如此优越的条件下,两府都挣不到什么钱,遇上了公交马车这个大坑,他们还能挣什么钱? 又不敢抗旨,把这生意退了回去。就凭那些人,再研究,又能研究出个什么名堂?研究来,研究去,也只是个赔钱多少的问题而已。 其实,贾府目前的当务之急,并不是研究如何赚钱和如何赔钱的问题。而是这个项目之外的一些问题。 首先,要弄清楚皇上这道圣旨的出台背景。 皇上为什么会突然发出了这么一道圣旨,谁是幕后推手? 其次,幕后推手的目的是什么?是单纯的只是想要恢复这个形象工程,还是想借此打击贾府?到底是单纯为了商业目的,还是有政治目的?为什么选中了贾府而不是别的人? 第三,半个月就恢复运营,时间显然是非常短暂的,根本就来不及上马这样一个大项目。当务之急,是要拖延恢复运营的时间。 第四,牛继宗他们在其中到底起了什么作用?如果贾府接手了,到底怎么接手?是从牛继宗他们的基础上接手,还是自己另起炉灶? 半个月时间就要恢复运营,连定制马车都来不及。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牛继宗他们的马车接收过来。 仅仅从这一点来说,就暴露了牛继宗他们背后推手的痕迹。 路子明摆着,就是要把他们的那些设施甩给荣国府。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吃定你了! 第0109章 希望破灭 随着贾母七十五岁大寿寿宴的结束,荣禧堂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里里外外,寿宴那些日子的繁华和热闹,已经不见了踪影。那日贾珉插在边墙上的弯刀,已经拔了出来,不知道放到了哪里。 那天题诗的对面墙上,新刷上一层漆,字已经不见了。只留下新刷漆的那一块,在周围其他墙面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显眼。 院子里安静的象没有人一样,其实还是有人的,而且人还不少。一帮长随、小厮。丫鬟、婆子的,都在院子一角肃立着,没人敢大声说话。不时地向园子外面张望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屋里,贾母、贾赦、贾政、贾珍、王夫人、邢夫人、尤氏、王熙凤,都在沉默的坐着。 该说的话,从昨天接到圣旨开始,就已经都说了。再说,也不过是重复那些话而已。 王熙凤坐在最靠近门的地方,门开着。 尽管从这里就能看见外面的情况,她还是时不时地走出门口,向外面张望一下。 他们也在等人,等着贾琏回来。 贾琏到宫里去了,说是去给贾元春送东西去了,实际上,就连下人们都知道,那是向贾元春讨主意去了。 贾母的寿宴,每年都是府里的大事儿。即使是寿宴结束了,关于寿宴的话题,都会延续几天。 今年也是如此,不过,话题似乎比往年更热闹了些。 首先是关于贾珉离开贾府的话题,因为这个话题是他们多年以来第一次遇上,所以,上上下下自然关注很多。但是,因为比较敏感,所以,人们即使议论,也都是在私下里进行的。 那些管家和下人们,议论起来的时候,甚至还要在门口放一个把风的,免得被外人碰上。 接下来就是宝二爷摔玉犯病的事儿了,虽然犯人们私下里都倾向于认为,这是宝玉在装病赖账,但是,由于老祖宗发了话,也没人敢于公开提起。虽然因为输了钱心里不满,但是,也就只好自认倒霉了。 虽然没有出什么问题,但是,一种压抑的气氛,却在府里蔓延着。随着昨天圣旨的到来,这种压抑的气氛,到达了顶点。 虽然从主子们那里没有传出来什么,但是,一些管家在生意上的眼光,可是比主子都高明的。管家们的话传出来,让下人们都知道,这府里是遇到难处了。 不仅仅是难处,而且是一道坎儿。别人的公交马车生意这个大坑,叫皇上甩给荣国府了。 那就是无底洞,任是谁干,都是要往里面填钱的。从外面传进来的消息说,有人曾经算过账,一年算起来,要往这生意里填上两三万两银子。 这个数目,几乎就是贾府一年的收入了。同时,这个数目,也是贾府一年衣食住行的日常开销。 这个帐很简单,谁都会算,往这个公交马车上陪的钱,就是他们一年的日常开销钱。也就是说,这上上下下两千多口,需要把衣食住行钱都省下来,才能填上这个窟窿。 问题还不是一次性的,不是拿出一年就完了,以后年年都要如此。 这不就是坑人吗? 对,就是坑你了。皇上坑你的,你敢怎么样? 贾琏还没回来,牛继宗、柳芳、陈瑞文、马尚德来了。 一一见礼之后,双方分宾主坐下。 “想必贵府已经接到圣旨了,这次来,就是想跟贵府探讨一下交接事宜的。还请老太君不要嫌后辈们冒昧了。” 牛继宗也不客气,直接就开口了。 来此之前,他们也曾经在一起研究过,到底怎么做的问题。 一是坐等着贾府上门来找他们,二是自己去找贾府。两种方式各有利弊。 但是,从昨天圣旨下来之后。却一直没见到贾府有什么动静。这倒是让他们感到有些奇怪了。 按说,皇上给的期限只有半个月,贾府应该快马加鞭地张罗此事才对,万没有个拖延的道理。 按照他们的想法,贾府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尽快地找他们谈判,协商解决那些车站的房屋、车辆,马匹,车老板,车掌以及其他事物的接收问题。 这些问题说起来复杂,但是,真要做起来,其实也简单。不过就是个价钱的问题了。 至于价款吗,他们甚至还替贾府着想了。如果一下子拿出来有困难的话,缓几个月还是可以的。毕竟贾府也是百年老店了,这一点,他们还是放心的。 但是,贾府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于是他们就有些坐不住了。今天来,就是探探贾府的口风,看看他们到底有何计划,试探一下贾府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同时,也要看看,贾珉是不是在府里。是不是回心转意了,又回到贾府了。 如果是贾珉代表贾府出来打交道,那可就不好办了。整个贾府上上下下,他们唯一顾忌的,就是贾珉一人而已。 交接事宜,贾母哪里懂得那么多。况且,现在这件生意,究竟如何着手,他们还没有主意呢,哪里还能顾得上交接? 不过,生意上的事情贾母不懂,场面上的话,她还是会说的。 “昨儿个圣旨才下来,千头万绪的,一时也理不明白。交接什么的,暂时倒也顾不上的。这也是一件大生意,即便是我们接手了,将来也得有个主事的。” “那是自然,老太君说的有理。只是不知贵府主事的,是哪一位?何时可以接洽?” 牛继宗表面上顺着说话,其实是在探寻底细。 “我也不瞒你们,这主事的人,我们也还没有定下来。不过,我们都是世交,将来叫谁去,也不会坑了你们,总是两家都说的过去才好。” “我们也是这个意思。既然圣上眷顾,叫我们退了出来,我们也是要为贵府打算的。只盼着早日交接了,贵府也好跟圣上交差。我们既已经营了这么久,早一时晚一时的,倒是不在乎的。” 这话就是在威胁了。意思是反正我们现在退出来了,也不怕再拖一段日子。倒是你们,半个月不恢复运营,看你们怎么跟皇上交差? 牛继宗他们现在来,确实也不是时候。 目前在场的几个人,哪一个也不适合出面谈这样的生意。原因也很简单,他们都是外行。 贾政自不必说,贾赦虽然在外面有自己的生意,但也不是自己经营的,只是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把一些府里的生意,拉到自己的铺子里而已。 王夫人、邢夫人、尤氏不懂生意,又是女流之辈,遇上这样的事情,更是没有什么主张的。 王熙凤管家倒是有一套,对生意也明白一些。但是,她也不方便出面,对于这样的生意,又完全是外行,也不可能出面。 唯一对生意之事明白一些的,就是贾琏了,目前不在场。即使在场,恐怕也谈不出个什么来。 牛继宗们原也没指望今天就能有个什么结果,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他们此行的最大收获,就是没见到贾珉。,证明贾珉是真的离开贾府了。否则,这个交接事物,恐怕是贾珉出面跟他们谈的。 他们甚至有些庆幸今天没谈成什么具体的条款。因为交接的时间越晚,贾府的压力就越大。也就越可以跟贾府讨价还价。 柳芳甚至在心里做好了打算,打算从贾府身上,把他们的损失都捞回来。即使不赚钱,起码要把本钱拿回来。 贾琏终于回来了。 “大姑娘怎么说?” 贾琏刚进屋,老太太就亟不可待的问道。 贾琏吁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两封信,交给贾母。 “送信的说,妹妹的意思都在信里了,看了之后,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贾母接了信,看了第一封,然后交给贾赦,自己接着看第二封,看完之后,又交给了贾赦。 “把信传一下吧,给大伙儿都看看,然后再拿个主意吧。” 贾母无力地靠到椅子上,长长地探了口气。 其实,对于皇帝的圣旨,贾府的反应,还是很快的。 昨天圣旨一下来,就立刻召集人在一起研究了。最后的决定,就是立刻派人去跟贾元春联系。叫她试图活动一下,看看能不能叫皇上收回成命。 贾元春的回信,打破了他们的幻想。在信里明确地告诉家里,她没有那个能力。当务之急,还是不要有其他幻想,抓紧时间履行皇命要紧。 信里还直言不讳地说,家里有珉四弟这个现成的商业天才不用,却叫她到皇上跟前去自讨没趣,未免有些舍本逐末了。 同时又委婉地表示,家里待珉四弟要宽容些。珉四弟既是贾家的人,既要拿他当自己家人待。 这语气,虽然是没有直说,显然是对于家里跟贾珉不合的事情,已经有所了解,并且隐隐有责备家人之意。 另一封信,则是专门写给贾珉的。叫家里人转交给贾珉。 看完了信,众人又是沉默了。 其实,他们之前也都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没有得到贾元春的最后答复,谁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而已。 在究竟由谁来担起这个担子的事情上,他们的心里其实也早就有了最合适的人选,那就是被他们给挤兑走的贾珉。 但是,现在又怎么去找贾珉?要去找,谁去?去了,贾珉会给他们面子吗? 第0110章 都不愿意 贾母见没人说话,还是自己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们都说说,到底该怎么办?虽然大姑娘的意思在这里了,但是,她在信里也说了,最后还得我们自己拿主意。现在,就得拿出个主意了。” 见众人都不吱声,贾母在鸳鸯的扶持下,站起身。在屋子里慢慢地踱着。 “就在前几天,也就在这里。珉哥儿把我们一家上上下下的,给骂了个狗血喷头。说我们家里,就会搞些歪门邪道的,做起正经事儿来,没一个成器的。开始我还不服气,没想到,这才几天,就应验了。” “这一件事儿,现在已经是逃不过去了。咱家也就得硬着头皮接下来了。你们也别怪别人算计咱们,这世上,本就是互相算计的。谁算计的高明,谁就赢了。” “帐也是明摆着的,一年得白白地填进去两三万两。咱们能不能吃的消,你们心里也都是有数的。照着这样下去,多则三年,少则两年,咱们这点家业,也就折腾光了。” “现在的路,无非就是两条,一是咱们自己接了下来,挺个两三年,倒时候,该去要饭的要饭,该去过苦日子,去过苦日子。我活了七十来年,倒也见过不少的世家,说衰落就衰落了。轮到咱们家,倒也不是头一份儿。” “第二条路,就是象大姑娘说的,去把珉哥儿请回来,或许还有一条活路。你们说说,到底是选哪一条?” “我是活不了几年了,腿一蹬,眼一闭,眼不见心不烦的。但是,孩儿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吧。” 贾母说完,回到椅子上坐下,慢慢的喝茶,反倒平静了下来。偶尔拿眼睛逡巡一下众人,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自然是没人愿意贾珉回来的,就连贾政都不愿意。 从感情上来说,贾政是愿意贾珉回来的。一是贾珉终究是自己的儿子,他还是不愿意看着儿子流落在外的。 二是外界的舆论压力,也事关贾政的声誉。昨天在衙门时,吴尚书就曾委婉地提醒过他,叫他处理好家事。 贾珉离开贾府,虽说是私事,但是,要看对谁而言。对于贾政这个官员来说,就不仅仅是私事了。 这个时代虽然是讲究父命子从的,但是,也还讲究父慈子孝的。 也幸亏贾政现在只是个不起眼儿的小官员,如果他在什么关键职位上,或者是升官儿了,或者是有政敌了,仅凭着贾珉被挤兑走这一件事儿,就是个污点。 要是叫哪个好管闲事儿的御史给盯上了,贾政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从理智上来讲,贾政是不希望贾珉回来的。 一旦贾珉回来,就将继续跟府里的人纠缠下去。轻则整天鸡犬不宁的,重则贾珉说不定哪天就叫府里人给整死了。与其如此,倒不如叫贾珉走了,还会有一条活路。 以贾珉的本事,将来自己闯出一条路,也是完全可能的。 从目前来看,贾珉无疑是拯救贾府的最合适人选。但是,万一他也失败了呢? 真有那一天,皇上那里怎么样且不说,光是家里这一关,他就过不去。到时候,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贾赦自然也不愿意的。 虽然贾母比较偏向贾政,但是,贾赦目前在府里,日子过的还是蛮不错的。 贾母也不甚管制他,各方面,他还是很自在的。即使是在外面,也是吃得开的。平时自己想着法子弄点钱,一天吃酒玩乐的,过的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若是贾珉回来了,他的好日子还会持续下去吗?怕是不会了。 首先,贾珉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虽然年纪轻轻,做事却是老练毒辣。在计谋上,更是算无遗策。 其次,贾珉对自己在外面的生意都了解的一清二楚的,若是这次回来,必将是在府里得势了,再想捞钱,恐怕就难上加难了。他本身对生意就门儿清,任何手段,恐怕都瞒不了他,这就是断了自己的财路了。 王夫人自然也不会喜欢贾珉回来的。 第一件,贾珉一回来,宝玉的日子就难受了,将来,宝玉还不得叫他给欺负的死死的?若是叫他在府里得势了,宝玉可就是没活路了。 第二件,周瑞毒杀贾珉的事儿,在主子们中间,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王夫人的形象,因为此事遭受了重大打击。 仅从这一点上,王夫人的把柄,就落在了贾珉的手里。她再也没有能力来控制贾珉了。这一点,即使他的娘家出面,都是没有用的。现在能做的,就是希望贾珉不再深究此事。能够彼此相安无事,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贾琏也没有喜欢贾珉回来的理由。 没有贾珉的时候,这府里的外事,基本上都是他张罗的,这里面的油水,可是有很多讲究的。 别人即使怀疑,却是对他也无可奈何的。一是没人可以替代他的角色,二是他做的也比较巧妙。 但是,这两样,遇到贾珉,可就不灵光了。贾珉不仅可以取代他的角色,而且会做的比他更好。他的那些手段,在贾珉那里,更是小孩子的把戏。 最为关键的,就是这个珉老四,实在是太阴损了。他要是算计起人来,简直就能把你算到骨髓里面去,一个不小心,就叫他给算计到阴沟里去了,实在是算计不过他啊,防不胜防啊。 王熙凤更不欢迎贾珉回来了。 远的不说,就说这一回。先是给所有的主子都送了礼,就没给她和宝玉,在全府人面前,公开地打她的脸。 放印子钱的事儿,做的那么隐秘,还是叫他给抓住了把柄。酒坊的事儿,叫他在众人面前就给揭了老底儿,现在不得不交给了官中,自己摆忙活一回了。 最要命的,还是自己跟蓉哥儿的事儿和弄死贾瑞的事儿,一定是叫他给抓住了把柄。 如果贾珉回来,以后别说压制她,只怕是在他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了。还不得事事都得听他吆喝? 本指望他这回走了,自己可以喘口气了。将来寻个机会,把他灭了口,一了百了的。没想到,皇上都来帮他了,硬是给弄了这么个差事来。 贾珍也是不愿意贾珉回来的。 虽然这件差事落到了西府的头上,暂时跟东府还没有直接关系。但是,从这段时间的事情上来看,这个珉老四,显然不是个善茬,那蓉哥儿也算是个机灵的,都一再在他手上吃瘪。 况且,近来贾珍越来越怀疑,自己那天晚上在小河沿遇上那个劫道的,有些古怪。 怎么就那么巧,就遇上了个高手?抢了银子也就罢了,何必非要断了我的命根子? 他刚进府里,就把环老三给打了,那天在荣禧堂,据说转眼之间就打倒了十几个,这样的身手,总是叫人联想起那天晚上那个人。 以他的生意手段和整人手段,再加上文采,将来回到了府里,必将是个得势的。怕是没人能够压制得了他。叫他得了势,恐怕将来没有好日子过。 虽然他是西府的人,但未必就对我东府没有想法。 况且,过了这么多年,赵联举的事情,都叫他给挖了出来,此人也实在是太过可怕。 看着各人都不说话,贾母的心情更是复杂。 与其他人都是从自己的角度来考虑不同,她作为贾府的掌家人,必须从整个家族的角度,从战略的高度来思考这个问题。 她既不愿意贾珉离开贾府,也不愿意贾珉回到贾府。 不愿意贾珉离开贾府,是因为她实在承受不了贾珉离开贾府之后,贾府在名誉上的损失。 把一个庶子给逼走了,这是非常有损体面的。 大家族存在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他们有着跟别人不一样的体面。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家族荣誉。 虽然在许多时候,这个体面已经没有了,但是,没有谁会就这么公开的抛弃这个体面。 若是贾珉只是个凡夫俗子还好,走了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别人也就淡忘了。 问题是,他是个商业天才和诗词天才。离开贾府后,或者他自己单独开创一片基业,或者是被别的势力收编,都将会有不俗的成就。 这就跟贾府形成的明显的对比。这个对比,就是对贾府最大的嘲讽和羞辱。 所以,贾母才叫姑娘们到野渡居去,暂时把贾珉给拴住,不让他离开。试图通过时间,来让贾珉慢慢地打消自己的想法。将来再利用他,为府里赚钱。 但是,叫贾珉回到府里,贾母也是万万不愿意的。 那天在荣禧堂,贾珉已经跟府里几乎所有的主子都撕破了脸皮。就差最后一步,总算是没有报官了。 这个裂痕,想要弥补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问题主要在于,这个珉哥儿,不仅经商是一把好手,才情出众,还是个权谋高手。 凤姐儿、宝玉、蓉哥儿,就像个傻子似的,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就连都不是对手。 那天在荣禧堂,本来指望能一举将他降服,没想到,叫他一阵真真假假,三下两下就把自己给转蒙了,最后叫他给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别人尽管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但是,也只是在暗中搞搞鬼。可是,这个珉哥儿,根本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搬出祖宗的魂来,把我压制的死死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他既不离开,也不回府,就那么在野渡居呆着。 但是,现在不行了,皇上的差事来了,除了珉哥儿,谁能担当得起来呢? 第0111章 去了怎么说 没有人愿意贾珉回来,但是,他们还得面对现实。 “你们都选好了吗?到底选哪一条路?” “实在不行,就叫珉哥儿回来吧。” 贾赦无奈地叹了口气。 选贾珉回来,虽然今后免不了麻烦,但是,相对于两三年之后去要饭,总还是要好上一些的。 况且,贾赦也不认为以后就对贾珉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只要他回到府里了,就好办了。有些事情就由不得贾珉自己胡来了。 这府里这么多人,难道还斗不过他一个小孩儿? “你们是什么主意?” “就叫珉哥儿回来吧。” 贾政也算是同意了。 他知道,珉哥儿回来就是受罪的,但是,相对于这一大家子的命运,也就只好委屈珉哥儿了。 贾赦和贾政开口了,其他人没有表示反对,此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这第一件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只是我们决定了,这珉哥儿能不能回来,倒还是个事儿。他愿意回来吗?琏哥儿,你刚从他那里回来,你说说,他会不会回来?” 贾母的口气,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自信。 怎么又叫我说啊?我哪里知道他愿不愿意回来、这回又不是我得罪了他,你们谁得罪的呀,谁去问呗。 “这个,我也不好说。我虽然是在那里,但是,他一天都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见了面说上几句话,也是客客气气的。跟姑娘们也不说什么话,见了面儿,只是说缺什么,少什么的,尽管开口,也是客客气气的。” “就没到一块儿论论诗词什么的?” “没有,林妹妹倒是想跟他论论诗词来着,见他冷淡,也就罢了。昨儿个还听珠儿媳妇说,珉兄弟说话,也是没把她们当做一家人的。” “他是怎么说的?” “说的是‘都是熟人,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缺什么东西就找平儿说,千万不要客气’。只说是熟人,就没把她们当做一家人看。” “算了,这些个事情,也不要去计较了。只要不怠慢了姑娘们,也就行了。” “倒是没有怠慢,从五城兵马司借了几个兵卒,护卫着姑娘们。吃的住的,倒也妥帖。只是彼此没什么来往。” “小孩子家,生点儿气,过几天就好了。你去一趟,叫他回来。” 怎么又是我啊?贾琏又郁闷了。 还小孩子家?他是小孩子吗?我们一帮大人加一块儿,都没斗过他一个,有这样的小孩子吗? 我倒是可以去,但是,他能回来吗?都撕破脸皮了,哪里还是生点儿气那么简单。 “孙儿倒是可以去,去了怎么说?” 这可得问明白了,省得到时候请不回来,你们又怪我不会说话了。 是啊,去了怎么说?他会回来吗? 众人都是一样的心思。一想到叫一个小孩儿给为难成这样,都不免有些沮丧。 “你就说叫他回来有事商议。” 贾母有些不耐烦了。 叫他回来就是给他面子了,难道还要谁去给他低头吗? 贾琏见贾母脸色不善,就不敢再问,出门奔野渡居去了。 到了野渡居,问明了贾珉所在,就到了贾珉书房。 “琏二哥回来了,快坐,宁儿,给琏二哥沏茶。” 宁儿沏了茶,见贾琏似乎有话要说,就出去了。屋里剩下贾珉和贾琏两人。 “皇上把牛继宗他们的公交马车生意,交给咱们府里了。” “我倒是听说了此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贾珉淡淡道。 “老祖宗请珉兄弟回府一趟,有事商议。” “琏二哥,是不是传错话了,找我商议什么事情?我该交的都交出去了。就等着府里来接收了。当面签字画押后,也就走了。那天不是已经说明白了吗,我跟府里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了吗?贵府的事情,我一个外人,怎么好去插言?” 贾琏的心,开始往下沉。 唉,就知道没那么好说话的。 “珉兄弟,以往的事情,府里是有些事情做的过分些,包括为兄也是如此,如今想来,很是后悔。只是目前府里有难,还请珉兄弟看在上上下下两千来口子的份上,相帮一下。” “琏二哥,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也没想把你们怎么样。若是真想对付你们,也早就报官了。如今我也不想追究什么,只求回到老家去,过上一份儿平安日子。你回去告诉老祖宗,早些派人来把这产业接收了,我也好早日启程。” 贾琏本就没抱什么希望,见贾珉如此,知道再说也没用,就闷闷地出来了。 正琢磨着怎么回去复命,薛蟠过来了。 “哟,琏二哥总算是回来了,正好把我换了回去,在这里,可是闷死我了。” “蟠兄弟,你怕是还走不了的。我还得回府里复命,一会儿就走。” “既是如此,琏二哥又何必回来?我见你到了珉老四那里,可是找他有事?” “唉,可不就是有事嘛。” “怎么了,他没给琏二哥面子,待我去揍他一顿。” 薛蟠说着,就向书房走去。贾琏正要叫他别去,薛蟠自己回来了。 “那一日在荣禧堂,说是他一个打倒了十几个,可是当真?” “当真。” “哦,那就先便宜珉老四一回。琏二哥闷闷不乐,可是有什么事情?莫非是为了那马车的事情?” “可不就是为了此事吗,老祖宗请他回去商议一下,他都没给面子。” “这府里这么多人,又何必非要找他?实在不行,我去给接了下来,干他个红红火火的,也好叫他知道,离了他,我等也不会吃那带毛的猪。” 就你?你接了,还不如我接了呢。 那薛蟠虽然号称呆霸王和薛大傻子,倒也是个认亲的人。对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倒也不错。到了贾府以后,跟这里的人臭味相投,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如今见贾琏闷闷不乐,就强拉着贾琏到自己屋里去喝茶。 正喝着,突然脸色变得神秘起来。 “琏二哥,你先把那府里的事儿放一放,如今倒是有个好生意,想要跟琏二哥打个商量,咱俩合伙干上一下。” “什么生意?” 贾琏也没在乎,随口问道。 “你在这里吃饭,就没发现些什么吗?” 发现什么?没发现什么啊。 “我跟你直说了吧,就是珉老四的这个自助餐啊。要是咱俩开个自助餐饭馆儿,你说会怎么样呢?” 薛蟠此话一说,贾琏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明白了。这还真的是个好主意啊。就凭这这个新鲜劲儿,说不定还真就能赚大钱啊。 “这还真是个好主意,蟠兄弟,行啊,如此主意都能想的出来。” “嘿嘿,不瞒琏二哥,这还真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妹妹的主意。” “宝姑娘?” “不是她,还能是谁。我跟你说,我这妹妹,是最有见识的,就是那女中诸葛,哎呀,有了!” 薛蟠又叫了起来,把贾琏吓了一跳。 “你说那公交马车的事儿,何不找我妹妹讨个主意?今儿个还听她提起,说的头头是道的。” 贾琏也知道,那宝钗是个有见识的,虽然不认为宝钗就能有什么办法,但是,病急乱投医,听听也是好的。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于是就跟着薛蟠去找宝钗。 对于皇上甩给贾府的这桩生意,宝钗其实一直在琢磨着。 琢磨来琢磨去,把两府的人翻来覆去地拨拉个遍,能够担当此任的,还是只有贾珉一人。 当然了,别人也不是不可以干,赚钱的生意不好做,赔钱的生意,谁不会做?贾府若是不想叫这件差事拖垮,除非珉四哥出手,不做第二人想。 宝钗为此事着急,也是在为自己打算的。 自己一家投奔到了贾府来,到目前为止,住的还算顺心。若是贾府完了,自己在这里,也是住不下去了。 贾珉走了,宝钗其实还是不愿意看到的。以贾珉那决绝的样子看,他这一走,以后很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对此,宝钗总觉得是个遗憾。 现在,贾府正处于危机时刻,若是此时能够为府里指出一条明路,一旦度过危机,必将为自己加分。这对自己将来在贾府里的地位,也是有好处的。在老太太和姨妈那里,也必将留下一个好印象。跟在此时毫无作为的林姑娘相比,自然是把她给比下去了。 这两天,宝钗把这段时间以来,贾珉跟府里的事情都捋了一遍,她得出了一个与别人不太一样的结论。 那就是贾珉并不是一定就要走的。 如果加珉没有在府里呆下去的打算,此前他就不会那么卖命地做生意。也不会把所有的金钱和产业都交回府里,至少他会留下一些钱财,为自己准备后路。 此次要走,很可能就是临时决定的,也就是那天在荣禧堂上才决定的。 之所以做出了这个决定,是因为他对老祖宗也彻底失望了。 那天贾珉在荣禧堂把矛头直接对准了老祖宗,就证明他根本就不把别人当成对手了。 所以,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关键还在老祖宗身上。 宝钗想到了一个主意,但是,这个主意太大胆,连她自己都没有把握,是不是会管用。 第0112章 宝钗的赌注 宝钗还是决定赌一把,赌对了,自己一下子就在老祖宗眼里不一样了。赌错了,其实也没多大损失。 对于自己的哥哥薛蟠,宝钗可以说是知之甚深。只要有什么事儿到了他那里,肯定是藏不住的,注定会说了出去。 在野渡居吃了自助餐后,宝钗就发现,这是个可以赚钱的生意。别的先不说,就凭这个新鲜的花样,就是从来没见过的。哪怕就是人们图个新鲜,一人来一回,以后再也不来了,这帝都那么多人,也是一时来不尽的。 所以,她就鼓动着薛蟠开个饭馆,经营者自助餐。借着这个机会,就跟薛蟠聊了贾府公交马车的事儿。目的就是借着薛蟠的嘴,把自己的见识宣扬出去,引起贾府中人的注意。 之所以自己不直接找贾府的人说,也是她在心里有自己的算计的。 一是自己到底不是贾府中人,直接出面,就有多管闲事之嫌了。二是自己年纪尚小,人家也未必拿自己的话当回事儿。 但是,先把言论散布出去,就不一样了。人家听到了,势必要在心里琢磨一下,要是觉得有道理,兴许就会来找自己了。 要是觉得没有道理,也就不会怎么理会。即使将回来这招不行,府里有人责怪,她也可以推到哥哥的身上去。人们素知薛蟠是个不靠谱的,也没人会去跟他真正计较。 至于象薛蟠这样,直接就把贾琏拉来找她,倒也是宝钗没料到的。 几乎有半个多时辰了,几乎一直就是宝钗在讲。只是在偶尔之间,贾琏才问上几句。 听着宝钗一条一条地娓娓道来,贾琏是越来越心惊。 都说这个宝姑娘是个有见识的,我还道是人家有意夸她,如今看来,只怕是比传言的还要胜上三分呢。 果然是旁观者清,句句都说到点子上了。如此,还兴许真的就能把珉老四给留下来呢。 想那珉老四,如今是盛名在外,根本就求不着府里什么了。别说我来请他,即便是大老爷和二老爷来,他都是不会给面子的。 也就是老祖宗来,他兴许还会考虑一下。 只是老祖宗会放下身段来求他吗? 少不得也就得赌一下了,若是老祖宗来,他也不给面子,也是贾府气数已尽,命该如此了。 “宝姑娘的见识,果然是高人一筹,哥哥在此先行谢过了。此事若成,必定忘不了姑娘的功劳。” “琏二哥客气了,都是亲戚,也就跟那自家人一样,府里有事,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回去只说是琏二哥自己的主意,府里也会看重些。” “那是自然的。此事若是不成,就是我自己的主意,若是成了,自然就跟老祖宗把实话讲了,断不敢埋没了宝姑娘的功劳。事情紧急,我就先回去了。跟蟠兄弟开饭馆儿的事情,待此事有了眉目,就可张罗。” “记得来时定要把大姐姐的信带来,跟老祖宗讲话,还要委婉些。” “哥哥记住了。” 此时已经快午时了,那边都喊着去吃饭了,贾琏心里着急,也不吃饭,就打马回府了。 且不说贾琏回去说了什么,只是在傍晚的时候,又回到了野渡居,告诉贾珉,说老祖宗已经有了办法,那公交马车的难题,已经解了。 老祖宗惦记着姑娘们,又听说这里有自助餐,很是好奇,明天要来这里,看看热闹。珉哥儿既是要走,谁也不好硬拦着,这几日府里事儿多,那交接的事儿,就晚上几日。就请珉哥儿多等几天。 贾珉知道老祖宗此来,必是有些缘故。但此时他去意已定,也就不再多想。心道你有了解套方案也好。虽然我对你这个贾府没什么留恋的,但也不愿意看见这么快就完了。若是真有了什么好办法,这些姑娘们,将来或许还能有个好前程。 听得刘成说野渡居里这几日有了自助餐,方秀才就感到好奇。他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晚上就到这里来蹭饭。 倒也不全是白蹭,不是空着手来的。带来了两只山鸡,一大块狍子肉和一些新鲜蘑菇,厨房当时就给做了出来。 先给的府里的女眷们,剩下的,就装了几盘,又把别的菜肴装了一些,就凑了一桌。于是,贾珉、方秀才、贾琏、薛蟠和焦利就凑在一起吃酒。 贾珉已经决定走了,对于贾琏和府里的人,也早就没有了什么恨意,跟贾琏喝起酒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那薛蟠虽然是有些呆,但是,在酒桌上,却是最能搞笑的,方秀才也不是迂腐之人,于是这气氛就很热闹。 那边的姑娘们和李纨、秦可卿、妙玉,平时也都是能喝点儿酒的,此时到了这里,没了府里的规矩和拘束,也就放开来喝,时不时地嘻哈笑着。 贾珉甚至还过去给敬了酒,又说了些客气话。加上明天老祖宗又要来,李纨等人就很高兴。一时之间,他们跟贾珉的关系,也不似此前那样尴尬了。 喝完酒,贾琏和薛蟠自去休息。方秀才跟着贾珉来到了书房。 “今日来了一个同科的江秀才,到了我家里,对咱们的汉语拼音启蒙,大放厥词,竟然说我们是离经叛道,辱没了圣人。叫人听了,好不生气。” 原来,在刘家庄方秀才的家里,贾珉原来是跟方秀才在那里准备要开一个贾府族学分校的。只是因为贾珉事务太多,又忙于跟贾府宅斗,所以才没有大规模地开展项目。只是在上个月,招收了附近的二十来个农家弟子,采取助学金的方式,进行启蒙教育。 其目的主要有两个,一是叫这些孩子识几个字,将来若是有了好苗子,就继续深造。若是科举无望,就在将来开办的技术培训学校里,学上一门手艺,也算是给他们将来安排个前程。 第二个目的,就是试验一下汉语拼音的教学效果。为今后大规模地推广,采集数据,积累经验,最后探索出一个成功的教学模式出来。 之所以如此,其实也是贾珉无奈的选择。 前世的孩子,在没上学之前,就开始接受胎教,婴儿教育,幼儿教育,家庭教育,学前班、辅导班等各种各样的教育了。信息发达,资讯丰富,各种传媒手段应有尽有。所以,孩子的启蒙教育,其实在很早就开始了。智力水平,也远远不是这个世界可比的。 这里现在还只是个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社会,教育还是少数人的特权,绝大部分的人,还都是文盲。其他的知识,也是很少的。 所以,尽管有了汉语拼音方案,但是,前世的那套教学方法,在这里并不适应,还得重新探索一套教学方法出来。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探索,竟然还有人给拔高到了辱没圣人,离经叛道的高度上去了。 这固然是扣帽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举动,在前世,可以对此一笑了之,置之不理。 但是,在这里就不行了。很可能就触动了正统观念这条红线了。 在一小撮文人垄断了文化的情况下,贾珉的这种举动,无疑就是触犯了他们利益。 “这个江秀才是什么来历?” “他也是屡试不中,最后不得已,到了鹿洞书院,当了一个教习。给那里的蒙童开些启蒙课,一年挣个十几两银子。也是我们刘家庄人,八月初三那天也来了,想跟我要两个西瓜,我没给他,兴许心里就记恨上了。” 表面上看,这似乎是江秀才在挟私报复,但是,这立刻引起了贾珉的警觉。 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首先,方秀才家里的启蒙班,打的是贾府族学的牌子。贾府虽然只是个中等勋贵之家,但是,在这刘家庄,还是神一样的存在。即使江秀才是个狂悖文人,想要攻击贾府,他也得再三掂量的。 其次,如果是一般的文人相轻或者同行竞争,基本上会从教学效果上入手,不至于拔高到辱没圣人,离经叛道的高度上去。即便是想给别人扣帽子,这样沉重的大帽子,也不是江秀才这样一个底层文人能够举的起来的。 “江秀才所在的那个鹿洞书院,是个什么背景?” “那就是翰林院罗翰林家的私学,号称帝都第一书院的那个了。” 翰林院罗翰林?不就是来考较我诗词的那个罗翰林吗?会不会是重名重姓的? “可是那个翰林院侍读的罗翰林?” “正是他了。借着他的父亲和伯父的余荫,自命为天下文宗的那个。呸,什么文宗,就他那诗词,我也是见过的。跟四爷的比起来,差得远了。” “倒也不必如此相比。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过是喜好不同而已。我的诗词,也未必就比别人的强上多少。” 从辱没圣人,离经叛道这个大帽子来看,这倒是符合罗翰林这种学阀的作风。这种动不动就把一件事儿抬高到政治正确高度的举动,倒确实是他们排斥异己的手段。 但是,也就是个汉语拼音方案而已,目的不过是为了识字,最后读的也是圣贤书。所以,真正把此事抬高到那样的高度,其实也是站不住脚的。 只要是人们了解了汉语拼音,这种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问题其实不在于这里,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 第0113章 郁闷之王 贾珉得罪了罗翰林,也就是上次他去考较贾珉,最后扫兴而去那一回。 但是,那一回,其实也是不怪贾珉的。 首先,是罗翰林自己投帖到贾府去的。去的目的也不纯,基本上是以卫道士的身份,前去兴师问罪的。 他的失误只在于,是受了宝玉和贾蓉散步的消息的误导。 或许是这个原因,才导致他对贾府进行报复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只能说明这个罗翰林,心胸实在是太狭窄了。 另一个原因,就可能是跟贾珉上次在沈冰衣那里听到的一个消息有关了。 那一次,沈冰衣告诉他,说牛继宗他们请罗翰林吃酒,商议转让公交马车的事情。 这就有一个可能,这个举动,是罗翰林跟牛继宗他们合伙干出来的。 从动机上来讲,他们双方是都有这个动机的。 牛继宗他们因为听了贾珉的建议,上马的这个项目,结果却被套牢了。以他们的视角和价值观,把这归咎于贾珉,也是完全有可能的。趁着此时贾珉和贾府不合,踩贾珉一脚,也是符合他们的作风的。 他们能在得到了贾珉的创意之后,把贾珉排挤出去,再干出这种事情来,在逻辑上也是讲得通的。 至于罗翰林,除了发泄私愤之外,汉语拼音教学,对于他的书院的利益,可能也造成了潜在的威胁。 如果汉语拼音推广开来,无论是从教学成绩,还是从生源上,都跟他存在利益冲突。若是贾珉把此事做好了,鹿洞书院的帝都第一书院的名头,可能就要动摇了。 其实,要说动摇鹿洞书院的根基,现在还为时过早。如果真是因为这个原因,罗翰林实在是多虑了。 鹿洞书院,至少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从罗翰林的父辈开始,在帝都就比较有名气了。 罗家当今之所以在官场上具有较大的能量,其实也跟鹿洞书院有着比较大的关系。 鹿洞书院的学生,从启蒙到科举,几乎是一条龙下来的。这些年以来,鹿洞书院学生的科举成绩,也确实不错。许多已经出仕的官员,就都可以算是罗家的学生。 这个时代,对于老师是很尊重的,所谓的“天地君亲师”,那是仅次于父母的存在。所以,罗家对这些官员的影响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可以说,鹿洞书院就是培养科举人才的,走的是精英教育的路线。 从内心里来讲,贾珉对于科举出身的人,是有些瞧不起的。认为他们只是一些书虫,满脑子只是当官儿。所学的,也只是官场权斗之术。 在他看来,这些人,其实跟社会的蠹虫差不多。有了他们,看不出什么好来。反倒是没有了他们,社会和百姓的负担或许会轻一些。 刘家庄的启蒙教育也好,贾府的族学也好,贾珉计划走的,都是平民教育路线,也就是以传授实用技术为主,培养职业人才的。 这一点,跟鹿洞书院的精英教育不仅不冲突,还是对它的一个有益补充。 但是,这仅仅是贾珉的看法,罗翰林可就不一定这么认为了。 绕了半天,其实又绕回了起点。还是时代差异,观念差异。 江秀才到方秀才家里去大放厥词,很可能就是一个阴谋的一部分。 这个阴谋,可能是罗翰林的单独行为,也可能是和牛继宗、柳芳的合谋行为。但绝对不会是江秀才的个人行为。 至此,贾珉得出了三个结论。 第一个:他有了罗翰林这个敌人了。 第二个:极度疑似有了牛继宗和柳芳这个小团伙儿的敌人了。 第三个:很可能有了罗翰林和牛继宗团伙儿会和在一起这股势力的敌人了。 单就个体而言,他们随便哪一个,贾珉都有把握秒杀他们。 问题在于他们的背景,也就是他们的家族势力。 牛继宗等人,背后是四个国公府。是跟贾府平等的存在。在目前的实力上,还隐隐高贾府一头。这也是他们这次敢于在公交马车生意上,阴了贾府一把的重要原因。 罗翰林的背后,自然就是罗家以及他们在官场的关系网了。实力甚至比牛继宗势力还要强大。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罗家的势力跟牛继宗他们的势力有所不同。 牛继宗的势力,几乎都是公开的,摆在明面上的。而罗家的势力,很多都是隐藏的。你甚至不知道谁是他们的人,说不定从什么地方,就会出来个什么人咬你一下。 牛继宗势力是勋贵集团的,罗家势力,属于文官集团的。构成皇权两个支柱的两大势力,都成了贾珉的敌人,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刚刚摆平的贾府渣队友们,虽然暂时妥协了,但是,也不甘心失败,随时等着抓住机会伺机反扑。 上面还有个皇上,莫名其妙地下了一道圣旨,就像一把大锤,悬在头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砸了下来。 看似在跟贾府的交锋中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其实又陷入了一个更大的漩涡。 一阵无力感在心头升起,贾珉感到无比沮丧。 这个世界的人啊,你们能不能干点儿正经事儿,不要这么整天斗来斗去的好吗? 我怎么就穿越到这个鬼地方来了?这次穿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 辰时初刻,贾母的上房处,就开始热闹起来了。八台马车,在院子里一字排开。丫鬟婆子们,正在往车上装东西。 那东西,可叫一个全。 有被褥、椅子、茶具、脚踏、暖手炉、餐具、蚊帐、熏香、洗漱用具……,几乎就是搬家了。 东西齐备了,贾母上车,赖大亲自赶了车,向府外开去。 除了贾政这个工薪族上班去了之外,贾赦、邢夫人、王夫人、贾珍、王熙凤等高层,都亲自前来话别。 其中尤氏还陪同着贾母,一同出访野渡居。 对外放出的风声,是贾母对于公交马车的事情,已经胸有成竹,现在到野渡居去散心了。 但是,只有这些高层们才知道,这是老祖宗亲自出面,到野渡居去请贾珉回来了。 老祖宗都去散心了,看来,那个公交马车的大坑问题,应该是有办法解决了。 与贾府命运攸关的下人们,都松了一口气,神情渐渐轻松起来。 但是,唯有主子们,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老祖宗能把那个珉哥儿请回来吗? 当然了,在这些郁闷的主子队伍里,郁闷之王还是宝玉。 装病的滋味,还真是难受。现在宝玉算是真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一个明明没有病的人,装起病来,其实是比真有病还难受的。 装个小病还好说,可以出去走走,四处散散心。没事儿的时候,以吃胭脂的名义亲嘴儿,调戏调戏女职员,也是不耽误的。 但是,现在装的是呆傻,不仅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就连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世界,都得象做贼似的。还得先听听附近确实没人了,才敢睁开眼看看。 姑娘走了,老祖宗走了,一起搞事儿的同案贾蓉,这些天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好基友柳湘莲、蒋玉菡和秦钟来了一趟,就再也没露面,不知道是不是又跟别人好上了。 林姑娘这几天在野渡居,不知道是不是整天跟着那个天杀的珉老四在一起探讨诗词。 那个满身铜臭的泥做的浑人、粗人、浊人珉老四,这会儿还不得整天拿着他那些歪诗勾引林妹妹啊。这文昌帝君也真是的,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弦,偏生就把那诗词给了珉老四这个俗气逼人的浊人。 听着外面的车马喧闹声远去了,又仔细地听听身边没有什么动静,宝玉睁开了眼睛,果然身边没人。 于是下地,走到窗户跟前,向老祖宗上房的方向望去。一边看,一边想着老祖宗到了野渡居,那里的姑娘们一片莺歌燕舞的情景,不禁又有些呆了。 于是就怨恨起珉老四来,又在心里把珉老四骂了无数遍。 骂完珉老四,心里舒畅了不少。一回头,就见袭人张大了小口,站在门口,一脸吃惊地看着他,显然是傻了。 宝玉见隐情被袭人撞破,也顾不上再装了,急忙奔过去,就去捂袭人的嘴,不让她说出去。 袭人不免就挣扎了起来,于是两人就纠缠在了一起。宝玉趁机就去亲袭人。 袭人挣扎开,身子却是被宝玉抱住不放。 “你不好好养病,一天尽是琢磨着欺负我。” 看着袭人一脸娇羞的样子,宝玉早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这不是为了堵住你的嘴,不让你说出去吗。” “堵嘴就堵嘴,拿手也是一样堵的,何必非要拿嘴来堵?叫人看见了,奴家可是没脸见人了。” “好姐姐,又不是头一回了。那里就会那么巧,偏生就叫人看见了。” 这袭人和宝玉,其实是早就有了肌肤之亲的。即便是贾母和王夫人,对此也是有所耳闻。他们也是认准了袭人将来是要给宝玉做妾的。所以,对宝玉和袭人的关系,也就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宝玉装病郁闷了好久,今日又清净无人,得此机会,哪里还会放过。袭人也知道自己早晚是宝玉的人,半推半就的,也就从了。 宝玉起初还哀求着不让袭人把自己装病的事给说了出去,袭人自然是答应了。见袭人如此,宝玉自然就忘乎所以起来。心里想着林姑娘,竟然就喊了出来,惹得袭人未免就流出两行清泪来。 第0114章 谁的主意 贾府距离野渡居也就十来里路,说话间就到了。 已经有人事先打了前站,通知了贾母到来的大致时间,于是,野渡居里的人,就都赶到了大门口,准备迎接贾母的到来。 贾珉自然也在这个行列之中。 对于这种排场上的事情,贾珉本来是很不以为然的。但是,既然到了这里,很多事情也就不得不随俗了。如今计划要走了,就更不必在这些小事上较真了。 贾母的车队来了,贾琏和薛蟠已经上前去迎接,贾珉则是站在原地未动。 到了大门口,马车停下来,贾母下车。李纨、秦可卿和姑娘们也都迎了上去。 看着贾母和姑娘们亲热的样子,贾珉总是感觉到,贾母在很大程度上,是在做戏。 说是想姑娘们了,但是,这也不过就是分别了几天,似乎还达不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 至少在表面上,家里还有一个生病的宝玉,那才是他的心肝儿,她就能舍得下宝玉,到这里来散心? 况且,现在公交马车的事情,虽然号称有了解决方案。但是,贾珉对这个项目,可是比谁都熟悉的,他可不认为,贾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了解决方案。 在这个时候,作为贾府的掌家人,焦头烂额都来不及呢,还会出来散心? 逻辑上不通嘛。 贾府的种种奢侈排场,很大程度上,跟贾母的作风有关。 作为史家的大小姐,贾母在娘家时,史家处于全盛时期。嫁入贾府时,贾家也处于全盛时期。 作为一个富二代和白富美,贾母的那种奢侈是与生俱来,根深蒂固的。 有她带头,别人也自然就上行下效了。 在危机到来之时,还能保持如此排场,在别人看来,是贾母镇定自若,在贾珉看来,则只是贾母在虚张声势罢了。 说了一些话,贾母就在众人的簇拥下,向院子里走来。 贾珉迎了上去,跪地给贾母磕了头,然后就跟在人群后面。 贾琏充当了临时主人,在前面引导者,领着贾母到各处转悠。 贾珉则跟李纨打了个招呼,也不等李纨说什么,就自己回到了书房。 院子里,平儿和鸳鸯正在指挥卸车搬运东西,见贾珉自己回到书房了,两人对视一眼,也只有苦笑一下。 “珉四爷似乎还没消气呢?” 鸳鸯说道。 “他哪里有那么多气生,就那么个人,好像谁都欠他多少钱似的。” 平儿气鼓鼓地说道。 她是在为贾珉着急。 本来今天老祖宗来了,他希望贾珉能够跟老祖宗好好的,说上几句软话,最后也就过去了。现在老祖宗已经有了办法,解决那个马车生意的问题了,即使没有你珉四爷,人家府里也能过得了这关了。 “珉四爷真的要走?” “自然是要走的,就他那个性子,自己想要干什么,没人能拦得住的。走就走,省得一天看着闹心。离了他,天还能塌下来怎么着。” “嘘,小声点儿,小心叫他听到了。” “听到了又怎么样,即便是当着他的面儿,我也是敢说的。” 当着面儿也敢说?就珉四爷那个脾气,连老祖宗都不放在眼里,你也敢说?那你岂不是比老祖宗还厉害? 鸳鸯表示严重怀疑。 哎呀,莫非是平儿叫珉四爷给收了,成了他房里的人? 再看平儿,鸳鸯的眼光就有些暧昧起来了。 平儿也是个极聪明的,一看鸳鸯那神色,就明白了她的心思,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鸳鸯姐姐,你可不要胡思乱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想什么了?我什么也没想。是你自己想的啊。” 鸳鸯的话,暧昧而又意味深长。 “本指望这么久没见了,来了能说说体己话。没想到你一来,就满嘴胡唚,不管你了,自己在这弄吧,我到厨房去,看看给老祖宗准备的粒粒橙弄好了没有。” 平儿说着,也不管鸳鸯,自顾去了。 “别忘了也给我一份儿。” “自是有你的,把你那嘴给堵上,省得你胡说八道的。” 在院子里和园子里转完了,贾母就到姑娘们的房里,挨个儿地看,看的似乎很仔细,有时候还掀开褥子,看看铺的薄厚如何。 最后到了宝钗房间,看的特别仔细。连连夸奖宝钗的房间收拾的干净整齐雅致。 也没见宝姑娘这里有什么特别啊,大伙儿不都是这个样子吗? 秦可卿看看宝钗,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但是,总觉得老祖宗特意夸奖宝钗,有些不同寻常。 莫非是老祖宗有意把宝姑娘许给珉四叔? 这么想着,心里就不禁砰砰地跳了起来。有些心慌意乱的。 宝姑娘固然是个不错的,见识、相貌也都是上上之选。只是心机未免太深沉了些,怕是珉四叔要算计不过她的。骨子里怕也是有些瞧不起珉四叔的,若是珉四叔真的娶了她,只怕是要吃苦的。 林姑娘如何呢,怕是也不合适的。尖酸刻薄,身子又弱,珉四叔怕是要天天哄着她才行。 史姑娘人倒是比较实在,只是未免粗豪了些。将来恐怕不是个理家的好手。 唉,又有哪个能象我这样,整天地把珉四叔放在心里,时时刻刻,一件一件地,都替珉四叔着想呢。 一时之间,竟然看哪个都有些不顺眼,总觉得把珉四叔交给谁都不放心,只有自己才是最配得上珉四叔的人。 “行了,你们也都各玩各的去吧,一会儿吃饭时再聚,我到琏哥儿那里去一下,你们就先不用跟着了。” 众人见老祖宗如此说,知道老祖宗是找贾琏有事,也就各自散去。 贾琏房内,只有贾母、琥珀和贾琏三人。 “琥珀,你也先出去吧。” “是,老祖宗。” 琥珀应了一声出去了。 “你给我跪下!” 贾母厉声喝道,贾琏不自觉地就跪下了。 “这回你该跟我说实话了吧,叫我来,到底是谁的主意。” “不敢和老祖宗撒谎,就是孙儿的主意。” 贾琏还挺讲究,没有直接把宝钗给卖了。 贾母冷笑起来。 “琏哥儿,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有多大本事,我还不知道?这个主意,别说你,就是你老子和你二老爷,都是想不出来的,更别说别人了。” “就这府里,谁有多大的本事,我还能不清楚?你说,是不是宝姑娘的主意?” “老祖宗是怎么知道的?” 见贾母一语道破,贾琏下意识地就说了实话。 “这等见识,也就一个宝姑娘才会有,其他的人,谁能有这个见识。行了,你也起来吧。” “该是谁的主意,就是谁的主意。我知道你的心思,是害怕我怪罪宝姑娘。难道我就那么点儿心胸?你也真是看扁了我。” “孙儿只是怕老祖宗听了不高兴,连累了宝姑娘。所以才说是自己的主意。” “即便是什么不好听的话,我还听不出来?我自己就不会掂量?在这个时候,人家一个外人,都能帮着出主意,可见这姑娘跟咱们家是一条心的。即便说错了,我不听就是了。那里还有怪人家的道理。” “孙儿只是怕委屈了老祖宗,都是孙儿无能,不能为老祖宗分忧解愁。” “算了,这倒也不能全怪你,连你老子他们都对此无能为力,你又能做什么?好在珉哥儿还是个希望,这件事情,也就得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若是过不了这个坎儿,这一大家子,将来可如何是好?难道还要真的把下人们遣散了,你们就去过那日子?” “我知道,你们哪房也都有点儿私房钱,心里合计着,即便这一大家子完了,你们还能过上点儿好日子。我告诉你,你们都想的太简单了。” 听得老祖宗如此一说,贾琏不禁身上就出了冷汗,因为老祖宗恰好就说中了他的心思。 原本这两天,他就不时地在心里核计着,实在不行了,将来就分家。 昨天回去见到王熙凤,王熙凤也隐约地跟他透露了这个想法,后来见到贾赦,贾赦也透露了这个意思。 “咱们家能有今天,全仗着是这一大家子,加上两府同气连枝,别人才不敢怎么样。如今别说是各房分家,即便是两府分开了,用不了多久,就得叫人家给吃掉。” “再说了,这件差事是皇上交下来的。如果办不好,你以为分家了就能逃过去吗?皇上就不追究你们了吗?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儿。到时候,随便安你个转移资财,欺瞒圣上的罪名,那都是现成的。”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珉哥儿请回来。为了这一大家子,我就是来求求他,又能怎么样呢?” “算了,你也不要哭了。虽说我是来求珉哥儿的。但是,咱也不是低三下四的。这人到了一块,即便是亲戚,也不过是互通有无的。” “咱家缺的,是珉哥儿的才干。但是,咱家有的,珉哥儿也未必都有。这府里,这些年来,许多事情,也确实弄得不成个样子,叫一个没有什么瓜葛的人来搅合搅合,倒也未必是坏事儿。” “我也不要你做别的,摆过了饭,到了未时,你把姑娘们都叫道园子里去,到时候我也去,把珉哥儿叫来,我跟他说。去吧,打起精神来,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贾琏虽然边走边抹着泪,却也没忘记在心里核计着。 老祖宗说,叫一个没瓜葛的人来搅合搅合,这是什么意思呢? 第0115章 感情牌 有的时候,无意当中做的一件事情,往往会收到意外的效果。 西瓜园和苹果园的菊花,就是如此。 当初贾珉随便地种下了,没想到,在西瓜和苹果收获之后,竟然留下了这样一片风景。 李纨、秦可卿和姑娘们,都在花丛中徜徉着,丫鬟们也在嬉笑打闹着。 在园子入口不远处,就是贾琏、薛蟠、方秀才,坐在一张小桌子前喝茶。离他们约十多丈远处,也是一张小桌。上面摆着一些小点心和茶。 桌子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老祖宗,另一个是贾珉。 两人已经在一起唠了一个多时辰了。没人听得见他们说些什么,也没人试图靠近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在经过了荣禧堂事件之后,这两个对立的人坐在了一起,在谁看来,都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尤其是在目前贾府正面临着皇上圣旨的时候。 尽管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但是,从目前的气氛来看,似乎还没有谈崩的迹象。 老祖宗不时地笑上几声,贾珉也不时地给老祖宗续茶,如果是不知道底细的,还会以为是一个孝顺的孙子,正在陪祖母聊天,两人共享天伦之乐呢。 事实当然不是这么简单,但是,也不必在争吵中解决问题。 最为关键的话题,都已经谈过了。现在其实是进入尾声了。 “我承认,我是被逼的没办法,才来求你回去的。这府里的人,你也知道,确实是没有一个成器的。如果你不回去,贾府这次就算完了。” “老祖宗倒也不必如此说,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再说了,有些事情,逼到头上了,也就想出办法了。” “倒也是这个理儿,我被逼得没招了,不就想起来找你了。” 贾珉喝了口茶,没有接话。 老祖宗亲自来找他,确实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来了之后坦率的承认自己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他,也让他感到意外。 “我告诉你,珉哥儿,直到现在,我都不愿意找你回去。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个人,敢这么跟我作对的。” “当然了,我承认你那天说的都是有道理的,那天我做的也有不对的地方。若不是为了她们,我才不会舍出老脸来找求你呢。” 贾母抬起头,看着园子里的那些女眷们,似乎陷入了沉思。 “如果贾府完了,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今后是什么下场,你也会知道。或者充官为奴,或者给卖到烟花柳巷去,或者卖給谁家当下人,或者叫人买去做妾。” “珠儿媳妇,这么多年就守寡,守着兰哥儿,娘俩在府里错话不敢说,大气儿不敢出,只盼这兰哥儿将来能出息些,她也好熬出头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对他们娘儿俩冷淡了,不管不顾的?” 贾珉没有回答,显然是认同了这个说法。 “如果我宠着他们,其实也很简单。但是,我死了之后呢?别人还会宠着他们吗?在兰哥儿出息之前,他们娘儿俩最好的活法,就是不要在府里太招风。” “珠儿媳妇是个有教养的,是个善人,她不愿意跟别人斗,也狠不下心跟人斗。只要在这府里平平安安的,等到兰哥儿成年了,有了功名了,谁也就不敢把他娘俩怎样了。” 贾母如此说法,倒是叫贾珉有些意外。他承认,老祖宗说得是对的。如果李纨现在在府里大红大紫,将来贾母死后,她也确实难做。且不说王夫人那边怎么样,单是王熙凤那一关,她就很难过去。 不是李纨就比王熙凤笨,而是李纨太善良,王熙凤太狠毒。善良人和狠毒的人斗,往往都是吃亏的。 “林姑娘的娘没了,他的老子身子也不好,怕是也挺不了多久了。她的身子又弱,性子还不随和。有我在,别人还高看她一眼,我若是死了,她还有好日子过?” “蓉哥儿媳妇儿,也是个苦命的。从小就被扔掉了,到现在也不知她的亲爹娘是谁。那蓉哥儿又是个不争气的,她自个儿又没个一儿半女的,她的心又善,将来指望谁去?” “那妙玉姑娘,家也破了,孤零零地一个,在那庙里,将来也没个着落。她的性子又冷,也是个不合群儿的。若是贾府败了,她连个去处都没有。如今都有不少坏小子惦记着她,若不是我护着她,兴许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那二姑娘迎春,就是块木头,娘也早就没了,他老子对他也是不管不顾的,自己也是个拗脾气,将来出了门子,若是遇上一个好婆家,好夫君还好说,若是娘家再没些势力,她那下场,就不用我说了。” “三丫头探春,虽然爹娘齐全,但是,她那个娘和兄弟,你也是知道的。每日里不得不跟他的嫡母亲近,也不过是求个自保罢了。好在她的性子刚烈,心眼儿也够,我还少担心些。” “四姑娘惜春,年纪又小,性子也懦弱,遇上一点儿事儿,尽往那牛角尖里钻,这才多大,就喜欢那经书,爱往庙里跑。她那个爹,一心修道,他那个哥哥,也是对他不管不顾的。将来也是个愁事儿。” “那史姑娘,爹娘也是没了,在他叔叔家,婶子对她也不好,也就是我经常把她接来,叫她在这府里快活一阵。他叔叔家也是衰落了,日子过得也艰难。将来连嫁妆钱,都是个愁事儿,少不得还要我给张罗。” “这里面,还有大姑娘,也就是你那没见过面儿的元春姐姐。十几岁就进宫了。都以为那宫里是个繁花似锦的地方,可是,内里的苦楚,又有几个知道?” “那宫里,斗起来,只怕比外面还要狠上十倍百倍呢。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将来能得到皇上宠爱,保佑这一大家子吗?” “她给你的信,给我们的信,你也都看见了。她那么求你,我看了都心疼。我现在真的后悔当初把她送进宫里去了。” 贾母絮絮叨叨地说着,贾珉也不去打断她。他承认,贾母此时的话,确实出于真心。 贾元春给贾珉的信,且不说目的如何。只从信里来看,写的确实情真意切。不仅代家里人向贾珉表示了歉意,而且在信里直言不讳地说了,贾府没有可以承担大任的人。 可见她虽然是身在宫中,对家里的情况,还是非常了解的。 贾珉对于贾元春,感情比较复杂。 虽然是从来没跟她见过面,却始终有一种亲近感。他对于贾元春,是怀着一种既同情又敬佩的感情的。 说是进了宫,光宗耀祖,享受荣华富贵。其实,这都是表象。那个地方的宫斗和倾扎,是外人难以想象的。用险象环生,步步惊心来形容,是一点儿也不过分的。 能够得到皇帝宠幸的,毕竟是极少数。绝大多数的宫女们,就在无尽的期望之后,变得无尽绝望,终老一生。 贾元春其实就是用自己的青春和一生的幸福,来换取家族的平安。她得天天为此殚精竭虑,还不一定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 虽然这些姑娘们的遭遇让贾珉感动,但是,最让他感动的,还是贾元春。当然,秦可卿,妙玉和宝钗,也是让他心动的元素。 不知道为什么,贾母把别的姑娘都一一列举了,却唯独没有说宝钗。 实际上,宝钗的遭遇,也未必算得上是幸福。父亲没了,哥哥又不成器,还时常惹祸。在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个可怜之人。 “再看看府里的男人,你也是知道的,又有哪个是成器的?将来他们自个养活自个儿都两说着,还能指望他们照顾这些姑娘媳妇儿们?” “他们私下里干的那些事儿,我也是多少知道一些的,但是,我老了,走个道儿都得拿个拐杖,还能把他们怎么样?我知道他们是表面上哄着我高兴,背着我,那坏事儿是没少干。但是,我能把他们怎么样?都是我的家里人啊?” 这老太太,他们是你的家里人,我就不是了?所以,你才找我借刀杀人,叫我冲在第一线,去当敢死队? “他们给你下毒的事儿,我都相信。赵连举的死,我当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可是,我又能怎么做?一个是我亲儿子,另一个是孙子,虽然不是亲生的,我还能把他交官去?” “这样的丑事儿,在那些世家里,从来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远的不说,就说我那亲妹妹,当初我那娘家也是有势力的,最后不也是死的不明不白的。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却也只能是望洋兴叹。” “我到贾府六十来年了,不也是这么一路斗过来的?你大伯、大婶子、你母亲、凤姐、琏二哥,表面上哄着我高兴,背后算计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对我都能这样,挤兑你一个新来的,还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不求家里再有什么大富大贵了,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将来能让这些姑娘们,找个好人家,也就知足了,我也就能去见祖宗了。” “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下手也够狠,我算来算去,也就你能算计过这些人,所以,就把这个家的前程,交给你了。” 不对啊,这老太太画风转的太快,什么叫我下手够狠?那可都是你的人马啊,现在你叫我去算计他们,你是那伙儿的?什么时候,咱俩成了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了? 第0116章 三人小组 贾珉尽管对老太太大的转向之快有点儿意外,但是,稍加细想,也就不感到奇怪了。 必须承认,老太太的确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 在贾府面临生死危亡的紧要关头,能够放下身段,主动来向贾珉低头,这种能伸能屈的人物,并不是很多的。 仅从这一点来看,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当的,能够放下自己的自尊,以大局为重。就比贾琏、王熙凤等打算分家的举动,要有远见,也更有气魄。 实际上,此时分家,也的确是一招臭棋。不仅不能解决贾府目前的危机,反而会加重危机,加快贾府的败亡。 其次,贾母的感情牌打得非常成功,非常准确地集中的贾珉的软肋。 这里,贾母采取的是分割战术。把贾府的男人和女人分开了,来跟贾珉谈问题。 这些姑娘媳妇,尤其是贾元春,成了贾珉思想转变的催化剂,唤起了他的护花精神和骑士情怀。 作为一个兵王来说,这种精神和情怀,其实是深植于贾珉的内心深处的。 从他前世古代的骑士效忠于贵妇人,贵族小姐,到海上和其他场合遇到危险时,妇女和儿童先撤,再到现代社会无处不在的女士优先,都是这种精神和情怀的一贯延伸和扩展。 贾母的这个理由,说的堂堂正正,让贾珉几乎没有回避的理由。 当然了,这也是针对贾珉这种具有这种精神和情怀的人而言的。若是碰上宝玉那个没有责任感的,撩妹出了麻烦之后,自己就先溜了的人,也是没有用处的。 此外,贾母对于贾府存在的问题,其实还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只是由于积弊太深,她自己又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加上年纪大了,所以,对于许多事情,确实也无能为力。 实际上,贾母进府六十来年,现在的贾府,也确实进入了后贾母时代。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贾赦、王夫人和王熙凤之流,才开始为自己安排后路。 贾府的种种弊端,这些人不可能看不到。他们自己,就是这些弊端的一部分。也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贾府的暗淡前程,才开始暗中为自己今后的利益布局。 因为他们抓住了贾母的弱点,即使他们做的过分,贾母囿于亲情,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顶多把他们训斥一顿而已。相对于获得的利益,付出这一点代价,无疑还是合算的。 要想清除贾府的积弊,靠这些身陷其中的主子,显然是不行的。一是他们本身就是问题的一部分,属于利益攸关方,二是他们也没这个意识,三是没有这个能力。 承担这个使命的人,必须本身跟这些人没有什么利益上的瓜葛,不至于被私利裹挟其中。同时还要具有这个意识和担当。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还要有这个能力。 符合这个条件的,也就只有贾珉一个人了。 接下来,就是谈一些具体的条件了。 其他的,贾珉几乎都是一带而过。只是在一样上,谈的非常具体,那就是成立一个三人小组。 三人小组的宗旨,自然就是为了应对这次公交马车危机的。类似于前线指挥所,在这个非常时期,接管了贾府的一切权力。 所谓一切权力,说起来抽象,其实就是接管了贾府的所有资源。这些资源,就是贾府的人、财、物的支配权。 举全府之力,应对目前这场危机,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贾母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将来对外公布时,也不会遭到别人的强烈反对。 当然,贾珉的真正目的,还是不会跟贾母明说的。 这个小组,即使公交马车的危机结束了,也不会再撤销了。它将延续下去,在将来成为贾府的权力中心。 这个权力中心,首先是把贾府的最高权力,从贾母那里分散和转移出来。其次是把贾府的外事权力,从贾赦、贾琏那里转移过来了。最后,是把贾府的内事权力,从王夫人和王熙凤那里分散和转移过来了。 这就是贾府权力结构的改变。 小组成员的人选,自然是个非常敏感的问题。按照贾珉的提议,贾母任小组组长。另外两人,就是王夫人和贾珉了。 贾母目前是两府的最高掌家人,在小组里坐头一把交椅,自然是众望所归,没有人会有什么异议。 目前的公交马车危机,落在了荣国府的头上,王夫人是荣国府内政的法定掌权人,属于荣国府这家百年老字号的总经理,由她出任小组成员,在情理上,也是讲得通的。 贾珉是实际上处理这场危机的人,由他出任小组成员,别人也是说不出什么的。 实际上,贾母不仅年事已高,对于外界的事物,也并不在行。王夫人虽然有精力,但是,内部事务,才是她的主业,对于外部事物,比贾母还外行。 所以,这个小组的实际权力,最后还是落在了贾珉的身上。 其他的人,贾政对于这些是不感兴趣的。感兴趣的,是贾赦、贾琏和王熙凤三人。 至于邢夫人,她还不敢在这方面有什么奢望。怎么轮,也是轮不到她的。 但是,在目前这个节点上,把贾赦三人排出在外,并不会引起他们的反弹。 一是他们未必对贾府能够成功地应对这场危机有信心,当前,宁愿采取明哲保身的态度,袖手旁观。 都准备要分家了,他们还会在这个时候淌这个浑水? 二是这个小组,目前还对他们没有明显的威胁。他们手中掌管的那些贾府的生意,目前都不赚什么钱,即使交了出去,对他们自己的利益影响也不算大,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三是可以剥夺王熙凤在财物上插手的机会。有贾珉在此,她再想在贾府的财权上做文章,几乎就不可能了。 等到他们将来醒过腔来的时候,贾珉已经牢牢地控制了大局,他们再想夺权也晚了。 之所以只设三个人,一是便于架空贾母和王夫人,第二,就是考虑决策效率的问题了。人多了,成天扯皮,想做什么事儿,效率就大大地下降了。 贾母知道,此时要想叫贾珉出头来拯救危局,不给他权力是不行的。原本还担心贾珉会因此狮子大开口,想大权独揽。见贾珉如此安排,对贾珉的顾忌之心,一下子就减轻了不少。心想有自己和王夫人两人说了算,贾珉即使想搞什么名堂,也翻不出自己的手心里去。 贾母自然是最关心贾珉如何应对公交马车生意的,但是,贾珉却对此不提不念。象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儿似的。忍了再三,终于忍不住了。 “珉哥儿,那件事儿,你打算怎么应付?” “什么事儿?” 这个小兔崽子,还什么事儿,你说什么事儿?我来找你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把权力交给你的? “就是皇上圣旨的事儿。” 这个小兔崽子,还跟我装傻,难道他想要赖账? “哦,就这事儿啊,只是小事儿,不着急。” 都大祸临头了,还是小事儿?这件事儿是小事儿,还有什么是大事儿?要是小事儿,我还会来找你? “牛继宗他们昨儿个还到府里去追了,要我们早点去接收。他们固然是想早点儿脱手,但是,圣旨追的也紧,只有十二天了,怕是马车也做不出来,只好将来求着他们在价钱上让一让了。” “先不要去接收,他们若是再找,就叫他们来找我。老祖宗放心,到时候肯定恢复运营。皇上的圣旨,耽误不了。” “需要多少银子?你那两回交回去的两万五千两,在官中还没动。我跟各房也说了,到时候,叫他们也都交出来一些。东府那边,我跟你珍大哥也说了,他也答应先拿出一万两出来救急,我再从我的私房钱里出一万两,拢共凑个六七万两,估计也可以救急了。以后若是需要,再把土地和铺子卖一些。将来兴许就缓过来了。” “要那么多干嘛?土地、铺子都不用卖,老祖宗的,珍大哥的,各房里的,也不用出,只把我交回去的两万五千两归我支配就行了。” “如此就最好了。” 贾母刚想轻松一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明明牛继宗他们那些马车、房子什么的,要价5万两的,我也叫人打听了,当初他们也确实花了差不多这个数目。即使再砍价,砍下来个万儿八千两的,也就到家了,何以用这么少的钱,就能应付了? 莫非这个珉哥儿是想把他那两万五千两套出去,然后携款潜逃? 这个珉哥儿心眼儿太多,下手也狠,可别叫他给算计了。将来得派个人,暗中监视他。一旦他想潜逃,就把他交官,把所有的罪名都安到他的头上去,来替这个马车生意填坑。 “两万五千两真的够了?你打算怎么花?” “够了,银子准备好,就放在银库里,若是需要时,再提出来。怎么了,莫非老祖宗嫌少了?若是不相信我,我就不管了,老祖宗找个多花钱的来办这件差事。” “珉哥儿说笑了,少花钱自然是好的,既是叫珉哥儿办这件差事,我自然是更放心的。” 我现在反倒是不放心了,小兔崽子,口口声声叫我老祖宗,我就问了一句,你就要摔耙子,该我叫你祖宗才对! 第0117章 温柔的清算 总的说来,贾母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因为贾珉同意接手公交马车这件事情,贾府的危机终于有了一个解决方案。 当然,对于这个解决方案,绝大部分人的理解,就是贾珉会把这桩生意给做好了,到时候即使不赚钱,也不会赔钱。即使赔钱了,也在贾府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但是,有的人可不仅仅是这么理解的。她还有另外一层想法。很可能,这么理解的,世上就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贾母。她的理解,比别人多了一层意思。第一层意思,跟别人差不多。第二层意思,就是贾珉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很好办啊,到时候,把贾珉推出去当替死鬼就行了。尽管这是皇上的圣旨,但是,总归也是一件生意而已,贾府交出去一条人命,也就可以抵的过去了。 这也就是贾母比较痛快地答应了那些在她看来甚至是比较苛刻的条件的原因。 贾珉的条件之一,就是要对宝玉、贾蓉、王熙凤、贾琏、周瑞进行清算。 贾母起初不同意进行清算,但是,贾珉在这方面,坚决不吐口。并且以还要走相威胁。 他的理由是,犯了错误的人,必须接受惩罚。否则,他就不会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为即使做了坏事,也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不会吸取教训,今后还可能会犯同样的错误。 贾母虽然不愿意,但是,在心里也是认同贾珉的说法的。只是在如何惩罚的方式上,两人还存在分歧。最后讨价还价,达成了妥协。 周瑞意图谋害主子,挑拨贾珉跟嫡母王夫人的母子关系,打40大板,驱逐到东庄去劳动改造,罚月例一年。 王夫人对下人监管不力,负有领导责任。由三人小组组长贾母进行诫勉谈话教育。 蒙儿妄猜主子意图,意图下毒毒害主子,挑拨主子兄弟不合。打40大板,驱逐到东庄劳动改造,罚月例一年。 贾琏知道蒙儿意图毒害贾珉,但是,不制止,不汇报,放纵蒙儿杀人未遂,罚月例半年。由三人小组成员贾珉进行诫勉谈话教育。 王熙凤知道蒙儿意图毒害主子,但是,不制止,不汇报。伙同贾蓉、宝玉,故意散播谣言,说贾珉的诗词是剽窃来的,败坏贾府荣誉。挑唆众人在赌局里下注,导致许多人造成了经济损失。接受了贾珉给府里的造酒秘方,但是,未将酒坊及时地移交给府里。 罚月例一年,由三人小组成员进行诫勉谈话教育。本应剥夺其管事权,但是,鉴于其平素做事还算尽力,戴罪立功,留职察看一年。 宝玉和贾蓉,故意制造谣言,诬陷贾珉剽窃,败坏贾府诗书簪缨之家的名誉,蛊惑主子下人下注,造成了重大经济损失。 两人分别罚月例一年,到野渡居劳动改造十天。鉴于宝玉目前有病,劳动改造一项,暂不执行。 以上人等,除了周瑞和蒙儿,其余人,都要写出书面检讨,交给三人小组。 剩下的,就是最后一项了,为平儿、焦利、宁儿。风花、雪月赎身的事情了。 这几个人当中,其他人贾母没有什么印象,唯独舍不得失去平儿,但是,贾珉坚决不让步,又一次以回老家相威胁,最后贾母才算是勉强同意了。 但是,在赎身钱的问题上,两人又有了分歧。最后讨价还价,平儿和焦利每人1500两银子,宁儿、风花、雪月三个做了一块儿,核计2000两,加一块儿5000两银子,由贾珉付钱,为他们赎身。 由于贾珉现在没有钱,答应签下了欠据,到时候交给贾母。 贾母本是狮子大开口,以为喊出如此高价,贾珉必是不会同意的。没想到贾珉最后竟然同意了。 但是,此时后悔已晚,又怕贾珉又以回老家相威胁,也就认可了。想起此前几次被贾珉要挟,当初花了不到一百两银子买的几个人,现在卖了五千两,也算是终于扳回了一局,叫贾珉破了大财,心里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来,姑娘们,都过来。” 贾母站起身,向姑娘们招手。 贾琏、薛蟠、方秀才、焦利等,见贾母叫姑娘们,知道两人谈话完毕,也一起凑了过来。 见众人围了过来,贾母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 “珉哥儿前几天吃了酒,竟然胡说八道的,说自己要回老家去。刚才叫我给骂了。他知道自个儿错了,不走了,以后大伙儿还是一家人。好了,都散了吧。” 李纨、秦可卿和姑娘们,自然都是非常高兴的,秦可卿和妙玉,竟然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不过,知道贾珉不走了,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 贾珉正想也说两句话,想跟众人解释一下,事情并不像贾母说的那样。 我既没有多吃酒说胡话,也没说自己错了,老祖宗也没骂我。但是,贾母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当时就叫人散了。他又不能撵上去挨个儿地解释,倒底是还是坐实了老祖宗的说法。 望着贾母被一帮女眷们簇拥着离去的身影,贾珉也只有摇头苦笑。 老太太,新闻发布会不是这样开的啊,我也有发言权的,怎么连发言的机会都不给我,你就单方面宣布散会了呢。 贾母和贾珉的这场谈话,从未时初开始,谈了一个半时辰。此时正是申时正,离天黑还早。既是解决了贾珉的问题,贾母也就不愿意在野渡居待下去了。于是就叫众人收拾行李回府。 贾母有话,众人自然不能不听,加上贾珉不走了,心里的石头都落了地,以为有了贾珉,府里的公交马车生意,也就有了解决办法,于是就兴奋地张罗着回府。 贾琏和薛蟠早就不愿意在这里呆着,看贾珉的那张臭脸,自然也是盼着早早离去的。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离去。野渡居在热闹了几天后,又恢复了安静。 外人走了,野渡居又恢复到了往日里轻松的氛围。得知贾珉不走了,又从贾母那里得知,贾珉为平儿几个人赎了身,几人就过来给贾珉磕头。 这一回,平儿不仅没甩脸子,还满脸是笑。只是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她这一哭不要紧,竟然引得焦利等人,也哭了起来。站在一边的方秀才,竟然也陪着留下了眼泪。 刘铁山,刘成,吴红梅闻讯赶来,听得方秀才说了此事,竟然也陪着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固然是为贾珉留下来高兴,为平儿等人赎身高兴,但是,也是为这段时间的压抑发泄。现在珉四爷不走了,心里的那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珉四爷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如果现在珉四爷走了,他们还真的有不知所措的感觉。 见众人在一起抱头痛哭,贾珉的心里也是酸酸的,也留下了眼泪。 好在方秀才还算机灵,立刻招呼平儿和吴红梅,赶紧张罗酒菜,今天晚上要好好地庆祝一下。众人这才离去,连焦利等人,也到厨房帮厨去了。 给平儿等人赎身,这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儿。 凡是给人家当丫鬟,基本上都是家境贫寒的,多是父母走投无路了,才把他们给卖到有钱人家去换几个钱的。既然是人家买去了,就是人家的私人财产了。就像一件物品,主人喜欢了,可以留着使唤。若是不喜欢,就可以随时卖了。 焦利则是另一种类型的。他的爷爷,就是贾府的奴才,到了他这一辈,还是如此,这样的奴才,叫做家生子。象赖大的儿子赖尚荣,即使是一个知县了,他也还是贾府的家生子,还是贾府的奴才。 赎身了,就成为一个自由民了。在人身权利上,跟奴才的身份就不一样了。如果他们将来有了子女,甚至都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了。 以平儿、焦利、宁儿、风花和雪月这几个人来说,在跟了贾珉一段时间以后,哪怕只是把贾珉的本事学到一样,将来出去当个手艺人,或者经商什么的,都可以多少发一些财,成为一个小业主或者个体户,进入士农工商的行列。 如此,也就难怪他们为此抱头痛哭了。 贾母回府后,立即召集了在府里主子们,把跟贾珉交涉的结果告诉了他们。 此前,贾母叫他们谁去请贾珉,他们谁都不去。最后还是贾母自己舍下老脸亲自去了。所以,贾母谈的结果,即使不满意,他们也是不敢公开说的。 实际上,他们对贾母的成果还是很满意的。 最主要的一条,就是不用他们出钱了,也不用府里卖地卖铺子了。 同时,贾母还向他们暗示了,一旦公交马车的生意不好,就把贾珉推出去当替死鬼的计划。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这样的事儿,他们都是干惯了的,所以,贾母一点,也就明白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的危机就算是基本解除了。现在,他们的想法,基本上就偏向于两个极端。 一是贾珉干的特别好,马车生意赚了,自然就是府里赚钱了,他们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二是贾珉干得特别坏,马车生意彻底砸了,就由贾珉当替死鬼了。 最怕的就是贾珉干得不好不坏,把贾珉送官治罪不够格,更不能被皇上砍头,反而把府里的钱给填了进去。 可怜的贾珉,如果他知道贾府中人现在是这样的想法的话,真不知道他该作何感想? 第0118章 晴雯来了 至于对那些人的处罚,听了虽然有些不快,但是,还是接受了。 对于周瑞和蒙儿的处罚,他们认为还是合理的。毕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贾珉一没报官,二没有盯着王夫人、贾琏、王熙凤、贾蓉不放,算是给主子们保留了脸面。 此事如此处理,也就算是就此了结了,以后也不用为此担惊受怕的了。 至于周瑞和蒙儿,也就活该他们倒霉了。但是,相对于送官砍头,这已经是个很好的结果了。 贾母对王夫人的诫勉谈话,无论是贾母还是王夫人,都根本没拿这当回事儿,就当是娘儿俩在一起随便说说话了。 对于贾琏的处罚,他也根本没当回事儿。虽然罚月例一年,但是,那几个月例钱,什么时候放在他的眼里了?贾琏本来还以为会有更加严重的处罚呢,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处罚。于是就觉得好像是占了便宜似的。沾沾自喜起来。以为珉老四也不过是如此而已。 只是在后来的时候,他才发现,珉老四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处罚,对他的影响有多么严重。 王熙凤的酒坊已经交了回去,这次所谓的处罚,在这件事上,也就是个形式上的追认。从经济上的惩戒作用,并不大。 罚月例那几个钱,她也是不在乎的。尽管被留职察看一年,但是,管事的位子还是保住了。 只是此次贾珉又回来了,叫她有些郁闷,自己和蓉哥儿的事儿,还在他的手里捏着。不过,他当初在荣禧堂说过,此事他不想去追查了,倒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还得将来找个机会探探他的虚实,看看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不过,最好的办法,还是珉老四马车生意干不好,叫皇上给砍头了省事儿。 还有一件叫她郁闷的,就是平儿已经赎身了。 平儿本是王熙凤从娘家带来的陪房丫头,多年来一直都跟着她,许多时候,已经成了她的得力帮手了。可以说,她还是很有些舍不得平儿的。 只是这事儿是老祖宗做的主,老祖宗还给了她200两银子补偿,加上贾琏一直惦记着把平儿收进房里做妾,现在平儿赎身了,贾琏的希望也就落空了,倒是少了一个跟她争宠的,多少也算是叫她心里平衡了些。 宝玉被罚钱,也是不用愁的。那几个月例钱,本来就不算什么的,自有贾母和王夫人拿自己的私房钱来补助宝玉。事实上,贾母回到自己的屋子后,就在第一时间,打发鸳鸯给宝玉送去了100两银子,叮嘱宝玉醒来之后,第一时间告诉宝玉,不要为罚款的事儿着急。 贾蓉也是不在乎钱的,唯一郁闷的,就是到野渡居去劳动改造和思想改造的事儿了。 有一点叫他安慰的是,贾珉即将回到府里,今后的主要精力,将放在处理公交马车的生意上,估计没有多少时间回野渡居去看着他了。至于野渡居里剩下的人,他就不在乎了,实在不行花几个钱儿,叫他们放水,自己在那里把日子混足了,也就行了。 唯有贾赦感到有些奇怪。 这个珉哥儿,这回对我怎么就不提不念的了?罚了那么多人,却没有我什么事儿,是不是他又在搞什么鬼呢?还是小心点儿为妙。别叫他又给算计了。 贾政听说贾珉又回来了,则是既高兴,又纠结。 高兴的是。珉哥儿不用回到乡下去了,自己的名声算是保住了。荣国府也可能度过这场危机了。 纠结的是,这一回来,又不知道有多少争斗了。虽然也为贾珉担心,但是,目前也只能是如此了。 辰时末,贾珉带着南儿、平儿、风花和雪月到了荣国府。 焦利则留在野渡居,开始重启原来那些未完成的建筑工程。天渐渐地冷了,需要在上冻之前,把那些工程结束。否则,冬天不能施工,至少又要耽误四五个月的时间了。 宁儿则暂时留在野渡居,继续照看酒坊和压力井的生意。 贾母回府后,按照贾珉的要求,叫赖大把东花厅给收拾出来,那里就是今后贾珉的办事地点。 东花厅,顾名思义,就是荣国府东门用来接待来宾的地方。因为荣国府东门的大门一般不开,只开一个小门,所以,这里也就不接待来宾了,基本上处于闲置状态。但是,里面的桌椅等用具还在,只要清扫一下就行了。基本上也不用添置什么东西。 平儿和风花、雪月已经是赎身的了,再做下人,已经不合适了。贾珉征求了她们的意见,如果要走,可以给她们一些钱,叫她们自己做些生意。 但是,几人已经习惯了跟随贾珉的生活,加上贾珉为他们赎身了,也算是恩人了,自然是不会走的,一致决定,还是跟着贾珉。 贾珉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心想跟着自己也好,硬是叫他们走,其实也没个去处。他们都是从小就被家里给卖了的,对于家人,其实也没什么感情。反倒是跟着自己,将来还会有个好归宿。 其实,她们现在是不是赎身了,对于贾珉来说,区别倒是不大。以前也没拿她们当奴才看,自己也不用他们怎么伺候着。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多,她们参加了识字和算术培训,将来倒是可以做个助手。 只是她们现在不属于府里的奴才了,原来府里的月例,吃穿什么的,也就没了。 不过,这一点,恰恰是她们最不担心的。只要跟了四爷,钱财什么的,只怕是比在府里多,绝对不会比以前少了。 老太太倒也是讲究,昨天说要给贾珉派几个丫鬟来。比照宝玉的待遇,要给他八个丫鬟。 但是,最后叫贾珉给拒绝了,只要了三个。在府里住,也不用自己做饭,自己又不愿意叫丫鬟伺候,只要有几个收拾一下内务,也就行了。 贾珉的住处,就在东花厅不远的耕读院,以前一直用作接待来客的客房。五间正房,加上东西各有三间厢房,也是足够住了。 在东花厅略作停留,赖大就引着贾珉和平儿等以及他们的马车,到了耕读院。 这赖大是荣国府的大管家,算是除了主子之外,奴仆中的第一人。这等事情,本来是不需要他自己亲自前来张罗的,指派一个一般的管事的来,也就行了。 不过,他既然能够混到这个位置,那心眼儿也是足够多的。此前他也是不待见贾珉的,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今时不同往日了。加上贾珉此前的种种手段,尤其是八月初三那天在荣禧堂,叫贾珉从外面给扔进屋里的那一幕,至今还令他胆寒。 这个珉四爷,连老祖宗都被他训斥得哑口无言,其他主子更是对其畏之如虎,如今又进府接掌大权,他如何还敢怠慢?只盼着尽心地伺候着,别叫他抓住了什么毛病。 到了耕读院,就见到已经有三个丫鬟在等候着了。领头的一个,长得很漂亮,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有点水蛇腰,只是那脸上,却有些傲气,紧绷着脸,显然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虽然在这里只是见过一面,但是,贾珉却认识她几百年了。你道是哪一个?不是晴雯,还能是谁? 呵,老太太竟然把晴雯派来给当领班儿了。 原来跟宝玉打赌的时候,贾珉就说要晴雯。后来解除了赌约,此事也就撂下了。没想到,这次老太太竟然主动地给派来了。 贾珉认为晴雯是老太太会给派来的,其实是个误解。老太太只是交代王夫人给贾珉配几个丫鬟,倒是没指定是具体是哪几个。 晴雯实际上是被袭人给排挤出来了,只是内中原因一般人不知道罢了。 晴雯排在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之首,长得风流纤巧,面相跟黛玉有些相像,她的姿色,在整个贾府的丫鬟中,都是排在前面的。女红也是一等一的。 但是,因为口齿伶俐,性格又比较急躁,遇事爱占上风,自视甚高,所以,人际关系就不好。 在宝玉那里,袭人本来是贾母和王夫人双方都认可的领班,但是,晴雯却时常不把她放在眼里。 袭人虽然表面上宽容大度,温柔敦厚,但内心里,却是个极有主意和手段的。 晴雯姿色出众,业务精专,得到了宝玉的宠爱,又不把上司放在眼里,动不动就跟上司作对,袭人岂能容他?于是就想方设法地要排挤晴雯。 晴雯原本是赖大家的奴仆,因为赖嬷嬷经常带她到贾母那里去,贾母见她乖巧可爱,赖嬷嬷就把她送给了贾母。 晴雯其实还是很得贾母喜欢的,被贾母视为自己的心腹,所以才送给了宝玉。 要排挤晴雯,走贾母和宝玉这两条线,都行不通。但是,走王夫人这条线,就是一条捷径了。 袭人被派到宝玉身边,既是伺候宝玉的,同时,也是负有监视任务的。宝玉的情况,她得时不时地向贾母汇报的。王夫人也同样需要掌握宝玉的情况,所以就策反了袭人。于是,袭人就成了贾母和王夫人的双面间谍,既为贾母服务,也为王夫人服务。 由于袭人的谗言,王夫人对晴雯这个“有点儿水蛇腰”的在宝玉身边,早就不放心了,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就把晴雯从宝玉身边儿调开,派到了贾珉这里。 第0119章 处罚公告 晴雯心气儿虽高,偏生就是个小姐身子丫鬟命。最有趣的是,不仅相貌、智商跟黛玉很相像,就连那情商都跟黛玉一样,几乎就是个零。牙尖嘴利的,就知道得罪人。 她的心思,几乎都放在了宝玉的身上,如今被派到了贾珉这里,自然是不愿意的。 贾珉在府里已经有了恶名,加上宝玉一天到晚地不断向她们灌输贾珉如何如何坏,自然就对贾珉没有什么好印象。 她跟平儿关系倒是不错的,所以,一见了平儿,就把平儿拉到一边说话,连贾珉这个新主子都不搭理。至于从车上往屋子里搬东西,更是不管了。 那边只好由南儿,风花、雪月和贾珉一起搬。见贾珉都动手了,赖大也就不好意思干呆着,也动起手来。 晴雯中间出来了一趟,看了一眼,也没理会,就又回去拉着平儿说话。 看的赖大都连连摇头。心道:这个晴雯,也真是没眼色。 那边珉四爷都动手了,人家几个赎身的,也没闲着,我也在忙活着,偏生她这个该干的,倒是闲着。这也就是珉四爷不跟下人一般见识,换个人,早就把她赶走了。 倒是晴雯带来的两个丫鬟喜鹊和画眉有些眼力,也没等晴雯说话,前前后后地,就跟着忙活了起来。 晴雯的表现,贾珉自然是看在眼里。心道:唉,就这情商,也不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混的。上次跟宝玉打赌要你,也不过是想救你一命,如今到了我这里,烧高香都来不及呢,还耍上脾气了。 平儿倒是也动不动就跟我甩脸子,但是,你能跟平儿比啊? 平儿把我的家务打理的井井有条的,我可以放心的当甩手掌柜的。她跟我甩脸子,那是为我好,替我着急。 你呢?刚一见面儿,就给我来个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以后若是不调教调教你,改了你这些臭毛病,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贾珉待了一会儿,就出了耕读院,由赖大陪着,向荣禧堂走去。 到了荣禧堂,贾母、贾赦、贾珍、王夫人、邢夫人、贾琏、尤氏、贾蓉等已经在那里等候。客气了一番后,贾珉就走了。 贾赦等人本来想问问贾珉,到底如何应付公交马车生意的事儿,贾珉只说了句:我自有主意。就没再搭理他们。 气的贾赦等一帮人干瞪眼,直向贾母抱怨。 见贾珉出来,赖大急忙迎了上去。 “珉四爷,现在去哪,可要到账房里去看一下账目?” 这是赖大在试探,他想知道,贾珉今后的思路重点,到底在什么地方,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账目的事儿不急,先跟我去东花厅。” 到了东花厅,贾珉就拿起纸笔,开始写字。赖大虽然不敢太靠前,但是,贾珉写了些什么,还是可以看见的。 一见上面那字,赖大的心,就揪了起来。 我的祖宗啊,他这是要干什么啊?哪里有这样干的啊,你这不是找死吗? 贾珉写完,把纸交给赖大。 “府里什么地方来来往往的人多?” “要说人多,也就二门那院子里了。” “去找些浆糊来,跟我去,把这个贴到那里去。” “四爷,真的要贴出去?”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 贾珉冷冷道。 “好,我去找。” 不一会儿,贾珉和赖大就来到荣国府二门,把纸贴到了门边的墙上。 这里,就是府里人员来往最多的地方,两府之间的人员往来,也绝大部分都经过这里。见贴出了告示,就有几个人凑了上来,看看那究竟写了些什么。 认得字,就是管家张才,一件那纸上写的,不禁大吃一惊。哎呦我的娘啊,这天怕是要塌下来了。 原来贾珉写的,就是对王熙凤、宝玉、贾蓉几人的处罚公告。下面的落款,就是三人小组。然后就是:史太君、王夫人和贾珉的字样。贴在此处,就是要向两府通告的。 由于周瑞和蒙儿毒杀贾珉的事情太过敏感,所以,贾珉此次就没写上去。算是便宜了王夫人和贾琏。 同时,王夫人现在还是三人小组的成员,如果把王夫人被诫勉谈话的事儿列了上去,对于三人小组的威信,也是个损害。 虽然给王夫人留了面子,但是,这也是对她的一个警告。同时,把贾母和王夫人列到通告上,也是逼迫她们公开站队,站到贾珉这一边来。 王熙凤等人本来就好猜疑,这个公告一出,即使贾母和王夫人说这不是她们的主意,别人也难以相信了。 早有那嘴快的,脚快的,把此事向主子们报告了。 不一会儿,就陆陆续续地有人来了。 第一伙儿气势汹汹的,就是王熙凤,身后跟着十来开个丫鬟婆子。 别人跟她说了此事,她本来还是将信将疑的。到了这里一看,就看见了贾珉和赖大两人,正在墙下的一个小桌旁,悠闲的喝茶。 赖大本来是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但是,贾珉不让他走,也就只好留下了。连主子们的处罚公告都敢这样公开地贴出来,这不就是明摆着要打主子们的脸吗? 这个四爷连这样的事儿都敢做,他赖大那里敢违逆四爷的意思? 见王熙凤来了,赖大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二奶奶,此事跟我无关啊,是珉四爷逼着奴才贴上去的啊。奴才若是不贴,他就要打断我的腿啊。” 王熙凤也不理赖大,径直走到贾珉跟前。 “珉四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这个处罚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贾珉轻描淡写的说道。 “我是知道了,但是,也没叫你给贴出来啊?” “贴不贴,是我的事情,三人小组的事情,琏二嫂子还管不到的。哦,对了,琏二嫂子现在还在留职察看期,这个时候,你不好好地操持事务,到这里来干嘛?莫非府里就没什么事儿了?” “你把她揭下来。” “我就在这坐着,看看谁敢来揭。” “你……。” 王熙凤杏眼圆睁,气得几乎流下泪来。 “珉老四,算你狠,你给我等着,我找老祖宗去。你们都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自己手上的活儿都干完了吗?还不快滚回去?” 向旁边人发泄完,气哼哼地走了。 王熙凤刚走,贾蓉就过来了。见到贾珉在这里坐着,就想转身回去。但是,贾珉已经看见他了。 “蓉哥儿,过来,怎么刚来就要走啊?” 过去?我过你大爷,我才不过去呢。 贾蓉心里如此说着,脚下却向贾珉走来。 “见过珉四叔。” “蓉哥儿,对于三人小组对你的处罚,有什么意见吗?” 有什么意见?意见大了。珉老四,你个阴损玩意儿,哪里有你这么干的?悄悄地处理一下,不就完了,为什么非要上墙通告啊?叫我们以后还怎么在府里抬起头啊? “没有意见。” “既是没有意见,怎么还不到野渡居去啊?莫非是不想接受处罚了?” “不敢,我这就去。” 珉老四,你给我等着,早晚我要把这笔账找回来。 贾蓉刚想走,就见贾琏急匆匆地来了。于是就在一边儿停住,想看看贾琏如何表现。 贾珉见到贾琏,立刻热情地站了起来,抱住了贾琏的肩膀。 “琏二哥何必又来一趟,我早不就跟你说了吗,榜上没有你的名字吗?来,若是不信,琏二哥亲自来看看。” 贾珉的声音很大,旁边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贾琏就是一愣。 你跟我说什么了?没跟我说什么啊?我倒确实是想来看看,这通告上到底有没有我的名字的,可是,你这么说……。 完喽,完喽,这回又叫珉老四这个阴损玩意儿给算计了。他这话叫别人一听,不就是我事先跟他合伙儿了吗。这不是把我划到他的圈儿里了吗?这回连洗都洗不清了。 珉老四啊,你能不能不这么阴损啊。就刚着面儿这么个功夫,你又算计了我一回。 得了,惹不起我躲得起。 贾琏再不敢说话,扭头就走,正好遇到贾蓉在一边站着。 “蓉哥儿,我们走。” “琏二叔自己走吧,你跟那珉老四是一伙儿的,侄儿可是高攀不起的。” 说完,贾蓉再也不理贾琏,气呼呼地走了。 蓉哥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是珉老四那个阴损玩意儿的挑拨离间计啊,咱们是一条心的啊。 贾母跟贾珉商定了对王熙凤等人的处罚条款,但是,并没有说到公开张贴出来,向全府通报这一条。 当然,这是两人对于处罚的理解不同所致。在贾母看来,处罚了,告诉王熙凤等人一下,也就行了。根本就没想到贾珉还会有这一招。 贾珉打出了公开这一招,自然是有他的目的的:就是在公开打击王熙凤等人的威信。同时,也是借此机会,树立三人小组的权威。树立了三人小组的权威,也就是树立了他自己的权威。 这就是正式地向全府公告,我贾珉开始到府里主事了,你们都给我小心点儿。 贾琏、王熙凤、贾蓉、宝玉,属于贾府主子里的中层骨干,打击了他们,才有利于贾珉将来接掌贾府政策执行层面的力量。将来用自己的人,来接管中层权力,从而把原来的贾府中层和高层架空,让贾府按照自己的方向前进。 第0120章 八仙醒神汤 贾琏和贾蓉一走,贾珉也准备走了。刚才之所以在这里,就是为了防止通告刚一贴出来,就被人给揭掉了。虽然还有许多府里人没来看,但是,经过这段时间,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剩下的就是传播了。 况且王熙凤、贾蓉已经来了,最后扫兴而去。目的已经达到了。 “行了,大管家,揭下来把,我们回去。” 赖大早就巴不得如此,一听得贾珉如此说,立刻就上去把公告揭了下来。 “你自己去忙吧,不用跟着我了,有事再找我就行了。” “是是,四爷慢走。” 赖大一听叫他走,如听了圣旨一般,立刻溜了。 他可不愿意跟这个四爷在一块儿了。太容易得罪人了。日子久了,说不定哪天走夜路,就叫人给打了闷棍。 贾珉到了东花厅,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已经在此等候了。或许是听说贾珉不走了,个个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采。 “哟,来的这么快?” “宁儿一个信儿,我们就来了。珉兄弟可是真的不走了?” “是,不走了。”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几个人彻底轻松了下来。 “牛继宗他们这两天有什么动静?” “刚才来的时候,还见到他们了呢。显得很高兴,那柳芳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说是就等着贵府里前去接收了。” 冯紫英为人一向比较镇定,话说的不紧不慢的。 “柳芳那小子做事一贯不地道,刚才路过车站时,见他们正在监工,想来是要趁机敲诈你一笔。” 陈也俊愤愤不平道。 “监工?他们在做什么?” “不就是在趁火打劫么,知道你们就要接手了,就在他们那车站地界上,赶工建房,等到交接时,也好漫天要价,勒索些银子。” 卫若兰也是为此愤愤不平。 “哦,他还有这个打算?他怎么就知道,我定会买他的?” “那车站地点,都是最合适的。任是谁干,都会选在那里,当初,那还都是你选的地界呢。” “他算盘倒是打得精。算了,不用管他们,他愿意建什么就建什么。他们现在还有几台马车在运营?” “只剩下三条线了,一条线上一台车,一天也跑不了两趟。”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现在就去张罗长途马车的事儿,就照着我们原来的打算进行。八月二十那天,正式开张。” “珉兄弟,你是说,叫我们张罗长途马车的事儿,而不是公交马车的事儿,是吧?” 冯紫英本来以为,贾珉今天叫他们来,是为了公交马车的事情来的。 因为现在他接手了贾府的这个生意,必须按照圣旨来办,如今只剩下十一天了,贾珉这边还没有一点儿动静,而牛继宗那边有意趁机加盖房屋,准备在贾珉接收的时候,狠狠地敲上贾珉一笔。 贾珉此时本应把全部精力都用在跟牛继宗他们讨价还价上,或者此时去制止牛继宗他们,叫他们停止建设新房,没想到,贾珉竟然对此不理不睬,反而叫他们去推进长途运输的生意。 那公交马车的事情怎么办?到时候,不能恢复运营,怎么向皇上交差? 虽然心中满是疑惑,但是,贾珉已经如此说了,他们又能怎么样? 满怀疑惑的,不止是冯紫英他们,还有贾赦和贾琏。 “这两日,他真的什么也没做??” 贾赦虽然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欺骗自己,但是,听得贾琏说,贾珉对于公交马车什么也没做,还是有些不相信。 “是的,什么也没做。要说做,也就是刚才贴了那个处罚公告这一件事儿。孩儿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有办法,来处置公交马车的事儿。兴许是他也没什么法子,只是借着这个缘故,趁机回来报复府里的。到了那一天,皇上追究起来,反正他是没家没业的,抬腿就跑了,倒是留下我们这些有家有业的,在这里替他填坑了。” “他想跑?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儿?既是他应承下了这个差事,就是皇上砍头,也是砍他的头。想在这府里掌权,哼,他还嫩了些。” “刚才兴儿回来说,那牛继宗正在大张旗鼓的盖房子,已经放出了话来,说是没有六万两银子,别想接收他的生意。如今皇上把他摘了出去,他是不着急了。只是苦了我们,到哪里去拿六万两出来?” “这珉老四如今不在生意上上心,反倒在府里搞什么处罚通告的,我看他就是没安什么好心。” 贾琏叫贾珉又阴了一回,原来对贾珉刚刚升起的一点儿好感,又都烟消云散了。 “莫非他是有了什么万全之策?这个人,还是有两下子的,你小心点儿,最近不要招惹他。我总是觉得,这里面好像是有什么名堂的。” 你还是我老子么?是不是假的啊?以前我不想跟珉老四斗的时候,你可是总鼓捣我斗的。如今怎么就退缩了,难道是怕了他? “他离开了府里,也能混的不错,若是想坏谁,也不一定非得回到府里来。若是心里没有算计,他是不会回来趟这趟浑水的,静观其变吧。” 贾赦还是多少有些见识的,贾珉回来,自然不仅仅是为了处罚几个人的,他还没有那么无聊。 东花厅里,贾珉和宁儿相对而坐。 以前宁儿是奴才,是不敢在贾珉面前坐的。即使是现在,也没想到在贾珉跟前坐下。只是在贾珉的要求下,才忐忑不安地坐下了。 虽然是坐下了,也是不时地挪动着身体,显然还有些不习惯。 “事情可都办好了?” “办好了,就在下洼子那里,三间房子,我看是够用了。” “好,你叫马道婆进来吧,我跟他交代些事情,咱们就到下洼子那里去看看。” 马道婆,在红楼中,也算得上是一个知名人物。她的经典战例,就是跟赵姨娘合伙,用黑巫术诅咒宝玉和王熙凤。 她的最大特点,就是爱钱,什么钱都敢挣。这一次,是贾珉叫宁儿找来的,给宝玉治病的。 今天一大早,贾蔷就跑到野渡居去,向贾珉汇报府里的情况。说的主要内容,就是宝玉是为了赖账儿装病的事情。 自从上次贾蔷被贾珉降服后,他还是第一次来找贾珉。 之所以以前一直没找,自然就是在观察风向的。昨天听说贾珉不走了,即将回府掌权的事儿,怕贾珉找他麻烦,这才决定去找贾珉。 想来想去没什么值得跟贾珉说的,最后就把目标落在了宝玉的身上。 上次宝玉蛊惑别人下注,他也是下了一百两银子的。老祖宗发话,不让别人跟宝玉要钱,他自然也是不敢要的。于就在心里恨起宝玉来。 如今见贾珉得势,又觉得贾珉跟宝玉有仇,就想起了借贾珉之手,报复宝玉的主意,反正钱也是要不回来了,不如叫贾珉整治宝玉一下,自己也好出口恶气。 马道婆是经常在贾府里行走的,虽然没见过贾珉的面儿,但是,对于贾珉的大名,却是早就知道了。一听到宁儿说,珉四爷要给她一条财路,就立刻跟着来了。 进了屋,贾珉给了她一百两银票,和一个瓷瓶,交代一番,马道婆满口答应,欢天喜地地进府,直奔贾母上房去了。 马道婆的道行不错,嘴皮子功夫也了得。一见了贾母,就跟贾母道喜。 贾母自然不知道喜从何来,于是马道婆就说,自己的师父昨天云游到此,听自己说了宝玉的病,就给留下了一瓶八仙醒神汤,正好用来治宝玉的呆病。 贾母也正为宝玉久病不愈着急,马道婆又是个相熟的,病急乱投医,也就想试试,于是,一行人就向宝玉房里来了。 袭人正在外面给宝玉望风,一见来人了,就赶紧回屋通知宝玉。 宝玉此时正在看《会真记》,也就是后来所说的汤显祖的《牡丹亭》。这本书在这个时代,属于禁书,被划入了小黄文的行列。于是宝玉赶紧藏起书,躺到床上装病。 贾母问了袭人一些宝玉的饮食起居情况后,马道婆也装模作样的问了一番宝玉的病症,然后就拊掌笑道:老祖宗到底是洪福齐天,这八仙醒神汤,正是为宝玉的病对证下药的。 老祖宗一高兴,就叫袭人和麝月赶紧给倒出来一杯,给宝玉灌下了。 “怎么还不见好?” 见宝玉没什么反应,贾母就着急了。 “老祖宗忒也性急了些。这药是好药,但是,也得看是谁喝。有的喝下去了,当场就见效了,有的却要几个时辰才见效。即便是一剂见效了,还得喝上七天,才会去根儿的。” “你这瓶里就这些,刚才就去了一小半儿,怕是喝不上七天的。” “那倒是没关系,我师父把方子也给我了,咱们是老交情了,我就把这方子给了府里,以后你们自己也是可以配的。老祖宗若是高兴,随便打赏几个钱。若是不打赏,就算是孝敬老祖宗了。” “哎呦,那可敢情好。你就把那方子说出来,用什么药,不管是人参鹿茸的,我这里倒还是有的。若是灵了,也不差你这几个钱儿的。” “老祖宗这就有所不知了,须知这治病,只讲对症下药,倒不一定就用那贵的。我这药,用的尽是平常的东西,你们府里也是应有尽有的,都不用花钱去买的。” “如此就更好了,敢问都用些什么,我也好叫他们平日里多准备些。” 贾母担心宝玉以后再犯病,所以就开始做长远打算了。 第0121章 谈判破裂 对于两府来说,凡是关于宝玉的话题,基本上都会成为关注的焦点。 宝玉已经连续昏迷好几天了,今天马道婆来给宝玉治病,自然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于是就纷纷从各处赶到了这里。 其目的,既是为了看看宝玉的病情到底如何,也是为了在贾母跟前露个面,表示对宝玉还是很关心的。 马道婆见围观的人多了,更加得意了。 “既是叫八仙醒神汤,就是八样东西做成的。宝二爷这病,据我师父说,就是鬼怪缠身。这鬼怪,最怕秽物,所以,就得以毒攻毒。” “这八样东西,就是那马、牛、羊、猪、驴、骡、狗、猫的馊溺之物混合了,在一起熬上十二个时辰,最后就算是得了。” “这馊溺之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熙凤问道。 “就是尿。” 马道婆回答的很痛快。 啊?竟然是尿?还是这么多种混合到一块儿去的? 这边众人正在吃惊,更加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躺在床上的宝玉,嗷地一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哇地一声,就吐了出来。 “不要再吃了,我的病好了。” 贾母等人一见宝玉起来了,可就高兴坏了,急忙过去,嘘寒问暖的。 “看看,我的八仙醒神汤灵吧,这才多一会儿,就见效了。” 马道婆不失时机地又显摆上了。 宝玉虽然在装病,别人在说些什么,却是一直在仔细地倾听着。 这几天装病,早就郁闷的不行了。如今姑娘们回来了,更是着急的不得了。 现在听到马道婆说那八仙醒神汤竟然是尿做的,不禁心里就恶心的难受。又听说竟然还要喝上七天,哪里还会忍得了,哪里还顾得上再装,立刻起来了。 本来想把那马道婆骂上一顿,但是,见众人都以为他是真的好了,也就不好再骂,以免露馅儿了。 只是自己在心里,还是偷偷地核计着:虽说是馊溺之物做的,倒是没有什么臊味儿,喝着竟然跟茶水差不多。 宝玉的感觉确实没错。这八仙醒神汤,根本就不是什么尿做的,也确实就是茶水。 贾珉知道宝玉是装病的,所以就跟马道婆核计,做了这个套儿。如今果然见效了。 这个套儿,今天虽然是结束了。但是,它的意义,却是长远的。 此后,贾母果然按照马道婆的说法,做了些八仙醒神汤预备着,在后来的时候,宝玉每每想要摔玉装傻的时候,贾母和王夫人就要给他喝八仙醒神汤,以至于宝玉不到万不得已,再也不敢拿摔玉来要挟人了。 姑娘们听得马道婆说起这八仙醒神汤,起初都是跟铁拐李、吕洞宾等联系在一起的,又听说马道婆的师父是个云游天外的高人,就以为这八仙醒神汤是个高大上的东西。 没想到那八仙竟然是牛马之类的,还是那馊溺之物,再看宝玉时,那眼神儿就有了些意味深长的意思。 宝玉自然知道姑娘们的意思,于是就很不好意思,干脆就躲进王夫人的怀里,做起妈宝男了。 贾珉跟着宁儿到了下洼子,看了看宁儿租下的房子,觉得还算满意,于是就跟房东立下了契文。商定租期三个月,交了房租,就到了外面。 这个下洼子,顾名思义,就是一片低洼地。稍远处,是寻龙山,这片洼地,一直延伸到了寻龙山脚下。 放眼看去,足有近千亩的面积。只是在边缘处,零零星星地有个七八户人家。中间的洼地,则几乎都是被芦苇掩盖着。 “宁儿,知不知道这片洼地是谁家的?” “四爷,这个还真是巧了。我还真就知道这事儿。这里就是一片无主地。去年的时候,我跟着琏二爷到这里收房草的时候,琏二爷跟官府的人闲聊时,听说的。” “你到城里去,打听一下这个下洼子,弄准了,看看到底有主没主。你不要直接到官府去打听,花几个钱到牙行,叫他们替你打听一下。” 宁儿跟了贾珉已久,知道他肯定是又要有什么大动作,也不多问,就进城去了。 贾珉回到荣国府时,牛继宗、柳芳、陈瑞文、马尚德几人,已经在东花厅等着他了。 他们先是去见了贾母,自然是被贾母给打发到了贾珉这里。 此时,他们才知道贾珉回贾府了。于是就有些后悔,后悔没早些跟贾府把事情谈妥。如今跟贾珉打起交道来,可就要棘手多了。 尽管如此,几人还是有信心的。在他们看来,。自己手里还是有牌可打的。 最大的底牌,就是皇上圣旨的期限。 如今只剩下十一天了。在这十一天里,即使贾珉再有本事,他也买不下新的房屋,做不出足够的马车,找不够足够的车老板,买不到合适的马匹,更别说建成新的房屋,车场、马厩了。 贾珉的唯一出路,就是从他们手里,把他们所有的东西都盘下来。 这就是他们可以要挟贾珉的最有力武器。 “哎哟,几位哥哥,今儿个怎么这么清闲,想起到我这里来了?” 贾珉进屋,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嘿,这个贾老四,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假装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只是你这样装就会有什么用处吗? 如今咱们的底牌可都是清楚的,谁也瞒不了谁。东西都在那明摆着呢,时势也在那摆着呢,就算你本事再大,又能怎么样?这可都是硬碰硬的东西,做不得假的。 “呵,珉兄弟,我本来以为,此时该清闲的是我们,该忙的是你,没想到,竟然颠倒了个,倒好像我们是忙人,珉兄弟倒是闲云野鹤一般自在。” 牛继宗笑嘻嘻道。 “牛大哥是做大事的,自然是要忙的。小弟一天无所事事,也就只好游手好闲了。” 你还无所事事,这个时候了,还敢说自己无所事事。这个贾老四,果然会做戏,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假装不着急。 “珉兄弟,就不想找我们谈谈?” “谈谈?谈什么?哦,明白了,牛大哥是想要找我谈风月吧?好说,中午我做东,到美月楼去。不过,牛大哥有一件事儿,做的可不地道啊。” “哦?珉兄弟所言何事,还请明说。” “牛大哥明明知道,荣国府接了圣旨,要接手公交马车的生意,却赶工在车场地界建房,这可有些不地道了。莫非是想我手里没钱,故意照顾我,赠送给我的?果真如此,兄弟就谢谢各位哥哥了。” 天啊,这还是以前那个贾老四么?是不是叫皇上的圣旨给吓傻了?这样天真的事情,他都能想得出来? “嘿嘿,珉兄弟,咱们兄弟,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既是做生意,咱们就在商言商。那些个房屋每当然不会赠送的。” “既是如此,牛大哥就开个价吧。” “好,珉兄弟果然是爽快人。一口价,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七万两银子。我也知道,贵府想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银,是做不到的。不过,看在咱们兄弟交情的份儿上,我就给你个宽限。” “好,那就谢谢牛大哥了,既然是宽限,拢共就作价一万两银子。我也不要你别的宽限,就一次给你结清了。” “珉兄弟,这可就是没有诚意了。我们哥儿几个,本想着咱们都是世交,想着给你优惠来着。若是那现银不够,就可以拿房契、地契和铺子来抵押一下的。没想到,珉兄弟如此杀价,可真是叫我们难做了。” 特马的,临时抢建这事儿你们都做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你们难做的?一天没事儿你就好好做生意,非要跟我耍小聪明,这回我要是不坑你们个大的,我就白穿越一回了。 “牛大哥既是难做,兄弟也不能叫大哥为难。既然你说我没诚意,那我就表现诚意来。这样,我再加5000两,总算是行了吧?” “珉兄弟啊,你这是拿我们当小孩儿耍啊?说白了吧,七万两,一分也不能少。” 牛继宗脸色冷了下来。 “牛大哥,你这是要吃定我了?” 贾珉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珉兄弟,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做生意,总是要赚钱的吗。” “嘿嘿,牛大哥,要说做生意,有几个敢跟我比的。你就不怕我另起炉灶?实话告诉你,没有你那些东西,我一样可以把这个生意做起来的。” “珉兄弟的本事,哥哥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一次,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不灵了。皇上的圣旨在那里,我就不相信,你敢抗旨。” “抗旨自然是不敢的。这么多有钱人,这回为什么非得找上我家了?牛大哥既然知道这是个坑,为何还要叫我家往里跳呢?” “别人都没那个本事,只有珉兄弟才能承担起这个差事。” 哼,我倒是要看看,你接手之后,怎么能填平这个大坑。 “既是如此,牛大哥就成全兄弟,一万五千两成交。” “七万两。” “那就没得谈了。” “珉兄弟,这可就不怪哥哥了,告辞。” “牛大哥走好。” 牛继宗几人走了。他们再也不会来找贾珉了,等着贾珉去找他们。 贾珉也不会去找他们,等着他们来找他。 第0122章 钓鱼行动 贾珉跟牛继宗等人谈判破裂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荣宁二府。 因为贾珉回府接掌公交马车而燃起的希望,和宝玉醒来带来的轻松气氛,肯快就被这个消息给冲淡了。 两府的上上下下,又陷入了焦虑之中。 牛继宗开出的七万两银子的价格,显然是狮子大开口。这一点,即使是那些下人们,都认为过分了。 贾珉不同意这个价格,人们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贾珉给出了一万五千两的价格,也被两府中人认为,出价太低了。 此前,府里的主子们曾经在一起议论过,也曾经对牛继宗他们的财产进行过评估。他们有过一个心理价格,大约在四万两银子左右。 贾母也曾经跟贾珉说过,可以接受这个价格。贾母甚至还曾经准备了叫各房集资和出卖一些店铺、土地的预案,集资总额在六七万两银子左右。其中的四万两,作为接收资金。其余的,作为以后的流动资金。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就有一种意见,认为贾珉给价太低,才造成了这次谈判破裂。 这次的公交马车生意,因为事关贾府的前途和命运,所以,贾府中人上上下下的关注都是空前的。贾府的命运,就是他们的命运,即使是那些下人们,都是如此。 下人们的议论,集中到了主子那里,主子们的意见,最后有又集中到了贾母那里。 贾母也认为,是贾珉出价太低,导致了谈判破裂。但是,贾珉出低价,至少是在维护贾府的利益。在这一点上,别人可以随便说,作为掌家人,贾母就不好直接说了。 况且,这次谈崩了,不等于以后就谈不拢,加上她心里已经有了到时候拿贾珉当替死鬼的预案,所以,尽管心里也着急,还是暂时把此事放在一边了。 贾珉也把此事放在一边了。只是他跟贾母的放在一边,还是有所不同的。 贾母把此事放在一边,心里还惦记着,还为此暗中着急。贾珉则是彻底放开了。对此事根本就不提不念了。 贾珉开始忙别的事情了。 忙什么事情?一个大男人忙起女人的事情,一件把平儿和晴雯几乎要气的吐血的事情——绺子的事情。 还在贾珉带着平儿刚刚到野渡居的时候,贾珉就叫她打绺子。起初,平儿对贾珉很不感冒,就消极怠工。后来,渐渐认可了贾珉,才开始把此事操持起来。 等到后来方秀才加入野渡居,带来了他的妻子封三娘这个绺子高手,才算是把绺子的事情,正式当回事儿来做。 尽管如此,也不过是只做出了200多个样品放在那里。 这一次搬家,贾珉特意叮嘱,一定要把这些绺子都带来,说是不久以后就会有大用场。 贾珉把所有的绺子都看一下后,叫来南儿,要他带着平儿和晴雯去城里,考察市场。 晴雯对贾珉,基本上还是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平儿对于晴雯的态度,其实也是不满的。但是,两人以前的私交很好,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现在她已经赎身了,在身份上,已经跟晴雯不一样了,担心自己说多了,会给晴雯产生压力。 但是,在对于贾珉不务正业的看法上,两人倒是惊人地一致的。她们都认为,贾珉此时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处理公交马车的危机上,而不是关心绺子这些东西。 不管怎么样,到城里去散心,还是件好事儿的。对于什么叫考察市场,去了怎么考察,他们也不懂太多,贾珉也没跟她们解释,于是就欢天喜地去了。 平儿他们走了,贾珉叫了来了管家张才。上次贾母和宝玉、贾蓉蛊惑府里人到连升赌坊下注的事情,就是由张才记账,直接操办的。 张才给贾珉磕了头,起来垂手侍立。 “上回府里人到连升赌坊下注,你的账上收了多少银子?” “拢共是八千多两吧。” “都有账目吗?” “在我这交的,都有。也有一些下注的,不是经过我这里的。” “在你这里登记的,都是什么人?” “都是一些下人和小主子们。” “最多的是多少?” “就属蓉大奶奶和宝姑娘最多,一人十两银子。其余的下人们,都是些几百钱,多的也不过就是2两。” “你回去,把账目给我拿来,然后叫赖大跟你一块儿来见我。” 张才找到了赖大,把贾珉的意思一说,赖大就陷入了沉思。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四爷就没说别的?只是叫你拿下注的帐?” “是的,别的什么也没说。” “唉,这个四爷,到底是要做什么呢?走吧。” 来到了东花厅,贾珉正在等候着。看了账本,一共是八千一百二十两。 “赖大,到银库支八千一百二十两银子,按照账本,把银子陪给下注的人。” 陪银子?我没听错吧? 当初虽然是老祖宗号召去下注的,后来宝二爷和东府的蓉大爷也蛊惑着下注,还说如果输了,将由他俩包赔。虽然过后也有人去找宝二爷和蓉大爷讨要,但是,自从宝二爷病了,老祖宗下令不准讨要之后,就再也没人敢去要了。 虽然许多人都心有不甘,但是,却也不报什么希望了。如今竟然要陪给人家? “四爷,按说呢,您交代的事情,奴才就是该去办的。但是,有两件事情,还要请四爷知道。” 赖大到底是比较老成,做事还是比较谨慎的。 “说吧。” “这一呢,就是库里的银子,都是给这回公交马车的事情准备的。若是赔了下注钱,可就是去了一大块了。” “这二呢,据奴才所知,就是此次下注的,可不只是这些。还有其他人,包括主子们,可都是下了大注的。这些赔了,那些个怎么办?” 这次下注,赖大私下里都下了一千两银子,其他的,象贾赦、贾琏、王熙凤、宝玉、贾蓉,以及一些管家们,也都是下了注的。只是他们没有通过这个渠道,是自己私下操作的而已。 “其他的,通过这里登记了吗?” “没有。” “那么,谁知道他们下没下注?若是下了,又下了多少?你们要清楚这件事情的关窍所在。” “首先,当初是老祖宗号召下注的,这就等于是府里的号召了。赢了,归个人,输了就归府里了。府里必须为此事负责,不能叫私人损失了。” “其二,宝玉和蓉哥儿承诺,输了有他们包赔。这也是必须兑现的。但是,这是他们的私人行为,责任要由他们自己来承担。他们承诺的那份儿,府里是不管的。只是他们现在手里没钱,先由府里给垫上,将来府里再向他们讨要。” “其三,老祖宗早就有意把钱包赔回去,只是因为公交马车和宝二哥生病的事情,才拖延一阵的。此事关系到府里和老祖宗的信誉,必须要做的。否则,府里岂不是成了赖账的?今后还怎么取信于人?” “其四,公交马车的事情,我既是接了下来,就自有主张,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这笔银子,也由我来签字画押。” “其五,那些私下里下注的,既没有通过府里的官中渠道,数目也无法核实,况且属于私人行为,后果就得由自己承担。” “其六,我这里已经写好了通告,你回去抄了,还贴在二门那里。回去就支银子,马上兑现。” “另外,这是三人小组的决定。告诉众人,领了银子,都到老祖宗和夫人那里去谢恩。我这里事情多,就不要来了。” 见贾珉有理有据,越说越多,越说越严肃,赖大哪里还敢再质疑什么?况且自己该说的也都说了,四爷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若是顶着不办,可就真就是自找没趣儿了。即使老祖宗和夫人再问,自己就也可以交差了。 这一回,赖大办的很痛快,回去叫人按照贾珉的稿子写了布告,张帖出去,支了银子,就开始兑付了。 贾母和王夫人正在宝玉房里,照例是一大帮主子都跟随者,就有先领了银子的,前来磕头谢恩。 贾母听说了此事之后,心里是五味杂陈,又纠结了起来。 赖大虽然是照着贾珉的指示办了,到底还是多了一个心眼儿,觉得还是把此事的原委,告知老祖宗和王夫人恰当些。一是叫两人有个准备,二是把自己也托了干系。省得事后追究起来,连累到自己。 贾母知道赔钱会挽回声誉,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公交马车的事情,钱应该用在刀刃上,这八千多两出去了,接受牛继宗他们财产的钱,可就又去了一大块了。 只是此事已经是生米做成了熟饭,想制止也来不及了,也就只好由他去了。心里就不禁又埋怨起贾珉,怪他做事太鲁莽了。 宝玉听说了此事,也是大感意外。破天荒地,这次没在心里骂贾珉。只是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重了。 这个珉老四,该不是又玩儿阴的了吧,别是叫他又给算计了。 贾珉此举,倒是没有算计宝玉的意图。他的意图,一是挽回府里的声誉,二是进行钓鱼。 他算计的,是外面的人。 第0123章 九门提督 这次的公共马车事件,无疑是贾府面临的一次重大的外部威胁。 这种威胁的具体表现,就是皇帝对于他们生命财产的威胁,牛继宗等人的财产掠夺,以及外界舆论的重大压力等等。 从理论上来讲,贾府中人都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他们是个命运共同体。他们具有共同利益。本应该是荣辱与共的。 但是,在实际上,并不是如此。 不仅仅贾府是这样,其他的任何组织,都是这样。 即使他们具有共同利益,但是,作为其中的个体成员,也未必就会自动地倾向于为集体做出牺牲和贡献的。 其中每个人的行为取向以及行动的积极程度,实际上,是取决于他们对于两项要素的计算和取舍。 这两项要素,就是自己行动的风险和成本。 就风险而言,对于外界威胁的担忧,构成了贾府团结一致,共同对外的障碍,有的人会害怕,有的人会逃避,有的人甚至会叛变。 就成本而言,贾府每个人都会算计,一旦这次公交马车的生意成功了,自己从中获得些什么?或者说,行动失败了,自己会失去些什么? 他们会算计,自己最终获得的酬劳,与他贡献出去的份额,是否匹配。或者算计,自己失去的,是不是能够承担得起。 这样的顾虑,决定了共同抵御外部威胁的行动能不能成为现实。 皇帝的圣旨确定了,这种威胁已经是不可避免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保证,贾府的人就会团结一致起来。 贾府中不同的人,依然可能因为个体的不同,承担的风险和成本的不同,每一个阶段承担的成本和获取的激励不同,而采取不同的行动。 象贾珉这样的,是在全力追求贾府的公共利益。 贾母会在大部分时候,追求贾府的公共利益。 其他人固然也会希望贾府挺过这一关,但是在具体的行动上,就会千差万别了。 有的会趁机谋求自己的私利,贾赦。王熙凤之流,就是完全干的出来的。那种想分家的想法,就是具体的表现。 象宝玉和姑娘们这些小主子,就是一种搭车状态,不管结局如何,我就是随波逐流。 甚至也不排除,贾府的主子和下人,还有会有跟牛继宗等相互勾结的现象。 即使是张才这个锦衣军的密探,也随着官家以至于皇上,对贾府构成了威胁。 贾珉到底如何对付这场危机,直到现在还对别人保密,就是出于这种担心。有些事情,若是叫人知道了,就不灵了。 这就是信息不对称的优势。 即便是贾母这个掌家人,她在其中也是有着自己的算计的。 最为典型的,就是两件事。 一件就是事情失败后,推出贾珉当替死鬼的计划。 另一件,她跟谁也没有说,就连贾珉都没有意识到。那就是在贾母到野渡居请求贾珉回府的时候,她实际还是暗中准备了另一个计划的。 在别的方法都请不回来贾珉的时候,就实行美人计。把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当中一个,许配给贾珉。 但是,后来贾珉同意了,这招她就不必要使出来了。 所以,要想达到真正的万众一心,共同对外的局面,其实是不可能的。 贾珉也从何来没有天真地期待,会有这样的时候。只要府里的局势大致稳定,他的决策能够贯彻下去,他也就知足了。 此时把下注钱给陪回去,就是出于稳定人心,凝聚共识的目的。 贾珉的最低目标是:我不要求你做多大贡献,但是,你也不要给我添乱。 公开惩罚王熙凤、宝玉,把贾蓉发配到野渡居去,都是这个行动中的一部分。 赔钱的另一个目的,就是一个诱饵了。贾珉要借此机会,钓出隐藏在暗中的力量来。 牛继宗他们现在已经是公开的力量了,皇上也是公开的力量了。但是,这次事件,牛继宗和皇上,只是这个事件的两端,还有中间的环节。 这个环节,就是以罗翰林和九门提督为首的官府中的推手了。 这部分力量,现在还没有完全暴露出来。他们的意图、底线是什么,还不是完全清晰。 此时给下人们赔钱,就是给他们一个借口,叫他们自己走到台前来。 贾珉给他们预设的行为逻辑是:你贾府既然在这个时候都能拿出八千多两银子陪给下人,为什么就不能把银子花在公交马车上? 因为皇上的这件差事,不仅是对贾府的压力,对于这些官场中人,也是个巨大的压力。 一旦贾府办不好差事,藩国的人来了,到时候戏演砸了,他们跟皇上也是没法交代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跟贾府的利益是一致的。但是,此前,他们却是把自己的利益跟牛继宗他们绑在一起的。这就是他们把自己的角色错配了。 按照这种情况下去,就是将来贾府把这件差事办好了,他们就在不用付出的情况下,对牛继宗和贾府两头通吃。贾府承担了全部的风险和成本,成全他们两家了。 在请回贾珉之前,贾府实际上已经默认了这种结局。但是,贾珉回来了,就不会让这种情况在自己手里发生了。 想叫我办好差事,行,但是,你必须也得付出些什么,甚至还要付出更多。既叫我办差,又叫我当冤大头,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儿? 所谓危机,是有两方面含义的。一是危险,二是机遇。贾珉就是要借着这次危机,谋求更大的利益。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玩儿的就是悬崖战术:激化矛盾,引爆冲突,把各方势力都给勾引出来,然后在乱局中取胜。 战术很快就凑效了,第二天,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就来了。 贾珉等的就是他们。至于牛继宗和柳芳等人,贾珉现在已经把他们当做死人了。 九门提督的“九门”,指的是帝都的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朝阳门、东直门、西直门、阜成门、德胜门和安定门。 提督,则是提调督理之意。 九门提督是正二品的官员,是禁军的首领。主要职责是管理帝都的城防和治安。属于武职。 这样的人,怎么会管上了公交马车这一类生意上的事情呢?这不是不合套路吗? 从九门提督的角度来说,确实是不合套路。但是,这个九门提督,不是专职的,而是由皇帝最为信任的大臣兼职的。 这个大臣,就是军机处的的刘长风,帝都的经济、行政等事务,就是他的管辖范围。是他兼着九门提督的职务的。 皇上交办的差事,他来了,也属正常。 顺天府尹来了,这就很正常了。这个顺天府,下辖宛平、大兴、昌平、涿州等24个州县,相当于帝都的市长,主管着帝都的行政事务。公交马车项目,正属于他的管辖范围之内。是个正三品官员。 顺天府尹的级别虽然不高,权势却是不小。是位列朝班,可以上殿面君的。他的职责,跟六部相连,可以通过皇帝,影响、更改甚至否定六部做出的决定。 顺天府还有一个很牛的职责,就是可以承接全国各地的诉状,虽然不是刑部,却有着刑部的职能,有“小刑部”之称。 这样的两个牛人来了,可见对于公交马车的重视。 贾珉自然是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于是就直接去见了贾母。来之前,还特意通知了贾政,于是,贾政今天也特意告假,在家里等候着。 昨天晚上,贾珉已经接到了通知,所以,赖大一过来叫,就到荣禧堂去了。 贾母虽然对于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的到来有些紧张,但是,她到底也是有诰命的人,对方也不敢造次。同时,贾母也是经常进宫见贾元春的,自己又是大家族出身,见识也是有的。 如今把事情全权委托给了贾珉,也就听之任之了。她有一种直觉,就是贾珉可以应付两人。 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虽然已经听说过贾珉,但是,真的见了面,还是感到有些吃惊。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是同样的心思。 果然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这贾府把如此重任交给他,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即便他此前有些诗名和经商本事,经管公交马车这样的事情,到底还是年轻了些。 到底是贾府实在没人了,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把这件差事当回事儿呢? “你就是贾珉?” 九门提督不客气的问道,语气自然带着傲慢。 “正是在下,敢问二位大人为何而来?” 特马的,还为何而来?你个小屁孩儿,你以为我们愿意来么?你要是把皇差办好了,还用我们来么?没传你到衙门问话,就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了,竟然还问为何而来? “嘿嘿,贾珉,听说就是你现在承担着公交马车的事务?” “正是。府中无人,在下只好勉为其难了。” “你可知道,这是皇差?” “自然是知道的。” “距离恢复运营只剩下十天了,你可清楚?” “自然是清楚的。” 清楚还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你不知道我们都着急得象火上了房子吗? “你可知道违抗皇命的后果?” “自然是知道的。” 都知道了,还什么也不做,他是不是个傻子啊? 第0124章 绺子计划 刘长风已经开始生气了,但是,他一贯是个养气功夫很好的人,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还是忍住了。 其实,他早就想发火了,但是,跟一个小孩儿大喊大叫的,他怕传出去丢人。 “既然知道了,为何还不接收?” “二位大人,圣旨一下,荣国府不就是接受了皇命吗?不就是已经接手了公交马车的项目吗?怎么了,难道皇上又下了圣旨,把这件差事给收回去了?如此可是太好了,这件赔钱的差事,几乎把贾府压垮了,谢谢两位大人成全,到底还是皇上圣明。” 九门提督跟顺天府尹又交换了眼神,还是同样的心思。 咱们难道真的碰上傻子了?贾府的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弄一个傻子来糊弄这件差事吧。 “贾珉,皇上的圣旨又不是小孩子的游戏,岂是朝令夕改的?这件差事自然还是落在荣国府的头上的。本该是传你到衙门去问话的,考虑到荣国府的体面,所以我们就专门跑一趟。现在,我问你,你对这件差事,有何打算?” 贾珉自然清楚,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催促他尽快跟牛继宗交接。只是不好太露痕迹,以免给人留下口实,到时候指责他们跟牛继宗有关联。 实际上,他们已经跟牛继宗有关联了,此次前来,除了他们自己也确实着急外,牛继宗在背后催促,也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贾珉自然不好挑明他们跟牛继宗的关系。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犯了忌讳了。 当然了,所谓的忌讳,也就是官场的潜规则而已。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这两个人将来对自己还有用,就没必要撕破脸皮了。 至于刘长风说的给荣国府留体面的话,则纯粹就是忽悠了。 贾府虽然也是勋贵之家,却是没有什么像样的权势的。连牛继宗他们这些同样都有些衰落的世家都敢算计贾府,更何况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这样的实权派了。 亲自到贾府来,不过是为了催差和探听贾府的虚实而已。 “既是差事没有取消,贾府自然就要奉旨办差,到了八月十九,自然是要把公交马车恢复运营的。” “你可有把握?” 刘长风表示严重怀疑。 你现在什么都没有,到时候,拿什么恢复运营? 不仅刘长风和顺天府尹怀疑,贾府中人,也同样是蒙圈了。 你什么东西都没有,到时候,拿什么去恢复运营? “自然是有把握的,不仅要恢复运营,还要超出牛继宗他们规模的两倍,超额完成任务。” 贾母有些心惊肉跳的了,开始失去了镇静。 祖宗啊,珉哥儿,以后你再也不要叫我老祖宗了,你是我祖宗啊。 什么东西都没有,你拿什么恢复运营啊,能够恢复原样就不错了,你还要超额两倍,这就是作死啊。也真是的,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的,非要请他回来呢,这不是请个祸害回来嘛。 贾政心里,则是拔凉拔凉的。 但是,他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气的说不出来了。 贾赦反而是平静了。他又想起了老太太曾经给他们的暗示和分家的打算。 嗯,若是借着别人的手除去这个珉哥儿,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此时王熙凤不在场,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你可是代表贾府说话的?” 刘长风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赶紧追问了一句。 “自然是代表贾府说话的。” 贾珉也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赶紧确认下来。 他害怕自己说慢了,这帮渣队友出来插嘴坏事。 “如此,倒是我等多虑了。我们就静候佳音了。” 既是如此坐实了,将来你若是办不成,也就可以拿欺君之罪办你了。 “只是在下还有个请求。” 哦?还有请求,他不是反悔了吧?哼,此时想反悔,已经晚了。 “有何请求,尽管道来,若是合理,本官自会成全你。” “此事倒也不难,若是在下实现了诺言,还请两位大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给在下请功。” 刘长风又跟顺天府尹又交换了眼神,还是同样的心思。 哈哈哈,还有这样好笑的事情吗?今天竟然见识了如此狂徒。这还是那个写出了《虞美人》的贾珉吗? “好,你若办到了,自然会成全你的,告辞了。” 刘长风说完,生怕贾府人再说什么,起身就走。 贾珉、贾政、贾赦把两人送到门口,贾珉刚想回东花厅,就见琥珀气喘嘘嘘的跑来了。 贾珉心里叹息一声:唉,这老太太,到底还是沉不气啊。 果然,是贾母打发琥珀来,叫贾珉前去问话的。 “你到底有何打算,竟然敢夸下海口,胡吹什么两倍的规模,你怎么弄?” 贾母的脸色明显不善了。 “老祖宗,我既是接了这件差事,就有把握把它办成了。至于我如何做,在这里就不能说了。你们也是该知道的,外面不少人,可都是在等着看笑话的。若是我的想法传了出去,怕就是不灵了。” “都是家里人,哪里就会传了出去?” 这句话,贾母说的就没有底气了。 “总之,我接了这件差事,到时自然就办好了。将来不仅要赚钱,还要皇上下个旌表,来光宗耀祖呢。自此以后,希望别人不要对此说三道四的。此事由我操办,若是有了后果,自然也是我一人独力承担。” 我就不相信,你们就没有想过,到时候拿我当替死鬼的计划。 “好,珉哥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真要是到了办不成那一天,可就别怪我们翻脸无情了。” 贾母的脸色冷了下来。 果然是如此啊。他们终究还是拿我当外人啊。 贾珉不禁心里感到悲哀了。 “你们等不到那一天的。” 贾珉说完,转身离去。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儿子,可真是出息了,连我都不能说他一句了。你是怎么教导的?” 贾母实在是生气,连平时一向疼爱的小儿子贾政,都开始埋怨上了。 “母亲还是放宽心些,珉哥儿既是说有办法,想必他就是有主意。” 贾政嘴上虽是如此说,私下里却是另一番心思:他十几年都不在我身边儿,我又如何教导他? 再说了,如今大难临头,府里这么多人都没个主意,偏生就把这么重的担子压在他的身上,还没等怎么着,就想拿他当替死鬼了。早知如此,说死我也叫他走了。保他一条命,也算是对得起他娘了。 “唉,有主意没主意,又有什么法子,也只得由他折腾去了。” 贾珉如此激怒贾母,表面上看,是一时激动所为。其实,是他冷静思考之下的有意举动。 今后在府里行事,跟在野渡居里,就是两个模式了。 在野渡居里,无论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独立作出决策。 但是,在府里,尽管有了三人小组,还是会在各方面受到诸多掣肘的。如果不改变这个局面,今后的行动,不仅效率低下,许多事情,还会因为观念冲突、利益纠葛等原因,难以达成共识。 所以,他就得让贾母适应他的做事风格,而不是他适应贾母的风格。 最好的也是最快捷的办法,就是自己不断地突破贾母的底线,逐渐击破贾母的权威,让贾母尽可能地少干扰自己的决策。 现在,正是贾母最为依赖自己的时机,正好趁着她最虚弱的时机,从她手里拿到更多的权力。 不时地挑战她一下,以后她就会渐渐地习惯了。 前世的那些网络小说,动不动就是主人公穿越到了古代,混的风生水起,活的无比自在,逍遥快乐的。 现在贾珉才发现,那纯粹就是胡扯。 倒不是因为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落后,而是观念的冲突。这才是令贾珉最为闹心的地方。 观念不同,倒也可以通过沟通来解决。问题是,这里的沟通手段太落后。没有网络,没有手机……。除了书信,传达信息几乎全得靠当面谈话交流。 偏偏交通又落后,不是步行,就是车马,空间的距离,也决定了交流效率的低下。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还人为地设置了许多障碍。比如男女之防,官民之防,等级之防等等。 回到了东花厅,就见到了封三娘已经在等候了。 贾珉前几天给封三娘派了差事,叫她到城里去考察绺子的市场的。现在,封三娘就是来向他汇报的。 “嫂子坐,不必客气。” 贾珉现在跟方秀才是兄弟相称,所以就叫封三娘嫂子。 “珉兄弟,你交代的差事,我这几日去做了。” “嫂子辛苦了,怎么样?” “这生意,我看可以做。而且能做大生意。” “哦?嫂子详细说说。” “我在城里连走了两天,至少走了一百多家铺子,就没看见一家卖绺子的。我又到了牙行里去,也走了十来家,把样品给他们看了,大概跟他们说了价钱,他们都是极喜欢的,问我们有多少,到时候,可以都卖给他们。” 这个结论,跟贾珉的预计是一致的。 贾珉之所以对这小小的绺子如此上心,自然不光是为了赚几个钱那么简单。 他要通过小小的绺子,实现一个重大的,具有历史意义的计划。这个计划,将成为贾府历史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第0125章 切入的时机 平儿和晴雯也回来了, 贾珉打发她俩也去考察绺子的市场,对于她俩得出的结论,贾珉也很期待。 “四爷,那绺子我俩看了,根本就不行,不会有人买的。” 平儿说的斩钉截铁,充满了自信。竟然得出了跟封三娘完全相反的结论。 贾珉对平儿得出的这个结论倒是不感到奇怪,奇怪的是,她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哦?你们怎么知道就卖不出去的?” “我和晴雯走了二十多家铺子,没见一家有卖的。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东西卖不出去的,你还不相信,这回可是知道了吧。” 一见平儿和晴雯两人大包小包拿回来的东西,贾珉就知道,两人一定是只顾着逛街购物了,根本就没在考察市场上用心。 按照平儿的逻辑,只要市场上没有的东西,就是卖不出去的。再推下去,就会得出一个非常可怕的结论:所有的新产品,都是卖不出去的。所以,自古以来,就不会有新产品出来。 那么,现在的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呢? 平儿啊,你知不知道,还有开拓市场,培养市场这样的说法啊? 你现在都是自由人了,怎么一跟晴雯到了一起,观念就又退回到了丫鬟的水平呢? 唉,身份虽然变了,观念还是老样子,真是任重道远啊。 贾珉也不再跟平儿多说,于是就叫南儿带着封三娘到牙行去订货,然后自己就去找王夫人。 现在的牙行,不仅仅是一些房屋中介之类的组织,它还是货物中介,实际就是批发商。他们都有自己固定的商业渠道和客户,把绺子交给他们分销,效率就高的多了。 不仅仅是帝都的市场,他们还可以利用自己的商业网络,把绺子分销到外地去。 帝都是北方最大的商业中心,若是做好了,销量是不可小觑的。 这件事情,因为涉及到了府里的人员,所以,贾珉就得征得贾母和王夫人的同意。 之所以这回先找王夫人,而不是先找贾母,是因为贾珉认为,王夫人可能比较容易被说服。 其原因,一是王夫人指使周瑞下毒,贾珉没有深究,算是放了王夫人一马。 二是王夫人没有贾母那样精明,也没有贾母那样有远见,看不出贾珉的真正意图,比较注重眼前利益。 三是贾珉现在风头正劲,此时来找王夫人,属于给她面子,可以增加她的存在感。况且,王夫人属于荣国府法理上的当家人,此事若是绕开她,也确实不合适。 绺子计划是个长久的生意,若是王夫人同意了,以后就会开展的比较顺利。若是事先没有她的支持,即使她不阻拦,以她的身份,制造一些摩擦和麻烦,还是容易的。没有必要在这上面增加成本。 还有一个原因,就比较隐晦了。只要王夫人同意了,三人小组就是两人同意了,最后就剩下老太太有一个,占了少数,她也就不好直接否定了。 实在不行,贾珉就实行投票表决,自然也就会通过了。这是贾珉当初跟老太太谈好的三人小组决策机制。这个时候,贾母就得好好地掂量了。 到了王夫人这里,薛姨妈、李纨、宝钗、探春都在,贾珉大致跟王夫人说了情况,王夫人陷入了沉思。 贾珉的计划,就是要利用府里的丫鬟和婆子们,开始打绺子。 这个时代,女人基本上都会打绺子,这是女红的一部分。 但是,此前的绺子,都是打出来,自己作为小装饰的,大部分是挂在身上和床头的。没有作为商品,进入市场的。 贾珉就是要把这个小东西,作为一个商品,实行大规模的批量生产,进入流通市场,使之商品化。 当然,在花色和品种上,此前他叫平儿和封三娘开发了许多新品,在用途上,也开拓了了许多渠道。比如作为马和马车的装饰品,作为店铺和房屋的装饰品等等。 还有许多吉利彩头,如针对学子的“状元及第”、“连中三元”、“中”。针对商家的“开业大吉”、“日进斗金”和小孩儿“长命百岁”等等。这些,都是以前没有的。 府里的丫鬟和婆子们很多,许多时候,她们一天并没有多少事儿,闲下来的时候,就东游西逛的,或者聊天打牌吃酒。在时间上是有的。在技术上,经过简单的培训,就可以很快适应起来。 要想推进这个项目,在时机的选择上,是十分重要的。以前府里的经济压力虽然有,但是,还不很明显。现在面临着公交马车的事务,经济压力就很大了,而且是个长期的压力。就有必要增加财源了。 贾府中人现在处于走投无路之际,就比较容易接受这个方案了。 “儿子已经跟牙行里商量过了,照着我的估算,一年能够为府里带来八千两纯银的收入。这公交马车的生意,现在看来,就是个长久事儿了。一旦开张,那是要要天天往里面赔钱的。如今那些铺子和土地的收入也不好,有了这些收入,府里也就能少贴补一些了,这样,就尽量不从各房里集资了。” 这最后一句话,就是威胁了。意思是你要是不同意,就得你们自己把私房钱拿出来了。 以上,贾珉算是把绺子计划的思路基本说清楚了,但是,光有这些还不行,还有两个最关进的问题,需要解决。 “叫丫鬟婆子们打绺子,也不给她定量。只是利用闲暇时间,才去做的。自己原来手头上的事情,该做的,还是要做的,不许耽搁了。” 如果丫鬟、婆子们,都去打绺子,对主子不管不顾了,也是不行的,这就是要打消主子们对下人服务质量下降的担忧。 “那些个丫鬟婆子门,既然打绺子多干活儿了,也不能叫她们白干了。到时候,是要抽出一些钱,分给她们的。这赚了钱,四成交给官中,两层留给各自的主子,因为主要是丫鬟婆子们干活,剩下的四成,就分给丫鬟和婆子们,叫他们干着,也觉得有奔头,不至于偷懒耍滑的。” 交给官中的,是往公交马车里填坑的。丫鬟婆子们的,是激发她们的积极性的,给主子的,是堵他们嘴的。意思是你也分钱了,对你的服务质量下降一些,你也就忍着点儿吧。 “当然了,这样的事儿,在各大世家里面,还是头一份儿。若是咱们干了,兴许就有别人家,出来说些风言风语的。” “不过,孩儿考虑的是长远的事情。事情还是落在了公交马车这件差事上。即便度过了眼前这一关,把生意张罗起来了,若是个一年半载的,还好说,就怕时间久了,拖累可就越来越大。” “还有一层,是孩儿最为担心的。就是害怕皇上叫咱家扩大规模,再增加马车数量。若是那样的话,府里可就是没有活路了。” “所以,这打绺子就还有了一个用处,就是上演一场苦肉计。咱们府里为了皇差,上上下下都靠打绺子挣钱,来填补马车的事情,传到了皇上那里,皇上最是仁慈的,兴许就把这差事给取消了,交给别家了。即使不取消,朝廷给贴补些银子,也是好的。” 贾珉这一通话,有两个关键内容。一个就是贾府的体面问题。 这样的事情,确实是头一遭,难免就会引来一些非议,可能引来别家的嘲讽。这对于贾府的承受力来说,就是一个考验。 但是,加上后面这个苦肉计,即使承受一些嘲讽,最后能取消了这个差事,就是很值得的了。 权衡之下,还是这个办法,能最后解决问题,彻底甩掉公交马车这个包袱。 当然,贾珉是不把公交马车当做包袱的。他甚至把这个差事当做了皇上给他送来的一个大礼包。他是要靠此挣钱的。 但是,目前还不能挣钱。目前若是挣钱了,贾府的危机就解除了。绺子计划什么的,他们自然就不会去考虑了。 只有借着现在的危机时刻,贾珉才能趁机启动绺子计划,把自己的私货夹带进去。 靠府里掏钱补贴马车项目,从来就不是贾珉的选项。所以,靠打绺子挣钱来补贴公交马车,也就只是个幌子。等到绺子计划赚钱了,即使公交马车也赚钱了,那个时候贾珉想取消了绺子计划,恐怕府里人就要出来反对了。 那个时候,把交给府里的四成利润分给丫鬟和各个主子,他们还会反对?谁会嫌钱多?没有道理嘛。 只是现在跟他们讲这些道理,还是没用的。所以,贾珉才不得不绕个大圈子,采取迂回战术,来实现自己的意图。 王夫人在暗暗心惊的同时,确实对这个计划动心了。对于府里、主子和丫鬟得多少钱的事情,不是她的考虑重点。最让她动心的是,可以补贴马车项目,不用个人出私房钱和最终叫皇上取消这件皇差的诱惑。 “珉哥儿,这件事情,跟老太太说过吗?” 王夫人难得地有了些笑容。 “还没有,这不是先来跟母亲商量嘛,若是母亲同意了,再跟老太太说。” “老太太还有些生气,你就不要去说了。此事就交给我,我去跟老太太说,我估摸着,她会同意的。” “既是母亲出面,那就更好了。其实,我也是不愿意见老太太的,省得她见了我生气。” 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贾珉乘着别人不注意,贪婪地看了宝钗几眼,告辞走了。 第0126章 人口红利 贾珉从王夫人那里出来,就回到了东花厅。这个时候,平儿、风花和雪月都是应该在这里的。但是,却只见到了风花和雪月在屋里闲聊着,平儿却不见了踪影。 “你们平儿姐姐呢?” “叫晴雯找到耕读院说话去了,叫我们在这里守着,若是四爷有事儿就去叫她。” 唉,这个丫头,又脱岗了。 你这个晴雯,一天没事儿的,总是找人说什么话?你不敢出来,就叫平儿到你那里去,也真是不省心。 这几天,绺子项目上马了,到时候,别人都忙着挣钱,我看谁还有功夫陪你说话。 “绺子的事儿,都安排好了吗?” “平儿姐都安排好了,就等着三娘回来,就要往外发放呢。” “你们把那表格和账目都准备好了,到时候,谁领了什么料,领了多少,编的什么,编了多少,都要记清楚了。这事儿关系到别人赚钱的事儿,可千万别给弄错了。” “四爷放心吧,你都这么教导我们了,不会给你丢脸的。” 平儿、风花和雪月,经过几个月的培训,已经认识了一千多字,学会了基本的算数功夫,也可以应付绺子的事情了。现在贾珉推行这个项目,正好用上了他们。对他们的培训,算是有所回报了。 “平时的时候,也不要偷懒,识字的事儿,也不要落下了。多学点儿本事,早晚都是有用的。不要跟有的人学,眼高手低的,一天脾气很大,倒是干不了什么正事儿。” “四爷,平儿姐不是这样的人。” 风花心直口快地说道。 “我不是说平儿,是说别人。” “哦,我知道了,四爷是说晴雯吧?” 雪月说话了。这小丫头,也是很聪明的。 贾珉自然不是说平儿的,说的就是晴雯。 “对,我说的就是她。你们不要跟她学,要跟她保持距离。” “我们倒是也不愿意跟她来往呢,她似乎瞧不起我们呢。” “你们是赎身的,现在的身份,也是自己挣出来的。她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你们?就是摆不正自己的位子,不知道自己是谁。冷她一段时间,渐渐地她就明白了。” 晴雯是个心高气傲的,见原来在府里不起眼儿的风花和雪月都赎身了,心里未免就有些不服气。时不时地,还拿话挤兑风花和雪月,冷嘲热讽的。 也就是她这个情商为零的人,才会这么做。换了别人,知道风花和雪月是赎身的,又是跟着贾珉出来的,现在算是贾珉的嫡系了,哪里还会做这种没眼色的事情? 贾珉叮嘱了两句,说你们将来都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要跟晴雯一般见识。然后就回耕读院去,准备换套衣服。 在路上走着,就见不少丫鬟、婆子,向厨房方向跑去。正好碰上了黛玉的丫鬟紫鹃,就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此慌慌张张的。 紫鹃告诉贾珉,是惜春的大丫鬟司棋,带着两个小丫鬟把厨房给砸了。 “哦,是因为没给做鸡蛋羹的事情吧?” “四爷是怎么知道的?” 紫鹃就很吃惊,心道这四爷的耳朵还真灵,这边刚发生的事儿,他那边儿就知道了。 “我也是刚刚听说的。管事儿的谁在那里?” “琏二奶奶刚刚过去了。” “好,你去吧。” 在红楼原著中,因为厨房没有及时地给惜春做鸡蛋羹,惜春的丫鬟领班儿司棋就领着两个小丫鬟,把厨房给砸了。 惜春在姑娘们当中,算比较弱势的。一是她年纪比较小,二是性子比较内向懦弱。在贾母那里,对于她可能有所忽略,要说是歧视,倒还说不上。 但是,她下面的丫鬟可就不一定这么认为了。其他的下人们,存在厚此薄彼的情况,有些势利眼,倒是也有可能的。 但是,就此就把厨房给砸了,到底也不是妥当的行为。 听说王熙凤去了,贾珉也就不管了。心里合计着,那厨房也是问题多多,采购以次充好的,吃回扣的,把东西偷回家的,都是经常性的问题。 只是他目前回来的时间还短,公交马车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毕,又要推进绺子计划,府内还人心惶惶的,不是个改革时机。 等到这两件事情有了着落,对于贾府的内务,就要开始进行整顿和改革了。 目前的绺子计划,就是这个改革当中的一个子计划。 从目前荣宁二府的人口结构来说,还是比较合理的。整体上,是一个金字塔形结构。 处于最上层的主子,也就那么十几二十个。中间的管理层,就是那些管家和管事的,人数虽然不少,但是,数目也基本上还在合理范围之内。 剩下的,就是处于底层的,基数庞大的下人了,两府加起来,有两千多人。 从表面上来看,这两千多人中,确实存在着大量的冗员,许多人处在无所事事,人浮于事的状态。 这种状态的成因,其实比较复杂。有现实的原因,比如,贪慕虚荣,追求场面。 象贾母有八个丫鬟伺候,到了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她坐在那里吃饭,旁边得有好几个丫鬟在边儿上站立,这个端着水,那个端着茶,还有的拿着毛巾,或者暖手炉的等等。 宝玉房里也有八个丫鬟伺候着。贾赦、贾政等,除了丫鬟,还有小妾,小妾也得配上丫鬟等等。 另外的原因,还有季节性的原因。北方的冬季,农业生产活动基本上就停止了,外面那些庄子里的下人,基本上就闲着了。这也造成了大量人员的浪费。 此外,就是历史的原因了。主要的问题,就是这些下人的后代,随着时间的延续,也愈来愈多。这些人,其实也都是依附于贾府生存的。 实际上,无论是府里的丫鬟婆子,长随小厮,还是外面铺子里的伙计,以及庄子里的下人,并没有那么多活干。从劳动负荷的角度来讲,远远没达到满负荷状态。 主子固然有权力处置奴仆,但是,也不能天天没事儿,总是找下人们的麻烦,今儿个打,明儿个杀的。家法之外,还是有王法的。 所以,奴仆对于主子的这种人身依附关系,在许多时候,就成了一把双刃剑。奴仆依附于主子,但是,主子也得给奴仆提供一个基本的生存条件。 相对于其他许多大家族,贾府对于奴仆,实际上还是比较宽容的。除了包吃、包住、包穿,还给发放月例。即使算不上是工资,也算得上是津贴了,甚至水平还不低。 实际上,对于奴仆,即使不发放月例,也是可以的。许多家族也确实是怎么做的。从这一点上来说,贾母时常自称贾府对下人仁慈,还是有些道理的。 为了应对这次危机,贾赦、王熙凤等人曾经提出要裁减下人,或者停止给下人发放月例,至少要削减月例。 贾母在野渡居请贾珉回府的时候,也曾经说过这件事。但是,这个建议被贾珉给拒绝了。 即使在贾珉的前世,许多公司遇到危机的第一选择,也是减薪裁员。这些措施固然能够起到缓解一时压力的作用,实际上,作用相当有限。不仅会造成士气低落,人心惶惶,还会使一些人才和熟练劳动力流失。 其实,这些所谓的冗员,关键要看你怎么看待他们。 你要是把他们视作累赘,那就是个包袱。若是视作一个资源,那就是一笔财富。 贾府的大量人口,对贾珉来说,就是一笔非常廉价的劳动力,这是人力资源,好好利用起来,就是一笔巨大的人口红利。 只是因为主子们目光短浅,又没有什么作为,才把这笔非常宝贵的人力资源白白地浪费了。 什么叫浪费?有用的东西没有充分利用,或者用错了地方,就是浪费。 这些下人们,只是因为出身的原因,才被限定了奴仆的身份。实际上,无论是在智力和才干上,不一定就比主子们差。有的甚至比主子们还要出色。 比如鸳鸯和平儿,无论从智商、情商、仪表、才干上,跟红楼的姑娘相比,那个差?即使比不上宝钗,比起黛玉、迎春和惜春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只是由于身份的限制和缺少施展自己才干的平台而已。 这个平台,具体落实到现实中,就是技能,资金和人脉等因素了。 在不触犯这个社会的基本制度和主流价值观的前提下,给他们施展自己的才干提供一个平台,就是释放这些人能量的一个办法。 贾珉的绺子计划,就是这种行为逻辑下的产物。 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们掌握一定的技能,获取一些个人财富,就可以一点一点的改善他们的生存环境,扩大他们的生存空间。 这个时候,就需要妥善地处理他们与主子之间的关系,在双方之间寻找最大公约数,使双方的利益达成一种平衡,实现共赢的局面。 贾珉之所以宁愿花五千两银子为平儿他们赎身,除了因为他们是自己人外,还要把他们作为一个榜样展示给那些下人们。 平儿和焦利等人,就是其他下人的励志榜样。平儿他们能做到的,他们也能做到。 当然了,要想达到这个目标,光有绺子计划还是不行的。 但是,目前的绺子计划,又是必不可少的。它是贾珉打破目前贾府坚冰的一个强有力的楔子! 第0127章 爆米花计划 以人身依附为主要特征的这种奴仆关系,是大德王朝法律承认的一种契约关系,也是被社会认可的一种主流价值观。 如果贾珉直接向这种制度发起挑战,不仅不可能成功,而且还会将自己置于巨大的风险之中。 但是,以目前贾府的这种状况,如果不进行改革,败亡就是注定的结局,只是个时间问题。 所以,贾珉就只有采取这种大迂回战略,从生意的角度入手,把一个实际上是比较敏感的政治问题,化作一个经济问题来运作。从而打破制度上的一个缺口。 对于主子们维护这种类似于奴隶制的决心,贾珉从来就没有低估过。 贾府和其他的大家族一样,固然也是讲究亲情的。但是,又绝对不仅仅是讲究亲情的。 当亲情和利益相冲突的时候,亲情是往往要让位于利益的。 红楼原著中,贾母舍弃黛玉,让宝玉娶了宝钗,是这种行为逻辑。 贾珉来到荣国府,从路上就开始被下毒,也是这个行为逻辑。 要想叫主子们接受改革,改善下人们的处境,就必须让他们可以接受。双方达成妥协。等到他们见到了这种改革的好处,从中得到的利益比原来大的时候,就会接受甚至欢迎这种改革了。 这才是贾珉的战略意图。 当然了,这个战略意图,他现在还不能明说。这涉及到时代差异和观念转变的问题。 这种观念的差异,不仅在这种高大上的问题上是如此,就是在生活中的一些小事上,也是如此。 此时,在耕读院里,平儿和晴雯的谈话,就是这种观念差异的具体体现。 贾珉刚到了耕读院的门口,就听到了晴雯那尖细的声音。一时兴起,贾珉就悄悄地站住了,想听听她到底说些什么。心里还在核计着,她不会是在说我吧?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晴雯和平儿两个,还真是在背后议论贾珉呢。 “就你们那个四爷,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连老祖宗都不放在眼里,那天在荣禧堂,可是说了好多不得体的话呢,连我们宝二爷,都叫他给吓得心里直发抖。若不是他,宝二爷哪里至于病那么多天。我看他就是个不着调的。” “你小声点儿,别叫别人听见了。” 这是平儿的声音。 “听见了又怎么样,即便是当着他的面儿,我也是敢说的。” 唉,这个晴雯,不仅情商有问题,这智商也是出了问题了。 口口声声你们四爷的,平儿现在已经赎身了,我不是她的爷了。倒是你,现在是我的奴才,我才是你的爷呢。你怎么连这个帐都不会算啊? 现在还惦记着宝玉,人家把你送给我了,宝玉可曾阻拦一下?可曾过来看看你?都这个时候了,还热脸往冷屁股上贴。你跟了宝玉那么久,连他是个什么人都没搞清楚? 再说了,我现在都跟那些主子们和解了,你倒还把我当做敌人似的,似乎比主子还主子呢。你受这这封建礼教的毒害,也太深了。 你还当着我的面儿也敢说,一回儿我进去,就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胆子,敢跟我当面说。 “你也是不知道我们这位四爷的。其实,我们这位四爷,人还是极好的。没什么架子,对我们也都是极好的,和和气气的,一点儿脾气也没有,我们可都是喜欢这样的爷呢。” 晴雯,你听听,听听平儿这话,对我的评价多么中肯啊。 人家都赎身了,还口口声声我们爷的。到底还是平儿跟我亲近啊。 “我就不信他就像你说的那么好,做主子的,哪有不给下人气受的,他就没有欺负你们的时候?” 又是晴雯这个愤青的声音。 “要说这个,倒也是有,他要是气起你来,也真就能把你给气死了。” 平儿啊,你这么说话可就没良心了,我什么时候气你了,可都是你跟我甩脸子的啊。 “别的不说,就说那回吃酒吧,四爷吃酒吃多了,可就胡说八道起来了。” “哦?他胡说八道什么来着?” “他说,还有拿铁做的船。你说,这不是胡说八道又是什么?我家也是在南边的,船也是坐过的,这世上,只有木头做的船,哪里还会有铁做的船?就算是咱们没有他那写诗的本事,他也不该小瞧咱们,那铁有多沉,一扔进水里,不就沉底了,还能在水上漂着吗?” 平儿显然是说着有些生气,声音也高了起来。 一时间,贾珉竟然也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了。 可是,我那航母、驱逐舰、护卫舰什么的,真的是铁做的,怎么就没沉下去呢? 哦,原来是浮力定律在作怪啊。可是,又跟平儿怎么解释呢?水的浮力,等于物体排开同体积水的重量? 不对啊,这个浮力定律,阿基米德在几千年前就发现了,怎么到现在这个世界都不知道呢?看来,中西文化交流,真的是很有必要啊。 “这还不算,四爷还说,用那铁皮,做成了一个大铁鸟,就能在天上飞,里面还能坐上好几百人,一个时辰就能跑上三四千里地,若是从金陵到这里,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要真是那样的话,那不就成了神行太保了?” “铁那么沉,怎么就能在天上漂着,一扔上去,不就得掉下来啊,即便是上面有人,还不得摔死?再说了,又怎么能把铁鸟扔到天上去?” “这样不着调的话,他都敢说?幸亏我没听见,若是听见了,早就叫他活活地气死了。” 平儿啊,真是冤枉啊,我真的没骗你啊。坐飞机不行吗?空气动力学……。算了,空气动力学我都不明白,又如何能跟她解释明白? “他还说了……,” 还有?我喝了多少假酒啊,都跟她说了什么? “他还说,有的人,竟然能坐着船,到月亮上去。那月亮是谁都能上去的吗?从古至今,也就听说嫦娥上去过。” “不对,还有吴刚在上面呢。可是,人家都是神仙啊,都是从天上过去的,这人是万万上不去的,再说了,那船都是在水里走的,又怎么能在天上走呢,可见你们四爷就是瞎说的。” 晴雯进行了补充,而且思维缜密,逻辑清晰。 “还有更不着调的话呢,我都说不出口来。” 平儿啊,你有完没完啊,我又说什么了? “四爷竟然还说,这世上还有男的跟男的成亲的,女的跟女的成亲的。即便是那男皇帝,也有这样干的,即便是那女皇,也有这样干的。干了还不说,这样的事儿,倒也是听说过。可是还要昭告天下,叫那全天下都知道,还得请和尚道士的来给作见证,就连那律法上,都认可呢。可见是连脸都不要了。” “这样的事儿倒是有,宝二爷和那秦钟,就是这样的。不过,那也是偷偷摸摸的,倒也没象你们四爷那样无耻。” 晴雯你个死蹄子,我怎么就无耻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又没干过? 平儿,你这个傻瓜,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算了,这回就算是长个教训,这些事儿,以后还是别跟他们讲了。讲了他们也不信,反而显得我象精神病似的。 “要说无耻吗,倒是谈不上的,我们这位四爷,还是个正人君子的。” 嗯,到底还是平儿了解我,总算是说了实话。 “之所以胡说八道的,我猜就是犯了癔症了。这几天,我还琢磨着给他找个郎中看一下呢。” 平儿你个死蹄子,我哪里就有精神病了?你才有精神病呢。还要给我找郎中,我……,唉,算了,看在你还关心我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这些话,也就咱俩说说就算了,你可不要到外面说去。若是叫我家四爷听到了,怕是要骂我呢。” 还骂你?打你屁股都算是轻的。就晴雯那嘴,还能不传?不过,也没关系,真要传了出去,我就给它来个死不认账。 算了,我得进去了,叫她俩这么说下去,不定还会说出些什么呢。我得好好地吓唬她们一下,省得以后老是在一起这么议论我。 贾珉突然推门进院,把平儿和晴雯吓了一跳。 “你们俩刚才说我的坏话,我可是都听见了啊。” 贾珉说完,也不理两人,径自进了屋子,换了衣服。等他出来时,哪里还有两人的影子,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回到东花厅,就见刘成已经等在那里了,满脸的兴奋神色。见到贾珉,急忙迎了上来。看看四下没人,这才说话了。 “四爷,那件事儿成了。” “哦?真的成了,样品拿来了吗?” “拿来了,你看看,是不是您说的那样东西?” “走,进屋里说去。” 刘成跟着贾珉进了东花厅,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放在桌子上,又向窗外看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个小包。 竟然是爆米花。 早在两个月之前,贾珉就给刘成画了图,讲了爆米花机的原理。经过多次试验,刘成终于把爆米花机做出来了。 现在爆出的爆米花,完全符合要求了。 绺子计划是为丫鬟婆子这些女人准备的,爆米花机是为男人准备的。 绺子计划和爆米花计划,就是两个轮子,贾珉要把他们安到贾府这辆车上,让贾府按照自己规划的方向前进。 第0128章 过把瘾就死 试制爆米花机的计划,是在暗中进行的。 地点没有在野渡居,而是在刘家庄方秀才家的一所空房子里。贾珉派出刘成,在那里悄悄地建了一座铁匠铺。 这个铁匠铺,在别的地方跟野渡居的铁匠铺都差不多。区别主要在于多了一个化铁炉。这是用来融化铁水的。 有了铁水,再找别的化铁炉的木匠做出了木型,就可以铸造爆米花机的外壳了。 虽然这个时代的炼铁技术还不高,铁内的杂质比较多,但是,外壳的要求也不高,所以,无论是在适应性还是安全性上,也都过得去了。 这里面,最主要的一个环节,就是密封的问题。只有解决了密封问题,炉膛内的空气加热膨胀后,才不至于泄露,最后达到将玉米、大米颗粒膨胀的目的。 好在刘成还努力,终于解决了这个问题。如今拿来了爆米花,就证明,这个机器已经成功了。 “一天能做出多少台来?” “再给我加一个人的话,一天能做出十台。” 刘成显得很有信心。 “就给你加一个人,工钱由你来定,干的好了,你可以适当地给他奖励一下。只要把账目记清楚就行了。” “四爷不用派个管账的去吗?” “你那业务不多,也不复杂,就不用派了,你就自己先兼着,那点账目,一天有一盏茶的功夫,也就记完了。等以后业务多了,再考虑账目的事情。” “另外,这几天,你要做这么几件事情。一是接着实验,看看多长时间出一锅,一锅烧多少煤,一个时辰出几锅,到时候,核计一下产量和成本。” 这个时代的落后,不仅仅体现在技术的层面上,在农业、手工业和商业的经营管理上,其实也是很落后的。 许多时候,生产活动基本上是靠经验和一些祖传的模式。缺乏数据的支持。至于能进行比较科学的数据分析的,就更少了。 叫刘成搜集整理这些数据,就是要在将来总结出一套经营模式出来。到时候,只要把这套模式交给操作者,他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上手。 同时,还可以根据这些数字,推断出一个人一天的产量和盈利水平,为将来核算成本、划分利润,提供数据支持,让这套模式更具有可操作性。 了解清楚了情况,贾珉开始写信,写完了,交给刘成。 “你拿着我的信,去找方秀才,以后缺钱了,就去找他要,其他的事情,都可以跟他商量着办。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回野渡居了。爆米花机的事情,目前还要保密。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全力生产。一个月后,你要给我准备好200台。” 爆米花属于典型的大众食品,无论男女老少,都能食用。 大德王朝虽非丰衣锦食之乡,但是,天下承平已久,百姓生活倒也大体上安定。 手里钱富足的,可以直接买爆米花。钱不宽裕的,家里粮食倒也是有的,拿了粮食来,交点儿加工费,或者拿粮食顶替加工费,也是可以的。 只要这件生意一出,必定火遍城乡的大街小巷。也就难怪刘成这么兴奋了。 中午回耕读院吃饭,也没见到平儿和晴雯两个,估计是因为背后说贾珉坏话,叫贾珉会给撞见了,不敢照面,跑到哪里躲了起来。 下午,封三娘和南儿拿回了牙行的订单和采购回来的彩线。中午的时候,王夫人打发金钏儿来告诉贾珉,老祖宗已经同意了打绺子的事儿,若是准备好了,就抓紧时间操作起来。 看那意思,老祖宗对此事很上心,似乎比贾珉还要着急几分。 实际上,老祖宗之所以爽快地同意了这个计划,倒没在意能挣多少钱。在她看来,这样的小玩意儿,即使赚钱,也是赚不了几个钱的。 她看中的是贾珉这个计划的悲情部分。 通过这件事,把信息传到皇上哪里去,即使皇上将来不取消公交马车的差事,将来办不好了,处罚也会轻一些,为的是博得皇上的同情。将来好网开一面。 光有了赚钱计划和前景还不行,真正要人接受,还是有许多细致的工作要做的。 由于是新事物,谁都没干过,将来到底能不能赚到钱,还不好说。 所以,在项目程序的设计上,就得下一番功夫了。 所以,贾珉采取的,就是先少后多,先易后难的策略。 第一天发放的,就是最简单的花样,只要领回彩线,绝大部分的丫鬟婆子,都可以在两个时辰里编出来。 之所以这样做,就是要她们明天可以来交货,把加工费领回去。 这边兑现了加工费,那些观望的人见了,就纷纷上来了。 果然,第一天来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丫鬟婆子,还都是一些粗使的洒扫丫鬟婆子。在府里的下人中,也属于底层,相当于保洁之类的。 贾珉清楚,这样的事情,一开始就靠行政命令的方式,是没用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金钱利益的诱惑。 果然,第二天交货兑现了加工费之后,来打听的,找昨天第一批丫鬟婆子打听的,就多了起来。 绺子计划的事情,贾珉原是打算交给平儿来操作的。但是,从这几天的情况以及考察市场的举动来看,平儿实际上不适合这个差事,反倒是封三娘在这方面表现出了天赋和才干。于是,贾珉就委任封三娘负责这个项目了。 倒不是平儿无能,只是在市场的敏锐性和开拓性上,她不适合。平儿的特长,在于内务管理上。把她放在行政部,是个好手,若是放在市场部,可能就要误事了。 把人用在正确的地方,他就是人才。又错了地方,就不是人才了。 这两天,贾珉也没干别的,主要就是盯着绺子的发放、登记、领取、验收、核算和技术要求等这些程序上,整个流程建立起来了,按照这一套程序操作了,这个商业模式就建立起来了。以后就照这个程序去做,基本上就可以正常运转了。 象这种原料和市场两头在外的来料加工项目,操作起来,还是比较简单的。 晴雯这回也没跑掉,贾珉把她安排到了技术指导和验收的环节上了。 晴雯起初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贾珉发话了,那天背后说贾珉坏话,又被贾珉抓住了短儿,也就只好来了。 第一天苦着脸,还有些摔摔打打的。第二天就有些转变了。第三天,就喜欢上了这个差事。 怎么就转变的怎么快?还是跟晴雯的性格有关。 技术指导,是个好为人师的角色。质量验收,是个时刻可以挑别人毛病,别人又不敢说的什么的差事。 这就正好发挥了晴雯牙尖嘴利,说话刻薄,爱占上风的特长,而且这样做了,还是冠冕堂皇的,别人还不能说她什么。让她感到了满满的存在感。 贾珉也时不时地忽悠她两句,鼓励一下。于是晴雯终于找准了自己的位子。开始口口声声叫四爷了,甚至在平儿面前夸赞了贾珉几句,弄得平儿心里直嘀咕,奇怪晴雯怎么就转变的这么快。 跟公交马车相关的其他几方,这几天,自然是一直在关注着贾珉的动静。 贾母、王夫人、贾赦甚至一向不愿理事的贾政,都派人来向贾珉打听公交马车的事情,贾珉照例是你们不用管了,我自有主意的说辞。 气的贾母一边敲着拐棍大骂,一边坚定了拿贾珉当替死鬼的心念。 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自然也是在关注着,甚至还派师爷到贾府询问,贾珉也是如此说辞,说到时候自然就恢复运营了。 对于贾珉的话,他们自然是不会轻易就相信的。据他们了解的情况,贾珉这些天来,在公交马车的事情上,根本就没有做什么。 于是就开始考虑后路了,准备起草奏折,到时候,第一时间上奏,治贾珉一个欺君之罪,也好让自己摆脱干系。 另一个关联方,就是牛继宗了。牛继宗、陈瑞文和马尚德有些沉不住气了,多次跟柳芳在一起研究。他们甚至还放出人,到城里城外的木匠铺和车行走访,探听贾珉是不是暗中定做车辆了,但是,没有一家接到贾珉的订单的。 这个信息既让他们松了口气,又让他们么陷入了更多的猜疑中。 这个贾老四,到底在玩儿什么名堂呢?难道他真的认输了,任凭皇上处置了? 怎么想,贾珉也不是这样的人。所以,贾珉一定是在虚张声势,在等着最后的关头,向他们杀价。 所以,他们还要等下去,就跟贾珉熬到底了。 其实,他们也别无选择,也就只好等了。 皇上的圣旨是八月初五下来的,按照旨意,应该在八月二十那天,公交马车恢复运营。 今天是八月十四,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是一年当中非常重要的中秋节了。 往年的这个时候,已经是府里开始筹备节日最忙的时候了,今年虽然也在筹备着,却没有了往年的那种轻松热闹的气氛。相反,还因为公交马车的事情,笼罩着一股悲观、压抑的气氛。 就在这个时候,贾珉派平儿通知老祖宗,说老祖宗不必担心,明天八月十五,公交马车生意正式开张,提前五天完成皇命,府里该过节过节,该高兴高兴。 贾母得到这个消息,自然是高兴的。 但是,高兴了没一会儿,就又郁闷了。 珉哥儿手里什么都没有,也没见他做什么,怎么就能恢复运营了,还提前了五天,还超额完成任务了? 平儿自然是不知道的,只说珉四爷说了,他自有主意,别人就不要管了。 贾母又要大骂,终于还是忍住了,拐棍一敲,大声说道: “该过节过节,该乐呵乐呵,就当是咱们过最后一个节了!” 老太太也玩儿上了过把瘾就死的游戏。 第0129章 我们继续等 公交马车生意明儿个就开张的消息,立刻就传遍了荣宁二府的各个角落。 这段时间以来,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被这个差事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现在终于有了结果,自然都是很高兴的。弥漫在府里的压抑之气,为之一扫而空。 于是,各房的主子都纷纷往老祖宗之处赶来,一是给老祖宗道喜,二是打探一下详细消息。 大伙儿说说笑笑间,老祖宗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这个生意,什么时候跟牛继宗他们交接的啊?” 贾母问平儿道。 “这个我倒是问过四爷的,四爷说,不用交接了。” 平儿见贾珉突然宣布明天开张,就问了贾珉。贾珉也确实就是这么说的。 “不交接,那马车从哪里来?有那么多马车吗?有那么多银子吗?不是说马车现做都来不及吗?” 贾母虽然七十多了,其实一点儿也不糊涂的。 “那就不知道了。” “去把珉哥儿叫来,我要好好问问他。” “冯紫英来了,四爷就跟他们一块儿出去了。” “去哪儿了,干什么去了?” “去了贡院,带着丫鬟们卖绺子去了。” “什么?卖绺子去了?还把丫鬟们都带去了?” 贾母就差要跳起来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去卖绺子? 王熙凤站出来了,这样的机会,她是不愿意放过的。 “是啊,刚摆过午饭,珉兄弟就把各房的大丫鬟都给叫去了,说是领着他们到贡院去,一边卖绺子,一边看看天下的举子是如何考试的。” “都谁去了?” “珉哥儿那里的晴雯、风花、雪月,宝玉那里的麝月,林姑娘那里的雪雁、宝姑娘那里的莺儿,珠大嫂子那里的素云,迎春那里的彩凤,探春那里的侍画,惜春那里的司棋,我那里的丰儿,夫人那里的金钏儿,就连老祖宗这里的琥珀都去了呢。” 王熙凤这记性,还真是不错。 “哦,怪不得这么久没见着琥珀呢,我还以为这个小蹄子跑哪里疯去了。这珉哥儿怎么就这么大胆,把丫头们就都给带出去了,你们就没有谁拦着他?” “哪里有谁敢拦着啊,他说是三人小组的调遣,难道老祖宗还不知道此事?这个珉哥儿,可是太胆大了?” 得此机会,王熙凤是毫不介意趁机给贾珉上点儿眼药的。 “凤哥儿,我跟你商量个事儿行不?” “老祖宗有话尽管吩咐,可不要说这‘商量’二字,吩咐什么,我自然就办了。” “倒也算不上吩咐,我就想,你以后也别叫我老祖宗了,要叫,就叫珉哥儿老祖宗吧。” 众人立刻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谁敢吱声了。 贾母见没人说话了,也觉得自己说的没趣儿,就干笑两声。 “算了,我也就是开个玩笑罢了。这个珉哥儿,做事就是叫人琢磨不透,我也是一时生气而已。换做你们,难道你们就不生气?” “我们自然也是要生气的,而且生气的要死呢。” 王熙凤又补射了一脚。 “算了,凤丫头,你也不要生气了,就叫他折腾去吧。” 不叫他折腾,又能怎么样呢? “老太太不生气,我们自然也就不生气了。我倒是觉得珉哥儿行,是个有本事的,那绺子都开始赚钱了。” 这老太太,就兴你生气,我就不能生气了?虽说是留职察看,难道心里生生气都不行了? 话说这王熙凤,最近确实有些郁闷。身上带了个留职察看的套子,背地里时常就被人指指点点的。 更有那一些势利眼的,见贾珉得势,过去本该向王熙凤请示的事儿,也就找贾珉来了。 还有那王熙凤职权范围内的事儿,在王熙凤那里已经得了令的,还是要到贾珉这里来请示一遍,弄得贾珉也不胜其烦。 其实,贾珉虽然打击王熙凤,但是,并没有把她的权力全都剥夺的意思。 王熙凤虽然贪钱,但是,管家还是一个好手的。只要斩断了捞黑钱的手,还是可以利用的一个人才的。 贾珉带着丫鬟们到贡院去卖绺子,自然不仅仅是为了挣钱的。主要是叫他们来开阔思路的。 这一次带来的绺子,主要都是那些带着吉祥彩头的绺子。象上面有“连中三元”字样的,有“进士及第”字样的,最多的,就是“中”字的。 “中”字绺子,编制起来,其实最为简单,但是却能卖上大价钱的。 明天是府试的最后一场,今天晚上,考生们就要来到贡院入场,晚上就住在考场里面。 在考生们入场之前来卖这种吉利绺子,许多人都会讨个吉利,买上一个的。 贾珉就是要她们亲自见识这里面的利润空间有多大。等到他们回去之后,主子们自然会问起的。这样,通过丫鬟们的嘴,把信息传达给主子们。让他们意识到,小小的绺子,也是可以赚大钱的。 这个方法,可比贾珉自己宣传,效果要好上许多了。 至于明天公交马车开张的事情,他根本就不操心,交给冯紫英去办就行了。 事实上,两人从贾府出来,冯紫英就去了顺天府衙门,前去通知顺天府尹,明天公交马车开张的事情了。 虽然开张是个好事情,但是顺天府尹心里的疑惑,却是越来越重了。 “开张倒是一件好事,但是,还没有跟牛继宗他们交接呢?” “交接的事情不着急。明儿个是八月十五,既是节日,也是个黄道吉日。就定在明儿个了。” “你们的马车从何而来?” “府尹大人或许也听说了,我们还在操办着长途马车的事情,就把那里的车辆,先拿到这来用了。这不就结了?” “就不举行个典礼什么的?” “珉兄弟的意思是,这个生意,是个赔钱生意,就不举行典礼了,还是赶紧开张,完成皇命要紧,告辞了。” 贾珉曾经叮嘱过冯紫英,只要通知到了顺天府尹就行了,不要跟他多说话。 冯紫英虽然不知道贾珉的意图如何,但也清楚,贾珉这样交代,总是有道理的,于是就赶紧告辞离开,省得府尹多问。问多了,冯紫英也是回答不上来的。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贾珉的计划,但是,他也不清楚,这个计划会不会成功。 八月十四的夜晚,对于贾府各房的主子来说,都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造成这种不平静的原因,主要是三个元素。 一是明天公交马车的生意就要开张了。这是一件关系到贾府前途和命运的大事。按理说,这是是履行皇命的开始,怎么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但是,由于这件事情的不确定性,现在让他们陷入了更多的焦虑当中。 原因很简单,就是不知道明天贾珉究竟会鼓捣出什么戏来。他的手里什么都没有,到时候,怎么唱这出戏? 同时,即使是明天的戏唱好了,今后怎么办,就那么天天往里面填钱?填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能填得起吗? 所以,下午听到开张时的兴奋劲儿,现在又被忧虑取代了。 第二件,算是件好事儿,就是今天那些丫鬟们出去到贡院卖绺子,挣到了钱。证明这是个好生意。 但是,随后问题就来了。即使挣到了钱,又能怎么样呢?还不得填到公交马车里去? 贾母又一次想叫人找贾珉来问话,但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她知道,问了也是白问,贾珉应付她的,肯定还是我自有主意,你们别管了那一套。 小兔崽子,你以为我愿意管啊,这不是没办法了么。 牛继宗、柳芳、陈瑞文、马尚德四人坐在一起,闷闷不乐。这回,他们没有喝酒,也没有到妓馆去,而是在牛继宗的家里。 现在,他们已经得到了贾珉明天就要开张的消息。但是,贾珉直到现在也没来找他们商谈接收的事情。 “要我说,当初就不应该把贾珉排挤出去,若不是如此,怎么会有今天?那贾老四,最是能算计的,咱们怎么能算计过他?” 四人当中,以马尚德脾气最为火爆。当初启动公交马车生意的时候,他就不太同意排挤贾珉出去。 但是,因为他们四人一向是同进同出的,所以,别人同意了,他也就只好服从了。 后来,这生意越做越不顺,直到挺不下去了。马尚德也越来越后悔。本来还指望着这回能够脱手了,把本钱捞回来,谁知道,贾珉就是不上钩。 现在,眼见得明天就开张了,贾珉还不来找他们交接,自然就着急了。 “这个贾老四,是不是又在玩儿虚张声势的把戏?” 陈瑞文期期艾艾地问道。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能玩儿什么把戏?府尹不是都说了么,他把长途运输的马车挪这里来了。” “可是,那才几台车啊,不够用的啊。” 四个人当中,一向以柳芳为智囊,现在柳芳还没说话,陈瑞文也下不了什么结论。 “你们先别着急,让柳兄弟好好想想。” 柳芳想明白了,不用还再想了。 “你们说,贾老四为什么提前了五天开张啊?” 是啊,本来时间就不够用,他为什么还提前几天呢?看来,这个问题才是个关键问题。 众人都看着柳芳,希望他说出答案。 “所以,贾老四还是在虚张声势,他在逼我们去找他。” 柳芳说出了答案。 “那我们怎么办?” 牛继宗实际在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但是,他想等着柳芳说出来。 “我们继续等,等他来找我们。” 第0130章 针锋相对(一) 卯时初刻,许多人还在沉睡当中。但是,下洼子的一所院落里,已经开始忙上了。 宁儿和南儿早已穿戴整齐,正在指挥着一群人,牵马的牵马,套车的套车。 崭新的马车一字排开,这就是贾珉叫冯紫英从通州的长途马车项目上抽调来的马车。 这些马车,跟别的马车可是大不相同。它们全都是带蓬的。车篷和车身上,还印着大大的“荣国府公交车”的字样。 车身的左右两侧,各贴了一张纸,上写“免费三天,敬请体验”八个大字。 每车配备两人,一个是赶车的车老板儿,另一个是收费的车掌。虽然这几天不收费,但是,人却是要配上的,要的就是这个场面和气派。 车老板儿们都穿着统一的衣服,车掌们也是统一的衣服,只是颜色和样式有所不同。 收拾妥当后,宁儿和南儿交谈了几声,然后两人上马,率先而行,后面的马车陆续跟上。不多远,就上了管道,向城里驶去。 现在,他们身后的这座房子,就是荣国府公交车的站点了。白天在城里巡游后,晚上还要回到这里来住宿,明天早晨,还将从这里出发,重复今天的过程。 从这一刻起,荣国府的公交马车项目,就正式启动了。 在城门口,宁儿、南儿遇到了已经在这里等候的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还有一个人,虽然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但是,也是熟人了,就是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裘良了。 交谈了几句之后,马车就继续向城里驶去,宁儿和南儿则骑着马,到大街小巷去贴广告。 广告的内容,自然就是宣告荣国府公交马车正式上线的消息。 走了大概两刻钟,马车分开,向各自的路线驶去。路线是这几天已经提前勘察好的,车老板和车掌,在这几天,也接受了贾珉的短暂培训,他们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其实,即使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也是无关紧要的,但是,样子总是要做足的。 冯紫英等人,则一起向崇文门方向驰去。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在那里等候着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的到来。 此时的崇文门,号称是天下货物集散之地。大运河的货物,在通州下船,从陆路运到这里,然后再从这里分散到各处去。 这里,也是1路公交马车的起始站。 在街口的一处房子前,冯紫英几人下了马,然后进屋了。 这座房子,是他们买下来的,作为长途马车在这里的业务站点。早就已经收拾好了。 几人坐定,一个伙计上来沏茶,然后就闲聊了起来。 “这件差事,到底还是落在了珉兄弟的头上啊。当初一听说下了圣旨,我就知道,此事非珉兄弟莫属,如今果然如此。” 裘良不仅有些感慨。 “那贾府里面,也实在是没有谁能承担起这个重任。幸亏珉兄弟没走,若是走了,贾府现在怕是早就抓瞎了。” 陈也俊现在对贾珉,几乎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只是现在这件差事,怕是不那么好办。我倒是听不少人说过,这个生意,无论怎么干,都是赔钱的。珉兄弟的本事,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这一回,他怕是要失算了。即使他再有本事,也不过是少赔一些而已。” 裘良跟牛继宗他们也有交往,对于公交马车的事情,并不陌生。 “我们这不也是替珉兄弟担心着呢。不过,我也相信,珉兄弟自然是有办法的。” 冯紫英倒是很有信心。 虽然现在贾珉还没跟他说过自己的详细想法,但是,他相信贾珉一定会有办法的。 “珉兄弟固然是个有办法的,但是,今天这关,怕是要过不去。那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两个,可不是好相与的。” 裘良还是在担心。 “既是珉兄弟如此安排了,想必他就是有所准备的。昨天我看他那样子,也是胸有成竹的。既然珉兄弟都不担心,我们若是再着急,可就有些多余了。” 说着话,渐渐都到了辰时。就见一队人马,从远处向这里过来了。 渐渐走进了,果然就是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身后跟着师爷等一队随从。 冯紫英等人出屋,迎了上去。 “你们的马车呢?” 府尹毫不客气地问冯紫英。 “回禀大人,马车都上线运营了。从今儿个起,连续三天免费酬宾。” 冯紫英不卑不亢地答道。 他的父亲是神威将军,他本身也是袭爵的,对于顺天府尹的质问,倒也不害怕。只是照着贾珉的交代对答。 “上什么线了?本官早就派人查看过了,一条线上就一台马车,加一起才六台马车,这就叫做恢复运营?” “此事皆由贾珉操办,我等也不过是来个帮忙的,具体详情,我等也是不清楚的。” “你们既然不清楚,就叫那贾珉前来答话。” “贾珉不再这里。” “不在这里,又在何处?” 九门提督刘长风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自己直接插话了。 昨天听了顺天府尹告诉他,公交马车今天就恢复运营了,他还挺高兴。所以,今天虽然是中秋节,他还是亲自出来了,打算查看一番,等这几天假期结束,再上朝时,就向皇帝禀报。 没想到,所谓的恢复运营,竟然是这个样子。 一条线路上,只有一台马车。六条线路加一起,才六台。原来牛继宗他们运行的规模,是一条线路20台马车,一共120台,现在才上线六台,连一成都不到,只占原来的半成。 这明显就是糊弄差事,敷衍塞责嘛。 这叫他怎么跟皇上交差? “贾珉说,大人若是想找他,他在贾府等候大人大驾。” “你是说,叫本官到那里去见他?” 刘长风嘴角的肌肉已经在颤抖了。 “在下只是传个话而已。贾珉说,若是大人对于恢复运营有什么不满的话,就到他那里去看圣旨。” 这下,刘长风不说话了。 若是平时,他是不会屈尊到贾府去见贾珉的。若是贾珉不听话,大不了叫人把他拘来也就是了。 贾府虽然也是勋贵之家,刘长风也是不怕的。 但是,贾珉现在抬出了圣旨,他就不好用强了。冯紫英此时既然当着众人的面儿,说出了圣旨在贾珉那里,若是再叫贾珉到这里来,那可就是叫圣旨到这里来见他的。 此事若是没人明白,或是没人追究,倒也不算是个什么事儿。但是,如果有人有意拿此事做文章,或者是叫哪个看他不顺眼的御史盯上了,也是可以给他安个不敬之罪的。 公交马车的差事之所以落到了贾府头上,就是他跟罗翰林在一起核计的结果。皇上下圣旨的事儿,他自然是清楚的。 但是,圣旨是直接下给荣国府的,他还真是没亲眼见过。既然贾府已经接下了这件差事,那圣旨的意思,自然就是清楚了。 但是,贾珉既然如此有恃无恐,是不是皇上又下了新的旨意呢? 刘长风开始动摇了。 “既然圣旨在荣国府,本官就到那里走一趟。走,去荣国府!” 刘长风去见贾珉,既是无可奈何,也是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既然是去浏览圣旨,他也就不丢什么体面了。 众人都骑着马,前面又有随从开路,很快就到了荣国府,直接就从东门进去,来到了东花厅,贾珉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贾珉,你们既是接了圣旨,为何还不好好办差,竟然如此糊弄皇上的差事?” 一见面,刘长风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一个大帽子就顺手扣了下来。 “刘大人,如此盛怒,所为何事?” 贾珉平静地问道,一脸无辜的样子。 这个刁徒,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如此装傻。 顺天府尹在心里道。 不过,既然刘大人自己冲上去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就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他素日里就跟刘长风不对付,今天能看着刘长风出点儿丑,还是乐见其成的。 “贾珉,你也别跟我装傻,老夫见的人多了,眼里可是揉不得沙子的。今天你若是说好了,咱们还有的商量,若是说不好,嘿嘿,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刘大人,你来到底是何意图?为何一见面,不问青红皂白,就来威胁于我?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吗?你就是这样给皇上办事的吗?” 贾珉突然大声喝道。 嗯?怎么回事儿、这画风不对啊。一个小孩儿,竟然来时训斥一个正二品大员了? 这是什么情况?什么时候,世道变成这样了? “你……?” 刘长风哪里会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有多少年了,没人敢跟他这样说话了。 竟然一时语噎,说不出话来。 不过了,此时即使他能说出话来,贾珉也不会给他机会了。现在,贾珉要抢占话语权了。 “我年纪虽小,却也是奉旨办差的。你如此藐视于我,难道是要藐视皇上吗?” 哦,这个大帽子,扣得可不小。 “九门提督刘长风,顺天府尹修同贵。圣旨在此,还不跪下?” 刷地,贾珉从怀里掏出了圣旨。 第0131章 针锋相对(二) 早晨一起来,老祖宗就叫人传话,叫贾琏早早地去探听今天马车运营的事。贾琏不敢怠慢,加上自己也想知道结果,就出了门。正好就遇上了刘长风他们向着东门来。 他知道他们是到府里的,于是就跟着来了。 见到刘长风震怒,贾琏的腿就有些发抖了。心道:一定是珉老四的差事没办好,人家来兴师问罪了。 这下可完了,荣国府大祸临头了。 就在贾琏六神无主之际,贾珉开始反击了。这一刻,让贾琏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对了,我想起来的,就是那天在荣禧堂的那个样子。就是珉老四把所有的主子都骂的狗血喷头的情形。 我的老天啊,珉老四,你骂骂自家人也就算了。难道今天还要骂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吗? 这个世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啊? 贾珉不会骂人,只是讲理而已。 那天在荣禧玉棠也只是讲理,没骂人啊。今天也不会骂人,只是讲理而已。 虽然你们跟我耍流氓,但是,我是个从文明世界来的人,我跟你们讲理,讲到你们吐血为止。 按照贾府晨昏定省的规矩,晚辈们每天早晚都是要到贾母这里请安的。这个规矩其实一直在实行,就连宝玉那么得宠的,都在遵守这个规矩。 贾珉进府的时候,贾母就不待见他,当时说了贾珉不必遵守这个规矩,有了这个底儿,即使贾珉现在回来了,也就不拿这个规矩当回事儿了。 当然,只是贾珉如此,其他人还是遵守这个规矩的。 今天是八月十五,又是公交马车开张的日子。借着请安的机会,各房的主子们就都聚集到了贾母那里。一是请安,二是在此等候公交马车的消息。 这个项目毕竟关系到贾府的前途,所以,上上下下还是很关心的。 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气势汹汹地带人来到府中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贾母这里。人们顿感不妙,于是就纷纷向东花厅赶来。 等到他们到了地方,却发现了眼前这令人意外的一幕:贾珉站着,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等一干人跪在地上。只有贾珉在慷慨陈词,似乎在训斥他们。 不是差事没办好,来拿人的吗?怎么拿人的跪下了,被拿的倒是站着呢? 贾母一直就有拿贾珉当替死鬼的计划,今天一听说九门提督来了,心里就先入为主地认为,是来拿人了。 一众主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不明觉厉。老伙伴儿们、小伙伴儿们都惊呆了。 “刘大人,修大人,你们一来,就凭空捏造我不好好给皇上办差,你们知道皇上的圣旨里是怎么说的么?好,我现在就先告诉你们,我是怎么办差的。等我说完了,就给你们看看圣旨,也好叫你们无话可说,免得有人妄猜圣意。” 这些话,都是贾珉事先准备好的台词。看起来没有什么险峻之处,关键是这里面隐藏的一个目的:现在先不给他们看圣旨。 圣旨在贾珉手里,两人就得跪着,不敢起来。 这就是贾珉的心理战术,先在气势上压到敌人。 顺天府尹修同贵来时,其实还没来得及说话。但是,贾珉故意把他划到刘长风一伙儿里去了。 既然你们是一起来的,即使你们之间有些不合,但是,毕竟是一伙儿的,终究是盟友。打一个是打,打两个也是打,等把你们的建制打乱之后,再对你们各个击破。 “皇上说,在半月之内恢复运营,圣旨是八月初五下的,今儿个是八月十五,我提前五天就恢复运营了,难道还不够快?这是其一。” “其二,皇上说的是恢复运营,难道我没恢复吗?我投入了六台马车上线,数目你们也是清点过的,我不仅恢复了,还恢复了原来两倍的规模,你们也是知道的,为什么视而不见?” 六台车就算恢复了运营? 不仅刘长风和修同贵想不通,就连老祖宗等贾府中人都想不通。原来那牛继宗可是准备了120台马车的,珉哥儿这么说,可就是有点儿耍无赖了。 “我知道你们可能不服气,那牛继宗原来是准备了120台马车的,你仅仅上线了六台马车的,就算恢复运营了?” 是啊,我们就是不服气,这怎么就算恢复了? 就连贾母等人都是这么想的。 “我告诉你们,这里面,关键就在‘恢复’两字上?比方说,我现在把我身后的房子给扒了,三个月之后,就把房子又给盖上了,这就是恢复重建了,是也不是?” 怎么又扯到房子上了?房子扒了,又盖上了,自然就是恢复了。 “那么,我问你们,我恢复的是不是今天的这个房子?” 是啊,不是这个房子,又是哪个房子?你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我再问你们,我这个房子是一百年前盖的,现在恢复了,还是一百年前的那个房子吗?” 当然不是了。 “既然你们明白了这个道理,现在就回到公交马车的差事上来。找我们接手这件差事的时候,牛继宗他们只有三台马车在线上运营。皇上叫荣国府恢复运营,是不是就恢复这三台的规模?那日我告诉你们,说要达到两倍的规模,现在我投入了六台,是不是两倍?我超出了一倍的规模,你们竟然还敢说我糊弄差事,这是哪家的道理?” 天啊,原来账还能这样算?是啊,可不就是原来的两倍吗? “有人说,牛继宗原来可是120台车啊?那么,我告诉你们,他有多少台车,又有什么用处?即便是准备上1200台,不上线,不也是在闲着?若是我把全城的马车都给借来,凑上1200台,但是,都放在家里,这也叫运营吗?” 这个战术,贾珉就纯粹是钻圣旨的漏洞了。 实际上,包括贾珉自己在内,谁都知道,圣旨的意思,就是恢复120台的规模。 若是象贾珉这样,只弄个6台车上线,藩国来了,还看什么?明摆着就是丢脸么。还用得着如此郑重其事的下一道圣旨,交给荣国府来办? 但是,这个时代,对于数据的准确和技术的精准,是不太在乎的。皇上说话,又经常留有空间。他大概也没有想到,还会有人在这方面找漏洞。拟旨的人,也不会想到还会有人专门在这里挑毛病。 包括贾府的人,都默认了就是120台的规模,何况是别人呢? 若真的就是六台的话,即使是赔钱,贾府也是完全承受得起的,哪里还至于被闹的如此焦头烂额的? “我提前了5天,达到了原来两倍的规模。超额完成了任务,是不是该受奖赏?行,即使不奖赏,这是为了皇上办差,我也是认了。但是,哪里还有要受指责的道理?如此是非不分,赏罚不明,岂能不叫人寒心?今后还有谁会忠心耿耿地为皇上办差?二位大人都是位列朝班,德高望重之人,怎么还能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这珉哥儿道理说的倒是对,可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120台的规模,生生教你给说成了3台,差事办成这样了,自己还要奖赏,我都觉得过分,是不是有点无赖了? 贾母在心里寻思道。在看看身边的亲眷,也都是茫然的样子。 “这其中一件,我就先说这些,你们自己都好好想一想,下面我再说第二件。” 贾珉说着,看了贾府众人一眼。那意思就是说,你们也好好想一想,看看我是怎么办事儿的,都学着点儿。 说了这么多,还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当然有了。现在只是把结论说出来,证据和论证过程还没有呢,这么能叫人信服? 所以,话还得说透。理不辨不明嘛。 “这其二,就是关于接手公交马车项目的事情。请注意一点,圣旨里写的,是‘接手’,而不是‘接收’。这两个词,虽然有相似的地方,但是,意义可是大不一样的。” “什么叫做‘接收’?就是把公交马车项目和牛继宗他们的资产一起接了下来,这叫接收。这里关键是一个‘收’字。” “而‘接手’呢,就是把这个项目接了下来,由我们荣国府开始经营,至于牛继宗他们的资产,我们愿意接就可以接,不愿意接,就不接。他们能做马车,我们自己就不会做?他们能找到人,我们自己就找不到人?又有哪一条律法规定了,我们必须从他们手里买那些东西?皇上的圣旨也是没说的。牛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原来,今天一早,牛继宗等人也都出来了,就想看看,贾珉今天的恢复运营,到底想玩儿什么花样? 查清楚了只有六台马车上线,又听说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到贾府来兴师问罪了,于是就赶紧过来了。 只是到了这里一看,竟然是这种情况。此时虽然尴尬,但是,也想知道,贾珉到底最后如何解释,也就留下来,一起观察,心里核计着,抓住贾珉的毛病,逼他就范。 没想到,贾珉竟然开始咬文嚼字,开始解释“接收”和“接手”的区别来了。 此时贾珉发问,竟然叫他无言以对。再看自己的智囊柳芳,也是一脸的意外。 你个贾老四,什么时候改行去当教书先生了? 第0132章 针锋相对(三) 牛继宗他们即使不来,贾珉今天都不会放过他们,此时自己送到枪口上了,如何还会放过? “跟你们说句实话吧,牛大哥。开始,我确实是准备把你们的资产都接收过来的。因为贾府和你们府上都是世交,你我之间也是好兄弟。至于价钱嘛,总是好商量的。” 你个贾老四,别在这里装好人了。什么价钱好商量?有你那么杀价的吗?我们当初投了多少银子,你还不清楚吗,竟然就给一万五千两,这不是逼着我们去跳河吗? 我们是喊价七万两,但是,可以讲的嘛。我们做生意都做不过你,讲价就一定能讲过你?七万两不行,五万两也是可以考虑的嘛。 牛继宗心里都是气,但是也不敢轻易吱声。现在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都在那里跪着,他可不想一不小心,就着了贾珉的道儿。 “按说呢,你们哪些资产,我给你们一万五千两银子,都是看在世交的面子上了。其实,你们哪些东西,根本不值那些钱。” “怎么就不值那些钱了?当初,可都是真金白银拿出去的。” 柳芳说话了。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若是叫贾珉这样讲下去,他们那些东西,说不定还得倒挂呢。 “我这样说,自然是有道理的。首先说你那车。一是车厢太窄,车太小,作为公交马车来讲,根本就坐不了几个人。遇到低谷的时候还可以,遇到高峰的时候,稍微多几个人,就坐不下了。” “什么叫做高峰?什么又叫做低谷,你别总是咬文嚼字的。” 天啊,连交通流量的高峰和低谷都不知道,就敢做公交马车项目,你们的胆子可是真大啊。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可以在一起探讨。现在,继续说你那马车的事情。” “你那马车,定做的时候,就先天不足。连个蓬都没有,连个座位都没有。你再看看我那车,有车蓬,夏天能避雨,冬天能避寒,还可以生炉子取暖。有座位,人可以坐着。有车梯,老人小孩儿不用扶,不用拉,自己都能上去。” “你那车呢,那么高,若是没人在上面拽,就得爬上去。上去了。连个椅子都没有,站也站不稳,坐就得坐在车板上,车上都是泥土,一坐一身土的,下雨就得淋着,刮风就得吹着,就这样的车,谁愿意做?跟那拉货的车没什么两样的,你还收人家钱,谁愿意花着冤枉钱坐你的车?” “再说了,你那车轴那么细,动不动车轴就断了,把乘客给扔在半路上了。叫你你愿意做吗?” 都说你柳芳是个小诸葛,你有那脑子,在经营上下点儿功夫,别那么一天总是琢磨一些坏道道。 算了,不能再跟他细说了,说多了,经营诀窍就暴露了。这些人,一点儿知识产权概念都没有,有了好主意,毫不客气就给剽窃了。 “说完车,再说你那马。你那些马,都是从塞外买来的。买来之后,也没好好调教,就叫它上套拉车。哪能拉得好?” “塞外的马,都是在旷野之中野惯了的,即便是驯出来的,骑着还行,拉车可就是两回事儿了。在乡野之中行车,跟在城里又有不同,在乡野惯了,到了城里,马就容易受惊,你们才干了几天,马就惊了三回了,伤了十多个人。若是死了人,事情就更大了。你说,就你这样的马,我敢要么?别说这生意还不赚钱,即便是赚钱了,发生几回惊车时间,赚的钱够不够赔人家的,都是两说着。” 这回柳芳不吱声了。就连裘良听着都是暗暗点头。 牛继宗他们的马车,确实发生了好几次惊车事件,伤了十几个人,裘良就曾经参与处理过此事。 “再说你那车老板,随便找一个人,就来赶车了,有的喝得醉醺醺的就上车了,那也能行?” 贾珉点到即止,也不多说。其实,他心里的意思就是:马就是给车提供动力的,你那车,发动机工作不稳定,驱动系统和控制系统也不灵,车动不动就失控了。司机不经过培训和考试,就无证驾驶,还时常酒驾。 首先,从安全性上,就不过关。人们出行,固然是要抵达目的地,但是,乘车的体验,也是很重要的。坐上你的车,就等于玩儿命了,花着钱还买罪受,谁还会愿意做你的车,不赔钱,简直就是没天理的。 这些话下来,说的柳芳是暗暗心惊。他根本就没想到,贾珉随口一说,就指出了这么多的毛病。心里就不禁有些后悔,当初把贾珉排挤出去的太早了。应该把他心里的道道都套出来了,再把他挤兑出去。 直到现在,柳芳还是这个思维逻辑,也真是没救了。 不过,对于柳芳来说,倒也不奇怪。他一向对于自己的智谋很有信心,别人也给他冠上了“小诸葛”的帽子。见到贾珉的经商才干,不免就嫉妒了。害怕贾珉跟他们在一起,把他给比了下去。 “再说你们哪些车站的房屋,若是有了车站,还有些用处,价钱比别的房子高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现在在下洼子那里建了车场,每日里早晨出来,晚上回去。既不误事,又省了钱,何必还买你那些房子?” “况且,还有一件事情,你们做的很不妥当,竟然想趁火打劫,新建了那么多的房屋。那些房子,本就是急急忙忙建的,既不能住人,也不能装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塌了倒了,即便是白给我,我都不要的,何况你们还狮子大开口,要了天价呢?说好听的,你们是想赚钱,说不好听的,就是敲诈勒索。我可以去告你们的,知道不知道?。” “跟你们说句实话吧,你们那房屋什么的,对我根本就没什么用处。也就那马车和马,才多少有点儿用处。但是,也只能用在长途马车上拉货了。这马和车,哪里都能买到,我又何必非得要你们的?” 贾珉既说牛继宗他们的东西都没用,又说马和车有用,这就是给他们下套了。 其实,那些东西哪样都是有用的,而且价值不菲。这就是不要把他们彻底地给吓跑了,还给他们留下一线希望,然后等着狠狠地宰他们一笔。 “你们以为皇上只给了我半个月时间,我就得从你们手里把那些东西接下来,可是,你们怎么就没看看圣旨到底是怎么说的,两位大人,哟!两位大人,怎么这么久了,还跪着呢?快快起来,看看圣旨是怎么说的。” 该说的都说了,现在,该给刘长风和修同贵一个台阶下了。 局势已经向着自己的预期方向发展,现在,可以跟他们谈谈具体的事情了。 所谓的具体事情,就是宰人大会。接下来,不仅要宰牛继宗,还要狠狠地宰刘长风和修同贵。 两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下人给他们送来了椅子和茶,刚刚坐好,没等他们说什么,贾珉又开讲了。 两人被贾珉拿圣旨压了半天,一直就听贾珉在讲,心里早就把贾珉给骂了千遍万遍的。于是就在一起看圣旨,越看是越糊涂。 一会儿觉得贾珉的话很有道理,那圣旨上就是那么说的。一会儿又觉得贾珉是在牵强附会,曲解圣旨。可是,要说他怎么曲解的,还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 贾珉一回到荣国府,就把圣旨要来,细细的研究品味,这才有了钻圣旨空子的一系列举动,哪里还会给他们留下话柄? “此前,提督大人和府尹大人,也是跟我提过,叫我尽快从你们手里接收资产的。因为碍于两位大人的面子,我既没答应,也没拒绝。你们知道为什么么?” 哼,你们双方做了扣,想来算计贾府,现在,就是开始清算你们的时候了。 贾珉准备把他们两方势力栓在一起了,给他们扣个官商勾结,共同谋算贾府的大帽子。 “按说,官是官,商是商,官商两途。我跟你们洽谈资产的事情,纯粹属于生意上的事情,两位大人是不该介入的。这知道底细的,认为两位大人是为了早日完成皇上的差事,来成全咱们两家。若是不知道底细的,还以为是你们给了两位大人输送了利益,他们收了你们什么好处呢?” “我们没给两位大人什么好处。” 牛继宗出来辩解。实际上,他们是给了好处的,但是,此时又如何能够承认? “我自然是知道没给好处的。但是,别人知道吗?你们抢着盖房子,官府没出来制止,就有人跟我说,两位大人跟你们是一伙儿的,但是,叫我给严词训斥了。两位大人都是清正廉明之人,岂能做这样的事情?” “珉老弟说得对,我们怎么会做那种事情?都是谣言,污蔑、捕风捉影之词。” 刘长风站了起来,急忙表白,对贾珉的称呼都改了。 贾珉心里冷笑一声:光表白一下,就觉得没事儿了?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儿,接下来的炮火,才是要你们命的呢。 第0133章 针锋相对(四) 贾珉现在的计划,就是要把刘长风和牛继宗这一官一商两股势力的思路搞乱,让他们摸不透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 采用的战术,就是声东击西,虚虚实实,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 “牛大哥,不是我说你,当初你们就不该干这个项目。这个项目,明显就是个大坑。” 贾老四,你说什么呢你?是哪个混蛋当初说要干这个项目的?要不是你提议,我们能掉进这个大坑里吗?你以为我们愿意这样啊? “就是因为你们的这个项目,你们害了一大批人,你们知道吗?” 我害谁了?谁有我们自己惨?我们赔进去一大笔钱不说,还因为这件事儿,成为了多少人的笑话?不找你填坑,找谁填坑去? “首先,你们害了刘大人跟修大人。就是因为你们说这个项目怎么怎么好,两位大人才相信了你们。把这件事情当做一件大事儿、喜事儿、新鲜事儿禀报给皇上了。” “对啊,当初我俩就是这么想的啊,哪知道今天竟然是这么个结果啊?” 修同贵终于抓住机会,及时地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此事若是做好了,两位大人自然是脸上有光。也不枉帮你们摇旗呐喊一回。可是,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固然是害了你们自己,但是,更惨的,却是两位大人啊。” 贾珉现在就是公开地挑拨离间了。 “若是皇上知道了如今的情形,会怎么看待两位大人?定是认为两位大人急功近利,未经论证,未加验收,未能考核清楚,就匆忙上报,好大喜功,妄猜圣意,一心邀宠。稍不留神,就会被御史盯上,即使不治个欺君之罪,贪功冒进的说法,也是跑不了的。” 对于刘长风和修同贵两人来说,此时的处境,倒没有像贾珉说的那么严重。 此事皇上已经知道,所以才有了后来叫荣国府接手的事情。在他们看来,贾珉有些危言耸听了。 “这个项目就是一个大坑,谁沾上谁倒霉。目前摊到了贾府的头上,我们也就只好认命了。” “为了办好这件皇差,贾府上上下下,夙夜难寐,寝食不安。为此,我殚精竭虑。为了筹钱,我们府里,不惜丢了体面,叫那丫鬟婆子日日夜夜地打绺子。为了把绺子卖出去,我亲自领着丫鬟们,到贡院去,向那些来自各地的举子们兜售绺子。” 也就六台马车,那么大个贾府,至于这样吗? “那些来自各地的举子们,听说我们是贾府之人,就问为什么卖绺子?可是,我们不敢说实话啊?” 昨儿个卖绺子,我也去了,没有谁问啊? 琥珀不明白,珉四爷为什么会撒这个谎。 “你们可能说,那就告诉他们呗。是啊,我也想说出来,说出来了,心里也敞亮些。可是,不能说啊,说出去丢人啊。不是丢贾府的脸,是丢皇上的脸啊。” 贾珉放低了声调,声音显得沉重而痛心。 “你们想想,若是说了实话,那些举子们会怎么想?” 是啊,会怎么想呢? 贾母和一干家眷们也很好奇。 “他们一定会想,这贾府是不是犯了什么错,否则,皇上怎么会把这种生意给了贾府呢?这不就是明摆着坑贾府吗,不就是叫贾府家破人亡吗?” 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这似乎是在上纲上线了。 “皇上固然是不会坑贾府的,这一点,我们贾府到什么时候都是相信的。贾府的祖先,毕竟是开国功臣,皇上怎么会这样对待贾府呢?” “但是,那些举子们,哪里又会知道这些,今儿个他们就考完了,放了榜,过几日就会陆陆续续地回乡了,就怕他们知道了这件事情,把这些流言带回到家乡去,那可是全天下都知道了。” 柳芳的心,有些发凉了。他知道这是贾老四在吓唬大伙儿。但是,若是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还真是不妙。如果那样的的话,皇上就可能为了避免迫害功臣之后的嫌疑,改变目前的决定。 贾珉现在只是投入了六台马车,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的损失,局势一旦翻转,贾府可就脱身了,这个项目,还得砸在自己的手里。 “对于这件差事,我们是百思不得其解。尽管如此,我们贾府还是先履行皇命了。但是,有些事情,我也有所怀疑。” “按说皇上英明神武,是不容易被小人蒙蔽的。我想,这里面,一定是下情上达时,那个环节出了问题。” “所以,我写了一个条陈,向皇上陈情。倒不是要皇上解除这桩差事,而是把这件事情的原委,我们贾府为办差所做的努力,都禀报皇上。再加上公交马车生意的可行性分析,需要投多少钱,赔多少钱,都详详细细地写了出来。” “我们贾府现在已经在过苦日子了。即便如此,若是皇上仍然叫我们办这件差事,贾府也是义不容辞的。” 贾珉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 “对,只要是皇上交代了,哪怕是倾家荡产,贾府也义不容辞。” 突然间,贾母大声喊了起来,然后就挤开人群,向这边走来。 这一下,可把贾珉给吓坏了。 老太太啊,你就老实在那呆着不好吗,你可别出来添乱了。我这是在演戏啊。怎么别人还没入戏,倒是先把你给忽悠进来了。 再看后面,就见府里的女眷们,有的就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一眼就见到了秦可卿的那张俏脸,似乎隐隐挂着泪水。一双美眸正痴痴地盯着贾珉。 贾珉不仅心里一暖,一股柔情升起。 唉,我本来是忽悠他们的,没想到,这戏演的太好,倒是把你们先给演哭了。哭就哭一会儿吧,反正我也是为了你们,赚不到别的,赚你们点儿眼泪,我也算是没白出力。 贾母在鸳鸯和琥珀的扶持下,挤到了前面。 “珉哥儿,说得好,不愧是我贾家的儿孙。我们贾家,就讲个精忠报国,忠君爱民的。别说是过苦日子,就是叫我上战场杀敌,我也是不眨一下眼睛的。” 贾珉几乎要崩溃了。 上什么战场啊,你是不是看戏看多了,还想着学那佘太君百岁挂帅出征啊? 还精忠报国,是不是还要岳母刺字啊?要刺,可别在我后背上刺,就在政老爹身上刺,他才是你儿子呢。 “鸳鸯,快点儿扶老祖宗到屋里坐下休息,快!” 贾珉急忙给鸳鸯使了个眼神,鸳鸯愣了一下,还是明白了,跟琥珀把老太太扶进东花厅的屋里去了。 老太太,你可别在这里搅局了。你这个助攻可不好,一不小心,就乌龙了。 贾珉从怀里掏出一沓纸,递给了刘长风。 “这就是在下写的陈情,就请二位大人转达给皇上。由于时间仓促,此次写的还不详细。这两日,就写一份更加详细的,另行呈给皇上。” 这就是他所说的陈情和关于公交马车的投资利润分析。 所谓陈情,就是一份情况说明和汇报。自然是关于公交马车如何不赚钱的事情。 贾珉自然是不需要这份陈情交到皇上那里去的,交上去了,也不一定有用,因为皇上对于此事不赚钱,是知道的。 贾珉赌的就是刘长风和修同贵两人,不敢让皇上见到这份陈情。 刘长风和修同贵看了一阵,神色越来越难看。看到最后一段时,手就有些哆嗦起来了。 因为他们在最后一段里,看到了请求皇上彻查此事内幕的字样,理由是有人在故意设局,用公交马车这件事情,借皇上的手,坑害贾家。要求皇上主持公道。 皇上能给贾府主持公道吗?自然是不能的,这件事儿就是皇上在知情的情况下,才下的旨意,他还会反过来打自己的嘴巴? 但是,贾珉的陈情书里,又把什么事情都说的有理有据的。此事要是传了出去,皇上可就左右为难了。 尽管他是皇上,可以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有权虽然可以任性,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为所欲为的。最起码的理由和脸面,他还是要讲的。 这就等于把球踢给了皇上,把皇上置于不义当中。 这次的公交马车只上了六台车,刘长风和修同贵本来就无法向皇上交代了。贾珉如果再把此事直接捅给了皇上,两人无疑就将落得个办事不力的印象。 贾珉昨天之所以急三火四的叫丫鬟们到贡院去卖绺子,今天又当着众人的面儿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那就是在威胁刘长风和修同贵。 这些举子们,可是能把贾家受气的事儿,带回家乡,传遍天下的哟。 作为一个特战精英,是要经常要深入敌后作战的。负重能力再强,携带的装备也是有限的,后勤补给又跟不上,弹药打完了,怎么办?束手就擒?自然不是。随手拿起一件东西,一根木棍,一块石头,就是武器。 丫鬟们到贡院去卖绺子,就是这样一件随手拿起的武器。 这样的武器很多,只要贾珉愿意,象牛继宗抢盖房屋,甚至他的马车质量不好,都是随时可以使用的武器。 刘长风和修同贵正在看的另一张纸,也是贾珉的一个武器。 一个令他们官、商双方欲哭无泪的武器 第0134章 针锋相对(五) 这张纸写的,是向皇帝的一个请求,请求牛继宗他们四家不要退出公交马车的项目,让他们跟贾家一起,五家共同经营这个项目。还列举了一大堆理由。 比如,他们已经有了一定的经营经验,原来的那些资产还可以利用等等。这个方案,看起来,无论是可行性还是可持续性,都要比贾府单独一家经营,要好上许多了。 你们不是要退出去吗?不是要坑贾府吗?现在别退了,这个大坑,咱们一块儿来填。五家填,总比一家填要好吧? 贾珉自然是愿意牛继宗他们退出去的,但是,不会让他们全身而退。必须让他们大出血之后再退出去。 他赌的是牛继宗绝不会再入局了,现在拉他们入伙,给牛继宗传达的信号,就是我要拉你陪葬。大伙儿一块儿倒霉。 越是这样,他们越想退出,这样,贾珉才方便狮子大开口了。 玩儿的就是欲纵故擒的手法而已。 对于牛继宗这个人,贾珉起初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裂痕的产生,就是从他们听从柳芳的主意,把贾珉排挤出公交马车开始的。 那一次,贾珉用那些车场土地和房屋,坑了他们一笔钱。此后,他们在连升赌坊的盘口上,又输了钱。 贾珉本来是不打算跟他们开战的,但是,他们此次运作这个局,叫贾府入坑,还想趁机敲诈一把,贾珉就不能原谅他们了。 对于牛继宗本人,贾珉也将他划入了敌人行列。 你牛继宗是四人小团伙儿的头儿,既然你总是听柳芳的馊主意,就证明你是为他的计谋背书的。整你也就不冤了。 目前,贾珉就要狠狠地砸他们一把,在他们以为自己终于跳出了公交马车这个大坑之后,贾珉再把生意搞得红红火火的,大赚特赚。 这样,就可以让他们在人们眼里成为一个笑话。每当人们提到谁是愚蠢的人,谁是没有见识的人的时候,就会提到他们四个人。 不打你,不骂你。后悔死你,蠢死你,气死你。 至于那个罗翰林,这一次,就先暂时便宜他了。等坑完牛继宗和刘长风两伙儿后,将来腾出手来,再收拾他。 九门提督是正二品,顺天府尹是正三品。两人都有资格位列朝班,上殿面君。 两人能够爬到这样的高位,自然都是官场的老油条了。对于贾珉的这些材料虽然比较震惊,但是,还是很快就理出了头绪,并且归纳出了要点。 首先是要求彻查这场交易决策过程中的内幕。 如果真的调查了,两人以及罗翰林都是可能浮出水面的,这对几个人都是不利的。 但是,这一条看似凶猛,其实没有多大杀伤力。决策过程是皇上最后拍板的,如果真的要调查,其实就是给皇上自己难堪。真的查处了什么问题,罗翰林几个人固然跑不掉,但是,皇上也将因为失察失去脸面。 所以,进行调查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 其次,贾珉虽然说这是一个对贾府不公平的生意,但是,他同时也表示,将全力接下这个生意,即使贾府为此倾家荡产,也是愿意的。 这是个基本盘,证明贾珉还没有想把事情做绝。事实上,皇上既然决定了让贾府接手公交马车项目,也不会轻易改变这个决定。贾府继续办这件皇差,还是既定的事实。 比较有杀伤力的,是贾珉那份关于公交马车的陈情书。 这份分析,用详细的数据,说明了这件生意,是根本就不赚钱的,而且还是大量赔钱的。 在这份陈情的结论部分,尽管贾珉的用词比较隐晦,但是,只要看了这个份材料,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个项目根本就不应该上马,就是牛继宗等人的一次私人投资失败的商业活动。 官府也不应该参与到其中来,牛继宗等人买通了某些官员,蒙蔽皇上,借着皇上的手,把这次危机转嫁给了贾府。 如果真的要想把这个项目维持下去,就要在经济上给贾府进行一些适当的补偿。否则就是官家与民争利甚至是盘剥贾府。 这样的事情虽然是经常发生的,但是,却都是在暗中发生的。一旦传了出去,对于朝廷的影响是极坏的。 所以,这样的事情,不能传了出去,甚至这些话,都不能叫皇上知道。 最后一个有杀伤力的,就是贾珉要求牛继宗等四家继续参与这个项目了。这明显就是个同归于尽的做法。必将引起四家的强烈反弹。 如果这四家重新进入这个项目中,刘长风和修同贵以前所做的一切,也就被证明都是错误的。 所以,牛继宗他们是绝对不能再参与到这个项目之中的。 在皇上推进公交马车项目的决心不变的前提下,目前唯一可行的,就是继续让贾府背这个锅。如果贾府再把这个差事推掉的话,再想找别人来接盘,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要想叫贾府这个锅,不让他们破釜沉舟地孤注一掷,就得适当地安抚他们一下。在经济上给他们适当的补偿,让他们把这件差事继续办下去。 将来的发展趋势,是两个走向。一是等待时机,皇上改了主意,此事不了了之。 二是给了贾府适当的经济补偿之后,他们接受了。如果再搞不好这个项目,就可以对贾府不客气了。那个时候再出手,就名正言顺了。 对于贾府的补偿途径,一是叫牛继宗他们给贾府让利。这一点做到了,对于牛继宗的好处还是很明显的。他们可以成功后地从这个项目中退身,同时又不必被重新拉进这个大坑里。 虽然是赔钱是一定的,但是,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 第二个途径,就是官府方面对贾府进行适当的补偿了。这要看贾家的胃口有多大,以及官府的承受能力,外加官府方面的决策层级。 如果能够在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的决策层级内解决问题,就是最好的了。过后看情况,顺便跟皇上提一下,甚至不提,都没什么大的关系。皇上要的是结果,对于具体的程序问题,不会给以太多关注的。 当然了,两人也不认为,即使给了贾府适当的补偿,公交马车就会盈利。贾珉的那份分析,更加让他们坚信了这一点。 但是,两个位高权重的人物,叫贾珉用六台马车挖了个大坑给忽悠了,又拿圣旨压着,叫他们跪了那么长时间,还扬言要调查他们,这些事情,他们可是记住了。这个仇可是要报的。 所以,他们也就毫不介意地准备给贾珉的一些甜头,忽悠他把这件差事继续办下去,给他挖个大坑。时间久了,就可以用这个大坑把贾府给拖垮。 两人在角落里研究一番,最后达成了共识。 首先,他们要找牛继宗,让他们给贾府让利。 把牛继宗等人找到了角落,刘长风把贾珉的那份请求给了牛继宗。 “贾老四这个阴损玩意儿,他自己跳进了火坑,还想拉着我们陪他一起死,不行,我们绝对不能再参与此事了。” 牛继宗低声骂道,把那份请求递给了柳芳。柳芳看完,又给了陈瑞文和马尚德。 柳芳虽然预料到了贾珉会有一些动作,但是,却也没想到,最后竟然使出了这一招。 如果这份请求真的到了皇上那里,说不定皇上还真就同意了。 如是这样的话,他们辛辛苦苦谋划的这一切,就重新回到了原点,今后将陷入无休止的填钱当中。 那些房屋车马,现在对他们几乎毫无用处了。人员可以遣散,马可以再卖掉,但是,那些车和的房屋,则纯粹就是个负担。况且那些马匹,如果继续留着,人吃马喂的,每天都得开支。拖得久了,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无论怎么考虑,都得把这些东西出手,多少捞回一点儿本钱来。唯一可以安慰的,就是以后可以悠闲地在一边看着贾珉被这个项目给拖垮了。 “柳兄弟,你是什么意思、” 牛继宗问道,其实,他在内心里,已经同意了这个方案,以贾珉此前出价的一万五千两,把所有的东西都转让给贾珉。 “唉,就这样吧,还是早点儿脱身吧。” 柳芳长叹一口气。现在他觉得,自己这个“小诸葛”的绰号,其实并不是那么名副其实的。 “你们两个呢?” “算了,我们也认了,这件事情拖不起了。” 陈瑞文和马尚德也同意了,牛继宗这方的事情就算是搞定了。 这件公交马车生意,让牛继宗几人几乎是身心俱疲。 以收回本钱一万五千两银子计算,他们在这次生意中,一共赔进去了将近五万两银子。 除了房屋车马等这些设施的贬值部分以外,赔钱主要是在两个方面。一是打点包括罗翰林在内的官员部分。另一部分,就是这段时间的运营费用了,主要包括人员工钱、伙食费用、马料、抢建的那些房屋费用等。 损失还不仅仅限于金钱方面。在自己的家族里,他们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在外面,他们的声誉也受到了巨大的损害。这次投资失败,让他们在帝都的勋贵子弟圈子里,成为了一个笑话。 好在事情终于结束了,以后再也不用往里面填钱了。 但是,这只是他们自己的想法,贾珉那边会接受吗? 第0135章 针锋相对(六) 刘长风这边摆平了牛继宗,又跟修同贵核计上了。 他虽然品级比修同贵高,但是手里却不掌握钱粮之类的财物。要想对公交马车项目进行补贴,还得取得修同贵的支持。 虽然两人已经有了共识,但是,具体地补贴多少,补贴什么,怎么补贴,还是个问题,所以、两人的事先沟通是很重要的。 今天跟贾珉打交道,让他们学会了小心,千万不能再把这个贾珉只是当做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看了。 补贴不外乎就是给钱给物。 钱,是很难给的。无论何时何地,钱总是不够用的。况且对于钱的掌控,制度比较全,账目也比较清楚。少了行,多了,牵涉的关系就多了,办起来就非常复杂了。所以,给钱一项,在两人这里就给排除了。 那就剩下给物了。给物,也要分什么东西。有些战略性的物质,比如铁、芒硝、盐这类的专卖物质,就是不能给的。即使能给,也不是他们自己就能说的算的。里面的关系同样复杂。做起来麻烦得很。 核计了一会儿,没核计出什么名堂出来,况且,即使自己合计好了,贾珉那边是否同意还是个问题。 目前的最大目标,就是先把贾珉稳住了。一是哄着他把马车项目干下去,二是叫他撤回陈情书,别把事情直接捅到到皇上那里去。 听了刘长风的建议,贾珉知道他们上了自己的道儿,于是叫平儿把老祖宗请到别处去,跟刘长风和修同贵进了东花厅,上了茶,开始攀谈起来。 此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紧张气氛,双方就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谈笑燕燕,气氛十分和谐。 “如果两位大人有诚意,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若是真的能给一些银子的话,这马车我们府里就支撑下去。大不了,我们的下人多打些绺子,府中再裁撤人员,节衣缩食地过苦日子罢了。” “这个……,贾老弟,这个银子的事情,实在不好办。” 府尹确实为难,所以就直接说了出来。 “没有银子,我们还谈什么?” 贾珉假装要站起来。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有事好商量的” 府尹的师爷急忙站起来,按住贾珉,不让他起来。 “虽然没有钱,但是,别的也是可以谈的嘛。除了盐、铁、硝石、战马这些东西。其他的都好商量。” 贾珉早就盯上了下洼子那片土地,事先还叫宁儿去查过那里的产权情况。结果那里是一片无主地。 说是无主地,其实也是有主的,那就是皇上的。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自然就是皇上的了。但是,那里是一片洼地,没有什么人烟,又不是耕地,没有人会当回事的。 但是,自己就不好最直接说出那块地了,以免引起对方的警惕,抬高要价。 “既然二位大人有诚意,我也不能不拿出诚意来。制作马车和购买马匹这些事情,自然是不会指望你们给出钱的。但是,我在下洼子那里买了房屋,要在那里建设停车场、马厩和伙计们吃住的房屋,也是要钱的。那里的土地,也是要买的。现在还不知道那里是不是有主了,若是有主了,买地皮又是一大笔钱。” 贾珉说着,就见师爷似乎眼前一亮,凑近修同贵的耳边,开始嘀咕起来。 现在的有钱人和官员,凡是有些品级的,都要请一个师爷。 这师爷,就是他们的秘书和助理,都是一些专业人士。有钱粮师爷,刑名师爷、文书师爷等等。属于官员们的私人幕僚。利用他们的专业知识,为主子服务。所以,在绝大多数时候,师爷的业务能力,都是要比他们的主子强上许多的。 果然,修同贵说话了。 “贾小友,我想起来了。下洼子那里的土地,我们倒是可以补贴给你,这样你不就是省下钱来了。” “府尹大人,那才几个钱啊。那就是一片洼地,即便是买下来,也花不了几个钱的啊。” “我们可以多给你一些啊。贾小友是个商业天才,将来的生意一定会越做越大的,倒不如现在就多备下一些土地,将来也省得再去买了。” “我用不了那么多,即使你都给我了,我也没用的。那里又做不了别的,离城又远,即使想要利用,那里都是洼地,也是没什么用处的,除了出点儿芦苇,养点儿鱼,没有别的用处的。我原来倒是有个想法,想在那里养鱼,但是,终究还是放弃了。” “你可以在那里养鱼啊,那片地现在是官地,我们可以都给你的啊。” “都给我?” 贾珉假装兴奋了一下,随即又冷淡下来。 “那片地都给你,也不要契税了。” “修大人真是打得好算盘,那契税才几个钱。不过,既是大人如此热情,我若是不要,就有些不识抬举了。只是那片土地虽说面积不小,却无什么用途。大人须得在别的方面,再给我些好处。我也知道叫你们出钱不易。但是,你们不出钱,可以叫我少出钱啊。” 一听得贾珉在出钱方面松了口,修同贵就会感觉有门儿了。 “贾小友说说,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既是官家不出钱,叫我给官家少交钱总还是可以的吧。在那税上给我免了,也是可以的。” “嗯,这个倒是可以商量。” 于是修同贵又跟师爷低声嘀咕起来。 “我们府里的其他生意,我也不为难你,就不用免了。只是这跟公交马车有关的,你须得给我免了。一是城里跟公交马车有关的,二是下洼子那里,如果我将来在那里做些什么生意也得给我免税。” 师爷本来以为贾珉会提出别的要求,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公交马车的税收,本来就不多,那就是个赔钱的生意,即使想收税,也是没税可收的。 那下洼子就是一片洼地,做不成什么生意。盖车场,是跟公交马车有关的。即使他养鱼,又能养多少鱼,也是收不上来什么税的。答应了免他的税,也不会过是送个空头人情而已。 于是跟修同贵耳语一阵,修同贵就爽快地答应了。 下洼子那里,将来是有大用处的。如今把那块地弄了下来,将来又不用交税,已经超出了贾珉的预期。于是就假装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遇上这么个冤大头不容易,可不能要价太高,把他给要跑了。 双方都是这个心理。 于是商定,过了节开衙,就去衙门办理地契。 修同贵这边算是宰完了,刘长风那里,还是不能轻易地放过的。 他手里没有钱粮,但是政策却是有的。不给钱,给些政策总算可以了吧。 九门提督的主要职责,就是帝都的治安和城防。贾珉的长途马车生意,将来进出城门就是一个大问题。 除了进出城门的检查,另外一个就是夜间进出城门的事情了。遇上紧急的货物,能够在夜间进出城门,无疑将在时间上,占据优势。同时,货物多了,检查的次数多少,兵卒是否刁难,都是个问题。 贾珉就是要在这些方面,得到一些特权。最起码的,是不被刁难和盘剥。 这一点对于刘长风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至此跟官方的事情就算是谈定了。 “两位大人,我也知道你们有难处,所以,这一次,才如此好说话。我跟二位一见如故,今日就算是交了两位大人这个朋友,希望今后还多多关照。” 这个贾珉,在补贴这件事上,胃口确实不大。但是,交朋友什么的,还是免了吧。这个小子太奸猾,以后还是少来往为好。要是叫一个小孩儿给算计了,将来还怎么见人? 剩下的,就是贾珉跟牛继宗谈了。 牛继宗把自己的意思说完,贾珉沉思了一会儿,开口了。 “牛大哥,恕小弟直言,你那马车对我没什么用处的。也就能用在在运货上,还得改装一下,再说,我也用不了那么多。” 牛继宗一听,心里就凉了半截。 “小兄弟,牛兄弟他们已经赔的够惨了,你就高抬贵手,把他那东西都接了过去吧。他们既是退出了,那些车又能怎么处理?不过就是风吹雨淋的等着烂了。” 唉,贾珉长叹一声。 “算了吧,既是我接了下来,我就好人做到底。谁叫我以前给你开过一万五千两的价钱呢?既然是世交,又是兄弟,就还照着一万五千两的价,我全都接受了。不过,还有一个条件,就是你们那些新建的房屋,须得给我拆除了,木料砖瓦什么的,我也不要,你们尽可以拉走。但是,那些渣土,也得你们给清运干净。只是这一样,若是同意了,咱们就成交了。” 贾老四,你个混蛋,都到了最后关头了,你还算计我一把!叫你给宰去了好几万两银子,你还看在世交的面上?还口口声声是朋友?谁是你朋友?有你这么做朋友的吗? 还叫我拆那些房子?这不就是在外人面前打我的脸吗? “还是珉兄弟爽快,我明日就叫人拆房。” “好,成交。明日正式交接。” 贾珉说完,起来跟牛继宗握手。 “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好。” 牛继宗脸上挤出一点儿笑容,心里却道:还跟你合作?我怎么就那么没记性? 第0136章 竟然玩儿真的 至此,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刘长风是最高兴的,现在一身轻松。 皇上那里回去说一下具体情况,就可以交差了。 牛继宗那边虽然赔了钱,但是,自己当初只是答应让他们退出的,现在也算是做到了。 至于赔钱,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自己可没说保证他们不赔钱的话。 贾珉这边儿,也答应把公交马车继续经营下去,如此就皆大欢喜了。 “好了,这就对了嘛。大伙儿都是兄弟。有什么事儿,商量着办不就行了。小兄弟,咱们就签个契约吧。” 原来,趁着这个功夫,刘长风和修同贵已经把契约准备好了。这是以顺天府名义跟荣国府签订的公交马车经营契约。 这一回,刘长风跟修同贵特意多了个心眼儿,把公交马车的数量标明为120台,配齐时间为两个月内,也就是十月十五午时前。 白纸黑字,时间都精确到时辰了,可见是不想给贾珉留下任何空子了。 之所以把时间定在十月十五之前,是因为快接近年底了,各个藩国的使节将从那个时候起,陆续来到帝都朝贡,此前把公交马车的事情办好,等他们来了之后,就可以见到天朝上国的威仪了。 修同贵代表官方,贾珉代表荣国府,双方签字画押。 跟牛继宗也要一个契约,修同贵的师爷一鼓作气,也给起草了一个契约。不外乎是说了一些事由、经过、标的、数目之类的。 签字前,牛继宗也长了个心眼儿。 “珉兄弟,这回是接收还是接手?” “哦,事情已经办完了,不管是接手还是接收,都是一样了,没必要分那么清楚的。” 贾老四,你个混蛋,就这么一会儿,怎么又一样了? 牛继宗提起笔,刷刷写完名字,起身就走。到了门口,告诉柳芳等着拿银子,自己就上马扬鞭而去。 贾珉出门,告诉赖大给柳芳拿银子,于是柳芳就跟着赖大去了。 这边刘长风和修同贵也出来了,就要告辞离去。 “二位大人,若是不急,就留下来吃酒。府中虽然穷,但是薄酒素菜还是有的。” 贾珉的脸色显得很诚恳。 “就不再打扰了,今儿个过节,我们也该回家了。” “既是如此,在下就不再挽留了。这公交马车的事情,我会上心的。还请两位大人放宽心。我尽量争取提前达到120台的规模。到时候,还请两位大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为我请功,若是给个旌表什么的,是最好的。” “好好好,告辞,告辞了。” 刘长风和修同贵现在是一听到“规模、提前完成”这些字眼儿,就感到头疼。六台马车都能弄个提前完成,还是两倍规模,将来要是120台都上了,他说不定还会鼓捣出什么花样出来呢? 再说了,一再叫人在皇上面前美言,要皇上表奖他,还要不要个脸啊?都说谦虚是美德,哪里有这样的人,总是叫别人夸奖自己的? 此人有风险,交往须谨慎。珍惜羽毛,远离贾珉。 看着九门提督一行人远去的背影,贾府一干人就有些不明白了。 怎么了,就这么走了?说好的拿人呢? 六台马车就把这差事给糊弄过去了? 牛继宗他们也走了?不是要价七万两吗?怎么一万五千两就卖了? “好!珉哥儿,干得好。就该这么对他们。也好叫他们知道,咱们贾府也不是吃素的。下回他们再来了,你就再上六台马车,咱们用12台马车糊弄他们,你就还这么对付他们。” 老太太很高兴,说话声音很高,所有人都能听得见。 “对,下回就再上六台。” “对,就这么对付他们。” 看着人们七嘴八舌地附和,贾珉简直是欲哭无泪。 老太太,你这是跟赖嬷嬷学的数学啊?这帐还有这么算的啊?下回这招就不灵了啊。 我的渣队友们,下回就得实打实地上120台车了啊。 但是,见大伙儿都这么高兴,贾珉也不好扫了大伙的兴致。 “这一次,只是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半个月后,公交马车生意才是真正开张的时候,那时候,120台马车全部上线,一个月后,咱们就赚钱了。好了,都散了吧。” 贾珉说完,见没人动弹,于是就自己先走了。走到宝钗身边,见宝钗正在愣愣的盯着他。 贾珉心想,宝钗一定是为自己今天的优异表现感到震惊,心里就有些得意。停了下来,稍微低头,用只有宝钗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不要崇拜哥,哥只是个传说。” 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可卿,见可卿也是跟宝钗差不多的神情,未免就更加得意了。再也不理众人,就向着耕读院方向去了。 见贾珉走远了,宝钗才似乎醒过味儿来,伸手一摸脸,就觉得有些烫。 尽管如此,还是在心里说:珉四哥,我没有崇拜你啊,刚才愣神儿,是因为被你那大话给吓坏了。120台马车都上线了,那不得赔死啊? 老太太也似乎也回过味儿来了。 “列祖列宗啊,你们睁开眼看看吧,贾府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败家子儿啊。120台马车都上线,这府里上上下下两千来口子,不都给去喝西北风啊?” 老太太连拐棍儿都颤抖起来了。 “老祖宗,不要着急,珉四叔既是如此说了,想必就是有办法的。何不叫人去问问他,看他到底有何打算?” 秦可卿过来,想替贾珉说句话。 “即便是问了,又有何用?不用问,我都知道,他一定是说;我自有主意,你们不用管了。行了,我也真不管了,都散了吧。” 因为糊弄走九门提督等人的兴奋劲儿,转眼之间,就因为贾珉放出了120台马车即将上线的消息,烟消云散了。 危机不仅没解决,反而更加严重了。 人们都走了,只剩下了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还呆在原地。 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刚刚是还是大获全胜的场景,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就在面面相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时候,晴雯来了。 “冯老爷,陈老爷,卫老爷,我家四爷请你们到耕读院去说话。” 几人正想着找贾珉打听详情,一听说贾珉找他们,自然就立刻去了。 见到了贾珉,就见他正拿着一沓纸,在那里看着。 “来,你们都看看这个,然后在一起斟酌斟酌。有什么想法都说一下。今儿个中午就别走了,就在这里摆饭。我已经叫人准备了。” 这些纸上,写的就是贾珉制定的公交马车的经营计划。虽然计划已经很详细了,但是,还是叫冯紫英他们来看看,进行一下讨论,从各个角度来论证一下。毕竟自己只是一个人,难免会因为思维定势等原因,忽略了或者遗漏了什么。 找他们来,就是要开个头脑风暴会,把各种观点都给引发出来。 看着看着,几人的神色就激动起来了。 “珉兄弟,你、你、你真的要一下子就把120台车全都上线?” 冯紫英尽管已经知道了贾珉的决心,还是要亲自确认一下,才敢相信。 “那是自然了,莫非你们以为我在开玩笑?” 贾珉笑吟吟地看着几人。 “既然是珉兄弟决定了,咱们就大胆地干,我看这个法子,就是个好路子。” 陈也俊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相信了贾珉的方案。 “这等思路,实在是闻所未闻,真的照着这个路子,一定是赚钱的。原来我还替珉兄弟担心,现在看来,完全是多余了。” 卫若兰也是识货的。 “珉兄弟算无遗策,简直就是天纵之才。如此经营办法,实在是令人佩服。这一下子,牛继宗他们只怕是要后悔死了。” “他们现在只怕是在偷着乐呢,想等着看珉兄弟的笑话,等着贾府被这个大坑给拖累死呢。只是他们万万也想不到,珉兄弟早就成竹在胸了。” “唉,这也是他们几个太急功近利了。当初我跟他们提出公交马车这个项目的时候,就是打算这么做的。他们既然把我排挤出来,我也就没必要再告诉他们这些诀窍了。原本还寻思他们能支撑长一些,没想到这么快,这生意就回到我的手里了。” “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该是你的,早晚也是你的。” “明天,你们三个就去接收牛继宗他们的产业。然后,就按照我给你们列出的分工,去分头准备。不过,这些准备工作,目前还要秘密进行。我这套方案,即便是我们府里,目前都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的。” “珉兄弟放心,我们三个自然是知道轻重的。” “关于长途马车的事情,原来定于十九开张,就还照着这个日子进行。明儿个若兰要把主要的精力,放在马车的改装上,一定要在十天之内改完。” 听得贾珉说改装马车的事情,冯紫英不禁愣了一下。 ‘“珉兄弟,你不是说,他们那马车只能拉货,拉人不安全吗?” “嘿嘿,冯兄弟,我问你,牛继宗那马车,拉货能拉多少?” “道路好了,2000斤还是能拉的。” “若是一台车上坐十个人,能有多少斤呢?” “十个人,男女老少均摊一下,也不会超过1500斤。噢,我明白了,既是连货都能拉,那改装一下,拉上十个八个人,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呵呵,这牛继宗若是知道,他把车都给你准备好了,还不得气死?” 第0137章 分头行动 贾珉决定在半个月后推出马车全部上线计划,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现在已经是秋季了,农村正是秋收季节。半个月之后,乡下的农民就将大量地涌入城市,开始出售他们的农产品。 这个时候,也是城里人大量出行,开始采购各种农产品的季节。所以,半个月后,就将迎来一个持续一个月的客流高峰期。经过冬月的一个低峰期后,然后就是腊月和正月的客流高峰。 抢在这个时间段推出马车,既可以获得较高的收益,还可以借机扩大宣传效果。 贾珉要的,就是头一炮打响的效果。如果在客流少的时候上线,一开始生意不好,不仅对内影响信心,对于外界的形象也不好。 这个公交马车事件,一直让贾元春耿耿于怀。为此,她还不惜放下身段,特意给贾珉写信,请求他回府主持大事。所以,贾珉想尽快把此事做一个了结,让贾元春放心。 贾元春在宫里,压力其实是极大的。那里的斗争更加残酷,她又是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其实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贾珉也想通过这件事情,提高贾元春的形象,在皇上那里给贾元春加分,算是在背后策应一下。 贾珉上次的出走和这次的公交马车事件,在贾府里引起了一系列的震荡。目前的贾府,可以说是人心不稳,很多人都处于彷徨观望状态。 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公交马车这件事带来的不确定性。 贾府目前需要稳定,需要重新凝聚人心,让贾府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回来。 这个时候,越早地解决了公交马车事件,就能越早地结束这场危机。 一旦解决了公交马车事件,贾珉的威望就彻底的树立起来了,权力也巩固了。如果他将来再推行其他改革措施,就要容易得多了。 目前的绺子计划还刚刚开始,效果已经初步显现出来了。秋收即将结束,各个庄子上的人也就要闲下来了,正是是推行爆米花计划的最好时机。 这个时候地解决了公交马车事件,就给这两项计划彻底地扫平了道路。 现在,马车的运营方案已经确定了,在正式投入运营之前,还需要解决它的产权问题。具体地说,就是将来挣了钱归谁的问题。 目前荣国府已经在这里投钱了,所投的钱,其实就是用于购买牛继宗他们那些资产的一万五千两银子。 但是,这些钱还是不够的。至少还需要三万两银子,用于车辆改装以及其他日常运营的费用。 这部分投资,贾珉打算采用招股的形式来筹集。 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计划入股一万两。剩下的,贾珉自己的钱,倒是足够用。但是,他不打算用自己的钱,而是向府里的人来募集,目的是通过入股,把府里的人的利益捆绑在一起。 这其实就是个三方投资者的一个合伙儿生意。一方是荣国府官中,另一方是冯紫英等人的社会资本,剩下一方,就是府里的个人股东了。 这样做,在预期收入上,荣国府官中的权重是下降了。但是,好处也是很明显的。 首先,是出资少了,负担轻了,在风险上分散了。其次,股权的分散,也有利于互相制衡,防止项目被某一方绝对控制。成为自己予取予求的钱袋子。 若是按照目前贾赦、王熙凤他们的思路干下去,即使赚钱了,最后也将流入他们个人的腰包里,最后官中其实得不到多少好处。 最坏的结果,就是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把这个项目搞垮了。若是贾珉在,还不至于出现这个问题。贾珉若是不在,这样的事情,就是分分秒秒发生的事。 所以,贾珉现在就是要从制度上,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 募集股本的的计划,目前还只限于在荣国府的范围内进行。但是,目前又不能公开进行。 要想叫人入股,就得把自己的计划向他们公布出来,不说明自己的计划是什么,也就没有说服力的。 但是,一旦把自己的计划公开了,也就意味着,是向外界公开了。 目前的荣国府,对于外界来说,几乎就是个不设防的大家庭。只要府里有一点儿风吹草动的,外界就会在第一时间内知道,毫无保密意识。 这也就是这次的六台公共交通马车上线之前,贾珉一直保密的原因。 如果贾珉的计划泄露了出去,刘长风和修同贵还能被打个措手不及吗?牛继宗他们还会被逼得签订城下之盟,以一万五千两的低价把资产卖给贾珉吗? 现在也是这个道理,如果计划泄露出去,很可能又会发生一些不可预料的事件。 所以,贾珉最后采取的办法,就是自己先把钱给垫上。同时把股份给分割开来。等到马车全面上线之后,再向他们公布。 摆过午饭,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走了。贾珉把平儿,风花、雪月、宁儿、南儿召集到一起,焦利也被从野渡居里叫来了。 马车项目是个大生意,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不是冯紫英他们几个就可以忙过来的。所以,还得增加人手。 这些人,现在算是贾珉的嫡系,都已经是自由人了。虽然还在贾府的旗帜下,但是,却不属于贾府的人了。所以,他们做起事情来,也就只听贾珉一人的吆喝,而不必顾忌贾府的眼色了。 见贾珉如此郑重其事,几人也就意识到了,肯定是有什么大事了。 半个月后120台车全都上线的消息,他们已经都知道了。虽然他们知道贾珉是个有本事的,但是,对于到底能不能做到,心里还是没数的。 贾珉也不就跟他们绕圈子,直接就把自己的计划,全盘跟他们交代了。 然后就叫他们在一起议论,慢慢地消化这个消息。 过了两盏茶功夫,贾珉估计他们已经从震惊中平静下来了,给每个人发了一张纸,然后开始讲话了。 “我给你们的纸上,写的就是你们这几天的任务。哪件事儿先办,哪一件后办,该去找谁,我都给你们写明白了。你们就照着去做。务必在本月三十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下个月初一,就是开张的日子。” “你们的生意,本钱我给你们出了。钱我已经交给冯紫英了,需要钱的时候,你们就到冯紫英那里去拿。” “你们现在已经不属于府里的人了。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就是以后做什么,都可以自己做主了。不用再看府里那些主子的眼色了。以后赚了钱,置下了什么产业,也都是自己的了。” “坏处就是以后什么事情都得靠你们自己了。一切吃穿用度,府里也不会再管你们了。有我在,自然是不会缺了你们什么的。但是,我也不能保证,将来就永远跟你们在一起。所以,归根结底,还得你们自己能够自立起来。” “这一次,就是你们借着这个机会,自己创业的时候。靠着公交马车这棵大树,你们从此就有了安身立命之本。” “你们的生意,虽然不是在一处的,但是,目前的股份都是在一起的。所以,你们都是一家人,务必要精诚团结。只要你们自己一条心,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千万不要象这府里的那些主子那样,成天自己人窝里斗,最后谁都得不到好处。” “你们六个,我就先指定焦利当你们的头儿。小事情,焦利就可以做主了。大的事情,你们就商量这办。实在决定不下的,就来找我,我还可以帮你们出主意。” “现在我交代你们做的事情,既是为你们自己做的,也是为府里做的。府里的事情,你们也是清楚的,这边有点儿什么事儿,转眼之间,整个宁荣街就都知道了,就差拿个喇叭到处去喊了。所以,还要秘密地进行。” “等到你们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了之后,下个月初一一开张,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那个时候大局已定,谁想来搅局都晚了。” 贾珉这边说着,那边几个就哭上了。 “四爷可是还要走?我们可都是不愿意离开四爷的。” 焦利小心翼翼的问道。 走?我都回来了,还走什么? 随即,贾珉就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安排,让他们产生了误解,以为自己还要走,才会给他们安排去处的。 “呵呵,你们不要乱想。我既然打算留下来了,哪里还会再走?总有一天,你们是要自立的。你们好好干,若是发财了,将来哪天我混不下去了,兴许还要投靠你们呢。” “四爷可不要说这等不吉利的话,以四爷的本事,到哪里都是吃得开的。” “好了,平儿就把绺子的事情都交给三娘打理,我已经跟她交代过了。你们一会儿就赶紧出去,这几天就在野渡居里住,也不要回府里来。这边儿也不用到府里挨个儿的去告别了。回去取了东西就走,去吧。” 众人见贾珉如此说,也就出去了,唯有平儿留着不动。脸色也有些不对劲儿。 第0138章 其实不愿走 一见平儿那样,就知道她有话要说。 “怎么了,平儿,还有事儿吗?” “四爷,可是我们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好,才要如此把我们撵了出去?” 又有些要甩脸子的趋势,原来这小丫头是误会了。 “平儿又胡思乱想了,我不是都跟你们说了吗?是叫你们以后独立自主的。” “若是有人就不愿意独立,就愿意跟着四爷呢,那四爷怎么办?” 还有这样的人?哦,明白了,平儿是不愿意走啊。 这也难怪,她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圈子里,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如今虽然已经解除了跟贾府的人身依附关系,但是,在心理上,她还是没转过这个弯儿来。还是有一种依赖感的。 “就是叫你们出去做些生意,也没说以后就不回来了。早说了,我也不愿意叫你们走的。你以后随时可以回来的。你若是走了,谁给我管家?就晴雯那个样子,她一天还能管我的死活?总还是你在我身边,我才活的舒坦些。” 这一下,平儿的一张俏脸立刻变得鲜活起来,灿烂的笑容浮了上来。一时间,让贾珉有雨后阳光般的感觉。 “我就知道,四爷不是个无情无义的嘛。” “好了,去做事吧。” 平儿冲着贾珉笑了一下,如小鸟一般,轻盈地出去了。 贾珉贬晴雯,夸平儿,主要是为了叫平儿高兴。大凡女人,总是喜欢别人说自己比别的女人强的。 这几天来,晴雯的变化还是很大的。自从叫她负责绺子项目的技术总监和质量总监之后,晴雯就找到了感觉。工作热情一下子就上来了。 每天除了回来吃饭,几乎就抓不到她的人影儿。总是游走在各房,开始对各人的绺子挑三拣四的。别人虽然不愿意听,也讨厌她那尖酸刻薄,但是,她说的又有道理,别人打不出的花样,到了她的手里,三下两下就给鼓捣了出来,倒也叫人佩服。 就是这样,晴雯一心扑到了自己的兼职大业上去。对于自己的本职工作——伺候贾珉,反倒象根本就没那么回事儿似的。 倒是吃饭的时候,还时常得贾珉惦记着,叫她回来吃饭,或者给她留饭。颇有些主仆颠倒的样子。 反倒是平儿看不过去,就埋怨晴雯。晴雯自然是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于是就把喜鹊和画眉给骂了一顿,把责任都推倒了她们两人的身上去。 喜鹊和画眉自然是不敢跟晴雯顶嘴的,于是就好了几天。贾珉本就没那么多讲究,见喜鹊和画眉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也就不再总是叫她们伺候。 两人正巴不得贾珉如此呢,于是也就放任自己。不过,每天倒也是不闲着,反而是忙的昏天暗地的。 忙什么?自然是忙着打绺子,自己挣私房钱呢。 见几人倒也努力,贾珉心里倒也感到安慰,心道:就叫她们多挣几个钱吧,都是一些苦命的小丫头。若是在前世,他们还都是父母的心肝儿宝贝呢,那里会让他们出来受这等苦。 这几天,就连封三娘都感到奇怪。各房当中,竟然是珉四爷房中的丫头,绺子单产是最高的。还问晴雯,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叫她给大家传授一下。 除了春节,八月十五就是一年当中最为热闹的节日了。但是,今年这个节日,贾府却没有了往年的热烈气氛。 贾珉用六台马车糊弄走了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用低价从牛继宗手里拿下了那些产业,曾经让人们短暂地兴奋了一阵子。 但是,随后就发现,这场危机其实是远远没有结束。公交马车还是象一座大山一样,压在荣国府的头上。只是时间上缓了一下而已。 起初人们把这怪罪在贾珉的半个月上线的许诺上,但是,又想贾珉跟官家定的是两个月的期限,也就对贾珉的恨意稍微减轻了一些。 其实,半个月和两个月,也是没有多大区别的。 危机虽在,但是,节还是要过的。晚上的主餐吃完后,就在贾母上房的院子里,摆上了桌椅。上面陈列着月饼、水果、果子、茶和酒。开始聊天赏月了。 往年的这个时候,按照贾府的规矩,都是要请个戏班子来唱戏的,但是,今年的气氛实在是不合适,所以这一项就免了。 贾珉过来坐了一会儿,说了些话就走了。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跟这些人,现在还是有隔阂的。自己在这里,别人说个话也不方便,他跟人家也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反倒是弄得双方都不自在。 不过,他还是安慰了一下老太太,说不用担心,自己到时候自然会把事情处理好的。并且说了自己正在筹集股份的想法,趁着人多的时候,也说了谁要想入股,明天就找自己的话。 尽管他说的不是很详细,但是,如果有人感兴趣的话,还是应该问问他,入股多少,回报率多少这类的话。但是没有一个人问的。这说明,他们对于贾珉的话,根本就不相信,对于这个项目能够盈利,也是根本不看好的。 尽管如此,众人反应之冷淡,还是让贾珉感到有些意外。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想从我们手里诓骗钱财,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见贾珉走远了,王熙凤愤愤地说道,又在地上呸了一口。 “是啊,若是我们把钱给了他,怕是要叫他给卷跑了呢。” 贾赦又补充了一句。这种场合,他是从来就不怕乱子大的。 “珉哥儿不是那种人,他不会那么做的。” 贾政见两人说的不像话,只好出来说话了。 见贾政这么说,别人到底还是不好意思撕破脸皮,也就不说了。 “他的人确实都走了?” 贾母想再确认一下。 “今儿个下午都走了,跟谁都没打招呼,悄悄地走了。” 赖大在一旁答道。 “唉,按说呢,平儿他们几个也都是赎身的,走不走,其实跟府里也是没什么关系的。即使不打招呼,咱也说不出什么的。只是在这府里呆了这么多年,咱也没亏待过他们。临走时打个招呼,就能掉块肉了?” 贾母的语气显得有点儿悲戚。 “至于珉哥儿嘛,到底是咱家的人。要说他是来诓骗钱财的,我倒是不信的。论挣钱的本事,他还是有的。即使他有什么打算,你们那几个钱,他也是看不上的。” “不过,这府里的钱财开支,倒也是应该有一个规矩的。赖大,以后若是有谁要支钱,只要是超过了一百两银子,就要先问问我。若是我亲口答应了,就支了。若是没有我的话,就先不要支。谁要是说什么,就叫他来找我。” 贾母说的风轻云淡的,但是,在别人听来,这话可就重了。 这是老祖宗往回收权了。 贾母作为三人小组的组长,若果想在财务上进行控制,自然也是有理由的。 但是,无论是什么事情,都要看看是在什么背景下发生的,才更有意义。 在程序上,此事她应该事先跟王夫人和贾珉沟通,说明这么做的理由。 对此,王夫人或许不会说什么,但是,此前贾珉是有开支权利的,在未跟贾珉事先沟通的情况下,就突然怎么做,就是给外界传达一个信号:他是不信任贾珉的。或者说,贾珉在财务上出了什么问题。 在时机上,此时贾珉正在全力推进马车项目,若是他事先没有准备,想支取银子却被卡了,就必然误事。 贾母突然收紧财权,是因为发现平儿和焦利等人,今天下午全都不告而别了。这被王熙凤和贾赦视为贾珉准备要跑路的前奏。 贾珉为什么会跑路?自然是因为他没有办法解决公交马车的问题。叫他们出资入股,也不过是在临走之前,从他们手里骗点儿钱而已。 就是在这个背景下,贾母做出了收紧财权的决定。 “琏哥儿,我交代的那件事儿,你可安排好了?” “老祖宗放心,都安排好了。” 贾母安排贾琏做的事情,就是叫贾蔷暗中监视贾珉。 贾母虽然不相信贾珉会从府里骗钱,但是,她却始终在预防着贾珉见势不妙。自己跑路的情况发生。 今天上午,见贾珉成功地化解了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的攻势,贾母一激动,就夸贾珉是贾家的好儿孙。 在当时,她也确是出乎真心,认为也只有贾珉才会在这个关头,能够把事情处理的如此圆满。 但是,一旦发现危机还在的时候,她就又回到了拿贾珉当替死鬼的老路上去。 贾母派给贾琏的这件差事,在她看来,只是一件小事。 但是,在贾琏看来,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了。 他非常不愿意接下这件差事,但是,老祖宗安排了,他也就只好硬着头皮接下来了。 不过,私下里,贾琏却认为,这是老祖宗的一招臭棋。 贾琏也是不相信贾珉会骗钱的,他甚至根本就不相信贾珉会溜走的说法。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贾珉在策划一盘大棋。 虽然他没有什么证据,但是,他却感到了贾珉做事的风格。 自从接手了公交马车生意后,贾珉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做事的那种状态。 先是放出来一个叫别人认为不可能实现的目标,然后就在暗中运作。事实上,什么事情早就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只是因为他自己还没有揭开谜底,你才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而已。 第0139章 贾琏检讨 贾琏觉得,现在对于自己是个紧要的关头。他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该站在那一边。 尽管大小主子们都来了,但是,由于心中有事,那些轻松的话题,谁也说不出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引得别人不高兴。 没有写诗,也没有讲笑话。只是三三两两地,偶尔小声地说上几句。就连宝玉也十分识趣,只是老老实实地呆着。 终于到了戌时,贾母也觉得无趣,就叫众人散了。自己回了屋里,在炕上躺着。也睡不着,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屋顶。 “鸳鸯啊,叫人把那吃的都送到宝玉那里,再叫姑娘们都到宝玉房里起玩儿一阵子。大过节的,也别委屈了孩儿们。” 鸳鸯答应一声,出去安排了。 贾珉回到了耕读院,晴雯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见喜鹊和画眉正在忙着打绺子,也不愿意打搅他们。于是就到了东花厅。 点着灯,就坐在那里。心想着平儿他们此时不知道在干什么?不过,既然是回到了野渡居,也就是到了自己家里。想必他们也会自己安排好过节的事情。 现在,他倒是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今天没回到野渡居去。到底是在那里跟焦利、平儿这些自己人呆在一起自在些。 正在自己一个人独坐的时候,贾琏和贾蔷来了。 就在跟大伙儿一块儿赏月的时候,贾琏做出了决定:他要在老太太和贾珉中间,两头下注。 表面上应承下老太太的差事,暗中向贾珉靠拢。 老太太安排他监视贾珉的事情,虽然现在是秘密的。但是,他不敢保证将来就不暴露。 一但暴露了,将来可就是跟贾珉结下仇怨了。原本就有下毒的事情在先,这一回若是再结了仇,贾珉可就未必会放过自己了。 况且,一旦贾珉把公交马车的生意搞成了,贾珉就将彻底掌握府里的大权,早点做出选择,也是为自己留下了一条后路。 即使将来贾珉办不成这件差事溜了,自己也没有多大的损失。 核计已定,散了席,就去找贾蔷。 这几天,贾蔷其实比贾琏还愁。 上一次稀里糊涂地就叫就叫贾珉给抓到了城隍庙,供出了和王熙凤、贾蓉合伙整死贾瑞的事。这让贾蔷对贾珉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忌惮。 尤其是那一天贾珉在荣禧堂轻易地就把十几个下人打倒了,更是让这种忌惮达到了顶点。 所以,虽然贾琏叫他暗中监视贾珉,但是,他也只是表面上答应,根本就没有去监视。 他根本就没有信心不被贾珉发现,他知道,一旦叫贾珉发现了,虽然后果是什么还不清楚,但倒霉是一定的。 在帝都的贾氏宗族,其实是一个大家族。除了荣国府和宁国府这两支的直系之外,围绕着两府的荣宁街上,还分布着不少的贾氏族人。贾蔷就是这些族人当中的一个。 这些族人,有的跟两府来往多一些,跟府里的关系就近一些。有的来往少一些,关系就疏远一些。因为跟贾蓉的关系比较近,所以,贾蔷也就经常跟两府来往,对于两府的事情,了解的也就比较清楚。 吃了贾珉的亏以后,贾蔷就一直比较关注贾珉的动静。对于贾珉所做的事情,也就常常在暗中琢磨。 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将来两府的人,没有一个是贾珉的对手。加上贾珉曾经叫他暗中为自己搜集府里的情况,心里也就认定了,自己是早晚要投到贾珉的门下的。 原来听说贾珉要走了,他曾经在心里轻松了一阵子,后来贾珉又回来了,贾蔷就知道,自己是早晚要走这一步的。所以,贾琏跟他一说,不要再监视贾珉了,他就立刻提议贾琏,干脆直接把这件事情告诉贾珉。 之所以做出了这个决定,也是因为贾蔷认定了,贾珉有能力解决当前的危机。目前这个时候靠近贾珉,正是最合适的时机。等到贾珉解决了危机之后,自己的价值就要大打折扣了。 “珉四弟,今儿个过节,我们爷俩呆着无聊,就买些些酒菜。想着珉四弟的下人们都出去了,一个人呆着也无趣儿,就来找你吃酒了,还望珉四弟给哥哥个面子。” 贾琏一进来,就显得很热情,倒真的像是多少年的亲热兄弟似的。 “琏二哥客气了,我也正是无聊呢,倒是没想到你们会来,只是叫你们破费了,心里倒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珉四弟这话就说远了,本来是想找你到家里去的,可是天色晚了,就只好等着以后再找时机了。” 贾蔷摆好了酒菜,几人就坐下,一边闲聊,一边开始吃酒。 酒过三巡,贾珉说话了。 “琏二哥和蔷哥儿有什么话,就请直说。若是我能办得到的,自无不应的。” 贾珉知道,他们两人此来,必是有些缘故。否则,是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来找他的。 在府里其他主子都跟自己保持距离的时候,此时两个人来,若非有什么阴谋,就是有求于自己。 若是后者,他们还是需要一些勇气的。 “果然是什么都瞒不了珉四弟。既然如此,哥哥就直说了。我俩是来找珉四弟入股的。只是不知道收益如何?将来怎么分红?” 贾琏固然是想用入股的方式,来接近贾珉,表达自己的立场,为自己将来留下一条后路。 不过,他也不会拒绝银子的,所以,才会问将来的收益和分红方式。从这一点上来看,他入股还是有一定诚意的。 不过,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即使将来赔了,就当是给自己买条后路了。 虽然老太太曾经暗示过他们,马车项目一旦失败,就会把贾珉推出去当替死鬼。但是,现在他可不认为,实际情况会向老太太想的那么简单。 “收益在三层左右,半年一分红。只是琏二哥可要想好了,无论做什么生意,总是有风险的,到时候,达不到这个数,也是可能的。” “这个道理,哥哥自然是懂得。到时候,也是怪不了谁的。” “琏二哥打算入多少?” “我手头的钱也不多,就先入个两千两。不光是我,蔷哥儿也要入股呢。” “哦?蔷哥儿也要入股?入多少?” 这倒是叫贾珉有些意外。 “我自然是不能跟琏二叔比的,满打满算,也就能凑个一千两出来,就全都入了。” “你们就那么相信我?这马车生意,许多人可是都在等着看笑话呢?” “这一点,我们倒是跟别人不同的。想当初,那国公酒,灵芝、西瓜,都是没人相信的。珉四弟还不是都做成了。如今珉四弟既然敢把马车的事情接了下来,就一定也是行的。虽然我们也不知道珉四弟怎么去做,但是,想必也是早就有了主意了。倒是我们有些不好意思,跑来跟珉四弟搭车了。” 唉,谁说贾府没有人才?眼前这两个,就多少还是有些眼光的嘛。只是在贾府这个大染缸里面,整天琢磨着宅斗,就盯着眼前的那一点儿利益,把人才都埋没了。 “既然琏二哥和蔷哥儿如此,你们这股份我就收下了。只是接下来这生意这么做,我现在还是不会说的。不是我不相信你们,而是这府里人多嘴杂,只要有一点儿事情,外面就都知道了。你们也该知道,有些招数泄露出去,叫别人给学去,可就是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我们自然是知道的。我就谢谢珉四弟了,来,哥哥敬你一杯。” 喝了酒,贾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贾珉。 “这是我写的检讨书,现在就是向珉四弟承认错误的,借此机会,也接受珉四第的诫勉谈话。” 在原来对贾琏和王熙凤等人的处罚中,确实是有写出检讨和接受诫勉谈话的这一条。贾珉也没有忘记此事。 因为这段时间人心不稳定,贾珉就把此事暂时放下了,准备等解决了马车事件后,再来处理这个问题。没想到,今天贾琏自己倒是主动地来了。 这一点,倒是跟王熙凤那个死硬分子不一样。就在昨天,王熙凤还跟平儿扬言,说自己是不会写什么检讨的。 这既是她在发泄不满,也是在向贾珉挑衅。贾珉现在不愿意搭理她,但是,这笔账却是给她记下了,准备将来再收拾她。 贾珉大致看了一下,觉得写得还行。也就放到一边去了。、其实,贾琏能有这个姿态,也就算是不错了。没必要再死缠烂打,盯着不放了。 “琏二哥有此诚意,此事就算是过去了,以后咱们还是兄弟。” “如此就谢谢珉四弟了,以前哥哥有对不起珉四弟的地方,今天就一并向珉四弟道歉了,我自罚一杯。” 贾琏喝完,就给贾蔷使了个眼色。 “珉四弟,今儿个我俩来,还有一件事情,就叫蔷哥儿跟你说一下。” “是啊,珉四叔,有件重要的事情,关系到珉四叔。我跟琏二叔在一起核计了一下,觉得还是跟珉四叔说一下为好,也叫珉四叔有个准备。” 于是,贾蔷就把有人要他们监视贾珉的事情,大致的说了一遍,只是没直接提出是贾母指使的而已。 两人本以为贾珉听了会很吃惊,没想到,贾珉只是淡淡地说了声:我早就知道了。 第0140 轰动一时(一)) 八月三十未时,顺天府尹修同贵收到了贾珉的请柬,邀请他明天辰时正,前往崇文门参观公交马车全线运营的实况,莅临指导。 “你看看吧,这一回,他不会给我们来个六台车的空城计吧。” 修同贵把请柬递给了师爷。 “这几天,大街小巷里,都贴满了他的广告,还有不少人在街上散发传单,都说是六条线路,120台车同时上线。估计他这回是来真的了。若非如此,他自己是不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宣传的。” “唉,但愿是真的,这一次,要是再叫他给算计了,我这脸可就没地方搁了。你是不知道啊,那几天等待上朝的时候,我和刘大人就成了别人取消的谈资。笑我俩叫一个十五岁的小孩给耍了。就连皇上问起此事,还拿这事儿打趣我俩呢。” “此事倒也不能怪世翁和刘大人,也是那贾珉实在狡猾,竟让叫他给钻了空子。不过,这一回,他想耍什么花样都没用了。明日一早,我就带人先去查看车辆,看看到底有多少辆,然后在拿数目说话。若是他再糊弄,我们也就不跟他客气了。” “如此就妥当了。只是这么多年了,叫一个小孩儿给糊弄这样,想来就觉得窝囊。” “世翁千万不要拿他当小孩儿看。那一日,我见他那言谈举止,胆识风度,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儿能做到的。牛继宗他们几个,也算是有些本事的人,还不是叫他给宰的一愣一愣的,生生地扔进去了几万两。” “即便是那贾府,我听说现在也是他在主事呢。一干主子,叫他给摆弄的团团转,成天干生气,也是拿他无可奈何。” “好,明日就去,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会玩儿出什么花样出来。” 于此同时,九门提督府、五城兵马司,宛平、大兴、通州、涿州、昌平的那个府县衙门,也接到了类似请柬。 上一次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被荣国府一个十五岁小孩儿捉弄的事情,早就在衙门里传开了,这一次,官员们就多了一个心眼儿。他们几乎不约而同地做出了一致的选择:主官们都不去,只派师爷或者吏目前去,算是凑个热闹。以免在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弄得自己尴尬。 牛继宗等世家,也接到了请柬。 这两日,他们也见到了贾珉在大街小巷的宣传活动。想详细地打听一下情况,却没有什么收获。原来是贾珉在关键的地方,尤其是车马、车老板、车掌这些方面,封锁的很严。 他们曾经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贾珉的又一次虚张声势举动,但是分析来分析去,却找不到贾珉这样做的动机。 原本定好的是在2个月内恢复运营,现在半个月就恢复了,以贾珉的精明,还不至于这样自己主动去找死吧? 九月初一辰时,九门提督刘长风、顺天府尹修同贵,以及来自各个衙门的大小官员、吏目、师爷们,几乎同时赶到到了崇文门。 刘长风和修同贵最关心的,就是到底有多少台马车上线了。虽然来时的一路上,确实见到了不少马车,但是,到底有多少台,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不到一盏茶功夫,修同贵的师爷赶到了。 “到底有多少台?” 修同贵亟不可待地问道。 “一共80台。我特意问了一下,卫若兰说,还有40台,现在暂时不用上线,过半个时辰再上线。” “他们不会是又不够数了吧?” “那倒不是,我到车场里查了一下,确实有40台车在那里等候着,就连车老板都在等候着,随时可以上线的。” 这边说着话,刘长风的手下也来了,他们做了跟修同贵同样的事情,也是去清点马车的数目了。结果跟修同贵的结论是一样的。 虽然不明白贾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两人还是多少松了口气。 若是如此,总算是可以跟皇上交差了。 就在这个时候,冯紫英迎了上来。 “贾珉呢?” 刘长风见正主贾珉现在还没出现,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但是,见到今天的差事办的似乎还不错,也就不太好意思直接发火了。 “珉兄弟正在下洼子的车场调度车辆,特意叫在下给刘大人和修大人带话,说今天是第一天上线,千头万绪的,他必须坐镇调度,以免出了差错。过些时候都安排妥当了,就来见两位大人请罪。这里就由我来接待大人们。” “嗯,这生意既是贾珉一手操办的,他去坐镇倒也是对的。既是如此,你就领着我们走走。还是先到上次那个屋子里坐坐,然后咱们就到线上去。” “实在抱歉,上次坐的那个屋子,已经占用了。坐是坐不了了,不过、我们可以到那里去看看,倒是能发现很有趣儿的事情呢。” “有趣儿的事情?就去看看,到底有何有趣儿之处。” 说话间,就到了上次那座房子。还在远处,就见到了门前聚着一大群人,都排着队。里面不时地有人出来,拿着大包小裹的,各个兴高采烈的样子。 门楣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子,上写:“荣宁超市”四个大字。看那落款,正是季明銮大学士的手笔。 牌子两端,挂着大大大大的红色绺子。 “呵,这么大的绺子,倒是头一见呢,果然有些喜庆。” 修同贵不仅赞叹道。 “这就是贾府里打的绺子,在里面也有卖的呢。” “你这个‘超市‘,是什么意思?你说里面卖绺子,莫非这里是个杂货铺?” 刘长风觉得有些奇怪。 “倒是跟杂货铺有些相似,但是,又不是杂货铺,而是叫做超级市场。各位大人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见是一帮官员老爷来了,门口排队的人,让开了一条路。让他们进去了。进了屋,就让人们吃惊了。 这哪里还是杂货铺,怎么连个柜台都没有,伙计呢?谁卖货呢?那么多人,就在那货架子上,自己去挑选东西,一个个拿个大竹筐,似乎见什么拿什么,就好像不要钱似的。 “这就是我们的超市了。在这里买东西,跟别处是不一样的。这也叫自选商场。只要是自己看上的东西,就装到筐里去,选够了,出门时在门口交钱就行了。” 还能这样卖货?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各位大人请跟我来,我再给详细地介绍。这里的货物,跟别处是不大一样的。区别主要就在于包装上。我们这里的货物,大多都是包装好了的。比如说这包盐,就是事先称好了的,正好是一斤装,架子上贴好了标签,标明了重量、价钱、产地,用纸包好了。想要买,就装到了筐里。自个儿就知道多少钱了,也不用从家里带个盐罐子来了,其他的酒,酱油、醋,也是这个道理。” “各位可能要问了,若是不够称怎么办?是不是会缺斤短两啊?这也不要紧,在门口准备了一台公平秤,若是有所怀疑,自己秤一下就行了。” 一边说着,冯紫英就把一行人引到了绺子区。 在铺子里面卖绺子,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只见那花花绿绿的绺子,都挂在架子上,有大有小,随着人流走动带起的微风,在轻轻地摇晃转动着,煞是好看。 “各位若是喜欢,就自己挑了,一会儿出去时,到门口交钱。也算是为今天开张捧场了。” 众人早就有人动心了,但是还不好意思动手,就都看着刘长风。 “你们尽是看着我作甚,想买就买,又不用我给你们付钱。难道你们买东西我还会管着你们?” 见刘长风说话了,众人就动起手来,开始挑选绺子了。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个桌子前,旁边坐着一个小姑娘,正是平儿。 桌子上,放了一个小牌子,上写几个字:公交卡办理处。 已经有几个人围在那里,或是问话,或是交钱的。 “各位大人,这里就是为公交马车服务的了。我们的公交马车,跟别人的是不太一样的、坐车的时候,可以交现钱,也可以不交现钱的。” “只要在这里交钱办了卡,上车的时候,把卡一亮,就可以乘车了。这卡有月卡、季卡和年卡三种,随便办哪一样都行。” “还有这个,这是乘车币,窑里烧出来的瓷币。有一钱的、两钱的、五钱的、十钱的。可以在这里拿银子或者铜钱兑换,上车的时候,拿这个乘车币就行了。” 这个公交卡和乘车币,倒确实新鲜。只是有些太新鲜了,把一帮人都给弄懵了。 费那么多事儿干嘛?上车时直接交钱不就行了吗? “关于这个公交卡和乘车币,现在不用多说,等一会儿,我们上车的时候,各位大人自然就明白了它的用处了。现在就请给位大人移步,我们坐上一台车,亲自去体验一下。” 冯紫英从平儿那里拿了几枚乘车币,就领着众人出去,向车场走去。 到超市里这一站,是贾珉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先给这些人一个震撼,勾起他们的好奇心。然后,再按照自己事先设计好的思路,把他们的思维引到预期的轨道上来,先在思想上控制他们。 第0141章 轰动一时(二) 冯紫英领着众人到了停车场,就看见牛继宗、柳芳、陈瑞文和马尚德已经在那里了,正在跟一个车夫说话。 这个车夫,就是老王,所有车老板儿的头目。原来在牛继宗那里的时候,他就是头目。 “老王,你不是回老家了吗?” 柳芳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 自己原来的人,现在跟贾珉混了,他一时还转不过这个弯儿来。 “我是打算回老家的,但是,牙行里把我给留了下来,介绍我再回到这里的。” 老王不慌不忙地答道。 “我刚才看到了不少人,都是原来咱们的人,是不是你给找回来的?” “是啊,贾四爷许诺我,找回一个人给我一两银子,我就把人都给找回来了。” 原来,这柳芳在跟贾珉他们交接前,怕这些车夫到了贾珉手里,就先把他们遣散了,想因此给贾珉设置一些障碍,叫他一时凑不齐车夫。 没想到,贾珉只是花了几十两银子,就把自己这些人又都找了回来。 “那贾老四不是说你们都不合格吗,没有资格赶车吗,怎么这才几天就合格了呢?” “我们都接受训练了,无论是老人还是新来的,都在野渡居训练了七天,柳老爷,您看,这不是都给我们发上岗证了么,我们可都是经过考试,才有证的。” 老王说着,拿起胸前挂着的一个牌儿,上面写着姓名、年龄、籍贯,还有编号。 “就连我们这衣服,都是一个式样的,哪怕是头发,都是有要求的。出工的时候,可是绝对不许吃酒的,怕的是喝酒误事,影响乘客的安全,辱没了形象。” 老王说着,脸上可是带着得意劲儿。 “我看这马不也是咱们家的嘛,怎么这会儿也都行了?” “回柳老爷,这马也是这些天又驯过了的。” “连马也驯了?” “跟人一样,都是在那野渡居里,由卫老爷找人,领着在那里驯的。这些马,原来在咱们手里的时候,也就差不多了,略加训练,也就行了。” “我看这车不也是怎么原来的吗?” “柳老爷好眼力,正是原来的那些车。” “不是说车也不行吗,怎么又用上了?这回就不怕不安全了?” “这车其实是没什么大毛病的,只是车轴差了点儿。换个轴,也就行了,其他的都是好好的,一台车花个五两银子,换个轴,加上车篷和椅子,也就行了。只是这一改,可就跟咱们原来那车大不一样了。” 此时的柳芳,只想骂人。 这人是自己的,马是自己的,车还是自己的。叫那个天杀的贾老四用白菜价给买去了,稍微这么一鼓捣,就成了他的东西,倒好像一下就彻底变了样似的。怎么看,都像似值钱的样子。 不过,贾老四,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这个生意,就是个大坑。即便是你今儿个威风一天,天长日久了,也一样是把你贾府给拖垮了。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少钱往里面填? 柳芳不说话了,众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车棚上。 只见上面花花绿绿的,有图画,还有文字。最前面的下方,是一行编号,车身上,就是一些商家的广告了。 细一看,有胡家酒坊的,万家窑的,贾府超市的,周家木匠铺的。 “各位大人看这里,这个就是这台车的编号。车夫身上挂着的那个牌子上面,也是有编号的。若是您坐车时,车夫伺候的不好,或是多收钱了,或是言语粗鲁了,就可以记住车号和车夫的编号,找我们投诉,我们就会找车夫,轻则警告罚款,重则开除。” “若是嫌找我们麻烦,也可以写一封举报信,就放到这里面,这是上了锁的,车夫是拿不出来的,只有我们才能打开。” 冯紫英把众人领到车后,在门边上,挂着一个上了锁的木箱子,上面有一个口,正好可以把纸塞进去。 “这车身上的,就是各个商号的广告了。我们的车天天在城里走,走到哪里,就把这广告带到哪里。看见的人呢,就知道了商号卖些什么东西,在哪里了。” “你这广告怕是还要收钱的吧?” 修同贵脑子反应很快,问到了关键之处。 “嘿嘿,各位大人,实在是没办法,人人都是知道的,这公交马车,就是个填钱的生意。若是不想些别的办法贴补一下,那里能够坚持得下去?谁家有多少钱,也是填不起的。这一点,牛兄弟和柳兄弟他们是知道的,你们问问他们,他们就会告诉你们其中的苦楚。” 别问我们,我们不知道! 这是牛继宗和柳芳的共同心声。 “各位大人,再看看我们这马的配置,也是跟别人不一样的。这一辆,都是白马。有的都是红马,有的都是黑马,实在配不齐一色的,就是两红两白,两白两黑这样的配法,总是以赏心悦目为主的,叫人看着爽快顺眼。” “好了,现在就请各位大人上车,咱们一路走,一路看。” 于是众人分开,其他的人骑马,冯紫英、刘长风、修同贵和牛继宗等四人,坐上了老王的车。车上八个椅子,就差一个就坐满了。 “各位大人,请看看这个座位,可是发现了它跟别的有何不同?” 冯紫英指的,就是剩下的那个座位了。原来是用布蒙着的,现在冯紫英把布掀开,就跟别的座位显出不一样来了。 首先是颜色不同,其次是上面有四个字:老弱病残。 “这个就是专门为老人、病人、残疾人和小孩儿等体弱人士准备的专用座椅。若是有这些人,他们就坐在这个椅子上,若是没有这些人,其他人才可以坐的。若是有人先坐了,半路上上来了老人,也是要让给老人的。我圣朝以仁孝治天下,敬老怜弱,即便是做生意,我们也不是不敢稍忘片刻的。” “好,这个好,做生意就是该这样,赚钱的时候,也不能忘了忠孝仁义,将来见了皇上,我也是要跟皇上说说的。嗯,这个贾珉,倒也是用心了。” 刘长风在外面虽然是个威风八面的人,在家里,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孝子,这个老弱病残专座,倒确实是挠到了他的痒处。也算是巧合了。 “咦,冯紫英,你这车上少一个人啊,到时候谁收钱呢?” 牛继宗这么一说,众人才醒悟过来,原来是车掌没上来。 按照牛继宗他们原来的配置,一台车是两个人。一个是负责赶车的车夫,另一个是负责收钱的车掌,也就是售票员。 “牛大哥,我们这车上,是没有车掌的。” “没有车掌,那谁来收钱?难道要白白地坐车?” “车自然不是白做坐的。各位大人刚才在那超市里见到了,那里有办卡的地方,在那里叫了钱,上车只要把卡给车夫看一下就行了。这公交卡,在六条线路上,都是可以用的。有专线卡,是在一条线路上用。有通用卡,在六条线路上,全城都可以用的。” “冯兄弟,这个我倒是要多问一句了。” 修同贵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冯紫英的称呼改了。 “你说这公交卡,只要上了车,就不用再交钱了。若是我一天坐上个十回八回的,也都不用交钱?那样的话,你们岂不是赔的更多?” “修大人问得好,这样的情形,确实会有。但是,既然是买了卡的,就肯定是再也不用交钱了。这样的情形,开始的时候,会有一些,时间长了,就很少会发生了。” “那是为何?” “就以修大人为例吧。若是头几天,会觉得新鲜有趣儿,还省钱了。时间久了,修大人就没别的事情了?再说了,即便是有椅子坐,坐久了,也是会乏的,会遭罪的。即便是不花钱,你会天天自己找罪受?” 是啊,就算是不花钱,有几个人会闲得没事儿,天天坐着车玩儿? 这等算计,也真是缜密到家了。 “另一样,就是我们看见的乘车币了。” 冯紫英打开前面的一个小窗户,就露出了一个小箱子,也是上了锁,跟外面的那个投诉箱差不多,只是大上了一些。 “这个就是自动投币箱。在超市里换了乘车币之后,上车当着车夫的面儿投币,就算是交了钱了。这个箱子,车夫也是打不开的,只有回到车场之后,才有专人能打开。” “如此做,有几个好处,一是省下了车掌这个人,车上根本就不设车掌。既节省了这份开支,又多出了一个座位,可以至少多坐一个乘客。” “第二点,就是钱不经过车掌和车夫的手,也就防止了他们从中克扣,截留到自己手里。” “第三点,这钱也是安全的,若是遇上了贼人盗窃抢劫,车夫也是不用管的,箱子只管叫他拿去。如此一来,车夫既可以保住命,也不用担什么责任。那强盗即使把乘车币拿去了,也是没什么用处的。不通过我们,到哪里都换不出钱来。在他们手里,那就是个废物。” 如此说来,倒也顺理成章,即使牛继宗等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道理。 “虽说这只是生意上的一个小小措施,其实倒也是我们珉兄弟为提督大人着想的呢。” 冯紫英这么一说,众人可就有些不明白了。这怎么又跟提督大人有关系了呢?莫非是贾珉给了提督大人什么好处? 第0142章 轰动一时(三) 刘长风见冯紫英如此说,也感到奇怪。 “这是你们的生意,怎么就是替我着想了呢?” “自然是替大人着想的。那些个盗贼见拿了这些乘车币没什么用处,以后自然也就不会打它的主意了。那案子就少了许多,刘大人不就是清闲些了?” “哈哈哈,这话我爱听。” 刘长风显得比较高兴,似乎意犹未尽,又说话了。 “我跟你们说啊,世人总是以为,我们破的案子越多越高兴。其实啊,正好是反了。若是天天没有案子可破,我才是最最高兴的呢。” “案子越多,世道越乱。没有了案子,就证明天下太平。若是都象贾珉这样,事先做好防范,让那宵小之辈无机可乘,就是最好的了。” “那是自然了,刘大人崇尚黄老之术,无为而治,正是此道了。” 修同贵夸了刘长风一句,算是小小地捧了他一下。 接着,冯紫英又介绍了车内的设施。除了椅子,上面还有一排架子,一些不大的东西,若是嫌地下不干净,就可以放在上面的架子上。 那架子很坚固,若是人多了,座位满了,站着的人就可以把手抓在架子上,也不至于被晃倒了。 车内的厢板上,还贴着三张纸,一张是时刻表,写着首车、末车以及其他车次的发车时间。另一张是站点表,写着沿途各个停车站的名字。 第三张纸最叫人意外,竟然是今天东安市场的物价行情。包括商号名字、物品、数量、价格等。 “冯兄弟,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处?” 牛继宗琢磨了一会儿,也没弄明白。 “嘿嘿,这个嘛,就是一个吸引顾客的招数。让那些到市场去买东西的乘客,心里有了数,到了市场买东西,也方便些。以后不就是愿意坐我们的车了吗?” 表面上,这只是一个吸引乘客的招数。实际上,这里还是有着贾珉他们很大利益的。 这也是给商号做的一个广告,只是更为隐秘些而已。乘客拿着公交卡到这些商号买东西,商号就会给他们适当的优惠。 公交车这边,则是得到了商家的广告费和商家货物的运输权,为货运马车招揽了生意。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马车突然停住了。 “怎么不走了?” 修同贵问道。 “两位大人稍安勿躁,就请先下车来看一下,自然就明白了。” 众人下车,就见自己这边南北向行使的车马,全都停下了。只剩下东西向的车马,在有条不紊的行进着。 一个人站在路中央,手里拿着两个牌子,一个牌子上面画着一个箭头。上写一个“行”字。另一个上面也画着一个箭头,只是在箭头的尖部又画了一道横线,上写一个“停”字。 此时,南北方向的牌子,就是“停”字,东西方向的,就是“行”字。 “这个就是我们的交通岗了。目的就是为了疏导交通的。” 冯紫英又开始介绍了。 “每天的这个时候,就是来往车马的最高峰。从四面八方来的车马,都聚集在这里。大伙儿都想着快点儿走,于是就抢道。越抢越乱,不是马纠缠到了一起,就是车撞到了一起。或者就是吵起来了,还有动手打起来的。最后乱成一团,谁也走不了。” “如今,把车马分成了两拨。凡是东西向走的,南北向的就先停下来,等东西向的过的差不多了,就让南北向的走,如此循环。谁也不耽误谁,走的就快,还没有纠纷,更不容易出现撞车伤人的事儿了。” “好啊,如此奇思妙想,平淡之中见不凡,化腐朽为神奇。有趣,有趣,这也是贾珉的主意?” 修同贵就差要跳起来了。 “珉兄弟还说,正要跟两位大人说此事呢。若是在帝都的其他路口也推广了,必将成为一大风景,就是皇上知道了,怕是都要高兴呢。” “好,此计甚妙。我俩回去就商量一下。此事做起来并不难,效果却是立竿见影的。” “好了,各位上车,该我们走了。” 过了路口不远,就见迎面上来一辆马车,虽然上面也是写着“荣国府公交车”的字样,跟别的公交车,却是有些不同。 大小倒是差不多,只是那车身却是显得比较花哨玲珑。车厢四角挂着五颜六色的大绺子,四匹纯白色的马,头上的装饰也很艳丽。 最为奇特的是,赶车的车夫,竟然是个女人。虽然面色像似个粗使妇女,打扮倒是干净整洁。 “这个车倒是有些与众不同啊。” 刘长风也看出了门道儿。 “对,这个车,就是女车。” “女车?”众人一时未解。 “就是专门为女眷准备的,就连那车夫,不都是女的么?我们把她叫做车娘。这车专门拉女眷,不拉男人的。也是省去了男女之防,不至于有伤风化了。” 众人是面面相觑,几乎惊呆了。 这得是什么人啊,连这等事情都算计的如此精细。 刘长风看着牛继宗,神色有些意味深长。 “牛兄弟,你们输得不冤啊。想想你们那生意,如何跟这相比?都是同样的东西,到了人家手里,就能化腐朽为神奇。不是我说你们,你们是应该跟贾珉兄弟好好学学了。” 牛继宗几人,其实也早就在内心里震惊不已。这一幕一幕的,就像巨浪一样,在他们的内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这一路走来,每遇到一个站点,都能看到许多人在那里站着等车。现在还没到客流的最高峰季节,若是将来到了旺季,那顾客还不得更多? 贾珉这些手段,现在捅破了,自己一看就明白了。若是不捅破,自己和柳芳哪怕是打破天,也是想不出来的。 就是因为有了这些手段,那经营的境界就迥然不同了。 那些乘车币和公交卡,都是瓷制的。到各个商号联系广告,到在车身上绘制图画,可都是需要时间的。 从八月初五圣旨下来,到现在也就25天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做好这么多的事情,显然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贾珉早就在心里把这一切都谋算好了,只等着这一天实施了。 很有可能,在见面跟自己刚刚提出这个项目的时候,他就有有了这些打算。 如果当初不把贾珉排挤出去,那么,今天在这里自豪地讲话的,就不是冯紫英,而是我牛继宗了。等到明天,整个帝都,都将传说我牛继宗的故事了。 无边的悔意,像一条毒蛇一样,啮咬着牛继宗的心。 他看了一眼柳芳,第一次觉得,这个一向号称是“小诸葛”的家伙,是那么地愚蠢。 自己干,赔了个底朝天。人家贾珉干,不仅完成了皇差,很可能还会挣钱。 当初怎么就会听柳芳那小子的话,把贾珉给排挤出去呢? 倒是人家冯紫英,慧眼识英雄,及时地投靠了贾珉。现在成了贾珉的左膀右臂,才会有如今的风光时刻。 这一切,本来应该是我的啊。明明都到了我的手里,我又把它远远地抛出去了。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马车正走着,就赶上了前面的一辆公交车。 这辆车停在路边,卫若兰正带着一个人,似乎在检查着什么。 冯紫英叫老王停了车,一车人下车,在不远处看着。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稽查。” 冯紫英轻描淡写的说道。 “稽查?这是干什么的?” 修同贵问道。 “就如同那御史和巡盐御史一样,也是管监察风宪的。主要职责有两项,一是检查马匹车辆,看看是否有何隐患。若是有了哪些隐患,比如说马是否有病,车厢里是否清扫干净,车轴是否有裂痕,车闸是否灵活等。若是有了毛病,就不准上线了,须得修理好了之后,再上线运营,为的就是保证乘客的人身安全。” “第二项,就是检查人的,也就是针对车夫的。主要看仪容是否整洁,有无饮酒。是否私自向乘客收钱,或者该收钱没收,假公济私的。是否有刁难乘客的,是否有甩客不拉的,以及是否有超载的等等。” “这些个车夫,咱也不能说他们就是天生的坏人,也不能说就是天生的好人。但是,日子久了,自己一个人管着一台车,也就难免会有人在心里生出一些贪念、邪念出来。” “若是对此置之不理,很可能就会胆子越来越大,以致于干些不法之事。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固然是受了损失,但是,把他自己也给毁了。” “所以,平时就要加强监管,尽量不要让他们有那些贪渎的机会。即使心里起了念头,见有人在咱中监视着他们,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检查他们,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也就好了。” “只有让他们时时刻刻都都记得,这里是有规矩的,若是做了坏事,说不定什么时候,规矩就落到他们头上了。用珉兄弟的话来讲,就叫做‘好的规矩会叫坏人变成好人,坏的规矩,会叫好人变成坏人’。” 刘长风和修同贵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神色变的严肃起来。 好的规矩会叫坏人变成好人,坏的规矩,会叫好人变成坏人。 这一句话,让他们感到震惊! 第0143章 主子都来了 贾珉其实不在下洼子,早晨,他就陪着老太太等贾府所有的大小主子一起,开始到各个公交车线上参观。 今天,他要叫他们亲眼见证公交马车的成功,叫他们从此以后,把对这个项目的怀疑全部打消。 跟贾珉在一起的是陈也俊。他今天担任的任务,跟冯紫英一样,也是现场解说。贾珉则在一旁,偶尔补充几句。 不过,更多的时候,则是偷偷地观察着秦可卿、宝钗和妙玉这三个大美人。 男人们都骑马,女人们则是坐轿和坐车。贾府的习惯,年纪大的女眷出行,一般都是坐轿,年轻的则是坐马车。 宝玉本该是骑马的,但是,今天却是坐车了。因为骑马就得跟这些浊气逼人的男人在一起,而坐车,就可以跟女人们在一起了。 他愿意跟别人在一起,但是,并非所有的人都愿意跟他在一起。尤其是上次喝了八仙醒神汤以后,姑娘们就不太愿意跟他在一起了。偶尔在一起的时候,别人还总是拿这件事情来取笑他,叫他好不郁闷。 今天宝玉又有些郁闷,因为他想跟黛玉坐一个车,但是,黛玉不愿意,跑去跟宝钗坐一台车了。没办法,宝玉就只好坐到了王熙凤的车里。 陈也俊的介绍,跟冯紫英的介绍,内容是基本相同的,都是贾珉事先跟他们研究好的版本。 这些情况介绍,表面上看起来很随意,其实,每一项内容,包括车马队伍的行程和路线,都是事先经过精心准备的。 先说什么,后说什么,哪些事情详说,哪些事情一带而过,也都是按照预案来的。目的就是要把自己想传达的信息,尽可能地都传达给众人。 在宛平街,贾府车队迎面遇上了东平王世子宋宽的车队。 宋宽还是那副仪仗,照例是横冲直撞的。不过,见到了贾府车队,却主动停了下来了。正在贾府众人感到奇怪的时候,宋宽叫人来请贾珉过去叙话,来人态度十分恭谨。 此时贾母才意识到,以前传言的宋宽曾经笼络过贾珉的话,可能就是真的了。 实际上,贾珉跟宋宽也就是一面之交,宋宽请贾珉吃过一顿酒,剩下的,两人基本上就再没来往过。 “珉兄弟,你做的事情,哥哥全都听说了,如此奇思妙想,可真是大手笔啊。” 宋宽下了他那台豪华马车,两人就站在路边说话。 “世子过奖了,只是逼得没办法,才不得不如此而已。” “珉兄弟太客气了,如此举动,又有谁能做的出来?昨日见到牛继宗,他还说你搞不成此事,没想到今天就办成了。若是那牛继宗知道了,岂不是要气的吐血?我倒是真想看看,他现在会是什么表情呢?” “牛大哥是做大事的,这些小生意,他可是看不上的。” “珉兄弟不要自谦,牛继宗是个什么人,我还是清楚的。要说做大事,接下来,你恐怕还有大事要做呢。” “世子似乎话里有话,可否明示?” “嘿嘿,暂时就不说了,相信这几天,珉兄弟就知道了。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改日请珉兄弟吃酒。” “上次吃了世子的,一直过意不去,要请也该是我请的。” “珉兄弟爽快,如此,我就静候佳音了。” 回到车队走了不远,就遇上冯紫英跟刘长风他们过来了。于是贾珉跟贾母打了个招呼,就脱离了贾府车队,跟刘长风和修同贵等人并作一起,随着他们往前走了。 上次把两人忽悠了一回,今天就是个修复关系的最好时机。 贾府的车马则继续向崇文门方向而去。 走了不远,就见一辆车从胡同里出来,看上面的标志,正是贾府公交车。 “陈兄弟,那台车怎么会从那里出来了?” 贾府的公交车,都是在固定的线路上行驶的,现在突然从一个胡同里出来一辆,显然有些不正常。所以贾琏才有此一问。 “那个是咱们的定制专车。” “什么是定制专车?” 贾蓉问道。 昨天,贾珉派人通知贾蓉,他的劳动改造和思想改造已经结束,可以回来了。因此,贾蓉就立刻返回了宁国府。 其时,这些日子,他在野渡居也没有受什么罪,正象他自己计划的那样,只是在那里活了些日子而已。 贾珉在贾府里的而一举一动,他也都是清楚的。本来以为贾珉这次还过不了公交车这个坎儿,没想到今天却见识到了这样的场面。 这一路上,见贾琏和贾蔷显得十分兴奋,似乎比贾珉还要高兴,心里就有些奇怪,这两人为何变化的如此之大? “定制专车,就是给一些有钱人准备的豪华车辆。类似于市面上的出租马车。不过,只是为某一个人专门服务的。” 陈也俊正要细说,就听得一阵鼓乐声传来,然后就是几十台马车从旁边的路口出现了。看那标志,也是荣国府的公交车。 原来这是一个迎亲的队伍,租的正是贾府公交车的马车。 “陈兄弟,那个也是咱们的车吧?” 贾琏问道。 “正是,这是专门的礼仪车队。现在。整个帝都也就咱们这一份儿。车好,马好,还给带上鼓乐班子,前几日刚一推出去,就有人在今天定上了。别人听说了,也纷纷来预定,如今这活儿已经排到年底了。有的时候,一天就有两三家呢。”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贾琏现在是真的叫好的,因为他现在已经是股东了。能不高兴吗? 贾府的车马到了崇文门,在车场停下,人员下车,就进了贾府超市。这是她们今天参观的最后一站,见识了超市这种形式之后,就将赶往附近的状元楼饭店。 今天贾珉把那里包了下来,将在那里宴请贾府出来的主子下人几十口子。 进了超市,贾母就觉得那里的一个姑娘看着眼熟。 “凤哥儿,那个姑娘,我看着怎么象平儿似的?” 正好平儿见府里的人来了,就往这边走。 “老祖宗好眼力,那不就是平儿吗。” 平儿走近了,就给贾母鞠躬。 “给老祖宗请安。” “哟,我就说这个姑娘象平儿嘛,原来还真的是你。不是说你走进了么?” “老祖宗,我又能走到哪里去呢,不过是在这里做些生意罢了。现在老祖宗也不管我的吃穿了,若不是挣些钱,我可怎么活啊。” “你们听听,这丫头,才走了几天,就自己做上生意了。还怪我不管你吃穿。现在我就管你,你给我再回到府里去,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愿意不愿意。” 见老祖宗高兴,众人也就陪着哈哈笑了起来。 “我就说平儿是个有良心的,真要是走了,定会跟我打招呼的。如今果然没走。你没走,那他们几个也就是没走了?” “自然是都没走的。这些日子,四爷叫我们忙着公交车的事情。就在各个车场,开办超市,不都是在忙乎这些事情嘛。” 每条线路的起点和终点,都是在居民比较集中的地方。车场的土地和房屋,最早就是由贾珉买下来的,后来转让给了牛继宗他们,转了一圈儿之后,又回到了贾珉的手里。 最开始,贾珉就准备利用这些房子,开个连锁超市,如今有了机会,他又岂能放过?正好平儿和焦利等人赎身了,就把房子转租给他们,又借给他们钱,让他们开超市。 如此一来,他们有了营生干,府里也得了租金。乘客们办公交卡和乘车币,也有了固定的地点。 尽管今天贾府众人已经见识了许多新东西了,但是,一见到超市这种商业模式,还是大感好奇和吃惊。于是就围着平儿问这问那的,一时间好不热闹。 宝钗对生意经是明白一些的,但是,见到贾珉今天的这些手段,还是深深地被震撼了。 她的自信心急剧地动摇了。现在,她有一种感觉:自己以往的那些经营见识,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游戏。 在超市里盘桓了有两盏茶功夫,贾府众人来到了状元楼。一是在这里休息一下,二是在这里等着中午开宴。第三个,就是今天的一个重头戏——算账。 算一算,这个公共交通马车,到底挣钱不挣钱。如果赔钱,赔多少。如果挣钱,挣多少。 这也是贾府人非常关心的一个问题。 按照贾珉的叮嘱,今天特意来了一个账房先生,外加管家吴新登。他们两个都是直接带了算盘过来的。 众人本来以为,还要等着贾珉来报账,没想到,陈也俊说,今天报账的事情,就由他来承担了。 陈也俊还提议,叫风花和雪月也一起来算账。 什么?就风花和雪月这两个小丫鬟?哦,不,现在赎身了,不是丫鬟了。 但是,她俩识字吗?会算账吗?会打算盘吗?即便是赎身了,这才几天啊,就能算账了?算个小账行,可这不是小账啊? 吴新登和账房先生看看赖大,脸色明显地露出了不悦。赖大又看看贾琏,脸色也是迷惘。 “陈兄弟,这个,嗯,这个,她俩会算账吗?” “她们两个,是跟着珉兄弟学过的。不仅会算账,还不用算盘。不仅不用算盘,还比算盘算得快。这样,琏二哥、宝二哥,你们两个就拿了纸笔,我这边报数,他们四人一起算。谁算出数目来,就报出来,你们记下来。然后把四个人的数目往一块儿对一下。也好互相参照一下。若是四人的数目一样,咱们就一遍成了。” 算账不用算盘,还比算盘快,可能吗? 连一向跟贾珉一条心的秦可卿都在怀疑。 第0144章 钱怎么分 贾珉叫陈也俊带着风花和雪月在众人面前公开算账,有两个目的。 第一个,是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叫府里人看看,我带的队伍是什么样子的。顺便稍微地打一下府里的人的脸,促使他们警醒。 第二个目的,就是把账目公开,做到财务透明。目的,就是为了让府里人对这个项目的基本情况都心中有数,避免将来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人在里面做手脚。 叫陈也俊出面主持这个事情,一是向府里人宣告冯紫英等几个人的股东身份,二是借此机会,让府里人见识他们的实力。为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三人今后主导这个项目扫清障碍。 所谓的陈也俊报账,其实就是个利润核算过程。 陈也俊列举成本,一项一项地,几乎事无巨细。难得的是,这些数据,全都在他的脑子了,根本连一张纸都没用,信口就说出来。 每报出一项,总是风花和雪月先算出了数字,而此时,吴新登和账房先生还在用算盘噼里啪啦的扒拉着。 第一轮算完之后,吴新登和账房先生报出了数字,正好跟风花和雪月的完全吻合。 很快,屋子里变得鸦雀无声。 就在这一刻,秦可卿彻底轻松了,心里一股暖流升起,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就是珉四叔的人呢。风花和雪月这两个小丫头,几个月之前,还是府里不入流的小丫鬟。就是因为跟了珉四叔,这才几个月,就变成了眼前的样子。 原本还以为珉四叔给她们赎身,是她们运气好,如今看来,她们也确实是自己有本事呢。算起账来,就连吴新登和账房先生都不是对手呢。 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这说的就是珉四叔了。 心里想着珉四叔,就觉得甜蜜蜜的。再看一眼贾蓉,就觉得有些悲哀。 妙玉虽然装高冷范儿在行,但是,心机却是没有那么多。除了对风花和雪月的表现感到有些吃惊外,也就没想更多了。 但是,宝钗却是想到了更多。 这陈也俊虽然没打过交道,以前也是听说过的。也不过就是跟宝玉和琏二哥差不多的人物,如今侃侃而谈,成竹在胸,正是珉四哥的风范啊。 再看风花和雪月两个小丫头,若是不知底细,哪里还会知道他们曾经是府里不起眼儿的小丫鬟。 她们两个都是如此,那平儿、焦利、南儿、宁儿想必是比她们还要强啊。 也是啊,如今珉四哥、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几人都在城里了,那下洼子和各处的一百多台车,就是焦利、宁儿和南儿几人在调度。这么大的生意,就凭这几个人就给管了起来。即便是我家里那些几十年的管家和掌柜的,也是做不到的。 以前听说珉四哥教平儿她们识字,以为不过就是认识几个字罢了。上次去野渡居,见焦利和平儿他们几个晚上还要学习,也认为他们不过是玩玩儿而已,如今看来,可不是那么简单呢。这可都是真本事啊。 据平儿说,他们学的叫做心算术,倒真的是比算盘还强呢。看来,将来应该找个时机,跟着珉四哥学学呢。这样,可就有了借口跟珉四哥亲近了。 想到这里,宝钗就有些心虚,脸也有些发烫。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心里发慌。偷偷地四下看了一下,见没人注意自己,才觉心安。 再看看宝玉,却是一脸茫然的样子。若是把这公交马车的事情交给宝玉,他能做成什么样子呢? 宝钗不敢想下去了。 宝玉此时虽然有些茫然,心里却是不糊涂。 这林妹妹,我也没惹着他啊,今儿个怎么就不愿意跟我一台车了呢?原本都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怎么大了反倒是生分了呢? 再看那晴雯,如今也总是跟着平儿亲热。那平儿,更是对我不理不睬的。这都是水一样的人物啊,怎么一到了珉老四那里,就都跟着他学坏了呢? 这倒也怪不得她们,都是珉老四那个俗人,满身铜臭的,把她们给拐带坏了。 是了,一定是如此了。珉老四连老祖宗都敢训斥,何况是平儿和晴雯这样的丫鬟们呢。不行,将来若是有了机会,一定要救她们脱离苦海。 房屋、土地、车马等基础设施投资,加上日常运营费用,就是成本了。进过半个时辰的计算,终于算了出来。一共是四万五千一百两银子。 中间还发生了一个插曲。在计算马车的改装费用时,风花和雪月报出了同一个数字。吴新登和账房先生分别报出了一个数字。 经过重新计算,结果是吴新登和账房先生两人算错了。 在计算成本时,人们还有听到了一个新词儿,叫做“折旧”,就连账房先生都不明白这个词儿的意思。还是陈也俊解释了好几遍,人们才算是多少明白了些。 其实,当初陈也俊第一次从从贾珉那里听到这个词儿的时候,也跟现在这些人差不多。因此,他解释的就比较耐心,也没嗤笑别人。 计算利润,也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虽然刚才已经把公交车运营的整个流程基本上都看了,但是,直到现在,人们才知道,那赚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此前,府里的账房也曾经算过账,但是,无论怎么算,都是赔钱的。 现在叫陈也俊这么一算,一年竟然能挣两万多两银子。 虽然人们不愿意相信这个非常期待的事实,但是,一笔一笔算来,确实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能赚钱,自然是收入多了,支出少了。 多出来的收入,除了车费之外,还有广告费,房屋出租费,定制车俩的包车费,礼仪车队的收费等等。 减少的支出,除了马料钱,最典型的,就是减少的车掌的费用。 这一百多个人的工钱,吃饭穿衣钱,就是一笔很大的费用。还不算被他们贪污的钱。 其实,还有一个隐形收入的钱,那就是公交卡的收入。 但凡是办公交卡的,都是按照每人每天至少乘车一个来回的标准计算的。实际上,是很少有人能够每天都出行一次的。 仅在这一项上,就已经多赚钱了。而且,卡期越长越赚钱。季卡比月卡赚钱多,年卡又比季卡赚钱多。 从这几天的办卡实践中,陈也俊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现在能够拥有一个公交卡,已经成为了身份的象征。 在他把这件事情当做趣闻跟贾珉讲的时候,贾珉立刻从中发现了新的商机,于是就叫平儿等人在售卡的时候,有意地强调公家卡的身份属性和礼品属性。把公交卡当做一种礼品。 于是,原本只准备买一个卡的人,常常就临时改变了主意,一下子买了好几个卡,来送礼。 同时,凡是买卡的,都会赠送一个精美的绺子,让买卡的人觉得,似乎占了很大的便宜。 买卡的人,都是交了全款的。这些钱,就为公交马车项目提供了大量的流动资金。若是把这些资金投入的其他的生意当中去,或者是存到银号里,还可以产生利润。 所以,这段时间里,虽然也是大量往里面投钱,但是,贾珉却根本就没有从府里的银库拿一两银子。 贾母的那个动用100两银子必须经过她点头的规定,根本就没有机会发生作用。 所以,在账目算完之后,贾母第一时间就把赖大叫到身边儿,告诉他立刻取消那个规矩。以后珉哥儿再用钱,想用多少就用多少。不用再向她请示了。 又特意叮嘱赖大,叫账房里的人嘴紧点儿,无论是谁问起,就说从来都没有这一条规矩。 赖大嘴上答应了,心里却是另一番核计:还珉哥儿想用多少就用多少,府里还有几个银子,能叫珉四爷用的?以后不用请示你了?珉四爷还用请示你啊,只怕是以后用钱,府里都要请示珉四爷喽。 账算清楚了,公交马车能挣钱了,这场危机解除了。 贾府不仅没有被拖垮,反而因此增加了一个财源。不仅今后的日子好过了,还因此在外界增加了体面。让那些想看笑话的人,彻底地失望了。 这自然让人们都松了口气。进而又兴奋起来。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那么兴奋的。 有的人确实高兴,有的人则是后悔不及的。 贾母是第一个高兴的。 压在她心头许久的这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现在,她终于可以面对祖宗了。 迎春、探春、惜春也是高兴的,她们以后的月例钱不用减了。衣服脂粉也会到时候照例发了。 薛姨妈和宝钗也是高兴的,贾府度过了这场危机,她们也可以安心地在这里住下去了。 秦可卿也是高兴的,不仅为珉四叔高兴,也是为自己高兴。因为珉四叔昨天给她送信儿,说当初他给珉四叔的两万两银子,珉四叔拿出了一万两,给她入股了。 现在公交马车赚钱了,她也可以赚钱了。 贾琏和贾蔷也是高兴的,因为他们及时地找贾珉吃了一顿酒,成功地入股了。 不过,他们还是有些后悔的,后悔入股少了些。若是当初多入一些,就可以赚的更多了。 当然,他们还不是最后悔的。最后悔的是贾赦、王熙凤和王夫人。 当初贾珉号召他们入股,他们谁也不相信。反而认为贾珉是要借此机会骗钱潜逃。 现在,陈也俊说,将来的股份怎么分,要由贾珉开宣布。那么,贾珉到底会怎么分呢? 期待中,他们又有些担忧。希望贾珉早些回来,揭晓这个答案。 第0145章 老太太也会打脸 贾珉没回来,王家和史家的人先来了。 王家,就是王夫人的哥哥王子腾家和他的弟弟家。史家,就是贾母的侄儿史鼎和史鼐家。 在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中,薛家如今的头面人物薛姨妈、薛蟠和宝钗已经在贾府了。所以,王、史两家的人来齐了之后,四大家族就算是齐全了。 薛姨妈一家是跟着贾母一起来的。现在基本上属于跟贾府共进退。王、史两家则是贾母邀请来的。 邀请的理由是冠冕堂皇的,为了庆祝公交马车项目成功上线。但是,在私下里,贾母却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 历史上,四大家族的联系一直是非常紧密的。通过互相联姻的手段,形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但是,在这次的贾府危机中,这种关系却没有体现出来。 除了薛家,王家和史家基本上采取了袖手旁观的态度。 在这两家中,又有所不同。史家如今的衰落,甚至比薛家还严重,即使有心,也是无能为力。 实际上,他们也的确没有表现出什么像样的支持。哪怕是道义上的和心理上的支持也没有。 王家,则是另一种情况了。他们是有能力的,但是却采取了袖手旁观的态度。 在历史上的四大家族中,贾家是政治地位最高的,属于国公。其次是史家,为保龄候。再次是王家,爵位为伯。最低的是薛家,为紫薇舍人,其先祖是翰林院侍读。跟与贾府作对的罗翰林是一个职位。 薛家没有爵位,后代以经商为业。但薛家这个经商,跟一般的商人还是不同的。他们属于“领内府帑银行商”,一般被称为皇商,实际上,就是给皇宫提供特供的,类似于政府采购的角色。单从商界的角度来看,这个地位还是很高的。 目前的四大家族,以王家实力最强。这种实力,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财力,另一个就是权力。 王家以前是在江南主管外国朝贡的。王熙凤曾经说过,当初东南沿海一带的船,几乎都是她家的。 这话虽然有夸张的嫌疑,但是,王家的财力确实是不可小觑的。 至于所说的主管朝贡事物,倒也未必都是外国来来给朝廷进贡的。大多数的时候,只是正常的海外贸易而已。只是朝廷好脸面,以老大自居,把外国人到这里做生意带来的货物,都当做了给自己进贡而已。 所以,王熙凤的爷爷,基本上就是个主管对外贸易的,跟海关官长差不多。 也正是这个肥差,奠定了王家的财富基础。这种财富基础一直延续到了当今。 在权力上,目前王夫人的兄长王子腾是京营节度使,相当于帝都卫戍司令的角色,位高权重,只是目前以九省统制的身份去巡边了。也就是代表皇上,去检查边疆防务情况了。 以王家的地位,即使没有能力改变皇命,但是,在财务和人脉上给贾家提供一定的支持,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但是,到目前为止,王家一直处于袖手旁观的状态。甚至就连派人来询问一下情况,表示一下关切的姿态都没有。 这或许是因为王子腾不在家的缘故,但是,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两家关系,其实并不象外界认为的那么紧密。 同理,所谓的四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说法,也并不是那么可靠。 实际上,贾母这一次对于王家的态度是不满的。所以,才有了这次邀请王家和史家一同前来庆贺的举动。 只是贾母此前也不知道公交马车的项目就是赚钱的,贾府的危机实际上已经解除了。她的本意,也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借此机会向别人显示:没有你们,我们贾家也能把这件皇差给办下来。 如今已经知道这件皇差不仅办妥了,还能挣钱了。贾母歪打正着,自然是更愿意显摆显摆了。 显摆的最好办法,就是用事实说话。所以,两家的人一来,贾母就叫陈也俊给两家人算账。 算什么帐?自然是项目如何盈利的账。 叫陈也俊算账,而不是叫自己的管家算账,那是有讲究的。 陈也俊不是贾家的人,但是,其家族在帝都也算得上是世家。包括冯紫英和卫若兰家族,也是如此。 贾母想给人传达的信号是:即使你王家不帮我们,还有冯家、陈家和卫家跟我们站在一起呢。 其实,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几人参与进来,只是出于他们跟贾珉的私交,并没有掺杂着更多的家族色彩,只是单纯的商业活动。 但是,贾母是不介意这些的。只要能够借此机会在王家面前出口气,她是不介意借力打力的。 连贾珉都没想到借此机会打王家的脸,贾母却想到了,而且去做了,可见贾母在许多时候,确实是比较老练狠辣的。 账算完了,自然引起了王、史两家的意外和惊奇。贾母就以这种方式,完成了她的打脸过程。取得了在两家面前的心理优势。 当然,这个过程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言语交锋,只是以一种家长里短说家常话的方式进行的。从外表上看,仍然是气氛和谐,看不出任何交锋的迹象。 这一次,贾母没有掩盖贾珉的功劳,甚至不吝于有了一些夸张的言辞,来夸奖贾珉。 当然了,她也夹带了不少私货。比如自己是如何为此事操心的睡不着觉,宝玉是如何为为此事着急出主意,贾琏如何为此事到处奔走、下人们为此同心协力等等,似乎这是整个贾府上上下下共同努力的结果。而她自己,就是个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总指挥了。 王、史两家的女眷们,也适时地配合着贾母,不时地发出一些惊讶表情和赞叹的声音。 说王、史两家对贾府的这场危机漠不关心,也是错误的。帝都的世家几乎都在关注着这场危机,王、史两家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也都是清楚的。只是现在贾家打赢了,也就没法说什么了。 赢了的人,总是怎么说怎么有理的。 贾珉回来了,看见有外人在场,也是略感奇怪,随即明白了,这应该就是贾母想借此机会显摆一下了。 宣布股份的事情,本来是不适合在这种场合下说的,但是,贾母决心将打脸进行到底,于是就叫贾珉当着王家和史家人的面儿宣布。 贾珉心想也好。当着外人的面儿说了,即使贾府的人有所不满,也不好直接反对,正好借此机会把此事给坐实了,这些外人,正好就做了见证人。 “这次的总股本,一共是五万两银子。其中已经投入使用的是四万五千一百两银子,剩下的四千九百两,作为流动资金,存在了银号里。” “此前,已经有一些人把自己的股份先出了。这第一个出的,就是最大的股东,东府的蓉哥儿媳妇秦氏了。此次她一共出了一万两银子。” 一听说秦可卿竟然不声不响地投了一万两,众人都大感意外。 一个是她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另一个是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在别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就悄悄地投钱了? 尤其是贾蓉,更是吃惊。看了一眼秦可卿,秦可卿没理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众人虽然疑惑,但是,也不好当众说什么。贾珉也不解释,他相信,以秦可卿的聪明,时候她自己会给出一个解释的。 至于他自己这方面,是根本就不用担心的。现在,还没有谁敢到他这里来质疑的。 “这第二大股东,就是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了。他们三人加一起,也是投了一万两。” “第三个,就是琏二哥和蔷哥儿了。琏二哥投了两千两,蔷哥儿投了一千两。” 贾琏听到贾珉说到了自己,就下意识的瞅了一眼王熙凤,于是就见到了王熙凤刀子一样的眼神儿。 那意思就是:还真看不出来啊,你竟然背地里偷偷地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儿。 贾母也是盯着贾琏看了一会儿,只是贾琏根本就没跟她对眼神儿。 贾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不该安排贾琏去监视贾珉。这琏哥儿既然偷偷摸摸地入股了,他跟珉哥儿的关系,可就有些微妙了。 贾母在心里,把贾琏划入了不可靠的行列里。 贾赦对于贾琏偷偷地入股,也是十分不满。现在他很奇怪,自己这个儿子究竟是怎么跟珉哥儿走到一块儿的。他决定,回到家里之后,一定要好好审审。 贾蔷原本跟贾蓉关系十分亲密,这一次也偷偷入股了,让贾蓉十分不快。但是此时人多,现在他又怕了贾珉,也就只好忍住了。 “以上一共是两万三千两。其余的银子,有一万五千两是府里的。这部分,就是府里官中的股份,以后有了收益,自然也是要交到官中的。” “这两项加一起,是三万八千两。剩下的一万两千两,就是留给府里其他主子们的股本。这一部分,是我先拿钱给垫上了。现在,就把这一万两千两分开,分给此前没入股的主子们。人人有份儿,人人平等,都是同等数额的股份。” 怎么?还有我们的股份? 人们有点儿不敢相信。 第0146章 姑娘们的生计 贾珉也不管别人的表情,只是自己接着讲下去。 “所谓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所以,咱们就亲是亲,财是财。成年的主子,手里有钱的,可以把股份钱还给我。小主子们手里没那么多钱,也不要紧。你们的股份现在是已经入上了,现在也不要你立刻就出钱,但是,到了分红的时候,可是要还给我的。” “这个股份不能退出,但是可以转让。比如老祖宗有钱,看不上这几个小钱儿,就可以把自己的转给别人。或者是卖,或者是赠送给自己喜欢的人,都是可以的。” 贾珉顺便捧了贾母一下。 “珉哥儿既然说我看不上这几个钱儿,我也就不好意思留下了,我那份儿,就送给宝玉和黛玉了。也省得你背后说我抠门儿了。” 贾母虽然如此说,倒是满脸的笑容。显然对贾珉说她有钱的话,还是很愿意听的。 “这里面还有一个特殊事例,就是林姑娘和史姑娘的事情。这两个妹妹都是双亲不全的,从小就是在咱们家里长大的,跟咱们家的姐妹们,其实也没什么两样的。” “所以,这一次,就把她们两个也算在了咱们家的主子一起了,跟咱家的姐妹们是一个待遇。都是有股份的。她们两个那份钱,就由我给出一份,另一份儿,就由老祖宗给出了。老祖宗平时总说疼爱她们,这一回,倒是要叫大伙儿看看,老祖宗说的是不是真话?” 贾珉话音刚落,众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哟,你们瞧瞧,珉哥儿这个坏小子,明明是他送了人情,却叫我给出钱。都拿话把我给挤兑到这个地步了,我要是再不出钱,你们不得都说我是老吝啬鬼了?好,这钱我就出了。” “我虽是出了钱,心里也是高兴的。珉哥儿这事儿做的好,做的为咱家的每个人着想的事儿,连黛玉和湘云都想到了,可见他是个有心的。即便是她们的娘老子知道了,也是会高兴的。” 说着,贾母竟然留下了几滴眼泪,原来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贾敏,有些伤心了。 黛玉的父亲林如海是巡盐御史,祖上也是有钱的,他自己又身居要职,手里应该是不缺钱的。 林如海去世后,是贾琏带着黛玉回去奔丧的。如果林如海手里有钱,从逻辑上,是不会交给黛玉这个小女孩儿的。十有八九,就是交给了贾琏,作为黛玉今后在贾府的生活之资。 贾府在修建大观园之前,财力已经大不如以往了。但是,修建大观园似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因此,贾珉高度怀疑,是贾府挪用了黛玉的钱,修建大观园了。 后来在黛玉得病的时候,想用点儿人参都没钱去买,只好到府里去要,王熙凤推脱府里也没有,最后只给了点儿碎末儿。 最后弄好了点儿燕窝,还是宝钗给的。病重的时候,等着府里给请医生,府里也是推三阻四的。可见,那个时候,黛玉手里是根本没钱的。 史家本就是衰落的,一些女工活儿,都是自己做的。史湘云在叔叔家也是经常要自己做活儿的,自然就是没钱了。 贾珉给她们分了一份股份,就是不想叫她们将来过的如此窘迫。趁着他现在大获全胜的余威和当着别人的面儿,提出了这个问题,别人即使心里不愿意,也是没法出来反对的。 “关于股份转让的问题,可以分为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的股份问题。他们几个的转让,可以由他们自己做主,想转让给谁,就转让给谁。但是,在同等条件下,贾府的人有优先接手的权利。” “其他的股份,也就是我们东西两府的股份,可以在府内转让,不准向外界转让。如果非要转让的话,须得经过全体股东的同意。” “这件生意的管理,平时就由陈也俊负责。其他的股东,一般不得插手,更不得到项目上提钱,或者向里面推销各种货物。” “若是碰上了大事情,比如分红,增加新的线路这样的事情,就要召开全体股东大会。大伙儿都同意的,自然就做了。若是意见不统一,就要按照股份的多少投票,少数服从多数,再决定什么事情做与不做。” 这样做,就是要从制度上,杜绝把项目当做私人的钱柜,随意去捞钱。当然,这主要就是给贾赦和王熙凤这样的人定的规矩。 贾珉把事情基本都交代清楚了,最后开始总结。 “这一件生意,虽然不一定挣大钱,但是,却可以保证我们贾府有一个基本财源。若是不乱用,一年的衣食住行花销应该是够了。” “这件生意可以长期做下去。我跟官府签订的契约里,定的是独家经营。也就是说,只有我们贾府才可以做这件生意。别人是不允许做的。若是有人想做,必须事先征得我们的同意。从这一点来说,对我们还是非常有利的。” “以上就是基本的概况,今天人都来齐了,就算是第一次股东大会。对于我说的分配方案和这些规矩,现在就进行表决。如果是同意的,就不用举手了。若是反对的,可以举手。但是,要说明白反对的理由。” “好,现在就开始表决。” 冯紫英和贾琏等人是最早入股的,自然是不会反对的。秦可卿作为最大股东,又是贾珉给做主入股的,自然也不会反对的。贾府官中的股份,现在属于由贾珉代持的,也不会反对。那些小主子们属于白捡了股份,自然是没有人会反对的。贾母也是明显站在贾珉一边的,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剩下的就是贾赦、邢夫人、贾政、王夫人和王熙凤了。贾政不会反对,王夫人属于中间派,态度如何取决于自己的利益,也没有理由反对。 最有意见的是贾赦和王熙凤。现在他们不是反对这个项目,而是对这个股份分配方案不满。若是让他们选择,他们会多投资,尽可能地多占股份的。 但是,现在他们想反对也没什么用处了。在股份上,根据少数服从和多数的原则,他们的反对意见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 若是别人提出的方案还好,现在是贾珉提出来的,他们还真就没有这个勇气站出来反对。 况且,现在站了出来,无疑就是跟其他所有的主子作对了。这种白白得罪人,却得不到什么好处的事情,他们还是不会干的。 所以,现在也就只剩下后悔了。后悔当初贾珉跟他们说入股的时候,自己没有把贾珉的话当回事儿了。 两人虽然心有不甘,但是,这个珉老四总算是没有做绝,还是给他们带份儿了。况且就连老太太都是跟姑娘们一样的股份,老太太都没说什么,他们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只是在心里,还是把贾珉给骂了一顿,怪贾珉太能搞阴谋诡计,又被贾珉给算计了一回。 就像贾珉跟宝玉和贾蓉打赌一样,贾珉这回也没跟他们搞阴谋诡计。事先叫他们入股了,他们自己不入,那又怪得了谁呢? 要说贾珉在此事上一点儿没用计策,也是不对的。事先号召他们入股,就是他的计策。只是明知道他们不会入,才会那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堵住他们的嘴而已。 象秦可卿的一万两,贾珉自己就给做主了。事先也没通知秦可卿,只是在事后才通报了她一声。 要说这是个计谋,那也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贾赦和王熙凤吃亏,只是在于他们缺乏对贾珉的信任和信心而已。 这一次的股份分配,有黛玉和史湘云的,却没有宝钗的。这一点,贾珉还是经过了慎重考虑的。 不是宝钗就差这点儿钱,也不是贾珉对宝钗有什么偏见,而是给宝钗确实不合适。 一是宝钗来的时间短,二是宝钗现在家境还不错。给黛玉和史湘云,即使是贾赦和王熙凤都说不出什么来,但是,给宝钗,就显得勉强了。 贾珉相信,宝钗会想得通的。 宝钗固然是想得通的,但是,也有想不通的地方。 在钱上和道理上,她是想通了。但是,在感情上就有些想不通了。 她有些嫉妒林姑娘和史姑娘了。认为贾珉跟她们的关系,比跟自己的关系要近。如果她能选择,她倒是愿意做她们中的一个,让贾珉也照顾照顾自己。 贾府的这次危机,就以这样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结束了。此时恰好也到了巳时三刻,酒菜已经齐备,贾母就令开宴。 此时的贾母看起贾珉来,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早就把拿贾珉当替死鬼的计划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贾政是最为高兴的一个,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又觉得老太太把贾珉留下来的决定是正确的了。再加上詹光等几个清客一忽悠,更觉得贾珉今后前程似锦了,连喝酒都比平时快了几分。 贾琏和贾蔷,此时简直成了贾珉的跟班儿。虽然此前他们是提前入了股的,但是,直到今天,才算是完全放下心来了。 贾琏正准备吃酒,却被薛蟠悄悄地拉到了一边儿。一见薛蟠那一脸神秘的的样子,贾琏就知道是有事儿,跟着过去了。 第0147章 武举与练兵 到了一个角落,四下看了一下,见没人注意这里,薛蟠兴奋地开口了 “琏二哥,那个自助餐的生意,我看这两天要抓紧了,既是珉老四的主意,就是没错的。” “你不是看好了几家门面吗,一会儿吃完酒,咱俩就去给定下来。” “如此甚好。琏二哥,到如今,我算是发现了一条财路。这条财路,是这世上最好的了。” “蟠兄弟发现了什么财路,快说说。” “以前,咱们总是东奔西走地寻找财路,可真是太傻了。现在我才发现。这条财路,就在咱们身边儿。” “就在身边儿?我怎么没发现?” “就是珉老四啊。我算计明白了,凡是珉老四想做的生意,就注定是赚钱的。只要咱们背地里偷偷地盯着珉老四,他干什么,咱们就悄悄地学什么。既能赚钱,又不用咱们动脑子,岂不省事多了?”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贾琏吃惊了:谁说这薛蟠是薛大傻子?他这一招,简直就是聪明绝顶啊! 贾珉本来还邀请了牛继宗和柳芳他们来吃酒的,只是他们跟着贾珉、刘长风和修同贵走到终点站之后,就不再回来,而是找个借口回家了。 他们急着回家,固然是不愿意到状元楼这里尴尬,但是,他们还有另一个任务,就是回家阻止长辈们到状元楼来赴宴的。 原来,贾母在邀请了王家和史家的同时,也邀请了牛继宗他们四家的长辈来这里赴宴。这四家投资马车失败,叫贾珉又给宰了一下,心里早就有气了,于是就想今天来看看贾府的热闹。 听到牛继宗他们回去一说情况,那里还能来自讨没趣,于是就打发管家来通知,说临时有事不能来了。 贾母嘴上表示遗憾,心里却是高兴地要命。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不能当着那几家的面儿,扬眉吐气了。 那几家没来,裘良来了。 “裘兄弟,你可是来晚了,要罚酒的。” 贾珉见了裘良,还是很高兴的。 “珉兄弟开张大吉,罚酒我也是高兴的。这一路走来,见到珉兄弟的创意,真是令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裘兄过奖了,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呵呵,这件事情,对珉兄弟或许是小事。但是,接下来,珉兄弟怕是就要干大事了。” 裘良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贾珉。 干大事? 贾珉突然想起早晨在街上遇到东平王世子宋宽时,宋宽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难道是又有了什么新的差事? “裘兄若是知道些什么,还请明言。” “我也只是听说,不过,此事十有八九是准了。皇上跟大学士们已经议过了,这估计这一两天,圣旨就要下来了。” 皇上啊,你是我未来的姐夫啊,虽然你是天下爱最牛掰的人,但是,你也不要这样啊。三天两头地下个圣旨,叫人家干着干那的,我倒是还行,可是贾府受不了你这么折腾啊。 贾府将来是你老丈人家啊,总还算是皇亲国戚吧,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们啊。 “到底是何事?裘兄弟能否透露一二?” “此事说了也无妨,已经有许多人在议论了。就是皇上准备叫各个府中练兵,同时,今年增加一科武举。” “各府练兵?增加武举?这可是来的够突然的,今年的武举不是刚刚考完么?” “此事我也不甚了了,只是听说而已。圣上天意,岂是我等能胡乱猜测的。不过,听说是北疆的鞑靼人又要蠢蠢欲动,所以,就叫各府练兵。如今天下文治已久,各个世家子弟,也久不习武,不仅是弓马功夫没了,就连那尚武之风,也早就不见了踪影,所以皇上才有此举。” 所谓的各府练兵,就是王公贵族这些勋贵之家操练府兵。 府兵,在名义上是由各个勋贵之家操练的,属于各家的私兵。但是,在必要的时候,也是要由朝廷调遣的。 对于大德王朝来讲,真正的府兵,已经是一百年之前的事情了。现在已经没有府兵这一说了。 现在大德王朝的军队,基本上是由四个部分组成的。一是京营,负责拱卫帝都,由皇上直接调遣。 二是九边,也就是边防军队,负责戍边的。 三是卫所,属于驻扎在各地的军队,平时务农练兵,战时打仗。 四是团练,属于地方军队。 在军队的编制中,并没有府兵一说。 但是,对于大德王朝来说,府兵在历史上,又占有及其重要的地位。 当初大德太祖皇帝打天下时,依靠的主力,就是府兵。也就是各个大家族的私人武装。 如今勋贵体系中的四王八公各个家族,就是当时最强大的府兵集团。也正是靠着这些勋贵之家的府兵,才打下了大德王朝的江山。这些勋贵之家,也因此成了开国功臣。他们的余荫,一直延续到了今天的子孙后代身上。 不过,在大德王朝建立之后,太祖皇帝为了巩固皇权,担心这些功臣们拥兵自重,就解除了功臣们的兵权,给功臣们赏赐了大量土地、财富,叫他们安享荣华富贵,各府的府兵就纷纷解散了。 此后,兵部也由文官掌权,军队的军官,也基本上从武举中选拔。天下推行文治,基本上不讲究武功了。 只有三藩是个例外,因为要镇守边疆,所以一直延续了下来。但是,三藩也跟当初的府兵大不一样了,虽然还是由三藩统帅,但也都是朝廷的军队,不是私人的府兵了。 在历史上消失了一百来年,突然又要恢复府兵制度,来的可谓突然。 这场突如其来的武举,也有些诡异。 大德王朝的武举考试,除了考试内容不同外,在考试制度、程序和频率上,都跟文科基本相同。 整体来说,就是三年一次的常科,皇家重大庆典的恩科,和皇帝临时决定的制科。 今年是丙子年,正是常科考试之年,十多天前刚刚放榜。现在突然传出了还要举行一次武举考试,那就是制科了。 制科不是不可以有,而是来的太突然了,跟常科的间隔也太短了。 现在已经是九月了,离今年结束只剩下四个月时间了,这个时间,对于考生来讲,实在是太紧迫了。 别说那些没有准备的,即使有准备的,也打乱他们原来的备考计划,匆忙上阵,仓促应考。 这些还不是最令人奇怪的,关键是这个举动的出台背景,实在是令人费解。 只用恢复勋贵之家的尚武精神来解释,显然是缺乏说服力的。 鞑靼也是经常犯边的,现在,朝廷在北方驻扎重兵,鞑靼即使想入侵,也并不容易。这几年曾经有过几次入侵,最后都没占到什么便宜。只是草草兴兵,草草退兵而已。双方的战线,基本上保持了稳定。 难道是有重大战事要发生?那么,会是什么重要的战事呢? 此前,已经有传言说,在明年太上皇的六十五岁大寿时,要加试一科恩科,贾珉原来准备的,就是这次考试。现在出现了一次制科,他参加不参加呢? 时间虽然是仓促了些,但是,在时间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你仓促了,我也仓促了。所以,在这一点上,还没有多大的不公平。 但是,对贾珉来说,意义就不一样了。 如果参加明年的恩科考试,他就还有一年的时间来准备。 在这一年时间里,他可以一边准备考试,一边实行对贾府的改造计划,让贾府积累下来比较雄厚的经济基础,同时,在贾府的权力结构和运行机制上,都建立起一套比较成熟的制度来。以后即使他离开贾府,到外地任职了,也可以保证贾府在正确的轨道上运转。 但是,现在他的时间显然是不够了。 当然,今年不考,等到明年也行。问题是,今年加了制科,明年的恩科还一定会举行吗? 在两年之内举行三次科举考试,这个频率,实在是太高了。 万一明年的恩科没有了,就得等到三年后了。对于贾珉来说,显然是太晚了些。 如果武举问题还仅仅是贾珉的个人问题的话,那么,各府练兵则是个牵涉甚广的全局问题了。 兵员从哪里来?装备从哪里来?钱从哪里来?军官从哪来来?编制多少?练到什么程度?练的是什么兵?马军、步军、水军? 这些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 如今,许多勋贵之家都衰落了,如果自己出人出钱出装备,有几个能够承担得起的? 同史家那些明显衰落的家族相比,贾府起码还有个空架子,外界还有不少人认为贾府很有钱。所以,一旦这个政策实行起来,贾府作为国公一级的,几乎可以确定,是逃不了这个差事的。 钱的事情,贾珉还不是太愁。即使军费都由自己承担,贾珉现挣都来得及。 问题是人啊。 练兵就得有军官,军官就得由主子来担任。可是,放眼贾府现在这些主子,那个是军官的料?叫他们带兵打仗,还不如直接把兵卒们都杀了省事呢。 也就难怪宋宽和裘良都说贾珉还有大事要做了。他们是把贾珉当做了贾府练兵的唯一人选了。 第0148章 去而复返 裘良带来的消息,引起了贾府众人的一阵骚动。欢快轻松的气氛,顿时减轻了不少。 年轻的主子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的沉重。但是,年长的主子们则意识到了这个消息的严峻性。 又一件沉重的差事,即将落到贾府的头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行人走进了状元楼。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原来,是牛继宗和柳芳四家人来了。 原来已经传话说不来了,没想到,现在又来了。 他们想干什么? 不管干什么,起码的礼数还是要讲的。来人拜见了贾母,贾赦和贾政等长辈,寒暄一阵之后,开始入席吃酒。 “珉兄弟,这件差事办的漂亮,我等非常佩服。这一次,哥哥认栽了。不过,下一次,珉兄弟就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牛继宗大咧咧地坐在那里,上午的沮丧之气一扫而空,如今似乎变得神清气爽了。 “牛大哥客气了。在商言商,不过是尽力而已。换做是你,也是一样会这么做的。” 贾珉平静地道。 “上一次我们把你排挤出去了,这一回你狠狠地宰了我们一回,让我们在世人面前丢了脸面。这就算是扯平了。不过,这一回,珉兄弟怕是不给我们面子都不行了。” “不知道牛大哥所指何事,还请明言。” 虽然牛继宗还没有明说,贾珉也知道,此事必定跟这次操练府兵有关。 “你们还没有接到圣旨吗?哦,我想起来了,贵府如今是今不如昔了,即使接旨,也是要排在我们后面的。既然珉兄弟相问,我就不妨直说。” 牛继宗故意停顿了一下,喝了口酒,然后慢条斯理的说了。 “我们四家已经接到了皇上操练府兵的圣旨,即日起,就要开始操练府兵。你们还没接到圣旨,显然是要排在后面的,可见,要是打仗,皇上还是先想起我们来的。但是,你也别急,你们也会接到圣旨的,只是排在了后面了。” 尽管牛继宗没有直说,人们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论起操练府兵来,你们贾家在皇上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重要。你们赚钱或许行,但是,论起练兵来,可就不是对手了。我们就是要在操练府兵这件事上,压你们一头。 贾珉不禁有些替牛继宗感到悲哀。 牛继宗啊,牛继宗,你们几个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就这件事儿,还值得拿出来炫耀一下?枉你现在还是军职在身的人呢。 兵者,国之大凶也。战端一起,那就是血流成河,民不聊生之时。即便现在还只是练兵,那就是个沉重的差事。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吗?皇上越是看重你们,你们需要付出越多。就为了意气之争,你连这点儿账都算不明白吗? 皇上给我们的圣旨晚了又怎么样?不来圣旨才好呢。如今,大德皇朝的军队员额,足有一百七八十万。按照员额来讲,这是个庞大的数目,那里就缺这点儿府兵了‘ 如今不想着好好整顿军队,提高军队的装备水平、训练水平和战斗力,却叫这些世家们搞起府兵来了,纯粹就是舍本逐末,也不知道是谁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纯粹就是劳民伤财之举嘛。 再说了,真要练兵,贾府有我在,哪里还有你说话的份儿?也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牛继宗敢于藐视贾府,其实还是有道理的。 牛继宗是镇国公牛清的孙子,现袭一等伯。柳芳是理国公柳彪的孙子,现袭一等子爵。陈瑞文是齐国公陈翼的孙子,世袭三品威烈将军。马尚德是治国公马魁的孙子,世袭三品威远将军。 这里面,牛继宗和柳芳是现袭,陈瑞文和马尚德是世袭。 现袭和世袭虽然都是袭爵,但是,这里面的区别还是比较大的。现袭是现在有军职的,属于在役军官。 世袭只是一种名誉爵位,是没有军职的。自然也就不属于军人序列里的了。 反观贾府方面,则是另一番情形了。 如今的贾府,爵位最高的是贾赦。世袭一等将军。虽然名誉上是武官,但是,并没有军职,爵位虽然比较高,但也没高过牛继宗这个一等伯。只是个名誉,实际上不管什么事儿。 其次是贾珍,世袭三品威烈将军。若是硬论等级,大概相当于一个师长,但跟贾赦一样,也就是个名誉。 贾政属于文官,没有爵位,甚至还不是进士出身,在工部也只是混个郎中,只相当于一个副司长,跟军界不搭边。 贾敬本来是可以袭爵的,但是让给了儿子贾珍,如今什么官职都没有。 贾琏是同知,品级上是正五品,若是当官的话,能混个地级市的副市长。但是,他这个同知是花钱买来的,只是个虚衔,也没有实职。若是论权力,连个知县都不如。甚至两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最后就是贾蓉了,是五品龙禁尉。若是论级别,大约相当于一个团长。看起来似乎有点儿拉风,但是,这是他花了1200两银子买来的虚衔,也只是个名誉。 其他的男丁,贾珉、宝玉和贾环等,则都是白身,没有爵位,没有官职,没有功名。 以前,贾府在财富上,不如牛继宗他们。出了个贾珉之后,在财富上有超越牛继宗几家之势。 在权势上,论及官场势力,有王子腾这门亲戚,在后宫里,虽然有贾元春,但是,贾元春现在还远未成气候。双方算是勉强打了个平手。 若是论在军界的势力,就是牛继宗几家全面占据优势了。 这就是牛继宗今天敢于来向贾府示威的原因。 所以,牛继宗今天的目的,也就很明显了:我在商战上输了你一局,但是,接下来,我要在练兵这件事情上,全面地碾压你贾家。 这让贾珉感到既无语,又好笑。 你一天没事儿干点儿正经事儿好不好?干嘛非要一天到晚地比来比去的?你这些做派,跟我贾府这帮渣队友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就算是都练兵了,将回来上了战场,咱们也是友军啊,何必弄得像仇人似的?两军如果关系太差了,在战场上配合不好的。你学过军事心理学没有? 哦,他当然没学过。又是时代差异和观念差异啊。 牛继宗中的情报并不准确,贾府其实也是第一批下圣旨的。只是因为传旨的太监不知道贾府众人都到了这里,所以就直接去了贾府。 到了贾府见不到人,才又到了这里。于是,贾府就在状元楼接了旨。 传旨的是大太监戴权,另外跟着几个小太监。还有就是女扮男装的长安公主和她的两个答应立春、立夏了。 长安公主既是跟着戴权出来玩儿的,也是来找贾珉收钱的。 她在贾珉这儿入了干股,今天是九月初一了,要收第一笔3000两银子了。 贾珉本想留戴权等一起吃饭,但是,长安公主得了钱,就迫不及待地要走,说是今天城里开了一些叫做超级市场的铺子,很是新鲜,要到那里去购物。 戴权本想留下来跟贾府人唠上一会儿的,但是,又不放心长安公主,就只好跟着去了。 戴权跟贾府人本就是熟悉的,于是就带上了一些银票给贾元春捎去,另外又带上了贾府的消息,匆匆地走了。 除了牛继宗、柳芳、陈瑞文和马尚德,这几家来的都是长辈的女眷。虽然是来出气的,但是,表明上还都是彬彬有礼,甚至还显得亲切。没有象牛继宗那样的咄咄逼人,反而尽是些嘘寒问暖,家长里短的话。 所以,虽然是在暗中较劲,在表面上却是一片和谐的气象。 到了未时,宾客们纷纷告辞离去,贾府众人自然也打道回府。 如今皇上又下了圣旨,这就成了府里的当务之急。一回府,贾母就召集主子们,来到荣禧堂议事。 “这皇上的圣旨你们也都知道了,说说怎么办吧?” “这个差事可难办了,给咱们两府的员额是600人,这就是要把咱们的男丁抽走一半多还够呢。人都抽走了,这活儿谁来干?” 贾赦愁眉苦脸的,先说话了。 “这没人还不说,这钱从哪里来?就这么一道圣旨下来,既不给人,也不给钱,若是几十个,倒还应付的过来,现在是600人,这可就是难了。” 贾琏说的这些,倒也是实话。一下子养上六百人,不仅不干活,还要配上吃住、装备、穿戴,平时还得进行训练,即使是贾府这样的家庭,都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再说了,即便是找到了人,有了钱,这兵又由谁来带?” 贾珍还是多少有些自知之明的,虽然他和贾蓉都袭了爵位,但是,那东西唬唬外行还行,真要练兵带兵,是根本不管用的。 “到时候,少不得就要到外面去请些人来了,只是在银两上,又要多一份开销了。” 贾政虽然不愿意管这些事情,如今也不得不说上几句了。 “珉哥儿,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你来说说看。” 贾母直接点贾珉的名了。 老祖宗啊,你怎么又把我给盯上了? 第0149章 我有那么好吗 贾珉知道,操办练兵的事,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在军费上,他也是不愁的。 但是,问题并不那么简单。 首先,就是兵员的来源问题。 从理论上来说,贾府的族人和下人们,抽调出600人,还是能做到的。但是,这样一来,府里原来的劳动力就要短缺了。 劳动力短缺了,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可以雇佣一些临时工,或者给其他人增加劳动量来解决。 主要的障碍,在于这些人的素质问题。这些人都是平民,一点儿军事素养都没有。这个也能解决,一点一点的训练就行了。障碍在于这些人的年龄构成。 抽出600人,可就不只是青壮人口了,很多四十岁以上的,都要抽调出来了。 年纪越大,越不适合训练,又都是拉家带口的,将来打仗,军心和战斗意志,也都是个大问题。 其次,就是训练理念的问题了。 贾珉要想接管这件差事,就得按照自己的理念来进行训练。否则,还不如不训练了。 皇上既然大张旗鼓地下旨了,就是把它当回事儿来办的。若是训练不好,受到斥责还是小事儿,将来上了战场,那可是要真刀真枪地杀人的。若是训练水平不够,就只有当炮灰的命。 即使是只为了他们的生命负责,也是要进行严格训练的。但是。自己的训练方法,能让他们接受吗?那些下人们还好说,可以用主子的身份压他们。但是,眼前这些主子们呢? 贾赦、贾政、贾珍这些年纪比较大的,可以不参加了。但是,贾琏、贾蓉、宝玉、贾环这些人,可都是跑不了的。他们能吃的了苦吗?尤其宝玉,被溺爱的像个宝儿似的,真叫他吃苦,老祖宗第一个就不干了。 将来的结果,势必就是自己整天地跟这帮主子们冲突。有那个功夫,还不如自己去考个武状元,然后再当个武官省心呢。 做事贾珉不怕,他怕的是内耗。在家里搞搞宅斗还好说,毕竟还不至于出人命。若是到战场上搞起宅斗来,那可就是灾难了。 目前,公交马车的成功,把府里的矛盾暂时掩盖了。若是练兵,就牵涉到人、财、物的使用了,这就不可避免地又要影响到府里的利益,那个时候,他们还会象这样会淡定吗? 说是练兵,其实就是养一支军队啊。那可是烧钱的游戏啊。哪支百战之师,不是用钱堆出来的? “老祖宗,若是做生意,孩儿倒是敢说上几句。如今这是练兵,孩儿可就是外行了,所以,也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贾珉不想趟这趟浑水,还是远避为妙。 “珉四弟不要自谦了,那一日,你在荣禧堂,转眼之间,就把十几个下人打翻在地,你扔出的那一刀,入墙三尺,留下的那两句诗,更是气贯长虹,这正是大将军的气势啊。若是由我看来,这练兵之事,非珉兄弟主持,再无合适之人啊。” 要说这贾琏,其实脑子转的还是非常快的。说话间,就想到了贾珉那日之事。 如今,他对贾珉的观感已经大为好转,如此夸奖贾珉,倒也没什么恶意,只是从内心里出发,认为贾珉比较合适而已,所以,就想着把贾珉推出来,承担练兵之事。 “是啊,珉四弟,想当初你刚刚进府的时候,只是一脚,钱槐就叫你给踹出了五六丈之外,就你这功夫,最为适合练兵打仗了,我看这练兵之事,确实非你莫属。” 这回说话的,是一向很少在这种场合发言的贾环。 自从贾珉来到府里之后,就把他的风头给压的死死的。那一次叫贾珉给收拾了之后,他就始终想着找回面子,可是,这个珉老四每一回都能奇迹般地逆转局势。 就在贾环再也不指望自己将来能盖过贾珉的时候,现在来了个机会。 若是叫他去练兵,练好了,贾珉将来是在外面带兵。练不好,他也就没了面子,以后在府里说话,别人也是不会听的。倒不如趁此机会就把他支了出去,倒是对自己很有利的。 “是了,我看环三弟说的有道理。” 这回是宝玉说话了。 “要说这世上的道理,也都是相通的。珉四弟既是经商精通,那练起兵来,想必也是不会差的。人说商场如战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父亲和大伯、珍大哥年纪大了,琏二哥、环三弟、蓉哥儿和我,对于练兵也是一窍不通的,想来想去,也就珉四弟最为合适了。” 宝玉如此,也是有他自己的小算盘的。他的目的跟贾环一样,也是想叫贾珉离开府里。 府里的姑娘们,本来就对宝玉日趋冷淡了。今天珉老四又给了姑娘们股份,以后姑娘们还不得都去跟珉老四亲近了?还有谁会理睬我? 倒不如趁此机会,叫他出去练兵,从此远离了姑娘们,时间一久,姑娘们跟他也就生疏了。 “你看看,我就说咱们这府里是有人才的嘛。就连宝玉和环三弟都说出这等有见识的话来,可见是英雄所见略同。这一件差事,也就是珉四弟最为合适的。以珉四弟的本事,必将能练出一支精兵来,再次给咱们府里争光呢。” 王熙凤在这种场合也不会缺席的。及时地上来补射了。 自从这个珉老四来了之后,她是处处吃瘪。几次交手,都是大败而归。如今他又掌握了府里的大权,公交马车生意,叫他的名声达到了顶点。 长此以往,必定是叫他给压的死死的,哪里还会有出头之日?如今就是个最好的机会,叫他出去练兵,这府里的大权,也就能抓了回来。 “是啊,我看此事也就珉四叔最为合适了。想那牛继宗他们,当初是何等嚣张,开口就是七万两银子,就想狠狠地敲咱家一笔。那一日,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气势汹汹地上门问罪,珉四叔三言两语,就把他们给打发了,叫他们哑口无言。” “今日这公交马车生意,更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珉四叔这等才华和气度,也就是诸葛孔明可以一比了,若是有珉四叔练兵,必将大放异彩,满室生辉。” 贾蓉早就想说话了,如今见前面有贾琏、宝玉、贾环和王熙凤开路,自是觉得水到渠成了,就不失时机的出来助攻了。 这一段时间,他叫贾珉给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早就对贾珉恨之入骨了。 今天见贾珉宣布秦可卿竟然入股了一万两银子,就让他产生了怀疑,莫非是可卿跟他有了苟且之事? 虽然两人是差了辈儿的,但是,我自己跟琏二婶子、谐鸾、佩凤不也是差了辈儿的? 这等事情我能做出来,他又为何不能做出呢?虽然这珉老四现在还是西府的人,但是,现在已经在西府里说一不二了,将来,他未必就没有染指我东府之心。总是把他给支得远远地,才叫人放心些。 若是将来真的打起仗来,刀枪剑戟的,最好是死在战场上,才是最令人放心的。 “这件差事,我看也就是珉哥儿最为合适了。” 一直沉默的王夫人也不甘寂寞了。 最近以来,虽然贾珉不跟她作对了,但是,贾珉的强势崛起,还是让她感到了威胁。 这种威胁,一是对她的地位和权势的威胁。现在府里的下人们,遇事都是看着贾珉的眼色行事,今天把股份分给众人,竟然事先都没跟她商量一下,就自己做主了。 这样一件好生意,竟然叫东府的蓉哥儿媳妇和冯紫英这些外人占了大股,就连那琏哥儿和蔷哥儿都抢先占了股。自己家里这边,却只是均分了一些小股。可见他是没把自己看在眼里的。 这个珉哥儿现在在府里,已经是管着事情了,可是宝玉现在连个功名都还没有。长此以往,宝玉必定别他给压的死死的,将来还怎么出头,怎么来接掌这个家?即便是接了,也是被他给架空了,将来免不得要看他的脸色行事了。如此,宝玉可就要吃苦了。 “珉哥儿既有经商之才,诗词的才情也是没有几个人敢比的。我们贾家出了如此文武双全之人,正该大展宏图。况且,珉哥儿的谋划能力,我们也都是亲眼见到的。戏里那诸葛孔明,不就是珉哥儿这样的人物吗?放眼这府里,除了珉哥儿,也实在是找不到第二人了。” “是啊,依我看,也就是珉哥儿最为合适了。” 邢夫人也是机灵的,见众人如此说,也明白了其中的用意。他对于贾珉也是一贯不满的,对于贾珉能够离开府里,也是乐见其成的。 贾琏说话的时候,贾珉还没太在意。此前贾琏虽然曾经指使蒙儿要害他,但是,贾珉对于贾琏还没有多少恨意。 纵观整个红楼人物,除了有些好色之外,贾琏这个人,总体上来说,品质还算是比较好的。 但是,贾环这个一向蔫坏的家伙说话了,贾珉就警惕了。 然后就是宝玉、王熙凤、贾蓉、王夫人,这些平时都是跟自己不对付的人,一下子变了。对自己大加吹捧,谀辞如潮。这就令人怀疑了。 我有那么好么?在他们的眼里,我怎么就变得这么高大上了?此前,他们可都是想置我于死地的人啊。 嘿嘿,画风转变如此之快,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第0150章 就是你了 秦可卿虽然表面上和善,内里却是个冰雪聪明之人。 见这么多人突然间众口一词的夸奖举荐贾珉,心里就升起了警惕。 她的父亲秦业虽然是个小官儿,但是,这个小官儿要看是对谁而言的。 秦业是工部营缮司郎中,其实就是负责修缮事务的官员,品级上是正五品,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司长。跟大官儿比,秦业是个小官儿。但是,跟贾政比起来,还是要高上一级的。贾政的官职,也就是个副司长级别的,还没有什么实权。 受家庭的熏陶,秦可卿也是很有见识的。加上在贾府里的磨练,对于贾府的情况也很清楚,对于王熙凤等人的心思,如何还能看不明白? 这么想着,就又为贾珉感到不公起来。 珉四叔刚刚为府里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他们现在就想着把珉四叔赶出去了。那练兵的事情,哪里是那么好办的? 若是个好差事,这些人早就打破了头去抢了,哪了还会轮到珉四叔?唉,真是一帮喂不饱的狼啊。 珉四叔,你可千万不要上了他们的当啊。你若是去练兵了,以后想见你一面,怕是都难呢。 “大伙儿如此夸奖我,实在是不敢当的。若是论赚钱,我是义不容辞的。但是这练兵,我却是承担不起来的。依我看,此事倒是宝二哥比较合适。” 见大脸猫宝玉也来凑热闹,贾珉就有些烦了。于是就把宝玉推到前线上去了。 “宝玉不行,成天刀枪剑戟的,所不定哪天就伤着了。” 贾母一口就给否定了。 嘿,你这个老太太,你还讲不讲理啊?宝玉练兵就怕伤着了,我练兵就不怕伤着了?合着就宝玉的命金贵啊。 此时,座中倒是有一个人非常着急,很是想承担这个差事的。你道此人是谁?正是薛蟠也。 这薛蟠本就是个暴力青年,没事的时候,还想找事儿,打架伤人什么的,更是不在话下。 但是,打架伤人,毕竟还有王法管着。上次打死了冯渊,虽然叫贾雨村给摆平了,但是,却落下了很多的埋怨。尤其是被舅舅王子腾给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至今想来还有些害怕。 如今见有了机会可以练兵打仗,别的没想,只想到了打仗时,杀人是不犯王法的,而且杀的越多,官儿当的越大,心里就痒痒了。 如今见众人你推我让的,心里就着急了。他也知道自己此时说话是不合适的,但是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若是谁都不愿意干,莫如就由我接了这件差事,你们只要把钱给我就行了。” 见薛蟠说话了,薛姨妈立刻就变了脸色,急忙训斥。 “你这个孽子,还不快坐下,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哥哥快坐下,这里没你的事情。” 宝钗也急忙相劝。 “老太太千万恕罪,他就是个呆子,大伙儿也都是知道的,千万别把他那话当真了。” 薛姨妈又向众人解释。 “没事儿的,蟠哥儿心直口快的,我们也都是知道的。他有如此心思。倒也是难得呢。” 贾母说着,又转向贾珉。 “珉哥儿,大伙儿都这么举荐你,你有什么说的?” “老祖宗既是说宝二哥不合适,我倒是觉得蓉哥儿比较合适。蓉哥儿是袭爵的,做起事情来,到底方便些。” 贾蓉你个小鲜肉,几次教训你,还不老实,还是总想着跟我作对,若不是看在可卿的面子上,不愿意叫她难堪,我早就收拾你了。 唉,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看来说的也不全对啊。同样是生活在一起的两口子,这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贾母不接贾珉的话茬儿,自顾自地说下去。 “这件差事,既然是圣旨已经下来了,想必就是要办了的。咱们家有难处,别人家,我想也好不了哪里去。都是这么多年没打仗了,谁都是新手。即便那牛家,今儿个想看咱们家的笑话,今后谁胜谁败,也是两说着。” “至于咱们家这领兵的差事落在谁的头上,我想也不着急就这么快定下来。今儿个这公交马车的生意,做的就是好。我原本还以为是赔钱的生意,没想到,到了珉哥儿的手里,就起死回生了。” 贾母那边说着,贾珉就有些怀疑了。 这老太太什么意思?急急忙忙召集人来商量,现在反倒是不着急了?她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要说这珉哥儿,做起生意来,确实是别人比不了的。别的不说,就说今天这分摊股份的事情,用的是举手表决的方法,就很好。把事情摆在了明处,大伙儿都表态,最是公平了。最后少数服从和多数,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所以呢,这领兵的事儿,咱们也就采取少数服从多数的方法。这个法子是珉哥儿发明的,咱们就用上它,做个表决。” “要说这领兵,你们这些爷们个个都是有份儿的。但是,岁数大了的,显然是不行的。一是那身体受不了,二是叫皇上知道了,显然就是咱们在糊弄差事的。所以,你们大老爷,二老爷和珍哥儿,就免了这差事。” “剩下的,就是琏哥儿、宝玉、环哥儿、珉哥儿和蓉哥儿你们五个了。就从你们五个当中选一个。” “这领兵的事儿,跟姑娘们没关系,所以,姑娘们就不参加表决了,剩下的就是你们这些成年的女眷和爷们儿了,就这些人表决了。” 贾母说到这里,贾珉就感到不妙了。 这老太太,到底姜是老的辣。我上午用的招儿,下午她就学会拿来对付我了。 这件事情,本是关系到全府的事情,只要是主子,那就都应该是有表决权的。她想的是,我给了姑娘们股份,害怕姑娘们支持我,所以才把姑娘们排除在外的。 其实,这个担心倒是多余了。在这个场合,即使姑娘们心里支持我,她们也没有勇气跟多数人作对的。看来,这个差事落到我的头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只是我那表决,跟你这表决是不一样的,我那时按照股份权重表决的,你是按照人头来的,这不是一个规则啊。 “好了,你们几个琏哥儿最大,现在就先从琏哥儿开始,同意琏哥儿领兵的举手。” 贾珉第一个举手。再一看,就他自己举手。别人都无动于衷。 “嗯,大伙儿都不同意琏哥儿,那就下一个,蓉哥儿。蓉哥儿辈分最小,应该替长辈分忧。同意蓉哥儿的,举手。” 贾珉又一次举手,还是他一个。 “蓉哥儿也不行。那就宝玉。同意宝玉的举手。” 又是贾珉一个人举手。 “宝玉也不行,同意环哥儿的举手。” 还是贾珉一个人举手。 见回回都是贾珉一个举手,姑娘们就有些忍不住了,想笑又不敢笑,只好使劲儿地绷着。 贾母也有些忍不住,就笑道: “珉哥儿,你回回都举手,到底是同意哪一个啊。” 贾珉见大势已去,也就只好认了。 “行了,老祖宗,这领兵的差事,我就接了。” “咦,这可不行,这么着就定了,倒好像是大伙儿欺负你一个似的。到底还是表决了,才公平些。好了,现在就剩下珉哥儿一个了。若是大伙儿同意珉哥儿,就定下珉哥儿领兵了。若是不同意珉哥儿,就得从外面请人了。现在,同意珉哥儿的举手。” 刷地一下,所有人都把手举了起来。 贾母是第一个举手的,因为是盘腿坐在椅子上的,举手太猛,身子一趔趄,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了下来,幸亏鸳鸯眼疾手快,才给扶住了。 再一看,竟然连贾政都举手了。 政老爹,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爹啊,我是不是碰上个假爹啊。 不仅贾政举手了,就连姑娘们大都举手了,只剩下秦可卿和宝钗例外,没有举手。 唉,姑娘们啊,本来没你们什么事儿的,你们跟着瞎搅合什么啊?我上午刚给你们分的股份,你们不能这么没有良心啊! 总算是还有可卿和宝钗没有举手,看来她们两个跟我还是一条心的。 也不对啊,可卿跟我一条心是没问题的。宝钗吗,怕是因为自己是外人,不好掺和到其中了。以她的理智,即使是这个时候,也是沉得住气的。 “好了,珉哥儿,你看看,你现在的人缘儿多好。大伙儿都这么拥护你,这才叫众望所归啊。不过,咱们不是还有个三人小组么,以前咱们定下的规矩,凡是府里的大事儿,最后都是要有三人小组决定的。这个规矩,咱们也不能破了。” “现在,三人小组就表决一下,同意珉哥儿领兵的举手。” 这次是三人举手,全票通过,连贾珉自己都举手了。 “好了,这就定下来了。今儿个是个大喜的日子,公交马车成功上线,珉哥儿又挂帅领兵,双喜临门,告诉厨房,今晚上加餐,全体吃酒祝贺。” 贾母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是另一番心思:你这个小兔崽子,上午弄那股份表决摆了我一道,现在终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扳回这一局了。 还有,上回我在连升赌坊赔了三千两银子,你把别人的都给赔了回去,我的银子却不提不念的。如今摆你一道,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第0151章 烫手山芋 成功地把练兵这个烫手山芋甩给了贾珉之后,荣禧堂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贾赦难得地满脸笑容,过来给贾珉道贺。 “恭喜珉哥儿,成功地夺得了领兵这件差事。好好干,给祖宗争光。” 还成功地夺了?那是我夺的吗?不是你们硬塞给我的吗? “我也要恭喜大伯了。” “恭喜我什么?我又没有什么喜事儿。” “大伯昨天又新买了一个小妾,这不就是喜事儿吗?” “哦?哈哈哈,喜事儿喜事儿。” 贾赦尴尬地笑了两声走了。 你个老色鬼,都几个小妾了,还买,就不怕累死你? “珉四弟啊,恭喜你,今后有什么事儿,就回来找嫂子。但凡能做到的,嫂子自无不应的。” 王熙凤也来凑热闹了。满面春风,语气真诚。若是不知底细,还真就以为她是个热心肠之人。 “嫂子客气了,别的事情且不说,你那检讨书可是还没给我交上来呢。” “哟,珉四弟,嫂子不识几个字,你可是知道的。那件事情,就免了吧。” 说完,就露出委屈幽怨的表情来,叫人看着顿生怜爱之情。 这个尤物,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真有一套。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无助的小萝莉似的。 “这件事情缓一缓,倒也是行的,只是当初嫂子可是答应了我一件事情,我可是一直没要求嫂子兑现呢。” “哟,珉四弟,那都是多久的事情了,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能饶了嫂子一回?” 饶你?嘿嘿,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这一回,你又当了一次急先锋,我可要给你加点儿利息了。 宝玉见贾珉提议叫他去领兵,可把他给吓坏了。幸亏老祖宗当时就给否了,这才心里稍安。如今领兵这件差事落到了珉老四的身上,宝玉简直是心花怒放了。 这一回,这个珉老四可是再也不会总是在府里呆了,那些姑娘们,就再也不能跟他在一起了。 “珉四弟,哥哥恭喜你了。这样一件好事落在你的头上,将来建功立业的时候,可不要忘了哥哥哟。” 放心吧,大脸猫,我不会忘了你的。等到练兵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那个时候,我看你还有没有心思说风凉话。 贾蓉也想凑凑热闹,见贾珉神色不善,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跟贾母打了声招呼,自己走了。 贾母自然是最高兴的了,甚至替贾珉着想了。 “珉哥儿,你既然领兵了,就该有个名目才好。这样吧,明儿个就去捐个功名,就照着蓉哥儿那样,也捐个五品龙禁尉,以后带兵的时候也方便些。” 唉,这贾府,想弄功名,也不知道自己去挣,就知道花钱买。那玩意儿,忽悠人还行,到了战场上,管什么用? “谢谢老祖宗好意,捐功名就不用了。我准备自己去考个武状元回来。” 什么?自己去考武状元?这珉哥儿是不是糊涂了?这似乎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吧? 再说了,考武举也不是不行,怎么你一考就能拿个状元回来? “好,珉哥儿有志气。真要去考的话,那就去考。倒也不用非拿个状元回来。即使考不上,也没什么。到时买个功名也就行了。” 贾母现在显得特别宽容,显然是没把贾珉的话当真了。 但是,秦可卿却是当真了。 珉四叔说要拿状元,就一定是会拿回来的。看珉四叔做事,只要是他自己说出来的,即便是没有一个人相信,最后也是做得到的。 不过,听说考武举是要比武的,珉四叔会不会受伤呢?若是磕了碰了可就不好了。他又不知道照顾自己,对下人也不知道使唤,就放纵了那些下人,对他不管不顾的。 哪天见了平儿,倒是要跟平儿说一下呢。叫她多照顾珉四叔一些。 这府里的人,一有棘手的事情,就甩给珉四叔。他们坐享其成不说,还总是明里暗里地使绊子。里里外外,就是苦了珉四叔一个人,倒是真叫人心疼呢。 皇帝下一道练兵圣旨很简单,但是真的操办起来,还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的。 资金、场地、兵员、建制、教头、装备等事项,千头万绪的,操办起来,其实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 贾珉既然接受了这件差事,就得抓紧时间办了。要练兵,就得好好地练。皇帝既然下了圣旨,就一定是有所考虑的,很有可能,将来是要上战场的。 若是不好好训练,弄一帮菜鸟上战场,那就无异于是拿这些人的性命去开玩笑。除了当炮灰,就没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贾珉出了荣禧堂,打发宁儿去找焦利,自己就直接回到了野渡居。 他打算把兵营放在野渡居这里。 这里原来就在扩大建设规模,此前一直由焦利在监工建房。原本是打算作为别的用处的。现在就只好用作军营了。 有了军营,才有了吃住的地方。否则,来了人,连个吃住的地方都没有,还练个什么兵? 至于装备问题,则可以先缓一缓,弄些平常的兵器,先糊弄一下。先把架子搭起来,以后再慢慢装备。 目前,兵员的来源是最大的问题。若是从府里抽调,虽然比较快,但是,弊端也多。 首先就是人员素质难以保障,这一点,其实是个硬伤,几乎没有什么补救办法。 其次,就是会影响府里生产活动的正常运转。 最后,就是会影响贾珉的爆米花计划的实施。 所以,贾珉决定,只从府里抽调一少部分人。其余的部分,主要是从外界招募来解决。 从外界招募,就得花钱了,这其实就是雇佣兵的性质了。但是,真正的好兵,现在是很难招募到的,即使招来了,也得进行大量的训练。 无论是招人,还是日常训练和装备,都需要大量的金钱支撑。好在贾珉现在不缺钱,这一点,倒是叫他轻松了不少。 他现在手里有十几万两银子,开头是足够用了。但是以后能不能够用,就不好说了。这取决于贾珉对于这只军队的定位。 若是想真正练出一支精兵,除了日常的费用,就是装备了。装备才是最烧钱的地方。 要想在这方面糊弄也行,一般的刀枪弓箭之类的,其实也花不了太多钱。但是,战斗力就很值得怀疑了。 大德王朝建立一百多年以来,几乎就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历代皇帝都强调文治,以德服人。对于武功并不是太重视。除了边疆之外,武备其实是很松弛的。 军队员额虽然不少,但是,作战能力,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军队空额,军官吃空饷,士兵逃亡,军纪涣散,缺乏训练、装备简陋等种种弊端,在军队里普遍存在。 贾珉要想训练,就得采取自己的那一套方法。一旦他这样做了,就必将引起多方的反弹。原因,自然还是观念差异和时代差异。 到时候,士兵会不适应,军官会不适应,贾府会不适应,兵部会不适应,甚至闹大了,皇帝都会不适应。 所以,若是不事先做好筹划,到时候,很可能虎头蛇尾,进行不下去了。 在这个世界里,贾珉从来没有过从军经历,无论是在履历、声望上,都没有什么权威。所以,他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增加自己的权威性。 这个权威,来自于地位、声望、能力等诸多方面。要想获得这些,最为便捷的方式,就是获得武状元的名头。 有了这块金子招牌,贾珉要想按照自己的理念练兵,阻力就会大大地减少了。 敢于对武状元指手画脚的人,毕竟还是不多的。所以,这次皇上加了一科武举,对于贾珉来说,是一个天赐良机。 现在,贾珉对于《武经七书》已经背得几乎滚瓜烂熟了,在武举的文化考试方面,几乎没有什么障碍了。 剩下的就是马术弓箭等武力方面的功夫了。骑马驾车现在已经很熟练了,至于其他方面的功夫,有前世的底子,就更是不在话下了。 可以说,拿下这个武状元,对于贾珉已经没有多大障碍了。 至于贾府的内政方面,王熙凤、宝玉和贾蓉现在已经对他构不成多大威胁了。他们以为贾珉去练兵,就会放松在贾府里的权力,想的也未免有些太简单了。 目前,绺子计划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绺子销售情况良好,而且牙行的需求量越来越大,现在已经开始向外地销售了。 府里的丫鬟们因此赚到了钱,主子们也从中得到了好处,所以,即使是贾母和王夫人,也没有对这个行动进行什么干预。 以前担心的外界会耻笑贾府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发生。其实,谁家都有自己的一大堆难事,处境上也并不比别人就强上多少。谁愿意总是去关心别人家的家长里短呢。 爆米花计划,贾珉准备按时启动。这是撬动贾府现有秩序的另一个轮子。既可以把下人们控制在自己的经济体系内,又可以增加贾府的收入,这样的好事情,贾珉没有理由放弃。 贾母和王夫人现在虽然力推贾珉领兵,但是,目前似乎还没有剥夺贾珉权力的计划。贾母甚至还利用三人小组的机制,把贾珉推上了领兵的位子。 虽然她的动机未必一定纯正,但是,现在她至少承认了三人小组这个机制,并且懂得按照规则办事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王熙凤在贾府里是个关键人物,也是个不稳定因素。现在,贾珉决定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开始解决王熙凤的问题了。 第0152章 制衡王熙凤 王熙凤的问题,一是对于财势的争夺,二是做事的不择手段。 这个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也是贾府的问题。只是在王熙凤的身上,表现的更为典型而已。 目前的贾府,维持的仍是贾府全盛时期的生活水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铺张浪费盛行,奢侈之风日盛。对外也是好虚名,讲排场。 随着分房和人口的增加,贾府的财势——也就是政治资源和经济资源也是应该同步增长的。只要这样,才能维持以前那种相对比较高的生活水准。 实际上,贾府的财势不仅没有增长,反而进一步缩水了。此时还想维持以前那种水准,资源自然就变得紧张起来了。 若是贾府成员保持了祖先的那种开拓进取精神,或者就像贾珉说的那样,保持了祖先的那种贵族精神,贾府还可以开辟新的财势,把这种水准维持下去。 但是,目前的贾府成员,连守成都算不上,只是一个一个地比着谁更能败家。 在资源紧张的情况下,就不可避免地产生争夺了。这其实就是贾府宅斗的根源。 所谓宅斗,本质上就是对于资源的争夺,谁都想控制更多的权力和财物。 这种宅斗,在各个大家族都是普遍存在的。一般的家族初创时期,这种争夺还不算很激烈,越是往后,争夺就越激烈。第二代还勉强能够守成。,等到第三代第四代,宅斗就开始出现白热化的现象了。 目前的贾府,就正处于这个代际交替之中。 相对于别的世家而言,贾府的人丁不旺的劣势,在宅斗中反倒是一个优势了。别的世家人口多的,尤其是男丁多的,宅斗的激烈程度,更甚于贾府。 连贾府这样的家族,都出现了杀人这样的手段,其他家族的宅斗之血腥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随着贵族精神的消失,就是主子能力的退化。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商不能商。这种退化的结果,大多数时候,会在两个方面显现出来。 一是主弱奴强,什么事情都离不开下人。象赖大的儿子赖尚荣当了知县,贾府的管家把持了财务,甚至糊弄主子,从中巧取豪夺,中饱私囊,就是主弱奴强的体现。 另一个结果,就是失去了从外界获取财势的能力,结果就是转向内部,争夺这点有限的资源。 其行为逻辑,就是你有了,我就没了。你多了,我就少了这种零和思维。 贾珉来到贾府,之所以大力经商赚钱。除了想自己站稳脚跟之外,就是想尽可能地增加财富,减少这种争夺的激烈程度。 但是,光靠增加财富,还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还必须改变人们的行为习惯,改造人们的观念。 改造观念又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所以,才精心地策划了绺子计划和爆米花计划。 他的意图,就是通过把人们引入到经济轨道上去,在短时间内,把人变成一种经济动物。让他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对于财富的追求上。从这个角度,来缓解这种内部的争夺和倾轧。 这需要一个比较长的过程。如果贾珉有足够的时间,他还可以有条不紊地推进这个计划,但是,现在他要练兵了,再加上考武状元,如果今后皇上用兵,极有可能,就是贾珉带兵出征。 所以,他的时间就紧迫了。 一旦他离开贾府,他的计划能否实行下去,就要画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所以,他必须抓经时间来实行自己的计划。 在荣国府的这些主子们当中,姑娘们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危害性的。宝玉虽然不争气,但是,也没有多大的危害性。贾琏私德上一般,能力也平庸,但是,做事还是比较有底线的。 王夫人虽然也好搞宅斗,但是,作为荣国府的掌家人,她做事毕竟还是要从大局着想的。而且能力也比较平庸。 贾赦有一定的能力,但是,目前的野心。似乎还只限于金钱和美色上。对于大局还构不成紧迫的威胁。 唯一有能力,做事又没有底线的,就是王熙凤了。 此前,贾珉曾经想过把王熙凤和贾蓉的私情曝光,把王熙凤赶出贾府的方案。但是,后来自己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样做,固然可以把王熙凤赶出贾府。但是,这样做的后果也是很严重的。这就意味着贾王两家的决裂。 在目前的贾王薛史四大家族中,史家已经隐隐有游离于四大家族之外的趋势。薛家也有名存实亡的趋势,如今基本上算是依附于贾家了。若是贾王两家决裂,所谓的四大家族,也就分崩离析了。 不仅如此,贾珉还会因此得罪王家,树立了一个强大的敌人。即便是贾家,也会因为贾珉揭开了这个盖子,对贾珉有所不满。今后他要想在贾家做些什么,都很难找到盟友了。 这件事情做得太绝,人们都会非常忌惮他,非常害怕他,从而对他避而远之。 所以,对付王熙凤的最好办法,就是降服她,进而利用她。如果贾珉在,他有信心做到这一点。但是,如果离开了贾府,这一招就不灵了。 所以,还必须与有他的手段,来控制王熙凤。 目前的贾府,能够控制王熙凤的,其实也就是贾母一人。但是,贾母年事已高,已经不太直接打理实务,所以,王熙凤要想蒙蔽贾母,还是比较容易的。 事实上,王熙凤目前也就是这么做的。 在名义上,王夫人是有权力控制王熙凤的,但是,鉴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和王夫人的能力,实际上也控制不了王熙凤的。 贾琏没有这个能力,宝玉和贾环更不是她的对手了。 按理说,李纨的长媳位置,应该是一个比较理想的人选。但是,李纨在府里没有同盟,娘家也没势力,加上她本人的能力和性格,也不是王熙凤的对手。 在年轻人当中,从见识,能力和谋略上,能跟王熙凤一搏的,也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一个是薛宝钗,另一个就是秦可卿了。 这两个人,即使是单打独斗,王熙凤都未必是对手。若是她们两个联手,就完全可以把王熙凤玩儿的找不到北。 若是由她们两个来制衡王熙凤,就是最为理想的方案了。 但是,目前要想靠她们两个来制衡王熙凤,还是有一定的障碍的。 秦可卿是宁国府的长孙媳妇,接掌宁国府的内政,是早晚的事情,但是,她的手,还一时伸不到荣国府来。而且,她目前在宁国府还没有浮出水面来。 宝钗现在属于客居贾府的身份,参与贾府的事物,名不正言不顺,也难以令人信服。 所以,还得想其他的办法。 这个办法,贾珉已经在实施了。这次的公交马车项目,把秦可卿作为第一大股东,就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 秦可卿的股份,加上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的股份,以及贾府官中的股份,就保证了对于财务上的绝对控制权。 这个举动,是贾珉的一个试水动作,意在试探贾府中人的反应。目前看来,他们似乎接受了这个结果,或者说,他们还没有发现贾珉的真正意图。 可以说,这第一步计划,还是成功的。下一步计划,就是把贾府的现有的部分产业,逐步地整合到公交马车的项目里,把秦可卿的另外一万两银子再注资进去,始终保持控股地位。 这样,在贾府的一部分财政上,就可以由秦可卿来掌握了。 推出秦可卿,除了可以制衡王熙凤之外,还可以通过她,来进一布整合宁国府的资源,促进两府之间的资源整合,将来的目标,就是实现两府经济的深度融合和一体化。 宝钗的身份障碍,贾珉也准备通过这个模式来解决。 爆米花计划,为他的方案提供了一个载体。这次练兵,又给他提供了一个良机,这个时候,就是宝钗切入贾府经济生活的最好时机了。 贾珉的路径,就是借着这次从下人里抽调兵员的机会,借口兵员不够,把荣国府甚至是宁国府外面的庄子,都整合到爆米花计划当中。他自己入股,宝钗入股。最后,由他和宝钗以及贾府官中的股份,三股加一起,实现控股。把一些小股份,分给其他的主子们。 这样,城里的铺子整合到秦可卿那里,外面的土地和庄子整合到薛宝钗那里。就实现了对贾府经济的控制。 这个局面一旦达成,别说王熙凤,就是贾母和王夫人,都改变不了这个趋势了。 作为一种补偿和平衡,可以给贾赦和王熙凤等人一些生意门路,让他们沉迷于赚钱的快乐当中。 再下一步,就是让他们现在的那些地下经济,灰色收入公开化,合法化。 你可以经营自己的生意,收入也可以归你自己的小金库,但是,风险却要你自己承担。 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实现个人财务与官中财务的彻底分离。改变目前这种公私不分,损公肥私的局面。 贾府的公共财务,作为贾府的日常运营开支和对所有成员的最低保障,个人有了自由创业的空间和机会。实现双赢的结果。 这样,就可以最大程度地把府里的年轻主子和下人们,统一到秦可卿和宝钗的旗下,从而通过经济手段,实现对于贾府的这种不动声色的改造。 象王熙凤那样的嗜钱如命的人,就叫她忙于挣私房钱。贾母和王夫人之流,就叫她们忙于享受,从而最大限度地减少宅斗现象。 至于宝玉嘛,就做个富贵闲人好了。 第0153章 全由你做主 荣国府的公交马车生意,由一个填钱的无底洞,突然逆转为一个生钱的金鸡,让那些等待着看笑话的世家,深深地失望了。 就在这种羡慕嫉妒恨的议论当中,这些世家的绝大部分,都接到了皇帝的练兵圣旨。 这一下,他们再也没有兴趣去关心贾府的事情,开始面对自己的问题了。 对于绝大多数接到圣旨的世家说,这道圣旨都是个问题。而且是个大问题。 现在他们发现,自己面临着跟贾府以前相似的处境了。他们也面临着一个填钱的大坑了。 这个大坑,就是府兵了。 幸福的家族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族则各有各的不幸。 这句话反过来说,越是成立的。 不幸的家族都是相似的,幸福的家族则各有各的幸福。 这些家族,都面临着相似的不幸:缺人,缺钱。 缺人,一是缺人才,二是缺兵员。 缺钱,则是什么都缺了。没有钱,谈什么都是空话。 在四大家族中,贾府的荣国府和宁国府,各自被摊派了300名府兵。王家被摊派了300名。薛家没有摊派任务,算是最为轻松的了。史家因为是候,加上家世衰微,所以,对他们还算照顾,只摊派了100名的员额。 但是,就是这一百人,也是史家不可承受之重了。 史家的下人早就已经裁减到最低程度了,只是用来保持个门面。连自己家的针线活,都是女主子们自己做了。哪里还有余钱来养兵? 万般无奈之下,史鼎和史鼐硬着头皮来到贾府,找他们的姑姑贾母借钱。 即使对于大家族来说,养兵其实也是个无底洞。一个青壮劳力不事生产,反而要脱产练兵,对于谁都是个巨大的负担。 这个道理,贾母自然明白的。 贾府目前虽然还有些家底,但是,要想一下子拿出一大笔钱,也是困难的。其他的生意都不赚什么钱,绺子生意和公交马车生意虽然赚钱,但是,也是刚刚开张,进账有限。 另外,借出去这么大一笔钱,将来史家能不能还上?贾母怎么跟贾家的人交代? 这些都是个问题。 贾母为难了一阵,就不为难了。不仅不为难了,反而一下子轻松起来了。 因为鸳鸯给她出了个主意。 于是笑呵呵地告诉两个侄子,你们回去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见姑姑答应了,史鼎和史鼐如听纶音,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贾母把这件事儿给包下了,府里的人都感到奇怪。老太太究竟有什么办法,这么大的事儿,轻易就答应了? 贾母确实把这件事给包下来了,但是,她随手就给转包出去了。转包给谁了?自然是转包给珉哥儿了。 原来,正在贾母无计可施的时候,鸳鸯趴在她的耳朵边上,告诉了她一句话。 这话是最近在府里的下人当中流传的,叫做“有难处,找四爷。” 贾母遇到了难处,于是就找贾珉了。 贾母说办就办,立刻派宝玉的长随李贵赶到野渡居,说老祖宗要跟他商量练兵筹款的事情,叫贾珉立刻回府去见她。 贾珉也正在搞军费预算呢,听说老祖宗要找他商量钱的事情,大为高兴。以为是商量给他多少钱的事儿,于是就兴匆匆地跟着李贵一起回来了。 等到听完老太太说的是史家的事情,这才傻眼了。 “老祖宗说的不是真的吧?这钱也没有,人也没有,我拿什么给他带出一百人的份儿来?” “别人自然是不行的,珉哥儿却是例外的。也花不了几个钱,他们就那个家境,你也是知道的,找到了我头上,我还能不管他们?” 还花不了几个钱? 吃穿住,饷钱,兵器,战马,马料,马夫,伙夫……,加一块儿,即使按最低标准算,一个人一年至少得一百多两银子啊。 都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不是大炮一响,就能得到黄金万两。而是大炮一响,就要花出去黄金万两啊。 “既是老祖宗答应了,这事儿也就得办了。只是这钱从哪里出?府里能给出多少钱?” “府里哪还有钱出?你就是三人小组里的,府里的大事儿,不都是你在管着么,有没有钱,你还不清楚?” “那咱们两府的六百人出多少钱?” “东府那边,我跟他们说了,叫他们一年出五千两,咱们家这边儿,都是你说了算的,你愿意出多少就出多少,只要不耽误了府里的开销,一切就由你做主了。再说了,别人能叫钱给难住,你还能叫钱给难住吗?” 六百人,一年至少需要六万两啊,东府三百人,你就叫他们出五千两?那剩下的五万五千两从哪里来? 现在你口口声声地说我在管事儿了,我愿意花多少就花多少?我拿什么花,库里就剩下不到一万两银子了,一大家子还等着吃喝呢,哪里还有余钱? 还我就不能叫钱给难住了?我那钱是大风刮来的啊?哪一两银子,不是我绞尽脑汁挣来的血汗钱啊。 “是啊,珉哥儿,你会赚钱,那是有目共睹的。以后,这府里要花钱什么的,尽管由你做主,也不用告诉我了。” 这一回,王夫人显得非常和蔼,似乎真的有些慈母的样子了。 “是啊,珉四弟,一切就都由你全权做主了,需要嫂子干什么,就尽管吱一声,自无不应的。以后若是有什么大事儿,嫂子都会事先跟你商量的。” 特马的,谁说这帮渣队友笨啊,最笨的人是我啊。就因为上次没做出预算,我才没说钱的事儿,这就叫他们钻了空子。 以前都是抢着管钱,这回倒好,知道这管钱的事儿是个棘手的差事了,又全都抢着不管了,全都推给我了。 要是有钱还行,关键是没钱啊,我还得现去挣钱。 好好好,算你们狠。我就是上辈子欠你们的,所以才穿越过来还账的。 这次穿越,实在是太不成功了,太不成功了! 还有你王熙凤,老太太和夫人撤托也就罢了,你又上来助攻了。好,你不是说我需要你干什么就尽管吱一声吗,不管什么事儿,你自无不应的吗,等有了机会,老子就要拿下你,我看你到时候是应还是不应? 看见贾珉气急败坏地出去了,鸳鸯总算是稍稍安下心来了。 “老祖宗,可千万别说这是我的主意啊。若是叫珉四爷知道了,我怕他杀了我呢。” “没事儿,珉哥儿这人大度,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见怪的。当然了,我也是不会说出去的。” 贾母说完,似乎意犹未尽,又接着补充。 “珉哥儿把那股份都分给了姑娘们,可见他对姑娘们是很照顾的,这一点,倒是跟宝玉很相像呢。他对下人们又仁慈,你又怕个什么?” 鸳鸯虽然觉得老祖宗说的有道理,但是,还是有一点不敢苟同的。 珉四爷倒也是对姑娘们好,可是,他那好,跟宝二爷的好,可是不一样呢。 珉四爷对姑娘们好,那是真的为姑娘们好。宝二爷对姑娘们好,那是为他自己好。 这里面的差别,可大着呢。 一个士兵一年一百两银子的预算,其实还真的不高。这还是按照仅仅装备冷兵器的水平计算的。 如今,在大德王朝的军队中,已经装备了部分火炮和火铳。只是装备还不是那么普及,火器水平也不是太高而已。 按照贾珉的的计划,是准备给自己的府兵装备火器的,至少也是要装备部分火器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军费就更高了,一个人一年二百两银子,都算是少的。 史家的情况,贾珉倒是清楚的,他们确实养不起一支府兵。找到贾母,也是可以理解的。 此事虽然给贾珉增加了负担,但是,他很快就想通了。不仅想通了,而且从另外一个角度,把这件事情视为一件好事了。 史家这一百人的员额给了他,将来史家也不过就是顶个名义,到时候能向皇上交差而已。 这一百人在他这里训练,他花钱养着,将来也就基本上归他统属了,实际上也就成了他的府兵的一部分了。 大凡一支军队的传统,都是跟它的创建人的风格有着密切的关系的。这只府兵队伍,是贾珉创建起来的,将来对他的忠诚度,必定很高。从这个角度来说,对于贾珉是很有意义的。 史家的例子,其实是具有普遍意义的。 如今的许多世家,虽然还号称世家,还有各种爵位。实际上,有许多都衰落了。 操练府兵,归根结底,还是要落到钱上。有了钱,就可以招募到人,就可以为兵卒们提供生活保障,适当的装备,充足的训练。 事实上,战争虽然是在战场上进行的,但是,在许多时候,胜负却是在后方决出的。 打仗,本质上打的是钱,是经济实力。谁的经济实力强,谁就能训练出高素质的军人,装备先进的武器,提供更强的后勤补给。 许多时候,这才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 从史家,贾珉又想到了冯紫英几家。 不知道他们几家这回是否有份儿,若是有,把他们几家的练兵任务也照着史家的模式来办,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0154章 招募府兵会议 没等贾珉去找他们,冯紫英三人先来找贾珉了。他们三家,每家也摊上了200人的练兵员额。 他们遇到的也是相似的问题,缺人,缺钱。不过,他们的情况比史家要好上一些,虽然没有人,钱还是有一些的。 听说了贾珉领了贾府的练兵差事,鉴于他们对贾珉的一贯信任,就来找贾珉拿主意了。 冯紫英三人现在跟贾珉既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是很好的朋友。贾珉也就不客气,跟他们说了史家的事情,建议他们把自己的府兵员额也并到贾府这边来。 这样做,好处还是很明显的。在规模上扩大了之后,人均开始就可以减少一些,同时,可以在自己这里接受高水平的训练。 对于贾珉来说,有了这三家加盟,总员额就达到了1300人。如果把这1300人训练成一支纪律严明,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这个时代,就是一直可怕的力量了。不仅可是发起一场小型战役,甚至可以当做一支特种部队来使用了。 几人听了很兴奋,立刻回家跟长辈们商量,很快就带回了消息,决定把自己的员额并到贾府一起。每家为每个士兵一年出80两银子,并选派自己的家族子弟,一同到军中效力。 冯紫英、陈也俊分别被指派为自己家的领兵人。 每人一年80两银子的预算,其实是不够的。但是,目前能够拿出这些来,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据冯紫英得到的消息,其他家族有许多都是三五十两银子的预算,基本上就没有超过一百两的。 不过,暂时来看,这些银子也够张罗的了。毕竟银子还不是一下子都花掉的,这就有了一个缓冲时间。 这这个时间里,贾珉有办法通过做生意,挣到足够的军费钱。 钱的问题还不是太大,关键是人的问题。人的问题当中,首先又是军官的问题。 没有一支有素质的中层和基层军官队伍,即使是再高明的指挥官,也是难以实现自己的战争意图的。 军官,首先要从各个家族的子弟中选拔。 这样做,其实也是无奈的选择。 首先,各个家族子弟多少都接受过一些教育,文化水平比较高。这一点,是他们的最大优势。 现在的大德王朝军队中,有许多中低层军官还是文盲。这一点,在那里也许还不算什么,但是,在贾珉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缺陷了。 其次,圣旨里也要求,各个家族的适龄男丁参军。同时,诸多世家子弟,也把这作为一个获得功名,积累军功的机会。当然,也有不少就是想镀金的。 世家子弟当军官的另一个好处,就是他们在家族里是主子的身份,他们抽调出来的兵卒,都是他们的奴才。这样,也便于他们控制和指挥自己的家人。在忠诚度和服从精神上,都有好处。 操练府兵的第一次会议,在野渡居贾珉的书房里举行。 这是就操练府兵举行第一次正式会议。出席的人员一共四人:贾珉。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 贾珉指定卫若兰做记录,每个人的发言,都要记录下来。起初三个人对此不理解,但是,他们也知道贾珉平素的作风,知道如此做,定是有道理的,所以,也就听从了。 因为是第一次,卫若兰不知道怎么记录,于是贾珉就先给他列了一个格式。 会议名称:操练府兵筹备会议。 会议时间:元亨十二年(丙子)年九月初六巳时 参会人员:贾珉、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 会议目的:筹办府兵事宜。 主持人:贾珉。 以下就是会议的发言记录了。 贾珉首先发言。 “这一次,咱们的员额一共是1300人,目前,就暂时确定这个数额,不再接受其他家族的加入了。” “由于现在还只是操练府兵,不是正式的军队,在圣旨上,对于编制问题也没有什么要求。所以,我们也就不用按照目前军队的惯例来编制了。这一回,我们就暂时采取自己的编制方法,如是日后兵部有指示,再按照兵部的方法办。” “这1300人,目前编成三个营。一营360人。每营下辖三个连,每连120人。每连下辖三个排,每排40人。每排下辖3个班,每班12人。” “每个班设班长一人,副班长一人。每个排设排长一人,副排长一人。传令兵一人,勤务一人。每个连设连长一人,副连长一人,传令兵一人,勤务一人。每个营设营长一人,副营长一人,传令兵两人,勤务两人,司务长一人。” “其余人等,则编入伙夫,马夫、车夫、军医等辅助队伍。” “详细的编制情况,我已经列出了表格,一会儿散会后,你们可以仔细查看。” “现在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尽快建立起后勤设施,把营房,宿舍,伙房建立起来,一共三个伙房,每个营一个,各自开火。同时,要抓紧时间采购粮食,餐具,兵器,战马等给养物质。此事就由卫若兰全权负责。具体的采购明细,我已经列出了单子,一会儿把单子给你,照单采购。” “第二件事,就是组建军官队伍,军官由各府的主子和族人充任,按照每一百员额出两人的比例抽调,年龄在15岁到35岁之间。照着这个比例,贾府东西两府,是12人,史家2人,你们三家,每家4人。加一起一共是26人。” “三天后,叫各家人到这里来报到,由我来亲自训练他们。报到时,不准带丫鬟,不准带长随小厮,只穿一身衣服,其余任何物品,均不得携带。此事就由陈也俊负责。” “第三件事情,就是募兵了。募兵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各个府中抽调的兵员。这几天,要尽快把数目落实下来。第二部分,就是出去招募兵员。” “目前,各府都在操办练兵之事,所以,在帝都招募兵员,已经比较困难。我们就要到外地去招募了。去哪里呢?就到北直隶一带去。一是那里是燕赵之地,自古以来,习武成风。二是那里比较贫穷,人多地少,青壮年比较富余。每招一人,给家里5两银子,到了这里,每月给一两银子。如此待遇,招募应该就不难了。此时就由冯紫英负责操办。最晚,要在一个月之内办完。” “若是如此给钱,募兵就不难了。如此收入,即便他是在家里务农经商,也未必能得到的,是不是高了些?” 冯紫英有些担心。 “高是高了些,但是,到这里是吃苦的,想拿这个钱,也是不容易的。以后你们就知道了,我这练兵,跟别处练兵是不一样的。即便是不打仗,也是很吃苦的。还有可能会伤人死人的。将来有一天上了战场,就更是如此了。” “若是死伤了怎么办?” “你跟他们说清楚,伤了残了有抚恤,咱们给的钱,是官家的三倍。死了的,是官家的五倍。” “如今官家给战死的,是30两银子,若是五倍的话,就是150两了,这个数目可不少啊。” “不算多,将来真有那一天,我还准备多给一些。人家一条命,那是值多少钱?即便是平常百姓家和下人,那也是一条命,人家也是有父母兄弟姐妹的。其实,咱们的命,也不比人家的值钱。” “不带丫鬟还好办些,这里是军营,都是男人,毕竟不是那么方便。若是不让带长随和小厮,这个……?” 陈也俊比较犹豫。 “若是实在想带长随和小厮也行,但是,你告诉他们,来了就是要当兵的,跟别的士兵都是一样的。或者不来,来了就得服从军令,否则就要军法处置。” “别的不说,就你们府里的宝二哥,怕就是第一个不听话的。他本就是娇惯成性的,若是想改,我看是难。你若是想处置他,你们老太太怕是第一个就不同意了。” “嘿嘿,他若是在家里,我是懒得管他的,若是到了这里,可就由不得他了。不用担心,只要他来了,我有一万个法子收拾他。” “若是把宝玉给拾掇得听话了,我想别人家也就没有谁敢不听话了。只是那些奴才们都是跟着主子惯了的,到了这里,怕是还要象在家里那样伺候主子的。这倒也是个难处。” 卫若兰的担心,其实也是很有道理的。 这些世家子弟,目前大多都是些游手好闲、贪图享乐之辈,即便是他们的奴才,也早就养成好了伺候他们的习惯。这种习惯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到了这里,想要改变也绝非易事。 “没关系,到时候,谁不听话就收拾谁,有两个回合,就收拾的他们老老实实的了。” “另外,若兰你到城里时,找一下裘良,叫他给我派十个身强力壮的兵卒来,我要他们到我这里执行军法,就还叫林大江带队来。” 任务分配完毕,四人又议论一阵,贾珉就带着三人来到猪圈旁边。 刘铁山正带着一个小工,在这里安装一个铁笼子。 铁笼子有三尺见方,若是一个人进去了,是站也站不直,躺也躺不下,只能佝偻着身子,在里面呆着。 “这是做什么用的?” 陈也俊问道。 “禁闭室,若是谁不听话,就关在这里。” 贾珉轻描淡写道。 “哦,那可就遭罪了,到了这里,可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卫若兰感慨道。 “所以,到时候,你们几个也是要好好训练的。若是你们不好,也是要关进这里的。咱们都是好兄弟,勿谓言之不预也。” 贾珉说完,自行离去。 冯紫英三人,面面相觑,浑身上下,感到一阵冰冷。 第0155章 依依不舍 去不去练兵,宝玉还是颇为犹豫的。 起初,他是不愿意去的。 即便是自己特殊,到底那里也是军营。这一去,肯定就是要吃苦的。况且那野渡居荒郊野外的,荒凉得很,离城里又远,哪里会有在家里这么舒坦随便。 如今是珉老四在那里领兵,那个俗人,一看见他就烦。一天到晚,浑身上下全都是心眼儿。一个不下心,就叫他给算计了。 以前他就看我不顺眼,如今落到了他的手里,那还有个好? 再说了,一旦到了野渡居,就得离开姑娘们了。我回来一趟也不方便,姑娘们又不能到那里去,时间久了,跟姑娘们还不生疏了? 尤其是林妹妹,以前叫珉老四那些歪诗给迷得五迷三道的,如今珉老四又给了她股份,若是我不在家,珉老四趁机回来亲近林妹妹,可就不妙了。 但是,皇上的圣旨说了,叫适龄的世家子弟都去,这可就不好办了。宝玉为此去跟母亲说了,母亲也没敢答应。然后又去老祖宗那里,老祖宗犹豫了好久,也没敢直接就答应了。 贾母自然是不愿意叫宝玉去受苦的,但是,此事事关重大,她也不得不慎重。 如今皇上刚刚下了圣旨,若是叫有心人给盯上了,可就不好办了。 于是就安慰宝玉,叫他到时候就先去了,在那里应付一阵子,等过一段时间风平浪静了,就悄悄地回来。 宝玉原本还想用他以前摔玉装傻的绝招,但是,上次马道婆走之后,贾母就叫人给他准备了一大罐的八仙醒神汤在那预备着,特意叮嘱袭人等丫鬟,只要宝玉一犯病,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就赶紧灌汤。 因为上次喝了八仙醒神汤,姑娘们已经用异样的眼色看宝玉了。那几天,林妹妹更是一见宝玉就捂鼻子。所以,现在宝玉也不敢轻易就摔玉装傻了。 况且,那装傻的滋味。其实也是很难受的。每日里提心吊胆的提防着别人看见,即便姑娘们就在身边,也不能跟她们谈笑玩耍,也是很难受的。 最后促使宝玉改主意的,是传来了一条消息:秦钟也要去的。 秦钟是秦业的儿子,虽然不是秦可卿的秦弟弟,但是,两人的感情却是很不错的。 因为在族学里也学不出什么来,那里的风气也不好,于是秦可卿就打算叫秦钟去练兵。其目的,就是叫秦钟到那里去磨练磨练。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贾珉在那里。既可以有贾珉照顾着,也可以叫秦钟在贾珉身边学点儿东西,多长些见识和本事,将来也好有个前程。 宝玉此前跟秦钟就是基友了,如今见秦钟都去了,这件差事又不好推脱,这心思就活泛起来了。心想那里到底是自己家里的府兵,自己将来是要接掌家业的,量他们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即便那珉老四有些难缠,但是,叫老祖宗给他传个话儿,自己也尽量不去招惹他,去哪里混上一段日子,到时候再找个借口,连同秦钟一块儿给带回来,也就罢了。 即便那里是军营,但是,都是些世家子弟,都是随便懒散惯了的,到时候法不责众,他珉老四又能把这些人怎么样? 丙子年九月初十,各府的子弟们开始出发前往野渡居。 荣国府和宁国府这边,是贾琏、宝玉、贾环、贾蓉、秦钟、贾蔷、贾芸、焦利、贾芹、贾芝,贾萍,外加一个薛蟠。 贾蔷等人都是贾氏族人,焦利原本是下人,但是赎身了,跟那些族人也算是平等了。因为擅长于经济,贾珉准备叫他将来接掌军需,是贾珉特意叫他来的。 焦利把生意上的事情交给平儿,就痛痛快快地来了。 薛蟠则是自己要来的。 他也本是散漫惯了的,但是,贾琏、贾蓉这写狐朋狗友都走了,剩下他一个,也觉得甚是没趣味儿。又想着当兵了,还可以趁此机会威风威风,将来即便杀个人什么的,也不用偿命了,就自己张罗着来了。 因为是自己愿意来的,所以,跟其他人比起来,倒是最为轻松快乐的一个了。 在大门口,各方赶来的人,都在这里给送行。 老太太、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王熙凤、李纨、秦可卿、以及姑娘们,全都来了。 因为是贾珉领兵,虽然知道他这人不是太好相与,但终究是自家人,所以,倒也不是太担心。 昨天陈也俊来,人们问陈也俊,这贾珉练兵都练些什么,陈也俊一脸轻松,说贾珉写下来的那些练兵的东西,他都看见了,不外乎就是练习走路和叠被子什么的。 这走路谁不会走?还用练?叠被子还用练?即便是以前被子都是丫鬟们叠的,自己叠个几回也就会了,倒也不会有什么难的。 于是众人就感到其实也不过如此,心里就放松了起来。 贾母自然是最舍不得宝玉的,于是就叮嘱贾琏。 “你到了那里,就告诉珉哥儿,叫他照顾着宝玉,练习走路,走走就行了,可千万别累着了。李贵和茗烟,你们两个给我把宝玉给照顾好了,否则,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王熙凤是来送贾琏的。她本来是不想来的,因为昨天晚上,她又跟贾琏吵了一架。 原来,是贾琏偷偷地跟薛蟠在外面开了个饭馆儿,叫她给知道了,于是就埋怨贾琏藏私房钱。 今天见别人都来送行了,为了脸面,她也就不得不来,做做样子了。 跟贾琏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王熙凤就到了宝玉这边,倒是问这问那的,似乎很上心。 看得贾琏也直摇头,心道:这凤姐也未免太势利些,就是因为见了老祖宗和夫人在那里,才到宝玉那里去显摆,也好讨她们的欢心。 鸳鸯、袭人和晴雯也来了,她们跟主子说不上话,几个人就站在了一边儿。见袭人眼泪汪汪的,知道是舍不得宝玉,于是鸳鸯就取笑袭人。 “既是舍不得,何不就跟了去,晚上也好给暖被窝。” “谁又舍不得了?不就是担心着宝二爷到了那里吃苦嘛。那个珉四爷,你们也是知道的,出了名是个狠心的,就怕到了那里为难二爷嘛。” 晴雯自从到了贾珉那里之后,就一直不给贾珉好脸子看。本以为贾珉会因此厌恶她,把她给撵了回去,也好再回到宝玉那里去。 没想到,贾珉竟然一直没把这些当回事儿。还叫她负责了打绺子的事情。如今平儿到了外面,这绺子计划,除了封三娘就是她说了算了。如此就想起了贾珉的种种好处来。 晴雯本就与袭人不和,如今见袭人当着鸳鸯说自己的主子贾珉,心里就不乐意了。她本就是个牙尖嘴利的,向来嘴上不饶人,如何能够忍得住? “要说我们家四爷倒也确实是个狠心的。但凡是挣了钱,自己不留着,就狠心地交给了府里。打个绺子,自己不赚钱,也狠心地把钱叫下人们来赚上一些。自己张罗着公交马车的事情,又狠心地把股份给姑娘们分了。这样的狠心主子,我倒是头一回见呢,正巴不得这府里都是这样狠心的主子呢。” 愤青晴雯这一通,一下子就把袭人给打蒙了。 其实,袭人说贾珉狠心,也不过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平日里,她素来是最是有分寸的。很少议论主子的是非。只是今日见宝玉走了,才一时失言,没想到就叫晴雯给抓住了话柄。 鸳鸯见势不妙,于是赶紧把晴雯拉到一边,推着晴雯叫她回去,这才回来安慰袭人。 这边宝玉见姑娘们都来了,尤其是黛玉视乎有些不舍之情,心里就有些而后悔了。但是,事已至此,实在也没法再反悔了,也就只好硬着头皮,支撑下去。心里却是做好了打算,到了那里,安顿一下,就尽快回来看看姑娘们。 倒是薛蟠很看得开,还在一直安慰着薛姨妈。 “哥哥到了那里,一定要听珉四哥的话。珉四哥那人面子虽冷,心却是好的。若是有人叫哥哥做什么,哥哥须得多长个心眼儿,总是听珉四哥的话,到底是没错的。” 宝钗早就料到,宝玉此去,必将跟贾珉发生冲突。别人的事情,她自然是不好管的,但是,自己的哥哥,还是要叮嘱两句的。 她那意思是说,你到了那里就听贾珉的话,别跟宝玉他们搅合在一块儿。这里到底不是自己家里,参与了他们当中的纠纷,不是什么好事儿。 薛蟠此时哪里还有心思考虑这些,况且到了贾府之后,早就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把贾琏、宝玉等当做了自己的哥们儿。一心只想着去当兵图个新鲜,嘴上答应着妹妹,心思却全没在这上面。 薛蟠也是有龙阳之好的,还在族学里的时候,就惦记着秦钟。只是一只未曾得手。如今见秦钟也去了,心里早就痒痒了,只是把一双贼眼,不时地在秦钟身上扫来扫去的。 “时辰到了,我们走吧。” 贾琏说着,率先上马离去。 宝玉又看了一眼黛玉,虽然有依依不舍之意,但也只好上马了。 “你们都回去吧。此次前去,我必将炼成一身本事回来,也好光宗耀祖。” 宝玉交代了这句体面话,才觉得心里似乎舒坦了些,于是打马追了上去。 他的长随李贵和小厮茗烟,也追随而去。 第0156章 宝玉关禁闭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野渡居的大门口。 门口,正有四个五城兵马司的兵卒在站岗。大门两边,贴了一副对联。 上联是:升官发财者莫入。下联是:贪生怕死者请回。 “呵,这珉老四还挺能整景啊,这副对子,对的倒也还算工整。” 宝玉讥讽道。 “你们是什么人?” 林大江喝道。 “林兄,我们见过面的,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上次在这里卖灵芝和西瓜的时候,贾琏负责监视贾珉的活动,那时候林大江也在,两人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报上你们的姓名来。” 林大江不理睬贾琏。 “我们是贾府的,到这里来报道的,我叫贾琏。” 贾琏到底是比较机灵的人,今天一见林大江翻脸不认人,就知道,这里面必有蹊跷,于是就多了个心眼儿,放下了身段儿。 林大江拿起一张纸,看了一下,然后叫贾琏在纸上签了名字。 按照陈也俊的通知,是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什么东西也不准带的。贾琏对此也是不解,就问了陈也俊。陈也俊说这是贾珉的意思,贾琏就上心了。 以他对贾珉的了解,知道贾珉这么做,肯定是有文章的。所以,今天来的时候,倒也没有投机取巧,就什么东西也没带。 刚才在路上,别人还笑话他,胆子太小,叫贾珉一句话就给吓住了。 跟贾琏一样,贾蔷也是领教过贾珉的手段的,这回也很听话,也就什么也没带。见贾琏签字了,自己就报上了姓名,签字之后,就跟着贾琏进去了。进了门,也没走远,就在附近瞅着,想看看别人会怎么处理。 在门里,还有四个兵卒站在那里,都是身高体壮的,在那里站成一排,面色严峻。似乎随时待命的样子。 第三个进来的是焦利,进来之后也没停留,就直接到里面去了。 宝玉见林大江如此啰嗦,早就不耐烦了。 “你是何人,竟敢挡住我们的去路?” “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呵,我是何人?你去问问珉老四,我是何人?去,快把珉老四叫来。” 宝玉平时倒也不是如此骄横之人,如今心里对贾珉存了偏见,就以为贾珉是想借此机会整他们。看着剩下的众人都在看着他,于是就出头了。 “大胆狂徒,这里是军营重地,快快报上姓名来意,如是来蓄意捣乱,可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呵,还军营重地?你知不知道这里是谁家的地盘?你们这帮看门狗,给我滚开,我要去找珉老四理论理论。” 宝玉有些生气了。 “来人啊,把这个大胆狂徒给我拿下,关进笼子去。” 林大江一喊,等在门后的四个大汉就一拥而出,一下子就扑到宝玉身边,两人各抓一条腿,两人各抓一条胳膊,一下子就把宝玉举了起来,向院内走去。 李贵和茗烟正想上前阻拦,却被兵卒举刀拦住了。茗烟着急,还想往里冲,林大江上去就是一脚,一下子就把茗烟踢趴下了。 李贵见势不妙,就想往回跑,好回府里报信儿。但是,另一个兵卒上来,用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儿,再敢动一动,我就把你剁了。” 就在这时,陈也俊带着陈家的人赶到了。 “怎么回事儿?” 陈也俊问林大江。 “辱骂哨兵,强闯军营。已经抓起来一个,关禁闭了。” 陈也俊一看是李贵和茗烟被收拾了,这里又没有了宝玉,就知道,这回是宝玉倒霉了。 于是转向剩下的贾府子弟,见他们一个个大包小裹的,每个人都带了不少。 “不是都告诉你们了,不让带任何东西了吗?你看看我家的人,谁带什么了?” 陈也俊带来的,是陈家的三个人,分别是他的堂兄弟陈也青,陈也同和表兄黄田云。果然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 “过来,在哨兵这里报名签到。” 在路上,陈也俊就叮嘱家人,到了地方,要一切小心,听从指挥。起初他们还不信,如今见了这阵势,才知道,原来陈也俊没有吓唬他们。 几人签了名字,就要进门。陈也俊又把他们都叫住了。 “进了门,先在门口等着,一会儿一块儿进去。大江,把他们带的东西登记,先寄存起来,等以后叫他们家里来人给取回去。来,你们都排好队,来报名签到。” 贾蓉平时跟陈也俊也是相熟的,见陈也俊来了,本想套些近乎,但是,一见陈也俊也是规规矩矩的办事,也就不敢再说了。于是报名签字,又把带来的报包裹记了,交给哨兵。 贾家的其余人,那里还敢再说别的,也只得一个个地乖乖听话了。 都办完之后,陈也俊领着众人,一起往院子里走,刚拐过弯,就听得什么地方似乎有人在呜呜的叫着。循着声音望去,就见猪圈旁边的一个铁笼子里,关着一个人,再看那衣服,正是刚才宝玉穿的衣服。走近了一看,果然就是宝玉。 嘴里塞着一团布,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地叫着。身子站也站不得,坐也坐不下。只能那么佝偻着,脸上已经流淌着泪水。 就在这个时候,李贵和茗烟也过来了,刚想过去,就被陈也俊叫住了。 “你们别过去了,否则连你们也关起来了,关到时候就放出来了。” 然后,陈也俊又转向众人。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这一刻起,你们就是个普通的士兵了,不仅是你们,就连我也是。这里也没有什么爷,没人伺候你们,一切都要自己动手,否则,就没饭吃,没水喝。以后,一律称呼姓名,爷的名衔和亲属的称谓,都不许称呼。对于贾珉,一律称呼长官。现在跟我回去,我会告诉你们在这里的注意事项的。” 见宝玉都被关进了小笼子里,别人哪里还敢不听话,只好小心翼翼地跟着陈也俊走了。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抓住了把柄。 此时,最为心惊肉跳的,就是薛蟠了。 刚才在门外宝玉发火的时候,他还曾想上去帮腔。幸亏自己慢了一步,才没被关进笼子里。 现在,薛蟠可是后悔了。这才明白自己不该来这里。明知道这个珉老四不是个吃素的,又何必自己还到这里自讨没趣儿呢? 只是如今来了,还能不能让走了呢?须得想个法子,早点儿离开这里是正经,否则,这个珉老四不知道会弄出什么花样来折磨这些人呢? 陈也俊你个混蛋,你不是说只是走走路,叠叠被子吗,怎么刚一来,就是这么多的规矩? 冯家人和卫家人是一起来的,或许是他们听了陈也俊的话,所以,什么东西都没带,算是顺顺利利地进来了。 几拨人汇聚到了一块儿,彼此进行了介绍。大部分人,以前都是相识的,见到宝玉一进来就被关进了笼子里的惨样,都是心惊胆战的。 冯家的人,一共来了三个,分别是冯紫英的堂兄弟冯紫菁、冯紫蒲和庶弟冯紫苗。卫家三人,分别是卫若水、卫若山和卫若雨。 最后到达的,是史家的两个人,分别是史鼎和史鼐的庶子史柳和史松。 除了外出募兵的冯紫英,所有的人都到齐了。这些人中,以贾琏的年纪最大,27岁,贾环的年纪最小,14岁。 原本贾珉计划的是15岁到35岁之间,但是,贾府里实在找不出人了,也就把贾环弄来充数了。 陈也俊领着众人到了军需处,焦利已经在那里等候了。每个人领了自己的东西,就陆陆续续地到了宿舍。 领的东西有:一套被褥,两套粗布外衣,两套内衣,两双鞋,一个盆,一条擦脸巾。 “这里就是你们的宿舍了,在床上,写着你们的名字,找到自己的名字,那张床就是你们的了,以后你们就住自己的床,不许调换。” “另外,你们现在的身份,就是学员,我就是你们的队长,如果你们有什么事情,就先来找我,不要直接去找贾珉长官。如果我同意你们去了,你们才可以去找他。” “到了长官的门口,要先喊报告,长官允许你们进去了,才可以进去。到了这里,不经批准,不准外出,更不准回家,进出大门时,必须经过哨兵允许,才可以出入。” “我再说一遍,这里是军营,一切就要按照这里的规矩来办,这里没有爷,都是普通人。李贵和茗烟,你们两个也给我记住了,不准伺候宝玉,否则,就会把你们关进笼子里。宝玉关进去了,你们也都看见了,我就不多说了,大伙儿今后小心吧。现在找自己的床,收拾自己的东西,不准大声喧哗。” 陈也俊走了,众人找到了自己的床,但是,除了李贵和茗烟,大多还是手足无措。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主子,平时都是丫鬟婆子伺候着,象铺床、收拾东西这些事情,哪里干过?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不过,自己没干过,别人干还是见过的,又不是多么复杂的事务,见不会有人帮自己了,也就只好动起手来。 又不敢大声喧哗,只好小声说话。心里憋着气,把贾珉在心里骂了个千万遍。 第0157章 不吃就饿着 陈也俊来到贾珉的书房门口,刚想进去,门口的五城兵马司哨兵拦住了他。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这是因为没喊报告。心里苦笑了一下,心道:这还真是不习惯啊。 此前,贾珉曾经跟他和冯紫英三人说过,必须从现在起,就立下军营的规矩。尽管三人不习惯,对此还是理解的。若是想练出精兵来,严明的纪律得和清晰的等级关系,在军营里是必须要做到的。 陈也俊喊了声“报告”,里面贾珉说了声“进来”,陈也俊推门进去了。 “怎么样,是不是还不习惯?” “懒散惯了,确实有些不习惯,稍不注意就忘了。” “这就是个习惯养成的问题,时间久了,就习惯成自然了。坐吧,看看这个。” 贾珉把一本小册子递给陈也俊,这是印书坊刚刚送来的,这几天,贾珉加了价,叫人家加急印刷出来的。 “《步兵操典》?” 陈也俊一看书名,就是一愣。难道还真的要练习走路、叠被子? 此前,贾珉曾经跟他们说过,练兵要从最基本的走路、叠被子开始,陈也俊以为不过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竟然是要玩儿真的,连书都印出来了。 “你是不是认为练这些东西没什么用处?” 陈也俊不吱声,显然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我告诉你,练这些不仅有用,而且非常有用,若是想练出能打仗的兵,就必须把这些练好了。至于这是为什么,等练到了一定的程度,我再跟你们解释。现在解释,你们也不相信,也理解不了。不过,若是那悟性好的,练上半个月,就能明白个差不多了。” “一会儿,你就给他们发下去,叫他们今天开始背诵,今天至少背出一半来。明天卯时集合,我要亲自检查,不合格者,就到园子里干活去。” “好,我明白了。宝玉的事儿怎么办?” “关他两个时辰再放出去。嘿嘿,真没想到,今天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若是府里知道了,怎么办?” “第一,你传达下去,这里的事情,都不准往外说。第二,万一府里知道了,无论是谁来,都不让进来。即使是想见我,也得我同意。规矩是对所有人的,并不是针对宝玉一个,即便是他,也不能例外。” “我们可以可怜他,若是将来上了战场,敌人会可怜他么?宝玉你也是知道的,就他这个样子,将来能接掌荣国府吗?所以,这一次,对他就是个考验,他若是能挺了下来,将来或许还会有些出息,若是挺不下来,这一辈子,恐怕也就是个废物了。” “我和府里的事情,想必你们也都是知道的。府里那点儿家业,还会放在我的眼里?外面的世界这么大,何必在那里在跟他们争那点儿东西?即便是你,眼光也要放开些。” “是啊,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的情形,倒也跟你差不多。” 陈也俊有些感慨。 陈也俊在家里兄弟中,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在四兄弟中,以陈也俊最为精明能干,能力最强。其他几个,都比较平庸。 同贾府一样,其他几个兄弟对陈也俊都比较忌惮,虽然还没有发展到下毒的地步,但是日常的排挤却也是难免的。 不过,自从跟贾珉交往了之后,这一点他倒是渐渐地想开了。象贾珉一样,也准备自己闯出一片天地了。 陈也俊来到宿舍,贾琏第一个迎了上来。 “怎么样,宝玉的事情,跟珉四弟说了吗?” 刚才从窗户里看见陈也俊到贾珉那里去了,贾琏估计陈也俊会跟贾珉提宝玉的事情,所以才有此问。 “我问了,关上两个时辰就放出来。不过,你们还是先关心自己吧。” 陈也俊把那摞《步兵操典》放在桌子上。 “一人一本,长官下令了,今儿个必须会背诵一半儿,明儿个一早卯时,他要亲自检查,背不会的,就到园子里干活去。” “干活就干活,总也比关进笼子里好。” 薛蟠嘴里说着,还是拿起了一本册子,看了起来。 “我靠,这都是些什么、还真的要练习走路啊?这叠被子呢?有吗?” “有,在后面呢。” 贾琏说道。 “若是光练走路和叠被子,我想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啊,你们说,是不是啊?” 薛蟠觉得以前有些自己吓唬自己了。 “蟠大叔,我看的走路怕是不简单呢。你仔细看看吧。” 贾蓉看的比较仔细,发现了不少问题。 薛蟠这才仔细地看,这一看,就顿时收起了轻视之心。 只见那册子里写着:稍息与立正、跨步与立步、整理服装、敬礼与礼毕、蹲下与起立、停止间转返、齐步走、正步走、普通走法间的转换、六里、十里、武装十里越野、三十三丈跑、立定跳远、单杠,俯卧撑、仰卧起坐、蛙跳、障碍、跃进、匍匐前进。滚进……。 还有什么教官讲解,班长组训。先单兵,后集体。先分解,后连贯。队列动作,班队动作……。 看的薛蟠是越来越心惊,越来越头大。 珉老四,你个混蛋,就一个走道,你搞出这么多花样出来干什么?你那心是怎么长的,从哪里弄出这么多花样出来啊? “陈兄弟,麻烦你去跟贾珉说一下,我退出。我不是贾府的人,这里面没我什么事儿的。我就是来看看热闹的。” “蟠兄弟,这不好吧?名单上可是有你的,也是你自己愿意来的,刚来就要退出,怕是说不过去的。” “没事儿,那是我一回糊涂,弄错了。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都是府里的人,我不是。不一样的。” 贾府的人对于薛蟠的话虽然有些不满,但是,他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虽然因此就有些鄙夷薛蟠,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薛蟠虽然住在贾府,但毕竟还是客人。如此讲,还是有些道理的。 “薛兄弟既是决定了,我就去跟长官说一下,结果如何,我可是不给你打包票的。” “好好,说一下就行。我那珉兄弟向来就是个通情达理的,一定会同意的。” “好了,时辰到了,开饭了。起来,列队,去饭堂吃饭。” 陈也俊开始招呼众人。 靠,吃个饭还要排队,可真是麻烦。 众人虽然心里不满,但是一想到宝玉还在笼子里关着,也就收起了埋怨,只好排着队,跟着陈也俊去了。 进了饭堂,就看见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热气腾腾的。中间两个大瓷盆,四周摆上了一些碗筷。 走到桌边,看见了盆里的东西。一盆是米饭,一盆是大炖菜,上面还飘着一些肉片。 就这么一个菜?平常在家里的七碟八碗呢?这饭菜,喂猪还差不多,怎么吃啊。是不是弄错了,把猪食搬上来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是怀疑的眼色。 这些人,平时都是锦衣美食惯了的,哪里吃过这样的饭菜,这都是那些下人们的饭食啊。 就是这样的饭菜,现在还不能吃,还得站在桌边儿等着。等什么?等长官来了再吃。谁是长官?那个天杀的珉老四呗。 天杀的珉老四,这回你可是威风了,变着法儿折腾我们。 贾珉进来了,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贾琏想打个招呼,贾珉早就转过了头去,不再理睬他了。 贾珉坐到一个单独的桌子上,一个大师傅拎着食盒,很快,在桌子上摆满了六个菜。 见贾珉举起筷子开始吃饭了,陈也俊说了声“坐下吃饭”,众人才坐下了。 虽然是叫吃饭了,但是,却没有人动手。陈也俊略微一犹豫,还是自己先动手了。 但是,别人还是没动。 这特么的,叫什么事儿啊。 他珉老四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大吃二喝的,我们就得在这里吃猪食? 见这里没人动手,贾珉过来了。 “怎么了?你们是不是不饿啊?是不是觉得我跟你们吃的不一样,心里觉得不满啊?” “我告诉你们,你们现在就这待遇,别想着到这里来跟我讲公平,要想吃好的,先学会走步、叠被子再说。” “你们看见那炷香了吗,那炷香烧完了,即便你没吃完,饭菜也要撤下去了。你们还算是好的,宝玉连饭都没有。” “大江,那炷香烧完,就撤下饭菜。不愿意吃的,就饿着” 贾珉说完,就不再理众人,回去自顾吃饭。 陈家的陈也青、陈也同和黄田云见陈也俊吃了,略一犹豫,就自己动手盛饭盛菜,开始吃了。 史家的史柳和史松,在家里就不得意,这次史家也没出钱,临走时长辈又叮嘱到了这里不要生事,见陈家人都吃了,也就动手了。 冯家的冯紫菁、冯紫蒲和冯紫苗,也吃了。 贾家的焦利是第一个吃的,然后是李贵和茗烟。最后是贾蔷。 剩下的人,都瞅着贾琏。但是,心思却都是一个心思:我就是不吃,你还敢把我给饿死? 贾琏也是十分犹豫。 吃吧,实在是吃不下去。不吃吧,又怕那个珉老四玩儿真的。 最后,他决定赌一把。他赌的是,贾珉只是虚张声势。只是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若是人多了不吃饭,到时候,贾珉势会就服软了。这件事就是一个关口,若是叫贾珉得逞了,今后就得叫他给给压的死死的,再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第0158章 谁能熬过谁 打定了主意,贾琏就不动了。心道:看咱们谁能熬过谁。 贾珉吃的很快,吃完就出去了。 转眼间,一炷香就烧完了。 因为今天要到这里来,昨天晚上,薛蟠就跟几个狐朋狗友出去吃酒。一是向他们告别一下,二是为了庆祝自己当兵了。酒吃的多了,最后也没吃饭,迷迷糊糊回家就睡了。 今儿个一早起来,天早就大亮了。连饭都没吃,就跟着大帮向这里赶来了。肚子里没食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本想着第一天来,到了这里好好地吃上一顿,没想到竟然就是这个饭食。 有心不吃,却又饿得受不了。有心吃,又见贾琏等人不动,也不好吃。再说了,这饭食,也实在是难以吃进嘴里去。所以,心里就一直在纠结着。 眼见得香烧完了,心道再不吃,或许真就吃不着了,于是就不管那些了,想先吃饱了饿肚子再说。 没想到,林大江等几个兵卒过来,不由分说,就把桌上的饭菜全都收走了。 “喂。我还没吃呢?” 薛蟠喊道,但是,已经没有人搭理他了。 “走吧,回去吧。” 陈也俊说着,就带着众人回到宿舍。 “各位,抓紧时间背书吧,我先回去了。” 陈也俊打了个哈哈,自顾去了。 “琏二哥,这书怎么办,背吗?” 薛蟠问贾琏道。 “你问我,我又问谁去?喂,你们谁有吃的?我饿了。” “琏二叔,哪里还有吃的,倒是带了一些,不是都给没收了吗?这个珉老四,没想到这么狠,说不给吃,就真的不给吃了。我看他存心就是想把我们给饿死。琏二叔,晚上怎么办、若是还这样,我们吃不吃?” 是啊,晚上怎么办?会不会还是这样呢?或者找陈也俊问问? 不行,那也太丢人了。一个大男人,一顿饭不吃,还能饿死了?就这点事儿都挺不过去,以后还不得叫珉老四给欺负死?咱们固然是难受,想必那珉老四也是难受的。今天没吃饭,也是给了他一个下马威,此刻他应该是害怕了。正在等着咱们去跟他求情呢。 如今是关键时刻,不能后退。 “晚上若还是如此,我还是不吃的。开了这个头,今后就没有咱们的好日子过。我就不相信,他珉老四敢把咱们给饿死了。” 于是众人核计妥当,晚上若还是如此,就还不吃饭。至于背书一事么,也就不提了。 倒是史家、冯家、陈家和卫家那些人,开始背书了。 到了申时,宝玉被放出来了。不是自己回来的,是两个兵卒抬回来的。因为宝玉已经不会走了。 把宝玉往床上一扔,两人就不管了。 贾琏把宝玉手上的绳子解开,嘴里的布掏出来,宝玉才能活动了。 “你个天杀的珉老四,我要杀了你。” 宝玉喊着,就要挣扎下床,没等起来,就一头栽倒在地。贾琏、贾蓉等急忙把他扶上床,叫宝玉躺下。 “琏二哥,我饿,去给我弄些吃的来。” 见宝玉如此惨象,又说自己饿。贾琏心里就难受了。但是,自己也没办法,就只好把没吃饭的事情跟宝玉说了。 宝玉听了,也没其他办法,只好长叹一声,躺下了。 “琏二哥,这还是咱家的兵营吗?我怎么觉得这里就是天牢呢。那个笼子,可真是难受啊,太遭罪了。如今我才真正的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啊。” “待我歇上一晚,明儿个一早,我就回府。在老祖宗面前狠狠地告他一状。李贵,茗烟,你们两个奴才,枉我平时对你们好,如今我有难了,你们竟然袖手旁观,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二爷,不是我们不想管,实在是他们不让啊。” “还傻站着干什么,快给我弄点儿吃的去,我饿死了。” 李贵两人不敢怠慢,就向外走去。 “想干什么?滚回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身强力壮的兵卒已经守在门口了,见李贵两人要出去,不由分说地,就给踢了回来。 “二爷,出不去啊。” “再敢叫什么爷,就把你们关进笼子去。” 兵卒又大声喝道。 “这个天杀的珉老四,这个天杀的珉老四……。” 宝玉嘟囔着,慢慢慢睡着了。 一下午,再也没人来理睬他们,除了上厕所,也不让到处走动。贾琏等人无奈,也就只好在屋子里干呆着,或者唉声叹气,或者躺在床上睡觉。 到了卯时,陈也俊来了,叫众人去吃饭。宝玉还在睡着,陈也俊把他叫醒,宝玉也不起来。叫李贵和茗烟把饭给他带回来。 陈也俊见说也无用,只得摇头离去。 “蔷叔,你晚上吃吗?到底是站在我们一边儿,还是站在珉老四一边儿,你可想好了,” 贾蓉开始威胁贾蔷了。今天中午,他们这伙人,就焦利和贾蔷吃饭了。焦利虽说是他们一伙儿的,但到底不是贾家的人了,又是贾珉的亲信,所以,人们倒也不怪他。加上焦利也不跟他们住在一起,即使不满,也无从发火。 倒是贾蔷,这一下午没少挨贾家人的埋怨,说他是叛徒。 “谁的肚子饿,谁自己知道。我是该吃饭就吃的。我劝你们也别较劲了。长官是不会听你们的。” 贾蔷说完,就先走了。气得贾蓉直瞪眼。 到了饭堂,还是还跟中午一样,一饭一菜。饭是中午的剩饭,菜是中午的剩菜。 只是贾珉不在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望着那饭菜,贾琏就有些动心了。但一看别人都在瞅着他,心就又狠了起来。只道这不吃饭的事儿,是自己牵头的,此时若是软了下来,以后就再也没脸见人了。于是就坐着不动。 其他人也是心里矛盾,但是,见贾琏如此,也就只好不动了。倒是李贵、茗烟和其他几家人,吃的挺痛快的。 就在这时,卫若兰也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本《步兵操典》,坐下来,也不犹豫,就自己动手吃了起来,边吃还边看书。 “卫兄弟,你也吃这个?” 贾琏有些不相信。 “我不吃这个吃哪个?你没看见陈兄弟也是吃这个的吗?就是过几天冯兄弟回来,也是要吃这个的。琏二哥,哦不,贾琏,我奉劝你,还是乖乖地听话吧,硬挺下去,只有你自己遭罪的。” 见贾琏不吱声,卫若兰也不再劝,只顾自己吃饭了。 秦钟本来也是很生气的,也想着跟着贾家人坚持下去。但是,想起姐姐临走时叫他听贾珉话的嘱托,心里早就动摇了。加上此时早就饿了,心想这一顿要是再不吃,这一宿可就难熬了。 于是,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了,开始吃了起来。薛蟠想去制止,见陈也俊在场,怕惹来麻烦,也就忍住了。 “我们都挺住了,就不要吃。看那个珉老四还敢把我们饿死怎么着?到时候,十碟八碗的,叫他求着我们吃。” 贾蓉蛊惑道。 贾家的其他人本来有动摇的,见贾蓉如此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又见贾琏没动,也就狠下心来,不吃了。 “贾蓉,看在往日的面子上,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若是不吃就不吃,再敢蛊惑、裹挟别人,我就以妖言惑众、动摇军心的罪名办你。” 陈也俊冷冷说道,听得贾蓉心里一哆嗦。心道:真是见鬼了,怎么一到了这里,往日的朋友都翻脸无情了。 照例是一炷香烧完,兵卒卒来收拾回去了。见东西都收走了,贾琏就有些后悔了。但事已至此,也就无话可说了。 李贵和茗烟记得宝玉叫他们给带饭,于是就到了厨房,说了事情原委,那个做饭的火头军就不乐意了。 “什么宝二爷、宝三爷的,我眼里就有一个珉长官,这里可是没有什么爷的。还叫人家给他带饭,告诉你们,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去,想当爷,回家当去,这里都是兵,从来就没有什么爷的。” 两人讨了个没趣儿,只好回来跟贾琏说了。贾琏也没办法,只好说了声:先回去再说吧。 于是众人怏怏而回。往回走的时候,就看见那个铁匠刘铁山,正领着一个人,又在那里安铁笼子了。 这个天杀的珉老四,有了一个铁笼子还不够啊,还安,你究竟要关多少人啊? 回到了宿舍,所有的人自觉地分成了三伙儿。 陈家、冯家、卫家和史家的人,凑在一起。议论了一阵之后,就开始拿出《步兵操典》,开始背诵,有的还在地上开始比比划划的,开始练了起来。 贾蔷、秦钟、李贵和茗烟这几个吃了饭的,聚在一起,说了一会话,贾蔷和秦钟也开始背书了。李贵和茗烟两人不识字,就呆呆的坐在那里。 刚才他们问了陈也俊,说他们不识字不会背书怎么办,陈也俊说他到时候问问长官再说。 剩下一伙儿,就是来自于贾府的没吃饭的贾琏、宝玉、贾蓉、薛蟠、贾环、贾芸、贾芹、贾芝和贾萍了。 “琏二哥,我饿得受不了了,你去给我买点儿吃的来,任是多少钱都行的。” 宝玉又哀求贾琏道。 贾琏也正饿着呢,心里也很烦。但是,一见宝玉那样,心想自己到底还是哥哥,这宝玉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等苦,心也就软了。 正好看见喂猪的吴红梅从窗外经过,就急忙过去,叫住了她。 第0159章 今夜有贼 “吴大姐,麻烦你点儿事情。” 吴红梅一见是贾琏,就停下了。 “哟,这不是琏二爷么,怎么叫上大姐了,您是爷,我是平民百姓,这可是不敢当的。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这里有个人,今儿个被关进笼子里了,到现在还没吃饭,麻烦吴大姐给弄点吃的来,我们可以给银子的。” “哟,你说的就是那个什么衔玉而生的公子吧?既是嘴里有玉,那就吃玉呗,吃饭做什么?再说了,珉四爷有话了,不许我们帮任何人买东西,如是给你买了东西,我岂不是自讨没趣?好好的饭你们不吃,非要吃小灶,你们以为这里还是你们府里啊?趁早省省吧,我去喂猪了。” 吴红梅都走了,还不忘边走边说。 “我是喂猪的,又不是喂人的。叫我给你们弄吃的,那你们成了什么?” 贾琏事儿没办成,又被人给抢白一顿,只觉得无比窝火。恨不得冲出去,就把那泼妇给杀了。 但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就只好强忍下来,垂头丧气地坐到了床上。 宝玉还不死心,就从床上坐起来。从怀里里掏出那块通灵宝玉。 “茗烟,你过来,连你也不管我了吗?” 茗烟已经得了警告,不许再伺候宝玉。但是,他也是从小就跟着宝玉的,总还是有些感情的。加上临来时老祖宗的警告,就害怕将来回去,宝玉告状,老祖宗可就饶不了自己了。 万般无奈之下,就过来了。 “你去找那兵卒,把这玉押在他那里,叫他给我弄些吃的来,也不要多,只是够我一人吃的就行了。明儿个叫他去府里找老祖宗取了银子,再把玉还给我就行了。” 茗烟犹豫了一会儿,看看贾琏,又看看贾蓉,意思是叫他俩给拿个主意。 两人听得宝玉说,开始还很高兴,觉得只要是钱花到了,那世上哪有不爱钱的,定会有人给买了吃食来。 但是,一听得宝玉说,只管买他自己的,这心里就凉了。心道:我们也都是没吃饭的,你就只管你自己? 见贾琏和贾蓉不吱声,脸色也不善,茗烟也知道,定是因为宝玉的话,得罪了他们。于是,就只好自己到门口,去找哨兵了。 原本以为哨兵又会呵斥一顿,没想到,这回哨兵却很和蔼。 接过了玉,说了声:我去跟我们林军头请示一下。会给你们带来好消息的。 很快,林大江带着两个兵卒来了。 “你就是伺候贾宝玉的?” 林大江笑呵呵地问茗烟。 贾宝玉?茗烟一下子还没明白过来,他从来都是叫二爷,还不太习惯“贾宝玉”这个叫法。 “是的,正是我伺候的,还望林军头照顾一下。” “好好,一定照顾你的。这个屋子人多,太挤了,今晚上,就给你找个单间,好好地凉快凉快。来人啊,把他关进笼子里去。” 两个兵卒上来,不由分说,就把茗烟拖走,关进笼子里去了。 林大江走近宝玉床边,把通灵宝玉扔在床上。 “把你的玉收好了,既然有本事不吃饭,又何必要去买?一向听得你是个废物,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说完,又转向李贵。 “你就是贾宝玉的长随吧?我警告你,再敢伺候贾宝玉,茗烟就是你的下场。” 李贵到底是年纪大些,经验也丰富。嘴上连连答应着,脸上也装出了为难的样子,但是心里却是一阵高兴。心道这回人家当面儿这么说了,又有了茗烟的例子,这宝二爷大概就不会再支使我了。 宝玉见茗烟被关进去了,心里就没底了。见林大江过来,更加害怕了,只以为是来抓自己的,也给关了进去。 那笼子里的滋味,他是尝过了。只觉得身子都发抖了,情不自禁地,身上就出汗了。见林大江只是警告了一下就走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见宝玉吃瘪了,贾琏和贾蓉对视一眼,心里就有些幸灾乐祸的,认为宝玉是活该如此的。又听得林大江说宝玉就是个废物,心里倒是颇有同感。 林大江从宿舍里出来,就直接到了贾珉的书房里。陈也俊、卫若兰和焦利都在,几个人正在喝茶吃点心呢。 “这个贾宝玉,都说他那通灵宝玉是个命根子,如今为了一顿饭,就要押了出去,果然是个草包。珉四爷,这样的人,我看还是叫他趁早回去了好,将来上了战场,少不得就是个投敌叛变的料。” 林大江说着,满脸的鄙夷之色。 “这宝玉也真是的,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摆主子的架子。只是白白地连累得茗烟替他受罪了。” 陈也俊说道。 “唉,这也不能全怪宝玉。他自小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叫人给伺候惯了,自己是什么也不会的,遇到如此境地,自然就找别人了。” 焦利倒是比较同情宝玉的。 “茗烟关上两个时辰就行了,把那笼子腾出来,今晚等着再关别人。” 贾珉笑呵呵地说着,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今晚还关人?难道不让他们睡觉了?” 卫若兰感到很奇怪,不知道贾珉为何如此说。 “不是我不让他们睡觉,是他们自己不睡觉。大江,派几个人,好好地守着厨房和储藏室,他们今晚上会去偷东西,抓住了,就给关进笼子里。” “珉四爷,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会去偷东西?我看你在看那《三命通会》和《大六壬》,那可都是算命的书啊。莫非你能掐会算?” 《三命通会》是批八字的书,《大六壬》也是算命的书,但是,它的应用又不仅仅局限于算命。看风水,测事,寻人,寻物,测屋景,甚至应用于行军打仗,都可以用到大六壬。 诸葛亮掐指一算,刘伯温神机妙算,就能料敌机先,许多时候,用的就是大六壬的方法。 贾珉前世的爷爷就是有名的算命先生,一心想叫贾珉传承他的衣钵,所以,从小就叫贾珉背下了大量的算命书籍的口诀。只是因为母亲的坚决反对,贾珉才没有从事这一行,而是走上了求学从军之路。 不过,他预料贾琏他们今晚会去偷东西的事儿,倒不是掐算来的。这只是他自己前世的经验而已。 他当兵时,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晚上饿的受不了了,于是就到伙房去偷吃的。 他们自己觉得很聪明,其实,这样的事儿,每期训练的时候,几乎都会发生,长官们早就知道这个规律了,所以,回回都是一抓一个准儿。 贾琏他们饿了一天,也跑不了这个路子。此事跟人品无关,只是一种求生的本能而已。尤其是这帮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就更是如此了。 “若是真的去偷,倒也也趣儿了,只是不知道这帮爷被抓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那个时候,可就是没有体面了。” “他们现在的问题,就在这个体面上。他们要想过了这关,就得把体面彻底地打破了,否则,他们永远也过不了这关。” “非得扔了体面?这也太过分了吧,珉兄弟,哦,不,长官。要知道,我们这些人,活得可就是个体面啊。” 陈也俊对贾珉的话,还是不解。 “陈兄弟,你们那不叫体面,只是虚荣心而已。唉,算啦,这事儿说起来太复杂,以后再说吧。总之,现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叫他们把体面扔掉,让他们知道,自己其实什么也不是,只是一堆垃圾而已。” “不过,这也是真够苦了他们的。” 就这点事儿还叫苦?这才哪到哪啊,刚刚开头而已,真正苦的,还在后头呢。 你知道什么叫魔鬼式训练吗、知道什么叫地狱周吗?我经历的那些训练,说出来吓死你。哪里会是你们这帮公子哥儿能想象到的? 算了,一步一步来吧,现在跟他们说了,他们也不信,没的把他们都给吓跑了。 宿舍里面,薛蟠把贾蓉悄悄地叫到了一边儿。现在,薛蟠已经饿得受不了了。 起初,他还在幻想,贾珉会可怜他们,兴许憋他们一阵,就会给送吃的来了。但是,现在已经是戌时过了,眼看着就要睡觉了,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这才不抱什么希望了。于是就想到了到厨房里去偷吃的主意。 贾蓉也正好有此想法,两人一拍即合,就定了下来。只是害怕人多坏事。既是怕人多嘴杂,将来暴露了。又怕偷不了那么多东西,到时候不够分。于是就想着只拉贾琏入伙。 一是贾琏到底亲近可靠些,二是也可以多一个望风的,三个人算是正好。 贾琏一听,心里就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有些放不下体面来。 “若是叫人抓住了,可就一点儿脸面也没了。” “琏二哥休要担心,这三更半夜的,谁还会看着,到时候,都睡得像个死猪似的,又有谁能想到,我们这种体面人会去偷吃的?” 薛蟠说的信心满满的。 “是啊,琏二叔,我们悄悄地去了,拿到东西就悄悄地吃了,到了咱们肚子里,又有谁会知道?即便是明儿个早晨他们发现,咱们就来个死不承认,他们还能把咱们的肚子给剖开了?” 贾琏虽然觉得偷东西有失体面,但是,肚子咕噜噜地叫着的滋味,实在是难受,又觉得两人说的也有道理,于是就同意了。 第0160章 我跟你拼了 贾珉把事情交代给了林大江,自己就睡觉了。经过几次接触和暗中观察,贾珉发现林大江办事还是比较可靠的,所以就放心地睡了。 早晨起来,一出屋,就看见院子里的单杠柱子上,绑着一个人。看起来倒是有些象贾琏,走近一看,还真的就是贾琏。 再看猪圈边上的两个铁笼子里,关的竟然是贾蓉和薛蟠。 呵,原来是这几个家伙出来偷东西了。 贾珉知道昨晚上会有人出来偷吃的,他估计,贾琏和贾蓉几人会指使贾芸、贾萍他们这些族人出来,自己不会亲自动手。 没想到,这几个家伙想吃独食儿,竟然自己亲自上阵了。 也好,正好拿你们几个开刀,倒是更加具有威慑力了。 贾珉走了过去,笑嘻嘻地打趣他们。 “琏二哥,这是怎么回事?起的这么早,这是在练什么功夫呢?” 贾琏看了贾珉一眼,瞪了他一下,也不吱声。 他还能说什么呢?就为了到伙房去偷点儿吃的,叫人家给抓着了,绑在这里示众。将来若是传了出去,今后还怎么见人?走到哪里,不都得成为别人的笑话? 完了,这下算是彻底完了,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贾珉又走到铁笼子跟前。 “薛大哥,怎么不在宿舍里住着,跑到笼子里干嘛?难道这里比床上舒服吗?这件事儿上,你是比不了蓉哥儿的,他已经在这里改造过两回了,早就习惯了,你怎么跟他学呢?” “蓉哥儿,你这就不对了,薛大哥是你的长辈,你不该把他往沟里带的。” “珉老四,你别在这里装好人,快把我放出去,老子不干了,要回家去。” 薛蟠终于沉不住气了。 “又不是我抓你进来的,你找我干嘛?薛大哥,你是怎么关进来的?” “老子嫌屋里热,到这里凉快的,自己进来的。” 天杀的珉老四,你还装傻。我是怎么进来的,你还不知道吗?这里都是你的人,若是没有你在背后使坏,他们谁敢抓我们几个? 哼,怎么进来的?我就不说是去偷吃的进来的。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你家薛大爷今后还怎么见人?老子打死个人都轻易摆平了,没想到,竟然在这个阴沟里翻了船? 本来以为秦钟来了,在这里能够成就一段好事儿,没想到,第一天就栽了,今后还怎么有脸在秦钟面前说大话?怕是他以后再也瞧不起我了。 贾蓉早就气的恨不得钻进地里去了,但是,一见到贾珉,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心里准备好的诅咒话,竟然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只有一个念头在心里萦绕着:快点儿把我放出去吧,可别叫人看见了。一会儿人就都起来了,到时候,可怎么跟别人说,为了偷吃的,叫人家给关进了笼子里,实在是太丢人了。 事情偏偏不如贾蓉的意,人们到底还是起来了,见三人如此,于是就纷纷议论起来。 问他们几人为何如此,几人也是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说话。 恰好林大江过来了,还没等别人问,那大嗓门儿就喊了起来。 “来来来,你们都过来看看,这几个家伙,昨天晚上到厨房里去偷吃的,叫我们给当场抓了现行。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若是有谁再敢去偷东西,他们几个就是你们的榜样。” 几个人只想着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偏生又动不了,只能任凭这个该死的林大江任意羞辱。又指望贾珉能出来制止他,可贾珉早就没影了。 其实,对于周围人的反应,他们是考虑过多了。别人见此情景,哪里还有心思嘲笑蔑视他们?都在庆幸,这关在笼子里的不是自己,若是自己也去偷东西了,真不知道这会儿该怎么办了? 这个珉老四,都说他是个狠人儿,还真就不假,以后可得小心了,千万别叫他抓住什么毛病了,这等羞辱,还不如死了好受呢。 “来人啊,把他们几个放出来。” 一听得林大江此话,贾琏等人简直是如听纶音一般,心道终于可以出来,结束这般羞辱了。 “你们几个偷窃食物,理该处罚。念你们是初犯,这次就从轻处罚了。今天早晨不许吃饭,到园子里劳动改造。” 王八蛋林大江,这还叫从轻处罚?昨天晚上没等下手,就叫你们抓着了,一点吃的都没弄到,今天早晨还不给饭吃?你们真要饿死我们啊? 珉老四,你也不出来管管?咱们是一家人啊,你不能看着外人这么折磨咱家人啊? 三人心里虽是如此着,但是,又哪里敢再说什么?只好默默地跟在两个兵卒后面,进了园子。 “你们三个,一人一块儿地,今天必须收拾完了,若是到了卯时没收拾利索,晚上就还不给饭吃,还关进笼子里去。” “请问大哥,这要怎么收拾才行?” 贾琏怯怯的问道,哪里还有昔日爷的气派。 “把这花草瓜秧什么的,全都拔了。然后把这地垄给平了,这里将来要做操场的,若是整不平,晚上就连夜整,直到整平了为止。” 说话间,另一个兵卒进来,拿了个罐子和一个碗,往地上一方,两人一块儿走了。 几人以为那罐子里是吃食,见两个兵卒锁上了园子,就奔到罐子跟前。 哪里有什么吃的,只是一罐水而已。 水也是好东西了,于是轮着喝了几碗后,这才稍微喘了口气气儿。 “琏二哥,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 薛蟠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 你的最大心愿?还不是跟我一样,就是能吃上一顿饭? “我的最大心愿,就是你们两个都不姓贾。” 嗯?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你们两个不姓贾,我就能尽情地骂珉老四的祖宗了。” 听得薛蟠如此说,贾琏竟然有些感动了。心想这薛大傻子平时不着调,如今倒还是认亲的。倒是比那个珉老四六亲不认强上了许多。 “算了,蟠兄弟,别骂了。若是隔墙有耳,说不定他又怎么折腾咱们呢。” 隔墙有耳?贾蓉受到了启发。 “琏二叔,我看看咱们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即便是不饿死,也得叫他们给折磨死了。这才是刚开头,珉老四那个阴损玩意儿,以后说不定怎么折磨咱们呢。咱们跑吧。” 薛蟠立刻精神起来了。 “对对,蓉哥儿说的对,这里是没咱们的活路了,跑出去,以后再回来找珉老四算账。” “我也不愿意在这里呆着,但是,跑回去了,怎么跟家里交代?若是珉老四报了官,咱们可就是逃兵了,要坐牢的。” 贾琏到底比较老成,思虑周详一些。 “琏二叔,咱也不是就此就跑了,只是先出去,躲过这一阵子。回去向老祖宗告状,就说珉老四公报私仇,不仅虐待咱们,还虐待宝玉。咱们是特意回去报信的。老祖宗听说宝玉受了虐待,一定会出头的。” “对啊,琏二哥。蓉哥儿说得对。老祖宗出头了,珉老四就再也不敢不给咱们饭吃了,关笼子什么的,他也是不敢了,即便是以后训练,他也不敢虐待了咱们。” 薛蟠嘴上虽然如此说,心里却是另一番核计。 最好咱们一块儿跑了,你们以后如何,我是不管的。我自己是打死也不会再回来的。 贾琏一想也对,能够请得老祖宗出面,今后即便是回来了,那日子也会好起来,不至于象现在这般遭罪了。 “好,既是想跑,趁着他们这个时候摆饭,现在就跑。” 说跑就跑,几个人就来到了园子西边,想从那里翻墙逃出去。 墙太高,上不去,薛蟠蹲下,贾蓉就踩在薛蟠的肩膀上。他想先上去,再在墙上拉另外两人上去。 薛蟠平时虽然霸道,不过是仗着自己财势,出手打人时,也多是奴仆出手,他自己的身子,倒是没有多少力气的。加上从昨天就没吃饭,昨晚上又在笼子里关了一宿,一夜未睡。一个人站在在身上,就几乎起不来了。 幸亏的贾琏连扶带拽的,总算是站了起来,把贾蓉给顶了起来。 贾蓉的脑袋刚刚探出墙头,就听得外面大喝一声。 “滚回去干活!” 原来墙外早就有兵卒在把守了。 薛蟠本就做贼心虚,加上身子疲软,听得外面一喊,腿一软,就瘫坐在地。贾蓉失去了支撑,就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了,跌的唉哟直叫。总算是墙下都是土,没有什么硬实东西,才算是没有受伤。 “珉老四这个阴损玩意儿,连外面都给看上了,这下子可是跑不出去了。” 薛蟠从地上爬起来,吐着嘴里的泥土,愤愤不平。 “这下子叫他们给发现了,不知道会不会又要找咱们算账?” 贾琏有些害怕了。 “咱们只说是扒墙看看,又没有真的逃跑,即便是看见了,又能怎样?” 贾蓉不以为然。 “是啊,若是有人问起,只管死不承认就是了。他珉老四又不是咱们肚子里的蛔虫,他又知道咱们想些什么?” 几人边理论着,边回到原处,就准备假装干活,以便来人了,也好应付。 还没等动手,林大江就进来了。 第0161章 全都是垃圾 林大江笑嘻嘻都看着几人,叫人心里没底。 “你们几个是不是想逃跑啊?” “没有,没有。这不正准备干活呢。” “进来这么久了,还在准备?是不是想故意怠工啊?” “没有,没有。” “不好好干活,还想着逃跑,中午的饭也没了。” “王八蛋林大江,我跟你拼了。” 贾蓉早就饿得直打晃了,逃跑不成,心里就惦记着,这一上午早点儿过去,中午也好吃顿饱饭。 如今见中午饭也没了,再也忍不住了,就想跟林大江拼命。 林大江哪里会给他机会,只是一脚,就把贾蓉踢翻了。 “小子,还以为你是爷呢?告诉你,到了这里,就是我说了算,想怎么玩儿你,就怎么玩儿你。你们几个出来吧,长官训话。训话完了,再回来干活儿。” 跑也跑不了,打也打不过,几个人只好跟着出来了。 到了院子里,其他人已经站在那里了。贾琏几人刚站好,就见两个兵卒拖着宝玉,也出来了。 原来是宝玉不想出来,被人硬给拖出来的。 “下次集合不出来,就直接把他关进笼子里去。” 林大江过去,在宝玉屁股上踢了一脚。宝玉没躲过去,就挨了一下。见林大江和兵卒凶狠,终归是不敢对抗,乖乖地站好了。 再看贾家的其他人,已经站在那里了。他们早晨已经吃饭了,精神上似乎好了不少。 先是陈也俊、卫若兰和焦利出来了,站在了排头。最后,贾珉慢慢腾腾地走了出来。在队伍周围走了一圈,也不说话,就那么一个一个地看着,也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林大江则是带着他的兵卒门,站在不远处,警惕地盯着人群,似乎把这些人都当做了贼一样。 贾珉在队前站定,开始说话了。 “我听说,你们这些人都是老爷,以前在家里,都是丫鬟婆子,长随小厮地伺候着,一个个的,都是很威风的。” “现在到了这里,那些下人们都没了,你们是不是感到很不习惯啊?” 废话,自然是不习惯的。宝玉在心里愤愤道。 “以前,你们吃饭,每顿都是十碟八碗的,细嚼慢咽,现在到了这里,就是一饭一菜,还得自己动手?是不是不习惯啊?” “以前在家里,穿的是绫罗绸缎的,现在到了这里,穿的是粗衣麻布,你们是不是不习惯啊?” “前来报到,不报名,不登记,就想往里面闯,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到这里干什么来了?你打算怎么做?你们都想过吗?” “现在,我告诉你们。这里是军营,不是你们哪一家的地盘。你们是来当兵的,不是来当老爷的。你们到了这里,就只有乖乖地听话,叫你往东,你就往东,叫你往西,你就往西。叫你是人,你就是人,叫你是狗,你就是狗!” “平时,你们一个个狗仗人势,人五人六的。这才来了不到一天,你看看你们变成了什么样子?站没个站样,走没个走样。就看看你们现在的这个样子,你们还好意思说你们是爷?” “我告诉你们,这里没有什么狗屁的老爷,进来了,就都是兵。当兵的,就是有规矩的,就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那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呢?现在,我来告诉你们。你们就是一群废物,就是一堆垃圾。怎么了,我这么说,你们不服气吗?” “嫌饭菜不好,就不吃了。你们知道,前线的将士们都吃什么吗?你们知道,他们经常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饭,喝不上一滴水吗?” “开饭时不吃饭,到了晚上就去偷,你们知道,这有多么可耻吗?” “遇到一点挫折,就想逃跑,就想回避,。你们知道,这有多么可耻吗?就这样的人,还敢说你们自己是爷?” “离开了你们家里,你们连个普通人都不如。离开了下人,你们就是个废物,就你们这样的垃圾,还能上战场去打仗?你们能打谁?面对虎狼之敌,你们就是一群羊,就是去送死的。你自己以为是爷,人家会拿你当爷吗?人家认得你是老几啊?人家的刀认的你是爷吗?人家的箭认得你是爷吗?”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不拿你们当爷看啊?不拿你们当人看啊?对,就是不拿你们当爷看,就是不拿你们当人看。为什么?因为你们不配!” “有人说了,我不在这里还不行吗?我走还不行吗?我告诉你们,不行!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拿这里当你自己家啊?这里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说了算。” “你想要公平,你想叫人拿你当人看,行,打赢了我,你们就是人了,你们就是爷了。现在,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打倒了我,这里就是你说了算,你想怎么地,就怎么地,想怎么折磨我,就怎么折磨我。” “有谁想出来试试吗?没有,没有就特么给我老老实实地听话,谁再敢起事儿,就狠狠地收拾你们,收拾到连你亲爹都认不出你为止。陈也俊!” “到!” “昨天叫你布置背诵《步兵操典》的事情,你都通知这些垃圾了吗?” “报告长官,都通知了。” “好,现在就开始检查。一个一个地过筛子,有谁不会背诵的,中午没有饭吃。” “是!” “茗烟!” 贾珉突然喊茗烟了。 “珉四爷,我来了。” 茗烟和李贵不识字,昨天托陈也俊跟贾珉说,看看能不能不让他们背书。现在见贾珉喊他,以为就是这事儿。于是就跑了过去。 跑到贾珉跟前,却被贾珉一脚就踹到了。 茗烟觉得自己没犯什么错,但是,心里虽然委屈,却也不敢说什么。 “茗烟,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是啊,你为什么打我呢?我哪里知道为什么? “陈也俊,你告诉他。” “是,长官!” “茗烟,现在我告诉你,当长官喊你的名字的时候,你要先答‘到’,然后长官叫你干什么,你再干什么。” 陈也俊说完,又转向大伙儿。 “你们也记住了,这就是规矩!” 靠,哪里有这么多规矩啊,老祖宗都没这样啊。 茗烟心里嘀咕着,嘴上却是不敢说。 “茗烟!” 贾珉又喊了。 “到!” 挨了一脚,茗烟一下子就记住了。 “到我书房去,给我搬一把椅子来。” “知道了,珉四爷。” 茗烟刚想走,又被贾珉一脚踹倒了。 我又怎么了?怎么回回都踹我? “陈也俊,告诉他错在哪里?” “茗烟,长官叫你干什么之后,你听明白了,要答‘是’,这回明白了?” “是!” 茗烟明白了。飞快地去搬回了椅子,放到了贾珉身边。 “茗烟!”贾珉又叫了。 “到!” “回列!” “是!” 茗烟这回没挨踹,顺利的回去了。 “你们都看见了吧?做的不对,就挨踹。做的对,就不挨踹。就这么简单。焦利!” “到!” “一会儿通知厨房,中午给茗烟加一个菜!” “是,长官!” “陈也俊,开始考核!” “是,长官!” 众人被贾珉贬得一文不值,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但是,自从昨天到了这以来,就一直是提心吊胆的。不是宝玉被关进笼子里,就是茗烟被关进去,晚上贾琏、贾蓉和薛蟠又被关了进去。 别人也不好受,不是不给饭吃,就是被呵斥打骂。反而倒是史家、冯家、陈家、卫家这几家人,因为听话,过的倒是平安些。 至此,再傻的人也明白了,只要听话,在这里就能过的好些。而那不听话的,就尽是倒霉的了。 李贵和茗烟因为确实不识字,所以暂时算是逃过了这一关。但是,也是暂时的。贾珉给他们们规定了一个月的时间,叫他们背会。至于不识字,那不管,你自己想办法。 两人看向宝玉,但此时宝玉哪里还有心思管他们。他自己怎么过关还是个问题呢,于是就假装看不到他们。 心道:叫你们伺候我都不愿意,现在想着来找我了,没门儿。 宝玉此时心情是最为矛盾的。从昨天晚上,他就在琢磨着,怎么离开这里,这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办法他已经想好了,还是用老办法,摔玉装傻。 只是他还在踌躇之中。 这里没有八仙醒神汤,那些个尿,倒是可以不喝了,但是,他也担心到时候珉老四会回到府里去拿来。 不过,宝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这个办法最为妥当了,即使喝上一点儿,相对于在这里遭罪,也是值得的。姑娘们都不在这里,到时候,只要姑娘们不知道,那些臭男人知道了,也是可以不在乎的。 况且,只要回府里去拿八仙醒神汤了,老祖宗也就知道自己犯病了,到时候,自然就把自己接回去了。 考核进行的很快,其他几家人一个个的过了,尽管有的还不熟练,也有背错了的,但是,只要一听,就是下了功夫背过的,所以,即使差了一些,最后贾珉也没深究,都让他们通过了。凡是通过了的,今天中午都加了一个菜。 贾蔷、焦利、秦钟也都过了,最后就剩下了贾府的贾琏、宝玉、贾蓉、贾环、贾芸、贾芹、贾芝、贾萍和薛蟠九人了。 这九人,根本就没背,注定是过不了的。 宝玉觉得,现在的时机到了,可以摔玉了。 第0162章 宝玉又装傻了 还没等宝玉动手,贾珉先说话了。 “贾宝玉,你是不是准备要摔玉装傻啊?” 嗯?摔玉装傻? 众人齐齐地看向宝玉。 宝玉一摔玉就犯病,几乎是各个世家都知道的事情了。别人不怀疑,贾府中人虽然也有怀疑的,但是,时间久了,上下众口一词,都是这么说的,也就没人再怀疑了。 如今见贾珉直接就这么说了出来,都是大感意外。 更意外的是宝玉。 这个天杀的珉老四,怎么我这边儿心里一想,他就知道了。 “贾宝玉,我事先警告你,你若是想摔,你就摔。但是,你若是倒在了这里,可是没人管你的。任凭刮风下雨,你就在这里躺着。林大江!” “到!” “若是贾宝玉躺在这里,不准任何人靠近他,就叫他在这里躺着。” “是!” 这下,宝玉可是有些为难了。但是,他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这是珉老四在虚张声势。我躺在了这里,你还敢真的不管我?若是此时不摔,可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 那个什么劳什子操典,根本就没背,考起来,哪里能通过,中午岂不是又没饭吃了? 想好了,就从怀里掏出通灵宝玉,往地下一摔,扑腾一下倒地了,紧闭上双眼,就开始装死了。 众人没想到宝玉还真就摔了,都是一阵惊慌。只有贾珉不为所动,似乎根本就没这回事儿似的。 见宝玉倒在了地上,贾琏心里也有些着急了。宝玉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儿,他回去跟老祖宗也是不好交代的。于是就出去,想要扶起宝玉。但是,一看见林大江瞪着他,就又退了回来。 “不用管他,继续考核!” 贾珉连看都不看宝玉一眼。 陈也俊继续考贾府众人,自然是没人能回答上来的。 “行了,没通过的,中午没饭吃。林大江,把贾宝玉拖到铁笼子边上去。陈也俊,你组织队列练习。贾琏、贾蓉、薛蟠,继续到园子里劳动。” 贾珉说完,就不理众人,自己回去了。 贾琏几人到了园子,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只好开始慢慢地干活了。 这些活儿,他们哪里干过?又累又饿又困,越干越愁。但是,见宝玉都倒在那里了,贾珉也不管不顾的,知道自己这差事是说什么也跑不掉的了。也就只好坚持着干着。 肚子饿得受不了,就去喝水。但是,喝了水,只能管一阵儿,一会儿又饿了。 “琏二哥,我饿啊。”薛蟠可怜兮兮地说道。 “唉,蟠兄弟,你饿,我就不饿了?你到果园里去,看看树上还有没有果子?” 薛蟠去了,过了一会儿,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一个果子也没找到。 “琏二叔,你说咱们怎么办、要不,就暂时向珉老四低头吧?” 贾蓉觉得,自己该低头了。 “唉,蓉哥儿,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明白?现在还说什么低头不低头的?你以为珉老四真的会在乎咱们的态度吗?想不想,我们现在不都是低头了吗?再说了,不低头,又能怎么办?宝玉都那样了,他都不在乎,还会在乎咱们?忍着吧,赶紧干活,到了晚上,就有饭吃了。” 贾珉正在书房编写训练教材,林大江进来了。 “长官,门口有一个叫琏二嫂子的,说是贵府老太太打发来的,要看望贾宝玉的,想要进来。” 林大江本来叫贾珉“珉四爷”的,这两天,见陈也俊叫贾珉长官,觉得这个称呼挺威风,不知不觉中,就改了口。 “唉,这老太太也真是叫人不省心,这才一天,就放心不下了。如此下去,这贾宝玉还能练个什么?去,告诉她,不准见!” “是!” 林大江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贾珉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王熙凤没走。 “长官,那位琏二嫂子很生气,说要见你。” “不见,叫她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是!” 这个王熙凤,倒是挺有韧劲儿的。你想见我就见啊?我倒是想见见你,只是现在没到时候。 不过,一想到王熙凤可能暴跳如雷的样子,贾珉就有些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这个胭脂虎,估计这会儿可能要气死了吧?可是从来没人敢这么不给她面子的。 果然,不一会儿,林大江又回来了。 “怎么样,那个泼皮走了吗?” “长官,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啊。这个琏二嫂子,还真是个泼货,在大门口就骂上了,嘿嘿,这贾琏,摊上这么个老婆,也真是够他受的了。” “嘿嘿,也就是我不在场,她才敢背后骂两句,我若是在场,借她个胆子,她也是不敢的。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儿?” 贾珉指的是林大江拎回来的一堆大包小包的东西。 “那个琏二嫂子留下的,说是给贾宝玉、贾琏、贾蓉和贾环的。怎么处理,给不给他们?” “检查过了吗?” “检查过了,都是些吃的。” “把贾宝玉的给他吧,别人的都扣下,给你的兄弟们吃了。” “谢谢长官,不过,我多一句嘴,为什么有的给,有的不给?” “你真想知道?” “真想知道。” “好,那我就告诉你,给了贾宝玉这些东西,从此以后,他在这里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给点东西就成了孤家寡人了?林大江表示怀疑。但贾珉如此说了,他也不好说什么,疑惑着出去了。 宝玉在地上躺着,见真的没人来理他,心里就着急了。 想起来,又怕丢了面子。不起来,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躺着,地上又凉,也着实难受。 于是,就这么一边犹犹豫豫着,一边看着院子里,陈也俊在领着那些人练习走步。 这个天杀的珉老四,只知道变着花样折腾人。这就叫练兵啊?那走道谁不会走,还用练?什么立正稍息的,什么齐步走,向左看齐,向右看齐,向左转,向后转的……。 练这些东西,就能打仗了?他又哪里懂什么打仗了?不过是在那乡下的穷乡僻壤里,打打泥水仗罢了。 从古至今,就没见过像他这样练兵的。再说了,要是知道他今天会这样,当初说什么也不会举荐他来领兵啊。 后悔的不只是宝玉,贾琏和贾蓉也很后悔。 当初,他们两个也是最积极推举贾珉领兵的,没想到,自己推举的人,现在竟然如此地折腾自己,就差把自己给杀了。 见两人不断地抱怨,薛蟠就有些烦了。 “当初我是举荐了我自己的,可是你们谁也不同意。若是由我领了兵,哪里还会有这样的事情?这个时候,咱们兄弟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在这里出苦力的,就是那个天杀了的珉老四了。” “蟠兄弟,你就别说了,我们这不也后悔着呢?当初是想算计珉老四一下的,谁知道,他竟然会这么狠,连自家人都不放过?” “琏二哥,你可别跟我说你们自家人那话,恕我直言,就你们家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的,都是能算计的,只是你们这回没算计过人家罢了。其实,也不是这一回,这几回,哪回你们也没算计过那个珉老四。都是你们想算计人家,反倒是最后叫人家给算计了的。” 见薛蟠越说越不像话,贾琏只好转移了话题。 “算了,也别提咱们的事儿了,宝玉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还提那宝玉,现在一提起他我就来气。若不是他昨儿个一来就装大个儿,那珉老四哪里至于生这么大气,把气撒在了我们头上?他倒是好,现在装病了,躺着没事儿了,倒是连累的我们跟着受苦?” “蟠兄弟,别这么说,宝玉也是有那病的。” “哼,有那病?怎么平时就不见他有那病?整天在脂粉堆里混,也没见他犯病。怎么一有点儿事儿,他就犯病了?我看珉老四说得对,宝玉就是装的。你听,摆饭的锣声都响了,他在那里躺着享受,我们还得饿着肚皮干活儿。” 宝玉并不象薛蟠说的那样轻松。虽然今天早晨他是吃了点儿饭的,但是,现在早就饿了。 听见了开饭锣声,心里就着急了。正在琢磨着起来不起来的时候,贾珉带着所有人过来了。 宝玉见状,急忙闭上眼睛,继续装死。 “贾宝玉,贾宝玉。” 陈也俊叫着。 哼,到底是害怕了吧,现在来请我起来了。 宝玉心中不禁得意起来。但是,他还不想就这么起来了,他要好好地吓唬一下珉老四,叫他以后再也不敢为难自己了。 “宝玉这病,以前是要喝八仙醒神汤才管用的。如今这里没有,也就只好用另外一个方子了。” 贾珉慢悠悠地说着,突然大声喊了起来。 “史柳,史松!” “到!” “你们两个到猪圈去,弄点猪粪来,给宝玉灌下去就好了。” “是!长官。” 两人去了,很快就弄回来了。 宝玉听得清清楚楚的,又闻得臭烘烘的,知道这个天杀的珉老四真的拿猪粪灌他,那里还顾得上再装,嗷地一声,就起来了。 “不用灌了,我好了。” 撒腿就往宿舍跑去,那速度,直把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靠,原来还真是装的。 第0163章 成了孤家寡人 宝玉刚回到宿舍,林大江就进来了。 一见到林大江追了进来,宝玉心里可就没底了,不由自主的,身子就突突起来,生怕林大江在把他抓去,关进笼子里。 林大江没有抓他,只是把一个包裹往他床上一扔。 “这是你家里送来的。” 见林大江走远了,宝玉打开了包裹,一见里面都是吃的,立刻就高兴起来。 昨天一天就没吃饭,今儿个早上只是吃了一点儿,早就饿了。于是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再也不想到饭堂里,去吃那猪食了。 贾环等贾家人,跟宝玉一样,也只是早晨吃了一点东西,一上午的训练折腾,早就饿了。 因为背书没通过,中午又没饭了,就只好在屋子里呆着。如今见宝玉有了吃的,既眼馋又嘴馋,看着宝玉在那里吃,肚子里咕咕地叫着,口水滋滋地流着。心里想着,如今都是落难了,同病相怜,宝玉大概会给我们一些吃食吧? 但是,宝玉吃完了,把东西收拾起来了,也没给他们一点儿。甚至连相让的姿态都没做一个。 众人心里生气,直骂宝玉不讲义气,一点也不顾亲情。但是,宝玉素来的得宠的,加上也不好意思开口跟宝玉要,所以,起初也就没人吱声。 见宝玉把东西都收起来了,知道若是自己再不说话,宝玉还真就不会给他们了。 众人嘀咕一阵,于是就推贾环出来说话。毕竟贾环跟宝玉是亲兄弟,总是比别人要近一层的。 “宝二哥,我们也都饿了,能不能把你那吃的也给我们一些?” 宝玉平时就看不惯贾环,其他人,自然也是没放在他的眼里的。如今这吃的东西实在是金贵,哪里还会管他们? “要说是平常嘛,这些吃食也不算什么的。即便是给了你们,也不打紧的。但是,如今是在这里,你们也该知道,那饭堂里的东西,就是喂猪的,根本就吃不下去的。这东西,我还得留着以后吃,就不能给你们了。” “宝二哥,我们晚上就有饭吃了,就这一顿,要不,花钱买也行的。你说多少银子,到时候我们还给你。” “环三弟,快别说那银子的话,兄弟之间,还要拿银子买吗?若是在家里,这些东西早就给你们了。只是如今还不知道下回什么时候给我送来,所以,我就得预备着。你们挺一挺,到了晚上也就好了。” 宝玉你个王八蛋,尽是说些不着调的话。若是在家里,谁还会找你要吃的?你吃饱了不饿,却叫我们挺着,哪里还有一点兄弟的样子? 贾环心里气的要命,但是,宝玉一贯受宠,他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贾芸等人见贾环这个亲兄弟说话都没用,知道自己开口,也是自讨没趣儿,也就不再去哀求了。只是在心里直骂宝玉无情无义。 贾蔷和秦钟吃饭回来,贾芸就把此时跟他们说了。两人起初还不相信,其他人说了,这才半信半疑地相信了。 贾蔷倒是没有什么反应,秦钟却是因此对宝玉多出了一些鄙夷。心道:我以前见他还是个不错的,如今到了落难的时候,方才见到了一个人的本心。原来宝玉竟然是个自私的,一心只顾着自己,对于兄弟的死活,是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的。 宝玉一觉醒来,屋里已经没人了。听得外面喊声阵阵,知道其他人都在外面练队列呢。见没人叫他,就以为是装病起了作用,珉老四一定是怕了自己,所以,也就随自己去了。 又觉得有些饿了,于是就从枕下拿出吃食来,吃了一阵,觉得饱了,于是又躺下。合计着即使有人给自己送吃的来了,必定是府里有人给珉老四打过招呼了,那珉老四以后是再也不敢对自己如何了。 只是还得合计着给老祖宗送信儿出去,早日把自己接回去,才是正经。姑娘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林妹妹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自己不在家,林妹妹是不是很寂寞啊,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去陪林妹妹开心? 胡思乱想着,就又睡着了。 贾琏三人虽然又饿又累,疲乏至极,但是,林大江和兵卒们总是不时地进来查看,倒也不敢偷懒。只是硬挺着,机械地干着。 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再抱怨了,该说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了。一心只盼着日头早点西沉,也好能吃上晚饭。不知不觉中,三个平时养尊处优的老爷,就成了只为吃一顿饱饭而拼命的人了。 开饭锣声终于响起,几人就盼着来人,好叫他们去吃饭,眼巴巴地看着园子门口。 终于,林大江进来了,打量了一会儿,说话了。 “虽然干得不怎么样,但是,我这人心软,一向仁慈,今儿个这关就算是过了,去吃饭吧。” 愣了一会儿,几人才明白,今儿个晚上可以吃饭了。精神一松懈,就不约而同地瘫坐在地上。 老天开眼了,终于能吃上饭了。 “怎么还不走?是不是不想吃了?” “好,走走走,吃吃吃。” 几人相互扶持着,终于进了饭堂。 一进屋,就觉得屋里饭菜飘香,那味道,简直是妙不可言。又看那饭食,也不过就是一饭一菜,才明白,是自己太饿了,见到什么都是好的了。即便是如此平常的食物,也胜却山珍海味了。 很快,一人一碗饭和一碗菜就下肚了。再想吃,林大江却来把他们赶走了。一顿呵斥,把他们撵回了宿舍。 “他们怎么就随便吃,却不让我们几人吃饱?” 薛蟠满心委屈,却不敢着明说,只待林大江走了之后,才敢说了出来。 贾琏、贾蓉也没有吃饱,虽然也是心里不满,但是,能吃上一顿,也觉得幸运了。此时已经被人家收拾的怕了,也就只好忍住了。心道总算是过了这一关,挺过这一宿,以后也就好了。 贾琏还在关心着宝玉,打听了一下,知道宝玉情况还好,不去训练,也没人来为难他,心里也就放心了。 三人不敢松懈,怕明天考核《步兵操典》不过关,就抓紧时间背书。尽管已经很累了,也不敢懈怠。 晚饭没吃饱,到了戌时多,几人就又饿了。这肚子里一饿,背书也就没精神了。薛蟠急的团团转,嘴里只是喊饿。 来时带的银子,都被没收存了起来,不在自己身上。再说,即便是有了银子,也出不去,买不来东西。 偷东西的事儿,是再也不敢想了。嘴上虽是喊着,却也是无计可施。 贾环见状,早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他年纪虽小,却是一贯喜欢搞阴谋诡计。白天在宝玉那里碰了钉子,于是就想着通过薛蟠和贾琏、贾蓉报复宝玉。 心里计议已定,贾环就把薛蟠悄悄地拉到一边,跟他说了宝玉那里有吃的,不如跟宝玉借点儿,度过眼前难关。却故意把白天宝玉不给他们食物的事情隐瞒不说了。 薛蟠早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一听得宝玉那里有吃的,薛蟠大喜过望,兴匆匆地就去找宝玉了。 “宝玉,我和琏二哥、蓉哥儿几个了饿两天,那个天杀的珉老四晚上又刁难我们,故意不给吃饱。如今饿得受不了了,把你那吃的给我们一些。” “给你们了,我吃什么?” 宝玉冷冷地道。 “你也不在乎那点儿东西,也就是今儿个一晚,明个一早就有吃的了。” 薛蟠还没明白过来。 “我那东西,还留着明天吃呢,不能给你们。” “你说什么?宝兄弟,你不是开玩笑吧?就给我们一些吧。” 薛蟠还是没明白,以为宝玉是在开玩笑,就去宝玉床上翻。 贾琏和贾蓉听得的薛蟠如此说,这才知道宝玉这里有吃的,心里也就有这个意思了。见薛蟠自己去抢,也就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 “啪”的一声,所有人都惊呆了。原来是薛蟠脸上挨了宝玉一掌。 这下子,薛蟠懵了。 “宝玉,你打我?为什么?” “都告诉了不给你,竟然自己来翻,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做事一点儿也没个体面。” 薛蟠素来就是个浑人,平时也是霸道惯了的。挨了一巴掌,这等奇耻大辱,如何能够忍得下去?啪地一声,就还给了宝玉一巴掌。 宝玉又想还手,两人就纠缠到了一块儿。 贾琏等人见势不妙,急忙上去拉架,总算是把两人给弄开了。 贾蓉平时跟宝玉还是不错的。但是这两天。跟薛蟠算是难友,薛蟠又是帮自己要吃的,感情上自然就跟薛蟠站在了一起。 “宝二叔,不给也就算了,又何必出手打人?只是因为如今落了难,这才跟你要点吃的。若是在平常,你给我们,也还不一定要呢?再说了,即便是拿钱买,谁又是买不起的?还是一家人呢,何必如此绝情?” “算了,算了,我们不要了。宝玉,东西你自己留着,我们不要了。” 贾琏出来和稀泥了。 “呵,好热闹啊?怎么,不打了?”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 第0164章 由他去吧 众人都围着看热闹,不知道林大江什么时候进来了,站在众人身后。两个兵卒在他旁边儿,一人手里拎着两个大木桶。 “贾琏、薛蟠,贾蓉,你们三个过来。” 几人见林大江叫他们,立刻心里就没数了。 完了,昨儿个的事情刚刚解除,打架的事儿又出来了。这回又得进笼子了。 “你们现在是不是很饿啊?” 几人不知道林大江究竟何意,也不敢吱声。 “今儿个晚上不让你们吃饱,你们是不是很不高兴啊,背后是不是骂我了?” 当然是骂你了,但是,我就不跟你说,打死也不承认。 “我告诉你们,这事儿可不是我的主意,那是珉长官的主意。” 果然是他,这个天杀的珉老四,简直就是不会给活路啊。 “你们已经饿了两天了,珉长官怕你们一下子吃多了,撑着了,所以才不让你们多吃的。” 谁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 “现在,你们是不是又饿了?” 废话,若是不饿,还会打架吗? “珉长官怕你们饿着了,所以,叫我给你们送吃的来了。” 真的假的?珉老四会那么好心?里面不会是下了砒霜吧? “现在,传珉长官的命令。贾琏、薛蟠、贾蓉,有错能改,知耻而后勇,奖励酒菜若干,除贾宝玉之外,其他人等,也一并有份儿。来吧,把东西拿去吧。” 林大江说完,却没有人动。林大江也不管,告诉兵卒放下东西,几人走了。 这是什么情况?珉老四真的会那么好心?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做出这等好事呢? 贾蔷走过去,打开木桶,一阵菜香飘出来。 “琏二叔,真的是酒菜啊。” “蔷哥儿,你再看看,那菜里是不是有毒?莫非这珉老四是想要毒死我们?” 薛蟠是打死也不愿意相信,贾珉会有这么好心的。 “薛大叔,珉长官要想整死咱们,还用得着这么费事?来来来,林军头不是说了吗,大伙儿都有份儿,我们是跟着琏二叔他们几个借光了。” 贾蔷和贾芸等一起动手,给贾琏、薛蟠和贾蓉三人弄出一份儿,其余的,各自分了下去。 因为林大江说了没有宝玉的,也就没给宝玉。但是,贾蔷见宝玉一个人在那呆着实在孤单,明显是被孤立着,就拉了宝玉,到自己那一伙里去。 宝玉起初不愿意去,但是,见那里有酒,也就过去了。 贾琏、薛蟠和贾蓉三人,见别人都开始吃上了,终于回过味儿来,于是坐下,开始吃饭。 贾蓉给一人倒了一杯酒,三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有酒喝了,似乎一切的烦恼都没了,苦尽甜来了。 “琏二哥,现在我才发现,珉兄弟这个人其实还是很不错的。知道咱们没吃饱,三更半夜地,还给送来吃的。” 薛蟠一杯酒下肚,就有了感慨。 “是啊,我就觉得珉兄弟不是那样的人吗,他的心里,果然还是有兄弟的。知道咱们两天没喝酒了,还特意备下酒来了。” 贾琏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心里也舒坦起来。这两天的郁闷之气,似乎一下子就没了。 “是啊,我就知道珉四叔这人……,” 贾蓉说了半截,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不对啊,怎么一下子都夸上那个天杀的珉老四了呢?这两天遭的罪,可都是他给的。怎么一点儿酒菜就叫他给收买了呢?打了无数个巴掌,才给了一个甜枣,现在就说他好了,我可不是那么没记性的人。 因为画风转的太快,众人起初还担心,这是不是贾珉给他们下的套,叫他们上当的。所以,喝的就比较拘谨。 时间长了,门口的兵卒并不来干涉,加上逐渐喝多了酒,这才放开了。于是气氛就热列起来了。 因为林大江说是跟贾琏几人沾光的,薛蟠也就感到挺有面子。刚才跟宝玉打架,失了面子,于是就到处敬酒,想找回面子。众人倒也给他面子,纷纷表示感谢。 一时间,贾琏竟然非常感动,差点儿流下眼泪来。觉得这两天的苦没有白吃、如今一切似乎都有了回报。也不感到贾珉有什么可恶了。 林大江一直在窗外偷偷地观察着,见众人都开始喝了,逐渐进入状态,情况似乎还稳定,这才悄悄离去,来到了贾珉书房。 贾珉、陈也俊、卫若兰、焦利已经开始喝上了,林大江回来,也加入了酒局。说了宝玉和薛蟠打架的事情。 “唉,这个宝玉,也真是的。下午的时候,别人就告诉我,中午贾环跟他要吃的,他就没给。如此看来,不给薛蟠,倒也就不奇怪了。” 陈也俊不禁有些感慨。 “他不给别人,倒是好意思吃别人的。刚才贾蔷劝了他几下,他也就去喝了。我还以为他会把自己那些吃的拿出来,跟大伙儿一块分享,直到我走了,也没见他拿出来。可见是只许他吃别人的,不许别人吃他的了。” 林大江一说起宝玉,话语里就充满了鄙夷。 卫若兰以前也是总跟宝玉来往的,听到了宝玉的表现,也感到很失望。 “这个宝玉啊,也是被惯坏了的。以前还觉得他不错。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看来是个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了。” “珉长官,承蒙你看得起,一再叫我到你们这里来。我是打过仗的人,战场上也见过不少贪生怕死之辈。恕我直言,这个宝玉就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即便是上了战场,也十有八九是个逃兵。这样的人,你就叫他回去吧,放到这里,反而是影响了别人的士气。” 陈也俊、卫若兰、焦利见宝玉动不动就装傻,也对宝玉腻烦了,早就有了将宝玉赶走之意。见林大江如此一说,也纷纷附和。 “唉,明天再观察他一天吧。明儿个也不用叫他,就看他自己怎么做。若是他自己主动出去训练,就证明他还有救。若是还在屋里装傻,也是没救了,到时候,就由他去吧。” 第二天,宝玉还是如此。 见再也没人管他,宝玉只道是人人都怕了他,于是愈加得意。开始还只是在屋子里面悄悄地躲着。后来在屋里呆腻了,就试探着到院子里溜达。见没人管他,就试图往大门外面去,却被门口的哨兵毫不客气的呵斥回来了。 宝玉知道,想到外面是不行了。但是,能在院子里面晃悠,同时看着别人在汗流浃背地训练,被人像个狗一样地呼来喝去的,就觉得还是自己行,比那些人要强多了。 当然,也有人抱怨,说同样是来练兵的,为什么跟宝玉就是两样待遇? 说这话的,自然就是贾环了。但是,在被陈也俊直接给关进笼子一个上午之后,贾环就再也不敢说什么了。尽管心里还是不平衡,却是不敢起事儿了。 自从到了这里之后,关笼子的,停饭的,都是贾家的人。其他家族的人,本来还担心到了这里会受歧视,。如今见贾珉不护短,也就信服了。 不过,人们对于整天的训练走步,却有些厌烦了。起初是不解,后来心里就有些抱怨了。 这队列练习,看着挺轻松,只是转来转去,走来走去的。实际上,却是很熬人的。不仅耗费精神,还耗费体力。 至于那些单杠,俯卧撑,仰卧起坐、立定跳远等项目,就更加累人了。 来了几天后,人们就发现,自己每天都比以前饿得更快了,饭量大了,吃饭香了,睡觉也实了。 令人难受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贾珉就会发疯了。深更半夜地喊紧急集合。弄得睡觉也提心吊胆的。 三天以后,人们对于挨罚已经习以为常了。或是罚多少个蛙跳,或是罚多少个引体向上,或是罚在院子里跑上多少圈儿。,或是罚到园子里平整操场。 现在,原来的西瓜圆子,已经平整出来了。等到招募的新兵来了之后,那里就是操场了。 一想起新兵要来了,人们就隐隐有些期待了。 一是新兵来了,他们的训练兴许就结束了。二是珉长官说,将来的新兵要由他们来训练。 这第二条,是最令他们兴奋的。因为有了新兵,他们将来就可以向珉长官收拾他们一样,收拾新兵了。等到了那个时候,就可以把现在受的窝囊气,都撒在新兵身上了。 陈也俊、卫若兰,焦利几人,则是更加辛苦。 他们几个算是军头了,虽然贾珉从来没有训斥过他们,更没有惩罚过他们。但是,几人却是丝毫不敢懈怠。 除了每日里跟其他人一样训练外,还常常得起早贪黑地几个人单独加班训练。好在贾珉对他们也上心,时常亲自训练他们。 所以,几人的各项成绩,始终还是比其他人强上一些。 对于这20多人的训练,不仅仅是队列。就连几乎所有的生活细节,都在进行训练。几乎每一样,都有标准。 此前几天,重点基本都在队列上。但是,从明天开始,就将开始进行内务训练了。 《内务条令》已经印成了小册子发了下来,从卫生分担区划分,到轮流值日,打扫卫生,物品摆放等,一条一条,看的人头疼。 当然,也没落下那个传说中的训练:叠被子。 临睡觉前,贾珉来到了宿舍,给他们叠了一个样品。 现在,这个象豆腐块儿一样的被子,就静静地摆放在人们的眼前。 一床被子,只有十来斤重。但是,眼前的这床被子,却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人们的心头。 第0165章 宝钗与可卿(一) 林大江来禀报。 “珉长官,外面有两位女宾,说是你们东府的蓉大奶奶来看贾蓉和秦钟,还有一位薛姑娘来看薛蟠的。” “哦,好啊,进来了吗?” 一听秦可卿和宝钗来了,贾珉就高兴了。 “我叫她们回去,说这里一律不准探视,他们不走,非叫我再向你禀报一回,现在跟你说了,我这就去叫她们走。” “不用了,叫她们进来见吧。带了什么东西,也都给他们。” “是,长官。” 林大江出去了,一边走,一边还嘀咕:上回那个琏二嫂子,都骂上大街了,也不让见,这回一说就让见了,这可是有些奇怪了。 贾珉这边也在嘀咕:这个林大江,王熙凤不见,可卿和宝钗我还能不见吗?幸亏她们两个没走,若是走了,岂不是遗憾? 正想着找她们呢,她们就来了,或许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呢。 贾珉叫来焦利,叫他到刘家庄去,把刘成叫来,同时告诉刘成,带上一台爆米花机来。 刘成突然离开了野渡居,别人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干什么去了。问刘铁匠,刘铁匠也不知道。 今天突然去叫刘成来,还叫他上什么爆米花机,焦利就明白了,刘成离开野渡居,一定是有什么秘密使命了。 跟了贾珉这么久,焦利对贾珉的做事风格已经比较了解了,知道他每做一件事情,都是谋后而动。现在突然叫刘成来了,兴许是又有什么大举动了。 焦利的猜测没错,贾珉是在准备大行动。他要启动爆米花计划了。正好宝钗今天来了,他要给宝钗现场演示一下。 贾珉叫来了吴红梅,告诉她叫伙房准备一下,中午留秦可卿和宝钗在这里吃饭。 平儿、风花和雪月,如今都去管理超市生意了。南儿和宁儿去管理公交马车生意了。焦利现在既要训练,又要管军需,也没有时间管理其他事情。。 封三娘去管绺子项目,方秀才、丛秀才几人,在刘家庄办学。刘铁山除了管铁匠铺,打压力井,酒坊和养猪的事情,也管了起来。 昨天又雇了几个人,接下了造酒,喂猪等活计,就把吴红梅替换了下来,暂时负责伙房。等将来新兵都上来了,一千多人了,这也是一件很大的差事了。 好在吴红梅一到野渡居,就开始跟着学习识字和算术,现在已经可以把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办了。 随着事务越来越多,贾珉也感到手下得力之人越来越缺乏。尤其是平儿不在身边,更是觉得许多事情都不方便。他准备叫平儿再带风花和雪月一顿时间,就把平儿调回身边来。 有些时候,没有平儿给自己甩脸子,他还真的有些不习惯呢。 秦可卿和宝钗的马车进来了,直接奔贾珉的书房来了。在门前停下来,两个大美人儿就下了车。 先是宝钗,还是一副冷艳美女总裁的范儿。一张脸上,微微露出笑容。身边是香菱和莺儿。外加一个薛家的管家。 然后,就是娇滴滴的秦可卿下车了。一身华丽的衣装,映衬的那张绝世美颜,显得娇艳无比。看见贾珉,向他微微一笑,立刻让贾珉的心感到无比甜蜜。 旁边跟着牵马的,就是寿儿了,那两个丫鬟,就是宝珠和瑞珠了。 “珉四哥,前来打扰了。本来不想来,可母亲惦记着哥哥,老祖宗惦记着宝玉,就叫我跟蓉哥儿媳妇来了。” 这就是宝钗的聪明之处了,见面这些话,就传达出不少信息了。 “是啊,上次琏二婶子来,因为军营里的规矩,没见到人。也不知家里人在这里怎么样了,老祖宗和夫人都是很惦记的,所以,就催着我们来看看。正好薛大爷、蓉哥儿、秦钟都在这里,我们两个就来看看,一是回去好给老祖宗复命。免得时间久了,不通音讯,家里人之间有了什么隔阂。二是趁此机会,假公济私,也看看自己家人。” 秦可卿又给补充了。 两人的话加一块儿,这信息就完整了。 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来看宝玉的。看他们自己家人,还只是顺便的事情。不过,为了师出有名,还是需要这个借口的。 秦可卿说的“免得时间久了,不通音讯,家里人之间有了什么隔阂”,还传达了另一个信号。那就是上次王熙凤回去,没说什么好话。他们希望这次回去,能够带回去一些正面消息。 贾珉固然知道,这是秦可卿在提醒他。但是,他又能给他们什么正面消息呢? 她们所说的正面消息,不过是老太太喜欢的消息,但是,贾珉能给她这样的消息吗? 当然,贾珉坚信,自己做的事情,都是从家族的最高利益出发的。 但是,老太太是这么认为的吗?王熙凤是这么认为的吗?宝玉是这么认为的吗? 即使贾珉跟他们解释,他们能理解吗? “既然来了,就先见见家里人吧,宝玉也在屋里,就一块儿见见。中午就在这里摆饭,摆饭之后,再到这里来,我有事情跟你们说。吴红梅,带她们到宿舍去。林大江,叫贾蓉、薛蟠和秦钟也回去,跟家人相见。” 宝钗和秦可卿进了宿舍,就看见一个人躺在床上。 林大江走过去,喊了声:贾宝玉,有人来看你了。 宝玉正在迷迷糊糊地打盹儿,一机灵就起来了。看见了宝钗和秦可卿,一下子就楞了。 “宝姐姐,你可来了,快点救我出去啊。老祖宗来了吗、母亲来了吗?林妹妹来了吗?” 打量一圈儿没见到别人,就到门口去查看,见门口没有,又到院子里去找。正好遇到了贾蓉、薛蟠和秦钟几人回来,就问他们。 宝玉现在在这里,几乎就没人搭理他。就连以前跟他比较亲近的秦钟,也不理他了。见宝玉到处找人,也不理他。只顾着自己进了屋子。 宝玉到院子里找了一圈儿,这才知道,原来没有别人来,才怏怏地回来了。 一见到宝玉那样子,宝钗和秦可卿心里就暗暗吃惊。 宝玉披头散发的,脸也不洗,身上的衣服,更是又脏又乱,趿拉着鞋子,就跟那要饭花子没什么两样。 再看薛蟠,贾蓉和秦钟,也是一副落魄样子。脸早就黑了,人也瘦了。只是精神看上去,倒是跟往日有些不同了。 “妹妹啊,你总算是来了。快点儿救我回去吧,那个天杀的珉老四,简直是要害死我啊。带吃的了吗?我饿啊。” 宝钗见哥哥如此,早就心如刀绞。虽然这个哥哥平素不着调,但终究是一奶同胞,叫她如何不难受? 那边秦可卿也是差不多情形。虽然她对贾蓉平素比较冷淡,但是,如今见了他那惨样,心里也是难受。 两人急忙叫丫鬟把带来的食物拿出来,给几人吃了。一见他们那吃相,就像多日没吃着东西似的,狼吞虎咽的,于是就更加难受了。 就连丫鬟们在一边见了,也是暗自陪泪。 见林大江出去了,于是几人就开上了诉苦大会和声讨大会。主题自然就是他们如何如何受苦,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就是那个天杀的珉老四了。 秦钟一直没有受到什么惩罚,现在对贾珉也比较崇拜。说话倒是比较有分寸,几乎没说贾珉什么坏话。 薛蟠和贾蓉,可就不管那套了,只把贾珉给说成了古今第一坏蛋。不过,关于自己去偷东西和关进笼子里的事情,因为实在太丢人,又怕传回府里去,今后没法见人,所以就没好意思说出口来。 但是,宝玉可就不管那套了。如今见到了府里人,就象找到了靠山,于是就是一顿狂喷。 “这个天杀的珉老四,简直就是个魔鬼。就因为我想往这院子里面进,就把我关进了铁笼子里。你们看见那个笼子了吗?没看见?一会儿我领你们去看看。那哪里是人呆的地方啊,进了那里,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啊!” “这还不算,竟然连饭都不给吃。不给我吃也就罢了,就连琏二哥、薛大哥、蓉哥儿也不给吃?逼得他们没办法,半夜里到厨房去偷吃的。” “薛大哥,你拦着我干嘛,我就是要说,好叫这世上人都知道,他珉老四是什么人。你们猜怎么着,把琏二哥他们几个人给抓着了,当场就关进笼子里去。笼子不够,竟然把琏二哥绑在柱子上了,就是要羞辱他们。” “你们说,这样的日子,谁能挺下去?幸亏我机灵,把那通灵宝玉一摔,然后装死,才算是躲过了珉老四的魔掌。可是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他竟然不让别人管我,就叫我在那院子里躺着,一上午都没人管。还要拿猪粪灌我。” “即便是咱们自己家里人,也跟那珉老四一伙儿的。家里给我带点儿吃食来,他们就一个个地惦记着,这个来跟我要,那个来跟我要,不给他们,还不高兴,如今都孤立我,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还以为我不知道呢?那些吃食,若是给了他们,我吃什么……。” 宝玉喋喋不休地说着,直听得宝钗和秦可卿越来越心惊。 第0166章 宝钗与可卿(二) 老太太之所以派宝钗和秦可卿来,还是经过一番斟酌的。 上次王熙凤来这里无功而返,回去自然是不会说什么好话的。老太太即使对贾珉不满,也不会王熙凤说什么就听什么。 如今贾府人才凋零,练兵的差事,除了贾珉,没有谁能够拿得起来。这不仅仅是治军能力的问题,更重要的,还是如何解决军费的问题。 军费是一个比公交马车更大的坑,需要往里面填更多的钱。公交马车还可以多少有一些回报,但是,府兵则是纯粹的消耗项目。没有贾珉的赚钱能力,是根本支撑不起来的。 王熙凤跟贾珉关系不睦,贾母是清楚的,所以,才派宝钗和秦可卿来了。 宝钗与可卿两人都是冰雪聪明之人,对于贾母的心意,如何能够不明白? 对于贾珉,她们都有着比较深刻的了解。知道贾珉领兵后,肯定会加强训练。所以,来之前,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但是,听了宝玉等人一说,还是大感意外。 这才几天,就把府里的爷们折磨成这样,尤其是宝玉,几乎就成了一个废人。 兵固然是要练的,但是,这是不是有点儿太狠了?若是老祖宗和大老爷、二老爷知道了,会同意吗? 这样练下去,人会受得了吗? “这个天杀的珉老四,一天到晚,也不正经练兵,就知道搞那些花架子。别的不说,就说他练的那些走道吧。这人生下来,除了瘫子瘸子,谁不会走道?还用天天练习?这不就是浪费功夫么?” “不练弓马刀剑,将来上了战场,就凭走道去杀敌,不就是给人家当箭靶子么?还有那更离谱的,练习叠被子,将来上战场,大伙儿就都去叠被子,就能把敌人都给叠死了?即便是我来领兵,都不会干出这等荒唐的事情来。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我们府里的脸,还不都叫他给丢尽了?” “你们看看,那个就是珉老四叠的被子,这被子是用来盖的,又不是拿来当摆设的?弄得方方正正的,有个什么用?走,我再领你们去看看那笼子。” 宝钗和秦可卿正在犹豫,宝玉就起身,拉起宝钗就走。宝钗无奈,急忙挣开手。见宝玉又要拉,也就跟着去了。见宝钗去了,秦可卿也就跟着去了。 到了笼子跟前,宝玉就自己钻进笼子去了。 “你们看,在这里,站也站不得,卧也卧不得,就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不光是我,蓉哥儿,薛大哥,环哥儿,都是关进这里的。” 宝玉出来,正好看见那边练习的队列那里,贾环正在一边儿做俯卧撑,显然是因为什么事儿,又被罚了。 “你们看那边儿,环三弟又被罚了。这个天杀的珉老四,就知道折腾咱们自己家人。这几天,关笼子的,不给饭吃的,都是自己家里人,反倒是那些外人,没有一个受罚的。” 宝玉这边啰啰嗦嗦地说着,宝钗和秦可卿心里,就把宝玉的话总结出了几条。 首先,贾珉根本就不懂练兵,净搞些华而不实的花架子。 第二,贾珉对府里人仇恨,专门整治自己家里人,对外人反而很好。 第三,府里的其他人跟他要吃的,他不给,就孤立他宝玉,故意不理睬他。而这一切,又都是贾珉在背后挑唆的。 第四,宝玉是再也不再这里待下去了,要回府里去了。 第五,府里的而其他人也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了,这里只留下外人好了。 老祖宗还在家里等着信儿?这可叫她们回去怎么跟老祖宗说呢? 现在宝玉说死要回去了,这可跟贾珉这么说呢? 府里的其他人是不是也都想回去呢?如果府里人都回去了?贾珉怎么办?这府兵还怎么练下去? 虽然她们不懂练兵,但是,有些常识还是知道的。练习走道和叠被子,能打仗吗? 宝钗和秦可卿为难了。她们现在有些后悔来这里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按照贾珉的安排,吴红梅特意在一个单间里,为贾家人安排了三桌,至于他们怎么坐,她就不管了,他们自己愿意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每桌十个菜,宝钗和秦可卿来了,算是给她们一个面子,也叫贾家的人,借此机会改善一下伙食。其他的人,则仍是一饭一菜。 贾珉也没过去,吴红梅给他送去了一碗饭,两个菜,就自己在书房里吃了。 单间里,宝玉是最活跃的。连喝了三杯酒,就更兴奋了。 “我是肯定不在这里呆着了,就这样待下去,早晚得叫珉老四给弄死了。我劝你们也别这里呆着了,就珉老四那两下子,能练出什么兵来?” “索性咱们就都回去,拆了珉老四的台,看他以后还敢对咱家人不好么?琏二哥,你给个话,走不走?” 见宝玉问到了自己,贾琏可就犹豫了。 他固然是不愿意在这里呆着的。但是,他考虑的更为多一些。 若是贾府的人都走了,这练兵可就是练不下去了。但是,皇上的差事怎么办?另起炉灶,除了珉老四,还有谁能担得起这件差事? 再说了,珉老四会让走吗?这里可是珉老四说了算的。没有他的话,连大门都出不去啊。 见贾琏不吱声,宝玉又转向薛蟠。 “薛大哥,那天我打你不对。但是,你也打我了。况且,你也不该跟我要东西吃,即便是饿了,忍一忍不也就过去了?那件事情,咱就算是扯平了。现在,我就问你一句,你走不走?” “我可是告诉你,这回咱们一块儿走,珉老四见自己犯了众怒,也不敢拦着。咱们回去,每日里逍遥快乐的,何必在这里受这等苦?遭这等罪?” 你个混蛋贾宝玉,还饿了忍一忍就过去了,你一天吃了睡,睡了吃,怎么就不能忍一会儿?不过,看在你今儿个牵头的份儿上,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我是要走的,再也不在这里待下去了。” 薛蟠下了决心。 “哥哥,休要胡说,兹事体大,留待以后再说。” 宝钗见势不妙,急忙制止薛蟠。 “妹妹,我就奇怪了,当初我要来时,你不让我来。如今我要回去了,你又不让我回,这是何道理?这一回,我是不会听你的了,一定是要回去的。不只是我要回去,蓉哥儿和环三弟也要回去的。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我们两个也是要回去的。” “好了,咱这就有了四个人了。蔷哥儿,你回不回去?” 宝玉又转向贾蔷。 如今,贾琏没说走,也没说不走。自己和贾蓉、贾环这几个主要主子都决定走了,剩下的那些族人,自然也就是唯自己马首是瞻了。 出乎意料的是,贾蔷拒绝了。 “我不走。宝二叔,我劝你也别走了。珉四叔若是不同意,你也是走不了的。” 宝玉自动忽略了贾珉这个障碍,于是转向秦钟。 “秦钟,你也走吧,咱们还回族学去。” “我不走。我觉得在这里挺好的。” 秦钟这一说,秦可卿心里顿时感到轻松了。 见秦钟在这里吃苦,她心里固然是难受的。但是,秦钟若是走了,她又替贾珉难受。当初是她把秦钟托付给贾珉的,若是秦钟就这么走了,她觉得没法跟贾珉交代。 来到这里后,听了宝玉说的那些话,开始觉得还有些道理,可是,听得多了,就听出不少纰漏和毛病来。 宝二叔尽说些别人的不是,唯独他自己什么都是对的。可仔细一品味,他那些道理,又都是站不住脚的。 你自己要回去也就罢了,竟然还煽动别人也走?表面上看来,你是在拆珉四叔的台,实际上,不就是在拆府里的台吗?若是府里人都走了,这兵还怎么练? 再说了,这才练了几天,哪里就知道珉四叔不行了?都说那严是爱,宽是害,练兵不也是这个道理吗? 珉四叔做事一向是有分寸的,如今这样做,也一定是有道理的。 至于贾蓉的去留,秦可卿根本就不关心了。自从贾珍当初骚扰她,贾蓉无动于衷甚至纵容之后,秦可卿就对贾蓉彻底失望了。 贾蔷和秦钟的拒绝,没有让宝玉死心。 “琏二哥,你想好了没有?跟我们一块儿回去吧。” 贾琏也想好了。 “我固然是不愿意在这里的,但是,我若是回去了,怎么跟老祖宗交代?再说了。珉四弟会让我走么?所以,若是老祖宗叫我回去,我便回去。若是珉四弟让我回去,我便回去。” 贾琏的考虑,还是很周密的。在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有道理的。 但是,宝玉就是个草包,既没有那个思想深度,也没那个耐心去参详贾琏的话。 如今,只要是能拆珉老四的台,他自己发泄痛快了,叫他干什么,他都会去干的。 “芸哥儿,你们几个呢?” 贾芸、贾芹、贾芝、贾萍四人,虽然没有进过笼子,但是,停饭的处罚,也是挨过的。虽然也对贾珉有种种不满,但是,对于离去,还是非常慎重的。 他们虽然是贾家的族人,但是,并非荣宁二府的直系,地位自然不能跟宝玉、贾蓉等人相比。 真叫他们下决心离去,还是需要好好掂量一番的。 弟0167章 宝钗与可卿(三) 贾芸几人在一起嘀咕了一会儿,就做出了决定。觉得还是贾琏的法子稳当些。 你贾宝玉做事,素来就是不着调的。如今蛊惑众人离去,也不过是为了自己泄私愤。没有府里的话,自己就这么回去,即便是将来别人领兵,也一样是要回来的。 况且,贾珉还不一定会让他们走呢。于是,几人就明确告诉了宝玉,自己不回去。 如此就算定下了。宝玉、薛蟠、贾蓉和贾环四人回去。 吃过饭,贾珉叫吴红梅来请宝钗和秦可卿,说是要她们见识一样新玩意儿。 两人赶到时,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看热闹了。 只见刘成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前面是一个铁罐子,下面烧着煤火,一只手里握着个把柄,来回地摇着。随着摇动,那个铁罐子就在火上来回地转着。 旁边的一个竹筐里,放着一些玉米。玉米上面,放着一个大大的布袋子。 “来来,给你们看一样好东西,这个机关,就叫作爆米花机。你们看见这个苞米粒儿吗,现在就在罐子里面装着,等到一会儿熟了,苞米粒儿就变成花了?” 众人听得贾珉介绍,都是半信半疑的。虽然从来没听过这东西,但是,也都知道,贾珉最是能够鼓捣出一些新玩意儿的,倒也很期待。 “好了,大伙儿稍微躲远点儿。姑娘们把拿手把耳朵堵上,一会儿往外放东西的时候,声响会大些。” 刘成把爆米花机拿下来,用那个大布袋子套住了一头,打开了罐子。 砰的一声巨响,把众人吓了一跳。再看袋子里,果然是白花花的爆米花了。 宝钗和可卿自然是不方便就在这里吃的,于是,吴红梅就拿了一个大茶盘,满满地地装了一盘,送到贾珉的书房,给宝钗和秦可卿品尝。 男人们,则在原地就开始吃上了。 在书房里坐定,宝钗和秦可卿以及丫鬟们就开始吃上了,边吃边赞不绝口。 “这个东西,可是珉四哥发明出来的?” 宝钗问道,显然,她已经对这个东西感兴趣了。 “也算是吧,我画出了图样,叫刘成做出来的。宝姑娘对生意上的事情,也是懂得的。在你看来,这个爆米花若是到了市面上,可会有人来买?” “东西自然是好东西,只是不知道价钱如何?” “总是能让一般的小户人家能买得起就是了?” 贾珉现在还不想跟宝钗说太多。现在就跟她说多了,她未必一下子就能接受。 宝钗这个人,其实独立性很强,有些事情,只能点到为止。若是她感兴趣了,就会自己思考,最后得出结论出来。强行给她灌输一个结论,有时候,可能会适得其反。 接下来,贾珉大致地给他们算了一下经济账,无外乎就是爆米花的成本利润分析。 原本,贾珉是准备叫宝钗来接手他的爆米花计划的,但是,无论是场合、气氛和时机,今天都不是谈这个计划的时候。 况且,宝钗这人城府很深,有秦可卿在场,她也不会轻易地就留露出自己的心思。 对于贾珉来说,秦可卿不是外人。但是,对于宝钗来说,跟秦可卿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就很难说了。即使她有什么真实想法,也未必就会在秦可卿面前表现出来。 不过,对于贾珉来说,今天让宝钗体验一下爆米花就行了。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宝钗就会自己得出结论来。 目前的任务,还是解决她们今天此行的目的问题。 “这里的情形,你们也知道了。是不是有些感到为难,回去跟老祖宗不好说啊?” 贾珉开门见山了。 宝玉和薛蟠等人会说些什么,贾珉不用问都知道了。 “倒是听说了一些事情,只是他们说的,到未必都是真的呢。我们也不是全信的。” “你们来了,我之所以没跟你们说这些,就叫你们直接见他们,就是要叫你们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也免得我先跟你们说了,让你们先入为主了,以为自己的家人是在撒谎了。” “到底是珉四哥大度。” 宝钗也觉得这个话题不好谈,所以,也就只能应付着。 “他们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关笼子、停饭、体罚,都是我的主意。” 尽管已经知道了,这些是贾珉的主意,但是,见贾珉如此坦率地承认了,宝钗和秦可卿还是有些吃惊。 “至于你们回去怎么跟老祖宗说,其实也不必为难,只要照实说就行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即便是老祖宗亲自来了,我也是照着我的想法来做的。你们回去告诉老祖宗,这件事情,有我在,就不许其他人插手,否则,谁愿意来领这个兵,谁就领。” “寿儿,你去把贾宝玉叫来。有些话,还是当着他的面儿说一下为好,也省的你们回去之后为难。” 中午刚吃过饭,贾蔷就把宝玉蛊惑人们回去的事情,跟贾珉说了,这让贾珉下定了决心,现在就解决宝玉的问题了。 以前他在这里,还可以把他视为一个闲人,但是,现在他已经是个祸害了。 宝玉虽然背后张罗得欢,但是,一听说贾珉叫他,心里立刻就慌了。直到寿儿说了宝钗和秦可卿也在场,这才心下稍安,跟着寿儿战战兢兢地来了。 进了屋,早就没了气焰,只是在门边站着,不敢轻举妄动。 “宝二哥,我现在是以兄弟的身份跟你讲话,所以,你坐下吧,军营里的规矩,就不讲了。” 宝玉坐下了,莺儿给他倒了一杯茶。 “今天当着宝姑娘和蓉哥儿媳妇的面儿,咱们就把话挑明了来说,也好让她们将来做个见证。省得以后以讹传讹,弄出一些谣言来。” 贾珉觉得,没有必要再绕圈子了,今天必须把话说透。 “第一,我对府里的财产一点儿也没有兴趣,将来,也不会跟你争府里掌家的位置。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去挣,不会跟你争。” “第二,我知道你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但是,为了你自己,以及府里将来的前途,我认为你有必要在这里,经受一番艰苦的磨练。以你目前的状态,将来是撑不起这个家的。” “第三,你目前缺乏起码的责任感,也没有成熟的是非观念,更好没有将来接掌家业的能力。如果你今天走了,就将永远失去改变自己的机会。将来把这个家交到你的手上,整个贾府都会倒霉的。” “第四,你们来的这几天,我对你们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之所以只有贾家的人受了惩罚,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你们实在不如人家。” “第五,你的那些吃食,是我叫人给你的。目的就是考验一下,你做人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你口口声声贾家人,贾家人的,可是,在他们饿了的时候,在他们跟你要的时候,你竟然一点也不给他们。可见,你就是个非常自私的人。” “第六,你自己不守规矩,不参加训练也就罢了,还蛊惑别人,甚至蛊惑别人离开这里,可见,你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练兵的差事对于府里意味着什么?这说明,你根本就是个不顾及府里前途和命运大局的人。” “第七,摔玉装傻耍小聪明,犯了错误不知道反省,还自以为得意,说明你没有反省精神,没有纠正错误的意识和能力。” “尽管我知道,你不愿意留在这里,但是,我还是愿意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留下来。但是,必须遵守这里的规矩,而且,以后会受更多的苦。现在这些,还只是刚刚开始,真正苦的日子,还在后面。但是,只要你坚持下来了,你就会成为一个全新的人。” “第二个选择,就是现在离去,一会儿就可以跟着宝姑娘她们走。回去过你那欢乐逍遥的生活。你自己选择吧。” “我走,我回去。” 贾珉话音刚落,宝玉就毫不犹豫地回答了。贾珉的那些话,他根本就没听进去,只是这一句,算是听清楚了。 “好吧,既然你决定了,就走吧。” “那薛大哥他们几个呢,是不是也跟我一块儿走,珉四弟,你既然叫我走了,不如把他们也放了,我们几个回去了,也是个伴儿。” 就从这一刻起,宝钗对宝玉彻底失望了。 她觉得,自己以前太傻了,竟然把宝玉作为自己将来托付终身的对象。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叫人放心? 珉四哥把道理都给他讲的那么清楚了,竟然还是如此执迷不悟。只想着自己逍遥快活,别的什么事情都不想。 “你自己回去吧,你回宿舍之后,替我给他们几个传达几句话。第一,不准他们走。第二,他们几个还有救,我要再观察他们一段时间。第三,他们想当逃兵,所以,在你们走了之后,他们要接受惩罚。去吧,回去收拾东西去吧。” 宝玉如听纶音,嗖地一下,就串出门去。 “这里的事情,回去跟府里,就如实说。我也不需要你们帮我分辨什么。时间久了,自会证明一切的。回去时,就把宝二哥带回去吧。失去了这次机会,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另外,告诉老祖宗,我会给宝玉在这里挂个名的,省得将来上面清查时,说他逃避练兵。” 第0168章 阻击武状元 贾珉今天当着宝钗和秦可卿的面儿处理宝玉的事情,除了让她们回府里好交代之外,还有一个隐秘的目的:让她们彻底地认清宝玉的真正面目——这人就是个毫无责任感的废物。今后就别指望他会出息了。 贾珉前世看红楼梦的时候,也曾经象一些人那样,认为宝玉是个封建礼教的叛逆者,是个特立独行的人。 现在他才知道,这纯粹就是个伪命题。 宝玉可以算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但是,要说他是封建礼教的叛逆者,则是大错特错了。 他的那种叛逆,其实都是表面上的东西。骨子里,那种宗法观念、血统观念、等级观念、嫡庶观念,都是根深蒂固的。这些东西,才是封建礼教的核心。所以,宝玉在本质上,根本就不是一个叛逆者,而是一个维护者。 在他看来,他自己永远是对的,错的永远是别人。别人对他好,都是应该的,而他却不必对别人做出什么相应的回报。 没让薛蟠等人离去,宝钗和秦可卿还是平静地接受了。但是,贾珉当着她们的面儿,就说要惩罚他们,还是让宝钗感到有些尴尬。 秦可卿倒是想得开。不是因为她在理性上想得开,而是因为她现在认为,贾珉无论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这就是爱屋及乌的心态了。 事情也就这样了,所以,宝钗和秦可卿也就向贾珉告辞要离开了。 宝钗先出屋,秦可卿落在最后。临出门的时候,低声跟贾珉说了句,她后天要到馒头庵去。因为妙玉现在到了馒头庵,她要去看看妙玉。 贾珉自然明白了秦可卿的意思,那是叫他到馒头庵去,后天她会在哪里等他。 贾珉正想着要找秦可卿呢,只愁没有合适的机会。没想到,秦可卿反倒是先约他了,心里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怕宝钗发现什么异常,两人也不敢多说话,只是相对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宝玉走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出来送他。寿儿跟宝玉说,是不是要换一下衣服再走,宝玉说,不换,我就要穿着这身儿回去,也好叫府里都看看,珉老四到底是如何虐待我的。 贾珉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倒是宝钗和秦可卿听了,心里直叹息。 宝钗他们的马车刚出门,贾环拉着贾萍就往单杠那里跑。原来是听说贾珉要处罚他们几个后,他就跟贾萍商量好了。先出去,把自己绑在单杠上。 等到薛蟠和贾蓉反应过来,就只剩下两个笼子了,只好自己钻了进去。待到林大江赶到的时候,两人连锁头都自己锁好了。 薛蟠和贾蓉呆在笼子里,看着绑在单杠上的贾环,心里就有气。 绑在单杠上,尽管动不了,但是,毕竟还是站着,比在笼子里,还是要舒服许多的。 宝玉蛊惑他们回家,他自己现在是回去了,但是,却连累着他们关笼子受罪。 到了这里,动不动就被贾珉收拾,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两人越说越来气,越说越觉得宝玉、贾珉和贾环这三兄弟不是东西。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是,那坏水儿却是一脉相承的。瞅着没人的时候,两人就把这三兄弟骂了个千遍万遍。 宝玉回府后,自是把贾母、王夫人心疼的要命。当这众人的面儿,贾母就把贾珉给骂了个狗血喷头。放下豪言,说明天就叫人去把贾珉叫回来,家法伺候。 宝玉越发得意了,见到谁,就像人炫耀,说自己如何聪明,成功地躲过了珉老四的魔掌,从野渡居那个人间地狱里逃了出来。 至于贾珉练习走道和叠被子的事儿,也被他到处宣扬嘲笑。 晚上,又挨个儿到姑娘们的屋子里去,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宣扬了一番,听得姑娘们一惊一乍的,叫宝玉好不得意。 就在人们等着老太太派人把贾珉叫回来,执行家法的时候。第二天,老太太却没什么动静了。派人去叫贾珉回来的话,也不提了。 王熙凤问了鸳鸯两次,老太太是不是派人去交贾珉回来了,最后都让她失望了、 此时,她才明白,老太太不过是说说而已。真的叫贾珉回来,若是那个珉老四一摔耙子,又不干了,那练兵的事儿,可就没人干了。 宝玉在野渡居里呆了好几天,早就郁闷透了。秦钟在那里也不搭理他,于是就出去,想找柳湘莲勾连勾连。没找到柳湘莲,倒是碰上了牛继宗。 牛继宗正好想了解贾珉是如何练兵的,见到宝玉回来了,就要请宝玉喝酒。 宝玉正愁没人跟他耍,又觉得牛继宗他们在公交马车生意上,被珉老四给算计了,他自己也是把珉老四恨的要死,跟牛继宗正好同仇敌忾,于是就高兴地答应了。 两人到了玉华楼,柳芳、陈瑞文、马尚德已经在那里等上了。过了不一会儿,罗翰林也来了。 于是就开始喝酒。喝着酒,就谈起了练兵的事情。宝玉自然是毫不隐瞒,就把在野渡居这几天的所见所闻都说了。 对于贾珉的练习走道儿和叠被子的事情,自然是作为重点,大叫嘲笑和鞭挞。 就连贾珉想要考武状元的事情,都没隐瞒,也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当然,宝玉还不忘补充了一句:他是考不上的。 至于他自己被罚关笼子和因为吃的跟薛蟠打架的事情,他还是知道丢人的,自然是没说出来。 李贵被贾珉给留在了军营,只把茗烟放了回来,继续跟着宝玉。见宝玉如此胡说八道,又跟牛继宗这帮外人大说特说贾珉的坏话,茗烟就感到宝玉做的过分了。 但他终究只是个下人而已,也不好说什么。 宝玉很快就喝得差不多了,于是就要回家。牛继宗怕他不能骑马,还特意雇了一台马车,嘱咐茗烟好好照顾,又跟宝玉相约以后再见,宝玉这才走了。 宝玉走了之后,牛继宗等人继续喝酒。 “我原来还以为,这贾老四练兵也会有一手的,没想到,倒是高看了他。” 柳芳在贾珉身上吃了亏,如今心里终于感到有些平衡了。 “这贾老四做生意,确实有些天分,那一手诗词,也是没说的。但是,人的才干终究是有限的,如今遇上了练兵,可就是外行了,可见老天还是公平的。” 牛继宗本来还对贾珉领兵有些忌惮,如今一听宝玉说的情况,心里就轻松了。 他是有军职的,对于练兵,自然是熟悉的。听得贾珉尽是练习一些走路和叠被子,就知道,贾珉根本就不懂练兵了。 “几位小兄弟,那贾珉练兵,看来是无须顾忌了。只是他要考武状元的事情,你们倒是要上心了。” 罗翰林因为贾珉和方秀才正在推行汉语拼音的事情,现在已经把贾珉列为心腹大患了。 只是因为贾珉是荣国府的人,最近荣国府又成功地办成了公交马车的差事,一时间名声大震,才不好采取太过明显的措施。 如果贾珉再考取了武状元,可就更不好对付了。 “罗翰林的意思是……?” 柳芳捕捉到了罗翰林的思路,但是,他还不想直接说出来。 “这贾珉练兵虽然是外行,但是,这合纵连横的手段,倒是有的。如今,他把贾家,史家、冯家、陈家和卫家这五家六府都归拢到了一块儿,一下子就达到了1300人,这就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了。” 不得不说,罗翰林还是有些眼光的。 “练兵,终究还是要归到钱上,那贾珉又是个最能赚钱的。即便是他自己不懂练兵,有了钱,未必就不能请来些明白人。这就是他的一个长处了。” “若是他将来再考取了武状元,有了功名,到时候,登高一呼,再加上有钱,天下的能人,聚集到他的麾下,可就不是什么难事了。等到那个时候,别说你们想压他一头,即便是给他当陪衬,恐怕都要看人家的脸色了。” “贾王薛史四家,一向是同气连枝。如今史家加入了贾珉那里,若是将来贾珉成了气候,王家再跟他联合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王家的势力,你们也是清楚的,到时候,他们几家合在一起,你们四家可就远远不是对手了。” “这武状元,倒也多了。既便是考上了,以后也不一定就是一帆风顺的。不得志的武状元,也是不少的。” “但是,这个武状元要看是谁。若是贾珉,这个武状元可就值钱了。他本身能赚钱,诗词又好,再有了武状元的名头,背后有荣国府和宁国府,外面有舅舅王子腾,宫里有姐姐贾元春,今后的升迁之路,可就是势不可挡了。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也就只有望洋兴叹了。” “凭什么好事都让他给摊上了?不行,我们得想些办法,不能让贾珉得逞了。” 罗翰林一条条分析,众人心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别人都比较老成,善于隐藏内心的想法,没有直接说出来而已。 只有马尚德,性子比较直,心里想什么,就说了出来。 “到底是罗翰林高瞻远瞩,目光如炬。贾老四若是得了武状元,确实对我等不利,只是我等都没考过武举,不知如何下手啊。还请罗翰林指点一二。” 柳芳见时机成熟,亮出自己的态度。 “我又能指点你们什么?我只考过文举,武举是不懂的。倒是听说那参加武举的人,有不少是武林中人,这些人,最是争强好胜,好勇斗狠的,有时候,刀枪无眼的,兴许就出什么意外了。来,喝酒,喝酒,我也没什么办法的。” “谢谢罗翰林,来,我们敬罗翰林一杯!” 第0169章 妙玉的嗔怒 如果说枯燥单调的队列训练让人麻木的话,叠被子的训练,则几乎是让人疯狂了。 没有人认为靠叠被子就能练出兵来。在这一点上,留下的人,跟宝玉的观点都是一样的。将来上了战场,就去叠被子?难道还要去拿被子把敌人捂死? 尽管各个都是满腹怨言,但是,没有人敢于公开出来质疑了。 宝玉走了,清除了一个害群之马。薛蟠、贾蓉和贾环想走,还等动,就关进了笼子里。 这帮公子哥儿们,现在害怕了。唯一想不遭罪的方法,就是贾珉叫他们干什么,他们干什么。 等到他们听话的时候,竟然发现,这个天杀的珉老四,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恶。许多时候,他还是一个很和蔼的人。 在吃的上面,也很大方了。甚至于晚上没事儿的时候,还给一些酒喝。 打扫卫生,整理内务,这些以前都是丫鬟下人们干的事儿,自己现在干的也很顺手了。大伙儿都这样干,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了。 只是叠被子的事情,还是让他们抓狂,但是,似乎也是在一点儿一点儿地进步了。 起初,贾家的人还对宝玉抱有一线希望。因为宝玉临走的时候,许下了诺言。说他一回到府里,就向老祖宗告状,要把贾珉给换掉。但是,一天过去了,似乎什么动静都没有。 渐渐地,人们也就知道,把希望寄托在宝玉这个不靠谱的人身上,其实是多么可笑。 于是,也就安下心来,面对现实了。 贾珉把训练的事情交给了陈也俊和卫若兰,自己就向馒头庵方向去了。 妙玉跟着师父初到帝都时,住在牟尼院。师父离世后,叫她留在帝都,于是,就到了贾府的家庙铁槛寺。 铁槛寺虽然也是寺院,但是,它是一个男众寺院。正常情况先,是和尚住在这里的。只是因为以前这里没有和尚,所以才住进了几个尼姑来。 馒头庵是女众寺院,加上离贾府比较近,所以,妙玉就搬到了这里来。 妙玉本是出家修行了,她只是修行,并不是出家。她本人也没有出家之心,所以,别人也就基本上不把她当做出家人看,自然也就不会拿出家人的那些规矩来要求她。 于是,妙玉就成了鬙不僧,俗不俗的人。这既是她的无奈,也是她的任性。 上次,妙玉在连升赌坊下注,赢了一笔钱。贾珉此次来,就是冲着妙玉的这笔钱来的。 自从上次在野渡居分手后,两人一直没有见面。贾珉还是很想念妙玉的。 到了馒头庵,没见到尼姑,倒是先见到了妙玉的嬷嬷。于是,嬷嬷就把贾珉领到了客堂。 这里,就是馒头庵日常接待来客的地方。 贾珉刚坐下不一会儿,就见一个妙龄女郎从后面走了过来,走的比较急促。微微的秋风吹来,把她的衣带吹起,飘飘摇摇的,有一种飘逸之感。 正是妙玉来了。 进了屋子,也不会说话,就那么站在门口。 “怎么突然间就到了这里?事先也不知会一声?” 贾珉觉得自己跟妙玉已经很熟了,连手都拉过了,説起话来,也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我倒是想知会一声呢,可你那里如今成了铜墙铁壁,谁都进不去,又怎么去告诉你?” 咦?这画风不对啊?似乎有气啊?哦,明白了,上次是王熙凤没进去,这话就一定是从她那里出来的了。 不过,这似乎跟妙玉扯不上关系啊? “哪里会进不去呢?昨儿个宝姑娘和蓉哥儿媳妇儿还进去了呢?” “哼,我就知道,必是那年轻美貌的才能进去呢。别人进去了,你才会出来了。总是把别人都见遍了,才会轮到这里来了。” 妙玉姐姐啊,你讲不讲理啊?什么叫年轻美貌的,这是哪跟哪啊? 哦,我明白了,莫非是因为宝钗和秦可卿去了,她生气了? 这你生的哪门子气啊?人家去见见自己家人,又还能不让见么? 唉,这美女就这点不好,脾气太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罪她们了。 “这不是最近一直练兵,千头万绪的,总是走不开吗。如今才有点儿空闲,不就到了这里来了么。你就这么站着?大老远地来了,也不给我倒杯茶喝?” “想喝茶,找你的姐姐妹妹去,她们那里是什么都有的,我一个出家人,那里有什么身外之物了?” 怎么就跟姐姐妹妹扯上了?我什么时候找她们喝茶了?再说了,你又什么时候出家了? “我喝茶,只是愿意到你这里来的。别的姐姐妹妹什么的,哪里有你这里的茶好?” “我就孤单一人,哪里比得上那些有股份的,要什么有什么的。” 哦,原来如此。是因为公交马车的股份给了那些姑娘们,她才生气啊。我还以为她知道了我对宝宝和可卿的倾慕之情呢。 妙玉不是这样的人啊,一定是因为此事吃醋了。怪不得这么大的气。 贾珉站起来,看窗外没人,就走近妙玉。妙玉背着手,贾珉就去拉她的手。把手拽到前面来,就见到芊芊玉手里,拿着一个茶杯,正是以前给贾珉沏茶的那个杯子。 见贾珉拉着手不放,妙玉就有些羞涩。心虚的回头向外面看了一下。 “你就知道轻薄于我,一来就拉拉扯扯的,成个什么体统。” 嘴上说的很,却不再挣扎了。两朵红晕也飞上了脸颊。 “你也是读过诗书的,不知道那句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不光是今日要拉着你的手,还要一辈子都拉着呢,那时候,可就成了体统了。” 贾珉这话,其实就是私定终身了。妙玉一听,心里更为羞涩,脸上更红了。只觉得内心里翻江倒海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的。” 声音虽然不大,贾珉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那意思是说,你要为这句话负责的。 “自然不是随便说的,将来是要兑现的。好了,现在可以倒茶了吧。” “我才不给你倒茶呢。” 嘴上虽然如此说着,却是跟着贾珉到桌边坐下,开始沏茶了。生气的样子已经没有了,脸上浮出欢快的笑容来。 贾珉到这里来,一是为了妙玉,二是为了给明天到这里来跟秦可卿相会打前站。 秦可卿是个做事很有分寸的人。主动约贾珉到馒头庵来相会,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和秦可卿之间的关系,其实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游戏。这种关系,跟他和妙玉之间的关系,有着本质的区别。 贾珉和妙玉相见,顶多会有人说说风凉话。但是,两人一个未婚,一个未嫁,虽然有些不合礼数,倒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况且妙玉是出家人,也不能用世俗人的眼光去要求她。 但是,贾珉跟秦可卿见面,就要特别小心。他以前没来过馒头庵,所以,就想提前来这里查看一下。看看这里到底都有些什么人,这里的建筑格局如何。 其实,这就有利用妙玉之嫌了。若是别的事情还好说,利用一个对自己倾心的女子,跟另一个女子相会,总是不那么地道的。 但是,既然是秦可卿这么说了,贾珉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即使感到有些内疚,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妙玉虽然孤高,但是,她绝对不是笨蛋。若是明天贾珉和秦可卿两人一起到这里来,再在一起长时间地谈话,就很可能引起妙玉的怀疑。 妙玉虽然表面上高冷,内心里其实是很高傲的。若是发现贾珉借着她这里,跟别的女子相会,肯定是不会高兴了。 若是换了宝钗和秦可卿,遇上这样的事情,可能当时会忍忍下来,过后再算账。但是,换做了妙玉,估计十有八九当场就会翻脸的。 妙玉对贾珉生气,倒不是因为钱的事儿。而是因为贾珉替别的姑娘们想了,就连黛玉和史湘云都想到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来找她,她又不方便去找贾珉,就觉得贾珉冷落了她。 贾珉又鼓动如簧之舌,说了无数的好话,这才让妙玉彻底消了气。 “你就知道一天做那滥好人,也得看看值得不值得。这府里,现在也就里里外外地耍着你一个人,有些什么棘手的差事,就都落到了你的头上,最后,还落不下一个好来。” “唉,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只是你也知道的,目前这府里,有哪个是中用的?上上下下都指望着宝玉会有些出息,可昨天他就回去了,如今,也就只好指望着剩下的那几个,将来会有些出息了。” “你的心倒是好的,可是人家却未必领情呢。前几日琏二奶奶回来,就在府里到处传播,说尽了你的坏话。” “她那人就那样儿,若是一天不说谁的坏话,她晚上都是睡不着觉的。” 贾珉这句话说完,就引得妙玉上上下下地盯着他。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倒是没说错什么。我只是有些奇怪,琏二奶奶晚上睡不觉着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天啊,妙玉,你不要胡思乱想啊,我跟王熙凤真的是清白的啊! 第0170章 无限温柔(一) 妙玉这话,本是随口一说,并无特指。但是,在贾珉看来,似乎就是有所指了。 这当然是源于他有些做贼心虚了。 从女人的魅力来讲,王熙凤对于男人还是比较有吸引力的。对于贾珉来说,王熙凤就如一朵带刺的玫瑰,时常让他有一种征服欲。如果征服了王熙凤,会让他很有成就感。 但是,跟王熙凤发生亲密的关系,也让贾珉很忌惮。 王熙凤这人,心机足够,做事又够狠。为了自己的利益,做事可以不择手段。若是跟她有了亲密关系,今后跟王熙凤就难以正常相处了,势必会因为私情,而缩手缩脚。再想拘束她,就比较难了。关键的时候,难以对她下狠手。 而王熙凤,也必将恃宠而骄,做事愈加无所忌惮。 直到最近,贾琏开始到野渡居训练之后,贾珉才下定了决心。不去碰王熙凤了。 今后,贾琏就是自己的属下了,若是跟自己的属下的女人发生苟且之事,贾珉在心理上,就有了亏欠,在面对贾琏时,自己就觉得心虚。这一点,对于一个长官来说,是非常忌讳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这样的事情暴露了,哪怕只是有一些传言,对于军队的士气,都会带来不利的影响。对于自己的形象和权威,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妙玉确实只是随口一说,说了也就过去了。贾珉自然不会再提这方面的话题,于是就转移了视线。 “你上次赢得钱还在吧?” “只是花了一点儿,大部分都在。怎么了,是不是练兵缺钱了?” “不是。我是想让你投到生意里去,也好生些钱出来,那钱放着也就是放着了,倒不如放到生意那里,也能赚些钱来,今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还是早作筹划为好。” “既是你如此说,那就错不了的。一会儿我就拿来交给你。” “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待我琢磨好了什么生意,明天再来找你。” 这就是给明天再来,找好了借口。 接下来,妙玉又把宝玉回府的事情,说了一些,宝玉自然是没什么好话,贾珉听了,倒也不感到奇怪。 倒是妙玉为他担心,劝贾珉小心行事。 告辞了妙玉,贾珉就到了下洼子。见到了南儿和宁儿。两人汇报了公交马车的运营情况,情况还令贾珉比较满意。 这么大的一个项目,叫两个十几岁的孩子来管,似乎有些难为他们了。但是,一想到这个世界的人,十几岁就结婚生子了,倒也不感到奇怪了。反而觉得倒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然后就到了崇文门,来到了贾府超市。 因为是下午了,顾客并不是太多,平儿刚到别处的店面去巡视回来,正在跟两个卖货的小丫头聊天。见到了贾珉后,自是喜出望外。 于是就开始盘问起贾珉,问的都是贾珉日常生活起居的事情。虽然有些啰嗦,倒是尽显关心之情。让贾珉心里感到阵阵温暖。 平儿本就精明能干,如今自己出来做事,有了历练,说话和做派,就跟以前有些不用了。最明显的,就是人显得比较自信了。 当贾珉跟她说,过一段时间叫她回去时,平儿又开始甩脸子了。 “当初我不走,你非得要赶我出来,如今没几天,自己又反悔了。我现在也是赎身了,不是你吆来喝去的人了。我才不回去呢。” 嘴上说的硬,脸上却露出了得意、促狭的笑来。意思是,这回你知道离不开我了吧。 “当初不也是为了你好吗,想叫你出来历练一番,没想到,你这一走,我就没人管了。原来还想着叫晴雯来,可你也知道,那个晴雯若是真来了,还不得我成天伺候她?倒是请了个祖宗来供着,那里及的上平儿这样可心。” “这个时候想起我的好来了,过几日我回去便是了。等到你再看我不顺眼时,就把我再赶出来好了。等到我回去时,就直接把画眉和喜鹊也一同带去了。虽然是叫她们挣些钱,但是,她们终究是伺候你四爷的,也不能太惯着她们了。” “这些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好了。生意上的事情可还好?” “刚开张那几天,人满为患。这两日平稳了下来。不过还是很好的,比起别的铺子来,还是要好上许多的。这几日,总有几个人来,也不甚买什么东西,还总是问这问那了。我怀疑,兴许是偷艺的来了。” “这倒不奇怪,有些东西,都是在明边上摆着的,想瞒也瞒不住的。但是,有些东西,也不是想偷就能偷去的。到你回去之后,有些事情我再慢慢地教你,时不时地,你回来几趟,照看一下,也就行了。” “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了,前天,二奶奶来了,说了不少话,兴许是她觉得我能跟你说上话,才故意跟我说,叫我把话传给你的。” 王熙凤跑这里来了? “哦,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就是一些家长里短的话,显然是对你有些不满的。倒也没说太多,还说哪日里要请你吃酒。我想她也是想跟你和解了。我跟了她那么多年,她那个人,倒还是知道的。就是爱钱,爱支使人,你也不必跟她弄得像个仇人似的。” “好了,我知道了。若是她以后再来,想请我吃酒,你就替我答应下来。我就跟她坐下来唠一唠。只要她不胡来,我也不想把她怎么样的。” “这就是了,府里人再不好,终究也是一家人。总还是得在一起相处的。” “行了,我知道了。我走了。” “你等等。” 平儿说着,就自己回了里屋。出来时,手里就拿着一套衣服。 “你看看你这衣服,都皱成了这个样子,哪里还有点儿爷的样子。幸亏我给你准备了一套,就在这里换上,出去也体面些。到底是我不在你身边,就没人管你了。” 听得平儿絮絮叨叨的,贾珉就感到有些莫名的温暖。心道:到底还是平儿对我好啊。 到了馒头庵,妙玉尽是给我玩儿高冷范儿,我还得哄着她。若是可卿在,大概也会对我好的。只是她没法做这些。至于宝钗嘛,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只是因为出身,平儿以前才做了下人。如今有了自由和自己的事业,见识和本事,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比起府里那些姑娘们,都要强上不少呢。 将来再历练一下,比起可卿和宝钗来,怕是都不差呢。 贾珉走了,卖货的小姑娘,就开始打趣平儿。 “平儿姐姐,你说他是你的爷,可我看着,怎么就像是你的相公似的。可没哪个下人,敢这么跟爷说话的。我见四爷那样子,怕是有一天,要把你收进房里了。” 啪地一下,小姑娘头上挨了一鸡毛掸子。 “你个小蹄子,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还不干活去!” 小姑娘跑了,平儿心里却是美美的。想着小姑娘的话,脸上就有些热了起来。 从崇文门出来,贾珉就到了正阳门。出了正阳门,就是大栅栏。没走多远,就到了胡家酒坊。 贾珉是来找胡一道的,他要通过胡一道,找一个人。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戴植。是个著名的火器专家。 大德王朝的军队中,也是装备一些火器的。主要有两种,重武器是炮,轻武器是火铳。 炮,主要有三种。第一种,是红衣大炮,神威大将军炮这类的。口径4寸多,全长近一丈。重六七千斤。一次装药5斤,装铁子10斤。主要是是作为要塞炮使用。有的较小一些,也有两千来斤,是装在四轮马车上,作为野战炮使用的。 第二种是冲天炮。这是一种曲射炮,应该就是后世的榴弹炮的最早原形了。这种炮,不太适合野战,主要用于城垣和要塞的防守。一般发射空心的爆炸弹。 第三种就是子母炮了。大的可以用车拉,小的用一匹马就可以驮走了。这是一种小型炮,主要用于野战的近距离火力拦截。 火药,则基本上就是黑火药了。配比是硫磺10%,木炭15%,硝石75%。 这个配方的比例,已经很接近近代的火药标准了。但是,由于提纯技术不过关,火药杂质比较多,所以,火药的威力就要差上许多了。 其实,在大德王朝之前的明朝,火器在军队里的使用,就已经比较普遍了。不仅仅是炮这种重武器和火铳这种单兵武器,就连地雷和水雷都有了。甚至还出现了喷筒。这种喷筒,其实就是早期的火焰喷射器了。 至于火铳和手铳,更是多达几十种了。 一般来说,时代越发展,科技应该是越进步。武器装备也应该越来越先进。 但是,大德王朝却是个例外。 大德王朝开国一百多年了,跟明朝相比,火器不仅没有进步,反而还落后了。 除了装备了有限的火器之外,军队的主要装备,还是以冷兵器为主,基本上还是弓马时代的标准。 不仅火器装备落后,许多明朝的火器制造技术都失传了。火器工业的规模,更是一再缩小,几乎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如今军队装备的火器,大多都是几十年前制造的。 尽管如此,还是有些火器技术流传了下来,甚至还有非常出色火器专家。 戴植,就是这样一个出色的火器专家。 第0171章 无限温柔(二) 大德王朝火器制造技术的退步,其实并不是技术上的原因,而是政策上的原因。 在大德王朝太祖打天下的时候,火器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但是,在他们得到了天下之后,历代的皇帝们却得出了一个相反的结论:这么厉害的的火器,对于皇家是个威胁。若是有人用来造反,那还得了? 于是,就对火器技术进行封存和保密,对火器生产进行压制,对军队装备火器进行限制。 其结果,就是技术失传,工业基础丧失,人才断层和绝大多数军队对于火器的生疏。 戴植算是一个例外。 戴植出身于明末的江南火器世家,从小就醉心于火器的研究,曾经做了威远将军炮、子母炮等火器。这些火器,在前些年朝廷平定西北蛮族的叛乱中,发挥了重大的作用,立下了巨大的功劳。 也正是因为如此,引起了先皇的忌惮和兵部火器司的嫉妒。后来被人诬陷,说他私通倭寇。被发配去了辽东。据说如今以卖字画为生。 戴植有一项在这个时代堪称逆天的发明——连环铳。这种连环铳,一次可以发射36颗弹丸,其工作原理跟机关枪完全一样,可是说是世界最早的机枪了。 要想对付骑兵,机枪就是最好的武器了。 贾珉找戴植,主要就是冲着这个连环铳去的。 戴家和方秀才家,是两姨亲戚。方秀才的母亲和戴植的母亲,是姐妹。类似于宝玉和宝钗的亲戚关系。 戴植被发配到辽东的时候,方秀才还曾经给戴植送过盘缠。关于戴植的情况,就是方秀才提供给贾珉的。 胡家酒坊已经在辽东开了分号,贾珉就想叫胡一道通过他们的辽东分号的关系,把戴植给请回来。 胡一道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并且请贾珉吃酒。两人就来到了美月楼。 此时沈冰衣还没走,见贾珉来了,自然就出来作陪了。 晚上,贾珉就在沈冰衣这里留宿,第二天早晨起来,在城里转悠了一会儿,就向馒头庵去了。 在这里,他要跟秦可卿见面。 贾珉的计划,自然是要给自己的府兵装备火器了。由于朝廷不给装备,火器就得自己生产。 贾珉的现代兵器知识,自然是没说的了。但是,在这里,这些知识的作用,其实还是比较有限的。 原因,自然就在于这个时代的技术基础和制造业水平的限制。他的现代兵器知识,虽然在理念上很先进,但是,要想与这个时代的技术、工艺集合起来,还得有象戴植这样的人。 制造火器固然是要花大价钱的。但是,相对于将来可能取得的效果,还是值得的。 在钱上,贾珉不担心。关键的问题,反而是在人上。也就是说,是在朝廷的态度上。说到底,就是朝廷到底会不会允许他制造火器的问题。 私人制造火器,无疑是一个很敏感的事情。如果没有朝廷的允许,无疑就是在作死。 贾珉目前可以依仗的,就是两点。一是操练府兵的借口。二是贾府的这块牌子。 所谓事在人为,贾珉相信,只要好好运作,还是完全有可能会得到朝廷的许可的。 一路思考着,慢慢地,就到了馒头庵。 门外,有一台马车停在那里,估计秦可卿已经到了。一想到即将见到秦可卿,贾珉就有些兴奋起来了。 进了客堂,果然就见到秦可卿和妙玉正在高兴的说着什么。 妙玉显得很兴奋,说的眉飞色舞的。或许是说了什么有趣的话题,两人正吃吃地笑着。 一见到贾珉来了,妙玉更加高兴。秦可卿则假装显得很意外的样子。 “没想到在这里巧遇珉四叔,可真是幸运了。我正好找珉四叔有事商量呢。” 说着,一双美目瞟了贾珉一下、瞅着妙玉不注意,送给贾珉一个灿烂的微笑。 贾珉的心,立刻就醉了。 “你说是今天来,就不知道早些来,若是再晚些,我就出去了。你且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杯子去。” 妙玉说着,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拿着贾珉的那个杯子回来了。 “原来妙玉姑娘还专们给珉四叔备下了一个杯子呢。” 秦可卿微微笑着,似乎是轻描淡写地跟妙玉说道。 “是啊,他这人,有时候就像个泼皮无赖一样,这不就给他备下了一个吗。” 妙玉说完,突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又急忙解释。 “其实珉四爷也不是总来的,到了这里,就是昨天才来了一次。” 妙玉啊,妙玉啊,你就别解释了。简直是越描越黑啊。你怎么一点儿心眼儿都没有啊。当着可卿的面儿,你矜持点好吗,就当咱们俩是一般般的关系不行吗? 我这个杯子,没有别人的时候,你拿出来。有别人的时候,你就别拿出来了。你这么一弄,咱俩这点儿亲密关系,不就全都露馅儿吗? 可卿是什么人?那是人精啊。 果然,秦可卿就时不时地盯着贾珉看上几眼,似笑非笑的,又有些嗔怒的样子。 那意思是说,你们俩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我个解释吧? “我倒是觉得,珉四叔应该常常来看看妙玉姑娘的。一是珉四叔事务繁多,正好到这里清净清净。二是到这里跟妙玉姑娘谈谈诗词,你们两个都是才华横溢的,倒是能说到一起的。三是珉四叔来了,也显得咱们府里是很关心这里的。免得外人说咱们把姑娘请来了,就不管了,似乎是怠慢了妙玉师父。” 咦?可卿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还要鼓励我到这里,来跟妙玉交往?明明是已经看出了苗头,为何还如此说?莫非说的是反话? “珉四爷是金贵之人。我们出家人,可是不敢奢望的。他那野渡居,又是铜墙铁壁的,即便是想进去,都进不去呢。能到这里来一次,就算是给了我们面子了。上次叫人到他那里去,给这里打个井,连院子都没进去呢。” 唉,这妙玉的情商,也实在堪忧。即便可卿这人不错,你也不该什么话都当着别人的面儿说。宝珠和瑞珠还在一边站着呢,就不怕她们出去传什么闲话? 这也就是可卿,今儿个若是换了别人,尤其是王熙凤那样的,听了你今天这些话,说不定会演绎出什么故事出来呢? “今儿个回去,我就安排,叫他们明儿个来打井。” “既是如此,就早些来吧。正好蓉大奶奶找你有事商量,你们就在这里说话,我就先到府里去了。” 说完,妙玉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换上了一身鲜艳的衣装,进来了。 “我这一身衣装,到府里可还合适?” 妙玉似乎是在问秦可卿,却是偷偷地看向贾珉。心里的意思,就是你看我穿着这身,可还好看吗? 贾珉是不好直接说什么的,倒是秦可卿夸奖了几句,妙玉这才欢天喜地地去了。 妙玉其实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因为昨天贾珉跟她说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句话,就觉得是贾珉给了他承诺,从此一生有了依靠。这才难掩内心的高兴,就不再把贾珉当作外人了。 一时间春心荡漾,情难自禁。不自觉中,就在秦可卿面前,炫耀自己跟贾珉的亲密关系了。 她到府里,是秦可卿带来的话,说是黛玉想跟妙玉探讨诗词,妙玉一高兴,就答应去了。 其实,这是秦可卿故意安排的一步。 在来这里之前,秦可卿为了跟贾珉说话方便,就想着如何把妙玉给支走。于是,就先到了黛玉那里,说今日要到馒头庵来。是不是什么话带给妙玉。若是想请妙玉到她这里探讨诗词,也是可以给妙玉带话的。 黛玉虽然聪明,但是,又哪里能想到,秦可卿会有如此用心,于是就说能请妙玉到她那里去。 黛玉本是就这么一说,至于妙玉会不会去,倒也没有把握。但是,秦可卿来了,三言两语,就摆平了妙玉。 妙玉这边欢天喜地地去了,却把自己的地盘,留给了情郎和情敌幽会了。 妙玉那边走了,客堂里就留下了贾珉、秦可卿几人。 这馒头庵平时本就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比丘尼在这里常住。平时多是在后院的。此时又是上课的时间。这里就非常清净。 宝珠和瑞珠两个丫鬟,都知道自己的主子跟珉四爷是有着特殊关系的,见此情景,如何还能不明白? 于是就对视一眼,两人双双出去,站在门口,背向屋内。一边聊天,一边望风。 屋里就剩下了贾珉和秦可卿两人,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暧昧而旖旎起来。 秦可卿也不说话,一张绝美的前脸,显得红扑扑的。不时地看上贾珉一眼,有些暧昧地笑着。 “你笑什么?” 贾珉有些心慌,显然是妙玉的事儿,让他有些心虚。 “我没笑啊,我是替珉四叔高兴呢。” “我有什么好高兴的,一天竟是些烦心事儿。 “珉四叔烦心了,就到这里来呗,反正这里有人陪着珉四叔解闷儿的。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的,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秦可卿仍是不紧不慢地说着,一时间,贾珉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到底是鼓励还是吃醋。 唉,妙玉,你这个小傻瓜。你晒完爱情走了,倒是把我留下来遭罪了。 第0172章 无限温柔(三) 平时的时候,贾珉就总是在心里惦记着秦可卿,恨不得天天跟她在一起厮守。 上次秦可卿跟宝钗去野渡居,美人当前,贾珉碍于人多,加上宝钗又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所以,虽然心里痒痒,却不敢稍越越雷池一步。甚至连句亲热的话都不敢说。 这一次有了机会,早就心猿意马了,那里还忍得住。 “可卿,坐过来。” 贾珉见秦可卿总是在敲打自己,就想早些结束这尴尬被动的局面。 “珉四叔见一个爱一个的,我才不过去呢。” 说着,就着冲贾珉露出魅惑的笑容,一时间,贾珉就觉得似乎万种风情,向着自己铺天盖地而来。 以狐狸般的警觉,飞快地向外面看了一眼,见宝珠和瑞珠正背着屋子说话,知道她们是在给自己和可卿望风,那里还会再拖延。 于是就凑过去,抓住了秦可卿的芊芊玉手。秦可卿略作挣扎,也就从了。 贾珉那里肯满足,脸就凑了上去,于是,两张嘴就凑到了一起。可卿其实也在期待着这一刻,也就迎合起来。贾珉的手也不老实,就到处胡乱游走。到底是可卿的衣服穿得紧密,又是光天化日之下,贾珉也不敢太过造次。 足有一盏茶功夫,可卿才把贾珉强行推开。叫他好好坐着,自己到镜子跟前,整理被弄乱的头发。再坐下的时候,已是满面红光,脸上尽是无限的娇媚风情。看的贾珉怦然心动,又要去抱她。 这一回,可卿坚决不让,只是哄着贾珉,说些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的话。 贾珉听了,知道可卿心里是有自己的,也知道,此时确实不是时候,也就不再乱动了。 于是,两人又对面坐好,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只是那眼神却时时地勾连着。嘴里说着话,就不是那么正经了。 “珍大哥近日可还老实?” 贾珉指的自然是贾珍了。 “老实倒是老实了,只是老实的有些出奇了,前几日他那两个姨娘还跟我抱怨,说他以前总是纠缠着她们,如今倒是连碰都不碰她们一下呢。我倒是奇怪,他以前就像那畜生似的,如今怎能一下子就变好了?” 这些话,秦可卿本是不方便说的,但是,心里总是惦记着贾珉,似乎总有千言万语要说。如今跟贾珉又有了亲密关系,说话也就不再遮着藏着了。反倒觉得只有跟贾珉把自己最隐秘的话说出来,才是最合适的。 贾珉听了,心里直乐。贾珍那东西,早就被我给废了。他又如何还能去纠缠别人? 只是因为一直没有把详情告诉可卿,她才至今不明白罢了。 “可卿想知道为何如此吗?你坐过来,我悄悄地告诉你。” “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不说。省得我坐过去,你就轻薄于我,叫人心里直害怕,即便是在宝珠和瑞珠面前,奴家都感到羞臊呢。” 可卿不过来,贾珉就凑过去,趴在可卿的耳边,把事情说了。听得可卿瞪大了眼睛。手抓住了贾珉的胳膊。狠狠地掐着贾珉。 “可卿宝贝儿,快快放手,你要掐死我了。” 可卿这才反应过来,放了手。 “你快回去坐好,不要再过来了。原来事情如此,真是吓死我了。” 可卿喝了杯茶,这才慢慢恢复了正常。一低头,看见自己拿着竟然是贾珉的茶杯,不禁又想起了妙玉来。 “我看那妙玉对你有些倾慕的,你今后如何安置她?” 关系亲近了,连珉四叔也不叫了。 可卿突然提起妙玉,叫贾珉不好回答。但是,他跟可卿目前的这种关系,又注定是见不得光的。一时之间,倒也颇有些纠结。 在贾珉的心里,无疑是最喜欢秦可卿的。但是,也时常惦记着宝钗和妙玉,甚至还有平儿。偶尔,还会对李纨产生一些杂念。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在感情上这么贪婪。是不是到了这里,就受到了妻妾成群的观念影响呢? 大部分时候,贾珉把这归咎于古代社会对于自己的毒害。隐隐的,时常就有众美兼收的想法,甚至还常常为将来选谁为正妻而发愁。 “我倒是觉得,妙玉不适合做正妻呢。” 见贾珉不说话,秦可卿开口了。只是她说的这么坦率,倒是叫贾珉有些吃惊。 “我和妙玉虽然有些好感,。但目前还是发乎情,止乎礼,倒是没想到那么远。在我的心里,只有可卿是最重的呢。” 贾珉这话,一半是遮掩,一半是真心。在他心里,可卿的分量确实是很重的。 “你的心意,我又何尝不懂?只恨可卿嫁得早。你我错过了缘分。在我的心里,你也是最重的。只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若是叫外人知道了你我的事情,岂不是要掀起惊涛骇浪来?” 说着,秦可卿就留下了眼泪来。 贾珉想过去,终于还是没有动。 “你终究是要娶妻生子的,将来的成就,也是不可限量的。娶上几房妻妾,倒也是正常的。即便是我心里有你,又怎么能忍心耽误了你,让你为我独守空房?若是如此,可卿就更是罪过了。” “我跟你说妙玉不适合做正妻,倒是真心话。若不是真的为你着想,这种话,谁会说出来?” “妙玉固然是个好女子,但是,她心高气傲,不通人情事故,若将来由她给你掌家,必是拿不起来的。不过,倒也不是不能收了她,一边做个红颜知己,一边做个妾,倒也是可行的。” “若是论正妻,将来还得别的人才适合。我倒是看好了一人,放眼看去,也就只有她最为合适了。” 天啊,还有这样的情人,竟然这样地给自己的情郎安排后宫?可卿,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怎么有些看不明白你了呢? 她不会说的是宝钗吧? “我说的这一个,无论是家世,学识,模样,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在我看来,就是最配得上你的。我也曾经试探过她,她对你也是有些好感的。现在,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了吧?” 谁?简直就是呼之欲出了,除了宝钗还会是谁?可卿,你可真是了解我的心啊。 见贾珉还不吱声,秦可卿站了起来。 “是我说出这个人,还是你自己说出这个人呢?” 可卿,还是你说吧,这种事情,我自己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呢,我可是很害羞的大男孩儿啊。 “好吧,我都说到这样了,还是我说出来吧。这个人,就是……。” 秦可卿看着贾珉那局促的样子,故意停顿了一下。 “这个姑娘,就是史姑娘,史湘云姑娘。” 史湘云?怎么会是她、难道不是宝钗?可卿,你这是什么眼光啊?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史湘云倒不是不好,可我对她从来就没有什么感觉啊。 看着贾珉失望的样子,秦可卿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格格地笑出声来。一时间,花枝乱颤,美艳不可方物。 “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满意啊?实话告诉你吧。不是史姑娘,而是薛姑娘,宝钗,宝姑娘,这回你可满意了?” “原来如此,可卿,你竟然敢作弄我?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对薛姑娘有意,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没有,若不是你今儿个说,我还真的没往这方面想。” 自然不能当着秦大美人的面儿,就承认自己喜欢别人的。 “撒谎,那一日去野渡居,你总是偷偷地盯着宝姑娘看,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这种感情,是掩饰不住的,你自己以为做的很隐秘,但是,在有心人看来,却是瞒不住的。” “我还盯着你看呢,你又怎么说?” “那还不好说,男人家见一个爱一个呗。” 说的也有道理,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啊。 可卿的眼光倒是准了,只是她又怎么知道宝钗对我有好感呢?我可从来没发现,宝钗在这方面有过什么表示。 “宝钗的心思,似乎没在我身上呢,她可是冲着宝玉来的。” 尽管秦可卿都这样说了,贾珉还是对宝钗缺乏一些信心。 “薛姑娘眼光很高的,宝二叔那种人,她是看不上的。我曾经试探过她,知道她的心意。” 秦可卿如果特意试探过宝钗的态度,那可就是差不多了。 论机智,可卿不亚于宝钗。在宝钗事先心里不设防的情况下,确实可能被她试探出一些真心来。 “只是婚姻大事,终究还得父母媒妁之言。长辈们的意思,现在还不知道如何,所以,以后,你在言行举止上,还是尽量不要顶撞长辈才好。” 唉,就这个才是令人发愁的地方啊。 就这帮长辈,代沟太深了。不仅仅是年代之沟,而是时代之沟啊。 “可卿如此为我着想,只是太苦了可卿了。” “我心里固然是有些苦的,但是,只要见到你活的高兴了,我也就感到安慰了。” “可卿对我情深意重,将来我是一定要娶了你的。只是如今还没有想到妥善的办法,不过,将来一定会有机会的。实在不行,我就把你拐跑了,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我们一起过那快乐逍遥的日子。” 这句话,贾珉说的还是认真的。 秦可卿走到贾珉身后,从后面抱着贾珉的脸。 “我明白你的心意,不过,此事倒也不急在一时。我想了另外一个方法,或许也是可行的。” 另外的方法?什么方法? 第0173章 无限温柔(四) 秦可卿对于她和贾珉的这段恋情,有着清醒的认识。 起码在现阶段,这种恋情是不会被人所容的。一旦暴露了,对她对贾珉,都将是个巨大的伤害。所以,尽管每日里都在思念记挂着贾珉,但是,她都强行地控制住了自己。 几乎每天,她都在注意搜集着关于贾珉的各种信息。但是,由于身份的限制,她自己又不好出面,所以,宝珠、瑞珠以及寿儿,就成了这方面的最好助手。 时间久了,三人也都知道了秦可卿的心思,一出去,就主动和地搜集这方面的信息,及时地把关于贾珉的一点一滴反馈给她。 她知道,这注定是一场艰难的恋情。但是,要叫她放弃,却是绝不可能的。 自从贾珍开始骚扰她,贾蓉对此束手无策甚至有意纵容时,秦可卿就对这父子俩彻底失望了,进而对于整个荣国府也彻底失望了。 就在这个时候,贾珉出现了,让她从此彻底地摆脱了困境。此后贾珉的一系列崛起,更是让她看到了今后的希望。渐渐地,她就觉得,这个珉四叔,就是老天派来帮助她,让她脱离苦海的人。 感情的种子,就这样一天天的发芽生长,一直到后来的不可抑制。如今,她早已经把贾珉当走了自己一生托付的人。 尽管不能跟贾珉厮守在一起,但是,她可以考虑另外的方法。 这是一个说出来吓死人的方法。但是,一旦这个想法在她的心头冒出来,就再也不可能消失了。而且越想也会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了。 这个方法,就是在表面上维持现状的前提下,借种怀胎,生下他和贾珉的孩子。有了这个孩子,她和贾珉的这段爱情,就算是开花结果了。 有了这个孩子,就是贾珉天天和她厮守在一起。有了这个孩子,她自己的后半生,也就有了指望,有了依靠。 有了这个孩子,将来贾珉无论是娶了谁,无论是走到哪里,都将有一份儿心,放在她这里。 这固然是个冒险计划,但是,秦可卿仔仔细细地进行了评估。 目前的宁国府,可以说是后继乏人。 从贾敬到贾珍,再到贾蓉,都是一代单传。到了贾蓉这里,至今还没有儿女。 为此,秦可卿曾经私下里多次求医,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他们已经不可能有后代了,问题就在于贾蓉的隐疾上。 目前,贾蓉自己还不知道这个情况。所以,秦可卿就有了跟贾珉生下孩子的大胆计划。 这个瞒天过海的计划,还是有很大的可能成功的。 即使是以后贾蓉知道了内情,她也是不怕的。一是贾蓉知道了,也不一定敢张扬。二是做的巧妙些,贾蓉根本就不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是最好的了。 实在不行了,还有贾珉呢。她相信,贾珉会解决一切问题的。不会扔下她和孩子不管的。 贾珉说的,实在不行,就把她拐跑的计划,秦可卿自己都想过。不过,她自己把那叫做私奔而已。 两人计划的差异,只是在于私奔距离的不同。秦可卿想的是在大德王朝的境内。而贾珉想的是比较远一些,到了欧洲而已。 秦可卿声音不高,粉面含羞,但是,还是坚定地把自己的计划说完了。 尽管贾珉早就对秦可卿有了占有之心,但是,一听到秦可卿说出了这个计划,还是感到了震惊。 两人的关系,从开始贾珉觊觎秦可卿的美貌和风情,秦可卿利用他对付贾珍。到后来的两情相悦,再到现在的以身相许,以及今后的托付终身。 几乎就是一个传奇故事了。 这让贾珉在高兴的同时,也有些莫名的感动。 “可卿,这样安排,我倒是极愿意的,只是不能给你个名分,倒是要委屈你了。” “有了这些,我就已经满足了,又何必再奢求那名分。只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也就行了。” 贾珉抓住了可卿的手,在手里轻轻地抚摸着。似乎有着无限的温柔,就从可卿的手里,慢慢地传进了他的心房。 “可卿,此生我必不负你,一定给你和咱们将来的孩子一个满意的交代。” “你能给我一个孩子,我就知足了,其他的,我自己倒也是能够应付。以前遇到事情,我只是一味地忍受,退让,如今看来,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有些时候,该斗就得斗。有些人,该不跟他客气,就不能跟他客气。” “以前,虽然没有谁明面上欺负我,但是,却也没有几个人,拿我当回事儿的。自从你把那股份给了我之后,府里的人,见了我,脸色立刻就变了。就是大夫人和二夫人,如今见了我都格外热情呢。可见,这人都是敬有的。” “那句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话,可是真的有道理呢。将来有了你的孩子,我就觉得活着有了奔头。若是每日里就像如今这样,天天心里念着你,却又不能厮守在一起,倒是生不如死呢。” “可卿不知道,其实我也在天天念着你呢,恨不得一天一刻也不离开你。只是这里的事情太多,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怕毁了你的名声,所以才再三踌躇。如今你有了这个主意,我就要好好地谋划一番,将来找些机会,尽可能多地跟你相聚。” 秦可卿叫贾珉到这里相会,贾珉本来以为是别的事情。没想到,两人的关系,竟然一下子就进展到了这个地步。 这让他既感到兴奋,又感到挑战,甚至还觉得有些刺激。这样一个大胆的计划,竟然出自秦可卿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手里,除了让他感受到了秦可卿的情谊外,还让他深刻地领会了秦可卿的勇气。 本来,他就想借此机会,向秦可卿推销自己让她掌控荣国府的计划。此前,他还担心秦可卿会不会接受这个计划,出面掌控宁国府。但是,如今两人的关系到了这一层,这个障碍自然就不存在了,可以说,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一半了。 于是两人重新坐下,开始一本正经地谈论起贾珉的计划来了。 宁国府的经济结构和经营水准,跟荣国府具有非常大的相似性。就连存在的问题,也几乎都是一样的。 贾珉这个计划的核心,就是建立一个经济体,把宁国府的所以产业都整合到这个经济体中。然后通过股权的改造,让秦可卿控股,从而让她来掌控这个经济体,进而掌控整个宁国府。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在宁国府实行这个计划,很可能比在荣国府实行起来还要容易一些。 宁国府这边,主子的构成比较简单。 贾敬和贾珍目前基本上都不理事。贾蓉也比较弱势、秦可卿在对付贾蓉上,还是比较宽裕的。剩下的尤氏,则基本上对秦可卿构不成什么威胁。 荣国府那边,主子多,又个个比较强势,在这一点上,就要比宁国府复杂的多了。 但是,秦可卿很快就指出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府里的中层——管家的问题。 目前,两府的经济,基本上都是管家们在具体地运营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主子们已经处于被架空状态。对于经济生活,几乎已经失控了。 所以,要想真正地掌握府里的经济大权,对于管家阶层的改造,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你在西府里弄的绺子,如今深得下人们喜欢。即便是主子们,现在也对下人们客气了不少,那些管家们,就更是如此了。如此一来,就把下人们都聚拢到了你这一边儿了。若是你说一句话,在下人们那里,如今可是比其他主子都要管用呢。” 不得不说,秦可卿这个人还是很有眼光的。她从贾珉的绺子计划里,看到的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利益,还看得了他的计划的本质——通过经济的纽带,争取下人们人心的核心。 “那日从你那里回来,我在一路上就琢磨你那个爆米花机。这个东西虽然不大,却是可以拿来做大文章的。” 秦可卿这么一说,贾珉就更加吃惊了。他有一种预感,秦可卿所说的文章,很可能就跟他的计划有很大的相似性。她的想法,很可能就是从绺子计划那里得出的灵感,进而推导出来的。 “如今就要农闲了,庄子里的人都没多少事情做了,倒不如把你那爆米花机,交给了他们,叫他们每日里走街串巷,去做这个营生。赚了钱,他们自己留一些,再交给府里一些,岂不是两全其美?” 秦可卿说着,就见贾珉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她。 “怎么了,为何这么看着我?” 贾珉简直惊呆了。 秦可卿的思路,简直就是他自己思路的翻版啊。自己的想法,从来就没跟别人说过。如今秦可卿竟然完全凭着自己的悟性,就说出了这个计划的核心要点。 她果然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可卿,你的想法,简直跟我的一模一样啊。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啊,没想到,你自己就无师自通了。” 秦可卿就有些得意了,给了贾珉一个灿烂的微笑。 “你我本是同心,自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只要你把这爆米花机给了我,我就能把府里的大权给夺了,为咱们的孩子开一条活路出来。” 秦可卿说着,脸上露出了坚毅的神色。 第0174章 无限温柔(五) 秦可卿跟贾珉说出了造人计划,就是把自己的命运跟贾珉绑在一起了。如今承担起改造宁国府的重任,更加使得两人的命运共同体牢不可破了。 提出了把爆米花机给她,别说贾珉本来就有这个计划,即便是没有这个计划,贾珉又怎么能拒绝? 就算是从现实的角度来说,让秦可卿先推行爆米花计划,也是非常有利的。 首先,这是秦可卿掌控宁国府的关键一步。 她可以绕开宁国府现有的利益体系,自己单独地建立起一套经济系统。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地盘,宁国府那些僵尸资产,就将逐步地收拢到她的旗下来。 任何资产,都具有逐利性。哪里的利益最高,就流向哪里。这是资本的本性,其实也是人的本性。 这样,就可以以最小的代价,打破目前的利益格局,实行和平变革,在最大程度上减少改革带来的震荡。 一旦秦可卿的事业成了宁国府的主要财源之后,她就有了足够的借口和能力,对管家阶层进行改造。进而全面控制宁国府了。 秦可卿控制了宁国府,对于贾珉的最直接利益,就是秦可卿的地位和权威大增,以后她的活动范围、活动方式、自由程度,都将大大提升。这无疑有利于两人的进一步亲密。 在启动资金方面,秦可卿在贾珉这里还有一万两银子。每台爆米花机20两银子,给她500台机器,足够启动这个计划了。 秦可卿这边启动了爆米花计划,对于宝钗也是个促进。 宝钗目前在贾府的处境,若是仅仅从客居的角度来说,倒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问题在于,宝钗不会仅仅满足于目前这个处境。 从长远的角度来讲,宝钗目前的处境,还是有些尴尬的。 贾珉相信,以宝钗的聪明,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宝钗要想真正在贾府立足,就必须深入到贾府的经济生活中去。这既是她自己原来的奋斗目标,也是薛家的现实需要。 薛家目前虽然还有些产业,但是,也是大大地衰落了。在短时间内,看不到薛蟠能够承担起中兴薛家的重任,唯一的机会,就在宝钗的身上。 宝钗这人上进心极强,对于经商也有些心得。若是看到了秦可卿这边动手了,加上贾珉上次给她传达的信号,必将闻风而动。 只是她心思比较细致,会前后左右地多思考一番罢了。 贾珉相信,宝钗会来找他的。 当然,关于宝钗的话题,贾珉自然是不便于跟秦可卿谈的。倒是秦可卿时不时地谈起宝钗,说一些宝钗适合做他的正妻的话。 对此,贾珉是姑且听之,也不直接表态。秦可卿可以这样随便说,他若是有了什么明确地态度,哪里敢保证秦可卿就不翻脸?耽误了跟可卿的造人大业,可就不合算了。 此前,贾珉对于跟秦可卿的关系,一直处于矛盾当中。如今,贾蓉在自己手下当兵,也是他的一个心理障碍。 现在,他把这些都抛开了。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去顾忌那么多。 连可卿这个弱女子,都敢于做出如此决绝的选择,他若是再退却,不仅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可卿这份深情厚谊。 他觉得,自己以前想当道德标兵的想法,有些过于天真了。 这里固然是个礼教森然、标榜道德的的世界。但是,许多时候,这只是表面现象。 多数时候,人们都是把那些道德抛在脑后的,实际上做的却完全是另一套。 表面上仁义道德,背地里男盗女娼。表面上天地君亲师,背地里尽是些争权夺利、倾轧整人的手段。 外儒内法的劣根性,在这里显露无遗。这个世界自己的人有不受礼法的约束,他贾珉一个外来户,又何必自束手脚呢? 况且,这些所谓的礼法,有许多都是违反天理人性的呢。 对于可卿来说,如果她今生无后,她的命运就始终处于一种不确定性当中。 她的结局,无非就是这样几种。 一是将来贾蓉以无后的借口休妻。二是贾蓉另娶新欢或者纳妾,把秦可卿打入冷宫。即便是维持目前这种状况,也会因为没有子女,在府里的地位处于一种尴尬境地。很大的可能,就是把她视为宁国府后继无人的替罪羊。 这个时代的医学知识,其实还是很有限的。即便是因为贾蓉的原因,也很可能把罪责推到秦可卿的身上去。 所以,贾珉必须对秦可卿负起责任来,想一直保持那种暧昧状态,对于可卿来说,其实是不公平的。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当中,就快要到午时了。尽管还有无尽的情话要说,也不得不分别了。 贾珉先走,随后,秦可卿也离开了。 第二天,贾珉打发刘成,给秦可卿送去了5台爆米花机。秦可卿找了五个下人,刘成对他们进行了一番简单的培训,当天下午,就带着这5个人,到了城里,开始给人做爆米花了。 这既是生意的开始,也是个培训过程。除了技术上的熟练外,也是个经营上的训练。 贾蓉不在家,贾珍对此视而不见。尤氏没有直接问秦可卿,通过下人问了一下,下人也是不明所以,又不敢直接去问秦可卿,此事也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由于生意异常火爆,5个人直到戌时才回到府里。一算账,每人竟然挣了一两多银子。 尽管贾珉已经给她算过利润了,但是真的赚了这么多钱,还是让秦可卿感到有些吃惊。 现在是爆米花刚刚上市,目前还没有竞争,所以利润比较高一些。但是,以这个利润水平,即便是以后有了竞争,也是大有前途的。这让秦可卿对于年利五万两银子的目标,有了充分的信心。 这五万两银子,就将正式地奠定她在宁国府的地位和话语权。 第二天,刘成又带来了10台机器,还是同样的程序,到了晚上,每人又拿回了一两多银子。 这一天,荣宁街附近,时不时地,就是砰砰的声音。大街小巷里行走的人,许多人手里都拿着爆米花,边走边吃。荣宁二府里的主子下人们,也都开始吃上了爆米花。 第三天,宁国府的大管家赖二主动来找秦可卿了,问有什么差遣。秦可卿告诉他,到外面的各个庄子送信儿,叫各个庄子留下一些人秋收打场,另外抽调人员,到府里来就受爆米花培训。府里这边立刻腾出房屋,准备安置下面来的人。 平常的一些内部事务,都是尤氏在管着的。如今,尤氏几乎整天呆在秦可卿这里,反倒是听从秦可卿的调遣了。时不时地,还旁敲侧击地询问秦可卿,将来有何打算。 秦可卿自然明白,这是对钱上心了。她也不直接说,只是推脱说,目前还只是在实验阶段,过几天,再做详细打算。 此事自然也惊动了贾珍,在尤氏跟他说了情况后,贾珍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话。 “没想到蓉哥儿媳妇竟然还有如此见识,就叫她放手去做吧。能给府里挣钱,到底也是件好事。” 西府那边儿,老太太打发鸳鸯过来问了话,王夫人和邢夫人自己亲自来了。王熙凤来了两趟,每次都跟秦可卿聊了很多。话说了不少,但是,话里话外的,就有些埋怨秦可卿,怨她有了好事儿不想着她。 但是,她也知道这爆米花机器是从贾珉那里来的,倒也没多说什么,有些唉声叹气地走了。 宝钗是天天都来的。因为两人是在野渡居一起看见了爆米花机,聊起来就有许多共同语言。 表面上,宝钗说着没想到秦可卿这么快就动手了,心里却是暗暗地后悔,觉得此事被秦可卿抢了风头。 此事若是自己第一个做了,现在府里人关注的,可就是她宝钗了。 等到第五天的时候,宁国府里就更加热闹了。 除了各庄抽调来的200人在这里集合外,帝都跟贾家有交情的各个世家,也来了不少人打听动静。就连很长时间不出头露面的贾珍,都出面接待客人了。言语中,透露出掩饰不住的得意。 尤氏完全抛开了婆婆的架子,几乎每天都黏在秦可卿的房里。管家们,管事婆子们,有了什么事情,都要先来禀告秦可卿一声。 尽管秦可卿告诉他们,一切都按照以前的规矩办,有什么事情,就找尤氏好了,但是,在找了尤氏后,还是不忘了到她这里请示通报一声。 就连尤氏,也时常说:跟你们大奶奶说一声。 画风转变之快,就连秦可卿都感到吃惊。 从馒头庵回来七天后,贾珉在野渡居军营见到了薛姨妈派来的管家。 管家带来了薛姨妈的口信儿,说为了感谢贾珉对儿子薛蟠的管教,特意在家里背了一桌酒席,请贾珉到家里吃酒。同时给薛蟠请假一天,让他回家陪客人。请贾珉在方便的时候赴宴,定下日子,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贾珉知道,这是宝钗在请自己商量事情了。当即决定后天前去赴宴。同时,野渡居军营放假一天,所有人回家度假。 第0175章 无限温柔(六) 虽然是明天才放假,但是,当天晚上,这帮前来受训的公子哥们,就跑得一个没剩。 十多天以来,他们在这里受尽了折磨,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轻松机会,那里还会放过? 薛蟠是第一个出门的。到了家,一进屋就叫快摆饭。 “我饿啊,快点摆饭。” 薛姨妈一见薛蟠那狼狈样,心里可就难受了。又见薛蟠一回来就喊饿,就不知道在那军营里受了多大苦,眼泪就流下来了。 很快,饭菜就摆了上来。薛蟠也不顾形象,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速度才慢了下来。 “我听得宝玉说,珉哥儿在那里,成天的就是虐待你们,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那个天杀的珉老四,整天变着法儿折磨我们。一不小心,就关笼子,要不就是不给饭吃。他才十五岁,就如此心狠手辣的,若是到了五十岁,说不定会有多狠呢。” “在那里真的吃不饱饭?” 薛姨妈一听说不给饭吃,就心疼儿子了。 “母亲休听哥哥胡说,那里我也是去过的,也是能吃饱的。只是一天总是走路,饿得就快了。” “妹妹还替那个珉老四说话,那天你们前脚走,后脚就把我关进了笼子里。我们倒也是没招惹着他,那就是给了给妹妹一个下马威呢。” “哥哥这么说就没道理了。若是给我下马威,我在的时候就给了,何必非要等到我走了?当时珉四哥也是跟我们说过了的,你们想要当逃兵,所以才要处罚的。” “妹妹尽是帮着那个珉老四说话,幸亏你没嫁给他,若是嫁给了那个天杀的珉老四,还不得跟他和起伙儿来欺负我。” “哥哥又胡说八道了,母亲,你也不管管他?” 宝钗一生气,转身出屋了。 “妹妹怎么又生气了?我没说什么啊?” “你这孽畜,还没说什么?一回来就惹你妹妹生气。” 薛姨妈轻轻地打了薛蟠脑袋一下。 “这个珉老四,也不知道今儿个发什么疯了,竟然想着给我们放了一天假。否则,这个时候,还回不来呢。” “这话今儿个没有外人,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待到明儿个客人来了,你可不许再胡说八道了。” “怎么了,明儿个要来客人吗?” “就是明儿个要请珉哥儿来家里吃酒。” “什么?请他到家里吃酒?家里的酒菜多的没处放了,竟然要请那个天杀的吃酒?不请!” “你这个混虫,又胡说了。若是没什么事情,好好的,怎么会请他吃酒?” “莫非是为了求他照顾我?没用的,就是请了他,也是白请的。” “哪里是为了照顾你,是你妹妹要跟珉哥儿合伙儿做生意,才请他来家里商量一下的。” 这下,薛蟠不反对了。 “哦,若是为了做生意,请他一下倒也无妨,这个珉老四领兵虽然不行,做起生意来,倒还是很有一套的。” 薛蟠吃完,在家里盘桓一会儿,终究是待不住,就出去找宝玉。听说宝玉到了贾蓉那里,于是就奔东府去了。半路上遇到了,于是几人就出了门,一起到大金门耍去了。 第二天辰时初,贾珉到了东花厅。跟封三娘和晴雯聊了一会儿关于绺子的事情,就回到了耕读院,换上一件衣服,就向薛家走去。 昨天,平儿已经回到了野渡居。回去之前找了晴雯。叫她多照顾一下贾珉。其实,这时候,贾珉基本上都在野渡居领兵,叫她们照顾,也是无从照顾。 晴雯被平儿说了,不敢跟平儿顶嘴,照例是把喜鹊和画眉给训了一顿。 今天贾珉到薛家去,她倒是跟了来。说是跟着照顾贾珉,其实就是想去找香菱和莺儿聊天的。 晴雯先去通报了,薛姨妈、薛蟠和宝钗就迎了出来。 “报告长官,欢迎来家里吃酒。” 薛蟠一见到贾珉,就习惯性的敬礼报告,又没有合适的话可说,就这么不伦不类的说了一句。 “都是在家里,就不必讲究礼节了。” “是,长官。” 薛蟠表面上虽然恭敬,心里却道:什么都是在家里?这是我家,说的倒好像是你家似的。 进了屋,分宾主坐下,沏了茶,就开始说闲话。 薛姨妈客气了几句,就留下薛蟠和宝钗在屋里跟贾珉说话。 宝钗想说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贾珉却似乎心不在焉,也不往这上面提,只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想当着薛蟠的面儿说。 就薛蟠那个大嘴巴,有点什么事儿,还不都得叫他给张扬出去? 薛蟠见贾珉和宝钗只是不咸不淡的说着,又瞅着贾珉别扭,早就不愿意在这里呆着了。 正好香菱进来问喝什么酒,薛蟠就借口出去看酒,再也不回来了。 如此一来,屋子里就剩下贾珉和宝钗两人了。 虽然气氛有些异样,宝钗心里也有些紧张,但是,在表面上,还是显得落落大方的。 “今日请珉四哥到家里来,一是为感谢对于家兄的照顾,二是想跟珉四哥商量一下生意事情。有些唐突了,还望珉四哥见谅。” 不唐突啊,我很愿意来的啊,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贾珉心里虽然高兴,但是,表面上还得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 “宝姑娘客气了,都是亲戚,不分里外的。至于你哥哥,倒是谈不上照顾的,我对他们都是很苛刻的。他回到家里来,估计也不会说我什么好话。” 你还知道没人说你好话啊?总算还有点儿自知之明。 心里想着,宝钗就微微地笑了起来。 “这几天,我总是到东府里去,蓉哥儿媳妇的生意,可是做的红红火火呢。” “是啊,我也没想到她会做的如此红火。目前的势头倒确实是不错呢。” “珉四哥把那爆米花机机给了蓉哥儿媳妇,倒是有些偏心了呢。” 宝钗说着,露出了促狭的微笑,眼睛直直地盯着贾珉,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 一个年轻姑娘,这么盯着一个男人,似乎有些不妥。但是,宝钗就是这么做了。 宝钗这么一盯,再加上说贾珉偏心秦可卿,一时间,贾珉就有些心虚。 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有些对秦可卿偏心了。但是,他很快就为自己找到了借口。 我自然是要偏心可卿的了。她都要为我生孩子了,你这边还八字没一撇呢,我能不偏心她吗?再说了,我也没故意偏心她啊,你们两个是一起看的机器,只是可卿更加信任我,而你更相信自己的眼光而已。 “偏心倒是说不上,在我的眼里,宁国府和荣国府都是一样的,即便是你家,也是一样的。当初你们两个都是一起看的机器,只是蓉哥儿媳妇先走了一步而已。” “一步先就步步先了,怕是我今后要追不上她了?” “宝姑娘如是想做,什么时候都来得及的。论起做生意,这府里倒是没几个比得上你的。” “珉四哥过奖了,只是受家里的熏陶,有些体会罢了。” 这话就说的比较自信了,等于间接地承认了贾珉的评价。 “如今这爆米花机器,东府那边已经渐入佳境了。你这边若是想做,可就要趁早了。我倒是有个想法,你可以仔细参详一下。” “珉四哥的想法,自然是精妙的。说了出来,我自无不从的。” “倒也不能怎么说,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这件生意,还得你我同心同德,才能做得好了。若是我今后不在这里了,还得你来操劳了。府里其他人,我是不放心的。” “莫非珉四哥又要离开府里?” 宝钗急切地问了一句。 “那倒不是。我如今要去考武举,若是中了,可就身不由己了,放了外任,也是完全可能的。” “这件生意,是件大生意,关系到府里今后的生计和命运。这府里的人,你也是知道的。原来的生意都弄得一塌糊涂的,这样的生意,他们能拿得起来吗?你看谁行?” 宝钗不吱声,算是认可了贾珉的的话。 “珉四哥既是如此说了,我说话也就不绕弯子了。虽然来的时间不长,对府里的情形,也是知道一二的。生意上的事情,都是好办的,只是这人嘛,打起交道来,就要啰嗦些了。” 宝钗的担心,也正是贾珉的担心。归根到底,还是府里这些渣队友的问题。他能遇到的问题,今后宝钗也会遇到。 秦可卿这次推行爆米花计划之所以这么顺利,除了其他因素,还有一个因素也很关进。那就是她的宁国府大少奶奶的身份。这个身份,让她做起事情来,就名正言顺得多了。阻力也自然少了很多。 但是,宝钗就没有这个身份优势了。 “府里的日常事务,我们可以不去管它。你我要做的,只是在生意上的事情。” 于是,贾珉就开始详细地给宝钗介绍了自己的计划。 听完了贾珉的介绍,宝钗沉默了。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计划。 秦可卿看出了贾珉计划的核心本质,现在,同样的的问题摆在了宝钗的面前,她会不会看出来呢? “珉四哥,你说的是生意,但是,此事一旦成了,可就是握住了府里的命脉了。” 宝钗果然是宝钗,她也看穿了这件事情的本质——通过间接的方式,控制荣国府的计划。 “宝姑娘既是看出了我的用意,就证明是有这个能力的。眼前需要的,就是宝姑娘的胆识了。不知道你敢不敢去接这个生意?” 第0176章 无限温柔(七) 宝钗其实是个权力欲比较强的人,她几乎一眼就看穿了贾珉这个计划的最终目的。这个目的,其实跟她的目标正好吻合。 不过,她并没有急于表态,而是又琢磨了一会儿,才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承蒙珉四哥看得起,我就接下了这件差事。只是希望珉四哥今后不要就此撒手不管了,以后还要多多向你请教呢。” “请教倒是谈不上,总归是你我以后齐心协力,把这件事情做好了。既对得起府里,也对得起你我自己了。或许薛家因此而中兴,倒也未可知呢。” “哥哥那个样子,也不敢指望他会有何成就了。我只是一介女流,即便是有此心,倒也是有心无力呢。” “宝姑娘就是那女诸葛,若是将来再嫁得如意郎君,就是前途无量了。只是不知谁家小子会有这等福气呢。” 贾珉说着,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宝钗的一张俏脸。 “珉四哥好生没趣,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却来取笑于我,若是再敢轻薄,我就不理你了。” 一张俏脸涨的绯红,手里拿的帕子就向贾珉的脸上扔去。贾珉接住了帕子,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下,随后就收揣进了怀里。 宝钗没想到贾珉竟然会如此厚脸皮,立刻急了。 “快把帕子还我。” “这是你扔掉不要的,我捡来的,自然是归我了。你说是你的,你叫它,看它答应吗?” “你这泼皮无赖,今儿个来就是为了轻薄我的吗?若是叫人知道我的帕子在你那里,我还有何颜面?” “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我只是不给,莫非你还敢来抢回去吗?” 今天得了这样的机会,贾珉哪里还会放过?平日里都是见宝钗一本正经的,今日见她一嗔一怒的样子,早就想着借机试探宝钗的心思,也就跟她耍无赖了。 “原本还以为你好人,特意请你来吃酒,没想到,却请了一条中山狼来。” 宝钗说着,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急了。只是脸上却更红了,一副美艳不可方物的样子。 “宝姑娘仪态万方,在下实在是情不自禁,这个帕子,就送给我吧。” 这个时代,若是一个女孩子送给男子这样一件东西,就无异于是一件定情之物了。若是宝钗答应了,也就等于同意跟贾珉私定终身了。 “我可没送什么人帕子的,若是丢了一件东西,被人家拣了去,就说是送的。那强盗抢了东西,也可以算是送的了。再说了,儿女婚姻大事,都是由长辈做主的,可没有什么私定终身之说。” 宝钗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话也说的干巴巴的。 贾珉见她说的严肃,就觉得有些尴尬。觉得似乎有些伤了自尊。很想把帕子还给宝钗,但是,又觉得如此直接就还给她,似乎也有些不妥,一时之间,倒也没个主意了。 唉,这宝钗,到底跟妙玉和可卿是不一样的。这么长时间了,跟她也见过几面,每次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倒是有些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或许她真的对我没什么感觉呢?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儿呢? 这个问题一时无解,倒不如说说生意上的事情,也免得过于尴尬了。 于是,贾珉就换了话题,开始跟宝钗研究如何安排生意上的事情。 宝钗也回避了此事,两人说起生意来,倒是有许多共同见解。渐渐地,刚才的尴尬气氛消失了,就象从来就没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 关于生意上的细节,两人聊了很多。有些是宝钗向贾珉请教求证的,有的则是两人没话找话说的。都是不愿意停下来,以免回忆起刚才那个尴尬的局面。 一阵喧闹声,打破了僵局。原来是薛蟠回来了,贾琏也跟着来了。 “宝玉和蓉哥儿怎么没来?” 外面传来薛姨妈的声音,虽然不高,贾珉还是听见了。 “我去找了,宝玉正跟姑娘们在一起呢。说是咱们这里有些浊气,就不来了。蓉哥儿也觉得不方便,就不来了。只是琏二哥不嫌弃咱家。这才过来了。” 薛蟠说话,可就没那么多忌讳了。贾珉听了,就有一种感觉,这或许就是薛蟠故意说给他听的。 宝玉和贾蓉不来,自然是因为贾珉的原因。 其实,贾珉也觉得,现在并不是跟他们在一起吃酒的时候。在跟宝玉发生了那么明显冲突的情况下,现在确实没有在一起吃酒的气氛。 即便是贾蓉这段时间在兵营里坚持了下来,也不说明,他在思想上,对自己的看法就有了什么根本的转变。 看来,要想把贾府的人都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块儿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如此一想,贾珉的心态就转变了。对于今天宝钗请自己吃酒这件事情,也就有了新的看法。贾珉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高估自己的影响力了。对这场酒局的意义,也估计的过高了。 准确地说,他应该把这场酒局定位成一场商业宴请,只是宝钗宴请一个商业合作伙伴。自己以为有魅力征服宝钗的心,看来是有些自作多情了。 想通了这一点,没有让贾珉感到沮丧,反倒是从患得患失中走了出来,变得轻松起来。 宝钗这人,相貌才干固然不差,但是,可卿和妙玉也未必就比你差了。我又何必对你如此耿耿于怀呢?就当个生意伙伴相处吧。天下出色的女子多了,我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因为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人也不多,主子们就并做了一处,也不分男女了。薛姨妈是长辈,就坐了首席。依次是宝钗、薛蟠贾珉和贾琏。 下人们,则自己在外间单摆了一桌,这就开宴了。 开始都还有些拘谨,酒过三巡,薛蟠就憋不住了,开始活跃起来。话题不可避免地就谈到了在兵营里的事情。 薛蟠因为是在家里,有了依仗,就对贾珉的练兵方式和对他们的惩罚表达了不满。贾珉也懒得跟他争辩,只是随他去说。 中间薛姨妈和宝钗说了薛蟠几次,薛蟠好了一会儿,就又回复了原状。贾珉仍是不争辩,只由他说去,倒是叫贾琏、薛姨妈和宝钗几人,暗暗感到吃惊。 酒喝到了酣处,薛蟠宣布了自己的决定:他已经跟蓉哥儿核计好了,不再去练兵了。 薛蟠又叫贾琏表态,贾琏沉思了一会儿,没有答应薛蟠,说自己还是要继续去练兵的。 虽然贾蓉不在场,但是,贾珉相信,薛蟠的话不是假的。两人确实是很可能在一起研究过了。 至此,就有宝玉、贾蓉和薛蟠三人退出了练兵行列。 表面上看,这只是三个人的问题。但是,若是联系到他们的身份,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宝玉是荣国府的未来继承人,贾蓉是宁国府的未来继承人。薛蟠客居荣国府,可以算是旁观者。 这就意味着,两府的未来继承人,都是不跟贾珉合作的。或者说,他们是对贾珉的地位是不认同的。即便是薛蟠这个旁观者,也是不认同的。 若是几个人的决定没有受到长辈的干预,没有发生改变的话,就意味着,这个决定,是两府的官方态度了。 薛蟠倒还好说,薛家没有练兵任务,走了也就走了。 但是,宝玉和贾蓉不去练兵了,将来还得挂着名额。他们当逃兵,逃避自己的义务,贾珉还得给他们擦屁股。将来若是有了功劳,还得分他们一份儿。 这让贾珉想起了公交马车的模式。他办成了,所有的人坐享其成。办砸了,把他推出去当替死鬼。 如今的练兵差事,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模式当中了。 贾珉也懒得说什么了,只是淡淡地说了:随你们的便吧,即便是贾府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会把兵练下去的。 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确实是永远也扶不起来的。 贾珉举起杯,敬了薛姨妈,也不待其他人有何反应,就一饮而尽。 宝钗感到有些不对劲儿,刚想说什么,贾珉就离席告辞。进了此前跟宝钗说话的客厅一趟,旋即就出来了。 薛姨妈和贾琏挽留,贾珉只说自己还有急事,连晴雯也不叫,就离开了。 薛姨妈和宝钗送到外面,彼此寒暄了几句,就分别了。 宝钗一边往回走,一边奇怪,贾珉临走前,为什么到里面的客厅去了一趟。回去进了屋子查看。一进屋,就看见了茶几上的一个物件,顿时就流下眼泪来。 原来,正是刚才扔给贾珉的那个帕子,放在了茶几上! 珉四哥,你又何必如此,我又没想真的要回来。 宝钗默默地拾起帕子,正在擦拭眼泪,薛蟠进来了。 “妹妹,怎么又不高兴了?正好那珉老四走了,我们好好吃酒,高兴高兴。”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酒,到底把珉四哥气走了,你才高兴了。这才练了几日兵,你就打了退堂鼓,一天净是跟那没出息的混在一起,一向就没什么好事情。” “妹妹,你怎么向着珉老四说话呢,我才是你亲哥哥啊。” 薛蟠已经喝多了,那里还分辨得出那么多事情,摇摇晃晃地又出去喝酒了。 宝钗见此,也只能长叹一声而已。 第0177章 他们疯了吗 贾珉的奇特练兵方式,早就被宝玉传遍了帝都练兵的各个世家。 起初人们大多把这当做一件奇谈,都还不怎么相信。但是,随着野渡居兵营放假,各个府里的公子哥儿们回府,这件事情得到了最终证实。 这一切都是真的。 于是,贾府,尤其是贾珉,就成了圈子里被广泛传诵的笑话。 按照惯例,练兵到了一定的时间,就是要进行检阅的。这既是对练兵结果的验收,也是对练兵成果一个肯定。 虽然现在还没有阅兵的具体时间表,但是,这一天早晚会来的。 随着宝玉和牛继宗等人的传播,贾珉想要考武举,拿下武状元的事情,也广为人知了。 于是,人们就普遍有一种看法,贾珉是根本不可能取得武状元的。负责武举的兵部内部,甚至都有议论。实行这种练兵方式的人,如果得了武状元,简直就是离经叛道,是兵部的耻辱。 不过,这些还都是处于议论和传说的层面,也并没有那个方面前来干涉。更不见有什么具体的行动。那些世家们,甚至还隐隐觉得,这样倒是很不错。 有了贾珉率领的五家六府这个菜鸟,才能显出他们的成绩来。最起码的好处,就是将来真的阅兵时,有了这六家垫底,他们的名次,至少在后六位之前了。 唯一不受这些言论影响的,似乎只有野渡居兵营了。 除了贾蓉和薛蟠,其他人都按时回来了。 见宝玉、贾蓉和薛蟠都回来了,赵姨娘也劝贾环回来。贾政听说后,把赵姨娘和贾环训斥了一顿,两人就再也不敢提这个茬了。所以,贾环倒也是按时地返回来了。 回来的人,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外界的质疑和嘲讽。他们以为自己的长官贾珉听说了这些议论后,会有所不同了。但是,今天开始训练之后,发现还是原来那一套。 所不同的,就是今天贾珉亲自训练他们了。 走了一圈儿队列之后,贾珉叫停了队伍,开始训话。 “给你们放了一天假之后,想必你们都听到了外界对于我们训练方式的议论和嘲笑。你们自己,也会对这种话训练方式感到很不理解。我们这种训练方式,有用吗?将来上了战场,能打仗吗?” “这个问题提的好。现在,我就来回答你们。这种方式不仅有用,而且是一支强大的军队必不可少的训练。” 太夸张了吧,不过就是走起来有些威风好看而已。 “一支军队能不能打胜仗,必须具备三个条件。第一,装备精良。第二,战术灵活。第三,训练有素。” “装备和战术,这里先不讲,我单讲训练有素。训练有素,一层是装备使用的训练,也就是如何使用兵器的训练。第二层,就是精神的训练。我们如今进行的,就是精神训练。” “我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怕死吗?” 没有人回答。 “贾蔷!” “到!” “你怕死吗?” “报告长官,我不怕死。” 贾蔷回答的很干脆。 “错!你怕死。不只是你怕死,我也怕死,你们每个人都怕死。” 今儿个奇怪了啊,珉长官竟然也承认自己怕死了。是啊,谁愿意死呢? “就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怕死,所以,才要进行这样的训练。这就是精神的训练。目的,就是要训练出不怕死的精神。这种精神,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 “怕死,是每个人从娘胎里带来的,这是一种求生的本能。这种一切行动听指挥的训练,就是跟这种本能对抗。” “这种训练的目的,就是要实现一个士兵的基础格式化。也就是说,要在你们的心里头,养成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要想养成这个习惯,光靠说,是不行的。必须把这样的想法,融合到兵营生活的一点一滴里,才能让你们形成一种服从命令的本能和念想。” “走队列和叠被子这些整理内务的训练,看起来很不着调,但是,就是要通过这些不着调的事情,迫使你们养成一种习惯。” “这种习惯,就是在任何条件下,哪怕是看起来不可理喻的条件下,都不讲条件地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谁都不愿意进行这样的训练,所以,就必须强迫进行。不服从,就要受到惩罚。不给你们吃饭,关笼子,罚跑步,都是这个目的。” 似乎还真是这样啊?如今珉长官说什么,就是什么,大概就是这种训练的结果吧? “不是每个人都会成为合格的士兵的。贾宝玉、贾蓉、薛蟠三个人,他们当了逃兵。你们不要羡慕他们,以为他们占了便宜。实际上,他们是吃亏了,吃了大亏了。他们失去了一次最好的,改变自己的机会。” “你们留下来了,这是你们的幸运。今天,我就把话在这里,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发现,你们自己已经改变了。你们将会不怕任何困难,。你们将会感到无比荣耀。会有无数的人羡慕你们。” “那些嘲笑你们的人,到时候,会无比后悔。他们会发现,他们才是垃圾。你们可以象碾死个臭虫一样,轻易地打败他们。对,他们在你们眼里,就是一堆垃圾。” 或许真的如此?这个珉老四哪回大张旗鼓地说什么事情的时候,可都是做到了啊。而且,越是看起来不靠谱的事情,就越是能做到的。 贾琏心里有些痒痒了。 “等到将来有一天,你们上了战场的时候,就会发现,你们才是天下最强的士兵,即便是那些最为凶悍的草原骑兵,在你们面前,都是垃圾。” “所以,如果现在有谁嘲笑你们,就叫他嘲笑吧,至于其他府里练的哪些兵,在我的眼里,根本就是一些乌合之众而已。我从来就没把他们当成你们的对手。” “为什么?很简单,他们根本就不配当你们的对手。你们的对手,是最强大的草原骑兵。” “我知道,你们当中的许多人,都是在家里不得意的。都是家里送出来应付差事的。但是,我告诉你们,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后悔的,他们将会后悔当初小看了你们。而你们,将会成为家族的荣耀。” “现在,你们就是我们这支铁军的种子。过几天,冯紫英就要把招募的新兵带回来了。他们这些新来的菜鸟们,就要交给你们来训练。我要你们把他们训练成跟你们一样出色的战士。” “你们是我训练出来的,所以,你们不能给我丢脸。现在,我想知道,你们有这个志气吗?” “有。” “声音太小,我听不见。我再问一遍,你们有这个志气吗?” “有!” “好,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现在,我就要你们证明给我看。”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现在,我就站到你们的最前面去,我走到哪里,你们就跟我走到哪里。” 刘铁山和吴红梅在不太忙的时候,就会站在大门口,一边聊天,一边看着院子里那些士兵训练。 以前还没有这些士兵时,他们也愿意站在这里。有时候看着院外官道上的行人,有时甚至就看着门前的那条河。 今天,这两口子也是如此。但是,却看到了令他们瞠目结舌的一幕情景。 这一队士兵,由站在最前面的珉四爷率领,踢着正步,第一次出了大门。 就在他们以为,这是要到官道上去走步的时候,却发现这支队伍越过了官道,向河边走去。 噢,原来是要到河滩上去训练了。 但是,两人发现,自己又错了。在河滩上也没有停留,就那么直接地,一点儿也没有停留,一点儿也没有犹豫,就进了河里。 如今已经快十月了,夜里有时候都结冰了,河水已经很凉了。但是,这队人,就那么在水里走着。 仍然是高高地踢着正步,漫天的水花四处激扬,连人都看不清了。 这是干什么?还有这样练兵的吗? 在水里走了小半个时辰,队伍上岸了,向院里走来。还是珉四爷走在最前面,走了这么长时间,那队伍竟然一点儿也没乱。 所有的人,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但是,没有人理会这一点。 进了院子,队伍没有停下,直接就向化粪池走去。 那个化粪池,平时是有盖子的。前几天,珉四爷告诉刘铁山,把那盖子打开几天。现在还没盖上。 化粪池里,自然都是猪粪和浑水,足有三尺多深。每次走到池子边上的时候,刘铁山和吴红梅都特别小心,生怕掉进去了。 队伍到了化粪池边上,并没有停下。也没有转弯。就那么直接向池子里走去。第一个是珉四爷,第二个是陈也俊老爷,然后就是卫若兰老爷……。 总之,这帮人差不多都是老爷。现在,这帮老爷们,一个一个都跳进了化粪池了,从外面再也看不见了。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难道都是活腻了吗? 刘铁山和吴红梅跑过去,站在化粪池边上,向里面看去,就见到了更加震撼的一幕。 这些人,一个一个的,就站在粪池里。一会儿起来,一会儿蹲下。蹲下的时候,人就整个都埋进了猪粪里。除了偶尔冒几个气泡,似乎这里根本就没有一个人似的。 每当他们站起来时,嘴里就会喷出猪粪来。然后就是仰起头,嗷嗷的叫着。 那叫声,象似杀猪,也像是什么野兽在嚎叫。听得刘铁山和吴红梅浑身发抖。 这都是一些什么人啊,他们都疯了吗? 第0178章 军费问题(一) 在贾珉的提议下,关于操练府兵军费问题三人小组扩大会议,在荣禧堂举行。 参加会议的人员有,三人小组成员贾珉、贾母、王夫人。以及贾赦、贾政、邢夫人。因为操练府兵还涉及到宁国府,所以,宁国府方面的贾珍、尤氏和秦可卿也同时参会。 以前这样的会议,秦可卿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是,由于如今爆米花计划进行的如火如荼,颇有掌控宁国府之势,所以,秦可卿就自然参加了。 加上自己这方多了一个人,可以增加权重,所以,贾珍和尤氏非常愉快地邀请秦可卿一起参会了。 会议的中心议题,就是关于军费问题。 对于外界关于贾珉练兵方式的议论,所有人都没有提起。或许是有意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贾珉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军费的预算,是要有一个开支标准的。贾珉的标准,就是如今各个世家练兵中的中等标准:每人每年100两银子。 对于这个标准,各人都没有什么异议。 荣宁二府600人,加上史家100人,一共700人。一年就是七万两银子。 “这七万两,包括五部分费用。第一就是日常的吃穿住用度。第二就是给士兵的饷银。第三就是兵器护具,包括战马、弓箭、刀枪、头盔、战甲等。第四就是战马的草料。第五就日常训练装备,包括鹿寨、拒马桩等。” “冯府,陈府和卫府,目前也是按照一年一人一百两出的。如今,大伙看看,怎么解决这个费用问题。” 贾珉把账目给算清楚之后,把球踢给了众人。 关于如何解决军费的问题,贾珉在心里早就已经有了计划。但是,目前他还不能过早地抛出来。他还需要跟这些人交换一些东西。 目前的这个军费问题,就是他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最好时机。是自己讨价还价能力最强的时刻。 这些人,叫他们花钱的时候,一个个是不用教的。若是叫他们赚钱,可就几乎都是束手无策了。 没有人出头说话,荣禧堂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蓉哥儿媳妇,你那个爆米花生意,如今很是红火。我也私下里算了一下,一年里,几万两银子的进项还是有的。你们府里的军费是三万两,你总应该出一些吧?” 贾珉开始说话了。先提秦可卿,是贾珉跟她事先商量好的的计策。 “回禀珉四叔,我那爆米花生意,虽然是能赚些钱。但是,也是有限的。为了叫人出去做这个生意,把庄子里的下人抽出来了不少。” “如今是秋收了,庄子里活计不是太多,所以还能抽出些人手来。若是明年开春种地了,人手就又不够了。再加上还要抽出一些人当兵,人手就更加紧张了。如今我也在为明年开春的事情犯愁呢。” 秦可卿如此说,也是贾珉教的。为的是引出庄子改革的问题来。她当着众人的面儿抛出了问题,贾珉才好给出答案来。 “你们那些庄子我虽然没去过,但是,西府这边的庄子,我倒是去过的。想必两边都是差不多的。” “在我看来,你们那些庄子,并非人手不够,而是人浮于事。实际上,是根本用不了那么多人的。我的想法是,抽出来当兵的,做爆米花生意的,就不要回去了。” “至于开春之后缺人手的问题,也不用再增加了。不如就把原来的那些土地,包给剩下的人。一年只管抽出你们府里的那些利润,剩下的,就都给了那些下人。” “这样一来,他们有了奔头,也就不至于偷懒耍滑了。因为多赚的都归了他们自己,他们就必定是起早贪黑,精打细算的了。府里既得了几百个人手当兵、挣钱,庄子里的收益也没有减少,何乐而不为?” 贾珉的这个计划,其实就是打破吃大锅饭,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充分地调动庄子里剩下那些人的积极性的措施。 “珉四叔这个法子固然是好的,只是军费钱,府里也是拿不出太多的。钱自然是该出的,但是,若是出多了,府里的主子下人们,恐怕就得节衣缩食,这倒是难办了。” “依你之见,你们能出多少?” “我操办这个爆米花生意,本意就是要让府里过的宽裕些,府里的上下人等过的比以前更好些。若是能保证了这一点,我想也就能出个一万两。” 改革,不过是个利益的重新分配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原有的既得利益者,在保证自己原来的利益不减少的情况下,还想获得更多的利益。否则,他们就没有改革的动力,甚至很可能成为改革的障碍。 贾珍、尤氏,乃至于贾母、贾赦、王夫人等,其实都是这个心态。即使在面对外界的挑战时,这种心态也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 贾珉叫秦可卿抛出了这个问题,接着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就是这种这种心理做出的一个对应决策。只要解决了宁国府的问题,就为荣国府提供了一个参考模式。 同样,宁国府的庄子改革了,荣国府的庄子也就跟着改革了。 “一万两似乎少了些,还差着两万两呢。” “这两万两,对别人是个大事,但是,对于珉四叔,似乎不成什么问题呢。珉四叔做生意的本事,我们都是知道的。若是珉四叔出手,几万两银子,就不是什么大事了呢。” 表面上看,这是秦可卿把球踢给了贾珉。但是,她这个说法,此时确实代表了在场绝大部分人的心声。 若是贾珉自己解决了军费这个问题,他们的负担,可就是大大地减轻了。 此时秦可卿说这些话,心里是很难受的。虽然这是贾珉事先跟她商量好的,但是,一想到别人都不愿意出钱,贾珉那边既要领兵,这边还得忙着赚钱,她就心疼贾珉了。 “对,蓉哥儿媳妇说的有理。珉四弟最是有本事的,几万两银子,自然是不在话下的。练兵也是府里的大事,我们东府就出一万两。” 贾珍见实际成熟,及时地表态了,开口就是一万两,表现的很慷慨。 “珉四弟说的庄子里改革的事情,我看珉四弟的法子就很好。既增加了收入,我们也少操了心,就是那些下人,日子也能过的好些了。如此两全其美的事情,没有不从的道理。” 尤氏见贾珍表态了,也及时地上来助攻了。 至此,宁国府的事情,算是基本上摆平了。 但是,贾珉没有直接表态。荣国府这边,还需要一个答案出来。 “母亲,东府里表态了,不知道咱们府里是什么意思?” 贾珉转向王夫人。 “这件事情,我也一直在犯愁。幸好,昨儿个宝姑娘来找我,说了件事情,倒是叫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宝姑娘跟我说,也要参照蓉哥儿媳妇那样,把那爆米花生意做起来。按说呢,东府里已经做了这个生意,咱们原本是不该插手的。” “但是,这生意目前是独一份儿,即便是东府做了,那生意也是做不完的,况且,这爆米花机也就珉哥儿这里独一份儿,别人家都是没有的,既是能给了东府,给自己家里,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靠,这个宅斗老战士,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啊。叫她这么一说,若是不给她爆米花机,倒好像我不是人似的。 “这件事情,我跟你大伯和婶子也商量了,他们也都是同意的。” 这样赚钱的好事儿,他们自然会同意的。 “所谓人无头不走,雁无头不飞。不知道母亲想叫何人主持此事?” “这件事情既然是宝姑娘提出来的,她就是对此下过功夫琢磨过的。她家世代经商,在做生意上,宝姑娘还是有些见识的。加上都是实在亲戚,也是叫人放心的。” “前面有公家马车的事情,眼前有东府蓉哥儿媳妇的例子,都是按照股份说话的。宝姑娘既是占了大股,此事就该由她来主持。我们这些老的,也是没工夫在生意上下功夫的,所以,就由宝姑娘来主持大局了。” 对于宝钗做事,贾珉还是比较佩服的。她直接找王夫人谈此事,就是一个最好的切入点,取的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是啊,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如今就等着珉哥儿把机器给我们了。赚钱的生意,自然是要先想着自家人了。我看珉哥儿的主意不错。咱们府里的那些庄子,也可以象东府那样,就包给了那些下人们。抽出些人来当兵和做爆米花,两不耽误。” “既然东府里出了一万两,我们两家出的人是一样多的,自然也不能少了,我看西府也出一万两吧。” 这样能得到好处的事情,贾赦自然是积极支持的。 “蓉哥儿媳妇是个有见识的,慧眼识英雄。她说剩下的钱就由珉哥儿来解决,就知道珉哥儿是有这个本事的。我们也是同意她这个意见的。坚决支持珉哥儿承担起这个差事来。” 你这个老流氓,好话坏话都叫你说了。 可卿固然是有见识的,她的见识是跟我私定终身,可不是你们认为的贪财。 明明是把军费的事情推到我身上了,偏偏还是你们大力支持我,老流氓大伯,你的脸皮也真厚啊。 第0179章 军费问题(二) 东西两府加一块儿。才出了两万两银子,相对于七万两的数目来说,还真是不多。 不过,贾珉却认为不少了。 他现在不怕他们出的少,而是怕他们出的多了。最好他们一两银子都不出,那才好呢。 府里不出银子,军费问题就得他自己解决。一旦他自己解决了军费问题,他怎么花钱,就根本不用跟府里沟通同了。 按照贾珉的计划,他这只1300人的队伍,将来的军费将是一个惊人的数目,花的钱会让府里人瞠目结舌的。 所以,没有别人来干涉他花钱,就是最为重要的事情了。 不过,既然两府出了钱,他也没必要客气,该收的,就要收下。 光是两府表态了还不行,还需要老太太作出表态,才算把程序走完了。 “老祖宗,东西两府都这么说了,您是什么意思?” “唉,我岁数大了,精神头一天也不如一天了。小一辈儿的事儿,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既是他们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小兔崽子,你说不动他们多出钱,就叫我来当坏人,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珉哥儿雄才大略,他们叫你筹集剩下的军费,正是众望所归。也是你德才兼备,他们才四海归心,你可千万不要叫大伙儿寒心啊。” 老太太,算你狠。你不应该在家里享福。以后谁家死人了,你应该去吹喇叭。你就是最出色的吹鼓手,把我吹的都找不着北了。 一到挣钱的时候,就把我捧上天了。等到分钱的时候,就没我份儿了。幸亏藏了些私房钱,否则……。 “既然老祖宗、母亲和珍大哥都这样说了,我若是再推辞,也就不好了。” 贾珉觉得时机成熟了,应该是自己要价的时候了。 “只是这赚钱也非易事,须得有些条件,才能做到的。这第一件,就是需要一个名目和地界。” 这个小兔崽子,果然是没那么容易上当的。 “你且说说,需要府里给你做什么?只要不是钱的事儿,别的都好商量的。” 贾母先在钱上封口了。 “倒也不是钱的事情。我是要族学那个地方,想用族学的名义,做些营生。一是把那族学好好地整顿整顿,将来如果出了几个秀才什么的,也是咱们府里的荣耀。” “二是以族学的名义,做些生意赚钱,也好用于军费开支。” “你打算用族学做什么生意?” 贾母还是比较谨慎的。 “就是用族学招一些蒙童,教他们识字。若是年纪大了,考不上功名了,就教他们一门打井的手艺,也好叫他们将来有个一技之长。” 贾珉之所以要接掌族学,除了要利用好这块牌子进行职业技术培训之外,还是想要利用贾府这家百年老店的牌子,来跟罗翰林的鹿洞书院来抗衡。 如今在这里办事,许多时候都是要讲究靠山和背景的。 罗翰林已经对汉语拼音教学表现出了敌意,所以,贾珉就不得不防了。 推行汉语拼音方案,对于目前的启蒙教育来说,是一次重大的冲击。 不仅仅是对于启蒙教育市场的争夺,还是对于读书人文化垄断的一次冲击。 所谓十年寒窗苦,一朝把名扬。读书人取得今天的地位,是付出了很大代价的。如今贾珉竟然要用汉语拼音,在短时间内,就让人们大量识字,无疑就是对他们利益的一次侵蚀。 你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叫人识字了。那我们呢?我们可是花了十几年时间的。这说明了什么?不是说明我们就是笨蛋嘛。 识字的人多了,将来我们还怎么糊弄那些不识字的人?他们来抢我们的饭碗儿怎么办? 所以,一但贾珉开始正式推出汉语拼音方案,就必将引来许多人的反对甚至绞杀。罗翰林只是其中的一个,今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加入到他的行列里来。 这个时候,荣宁二府的这块牌子,就显得很重要了。 贾府属于根红苗正的开国功臣,级别又够高,任是谁想出来挑战,都得掂量掂量。这就可以为贾珉省去很多麻烦。把时间用在做正经事儿上。 同时,贾府族学也属于私立贵族学校了,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信誉的保障,品牌知名度和美誉度,都是很有吸引力的。 “嗯,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我听说,族学的风气也不是太好,珉哥儿做事,一向下手够狠,所以,就把那族学交给你了。既是为了赚钱,也趁机把族学好好整顿整顿。” 老太太,不能这么说话的。什么叫做我下手够狠?我是一个很仁慈的人啊! “这第二件事,就是练兵需要一些兵器火器,铠甲头盔什么的。这些东西,外面买是很贵的。为了节省开支,我想自己打制。若是将来开战了,这些东西的消耗是很大的。若是都是从外面去买,花费实在是太大了,我们是承担不起的。” “咱们家自己做了这些东西,就能省下不少钱来,多余的,就卖给别人,还能剩下些钱来。只是开办兵器作坊,没有朝廷的许可是不行的。” “所以,我就想着,由咱们两府出面,联合史家、冯家、陈家、卫家,五家六府出面,向朝廷申请,办下这个兵器作坊来。” “至于钱的事情,自然是不用府里操心的。我去跟冯紫英他们说,大伙凑一些,兴许就够了。不过,我们还都年轻,说话没有分量,还要请大伯,珍大哥和各家的长辈们出面办这件事情。” 各家的长辈们,在官府方面,还是都有些人脉和能量的。 这些都是世家大户,也算是朝廷的自己人,如今正好赶上了练兵的机会,就有了适当的借口。所以,办成此事的机会还是极大的。 “珉哥儿放心,此事就包在我跟你珍大哥的身上了,一定帮你办成。” 见贾珉没再多要钱,贾赦就很高兴。又觉得此事不难,就大包大揽了。贾赦如此说了,别人也就顺水推舟,没人出来反对了。 “这第三件,就是专门对老祖宗说的了。” 贾珉刚一说出口,老太太就警惕了。 这个小兔崽子,又要耍什么花样了,怎么把我给盯上了? 不过,她是人老成精的人物,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 “哦?这里还有我的事儿?” “此事非老祖宗莫属。我是想,东西两府的爆米花生意,是由蓉哥儿媳妇和宝姑娘掌管的。她们两个虽然都是能干的,到底还有些年轻,总是不如长辈们见多识广。” “我就想,由老祖宗牵头,把咱们家里的族老们请出来,成立一个族老会,对于他们两个的生意事务,随时进行监督。若是有了什么差错,就及时地指出来。” “这样做,一是时时地警醒她们,防微杜渐。二是有了小错,及时纠正了,就省得以后犯大的错误。也就免得将来铸成大错,不可收拾了那一天了。” “不仅是她们两个那里需要监督,即便是我这里,也是需要族老们来监督的。” 对于这个族老会,贾母本来是不太感兴趣的,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但是,一听说贾珉说他自己那里也要监督,立刻就来了兴趣。 对啊,小兔崽子,我正愁着不好控制你呢,如今你自己给自己戴上了紧箍咒,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好,珉哥儿这件事儿办得好。这才显得珉哥儿是一心为府里着想,没有私心的。这件事情就定了,你们谁还有什么说的?” 除了秦可卿,自然都是跟贾母同样的心思,哪里还会反对?于是就纷纷叫好。 “难得大伙儿这么齐心,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这族老会,除了监督之外,还有一项大事要做。” “哦,珉哥儿,还有什么大事儿?” “这件大事儿,就是叫族老们编写家史的事儿。这家史跟族谱是不同的,是咱们贾家的历史。编写了下来,一是把祖先功绩给传了下去,二是叫后辈知道祖宗们创业不易,铭记祖宗的恩德,警醒后人。至于花钱的事情,就由我来承担了。” 编写家史,理由正当,又不用自己出钱,没有人好提出反对。 “这族老会要做的第三件事情,还是监督。” 还是监督,这回又监督些什么?不是监督你和宝姑娘、蓉哥儿媳妇的吗? 见贾珉又说出了监督事项,众人有些疑惑了。 “前面我说了,族老们要对我们进行监督。但是,若是只监督我们几个人,叫别人看了,就不好了。传到了外人眼里,就要起一些流言蜚语了。” “那个时候,外人会说,哎呀,这族老会就是事先把这几个人当成坏人了。那么多人都不去监督,怎么偏偏就监督他们几个?他们几个还都是最能干的,最能给府里赚钱的。所以,但凡是能干的,都是没什么好下场的。反倒是成天什么也不干的,一天到晚没什么事儿,逍遥自在呢。” “珉哥儿说的对,族老会应该监督所有的人。” 贾母不想叫贾珉推演下去了。若是由着他,说不定跟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呢。 小兔崽子,算你狠! 第0180章 我倒是不怕的 大凡手里掌握着一定的权势,而又有私心的人,都是只喜欢监督别人,而不喜欢别人监督自己的。 贾母也是如此。通过族老会,正好可以达到她的这个目的。 之所以痛快地同意了建立族老会,还跟贾母如今的年纪有关,具体的事件,就是贾珉说的,让族老会编写家史的事儿了。 凡是身居高位着,在达到了自己的人生顶点,享尽了荣华富贵之后,就要关心自己的历史定位问题了。希望在历史上留在闪光的一页。 贾母现在的心态,就是如此。在她还活着的时候,把家史写出来,族老们是不敢乱写的。这可以保证她在家史上,留下一个好名声。 至于监督什么的,她其实是不太在乎的。 但是,贾母不在乎的,恰恰是贾珉在乎的。他就是要通过族老会,给其他人一个震慑。让他们知道,还是有人在监督着他们的。 族老会的作用,不一定总会显示出来。但是,它会像一把剑,时时地挂在人们头上。一旦需要的时候,这把剑就会斩了下来。 通过爆米花计划,贾珉成功地把秦可卿和宝钗推出上位,从此以后,基本上就可以掌握贾府的经济命脉了。 通过族学,举办职业培训,可以获得贾珉练兵和开办火器作坊的资金。通过开办火器作坊,可以获得府兵的装备。 而族老会的成立,则可以让贾珉随时可以对各方力量进行制约。对于今后整顿贾府秩序,清理管家阶层,预先埋下了一个伏笔,准备了一根大棒。 至此,贾珉就在暗中完成了对于贾府权力结构的改造。一个基本的框架,已经搭建起来了。 由于其他人还没有意识到族老会的作用,所以,对这件事情,也不必上心,贾珉自己承担了族老会的组建工作。自己担任了族老会的秘书。 这个秘书的权利可就大了,今后,将会由他来负责开展族老会的工作和运转。实际上,就是由他来操纵族老会了。 现在,贾珉可以放心的准备武举的应试了。 这次会议的内容,很快传遍了府里。 多数人只是议论一阵就完了。但是,有心人却从中发现了许多微妙的东西。 首先,是东府的蓉大奶奶将要在府里说了算了。其次是宝姑娘也要在府里说了算了。 最为有趣儿的一点是,琏二奶奶没有出息这次非常重要的会议。这说明,她已经被排斥出贾府的决策中心,成了一个几乎边缘化的人物了。 人们有一种预感:琏二奶奶在府里呼风唤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主要是为了防止贾母醒过腔来反悔,贾珉刚一散会,就去拜访贾家的族老了。 贾氏宗族目前的家系,除了在金陵原籍的外,在帝都的贾氏宗族,基本上都住在宁荣街一带。 目前在世的辈分最高的,就是“代”字辈的。其中以贾代儒和贾代修跟荣宁二府关系比较近。 说他们关系近,也只是相对于别人而言的。除了贾代儒在族学担任校长和教师外,其他人,跟两府的来往并不多。两府中人,也没拿他们当回事儿。说起叫他们监督两府中人,其实他们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对此,贾珉自然是清楚的。他也没指望他们会具体地干多少事情。只要有族老会这个名义就行了。 最后干事儿的是贾珉,而不是他们这些族老们。 别的人都比较远,贾珉就只见了贾代儒和贾代修两人,把建立族老会的决定说了之后,就叫两人再去召集三人。这样,加上贾母和贾珉,一共七个人,就组成了族老会。 贾珉叫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领银子。给贾代儒留下一千两银子,作为他们的活动经费,并且告诉他们,这只是筹建费用,也不用记账,可以自由支配,以后族老会建立了,还有正式的费用。 虽然没有直说,但是,那意思就是说,哪怕你们自己把银子分了,我也是不管的。 贾珉走之后,贾代儒和贾代修在一起合计了一会儿,两人就一人先留下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然后,拿着剩下的八百两,去找另外三个关系比较亲近的人。准备五个人瓜分剩下的八百两。 至于这个族老会将来到底要做些什么,他们其实是不太关心的。两个人也已经合计好了,将来贾珉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贾珉在府里风头正劲,出手又大方,没有理由不听贾珉的。 叫贾代儒进族老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把他从族学里调开。免得他将来在族学里碍手碍脚的。 贾珉回到耕读院,就见王熙凤的丫鬟丰儿在等着了。 “四爷终于回来了,叫奴婢等了好久呢。” “哦,是丰儿啊,有事吗?” “我家二奶奶想请四爷到家里去一趟,前日有人送来些野味,要请四爷去品尝呢。” 呵,这个王熙凤,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 只是她如今找我,要说些什么呢?算了,就去一趟吧,早晚要跟她正面打交道一回,把话说清楚的。 贾珉也不再多想,就跟着丰儿去了。 到了王熙凤家,虽然还不到酉时,但是,酒菜已经摆好了。 贾琏不在家,也没有个男宾相陪。按照礼数来说,嫂子这样请小叔子吃酒,是不太恰当的。 或许是王熙凤权势犹在,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或许是她实在着急,已经顾不上礼数了,总之就是这么做了。 其实,做了也就做了。在贾珉眼里,如今的王熙凤已经是没牙的老虎了。但是,在下人们眼里,她仍然还是一个庞然的存在。背后议论议论可以,公开出来指责她的,还没有。 “哟,珉四弟,如今到底是有能耐了,连嫂子都请不动你了。是不是嫂子哪里怠慢了,叫珉四弟不满意了。若是如此,嫂子就向你赔罪了。” 一进屋,王熙凤就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说话间,带着亲热、幽怨,嗔怪,还有些撒娇的意味。伸手就拽着贾珉的胳膊,往桌边走去。 “珉四弟如今又是练兵,又是做生意的,每日里又忙又累,吃不好,睡不好的。听得你琏二哥回来说了,倒是叫嫂子好心疼呢。” “早就想犒劳犒劳珉四弟,一是表达对你琏二哥的照顾的之情,二是今后嫂子还要珉四弟照顾呢。如今终于请来了珉四弟,嫂子倒是喜不自禁呢。” 说着,就拿眼睛瞟了贾珉几眼,顾盼流转,满目生情,一张小嘴轻轻撅起,就有些亦怒亦嗔的样子。就连贾珉的不禁为之心旌神摇的。 这个尤物,倒真是个能伸能屈的人物。自从进来以后,我还一句话没说,她就说了这么多。倒好像是我欠了她什么似的。 口口声声还心疼我了,小样儿,你也真敢说。幸亏我的心理年龄比你大,若是真的就是15岁的心理,早就叫你给忽悠迷糊了。 如今这场面,看来有点儿美人儿计的架势啊。 “谢谢嫂子的挂念了,只是因为事务繁杂,还请嫂子原谅则个。” “我倒是想挂念着别人,只是别人可未必愿意让我挂念着呢。都说那天下男人都是薄幸的,看来说的倒是不假呢。” 靠,还跟我玩儿上暧昧了。 “嫂子误会了,其实我也是很挂念嫂子的。” 小样儿,你跟我玩儿暧昧,我也跟你玩玩,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还有些什么花样。 “珉四弟就是油嘴滑舌的,嫂子年老色衰了,珉四弟即便是挂念,也是挂念那年轻美貌,青春年少的。哪里还轮得到嫂子呢。” 咦,这可就话里有话了。哦,这个货,原来是为了这个啊。我还以为她心里真的是有点儿想诱惑我的意思呢,原来又是我自作多情了。 “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弟是越听越糊涂了。” “嘿嘿,珉四弟,你别跟我装傻,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你那心思,别以为嫂子不知道。” 靠,你知道些什么?我跟可卿的事情,别人根本就不知道。跟妙玉的事情,别人也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其他的,也没什么把柄了。 “嫂子,我胆儿小,你可别吓唬我。我还真就不知道嫂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珉四弟,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你惦记着宝姑娘,是也不是?” 轰地一下,贾珉的头就大了一圈儿。几乎失态了。 这个烈货,到底还是有些眼光的,连我这个心思,都叫她看出来了。 嗯?不对。除了在可卿面前流露过这个意思之外,我没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过这个想法的。 那天在宝钗那里流露过这个意思,可是后来又把那个帕子还给她了。无论是宝钗,还是可卿,都不可能跟别人说这件事情的。 这个烈货,原来是在诈我呢。差点儿上了她的当了。 “噢,我终于明白嫂子的意思了。原来是怪我把那爆米花生意给了宝姑娘,而没给嫂子,是也不是?嫂子,你就没想想,我为什么给了宝姑娘而没给你吗?即便是我真的给了你,你又能拿得起来那么大的生意吗?” 于是,贾珉就把爆米花计划的情况介绍了一边,王熙凤这才不抱怨了。 这么大的生意,确实不是她能拿得起来的。 “所以,嫂子是误会我了。要说是惦记,我倒是天天惦记着嫂子呢。” “嘻嘻。珉老四,你可别跟我说这话。你惦记着我?好啊,我倒是不怕的,可是你敢吗?” 王熙凤挑衅地盯着贾珉。桌下的手也没闲着,在贾珉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下。疼的贾珉几乎叫了起来。 看见贾珉的囧样,王熙凤得意地格格笑了起来。 第0181章 早晚是我的菜 王熙凤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一听得今天会议的内容,她就明白了,自己在府里的地位今不如昔了。 若是换作了别人,也许就听天由命了。但是,王熙凤毕竟是王熙凤,很快,她就想出了应对之策。 今后这东西两府,蓉哥儿媳妇和宝姑娘得势是注定了的。操持象爆米花那样的项目,她也知道,自己确实拿不起来。 不过,要她就此就被边缘化,失去在府里的管事权,她却是万万不甘心的。 以前得罪的人太多了,若是再失去了管事权,今后别人的报复,可就够她受的了。 那些报复,不仅仅是别人今后的冷落,还有别人可能对其以前做的事情的清算。有些事情,即使做的再巧妙,也是难免会留下痕迹的。况且,那些知道底细的下人和管家们,很可能就是头一个反水的。 她很快找到了突围的方法,那就是在贾珉身上下注。 如今贾珉掌握了府里的大权,在贾珉身上下注,就是一条捷径。 贾珉自己能赚钱,所以,用金钱来打动贾珉是没有用处的。况且,叫王熙凤往外面拿银子,也实在是太为难了她。 金钱这招儿不行,就用美人计吧。 若是以前,可以把平儿送给他。但是,如今平儿已经赎身了,不是她的人了。平儿也已经在贾珉那里的。这招也就没用了。 实在不行,就只好把自己送出去了。 一想到这一点,王熙凤就觉得这是个高招。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早点想到这招呢。 珉老四虽然才15岁,比她要小上一些。但是,他在美月楼却是有了相好了的。 男人一但尝到了女人的滋味儿,就会食髓知味。况且,王熙凤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没有魅力的女人。即使是光从男人的角度来时,能委身于珉老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本就是个做事不择手段的人,想通了这一点,心里就没有任何负担了,反而隐隐有一种期待,觉得这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了。 节气已经过了立冬,天渐渐地短了。刚到酉时,天就擦黑了。白天忙了一天,现在也没有人来找她请示事项了,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屋里点上了蜡烛,烛光摇曳中,气氛显得有些暧昧起来。 丰儿等丫鬟们,对于自己这位主子都是了解的。以前贾蓉来的时候,她们对这种情形已经习惯了。该做什么,也不用主子嘱咐了。 “珉四弟,你知不知道,上次到野渡居去,你不让嫂子进去,我有多伤心啊。当时恨不得一头就撞死在那里算了。” 王熙凤已经喝了不少酒,在烛光的映照下,脸色更加红润了。外面的长衣已经脱去,身上的短衣,把她身上的玲珑曲线都衬托了出来。 “嫂子尽是说笑话。你跟琏二哥也是老夫老妻了,就算是没见上一面,也不至于就寻死觅活的吧。” 贾珉偏偏不往她的路上走。 “珉老四,你个狠心的。你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不知道我是去看谁的吗?” “不就是去看琏二哥、宝二哥、蓉哥儿和环三哥的吗?难不成还会是看我的?” “不是去看你的,又会是看谁的?看他们,不过就是个幌子。就是因为几天不见了,心里想着你,这才去的。没成想,就遇上你这个狠心的。” 我说熙凤大姐啊,你撒谎能不能靠谱点儿啊。这么明显的,一点儿逻辑依据都没有的谎话你都敢说,我也真是服了你了。 “可是我听说,嫂子在那官道上,就把我给大骂了一顿呢。” “对,是我骂的。我就是要骂你这个负心人,就是要骂你这个狠心的薄幸人。” “喂喂喂,嫂子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啊,我可没对你做什么,哪里谈得上什么负心、薄幸的。” “你就是做了。” “我做什么了,你不能血口喷人啊。” “你心里想了。若是不想,你那眼珠子怎么总是在我这里打转转?” 王熙凤说着,用双手比划着自己的前胸。 贾珉不禁有些心惊:这个泼货,眼睛倒是挺毒的。 “这件事情可是不怪我,若是要怪,也是怪嫂子的。” “你这无赖,又不是我叫你看的,怎么怪上我了?” “嫂子,你走在外面,若是看什么东西,是不是就先看见大的?” “自然是如此了,若是一根针和一块银子,自然就先看见银子了。” “那不就结了,你那地方那么大,我自然就看见了。” “你个狠心的,就是会狡辩。这一回,我倒是要看看,你还怪谁?” 王熙凤说着,突然出手。喝酒中,她就不知不觉地靠近了贾珉。两人已经挨得很近了。她这一出手,就把贾珉的手给抓住了。 贾珉急忙站起,算是挣脱了,在稍远处坐下。 现在,他可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此前,他不过是想跟这个尤物玩儿些暧昧。虽然对她也有些蠢蠢欲动之心,但是,终究是认为后患太大,没想跟她突破底线。 如今见对方如此直白,立刻意识到了危险。若是真的突破了底线,今后在她面前可就彻底地被动了。 王熙凤家贾珉如此惊慌,不禁又得意地格格笑了起来。 “你个狠心的,原来以为你还是个有胆量的,没想到,倒是个胆小鬼。” 这一步,看似偶然,其实也是王熙凤精心策划的。 今天找贾珉吃酒,起初的目的,还比较简单。就是想借此机会,跟贾珉亲近一下,借着贾珉的力量,保住自己在府里的权势。 见贾珉对于自己的挑逗不甚拒绝,甚至还跟自己玩儿起了暧昧。她的目标也随之进行了修改。 她要把另一件隐患也消除掉。 这件隐患,就是她一直担心的,贾珉可能掌握了自己跟贾蓉之间暧昧关系,以及杀死贾瑞的把柄。 如果就此把贾珉拿下,就可以连这件事情的隐患,也一并清除掉了。 现在,她看贾珉又觉得顺了眼,加上以后还能借着这层亲密关系,从贾珉那里得到更多的好处。又喝的兴奋了,身上就有些燥热起来,竟然感到有些亟不可待起来。 贾珉见王熙凤开始玩儿真的了,这回就感到害怕了。 现在,他已经不想再玩儿这种危险的游戏了。王熙凤这个烈货,野心太大,做事又没有底线。若是叫她给套牢了,今后就会成为一笔沉重的负资产。她很可能会借着跟我的亲密关系,胡作非为,弄不好,今后就得常常为她的行为买单。 至此,贾珉确定了自己的基本原则。 跟她玩玩暧昧,调笑一下,也就到此为止了。绝不能跟她发生实质性的关系。 关于她跟贾蓉的事情,就当做自己不知道,也不用这件事情去要挟她。拿一个女人的隐私去要挟人家,总是有些不仗义的。 只要她今后做的不过分,就保持她现有的地位和权势。在管家上,她还是有些长处的。就扬长避短吧。 “琏二嫂子,玩笑开完了,咱们说点正经事吧。” 贾珉尽量变得一本正经些。他也不给王熙凤更多的反应时间,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眼前虽然是宝姑娘主持了爆米花生意,但是,府里管家的事情,还是要靠嫂子张罗的。只要嫂子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没有谁会排挤你。” “至于别人有些议论,那也是正常的,不必去理会它。” “上次在荣禧堂,我曾经说过一件事情,就是关于贾天瑞之死的那件事。其实那只是我顺口说说而已,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的。今后,也不会去追查此事。府里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没有必要去无事生非的。” “是啊,总是有些人喜欢乱嚼舌根的。想那贾天瑞,也是咱们的族人,又有谁会故意去整他呢。” 王熙凤听得贾珉如此一说,自然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自己今天的主要目的达到了。 但是,她又不满足了。 “珉四弟,我看平儿那超市生意不错,你能不能跟平儿说一下,让她教教我,我也开上一家,挣点儿脂粉钱。到时候,也好打扮得年轻点儿,叫珉四弟看的顺眼些。” 王大姐啊,你这是什么逻辑啊。你赚钱,踹进自己腰包里了,哪里还是什么叫我看的顺眼一些,好像你天天都是为我打扮似的。 “你自己就去找平儿呗,哪里还用我给你说话?” 王熙凤竟然叹了口气。 “平儿如今有出息了,我看着是既伤心,又高兴。她那生意的主意都是你给她的,我不想叫她为难。若是你跟她说了,她心里就不用为难了。” 一时之间,贾珉竟然有些感动了。 看来,王熙凤也并不是什么的时候都坏的。起码在对待平儿上,就是很不错的。 她既是想做正经生意赚钱,倒也是一件好事,就成全了她吧。 “好,回去我就跟平儿和风花他们知会一声,嫂子随时可以找她们的。如此,我就告辞了。” “真的要走吗?” “嫂子风情万种,再不走,我怕把持不住了。” 贾珉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谁又叫你非得把持住了?” 王熙凤说着,竟然有些幽怨。见贾珉真的要走,也就只好起身相送。 丰儿出来了。 “二奶奶,珉四爷真的走了?还回来么?” “你个死蹄子,他不走,还能住在这里啊?那成何体统?行,你若是能把他叫了回来,就住到你的床上去,我是不会管的。” 丰儿见王熙凤嘴上说的狠,却没有什么责备的意思,也就退下了。 只是心里却在合计:我倒是想他能住到我床上去呢。只怕到时候你要吃醋呢。人家都走了,你还在哪里盯着,恨不得把人家吃了的样子。 王熙凤则是另一番心思:跑了初一,跑不了十五。珉老四,你早晚是老娘碗里的菜。 第0182章 武举童试(一) 十月初九,宛平县武举考试在宛平校场举行。丙子年的武举制科考试,正式拉开了帷幕。 制科武举,除了在时间上有所不同外,在程序和考试内容上,跟常科和恩科考试,基本上相同。 除了考试内容不同,在考试程序上,武举跟文举也基本相同。 考试一般分为四级。 第一级,童试。在县或者府进行。贾府所在地归宛平县管辖,所以,贾珉的考场,就在宛平县。童试选拔合格者,就是武秀才。 第二级考试,是乡试。在各省的省城进行。如果贾珉通过了童试,乡试就在顺天府参考。乡试通过了,就是举人了。文叫举人,武叫武举人。 第三级考试,就是会试。在京城,也就是帝都举行。全国各地的举人们,都要赶到这里来考试。 俗语说的“进京赶考”指的就是会试。会试通过了,就是进士了。对于武举来说,就是武进士了。 到了进士这一关,剩下的人就不多了。文举一般是120人左右。武举有时候是120人,有时候也许上下有些偏差。但是基本上就围绕着120人的规模转悠。 最后一关,就是殿试了。进士们赶到皇宫,由皇帝亲自出题,亲自主持考试。 由于此时已经都是进士了,这次考试,就是排名了。 排名分三甲。前三名为一甲。第一名为武状元,第二名为武榜眼,第三名为武探花。 第十名到十几名为二甲。剩下的就都是三甲了。 武举童试,分三场举行。第一场和第二场为外场,取在室外举行之意。考较的主要是武功。第三场在室内举行,叫内场。主要是文化课考试。 现在将要举行的,就是外场的一场。 一场考的是骑射功夫。也就是马上的箭法。具体的程序是,骑马跑三趟,一共射出九箭。有两箭中靶,就是合格了。可以进入下一轮考试。 如果没有两箭中靶,就被淘汰了。连参加第二场考试的资格都没有了。 文举考试,是没有年龄限制的。所以,在文举考场上,经常就会见到七八十岁的白发老者参加考试。也有不到十岁的小孩儿参加考试。 与文举不同,武举考试是有年龄限制的。下限虽然没有明确的年龄线,但是,十来岁以下的小孩儿,由于身体还没有发育成熟,所以,是很少出现在考场上的。 年龄的上线,是有着明确的限制的,就是不准超过六十岁。 超过了六十岁,年老体衰,就不适合当武将了。 这次参加武举的人,相对于以前的常科,人数要少上一些。 但是,竞争的激烈程度,并不因此就降低了。因为录取的人数也少了。 大部分的考生,都不是一个人来的。有的甚至还带来了五六个下人。所谓的穷文富武,在这个方面,也体现了出来。 除了陈也俊留在家里组织训练之外,卫若兰、焦利、宁儿、南儿、平儿、晴雯、风花、雪月、喜鹊、画眉都来了。 贾珉等人一进校场,就遇上了牛继宗、柳芳、陈瑞文和马尚德一帮人。原来,马尚德也是来参加考试的。 “呦吼,珉兄弟,可真是巧了,没想到,在考场上又遇到了。” 牛继宗显得很热情,就好像是多年未见的好朋友似的。 “听说马兄也要参加武举?” 贾珉向马尚德打招呼道。 “嘿嘿,珉兄弟,没想到咱们兄弟会在这里见面了。” 马尚德向贾珉拱拱手。 “马兄啊,你都袭爵了,家里以前还出过武榜眼,何必还来跟我们抢饭碗,这纯粹就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马家人一向比较尚武,家里多是武将。他的叔叔在十多年前,中过武榜眼,几乎每次武举,都有马家子弟获得武进士出身。 马尚德来参加考试,从理论上,倒也没有什么说不通的。 但是,作为马家的直系子弟,已经袭爵了,还来参加考试,这样的事情,就很少了。 一般情况下,袭爵的人再参加科举,是要被人非议的。会被人认为是去跟这些白身之人抢饭碗的。 “嘿嘿,本来我是不想参加的。但是一听说珉兄弟参加了,我就报名了。咱们做生意,写诗词不是珉兄弟的对手,我就想着在武举上跟珉兄弟较量一下。” 这话就很明显了,我就是来跟你较劲的。 贾珉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你说你闲着没事儿跟我较什么劲呢?你考你的。我考我的,咱们各安天命,又何必如此呢? 再说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啊?别的事情上,你们不是对手,考试你就是对手了?你知道我前世经历过多少考试啊,跟那些考试相比,这样的武举考试,简直就是小儿科啊。 马尚德身边,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人,身高足有一米八左右,身材魁梧健壮,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脸色阴沉,不时地打量着贾珉。 这家伙最大的特点还不是这些,而是他至始至终戴着一双手套。 虽然现在已经进入冬季了,但是,也远远没有到了冻手需要戴手套的地步。实际上,在场的足有几百人,也就只有他一个戴着手套。 见贾珉打量着这个家伙,马尚德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珉兄弟,是不是对我这位兄弟戴手套感到奇怪啊?” “是啊,我确实感到有些奇怪,难道这位兄台,夏天的时候也要戴着手套?” “珉兄弟真是聪明,我这位兄台,确实是一年四季都戴着手套的。” 噢,那就可能是有什么隐情了,或许是受伤了,或许是手指多了或少了。 “既然这位兄台有什么隐情,就不必告诉我为什么了。” “我没有什么隐情。只是不想出手。” 手套男突然说话了。 “不想出手?这是什么意思?” 贾珉确实有点儿懵了。 “一出手就伤人。” 切,你说话能不能靠点儿谱啊。还一出手就伤人?所以你就一年四季戴个手套?你是干什么的?行为艺术家吗?这个时代就有这么先锋的艺术了。 “实话告诉你吧,珉兄弟,我这位朋友,是个铁砂掌高手。以前一出手就伤人,所以,师父才叫他带上手套的。当今江湖上所说的‘铁掌开碑手’,就指的是这位兄台了。” 有没有搞错啊,你玩上武侠小说了啊。 “我这位兄台听说了珉兄弟的本事,就想来见识见识。当然了,若是珉兄弟没考上,也就算了。若是考上了,就是武秀才了,那个时候就要见识见识了。” “好了,县太爷似乎进场了,我进去了。” 贾珉懒得跟他们说话了,打个哈哈,就先走了。 考生一共有七八十人,先到书吏那里签名,验明正身,然后就是抽签,决定出场顺序。贾珉抽的是三十五号,排在中间,这个顺序不好不坏。 第一个出场的,显然是个富家弟子,个子不高,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样子。上马的时候都比较费劲儿。 果然,骑马跑了三趟,一箭都没射中靶子。不仅没射中,就连箭都离靶子还有三四丈远。 第二个上场的,九箭射中了两箭,算是合格了,可以进入下一场考试了。 接下来的考生,有射中两箭的,有射中一箭的,也有没射中的,最多射中了三箭。 马尚德是第二十九个出场的。 一上马,就与众不同,引起了众人的一阵议论。显然是久经训练的。 跑马的功夫,也显然比前面的人强了上许多。三趟跑下来,射中了五箭,目前排在第一。 过了没一会儿,轮到贾珉出场了。 马和弓箭,都是考场给准备好了的。马的水平也差不多,一时之间,也难以分辨出好坏来。贾珉随便就拉出了一匹。 弓箭也没有什么可选择的,贾珉也是随便拿了,就上马奔去。第一趟,三支箭中了两箭。第二趟和第三趟,每次各中了一箭。一共中了四箭。 若是认真些射,贾珉至少还可以中一箭,跟马尚德持平。但是,只要有两箭,就可以进入第二场了,所以,他现在也没有必要那么拼命。 所谓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是武举的考试,判定标准比较简单,高下立见。所以,进行的也比较快。 考试从辰时初开始,经过一个半时辰,到了巳时中,骑射考试就结束了。 这一场,有将近三十人,没达到射中两箭的标准,所以,在第一轮就淘汰了。 考试过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结果也是公开的。所以,对于成绩也就没有什么异议。这就是武举的优势,考试相对比较公平。 至此,两场外场考试的第一场,就结束了。有四十来人进入了二场考试。 平儿把椅子给贾珉拿来,小脸儿兴奋的通红,显然对于贾珉顺利地通过了第一轮考试,非常高兴。 愤青晴雯今天也表现的不错,不仅没有发脾气,还很勤快。因为怕茶凉了,昨晚上还特意缝了一个小被子,把茶壶包了起来。 风花、雪月、喜鹊、画眉、宁儿,南儿等,也很兴奋。 只有卫若兰和焦利很平静,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一群人正在说着话,牛继宗一帮人又过来了。 第0183章 武举童试(二) 马尚德的成绩,是这一轮的第一名。另有一个形意门的弟子,也是射中了五箭,跟他并列第一。 “珉兄弟,似乎开局不利啊。” 柳芳总是那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跟他自诩的军师角色,很不相配。 “柳兄弟,这才哪到哪啊,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赢家啊。” “嘿嘿,珉兄弟真是沉得住气。” 柳芳自讨没趣儿,干笑两声,不再吱声了。 马尚德似乎还要说点儿什么,见贾珉没给他好脸色,其他人也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就连以前经常跟他们在一起的卫若兰,都懒得跟他们说话,也就只好讪讪地离去了。 外场考试的第二场,考的是两项内容。 第一项是步射,也就是站在地上射箭。第二项是技勇。 步射九发三中合格。与骑射只有一种弓不同,步射的弓,有四种。分别是十力、八力、六力。这三种是标配,可以从中任选一种。 还有一种是出号弓,十力以上,不是必选,可以自选。 这一项考试,分两个步骤。第一个步骤是拉弓,不要求射箭。 拉弓时,要把弓举到头顶,在头顶拉弓。限拉三次,每次以拉满弓为准。三次都拉满了,就是合格了。 第二个步骤,才是射箭。 还是抽签排号的程序。这回,贾珉排在十六号,马尚德排在十九号。 贾珉选了一个十力弓,举到头顶,拉满了三次,完成了第一个步骤。 然后还是选了十力弓,不紧不慢,中规中矩地伸出了九箭,射中了五箭。 根据他对历年武举考试成绩的研究,这个成绩,就足以进入下一轮的。 马尚德选的是出号弓,在十力以上。若是在命中率相同的情况下,出号弓的成绩,是要比十力弓的成绩优秀的。同理,十力弓也比八力弓优秀。 马尚德选了出号弓,就已经引人注目了。但是,这些还不够,他还要吸引更多的关注。 只见他突然大喝一声,身子旋转了三圈,然后向空中一跃,落地时,扎起马步,将弓举到头顶,又是大喝一声“开”,就连拉了三次,回回拉满。 这一次表演,既有花哨动作,又有真功夫。立刻赢得满场喝彩。就连考官们,也是频频点头。 射箭也是如此,玩儿了一套动作,才射了出去。不过本事倒还是不错的。九发射中了六箭,仍然领先于贾珉。 步射考的是射箭的功夫,拉弓考的主要是膂力,属于技勇的范畴了。 “唉,这个马尚德,考试就考试,还非得弄出这么多花样出来,这就有些哗众取宠了。” 卫若兰一向为人比较宽厚,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今儿个来时走得急,若是带个锣来,就能看到猴儿戏了。” 愤青晴雯早就看马尚德他们不顺眼了,借此机会就喷了一通。 技勇考试的第二项,是舞大刀。标准动作是左右攒力,让大刀过顶。然后再完成前胸和后背舞刀的动作。 大刀分为三号,分别是120斤、100斤和80斤,刀号自选,以一次完成,一气呵成为准。 贾珉选了100斤的,顺利地完成了动作。 马尚德选了120斤的,这次他没出什么花样。但是,动作就不像以前那么流畅了。不过,还是通过了。 技勇的最后一项,更是考验力气的,这回是举石磳字。 这是一种专门为武举考试制作的石块儿。长方形,两边各有一个槽,槽有一寸来深,便于手指能够扣住。 石磳子也分为三号,分别为头号250斤,2号200斤,3号150斤。在乡试和会试的时候,头号是300斤,2号是250斤,3号是200斤。另外还备有300斤以上的出号石磳子,供考生选用。 因为现在还只是童试,所以,石磳子就小了一些。 这个环节的规定动作,是把石磳子提到胸腹之间,再借助腹力,把石磳子的底部,向左右各翻露一次。一次性完成了,就是合格了。 这个动作,有个好听的名目,叫做“献印”。 贾珉选了250斤的头号石磳子,虽然多少有些吃力,还是顺利地完成了动作。 马尚德也选了一个250斤的,顺利地完成了动作。 到目前为止,两场外场考试,就算是结束了。 在技勇考试的弓、刀、石三项中,必须有2项为头号或者2号成绩。3号成绩超过2项者,就是不合格了,失去了参加下一轮考试的资格。 贾珉拉弓选的是头号,大刀选的是2号,石磳子选的是头号,所以,就通过了两场外场考试。下一场就是内场,也就是文化课的考试了。 马尚德三项都选的是头号,甚至是出号,所以,也顺利地通过了。若是单论这个成绩,还是可以排在贾珉之前的。 成绩很快就出来了,两场外场考试下来,就只剩下24人了。这24人将进入第三场考试——内场。这回不考武技,而是考文技了。 此时已经是午时,于是休息吃饭,未时初,再考内场。 很快就到了未时,24名考生进了屋内,开始最后一场考试了。 对于武举考生来说,许多人的真正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绝大多数情况下,武生的文化水平都是不高的。有许多武技成绩很好的,最后就栽在了文化考试上。 许多武生对于文化考试深恶痛绝。那些文化水平不高的,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作弊。夹带小抄就是自然的选择了。所以就经常发生考生作弊,中途被赶出考场的事情。 文化试卷分为三部分,第一是默写。内容是《武学七经》中的一部分。一般在200字左右。 第二部分,是策,相当于问答题。题目从《孙子》、《吴子》、《司马法》这三部兵书里面出。 第三部分是论,也就是议论文。题目从《论语》和《孟子》这两部书中出。 要想在文化课考试中取得好成绩,就得对《孙子》、《吴子》、《司马法》、《论语》和《孟子》这五部经书背得滚瓜烂熟的,至少也要背得差不多的,否则,题目出来了,就只有干瞪眼了。 武举考试考文化课,并不是为了为难武生们。而是非常有必要的一步。 武举选拔的是将来的武官,而且是中高级武官的组成部分,所以,就要文武兼备才行。一个文盲武官,终究是难以胜任大任的。 况且,军队里的文书往来也很多,若是武官没文化,也是很不方便的。 对于文化考试,贾珉是最有信心的,所以,心情就很轻松。 拿到卷子后,没有急着答,而是先把几道题都看了一遍。 第一道题是默写,题目是《孙子?兵势篇》。 第二道题是策,题目出自《吴子》。 第三道题是论,题目出自《孟子》。 这三部书,他都是几乎倒背如流的。把答案在心里默念一遍之后,开始研墨。 一边研墨,一边琢磨着在卷面上如何排版。 除了答案正确,文字流畅,字迹工整,卷面干净整洁外,卷面的版面如何安排,对于考官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一个安排的规整美观的版面,其实是考生思维周密和运筹能力的体现。在答案都正确的情况下,一个好的版面和一个差的版面,给考官留下的印象,肯定是不同的。 如果卷面上的字,大的大,下的小。这块拥挤不堪,那块儿又大量留白,不仅不美观,还体现出考生思维的混乱。给考官的阅卷体验,肯定是不一样的。 心中核计已定,贾珉开始答题了。 第一题,默写《兵势篇》。调好墨,提笔写到:“孙子曰: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 默写完毕,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看没什么问题了,开始答第二道题。 这是出自《吴子》的策题。“凡兵之所起者有五”,“其名又有五”。详列其五。 兵之所起,就是战争发生的原因,有五种情况,要你把这五种情况给列举出来。 “其名又有五”,就是战争的性质有五种,也给列举出来。 这道题,其实跟默写差不多。只是换个角度而已。贾珉写出了答案,检查无误后,开始进入第三题。 他这边正答题的时候,那边响起了监考兵卒的吆喝声。原来,是一个打小草的考生被发现了,立刻被赶出了考场。 大德王朝对于考生作弊的处罚,是非常严厉的。考场作弊一旦败露,是要坐牢的。即使情节轻微,这一辈子也别想再参加科举考试了。 不一会儿,又有两个考生因为作弊被赶了出去。 贾珉不再关心别人,开始答第三题。这是出自《孟子》的一句话:“不以规矩,不成方圆。”要求根据这句话,写一遍议论文。 略思片刻,整理好论点和论据,贾珉开始下笔了。 内场考试的时间是一个时辰,时间不到一半,就已经开始有人交卷了。 贾珉答完后,没有急着交卷。而是在那里静静地坐着。 屋里剩下十来个人的时候,马尚德交卷了。又等了一盏茶功夫,贾珉交卷。 出了考场,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一张俏脸。平儿站在最前面,正在焦急的等待着。 一见到平儿,贾珉心里就升起了一股甜蜜和温暖。 第0184章 他就是孙猴子 考试完毕,考生们开始陆续离去。考官们今晚将连夜阅卷,明天卯时在县衙发榜。 在校场门口,贾珉一行又遇到了马尚德、牛继宗一行,原来是专门在这里等着的。 “珉兄弟,考的如何啊?” 牛继宗还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似乎天天做新郎似的,总是有喜事儿。 “还不错,我想今科拿个一甲没什么问题。” 贾珉也不跟他较真,心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老子的厉害了。那个时候,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那就先恭喜珉兄弟了。只是马兄弟到时候怕是要不答应你呢。马兄弟可是要拿状元的。” “既是马兄弟要拿状元,我就让给他好了,把榜眼和探花留给我,我也就知足了。” “到底是珉兄弟有自知之明。不过,我听说珉兄弟如今练兵似乎有些新花样,一直想着哪天去瞧瞧,不知道珉兄弟是否欢迎?” 唉,这个牛继宗也是没救了。生意上失败了,就总是想在别的事情上找回面子来。这心理,也太脆弱了。 “其实我也不懂练兵的,正想着到牛大哥那里去讨教一下呢。” “讨教倒是可以的,只是我那里现在也没练出个什么名堂来。不过,等到将来阅兵的时候,我倒是可教指点一下珉兄弟的。” 意思是说,等到将来检阅的时候,我再教训你,告诉你什么叫做练兵。 “好啊,若是真有那一天的话,一定好好跟牛大哥讨教讨教。其实,牛大哥到这里来,不必骑马的,坐我家的公交车来,也是很方便的。” 一提起公交车,触到了牛继宗的痛处,嘴角抽搐了一下,尴尬地笑了两声,走了。 那个号称铁掌开碑手的手套男,临走时还回头看了贾珉一眼,然后跟着去了。 宛平县属于顺天府的辖下。顺天府管辖宛平、大兴、昌平州、涿州等20多个州县。每个县、州的童试录取名额,在20人左右。 所以,贾珉只要成绩在20名以内,就能入围,到顺天府参加乡试。 对此,贾珉还是很有信心的。目前,他还是处于控制节奏阶段,没有全力以赴。将来的对手会越来越强,他没有必要过早地暴露自己的实力。 如果一开始就表现的太招摇,很可能就成为众矢之的。若是让牛继宗他们这样的别有用心之人过早地关注自己,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 回到野渡居,见到了冯紫英派回来报信的人。原来计划冯紫英这两天就回来。现在来信儿告诉贾珉,他还得等上几天。在直隶的募兵事项,进展顺利,超过了原来得预期。 原本打算先带一帮人回来的,现在,就再多待几天,把人一次招够了,一起带回来。 贾珉吩咐焦利,把吃住等后勤保障提前安排好,又告诉陈也俊,继续对现有的学员们进行训练。 现在,队列和内务训练已经结束,正在进行的是基本战术、体能训练、军事学说的学习。 各府里来的这些人,在文化素质上还都不错,经过前一段时间的训练,在养成性上,已经有了极大的进步,学习起军事学说,就很有劲头了。 最近几十年以来,贾府子弟参加科举并且取得功名的,就只有贾敬和贾珠两人。 虽然两人都取得了功名,但是,贾敬如今一直修道,贾珠早亡。似乎下场都不怎么好。 这个结局,跟贾府的地位还是很不相称的。与其他的比较大的世家相比,贾府在这方面,也是隐隐地被人家压了一头。 武举如今的地位虽然没有文举高,但是,毕竟也是正儿八经的科举。若果真的能在会试中取得进士资格,也是一件很荣耀的事了。 所以,贾府上下,对于贾珉通过童试,还是很期待的。 昨天,贾珉就给府里传回了信儿,说是通过的希望很大。叫府里做好准备。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不外乎就是两件事情。一是打发人到县衙去蹲守,等着发榜之后,第一时间回来报信儿。第二就是在家里等着,准备点赏钱,等县里报信的人来了,给点儿打赏。 贾珉如今承担了练兵的差事,尤其是承担了练兵的绝大部分军费。加上推出了绺子计划和爆米花计划,让府里上上下下都忙着挣钱。所以,现在府里人对于贾珉的印象都很不错。 贾母如今没有了愁事儿,心情就更好了。每日里,就领着内眷们吃喝玩乐。 贾赦在爆米花生意里入了股份,贾珉对他的私人生意也不去追究,于是就乐得天天喝酒,跟小妾们玩乐。 贾政照旧当他的工薪族,天天到衙门去点卯。 王夫人也很自在。宝玉不用去当兵受苦了,生意上的事情有宝钗在经营,家政上的事情有王熙凤在张罗。两人一个是自己的外甥女,一个是自己的侄女,都是放心的人物。念起佛来,精神都专注了不少。 王熙凤自从那晚跟贾珉一起吃酒之后,心里就彻底轻松起来了。第二天,就叫人把平儿找来,开始张罗自己开办超市的事情。如今已经把房子赁下,就在荣宁街的中央,地点是很不错的。 办这件事情,她没有刻意隐瞒别人。甚至还似乎不小心地说漏了嘴。 于是,府里的管家、管事的和一些有点儿脸面的人,就都知道,琏二奶奶在荣宁街开了家店,很快就要开张了。 原来人们以为,琏二奶奶跟如今掌事的珉四爷是死对头,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 因为琏二奶奶的店,就是珉四爷身边的平儿姑娘帮着张罗起来的。 于是,就有人旁敲侧击的问,这是不是珉四爷跟琏二奶奶合伙儿的生意。 王熙凤原来还没想到这个营销点,见别人这么问,就灵机一动,故意把话说的含含糊糊的。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很多人就认定,这是珉四爷跟琏二奶奶合伙儿的生意了。 于是,很多人就催促王熙凤,快点儿开张,也好早日到店里去购货。 就这样,王熙凤的店还没开张,就有了许多客户。府里的一些采购事项,除非是太急的,也叫王熙凤尽量地往后押了,等到她的店开张了,再到那里去采购。 如今再跟人谈起贾珉时,王熙凤竟然总是说好话,叫听到的人,感到判若两人。 昨天晚上,王熙凤做了一个春梦,竟然是跟贾珉在一起做那夫妻之事。现在一想到贾珉若是中举了,必是光宗耀祖,威风凛凛的样子,心里就有些痒痒起来,有一丝甜意,还有些燥热。伸手一摸脸,竟然有些发烫的感觉。 卯时正,府里已经都摆过了饭。下人们该干什么,都去干什么了。有些令人奇怪的是,如今下人们做事,竟然不用象以前那样会催促了。偷懒耍滑的大大减少了。多是急着把自己的活计干完,然后就坐下打绺子。就连以前常见的串门聊天的现象,都很少见了。 主子们则聚在荣禧堂,等着贾珉童试的消息。 按照老祖宗的吩咐,贾蓉一大早就被打发到县衙去,等候发榜。尽管不愿意,贾蓉还是去了。 贾蓉的小厮寿儿进来了,应该是带来了消息了。 一进屋,寿儿就跪下磕头。 “奴才给老祖宗请安,恭喜老祖宗,恭喜大老爷、二老爷和夫人,恭喜各位主子,恭喜……。” “行了,先不要恭喜了,快说,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老太太有些亟不可待了。 “我和蓉大爷一早就去了县衙……,” 寿儿还在啰嗦。 “我知道你们去了县衙,别的你不用说,只说中没中?” “珉四爷中了。” “中的是第几?” “中的是第三,那头名叫马尚德得去了。” 听说中了第三,众人都立刻高兴起来。即便不是第一,这个成绩也是很不错了。 “好啊,中了就好。即便是第三,也是秀才了。到底是祖上有德,祖宗保佑,叫我家又出了一个秀才。” 老太太就很高兴,见寿儿还跪在地上,就叫赶紧起来。 “鸳鸯,抓一把铜钱儿赏了这孩子。也是你这孩子说话啰嗦,净是挑些无关紧要的说,叫我好生着急。以后若是再啰嗦,看我不拿拐棍抽你。” 说着众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边寿儿刚出去,外面的鼓乐声就响了起来,原来是县里报喜的衙役们来了。 接了喜报,给了赏钱,鼓乐声远去,荣禧堂还处于欢乐之中。 “凤丫头,给珉哥儿去信了吗?” “昨儿个就带去话了,叫珉哥儿今儿个回来,约摸着也快到了。老祖宗发了话,珉兄弟即便是在天涯海角,也定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那倒也不一定,有时候,这个珉哥儿是连我的话也不听的。” 老太太这么一说,众人心里就是一愣。不知道贾母究竟是什么意思。 其实,众人也是多心了。贾母此话,并无特指,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那珉哥儿纵使再大的脾气,也就是一只孙猴子,哪回跳出老祖宗的手心儿了?你叫他办公交马车,他就办公交马车。你叫他领兵,他就领兵。这回。老祖宗就叫他拿个状元回来,他也是不敢不从的。” “哟,你们瞧瞧,凤丫头这张嘴就是会说。好,到时候,我就叫他拿个状元回来。” 第0185章 公主踢场子(一) 贾珉到了荣禧堂,收获了一些恭喜和鼓励,然后在宝钗的邀请下,到了东花厅。 宝钗是当着大家的面儿邀请的,理由堂堂正正,是去看看爆米花生意的运营情况的,请贾珉给予指导。 这个举动立刻得到了贾母的高度赞扬,说宝钗做事用心,勤学好问。并且指令贾珉一定要好好地指点宝钗。 其他主子也纷纷支持这个主意,并且要求贾珉今后也要经常去看看。 起初贾珉有些感动,觉得大伙儿一下子就变得跟他一条心了。不过,随后他就明白了,其实还是自己的自我感觉太好了。不过是因为爆米花生意牵涉到了各人的利益,才这么上心的。 不过,能够这样也还是很不错的。知道为自己多赚钱,总比成天内斗要好上许多了。 宝钗邀请完,秦可卿也邀请贾珉,到宝钗那里去了之后,回来也到她那里给指点指点。 贾珉自然是乐意之至的,如此强有力的跟可卿见面的借口,实在是太难得了。 也不知是为什么,宝钗把爆米花生意的办公地点,就设在了东花厅。事先甚至都没贾珉商量一下。她这么决定了,别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封三娘是个很随和的人,跟宝钗相处的很和谐。平儿基本上不在这里。比较经常在这里的是晴雯。 愤青晴雯虽然经常喷这个,喷那个的。但是,却从来没喷过宝钗。不知道是宝钗手腕高强,还是晴雯胆小,总之,两人相处的很不错。见晴雯跟宝钗相处的如此融洽,就连贾珉见了,都感到有些奇怪。 所谓对生意进行指导,其实是谈不上的。这个生意怎么做,贾珉上次在宝钗家里,已经给她详细交代过了。据她了解的情况,宝钗也确实是按照他的思路在做的。 不过,宝钗还是把情况跟贾珉介绍了一下。这个生意模式确定下来之后,其实就是日常的运营和和管理了。无非就是收个钱,划分一下各个的活动区域,免得自己内部互相压价,抢夺市场之类的事情。 但是各个庄子的承包事宜,需要下比较多的功夫。各种基础数据的收集、处理、各个指标的确定,承包人员的考察等,倒是比较费功夫的。 好在现在刚入冬,距离明年春季种地季节还早,还有比较充裕的时间处理这些事情。 谈完了这些事情之后,屋内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两人一时之间都觉得没有什么话好说的,气氛就有些尴尬。 双方都明白,还是因为上次帕子的事情,造成了一些隔阂。但是,这件事情很敏感,谁也不知道如何破局。 宝钗请贾珉来,其实就是想缓和一下因为帕子引起的两人之间关系的尴尬。等到贾珉真的来了,她才发现,自己实际上没有准备好。 原来准备的说辞,此时竟然不好说出来了。饶是她平时机智百变,此时也觉得有些束手无策了。 就在这个时候,晴雯进来了。 “四爷,宝珠来问了,你什么时候到蓉大奶奶那里去?” “走吧,我现在就过去。” 贾珉站起身,向宝钗告辞。他不想在这里尴尬下去了。 “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打发人到野渡居去找我,我到东府那里去一下。” “珉四哥慢走。” 宝钗客气了一下,就目送这贾珉离开了。等到贾珉的背影消失了,才自己叹了口气。心里觉得有些痛。 到了东府,秦可卿这里有几个婆子来回事儿的。贾珉在一边等了一会儿,秦可卿处理完了,人都走了,两人才坐下说话。 “我还以为你在那边会多呆上一些时候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过来了。” 现在,在没有外人的时候,秦可卿也不叫贾珉四叔了,而是直接以“你”相称了。 “这不是想你吗,才这么快就过来了。” 到了这里,贾珉的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 秦可卿就格格地笑了起来,露出无尽风情。 “我才不信呢,到了宝姑娘那里,你就会舍得那么快走了?” 我倒是不想走呢,可是在那里没话可说啊?自从上次帕子的事情之后,就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了。 “只是说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别的也没什么可说的。” “我这里生意上的事情也很多,怎么就没见你到我这里,反倒是先去了外人那里。” 秦可卿说完,就瞪了了贾珉一眼,显然是在撒娇了。 “外人那里总是要应付一下的。你这里是自己人,怎么做也是不会见怪的。” “亏得你还知道是自己人,考试完了,也不知道传个话回来,害的人家一宿睡不着觉,白白为你担心。你自己倒像没事儿人似的。” 哦,原来是为这件事生气呢。 “我这不就来了吗。” “还得我请你来。若是不请,不知道你来不来呢?” “你若是如此说,我以后就天天来,来了就不走了,反正我是不怕的,就看你怕不怕?” 贾珉又开始玩儿无赖这招了。 “唉,我倒是喜欢你天天来呢,只是时间久了,就怕传出什么闲话了。” 秦可卿的脸色暗了下去。 “不过,我正在谋划着呢,用不了多久,我俩那件事情就能着手了。” 秦可卿说的那件事情,自然就是造人计划了。 说着,秦可卿脸上又兴奋起来,露出娇羞的神色来。 说是来谈生意的,其实跟本就没谈生意,两人尽是说情话了。 过了半个来时辰,焦利找到这里来了,请贾珉立刻回野渡居,有人到那里踢场子了。 匆忙从秦可卿那里出来,两人就急忙往外走。 “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就不会把人给打出去?难道是牛继宗他们?” 一个兵营叫人给踢了场子,可是够丢人的。 “没法打啊,说是你的朋友,若是牛继宗他们,早就打出去了。” “我的朋友,谁?” “就是戴公公。” “戴公公?不会吧?” “是戴公公领去的人,你也是见过的,就是买你西瓜诗词的那几个年轻人。” 长安公主?怪不得,也就她能干出这事儿来。 可是为什么要踢场子呢? “他们怎么说的?” “说是要到咱们这里来练兵,陈也俊说了不行,就要把咱们的兵营给砸了。因为是戴公公领去的,咱们也不好动手,似乎是有些来头的人。” 戴太监领去的人,还能是什么来头?谁也不是傻子,猜也能猜个十有八九。 这长安公主要练什么兵呢?可是有些奇怪了。再说了,她想练兵,到那里不能练,怎么会偏偏跑到我这里呢? 长安啊,长安,你做事不地道啊。刚从我这里拿了干股,就跑来踢场子了。 很快就回到了野渡居,就见陈也俊和卫若兰等在书房门口,一脸焦急之色。贾珉跟他们点点头,就进屋了。 果然是大太监戴权,长安公主,李成斌,还有立春和立夏。 “小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 戴权热情地打招呼,一脸歉意。 “我听说,有人要把我这兵营给砸了?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贾珉跟戴权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让他多说话。 “就是我,怎么了?” 长安公主把头巾摘下,往桌子上一摔,一头乌黑的长发露出来,连男人也不装了,一脸蛮横、气愤的样子。 天啊,我穿越到了什么世界啊,连公主都开始耍流氓了。 “你为什么要砸了我的兵营?你敢动一下试试?刚刚从我这里拿了钱,就到这里来撒泼,还有你这样做人的么?实在要砸也行,先还钱来。还了钱,随便你砸。” “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贾珉看了戴权和李成斌一眼,意思是:这个公主是真的吗?怎么跟个泼妇似的?不仅会耍流氓,还会耍无赖。 一时间,竟然也束手无策了。 “我告诉你,贾老四,你也不用跟我装傻,也该知道我是谁。花你几个钱儿,是给你面子,本宫想要钱,有的是给上送门儿的。本宫还不稀罕呢。” “就你这些泼皮无赖的招数,唬别人行,想唬本宫,没门儿。今儿个你若是不答应,我就叫人来砸了你的兵营。你看我敢不敢?” 这个活祖宗,没准儿她还真的做得出来啊。把御林军和大内侍卫叫来,胡闹一气,还真是个麻烦。 “你既是要练兵,到哪里去练不行?我这里新招的兵,过几日就要到了了,哪里还有地方给你练兵?” “我且问你,你要招多少人?” “一千三百人。” “即便是你的人到了,一千三百人都能装下,哪里就差我们几个人了?” 你们几个人?什么意思?你本人要到我这里来? “请问,是你本人要来我这里练兵?” “不是我,又能是谁?换了别人,我还能这样低三下四地来求你?” 都要把我的兵营给砸了,还你求我?有你这样求人的吗? 你要来,你那丫鬟侍卫自然也就跟来了,可不就是几个人嘛。 贾珉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于是又以征询的眼光看看戴权。 没等戴权回答,长安就说话了。 “你也不用看戴公公,我说的自然是真的。” 好吧,就算你说得都是真的,可是,你是个公主,这里又都是男人,我怎么安排你啊? 第0186章 公主踢场子(二) 这长安公主一天呆着没事儿,就是个胡作的主儿。若是真的来了,这里哪还有安静之日? 贾珉可不想惹这个麻烦。 “按说呢,公主殿下想到我这里练兵,本是给我面子的。我该举双手欢迎才是。可是……。” “贾老四,你不用可是了。” 怎么又叫贾老四?我没有名字吗?若是你以后天天这么叫,我在别人面前,哪里还有长官的尊严? “贾老四,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第一,你要说你这里都是男人,我是女人不方便。” 是啊,确实不方便啊。 “我告诉你,贾老四。我既然来了,就没怕这个。我,立春,立夏,还有立秋、立冬,都要女扮男装的。只要给我们单独一间房住着就行了,其余的吃饭,训练,就都跟别人一样,也不要求特殊。” “第二,这一次来,父皇是允许了的。可不是我自己偷偷跑出来的。我知道你胆儿小,所以就事先告诉你,你也就不用怕这怕那的。” 真是要了老命了。 你在宫里一天闲的难受,就跑我这里来寻开心了。可是,这里是你玩儿的地方吗? “好吧,公主,我想知道,你为何会选了我这里。你要知道,我这里跟别人练兵是不一样的。” “就是因为你这里跟别人不一样,才到你这里来的啊。我都打听了,别处练兵都是老一套,就你这里新奇有趣儿。” 果然是因为好奇,跑这里来玩的。 “你知道我这里是怎么练兵的吗?” “自然是知道的,不就是练习走道儿、叠被子嘛。” 果然如此。我的傻公主,你要是相信了这个传说,你可就是第一个受害者了。 贾珉把陈也俊和卫若兰叫了进来,让他们给长安公主讲了一下,所谓的走道儿和叠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两人见贾珉发话了,也就实话实说了,把这两件事儿说的无比恐怖。 两人其实也没说假话。即便是已经挺过了这关,如今他们想起来,还是对这些训练感到心悸。 “贾老四,你也不用吓唬我。你们都是一伙儿的,自然想着法儿,要把我哄骗回去的。我告诉你,我既然来了,就是准备吃苦的。我还不知道练兵是要吃苦的?总是别人怎么做,我也怎么做就是了。” 怎么又叫贾老四啊?能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啊? “好吧,殿下,你实在要来也行。但是,我这里是军营,军令如山,你到了这里,可就不是公主了。就要守这里的规矩。你见到外面的笼子了吗?犯了错,可是要关笼子的。另外,体罚,不给饭吃,都是家常便饭。即便是外出和回家,未经允许,也是不行的。” “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既然到了这里,自然就是要遵守这里的规矩的。” 长安公主答应的很爽快。她才不相信,有谁敢惩罚她呢。想不想活了? “别的先不说,第一条,我是这里的长官,你以后也得叫我长官,不准再叫贾老四。” “好吧,贾老四,啊,不,长官。我就答应你这一条。” “现在,我们要立个军令状。” 贾珉还不死心,想用规矩把长安公主吓走。 贾珉从桌子上抽出两张纸,这是他跟现在训练这些人立的训练军令状。 包括训练内容,要达到的标准,以及惩罚条款。新兵来了之后,也准备要签订这样的军令状。 “公主是金枝玉叶,有些惩罚条款是不适合公主的,但是,又不能不处罚,所以,我们可以加上一条,到时候,就由公主的随从代替公主,接受处罚。” 她虽然现在说的满满的,但是,真要是处罚她了,说不定就不干了。不干了倒是小事儿,只怕是回去跟他的皇帝老子一告状,那皇帝老儿护犊子,来找我的麻烦,可就要了我的小命了。 叫她的下人替她受罚,可就没有谁会说出什么了。 贾珉提笔,在军令状上加上了随从替罪这条。又拿出一本《步兵操典》,连同军令状一起交给长安公主。 “训练的内容,都在这本书上了,你们在一起仔细地看一下,若是还认为自己能够挺下来,就来我这里。不过,我要再一次提醒你,我这里的训练非常艰苦的,绝不是外界传说的那样简单。” 贾珉又叫卫若兰叫来了吴红梅。 “她是我这里的管事,她虽然没参加训练。但是,别人的训练,她可都是亲眼见过的,你们可以问问她,我们到底是怎么训练的。我就先出去一会儿,你们商量好了,再给我答复。” 说完,贾珉就跟陈也俊和卫若兰出去了,留下长安公主等人在屋子里商量。 “长官,你说公主殿下会留下来么?” 陈也俊问道。 “如果你当初见了那些条款和操典,你还会来这里练兵吗?” 贾珉反问道。 “自然是不会来的。打死我也不来的。” “卫兄,你呢?” “我自然也不会来的,现在想想,当初都不知道是怎么挺过来的。还是长官有办法,只用这一招,就把殿下给吓跑了。” “咱们这位殿下,就是没吃过苦的。一天在宫里闲的闷得慌,就想找些新鲜事儿做。估计是听说咱们这练兵新鲜好玩儿,就跑到这里来凑热闹了。即便是她留下来了,也挺不了几天,到时候,她自己就跑了。” 屋里几人看着军令状和《步兵操典》,可就为难了。 正如贾珉预料的那样,长安公主确实不是个安生的主儿。 在宫里呆腻了,一天就想着偷偷跑出宫里玩儿。出去多了,也是腻了,就想找些新花样来。 听得各个府里开始练兵了,这心思就活泛起来。走了几家,看看也就是那一套,叫她真的练兵去吃苦,她又狠不下心来。 听得贾珉办了公交马车的生意,就去办了一张卡,连着好几天,就是坐着公交马车到处游逛,然后又到超市里购物。 就在这些都玩儿腻了的时候,听说贾珉也在练兵,就想到这里来看看热闹。又听说贾珉这里练兵跟别人不一样,一天就是练习怎么走道儿,怎么叠被子,就更感到好奇了。 心想这既是练兵了,又是玩儿了,于是就哀求皇上,说要到这里来练兵。 皇上本就对她非常宠溺,她又一再哀求,加上以为她不过是心血来潮,去玩儿几天,也就腻了,于是就答应了。 如今见了这军令状和《步兵操典》,才觉得,此事可能真的不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又问了吴红梅,吴红梅也是如实的都说了。现在,就想看看李成斌是什么意思了。她的随从中,若论练兵,也就李成斌是内行了。 这个李成斌,表面上看不起眼。那是因为一般人不知道他的底细。 若是知道底细的,就不敢小瞧他了。 李成斌原名叫李成武,是九年前的武举探花。中了武进士之后,被授予守备之职。在广西当官儿。 因为跟副手不和,一天喝酒后,两人打了起来。副手打不过他,就跑了。 人家跑了,他还不解气,骑上马又去追赶。在护城河吊桥追上了,两人就又打了起来,最后一起掉进河里,才被手下们拉开。 这件事儿被御史知道了,他就被弹劾丢了官,解甲归田。 李成武不甘心,过了几年,改名为李成斌,又去参加武举。这一回,竟然中了武榜眼。 但是,在殿试时,却叫元亨天子给认了出来。 元亨天子爱其才,这才原谅了他。令他做了自己的侍卫。因为李成斌忠诚可靠,就把他拨给长安公主做了侍卫。 长安公主时常偷偷出宫,自以为做的巧妙。其实,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元亨皇帝的掌握之中。李成斌和戴权,其实都是皇帝的耳目。 只是元亨天子念在长安自幼丧母,又在她母亲临终前,答应好好待长安,才对她格外宠爱,假装不知而已。 李成斌懂军事,看出了《步兵操典》的一些门道,但是,他毕竟受限有那个时代,对于背后的真正意义,还是不了解的。 所以,对于贾珉的练兵思想的认识,也基本上跟其他人是一个水平。认为不过是一些花架子而已。 但是,这是从军事角度来说的,对于他来说,目前考虑的,还是长安公主的去留问题。 他原来就不赞成长安公主出来,现在自然也不会赞成了。 听得李成斌也不赞成,长安公主就有些为难了。 此前她是跟父皇打了保票的,说自己这回一定要练成个样子再回去的。若是这次失言了,她怕父皇以后再也不相信她了。 又想起贾老四那左推右推,一副瞧不起自己的样子。自己费了这么大的阵仗来了,最后就灰溜溜地回去了,以后在这个贾老四面前,还怎么能抬起头来? 即便是真的受些苦,走道也终究是走道儿,叠被子也终究是叠被子而已。还能苦到哪里去? 加上她这人天生好奇,爱寻求刺激,心想:我这一辈子,什么都吃过了,就是苦还没有吃过。如今吃点儿,又能如何? 于是心一横,下定了决心。 再也不犹豫,推开门,向外面大喊一声。 “贾老四,这军令状我签了!” 倒是把贾珉惊呆了。 第0187章 捉奸战斗(一) 贾珉进屋,见戴权和李成斌都是一脸无奈,知道大势已去,也就只好跟长安公主签订了军令状。 由于公主的身份实在敏感,于是商定,对外只说公主是戴权的亲戚。陈也俊又向公主解释了到这里来,不准格外带东西,只带少量的衣服和随身物品这些规定,公主也爽快地答应了。 等冯紫英招募的新兵来了之后,再通知公主前来,到时候,跟着新兵一起接受训练。 至于随行人员,则定为李成斌、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五人。 这几个人,表面上看不起眼。实际上,李成斌是正三品的御前一等侍卫,立春等四个丫鬟,都是正七品的答应。足可以称为一个豪华阵容了。 贾珉把公主一行送到了大门口,见贾珉还是一脸苦相,公主倒是安慰他了。 “贾老四,哦,不是啊,珉长官,你就不要愁眉苦脸的。我来了,对你是好事儿。如今我就先送你个见面礼。” 给我送礼?除了从我这里拿干股,来给我找麻烦,你还能给我做什么? “你家不是要开办兵器作坊吗?我告诉你,你家的许可,工部倒是通过了,可是叫兵部给卡主了。回去我就找兵部,说那里面有我的股份,叫他们给放行了。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大礼啊。” 连公主都知道这件事情了,看来叫兵部给卡住这件事情,基本上就是真的了。 若是公主出面,说那里有她的股份,这事就注定是成了。而且以后无论他做枪做炮,都没有什么障碍了。 “既然我说那里有我的股份,我就不能担着虚名,我那干股的事情,是不是也该给我涨点儿了?” 这个公主,倒是一点儿也不吃亏。 “行,就给你一年涨一千两银子。” “贾……,珉长官,咱们生意归生意,一千两银子,你糊弄鬼啊?” “那你说多少?若是多了,这作坊也就不办了。” “至少三千两。” 我还以为你会喊出三万两呢。也不知道你是不懂行情,还是照顾我。 “好吧,三千两就三千两,就当我白干了,权当成全殿下了。” 李成斌倒是懂行的,见公主只要价三千两,就大感痛惜。心道:我的傻公主啊,你到兵部一句话,至少值一万两银子啊,白白便宜了贾珉了。 刘铁山带人给戴权送来了两坛子酒,装上了车。 公主的车启动了,戴权把贾珉拉到一边。 “你那兵器作坊的事,确实在兵部给卡住了。卡的人是火器司郎中孙谦,他儿子孙耀祖跟牛继宗是好朋友。他的女儿嫁给了柳芳的哥哥。不过,小兄弟也不用担心,殿下出面,此事无忧矣。” 戴权说完就走了,贾珉却陷入了沉思。 唉,这牛继宗和柳芳,还真是下了不少功夫啊。 只是这个孙耀祖,没想到是在这种场合下出场的。貌似后来迎春嫁给了孙耀祖。贾赦跟孙耀祖也有不少来往。孙耀祖还口口声声说贾赦欠了他五千两银子,跟迎春成亲后,还时常家暴迎春。 这迎春外号“二木头”,为人比较木讷,将来若是真的嫁给了孙耀祖,还真是个愁。 虽然接下了长安公主的个烫手山芋,但是,贾珉的收获也是不小的。 有了长安公主在这里,自己以后练兵的障碍,起码会减少一些。必要的时候,拿出长安公主这块招牌,还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 在开办兵器作坊这件事上,就是一个证明。 戴权说的孙家和柳家的关系,孙耀祖和牛继宗的关系,对于贾珉也是一个重要的信息。证明在阻碍贾珉练兵这件事情上,他们已经有联手之势,至少在信息上,是互通有无的。 长安公主走了不一会儿,王熙凤来了。 这一回,王熙凤顺利地进来了。 王熙凤此来,一是奉老祖宗之命,前来打探这里的消息的。贾珉急急忙忙都被找回去,老祖宗就知道野渡居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就派王熙凤来了。 同时,也是来看看贾琏在这里怎么样。 听说王熙凤要来,赵姨娘也去求王夫人,说要跟着王熙凤一起来,看看贾环。王夫人近来心情不错,也就爽快地同意了。 因为贾珉考上了武秀才,贾母就下令,今晚在府里开宴庆祝,叫王熙凤通知贾珉、贾琏、贾环和贾府的其它子弟,一同回去吃酒。 如今的训练,已经走上了正轨,学员们基本上都很配合,自己也都比较努力。所以,在管理上,也就放开了一些口子。 比如可以七天回家一个晚上,家里人可以半个月来探视一次等福利制度都开始实行了。所以,贾家人今晚回府,首先在制度上就没有什么障碍了。加上老太太是为自己的事情召集宴会,贾珉也不愿意扫了兴,就爽快地同意了。 见是王熙凤来了,平儿就安排中午留饭。平儿做主了,贾珉自然不会说什么么。于是中午就给贾琏和贾环两家单开一桌,贾珉、平儿、陈也俊和卫若兰也出席作陪,算是给了王熙凤面子。 王熙凤如今得到了贾珉的保证,自己在府里的地位没有了忧虑。加上心里又惦记着贾珉,如今到了一起,就不免表现的有些过于热情。 就连平儿都看出有些异常,多看了贾珉几眼,心里怀疑两人关系是否正常。 刚吃完饭,史松来找贾珉了,说是有人举报,昨天上午,乘着贾珉去考试的时候,贾环私自从院墙翻出去,到城里去了。过了两个时辰才回来。 史松来回报这事,倒也不是因为什么私人仇怨。而是因为现在实行的值星制度。 因为这些人将来都是要带兵的,所以,就要从现在起,一点一点地培养他们的组织能力和领导能力。每天轮流担任值星官,就是培养这种能力的措施之一。 昨天是史松担任值星官,此事正好属于他的职责之内。 于是,就按照规定,罚贾环到大门口挖沟。既是故意羞辱,也是进行劳动惩罚。 赵姨娘见儿子受罚,既觉得心疼,又觉得自己来了,失了面子。想去找贾珉求情,又觉得自己跟贾珉说不上话,况且贾珉连老太太都不放在眼里,她心里就更是没谱了。 想来想去,就来找王熙凤,叫王熙凤出面找贾珉求情。 “按说呢,姨娘说话了,这件事情我是该出头的,但是,你也知道珉兄弟那个脾气的。就连琏二爷、宝玉、蓉哥儿、薛兄弟,都叫他给关了笼子,你说我说话,他能给面子么?” “连老祖宗的话,有时候他都是不听的,这事儿你也是知道的。况且,这里是军营,跟在府里是不一样的。我去找他,岂不是自讨没趣儿?” 赵姨娘虽然时常犯浑,但是,王熙凤的话,也确实在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到了大门口,一边看贾环汗流满面干活,一边流泪。 到了未时初,就开始训练了。贾琏在那边训练,不能出来。于是贾珉就送王熙凤到大门口。 见只剩下贾珉和平儿,王熙凤就未免有些大胆起来。走路的时候,也有意无意地碰着贾珉。站在车旁说话时,趁着平儿不注意,就在贾珉的腿上掐了一下。贾珉不敢张扬,只好站得离她远一点,这才算是逃过了魔掌。 “珉四弟,晚上早些回去,我就在家里等你了。” 王熙凤留下了这句话,这才上车离去。 这一切别人不知道,正在门口挖沟的贾环,却是看见了。于是就记在了心里。 此前贾环就痛恨王熙凤,后来贾珉来到了贾府,一路披荆斩棘,扶摇直上,更是把贾环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这一次宝玉、贾蓉和薛蟠都回去了,他却在这里继续遭罪。今日生母来了,又被罚挖沟,就觉得失去了面子,于是在心里就更恨贾珉了。 如今见到了王熙凤对贾珉如此热情,心里就认定,两人之间有了奸情。又听得王熙凤说晚上在家里等贾珉,就觉得他们今晚要相会。于是就开始琢磨着,如何报复两人。 贾珉往回走时,平儿一路上也不吱声。因为见平儿甩脸子惯了,贾珉也不以为意,告诉平儿给长安公主安排住处后,也就随她去了。 因为要回府里,所以,贾珉就下令,今日提前一个时辰结束训练,贾府弟子全都回府,参加宴会。 平儿和焦利,也一同前往。 别人都走了之后,贾环和贾琏两人骑马落在了后面。 “琏二哥,今晚可是回家里去吗?” 野渡居这里,今天晚上轮到贾琏担任值星官,贾琏回府里吃了酒之后,还要返回这里。 贾环明明知道此事,此时再问,就是故意要引出话题了。 “今晚我值星,吃完酒之后,就要回到这里来。” “琏二哥回来值星,固然是好的,只是家里那边儿,还是要小心些为好。二嫂子一个人在家,还是要防着小人去惦记着。” “环兄弟何出此言?”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看不惯,怕委屈了琏二哥。这事我也是猜测,没什么真凭实据的。” 话说的这个份儿上,已经很明显了。贾琏即使再笨,也明白贾环是什么意思了。 于是下马,停在路边儿。 “环兄弟,你知道些什么,快快跟我说来。” 第0188章 捉奸战斗(二) 贾环见时机成熟,于是就把他所见到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又把赵姨娘来跟他说的,前两天王熙凤请贾珉吃酒的事儿,也说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贾琏就觉得,王熙凤对贾珉过于热情了。以前,王熙凤可是对贾珉恨之入骨的,如今一下子变化这么大,贾琏自然就怀疑上了。, 这种事情,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贾琏本身就是个风流种子。至今还跟鲍二媳妇有一腿,如今正想着要勾搭尤二姐,加上那凤姐又是个胆大泼辣之人,说凤姐出轨,贾琏很容易就相信了。 心里有了这些怀疑,这些日子以来,积攒在心里的怨气,就都被重新勾引出来了。 “这个珉老四,我把他当兄弟,没想到,他竟然给我戴了绿帽子,我找他算账去。” 贾琏就要上马追去。 “琏二哥,不急,不急。” 贾环急忙劝阻。 “如此之事,叫我如何不急?” “琏二哥,你去了怎么说?你可有什么凭据?” 这下,贾琏愣住了。 是啊,怎么说?无凭无据的,珉老四若是不承认怎么办?都说拿贼拿脏,捉奸成双,如此就去问,人家矢口否认,也是无可奈何啊。 “环兄弟,你说如何才好?” “琏二哥稍安勿躁。我想,即便是她们今晚上幽会,也不会太早。人多嘴杂的,她们也是不敢。况且,也是怕你回家撞上,所以,定是在酒宴之后,等你回到了野渡居,才会到你家里去的。” “嗯,这倒也是,光天化日之下的,想必他们也不敢。”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主意,不如咱们就把宝玉、蓉哥儿和薛大哥也找了,到时候,埋伏起来。等着珉老四进去之后,我们再回去,到时候,定会抓他个当场,也叫他们无话可说。” “好,这这么办了。回去之后,就由你去找他们几个。” 贾琏虽然很是生气,但是却渐渐冷静下来。于是重新上马,边走边合计如何捉奸。 回到了贾府,已经是酉时初刻了,饭菜已经摆好,就等着他们回来呢,于是就开宴了。 吃酒时,贾琏就注意观察王熙凤,果然就见她时不时地向贾珉那边望去。有时候还往那桌去,跟贾珉说上几句话,笑语嫣嫣的样子。 贾琏心里早就认定了两人有苟且之事,于是就越看越像,怎么都觉得两人就像有私情的样子。更加深信不疑了。 贾环吃了几杯酒,就把薛蟠找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两人就兴高采烈地地回来了。一会儿又把宝玉找出去,也是过了一会儿,两人神秘兮兮地回来了。 只是因为贾蓉在外未归,没参加晚宴,才把贾蓉给落下了。 贾环趴在贾琏耳边,把事情给贾琏说了,贾琏觉得,即使没有贾蓉,自己这四个人也够了。于是就不再找贾蓉,只做四个人的安排。 先给长辈们敬了酒,然后几个人还一起到贾珉的桌上,去给贾珉敬了一杯,祝贺他通过童试,中了武秀才。 吃了大半个时辰,贾母先退席,然后女眷们也纷纷离去。贾琏见时机差不多了,就到贾珉的桌上,给贾珉敬了一杯,说自己要回野渡居值星,于是就走了。 贾琏出了大门,在宁荣街上转了有一盏茶功夫,就又回到了府里,瞅着别人不注意,就到了贾环的住处。贾琏来时,宝玉已经在这里等上了。 “薛兄弟呢?” “薛大哥回趟家,说是要取一把剑,一会儿就来。” “嗯,到底还是薛兄弟想的周到些。” 几人正喝着茶,赵姨娘来了。 “那个泼货有什么动静?” 贾琏指的是王熙凤。 “刚刚回家了。” 贾珉回来之后,就把今晚的捉奸计划跟赵姨娘说了。 王熙凤以前对赵姨娘比较苛刻,还时常克扣拖延她的月钱,早就对王熙凤恨之入骨了。连用黑巫术诅咒的战术都使出来,可见她对王熙凤有多恨。 对于贾珉,就更是如此了。不仅是因为今天处罚了贾环,更是因为贾珉如今把贾环压的几乎抬不起头来。 所以,贾环一跟她说,就痛痛快快地承担起了监视王熙凤的任务。 现在,只要薛蟠一到,几个人就准备采取行动了。 话说薛蟠回到了家里,就翻箱倒柜地找自己那把剑。 薛姨妈见他到处乱找,就问他找什么,薛蟠也不说,只是一味地找,终于在一个柜子里找着了。 见如此晚了拿着剑出去,薛姨妈就害怕薛蟠出去寻衅滋事,于是就问他拿剑做什么? 薛蟠只是不说,薛姨妈就拦在门口,不放他出去。 按照大德王朝的律法,平民百姓,在家里藏剑,或者出门带剑,都是允许的。但是,出门带刀,就不行了。 民间人士,是不允许有作为兵器的刀的。只有军人和衙役这些官方人员,才可以带刀。 所以,薛蟠带剑出门,倒也不犯什么律法。但是,薛姨妈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德行的,生怕他出去惹事,这才不让他出去。 “我又不是出去打架杀人,只是捉奸,也不伤人的。” “喝点儿酒就胡说八道的,捉的什么奸?” “那珉老四要偷人,我们几个要去捉奸。” 薛蟠这么一说,薛姨妈就愣了,薛蟠瞅着机会,就溜了出去,转眼间就不见了。 宝钗回来,见一个人影从身边穿过,隐约是哥哥的样子,没等问,薛蟠就过去了。回到屋里,薛姨妈就说了此事。 宝钗一听是贾珉要偷人,就大吃一惊。她不愿意相信此事,但自己的哥哥说是去捉奸,又分明是真真儿的,叫人又不得不信。 一边想着珉四哥做事荒唐,一边又琢磨着,珉四哥要偷的人是谁,怎么就会叫哥哥给知道了? 一边对珉四哥感到失望,一边又为珉四哥着急,生怕事情败露,珉四哥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我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钗跟母亲说了一声,也不等母亲有何反应,就出去了。香菱和莺儿急忙跟了出去,却见宝钗走的急急匆匆的,几乎跟不上。赶紧小跑一阵,追了上去。 宝钗此时虽然对贾珉恼火,却也顾不上了其他了。只想尽快找到贾珉报信,不让他出去冒险。很快就到了耕读院,也不管天黑,就一下子闯了进去。 薛蟠到了贾环的住处,见贾琏、宝玉和贾环都在,终于松了口气。 “幸好我来的够快,琏二哥,什么时候行动?” “我们稍微等一会儿,再好好地研究一下战术。” 贾琏现在表现的有些像个指挥官了。 “战术”这个词,就是贾珉教给他们的。 “对,我们要好好地研究一下战术,这一回,要打个漂亮的歼灭战。哼,这个珉老四,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他教给我们的这些东西,我们第一个拿来对付他了。” 贾环凑上来,得意地说道。 最近野渡居正在进行战术和体能训练,贾琏和贾环就把学到的东西,用到捉奸战斗上了。 见贾琏和贾环说的凶狠,宝玉就有些害怕了。 “琏二哥,你们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等你们捉到了人,我再过去。” “宝二哥,你不用怕。你和薛大哥没经过训练,只在后面策应就行了。这开路尖兵,就由我和琏二哥担当。” “是啊,宝兄弟,不用你打前锋的。你们俩到了地方隐蔽好,听到我们踹门,再过去就行了。” “我怕那个珉老四狗急跳墙,我们不是对手。” “宝二哥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有了预案。进去后,第一个就拿女主当人质,那珉老四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拿琏二嫂子当人质?这招也是珉老四教你们的?” “当然是了,他教给了我们,若是不好好地用了,怎么能够对得起先生呢?” 贾环了阴沉地笑了起来。 贾琏把杯里的茶水喝尽,掏出怀表看了看,起身向外走去。 “出发,捉奸战斗,正式开始!” 贾环第二个,薛蟠第三个,宝玉有些害怕,犹豫了一下。但是,一想起珉老四把自己关进笼子的情景,心就狠了下来,跟了上去。 今天是十月初十,天上的月亮已经亮了大半,走起来,还是不费什么事的。院子里的墙壁、树木、假山、道路,都隐约可见。尽管院子里已经没有人行走了,几个人还是非常小心,没有走路。而是在树丛和墙根处,慢慢地向前搜索前进。 这些隐蔽前进的战术,也都是贾珉教给贾琏和贾环的。 很快,几个人就来到了贾琏家的门前。 贾琏轻轻地推了一下大门,没推开,证明已经从里面闩上了。于是,贾琏带头,顺着夹道,开始向东边的小门摸去。 到了小门跟前,还是轻轻地一推,也是从里面闩上了。透过门缝望进去,房里还亮着灯,证明屋里人还没睡。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里面影影绰绰地,有人在来回行走。 “你去大门那里监视,我在这里监视。叫宝玉和薛兄弟隐蔽好。” 贾琏给贾环做了一个手势,低声地说道。 “好,我就过去了,有情况及时联络。” 贾环走了,贾琏爬到了柴垛上面,用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趴下。 从这里,可以俯瞰院内。里面的情景,可以尽收眼底。 第0189章 捉奸战斗(三) 在等候的时间里,贾琏的心情有些复杂。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即将来偷情的人是贾珉。 对于贾珉的感情,贾琏一直就处于比较矛盾之中。 从开始进府时的想毒死贾珉,到最后一直在贾珉手下吃亏,再到自己逐渐靠近贾珉。 随着时间的推移,贾琏对贾珉已经越来越有一种敬佩和依赖感了。从公交马车到这次练兵,若是不是贾珉挺身而出,在关键的时刻接掌了局面,贾琏还知不知道如今会是什么情景。 这次练兵,从开始的不理解、嘲笑、抵触,到现在的服从、配合甚至有些崇拜贾珉,贾琏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以及身边的伙伴儿们的变化。 他相信,只要按照贾珉的方法练下去,必将练出一支精兵来。 对于贾府的年青一代,贾琏现在其实已经有着比较清醒的认识了。没人可以跟贾珉相比。将来若是由贾珉来接掌贾府,贾府必将兴旺发达。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贾珉竟然感干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哪怕是换了别人,也就罢了,可偏偏就是自己的女人。 这叫贾琏如何是好? 他甚至有些后悔了,觉得今晚上不该来捉奸。但是,事已至此,他还能退却吗? 他现在最希望的,不是能捉到贾珉,而是贾环的消息错了。贾珉今晚上不来。 但是,贾琏失望了。 院子里有了动静。 房门开了,一个人从屋里出来。快步地走到了小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就在门口等着。 借着从屋里传出来的灯光,贾琏隐隐约约地分辨出,那个人是丰儿。 看来,丰儿就是在这里等着给开门的了。 贾琏和王熙凤的房间,跟丰儿的房间都在一处房子内。贾琏他们住东边,丰儿住在西边。进出都走一个房门。哪边有一点儿动静,另一边都能听见。 所以,若是有来偷情的人,想避开丫鬟丰儿是不可能的。 其他的丫鬟们,则是住在了厢房里。若是来人小心,避开厢房里的丫鬟,还是可以的。 果然,丰儿等了有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从夹道里传来了脚步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都凑到小门前,趴着门缝向里面瞅了一下,就轻轻地敲了敲门板。 丰儿听到动静后,也趴着门缝向外看了一下,就打开了门。 来人进了门,就去抱丰儿。丰儿急忙挣脱,说了声“别胡闹,小心叫二奶奶看见了。”急忙把门又闩上了。 贾琏这个气啊。 这个混蛋珉老四,不仅跟凤姐勾搭上了,连丰儿都没放过。原来平儿是打算收进房里的,叫他硬生生地给敲诈去了,现在,又把自己的女人和丫鬟也一并给糟蹋了。叫我如何能够咽下这一口气? 今儿个即便是天王老子来,我也要把你打个半死,然后交给老祖宗处置。 那边丰儿和来人进了屋子,门关上了。传来了闩门的声音。过了不一会儿,先是王熙凤屋子的灯灭了,随后,丰儿屋里的灯也灭了。 贾琏从柴垛上下来,顺着夹道,想去找贾环他们。没走几步,几个人就过来了。 “我看见人来了,进去了吗?” 贾环低声说道。 “进去了,屋里的灯都灭了。” “估计他们现在已经办上好事儿了。琏二哥,你说怎么办?若是你后悔,如今还来得及。我们哥儿几个就当没看见这事儿。” 贾环说着,就看着贾琏。若是白天,他就能看见贾环脸上那猥琐下流的邪笑。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开始行动。我进去破门。破门之后,薛兄弟拿着剑守住门口。别叫那淫贼跑了出去。宝玉掌灯,环兄弟控制凤姐做人质。我到床下和柜子里搜索淫贼。若是那淫贼没有藏起来,咱们就一拥而上,先把他打伤,让他失去战斗力,再作处置。” “好,就是这个战术。” 贾环说着,就翻墙进入院子,轻轻打开小门,几人进了院子。 到了正房门口,听得屋里没什么动静,宝玉闪到一边,贾琏、贾环和薛蟠就开始踹门。 房门很坚固,连踹了十几脚,也没踹开。但是,中间已经开始裂开了一条大缝了。 “你们闪开。” 贾琏说着,后退十几步,在院子中间站定,憋足一口气,向房门冲去。肩膀狠狠地撞在门板上,一下子就把门撞开了,贾琏也一下子滚进了屋里。 这些破门战术,都是贾珉教的,如今几个人用起来,还是很熟练的。 宝玉在贾琏他们撞门的时候,就点着了马灯,门一开,他也不害怕了。跟着贾琏和贾环就闯进了凤姐的屋子。 把灯放在桌子上,就把屋子里的几个蜡烛又给点着了。这一下,屋子就变得通亮起来了。 贾环已经上炕,踩在被子上,一手抓着凤姐的头发,一手持剑,放在凤姐的脖子上。凤姐似乎很害怕,满脸吃惊之色,身子也在瑟瑟发抖。 贾琏也不说话,就到炕对面的床下、柜子里搜索,却没找到人。 “原来是你们?三更半夜的,吓死我了,我还寻思是来了贼人呢?你们想干什么?” 王熙凤似乎缓过来了,开始大声喊叫起来。 “环老三,你放开我!你想打家劫舍吗?” “闭嘴,你这个浪货,我们是来捉奸了,快说,你把那个淫贼珉老四藏那里去了?” 贾环平时就很恨极了王熙凤,得此机会,哪里还能放过?顺手就啪啪地打了王熙凤两个嘴巴。 “什么淫贼?啊,我明白了,你们是到我这里来捉奸的。你们这几个黑了心的,三更半夜闯进来也就罢了,还要坏我的名声?叫我怎么活?” 王熙凤嗖地站起来,倒是把贾环下了一跳,抓着王熙凤头发的手,竟然松开了。 王熙凤反应也是够快,双手齐伸,就向贾环脸上抓去。她是又气又恨,贾环也不敢太过格挡,这一下,就叫王熙凤给抓了个正着,立刻脸上就流血了。 王熙凤得势不让人,拿起笤帚,就奔贾琏冲去。 “老娘跟你们拼了,这日子不能过了,今儿个老娘就跟你们拼个你死我活的,再等着我王家来给我收尸,我看你们贾家如何交代?” 贾琏进屋没找到贾珉,心里就有些慌了。如今见王熙凤撒泼了,又抬出了娘家,心里就有些虚了。 没拿着人,自己本就亏了理,若是王熙凤就此闹到娘家去,王家上门来兴师问罪,此事还真就麻烦了。 但他明明亲眼看见有人进来的,再也没有出去。就估计奸夫还在这屋子里面,只要抓到了人,他就不怕了。 “快说,你把奸夫珉老四藏到那里去了?” “什么奸夫珉老四?你诬陷我也就罢了,还诬陷人家珉兄弟?我跟你们拼了,我不活了。丰儿,你死了吗,还不快去找老祖宗去?咱家来了强盗,要把咱们赶尽杀绝呢。” 丰儿其实已经出来了,就站在她自己的门口。见王熙凤喊叫,却也是不动,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怎么了。 见丰儿站在那里不动,贾环就怀疑了。再一看,丰儿脚下正踩着一个头巾。 贾环灵机一动,心里就有了主意。也不管王熙凤,冷笑着走过去,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个头巾。 这是个男人的头巾。 贾琏几人立刻明白了,原来贾珉藏在丰儿这里。 贾琏走过去,把丰儿扒拉到一边儿,推开了门。 宝玉提过马灯一照,就见丰儿的炕上,被子下面似乎有一个人。被子还在轻轻地抖着。 贾环立刻来了精神,冲着薛蟠、宝玉一使眼色,就冲了上去。按住被子,不让奸夫跑了,抡起拳头,就开打。 薛蟠和宝玉早就恨死了贾珉,得此机会,哪里还会放过,跳上炕去,就开始拳打脚踢。 贾琏见抓到了奸夫,心里终于放心,也就冲上去暴打。 王熙凤也过来,站在门口,不过,似乎有些镇静下来了,抱着膀子,冷眼旁观的样子。 厢房里的丫鬟也进来了。 “你们还在这里傻站着,还不快去禀报老祖宗和夫人,就说我偷人了,我这里出了奸夫,叫琏二爷抓到了,这可是天大的事儿呢。快去!” 丫鬟见王熙凤如此说?就有些懵了。 怎么,自己偷人叫人给抓着了,还有理了?于是就不敢动。 “楞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王熙凤又喊了。 “二奶奶,当真叫我们去?” “自然是真的,再不去,打断你们的狗腿!” 两个丫鬟这才去报信儿了。 话说那被子里的人,起初还不敢吱声,只是忍着。见贾琏几人打起来没完,而且越来越很,就开始呜呜的叫着。一边喊着“别打了,是我”,一边就想挣脱出来。 几人哪里肯听,越喊打的越狠。 那人在被子里挣扎着,宝玉和贾环死死地压住了被子,又如何挣扎的出来?只方便贾琏和薛蟠没命地打着。 “琏二叔,别打了,是我啊。” 被子里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 “停手!” 贾琏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贾环和宝玉听了一愣,手下就放松了。 一个人推开被子,钻了出来。 众人一看,傻了。 怎么是你? 第0190章 捉奸战斗(四) 从被子里钻出来的,是贾蓉。 本来是到王熙凤这里捉奸的,人没抓到,却在丰儿这里抓到了人。 本来抓的奸夫是珉老四,珉老四没抓到,却把贾蓉给抓到了。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贾蓉可是咱们的战友啊,还要找他一起来抓珉老四的呢。 贾蓉衣衫不整,早就被打的鼻青脸肿,遍体鳞伤,好不容易爬了起来。 “琏二叔,是我啊,我是蓉哥儿啊。” “蓉哥儿,你怎么会在这里?珉老四呢?” “我哪里知道什么珉老四?就是我在这里。” “原来你跟丰儿……?” “是的,我就是到丰儿这里来的。不过是个丫鬟而已,你们至于这样吗?” 如果贾蓉是跟丰儿偷情,也实在就不算个什么事儿了。 这种主子跟丫鬟之间的风流韵事,在哪家都是常态。大不了,把丫鬟收进房里,也就是了。 “哎哟,不好,弄错了,我先走了。” “是,我也回去了,” 薛蟠和宝玉见势不妙,就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没抓到珉老四这个正主,反倒是把贾蓉给抓住了,一会儿老祖宗和夫人来了,可不太好交代。 再说,得罪了凤辣子,可不是件好事儿。 “给我站住,做了坏事儿,就想走么?口口声声地到我这里抓奸夫,我倒是要知道,你们凭的是什么?还有那珉老四,你们不是来抓珉老四的吗?来抓啊。” 王熙凤这回不干了,挡在了门口,不让人走了。 “宝玉,平时看你像个人似的,嫂子对你怎么样?你不学好,自甘堕落,成天跟着这几个没出息的混在一起,不务正业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跟着他们一伙儿,欺负到我头上了。” “我知道你是得宠的,但是,难道我们王家人就是好欺负的吗?等明儿个回家,我倒是要叫叔叔评评理,看看他这外甥是如何欺负他的侄女的。” 王熙凤的叔叔,就是王子腾了,也是宝玉的舅舅。 无论是宝玉,还是薛蟠,最怕这个舅舅了。 “还有你薛大傻子,这大傻子还真就没白叫你。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外人住在这里,不好好的,竟然到我这里来闹事了。” “你想干什么?是想把我赶走,你们家住到这里来吗?如今我倒是怀疑了,是不是想要把我赶走,叫你妹妹住进来啊?那你琏二哥可是求之不得的了。” “你休要胡说,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贾琏见王熙凤说的不像话,就想制止她。 “呵,琏二爷好威风啊?你不是说在兵营里值星吗?怎么三更半夜的,值到自己家里来了?偷偷摸摸地进来,就踹门破门,这回把门破坏了,你可是得意了。” “我知道,平日里得罪了人,别人往我身上泼脏水也就罢了。没想到,你竟然比那外人还坏,跟着外人合起伙儿来,往我身上扣屎盆子。” “二嫂子,我们错了,你让我们走吧,赶明儿个再来给你赔不是。” 贾环这回可是害怕了。 今儿个这事儿,全是他给挑拨起来的。若是叫老祖宗和夫人知道了,他可就要倒霉了。 “你给我闭上你那臭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有脸叫我嫂子,就跟你那个姨娘一样,就是一肚子坏水。你进来就抓我的头发,拿剑要杀我,还打我的嘴巴子,现在想走了?今儿个这事儿,十有八九是你在背后鼓捣的,一天人不大,却是一肚子坏水儿。不知道干点正事儿,就知道坏这个,坏那个的。” “你们不是说珉老四是我的奸夫么?你们就把我这个奸夫给我交出来。你们倒是搜啊?不是都挺威风吗?怎么这会儿不搜了呢?” “好,你们不找珉老四了,我倒是要找他呢。他不是总说自己会练兵吗?就叫他看看,他练的是什么兵?他就教他的兵打家劫舍吗?欺负自己家人吗?丰儿,你个死蹄子,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去把珉老四给我找来,叫他来看看他的兵。” 丰儿答应一声,出去找贾珉了。 “二嫂子,别去找珉老四了,他一贯是看不上我们几个的,若是他来了,岂能跟我们善罢甘休?” 宝玉这句话,立刻让另外三人噤若寒蝉。 怎么倒把珉老四给忘了呢。 如今在这里抓他的奸,若是他来了,岂不是比老祖宗来了,还要难缠? 完了,这个祸可闯大了。得罪了珉老四,可是生不如死啊。 “你们不是到处搜查珉老四吗,如今我给你们找来了,岂不是省事儿了?”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那样子,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是个什么德行。一个个的,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成天价就是吃喝嫖赌,游手好闲能耐。哪一个能做一点儿正经事儿,成天还想着找人家珉老四的麻烦,你们哪一个有人家那本事?” “也幸亏人家珉老四没在这里,算是便宜了你们几个废物,若是他在了这里,早就把你们几个废物打趴下了……。” 王熙凤平时就是个牙尖嘴利的,现在又在心里觉得贾珉是个好人了,见几个人如今竟是直接来抓贾珉,更是在心里跟贾珉站在了一块儿。此时叫丰儿去叫贾珉,就是要故意捅破此事,借着贾珉的手,狠狠地收拾他们。这才叫她解气。 见贾蓉在一边瑟瑟发抖,王熙凤不禁就有些可怜他了。 “蓉哥儿,你也不要怕。这天下,走到哪里,也还有个理字。不就是跟丰儿偷嘴了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事儿我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答应了你们的,到时候把丰儿送给你。” “如今这事既然是捅破了,我就把丰儿送给你了,你就把她收进房里去,又算个什么事儿。这府里,偷鸡摸狗的事情多了,为老不尊的,为少不屑的多了,还真拿自己当什么诗书簪缨之家呢?我呸!” 王熙凤这话,即是稳住贾蓉,也是为贾蓉解套,更是为她自己解套。 原来贾蓉今晚前来,确实是来找王熙凤鬼混的。就在贾琏等人破门的时候,两人还是在一起的。听到破门,知道事情不好,这才跑到了丰儿那里,叫丰儿把这件事情给扛了下来。 但是,若是丰儿不愿意呢?此事不久暴露了吗? 不会的,因为王熙凤早就做了安排。 王熙凤自从跟贾蓉有了苟且之事后,就为自己的后路做了打算。 王熙凤虽然对别人狠,但是,对于自己的丫鬟们,还是不错的。 这固然是因为自己人的缘故,但是,也跟她有些事情,避不开丫鬟们有关。她和贾蓉的事情,就连平儿都是知道的。平儿走后,丰儿作为这里的首席丫鬟,如何能不知道? 贾蓉也是个风流种子,跟王熙凤有了关系之后,对于平儿也是惦记着,只是因为平儿从来不给他好脸色,这才死了心。 于是,就惦记上了丰儿,时常给丰儿点好处,又许诺将来把丰儿收进自己的房里。说秦可卿没有孩子,若是丰儿将来生个一儿半女的,就把秦可卿给休了,把丰儿扶正。 丰儿自然就动心了,于是就半推半就地从了贾蓉。 王熙凤是个见惯了风雨的人,见贾蓉和丰儿的关系暧昧,哪里还会不明白两人之间的事儿? 于是就瞅了个机会,把两人给抓了个正着。有了把柄在手里握着,王熙凤再跟贾蓉偷情时,就放心的把望风的事情交给了丰儿。并且答应丰儿,将来把她送给贾蓉。倒是便宜了贾蓉主仆兼得。 两人虽然偷情,但是,却也没忘了警惕。早就商定,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贾蓉就往丰儿屋里跑,最后叫丰儿来顶坑。若是事情暴露,贾蓉顺便就把丰儿给收了。 丰儿见有利可图,也是愿意的。有的时候,倒是恨不得早日有人来捉奸,也好早日到了贾蓉房里去。 自那日请了贾珉吃酒,王熙凤就对贾珉心里痒痒,总想着把贾珉收入自己的帷幕之中。今日里去了野渡居,就叫贾珉今晚这个时候到他这里来,也好成全了好事。 往日里,贾蓉到这里来,也是这个时候的。没想到,贾珉没来,贾蓉倒是来了。 贾琏总是不在家,即便是在家了,也时常是在外面鬼混。那王熙凤又是个饥渴难耐的,没了贾珉,就拿贾蓉充数了。 这套预案本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即便是贾琏等人堵住了门,又有何用?反倒是叫王熙凤给抓住了理,如今是胜券在握了。 见王熙凤堵住了门,几人也是束手无策,一时间,就僵持在这里了。 就在这个时候,王夫人来了。刚问了没几句,老太太也来了。 一见老太太来了,王熙凤立刻就嚎啕大哭起来。在屋子里到处乱翻,就要找绳子上吊。 鸳鸯、琥珀、金钏、玉钏等人,急忙把凤姐按住,好容易弄到了炕上。 凤姐待了一会儿,似乎安静了些。突然又翻箱倒柜的,开始收拾衣物,说在府里呆不下去了,要先到叔叔家去,等到贾琏给了自己一纸休书,然后就回南去。 贾母自然不愿意这样,于是就千哄万哄的,又把贾琏、贾环给骂的狗血喷头,还怪他们把宝玉也给带坏了。 虽然没直接骂薛蟠,但薛蟠也是羞愧难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第0191章 捉奸战斗(五) 且说丰儿得了王熙凤指令,就去耕读院找贾珉了。 到了门口,见院门也没关,就知道屋里有人。进了院子,就见屋里灯火通明的。 进了屋子,果然是一帮人正在这里。 贾珉、焦利、宝钗、平儿、封三娘几人正坐在一起,边喝茶边聊天儿。 旁边一桌,则是晴雯、香菱、莺儿、喜鹊、画眉和封三娘的丫鬟秋菊。正在一起叽叽呱呱地磕着瓜子儿。 原来,宝钗见哥哥拿着剑出去了,怕贾珉吃亏,就急急忙忙地来找贾珉,意图拦住贾珉。 到了这里,见贾珉还在,心里的石头这才放下了。为了叫贾珉知道自己的心意,也是为了修复上次跟贾珉的关系,于是,宝钗就把哥哥说的捉奸的事情,当做笑话跟贾珉说了。叫贾珉不要跟薛蟠一般见识。 贾珉自然是一笑了之,但是,也知道,薛蟠说那些话,一定不会是空穴来风。 想来想去,也就把此事归结到了王熙凤和秦可卿的身上了。 自己跟秦可卿虽然有造人计划,但是,因为还没有准备好,所以,两人近期并没有约会的计划。所以,秦可卿那边就可以排除了。 况且,若是跟人约会这件事情都暴露了,叫人给捉奸当场,贾珉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还不如挥刀自宫,直接当太监了。 剩下的,就是王熙凤了。因为白天王熙凤告诉他,叫他晚上到她那里去,一定是王熙凤不小心,走露了消息。 但是,贾珉当时就告诉王熙凤,自己不去了。所以,听了薛蟠要捉奸这个消息,倒也不着急。心道你们就在那里等上一夜,也是等不到的。 宝钗虽然是把此事当做笑话跟自己说的,贾珉却是明白了宝钗的意思,这就是给自己送信儿来了。心里一下子就感动了。把那日因为帕子对宝钗的小小不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心道:宝钗就是那样庄重的人,我那天也确实有些轻浮了。两人以前一向都是一本正经地相处的,突然就那样了,也难怪宝钗挂不住脸了。 心里的疙瘩解开后,说话就再也没了隔阂。此时宝钗也不着急走了,打发莺儿回去告诉母亲,自己在这里多待上一些时候,要跟贾珉聊些生意上的事情,省得母亲着急。就留下来聊天儿了。 丰儿把事情说了,倒是叫贾珉和宝钗等人大吃一惊。 没想到,果然是把贾珉当奸夫抓的,只是贾珉没去,倒是把贾蓉给抓了个正着。 贾珉本来不愿意搀和这样的事情,但是,此时王熙凤点名来找他了,不去似乎也不好。 况且,此事还牵涉到了自己,也确实有必要过去,借此澄清一下。 贾琏几人如此行动,也必定是有原因的,自己也有必要去查个水落石出,免得以后还有人在自己身上做这种文章。 “哥哥也是太能胡闹,难道就不明白自己在这里是什么身份,一个客人,跟着人家胡乱搅合什么?叫我们以后还怎么在这里住下去?” 宝钗本来以为贾珉不出去了的,薛蟠那边也就没事儿了。到时候抓不到人,自己也就回来了。 没想到,倒是把贾蓉给抓到了。王熙凤不依不饶的,此事倒不好收场了。这对于薛家来说,确实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珉四哥,你看此事如何是好?” 宝钗如此一问,贾珉自然就明白了,这是叫他帮忙,想法替薛蟠开脱呢。 “宝姑娘休要着急,我这就去一趟。薛大哥也是一时糊涂,想必是受了别人的蛊惑。老祖宗和夫人都去了,我就过去,和她们商量一下,尽量低调处理。” 所谓低调处理,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宝钗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了贾珉的意思。自己也不好前去,就只好先回家了。 心里虽然还是惦记着哥哥,但也知道,贾珉做事向来是有分寸的,自己今晚来给他报信儿,他也会记得这个人情,也就心下稍安。 王熙凤家里这边一闹腾,很快两府就知道了。 等到贾珉赶到时,贾赦、邢夫人、秦可卿、李纨、尤氏也已经到了。只是王熙凤一个劲儿地闹着要回娘家,倒也一时束手无策。 贾珉一来,王熙凤立刻就精神了。 “珉老四,你不是总是说自己练得好兵吗?你倒是跟我说说,这几个,是不是你的兵?练了一六十三遭儿,就练就了回家里打家劫舍的功夫了。” “如今人家到我家里来抓你,说你是我的奸夫,你就当着大伙儿的面儿,说说咱俩是怎么勾搭成奸的?” 贾珉自然知道王熙凤此时是在虚张声势的。心道:你没勾搭我啊?只是我没跟你成奸而已。 王熙凤跟贾蓉的私情,他是知道的。贾蓉今晚来,也定会是找王熙凤的。只是王熙凤事先有了预案,反应又快,才没叫人家给当场抓住而已。 当然,此时他也不会戳穿王熙凤。 “二嫂子何出此言?是谁竟然造出这等谣言出来了?” “是谁?不就是你的兵嘛,这个琏二爷,环三爷两个军爷,还有宝玉和薛家兄弟这两个逃兵。” 嘁,这跟军爷和逃兵有什么关系,这不就纯粹是家事么? 王熙凤说贾琏和贾环是军爷,算是嘲讽。说宝玉和薛蟠是逃兵,则就是公开的蔑视了。 虽然他们也确实是逃兵,但是,在府里,人们都自觉地回避了这个话题。没有人公开议论此事。 如今王熙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了出来,就是连这个脸面也不给留了。 果然,贾母等人听了,脸上就很难看。但是,王熙凤那边闹着要回娘家,她们也不好再刺激她,只能先忍着了。 “凤哥儿,你也先消消气吧,别跟这帮没出息的一般见识了,这不还有我吗,我给你作主。” 贾母怕王熙凤再说出难听的,就去劝阻王熙凤。 “老祖宗,我冤啊,心里委屈啊。” 王熙凤说的声泪俱下的。 你又有什么冤枉的?也就是这几个菜鸟,学艺不精,才没抓着你现行,便宜了你。若是我来抓,早就一抓一个准儿,你还敢象这样,倒打一耙? “我知道,就是因为我平日里风风火火的,为了这个家,什么事儿都张罗,这才得罪了人。以后我回了娘家,什么事儿都不管了,也就没有这些事儿了。” “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只要是为了这个家好的,一心给这个家做事的,就是挨整的。只要是变着法儿祸害这个家的,就是好的。”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这不是我当日在荣禧堂里说的话嘛? 王大姐啊,你能不能有点儿创意啊,怎么连我的话你都抄袭啊?以前你还说我抄袭,你这是当着我的面儿,就复制粘贴啊。 还你为这个家好?你才出息几天啊?若不是我夺了你的权,你还能这么快就学好了? “二嫂子,那些谣言什么的,就不要去理会了,咱们就事论事。这件事情,他们几个固然是没理的。但是,终究也是家里人,事情闹大了,也没什么好处。” “你也先不要说回娘家的话,此事我看有些蹊跷,里面必定有些误会。倒不如先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给你个交代,那时你若是再不满意,再说回娘家的话也不迟。” “老祖宗、大伯、母亲,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对,珉哥儿说的对。凤哥儿啊,看在我平时疼你的份儿上,就听我一句话,就听珉哥儿的。” 贾母本来以为贾珉来了也会大闹,要求也给他一个公道来。没想到,贾珉说出了这样一番入情入理的话,竟然是想平息此事,就觉得合了自己的心意。 “珉哥儿,此事就交由你来查,到时候,拿出个章程来,给凤哥儿一个交代。” 贾母如此说了,贾珉也就趁机借坡下驴。 “既然老祖宗如此吩咐,我就勉为其难了。此事查起来也不难,我就在此把当事人挨个儿地问问,很快就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好,你就在这里问,我们就等着。” “我要一个个地分开问,才能查到真相的。” “也是,你就看着办吧。” 老祖宗如此说了,别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王熙凤见贾珉如此说,也知道,贾珉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她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是清楚的。说要回娘家,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并不是就真的要回去的。 众人在这屋子里,贾珉就到了厢房去,一个个地单独找人谈话。 这些人中,宝玉是最为草包的,遇事没个担当,必定是把责任都往别人身上推,自然是最容易说实话的,很容易就从他的身上打开缺口。 于是就第一个找宝玉,果然,宝玉就把什么话都说了。 第二个找薛蟠,没费什么事儿,也都说了。两人自然是把什么事儿都推到了贾环身上。 第三个叫的是贾琏,贾琏开始还不说,想为贾环隐瞒,但是,贾珉把几个重要事实一点,贾琏就说了实话。 然后,就找贾蓉。被人家在炕上捉住了,无可抵赖。贾蓉也就承认了和丰儿的私情。 但是,跟王熙凤的私情,他却没说。心里害怕贾珉再问,贾珉却没再追问,就叫他回去了。 于是贾蓉就心里侥幸,以为贾珉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 第0192章 捉奸战斗(六) 丰儿倒很爽快,贾珉一问,就承认了和贾蓉的私情。还特意强调了王熙凤答应她,把她送给贾蓉的事情,哀求贾珉成全她和贾蓉。 丰儿是奴才身份,此事暴露之后,对于她今后的名声影响是很大的。此时就势被贾蓉纳入房里,也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否则,她的结局很可能就是被打上勾引主子的罪名,或者卖掉,或者送出去,随便配给那个小子。 然后是找王熙凤。 王熙凤一进来,就不是在众人面前的那个样子了,那股义愤填膺的架势,早就没有了。 “珉四弟,我表现的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什么意思? 贾珉有些懵了。 “这几个废物,想抓我的把柄,哼,他们还嫩了点儿。” 王熙凤有些得意。 “他们几个确实嫩了点儿,破个门都费那么多功夫。若是我来抓,一下子就把门破了,有人想从你那屋跑到丰儿的屋里,都是来不及的。” 贾珉问了贾琏等人的破门过程,就知道,他们的破门效率太低。这个时间,足够王熙凤安排应急方案的了。 王熙凤跟贾蓉有私情,贾蓉来了,是不可能先到丰儿那里去的,必定是先去了王熙凤那里,然后才到丰儿那里。 以王熙凤在丰儿面前的绝对强势地位和她的行事风格,丰儿哪敢先占和吃独食儿? “珉老四,你是什么意思?我可都是为了你啊。现在,你就是我的奸夫了,大伙儿可是都知道了。今后,这个名就是坐实了,你还想抵赖?” 你这是什么道理?你偷人,还是为了我?这边儿正忙着给你洗地呢,你还要坐实我的奸夫罪名,你讲不讲道理啊? “这件事儿,你想怎么办?” 贾珉知道,王熙凤此时是色欲熏心,没办法跟她讲道理,也就不愿意跟她纠缠。 “这件事情,我想就是环老三那个坏种在背后鼓捣的。所以,你就把他从你那里开革出来,叫他回到府里,在我的手心里,我慢慢地收拾他。” “行。” 关于贾环,即使王熙凤不这么说,贾珉也不会让他留在军营里了。 这个人,本质上就坏,心胸狭窄,心理阴暗,报复心极强,也是个做事极端自私,没有底线的人。 贾珉是他的长官,而且还是兄弟,他都能如此算计,可见就是个做事不择手段,根本就不考虑后果的人。 这样的人,如果是在战场上,就是个危险的隐患。到时候,极有可能背后捅自己一刀。 “丰儿就送给蓉哥儿了。” “行。” “琏二爷就留在军营,你以后若是到我这里来,也方便些。” 王大姐,你怎么还不死心啊?这回都叫你差点儿玩儿出火来了,怎么还不死心? “琏二哥是要留在军营的。但不是为了我,而是我觉得他将来还是会有些出息的。嫂子今后也要小心了,这回幸运,不能指望着回回都幸运。纸里包不住火,有些事情,若是不小心,终究是要露馅儿的。” 贾珉这话,明显就是警告了。王熙凤是个聪明人,她应该会明白的。 “宝玉和薛大傻子,我还没想好?” 宝玉和薛蟠的处理,贾珉也有些为难。 倒不是贾珉怕他们,而是觉得没必要因此叫老太太和王夫人为难。那边宝钗又托了自己,若是处理重了,跟宝钗也不好交代。但是,若是不处理,也无疑是放纵了他们。 “他们两个,就做罚款处理。叫他们每人出五百两银子,算是给嫂子的精神损失费。” “精神损失费?这是个什么名目?” “就是他们对你的名誉造成了伤害,叫他们拿钱来赔偿,叫嫂子心里好受些。” “好,若是有了银子,我这心里就好受多了。不过,蓉哥儿,环老三和琏老二,也要一人出500两。这样,我的心里就更好受了。” “环三哥和蓉哥儿出钱倒也正常。只是琏二哥和你是一家的,出了钱,也是左手换右手的,还不是你自己的钱?” “才不是我的钱呢,叫他从私房钱里出。” 嘁,这两口子,也真是叫人无语了。 “既是嫂子这样想,就这样办了。只是别人出钱,都是拿得出来的,环三哥这个钱,却是拿不出来的。” “那倒也没关系,就从他娘儿俩的月例里面扣。叫环老三写下欠据来,我心情不好时,就找他要账出气。从此以后,就叫他抬不起头来,见到我就像耗子见猫似的。” 这个王熙凤,这招倒也是够毒的。也好,就叫王熙凤收拾收拾他,也省得我出手了。 “还有两样,那环老三打了我两巴掌,我要打还回来。明个儿,叫他们几个摆酒,向我赔礼道歉。另外,那琏老二,本该是他值星的,却离了岗来捉你,你要用军法把他关进笼子里。” 这个王熙凤,也真是够狠的。贾琏擅自离岗,自然是要受处罚的。但那是我的事情了,她连这事儿都想到了,可见对贾琏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也就难怪会出轨贾蓉了。 “好,我答应你。只是还有一件事情。若是把丰儿给了蓉儿儿,蓉哥儿媳妇不知道会不会愿意?” “自然会愿意的,他们两个那夫妻,早就有名无实了。以前,秦氏就跟我说过,要给蓉哥儿讨个小,我才生了把丰儿送给蓉哥儿的心思。” “嫂子回去吧,把环三哥给我叫进来。” “我就回去了,你那个精神损失费的处罚,最合我心意了。奸夫。” 王熙凤抛了个媚眼儿,出去了。 你能不能不叫奸夫啊,我跟你俩没事儿啊,冤枉啊! 贾环见贾珉把别人都叫了,一直没叫他,心里就明白,自己这回算是倒霉了。 这件事儿,也确实是他主导的,如今闹大了,又觉得自己在府里一直没什么人缘儿,此时也不会有人替他说话,也就认命了。 贾珉跟他一说,他也就承认了是自己策划了这件事情。对于贾珉说的处罚措施,也没有说什么。 也不是不想说,只是说了也没用。本身有错在先,又没有什么话语权,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让他感到有些安慰的是,贾珉让他从军营里回来了,以后不用练兵了,将来也就不用上战场了。 贾珉临时改变了一项处罚,赵姨娘的月例不扣了,只扣贾珉自己的。手头钱不够,将来公交马车分红下来了,再还给王熙凤。 贾珉跟贾母和王夫人通报了自己的打算,见王熙凤同意了,两人自然不会再反对了。 她们最关心的是宝玉怎么处理,生怕贾珉再把宝玉关进笼子里。宝玉如今虽然不在军营里,但还挂着府兵的名义,接受军法处置,也是正常。 若是贾珉真的做出了关笼子的决定,她们还得向贾珉求情。如今虽然出了点银子,也就不用求情了。 贾琏、薛蟠和贾蓉的钱是没什么问题的。贾琏明天回去关笼子,他自己也无话可说。 最后,王熙凤拿起鞋,在贾环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两下。她不解气,还想抽,却被贾珉给制止了。 至此,此事算是处理完毕,以王熙凤大获全胜而告终,高兴地等着几人明天摆酒,给她赔礼道歉。 捉奸战斗小组,算是这次的输家。因为都是自己训练过的,这让贾珉感到有些郁闷。 本来想跟几个人说,你们的战术不对,装备上也准备不足。捉奸失败,也就是难免的了。 正确的战术,应该是预料到王熙凤的房间跟丰儿的房间,距离非常近,凡是偷情的的人,都会事先准备好撤退预案,所以,就应该先切断奸夫的撤退路线。 贾琏在自己家里出现了这个失误,实在是不应该。 在装备上,至少应该准备一把大斧头,一下子就把门闩劈开,第一时间冲进去,切断贾蓉的撤退路线。 同时,在贾蓉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要确定目标到底是贾珉还是贾蓉。 今晚若是贾珉,即使给堵在了屋子里,贾珉也完全可以先把宝玉手里的灯给打碎,更不会让他们把蜡烛点着。让人认出他来。只要他冲出了屋子,即使怀疑是他,也没有什么证据。 而王熙凤完全就可以推说来人是强盗和小偷,来个死不承认,别人也是拿她没什么办法。 贾珉一时冲动,就想给他们上一课。但又想这帮渣队友们,可能把他教的真经用来对付他和秦可卿上,就抑制了这个冲动。 这帮渣队友,是完全能做的出来的啊。 王熙凤算是最大的赢家。不仅成功后地掩饰的自己的私情,还意外地获得了一笔银子。 其次的赢家就是丰儿了。实现了给贾蓉当小妾的梦想,从此就算是半个主子了。算是乌鸦变凤凰,实现了丫鬟的逆袭,达到了丫鬟职业的巅峰。 贾蓉挨了一顿胖揍,又被罚款500两银子,但是,私情没败露,又收了丰儿,算是打了个平局。 贾珉算是小胜。他的主要收获,就是王熙凤从此成了他的盟友。此后,贾珉有什么指令,在王熙凤那里,比老太太和王夫人的话还管用。 只是他这个胜利的代价,很快就显现出来了。 每到没人的时候,王熙凤就向他大抛媚眼儿,嘴里喊着贾珉奸夫,常常让贾珉提心吊胆的。 第0193章 作弊指控(一) 随着贾环的离开,贾府前去练兵的子弟,已经中途退场三人了。若是再加上临时客串的薛蟠,已经退出了三分之一。 在直系子弟中,如今也就只剩下贾珉和贾琏两人了。 一想起这些事情,就叫贾珉感到有些悲哀。这件事情,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贾府人才的凋零和家教的失败。 但是,贾珉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练兵固然可以改造一个人,但是,有些事情是改变不了的。比如人品问题,责任心问题等等。即使是贾珉,有些事情,该放弃也就只好放弃了。 他没有更多的精力花在这些事情上,他还得应付自己的武举考试。 由于是今年临时增加的制科武举,所以,在时间上就显得很紧迫。 童试考完之后的第十天,丙子年制科武举的乡试,就在顺天府举行了,具体考试地点,就是顺天府贡院。 武举乡试的考试程序和科目,跟童试基本相同。也是两场外场和一场内场。 武技部分,也是骑射、步射、拉弓、舞大刀和举石磳子这些科目。只是在要求上,比童试要提高了。 比如骑射必须达到九发五中,大刀重量、弓的力道、石磳子重量增加等等。 这些科目,贾珉平时的时候,就经常练习,因而都顺利地通过了。 内场还是文化考试,这回是大约三百字的默写,两篇策论,和两篇议论文。 无论是在难度还是题量上,都比童试加大了。 这些自然难不住贾珉,答题很顺利,检查完毕后,贾珉就坐在考场里耐心地等待着。等大多数人都交完卷子里,贾珉才交卷,准备出场了。 就在贾珉准备要走的时候,两个监考的兵卒过来了。 “你就是贾珉?” 一个兵卒问道。 “是的,我就是。” 贾珉立刻就意识到,可能是在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考场上出问题,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作弊。但是,恰恰是在这一点上,贾珉是最为自信的。 贾珉确实没有作弊,也没有必要作弊。这样的考试,对他来说,实在没什么难度。 硬要说是作弊的话,也就是他的穿越者身份,带来的前世的知识和思维。 但是,这一点,是根本不可能被人发现的。 “我们怀疑你考试作弊,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 兵卒这么一说,正准备离开的秀才们,就全都停了下来,立刻象看贼一样,看着贾珉。 马尚德其实早就交卷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走远。这边一有动静,就回来了。似乎就是专门等在这里看笑话的。 “哟,珉兄弟,怎么还作弊呢,没那个本事,就别来考啊。这不是丢脸吗?” 今天入场时,贾珉跟马尚德和牛继宗他们打了个照面,但是,他们今天却没多说话,双方只是寒暄了两句,就各自进场了。 没想到,马尚德这个时候又及时地出现了。 贾珉立刻明白,自己是又陷入了一个阴谋当中了。 直觉告诉他,此事一定跟马尚德等人有关。 “既然你怀疑我作弊,当时怎么不说,现在我已经交卷了,你来说我作弊,有何证据?” “贾老爷,我们也只是奉命办事,请跟我们走吧。” “去哪里?” “去见提学大人。” “走,前面带路。” 贾珉无奈,只好跟着去了。 今年顺天府乡试的提学,是翰林院的陈翰林。 这个陈翰林,贾珉打过交道。 贾珉当初在野渡居的第一个商业项目,是压力井。在第一批压力井客户中,就有这个陈翰林。 后来,因为宝玉、贾蓉、王熙凤造谣,说贾珉剽窃诗词,引起罗翰林和工部吴尚书的怀疑,还在贾母七十五岁生日寿宴的时候,前往贾府专门考较贾珉。 那一次,也有这个陈翰林。 陈翰林是今年的提学,按照传统,这科中了武举人的,就都是陈翰林的学生了,陈翰林就是他们的座师了。 许多秀才,或者是为了事先打探考题,或者是为了在录取时争取加分项,或者干脆就是为了走后门,总是千方百计地想跟提学拉上关系。 但是,贾珉有信心通过考试,所以,根本就没想在这方面下功夫。虽然也知道陈翰林是提学,却从来没想过去找他。 没想到,贾珉没去找他,他却先来找贾珉了。 只是在这种情形下找他,让贾珉有一种荒诞的感觉。 跟着两个兵卒进了屋子,就见到了已经等在那里的三个人。 中间坐着的,就是陈翰林,他是代表朝廷来主持考试的。 左边那个,贾珉也打过交道,正是顺天府尹修同贵。他是代表顺天府本地的。 另外一个四五十岁的人,贾珉不认识。但是,按照乡试的标准配置,他应该是兵部的。 “贾珉,我们又见面了。” 修同贵倒是挺和气,表情也比较轻松。 贾珉跟修同贵打过两次交道,都是为了公交马车的事情。第一次,把九门提督刘长风和修同贵气了个半死。第二次,却是让他们两个大大地露了一回脸。 “学生见过修大人和两位考官大人。” 因为还不知何事,贾珉也就假装不认识陈翰林。 “贾珉,咱们也是打过交道的,对于你的家世和你的一些情况,也是知道的。今儿个找你来,是有一些事情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你可明白?” 陈翰林说话了,倒是没有隐瞒他曾经跟贾珉打过交道的事。 “学生明白。” “我且问你,在到贾府之前,你在老家可曾读过书?你的业师是谁?” “学生没有业师,若说有的话,也就是学生的生母了。学生识字,都是生母启蒙的。” 这一点,贾珉可以算是撒谎,也可以算是没撒谎。 他的歌妓生母确实是识字的,也曾经教过贾珉识字。但是,因为他太顽皮,生母也没有多少时间来教他,又对他比较溺爱,所以读书不成,基本上跟文盲差不多。 贾琏去接他回来的时候,做过这方面的调查,后来宝玉等人造谣贾珉剽窃的说法,就是从这里来的。 “我也曾经去考较过你的诗词,你的诗词是跟谁学的?” “起初是跟生母学的,但是,因为生母忙于生计,并无多少工夫教导,况且母亲对诗词造诣有限,所以,就给了学生十几部诗集,强迫学生背诵。时间长了,学生就胡乱地写下一些诗词了。” “你的经文是跟谁学的?” 经文,指的就是四书五经以及《武学七经》这些了。 “都是学生自学的,中间有季大学士指点过一二。” 我那野渡居,就是季大学士的,说他指点过我经文,也是很正常的。 接下来,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基本上都是围绕贾珉的读书经历问题来问的。 到现在,贾珉已经明白了,这是有人对他的读书经历产生了质疑。也就是说,他的学历不完整,不应该有好的成绩。 这证实了他的判断:有人在背后搞鬼了。 虽然在考场时,兵卒说怀疑他作弊。但是,到了这里来,目前还没人直接说他作弊。所以,贾珉也就装傻,不提这个茬了。 “贾珉,你的诗词我是见过的,但是,这两位大人却是没见过。我跟他们提过此事,他们不相信。我们打了赌,你就当场作上一首,也好叫我赢他们两个一些银子。” 想考就考,何必弄这些花样来? 贾珉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过,这也是给了一个证明自己才学的机会。从这一点上来说,对于自己还是非常有利的。 不就是写诗——抄诗吗?这有何难。 抄诗也是有学问的,有的时候,甚至比写诗的学问还要大。 此时若是随便抄一首,固然可以应付过去,但是,效果却未必能够达到最佳。 若是结合此情此景,抄出一首来,就是最为理想的了。 况且,若是写得太快,提笔就来,也有些过于突兀了。所以,节奏的把握,也是很重要的。 贾珉在屋子踱了几步,走到了窗边。 从窗子向外望去,远处的山峰隐隐可见。窗前,是几棵枫树,叶子大部分已经落了,只剩下少数一些叶子,还挂在枝头。 枫树下面,栽的是菊花。此时花早已经没了,只剩下枯萎的植株,还在那里站立着。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传来几声大雁的叫声,一队大雁,正呈人字形,向南飞去。 贾珉忽然心中一阵狂喜,不仅仅是因为他找到了合适的诗词,还是因为此情此景跟这首诗词的意境实在是太吻合了,简直就是天衣无缝了。 这一刻,贾珉几乎相信,真的是有老天爷了。此时此刻,老天就在帮他呢。 你们不是在怀疑我作弊吗?不是想要考我吗?这首词写出来,我看你们谁还敢说什么? 笔墨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贾珉回到桌案前,提笔就写,一气呵成。 写完,拿起纸,双手交给陈翰林。 “幸不辱命,请各位大人过目。” 陈翰林接过去,略一打量,脸色就变了。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交给了那个兵部的人。 此人也是一脸吃惊的样子,随即就变得有些沮丧。默默地把纸交给了修同贵。 修同贵接过去,也是一脸诧异的表情。 第0194章 作弊指控(二) 修同贵一看,这是一首词,词牌是《长相思》。 清了清嗓子,修同贵念了起来。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停了一下,看看贾珉,又接着念下阕。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远处的山峰,近处的枫叶,地下的残菊,天上的飞雁。有远有近,有山有树,有天有地,有静有动。诗词的意境,跟眼前的景物完美融合。更有一种秋冬的萧索之气,跟贾珉目前的心境也是颇为吻合。 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一首上乘佳作。 有了这首词,谁敢说贾珉没读过书?谁敢说他没有才情?能写出这样诗词的人,连一些简单的武举经文还答不了吗?有这等才华的人,还用去作弊吗? 跟现在的体育和艺术类特长生考试一样,武举的文化课考试,相对于文举来说,是非常简单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武举是被许多文人瞧不起的。放大到整个社会上,也有这种重文轻武的风气。 只要是稍微有些头脑的人,见到了贾珉的这首《长相思》,就会得出结论,凭着贾珉的文化水准,在武举考试中,是完全可以取得一个优良的成绩的。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就没有必要冒险去作弊。 武技部分的考试,整个考试过程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开举行的。几支箭中靶,弓拉开没拉开,石磳子举没举起来,都是有目共睹的,判定标准非常直观、明确,成绩当场就出来了。即使想作弊,也是很难的。 但是,会不会有另一种情况呢?这种情况就是诗词很好,但是经文却不行呢? 考官们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就进行了又一轮考核。 “贾珉,事到如今,我们也就不瞒你了。我们接到了举报,说你在考试中作弊。为了谨慎起见,为了给举报人一个交待,同时也是为了澄清你自己,所以,我们现在还要对你进行一下考核。” “大人,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我没有任何作弊行为。但是,为了叫人心服口服,所以,我愿意接受考核,就请大人出题。” “好,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胸襟和气度,将来成就不可限量。现在,就由我们三人轮流出题,题目也很简单,我们也不会故意为难你,都是《论语》、《孟子》和《武学七经》里的题目,我们给你出了题目,你就背诵给我们听。” 陈翰林说完,就以殷切的眼光看着贾珉。 这种三个人的随机出题,确实可以考较出贾珉对于这些经书的熟悉程度。 若是他们随机出的题目,贾珉都能背下来的话,说他不懂经文的诬告,也就不攻自破了。 陈翰林先出题,题目是背诵《论语?泰伯》。 贾珉不假思索地就背了出来。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第二道题,还是陈翰林出的,背诵《论语?卫灵公》。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修同贵出的两道题目,都是《孟子》里的。分别是《梁惠王章句下》和《告子章句上》。 最后是兵部那个人出的两个题目,分别是《孙子兵法》里的《九地篇》和《用间篇》。 这些经典,都是贾珉极为熟悉的,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那边题目一出,就非常流利地背了下来。不仅非常流利,而且句读也非常准确。一听就知道,贾珉对于经文是非常熟悉的。 这一轮的考核,贾珉的表现堪称完美,无可挑剔。 “贾珉,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此事可能会让你有所委屈,但是,为了彻底澄清真相,本官还是希望你能勉为其难。” “大人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的,自无不从。” “这一轮,就是要把你的衣服全都脱光,当着我们的面儿,由兵卒仔细检查。你看如何?” 这就具有侮辱性了。 就在这一刻,贾珉心里的怒火被激发了。他决定,此事过后,一定要叫背后诬告者付出沉重的代价。 “好,就听大人安排!” 贾珉说着,就开始脱衣服,很快就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两个兵卒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就连衣缝都一点一点儿地捏了,最后仍是毫无所获。 贾珉穿上了衣服。 “三位大人,还要我做什么吗?” 贾珉的声音,变得冷酷起来。 “贾珉,不用了,你可以回去了。” “既然如此,我有话要讲。” “说吧。” “既然大人说有人举报我作弊,我就请大人给查个水落石出来,到底是何人诬陷我,到底是何目的?” “我们贾府也是家世清白的人家,无端地受此大辱,是否应该给我们个交代?还请几位大人明察。若是不能给我贾府一个交代,到时候,我们就自己讨回公道来。言尽于此,告辞!” 贾珉再不犹豫,转身就走。 出了考场,就看见了焦急等待的平儿、晴雯、焦利和卫若兰。 贾珉整理了一下情绪,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些,做出笑容,轻轻地拍了一下平儿和晴雯的肩膀。 “没事的,我们回家。” 本来以为还会遇到牛继宗和马尚德等人,看了一圈儿,却没见到他们的踪影。 “见到牛继宗和马尚德他们了吗?” 贾珉问卫若兰 “他们在这里待了一会儿,先走了。怎么样?” “没事儿的,我们回家。” 此时,就在刚才的屋子里,陈翰林等几个考官,正在盘问监考的兵卒。 “贾珉入场时,可是仔细检查过了?” “接到了大人的指令,特意对他进行了仔细检查,确实没有携带任何违禁物件。” “答题当中呢?” “从他进场,我们就重点地盯着他,没有任何违规之处。若是有,当场就抓获他了。” “好,你们下去吧,叫宛平县的人进来。” 兵卒门退了下去,两个宛平县的衙役进来了。呈上了贾珉在宛平县童试考试时的文化课考卷。 这是考官们在接到了举报后,特意从宛平县把贾珉的试卷给调来了。 三个考官聚在一起,开始审核贾珉的考卷。随后,又把今天这场考试的试卷调来,开始审核。 两张试卷的题目都不多,字数也没有多少,但是,三个人却看了很久。 差不多半个时辰,终于结束了。 “二位,有何见解?” “字体,笔迹、行文格式,甚至文风,都完全一致,确实是一人所为。” 修同贵声音虽然平淡,但是,却掩饰不住地流露出一股萧索之气。 “成大人,你的意思呢?” 陈翰林看向那个兵部的人。 “没什么问题,看来是没有作弊。” 成大人的话语,显得有些无奈。 “我也跟两位一样的意见,贾珉的作弊嫌疑,可以排除。成绩有效。” 得出了结论,几人并没有轻松。 贾珉临走时扔下的那些话,叫他们犯愁了。 既然贾珉没有作弊,那么,举报贾珉作弊,就是别有用心了。 这个举报,来的很奇怪。 宛平县的童试考完了,没有举报。顺天府的乡试还没有开考,举报就来了。说贾珉在乡试中,考试作弊。依据就是贾珉在乡下老家时,是个文盲。 有这样的文盲吗?经书背的滚瓜烂熟的,诗词做到了这种境界。别说是文盲,就是天下的诗词大家,谁能做出《长相思》这样的诗词来? 从贾珉的乡试试卷来看,默写题不仅全都答上来了,而且句读准确,格式规范,一个错别字都没有。 策题,所有的要点也都答出来了,给个满分,也是一定的,任是谁来阅卷,也不会有异议。 两道论题,也是观点鲜明、正确,论述严谨,言之有物,论据充分。 加上武技成绩,贾珉通过乡试,甚至名列前茅,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但是,这些都是小事了。问题在于,贾珉以贾府的名义,要个公道。 贾府虽然不如以前了,但是,还是个庞然的存在,最近甚至还有中兴之势。宫里还有贾元春,外面还有王子腾。贾珉本身还是个商业天才和诗词天才,此前也是大放光彩的人物。 他们若是追究起此事来,着实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修大人,此事就要劳驾你了,若是在顺天府解决了,事情或许还好办些,如是闹到了刑部,麻烦可就更多了。” 修同贵真的有些愁了。 按照管辖权限,此事确实归他顺天府管辖。关于贾珉,他还是了解的。是谁在诬告贾珉作弊,他心里也是有个大概方向的。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感到此事棘手。 这已经不是年轻人的事情了,而是涉及到了两股家族势力的较量了。 顺天府尹虽然权势不小,但是,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得罪的。一个不小心,自己就吃力不讨好了。 比修同贵更愁的,是成大人。准确的说,是成侍郎。 他是兵部侍郎。他有个同仁,也是兵部侍郎,这个同仁这次托他办了一件事。他就给办了。 这个同仁,跟他除了是同仁关系外,还有一层关系,他们还是亲家。亲家是牛侍郎。 牛侍郎有个侄子,叫做牛继宗。 第0195章 菜鸟来了 元亨十二年十月二十,顺天府丙子年制科武举发榜,荣国府贾珉获得第三名,成功中举。马尚德获得第一名,成为解元。 虽然是第三名,但是,这个成绩也足以让贾府上上下下感到自豪了。 在贾史薛王四大家族中,王家有一名子弟参加了今年的武举,但是,在童试中就落榜了。 史家有子弟通过了童试,但是,在此轮的乡试中也落榜了。 所以,贾珉此次中举,就成了四大家族中硕果仅存的一个。 作为薛家的代表人物,薛姨妈一直跟着老太太在荣禧堂等待消息的,听到信儿后,第一个表示了祝贺。 随后,史家和王家的人,也在第一时间,派人前来道贺。 过了乡试,成了举人,这才算是正式有功名了。即便是以后会试通不过,也可以在兵部登记备案,至少可以在顺天府的地方军队里任职了。 也就是说,贾珉现在就算是正式进入军官的编制之内了。 随着好消息的传来,坏消息也接踵而至。那就是关于贾珉考场作弊的诬告。此事不仅贾府上下尽知,就连帝都的各个家族乃至官场,也几乎是尽人皆知。 尽管案子已经被顺天府受理,但是,人们在私下里,还是纷纷猜测,这事儿到底是谁干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议论间,人们的目光就转向了此前跟贾珉在商业上出现纠纷的牛家、柳家、陈家和马家。 四大家第一时间站了出来,通过不同的场合发声,说此事与自己无关,撇清此事与自己的关系。 牛家、柳家和陈家的重要依据,就是自己家族没有参加此科考试的,跟贾珉没有什么厉害冲突,他们没有诬告的动机。 马家虽然有马尚德参加科举,但是,马尚德是童试和乡试的双料第一,根本就不把贾珉当做对手,所以,他们也没有动机诬告贾珉。 此事一时间议论纷纷,难有定论。人们都在等待着顺天府的最终结论。 此次诬告事件,跟上次宝玉和贾蓉宣扬贾珉剽窃之事有些相似性,所以,在贾府内部,起初就有一种议论,怀疑这次也是贾府内部人干的。 贾母把宝玉、贾蓉、贾环和王熙凤召来,严厉地进行了盘问。薛姨妈和宝钗也仔细地盘问了薛蟠,结果几人都坚决地否认了。 对此,贾珉也曾经对内部进行了分析,最后否定了是贾府内部人干的嫌疑。 尽管他曾经跟宝玉等人闹过不愉快,但是,经过几轮的交锋,自己的地位已经巩固了,即使贾府内部人诬告,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况且,贾珉中举,对于整个贾府来说,都是一种荣誉。即便是宝玉等人想这么做,他们也得考虑到后果。 一旦查明事情是他们做的话,他们就将成了贾府的公敌,这个后果,是很难承受得起的。 既然此事没有耽误贾珉中举,所以,这次的诬告危机,就算是暂时解除了。 贾珉现在在等待着顺天府的调查结果。如果有了结果,固然最好。若是没有结果,或者结果不满意,贾珉就准备自己采取行动。 所以,贾珉很快就把主要精力放在练兵上了。 因为冯紫英回来了。 各个府里抽调的家兵已经到了野渡居,昨天,冯紫英招募来的府兵也已经全部到位。连夜对新兵进行好了登记、分组、编队,委任了各队的军官,今天就要举行开营仪式了。 前期各个府中派来的那些公子哥儿们,如今成了军官。经过艰苦的,非人般的训练,他们已经象彻底地变了个人似的。 如今面对着这群新兵,就像一只老狐狸,看见了小鸡一样,让他们有一种嗜血般的兴奋。 当初贾珉加在他们身上的那些折磨、辱骂、体罚,现在,终于可以让他们施加在这帮新来的菜鸟身上了。 似乎可以狠狠地出口恶气了。 既然心里憋的那些气不敢向珉长官发泄,那就在这些新来的倒霉蛋身上发泄吧。 当初贾珉怎么对待他们的,他们就怎么对待这些菜鸟了。 当然,最令他们期待的,还是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即将到来的军官任命了。 虽然他们都知道,自己肯定都会有一个军官职位。但是,职位的大小、待遇和体面,那可是不一样的。 以前的西瓜园,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大操场。原来的训练,都是在院子里进行的,现在人多了,已经装不下了。今后的训练,都将在这里举行了。 最前方的点兵台上,挂着一道大横幅,上面写着“府兵训练开营仪式”八个大字。 点兵台前中央,立着一个旗杆,一会儿将在那里升起府兵团的军旗。 操场上,新兵们大致地排着队伍。虽然有个队形,但是,还是险显得比较混乱。大家都在小声地议论着什么,声音嘈嘈杂杂的。 那些经过训练的军官们,冷眼看着新兵们。心里想的都差不多。 就叫你们先乱一会儿吧,等到了我的手下,两天就收拾得你们规规矩矩的。院子里的二十多个铁笼子,可都是给你们准备的。 辰时整,贾珉在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和焦利的簇拥下走上了点兵台。 开营仪式,由陈也俊主持。第一项,升军旗。 军旗由四人护持,分别由贾琏、冯紫菁、陈也青、和卫若水一人扯住一角。正步到了旗杆前,贾珉下台,几人把军旗挂到绳子上,贾珉一拽绳子,军旗就缓缓地升了上去。 到了顶部,旗帜被风吹开,人们看清了上面的图案。 那是一张弓和一个火铳。火铳象一支箭一样,搭在弓上,弓已经张开,似乎随时发射的样子。 升旗完毕,是点兵仪式。 这个仪式,就是根据事先编好的名册,点名编队。就由刚才的四个护旗手,承担了这个任务。 点兵仪式持续了有两盏茶功夫,最后形成了四个编队。编队的原则,是尽可能地按照原籍划分。家乡在一起的,尽量分到一个队里。 这样做,虽然也有缺陷,但是可以尽快地促进团队的融合,也有利于激发他们的荣誉感。 编队之后,就是团长训话。 此时,这些新兵们才正式确认,原来传说中的这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真的是他们的团长了。 贾珉没讲几句话,就结束了。 现在给他们讲太多,也没什么用处。一是他们的心思,还都处于忐忑之中,目前关心的,还是吃住军饷之类的这些日常生活和待遇问题。 二是讲多了,他们也听不懂。只有在以后的训练中,才能慢慢地把他们的思想融合到自己的思路当中去。 仪式的第四项,就是军官们最为关心的军官任命了。 府兵的编制,是一个团。先宣布的是团部人员。 团长:贾珉。 幕僚长:冯紫英。幕僚助理:卫若山、贾芝。 训练长:陈也俊。训练助理:贾萍、李贵。 军情长:卫若兰。军情助理:贾芹。 军需长:焦利。军需助理:卫若雨。 以上这些,是属于团部机构和人员配置。 其中幕僚长相当于参谋长,幕僚助理,就相当于参谋了。 训练长,自然是主抓日常训练的。其中比较令人瞩目的是,李贵作为奴才,竟然当上了训练助理。 这个安排,贾珉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是李贵的表现可圈可点,二是人员紧张,三是通过李贵的例子,给新兵们树立一个励志典型。叫他们看到,只要表现出色,奴才也可以当军官的。 当然了,下一步,贾珉就要给李贵赎身了。 情报长,自然就是对军事情报的搜集、整理和分析的。包括对内和对外两个部分。 对内,主要是搜集士兵的思想动态,背景分析,人员甄别和内部保卫的。 对外,则分析将来可能的作战对手的情况。包括北部的鞑靼、东部的高丽、西南的吐蕃和苗疆的土司、东南的倭寇等。 在贾珉的计划里,是把三藩也列入搜集范围里的。但是,目前因为还比较敏感,所以就先缓一步进行了。到将来时机成熟了,再进行这方面的工作。 军需长,自然就是负责后勤保障的了。把焦利放在这个位置,固然是因为他比较内行的缘故。但是,更深远的原因,还是在于利用好焦利的商业头脑和理财专长。这一点,对于将来的火器制造,是非常重要的。 接下来宣布的,是各营的军官任命。 一营营长:贾琏。下辖一二三共三个连,连长分别是:贾蔷、贾芸、秦钟。 二营营长:冯紫菁。下辖一二三共三个连,连长分别是冯紫蒲,冯紫苗、史松。 三营营长:陈也青。下辖一二三共三个连。连长分别为陈也同、黄田云和史柳。 直属分队队长:卫若水。 其中直属分队,主要负责军中郎中、马夫、伙夫、车夫、日常巡逻。安全保卫,军法等事宜。 至此,所有机构公布,军官任命完毕。 因为人员有限,目前各个职位都没有安排副职,所有的排长和班长空缺。就等着将来从新兵里选拔了。 最开始进驻野渡居练兵时,一共是29人。其中贾宝玉、贾蓉、贾环、薛蟠离队。如今剩下25人,各得其所。 第0196章 为你们自豪 军官任命完毕,贾珉从点兵台上下来,走到了排列整齐的军官队伍面前。 他的心情也很激动。 一个多月之前,这些人都还是一些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浪荡公子。经过了炼狱般的磨练,今天终于变的象点儿样子了。 尽管他们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总算是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最主要的是,他们挺过了第一关的煎熬,成功地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这一步,是具有重大意义的。不仅仅是让他们学会了一些技能和服从精神,更重要的是,他们从此有了自信。坚信自己会成为一名合格的军官。 走到贾琏跟前,贾珉握住了贾琏的双手。 “琏二哥,恭喜你。” 这一刻,贾珉的祝福是真诚的。 贾府的这些直系子弟,如今就只有贾琏一人坚持了下来。宝玉、贾蓉和贾环,又回到了以前的老样子。贾珉已经不对他们报什么希望了。所以,贾琏能够坚持下来,就具有了重要的象征意义。 贾珉松开了手,贾琏规规矩矩地举手,给贾珉敬礼。 “谢谢珉长官的信任。” 贾琏的感谢也是发自内心的。 从一开始的关笼子、停饭、体罚,羞辱,到恨不得杀死贾珉才解恨,一直到现在的衷心地敬佩贾珉,贾琏其实是走过了一段非常复杂的心路历程的。 这次的军官任命,不仅仅是一个个人的荣誉,其实也是对于他们个人能力和品质的肯定。 贾琏知道自己肯定会得到一个职位的,他自己的估算,贾珉可能给他一个连长就行了,没想到,现在却给了一个营长职位。这让他在感到意外的同时,也感到了自己责任的重大。 现在他终于明白,贾珉以往对他,以及对宝玉、贾蓉、贾环和薛蟠的那些苛刻的要求,其实真的是为他们好。 遗憾的是,宝玉他们半路退却了,当了逃兵。 幸运的是,自己坚持了下来,终于修成了正果。 贾琏走到秦钟跟前,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秦钟,干的不错。继续努力,不要给你姐姐丢脸。” “是,长官。” 秦可卿现在已经在宁国府当家了。随着秦可卿地位的上升,别人对于秦钟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秦钟感谢自己的姐姐。 其实,他也应该感谢他自己。人们对他态度的转变,固然有她姐姐的原因,但是,跟他自己的努力,也是分不开的。 秦钟今年还只有14岁,是所有的军官里面最小的。但是,他硬是挺过了所有的训练。仅凭这一点,就赢得了别人的尊敬。 贾珉又来到了贾蔷的跟前,跟贾蔷握了握手。 “干的不错,以后好好干,还有更大的前途。” “谢谢珉长官!” 对于贾珉,贾蔷现在几乎有着一种崇拜之情。从那次被贾珉抓到城隍庙起,贾蔷一直就非常惧怕贾珉。 现在他也害怕,但是,却跟以前的怕,不是一个概念了。确切地说,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 不仅仅是因为贾珉把自己调教成了一名军官,也是因为贾珉的所作所为。 从贾珉来到贾府那天起,一直到今天,贾珉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历历在目。 无论是从能力,还是为人,以及从贾府的大局利益来讲,都不是宝玉和贾蓉之流所能比的。 在训练最为艰难的时候,在就要挺不住的时候,他也动摇过,想着象宝玉那样离开。但是,最后还是坚持下来了。 如今,每每想起宝玉和贾蓉、贾环,贾蔷心里就有一种自豪感。他觉得,自己比他们强。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军官了,而他们却仍然只是个废物而已。 自从贾珉宣布的那一刻起,李贵就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我也当了军官了?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初宝玉走了,茗烟跟了回去,贾珉把他给留了下来。他还曾经非常痛恨贾珉,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既吃苦,又没有前途。 没想到,现在竟然在他事先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宣布自己成为军官了。 什么人才能当军官啊?我能跟他们比吗?他们可都是老爷啊?如今,我也能跟这帮老爷们平起平坐了么? 李贵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了。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件令他意想不到的大事,落到了他的头上。 “李贵,好好干,这几日我就给你赎身,以后,你就跟焦利和平儿他们一样了。” “珉长官,这可是真的?” 李贵又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了,他简直懵了。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流出来了。 “李贵,还不快谢谢珉长官。” 陈也俊提醒道。 “是,谢谢珉长官。” 焦利、平儿、宁儿、风花和雪月几个人,现在几乎成了贾府里下人们心中的偶像。 他们现在再也不是那种随便哪个主子都可以呼来喝去的下人了。就连那些管家们,现在都要对他们笑脸相迎了。 他们赎身了,再也不怕随便一句话,就把他们给卖了,就打板子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有了自己的产业。就连宁儿和风花、雪月那样以前自己瞧不起的丫鬟小子,现在都成了管大事的人,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了。 为什么会这样?就因为他们当初是珉四爷的人啊。 当初都觉得他们跟了珉四爷,是他们倒霉了。谁能想到,如今恰恰是人家跟着珉四爷沾了光,一步登天了。 李贵在心里是羡慕他们的。曾经做梦都想着自己也会有那一天。 现在,这一天真的来了,他竟然有些不敢相信了。 真是老天有眼,当初叫珉四爷给留在了这里。若是跟着宝二爷,自己不还是象以前一样,叫他给呼来喝去的? 即便是自己做的再好,宝二爷会给自己赎身吗?不会的。 现在,珉四爷说要给自己赎身了。珉四爷说了什么,就是做到什么的。从今往后,我李贵也要跟焦利和平儿他们一样了啊! 史柳是史松几乎是眼含热泪了。 当初,他们也是不愿意来的。但是,史家的嫡子没有人愿意来,所以,就把他们这两个庶子给打发来了。 他们也知道,史家是没什么钱的,在这里,没有史家一文钱的军费。 为此,他们既感到自卑,又很担心。害怕自己到了这里之后,会被别人瞧不起,会被给予低人一等的待遇。 所以,他们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做错一件事。尽管严酷的训练几乎让他们崩溃,但是,他们也只有忍耐。 没想到,没有人瞧不起他们,也没有低人一等的待遇。反倒是珉长官自己的家人,常常受到惩罚。只要他们没有错,就没有任何人惩罚他们。 现在,他们彻底放心了,在珉长官这里,是个讲理的地方。只要你按照他的话去做了,你就是好样的。 更为震撼的,是冯紫英。 自从他回来之后,就不断有人给他讲这段时间里,这里的训练情况。 跟其他人一样,起初他也怀疑,就靠练习队列和叠被子,就能够练好兵。 但是,昨天回来,见到了这些人的训练之后,他一下子就相信了。 那整齐划一的队列,器宇轩昂的正步,精神抖擞的状态,扛着大木头的坚忍不拔,眼睛里露出的野兽般的凶悍目光……。 这些人是谁?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些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吗?以前他们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就这么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就变得让自己认不出来了?究竟是什么力量改变了他们? 这让冯紫英感到了焦虑。自己现在不如他们了。虽然现在自己被任命为了幕僚长,地位只在珉长官一人之下,但是,一种从来没有的紧迫感,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所以,当昨天晚上陈也俊跟他说,他应该跟着新兵们一块儿训练时,冯紫英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昨天晚上,他就开始背诵《步兵操典》了。 若是自己不迎头赶上,面对这些人,自己今后还怎么号令他们?还怎么当这个幕僚长? 贾珉跟每一个军官都握了手,都说了些祝贺和鼓励的话。 然后,在队伍前面站定。 “你们要记住,从现在起,你们就不是你们自己了。你们是我们这支军队的军官了,你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们府兵团。你们是家族的代表。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你们的家族,代表着你们家族的荣誉。” “在今后的生活中,你们是兄弟。今后上了战场,你们就是生死相依的战友。你们要永远记住,你们是一个团队,是一个集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定要团结一心,不离不弃。” “外面有人说,我根本就不会练兵。说你们天天就在这里练习走道儿和叠被子玩儿?暂时就让他们说去。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用自己的表现,叫他们闭上臭嘴。” “你们是我训练出来的,所以,你们不能给我丢脸。现在,我就把这帮菜鸟交给你们了,一个月之后,希望你们把他们训练成跟你们一样出色的士兵。” “一个月之后,将是我武举的最后决定时刻,我希望你们,到时候给我送上一份贺礼。这份贺礼,就是1300个跟你们一样出色的士兵。” “你们能做到吗?” “能!” “最后说一句,我为你们感到自豪!” “谢珉长官!” 第0197章 御前一等侍卫 因为新兵们基本上都是文盲,所以,就先不给他们发放《步兵操典》了。 不过,这倒是叫贾珉意识到了一个急迫的问题,就是对这些新兵进行扫盲教育和算数教育的必要性。 一支文盲的军队,对于战斗力的影响,在冷兵器装备为主的情况下,还不是太明显。若是以热兵器为主要装备,士兵的文化素质,就显得比较重要了。尤其是基层军官的文化素质,更是如此。 即便是中高层军官们,在训练到了一定层度,尤其是涉及到战术和组织指挥能力等问题时,文化素质和计算能力,更要具备相应的水平。 于是贾珉立刻派人去刘家庄,叫丛秀才来这里,尽快制定对士兵的文化课教育计划。扫盲的利器,自然就是汉语拼音了。 至于数学教育,则是交给了焦利。自然是以心算术为主了。先教会中高级军官,然后再教给下级军官。 基层军官,主要是排长一级的选拔任务,交给了营长和连长。目前还只是暗中观察,选择有潜质的苗子。等到将来适当的时机,再进行公开考核和选拔。 在贾珉正忙着的时候,林大江领着两个兵卒来了。还带着随身行李。 由于林大江的兵卒是贾珉从裘良那里借来的,所以,在训练已经走上了正规之后,林大江的人马就撤回去了。 没想到,这回自己又来了。 “报告珉长官,林大江向您报道。” “大江,你这是?” 见林大江带着行李,贾珉就有些疑惑了。 “我决定,正式加入珉长官的府兵团。这两位弟兄,也跟着我一起加入。” 另外两人,也是原来在这里执勤的,这回也跟着林大江一起来了。 原来这林大江,表面上看是一个粗人。实际上,却是个粗中有细之人。 在野渡居兵营执勤久了,见到了贾珉的这套练兵方法,就叫他给琢磨出了一些名堂出来。看出了贾珉的练兵能力,认定了这是一支将来大有前途的军队。 加上贾珉这里的待遇和军饷都不错,回去就在五城兵马司那里辞职,决定加入贾珉这里。 他自认为自己跟贾珉还是有一定交情的,贾珉对他印象也还不错,贾珉这里也正是用人之际,所以,事先也没跟贾珉打招呼,就自作主张地来了,还不忘把自己平时比较好的两个兄弟也一起带来了。 听了林大江介绍了经过,贾珉自然非常高兴。当即跟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商定,就叫林大江出任军法官。 不过,既然加入了,就要跟新兵一样,就受训练。 这一点,林大江丝毫没有异议,爽快地答应了。 林大江上过战场,有实战经验,个人素质也很不错。有他加盟,贾珉算是平白捡了一个便宜。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哨兵前来报告:长安公主来了。 得知新兵将于昨天抵达后,前天贾珉就派人通知李成斌,叫他们昨天来报到,或者至少今天卯时正来报到。 但是,长安公主一直没来。 贾珉还以为她不来了,心里还偷偷高兴了许久,觉得终于把这个烫手山芋给甩出去了。今后省了许多麻烦。 没想到,现在她又来了。 这个时候来,明显就是违反军令状了。 “大江,你刚上任,就来活儿了,这事儿就交给你处理吧。” 贾珉就把他跟长安公主签的军令状给林大江看了一遍。 “你拿着军令状去,叫她回去吧。若是她实在要来,就得接受处罚。一个人关笼子,所有人中午不给饭吃。” 林大江得了令,就带着两个人出去了。 贾珉以为,长安公主必定不会接受处罚,就会就此打道回宫。火器作坊的许可,在长安公主的干预下,已经下来了。今后也用不着她了,只叫她今后等着拿钱就行了。 于是,就放心地回到书房,开始编写训练教材。 不到一盏茶时间,外面传来了一阵男人的吆喝声和女人的喊叫声。贾珉正想出去查看,直属分队长卫若水跑来报告,外面打起来了。 贾珉出去一看,正是长安公主的侍卫李成斌和林大江打起来了。 林大江带来的两个兵卒,已经被打倒在地,林大江虽然还没倒地,也是节节败退,显然不是李成斌的对手。 旁边那五个女扮男装的,正在看热闹的,就是长安公主和她的五个丫鬟了。 没等贾珉到跟前,林大江已经被李成斌打倒在地了。 李成斌考了两次武举,一次是武探花,一次是武榜眼。身为御前一等侍卫,功夫自然不差。林大江不是他的对手,自然没什么好奇怪的。 “怎么回事?” 贾珉走到跟前,平静地问道。 林大江从地上爬起来。 “他们违反了军令状,我叫他们回去,他们不回去。说是进来,甘愿接受处罚,进来了,就反悔了,不仅不接受处罚,还出手打人。” “是这样吗?” 贾珉转向李成斌。 “是又怎么样?” 李成斌身为公主侍卫,本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加上长安公主的蛊惑,又打倒了林大江三人,自然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说话就很傲慢。 他跟着长安公主走到哪里,都是畅通无阻的。哪里有人敢不给他们面子。到了小小的野渡居,竟然敢不让她们进来,早就让他心里憋着气了。 李成斌话音刚落,就见贾珉动了。只感到面前眼花缭乱的,满世界全都是贾珉的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身上似乎就被踢了无数次。 他想站稳脚跟,但是,哪里能站得稳。只能节节败退。他想闪,闪不开。想站,站不住。用手去破,却被脚硬生生地踢了回去。 贾珉的每一脚,都势大力沉,李成斌直退了五六丈远,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贾珉又是接着十来脚,身子旋转起来,一脚扣在李成斌的脖子上,啪地一声,李成斌扑地,挣扎两下,再也爬不起来了。 长安公主和林大江等人跑过来,看着趴在地上的李成斌,大惊失色。 御前一等侍卫,武探花,武榜眼,就这样倒下了?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李成斌以前打架可是从来没输过的。就是在大内侍卫当中,都属于顶尖的高手。所以父皇才把他送给我做侍卫。 可是这回是怎么回事儿呢,怎么就叫这个贾老四轻飘飘地给打倒了呢? 长安公主迷惑不解。 这个家伙这么猛,刚才轻易地就把我们三个人打倒了,我们仨个打一个都不是对手。怎么遇到了珉长官,他就像个病猫似的,不堪一击了呢? 珉长官可是连手都没用一下的,那功夫,到底恐怖到了何种地步?跟他打交道了这么久,只见他和和气气的,万万想不到,竟然还有如此恐怖的功夫。 林大江感到震惊,再看看自己的两个伙伴和卫若水,简直就是惊呆了。 “违反军令状,还敢到这里来撒野?你们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贾珉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但是,却令人感到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或者回去,或者留下接受惩罚,你们选一个吧。一会儿给我答复。” 贾珉说完,也不理会长安公主,径自回到自己书房。 长安公主终于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想起自己给贾珉到兵部通关的事情,就觉得有些委屈。差点儿就哭了出来。 但是,一见到林大江几人还在眼前,就忍住了。心里气的直冒火,想骂贾珉没良心,贾珉却走了。 气的就想回去,找父皇下旨,把这个该死的贾老四的头给砍了。可是一想到自己大张旗鼓地来了,宫里都知道了,那么多人给自己送行,就这么回去了。实在是丢人。 一时间,竟然六神无主,怔怔地站在那里,没有个主意。 趴在地上的李成斌,慢慢地运转气息。五脏六腑通行无碍,这证明,他没有受到内伤。只是身上有多处,还在隐隐作痛。 他知道,自己只是一时之间脱力了,现在比较虚弱而已。稍微缓一会儿,就会恢复过来。 他出身于武术世家,一向对自己的武功感到很有信心。也正是凭着自己的一身武功,跻身于大内高手的行列。 但是,这一次,他的武功招数,竟然一招也没使出来。 不是他不想使,而是根本就没机会使。对手一进攻,那双脚就铺天盖地而来。不仅准,不仅狠,关键是快,实在太快了。 他从来就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对手,就好像是从地狱里来的似的,带了一股令人恐惧的杀气。 他不得不在最短的时间内,使出全部的力量,来抵御这股杀气,所以,才使尽了全力,一时间体力透支,虚脱了。 他明白,贾珉还是对他手下留情了,只是把他打倒而已。若是想要他的命,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他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儿而已,怎么会有那么强的杀气? 贾珉,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成斌恢复了一些力气,爬了起来。 “属下无能,请公主恕罪。” “算了,这也不怪你,我知道你尽力了,是那个混蛋太强了。” “公主是留还是走?” 长安公主不吱声。 李成斌明白了,公主是想留下来。 也是啊,那么大的场面出来了,转眼就回去了,怎么跟人交代啊? “林军头,在下多有冒犯,还请恕罪。现在甘愿按军令状替公主受罚,立春,带公主前去安歇。” 李成斌说完,就自己向铁笼子走去了。 第0198章 士为知己者死 李成斌被关进笼子,长安公主却找贾珉理论了一番。狂喷贾珉没有良心,利用她办下了兵部的许可,就过河拆桥。 贾珉也不跟她争辩,任凭她随便说。 他知道,跟她争辩讲理什么的,都是没用的。双方的价值观和对于规则的认识,相差了几百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释的明白的。 直到戴植来了,长安公主才悻悻地离去。 戴植是在胡一道和方秀才的陪同下来的。 其实戴植昨天就到了。只是到了之后,没有直接到野渡居来。而是先到了方秀才家。 因为跟方秀才是表亲,刘家庄又距离野渡居比较近,所以,就想到方秀才那里,了解一下贾珉其人。倒是没想到,方秀才竟然跟贾珉很熟悉。 方秀才对贾珉自然是大加赞赏,这才打消了戴植的疑虑。 贾珉大为高兴,立刻叫平儿安排中午摆酒,给戴植接风洗尘。 摆过饭,喝了一会儿茶,贾珉、戴植、方秀才、刘成、刘铁山、胡一道、焦利一行七人,就来到了下洼子。 下洼子这块地,是贾珉用公交马车项目,从顺天府那里忽悠来的。现在,这里的一千多亩地皮,就属于他的了。 虽然这里是一块儿洼地,但是,旱地面积还是占了绝大多数的。只是没有开发,没有什么人烟,这里才显得荒凉了些。 其实,只要对土地进行一下整理,这里还是可以开垦出大量的耕地的。绝大多数地方,也是适合人类居住的。至于在这里开设火器作坊,就更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原来在这里居住的七八户人家,已经迁走了。他们的房屋被贾珉给买下来了。这些房屋加一起,有40多间,其中有20来间是连在一起的,正好作为火器作坊。 这里有的是地皮,今后若是想扩大生产规模,随时可以加盖房屋。 贾珉把这里设为作坊地点,主要是看中了这里比较偏僻的地理位置。没有什么人家,有利于保密。作坊产生的噪音和一些气味、烟尘,也不至于对附近居民造成什么影响。在邻里关系上,基本上没有什么麻烦。 虽然在这里准备建设的是火器作坊,但是,将来的产品,却不仅仅是火器。 按照贾珉的计划,将来的生产业务,基本上由三大块构成。 第一块,就是由戴植主持的火器开发和生产。 这一部分,主要是用于装备他自己的府兵团的。算是高技术武器。 在装备自己府兵团的同时,研究开发一些新的火器,同时进行技术和生产能力的储备,准备将来大规模制造。 贾珉有一种预感,随着府兵团将来走上战场,取得了优良战绩之后,府兵团的规模,将会扩大。或者是新招募兵员,或者是收编其他的军队,将来的扩军都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他必须具有战略眼光,从现在起,就做好技术、工艺甚至是生产设备的准备。将来一旦形势需要,就可以大规模生产,快速地装备军队。 第二块,也是由戴植主持,生产目前大德王朝军队装备的一些常规军品。 这些军品,包括弓箭、弩、刀、枪等常规冷兵器。这些兵器,他自己用一部分,剩下的,就主要是面向军品市场,专供兵部采购这一块。 目前的军品市场,可以说是良莠不齐,杂乱无章。一些常规冷兵器,不仅品种单一,样式几百年不变,而且在质量上,也存在着诸多问题。 由于被少数几大世家垄断,在价格上还居高不下,基本上就是个质次价高的局面。 可以说,这个装备水平,已经远远不适应时代的需要了。若是没有大规模战争,还可以勉强维持目前的军品供应。一但有大规模战争,无论是技术储备、工艺水品,还是生产能力,都满足不了需求。 大德王朝开国一百多年以来,天下承平已久。除了少部分的边境战争,已经几十年没有大规模的战事发生了。 这种局面导致的一个直接结果,就是军事学说的落后。现在的军事学说,还保持在一百多年前开国时候的水平。 兵部被一些文官和保守派武官把持着。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都没有经历过大规模战争。即使是武官们,也没有多少实战经验。 从军队的装备水平和训练水平上来讲,即使是一些周边比较强大的部落武装,有的都已经超过了大德王朝的正规军。 一些地方军队,尤其是三藩控制的军队,甚至拒绝采购兵部制定的军品,宁愿自己制造。 这就形成了大德王朝军工体系的一个独特现象:朝廷的军工体系处于一种不死不活的状态。而类似于三藩那样的准军阀的地方势力军工体系,倒是红红火火的。 不仅仅是在生产规模上,就是在技术水准上,都超过了官方的水平。 若是和平时期,这个格局的弊端还显示的不是太明显。一旦发生大规模战争,别说战争动员能力的其他方面,仅仅是军品供应上,就满足不了需求。 贾珉生产这些常规冷兵器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掩盖自己研发生产尖端火器的敏感性。 原因还是来自于对于兵部保守势力的防范。 正是因为兵部的保守和几大家族对于军品的垄断,所以,朝廷对于军品生产的创新和进步,不仅不支持,反而时常打压、排斥。戴植被贬黜,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贾珉的目的,就是要用常规的冷兵器生产,来掩盖自己火器生产的敏感性对于保守势力的冲击。防止引起他们的强烈打压和反扑。 即便是常规军品的生产,贾珉也准备控制规模。不对现有的市场格局造成强烈的冲击,不直接去挑战几大垄断家族的核心利益。 总之,军品这一块,贾珉目前的战略目标,除了自己府兵团的装备外,他并不准备大规模地占领多少市场。 目前他要做的,主要是储备力量。 这种储备,包括技术的储备,生产设备的储备,技术工人的储备和主要战略原料的储备。 等到将来一旦战事需要,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投入大规模生产。 这个思路,无疑是正确的。但是,随之就产生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作坊的利润有限。仅靠这样的思路进行生产,必定是入不敷出的结果。 所以,为了维持这种储备,就必须还有新的利润来源。 这个新的利润来源,就是即将在下洼子开展的第三块业务——民品的生产。 民品的生产,没有敏感性,也没有垄断势力的打压和官方的限制,而且市场巨大,利润空间也很可观。 这就是贾珉的以民养军的战略。 民品这一块,主要有两大市场,一是农具,二是家庭用具。 大德王朝是个农业社会,农业的生产方式,还是传统的小农经济,根本就没有什么规模化大农业的概念。 即使是一些较大的地主,采取的也是小农经济的生产方式。土地虽然多,也不过是多个小农生产方式的叠加而已。 在这个方面,贾珉已经选择好了产品。目前确定下来的产品有几个。 一是播种器,可以实现一个人刨垵、点种、埋坑。把原来由三个人完成的工作,变成一个人一次性完成。不仅节省了人力,降低了劳动强度,生产效率还是原来的三四倍。 第二个产品就是玉米脱粒机。 原来的玉米脱粒,完全是人工的,用双手把玉米粒从棒子上扒下来。用这种脱粒机,虽然也是人工的,但属于半机械化的,效率大大提高,而且成本还很低,即使一个小农家庭,也是全可以承受得起的。一个只需500文钱,相当于2斤猪肉的价钱。 此外,就是水稻脱粒机和爆米花机了。 家庭用具,则主要就是一些厨具和农具,如锹、镐、镰、锄、钩、镢、铲、锅等。 这些用具,原来都是各地城乡的一些小铁匠铺打造的,生产效率低,质量也差。 贾珉采用专业化的大规模分工生产后,不仅质量上可以提高,还可以在生产效率上大大提高,因而在成本上,就具有了巨大的优势,所以,市场前景还是非常广阔的。 有了民品生产的利润支持,就足可以支持其军品的技术储备和生产了。 这里面,最为关键的,还是可以保持一支庞大的技工队伍。这只队伍,在将来的大规模军品生产中,可以立刻实现转型。无论是在生产能力,还是技术传承方面,都可以保持连续性。 在很大的意义上来说,战争能力,就是经济能力,就是后勤能力。在具有相似的训练水平的情况下,谁的后勤能力强,谁就是胜利者。 这个道理,跟贾珉前世的前方火力投送能力和后方后勤输送能力,完全是一样的。 这些话,是贾珉跟戴植单独说的。 既然千里迢迢地把戴植请来了,贾珉觉得,自己就有必要把自己的真正思路告诉他。 这既是表现自己对于戴植的信任,也是为了让戴植了解到,他其实是在从事着一件非常重大的使命的,而不仅仅是个工匠。 只是这个使命目前还比较敏感,还需要一些手段来看掩盖一下。 从见到戴植的第一面起,贾珉就知道,这是个十分有才华而且内心非常高傲的人。 这种人,大多非常耿直。只要你给他提供了一个平台,让他施展才华,信任他,他就会给你演绎出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就是:士为知己者死。 第0199章 火器专家 阵阵凉风吹来,眼前的芦苇荡,沙沙作响。风吹过,芦苇似乎是一阵阵波浪,高低起伏着。 戴植的心情,也象那苇浪一样,难以平静。 作为江南火器世家的传人,他的最大心愿,已经不是用自己的一身本事报效朝廷,换得荣华富贵。而是只想把他的一身技艺传承下去,不让自己历代祖先的心血,在自己这一代断了传承。 从小,他就沉浸在火器的世界里,对此如痴如醉。不仅继承了祖上的绝学,自己还发明了一些新的火器。 在上次朝廷对西北用兵时,他制造的火器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本来以为,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劳,朝廷即使没有格外的赏赐,也会支持自己的火器,至少不会进行打压。 结果是荒谬的。不仅没有任何赏赐,自己的火器作坊还被查封了。自己在当地呆不下去,只好远赴辽东,在那里以出卖字画为生。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一身技艺再也没有机会施展,祖传的绝技将在自己这一代失传的时候,贾珉把他找到了这里。 尽管胡一道和方秀才都极力夸奖贾珉,但是,戴植是个历经风霜的人了,不会仅仅凭着别人的说法,就轻易地下结论。 其实,对于现在的戴植来说,制造一些火器,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关心的,是家族的这些技艺能否传承下去,甚至能否再发扬光大的问题。如果贾珉仅仅是请他制作一些火器,他就准备拒绝贾珉了。 但是,现在他决定,就在贾珉这里干了。 或许连贾珉自己都不知道,真正打动戴植的,就是他说的以民养军的方案。这里面核心的,就是保持一支技术工人队伍,这支队伍,就是传承技术的种子和载体。 有思想的人看问题,不用看太多,只要看到几个关键之处就行了。恰恰是这个关键点,让戴植看到了。 “珉兄弟想要一些什么火器?” 戴植叫贾珉珉兄弟,是他思想上的一个转折点,证明他已经在内心里认可了贾珉这个人。 “我的顺序是火铳,手铳,子母炮,地雷,手抛雷,喷火筒,最后是连环铳。” 火铳,相当于步枪,这是步兵的常规武器和标配。手铳,除了作为防身武器外,还可以作为骑兵的近战武器。 子母炮适合于机动作战,可攻可守。地雷,对付步兵和骑兵都可以。手抛雷,其实就是手榴弹。 喷火筒,就是火焰喷射器,用于攻城和要塞的进攻上最为有效。 连环铳,则就是机枪了。无论是对付步兵还是骑兵,都是一个大杀器。 “火药上,要解决火药的提纯问题。目前的火药,杂质太多,威力不大,杀伤力有限。” “这个问题,我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 嗯?解决了? “这些年在辽东,其实我也一直在琢磨着火器的事情。要说这些年的最大收获,就是有功夫仔细地琢磨一些事情。” “不瞒珉兄弟说,我在那里的时候,在家里也是开了一个作坊的。虽然没有制作什么火器出来,但是,实验却是做了不少,许多原来想不通的事情,都想通了。许多原来做不出来的东西,也能做出来了。” 听得戴植如此说,贾珉豁然开朗。 戴植是在家里开了一个实验室啊。 是啊,对于戴植这样一个火器世家的传人来说,即使在不得意的时候,也不会轻易地就放弃了自己的专业理想的。 虽然不能大张旗鼓地制造火器了。但是,正是这段时间,让他有时间沉淀下来,开始思考一些问题,甚至是理论上的问题。 不能制造兵器,却让他有了大量的时间用于实验。恰恰实验是验证一些想法的最好手段。 “在这里先生也是可以大量实验的。另外,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就是要先生准备好一套流动作坊的方案。” “流动作坊?” “对,就是可以快速地拆装的生产设备,可以简陋一些,但是,要保证最基本的生产功能。比如说,明天启程了,今天就可以把设备拆下来装车。待到一个月后到了漠北,找个地方把设备装起来,在那里就可以生产出火药,弓箭来。” “珉兄弟是要就地生产?” “是的,将来打起仗来,战场是随时会变化的,补给线若是太长了,很可能就供应不上了,若是再被敌人截断了,就陷入困境了。只有就地生产,才能保证弹药的供应。” “不仅是弹药,就是化铁炉,也是要准备一套的。至于工匠,将来的的军队出征时,都是要随军一起走的。这样,即便是没有了给养,哪怕是深入敌后几千里,孤军在外几年,也能支持下去。” “另外,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在军粮上,要生产一种压缩饼干和脱水蔬菜,到时候,只要有水,即使不埋锅生火做饭,也可以支持数月。” “压缩饼干和脱水蔬菜?” 戴植还是第一次听说过。 “这两样东西,到时候,我会跟先生一起实验。” 两人一边在水塘边走着,一边随便地交谈着。虽然没有固定的话题,但是,每一个想法的交流,每一个观点的碰撞,都会闪出智慧的火花来。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先生今晚就修书一封,明日我就派人去江南,把先生的家眷接来。这边的房屋住处,也会尽快安排好。” “如此就谢谢珉兄弟了。” “先生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至于先生的报酬,就以每月300两银子为准。” “什么?每月300两?不行,这太多了。” 每月300两,即使对戴植这样的顶级工匠来说,也是个天价了。 但是,在贾珉的眼里,戴植可不是一个工匠。他简直就是大师啊。 这个时代,社会阶层的等级是士农工商。戴植属于“工”的阶层,连农民的地位都不如。 其实,这就是统治阶级的偏见了。他们看重的,只是所谓的士阶层的那些知识。那些知识的核心,就是四书五经这些圣人的经典。 对于戴植这样的技术人员,实际上是瞧不起的,甚至还视为奇技淫巧,常常加以排斥。 实际上,恰恰是科学技术,才是推动历史进步的力量。 “先生这些知识技术,是几辈人传下来的心血结晶,区区300两银子,哪里能买的下来?所以,这个火器作坊里,还要有先生的一成股份的。不要你出钱,先生的技艺就是股本。” “珉兄弟,这可使不得。” “就这么定了,别人不知道先生知识的价值,我却是知道的。另外,先生想要做任何实验,材料随便用,所有费用实报实销。” “珉兄弟,这需要很多钱的。” “我知道,钱的问题,先生不要担心。胡老板和方秀才没跟你说么,赚钱对我来说,是最简单的事情了。” 戴植沉默了。 胡家酒坊的人在辽东找到他的时候,尽管已经说了,回来之后,会给他相当优厚的待遇。他也相信了这一点。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最后的待遇竟然会如此优厚。 不仅仅是每月300两银子的天价,不仅仅是把家眷给接来。而是因为这股份。 虽然只是一成,但是,这可是一大笔钱啊。 问题还不仅仅于此,而是贾珉对于他的手艺的尊重和看法。 这个时代,是没有什么知识产权之说的。所以,手艺人要想得到知识,基本上就是两个途径,一是祖传,二是拜师学徒。 祖传还好说些,因为有血缘关系,先辈还能对后辈倾囊相授。 拜师学习,师父常常就要留一手。所谓的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就是这种思想的体现。最后的结果,就是手艺越来越退步,很多绝技就在这种情况下失传了。 贾珉让戴植以技术入股,不仅仅是承认的技术的价值,还让技术可以得到极大的回报。 这才是戴植最为感动的地方。 “珉兄弟如此厚待戴某,实在无以回报,只有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才能报答万一。” 唉,其实这都是你自己该得的啊。 “戴先生不必客气,咱们再走走,把作坊的布局定下来。” 在下洼子现场,贾珉就对火器作坊的事宜做了安排。 戴植负责整个作坊的技术和研发。不仅仅是军品,连民品也包括了。一个能够制造火器的专家,负责民品的技术研发,自然是小菜一碟。况且,两者的许多技术,实际上都是相通的。 军品的生产,由焦力负责,民品的生产和销售,由刘成负责。 刘铁山在野渡居的铁匠作坊,搬迁到下洼子。刘铁山也一同过来。压力井项目,随着刘铁山归到下洼子这边来。 吴红梅调到下洼子这边来,负责后勤事务。她原来在野渡居的工作,全部移交给平儿。 从明天开始,戴植、焦利、刘成、刘铁山和吴红梅,就进驻下洼子,开始火器作坊的筹建工作。 平儿负责兵营的后勤工作,原来贾珉的个人事务,就需要一个人来补缺了。想来想去没什么合适的人选,贾珉就选了晴雯来补平儿的空缺。 对于晴雯这个愤青能否做好这个工作,贾珉其实心里也是没底的。但是,目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也就只好如此了。 至于贾珉自己,则要忙于另一项工作了——赚钱。 第0200章 又落他手里了 这段时间的练兵费用和军饷,花的都是贾珉的私房钱。 虽然他手里还有十来万两银子,但是,练兵和开办火器作坊这两件事,都是烧钱的项目。 火器作坊将来是要赚钱的,但是,至少在几个月时间里,还是要大量往里面投钱的。 练兵则纯粹是个只有投入,没有产出的差事,至少在经济上是如此。 如今1300多人的规模,若是将来再加上战马和其他装备,那花钱就更是象流水一样了。 若是按照贾珉的想法,府兵团将来装备火器的话,每个兵员每年100两银子的费用,是根本不够的。 贾家和史家这两家且不说,即便是冯家、陈家和卫家比史家情况要好,每家拿出2万两军费,也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所以,贾珉的计划是,将来装备火器多花钱,也不让各家再多承担军费了。 这样,多出来的军费,就要全部由他来解决了。 即便是贾珉带来了前世的知识和商业模式,赚钱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仍然有大量的具体工作,需要他来做。 当然,项目和商业模式已经有了,那就是通过技术培训来赚钱了。 这个项目,其实他早就筹划了。原来在野渡居建设房屋,就是为了这个项目准备的。 因为野渡居的房屋被练兵占用了,所以,在地点上,就只好改在了贾府族学举办了。 有了贾府族学这块牌子,加上族学的场地,基本上就可以把前期的事情操办起来了。 但是,族学的场地有限,远远不够用,所以,他还得张罗更多的场地。 培训的项目,贾珉早就选好了。 第一个,就是爆米花项目。 这是最容易上手的项目。把学员召来,领着他们到现在东西两府那些人在城乡的现场一看,叫他们见识一下运作模式,看到是如何赚钱的,一天能赚多少钱,自然就会叫他们产生浓厚的兴趣。 然后回来,进行一些技术讲解,最后给他一台爆米花机,卖了机器,再收一笔学费,钱就到手了。 这比搞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来的钱又快又多。 第二个就是压力井项目。其他的,艺术西瓜和苹果以及灵芝人工栽培,都是可以拿出来卖钱的项目。 但是,因为季节的原因,目前这几个项目还暂时实施不了。不过,野渡居的玻璃暖棚项目,目前进展顺利。反季节蔬菜和花卉,现在已经长势不错了。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个技术推向培训市场。 可以做的项目,其实还是很多的。贾珉近期列入计划的,还有做豆腐,铁匠和木匠培训。 类似这样的项目,几乎随时可以推出来几个。 项目是有了,但是,问题并没有解决,甚至更多了。 最重要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 人,贾府里有的是。但是,人才很少。能够领会贾珉的意图,按照他的思路行事的,也就是他在野渡居原来的老团队了。 但是,目前这些人,都在重要的岗位上了。 平儿负责兵营的后勤,差事繁多,岗位重要。 焦利负责军需和火器作坊,事情也是千头万绪。 刘成、刘铁山、吴红梅刚刚领受了新的使命。 宁儿、南儿负责公交马车生意。 风花和雪月负责超市生意。 封三娘则负责绺子项目。 丛秀才去负责新兵的扫盲教育了。 贾府里,可靠的秦可卿和宝钗,如今都有一大摊子事务。况且,叫她们负责这种主要跟外人打交道的项目,也实在是不方便。 宝玉、贾蓉、贾环、薛蟠倒是一天无所事事,闲得蛋疼,但是,敢把生意交给他们吗? 什么事情到了他们手里,还不都得叫他们给搞砸了? 实在没有办法,贾珉只好把方秀才调来,叫他主持培训的大局。 方秀才本身能力足够,还具有一定的声望。跟贾珉相处日久,也见证了贾珉的生意历程,所以,对于贾珉的思路和意图,都能比较深刻地领会,算是一个比较理想的人选。 至于刘家庄的贾府族学分校的汉语拼音启蒙教育项目,则交给童秀才主持了。 目前,罗翰林的鹿洞书院,还对汉语拼音虎视眈眈。所以,贾珉计划把推广汉语拼音计划,暂时放缓。稳住罗翰林,不跟他产生直接对抗。 其实,这也是贾珉目前的无奈选择。 他眼前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练兵,火器作坊,武举,技术培训赚钱,每个都是大事。 况且,在武举当中,他还面临着牛继宗集团的强力阻拦,所以,就只能暂时回避跟罗翰林的正面冲突了。 等到他摆平了牛继宗和马尚德他们,中了武状元之后,再想办法收拾罗翰林。 好在目前贾府之内还算稳定。老太太、王夫人、贾赦等坐等收钱,基本上都不来干预他的事情。 王熙凤现在算是她的盟友了。宝玉、贾蓉和贾环,基本上叫他给收拾怕了,也不敢轻易挑衅,这后方算是比较稳定了。 实在没有办法,贾珉只好把宁儿抽调回来,叫冯紫英从家里抽调了一个可靠的管家,前去协助南儿,管理公交马车生意。 宁儿现在已经具有比较丰富的经验了,可以独当一面,派他到外地去,贾珉也是放心的。所以,就由宁儿负责招生事宜。 在家里这边,方秀才还需要一个助手,负责学员来到这里之后的吃住安排和收费管理问题。这是个非常重要的职位,贾珉可不敢把它交给府里那些未经考验的人。 所以,就把雪月抽调回来负责此事。同时把喜鹊派过去,跟着风花学习。 喜鹊没在野渡居里呆过,也没有文化,现在的素质和能力,跟雪月还没法相比,也就能给风花跑腿学舌,还达不到象雪月那样,能够独当一面的地步。 贾珉的丫鬟,现在就剩下了晴雯和画眉在野渡居里。 晴雯在府里,因为负责绺子项目的技术和质量,混的比较有面子。加上手下有喜鹊和画眉两个小丫头,贾珉又很少回耕读院去,于是,喜鹊和画眉就成了伺候她的丫鬟。 晴雯虽然是个愤青,但是,也是个典型的现实主义者,深信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道理,于是就把自己的权力使用到了极限,尽情使唤喜鹊和画眉。倒好像她成了主子一般。 所以,贾珉叫她到野渡居去,她是不愿意的。但是主子说话了,她又不敢不去。所以,到了野渡居,就未免消极怠工。 其实,即使到了野渡居,也是没有多少事的,甚至比在府里管着绺子还清闲了许多。 平儿叫她和画眉跟着新兵们一起学习识字,画眉倒是听话,痛快地去了。晴雯就不太愿意去。 后来还是平儿给她讲了一番道理,这才让晴雯豁然开朗。 原来平儿跟她说,你看风花和雪月,原来都是不如你的,就是因为跟了珉四爷,又学习了识字和算数,珉四爷给赎身之后,才能做起那么大的生意来。 若是她们不是能写会算的,即使给了生意,能拿的起来吗? 如今珉四爷在族学里搞培训,若是你能写会算的,岂不是第一个就叫你去了,哪里还会现从外面把雪月给调回去呢? 如今喜鹊去跟风花学徒了,画眉也去学习了,她们两个将来若是学成了,必将受到四爷的重用,最后就剩下了你,高不成低不就的。 若说你不能做事吧,你还能做一些。但是,若是给了你重要的差事,你又做不了。就连喜鹊和画眉都超过了你,那个时候,看你的脸往哪儿搁? 晴雯的情商虽然不高,但是,智商却是不差的。平儿的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一下子就想通了。 原本她就是跟平儿关系比较好的,如今见了平儿的体面样子,就连琏二爷那些老爷们,都是对平儿很恭敬,早就在心里羡慕平儿了。于是就听了平儿的话,也去学习了。 其实,因为她是贾珉的丫鬟,晴雯在野渡居,还是很受别人恭敬地。没几天,晴雯就喜欢上了这里。 晴雯本就长得漂亮,于是别人就都争相地讨好她。这让她找到了存在感,在心里竟然隐隐地感谢贾珉把她调到这里了。 宝玉、贾环和薛蟠从兵营里回来,觉得终于逃脱了珉老四的魔掌,于是好不得意。在家里自由自在,几乎没人管了。 虽然长辈们叫他们来族学里上学,但是,每天早晨从家里出来,到了这里,可就是他们自己的天下了。 贾代儒本来就学问有限,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其实也教不了什么。所以,对于这些子弟也就懒于管教。这些子弟其实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每日里只是应付差事,多数的时候,也就是叫学生们自己读书写字。 近日,贾代儒参加了族老会,时常忙于编写家史,对于族学的事情,就更不上心了。常常是来布置了课业,指定一个负责督促,就走了。 这一下,宝玉、贾环、薛蟠几个就更是得意了。每日里不是搞基,就是打架,要不就是出去吃酒游逛。 早晨说是来上学,中间说不定就跑到了哪里去。只是到了晚上,才按时回家。长辈们被蒙在了鼓里,还以为他们天天在学校苦读,将来或许会考取个功名呢。 这一日,三人正准备出去玩儿,就见贾代儒领着几个人进来了。 头一个,就是大魔头珉老四,然后是方秀才和宁儿。 进了屋子,贾代儒开始讲话。 “从今天起,就由珉长官接管族学了……。” 贾代儒接下来讲了些什么,三个人都没听清楚。彼此看了一下,就见到了对方死人一样的脸。 三个人都是共同的心思:老天爷啊,怎么又落到了珉老四这个大魔头的手里了! 第0201章 满城都是广告 宝玉几人对贾珉畏之如虎,除了以前屡屡败于贾珉之手外,还在于这次练兵给他们留下的心理阴影。 相对于关笼子和不给饭吃,平常的那些队列和叠被子之类的简直苛刻变态的时光,才是最难熬的。 关笼子是遭罪,但时间是有限的,不吃饭,挺一挺也就会过去了。问题是平常的那些苛刻要求。你得时刻打起精神来,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犯了哪一条。 于是,无比枯燥的一个动作,你就得反复做上多少次。厌烦的你觉得生不如死。 直到现在想起来,他们还常常后怕。 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几个虽然现在不在兵营了,但是,在名义上,还是属于府兵团的人。也就是说,贾珉还是他们的长官。如果贾珉愿意,叫他们回去,他们还得乖乖地回到兵营里。 他们自然是不要愿意当这个府兵的,但是,练兵是皇上的旨意,如果他们不挂个名,将来叫人查起来,就是逃避兵役。只要贾珉嘴一歪,说他们开小差,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所幸的是,贾珉这次没搭理他们。甚至连训话都没有。只是由方秀才宣布了三条纪律。 第一条,遵守作息时间,不准旷课、迟到、再退。 第二条,第二条,禁止龙阳之风。 第三条,一个月之后,进行考试。 方秀才说完,几个人就出去了。在院子里挨个屋子走着,指指点点的,待了不长时间就走了。 见贾珉等人走了,宝玉等人长舒了一口气。幸好今天这个珉老四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否则,怕是又要倒霉了。 虽然宣布了纪律,但是,这些纪律也是以前就有的。也没见到认真地执行过。贾代儒也是常常要考试的,但是,每次没及格,也没见到受到什么处罚。 于是,几个人也就不把这当回事儿了。心道:你个珉老四一天事情那么多,哪里还有工夫顾得上我们这里? 原本是计划一会儿就到城里玩儿的,已经跟柳湘莲和蒋玉菡约好了来的,所以,薛蟠到门口张望了一下,见贾珉确实走了,几人就收拾了书桌,向外面走去。 走到了门口,却被拦住了。 这人是荣国府的一个下人,似乎是前不久才从庄子里抽调上来的。身材高的像个铁塔似的,满脸胡须。 胸前带了个牌子,上写两个字:“保安”。 “几位小爷,想到哪里去啊?” “你是何人,竟然敢拦着我们?不知道我们是谁吗?” 贾环第一个说话了。 以前,进出校门,也没什么人拦着,更没有什么保安盘问。再说了,这个保安是个什么东西啊? “我叫赵长栋,我是珉四爷派来的保安,这里有珉四爷的任命。” 赵长栋指了指墙上,果然,墙上贴着一张纸,上写:兹任命赵长栋为族学保安。下面是贾珉的签名,看日子,就是今天的。 “我们几个要出去一趟。” “珉四爷有话,不到放学时间,谁也不准出去。” “别人是不准出去的,但我们几个是可以的,你知道我们几个是谁吗?” 薛蟠想吓住赵长栋。 “知道,珉四爷特意叮嘱了,谁也不行,尤其是你们几个,更不行。你们实在要出去,就在这里签下字来,留下证据。不过,我告诉你们,珉四爷说了,他将来是要来查的。” “我不想签字,又想出去,你又能怎么样?” 贾环还是不服气。 “倒是不能怎么样,也就是把你们几个打回去。不服你们就试试。” 几人面面相觑,虽然有些不相信一个下人敢打他们,但是,此人有珉老四的任命,想必那珉老四就是给他撑腰的。终于还是害怕贾珉过后找他们算账,退了回去。 虽然没敢出去,几人终究是无心读书,于是就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转悠着,或是胡说八道,或是嘲笑那些在屋子里读书的同学。 不一会儿,就见到有十多个人,开始往院子里搬东西。都是些桌椅板凳床铺什么的。隔壁的院子里,也有人声喧嚷。 扒上墙头一看,也有十多个人开始往里面搬东西,有桌椅,还有一些家什用具。不一会儿,一台马车进来,开始往下卸东西,这个东西他们认得,是爆米花机。 另外几个人,则开始在院子里挖沟,把木头立在沟里,立起了杖子。看挖沟那样子,是要把院子分割开来。 不一会儿,那个院子弄完了,就又到族学的院子立杖子。画了线,把族学的教室跟其他屋子分割开了。 如果立起了杖子,族学教室,就成了一个单独的院子,一下子比原来小了许多。 最后,又有两个人,抬进来一个物件。这个物件,宝玉几人都很熟悉。他们在野渡居兵营的时候,都跟它打过交道。 一看见这个东西,宝玉几人一边骂着“这个天杀的珉老四”,一边回屋里读书了。 这个东西,就是铁笼子,跟他们在野渡居里蹲过的铁笼子一模一样。 三天以后。 帝都的居民们一觉醒来,走到街上,就看见了大街小巷的墙上,贴满了广告。 这些广告,跟有些商家的广告不一样。 那些商家的广告,大多是弄一张纸,随便写上几个字,诸如“孙家杂货铺新到大盐”,“盛隆车行出兑”之类的。 不仅就是那么一两句话,有的字还歪歪斜斜的。似乎多写一个字,就能赔上多少钱似的。 这些广告,却是大不一样。不仅字数多,上面还有图画。那内容更是叫人惊奇。 原来竟是传授手艺的,只要交上一些钱,就能学到一门手艺。 这可真是一件新鲜事儿啊。 原来学手艺,除了祖传,就得拜师。无论是哪一样,没个一两年,两三年,都是学不来的。有的甚至还要学上五六年。 在学徒的这些年里,不仅开始要给师父交上一笔学徒费,还要几年里,免费给师父干活。 如今只要几天,就能学上一门手艺。虽然要交上一笔钱,但是,却不用给师父干活了。这就省下了好几年的时间。 这几年的时间,完全就可以用来挣钱了。 甚至连账都给你算清楚了,本钱多少,赚钱多少,多长时间能把钱给赚回来,让人看了,一目了然。 还有什么现场培训,市场实践,包吃包住,提供家什,包教包会,一期不会,下期免费,学会为止……。 总之,只要你交了钱,就叫你赚钱。 许多人是不识字的,但是,识字的人也总是有的。于是那些识字的,就被人围了起来,反复地念着,反复地解释着。 当这些人坐上了公交马车时,在公交马车的车身上,也见到了这些广告。都是通过书房印刷出来的广告,有字有图,还是套色的。 不仅车身上有,每台车里也有,免费取用。 这是个许多人想赚钱,但是却无门路的时代。这是个许多人想学手艺,但是却无处可学的时代。 现在,竟然交上几个钱,就能学到手艺了,就能有一个赚钱的门路了。 这是真的吗? 但是,看下面的落款,竟然荣国府和宁国府义学。那理由也是堂堂正正,是两府为报皇恩,施行的善举。是为济民救困,富民强国的义举。 原来是荣国府和宁国府啊,那不是四王八公里的荣国府和宁国府吗?两个国公府啊,那还能有假? 广告上不是说了吗?可以到贾府义学和各处的贾府超市去咨询、报名吗?走,到那里问问去。 许多人看到了广告,就赶到了城里的各个贾府超市和贾府族学。 他们以为自己反应很快,来的够早的了。但是,许多人比他们反应的更快,来的更早。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这些地点已经是人头攒动了。 崇文门外,贾府超市的门口,今天特别热闹。 门前一溜摆了几张桌子,在四周的墙上,也到处贴满了招生广告。人们一边看着广告,一边议论着,还有更多的人,在桌子前面咨询着。 有的是为自己问的,有的是为自己家的亲戚问的。有的问这问那不放心的,有的直接就报名了。更有一些心急的,当场就要交钱的。 这次推出的培训项目,一共是四个。分别是爆米花、豆腐、木匠和铁匠。 后三样,都是传统的手艺了,几乎人人尽知。但是以往想要学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现在贾府把这几样手艺传授了,可是一件大好事啊。 对于爆米花,帝都的人现在也不陌生了。几乎每天,人们都能听到街头那砰砰的响声。只要听到这个声音,许多人就会从家里拿些粮食出来,交上一点散碎银子,最后就能换回来一大袋香喷喷的爆米花回来。 然后,人们就一边儿吃着爆米花,一边儿聊天儿。孩子们呆不住,则会揣上一些,在院子里,在大街小巷里疯着。 这些手艺,若是我学会了,是不是也会像别人那样赚钱呢?即便是我不干,叫我的亲戚们干,似乎也是一件好事呢。 每个人都几乎怀着同样的心思,都想通过更细致的询问,解答心里的疑惑。 第0202章 火红的创业时光 负责荣禧堂洒扫的丫鬟,现在比较恨珉四爷。 以前,府里有些大事,基本上都在老太太的上房里议一议,就算完事了。除非有重大事情和尊贵的客人,很少启用荣禧堂的。因而,负责这一块儿的丫鬟就很清闲。 但是,自从珉四爷到了府里之后,荣禧堂使用的次数就多了起来。如今,总是三天两头就用一回,回回都得好好地打扫。 今天,府里的主子们,又聚集到了荣禧堂了。 老太太、王夫人、邢夫人、尤氏、李纨、王熙凤、薛宝钗、秦可卿以及各位姑娘们,早就聚集在这里了。 一边吃着大米花、磕着瓜子儿,一边等待赖大的到来。 赖大到族学那里去了,今天是族学招生的第一天,他是被老太太派去打探消息的。 “你们说,珉哥儿靠这个解决军费,能行吗?” 贾母倚在靠背椅子上,鸳鸯在给她轻轻地捶着肩。 自从昨天听说贾珉要靠着传授手艺,来挣军费钱的话以后,老太太就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想,她都没想透,能靠着这个把军费钱挣够。 “老祖宗,珉四弟是个有本事的,他做事情,总是谋后而动,只要她说了,就是能做到的。老祖宗尽管等着好消息就是了。” 王熙凤开了头一炮。 现在,她觉得自己这个奸夫哪怕是想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都是能做到的。 如今,她已经成了贾珉的盟友,最为明显的表现,就是经常在府里给贾珉当义务宣传员,一有机会,就宣传贾珉的好人好事儿。 经常叫府里人觉得她非常陌生。 这还是以前那个二奶奶吗?原来不是珉四爷的死敌么?怎么如今天天把珉四爷挂在嘴边儿,尽说他的好话呢? “是啊,珉哥儿做事,一定是有章法的。如今那爆米花和绺子,不都是照着他的法子做的吗?宝姑娘和蓉哥儿媳妇儿,不是做的挺好么?” 王夫人也难得地夸奖了贾珉。 秦可卿听了,美眸闪了一下,微笑不语。宝钗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如今两人分别掌管东西两府的财政大权,地位已经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了。不仅这种议论大事的场合少不了她们,即便是走到了哪里,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了。就是王熙凤,也要时常对她们笑脸相迎的。 赖大终于来了。 “赖大,你快给我说说,究竟怎么样了?” 老太太有些亟不可待了。 “恭喜老祖宗,大事成了。这来的人,海海的,已经把族学给挤满了,尽是来报名的,还有不少当场就交钱了,好像那银子就白捡来似的。不到一个时辰,就收了两千来两了,据方秀才说,半个月的人都排满了。” “你给算一算,珉哥儿这回可是能把军费挣够?” “这一回,倒是不一定能挣够的。” 嗯?那么多人,还不够? “不过,这一回不能挣够,以后就能挣够了。据方秀才说,这传授手艺的生意,以后是要常年办的。这样算起来,不仅能把军费挣够,还能有不少剩余。” “哦,能剩下多少?” “奴才大致地算了一下,一年至少能剩下五六万两银子。” 还能剩下五六万?加上军费,一年不就是十来万两?这是拣银子啊? “好啊,呵呵,这个珉哥儿的心,也不知道是什么长的,心里一琢磨,就是一个挣钱道儿。别人看着银子干着急,就是挣不来。只要他一出手,那银子就哗哗地来了。” 老太太非常得意,满脸都是笑容。 “老太太不知道珉兄弟的心是什么长的,我倒是知道的。” “我都不知道,你凤哥儿又怎么会知道?” “珉兄弟那心,就是金子长的。若非金子长的,怎么会想出来这么多银子?” “你们瞧,凤哥儿这张嘴呀,就是会说话。好,有了珉哥儿,我就放心了。凤哥儿,叫个戏班子来,今儿晚上唱戏。都散了吧,该去玩儿就玩儿,该去乐就乐,有了珉哥儿,大伙儿今后就高枕无忧了。” 通州大运河码头,焦力在这里送别宁儿。 两人是今天一早从城里赶到通州的。焦力负责的是崇文门到通州的长途客运和货运马车以及通州的广告宣传业务。 目前,长途马车的生意,是由陈也俊家和卫若兰家派出的人负责的。已经在这里积累起了比较广泛的人脉。 城里的公交马车和这里的长途马车运输,现在已经成了陈、卫两家的一个重要收入来源。 这两笔生意的的成功,也让陈也俊和卫若兰在家族里的地位,显著上升。加上冯紫英,三人现在又负责练兵事宜,所以,在家里的话语权大大提升,已经隐隐有成为家族接班人的趋势了。 利用这里的人脉,和大运河信息集散地的优势,就可以把招收学员的消息,扩散的全国各地去。 宁儿的任务,则是到北直隶去,在那里建立一个培训中心,招收当地和当地附近的学员。 昨天下午,贾珉抽出了时间,给他的野渡居老班底进行招生培训。 从广告创意,到来咨询者的心理,再到对方可能提出的问题,自己如何进行解答等,都一一为他们做了讲解。 然后,就叫他们两人一组,一个人扮成接待者,另一个人扮成前来咨询者,进行演练。 尽管他们已经跟贾珉学到了很多生意经了,但是,这一次,又叫他们大开眼界。 原来生意还可以这样做! “焦哥回去吧,请转告四爷,宁儿一定不会叫他失望的。” 看着宁儿那还有些稚嫩的脸,焦利就有些莫名的激动。 军需长这个职位,让他深深地认识到了,钱对于练兵的重要性。 这哪里是练兵啊,简直就是烧钱啊?1300多人的练兵,就是一笔巨大的开支了,若是再加上那些昂贵的火器,那钱就更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了。 虽然目前贾珉给他的钱还充裕,但是,一想到今后要花的钱,焦利就寝食难安。 据焦利了解到的情况,目前的各个练兵世家,野渡居府兵团的经济状况,还是最好的。不仅钱上充裕,府兵们的生活水平和待遇还高。 别的世家,已经有许多为此发愁了。已经有多个家族发生新兵逃亡事件了。甚至还有新兵想逃跑,被打死的事件。 有时候,他碰到别家的军需官们,不免就在一起议论这些事情,几乎有一个算一个,都在为钱发愁。 可以说,钱的问题,已经成为练兵成败的关键因素。谁有足够的钱,就能把兵练成,就能练出精兵。谁没钱,练兵就难以为继。即使勉强练下去,也只是糊弄差事而已。 此前,贾珉叫他在野渡居里盖房子,他还不知道贾珉有什么打算。直到昨天贾珉告诉他,才知道,搞技术培训的事情,贾珉早就打算好了。 现在,焦利一点儿也不担心了。仅凭着技术培训这件事情,解决军费问题,就绰绰有余了。 昨天培训之后,贾珉就走了。方秀才把平儿、焦利、宁儿、南儿、风花、雪月、刘成、刘铁山、吴红梅、丛秀才、童秀才、晴雯、喜鹊、画眉召集到了一起,给他们分工,应对今天的接待和咨询工作。 分工完毕后,方秀才请他们到城里吃酒。一边吃酒,一边回忆起当初珉四爷跟他们在野渡居的创业时光,分享着那个时候的心情和想法。 那可真是火红的创业时光啊。 就是从那个时候,他们跟着珉四爷,一点儿一点儿地成长了起来。还不到半年时间,每个人的命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次,珉四爷又把他们召集到了一块儿,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们。这是珉四爷对他们的信任,也是他们自己的荣耀。 他们要告诉别人,最难做的事情,我们来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我们能做到! 因为我们是珉四爷带出来的人。我们是他最亲近的人。 看着船上宁儿远去的背影,焦利有些想流泪。他还是有些替宁儿担心,不过,更多的还是喜悦。 宁儿才14岁啊,已经成长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此时,在崇文门现场,平儿终于有个机会脱身,到外面轻松一下了。 看着那边风花在熟练从容地接待来客,她感到非常欣慰。 这还是几个月前,那个几乎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吗? 然后,平儿就是跟焦利一样的心情。 她感到自豪。因为珉四爷在关键的时候,就想起了她们这些老人儿。 想起当初跟着珉四爷刚到野渡居的时候,平儿就心潮澎湃。 那个时候,他们几乎什么都没有。手里只有几百两银子,还是四爷从琏二爷他们那里硬借来的。 那个时候,平儿总是在担心,四爷能不能还上那六百两银子。珉四爷弄出的那些新花样,平儿总是觉得他在胡闹,认为他就是个败家子儿。 但是,每次别人欺负他们的时候,每次似乎要陷入的绝境的时候,四爷都能领着他们,一次次奇迹般地走出来。 那个时候,哪里会想到会有今天这个样子? 那可真是火红的创业时光啊。 想到这里,平儿就感到心里涌起一股温暖,还有一丝丝的甜蜜。 第0203章 有女太监吗 自从到了野渡居,长安公主就比较郁闷。 到现在,她的手下已经被关进笼子里三次了。第一次是刚来那天,李成斌进了笼子。 第二次是因为她被子叠的不合格,她发了脾气,把被子扔了,结果立夏替她进了笼子。 第三次,几乎是跟第二次同时发生的。她的气没消,想回宫,结果这回连自己也被关进了笼子里。 那个天杀的贾老四,军令状上本来没有把她关进笼子这一条的,可他就是这么做了。 还振振有辞地说,她是要当逃兵。按照规定,是可以砍她的头的。 天杀的贾老四,竟敢说要砍本宫的头?你是活腻了。 等到本宫回去了,就告诉父皇,你看谁砍谁的头? 关笼子也就罢了,现在,那20多个笼子,每天都关得满满的,还有不少人因为违纪,笼子不够用,等着排号关笼子呢。 这么多人关笼子,也就不算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了。现在,也没人笑话了。 但是,这个天杀的贾老四,竟然说我们是太监。从古到今,谁听说过有女太监? 我们都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怎么就成了太监呢?现在一出去,那帮大兵们,就盯着我们看,就像看怪物似的。甚至有的人还当面叫我们太监。 好,你们就叫吧。谁叫的,我可是都记住了。等到本宫回去之后,就把你们抓去,一个个地给阉了,到时候,看看到底谁是太监? 把长安公主和她的几个答应叫做太监,其实不怪贾珉。 尽管她们是女扮男装的,但是,再怎么装,也跟真正的男人是不一样的。 无论是说话的声音、身材体貌、还是言行举止,总是掩盖不了一些女性特征的。 她和立春等四个答应总是同进同出的,又单独住在一个屋子里,虽然不让答应们伺候她,但是,多年的习惯和心理,哪里是一时之间就能改变的? 所以,别人就对她们几个很是怀疑。但是,因为听说她们是大太监戴权的亲戚,所以,别人就猜测,她们也是太监。 这么猜测,关于她们言行举止的怪异,就能解释得通了。她们确实是太像太监了。 她们的真实身份,只有贾珉等几个高层清楚。即便是贾琏这样的营长,都是不知道的。 于是就有人向贾珉打听,她们到底是不是太监。贾珉灵机一动,受到了启发,觉得说她们是太监,是目前为止最为合理的解释了,于是就默认了这种猜测。 贾珉的默认,在他自己看来是没有公开表态。但是在别人的眼里,可就不是这么认为的了。别人认为,贾珉没有明确地否认,就等于公开的承认了。 传来传去,等传到长安公主的耳朵里,就成了贾珉说她们是太监了。 大兵们认定了她们的太监身份也就罢了,但是,事情到此还没有完。 接下来,又对太监为什么到这里练兵产生了兴趣。 最后,有几个聪明人得出了结论。她们一定是宫里某个娘娘或公主的侍卫。 现在,在队列练习休息的时候,大胖又跟长安公主说起了这个话题。 大胖如今是她们这个班的代理班长,因为平时训练刻苦,做事认真,被指定为代理班长。 他一共有兄弟五个,在家里以上山打柴为生。因为家中贫困,这次跟弟弟二胖一起来当兵了。 到了这里,既能吃饱饭,还能挣上一份儿军饷。比在家里打柴,要合算多了。 大胖虽然长的五大三粗的,但是,为人却比较细心,平时对长安也不错。 “栗安啊,你在宫里面,是不是能见到皇上和公主啊。” 栗安,就是长安公主在这里的化名。她的四个丫鬟,就分别化名为栗春、栗夏、栗秋和栗冬。 “是啊,能见到啊。” 长安公主还是很愿意跟大胖说话的。每每听到大胖讲起一些山里的事情,她就感到很新鲜。 “那皇上和公主,是不是顿顿都吃白米饭,喝肉汤啊。” 大胖在家时候的一个很大理想,就是能天天吃上白米饭,喝上肉汤。 “嗯,这个,能吧。” 何止是能啊,每顿都几十个菜呢。说出来怕吓着你。看你人还不错,就不吓唬你了。 “你将来回去了,能不能跟皇上说说,叫他少收点儿税啊?唉,算了,还是别说了。你就是个小太监,说了也没用的。皇上要是不高兴,砍了你的头也不一定呢。” 没事儿,我可以回去说说的。皇上不会砍我的头的。要砍,也是砍那个天杀的贾老四的头。 “胖班长,你若是不当兵了,回家想做些什么啊?” “自然还是砍柴了。” 哼,没出息,我见你人还不错,想帮帮你呢。 “你有什么心愿吗?” “我的心愿可多了。将来,要给爹娘养老送终,自己还得娶个媳妇儿,生几个娃。要是能置上几亩地,就更好了。还有……。” “说你最大的心愿?”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将来发财了,买一把金斧子。” “买金斧子做什么?” “砍柴啊。栗安,你说,皇上砍柴,是不是就用金斧子啊?” 父皇砍柴吗?我怎么不知道? 长安公主正胡思乱想着,那边喊集合了。连长秦钟宣布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明天放假一天。帝都有家的,可以回家探亲,没家的,可以到城里去玩儿。预支一个月的军饷。现在就去领钱。 天啊,我终于可以回家了。野渡居,再见。回宫之后,我再也不回来了。 贾老四,再见。回宫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找父皇,叫他砍了你的头。 咦?不对啊,我在他这里是入了干股的,砍了他的头,今后我找谁要钱去? 贾老四,看在钱的份儿上,便宜你了,你那颗脑袋,就暂时寄放在你的脖子上。等本宫将来发财了,用不着你了,再砍也不迟。 终于可以回家了,长安公主说走就走,一刻也不愿意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 别人都去领钱了,她还会在乎那几个钱?甚至连随身物品都不要了,免得叫那个贾老四看见了怀疑。 这个天杀的贾老四,就是个阴损玩意儿。一双眼睛,似乎能把人心都看透似的,要是叫他起了疑心,说不定就走不了了。 坐上车,到了大门口,果然就见到了贾珉在那里。 “栗安?这回回去,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贾珉看着长安公主,笑嘻嘻地说道。 咦?他是怎么知道的?不对,一定是在诈我。我才不会上当呢。 “珉长官,明儿个晚上就回来。” 长安公主尴尬地笑了笑。 傻子才回来呢。到时候,我就不回来,你还敢到宫里去抓我?哼!借你两个胆儿,你也不敢去。 “若是真不愿意回来,就别回来了。好了,走吧。” 这可是你说的。你以为我还会回来啊? 到了紫禁城午门口,叫李成斌回家听令,然后就向宫里走去。 “你们几个都记住了回去怎么说吗?” “都记住了。” “好,进去吧,可别说露馅了。” 进了宫,长安公主和几个答应还是象在野渡居一样,习惯性地排队走着。见太监宫女们奇怪地瞅着她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特殊,于是散开。长安走在中间,立春等人簇拥着她,直奔父皇的寝宫去了。 “哟,我的小公主回来了。” 元亨天子放下了奏折,站起身来。 “父皇,可想死我了。” “怎么样,去那里还顺利吧?” “顺利,就是刚去那天,跟人家打了一架。” “打了一架?” “是啊,那个军法官不识相,我就出手教训了他。后来,那个贾老四出来了,咋咋呼呼的,李成斌看他不顺眼,三下五去二,就把他给打到了。” “嗯,李成斌是朕的侍卫,自然是有两下子的。在那里过的还好吗?” “好,一天没什么事儿,就是练习走走道儿,叠叠被子什么的,清闲得很。” 父皇啊,一点儿也不清闲啊,简直是要人命啊。那个鬼地方,不是人呆的啊。这回能活着回来见你。就是万幸啊。 “即便是清闲,倒底也是军营,规矩总是有的,就没受什么处罚?” 元亨自然是了解自己这个宝贝公主的,要说到那里不闯祸,他还真的有点儿不相信。 “就他贾老四那个熊样儿,一见到我,就吓得腿都软了。再说了,有父皇的天威在,他哪里敢啊。” 他是真敢啊,这个天杀的贾老四,连父皇您都不放在眼里啊。他明明知道我是谁,还把我关进笼子里啊。 只是这等丢人的事儿,实在是说不出口啊。若是传了出去,将来还怎么在宫里混? “哼,谅他也不敢。敢对朕的小公主不敬,小心砍了他的头。” 对,砍头是要砍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赚够了钱,再砍也不迟。 “真的就只是练走道儿和叠被子?” “是啊,根本就没练别的。他那些手下,还一个劲儿地替他抬轿子,说他会练兵,他哪里会什么练兵?若说诗词和生意,贾老四倒还是行的,练兵吗,他根本就不懂的。” 走走道儿,叠叠被子就能打仗了?鬼才相信呢。 “父皇,快传膳吧,我饿了。” “哦,好,传膳,传膳。” 第0204章 不敢欺瞒皇上 从第一道菜传上来开始,长安公主的眼睛就要直了。舌尖在嘴里快速的舔着,就差口水流出来了。 宫女们传膳的速度,其实还是很快的。但是,对于长安公主来说,却似乎是过了很久。 终于,主菜上完了,再也等不及了。 “父皇,快坐下用膳啊。” “嗯,好,你先用吧。” “好。我就先用了。” 说着,长安公主就开始吃了。那吃相,说多难看有多难看。似乎地狱里来的饿死鬼,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看的元亨天子既心疼又吃惊。 怎么了,难道是在那里没吃过饭吗?怎么就饿成了这样?这食量也大大增加了,也不挑食了,什么东西离自个儿进,就吃什么,先吃到嘴里再说。 “长安,慢点吃,别噎着。” “不能慢,那个天杀的贾老四说了,当兵的,吃饭要快。那边儿都开拔了,谁还会等着你吃完饭再走?敌寇来进攻了,难道还会等着你吃完饭吗?” 话倒是有些道理,可一个女儿家,如此吃饭,也实在有些……。 看来。长安在那里的日子,过的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好啊。 如风卷残云般,长安公主就吃完了。元亨天子吃了些,就不吃了。 “父皇,您用完了?” “嗯,用完了。” “诗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剩下的扔掉了,就浪费了,能不能赏给立春他们几个吃啊?” 这是怎么回事儿?知道爱惜粮食了?也知道体恤下人了? “好,就赏给她们吧,你们几个过来,就在这里吃了,不用管那些规矩了。” 我倒是要看看,她们几个是不是也跟长安一样狼狈。 立春几人见了如此美食,早就把肚子里的馋虫勾了起来。如今见皇上发话了,也不顾得其他了。就开始吃了起来。 开始顾忌着皇上在一边儿,吃的还比较斯文。吃着吃着就忘了,完全恢复了在野渡居里的吃饭做派。 一个个的,似乎跟饭菜有仇似的,吃饭都露出了一股狠相儿。如此一来,元亨天子更加确信,她们在野渡居过的日子,绝对不象长安自己说的那样。 四个答应吃完,长安又跟父皇聊了一会儿,急着去见几个哥哥,就告辞离去。 “父皇早些安歇吧,不要太操劳了。” 望着长安的背影,元亨天子若有所思。 似乎知道关心别人了,这回回来,也没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脸色虽然有些黑了,但似乎健壮了些,走道也有些气势了。 “来人啊,传李成斌觐见。” 一个太监应了一声,下去传旨了。 过了一个时辰,李成斌来了,把在野渡居的情况都说了一边,当然,他说的都是实话。 “大胆贾家小儿,朕对长安连一句狠话都舍不得说,他竟敢把长安关进笼子里去?他不知道长安是朕的心头肉吗?” “自然是知道的。” “知道了还敢如此,他长了几个脑袋?” “圣上息怒,本来长安是不让奴才说的,但是,奴才不敢欺瞒圣上。” “她为何不让你说?” “怕传出去丢人。” “此事暂且不说了,你说你竟然没打过那个小子,可是真的?” “奴才不敢欺瞒圣上,此事千真万确。奴才已经尽了全力,但却毫无还手之力。还有……,” “还有什么?快快道来。” “还有那外界传说的练习走道儿和叠被子的事情,别人都当做了一个笑话,奴才仔细琢磨了,觉得此事不那么简单,似乎另有深意。” “说说看。” “奴才也是跟着新兵们一块儿练的。如今的那些长官们,此前也不过是各个府里的公子哥儿,一个一个也是一天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如今经过那贾珉的训练,一个个似乎像野兽似的。” “前几日,那些军官们给新兵做了一次示范,就是贾珉亲自指挥的。命令一下,就在那冰凉的河水里走步,到了那粪池,也是毫不犹豫就跳了进去,就钻进了猪粪里。到了下洼子的芦苇荡里,就在那芦苇和泥水里,还走着正步,一个个的,悍不畏死,军令所至,无所不从。奴才觉得……,” “你觉得什么?” “奴才觉得,那就是一支虎狼之师。” “是的,就是虎狼之师。圣上没觉得长安殿下也变了吗?” “你似乎是在替那个贾家小儿说好话?” “奴才只是实话实说,虽然他把奴才也关进了笼子,奴才倒也是不恨他的。况且,即便是他自己的兄弟,该关的,他也是关的。虽然他年纪不大,那些人,倒是都很敬佩他。” “他那里还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舍得花钱,兵卒们的吃住穿衣,都比别处好上许多,军饷也比别处高得多。” “他那里来的那么多银子?” “都是做生意赚下的,这两日,听说又在搞什么技术培训,就是教人手艺的,给他交一笔钱,就能从他那里学会一门手艺。” 说着,李成斌从怀里掏出一张招生广告递给太监,太监又递给了皇上。 这是他在来的路上从公交马车里拿来的,准备叫他的亲戚也去学习做豆腐的。 作为武进士,李成斌既在军队里呆过,又在皇上身边办事,跟别人相比,确实是有些见识的。 起初,他对贾珉的练兵方式,也是嗤之以鼻的。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就发现了其中的与众不同之处。 没事儿的时候,也经常跟陈也俊等人在一起聊天,对于贾珉的练兵思想,逐渐就有了了解。 从那些军官身上,他发现了两个最大的特点,一是服从命令的意志,二是那种悍不畏死的精神。 这两点,恰恰是作为一个军人最为重要的品质。 虽然谁练兵都强调这两点,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养成了这两种品质,却是很少见的。以李成斌的见识,他还真的没见过,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隐隐地,他就在心里有了一种想法。那就是在贾珉这里多呆上一段时间,偷偷地把贾珉的这套东西都学到手,然后就按照这一套,自己训练一支军队。 作为一个日理万机的皇帝来说,元亨天子如此关注贾珉这样的一个十五岁小孩儿,确实是一个特例。 对于各大世家,朝廷其实是有着一套严密的监视系统的。从贾珉进入贾府那天起,他就已经进入了官方的视野了。不过,那个时候,象他这样的一个私生子,还不会引起官方的特别注意。 真正引起官方关注的,还是因为贾珉以诗词天才和商业天才的身份崛起的时候。 如今元亨天子把自己的宝贝公主送到了贾珉那里,他如何不对贾珉的情况做一个比较详细的了解? 即便是贾珉跟贾府的恩恩怨怨,在朝廷的监视系统里,都是清楚的。 不过,这次由贾珉出面练兵,还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因为贾珉此前的杰出表现,都是在诗词和商业上,至于练兵,是没人看好的。 即便是元亨天子把长安公主放到了贾珉那里,也没指望长安公主会在这里学到什么真本事,或者经历什么特殊的历练,只是为了满足一下长安公主的好奇心而已。 说穿了,长安公主就是去玩儿的,冲的就是贾珉的练习走道儿和叠被子的。 真要是想锻炼,早就找个正规军营或者名将手下了,哪里还会轮到贾珉这里? 没想到,练了一回,李成斌竟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让元亨皇帝恼火的是,贾珉明明知道了长安公主的身份,竟然还敢把她关进笼子里。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胆子?难道真的是军令严明,一视同仁那么简单吗? 还有那传授手艺赚钱的事儿,这样的招数,他都能想出来,他的心究竟是怎么长的? 大胆狂徒,连朕的掌上明珠你都敢关进笼子里,吓得小长安回来都不敢跟朕说实话,还要考武状元?你不知道状元是要由朕来钦点的吗? 关注贾珉招生的,自然还有牛继宗和柳芳等人。 上次在乡试中,诬告贾珉作弊的事情,自然就是他们干的。 一般来说,接到了举报之后,主考官是有权利直接就终止贾珉的考试资格的。即便是最后查明了是诬告,大不了下次再考也就罢了。 没想到,今年的三个主考官里面,陈翰林和顺天府尹两人都同意让贾珉先考试,然后再进行查证。并且还给了贾珉机会,当场对他进行考核。 即便是兵部成侍郎反对,最后也因为没有强有力的理由而作罢。最后不得不取了贾珉。 想在乡试这一关上阻击贾珉的计划,就这样破产了。 若是叫贾珉通过了会试,中了武进士,再想压制他,可就难了。 原本还以为在练兵这件事上,能够压制贾珉一头。但是,如果贾珉筹集了足够的经费,请来了内行人练兵,这个计划也要破产了。 那个时候,别说压制他,即便是想报以前的仇,都要难上加难了。 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贾珉的招生培训计划,眼看着又要成功了。 难道真的就没有什么办法对付他了吗? 第0205章 加试擂台赛 牛继宗和柳芳等人对贾珉争取武状元的阻击行动,现在已经上升到了家族层面上了。不仅仅是一家的层面,而是四家联合的层面了。 由此可见,他们的决心还是很大的。 这次由牛继宗的叔叔,兵部侍郎出面,请求他的亲家成侍郎在内部配合,结果不仅没有中断贾珉晋升武举人的道路,反而引来了顺天府的调查,可谓是得不偿失。 幸亏顺天府尹修同贵是个官场老油条,虽然已经取得了一些线索,但知道这是几大家族所为,所以,就把调查的进程故意地拖慢。 他是知道贾珉的本事的,认为贾珉通过会试,高中武进士问题不大。等到贾珉中了武进士,在乡试的这场官司,就显得很不重要了。 那个时候,贾珉中了进士,对于此事也就不会过于关注,这样,他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既没有耽误贾珉的前程,也不至于得罪马家,牛家等几家了。 修同贵固然是打得好算盘,贾珉也没有追案,但是,牛继宗等人却是不甘心失败的。 现在,牛继宗等四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跟罗翰林相聚一次。尽管双方都没有明说,但在实际上,双方已经结成了对付贾珉的共同联盟了。 之所以保持这种默契,不是因为因他们做事有底线。而是顾忌皇上的反应。 大德王朝的传统,是限制朝官跟世家之间的交往的,就象限制京官和外官的交往一样,都是对于结党营私的一种预防性措施。 如果罗翰林跟几个世家走的过近,叫御史甚至是贾家抓住了把柄,对于他们来说,就比较被动了。 所以,双方尽管来往比较密切,却都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这一定的距离。几大家族出面的,也仅仅是牛继宗他们这一辈的年轻人,长辈们只是在背后出谋划策而已。 今天,罗翰林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在今科的武举会试中,要加试一个科目:擂台赛。 在大德王朝开国初期的武举中,是曾经有过擂台赛这一个环节的。但是,后来因为擂台赛出现了很多弊端,且出现了几次打死人的事件,最后取消了这个科目。 武技部分的考试,就只保留下来了骑射、步射、拉弓、舞大刀和举石磳子等这些非竞技性科目。每个人都是按照科目自己比自己的,并没有考生之间的直接对抗。 现在虽然增加了擂台赛这个环节,但是,因为意见不统一,朝臣们也为此产生了激烈的争论。最后才形成了这种意见。 因为是第一次恢复这个环节,许多考生没有准备。所以,擂台赛的成绩,不直接计入武举成绩,但是,在录取和排名时,要作为一个重要的参考,以利于选拔出更为出色的人才来。 罗翰林放出了这个消息,就跟谷盼盼偷欢去了,留下了牛继宗等人继续在玉华楼吃酒。 罗翰林相信,他们会明白这个信息的意义的。 牛继宗等人确实明白了,擂台赛是阻击贾珉的一个最好时机。 擂台赛的成绩虽然不正式计入考试成绩,但是,仅仅是作为参考,就足以让每个考生都重视了。没有人会放弃这个科目,即使搏击能力不强的人,也会勉力一试的。 “怎么样,马兄弟,有把握在擂台上打败贾珉吗?” 牛继宗看着马尚德,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没问题,收拾他不在话下。” 马家尚武之风甚盛,马尚德本人在武技上,也确实有些造诣。一听说增加了擂台赛,他就认为机会来了。 前两轮考试中,他虽然都是第一名,但是,贾珉的成绩也不差,两次都是第三名。 鉴于他们对贾珉的了解,他们也怀疑,贾珉是不是在前两轮考试中隐藏了实力。 不过,对于在擂台赛中战胜贾珉,马尚德还是还是很有信心的。 “马兄弟还是不要大意了,我曾经听宝玉说过,贾珉曾经一个人打倒过十几个下人,想来他还是有些本事的。” 柳芳又恢复了他智囊的角色。 “即使如此,可就要重新考虑了,这一次,再也不能出差错了。昨天叔叔来,还把我教训了一顿。” 牛继宗昨天叫叔叔给教训了一顿,至今想起来,还觉得有些脸红。 “那擂台赛,是要签订生死状的,死伤由命。不过,最好还是不要由马兄弟直接出手为好。稳妥的办法,就是先由别人出手,即便是贾珉过了别人的关,到了马兄弟这里,也必定是元气大伤,这个时候,马兄弟再出手,就好办多了。” “但是,这样的人不好找啊。能过了乡试,都是一省的精英,谁不指望着一步登天,取了进士呢?即便是签下了军令状,但是若是明显落败,或是有了性命之忧,考官也会及时地干预,中断比赛的。” “牛兄这个担忧倒是不必的。虽然各省精英齐聚于此,但是,会试的录取,是三十取一。绝大多数是要落榜的。落榜之人,能够得些钱财,也就算没有白来一趟了。况且,他们都是武举了,在兵部登记了,回到家里,也是可以谋个一官半职的,未必就没有人对钱不动心的。” “柳兄弟说的有理,我们只要花钱收买几个,叫他对贾珉痛下杀手,即便不打死他,叫他在擂台败下来,也就行了。只是这钱的事情……。” 牛继宗有些为钱发愁了。 不光是牛继宗如此,其他几人,如今也是经常为钱发愁的。 虽然以前几家财力还不错,但是,公交马车上折了一笔,最近操练府兵,又加上了一个沉重负担,所以,这几家如今在钱上,都有捉襟见肘之感。 “此事与我关系最大,我也是该多出力的,我就出三千两。” 马尚德率先表态了。 “这样吧,我们几个,就各出一千五百两。有了七千五百两,也能请的动几个像样的人了。” 牛继宗定下了数目,别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于是四人商定了具体的方案,雇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在擂台赛上,尽可能地把贾珉打伤打残,但是,也不排除打死。 总之,就是不能让他在擂台赛上取得好成绩。 由于顺天府的考生比较少,贾家还有一些势力,为防止走漏消息,就不在顺天府的考生中找人了。 直隶武风盛行,每年都是武举大省,就从直隶考生中找人,在擂台上阻击贾珉。 如果擂台阻击失败,就实行最后一套方案。由铁掌开碑手在场外下手。 铁掌开碑手不是武举考生,没有资格参加擂台赛。如果他参与了对贾珉的阻击,就与暗杀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牛继宗也是不愿意采取这一招的。 几人如此急于对付贾珉,也跟贾珉的身份变化有关。 贾珉目前已经是武举人,算是功名在身了。但是,会试还没有结束,武举人还没有到兵部登记,所以,就还不是正是的武官。 一旦会试结束,即便贾珉没有中上武进士,只要到兵部登记备案,就是正式的武官,是朝廷命官了。 要想对付一个朝廷命官,不仅仅是门槛儿提高了。一但事情败露,付出的代价也将更大。 一旦到了那个地步,他们的敌人就很可能不仅仅是贾家了,还可能引起其他世家和文官的强烈反弹,成为众矢之的。 牛继宗几人虽然处心积虑地要对付贾珉,但是,他们对贾珉也是非常忌惮的。 除了贾珉本人的能力之外,贾珉的贾府子弟身份,也是他们非常忌惮的因素之一。 贾珉如果只是个平民子弟,他们哪里需要如此小心。早就有无数种办法,叫贾珉消失了。 当然,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起码在做事的手段上,他们是可以肆无忌惮的。 一天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 这一天,长安公主过的非常快乐。 上午到宫里各处走了个遍,算是宣告了她回归的消息。下午出去购物,狠狠地爽快了一回。总算是把这些日子在野渡居里受的气给发泄出去了。 晚上的时候,本应是回到野渡居兵营去的。但是,一想到回去又得遭罪,加上已经决定再也不回去了,也就留了下来。 今天早晨起来后,就有些心神不宁的。想要再出去购物,可是昨天把钱花光了。下一笔钱,还得去找那个天杀的贾老四去拿。 可是一想到去拿些钱,长安公主就有些打怵了。 自己就这么从他那里溜了回来,再去找他拿钱,心里总是觉得没有什么底气。 可是,若是不从他那里拿钱,又从哪里拿钱呢?如今也就剩下这么一个冤大头可以宰了。 要不就回去? 可是昨天没有按时归队,今儿个回去了,肯定又要关笼子了。 这个天杀的贾老四,你怎么不去死,就弄些损招出来,连本宫的面子都不给,真该叫父皇砍了你的脑袋。 “殿下,到底回不回去啊?” 这已经是立春第三次来问了。 是啊,回不回去呢? 这几个死丫头,你怎么不早说?昨儿个怎么不说?若是昨儿个就说了,不是早就定下了吗? 李成斌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难道你就不怕回去晚了,关笼子吗? 第0206章 会试风云(一) 其实,长安公主在心里早就想回去了。 回到宫里待了一天之后,她就觉得在宫里腻歪了。看起什么来,就觉得有些不顺眼了。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在野渡居里的情形。 虽然想起那个贾老四就叫她生气,但是,想起别人来,她还是感到很亲切的。 比如胖班长,秦钟小连长,贾琏营长,平儿姑娘,晴雯姑娘,都是很不错的人啊。 虽然在训练上很严格,但是私下里,都是很照顾她的啊。 他们对她狠,也不怪他们啊。这一切,都是那个贾老四在背后搞鬼,贾老四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啊。 况且,那训练虽然苦,但是,现在已经挺过第一关了。那些营长连长们,也不过就是训练了一个来月,如今就管着几十几百号人了,若是我挺过了一个月,不也能跟他们一样了吗? 将来,我也当个将军,就像那花木兰、穆桂英、樊梨花和梁红玉一样,也上战场杀敌立功,叫父皇好好高兴高兴。 这个天杀的贾老四,你就不能派个人来请我一下,我不就借坡下驴回去了?我将来若是成了女将军,可是本朝头一份儿呢,你脸上不也有光彩吗? 李成斌带来了好消息。 “殿下,珉长官请您回去。” “李成斌,你若是说别的,我还是信的。若说是贾老四请我回去,打死我也是不信的,他还会有这等好心?他正巴不得我不回去呢。” “是这样的,殿下。昨儿个晚上,我到野渡居去了。跟珉长官说,圣上要留公主殿下在宫里再住上一晚,先来个他告个假,说是今儿个回去,珉长官就同意了。今儿个回去,也不用关笼子了。” “真的如此?” 长安公主立刻就兴奋起来了。 “真的如此,奴才不敢欺瞒殿下。” “如此就好了,李成斌办事得力,赏……,唉,还是先别赏了,我这手里也没钱了,等以后再说吧。走,走,还愣着干嘛?走啊。” 不是不回去了吗?怎么走起来比谁都快? 立春等几个答应取了东西出来时,长安已经走得没影了。 往年的会试,由于都是按照定例进行的,所以,在时间上都是比较宽裕的。 有的举子,会提前几个月乃至半年,就赶到帝都来,准备应考。 如此做的,大多是文举的举子们。但是,武举的也不少。 由于今年的制科武举是临时决定的,又要在年前结束,所以,在时间上就显得很紧张了。几乎是乡试刚刚结束,举子们就开始向帝都赶来了。 即便是如此日夜兼程,等到比较远的省份的举子们赶到帝都的时候,离会试也只剩下三天了。 况且,至今还有一些人,正在前往赶考的路上呢。甚至有的人,在路上耽误了,不能及时赶上考期,都是完全可能的。 武举的举子们,跟文举的举子们,区别还是很明显的。除了身体上的差别,就是很多人身上都有一股豪爽之气。 与文举举子们的文质彬彬和动辄之乎者也相比,武举举子的这股豪爽之气,也可以称为江湖之气。 他们当中的许多人,也确实就是武林中人。 因为武举对文化水平的要求比较低,加上考试标准比较公开透明,与文举相比,相对公正,所以,许多武林人士,就把考取武举作为获取功名,晋身仕途的最佳渠道。 虽然当武官是要打仗的,但是,如今天下太平,无仗可打,所以,即便是当上武官,在战场上送命的几率也是很小的。并不象一般人认为的那样,就有那么大的风险。 千里做官只为财,文人如此,武人也是如此。若是还没做官就发一笔财,自然是最好的了。 所以,牛继宗和柳芳几人在几个客栈里转了不久,就找到三个人。 他们都是武林中人,本就喜好冒险。如今有了一大笔钱,只是在打擂的时候,打伤一个人,又是规则允许的,没有理由拒绝的。 有几个人会跟钱过不去呢? 两千五百两银子,那可是一笔巨款啊。别说打伤打残一个人,即便是打死,都是值得的啊。况且,打了还白打呢。 昨天,沈冰衣打发人给贾珉送信儿,说是自己要回南方去了,想跟贾珉见最后一面,于是,昨天晚上,贾珉就到了美月楼,在沈冰衣那里留宿。 即是给沈冰衣送行,也是对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做一个了结。 现在,贾珉就在大金门的街上走着。 大金门风月区,晚上才是热闹的时候。现在还是辰时,所以,就显得有些冷清。 贾珉刚从饭馆儿里吃完饭出来,就遇上了谷盼盼。 “哟,这不是四爷吗,这么早,昨儿晚上可是又在沈大家那里了?” “哦,谷大家早啊。” “四爷,沈大家在的时候,我是不好抢她生意的,这回她走了,四爷就不能来照顾一下我的生意?将来四爷中了武状元,也好叫我沾些光呢。” “谷大家也知道我去考武举了?” “四爷大名鼎鼎,自然是知道的。我不但知道四爷考了武举,还知道四爷就要打擂台呢。” 一个歌妓也这么关心武举,连打擂台这样刚刚出来的消息都知道了?这倒是有些新鲜呢。 “谷大家消息倒是灵通,连打擂台这样的事情都知道了。过两日考试时,谷大家也去给我助威。” “不瞒四爷说,是前几日罗翰林和牛继宗他们在这里吃酒的时候说的,所以,打擂台的消息刚一出来,我就知道了。或许比你知道的都早呢。” 谷盼盼因为贾珉总是在沈冰衣那里,所以就未免有些吃醋。如今说起这些事情来,也不过是为了在贾珉面前显摆一下自己也是有人捧的。 至于罗翰林和牛继宗跟贾珉之间的恩怨,她倒是不清楚那么多的。 但是,谷盼盼的话,立刻引起了贾珉的警觉。 “他们吃酒便吃酒好了,怎么会议论起打擂台的事情了呢?” 贾珉想从谷盼盼这里得到尽可能多的信息。 “是罗翰林先得到的消息,就来告诉牛继宗他们了。” “到底是他们看得起谷大家,天天到你这里来捧场。” “哪里就天天来了,也不过是三五日一回。不过,这倒也不算少了,总是比四爷强上许多呢。” “以后我会常来的,只是到时候,你不要闭门不见就好。” 这个谷盼盼,姿色倒也是不错的。冰衣走了,以后到她这里来消遣消遣,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没准儿从她这里,还真的能获得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呢。 两人又闲谈了一回儿,就分手了。不过,顾盼盼的话,却给贾珉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梳理了一下,贾珉就得出了这个信息的要点:罗翰林在第一时间,把会试要加试擂台赛的消息,告诉了牛继宗他们。 表面上看,马尚德也要参加会试,罗翰林把消息告诉他,是正常现象。 但是,他们双方现在都是自己的敌人,都有对付自己的动机。这就不得不防了。 上次诬告自己作弊的事情失败了,这一招在会试上也不管用了。要想对付自己,他们就得想别的招数。 武技部分,都是分开考试的,过程和成绩都是公开的,很难做手脚。唯一可能的机会,就是在擂台赛上面了。 他们想要干什么?杀了我?谁出手?马尚德还是那个手套男? 你们是我的对手吗?李成斌怎么样?我打他几个都没问题,别说你们了。 这几家,目前颇有些不死不休的劲头了。从什么角度反击他们呢? 在擂台上打败马尚德,这是一定的。只是这根本就不算是什么惩罚,还在考试的正常化胜负之内。远远算不上对他们的惩罚,也达不到教训他们的目的。 必须打痛他们,才让他们以后不再敢轻举妄动。 那个手套男,倒是比较有趣儿。 童试的时候,显得对我敌意很深。为什么会如此呢?以前跟他没什么来往啊。突然在牛继宗他们那里出现了,还扬言要跟我比试比试,可见,就是牛继宗他们找来要对付我的。 但是,他不是考生,即便是擂台赛,也是不能上场的。若是想比试,就得在私下里进行。 私下里?私下里? 那么,在擂台上,他们会不会在私下里搞一些名堂呢?私下里找几个高手,打死打残我,也是一个办法啊。还不用承担什么责任? 这个办法倒是不错,以他们的智商和卑鄙程度,完全是可以做的出来的。 这倒是个好机会啊?既然你们不愿意好好地呆着,我就把你们送进大牢里去呆着吧。 心里核计已定,贾珉立刻返回了野渡居,找来了卫若兰和林大江。 “你们两个,把自己手头的事情,交给助理,收拾一下东西,立刻出发,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什么任务?” “秘密监视牛继宗和柳芳两人,这几天他们去了什么地方,跟什么人接触,时间地点,都记录清楚。尤其要注意他们接触的武举举子都有谁,把他们接触举子的体貌特征记住,然后告诉我。” 两人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见贾珉说的郑重其事,就回去收拾了一下,很快出发了。 第0207章 会试风云(二) 丙子年制科武举会试,于十一月十五在贡院举行。 今天是十一月十六,举行的科目是擂台赛。考场设在帝都东校场。 昨天举行了一般性的武技和文化考试。考官们连夜批阅试卷。 一般情况下,一夜之间,试卷会批完,第二天早上寅时末发榜。但是,因为加试了擂台赛,还需要这个成绩作为参考,所以就暂时没有发榜。等到擂台赛的成绩出来之后,再一块儿发榜。 由于一共有两千七百多名考生参加了考试,所以,擂台赛比赛,还是需要一天的时间的。 比赛的规则比较简单,就是分成十人一组,开始打擂。败者直接淘汰,胜者再分成十人一组,继续打擂。 决出前二百名后,第一轮比赛停止。二百名之外的,不计算成绩。 二百名以内的,继续比赛。这二百名考生都有成绩,可以作为录取的参考。参考的权重,以排名为准。排名越高,在录取时的参考权重越大。 所以,争取一个有利的排名,对于最后录取还是很有意义的。 没有人愿意放弃这次机会。所以,几乎所有的考生都参加了擂台赛。 擂台赛共分甲乙丙丁四个擂台举行。每一个擂台中,先通过抽签产生一个擂主,其他人就开始轮流上台挑战。 贾珉的第一轮比赛,分在了丙擂台。 一个来自南方省份的矮个子,抽到了丙擂台的擂主,于是,比赛就开始了。 第一个上台的,是一个瘦高个,两人没有几个回合,矮个子就被瘦高个一脚踹下了擂台。 这两个人的比赛,毫无趣味可言,也谈不上有什么武功招数。跟市井无赖打架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贾珉第二个上场,也没用什么招数,就把瘦高个儿抓起来,举过头顶。那家伙害怕了,嘴里大喊大叫着,意思是别把他扔下去,会摔死的。 贾珉自然没把他直接扔下抬去,把他放下,那家伙就乖乖地跑下去了。 接下来,贾珉又打败了三个人。第五个出场的人,引起了贾珉的注意。 他看了一眼站在台下的林大江,林大江向他点点头,贾珉确定,此人就是来阻击他的了。 林大江和卫若兰这几天一直在监视着牛继宗和柳芳。头几天,还没发现什么明显的异常,直到昨天,才有了重大进展。 昨天,两人分别行动,牛继宗会见了一个人,柳芳会见了两个人。 这三个人,都是今年的举子。过后调查发现,几个人都来自于直隶。都有些武功底子。 因此,贾珉确定,这几个人,就是牛继宗他们请来对付他的了。 这种判断,其实还是不太严谨的。但是,目前事情紧急,即使不太严谨,也是要把这几个人加以防范的。只要他们有嫌疑,就足够了。并不需要多么确切的证据。 来者个头在一米八左右,脸上露出一股凶悍之气。眼神更是透露出一股凶狠的味道。不看别的,仅凭这两点,就可以确定,这是个狠辣的角色。 果然,一出手就直接奔着贾珉的眼睛来了。若是贾珉不躲闪,被他戳中了,一双眼睛就报废了。 这仅仅是考试比赛,一般很少有人会使用这么毒辣的招数的,所以,贾珉更加断定,此人就是牛继宗他们雇来的了。 贾珉在他的手快要戳到脸上时,快速转头,避开了大个子的这一招。 大个子显然是有些实战经验的,右手落空之后,身势不减,左手成钩,就向贾珉的脖子抓去。同时左膝抬起,就像贾珉的裆部顶去。 贾珉身子一侧,一掌拄地,右腿高高抬起,大个子的膝盖就顶空了。 贾珉在抬起右腿的同时,右脚就迎上了大个字的左手,正好就踹在他的手腕上。 大个子也不含糊,一招不成,就侧身,抬起右脚,就向贾珉拄地的左手踢去。 在踢脚的同时,身子就势倒地,左脚就像贾珉的头上勾去。脚还没到,贾珉就觉得一股凉风撞在了自己的脸上,可见大个子是用尽了全力。 贾珉抬起左手,大个子的右脚就踢空了。贾珉身子一扭,右手就搭上了大个子的身体,头一低,躲过了大个子的左脚。 贾珉在大个子身上翻了身,在另一侧蹲住了。也不停留,双手抓住了大个子的衣服,一边起身,一边将大个子的身体举了起来。还在举的过程中,就将大个子在自己的头顶上旋转着,以防他再出手。 大个子被贾珉举在空中,有力使不上,有招使不出,身体又被贾珉旋转着,只好四肢乱抓乱蹬。 贾珉原来就有所防备,见大个子一上来就下狠手,就知道他对自己动了杀机,即使是不想打死自己,也是要打伤打残自己。 所以,就再也不客气。运一口气,就把大个子的身体向空中抛去,扔起了足有一丈多高。 就在大个子的身体里离地面三尺来高的时候,贾珉出脚了。一下子就把大个子踹得平飞出去。大个子惨叫一声,就在空中四肢乱舞着。 台下的人早就看的吃惊了,见大个子飞了过来,去势很快,就急忙躲闪。 啪地一声,大个子摔在了地上。落地之后,余势不减,又在地上滚了差不多一丈远,这才停住了。 一个考官跑了过去,查看了一下大个子,见没有内伤,只是身上擦破了一些皮,就安慰了两句回来了。 大个子在地上哎呦了一阵,慢慢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人们自觉地闪开了一条路,让他出去。等到他走出人群时,人群里的议论声就响了起来。 “该,活该,谁叫你下死手了。” “一上去既要戳瞎人家的眼睛,这也太毒了。” “幸亏这位小哥儿武功高强,若是换个人,还不叫他给打残了。” “是啊,打下擂台就行了吗,何必非要下死手呢。” 大个子狼狈地走了,观众们忙于指责大个子。谁也没注意到,在大个子身后不远,卫若兰悄悄地跟了上去。 擂台上,贾珉向台下扫视了一圈儿。 “还有谁上来?” “我来!” 人群中一个声音响起,一个一身白衣,手持折扇的公子哥儿模样的人,慢慢地走上擂台。一边走,还一边摇着扇子。 不慌不忙,神情悠然。打眼一看,一身衣服就很名贵,身上还挂着不少金银玉器,走起来就叮当作响。 我说兄弟啊,这都冬天了,你还拿个扇子干嘛?还一个劲儿地扇着,有那么热吗? 白衣公子慢悠悠地走上擂台。 “在下陕西马青山,在此有礼了。” 想打就打,哪来那么多讲究? 但是,人家先礼后兵的,贾珉也不好太无礼了。 “在下顺天府贾珉,见过兄台。” “贾珉?可是写了《虞美人》的贾珉?” 靠,你是来打擂的还是来写诗的?我原来这么有名吗?都传到陕西了? “惭愧,正是在下。” “贾兄弟诗词盖世,怎么不去考文举,到这帮武夫粗人堆里来作甚?唉,可惜,可惜。” 我考什么关你何事啊?看你也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不也是来考武举了? “在下才识微薄,诗词上虽然可以班门弄斧,经文上却是不足,所以,就只好舞刀弄剑了。” “我看贾兄弟是文武双全之才,此次必可名列三甲。哦,在下上来并无他意,就是想跟贾兄弟结交的。在此发下邀请,考试完毕,我请贾兄弟吃酒。” “谢谢马兄抬爱,恭敬不如从命。就请马兄弟动手吧。” “动手?为什么要动手?我明明打不过你,为何还要动手?” 不动手你上来干什么?就为了请我吃酒? 马青山向考官鞠了一躬。 “考官大人,我认输。” 说着,又转向台下。 “我打不过贾兄弟,直接认输了。我劝你们也都认输吧,就不用动手动脚的了。” 你到底是那伙儿的啊?是来劝降的吗? “你认输就下来吧,别人还不认输呢。” “快下来,别耽误事儿。” 马青山转身向着贾珉。 “唉,朽木不可雕也,简直不可理喻。明明打不过你,还要上来自讨没趣。贾兄弟,我就先下去了。到时候一定赏脸,一起吃酒。” “谢谢马兄弟成全。” 这个马青山,倒是个很有趣儿的人。 接下来,又上来三个人。也没有什么实力,贾珉也是点到即止,再也没用狠招,跟他们周旋了一会儿,两个人主动认输,另一个被贾珉扭住胳膊,送下了擂台。 至此,贾珉击败九位考生。再也没人向他挑战,直接进入下一轮比赛。 “甲”字台,马尚德也在第一轮上场,击败了九位选手,进入了一轮比赛。 第一轮比赛人数很多,所以,贾珉完成头轮比赛后,上午就没有赛事了。等到上午第一轮比赛全部结束后,下午进行第二轮比赛。 挤出了人群,在外围遇见了牛继宗等人,正在跟马尚德说着什么。见到了贾珉,牛继宗似乎有些尴尬。想说什么,见贾珉也没理他们,也就作罢了。 贾珉带着人往外面走,晴雯凑到了贾珉身边。 “四爷,那个戴手套的人,恶狠狠地盯着你,看起来好可怕啊。” 贾珉自然也看见了手套男,不过,他倒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只是感到有些奇怪。 那个马青山冬天摇着扇子,这个手套男夏天也戴着手套。一天遇上两个行为艺术家,也真是见了鬼了。 第0208章 会试风云(三) 下午的比赛,贾珉还是在丙字擂台。一想到这个“丙”字,。贾珉就有些想笑。 丙,在十天干里面排在第三位,贾珉的童试排名是第三,乡试排名是第三,这回轮个擂台,也跟第三有缘。 该不会会试也来个第三吧?不过,第三也不错了,将来殿试的时候,也来个第三,弄个武探花也行了。 至于武状元嘛,能得到也好,得不到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树大招风,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好事儿。 刚到了擂台边儿上,就见到了那个秃头。此人就是牛继宗他们雇来的第二个人了。 这个秃头,头顶上还有戒疤,显然是以前做过出家人。估计是还俗了,就来考武举了。 至于为什么会还俗,暂时不得而知。但是,他能为了钱,接受别人的邀约,不惜在擂台上伤人,估计他出家时,也不一定会守什么规矩。 另外一个人也来了。 这个家伙三十来岁,长得比较墩厚,穿一身黑衣。脸色就跟他的衣服一样阴沉。留着两撇小胡子,两端往上翘着,很有喜感,跟他的脸色很不相配。 两个人一起来了,估计是想要加大阻击力度了。几乎可以确定,这场两人都会上场。既是上个双保险,也是因为这场再不阻击贾珉,以后就很可能没有机会了。 上擂台的人,都要先到一个用绳子围起来的隔离区等候。在入口处,有一个桌案,两个兵卒守在那里。一是检查一下是否携带了违禁物品,比如匕首等铁器。二是要在自己的名字上画押,验明正身。 贾珉先进去,就略微回头,看着秃头和小胡须。就在这个时候,柳芳来了,站在绳子外面。 秃头靠了过去,飞快地从柳芳手里接过了一样东西,塞进了怀里。 这个时候柳芳给秃头送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事啊。莫非是什么暗器? 贾珉立刻在心里警惕起来。 柳芳递完了东西,就若无其事地走开了。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林大江也看见了柳芳,他看着贾珉,用手指了指柳芳背影,贾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贾珉就随便地在隔离区里走着,似乎是无意间,到了秃头的身边。然后,他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这股味道,他有些似曾相识,想了下,明白了,这就是生石灰的味道。 这个时候柳芳给他送来了生石灰,毫无疑问,就是准备在擂台上对付贾珉的。 但是,在台上一但用了生石灰,就是公开化了。秃头即使是赢了,成绩也是无效的,还会受到惩罚。即便是他的武技和文化成绩合格,也根本不会被录取。 很可能,他是知道自己通不过会试的,所以,才如此孤注一掷了。 即便是如此,后果也是很严重的。如果光是为了钱,也是不值得的。所以,就还有另一种可能:他做了此事,只会受到比较轻的处罚。牛继宗和柳芳他们,会负责为他摆平后事。 秃头准备了暗器,小胡子会不会也准备呢?贾珉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 他想向考官举报,但是,想了一下,放弃了这个打算。他打算将计就计,叫秃头在擂台上把石灰使出来。 这次,是一个灰衣人抽到了擂主。贾珉第一个上去挑战,没几下子,就把灰衣人打下擂台。 然后,就接连不断地有人上台挑战贾珉,但是,秃头和小胡子却一直按兵不动。 贾珉估计,他们是想最后出手,等他的体力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出手。 贾珉连续打败了五个对手,等到第六个的时候,贾珉放慢了节奏。 此时,他也确实有些累了,但是,若是一鼓作气的打败对手,还是做得到的。故意放慢节奏,就是欺骗秃子和小胡子,让他们以为自己已经体力不支了。 由于现在忙着练兵和培训,贾珉今天没叫更多的人跟来。来的只有卫若兰、林大江和晴雯三人。 见贾珉有些体力不支的样子,几人就开始有些担心了。晴雯不知内情,似乎还要差些。卫若兰和林大江可是知道的,这两个真正对手还没上场呢。 “珉长官似乎有些体力不支了。” 卫若兰低声道。 “应该没关系,我看他脚步还没乱,一攻一守还是有章法的。” 林大江嘴上虽然如此说,心里还是很担心的。 就在这个时候,牛继宗、柳芳、陈瑞文来了。见到了卫若兰,就凑了过来。 “卫兄弟,我看贾兄弟似乎不太妙啊。” 牛继宗的脸上,洋溢着掩饰不着的得意。 “牛大哥放心,珉兄弟没事儿的,这里没人会是他的对手。” 柳芳凑过来,结果了卫若兰的话茬儿。 “依我看,卫兄弟还是叫贾兄弟弃权吧,这个人他都要摆不平了,后面还有三个呢。即便是贾兄弟有些本事,也是挺不到最后的。” “是啊,这武举跟诗词和赚钱可是两回事,这是需要真功夫的。不像那两样,可以投机取巧的。” 见贾珉似乎陷入了困境,陈瑞文也趁机幸灾乐祸了。 说话间,贾珉把对手击倒在地。对手举手认输,贾珉赢了。 但是,贾珉的情况似乎也不妙,坐在擂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第七个对手不失时机地上台了。贾珉刚站起来,他就迫不及待地进攻了。一时间,把贾珉逼得手忙脚乱的。身上挨了对手好几脚。 贾珉虽然没有掉下擂台,也没有倒下,但是,也只是穷于应付,显然是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不过,这个对手的运气似乎不太好,每次眼看着贾珉就要倒下的时候,他想补上最后一击,却总是叫贾珉摇摇晃晃地躲开了。 不过,这一回,他似乎有了好运气。以为贾珉已经被他给逼到擂台边上了。贾珉几次想回到擂台中间,都叫他又给逼了过去。 见贾珉在擂台边上摇摇晃晃的,他觉得最后的时机到了。用尽全部力气,向贾珉踹去。 就在他以为这一回贾珉再也躲不开的时候,奇迹又发生了。贾珉身子一晃,极其狼狈地蹲下来,在擂台上一滚,躲开了。 那个家伙没想到这个时候贾珉还能够闪开,就想收住身子。但是,他已经用尽了全力,就向擂台边上冲去。好不容易在边上站住了,身子还在摇晃着。就在这个时候,贾珉跌跌撞撞地撞到了他的身上,把他撞到了台下。 这一局,贾珉又赢了。 “好!” “好!” 卫若兰,林大江,晴雯,以及台下的不少人纷纷给贾珉叫好。但是,叫声却不那么响亮。 很显然,贾珉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次赢了,只是运气好而已。若不是对手掉下了擂台,输得就是贾珉了。 就在贾珉坐在擂台上喘气的时候,秃头上去了。 “喂,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就不能叫人家歇一会儿啊。” 晴雯朝着擂台上喊起来。 “哟,这不是北直隶的酒肉和尚吗?他怎么也来考上武举了?” 柳芳假装吃惊道。 “怎么了,柳兄弟,这个酒肉和尚很有名吗?” 牛继宗也跟着一唱一和的。跟柳芳演起了双簧。 “他原是少林的和尚,学的一身好功夫。但是,因为不守戒律,被逐出了山门,就流落到了北直隶,跟着一帮武林人士,一天里舞刀弄棒的,在北直隶一带很有名的。” “哎呀,卫兄弟,这下贾兄弟可是危险了,快叫贾兄弟认输吧,可别把小命搭进去了。” 牛继宗显得焦急而关切的样子。 见卫若兰不吱声,牛继宗就开始直接对着台上喊了。 “贾兄弟,你行不行啊、不行就赶紧认输吧,可别把性命搭进去了。这个时候认输了,不丢人。” “是啊,贾兄弟,认输吧。” “你们喊也没用,这个时候,贾兄弟是听不见的,你没见他已经被打倒了好几回吗?估计是耳朵都要被人家给打聋了呢。” 牛继宗、柳芳和陈瑞文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尽情地嘲讽着。 卫若兰几人虽然痛恨他们落井下石,但是,此时场上景象惊险连连,也顾不上反驳他们,只是为贾珉担心着。 此前,贾珉确实是隐藏了实力,欺骗对手了。做出的那些力不可支的乱象,也很大一部分是装出来的。但是,连续应战了七个对手,他的体力也确实消耗很大了。 这些对手,跟上午的对手有了很大的不同。他们都是上午擂台上的胜出者,每个都具有一定的实力。正真对付起来,就要吃力得多了。 不过,他还是有把握对付他们的,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到了。 但是,遇上了这个秃头,却叫贾珉感到有些意外了。 这才是个真正的对手,实力比起前面的对手,明显高出了一筹。 秃头不愧是少林寺出来的,武功的根底非常扎实,下盘很稳,出拳也势大力沉。就连贾珉这样经历过魔鬼般训练的人,都感到非常棘手。 他被秃头逼的手忙脚乱,固然是他的诱敌之计,但是,有些时候,也确是被逼的如此,并不全是装出来的。 一边应付,贾珉一边在寻找着秃头的弱点,摸索他的进攻规律。同时,还得防备着秃头怀里的石灰。 贾珉估计,秃头的战术,应该是先尽可能地用正当手段打败、打伤他,实在不行了,才会使用石灰,迷了他的眼睛,然后再痛下杀手。 第0209章 会试风云(四) 贾珉的估计是对的,秃头采取的,确实是这个战术。 尽管牛继宗等人已经给他许下了承诺,使用石灰后,他们会为他摆平麻烦的,但是,那样的话,毕竟还是要遭一些罪的。 所以,能不用这招,还是尽量不用为好。 起初,他见贾珉连战七个对手,显然已经消耗了很大的力量。对付后两个对手,已经很吃力了。 尤其是对付第七个对手,基本上就是靠着运气取胜的。所以,秃头以为,只要自己一上台,很快就可以把贾珉打败、 当然了,他是不会那么快就把贾珉给打下擂台的。一旦打下了擂台,就不好再对贾珉下狠手了。他要乘着贾珉在台上,还没有认输的时候,尽可能多地给贾珉造成更多的伤害。 但是,打着打着,秃头心里产生了怀疑。 虽然贾珉看上去明显有体力不支的样子,出招没什么章法,总是手忙脚乱的。但是,每每到了他想要下狠手,或者是进攻要害部位的时候,贾珉却总是能躲开了。 尽管看着很惊险,似乎是运气好,但是,确实是每次都躲开了。到目前为止,虽然击中了贾珉多次,但是,真正的要害部位,却一次也没有击中。 相反,在贾珉为数不多的反击中,却每每都击中了他的要害。 在别人看来,他现在是占尽了优势,但是,秃头是个内行,真实的情况,他自己是清楚的。他怀疑,对方很可能隐瞒了实力。是想引诱他上当。在他麻痹大意时,对他进行突然袭击。 已经打了有一盏茶功夫了,秃头觉得,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 对手的体力消耗很大,已经是确定无疑的了。秃头决定突然加大进攻力度,在短时间之内解决贾珉。 秃头故意放慢了节奏,想看看贾珉的反应。果然,贾珉似乎向他发起反击了。秃头猛地转身,身子就旋转起来,在空中一个回旋,双脚就连续出击,开始进攻贾珉的上盘。 贾珉虽然躲闪的狼狈,但是,还是快速地躲开了他这一招。秃头越加确信,贾珉是隐藏了实力的。 但是,既便是隐藏了实力,秃头也是不怕的。身子一落地,就是又一个转身,这回没有踢脚,而是在空中的时候,双拳齐出。 这一招,本是虚招,目的是欺骗对手。只要对手一躲闪,他就趁机从怀里掏出石灰包来,在对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把石灰砸到对手的脸上,封住他的眼睛。 对方失去了视力,几乎就可以任人宰割了。自己就可以趁机痛下杀手,把贾珉打残了。 秃头的计划,是打断贾珉的一条腿和一条胳膊。 只是打断而已,若是以后遇上个好郎中,兴许还会接上的。 秃头有些为自己感动:我这个人还是很仁慈的。 果然贾珉一阵慌乱,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就在这个时候,秃头从怀里他掏出了那包石灰,准确地摔在在贾珉的脸上。 立刻,灰尘四处飞扬,贾珉被灰尘包围了。 秃头见得了手,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对贾珉大打出手。 贾珉被秃头一阵乱拳打出灰雾中,台下的人才看清了,贾珉整个脸上,都已经被白灰蒙上了。就连头发都是白的。 “下流!” “耍赖!” “犯规!” “作弊!” “考官,停止比赛!” 卫若兰、林大江、晴雯喊着,台下其他人也喊着。 只有牛继宗几个人,彼此看了一眼,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终于成功了。贾老四,你也有今天。还想当武状元,你做梦吧! 光微笑是不行的,不能表达出此时心里的狂喜,还要大声的笑出来。 于是,牛继宗、柳芳、陈瑞文就仰天大笑。 场上发生了如此明显的违规行为,考官的第一反应,就是应该立刻终止比赛。然后控制住违规者,宣布成绩无效,再向上司报告,然后进行调查。 但是,两个考官却没有立刻上去将考生隔离开,只是坐在原位,喊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秃头知道这是给自己机会,哪里肯停下手来。象疯了似的,把拳脚尽情地往贾珉身上招呼过去。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在他想抓住贾珉的胳膊时,却总是在最会一刻,被贾珉躲开了。就好像贾珉的眼睛还能看见一样。 贾珉的眼睛,不是好像能看见,而是确实能看见。 他已经知道秃头准备石灰包了,如何还能不防?所以,在秃头的石灰包砸过来,落到脸上之前,他就已经闭上了眼睛。那些石灰,根本就没进到他的眼睛里面去。 虽然满头满脸都是石灰,但是,现在他只是微微地张开着眼睛,就能把眼前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的。 只是因为他的脸上都是白灰,秃头又以为他的眼睛被自己给蒙住了,才不知道而已。 尽管他的体力确实消耗了很大,但是,就凭秃头想要打败贾珉,还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现在他叫秃头多打自己几下,也是故意给他的机会。若不是如此,他怎么能痛下杀手呢? 贾珉跟秃头不一样,秃头如此做,就是不计后果了。但是,贾珉是要通过会试的,他是要当武进士的。 所以,在道义上,他就不能存在瑕疵。不能给对手留下任何口实。 其实,他早就在等着秃头放出石灰包了。只有这样,他惩罚秃头的时候,才能完全地占据道德高地。 即使秃头不放出石灰包,他都想通过戏弄秃头,激怒他,逼着他放出石灰包来,何况现在他自己就放了出来了? 现在,时机终于成熟了。 看着贾珉在擂台上挨打,卫若兰和林大江非常痛心。晴雯甚至都哭了出来。 就在他们的旁边,牛继宗、柳芳、陈瑞文一直在仰天大笑着。这一天,他们等了很久了。 但是,光笑也不行,他们还要亲眼看见贾珉被打断胳臂打断腿的样子。那样的话,会让他们笑得更加开心的。 于是,他们低下头来,向台上看去。 这一看,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就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台上,完全是另一种情形了。 就见贾珉正飞舞着双脚,似乎就在跳舞一样,铺天盖地的脚影,就落在秃头的身上。此前占尽了上风的秃头,此时节节败退,就那么在台上摇摇晃晃的。 很显然,秃头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双手扎撒着,但是,却又不倒下去。 不是秃头抗击打能力强,也不是他的身体平衡能力好,不是他不想倒下去。而是他倒不下去。 每当贾珉一脚把他踢得要倒下去的时候,另一只脚就把他给踢了起来。 秃头被踢到擂台边上的时候,眼看着就要掉下擂台去了,但是,贾珉又是几脚,就把他踢回了擂台中央。 秃头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更没有反抗的心思了。不过,他的心里还是大致清醒的。 现在,他只想结束这一切。他想倒在擂台上,这样就可以认输了。他想从擂台上跳下去,这样,他就自动输了。 可是,就是这样卑微的愿望,现在都实现不了。 我错了还不行吗?我打不过你还不行吗?我服了你还不行吗?我输了还不行吗?我倒下还不行吗?我掉到擂台下面去还不行吗? 你个王八蛋,你还讲不讲理啊,认输都不行,还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不就是往你脸上扔了一包石灰吗?至于这样吗? 我哭,我哭,我哭还不行吗? 于是秃头就嗷嗷地哭了出来。 局势的突然逆转,让卫若兰、林大江和晴雯惊呆了。 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了。原来贾珉是在故意示弱,等的就是狠狠地收拾那个混蛋秃头的这一刻。 是啊,咱们的珉长官是什么人啊,怎么会叫那个秃头给打败呢?别说一个秃头,就算是再来十个秃头,又哪里会是珉长官的对手呢。 林大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了。 那一日,珉长官一顿飞脚把李成斌踢倒时候,自己可是在场亲眼见到的啊。 那李成斌是什么人,都不是珉长官的对手,别说眼前这个秃头了。 我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啊。 晴雯哭着,笑着,也顾不上一个女儿家的矜持了,尖声地喊叫,跳跃着。 起初,台下的人也是喊叫着,为贾珉欢呼,喊着叫他打死那个秃头。但是,很多人逐渐就被晴雯给吸引过来了,纷纷看着这个不知道谁家的漂亮的小姑娘。 但是,晴雯根本就不管那些,还是尽情地叫着,跳着,直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落在她的跟前,这才停住了。 这个东西是个人,正是被贾珉从擂台上踢下来的那个秃头。 晴雯吓了一大跳,不过还是反应过来了,上去就踢了秃头一脚。 “敢跟我家四爷作对,活该!” “我去向主考官报告。” 卫若兰跟林大江说了一句,就匆匆地去了。 现场考官明显偏袒秃头,此时向主考官报告,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还有谁来?” 贾珉在台上喊着。 没有人出头。 “那个小胡子,你不上来吗?” 顺着贾珉手指的方向,人们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个墩厚的小胡子。 小胡子看了看牛继宗等人,似乎是在等着他们说话。但是,几人都是面无表情。 小胡子无奈,走上了擂台。 第0210章 会试风云(五) 会试进行到了现在,绝大多数的考生,考试已经结束了。但是,却没有人离开。 除了等待放榜之外,今天的擂台赛,也是吸引考生的一场重头戏。 即使那些在上午已经被淘汰了的考生,也不愿意错过这个看热闹的机会。 “丙”字擂台的精彩好戏,早就吸引了众多的观众。就连在另外几个擂台观战的人,也被吸引到了这里。 除了这场比赛确实精彩之外,还因为这里出现了用石灰攻击对手的丑闻。 人们对于丑闻,总是有着一种天然的好奇,况且这个丑闻还直接关系到了考试的公平。 尤其是那些考试成绩不佳,觉得自己通过会试无望的考生,此时就找到了一个指责考试不公的借口,可以尽情地发泄自己的不满了。 于是就骂考官不公,骂负责维持秩序和入场检查的兵卒徇私舞弊。 当然,此时在擂台上的贾珉,也成了人们的关注焦点。 “各位。知道在台上的这位是谁吗?不知道?你们怎么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呢?” 马青山站在人群中,声音高高的,一如既往地摇着手里的扇子。 “知道《虞美人》吗?知道《长相思》吗?知道帝都的公交马车是谁操办起来的吗?就是台上这位啊。我的朋友啊,荣国府的公子贾珉啊。荣国府你们知道吗?哦,知道,知道我就不用多说了……。” 擂台上,小胡子的心情很复杂。 此次,他也收了人家2500两银子。 原来以为这2500两银子是个飞来之才,很简单就得到了。现在,他觉得这2500两银子是个棘手之财了。 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钱没那么好挣的。 此前,他见秃头使出了石灰,才明白,原来秃头跟自己一样,也是负责阻击这个贾珉的。看见秃头开始占尽了上风,他还以为自己不用出手了。 没想到,转眼之间,事情就翻转了。最后的阻击任务,还是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现在,自己还有能力阻击这个对手吗?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思考了。对方不给他机会了。 贾珉发动进攻了。 贾珉毫不犹豫,连一句客气话都不说,直接就出手了。 一出手,就是疾风暴雨般的进攻。 这一次,他没有用脚,只是用拳。他根本就不管对手有没有什么招数,只是一味地猛攻。不管对手做出如何反应,就是拳拳直捣对方胸口。 小胡子毫无招架之力,只打了半圈儿,就被贾珉一脚踹下了擂台。这一脚,贾珉用尽了全力,小胡子摔在地上,又滚了三四丈远,才停下。 他已经昏过去了。 “林大江,看看他身上是不是有东西?” 贾珉在台上喊着。 林大江走到小胡子身边,低下身去,在小胡子身上摸索着,从他腰间,摸出了个布包,打开来,原来是一包铁针。 林大江原来是在五城兵马司的,对于搜身、缉盗很有经验。又打量了一下,见小胡子的右手紧握着,就掰开了他的手。 小胡子手里,已经握了一把铁针。 “啊?这个也是准备要下黑手的?” 马青山也吃了一惊。 “贾珉,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怎么连续有两个人想要对你下黑手呢?各位,这里面有名堂啊?堂堂会试,竟然连续出现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我们要求彻查。” “对,彻查,彻查!” 围观的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卫若兰领着主考官等五六人来了。林大江一见,赶紧迎了上去,把来人领到了小胡子跟前。 “这个人身上也有违禁品,大伙儿可都是看见了。” 说着,把那包铁针递了过去。 “对,我们都看见了,可以作证。” 马青山喊道。 “季大人,怎么办?” 一同来的人问主考官。 “先把人押起来,叫刑部来人处置吧。‘丙’字台的两个考官,停职待查,比赛继续。” 考官大人看着走过来的贾珉,向他微微地点点头,然后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 贾珉看见了主考官大人,那人是正是季明銮——此次会试的学政。 不知道什么时候,牛继宗、柳芳、陈瑞文悄悄地溜走了。 会试擂台赛已经进入了尾声。但是,人们还没有离开,都聚集在了“甲”字台前。 这里正在进行的,是今科擂台赛的最后一场比赛。这场比赛,将决定谁是最后的第一名。 目前在擂台上接受挑战的,就是顺天府的乡试解元马尚德。 马尚德一路斩杀,如今站在这擂台上。 他的武技和文化考试成绩都不错。如果在擂台赛上再得了第一,他相信,这届会试的会元就是他的了。 许多时候,会试的会元,在殿试的时候,得到状元的机会。都是很大的。 马尚德现在很有信心。他想连中三元,在马家的历史上,创下一个记录来。 乡试的解元,会试的会元,殿试的状元,三个第一,就是连中三元。 现在,台下只剩下两个挑战者了。一个是来自直隶的考生,另一个,就是马尚德的老熟人——贾珉。 来自直隶的考生没有把握战胜马尚德,现在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觉得通过今科的会试没有什么悬念了。 也就是说,他基本上已经是武进士了。这个成绩,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甚至还超过了他的预期。 至于一甲二甲,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志在必得的目标。 所以,他弃权了。 现在,挑战者就自剩下了贾珉一人。 贾珉静静地上台,在马尚德前面站定。 喧闹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比赛进行到了这个地步,剩下的考生,几乎都成了名人。 关于这些考生的家世和个人情况,也几乎是尽人皆知了。 马尚德,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家世显赫。家中世代尚武,家族中曾经多次出现过武进士。如今的家族男丁中,仍然有多人在军中任职。 马尚德本人武技成绩突出,据说文章水平也不错。擂台赛中,一路过关斩将,未尝败绩。早就放出豪言,要夺得擂台赛第一名。 敢于发出如此豪言的人,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马尚德以出手快速狠辣为特点,到目前为止,至少有六人在他手下受伤,其中三人重伤,有两人被打断了胳膊,可能留下终身残疾。 贾珉,荣国公贾源曾孙,贾代善之孙,工部侍郎中贾政之庶子。 虽然没有袭爵,但是,身上的三个光环,也很耀眼。 诗词天才,当朝无出其右。 商业天才,成功地操办了帝都公交马车皇差。 五家六府府兵团团长。 本科武举考试中,武技成绩与马尚德不相上下,文试成绩虽然不得而知,但是,既然是诗词天才,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擂台赛上,也是一路过关斩将的常胜之人。 在被对手用生石灰迷眼的情况下,仍热能够反败为胜,击败对手。 据说,两个人曾经在公交马车生意中,进行过一番较量。如今,两个家族之间,也时有龌龊发生。 如今,两人在决赛中相遇,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较量,也隐隐有两个家族之间较量的趋势。 马尚德20岁,贾珉15岁。 谁是最后的赢家? 看着眼前的贾珉,马尚德的心情颇为复杂。 两人原本是朋友,还曾经准备一起做公交马车生意。后来因为柳芳的主意,把贾珉排挤了出去。 本以为自己会把生意做起来,但是,最后却陷入了困境。好不容易把差事甩给了贾府,想叫他们来跳这个大坑。没想到,到了贾珉手里,不仅没拖垮贾府,反而成了生蛋的金鸡。 最后的结果,就是自己四家赔了大钱,还成了别人嘴里的笑话。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双方成了死敌的? 马尚德感到有些荒谬。 在牛继宗、柳芳、陈瑞文和马尚德的四人小团体中,马尚德属于比较耿直的人。 当初排挤贾珉,他就有不同意见,认为不该那么做。这既不利于生意,也不讲朋友交情。 但是,在这个圈子里,牛继宗年纪最长,职位最高。在四人的家族中,也以牛家势力最大。所以,牛继宗就成为了小团体中的头目。 柳芳是智囊,陈瑞文属于没有什么主意之人。最后的结果,就是牛继宗和柳芳说了算。 在这场阻击贾珉夺取武状元的博弈中,到目前为止,马尚德还没发现贾家从家族的层面上参与到其中。而自己这方,却已经调动了家族资源,参与了这场博弈。 也就是说,贾珉只是以自己个人的力量,就跟自己四个家族的力量对抗了。 令人感到荒谬的是,不仅没有切断对方的前进道路,自己这方却越来越陷入被动之中了。 收买的几个人注定是要交给刑部了,接下来就是刑部查案了。会不会把自己牵扯出来呢? 如果牵扯出来了,今后怎么办呢? 当然,家里还是可以上下运作的,但是,付出的代价呢? 付出了这么多,都没能挡住你,贾珉,你究竟是个什么人? 不管你是什么人,现在,你就是我的敌人。 如今,我已经不是在为我自己而战了,我是在为我们四大家族而战! 贾珉,你想过我这一关,休想! “马兄,你的身上没藏什么暗器吧?” 贾珉微笑着说道。 “贾珉,休要侮辱我,接招吧!” 马尚德出击了。 第0211章 会试风云(六) 马尚德一出手,就是最很的招式。他决心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贾珉打下擂台去。 但是,贾珉却只是一味地躲闪,根本就没有一次还手。 尽管马尚德攻势如潮,但是,却始终也没有打着贾珉一次,甚至就连他的衣服都没碰着一点儿。 “贾珉,你不要躲,赶紧还手。” 马尚德觉得就自己一个人这么打下去,实在是有些丢人。即使最后把贾珉打倒了,自己也觉得胜之不武。 也是他脑子不会拐弯了,就这么一下子也打不着贾珉,又怎么会把人家打倒呢? “马尚德,你不要不识好歹,我不打你还不对了,你这个人,也真是犯贱,非得人家打你才好受啊?” 贾珉大声地说着,就连台下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引起了人们一阵哄笑。 “不准笑,有什么好笑的?” 牛继宗,柳芳和陈瑞文几人,不知道何时又回来了。 陈瑞人虽然如此喊着,但是,那些举子们又有谁会听他的?听他如此一喊,笑的更欢了。 “贾珉,你再不还手,我真打你了。” “马尚德,你说胡话呢?你不是一直在打我么?只是你打不着罢了。台下的人,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 马青山在下面喊得最响亮。 “刚才说话的是陕西马兄吗?” 贾珉跑到擂台边儿上,向台下喊着。 就在他喊的功夫,马尚德又从后面向贾珉进攻。似乎后面长了眼睛似的,贾珉躲了几下,马尚德又没打着。 “贾兄弟,正是我,陕西马青山。” 马青山在人群里喊着,拼命地挤到了台前。 “马兄,你不是喜欢我的诗词吗,我给你现场做一首如何?” “好啊,一边打擂,一边作诗,真乃千古佳话啊。” 什么?还要作诗?这是打擂啊,人家正追着打你呢,你这会儿还要作诗?是不是有病啊?怎么什么新鲜事儿都有啊? 见贾珉不还手,只是躲闪,人们就感到奇怪了,这会儿又要作诗,更加迷惑了。 人们当然知道他是在戏弄马尚德,但是,此时作诗,也实在有点儿那个……。 “好了,青山兄,我这首诗,叫做《咏花》,你听好了: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 贾珉一边躲闪着马尚德,一边大声念道。 “贾兄弟,你在数数呢?这首诗可不怎么样?” “青山兄休要着急,这最后一句,才是画龙点睛之笔,听好了,这最后一句就是:飞入花丛皆不见。” 立刻,人群就静了下来。 果然是一首好诗啊。 “贾兄弟果然做的一手好诗,真不愧是文武双全之才。” “青山兄还想听吗?我可以再做一首的。” “想!” 这回是台下的人一起喊的。 马尚德虽然一路获胜,但是,他下手过于狠辣,一动手,就尽是往对手的要害之处猛攻,这一路走来,许多人都在他手里受了伤。 虽然他最后获胜了,但是,给人留下的观感却很差。如今见到他被贾珉戏耍,就有许多人感到高兴。 此时已经打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马尚德还没打到贾珉一下,稍微有点见识的人,就已经知道,马尚德根本就不是贾珉的对手了。 只要贾珉发起反击,打败马尚德,根本就是没有什么悬念的事儿。也就乐得跟着起哄。 来参加武举的考生,本就以平民子弟为多,很多人对于马尚德和贾珉这种勋贵之家的子弟,有着一种天然的排斥感。 如今见两个国公家的子弟在场上如此自相残杀,也感到自己似乎出了口气。因而就更加起哄地叫了起来。 “好,我就再做一首。上一首是诗,这一回,我就做一首词。诗是数花的,这回就来数一数山。这首词的词牌,就叫做《长相思》。听好了: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怎么样啊?” “好!” “既然好,那就来下阕。听好了: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间。” “好词,绝妙好词!” 懂不懂的,都在大声叫好。诗词怎么样不说,关键是这样的打擂,实在太热闹了。 贾珉打败了秃头和小胡子,牛继宗几个人就觉得,他们还是低估贾珉了。 虽然此前听宝玉说过,贾珉曾经一个人打倒过十几个下人,但是,这个消息,并没有引起他们足够的重视。 下人嘛,没经过什么训练,不可能有什么功夫,被打倒了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但是,连续打倒了秃头和小胡子,却证明了贾珉的实力。因而,几人就为马尚德感到担心。 但是,马尚德一路顺风,横扫对手,不免就有了些骄横之气。尽管他知道贾珉是个强劲的对手,但是,此时已经没有退路了,无论如何,跟贾珉这一战都是不可避免的了。所以,也就决定全力一战。 贾珉虽然强,但是他也不弱。贾珉能打倒十几个下人,他还能打倒几十个武举人呢!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他们还是对马尚德有心信心的。 但是,如今开打了这么久,马尚德竟然没打到贾珉一次,贾珉反而做起诗来了。 这让他们感到了彻底的绝望。 这样做,已经是对马尚德的极大侮辱了,接下来,这个贾老四还会想出什么招来羞辱他们呢? 马尚德若是打败了贾珉,还好说。若是被贾珉打败了,马尚德就是成了一个笑话。 这件事情若是传到了皇上那里,即使马尚德的成绩再优秀,哪怕他是擂台赛的第二名,皇上也不可能点他进一甲二甲了。 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羞辱的人,若是点中了一甲二甲,实在是有损皇家体面的。 牛继宗等人能想到的事情,贾珉也早就想到了。不仅想到了,而且在他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想到了。 他想到了更深一层:马尚德的武状元固然是没了,但是,贾珉自己的的武状元名头,也没了。 这就是一把双刃剑。 马尚德固然会受到羞辱,但是,贾珉在这种庄重的场合如此肆无忌惮地羞辱马尚德,也是一种不识大体的举动。 无论如何,科举都是一件严肃的事,贾珉把这变成了一场闹剧,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皇上,都不会高兴的。即使他的成绩再出色,也不会把他点为状元的。 即便是季明銮作为主考官,也不行。 但是,贾珉还是决定这么做了。 没有了武状元,一个武进士还是会给他的。有这个就足够了。高官厚禄,并不是贾珉急切需要的东西。即使需要,也可以在今后靠着战功得到。 牛继宗等人已经使出了如此极端的手段,他要是再采取那些温和的反击措施,他们还是不会甘心失败的。 这一次,必须彻底地打痛他们,激怒他们,让他们再采取更加极端的措施,来对付自己。才好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否则,今后他们若是在跟罗翰林联合起来,还是个麻烦事情。 这种人,跟他们讲理是没用的。 他们有理时,会跟你讲理。他们没理时,就不跟你讲理,而是耍流氓了。 问题的关键,还不仅仅在这里。关键的问题是,他们的道理,跟你的道理,不是一个道理。 在他们看来,只有他们的道理才是对的,一切对他们不利的道理,都是错的。 这就是他们这些世家的逻辑。 即便是贾府的人,也常常是这样。 公交马车的麻烦来了,你贾珉有本事,那就你去摆平。摆不平了,就拿你当替死鬼。 操练府兵的麻烦来了,也是这个逻辑。 你贾珉能赚钱,就得赚钱供我们享受。宝玉即使再不着调,但是,他也是对的。 他们不是不讲道理,只是他们的道理跟别人不一样。 他们不是没有是非观念,只是是非的标准跟别人不一样。 贾珉不再躲了,突然站住了。 马尚德一直在追着打,没想到贾珉会突然站住,竟然收势不住,还是向贾珉冲过来。 贾珉侧转身子,让过了马尚德。马尚德差点儿冲下了擂台。总算是收住了身子,摇晃了几下,站住了。 “贾珉,你个混蛋,怎么不跑了?” “不跑了,天色不早了,我想打了。” “打就打,谁怕谁?” “我看你也累了,你不歇一会儿?我可以等你一会儿的。” “你又哪里会有这么好心,是不是又在耍什么阴谋?” “好吧,那你就好好准备一下,一会儿我就要反击了。” 贾珉说着,也不管马尚德,自顾自地转向台下。 “你们说,我用几拳把他打下台去啊?” 什么?用几拳把他打下台去?你是在跟我们商量么?啊,还有这么打擂的吗? 台下的人有些懵了。 见过打擂的,从来没见过这么打擂的。 “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好吧,我知道你们没法下结论,那就我自己定个数吧。我用十一拳把他给打下去。” “我这个人打擂,愿意作诗,一会儿我打他的时候,也会一边打一边作诗,一首诗做完了,也把他打下去了。刚才做了一首诗,叫做《咏花》,这一首,就叫做《咏拳》。” 贾珉转过身,面对马尚德。 “马尚德,我们本来是朋友的,但是,是你们自己抛弃了这份友情,现在,我要对你出手了。我要用十一拳把你打下擂台,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个屁!” 马尚德早就羞怒难当,话音未落,就又向贾珉冲来。 贾珉这次没躲,而是直接迎了上去,挥拳出击,一边打,一边作诗。 “一拳两拳三四拳,五拳六拳七八拳,九拳十拳十一拳,飞入人群看不见。” 第十一拳击出,马尚德的身子就飞了起来,直向台下的人群落去。 第0212章 会试风云(七) 长安公主是个爱热闹的人,今年的武举加了擂台赛,她现在又在练兵,这样的事情要是错过了,岂不是太遗憾了? 但是,贾珉不让他们去看热闹,她也是不敢去的。否则,那笼子里的滋味,还真不是好受的。 那个天杀的贾老四,可是不讲情面的。 但是,贾老四现在不在军营里,可就不一样了。 于是,长安公主就开始活动了。只要是贾老四不在军营里,她就不怕了。 于是就去找训练长陈也俊。先是陈述了陈也俊跟珉长官的友情,又埋怨陈也俊对珉长官一点儿也不关心。 象武举考试这样关系到珉长官前程的大事,都不关心,叫珉长官自己在那里孤军奋战,这些属下们却呆在家里无动于衷,也实在不成个样子。 陈也俊固然知道长安公主是想去看热闹,但是,也觉得长安公主的话有道理。 其实,他也是非常关心贾珉的考试的,很想也到现场去看一下。 就在他犹豫间,幕僚长冯紫英来了。于是,长安公主就把她的那一套说辞,向冯紫英也灌输了一遍。 冯紫英也跟陈也俊同样的心思,加上他们都知道长安公主的身份,于是一合计,两人就带着长安公主、李成斌、立春和平儿一起来了。 到了校场,就见已经是人满为患了。好不容易挤了进去,终于靠近了擂台。到底是晴雯比较显眼,就先看见了晴雯,这才跟卫若兰和林大江他们会合了。 此时贾珉已经进了考生隔离区,不在这里了,于是长安公主才放心了。 见了卫若兰几人,自然就谈起了秃头和小胡子暗算贾珉的事情。 长安公主固然是来看热闹的,但是,她还是想多看看贾珉的热闹的。 她知道这个天杀的贾老四是有两下子的,那天一顿飞脚就把李成斌给踢趴下了,确实叫她震撼了一阵。 但是,她也是相信一句话的。那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全国的武举人齐聚此地,定是卧虎藏龙的,难道就没有几个高人? 有了高人,就好办了,遇上了贾老四,就可以狠狠地收拾那个天杀的贾老四了。 贾老四要是叫人给狠狠地揍一顿,甚至揍得叫他娘都认不出他来,那该是多么大快人心的事啊。 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动不动就关这个笼子,关那个笼子的。 不过,她似乎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当她听说竟然有人暗算时,就发火了。 “哪里来的刁民,竟然敢暗算珉长官,走,跟我回去,找人砍了他们的脑袋。” 总算她还知道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直接说出“父皇”二字。 说着就要回去,还好被立春及时的拉住,冯紫英和陈也俊也即及时相劝,卫若兰又说暗算之人已经被抓去,这才作罢。 她这边消停下来,立春心里可就核计上了。 说好了是来看珉长官热闹的,来看珉长官挨揍的,怎么一听得他被人暗算,你就站在他那边儿了呢?你到底是哪伙儿的? 说话间,台上的比赛就开始了。 见贾珉被人家撵的满台上跑,长安公主这个气啊。 这个天杀的贾老四,你也有今天,竟然叫人家给撵得象一条狗似的。 你当狗不要紧,可是实在是丢我们的人啊。怎么说,你现在也是府兵团的团长,虽然你这个团长不称职,但到底还是团长啊。 团长叫人家给撵成这样,你叫我们以后还怎么混?说出去丢人啊。 当然了,我们是没脸说出去的。但是,架不住别人说啊。就你这样的,还当什么团长,这个团长干脆我来做好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作诗。就算你作诗有那么一点儿小小的本事,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显摆啊。 还有那个什么陕西马青山,你在下面跟着瞎起什么哄啊,你这不是叫他分心吗?你是不是也跟那暗算的是一伙儿的? 陕西马青山,连籍贯都报出来了,行,我记住你了。到时候砍头,就算你一个! 长安公主这边着急,却见李成斌和冯紫英等人,却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仅不着急,反倒是挺得意的样子。 “怎么,你们都不着急吗?” 长安公主问冯紫英。 “着急?着什么急?噢,我明白了,没事儿,珉长官赢定了。” “平儿,你不着急吗?” “哦,我也不着急。栗安,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家四爷做事,你越看他危险的时候,他就越没事儿。你越看他做不成的事儿,他就越能做成。” 这叫什么道理?平儿是不是跟着贾老四久了,跟傻了?还你家四爷,说话好像你是他小妾似的。 跟别人话不投机,长安就找到了晴雯。 “晴雯,你不着急吗?” “我急啊,栗安。” 天啊,总算是找到知音了。 “你说贾老……,啊不,你说珉长官会不会叫人给打废了?” “废是一定废的,不过,不是我家四爷,而是那个马尚德。” 怎么你也是你家四爷的?难道你也是他的小妾? 这个天杀的贾老四,简直就是个好色之徒啊,有多少良家少女叫他给祸害了。 这个贾老四,又得瑟上了,还做什么《咏拳》了,大言不惭地要十一拳就把人家给打下去,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把人家给打下擂台去? 竟然真的给打下来了?这怎么可能? 打得好! 这个天杀的贾老四,有这本事,怎么不早些使出来,害得我白白为你担心。 随着马尚德落下擂台,丙子年的制科武举会试程序,就全部结束了。 考官走上擂台,宣布贾珉为获胜者,取得了擂台赛的总成绩第一名。 牛继宗几人过去把马尚德扶起,走过冯紫英等人身边儿时,恶狠狠地看了他们几眼,也没吱声,就走了。 人群开始散去,边走边议论着这场比赛。 这真是个戏剧性的结局。只是比演戏还要好看上许多。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今天这场比赛都将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随着这些举子们返回各自的家乡,这个话题也将扩散到全国各地,甚至传到海外的藩属之地。 贾珉过来了,看见了长安公主。她有些担心,怕贾珉说她。但是,她的担心多余了,贾珉没说她,反而向她点头微笑了一下。于是她放心了。 这个天杀的贾老四,有时候也不是都那么坏的啊。 “恭喜珉长官,打败了马尚德,武状元唾手可得了。” 冯紫英也是一脸高兴。 “武状元?怕是得不到喽。” 贾珉下意识地看了长安公主一眼,似乎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出来。 殿试还没考呢,怎么就知道得不到了? 众人有些不解。 秃头和小胡子暗算贾珉的事情,因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的,证据很充分,就交给了刑部处理。 这个消息,很快就被顺天府尹修同贵知道了。略一思考,修同贵就找来了师爷。两人稍加合计,就立刻起草公文,把以前在顺天府乡试中,贾珉被诬告作弊的案子,也移交给了刑部。 理由很充分,此事也牵涉到贾珉,有可能是同一伙儿人所为,所以交给刑部,并案处理。 刑部接到了顺天府的公文,很快就做出了答复。行文叫顺天府把诬告案的案卷移送到刑部。 此次会试的学政大人季明銮大学士,听到贾珉在擂台上戏耍马尚德的消息后,沉默了许久,然后长叹一声,说了句话。 “唉,可惜了。” 然后回到书房,找出了一个书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慢慢地翻看起来。 季明銮看的这些资料,是贾珉前一段时间派人到南方接戴植的家眷时,捎给他的。内容正是汉语拼音方案和根据汉语拼音编撰字典的部分样本。 会试考试的武技成绩,昨天当场就出来了。文试的成绩,因为武举考试的文化考试比较简单,题目也少,所以,昨天晚上也排出了成绩和名次。 所差的,就是今天加试的擂台赛的参考成绩了。现在比赛已经结束,其他考官们已经开始对成绩进行加总。 这个过程,在正常情况下,季明銮是应该参加的。但是,他不参加,也没有太大的毛病,只要他在最后排名时把关,也是可以的。 虽然武举没有文举那么风光,但是,如果贾珉通过会试,中了武进士,对于贾府来说,还是一件很风光的事的。 所以,一大早,贾蓉就又被打发去看榜了。 贾蓉知道这事儿跑不了自己,所以也就痛快地去了。 痛快倒是痛快了,但是,心里的郁闷还是难免的。 这个那珉老四,动不动就把我整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他有了好事,还得我给他报喜。我这成了什么,我? 照例是摆过早饭,各房中人都聚集到了贾母这里。 虽然众人的心思未免有些复杂,但是,期待之情却都是一样的。 贾母、贾政、秦可卿,宝钗等自不必说,就连贾赦和王夫人,也都希望传来好消息。 卯时末,贾蓉回来了。 贾珉通过会试,高中武进士第三名。 “怎么又是第三,莫非就是千年老三了?” 贾母虽是如此说着,脸上却满是笑意。 “老三也不错呢,若是殿试得了老三,我家可就出了个探花了”。 王熙凤及时地补上了一句,引得众人大笑起来。 她自己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有个探花奸夫,也是很荣耀的呢。 第0213章 传胪截杀(一) 随着荣国府和宁国府以爆米花项目为核心的生意整合的开展,薛宝钗和秦可卿在两府的地位已经彻底稳固。 目前正是北方冬季的农闲时节,对于两府外部的农庄的整合,也已经基本完成。 通过整合,取得了三大成果。 一是把所有的农庄的土地、牲畜等资产,全部整合到了薛宝钗和秦可卿的管理之下。实现了府里对于这些资产的直接控制。 虽然账目还是走管家管理之下的官中渠道,但是,整个经济的运行管理权,已经转移到了两人的手下来。对于账目,也可以随时查证。 二是各个农庄的以土地为主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在经过甄别和选拔后,已经确定好了承包人。 从明年开始,就将按照约定的数目,向贾府上交利润。在上交了府里的利润之后,剩余的全部归承包人所有。 这样,两府就得到了超出以往的固定收入,而且对于亏损不再承担责任了。 三是对于历年来各个庄子欠下的地租进行追缴,如今两府已经各自追缴上来了一万多两银子。大部分的欠账已经收回。 那些一时无力偿还了,也都制定了还款计划。 至此,对于农业项目的改革,已经完成,并且取得了成功。 对于城里店铺的改革,也在进行当中。思路基本上跟农业项目差不多,只是在方法上有些不同。 原先由府里各位主子负责的店铺,经营权也统一收归到了薛宝钗和秦可卿的名下管理。 贾赦、贾珍、贾蓉、王熙凤、王夫人等个人名下的生意,则与府中的生意进行剥离,以后完全由其个人经营,盈亏自负。 这一项改革,受到了府里各位主子的普遍欢迎和配合。 它的最大优点,就是让以前这种个人的地下经济,可以摆到台面上来,实行了公私分离。相应地,以前偷偷摸摸地做生意,现在也变成合理合法的了。各个房里的私房钱,也就是他们自己的小金库,也可以公开合理地存在了。 东西两府的公共财政部分,现在已经大为好转。除了原有的农庄和店铺收入外,新的经济增长点,主要在公交马车、绺子和爆米花三大项目上。 随着三大项目的不断盈利,贾府的日子变得好过起来。不仅官中实现财物状况的好转,个人的收入水平,也在逐渐增加之中。 主子们开始得到了分红,下人们也从自己的劳务项目中,获得了不菲的收入。 比较勤快的丫鬟婆子,仅仅靠打绺子,一个月就能挣到一二两银子。这个收入,甚至超过了他们的月例收入。 男人们从事的爆米花项目,收入则更多。不仅仅是贾府的下人们,还有许多的下人亲友们,也加入了这个计划。 有些脑子比较灵活的,已经带着爆米花机,开始到直隶、山东、奉天甚至辽东去发展了。 把这些人放出去,从经济的的角度上来说,对于两府是非常有利的。 首先是节省了这些人的月例和吃穿用度,其次是这些人还能交上来不少钱。 从这些人个人方面来说,也是非常合算的。他们现在的纯收入,至少都是过去的两三倍。 至此,贾珉的人口红利计划取得了成功,随之而来的收入倍增计划,也就成功了。 不过,贾府众人还有一点儿不满足的地方,就是他们现在又开始羡慕贾珉的培训生意了。 只要花上几天,交上一笔钱,就能学上一门手艺,让许多人趋之若鹜,因而就生意红火。 人们觉得,这钱赚的,简直来的太容易了。 但是,羡慕归羡慕,那是贾珉的生意,别人也是不敢插手的。 薛蟠和贾蓉倒是曾经打算跟着模仿,但是首先就受到了秦可卿和宝钗的警告,两人无奈,也就放弃了。 贾府的日子好过了,府里的事务,在生意上有宝钗和秦可卿掌管,内政上有王熙凤在掌管,一切事务,基本上都处于井井有条状态。所以,贾母就活的很滋润。 她本就是个喜欢享乐的人,这一回,就更是如此了。一天没事儿,就领着一帮女眷们吃喝玩乐,好不快哉。 贾府本就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的,如今贾珉中了武进士,自然又有了庆祝的理由,于是贾母下令,府里开宴,庆祝珉哥儿中了武进士。 野渡居这边,根据众人的强烈请求,贾珉也下令,放假一天庆祝。 除了改善伙食和吃酒庆祝外,贾珉又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出银子,不论官兵,每人一两银子的喜钱。 士兵们大方的,拿钱买了吃食和衣物等用品,比较节俭的,则把钱收了起来,准备将来送回家去。 长安公主虽然在心里骂着贾老四抠门,也还是高高兴兴地叫立春去领了钱。钱一到手,就叫李成斌出去,悄悄地买了一大堆零食回来。 因为在军营里是不准吃吃零食的,买多了没处放,自己吃不了,就只好送给了自己的四个答应。最后就连平儿和晴雯都跟着沾光了。 只是给两人的东西,实在有些寒酸:每人三个大枣,两个话梅。 不过,对于长安公主来说,这已经是破天荒的了。能够把自己的东西给外人,这还是第一次。而且她自己还觉得,连贾老四都没给,能给她们两人东西,已经是足够看得起她们两个了。 随着会试的结束和榜单的发放,关于这次会试的一些消息,也在帝都传播开来。 其中最为令人津津乐道的,就是这一次夺取状元呼声很高的治国府子弟马尚德的事情。 这一次,马尚德取得了会试的第六名,还被荣国府子弟贾珉在擂台上尽情羞辱,被人家一边作诗,一边打下擂台。 相应地,贾珉在擂台上做的几首诗词,也广为人知。尤其是那首《咏拳》,因为简单易记,又伴生着有趣的桥段,更是广为人知。 这让人们又联想起贾珉以前的诗词来,当然,还少不了他以前的那句名言。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贾珉和马尚德之间的这场恩怨,在一般人眼里,只是一段趣闻。但是,在另外一些人的眼里,就不只是趣闻了。 人们把它看做了两大家族之争。 随着话题的深入,人们又发现,治国公的马家,跟镇国公牛家、理国公柳家、齐国公陈家关系密切。 于此同时,荣国府和宁国府,除了跟自己的姻亲王家、史家和薛家同气连枝外,还跟冯家、陈家和卫家关系密切。 于是,这场争端,就又被打上了两大家族集团之间争端的标签。 这种说法,虽然表面上看有些道理,但是至少在贾珉这方面,是毫无根据的。 他这边的家族,从来就没有在家族的层面上,对此有过任何预谋。 即使是贾母事后听说贾珉和马尚德之间的事情,也只是说了句:“打就打了,该打。”事情也就过去了。 不过,外界的这种猜测,对于马家这方面来说,至少还是有道理的。 现在,在治国公府,几家的长辈们就聚集到了一块儿。 马启明,是马尚德的父亲,现任京营副节度使。因为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奉命巡边,现在由他代理京营节度使。 牛继宗的叔叔,兵部牛侍郎。礼部员外郎柳瑞,柳芳之父。昌平州守备陈甲寅,陈瑞文之父。兵部火器司郎中孙谦,孙耀祖之父。 这些人都是马家的世交,听说了马尚德的事情,就纷纷赶来慰问了。 对外宣称是来慰问,其实哪里会这么巧,正好都赶到一块儿来了? 不过是马家事先邀请的而已。 尽管出现了马尚德的事情,但是,这里的气氛,仍然很轻松,远没有象外界人想象的那样,到处充满了愁云惨淡的景象。 酒席甚至很热烈,即使谈到了马尚德和贾珉的话题,也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气氛。 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固然令人不高兴,但是,对于他们这样的世家来说,还算不上是什么大破天的事儿。 “柳兄弟今日前来,倍感荣幸,来,我敬你一杯。” 马启明虽然品位上比柳瑞高,平时对于柳瑞却是非常尊敬的。 柳瑞虽然只是礼部的一个员外郎,但是,一向以足智多谋著称,在几大家中,遇上了不决之事,都愿意找柳瑞给出个主意。 “如此就谢谢马兄弟了。至于那贾家小儿的事情,我们也不必着急。现在还只是会试结束了,剩下来还有殿试一关要过呢。” 见柳瑞提到了贾珉,别人就知道,这是进入了今天的正题了。于是就注意倾听。 “即便是殿试通过了,金殿传胪时他若是不到,那进士资格也就取消了。” 柳瑞点出了关键一点。 所谓“金殿传胪”,也是科举考试的程序之一。 在殿试两天后,圣上会召见新科进士。那一天,已经考取的进士,须得身穿官服,头戴三枝九叶冠,在天安门等候,听候传呼。 然后,随着王公百官一起,进入太和殿分列左右,肃立恭听宣读考取进士的姓名和名次。 这就是一般所说的金殿传胪。 如果新科进士在这个时候不到场,就会被取消进士资格。他千辛万苦的努力,就全都付之流水了。 第0214章 传胪截杀(二) 柳瑞说到了这一点,就不往下说了。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他相信,马启明会明白的。都做了京营的副节度使,若是连这句话都听不明白,那他也就是白混了。 这也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凡是愿意给人出谋划策的人,说起话来,大多都是含含糊糊的,以此显示自己的神秘感。 况且,虽然几家人一向往来密切,但是,这一次是为了马尚德一个人的是,柳瑞觉得给出个主意,就已经够说的了。 马启明自然是听明白了,于是也就不动声色,继续招呼众人吃酒。 这样的事情,彼此心知肚明就行了,即使是在家里,也不适合公开讨论的。 喝了一阵酒,众人就纷纷告辞,只留下了昌平州守备陈甲寅。 陈甲寅是马启明的老部下了,出任昌平州守备,还是马启明举荐的。 两人坐在客厅里,慢慢地喝茶。偶尔说上几句话,似乎在聊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五龙山的那伙贼人,如今有什么动静?” 马启明漫不经心地问道。 “最近倒是没到城里来作乱,不过,听说他们现在主要在直隶一带活动,上个月还做下了一起大案,把涿州府的税银给劫了。” 五龙山的匪患,已经持续了十多年。在马启明还是昌平州守备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后来因为剿匪有功,马启明还因此升了官。 这股土匪,号称千人,以五龙山为基地,以鲁霸王为头领,经常四处劫掠。杀人越货,**抢盗,无所不为。 最为猖獗的时候,甚至还进攻过昌平州衙门。平常时,则时常分成小股部队,潜入帝都,劫掠富家大户。 几乎哪个朝代都会有一些土匪,但是,在距离帝都不远的昌平州,就有这么一股土匪,而且多年来一直没有被剿灭,就有些令人奇怪了。 官军虽然也多次围剿这股土匪,有的时候,甚至还宣布已经剿灭了。但是,每隔不久,这伙儿土匪就又出现了。似乎人数还不少。 于是就有人怀疑,到底是不是官军内部有土匪的内应。否则,在天子脚下,大军倾巢而出,竟然连一股土匪都对付不了,也实在是令人费解。 人们有这种疑惑,其实也不奇怪。官匪勾结,兵贼一家,无论是在历史上还是在现实中,都是经常出现的现象。 许多当官的,甚至还养寇自重。即使有能力剿匪,也不剿灭干净,以此来显示自己存在的必要性,甚至借此来要兵要钱,累积军功。 “你要注意监视他们,如今正是武举的最后时机,最近,藩属又都要来京朝贡,若是贼人进了城,杀死了哪个新科进士或者朝贡使节,可就不好了。” “属下明白,告辞了。” 陈甲寅从治国府出来,心里不禁感到一阵悲哀。 还在他刚接任昌平州守备时,就跟那伙山贼打过交道了。 那时他新官上任,急于建功立业,于是,就在精心准备下,开始了对土匪的清剿行动。 行动确实成功了,不仅剿灭了大部分土匪,连匪首鲁霸王都活捉了。 但是,就在他准备将鲁霸王斩首的时候,接到了马启明的书信。信中说,鲁霸王与朝中的一些人有交情,求到了他那里,要放鲁霸王一马。 陈甲寅就职后,就听说过一些议论,说马启明跟鲁霸王有交情。如今见马启明来信求情,可就为难了。 但是,他终究碍不过马启明的情面,还是故意找个机会,让鲁霸王逃跑了。 后来,陈甲寅终于明白,原来鲁霸王就是马启明养的贼人。就连以前马启明的那些战功,有不少都是鲁霸王出卖同行,帮着他建立起来的。 这些也就罢了,如今却要他去找鲁霸王用土匪来对付贾珉,这可就叫陈甲寅有些为难了。 陈甲寅相信鲁霸王会听他的话,但是,一旦鲁霸王这么做了,陈甲寅可就是跟鲁霸王彻底地拴在一起了。 如果事情不暴露还好,一旦事情败露,那后果可就是灾难性的了。 首先,自己就有了把柄握在鲁霸王的手里了,难保鲁霸王今后不会因此要挟他。 其次,贾珉是新科的武进士,若是被人刺杀,必定会引起广泛关注。朝廷必定彻查此事,到时候,未必就能蒙混过去。一旦鲁霸王被擒,不仅这次,以前的事情也很可能被揪出来。指望着一个土匪能讲义气,实在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还有,贾珉毕竟是贾府的子弟,一旦出事,贾府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还有他的舅舅王子腾,虽然现在出去巡边了,但是,早晚也是要回来了,那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啊。 再说了,即使贾珉自己,也不是好对付的。 马尚德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就那么轻易地被他打败了,万一鲁霸王对付不了他呢?没有点儿真本事,能操练1300人的府兵吗? 这可真是一件棘手的差事啊。 季明銮能够出任今科武举的学政,其实完全出于偶然。就连他自己,至今也还被蒙在鼓里。 此次皇上召他出山,本来只是想做个姿态,借此向群臣显示自己宽宏大量,对季明銮既往不咎了。 若是他真的想重新启用季明銮,就可以直接下旨,委任他个什么差事。但是,这一次,却是一改常规,先给季明銮发了个征询,问他愿不愿意出任今年的武举学政。 季明銮以前是主持过文举会试的,在这个武举被轻视的时代,叫他出任武举的学政,无疑就是降低了他的身份的。 皇上估计,以季明銮的臭脾气,是不会接受这个差事的,这样,他就可以对被人说,我给了他机会,可是他不识抬举啊? 没想到,季明銮离开官场久了,早就有回归之心。加上老母身体好了,家里也没有什么牵挂的了,所以就答应了。 季明銮起初对这个差事也是不满的,但是,事情就怕反过来想。反过来一想,他就想通了。 以前主持过文举,这次再主持一次武举,他可就成了本朝唯一文武两科都主持过的人。 出任一科学政,多数时候,都是个美差。这不仅是荣誉上的收获和自己地位的象征,还有着巨大的实际利益。 这个利益,倒并不一定就是经济上的,而是人脉上的。 自己作为学政,那么,一科的进士,可就都属于自己的学生了。这些学生,就是自己今后的一笔巨大财富。 以前主持过文举,收获了一批文科进士,现在主持一届武举,又可以收获一批武官学生。 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有一点没有想到,贾珉竟然也参加了今科的会试。 季明銮对于贾珉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这个好印象以前更多的是来自于贾珉是贾府子弟的原因。后来贾珉买了他的野渡居宅子,又叫赵半城在金陵免费供他酒喝,使得这个印象进一步加深了。 等到后来听说了贾珉的诗名,这才有了叫贾珉到他那里随他读书的想法。以贾珉的诗词才华,只要在经文上下些功夫,将来参加文举,得个功名还是不难的。 所以,贾珉没去他那里,他还感到有些遗憾。 真正比较全面地了解了贾珉,还是在他见到了南儿之后的时候。 听说季明銮回来了,南儿就去拜访他,于是,季明銮就见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南儿。 这才仅仅半年的功夫,南儿就从他的书童,变成了一个独自主持公交马车这样大生意的人了,这不能不叫季明銮吃惊。 究竟是什么原因,竟然能叫一个小孩子,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起初,季明銮对贾珉给他的汉语拼音方案也没当回事儿。等到南儿把这半年的的经历详细地告诉他时,他才重新地审视起了汉语拼音。 这一审视,就叫他发现了汉语拼音的巨大价值和意义:这简直就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壮举啊。 从南儿那里了解到了贾珉这半年的所作所为,加上这份汉语拼音方案,季明銮就断定,贾珉是个具有不世之才的人,所以,就想帮助贾珉在武举中走的更远。 在决定武进士的录取名单时,因为贾珉在擂台上羞辱马尚德,曾经有人提出不录取贾珉,但是季明銮还是决定,录取了贾珉。 当然,他的理由也很充分,那就是有人暗算贾珉的事情。正是因为这一点,那些反对录取贾珉的人,才不再坚持了。 但是,贾珉羞辱马尚德的事情,终究是个硬伤。即使将来在殿试排名时,也是如此。 在季明銮看来,贾珉想得到武状元已经是不可能了,但是,如果他好好运作一番,叫贾珉得个榜眼,至少得个探花,还是有可能的。 贾珉的武技和文试,季明銮还是不担心的。但是,光有这些,就想进入一甲,还是不够的。 贾珉还需要有其他出彩的地方。 在武技和文试成绩不错的情况下,如果再有了其他的出色表现,才有可能冲淡和抵消贾珉戏弄马尚德带来的负面影响。 经过反复思考,季明銮终于有了一套方案。 第0215章 传胪截杀(三) 季明銮一心想成全贾珉,自然也有自己的考虑。主要的原因,就在于这套汉语拼音方案和编纂字典上。 若再论深层次的原因,就牵涉到了罗翰林的身上。 季明銮跟罗翰林也是不对付的。当然,他们之间的嫌隙,是以前留下来的,这一点,与贾珉无关。 罗翰林每每以天下文宗自诩,这一点,无疑是高看了自己。 但是,这也不说明,罗翰林就是个没有本事的家伙。最起码,罗翰林治《春秋》的本事,就是足可以傲视天下的。这一点,就是季明銮也是承认的。 但是,要想当天下文宗,光靠治一部《春秋》还是不够的。诗书经文好,也是不够的。还需要分量更重的学术成果。 汉语拼音和字典,就可以承受起这个分量了。这是一项具有开创意义的,可以流传后世的伟大创举。其分量之中,远远不是罗翰林治一部《春秋》可比的。 所以,他帮助贾珉,也是在帮助他自己。季明銮想要天下文宗的名头。 这是一个双赢的举措。 目前来说,这个汉语拼音方案,就是帮助贾珉的一个突破口。 会试发榜后,季明銮的差事基本上就算是办完了。剩下的,就是在殿试的时候,参与阅卷了。 正好此时藩属国的朝贡使臣都来了,于是,季明銮就主动请命,来陪同接待这些使臣。 这些使臣的一个重要行程,就是参观公交马车,于是,季明銮就陪着他们一起来了。 使臣一共来了五个,加上他们的所从,一共是十几个人。 南儿安排了六台马车,每个使臣一台,外加季明銮,一行人就上路了。 按照季明銮的安排,把贾珉也给招来了,于是就由贾珉给介绍情况。 介绍公交马车的事情,也确实没有比贾珉更合适的人了。 季明銮在使臣们面前推举贾珉,其用意还不仅仅在此。他有更加深远的考虑。 当今的大德王朝,跟史上的多数王朝一样,也是以天朝上国自居,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体面。 要想体现自己的体面,一个很有效的办法,就是在那些藩属国面前,体现自己的威风,叫他们都纷纷来臣服,称臣纳贡。 这样,才能显示出天朝上国威加海内,万邦来朝的盛世景象。 藩属国来朝贡,都是要带些礼物来的。当然,他们的东西不会白送的,回去的时候,朝廷是要对他们进行赏赐的。 为了体现天朝上国的富庶强盛,赏赐的东西都是很丰厚的,许多时候,都是要远远地超过他们进贡的礼物。 有些时候,周边的一些小国和部落势力,明明不是藩属国,也不来朝贡,朝廷也会主动地给他们一些赏赐,叫他们来朝贡。 后来,有些人就发现了玄机,觉得这是个发财的好机会,于是就纷纷上表称臣,或者派使者,或者首领自己来。 朝廷见这么多人来臣服,于是就自我感觉良好,以为人家都是来臣服自己的,自然就大方地赏赐。 时间久了,就连一些外国的商人都摸清了这个门道,有的假冒哪个国家的使臣,有的就随便编个海外什么国家,也说是来朝贡的,目的就是骗朝廷的钱物。 事实上,他们还真就常常成功了。 正是在这种风气下,上上下下就形成了一种共识:只要是外国人说好的,就是好,大臣们高兴,皇上也高兴,以为自己就真的什么都好了。 季明銮的目的,就是要在这些外国使臣中,树立贾珉的形象,叫他们在皇上面前,替贾珉说好话。 外国人说了,可比自己人说要好上许多了。 贾珉把公交马车的详细情况,一一的介绍了,就连如何赚钱的秘密都没有隐瞒。 转了足有两个时辰,然后一起回到了驿馆。 由于已经熟悉了,于是就坐在一起喝茶。贾珉跟使臣们随便地聊着,季明銮则在一旁拿出了汉语拼音方案来,似乎在随便地看着。 他的目的,就是要引起使臣们对汉语拼音的注意。 大德王朝的人学习识字都很困难,。这些外国人学起汉字来,就更加困难了。如果他们此次前来,能够带回去一套快速学习汉子的方法,无疑是大功一件。 如果他们向皇上请求学习汉语拼音,以大德王朝好显摆的性子,一定会高高兴兴地教给他们的。把这作为教化蛮夷的一件大事来做的。这可是比赏赐一些东西,更能体现朝廷的体面的。 这个时候,贾珉作为这套方案的发明人,就在皇上面前横空出世了。 在外国人面前给皇上长了脸,对于贾珉的观感,自然就会大大地改观了。 见季明銮在看东西,暹罗的使臣就凑合过来了。 “季大学士,你这是什么文字?” 季明銮见有人问了,就向贾珉得意地一笑,心道:果然有人上钩了。 “我这是一套新的识字术,用这个法子识字,一年顶原来三年。只要学上一个月,就能认得一千多字。” “季大学士,不会吧,哪里会有这么快的法子?” “我还会骗你吗,你问问贾老弟,这套识字术,就是他发明的,有多少人用了,都说灵呢。” “已经有人用了?” “如今就有人正在用呢,今儿个时间晚了,否则,就领着你们去看看了。到了那里,你们一看就明白了。” “不晚,不晚,我们可以去看看的。” 于是暹罗使臣就跟另外的人商量,最后一致同意,想要去看看正在使用的情况。 见时机成熟,季明銮和贾珉就带着使臣们出城,向刘家庄去了。 童秀才正在刘家庄主持这里的启蒙班,听说了来意,就开始给使臣们介绍情况。介绍了大致情况后,就叫他们随便找那些孩子们问话。 在刘家庄逗留了将近半个时辰,已经快中午了,于是就往回走,路过野渡居的时候,贾珉就邀请使臣们到这里吃饭。 进了院子,先到处参观,于是就到了操场。士兵们正在练兵,于是贾珉就告诉使臣们,这里的士兵也在用汉语拼音识字,他们可以随便找人问。 使臣们在刘家庄了解了一些情况,心里还是有些疑惑,有了这个更加深入了解的机会,自然不愿意放过。 几个人在一起嘀咕了一阵后,就分头找士兵问话。 贾珉已经告诉了士兵们实话实说,于是士兵们也就如实回答。 又是半个多时辰,那边来叫吃饭,这才结束了。 不过,使臣们一个个的,都很兴奋,显然是相信了季明銮的说法。 听得贾珉还是这里的府兵团团长,使臣们就更加惊奇。 在往饭堂里走的路上,几个使臣故意落在后面,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显然是在商量着什么事情。 果然,到了饭堂刚坐下,使臣们就开始拍贾珉的马屁了。 “贾团长不愧是文武双全,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暹罗使臣第一个开始灌迷魂汤了。 “何止是文武双全,还是商业天才呢。” 交趾使臣也不甘落后。 “我听说贾团长还是诗词天才,真是令人佩服,佩服。” “是啊,我也听说了,贾团长能否赋诗一首,叫我们这些人也见识一下,领略天朝上国的风采?” 贾珉此时自然不会客气,假装沉吟一会儿,就把在乡试时的那首《长相思》朗诵了出来。然后又叫平儿拿来纸笔,由季大学士写了出来。 词是绝妙好词,季大学士又是天下书法名家,几个使臣就都想要,没办法,季大学士又写了四份,五个使臣一人一份分了,算是皆大欢喜。 “贾团长,我们都是无比仰慕天朝的,能否把这个汉语拼音方案教给我们?若是我们带了回去,教人识字,就能更好地教化民众,让我们这些偏远之邦,也像天朝一样,变成诗书礼仪之乡。” “嗯,这个……,季大学士,您看……。” 贾珉假装做出为难的样子。 “这个,不瞒各位,此事我们是不好做主的。各位若是真的想学,不妨禀报圣上,请圣上把这套识字法赏赐给你们。圣上宽厚仁慈,或许就会允了各位。” “对啊,正好过两日,我等要去观摩今科武举殿试,到时候就跟圣上乞求了。若是圣上允了,倒是还请贾团长不吝赐教。” “那是自然。” 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各得所求。 吃过饭,几个使臣还要找士兵了解情况,贾珉也就随他们去了。 自己则跟季大学士在野渡居里随意地走着。 看着野渡居的变化,季明銮不仅感慨万千。 “没想到,你我当初一面之交,如今竟有如此缘分,莫非天意乎?” “全仗恩师的成全了。” “当初把宅子交给你,也是一念之间。到底还是你自己的努力,才有了今天。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有如此成就,也算得上惊才绝艳了。” “恩师过奖了。” “殿试的事情,也不必过于在意,白身之时,就能做出如此成就,有了进士出身,就更不在话下了。” “有了功名,就该有个表字了,称呼上也方便些。” 贾珉明白,季大学士是想给他起个表字。 “早就想请恩师给起一个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就叫怀远吧。” 怀远?贾珉贾怀远?嗯,不错。 第0216章 传胪截杀(四) 元亨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七,丙子年制科武举殿试,在紫禁城太和殿举行。 殿试由元亨天子亲自出题,亲自主持,通过会试的107名武进士参加了考试。这次考试,将决定今年进士榜的最终排名。 首先进行的是武技考试,由于只有107名考生,所以,考场就选在了太和殿前面的广场上。 考生们已经入场,在东侧排列成三行。广场四周,一百多名御前侍卫环立左右。 丹墀之上,已经摆好了观礼台,辰时正,在文武百官和王公的簇拥下,元亨天子在观礼台上就坐。考试开始。 殿试的考试程序,跟乡试、会试基本相同。也分武试和文试两部分。跟会试不同的是,这次没有擂台赛了。 考试的科目也一样,只是在难度上加大了。 第一场,也是骑射。抽签后,考生们就纷纷上场,进行比赛。 贾珉排在第68位出场,时间还充裕,所以,就有心思打量场内的情况。 观礼台正中一身黄袍的那个中年人,就是元亨天子了。旁边认得的,有北静王水溶、罗翰林、季明銮、工部吴尚书,挨着皇帝的,从相貌上看,就应该是兵部尚书李源了。 其他的人,贾珉都不认得。 在观礼台的最后一排,就是贾珉前几天打过交道的那几个属国的使臣了。 由于贾珉一直是住在野渡居兵营里,只有考试的时候才出现在考场,所以,跟其他的考生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认得的,只有马尚德,马青山和孙远飞几人。 这个孙远飞,很有意思。贾珉八月在野渡居卖西瓜的时候,跟他打过交道,那个时候,他是贾珉的托儿。就是奉天的孙秀才。 那一次,孙远飞考的是文举,进士未中,没想到,过了两个多月,竟然来考武举了。这样的人,大概也是独一份儿了。 他已经是文举人了,此次又通过了武举会试,是武进士了,即使殿试排名不靠前,此人的实力也是不可小觑的。这样的文武双全之才,其实还是很少的。 能够一路熬到殿试的人,都非庸才,几乎个个都是技艺精湛之辈了,所以,成绩也就非童试和府试可比了。 第一个上场的,骑射成绩就是九射七中。然后就是七中、八中,甚至就还有一个九中的。 马青山是第27个出场的,八中。这个成绩,叫贾珉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爱在冬天摇扇子的家伙,也是挺有本事的。 孙远飞第40个出场,也是八中。这个文举人的武技,显然也是不错的。 轮到贾珉出场时,已经有六个九中的了。他后面还有五六十人没出场,这叫贾珉感到有些压力了。 但是,此时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有静下心来,才是正经。 贾珉平息了一下心境,沉着上马,驱马前进,来回三趟,嗖嗖地射出了九箭,几乎一气呵成。 成绩出来了,九中! 隔了四个人,马尚德出场,也是九中。 比赛进行到最后,竟然有十六个人九中。这在历年的武举中,还是第一次。 虽然都是九中,但是,这里面还是有差别的。有的是正中靶心,有的稍微偏离,这也是判定成绩的一个因素。 所以,九中里面,也还是可以分出上下的。 骑射考完了,就是外场的第二场了,考步射、拉弓、舞大刀和举石磳子。 贾珉一一考完,对自己的成绩还比较满意。 然后就进入了最后一个环节:内场的文试。 文试就在太和殿内举行了。仍然是两篇兵书默写,两篇策。论改为一篇,但是,要求跟以前的考试不一样。 以前的论,是八百字以内。这一篇论,要求是一千五百字以上。 字数的增加,不仅仅是篇幅加长,用时增加那么简单。这意味着论述的深度和广度都要增加了。 贾珉把所有题目看了一遍以后,在心里大致分配了一下时间,于是开始答题。 第一篇是默写《司马法?天子之义》。 “天子之义必纯,取法天地而观于先圣。士庶之义,必奉于父母而正于君长。故虽有明君,士不先教也,不可用也。……。” 第二篇默写,是《尉缭子》中的一篇。 默写完毕,检查一遍,看看没有什么讹误,就答两篇论题。分别是出于《论语》和《孟子》的两篇。 贾珉也很快就答完了。 这两轮题目,答案都是固定的。考生们能够走到这一步,剩下的都是精英了。这样的题,几乎难不住他们。所以,最后的成绩,也基本上拉不开差距。 唯一能拉开差距的,就是最后这道论题了。 论题的题目,是关于苗疆土司作乱的。要求分析苗疆土司的作乱原因,提出平乱之策。 苗疆土司作乱之事,在历史上由来已久,不仅仅是本朝独有的现象。从明朝开始,朝廷就开始对土司制度进行改革。 除了武力平乱之外,取消土司的世袭权力,设立府、州、县,改派具有固定任期的朝廷官员进行治理,这样的做法,一直持续到了本朝。 土司作乱的原因,本质上不过是一个“利”字。对内的表现,一个是对属地的统治和对属民的盘剥权力之争,另一个就是土司继承权的争夺。 对外,则是土司的扩张,争夺更多的利益。 土司作乱的直接后果,就是四大弊端:一是对内残暴统治属民。二是对朝廷叛服无常。三是骚扰与其接壤的其他地区。四是土司和土司之间不断地发生战争。 平叛的策略,则是恩威并用。计擒为上策,兵剿为下策。令其投献为上策,敕令投献为下策。 具体的步骤,则是根据土司本人的情况不同,采取不同的措施。自动交印者,酌情加以赏赐。或者授予世职,或者授予武职。 抗拒着,则严加惩处。或者杀头徒刑,或者没收财产。 然后就是设立府县和军事机构,清查户口,丈量土地,征收赋税和设立学校等等。 这些,都是历史上和当今朝廷的通行做法。 这种做法,概括起来讲,就是改土归流。 也就是改变土司的世袭制度,由朝廷委派流官进行治理。 想做好这篇论文,这些东西是绕不过去的。 但是,若是只就这些东西就事论事,文章虽然中规中矩,却是了无新意。 这些东西都是考官和皇帝知道的,并且已经做过的,还要你多说什么? 所以,要想得到好评,文章就必须有新意,叫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土司作乱的原因和平叛策略,基本上是固定的了,论据也都是现成的。在这两方面,是没有多少可以创新的地方的。 要想叫文章出彩,就得在平叛措施上,有一些新的举措出来。 由于土司作乱常常有时服时叛的特点,所以,就应该在长治久安这方面下功夫。 根据历史经验,贾珉最后归纳出了两条措施。 这两条措施,是以前都没有过的,或者有,也是一种不自觉的行动,没有得到足够重视,更没有广泛推行。 第一条措施,就是将原有的土司们迁移。把他们从原来的地盘上,迁移到远离原属地的内地去。在内地给予他们土地和房屋重新安置。 这样就可以把他们与自己原来的本土势力彻底割裂开来。离开了他们世代统治的势力范围,没有了原来的资源和人脉,他们想再作乱,就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了。 没有了这些本土势力的干扰和掣肘,流官们就可以按照朝廷的律令,进行统治了。 第二条措施,就是建立城池。这一条措施,分为两个部分,一是建立军事中心和要塞,二是建设城市。 前者以前就有,这一回,要以后者为中心。 有了城市,就有了市场,不仅可以发展商品经济,更主要的是,可以提供大量就业机会。 土司的原属民有了新的就业机会,就是有了新的生活门路,可以解除跟土司的人身依附关系,成了自由民。 没有土司,他们也可以生活下去,甚至生活的更好,土司再想召集他们作乱,就很难了。 无论是解决什么问题,终究还是要解决人的问题。 第一条措施,是针对土司的,第二条措施,则是针对土司原有的属民的。双管齐下,才有可能实现长治久安。 这两项措施,以前没有实行过,贾珉提了出来,绝对是有新意了。在吸引眼球上,可以达到目的了。 但是,光有措施还不行,还得看措施是否具有可行性。如果可行,成本多大?能不能承担得起? 把土司迁移,完全是可行的,也不用花多少钱。 建设城市虽然需要花钱,但是不一定就要朝廷花钱。可以引进商业资本进行开发,逐渐建设城市,在可行性上,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考生答题的时候,元亨天子和几个人,就不时地在考席间走着,看看考生答卷的情况。 多数的时候,元亨天子只是略略一看。有时候微微点头,有时候微微摇头,有时候无声叹息。 在看到贾珉的卷子时,元亨天子停下了。 贾珉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后长时间地停留,就知道来人一定是在看自己的卷子。 此时他已经处于结尾状态,于是,就假做不知,专心答卷。 答完卷,就反复检查。等到剩下六七个人的时候,贾珉交卷了。 第0217章 传胪截杀(五) 考生交卷后的第一个程序,就是糊名。即用一张纸,把考生的姓名、籍贯等个人信息遮盖起来,目的就是不让后面程序的人,知道这是谁的试卷。 然后试卷会交给书手誊写,为的就是不让阅卷的考官知道试卷是谁的笔迹。目的都是为了防止在阅卷时,考官根据这些信息知道是谁的卷子,影响打分的公正性。 所以,考官阅卷时,看到的并不是考生在考场答的那个原试卷。等到阅卷完毕,排出了名次之后,才打开原来的试卷跟誊写的试卷对比。这个时候,考官才知道这个卷子是谁的了。 试卷誊写完毕已经是子时了,但是,因为明天要把阅卷结果呈报给皇上,所以,考官们就得连夜阅卷。 阅卷分为两级,第一级是六个考官进行初阅,分出一二三等来。然后提交给最终考官。 最终考官由大学士和兵部尚书等人组成,一共六人。这六人,都是大德王朝的顶级人物,不仅位高权重,而且学识渊博。其中忠顺亲王、兵部尚书李源、大学士季明銮、九门提督刘长风都是这六人当中的人物。 默写题和策题,答案都是固定的。只要把内容答全了,剩下的就看句读,书写规范、错别字等了。这些指标都比较明确,所以很容易判断。 关键的问题就在于最后的一道论题上了。 大部分的试卷,论题答得都比较中规中矩。论点基本上不超过目前已知的答案。有的甚至连答上的要点,也没有答全。 毕竟这是武举考生,也都没有经历过朝廷的具体实务,象土司作乱这种实务性很强的题目,达不到一定的论述高度,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些见多识广的考官们,也没指望会有什么出色的答卷出来。所以,阅卷进行的就有些沉闷,有的人甚至有些昏昏欲睡了。 突然之间,考官们被一声喊叫吓了一跳,一下子全都精神起来。 “高论,精辟!” 原来是九门提督刘长风喊了起来。 刘长风是皇帝的亲信,前一段时间,因为操办公交马车差事,得到了皇上的夸奖。这几日,藩国的使臣来参观公交马车,对其大加夸奖,今天见到皇上时,还赞不绝口。 因而刘长风就很得意。颇让其他人有些嫉妒。 但是,若论文采,刘长风却是在场的人之中,修为最低的,所以,他说出的话,别人就颇有些不以为然。 见没人应和,刘长风倒也不着急,走到季大学士身边,把一张卷子递给了季明銮。 “季大学士,你看看这个,保证是你没见过的高见。” 季明銮不好意思驳他面子,就接过卷子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亮点就在最后这道论题上。 前面答的,都中规中矩,论点都是以前和现在已经有的那些做法。作为身居高位的大学士,对这些自然不陌生。 最为惹人注目的,还是在最后两段的论述上。这两段,提出了两条新的措施。 一是将土司迁移出本地,在远离原籍的地方重新安置。 二是通过建设城市,发展生产,把土司的原属民从原来的人身依附关系中解放出来。 这两个观点,以前闻所未闻,确实令人眼前一亮。尤其是第二条的建设城市,发展经济措施,更让季明銮感到激动。甚至在心里隐隐感到这个思路有些似曾相识。 虽然以前确实未曾见过,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真是不错,果然出类拔萃,来,各位,你们也看看。” 刘长风说好,别人可以不当回事儿,但是,季明銮说好,就没人可以无视了。 在所有的试卷都比较平庸的情况下,季明銮能赞赏的,就很可能有些出色了。 于是剩下几人就开始传看,都纷纷叫好。其中又以兵部尚书李源最为激动。 “都说武举考生没有见识,依我看,如今这种论调可以改改了,光是这两条,就比那些书生无病呻吟强上许多了。” 武举是兵部主持的,因为考生文化功底不如文举考生,所以历来被文举看不起。 今天有了这个试卷,让李源感到颇为扬眉吐气。 众人都是在朝廷上行走的,自然都是是识货的。虽然对李源的态度感到有些好笑,但是对这个卷子中的观点,还是颇为认可的。 这个试卷,自然就是贾珉的了,编号是三十六号。 “我看这个三十六号排进前十,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见李源如此说,众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最终排名权,若是有这个权力,把这个试卷排在第一,也是没有意见的。 其他的试卷跟这个试卷比起来,水平可以说是差了一大截。况且水平也都基本相近,唯有三十六号试卷,有鹤立鸡群之感。 “我敢打赌,这个人一定做过生意,而且还是个很有生意经的人物。” 吴尚书这么一说,季明銮心里豁然开朗。 怪不得总是有一种熟悉之感,原来是怀远的卷子啊。这就不奇怪了。 建设城市,发展经济这种主意,别人也能提出来。但是,把它跟改土归流结合起来,而且提出了具体的发展措施,就不是一般人能提出来的了。 一看这个措施,就知道是内行人。除了贾珉贾怀远,也确实没有人能提出这样的措施来了。 所有的卷子阅完后,就开始对卷子进行分级。共分三级,前十名为一级。次一级也是十名。剩下的,就是三级了。 具体的排名,是从次一级开始的。也就是从第十一名开始,进行排名,一直到最后的第一百零七名。 这些,都是由阅卷大臣们排名的。 前十名,他们无权进行具体的排名。这是要由皇帝自己亲自再阅卷,进行排名的。 所有的分级排名做完之后,天已经亮了,快到辰时正了。 这个时候,可以打开糊名,看看具体的人名了。 人们最为关心的,自然还是三十六号卷子。 第一个就打开了这个卷子,季明銮心里一阵狂喜。但是,其他人却有些呆了。 竟然是贾珉,荣国府的那个贾珉,在会试擂台上羞辱治国府马尚德的那个贾珉! 除了季明銮,其他人都有些茫然。 把这个贾珉给划到了前十里面,不知道外界会怎么看?尤其关键的是,皇上会怎么看? 但是,事已至此,现在想改也不行了。名字已经公开了,再改就难免要落下嫌疑了。 当然,若是想推脱责任,理由也还是有的。 这是糊名的啊,我们也不知道这个卷子是谁的啊?完全就是以文取卷的啊。 虽然这的确是事实,但是,谁知道皇上又是怎么想的? 贾珉在擂台上羞辱马尚德的事情,已经闹的尽人皆知,皇上还会不知道?这种话有损体面的事情,皇上会喜欢? 封存了试卷以后,就去武英殿觐见皇上。现在刚刚散了早朝,皇上正在那里等着他们呢。 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皇上看过前十的卷子之后,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对于贾珉的那张试卷,除了看的时间比别人长一些之外,也没有提出任何见解。 “众爱卿辛苦了,容朕再看看,季爱卿留下,其余退下吧。” 众人行了礼退下,屋内剩下了元亨天子和季明銮两人。 “季爱卿,对于贾珉,你怎么看啊?” 皇上直接提到了贾珉,倒是叫季明銮有些意外。 “不知圣上指的是哪一方面?” “所有的方面。” 所有的方面?这可就不太好说了。 但是,圣上既然问了,不好说也得说了。干脆就实话实说,也省得遮遮掩掩的难受。况且若是说了假话,将来叫圣上知道了,更加不好了。 “恕臣直言,这个贾珉,臣还是比较了解的。原来臣的宅子,就是卖给了他的。只是上次一走,跟他就基本上没有什么来往了,这次回来之后,才跟他又见了面。” 于是季明銮就把他对于贾珉的印象说了,其中不乏夸奖之词。 贾珉的经商之才,因为操办过公交马车之事,皇上应该早就知道了。诗词之才,也应该有所了解,于是他就没提。倒是重点地提了汉语拼音的事情。 在他看来,现在提出汉语拼音的事情,比贾珉关于改土归流的见解,更能为贾珉加分。 “听说那汉语拼音识字,能一年顶三年,可是真的如此?” 皇上这一问,季明銮就差点儿流出冷汗来,心里直呼万幸。 幸亏我自己说出来了,原来来皇上早就知道此事了。我若是不说,自己就在外面张罗上了,皇上会怎么想? 文字历史之事,历来是国家大事,事关正统和教化,哪个皇上都是视为头等大事的。 象汉语拼音这样具有划时代意义,足可以在历史上留名的重大事件,皇上怎么能够不重视? 不仅会重视,没准还想亲自参与其中呢。 皇上若是参与了其中,对于推广汉语拼音,自然会产生巨大的助力。但是我原本是指望着靠这个扬名青史的,你参与进来了,我的光环不就都教你给抢去了? 那些史家们,到时候都拍你的马屁,还不得把所有的功劳都记在你的头上? 皇上啊,你不厚道啊。你什么都有了,怎么还跟我抢这个荣耀啊。 算了,谁叫你是皇上呢,算你狠! 第0218章 传胪截杀(六) 季明銮终于想通了。 “臣正要跟皇上禀告此事。关于这个汉语拼音之事,开始的时候,臣也是不信的。但是臣觉得那贾珉做事还算可靠,于是就进行了一番斟酌和考察,结果让臣很是震惊,此事确实可行。若是能推广开来,必是一件盛事,可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这两日,藩国的使臣见了汉语拼音,也是大为惊奇,盛赞我朝人杰地灵,他们也想着祈求圣上,把这汉语拼音方案赏赐给他们,回去教化万民。所以,臣就想跟圣上请求一事。” “说。” “臣想做一个实验,招收一些童子,就用这汉语拼音来启蒙验证。同时,着手编写字典。此事关系重大,还得皇上亲自来主持,字典编成之后,就以当今年号命名,叫做《元亨字典》,还得皇上御制,才好颁行天下。” “嗯,此事倒也可行,朕就勉为其难,担了这个名,只是朕日理万机,这具体的事务,还得你来操办,这个总纂修,就由你来担当吧。” 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名吗,怎么还勉为其难了?得了,这个总纂修归我了,也算是赚大了。 “臣领旨。” “关于贾珉的科举之事,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最后是由你钦点的,我说了管用吗?不过,既然你问了,我就得说了。怀远把汉语拼音这么大一件功劳给我了,总得为他说几句话啊。 “贾珉在会试擂台上羞辱对手,行事冲动,确实有失体面。当时臣在取他时,也曾经颇为踌躇。” “但是,此人确实有不世之才,更难得的是,文武兼备。况且那日他连番受到暗算,所以做事未免偏激了些。” “科举文武分科,固然是无奈之举,但是,弊端也是很明显的,就是文不能武,武不能文。朝廷需要文武兼备之人,所以,臣以为,贾珉人才难得。好在他还年轻,将来经过磨练之后,很可能成为可用之才。” “好,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下去吧。” “臣告退。” 季明銮出了紫禁城,在金水桥上,正遇上了暹罗、交趾等几个藩国的使臣。原来,他们正是来觐见皇上,请求把汉语拼音赏赐给他们的。 季明銮走了,元亨天子又拿起了贾珉的试卷。 贾家小儿,你倒是有些本事。朕点你个状元倒也没什么,只是你得罪的人太多了。连朕的小长安你都敢给关进笼子里,嘿嘿……。 老虎不发威,你当朕是病猫啊。 鲁霸王如今活了四十岁,却当了三十年土匪了。 没错,就是三十年。他十岁的时候就当土匪了。 他的土匪行当,属于祖传。从他曾祖父那一带,就是土匪了。 十岁那年,他的母亲去世,就被父亲领到山上的匪巢里。上山之后,父亲叫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叫他杀了一个肉票。 一个十岁的小孩儿,自然是不愿意随便就杀人的。但是,他若不杀人,他的父亲就杀他,所以,最后鲁霸王杀了那个肉票。 在五六天的时间里,鲁霸王都非常害怕。担心官兵来清剿他们。官兵确实来了,就在这次清剿中,鲁霸王的父亲被乱箭射死了。 令人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为他的父亲感到悲伤。反而觉得父亲该死,若不是他父亲把他带到了山上,若不是逼着他杀了人,他就不会成为一个土匪。他还可以在家里,跟着那些小伙伴儿们一起玩儿。 不过,后来他才发现,他的这些想法有些天真了。等到他见到了许多土匪的家属被流放和卖为奴婢的时候,他才明白了父亲当初的用意。 从这个时候起,他就开始安心地做一个土匪了,并且立志把土匪当做自己终生的职业了。 他要当一个大土匪,当一个叫人一提起他的名字,就感到害怕的土匪。 在他二十岁那年,他终于达到了这个目标,他成了一股五十多人山头的土匪头目。 不过,那个时候,他还在直隶靠近坝上草原一带活动。 那个地方虽然比较偏僻,便于隐藏,却是穷乡僻壤,没有多少油水可捞,所以,他就带着人马来到了五龙山。 这里靠近帝都,是富庶之地,做上一票生意,比在坝上地区做几票都合算。 生意做多了,自然就难免召来官兵的围剿。就在一次围剿行动中,鲁霸王结识了昌平州守备马启明。 那一次,正是马启明带兵围剿他们的。只是马启明贪功冒进,竟然自己一个人行动,结果反被鲁霸王给生擒了。 鲁霸王本来是准备杀了马启明的,但是,当马启明跪下来向他求饶时,他改变了主意。觉得这个人以后可以成为自己的合作伙伴儿。于是,在谈好了条件后,他放了马启明。 从那以后,两人就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合作关系。 鲁霸王把其他土匪的信息提供给马启明,于是马启明就接连不断地剿灭了多支土匪。没用几年,帝都周边的各个山头的土匪,都被马启明剿灭殆尽。 因为屡立战功,马启明不断高升,最后竟然升到了京营副节度使的位子上。 鲁霸王从两人的合作中,得到的也很可观。在收编了其他山头的残部以后,他成了帝都周边唯一生存下来的一个山头,而且实力越来越强,最高的时候,手下有五百多弟兄。 当土匪是冒险的,但是冒险却不是活着的目的。人活着是为了过好日子的,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想赌就赌,想找女人就找女人。 于是鲁霸王就开始了他的享乐生活。为了让自己的享乐生活更长久,他甚至还置办了许多家业。 直隶的两千多亩上好良田,帝都城里的十几家铺子,都是他的财产。 当然,一个成功的男人,小妾是少不了的。 但是,小妾有时候也是害人的。就是因为有一次在小妾家里呆了几天,走路了风声,于是叫新任的昌平州守备陈甲寅给逮个正着。 好在及时地找到了马启明,这才从陈甲寅那里逃了出来。 鲁霸王其实是个很精明的人。他知道,自己当初放了马启明的人情,不能用一辈子。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也很知趣。总是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跟马启明的关系。 当初剿灭的那些山头的钱财,总是有马启明一份儿。后来的日子里,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鲁霸王也总是要给马启明送去一份厚礼。 总的来说,鲁霸王对马启明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在他看来,马启明收了钱就办事儿,还是个比较讲究的人。 但是,陈甲寅这个人就不行了。虽然这些年对于他也算是手下留情了,但是送给他钱,他却是坚决不要的。 所以,鲁霸王也不愿意跟陈甲寅来往。 土匪虽然也被称为山贼,有些时候也在山上活动,但是,大部分时候,他们并不是在山上呆着的。 更多的时候,他们就隐藏在人群中。 他们可能是一个正在地里耕作的农夫,可能是一个行走乡间的货郎,可能是一个店铺的伙计甚至掌柜,可能是一个五城兵马司的兵卒,也可能是某个大家族的下人。 还可能就是你的邻居,甚至可能就是某个农妇的丈夫和某个父亲的儿子。 平常的时候,他们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只有在行动的时候,才会露出他们凶残的本性。 帝都大栅栏的仙客来酒楼,是这个地区比较上属的一家酒楼。每日里生意都比较红火。因为距离紫禁城比较近,所以,就有不少达官贵人常常来这里吃酒。 仙客来酒楼的掌柜很年轻,今年只有十八岁。他的父亲是个和善的中年人,每次遇到一些老主顾来店里的时候,都会热情地打招呼,还时常给客人端茶倒水的。 见到了邻居的小孩子,还时常会给他们一些糖果吃。遇到了乞丐,也会把剩饭剩菜给他们。 所以,左右邻居们对他的印象都很不错。 今天,这个非常和善的人,就在仙客来酒楼的一个雅间里,接待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就是昌平州守备陈甲寅。酒菜已经吃完,喝了一杯茶,陈甲寅就告辞了。 陈甲寅走了,十八岁的年轻掌柜进来了。 “父亲,可是有什么生意要做?” “这一票是免费的,赔本赚吆喝。你去吧,把老鹞子叫来。” 不一会儿,老鹞子就回来了。 “你去打探一下从荣国府和野渡居到紫禁城的路线,若是在路上截杀个人,看看都在什么地方下手好。” 老鹞子答应一声出去了。来到仙客来的后院,拉起了那台粪车。 看见老鹞子拉着粪车走了,周围的邻居就知道,老鹞子是又要到城里的大街小巷收粪去了。 老鹞子至少有五十多岁了,没儿没女,两年前流浪到了这里,好心的仙客来酒楼老板收留了他,给他在后院提供了一间厦子住,老鹞子则帮助酒楼干些零活儿,算是回报老板。 当然,这只是外界的印象。实际上,老鹞子是那个和善中年人最为得力的助手。 这个和善的中年人,就是让许多人闻风丧胆的鲁霸王。 仙客来的掌柜,就是他的儿子鲁龙生。 这一次,他们从昌平州守备陈甲寅手里,接下了一票免费生意:杀了荣国府的一个庶子,他的名字叫贾珉。 第0219章 传胪截杀(七) 丙子年十一月二十九,是冬月的最后一天。因为这个月是小月,所以,只有二十九天。 今天,就是殿试发榜的日子了,发榜的地点,就在西长安街。 在发榜的同时,皇帝还要召见新科进士,在太和殿宣布新科进士的姓名和排名。 这个仪式,通俗的说法叫太和殿唱名,专业的说法,叫金殿传胪。 贾珉昨天已经到兵部领了官服,今天上殿,是要穿官服去的。 太和殿唱名是在辰时开始的,但是,新科进士们是要提前到天安门前等候的,所以,贾珉在寅时正就从野渡居出发了。 尽管贾珉不愿意叫人相陪,但是,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林大江还是坚决地跟着他来了。 尽管他们知道贾珉的本事,但是,由于在擂台赛上发生了暗算贾珉的事件,所以,他们还是为贾珉的安全担心。 至少,他们要把贾珉送进城门,然后才回来,组织一天的正常训练。 天上下起了小雪,无声的雪花静静飘落。 现在是冬季,昼短夜长,虽然已经是寅时了,天还是黑的。 几个人正骑马走着,就听得后面有人在喊。顷刻间,一辆马车追了上来。 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平儿和晴雯追了上来。 昨天两人就说要陪着贾珉一起去,但是贾珉不让。没想到,两人还是追来了。 贾珉劝她们回去,但是两人就是不走。贾珉无奈,就只好带上了她们。 路上没有行人,很快就到了城门。此时天还未亮,正常情况下,城门是不开的。 但是,昨天卫若兰来这里事先打了招呼,加上以前跟九门提督有过口头协议,所以,守门的兵卒已经在这里等候他们了。 见一行人来了,就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了。 因为见平儿和晴雯也来了,怕贾珉进宫后,两人在外面等候不安全,所以,冯紫英几人也没回去,就一起向城里走去。 担心平儿和晴雯倒是真的,但是想跟着贾珉一起去,分享贾珉的快乐,也是真的。他们是很愿意亲眼看见贾珉走进皇宫的那一刻的。 一路上很安静,街上没有行人,路边的民居里也没有灯光。 走到一个拐角处,贾珉的心里陡觉不祥。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声音很轻,若是在白天人多嘈杂的时候,很可能会就听不出来。但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声音就显得比较明显。 这里的人都是行家,立刻就联想到了弓箭发射时的控弦声。 “有人放箭,快下马!” 贾珉喊了一声,就就一跃下马。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得嗖嗖的声音出来,箭已经射过来了。 “平儿、晴雯快趴下。” 贾珉话音刚楼,就听得车里传来一声惨叫。 “陈也俊、林大江跟我出击,你们两个在这里守着马车,冯紫英进车里查看情况。” 贾珉说着,就向拐弯处的那所房子冲过去,陈也俊和林大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或许是还没发现贾珉几人已经出击,从房子里还不断有箭射向马车那边。 贾珉很快就接近了房子,陈也俊和林大江也随后就跟了上来。 “你们两个绕过去,堵住门窗,我从正面突进去。” 估计两人已经到了位置,贾珉就像想窗子突进去。但是,里面不放箭了,还想起了门的响声,有人喊着“快撤!”。 贾珉再不犹豫,后退几步,就向窗子冲去,到了跟前一跃而起,用肩膀撞开了窗户。 进屋在地上一滚,就看见几个人影向后面跑去。 贾珉扬手把刀掷出,就听得一声惨叫,一个人影扑地。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也传来了打斗声。 原来是陈也俊和林大江包抄了过去。 贾珉冲过去,一脚踢倒一人。陈也俊和林大江也各自放倒一人。 “还有两个跑了。” 林大江就要去追。 “不要追了,陈也俊在这里控制这几个,你跟我回马车那里。” 贾珉跟林大江刚往回走,就听得马车那里传来了打斗声音。 两人快速返回,就见五六个人影已经在那里打成了一团。原来是留在这里的冯紫英和卫若兰跟人交上手了。 见又有两人返回,袭击着喊了一声“风紧,扯乎!”就要撤退。 贾珉等人那里肯放过,一鼓作气打倒三人。不过,到底还是有几人趁乱跑掉了。 “怎么样,有人受伤吗?” 贾珉急切的问道。 “我们没事儿,平儿中箭了。” 一听说平儿中箭了,贾珉的脑子轰地一下,一步钻进马车,划亮火折子。 就见晴雯正抱着平儿,早就泪雨滂沱。 平儿紧闭双目,肩膀上插着两只箭,已然昏了过去。 贾珉伸手在平儿鼻子下探了一下,发现还有呼吸,这才心下稍安。 尽管中了两箭,但都在肩上,还不是要害处,估计性命算是保住了。 贾珉下车,陈也俊也押着一个人过来了。 “那几个都没气儿了,就剩这一个活的了。这边儿还有活口吗?” “这里还有一个。” 卫若兰从地上拽起了一个家伙。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林大江厉声喝问,两个家伙也不吱声。 “先不用问了。紫英,你去衙门报官。陈也俊、卫若兰、林大江,你们把平儿和晴雯护送回野渡居,立刻叫郎中救治。把这两个人押回野渡居。等我回去审问。” 贾珉吩咐完毕,就要走。 “珉长官。” 冯紫英叫住了贾珉。 “没事儿,他们的目标是我,估计是不想让我在殿上出现,到时候,我的进士身份就没了。” “还是我们跟你一起去吧。” “我自己一个人更方便些,他们想拦住我,还没那个本事。服从命令,快去吧。” 众人知道再说也没用,贾珉如此安排,也是此时最佳的选择了,于是就分头行动,贾珉独自前行。 平儿受伤,让贾珉感到非常心痛,更让他感到愤怒。 想起平儿当初跟着自己到野渡居的一点一滴,贾珉的心里就涌起了一股柔情。 这个爱跟他甩脸子的小姑娘,总是那么细心的照顾着自己,事事都为自己着想。即使给她赎身了,也不愿意离去,还是愿意呆在自己身边。 此次贾珉本不愿意叫她和晴雯跟着去,但是,最后还是同意带她们两个去了。 贾珉明白,平儿和晴雯就是想亲眼看看他今天风光的样子。一是分享他的快乐,二是等到将来有机会,她们就可以跟别人炫耀自己今天的经历。 虽然是有些小小的虚荣心,但是,也是在为贾珉自豪。所以,贾珉也愿意满足她们这个天真的愿望。 只是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啊,有点这个想法,实在是没什么的。甚至有些可爱呢。 贾珉不怕别人暗算他,但是,此次伤害了平儿,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虽然贾珉现在跟贾府中人的关系已经基本上处理顺了,但是,在贾珉的心里,府里的那些人,跟平儿和焦利这些人,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只有平儿这些人,才是他最为亲近的人。他们就跟他的家人一样。在他的心里,地位是很重的。 几乎不用多想,只是凭着直觉,贾珉就断定,此次袭击他的人,一定跟牛继宗和马尚德有关。 从公交马车开始,到乡试的诬告,再到会试的暗算,一直就是他们在暗中捣鬼。 现在,即将发榜了,自己从野渡居到皇宫的这段路上,就是他们阻击的最后机会了。 一旦自己不能按时进入皇宫,在太和殿唱名时不在现场,今年的进士资格就取消了,这样,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刚才袭击的人,跟擂台赛时候暗算他的武举人不同。这是直接要自己命的。 而且袭击的手法也比较专业,稍加体会,就知道,他们都是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的。仅凭这一点,就不是那些没有经历实战的武举人可比的。 具有实战经验的人,会是谁呢? 无非就是三种人,一是兵,二是匪,三是江湖人。 第一种情况,基本上可以排除。 即使他得罪了一些人,也不会动用官兵或者其他的官方武装力量来对付他的。 别说他还是新科进士,贾府的公子,即便是一个读书人,也没有哪股力量会这样做的。一旦事情败露,是没人可以承受得起的。 自己跟匪和江湖人物都没有什么来往,更没有什么仇怨。即便他们想来袭击自己,也得掂量一些自己的身份,所以,在正常情况下,他们是不会袭击自己的。 至于自己是否得了进士身份,更是跟他们无关了。 那么,这会不会是一起偶然发生的拦路抢劫事件呢?显然也不是。 首先,目标不对。 自己一行人只是临时从家里出来的,事先没有预兆。也没有随身携带财物。自己身穿官服,其他几人也都穿着军装,带着兵器。一般的劫匪,即使是遇上了,也不敢把自己列为抢劫目标的。 其次是时间不对。 一大早的,哪里会有那么巧,就在这里拦路抢劫了?这个时候都在睡觉,谁会携带大量财物出来? 再次,就是地点不对。 若是抢劫,在城外更便于下手,得手之后也更加便于逃跑,哪里会选择在城里着这样的地点?况且,现场还离城门很近,城门那里有不少兵卒驻守,如果要去求援,那里的兵卒很快就可以赶来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伙人是被人雇佣的。 确定了这点后,背后黑手就昭然若揭了。 第0220章 传胪截杀(八) 贾珉之所以叫别人都走开,一是为了保护他们,二是免得自己有后顾之忧。 至于他们的安全,现在他是不担心的。 对手的目标是他,所以,并不会对其他人穷追不舍。况且,冯紫英等人也都是有些背景的,如果再追杀他们,无疑会给自己树立更多的敌人。贾珉相信,他们是不会那么傻的。 应该是从自己一进城门开始,就被对手监视上了。否则,攻击的目标不会选的那么准确。 但是,这一波敌人,人数虽然不少,力量似乎弱了些。 所以,贾珉判断,还会有人在某处等着自己的。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想除掉自己,他们不会就那么轻易地放弃的。 不过,他现在反而轻松下来了。现在没了负担,自己可以全力一战了。 已经是卯时正了,天色渐渐开始发亮了,能见度比起以前清晰了不少。 现在,贾珉走在木樨街上。如果从城门算起,走到这里,应该是到皇宫距离的一半儿。 这里的房屋比较稀少,在两处密集的房屋中间,有一段大约一百米的空旷之地,若是有人想攻击他,这里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雪还在轻轻地飘着,让贾珉有一种唯美的感觉。他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有这样一种感觉。细想一下,觉得用唯美来形容有些不太贴切,似乎用凄美来形容更为恰当些。 空中飘来一阵臭味,似乎是厕所的味道。 这个时候,在这个比较空旷的地方,突然出现这样的味道,总是叫人感到有一些不正常。 即使是在帝都这样的首善之地,如今也没有室内马桶,所有的厕所都在室外。这个季节的厕所都上冻了,是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味道的。 果然,在前方大约50米处,有几个隐隐绰绰的人影在晃动着。再走近一点,就看的更清楚些了。 不是几个人,而是九个人。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一台粪车。 表面上看,这就是在城里的大街小巷里经常会看见的收粪人。 他们经常把各家各户的粪水收集起来,然后送到城外去。 但是,若是别的季节,天亮的比较早还可以理解。但是,这个季节,人们起的都比较晚,想收粪水,这个时候实在是早了些。即便是出城,现在城门还没开,他们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就到了这里。 况且,九个收粪工同时聚集到了这里,也很不正常。他们还没清闲到可以聚在一起聊天的地步。正常情况下,他们现在应该游走在各个地方的大街小巷里面。 在不合理的时间,不合理的地点,出现了不合理的人物,这就是个不合理的故事。 再走近一些,贾珉看的更加清楚了。 确实是九个人,各自站在粪车边上,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扁担。 令人感到有些好笑的是,九根扁担都是新的,似乎他们事先约好了似的,都在同一时间换了新扁担。 贾珉断定,这些扁担就不是扁担了,而是他们的武器了。 随着贾珉的走进,几个人聚集到了一起,呈人字形站在路上,正好把路给拦住了。 收粪工都会摆这种攻击队形了吗? 距离五米远,贾珉站住了,大致地看了一下,目光落在中间那个五十来岁的人脸上。 “是谁指使你们的?如果说实话,我可以考虑给你们留一条命。” 贾珉平静地说道,脸上甚至还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你好大的口气。你们听听,他竟然敢说要给我老鹞子留下一条命。” 此人正是老鹞子了。 “既然你活够了,今天就把命留下来吧。你是叫老鹞子吧?” “我老鹞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今天交给你个实底儿,爷就是五龙山老鹞子,也免得你做个冤死鬼,不过,你要是想告状,就只能到阎王爷那里去告了。” “好,五龙山老鹞子,我记住你了。到底是谁指使你们来的,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我花些功夫,也能查出来。” “小子,别废话,动手吧。” “这可是你说的。” 贾珉就动手了。 他抽出长刀,就冲了出去。眼睛紧紧地盯着老鹞子。就在老鹞子举起扁担时,贾珉忽然转向,身子一侧,紧接着一个旋身,飞了起来,挥刀就向左边的那个最胖的家伙砍去。 胖子慌忙举起扁担拦截,那扁担就被砍成两段。刀势不减,直接就落到了胖子的脖子上。 胖子连喊叫一声都没来得及,脑袋就飞了出去。 贾珉看都不看胖子一眼,一个健步冲上去,又奔着一个腰间扎着麻绳的家伙去了。 这家伙刚想跑,贾珉就地一滚,人未到,刀先到,就把他的脚给砍下来了。麻绳立刻就倒在地上,抱着脚惨叫起来。 一个家伙见势不妙,就想要跑,贾珉如何会放过他,手一扬,刀就扔了出去,一下子就插在那个家伙的后背上。 那家伙哎呦一声,还在跑着,跑了十来步远,才扑倒在地。 贾珉站起身来,重又冷冷地盯着老鹞子。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脸上有些凉意,用手摸下来一看,是血。 应该是胖子的血。 “就这点本事,还想出来杀人?” 见贾珉转眼之间就杀死杀伤三人,老鹞子大为吃惊。 不过,他也是刀口上舔血的人,见惯了杀戮,自己手上也有着多条人命。此次又是受人之托,若是不杀了此人,回去也不好交代。 加上自己还有六人,对方手里又没了兵器。他不相信眼前这个小孩儿,就能把他们全给杀了。 “上,大伙儿一齐招呼他。” 说着,老鹞子的扁担就向贾珉迎头劈来。 贾珉略一侧身,闪过了老鹞子的扁担。左手随便一划拉,就抓住了一条扁担,用力一拉,就把一个人带了过来,身子一转,就抱住了他的脖子,左手一带,把扁担顺到腕中,控制住扁担,双手握住他的脑袋一扭,就不管了。等到他操起扁担,落在下一个人的头上时,这家伙才噗通一声倒地了。 紧接着,头上挨了扁担的家伙,也倒地不起。 五个了,还剩下四个。 贾珉也不回头,身子一转,一弯腰,手里的扁担拖地扫出,又是一声惨叫,伴着咔嚓一声,一个家伙倒地,一边叫着,一边抱着自己的一条腿。 贾珉的那条扁担,也断了。 老鹞子的扁担又抡了过来,虽然来时很猛,贾珉还是伸出左手,把扁担给接住了。 这一回,他没有抢扁担,只是那么握着。老鹞子也不放手,两人就一人执着扁担一头,对面站着。 “给你们两个机会。第一,我空手,你们可以用扁担,如果你们的扁担落到我身上,就算我输,可以饶你们一命。” “第二,若是你们输了,我还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由你们选择。一个是死,另一个是残,然后到大牢里去。” 转眼之间,就折了六个人,老鹞子的心凉了。 他当土匪几十年了,还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对手。即使那些最凶悍的官兵,也从来没有一个象这样的。 “我们认输了,好汉放我们一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将来必有回报。” 呵,这么快就跟我玩儿上江湖那一套了。 “不行,你说打就打,你说不打就不打,你又不是皇上,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必须打,分个胜负出来。” 干什么啊,你这个小屁孩儿还讲不讲理啊。明明都打不过你了,老子不打了还不行吗? 到哪里别人敢不给我老鹞子面子,如今不打你了还不行,非要赶尽杀绝啊,你个小孩儿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学好呢? 还去坐牢?那还不如死了痛快呢。 “好,打就打,你把手放开。” “行。” 贾珉还真就放开了手。 三个家伙家见没了退路,又起了凶悍之气。但是,扁担铺天盖地地落下,硬是没碰到贾珉一点儿。 老鹞子的扁担,又一次落到了贾珉的手里,两人再一次一人握着一头,对面站着。 “听说五龙山鲁霸王的手下都是有两下子的,你们是不是真的?莫非是冒充土匪?” “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打不过你,我们认栽了,你不能侮辱我五龙山的名头。” 呵,这家伙,还有点儿集体荣誉感呢。看来,当土匪也是有归属感的。 “第一个条件你们用过了,现在该第二个条件了。是死还是残?不好选是不是?行,我这人仁慈,就再退一步,不打残你们了,送你们见官吧。” “见官就见官,谁怕谁!” 老鹞子终于还是不愿意死。 不过,他想的还是简单了点儿。 以他土匪的身份,就够砍头的了,又袭击贾珉这样身份的人,见了官,哪里还会有他的活路? “那就说定了,你先把他们两个绑起来吧。” 六个同伙转眼之间非死即残,尤其是胖子脑袋飞出去的那一幕情景,更是叫老鹞子一想起来,就心惊胆战的。 此时的老鹞子,已经失去了全部斗志,于是乖乖地撕了一些布条,把另两个同伙绑了起来。 至于老鹞子自己,就只好贾珉自己动手了。 起来比较早的人,在这个飘着小雪的早晨,见到了街道上的一道奇观。 一个小孩儿牵着马,旁边跟着三个被绑的的大人。几个大人拉着粪车,车上似乎没装什么粪水,而是六个人。有两个还在哎哎哟哟地叫着。 一行人,在街上不紧不慢地走着。 第0221 传胪截杀(九) 一边走,贾珉一边跟老鹞子聊天儿,只是几个人没有一个跟他回话的,他也就只好自言自语了。 “老鹞子,你怎么就当了土匪呢?干这一行真的那么好吗?你们是不是天天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银啊?” “你们成天在山里面转悠,青山绿水的,空气好,没有污染,吃的都是纯天然食品,身体很健康啊。” “你们的头目鲁霸王现在在哪里呢?你们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不说。我知道你们讲义气。我这人也是讲究的,不能坏了你们的义气,所以也就不多问了,等到了官府里,你们再慢慢说吧” “你们知不知道是谁收买你们的啊?哦,估计鲁霸王也不会跟你们说。算了,我就不问你们了。你看看你们,干了一回差事,连给谁卖命都不知道,你这个土匪当的,也真是失败啊。” “你们还有没有别的同伙呢?你还是给他们报个信儿吧,叫他们别来了,我的本事你也见到了,他们来了,也是白白地送死的。” “哦,你们现在报不了信儿了。你还说你们讲义气,都这个时候了,也不给兄弟报个信儿,叫他们白白来送死……。” 街上渐渐有了行人,见到贾珉这一行人的奇怪情形,都纷纷侧目。但是见贾珉穿着官服,也没人出面管闲事。 渐渐地,就到了东单。如果快点儿走,有两刻钟,就可以到达紫禁城门口了。 在通往长安街的路口上,有一个人正站在路中央。正是那个以前跟牛继宗等人在一起的手套男。 当然,这一回还是戴着一双手套。冬天了,这回戴着手套就不显得奇怪了。 距离两丈远,贾珉停住了。 “你说你一天到晚戴个手套装逼,累不累啊。” 贾珉笑嘻嘻说道。 “贾珉,不要逼我把手拿出来。我一出手,就要死人的。” 手套男脸色铁青,一副酷酷的样子。 “你不出手来这里干什么?” “只要你不过去,在这里呆上两个时辰,我就放过你。” “牛继宗他们几个呢,没来吗?” “这点小事儿,不用别人出手。” “你拦不住我的,我不想杀你,你走吧。” 贾珉确实懒得杀他。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 手套男无动于衷。 “你知道他们几个是什么人吗?五龙山的土匪。他们跟你是同一个目的。我告诉你,牛继宗和马尚德这件事玩儿大了,这趟浑水你是趟不起的。他们真的以为天下就没有王法了吗?” “只是为了不让我得到一个进士出身,他们付出的代价,未免有些太大了。我既然敢一个人出来,就不怕这些。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走吧,不要白白地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得的。” 还是无动于衷。 “好吧,看来再跟你说也没用了。最后劝你一句,装逼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们几个,老老实实地在这呆着,可不要想着趁机溜走啊,勿谓言之不预也。” “你先出手吧。” 手套男冷冷道。 “你不用兵器,我也不用兵器,免得你输了不服。不过,事先告诉你,你若是输了,我可是要送你见官的。” “少废话!” 手套男忘了刚才的承诺,先出手了。 贾珉一直怀疑,手套男不只是带着手套那么简单,很可能手套里面会有些秘密,比如藏着暗器什么的。 所以,跟他交手,就尽量避免直接接触他的手套。 手套男还是有些本事的,攻势上也有些力量,看来铁掌开碑手的名头,还是有些道理的。 但是,他的招式就未免有些太拘泥了。 这些招式,在一般人或者武林人士看来,似乎眼花缭乱的,但是,在许多时候,实用性就要差上很多。在贾珉的眼里,更多的时候,这只不过是一些花架子而已。 比武是一回事,实战是另一回事儿。兵王的名头,是靠杀人的本事积累起来的,只要能杀人,什么法子管用,什么法子简单,就用什么法子,哪里会跟你讲那些招式,在那里乖乖地等着你把招式做足了,送上门去等着挨揍? 贾珉没用手,只是用脚,跟手套男对打者。 老鹞子几人,原来被贾珉给打得精神崩溃了,一时之间就认命了。如今见有人来拦截贾珉,心思就活泛起来了。 此时见两人交上手了,自以为时机到了,互相使了个眼色,撒腿就跑。 贾珉早就防着他们这一手了,哪里会便宜了他们? 连续三脚逼退手套男,几步就追上了老鹞子,揪住他的衣领,就狠狠地甩了回来。然后高高跃起,一脚一个,就把另外两个家伙踢翻在地。 落地之后再不客气,一手拎着一个,就把他们扔到了树杈上面。 老鹞子还想爬起来,贾珉就过去把他踩在地上。手套男攻了过来,贾珉就一边踩着老鹞子,一边跟他打着。 路上的行人见这边打了起来,就纷纷驻足,但是,也没人敢于靠前,只是在远处看着。 贾珉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里也就有些不耐烦起来。此时天已经大亮,他的时间也不多了,于是脚下一动,踢在老鹞子的脖子上,老鹞子立刻就昏了过去。 现在,贾珉决定开始狠狠地收拾手套男了。 该说的话都跟他说了,还是如此不识抬举,也就没必要再跟他客气了。 紫禁城外,金水桥边,华表柱下,今年的新科进士们,已经陆陆续续到了。 兵部尚书李源和他的两个副手成侍郎、牛侍郎早已经到了。两个员外郎和两个书吏,负责清点新科进士。 因为今天的场合非常重要,所以新科进士们来的都比较早,有的甚至在卯时初就到了。 金水桥的另一边,则是参加今天金殿传胪的王公贵族和文武百官们,此时正聚集在一起,互相谈论着什么。 马青山已经找了好几个来回了,还是没见到贾珉。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找也没什么用。因为已经点过两次名了,贾珉都还没到。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找一下。 贾珉在擂台赛上屡遭暗算,最后又尽情地羞辱了马尚德,加上他也听说了一些贾珉跟马尚德之间的恩怨传说,心里也就对马尚德和贾珉的关系,有了一个大概的评估。 见贾珉现在还没到,他就注意上了马尚德。 马尚德来的不早不晚,精神似乎很不错,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见到谁,们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就笑着拱手打招呼。 一身崭新官服穿在身上,十分合体,倒是把马尚德映衬的一表人才。虽然下着雪,也掩饰不住他春风得意的样子。 书吏第三次点名,贾珉还是未到。 其他106人都来了,只剩下贾珉一人未到。 于是人们就纷纷议论起来,即使是素不相识之人,也有不少人开始指责贾珉不识时务了。 虽然说是辰时进宫,现在还未到辰时,但是,作为新科进士,总也不能踩着时辰来吧。 李源的脸色就有些不善,露出愠怒之色。不过,牛侍郎和成侍郎,倒是一脸的轻松。 东单街口,冯紫英带着一些兵卒已经赶到了这里。 他跟贾珉分手后,就到衙门报案。距离最近的是顺天府衙门,去了之后,只是衙门口一个守夜的老更夫在那里。说了半天,更夫才慢慢腾腾进去,出来说大老爷们都不在,叫冯紫英天亮了再来。 冯紫英无奈,就去五城兵马司的中城兵马司去,一打听,正好是副指挥使裘良值夜。裘良挺听说是冯紫英,就急忙爬起来相见,一听说是贾珉遇袭,就赶紧召集了十多个人,一路赶来。 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 此时贾珉跟手套男的格斗已近尾声。手套男的双手早就从手套里拿出来了。虽然铁掌开碑手倒是有些力量,但是,也抵不住贾珉的一双铁拳。被贾珉打得连招架之力都几乎没了,更别提还手之功了。 贾珉见冯紫英来了,飞起一脚,把手套男踢倒,兵卒们一拥而上,手套男束手就擒。 跟裘良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兵卒们把老鹞子几人也收了,就一起向紫禁城方向走来。 此时在金水桥边等待的新科进士们,最为着急的就是马青山和孙远飞了。 就在他们焦急万分的时候,见到一队人马从西边过来了。走近了些,从服装上,人们认了出来,这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似乎还押着几个犯人。 再一看,就见到了贾珉在其中。马青山和孙远飞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此时再看马尚德,就见到了他那张似乎死人一样的脸和吃惊的似乎能塞进一个馒头的嘴。 李源的脸色有些缓和了,牛侍郎和成侍郎的脸色,则变得非常沮丧,跟刚才眉飞色舞的样子迥然不同。 贾珉虽然来了,但是,那身仪表却是有些狼狈。三枝九叶冠变形了,勉强能看出原来的样子。 一身新官服上,到处都是血点子。肩膀处,更是一大片血迹。 这身仪容,若是去见圣上,一个不高兴,就可以治他个失仪之罪,于是李源就又生气了。直到裘良跟他说了一些话,这才脸色缓和了。 就在这时,大太监戴权出来了,准备宣新科武进士觐见。一见贾珉的样子,也是大吃一惊。直到李源跟他解释了,这才明白了。 走到贾珉跟前,拍了拍贾珉的肩膀。 “唉,小哥儿,我本来以为你能得个状元的,这一回,怕是煮熟的鸭子要飞了。走吧,跟我进去吧。” 第0222章 传胪截杀(十) 太和殿内,王公贵族、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靠近门口的那一群年轻人,则是新科武进士了。 元亨天子在大太监戴权等人的扈从下,进入殿内。 群臣跪拜行礼,山呼万岁。 “都起来吧。” 元亨天子发话,在龙椅上坐定,群臣纷纷起立。 贾珉站在最后一排,尽量掩藏自己,以免被皇上发现自己的狼狈相。 虽然是第一次来到皇宫,但是,对于失仪之罪,他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失仪,就是在皇上面前失去应有的礼仪。贾珉这种,属于衣装不整。还有一种,就是出言无状。 大学士季明銮上次被贬,就是因为喝酒喝大了,跟皇上说话时,不知道顺着皇上说,自顾着自己胡说八道,才惹得皇上发怒,拉出去打板子的。 “李源,说说你的事儿吧。” 元亨天子发话了。 单点李源,自然是因为这次是关于新科进士的事情,李源是兵部尚书,算是这科武举的主管,由他说明一下情况,也算是给王公贵族和文武百官一个交代。 等到皇帝钦点了三甲,放了榜,这次武举就基本上算是完成了。 李源大致介绍了情况,然后就请求皇帝钦点三甲。 说是钦点三甲,其实就是一甲和二甲的一部分。从总的榜单来说,就是前十名由皇帝排定。十名以后,是已经由考官大臣们排好的,除非有特殊情况,皇上一般都会给大臣们这个面子,不会刻意去干预。 一般情况下,到了这个时候,怎么排名,皇帝早就有了主意。有的时候是事先排好的了,到时间后叫太监宣读一下就完事了,然后就是抄榜、贴榜了。 也有的时候,皇帝在现场提笔勾选。不过,也是事先在心里就有数的了。 今天却是有些奇怪,太监没宣读,皇帝也没提笔勾选。 除了新科进士们,在场的都是老油条了,见此情景,都预感到,会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要发生了。 “李源,今儿个早上有什么新鲜事儿啊?” 见皇上如此一问,众人就有些迷糊了,于是就纷纷看向李源。 李源此时自然明白,皇上是知道了贾珉的事情。除了这件事,也就没有别的事情了,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但是,这件事情怎么说,可是大有名堂的。 现在他第一个说了出来,就表白了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也就是预设立场了。 但是,这只是自己的看法。皇上怎么看?其他人怎么看? 贾珉被一路截杀,如今的事实是比较明确的。问题在于如何对这件事情定性。关键的节点,就在于截杀贾珉的动机是什么? 若是贾珉死了,事情也好办,大不了事后查案缉凶也就罢了。 但是,现在贾珉赢了,而且一路斩杀。不仅杀了对方好几个人,还生擒了几个。最后竟然连五龙山的第二匪首都牵扯进来了。而且还有一个以前经常跟牛继宗和马尚德在一起的人。 这就很可能牵涉到牛家和马家的。而马尚德也是新科进士,并且被排在前十里面的。 事情的棘手之处,恰恰就在这里。如果此时被查出跟马尚德有关,可就是今科武举的一个丑闻了。 关于贾珉,此前在顺天府有诬告案,后来在会试中有暗算案,此两案目前正在刑部调查。 如今又发生了截杀案,也已经交由五城兵马司处理了。 所以,事实终究会查出来的。 心里核计已定,李源就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一边,虽然没有表明自己的明确立场,但是,他说的两个事实,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第一个事实,是老鹞子已经被五城兵马司的兵卒指认出来,确实是五龙山的二当家的。 第二个事实,就是那个手套男要贾珉在东单等两个时辰的事情。这就让人联想到,阻截贾珉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赶上金殿传胪。 一旦赶不上金殿传胪,贾珉的今科武举进士出身就没了。 把这个结论跟前面的诬告和暗算联系起来,结论就出来了:有人不想让贾珉获得进士功名。 于是众人就悄悄地议论起来。 牛侍郎和成侍郎站在一起,见此情形,也悄悄地靠在一起,嘀咕起来。 “修同贵,关于贾珉的乡试诬告案,是你在办的,你来说说。” 元亨天子把顺天府尹修同贵揪了出来。 “回皇上,此案当初确实是顺天府办的,虽然幕后黑手还未查出,但是,贾珉的作弊嫌疑,却是已经排除了。” “你是如何排出的?” “当初臣等调来来贾珉在宛平县童试的试卷,现场考察了贾珉的背诵、默写,检查了他的随身物品,又对他进行了全身搜查,入场和考试过程中,又对他重点监视,都没有发现他有违禁行为。最后还令他当场作诗一首,贾珉也是片刻做出,所以,就排除了他的作弊嫌疑。” 一般来说,做到了这个程度,也确实可以排除嫌疑了。采取的措施,也算是比较慎重,周密。 修同贵如此说,不过是在陈述事实。实际上,即使贾珉还有什么嫌疑,他现在也不会说贾珉有嫌疑。 作为主考官之一,有嫌疑你们还取了他,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季明銮,你说说会试的事儿。” 皇上又在点季大学士了。 于是,季明銮又把会试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唉,这个贾珉,也真是叫朕烦心,竟然鼓捣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朕倒是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个何等人物?众爱卿,你们不想看看吗?” “想,自然是想的。我等也很是好奇呢。” 说话的是北静王水溶。 水溶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如今在朝廷上行走。算是各大世家年轻人中最为出的一个。在帝都四少中,也隐隐排在首位。 对于贾府的这个庶子贾珉的名声,他也是如雷贯耳了。只是一直闻其名而未见其人。 他也确实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何等人物。 况且,连圣上都想看看,谁还敢说不想看?不想混了吧? “顺天府贾珉出班。” 戴权喊了一声。 贾珉无奈,只好出来,紧走两步,来到大殿中央,跪下磕头,山呼万岁。 于是,众人就看到了贾珉的模样,仪表自然是难以恭维,但是,身上的血迹,倒也说明了今天这一路截杀的惨烈。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够过关斩将,一路斩杀众多匪徒,倒也说明,此子确实非同一般。 “贾珉,你可知罪?” 元亨天子一看贾珉这个狼狈样,心里就有些好笑:就这个熊样,还把朕的小长安给关进笼子了,小长安给朕丢脸啊。 “臣知罪。” “你有何罪?” “回皇上,臣有三宗罪。” “嗯,知罪就好,说说,是那三宗罪?” “第一宗,是失敬。科举是朝廷大事,臣不该在擂台上戏弄对手。” “第二宗,是失仪,如此庄严肃穆场合,衣冠不整,有损朝廷体面。只是因为时间紧迫,臣实在舍不得进士的功名,所以未及换衣,就来觐见。本来想藏在后面,就此鱼目混珠,没想到皇上火眼金睛,还是被揪了出来。” 这段话,说的就比较好了。既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也说了自己想得到功名的迫切心情和侥幸心理,又顺便把皇上给捧了一下。 对于他这个15岁的少年来说,这么说,倒是正好符合他的身份。 “第三宗,是失察。臣未能事先预料到会有匪徒在路上截杀。导致在匪徒袭击时,侍女受伤。虽然当时就叫人去报案,但是,臣贪恋功名,就一人独自前行,不想错过了金殿传胪。” “没想到,竟然还有两伙匪徒前来截杀,无奈之下,臣就只好奋起反抗,一是为了自保,二是听说他们是五龙山的匪徒时,就起了为民除害之心……。” 贾珉这边说着,众人听着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要说前两宗罪,倒还勉强算得上,但是,这第三宗,哪里是认罪啊?这不就是在自己夸自己吗? 事先不知道匪徒来截杀自己,这就叫失察啊?为民除害,能叫失察啊?怎么听着,这第三宗罪,就是给失仪罪开脱呢? 没等别人开始夸,他自己就开始夸自己了,此子有些无耻。 “咳咳,贾珉,修爱卿说你有些诗情,听说你在擂台上还做了一首诗,众爱卿都没听过,他们都很好奇,你就把你那首诗给他们朗诵一遍,叫他们开开眼界。” 元亨天子一见贾珉竟然自己夸上自己了,赶紧拦住了贾珉的话头。 心道:朕是叫你出来丢人的,你竟然趁机给自己歌功颂德,占起朕的便宜了。叫你这么弄下去,朕不是成了你的托儿吗? “这个,回皇上,这个实在是丢人,臣诚惶诚恐。” “贾珉,你想抗旨吗?” “臣不敢。” “起来说话吧。” “谢皇上。” 贾珉见逃不过,只好吟诵起来。 “一拳两拳三四拳,五拳六拳七八拳,九拳十拳十一拳,飞入人群看不见。” 贾珉戏弄马尚德的事情,在场的人大多已经知道。在这个场合又说了出来,就有了很多喜感。不少人忍俊不住,就哈哈笑了起来。 第0223章 紫薇舍人自助餐 众人这一笑,大殿里的气氛就轻松了不少,但是,有些人的心情,却是越来越沉重。 脑子转的比较快的人,就嗅出了其中的味道。 皇上虽然看似在责怪贾珉,但是,却给了他一个自辩的机会。 擂台上的另一个当事人马尚德此时也在场,叫贾珉再当众朗诵这首诗,无疑是对马尚德的一个羞辱。 这至少证明,皇上已经不在乎马尚德的感受了。那么,那些关于马尚德跟幕后黑手有关的猜测,就有些令人遐想了。 “贾珉,你是不是觉得有人在背后暗算你啊?你觉得他们暗算你的目的是什么?” 皇上这么一问,贾珉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还是不是在暗算我,这事实不是明摆着么?不就是找暗算吗? 不对,他这是在试探我。 “回皇上,臣是觉得有些事情令人费解,但是,若说是暗算,臣还没有什么证据,也不好妄加猜测。好在已经及时报官了,相信经过查证后,会水落石出的。” 哼,这个小滑头,还算知道点儿好歹。 元亨天子自然不愿意贾珉在这个场合把黑幕揭开。 别人可以对此事加以评论,甚至猜测。但是,这些他都可以暂时置之不理。刑部已经开始调查了,将来有了结论,他就可以斟酌处理。 一旦贾珉指控有人暗算他,此事就公开化了,他就必须给贾珉一个交代。那样的话,这场在他提议下的武举,就抹上了一个污点。 这是元亨天子不愿意见到的。 元亨天子提起笔,开始勾选。 决定性的时刻到了,众人全都屏息以待。 戴权把名单拿过来,交给了李源,由李源宣读。 对于李源来说,这属于皇上给他的一个荣誉。 李源一看名单,不禁有些吃惊。 一甲第一名,直隶周彤,为状元。 第二名,山东左林良,为榜眼。 第三名,顺天府贾珉,为探花。 这几个人的排名,基本上不令人感到意外。 其他人员的名次,跟他们阅卷大臣原来的猜测也基本上差不多。唯一的例外,是马尚德的名次有了变化。 由原来的前十以内,直接给调到了107名,也就是最后一名。 这个名次的调换,给出了一个强烈的信号,就是皇上已经认定,马尚德在对贾珉的这场暗算中,是负有责任的。 但是,仍然给了他最后一名,证明皇上还是手下留情了。 这是对他的一个警告,也是一个惩罚。 当然,这个信号不仅仅是对马尚德的,也是对马家乃至马家的同盟的。 今后马尚德乃至马家的前途,一是取决于查案的结果,二是取决于马家乃至它的同盟的表现和皇上的好恶。 从一甲到二甲再到三甲,李源一一宣读完毕,新科进士集体上前谢恩。皇上说了几句鼓励期待的官话,给武状元赏赐了盔甲,新科进士们就开始退出。 然后开始抄榜、放榜。 出了紫禁城,贾珉长吁一口气,终于尘埃落定了。 虽然没得到当初预计的武状元,但是,能够得到探花,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他觉得,原来皇上给他的名次,兴许比探花还要低,能给他个二甲就不错了。 今天给了个探花,很可能是对他今天早晨这场遭遇的一个补偿。但是,相应地,也意味着,他必须继续放弃对于幕后黑手的追责。一切结果,就只能以刑部调查后,报告皇上,再以皇上的裁决为准了。 这样的事情,自然不是马尚德自己一个年轻人那么简单,追查起来,连马家、牛家、柳家和陈家的长辈都跑不了。 即使皇上不处置他们,这个把柄也是在皇上手里攥着的。只要皇上愿意,就可以随时拿这件事情向他们几家开刀。 这场博弈,马家无疑是最大的输家。其次是牛继宗、柳芳和陈瑞文家。 不仅马尚德未能取得好的名次,还因此落下了把柄,留下了隐患。 贾珉算是有限的赢家。探花虽然不如状元,但也是一甲三人之一,也足可安慰了。 他的最大胜利,算是击败了牛继宗等人对他的阴谋。相信有了这个教训,他们以后就不敢对自己轻举妄动了。 最大的赢家是皇上,成功地利用了贾珉和那几家的矛盾,仅仅用了把贾珉的名次提前几位这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代价,就可以从此以后,把牛家等几家玩弄于鼓掌之中。 出了皇宫,没了拘束,新科进士们就放松开来。开始互相祝贺。 即便是名次靠后些的,也没有什么沮丧之情。 排名低一点儿,只是在这一百来人当中低一些,放在全国的范围来看,他们仍是万中取一的佼佼者。回到了家乡,也是众人瞩目的对象,足可以衣锦还乡了。 周彤、左林良和贾珉无疑是收获祝贺最多的。 三人以前并不相识,这回算是第一次正式认识了。但是,此前也是因为彼此的表现都比较优秀,还是有所耳闻的。 “小弟恭贺两位哥哥了。” 贾珉衷心地祝贺两人。 “贾探花客气了,我倒是感到有些羞愧呢,若非贾探花发生点儿意外,这个状元本应是你的。” 周彤说的很有诚意,在一旁的左林良也跟着附和。 “两位兄长客气了,在下也实在是没有那个命,对你们也是很佩服的。” 说着话,那边巡护营过来了,请周彤换上皇上刚才赐给的武状元盔甲,由巡护营护送游街,然后归第,一路上鼓乐齐鸣,大张旗鼓地炫耀皇上的恩荣。 这个是武状元特有的荣耀,别人是没有的。 当然了,别人也有自己的荣耀,报喜的队伍,也是很拉风的。谁家出了个进士,都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能中了进士,就标志着进入了中级官员的队伍。而且因为学历过硬,今后的仕途也很看好。能当官儿,就不愁钱财,不仅可以光宗耀祖,还可以荫蔽子孙。 奉天孙远飞得了第二十六名,陕西马青山得了第七十九名,两人找到贾珉,互相道贺一番,就相约去吃酒。 两人家在外地,倒是不着急。贾珉早上遭到截杀,估计此时消息已经传到了府里,所以他要回去给家人报个平安。加上中了探花,也需要给家里报喜,就想要推辞。 恰好冯紫英一直在此等候,此时找到了贾珉,就委托冯紫英去个府里报信儿。告诉老太太,自己在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办,自己一切安好,晚上回府去给老祖宗请安。 其实,报信儿的事儿,倒也不用他操心。家里肯定会派人去看榜,朝廷也会派人送喜报。不过,这个姿态,还是要做的。 于是贾珉就跟着马青山和孙远飞穿过正阳门,前往大栅栏。 马青山请他吃饭的事情,正和他意。早晨寅时出来,滴水未进,加上一路冲杀,他早就又渴又饿了。 “前几日,我在这里的一家吃过,很地道的,我们就还到这家去。” 马青山说着,就在前面带路,把贾珉和孙远飞领到了仙客来酒楼。 到了门前,却看见裘良正领着一帮兵卒在此忙活着。 见了贾珉,裘良急忙迎上来,一听说贾珉中了探花,就非常兴奋,连连道贺。 “来来来,你们都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兄弟,刚刚中了新科探花。” 裘良把自己的手下招呼过来,向他们炫耀了一番。这些兵卒,多是早晨在东单就见到的,对于贾珉今天早晨的事情,也早就知道了,于是就谀词如潮,说尽了好话才散去。 “珉兄弟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们几个都饿了,要到这里吃点东西。” 贾珉说着,就给裘良介绍了马青山和孙远飞。 “哎哟,珉兄弟,这可是巧了。你知道这个仙客来是谁家的生意吗?” “谁家的,莫非是你家的?那我这顿可就是白吃了。” “我倒是巴不得珉兄弟白吃我一顿呢。可惜没那个福分。这个仙客来,就是鲁霸王他儿子开的。” 怎么会这么巧? “可惜,我们来晚了一步,他们已经溜了。珉兄弟高中探花,本该祝贺的,无奈公务缠身,只好等下次了。你们若是要吃饭,不妨往前面走走,那里新开了一家叫做自助餐的,倒是很新鲜,生意火爆得很。” 自助餐? 贾珉立刻来了兴趣?这个时代的人也玩儿上了这个花样?不会吧?莫非还有别的穿越者来了? 这倒是要去看看。 自助餐就在胡家酒坊不远处,走过去,正好就在胡家酒坊门口,见到了胡一道正在跟人说话。 见到了贾珉,胡一道就赶紧过来寒暄,问起贾珉武举之事,听说中了探花,就连连祝贺。 “珉兄弟,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正好这里新开了了一家自助餐馆,花样翻新,很是有趣,今儿个就由我来做东,给几位新科进士道贺了,还请万万不要推辞。” 胡一道是老熟人了,他取得今天的成就,贾珉也是有一份功劳的,两人私交也很好。 贾珉也就不再客气,就跟着胡一道前去。 走了几十米远,就见到了一家显然很新的店面:紫薇舍人自助餐。 紫薇舍人?这个名字怎么怎么熟悉? 宝钗家的先祖不就是紫薇舍人么?莫非这家自助餐是宝钗开的? 第0224章 平儿的伤势 贾珉几人进了餐馆,没见到宝钗,倒是看见了薛蟠。 见到了贾珉,薛蟠就很吃惊。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过来了,见到贾珉穿着官服,就本能地给贾珉敬了礼。 “珉长官,欢迎光临。” “这是你的生意?” “嘿嘿,珉长官,不好意思,是我跟琏二哥合伙儿的。珉长官是自家人,就免费招待了。” “那怎么好意思,该给银子还是要给的。怎么想出了这么个生意?” “嘿嘿,不好意思,这不就是那次在野渡居吃了自助餐,就学来了。说起来,还是珉长官的功劳。” 原来如此啊。 谁说这个薛大傻子傻?这不是一点儿也不傻么?吃了一顿自助餐,就学会了一个商业模式,商业嗅觉还是很敏锐的嘛。 只是你上次抄我的诗词,这回又抄袭我的商业模式,就没想到给我点版权费么? 算了,跟他们说也是白搭,就算是提前支付点儿宝钗的彩礼钱了。你多挣点儿钱,将来给宝钗的嫁妆也丰厚些,我也算是能收回点儿回报了。 没想到贾琏也不声不响地在这里入了股,也是见了鬼了,可见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府里的官中虽然不是太富裕了,但是,各个主子也是各有各的门道啊。一个个的,灰色经济都搞得很发达呢。 胡一道见贾珉的衣服沾满了血迹,就悄悄地嘱咐自家伙计给贾珉买了一身衣服送来。贾珉也不客气,就到薛蟠的房里换了,于是开始吃饭。 因为还惦记着平儿的伤势,晚上还要回复里吃酒庆贺,贾珉也没多喝酒,只是尽到了礼数。另外几人也不勉强,也就随意了。 吃过饭,薛蟠果然说死也不要钱,贾珉也就告诉胡一道不必给了。 相约明日会试宴再见,于是贾珉就告辞离去。回到了野渡居,冯紫英已经到府里报信回来了。 兵营里知道了贾珉中了探花,就有人纷纷来祝贺。贾珉告诉即刻起放假,停止训练。晚上摆酒,算是庆贺。 贾府子弟,晚上则回府里,一同参加庆贺。 早晨擒获的土匪,已经被五城兵马司来人提走了,贾珉没有审讯着他们,但是,林大江倒是没闲着,在五城兵马司的人到来之前,就进行了两轮审讯。 林大江原本就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对于办案也很有些经验。两轮审讯下来,倒是也得到不少情况。 贾珉大致地问了下情况后,心里就有了个对付鲁霸王的打算。但是。现在做这件事情,时机还不成熟,也没多说什么,就去看平儿了。 平儿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身上的箭已经拔出,现在正在昏睡之中。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看起来倒也无甚大碍。 “珉长官请勿担忧,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只是皮肉之伤,将养一些日子,就会痊愈了。” 军中郎中见贾珉为平儿担心,也知道平儿是长官身边的人,就过来安慰贾珉。 “可曾仔细消毒了?” “都照着珉长官以前的吩咐做了,不敢偷懒。” 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细菌的概念。就连那些专门从事药材生意的人和郎中,都还以为灵芝这类菌类植物是从子实体种子长出来的。更别说什么细菌感染的知识了。 为了给这个郎中灌输这个概念,贾珉当初还费了不少口舌。直到现在,贾珉也不敢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从内心里真正接受了自己的理念。 不过,这个郎中还是不错的,不管他心里怎么认为的,贾珉叫他做的救治程序,还是老实做了。 只是也没有什么消毒药物,能做的其实也很有限。不过是把包扎用布在锅里蒸蒸,刀剪等在火上考考,伤口用酒坊的头流子酒和盐杀杀菌而已。 所以,平儿的伤口到底能否感染,贾珉心里还是有些没底的。 “你出去忙你的吧,我在这里坐坐。” “是,珉长官。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郎中出去了,贾珉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平儿,心里流淌着怜爱、亲切和温馨的感觉。 我的好平儿,你可要挺住啊,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没有你,我的生活会变得一团糟的。 现在我已经中了探花了,你听了,一定会高兴的,早点好起来,我们一起分享这个快乐。 不知不觉中,贾珉的眼睛就有些湿润了。 外屋有些轻微的动静,贾珉出去一看,原来是风花和雪月来了。 “恭喜四爷高中探花。” “好,同喜,同喜。你们的生意怎么样了?” “生意倒是很好呢,只是见不到四爷和平儿姐姐,总是想着你们呢。” 两个小丫头,虽然还只有十三四岁,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已经有了一种成熟练达的气度。颇有些前世白领的气派了。 “是来看你们平儿姐姐的吧,进去看看吧,轻点儿,别吵醒了她。” 风花和雪月进去了,刚出屋,就遇上晴雯。晴雯一见到贾珉,就哭了起来。 “好了,晴雯,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贾珉轻轻拍拍晴雯的肩膀,晴雯抽泣了一会儿,这才忍住了哭泣。 “恭喜四爷高中状元。” 晴雯这才想起来给贾珉道喜。 “错了,小丫头,不是状元,是探花。” “反正也差不多,只要是四爷中的,就是好的。” 晴雯虽是如此说着,脸上却是露出羞涩之情,显然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晚上府里开宴,你回去吗?” “我就不回去了,我跟风花、雪月商量好了,就在这里照顾平儿姐姐。三娘传话过来,也要来看平儿姐姐,我们就在这里为四爷庆祝了。” “也好,我到府里之后,再回来跟你们一起庆贺。” 正跟晴雯说着话,方秀才、丛秀才、南儿、刘成、刘铁山。吴红梅、戴植一起来了。 见了面,就纷纷给贾珉道贺,一个个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平儿姑娘可好些了?” 方秀才露出担忧之情。 “还在睡着,估计没什么大碍。” “平儿姑娘为人善良,吉人天相,老天会保佑她的。” “是的,我也相信平儿会没事儿的。晚上都留在这里,我到府里去应付一下后就回来,咱们自己家里人在这里聚聚。” “我们也正有此意,就在此等候了。” 贾珉回到书房,一些军官们又纷纷来道贺,应付了一阵,这才纷纷离去。 这拨人前脚刚走,贾琏进来了。 “珉长官,咱家人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启程?” “这就走吧。” 贾珉出屋,见贾家子弟已经在饭堂门口等候了。 依次是贾蔷、贾芸、秦钟、贾芹、贾萍、贾芝。 另有史松,史柳和史家子弟,因为是实在亲戚,也被邀请前往。 后面的,则是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率领的各家子弟,也要一同前去。 一行人排列整齐,个个昂首挺胸,气势饱满。 “走吧。” 贾珉先上马前进。 “出发!” 贾琏大喝一声,一行人一起上马,动作整齐划一,然后列队前进。 贾珉见此情形,心中也感安慰:终于象点儿军人的样子了。 又想起了从这里离去的宝玉、贾环、贾蓉和薛蟠,心里不禁叹息一声,无声地摇了摇头。 唉,有些人终究是难以改变的。我的力量,也终究是有限的。 几乎整个上午,贾府都是在煎熬中度过的。 原因自然是因为贾珉早晨在路上被截杀和平儿受伤的消息,以及贾珉在今科武举中的排名问题。 直到巳时正以后,冯紫英第一时间来报信,通知贾珉已经高中探花了,这种煎熬才结束。 包括老太太在内的众人,起初对这个消息还有点不敢相信。为了慎重起见,他们开始还表现的很低调,没有立刻就表现出狂欢出来。直到贾蓉回来,说自己亲眼见到榜,这种积聚已久的期待和欢乐才爆发出来。 老太太打发鸳鸯去打探平儿的消息,鸳鸯回来告诉说平儿已经没有大碍了,这才让老太太彻底地放心了。 老太太一高兴,就打发琥珀和金钏儿、玉钏儿等丫鬟,到府里各处行走,挨个地方通知贾珉高中探花的消息。 其实,老太太的这个举动有些多余了,随着冯紫英和贾蓉带回来的消息,以及朝廷来报喜的消息传来,府里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了。 不过,人们仍然非常高兴见到这几个传达消息的丫鬟。因为他们还带来了一个更加令人高兴,而且是涉及到他们自身利益的消息:东西两府阖府上下,不论主子还是下人,本月月例一律加倍,以示对贾珉高中探花的庆贺。 增加月例这个决定,纯粹是老太太的即兴决定。 当然,现在做出这个决定,她也是有底气的。 如今两府的生意蒸蒸日上,根本就不为钱发愁了。赶上了这样的大喜之事,自然是要大张旗鼓地庆祝一下的。让全府的人都要沾沾喜气的。 起初王夫人还略微有点儿犹豫,说这么大的事儿,是不是跟珉哥儿商量一下再决定,毕竟珉哥儿现在是三人小组的成员之一。 王夫人这么说,倒不是害怕花钱,而是表明,她现在有了按规则办事的意识。 老太太则是个善于打破规则的人,说我是三人小组的组长,又是族老会的会长,若是珉哥儿回来不同意,你就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大不了我自己从私房钱里出这笔钱了。 主子们、管家们、丫鬟婆子们,有点儿体面的,此时都聚集在荣禧堂。一方面确实是为贾珉高兴,另一方面自己有钱拿,于是就趁机起哄,没命地恭喜老太太和王夫人。叫两人想反悔都不行,于是此事就成了。 第0225章 心里只有珉哥儿 从未时起,贾府的世交来府里道贺的人,就开始陆续抵达了。 第一批到达的,是史家的史鼎夫妇、史鼐夫妇和史湘云。 他们是贾母的侄子,此时的府兵名额还挂在了贾府一起,又由贾府承担了军费,贾珉又是府兵团的团长,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第一时间赶来祝贺的。 第二批则是王家。来的是王子腾的夫人何夫人,王子腾的弟弟和儿子。 两家是姻亲,贾珉又是王子腾的外甥,这样的场合,自然也不能落下。 接着就是冯紫英家,陈也俊家,卫若兰家。原本就是世交,现在又合在一处练兵,也没有理由不赶来捧场。 其他的世交,北静王府,永昌驸马府等,虽然没有重要的人物来,但是,也纷纷打发家中子弟来道贺,并送了礼物。 老太太一边高兴地跟客人应酬着,一边回想起当初皇上把公交马车差事交给贾府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认为,贾府会被这个大坑给拖死,所以,也没有什么人前来安慰。 想起这些,再看看眼前的情景,老太太就不禁在心里有些感慨。 不过,她也是见惯了风云的人物,感慨一下,也就过去了。 于是,就跟着来宾在荣禧堂笑语晏晏的闲聊着。 荣宁街上,一队军官骑着马,在街上碎步前进。 这只队伍,一共有将近30人,统一骑着白马,穿着统一的军装,队伍整齐划一。 马上的军人们,最大的也不过三十来岁,个个精神饱满。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军官。虽然年轻,但是,却透露出一股威严之气。 很多人都认出了这个人,他就是今天高中探花的荣国府珉四爷了。 就是他,今天早晨一路斩杀,一个人独战九个五龙山的土匪,把土匪杀的片甲不留。 这个故事,早就传遍全城了。 今天下午,他们已经见到很多豪华马车从这里经过,进入贾府了。 今天是贾府的大喜日子啊。 望着队伍远去的背影,人们在心里感慨着。 老人们感慨着: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子,该有多好啊。 小伙子们感慨着:我要是象他们这样威风,该有多好啊。 姑娘们也在心里感慨着:我要是有这样的郎君,该有多好啊。 申时正,贾府东西两府的主子们和各家的来宾,都聚集在荣禧堂。 酒宴早已齐备,只等着贾珉一回来,就要开宴了。 冬天天短,虽然才到申时,日头已经西斜,天边抹着艳丽的光彩。 寿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启禀老祖宗,四爷带着各家老爷回来了。” 寿儿话音刚落,一阵嘚嘚的马蹄声传来。人们不自觉地起身,随着贾母走到了院子里。 一匹白马踏着碎步进来,马上一个英俊的少年,就是贾珉了。 然后,就是二十多匹白马,排着整齐的队伍进来。在院子里排成两行。 “下马!” 贾琏大喊一声。 唰、唰、唰、整齐划一的动作,二十多人一起下马。人落地后,又自动地排成了两行。 两行人,两行马,前后左右看去,怎么看都是整齐的队列。 “拜见老祖宗和各位长辈,行礼!” 唰,二十几人单膝跪地,左手拄地,右手握刀。 “拜见老祖宗和给位长辈!” 整齐划一的洪亮喊声,在院子里回响着。 “礼毕!” 又是是唰唰地起身,还是整齐的队伍。 “报告长官,拜见长辈完毕,请指示!” “解散,跟家人随意叙话。” 贾珉平静而果断地说道。 “解散,跟家人随意叙话!” “谢长官!” 众人这才解散,各自找人叙话。 贾珉紧走两步,在贾母跟前跪下。 “孙儿拜见老祖宗!拜见父亲、母亲、拜见大伯、大伯母。” 一见到这整齐的队伍,贾母就感到心中一热,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似乎见到了夫君年轻时候的情景。抑制不住地,眼泪就留了下来。 “好好好,好孙儿,快起来。” 贾母上前,拉起贾珉,忍不住地伸手抚摸贾珉的脸。 “好孙儿,不愧是我贾家的子孙,给祖宗争光了,这下,我有脸去见祖宗了。” 一时间,贾珉也是心绪万千,眼泪也止不住地留了下来。 这一刻,他感到老祖宗非常亲切,非常慈祥,就像他前世自己的奶奶和姥姥一样。 再看贾政、王夫人、贾赦、邢夫人和其他人,也都是眼含泪光。 一时招呼不过来,贾珉也就只好一一点头示意。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没出息的样子,大喜的日子哭什么?都给我高兴起来,谁也不许哭。” 贾母说着,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地流泪。 然后是贾琏等贾家子弟,又分别过来给老祖宗和长辈磕头,自是一番唏嘘。 其余的史家、冯家、陈家。卫家子弟,也纷纷给自家的长辈磕头见礼,也是一番相似的情形。 贾珉又一一见过了各家的长辈,然后回到自己人群里,各人纷纷向他道喜,就连宝玉,贾环,贾蓉也没落下来。 “恭喜珉四叔高中探花。” 秦可卿脸上尤挂着泪珠,声音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自从听说了贾珉被人截杀的消息,她就心如刀割一般,一直在提心吊胆的。无数次地在心里祈祷,珉四叔能够够逢凶化吉。 即便是后来听说了贾珉没事儿,又中了探花,也没有放下心来。一心只想着能早点儿见到贾珉,亲眼见到他平安无事,心里才会踏实。 如今见到贾珉了,心里的千言万语,竟然无从说起了。 又见到弟弟秦钟如今变得几乎要认不出了,就更是高兴了。虽然想跟贾珉多说些什么,但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 只能一边在心里替贾珉高兴,一边琢磨着怎样才能跟贾珉单独相处的主意。 宝钗早就悄悄地擦去了泪水,重新变得明眸皓齿起来, “恭喜珉四哥高中探花,从此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谢谢宝姑娘。” “珉四哥平安无事,就叫人放心了。” “谢谢宝姑娘牵挂。” 贾珉放低了声音,叫别人听不到。 “谁又牵挂你了。” 宝钗也是小声说着,嘴上虽硬,却是一脸的娇羞。 黛玉、迎春、探春等也过来,一一道贺。惜春则是一直随着贾珉,手牵着贾珉的衣襟走着。 最后走到了李纨跟前。 “恭喜四叔。” 贾兰施了一礼,表情虽然庄重,却是掩饰不住童稚之气。 “兰哥儿好好读书,将来也考个功名。” “借珉四弟吉言,将来还靠珉四弟多多指点他。嫂子在这里就先谢过了。” “嫂子言重了,我是兰哥儿的叔叔,自然是责无旁贷的。” 各家子弟,也都跟自家来人相谈甚欢。唯一王家那边,显得冷清了些。虽然也有人陪着说话,到底还是显得尴尬了些。 今天的这场仪式,其实并不是贾珉的安排,完全是贾琏和冯紫英的主意。 对于贾珉的练兵方式,不仅仅是外界和贾府,即便是在别的几家内,也是颇受非议的。 这些家的子弟们自己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但是,此事也不能一一地回去解释。况且,即便是解释了,人们也未必相信。 于是,两人就合计着,趁今天各家人都在的时候,上演这么一场戏。叫家里人体会一下练兵的成果。 贾珉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就同意了。 说是演戏,其实也不是演戏。凡是在比较正规的场所,这些仪式现在都是常态。 这种服从命令听指挥的的意识,现在已经植入了他们的骨子里,在行动上,已经表现为一种习惯了。人员一多,鲜衣怒马的,自然就流露出一股肃杀之气。 现在想起来,用这种方式打消各家对练兵的疑虑,倒也不失为一个省时省力的方法。 “我的珉兄弟呢?是不是中了探花,眼睛里就没有这个嫂子了?” 一个娇娇媚媚的声音响起,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王熙凤终于出场了。 还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身后跟着一帮丫鬟婆子。一步三摇,头顶的珠翠摇晃着,走了过来。 贾珉硬着头皮过去,就见到了那双眉目含情的丹凤眼和似嗔似怒的单唇。 “见过二嫂子。” “哟,你是谁?你是我那个珉兄弟吗?” 王熙凤这么一说,众人就是一愣,就连贾珉都感到迷惑不解。 这货还没完,又围着贾珉转了一圈儿,上下打量着。然后才说话了。 “我看你就不是我那个珉兄弟,简直就是关云长呢。过五关,斩六将,一路冲锋陷阵,把那五龙山贼人杀的落花流水,不是关云长还能是谁?” 王熙凤这个包袱一抖开,众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哟,你们瞧瞧,就她这张嘴会说话。我还以为她发了癔症了,没想到,绕了这么大一圈儿夸人的。” 贾母乐得合不拢嘴。 “老祖宗这会儿可是乐了,就不知道我这心里可是有意见呢。” 王熙凤又开始演戏了。 “你说说,你又有什么意见?” “珉兄弟,你是不知道呢,这一天,老祖宗隔不一会儿就叫我去打听你的消息,就把我给支使得像个傻小子似的,左一趟,右一趟,把我的腿儿都给遛直了。” “老祖宗的话,自然是不敢不听的。但架不住我心里头嘀咕呢。” 说到这里,王熙凤故意停下来,开始卖关子了。 第0226章 标志性事件 果然,老祖宗那边就问了。 “你又嘀咕些什么?” “我就想,老祖宗实在是太偏心,心里就只有珉哥儿这个孙子,至于我这个孙子媳妇儿的死活,她是不管的。都说老祖宗是最疼宝玉的,如今看来,疼起珉哥儿来,倒是比宝玉还要疼上许多呢。” “你这个破落户,我就是疼珉哥儿了,我的孙子,我不疼他还疼谁?好了,酒席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正要请大伙儿入席呢。” “走,大伙儿入席,那边戏班子也唱起来,一边看戏,一边儿吃酒,今儿晚上尽情享乐!” 这个王熙凤,不得不佩服,马屁功夫,确实是一流的,顺便就把老太太给捧了一顿。 贾珉中了探花,在贾府的历史上还是具有重要意义的。 贾家的祖上以武力起家,博得了国公之位。此后天下太平,基本上不再可能靠军功博得更多的名位。 大凡勋贵之家,到了第二、第三代,如果不能靠文官支撑起家族的地位,基本上就会落入不可避免的衰落之中,这也就是一般所说的荣华富贵不过三代的理论来源之一。 在贾府的几代人中,只有贾敬获得了进士出身,此后就是贾珠的举人出身。 但是,贾敬的进士排名并不高,虽然也是进士,但是,在众多的进士中,就显得很不显眼了。 贾珉高中探花,虽然是武进士,没有文科进士那样被人看得重,但是,探花这个排名,却是足以弥补这个缺憾了。 况且,贾珉的诗词才情也足以为这个探花锦上添花,文武双全的名头,算是坐实了。 因为有了贾珉的这个探花,贾府诗书簪缨之家的称号,才算是名副其实了。 贾珉中了探花,对于贾府来说,可以算是一个标志性事件。 这个事件,标志着贾府衰落趋势的终止和人才凋零局面的改变。同时,由于在商业上的成功,也使得贾府的财物状况得到了根本性的好转。 当然,这些还都是表面的现象。更深的意义,还在于贾府权力格局的改变和运行机制的稳定。 这种新的格局和机制,在最大程度上,改变了贾府延续已久的宅斗内耗局面,使得贾府步入了一个良性的循环当中。 对于贾珉来说,这个探花的含金量也是很大的。 首先,这标志着他在贾府地位和权威的彻底稳定,使得他可以牢牢地掌握着贾府的话语权,驾驭贾府将来的走向。 其次,这对于他将来练兵,也是一个极大的利好。武探花的地位,可以让他排斥许多干扰。如果以后有再有类似于队列训练和叠被子这样的质疑,慑于他的武探花身份,要是有人想说什么,也是要三思而后行的。 武探花的身份,使得贾珉直接步入了中级武官的上层,为他将来走入高级武官的行列,开具了一张通行证。 同时,这个身份也是他的一个护身符。今后,他就属于官员队伍中的一人了。即使别人想再暗算他,成本和风险都会成倍地增加,不得不令人对手忌惮。 薛蟠回来了,硬着头皮跟贾珉打了个招呼,就到了宝玉那一桌去。 这一桌上的人,还有贾蓉和贾环,各个府里的子弟。但是,没有野渡居军营的人。 贾琏本来是这一桌上的人,但是,喝了没多久,就开始到各个桌上去敬酒。敬酒之后,就留在了别的桌上,再也没有回来。 如果是在半年前举行这样的聚会,他们这一桌,定是令人瞩目的中心,别说族中子弟乃至来客,即便是一些不怎么重要的长辈,都是要来说上几句话的。更别说那些有头有脸的管家们了。 但是,现在他们似乎被许多人给遗忘了,成了几乎被边缘化的一个群体。即使是管家们,也不过是礼貌性地客气一下而已。 看着人们纷纷给贾珉敬酒,看着贾琏、贾蔷、贾芸甚至秦钟都成了人们瞩目的焦点,他们感到了某种失落。 尽管谁了没有说出来,但是,彼此之间,都是心知肚明的。 表面上,贾珉这个时候是风光无限,但是他此时内心的痛苦,却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个痛苦不是来自别处,而是来自王熙凤。 王熙凤作为操办这场宴会的直接责任人,自然是要各处打点照看的。于是就要经常进进出出的。 每次进出,她都不走近路,而是绕远从贾珉这桌边上走过。一走一过当中,有时候就不免地碰到贾珉。 桌子摆得比较密集,碰着一下也正常。问题是明明碰不着的时候,她也要碰一下。手搭着贾珉的肩膀和后背时,就顺便掐一下,弄得贾珉不胜其烦,不胜其苦,却又不敢吱声。哪里还有一点儿武探花的风采。 总算是熬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借口兵营里还有人等着自己道喜,还要回去看看平儿的伤势,于是就跟贾母告辞。 至于贾琏等人,贾珉则告诉他们,今晚不用返回兵营了,各自回家,明儿个一早返回即可。 贾珉跟长辈们打了个招呼,就赶紧逃了出去。 出府刚走不远,就听得有人在后面喊,原来是秦钟追了上来。 “你不在那里好好吃酒,出来做什么?” “姐姐说,怕珉长官一个人在路上不方便,叫我陪着长官一起回去。” 贾珉立刻觉得一股暖流在心理荡漾着,心道:到底还是可卿关心我,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能想到了。 “既是如此,就一起回去吧。若是想吃酒,野渡居那里也是准备了的,回去你就喝个够。” “如此最好了。” 秦钟边走边心里琢磨着:珉长官神勇无敌,连五龙山的山贼都不是他的对手,即便是一个人走,又有何惧?我的本事跟珉长官差远了,姐姐却叫我来照顾珉长官,真是有些奇怪。 回到野渡居,方秀才、林大江等人已经开始喝上了。见贾珉回来,就又重新添酒添菜,于是就又掀起了一轮高潮。 戴植今天也很兴奋,跟贾珉连干了两杯。大家都来给贾珉道喜,其乐融融的气氛,不可言表。 只是此时平儿受伤卧床,宁儿到直隶去开辟培训业务,焦利到外地采供上等芒硝,这几人错过了今天的场合,叫贾珉感到有些遗憾。 但是,他也不好表现了出来,扫了大伙儿的兴,也就隐忍不说了。 正在吃酒时,就见立春在门口转悠着。似乎要进来,似乎又不进来。 “秦钟,去看看栗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贾珉说完,秦钟就要去。 “不用管他,刚才他们几个就在那转悠了,我问他们有什么事情,他们说没有。或许只是随便转转而已。” 林大江说道。 一听这话,贾珉就明白了,这一定是长安公主想来凑热闹了。但是,没接到邀请,她又拉不下脸来,主动要求加入,于是就叫立春在这转悠,等着这边儿请他们来。 贾母心中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你想热闹就自己来呗,谁还能好意思把你给赶出去? 长安公主在这里的表现,其实还是很不错的。以她这样一个以往只知道胡闹的千金公主,能够遵守这里的规矩,挺过严酷的训练生活,实在是非常难得的。 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都能这样,比起宝玉、贾环之流,无疑是要强上千万倍的。 “晴雯,你到栗安他们那里去一趟,就说我回来了,邀请他们到这里来,希望他们给我个面子,到这里来热闹一下。” 晴雯答应一声去了。 她跟栗安等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也很高兴去叫他们来。只是四爷说叫栗安他们给他个面子,倒是叫她有些想不通。 四爷叫他们来,明明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现在却说他们给四爷面子,岂不是正好颠倒了?可见四爷是喝高了。 长安公主见晴雯来传话,心里就高兴了。但是,表面上还得假装推辞一下。又听得晴雯说四爷请他们给他个面子,就再也不犹豫,跟着过来了。 她跟平儿和晴雯的关系都不错,知道晴雯臭的脾气。心道若是再假装推辞,晴雯当了真,到时候可就没法去了。 进了饭堂,贾珉就要请长安公主和李成斌坐到自己这桌来。两人给贾珉道喜后,就开始喝上了。 长安公主见贾珉给足了自己面子,心里就高兴起来。 看在你还懂事儿的面子山上,本宫就原谅你了。既然父皇给了你一个探花,以后就不叫父皇砍你的头了。 李成斌的底细,贾珉是清楚的。相处的时间久了,贾珉逐渐就对这个人尊敬起来。 不是因为李成斌的实力有多强,而是他的那种好学精神让贾珉感动。 所有的训练和教学科目,李成斌学习起来,都非常认真。对于自己的要求,简直到了苛刻的地步。遇到不懂的问题,总是爱刨根问底的。 因为有武探花和武榜眼的双重身份,再加上曾经当过守备,所以,在许多问题上,李成斌就显得很有见识。 贾珉意识到,李成斌是目前所有军官中,对于自己的练兵理念体会最深刻的一个,也是最为认同的一个。 目前的所有军官中,还没有人能达到李成斌的高度。 此人将来必是大将之才。 第0227章 珠大嫂子如何 第二天,贾珉去兵部,参加了会试宴。 这是科举历来的惯例。新科进士们齐聚一堂,在此参加盛大的宴会。 在宴会之前,在兵部进行了登记和备案,并且授予了官职。 如今的新科进士,一般有两个去向。 一是卫职,就是到皇宫当宫廷卫士的。新科状元周彤和榜眼左林良,就都被授予了卫职。 周彤是御前一等侍卫,从三品。左林良是御前二等侍卫,正四品。 二是营职,就是直接带兵的武官。 一般情况下,都是卫职和营职各占一半。 贾珉就被授予了营职,是正四品的守备。跟左林良的御前二等侍卫同级。 正四品的守备,目前已经是东西两府的最高实职官阶了。贾政这个工部侍郎中,目前也不过是从五品。 至于贾赦、贾珍、贾琏、贾蓉等人,有的不过是爵位。还是世袭的,属于跟祖先沾光了,并不是自己的本事挣来的。 本质上来说,不过是一种名誉和地位的标志,既没有实职,也没有实权。 至于贾琏和贾蓉的同知和龙禁尉,则不过是花钱买个荣誉证书。跟职务和权力更是不沾边儿。 到外地的外行那里唬唬人还可以,若是在帝都,都不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贾珉这个正四品的守备,含金量就比较高了。不仅是自己凭本事挣来的,还是实职实权的。无论到了哪里,都是可以统领一方兵马的。 不过,他的职务目前似乎有些尴尬。官倒是堂堂正正的官,职务却没有什么具体的职务。兵部给他的答案是,继续操练府兵。 府兵属于带有私兵性质的军队,这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不仅没有正式的编制和番号,就连军费也是不提不念的。 按理说,一个武探花是不应该得到这个结果的,于是有人就纷纷猜测,到底是不是贾珉得罪了那个大佬,才导致了这个结果。 不过,贾珉却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这就意味着,他可以暂时不用外放,可以继续训练自己的府兵团了。 目前的训练,正是关键时刻,火器作坊也处于刚起步阶段,如果这个时候他离开了,还真是个麻烦事。 孙远飞和马青山都属于三甲进士,两人都被授予的从五品的署守备。 孙远飞授予的是奉天府的开原署守备,马青山授予的是陕西凤翔署守备。虽然不是在自己的家乡,但是,也离自己家不远。 会试宴结束,新科进士们就要开始离开帝都了。有的是回家,有的是直接上任。 晚上,贾珉在玉华楼宴请孙远飞和马青山,为他们饯行。 此时沈冰衣已经离开,贾珉就请谷盼盼等几个姑娘作陪。 一场酒下来,几人喝的痛快淋漓,都喝醉了。然后就到了马青山和孙远飞的客栈住了一晚。今天一早,贾珉送两人启程。 此次一别,不知今生还能否相见,所以,这离别就有了些萧索的气氛,令人唏嘘不已。 偶然的相逢,必然的相离。或许只能期待着下次的偶然重逢了。 送别了马青山和孙远飞两人,贾珉就回到了贾府。 今天已经是腊月初二了,很快就要过年了。在过年前,他还要解决三个问题。 第一个是李纨的问题,第二个是妙玉的问题,第三个是贾府的年会和族老会的问题。 李纨目前只守着儿子贾兰过日子。在以前府里宅斗激烈的时候,始终处于一种非常尴尬的地位。每日里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 在红楼原书中,贾兰虽然后来取得了功名,但是,李纨不久就熬得油尽灯枯离世了。 贾珉对李纨这个知性美女的遭遇非常同情,所以,他想叫李纨出来做些事情,一是改变她目前的这种生活方式,二是提高她在府里的地位,三是叫她增加点儿收入。 来到了贾母上房处,正好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都在这里,一帮人在聊天。 贾珉见过礼,把自己在兵部的任职情况又说了一下。此事昨天贾珉已经打发人告知了家里,今天不过是再做一番解释而已。 目前练兵之事,正好需要贾珉,若是贾珉真的离开了,不仅练兵事宜,就是出了其他事情,也是没有合适的人出来担当大局。所以,无论是贾母还是王夫人,现在都是不愿意贾珉离开帝都的。 如今贾珉留下来了,这倒是他们非常乐见的。 “还有几件事情,要跟老祖宗和母亲商量一下。” “你们有事,我就先走了。” 薛姨妈就要告辞离开。 “姨妈不必走,也没有什么隐秘之事,听着也是无妨的。” 贾珉要说的事情,确实也没有必要瞒着别人。再说了,薛姨妈还是外人么?不是啊,那是未来的丈母娘啊。 贾珉正巴不得薛姨妈在场,见识一下自己的本事,为自己加分呢。 “你就不要走了,咱们家里这点儿事儿,也没什么瞒你的,珉哥儿说完了事儿,咱们接着再聊。” 见贾母也如此说,薛姨妈也就不走了。 其实,她也想在此听听,贾珉到底想说些什么的。 现在,薛姨妈对这个珉哥儿,倒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以前,。她跟府里的其他人一样,对于贾珉的印象是非常恶劣的。她承认贾珉是个能干的人,但是,这并不代表有什么事情,她就会站在同情贾珉的立场上。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改变了对于贾珉的看法的。 不过,她却明显地感到了宝钗对于贾珉态度的转变。 以前,宝钗可是把宝玉放在第一位的。母女来到贾府的目的,也是奔着宝玉来的。 为了这个目的,甚至还不惜编造了一个金玉良缘的故事,想用故事营销的方法,将宝钗和宝玉联系起来。 以前宝钗是经常到宝玉那里去玩儿的,为的就是拉近关系。薛姨妈对此是非常支持的,甚至还想方设法创造机会,让两人接近。 后来她才发现,宝钗到宝玉那里去的时候越来越少,甚至宝玉来了,宝钗都有些不愿意见了。 到如今,宝钗跟宝玉几乎都不来往了。反倒是一提起贾珉,宝钗就总是在不自觉中,流露出好感来。 这种情况,自然瞒不过薛姨妈的眼睛。她敏锐地感觉到了宝钗态度的变化。、 现在再一看贾珉,薛姨妈的印象就完全变了。 会做生意,能赚钱。诗词好,在府里掌权,探花的功名,如今又是正四品的守备,这才十五岁,将来的前程,实在是不可限量啊。 宝玉哪点儿能跟他比呢? 再看贾珉的时候,那眼光就变了,颇有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意味了。 “如今府里的丫鬟婆子门,虽然伺候主子、打绺子倒还尽心尽力,但是,经过这一段的观察,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听得贾珉说发现了问题,贾母和王夫人就精神了。 “可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倒也算不上什么不好的事情,不过就是不识字,不识数,打起绺子来,有些花样复杂的,就打不不出来了。要知道,越是花样繁复的,就是越赚钱的。” 贾珉现在跟这些人沟通,也逐渐摸索出了技巧。一是要用他们的话语体系讲话。二是首先抓住他们的主要关切。 现在谈的问题,就是先从赚钱这个角度来入手的,只要是有利于赚钱的事儿,他们基本上都是欢迎的。 “所以,我就想在府里给丫鬟们开个族学的业余学校,教丫鬟们认识些字,学学识数。如此一来,那些花样繁复的绺子,渐渐就能打出来了。” 意思就是说,你只有有了文化,才能做出技术含量高的、附加值高的产品出来,否则,就只能做一些低端产品。 “丫鬟们识了字,将来也是有好处,大了送出去配人,也能给他们找个好人家。叫外人知道了,咱们府里的丫鬟都是能写会算的,对于府里的名声也是好的。” “光是主子们能识文断字,还算不上真正的诗书簪缨之家,若是连丫鬟们都能识文断字,谁还敢说咱们不是诗书簪缨之家?” “这样的事情,还是各家的头一份儿,咱们做了,自然就把好名声给留下了,即便是将来再找丫鬟来,也会因为咱家善待下人,人人都抢着到咱家来。” 前一条是赚钱,属于物质文明建设。这一条是赚名声,属于精神文明建设。 这两点,都是她们喜欢的。现在不太缺钱了,名誉就显得重要起来了。 但是,能不能接受,还要看需要付出多少成本,是不是合算。 “要想叫丫鬟们能写会算,就得有先生和文房四宝。这一点,我也是算计好了的。花多少钱,就由我来负担,也不用府里开销。那军费是个大数目,随便从哪里省下一些,也就够了。” “先生可以从外面请,但是,这主事的,却是需要咱们自己家里可靠的人来担当。因为都是丫鬟,这主事的若是男人,就有诸多不便。所以,主事的还需要一个女人出来,才妥当些。” “珉哥儿觉得谁来主事合适呢?” “这个主事的,一得是咱们三人小组信得过的,二得是人品端正有威望的,三得是识文断字的。老祖宗看珠大嫂子如何?” 第0228章 有什么喜事儿吗 贾珉这边不紧不慢地说着,薛姨妈在一旁听得也是越来越惊心。 这个珉哥儿,他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如此精妙的主意都能想得出来? 这件事情若是一旦办成了,不仅有利于挣钱,重要的是,贾府诗书簪缨之家的名声,算是彻底地打出去了。 这在各大世家中,可是头一份儿啊。 老太太如今岁数大了,不愁吃不愁喝的,也就图个名儿了。这样的事情,做起来还不用自己出钱,怎么会不喜欢? 他说的珠大嫂子,是最贤惠的一个。府里人都是敬爱有加的。若是这样的人不可靠,也就没有谁可靠的了。 这个珉哥儿,先别说这番见识如何,就是这办事的本事,又岂是宝玉可比的? 珉哥儿过了年就十六了,也该成亲了。宝钗过了年也十五了,也到时候了。若是宝钗嫁了珉哥儿,这一辈子可就是有了依靠了。 珉哥儿如今就是个抢手的,别家怕是也在惦记着呢。若是下手晚了,恐怕就叫别人家给抢了去。 是时候了,过两日,就跟姐姐合计一下,过了年,就找个媒人提亲,明年就把婚事给办了。 开办业余学校的事情,既不用自己出钱,诗书簪缨之家的说法,正好又挠到了老太太的痒处,老太太自然没理由反对,相反,还非常赞赏。 “这事儿好,珉哥儿做事,就是识大体,知道为咱们府里着想。至于这主事的,就交给珠儿媳妇吧。她本就是个做事稳当的,若是连她都信不着,还有谁是可信的?” 贾母说完,王夫人也跟着附和。 “是啊,珉哥儿开始说的时候,我就觉得是好事儿。当时还想着叫凤丫头来主事儿。细一想,她那一大摊子,也是够她忙活的了。况且,不识多少字还是小事儿,就凭她那个做派,还不得把丫鬟们都给吓跑了?也就珠儿媳妇最合适了。” “是啊,珠儿媳妇也是最可怜的了,叫她有点儿事儿做,也省得一天闷在家里,生生地把人给憋坏了。” “珉哥儿,这事儿你就操办吧。先生和文房四宝的钱,就交给你了。咱们都知道,你是能赚钱的。不过,这是给府里办事儿,也不能总是鞭打快牛,都叫你给担了去。房子就在府里找上几间,桌椅板凳府里也是现成的,就拿去用了,就不用再花那个钱了。” “灯油蜡烛烧火什么的,就从府里拨去一份儿。珠儿媳妇儿,也不能叫她白忙活了,月例钱就给加上一份儿,他们孤儿寡母的,过的也是挺紧吧的,也别太苦了他们。” 贾母一说,自是无人反对,此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还有一件事儿,是关于姑娘们的。” 李纨的问题解决了,现在贾珉要解决妙玉的问题了。 “如今姑娘们没什么事情,平时读书做诗的,倒是好事。只是时常随写随丢的。我就想,叫他们成立个诗社,也好在一起随时切磋。写了诗,到时候印了出来,一是叫外人看看咱家姑娘们的才华,二是可以保存下来,将来也流传下去。” “此事我也算了,也花不了几个钱,叫姑娘们有些正事做,也省的一些不雅诗文什么的,来毒害姑娘们。” 这一招,就是用主流文化来占领思想阵地,省得别人老是拿一些小黄文之类的东西来毒害姑娘们。 “那妙玉姑娘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自己一个人在馒头庵里也未免寂寞,就叫她来当这个社长,跟姑娘们在一起,谈诗论画的,也是件好事儿。” “好,这也是件好事儿,就这么定了。” “这第三件事儿,是关于族老会的。” 贾珉现在要让族老会发挥作用了。 “族老会如今正在编写家史,但是,光有这些还不够。如今快过年了,咱们府里这一年来,发生了不少事情。全靠老祖宗和母亲领导的好,加上府里的主子和下人们,齐心协力,才有了这一年红红火火的日子。” “呵呵,珉哥儿,你就不要给我们戴高帽儿了。这一年,你出的力最大,咱们也是承认的。” “嘿嘿,老祖宗过奖了。我虽然是出力了,但是,这也是拜老祖宗和母亲所赐。若是你们不同意我到府里,如今不还是在乡下野着吗?即便是想出力,又到哪里出去?” 贾珉此话一出,贾母和王夫人就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贾母才缓缓说话了。 “珉哥儿好样的,是个有良心的。我也不瞒你说,当初接你回来时,即便是我,也是曾经犹豫过的。别人犹豫,也属正常。” “但是,你终究是咱们家的人,哪里就能叫你流落在外不管了?你从小就不在家里,刚到这里,跟别人有些磕磕绊绊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所谓路遥见马力,日久见人心。后来大伙儿看你办事儿,都是一心为府里着想的,心里也就接纳了你,你看如今,不就没有人跟你做对了么?” “五个指头还不一般长呢,谁家能没有点儿事情?这半年来,你是受了不少委屈,但是,别人也叫你给整治了不少,这就算是扯平了。要过年了,就把往日不愉快的事情都忘了。从今以后,一家人和和气气地过日子。” “老祖宗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如今的日子来之不易,所以,我就想今年过年的时候,好好地庆贺一下。一是主子下人们都好好地乐呵乐呵,二是对这一年干的好的,奖励一下。” “这目的呢,就是鼓励那好的将来干得更好,略微差点儿的呢,奋起直追,向那好的看齐。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这奖励嘛,倒也不用给太多的钱,到时候,给个礼物,再给他个名誉,叫他在众人面前露露脸,炫耀炫耀,也就行了。” “这一件事情,就交给族老会来办,也显得公正些。等到他们拿出了方案,再给咱们最后定夺。” “好,这事儿就操办吧。” “既是如此,就请鸳鸯姑娘去知会珠大嫂子一声,我在东花厅那里等她,跟她商量一下办学的事情。我想年前把这件事情筹备好了,过了年就开学。” “鸳鸯快去吧,将来开学了,你也去学学,省得不识数,将来把我的东西都给管没了。” 老太太如此一说,众人就哈哈笑了起来。 “老祖宗,我可没给你丢过东西。” “好了,我知道你是个忠心可靠的,去吧。” 鸳鸯去李纨那里报信儿,贾珉闲聊了两句,也就告辞离去。 虽然如今的贾府中人已经都承认了贾珉的地位,基本上没有人再出来挑战他的权威。但是,贾珉做事,却是越来越慎重了。 象今天这几件事情,他也是可以自己就做主的。大不了,做了之后跟老祖宗和王夫人通报一声就是了。 但是,他仍然来跟她们商量一下。主要的目的,就是要以身作则,引领其他人,养成按照程序和和规则办事的习惯。尽量避免那种某个人头脑一热,就做出某个重大决定的现象。 这样的习惯,在将来贾珉不在贾府的时候,会发挥出很大作用的。 这样做,既是源于他的自信,也是源于他的无私。 在理念上,他至今跟府中人仍然有巨大的冲突。想要改变他们的某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贾珉就只能无所作为。 许多时候,在把道理给他们们讲清楚,让他们意识到这是为了他们的利益着想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合作的。 尽管这半年多来,他跟府里人发生可许多龌龊,有时候甚至斗得你死我活的。 但是,他在内心里还是承认,贾府也给了他很多东西。 若是没有贾府这个平台,他其实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取得今天这些成就的。 同时,也因为他的贾府子弟身份,给他提供了不少保护。许多帮助他,跟他合作的,首先看重的,也是他贾府子弟的身份。然后才是他的个人能力。 这个时代个人奋斗成功的例子不是没有,但是,并不多。即使有成功的,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还有一点,也是极为重要的。 正是因为有了贾府,他才有机会结识了宝钗、秦可卿、妙玉、平儿这些绝代女子,并且可以期待跟他们收获爱情。 仅从这一点来说,贾珉在心里就是很感谢贾府的。 当然,贾府存在的问题还有很多,有些问题是一时解决不了的,甚至永远也解决不了的。 指望着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其实是一种不现实的想法。所以,有的时候,就得学会妥协。 东花厅里,炉火正红。 如今,这里是宝钗的办公之地了。虽然宝钗现在没在这里,但是,贾珉似乎仍能感觉到她的这里忙碌的影子。 可卿那里,大概也是这样吧? 妙玉现在在做什么呢? 平儿是不是完全恢复了呢?哦,总还是得养上一阵子的,哪里就会这么快好了。伤口没感染,就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还是不要太贪了。 想起了这几人,贾珉心里就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脸上不禁出现了笑容。 “珉四弟,可有什么喜事吗,这么高兴?” 贾珉被人从yy中惊醒过来,不禁有些心虚。都进来人了,自己竟然没有发现,也是入情太深了。 来的正是知性美女李纨,正风姿绰约地站在那里。 第0229章 族老会之剑 贾珉见李纨来了,急忙正襟危坐。 “嫂子来了,快快请坐。” 他本来想起来给李纨沏茶,但是,一想到这里的规矩,也就作罢了。 这个时代,男人都是要讲究点儿臭架子的,给女人沏茶,会被认为是掉价的事儿。在外人看来,属于轻浮之举。即便是女人,也会感到不习惯。 “刚才鸳鸯说,找我是为了办学的事情?” “正是,刚才跟老祖宗和母亲商量过了,此事也就交给嫂子最为合适了。” 于是,贾珉就把办学的事情跟李纨介绍了一下。 现在秦可卿和宝钗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李纨其实也是有些着急的。也想着找些事情做,但是,一时之间,又无从下手。 如今这件事情,倒是很合她的心意,见事情已经定了下来,自然就高兴地接受了。 “除了这件事情,还有一件事情,要跟嫂子商量一下。” “珉兄弟尽管说。但凡嫂子能做到的,自无不应的。” “嫂子上次去野渡居,喝过那个粒粒橙吧,喝着觉得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上回拿回来一点儿给兰哥儿了,如今还常常要喝呢。” “嫂子以后就可以经常给兰哥儿喝了。” “珉兄弟这是何意?” “我有个兄弟,是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叫做裘良的。早就跟我说过,叫我给他找个生意门路,昨天见到了他,又提起此事,我就答应了他。” “嫂子也知道,我如今事情多,也顾不过来这些小生意。所以,就想到了嫂子。” “如今府里的其他主子,大多都有自己的生意,自己赚些私房钱。兰哥儿一天天大了,将来用钱的地方也要多了。所以,就给嫂子琢磨了一个生意,就是这个粒粒橙。” “我跟裘良说好了,本钱、人工、送货、销路什么的,都由他出。嫂子就只管出个方子。这个方子,平儿那里有,过几日她好些了,我就叫她来教教你。” “嫂子到外面不方便,可以派个可靠的丫鬟去,每日里只管把粒粒橙做出来,交给他们就行了。” “如此下来,嫂子一年也能得上两千两银子。一是嫂子可以过的宽裕些,二是积攒起来,将来给兰哥儿花起钱来,也硬气些。” “至于我这边儿,嫂子是不用管的。想赚钱,我还有别的门路,这几个钱,我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贾珉如此一说,李纨的眼泪就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这样的安排,自然叫她感动。 她的娘家衰落了,贾珠死的又早,没有什么家底儿。本人为人又正派,不会像王熙凤那样,想方设法的捞银子。就只靠府里的那点儿月例过活。 虽然会从公交马车生意中得到一些分红,但是数目也是有限的。 若是此事成了,可就宽裕多了。正如贾珉说的,自己挣来的钱,花起来也硬气。 “嫂子不要想多了,如今是我在府里管着事,就得为府里人着想,兰哥儿将来是个有出息的,过几年大了,嫂子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谢珉兄弟了。” “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客气了。那个方秀才,是个有学问的。等过些日子他不是太忙了,我就跟他说一下,叫他指点指点兰哥儿的学业。” “如此就更好了。” 又说了几句话,李纨就告辞离去,贾珉也去找贾代儒了。 到了贾代儒家,正好贾代修和几个族老都在,正在研究家史的事情,于是贾珉就把年终庆祝的事情说了。 这个年终庆祝,其实就是年终评选先进和年会的混合体。 核心的议程,就是设立一些奖项。然后进行提名、投票和颁奖。 这样的事情,别说这些族老们没见过,即便是年轻人,也是没见过的,自然贾珉怎么说怎么是。 “第一个奖项,就是终身成就奖。” “终身成就奖?” “对,比如老太太,这么多年来,掌管着东西两府,如今把咱们两府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叫外面那些世家好生羡慕,若是没有老太太。,哪里会有今天?” “老太太自是不必说的,若是没有珉哥儿,也是做不到如今这样的。” 几个老家伙,还是有些眼色的,不忘捧了贾珉一下。 “我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是不适合这个终身成就奖的。若是这个奖项给了我,我岂不是这一辈都是个正四品?” “对对对,珉哥儿前途远大,自然不适合这个奖项了。” 贾代儒哈哈大笑,算是解了尴尬。 “如此说来,这个终身成就奖,也就只有老太太一人合适了。” “现在倒是不用这么早就定下来,提名嘛,多两个人也是行的。只要最后投票时,选出一个就行了。” “这第二个奖项,就是德高望重奖,就是选出咱们族里最为德高望重的人来。不只是这个奖,即便是别的奖,也不一定就拘泥于一个人,几个人的一个集体,也是行的。比如族老会,还有谁能比你们还德高望重的,这个奖,即便是给了别人,别人也是不敢要的。” 这就是贾珉给族老会这帮老家伙的一个甜枣了,叫人家为你做事,适当的奖励,还是要给人家的。 不过,贾珉的话倒也不都是忽悠。除了族老会,确实也没有谁适合拿这个奖了。 一听贾珉这么说,几个族老就精神了。 “哪里,哪里,我们做的还很不够呢。” “今年做的事情不够,责任不在你们身上,族老会才成立几天?自然没法做更多事情的。不过,今后要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以后每年,我们都要举行这样的评奖,这个事情,也就只有我们族老会来操办,才名正言顺。” 这就是在确立族老会的权威了。 我族老会没有别的权力,也不挣钱,但是,我有监督、鉴定和评价的权力,有道义上的权威。 别看我平时不使用这个权力,但是,我一旦用了,就是一把利剑,这就是族老会之剑。 “另外,有的奖项也不一定非要评出来,没有合适的人选,到时候,空缺也是可以的。比如说,这个最佳败家奖。” 什么,败家还给奖? “就是咱们族里谁是最能败家的,到时候也给他评个奖,目的就是好好地寒碜寒碜他,当然了,若是没有这样的人,到时候这个奖就空缺。” “但是,这个奖项是要有的。有了这个紧箍咒,就可以震慑族人,叫他们平日里上进,不要败家。” “珉哥儿这个主意高明,这个最佳败家奖,就像是一把剑,始终都悬在头顶上,叫那些败家的害怕。” 贾代儒一边恭维着贾珉,一边在心里核计着谁是最佳人选。很快就把贾赦、贾珍、宝玉、贾蓉等人的样子,在脑子里过了一边。 贾珉给他们讲的这几个例子,就是要开启他们的思路。然后就把自己原来准备好的关于提名投票的程序、评选标准等方面的方案,交给了他们,叫他们就按照这个思路开展工作。 还告诉他们,也可以开动心思,再想一些名目出来供选择。 觉得有些内急,贾珉就去上厕所了。 这几个老家伙,工作效率倒是挺高。就在贾珉上厕所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们就鼓捣出了一个奖项——三贞九烈奖。 连人选都给出来,竟然是李纨! 贾珉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这帮腐儒,也真是没救了。你们知不知道,一旦这个奖项颁给了李纨,她这一辈子就得做个所谓的节妇了。 别说将来再嫁,就是跟男人说个话,都要犯忌讳了。人们随时都可以用这个奖来约束甚至攻击她这个可怜的女人。 别人一个个三妻四妾的,却叫一个可怜的女人在那里守活寡,还有没有一点儿天理人性了? 可笑的是,这种逆天理,悖人性的事儿,竟然还被认为是美德。这封建礼教真是害死人啊。 “这个嘛,我们的奖项,都是大过年的时候颁奖的。是叫人高兴的。这个时候颁这个奖,孤儿寡母的,心里岂不是更难受?咱们给人家评个奖,却叫人家过不好年,就失去了评奖的本意了,所以,这个奖就不设了。” “对啊,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还是珉哥儿想的周到。不设这个了,换个别的。” 然后,贾珉又跟他们探讨奖品的事情。 评奖,自然奖励的是荣誉。但是,荣誉有时候是要靠一些物质或者仪式来体现出来的。 有的可以给予金钱奖励,有的可以发给荣誉证书,涉及到下人的,可以给予赎身奖励等等。 每个奖项,都要给出一篇一百字左右的颁奖词,说明获奖理由。 经过研究,主要是在贾珉的启发下,确定了奖品的原则。 对主子获奖者,以荣誉奖励为主,物质奖励为辅。 对于下人,以物质奖励和人身自由奖励为主,荣誉奖励为辅。 大的框架确定了之后,贾代儒又提出了颁奖人的问题。 于是贾珉大包大揽,到时候,请季明銮季大学士来给颁奖。 季大学士,族老们都是知道的,这个颁奖嘉宾的分量,可是足够重的,于是纷纷就叫好。 第0230章 婚事的传闻 由于族老年纪都比较大了,贾珉当即决定,从族里抽掉几个年富力强的人,又从府里抽调几个下人,来供族老会驱使。 同时,又给了一千两银子的活动经费。 这些经费,自然是有一些要落入族老们自己的腰包里的。贾珉对此也心知肚明,算是私下里认可了这种做法。 把评奖的事情交给族老会,首先是因为族老会的角色和定位,是最适合的。 隐藏的目的,则是要通过族老会的这项职能,加强族老会的权威。 评奖一年一次,发挥族老会的日常监督作用,则是常年的。族老会有了权威,才会对别人起到震慑作用。 贾珉从不认为,光靠教育就能解决问题。更不认为今后贾府就不会出现其他问题,所有的人在一夜之间就都变成了圣人。 这个时候,一个具有权威的族老会,就会发挥出作用来了。 叫族老会编写家史,其背后隐藏的,也是这个思路。那是用每个人在家族史上的历史定位,来约束和震慑族人。 这种约束和震慑更多的是对于家族高层在起作用。毕竟每个人都是喜欢在历史上留下一个正面形象的,没有人会喜欢作为一个不屑子孙被记录在册的。 贾珉离开了族老会,就想到馒头庵去找妙玉。一是去找妙玉研究开办诗社的事情,二是假公济私看看妙玉。 正走着,迎面就碰上了王熙凤。 贾珉现在是一见到王熙凤就头疼,刚想要躲开,王熙凤已经看见他了,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二嫂子,怎么这么巧?” “是啊,巧,巧的很呢。你们都先回去吧,我跟珉兄弟有些话要说。” 王熙凤对着身后跟着的一帮人说道,把他们给打发走了。 王熙凤就是这样,走到那里,都愿意有一帮人在身后跟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显出她的威风来。 这一回,王熙凤倒是没骚扰贾珉,只是看着贾珉,意味深长地笑着。 “怎么了,二嫂子,有什么不对么?” “珉四弟,跟我倒是挺能装啊?” 装?我装什么了? “二嫂子指的是什么,还请明言。” “我要恭喜珉四弟了,珉四弟大喜啊。” “谢谢嫂子,不是都恭喜过了么。” 贾珉以为她说的是武举的事情。 “算了,我就跟你直说吧,你猜,刚才谁到我那里去了?” 都说了直说了,你还叫我猜。 “谁到你那里去,我又哪里知道。” “你就不想知道么,可是为你的事儿去的。” “我的事儿?关我什么事儿了?” “薛姨妈到我那里去了,问了你的事情,刨根问底儿的,问了好半天。” 薛姨妈问我? 贾珉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但是,又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幸福,来的似乎太快了点儿。 “你就不想知道薛姨妈都问了些什么吗?” “嫂子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不说。若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好啊,你走啊,只是你以后可不要会后悔。你就不怕我在薛姨妈跟前说你坏话吗?” 我说薛姨妈,我的丈母娘啊,你想了解我,找谁不行啊,非要找这个泼货。她那张嘴,可是不靠谱的。若是说了我什么坏话,你可千万不要信她。 “嫂子是刀子嘴豆腐心,自然不会说我什么坏话的。再说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也是不怕的。” “就敢在我跟前嘴硬,若是见了宝姑娘,不知你是否还能如此嘴硬?” “怎么又扯到宝姑娘了?” “实话告诉你吧,薛姨妈看上你了,要招你当女婿了。” “嫂子不要胡说,若是叫人听见了,对人家宝姑娘的清白可就不好了。”; “哼,这还没等怎么样呢,就知道护着宝姑娘了。我跟你说啊,薛姨妈刚才找我闲说话,话里话外地,就是在打听你呢。我是什么人,她那些心思还能瞒得过我?我估摸着,薛姨妈是要把宝姑娘许给你呢。” 王熙凤这货,确实是个很聪明的人。 “不会吧,人家宝姑娘天上的人儿一样,可不是我这个凡夫俗子高攀的起的。” “你不要长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珉兄弟又差在哪里了?谁家的姑娘许给了珉兄弟,那才是他们的福气呢。不过,宝姑娘的人品模样,倒也确实不错。” “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嫂子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了。” “这种事儿,我自然是不会乱说了,这不就是跟你吗,我才事先给你透个话儿。我琢磨着,过了年儿,这层窗户纸也就要捅破了。” “好了,我就先走了。” 贾珉招呼一声,也不管王熙凤的反应,就转身走了。 他可不想再跟王熙凤讨论这个问题了。王熙凤这人太聪明,贾珉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说漏了嘴,把自己的真心露出来。 儿女的婚姻大事,是由双方的长辈做主的。若是双方的长辈出面,在不打破既有规则的情况下,成就了他和宝钗的婚事,自然是最好的。 对于自己跟宝钗的关系,贾珉曾经做过评估。 此前两人因为帕子,产生过一点儿小小的误会。但是,在薛蟠捉奸事件中,宝钗跑来给贾珉报信儿,那点儿误会就随之消解了。 从那次起,两人之间似乎就有了一种默契。 贾珉对于宝钗的情意,他相信宝钗会体会到的。至于宝钗对于自己的感情,贾珉现在是刚刚建立了一点儿信心。 如果此次薛姨妈真有这个意思的话,贾珉相信,她是一定事先征求过宝钗的意见,或者看出了宝钗的意思。至少是得到了宝钗的默许的。 这让贾珉感到了一种无名的兴奋。 如果真的能娶得宝钗为妻,无疑是人生的一件美事了。 看着贾珉离去的背影,王熙凤不禁感到有些惆怅。 珉兄弟就要娶亲了,以后怕是就不好再跟他亲近了。在薛姨妈面前替他说了那么多好话,也不知他将来能否知道。 本来不想替他说好话的,可是又觉得宝姑娘是个良缘,不忍拆散他们呢。 贾珉原本是打算去馒头庵找妙玉的。现在听说了王熙凤的一席话,就觉得此时再去找妙玉,有些无耻了。心中有一种对不起妙玉的感觉。 于是就去了东花厅。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期待,在这里会遇上宝钗。 果然,宝钗还真就在这里。 一见到贾珉,宝钗脸上就有些绯红,有些拘谨地打了个招呼,就那么坐着。跟以前那种自信从容的样子,判若两人。 莺儿过来给沏了茶就出去了,只剩下两人相对无言。 贾珉见宝钗今天态度突然变了,就觉得,王熙凤说的是真的了。 但是,此时也不好直接开口,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唐突了宝钗,象上次那样又闹出误会来,可就是自讨没趣儿。 但是,就这么不说话,更加尴尬,总还得说点什么吧? “最近生意可还好?” “嗯,不错。” “庄子上承包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处理完了。” 宝钗啊,你能不能多说几句话啊。平时你能说会道的,怎么今天就没话了呢? 见贾珉有些捉急,宝钗扑哧一声就笑了。 “你笑什么,我说错话了吗?” “倒是没说错话呢,我只是想有人平时的时候总是能说会道的,今日怎么就没话了呢?” “嘿嘿,我是怕说错了话,又惹得你生气了。” “哪里就有那么多气生,又不是外人,即便说错了两句话,又有什么打紧的。” 老天啊,你终于睁开眼了,宝钗不拿我当外人了。你看看,我说错话,她都不在乎了。 “想说的话倒是不少,只是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这几日,我倒是听说了珉四哥的一些事儿呢。” “我的事儿?好事还是坏事?” “自然是好事了,是关于珉四哥婚事的事儿呢。” 嘿,谁说这里的女子保守了?宝钗就不保守,自己的婚事,自己就跟情郎说了。 “我倒是也听说了,不过是刚刚听说的。” “那你觉得史姑娘如何?” 宝钗说着,笑吟吟地看着贾珉。 什么史姑娘?怎么突然就冒出个史姑娘了?莫非是史湘云? 宝钗,不要这样试探人好吗?上回可卿说我跟你合适,就是先拿史湘云说事儿的,你们俩是不是事先约好了的? 史湘云是无辜的,你们不能老是拿着人家当挡箭牌,回回叫人家中箭啊。 “史姑娘人倒是不错,只是跟我没什么关系呢。” “那倒是不一定呢。我听说,前两日史家的叔叔来,似乎是要给你和史姑娘提亲呢。” 不会吧?难道我现在这么抢手了吗? 试探,绝对是试探,我可不能上当。 “我跟史姑娘不合适的,人家未必会看得上我呢。再说了,我的心里,也另有中意之人。” “只是不知谁家的姑娘这么幸运,会成为珉四哥的中意之人呢?” 小样儿,还跟我装,你还不知道么? 唉,跟古人谈恋爱,可真是费劲。说的直白了,她们受不了,说你没有教养。不说么,又常常失去机会。就得玩儿隐隐约约、欲说还休这一套。 “我中意的人,宝姑娘是知道的?” “我又怎么会知道?在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珉四哥又来轻薄于我了,你还是走吧,免得叫别人看见你我在一起,传出什么闲话来。” “好,我走了。” 贾珉作势欲走。 “又不急在一时,谁又叫你这么块就走了。” 贾珉重新坐好。 我本来就没打算走的。 第0231章 突然要外放(一) 宝钗说的史家要为贾珉提亲之事,倒并非空穴来风。 前两天,史家人来贾府祝贺贾珉高中探花的时候,史鼎夫人就曾经跟王夫人透露出这个话。 或许是这个话题来的比较突然,或许是因为当时人多,谈起来不方便,当时的话题就未及深入。 但是,这个事情,却是被人传了出来,并且传到了宝钗那里。 此时宝钗已经对贾珉心生情愫,自然心里就着急了。 史湘云她是了解的,无论是人才、相貌、性情,都是很不错的,此事若是真的正式提起来了,还真就很有可能成了。 其实,此时不仅仅是史家,其他家族,也是完全有可能采取行动的。 以贾珉如今的身份和前途,说他是个抢手货,也是丝毫不为过的。 这就让宝钗有了危机感。 尽管她知道贾珉对自己的心意,但是,在长辈们没有把这件事情确定下来之前,两人之间的这种感情,是不算数的。 所以,宝钗回家之后,就把史家要提亲的事情跟母亲说了。 所谓知女莫若母,薛姨妈如何还能不明白?加上如今觉得贾珉也是个合适的,于是就有了把宝钗许配给贾珉之心。 到王熙凤那里去打探贾珉,除了确实是想了解贾珉之外,更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要借着王熙凤的嘴,把这件事情给传了出去。 这个消息传了出去,外界如果有人想把女儿许配给贾珉,就会因此而望而却步了。 同时,也可以借此试探一下王夫人、贾政和贾母的反应。若是对方没有这个意思,此时就会出来辟谣,或者私下里跟薛姨妈沟通,这样,也就省得将来薛姨妈提起此事时,双方尴尬,伤了和气了。 若是对方也有这个意思,到时候,就可以顺水推舟,双方一拍即合,成就这段姻缘了。 薛姨妈如此处理,倒也是颇费了些心思。 王熙凤虽然跟贾珉保证,不把此事向外张扬。但是,她那个性格,岂是保守秘密的人? 这样的八卦消息,历来是人们爱传说的。所以,贾珉前脚走,她就到了王夫人那里,把薛姨妈找她的事情说了。临了还不忘叮嘱王夫人保密。 然后王熙凤又到了尤氏那里,也是如此这番地重复了一遍。 尤氏也是如此地重复这个故事,所以,没多久,这件事情就几乎传遍了东西两府。 最后就只剩下贾珉和宝钗这两个当事人不知道了。 贾珉跟宝钗两人,就那么随便地聊着。宝钗说的,多是些生意上的事情,贾珉说的,则是一些练兵和科举上的事情。 这些话题,其实都没有什么趣味,但是,心情好了,无论说什么,都是有趣的。 温馨的时光,就这么慢慢地流淌着,让人感到生命的美好。 冯紫英来了,说是兵部来人传达军令了,叫贾珉立刻回去接受军令。 虽然没说是什么命令,但是,贾珉也不敢怠慢,于是跟冯紫英立刻返回了野渡居兵营。 来的是兵部的成侍郎,在顺天府乡试的时候,贾珉跟此人打过交道。在某种程度上,成侍郎也可以算作是贾珉的老师。 兵部侍郎是兵部尚书的副手,亲自到一个刚刚成立不久的府兵团来传达命令,确实令人费解。 同时,也说明此事确实很重要。 见面略微寒暄,成侍郎就宣布了命令。贾珉尽管很震惊,但是,还是在回执上签了字。 成侍郎办完事情,略微客气地勉励了几句,就带人走了。留下贾珉几人面面相觑。 兵部的命令是:野渡居府兵团正式编入朝廷的的军队序列中,明前正月十八启程,开往关外宁古塔驻防,受宁古塔将军节制。 既然是练兵,到哪里驻防甚至打仗,都是正常的。但是,对于野渡居府兵团来说,这道命令来得确实很突然,并且带着诡异。 这道命令,在许多方面,都显得不同寻常而且不合常规。 “我们才练了两个来月,怎么这么快就派我们出去当差了,别说我们只是府兵,即便是卫所,也没有这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派出去驻防的道理。” 陈也俊第一个表现出愤愤不平。 “是啊,咱们连一些基础性训练还没完呢,怎么出去打仗?兵部这帮官老爷,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还说皇上也同意了,我就不相信了,皇上日理万机,哪里有功夫想到咱们的头上来?” 说话的是卫若兰。 “此事确实有些令人怀疑。即便是宁古塔那边缺人,周边的军队乃至老兵们,尽可以抽调的,怎么轮似乎也轮不到我们这些新兵的头上来的。” 冯紫英也感到迷惑不解。 “宁古塔在关外几千里之外,是极北苦寒之地,一年里,倒有半年是冰天雪地的,从这里前去,光是在路上,就得走上三四个月。” “走三四个月也就罢了,只是这一路上,我们这一千多号人的吃住,就是个大事儿。路上虽然有驿站和军台,但是都没有多大地方,到时候,也免不了露宿在外。若是天气暖和还好,这冰天雪地的,越往北走越冷,只怕是半道上就冻死了。” “那宁古塔不过是个流放之地,即便是驻军,也不过是看守刑徒罪犯,。哪里就用的着我们了?” “是啊,若是仅仅看守犯人也就罢了,只怕是还要打仗的。前几日听说,这几年来,罗斯帝国的哥萨克骑兵,经常犯境,有时候深入几千里,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若是遇上了,免不了要跟他们打仗的。” “打仗咱们倒是不怕的,只是咱们的军队还没训练出来。再说了,罗斯帝国的哥萨克骑兵,装备的都是火器,他们那骑兵,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师,很是彪悍骁勇的。咱们一帮新兵,又没有什么火器,怎么跟他们打?” 贾珉任凭几人抱怨,自己一个人来到了院子里。 兵部的这个命令,来的确实突兀而且怪异,他需要好好地捋一捋思路,冷静一下。 宁古塔作为流放之地,其实从大德王朝建立之初就开始了,至今已经有100多年的历史了。 最初的时候,那里主要作为前朝犯人的流放之所,后来,就作为罪犯流放地,沿袭了下来。 那里在冬季冰天雪地倒是真的,但是,也并非就全是蛮荒之地,有些地方,还是有比较繁华的市镇的。但是,相对于江南、直隶和京畿之地,那里无疑还是要荒凉的多的。 其实,宁古塔并不只是流放之地。它还是大德王朝管理整个东北边疆的政治和军事中心。所管辖的地盘及其广大。 从奉天的盛京城以北,一直到库页岛一带,都是宁古塔的管辖范围,南北横跨几千里。 即便是流放地,也不仅仅是宁古塔这一处,它南边的明阳堡、再往北的卜奎,都是流放罪犯的地方。 明阳堡距离最近,在开原一带。贾珉的同科进士好友孙远飞,就在那里当守备署。 至于卜奎,则比宁古塔还要远。从宁古塔到卜奎,还差不多要走上一个月。而且卜奎那里的人烟更加稀少,位置更加靠近北方,也更加靠近罗斯帝国。 若是跟罗斯帝国交战,那里就更加接近前线。 前世的知识告诉他,卜奎那里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更为适合骑兵作战。也就难怪会有哥萨克骑兵深入境内掠夺的事情发生了。 如果是到了东北边疆,相对而言,到了宁古塔这样的地方,就算是好的了,如果被派到了卜奎那样的地方,可就要倒霉了。 宁古塔将军,是东北地区最高的军政长官,兵部的军令里,说是归宁古塔将军节制。那贾珉就归他指挥了。 他会不会把自己的府兵团安排到卜奎那样的前线去?即便不是前线,会不会给安排到更荒凉的地方去? 贾珉倒不是怕苦,也不是怕打仗。从练兵那一天起,他就知道,将来就很可能要打仗的。 还没有参加武举的时候,他就知道,一旦中了武举,将来就很可能外放的。 所以,他才加快了在贾府的改革进程,意图在自己将来不在贾府的时候,能够让贾府处于稳定当中,自己也好有个稳定的后方。 问题在于,这个变化来的太快了。许多事情,他还没有准备好。 在兵员的训练上,目前正处于最关键的阶段。但是,真正的兵器操练和战术训练,其实还没有正真开始。 虽然打下了比较良好的基础,但是,府兵团距离形成战斗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如果把府兵团现在就拉到战场上,别说打胜仗,连能不能自保都是问题。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去当炮灰的。 不仅仅是人员素质,装备的问题,也是个关键的短板。 虽然获得了军队的正式编制,可以获得一些装备和和军费。但是,装备水平和军费额度,顶多跟别的军队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于战斗力的提高,就是很有限的。 他自己的火器作坊的武器研发,现在也还没有到生产的阶段。这就决定了,他目前还不能从自己的火器作坊里获得想要的火器。 即便是将来生产出了火器,对他的帮助,也很可能是有限的。 首先,几千里的漫长距离,决定了从帝都往军营运送装备,几乎是不可能的。 火器的成本本来就高,再加上巨大的运费成本,火器的价格就会高的不可承受。 朝廷给的军费,只是按照一般军队的水平给的,即便是贾珉自己往里面贴钱,也是贴不起的。 即便是他自己有足够的钱,漫长的运输距离,也决定了这个计划是难以实现的。 从帝都到宁古塔,一个单程就要走上三四个月的时间,等到你把装备运到前线去,战事兴许在三四个月之前就结束了。 第0232章 突然要外放(二) 把火器作坊搬到驻地去,也是一个选项。 但是,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 技术和人工还好解决,关键是原材料的供应,是个巨大的障碍。 那里的社会发展阶段还很落后,基本上处于渔猎时代,就连农耕社会的水平都没有达到。根本就没有基本的工业体系和比较发达的商业体系。 各种火器原料,即便是有钱,在当地几乎也采购不到。若是从外部采购,就又回到了长途运输这个怪圈儿上了。 还是成本和距离的问题。 况且,即使自己不计成本地在某处建成了火器作坊,因为受宁古塔将军的节制,他只要命令自己换防,花费巨大人力和物力建立起来的火器作坊,就立刻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这种情况,几乎是注定会发生的。 做出这个判断,是因为贾珉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此次叫自己的府兵团到宁古塔去,是针对他的一个阴谋。 他被某些人给算计了。 自己到了宁古塔,就离开了帝都这个发迹的舞台,自己在这里的资源,几乎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所谓的山高皇帝远,到了那里,就只能任人摆不了。即便是当地人不挤兑自己,只要把自己放在那里,不招自己回来,也就只能在那里自生自灭,对别人也就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算计他,目的不外乎这么几个。 一是报复他,二是切断他在仕途上的崛起之路,三是借此打击贾家,四是连同史家、冯家、陈家和卫家一块儿打击了。 贾珉、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史松,史柳,以及各个家族在府兵团的子弟,已经成了各个家族年轻一代中,最有出息的人物。 尤其是贾珉,更是贾府中兴的标志性人物。把这些家族的人才排挤出去,对于各个家族的打击,无疑是沉重的。 既然在帝都都能采用这种手段,那么,到了宁古塔之后,顺便找宁古塔将军或者别人给他们戴上个紧箍咒,就是小菜一碟了。 成侍郎说,调贾珉去宁古塔的事儿,皇上也是知道的。对此,贾珉是不怀疑的。兵部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在此事上假传皇上的旨意。 贾家和贾家集团在帝都也是有根基的,此事很容易查出来。所以,他们是不敢在此事上做什么手脚的。 之所以把此事告知皇上,就是要防止贾家找到皇上那里,叫皇上改变这个决定。 至于他们是如何施加了影响力,让皇上知道并且同意这个决定,现在知道不知道,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贾珉要到宁古塔去,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改变不了了。他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去了之后怎么办? 距离出发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若是安排得当,还是有许多事情可以做的。 贾府这边,他可以在临走之前,再做一些制度性的安排。 原来计划的对于管家阶层的改造,看来就只能暂时不动了。 好在基本的框架和新的权力格局已经建立起来,如果没有什么大的事情,贾府的正常运转,应该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方秀才主持的技术培训,目前挂着贾府族学的牌子,可以继续进行。不仅要进行,还要扩大规模。 将来自己到了宁古塔,是需要大量的金钱的,没有财政上的源源不断的支持,到了那里想做事,也是很难的。 皇上已经下旨,由季大学士在主持汉语拼音的实验,在这个大环境下,刘家庄和贾府业余学校的汉语拼音启蒙教育,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府兵团这边,就按照原来的计划训练。至于装备的事情和进一步的训练,就只有将来到了驻地再进行了。 火器作坊是一定要办的,这是将来到了宁古塔之后,自己的生存之本,也是对自己手下这1300多名士兵负责。很可能,也是将来在那里建功立业的重要支撑。 自己的个人生活方面,平儿和晴雯、喜鹊、画眉是一定要跟着去的,南儿、风花、雪月走不开,宁儿在直隶搞培训,也是走不开的。 妙玉的问题,目前也就只能叫她在这里呆着了。幸亏给她弄了个诗社和刊物,以后就可以在贾府名正言顺的待下去了,在安全上还是能保证的。 可卿那边,现在在东府里掌权,贾珍对她的威胁,已经彻底解除。以可卿的聪明,还是会生活的很好的。跟她的将来,也就只好等到将来再说了。 如今才十五岁,来日方长,还等得起。 至于宝钗那边嘛,她自己足够聪明,主意又正,跟府里又是实在亲戚,又有母亲和哥哥,倒是不用我怎么操心的。 至于我俩的婚事?唉,恐怕就要有些波折了。 原本薛姨妈有意,如今我突然到了宁古塔了,今后的前途就变得不明朗起来了,她会不会改变主意? 至于说史湘云那边?估计他家里也要重新考虑了。这倒也不错,我对史湘云本来就没有什么感觉,倒是可以省了许多麻烦。 剩下的,就是尽可能多地了解宁古塔当地的情况了。 同时,对于火器作坊的事情,也必须要做一个决断了。 火器作坊的最大瓶颈,就是原材料供应问题,解决了这个问题,几乎就没有什么障碍了。 戴植是内行,又在辽东呆过,见多识广,贾珉相信,戴植会给他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意见的。 思考已定,贾珉回到了屋子。 见贾珉回来,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三人知道他已经有了主意,就等着他开口了。 “此事已经是既定事实,如今再抱怨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做好出发的准备了。” 贾珉看了几人一眼,继续说下去。 “目前的训练,按照原计划进行,冬季的野外生存训练,要加大训练量和时间。火器的训练计划取消,等到了驻地再进行。刀术和骑射的训练正常进行。” “从明天起,若兰就到兵部、吏部、户部、刑部去,搜集关于宁古塔的所有材料,包括军事、户口、吏治、流人等各方面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今晚上,各个府里的子弟放假回家,跟家里解释这个情况,让家里做好准备,免得出现流言。自己的个人事务,也要及早做出安排,不能耽误了开拔日期。明年正月十八,部队准时开拔。” “此事虽然看起来是个坏事,但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或许到了那里,我们建立起一番丰功伟业,也未可知呢。” 贾珉交代完毕,就到了下洼子。他要跟戴植研究一下火器作坊的事情。 目前,这件事情已经成了一个基点。解决了这个问题,贾珉才好开展其他的计划。 贾珉介绍了情况之后,戴植沉吟了一会儿,说话了。 “珉长官,我在辽东呆过,虽然没去过宁古塔,但是,跟那里的人却是打过交道的。” “说说看。” “宁古塔并不象外界传说的那样可怕。要说可怕,主要是对于流人来讲的。他们是犯人,是奴才,在那里自然是苦的。即便是苦,倒也未必就比别的地方的犯人苦。犯人、奴才,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那里天是冷了些,但也未必就把人给冻死了。相反,那里地广人稀,物产丰富,地大物博,虽然没有关内繁华,生存却是容易的多呢。” “商业虽然不像别处那样发达,但是,也是有的。其实,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只要是有利可图的地方,就总是有生意人的足迹的。” “关乎于火器原料的事情,本钱或许会比这里贵上一些,但是,也不至于到了不可承受的地步。” “哦?真的吗?详细说说?” “有些东西可以就地取材,有些东西,可以到高丽去买。” “高丽?” “对,高丽是我朝、罗斯、扶桑之地商路上的一个重要中转站,那里我曾经去过。我在辽东家里做实验的一些东西,就是从那里买的,价钱并不比关里贵上多少,还比关里要近了许多。” “至于商路,也是不必担忧的。陆路自然路途遥远,价钱要贵上许多,但是,可以走水路啊。” “还能走水路?” “那里都有我朝水师的,能没有水路?松花江、乌苏里江、黑龙江、海参崴都是通航的。即便是老宁古塔,也是有海浪河的,如今的宁古塔将军府,吉林乌拉,也是有松花江的。再远至卜奎,也是有松花江可通的。” “是啊,水路的成本可就低了许多了,速度也会快上许多,我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呢。如此,可就解决了最重要的问题了。” “只是如今不知道驻地在何处,若是知道了,就可以早作筹划了。” “戴先生,从现在开始,就做出个方案搬迁出来,这里用得上的,就拆了运过去,即便是多花些钱,也是值得的。” “至于工匠们的问题,你跟刘成确定一下,若是不够,就叫方秀才给选一些,实在不行,就到了驻地,从当地选一些培训。但是,师傅是要从这边带去的。至于钱的问题,先生不必担心。” 贾珉当即决定,下洼子这里的作坊,军品立刻停止生产。戴植和刘成率队,准备前往宁古塔。留下刘铁山和吴红梅,在这里生产民品。 如此安排,既是为了保留火器作坊的许可,也是为了通过生产民品赚钱。 剩下的一个关键问题,就是将来到了宁古塔之后的驻地了。 在一般人看来,驻地仅仅是个驻军地方,但是,对于贾珉来说,驻地是有着更多的功能的。 这个问题如果解决好了,对于贾珉的府兵团,将具有重大的意义。 第0233章 欺负小孩儿玩儿 第二天,贾珉带着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到兵部办理各种手续。 移师出征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递交官兵名册,登记备案,军官授予官职、品级,办理行军关防文书,领取饷银、粮草、军械等各种辎重物质,都是很麻烦的事情。 这些办完后,兵部还得派人到野渡居去,根据名册核查人数。以防虚报冒领。 如今,许多地方的卫所,甚至正规军队中,都存在着虚报员额吃空饷的现象。对此,也让兵部感到很头疼。 大德王朝的军队编制,一般是有定例的。 但是,对于贾珉的府兵团,兵部却似乎很宽容。虽然已经被正式收编了,但是,在具体的编制上,却根本就没有提及。 除了核查人数外,对于贾珉所报的团、营、连、排、班这种以前根本没有的编制形式,军官数量等事宜,都没有干预,只是大致地问了一下,就没再说什么。 对于军官的委任和职级,也根据所辖人数,例行公事地问了一下,见没有多大问题,也就都按照贾珉的申报材料登记,算是认可了。 事情办得如此顺利,让贾珉和冯紫英等人甚至怀疑,自己来的到底是不是个假的兵部。 需要贾珉出面和签字画押的事情办完了,陈也俊跟兵部的人到野渡居核查人数去了,其他的具体性事务就交给了冯紫英和卫若兰去办。 想着自己要走了,没什么事情就不再来兵部了。贾珉就想去跟兵部尚书李源打个招呼。 不管如何,李源是今科武举的主考官,也算是自己的老师了,临行前跟他告别一下,也算是学生的应有之意。 找到了李源的办事房,就听得里面传来一阵争吵。 贾珉觉得来的不是时候,就想退回,一会儿再来。 不料,李源在屋子叫他了。贾珉就只好进去了。 见贾珉来了,两人暂时不吵了。但是,跟李源争吵的人也不走,就在那里坐着。 李源介绍了一下,原来此人是刑部的姜侍郎。 “姜侍郎,你到隔壁去喝茶,我的学生来了,要跟我说些事情。” 李源显然是想要撵这个姜侍郎出去。 “你们只管说你们的话,我又不插嘴,何必要赶我走。我走了,你借机溜了,一会儿回来,我找谁去。” 这个姜侍郎,说话很冲,似乎满肚子的火气。 贾珉跟李源说了些客套话,李源勉励了几句,贾珉就要退出。 “这位小哥,请稍后。” 姜侍郎叫住了贾珉。 “姜侍郎有何指教?” “可是荣国府的贾珉贾怀远?今科武探花,商业天才,诗词天才?一路单枪匹马击杀十几名五龙山悍匪,十五岁就领军府兵团的军事天才,那句‘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的原创者,是你不是?” 怎么了?我现在这么有名吗?随便遇到个刑部侍郎都是我的粉丝了? 一见到姜侍郎那兴奋的眼神,贾珉就觉得有些不妙。 他有一种又被人盯上和算计了的感觉。 “都是外人谬传,在下实不敢当。” “此事成了。” 姜侍郎一拍桌子,差点儿跳了起来。、 什么事儿成了?莫非跟我有关? “李尚书,你说没人,这不就是现成的人么?反正他也是去宁古塔,就把我的人顺便给带去不就得了?” 什么人?叫我给带去,往哪里带? “他是去宁古塔,离卜奎还有一千多里地呢,怎么给你带去?” “卜奎那里你不是也要去人吗?刚才成侍郎还说,卜奎那里没人愿意去,叫怀远去不久得了,宁古塔那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怀远又是军事天才,到了那里,一定会大展宏图的。” 贾珉一听,就恨不得立刻把这个姜侍郎给拉出去揍一顿。 你个王八蛋,咱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啊,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为什么要害我? 原来这刑部姜侍郎,是负责罪犯发配流放的。也就是负责遣送已决犯到各地服刑的。 象流放宁古塔、琼崖、西域以及各地军台的罪犯,都是归他遣送的。 朝廷判决罪犯,一般都是在秋季举行的,叫做秋决,取秋天肃杀之气。 今年秋天顺天府和直隶一带的罪犯,有500多人是要流放到宁古塔的。 说是到宁古塔的,其实宁古塔本地已经无力接受了,于是就流放到了比宁古塔更往北的卜奎去了。 押送罪犯,一般是由各地官府负责的。但是,由于耗时太长,耗资巨大,各地官府都苦不堪言。 所以,有的时候就把罪犯集中起来,由军队派人统一押送。 如今顺天府和直隶的大牢已经人满为患,但兵部一时之间又没有到卜奎方向的派兵任务,加上此时已近年关,派谁去了,都不能在家过年。也没人愿意去。 此时一路上天寒地冻的,走起来也不方便,更是人人视之为畏途。 又是年底了,经费也紧张,所以,押送这批犯人的事情,就耽搁了下来。 姜侍郎已经来了兵部多次,就为了交涉这件事情。刚才还为此事跟李源争吵呢。 如今听说了贾珉要去宁古塔,这就把贾珉给赖上了。 卜奎虽然也是宁古塔下辖的流放地,历史却比宁古塔短得多。是因为宁古塔的罪犯时常人满为患,所以才在那里新开了一个流放地。 那里更冷,也更加荒凉,流放到那里的犯人,也多是重罪。绝大部分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即使到了那里,也经常逃跑,甚至杀死看守的兵卒。 上一任卜奎守备,就是被犯人暴动给杀死的。 这些还不是全部问题,还有来自于外部的威胁。 外部的威胁,可以分为两部分。 一是近年来时常入境骚扰的罗斯帝国的哥萨克骑兵,进来后到处烧杀抢掠,并且在极北之地对大德王朝的土地步步蚕食。 二是当地的渔猎部落,都是一些未开化的部族,虽然表面上属于朝廷的治下了,但是仗着山高皇帝远,对朝廷叛服无常。 朝廷大军压境了,他就投降归顺。大军一撤,就又反叛。 几十年来,先后有五个卜奎守备死于这些部族之手。至于一些下级军官和士兵,死伤更是不计其数。 所以,卜奎守备,历来是官场畏途。往往是那些在军中最没有背景的人,或者是挨整的人,才会被派到那里去。 更有甚至,有的军官为了逃避在卜奎那里当差,甚至不惜自伤自残,就是为了离开那里。 许多时候,不仅那里的犯人逃跑,就是看守的士兵们,都要逃跑的。 犯人到了那里是流放,其实,士兵和军官到了那里,也是流放。 所以,在官场就流行一句话:“卜奎路,不归路”。意思是到了卜奎就回不来了。无论是军界还是文官,都把卜奎视为官场坟墓。 昨天晚上,贾珉跟戴植彻夜长谈,了解到了卜奎的一些情况。如今听到姜侍郎竟然要叫自己到那里去,心里自然紧张了。 “怀远是荣国公之后,手下又都是各个勋贵世家的子弟,都是名将之后,可谓人才济济,战将如云。怀远本人有不世之才,擂台赛上那首《咏拳》更是脍炙人口,传诵一时。只用了十一拳,就把夺冠呼声最高的马尚德斩于马下。” “殿试中关于改土归流的论文,更是让老臣们都自愧弗如,如此文武双全之人,实乃我朝第一人。若是怀远到了卜奎,威名所至,宵小胆寒,八方来服,必将立下不朽功业,实乃我朝之幸,天下苍生之幸啊。” 这个姜侍郎,为了把自己手里的棘手差事推出去,不惜对贾珉大拍马屁,高帽子一个接一个地向贾珉扣来。 尤其是他提到了贾珉在擂台上做的那首《咏拳》诗,更是叫贾珉后悔不已。 心里直道:果然装逼是要付出代价的啊。这么快就叫人给找上了。 “卜奎这么多年来不稳,就是你们兵部用人不当。若是派了怀远去那里,定会扫荡群寇,克日平定大局。” “事情成了,怀远高官厚禄可望,李尚书也是慧眼识英雄,知人善用。即便是不成,怀远尚且年轻,还有东山再起之机。那里已经烂到了骨子里,再烂一次,也没人会说什么。” 你个老王八蛋,出的事什么馊主意啊。 什么叫不成了,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在那里死翘翘了,还再起个屁? 真有那好事儿,不早就打破脑袋抢着去了,还能轮到我? 纯粹是居心不良,我才十五岁,你们两个老家伙,不能干这种缺德事儿啊。 “李源,我告诉你。咱们俩虽然是同科进士,但是,这一次,也别怪我不念同科之情了。若是我这500犯人,在明年正月里不能送走,我必定到皇上那里给你奏上一本,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个,姜兄稍安勿躁,容我想想。” 见李源有些犹豫,贾珉就觉得事情不妙。 “二位大人慢聊,学生就先告辞了。” “怀远勿走,已经到午时了。此去山高水远,为师请你吃酒,为你饯行。” 你请我喝酒,哪里就有那么好心了?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定是哄我入局,抓我当替死鬼的。 在府里,碰上公交马车和练兵这样的棘手事儿,老祖宗抓我当替死鬼。现在遇上这件事儿,你们又要抓我当替死鬼。 这个世界的大人怎么都这样啊,一天到晚没事儿,就知道欺负小孩儿玩儿。 第0234章 不怀好意的升官儿 且不说到卜奎那样的地方去驻防如何,光是押解犯人,就不是个什么好差事。 除了山高路远,路上天寒地冻之外,一路上还得安排犯人们的吃喝拉撒睡,更不要说犯人还随时有可能逃跑了。 从帝都到卜奎,要走上将近四个月时间,这个路程和时间,想想就叫人头疼。 犯人们有老有小,有男有女。有的还有家属随行。 家属中,成分也比较复杂。有的是因为株连获罪的亲人,有的是奴婢。还有的没有犯罪,但是,也是要跟着同行的。 这些人路上的安全,也是个问题。天冷了,可能冻着了,天热了,可能中暑了。遇到荒郊野外、高山密林,可能遇上野兽。过河了,可能被大水冲跑了……。 虽然如今六十岁以上的罪犯一般都不再流放,但是,犯人都在大牢里关押了比较长的时间,几乎每个人都营养不良,体质很差,有的还身患疾病。 若是一般疾病还好说,若是身带传染病,对于别人还是个威胁。 五百个犯人,加上自己的一千三百多士兵,加一起一千八百多人的队伍,无论走到哪里,光是吃饭和住宿,就是个巨大的问题。 若光是府兵团的人,因为经过训练,又都是年轻人,在路上遇到一些突发情况,还可以有效应对。带上了这些犯人,遇上事情,情况可就要复杂多了。 总之,这漫长的路途,不仅对犯人来说是一个煎熬,对于押解的兵卒来说,也是个煎熬。 “两位大人,我的兵都是新兵,没经过什么训练,以前也从未押解过犯人,所以,这件差事,我是干不了的。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过是领着一帮人一块儿走路儿而已,哪里就有什么难的了?我听说怀远在野渡居练兵,就是专门练习走路的,这不是正好就用上了?” 天啊,我那练兵就叫走路啊?这哪跟哪儿啊,挨得上吗?练个队列,怎么连你刑部的人都知道了? “押解犯人,实在是一件苦差,你看……。” 于是,贾珉就把前面想的,在路上可能遇到的各种困难,一一列举了一遍,甚至连犯人中可能存在传染病人这样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目的就是强调困难,说明自己不合适。 “李尚书,你看我没看错人吧?怀远倒底是怀远,不仅是诗词天才,商业天才,军事天才,就连押解犯人,都是天才。” 我怎么又成了天才了? “我管流人遣送,已经十几年了,怀远是我见到的最为专业的押解官。刚才能列举出来那些事情,就说明他对于押解已经成竹在胸了。” “以往那些人,接到押解差事后,总是胸脯一拍,说句‘交给我了’。等到一上路,才发现那事儿这事儿的,全都来了。到最后,不是犯人跑了,就是打死打伤了,要不就是病死横死,能够送到地方的,往往不到一半儿。这一回交给怀远,我算是放心了。” 说说困难,怎么就成了成竹在胸了?合着我怎么说,都是推不掉这个差事了? 姜侍郎说的犯人在路上死伤病亡的事情,倒不是危言耸听。在以往的押解中,这样的事情,确实是经常发生的。 除了象这次这样的几百人规模的押解任务是由军队执行的之外,其实大多数的押解,都是小规模的。是由各地的官府派衙役押解的。 衙役们的素质,本就参差补齐,有些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和技能。加上押解又是一件苦差事,所以,在路上打骂凌辱犯人的事情,层出不穷。 犯人在路上的吃住等费用,是由官府承担的。遇上黑心的衙役,就免不了克扣。不给犯人吃饱,有病不给医治,这样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 更有甚者,还有串通犯人仇家,在半路上谋害犯人的。也有打死,病死、横死的。还有在路上把犯人给卖做奴仆苦力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说是流放,实际上,许多人还没有到流放地,就死在路上了。 多少年来,这样的悲剧一再上演,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此事容后再议,走,我请二位吃酒去。” 李源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有酒喝,又有可能把棘手的差事办了,姜侍郎自然是愿意去的。 贾珉尽管知道这不是好酒,但是,李源既是上司,又是老师,也不好不去。 况且,自己跟着,兴许还能把这件差事给推掉了。若是自己不在,姜侍郎蛊惑着李源,把这件差事硬栽在自己头上,自己也只能受着。 酒过三巡,李源开始支使贾珉了。 “怀远,敬姜大人一杯,感谢他对你的提携。” 我感谢他?他提携我?他把我往火坑里推,我还得敬他?还有没有天理啊? “姜大人,在下敬你一杯,感谢提携。” 心里有一千个不满,贾珉还是举杯敬了姜侍郎。 李源发话了,这个面子他总是得给的。 “怀远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还是应该做的?你就应该坑我? “我跟怀远喝一杯,先给怀远道喜了。” 李源举起杯,跟贾珉碰了一下,喝了。 “恩师,我的喜从何来?” “自然是姜大人的这趟押解差事了。怀远一出师,还没等到地方,就立下大功一件,还不是喜事?明年一开门,就有一件大事,若是做好了,明年的考核,怀远必将有个好成绩。” 完了,完了,到底还是没跑掉。我今年怎么就这么倒霉啊。都快要过年了,竟然摊上这么一摊子事儿。 “怀远今年真是走运,可真是喜事连连啊。押解犯人是一件喜事,接下来这件,就更是喜上加喜了。” 什么什么什么,还有喜事?有什么喜事,你们自己留着吧,我可不要了。 “这一件喜事儿,就是恭喜怀远升官儿。” “老师,升官儿的事儿,在会试宴上已经庆祝过了。就不用再恭喜了。” “那次是那次,这次是这次。上回是皇上给的官儿,正四品的守备。这次是我给你的官儿,从三品的都司。” “这个,老师,您没没……。” 你没喝多吧?这才几天功夫,我还什么都没干呢,就官升一级?这也太快了吧。 “老师说笑了。” 现在喝的是胡家酒坊的高度酒,难怪老师这么快就喝高了。咦?不对啊?不对啊!完喽,完喽,卜奎这个大坑啊。 这个该死的李源,一定是叫我去跳卜奎这个大坑啊。我把犯人送去了,就叫我留在那里不走了。 否则,他哪里会有那么好心,平白无故地就给我升官儿了。 “我不是说笑,姜大人说得对,就派你去卜奎,把那里的局面给收拾起来。” 我去收拾局面?多少人都收拾不了,我去能干什么?又不是做生意,那是去管犯人啊。 只是管犯人还好说,还要打仗的啊,就凭我手下这帮菜鸟,怎么跟人家打?不就是等着送死的吗? 老将老兵都不去,叫我一个小孩儿领着一帮菜鸟去,你们好意思吗? “老师,学生从未领兵打过仗,才疏学浅,手下又都是一些新兵。如此重任,实在是担当不起,还请老师收回成命。” “贾珉,军国大事,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难道还要我禀报皇上,叫皇上亲自给你下旨吗?难道我堂堂兵部,就指挥不动你吗?” 李源咣地放下酒杯,变脸了。 “怀远,还不赶快向李大人赔罪。大人如此提携你,全是你的福分,别人想要这个机会都没有呢,还什么都没干,就升官儿了。李大人如此看中你,还不快谢谢李大人。” 姜侍郎又在一旁给添油加醋。 升个屁官,明天叫你去当刑部尚书,后天交叫你去死,这也是提携你,你干吗?你个王八蛋,都是你给出的馊主意。 “唉,不用赔罪了。怀远,我也知道,此事对你来说有些为难了。但是,卜奎的事一天不解决,北疆就难以安定。” 李源叹了口气,语气明显缓和了。 “卜奎的情形,想必你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那里的守备换了多少个,最后都是铩羽而归。你在殿试中关于改土归流的论文,叫我受了启发,或许你去了,真的会做出一番事业出来。” “我也不要求你过高,只要能保得住当地百姓的性命,也就行了。即便是那些犯人,既然没判他们斩首,他们也就有权苟活下去,若是犯了新罪,自是他们该死。若是没犯新罪,保全他们的性命,也是官家应有之责。” “卜奎局势之所以积弊难返,原因也是多重的。兵员太少,距离宁古塔太远,都是成因。” “所以,我允你五件事。第一件,你到了卜奎,当地军政事务,均由你便宜行事,不再受宁古塔将军节制。” “第二件事,我给你一千员额,你可以自行招募兵士,军费由兵部负担。” “第三件事,若是一千员额不够,你可自行招募府兵,但是军费就得你自己承担了。” “第四件事,以往上交宁古塔的银两物质,一律免交。但是,宁古塔也不再给你们拨付银两物质。” “第五件事,你手下的军官,都官升一级。” “以上诸事,近日我会向皇上禀报。我想皇上会恩准的。” 第0235章 要创造奇迹 接下来的酒,喝的很沉闷。 李源当着姜侍郎的面儿,就做出了这个决定,显然是决心已定。即便是过几天禀报皇上,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了。 贾珉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又喝了一会儿,借口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唯一让他有些安慰的,就是李源给他扩军的权力和不再受宁古塔将军节制的权力。 这个权力,其实还是很大的。这意味着,在整个卜奎管辖的几千里方圆内,他就是主宰了。 但是,这个权力,似乎没有什么用处。 地盘虽然大,但是,能管到的人和事却很有限。不外乎就是卜奎本地那一万多流民和几万居民。 至于外面广袤大地上的那些土著部落,朝廷几乎从来都没有实行过有效地管辖和治理。更别说外面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罗斯骑兵了。 给你一个星球,叫你当这个星球的皇帝。但是,整个星球就你一个人,这个皇帝有什么用? 贾珉走了,剩下李源和姜侍郎继续喝酒。 姜侍郎的差事有着落了,李源也抓着贾珉填卜奎这个大坑了。 但是,两人没有一点儿兴奋之情。气氛反而沉闷了。 “叫他去卜奎,能行吗?” “不行又能怎么样?叫谁去,谁都不愿意去。这边儿刚定下来个人选,还没等公布,说情的就来了一大堆,有的托到几位大学士那里,有的托到了宫里,更有甚者,还托到了皇上那里。” “所以你就拿贾珉当替死鬼?” “那倒不是,或许他真的就能干出点儿名堂呢。” “这话你自己信吗?即便是他有些本事,终究才十五岁,从来没打过仗,能干些什么?能活着回来就算他命大了。” 见姜侍郎如此说,李源不吱声了。 其实,他也没指望贾珉会干出什么来的。 此前,他曾经想过要放弃卜奎。只是这件事情实在太敏感,他才没有提出来。若是叫谁抓住了小辫子,说他弃土畏战,这个责任他是担不起的。 如今抓了贾珉顶上去,也就可以应付一阵子了。但愿贾珉能在哪里活的久一点儿,等到他不在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上了,以后再怎么样,也就不关他事儿了。 贾珉回到兵部大门口,冯紫英和卫若兰已经办完事,在那里等他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一个?” “自然是先听好消息了。” 冯紫英道。 “好消息是,你们都官升一级了。” “这算什么好消息,我们都知道了。不是上午刚刚定下来的吗?” “上午的是上午的,在上午的基础上,再升一级。” “珉长官,不会吧,这官儿再不值钱,也不会这么一会儿就升一级吧,这是不是太快了?” 卫若兰犹自不信。 “这个,珉长官,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我们驻防卜奎。” 贾珉说完,上马离去。 “这算什么坏消息,不就是驻防卜奎嘛,什么?卜奎?卫情报长,我没听错吧?” “是的,冯幕僚长,你没听错,是卜奎。不过,前一个消息似乎也是坏消息啊。” 几人回到野渡居,贾珉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不见任何人。 别人见他脸色不善,也就没人去打扰他。 晚上吃过饭,贾珉又是如此。直到亥时,贾珉找来了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三人。 贾珉把押解犯人和驻防卜奎的事情,跟三人交代了一遍。几个人这才确定,贾珉原来没跟他们开玩笑,确实是要驻防卜奎了。 卜奎的事情,他们也是知道一二的,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李源简直是黑了心了,不是明摆着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嘛。” “那么多老人不用,叫我们这些新人去卜奎,不就是白白送死吗?” “到宁古塔去就够说的了,竟然还叫我们去卜奎。练兵的多了,还有那么多正规军不去,怎么就非得叫我们去?” “这一去,还能回来吗?” 贾珉等几人发了一会儿牢骚,然后说话了。 “此事已是既成事实,无可更改了。过两天,就会变成皇上的旨意下来。所以,我们从现在起,就要放弃幻想,准备扎扎实实地做事了。” “我知道,此事是有人在背后算计我们,而且主要是针对我的。所以,我给你们个选择的机会。” 贾珉站起来,严肃地盯着三人。 “平时的时候,我们是朋友。但是,朋友并不意味着就要陪着我一起去倒霉。所以,你们可选择跟我一起去,也可以选择不去。不去的,也不要有什么负担,我们还是兄弟。我会出面跟兵部交涉,把你们剔除去,你们的前程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珉长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是我们的长官,咱们又是兄弟,此时咱们会不跟你一起走?断无你去了,而我们留下的道理。” 冯紫英第一个表态了。 “是啊,珉长官,幕僚长说的对,咱们是一个集体,自然是共进共退,生死与共的。” 陈也俊也变得一本正经起来了。 “我们自然是不会退出了。再说了,我们各家的子弟和士兵都在这里,哪里有我们退出的道理呢?” 卫若兰算是说到了另一个点子上了。 虽然现在已经被朝廷收编了,但是,却都是各家的子弟兵,作为各家的头面人物,他们自然没有退出的道理。 “好,你们果然没叫我失望。我们没有时间抱怨,必须从现在起,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现在,我把近期的主要任务布置给你们。” “关于押送犯人事宜,要点如下:第一,关于行军路线问题。从帝都出发,到天津卫,从天津卫走水路,这一段,比走陆路可以省下将近十天时间。” “然后,在辽南牛庄登陆,再走陆路到达卜奎。” “卫情报长三日后出发,就沿着这条路线,沿途勘察行军路线,安排好一路上的食宿。有军台的,就在军台宿营,无军台的,就在野外宿营。” 所谓的军台,就是兵站。 “在牛庄登陆后,在当地购置50台马车,外加马具和骡马,登陆后,全体犯人坐着马车走。” 让犯人坐马车走?几个人都感到奇怪。 向来流放的犯人,还没有坐马车的。都是步行的。 “车马谁花钱?” “我们自己花钱。” 自己花钱,叫犯人坐马车走?有这个必要吗,这不是惯着犯人吗?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是。我们要算大帐。” 贾珉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突兀了些,所以,还是有必要给他们解释一下的。 “走水路,是为了节省时间,叫犯人坐马车,也是为了节省时间。” “我们的士兵都是骑马的,辎重粮草也都是用车拉着的。若是犯人步行,就跟不上我们的速度。我们就得牺牲速度来将就犯人,这就势必要在路上拖延更多的时日。” “另外,叫犯人坐马车,可以大大地延长每日的行军时间。每天只要休息三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都可以用来赶路。” “在路上的时间短了,一路上的吃喝消耗也少了。购置的车马到了卜奎,也是有用的,省得到了那里还得购置。” “一般情况下,从帝都到卜奎,需要走将近四个月。我们这样走,我估计有两个月时间就到了。” “为什么要两个月时间到呢?因为这两个月时间非常宝贵。宝贵在哪里呢?就是因为我们到了卜奎之后,可以赶上明年的春耕。到了那里,可以有半个多月的春耕准备时间,这样,我们明年一年的粮食蔬菜就可以安排出来了。” “其实,不仅仅是粮食蔬菜的问题,还有许多事情,我们都可以取得主动。等将来你们就知道了。” “第二项,就由冯幕僚长来办。明日你到刑部找姜侍郎,办两件事。一是提调这批犯人的案卷,回来之后,进行甄别。” “甄别什么呢?就是按照每个人的罪名、刑期、犯罪类型,性别、年龄等,进行分组。到时候,把相似的编到一块儿。每12人一组,从这12人里面,选出一个犯人头目来,到时候,就叫他负责这一组的管理,这会省去我们很多功夫。每一组,到时候就是一台马车。连车夫都从犯人里出了。” “第二项,就说我说的,叫姜侍郎给大牢下令,从即日起,给这500名犯人改善伙食,增强他们的体质。作为回报,我尽量让这500名犯人全都活着抵达卜奎。” 500人都活着抵达卜奎,怎么可能? 几人尽管没亲自押解过犯人,但是,对于押解犯人到流放地的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 以前往宁古塔押解犯人,路上病死、饿死、冻死、被野兽咬死等各种原因死亡的,屡见不鲜。十成能有八成送到地方的,就很不错了。 如今三四千里地,又是冰天雪地的,怎么可能做到500人都活着? “别人做不到的,我们能做到。我们就是要创造一个奇迹。” 贾珉站起身,走到窗前,尽管已经是冬天了,他还是推开了窗户。 “其实,这算不上什么奇迹,只是我们应该做到的事情。真正的奇迹,在卜奎。他在等着我们去创造。” “三位兄弟,很高兴你们选择跟我在一起,我也为有你们这样的兄弟而骄傲。卜奎就像是一张白纸,它在等着我们去画最新最美的图画。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那些算计我们的,他们注定会失败。总有一天,我们要回来对他们进行清算。” “那些想看我们笑话的,他们注定会失望,总有一天,他们会后悔莫及。” “今天我向你们保证,我要带领你们,去创造最伟大的荣耀。” 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顺着贾珉的目光,一起向窗外望去。 虽然没有月亮,但是,漫天的星斗却闪耀这璀璨的光彩。 虽然窗子透进阵阵寒冷,但他们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热血沸腾。 第0236章 一个天才陨落了 第二天,焦/利回来了。新采购回来的硝石等物料,连包装都没有打开就入库了,准备不久之后,就运往卜奎。 第三天,情报官卫若兰和助理贾芹以及戴植、刘成一起出发。他们一起从天津卫上船,走水路前往卜奎。 戴植和刘成将在觉华岛转乘去高丽,考察那里的火药等原料市场,并试图建立从会宁到卜奎的商路。 等到明年春天天气转暖,江河可以通航时,就开始正式的采购活动。 卫若兰和贾芹则继续前行,到辽南的牛庄登陆,沿途勘察行军路线,并且为大部队的食宿打前站。 焦利则留下来,和刘铁山等人准备火器作坊的搬迁工作。同时,开始组织睡袋和帐篷的生产。 睡袋和帐篷的样式都是贾珉给提供的,戴植还在的时候,就生产出了样品。如今可以大规模地生产了。 这些东西,目前花的都是贾珉自己赚的钱,兵部给的军费,其实只够军队的日常使用。若是想要点儿新型装备,就得自己花钱了。 冯紫英开始和姜侍郎的接洽,陈也俊则负责府兵团的日常训练。 方秀才除了继续组织技术培训外,还承担了另外两项任务。 一是招募一些农夫,准备过了年就去卜奎。 条件当然是很优惠的。前三年免费提供土地、农具和种子,只要把收成的三成上交就可以了,其余的全部归自己。如果愿意的话,还可以自己开荒。只要缴纳一定契税,土地就归自己所有了。 当然,这些农夫是要到卜奎去,才能享受的这些优惠的。 尽管人们对于到卜奎去心里没底,但是,仅提供盘缠这一条,就吸引了许多人前来打探消息。 方秀才做的第二项工作,就是招募工匠了。 这些工匠,有的就是自己直接培训出来的。凡是到卜奎的,就免收学费,条件是到卜奎服务两年。 当然,这两年,也不是白干的。报酬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官匠,拿每月一两银子的月例。另一种是私匠,也就是个体户。到了卜奎后,可以自主创业,自负盈亏。但是,必须在卜奎至少呆上两年。 卜奎现在的社会状态,基本上还是渔猎时代。招募这些农夫和工匠,就是为了带去先进的农业技术和手工业技术。 农业和手工业发展起来了,商业也就自然发展起来了。目前的卜奎商业形态,基本上还只是一些山珍药材之类的采集和渔猎产品的流通为主。只有农业和手工业发展起来了,才能有比较成熟的商业出现,经济才能实现升级。 没有比较稳定和雄厚的经济基础,想在卜奎真正立足脚跟,是很难的。 贾珉布置好了军事训练任务之后,就交给陈也俊执行了。 他自己则在兵部、刑部、吏部、户部等各衙门之间游走。别人觉得他似乎是无所事事,但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重要。 他关注的东西,主要是各部中关于宁古塔和卜奎的一切资料。包括历年来的各种报表,来往文书等。 然后就有人发现,贾珉在城里城外的,就找到几个人,然后就请人家吃酒。 这些人贾珉原来都不认识,但是,宁古塔和卜奎认识他们。如果是知道这些人底细的,就会发现,这些人有的是在宁古塔呆过,有的是在卜奎或者卜奎附近呆过。 朝廷各部的文书和资料,有的是很不靠谱的,弄虚作假,夸大其词,避重就轻,欺上瞒下,这类现象,都是经常发生的。 所以,还需要找一些在那里呆过的人来了解情况,才不至于偏听偏信。 贾珉到各个衙门办事,还是很顺利的。 除了他确实有重要军务在身之外,诗词天才,商业天才,武举探花,荣国府子弟,府兵团团长这类标签,也起了很大作用。 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被许多人忽略了。有的时候,或许这一点,才是人们愿意配合他的主要因素。 那就是人们对他的同情。 这是对于一个即将陨落的天才的同情。 就是这十五岁的少年,将率领他的府兵团,踏上前往卜奎的不归路。 这是对于一个即将死去的人的同情:一个天才陨落了。 派遣贾珉的府兵团到卜奎去,让兵部尚书李源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这个压力不是来自贾珉的。 自从上次在一起吃酒以后,贾珉就再也没有来找过李源。即便是到兵部查找一些资料,也是找完了就走。 压力主要来自于官场的议论。 有的说,他是跟着某些势力打压贾珉的。有的说,他是胡乱点兵。 这种压力,在御史上书弹劾李源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御史说,李源派贾珉的新兵团到卜奎,有玩忽职守之嫌。让一群毫无经验的新兵和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带兵到卜奎,纯粹就是叫他们去送死的。 直到御史的折子被皇上给压下了。此事才没了下文。 沈冰衣走了之后,谷盼盼顺位上升,成了大金门风月区的头牌。 一般的达官贵人到了这里之后,也以谷盼盼能够出面作陪为荣。这种捧场是双向的,谷盼盼也以达官贵人能来给她捧场为荣。 今天玉华楼的这场酒宴,就是双方良性互动的一个典型场景。 谷盼盼陪的这一桌,是最为尊贵的。 京营副节度使马启明、兵部牛侍郎、吏部员外郎柳瑞、昌平州守备陈甲寅、翰林院罗翰林赫然在座。 谷盼盼本来以为这些人就是今天的主宾了,没想到,最后进来的这位,坐到了主宾席上。 一介绍才知道,这位主宾竟然是当朝排名第二的军机大学士罗启华大学士。他就是罗翰林时常挂在嘴里的伯父。 酒菜齐备,人员坐定,马启明举着酒杯,站了起来。 “罗大人赏光光临,我等受宠若惊,下官敬罗大人一杯,下官先干为敬。” 马启明说着,一饮而尽。 罗启华微笑着,也举杯示意一下,喝了。 “来,都随意些,都是一家人了,不要拘束。” 罗启华是个很随意的人,满脸笑容,虽然身居高位,却看不出一点儿架子来。 众人见罗启华和蔼热情,也就轻松起来。 “此事全仗罗大人援手,在此深表谢意。” 马启明恭谨地说道。 “马节度使客气了。老夫也不过是为皇上办事而已。那贾珉深受皇恩,少年得意,盛名加身,在此朝廷用人之际,也理应为朝廷效力。” “是是是,还是罗大人高瞻远瞩。” “叫贾珉到卜奎去,也是给他个历练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可是难得啊。若他真的是个人才,此去必将大放异彩,将来前途似锦啊。” “还是罗大人爱护人才,愿意提携后辈。” “我们都老了,将来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此时正该让年轻人出去担当大任的。我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这一席话,听得谷盼盼是心惊肉跳的。 近日听说贾珉被派到宁古塔去了,原来是这帮人在背后做的文章啊。 都说那宁古塔是流放之地,卜奎更是在极北苦寒之地,去了那里,没有几个人能回来的。若是贾珉去了那里,这一辈子岂不是就完了? 接下来,众人就开始聊一些官场趣闻。谷盼盼虽然在这种场合应酬,但是,有些话也是听得糊里糊涂的。 想贾珉被派遣到极北苦寒的卜奎去,听着明明是他们在背后搞鬼,算计贾珉,怎么那话叫他们一说出来,倒好像是在帮着贾珉谋划前程似的。 都说这帮大老爷们,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可见这话说的是不假呢。 姐妹们卖身挣点钱,凭的也是自己的身子,倒比这帮老爷们要干净得多呢。 此时,在隔壁的一桌,是牛继宗、柳芳、陈瑞文、马尚德,还有两外几个世家子弟。 议论的也是关于贾珉的话题。跟以前明显不同的是,这次的气氛显然轻松热烈了不多。 “这一回,终于叫我把心里的鸟气都出去了,好不爽快。” 马尚德也不用别人劝,自己就连喝了好几杯。 “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今这时候不就到了?等贾老四将来回来的时候,我倒是很想看看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陈瑞文手里端着酒杯,把杯子里的酒来回晃荡着。 “这个恐怕要叫陈兄弟失望了,他这一去,想要回来可就难上加难了。我柳芳今天说句话撂这儿,贾珉此去,即便不死在那里,这一辈子他也甭想回来了。” “柳兄弟何以如此肯定?那贾珉终究还是有点儿本事的。” 牛继宗觉得柳芳还是有些过于自信了。 “我也承认贾珉有点儿本事,但是,要看他的对手是谁。此次罗大学士只是动动嘴,就把他给流放到了宁古塔去。那李源原本就是罗大人父亲的门生,岂能不听?若非皇上亲自召他,他这一辈子,就得老死宁古塔了。” “只是没想到,李源出手更很,竟然一下子把贾珉派到卜奎这个不归之地去了。这一下,只怕他想活命都难了。” “来来,。如此大快人心之事,我们同饮一杯。” 牛继宗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哼,贾珉,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第0237章 从未提过亲事 紫薇舍人自助餐厅,宝玉、贾蓉、贾环聚集在薛蟠这里吃酒。 自从薛蟠的这个餐厅开业以来,几个人就经常聚集在这里。 以前宝玉和贾蓉都是颇为看不上贾环的,但是,自从贾环也从野渡居兵营回来之后,两人就觉得贾环顺眼了许多。 因为有了贾珉这个共同的敌人,几个人就隐隐地形成了一个团体,只要是一提起贾珉,无论事情好坏,都是先把贾珉大肆诋毁一番。 无论贾珉想在府做什么事情,也不会得到他们的正面评价和支持。 总之,凡是贾珉支持的,他们就反对。凡是贾珉反对的,他们就支持。完全就是为反对而反对。 不过,他们的这种反对,更多的还只是口头上的,也更多是背后的。叫他们当着贾珉的面儿反对,他们还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当然,他们自己的解释不是这样的。他们自己把这叫做不跟贾珉一般见识。 让他们感到有些郁闷的是,现在府里人都不太愿意听他们说珉老四的坏话。不仅是主子们,就是下人们,也是如此。 虽然下人们不敢说出来,但是,只要他们一提起贾珉,下人们就纷纷找借口回避了。 所以,几个人就时常聚集到薛蟠这里来。只有在这里,几个人才能找到共同语言。 薛蟠自然是欢迎他们的。不仅积极参与他们的话题。还每次都供吃供喝的。即便是来的次数多,薛蟠也是不在乎的。只要他们能够使劲地在一块儿抱怨,挑出贾珉各种各样的毛病,薛蟠就比赚了钱还要高兴。 “来,我提一杯,为了今儿个的好消息,干一个。” 宝玉举起了杯,率先喝了。其余几人也是一口干了。 “宝兄弟,这回消息可是准了?” 薛蟠犹自有些怀疑,他有些不敢相信,好消息会来的这么快。 “这回是准了,来的时候,我遇见琏二哥回府里。他亲口跟我说的,皇上也下了旨,正月十八开拔是定了的。他们官升一级的文告都下来了,再也假不了了。” “唉,可惜了琏二哥和秦钟、贾蔷他们几个。原来,他们几个跟蓉哥儿都是最好的,就是叫这个珉老四给搅合的,如今见了蓉哥儿,都是爱答不理的。” 只要有机会,贾环就不忘给贾珉和别人拉仇恨,竭尽全力地挑拨贾珉跟别人的关系。 “都是那个珉老四,把我们家里给弄得鸡飞狗跳的。想当初,我们在府里是何等得意,有谁不是恭维着我们,如今这府里人,反倒都拿那个珉老四当个宝儿了。” 一提起贾珉,宝玉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回好了,珉老四的报应到了,自己把自己玩儿阴沟里去了。到了那卜奎,可就别想回来了。只是可惜,他把咱们家的人也给拐带进去了,跟着他一起倒霉陪葬了。” 几个人尽情的喝着,尽情地发泄着,眼看着过了酉时,这才回府。 宝玉喝的高兴,现在睡觉也早,就直接到了黛玉这里。恰好迎春、探出、惜春和史湘云都在,他就更兴奋了。 “你们在聊什么呢?” “我们正在说珉四哥要去宁古塔的事情呢,此事若是真的,珉四哥可就遭罪了。” 史湘云性格比较直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也是他自己活该遭到报应,若不是他自己作死,哪里会有今天,这一去,再也回不来才好呢。” 宝玉在野渡居受挫,一见到贾珉,腿就时常打颤。但是,只要是贾珉不在跟前,他做事说话还是一向肆无忌惮的。由于老祖宗和王夫人的宠爱,在府里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见宝玉如此一说,几个姑娘就大吃一惊。他们也知道宝玉跟贾珉一向是不对付的,所以也就不好说什么。只是有些吃惊地看着宝玉。 “你们楞着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若非珉老四招摇,哪里至于被人枪打出头鸟?如今把琏二哥、秦钟和族里的子弟都连累了,跟他一块儿去送死。” 黛玉听着,就觉得宝玉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但似乎也不对。一时之间,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这珉老四,一天到晚就能琢磨一些损招来害人。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也就不说了。只说最近的事儿。搞年会就搞年会呗,评奖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但是,非要鼓捣出个最佳败家奖来。” “你们说说,他是何居心?这个最佳败家奖,他是给谁的?还不是给我、蓉哥儿和薛大哥准备的?薛大哥不是咱家的人,算是在外了,剩下的就是我和蓉哥儿了。” “那蓉哥儿又是东府的,咱们府里不就剩下了我一个?这个最佳败家奖,不就是给我准备的么?你们说说,我哪里败家了?” “宝二哥,你也不要激动。珉四哥不是那样的人,我也听说了,这个奖不一定就评出来呢。” 探春觉得宝玉说的太不像话,就想拦住他的话头。 “探春,你也不要替那珉老四说话。我知道,你们都是叫珉老四那小恩小惠给收买了的。他给你们什么股份,又给你们出钱办诗社,你们得了他的好处,自然是替他说话的。” “我没替他说话,怎么说,他也是咱们的兄弟呢。” “哼,你别跟我提兄弟二字,把我关在笼子里的时候,他可曾想到我这个兄弟了吗?如今该着他倒霉了,好,痛快!咦?你们别走啊,我说错了么……。” “史姑娘,你先别走。我跟你说啊,听说你叔叔要给你提亲,把你许配给珉老四,你回去告诉你叔叔,这个珉老四倒霉了,你跟着他,没有好结果的。他到了卜奎可就回不来了。” “宝姑娘没来么?好久没来了吧?这宝姑娘是越来越生分了,咦?人呢?怎么都走了?我可是为你们好啊。” 哼,幸亏我当初聪明,装傻从野渡居里逃了出来,否则,现在不也得到卜奎去?到了那里,还回得来吗? 薛蟠喝的醉醺醺的回了家。 “母亲,妹妹,快快出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香菱,快快拿酒来,我要再喝上一杯。” 薛姨妈和宝钗出来了。 “你这混世魔王,都喝了这么多了,还要喝?” “今儿个高兴,再喝一些。” “是哥哥遇上什么喜事了,这么高兴?” “喜事,大喜事,简直是大快人心啊。你们听说了吗,珉老四要倒霉了,倒大霉了。” “哥哥休要胡说,珉四哥即便有什么事情,自己也会处理的。再说了,我们住在人家家里,哥哥如此大呼小叫的,叫人听了去,成何体统。” “妹妹,你怎么净是向着那珉老四说话呢?哦,我明白了,原来近日这府里传说的,母亲要把你许配给珉老四的话是真的了?妹妹,你这还没过门,怎么就向着那珉老四说话了呢?” “哥哥又胡说八道了,母亲,你也不说说他。” “你这魔王,不许胡说八道,哪里就有这话了,我怎么就没听见。” 薛姨妈开始否认了。 “一定是有人提过这话了,否则怎么会传了出来,怎么就没人说给我提亲呢?哦,我明白了,怪不得妹妹近日里,总是把珉老四挂在嘴边儿的,原来是如此啊。” “妹妹啊,那珉老四不靠谱啊,这回他倒霉了,到了那卜奎,他就回不来了,若是嫁给了他,就是守活寡啊……。” 宝钗气的哭了,只好回自己屋子去了。 薛姨妈再想训斥儿子,薛蟠已经醉的睡着了。 贾环没有直接回府,跟宝玉等人分手后,带着小厮钱槐和长随赵国基,在街上漫无目标地走着。 见一间酒馆还没打烊,就进去了。 他很高兴,还想再喝一些。 那个天杀的珉老四要倒霉了,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酒菜上来了,贾环正要喝,就见钱槐和舅舅赵国基还站在一边。 “还站着作甚?坐下来喝酒,今儿个爷高兴,你们陪我再喝几盅。” 两人正是求之不得,于是坐下来陪主子喝酒。 “你们看,还是我当初有先见之明吧,想方设法从野渡居那里回来了。否则,过了年儿,不也得到那卜奎去?” “你们知道那卜奎是什么地方吗?极北苦寒之地,比宁古塔还要远上几千里呢。去了,可就会不来了。” “这个珉老四,他自己是死不足惜的,只是不该把琏二哥他们也给拉去陪葬了……。” 贾环这边一边喝着,一边说着,赵国基一边随声附和,一边儿在心里可就核计了开了。 此前,他是最羡慕焦利和李贵的。 两个人因为跟了贾珉,都赎身了。如今还成了武官,每日里威风八面的。 就在几天前,他还非常羡慕他们。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才是幸运的了。 他们两人虽然当官了,可是现在却要去卜奎了,到那里去送死了。即便是当再大的官儿,又有何用?倒不如在这里做奴才安稳的多。 钱槐的心里,也在合计着。 看来,珉四爷是真的把这些人给得罪深了。可是,看珉四爷做事,都是为了府里着想的。即便是对待下人,也是十个找不出来一个的。 想着给下人赎身,让下人多赚钱。这样的爷,到哪里找去?反正这么多年了,我是没见到过一个。 即便是对待主子,珉四爷又有哪一点儿对不起了?若是没有珉四爷,府里哪有今天?一个公交马车,一个练兵,就把府里给拖垮了,府里的主子们还会像今天这样过快活的日子? 即便是到卜奎去,那也是朝廷的旨意。即便是没有珉四爷,人家叫你去,你府里还敢不去?若是没有珉四爷,那练兵的事儿,府里也是逃不会过去的。只怕这个时候要去卜奎的,就是你环三爷,宝二爷和蓉大爷了。 如今珉四爷替你们送死去了,你们不仅不感激人家,还在背后咒人家?还有你们这么做人的么? 亏得你们还到族学里,天天读那圣贤书,难道你们那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么? 第二天,府里传出了话。说薛姨妈到老太太和王夫人那里闲聊,提了府里以前流传的她要把宝姑娘许配给贾珉的话。 薛姨妈说,那些都是谣传,她从来就没有过这个打算。 过了一天,从史家也传来了类似的话,说以前把史姑娘许配给贾珉的话,也都是谣传。史家也没有这个打算云云。 第0238章 可以选择退出 野渡居军营,贾珉办事房。 贾琏、贾蔷、贾芸、秦钟、贾芝、贾萍、焦利、李贵站在第一排。 史松、史柳、卫若水、卫若雨、卫若山站在第二排。 “今天找你们来是私事,就不用列队了,自己找个位置坐下吧。” 见贾珉如此说,众人就坐下了。 “贾家的人都来了,史家的人就你们两个,也都来齐了。卫家因为卫情报长出去执行任务了,所以,我就替他做主了。” “你们也都知道了,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要开拔,到卜奎去了。那里是个凶险的地方,去了很有可能回不来了。这一点,我必须事先告诉你们。前些日子,也叫你们回家,把消息通知家里了。” “我知道,即使家里不愿意叫你们去,也是没办法的,毕竟我们如今是军人了,军令在身,就身不由己了。” “但是,你们也并非就没有机会留下来。今天,我就给你们个机会。如果是愿意去的,就跟着我去。如果不愿意去,就不去。哪怕只剩下我一个,我就自己带兵去卜奎。” “你们不去了,也不要担心,我会行使我自己的权利,给你们安排一个后方留守和军需官、转运官的名义,让你们免于逃兵役的处罚。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承认你们是我的兵。只要我承认了,别人也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 “这样的事情,你们也不是头一份儿。贾宝玉、贾蓉、贾环、薛蟠如今都挂着这样的名头。” “现在,我就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其实不只是你们,冯幕僚长和陈训练长,此时也在找他们家的人在办这件事情。所以,你们也不要不好意思,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现在,如果有谁想退出,就告诉我。不想退出的,就站到口排队。” “你们考虑一下,也可以互相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贾珉话音刚落,焦利就第一个站起来,站到了门口。 然后是李贵、贾琏、秦钟、贾蔷、贾芸、贾芝。贾萍。 紧接着,史松,史柳,卫若水,卫若山,卫若雨也站了过去。 十几个人又自动站成了两排。 焦利第一个站出来,完全在贾珉意料之中,倒是李贵这么痛快,让他稍感意外。 贾珉也站了起来。 “李贵,你可以不去的。” “珉长官,李贵的今天都是你给的,如今跟着陈训练长训练新兵,我干的很来劲儿。你到了卜奎就不训练新兵么?我若是不去,你还得找别人,多费事啊。这一辈子,李贵就跟定珉长官了。别说是卜奎,即便是阴曹地府,我也给珉长官当开路先锋。” “好样的,李贵,那我就带着你。” 贾珉又看向贾琏 “琏二哥,你有家有业的,也可以不去的。” “珉长官,既然你说是私事,我就叫你一声珉兄弟。我若是不去,将来如何面对祖宗?还有什么脸面到祠堂去磕头?难道东西两府就你一个热血男儿吗?不,我贾琏也是。你这个弟弟都去了,我这个哥哥若是不去,会叫人指脊梁骨的。” “秦钟,你的岁数最小,可以不去的。没有人会笑话你的。,不去也不丢人。” “不。珉长官,有人笑话的,第一个,我自己就会笑话自己的。若是不去,很丢人。我不会做宝玉和贾环他们那样懦夫。” “是啊,珉长官,我们不会当逃兵的。” 贾蔷几人也连连附和。 “好,不愧是贾家的子弟。史松,史柳,你们也可以考虑的,不用急着决定。” “珉长官,不怕跟你说实话,以前我们兄弟俩,在家里是不招人待见的。自从跟了长官之后。别人都尊敬我们了。若是我们不去,就又回到以前那样了,还不如死了。所以,即便是死了,我们也是要去的。” “是啊,珉长官,我们卫家子弟也不是孬种。那卜奎即便是龙潭虎穴,又能怎么样?珉长官都敢去,我们又有何不敢的?你训练了我们这么久,这一身本事要是不到那里用上一用,不是白学了吗?” “是啊,珉长官,我卫若水要是不去,这个直属分队长谁来干?你找不着我这么好的属下了。” 正说着,冯紫英和陈也俊带着两家的人来了。 “报告珉长官,我们两家没有一个人退出的。” 一群人进来自动排队,屋子一下子显得非常拥挤。 “好,不愧是我的兵。没有一个当逃兵的。都回去吧,正常训练。秦钟,去把栗安和李成斌他们给我叫来。” 很快,长安公主等人就来了。 “跟你们谈些私事,就不用拘束了,都坐下吧。” “珉长官,你是不是要赶我们走了?” 长安公主一坐下来,就亟不可待地说话了。 自从知道府兵团将要调宁古塔去之后,她就预料到了这一点。贾珉很快就会叫他们回去的。 “栗安,不是我赶你们走。你也是知道的,过了年就要开拔了,再有十来天就过年了,这里也要放假了,所以,你们也该回去了。” “你是不是就不再要我们了?我们训练的不好吗?为什么要赶我们走?别人能去卜奎,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去?” 我的公主啊。还凭什么你不能去?你不知道凭什么吗?若是把你带去了,你那皇帝老爹还不得把我的脑袋给砍了? “栗安,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明日就收拾东西回去吧。” “回去就回去,我还不愿意在你这里待了呢。回宫里享福有多好,省得在你这里受罪。” “这么想就对了吗,本来就没必要来受这份儿罪的嘛。” “贾老四,本宫明儿个就走了,现在你也不是我的长官了,本宫也就不怕你了。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来你这里玩儿的吗?” 呵,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脾气这么爆。 “好好好,算我说错了,请公主殿下原谅。” “要我原谅你也行,须得依我几件事情。” “好,你说。” “这第一件,你走了之后,这野渡居也就没人了。到时候,总得有个给你看家的,本宫就委屈一下自己,到时候就给你看家。为了把家给你看好,防止宵小之徒前来觊觎,到时候我找一队士兵到你这里天天训练,就没人敢来觊觎了。” “好,我答应你。” 嗯?不对啊。似乎是早就计划好的。否则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想出了这个方案呢? 哦。明白了,一定是跟李成斌合计好的,想要用从我这里学的法子来练兵的。 有了李成斌,还真就可能叫她练出一支精兵出来呢。 “那就一言为定了,你可不许叫你们府里来收了回去。” 有你在这,他们敢来收吗? “一言为定,不仅这院子你可以用,我这个屋子和屋子里的练兵资料,都留给你。” “那就谢谢珉长官了。” 唉,这么一会儿又称长官了。 “这第二件事情嘛,就看在跟着你学会了走路和叠被子的本事的情分上,今晚上请你吃酒,算是还你个人情。” 小丫头,想感谢我就感谢我呗,非要说的这么难听。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长安公主的脸立刻就鲜活了起来,显然是心里很高兴。 “那就到你常去的美月楼去。” 我的老天,这事儿她怎么都知道了。一个公主到风月区去了,叫她的皇帝老爹知道了,还不得砍我的脑袋? “这个,这个地方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就穿着这身儿去,别人也不知道我是谁。我都不怕,你又怕个什么?” 也是啊,她都不怕,我怕什么呢?是她请我吃酒,客随主便,我怕个球。 “好,那就客随主便了。” “还有最后一件。” 还有? “这最后一件,就是本宫可怜你,想你到了卜奎那荒凉之地,也是没什么钱的。我在你这里的干股的事儿,就此作罢。以后也不用给我什么钱了。” “如此就更好了。” 这件事儿我若是不同意,就纯粹是傻子了。这个小丫头,其实还是很不错的么,也会体量人的嘛。 “若是你退了股,可有钱花?要不我再给你一个季度的吧。” “其实,自从到了你这里训练以来,我就没在花什么钱。如今我发现,以前那些钱都是乱花的。其实不花钱,也能活的很快活的。所以,我决定,以后不再乱花钱了。” 谁说我这里只会练习走道和叠被子的?你看看,我把一个购物狂都给改变了,还是个公主,简直是功德无量啊。 “不过呢,既然你自己说的再给一个季度,那我就收下了。你放心,我会把钱花在正经地方的。” 也真是嘴贱,她自己都说不要了,我还穷显摆什么?果然装逼是要付出代价的。 “好吧,这就到平儿那里取钱吧。” 贾珉交代了平儿给长安公主拿钱回来,就见到了林大江一脸兴奋地在等着他了。 这些日子,林大江一直在暗中寻找五龙山匪首鲁霸王的踪迹。 “珉长官,确切消息。后天,鲁霸王召集所有的手下,在五龙山祭拜山神。” “大江辛苦了。把冯幕僚长和陈训练长叫来,研究作战方案,后天把五龙山匪徒一网打尽。” 第0239章 围剿鲁霸王(一) 关于今科武探花贾珉在乡试中被诬告案,在会试中被对手暗算案,在金殿传胪过程中,被五龙山土匪截杀案,已经由刑部在两天结案。 诬告案查无实据,贾珉科举作弊罪名不成立。但是诬告人无从查证,此案做挂案处理。待以后进一步查证。 所谓的挂案,就是悬案,目前无法找到作案人,只能不了了之。 会试中被对手暗算案,已经查证属实。两名作案人革去举人功名,终生不得再参加科举。递解原籍,酌情处罚。 五龙山土匪截杀案,系土匪抢劫钱财引起,因众匪罪大恶极,此前又多有案底,实属罪无可赦。打入天牢,拟判斩立决。 这个结果,完全在贾珉的预料之中。 关于诬告案,他现在也懒得去理会了。 会试擂台上两个暗算他的家伙,这个处罚结果,贾珉也是可以接受的。 革去举人功名,终生再也不许参加科举,对于他们来说,比判上几年徒刑都要难受的。 但是,关于五龙山土匪的处置,却是他不可接受的。这个处罚远远不够,明显就是个和稀泥的结果。 准确地说,不是对于土匪的结局不接受,而是对于没有揪出幕后的黑手不可接受。它放走了背后主谋。 马尚德虽然被皇上点成了今科进士的最后一名,但是,这个惩罚对于马尚德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 况且,贾珉并不认为,马尚德会是直接跟土匪勾结的人。他的长辈乃至于更高层次的人,才是幕后的黑手。 所以,自从金殿传胪结束后,贾珉就安排林大江暗中调查鲁霸王的行踪。 如今刑部已经结案,贾珉也即将调任宁古塔的卜奎,所以,包括鲁霸王在内的黑手们,必定以为此事已经完结,就放松了警惕。如今又很快就要过年了,在躲过风头以后,该出来活动,就会出来活动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土匪们后天就要祭拜山神了。 山上是土匪们活动的一个重要场所,祭拜山神对于土匪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仪式。尤其是在过年前,又经历了这次截杀案,进行一次祭拜活动,就很有必要了。 所以,林大江的这个情报,可信度极高。 幕后黑手们以为事情结束了,但是,这只是他们自己的想法。在贾珉这里,事情才刚刚开始。 做下了这么大的事情,就想用几个已经被杀死或者擒获的土匪来顶坑,这个帐算的也太合算了。 所以,贾珉决定在临走前,把这件事情做一个了结。一是把幕后黑手揪出来,即使不全揪出来,至少也要打痛他们。况且,自己这次被黑到了卜奎,很可能还跟这伙人有关。 第二个原因,就是为了贾府考虑了。 这次跟五龙山土匪算是结仇了。自己在这里的时候,是不怕的,但是,自己一走,土匪会不会来报复贾府? 几乎可以确定,会来的。 贾府在明处,土匪在暗处。贾府虽然贵为国公府,但是,目前却几乎没有什么武力防守。一旦土匪想要暗算贾府,贾府几乎就没有什么反抗能力。悲剧注定会发生的。 这是个重大的隐患,贾珉不能对此视而不见。 收拾鲁霸王,固然是贾珉再报私仇。但是,现在他是朝廷命官了,怎么会报私仇呢? 所以,府兵团在军事演习中与土匪偶然相遇,并且一举剿灭了土匪,并从土匪那里得到了更多的情报,就是堂堂正正的事了。 在府兵团开拔之前,剿灭了盘踞在京畿重地的、为患多年的五龙山匪帮,也充分证明了府兵团的战斗力嘛。 经过研究决定,府兵团在明天晚上进行一次夜间行军和实战演习。明天一早,由幕僚长冯紫英到兵部备案。 当然,这只是对外界传达的信号。这次演习的真正目的,目前还只局限于贾珉、冯紫英、陈也俊和林大江四人知道。 晚上,长安公主在美月楼请贾珉吃酒,顺便邀请冯紫英和陈也俊一起去了。 席间,长安公主找沈冰衣出来作陪,被告知沈冰衣已经回到南方去了。这才作罢。 吃酒中间,长安公主还悄悄地溜了出去,找到美月楼的老鸨,旁敲侧击地打听沈冰衣的事情。意思是沈冰衣到底是不是回南方了,不是到了东北宁古塔去了吧? 后来弄明白了,在府兵团接到赴卜奎的命令之前,沈冰衣就走了,这才欢天喜地地回来了。 见长安公主兴奋异常,就连贾珉都感到有些奇怪。心里寻思着,她是不是出去一趟,捡着银票了。 晚上回到野渡居,长安公主又去找平儿和晴雯聊天儿,正式向两人承认了自己的女人身份。 见两人没有对此感到奇怪,就不禁有些失望。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向平儿和晴雯承认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她是大太监戴权的亲戚,在宫里面很有些势力。将来平儿和晴雯如果有什么事情,她可以帮忙的。 见两人还没感到奇怪,她就只好关心起平儿和晴雯来了。 许诺将来给平儿和晴雯找个好婆家。还提醒她们,以后到了卜奎,可要小心那个贾老四。 那个贾老四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在美月楼里,就跟一个叫做沈冰衣的歌妓勾勾搭搭的。 这样的男人,最是不可靠了,你们可千万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 一席话说的平儿和晴雯稀里糊涂的,直到长安公主走了,两人还在一起琢磨着。怎么琢磨也没琢磨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后还是晴雯聪明,得出了结论;一定是四爷对栗安做出了不轨之事,如今又始乱终弃,才让栗安如此愤愤不平的。 但是,栗安要是真的给自己找了婆家,那不就要离开四爷了吗?四爷虽然做出了这等始乱终弃的事情,但是,对咱们倒还是不错的,这可就让人有些为难了。 长安公主本来是打算第二天就走的,但是,听说晚上要进行实战演习,就又不走了。非要等到演习过后再回去。贾珉素知她是个做事没长性的,也就随她去了。 一大早,冯紫英就去兵部,报备府兵团今天要进行实战演习的事宜。 对于这个即将到卜奎的府兵团,在兵部的眼里,几乎就是一帮死人了,也就差把他们从档案中勾销了。所以,对于他们的演习计划什么的,看都没看,就给登记在册,并发了关防文书。以至于让冯紫英怀疑,兵部如此办事,是不是太儿戏了? 白天正常训练,晚上酉时,军营突然集结。士兵们带上了一天的干粮和装备,留下了直属分队看家,其余全体出动,进行夜间行军演习。 此前这样的夜间演习也时不时地进行,士兵们已经不感到奇怪了,于是一人一骑,就向昌平州方向进发。 此时,班和排的基层军官已经全部配齐,所以,行军起来,队伍整齐有序。除了马蹄声和偶尔传出来的马的响鼻声音,整个队伍用鸦雀无声来形容也不为过。 走到清河时,在路上遇到了一对巡护营夜间巡逻的队伍,检查了文书,就痛快地放行了。 知道他们就是那支即将开完卜奎的队伍,巡护营的人,就露出了同情的样子。 一路行军,在寅时的时候,到了百水泉。秦钟的先遣连昨天晚上就已经提前抵达这里了,迎了队伍。全体下马,留下一个排在这里看守战马,其余的人步行继续前进。 卯时初,到达了小沙河,这里距离五龙山只有3里地了。从小沙河的村外2里多地绕过去,就进入了一片树林。 贾珉传下命令,在此休息吃饭。没有菜,只有冷馒头和水。现在已经是寒冬腊月了,夜晚很冷的。露天行军一夜后,正常情况下,馒头应该冻硬了,水也应该冻成冰了。 但是,贾珉走了一圈儿之后,却没发现这种情况,于是心里稍感安慰。 原来,士兵都按照要求,把自己的馒头和水揣在怀里,并没有出现被冻的情形。 这样的训练,以前都进行过,如今看来,训练的效果还不错。最起码,在服从命令这方面,做的还是不错的。 吃饭后,军官们带回去了命令。由训练状态转入实战状态。任务是围剿五龙山土匪。 虽然这个命令来的有些突然,但是,在短暂的惊异之后,部队就进入了兴奋状态。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几乎是非人的训练,现在终于迎来了第一场实战,上上下下都有一种期待感。 军官们各自率队离去,向五龙山进发。现在天还没亮,在天亮之前,他们要进入五龙山潜伏,完成对五龙山主峰喜鹊岭的包围。 喜鹊岭,就是今天鲁霸王举行祭拜山神仪式的地方。 指挥任务,交给了冯紫英和陈也俊两人。以前两人都没有指挥过实战,这一次,就是对他们的一个检验。 贾珉则留在小树林里,打开睡袋,准备睡上一觉。 山神仪式将在巳时正进行,现在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补个觉的时间,还是足够用的。 这边刚要睡觉,林大江押着两个人来了。 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仙客来的老板,鲁霸王的儿子。另一个是他的女人,还抱着一个小孩儿。 原来,这家伙上次从城里跑了之后,就到了百水泉附近的一个村子里隐藏了起来。昨天晚上,林大江带人守了半宿,把他给逮住了。 那个女人,是他的一个偏房,抱着那个孩子,则是他的儿子。 “你看看你,好好的仙客来老板不做,非要跑到乡下去。” 贾珉笑嘻嘻地打趣道。 第0240章 围剿鲁霸王(二) 关于鲁霸王和他儿子的家庭情况,林大江此前已经搜集了一些情报,现在,贾珉想亲自验证一下。 “你一共有几个兄弟?” 贾珉问道。 “没、没、没有兄弟,就我一个。” “你有几个儿子?” “就这一个,请军爷饶过他们母子两个,她也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五龙山的土匪。” “嗯,还行,说实话就不用遭罪了。我告诉你,这要看你爹表现如何了。如果他能给我想要的东西,我可以考虑给你们鲁家留个后人。” “大江,押下去吧,等他爹来了之后再说。给他们找些吃的,别吓着了孩子。” 贾珉交代完毕,就自顾睡觉了。 对于围剿这股土匪,贾珉并不担心。虽然是第一次实战,但是,有平时的训练基础和装备优势、人数优势,即便土匪们有些实战经验,也不足为惧。 况且,土匪的作战方式,跟军队的作战方式也不一样。平时多是欺压平民百姓。真要是跟正规军作战,他们还不是对手的。尤其是遇上了贾珉这样训练有素的军队,就更不是对手了。 象昌平州的兵马那样,这么多年连一股土匪都剿灭不了,纯粹就是个笑话。不是有意放水,就是他们的军队战斗力实在太差。 一阵嘈杂声把贾珉惊醒,原来是是战斗已经结束,府兵团的士兵们陆续撤回来了。 三三两两的,有的肩上扛着土匪的尸体,有的押着土匪。 “报告珉长官,战斗已经结束,我们回来了。我杀死了一个土匪。” 秦钟见到贾珉,急忙跑了过来,满脸的兴奋。 “好,秦钟干的不错。第一次杀人,有什么感觉?” 即便是军人,第一次杀人,在心理上也是个关口,会有很大的不适应的。 “感觉?好像没什么感觉,那家伙叫我一箭就射倒了,等我到了跟前一看,他就没气儿了。” 原来是远距离射死的,感觉确实会差些。不过,秦钟能有这份儿心理素质,也确实不错了。 冯紫英和陈也俊也回来了,都是满脸的兴奋。 “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五人轻伤,一人重伤,无人阵亡。” “歼敌情况如何?” “杀死35人,杀伤8人,俘虏26人,共69人,全部被歼。其中匪首鲁文举被活捉。” “走,先看看伤员去吧。” 受伤最重的,就是长安公主的班长,那个梦想用金斧子砍柴的胖班长。 此时,长安公主正在一边儿,帮助整理胖班长伤口上的绷带。原来鲁霸王就是胖班长和长安公主这一伙人俘虏的。 鲁霸王虽然中了李成斌一箭,但是,却也没有射到要害之处。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很和善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悍匪。 这个家伙的眼光也很毒辣,见长安公主比较瘦弱,立春等人又时刻守护在长安公主的身边,就觉得她的身份不一般,于是就想抓长安公主当人质。 鲁霸王带着四个随从,就跟长安公主几个人死磕上了。 长安本就不是个安生的人,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训练,有了些本事,加上对方不过是一些土匪,就没把敌人放在眼里。 此战她一心要好好表现,立个大功,就犯了贪功冒进的忌讳。这边刚命令进攻,她就没头没脑地使劲儿往前冲,很快就脱离了战线,成了孤军深入的局势。正好就跟鲁霸王几人迎头撞上了。 好在李成斌和立春他们跟得紧,才算没形成她自己跟对手单打独斗的场面。 鲁霸王身边这几人,都是他最为得力的,战斗力比其他的土匪要强上不少。此时又一心想要拿下长安当人质,因而就不顾死活地拼命。 幸好胖班长赶到,拼死砍死一人。李成斌又射死了一人,这才彻底为她解了围。长安终于砍死了另一个人,最后立春等四人一拥而上,把鲁霸王给生擒了。 只是胖班长却受了重伤,肚子被捅了两剑。虽然郎中已经给他包扎了,仍自血流不止。 贾珉听了李成斌的介绍,见长安眼泪汪汪的样子,也就不忍心再说她了。 即使平时训练的再好,第一次实战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也是在所难免的。况且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许多事情都是不可预见的。今天这个战果,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了。 贾珉安慰了长安两句,就来到了鲁霸王跟前。 看到了鲁霸王那个狼狈样子,贾珉就有些想笑。倒不是因为鲁霸王狼狈,而是因为他的名字。 鲁霸王是他的绰号,他的名字叫作鲁文举。这让贾珉想到了薛蟠。薛蟠号称呆霸王,字文举。这个鲁霸王的名字偏偏也叫文举,也真是巧了。 “冯幕僚长,传我命令,移师小沙河,剿灭土匪之事,暂时保密,不要走漏消息。” “是,长官。” 冯紫英答应一声下去布置,府兵团就押着土匪向小沙河进发。不一刻,就来到小沙河,把整个村子包围起来,里不进,外不出,封锁了消息。 小沙河只有二十来户人家,由于最靠近五龙山,这里反而没有遭受过匪患。大概是因为鲁霸王信奉兔子不吃窝边草的缘故。 在村里最好的一户人家,贾珉占据了一间房子。这家主人是个教书先生,在外地给人家教私塾,要过年了,所以回家来了。 起初见这么多官兵来了,很有些慌张,后来见这些人都很和气,说只是借个屋子用一会儿,这才心下稍安。 鲁霸王一家被带了进来。 “鲁霸王,你知道我是谁吗?嗯,咱们是第一次见面,行,你不要紧张。你自然不知道我是谁的。那么,我告诉你一件事儿,老鹞子是我抓到的,你的那些手下也是我杀死的,这回知道我是谁了吧?你可不要说不知道啊。” 贾珉慢条斯理地说着,就象在跟鲁霸王在聊天儿一样。 “我知道了。” “行,你承认知道我是谁,咱们下面的话,就好说了。” “先给你交个底儿,你和你儿子,是别指望有活路了。到时候后,把你们俩交给官府,是一定的了。这一点,你不要有任何幻想。” “现在你能跟我讨价还价的,就只有你鲁家的血脉问题了。此事全在你一念之间,你表现好了,我可以考虑把你的儿媳妇和孙子放了,他们家里的财产,我也不去抄了。” “他们娘儿俩,可以从此改名换姓,带上财产到别的地方去,你鲁家的香火还能传下去。” “若是你表现不好呢,你也不用担心,我们是官兵,是不会杀一个小孩子的,毕竟你孙子还不是土匪嘛。” “但是,你这个儿媳份儿,可就要交官了。你也别觉得他是冤枉的,通匪、窝藏、窝赃、花脏银,这些罪名,她是跑不了的。你当了这么多年土匪,也是该明白的,这个道理,也不用我多讲。” “剩下的事儿,就是你孙子了。你们三个大人入了官以后,这孩子就成了孤儿了,或许送人了,或许叫谁家给买去了。不管怎么样,他这一辈子,是抬不起头来了。背着个土匪之后的名义,是注定的了。” “即便是他娘不死,流放到宁古塔为奴,也是一定的了。这一辈子,他们娘俩就是奴才了。即便你的孙子将来娶妻生子,他的子孙后人也世世代代为奴。” “话都跟你说明白了,你们几个在一块儿合计合计吧。” 贾珉说完,自己开始慢慢地喝茶。 这一招,他打的是感情牌。 鲁霸王和他的儿子,是肯定不能放过的。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本身就罪该万死,还是因为不可能把他们留下来作为一个后患养着。 他的儿媳妇儿,在他这里是可以放一马的。若是不放,贾珉刚才那些话,也不是吓唬他。 鲁霸王三代单传,即便他是个土匪,也是不愿意看见自己家绝后或者子孙世世代代为奴的。 鲁霸王几人也没合计,其实也不用合计,道理就在那明摆着的。再合计也没用,只是他们自己如何取舍的问题了。 看着儿子和媳妇眼巴巴盯着自己的样子,鲁霸王心一软,长叹一声。 “我认栽了,你要我怎么做?” “其实也不要做什么,只要你做三件事情。第一件,把你这些年来跟官兵勾结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第二件,把这次指使你杀我的幕后黑手交代出来。” “第三件,把你的浮财交出来。至于你那些土地、铺子、房子什么的,我是不要的。你儿媳妇即便去卖了,我也是不管的。就这三件事儿,很容易的,我问,你说,说清楚了,你家媳妇儿和孙子就可以走了。” “好吧,我说。” 鲁霸王没有其他选择,这个结果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了。 于是,贾珉就开始了对鲁霸王的审讯过程。他问,冯紫英和陈也俊两人分别记录。 尽管已经预料到了鲁霸王会跟马尚德家有勾结,但是,当鲁霸王说出了当年跟马启明勾结,这么多年来一直跟马启明来往,这回陈甲寅亲自出面找他杀贾珉这些事情之后,还是让贾珉大吃一惊。 没想到马启明和陈甲寅竟然丧心病狂到了如此地步。跟一个土匪头子竟然有如此深的关联,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这纯粹就是在玩儿火啊。 稍微有点儿脑子的官员,都不会这么做的。 但他们就是这么做了。 第0241章 惊天大案 贾珉是深谙审讯技巧的。 怎么设置话题,怎么问话,如何掌控对方思路,观察肢体语言,这里面都是有学问的。 当初蒙儿给他下毒时,王熙凤和贾蓉明明没有参与,都叫他给绕了进去。别说此时的鲁霸王了。 鲁霸王心里防线一崩溃,自然是贾珉怎么问,他就这怎么说了。审讯进行了两个时辰。私塾先生家的纸都不够用了,中间到别人家去又要了些纸,才算把鲁霸王父子俩的供词连写带抄弄完了,最后弄出了五份供词,父子俩签字画押。 然后借着私塾先生家吃饭,陈也俊给了三两银子,先生娘子给拾掇出了两桌饭菜。 贾珉等人一桌,鲁霸王一家一桌,那父子俩还得到了一壶酒。 吃过饭后,林大江护送鲁家媳妇儿回村。二营营长冯紫菁带领史松一个连,到各处查抄鲁霸王的浮财。 这些浮财,只要银票和金银细软等物,在供词上是没有的。抄了之后,就归府兵团所有了。 彻底剿灭了为患多年的五龙山匪徒,又破了这么大的惊天大案,弄点儿军费,还是应该的。 至于那些土地、铺子等不动产,在口供上自然是有的。这是证据嘛。 接下来,对小沙河村的包围解除了。黄田云带着自己的连去通知保甲,一个排到山上交接土匪的尸体。他剩下的两个排,则负责押送包括鲁霸王父子在内的俘虏回城。 贾蔷和贾芸各带着一个连,先期回城,分别到马家和陈家去抓人。 按照鲁霸王的交代,马家的管家马新德就是这些年来他跟马启明中间的联络人。 陈家的管家陈明,就是上次跟着陈甲寅一起到仙客来找他们的人。 贾珉则带着大部队,直奔昌平州守备衙门。 今天是昌平州街市的集日。因为快要过年了,来赶集的人比平日里多出了不少。 集市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这是春节前的最后一个集日了,人们都想买些年货,然后就等着在家过个好年了。 随着一支军队的到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在集市上传开了。 危害多年的五龙山贼人,被官兵全部围剿了! 每到过年的时候,集市上就有一些会写字的先生摆出摊子,给人写对联。 昌平州会写字的先生不少,摊子多了,生意就不是那么多了。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各个对联摊子上,一下子就围上了不少人。 这些人都是官兵,叫先生写的也不是对联,而是布告。 布告上写的是关于府兵团剿灭了五龙山贼人的消息。 不仅先生写,不少士兵自己也拿起笔来写。这就让赶集的人很奇怪。 一般的官兵,基本上都是不识字的。这队官兵却有些不同寻常,似乎谁都写字。 这是哪家的队伍?还真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官兵? 布告写完了,当时就张贴了几张,于是人们就都知道了这支官兵的身份,原来是府兵团。正是他们在演习的时候,碰上了五龙山的贼人,顺便把这伙贼人一网打尽的。 昌平州守备衙门,正常的驻军规模是560人。但是,多年来没有什么重大战事,所以,驻军的编制也不满员。 如今军备松弛,对于员额的稽核虽然年年都有,也不过就是走个形式,只是自己向上报备一下就完事。 实际上,这里的兵员满打满算也就300来人,还有不少老弱病残的。 这样的事情,在各地驻军中几乎就是普遍现象,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没人会出面来捅破这层纸。 陈甲寅自然也不会,所以,他也就乐得吃些空饷。 如今要过年了,也没什么大事儿了。唯一可能出事儿的,就是五龙山的土匪了。 不过,陈甲寅对此也不担心了。因为前几天,鲁霸王给他送来了500两银子。还告诉他放心过年。他不会在昌平州境内搞事,给他找麻烦的。 以前,鲁霸王也曾经给他送过钱,但是他都没收。这一次,他收下了。 马启明收了这么多年都没事儿,还步步高升。我为什么不收?不收白不收。 快要过年了,属下的军官和士兵们,也没心思在这里呆着了。有的是来点个卯就走的,留下来的,也多是摸牌玩儿乐的。 陈甲寅也不愿意在这里呆着了,就想回家。正要走,办事房的门突然被人踹开了。 十来个人冲进来,几下就把他给绑上了,一看领头的人,穿着正四品的守备制服,这人还认识,正是荣国府的贾琏。 “贾琏,你胡闹什么,快放开我。” 陈甲寅大声喊叫着,直到现在,他还以为贾琏是在跟他胡闹。 “放肆,我们营长的大名也是你叫的吗?” 一个排长上来,啪啪就给了陈甲寅两个嘴巴。 就在陈甲寅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的时候,一个十五六岁的,穿着都司制服的人进来了。 这么年轻的从三品的都司?除了他还能是谁? 陈甲寅知道来人是谁了。 “贾珉,你要干什么?” “嗯,还行,脑子还不笨,知道是本官来了。陈甲寅,现在以通匪的嫌疑缉拿你。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从现在起,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你可以请讼师,如果你请不起,可以叫兵部替你请一个,带走吧。” 出了门,陈甲寅在院子里看见,自己的一百多个手下,都被人堵在院子东面的墙角下,一个个手抱着头,蹲在地上。 他想说什么,但是,嘴叫人给塞上了。几个士兵把他架起来,扔到一台马车上,把他的脚捆起来,又紧紧地绑在马车的厢板上。 他吃力地抬起头,想四下看看。结果还真就在另一个马车上看见一个人,也是跟他一样,被绑在车上。 正是五龙山的匪首鲁霸王。 贾珉等人站在守备衙门的门口,街上不少人在远处看热闹,却没人敢于靠近。 “珉长官,我觉得你刚才说的那段话很威风,以后再拿人的时候,我们也能说那段话吗?” 贾琏一脸高兴,仍沉浸在拿下陈甲寅的兴奋当中。 “哪句话?” “就是‘你可以保持沉默’那句。” “你们愿意说就说。” “琏营长,我觉得珉长官的另一句话更威风。” 秦钟也是一脸的兴奋。 “哪句话?”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我倒是真想在大街上喊呢。” “想喊就喊,叫兄弟们一块儿喊都行。” “珉长官,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长官们可是都听见了。” 秦钟说完,就跑了出去。贾珉等人上马,开始向城里驰去 不一会儿,就听得后面的士兵们阵阵高呼。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一路奔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府兵团进城了。此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第一个去的是兵部衙门。在大门口,贾珉叫来了贾琏。 “贾营长,你把这些俘虏送到兵部去,就说他们是我们的战俘。除了鲁文举父子之外,都带去,另外把他们的供词也带去一份。交差之后,直接返回兵营。” 把别的俘虏都交给兵部了,怎么偏偏把鲁霸王父子给留下了呢? 贾琏尽管心里疑惑,还是带人去了。 “我们去都察院。” 随着贾珉的命令,队伍又向都察院开拔。到了都察院,冯紫英拿着一份供词,押着陈甲寅进去了。 “下一站,刑部。” 队伍又来到了刑部。 贾蔷带着马家的管家马新德,贾芸带着陈家的管家陈明,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这一次,由三营营长陈也青带着一份供词,贾蔷和贾芸率兵押着两个管家进去了交差了。 剩下的,就只有鲁霸王父子俩了。 “下一站,顺天府衙门。” 随着贾珉一声令下,队伍又向顺天府衙门挺进。 到了衙门口,贾珉下马,叫来了长安公主。 “长安,这个匪首是你抓到的,想不想进去威风一回?” 见别人都纷纷押着人到衙门里去交差,长安早就着急了。这样露脸的事儿,她岂会不愿意? 正在心里埋怨贾珉不给她机会的时候,贾珉如此一问,她哪里还会放过? “愿意啊,愿意啊,就应该是我去嘛。” “好,陈也同,你带着你的连,听栗安指挥,把匪首鲁霸王交给顺天府衙门。” “是。珉长官。” 长安公主正带着人往里面走,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 “李成斌,我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 “殿下是说……?” “咱们今天抓的这些人,明明都可以交给一个衙门的,那多省事儿。为何珉长官给分开了,交给四个衙门了?” 李成斌一听,心里就不禁一惊,随即就为长安感到欣喜。 殿下到底是成熟了很多,一下子就看出了这里面的蹊跷之处。 “殿下,都交到一个衙门,固然是可以的。但是,分开交,也是有名目的。” “那些山贼,算是咱们的俘虏,咱们是在演习时俘虏了他们,交给兵部,也是正章。” “都察院是管风宪的,陈甲寅是官员,通匪渎职这些事儿,他们管起来也是职责。” “那两个管家,是奴才,跟军兵无关,刑部是管民事的,交给刑部正合适。” “昌平州是归顺天府管辖的,在它的地盘上抓了鲁霸王,交给顺天府处置也是应该的。” “哦,原来如此,还是珉长官思虑周详。走吧,进去交差。” 一想起贾老四没忘了给自己威风的机会,长安心里就不进窃喜:这个贾老四,有的时候还是很不错的嘛,知道讨人家喜欢的。 第0242章 这几个草包 李成斌在后面跟着,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层。 这一层想法,他没有跟长安说。但是他确信,这一层意思,才是贾珉的真正意图。 把这些人和供词分别交给四家衙门,四家衙门就都会各自办案。此案涉及的人,即使有天大的本事,要想同时把四家衙门都摆平,都是难上加难的事。 从昌平开始,这一路上就不断地贴布告,再加上四家衙门接了案子,即使将来并案处理了,此事也闹得天下皆知了。如此惊天大案,还有谁敢出头替案犯周旋说情? 说是演习时临时得到的匪情,哪里就会这么巧?到这里演习,土匪就来祭拜山神了?必定是事先得到了准确的情报,才有备而来的。 府兵团第一次实战就表现出了强悍的战斗力,一帮悍匪不费吹灰之力就给拿下了。 缜密的心机,一支强悍的府兵团,到了卜奎,兴许真就能打下一片天地呢。 那些想看笑话的人,怕是要失望了。 街道上,贾珉和陈也俊并骑而行。 “他们都去交差了,似乎就我们两个没什么事儿了。” 陈也俊其实也是想出面威风一下的,但是没有机会了,不禁有些怅然。 “谁说我们没事做了?如果我们快点,市场兴许还没收摊儿。你不认为我们该去顺便买点儿鱼肉,晚上喝庆功酒吗?” “是啊,珉长官,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呢?全体都有,目标菜市场,前进!” 陈也俊喊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其余军兵也呼喊着跟了上去,一时间,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等到贾珉回到野渡居的时候,各路人马已经纷纷回营了。 陈也菁率领的查抄浮财队伍,已经把查抄来的物品清点完毕。各种浮财加起来,核计约一万四千两银子。 这个数目虽然不算多,但是,凭空得了这么一笔钱,贾珉也很知足了。 唯一让贾珉有些恼火的是,宝玉、贾蓉、贾环和薛蟠又被关进了笼子里。 事情最初是由醉金刚倪二引起的。 这个醉金刚倪二,是宁荣街上的而一个混混。平日里,时常混迹在赌场,以放贷抽头为业。 最近,别人欠他的赌债。没有现钱,就拿了三十匹布来抵债。找了几家铺子,不是嫌货不好,就是嫌价钱高,到底也没换出现钱来。 倪二本是跟贾芸不错的,曾经托人给贾芸带信儿,想把布卖到野渡居的兵营里来。但是,却叫贾芸给拒绝了。 昨天,倪二到薛蟠的自助餐那里吃酒,恰好就遇上了宝玉等人。 几人平时跟倪二也是认识的,倪二知道他们如今虽然不在兵营了,但是,还是在那里挂着名的。又想几人都是贾府里有脸面的,到了兵营里,也是吃得开的。 于是就开始捧起几个人来了。倪二这一捧,几个人就有些飘飘然,自然不会把在兵营里吃瘪的事儿说出来了。于是就拍着胸口保证,叫倪二有什么事情尽管说话。 本来以为不过是酒桌上的戏言,说过了也不会有人当真。没想到,倪二真就趁机把卖布的事情说出来了。 几人刚刚许下了诺言,此时也不好真就回绝了,于是宝玉就答应了下来。 倪二欢天喜地地走了,今天一大早,就雇了一辆马车,把布拉到了贾府门口找宝玉了。 几个人见倪二把布都拉来了,这才慌了。他们知道,此去若是遇上了贾珉,是断无办成之理的。 于是就想推脱。那倪二素来就是个浑人,见几人反悔,就在大门口争辩起来,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到底是贾环有些主意,说就到野渡居去。若是那珉老四不在,此事或许就好办了。若是珉老四在,办不成,大不了回来就是了。 想那焦/利现在管着军需,他原来是府里的奴才,见到了旧日的主子,总是会念些旧情的。再说,平儿和晴雯在那里都是吃得开的,到时候再找她们,或许此事就成了。 到了野渡居,听说贾珉领兵出去训练了,几人就觉得来对了。 找到了焦利,没想到,焦/利却说,如今的采购事宜虽然是他管着的,但是,却都是要招标的。况且这些布匹,府兵团买来也无用。如果实在要留下,也得贾珉回来再说。 找到了平儿和晴雯,她们也是这套话。于是倪二就不满意了。有些骂骂咧咧的,还埋怨宝玉几人无能,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几个人失了面子,又见贾珉不在家,所以就没把焦利放在眼里,于是就骂焦/利忘恩负义。平儿和晴雯上来劝解,就连他们两人也一起骂了。 然后就把那些布匹往院子里一扔,扬言明天来拿钱,不给钱,就把野渡居的兵营给砸了。 焦力看在往日主子的面子上,还想劝解他们,说等贾珉回来之后再说。此时几人已经失去理智,加上倪二在一旁不断地挤兑,不提贾珉还好,一提贾珉,往日的积怨就爆发了。 于是就把所有的怨气撒在了贾珉身上,就在那院子里,破口大骂贾珉,还说府兵团就要到卜奎去,纯粹就是送死的,贾珉这一辈子是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这一骂,可就引了众怒了。留守的直属分队士兵对他们可就不客气了。于是就把几个人抓住,就要往死里打。 分队长卫若水也早就看几人不顺眼了,只是碍于他们是贾珉的家人,才不好对他们怎么样。 如今见他们竟然咒自己的长官和府兵团,加上又怕士兵们下手没轻没重,真的把他们给打个好歹出来,也不好。 于是就叫停了众人,把宝玉和倪二等人关进了笼子,就连车夫都没放过。 士兵们还不解气,就把马车给砸了,驾车的马和宝玉等人骑来的马,也给拉到了马厩里,直接给充公了。 卫若水和焦利等人说了经过,贾珉也不禁感到好笑。 对于这几个活宝,他现在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所以,也就不跟他们生气了。 “你们做的对,作为府兵团的一员,不仅不为府兵团着想,还到这里强买强卖了。拒绝了还撒泼。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们在笼子里关了一天了,接下来怎么办?” 卫若水还真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晚上外面天冷,关在笼子会冻坏的。把他们放出来,在饭堂里找个角落,一人一碗水,一个馒头。派两个人看着,不许他们乱说乱动。就叫他们瞅着咱们大伙儿大碗喝酒,大块儿吃肉。” “好,还是珉长官高明。” “告诉他们,以后天天就是如此。白天就关笼子,晚上就坐凳反省。等过了年开拔,带他们一起去卜奎。走吧,别为这几个废物操心,咱们喝庆功酒去。” 宝玉、贾蓉、贾环。薛蟠、倪二和那个倒霉的车夫六人,好不容易被从笼子里放了出来,早就冻得恨不得死了过去。 一听说贾珉下令,以后就天天这么对付他们,还要加入到去卜奎的大军中,当时就吓得几乎昏了过去。 在笼子里关了一天,手脚本来就不好使了,这一下,直接就瘫在了那里。还是来了十几个士兵,才把他们拖进了饭堂。 一个角落里,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饭食。一人一个凉馒头,一碗凉水。另外一人一个小板凳。 这个小板凳,在军营里叫做反省凳。是给那些轻微违纪的士兵准备的。凡是违纪行为不够关笼子的,就坐这种板凳反省。也是一种处罚手段。 反省的时候,也不干别的。就在那里坐着,反思自己的错误。 这看起来不算什么严重的处罚,不就是坐着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要是这样想,可就大错特错了。 问题在于这个板凳上。 这个板凳,高矮和长短跟一般的板凳差不多,关键在于宽度上。 只有半寸多宽。刚坐上去,还不觉得有什么,过了小半个时辰,可就是受不了了。时间一长,就像坐在一把刀子上一样难受。 宝玉等六个人,如今就享受了这个待遇。只是他们现在坐的时间还短,还没到难受的时候。所以,还有心思打量饭堂里面的情况。 因为取得了剿匪战斗的胜利,贾珉下令,今晚尽情狂欢。喝酒划拳唱小曲儿随便,酒菜管够,不够现做,见到长官也不用敬礼立正报告那一套。 大兵们今天获胜,本就兴奋异常,个个扬眉吐气的,如此一来,更是狂呼乱叫的,尽情地释放自己的情绪。 望着两丈开外的热火朝天的酒桌,看着人家桌上的大鱼大肉,闻着阵阵飘来的酒香肉香。再看看自己这边的凄惨景象,尤其是想到过了年要到卜奎去,几个人就陷入了无限的悔恨之中。 我这是干什么,珉老四本来是放过了咱们的,每日里在府里逍遥快乐的,怎么竟然会自己送上门来么?这不纯粹是自己找死吗? 明明在这里呆过的,吃过苦头的,怎么还那么没记性,又叫珉老四给抓住了把柄呢? 都怪这个倪二,要不是他连蛊惑带挤兑的,哪里会有今天? 宝玉几人怪倪二,倪二在心里也恨死了他们。 这几个草包,一个个的,吹牛倒是有本事,做起事来,没有一样能提得起来的。还口口声声自己在府里,在这里有面子。我呸,哪里有一点儿面子了?纯粹就是上了他们几个的当。 我自己也是,早就听说过这个贾老四是个狠人儿,没来由地,跑这里来招惹他做什么? 这一下,可是倒霉了。布给充公了,雇的车给砸了,马也充公了,我还得赔人家车马钱。 这些还好说,关键是给拉着到卜奎去啊,到了那里,可就回不来了啊。 这几个草包,都是你们害了我,我呸! 第0243章 就凭你们也配 宝玉等人恨不得地下有条缝,也好钻了进去。偏生有的士兵吃够喝够了,就有人过来,到他们跟前来转悠。 他们几个人中,宝玉是第一个离开野渡居的,随后是贾蓉和薛蟠。那些新兵们,都没见过三人。 最后离开的是贾环,倒是有些人见过。 但是,对于几人的大名,倒还是知道的。这就是那几个逃兵。 原本大兵们对他们就瞧不起,加上今天又到这里来搅局,大兵们就很鄙视他们。 酒足饭饱之后,就有些人过来,开始打趣几人。 这个骂逃兵,那个骂懦夫。这个骂胆小鬼,那个骂叛徒。几人也不敢吱声,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不过,也就只是这么骂上两句而已,倒也没有人再做太过分的举动。人们也知道他们是珉长官的亲戚,否则,敢到这里来撒野,早就对他们不客气了。 贾琏等贾家子弟,见宝玉几人如此狼狈,心里也很难受。有心想过来看看他们,一想起他们几人做的事,又怕犯了众怒,想想也就作罢了。 晴雯在宝玉那里的时候,宝玉对她还是很不错的。白天的事,虽然也很生气,但是,一见到宝玉现在这样子,就又可怜起宝玉来了。 于是吃起饭来,也是闷闷不乐的。平儿见了她那样子,也知道她的心思。叹息一声,拉起晴雯到厨房去了。 不一会儿,两人出来了,晴雯端着一大盆菜,平儿提了两壶酒,向这边走来。 那边的大兵们,见了平儿两人的举动,就很吃惊,但是,也没人说什么,就有人看向贾珉。见贾珉没说什么,这才继续吃酒玩乐。 贾珉自然是知道平儿和晴雯干什么去了,但是,她们两个这么做了,他也不至于去拦着。那样做了,不仅是平儿和晴雯两人没了面子,即便是他自己,也显得太小气了些。 “快点吃些吧,别饿着了。” 晴雯这边说着,宝玉还在犹豫,贾环和薛蟠却是不客气,率先动手了。 见没人出来阻拦,宝玉这次才放心地吃了起来。虽然吃了一个馒头,但哪里吃的饱,于是几人那吃相就很难看。 见此情景,晴雯心里就难受,忍不住地就掉下眼泪来。 “宝二爷,你以后不要来了,好好地在府里享福,何必到这里来生事呢。” 晴雯就想劝劝宝玉。 “晴雯,如今你也站在那珉老四一伙儿了?怎么也帮他说起话来了?我不过是来卖些东西,给人帮忙而已。这兵是咱家的兵,钱是咱家的钱,我就卖点儿布,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都是那个珉老四不是东西。” “他自己到卜奎去送死也就罢了,如今还要拉着我们也去给他陪葬,你说,他是何居心?一定是他见我和环三弟在府里受宠,这才起了谋害之心,我们死了,他也好占了家业。” 见宝玉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说出如此混账话来,就连平儿都忍不住了。 “今儿个我就还叫你一声宝二爷,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好好论道论道。” “你说珉四爷要拉你们去陪葬的,你也不拍拍自己的良心。是谁当初放你们走的?又是谁今儿个叫你们来的?” “别人在前线剿匪,你们却到这里来闹事。你那东西,军营里根本就是没用的,你们非要强买强卖,合着这全天下,就你们最大,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说说,凭什么?” “亏你还好意思说珉四爷要谋占你们的财产?这府里的一草一木,有哪一样是你们赚来的,没有珉四爷,这府里如今早就垮了,哪里还有那红红火火的日子,你们哪里还能成天吃喝玩乐的?” “珉四爷想要什么没有?缺了什么东西,现去挣都来得及,他还会稀罕那点儿东西?也就是你们……。” 平儿这边正说着,就听“咣”的一声,菜盆被踢翻了,随后几个人就上来,对宝玉几个人拳打脚踢的。 是长安公主和立春等几个答应动手了。 长安对宝玉几人,也是早就了解的。心里对他们,也是深为鄙视的。今天一回来听说了几人的事儿,心里就生气。早就想找茬儿了。只是那边贾珉处理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见平儿和晴雯过来给他们送酒送菜,她心里就不乐意。但是她平时跟平儿和晴雯关系很不错,也不好意思出面拦着,让她俩没了面子。于是就过来,想要讥讽宝玉他们几句。 见宝玉净说些混账话,她心里早就怒火冲天了。对于贾珉和府里的关系,她也是清楚的。如今平儿一说,就把她的火勾起来,再也忍不住了。 见长安踢翻了盆,立春等几个答应就像得了命令似的,这就动手了。 几个人虽然是女人,但是,这段时间的训练,早就让她们打起架来比男人还要狠了。别说宝玉几人此时不敢还手,即便是还手,又哪里是她们的对手? 见这边打了起来,冯紫英和陈也俊急忙跑过来,好容易才把长安几人给劝住了。 “平儿,你就知道当那滥好人,就这种人,你跟他讲道理管用吗?他是那种听得进道理的人么?” 长安虽然不动手了,嘴上却是不停休。 “你听听他说那话,分明就是全天下就他一个对的,剩下的谁都是错的。他想要什么就得有什么,全天下人都欠他一个的。” “就他们这帮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敢大言不惭地说珉长官拉着他们去陪葬,我呸,就凭你们也配?” “这种人,留着早晚也是祸害,我知道你们都不好意思动手,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立春,把我的刀拿来,我要把这几个混蛋剁了喂狗。” 立春也是个不怕事儿大的,答应一声就要去拿刀,被冯紫英瞪了一眼,这才没去。 长安犹自不解气,就自己奔向厨房,要去拿刀。陈也俊和李成斌过去,好不容易劝住了,才把她拉回桌上去。 这边平儿和晴雯早就气的哭了,再也不理几人,自己回去了。 冯紫英跟宝玉几人原来也都是熟悉的,彼此关系还不错。只是因为跟贾珉结交以后,就觉得宝玉等人越来越不顺眼,一直是后来越走越远。 宝玉这边挨了打,心里还觉得非常委屈。 “冯兄弟,我说错什么了吗?刚才这人谁啊,竟然敢打我们?薛大哥,回去之后,哪日里你找两个人,打他们一顿,然后送到官府里,发配到宁古塔去。” 冯紫英一听说,也就只有在心里苦笑了。 这宝玉,如今是越大越不知道好歹了。这种人也是没救了。你知道她是谁么?还要把人家送到宁古塔去,只怕这话叫人家听见了,你就要去宁古塔了。 你真的以为你贾家就无所不能了吗?若是没有珉兄弟,你们贾家现在算个什么? 还是长安说的对,这种人,你跟讲什么道理都是没用的。 “你们把他们带到七十三号房里休息吧,到厨房去,就说我说的,再给他们弄一份儿酒菜送去。” 七十三号房属于客房,有的士兵家里来人探望,回不去了,就住在那里。冯紫英如此安排,也是对他们够客气了。 两个大兵把几人带走了,冯紫英回到桌子上继续喝酒。他自己也知道,这么处理了,贾珉也不会来问他。弄这么几个活宝在那里现眼,也扫了兴致。倒不如眼不见为净好。 这个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庆功酒的气氛,众人接着乐呵,一直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散去。 贾珉回到自己的办事房,就见贾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琏二哥,进来吧。” 两人进屋坐定,贾琏也不吱声,显然是有话要说,但是又不好开口。 “琏二哥是为宝二哥他们几个来的吧?想说什么就说吧。” “珉兄弟真要把他们带到卜奎去?” “唉。” 贾珉长叹一声。 “我又何尝愿意带他们去呢?去了也不过是个累赘,没的净是跟他们操心。” “只是若是不把他们带走,就他们这个样子,我走之后,谁还能管得了他们?” “今天这事儿倒不算什么,这是在咱们自己家里的地盘上,你能保证他们今后不到别人家地盘去闹事?一个倪二都把他们给蛊惑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若是换了牛继宗之流,随便使个计谋,就把他们给耍的像个猴儿似的。” “老祖宗和母亲对宝二哥只是一味地娇惯,父亲对他也是疏于管教,若是如此下去,他何日能够成才?” “这一次,总算是把马家和陈家给打痛了,但是,今后又怎么能保证就没有别家来打咱家的主意?咱们一走,到了卜奎,山高水远的,即便家里有了什么事情,也是鞭长莫及的。” “倒不如把他们带在身边,一是免得他们在家惹祸,二是把他们保护起来。” “珉兄弟的苦心,我是知道的。只怕是老祖宗、婶子、薛姨妈和二叔不会同意的。” “也罢了,暖房里的花都开了,明日你回府里一趟,请老祖宗带着府里的女眷们来赏花,恰好今年赶上了,下回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另外,你去跟幕僚长说一声,强征倪二入伍,给他造一份档案,送到兵部去。也叫别人知道蛊惑咱家人的下场。” 贾琏也知道贾珉说的有道理,但是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有默默离去。 第0244章 讲讲四爷的故事 野渡居这边喝着庆功酒的时候,顺天府、兵部、都察院和刑部四大衙门却闹翻天了。 五龙山土匪虽然为患多年,但是,在四大衙门眼里,还算不上什么大事。 但是,此事牵涉到了昌平州守备和署理(代理)京营节度使马启明,可就是大事了。 京营节度使负有拱卫帝都的重任,节度使若是通匪,那还了得? 顺天府尹修同贵本来是回家了,手下火速把他叫回衙门。见了鲁霸王的供词,还不敢相信,又亲自提审了鲁霸王,这才有些信了。 但是,此时他也不敢相信此事就是准了。但是,因为牵涉到了马启明,万一此事若是真的,马启明要是有了不轨之心,狗急跳墙,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陈甲寅已经被送到都察院去了,此时又牵涉到了马启明。这件事情可就大了。 兵部那边是成侍郎接收的俘虏,起初他也没在意,认为不过是一些土匪而已,心里还责怪贾珉小题大做。 等到书吏把鲁霸王的供词拿来给他看的时候,这才意识到了事情有多严重。 此前,在顺天府乡试的时候,牛侍郎曾经求过他,要他设法阻止贾珉的科举路途,但是,在最后的关头,他采取了明哲保身的态度,没有跟修同贵和陈翰林死磕,让贾珉过了关。 不过,他还是想见一下陈甲寅,希望能够把事情缓和一下,能为陈甲寅开脱一下,就尽量开脱一下。 等到他一问书吏,才知道陈甲寅并没有交给兵部。 能爬到侍郎的高位,对于官场程序自然是清楚的。他猜测,陈甲寅很可能是交给了都察院。派人火速去打听,果然是如此。 这个时候,成侍郎冷静下来了,他知道自己该面对现实了。 陈甲寅交给了都察院,但是,匪首鲁霸王却没交给都察院,那就是有两个去处了,一个是刑部,另一个就是顺天府了。 这就至少有三家要查这个案子了。 成侍郎断定,贾珉就是有意这么做的。 该是自己明哲保身,公事公办的时候了。 于是成侍郎亲自去了兵部尚书李源家里,把事情原原本本地汇报了。 两人无可奈何地达成了一致意见:立即进宫,觐见皇上。 当李源赶到宫外的时候,正好见到了在此等候召见的顺天府尹修同贵,不一会儿,都察院左都御史和刑部尚书也匆匆赶来,聊了几句才知道,几人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情而来。 太监出来召见,四人就一同进宫面圣。小半个时辰后,锦衣军出动,一路赶到治国公府,把马启明擒拿到都察院羁押待查。治国公府被锦衣军包围。 另一路锦衣军,也包围了陈家的齐国公府。 四王八公中的治国府和齐国府,因为通匪嫌疑出事的消息,连夜传遍了帝都的王公贵族和文武百官各大家族。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北静王水溶听到消息后,沉默了许久。最后长叹一声:朝廷从此不安了。 在军机大臣中排名第二位的罗启华,面对着自己的侄子——翰林院侍读罗翰林,久久不语。 然后起身,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儿,复又坐下。 “贾家小儿胆大包天,做事不计后果,以后你要小心了。” 说完,沉吟一会儿,又说道: “关于汉语拼音之事,皇上已经决定了,由季大学士进行试验并着手编纂《元亨字典》,皇上御制,季大学士任总编修。以后不可对此事说三道四的。” 罗翰林唯唯诺诺,点头答应。 帝都东平王府,东平王世子宋宽、西宁王世子李乾、南安王世子韩琦,在客厅里静坐着。 侍妾、丫鬟等人已经退出,只剩下三人在客厅里,静静地喝茶、喝酒。 治国公府和齐国公府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马启明被带往都察院羁押的事情,他们也知道了。刚才,他们为此事讨论了很久。 “我有些奇怪,一个才操练了几个月的府兵团,即便人多,遇上了五龙山的土匪,也不该在几乎没有伤亡的情况下,就轻易取胜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难道鲁霸王就如此不堪一击吗?” 李乾对此一直感到有些不解。 “此子做事狠辣,想不到当时就会把陈甲寅给拿下了。可谓是雷霆手段了。把俘虏和疑犯分送四大衙门,这一招更是釜底抽薪之计,即使有人想出面周旋,都不敢出手了。四大衙门也就只好直达天听了。” 韩琦也是有眼光的人,略一分析,就看到了关键之处。 “此子我曾经跟他打过一次交道,那时以为他不过是个诗词天才和商业天才,所以,以后就没有再跟他来往。正月十八,他将启程开拔卜奎,正月十五请他赏灯,我为二位世兄引荐一下如何?” 宋宽喝了一口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啊,倒是要见见他到底是何人物。” 东宫,太子、楚王、晋王、太子妃、楚王妃、晋王妃,聚集在一起闲聊。 “咱们这个长安妹子,如今也不来了,我倒是感到有些寂寞了呢。” 太子有一个多月没见到长安了,如今倒是真有些想她了。 “太子哥哥只怕是手里又有钱了,她不来打劫,反倒是不习惯了。” 楚王是被长安打劫最多的,每每想起来这个妹子就头疼。 “你们啊,还是用以前的眼光看长安。如今的长安,我看是变了呢。” 太子妃笑吟吟地道。 “他怎么就变了?” “这几回回来,倒是都到我这里来了,不仅没打劫,还给我带回来礼物了。这么多年来,可是头一回啊。” “是啊,还给我也带了礼物回来呢,我问他手里还有钱么,她说有,竟然没要。我打听了一下,如今她连东西都不乱买了呢。可不就是变了吗?” 楚王妃也跟着帮腔。 “呵,这倒是新鲜事儿,以后再见到他,我这心里可就安稳些了。不是说今儿个回来吗,怎么到现在也见着影踪呢?” “太子哥哥不见了她,自己又着急了。晚上叫人传了话回来,说是今儿个不回来了,要回兵营喝庆功酒。还说,那五龙山匪首是她亲手擒获的,又亲自交给了顺天府,也不知是真是假?” “没想到,咱们的长安妹子也参与了这件大事儿。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我倒是很好奇,这个贾珉到底是个何等人物呢?” “那陈甲寅和马启明,竟敢通匪,养匪自重,也真是狗胆包天了。” 大金门风月区,玉华楼。 牛继宗和柳芳在他们经常吃酒的雅间里,谷盼盼照例在一旁相陪。 往常,只要约好了,包括陈瑞文和马尚德在内的四人,几乎都会同时抵达这里。 但是今天是个例外。 几乎过了半个时辰了,两个人还没到。牛继宗只好派自己的长随去催了。如今又过去了半个时辰,两个人还没来。 不过,前去催促的长随倒是回来了。 “禀告二位爷,齐国公府和治国公府,都被锦衣军包围了,里不出,外不进的。奴才还听说……。” “听说什么了?” “那贾珉在五龙山演习时,恰好碰上了五龙山山贼在祭拜山神,六十九名贼人,被贾珉的府兵团一网打尽,活捉了匪首鲁霸王。还有……。” 长随说到这里,牛继宗和柳芳的脸色就变了。变得谷盼盼好像不认识似的。 “还有什么?快快说来!” “还有那鲁霸王供出了陈老爷的父亲通匪,陈甲寅老爷在昌平州守备衙门被贾珉当场拿下,如今已经送到了都察院。还有……。” “还特么有什么?” “还有,马尚德老爷的父亲,马启明老爷被锦衣军带到了都察院去,说是羁押待查!” 哗啦!,桌子被牛继宗掀翻了。一桌酒菜碗碟撒的满地都是,谷盼盼见势不妙,赶紧溜了。 “牛大哥们不要着急,我来想个主意。” 柳芳劝解道。 “你特么能想个屁主意,回回都是馊主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回家歇着吧。” 牛继宗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帝都西郊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正在疾驰。戌时末,亥时初,这对人马抵达西山脚下的京营指挥使大营。 守夜的兵卒见了来人,查看了关防,懒洋洋地打开了大门。 大门刚刚打开一条缝,前来的锦衣军就蜂拥而进。 不一刻,所有在军营的军官们,就都被请进了议事厅。 厅里已经掌灯,大小灯火和蜡烛都被点燃。 九门提督刘长风和大太监夏秉忠走了进来。 “圣旨到!” 夏秉忠一声高喊,众官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京营署理指挥使马启明有通匪嫌疑,着即革去京营风副指挥使之职及署理指挥使之职,送都察院羁押待查。着九门提督刘长风署理京营指挥使,钦此!” 帝都狮子胡同,大学士季明銮住宅。 要过年了,南儿今儿晚上来拜访自己旧日的主人,并给送来了年礼。季明銮的家人都在金陵,于是就留下南儿陪吃酒。 现在已经是戌时了,管家出去打探消息,刚刚回来。 “启禀老爷,外面所传消息属实。马启明已经被押送到都察院。马府和陈府已经被锦衣军包围。奴才也到了都察院、刑部、兵部和顺天府衙门,看见四家衙门都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 季明銮举起了酒杯。 “看来,今晚上要有许多人睡不着觉了,南儿,喝了这杯,你给我好好讲讲你们这个四爷的故事。” 第0245章 鲜花盛开的时光(一) 野渡居府兵团以雷霆手段剿灭了五龙山土匪,并且将陈甲寅、马启明和他们的管家拿下的消息,给贾府带来的震撼,甚至比外界还要强烈。 由于牛家等四家在公交马车事件中对于贾府的暗算,使得贾府至今还对那几家怀恨在心。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想要达到今天这个目的。 在他们看来,贾府在公交马车项目上的成功,就是对于四大家族的胜利了。所以,就有人认为,贾珉此次做的过分了,这样会得罪人的。 起初,贾珉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这并没有让牛继宗等人在他的武举考试中,停止对于贾珉的阻挠。最后甚至连勾结土匪想要杀死他的手段都使了出来。 如果贾珉在临走之前,不狠狠地收拾他们一下的话,在他走之后,对于贾家的各种手段,也是还会层出不穷的使出来的。 那几家,已经被仇恨蒙住了双眼,只有打断他们的脊梁,才会让他们收敛。 昨天晚上得到消息后,老太太召集贾政、贾赦、贾珍和王夫人议论了一阵,最后也没议论出个什么名堂来。 实际上,贾府目前的这些中坚人物,也真的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贾赦和贾政,都是没有政治眼光和战略眼光的人。王夫人自然也是如此。 年轻一带的,除了贾珉之外,最为出色的就是贾琏了。目前也没有这个眼光和魄力。 至于宝玉、贾环之流,则纯粹就是草包。私下里搞搞小动作,干点败家事情尚可,大事上,根本就是个糊涂虫。 若是叫他们遇上了牛继宗和柳芳之流,连怎么叫人家给玩儿死的,都不知道。 就在老太太焦急地等待着贾珉的消息时候,贾琏回来了。 此时,包括王家、史家、冯家、陈家和卫家的人,也纷纷聚集到了贾府,前来打探详细消息。 贾琏带来了关于此事的一般性解释,也就没有说更多。毕竟人多嘴杂,将来传了出去,话就不一定传成了什么样子呢。 贾母正在为昨天不见了宝玉着急,听说宝玉等人又被贾珉关了起来,还要带他们到卜奎去,心里就着急了。嘴里不断地埋怨贾珉着做事鲁莽。 听说还有贾环,赵姨娘当时就昏倒在地,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薛姨妈自然也是非常着急的,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她在府里因为婚事的传闻辟谣,贾珉在借此机会报复他们。 实际上,她这个想法完全是多余的。关于薛家和史家在婚事上辟谣的说法,贾珉现在还根本就不知道。 贾琏请家里的女眷们到野渡居赏花,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到野渡居去解救宝玉等人的借口,于是,贾母下令,立刻收拾,前往野渡居赏花。 王家和史家等几家等人,也被邀请一同前往赏花。 因为他们也有子弟在府兵团,所以也就乐得一同前去,也好趁机打探一下消息。 于是,长长的一行车队,就浩浩荡荡地向野渡居开去。 野渡居的花房,还是贾珉在夏天的时候建起来的。后来中了一些蔬菜,到了初秋的时候,才种上了花。 那个时候,贾珉的打算是把这个花房作为一个反季节蔬菜和花卉项目,进行包装之后,作为一个经营模式卖钱的。 如今要到卜奎去了,他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贾珉迎接了贾母等人到花房去,就把一行人交给了贾琏和平儿陪同,自己回到了办事房。 在要进屋的时候,他又看见了长安公主。 原来长安公主是打算今天一早就回去的,也不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走。 不过,贾珉也知道她做事是不走寻常路的,也就懒得去问这些。 长安确实是准备今天回去的。但是,在早上遇到了贾琏,听说贾琏要回去请府里的女眷们来赏花,她就改了主意。 她要再等一等,看看贾府的女眷们之后再走。 平时她在跟平儿和晴雯聊天时,总听她们说府里的女眷们,尤其是姑娘们人品、模样如何如何好,今天她们要来了,倒是要好好地看上一看,到底是何许人也。 因而,贾府人来了之后,她就跟在晴雯身边,混在当中。 此时她还穿着军装,是男人打扮。这就叫贾府的人看了,感到很别扭。 女眷们到来,兵营里的大兵们都被隔离在操场上训练,算是回避了。现在却有个男人混了进来,确实叫人感到别扭。直到平儿悄悄地跟人解释了,贾母等人才放心。 长安公主不断地向晴雯打听,那些女眷们的身份,晴雯一一给她介绍了。不过,对于别人,她几乎都没有什么印象,倒是有四个人,叫她给记住了。 这几个人,就是黛玉、宝钗、李纨和史湘云。 尽管晴雯在她面前大夸几人,但是,长安就是觉得这几个人不顺眼。怎么看,都觉得这几人跟一般的庸脂俗粉没什么两样。倒不如珉长官那几个妹妹看的顺眼些。 宝玉等几个人在七十三号房里得知老祖宗等人来了,总算是精神起来了。 今天,那个天杀的珉老四算是开恩,没把他们关笼子。但是,也不让他们出去,仍然有两个大兵在看着他们。虽然知道老祖宗是来救他们回去的,但是,也就只能耐心的等待着了。 花房不大,进来了这么多人,就显得很拥挤,人们看够了新鲜,议论一阵之后,就纷纷往外走,到议事厅去喝茶。 此时长安公主才叫来李成斌和立春等人,从花房里搬了十盆花,用被子蒙上,装到车上,回宫了。 这些花,是她今天一早跟贾珉要的,她要带回去给父皇和哥哥们。 在议事厅里闲聊了一阵,其他人就出去,到各处闲走。因为长安走了,她那里的房子空了出来,平儿和晴雯就把女眷们领到了长安的屋子里说话儿。 议事厅里就剩下了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和贾珉、贾琏五人。 贾琏知道,谈话要涉及到宝玉和薛蟠等人去卜奎的问题,所以就不愿意留下来,但是被贾珉给拦下了。 “琏二哥,你把昨天的事情说一下吧” 贾琏无奈,只好把宝玉等人昨天到这里无理取闹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从道理上来讲,宝玉几人自然是没理的,卫若水如此处理他们,也无可挑剔。 从公事的角度上来讲,他们作为府兵团的一员,贾珉作为他们的上司,也完全有权把自己的手下带到卜奎去。 这个道理是明摆着的,老太太几人自然是明白的。但是,他们不是来跟贾珉谈公事的,也不是来讲道理的。是来讲私情的。 自从贾珉操练府兵之后,尤其是贾珉中了探花之后,老太太对于贾珉的感情,确实亲近了不少。 她自然是不会让宝玉等人去卜奎的。但是,当着自己的媳妇儿和薛姨妈的面儿,她又实在难以开口。 因为不占理,所以她一说,就是求珉了。她很希望王夫人或者薛姨妈先开口,这样,她就可以以长辈的身份,顺水推舟的做个裁决,将宝玉等人留下。 她相信,那个时候,贾珉会给她这个面子的。 但是,王夫人则是另外的想法。 连老太太都不好开口,她就更不好开这个口了。贾珉她还是了解的,说不给她面子,就不会给她面子的。 况且,她相信,老太太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宝玉到卜奎去的。自己又何必出面呢。 薛姨妈表面上显得着急,但是,心里却是有谱的。只要宝玉留下了,薛蟠自然就留下了,根本就不用她出头露面的。 就这么沉闷着,谁也不说话。 过了足有一盏茶功夫,贾珉长叹一声。 “老祖宗、母亲、姨妈,你们是不是不愿意叫宝二哥他们跟我去宁古塔?” 小兔崽子,这还用问吗?要不我来干嘛了? 老太太恨恨不得拿拐棍抽贾珉。 “其实,我也不愿意带他们去的,既然老祖宗、母亲和姨妈都出面了,我就不叫他们去了,一回儿就把他们领回去吧。” 听得贾珉如此一说,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你们看看,我就说珉哥儿是个懂事的嘛。好了,一会儿就叫他们跟着回去。待我回去之后,好好地教训他们。” “是啊,我们回去好好教训他们。” 王夫人和薛姨妈跟着附和起来。 “其实,昨儿个晚上琏二哥也来跟我求情了,当时我是没答应的。我为何如此做,也是跟琏二哥说了的。琏二哥,你就把我昨天跟你说的话,再跟老祖宗和母亲、姨妈说说。我去把宝二哥他们带过来。” 放宝玉他们出来,贾珉说句话就行了。之所以亲自来,是因为有些话,要跟他们当面说清楚。 他也知道,自己说了也未必管用。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的。就像他叫贾琏跟老太太解释自己做事的原因一样,自己该做的做了,该说的说了。但是,你们实在不听,我也没有办法了。 “老祖宗、母亲和姨妈来了,你们可以回去了,也不用到卜奎去了。” 不知道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还是不敢在贾珉面前表现出来,几个人并没有露出明显兴奋的表情来。 但是,脸上的神色,倒是明显一松。 “其实,我也不愿意带你们去。因为你们去了,也是废物。我还得为你们操心。因为你们,还会影响其他士兵的士气。” “你们回去之后,我这里就会把你们从府兵团除名,你们以后就不是我的人了。为了避免别人拿你们逃避兵役这一条来要挟你们,我希望你们对此保密,不要到外面四处宣扬这件事情。我这里也不会对外公布。这个道理,我想你们还是会明白的。” “从此以后,你们的所有行为,都是你们自己的个人行为,跟府兵团无关,若是你们将来出了什么问题,我这里是不管的。” “另外,还有几句话,我要事先跟你们说清楚。” 还有什么话? 宝玉几人心里又没底了。 第0246章 鲜花盛开的时光(二) 贾珉顺手拽过一把椅子坐下。宝玉几人原本是坐着的,见贾珉坐下了,他们反倒站了起来。 这个珉老四太阴损,说不定又要玩儿什么花样了,可不要上了他的当。 “贾宝玉,我忠告你,你以后不要跟别的世家子弟有什么过多的来往。我承认,你没有什么害人之心,但是,你不能保证别人没有害你之心。” “别人害你或许没有多大用处,但是,他们会通过你,来谋害贾家。” 还跟他说些什么呢? 贾珉想说,但也觉得说了也没什么用处。从宝玉现在的表情来看,他说的话,宝玉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贾环,我知道你自以为聪明,好在背后给人出谋划策。但是,我告诉你,你那都是小聪明,没有什么用处的。做人需要的是大智慧,总搞阴谋诡计,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贾珉想再说贾蓉几句,又觉得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至于薛蟠,到底属于客人,说多了,似乎也不好。 “你们几个给我记住了,我不会死在外面。如果将来我回来那天,叫我知道你们做了对不起府里的事情,我不会放过你们。老祖宗在议事厅,你们去吧。” 几人见贾珉终于发话了,赶紧就溜了。望着几人的背影,贾珉有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贾母一见到宝玉,立刻心肝儿心肝儿地叫了起来。王夫人也过来,把宝玉上上下下地看了个遍,生怕身上少了什么东西似的。 薛姨妈见了薛蟠,虽然嘴上埋怨着,但是,也是仔细地打量着儿子,生怕少了快肉似的。 “林妹妹呢,林妹妹来了么?” 听说林妹妹在平儿那里,宝玉一溜烟儿地过去了。 见到了姑娘们,宝玉立刻就神气起来了。 “我回来了,没事儿了,不用去卜奎送死了。哼,傻子才会去那里呢。” 宝玉这么一说,平儿和晴雯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因为她们也是要去卜奎的,当着她们的面儿,就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没眼色了。 “平儿、晴雯,你们也都是府里的人。昨儿个晚上那个人打我们,你们就在一边看着,你们是不是一伙儿的啊?你们原本也都是不错的,怎么一跟了珉老四,就学坏了呢?” 平儿心里自然是生气的,但也知道跟宝玉说不明白,就拉起起了晴雯,两人出去了。 “她俩怎么走了呢?我又说错什么了吗?宝姑娘,珉老四可是把薛大哥也给关了笼子的,这回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吧?” “以前还传说姨妈要把你许配给他,幸亏没这回事,否则,你可要倒霉了。” “宝兄弟,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大过年的,左一个倒霉,右一个死的,净是些浑话。我的婚事自有母亲做主的,那里就轮到别人说三道四的了?” 说完,宝钗起身出去了。 “宝二哥,你就别说了,快坐下暖暖身子吧。” 探春见气氛不好,就想叫宝玉坐下,不要多说话。 见黛玉脸色不善,也不理他,宝玉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这才不说了。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纳闷儿。 平儿、晴雯、宝姑娘这是怎么了?我没得罪她们啊? 贾珉留府里人中午在这里吃饭,贾母见他爽快地放过了宝玉几人,觉得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又觉得姑娘们每日里闷在府里,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有心叫她们在这里多玩儿一会儿,就答应了。 姑娘们没事儿,就又到了花房里。盘桓了一会儿,就到了大门外的河上。此时河已经封冻,冰面光滑明亮,于是就在冰上玩儿耍。 一时间,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 鸳鸯也在冰上玩了一会儿,见平儿站在河边,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就过来跟平儿说话。 “真的要跟四爷到卜奎去?” “我又怎么能不去?四爷本就是个可怜的,晴雯又是个粗心的,我若是再不去,还有谁会管他的死活?” “听说那里很凶险的。” “即便是龙潭虎穴,又能怎样?那里总是有人的,别人能活,咱们凭什么就不能活?有四爷在,也不会就叫我们去送死的。” “再说了,四爷若是走了,这府里还说不定会怎么样呢?我们都是跟着四爷的,有人趁机要清算我们,也说不定呢。” 鸳鸯和平儿私人关系再好,话说到了这里,也不好再说下去了。 “你是赎身的,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的。倒是晴雯跟去了,是件好事儿。唉,别说这个了,近日府里传的话儿,你可听见了?” “我又不到府里去,哪里知道又传什么话了?” “也就是传传,想来都是人们没事儿瞎猜的,后来辟谣了,这两天风声才没了。” “有什么话就直说,怎么跟我也绕起圈子来了。” “倒也没什么,就是关于四爷婚事的事情。” 于是,鸳鸯就把关于贾珉婚事的那些事儿,给平儿说了一遍。 平儿听了,就替四爷难受。沉默了一会儿,脸上露出冷笑。 “这世上人,都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别人看不起四爷,有谁又知道,四爷能不能看上她们?” “再怎么说,四爷也是从三品的都司了,一身功名,都是凭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地挣来的。领着府兵团,把那为害多年的土匪转眼之间就给灭掉了。就是那马家和陈家,如今也被收拾的狼狈不堪的,这样的本事,府里上上下下,能找出一个来?” “这样的势利眼,四爷还瞧不上他们呢,四爷前途似锦,将来找什么样的找不着?只怕那个时候,有人后悔都来不及呢。” 平儿说着,就觉得很瞧不起宝钗和史湘云。原来她对两人印象都还不错,这一下,两人在她眼里,形象差不多是一落千丈。 “唉,婚姻大事,毕竟是长辈们做主的,小辈儿的即使有心,也是无能为力的。” “即便是无能为力的,传个话就不行吗?如今这东西两府都知道了,就把四爷一个蒙在鼓里。这四爷还不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不行,我得告诉四爷去。否则,别人耍了四爷,他还拿人家当好人呢。” 说着,平儿也不管鸳鸯,径自去找贾珉,把从鸳鸯那里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贾珉听了,心里是感到既温暖又悲哀。 温暖的是,到底还是平儿关心自己,跟自己一条心,连这种事情都能直言不讳地告诉自己。 悲哀的是,此时府里几乎是人人尽知了,只有自己还蒙在鼓里。 史湘云倒是没什么,他原本就没在意这件事情。倒是宝钗叫他感到失望。 即便我到了卜奎,那又怎么样?难不成还真就死那里了?也真是笑话。即便我不回来了,在那里就不能有一番作为?非得在帝都这样的一线城市,才能有出息? 怪不得薛姨妈对我冷冷淡淡的,宝钗对我也是客客气气的,原来是如此啊?况且,我把薛蟠关在了笼子里,又要叫他去卜奎,人家自然是不愿意了。 我是想着为了薛蟠和薛家好,可人家就未必如此认为了。倒是我有些一厢情愿了。 原来可卿带信儿叫我凡事想开些,指的是这事儿啊。 今天秦可卿没来,倒是打发了丫鬟宝珠来,说是要跟珉四叔讨两盆花。宝珠给带来了口信儿,说是蓉大奶奶叫四爷遇事想开些。 现在想起来,秦可卿指的就是贾珉的婚事那些传闻了。 宝钗在冰上跟人玩儿了一会儿,就自己到了岸边。前些天刚下的雪,如今还没化,脚踩在上面,一走就嘎吱嘎吱响。她的心绪,也随着响声起伏着。 薛姨妈准备给她和贾珉提亲,事先是跟她说过了的,她也是同意的。 没想到,就在她满怀期待的时候,传来了贾珉将要去宁古塔的消息。后来又传来了最后去卜奎的消息。 就在宝钗还在犹豫的时候,薛姨妈已经下定了决心,打消了原来想提亲的念头。 但是,由于原来自己在府里有意地放出了风声,于是就赶紧辟谣灭火。等到宝钗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此时宝钗心里就有些动摇,加上薛姨妈这么做了,她也没法说什么,自己又不能出面跟贾珉解释什么,于是此事就耽搁了下来。 但是,在心里却是隐隐难受,总是觉得此事在哪里有些不妥,这样似乎有些对不起珉四哥。毕竟自己当初可是对珉四哥有过暗示的。 有心想跟贾珉解释一下,可是人多嘴杂,也没有机会。即便是有了机会,又从何说起?倒不如暂时不说,也免了彼此尴尬。将来有了机会,再解释一下。 至于解释些什么,她现在的心也很乱,根本就没想好。只能一边想着,一边在心里唉声叹气的。 很快来叫吃饭了,姑娘们就回去了。在饭堂门口遇见了贾珉,贾珉只是跟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表情上,看不出是冷是热。但是,跟以往两人在一起时,总觉得是大不一样了。 宝钗心里猜测,珉四哥一定是听说了那些传闻了,所以才会如此。眼睛一热,就几乎流出泪来。不敢叫别人看见了,就一低头,赶紧进了饭堂。 吃饭时,贾珉到桌上敬酒,跟别的人都是随随便便的,唯独跟宝钗是客客气气的。这一顿饭,宝钗也没吃出什么滋味来。 吃完饭,就告辞离去。贾珉送大伙儿上车。还是跟别人都说说笑笑的,唯独跟宝钗只是点了一下头。 终于车出了大门,一阵风吹来,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泪来。探春问她怎么了,只借口是沙子进了眼睛里。一路流泪,回到了府里。 往日里这个时候,宝钗都是在东花厅的,今天到了东花厅,也不停留,直接回家,躺在床上暗自流泪。 第0247章 最佳败家奖(一) 接下来几天,野渡居兵营里一直很忙。因为快过年了,大运动量的训练已经停止。每日里只是出来跑上十几圈儿,然后大兵们就回屋娱乐。 这一次,军饷发了两个月,连正月的也一块儿发了。只要请假,五人以上,有班长带队,就可以到城里去玩儿。 焦利忙着火器作坊搬迁和军需物资的准备,冯紫英和陈也俊则忙着过了年准备启程的事宜。 前去打前站的卫若兰和贾芹,通过驿站传来了文书。已经联系好了天津卫的上船事宜。大部队将乘坐水师的大船,直接前往牛庄登陆。 目前两人已经到了牛庄,正在那里安排食宿和购买车马事宜。 刑部姜侍郎传来了消息,五百名犯人已经都集中到了顺天府大牢,只要贾珉的府兵团开拔,随时都可以提人上路。 由于担心过了年衙门里面人不齐,到时候各种公文不好办,所以,连各种公文都给提前办好送来了。 关于五龙山土匪案,这几天也在加快节奏地办理着。 兵部、刑部、都察院、顺天府四家衙门,这几天不断有人来到野渡居军营,搜集证词,问这问那的。 以往办这类案子,都是把证人叫到衙门去问话的,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似乎是四家约好了似的,竟然没有一家喊人去衙门问话的,都是自己主动到野渡居来问话。 大兵们剿灭了土匪,就觉得自己很牛气,于是说起话来,就未免不客气了些,那些平常牛哄哄的差役们,也不敢张狂了,多是陪着好话儿,哄着大兵们作了证词。 方秀才那边儿的培训项目已经放假,等明年过了正月十五再开班。招募农夫和工匠的事情已经取得了不错的进展,目前已经招募了40多名农夫和80名工匠。 其中工匠大部分都是自己培训出来的,这些人比较听话,也比较抱团。因为最近府兵团剿灭了五龙山土匪,名声大振,就连他们都感到自豪,自己就把自己当做了府兵团的自家人。 至此,府兵团开拔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只要过了年,随时可以开拔了。 兵营里正式放假,开始过年了。军官们每日里留下值星官,其余的也都回家过年了。临回家之前,军官们都被告知,把家里的事情交接利落,过了年随时可能开拔。 昨天,贾珉带了一个排的士兵,到馒头庵去,接妙玉到野渡居过年。平儿和晴雯也一块儿跟着去了。 他素知妙玉心高气冷的性子,所以才故意地摆了这么大的排场,目的就是故意给妙玉个面子。 妙玉对贾珉很长时间也不去看她很生气,见了面儿,免不了就给贾珉一些脸子看。 平儿就时常给贾珉脸子看,贾珉是早就习惯了的。所以对妙玉的脸子,早就有了免疫力,根本就不在乎。 也不管妙玉装假,只管指挥着大兵们搬东西。老妈子和丫鬟也不愿意在馒头庵过年的,于是就乐得到野渡居去热闹。也不待妙玉发话,就开始张罗着搬东西。 南儿和风花也跟着来了,算是到妙玉这里认认门,也彼此认识一下,以便将来贾珉走了之后,也好照顾妙玉。 见东西都已经装好了,妙玉这才在平儿和晴雯的劝说下,假装很不情愿的上车了。嘴上说着是给平儿面子才去的,心里却是非常高兴贾珉来接她去过年的。 一路上,贾珉骑马在车边走着,妙玉还不时地埋怨着贾珉。贾珉也不吱声,任凭妙玉絮絮叨叨的。听得的心里阵阵温暖,体会到了妙玉对自己的依赖和关心。 平儿似乎是看出了些苗头,但是也不好说什么。晴雯却是感到很奇怪。 妙玉这么说,四爷也不生气,似乎还很高兴的样子。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一种人,人家越说他,倒是越高兴,也真是没心没肺了。 平儿和晴雯带妙玉回野渡居,贾珉则直接到了贾府,去了族老会。 年会的奖项,已经基本定下来了。只是目前还处于保密状态,等待腊月二十九那一天年会时再揭晓。 目前只剩下一个奖项还没有人选。那就是最佳败家奖。 这个奖项之所以难产,除了它具有争议性之外,还在于没有人提名。 别的奖项都是好事,谁得了,都是一种荣耀,众人自然是愿意锦上添花的。最佳败家奖,却是得罪人的。 尽管对于这个奖项的最佳人选,人们心里都是有谱的。但是,能败家的,也是有家业可败才能败得了的,一般的下人,即使想败,也没什么可败的。 府里有败家能力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谁都是心里有数的。 所以,没有人愿意提名,也是可以理解的。 宝玉、贾蓉、贾环和薛蟠在野渡居虽然像个孙子似的,但是,一回到府里,却又个个趾高气扬起来。他们也怕这个奖落到自己头上来,所以就放出了豪言,谁敢提名这个最佳败家奖,就对谁不客气。 族老会几个老家伙自然也不愿意出这个头,所以就把此事暂时搁置了,等着贾珉来处理。 贾珉回府不到一个时辰,就传出了消息。 贾珉提名,宝玉、贾环和贾蓉为最佳败家奖的候选人。 其实,薛蟠也是够这个资格的,但是,因为他是客人,算是逃过了这一劫。 剩下的三人中,人们首先把贾环剔除了。 贾环虽然也不着调,人们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如论败家,似乎还算不上。 他是庶子,在府里本身就不得宠。每月只是领些月例,分红的时候能得到一些。得到的钱并不多。 上次蛊惑贾琏捉奸不成,还被罚款了,所以,在财力上,就没有败家的能力。 当然,这是别人的看法,他自己心里却是没底的。 他是从另外的角度来考虑的。 宝玉在府里是得宠的,贾蓉虽然不得老祖宗待见,但是,毕竟是东府的长孙。两个人都是有能力运作的,搞不好,最后就拿自己填这个坑了。 所以,贾环的内心也非常焦虑。 自己在府里本来就不招人待见,若是再得了一个最佳败家奖,这一辈子,就更抬不起头来了。 他想找人出面给活动活动,但是,一想起这个事情来,就更头疼了。 找谁呢? 宝玉可以去找老祖宗,自己若是去找,不就是挨骂的吗? 找父亲?平时就看自己不顺眼,这会儿去找他,就不仅是挨骂,而是挨板子了。 找宝玉和贾蓉?他们两个连自己还自顾不暇呢,哪里还顾得上我? 都是这个天杀的珉老四搞的鬼,都要到卜奎送死去了,临走了还不留个好念想。 宝玉和贾蓉起初以为这个奖不过是说说而已,虽然有些紧张,倒也不太把这当回事儿。 现在见贾珉亲自提名了,才觉得大事不妙。 光是族老会说说,他们还认为有能力摆平的。但是,贾老四亲自出面了,此事可就难办了。 贾老四那个阴损玩意儿,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况且,这一次的奖项,不仅要在二十九那天当场公布,过后还要勒碑立在府里的大门口,将来还要写到家史里。 不仅仅是这一辈子丢人现眼,将来还要遗臭万年的。 这个贾老四,做事也太毒了。 族老会这边,对于最佳败家奖的评选,确实是认真的。尽管他们还不知道最后这个奖项到底能不能评选出来,但是,在程序上,却是扎扎实实的在一步步推进着。 用贾珉的话来说,就是要扎扎实实地做程序。 自从开始评选以来,几个族老体会到了多年未有的存在感。 无论是府里还是族里,人们一见到他们,都是点头哈腰的。即便是两府里的那些主子们,对他们也是客客气气的。 如今快要过年了,早早地就有人把礼物送到家里去了。老太太亲自下令,给族老会拨去了一百两银子,王熙凤亲自带人给送来了年货。 这么多年以来,这可是头一回啊。 尤其是这个最佳败家奖,还没等评出来,就产生了这么大的威力,这要是将来评出来了,岂不是个大杀器? 贾蓉跪在贾珍面前,这已经是他第二回来求父亲了。 “还请父亲出面,不要把这个奖落在了咱家的头上。” “蓉哥儿,我觉得这个奖也不错,对于那些败家的,也是个震慑。” 还不错?不错个屁。若是你不受伤,这半年来你还能安生了?那败家的事儿,你做了多少?这个最佳败家奖就该你得了,才是最合适的。 “父亲,如今我被提名了,若是真的叫珉老四把这个名头栽在了我的头上,岂不是冤枉?” “蓉哥儿,我看不冤枉,就你做的那些事儿,还不叫败家?我看倒是实至名归呢。” 我做的事儿还不都是跟你学的?你那些败家的事儿,倒是比我要多上千百倍呢。 “蓉哥儿,不是我不想出头说话,而是如今我说了话也没用啊。且不说老祖宗那边儿怎么样,即便是珉兄弟那里,我也是说不上话的。” “论赚钱,咱们没法跟人家比。论诗词,咱们不是人家对手。论功名,人家是探花郎,论官职,人家是都司。论品级,人家是从三品。在府里,他又是大权在握,人人都听他的。他凭什么给我这个面子?” “叫你去练兵,你非得跟宝玉那个草包搅合在一起,半途而废了。如今在别人眼里,你不就是个废物吗?琏兄弟都能挺下来了,你怎么就不能?若是你如今还在兵营里,不也是个正四品的守备了?这个最佳败家奖,再怎么轮,还能轮到你的头上来?” “我倒是觉得你得了这个奖也不错。有你出面顶着,别人也就省得出头去扛这个名头了。对于咱们家里的人,也是个警醒。” 你到底是不是我父亲啊?是我出面顶着了,那还不是替你顶着吗?这个奖,本来是应该给你的啊。 第0248章 最佳败家奖(二) 宝玉这边儿比贾蓉更加难受。 他觉得,这是他这一辈子以来,遭遇的最大危机。 对于功名什么的,宝玉是从来就不上心的。所以,一见到四书五经就头疼。 虽然勉强到族学里读书,但是,在正经课业上,也不愿意花什么功夫。反而是在那些课外读物上,象《会真记》这类的小黄文上,倒是非常感兴趣。 所以,他这书越读,偏科就越严重。八股文这些理科成绩,是越读越差,反倒是那些没有用的文科成绩还不错。 至于将来自己的前程,他倒是不愁的。科举不成,大不了象琏二哥和蓉哥儿那样,花钱买个文凭也就是了。 宫里有姐姐贾元春,外面有舅舅王子腾,自己想当个什么官儿,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但是,这个阴损的珉老四,他不按套路出牌啊。他在家里面儿捅了一刀啊。鼓捣出个最佳败家奖来,这可真是要了老命啊。 若是得了这个奖,这败家的名声可就坐实了。 今后在府里可怎么混啊? 这几天,丫鬟们见了,都在偷偷地笑话我呢。姑娘们见了,更是常常打趣。连林妹妹见了,都对我爱搭不理的。 本来摔玉装傻还是一招,可是如今这招儿似乎也不管用了。 且不说那馊溺之物做成的八仙醒神汤难喝,也不说珉老四到处宣扬说我故意装傻,即便是真的装傻了,这大过年的,正是热闹的时候,还怎么玩儿耍?且不说要把人活活给憋死?只怕是没傻也要傻了。 上回跟老祖宗说了这事儿,老祖宗也答应了。可是这个天杀的珉老四一回来,就提名了。可见他是连老祖宗都没放在眼里的,至于母亲,就更不用说了。 父亲那边天天骂我败家,这奖还没等评出来,他倒是先给我颁奖了,根本就是指望不上的。 还有谁能替我出头呢?谁能给我出个主意呢? 宝玉一边琢磨,一边儿走着,差点儿就撞上了一群人。 “哟,宝兄弟,这是怎么了,走道也不看着路,大过年的,小心摔倒了。” 宝玉一看,正是王熙凤领着一帮人迎面过来了。 “哦,原来是琏二嫂子啊,没事儿,我在想着事情呢。” “宝兄弟,可是为最佳败家奖之事发愁?” 王熙凤这么一说,宝玉就觉得脸上发热。再看小红等丫鬟婆子们,都在吃吃发笑。 “正是为此事发愁呢,二嫂子快救我。这个珉老四实在阴损,竟然想出了这招来。当初咱们可是一伙儿对付他的,如今还得做了一伙儿,想个法子对付他。” 哼,你还好意思说咱们当初是一伙儿的。你们到我那里捉奸的时候,怎么就忘了咱们是一伙儿的了? 还想着要对付珉四弟,就凭你们那几个酱块脑袋,还能对付得了珉四弟?也不看看珉四弟是谁的奸夫。 族老会已经内定了给我最佳管理奖,我是得了荣耀的人,这个时候还会跟你们这帮废物搅合在一起,对付我的奸夫?省省吧,你。 “宝兄弟,这件事儿,看来也就只有嫂子能帮你了。” “如此就太好了,嫂子快说,叫我怎么做?” “此事说来也不难,这提名不是三个人吗?最后得奖的,也就一人而已,若是别人得了这个奖,宝兄弟不就得不着了吗?” 你们几个混蛋,竟敢来捉老娘的奸。即便是那蓉哥儿,也是个没良心没担当的。这回老娘就叫你们几个自己窝里斗。 “对啊,二嫂子果然是足智多谋的。若是环三弟和蓉哥儿得了奖,我不就落选了嘛。只是这事儿怎么做,还要二嫂子给拿个主意。” “宝兄弟,这个我可就没什么主意了。再说了,我也不过就是这么一说,其实我也是没什么办法的。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宝兄弟也早些回去,免得在外面冻着了。实在待不住,。就到各房里走走,送点儿东西和散碎银子什么的。” 说完,王熙凤就走了。 二嫂子叫我到各房里走走是什么意思?平时我也是走的啊?还用她说?去就去呗,还送东西送银子干嘛? 哦!我终于明白了。二嫂子是叫我到各房里去拉选票的。只是这个拉票,跟别的拉票是不一样的。 别的奖都是给自己拉票的,这个奖是给别人拉票的。送点儿东西,叫大伙儿都投环三弟跟蓉哥儿的票,我不就脱离苦海了? 到底还是二嫂子对我好啊。 哼,珉老四,你想把最佳败家奖安到我的头上,休想! 宝玉说做就做,回去就开始准备了。 至于钱和东西,他手里还是有一些的。大块儿的银子,则叫茗烟拿出去,换了散碎银子和铜钱。 然后,就把袭人、碧痕、麝月、秋纹等丫鬟都动员了起来。 第一个,去的是黛玉那里。把事情一说,黛玉也觉得是个好主意。不仅同意了,还把自己的钱也拿出了一些,赞助宝玉。并且把自己的丫鬟雪雁、紫鹃和春纤也派去,加入了拉票的队伍。 然后就是迎春、探春、惜春的队伍。 这里面,探春是比较有头脑的,有些组织能力。于是就由探春统一指挥。 活动了一段时间,探春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目标有些分散了。不应该叫别人只是投贾环和贾蓉的票。而是应该把票集中到他们两个人中的一个人身上。 贾环是探春的弟弟,所以,最后就放弃了贾环,定下把目标集中在了贾蓉的身上。况且贾蓉到底是东府的,跟西府也是隔着一层,把贾蓉推到前线上去,也有利于西府同仇敌忾,团结一致地对付东府。 宝玉这边儿这么大的动作,贾蓉自然很快就知道了。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采取什么行动,而是先找了管家赖二研究对策。 跟赖二研究妥当后,贾蓉来找宝玉了。 “宝二叔,你这么做,可就不地道了,怎么说,咱们也都是一伙儿的,如今自己自相残杀起来,岂不是叫那珉老四一个人高兴?” “蓉哥儿,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宝玉还想要装傻。 “自然是你叫人给我投票的事情了,我可是都查清了。就是你在背后主使的。” “蓉哥儿,你休要听别人挑拨,我怎么会做这等事情呢?” “好了,宝二叔,我来不是跟你说这个事儿的。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叫人给我投票,就能保证把我给选上去吗?” “若是论钱,我是有权到账房上支银子的,你有权吗?你能拿得出多少银子?你会给人钱,我就不会给人钱了?再说了,东府那边儿,也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即便是你给了钱,那些丫鬟小厮,婆子下人们,也未必会听你的。” “这样下来,你西府里选我,我东府里选你?到最后,票数总是不相上下的。咱们俩谁当选还不一定呢?搞不好,咱俩都选上了也未可知呢。” 宝玉一听,就有些犯愁了。贾蓉说的也有道理啊。这样下去,谁赢谁输,还真就不一定呢。 “事到如今,你又有何办法?都是珉老四那个阴损玩意儿,才叫我们如此自相残杀的。” “宝二叔,我倒是有个稳妥的办法。” “什么办法?快说。” “不如我俩合在了一块儿,全都投环三叔的票。环三叔又没有什么钱,咱们东西两府都投他的票,你说这最佳败家奖,还能跑得了他么?” “哎呀,蓉哥儿,你怎么不早说?如此可就是最妥当了。只要咱们两家都投他的票,他是再也跑不了的,好,就这么定了。” 于是,宝玉又叫人到各处重走一遍,嘱咐到时候改投贾环的票。 贾蓉那边也开始给人送钱,开始给贾环拉票。 贾环平时人缘儿就差,在府里也没什么势力,还没有钱,即便是知道了,也是无能为力的。 宝玉和贾蓉的动作,很快就有人反映到了族老会,然后又到了贾珉那里。 贾珉也感到好笑,不过,也只是笑了笑,说了声随他们折腾去吧,也就不管了。 他自己则是出了府,到狮子胡同去找季大学士了。 “今日来找老师,是有一事相求。” “怀远,跟我还客气什么,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自然会帮你的。” “想请老师在二十九那天,到府里去给颁奖。有了老师的声望,也显得隆重些。” “颁奖?到底怎么回事儿,跟我详细说说。” 于是贾珉就把评奖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这一说,季明銮心里可就吃惊了。 到底是怀远啊,竟然会想出这等精妙的主意来。这可是治家理家的一件创举啊。即便是我去了,赶上这样一件盛事,也是与有荣焉。 “好,我就去了,给你助威。” “那就谢谢老师了。还有一件事情,请老师成全。” “说。” “学生想请老师到野渡居去过年。老师的家人都不在这里,一个人在这里过年,未免冷清了些。我那里人多热闹,也没什么规矩,到时候我也是在那里的,南儿也是要回去的,老师就到我那里去,吃现成的,叫你的下人们也歇上几天。” “那里原来就是老师的家,现在回去,也显得亲切些。过了年我就开拔了,老师若是想用宅子,正好那里有地方。大不了我过几年回来,老师再腾给我也就罢了。” 季明銮一个人在这里过年,确实冷清。倒是有同事、朋友和学生邀请他到家里去过年。但是,到了别人家,终究是不方便的。 反倒是野渡居这样的兵营,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之人,倒是没有什么拘束。况且那里原来就是自己的宅子,从感情上,也确实容易接受,于是就爽快地答应了。 第0249章 终身成就奖 丙子年腊月二十九,贾府年会在位于宁国府内的贾家祠堂前的院子里举行。 这么多年来,这样的事情,在贾府还是第一次。 不过,由于今年贾府的新鲜事儿太多了,尤其是珉四爷来了之后,新鲜事儿一件接着一件的,所以,人们对于这件事儿已经不感到有什么奇怪的了。反倒是因为此前的评选活动产生了很大的轰动,让阖府上下对这场活动都有一种期待感。 祠堂的院子很宽阔,进来了五六百人,四周还有一些空余的地方。但是,整个院子的气氛,却是非常热闹的。 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今天都换上了新衣裳,各个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许多人见了面,就热情地打招呼,互相问好,提前拜年。 当然,人们更为关心的,也是议论最多的,还是今年的这些奖项,究竟会花落谁家。 其中,尤以最佳败家奖最为引人注目。 这个奖项的候选人,人们已经都知道了。因而,就不免时常地打量着那几个候选人。 尽管宝玉、贾蓉和贾环不愿意来,但是,在贾珉的严令下,几人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以往总是跟他们在一起的薛蟠,今天也不跟他们在一块儿了。刚才宝玉见到他,想跟他打个招呼,拉他到一起坐,但是,薛蟠假装没看见,就从他们面前过去了。 三个人虽然在一起,但是,神情还是不一样的。 宝玉和贾蓉的神情,明显要轻松了许多。只是贾环独自坐着,也不跟两人说话,脸色象死人一样。 宝玉和贾蓉联手拉票算计他的事情,贾环已经知道了。但是,他现在人微言轻,也无力阻止。想跟两人翻脸,一想到除了这两人还算搭理一下自己外,其他人就没有一个待见自己的,也就没有了翻脸的勇气。 两人虽然合起伙儿来算计自己,至少表面上还没跟自己划清界限。出去玩耍时,也还带着他,吃吃喝喝的,也不用他花钱。所以,贾环也没有勇气跟两人翻脸。 祠堂门前,搭起了主席台。台上第一排就坐的,有老祖宗、贾赦、贾政、贾珍、王夫人和邢夫人。 第二排,是嘉宾席。居中就坐的,就是季明銮季大学士。 季大学士名扬天下,如今又是皇上的宠臣,目前负责编撰《元亨字典》,隐隐是天下文宗之首。 坐在季明銮左右的,则是工部吴尚书、顺天府尹修同贵,翰林院陈翰林、刑部姜侍郎。 在他们的后面,则是王家的代表——王子腾夫人何夫人。薛家的代表薛姨妈。史家的代表史鼎、史鼐。 另有在野渡居一同练兵的冯家、陈家和卫家的长辈也前来祝贺。 除了季明銮是贾珉邀请来的之外,其他的如吴尚书、修府尹。陈翰林和姜侍郎几人,并没有收到邀请。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到了消息,找到了贾政,说要来看看热闹。如此给面子的事情,贾府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于是赶紧填写了请柬,送了过去。 这些人,以前跟贾府并没有什么来往,所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冲着珉四爷来的。说是到贾府来祝贺的,其实给的是珉四爷的面子。 台上靠近东边顺坐的一排,则是贾珉和贾代儒、贾代修等族老会的成员。 因为这场活动是由族老会发起的,自然在台上就坐。这场活动的隆重性和来宾的高规格,算是让人们见证到了族老会的地位和权威。 贾珉在跟族老会的人在议论着什么,贾琏、秦钟、贾蔷、贾芸等人,则忙着招呼嘉宾们。 看着贾琏、贾蔷、贾芸等人在台上忙碌的样子,贾环有一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曾几何时,他们都是跟自己一样,在野渡居训练的人。虽然自己是庶子,但是,如论起关系的远近来,还是要比贾蔷,贾芸这些族人亲近得多的。 如今人家都升了官,各个在人前扬眉吐气的。可是自己呢,竟然在这里等着领奖,一个最佳败家奖! 我又败什么家了?论起败家,哪个不比我败得厉害?当初要是不从野渡居回来,哪里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悔不该当初听了宝玉、蓉哥儿和薛大傻子的蛊惑。 那时候听了他们的蛊惑,说是要拆珉老四的台,到最后,不仅没有拆了人家的台,自己反倒是成了孤家寡人。就连宝玉和蓉哥儿都联手算计我了。 巳时正,年会正式开始。 年会由贾珉主持,他向台下的鼓乐班子略一点头,鼓乐班子开始演奏一曲《步步高》。一曲过后,开始正式进入议程。 第一项议程,由嘉宾工部吴尚书宣布贾府年会开始。 这是一个巨大的荣誉,算是给足了吴尚书面子。 第二项,由贾府最高掌家人史太君率领贾家的族人,举行一个简短的祭拜祖先仪式。 贡品是早就摆好了的,台上的贾府主子和族老们进祠堂磕了头,就算结束了。 第三项,由世袭一等将军贾赦致欢迎词。无非是说明一下举行这次仪式的原因、意义,对于来宾的光临表示感谢。 说的虽然都是客套话,但是,也是郑重其事,让人听着很顺耳。 第四项,就是人们最为期待的开奖仪式了。 “今天颁发的第一个奖项,也是今年最为重要的奖项,就是人们期待已久的终身成就奖。” 贾珉说完,又向台下示意,鼓乐班子又演奏了一小段乐曲。 “现在,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请出开奖嘉宾。有请天下文宗之首,文华殿大学士,季明銮季大人出场开奖!” 鼓乐声又起,季明銮起身离坐,向台下拱拱手,又向台上的嘉宾们拱手示意。 贾代儒拿出一个红色的大信封,交给了季明銮。 “让我看看,究竟是谁能获得这个最高殊荣。” 季明銮也是会做戏的,打开了信封,看了几眼,却故意不说,吊大家的胃口。 见台上台下鸦雀无声,这才高声宣布。 “元亨十二年,贾氏宗族终身成就奖获得者——史太君。” 话音刚落,鼓乐声又一次想起,台上台下掌声响成了一片。然后就是一片欢呼声。 “老祖宗,恭喜、恭喜……。” 台上人立刻向老太太道喜。 老太太虽然事先就知道了自己得奖,但是,真的宣布了,一时之间还是没反应过来,有点儿象做梦一般的感觉。 “鸳鸯,是我么?我怎么听着是史太君呢?” “老祖宗,您不就是史太君嘛。” 王夫人也是一脸兴奋,及时地提醒了了老太太。 “哎呦,你看看我,倒是把我自个儿都给忘了。” “有请终身成就奖获得者史太君出来领奖,掌声响起!” 在热烈的掌声中,老太太离席,连拐棍都不拄了,从季大学士手里接过了获奖证书。然后高高举起,向台下炫耀着。 “有请颁奖嘉宾宣读颁奖词。” 然后就由季大学士宣读颁奖词。 颁奖词是由族老会撰写的,经过贾珉审核,最后交季大学士润色。无非就是一些好话,说老太太如何忠君爱国,对子孙如何严格要求,对下人如何宽厚仁慈之类的话。 说的虽然都是套话,但怎么听,也觉得都是那么回事儿。 老太太听了,自然也是非常高兴的。不过,在心里还是有一丝诱惑的:我有那么好吗? “有请获奖者发表获奖感言。” 于是老太太就讲了几句话。话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包括颁奖的过程,贾珉也事先跟老太太通了气儿,又跟鸳鸯详细说了,叫他时时地提醒老太太,到时候别出丑了。 事实上,贾珉的担心完全是多余了。 老太太在背后,跟鸳鸯进行了多次彩排,对于这套程序和自己该做些什么,早就心里有谱了。 所以,今天这一套流程走下来,不仅丝毫没有出丑,反而表现的从容淡定,自然而然地表现出了一种大家气度。 就连季明銮都在心里暗赞:世家大族,果然有一份沉淀和传承。 又是一阵热烈掌声和鼓乐声,把老太太和季大学士送回了坐席。这第一个最重要的奖项,算是走完了流程。 第二个奖项,是德高望重奖,开奖嘉宾是顺天府尹修同贵,获奖者是族老会。 老太太、贾代儒、贾代修、贾代仁、贾代信五人上台领奖,还是同样的程序,顺利的完成了第二个奖项的程序。 第三个,是贾赦的老当益壮奖,由陈翰林担当颁奖嘉宾。 第四个,是贾政的最佳勤政奖,由姜侍郎担当颁奖嘉宾。 这两个奖,其实是安慰奖。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贡献,贾赦在许多时候,甚至起的还是坏作用。 但是,作为府里辈分最高的当家主子,若是不给一个奖,在脸面上也不好看。所以贾珉才临时设了这么两个奖项。 贾赦的老当益壮奖,表面上是说他的身体很好,每日里都忙着出去赚钱,颁奖词上也是这么说的。 实际上,贾珉是暗讽他五十多岁了,还老不正经,一天总是出去吃喝嫖赌的,回家了也不安生,不是喝小酒,就是搂着小妾,动不动的,一言不合就买个小妾回来。 对于这个年会和评奖,贾赦起初表现得很不以为然,还时常风言风语的。 但是,见族老会不管别人说什么,始终都在稳步地推进着评奖活动,贾赦这才不再多说话了。 表面上对此假装的毫不在乎,暗地里却时常打听,都有什么奖项,获奖者都是谁。尤其是对最佳败家奖特别关注。 时不时地,他就心里没谱,总是在担心着贾珉。 这个珉哥儿做事,一向是好剑走偏锋的,只要想做,就敢做的。若是叫他给评个最佳败家奖,以后可就没脸见人了。 直到费了好大劲儿,从族老那里打听到自己得了老当益壮奖的时候,这才松了口气。于是逢人就夸贾珉办事公道,为人正派。 第0250章 我吓死你 贾政得的是最佳勤政奖。意思是他每日都是按时上班,不迟到,不早退。即使在衙门里没什么事儿,也能坐得住。 贾政这个奖,其实也让贾珉很头疼。因为他实在找不出贾政的优点。 论政绩,他在工部就是个闲职,没什么正经事儿。 论仕途,贾珉现在是从三品的都司了,他还只是个从五品的侍郎中。 论学问,没什么学问。一天里跟那些请客们谈的,也都是一些闲话,对于学问什么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助益。 论治家,把宝玉教育成那样,更是失败。 只能拿这个最佳勤政奖凑数了。 最佳管理奖给了秦可卿,由贾母担当颁奖人。 从公交马车生意的大股东开始,秦可卿实现了在宁国府的强势崛起。 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宁国府的内外大权。遏制了宁国府的衰落趋势,已经隐隐把宁国府带上中兴之路。表现出了出色的管理能力,获得了这个奖,也是没有人质疑的。 秦可卿袅袅婷婷地走上台,显得仪态万方,风情万种。快速地瞟了贾珉一眼,露出一丝令贾珉醉心的微笑。 一股甜蜜在心里流淌,一切尽在不言中。 最佳组织奖给了宝钗,特邀王子腾的夫人何夫人担当了颁奖嘉宾,也算是给了何夫人一个面子。 宝钗的最佳组织奖,其实跟秦可卿的最佳管理奖是一个意思。只是为了区分开来,才在字眼上不一样。 宝钗虽然不是两府中人,但是,目前基本上掌控了荣国府的生意和经济大权,生意里面还有她薛家的股份,实际上,已经深度地介入了荣国府的经济生活和日常生活之中。现在说她是荣国府人,其实也不过分。 秦可卿的奖项,贾珉事先跟她透露过。宝钗获奖,事先则没透露。所以,宝钗听说自己获奖了,就感到很意外。 在秦可卿获奖的时候,她的心情就比较复杂。 两人一个在东府,一个在西府,地位都差不多,能力也不相上下,口碑也都很好。 如果秦可卿获奖了,她没有获奖的话,无疑让她觉得没面子。给外界的印象,也是她不如秦可卿。 这对于一贯好强的宝钗来说,无疑是个打击。 如今自己获奖了,这才让她心里安宁下来。 她知道,整个奖项,其实都在贾珉的操纵之中。把这个奖给了她,在让她感到安慰的时候,心里也有些酸楚。 一想起自己跟贾珉的关系,心里就有些乱。 不过,她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还是中规中矩的完成了颁奖程序。 最佳持家奖给了王熙凤。由王夫人担当颁奖嘉宾。 如果抛去王熙凤以前干的坏事儿的话,从管理和贡献的角度来讲,这个奖项给她还是合适的。 王熙凤平时虽然泼辣,今天倒是表现的很文静,若是不知底细的,就会把她当做了温柔贤惠的典型。 接过获奖证书,趁机会丢给贾珉一个媚眼儿,然后就中规中矩地完成了程序。 奋发图强奖,给了族人贾菌的母亲娄氏。由邢夫人担当颁奖嘉宾。 娄氏跟李纨有些相似,也是寡母带着一个儿子过活。儿子贾菌在族学上学,跟贾兰年纪相仿,关系也最好,成绩也比较出色,算是族学里少见的好学苗。 娄氏虽然没了丈夫,但是,却是个很要强的人。为人处世大度宽容,虽然是个寡妇,家境也不是太好,但走到哪里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风度,口碑很好。 除了获得证书外,娄氏还获得了50两银子的奖金。这笔钱,对于她家来说,是一笔很大的收入了。 最佳读书奖,给了贾兰,由贾政担当颁奖嘉宾。除了证书,也有50两银子的奖金。也算是给了李纨一个安慰。 贾兰的这个奖项,贾珉事先也没跟李纨透露,目的就是要给她一个惊喜。 对于贾兰的奖励,其实也就是对李纨的奖励。 看着贾兰红着小脸儿,从台上抱回了奖状和奖金,李纨情不自禁地流出了泪水。那是欣喜的泪水。 贾兰是目前贾府里重孙辈中,年纪最小的。给他一个奖项,其实是表达了对于后辈们的期待。 这个奖项,是脱胎于原来给李纨的三贞九烈奖的。 族老会那几个食古不化的老家伙,原来酝酿要给李纨一个三贞九烈奖。贾珉觉得这个奖太没有人性,所以给否决了。 取而代之的是给贾兰褒奖,间接地肯定了李纨。 最佳励志奖,给了李贵。目的是给下人们树立一个榜样。 最佳创富奖,给了东府的下人刘辉,他做的爆米花生意,总是比别人赚钱多。 最佳随从奖给了寿儿,最佳丫鬟奖给了袭人。最佳婆子奖,给了赖大的母亲赖嬷嬷。 最佳团队奖,给了贾珉的团队。包括平儿、焦利、宁儿,南儿、风花、雪月、晴雯、喜鹊和画眉。 平儿等人只是个名誉奖励,晴雯、喜鹊、画眉则获得了赎身奖励。 以上的奖励,基本上遵循了贾珉的原则。对主子以荣誉奖励为主,对下人,除了荣誉之外,以经济奖励和人身自由奖励为主。 这些奖励,有大有小,有惊喜,有意外,但都是正面奖励,结局都是喜剧。 “下面这个程序,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程序,它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奖项。” 贾珉说到这里,人们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 那个奖终于要来了吗? 随着仪式的进行,宝玉、贾蓉、贾环也越来越紧张。就连薛蟠都跟着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虽然他没有被提名,但是,宝玉几个人被提名了,他们四个原来可是一伙儿的啊? 这个珉老四做事,常有惊人之举,说不定他就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呢。 等到宝钗获奖的时候,薛蟠几乎就要绝望了。 宝钗也不是贾府的人,不也是获奖了吗?这珉老四做事,总是愿意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宝钗获奖是给个甜枣,那巴掌不就落在我薛蟠的脸上了么? 你个天杀的珉老四,你不能这么干啊。 贾环不报任何希望了,贾蓉脸如死灰了。宝玉则把通灵宝玉攥在手里。他决定,一旦宣布了他是最佳败家奖得主就摔玉。哪怕过年不能玩儿了,也要摔,否则,实在是没脸儿见人了。 “在我们贾氏宗族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群体,那就是丫鬟。他们尽心尽力的伺候主子,承担了繁重的劳动,对于贾氏宗族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这些贡献,我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经过族老会提议和初核,三人小组最后审核。决定从今年起,在丫鬟中设立一项荣誉名衔。” “这个荣誉名衔,就是首席丫鬟名衔。获得首席丫鬟者,代表着他是我们贾氏宗族中最出色的丫鬟,是所有丫鬟的榜样和骄傲。” “今年是第一次进行首席丫鬟的评奖,最终获得首席丫鬟的是——鸳鸯!” 又是一阵鼓乐和掌声,证明了鸳鸯获奖的实至名归。 整个颁奖过程中,鸳鸯其实也是忐忑不安的。 今年的评奖一开始,鸳鸯就动心了。于是就跟老祖宗话里话外地露出了意思,也想拿个奖。 老太太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于是就跟贾珉说了。 按说鸳鸯得个最佳丫鬟奖是没问题的。但是,王夫人先下手为强,找贾珉把最佳丫鬟奖给了袭人。 袭人获得最佳丫鬟奖,也是当之无愧的,于是贾珉就一口答应了。 这样一来,鸳鸯就没了位置。想来想去,就想出个首席丫鬟出来。这个位置,其实也跟鸳鸯现在的位子正好匹配,而且这个名衔的含金量,比最佳丫鬟的含金量更高。 于是就决定设了这个奖项,既是送给老祖宗一个人情,也是对鸳鸯地位的一个肯定。 见下人的奖励都颁发完了,自己的的奖项还没有动静,鸳鸯就绝望了。没想到,这个时候来了好消息。 “怎么样?鸳鸯,我说过,答应你的事儿就会给你办了,如今做到了吧?” 老太太看着鸳鸯,一脸的得意。 “我自然是相信老祖宗的。只要你发话,珉四爷也是要听的。” “他自然是要听的,否则,看我不拿棍子抽他。” 热闹了一阵,终于安静下来了。 “现在,就进行最后一个奖项的开奖仪式,这个奖项,就是最佳败家奖。” 天杀的珉老四,你终于还是要出手了。 宝玉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进入了最为揪心的时刻,不知道什么时候,薛蟠也凑到了他们一块儿。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们几人。 宝玉把手里的玉攥紧了,在等着那最后的时刻,他有一种预感,这个最佳败家奖,最后会落在自己头上。 其实,另外几人也都是同样的心思,都觉得这个奖会落在自己头上。 心里的感觉是一方面,另一个证据,就是刚才珉老四看了他们一眼,每个人都觉得贾珉是在看自己。 随着贾珉的每一句话,人们的心也揪了起来。 这个奖项,太具有震撼性,就连那些来宾都非常关注。更别说贾府中人了。 “经过族老会提名……。” 什么族老会提名,不就是你自己提的吗? 宝玉在心里道。 “经族老会审核……” 什么族老会审核,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贾蓉在心里道。 “最后形成一致意见……。” 什么一致意见,他们还敢不听你的吗? 贾环在心里道。 “现在,就由我来开奖。” 天杀的珉老四,可别是我啊,我不是贾府人啊,就算是败家,我败的也是薛家,跟你们贾家没关系啊。 “好,让我看看今年获得最佳败家奖的是谁?” 是谁?是谁?是谁啊! “获得元亨十二年贾氏宗族最佳败家奖的是……。” 一定是我了。 啪地一下,宝玉摔玉了,然后就躺在在地上。 但是,此时人们都在关注着台上的贾珉,没人注意到他。 “空缺!” 贾珉终于说出了这最后两个字。 空缺?空缺是谁啊,咱们府里有这个人吗?谁姓空啊? “好!” 季明銮喊了一声,带头鼓起掌来。 “好!” 人们纷纷喊了起来,终于明白,这个最佳败家奖今年没评出来。 贾琏从贾珉手里接过开奖信封,从台上下来,把信封递给了贾蓉。贾蓉飞快地扫了几遍,终于确认,在获奖者一栏中,确实是空白。 老天爷啊,终于逃过去了。 但是,下面的一行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一看,那字就是贾珉的笔迹。 “不打你,不骂你,我吓死你!” 第0251章 传诵他的故事 贾环和薛蟠凑过来一看,也终于放心了。但是,几个人随即就有了一个共同心思。 你个天杀的珉老四,不带这么玩儿的啊,真是要叫你给吓死了! “咦?宝玉怎么了?” 这个时候,才发现宝玉倒在地上了。 几人对于宝玉摔玉装傻的游戏,现在已经了解了,此时见宝玉倒在地上,就知道他是又玩儿上这个把戏了。 于是也不着急,只是使劲儿摇晃着宝玉。宝玉还在装傻,就是假装昏迷,赖在地上不起来。 “环三叔,今年这个最佳败家奖叫你得去了,明年就不知道是谁的了呢?” 贾蓉这么说着,贾环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宝玉听到了,一下子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恭喜环三弟得奖,晚上出去,到薛大哥那里给你庆祝一下。” 还要庆祝?我要真得了这个奖,还要给我庆祝? 贾环上上下下看了看宝玉,终于还是没说什么。摇摇头,起身先走了。 宝玉终于弄明白了,今年这个最佳败家奖是空缺时,总算是松了口气。再一看贾珉写的“不打你,不骂你,吓死你”那一行字,心里不禁又把贾珉给骂了个千万遍。 珉老四这个阴损玩意儿,还真把我给吓死了。 最佳败家奖的空缺,不仅让宝玉等人轻松下来,还让其他许多人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贾政、王夫人、贾珍、薛姨妈、宝钗,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如果这个奖真的落到了他们自己家人的头上的话,丢脸的,可就不只是宝玉几个人了,那是连他们都跟着一块儿丢脸的。 实际上,仅仅是提名,就已经让他们感到很丢人了。为此,贾政和王夫人还曾经找过贾珉,试图让贾珉收回成命,但是,被贾珉坚决地拒绝了。 虽然这个奖最后没有落下来,但是,它的警告作用,已经达到了。收获了这个目的,贾珉就已经知足了。 在欢快的乐曲声中,年会暨颁奖仪式结束。来宾们移步荣禧堂。 此时已经是午时了,直接在那里开宴。 季大学士、修同贵、陈翰林、姜侍郎一桌,贾赦、贾政、贾珍、贾珉作陪。八人一桌,其乐融融。 贾赦、贾政、贾珍几人,平日里也是酒桌上的老将了,陪酒的招数,自然是熟套了。 但是,今天这场酒席,却让他们未免有些尴尬。原来这几个重量级来宾,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贾珉的身上,对于他们几个,倒是显得可有可无的。人家谈话的话题,自己也似乎插不上嘴了。 “怀远今天这个年会,可真是叫我等大开眼界了,据我所知,在帝都的各大世家中,这还是第一份儿。今儿个能担当一回颁奖嘉宾,我都感到荣耀呢。” 修同贵首先夸奖道。 “那是自然的。当初打压力井,我第一次跟怀远打交道的时候,就觉得怀远非一般人可比,如今看来,果然是如此。你们知道么,我可是第一个认识怀远的人呢。” 陈翰林也是非常兴奋的。 “陈翰林,你着么说可就不对了,咱们几个人当中,第一个跟怀远打交道的,可是老夫啊,你们忘了野渡居当初是谁的宅子了吗?” “哟,这个我还真的忘了,如此说来,季大人还真是最早认识怀远的。不过,我当初可是帮怀远做过广告的。” “还有这事儿?这个我们还真的不知道。” “确实有这回事儿,我们当初对外的第一家压力井,就是给陈翰林打的,那时候,他还帮着把左右邻居和同仁找来了,到现场观摩,为我们宣传呢。” “你们看看,怀远都承认了,我没说假话吧?” 陈翰林露出了得意之色。 “不仅如此,陈翰林还是我乡试时的座师呢,那时候,有小人诬告我作弊,还是陈大人主持公道的呢。对此,学生不敢忘记,敬陈大人一杯。” 贾珉跟陈翰林喝了一杯,其他人也跟着赞助。 “你们跟怀远第一次打交道,都是高兴的事儿。却不知道我第一次跟怀远打交道时,差点把我给气死呢。” “修大人,我自罚一杯赔罪。当初冒犯之事,就不要说了。在下至今还感到惭愧呢。” “酒是要罚的,那件事儿,也是要说的。” 于是修同贵就把当初因为公交马车的事儿,第一次跟贾珉打交道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们是不知道啊,那一次我跟刘长风回去之后,就合计着,若是怀远办不好差事,就上奏皇上,狠狠地收拾他。” “那后来怎么样了?怎么今天还来给怀远捧场了?” “后来?后来第二次开业时,给我俩挣了脸面了,说好话都来不及呢,那里还会收拾他?今儿个来,一是给怀远捧场,二是怀远过了年就要开拔,也算是给他饯行了。来,怀远,今儿个就借着你家的酒,预祝你马到成功。” 修同贵一提,众人纷纷附和,一时间,气氛达到了高潮。 贾珉去卜奎,现在其实是个比较敏感的话题。几乎在所有人的眼里,那都是一个倒霉的差事。 甚至还有一些人认为去了就回不来了的。 至于这个回不来,倒也不一定就是死在那里了。凡是在官场上想正常升迁的人,都把宁古塔视为在官场失意的象征。就像犯人到了那里是流放一样,当官的到了那里,也是被流放了。 绝大多是的时候,官员到了宁古塔,仕途的上升之路就算是被堵死了。 以贾珉一个正四品的守备,李源嘴一动,就升了从三品的都司。这么容易就得来的官儿,若是不付出巨大的代价,上哪里找去? 但是,别人又能怎么说?难道还能说,你去了就回不来了吗?又是这种喜庆的场合,任是谁,都只能说好话,为贾珉鼓劲打气的。 女眷的两桌,摆在了荣禧堂的里屋。靠近门口那一桌,通过开着的门,可以看见外屋正厅里男宾的桌子。 秦可卿特意选了靠近门口的位置,贾珉也选了靠近门口的位置。虽然是在两个屋子,但是,却只隔着一道门,两人其实相距很近,只有一米来远。外面桌上说了什么话,秦可卿都能听见。 别人恭维贾珉的话,传达了她的耳朵里,叫她听着无比受用,竟然比夸赞自己还高兴。 虽然大庭广众之下,两人不放便说话,但是,只要偶尔假装无意中彼此看上一眼,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这一刻,似乎说什么也都是多余的了。 只是一想起过了年珉四叔就走了,秦可卿的心里就涌起了无限的惆怅来,恨不得自己也能跟着去了。别说那是蛮荒之地,只要能跟珉四叔在一起,哪怕是天涯海角,都是值得的。 于是就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珉四叔临走之前,好好地相聚一次。至于相聚了之后干些什么,可卿就有些不好意思多想了,一想起来,心里就有些慌慌的,脸上也不知不觉地发烫了。 赖大站在荣禧堂的门口,望着屋里的情形,不禁想起了秋天时候,老祖宗生日时,在这里大摆宴席的情景。 那一次,珉四爷就在他们管家桌子的旁边,被王熙凤和宝玉羞辱着。 这才过去了几天,事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时候风光无限的宝玉,今天差点儿就被评了一个最佳败家奖,二珉四爷就是提名的人。 那个时候,琏二奶奶给珉四爷剩饭吃,如今,人家跟最尊贵的客人在一桌吃酒。 此时的琏二奶奶,也整天忙着讨好珉四爷了。 这些,还只是叫赖大有些感慨而已,真正叫他担心的,还是来自于今天评奖的事情。 从主子到下人,从府里到府外,都有得奖的。唯独两府的管家们,没有一个得奖的。 这才是让赖大感到害怕的地方。 早就听说珉四爷对管家们有些看不惯,他在府里掌权后,对管家也很冷淡。管家手里的权力,也越来越小。不少大权,都一步一步都转到了宝姑娘和蓉大奶奶的手里。 如今珉四爷要走了,看来是暂时不会对管家们下手了。但是,将来哪一天他回来了呢? 如今是从三品的都司了,连老祖宗和老爷们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了。他要是想做什么,还有谁能阻挡? 那个最佳败家奖,分明就是给宝二爷他们准备的。连最得宠的宝二爷他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我们这些管家了? 宝二爷固然是个草包,但是,管家本事再大,还能大过马启明和陈甲寅去?连那样的大老爷,四爷说拿下就给拿下了,他还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酒宴持续了一个时辰,客人们告辞离去。随着客人们回家,今天贾府的这次年会的消息,又将成为一个新闻,很快传遍各家。 随着春节期间走亲访友的人员流动,也将成为帝都各家酒桌上,谈论最多的话题之一。 几乎可以确定,这个话题,将很自然地跟五龙山剿匪、昌平州守备陈甲寅,京营副指挥使马启明等话题联系在一起。 贾琏陪着季大学士到贾府各处参观去了,贾珉则回到了荣禧堂。 贾府的主子们,都聚在这里。贾珉乘机宣布:鉴于自己过了年就将开赴卜奎,已经不能在府里理事,现在要对三人小组的组成进行一下微调。 他在三人小组的角色,将由贾赦暂时代理,等将来回来之后,再重新担任三人小组成员。 对于贾珉的交出三人小组权力的决定,人们并不感到奇怪。奇怪的是,竟然把自己的角色交给了贾赦代理。 现在,荣国府里有资格进入三人小组的人,算来算去,也就那么几个人。 贾母和王夫人原来就是成员,不用动。剩下的,就是贾赦、贾政、两人最有资格。其他的,若是降低标准,王熙凤和邢夫人勉强算是个人选。 之所以选择了贾赦儿没有选择贾政,是贾珉慎重考虑后的结果。 贾政本来就不善于理事,对于家政更是没有什么兴趣。王夫人已经是三人成员之一了,若是贾政再进了三人小组,就有一家独大之嫌了。 贾赦作为长房,如果他这一支没有一个人进入三人小组,贾母又住在贾政这里,这样,对于贾赦这一支来说,就明显有失公平了。 所以,让贾赦进入,才能达成一定的平衡。 同时,现在贾府的权力格局,已经跟以往大不相同了。贾赦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大多数权力,其实已经转移到了宝钗的手里。再加上族老会的制约,贾赦也不敢轻易地生出什么是非来。 贾珉相信,贾赦会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的。 贾珉的这个决定,让贾赦更感到意外。他确实没想到,贾珉会把这个角色交给他。 “珉哥儿,大伯现在终于明白了,你做事,确实是为了府里好的。你放心,家里有什么事情,我会好好地跟老太太和你母亲商量着办的。过了年,你就好好地上路吧。” 好好上路?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第0252章 万家灯火 年三十儿这一天,贾珉就呆在兵营里。没事儿的时候,就到大兵们中间走走,跟他们随便聊聊天儿。 大致走了一圈儿之后,就回去了。他也不愿意在士兵中呆的时间太长。 倒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在那里,大伙儿反而受拘束。反倒是没有他在那里的时候,人家更放得开些。 当然,要做的事还是很多的。跟妙玉聊聊天儿,跟季大学士聊聊天儿,都是可以很快地打发时光的。 戌时正,贾珉出去查了一遍岗哨,今天晚上轮到冯紫英值星,见没什么事情了,贾珉就叫冯紫英回家,跟家人团圆守夜。 反正他在这里呆着,有什么事情,他自己就处理了。 站在大门口,远处不断传来鞭炮声,夜空时时升起璀璨的焰火。放眼望去,可以看见远处帝都城的片片灯光,那是家家户户挂出的灯笼。 此时,正是万家灯火的时候。 贾珉看着,竟然有些痴了,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随即他就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了。这不就是隔世嘛! 半年多前,自己还在另一个世界,如今就到了这里。当初发明“恍如隔世”这个词的人,是不是也是一个穿越者?没有亲身经历,怎么会表达出如此准确的感觉? 一个苗条的身影晃悠悠地过来,轻轻的脚步声,在身边停住了。门前的大灯笼放出的光,把妙玉的脸映射的红彤彤的。 “我还记得小时候,每到除夕的夜晚,父亲就带我到灯市去游玩儿时候的情景,如今转眼之间,就过去十来年了。” 妙玉说着,把身体靠近贾珉,两人的肩膀就靠开在了一起。 贾珉抓起妙玉的手,略微有些凉。另一只手,轻轻地揽在妙玉的肩上。 “是啊。每逢佳节倍思亲,万家团圆的时光,总是令人难以忘怀的。” “我要跟你去卜奎。” 这已经是妙玉第三次跟贾珉说了。以前两次,都被贾珉拒绝了。 不是他不喜欢妙玉跟着去,而是他没有把握在到了卜奎后,好好地安置妙玉。 妙玉跟平儿和晴雯不一样,他们都是属于贾珉原来的丫鬟,虽然现在赎身了,但是,把他们带在身边,也是没问题的。 带上妙玉去,就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了。 此去卜奎,前途未卜。虽然把马家和陈家给打残了,但是,牛家和柳家会就此甘心吗?罗翰林那边,也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如果这些人在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自己独处卜奎那样的偏低之地,很难及时做出什么反应的。 况且,妙玉如果跟去了,就是把自己跟妙玉的关系向外界公开了。如果自己将来没有什么闪失还好,会给妙玉一个将来。 若是自己有了什么闪失,妙玉的名声就毁了。这一点,在这个时代是很重要的。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等我到了那里安顿下来,再接你过去。” “谁知道你安顿下来之后,又是个什么样子。反正我就是一个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到了那里之后,也省得那些登徒子们前来觊觎。” 妙玉如此说,也是很有道理的。 由于她容貌出色,气质高雅,于是就有一些轻浮的世家子弟,觊觎妙玉的美色。总算是妙玉现在还寄身在贾府,她自己又对那些人拒之千里,所以,妙玉才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若是妙玉自己留下了,贾珉还真就担心她受到什么伤害。 就在这一瞬间,贾珉做出了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决定,他要带着妙玉走。 妙玉本就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了,就如水中的浮萍,四处漂流。自己走了,把她扔在这里,让她日夜期盼,苦苦相思,实在是一件残酷的事。 “好,既然你想好了,我就带你走。” “真的吗?” 妙玉的声音虽然兴奋,但是,还带着怀疑。 “自然是真的,不过,你可要想好了,这次跟我去,可就是跟私奔差不多了。”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人家既然要跟你去,就知道意味着什么的。” 这个妙玉,还真是大胆。在这个封建礼教昌盛的时代,敢于说出这些话来,也足以惊世骇俗了。 这些话要是叫外人听见了,早就把她划到坏女人的行列里去了。 这其实就是私定终身了。 “只是你如何去,还是要想个万全之策,对于府里那边儿,也要有个交代。” “这个倒是不要珉四哥操心,我已经想好了办法。” “哦,你想了什么办法?” “过两天,我就去辞了老太太,只说是要到扬州的一家远亲那里去呆上半年。然后我就先走,在你那必经之路上等你。等你到了那里时,就汇合一处,一同到卜奎去。” “到时候,我们几人就换了士兵的衣装,混在队伍里,别人也就认不出来了。” 这也几乎就是最稳妥的办法了,只是这样大胆的法子,妙玉这个大家闺秀是怎么想出来的呢? “你的丫鬟婆子都愿意跟你去吗?” “自然是愿意的,谁又愿意在这里寄人篱下呢?不光是她们,即便是平儿和晴雯,都是愿意叫我去的。” 平儿和晴雯? 果然如此,我就觉得妙玉想不出这么大胆的法子嘛。若是有她们两个蛊惑,这就对了。 那晴雯从来就是个不怕事儿大的,平儿虽然不象晴雯那样性情外露,却是个极有主见的。这件事儿,一定是她们两个在背后蛊惑的。 这两个小丫头,如今连我这样的大事儿都敢给做主了,这胆子也太大了。 平儿既然敢如此做,就一定是对我和妙玉之间的关系有所了解的。她是怎么知道的呢?一定是妙玉哪里露馅儿了,叫她给套出来的。 妙玉虽然是大家闺秀出身,但是,在情商上却远远不是平儿的对手,平儿发现了一些异常,想从妙玉嘴里套出什么话来,还真就是小菜一碟了。 “你们两个要在那里呆多久啊,回去吃年夜饭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明显带着打趣的味道。不用说,就知道是愤青晴雯了。 妙玉被晴雯抓了个正着,急忙挣脱,匆匆回去了。 “哦,是晴雯啊,这就回去。” 哼! 晴雯哼了一声,扭头就先走了。 嘿,这个小丫头,刚给她赎身了,就这么大的脾气。不对啊,她没赎身的时候,脾气似乎也不小啊。 季大学士、焦利、妙玉、平儿、晴雯、南儿、风花、雪月、喜鹊、画眉,在一张大桌子前,团团围坐。 贾珉的老班底,就只差宁儿一人了。想着这里的人都团圆了,宁儿自己一人在直隶,贾珉的心就有些难受。 也不知道宁儿现在如何了? 就在贾珉准备入座时,饭堂的门突然开了。 “还好,终于赶上年夜饭了。” 进来一人,带着一身冷气,有些气喘吁吁的,不是宁儿,还能是谁? “宁儿,你回来了?太好了!” 众人纷纷围了上去。南儿和焦利直接跟宁儿拥抱在一起。平儿、风花和雪月则抹上了眼泪。 “四爷,我回来过年了,这是三千两银票,我赚的,直隶那边的事儿,我都办妥当了,过了年再过去,生意定会红红火火的。” “好好好,宁儿,回来就好,快坐下歇歇,一起吃酒。” 贾珉很想拥抱一下宁儿,终究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坐下。 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睛就有些湿润了。 现在,可以安心地吃个团圆饭了。 吃饭间,外面的鞭炮声,就噼里啪啦地响成了一片,烟花把夜空都照亮了。 大兵们都聚集在院子里,欢呼雀跃。不一会儿,陆陆续续进了饭堂开始吃年夜饭。吃酒划拳,呼喊乱叫的,好不热闹。 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午夜。大兵们纷纷过来,给他们的珉长官和季大学士拜年。 热闹了一阵,焦利开始整队,一千多名士兵排成了整整齐齐的队列。 贾珉亲自到厨房里去,把火头军们请出来。坐在队列前面。焦利端着酒,贾珉亲自斟酒,一一递给火头军们。 然后贾珉带头,给火头军们敬礼敬酒拜年,感谢他们在大年夜里的辛勤劳作。 一时间,火头军们竟然流出了眼泪。 又热闹了一阵,季大学士有些累了,就先回去睡觉。大兵们也纷纷回去,有的摸牌,有的喝酒,有的守着水果瓜子等闲聊。 贾珉、焦利、妙玉、平儿、晴雯、南儿、宁儿等,到了贾珉的办事房继续闲聊,风花等几个小丫头和妙玉的丫鬟婆子,则打牌玩乐。 这一年,确实是个非凡之年,每个人的命运,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人们回忆这一年来的风风雨雨,苦辣酸甜,就未免有了许多感慨。 妙玉有些困了,也不忌讳别人的看法,就靠在贾珉身上睡着了。焦利、平儿等人见了,也是一副见怪不怪,本该如此的表情。 贾珉的猜测没错,妙玉到卜奎去,确实是平儿和晴雯的主意,不过,此事焦利和南儿、风花、雪月也都是知道并且支持的。 原来,自从府里传出了薛家和史家从未给贾珉提亲的风声后,平儿和晴雯就对这两家人不满,连带着多宝钗和史湘云也有些瞧不起。把她们归到了势利眼的行列里。 见贾珉请妙玉来过年,就觉得贾珉跟妙玉的关系有些不寻常。两人三套两套,果然就从妙玉那里把她的真心给套了出来。 两人一合计,就蛊惑着妙玉跟她们一起走。 妙玉也觉得贾珉走了之后,自己在这里无依无靠的,自然就答应了。只是她的心眼儿比较实,就跟贾珉说了实话。 其实,平儿和晴雯早就合计好了,即便是贾珉不同意,也是要把妙玉带上的。到时候妙玉提前在半路等着,等到队伍路过,就把妙玉给带上。 到时候,贾珉即便是不愿意,生米煮成熟饭了,也得带上妙玉去卜奎了。 第0253章 悄悄地走了 大年初一一大早,吃了饺子,贾珉就带上妙玉、平儿、焦利等人,到贾府去拜年。 不一刻,就到了贾府。老祖宗正在荣禧堂里,接受晚辈们和下人们磕头拜年。屋里屋外,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趁着拜年的功夫,妙玉跟老祖宗说了要到扬州远亲家去的事情,老祖宗起初担心妙玉在路上的安全问题,。平儿在一旁帮腔说,贾珉准备派两个士兵护送,贾母这才同意了。 从贾母那里出来,就到了贾政和王夫人处,然后又是贾赦处,之后又到了东府贾敬静修的屋外。在门外磕了头,算是走完了礼数。 在贾珍那里逗留了一会儿,因为薛姨妈也是长辈,就到了薛姨妈那里去拜年。 平儿和晴雯不愿意去,就找了个借口,说是要到王熙凤那里去看看旧主子,然后还要找鸳鸯说话,贾珉也就由着她们去了。 到了薛家,薛蟠出去拜年了,剩下薛姨妈和宝钗在家,里里外外地,也不断有人来拜年,不过是说些客气话,就回来了。 然后贾家的晚辈们,就汇聚到了一块儿,到王家和史家去给拜年磕头。 直到申时,才回到贾府,当晚就留在府里吃酒,到了戌时,才回到了野渡居。 初二,各府里的军官们都回到兵营,给贾珉和士兵们拜年。晚上,官兵们在一起吃酒做乐。 初三,王家请客,这是历年的规矩。初四,贾家请客,贾家东西两府连同薛家并做了一块儿,共同宴请王家和史家客人。 初五,史家请客,贾家、薛家和王家众人,都到史家赴宴。 对于这种应酬场合,贾珉本是不愿意参加的。但是,他现在身份不同了,俨然是贾家的顶梁柱了,又是四大家族年轻一辈中,最为出色的代表,这种场合若是不去,难免就叫人议论。于是也就跟着随波逐流了。 初六,五家六府的军官们集体回营,今天各府的军官子弟全体出动,到各家拜年。算是代表府兵团对于各家的支持表示感谢。 明天初七,军营的假期就结束了,所有军官就要回营了。 三十来人,全都穿上新的军装,配着军刀和短剑,骑着白马,一路碎步,浩浩荡荡都到各府拜年。 先是到了史家,然后依次是冯家、卫家和陈家,最后是贾家两府。在申时,各自散去。 贾珉则留在了贾府,到了东花厅。派人找来秦可卿和宝钗。跟两人研究生意上的事情。 对去年的生意进行了总结,又详详细细地说了很多生意上的事情,对今后生意怎么做,向两人叮嘱了半天。 说的很详细,以至于宝钗和秦可卿都觉得贾珉有些啰嗦了。不过,一想到贾珉正月十八就要走了,就觉得他如此叮嘱也算正常了。 正月初七,季大学士回家了,妙玉也启程到扬州去了,焦利选了两个士兵,护送妙玉前去。 焦/利是跟妙玉一起走的,说是到城里顺便办事。贾珉则到了刘家庄,见了方秀才。当晚,方秀才、童秀才和丛秀才一起,贾珉吃酒。 贾珉和他们商量了今年的培训事宜,交代了今后挣钱如何给他送到卜奎去,在戌时才回到了兵营。 今年是正月初四寅时立春,所以,从初四开始,就是丁丑牛年了。 丁丑年正月初八卯时末,军营里刚刚开过饭,传令兵忽然传令,班长以上的所有军官,立刻到议事厅开会。 新的一年开始了,即将要开拔到卜奎去了,有些事情要安排,也属正常,于是人们很快就赶到了。 进了议事厅,就见军需官焦利的助理卫若雨正在给前来的每个人发怀表。从班长开始,一人一块,人人有份儿。 这批怀表,是焦利年前采购回来的,每块表花了三两银子。早就说要给发下来,今天终于到手了。 发完手怀表,贾珉在冯紫英和陈也俊的陪同下,进来了。众人急忙坐好,贾珉开始讲话了。 “怀表已经给你们发下去了,从现在开始,府兵团计时,一律按照怀表上的时刻,采用西洋计时法。在所有的军事活动中,不再采用时辰计时。” “军事行动,需要在时间上尽可能地准确,用西洋计时法,可以把时间精确的分钟,这对于我们今后开展行动,是很有必要的。现在是早晨七点二十分钟,请大家对表。” 连以上的军官们,以前基本上都有怀表,所以,大家对于西洋计时法倒也不陌生,很快就对好了表。 “我们原定于正月十八启程开赴卜奎,但是,目前已经过完年了,剩下这段时间,也搞不了什么像样的训练。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在这里等下去了。所以,我决定,今天晚上就拔营启程,开往卜奎。” 昨天晚上,贾珉就把这个决定告诉冯紫英和陈也俊了,两人也认为,没有必要在这里在等下去了。既然要走,还不如早些走,在路上也可以宽裕些。 对于到卜奎去,府兵团的士兵早就知道了,虽然开始的时候有些议论,但是,这种议论很快就平息了。上上下下,其实早就做好准备了。 对于开往卜奎这样的地方,无论对于哪支军队,都是一个考验。 让贾珉感到欣慰的是,在经历了短暂的冲击之后,大兵们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并没有出现为难畏缩、自伤自残和开小差儿的现象。这充分地证明了此前那些基础训练的有效性。 若是放在一般的军队,那些现象早就出现了。仅仅从军心稳定这一点上来看,就体现出了府兵团和当今绝大部分军队的不同。这一点,叫李成斌感到非常惊奇。 所以,贾珉说出了提前出发的决定,也没有引起军官们的惊奇。比这怪稀奇古怪的命令,他们经历的多了,仅仅是提前出发,实在没什么可好奇的。 “焦利军需长目前正在下洼子组织火器作坊搬迁的装车,今天晚上那些设备要跟我们一起启程。我们将在卜奎建立新的火器作坊,将来,我们府兵团将建设成一支强大的火器军队,足可以跟鞑靼骑兵和哥萨克骑兵抗衡的军队。” “顺天府的五百名犯人,已经准备完毕,焦利军需长已经通知了大牢,今天临走的时候,就把他们提出来,押解到卜奎。” “过几天,丛秀才将率领招募来的农夫和工匠,一同赶往卜奎。他们将带去先进的耕种技术和手艺。” “从现在起,府兵团断绝跟外界的一切联系,所有军官士兵,一律不准外出,也不准跟外界包括家里联系。” “胖班长张德财在剿匪战斗中受伤未愈,就留下他的班在野渡居留守,各个军官和家在帝都的士兵家庭,就由留守人员明天分别去通知开拔消息,我们就悄悄地走,不惊动各家了。” “散会后,立刻整理行装,十八点开饭,十九点开拔。现在,由冯幕僚长布置行军方案。” 行军准备工作,其实早在年前就已经基本准备就绪了。现在的准备,也不或是收拾些行李和装备等辎重,车马已经准备好了。粮草不用带太多,一路上有沿途的军台供给。 冯紫英布置了行军方案后,就散会了。军官们回去不一会儿,军营里就活动开了。表面上看着很热闹,似乎有些乱,其实是忙而不乱,暗地里,各项事务都在有序地进行着。 类似的训练,以前都进行过,这个时候就显出效果出来了。 贾珉看了一会儿之后,就把这里交给冯紫英和陈也俊负责,他自己则带了九个亲兵去下洼子,查看火器作坊的搬迁转运事宜。 贾珉的这些亲兵,是陈也俊亲自为他挑选的,个个彪悍强壮。只是有一个,跟这些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用府兵团这些大兵从他们的珉长官那里学来的话讲,这个家伙,纯粹就是个菜鸟。 这个菜鸟,就是被强征入伍的醉金刚倪二。 元亨十三年,丁丑年正月初八,晚上七点。 野渡居兵营府兵团整装完毕。一千三百来名士兵在操场上整齐列队。、 虽然已经立春了,但是,北方还是处于一片天寒地冻之中。尽管如此,现场还是呈现出一股暗中涌动的热流。 府兵团团长贾珉,幕僚长冯紫英、训练长陈也俊骑马站在队列前方。 “我的士兵们,有人说,我们这次到卜奎去,就回不来了。跟你们说实话,我也不愿意去。但是,我们当兵的,保国安民就是我们的使命,所以,我们必须去。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也许,我们当中会有人回不来,但是,即便卜奎是人间地狱,我们也要出闯上一闯。别人不敢去的地方,我们敢去。别人在那里死了,不代表我们会死。” “我向你们保证,我将带领你们,在卜奎创造别人从来没见到过的辉煌。总有一天,我们会带着荣耀归来,让那些想看我们笑话的人,闭上他们的臭嘴!” “我的勇士们,现在我命令你们,目标卜奎,开拔!” 随着贾珉一声令下,府兵团开拔,正式踏上开往卜奎的征程。 梦想用金斧子砍柴的胖班长,率领他的班留守。今后,他就是野渡居的最高军事长官了。 现在,他很后悔,后悔自己在这个时候受伤。他有些瞧不起自己,认为自己似乎是个胆小鬼。 别的弟兄都去卜奎了,自己却留在这后方闲着,不是胆小鬼又是什么? 人少了,值星官也不用轮了,以后,他就天天都是值星官了。站在大门口,望着夜幕中,似乎还能看见队伍的背影。 呆了一会儿,他才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哪里还能看见呢,早就走没影了。 擦去脸上的泪水,他回到了哨位。进屋拿出笔墨,开始填写《值星记录》。 以前,他是不识字的,更不要说写字了。 经过这几个月的学习,他认得了很多字。尽管字写得还有些歪斜,但是,常用的字,已经能写下来了。 提笔沾墨,在值星记录上填写。 “元亨十三年正月初八十九点十分,府兵团开拔卜奎。” “团长贾珉,16岁。僚长冯紫英,18岁。训练长陈也俊,18岁。一营营长贾琏,23岁。二营营长冯紫菁,19岁。三营营长陈也同,18岁。直属分队长卫若水,18岁。年纪最小的军官秦钟连长,15岁。” 然后,胖班长在记录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张德财。 第0254章 这回有事怎么办 无论是世家大族,还是小门小户,过年都是一件大事。对于有着一千来口人的宁国府来说,就更是一件大事了。 作为掌管宁国府内外家政的秦可卿来说,过年的这些日子,忙的几乎没有一刻清闲的时候。 请客送礼,迎来送往的,事无巨细,都得面面俱到。 好在过了初八,迎来送往的事情减少了不少。但是,又要筹划今年的事务了。铺子陆陆续续开张了,做爆米花的下人们,也纷纷出动了。 过了正月十五,庄子上的事情,也要开始忙碌了。虽然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但是,还是有许多事情要张罗的,也不是什么事情全都撒手不管的。 尽管如此,总还是要比初七之前要清闲一些了。把里外的事务安排好了之后,秦可卿准备好好地安排一下她自己的事情了。 她自己的事情,就是珉四叔的事情。她要给珉四叔写封信,约珉四叔到秦家庄自己的娘家去相会。 珉四叔要走了,她下定了决心,要给珉四叔生个孩子了。珉四叔此次一走,不知道何时会回来呢。 当然,珉四叔是一定会回来的。即便是卜奎那样的地方,也是阻挡不了珉四叔的。 那些说珉四叔回不来的人,是嫉妒呢,是在乱嚼舌根呢。 摊开了纸,秦可卿准备给珉四叔写信。 宝珠进来了。 “野渡居来了一个兵卒,说是带来了珉四爷的信,要交给大奶奶。” “野渡居来的?快叫他进来吧。” 一定是珉四叔来了什么好消息了。 胖班长张德财进来了。 “见过蓉大奶奶,我们珉长官叫我给送来一封信。” 秦可卿有些疑惑,还是打开了信。 “可卿见字如晤,可卿的深情厚谊,珉时刻铭记在心。即便走到天涯海角,也不敢稍忘。无论身在何处,必不负可卿。我已带兵开往卜奎,可卿在家,万万自己保重。若有大事不决,可问计于季大学士,有为难事,可找五城兵马司裘良,若有差遣,可支使送信之人。我穿越无尽时空,就是为了在这里跟你相遇。” 信从手里滑落,轻轻地飘落在地上,秦可卿跌坐在椅子上,双眼空茫地望着。 心如刀绞一般,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止不住的泪水,流了下来。 珉四叔走了!就这么悄悄地走了。 “你们珉长官确定走了吗?” “昨儿个晚上就走了,如今怕是已经过了通州,到了天津卫的地界了。” “如此就谢谢你了,宝珠,赏钱。” “谢谢蓉大奶奶,赏钱就不必了。我叫张德财,需要时,到野渡居来找我就行了。珉长官有过交代,若是蓉大奶奶差遣,必将万死不辞。我还要到别处送信儿,告辞了。” 秦可卿在屋子里无言地坐着,心里空空的。 珉四叔,你的心就那么狠?临走的时候,都不见可卿一面吗?这一走,何时才能回来? 跟秦可卿相比,宝钗的这个年,过得就比较轻松了。 过年期间,生意都停了,荣国府的家事,有王熙凤在张罗着,不用她操什么心。所以,这段时间,她还是比较清闲的。 但是,烦心的事儿也是有的,主要就是为了珉四哥的事儿闹心。 拜年中,见到了珉四哥几回,但是只是打个招呼。说几句话,也都是客客气气,不咸不淡的,没什么趣味儿。 她很想珉四哥能够多跟她讲几句话,但是,不知是珉四哥太忙,还是珉四哥心里有了隔阂,就是没有这个机会。 对于贾珉到卜奎去,宝钗的观点,跟别人还是不一样的。 她并不认为贾珉一去就回不来了,相反,他还认为这是贾珉崛起的一个机会。 回顾贾珉以往做的事情,每每都是在别人看似绝望的情况下,贾珉硬生生地杀开一条血路,最后反败为胜的。 宝钗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薛姨妈当初想把她许配给贾珉,后来又反悔了。这让宝钗比较失望。经过一段时间考虑之后,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所以,她要采取一些补救措施。最起码,目前还要跟贾珉维持一个比较好的关系的。 即便是贾珉此去卜奎没有什么建树,将来回来了,在府里也是说了算的。从今年评奖的事情上看,贾珉已经在府里彻底地掌权了。 仅从这一点来说,就要比宝玉强上许多了。 修复关系的机会总是有的,今年入股的生意,赚了不少钱,那么,这生意是珉四哥的主意,请他吃顿酒,感谢他一下,还是应该的,即使别人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珉四哥跟宝玉几个不对付,就先不请宝玉他们了。那就把琏二哥一起请来,既是感谢珉四哥,也是为他们出征饯行了。 到了家里吃了酒,到时候再跟珉四哥一起唠唠,把过去的话给说开了,叫他知道,我自己的心,跟母亲是不一样的。他就不会再有什么误解了。 宝钗这么一想,心里就敞亮了许多。于是一早就来到荣禧堂。 她要打听一下,府里有什么安排,然后再选个日子,好请珉四哥吃酒。 女眷们照例是给老太太请安之后,都要这这里闲唠上一会儿的,宝钗到这里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在。 “凤哥儿,给珉哥儿他们饯行的事儿,可都安排妥当了?” “老祖宗放心吧,我这心里有数呢,就安排在正月十六那一天。” “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去年给你发了一个奖,你若是不好好办事,今年我就叫珉哥儿把那个最佳败家奖给你了。” 老太太这么一说,众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老祖宗,可不要提那个最佳败家奖了,那一日,差点儿把我给吓死了。” 宝玉至今想起颁奖那天的情形,还心有余悸。 “吓一吓你也好,也叫你以后好好读书。叫我说,珉个儿这个最佳败家奖,比起你老子的板子还管用呢。” 众人正在闲聊着,赖大领着一个穿军装的人来了。 “老祖宗,这是野渡居兵营里来的,是珉四爷打发来报信儿的。” “哦,珉哥儿打发来报信儿的,什么事儿,说吧。” “拜见老祖宗,我是野渡居府兵团留守班的张德财。我们珉长官叫我来通知府里,他们已经开拔去卜奎了,叫家里就不要挂念了。” “哦,开拔了。什么?你是说珉哥儿他们已经开拔了?走了?” “是的,昨儿个晚上戌时初走的。眼前怕是已经出了通州,到了天津卫的地界了。小的来告知一声,这就走了,还要到别人家去报信儿呢。” 屋里一下子沉寂起来。 张德财什么时候走的,已经没有人主意了,连赏钱都忘了给了。 只觉得嗡的一声,宝钗的脑子似乎一下子大了多少倍。 珉四哥,走了?就这么走了?我还要请他吃酒呢,还有话要跟他说呢? 这一走,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岂不是一直要误会我? 珉四哥,你的心怎么这么狠,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么? 虽然府里人早就都知道,贾珉是要走的,但是们今天就这么走了,还是让他们吃惊。 就这么悄悄地走了? “唉,都散了吧,我也有些累了。” 老太太挥挥手,众人无言离去。 宝玉兴匆匆地跑进了黛玉的房里,迎春、探春、惜春和史湘云都在。 “姐妹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珉老四走了,终于走了,哈哈,这回总算是走了。” “什么走了留了的,你又来胡说八道了。” 黛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 “我是说,那个珉老四去卜奎了,刚才兵营里人来报信儿,说珉老四昨儿晚上就开拔了,如今都到了天津卫的地界儿了。” “你们自己且高兴一会儿,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薛大哥,环三弟和蓉哥儿去。” 宝玉说着,似乎脚不沾地似的,一溜烟走了。 黛玉突然觉得心口猛地被击了一下,随即,就感到异常憋闷。喘了好几次,才把这口气顺了上来。 珉四哥走了吗?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了呢?我还要跟他探讨诗词呢?怎么他一走,就好像失了依靠呢? 在鸳鸯的扶持下,贾母回到了自己的上房。 “鸳鸯啊,你说珉哥儿怎么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呢?这府里没得罪他啊。” “府里自然是没得罪他的。那送信儿的不是说了吗,是不想打搅大伙儿过年,所以才悄悄地走了。不仅仅是咱家,别家也都不知道呢。” “如此我就放心了,珉哥儿这一走,我这心里怎么就觉得有些空得慌呢?以前府里有什么难事儿,都是找珉哥儿的。这回要是有了事儿,我该找谁去呢?” “只是珉四爷走了嘛,其他的主子不都还在么。” “其他主子?唉……。” 贾母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鸳鸯服侍老祖宗躺下,来到了门口,不仅就想起了平儿和晴雯。 平儿和晴雯也是跟着珉四爷去了。这珉四爷给了我一个首席丫鬟,倒是不如想平儿和晴雯那样好呢。能跟着珉四爷走,她们大概也是很高兴吧? 只是这回珉四爷一走,这府里要是有了什么大事,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好呢。 第0255章 流放四千里 正月十五未时,府兵团押解着五百名流犯在牛庄登陆。 此前跟随卫若兰一起打前站的贾芹,在此等候接应。 码头不远,就是军台。 军台,其实就是兵站。这样的军台,在大德王朝的全国各地有很多,一直延伸到了各地边疆。 军台具有军事物质储备和中转的功能,还有军事驿站的功能。多数军事文书,都要靠军台来传送。 很多军台处于荒山野岭甚至大漠深处,这座军台就位于海边,算是条件比较好的了。 但是,军台的规模并不大,只有三十多间房子。除去军台驻守人员的住处和仓库之外,并没有多少空房。 贾珉是府兵团的团长,又是从三品的都司,级别比军台的将军还高,自然给准备了一间房子。 剩下的几间,分给了那些流犯的家属。其中两间给了女眷,一间给了老人和孩子。剩下一间,则留给了平儿和妙玉等女眷们。 府兵团的士兵和犯人们,则住帐篷。 大德王朝的刑罚种类中,一共有五个刑种。由轻到重分别是:笞、杖、徒、流、死。 流刑在徒刑之上,死刑之下,属于第二严厉的刑罚。 流刑又分两种,一种是内地军流,另一种是边疆发遣。 军流的服刑地——配所,主要在内地。边疆发遣的配所,则是在边疆。 贾珉押送的这批流犯,就是边疆发遣人犯。 凡是打入边疆发遣人犯行列的。基本上都是罪大恶极但是又不够死刑或者因为某种原因,暂时不便于处死的犯人。大多都是涉及人命、抢劫、盗窃和会匪的罪犯。 这一类人,基本上可以算作是普通罪犯,一般叫做常犯。正式的称呼叫做遣犯。 另一类犯人叫做遣员或者废员,是犯罪的官员或者有功名的读书人。从称呼上就可以看出,官员和读书人,即便是犯了罪,也是比一般人享有更多特权的。 跟随一起前来的老弱妇孺,就是他们的家属。 这些家属中,有的是因为受牵连,一并处罚为奴的。有的虽然没有犯罪,但是属于自愿跟随前来,陪伴犯罪的家人的。 当然,也有的是家属被判一同流放的。 在历史上,流刑是个古老的刑种,几乎每朝每代的皇帝,都愿意玩儿这个路子。 文人被流放的例子,也屡见不鲜。 屈原、李白、韩愈、刘禹锡、苏轼。黄庭坚等名人,都有过被流放的经历。 死刑虽然严厉,但是,人死万事休,是短痛。 流刑虽然没死,却是长痛,威慑力更强。许多时候,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这种难受,体现在许多方面。首先就是自然环境上的恶劣。 唐朝的时候,喜欢把流放地放在炎热的岭南。到了明朝和大德王朝,来了个反其道而行之。把流放地选在了天寒地冻的东北和西北。 在贾珉前世的经验中,东北虽然比较冷,但是,也远远不像现在人说的,冷得那么可怕。 但是,后来仔细地研究了,才发现,如今人们传说的,确实没有夸大其词。 原因就是大德王朝的这个时期,正处于地球历史上的小冰河时期,气候确实要比他前世的时候冷得多。这才相信了关于宁古塔极北苦寒之地传说的真实性。 卜奎又在宁古塔以北一千多里,寒冷之说,更加确实了。 大德王朝的流放等级,一共分为四级,是按照距离远近来划分的。 第一级,叫做附近。这个附近,可一点儿也不近,是两千里。也就是说,要距离原籍两千里。 第二级,叫做近边,意思是比较近的边疆。是两千五百里。 第三级,叫做边远,是三千里,这个就比较名副其实了。 第四级,叫做极边,是四千里。 贾珉要去的卜奎,就是四千里之外的极边。属于最高的一级了。 为了确定流放的等级,朝廷专门制作了《流放道理表》来作为参照,根据犯人原籍距离流放地的远近,来确定等级。 这种远离原籍的空间上的隔绝,不仅是肉体上的惩罚,在精神上,也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中土之人,都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乡土观念,即使外出了,远在天边,也要叶落归根。 离开了熟人社会,把人流放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让你整日在乡愁和亲情的煎熬中度日,再加上物质上的匮乏,繁重的体力劳动的摧残和理想的破灭,说是生不如死,一点儿也不为过。 别说到了配所如何,即便是路上,都是一场地狱之旅。 在路上的时间,朝廷是有规定的。一天要走上五十里。 若是体力不错,天气正常,路况尚可,走上五十里,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问题是,时常做不到。 从体力上来说,官府给每个流人每天的粮食定额,只有八两。若是十五岁以下,就减半。 这个定额,其实只能保证流人不至于饿死,还得保证是没有克扣,全额得到的情况下。若是想有充足的体力赶路,就得家里格外出钱给押解的官差,买一些食物了。 同时,由于不能按期抵达配所,押解的官差也是要受罚的,所以,官差就得拼命地驱赶犯人赶路。犯人就得透支体力。 许多人,就因为这个原因,累死在了路上。至于冻死、饿死的,被野兽吃掉的,都是常见的现象。 还有一种折磨,就是路上一直是要戴枷的。戴枷本身就行动不便,若是赶上下雨天,枷板湿了,就更加沉重了。 所以,能够活着抵达配所的,就算是命大了。 初八那天晚上,押解犯人上路时。那些犯人还有很多人不满,埋怨大过年的,就要上路了,有的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在大兵的言辞训斥下,才不敢吱声了。 后来他们才发现,这次遇上贾珉押解他们,简直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这批的五百人多人,实在是太幸运了。 首先是不用步行,都坐上了马车。 从大牢到天津卫这一段,是贾珉动用了贾府的公交马车和长途马车送他们的,然后就是乘船,所以到目前为止,布行走路的里程,其实很有限。 若是一天步行五十里,不仅是一般的犯人受不了,那些女人,尤其是裹了小脚的女人和弱不禁风的小姐们,就更是受不了了。 在吃饭上,犯人们跟府兵团吃的是一样的伙食,虽然吃的不算好,但是却足可以管饱了。 路上不带枷锁,更是让他们少受了不少罪。 还有一点,也是很重要的。由于军令严明,没有出现对犯人的打骂侮辱现象。 若是换作别人押解,那些犯人家里的女眷们,早就遭到兵卒和官差的侮辱了。更不用说犯人了。 所以,这一路上,犯人基本上都还很配合,秩序也比较好,除了在船上有些人晕船外,目前还没有生病的现象。 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由于现在的行程比较顺利,加上贾芹已经把新买的车马都准备好了,所以,贾珉就决定,今天不赶路了,在此休息一天,明天再启程。 这一回,水师一共出了12条大型运兵船,府兵团的全体成员和五百人名犯人,加上他们的七十多名家属,以及所有的装备、车辆和战马,都一次性运抵牛庄。 水师如此卖力,除了这是他们本身的职责外,卫若兰私下里给了水师提督一千两银子,也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贾珉如此舍得花钱,甚至自己贴钱为犯人出车,补贴伙食,就是为了争取时间。 相对于早些到达卜奎,花点钱还是很值得的。 冯紫英和焦利在码头上指挥卸船,陈也俊则检查对于犯人的看守情况。 这些犯人,你对他再好,他也是犯人。谁也不能保证他们就没有脱逃之心。所以,对他们优待是优待,该看守还是要看守的,这一点上,还是不敢马虎的。 吃过饭,贾珉在贾芹的陪同下,到附近转悠。走了二十多分钟,来到了一座小山脚下。 这是一座海边小山,山上的树木倒是不少,因为天气还冷,树木还没有发绿,看上去都是光秃秃的。 “这座山有些特别,它是一座山,却有两个名字。” 一座山有两个名字?贾芹如此一说,贾珉来了兴趣。 “一个名字叫做欢喜岭,另一个名字叫做凄惶岭。” “一个是高兴,一个是悲伤,正好两个极端啊。有什么典故么?” “这个山的名字,还是那些流人给起的。从外面到这里来的,往宁古塔去的人,就把它叫做凄惶岭,意思是从此以后,就要过那凄惨惶恐的日子了。” “从宁古塔往外面走的,多是从配所返回原籍的,从此逃出生天,见到这座山自然就欢喜无限,就叫做欢喜岭了。” 一山双名,还是很有道理的啊。 下午三点,火头军们开始埋锅生火做饭。贾芹做事还算机灵,几天前就在附近的镇子上订购馒头和猪肉,这里是码头,鱼是不缺的,价钱也很便宜。晚上就是一个炖肉一个炖鱼,大兵们且不说,就连犯人和家属们,都管饱。几天来在船上一直吃冷食,今天这顿饭,就算是开了荤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继续上路,重新踏上了漫漫征途。 这个季节,北方的河流还没有开化,走不了水路,剩下的路程,就要一直走陆路到达卜奎了。 第0256章 荒诞的城墙 元亨十三年三月初六,是卫若兰到达卜奎的第二十三天。 到达这里之后,跟当地的守备衙门进行了接洽,说明了来意,呈上了公文。 此前,守备衙门已经接到了兵部和刑部的联合行文,知道将由贾珉的府兵团来接掌卜奎。 但是,卫若兰却在对方的客气中,发现了那种不掩饰的冷淡。那是一种明显不欢迎的态度。 去年八月,卜奎发生了一起流人暴动。几十个流民冲进了守备衙门,杀死了二十名士兵,前任守备钱德禄也在那次暴动中被流人杀死。 后来,暴动被现任的卜奎署理守备赵大海带兵平定,当场格杀了参与暴动的四十五名流人。 这件事,在卜奎是个重大事件,当时也震惊了朝廷。令人奇怪的是,在卜奎当地却几乎没有什么人谈论此事。 卫若兰想了解一下详细情况的时候,也没有人愿意跟他谈论此事。 即便是到街上的铺子和酒馆儿,提起此事,也没有人跟他搭话。他这边一提起,别人就赶紧转移话题。对此似乎讳莫如深。 这让卫若兰隐隐感到,此事有些不同寻常,或许其中纯在着什么隐情。 但是,现在他还顾不上这些,做好迎接府兵团的事宜,才是最为重要的。至于其他的事情,就只好等府兵团到达之后再说了。 现在已经过了清明,卜奎严寒的冬天已经过去,按照季节算,现在已经是春季的最后一个月了。再有不到一个月,就是夏季了。 大地的积雪已经消融殆尽,一些野草已经发出了绿叶。树木也开始抽芽了,开始绽放出些些绿意。 只有远处的温都拉山顶,还有皑皑冰雪,在眼光的映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证明着曾经有冬天的存在。 仅仅从眼前的情景来看,除了这里风比较大之外,似乎跟帝都和直隶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这只是指气候说的,若是论起其他方面,差别还是巨大的。 比如,身边的城墙就是如此。 一提起城墙,卫若兰就想笑,然后就想哭。 这个在当地人口中的城墙,实在是太奇葩,太荒诞了。 城门是用木头做的两扇门,每扇门高九尺九,宽九尺九。旁边两个粗粗的木头立柱,把城门给固定住。 城门是用原木做成的,粗糙到连木头上的树皮都没有刮去。 城门两边,并没有砖瓦土石的城墙。所谓的城墙,不过是在地里埋了一些原木,立成了杖子。每跟原木约有三寸粗,高六尺左右。 这些木头杖子,就是所谓的卜奎城墙了。 就是这样的城墙,还不是连续的。从城门两边延伸出去大约三丈远,就不是杖子了,而是每隔十丈远,再立一根木头。如此下去,一直延续着,围了整个卜奎一圈。 这些木头之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木头之间的连线,就是城墙了。 纯粹就是个虚拟的城墙。 这个城墙倒是挺长,东西南北四面,每面三里长。这就是卫若兰在兵部的文书中见到的卜奎城的“十二里城墙”了。 城墙之内,就是卜奎城了。 与其说卜奎是个城,倒不如说它是个镇。即便是个镇子,都是抬举卜奎的。 一共就那么一条街,两边有那么七八百户人家,整个镇子的人口,加一起不到一万人。 卜奎说是有几万人口,其实这几万人,大部分都分布在各处,最远的官庄,有五六十里远。人口居住非常分散。 卜奎城有东西南北是个城门,卫若兰和贾芹现在所在的,就是南门。 贾芹是昨天晚上赶到这里的,他是前来传达消息的。 今天下午3点左右,贾珉就将率领府兵团押解五百名犯人抵达卜奎了。 城门东边站着的那群人,就是卜奎本地原来的官员们,他们也在这里等着迎接贾珉的到来。 第一个,是从四品的守备署赵大海,卜奎前守备钱德禄的副手。钱德禄死后,就由他代理卜奎手守备一职。 按照惯例,守备一职出缺后,可以由他升任守备。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他也没接到升职的命令。 此前,卜奎城曾经传说他过了年就会升任守备。没想到,等来等去,却把贾珉给等来了。 贾珉是从三品的都司,卜奎的衙门,就从守备衙门改成了都司衙门。级别上提高了一级,但是,赵大海的职位和级别,却是没有任何改变。 以前署理守备时,他是卜奎的最高长官,现在贾珉来了,他就又变回守备署了。 府兵团中,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和三个营长都是正四品的守备,赵大海的级别跟这些人比起来,都差上了一级。 如此对比之下,也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接着是赵大海手下的三个佐领。 第一佐领钟鼎,第二佐领冯奎,第三佐领徐明涛。 然后是典史杨林。 杨林是主管衙门册房的,这是都司衙门的中枢机构,算是衙门里最有权势的文官。 剩下的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则是卜奎士绅代表吴敏求了。 这六个人,分成了两伙。赵大海、钟鼎、冯奎算是一伙儿,徐明涛、杨林和吴敏求站在一起,算是一伙儿。 现在是这样的分野,在平常的时候,两伙人也基本上是这样的阵营。在卜奎的高层中,隐隐形成了两个圈子。 “赵大哥,你说他们真的是正月初八从帝都开拔的么?我怎么有些不相信呢。这么多年以来,有谁是在两个月之内就到这里的?” 昨天贾芹来了之后,说起贾珉他们是正月初八出发的,就要到了,赵大海他们几个人就不相信。直到现在,他们也在怀疑着。 押着五百多人,竟然还能走这么快,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看来是不假了,否则他俩能叫咱们出来迎接吗?说是这批五百个遣犯和废员没有一个死的,连我都不敢相信呢。” 赵大海说的有些阴阳怪气的,显然心情有些复杂。 “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据说贾团长是武探花,今年才十六岁就官居从三品的都司了。唉,到底是世家子弟,咱们这些人是比不了的。” 冯奎的话,就有些嫉妒之意了。 “似乎是来了。” 随着钟鼎的话音响起,人们就见到远处的官道上,有一股灰尘扬起,那就是马队奔走时带起的扬尘了。 果然,灰尘越来越浓,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一支队伍的轮廓出现了。逶迤蛇形,向卜奎方向蠕动而来。 “走吧,我们上前迎接一下,不管怎么样,礼数上要做足了。” 赵大海上马,似乎还不放心,回头又叮嘱钟鼎和冯奎二人。 “贾都司是荣国公之后,少年得志,又是新官上任,你们都给我小心点儿。最近都小心行事,可别叫他抓住了你们什么把柄。” “明白了,赵大哥,我们会小心的。” 说着,几人打马前行。 “珉长官到了,我们也去吧。” 卫若兰上马骑行,其他人也上马跟了上去。 卜奎位于平原之上,视野宽阔,虽然眼睛看见了队伍,距离还是很远的。 双方相向而行,骑马还是跑了20多分钟,才算是相遇了。 卫若兰给双方介绍了之后,寒暄一阵,就继续想卜奎方向赶来。 钟鼎和冯奎跟府兵团都见面了,还是有些怀疑。两人又悄悄地点了一下犯人的人数,冯奎甚至还撸开了两个犯人的衣袖查看了一下,这才相信了贾芹所说的五百名犯人都活着的说法。 犯人在押解途中,都要穿着统一的衣服。无论是上衣下衣,内衣外衣,单衣棉衣,都是统一的红布缝制的。 在发遣之前和路上,还要给犯人剃发。把脑袋周围的头发都剔掉,只留下中间一撮。 同时,还要对犯人刺字。有的是刺在脸上的,有的是刺在胳膊上的。具体的位置,是在手腕以上,肘部以下。 字的大小有一寸五见方,字分为两部分,一个是罪名,另一个是发遣地的地名。 一个发遣到卜奎的放火犯,刺的就是“放火”、“卜奎”的字样。 这批人犯的刺字,就都是刺在手臂上的。 这些措施,为的就是把犯人跟普通人区别开来。一旦有犯人逃跑,也便于缉捕。 当他们看到所有的犯人和家属都坐着马车的时候,这才相信了贾珉他们是正月初八从帝都出发的说法。 让所有的犯人都坐车这样的做法,确实让他们有些吃惊。但是,令他们吃惊的还不止这些。 一般情况下,犯人在路上长途跋涉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萎顿不堪,面带饥色了,可这批犯人的脸色和精神,却似乎都很好。 在心里感到奇怪的同时,两人也在心里认定,这个贾珉贾团长,似乎还真的有些与众不同。 元亨十三年三月初六下午三点,贾珉率领府兵团押解五百名遣犯,进入卜奎南城门。 从正月初八开拔,历经五十七天,长途跋涉四千一百多里。府兵团一千三百二十名官兵,没有一人受伤,没有一人掉队。全员抵达。 押解的五百名人犯,没有一人死伤,没有一人脱逃,全部安全抵达。创造了大德王朝大规模押解流人历史上的奇迹。 从这一刻起,卜奎城原代理守备赵大海,对贾珉产生深深的忌惮。 也是从这一刻起,他的心里有了一种紧迫的危机感。 在他的眼里,贾珉不再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儿了,也不再只是一个靠着祖宗的余荫升官的公子哥儿了。 这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赵大海引领着府兵团,在卜奎宽阔的街道上走着。 这支由年轻军官们率领的队伍,让他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到底不一样在哪里,他现在还说不清楚,但是,身后传来的那种杀气,却是能感觉到的。 第0257章 下马威来了 很快,队伍就到了都司衙门。 府兵团的军营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都司衙门的后面。赵大海和吴敏求陪着贾珉到办事房里叙话,卫若兰引领着陈也俊去安排卸车和兵员安置,冯紫英则带人跟典史杨林交割人犯。 交割人犯,须先验明身份,根据带来的文书上写明的姓名、籍贯、事由、体貌特征等一一核对,然后进行登记,最后发给一个腰牌。 这个腰牌上写明人犯的主要情况,作为今后在这里的身份证明。 然后就是对这些人进行分配了。 他们的去向,一般为三个。一个是给这里当兵的人为奴。这基本上处于最为严重的处罚。 作为奴隶,基本上没有任何权利,就是主子的一个物件了。 这里的奴才,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奴才。贾府里的奴才虽然也是奴才,但是,跟这里的奴才相比,简直就是活在天堂一般了。 第二个去向,就是当差。 可以是在衙门里面当差,比如轿夫和一些低级衙役之类的,还有就是到铁厂、炭窑、矿山等处做苦役的。 最后,也是绝大多数的人,基本上就是去官庄了。 官庄其实就是种地、放牧的,类似于一个个小型的农场。一个官庄有一个官兵,叫做屯兵,他就是庄头。手下管着九个人犯。 每个人犯分给土地,少则12亩,多则20亩,30亩的,由衙门里发给耕牛,农具,种子等生产资料。除了种地,还需要打猎、烧炭。 一般情况下,每年给衙门上交一定定额的物资,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定额。 目前在卜奎,比较普遍的标准,是一个人犯每年上缴粮食12石,草料300梱,芦苇100梱,木炭100斤、石灰300斤,猪肉100斤。 特殊的情况也有,一般分为三种情况,都是相对而言罪行比较轻的,才能有这种安排。 一种是携带家属来的,本人是犯人,但是家属不是犯人的。 这样的人,衙门可以分给他一些土地,一般是20亩或者30亩左右,提供给农具,耕牛和种子,由其一家耕种,到时候,酌情上交实物。 这样的人,算是待遇比较好的,不象官庄里的犯人那样,受到许多监管,可以自主耕种。只要不逃跑,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到衙门里报到一次,就跟一般的平民百姓没有太大的区别。 对这些人的监管之所以比较宽松,是因为他们携家带口的,一般不会逃跑,即使想逃跑,也非常不方便。不像孤身一人来的人犯那样,在这里无牵无挂,可以孤注一掷,不计后果。 第二种,就是来的时候带了一些钱的,可以把他交给当地的地保来管理,允许其在本地自主谋生。他可以做些小生意或者耕作之类的事情。 第三种,就是会手艺的犯人了,也是交由地保进行管理,允许在本地自主谋生。 在这个时代,整个大德王朝,都还没有后世的现代监狱那样全天候地关押犯人的形式。 各地县、府、省以及刑部的大牢,只是个临时羁押未决犯的场所,类似于后世的看守所和拘留所。一旦犯人的判决下来了,就要送到各地执行刑罚了。轻罪的,执行完笞刑和杖刑,当场就放了。 重罪的,或徒,或流,就要送到外地去执行刑罚了。 所有的流放犯人,他们将来的出路,总的说起来,一般有五个。 第一个是终生流放。 这是最为严重的处罚,一般都是终生为奴的,象反叛、杀人、放火、劫囚、官吏贪污、制造毒药、屠杀耕牛之类的重罪,就属于此列。 这样的人,除非得到皇上的赦免,基本上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摆脱流放的命运,再也没有回到出生地的机会了。 第二个出路,就是逃亡。 在这里忍受不了苦役,或是思念家乡亲人,就要想方设法地逃跑。 这样的事情,在哪个流放地都是常态。但是,真正能够成功的,非常少。 一旦逃跑了,不仅卜奎衙门全力追捕,各地的衙门,也配合追捕。犯人们也可以协助缉拿。 从流放地到内地,关卡重重,一般很难突破关卡或者恶劣的自然环境逃出生天的。 第三个出路,就是在本地落户为民了。 这是指的在配所表现良好,达到一定期限的,就可以转变成普通百姓的身份。 朝廷也鼓励刑满的犯人,在本地落户为民。这是为了充实边疆人口所采取的措施。 一般的做法是编入本地民册,分给土地、牛马、农具,衙门借给建设房屋的银子、口粮和种子。促进这些原来的犯人改恶从善,重新做人,让其回归社会。 第四个出路,就是返回原籍为民的。 这也是针对那些安分守己,达到一定的服刑期限的犯人,可以返回自己的家乡,重新入户为民。 想要达到这个条件,也不必容易,一般都至少得在这里做上十多年苦工之后,才能得到这条出路。 最后的一个出路,就是入伍从军了。 这条路,风险比较大,弄不好,就挂了。 不过,风险大,机会也多。首先是要求比较低,待遇比较好。其次是运气好了,立下了军功,还有当官的机会。 在卜奎原守备衙门的大兵里,就有不少是这样的人。 由于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贾珉就决定,明天再跟赵大海正式交接公务。 于是,就跟赵大海、吴敏求在办事房里面随便聊天儿。话题多是他路上的见闻,帝都的见闻和卜奎本地的风情轶事,基本上不涉及公务。 这边儿正聊天儿,就听得后院出来一阵吵闹声,一个兵卒急忙跑进来,说后院老兵和新兵打起来了。 老兵,就是卜奎原来守备衙门的驻军了,新兵自然就是府兵团的人了。 贾珉没有立刻动身,他想看看赵大海和吴敏求的反应。 吴敏求没有什么反应,作为一个士绅,属于民间人士,此事可以说与他无关。 着急的,应该是赵大海。 府兵团刚刚到达这里,老兵就和新兵发生了冲突,仅从常识上判断,责任就在老兵。 新兵们刚刚到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要去忙着安顿下来,哪里会去主动找老兵挑事儿? 起初赵大海也没有什么反应,似乎也在的等着贾珉的反应。过了足有十五分钟,见贾珉还是那么笑吟吟地看着他,终于沉不住气了。 “都司大人,要不咱们就去看看?” 赵大海试探着问道。 “好啊,那就去看看。” 贾珉起身,跟着赵大海来到了后院。 此时的后院,两伙大兵分成两队,已经形成对峙之势。老兵们在东边,新兵们在西边。,南边站着的是新来的犯人,在他们旁边,则是衙门里的一些文职衙役们。 在中间的场地上,两个人正在交手。 老兵那一方,是一个高大粗壮的,三十来岁的魁梧大汉。 新兵这一方,则是比较瘦弱,身材也不高的,文文静静的秦钟。 开始,双方打了一阵群架,后来第一佐领的佐领钟鼎和陈也俊出面,把双方分开了。 打群架的时候,老兵们吃了亏,不愿意干休,就提出要通过比武解决胜负。 双方发生冲突,谁是谁非且不说,几个大兵在长官还在场的情况下,就敢提出这种要求,无疑就是反常的。 不是军纪太涣散,就是长官有意纵容。否则,作为一个大兵,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钟鼎竟然同意了这个要求。并且要陈也俊同意比武要求,借口是这是卜奎的规矩。 规矩不规矩的,陈也俊不知道,但是,对方如此挑衅,如果不回应,无疑是堕了府兵团的威风。 于是陈也俊就派秦钟出场了。 老兵们一见对方派出了个瘦弱的小孩儿出场,未免就生出了轻视之心。他们哪里知道,秦钟的格斗术其实是很好的,在府兵团的军官当中,都是前几名的。 双方冲突,是因为平儿和妙玉等女眷引起的。 为了保证女眷们的安全,卫若兰在安排住处的时候,就把妙玉等人安排到了府兵团中间的一个房间里居住。她们房间的两边,都是男兵宿舍。 这样虽然不太方便,但是,初来乍到的,对于本地的情况不熟悉,为了保证安全,也是最为稳妥的方案了。 在来的路上,卫若兰就跟贾珉说了,贾珉也同意了。还特意告诉了赵大海,叫他约束老兵们,不要冲撞了女眷。 见来了女眷,几个老兵就忍不住了,过来就在女眷的门前转悠,卫若兰叫他们走,他们也不走。 府兵团的人,哪里会惯着他们,就把几个人给揍了一顿。 更多的老兵出来了,但是,更多的府兵团士兵也出来了。于是双方就打起了群架。 府兵团训练有素,战斗力本来就强,加上人多势众,老兵们自然不是对手。 见老兵们吃亏了,钟鼎这才站了出来制止。又提出了要单打独斗决胜负的无理要求。 陈也俊自然不甘示弱,也想趁机教训一下对方,叫他们长点儿记性,也就同意了。 听完陈也俊的介绍,结合赵大海的暧昧态度,贾珉立刻就明白了。 这是对方在给他下马威了,想借此试探他的态度和决心。 第0258章 欺负新来的 大部分的动物,都具有浓厚的领地意识。自己的地盘如果有外来者进入,就会本能地生起排斥的意识,通常的反应,就是把外来者驱逐。 如果外来者不走,双方的争斗就不可避免了。 作为动物的一种,人也一样,也传承了这种生物学本能。 大到一个组织,小到一个私人空间,这种领地意识都是无处不在的。 本地人排斥外地人,老人排斥新人,都是这种意识的体现。 如果不能把新来者驱逐出去,老人通常就会采取措施,迫使新来者接受原有的,对自己有力的利益格局和规则,让新来者服从自己的意志。 这种排斥,在本质上,是源于老人对于新来者的未知性的恐惧。更多是时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公司里老人欺负新人,学校里老同学欺负新同学,军队里老兵欺负新兵,监狱里老犯人欺负新犯人,都脱离不了这个窠臼。 双方角逐的结果,取决于实力。 老人实力强,可以把新人驱逐出去,或者迫使对方接受自己的规则和对自己有利的利益格局。 新人实力强,可以征服老人。 双方势均力敌,可以达成妥协,形成新的平衡。 今天的冲突看似几个大兵的孤立行为,实际上,是双方长官意志的较量。 这是秦钟第三次把对方打趴下了,那个魁梧大汉还想爬起来,但是,每次刚一起身,就被秦钟踹倒了。 “行了,住手吧。” 见贾珉说话,秦钟返回了自己这一边儿,扔下那个大汉趴在那里。 “他是哪个佐的?” 佐,是守备衙门下军队的建制,一佐的正常编制是180人。佐的首领,就是佐领。 “启禀都司大人,是我第一佐的。” 钟鼎见贾珉如此问,就有些心虚了。再偷眼看看赵大海,心里更加没底了。 派出了一个最强的手下,却被一个小孩儿给打到了,这脸丢的实在是太大了。 “署守备赵大海,这里有禁闭室吗?” 贾珉转身问赵大海。 直接称呼他的官职和姓名,就是直接拿长官的级别压他了。 见老兵们都在瞅着自己,赵大海犹豫了,但是,终于还是屈服了。 “有的,珉长官。” “珉长官”这个称呼,是他在接贾珉的路上,刚刚从府兵团那里学来的。 “军法官林大江。” 贾珉叫林大江了。 “到!” “按照军法,此事该如何处置?” “报告珉长官,三个士兵寻衅滋事,该处七十二小时禁闭,停食七十二小时。第一佐佐领钟鼎,对部下疏于管教,姑息纵容,该处七十二小时禁闭,停食七十二小时。” “好,执行吧。” “贾都司,我不服。” 钟鼎喊了起来。 “你有何不服?” 贾珉还是平静地问道。 “我们只是比武而已,这是这里的规矩。” “从今天起,你的规矩作废了,以后,我的规矩说了算。” 钟鼎还想说,却被林大江和卫若水的直属队强行给扭走了。三个闹事的士兵,也被三下五去二地扭走了。 贾珉走到了那些老兵们的跟前,九个虎视眈眈的亲兵紧紧地跟着。 在几个披着衣服的士兵跟前,贾珉站住了,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股酒味儿。 “李贵。” “到!” “把擅自饮酒者,军容不整者揪出来禁闭!” “是!” 李贵领着五六个人,揪出了四个家伙,不由分说地扭走了。 “署守备赵大海,第一佐佐领钟鼎暂时停职,由你兼任第一佐佐领。” “是,珉长官。” 赵大海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第二佐佐领冯奎,第三佐佐领徐明涛,好好约束你们的部下,不准寻衅滋事。” “是,珉长官。” 也是不情愿地答应了。 “训练长陈也俊,抓紧时间整理行装,尽快安顿下来。” “是,珉长官!” 大兵们都回去了,院子里只剩下了贾珉、赵大海和吴敏求三人。 “赵兄,今晚上给我们准备了什么接风啊?” 见贾珉叫他赵兄,又说起了接风的事情,赵大海心里终于略微放松下来了。 “自然都是卜奎本地的山珍野味了,菜是好菜,酒是好酒。一定让珉长官尽兴。” “呵呵,赵兄,你说山珍野味我是信的,若说你这有什么好酒,我却是不信的。” “嘿嘿,珉长官,我这酒跟别的酒可是不一样的,别人的都是低度酒,我这酒是高度酒。” “你这里也有高度酒?” “是啊,珉长官,赵守备这高度酒,确实与众不同,把他宝贝的不得了,就是我们想要喝点儿,他也是舍不得的,每次只给那么一小盅。” 吴敏求在一旁帮腔了。刚才的气氛很紧张,他就想借此机会,缓和一下气氛。 见吴敏求说起自己的酒,赵大海更加得意了。 “我这酒,是特意从辽东叫人给捎过来的,是帝都胡家酒坊的国公酒!” 国公酒? 这个世界真小。 “哦,国公酒,这个酒我知道,今晚一定好好品尝一下。” 贾珉一边跟两人打着哈哈,一边往衙门里走,边走边想。 叫妙玉她们几个在这里做酒,倒是个好生意。一是可以赚钱,二是省得她们在这里寂寞了。 至于酒具嘛,这次带来了一套。以后若是想扩大规模,火器作坊开工了,做个酒具自然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只是这个转型对于妙玉来说,似乎有些大了点儿。也不知她是否愿意干? 回到办事房里又聊了一会儿,贾珉就回到了后院,查看府兵团的安置情况。 先到了伙房,见火头军们正在忙着做饭做菜,这才放心了。 府兵团是自己单立的伙房,大锅案板等炊具是赵大海给准备好了的。加上自己带来的炊具,足够用了。 猪肉、酸菜、白菜、土豆、各种干菜、白面等食品,也是事先都准备好了的,经过长途跋涉,今晚上大兵们终于可以安顿下来,好好地吃顿饭了。 然后到了妙玉和平儿她们的房间。 她们的行李物品比较多,常用的东西拿出来了,还有不少东西,放在箱子和包袱里,没有打开。 妙玉的丫鬟婆子正忙着收拾屋子,喜鹊和画眉则在烧炕。 屋角堆着一大堆劈好的木头,灶坑里的火正呼呼地烧着,不是发出噼啪的响声。 这里没有床,一铺大炕有差不多两丈长,足可以睡下十多个人。现在刚到这里,也就只好叫她们都先住在一起了。 贾珉仔细地检查了门窗,见都结实牢固,这才放心地走了。 出了门,正好遇见第三佐佐领徐明涛,于是徐明涛就跟着贾珉进了府兵团大兵的宿舍。 一进屋,徐明涛就觉得眼前一亮。 大炕上,铺的整整齐齐的褥子上,靠近里面一头,摆放着叠的整整齐齐、方方正正的被子,个个都象豆腐块儿一样,似乎就是用刀切出来的。 被子旁边儿,则摆放着文房四宝。也都是同样的大小,同样的颜色,同样摆放的整整齐齐。 不仅仅是这些,即便是其他的东西,也都是整整齐齐的。连续走了七八个屋子,都是如此。 被子叠的那么整齐干嘛?有必要摆这个架子吗?还有,弄那么多文房四宝做什么?大兵们又不识字,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转眼间,就到了晚上开饭时间。卜奎守备衙门的老兵们先开饭。大兵们陆陆续续出来,吊儿郎当的进了饭堂,吃过饭,又三三两两地回去了。 因为要参加晚上给府兵团军官的接风宴,徐明涛没事儿,就在院子里转悠着。 一阵锣响,这是府兵团开饭了。士兵们从各个宿舍出来了。 向着饭堂走去。 这个走法,跟那些老兵们的走法可不一样。从屋子出来一个兵就自动地排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就形成了一个整齐的队列,前一人喊着口令,步伐整齐划一,只听见刷刷的脚步声。 每个宿舍都是如此,整个院子的士兵们,没一个说话的。到了门口人多,一时进不去的,就在原地踏步,等着别人进去了,再排着队进去。 徐明涛很想看看这些人吃饭是什么样子,于是就进了饭堂,又看见了从未见过的景象。 之前那些已经进来的士兵,都在桌边站着。没有一个坐下先动先吃的。 此时桌上饭菜已经摆好,若是自己的兵,早就开始抢着吃上了,遇上了哪个好菜,说不定就骂上了,抢起来了。 “坐下吃饭!” 李贵大喊一声,所有士兵这才纷纷坐下,开始吃饭。 连吃个饭都有这么多规矩?这还真是一支与众不同的队伍啊。 以后倒是要看看,他们究竟还有什么花样。 晚上六点,赵大海给府兵团军官的接风宴开始。贾珉率领府兵团连以上全体军官出席。 赵大海、冯奎、徐明涛、杨林、吴敏求作为地主出席作陪。开始的时候,大家还都有些拘谨。酒过三巡之后,气氛就热烈起来了。彼此互相介绍,诉说原籍和卜奎的风土人情,没多久就称兄道弟起来。 府兵团们的军官对各种山珍野味赞不绝口,纷纷称赞这里的山珍才是最为地道的。 赵大海想听的其实不是这些,他很想听听人们夸赞他的国公酒,但是,就没有一个人夸的。这让他感到很郁闷。 后来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些人来自帝都,又都是各大世家的公子哥儿,想必这样的酒,以前是喝过的。所以就不觉得有多么珍贵了。 不过,后来他还是忍不住,别人不夸我自己夸还不行吗? 于是,借着酒劲儿,拉住陈也俊,就说自己的酒如何如何好。冯奎和杨林也在一旁使劲儿地帮腔,说府兵团的人,今天能够喝到这个酒是如何的幸运。 没想到,陈也俊的几句话,差点没把他们给气死。 “这酒有什么稀奇的,我们野渡居军营里,哪天不出个几百斤,还有那七十度的头溜子,你们喝过吗?” “实话告诉你们吧,胡家酒坊这个酒,还是我们的人教给他家做的呢。” “陈训练长,你别吹牛了,你说是谁教的?” 这样的话,杨林是说死也不愿意相信的。 “珉长官啊。” 赵大海开始还不信,就去问贾珉。贾珉说,确实是我教的。这才相信了。 这回更加郁闷了,一仰脖,把盅里的酒全都干了,然后就钻到桌子底下了。 第0259章 开始亮剑了 清晨,徐明涛还在梦中,就被外面传来的阵阵喊声惊醒了。 没有什么军事任务的时候,卜奎原守备部队的军纪是比较松弛的。 这里的官兵素质良莠不齐,又是山高皇帝远。以前归宁古塔将军管辖的时候,因为这里偏远,又比较穷,所以,将军府也很少有人来。 即便是来了,也是走马观花的看一下,办完公事就走了。 没有人监督检查,加上这里环境艰苦,看不到前途和希望,所以,军官们也就得过且过,随波逐流了,虽然是军官,也不过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而已。 其实,不仅军官们是这样,士兵也是如此。有的当兵不过是为了改变流犯的身份,有的则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吃饭的饭票而已。 平常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训练,装备也不过是弓箭刀枪之类的冷兵器。 许多时候,遇上土匪和当地的渔猎部落武装,都打不过人家。遇上罗斯帝国的哥萨克骑兵,就更不是对手了。也就是欺负一下手无寸铁的流犯和老百姓,还有点儿本事。 所以,卜奎守备署的官兵,虽然自己经常耀武扬威的,但是,无论是在本地百姓或者是流犯眼里,都是瞧不起甚至痛恨他们的。 徐明涛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站在门口,就看见了院子里府兵团早操的情形。 惊天动地的口号声,势不可挡的步伐,整齐划一的队列,无不让他震惊。 虽然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队伍,但是,心里的感觉告诉他:这绝对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府兵团宿舍的墙上,挂上了一道道横幅。上面是一些标语。 徐明涛虽然不认得多少字,但是,那些标语,他大部分还是认得的。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队兴吾荣,队衰吾耻”,“人在苦中练,刀在石上磨”,“宁可前进一步死,决不后退半步生”,“当兵不怕死,怕死不当兵”,“掉皮,掉肉、不掉队,流血,流汗,不流泪”,“哨位就是战场,执勤就是战斗”……。 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 徐明涛走到哨兵跟前,果然见两个哨兵正在笔直地站着。 昨天晚上起,军营里就设置了哨兵,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 见两个哨兵笔直地一动不动地站着,徐明涛就怀疑,那是不是装样子,站一会儿,看没人了,哨兵们就会松懈下来。 于是,他就派人偷偷地观察。结果让他失望了。 每班哨兵一个时辰,除了盘查行人外,就没有动的时候,似乎就像个木头人一样,即使旁边没人,也一直就那么站着。 队伍收回去了,过了一会儿,开饭的锣声响了。徐明涛又站在门口,想看看府兵团的人,是不是还象昨天晚上一样,都是列队去吃饭。 结果还是跟昨天一样,只是有一点让他感到有些别扭。那就是他自己的兵。 跟府兵团的人相比,自己那些兵,三三两两,松松垮垮,走没个走样,站没个站相,跟人家一比,就像个要饭花子似的。 人家那才叫兵啊。 吃过饭不长时间,府兵团就纷纷出动了。 以连为单位,士兵们骑上战马,腰间的马刀铮明瓦亮,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耀眼的寒光。 整齐的马队,踏着碎步前进,即使到了街道上,也是整齐地靠右前进。出了卜奎不长的街道,就向各处分散开去,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 街道上的居民和行人,看着这一队队迥然不同的骑兵,不断地议论着。 没多久,军营里出来一个车队,也是排着队伍。 正当人们疑惑他们要干什么的时候,这些赶着马车的当兵的,开始把街边上积存很久的垃圾,往车上装。然后,拉到镇子外面,挖坑掩埋后,又回来装第二趟。 起初,人们都是远远地看着,即使是装自己的垃圾,也不靠前。 等到第二趟时,开始有人跟大兵们攀谈起来了。说着说着就发现,原来大兵里面还有自己的同乡,于是就更加亲热起来。 自己家的垃圾,怎么好意思总是叫当兵的给收拾呢?于是,主人们也动起手来,就形成了兵民一起劳动,互相交流攀谈的场景。 这支清理垃圾的队伍,是卫若水的直属分队。他们的任务,就是通过这种跟当地居民互动的方式,建立起跟居民的良好关系,进而树立府兵团的形象。 卫若兰、贾芹也在这支队伍里,他们的任务,是要从当地人嘴里尽可能多地收集情报,寻找合适的人员,发展成自己的线人。逐步建立起府兵团的情报系统。 卫若兰到达卜奎后,除了安排迎接府兵团的事宜,还从守备衙门那里接收了一些情报资料和几个线人。 这些资料,说有用,也有用。说没用,也没用。 说有用,是可以了解一下卜奎的大致情况和风土人情。 说没用,是因为这些资料,跟衙门里的那些不需要保密的资料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可以通过公开手段获得的资料。 从军事情报的角度来讲,就没有多大价值了。那几个线人,他也接触过,也不是能获得多少有价值情报的人。 当然,有价值的情报,还是有的。守备署衙门在这里设立一百来年了,能不积攒下来一些家底儿? 只是这些核心的东西,赵大海未必会交给他们而已。 事实上,无论是在情报资料上,还是情报搜集体系上,最为核心的东西,赵大海现在还都没交给他们。 至于那些四处出动的府兵团骑兵,则承担了另外的使命。 首先是四处游走,借此熟悉本地的环境,包括地理环境,人文环境,各地道路交通,河流山脉,村庄,官庄,关卡分布等。 不了解这些情况,将来有了什么情况,一出门,两眼一抹黑,还谈什么打仗? 第二个目的,就是展示军威,炫耀武力。 向这里的人宣告,府兵团已经来了,从此以后,就是府兵团在卜奎当家作主了。 第三个目的,则是战备巡逻。 这既是训练,也是实战,今后,这种巡逻将成为日常勤务之一,对坏人进行震慑,对好人进行安抚。 再好的宝剑,藏在匣子里,也只是一件收藏品。只有离匣出鞘,才是一件利器。该亮剑的时候,就得亮剑。 冯紫英则留在都司衙门里,代表贾珉跟赵大海进行各种交接。交接之后,就意味着府兵团要正式接管卜奎的防务,从今天起,贾珉就成为了卜奎的最高军政长官了。 当然,在接管了权力的同时,也意味着他接过了责任和义务。卜奎今后的安危,都要系于他的一身了。 把交接事宜交给了冯紫英,贾珉就带着人出来了。 他这只队伍,是兵民混杂。 兵,是他的亲兵和秦钟的一个连。 民,就是妙玉、平儿、晴雯等这些女眷了。 刚到了卜奎,一是出来熟悉环境,二是带她们出来散散心。 出了卜奎城,就到了郊外。 尽管已经是春末了,但是,早晨的天气,还有些微凉。不过,阳光照在身上,还是给人一种暖暖的感觉。 道路两边,除了近处有些耕地之外,稍远一点儿的地方,就是无边的草原了。 这里的土质非常肥沃,都是厚厚的黑土地。无边的荒原,只要开垦出来,就是上好的良田。 这些草原都是无主的,哦。准确说,也不是无主的,他们都是皇上的。 草原已经被绿草覆盖,从远处看,正是一片无边的绿茵。不时地,会出现一片片白的,红的,黄的花,点缀在绿茵中间,一看就叫人心旷神怡。 顺着一条岔路,就进了草原,马车停下,妙玉和平儿等人下车,去采野花。 蓝天白云,鲜花绿草,加上一群莺莺燕燕的美人,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看着妙玉等人在那里欢呼雀跃的样子,贾珉有一种深深的欣慰感。 任由她们玩耍了一个多小时,一帮女眷们才个个抱着鲜花回到了车旁。 一对士兵向这边走来,走进了,发现原来是第三佐的佐领徐明涛和府兵团三营一连连长史柳的队伍。 “珉长官,这么巧?” 徐明涛率先下马,给贾珉敬了礼。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到前面的四家子去,把这几个人犯送过去,再留下几个府兵团的士兵。” 四家子,是一个村庄。因为最早那里有四家人,因此得名。 在四家子周边,有三个都司衙门的官庄。每个官庄有一个屯兵,各自带着九名犯人在那里种地。 今天就是把昨天押来的几个犯人往那里送的。 史柳的连队跟来,一是出来巡逻,熟悉环境,二是要把他的连队的三个士兵,送到几个官庄去。 按照贾珉的要求,府兵团将抽出一些士兵到官庄去,跟着原来的老屯兵熟悉和学习官庄的管理。 一是将来开辟新的农庄时,这些人就可以直接当庄头了,二是那些老庄头不称职或者因为其他原因出现空缺时,就可以用这些人给补上。 官庄是都司衙门属下的基本生产单位和犯人的基本监管单位,抓好了官庄的工作,整个都司衙门的工作,差不多就完成一半了。 所以,贾珉对此很重视,第一件全力推进的就是府兵进官庄的事情。 昨天的老兵闹事事件,让贾珉对原来的守备衙门士兵感到很失望。 仅从这一件事上,就可以看出这些老兵们的素质。 没有文化,军纪松弛,作风涣散,缺乏训练,指望这些人将来能执行好自己的计划,无疑是不现实的。 所以,必须准备好用自己带来的府兵,来接替他们的差事。 那些老兵,贾珉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把他们都抽调回去,进行集中训练,学习和整顿,彻底地改造他们。 贾珉无意中看了押来的几个犯人一眼,突然间笑了。 他发现了一个熟人——手套男。 第0260章 大家闺秀当土匪 原来手套男就是府兵团这回押解来的流犯之一,只是现在不戴手套了。 “呵,这个世界真小,你的手套呢?” 贾珉觉得这个家伙挺有意思,就打趣他。 “他们不让戴了。” 手套男尴尬地一笑。 “不戴就对了,你说你一天戴那么个东西,多别扭啊。你叫什么名字?” “贾桥。” “原来咱们还是一家子,那你当初为何还要阻拦我?结果叫那几个家伙给害了吧?如今人家没事儿了,你却流放来了?这一路上我怎么没见着你?” 在押解路上,贾珉也时常到犯人队伍中查看一下,倒是没发现贾桥。 “不好意思叫大人看见,大人一去,我就低头了。” “你的身手还不错,好好呆着,如果你表现好,就到我这里来当兵。徐明涛,这个贾桥是我的熟人,告诉庄头,不许故意虐待他。” “是,珉长官。” 这边正说着话,一个人骑马从四家子方向奔来,到了跟前,来人下了马。 “还好看见徐佐领了,我正要去卜奎报信儿呢。” 来人正是四家子官庄的一个庄头,刘明德。 “刘明德,有什么事儿么?过来见过珉长官。” 徐明涛给介绍了一下,刘明德见了礼。 “一枝花又来了,抢走四家子的三头耕牛。” “又是这个一枝花,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昨天晚上。那家人今天一早起来,发现牛圈被拆了,就赶紧召集几个人去追,追上了,一看是一枝花,上去理论,被人家给打了一顿,灰溜溜的回来了。” “这个一枝花,还是这一套,亏她还是个大家闺秀呢。” 徐明涛给贾珉大致介绍了一下情况,就要赶往四家子去。贾珉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就跟着一同前往四家子。他也想到官庄去实地看看,官庄到底是怎么运转的。 在前往四家子的路上,徐明涛给贾珉介绍了匪首一枝花的情况。 一枝花名叫曲翩贤,她的父亲原是湖北粮道,因为贪渎,被流放到了卜奎。 按照大德王朝的律法,象她父亲这样的犯罪官员,妻妾也是要随之一同流放的,这就是具有一百多年历史的佥妻制度。 夫妻被流放的,如果父母子女愿意跟随,就听候跟随。粮道只有曲翩贤这一个女儿,就只好把她也带来了。 来了没几年,曲翩贤的母亲就病死了。在曲翩贤十五岁那年,她也得了一场大病,当时正好是夏天农忙的季节,粮道照顾了女儿几天,女儿也没好。 无奈,就只好回到了官庄去劳役,因为他再不回去,庄头就要以脱逃罪名处置他了。 剩下曲翩贤无法处置,粮道就只好把女儿背到路边的一个小树林里,扔在那里,任其自生自灭。 后面的故事,就是传说的版本了,没有什么证据。 有的说,曲翩贤被过路的土匪给救了,有的说,她是自己爬到了河里,想投河自尽,结果到了下游,被一个跑山人给救了,还有的说,是被土匪给救了。 总之,曲翩贤后来成了温都拉山上一股土匪的压寨夫人。 后来,她的夫君死了,她就成了匪首。 至于她的夫君是怎么死的,也说法不一。有说是被官兵围剿死的,有说是土匪火拼死的,总是,曲翩贤确实是成了匪首。 在随后的几年里,她先后兼并了温都拉山上的其他几个绺子,成了方圆几百里最大的一股土匪绺子。 所谓“绺子”,就是当地人对于土匪的称呼,也是土匪之间的行话。 曲翩贤是官宦之女,自己又识文断字,据说还有些诗词之才,人也非常聪明。 在她成了压寨夫人之后的第二年,她的父亲就死于疾病了。 后来,他父亲所在庄子的庄头,在一场大火中被烧死了。有人说,那场大火烧的很蹊跷,庄头应该是能从屋子里逃出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被烧死在了屋子里。 于是就有人怀疑,这件事情是曲翩贤干的。 之所以这样说,也并非没有道理。 这个曲翩贤非常聪明,也非常机警,不仅成功地把其他的绺子给兼并了,还躲过了官兵几次的大规模围剿。 曲翩贤手下的土匪,基本上由两部分人组成。一是本地的土匪,二是那些逃跑的流犯。这些流犯,有的是因为忍受不了苦役,或者受不了庄头的侮辱打骂,前去投奔的。 有的是自己逃进了深山老林,被土匪收编的。 实际上,曲翩贤出来作案,一般不以杀人为目标,而是以钱财为主。主要的作案方式有三个。 一是绑票。要绑票,自然主要是绑富人了。 二是打劫官庄。三是盗抢耕牛。 所谓的盗抢,一般分为三种方式。一是盗,就是能偷尽量偷。二是偷的过程中叫人发现了,就变成明抢。三是从开始就是抢。比如人家的牛正在耕地或者拉车,一帮土匪一拥而上,就明抢了。 作案之后,曲翩贤还时常在现场留书,说自己是专抢为富不仁,专劫贪官酷吏,劫富济贫,铲平人间不平事,是替天行道 有的灾年或者青黄不接的时候,据说她还真的给一些贫苦人家送些粮食和金钱。于是就有一些愚民说她是义匪。 她自己也宣称自己是什么天女下凡,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专门来人间救苦救难的。 之所以叫一枝花,是因为她长得非常漂亮。以前没当土匪,还在卜奎时,就是个美人胚子。 在外人看来,偷几头耕牛似乎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是,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在卜奎这样以农业为主的地区,盗抢耕牛可就是大事了。 牛既可以拉车,又可以耕地,是非常重要的生产资料。在朝廷的律法中,屠杀耕牛,是几乎等同于杀人的重罪,跟放火,官吏贪赃等罪一样,是归入流放之列的。 听了徐明涛的介绍,贾珉对这个一枝花是感到既好笑又可气,既同情又痛恨。 遭遇固然有可怜之处,你也可以编造故事来包装营销自己。但是,有些底线,你是不该去碰的。 你偷东西也好,抢东西也好,绑票也好,杀人也好,干了也就干了。这样的事,在哪里都是有的。再怎么干,也就是刑事犯罪,你的标签也就是土匪而已。 但是,你非要给自己加上什么劫富济贫,铲平人间不平,救苦救难这些标签,可就是具有政治色彩了。 幸亏你还没有提出反皇帝的口号,否则,早就把你划到反贼的行列里了。即便你有些本事,又有温都拉山掩护,你也长久不了的。 终究是一股土匪而已,若是官家下定决心清剿你,你早晚就是个完。 唉,一个大家闺秀,当了土匪头子,这个转型未免有些太猛了。你的土匪事业做得虽然还算成功,只是还算不上专业,全靠同行衬托而已。 一路走着,就到了四家子村。 四家子算是一个比较大的村落了。一共有一百来户人家。这些人家都是普通的农户,不是官庄。 居民基本上也都不是本地的土著,多是外面迁居至此的。 原籍大多是山东、直隶一带的,最早都是逃荒到这里的,就在此定居下来了。还有的是流放期满,在这里落户为民的。 总的说来,这里的居民,就是由两部分组成的,一是流民,二是流人。 流民指的是没犯过罪的普通百姓。流人是犯过罪,但重新为民的人。 如果再加上周边官庄里的犯人,就是三部分人,组成了这个地区的居民。 官庄里的那些犯人,就是流犯了。 流民、流人、流犯,共同的标签,就是一个“流”字,基本上都是外来人口。 再扩大一点儿范围,一枝花曲翩贤这样的土匪,其实也是流犯为主组成的,或许叫他们流匪更为恰当些。 在村子里大致转了一下,就开始到官庄去。依次到了乙七、乙八号官庄,最后到了乙九号官庄。 乙七、乙八之类,是衙门对官庄做的编号,代表乙区的七号和八号官庄。 前去报信的刘明德,就是乙九号官庄的庄头,因为已经把消息报告给了徐明涛,加上新任都司大人来了,就陪着回来了。 到另外两个庄子去的流犯和府兵团士兵,已经留在了那里。手套男贾桥,正好就分到了刘明德的乙九号官庄来。 刘明德是个不善言语的人,大概也是没跟贾珉这样的大官儿如此近距离的打过交道,说了两句话,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贾珉也不在乎,就自己走着,边走边问。最后倒是徐明涛给介绍的情况多些。 在乙九号官庄服役的九个流犯,也被招来见面了,一个个都是晒的黢黑,破衣烂衫、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有一个人还光着一只脚,显然是连鞋子都没有的。 一看他们的脸色、头发和身躯,贾珉就判定,他们普遍都是营养不良。 进了流犯住的屋子,就有一股刺鼻的味道,那是汗臭、鞋臭等混合的味道。妙玉和平儿等一进屋,马上就出去了。 有大炕上,胡乱地扔着已经看不出本色的被子,一些破烂衣服,在炕尾堆成一团。窗户上落满了灰尘,墙角还挂着蜘蛛网,显然是很久都没有打扫了。 烧火间里,更是一片凌乱。几个玉米面窝头随便地扔在案板上,间杂着几个土豆和红薯。贾珉左翻右翻,也没见到一片肉。更没见到油。 走了几个官庄,都是如此。 他想找流犯问问话,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这个场合找他们问话,他们也是不敢说实话的。一旦他走了之后,不管流犯们说些什么,都有可能遭到庄头的清算的。 好在自己派下了府兵,在各个庄子里呆的时间长了,就会了解到真实情况了。 其实,这几个官庄的住宿条件,已经算是好的了。住的还是地上的房子。大部分官庄的囚犯,住的都是半地下式的地窨子,那里的居住条件,更为恶劣。 呆了一会儿,就开始往回走了。在路上,贾珉又考虑起一枝花的事情来了。 据徐明涛讲,这个一枝花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出来作案了。自己昨天来,她今天就出来作案,是不是有些过于巧合了呢? 自己昨天抵达卜奎的消息,最早是贾芹在前天送到卜奎的。 温都拉山距离卜奎有七八十里,若是有人给一枝花报信儿,在时间上也足够用了。 搞不好,这里还兴许真的有什么玄机呢。都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在一枝花身上烧一把火如何呢? 第0261章 诱捕一枝花 贾珉一回到卜奎,就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戴植和刘成到了。 两个人是跟卫若兰一块儿从帝都出发的,中途去了高丽,然后从高丽转往图们,再经万青到了新宁古塔,也就是吉林的乌拉街,然后到了老宁古塔,再一路辗转,终于抵达了卜奎。 两人这一走,就是三个来月。看起来时间很长。但是,这一路上,既要赶路,又靠考察市场,还要考察商路,运送回来一些重要物质,其实时间是非常紧迫的。 一路风尘仆仆,虽然面带疲色,两人还是显得很兴奋。 “戴先生、刘成一路辛苦了。” “珉长官客气了,我们还以为你们没到呢。幸不辱命,事情办成了。” 戴植的语气,充满了自豪。刘成则在一边笑着,把讲话的机会给了戴植。 “这次都带来了什么东西?” “主要是硫磺和硝石这两样,估计够半年用的了。其他的东西,在这里都可以解决,所以,就没采购。所以,我就私自做主了,把钱都花在这两样上了,只是银子都花光了。” “好,花光了好,就该临机决断。否则,山高水远的,难道还要到处找我,问银子怎么花么?” “我跟刘成两人合计的,认为珉长官会同意我们这么做的,所以就先斩后奏了。” “如此甚好。戴先生的家眷,我已经托付给从秀才了,过些天,会跟那些农夫和工匠一起赶来。他们有我们的官防文书,各个关卡和各地官府也会给面子的,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如此就谢谢珉长官了。” “戴先生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火器作坊的厂址,若兰已经选好了,明日你们去看看,是否合适,若是不合适,你们再另选,只要你看中的地方,我就给你。” “需要多少银子,你们做个预算出来,我就给你拨钱。另外,调给你一个排的府兵,负责火器作坊的安全保卫。” “力工问题,可以从流犯中给你调拨,至于工匠,本地是没有多少的,就得等着咱们的工匠来了,剩下的,就得自己现培训了。” “卜奎有一个小铁厂,但是,规模不大,刘成去看看,可以考虑扩大规模。温都拉山有个铁矿,矿石品位还不错,只是目前产量还不高,生产也不太稳定,等我解决了温都拉的匪患问题,铁矿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关于产品的问题,我又想了一下,还是采取两条腿走路的方法,一是军品,二是民品。这里的农具和一般工具,都比较落后,民品需求,也是巨大的。” 无论是军品还是民品,对于铁器的需求,都是巨大的。 铁器的使用,不仅可以提高产品的使用寿命,还可以因为其坚硬程度,大大地提高生产效率。 对于将来卜奎的发展来说,无论是从军事上,还是经济和城市建设上,必将对铁器有巨大的需求。 铁在各地本来就属于紧俏物质,甚至作为重要的战略物资,朝廷把生铁及铁器,与盐、硫磺、硝石等,列入专卖的行列中。在对外贸易中,都是受到管制的。 高品位的矿石和高纯度的生铁,则更为稀少了。 温都拉山出产铁矿石,属于易于开采的露天矿。但是,目前的开采方式,效率还很低下。只是纯人工的原始开采方法,还没有采用炸药爆破的方法。 目前一般应用的黑火药,用于铁矿石开采,贾珉还没有试验过,不过,按照他的估计,威力应该不够。所以,要想用爆破方法采矿,还得提高火药的威力。 制约铁矿石生产的另一个因素,就是温都拉山的匪患了,也就是一枝花的因素了。去年,一枝花就曾经对温都拉铁矿进行了一次打劫。 所以,要想使铁矿正常甚至扩大生产,保证运输线的安全,就必须对温都拉山地区进行有效的控制。前提也是必须解决一枝花的问题。 所以,一枝花的问题,已经不仅仅是个辖区治安的问题了,它还关系到卜奎今后的发展问题。是个军事问题,经济问题和政治问题。 或许连一枝花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问题,现在会有这么严重。 中午给戴植和刘成接风,贾珉只是安排了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参加,没有邀请赵大海。 吃过饭,贾珉开始跟卫若兰密谈。 “我们必须尽快解决一枝花的问题了,这个问题不解决,许多事情都不好做。” “可是目前线索很少。” 卫若兰其实也为此着急。他的手里,目前也没有关于一枝花的有价值的情报。 “即便是土匪,她也是需要消费的。他们又不能生产什么东西,更不能自给自足。一些生活物资,总是要采购的。” “目前,卜奎就是最大的货物集散地了,要想采购什么东西,总是要从卜奎这里买的。所以,我估计,卜奎这里肯定有他们的内线。” “卧底的作用,不外乎就是物资供应和情报搜集,不妨从一些店铺入手,找找线索。” “一枝花这人是大家闺秀,据说有些诗词才情,在土匪窝里面,大多是些男人和粗人,她这样一个匪首,在志趣上是很难跟他们有共同语言的,写字,画画,作诗,看书这些事,应该是她打发时光的一个主要方式,从这个方面下些功夫。” “你是说,从这些店铺着手?” “不仅仅是这些,还有其他方面。据说她这个人很漂亮,目前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所以,应该很喜欢打扮,胭脂水粉什么的,应该是她喜欢的东西,此外,一些好玩儿的小物件,零食什么的,都是女人喜欢的东西……。” 贾珉这边一本正经地分析着,卫若兰那边心里可就有些想歪了。 珉长官对女人这么了解,对付起女人来,看来是有一套的,难怪妙玉和平儿姑娘她们,都那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将来在这方面,还要跟珉长官好好学啊。 走神儿归走神儿,正经事儿,卫若兰还是没忘的。 “珉长官,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个计策来。” “哦?说说看。” “我们想个办法,把一枝花给钓出来。” “钓鱼之计?” “是的,不过,这件事情,还要麻烦珉长官到妙玉和平儿姑娘她们那里走一趟。” “我?” “是的,一枝花既然喜欢诗词,珉长官的诗词就是天下第一的,她能不喜欢?” 难道还要叫我施展美男计?不会吧,若兰不是这样的人啊。 “妙玉和平儿姑娘从帝都带来的胭脂水粉、绺子、果脯、果子、首饰什么的,也不少,都是最新式样的,若是一枝花见了,怕是也要喜欢的。” “对啊,此计甚妙,好,我就去一趟。” 说做就做,贾珉就去找妙玉和平儿了。 贾珉说了想要的东西,几个人就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盯着贾珉。 “你要这些东西干嘛?” 妙玉就直言不讳地问了。 “自然是有用处的,反正不是送给某个女子就是了。” “这些东西,都是女子之物,不是送给女子,你要来又有何用?” 妙玉还是不依不饶的,她就是这么一副直爽的性子,或者说臭脾气,想到了什么,就要说的。 “这个,呃,我们正在办个案子,需要拿这些东西,引诱敌人上当的。不是送给别人的。再说了,我刚到这里,别的女子都不认识,又能送给谁?” “况且,整个卜奎最美的女子,也就你们几个了,要送,也送给你们啊,难道还会送给别人?” 这一招有效,平儿先拿出了一些胭脂水粉,晴雯拿出了三个绺子。见两人都拿了,妙玉也拿出了一个钗子和一盒果脯。 这些东西,妙玉的在于一个“精”字,平儿的在于一个“新”字。晴雯的在于一个“奇”字。对于任何一个女子,都是有吸引力的。 借着这里的纸笔,贾珉又写了两首词,一首是《虞美人》,另一首是《子夜歌》。 妙玉的用品,向来走的都是精品路线,所以,她的纸也是非常精美的宣纸,配上这两首词,对于喜欢诗词的一枝花来说,绝对具有杀伤力。 “有一件赚钱的生意,你们做不做?” 贾珉就说了造酒的事情。 “谁爱做谁做,我是不做的,俗。” 妙玉第一个不干了。 赚钱有什么俗的?唉,算了,就这臭脾气,随她去吧。 “那就我来做吧,晴雯,你做不做?你若是做,咱俩就合伙了。” 平儿平儿接过了生意。 “我做啊,这等好生意,东西都是现成的,我又缺钱,自然是愿意做的。” “晴雯姐姐,我们俩呢?” 说话的是喜鹊和画眉。 “这样吧,我算作一股,你们三个算作一股,你们的本钱,我先给垫上,等赚了钱,你们再把本钱还给我。” 平儿的解决方案,获得了一致赞同。 平儿在帝都的超市里面,是有最大股份的,现在已经是个小富婆了。说起话来,自然是有底气的。 “妙玉,你就不想做点什么生意赚钱?” 贾珉还不死心,如今卜奎百废待兴,赚钱的机会很多的,他还是想给妙玉提供个赚钱门路。 “你那么会赚钱,还要我赚什么钱?” 妙玉说的理直气壮,就好像天经地义一样。 这是什么道理?好好,我赚就我赚。就算是我前世欠你的。我不仅欠你的,还欠大脸猫宝玉的,欠老太太的,欠贾府的,欠皇上的,欠卜奎的……。 我穿越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还账的。 贾珉知道妙玉就是这个样,所以,心里倒也没生她的气。不过,妙玉用的东西无一不是精品,似乎花钱也不在乎。这就有些奇怪了。 以前贾珉觉的妙玉在金钱上似乎比较窘迫,所以,还在连升赌坊的赌局上帮她挣了一笔钱。现在,贾珉倒是有些怀疑,妙玉是不是自己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小金库了。 妙玉也是官宦之女,以前家世也是比较显赫的,家里给她留下一笔钱,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第0262章 空饷与亏空 冯紫英和焦利跟赵大海的交接工作,进行了三天才结束。 起初,贾珉等人认为,交接有个半天时间,也就结束了。当时赵大海跟他也是这么讲的。 但是,越是交接,在其中发现的问题越多。于是就增加了人员,还得对有些账目进行核对。 不仅仅是账目不全,许多科目设立的也很混乱,账目记录不规范,报销手续不全,数字上更是问题多多。 帐与帐不符,帐与物不符,帐与人不符,帐与票据不符。总之就是个糊涂账。 最后的结果,就是自然而然的了,那就是巨大的财务亏空。仅仅目前查出的亏空,一共有七千八百多两。几乎相当于朝廷一年给卜奎的经费拨款了。 目前,还欠着士兵和一些书吏、衙役四个月的饷银,一共两千四百多两,剩下的就是欠商家的。 当然了,按照他们原来的账目,亏空是没有这么多的,只有四千来两,还有两千多两,是外面欠衙门的,属于应收账款。这部分债权,原来赵大海和典史杨林并没有拿出来,后来见冯紫英对亏空不认账,才拿出来了。 即便如此,这些债权要想收回来,也非易事。有的是人死了,有的是人不见了,总之,大部分都是呆账和坏账。 欠自己的收不回来,自己欠的,却是要给的。一些材料款,河工、衙役、力夫,军人等这些钱,都是要还的。 实在要不还也行,甚至赖账都行。但是,作为一级衙门,若是真的这样做了,对于衙门的影响则是巨大的。 不仅仅是形象上的损失,关键是没有公信力了,你以后再说什么,就没人相信你了。 即使你以后说的是真话,别人也认为是假话。即使你干的是好事,别人也认为你干的是坏事。 对于衙门内部来说,大兵和衙役们拿不到钱,自然就会影响到他们到士气。用人之时找不到人,或者人虽然来了,但是消极怠工,出工不出力,敷衍塞责等,都是很正常的现象。 这些人也是要生存的,又不是犯人,给你出力卖命,没有白干的道理。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对于贾珉来说,衙门里存在着这么巨大的亏空,许多想做的事情,也根本就做不成。没钱寸步难行啊。 所以,要想以后让衙门正常运转,就必须解决亏空问题。 解决亏空问题,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怎么解决,这里面的名堂可就大了。 贾珉此次来,还是带来了不少钱的。这些钱,可以分为几个部分。 一是这五百名犯人的路上费用,这是由刑部出的。这部分钱虽然不多,贾珉在犯人的伙食上,花了不少钱。但是,由于在路上的时间大大缩短了,所以,总体算来,贾珉并没有在这上面贴进去多少钱,一共不过二百多两银子而已。 对于他来说,这点儿损失可以忽略不计。亏了就亏了,他也没想要回来。 第二部分钱,就是兵部给府兵团这一年的经费了。因为现在还没有装备火器等格外的装备,这部分军费还没有超支。 如果想弥补亏空,这部分钱倒是可以拿出来。但是,这样做的风险,也是很大的。万一有政敌想在这方面整贾珉一下,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所以,这一条路,其实也是行不通的。贾珉没必要在这上面冒险。 第三部分钱,就是府兵团的钱了。这一部分钱,有各府里出的,但是,绝大部分还是贾珉靠培训挣来的。 动用这个钱,也是不合适的。虽然他动用了,也没人火说什么,但是,他不想开这个先例。 还有一部分钱,就是贾珉自己的私房钱了。这部分钱,还有个七万多两。 要想弥补亏空,也就是拿这部分钱,是最为稳妥的办法了。 就这样,贾珉不仅到了卜奎这个倒霉地方,还接下了一个烂摊子。 亏空当然是有原因的,不过赵大海和杨林把亏空的责任都推给了前任守备钱德禄身上。 钱德禄是去年八月死的,对于亏空很可能有责任,但是,赵大海也未必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没有责任。 只是钱德禄已经死了,有些账目要查起来,非常麻烦而已。当然,贾珉如果要追究起来,也是有办法的,赵大海和杨林如果真的有责任,也是难以跑掉的。 但是,现在刚刚接手卜奎,他还需要考虑一个稳定的问题,尽量实现平稳过渡,不造成巨大的震荡。 最后,贾珉决定,先拿出自己的钱弥补亏空,以后再慢慢找赵大海和杨林算账。等以后衙门里有钱了,再还给自己也就罢了。 以后这里就是自己做主了,衙门若是还没钱,自己也就活该赔了这笔钱了。 “珉长官,你真的打算这么做了?” 冯紫英问道。 “就这么做了,我们没有更多时间等待了,若是这么拖下去,许多事情都做不成了。” “陈训练长,咱们的队伍有多少在营内?” “一营和三营都在。” “好,你带人去宣布,给那些老兵们补发饷银,到平儿那里去拿钱。叫贾营长拿着名册,把老兵们都叫出来,一一核对,凡是人未到的,一律按空额处理,当场除名。若是有伤残的,叫他们立即来报到,进行核查。不来报到的,除名。” “府兵团官兵戒备,如果老兵有人闹事,立刻弹压。敢于动用武器者,格杀勿论。” “焦军需官,你跟赵大海去,就说我说的,典史杨林解职,回家反省待查,由你来接管杨林负责的事务。叫赵大海宣布。如果赵大海不从,就拿下关禁闭。” “冯幕僚长,这里不是已经有了钟鼎吃空饷的证据了吗,你去宣布,钟鼎解职待查。第一佐佐领就由你兼任。从明天起,第一佐按照我们的训练标准进行训练。有抗拒着,严惩不贷。” “关于赵大海、杨林和钟鼎,就看看他们自己以后的表现了。表现好了,可以考虑给他们一条出路,若是还阳奉阴违,拿咱们当小孩儿,当傻子,也就没必要跟他们客气了。” “林大江,你负责给那些书吏和衙役发饷,参照陈训练长的办法,也是按照名册核查,空额的一律清除。开始行动吧。” 拖欠了四个月的饷钱,贾珉一来,就拿自己的私房钱给垫上了。能领到钱,就是好的了,所以,无论是那些老兵和书吏衙役,都没有出现什么骚动。相反,还纷纷感谢贾珉。 清除空额的行动,。原本以为可能引起反弹,实际上,这个担忧完全是多余的。不仅没有引起反弹,相反,还有不少第一佐的士兵,主动出来揭发谁吃了空饷的。 当然,他们敢于出来揭发,也跟钟鼎被解除了职务有关。对于第一佐明天进行训练的事情,也没有官兵站出来反对。 赵大海本不愿意自己去宣布杨林解职的消息,但是,见焦利语气不善,又是贾珉亲自下的命令,也就服从了。 原本他还想拿欠饷一事向贾珉施加压力,但是,贾珉给大兵们一发饷,他就知道大势已去,自己对于队伍已经失去控制了。 贾珉官居正统,名正言顺,人多势众,兵强马壮,又能给大兵们发饷,大兵们怎么选择,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赵大海这么想,固然有些道理。但是,他没有找到根本原因。 拖欠士兵的军饷,本身就侵害了士兵的切身利益。那些明目张胆吃空饷的,就是发生在他们身边的不公,叫士兵们心里怎么能够平衡?如今贾珉出来纠正,其实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呢,哪里还以因为跟着你时间久一点儿,就会去拥护你们? 第一佐佐领钟鼎昨天才从禁闭室里放出来。禁闭这件事情就叫他大失面子了,没想到,吃空饷的事情又暴露了。 解除他的职务,自然让他大为不满,于是嚎叫着要见贾珉、没有人理会他这个请求,于是钟鼎就做了一个让他后悔终生的举动。 他以为自己对于手下还会有号召力,就命令第一佐哗变,出来跟府兵团的人拼命。 “第一佐的兄弟们,我们都是卜奎的老人了,卜奎是我们的天下,他们这些新来的,刚来就想欺负我们,咱们跟他们拼了,把他们赶出卜奎去。” 此时赵大海也到了此处,一见钟鼎如此说,就知道大事不好。 这个蠢货,这不就是明摆着煽动哗变吗? 说哗变还是轻的,说你是造反,也是说的过去的。 于是就想制止钟鼎。 “钟鼎,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快向幕僚长道歉?” 钟鼎平时就专横跋扈,对下苛刻盘剥,对上傲慢不敬,嚣张惯了,此时被解职,已经失去了理智,那里还会听赵大海的? “赵大海,你个胆小鬼,这卜奎的天下,你就这样交给这帮小孩儿了吗?我们在这里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打下的基业,你要叫他毁之一旦吗?弟兄们,出来跟他们拼了。” 第一佐的士兵,没有一个动的,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 “贾营长,把这个反贼拿下。” 贾琏早就在等着冯紫英说话了,立刻带着几个人把钟鼎给扭住了。缴了他的军刀,从腰里搜出了他的腰牌。 “钟鼎,你大逆不道,意图煽动造反,心怀异心,竟然敢说卜奎是你的天下,你眼里还有皇上吗?” 冯紫英如此一说,赵大海的心里彻底凉了。 这下,钟鼎的罪名算是坐实了,没人能够救得了他了。即便是宁古塔将军出面,也难上加难了。 “冯紫英,你给我记住,我舅舅不会放过你的。宁古塔将军是我舅舅,你给我记住了!” “我记住了,把他押下去!” 钟鼎还在喊着,却被贾琏等人给拖走了。 贾珉慢慢腾腾地走过来。 其实,他早就在一边看见这个过程了。 “珉长官,如何处理钟鼎?” “审讯,搜集证据,押解帝都,交都察院处置。哦,另外,把他的住处搜查一下。” 贾珉说完,若无其事地走了。 第0263章 脱逃与死亡 交接工作虽然完成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就掌握了卜奎的全部情况。 只有经过数据的分析和处理,才能得出一些规律性的东西。 交接给出的数据,有时简直叫贾珉和冯紫英到了几乎抓狂的地步。 “珉长官,你看看这个,在册人数七千八百二十人,行,这个就算没什么问题。但是,你看看这个在押人数,竟然是七千八百七十人。也就是说,朝廷一共往这里流放了七千八百二十人,他却押了七千八百七十人,多出了五十人。也不知道他这五十人是从哪里来的。” 冯紫英的脾气,一向是比较温和的,这个时候,也给气的要命。 “莫非是抓的逃犯也算在这里了?” “抓的逃犯固然是有的,但是,那是单独记账的,跟这个没有关系。我问过他们几个人,一个人说的一个样,可见他们的数字是多么混乱了。” “是啊。,数字混乱,其实就是管理上的混乱。也证明此前他们的管理就是失败的。” “你再看看这个,非正常死亡率,竟然达到了百分之三十一,三个人里面,就要有一个非正常死亡。也难怪人们都说卜奎是死地了。这还不算路上死的,若是把路上死的加起来,就更多了,也就是咱们押的这批人,一个没死,全都送到地方了。” “紫英,不会有这么高的死亡率吧?” 百分之三十一的流犯非正常死亡率,的确是个惊人的数字,连贾珉都不敢相信。 “没有错的,我都核对好几遍了。” “都是什么原因死亡的?” “原因很多,归纳起来,主要有这么几个。” “一是病死的,这是最多的。二是冻死的,去年冬天就冻死了七个。三是累死的。四是自杀的,五是打死的。这打死的,有的是被庄头打死的,还有的是被同犯打死的,” “还有的是死因不明,估计也是营养不良或者就是饿死的。最后一类,就是死于各种意外,如矿山里矿石砸死的,铁厂里铁水烫死的。” 这一类,就是安全生产事故的死亡了。 贾珉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个非正常死亡率,实在是太高了。 人总是要死的,在哪里都是要死人的。流放犯人死亡率,比其他人高一些,也是正常的。毕竟这里的自然环境恶劣,劳役也更加艰苦,但是,这么高的死亡率,仍然是不正常的。 虽然这些人都是流放犯,但是,既然没判他们死刑,他们就有权利活下去。 这倒不是因为他前世的意识,而是在大德王朝的和平时期,对于处死犯人都是非常谨慎的。 一个比较重大的案件,从县、到府、到省,若是判了死刑和重罪,其实都是非常谨慎的。最后到了朝廷一级,还要由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三法司会审,拿出意见后,再交往军机大臣廷议,最后交给皇帝勾决。 不少时候,一些已经被判了死刑的犯人,就在皇帝勾决的时候,被改成了免死流放。 皇帝此时秉承的是一种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刑杀,流而放之的思维。实际上就是一种慎杀思想。 皇上都不忍心杀了这些人,没想到,到了这里,却成了草菅人命的牺牲品。 这里固然有客观的原因,但是,监管者的主观原因,也是很重要的。 “珉长官,你再看这个脱逃率,百分之八,一百个人里面,就有八个逃跑的,成功率百分之四。有一半人成功,另一半儿,或者是未遂,或者是被抓回来了。” “脱逃的原因,有的是可以理解的,有的是不可接受的。” “具体说说,都有什么原因?” “有思恋故乡故土的,想念亲人的,看不到前途的,理想破灭的。当然这些理由,情有可原,但法无依据。既然你是流犯了,这些问题就得受着。以这个理由脱逃,是不成立。” “剩下的,就有的斟酌了。有的是被庄头和其它流犯欺压虐待的,有的是衣食住行实在恶劣受不了的,有的是劳役太重,劳役时间太长的,有的是明明干不了的活,却非要叫干的,还有的说是冤枉的,……。” “最后实在受不了,就得想法自杀自残,要不就是铤而走险脱逃,想寻求一条活路的。” 流人到了流放地,其漫长的被惩罚过程,才刚刚开始。 不仅人身自由没有了,生存条件的严酷,才是真正的考验。在被抛弃,被屈辱的时候,再加上被欺压和非人的体力和精神折磨,很多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胆子大的,兴许就会起来反抗逃跑,胆子小的,就会采取自杀的手段逃避。 自伤自残,也是一种被动的逃避手段,就是通过自己伤害自己,让自己的手脚等部位变成残疾,借以逃避沉重的劳役。 流犯中,也有一些受到优待的,但是,这只是特殊情况。 这些受到优待的,或者是有钱的,通过买通庄头或者当官的,获得一些优待。 有的是有手艺的,缺了这个人不行,也会受到一些优待。 有的是有关系的,有背景的亲友给打了招呼,受到一些优待。 还有一些例外,就是比较有文化的,比较受人尊重。无论是军官、士兵、犯人,还是当地的百姓,都会比较尊重和照顾这些人。 但是,绝大部分的普通流人,命运都是非常凄惨的。说他们每天都在死亡线上挣扎,也不算过分。 这就是流人死亡率和脱逃率如此之高的根本原因。 当初没有把这些流人直接处死,而是给他们留了一条命,自然是不愿意叫他们都死在这里的。 人死在了这里,不仅朝廷的慎杀意愿落空了,对于朝廷的声誉,也是个损害。 朝廷流放这些人,不仅是对流人进行惩罚,还要靠他们的劳动,创造一定的财富,用这些人,来充实边疆。 如果人都死了,这些目的,也都落空了。 流放地的流人非正常死亡率高,是普遍存在的现象。但是,象卜奎这样,非正常死亡率百分之三十一,逃亡率百分之八,加一起将近百分之四十,这个比例,也实在是有些太高了。 要想降低死亡率和脱逃率,除了让流人能见到活下去愿景,将来能回归社会的希望外,改善其生存条件,就是个现实的途径。最起码,要让他们可以忍受下去。 但是,要想做到这一点,又谈何容易! 这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财力和物力,还有各种现有制度和体制上的制约,最主要的,还是思想观念上的冲突。 如果处理不好,一个不小心,贾珉的仕途都会受到影响。 但是,如果不进行改革,任凭这种局面延续下去,恶性循环,将来的结局可能会更惨。 一旦流人的忍受达到了临界点,就会铤而走险,拼个鱼死网破。 去年八月的流人暴动,杀死了前任守备钱德禄和二十名士兵的事件,就是个沉痛的教训。 “好吧,给我点儿时间,让我好好想想,这是件大事,总得想个万全之策出来。” “我也觉得这些事情得改改了。如今我们接手了,若是有人拿这事儿做文章,将来对我们也是不利的。” “钟鼎那边儿审的怎么样?” “林大江在办着呢,不过,不少老人都在看着呢,说钟鼎是宁古塔将军的外甥,就看我们怎么办了。” “宁古塔将军,正二品吧?” “是的,整个东北盛京以北,就属他最大了。很有权势的,在朝廷里,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了。” “你看看我这运气,随便拿下个佐领,就是个正二品的外甥。但是,那又怎么样?马启明不也是不可一世吗?我们不也轻易地把他扳倒了吗?” “只要我们自己坐的直,行的正,即便是遇上几个大人物又能怎么样?许多人,也不过就是纸老虎而已。谁敢挡我们的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看着贾珉坚毅的面孔,让冯紫英感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气。 两人正说着话,林大江来了。 “珉长官,在钟鼎的屋子里搜出了五千多两银子,还有几封书信。” “哦,这么多银子?书信拿来了吗?” 林大江把书信给了贾珉。 这是钟鼎的家信,两封是他妻子的,一封是他父亲的,还有一封是他舅舅的,他的二舅舅确实是宁古塔将军韩天魁。 “银子有些用处,叫他说明来源,这几封信价值不大。他还有没有别的住处?” “问了他的几个手下,支支吾吾的,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来。” “他在外面还应该有住处,查查平时他都跟谁关系比较亲密。现在士兵们还有疑虑,都在观望,如果我们取得了其他的重要证据,他们就会转向的。” “弄两个告密箱,挂到街上去,我就不相信,他钟鼎能在卜奎一手遮天。” 冯紫英和林大江相对一笑:从外围突破,这招高明。 说干就干,林大江立刻找人,做了两个告密箱。一个挂到都司衙门侧面的一棵水曲柳树上。另一个挂到了王记杂货铺的边上。 另外写了几分布告,号召有知情者,检举揭发钟鼎的不法事实,查证属实者有奖云云。 第0264章 突破性进展 告密箱挂出去的第二天,就有了收获。 在王记杂货铺的那个箱子里,发现了一封举报信,说钟鼎在道东后街有一处私宅。 林大江立刻带人去搜索,有了重大发现。 搜查出来的东西,大概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各种珍贵物质。 包括银票四千两,貂皮120张,水獭皮70张,元皮70张,人参约三斤,鹿茸十多斤,猴头五六十斤,松茸七八斤。以及其他山珍。 加上上次搜出的银子,一个小小的佐领,竟然有九千多两银子和这么多的珍贵物质,很明显,与他的正常收入不符。 光是这些钱和物质,他就解释不清楚了。而一旦解释清楚之后,就是一连串的黑幕了。在这个链条上,将有许多人被牵连进来。 如果只是这些,还只是个贪腐的故事。 但是,这个钟鼎,似乎是个生怕事儿小的人,一个小小的佐领,干的净是大事儿。 相对于这些大事儿,那些银票和山珍之物,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些大事儿,体现在几封书信和一个礼单上。 这几封信,竟然是他跟铁佛部落的头人之间的来往书信。在信中暴露了他跟铁佛部落之间的生意往来活动。 做些生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问题是他做的是生铁生意。这个问题可就大了。 在卜奎北部,有四个比较大的渔猎部落,他们分别是铁佛部落、罗顺部落、卡其部落和麦来部落。 这四个部落,以渔猎、游牧为主,也有部分农耕产业。每个部落的人口,大概有三万到七万人。 其中铁佛部落最大,有七万来人,麦来部落最小,有三万多人。 这几个部落,虽然名义上属于朝廷治下,但是,朝廷从来没有对他们实行过有效的管辖和治理。 高兴的时候,给卜奎衙门上交点儿东西,给朝廷进点儿贡。不高兴的时候,就对朝廷不理不睬的,甚至还时常出动,来劫掠过往客商,到卜奎附近来抢掠一番。 守备衙门派兵去围剿,就化整为零,躲进深山老林。大兵一撤,他们就一切照旧。 所以,朝廷对他们采取的策略,也是亦剿亦抚。他们闹的厉害的时候,就清剿一番。不怎么闹的时候,就实行安抚。 但是,对于盐、茶叶、生铁、铁器、硫磺、硝石这些战略物资,却是严格控制流入的。每年都有一定的配额的。 钟鼎私自向铁佛部落出售生铁,无疑是犯了大忌。在和平时期,至少也是走私。在战争时期甚至双方关系不佳的时期,这就是通敌、资敌。 无论在什么时期,这都是重罪了。仅凭这一点,皇上就可了砍他的头了。 信里还暴露了他的几个同伙,商人孔有喜和他的两个手下——第一佐的两个骁骑校。 林大江立刻派人捉拿了两个骁骑校,但是孔友喜不在卜奎,算是暂时逃了过去。 另一个具有很强杀伤力的武器,就是那份儿礼单了。这份礼单的笔迹,就是钟鼎的,显然是他亲笔所写,这就是一个几乎无法抵赖的证据了。 礼单上有二十一个人名,上面还列着他们的官职和任职地点。 有宁古塔将军府的,有奉天府的,自然还有帝都的。其他人的名字,贾珉都很陌生。但是,有两个名字,他是熟悉的。 一个是京营副节度使马启明,另一个赫然是大学士罗启华。 这个钟鼎,还真是个有些能量的人物啊,难怪他敢于这么嚣张。 如此有能量的人物,又是宁古塔将军韩天魁的外甥,怎么会是一个小小的佐领呢?况且还在卜奎这种偏远的地方呆着呢? 此前卜奎是属于宁古塔将军辖下的地方,只要他舅舅一句话,他完全可以去个更好的地方,当更大的官儿的。 这让贾珉产生了怀疑。 比较合乎逻辑的猜测,应该是韩天魁故意把他放在这里的。 把钟鼎放在这里的目的,一是作为他的耳目,监视卜奎的动向的,二是叫他在这里敛财,结交各路官员的。 结交各路官员,以钟鼎这个身份和层次,似乎分量还不够。应该是作为韩天魁的代理人出现的。 只是钟鼎是否还担负了其他的使命,目前还没有什么证据。 不过,忽略了那些银子和山珍,仅凭这两点,就可以把此案办成铁案了。 向铁佛走私生铁,走私是一定的了,还可以往通敌、资敌上靠。 结交外官和京官也是大罪一条。 他想编织一张庞大的关系网,但是,这张大网现在反噬,把他自己给网住了。 “这些信件放我这里,对他严加看管,不准任何人跟他接触。明天我亲自审问他。” 林大江答应一声,出去了。贾珉则陷入了沉思。 起获了钟鼎的财物,合起来有一万多两银子。这些钱,取之卜奎,用之卜奎,贾珉是不准备上交了。 目前,他准备实行一些改革,这些钱正好派上了用场。 贾珉已经下定了决心,准备着手解决流犯的过高的死亡率和脱逃率了。 以前的事情,他可以不管,但是,今后如果还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他就有责任了。 这不仅仅是对朝廷负责,给这些犯人们一条活路的问题,也是他自己的问题。这个问题解决不好,就是时刻悬在他头顶上的一把剑。 如果有人想拿这个问题向他问责,他还真的脱不了干系。 要想解决犯人的死亡和脱逃问题,当务之急,就是要解决两个问题。 一个是尽快地把在逃的流人缉拿归案。另一个就是改善流人的生存环境和生活条件,让他们有个喘息的机会和生存下去的空间,不要把他们都逼到绝路上去。 流人们的要求,其实也不高。不外乎就是能吃饱,在吃饱的基础上,再能吃的好一点儿,就更好了。 其次就是穿得暖,冬天不至于冻着了。再就是住的暖和一些。不至于冻着或者太潮湿了。 另外两点,一是尽可能地减少劳动强度和劳动时间,不至于超时间,超体力,超能力的无尽无休的劳作。 在不改变上交任务的情况下,这一点,其实可以靠改进工具,促进劳动积极性等提高劳动效率的方法来解决。 二是尽可能地不受庄头和牢头狱霸的欺凌和盘剥。这一点,其实也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靠目前这些老庄头,是不行的。 这些老庄头,虽然是兵,但是,在许多时候,跟匪也没什么两样,有的甚至比流人还坏,恶性更深,就属于寄生虫,在无尽地吸着流人的血。 况且,他们的思想观念,也注定要跟贾珉的观念冲突。由于居住的非常分散,对于他们的监督不仅困难,而且需要付出巨大的成本。 唯一见效快而又容易做到的,就是把他们从庄头的位置上撤下来,换上自己的人。 只有自己的人,才能不折不扣地领会自己的意图,执行自己的意志。 表面上看,这是一场观念之争。实际上,是隐藏在观念之后的一场利益之争。 钟鼎仅仅是一个佐领,就能聚敛起那么多的财富。其他的人呢?也未必就能干净了。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靠流人吃流人,应该是他们的基本利益生态。 当然,这些利益他们想自己独吞,也是不可能的。他们的上司,外面的不法商人,甚至于土匪和四大部落,都可能是这个利益链条上的受益者。 丰富的物产,肥沃的土地,免费的劳动力,而且劳动力的养活成本已经被压低到了极限,再加上低廉的行政成本和低廉的生活成本。官员和士兵的饷银还由朝廷承担。 随便牵一条狗来当这个卜奎守备,都能躺着挣钱,竟然还能给弄亏空了?简直就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没有大量的、集团式的贪渎舞弊,谁信? 钟鼎能够跟铁佛部落勾结,那么,其他人呢?对于钟鼎的行为一点觉察都没有? 别人就不能跟别的部落勾结了?在天子脚下的五龙山,马启明和陈甲寅都能跟土匪勾结。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卜奎,就不能有人跟土匪勾结? 这么多的官兵,对一股土匪竟然无可奈何,让他们危害这么多年,岂不是五龙山鲁霸王那一幕的翻版? 如今,拿下了钟鼎,算是对他们的一个震慑,其他人会采取什么态度呢? 赵大海目前在观望,冯奎在观望,徐明涛也在观望。他们在等什么? 卜奎的另外两个头面人物杨林和吴敏求,在这场冰雪大戏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他们是清白的吗?他们目前在想些什么呢?也是在观望吗? 都在等着某种外部力量的介入吗?如果是,那么,这股外部力量是谁? 仅仅是一枝花吗?终究只是一股土匪而已,她要想左右这场大戏,角色未免太轻了点儿。 拿下了钟鼎,取得了重要的证据,解开了一场黑幕的一角。 不过,这场黑幕有些大了。牵涉的深度和广度,都超出了想象。 这些证据,其实是一把双刃剑。一个不小心,引起钟鼎背后力量的反扑,不仅不能解开这个黑幕,还可能把我自己都搭进去了。这些人,可是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的。 唉,这一回,似乎又摊上了一场大麻烦啊。 第0265章 竟然算计老娘 四家子附近,乙九号官庄已经被封锁了。官庄里的十一个人都被禁足,不许出去。 卫若兰和林大江、卫若水带着120人,在晚上八点天黑时,悄悄地进入了这里。 士兵们有的站在院子里,有的坐在屋里。不大的屋子,挤得满满的。 他们现在监视的目标,就是二里地之外的四家子。 庄头刘明德非常着急,但是,他却不敢显露出来。 他知道,今晚上要有大事发生了。 四家子一共有两大姓,一是赵姓,一是钱姓。 两姓人家人口差不多,五六十年来,一直不对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纠纷。最大的一次纠纷,是在十来年之前的一次。双方发生了大规模械斗,两家各死了两人,造成了两败俱伤的结局。 总的说来,赵钱两家都挺兴旺,也出了一些比较有出息的人。 钱家比较有出息的,就是卜奎前守备钱德禄。赵家比较有出息的,就是卜奎署守备赵大海。 在钱德禄死后,赵大海接替了钱德禄的职务,署理卜奎守备。 刘明德就是赵大海的亲信之一。 一百多个府兵团的人突然到了这里,让刘明德感到有些不同寻常。 他想出去给赵大海报个信儿,至少也要到四家子去,给赵大江报个信儿,但是,现在已经做不到了。 人家不让所有人出去,他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刘明德有一种预感,这些人是冲着四家子的赵家来的。 他的感觉没错,卫若兰他们来,就是冲着四家子的赵家来的。准确地说,是冲着赵大江来了。 赵大江,就是赵大海的长兄。 四家子的赵家,如今以四兄弟为赵家的头面人物。 他们分别是:赵大江、赵大河、赵大湖和赵大海。 赵大海如今住在卜奎,另外三兄弟,还都住在四家子。 卫若兰之所以率兵到了这里,是因为他的钓鱼之计成功了。 他把贾珉的诗词条幅和从妙玉她们那里拿来的物件,送到了卜奎街里最大的店铺:王记杂货铺去寄卖。 由于每样东西的标价都很高,所以,放到那里四天了,除了有人问价之外,虽然看热闹的人多,但是,没有一个人买的。 就在他以为卖不出去的时候,今天突然来人,把那些东西全都给买了,一共花了100多两银子。 买这些东西的,就是四家子的赵大江,他是赵大海的大哥。 赵家虽然有赵大海这个头面人物,但是,其他的几兄弟,日子也就是小康水平。在以节俭为荣的时代,一个农家汉,还没有什么文化的赵大江,不惜花大价钱,买了这些东西,自然令人怀疑。 若是给赵大海买的,也没必要拿到四家子来,直接在卜奎给了赵大海不就完了? 前几天,四家子刚刚被土匪抢去了几头牛,丢牛的,恰好就是钱家。 那么,这回赵大江买这些东西,会不会跟钱家丢牛事件有关系呢? 刘明德怀疑是有的。他不仅怀疑这件事,还有许多事情,他也怀疑。但是,他不能说,说了,可能就没命了。 不管怎么样,赵大海对他还是不错的。他觉得,自己不能做对不起赵大海的事情。自己明哲保身,不落井下石,就是对得起赵大海了。 时间过得似乎很慢,又似乎很快。 往常的这个时候,刘明德早就进入梦乡了。但是,今天他却始终很精神。其实,他也想去睡觉,但是,人家不让他睡。 终于熬到了下半夜两点,他就坐在院子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似乎刚刚睡过去,就被人叫醒了。 原来,是那个叫做贾芹的人回来了。 “从东边来了二十一个人,都骑着马,进村了。” 卫若兰立刻就精神起来了。 “把所有人都叫起来,检查武器,准备出发。” 随着卫若兰低声发出命令,林大江和卫若水、贾芹纷纷开始检查士兵们的装备。 “林大江,你去东面,截断他们的退路。卫若水,你去包围南边和西边,贾芹,你去包围北边。不许一个人逃脱。敢于反抗者,格杀勿论。” 三个人纷纷带人离去,剩下卫若兰带着二十来个人,留在最后。 “刘明德,我知道赵大海对你不错,你跟赵大河的私交也很好,所以,你不要说不知道赵大江的家在哪里。现在,我问你,你知道赵大江的家在哪里吗?” “我,我知道。” “刘明德,还算是明智,走吧,带我们去赵大江家里。现在,你也应该明白我们是为了什么来的了,所以,你最好不要耍花样。” “我明白。” 刘明德起身,乖乖地带着卫若兰的人向四家子走去。 十多分钟后,卫若兰带人来到了十家子村口,一个人迎了上来,正是贾芹。 “村口的哨兵已经被我搞掉了,现在可以进去了。” “好,注意警戒。” 刘明德带着卫若兰一行,很快进了村子里面。此前,村子里的狗叫声就不少了,此时的叫声更盛,几乎响成了一片。 “快点儿,跑步前进。” 卫若兰大喝一声。 此时也顾不上隐蔽了,只想尽快地接近目标。 “亮灯那家就是” 刘明德话音刚落,那家的灯光就灭了。 “快,冲上去,他们想要逃跑。” 说着,卫若兰就第一个冲了上去。 果然,还没等接近那家,就有人影从院子里出来了,然后还有骑马冲出来的。 嗖嗖嗖,府兵团就开始放箭,接着就传来几声惨叫。 尽管如此,还是有几匹马,冲了出去,向东边西边两面跑去。 “不要管他们,直接冲进院子里。” 大兵们见卫若兰如此喊,就一拥而进,进了院子。大门口还有几个人抵抗,府兵们哪里还管那些,几下子就把对方砍倒,还生擒了几个。 咣地一声,卫若兰踹开了房门。两个大兵点着了马灯,又把屋里的灯点着,前面守住门口,后面守住窗户,外面守住院墙杖子,就开始搜索。 这些战术,以前就训练过,白天还特意进行了演习。现在用起来,已经很熟练了。 卫若兰坐在炕边,笑嘻嘻地看着赵大江。 “你们是什么人,三更半夜的,竟敢强闯民宅,我要到衙门告你们去。” 赵大江趴在炕上,身上盖着被子,大声喊道。 旁边,是他的老婆和三个孩子。 “我们就是衙门里的,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赵大江,你怎么不起来啊,是不是身上还穿着衣服啊?” 一个大兵上去掀开被子,赵大江果然穿着衣服。 “赵大江,你怎么穿的这么整齐睡觉啊?” “我愿意,你管不着。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快滚出去,赵大海是你们的上司,你就不怕摊事儿吗?” “赵大江,你就别演戏了。快把一枝花交出来吧。看在赵大海的面子上,或许对你从轻发落。” “我不知道什么一枝花两枝花的。我要跟你们到衙门去,找我兄弟评评理,叫他看看他的手下都干了些什么。” “赵大江,你不要拿赵大海吓唬我们,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你想去衙门,行啊,一会儿你想不去都不行。看来,你是不想交人了?”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卫若兰跟赵大江说话的功夫,大兵们就在里里外外地搜索。 马厩、草垛、粮仓、猪圈、鸡舍、水缸、米柜、炕柜以及各个犄角旮旯都搜了个遍。抓到了三个男匪,但是,却没找到一枝花的踪影。 卫若兰又一次抬头看看天棚,棚口的吊绳还在晃动着。 卜奎的房子,屋顶上都加装了天棚。一是为了保暖,二是可以存放一些东西,如红薯、土豆之类的。 天棚上都留一个口,人就从这个口进出。三更半夜的,棚口栓门的绳子晃晃悠悠的,显然是有人动过的。 “一枝花大当家的,你说你那么威风个人,躲进棚里去,就不怕委屈了自己?这要是传了出去,你今后还怎么做人?下来吧。” 棚上没有什么反应。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家棚里哪有什么人?那一枝花是个土匪,怎么会在我家里?” 赵大江嘴上虽然硬,心里却是扑腾扑腾的。 “行,一枝花,你不下来,我就要放大招了。两个法子,一是用烟熏你,二是放耗子咬你,有本事,你就在上边呆一辈子。” 卫若兰一使眼色,就有两个大兵,到外屋点火。不一会儿,就拿着几个点着的草把进来了, 另外一个大兵,则拎着一个袋子,里面显然是有什么活物,还在胡乱地冲撞着。 草把先扔进了棚里,然后袋子里的活物也被放进了天棚里。 不一会儿,天棚上就传出了女人的尖叫声。 咚的一声,天棚门开了,一个人跳了下来。两个大兵上去按住,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身上背着弓箭和一个包袱,腰间还插着一把匕首。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缺德玩意儿,竟然放耗子欺负老娘,还有你们这样缺德的官兵吗?” 女人破口大骂。 “你是谁啊?” 卫若兰笑嘻嘻的问道。 “我是你妈。” “我妈要有你这么年轻就好了。你是不是一枝花啊?你若说不是,就把你再装进口袋里,里面放进耗子,那个时候,看你承认不承认。” “老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是一枝花曲翩贤了。” 曲翩贤刚说完,就见有几个东西从天棚口跳到炕上,到了炕上,还到处乱跑。 “你个王八蛋,竟然敢骗老娘,你不说是耗子吗?怎么变成兔子了?” “是啊,怎么变成兔子了,你刚才没看清楚吗?” “废话,黑咕隆咚的,老娘上哪里看去。” “唉,算了,兔子就兔子吧,你也没想想,上哪里去抓这么多耗子?这不就把外面的兔子拿来充数了?你那包袱里就是赵大江给你买的东西吧?” “就是了,你拿回去给你的姘头吧。一帮大老爷们,竟然用这种下三滥儿手段算计老娘,小心生了孩子没**儿。” 唉,都说她是个大家闺秀,这还哪里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啊? 第0266章 女匪的爱情故事 一枝花被押到了乙九号官庄,赵大江也被一同押去。 据一枝花讲,赵大江见到了王记杂货铺里的那些新鲜东西,就告诉了一枝花。于是一枝花就告诉赵大江,不管花多少钱,都要给买下来。 今天晚上,一枝花就是来取这些东西的。 当然,这只是一枝花自己的说法,但是,卫若兰总是觉得,这里面还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 原因就在于赵大江为什么会给一枝花服务?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两个人似乎都搭不上关系。这中间,缺乏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在逻辑关系上,有些不通。 此次一枝花一共带来了二十一人,其中八人被当场击杀,包括一枝花在内的其余十三人被俘。 按照贾珉的安排,一枝花就被关在了乙九号官庄,并没有押往卜奎去。这令卫若兰感到有些奇怪。 按理说,一枝花还有那么多手下没有落网,他们见到一枝花被俘后,很有可能会采取营救措施,关在卜奎,似乎更加安全些。 但是,贾珉特意告诉这样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卫若兰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也就不想了。 贾珉如此安排,确实是有他自己的计划的。 这次把一枝花给钓了出来,接下来,他就想用一枝花把她背后的势力给钓出来。 把一枝花关在乙九号官庄,就是为了给那些人一个机会。 对方的反应之快,和对方站出来的人,都让贾珉有些吃惊。 第二天中午,赵大海来找贾珉自首了。 赵大海跪在地上,给贾珉讲述了他和一枝花的故事。 十多年前,赵大海是乙八号官庄的庄头。乙九号官庄的庄头,是赵大海的好友。当时,一枝花的父亲就在乙九号官庄。 因为经常到乙九号官庄来,赵大海就跟一枝花的而父亲熟悉了。 当时一枝花也经常到乙九号来看她的父亲,这就有了跟赵大海见面的机会。 在正常情况下,象一枝花这样的大家闺秀,是不可能看上赵大海的。但是,在他们孤立无缘的时候,很想找一个当地人,来给自己提供保护。 事实上,赵大海也确实对一枝花一家帮助不少。除了给一枝花母女提供一些食物和衣物等外,还通过乙九号官庄的庄头,让一枝花的父亲受到了不少照顾。 为了表达对赵大海的感谢,也是为了自己女人将来能有个依靠,于是一枝花父母就私下里答应,把一枝花许配给赵大海。 这件事情,后来被同在四家子的钱家给发现了,于是就出现了问题。 当时,卜奎的前任守备钱德禄是第一佐的佐领。他也看上了一枝花,想纳一枝花为妾。 粮道夫妇不愿意让自己女儿为人做妾,况且已经答应了把一枝花许配给了赵大海为妻,于是就拒绝了钱德禄的要求,这就引起了钱德禄的报复。 按照赵大海的说法,一枝花当初得了重病,很可能不是因为的病,而是中毒。他怀疑是钱德禄做的手脚,但是,也没有什么证据。 一枝花得病后,他父亲回去照顾了她两天,然后就被强逼着回到了官庄。 当时乙九号官庄的庄头已经被钱德禄换成了他自己的人,赵大海也被看守在乙八号官庄内,不准出去。 就这样,一枝花的父亲把她背到了小树林里,任其自生自灭。当然,据他父亲说,是希望能遇到好心人,能够救自己女儿一命。 在绝望之中,一枝花爬进了河里,想就此了结自己的性命,不再遭罪。没想到,最后被土匪给救活了,把她给带到了温都拉山上。 此时一枝花也不敢回来了,加上听说父亲已经死了,也就死心了,最后做了压寨夫人。就这样,完成了从一个大家闺秀到土匪的转变。 赵大海因为当初没能够保护一枝花,所以对她一直心怀愧疚,直到如今也没有娶妻,一直单身一人,算是对自己的惩罚。 在后来的剿匪中,赵大海曾经有两次机会可以抓住一枝花,但是,他都把一枝花给放了。 一枝花对于赵大海的感情也很复杂。他既恨当初赵大海没能保护她,也对赵大海放过他而感激。 但是,如今两个人,一个是官,一个是匪,就保持着这样一种非常复杂的关系。 赵大江当初对于一枝花母女很照顾,所以,一枝花对于赵大江还是很有感情的。赵大江也对一枝花很同情,所以就经常为一枝花通风报信。 其实,赵大江的消息,基本上都是来自于赵大海的,这次卫若兰放出了诱饵,赵大海就想把那些东西买下来,送给一枝花。于是就委托自己的哥哥赵大江来做这件事情。 就这样,一枝花被引了出来。 赵大海说的非常坦白,连有些不必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显然是下定了决心的。 “赵大海,你本来不必跟我坦白这么多的,我也未必能查出这么多内幕来。但是你自己交代了这些,你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吗?” “珉长官,我只求你放过曲翩贤,其余的事情,都由我一人承担,哪怕是砍了我的头,我也是愿意的。” “赵大海,你糊涂了吗?我同情你们的遭遇,但是,此事是这么简单的吗?亏你还是个署守备呢。” “珉长官一定是有办法的,求求珉长官,放过曲翩贤,她实在是太可怜了。” 赵大海不断地在地上磕头,脑门都磕破了。 “你起来吧。” “我不起来,珉长官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赵大海,你叫我怎么救她?这么多年来,众口铄金,一枝花的土匪的名头已经坐实了。” “土匪也可以招安的吗,你招安她,不就完了吗?” “既然可以招安,这么多年来,你为什么不招安。非要等到我来了,你才要招安?” “不瞒珉长官说,不是我不想招安,而是钱德禄那混蛋不让招安,是钟鼎不让招安,是宁古塔将军不让招安。” “你说他们不让招安,为什么?” “啊?我没说,我没说。” 赵大海急忙又否认了,显然,他是不想说出来这些的,刚才说出来,只不过是慌不择言,失口说了出来而已。 “赵大海,你叫我救一枝花,连这点事情都不敢说,也太没诚意了吧?就这点事儿算个什么,不就是养匪自重吗?” 贾珉几乎不假思索地就相信了钱德禄等人不让招安的说法。 其实,土匪也好,一些造反者也好,并不一定就有推翻官府和朝廷的决心。 更多的时候,他们都是因为形势所迫,这才走上了造反之路。绝大多数人,都是希望朝廷能够招安他们,给自己谋划一条出路。 没有几个土匪和造反者能够真正成功,最后的结果,基本上都是被朝廷镇压了。这已经为无数的历史事实所证明了。 所以,如果有招安洗白自己的机会,他们还是不愿意放过的。 而钱德禄不招安一枝花,也跟马启明玩的是一个路子。既不招安,也不彻底剿灭。 如果都剿灭了,天下太平了,还要这些武官有什么用?到时候,文官就来接管这些地方了。 不过,赵大海说出了钟鼎不让招安的话,倒是证实了贾珉的判断,钟鼎确实是宁古塔将军在这里的代理人。 “珉长官,不是属下没有诚意,实在是他们太强,不想连累了珉长官而已。” “赵大海,我既然敢把钟鼎拿下了,就不怕他那个舅舅。我卜奎如今不归他宁古塔将军节制,他还管不到我这里来。” “再说了,即便他能管到这里,我也未必就怕了他。我是荣国府人、武探花、宁国府与我家两家一体,贾史薛王同气连枝,我舅舅是王子腾,我姐姐在宫里,季明銮大学士、九门提督刘长风,顺天府尹修同贵,跟我也都是有交情的,我若是想招安一股土匪,还是没人能说出什么的。” 贾珉如此说,也不过是想拉大旗作虎皮,给赵大海壮胆而已。 荣宁二府如今又多大能耐,他自己还是清楚的。王子腾虽然是他舅舅,但是,至今还没见过一次面。即便是见面了,王子腾对他是什么态度,也是个未知数。 在王子腾那里,贾珉这个外甥跟宝玉还是不一样的。宝玉是亲外甥,有血缘关系的。贾珉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外甥而已。 姐姐贾元春也是如此,况且她现在在宫里还没有得势呢。 史家和薛家如今都衰落了,几乎自身难保。贾珉的家世,看似显赫,但是,若是真有那么强悍的话,牛继宗和罗翰林他们也不至于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整他了。 况且,贾珉对付他们,主要还靠的是自己力量。不是家里在帮他,而是他在帮助家里。 至于季大学士几人,如果有事,季大学士是会帮他的。至于修同贵和刘长风,锦上添花,送个顺水人情,他们是会的。如果叫他们雪中送炭,冒着风险给贾珉出力,对不起,还没达到那个交情。 招安一枝花,确实是一个解决方案。以贾珉如今的地位、权限和能力,也能做到。 但是,赵大海给的东西还不够。 一个兵与匪的凄美爱情故事,一个内疚情人的自我牺牲和救赎故事,就想解决这么多的问题,还是不够的。 赵大海需要拿出一些干货出来。 贾珉相信他有这些东西。 第0267章 惊人的真相 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背景的,每个组织都是有自己的传承的。 卜奎之所以造成了今天这个烂摊子的局面,是有着深刻的内在原因的。 卜奎的问题,不仅仅是亏空的问题。甚至亏空都是小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亏空的原因。 也就是造成亏空的那些人的问题。这些人,才是卜奎目前的最大隐患。如果不把这个隐患清除,随时都有可能出现问题。 从目前来看,钟鼎在卜奎是个举足轻重的角色,前任守备钱德禄,应该是钟鼎也就是宁古塔将军这条线上的人。 这条线的力量其实不小,但是,赵大海仍然在卜奎站住了脚跟,并且在钱德禄死后,接掌了卜奎。 这说明了什么? 有几个可能,一是宁古塔将军想拿赵大海当替死鬼。但是,目前似乎没有这样具体的行动。或者是有行动,但是还没来得及实行。 二是赵大海也有自己的隐藏力量,在某些方面,足以跟钱德禄抗衡。 三是双方达成了某种妥协,形成了一种共生的默契。 无论是哪一种,其中都有大量的内幕。 赵大海植根卜奎这么多年,手里一定有些有分量的内幕消息。这些内幕,对于贾珉彻底地清除以前的余毒,是很有帮助的。 它可以让贾珉跟过去的卜奎切割。 如果这些余毒不进行清算,最后就很可能贻害贾珉,让他为过去的余毒背上黑锅。 “赵大海,跟你说实话吧,我可以考虑放过曲翩贤的问题,但是,你要拿出足够的诚意来,我相信,你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珉长官,我明白,这不,杨典史叫我给传个话儿,今晚想请你到他家里吃酒,唠唠卜奎过去的事情。” 这个赵大海,果然有些心机,今天来,应该是跟杨林事先核计好的,采取的也是步步为营的打法。 若是我同意招安一枝花,就走杨林这步棋。若是我不同意,杨林就不出面了。他们今后也就不会再跟我合作了。甚至走到反面去,也是有可能的。 这帮家伙,也是都有些道行的,还真不能小瞧了他们。 杨林请我去,看来就是要交给我一些有价值东西了。 杨林作为典史,掌管卜奎衙门的册房多年,位居衙门中枢,对于衙门的运作流程了如指掌,手里掌握一些核心资料,还是很正常的。 嘿嘿,这个杨林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物。 “既是杨典史相邀,我就走上一趟。好了,你出去吧,至于你的事情,等明天再说。” “珉长官,我现在去哪里?我交代了自己的事情,是到禁闭室还是自己自首?” 还跟我玩儿起路子了。 “我又没说要撤你的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你和曲翩贤今后的命运,其实不在我的手里,而是在你自己手里,好坏全在一念之间,你自己好自为之。” “是,珉长官。” 晚上五点,杨林的儿子来接贾珉,到他家赴宴。 贾珉也不客气,带上亲兵就去了。 在帝都的时候,他到哪里去,一般都是不带随从的。但是,如今到了卜奎,又是这里的最高长官了,到了哪里,该讲的排场就得讲了。 倒不是他怕死,而是不这样的话,人们会认为他有失体统。若是有人想拿这一条做文章的话,也是可以给他算上一个失仪之错的。 一句话,该摆架子的时候,你不摆也不行。 杨林家是三间瓦房,这样的建筑,在当地算是豪宅了。院子里有几间厢房,剩下的就是常见的猪圈、鸡舍、谷仓、马厩等附属建筑了。 杨家有两个奴仆,象他们这些官员和一些军官的家里,都是配有奴仆的。这些奴仆,跟贾府里的奴仆最大的不同,就是都是流人,也就是发配为奴的犯人。 西屋准备了一桌饭菜,给了贾珉的亲兵们,由杨林的儿子作陪。 东屋一桌,则是贾珉和杨林两人。 酒菜已经摆好,见屋里没人了,杨林突然给贾珉跪下了。 “冒昧请珉长官来,还请原谅。” “杨典史不必拘礼了,既然是在家里,就不讲那些规矩了,咱们就边喝边聊。” 贾珉把杨林扶起,两人就开始喝酒。 酒还是低度酒,喝着没有什么趣味。但是,也没有别的酒,也就只好凑合着喝了。 在卜奎这样的地方,人们都是很好酒的,尤其是冬天,家里有点儿钱的,几乎天天都要喝上一些。 平儿和晴雯的酒若是做了出来,销路是绝对不愁的。 很快,一人三杯下肚,杨林开始说话了。 “属下想跟珉长官说说钱德禄的事情。” 关于钱德禄的话题,现在在卜奎,似乎是个比较敏感的事情,一般人都回避这个问题,很少有人主动提起。 关于钱德禄的死因,以及去年八月那场流人暴动,一般人也讳莫如深。 钱德禄在卜奎的口碑极差,问题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 一是极其贪财。搜刮钱财,简直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在公款方面,各个官庄上交的物质,如粮食、猪肉、木炭、草料等。只要是能卖的,就都给卖了。 最后留下了亏空,无法交差,就把粮仓、草料场等一把火烧了,然后就说各种物质全都被火烧了,向上边交差。 在上交给朝廷的人参、貂皮、鹿茸等珍贵物产上,也是常常克扣,甚至以假乱真,以次充好。 对于私人,他也不放过。属下的官兵和书吏衙役们,必须经常给他上贡,逢年过节,更是得给他送礼。 即使是更夫的几十文钱,他都收下。 至于那些流人,家里稍有资财者,更是得给他上供了。只要叫他盯上了,所有的财产都得被他给榨干净。 每个庄头给他上供的数额,都是有标准的。 庄头们自然是不会自己掏腰包的,于是就拼命的压榨搜刮流人。 问题是许多流人根本就没有钱。 吃了官司后,家里的钱财早就耗尽了,即便是有几个钱,山高水远的,也送不来。于是就得山上挖参、采药。因此,也引发了一系列的问题。 有的被野兽咬死了,有的迷路死在林子里,有的则趁机逃跑了。 钱德禄不仅仅是敛财,对人也不放过。 那些流犯家里的妻女,只要是稍有姿色,就难逃他魔掌。不仅霸占人家妻女,还时常把人家的男丁无辜打死。对于发配为奴的,就更是草菅人命了。 从钱德禄当上佐领,到他在守备任上死去,至少有三十多个人,被他无故打死。还有二十多人,叫他送给了四家子的钱家人为奴。 钱家人若是当兵的,还情有可原。但是,钱家人都是当地普通的农民,根本没有资格使用这些奴隶。 包括杨林等人,曾经几次向上面举报钱德禄,但是,每次都是石沉大海。 去年八月,钱德禄在一夜之间,**了甲三号流人赵举人的妻子和女儿,然后又残忍把她们杀害。这回彻底地激怒了流人。 赵举人在甲区的流人中,素有威望,于是,甲区十几个官庄中,有五六十个流人自发地组织起来,杀死了三个试图阻挡的庄头,然后来到卜奎跟钱德禄算账。 这些人抱着必死之心,一见到钱德禄,就跟他的亲兵们拼命。 钱德禄平时作恶多端,尽管就在守备衙门里,但是,那些近在咫尺的官兵们,也没有一个出面救援他的,全都抱着袖手旁观的态度。 最后,三十多个流人跟钱德禄的亲兵们同归于尽。钱德禄被剩下的二十多个流人剁成了无数块喂狗。而这二十多个流人,在赵举人的带领下,到了草料场,点着了大火,然后排着队,一个个走进火海。 后来此事由宁古塔将军出面善后,只说成是流人暴动,把钱德禄以往的罪行,全都遮掩了过去。 为了安抚卜奎的官兵和书吏们,宁古塔将军最后安排素日跟钱德禄不对付的赵大海暂时署理卜奎守备衙门。算是对这些人的安抚,目的是不让他们把真相捅到上面去。 钱德禄是宁古塔将军的亲信,跟钟鼎沆瀣一气,把卜奎搞的乌烟瘴气。 见去年的事情渐渐平息,今年一过年,宁古塔将军就准备运作叫钟鼎接任卜奎守备一职。但是,兵部那边已经任命了贾珉,所以,他们就准备叫朝廷收回成命。 原本他们以为有时间操作这件事情,没想到,贾珉在正月初八提前出发。原来以为他会在路上走四个月时间,没想到,仅仅两个月时间,贾珉就抵达了卜奎,这才彻底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杨林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开始时几度哽咽,然后是痛哭流涕,最后竟然是嚎啕大哭了。 但是,还是把这些事情的脉络完整地交代出来了。 杨林跟贾珉讲这些,不排除他有泄私愤和为自己以及自己这伙人开脱的嫌疑,但是,只要这些事实是真的,他的私人目的,显得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从这件事情上来看,杨林还算是个有着基本是非观念和做事底线的人,虽然也身在卜奎这个大染缸里,心底的良知还没有彻底泯灭。 贾珉几乎毫不怀疑地就相信了杨林所说的都是事实。 一是钱德禄已经死了,没有必要再往钱德禄身上泼脏水了。 二是钱德禄做的实在太过分,所以宁古塔将军才跟赵大海和杨林这股势力达成了妥协。 钱德禄已经死了,宁古塔将军如果再对赵大海这些人赶尽杀绝,卜奎就将激起更大的混乱。到了那个时候,惊动了朝廷,只怕是宁古塔将军都难以脱身了。 第0268章 没了你们不行吗 贾珉目前虽然在表面上控制了卜奎的局势,但是,距离真正的掌控卜奎,其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目前的最大优势,一是手里有一支对自己绝对忠诚的府兵团。这是他的立身之本。 卜奎的本土势力之所以没有对他进行剧烈的反抗,就在于非常忌惮他这只队伍。 否则,如果他只是个象个文官一样,只是带着少数的随从,别说接管卜奎,能不能到达卜奎,都是个未知数。 第二个优势,就是他不受宁古塔将军节制,自己有着很大的自主权,可以直接跟兵部和皇帝对话。他有权直接给皇帝上奏折而不必经过宁古塔将军。 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赵大海和杨林才开始向他靠拢。 他们所怕的,是来自于宁古塔将军的威胁,靠近贾珉,其实也是他们无奈的选择。 很可能,他们原本是打算再观望一段时间的,但是,一枝花的被俘,让他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此时如果再犹豫,等到贾珉彻底掌控了局势,要对付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珉长官打算如何处置钱德禄之事?” “钱德禄已经死了,宁古塔方面已经有了结论,朝廷也接受了宁古塔方面的结论,我刚来,不宜采取激进的行动。但是,钱德禄之事的真相,早晚是要让朝廷知道的。否则,不仅我有失察之罪,你们也是跑不了的。” 钱德禄的罪行和真正死因,早晚是要揭开盖子的。否则,对于赵大海和杨林,也是个隐患。 无论钱德禄如何罪大恶极,但是,坐视衙门被流人进攻,主官被杀,而不去救援,这一点若是叫上面知道了,也是够他们喝一壶的。 “这件事情,需要一个适当的时机来解决,目前还不是时候,况且,说钱德禄如何贪赃枉法,胡作非为,还缺乏实在的证据。” 杨林站起身,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个布包,里面包的是几个账本。 “他的证据都在这里了。这些还不全,但是,这也有六七万两银子了,足可以说明问题了。” 贾珉看了一会儿账本,心里不禁冷笑起来。 这个杨林,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跟我玩儿心眼儿,竟然弄出这么个东西来糊弄我。 又想彻底搞倒钱德禄和钟鼎,还不想出力,置身事外,叫我自己出头去跟钟鼎和宁古塔斗,你们坐享其成,也太小瞧我了。 “只是个账本,没有人证、物证,没什么用处的。此事容后再说。” “钟鼎之事,珉长官有何打算?” “也是如此,拖上一阵再说,目前的这些罪证,似乎还少了些。” “珉长官是打算彻底办他了?” “你以为我还会放过他吗?” “听说我要请珉长官吃酒,还有几人也想过来向珉长官当面请教,不知珉长官是否愿意见他们?” “都有谁啊?” “也不是外人,就是徐明涛、吴敏求和赵大海三人。” 呵,这个局,果然是事先策划好的。 “有何不可的,就叫他们来吧,人多喝的还热闹些。” 于是杨林就叫儿子去找几人,没一会儿,三人就到了,于是就一起喝酒。 至此,赵大海和杨林在本地的势力,基本上都浮出水面了。 卜奎原来的六个头面人物,钟鼎被关起来了,现在这里有了四个,第二佐佐佐领冯奎没有出现,显然不是眼前这个圈子的人了。 那么,冯奎是个什么角色?是钟鼎一系的,还是中间派? 唉,这帮家伙,一个一个的,都不叫人省心。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还是斗来斗去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可见这句话说得是有道理的。 “光是喝酒也无趣,不妨来做个游戏助兴。” 贾珉提议道。 “好啊,不知珉长官擅长什么游戏?” “我在帝都时,是经常做生意的。做生意,就得算账,我算账的本事,你们是没见过的,如今就叫你们见识见识。” “这样,你们三个任意出数字,杨典史用算盘算,我什么都不用,比谁算的又快又准。我一个人对你们四个,输了的,就罚酒。” 贾珉自然是要用心算术来显示一下自己的本事了。 杨林一向对自己算盘功夫很有信心,也就应了下来。 于是,赵大海、徐明涛和吴敏求三人出数字,贾珉和杨林就开算。 结果自然是贾珉回回都赢了。一直算了十二轮,四人每人吃了三杯酒,这才结束。 “杨典史,那日跟冯幕僚长交接时,他总说你那数字不对,这回知道为什么了吗?实话告诉你们吧,我的兵,个个都是能写会算的。” “本官作为团长,若是不必他们强,他们如何服我?所以,杨典史,你就不必拿那个假账本来糊弄我了。” 杨林开始拿给贾珉的那个账本,贾珉略微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或许里面有些东西是真的,但是,这个账目,肯定是胡乱编制出来了。 贾珉的判断依据有两个,一个是里面有些数字是矛盾的,重复的,有些项目的编列也很混乱。 另一个依据,就是里面出现的数字,六七八九出现的频率太高了。 按照统计学假设检验的规律,一个账目里,数字“一”的出现,基本上都应该达到占比一半左右。杨林的账目,数字“一”出现的太少了。 贾珉都不用细算,就知道这是一本假账了。 做算术游戏喝酒是假,借此揭开假账本的问题,才是贾珉的目的。 杨林在跟冯紫英交接时候,也确实遇到了这个问题。 冯紫英带的几个人,也不用算盘,常常就说出哪个数字不对了,后来用算盘一核对,还真就是人家说的对。 对此,杨林始终感到不解,如今贾珉说了出来,才知道这里面确实是有名堂的,而不是人家瞎蒙的。 按照贾珉的分析,杨林之所以交出了一个假账本,应该有两个动机。 一个是试探他,另一个是要留一手。等到贾珉真的要清查钱德禄的时候,他的真账本就会有用了。 倒不一定是为了坐实钱德禄的罪证,而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 如果贾珉跟他们合作,给了他们几个想要的东西,他们就把钱德禄的真正罪证交出来。 如果贾珉不跟他们合作,或者给不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就不交出罪证。叫贾珉把这件事情做成一锅夹生饭,最后贾珉吃不了兜着走。他们自己也有了回旋余地。 事实上,他们还真就是如此打算的。 同时,这也间接地证明了另一件事:他们自己也是不干净的。 有了这个猜测,贾珉就重新审视冯奎这个人了。 自从贾珉来了以后,冯奎就似乎一直跟他保持着距离。既不接近,也不疏远。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从卫若兰那里得来的消息,也证明了冯奎的与众不同。 从表面上看,冯奎似乎跟钟鼎和赵大海走的比较近,其实更多是因为性格上比较投得来的原因。其私人关系或许比较和谐,但在利益上,未必有什么交集。 这是个中间人物。不站队,可能是一种自保手段。这说明了一个问题:很可能冯奎才是问题最少的。在这场财富和权势的争夺中,他还是个局外人。 真正值得依赖的,很可能恰恰是冯奎这样的人物。 “我直言不讳地跟你们讲,如果你们以为我府兵团的军官都是些小孩儿,而因此轻视他们的话,你们可就大错特错了。” “这些人年纪确实不大,但是,个个都是世家子弟,从小都是有见识的。那个没在那些大家族里面熏陶过?冯幕僚长、陈训练长、卫军情长,都是做过大生意的,我们府兵团的训练,也是你们从未见识过的。” “所以,有些东西要想糊弄我们,是很难的。我们还没有开始进行调查。一旦我们自己开始清理过去的事情,你们以为我们查不出来了吗?虽然查的是钱德禄和钟鼎,但是,谁又能保证,就不牵连出别人来?你们能保证,卜奎的人就都跟你们是一条心?你们的屁股就那么干净?” “有了你们,我做起事情来,或许会省些时间,但是,没有你们,我就不做事了?我若是下定了决心想做,又有谁能阻挡得了?” “我是新来的,跟卜奎的过去没有任何瓜葛,没在这里贪一钱银子,你们以为我会怕谁吗?” “我告诉你们,不要以为没有了你们,我就在这里做不成事情了。不过是卜奎这么个荒凉的地方而已。我以前没来时,这里不也是存在的吗?你们凭什么就认为,卜奎没有了你们,就不行了呢?” “不要相信山高皇帝远那句话,也不要相信强龙不压地头蛇那句话。赵大海,我跟你说过了,一枝花的命运,不在我的手里,而是在你的手里,在乎你一念之间。” “这句话,对于你们也是适用的。你们的命运,也不在我的手里,而是在你们自己手里,在于你们自己一念之间。” “一股小小的土匪算个什么,我派去一个营,就灭了他。他宁古塔将军再大,还能大过皇上去?你们还能大过宁古塔将军去?所以,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别再跟我耍小聪明?” “想要保住你们的身家性命和前程,就给我拿出诚意来。如此三心二意,首鼠两端,任是谁,都不会接纳你们的,最后吃亏的还是你们自己。” 贾珉这一番话说出来,几人惊呆了。 怎么这么说话了?难道是要连我们也不放过吗? 第0269章 也不过如此 杨林几人今晚找贾珉吃酒,是他们在一起共同研究的结果。 这个举动,证明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那就是大势已去。贾珉掌控卜奎的大局,已经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如果此时不投诚,不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今后就很可能遭到贾珉的清算。 正如贾珉所推测的那样,冯奎没在这个行列中,确实是因为他比较清白。尽管他不太合群,但是,无论是谁来卜奎掌权,他也不在乎。所谓无欲则刚,说的就是这种人了。 贾珉不想再给他们时间,叫他们无休止地试探下去。如果此时自己不旗帜鲜明地表明态度,下一步,他们就有可能得寸进尺,提出更高的要价。 他不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贾珉说完这些话,就自己吃菜喝酒,也不管几个家伙如何反应。 几个家伙此时显然已经明白了到了贾珉的决心,彼此看了几眼,互相点点头, 杨林再一次打开了柜子,又拿出了一个布包,里面还是账本。不过,这一次只是一个账本。 “珉长官请息怒,不是我们不想说实话。而是实在不知道珉长官到底是什么态度,也不知道珉长官到底有多大决心。” “我们跟珉长官不一样,都没有什么背景,能够混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自己一点一滴打拼出来的,经不起折腾。万一我们有个三长两短的,身家性命就难保了,所以,实在不敢不慎重。” “现在我们知道珉长官的态度了,所以,决定从此就效忠珉长官,以后水里火里,就全都跟着珉长官。” “这是关于钱德禄和钟鼎的贪赃枉法的记录,里面有账目,还有知情人。现在就交给珉长官了。” 贾珉接过来,大致地翻了一下。里面记录了钱德禄搜刮钱财的数目,虐待和杀死流人以及奴仆的数字、名单等记录。还有钟鼎的一些贪赃枉法记录和搜刮钱财的记录。 有了这些东西,今后对付钟鼎,就要好办多了。 钱德禄已经死了,他的价值已经不是太大了。但是,作用也不是没有。起码在三个方面,还是有一定的价值的。 第一个,是可以追回被钱德禄贪占的财产来。 第二个,是可以挖出钱德禄遗留下来的死党来,如果有,这些人也是个危害。 不过,以钱德禄的为人,他死了之后,估计不会还有人为他卖命了。 第三个,就是挖出钱德禄跟上面,尤其是跟宁古塔将军的关系来,如果抓到了他们之间的金钱往来和利益输送关系,贾珉在许多方面,就占据主动了。 拿下了钟鼎之后,跟宁古塔将军关系的破裂,几乎就是不可避免的了。虽然贾珉不归他节制,但是,宁古塔将军在东北仍然拥有极大的权势。力量还远远不是贾珉可以比得了的。 关键的问题,还是宁古塔处于卜奎的战略后方。卜奎通往关内以及帝都的交通线,都处于宁古塔将军的控制范围之内。 将来,贾珉的一些重要的原材料的采购,以及对外贸易、人员往来,都必须进过宁古塔将军控制区。 可以说,宁古塔将军虽然管不到贾珉,但是却控制了他的生命线。如果宁古塔将军封锁了卜奎的后方,卜奎就将成为孤悬在冰天雪地里的一块绝地。 贾珉翻着账本,一张书信从账本里掉了出来。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份外文书信,仔细一看,竟然是法文的。 贾珉前世懂两门外语,一门是英文,一门是法文。现在看见了一份法文书信,竟然有些亲切感。 不过,在这个极北苦寒的与世隔绝之地,出现了一份法文书信,可就不那么寻常了。 “这个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的?” 贾珉没有直接去看信的内容,不是他不想看,而是现在不是看的时候。他估计,在座的几个人,没人会认得法文。即使在卜奎,也不会有懂法文的人。 即便整个大德帝国,除了南方的光州等有对外贸易的港口外,也就只有一些传教士会法文了。 现在,他也不想暴露自己这个秘密。 自己写了一些诗词,考武举,就受到一些人的质疑了,如果突然之间又懂外文了,就更加解释不清楚了。 “这是上个月缉私的时候,从一个鞑靼皮货商人那里缴获的,当时交给我的时候,我正在记这个账目,顺手就放在了这里。” “都谁看过这份东西,写的是什么?你们谁认识吗?” 贾珉把信交给几人,几人看了一遍,没人认识。 “弯弯曲曲的,不会是谁画的符吧?” 杨林猜测道。 贾珉接过信,开始看信,刚看了一个开头,心里就大吃一惊。接着看下去,内容越来越让他震撼。 不过,他不敢显露出来,大致看了一遍,又假装上上下下,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最后叹息了一声。 “一个做皮货的也会画符了,莫非他一路走还一路降妖除魔?” 说着,假装不经意地把书信有夹进账本里,一同收进怀里。 “来,接着喝酒。” 虽然心里仍然震惊,但是,对于杨林几人,贾珉的观感好了起来。 不冲别的,就冲他们无意中得到了这份法文书信,贾珉就有理由对他们好点儿。 杨林这回交出的账本,就有些干货了,可以说,是真正表现出诚意了。 接下来的谈话,就可以涉及一些比较实际的问题了。 贾珉正式答应,招安一枝花这股土匪。此事就由赵大海负责劝降一枝花。如果十天之内招安不成功,贾珉就将正式开始剿匪。 招安一枝花,是赵大海这个小团伙投靠贾珉的一个重要基础,也是一个关键的节点。 如果这个要求贾珉不同意,他们之间的合作,就很难进行下去了。 同意招安,对于贾珉来说,并没有多大难度。不外乎就是事后给兵部发一道文书,说明情况,然后再给皇上上一道奏折。 他们对于卜奎的事情,本来就是当做烫手山芋甩给贾珉的,对此也不会跟贾珉细究。这个面子是完全可以给他的。 招安了,对于土匪来说,就意味着对他们既往不咎了,而且可以正式加入官兵的队伍,对于他们来说,尤其是对于那些脱逃的流人来说,可以算是最为理想的结局了。 当然,对于赵大海等人来说,事情也是没那么便宜的,该他们付出的,也是要付出的。 第一件事情就是原来守备署的三个佐,将由府兵团派人进行训练,学习识字和算术,然后接受改编。 徐明涛和冯奎的级别和待遇不变,在改编后,将进行新的任命。 这三个佐的官兵,现在的实有人员,也不到四百人,相对于兵强马壮的府兵团来说,这点人马,无论是从数量上还是从实力上,都不在一个量级上。 况且,这些人当中,有很大一部分都作为庄头,分散在各地,很难形成一股集中的力量。 手里即使掌握了这支力量,对于贾珉也构不成制衡,相反还容易引起他的忌惮,所以,赵大海和徐明涛也就爽快地同意了。 因为要回来训练和改编,所以,原来在各个官庄的那些庄头的位子,也就顺理成章地由府兵团派去的人接替,这样,就完成了对于各个官庄和工厂,矿山的接管。为贾珉下一步按照自己的计划实施改革,扫清了障碍。 这一点,才是贾珉最为看重的,也是他今晚上跟这几个家伙交易核心。、 接下来,赵大海提出,对钱德禄进行清算。 清算包括两部分,一是要把钱德禄以前私自送给钱家的发配奴隶们追缴回来。 这一点,没有什么异议。这件事情,钱德禄本身做的就过分了。他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这个权力这么做。 同时,钱家人也有些太不识时务,钱德禄已经死了,这些奴隶还不主动交回来,可见目光实在短浅,大概也只是一些自顾眼前小利之辈。 对于钱家清算的第二部分,就是追缴财物。 赵大海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很大程度上,是他在挟私报复,想借此机会打击钱家的势力。 杨林提供的账本显示,钱德禄搜刮的钱财,基本上有两个去处。一个是宁古塔将军,另一个就是四家子的钱家了。 清算钱德禄,追缴钱财,也是贾珉要做的。但是,不是赵大海这个做法。 尽管在本质上是对钱德禄的清算,但是,至少在名义上,还不能使用“清算”这个词儿。 因为钱德禄之死,朝廷给的定位是殉国。在没有翻案,把钱德禄定罪之前,就对钱德禄进行清算,在政治上就是错误的。 况且钱德禄已经死了,再把他重新定罪成一个罪犯,也不合适,对于朝廷的声誉,也是个损害。 这个主意是几个人商量的结果,可见,几个人虽然在卜奎算是人精了,但是,在官场的嗅觉上和大局观上,其实还很稚嫩,见识很有限。就连几个人中的智囊杨林也不过如此。 第0270章 塔玛尔女公爵 赵大海还提出,由他来主持对于钱德禄的清算,这就是更加不识时务的举动了。 赵家和钱家不合,早就是卜奎尽人皆知的事了。你赵大海作为官场之人,避嫌还来不及呢,哪里还能去干这么蠢的事儿? 自己冲上第一线去,给政敌当靶子? 可见他的斗争策略,也实在是太不高明了。仅仅为了泄私愤,就如此不顾后果,也彻底地暴露了他那种典型的乡村级家族思维。 也就是在卜奎这样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若是换个其他地方,就他这样的,早就在官场上混不下去了。 贾珉把这些厉害关系给几个人分析了一遍,这下几个家伙才傻眼了。 “这件事要是像你们这么做了,叫御史知道了,你们就是第一个倒霉的。哪怕是叫宁古塔将军知道了,你们也完了。钱德禄的事情,当初是他处理的,你们这么做,不就是跟他做对吗?尽管他现在管不着你了,但是,把这事儿通报给御史,还不是小事儿一件?” 贾珉本不愿意跟他们说这么多,但是,见他们实在是不开窍,才不得不把话都给他们敞开说了。 “如此就便宜了钱德禄了?” 杨林还是心有不甘。 “当然不会便宜他了。我听说,钱德禄原来把各个庄子上交的东西卖了,把钱寄存在自己的本家了,但是,在衙门里却是留下了账目的。” 他会留下什么账目,他傻啊,从来没留下什么账目的。留下了账目,我怎么不知道?你才来几天,怎么就会知道了? 杨林还是不理解,另外三个家伙,更是不明白。 “新来的都司大人发现了钱德禄留下的账目后,如今就叫钱家把那些钱交回衙门去,我想,钱家都是识时务之人,会把钱交还给衙门的。” 珉长官是什么意思?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杨典史,册房以前是你在管的,明日去了衙门,把钱守备留下的账目找出来,交给卫军情长,叫他到钱家去要钱。” “嗯,好,我明日就去找找,我倒是想起来了,以前钱守备好象是交给了我一个账本的。那个钱是多少来着……?” “我听说是两万两银子。” 贾珉及时地提醒了一句。 “哦,对对,好象是两万两,明天我就去册房找找。” 杨林嘴上哼哼答应着,心里却在抱怨道:特么的,今晚上又得连夜做假账了。 赵大海和徐明涛还是不明白,心里还在核计着:钱德禄那个混蛋,一文钱都能攥出水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杨林能够明白贾珉的这个暗示,也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事情,贾珉也不打算给他们解释的更多了。 钱德禄的案子,贾珉并不准备给翻过来。那样做,无论是对卜奎还是对他自己,都没有什么好处。如果他在此事上大张旗鼓的,必将引来朝廷对于卜奎更多的关注,这对贾珉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钱德禄的钱是要吐出一部分的。他的那些犯罪事实,也是要查清楚的。钱德禄的价值,在于对宁古塔将军的威慑力。只是这是贾珉下一步的计划了。 现在,贾珉已经控制了今晚局势的走向和节奏,这是乘机扩大战果的最好时机。 于是,他抛出了流人非正常死亡率和高脱逃率的问题。经过一番分析,最后提出了结论。 “这么高的非正常死亡率和脱逃率,你们固然可以往钱德禄身上推。但是,钱德禄在任的时候,你们往他的身上推还行,他死了之后,局面还是没有改变,你们还能往他身上推?” “此事若是朝廷来追查,我想你们也是脱不了干系的。若是朝廷震怒,再查出些别的事情来,你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到时候,把钱德禄的帐都算在你们身上,也未可知。” “钱德禄总还算是殉国,你们到时候怕是连个殉国也捞不上了。” 什么事情就怕分析,贾珉的话,还真就不是吓唬他们。若是真有那一天的话,他们几个也确实是难逃干系的。 “珉长官,我们自然是听你的了,你就说我们怎么做吧?” 贾珉就说出了改善犯人生活条件的想法。 几人对此自然是怀疑的,但是,贾珉把这个问题明明白白地摆了出来,也确实让他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就纷纷赞赏。 至于这赞赏有多少是出于真心,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贾珉现在要想推进这项改革,已经不必征求他们的同意了。把各个官庄的庄头换成了府兵团的人之后,这项改革就可以实施了。 但是,贾珉不想让他们只做一个旁观者。还要把他们绑在自己的战车上。只有如此,他们才不会在一旁看热闹,才不会攻击甚至阻碍这场改革。 况且,他还要叫他们为这场改革出血呢。 “唉,我也真是倒霉,竟然摊上了卜奎这个差事。刚一来,这大事儿就是一件接一件的。亏空问题,土匪问题,钱德禄问题,钟鼎问题,流人死亡和脱逃问题……。” “这些事儿,无论是哪一件,朝廷若是追查起来,都是惊天大案。本来我是应该立刻上报朝廷的,这样,我自己也就没了干系。” “但是,想想你们在这冰天雪地里,这么多年也确实不容易,心里也就有些软了。” “是啊,珉长官,我们确实不容易啊,还请珉长官手下留情。” “说句实话,我也知道你们不容易。今晚喝了这顿酒,咱们也就是兄弟了。可是,我拿你们当兄弟,你们不拿我当兄弟啊。” “珉长官这就说远了,我们都是拿你当兄弟的。” “你们拿我当兄弟,就好意思叫我自己拿私房钱替你们补亏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哪个手里没钱?如今衙门里没钱,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要想做事儿,处处都要钱……。” 几个家伙终于明白,贾珉这是叫他们出血了。 出钱,这是最令他们难受的。可是,要是不出钱,这个珉长官怕是叫他们立刻就难受的。 到底是出钱还是不出钱,这可是个问题。 “珉长官,不知这钱是怎么个出法?” 杨林试探着问道。 “钱吗,自然是没有白出的道理。给朝廷办事,还能叫你私人出钱?自然是临时地借一下,过个一年半载也就还了。今儿个我算了一下,有个一万两银子,也就够了。” 一听说是借的,又只有一万两,几个家伙明显松了口气。杨林一拍桌子,举起了酒杯。 “珉长官,不要担心,这一万两,我们哥儿几个出了。” 至此,贾珉今晚的目标全部达到。还额外收获了一封法文书信。 结局是皆大欢喜的,又喝了一杯,贾珉借口不胜酒力,起身告辞。 “吴老板,你是旁观者清,你们几个再喝一会儿,你帮着他们几个参谋一下我今儿个说的话,想想其中的道理。” 吴敏求不是官场中人,按说今天这样的场合,涉及许多机密之事,是不应该叫他参与的。 但是,他既然来了,就表明了他跟赵大海等人是一体的,所以,贾珉就不忌讳他了。 相反,有了吴敏求在一旁,会以旁观者的身份,冷静地观察。只要他稍微有些脑子,就应该看出来,贾珉今天提出的这些,对于赵大海几个人来讲,是最为有利的方案。 贾珉回到住处,拿出了那封法文信,一遍一遍地看着。 这是罗斯帝国一个叫做塔玛尔女公爵写给宁古塔将军韩天魁的信。 信的内容,是关于一笔武器交易的生意。 韩天魁要向塔玛尔女公爵购买两万支火枪、一百门炮以及弹药。 塔玛尔女公爵回信,说可以成交。叫韩天魁派人到罗斯的谢尔盖堡去跟她谈判。 这个时代的欧洲大陆,法国是最为强大的国家,也是欧洲的文化中心。各个国家的上流社会,都以能讲法语为荣。 在罗斯帝国,也有很多人到法国去,学习法语等法国文化。罗斯的宫廷和上流社会,也流行讲法语。 这个罗斯帝国的塔玛尔女公爵会讲法语,会写法文,也就不奇怪了。 如今朝廷基本上不从外国购买火器,可是,韩天魁却一下子就购买这多火器,他要干什么? 一个远在数千里之外的罗斯帝国女公爵,一个大德帝国的宁古塔将军,两个原本毫无关系的人,通过这封信联系起来了。 一个鞑靼皮货商人成了信使,他还只是个商人吗? 这封看似荒唐的信,其实可信度是非常高的。贾珉做出这个判断的依据,就是因为这封信的信息太精准了。 信中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原因等要素,都在这份信中清清楚楚地反应出来了。 韩天魁除了是宁古塔将军外,还有一个身份也很显赫。 他是南安王韩天斗的弟弟。南安王的封地在西南,由韩天斗在那里坐镇。 这个时代,欧洲的热兵器,比起大德王朝来,要先进得多。如果韩天魁装备了两万人的一支火器部队,那将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他是私自购买的,还是朝廷允许的? 如果是私自购买的,他想对付谁?是要造反吗?如果是造反,大概会跟他哥哥南安王一块儿造反的。 到时候,哥哥从西南杀向帝都,弟弟率领一支装备了先进火器的两万人的队伍,从东北杀向帝都……。 一想到这一情景,贾珉就不寒而栗,惊出一身冷汗来。 第0271章 吃饱了不想家 十天后,赵大海和一枝花带着一百零二名土匪走出温都拉山,正式向卜奎都司衙门投诚。危害卜奎及其周边地区十来年的匪患正式消亡。 原来,一枝花号称自己手下有二百多名土匪,其实没有那么多,只不过是夸大人数,虚张声势而已。 加上上次在四家子被杀死和俘虏的,也不过一百三十来人。 当卜奎的居民在街上见到了这些人的时候,他们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这些破衣烂衫、面黄肌瘦的人,就是这么多年来,叫他们闻风丧胆的一枝花土匪。 原来卜奎守备署的老兵们,也开始集中,进行训练。 新招安的土匪,也被打散,跟这些老兵们混编在一起,接受训练。 在训练的同时,识字教育,算数教育和思想教育,也在进行。 所谓的思想教育,无非就是忠君爱国,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三纲五常之类的灌输和熏陶。 那些招安的土匪,还有格外一个课程,那就是反省自己以往的错误的教育。 招安了,是不追究你责任了,但是,对于自己过去的错误,还是要有个认识的。只有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才能放下包袱,告别过去,轻装前进。 这项教育进行的并不顺利,许多土匪在开始的时候非常抵触。 但是,在府兵团严苛的训练和惩罚制度下,很快就把这些人降服了。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 有六个土匪又一次试图逃跑,被抓住之后,因为以前就是从官庄跑出去的,所以,就被从军队中清除,又被送回了官庄,加了刑期。完全回复了自己过去的流犯身份。 等到他们发现,自己在外面转了一大圈儿,又回到了过去时,这才后悔,不该在训练和上课时那么任性。 但是,此时后悔也晚了。 当土匪被官兵打,当兵又不愿意受拘束,大概只有当流犯才适合了。 土匪被招安的第三天,丛秀才带领47名农夫和80名工匠抵达卜奎。 到达卜奎的当天晚上,卜奎都司衙门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欢迎晚宴。 卜奎都司衙门都司贾珉,府兵团幕僚长冯紫英、训练长陈也俊、军情长卫若兰、军法官林大江、军需官焦利、署守备赵大海、衙门典史杨林,以及府兵团各营营长、佐领冯奎、徐明涛等头面人物,均出席了欢迎宴会。 一时间,让这些农夫和工匠们受宠若惊,感激淋涕。 第二天,农夫们每人从都司衙门分到了四十亩土地,一头牛,一架犁和种子等生产资料。 每个人还从衙门里借到了十两银子,用于建设房屋和购买生活物资。 工匠们,有的被分到了矿山,火器作坊,煤矿和铁厂,还有十多人,想要自己创业,也从衙门里获得了一块无偿划拨的地皮,还可以借支20两银子。 戴植的家眷也一同到达。母亲、娘子、儿子、女儿、兄弟姐妹,一家十七口,在分别了十多年后,终于在几千里之外的卜奎团圆。 家人相见,不胜唏嘘,未免留下了无数的眼泪。 贾珉带着一众官员,到戴家看望了全家,杨林代表都司衙门,送来了100两银子的安家费。 贾珉个人出了一百两,其他主要官员,也都纷纷解囊,从五两到十两不等。感动得戴家人,直把那好话说了千遍万遍。 随着一枝花被招安,温都拉山地区恢复了宁静。 府兵团的一个排,进驻了温都拉山铁矿,又有一百多名流犯被调拨到了温都拉铁矿去,铁矿准备扩大生产规模了。 由于清除了匪患,从温都拉到卜奎的交通线,如今也变得安全起来了,来往运送矿石的车辆,逐渐多了起来。 绝大部分的事物,贾珉都交给了别人处理。最近一段时间,他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流犯的伙食改革上面。 这是他降低流犯非正常死亡率和脱逃率改革的最为重要的一个措施。 所谓的吃饱了不想家,饮食足而知荣辱,都说明了吃饭的重要性。流人们只有吃饱了,才能安心地待下来。只有吃饱了,才能有体力干活,完成沉重的劳役任务。 看起来只是个吃的问题,其实做起来,却是个非常庞大的系统工程。这意味着,除了要对原来的伙食体系进行改造外,还要建立起新的制度和运行体系。 首先,是制定流犯的伙食标准。 这个标准,由两部分构成。一个是资金标准,每人每月六钱银子。另一个是实物量标准。 实物量规定,每个流犯,不论男女老少,每个月的实物量,都要达到粮食五十斤,油2斤,肉类4斤,鱼类3斤,豆制品4斤,各类蔬菜40斤。 其中的主食粮食类,细粮必须达到20斤,占比达百分之四十以上。 资金标准和实物量标准,两个标准必须同时达到。 伙食费用必须全部用于流人的伙食上,不准结余,不准挪用,不准克扣。 在主副食品的供应上,采取统一采购,统一供应,集中配送的方法。 为了保证伙食的正常供应,在都司衙门专门成立了膳食处负责整个卜奎的流犯伙食供应工作。 各类食品由膳食处采购后,再派人配送到各个庄子、矿山和工厂里去。 为了防止异常天气影响食品配送,在各个地方都留有一定的储备,以应不时之需。 光有这些,还是远远不够的。在伙食供应的制度化和规范化上,又制定了详细的标准和操作流程。 首先,由膳食处制定《旬食谱》。 每旬十天为一个周期,列出这十天里,每天三顿饭的主食和副食品种,报到军需官焦利那里批准后,然后根据《旬食谱》制定的主食和副食品种,核算出需要的物质总量,据此制定《旬采买计划》,经过军需官批准后,再根据这个计划进行采购。 如果是衙门本身的物质,比如粮食,就从衙门里按照计划调拨。如果是衙门里没有的,必须从市场上采购的,只要是超过了二十两银子,就必须实行招标。 《旬食谱》的标准,是非常细化的,每逢三六九的中午或者晚上,是必须要改善伙食的。具体是吃肉,还是吃鱼,或者是吃豆腐,甚至是炒或者炖,每个人投料多少,都是有标准的,都要在食谱上标出来。 食谱制定完毕,要在都司衙门前的布告栏里张贴,向全社会公布。 膳食处在配送食品时,也要把食谱送到各个庄子里,进行张贴。叫每个庄子的流人,都知道自己在这十天里里,吃些什么。 遇上春节、正月十五、清明、端午、中秋节、都以必须进行全天伙食改善。 其中春节是连续改善七天,正月十五一天,清明一天,端午两天,八月十五三天。 这种节日改善,也要制定食谱,张贴公布。 每个月结束,要进行本月的伙食消耗结算。经过军需官的审核之后,把《月份流人伙食消耗结算表》在衙门前的布告栏里面张贴公布。 结算表里,写明上月结存多少,本月采购多少,本月消耗多少,本月结存多少。 每一样东西的数量、价格、花了多少钱,本月一共有多少流人吃饭,一共花了多少钱,每个人平均花了多少钱,还剩下什么东西,剩下多少,剩下多少钱,都在表上一一列出,叫人看了,一目了然。 《旬食谱》和《月份流人伙食消耗结算表》向外界公布,除了显示衙门的公开透明外,也是为了接受全社会的监督。 在布告栏的边上以及卜奎街里,一共设了三个伙食监督举报箱,在下面各个大区的集中之处,另外又设立了二十一个伙食监督举报箱。 凡是没有达到《旬食谱》和《月份流人伙食消耗结算表》标准的,膳食处或者配送人员有偷盗食品,把食品拿去送人情的,拿食品串换其他物资的,食品有腐败、变质的,缺斤短两的,以次充好的等等违纪行为,无论是流人,还是其他人,都可以举报。 光有这种被动监督还不够,还要建立起主动的监督体系来。 为此,特意建立起了流人伙食监察队。由军法官林大江担任队长。 监察队直接向卜奎最高军政长官贾珉负责,不受其他任何机构和人员的领导和制约。 监察队可以随时监察食谱,各种报表和单据,各种实物。 可以到某个官庄去检查流人到底吃了什么,吃了多少。 还可以到库房里检查,每样东西有多少,跟账目是否相符。东西是不是变质了,库房里是否有老鼠、以及通风,放火、防汛,甚至细化到了粮食在库房里的摆放是否整齐,是否离地,离墙等。 这支最初为了监督流人伙食而建立起来的监察队,后来变成了卜奎监察厅。 它的监督项目越来越多,已经涵盖了各个部门和行业。监督的范围,也覆盖了整个卜奎大区纵横几千里的幅员。成为官员和衙役们一听就害怕的一把利剑。 这次流人伙食改革的力度,在卜奎的历史上是空前的。伙食标准一下子提高了到了原来的三倍。 官员、衙役和庄头克扣流人伙食,中饱私囊的事情,在卜奎是个老问题了。 这一次,花了这么多钱,是不是能让流人们都吃到嘴里呢?会不会又都叫那些人给中饱私囊了呢? 许多人都在观望着。 第0272章 拿菜鸟撒气 兵部尚书李源和刑部姜侍郎几乎同时接到了卜奎传来的消息。但是,他们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两个人到了一块儿,合计了半天,也没有合计出个什么办法出来。最后决定,就照着贾珉的说法,去见皇上。 反正贾珉自己是这么说的,皇上相信不相信,就是他自己的事儿了,自己不过是照着贾珉的说法如实上传,至于欺瞒皇上,那也是贾珉自己的事儿了。 不过,两人在心里对于贾珉还是非常不满的。 你个年轻人,急于建功立业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不能好大喜功,夸大其词。 现在把牛皮吹得震天响,将来有一天戳破了,看你还怎么交代? 元亨天子把两人带来的文书看了一遍,啪地拍在龙案上。 “这个贾珉年纪小,做事乖悖张狂也就罢了,你们两个一大把年纪了,竟然也拿这种事情来敷衍朕。五十七天就从帝都到了卜奎,路上还要押解五百名流人,一路上竟然没死一个人,你们当朕是傻子吗?” “皇上恕罪,臣实在不敢欺瞒皇上。” 两人刚刚站起来,就又跪下了。 “臣也是不相信他会在两个月就到达卜奎的,但是,这文书上有一路上驿站的印信,又叫臣不敢不信。各地军台的回报,也说贾珉确实是经过了那里,算起日子来,倒也是能对的上的。兵马和流人的数目,也是符合的。” “若说那贾珉谎报军情,倒是有可能。可是各地军台和驿站,却是不会谎报的。即便贾珉买通了一家两家,也不至于十几家都叫他给买通了。” 这一下,元亨天子不吱声了。沉吟了一会儿,才又说话了。 “起来说话吧。姑且就算是真的,你们告诉我,他是怎么做到的?” 是啊,他是怎么做到的?要是知道,不早就告诉你了吗,谁还愿意惹你生气啊? 看来今儿个心情不错,若是遇上你不高兴了,拉出去打一顿板子,就更倒霉了。都这么大人了,谁愿意自己找打啊? “想必是他昼夜兼程,这才提前到了。” “便是昼夜兼程,那流人也该死的更多才对,为什么竟然一个没死?” 是啊,怎么就一个都没死呢?你问我,我问谁去? “这次就算了,回去告诉贾珉,以后若是再有谎报,朕定将严惩不贷。下去吧。” 李源和姜侍郎如听纶音,急忙退了出来。出了紫禁城,才长舒了一口气。 “唉,这个贾怀远,也真是叫人不省心啊。你说你去就去,非要走那么快干嘛?” “是啊,以后再遇上押解人犯的事儿,可不能叫他干了。一路上冰天雪地的,四千多里地,竟然一个没死,打死我都不相信。” 不止李源和姜侍郎不相信,贾府中人也是不相信的。 老太太和贾府中人接到了贾珉的书信,固然是非常高兴的。但是,要说这么短的是时间就到了地方,确实是令人难以置信的。 不过,既然来了信儿,到底还是好事儿。 “凤哥儿,你就把信给各家都送去了,叫他们把书信和要给子弟们带的东西都准备好,都送到这里来,到时候,一块儿给珉哥儿他们送去。唉,也不知道他们在路上是不是冻坏了,还都是些孩子,怪可怜见儿的。” “也告诉各个房里,若是有什么话要给珉哥儿和琏哥儿说的,也都写了信来,有什么东西要捎的,也一并准备好了。” “蓉哥儿媳妇和宝丫头那里,若是生意上有什么要问珉哥儿的,也叫他们都写了来。唉,珉哥儿这一走,到底是山高水长的,总是不方便了。” “老祖宗就放宽心吧,我会办妥当的。” 王熙凤说着,下去安排事情,边走边抹了抹眼泪,也不知道是为了贾琏还是他的探花奸夫。 看着贾珉的信,秦可卿的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从卜奎到这里,一路上几千里,一封书信,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人之手,所以,贾珉的信里面,自然是不方便写什么亲热话的。无非就是把自己路上的行程和到卜奎后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剩下的,就是关于生意上要注意的事项了。 尽管如此,秦可卿的心里,还是感到了阵阵暖意。 珉四叔终于平安抵达了,这一路上,可是吃了苦了。叫人家日夜惦记着呢。 把信捂在胸口,让砰砰跳动的心,渐渐平静,然后微微地笑了,绝美的脸庞,渐渐地露出了红晕。 可是要好好地给珉四叔写一份回信呢。也不知道,下回什么时候还能见到珉四叔了。 不过,总会见到的。珉四叔的本事,自然是无人能比的,用不了多久,就会衣锦还乡了。等到那个时候,可一定不能再错过机会了。 珉四叔,你知道可卿天天都在想你吗?你知道的,一定会知道的。 胡思乱想着,秦可卿又打开了秦钟的来信,慢慢地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把信收起,又把贾珉的信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地看着。 贾珉的信,就放在宝钗的案前。这份只有几百字的信,她已经读了无数遍了,现在几乎能背下来了。 信里都是一些平淡的话,没有抱怨,也没有欣喜,似乎只是在诉说着一件件琐碎的事情。跟给秦可卿的信一样,这些信,也主要是关于生意上的事的。 这让宝钗感到有些失望,哪怕是有几句抱怨的话也好啊。 不过,宝钗随即就给贾珉找到了借口。 这么远的路,这封信不知道会经过多少人之手,即便珉四哥心里有什么话,也是不方便在信里讲的。他能给我写信,就证明心里还是有我的。 别的姑娘们,也只是在给老祖宗的信里提了一下,给我却是专门写了一封信呢。 珉四哥,你放心,我会等着你回来的,总有一天,我会叫你明白我的心思的。 你说卜奎是个广阔的天地,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一定会在那里大有作为的。没准哪一天,卜奎也会成了繁华之地呢。 一想到这样的,宝钗突然之间心里就起了一个念头。 若是卜奎成了繁华之地,我是不是也能到那里做生意呢?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挥之不去,怎么想,怎么觉得会有那一天。虽然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太现实,但是,这个念头就是在心里转来转去的。 若是有一天我到了卜奎,珉四哥大概会很高兴吧? 这一想,未免就生出了许多胡思乱想来,觉得自己有些不知害羞,那些羞人的事情都想了起来。一摸脸,竟然有些烫烫的。 野渡居兵营,留守班长张德财看着手下们争着抢着读着珉长官和营长、连长的来信,傻呵呵地笑着。 走了这么长时间,珉长官他们终于到达卜奎了。 他知道,两个月时间就能到卜奎,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除了府兵团,大德王朝的军队,没有谁能有这么快的行军速度。 但是,他还是觉得太慢了。以至于这些天来,他每天都是在煎熬中度过的。 他的伤已经完全康复了,留守班每天都在训练,所有的正常勤务,没有一样落下的。虽然大部队走了,但是,他们可是一点儿也不敢怠慢的。 如今的留守班,就是府兵团。若是不象个样子,是要丢府兵团的脸的。珉长官把这里交给了我,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将来是没脸见珉长官的。 外面的操场上,传来了阵阵口号声。那是栗安和李成斌在练兵。 府兵团开拔一个月之后,栗安就带着一个营,在这里练兵了。起初张德财觉得,栗安兴许会有些新花样,没想到,练来练去的都是府兵团那一套。 原本,张德财对栗安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后来,却觉得栗安似乎像个小偷一样,偷了府兵团的东西。直到栗安说,他练了兵,将来要归府兵团的时候,张德财这才恢复了对于栗安的好印象。 栗安又来找张德财了,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找了,张德财想躲出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再说,他又能躲到哪里去呢?躲到哪里,栗安都会把他给翻出来的。 “胖班长,你再找一找,是不是你把我的信给掉在哪里了?” “栗安,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没有你的信。珉长官那么忙,哪里有功夫一个一个地给写信?再说了,刚才的信,你不是也看见了吗?珉长官在信里不是也提你了么,叫你好好练兵,有事儿多跟李成斌商量。” 长安公主默默地出去了,站在门口,望向远方。 正月十七那天,她带着李成斌和立春等人,兴冲冲地赶到野渡居,带来了御膳房制作的精美食物,要给贾珉等人饯行。 没想到,等她赶到时,军营里就只剩下了个留守班,大军已经在正月初八就开拔了。 这让她感到既后悔又失望。在失落的同时,不禁又有些恼怒。 这个该死的贾老四,就这么悄悄地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一点儿也没把本宫放在眼里。 哼,等你回来了,非叫父皇砍了你的脑袋不可。 今天接到了贾珉的来信,却只是跟胖班长他们一样,只是在心里提了一下自己,叫自己好好练兵,不要任性胡闹,不要乱花钱,这叫她又感到有些失望。 我什么时候任性了?什么时候乱花钱了?既然写信来了,就不能给我写封书信?还差那一张纸?那一点儿笔墨? 看着栗安站在那里郁郁寡欢的样子,张德财不禁又有些可怜他了。 随后,就见到栗安气冲冲走到队伍里,在一个大兵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你们这帮蠢货,这帮菜鸟,连走个道儿都走不好,给我滚出去,跑步五十圈儿。” 张德财明白了,栗安心情不好,这是拿这帮菜鸟撒气呢。 第0273章 三花五罗十八子 今天是五月十六,正是流人伙食改善的日子。 提高流人伙食标准和管理水平的工作,已经进行一个月了,在卜奎的居民和流人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反响之强烈,连贾珉自己都没有想到。 其中最为强烈的一条,也是最具有争议性的,就是按照这个伙食标准吃下去,那些流人的伙食,竟然比许多卜奎当地的居民还好。 跟卜奎守备署以前的军队伙食水平相比,甚至也不差。这也引起那些老兵们的巨大反响。 其实,那些老兵们原来的伙食费,并不比现在的流人伙食费用低,甚至还要比流人的标准要高上不少。但是,吃的水平,却仅仅跟如今的流人水平持平。 这就只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们以前的伙食费,被人克扣了。 实际上,在进行改编前,这些老兵们跟府兵团是分开立伙的,那个时候,他们的伙食水平就不如府兵团。 改编之后,伙食标准和水平才统一了。 当然,争议只是外部的事情。对于广大的流人来说,自然是非常欢迎的,并且对贾珉感恩戴德的。 起初,他们以为这不过是个噱头,顶多弄个几天,就会恢复老样子,没想到,一个多月过去了,竟然真的坚持下来了。 这让他们产生了期待:看来今后都会吃的这么好了。 甲十八号官庄,是松花江边上的一个官庄,这里比较靠近卜奎,是江南甩湾子弓形区的一个比较大的官庄。 因为位于甩湾子,所以又叫甩湾子官庄。 这里之所以叫甩湾子,是因为松花江流到这里,有一个转弯,形成了一个比较大的静水区域。 妙玉和平儿等人听说贾珉今天要出来,就嚷着要跟出来散心。 松花江里的鱼类众多,存量也大。甩湾子水势缓慢,这里的鱼就更多了。于是就在江边找了一块沙地停下,今天中午他们将在这里野餐——专门吃鱼。 甩湾子官庄有船,里面的流人经常到江上打鱼,所以,庄头就叫了一个流人来给贾珉他们打鱼,那边打上来,这边就收拾了,在江边就准备吃了。 松花江的鱼类,卜奎流行的说法是“三花五罗十八子”。 “三花”是指鳌花、鳊花和鲫花。 “五罗”是指哲罗、法罗、雅罗、同罗和胡罗。 “十八子”指的是川丁子、嘎牙子、鲶鱼。鲤鱼等。 其实,松花江的鱼类还不止这些,只是这些比较常见,比较有代表性而已。 亲兵们有的在警惕地巡逻着,有的则在生火。平儿和晴雯在张罗着饭食,喜鹊、画眉和妙玉的老妈子孙嬷嬷,丫鬟紫藤、绿萝,则在拾掇刚刚打上来的鱼。 妙玉架子大,这些事情,她自然是不会去做的。即使叫她做,她也不会做。只是在一旁看着热闹。 在江的上游,远远可以看见有人在渡河,还不时地传来阵阵喊叫声。 那是冯紫英正在领着府兵团士兵在进行泅渡训练。在江对岸的草原上,贾琏等人,也领着士兵在进行骑兵训练。 再往远处,在温都拉山里,还有冯紫菁和陈也青的二营、三营进行丛林战训练。 在卜奎家里,则由陈也俊组织老兵和招安的土匪训练。 就像改善流人伙食一样,贾珉练兵方式之独特,训练量之大,训练科目之多,训练次数之频繁,都是卜奎人闻所未闻的,自然也引起了许多议论。 但是,由于贾珉已经在卜奎确立了绝对的权威,所以,人们背后议论一阵也就罢了,倒是没有人敢于公开提出质疑。 见离吃饭还早,贾珉就向甲十八号官庄走去。 此前,贾珉也经常到各个官庄去查看流人的伙食情况,今天到了这里,正好赶上了饭时,贾珉想去看看,那里的流人伙食到底弄得怎么样。 大部分的官庄,都是十人左右的规模。但是也有一些是规模比较大的。有的二十多人,有的三十多人,甚至有的达到上百人。 甩湾子就是个大官庄,有两个庄头和四十多个流人。 刚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炖鱼的香味儿。醉金刚倪二在前面走着,贾珉则边走边四处打量着。 一个庄头跑过来。 “报告珉长官,甲十八号官庄杜青山向您报到,请珉长官示下。” “杜青山,好,走,带我到你的伙房去看看。” “是,珉长官这边请!” 这里其实没有专门的伙房,也就是在流人住处的一头烧火的屋子里做饭,然后打饭回去,就在宿舍里里吃了。 夏天天不冷,流人们打了饭菜,就在后院里的长凳上吃了。 到了厨房,里面除了几个馒头和两大碗鱼,就没有别的了。 “这两份儿是谁的?” “报告珉长官,是我们两个庄头的。” “今天流人们都吃什么?” “跟我们一样,都是馒头和鱼,都是一锅出来的。” “一锅出来的?你们不是可以吃小灶吗?” “嘿嘿,珉长官,做小灶费事儿,我俩就跟着流人吃一样的了。这个伙食,比在家里的时候,好多了,我们吃起来,觉得蛮不错的,很知足了。” “嗯,好。不过,若是不嫌麻烦,该吃小灶还是可以吃小灶的。” 官庄里面,没有配备专门的大师傅,而是由庄头做饭。这是官庄的传统。 之所以如此安排,一是为了节省人力,二是为了饮食安全。若是由流人做饭,害怕他们在饭菜里面做手脚。 这个传统有其合理性,所以就一直延续了下来。 到了后院,就见到一帮流人,正坐在凳子上吃饭。 “这是珉长官,快点拜见。” 庄子里的规矩,流人见到长官时,是不能靠近的,一般都要保持一丈远的距离。如果手里正拿着工具时,就要把工具放下,徒手站立,听候问话。目的就是防止流人发动袭击。 流人们见杜青山一喊,又听说是贾珉来了,就纷纷放下了手里的食物,跪下给贾珉磕头。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流人纷纷感谢。 这样的情景,贾珉在别的庄子里也经常遇到。流人对于他的感激,基本上都是因为这次的伙食改革,让他们吃饱吃好了。 “好了,都起来吧,你们不要感谢我,要谢,就谢皇上,这都是皇上的旨意。所以,你们要改邪归正,弃恶从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才不辜负皇上的恩德。” 这场伙食改善运动,自然是以皇恩浩荡的名义进行的,这就是政治正确的道理了。 否则,流人们只知道感谢贾珉,却不知道感谢皇上,若是叫皇上知道了,可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倪二在院子的各个角落查看了一下,回来向贾珉摇摇头,意思是没有乱扔食物的浪费现象。 走的地方多了,这已经是倪二的惯常任务了。 “杜青山,你给我说说,流人伙食制作的四字标准是什么?” “饱、熟、净、热。” 杜青山不假思索的答道。 这是贾珉提出来的流人伙食加工制作的标准。 所谓“饱”,就是让流人能吃饱。 “熟”,就是必须做熟了,不能生食或者半生不熟的。 “净”,有两层含义,一是要干净卫生,二是要吃的干净,不能浪费。 “热”,就是吃的热乎。尤其是秋冬寒冷季节,不能给流人吃冷饭冷菜。 “你这里分饭分菜的时候,有没有不满的,或者打架的?” “报告珉长官,我这里从来没有。” 改善流人伙食,不是光给了好东西,就能必然达到目的了。这里面要做的细节还有很多。所有的环节都做好了,如果最后打饭打菜这个环节做不好,改革的效果很可能就要打了折扣。 人都是有感情的,即便是庄头,跟流人在一起久了,也难免会产生感情。对于自己手下的流人,就难免有亲疏薄厚。 所以就会出现庄头对某些流人照顾的情况。这些照顾,有的是生产上的,比如在安排劳动时,给安排轻活或者减少劳动量。 有的是生活上的,比如在吃住等方面给予照顾等等。 在食物紧张的时候,打饭时多给一些,或者多给打些干的,或者多给点儿肉,这类情况,都是可能发生的。 这种不公平,就有可能引起其他流人的不满。 “你这里没有?我可是不太相信的。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珉长官,说起来也简单。我就是把所有的饭菜都分好了,然后就叫他们先拿。剩下最后的两份儿,就是我们两个庄头的。” “哦?如此一来,你们剩下的岂不是最少的?” “倒也少不了什么的。因为怕我们自己剩下的少了,所以,我俩分的时候,就要公平些,这样,也免得我俩吃亏了。别人都是先挑的,到时候,多了少了他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这招儿很不错啊,挺有智慧的嘛。值得推广一下。 从后院出来,又进了宿舍,大致看了一下,贾珉没说什么。 流人的居住条件,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不过,目前还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财力来解决这个问题,也就只好先等一等了。 等伙食改善的成果彻底巩固了,将来财力充足了,再来考虑这个问题吧。 第0274章 美女戏水图 刚从江里打出来的鱼。自然是极为新鲜的。煮鱼的江水,也是很干净的。一股清香的鱼味儿,在江边弥漫着。 贾珉跟妙玉和平儿等女眷们一摊儿,亲兵们一摊儿,就开始边吃边喝。 酒是自己带来的。平儿和晴雯的酒坊,已经出酒了。因为是高度酒,目前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这次喝的,就是平儿她们自己酿的酒。 从高度酒的畅销,贾珉发现了一个很有趣儿的问题。那就是卜奎的消费潜力,其实还是很大的。 在一般人看来,卜奎这样的偏僻地方,是不会有什么钱的。实际上,卜奎的有钱人还是不少的。 除了当兵的和衙门里的人之外,当地的居民中,有钱人也不少。只是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偏远,交通不便,许多商品匮乏,才导致了有钱没处花的现象。 如果这里有足够的商品流通,那么,就有可能把隐藏在民间的钱给释放出来。 卜奎要想稳定和发展,就必须有安全的社会环境和繁荣的经济为基础。离开了这两样谈稳定和发展,一切都是空话。 目前卜奎的经济格局,基本上是以农业和手工业为主的。商业在整个经济格局中,占据的比例并不是太大。 要想发展经济,就要有事商业的繁荣。只有外界更多的人流、信息流和物流进来了,才能谈得上繁荣。 这里面,稳定的社会环境,又是第一条件。 虽然解决了一枝花土匪的问题。但是,卜奎目前的安全环境,仍然还是很严峻的。 南面的后方是宁古塔,现在对于自己的态度还不明朗。但是,这始终是个潜在的威胁。 原因有二,一是钟鼎的问题,得罪了宁古塔将军。二是宁古塔将军将来的战略意图问题。 引起贾珉怀疑的,就是塔玛尔女公爵的那份封信。韩天魁要买两万支火枪和一百门炮,绝对是个意味深长的举动。 北面的局势,也并不乐观。 铁佛、罗孙、卡其和麦来四大部落,也是个不稳定的因素。四大部落往北,还有比较强大的鞑靼部落联盟。更不要说还有远处的罗斯骑兵了。 这里面,如何处置钟鼎,就是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了。 钟鼎已经被拿下一个多月了。关于他的罪行的调查,已经基本结束了。 钱德禄的事情,也调查的差不多了。从四家子钱家那里,追回了钱德禄给他们的奴才。卫若兰也带着人,从钱家那里挖回了两万多两银子。 这两个举动,对于钱家固然是个打击,但是,还没有到了对他们赶尽杀绝的地步。 之所以如此做,一是不把钱家逼到绝路,避免他们绝地反击,孤注一掷。二是不想让钱家和赵家失去平衡。 钱家还有一些力量,赵家就不至于在四家子一家独大。 按照赵大海和杨林一派的观点,应该把钟鼎就地处决。 这个观点固然是从他们自己的角度考虑的,但是这样做,是很冒险的。 杀了钟鼎,他们是痛快了。但是对于贾珉来说,可就不是一个好事儿了。得罪了宁古塔将军不说,对于他自己的仕途也是不利的。 未经司法审判就先斩后奏,把人给给杀了,很容易给人留下口实,成为别人的把柄。 按照冯紫英等府兵团军官的想法,就是把钟鼎交给刑部处置。 这个方法,是常规的做法。但是,也将因此得罪宁古塔将军。 贾珉开始也是打算这么做的,但是,后来又否定了这个做法。 喝了两杯酒,吃了不少鱼,贾珉也就饱了,于是就在江边来回踱着,思考这个问题。 其实,他已经有了决定,就是把钟鼎交给宁古塔方面处理。 钟鼎是宁古塔将军的外甥,这就等于放纵了钟鼎,给了宁古塔将军一个面子。 理由是钟鼎的不法行为,都是发生在卜奎还归宁古塔管辖的时候,所以,对于钟鼎的处理,也应该由宁古塔来处理。 这个理由如果没有人死缠烂打,也是勉强站得住脚的。 这样做的好处是,不至于立刻就跟韩天魁撕破脸皮。同时,自己手里掌握的关于钟鼎和钱德禄的犯罪证据,可以对韩天魁起到一种制衡作用。让他忌惮自己,不敢得罪自己太深。 钟鼎是为韩天魁做事的,又是他的外甥,交到了他的手里,他就必然徇私,不会杀了钟鼎。 这就是给贾珉提供了一个把柄,随时可以用这个来要挟韩天魁。 这样,就达到了稳定自己战略后方的目的。 否则的话,前有罗斯和那些部落,后有韩天魁,自己的处境是很不妙的。 贾珉今天出来,就是要下这个决心的。 现在,他下定决心了。把钟鼎交给宁古塔。然后,全力对付四大部落。 卜奎地区的人口,绝大部分都是外来的。这里的民风比较开花,封建礼教的氛围,其实是比较淡的。即便是原来的土著,民风也比较质朴开放,不象内地那样礼教森然。 对于女子的行为举止,穿衣打扮,人们也都比较宽容。 妙玉和平儿等人来到这里后,也受到了这种风气的影响,所以,行为举止就比在帝都时大胆了许多。 此时,已经喝了酒,吃了鱼,几个小姑娘就在江边的浅水区了嬉笑打闹。 你泼我一下,我泼你一下,嘻嘻哈哈地,尽情玩耍。连身上的衣服都湿了,露出了玲珑的曲线。 妙玉也一改以往的高冷范儿,放下了架子,尽情嬉闹。 好一幅美女戏水图。 贾珉坐在江边,看着这一幕情景,心里流淌着阵阵温馨。 妙玉从水里出来,向贾珉走来。 手提着裙子,露出雪白光洁的小腿。一双芊芊玉足,在沙滩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然后在贾珉身边坐下, “怎么不玩儿了?” 贾珉问道。 “想要跟你说件事情。” 妙玉的口气有些一本正经的。 “什么事儿?” “平儿她们一天都是忙这忙那的,我也想做些事情。不愿意一天无所事事的。” 呵,出息了,知道要找些事儿做了。 “你想做什么?” “我想办个学校,我觉得,卜奎应该有个学校,这里的人,也是应该读书的。” 办学校,是贾珉早就想要做的,只是一时还没顾得上。如今妙玉做这件事情,倒也是一件好事。 “你想怎么办?私塾还是官学?” “既然办了,就办官学。你那汉语拼音和算数,正好派上用场。昨日我跟丛秀才说起此事,他也是愿意的。” “丛秀才也愿意?” 这点贾珉倒是没想到。 “这还是他跟我先提起的。他说,若是能在卜奎这等蛮荒之地兴学,有开创之功,教化之德,是功德无量之举呢。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若是能在这里传播教化,此生无憾矣。” 原来丛秀才和妙玉都是有情怀的人啊,以前还真的小瞧他们了。 叫她做生意,她不愿意干。这回没叫她干,她自己主动要干了。这大概就是找准了自己的定位了。 “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去做。明日我就召集人,研究此事。校舍,桌椅板凳,文房四宝什么的,都是要做一番筹划的。” “别的事情,就由你筹划了,只是这招生一事,我却有话要说的。” “你想怎样?” “既是办学,就要遵从圣人教诲,关键一条,就是有教无类。无论是什么人,都是可以来学的,即便是流人的子女,也是可以来学的,没有钱,你衙门里就给一些,无非就是文房四宝之类,也花不了几个钱的。” “这个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学校一旦办了起来,可就不能由着性子来了,那是要持之以恒的。” “我既然想做这件事了,那就是下了决心的,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你可不要小瞧了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就怕你是三分钟热血型的,一高兴就办学了,不高兴就摔耙子了。 “好,我明日就研究此事。” “今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何必等到明日?这也玩儿够了,你回去就召集人研究,晚上就有了准信儿了。” 呵,这还是个雷厉风行型的。 妙玉要干事业了,贾珉自然是极力赞成的。况且学校是早晚要办的,早办总是比晚办要好的。 于是众人就打道回府。 回去后,贾珉安排史柳率领一个排,明日启程,把钟鼎送往宁古塔。 晚上吃过饭,就召集府兵团军官和当地人士开会,研究办学问题。 赵大海、杨林、徐明涛、冯奎、吴敏求以及当地几个商人,也参加了会议。 对于办学校,众人都是极力赞成的。 此前,本地也有两个私塾先生,但是,教学的水平,实在是不敢恭维。所以,这些军官、书吏们、商人们,也都是非常希望有一所学校的。 校舍问题,由吴敏求解决了,他把自己闲置的房子拿了出来。 桌椅板凳问题,这里有的木材,叫人做一下,也就成了。 关键的一个问题,是招什么人的问题。 官员军人子弟自然是不用说的,平民子弟,也是没什么问题的。最后的问题,集中在几个焦点上。 一是是否招流人子弟,这一点有点儿争议,但是很快就达成一致了。 流人子弟并不多,招收了他们的子弟,也没多少人。况且这是个创举,将来在朝廷上,也是有脸面的。 二是是否招女生的问题。 贾珉和府兵团的人都认为应该招,赵大海等人开始有些担心,但是,也很快同意了。 三是有些流人子女和穷人家孩子,或者住的比较偏远的,每天来上学是个困难,所以,决定采取寄宿制。家远的,就在学校吃住。由都司衙门给提供伙食和被褥。 这一点,争论了一阵,也通过了。 但是,在最后一个问题上,产生了激烈的争论。 第0275章 四朵花三只虎 贾珉提出,让四大部落的子弟也来上学。 就是这一条,引起了巨大的争议。 不仅仅是赵大海等本地人,就是冯紫英等人,也持反对意见。 贾珉如此说,自然是从他的前世理念出发的。 让四大部落的下一代接受汉地的教育,就是为了给他们灌输当今朝廷的主流文化,这样,他们就会对朝廷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实际上,这是一种文化渗透战略。这些接受了汉地教育的部落子弟,经过几代人,就会对汉地的文化和生活方式、价值观等产生认同,到时候,自然就融入到了大德王朝的主流社会了。 当然,别人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况且,贾珉的说法,还有个实实在在的反面教材,证明他这个想法有些天真了。 这个反面教材,就是当今铁佛部落的首领腊梅花。 一提起腊梅花,赵大海、冯奎和徐明涛几人的脸色就有些尴尬,说话也支支吾吾起来。 “珉长官,这个腊梅花,你有所不知,这个,嗯……。” 赵大海不愿意往下说了。 “怎么了,这个腊梅花不就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嘛,莫非还有三头六臂?” “这个,嗯,那倒是不是。只是这个腊梅花,确实是个有些本事的。以前我们跟她交过几次手,最后,嗯,最后……。” “最后你们败了?” “这个,也不能说是我们败了,总之,总之,她打仗的那个法子,怎么说呢,实在是太卑鄙下流了。” 呵,谁打仗不卑鄙?总是有什么坏招使什么坏招的。 “她怎么卑鄙了?下毒还是埋伏?这都是正常的嘛。” “这个,我就跟你实说了。这个腊梅花手下最得力的队伍,是她的亲兵营,一共有一千来人,都是女兵。这个跟女人打仗,可就不好打了。” 腊梅花是女人,亲兵营是女兵,倒也正常。只是这个亲兵营似乎规模大了些,应该算是他的直属部队了。 “那一次,我们都把她给包围了,眼看着她们就要输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说啊,我上哪儿猜去。 “这个腊梅花,竟然命令她的那些女兵,全都把衣服脱了,几百个女人,就那么光着身子,跟我们打仗。” “我们虽然是当兵的,但是,圣人的话,也是知道的。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的道理,也还是懂的。就这样,我们下不去手了,就这么犹豫的功夫,叫她们一鼓作气,把我们打败了,说起来丢人啊。” 还有这样打仗的?这可是个奇葩战法。 “嗯,这个嘛,咱们是礼仪之邦,她们是蛮夷之地,那腊梅花是个浑人,使出如此下流招数,倒也怪不得你们。” “珉长官又有所不知了。” 怎么我又不知道了? “铁佛是蛮地,倒是对的。这个腊梅花,虽然是蛮人,倒不是个浑人。相反,她还是知书达礼的,汉字写的很好,还能诗会画的,她小时候是在盛京读书的,一读读了十几年。” 呵,还有留学经历,是个海龟。 “不仅是在汉地读书,就是关内各地,她也都是游历过的,号称走遍了大江南北。” 嗯,还有游学经历。 “他们铁佛部落,跟咱们汉地的风土人情,是大不一样的。其人只识其母,不识其父,人也是只有个名字,没有姓氏的。”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大概是母系社会的传承留存比较多。 “那男女婚姻,跟咱们也是不一样的。不讲究父母做主,媒妁之言。女人在家里,她看上了哪个男子,就跟哪个男子相好,合则留宿,不合则去。并无固定的婚姻。跟咱们一个男子有几个女人相反,她那里是一个女子有几个男人。”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是走婚而已。在一些比较偏远的,原始社会风俗遗存比较多的地方,都有这种婚姻形式。与汉地的男权社会相反,她那里是女权社会罢了。 “这个腊梅花,一共是三姐妹,都长得如花似玉的。老二人称玫瑰花,老三人称水仙花。腊梅花20岁,玫瑰花18岁,水仙花16岁。” “她们也有汉人的名字的。虽然没有姓氏,他们就根据母亲名字的发音,取了作姓,三个姐妹,老二叫做谢宝犁,老三叫做谢宝铧,老大腊梅花就叫做谢宝钗” “什么?宝钗!” 贾珉差点儿跳了起来。 腊梅花,你起个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叫谢宝钗?宝钗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 宝钗跟人打仗打不过了,就叫自己的手下脱衣服耍无赖?她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吗? 见赵大海不讲了,众人都看着自己,贾珉才觉得自己失态了。看看贾琏,贾琏也是一脸苦笑。 “哦,没事儿,大海,你接着说。” 也真是见了鬼了,跑到这偏远的卜奎来,竟然还会遇上一个宝钗,还是这样一个另类的宝钗。也真是叫人无语了。若是宝钗知道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另外三个部落,跟铁佛倒是有些不同的,这三个部落,都是男人说了算的。” “罗孙的头人,四十来岁,叫做罗木阁。卡其的头人,三十来岁,叫做卡德尔。麦来的头人,四十来岁,叫做麦凯门。” “这三个人,号称是温都拉草原上的三虎。加上铁佛的三花和一枝花,就是温都拉山和温都拉草原上的四朵花三只虎了。” 原来一枝花也榜上有名啊。 “所以,珉长官,你叫他们学习咱们汉地的学问是好的,但是,要是指望他们学了咱们的学问,就像咱们的人一样,可就是指望不上了。那谢宝钗也是学了咱们的学问的,该跟咱们作对,不还是一样作对?” 这个道理,贾珉还是明白的。他也没天真到以为对方学习了汉地文化,就会什么事情都跟汉地一样。 这种冲突的背景下,决定一个人行为的,是利益的取舍。取决于部落利益和部落领导者的个人利益。 但是,这也不能说明教部落子弟学习汉地文化就没有用。这种作用,是潜移默化的,需要一个较长的时间,才能显现出效果来,指望立竿见影就出效益,是不现实的。 “既然如此,咱们也就不强求他们了。但是,他们四个部落虽然是蛮荒之人,总归还是圣上的子民。咱们办了学校,若是把他们拒之门外,也是不好的。万一他们将来找上门来挑理,咱们也是心虚。” 贾珉这么一说,众人也觉得有些道理。那腊梅花看来是个刁钻之人,对于汉地的制度礼仪,想来也是熟悉的。这一手,倒是不得不防。 “珉长官,不如这样。咱们就派个使者去,告知他们一声。想必他们也是不愿意来的。他们自己不来,自是怨不得咱们的。也算是咱们尽到了礼数。他若是真的来人了,就叫他们交钱来。” 杨林提出了折中方案,大伙算是同意了。不过,也没有谁会认为四大部落真的会来人。 这样的部落地区,对于自己的传统文化都是很看重的。对于外来文化,常常是抱着排斥的态度。 因为一枝花跟铁佛的三姐妹都熟悉,最后决定,就派一枝花做使者,去铁佛和另外三个部落报信儿。 这既是为了办学的事情,也是向四大部落传达一个友好的信号。 卜奎的事情,千头万绪,百废待兴,贾珉需要一个和平的环境,来进行改革和建设。他跟宁古塔将军都妥协了,所以,能跟近在咫尺的四大部落保持一个和平的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刚散会,就找来了一枝花,向她交代明天出使四大部落的事宜。 没想到,一枝花曲翩贤的第一句话,就差点儿把贾珉给气死。 “看来,珉长官是看上那个腊梅花了,你放心,这个媒人我当定了。” 大姐啊,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我对她根本就就没那个意思啊。 就你这样的八卦女人,这十来年是怎么当的大当家的啊? 这一百多个土匪也真是见了鬼了,竟然叫这么一个女人给统治了十来年,这土匪做的,也太不专业了,太失败了。 “这个嘛,曲翩贤,我对她是没这个意思的。” “老大不行,老二老三也是很好的,都是花容月貌的。不过还是老大更漂亮些,学问也好,跟珉长官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我的土匪大姐啊,你怎么就认准了这一条啊?咱们说点儿正经事儿不行吗? “你放心,珉长官,只要一到那里,凭着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定会把他们给招安了,叫他们四大部落举旗来降。” “这个嘛,倒是不必了,这次只说办学的事情就行了。” 完了,曲翩贤这个大家闺秀算是彻底毁了,满口的大话,哪里还有大家闺秀沉稳内敛的气度。 唉,这也怪不得她,一到了这里,就在流人堆里混,又在土匪堆里混了十来年,即便是长安来了,也是要变的。 似乎长安做事儿,也不怎么靠谱啊。唉,这些女子,总是不如可卿和宝钗那样完美啊。 第0276章 爱八卦的女匪 一枝花当了十多年土匪,本就是散漫惯了的。那流人和土匪的坏习气,自然是学了不少。如今,若是不知她底细的,哪里还会有人认为她是大家闺秀出身。 这些年来当土匪,基本上都是为了敛财的。钱倒是没少弄,但是,当土匪过的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所以,钱虽然没少弄,但是,也没剩下来多少。除了日常开销,剩下的也就挥霍的没什么了。 招安以来,几乎是天天的严酷训练,早就闷得不行。稍一有空,就领着三三两两的旧部,到街里的酒馆吃酒,大吃二喝的。 “珉长官,最近手头比较紧,上回卫军情长抓我的时候,从我身上搜去的银子,能不能返给我啊?” “那个时候你还是土匪,那是战利品,按照规定,是要充公的,卫军情长那么做没错。” “我知道他没错,可是,他不应该用耗子吓唬我。女人是最害怕耗子的,再说了,我从那天下山起,就应该算是招安了,就是咱们自己人了。那个也就不算是战利品了。” “卫军情长用的不是兔子嘛?” 再说了,杀人放火绑票你都敢干,难道还怕耗子……。算了,跟她说不明白的,女人的逻辑,你别猜,猜猜猜……,猜不明白的。 “好了,你去找焦军需官,就说我同意了,把银子还给你。” “珉长官,还有一件事儿,这次去见腊梅花,总不能空着手去。我也不要别的,就把你那两首词给我,给她做个见面礼,也好说话。” “行了,那两首词在平儿那里,你去找她拿吧。” “如此就谢谢珉长官了,此次前去,我一定玉成美事。” 玉成美事?嗯,总算是说了句大家闺秀该说的话。 一枝花从贾珉那里出来,心里可就核计开了。 怎么核计,怎么觉得贾珉是看上了腊梅花。反倒觉得那招生之事是不靠谱的了。 以前当大当家的时候,抢了两个小丫头伺候她。如今招安了,人家小丫头回家了,她就未免有些孤单。 军营里女人不多,也就妙玉和平儿她们几个。妙玉总是一副高冷范儿,嫌她俗气,不愿意搭理她。倒是平儿平易近人,跟她相处的不错。 军营里都知道,平儿在贾珉那里是得宠的。所以,一枝花也早就认定了,平儿是贾珉的女人了。 当土匪虽然坏东西没少学,但是,多少也是学了些义气的,于是就觉得,该把贾珉要找女人的事儿,告诉平儿。 在她的眼里,那腊梅花确实是个出色的女人,跟贾珉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虽然知道此事八字还没一撇,此时跟别人说这事儿,也不合适。 但是,在从平儿那里拿了诗词条幅,平儿拉着她的手,叫她姐姐,并且请她吃果脯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觉得不把此事告诉平儿,实在是对不起平儿了。 于是,就把自己的猜测,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翩贤姐姐,那腊梅花的人品果真那么出色?” 晴雯犹自不信的。 “晴雯妹子,我还会骗你吗?当真是出色的。依我看,比起妙玉姑娘,还要漂亮呢。” 妙玉平时不愿意搭理她,此时她就借机贬低一下妙玉出气了。 “哼,蛮荒之地,哪里会有什么出色的人物,不过是些乡野村姑,粗脂俗粉罢了。” 妙玉冷冷地说了一句,就不再搭理曲翩贤了。 平儿听了,心里也有些紧张,不够,她到底是有心机的,也沉的住气,觉得此事来的太过突然,就未免有些怀疑。 于是就旁敲侧击地询问此事的来龙去脉,终于弄明白了,此事不过只是一枝花的猜测而已,这才心下稍安。 对于平儿来说,妙玉她可以接受,甚至宝钗也可以接受。但是,随便出了个什么腊梅花到珉四爷身边来,她可是不接受的。 “原来是如此啊,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四爷不过是叫你给传个话儿罢了。这下我就放心了。” 晴雯终于舒了一口气,若是弄个蛮荒之地茹毛饮血的女人来,她可是看不惯的。 妙玉虽然面上显得毫不在意,但是,心里却是紧张的。所以,一枝花说了什么,她在一旁也是偷偷地注意听的。 见平儿套出了这些话,也终于放下心来了。 她是个直性子,虽然嫌一枝花俗气,但在心里,也是对她颇为同情的。于是就拿了一盒果脯,准备送给一枝花。 “我就知道,荒山野岭的,不会有什么出色人物的。那些乡野村姑,珉四哥怎么会看得上呢?一听腊梅花这个名字,就是俗气逼人。” “妙玉姑娘,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腊梅花虽然现在在温都拉草原上,但是,以前可是在盛京呆了十多年的,她那诗词文章,我也是见过的,可没有一点俗气。再说了,腊梅花只是个绰号,人家那名字,也是不俗的。” “她叫什么名字?” 平儿顺口就问了一句。 “宝钗。” “什么?宝钗!” 妙玉、平儿、晴雯几乎同时喊了起来。 “对,宝钗,谢宝钗。” 见几人吃惊,一枝花不禁又有些得意起来。 到底是平儿机灵,率先反应过来。 拉着一枝花的手,让她坐到炕上。从妙玉手里拿过那盒果脯,塞到一枝花手上。 “晴雯,把咱们新酿的酒,给曲姐姐灌上一壶尝尝。” 晴雯也是个聪明的,立刻明白了平儿的意思,就去灌了一壶酒,放到一枝花身边。 接下来,气氛就亲热的多了。平儿和晴雯左一个曲姐姐,右一个曲姐姐的,把一枝花叫的晕晕乎乎。 晴雯干脆拿了一个酒盅来,给一枝花倒上了酒。一枝花也不客气,当场就喝上了。 等到她回去的时候,已经从晕晕乎乎变成迷迷糊糊了。不过,心里有一件事儿还是记得的:到了腊梅花那里,是绝对不能提她和珉长官的亲事的,那样的话,可就对不起妙玉、平儿和晴雯妹妹了。 另外,如果腊梅花有这个非分之心的话,也一定要告诉她,趁早死了这条心。珉长官身边已经有了几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了,珉长官是不会看上她腊梅花的,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第二天,一枝花就带上了几个原来的手下,向北而去,到这几个部落去传话。 所谓的温都拉草原四大部落,其实不仅仅是四个部落。准确地说,应该叫四个部落群。 每个部落,其实都不是单一的一个部落,而是多个部落的集合。 他们或者是因为有共同的信仰,或者是共同的祖先,或者共同的生活习俗,总之,是因为有一些共同的纽带,才把他们结合到一起的。 目前的四大部落,大体上保持着和平状态。但是,在历史上,甚至就在不太远的以前,部落之间也是时常会发生纠纷的。 纠纷的原因,或者是因为争斗草场和渔场,或者是因为争夺山林,有时甚至仅仅是为了争夺一个猎物,也会发生纠纷。 小的纠纷,是个体的打架,家族的械斗,大的纠纷,就是部落之间的战争了。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发生部落战争的。无论哪个部落,都是骁勇好战之人,即便是最后打赢的一方,也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所以,为了排解纠纷,预防大规模战争,就有了部落之间的会盟机制。 四大部落的首领定期会盟,有纠纷处理纠纷。没有纠纷,就在一起畅谈友谊,或者研究时局,如果有外来的威胁,就研究如何共同对外的策略。 大德王朝的官员们,对于自己下辖和周边的部落,总是怀着一种傲慢的心里,把那里视为蛮荒之地,那里的人也被视为蛮戎夷狄之类的未开化之人。 之所以如此,除了傲慢的心态之外,对于这些地区的无知,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许多时候,他们根本就不屑于去仔细了解那里,所以,就常常出现对那里的认知错误。 这种认知错误,几乎是普遍存在的。就连靠近四大部落的卜奎,对于四大部落的了解,其实都是相当有限的。 事实上,四大部落远不是象他们认为的那样落后。那里的人,也并非象他们认为的那样,都是未开化之人。 所谓的未开化之人,那只是卜奎和宁古塔那些官员自己的看法,是以他们自己的标准做出的判断。 四大部落的人,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无论是哪个部落,都是有一些很出色的人的,四大部落的首领,就是这方面的杰出代表。 在当今的四大部落中,铁佛的腊梅花谢宝钗、玫瑰花谢宝犁、水仙花谢宝铧,罗孙部落的罗木阁,卡其部落的卡德尔,麦来部落的麦凯门,就是这些杰出人物的代表。 他们当中的每个人,能走到今天,都是经历一系列的历练甚至是争斗厮杀的。其见识,智慧,权谋,胆略,情商等,都是出类拔萃的。 按照温都拉草原的传统,每年要举行两次会盟。一次在五月,另一次在十一月。 现在,就是今年的第一次会盟时间。 会盟是在四大部落轮流举行的,每个部落每年轮一次,担任这一年两次会盟的盟主。 今年的盟主,就是铁佛部落的头领——腊梅花谢宝钗。 第0277章 四大部落会盟(一) 今年的四大部落会盟,在三眼井举行。 三眼井位于温都拉山和温都拉草原的结合处,处于温都拉山脚下。因为此处有三眼清澈甘甜的井水而得名。 温都拉山脉,在地理上是个突兀的存在。在卜奎北部的绵延几千里的温都拉草原中部,突兀地挺起了一条绵延近千里的温都拉山脉,把温都拉草原分成南北两个部分。 在温都拉山以南,就是靠近卜奎的四大部落以及其他一些部落,北面,则是以鞑靼部落联盟为主的一些部落。 现在,四大部落的头面人物都到了。因为是今年的第一次会盟,所以,各个部落都很重视。 部落的头面人物,主要包括两部分。 一是各个部落的头人们。象腊梅花、罗木阁、卡德尔和麦凯门几个。他们属于各个部落的世俗领袖。 另一部分,就是各个部落的萨满。 铁佛部落来的是祖耶女萨满,罗孙部落来的是明达萨满,卡其部落来的是达木罗萨满,麦来部落来的是莫鲁达瓦萨满。 他们属于各个部落的精神领袖。 三大部落的会盟会期是三天。经过多年的发展,会盟已经不仅仅是部落头人和萨满在一起协商事物那么简单了。它实际上已经演变成了一个综合性的草原聚会。 不仅仅是这些头面人物和他们的随从来参会,各个部落的普通人,也借机到此聚会,进行物产交易和娱乐。 所以,会盟还带有商品交易市场和娱乐聚会的功能。 沿着温都拉山脚下,各种各样的帐篷连绵了三四里地,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音,以及歌舞弹唱声音。 这里最大的,最为华丽漂亮的一顶帐篷,就是腊梅花谢宝钗的帐篷了。这里,也是今年会盟的主会场。 帐篷前面,现在正在进行歌舞表演。十来个舞娘,正跳的起劲儿。虽然是女子歌舞,却带有一股草原和山林特有的刚劲风格。 靠近帐篷门口,摆着一溜低案,上面摆着牛羊肉,盐、奶茶、奶酪等各种食物。 部落头人和萨满们,就坐在案后,欣赏歌舞。 一般情况下,部落会盟的议题,都是些常规议题。 第一个议题,主要是每年草场、河湖、山林的划分,迁徙的路线,水源的分配等。 这些事物,基本上都有一个大致的范围和历史成例,需要协商的,也就是涉及到彼此可能产生交叉的部分。即使协商,进行的也是一些微调。 第二个议题,就是一些重要的战略物资的分配问题了。 这些战略物资,主要包括盐、生铁、铁器、茶叶、香料等。 由于三大部落不出产这些物资,所以都需要外购来解决。 但是,这些东西,都是朝廷控制的,对于输出是有限制的,各个部落得到的数量都有限。所以,就要在各个部落之间,对指标进行二次分配。 这就需要各个部落之间的协商来进行,以尽量保持分配的公平性。 在朝廷跟部落关系比较好的时候,对于这些物资的输出,控制得就松一些。关系紧张时,控制的就严一些。发生战争时,甚至就截断供应了。 所以,为了保证这些重要物资不断供,如何保持这些物资的储备,就成了会盟的一个重要议题。 所谓如何保持储备,其实就是如何从外面走私的问题。把这些东西偷偷地从外面市场上买进来,储存起来,以应不时之需。 当然了,有时候买不到,或者价钱太高,又遇上了机会,抢一下他们也是不在乎的。 对此,他们也不会有什么负罪感和羞耻感。 第三个议题,就是处理部落之间的一些纠纷了。这些事情,处理起来其实也不难,不过是彼此将就,各自妥协之类的。 今年没有什么重大的纠纷,有几件不大的纠纷,不过是部落头人之间在一起议一议,打个招呼就解决了。 剩下的,就是关于目前形势和今后目标之类的话题了。 作为跟三大部落关联密切的卜奎的局势,就是头人们最为关心的了,卜奎局势的焦点,又在于这次卜奎的人事变动上。 不同的人在卜奎执政,会有不同的风格和政策,这跟三大部落的利益,是有着密切的关系的。 关于卜奎的话题刚开始,一枝花就到了。 “哎哟,一枝花妹子。你怎么混的,听说你被人家招安了?” 一见面,罗木阁就迎上去,夸张地拥抱了一下一枝花。 都是老熟人了,说话也就不客气了。 “罗木阁,你那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我招安了,怎么就混的不好了?如今老娘自在着呢。每日里不愁吃,不愁喝的,什么都是现成的,还省得整天合计着一百多号人的生计呢。” “好好好,我只是奇怪,十多年了,怎么一下子就招安了呢?听说新来的那个小孩儿都司有两下子,你是不是看上他了,想老牛吃嫩草啊。” “罗木阁,你个没牙的老狗,再敢胡说八道,我把你剩下的几个牙也给你拔下来。” “好好,我不说了,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这岁数大的,你跟卡德尔聊吧,他才三十岁,又是小白脸儿,你们俩能聊一块儿去。” 卡德尔倒是很庄重的样子,没有夸张的举动,只是象一枝花笑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一枝花你都招安了,怎么会到我们这里来了,你后面不会跟着一支兵马吧?” 麦凯门四十多岁,脸色阴沉。虽然是跟一枝花开玩笑,说的却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麦凯门,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阴损啊,一天到晚,哭丧着脸,就知道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 “嘿嘿,一枝花,你以为我愿意算计啊。若是不算计,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麦凯门干笑两声,脸上还是看不出喜怒来。 “宝钗妹子,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一枝花说着,把贾珉的诗词条幅递给了腊梅花。 “一枝花姐姐,你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呢?以前你来可都是空手的啊。” 说话的正是腊梅花谢宝钗。 看起来二十上下的年纪,短衣短裙,雪白的胳膊和小腿露在外面。一双鹿皮制成的凉鞋,只是几道简单的皮子纵横,就成了一双鞋。 白白的一双玉足,倒是大部分都露了出来。 这一身打扮,即使是在帝都的大金门风月区,都属于前卫派的了。但是,在这里,却是司空见惯的,没有人感到有什么奇怪的。 “宝钗妹子,这个礼物可是不一样的。这不是我的礼物,是卜奎都司贾珉贾大人给您的见面礼。” “贾珉倒是还懂些事,我倒是要看看,这是个什么好东西?” 谢宝钗展开条幅,细细地看了起来。旁边的人见她看得认真,也不再说话,都在静静地等着。 玫瑰花谢宝犁和水仙花谢宝铧,也凑了上去,一共观看。 这两姐妹,也都是千里挑一的小美人儿,虽然都以花为绰号,看上去却都带野性。身上挂着的腰刀,放射出亮闪闪的寒光来。 跟一身随意打扮,显得文静娴雅的姐姐腊梅花相比,又是一衶风格。 “早就听说这个贾珉诗词名满天下,如今看来,倒是不假了。这一首《虞美人》,放眼天下,他若说第二,是没人敢称第一的。” 腊梅花看完,小心翼翼地把条幅给了身边的萨满祖耶。 这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看了一会儿,脸色也渐渐变了,眼睛露出与她年龄不相配的精光来。 “一枝花姐姐带来了如此贵重的礼物,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谢宝钗重又坐下,拍拍身边的坐垫,示意一枝花坐下。 “宝钗妹子,此次确实是为了公事而来。贾珉贾都司委派我来传个话,正好各位头人都在这里了,也就省得我挨个地方跑了。” 于是,一枝花就把办学的事情说了一下。 一枝花这一说,众人的表情可就有些复杂了。 专门派一个使者来了,就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儿?而且似乎还是一件好事儿? 不叫我们交这个,交那个了?卜奎新来的官老爷,还是个都司,怎么叫人有点儿不敢相信呢? “这个贾珉派你来,就为了这件事儿?” 谢宝钗也有点儿不敢相信。 “就为了这件事儿。” “若是我们的子弟不去呢?” “不去?为什么不去?这么好的事儿上哪里找去?不过,珉长官到是说了,愿意去,就交学费和伙食费,不愿去,也就不去了。”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这些部落,对于卜奎与朝廷有一种本能的不信任。此事如此简单,倒是叫他们感觉到非常异常。 腊梅花谢宝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面可能隐藏着什么阴谋。 “自然是这么说的。” “他就没叫我们到卜奎去拜见他?” “没有啊。不过,他倒是叫我给你们带来了一样东西,算不上礼物的,就是給你们尝尝。来,上酒!” 一个跟着一枝花来的大兵,把一个坛子端了上来。 坛子里面,装的是十斤新酿的高度酒。 一枝花打开酒坛子,一阵浓烈的酒气,立刻散发出来。 这些草原和山地部落的渔猎游牧部落,都是非常好酒的。他们自己也造酒,但是,象这样浓烈的酒,却是从来没见过的。 这是酒么? 不会是什么毒药吧?是不是想把我们都给毒死? 第0278章 四大部落会盟(二) 温都拉的游牧和渔猎部落,跟酒都有着不解之缘。 但是,来自卜奎的酒,在他们的历史上却有着一次深刻的记忆。 四十年前,卜奎的官兵们,就是用酒把他们的头人们灌醉了,才让他们一败涂地的。 如今一见到了来自温都拉的酒,就让他们想起那次事件。 况且,这个酒还如此不同寻常,更加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这是我们珉长官给你们送来的高度酒,你们一定没喝过的。即便是在卜奎,也是刚刚出来的。喝了这个酒,以前喝的那些酒,就一个字儿:水。” 见还没有人动手,一枝花就有些懵了。 “怎么了?你们都戒酒了吗?” “来人啊,把他们给我拿下!” 腊梅花谢宝钗一声令下,五六个彪形大汉上来,不由分说,就把一枝花几人给绑了起来。 “腊梅花,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腊梅花走到一枝花跟前,用手托住一枝花的下巴。 “我拿你当姐妹,你却来算计我,你我的姐妹情谊,从今天起,一刀两断。” “宝钗妹子,何出此言?我不过是来报信儿的。上学的事儿,你们愿意去便去,不愿意去就罢了,哪里就算计你了?” “你以为我还会上你们的当吗,来人,把酒都给他们灌进去喝了。想用酒害我们,今儿个就先叫你尝尝。” 几个人上来,把坛子里的酒倒出来,就强行给一枝花几个人灌了进去。 这坛子酒,。一共有十来斤,都是头溜子酒,若是按度数算,足有七十来度。一般人喝上三四两,就受不了了。 一枝花一行四人,一人被灌了二三斤,哪里还能受得了。 “腊梅花,我是卜奎的使者,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你会后悔的。” “哼,卜奎的使者又怎么样?使者就是来下毒的吗?” “腊梅花,你血口喷人,谁给你下毒了?” 一枝花虽然有些酒量,但是,这些酒下了肚,也是受不了的。话还没说完,就醉倒在地。其他几人,也早就醉倒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把他们拖走,扔到草原上喂狼。” 几个大汉过来,把一枝花等人拖走了。 “宝钗妹子,幸亏你机灵,及时识破了他们的阴谋,否则,我们今天又上当了。” 罗木阁现在还感到心有余悸。 刚才一闻到酒味,他就忍不住想喝,若是腊梅花再晚出手一会儿,他就忍不住喝了。见一枝花等人醉倒了,就以为酒里确实有毒,在心里暗暗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 “哼,汉地之人,最是阴险狡诈。我在他们那里呆了那么多年,对他们的手段知道的一清二楚的,还想在我面前耍花样,简直是班门弄斧!” 腊梅花虽然有些见识,但是,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对于卜奎又有着深深的防范,所以,一上来就先入为主了,认定一枝花是要来害他们了。 铁佛部落是三大部落中最为强大的,几个部落的事务,虽说有会盟机制,但是,常常也都是铁佛说了算的。 在这些游牧和渔猎部落中,更是讲究实力为尊的。 “他们既是想害我们,那个叫咱们的子弟去上学的事儿,恐怕就是个阴谋了。” 麦凯门如今想起来,也觉得有些后怕。 “自然是他们的阴谋了。他们汉人,自古以来,就愿意玩这一套把戏。把别人家的子弟,留在自己那里当人质。春秋啊,战国啊,一直到如今的藩国,都是如此。” 腊梅花学过历史,自以为就看透了这套把戏。 其实,这也是她的偏见。汉人固然有这样的事,其他人也是普遍这么干的。只是因为她对卜奎有了成见,就把这归为了汉人的专利。 “宝钗妹子,我倒是觉得有些奇怪。听说那个贾珉是武探花,他的府兵团也是挺能打的,要说对咱们有什么企图,何不直接来打咱们,为什么还要有毒酒来毒杀我们?” 卡德尔觉得有些疑问。 “这就是他们的阴谋了,他们好耍阴谋诡计,这一招儿,就叫做擒贼先擒王,把我们都给毒死了,他们就好趁乱进攻了。” “如此说来,我们就要做好准备了。” “倒也不必急在一时,如今正是春耕时节,他们都忙着种地呢,人手紧张,估计这段时间还不会进攻,等到他们种完了地,怕是就要进攻了。” 腊梅花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有道理,于是就推演起来,思路叫偏见越带越远。 “他们最好早点儿来,如今有差不多两年没跟他们打仗了,我那些孩儿的手,早就痒痒了,巴不得早些跟他们痛痛快快干上一架呢。” 罗木阁四十多岁了,还是一副火爆的脾气。 “是啊,宝钗妹子。如今那贾珉刚来,立足未稳。他只是个小孩儿,只是因为是荣国公的后代,才弄了个武探花出身,想必是根本就没打过仗的。” “我也听说了,他那府兵团领兵的,也都是些小孩儿,练兵加一块儿,也不过就几个月功夫,就这些生牤子,能打什么仗?不过是一帮公子哥儿,想到边疆来挣军功的。” 麦凯门了解的情况还真不少。 其实,不仅仅是麦凯门,其他人,对于卜奎乃至于贾珉的府兵团的情况,知道的也不少。从贾珉他们一进驻卜奎,他们的举动,就已经纳入了这些人的视线中了。 “我觉得这个贾珉没那么简单。他刚一来,就把钟鼎给拿下了,赵大海他们,也叫他给收服了,一枝花叫他给招安了,如今还搞什么流人的伙食改善,要降低流人死亡率和脱逃率,看来,他还是个有手段的。” 卡德尔虽然是几个头人里最年轻的,却是做事最为沉稳的。这番话,就证明他还是比较有见识的。 “卡德尔,你休要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当初,你父亲可不是个胆小鬼。” 见罗木阁如此一说,卡德尔不吱声了。 卡德尔的父亲是卡其部落原来的头人。去年病死后,由卡德尔接任了部落头人。 在四大部落中,他的资历最浅,卡其部落的人口也不多,罗木阁和麦凯门又时常拿他当晚辈看,所以,在四大部落中,算是话语权最小的。 平时就对另外几人忍气吞声的,如今虽然觉得腊梅花对于一枝花的处理有些鲁莽,也不好说什么。 他的这些话,其实是只是谨慎地提醒他们而已。真要叫他反对另外几人,他既没有那个勇气,也没有那个力量。 “这个贾珉年纪轻轻的,就身居高位。此时来到卜奎,一定急于建功立业。所以,才派一枝花来算计我们。哼,他以为把一株花招安了,自己就了不起了?岂不是把我们也当成一枝花了?此时若不是给他个教训,今后说不定怎么欺负我们呢?” “对,是得给他个教训。叫他栽几个跟头,他才知道我们也是不好惹的。他想要降低流人脱逃率,下一步,不就是要把流人都给抓回去?若是他讨要我们手里的流人,难道还要给他交回去?” 麦凯门说的流人问题,是在四大部落中普遍存在的。 从卜奎逃跑的流人,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逃到了几大部落的。 他们以为从卜奎逃出去,就从此自由了。其实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到了部落之后,也不过是给部落的上层为奴而已。境遇未必就比在官庄里好了。 这样的逃亡流人,在几大部落里,足有二百来人。最早的,已经有三十多年历史了。 在卜奎的的官方记录中,这些人被列入了失踪行列,对上面推脱他们是死在了原始森林或者是被野兽吃了,实际上,绝大部分都被各个部落给俘获为奴了。 如果将来把这些奴隶交出去,对于他们这些头人来说,还真是个很大的损失。 铁佛部落是三大部落中最大的,又是今年的盟主,所以,众人议论了一阵之后,就等着腊梅花最后拿出意见来。 “这个贾珉,仗着自己是勋贵之后,初来乍到的,不想着跟我们修好关系。先是把我们的生意伙伴钟鼎会给拿下了,又要施展阴谋诡计,想叫我们把子弟送到他那里当人质,今日竟然派人来下毒,还要从我们手里讨回奴隶,这些事情,已经叫人不能容忍了。” “另外,我听说,他还拐带了几个良家女子到了这里,如此好色之徒,岂能不给他一些教训。” “此人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们就要替天行道,很很地教训他一回。更加可气的是,如此卑劣之人,竟然写得一手好诗词。实在是辱没了圣人,有辱斯文。如此欺世盗名之辈,是可忍孰不可忍?” “现在,咱们就来研究一下,怎么对付这个贾珉。” 腊梅花给贾珉列举了这么一堆罪状,罗木阁和麦凯门是不去细究的。 既然想要收拾贾珉了,什么理由就不重要了。即便是没有什么理由,该收拾也是要收拾的。 但是,在卡德尔听来,这些话就有些荒唐了。 首先,这些理由都是莫须有的,目前还只是自己的凭空猜想。 别的不说,就说贾珉拐带良家女子的事儿,有不有且不就说。就算是真的有了,又关你什么事儿? 你还替天行道?三天两头地换男人,你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是好色之徒?要说好色,谁还有你好色?你才是温都拉草原上的女色狼啊。 弟0279章 四大部落会盟(三) 一枝花还是被她的几个同伴儿给叫醒的。睁开眼睛时,看见的已经是漫天的星斗了。 虽然已经醒来了,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不过,还是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会落到了这个地步。 这个天杀的腊梅花,怎么一点儿情面也不讲了,生生就把那么多酒给灌了,这是要把人往死里灌啊。 哼,好心不得好报,行,算你狠,这笔账,老娘给你记下了。 总算是醒过来了,若是晚上就这么躺下去,十有八九,还真就叫狼给吃了呢。 “大当家的,我们怎么办?” “回去,找珉长官,叫他狠狠地收拾腊梅花那个荡妇。你不是喜欢男人吗,到时候把你抓了,就叫府兵团所有的男人把你给……,算了,走,先找个敖包歇一歇,找点儿吃的,我饿死了。” 看看天上的星星,大致辨识了方向,四个人就开始向东走去。 这里离会盟的三眼井不远,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不远处的灯光。 或许正是因为距离三眼井比较近,那里有灯光和人气,通常在晚上出来的狼才没有靠近这里。 否则,几个醉鬼躺在草原上,早就叫狼给吃了。 即便是如此,走了半个时辰之后,一路上还是听到不远处发出阵阵狼嚎。 好在几人当土匪多年了,在温都拉山上,也时常见到野兽,倒也不是太害怕。 走了一个多时辰,离三眼井远了,知道腊梅花他们也不会追来了,心里这才轻松了些。 骑来的马扔在三眼井了,也不敢回去找,只好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找到了一个敖包。 敖包,是草原上经常见到的人工建筑。在温都拉草原上,一般是用石头和土堆成的,少部分也有用木头和树枝堆成的。 敖包最早是作为道路和地界的标志物而建成的。其作用是指路、辨别方向和划分地界。后来,演变成类似于祭台的建筑。用于祭祀山神、路神等神灵,祈祷平安和幸福。 按照温都拉草原上的传统,行人路过敖包时,都要下马膜拜,以示敬重。 之所以找敖包,除了要辨别方向之外,还是想要在这里找点儿吃的。到了三眼井,还没等吃东西,就被腊梅花灌了一肚子头溜子酒,早就饿得头晕眼花了。 每年的五月,各个部落都要举行祭拜敖包的仪式,所以,一枝花希望能在这里,找到点儿祭品吃。 有的敖包附近,还会有个小草棚,草棚里面会放上一些水和食物,供过路的没有携带食物的人取用。这个风俗,也是温都拉草原上的传统,已经流传许多年了。 敖包上没有祭品,但是,在附近的草棚里,找到了食物。有水、奶酪和炒黄米。 几人狼吞虎咽地吃饱了,精神这才彻底地放松下来了。但是,仍然不敢大意,外面还时不时地传来狼嚎声。 不过,身在敖包附近,又有一个草棚子,几人到底有了些依靠,就一边无数次地咒骂腊梅花,一边等待着天亮。 晚上虽然有不少蚊虫小咬,但是,此时是五月,蚊虫还不叮人。若是过了两个月,蚊虫开口咬人时,晚上在荒草丛生的草原上,蚊虫就可以把人给咬死了。 夏天亮天早,刚到寅时初,太阳就从草原尽头蹦出来了。害怕叫腊梅花发现了,几人又吃了点儿东西,就急忙赶路。 路上遇到了一个敖包,但是,这回运气不好,没有找到吃的。中午的时候,挖了些草根吃了。又走了一个多时辰,遇到一个小湖。 湖里鱼很多,也很傻,用木棍削个尖,就能叉上鱼来。连叉了二十多条,生火烤熟了十几条吃了,剩下的烤了,带着路上吃。 到了晚上亥时,终于抵达卜奎控制地界的丙十二号官庄,说明了情况,官庄给他们弄了吃的,晚上就住在了官庄里。 第二天一早,从丙十二号官庄借了几匹马,快马加鞭,在中午赶回了卜奎。 一见到贾珉,一枝花就跪地嚎啕大哭,过了好一阵,总算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讲明白了。 贾珉叫一枝花等人回去好好歇息,然后召来了冯紫英、赵大海等人开会,研究对付腊梅花的策略。 腊梅花的举动,激怒了贾珉。让他认识到,对于这些部落,光靠怀柔是不行的,必要的时候,就得狠狠地教训他们一下。否则,他们就不拿你当回事儿。 这次侮辱使者,甚至要把使者喂狼吃的举动,就超出了可以忍耐的底线。必须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来。 在广袤的南、北温都拉草原上,虽然名义上是大德王朝的地盘,但是,一百多年来,朝廷始终没有对温都拉草原实行过象在内地那样的有效控制和统治。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主要有两个。 一是皇权不下乡的传统。加上这里又属于偏远地区,所以,皇权始终没有深入地渗透到草原社会里去。 二是巨大的行政成本和文化差异,也给有效地控制草原带来了很大困难。 所以,这一百多年来,基本上属于一种由朝廷授权,草原的部落头人代理统治的行政格局。 但是,这种格局只是法理上的。许多时候,那些部落头人们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在他们的观念里,草原是他们世世代代生长的地方,其他的势力都是管不着他们的。 对于皇权的臣服,也是他们在自身力量不足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除非朝廷大兵压境,否则,他们是没有多少朝廷意识的。 表面上看,广袤的温都拉草原上,处处呈现出一副田园牧歌的风情。但是,更多的时候,这只是一种表面现象。 各种各样激烈残酷的争斗和厮杀,在草原上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这种争夺,一般表现为三种形式。 第一种,就是部落内部的争夺。小的是家庭和宗族之间的争夺,比较高级的和更加激烈的,就是对于部落继承权的争夺。 这样的事情,在几乎每个部落里,都不同程度地上演着。 第二种,就是部落之间的争夺和部落兼并。 争夺的形式多种多样,但是,本质上都是生存空间的争夺。争的还是资源。 这些资源,包括草场,水源、山林,河流等自然资源,以及牲畜、各种生产资料等财产资源和商路、贸易垄断等人文资源。 还有一种争夺,就是对于人口的掠夺。 在对人口的掠夺中,有几个群体是比较受他们青睐的。 一是工匠,可以给他们带来技术和加工能力。 二是妇女,可以给他们繁殖后代。 三是儿童,因为年纪小,没有反抗能力,而且便于从小进行奴化教育。 掠夺来的人口,命运基本上是很悲惨的,绝大多数都是为他们做奴隶的。 第三种争夺,就是直接跟卜奎的朝廷势力争夺了。 多数时候,他们是不敢跟朝廷正面对抗的。但是,在朝廷力量薄弱的时候,他们也是不在意趁火打劫的。 最为典型的,就是五十年前的一次。 那一次,北温都拉草原的鞑靼部落联盟,从温都拉山口进来,横扫南温都拉草原,最后一直打到卜奎。 在消灭了卜奎驻军,把卜奎劫掠一空后,一把大火把卜奎烧为灰烬。 现在的卜奎城,就是在那次大火之后,才建立起来的。 在卜奎力量虚弱的时候,南温都拉草原上的四大部落,也时常对卜奎进行骚扰和掠夺。 跟卜奎抢夺地盘,他们还不敢。但是,时不时地抢夺一些牲畜,物产,打劫行商货物之类事儿,还是会发生的。 至于走私战略物资,收留流犯为奴,更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了。 腊梅花此次向卜奎发出挑战,并不是她一时冲动的结果,而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即使没有一枝花此次出使,她也会采取这样的行动。 首先,是来自于温都拉草原外部的威胁。主要指的是北温都拉草原上的鞑靼部落联盟联盟的压力。 鞑靼部落联盟觊觎南温都拉草原已经很久了,近些年来,不断地越过温都拉山口,向南温都拉草原渗透。 距离他们最近的罗孙部落,已经开始跟鞑靼人眉来眼去的了。 如果鞑靼人进入了南温都拉草原,铁佛部落的第一大部落地位就将失去,到时候,将不得不看着鞑靼人的眼色行事。 所以,她必须在四大部落中,树立起自己的绝对权威,制止四大部落的分裂,这样才好对付鞑靼人。 要想树立自己的威望,出了需要有业绩支持外,营造外部的威胁,使内部团结起来,就成了一个最为简单的选择。 他把这个威胁选在了卜奎身上。 之所以选择卜奎而不是鞑靼,是因为她认为可以在卜奎身上占到足够的便宜。 目前贾珉刚到卜奎,立足未稳。卜奎又得不到宁古塔方面的支持,势单力孤,所以,此时正是对卜奎下手的好时候。 贾珉清除了给他们提供生铁的钟鼎,可能要他们交出逃犯,都对他们的利益造成了损害。 在这一点上,四大部落的利益是一致的。 至于叫四大部落的子弟到卜奎上学,扣为人质和就酒中下毒,则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第0280章 温都拉盟约 经过一番研究,制定了对付四大部落的战略。 这个战略分三步走。 第一步是先礼后兵,实际上就是舆论战。 第二部是对四大部落进行经济惩罚。包括经济制裁和技术封锁。 第三步,就是军事打击。 目前,在总兵力上,四大部落的数目是远远超过卜奎的兵力的,所以,把这招放在最后。 这既是为了争取准备时间,也是向四大部落示弱,借此麻痹他们。 一枝花几个人回来后,就呆在军营里,不准外出。对外宣称,就说他们几个到四大部落出使,现在还没回来。又四处散布是腊梅花把几个人扔到草原上喂狼了云云。 目的就是占据道德高地。 但是,光有这一点,还是远远不够的。最为有利的杀手锏,还是《温都拉盟约》。 《温都拉盟约》,是一百多年前大德王朝初建时,由朝廷跟温都拉草原上的各个部落签订的盟约。 南温都拉草原的四大部落和北温都拉草原上的鞑靼等各个部落,都是这个盟约的签约方。 盟约的主要内容是:各个部落归顺朝廷,承认他们是大德王朝的顺民。大德王朝族则为他们提供安全保护,并在经济上对各个草原部落提供帮助。 在必要的时候,朝廷有权在草原上设立州县制度,在草原上驻军,派驻官员进行治理,并且收税。 这一条是个基础,从法理上确定了温都拉草原的土地和居民都归大德王朝所有。 草原各个部落的主要义务则有:头人每两年入帝都朝拜一次并且纳贡,承担朝廷在卜奎驻军的一半军费,各个部落的头人,必须经过朝廷的册封,才能取得合法的地位和继承权。 这个《温都拉盟约》,当初被刻成几块石碑,分立在卜奎和草原各处。 直到今天,在都司衙门前,那块石碑还立在那里。 在南温都拉草原靠近温都拉山的神山上,至今也还立着这样一块石碑。 只是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基本上没有人关注了。石碑已经被树木杂草掩盖了。 即便是如今各个部落的部众,都很少有人知道,还有《温都拉盟约》这回事了。 盟约签订后,由于天下太平,朝廷缩减军队,就没在温都拉草原上驻军, 当时的温都拉草原,刚刚经历战乱,急需休养生息。加上朝廷财政紧张,所以,设立州县,派驻文官和收税的条款也没有实行。 不仅如此,太祖皇帝还下旨免去了各个部落二十年的纳贡义务和卜奎的驻军费用。 但是,盟约的部分条款,还是被执行了。 朝廷对于草原部落的经济支持条款,就一直在执行。这些条款的标志,就是朝廷每年都给予草原部落一定配额的铁、茶叶、香料等战略物质,以及通商方便和技术支持。 技术支持的标志,就是允许内地的工匠进入,把技术带进草原。 在头二十年中,朝拜制度和册封制度,也得到了草原部落的遵守。 之所以得到遵守,主要还是在于经济利益的驱动。 朝廷对于他们前去朝拜的赏赐,是很大方的,每次自己带去一点礼物,都会得到远远超过礼物价值的赏赐。 所以,那个时候,虽然规定是两年朝拜一次,但是,这些部落几乎是每年都去朝拜的,目的就是为了多得到朝廷的赏赐。 过了二十年之后,太祖皇帝驾崩,那些老一代的头人们也渐渐离世,朝廷对于温都拉草原的关注也越来越少。 历代的宁古塔将军,或者是缺乏远见,或者是精力所限,对于卜奎的关注都越来越少了。对于温都拉草原的各个部落,更是几乎视而不见了。只要他们不来惹麻烦,也就懒得搭理他们了。 起初,在卜奎驻军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监视和震慑温都拉草原的。但是,随着卜奎成为流人的流放地,卜奎的功能也逐渐转变了。渐渐地变成了对于流人的管理机构。 而它的主要定位——监视和震慑温都拉草原的功能,则逐渐淡化了。 最近七八十年来,温都拉草原上的各个部落,几乎忘了还有盟约这件事了。 朝拜制度形同虚设,也没人去帝都朝拜了。各个部落的头人交替,只是自己抢到手就算数了,根本就不把朝廷册封这个程序放在眼里了。 纳贡和收税,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至于设立州县和朝廷驻军,就更是甭想了。卜奎的官兵到了草原,他们都敢打,遑论其他? 所以,这七八十年以来,除了朝廷一直在履行对于草原的经济支持以外,《温都拉盟约》的其他对朝廷有利的条款,从来就没有被执行过。 反倒是朝廷对于他们的支持条款,一直被他们单方面的强调着,已经被他们视为自己的一项天然权力了。 杨林手里拿着一张纸进来了。 “怎么样,杨典史,算出来了吗?” 贾珉问道。 其他人也很好奇,都想知道,这些年来,四大部落到底欠朝廷多少纳贡。 “呵呵,珉长官,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些东西要是都拿回来了,可是一笔巨款了。” 接着,杨林开始给算账了。 按照《温都拉盟约》的规定,以七十年期计算,罗孙、卡其和麦来三个部落是一个等级的。铁佛部落因为人口多,体量大,是另一个等级的,数量是其他部落的两倍。 罗孙等三个部落,每年每个部落应该给朝廷纳贡银一千两,七十年就是七万两,铁佛部落则是十四万两。 貂皮一百张,七十年计七千张,铁佛是一万四千张。 鹿茸五十斤,七十年计三千五百斤,铁佛是七千斤。 人参二十斤,七十年计一千四百斤,铁佛是两千八百斤。 海东青五对,七十年计三百五十对,铁佛是七百对。 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竟然有如此巨大的数目。 众人都面面相觑。 “七十年的数目加起来,自然就大了。” “欠了咱们怎么多钱,还如此嚣张,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陈也俊气愤道。 “王法自然是有的,只是怎么这么多年没给他用了,他们就觉得没有王法了。” “这还不算,他们这些个头人,也都是他们自己自封的,哪个经过朝廷册封了?所以,他们这些头人,也都是非法的。” 贾珉说着,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地踱着。 “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你对他好,他知道感恩。另一种人,你对他好,他觉得是应该的,不仅不感恩,反而认为是你欠他的。” “现在的四大部落头人,就是这样的人。当然了,虽然他们都是些无赖,但是,终究还是大德帝国的子民。所以,咱们也不能轻易地打他们。” “但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咱们只是叫他还钱,不算为难他们吧?” “如果他们想赖账,哼,可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这么一大笔钱,就算他们砸锅卖铁,也是拿不出来的。” 赵大海对于四大部落的情况,了解的还是比较多的。这句话,说的也是实情。 如此一笔巨大财富,叫哪个头人拿,也是拿不出来的。 “没钱也没关系啊,可以拿别的顶吗?草场、山林、牲畜、人口……。既然敢闹事,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钱他们肯定是拿不出来的,到时候,怕是只有打上一仗了。” 杨林显得有些担心起来了。 “他们若是实在要打,我们也就只好奉陪了。不过,目前我们只是要钱,至于打仗嘛,要他们先开战才行。” “我们的兵力……?” 冯奎说了半句话,但是在座的人也都明白他的意思。 目前卜奎的兵力处于劣势。 卜奎的兵力,府兵团一千三百人,改编的一枝花土匪和原守备衙门老兵,共有四百来人,加一起,也就一千七八百人。 南温都拉草原的四大部落,兵力加一起,则有两万多人。况且,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亦兵亦民的,只要需要,随时可以出征打仗的。 也正是因为这种巨大的兵力优势,所以腊梅花做事才如此肆无忌惮,其他几个头人,也才不假思索地支持她开战。 贾珉手里的这点儿兵力,根本就没放在她眼里。 “我们的兵力是少了点儿,但是,对付他们,还是够用了。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没尝到什么苦头,这回,咱们就给他们上一堂军事训练课,叫他们知道,什么是打仗。” 贾珉回到座位上坐好了,满怀信心的样子。 冯紫英等人倒是不着急,赵大海等人,心里却是没底。但是,贾珉既然决定了,他们也无力改变什么了。只能在心里祈求,自己这方运气好点儿了。 “卫军情长,他们的卧底都查清楚了吗?” “经过我们的侦察和赵署守备要交给我们的情报,已经都查清楚了。随时可以抓捕他们。” “今晚九点准时抓捕,明天一个部落放一个回去传话,叫他们的头人到卜奎来谈判,研究怎么还钱的问题。” “杨典史起草一份布告,把三大部落欠朝廷纳贡的情况写上,催他们还钱。叫他们交出脱逃的流人。然后冯幕僚长组织士兵抄写一百份,今晚派一个营,到温都拉草原去散发布告。也不用张贴,扔在路上就行了,我要叫那些部落的民众,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这么多年来,各个部落头人虽然早就不给朝廷纳贡了,但是,以给朝廷纳贡的名义,向部众收取财物的行为,却一直没有停止。 几十年来,这已经成了头人们约定俗成的做法了。收上来的钱财,自然都装进了他们自己的口袋了。 至于那些脱逃的流人,也都是给部落的上层为奴的,普通的部众,是没有资格得到的。 到草原上散发布告,就是为了叫部众们了解真相,分化他们跟头人的关系。 第0281章 谢宝钗的桃色反击 当天晚上,冯紫菁率领二营,在原守备衙门老兵们的引领下,深入到了南温都拉草原,四处散发布告。在天亮前,全部安全返回了卜奎。 第三天,腊梅花派出了使者,前来卜奎进行解释。 说是解释,其实是来兴师问罪的。 首先,腊梅花坚决否认了杀死使者的事情。但是,也没否认一枝花到他们那里去的事实。只是说,土匪一枝花到了他们那里,意图在四大部落会盟的时候,用毒酒毒死四大头人。这才被他们给扔到草原上喂狼的。 对此,卜奎方面不仅不应该谴责他们,还应该感谢他们为卜奎清除了土匪,是为民除害。 关于他们欠朝廷纳贡的事情,则坚决地否认了。说他们这么多年以来,从来就没有欠过,每年都把纳贡交给宁古塔了。 若是朝廷没收到,就是叫宁古塔给贪污了,要知道,汉人都是最贪财的,最阴险狡诈的,贪污的事情,是完全做的出来的。 这些使者是由典史杨林接待的。 杨林跟他们要缴纳纳贡的证据,他们自然是拿不出来的,于是又耍赖,说他们草原人,从来最讲信用,交了纳贡,就是交了,根本就不要什么凭据的。不象汉人那样不讲信用,做事还处处要留字据。 来使请求在卜奎街里自由活动,并且把被抓起来的那些卧底带回去。 为此,杨林请示了贾珉,贾珉同意了他们可以自由活动的请求,但是,没有同意他们见那些卧底。因为卜奎方面根本就没抓什么卧底的。 卧底的当然是抓了。不仅三大部落的抓了,连北温都拉草原上鞑靼部落联盟的卧底也抓了三个。 他们有的伪装成工匠,在卜奎做手艺活儿。有的伪装成打零工的,还有的伪装成行商。 至于他们想在卜奎自由行动的请求,贾珉没有过多考虑,认为叫他们活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想到,就在这个事情上,出现了问题。 倒不是其他的问题,而是一些舆论上的传言。 这些传言,主要是关于卜奎都司贾珉的。 这几个使者在卜奎街里,逢人便讲。说贾珉之所以向四大部落要钱,根本就是他个人在挟私报复腊梅花。 贾珉为什么要报复腊梅花呢?就是因为贾珉贪图腊梅花的美貌,前些日子偷偷地潜入了铁佛部落,想纳腊梅花为小妾,结果被腊梅花给拒绝了,这才心生愤恨,想出了要债这种下流的办法出来。 要说贾珉也是武探花出身,现在还是卜奎的都司,正常情况下,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但是,腊梅花为什么还拒绝了他呢? 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就是贾珉是个好色之徒,还在帝都的时候,就是个花花公子,成天流连在妓馆里。还勾引良家女子,始乱终弃。 这一次到卜奎来,就是因为在帝都里呆不下去了。没想到,到了这里,贾珉还是不知悔改,又诱拐、强抢了几个良家女子,把她们关在军营里,每日里侮辱蹂躏。 腊梅花拒绝贾珉的第二个原因,是因为她查看了贾珉胯下的小贾珉。说贾珉的那个小弟弟实在太小,就跟个小蚕蛹似的。根本就是个没用的玩意儿。 她腊梅花是温都拉草原上最美的女人,喜欢的是最强大的男人。象贾珉这样的废物,她怎么会喜欢呢? 卜奎的人,对于他们这个新来的都司大人,其实还是比较喜欢的。但是,这也没有阻挡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卜奎。 等到卫若兰把这个消息告诉贾珉的时候,那几个使者已经在返回草原的路上了。 直到这个时候,贾珉才明白,为什么别人看他的时候,一个个的,眼光都那么奇怪。 “对不起,珉长官,这个事情怪我,没有派人盯着他们,所以才叫他们散布了这些谣言。” “唉,若兰,算了吧,这也不怪你,我也没想到这个腊梅花竟然会用这招儿。” “是啊,珉长官,这这这,怎么还有这样的女子,怎么会一点儿不知羞耻,虽然是抹黑你,但是,这不是把她自己的名节也给毁了吗?” “他们铁佛人的想法,跟咱们汉人是不一样的。腊梅花这么说,不仅不能毁了她的名节,还能让她在草原上艳名远播。她这是借着我的身份,在抬高她的身价呢。试想,连我她都没看上,她的眼界会有多高?” “同时,她如此贬低我,也是为了给他们那些部落的男人打气呢,叫他们以为我不过是个废物,没有什么好怕的。” “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都能使出来,还亏得她在汉地读过圣贤书呢。” “也正是因为她在汉地读过书,知道咱们汉人注重名节,她才会想出这个以毒攻毒的招数来,把我说成是好色之徒。” “那个腊梅花,在男女之事上是非常随便的,在咱们看来,她是个放荡之人。但是,在他们自己看来,却不是这样的。那是有本事,有魅力的表现。” “能使出这样的招数,也真是叫人长了见识了。” “不用管她,咱们只是按照咱们的法子对付他们。她这是采取不对称战术,想牵着咱们的鼻子走,咱们不能上她的当。告诉各个小分队,今天晚上就出动,开始抓人。” 为了彻底解决四大部落的问题,贾珉制定的是一个长期的战术。 目前,他没有力量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个问题,即使有了能力,也不想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个问题。 这是他在综合权衡之下,做出的选择。 四大部落的纳贡问题,已经七八十年没人关注了,朝廷甚至可能都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贾珉重提此事,固然是为了给收拾四大部落找一个借口。但是,他也想趁机收回这笔钱。 收回这笔钱,至少有几个好处。 一是他准备给卜奎留下一些,借此壮大卜奎的经济力量。 目前的卜奎,需要更多的的资金注入,才能给经济发展注入活力。 同时,也想借此让四大部落出血,削弱他们的经济基础。 这么一大笔钱,即使不全拿出来,哪怕是一半儿,对于四大部落的打击也是巨大的。 另外,朝廷之所以这么多年对这笔纳贡不在意,也是因为一年没有几个钱,没把这当回事儿。 但是,一下子积攒了七十年,可就是一笔巨额财富了,这看起来,可就叫人眼红了。 四大部落七十年的纳贡加起来,银子是三十五万两,貂皮三万五千张,鹿茸一万七千五百斤,人参七千斤。 即使是对皇帝来说,哪怕只是一半儿,这都是一笔巨款了。 如果贾珉刚一来,就把这笔巨款给收上来了。皇帝固然会高兴的,加官进爵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是,皇帝一看,这么简单就收上来这么一大笔钱,若是再一高兴,叫贾珉把北温都拉草原上的鞑靼部落联盟这七十年钱的纳贡也给收上来,可就要了贾珉的老命了。 现在对付四大部落就够吃力的了,对付比四大部落更加强大的鞑靼联盟,哪里有那个力量? 所以,贾珉现在不怕腊梅花他们不交纳贡,而是怕他们现在就痛痛快快的交上来了。 如果对方把钱交上来,双方就要停战。 一旦停战,贾珉的几个主要目的就落空了。 首先是利用这个对手练兵的目的落空了。 府兵团虽然训练有素,但是,毕竟还没有经历过像样的实战,所以,四大部落就是他最好的磨刀石,他要借着四大部落,砥砺出一只最为精锐的队伍来。跟四大部落的交战,就是最好的练兵手段。 贾珉的另一个目标,就是借此消耗四大部落的经济实力。 目前的四大部落,多年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所以,积累下来了大量的财富。那些头人们和部落上层,可以说个个富得流油。 通过和部落的战争,可以消耗他们的财力。同时,那些部落战士,也都是生产中的主力。把他们拖进战争中,他们就没有精力投入生产了。至少在今年,对于部落的生产就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如此旷日持久的战争,也可以最大程度地引起部众们对于部落上层的不满,从而制造矛盾,分化他们。 这次派出小分队抓人,也是这个大战略的一部分。 这次抓人,就是组织八个小分队。每个分队24人,潜入到温都拉山和南温都拉草原去。所抓的目标,既不是部落头人,也不是部落战士,而是以工匠为主的专业技术人员。 这些人,包括皮匠、铁匠、石匠、木匠、瓦匠等各种工匠,甚至还有萨满等神职人员。 这些人属于部落的技术精英,把这些人都抓走了,就可以极大地削弱部落的经济技术能力,所以,这也是经济战的一部分。 同时,这也可以锻炼府兵团的特种作战能力。 这种方法,甚至比正面作战的效果还要好。在短期之内,还不至于引起对方的注意。即便他们怀疑了,只要没抓到现行,就可以来个死不认账。 你个谢宝钗,跟我玩儿阴的。竟然给我制造绯闻,打桃花战。这回我也给你来阴的,坑死你。 还说我的小弟弟像个蚕蛹,早晚有一天,要叫你见识见识我是不是强大的男人。 第0282章 都玩儿阴的 草原部落在卜奎有卧底,卜奎对于草原部落的渗透和监视,多少年来,其实也一直在暗中进行着。 在这套情报搜集系统中,三种人起着中坚作用。 一是从汉地去的工匠,他们有的是兼职的,有着甚至就是专职的情报人员。工匠的身份,不过是个掩护而已。 二是一些以流人脱逃名义渗透进去的情报人员。 三是不定期地进入草原进行贸易的行商了。 正是在这套情报系统的支持下,抓人小分队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取得了重大的战果。一共抓回了50多名工匠。就连麦来部落的大萨满莫鲁达瓦,都给抓来了。 各个小分队的战术,基本上都是相似的。白天踩点儿,选好目标后,晚上下手。然后就在草原上赶路,等到白天时,就隐藏进温都拉山。 所以,尽管抓了怎么多人,却一次也没有暴露过。 这一次的目标,基本上都选在了麦来部落。 麦来部落距离卜奎最远,而且更靠近温都拉山和温都拉草原的深处,那里还有一些游牧和渔猎部落。虽然实力没有四大部落大,但是,人数也不少。目的就是为了把视线引向那些部落去。尽量减少对于卜奎的怀疑。 这些人被抓回来之后,多数都被送到了矿山和厂窑去做工,有的则送到了官庄去。 莫鲁达瓦萨满,则被软禁在了卜奎,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也不为难他,就是不准回到部落去。 部落里连续这么多人失踪,已经对部落的生产和生活造成了诸多影响,无奈之下,麦凯门就向腊梅花求援。 腊梅花虽然怀疑是卜奎所为,但是,她也没有什么证据。 在卜奎的卧底,基本上都被拔除了,现在对于卜奎的动向,她掌握的其实很有限。 虽然已经作出了要跟卜奎作对的决定,但是,要她彻底跟卜奎翻脸,立刻就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她还是缺乏这个勇气的。 不是她不想打,而是她不敢打。 卜奎目前虽然不归宁古塔管辖了,在兵力上,四大部落对于卜奎占有绝对的优势。但是,卜奎人再少,背后也是有朝廷在撑腰的。万一朝廷的大军来增援,她四大草原部落终究还不是对手的。 当然了,打不过了,她还可以跑。 想跑,无非就是两个去处。一个是跑到温都拉山里去。另一个,就是跑到草原深处去。 跑到山里,固然可以躲过一时,但是终非长久之计。 时间一长,在山里就呆不下去了,好日子就没法过了。 况且,那么多的部众,也不可能都跑到山里去。那些赖以生存的草场、牲畜等,也不能搬到山里去。时间一久,自己这个头人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跑到草原深处,部众们也不一定都会跟着自己去。即便是去了,也要面临着跟土著争夺生存空间的问题。到时候,很可能是新一轮的无尽争斗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呆在自己原来的地盘上呢。 但是,若是叫她就此就向卜奎认输,也是不可能的。 把卜奎的使者喂狼了,这个仇已经结下了。更可恨的是,贾珉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他们交上七十年的纳贡财物,这是根本就接受不了的条件。 即使把她给卖了,现在也凑不出这么多财物来啊。 现在是卜奎力量最为薄弱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都向卜奎屈服,今后卜奎强大起来,就更得任人宰割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斗下去。斗到卜奎挺不住了,两家再谈判,为四大部落争取最好的条件。 同时,在时间上,对自己也不利。 卜奎的官兵,吃的是皇粮,拿的是皇饷,还有流人供养他们。自己的部落,吃吃喝喝的,可都是要自己负担的。 人家拖得起,自己可是拖不起的。如今正是夏天,放牧、打鱼、采集都是正忙的时候,召集部落战士准备打仗,已经耽误生产了,引起了不少怨言。若是长久地拖下去,人心就散了。 于是,腊梅花决定,要给卜奎一个狠狠的教训。逼着他们尽快谈判让步。 不过,在采取行动之前,她还要问问神的意思。 祖耶是铁佛部落最为灵验的大神儿,每次有重大事件的时候,腊梅花都要来问问她。 祖耶已经喝了两碗酒了,现在,身子已经开始发抖了,这证明,神灵已经开始附体了。 “祖耶,我想去攻打卜奎的丙十二号官庄,行不行?” “无可无不可。” “无可无不可?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无可无不可,我不是都跟你说明白了么?” 你说什么了?无可无不可,不就是打也行,不打也行吗?那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我准备明天晚上就打,行不行?” “机不可失。” 哦,这回说明白了,机不可失,那就是打了。 腊梅花心里轻松下来了。有了神的旨意,她就有把握了。 “宝犁,立刻通知姐妹们集合,今晚戌时出发,明天赶到二道江渡口集合,明天晚上酉时,进攻丙十二号官庄。” “是,大姐。” 老二玫瑰花宝犁答应一声,出去安排了。 腊梅花打算用她的亲兵队,去攻打丙十二号官庄。 “大姐,那个丙十二号,只有两个官兵和三十个流人,用得着去那么多人吗?你给我二十个人,我去把它拿下。” 老三水仙花宝铧,外表虽然看着挺文静,但是,脾气却是很暴躁的。虽然今年只有十六岁,但是,她从十岁起,就跟着大人打仗了。如今已经杀死过两个人了。 “三妹,汉人狡猾奸诈,跟他们打交道,还是要多个心眼儿,多去些人,没有坏处的。你带上二十个人,现在就出发,赶到二道江渡口,要他们做好接应准备。叫他们把佛郎机炮准备好了,明天行动时,一定要把守好渡口。” “是,大姐,我去了。” 二道江,是松花江的一条支流,发源于温都拉山,在南温都拉草原上绵延近百里,注入松花江。 之所以叫二道江,是因为从卜奎算起,这是第二个松花江支流。 这样的支流一共有五个,从一道江、二道江,依次排到五道江。 二道江渡口,是铁佛部落距离卜奎最近的防务要地。这里江面宽阔,水势平缓,利于摆渡通过。上游几十丈远,江水比较浅,若不是雨季涨水的时候,人马还可以涉水通过。 一般情况下,从铁佛部落乃至于温都拉草原到卜奎去,都从这里通过。 因为是交通要道,所以,铁佛部落在这里派驻了二十来人常年驻守。在江边还修了两座炮台,架设了两门佛郎机火炮。 这边安排完毕,腊梅花把各个环节又想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漏洞了,这才觉得放心。 哼,贾珉,你个小屁孩儿,初来乍到就想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想起了自己给贾珉造的谣言,心里又不禁得意起来。 如今,我倒是很好奇,你那个小弟弟到底是不是跟蚕蛹一般大呢。最好哪天把你给抓来了,老娘倒是要好好地品尝一下呢。既然是武探花,总不至于太差劲儿吧。 想到这里,身上就不禁有些燥热起来。于是就快速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一个男人正在床上躺着,腊梅花走过去,男人发现了他,把她迎到床上去,两人开始纠缠起来。 不会儿,在帐篷门口守卫的两个女部落战士,就听到帐篷里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喊叫声。尽管她们已经见惯了这种情形,但是,听到如此大的叫声,还是感到有些不自在。 第二天,二道江渡口。 现在的季节,正是夏至前后,白天最长的时节。 已经到了戌时了,太阳才刚刚要落下。不过,还是有半个太阳在草原尽头挂着。 多玛是二道江渡口守卫队的头儿,他率领着二十多个部落战士,每天在此守卫着。 这是个枯燥单调的差事,虽然是轮流到这里,每回也不过是十天,他仍然觉得有些不耐烦。 但是,腊梅花头人下了命令,他也不敢不来。不仅仅是他不敢不来,别的人也是如此。 所以,他就每天在祈祷,这十天能够早点儿过去。那样的话,他就可以早点回家了。 今年的羊羔比去年多了十几个,目前正是羊群抓膘的好时候,他可不愿意总是在这里待下去。 但是,这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在这里的时候,他还是不敢怠慢的。 腊梅花头人在两个时辰前从这里过去,多玛知道,她一定是要去打劫了。 不是卜奎的哪个官庄,就是哪个过往的客商了。如今走了这么长时间,似乎也该回来了。 腊梅花没回来,从铁佛方向倒是来了一队人马。 放眼望去,由于这队人马身后阳光的照射,看的不是太清楚,只是一些影影绰绰的身影。 这个时候,这些人想到那里去呢?他们是什么人? 就在多玛的疑惑中,这队人马已经到了跟前。一共有二十来个人。 来人下了马,也不说话。多玛刚想盘问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对方就动手了。就在多玛昏倒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这伙人冲向了他们的毡房。 第0283章 讨债宣传队 等到多玛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毡房里了。他的二十来个弟兄,跟他一样,都被绑了起来,嘴也都给堵上了。 “各位弟兄,都醒了哈?醒了就好,我就给你们讲讲哈。先自我介绍一下。” 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坐在毡房前面,开始讲话。在他的旁边儿,站着二十多个凶神恶煞的汉子。 “我叫贾琏,如今是卜奎府兵团第一营营长。这一次,我带着讨债宣传队来到铁佛,现在就告诉你们一些事儿。你们听说了之后,回去可以告诉别人,最好告诉你们的腊梅花头人。” “在一百多年前,朝廷跟温都拉草原的四大部落签订了《温都拉盟约》,两家说好了,铁佛是要给朝廷纳贡的。其实交的也不多,一年两千两银子,200张貂皮、100斤鹿茸,40斤人参。” “多吗?不多啊。朝廷给你们的盐、铁、茶叶这些东西,可都是官价的啊,比市价要便宜很多的。朝廷都是贴钱的啊。” “就这点儿纳贡,还拖了七十年不交,可真是不要脸了。当然了,我知道,这也不怪你们。都是你们头人的错。说起你们头人,就要说说另外一件事儿了。” “按照《温都拉盟约》的规定,你们的头人是可以自己选,但是,最后却是需要朝廷来册封的。没有朝廷的册封,这个头人就是假的,是不算数的……”。 贾琏这一行,一共是24人。象他这样的队伍,贾珉一共派出了四支,每个部落一支。 他们的任务,就是到各个部落去讨要纳贡钱。 当然,贾珉也没指望他们就能把钱要回去,但是,只要把贾琏刚才说的那些话,向各个部落宣扬出去,也就行了。 这些话,中心思想就是两个。一个是各个部落的头人欠朝廷七十年的纳贡钱。另一个就是目前四大部落这几个头人都没进过朝廷册封。若是朝廷不承认,他们其实就是假头人。 四支队伍同时从卜奎出发,这两天就在干这件事儿,见到各个部落的人,就把这些话到处宣讲。 部落的头人们虽然很生气,但是,也对此无可奈何。 不过,贾琏今天到此的任务,可不只是宣传。他还有另一项人物。 他要在二道江渡口,阻击腊梅花。 就在他今天到处宣讲的时候,他接到了在铁佛部落内部的卧底传来的消息。腊梅花带着她的女兵队,去偷袭丙十二号官庄了。 官庄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一些农具、少量的牲畜和存粮外,要说值钱的,也就是人了。 所以,贾琏判断,腊梅花就是想去劫人的,以此对卜奎抓工匠进行报复。 于是,他就决定,在返回卜奎的途中,把被劫持的人救回去。 至于这次对守卫渡口的部落战士宣传,则只是顺便而已。 贾琏正说着,秦钟进来了。 “贾营长,他们回来了。” “继续监视,等他们上船了,我们就开始进攻。” 此时天色已黑,对面也看不清人的脸孔了,只能见到影影绰绰的身影。 贾琏等人出去,就见到江的对岸,已经有几支火把了,还传来阵阵呐喊声音。 一听声音就知道,这是双方在交战。应该是卜奎方面发现了腊梅花,在后面追击他们了。 贾琏站在炮台上,身边摆满了从毡房里搬过来的火药包和子铳。 这种佛郎机炮,虽然年头比较久了,但是,还是比较先进的。射程比较远,炮身可以上下活动,调整射击角度。还有准星和照门,用来瞄准。每门炮配备九个子铳,装药速度快,可以连续发射。 “盯住那两只船,瞄准了,我一下令,你们就开火。” “放心吧,贾营长,保证一炮就给他轰翻船了。” 秦钟俏皮地答道。 他现在已经是个优秀的炮手了。 两只船已经到了江心了,是时候了。 “开火!” 贾琏发出了命令。 砰、砰两声,两架佛郎机一起开火了。随即,就听得江里面一阵嚎叫声传来。就见江心那两只船影,快速地向下游飘去。 “瞄准了,再来一炮。” 又是砰砰两炮,船影看不见了。 “不用管船了,瞄准火把,向对岸开炮。” 接着,就是连续向对岸轰击,对面传来的阵阵惨叫声中,夹杂着声声咒骂。 “注意,大家听我口令,一起喊‘活捉腊梅花’。来,一二,活捉腊梅花!” 随着贾琏的喊声,士兵们一起高声喊着“活捉腊梅花。”一边喊着,一边不时地放上几炮。 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对面的喊杀声没了,火把也都灭了。隐隐约约,听得有人在喊话。 贾琏止住了众人呼喊,就听到了对面的声音。 “我是陈也菁,对面是哪位兄弟?腊梅花已经逃跑,人救下了,你们回来吧。” “呵,是陈营长啊,我是一营贾琏,好,我们这就回去。” 贾琏指挥众人,把两架佛郎机的准星和照门用石头砸毁,又把大炮掀起来,扔进江里。这才领着人转到上游,骑马过河了。 过了河,果然就见到了陈也菁。丙十二号官庄里的四十个流人,已经被救了下来。 原来,近日跟四大部落关系紧张后,府兵团就在接近草原的的官庄和交通要道上,设立了暗哨,随时监视温都拉草原的动静。 腊梅花的队伍刚过了渡口,就被监视哨发现了,于是就赶紧向在附近巡逻的府兵团报告。 今天正是陈也菁带队巡逻,得信儿后,就火速赶往丙十二号官庄。等到他们赶到时,腊梅花已经得手,正在撤退,于是就一路追杀过来。 陈也菁带的只有一个排,所以,这一路追杀的效果并不理想。幸亏贾珉夺取了渡口,叫腊梅花以为上了圈套,这才下令手下分散撤退。交战就此结束了。 腊梅花此次袭击官庄轻易得手后,就急速往回撤。虽然卜奎方面有人追来,但见人数不多,她也就没太在意。 此次出来,她把自己亲兵队的三百人都带来了,自己人多势众,也就没理由怕对方了。 直到渡口的佛郎机火炮向她们开火,她才觉得不妙。又听得对岸一直喊活捉她,就以为是上了敌人的圈套。原来是对方早有准备,就等着她上钩,想要就此活捉她。 至此,也就无心恋战,扔下了从官庄劫来的人,下令手下趁着夜色,分散逃命。 其实她并没有逃远,见对方没有再追,就在渡口不远处隐藏下来,观察动静。 没多久,见有人涉水过河,跟追兵汇合后,呆了一会儿就撤走了,这才叫人过河,到渡口打探动静。 得知对方占领渡口的不过是二十来人的催债宣传队,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但事已至此,也就只好把那些守兵大骂一顿出气,收拢队伍时,发现死了8个人,失踪了七个人。总算是损失还在自己承受之内,把渡口守兵又痛骂一阵,罚他们再守渡口一个月,这才带队回去了。 天亮的时候,腊梅花回到了自己的毡房。虽然一天一夜的奔波,已经很疲乏了,但是,一想起此次大败而归,气就不打一处来。 再不犹豫,就去找祖耶萨满。 祖耶萨满年纪大了,睡觉也轻。腊梅花赶到时,已经起来了,正在门口坐着呢。 “祖耶,你不是说机不可失么?我去了,可还是打了败仗了。” “不会吧,怎么会这样呢?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败的?” 祖耶既不着急,也不惊慌。永远都是一副看破世事,从容不迫的样子。 于是腊梅花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宝钗啊,我说的没错啊,当初我是跟你说的‘机不可失’吧?” “是啊,正是你说了,我才去的。” “这一仗,你败就败在那渡口被人给占了,对不对?” “对啊。” “渡口被人占了还不要紧,关键是那佛郎机叫人家给夺了,反过来向你开炮了,是不是?” “是啊。” “我都告诉你机不可失了,你就是不听,哪里还有不败的道理?” “祖耶,我还是不明白?” “告诉你机不可失,就是叫你把佛郎机守好了。佛郎机都丢了,哪里还会不败?这回明白了吧?” “哦。明白了。” 什么?这也叫机不可失? 丁丑年六月二十六,卜奎都司衙门发出布告。从即日起,停止对南温都拉草原的香料贸易。 除了用于供神的香烛外,包括胡椒、八角、辣椒、肉蔻、丁香、肉桂、大蒜、生姜、干姜、沉香等候所有香料物质,一律列入禁运行列。 这些香料,温都拉草原上都不出产,全部都得靠外部输入。 香料物质,在草原部落中,有着广泛的应用。 萨满跳神,念咒语,奶制品净化、驱虫、调味、制作香烛、甚至制作药物,都离不开香料。 腌鱼、腌肉,是各个游牧和渔猎部落的一项重要输出产品,也是收入的一个重要来源。这个时代没有冷藏手段,要想食物防腐,就要大量使用香料。 这个时候没有了香料的供应,对于腌鱼和腌肉的生产,就是个巨大的打击。 若是想得到香料,就只有一条路了——走私。 香料禁运,标志着卜奎对于四大部落的经济制裁,正式开始了。 第0284章 内部的裂痕 对于部落事务,部落头人无疑具有巨大的决定权力。但是,这种权力也不是无限的。也要受到来自各方面的制约。 其中一个很大的制约,就来自于部落内部那些上层。 这些上层势力,主要包括两个部分。 一个是来自于头人家族内部,同样具有继承权的成员。比如头人的兄弟姐妹、叔伯姑姨甚至子女。 另一个,就是来自于部落内的其他大家族。他们虽然没有头人的继承权,但是,由于家族或者宗族实力强大,对于部落的事务。也同样具有很大的发言权。 部落头人要想坐稳自己的位置,这些人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 这些人支持头人,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必须保证他们的利益。一旦有人不能够保证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对头人的地位进行质疑。 部落历史上的头人继承权之争,很多时候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 就在不久前的四大部落会盟上,对于腊梅花把一枝花扔到草原上喂狼,部落还是一片支持的声音。几乎一边倒的,人们都认为她做得对,做得好。 但是,自从卜奎宣布了对草原的香料禁运之后,这些支持声音再也没有了。 在私下的传说里,甚至有不少人说,腊梅花做错了。是她为了显示自己的威风,才鲁莽行事,得罪了卜奎衙门。 腊梅花自然听到了一些传言,但是,她也没在乎。这些年,她受到的质疑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已经习惯了。 在汉地学习时时常听到的一句话,令她至今记忆深刻:行大事者不拘小节。 所以,在听到来人说,萨满祖耶找她有事商量的时候,她就痛痛快快地去了。 每个部落都有萨满。在部落里,萨满的地位是很高的。 首先,萨满是与神沟通的人,是神灵在人间的代表。萨满的话,就代表了神的旨意。 每当遇到大事,或者遇到犹疑不决的事情时,都要请求萨满问问神的旨意。 当然,许多时候,萨满的话跟神是毫无关系的,只不过是萨满的意思而已。 决定萨满地位的另一个因素,是萨满能够治病。不仅能够为人治病,还能为牲畜治病。这对于牧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 许多部落的萨满不止一个,铁佛部落也是如此。但是,最有威望的,还是祖耶。 所以,在许多时候,腊梅花都得给祖耶面子的。 来到的祖耶的毡房,腊梅花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因为不只是祖耶自己,族里的一些族老也都在场。 还有一个人也叫她意外,此人就是他的表兄特米尔。 特米尔是祖耶的儿子,祖耶是腊梅花的姨妈。腊梅花的母亲是上一任头人,她当年就任头人的时候,有一个竞争对手,那就是祖耶。 祖耶竞争头人失败之后,就外出了。过了几年回来之后,就成了萨满。腊梅花的母亲去世时,祖耶曾经想叫自己的儿子特米尔继承头人的位子,但是,最后还是腊梅花继承了头人位子。 象他的母亲一样,在竞争头人失败后,特米尔也消失了几年,直到几天前才回来。 他的母亲当年消失后,回来成了萨满。不知道特米尔回来后,会变成什么身份。 在很久以前的温都拉草原上,各个部落的头人都是由女人出任的。后来,绝大多数部落都改成了男人担当头人。只有铁佛部落一直沿袭了女人担任头人的传统。 但是,这个传统也并非没有受到过挑战,上次特米尔竞争头人,就是其中的一次。 总的说来,腊梅花这个头人当的还是比较成功的。部众们,包括这些族老们对她还是基本满意的。所以,当她进入祖耶的毡房时,她的心里还是坦然的。 玫瑰花宝犁和水仙花宝铧,既是姐姐腊梅花的妹妹,也是她的保镖。无论是姐姐在家里还是外出,她们都要率领亲兵队随身护卫的,这一次也不例外。 宝犁把一百五十名亲兵布置在毡房周围后,就到外围巡视。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叔叔的五十名亲兵在一片小树林里面。 宝犁对自己的这个叔叔是很了解的,平时到那里都是不带兵的,今天带来了五十名亲兵,实在是有些反常了。 宝犁不动声色地回来,跟妹妹宝铧低声说了几句,宝铧就骑马离去了。 过了不一会儿,把腊梅花的另外一百五十名亲兵也带来了,在毡房附近又围了一层。 等到宝犁再到那个小树林的时候,他叔叔的亲兵已经不在那里,不知去向了。 中间,特米尔出来了两次,但是,在外面转了一会儿,就又回到了毡房里。 一个时辰以后,腊梅花出来了。跟在她后面的,是祖耶以及一些族老们们。 众人的表情似乎都比较凝重,出来之后,只是客气的打个招呼,就分别离去。 腊梅花话则在亲兵的护卫下,回到了自己的毡房。 众人都离开之后,特米尔出来了,骑上马,向罗孙部落方向驰去。 关乎这次毡房会议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天参加会议的人,对此都讳莫如深。 不过,后来传说,在那次会议上,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以祖耶为首的族老们,对腊梅花进行了激烈的指责。他们攻击腊梅花的主要理由,有这么几条。 一是腊梅花冲动地给卜奎的的使者灌酒,然后把他们仍在草原上喂狼,这种处置是极其错误。 也正是因为这个错误,才导致了跟卜奎关系的恶化。 也是由于这件事情,才导致了卜奎方面重提纳贡和部落头人的册封问题。 还因为腊梅花擅自去袭击卜奎的官庄,才导致了卜奎方面的香料禁运。 如果局势再恶化下去,就有可能引起卜奎方面的进一步报复。这些报复措施,可能涉及到更广的范围。 比如铁、茶叶、盐等物质。如果卜奎再切断温都拉草原与外界的商路,那后果就更加不可想象了。 对此,祖耶提出,要腊梅花辞去头人,由他的儿子特米尔接任。但是,腊梅花对此坚决反对。 部分族老虽然对腊梅花不满,但是,也反对叫腊梅花现在就下台,更反对叫特米尔接任的建议。 最后,此次会议不欢而散,会上的提议也就不了了之。如何应对朝廷的纳贡和册封问题,最后也没有什么解决方案。 但是,。此次事件,标志着铁佛部落内部出现了裂痕,部落的上层,再也不象以往那样团结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在这次会议上彻底澄清了。这就是关于部落会盟时,卜奎的使者一枝花带来的所谓高度酒的问题。 卜奎最近确实出产了这种高度酒,这种酒已经在卜奎上市了。最近还有一些商人把这种酒贩运到南温都拉草原来了。许多草原上的人,最近都开始喝这种酒了。 由于这种酒还比较少,所以价钱很贵,目前能够喝得起的,主要还是各个部落的上层人物。 比如,特米尔,罗木阁,还有这位嘎多萨满。 嘎多萨满是特米尔和罗木阁的共同朋友,前几天,他从北温都拉草原来到这里,来到时候,他还有一个同伴儿——特米尔。 现在,这三个人就在罗木阁的家里,喝着这种卜奎出的高度酒。 “事情办得如何?” 见到特米尔垂头丧气的样子,嘎多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过,他还是想让特米尔亲口证实他的判断。 “没成,腊梅花坚决不让位,那些族老们,也大部分还支持他。看来,事情还得再等等。” 特米尔在外面呆了几年,这一次母亲叫他回来,本来以为可以一举把腊梅花赶下头人宝座,但是,没想到,几个族老临场退缩,反水支持腊梅花。 原本腊梅花的叔叔准备派兵强逼腊梅花退位的计划,也因 为谢宝犁临时增兵,没敢实施。 一想起自己策划已久的计划,就这样流产了,特米尔就感到有些沮丧。 “不要泄气,以后还有机会的,汉地有句话,好事多磨嘛。” 罗木阁劝解道。 这次事件,他也参与了。许多主意,甚至就是他给特米尔出的。 对于腊梅花乃至于铁佛部落一直掌握着南温都拉草原上的话语权,罗木阁是很不满的。 能够蛊惑特米尔这个傻瓜,去争夺铁佛的头人位置,借此给铁佛造成一些内乱,他还是很愿意的。 “其实,也不一定就非要把腊梅花赶下台嘛。她当她的头人,你当你的头人,不也是也挺好?” 嘎多慢慢地喝着酒,似乎漫不经心的说道。 “她不下台,我怎么能当上头人?” 特米尔还是不解 “你们铁佛部落太大了,许多事情,一个头人是管不过来的,如果分成了两个部落,许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嘎多萨满,你是说把铁佛部落分裂?不行,我们自古就是一家的。” “汉地有一句话,叫做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下大事,都是如此,何况你们一个小小的铁佛部落呢?” 特米尔从来都没有想过用这种方式当上头人,所以,对于嘎多的建议,一口拒绝了。 见特米尔如此说,嘎多也就不多说了。但是,这个念头,却总是在特米尔的心头萦绕着,从此挥之不去。 第0285章 此宝钗非彼宝钗(一) 特米尔从铁佛部落出走的这几年,一直是在北温都拉草原上的鞑靼部落度过的。 对于当初母亲叫他去投奔这位嘎多萨满,特米尔直到今天还不理解。 不过,母亲说嘎多是她的师兄,会把他当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的。这个说法,特米尔倒是相信了。 这几年来,嘎多确实对他很好,说是拿他当自己的儿子,也不为过。 如今母亲叫他回来争夺头人位置,嘎多也是支持的,还亲自跟来了,一边给他鼓气,一边帮着出谋划策。 “关于纳贡和册封的事情,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纳贡和册封这件事情,四大部落嘴上虽然说得硬,但是,在心里还是很虚的。所以,罗木阁对此也很关心。 在这一点上,他跟铁佛部落的利益还是一致的。所以就想知道铁佛是如何打算的。 以前,这件事情没人提起。许多年轻人根本都不知道还有这件事情。此次贾珉把这件事情摆了出来,他们就再也回避不了了。 无论是什么结果,此时必须有个交代了。 “这件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从未有人提起,如今怎么会闹到了这个地步?” 嘎多假装吃惊地问道。 他确实是假装的,此事他不仅早就知道了,而且此次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 一百多年前,朝廷不仅跟南温都拉草原上的部落签订了《温都拉盟约》,跟北温都拉草原上的鞑靼部落联盟,也签订了内容相同的盟约。 所以,南温都拉草原四大部落现在面临的问题,将来在北温都拉也同样可能遇到。 中心的问题同样是两个。一个是纳贡问题,另一个是册封问题。 鞑靼联盟,也同样是七八十年没交纳贡了,他们的头人也没经过朝廷册封。 所以,四大部落如何处理这个问题,对于鞑靼联盟就有了重要的借鉴意义。 嘎多此次的使命,就是受鞑靼联盟的委托,来打探消息,并且准备采取适当行动的。 只是他的这个秘密使命,目前特米尔和罗木阁都不知道而已。 当然,他也不会跟他们说的。 “争论了半天,也没争出个什么名堂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谁也没有个准主意。” 一想起这件事情,特米尔就更沮丧了。对于当头人,也有些畏惧了。 那么多人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个贾珉据说才十六岁,年纪轻轻地,怎么会想出如此狠毒的招数来?” “还不止这些呢,他还派出了讨债宣传队,在草原上四处张扬宣讲,逢人便说,如今怕是人人都知道了,想瞒都瞒不了了。” “你们就让他们那么说?” “不让还能怎么样?难道还能打他们?人家终究是朝廷啊。” “但是,此事终究也要拿出个办法出来啊?也是啊,若是交了纳贡,哪个部落也是拿不出这些东西的,若是不交,那贾珉也未必会善罢甘休。实在不行,也就只有一条路了。” 罗木阁知道嘎多想说什么,这个法子,他也早就想过了,但是,每次都否定了。 想跟朝廷开战,毕竟不是一件小事。打仗不是不可以,问题在于根本就没有赢的把握。一旦打输了,将来的下场会更惨。 这次事件还产生了一个更大的问题:让头人们在部众面前威信扫地。 以前都是向部众们收取纳贡这笔钱的,现在部众们发现这笔钱并没有交给朝廷,还会甘心再交吗?即便是打仗,部众们还会追随吗? 再加上头人地位没经过朝廷册封,竟然是个假头人,部众们会怎么想? 这些事情,罗木阁一想起来就头疼。 都怪那个贾珉,他一高兴,弄出了这招出来,自己倒是逍遥快乐了,扔下这么大个烂摊子给我们,真是可恶透顶。 罗木阁以为贾珉此时很自在,实在是大错特错了。贾珉此时也很头疼。 他是为了宝钗的信头疼。 是薛宝钗的,不是谢宝钗的。 宝钗的信,是昨天到的。不仅有宝钗的信,贾府其他人的信,留守的张德财的信,还有长安公主的信,都是一块儿而来的。 当时贾珉不在军营,是陈也俊接的信。正想收起来的时候,恰好就叫妙玉给看见了。 妙玉说交给我吧,等贾珉回来了,我再交给贾珉、 妙玉跟着贾珉到这里,平时又跟贾珉黏黏糊糊的,明眼人早就知道他俩是怎么回事儿了,也认可了他们的关系。 陈也俊也没多想,就把信给了妙玉。 妙玉素来是个直性子,早就把贾珉当成自家人了,所以也就没客气,自己就先把信给看了。 此前贾珉和宝钗婚事的传言,妙玉也是知道的。当时她就很紧张,后来薛姨妈出来辟谣,这才让她放下心来。 对于平儿和晴雯,妙玉是从来没当成什么威胁的。在她看来,平儿和晴雯将来即使跟了贾珉,也不过是做妾,对她不会构成什么威胁。 平时没事儿时,妙玉也曾经试探过两人。两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对于做妾也是认可的。 因此,妙玉就认定,正室的位子,非自己莫属了。 目前看来,她还没有什么有力的竞争对手,自己的家世,跟贾珉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妙玉如此认为,也是有道理的。 别人的信,不外乎嘘寒问暖,家长里短的,都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最后,妙玉筛选出了三封信。 一封是黛玉的,一封是栗安的,一封是宝钗的。 黛玉也是被妙玉怀疑的,但是,贾府的普遍观点,都认为黛玉和宝玉是天作之合,加上黛玉的信写的中规中矩,所以妙玉就排除了黛玉的嫌疑。 栗安的信,写的比较随意,无非就是练兵上的一些事情。有些可疑的,是栗安的语气,似乎有些幽怨,埋怨贾珉开拔时没通知她。 妙玉没跟栗安打过交道,只是从平儿和晴雯那里了解到了栗安的一些情况。更不知道她的公主身份,所以,最后把栗安也排除了。 宝钗本来就有了婚事的传言,虽然后来辟谣了。但是,在妙玉的眼里,却是有了前科之人,因此,对于宝钗的信,就重点审查。 这一看,还真叫她看出了问题。 原来宝钗信里说,卜奎是个广阔天地,有了珉四哥在,将来一定会大有前途的,若是时机成熟了,她将来或许也会到卜奎来做些生意。 这些话,立刻被妙玉视为宝钗向贾珉表达爱意,两人暗通款曲的信号和证据。认为贾珉跟宝钗藕断丝连,私定终身了。 实际上,在一定层度上,妙玉的感觉还真就是对的,这确实是宝钗给贾珉的信号,借此表明自己的心迹。 妙玉虽然性情直爽,情商差点儿。但是,智商却不低。本来一冲动就想去找贾珉问个清楚,但是,细一想,自己如此去找,却是师出无名。 宝钗只是在信中这么一说,但是,婚姻大事,终究还是需要父母做主、媒妁之言的。薛姨妈那里已经辟谣了,所以,此事现在还当不得真。即便是问贾珉了,若是贾珉耍无赖,来个矢口否认,自己也拿他无可奈何。 于是就想自己还是该寻个万全之策,但是,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个什么法子来。 又联想到自己的悲惨身世,遇到如此婚姻大事,竟然没有个父母和长辈做主,不禁心中悲哀,就流下眼泪来。 一枝花从草原上回来之后,就一直呆在军营里。为了不让她没死的消息传出去,就不让她外出。 她做土匪时就是野惯了的,哪里能那么老实,于是一天就老是去找赵大海。 两人本是多年前的情人,虽然这些年一直没走到一起,但是,彼此心里却都是有着一份牵挂的。 赵大海这么多年来一直未娶,一枝花也明白他的这份心迹。以前当土匪的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难以跨越。如今招安了,这个距离算是没了。似乎应该修成正果了。 但是,她的心里有意,赵大海那边却似乎没有什么动静。 一枝花的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自己提起这件事情,再加上老是去找赵大海,。别人就有了些风言风语。所以就在心里着急。 为了排遣自己的焦虑情绪,就时常去找平儿和晴雯。 平儿和晴雯这些日子总是忙于造酒之事,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跟她闲聊,于是就想着找妙玉说话。 妙玉嫌她粗俗,平时也不愿意搭理她,见了面儿,也只是客气几句就拉到了。所以,她跟妙玉也说不到一块儿去。 见妙玉一个人在屋子里呆呆地坐着,一枝花就有心过去跟妙玉说话。但是,一想到妙玉平时那高冷的样子,心里就有些打怵。心道还是不要去自讨没趣儿,就想走开。 没想到,妙玉却叫她了。 “曲姐姐,进来说会儿话。” 妙玉这一声“曲姐姐”,立刻就把一枝花叫的心里暖暖的,把以前对妙玉的不佳印象全都抛到了脑后。 一想起妙玉的身世,竟然跟自己有许多相似之处,立刻就把妙玉引为知己了。 第0286章 此宝钗非彼宝钗(二) 妙玉自己独自在这里,就觉得很孤单,于是就想找人说说话。 一枝花也是闲心难忍,正要找人倾诉。 这一下,两人恰好找到的共鸣点。于是就闲聊了起来。 其实,两人的共同话题还是不少的。 首先,两人都是南方人。妙玉是苏州人,一枝花是湖北人。虽然相距有些距离,但是,毕竟在地理上比较接近,有些风俗有是共通的。 其次,两人的家世和文化背景也相似,以前都是大家闺秀。真正敞开来说话了,倒是有许多共同语言的。 最后,两人的经历也很相似。都是颠沛流离之人,失去了亲人,无依无靠。 一枝花本就是有些才华之人,说起自己这些年的悲惨经历,就触动了内心的伤处,讲着讲着,就声泪俱下。 不过,她的口才不错,这些年也历练了一副坚强的性格,到底还是把自己的故事讲完了。 “妙玉姑娘,我知道你嫌我粗俗,但是,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我也是大家闺秀啊。是他们毁了我的一生啊。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啊!” 曲翩贤这一番话,彻底地触动了妙玉的神经,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只觉得自己以前对不起曲翩贤。 于是两人就在一起抱头痛哭起来。哭了好一阵,方才收住。 妙玉这才想起来,该给来客倒茶,招待人家一下。 此前,妙玉待人,一向眼高于顶的,又有些洁癖,有事儿没事儿总是愿意端着架子。 其实,妙玉的脾气,现在已经改了很多了。跟人相处也随和了不少。这一次跟一枝花有了一次深入的交流,立刻就对她生出了无限的同情。竟然一下子就觉得她是很亲近的人了。 “不过,我觉得现在这样子也不错,虽然是粗俗了点儿,但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看谁不顺眼了,想骂就骂。妙玉姑娘,你是不知道啊,有时候,曝起粗口来,是真的很爽快!” “所以,你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也不要在心里憋着。这里又不是在你们府里,不用讲那么多礼数的。” 一枝花不失时机地给妙玉灌输自己的价值观了。 接下来就牵涉到妙玉为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上了,于是,就带出了宝钗的话题。 此时妙玉正处于迷惘当中,很希望有人跟她谈谈这个话题。即使不能指出一条明路,说一说,发泄一下也是好的。 一般的人,遇上这样的事情,大都会避而不谈。因为这涉及到人生婚姻大事,是不便于给人家做主的。 但是,这个一株花却是不一样的。她本就有些义气,又把妙玉引为了知己,同时也要向妙玉灌输自己的理念,于是就不客气地开起了方子。 “妹子,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的。男人三妻四妾的,本就没有什么奇怪的,关键是你在他的心里是不是得宠的。珉长官带着你到这里来,我看他对你也是百依百顺的,就证明他在心里是有你的。” “即便是他将来娶了别的女人,也没关系的。至于名分什么的,也不必去计较它。不过,我也要跟你说,你的性子,以后也要改了。” “我如何去改?” 叫妙玉改性子,这要是在以前,妙玉早就翻脸了。如今竟然听从了曲翩贤的建议,可见曲翩贤对她这一番洗脑是成功的。 “其实也不用大改,就是你以后跟珉长官要多亲近一些,男人嘛,总是喜欢女人风骚一些的,你就不妨风骚一些。” “姐姐又胡说八道了,那我岂不是成了下贱女人?” “妹子,这你就不懂了。这哪里是下贱?圣人都说了,食色性也。男欢女爱,夫妻敦伦,本就是一件美妙之事。你没见到那个腊梅花,对,就是那个宝钗。” “那个谢宝钗,我跟你说啊,可是一个绝色的狐媚子,那股风骚劲儿,只要是男人见了他,怕就是走不动道了,即便是我见了,都要心生怜爱呢。人家就不讲究咱们汉人那一套。” “听说她是个很放荡的人呢?” “人家有人家的风俗,咱们有咱们的风俗。在草原上的人看起来,那可不叫放荡,甚至正是真正的女人呢。哎,你听说了吗?她还放出话来,说珉长官也看上她了呢?” 腊梅花给贾珉制造的绯闻,在整个卜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但是,真如人们说的那样,一个男人的绯闻,他的女人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所以,这些话,别人都知道了,却只有妙玉和平儿、晴雯几个人不知道。 这倒也不是是别人刻意隐瞒他们,只是因为这些话实在是太不靠谱,加上别人不愿意用这些话污了几人耳朵,才没人告诉他们。 但是,这些话,在妙玉听来,可就是另一番理解了。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珉四哥可能真的会看上那个女人了。 若是在以前,她还不会怎么认为。但是,经过一枝花那一番关于女人要风骚的理论灌输后,妙玉的思想在不知不觉中就转变了。 一枝花见妙玉已经被自己的话打动了,这匪性就爆发出来了。竟然把一枝花散布的那些关于贾珉的蚕蛹之说,也给说了出来。 弄得妙玉脸红脖子粗,心里扑腾腾直跳。脸上害羞,想不让一枝花再讲下去,但是,却忍不住好奇,就那么听着一枝花大放厥词。 “妙玉妹子,珉长官带你们来了这么久了,也没见他在你们这里留宿过,是不是他从来就没碰过你们啊?” “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之间还没有名分,自然是没碰过的。” 妙玉虽是说了这话,心里却是为自己吃惊:这样的话,我怎么就会说出来了呢,怎么会变得如此不知羞耻了呢。 “这么说,珉长官那个东西你也是没见过了?到底有多大,你也是不知道的了?” “什么东西?” “就是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是什么东西?” 妙玉还是不明白,即便一枝花给她灌输了这么多东西,她也想不到一枝花会问的这么直白。 “就是腊梅花说的那个蚕蛹。” 这一下,妙玉终于明白了,立刻羞红了脸。 “姐姐就是胡说八道,我又哪里会知道这些。姐姐越说越不像话了,我不跟你说了。你快回去吧,我都要跟你学坏了。” “妹子这是哪里的话,这些事情,在成亲前,做娘的都是要教给女儿的。如今你娘不在了,姐姐就先给你启蒙一下了。” “我不听,不听,不要你给启蒙了,你快走吧,我还要去找珉四哥呢。” “妹子果然翻脸快,我刚刚教会了你这些,就过河拆桥了,好没良心的丫头。” 又胡说八道一阵,一枝花才走了。 一枝花这一席话,叫妙语的心情好上了许多。心道:虽然那宝姑娘在信里写了那些话,但也未必就真的来了。即便是来了,也是没什么关系的,珉四哥心里有我,总不会把我给忘了的。 这么一想,心里就觉得好受了。又想起自己刚才把信给珉四哥的时候,自己跟他甩脸子,就觉得有些对不起珉四哥了。 心里合计已定,就到贾珉的办事房去,想跟贾珉解释一下。 此前妙玉脸色不善,贾珉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直到看了宝钗的信,这才明白,妙玉是为宝钗说可能要到这里来担心了。 正愁没办法很妙玉解释,却见妙玉脸色红扑扑的进来了。 “珉四哥,宝姑娘真的会来吗?” “她哪里又会来这里?那句话,也不过是客气而已,哪里就能当真了?” 宝钗的信,贾珉看明白了。对于宝钗的心意也理解了。尽管为此很高兴,但是,他现在也不认为宝钗会有到这里的可能。 “就算是来了,也没关系呢。即便是珉四哥将来跟宝姑娘成了亲,我也是乐见其成的。人多了,正好热闹些。大伙儿在一块儿,大碗喝酒,大块儿吃肉,倒也是有趣儿呢。” 这么说着,妙玉自己就先害羞了。不过,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了,也就轻松了。 妙玉这一席话说出来,贾珉可就有些吃惊了。 奇怪了啊,这画风怎么转的这么快啊?还大碗喝酒,大块儿吃肉,这话怎么带着匪气啊。妙玉似乎不应该说出这样的的话啊,这明显是一枝花的话语风格啊? 不过,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妙玉如此表态,无疑是想说明,如果宝钗真的来了,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这个宝钗怎么样?” 妙玉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宝钗你也是了解的,何须问我?” “我说的是这个宝钗,腊梅花谢宝钗。” 谢宝钗,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想知道,外面传说的那些事情,是真还是假?” 这回贾珉明白了,一定是妙玉也听到谢宝钗制造的那些谣言了。 “那都是谣言,我没去过铁佛,也没见过这个人,怎么会跟她有那些事情。” 妙玉终于放心了。不过,随即又纠结起来。 那件事情,到底是问还是不问呢?虽然纠结,但是,一想起一枝花跟自己说的郑重其事的样子,加上她性子又直爽,终于心一横,还是问了。 “腊梅花说珉四哥那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什么事情?” “就是,就是,就是蚕蛹那件事情。” 这一下,贾珉的心里简直就是震惊了。妙玉怎么会一下子就变化这么大呢? 不过,他还是强作震惊,一本正经地回答了。 “既然是谣言,自然是假的了。” 妙玉早已经羞红了脸,听得贾珉如此一说,就逃一样地走了。 妙玉走了,贾珉心里还在核计着。 妙玉一下子就变了,一定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这样的的事情,平儿和晴雯是不会跟她说的。也就是一株花这个大嘴巴能说出这样的事情来。 从那说话的匪气,也足可以证明是一枝花了。 一枝花,你个臭婆娘,难怪你当土匪这么失败,原来这么多年,你净学习八卦的功夫了。 一枝花,你还我冰清玉洁的妙玉来! 第0287章 薛宝钗要逃婚(一) 京营副节度使马启明和昌平州守备陈甲寅通匪案,在三法司会审,军机大臣廷议后,经皇帝裁决,做出了最后判决。 两人通匪罪名成立,本应严惩。但是,念其祖先功劳,故从轻发落。着往塞外军台效力。 军台,就是兵站。一些犯罪的官员,会被发配到军台去服劳役。 这个惩罚,虽然也是流放的一种,但是,比起流放到宁古塔之类的地方,却是要好上许多了。 如果自己家里有钱,跟军台的军官们搞好关系,还是不会受多少苦的。 发往军台效力,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这是其他的一些流放方式没法比的。那就是还有被朝廷重新启用,东山再起的机会。 在大德皇朝的历史上,不乏这样的先例。 贾珉离开帝都之后,本来已经逐渐地从人们的话题中消失了。但是,随着马启明和陈甲寅被发配的消息,已经离开帝都半年的贾珉,重又成为了人们的话题。 大金门风月区,玉华楼妓馆。 谷盼盼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地红火,沈冰衣走后,作为这里的头牌,她的风头正劲。 在某种程度上,大金门风月区就是帝都权贵人物兴衰荣辱的一个标志。 那些经常到这里来的,大多都是春风得意的人物。那些以前经常来,现在很少来的,则基本上是正经历这某些不得意。 那些从这里消失的,或许就永远消失了,不仅从这里消失了,还可能从官场和商场上消失了。 曾经在帝都名噪一时的武探花贾珉从这里消失了。 以前经常到这里来的牛继宗、柳芳、陈瑞文和马尚德也消失了。 曾几何时,谷盼盼认为他们都是非常出色的世家公子。想起跟他们把酒言欢的时节,就不仅有些感慨。 这让她对于已经隐退的沈冰衣有了些理解。果然是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啊。 但是,有些人还是经常来的,比如罗翰林。 今天是罗翰林做东,请的是他翰林院的同仁梅翰林。他的伯父罗启华闲着无事,也一同前来赴宴了。 对于这样的酒局,谷盼盼已经习以为常了。客人们说些什么,她也懒得去听了,但是们今天这几个人议论的人,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因为他们提到了她的一个熟人——贾珉。 “没想到啊,马启明和陈甲寅,竟然栽在了一个小孩儿的手里,这贾珉做事也够狠辣的了。” 梅翰林喝着喝着,就有些感慨了。 “这个贾珉,我倒是打过几次交道的,除了诗词和商业才华之外,做事倒也确实有些谋略。转眼之间,就把治国府和齐国府弄得灰头土脸的。” 罗翰林现在提起贾珉来,心情还有些复杂。 “是啊,这个小子可不是个安生的主儿。本来以为他到了卜奎那偏远之地去了,从此就销声匿迹了。没想到,这段时间,又叫他搞出不少动静出来。” 罗启华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稳如泰山的气度。 “倒是想听听罗大人指教。” “指教倒是谈不上,不过是一些趣闻罢了。这个小子,先是在两个月内就从帝都到了卜奎。这个行军速度,倒是从来没有过的。起初,无论是兵部还是皇上,都是不信的,后来悄悄地派人查了,证明确实是真的。” “此事若真,倒是有些本事,据我所知,以前都是要走四个月的。” “不仅如此,这贾珉还出了一个风头呢。押了500个流人到卜奎,路上竟然没有一个死伤、得病和脱逃的。就连皇上都训斥宁古塔和西域那边,说贾珉能做到一个人不死,他们怎么就做不到呢?” “还有更新鲜的,那贾珉在卜奎,正在改善流人伙食,说是要降低流人的死亡率和脱逃率。此事就连皇上都在关注,叫刑部择机到卜奎去查证一下。” 罗启华知道一些内幕消息,自然不介意在别人面前卖弄一下。 “不仅如此,那个贾珉还要跟南温都拉草原的四大部落讨要这些年的贡赋钱呢?” “贡赋钱?这倒是第一次听说过。” 梅翰林显然感到有些意外。 “不只是你没听说过,即便是我都没听说过。还是贾珉的折子上来后,我们查了许久,才查明确实有此事。原来,太祖皇帝时,跟温都拉草原上是签了《温都拉盟约》的。只是他们只交了二十年,就再也没交过。到如今,已经是七十多年没交了。” “七十年,这么久了,岂不是一笔巨款?” “若是能收上来,自然是一笔巨款,只怕是收不上来啊。那些蛮人,都是桀骜不驯的,又处于化外之地,那里会愿意就范?就连皇上都不报什么希望呢?这件事情,只怕是那贾珉好大喜功了。” “虽然有好大喜功之嫌,这个贾珉倒也是有些胆色。” “那是自然,荣国府里,还是有些人才的。别说男子,就算是女子,都是有本事的。我听说,那荣国府和宁国府,如今是三个年轻女子在当家。把那生意和家政治理的红红火火的。” “此事我倒是也听说过,不过,听说那荣国府当家的是薛家的一位姑娘,似乎很有些本事的。” “这位姑娘我也听说过,是紫薇舍人之后。我看,倒是跟令公子很相配呢。” 罗启华终于把话题绕到了今天的重点。 “犬子若是真的能得到这样的人,倒也是我梅家之福呢,只怕是高攀不上的。” “你梅家又差在哪里了?那薛家先前虽然威风,如今倒也是衰落了,比不得从前了,如今也不过是寄居在荣国府而已。我听说,别人家也有中意此女的,若是有意,还是早点儿下手为妙。” “实不相瞒,去年也曾经有媒人提过薛家姑娘的事情。只是那个时候,听说薛家有意把姑娘许配给贾珉,此事也就放下了。后来听说那贾珉外放卜奎,此事告吹,我就想把此事再捡起来,如今罗大人提醒,我可要抓住时机了。” “贾珉已经不足为虑了。唉,此子虽然有些本事,但是,锋芒外露,好大喜功,很犯忌讳的,怕是难以走的更远。再说了,就他那府兵团,才训练了几个月,就到那极北苦寒之地去,跟草原铁骑对阵,怕是凶多吉少了。” “是啊,我也听说他那练兵的法子,很有些特别,每日里就是练习走道和叠被子?难道叠被子就能把敌人给叠没了?” “所以嘛,皇上对这次各家操练府兵之事很不满意。更有一些家里,直系子弟都是挂个名儿,根本就没参加操练,看皇上的意思,说不定哪天就要清查逃避兵役的世家子弟呢。” 几人正边喝边聊着,梅家的管家来了。在梅翰林耳边耳语几句后,梅翰林站起身。 “罗大人。罗兄,实在对不起,家慈突然得病,在下得立刻赶回去。今日不敬了,改日再请两位赔罪。” “既是如此,就请快快回去。不用管我们,我们在这里再喝一会儿。” 梅翰林匆匆离去,罗翰林和罗启华继续吃酒。 “大伯,侄儿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儿,说。” “大伯为何鼓动梅翰林去薛家提亲?” “侄儿,你记住。看事情,既要看得远,又要看得深。那荣国府和宁国府,本来已经是衰落了,就是因为有了贾珉,如今又有了中兴之象。” “贾珉虽然外放了,但是,此子做事,确实有些手段,而且出手狠辣。谁能想到,马启明和陈甲寅能栽在他的手里呢?” “贾珉所依仗的,一是他自己的本事,二是荣国府。贾家、王家、史家、薛家四家,向来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贾珉又用练兵,把冯家、陈家和卫家捆绑在一起,这七家加一起,就是一股很大的势力。若是他们紧紧地抱成一团儿,想做什么事情,怕是难以有人阻挡他们的。” “大伯的意思是,通过别家跟他们联姻,来拆散这几家的联盟?” “孺子可教也,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了。况且,那几家的姑娘们,据说还都不错的。你不妨活动活动,鼓动别家也去提亲。” 这爷儿俩轻描淡写的说着,陪酒的谷盼盼在一旁听了,却是暗暗震惊。 不过,她也是久经阵场的人了,知道这种事情,自己是不宜知道的太多的,于是就假装吃酒吃菜,似乎对此毫无兴趣。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吃够喝够才走了。 待得两人出去时,谷盼盼才轻松下来,不过,身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一个人坐着,就替贾珉悲哀。 对于贾珉,谷盼盼实际上是有着一种比较复杂的感情的。因为经常跟牛继宗和罗翰林打交道,所以,他对于贾珉和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多少还是清楚的。 在她看来,贾珉做事,凭的都是自己的真本事,为人做事也光明磊落,跟这帮人总是在背后算计人,是大不相同的。 贾珉被发配到极北苦寒之地戍边,本就是一件苦差事,对于贾珉这个武探花,又有剿匪之功的人,可以说是不公平了。 没想到,贾珉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这些人竟然还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暗算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第0288章 薛宝钗要逃婚(二) 贾府的日子,如今过的既平淡又精彩。 说平淡,是因为自从贾珉走了之后,贾府里就再也没有了那些起起伏伏、曲曲折折甚至是惊心动魄的事情了。 贾珉在的时候,大大小小的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有时候叫人紧张,有时候叫人绝望。但是,每每山重水复疑无路时,却又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人们就是这样,痛苦并快乐着。于是就时常怀念起那段精彩的时光来。 说精彩,是因为东西两府如今的生意都是红红火火的。下面人忙着挣钱,老太太则领着一帮女眷们享乐。一片歌舞升平景象。 正如外界人所说的那样,如今的荣国府和宁国府,是三个年轻的的女人撑起了家。 东府秦可卿,西府薛宝钗,外加一个掌管内政的王熙凤。 除了在极北苦寒之地戍边的贾珉和贾琏外,家里剩下的男主子们,也是每日里吃喝玩乐,日子过得好不滋润。 贾珉安排下来的两府权力格局和运行机制,现在显现出了作用。所以,目前两府的生意,基本上都在平稳的状态中运行。 宝钗处理起各种事务来,也就显得游刃有余。 这日她正在跟李纨说话,莺儿来报,说有一位姑娘求见。 “哪里来的姑娘?没说是什么事吗?” “没说,说是认识珉四爷的,非要见薛姑娘,有要事相告。” “既是认识珉四哥,就叫她进来吧。” 见有人来,李纨就告辞了。不一会儿,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进了东花厅。来人正是谷盼盼了。 “莺儿,倒茶。” 莺儿倒了茶,就在一旁侍立。 “请问姑娘从何而来,找我何事?” 见莺儿在一旁,谷盼盼就不吱声。 “莺儿,退下吧。” 见莺儿出去了,谷盼盼才说话了。 “先自我价绍一下,我姓谷,叫谷盼盼。是大金门玉华楼的歌妓。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我都是认识的,当然,贾珉珉四爷也是认识的。” 谷盼盼经常在场面上混,对于人情世故是很了解的,怕宝钗误会她和贾珉的关系,所以,才先说出了冯紫英等人。 宝钗也是人情练达之人,见突然来了个女子,心里就不免疑惑。自然就在猜测她跟贾珉的关系,一听说是来自大金门的歌妓,心里就有些紧张起来。 但是,她是城府很深的人,所以还沉得住气,就不动声色的等待着,没有急于表态。 “我来,是因为昨天晚上,听说了一些关于贵府的事情,因为我跟珉四爷有些交情,很敬佩珉四爷的为人和才华,所以,就想来告知贵府一声。” “那就谢谢姑娘了,若是觉得可以跟我说,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我正是来找薛姑娘的,因为此事正好跟薛姑娘有关。我想再确认一下,你就是紫薇舍人之后的薛姑娘吗?” “是的,正是我。” “还有一件事,可能会叫姑娘有些为难,但是,此事跟姑娘关系重大,我必须确认是薛姑娘本人,才可以说那些事情,请问,去年是否是传出姑娘跟珉四爷的婚姻之事?” 这个问题尽管意外,也确实叫宝钗为难,但是,见对方说的如此郑重其事,她还是承认了。 至此,谷盼盼确定了,此人就是昨晚罗翰林他们说的薛姑娘了,于是,就把昨晚上听到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今日来告诉姑娘这些,只是因为我敬佩珉四爷的为人。我跟珉四爷虽然熟稔,但也只是以礼相见,并无苟且之事,还请姑娘不要误会。就是这些事情,还请姑娘自己斟酌,告辞了。” “谷姑娘特意来相告,真是感激不尽。” 宝钗想叫莺儿拿几个钱打赏一下谷盼盼,但是,见她穿着举止大方得体,就觉得给钱不合适,反倒是侮辱了人家。 于是就出去,把谷盼盼送到车上,目送她离去。 坐在车上,谷盼盼就有些替贾珉可惜。 这位薛姑娘,果然气度雍容,人品相貌,待人接物也是得体的。贾珉失去了这段姻缘,倒也是可惜了。 对于今天来报信儿,谷盼盼直到现在也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按理说,她是不应该介入到自己的恩客之间的纠纷的。此事一旦暴露,对于她今后的生意和信誉,都是个打击,甚至还会有更大的危险。 她跟罗翰林之间,还有过鱼水之欢,罗翰林对她也是不错的。所以,昨天晚上,她犹豫了很久。 但是,今天一早,她还是不假思索地来了。如今把事情办了,才感到轻松了。 就算是为自己将来铺一条路吧,珉四爷发达了,或许会跟着他沾光呢。 谷盼盼刚说完,宝钗就相信了她说的都是真的。 这个谷盼盼没有理由骗她,若不是真有其事,她也编不出这些话来。即便是谷盼盼真的跟珉四哥有私情,她也不会这么做。 宝钗在府里慢慢地走着,见宝钗不说话,莺儿知道主子是有心事,就在她身后不远处跟着。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宝钗回到了东花厅,喝了一杯茶,然后坐下。 是该下决心了。 “莺儿,叫人备车,我们去野渡居。” 不一会儿,马车备好,宝钗带着莺儿出城,向野渡居驶去。 她要去见野渡居留守的张班长。贾珉在来信中,曾经告诉过宝钗,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可以到野渡居去找这位张班长。 现在,就是紧急情况了。 一个半时辰后,宝钗从野渡居回来,直奔荣禧堂。 昨天罗启华等人研究的提亲策略,如果梅翰林同意,大概会回家跟家人商量,然后再对宝钗尽心一番打访,觉得满意了,再找媒人提亲。 自己家里这方面如果有意,也会对每家进行一番了解。这个程序走下来,大概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宝钗要在梅家正式提亲前,做好必要的安排。 到了荣禧堂,老太太、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几人正在抹骨牌,王熙凤和姑娘们则在一旁看热闹。 宝钗因为主管着生意,这种场合一般是不来的。所以,一见到宝钗来,就知道她有正经事。 “咱们想停会儿吧,宝姑娘来了,定是有正经事儿的,先办了正事儿,一会儿再玩儿。” “到底是老祖宗火眼金睛,我来还真的有事要跟老祖宗和姨妈商量呢。” “若非太大的事情,你就自己做主就行了,你做事,我们都是放心的。” 对于宝钗做事,老太太确实是比较放心的。 “这一件事,要说大也不大,要说小,倒也不小。我是这么想的,如今府里的生意,也都是走上了正轨,各个庄子的生意,也都承包下去了。帝都这边的生意是都好了。但是,咱们金陵老家那边的铺子和庄子田地,却跟帝都以前一样,目前还处于混沌状态。” “如今我这里的事情不是太多,所以,就想到金陵去一趟。一是看看老家,二是把那里的生意整顿一下。如此,咱们的整个生意,就都走上了正途。” 贾史薛王四家,原本都是金陵的大族,后来才迁到帝都来。但是,在金陵老家,还是都有着大量的房产、田亩、店铺等生意的。 “贾不贾,白玉为堂金作马”,“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等名号,就是在金陵创下的。可见四大家族在金陵的底蕴。 四大家族北上进京之后,在金陵的产业,就由一些族人在那里代管着。这些年来,效益一直不好。 经营上的原因固然会有的,但是,族人中饱私囊才是主要原因。贾珉在时,早就有意整顿金陵的产业,但是,突然之间被外放卜奎,打断了他的计划。此事就搁置了下来。 “金陵那边儿,其实我也一直在惦记着。那金陵是繁华之地,自古以来就是商贾云集的,又跟苏州,扬州靠的近。按说那里的生意是应该比帝都这边儿更好的。” 其实,贾母也早就意识到了金陵的问题。 “这些年来,金陵的产业,倒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没给咱们交上来什么钱且不说,有时还得咱们北边儿贴补他们,显然这里面就是有名堂的。” “要说那里留下的,也都是咱们的族人,沾点儿光也是能理解的。但是,沾光要沾在明处。你便是真的过得窘迫了,咱们贴补他们一些也行。若是在暗处算计咱们,可就不应该了。” “你去倒是也行,只是如今珉哥儿和琏哥儿都不在,家里这边的事情,又交给谁呢?” “这个老祖宗倒是无须多虑,我都想好了。这些日子,就叫探春和珠大嫂子暂时代理一下,临走前,我把事情都给她们交代一下,再指点指点她们。” “这样的话,平常的事物,她们也就尽可以应付的。若是临时有些大事,难以决定的,就叫东府的蓉哥儿媳妇帮着处理一下。” “蓉哥儿媳妇做事,是比我还要妥帖的,有了她在,大事儿也变成小事儿了。” “你们瞧,倒是把蓉哥儿媳妇给忘了,有了她在,我也就不愁了。既是如此,你就准备去吧,把那里整顿好了再回来。” “唉,宝姑娘这一走,我又失去一员大将。如今我倒是想念起珉哥儿来了。他在家的时候,虽然时常惹我生气,但是做起事儿来,却是一等一的。如今不在家了,反倒是有些想他了。” “老祖宗就是那大元帅,坐在中军帐里,运筹于帷幄之中,珉四弟和宝姑娘就出去决胜于千里之外了。” 王熙凤又及时地捧了老太太一下。 第0289章 谁还有本要奏 这边请示下了老祖宗,宝钗就找来了李纨和探春。 对于贾府中人的情况,宝钗还是很了解的。严格地讲,目前能够接替她的人,还是每有做为合适的。把这些人扒拉来,扒拉去,也就李纨和探春勉强可以凑数了。 李纨人品很好,但是,心太善太软,做事抹不开情面。 她的优点是在府里威望比较高,作为长孙媳妇,地位也够。 探春年纪略小些,以前没怎么接触过生意。但是,她性格泼辣,人也足够机智,只要假以时日,将来还是可以担当大任的。 不过,目前府中没有什么大事,生意运行也正常。由于贾珉的改革,各个主子的私人生意也都合法化了,挣私房钱有何不用藏着掖着了,所以,倒是没人打官中生意的主意了。 助于那些未成年主子,只是自己到时候领自己的月例和分红,更不会对官中生意有什么影响了。 同时,贾珉也时常从卜奎回家里来信,询问一些情况。 贾珉如此做,就是要经常证明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叫府里那些有异心的人意识到,自己虽然远在卜奎,但是,对于家里还是关心的。你们若是有谁胡来,我回去是要找你们算账的。 大的事情,老太太、王夫人和贾赦的三人小组在一起商量一下,最后也就解决了。 那边的族老会,也时不时地在府里出现,今天看看那,明天看看这,要不就去账房查查帐,叫许多人也设计很忌惮的。 就连最为得宠的宝玉,见到了族老会的人,都是能躲尽量躲的。 去年那个最佳败家奖,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况且,如果生意上有什么事情,秦可卿还可以帮着处理的。对于秦可卿的能力,宝钗还是很佩服的。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那就是贾府现在已经没有明显的外患了。 镇国府、理国府、齐国府、治国府四家,陈家的齐国府和马家的治国府,随着陈甲寅和马启明的下狱、发配,已经被贾珉打残。剩下牛家的镇国府和柳家的理国府,如今对于贾府也比较忌惮。 今年三月贾政生日时,两家来人祝贺,表达了和解之意。即便不是真心。大概目前也不会采取什么敌对行动。 所以,宝钗此时决定离开,还是比较放心的。 宝钗判断,梅家是一定会来提亲的。这件事情一旦提起来,母亲就会跟姨妈和姨夫商量,最后的结果,十有八九是会同意的。 但是,除了珉四哥之外,她是谁也不嫁的。所以,无论是梅家还是别的什么人家,她都是不会去了考虑的。 叫自己直接跟长辈们对抗,宝钗还是不愿意的。况且,若是长辈们真的决定了,自己反抗也是没用的。 所以,她目前最为妥当的办法,就是离开贾府,把此事给拖下去。到时候再找珉四哥想办法出面周旋。 宝钗虽然在外表上柔和,跟谁都能保持一种比较好的关系。但是,在内心里,却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只要是她决定想要做的事情,就会锲而不舍地去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跟李纨和探春说了此事后,两人自然感到很意外,同时也感到为难。 不过,老祖宗和王夫人那里都同意了,两人也就没办法再推辞了。 “其实,如今在府里做事,还是好办的。有了珉四哥留下的章程,只要按章办事就成了,大事自然有三人小组把关,你们不过是做一些例常事务罢了。” “是啊,如今府里倒是比往常祥和多了。” 李纨说的还比较委婉,探春说的就比较直接了。 “只要主子们不内讧了,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咱们们这一大家子,即便是外人提着刀子进来,也是一时杀不完的。可见珉四哥这一番整治,还是对的。否则,如今怕是还在你争我夺的呢。” 接下来几天,宝钗就找不断地指点着李纨和探春两人,又把赖大等管家们召来,一一吩咐交代。 紫禁城,太和殿,早朝。 各位大臣有本的都奏了,眼看着就要散朝了,兵部尚书李源终于松了口气。 今天皇上没点他的名,算是逃过了这一关。 前一段时间盛传,皇上对于各府操练府兵的事宜很不满意,这让李源很是紧张了一阵。 按说这操练府兵事宜,其实跟兵部是没有多大关系的。 此时既不是兵部提出来的,也不是兵部操办的。兵部没出钱,也没出人,对于操练的好坏,也没有检查、督促、考核的权力,其实都是各个府中自己在张罗。 从兵部的角度来讲,李源也没指望各个府里能练出什么好兵来。 到目前为止,除了贾珉的府兵团参加过一次剿匪,到了卜奎驻扎外,其他的府兵都没参加过什么军事行动。 即便是贾珉剿灭五龙山匪徒,也不过是演习是碰上了,瞎猫碰上死耗子,赶巧了。 况且府兵团一千多人,对付那几个匪徒,在人数上占了绝对优势,也不说明他的府兵就有多强。 派他到了卜奎之后,本来就是叫他起填个坑,凑个数,没想到贾珉还真的拿自己当回事儿了,竟然搞起什么改革来。 你在流人那里搞什么改革,我也管不着,那是刑部的事儿。 可是,竟然挑起了跟温都拉四大部落的冲突来了,这一下子,可就捅了马蜂窝了。能挑事儿,不能平事儿,这下子,四大部落都反了起来。 那个贡赋,都七八十年没交了,朝廷这边儿早就忘了还有这回事儿了,你说你去惹这个麻烦干嘛? “众爱卿,谁还有本要奏?” 见一众大臣没人说话了,元亨天子开问了。脸上笑呵呵的,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没人要奏了。刚才该说的都说了,大伙儿也都饿了,都想散朝回去吃饭了。这个时候谁再提事儿,就有些得罪人了。 “你们无事可奏,朕倒是想起件事儿来。李源,你那个卜奎是怎么回事儿啊?” 什么叫我那个卜奎?哪个卜奎是我的? “回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没有什么卜奎,若说卜奎,那也是皇上的。” 哼,我若是承认了卜奎是我的,你一不高兴,给我扣个谮越的帽子,可就要了我的老命了。 “行啊,李源,什么时候也学会了牙尖嘴利了?好了,朕也不跟你绕圈子了,趁着大伙儿都在,你就跟大伙儿说说,那个贾珉是怎么回事儿,在那里都干了些什么?” 贾珉怎么回事儿?你还不知道吗?他那折子里不是都说了? 给皇上上奏折,除非是重大的机密,需要专折密奏之外,一般来说,在朝廷都是公开的。 当然,这个公开,又都是在一定的范围之内的。不是重大的事件,一般都是先到各部,然后是军机处。除非是非要皇上钦定的,一般在这两个关口就处理。 所谓处理,就是拿出意见,然后通报皇上一下。皇上若是没有什么异议,就执行了。 卜奎的事情,在贾珉看来是大事,但是,在大臣们看来,则算不上十几个什么事儿了。 大臣们都是如此,何况是皇上呢?李源本来以为皇上不在意卜奎的事儿的,没想到,今天竟然亲自过问了。 皇帝问了,他也就不得不说了,于是就把贾珉的奏折上说的事情,又大致的说了一遍。 一边说着,一遍在心里把贾珉给骂了个千遍万遍,直怪贾珉多事儿。 “众爱卿,都说说你们的见解吧?” 元亨天子话音刚落,户部万尚书就抢着说话了。 “臣恭喜皇上,那温都拉草原的贡赋,已经七十年没交了,这回收了上来,可就是一笔巨款了。今年河南大旱,许多灾民需要救济,这笔钱来的正是时候啊。” “臣也要恭喜兵部李尚书,李尚书慧眼识英雄,力排众议,把贾珉派到了卜奎,所以贾珉才能立下如此不世之功啊。李尚书,谢谢你了。” 谢什么谢?谢个屁。哪里就有说你慧眼识英雄了?当初不过是抓他当个替死鬼罢了。你个万胖子,趁着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贾珉捅下了怎么大的漏子,你还说我力排众议任用他,用心何其毒也。 什么叫这笔钱来的正是时候?钱在哪里了?这还没等收上来呢,你就先把花钱的地方给找好了? 我倒是也想收钱,能收得上来吗?那些蛮人要是想交,不早就交了,还用等到七十年? 就因为你要买的小妾,叫我先下手给买下了,这都三年了,还如此记恨,你还算不算男人? 李源刚想出言反驳,皇上先说话了。 “嗯,这件事上李爱卿做的还是不错的。首先是用人得当。那个贾珉,才十六岁,刚刚到了卜奎,就敢向四大部落亮剑,好,勇气可嘉。” “其次是用兵如神,把府兵团派到卜奎去。朕记得那贾珉手下,加上他招安的土匪,也不过一千七八百人吧?竟然敢跟两万草原铁骑叫板,如今还能活命,可见这个府兵团还是有些本事的,李爱卿这个兵,用得其所。” 皇上,你什么意思啊?咱能不能不说反话啊? 这叫用人得当啊?当初不是谁都不愿意去吗,你还找我给人求情呢? 那贾珉好大喜功,闲着没事儿去招惹人家,如今惹下了乱子。但是,叫他去,你也是知道的。你不能有了麻烦就往我身上推啊。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第290章 惹麻烦的贾珉 李源正在琢磨着皇上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吏部尚书又说话了。 “皇上圣明啊。这贾珉实乃我朝的人才啊。按照贾珉的说法,他若是能降服了那些草原部落,在那里设上三府十八县,我吏部的那些捐官就都能得到安置了,朝廷又能收到一大笔捐输了。” 所谓的捐输,就是买官儿的钱。 大德王朝,其实也不只是大德,在历史上的哪朝哪代,几乎都存在在这种向朝廷花钱买官儿的现象和制度。 这种制度跟一般的犯法的买官卖官不一样,它是合法的。是朝廷为了增加收入,开辟财源而采取的一种办法。 大德王朝的官员,一般都来自于三个途径。 第一个途径,就是科举。这是凭着真本事考上去的。这是主流,也是最为正规,数量最为庞大的。 第二个途径,就是世袭,也叫荫官。是沾了祖宗的光儿当官的。比如贾政,就是这个途径。 第三个途径,就是捐输,也就是花钱买的官儿。比如赖大的儿子赖尚荣。 科举是当官儿的正途。只要考上了,或早或晚都会当官。即使等,也等不了多久。 但是,荫官和捐官就不一定了。除非实在是有空缺,否则,都要以科举出身的官员为优先的。 所以,有的捐官可能一辈子都当不了官,而只是有个名义。 在贾珉的奏折里,给朝廷描述了一副美好的前景。 他降服了南北温都拉草原后,就将按照《温都拉盟约》的规定,在草原上设立州县,由朝廷派驻文官治理,实行跟内地一样的制度。 贾珉初步打算设立三个府,十八个县。如果这个计划真的能够实现的话,就需要大量的官员。 目前,吏部有大量的捐官和荫官等着寻找位置呢,所以,吏部尚书才有此说。 其实,无论是礼部尚书还是户部尚书,都不认为贾珉能够做到这一点。但是,他们还是如此说了。 这既是为了讨好皇上,也是为了借此打击李源。贾珉成了,他们坐享其成。不成,他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李爱卿啊,你看这花钱的地方有了,官员也都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能够把差事办完啊?” 皇上又说话了。 这怎么就赖上我了呢?我好好地在家里当官儿,是那贾珉胡闹,才惹出麻烦的,你不去找他,却把我给赖上了。 “皇上,贾珉在折子里也说了,请求增兵三万给他,他在入冬之前,把这件差事办完。只是如今要想增兵,却是办不到的。臣左思右想,也只能凑出两千兵马来,与三万相距甚远。” “所以,臣以为,贾珉此举不可行,无非就是他年轻气盛,好大喜功而已。他自己也说了,如今跟四大部落交战,是屡战屡败。臣以为,皇上应该下旨,罢了贾珉的官。至少也要下旨训斥贾珉,叫他安分守己。” “革了贾珉的官职,倒也未尝不可。只是叫他回来了,又叫谁去呢?你说他屡战屡败,朕看他的折子,可不是这么写的,他写的可是屡败屡战啊。你看看,这贾家小儿,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他还有理了。屡败屡战,好像就他自己在那拼命,别人都在看热闹似的。” “至于下旨训斥,倒也不必了。在那卜奎极北苦寒之地戍边,也实属不易。念他一片忠君报国之心,若是朕训斥他,也未免寒了将士们的心。” “你告诉他,想建功立业是好的,但是不可好大喜功。至于那贡赋和设立州县,朕也不指望。若是侥幸得到一点儿,就叫他用在卜奎的军费上吧。若是他运气再好一点儿,得了一两个县,也不用从朝廷派人去了,他自己随便选个人就行了。” “皇上圣明。臣遵旨。” 见皇上终于松口了,李源生怕皇上反悔,就赶紧盯了上去。 “那贾珉做事虽然有些莽撞,但是。练兵几个月,就敢跟草原铁骑对阵,倒也勇气可嘉。只是别的府兵练得如何,朕倒是听说了不少风言风语的。听说有的世家子弟,就是挂了个名,实际上根本就没练兵,你去查一查此事。” “臣遵旨。” 这回,李源答得就不那么干脆了。 查倒是可以查,但是这真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啊。 “另外,朕听说贾珉去年在他们府里弄了个什么最佳败家奖。你告诉贾珉,若是以后不用心办事,朕今年也设立个最佳败家臣子奖,今年这个奖就归他了。想必各位爱卿投票也会投他的。” 关于贾珉在贾府开年会的事情,各位大臣也早有耳闻。尤其是那个最佳败家奖,在各个官宦、勋贵世家中,更是家喻户晓。 甚至有的家族,也准备照葫芦画瓢,在自己家里也设立这么个奖项,用来警醒自家的子弟。 如今皇上提起此事,他们倒也没都把这话当个笑话。皇上的脾气,他们还是知道的。没准儿还真就会设立这么个奖项呢。 不过,他们倒也没有为此过分担心,即便是真的设了这个奖,大不了一块儿投贾珉的票也就是了。 反正他岁数小,又在卜奎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就算是欺负他了,也是不怕的。 关于卜奎的事,就算是处理完毕了。梳理一下此事的脉络,就是贾珉好大喜功,画了个大饼,最后自己弄不动了,然后请求朝廷增援。好在皇上仁慈,才算没有把他革职查办。 至于贾珉请求朝廷增兵的事情,则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但是,谁都知道,贾珉这个武探花的仕途之路,从此怕是蒙上阴影了。 大臣们也没人深究此事,不是不想追究,而是觉得没必要追究。 若是肥差也就罢了,那卜奎的差事,本就是没人愿意去的,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贾珉去顶坑,已经不容易了。如果再对此穷追不舍的,就显得有些不地道了。 散朝了,季明銮正走着,北静王水溶从后面追了上来。 “季大学士,我想请你喝茶,可否给个面子?” “北静王相邀,在下不胜荣幸,那就叨扰了。” 两人一直往前走,出了正阳门,就来到了大栅栏。在一家叫做“铁溪”的茶馆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要了早点。 “季大学士,今天为何没为贾怀远发声?” 水溶是知道季明銮跟贾珉的关系的,见季明銮在朝上没有为贾珉说话,故有此问。 “也没什么可说的,如此结局,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季大学士是成竹在胸啊,我却是有着诸多不解。” “此事已经明了,北静王还有何疑问?” “我跟贾怀远虽然没有什么交情,也没有过多接触,但是,对于此人行事,我却是留意很久了。我跟贾府的其他人,也是交往颇多的,觉得贾怀远此事做的颇为不合常理,不像是他做事的风格。” 水溶这么一说,季明銮就有些心惊:都说水溶此人不简单,果然是有道理的。难道他看出了怀远的真正用意? “北静王何出此言?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怀远虽然有才干,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些。好大喜功倒是未必,急于建功立业的心,怕是有的。心情一浮躁,做事未免就要欠些考虑了。” “实不相瞒,我跟贾府的贾赦、贾琏、贾珍、贾蓉等人,交情都是很不错的。也曾经跟他们在一起议论过贾怀远此人。给我的印象是,怀远做事,都是谋后而动的。” “据他自己府里人讲,贾怀远做的事情,越是看着荒唐,越是看着不可能做到的,他越是能做到。莫非这次也是如此?” “我也希望他如此,可是,就他手下那点儿人马,你说他怎么能做到?那草原骑兵可不是五龙山的草寇啊。” “我还以为季大学士会知道些内情呢,原来也是跟我差不多的,倒是叫大学士见笑了。” “北静王客气了,不是我有意相瞒,实在是我也不知道更多的。” 其实,季大学士还是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情况的。 在贾珉上奏的时候,也给他来了信。除了介绍了一下自己在卜奎的大致情况以外,主要的一点,就是要季大学士在朝议时,不要出头为他说话,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了。 季明銮虽然对此不理解,但是,贾珉如此说了,他也就不必再去自找麻烦了。 不过,对于贾珉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事情在那明摆着呢,不到两千人的军队,肯定不是草原骑兵的对手。即便是最后双方和解了,那个贡赋和设立州县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况且,从今天朝议的情况看,朝廷对于卜奎的事情,显然是根本就不在意的。增兵是根本就不可能的,对于赋税和州县之事,也不感兴趣,颇有些让贾珉在卜奎自生自灭的意思。 所以,尽管贾珉说他做事自有道理,但是,季明銮也看不出贾珉会有什么回天之术。 吃过早点,又喝了一会儿茶,季明銮和北静王就各奔东西。 北静王犹自对此疑惑重重,怎么想,他都想不通贾珉为什么会这样做。若是一般人也就罢了,贾珉这样聪明的人,却作出如此蠢事,实在是讲不通的。 季明銮自然也是想不通的,但是,他是个比较豁达的人。想不通也就不想了。他准备回去给贾珉写封信,提醒贾珉一下,做事要循序渐进,不要好高骛远。 第0291章 王熙凤愤怒了 皇上下旨要兵部清查逃避兵役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帝都的各大世家。 在引起了短暂的议论之后,此事也就很快归于平静了。 自从去年开始练兵以来,到现在已经九个多月了。除了这次清查,朝廷对于操练府兵,基本上没有怎么关注过。 既不给钱,也不给人,也没有什么检查,阅兵,更没有作战和驻扎任务。基本上处于不管不顾,自生自灭的状态。 所以,在开始的两个月热闹了一阵之后,各个家族对于操练府兵的热情,也渐渐消减了。虽然府兵还在,但是,也是放任不管了。 正经的训练没有了,军纪也松懈了,府兵的待遇和其他开支,也一减再减。 其实,这也不全怪他们。 如今天下太平,正规军都没有什么像样的训练,军纪都涣散,军费都不足,何况他们呢? 也就是贾珉的那个府兵团倒霉,被直接派往了极北苦寒的卜奎去。 清查逃避兵役的世家弟子,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多少麻烦。大不了,天天到兵营里点卯就是了。点过卯,该怎么玩儿还怎么玩儿,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所以这件事情,在各个世家里,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 但是,对于贾府来说,这个影响可就大了。或许,这也是各大世家中,唯一受此影响最大的一家了。 原因也很简单,别的世家的府兵,都在帝都,跟在家里也没什么两样的。 但是,贾府的府兵,却是远在卜奎的。要想避免逃避兵役的嫌疑,宝玉、贾蓉、贾环就得到卜奎去,才算是归队。 至于薛蟠,本来练兵是没有他什么事儿的。但是,为了好奇,为了耍威风,他自己非要去,结果他的名字也就在兵部备案了,这一下,他想勾销都不行了,算是作茧自缚,自食苦果了。 自从贾珉走了之后,宝玉几人算是彻底解脱了。没有了珉老四的拘束,几个人可就是没有可怕之人了。 宝玉、薛蟠和贾环,虽然说着是到族学上学,但也不过是到那里点个卯而已。 贾代儒因为到了族老会,已经不再管族学了。临时聘了一个先生,开始的时候,还管一管,后来见这帮学生实在太过顽劣,也就懒得再管了。 只是对贾兰、贾菌这样听话又上进的学生,倒是还比较用心。想着只要教出几个象点儿样的学生,也就对得起自己的那份儿束脩了。对于宝玉等人,则完全是听之任之了。 贾珉远在千里之外的卜奎,这边儿先生也不管,几人正觉得日子过得无限逍遥时,清查兵役的消息,让他们的好日子戛然而止了。 紫薇舍人自助餐厅里,宝玉、贾蓉、薛蟠和贾环四人,垂头丧气地喝着闷酒。 已经喝了一个多时辰了,几个人不断地埋怨着,发泄着。话题自然都是围绕着逃避兵役的。 “行了,不喝了,好生没趣儿,回去吧。” 几人也早就喝够了,见宝玉如此说,也就不喝了。 往回走时,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东门,于是就从东门进去了。路过东花厅,见王熙凤、宝钗、李纨和探春等姑娘们都在,就进了屋。 进了屋,没说上几句话,就提起了逃避兵役的事情。这一下,就又勾起了宝玉等人的一肚子不满。 “都怪那个珉老四,若不是他到了卜奎去,哪里至于连累了我们也到那蛮荒之地去受苦?到了那里,即便是不冻死,寂寞也要寂寞死了。这个天杀了珉老四,一天到晚就想着害我们。” 宝玉已经喝了不少了,如今有了醉意,说起话来,就更加口没遮拦了。 “是啊,自从这个珉老四进府,就没干过一件好事儿。总是变着法儿整治我们几个。” 贾环也在一旁发泄着。 “你们说,珉老四当初叫我们从野渡居回来,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天?我怀疑这是他的放长线钓大鱼之计。当初假装让我们回府,这个时候才来狠狠地报复我们一下。” 贾蓉觉得,他的推断很有道理。他已经从好几个角度考虑了,就觉得这才是最合理的答案。 “蓉哥儿说的对,这就是珉老四的诡计。他这个人,最是阴损的,这样的损招儿,也就只有他才能想的出来。否则,他报给兵部的野渡居留守名单里,怎么会没有咱们?” 宝玉不仅在道理上想明白了,还提出了证据。 原来,兵部来人清查时,他们也说了,自己是府兵团的留守人员的。本以为这样就可以糊弄过去了,但是,兵部的人照着名单一看,留守人员里,并没有他们四个的名字。所以,就把他们列入了嫌疑人员。等待将来联系贾珉之后,再进一步确认。 如果贾珉承认是他叫他们留下来的,几个人还可以避免逃避兵役的嫌疑。若是贾珉不承认是他叫他们留下来的,这几个家伙逃避兵役的名头,就算是坐实了。 但是,无论是哪种情况,他们归队到卜奎去,都是确定无疑的了。 薛蟠对于贾珉,自然也是有很多不满的,见宝玉几个人说,就想插嘴,也趁机发泄一下。 但是,一见宝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就害怕了,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正想找点儿别的话说,贾环那边先开口了。 “反正我是死也不去卜奎的,那个地方,去了就回不来了,谁去了那里,谁就是傻瓜,王八蛋。” 几个人将要去卜奎,宝钗等人也是知道的。所以,开始的时候,对于几人也都抱着同情的态度。 但是,见几人把责任都推到了贾珉身上,在心里对几人就产生了反感。 宝钗从宝玉开始说话的时候,就觉得他说的太没道理。但是,终究还是忍住了。 李纨素来就是不愿意多事的,虽然也觉得几人说的过分,但是,也不愿意出头反驳。 探春虽然也有同样的心思,但是,宝玉和贾环都是她的兄弟,终究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儿,说他们什么。 但是,有一个人终于忍不住了,那就是王熙凤。 如今的王熙凤,早就把贾珉当做了自己人,对于眼前这几个废物,其实早就在心里瞧不起了。加上上次他们几个又到自己哪里去捉奸,所以,一见到几个人,心里就反感。 这几个人中,又以贾环最被她厌恶,如今见贾环竟然说出到了卜奎就回不来了,去了那里的人就是傻瓜、王八蛋了,这火气就再也忍不住了。 “我说环老三,你说什么混账话呢?你这是在咒谁死吧?” “你不愿意去也就罢了,何必还要咒人家?你们看珉四弟不顺眼也就罢了,但是,你琏二哥又哪里得罪了你们?你们非要咒他死在那里?” “还谁去卜奎谁是傻瓜、王八蛋?照你们那意思,我们家琏二爷和珉四弟就是傻瓜。王八蛋了呗?” “二嫂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贾环这才明白,自己说得过分了,就想辩解。 “环老三,你给我闭上你那臭嘴。刚刚红嘴白牙说出来的,这么多人都听见了,转眼之间你就要赖账,你还算个爷们儿吗?” “说到爷们儿,你们也算是府里的爷们儿。那练兵本就是两府的事儿,就没你们的份儿了吗?” “你们怕吃苦,当逃兵,做懦夫,也就罢了。如今琏二爷和珉四弟担当起了大任,到了那极北苦寒之地去受苦受累的,你们不感激他们也就罢了,竟然还在背后怪罪人家,这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吗?就没见过象你们这样混账的东西?” “一天到晚,还天天到族学去念那圣贤书,你们那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往大了说,你们是不忠,在家里说,不能为长辈分忧解难,是不孝。琏二爷和珉四弟是你们的兄弟,你们自己混账,却还一味地在背后指责人家,这是不悌。” “如此不忠、不孝、不悌之人,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喝玩乐的,人模狗样的还觉得自己是个人物,我呸,你们算个什么东西?别人面上不好意思说你们什么,在心里,谁没有个尺度,哪里会说你们四个是什么好东西?” “从来就知道怪罪珉四弟,你们拍着自己的良心想想,珉四弟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们了?竟然敢说珉四弟没给府里做过好事,我倒是要问问,你们哪个给府里做过好事了?” “你们不想练兵,珉四弟放你们回来了。你们吃喝玩乐的,珉四弟拼死拼活的挣钱供养这你们。没有珉四弟,这府里不知道死了几个来回了,那里还有你们今天的好日子过?” “别说你们不愿意到卜奎去,即便是你们愿意,我都不愿意你们去,琏二爷都不愿意你们去,珉四弟都不愿意你们去。” “要问为什么,就是因为你们都是废物,你们自己说说。,你们去了,能干什么?要是打起仗来,珉四弟还得想着先保护你们,除了去当累赘,你们还能干什么?” “再说了,到卜奎去,是珉四弟愿意去的吗?他能想到会有今天吗?你们还说他算计你们,呸,人家珉四弟今天是什么人物了?是武探花,是从三品的都司了,他如今是跟几万草原铁骑打仗的人物了,是跟朝中大臣打交道的人物了,是给皇上上折子的人物了,他会算计你们几个废物?你们也太高看自己了……。” 王熙凤的口才本来就好,说话又能抓理。许多时候,没理的事情都会叫她辩出几分理来,何况这回全占着理呢? 这一番话说出来,有理有据,合情合法,连阴带损,逻辑严密。把宝玉几人说的是哑口无言,目瞪口呆。 就连宝钗、李纨和姑娘们,也是听得面面相觑,相对无语。 这一回,王熙凤是真的愤怒了。 第0292章 这不是私奔吗 王熙凤一顿狂喷,还不解气。但见宝钗和李纨脸色不善,终于还是心里一软,对着贾环几人连呸三声,扬长而去。 虽然王熙凤没有一句话是针对宝钗的,但是,因为哥哥也在几人里面,宝钗就觉得挂不住脸儿了。 “哥哥,你就快些回去吧,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薛蟠想说些什么,但是,他平日对自己这个妹妹就有些害怕,于是就赶紧溜走了。 “琏二嫂子今儿个是怎么了?平日里都是跟咱们一伙儿的,怎么帮着珉老四说起话来了?” 宝玉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一见宝玉到现在还是如此,宝钗不禁在心里长叹一声:果然是个草包啊。 “宝二哥,我们找老祖宗去,叫老祖宗做主。” 听得贾环如此一说,宝玉才如梦初醒。 “对啊,我怎么就把老祖宗给忘了,走,找老祖宗去,叫老祖宗狠狠地训斥那个珉老四一顿,方才解我心头之恨。林妹妹,走,我们回去。” “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再玩儿一会儿。” 见黛玉真的不走,宝玉无奈,才走了。一边走,一边还想着:怎么林妹妹也不愿意跟我走了呢? 找到贾母也没有什么结果,只是说给贾珉去信,叫他给兵部发文,承认是他同意宝玉几人留下来的。 至于去卜奎,则是没人能改变得了的了。只等贾珉的回文来了,到时候,几人就得去卜奎了。 宝玉自然是不愿意的,贾母和王夫人千哄万哄的,又保证到了卜奎不让贾珉关他们笼子,不停饭等等。 宝玉也知道此事已无换回余地,也就只好每日里一边吃喝玩乐,一边忐忑地等待了。 这一日,宝钗正在东花厅,王熙凤满面春风地来了。屏退了丫鬟们,露出了神秘兮兮的样子。 “宝姑娘大喜了。” 一见王熙凤如此,宝钗就明白,那件事终于来了。 “二嫂子又说笑了,我哪里会有什么喜事。” “昨日,我听说了一件事儿,那个梅翰林家,正在四处打听宝姑娘呢,意思是要托人来提亲呢。” “又是风言风语的,当不得真的。” “这倒也是,去年还说要把你许配给珉四弟呢,最后不也……。唉,可惜了,其实,在嫂子眼里,宝姑娘跟珉四弟倒真是天生一对呢,只是这造化弄人,有些事情,就身不由己了。” 一想起贾珉,王熙凤心里就有了感慨。 闲聊了一阵,王熙凤走了,宝钗就回家,她要开始行动了。 回到家,果然就见到母亲正跟姨妈在说话,见到宝钗回来,两人就不说了。 “正好姨妈也在,这两日,我就要启程去金陵了。生意上的事情,已经跟珠大嫂子和探春妹子交代好了。” “这么急?不能等等?” “再也等不得了,乘着天气暖和,到时候在下雪天之前赶回来。” “如此也好,省得下雪了,路上不好走了,那就早去早回。谁陪着你去?” 王夫人还是很喜欢宝钗的,对她的关心也是真诚的。 “我跟野渡居的府兵打过招呼了,由他们派三个兵卒护送我,这样在路上方便些。” “这倒也是,有了府兵护送,路上也没人敢为难了。” 这边跟王夫人说好了,宝钗又去跟老祖宗打了招呼,然后就去了野渡居。 到了野渡居门口,就见到了几个不男不女样子的大兵,宝钗知道,这就是在这里练兵的那个栗安了。 在去年冬天贾府女眷到花房赏花时,长安公主就注意上了宝钗,不知为什么,她对宝钗就有些警惕和敌意。今天交宝钗突然来了,就又引起了她的怀疑。 宝钗说是来找张德财,她也不好说什么,也没跟宝钗说话,宝钗就进去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宝钗才出来了。于是长安公主就叮嘱立春,悄悄地监视着张德财。 宝钗已经两次到这里了,这叫她感到有些不同寻常。于是就叫来了李成斌,嘀咕了一会儿,李成斌就骑马出去了。 傍晚的时候,李成斌回来了。 “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这位薛姑娘,要到金陵去。她们薛家和贾家在那里有些产业,她是要去那里整顿产业的。” “既是整顿产业,光明正大地去就是了,到这里跟胖班长鬼鬼祟祟的干嘛?还打听到了别的消息吗?” “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这位薛姑娘,在府里是个极为精明干练的,都说她是个女诸葛,再就是在她的婚事上有些传言。” “婚事上的传言?说说?” 长安立刻就精神了。 “去年,曾经传说要把她许配给珉长官……,” “什么?竟然要许配给珉长官?这是谁的馊主意?” 长安公主站了起来。 许配给珉长官怎么就是馊主意了呢?我看这个薛姑娘跟珉长官倒是很相配呢。 “不过此事后来没成,珉长官到了卜奎之后,这个说法就销声匿迹了。” “这就对了,我看这个什么薛姑娘,就是配不上珉长官的。” 长安的神情似乎轻松了不少。 你怎么就知道人家配不上呢? “不过,关于这个薛姑娘的婚事,这两天又有传言了。” “怎么又有传言了?她是怕自己嫁不出去啊,这么着急?” 殿下这是怎么了,好像跟薛姑娘有仇似的。人家嫁不嫁得出去,关你什么事儿啊。 “这是昨日才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梅翰林家托人打听这位薛姑娘的人品,那意思是要提亲了。” “嗯,好好好,这位薛姑娘不错,正应该早点嫁了。” 怎么转眼之间又好了? “李成斌,我们现在在这里练兵,用的可都是珉长官的那些东西,你也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极其管用的,所以要注意保密。咱们的秘诀,不能轻易地叫人家给偷着学去了。” “对,殿下所言极是。” “这个薛姑娘,来找胖班长两回了。我怀疑,他们之间,。私下里似乎有什么秘密。你要注意监视他们。如今珉长官不在这里了,咱们要为他看好这个家。” “属下明白了,殿下。” 宝钗从野渡居回来,就直接去见秦可卿。虽然自己要走了,但是,府里的事情,毕竟还是要安排好的。 李纨和探春虽然已经开始接手生意了,但是,比起秦可卿来,两人还是要差上许多的。 对于秦可卿,宝钗的感觉比较复杂。 秦可卿的智商、情商,与宝钗都在伯仲之间。不过,宝钗的情商,更多的是在人为经营方面。是她有意与人为善,刻意跟所有人地保持良好关系的结果,里面包含了许多算计的成分。 但是,秦可卿的情商,似乎是天然的,她有着很强的亲和力。似乎只要跟她接触,就会不知不觉的对她产生一种信任甚至亲近的感觉。 两人虽然都在各自的府里掌事,但是,平日里来往并不多。在宝钗心里,似乎还隐隐有一种跟秦可卿竞争的感觉。 当然,两人都是极为精明的人物,表面上,相处还是极为和谐的。实际上,双方也不认为彼此之间会有什么冲突。 当然,这是在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是情敌的前提之下。 秦可卿对于宝钗腰到金陵去,已经知道了。宁国府在金陵也有一些产业,此前两人也商谈过,就委托宝钗查看一下宁国府产业的情况。 受宝钗整顿薛家和荣国府产业的启发,秦可卿也准备对宁国府在金陵的产业进行整顿。 对于帮助照看西府生意的事情,秦可卿一口答应。东西两府互相照应,本是分内之事,没有理由推脱的。 又说将来贾蓉等人到了卜奎去,自己也很可能是要跟过去的,到时候,也少不得叫宝钗帮着照顾东府的生意了。 只是对于宝钞突然要到金陵去,秦可卿心里总是感到有些奇怪。但也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叫她说,她也说不明白什么来。 不过,一想起将来有了借口到卜奎去,秦可卿就不免有些期待起来。 到了卜奎,就能见到珉四叔了,可就跟长相厮守差不多了呢。 第二天,宝钗出去采购一些外出用品,留下莺儿在家收拾行装。到了崇文门的贾府超市,见到了风花,把银两和采购清单给了风花,嘱咐风花照单采购,突然后装到箱子里去,等她明天来拿。 宝钗离去后,风花看着清单,就有些疑惑。 如今不过是夏天,这么早就买下了冬天的用品,是不是太早了些? 第二天,宝钗前往金陵,照例是一番告别叮嘱,都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 “女儿不孝,不能在母亲身边伺候,此去山高水远,不知何日再能相见,还望母亲自己多多保重。” 宝钗跪在地上,给薛姨妈磕了几个头,这才起来上车。不再犹豫,就叫车夫赶车。 又回头看了母亲、哥哥和送行的人,忍不住就流出泪来。 到了野渡居,胖班长领着两个府兵已经在等着了。把车上的东西搬到胖班长准备好的车上,就打发从府里来的马车回去了。 不一会儿,两台马车就从野渡居出发了。 这两台马车,都是府兵团的。拉车马的屁股上,还烙着军马的标志,只要走近一看,就知道这是军车、军马。 很快到了崇文门的贾府超市,把一堆箱子装上车。然后,两台马车,两个府兵,加上宝钗和莺儿,四人两车就向通州方向驶去。 下午申时许,到了通州城门。另一个在此等候的府兵迎了上来,说了几句话,车也没进城门,就像天津卫方向驶去。 莺儿还记得,当初从金陵来帝都的时候,是从大运河坐船来的,码头的方向,她还记得。 走着走着,就觉得有些不就对劲儿。 去年要把小姐许配个珉四爷的事情,这两日要给小姐提亲的事情,她都是知道的,知道小姐为此事烦恼,所以,对小姐的照顾就更加尽心尽力。 如今似乎走错路了,就以为小姐是为这些事情烦恼,心智上怕是有些糊涂了。 “小姐,似乎走错路了,我记得码头在那边儿。” “莺儿,没走错。我们不去金陵。” “小姐,不去金陵,那去哪儿呀?” “我们去卜奎,找珉四哥。” 宝钗平静地答道,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 天啊,竟然去卜奎,去找珉四爷! 好半天,莺儿才回过神儿来。 这、这、这不是私奔吗? 天啊,小姐私奔啦!我竟然是她的同伙儿! 第0293章 不是赐婚是禁婚 立春和立夏终于回来了。 “你们两个死蹄子,这几天跑哪儿去了?一出去就不见人影儿了?” “殿下,我们去天津卫了?” “你们去那里干嘛?” “殿下,不是你叫我们去的吗?” “我什么时候叫你们去那里了,你们……,啊,你是说那个薛宝钗到了天津卫?她不是去金陵了吗?” “我们俩跟着她,一直到了天津卫,看见她上了船。” “船是去哪里的?” “牛庄。” “牛庄?上回珉长官他们去卜奎,不就是在牛庄登陆的么?哎呀,不对,不对,这个薛宝钗是要去卜奎。她八成是去找珉长官的。我明白了,她是私奔的,是逃婚的。” “天啊,太不要脸了,薛宝钗,怎么说你也是个大家闺秀,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还要那个珉长官,啊,不,贾老四,他们一定事先约好了的,这对狗男女,怎么会这么不要脸呢?” 长安在屋子开始转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给骗了,有些什么东西叫人给抢走了。 对,就是叫人给抢走了,这个薛宝钗偷偷地跑到卜奎去了,她要把珉长官给抢跑了。 你怎么能怎么做人呢,怎么能跟我抢珉长官,即便是抢,你也该事先告诉我一声啊,等我同意了你再抢啊。 长安公主这么一说,立春和立夏也明白过来了。他们也怀疑,宝钗为什么到了天津卫。 按说要去金陵,该是从通州走大运河,不用到天津卫的。 不过,后来想从天津卫坐海船也是可以到金陵的,或许人家坐海船也不一定呢。即便打听到了船是到牛庄的,也没想到那个薛姑娘会到卜奎去。 可是薛姑娘到卜奎去,跟殿下有什么关系呢?话又说的那么难听。 天啊,殿下不会是喜欢上珉长官了吧?这是吃醋了?怎么可能?平时虽然总是把珉长官挂在嘴边儿的,可大多都是在骂珉长官啊? “立夏,去把李成斌给我叫来。” 不一会儿,李成斌来了。 “李成斌,你那日跟着她们,说是在崇文门装了几个大箱子,里面装的都是棉衣棉被。是这样的吗?” “是的,殿下,我还奇怪呢。说是到金陵去几个月就回来,准备这些东西做什么?或许是给谁的礼物吧?” “她们去卜奎了。” 于是长安就把宝钗从天津卫上船的事情说了一遍。 “如此就对了,那卜奎是极北苦寒之地,那些东西去了正好用得上的。” 人家去就去呗,你着什么急啊? “去,给我把张德财拿来。” 拿来?这是什么意思?叫来不行么?非要拿来,这是要翻脸了? “殿下,真的要拿来?” “李成斌,本宫说的还不清楚吗?” “是,我去把他拿来。” 张德财被李成斌和立春等人押了进来。 “栗安,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干嘛要抓我?这里是野渡居,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哼,张德财,你还跟我演戏,说,你的人把薛姑娘送哪里去了?” “去卜奎啊?怎么了,不行啊?” 见张德财爽快地就承认了,长安反倒愣住了。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了。 “一个大家闺秀,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去卜奎做什么?” “去做生意啊,珉长官和贾营长都是她的表兄,那里还有那么多的贾府子弟,人家去投亲,不正是地方啊,哪里就是人生地不熟的了?” “那你们为什么鬼鬼祟祟的?” “什么时候鬼鬼祟祟了,一来一去,哪回不是大大方方的?” “那你们为何又要瞒着我?” “谁瞒着你了?哪回不是大门进,大门出的?再说了,这是我们府兵团的事儿,也不用跟你说啊。你借着我们地方练兵,就拿这里当你自己家了,等珉长官回来,看我不在他面前告你一状。” “张德财,你好大的胆子,还敢告状,好啊,你告啊。这个天杀的贾老四,你不找他,我还要找他算账呢。哼,这里还你家?你信不信我把你家给抄了?” “皇上抄家还得有个缘故呢,你说抄就抄?我们犯了哪一条王法了?栗安,看着你以前还不错,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蛮不讲理了?这回就算了,下回再这样,我就把你们给赶出去。” 张德财说完,也不管几人如何反应,就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你们看看,他竟然……。” “殿下息怒,他不知道殿下的身份,要是知道了,借个胆儿他也不敢这么讲话的,别跟他一般见识,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李成斌和立春几个好说歹说,总算把长安给劝住了。 “你们倒是给我拿个主意啊。” 给你拿主意?拿什么主意?谁知道你要做什么? “算了,想必你们也是没办法的,走,回宫,找父皇去。这两个狗男女,我非要……。” 你非要怎么样?不会是又要砍了珉长官的脑袋吧?你都说了一万遍了,也没见你把他的脑袋给砍下来。 回了宫,打听得父皇正在养心殿,长安就直奔过去。 “哟,朕的小长安回来了,今儿个怎么想起回来看看朕了?是不是又没钱了?” “父皇,我都多长时间不乱花钱了,若是再跟我提这茬,我就再也不回来看你了。” “好好好,不提了。长安如今知道为朕分忧了,长安不乱花钱了,朕就想着,今年是不是叫内务府也搞一个年会,设个最佳败家奖,也好警醒警醒这些皇族子弟。” 以前若是评这个奖,十有八九就是长安的了。如今长安学好了,朕就不怕了。 “父皇,这个最佳败家奖,是那贾老四搞出来的鬼名堂,你可不要跟他学这个。” “怎么就是鬼名堂了呢,不是你给朕推荐的么?朕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的。” “此一时彼一时嘛,这贾老四如今是越来越不争气了。” 这画风怎么又变了?以前可都是一口一个珉长官的。贾家小儿又哪里得罪她了?贾珉远在卜奎,不至于啊? “你说说,他又怎么不争气了?” “父皇,古人有云: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好男儿是不是应该志在四方,不应该整天流恋于儿女私情?” “是啊。” “那个贾老四,到了卜奎,不安分守己,励精图治,却整天流连于儿女私情,这样的人,能够造福一方吗?” “你是怎么知道他整天流连于儿女私情的?” “我自然是知道的,他那里也是有我的探子的。” 嘿嘿,小样儿,也知道用间了。 “你要朕做什么?把那贾珉革职查办了?” “这个倒是不必了,这个贾老四毕竟还是个人才,把他革职了,卜奎那地方也是没人愿意去的。我就是觉得,他如今应该把精力用在正事儿上,他才十六岁,三五年内,不应该谈婚论嫁的。这样才好建功立业,不辜负了父皇的期待。” 我的期待?我没期待他能建功立业的,能把卜奎的摊子守好了,朕就知足了。 “此事简单,朕就着人去知会他一声,叫他二十岁之前不许谈婚论嫁。这样行了吧?” “如此就最好了,父皇用膳了吗,快传膳吧,我都饿了。” “好,传膳,传膳。” 长安在这里吃过饭,欢天喜地都走了。不久,李成斌被传进来了。 “李成斌,你跟朕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于是,李成斌就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真的只有这些?” “臣不敢欺瞒皇上,贾珉确实未跟殿下单独接触过。” “行了,你下去吧,叫人把刑部姜明前传来。” 按照大德皇朝的军法,将士出征打仗,是不允许带家眷的。 但是,那主要指的是正规军在正式打仗的时候。贾珉带的是府兵团,虽然列入了军队序列,但是,军饷、装备什么的,都是比照卫所的标准来执行的,执行的也是在卜奎的驻扎任务,跟正规军是不一样的。 卫所驻扎时,是可以带家眷的,所以,出征不准带家眷的规定,对于贾珉也就不适用了。 况且,即便是宝钗去了,也只是投亲,两人并无婚约,也就算不上家卷。 也正是因为如此,此前贾珉才会把妙玉、平儿和晴雯都带去了。 姜明前来了,姜明前,就是刑部的姜侍郎。 “臣姜明前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姜明前,你去卜奎走一趟。贾珉在那里试行的流人伙食改革,降低流人死亡率和脱逃率的的事儿,朕觉得是个好事儿。” “你去看看,他是怎么做的,做的如何,若是有不好的地方,就给他指点指点。他那里若是成功了,将来给别的地方也是个借鉴。” “臣领旨。” “还有一件事,你告诉贾珉,年轻人要志在四方,不要流连于儿女私情,叫他二十岁之前,不许谈婚论嫁。” 姜侍郎出去了,元亨天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的小长安长大了。 幸亏你贾家小儿没有不轨之心,否则,哼! 不打你,不骂你,朕吓死你! 第0294章 沈冰衣也来了 现在虽然是夏天,但是此时已是晚上,船行海上,有微微的凉风吹来,所以倒也不感觉闷热。反倒有丝丝凉意袭来。 这是水师的大船,此行是运送一些士兵和给养前往辽阳府的。 虽然是水师的船,但是,在船上有空位的情况下,也会搭载一些平民。这些平民,主要是一些比较有钱的商人。 现在军队的军费不高,所以,一些当官的就顺便赚点儿外快。一般的平民,是出不起钱的,所以,搭船的,就主要是一些商人了。 这是一艘大型楼船,一共三层。底舱一层,甲板上两层。 底舱主要装载货物和车马,上面两层才住人。 宝钗他们带来的车马,现在就在底舱里面。 因为有府兵护送,又有府兵团的公文,所以,宝钗一行是不用交钱的。还被安排在了二层两个较好的舱室里。 船上不提供免费的伙食,要想吃东西,或者自己带,或者到船上去买。因为夏天食物容易坏,所以上船时,只带了一顿的饭食,剩下的就都在船上买了。 船上的食物,自然跟府里是无法相比的,价钱也高,但是,宝钗对这些毫不在意,只要一想起将要见到珉四哥了,就把一切不快都忘到脑后了。 因为是珉长官的亲戚,加上一路上的开销都由宝钗负担,宝钗出手也大方,三个府兵对宝钗的照顾也尽心尽力。这几天被莺儿给支使的团团转,也是毫无怨言。 因为莺儿长的漂亮,又是个伶牙俐齿嘴甜的,一口一个大哥地叫着,所以,他们对莺儿也很喜欢,直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小妹妹一样。 刘福山是三个府兵的头儿,来到宝钗的舱前,在舱门上敲了几下,莺儿开了门,进去了。 “薛姑娘,甲板上已经挂起了灯,东西已经摆好了,可以出去了。” “好,这就出去。” 海上航行寂寞,晚上就有一些人在甲板上摆上一些坚果茶酒,一边吃喝,一边聊天,打发漫漫的长夜。 宝钗出去时,甲板上已经有了一伙人在那里吃喝上了。 这伙人,看起来都是些有钱人,穿着不俗,出手豪阔。吃食也很精美。更有几个女宾一起随行。 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样子,总是一身白衣,气质优雅,容貌出众,颇有些大家之气。 此时,就见那个白衣女子抱着琵琶,边弹边唱。这一唱,叫宝钗听来,就大吃一惊。 原来此女唱的正是《虞美人》。 那不是珉四哥写的词吗?怎么叫她给唱上了?莫非此女是……?不会这么巧吧? 宝钗想起了帝都大金门风月区的美月楼。 此前传说珉四哥给美月楼的沈冰衣写下了《虞美人》一词。当时传遍了帝都。也正是因为这首《虞美人》,贾珉的才名才传送开了。 也是因为这首《虞美人》,沈冰衣才稳稳地坐上了大金门第一歌妓的位子。 宝钗正在疑惑,就见那个白衣女子已经唱完,引来一阵喝彩声。 “怀远的诗词,果然是天下第一,加上沈大家的精湛技艺,更是相得益彰,值得喝一杯。” 一个蓝衣富商模样的人大声说道。 甲板不大,那边说些什么话,只要稍微留意,就能听得见。 宝钗自然也听见了。一听那人提起了沈大家,她就本能地有一个感觉:这个白衣女子就是沈冰衣了。 没等宝钗多想,就见那个白衣女子和蓝衣富商向这边走来。 走到跟前施了一礼,那个蓝衣富商说话了。 “听说几位是野渡居府兵团的人,可是真的?” “正是!” 刘福山立刻回答,语气里充满了自豪。 “这可真是巧了,在下帝都胡家酒坊胡一道,跟府兵团团长贾怀远有些交情。刚刚打听到几位是府兵团的,所以就前来攀谈,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一听到是胡家酒坊的胡一道,宝钗心里就不禁一乐。 这也太巧了,还是生意上的伙伴儿呢。 王熙凤当初自己建了个酒坊赚私房钱,后来被贾珉揭发,把酒坊交给了府里。按照贾珉当初跟胡一道的协议,贾家有权自己造酒,但是,所出的酒都要交给胡家酒坊经销,至今,贾府酒坊和野渡居酒坊出的酒,还都是交给胡家酒坊经销的。 宝钗管着荣国府的生意,对于胡一道自然是不陌生的。只是闻其名未见其人而已。 “既是珉四哥的故人吗,就请坐下说话吧。” 宝钗是人情练达之人,这种场合,自然是应付得体的。 “如此就打扰了,姑娘刚才所称珉四哥,指的可是贾珉贾怀远?” “是的。贾怀远正是小女子的表兄。” “素来听说,荣宁二府有几位奇女子当家。一位是东府的蓉大奶奶,一位是西府的薛姑娘,另一位是掌管家政的琏二奶奶。如此看来,姑娘就是西府的薛姑娘了?” ;“正是小女子。我们还是生意上的伙伴呢。” “哈哈,这可真是巧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沈冰衣沈姑娘,原来也是在帝都的。” “沈姑娘好,沈姑娘的大名,我也是早有耳闻的,珉四哥跟我也曾提起过的。” 宝钗确实对沈冰衣早有耳闻,而且对她跟贾珉的事情,也是清楚的。 但是,贾珉倒是没跟她提过沈冰衣。之所以如此说,就是想先告诉沈冰衣,即便是你跟珉四哥有过那种关系,珉四哥也是跟我更亲近的。 两人只是初次见面,也就只是客气地打了个招呼。不过,在暗中,却不免彼此打量揣摩。 “我们正要在牛庄登陆,前往卜奎去找怀远,不知薛姑娘前往何处,若是也在牛庄登陆,不妨结伴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你们也要去卜奎?” 宝钗就更吃惊了,竟然会这么巧? “莫非薛姑娘也要去卜奎?” “实不相瞒,正是要去卜奎到珉四哥那里去的。” “哈哈哈,如此机缘巧合,也就是天意了,正好一路同行,路上也热闹些。敢请姑娘移步,到那边一叙。那几位,也都是怀远的故交,都是到卜奎找怀远的。有沈姑娘相陪,也不失了礼数。” 宝钗也不拘泥,就过去一一相见。众人得知原委,都惊呼巧合,叹为天意。 原来,剩下这几人,正是金陵富商赵半城、苏州富商黄西德。这两人,都在贾珉的国公酒发布仪式上露过面,宝钗也是听说过的。 另外一人,则是连升赌坊的孙掌柜。当初贾珉在野渡居卖诗词西瓜时,还跟他联手做过赌局盘口,狠狠地赚了一笔钱。 那个连升赌坊的背后股东,就有赵半城和黄西德。 赵半城是金陵人士,宝钗还在金陵时,就听说过此人。 薛家以前在金陵,也是鼎鼎有名的。一细唠,赵半城跟宝钗的父亲竟然也是认识的。 那边是贾珉的朋友,这边是贾珉的表妹,又都是奔着卜奎去的,这会儿说起话来,就没了隔阂和提防,于是气氛就热烈起来。 “薛姑娘,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去卜奎?” 赵半城喝了一杯酒,脸上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 “请恕侄女愚钝,正要请教世伯呢。” “实不相瞒,我们都是要到那里去寻求一番商机的。” “卜奎是极北苦寒之地,若是些小商小贩到那里做些生意倒也正常。象世伯这样的的富商巨贾,到了那里,不知有何打算?” 宝钗对这些人到卜奎去,也确实很好奇。虽说是珉四哥的朋友,这么远的距离,若说是专程去探望朋友,总也是勉强了些。 若说是去寻求商机,倒是合情,只是宝钗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象他们的这样的富商,卜奎会有什么让他们看得上的生意。 “怀远一到了卜奎,就出了大手笔。先是改革流人制度,继而跟温都拉草原部落开战。讨要七十年贡赋,设立三府十八县。” “这些话,别人当做笑话,我们却是当真的。怀远做事,我们都是很佩服的,只要他说出的事情,定会做得到的。一旦怀远做到了,卜奎就将成为一片热土,会出现无数商机,我们此时去,就是要先人一步抢占商机。” “素闻薛姑娘也是经商奇才,到时候,会有一番合作也未可知呢。” “如此就是最好的了,只怕到时候还要世伯多多提携呢。” “侄女儿客气了,你是怀远的的至亲,只怕是到时候要借重你的时候多些呢。” 一句“你是怀远的至亲”立刻让宝钗听得甜蜜无比,只觉得自己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千里迢迢的跑到卜奎投奔贾珉,这一切都值了。 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沈冰衣,就发现对方正在打量着她,那眼神就有些意味深长的样子。 这位沈姑娘为什么会千里迢迢地也到卜奎去呢?莫非也是为了珉四哥去的? 沈冰衣确实在悄悄地琢磨着宝钗,而且得出了一个令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结论:这位薛姑娘,一定是逃婚的。 她自然是有依据的。 以薛姑娘在府里的地位,到卜奎那样遥远的地方,她的排场实在是太简单了些。 只带了一个丫鬟,没有老妈子伺候,更没有府里的男丁随扈。显然,此次出门,府里是不重视的,或者说,是不知道的。 护送她的是三个兵卒,而且是贾珉的人,显然有些不合常理。 即便是真的到卜奎去探亲,贾珉还有自己的姐妹,也是应该去的,至少要有一个相伴。只有一个表妹去探亲,显然有些不正常。 若是为了生意而去,也应该有管家伙计跟随,到了地方跑跑腿,也方便些,一个女儿家出去抛头露面,终究还是不方便的。 第0295章 还有谁会来(一) 长安公主得知父皇已经派了钦差到卜奎去,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不禁又得意起来。 哼,你个贾老四,你个薛宝钗,你们两个狗男女,竟然敢瞒着本宫,暗度陈仓,这一下子,本宫就从根儿上把你们给掐了,看你们还有什么办法。 即便是在一起,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眼瞅着干着急? 这边心情一好,就想起胖班长来。去年剿匪,胖班长还救过自己命呢,这回把他拿下了,不知道还会不会生我的气? 哼,谁叫你有事儿瞒着我了?别的事儿可以不跟我说,这样大的事儿,你也不跟我说?眼里就只有那个贾老四,就忘了当初我还是你手下的兵呢? 虽然如此想着,还是到了御膳房去,划拉了六个好菜和两瓶贡酒,一起带回野渡居去。 “立夏,把这些酒菜给胖班长他们送去。” 立夏答应一声,去送酒菜了。 不一会儿,又拿了回来。 “殿下好心不得好报呢,人家不要。” “什么?本宫赏给他的,竟然敢不要?李成斌,你看看,这个贾老四练的什么兵,一点儿规矩没有。” 这跟珉长官又有什么关系?张德财不就是因为上回的事儿生气吗?现在是因为人少,他打不过咱们。若是人多,不早就把咱们给赶出去了?珉长官的那些兵,你还不知道吗? “殿下,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这个,嗯,咱们说话的时候,叫珉长官贾老四是没什么的,当着他的兵的面儿,殿下能不能给珉长官留点儿面子,就叫他一声珉长官。殿下知道,他那些兵,都把他当神一样看呢。” “偏生这个贾老四就这么多事儿,算了,我就给他这个面子了。既然如此,本宫就再大方一回,也给胖班长一个面子,去给他说两句好话儿。立夏,把那酒菜给我,我给他送去。” 拿了酒菜,走了两步,又停住了。 “我可是看着胖班长救命之恩的面子上才去的,跟贾老四可没什么关系的。” 过了二十来分钟,长安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这回收下了?” 立春小心翼翼的问道。 “收下了,不仅收下了,还给我出了个好主意呢?” “他又能给殿下出什么主意?” “他说,我在野渡居家里面横,不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象珉长官那样,到卜奎跟草原铁骑打仗去。我决定了,咱们下一步,就到卜奎去,把那草原骑兵打个落花流水。” 噗通一声,立春、立夏两个答应就坐在地上了。 殿下啊,那哪里是给你出主意啊?不过是一句气话而已?这要是叫皇上知道了,胖班长的的脑袋还保得住么? 你不能草菅人命啊。 “这两天,我就觉得有一件大事没干,想来想去就是想不起来。如今叫胖班长这么一说,我就开窍了。我要干的,就是这件事儿。去卜奎,我要跟珉长官并肩作战。” “这个,殿下,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李成斌见长安手舞足蹈的,就觉得事情要坏。 他是看着长安长大的,知道她的脾气,若是她认准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要去做的。 “当然要从长计议了,也不是明天就走了。咱们的兵练得还不行,人数也少,还得到哪里去拉些人来,总得凑够一千来人,才算是能把这个绺子给支起来。” 完了,这殿下都跟谁学的,怎么净是拉人,绺子这些话,你是公主,不是土匪啊。 “殿下,皇上不会同意你去的。” 李成斌觉得有必要叫长安清醒一些。 “哦,是啊,父皇不会叫我去的。这倒是个问题。没事儿,大不了咱们偷偷地溜了过去。” 李成斌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也就只好在心里祈求她过了这个兴奋劲儿,自己放弃这个荒唐的想法了。 大金门,玉华楼。 谷盼盼不知道,自己把消息告诉了那个薛姑娘之后,她会怎么做。但是,那已经不是她关心的事情了。 自己尽到了提醒责任,就已经够说的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了。 谷盼盼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歌妓的生活,既精彩又平淡。没出名的时候,一心想着出名。出名了,又觉得也不过如此。 没有客人捧的时候,总想着有人捧。有人捧了,又有些厌烦。 眼前的这桌客人,就叫她觉得有些厌烦了。 这一桌,就是罗翰林、牛继宗、柳芳、陈瑞文、马尚德。 还有一个新的客人,孙耀祖。 除了罗翰林还经常来以外,牛继宗四人已经很久没来了。 这次又来了,难道一切又跟以前一样了? 不过,眼前就有一件事,跟以前是不一样的。 以前都是几个人请罗翰林的,今儿个却是罗翰林做东,请另外几个人的。 罗翰林能花钱请客,可是叫谷盼盼开了眼界的。在她的印象里,这还是头一回。 “好久不见各位兄弟了,为兄怪想的。今儿个找你们来,就是聚一聚,不要生分了。” “我先提一杯,今儿个咱们各尽所能,畅所欲言,不醉不归,来,干。” 罗翰林带头先干了一杯。牛继宗等人也喝了。虽然也显得爽快,但是,谷盼盼总觉得他们跟以前还是不一样了。 没有了以往的那种自信和豪气。 “这酒还真不错。能喝上这样的酒,说句实在话,还真得感谢贾珉贾怀远啊。” 罗翰林终于推出了话题。 一提到贾珉,牛继宗等人的神情明显就暗淡了下去。 “小兄弟,我知道你们跟贾怀远有些过节,但是,此事已经木已成舟,有些事情,也是自己做的不周详。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愚兄倒是觉得,各位东山再起的机会到了。怎么?你们不信?来,再来一杯,一会儿我就为你们开解。” 又喝了一杯,罗翰林就开始侃侃而谈。 “要说这贾怀远,还真是个人才。经商、诗词和权谋,都有的一说。但是,谁也不是没有瑕疵的。你有,我有,贾怀远自然也有。” “贾怀远的缺点,就在于练兵和用兵上。他以为自己在经商和诗词上有些才华,又得了武探花出身,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于是就急于建功立业,好大喜功了。” “到了卜奎,不想安分守己,就急于跟四大部落开战,如今是屡战屡败。” “由此可见,他那套走道儿和叠被子的练兵方法,是行不通的。” “罗兄,这个似乎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吧?” 柳芳说话了。 这是他今天晚上第一次开口说话。 自从上次被牛继宗训斥他出馊主意之后,柳芳就再也不给几个人出主意了。对此,他感到很苦恼。 其实,他是非常享受给人出主意的快乐的。每当他看到别人按照自己的主意行事时,他就有一种成就感。 现在见罗翰林提起了这件事,他隐隐感觉到了罗翰林的思路。见牛继宗等人似乎对此都不太上心,所以,他就站出来,给罗翰林当托儿,引导着罗翰林把话说完。 如果罗翰林说处了能叫他们几个动心的事儿,今后又要干些什么的话,他就又可以给人出谋划策了。 “不给人出主意的日子,是很难过的。” 这是他父亲柳瑞经常说的一句话。 柳芳认为父亲说的很有道理。 “要说没关系,其实也没关系。也说有关系,其实也有关系。” “罗兄说的如此深奥,我等愚钝,还请明示。” “若说是没关系呢,也就是你们以前在贾珉手里吃了亏,自己认账了,也就没关系了。” “若是有关系呢,就是贾珉在卜奎倒霉了,而你们的好运却来了。” “我们会有什么好运?” “你们各府也是练兵的,自己觉得,比贾珉练兵如何?牛老弟和柳老弟都是带过兵的,该是有经验的,不妨说说。” “我们的兵,自然是比他要好上许多的。贾珉那一套,不过就是个儿戏,那里称得上练兵。” 牛继宗终于有了点儿兴趣儿。 “俗话说,坐山观虎斗,你们如今就是看着贾珉在那跟草原铁骑斗。贾珉自然不是对手的,但是,等到贾珉跟对方斗得筋疲力尽的时候,机会就来了。” “谁的机会来了?” “你们的机会啊。” “我们的机会?” “贾珉虽然有些好大喜功,但是,有一点说的还是很对的。那就是在草原上设立府县之事。若是把这件事情办成了,在皇上那里,可就是大功一件了。” “你是说,叫我们也去卜奎?” “为什么不去呢?贾珉跟对方会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你们去了,不是正好摘桃子吗?” “贾珉固然没那个力量打赢,换做了我们几家,也是没那个力量的。” “光凭你们几家固然是不行的,但是,帝都练兵的有多少家?你们想建功立业,别人就不想了?若是大伙儿联合起来,岂不就是人多力量大了?” “所以,在这件事上,你们还要感谢贾珉贾怀远,如不是他给挑了这个头,你们还真就没这个机会。若不是他先跟人家开战,替你们当替死鬼了,你们要想取胜,也要难上许多。” 似乎也有道理啊?贾珉不行,未必我们就不行。他那练兵的路子不对,兵力又少,打不过草原骑兵,自然是应该的。 换做我们去,恐怕就不一样了。 这似乎是个机会。 牛继宗几人互相看一眼,动心了。 第0296章 还有谁会来(二) 罗翰林请孙耀祖来,也是有目的的。蛊惑完牛继宗等人,就开始蛊惑孙耀祖了。 “要说这个贾怀远,跟咱们还是有缘的。前些日子我在这里跟梅翰林吃酒,说起了贾府的事情,没想到,就给成全了一件好事。” “哦?什么好事?” 柳芳假装惊奇道,继续给罗翰林当托。现在,他有些开始佩服罗翰林了。 罗翰林的计谋,那才叫计谋,在风轻云淡中,就把谋略说了出来。即使是个馊主意,也能说得冠冕堂皇的。看来还得向他学习啊。 “那梅翰林已经向薛家提亲,薛家已经答应了。” “薛家那位姑娘,我们倒是有所耳闻的,无论人品才情,身世才干,都是上上之选,可惜我已经有了妻室了,否则……。” 牛继宗笑笑道。刚才罗翰林的一番话,让他的心情好上了不少。现在也有了闲心开开玩笑了。 “贾府的姑娘们,其实个个都是很出色的,你们没机会了,但是,耀祖老弟可以啊。贾家现在正如日中天,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十几年前,一个姑娘出门子,嫁妆就一万多两银子呢。如今谁娶了贾府的姑娘,还不抱回去一座金山?” 谷盼盼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罗翰林会对贾家有这么大的仇恨。几乎每一次到这里来,都是算计贾珉和贾家的。 她想再一次通知贾家,但是,随即就感到自己似乎是多余了。 上回自己已经去告诉那个薛姑娘了,如今人家不还是同意了亲事?倒好像自己在当中给搅合似的。我又图个什么? 最后人家两家结成秦晋之好,就我在当中里外不是人。若是嘴紧些还好,若是遇上了那嘴不紧的,人家在一起一说,岂不是要把我给恨死了?今后我在这里能否呆的下去都两说着呢。 “哟,罗兄,这还真巧了呢,我记得耀祖老弟还跟贾赦有些交情呢?” 柳芳继续担当他的抬轿角色。 “是吗,耀祖,怎么回事儿?” “其实也没多大交情,就是在赌场上有些来往,他至今还欠着我五千两银子呢。” “我看耀祖倒是可以跟贾府联个姻亲呢。” 柳芳又开始给人出主意了,他不给人出主意,是很难受的。 牛继宗看了看柳芳,终于还是摇摇头,没有吱声。 以前,他对柳芳几乎是言听计从,但是,自从跟贾珉打交道后,柳芳每次的计谋,都以惨败告终,这让牛继宗对柳芳彻底失去了信心。 这次又在算计贾家,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好在贾珉不在家,大概会成功吧? 但是,如果真的到了卜奎,又跟贾珉打交道的话,会怎么样呢?还是要慎重些,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去跟贾珉打交道为好。 在帝都的各大世家中,象牛家,柳家这样的世家,远远算不上顶级的存在。至于陈家和马家,由于马启明和陈甲寅这样的家族头面人物已经倒下,就更是不足为道了。 真正有有影响力的,除了王公贵族之外,还是象北静王、东平王、西宁王和南安王这样的家族。 这样的家族,对于朝廷的权力格局和朝政走向,才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除了北静王之外,其他三王的势力,主要集中在他们的封地之内。但是,在帝都,也是有王府和主要家眷在的。 帝都的王府,在某些意义上说,是他们在帝都的据点。但是,在另外的某些意义上来说,又是他们的囚笼。 一百多年来,三王的主要家眷都是住在帝都的。为什么如此?没有人会明白地说出来。但是,这是皇家和三王的一种默契。 这些家眷,是作为人质呆在帝都的。 罗翰林和牛继宗们在关注着卜奎。三王之家的三个世子也在关注着卜奎。 这三个世子,就是人称帝都四少中的三个:东平王世子宋宽,西宁王世子李乾,南安王世子韩琦。 照例是在东平王府中,照例是屏退了丫鬟婆子、歌妓美妾,只有三个人在场。 年前,三人曾经想请贾珉吃酒,但是,因为贾珉提前出发,最后没有请成,至今,几人还觉得失去了一个好机会。 随着近日卜奎的话题在朝中浮出水面,几人更加可惜失去了那次机会。如果那次能够跟贾珉聚会的话,现在的许多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这个贾珉,似乎有些目中无人了。明知道钟鼎是我叔叔的外甥,还把他给赶出了卜奎。” 说话的是南安王世子韩琦,虽然语气还算平静,但是,对贾珉的不满已经显露无疑。 “钟鼎被清除,对于我们的确是个损失。现在,我考虑的是,这到底是个偶然行为,还是个事先安排好的计划,或者说,贾珉是不是得到了某些方面的授意?” 宋宽没有顺着韩琦的思路说下去。 在他看来,韩琦的格局未免有些小了。钟鼎已经离开卜奎了,现在该考虑的,应该是如何补救的问题。 “你说的是上面?” 李乾用手向头顶上举了举。 这是他们之间经常用的手势,这个手势,代表的就是皇上。 “没有证据证明是上面的意思,我估计,就是误打误撞,碰巧了。” 宋宽的判断确实是对的,贾珉清除钟鼎,就是误打误撞的,事先他也不知道钟鼎竟然是宁古塔将军的外甥。也不知道钟鼎会有那么复杂的背景。 “总算他还懂点时务,没把事情做绝,把钟鼎交给了我叔叔。不过,钟鼎的事情,怕是要在他手里落下一些把柄了。” “即便贾珉知道了些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是个聪明人,估计要想凭着跟着那点儿东西,就想让我们伤筋动骨的,还办不到的,所以才会妥协了。” “是啊,他的后路在我们手里呢。他现在是孤悬卜奎。” “贾珉固然是孤悬卜奎,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它也是在我们的后方,也是我们跟极北方面中间的一个障碍。” “就他那不到两千人马,能做什么?我看你们是多虑了。” “但愿如此。本来,即便是卜奎不归宁古塔节制了,也是没什么关系的,换做谁到了卜奎,也是要看宁古塔的眼色行事的。即便是不看宁古塔的眼色行事,安分守己也好。偏生这个贾珉就是个不安生的,一到了卜奎,就挑起了跟四大部落的冲突。” “是啊,这可不是个好信号。若是他真的平定了四大部落,在那里设立了府县,对于我们可就是个大麻烦了。” “你们认为贾珉会赢吗?他拿什么跟四大部落斗?” 韩琦觉得,宋宽和李乾实在是有些多虑了。 “从目前看来,贾珉的增兵三万计划,算是不了了之了。上面的意思,也是叫贾珉在那里自生自灭。以贾珉的力量,想平定四大部落,也是很难的。” “但是,只要贾珉还在卜奎,对我们就是个威胁。所以,最好是换上我们的人在那里。” “这一点怕是难以做到的,钱德禄在那里,不就是没站住脚?” “唉,也是那个蠢货目光太短浅,眼睛里就知道眼前的那点儿银子和女人。” “即使换了别的人,也未必就是好事,若是在换人的时候,在卜奎再增兵,也是个麻烦事儿。” “所以,们还要采取更加稳妥的办法。” “宋兄指的是……。” “其实,贾珉即使在卜奎,也没什么可怕的,他在那里,我们就不能在那里了?” “宋兄想必是有了主意,不妨说说看。” “贾珉平定不了四大部落,但是,我们可以啊。” “我们可以?哦,我明白了。只要我们平定了四大部落,那里设立府县的事情,就由我们来主导了,我们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那里驻扎兵马了,这样,即便贾珉在卜奎,也就不足为虑了。” “李世弟果然聪明,这样,我们的后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通往极北的要道也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整个盛京以北,就都在我们的手里了。” “此计倒是不错,只怕是上面未必就会叫我们去。” “我们自然是不用出面的,这事儿不是正该宁古塔来做吗?” “对啊,宁古塔来做这件事,可就名正言顺了。我看此时宜早不宜迟,我就到我叔叔那里走一趟。” “咦,韩世弟,不急,不急。” “为何又不急了?” “一是此事还要跟长辈们商量,二是要等到贾珉跟四大部落杀个两败俱伤。那个时候我们再介入,不仅手到擒来,还师出有名,岂不是更好?” “到底还是宋世兄思虑周详,倒是我有些性急了,兄弟佩服。” “韩世弟不必妄自菲薄。论嘴皮子功夫,我或许要比你强上一点儿。但是,论起打仗的功夫,可就不如你了。” “宋世兄过谦了,谁不知道东平王世子是文武双全的?不过我倒是很期待更跟贾珉交交手呢,看看他这个武探花到底有何能耐?” “这个贾珉嘛,倒也是个人才。论起诗词和经商,我等都是自愧弗如的。但是,论起打仗,可就未必了。那荣国府也就是实在没人了,才把他推出来练兵的。” “不过,此子权谋之术倒是有一些,倒也不得不防。好在他不懂练兵,他那府兵团又都是新兵,没经历过战阵,手下也没什么明白人。倒也不足为虑。” “是啊,否则,他也不至于屡战屡败,叫四大部落给打得像个孙子了。” “好了,喝点酒,轻松一下,贾珉不过是个小人物,不值得在他身上花费那么多心思的。” 第0297章 无赖战争 自从对南温都拉草原的香料禁运开始之后,卜奎和四大部落之间的战争,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只是这场战争,打得实在不像是个战争,而且颇有些象一场游戏。用四大部落方面的话来说,就是在跟一帮臭无赖打仗。 府兵团化整为零,以连为单位,深入到南温都拉草原和温都拉山里。时常地就去骚扰一下四大部落的头人和各个部落的上层人物。 只要遇上了,也不管对方人多人少,上去就是一阵乱打,然后转身就跑。即便是对方人少,明明可以把头人们给活捉了,也不去捉,就白白地把机会放过了。 那些草原骑兵们虽然也很勇猛,但是面对这种无赖战术,也是颇为头疼。 想包围他们,但是,在包围圈合拢之前,卜奎人就跑了。 想追击,但是又追不上。 府兵团的战马,速度快,耐力好,而且训练有素,比部落战士的战马,要好上许多。 更为可气的是,这些人在骚扰的同时,还不忘继续宣传。 只要有机会,就向那些部众们宣讲头人们如何不给朝廷交贡赋,如何在收购部众们的货物时,压等压秤。在卖给部众货物时,掺杂使假,以次充好,囤积居奇,哄抬物价。 尤其是在涉及到茶叶、盐等部众日常生活必须的物质时,更是详细地进行宣传。 详细到把盐和茶在产地的价格列出来,把运费列出来,把给到头人手里的价格列出来,说明朝廷为了把这些东西运到这里,赔了多少钱,头人卖给部众又是多少钱。 最后叫部众们知道,原来朝廷赔钱卖给他们的这些东西,他们花的竟然是高价。这里面的钱都叫头人们给赚去了。 贾珉之所以选了盐和茶这两种东西,一是因为这是日常生产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民生用品。 这些部众们的饮食中,肉和奶占了很大的比重,所以,茶叶就在饮食平衡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 盐的应用,则主要是人的食用盐,牲畜食用盐和食品腌制盐。 可以说,所有的部众,都离不开这两样东西。 其二,就是这两样东西的用量很大,头人们在这上面的盘剥最狠,是他们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 向部众们揭露这些真相,目的就在于离间部众和头人们之间的关系。让头人们失去群众基础。 头人控制部众的手段,表面上看,是通过部落、宗族、家族的关系来控制的,实际上,骨子里还是对于资源的控制。 通过草场、山林、水源等生产资料和盐、茶等生活资料,以及产品销路的市场垄断,来进行控制的。 通过这种经济依附关系,来实现部众对于头人的人身依附关系,从而达到驱使部众为他们打仗的目的。 如果部众们能够以更低的价格,从其他渠道得到这些东西,他们对于头人的依赖程度就会大大降低甚至不再依赖。 即使迫于压力,不得不出来追随,也可以百般推脱,甚至出工不出力。 所以,贾珉就采取了第二个措施。 只要草原部众们到卜奎来,就可以用官价购买这些物资。 朝廷虽然对于这些战略物质进行管控,但是,在这些物质的价格上,却是很优惠的。 卜奎乃至整个盛京以北,都不出产盐和茶。盐在东北的南部沿海出产,茶叶则完全是从南方运来的。若是按照市场价格,加上运费和税收,这些物质的价格就将高上许多,跟市场价格是一样的了。 实际上,官价比市价低了一大截。这实际上是朝廷在补贴了。 但是,朝廷补贴的好处,普通部众并没有得到,而是被头人们中饱私囊了。 天长日久积累下来,仅仅是这一部分,就是个巨大的数目。所以,部落头人位置的争夺才如此激烈,许多时候甚至是血腥的。 那是因为其中有着巨大的利益存在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贾珉才认定,头人们是有财力缴纳贡赋的。 这里面的门道,受过汉地教育,了解汉地和朝廷制度的腊梅花是清楚的。所以,她才对让部落子弟到卜奎上学表示反对。 她怕的是就是这些子弟有了文化之后,了解了其中的真相。 所以,腊梅花以及其他头人们的举动,本质上也不过是愚民思想的体现。 这种经济上的分化措施,引起了部落头人们的惊慌。于是纷纷阻碍部众们到卜奎去购买货物。 这就引起了贾珉的第一次跟部落的比较大的正面交战。 这次交战,实际上是一场引诱战。 府兵团在二道江渡口靠近卜奎一侧,集中了大量的盐、茶叶、铁器和香料,向各个部落的部众们宣称连续优惠三天,吸引部众前来购买。 暗地里,贾珉集中了府兵团的一千二百人和戴植新造出来的三十门佛郎机快炮,等待头人们上钩。 头两天没什么动静,第三天晚上,罗孙部落终于沉不住气了。 罗木阁领着七百多人前来偷袭,想抢劫这些货物。正在过江时,就被早就埋伏在这里的府兵团一阵炮轰,接着就是弩箭齐发。 罗孙部落战士还没等上岸,就死了一百多人,结果就是狼狈逃窜,罗木阁也身受重伤。 腊梅花本来也是准备来抢的,见罗木阁上当,才不敢打这个主意了。 此后,战争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模式。府兵不断地对部落上层进行袭扰,顺便抓工匠和那些脱逃的流人。 一时之间,南温都拉草原上的工匠、萨满们,人心惶惶,草木皆兵。许多从外面流入的工匠,也纷纷撤出了草原。 工匠短缺的后果,很快就显现出来了。 车坏了,没人修。马掌要换了,没人换、皮子没人熟了,只能眼看着腐烂掉,人和牲畜有病了,没人会治。请神问神找不到萨满了,张罗婚事找不到媒婆了……。 草原上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完全被打乱了。上上下下怨声载道。 府兵团这边儿,本来以为打仗就是双方对垒,然后就是冲锋厮杀,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打仗方式。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是珉长官在叫他们练兵呢,所以,倒也不敢怠慢。 在草原上袭扰一番后,回来了,士兵们就在一起讨论,总结经验,研究战术,然后写出心得体会,再互相交流,取长补短,共同提高。 军官们除了总结战术战法之外,就进行沙盘作业,和兵棋推演。 卫若兰和贾芹的军情部门,则潜入草原侦察,回来就绘制地图,制作沙盘。 绘图,识图,沙盘,兵棋这些军官基本技能,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贾珉就对他们进行过培训,如今到了这里,才算是正式应用,并且不断地总结提高。 卫若水受命组建了“猫头鹰特战分队”,每日里进行艰苦的训练,准备在必要时,执行特战任务。 贾珉在奏折里所说的屡败屡战,指的就是这种袭扰战,标志就是府兵团打了就跑的战术。 在部落武装的眼里,他们也是逢战就胜的,在卜奎的许多人眼里,府兵团也是每战就败的。 但是,他们都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经过两个多月的战争,府兵团的阵亡只有区区的三个人,受伤的也不过就十几个。 至于贾珉增兵三万的请求,则完全就是他放出的烟幕弹。他根本就没指望朝廷会给他增兵。 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为了将来把贡赋收上来之后,把大部分钱留下来,便于跟朝廷讨价还价而已。 自己手里有了足够的钱,才能在卜奎来开展建设,发展经济。卜奎有了雄厚的经济实力,才能够在这孤悬之地站稳脚跟。 位于甩湾子的甲十八号官庄,现在的规模已经扩大了两倍多。 原来的庄头杜青山,现在有了一个新的官衔:卜奎实验农场场长。 甲十八号官庄的职能,也已经发生了根本转变。由原来的单纯从事农业生产,改为农业技术的实验和推广。 从秀才带来的那批农夫中,如今有十几个人被调到了这里,分给了他们土地、牲畜和农具。另外有一些流人劳动力归他们使用。 他们承担的,就是一些新的农业技术的实验任务。目的是总结出经验后,今后进行大面积推广。 广义上讲,卜奎具有几乎无限的土地资源。目前已经开垦种植的土地,在卜奎的所有土地面积中,占比不到百分之二。剩下的绝大部分地面,也都适合开垦为土地。而且只要开垦出来,就是优质的黑土地。 如果再加上整个温都拉草原,可开垦的土地面积就更多了。 所以,说卜奎是个处女地,也是完全有道理的。 贾珉在甩湾子实验农场着力开发的项目,在种植业上,是一种经济作物——烟草。 在养殖业上,则主要是两个项目,一个是驯鹿,另一个是貂。 目前,还没有人工养殖驯鹿和水貂的。贾珉打算通过人工驯化,把这两个项目实现人工养殖。 如果这条路走走通了,将来就将产生巨大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 在杜青山的陪同下,贾珉来到了一座貂舍前,一男一女,两个金发碧眼的西洋人。正在这里忙碌着。 第0298章 辛酉科场案 这两个西洋人,是来自法兰西的塞万特夫妇。 目前的身份,是实验农场的副厂长兼技术人员。此前的身份是卜奎的流犯。再往前推,他们是传教士。 他们本来是在南方传教的,因为在当地的传教活动发展太快,被人诬陷为邪教,官府就稀里糊涂地把他们流放了卜奎。 如今,他们到卜奎已经三年多了。 贾珉到了这里之后,就听说了这对夫妇。虽然他对宗教不感兴趣,但是,他对于传教士的精神,还是很钦佩的。 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个传教士一样,所以,对于对于塞万特夫妇非常同情。 引起贾珉关注的,除了塞万特夫妇的身份外,另一个因素,就是他们自己在这里种植烟草了。 这个塞万特,是个很有阅历的人。在到中土前,他曾经到南美的的巴西去传教。在巴西的土著人那里,发现这些土著有吸烟的习惯。于是就把烟草种子和吸烟的方法带回了法国,还写了一本书,宣传推广烟草。 此前,法兰西驻葡萄牙的大使尼古特也在大力宣传烟草,并且吹嘘烟草能够治病。 此后,烟草就随着欧洲的商人和海员传到了世界各地。 在红楼时代,南方的广东,福建等沿海地区,已经开始种植烟草了,那是从吕宋传过来的。 不过,这个时代还没有卷烟,人们吸烟还是以鼻烟、水烟和手卷烟为主。 贾珉得知塞万特在这里种植烟草成功后,就把他调到了实验农场来,叫他负责总结大面积种植烟草的经验,以及烟草烤制的方法,种子扩繁,准备在明年大面积推广。 同时,把驯鹿和水貂的驯化也交给了他们。 之所以选择了这几个项目,是因为这几样都是附加值高的项目。 相对于粮食等大宗货物,烟草的优势,除了价格高之外,还因为比较轻,体量小,保质期长,损耗小这些特点,在商品的品质和价格上有了巨大的优势。使得它的长途运输变得既有可行性,又有经济性。 鹿茸和貂皮本就是名列关东三宝中的名贵物产,每年在卜奎的对外贸易中,都占有重要的位子,在外部世界具有广阔的市场。 如果把这几种技术在卜奎推广来来,除了卜奎官庄可以增加收入外,还可以把技术传到外面去,让本地百姓也获益。 此前,卜奎衙门在本地,几乎就没有什么税收来源。 所谓的收税,不过是弄一帮士兵,在路上设卡,对来往客商收点儿钱。 与其说是收税,还不如说是收买路钱。跟拦路抢劫其实没什么两样。 到目前为止,卜奎军队的军费和卜奎衙门的开支,正规的来源,就是朝廷给的军费和流人的生产所得。 但是,目前的这个费用,是远远不够军队的开支的,所以,现在花的钱,除了从钱家那里弄回来的,就是他自己的私房钱了。 这样的来源,注定是不可持续的。况且,自己是为朝廷戍边,凭什么叫自己掏腰包往里面贴钱? 若是自己不想往里面贴钱也行,那就只能花那点儿军费。可是那点儿军费只够军队的最基本开支,要想进行训练,再改善装备,就没有钱了。 所以,要想维持一支精兵,就得需要更多的钱来养。此时,类似于税收这样稳定的财源,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见到贾珉来了,塞万特夫妇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贾都司,欢迎你到这里来。” 见过礼,贾珉跟着塞万特夫妇进了他们的屋子。 如今,夫妇两个有了两间自己的屋子,自己动手画了神像,可以进行礼拜了。 屋子里沏了壁炉,可以烤面包了,自己做饭,能够按照自己的饮食习惯做饭做菜。在这里,也不用像以前在官庄一样,受到庄头的管制了,甚至到卜奎等外面的地方,都可以自己自由行动,也没人看管他们了。 所以,他们现在过的,已经是一种比较自由,相对来说很有尊严的体面生活了。 这让他们对贾珉充满了感激之情。 “塞万特先生,关于你的案子的事情,我已经托人帮你打听了,不过,这可能需要一个比较长的时间。希望你们给我一些时间。如果确实是别人诬陷你们的话,我会尽力帮助你们洗清冤情的。” “那就谢谢贾都司了。其实,现在这样优待我们,就已经很感激你了。” “你们现在做的事情,对于卜奎的将来很有意义,对你们优待一些是应该的。杜青山,塞万特先生有什么困难,你一定要及时地帮助解决。解决不了的,可以直接去找我。” “是,珉长官。” 几人正在闲聊着,就听得外面出来一阵嚎叫声,然后又是大声的叫骂声。接着,又是咚咚敲门的声音。 大概是有人过去,训斥了一顿,声音这才小了。 “那个花举人还关着呢?” “是啊,前几天放出来了,又想跑,没办法,就只好又关起来了。” “还成天喊着自己冤枉,大骂丛秀才?” “可不就是嘛,一放出来就要跑,要不就是装疯卖傻,吃大粪,见谁骂谁的,还要去找丛秀才拼命。” “就关着他吧,就他那样的,即便是我们放了他,过不了两个关卡,就得叫人给逮住了。在这里,还能保他一条活命。” 这个花举人,也是个人物。 花举人名叫花雨声,十六年前,因为牵涉辛酉科考案,被流放到了这里。 辛酉年,金陵科场后,有人举报,说那场科考集体舞弊。先皇下令刑部和金陵知府彻查,结果是查无实据。 结论出来后,又有十几人联名举报,说刑部和金陵知府徇私舞弊。 先皇震怒,于是下旨,把参加那场科举的三百名举子,全部锁拿至帝都。在太和殿由皇上亲自出题监考。 那次考试不合格的,全部被革去了功名,有十多人原来的成绩比较高,这次成绩低,就被认为此前是作弊了,于是就流放到了卜奎。 丛秀才也是那次科举案的受害者之一。 丛秀才本是帝都人,当时父亲在金陵做了一个知县,所以就参加了金陵的辛酉科考。在皇上复试中,他的成绩比原来的要好,本来可以参加会试的,但是,最后自己放弃了。 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因为被皇上锁拿到帝都来复试,觉得受了侮辱,所以就对仕途失望了。 按照丛秀才的说法,那次指控作弊,纯属子虚乌有。甚至不排除是有人有意陷害的。 至于是谁陷害的,至今也无人知道。 这个花举人,当时也在那三百人当中。此人为人倨傲,不拘礼节,自以为有些才华,所以不把天下士子放在眼里。 被指控科场舞弊,锁拿帝都,以为自己受了奇耻大辱,所以在先皇的复试中,愤而不答,交了白卷,以示抗议。 先皇哪里会惯着他这毛病,于是就被流放到卜奎来了。 在那次复试前,花雨声就鼓动众人集体交白卷。自然没几个人听他的。当时丛秀才是他的唯一好友,也参加了答卷。他就认为丛秀才背叛了他。 所以,到了卜奎之后,他不敢骂先皇,就把气撒在了丛秀才他们那些答了卷的人的身上。 于是就天天咒骂,其中尤以骂丛秀才最甚。 这些年来,丛秀才也觉得有些内疚,时常就给他捎些银两来。银子他倒是收下了,但是,该骂丛秀才还是照骂。 此次丛秀才带着工匠和农夫到这里来,就是想借机来看看好友,留下来办学校,也有陪伴好友之意。 丛秀才见到了花雨声,他还是大骂丛秀才,此后丛秀才再来见他,他就再也不见,并跟丛秀才绝交。 丛秀才此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求贾珉帮助花雨声翻案。为此,丛秀才在贾珉的办事房里,给贾珉跪了一个时辰。 贾珉固然是愿意帮助丛秀才的,但是,花雨声当初判的是免死流放。也就是说,他本来是够死罪的,先皇留了他一条命。 虽然留了一条命,但是,他这辈子,也只能是终身流放了。 要想给他翻案,是贾珉也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此案已经过去十六年了,当初涉案的人物,早已不知去处。即便真是诬告,也是物是人非,找不到见证人了。 况且,此案是当年先皇钦定的案子,即便是有些证据,又有谁敢复查?便是当今皇上,也不会轻易地就推翻先皇钦定的案子。 因为是读书人,即便是流犯,在卜奎都是很受人敬重的。那些流犯们且不说,即便是庄头们,见到了身为读书人的流犯,都要下马致敬。 在分配劳动时,也尽量照顾他们,给他们轻活,俏活。有的读书人流犯,还被官员们请到家里,教授自己的子女,以师礼相待。 唯有这个花雨声,桀骜不驯,看谁都不顺眼,逢人便骂,所以人人对他敬而远之。 也就因为他是个读书人,所以人家一般才不为难他。若是换个别人,他早就被人给折磨死了。 贾珉固然同情花雨声,但是,他所能做的,也就只能给他好一点儿待遇,不用他干什么活儿,让他好吃好住而已。 再想想塞万特夫妇也可能是冤枉的,但是,人家却采取了另一种生活态度。对比花雨声,贾珉也就只能暗自摇头了。 第0299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一些比较具体的事务,贾珉已经不直接插手了。 现在,他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三件大事上。 第一件,就是对四大部落的战争。 这一件,他管得其实也不是太多。自己把大的战略制定下来之后,就交给了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去执行。 第二件事,就是发展卜奎的经济了。 第三件事就是流人监管制度的改革。 总的来说,他对目前的进展还算满意。但是,烦恼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这个烦恼,主要是来自家里的。 季大学士给他来了信,告诉了他朝廷对于卜奎问题的反应。如今贾珉跟季大学士经常通信,关于朝政的一些事情,都会及时的告诉贾珉。 当然,皇上叫兵部清查逃兵兵役的事情,也告诉贾珉了。贾珉知道,宝玉、贾蓉、薛蟠和贾环这几个家伙,这回不得不到这里来了。 一想到这几个活宝要来卜奎,贾珉就感到无比头疼。 宝玉是毫无责任感的,薛蟠是无法无天的,贾蓉是没心没肺的,贾环是一肚子坏水儿的。 他们若是到了卜奎,对于贾珉是一点儿好处也没有的。 此前在野渡居的军训,贾珉已经做过努力,试图改变他们,结果他最后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确实是改变不了的。 他们来了,自己得为他们操心不说,别人都上前线,他们几个在后方胡作非为的。不仅对于自己的声誉是个负面影响,还会影响其他人的士气。 若是叫他们上战场,别人还得保护他们。如果不保护,这几个菜鸟的结局是什么,是一点儿悬念也没有的。到时候,自己还没法跟家里交代。 窗外传来阵阵口号声,声音很大,在兵营里回荡着。 这是四营正在训练。 四营,是由原守备署的官兵和一枝花的招安土匪改编而来的。 原来,贾珉曾经打算将他们拆散,编到府兵团的个营里面去。后来见他的训练进步很快,府兵团又在外面执行跟四大部落的作战任务,就把他们单独编了一个营。 如此做,士兵之间的融合度要好一些,原来的那些军官,也有了安置。 赵大海担任四营营长,徐明涛和冯奎则担任了副营长兼连长。 一枝花作为一个女人,领兵确实有诸多不便,于是就接替了平儿原来担当的后勤主管差事,平儿则跟晴雯一心做生意。基本上不再参与公家的事务了。 对于平儿和晴雯,贾珉还是很放心的。 平儿人足够聪明,做事圆滑,八面玲珑,到了哪里都不会吃亏。晴雯牙尖嘴利的,好占上风,不欺负别人,别人就要谢天谢地了,别人想欺负她,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以前,贾珉最为担心的是妙玉,但是,如今最让他高兴的,也是妙玉。 主要原因,就在于妙玉的变化太大了。 在红楼梦的判词中,评价妙玉的有一句“太高人欲妒,过洁世同嫌”。意思是妙玉太过自视清高,已经到了别人嫉妒讨厌的地步了,有水至清无鱼,人至察无徒之嫌了。 现在妙玉可是随和多了,跟平儿和晴雯的关系很融洽,还时常跟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人说说笑笑,那些大兵们见到她,也都愿意叫一声妙玉姑娘了。 此时此刻,妙玉就跟一枝花坐在伙房门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谈笑着。 这副世俗的画卷,让贾珉觉得,比起妙玉以前在铁槛寺或者馒头庵的青灯古佛场景要好的多了。 一队车马进了兵营院子,车上下来了一些男男女女。贾珉正奇怪,是什么人就这样随便地进了兵营。不经意地一看,不仅大吃一惊。 他们怎么会来了?这怎么可能? 车队正好在妙玉和一枝花跟前停住了,两人站起身,就看见了一帮男男女女。在一枝花看来,这都是一些陌生人,但是,妙玉却见到了一个熟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妙玉和新来的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在同一时间,说出了同样的一句话。 来者正是宝钗了。 就在两人都吃惊的时候,贾珉快步过来了。 “宝钗,真的是你?” 贾珉语气急切,似乎还有些意外,但是,一见那明眸皓齿的样子,再也不怀疑了。 不是宝钗,还能是谁? “珉四哥。” 宝钗叫出一声珉四哥,就觉得这些日子的焦虑、期盼、委屈和见面的喜悦,一起涌上心头,再也抑制不住,就流下眼泪来。情不自禁地,就牵住了贾珉的衣袖,也不管别人的眼光,再也不松开了。 贾珉再看妙玉,就见到了她吃惊、幽怨、又有些嗔怒的表情。 此时他也顾不上妙玉的心情了,任由宝钗抓着自己的衣袖,转向了其他人。 正是赵半城、黄西德、胡一道和孙掌柜,还有沈冰衣。 “各位,好久不见啊。” 贾珉一一象众人揖手。 “怀远,我们又来找你了。” 赵半城爽朗地笑了起来。 “欢迎,欢迎,想不到,还能在这里相见。” “珉四哥,到沈姐姐那边去吧。” 宝钗牵着贾珉,来到了沈冰衣跟前。 沈姐姐?这是什么节奏?也真是巧了,她们怎么会碰到一块儿了? 宝钗和赵半城等人来了,贾珉就够吃惊的了。沈冰衣也来了,就不仅仅吃惊,而是震惊了。 “沈大家,你也来了?” 这种场合下,贾珉就未免有些心虚了。 “珉四爷,小女子在苏州站不住脚了,特意来这里讨口饭吃,今后还望多多关照哟。” 沈冰衣倒是落落大方,还略带点儿调侃的语气。 “沈大家客气了,若有能帮上的,一定尽力。曲主管!” “到,珉长官,有何指示?” 一枝花过来了,虽然答应得痛快,但是那眼神儿却是在不断地瞟着宝钗和沈冰衣两人。 “安排酒宴,今晚为客人接风洗尘。现在,立刻去安排客人住下来,” “是,珉长官。” “宝钗,先去安顿下来,然后再慢慢说话。” 贾珉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场面实在有些尴尬,还是赶紧结束为好。 也真是见了鬼了,怎么都撞到一块儿去了呢。若是平儿和晴雯也在,不知道会有多热闹呢。 “各位一路风尘,先去住下,安顿好之后,我再去一一拜访。” “我也去帮着曲姐姐安排。” 妙玉过来,狠狠地瞪了贾珉一眼,说完,再也不理贾珉,跟着人群过去了。 贾珉犹自心虚,但也不敢说什么。不过,心里还有一丝侥幸。 幸亏平儿不在,否则,怕是当场就要耍脸子了。 正在如此想着,就听得刚刚离去的人群一阵叽叽喳喳,原来正是平儿、晴雯、喜鹊、画眉等回来了。 见了莺儿和宝钗,不免又是一阵喧哗。 贾珉见势不妙,再也不敢耽搁,象做贼一样,赶紧溜回了自己的办事房。 贾珉回屋刚刚坐下,护送宝钗的三个府兵来了。刘福山介绍了宝钗去找他们的缘由,又大致介绍了一路上的情况。 宝钗究竟为何到卜奎来,宝钗也没跟他们说,只说是到这里找贾珉投亲的,所以他们也不清楚。 虽然对此有些怀疑,但也知道,自己不便胡乱猜测。 他们没说,贾珉也没问。知道宝钗一向城府较深,想来也是没跟他们细说。好在宝钗来了,终究会告诉他的,所以倒也不着急,慰勉了几人几句,问了一些野渡居的情况,就叫倪二去安顿他们住下。 不用问,贾珉就知道,赵半城等人来卜奎,一定是寻找商机的。 应该是他们听说了自己跟草原部落开战,将要在这里设立府县的事情,所以才会有此举动。 这些人之所以能够成为商界领袖,除了广泛的人脉之外,个人的商业嗅觉,也是极为灵敏的。 事实上,一旦在温都拉草原上设立了府县,这里也确实就会成为一片热土。到时候,将形成一个以卜奎为中心的新的城镇群。大量的外来人口就将迅速地涌进这里。 这里有广阔无垠的优质土地和丰富的物产资源,足够容纳更多的人口。一旦人多了起来,这里的经济就将活跃起来。 卜奎现在所缺的,就是大量的人口和资金。赵半城这些富商来了,很可能就会为他解决这两个问题开个好头。 但是这一切,都必须有一个前提。就是卜奎必须有一个稳定安全的社会环境。在战乱中,是难以发展经济的。除了极少数冒险商人,谁也不会把自己的资金投到一个战乱地区来。 外来人口也不会到战乱地区来自己找罪受。所以,解决四大部落问题,就变得急迫起来了。 此前一直控制着跟四大部落战争的节奏,一是为了练兵,二是为了消耗四大部落的经济实力,三是为了分化瓦解他们。 现在,应该加快节奏了。 如今已经是八月,马上就要秋收了。如果尽量快结束战争,赵半城他们在冬季之前,就可以做好明年的安排。如果不能尽快结束战争,许多事情恐怕就要推到明年去了。 一个漫长的冬天,会发生许多变数的。 第0300章 完美爱情方案 宝钗、沈冰衣、赵半城等人,被安排在兵营外面的接待处里住了下来。 这是贾珉到了卜奎之后,新盖的房子,主要用于接待军人的家属来探亲的。 虽然府兵团的家属还没有什么人来,但是,四营的官兵却有许多本地人,所以,还是时常有家属来这里住上一阵子的。 “珉长官,薛姑娘住在这间。” 一枝花说着,脸上又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 一枝花也是个很聪明的人,几个回合下来,就把贾珉跟宝钗的关系猜出了十有八九。 门口,莺儿、喜鹊、画眉和妙玉的两个丫鬟紫藤、绿萝正在叽叽喳喳的说话,他们在家里时,都是认识的,如今到了这里相见,自然感到亲热,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说。 贾珉原本以为妙玉也在,进了屋才发现,只有宝钗和沈冰衣两人在亲热地说着话。 “还有些东西没收拾,我先回去了,你们先说说话。” 沈冰衣起身,也不待挽留,瞟了贾珉一眼,丢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就出去了。 宝钗已经换了衣服,重新化了妆,脸上的疲惫之色一扫而空,恢复了往日雍容典雅的样子。 “宝钗一路上辛苦了。” 不知不觉中,贾珉对宝钗的称呼就变了。以前,贾珉都是叫她宝姑娘的。现在叫宝钗,已经是很亲密的称呼了。 这个称呼,一般是只有自己家人和丈夫才能叫的。 “倒是有些辛苦呢,不过,过去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宝钗说完,就没再多说。一时间,竟出现了沉默的局面。两人都有许多话要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还是宝钗打破了沉默。 “珉四哥就不想知道,我为何突然到这里来了吗?” “自然是想知道的,只是一时之间,觉得不好相问。到底有何急事?莫非是家里有了变故?” 宝钗只带了莺儿一个丫鬟,由府兵护送而来,贾珉就感到有些不寻常了,但是,见宝钗并没有悲戚之色,就又排出了这个怀疑。虽然没有急于询问,其实也是很想知道为什么的。 于是,宝钗就把谷盼盼如何去找她报信,以及后来传出提亲之事的经过说了一遍。 此时贾珉才明白,宝钗原来是逃婚的。 这一下,叫他既感动,又吃惊,既敬佩宝钗的勇气,又对罗翰林感到愤怒。 “我思量着,母亲是会同意这们亲事的。只是这门亲事,我却是说什么也不会从的,所以,所以……。” 宝钗说不下去了,虽然有勇气千里迢迢地跑来了,但是,这要当着珉四哥的面儿说出那些话来,还是很羞人的。 心里想着,脸上就红了,露出美艳娇羞的神色来。 贾珉哪里还会不明白,就趁机抓住了宝钗的玉手。 宝钗略一挣扎,又哪里能够挣脱,也就任由贾珉去了。觉得贾珉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心里就感到了无限的甜蜜。 “宝钗到这里就对了,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以后就在这里了,我看还有谁敢来给你提亲?敢动我的女人,不想活了?” “谁又是你的女人了?” 宝钗声如蚊蚋,越发娇羞了。说着,就在贾珉的胳膊上掐了一下。 贾珉见此,那里还会放过这个时机,一把就将宝钗揽入怀中,宝钗失声一叫,随后就叫不出来了。 原来香唇已经被贾珉吻上了。略微抗拒了一会儿,觉得自已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已经是珉四哥的人了,于是就迎合起来。 过了足有十来分钟,宝钗才把贾珉强行推开。此时已是娇喘吁吁,满脸红晕,无限娇羞了。 急忙起身,就去整理妆容,完后又到窗户向外看了一下,发现没人,这才心下稍安,回来坐好。 “珉四哥好坏,一来就知道轻薄人家。” 嘴上虽如此说着,手上却没闲着,沏了一杯茶,端着就递到贾珉嘴边,喂着贾珉喝了。 “咱们坐着好好说话,不许再动手动脚了。” “好,就好好说话。” 贾珉知道宝钗素日端庄,今日能够如此,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想必是这些日子逃婚,一路上无依无靠的,如今见到了自己,才一下子精神松懈,叫自己趁机得了手。 若是在平时,恐怕就难以得逞了。以宝钗的性情,只怕是不到洞房花烛夜的时候,都不会叫自己碰一下的。 接下来,两人就开始说闲话,你一句我一句的,没咸没淡的,但似乎每一句又都是非说不可的。 你说说府里的事儿,路上的事儿,我说说卜奎的事儿,草原上的事儿。 腊梅花自然也是话题之一。 “你知道吗,除了你,这里也有一个宝钗呢?” “我不信,哪里就会那么巧,我一来,这里就出了一个宝钗了。别是珉四哥又绕着玩儿诓骗我呢。” “真是有一个宝钗呢,那个腊梅花,名字就叫做谢宝钗。” “竟然真有这么巧?只是不知道她的人品如何?” “她那人品,倒是跟我们汉地大不相同的。我们都是一个男子有多个女子,她们那里,却是正好相反,一个女子可以有多个男子。既不用定亲,也不用嫁娶,合则来,不合则去。” “我不信,竟然还会有这样奇怪的事儿,那岂不成了人尽可夫之人了。” “人家可不是这样看的,她们……。” 趁着这个机会,贾珉就给宝钗讲了腊梅花的一些风流韵事,尽情地毒害宝钗这个纯情少女。听得宝钗一惊一乍的,心里直扑腾。 总算他还有点羞耻之心,把腊梅花造谣说他的那些事情,给隐瞒了下来。至于腊梅花评价他的蚕蛹之说,更加不会跟宝钗讲了。 宝钗跑到这里来了,如何跟家里交代,却有些叫贾珉犯愁了。 虽然现在家里还不知道,但是,这里还有贾琏等贾府子弟,将来也不可能把宝钗整天藏起来,以后宝玉等人还会来到这里,宝钗的行踪暴露,也只是个早晚的问题。 不过,宝钗却显得很轻松。 “这一路上,我早就想好了。明日我就修书告诉母亲,就说我在你这里,已经跟你私定终身,生米煮成了熟饭。长痛不如短痛,叫她们从此断了别的念想,如此就一劳永逸了。” “即便母亲一时难受,过些日子也就会认可了,到时候再找媒人提亲,面子上也就过得去了。” “宝钗都有如此决心,我自然是不会辜负于你的。如今,我只是有些担心,若是姨妈已经答应了梅翰林家,却是一件麻烦事情。” “珉四哥不必多虑,即便是如此,也没什么要紧的。若是母亲真的答应了,又觉得梅家这门亲事合适的话,不妨就用个李代桃僵之计。” “此计若何?” “我叔叔家有对兄妹,哥哥叫做薛蝌,妹妹叫做宝琴,兄妹俩都是人品极好的。我那宝琴妹子,人品模样,比起府里的姑娘们,也丝毫不差的。配他梅家,也是毫不逊色的。到时候,就叫宝琴成就了这段姻缘,岂不是两全其美?” “前些日子来信,要从金陵到我家去,估计这阵子也该到了,此时来了,恰好是正逢其时。明日写信时,我就叫母亲如此安排了,也不至于失了我家的体面。” 宝钗外表温润随和,大度豁达。内心里却是个极有主见的。是典型的外圆内方之人。只要自己认定的事情,就会极力去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次逃婚事件,若是落在一般女子身上,怕是早就哭哭啼啼,束手无策,听天由命了。遇上性情刚烈的,怕是就要走上绝路,跳井上吊了。 但是宝钗却是不慌不忙,从容淡定地暗中安排好了一切。千里迢迢到卜奎,路上固然是风险重重,但是,她就能想到去野渡居找府兵护送,最大程度的化解风险。 对于自己此次举动的后果,也有着清醒的认识。难得可贵的是,在果敢决绝之外,还能采取补救措施,最大程度地消除此事的后患。 尤其是用宝琴替代自己的方案,简直就是神来之笔。既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还保全了薛家的脸面,又成全了宝琴的姻缘,一石三鸟,无懈可击。 这样的处理方案,薛姨妈即使不愿意,也没有不接受的理由了。 贾珉原本是打算自己承担这个责任的,违逆长辈的意志的事情,他做的也不是一件两件了,连老祖宗他都敢违抗,别说薛姨妈了。 现在看来,他完全就是多虑了。宝钗自己都安排好了。他自忖,自己也想不出比宝钗更加完美的办法的。 “珉四哥,我的事儿说完了,咱们说说别的事儿呗。” “好啊,说什么?” “你就给我说说妙玉的事儿,怎么样啊?” 宝钗笑吟吟盯着贾珉,叫贾珉心里慌慌的。 这个,呃。妙玉的事儿是怎么回事儿呢?这个……。 “珉四哥,妙玉的事儿,是不是不太好说啊?” 这个,嗯,还真不太好说。 “我在路上,跟沈姑娘结拜了姊妹,那么,你跟我说说沈姑娘的事儿,怎么样啊?” 是啊,怎么样啊?怎么样啊? 贾珉蒙圈了。 第0301章 官人又没正经了 宝钗站在敞开的窗前,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蓝天,懒散地伸展一下腰肢。 窗台上,放着一个鸟笼,笼子开着口,两只不知名小鸟在吱吱地叫着。 宝钗抓起一撮小米,放在手心里,一只胆大的小鸟就飞到她的手中啄食,小小的嘴尖,啄得宝钗手心里痒痒的。 轻轻的握住手,小鸟受了拘束,就吱吱的叫了起来。一松手,就飞了出去。 珉四哥就象这只小鸟儿,若是握得紧了,他就被拘束的动不了了,若是放了手,他就飞走了。 这里面,可是有着不少学问呢。 宝钗心里想着,又觉得脸上还有些发热。想起刚才跟珉四哥的亲热举动,就有些羞臊起来。走到镜子前,开始整理已经几乎完美的妆容来。 就在隔壁,沈冰衣的屋子里,此时也是一番旖旎的情景。 沈冰衣也是一脸娇媚,额头已经挂着微微的香汗了。一只手被贾珉握着,任由他轻轻地揉搓着。 “怎么样,跟宝姑娘的婚事定下了?” 沈冰衣这么一说,贾珉就又吃惊了。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难道是宝钗跟她说的?应该不会啊。这样的事情,在没有定论之前,谁会先跟别人说?况且还不合礼数。 以宝钗的心智和性情,断然不会跟别人说的。 “看,让我说中了吧。你也不要瞎猜,没人跟我说起的。是我自己揣摩出来的。” “冰衣真是聪明,你是怎么揣摩出来的?” “我们女人家看事情,自然跟你们男人是不同的……。” 听得沈冰衣一分析,贾珉就豁然开朗了。冰衣果然是聪明的女人。 原来每个女孩儿都不简单啊。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回到苏州去了,如今又到了这里吗?” “想啊,我正要问呢。这不是刚才忙,没顾得上吗?” “就知道贫嘴,一来就轻薄人家。” 沈冰衣伸出纤纤玉指,在贾珉头上点了两下。 “当时我就不让你回去,你偏偏要走,如今转了一圈儿,还不是又回来了?” “若是没有赵半城他们,我也是不会来的,他们说要到你这里,一蛊惑,我不就来了嘛。” “不过,到底也是心里有些放不下你,想着你在这极北苦寒之地,一个人应该是非常孤独寂寞的。没想到,这里却是莺莺燕燕的,我倒是多余来了。” “多乎哉,不多也,即便是再来十个八个的,也是不多的。” “尽说些胡话,若是来个十个八个的,岂不是要累死你。” 说着,沈冰衣就去轻轻地拧贾珉的嘴。贾珉顺口就把手指吞进了嘴里。吓的沈冰衣急忙抽了回去。 “好了,你先不要动手动脚的,坐好了,我跟你说正经事儿。” “这就是正经事儿啊,人伦大统,最是正经不过了。” “大白天的,人多嘴杂,待到晚上夜深人静时,你再悄悄地过来。此次一来,自然就是不走了,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呢。” 贾珉一听得叫他晚上过来,如听纶音,立刻心下大喜,觉得有了期待,这才老实了。 “我这次来,是想干回本行。” 还当歌妓?不会吧? “只是这回跟以前是不一样的。以前是别人当鸨母,这回是我自己当鸨母了。” 唉,鸨母这个称呼,实在是有些难听了。如此娇滴滴的一个大美人,叫这个名字,有些煞风景了。 对于沈冰衣要到卜奎开妓馆,贾珉还是非常赞同的。 目前,卜奎还没有一家妓馆。这里的人,很多事都是外来的。其中主要以士兵、书吏、衙役和商人为主,寂寞了,难免就要排解一下。 有了妓馆,就可以让许多外地人留下来。即便是过路的,到时候也会紧走几步,赶到卜奎来歇宿,他们来了,总是要吃要住的,不就是把钱留在了这里?、 等将来有钱了,到时候给士兵也发一笔格外津贴,叫他们到妓馆里逍遥快乐一回,军心也稳定些。省得一个个年轻火力壮的,瞅着别人干着急。也算是成全了冰衣了。 “冰衣啊,我倒是有个主意。” “说说看,你的主意,自然都是好的,一旦用上了,定会赚大钱的。” “吃喝和姑娘们这自是不用说的了。唱个小曲儿什么的,也是该有的。我劝你反过来想一想。” “反过来想?” “对,就是不要只是姑娘们唱,还要叫这些顾客们唱,无论他唱好,唱坏的,都是要付钱的。” “他唱歌,还要给我付钱?” “卜奎的人,大多都是外地流入的,每个人都会唱上几句家乡的小曲儿,是吧?到你这里唱上几首,也借此抒发思乡之情,你买个丝竹班子,到时候给他伴奏,定会有人愿意花钱去唱的。”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沈冰衣忽地站了起来,倒是把贾珉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 “这么缺德的主意,哦,不是,我是说,这么绝妙的主意,你都能想得出来,若是这样做了,定会宾客如云的。” “冰衣啊,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说错了呢。” “官人,没错,没错,你说的太好了,来,为了官人的好主意,奖励你一下。” 沈冰衣说着,给了贾珉一个长吻。直到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这才分开。 “你还需给我的妓馆起个字号。” “不叫妓馆,就叫红楼夜总汇如何?” “夜总汇?” “对,晚上人人就都汇集到这里了,各种快乐都汇集在这里了。当然,最后银子也都汇集到这里了。你也不要叫鸨母了,就叫老板。” “夜总汇,沈老板?嗯,不错,就听官人的。果然,一见到官人就会有惊喜。” “到了晚上,你会更加惊喜的。” “官人又没正经了。” 怎么又不正经了?这可是你提议的啊。 沈冰衣嘴上虽是如此说,身子却是随意地坐到了贾珉的腿上。两人早就有了鱼水之欢,她可不必向别人那样拘泥。 “官人,我问你一件正经事儿。” 怎么净是正经事儿呢? “问吧。” “我看那妙玉姑娘,对你也是有意的,如今薛姑娘来了,你如何安置妙玉姑娘?” “这还有何安置不安置的,来都来了,还能推出去不要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说的就是正经的。” “我是说,谁是正室?” “这个嘛,这个,我还真没想好。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就知道了。” “我倒是觉得他们俩人品相貌都是不相上下的,不过,似乎薛姑娘更有城府些。” 有城府?岂止是有城府。宝钗若是想玩儿妙玉,妙玉叫她给卖了,还得帮着她数钱呢。 “冰衣,你知道苗疆养蛊的风俗吗?” “养蛊?我倒是也听说过的。不就是把那蛇、蜈蚣、蟾蜍、蝎子、蜘蛛等毒物,放到一个罐子里面,叫他们自己互相厮杀,最后谁活下来了,谁就是赢家了。” “天啊,官人,你是说,你是说,叫她们自己厮杀,最后谁赢了,谁就是正室了?天啊,太可怕了,我可不参与了。” 呵,原来你也准备参与的。没事儿,多多益善。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不行,少了是不行的。多一个是不多,但是,少一个可就是真少了。 “你说不参与就不参与了,不行,必须参与。” “我也没说不参与,千里迢迢地来了,就是参与了。只是我不参与那养蛊的厮杀,总之,既然来了,就是你的人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赚钱。当然了,人都是你的了,赚了钱,自然也是你的了。” “我自然是要人财两得的,但是,也是要有个名分的。” “实在不行,那我就做个,做个……” “做个什么?说出来。” “做个妾吧。” “这就对了嘛,哪日里,你认个长辈作家长,到时候,我就收了你。” 一想到如此,贾珉心里就未免得意起来。 我在这里当土皇帝,小妾在这里当夜总汇老板,这个世道又不扫黄,可真是快哉快哉啊,万一将来我到那里去逍遥快乐,岂不是免费?至少也要给我打个折吧。 还在美月楼时,沈冰衣对贾珉机已经心有所属了。只是那个时候,贾珉一直没有什么明确表示,她自己又有些心高气傲的,也就拉不下脸来挑破这些。 后来跟贾珉说要回南方去,本来也是想给贾珉一个促进,叫他出口挽留,给自己一个名分,就可以顺水推舟地留下来。可是贾珉硬是没说这些,最后也就只好怏怏而去。 金陵、苏州等地,自古繁华,风月场所之盛,比帝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歌妓更多,才艺更佳。 沈冰衣虽然在帝都创下了些名头,但是回到南方,却势头不再,于是就萌生了再回帝都的想法。 恰好遇到了赵半城等人,人家一蛊惑,就一块儿跟了来。 当正室的想法,她从来是没有的。给贾珉当妾,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如今贾珉终于吐口了,心里早就喜不自胜了,那里还会想到,贾珉心里还会有那么多的龌龊想法。 第0302章 谁是正室 关于腊梅花给自己造谣的话题,贾珉自然也是要跟沈冰衣提的。 沈冰衣既然留下来不走了,这样的话,她早晚都会知道的。所以,还不如自己主动坦白了,也免得沈冰衣以后问起来是被动。 关于蚕蛹之说,贾珉自然也说了,他和沈冰衣是有过夫妻之实的,所以说起来也就不必忌讳了。 结果把沈冰衣乐得花枝乱颤,笑成一团。 “这个话,我显然是不信的,光从她说的蚕蛹这一句,我就知道你跟她是没有肌肤之亲的。” 这一说,贾珉才觉得自己担心沈冰衣误解是多余的了。 “不过,此事别人却是不知道的,将来怕是还要你给辟谣的。” “即便是我知道那话是假的,我又如何给你辟谣,岂不是在外人面前不打自招了?再说了,这等事,我又怎么跟别人说的出口?” “咱俩的事情,别人都是知道的,他们都是很大度的,不会在意的,再说了,我都已经收了你了,别人想说什么,也是无可奈何的。” “倒也是这么回事儿,省得我自己跟别人说了。行了,你到赵老板那里去看看吧,总是在我这里,叫别人看了,还以为你是重色轻友了呢。” “好,那我就晚上再过来” 贾珉离开沈冰衣这里,就去见赵半城他们几个去了。 在贾珉的眼里,自己现在这些女人,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梯队。 第一梯队,就是宝钗和妙玉,这是将来的正室梯队。当然,正室只能有一个,在两个人中选哪一个,现在他自己也难以取舍。 第二梯队,就是平儿和晴雯了,这是妾的梯队。这一点,问题也不太大,她们自己也会认可这样的安排。 第三梯队,就是沈冰衣。不过,现在沈冰衣的地位已经确定了,这个问题也就算解决了。 剩下的,就是秦可卿了。 这是个比较麻烦的事情。 秦可卿跟贾蓉的婚姻虽然已经名存实亡,但是,形式毕竟还在。要打破这个形式,确实是个很大的困难。 以前刚到贾府时,他曾经计划万一在贾府混的不好,就把秦可卿给拐跑了。但是,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显然已经不现实了。 不是因为混得好了,而是因为自己现在身上的责任太重了。 除了皇上的使命,还有府兵团,更有贾府。 对于府兵团和贾府,他现在已经有感情了。况且,还有宝钗、妙玉、平儿、晴雯这些人。 他不能一走了之。 不过,他现在对于自己跟秦可卿的关系,还是很有信心的。 此前认为这一辈子或许再也见不到沈冰衣了,没想到沈冰衣自己来了。 以前以为自己跟宝钗没希望了。没想到,宝钗遇上了梅家提亲,自己逃婚跑这里来了。 说不定哪一天,自己跟秦可卿之间,就会发生什么奇迹呢。 该是你的东西,就是你的。想不要都不行。 其实,贾珉还是有些过于自信了,他自己对于几个梯队似乎很有信心。但是,这几个梯队并非就是那么稳定。 起码第二梯队就是如此。 把宝钗等人安排下来之后,妙玉、平儿和晴雯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一枝花作为她们的好闺蜜和智囊,自然也来到了这里。 一回屋子,妙玉就开始收拾东西,要回帝都。原因自然是因为宝钗来了。 此前,一枝花曾经劝解她,要她看开些,只要贾珉心里有她,是不必在乎名分的。 妙玉当初也答应了,也在心里说服了自己。但是,今天宝钗一来,她就发现,自己原来还是在乎的。 以前说不在乎,只是因为问题还没有真的出现在眼前,现在宝钗来了,她必须面对这个问题了。 回帝都自然是不现实的,平儿几人也很快就把她给劝住了。一枝花以过来人身份,也在反复地劝解着,这才让妙玉打消了回帝都的念头。 “你们也不要自己吓唬自己,或许薛姑娘真的只是过来看看珉长官的呢?” 一枝花劝解道,不过,对于这种说法,她自己都没有什么信心。 “曲姐姐,你没去过我们府里,自然是不知道我们府里的排场的。若说她是来看看珉四爷的,哪里就会她自己来?” 愤青晴雯愤愤不平道。 “要说来,第一是四爷的姐妹们要来的,迎春姑娘,探春姑娘、惜春姑娘能不来?” “再说了,我们府里出行的排场是很大的,哪里就会叫她自己一个人来?连个爷们也不跟来,哪里会有自己家里人不来,反而叫府兵团护送来的?” “便是宝姑娘,如今在西府里,也是管事的,跟东府的蓉大奶奶是平起平坐的,就连琏二奶奶如今都没有她威风呢?哪里就会这样窝窝囊囊地来了?” “是啊,晴雯说的对,我看她连冬天的衣被用物都准备好了的,显然就是在这里过冬了,或许就不走了。” 平儿又及时地补充了证据。虽然不像晴雯那样激进,话语里也露着不满。 平儿和晴雯以前对宝钗的印象都是很不错的。甚至也认为宝钗才是贾珉正室的最佳人选。 但是,自从去年传出了薛家要把宝钗许配给贾珉,然后又反悔了之后,两人对于宝钗的印象就差到了极点。 同时,由于贾珉已经默认了要收两人为妾,所以,两人对于将来的正室人选,也就关注了起来。 妙玉虽然脾气臭点儿,但是,妙玉性情直爽,没有什么心机,只要跟她处久了,还是很好相处的,基本上不用防范着她。 但是,宝钗就不一样了。 宝钗心机多多,喜怒不形于色,两人虽然也是聪明人,但自忖还不是宝钗的对手。所以,对于宝钗就处于一种防范的心态。 “即便是她来了,珉长官也未必就叫她做了压寨夫人,啊,是头把交椅,啊,也不是,是正室。” 一听这话里的匪气,就知道说话的是一枝花了。 “他们本是表兄妹,可是亲上加亲的。再说了,这个宝姑娘很厉害的,她要是想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晴雯,你不要危言耸听,即便是她有三头六臂,毕竟你们有三个人,人多势众的,她又能耐你何?” “曲姐姐,你不知道的,若是论心机,只怕我们三个加一块儿,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对手的。” “平儿,晴雯说的可是真的?” “是的,曲姐姐,即便不是真的,也是差不多了。” “还有那个沈姑娘,是怎么回事儿?” 八卦土匪一枝花看着几人,但是几人谁也不回答了。 贾珉跟沈冰衣的事儿,他们都是知道的。本来以为这个人已经走了,没想到又冒了出来。 唉,来了一个还不够,还两个组团儿来了,可真是要了小命了。 因为跟赵半城等人都是熟人了,贾珉跟他们说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所以,双方叙旧之后,就进了正题。 贾珉给他们介绍了卜奎的大体形势,对于自己今后的打算,也没有过多地隐瞒。 当然,说的深度和广度,还是有所控制的。目前的话题,基本上还在卜奎和南温都拉草原的范围内。 虽然贾珉的图谋更为远大,但是,目前说起来,还有画饼充饥之嫌。光是卜奎和南温都拉草原的大蛋糕,目前就足够他们吃了。等到将来形式发展到了另外的高度,他们自然会有新的发现和打算的。 最后双方商定,先开展三个项目。 第一个,就是在卜奎设立银号。 以前,卜奎是没有银号的。都司衙门的粮饷处,就是最大的资金池。 融资、借贷、储蓄、汇兑等金融业务,没有银号,是难以开展起来的。今后设立了银号,就等于为卜奎的经济输入了血液,大量的金融业务就可以开展起来了。 第二个项目,就是修建卜奎城墙。 贾珉原来是不打算修建城墙的,一个原因是资金和人力问题。另一个原因,是他的思维问题。 在他看来,一个城市如果需要到了需要靠城墙来防守的时候,这个城市是失败的。 如果有敌人来犯,应该在远离城市的时候,就把敌人给消灭了。城市是最后的后方,它的战略防御圈,应该在千里之外。 但是,后来他也妥协了。 城墙固然是个防御工程,但也是个城市的象征。有了城墙,才有城,有了城,才有市。 当然,主要的原因,还在于修建城墙,可以创造就业机会,吸引大量的外来人口,投入大量的资金。 第三个项目,就是房地产的开发了。随着大量的外来人口流入,居住用房和商业用房等,都将带来大量的需求。 通过房地产的开发,开可以带动木材、石材、家居用品等上下游产业的发展。 不仅可以吸引大量劳动力,还可以让外来人口留下来,在此安居乐业。 贾珉也提出了学校和商业网点等配套设施的问题,这让他们很受启发。 不过,贾珉也没有提出强制性的要求,他相信这些人的眼光和能力,会处理好相关事情的,也更相信,市场会自动进行调节的。 他要做的主要工作,就是卖地皮和将来收税了。 第0303章 缺德的圣旨 宝钗带来的另一个消息,就是罗翰林想通过联姻手段,分化贾王薛史四大家族联盟的问题。 现在,贾珉必须重视这个问题了。如果任由罗翰林的阴谋得逞,对于四大家族的伤害,必将在不久之后显现出来。 对于这个罗翰林,贾珉现在比较头疼。 一是他现在远在卜奎,对帝都的事情鞭长莫及。由于距离遥远,一旦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想采取什么补救措施都来不及。 二是这个罗家具有比较强的实力。除了在军机大臣中排名第二的罗启华之外,还在于罗家通过鹿洞书院培养出来的大量门生,这是一个很强的力量。 三是他还没有找到罗家明显的弱点,无从下手。 但是,眼前还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 目前府里剩下的姑娘,就是黛玉、迎春、探春,惜春,还有一个经常去贾府的史湘云了。 黛玉是给宝玉准备的,又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即使有人提亲,估计也过不了老太太那关。所以,黛玉是不用担心的。 探春性格泼辣,自己也有主见,将来是要远嫁的。看来目前也轮不到她身上。 惜春还小,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也不用担心。 要出问题,恐怕就要出在迎春和史湘云的身上。两人到了婚嫁年龄,且在红楼原著中,婚姻都很不圆满。 史湘云嫁给了卫若兰,但是,从现在来看,卫若兰活得好好的,身体也很好,也没有什么病,看来卫若兰早逝的事情,已经改变了。 无论是家世还是人品,史湘云嫁给卫若兰,都是一个比较美满的结果。贾珉决定,找卫若兰谈谈,尽快成全这件事情。 剩下的就是迎春了,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阻止迎春嫁给孙耀祖。 贾琏从宝钗那里来了,宝钗已经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他了。 “这个宝姑娘,也真是算得上有勇有谋了,对于珉四弟,也是情深意重了。” 贾琏不仅赞叹道。 宝钗的如此举动,确实让他感到很敬佩。 “罗翰林的事情,宝姑娘都跟你说了?” “说了,唉,这个罗翰林,也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 “刚才我一直在合计这件事情,最为担心的,就是二姑娘。所以才找你来商量一下。” 于是,贾珉就把自己的分析给贾琏说了一遍。 迎春是贾琏的妹妹,自然该跟贾琏通气的。 “那个罗翰林跟牛继宗和孙耀祖等人,都是有来往的。牛继宗他们那四家,跟咱们有了嫌隙,估计是不会提亲的,这里面最有可能的,就是孙耀祖。” 贾珉自然不会说,迎春原来是嫁给了孙耀祖的,现在说这些,是说不通的,也是没人会相信的。 至于孙耀祖是否跟罗翰林有来往,其实他也不清楚,但是,这个概率是有的。况且,这样说,贾琏也没法去查证,基本上就会当真了。 “那个孙耀祖,我也听说性情暴躁,一言不合,就愿意动手施暴,况且嗜赌成瘾。我的意思,如是孙家提亲,就要特别慎重了,免得将来害了二姑娘一生。” “当然,二姑娘终究是要出门子的,只是要对那要嫁的人家,还要好好审核一番才好。” “我也是如此想的,今晚我就修书,告诉父亲、母亲。叫他们务必慎重。若是那孙家提亲,就直接回绝了。” 跟贾琏核计完,又找来了卫若兰。 卫若兰对于贾府的姑娘们,多少也是了解的,对于史湘云也是听说过的。听了贾珉一说,自然乐不可支,欢天喜地地回去给家里写信,叫家里提亲。 晚上,贾珉给赵半城等人设宴接风,府兵团的高级军官和杨林等官员共同出席,宾主尽欢。 快到晚上十点,贾珉偷偷溜进沈冰衣的房间,两人尽享鱼水之欢,一夜缠绵。 第二天一早,贾珉直接到了卜奎街里,转了一圈儿,在外面吃了饭之后,才假装在外面视察完毕,回到了军营。 回来之后,就召集冯紫英、杨林、和赵半城等人开会,研究修建城墙事宜。 现在是八月,距离冬天还有几个月,前期准备是有大量的工作要做的,所以就要尽早着手。 虽然卜奎的冬天是天寒地冻的,但是,修建城墙跟建设一般的房屋是不同的。它的主要工程量是土方工程,所以,即使在冬天也是可以施工的。 关于城墙的规模,在会上发生了争论。杨林等主张还按照原来的周长十二里建设,贾珉则一下子把这个标准提高了一倍,按照周长二十四里建设。 虽然别人提出了质疑,但是,在贾珉的坚决主张下,还是采纳了他的意见,决定建设二十四里长的城墙。 贾珉的真正想法,是要建设四十八里的城墙。但是,这个想法太过惊人,也就暂时不提了。 接下来,就分头进行预算、现场勘测、编制施工方案,安排工期等前期工作。 城墙建设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冬季处于农闲季节,可以抽调出一部分流人参与城墙建设。但是,这些人还是不够的,所以最后决定,由赵半城他们回去招募流民到卜奎来。 今年河南发生旱灾,已经有不少流民四处流落,把他们招募来,既解决了劳动力的问题,也安置了流民。将来城墙完工后,还有希望把这些人留在卜奎安家落户,充实卜奎的人口。 流民跟流人不用。 流人是因为犯罪被流放的犯人。流民则是因为某种原因,被迫离开故土,四处迁徙的流动人口,他们并非犯人。 流民的产生,主要是因为水灾、旱灾、饥荒、兵荒战乱、土地兼并、赋税沉重等原因,失去了土地、房屋、牲畜、农具等财产,在家乡难以生存下去了,所以才不得不迁徙他乡。 历朝历代,流民都是令朝廷很头疼的问题。 首先,流民会造成大量的人口死亡,使得国家人口减少,兵员短缺,税源减少,国库空虚,国力衰减。 其次,流民会对社会秩序造成严重的冲击。流民在迁徙过程中,为了争夺各种资源,会跟当地人发生冲突。 作为最为贫穷的底层,他们为了生存,还时常铤而走险,杀人,抢劫,盗窃,甚至结成团伙起义造反。 所以,若是能通过修建城墙,解决一部分流民的生计和安置问题,对于朝廷也是个重大贡献。 丁丑年八月十四未时,刑部侍郎、奉旨巡查卜奎钦差姜明前抵达卜奎南城门。 卜奎都司衙门都司贾珉,府兵团幕僚长冯紫英以及陈也俊、卫若兰和府兵团其他高级军官,都司衙门典史杨林等官员在南城门等候迎接。 钦差车队抵达城门,贾珉等快步上前迎接。 姜明前下马,迈着方步,先停住了,等候贾珉等人到来。 行过礼节之后,气氛轻松下来。 “钦差大人一路辛苦了,就请移步入城。” “怀远啊,你这个城墙倒是很新鲜,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城墙啊。” 姜侍郎跟贾珉也算是熟人了,说起话来,也就随便了。 “钦差大人,实不相瞒,这样的城墙,我也是第一见到呢。我刚见到的时候,几乎就要哭了。” “哈哈,怀远客气了,若说你会哭,我倒是不信的。” “不过,钦差大人来的正好,下官正准备要修建城墙呢。若是明年大人再来,城墙就修好了。” “哦?这么快就要修城墙了?这可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啊。” “以后再跟大人详细陈情,还请大人多多指点。” “怀远做事,我是不敢说指点的。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到达了卜奎,路上五百流人没有一例死亡、脱逃的,起初,就连我都是不相信的。你是如何做到的?”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对他们好一些,把道理给他们讲明白了,加上我的人多,看守的紧一些罢了。” “怀远此话说来轻描淡写,做起来可就难了。这么多年来,你还是头一份儿呢。就连皇上都很高兴呢。” “下官不敢居功,不过是尽心为皇上办事罢了。” “怀远,咱们虽然是熟人了,但是,本官此次是奉旨办差,巡查卜奎流人事务,到时候,免不得就要跟皇上实话实说,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可就是无奈之举了。” “钦差大人正该如此,无论如何,下官也是不敢有怨言的。不过,下官所做的一切,也不怕巡查,钦差大人尽管自便就是,若是需要我配合的,自无不应的。” “好,就该坦坦荡荡的,这才是为官的根本之道。好了,怀远,好话都说完了,现在该传达皇上的口谕了。” 皇上的口谕,虽然不是正式的圣旨,但是,跟书面圣旨也有是一样效力的。 于是贾珉等人跪地,摆好了接旨的架势。 姜侍郎看了一下跪了满地的卜奎官员们,心情也不禁有些复杂。 唉,这道谕旨,大概我朝还是第一例吧。 “卜奎都司贾珉,年少成名,性情未定,忝居高位。应志在四海,不宜流连儿女私情,着贾珉二十岁之前,不得婚娶,钦此。” 这一下,跪在地上的人可就懵了。 这是圣旨吗?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圣旨?皇上怎么会下这样的一道圣旨?不可能吧? 男婚女嫁,本是人伦大统,便是上天也不会禁止的。这个圣旨有点儿太缺德了吧? 对了,一定是假传圣旨。 第0304章 这不差了辈儿么 贾珉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圣旨一定是假的,要不就是姜明前这个钦差是假的。 “姜大人,您真的是钦差?” “贾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质疑钦差,是不是还要皇上来,亲自给你证明?” “下官自然是不敢质疑大人的。下官想请大人确认一下,这确实是皇上的旨意?” “贾珉,本官还没糊涂,这口谕,已经在心里背了几百遍了。接旨吧。” 接旨?接不接,都这样了。他那金口玉言一说,连白纸黑字都省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还能再收回去? 这个皇帝老儿,竟然弄出这么一道缺德的圣旨出来。 我娶老婆,关你屁事啊。 娶了老婆就不能志在四方了?照你这么说,你有那么多老婆,岂不是废物了? “臣接旨谢恩。” 他不让我娶老婆,我还得谢谢他,这是什么鬼世道啊。你个皇帝老儿,等你死了之后,我一定要去修史,就把你这道口谕记到史书里,叫你遗臭万年。 贾珉从地上爬起来,看看众人,就见到了一张张惊诧莫名的脸孔,看着他,就像在看着怪物一样。 “怀远啊,皇上的这道口谕,虽然有点儿那个,那个,嗯。比较特别,倒是千真万确的,我也是没传错的,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口谕都下了,我还能斟酌个屁!这个皇帝老儿,这么缺德的事儿你都干得出来,小心你将来生了儿子没……。 也不行啊,他若是把我姐姐封了贵妃,他的儿子不就是我的外甥了? 人家当姐夫的,都知道照顾小舅子,你这个姐夫倒好,不仅把我弄到这个蛮荒之地来了,连我娶老婆都不让了。 也真是赶巧了,宝钗和冰衣一来,就下了这么一道奇怪的圣旨。我这边刚刚高兴,你就一脚给我踹冰窖里了。 皇帝老儿,我又没拐你女儿,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你女儿? 贾珉突然意识到了一种可能?莫非是长安在里面搞鬼?如果是她,她为什么这样做?不至于啊,长安人还是不错的啊。难道她还会看上我了? 不至于啊,我对她可没有什么特殊的啊,她对我也没表现出来什么啊? 再说了,将来姐姐封了贵妃,我是皇上的小舅子,长安是他女儿,这不差了辈儿了吗? 你个皇帝老儿,你三宫六院的,我就这么几个姑娘,你还叫我眼瞅着干靠,纯粹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一行人也不骑马了,就步行往卜奎衙门走,顺便看看卜奎的情景。 姜侍郎倒是显得很高兴,虽然一路风尘,倒是没有什么疲惫之象。 “怀远啊,皇上亲自下旨,关心你的婚姻大事。据我所知,几十年来,你还是第一人,真是可喜可贺啊。” “姜大人,下次见到皇上,下官也请求皇上关心一下姜大人。” “哈哈哈,怀远,我老了,还是免了吧。不过,怀远,此事你要放开眼量,或许是一件好事呢。万一皇上哪天一高兴,就把哪个世家大族的姑娘赐给你了呢?” 就凭我的本事,找老婆还用他给赐婚?典型的封建包办婚姻。再说了,哪个姑娘还能比宝钗、妙玉和可卿好? 真要赐婚,就把可卿赐给我好了。你皇帝老儿若是把这将事情给我办了,叫我粉身碎骨为你卖命,我都是愿意的。 卜奎的街道也不长,不一刻,就到了驿馆。 说是驿馆,其实也就是一个院落。有三间正房,两边各有三间厢房。 不过,房子还好,里面的家具用品倒也齐全,档次也不低。以前宁古塔方面来人时,都是住在这里的。 安排钦差住下,也不宜长时间在此盘桓,告诉晚上给钦差接风,贾珉等人就先告辞,留下姜侍郎在此歇息。 不到一个时辰,贾珉被皇上禁婚的消息就传开了。 起初人们还都不相信,只听说皇上给人赐婚的,从来就没听说禁婚的。 贾琏等人回来后,自然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宝钗和妙玉等人。几个人自然也是不相信的,一再追问,贾琏又找来冯紫英等人确认,才相信这是真的了。 宝钗原本满怀希望而来,以为这一下,自己跟珉四哥终于可以修成正果了,没想到,皇上横空杀了出来,将自己的满腔希望化成了泡影。 不过,她到底还是有些涵养的,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的。 妙玉的心情跟宝钗差不多,但是,隐隐的,她似乎又有一种轻松感。既然皇上不准珉四哥谈婚论嫁的,那跟以前其实也没什么两样的。 如此,宝姑娘想做正室的事情,自然也就告吹了。如此算来,自己倒也没损失什么,反倒是宝姑娘损失最大呢。 唉,我来,毕竟还是珉四哥带来的,一路上有那么多人呵护照顾,宝姑娘冒天下之大不韪,自己一个人逃婚过来,一路上不知受了多少煎熬。本以为到了这里,就有了依靠,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结果,倒也真是可怜呢。 妙玉虽然有些高冷,心地却是很善良的。如此一想,反倒同情起宝钗来了。 心里有话憋不住,就到了平儿和晴雯的酒坊那里去。去了一看,曲翩贤和沈冰衣都在,四个人正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也在议论着这件事情。 沈冰衣之所以到了这里,其实也不奇怪。她本就是个极为聪明的人,知道自己今后免不了要跟平儿和晴雯打交道。 她本是在欢场上混惯了的人物,三教九流都要打交道,对于人情世故也是极为精通的。刚来一天,就觉得曲翩贤是个可以利用的人。 于是就把带来的一些新鲜物件送给了曲翩贤。这一下,就讨得了曲翩贤的欢喜,立刻把沈冰衣引为知己了。 从曲翩贤那里,沈冰衣了解到,贾珉的所有钱财,都是平儿在掌管的,平儿想怎么用,甚至跟贾珉都不必说的。 沈冰衣知道了,平儿在贾珉那里是最受信任的,于是就刻意交好平儿。 要说事也凑巧,她准备开的红楼夜总汇,选来选去,就看中了平儿酒坊对面的一家门面,双方只是隔了一条路。从此后,就连做生意,都是在了一块儿了。 沈冰衣是歌妓出身,又得了贾珉收她为妾的承诺,已经是喜出望外了。 平儿和晴雯是丫鬟出身,虽然已经赎身了,却也从来没有指望去做正室的。 所以,她们听到了这个消息,倒也没有太大的担心,只是唏嘘惋惜而已。因为跟妙玉在一起久了,有了感情,反而倒是替妙玉有些高兴。 “恭喜妙玉姑娘了。” 曲翩贤见妙玉进来,就向妙玉道喜。 “我又有什么喜了?如今,我倒是很可怜宝姑娘呢。” 妙玉这一说,屋子里立刻就沉寂下来了。 这些人,其实跟宝钗都没有什么仇恨,只是阴差阳错的,彼此之间心里有了些隔阂。其实说开了,也没有多大的事情。 听得妙玉如此一说,就都经历了跟妙玉相似的思想历程,也同情起宝钗来了。 “唉,宝姑娘其实也是很可怜的。能做到这一步,也是不容易的。如今大伙儿同病相怜,咱们去她那里,安慰安慰她吧。” 平儿如此一说,众人自然没人反对,于是就从街上回来,到接待处去看宝钗。 宝钗正在闷闷不乐,见几人来了,也就客气接待,随便攀谈起来。 双方此前虽然心里有了隔阂,但是,彼此在面子上,也还是和谐的。,并未撕破脸皮。如今说了起来,倒也没有什么不适的。 “其实啊,此事也算不得什么的。皇上虽然不让珉长官谈婚论嫁的,但是,也不耽误什么的。” 曲翩贤见此情况,其实也很替他们着急,于是就帮着想主意。想来想去,还真就叫她想出个主意来。 “曲姐姐有什么办法?” 晴雯着急的问道。 “皇上只说是不许珉长官谈婚论嫁,是也不是?但是,没说不准他纳妾啊。” “婚嫁之事,只是关乎正室的事,纳妾却是不算的。就叫珉长官把你们一股脑儿地都纳了妾,此事不就解决了?” “但是四爷终究是要娶亲的啊,即便妙玉和宝姑娘做不了正室,将来总是有别人来做这个正室的。” 晴雯的担心,其实也是有道理的。即便是宝钗和妙玉认命了,将来也是要有正室的。 “这个你们都是不必多虑的,即便将来有了正室,你们这么多人,人多势众的,还怕她?只要你们齐心了,把她给架空了,还不是小事一件?” 似乎也有些道理啊。 平儿、晴雯、沈冰衣彼此看了一眼。 “再说了,皇上虽然如此说,倒也未必就会把这事儿管到底。他一天日理万机的,兴许说过就忘了。等珉长官到了二十岁,就把你们当中的一个扶正了,不就完事了?” “况且,正不正的,其实也就是个名义。我原来当土匪,现在当官兵,也就是换了个名字而已,但我不还是那个我?也没见变到哪里去?” 第0305章 妻妾之别 曲翩贤是个看热闹不怕乱子大的,见众人着急,就胡乱的开起了方子。 她这些话,虽然有偷换概念和蛊惑、挑唆之嫌,但是,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在这个语境下,所谓的谈婚论嫁,指的就是男婚女嫁,也就是专指男子娶正室的行为。这种行为,在男方叫婚,女方叫嫁。这才是正式的婚姻。娶回来的女子,才是妻。 娶妻和纳妾,中间的差别是很大的。 娶妻是两个家庭之间的行为,纳妾,则只是丈夫的个人行为,跟家庭其实是没有多大关系的。 妻不能降为妾,实在不行了,可以休了。但是,妾确实可以扶正的,是有上升空间的。 就像皇帝,他可以死了,也可以被人给推翻了。但是,他是不能再当臣子的。但是,以前的臣子,却是可以做皇帝的。 臣子可以架空皇帝,可以造反搞掉皇帝。妾为什么就不能架空正妻,为什么就不能造反搞掉正妻? 这就是曲翩贤的行为逻辑。 所谓关心则乱,便是宝钗这样平时冷静的人,此时都理不出个头绪来,其他几人就更是如此了。 倒是曲翩贤这个局外人,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能够看的开些。 见几人还是疑疑惑惑的,就继续开导她们。 “妻也好,妾也好,不过就是个名义罢了。远的不说,就说咱们都知道的腊梅花,那就是个看得开的。况且,这妻妾的名分,也就是咱们汉地的人,分的那么清楚。” “腊梅花,总是喜欢男人越多越好,人家草原上的人,也没有人因此笑话她的,反而人人都羡慕她。若是在咱们汉地人看来,那不就是个人尽可夫的?” “所以,你们根本就不必在意什么妻啊妾啊的。咱们汉地人,之所以在乎这些,说到底了,还不是因为做正室的,会有些便宜?在家里,她是说了算的,要是有了什么家业,也是她的子女优先继承的。说到底,还不是一个钱字?” 这一点,曲翩贤还真是说到本质上去了。 “说到钱,你们哪个又差钱了?就凭你们的本事,即便是没有钱,现去挣都是来得及的。只要有了钱,只怕是正室都要巴结你们呢?” “话又说回来了,你们府里的事情,我也是知道一些的。就说珉长官,他是个庶子,你们家里那位宝二爷,算是嫡子了,可是,如今怎么样?还不是珉长官在府里说了算?” “你们几个,不也是千里迢迢地都跟着珉长官了?怎么就没见你们在家里跟着那个嫡子宝二爷呢?还不是因为珉长官是个有本事的?” 一枝花这一席话,说起来头头是道。有道理,有证据。即便是证据,也是有正面,有反面。远的有腊梅花,近的有自己府里的宝玉和身边的贾珉。 众人时而觉得她是在胡说八道,时而又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一时之间,也理不清个头绪来。 不过,叫她这么一说,心情倒是放松了不少,突然间觉得,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了。 “曲姐姐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倒是开朗了不少。再说了,还有珉四哥给我们做主呢。我们光是着急,也是没用的。” 宝钗这么一说,几人也就不在刻意纠缠此事,也觉得贾珉到时候自会给她们个安排的。 晚上,给钦差接风洗尘。临吃酒前,贾珉来看了几人,见几人似乎没有什么焦虑之色,心里还暗暗吃惊。怀疑几人是不是有些没心没肺了。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了,兵营里的气氛很轻松。士兵们正在排队领月饼。 军营前面的卜奎衙门粮饷处,也有几台马车正在装月饼。这些月饼,是给各个庄子的流人发的。 白天,已经把大部分庄子的月饼都给送去了,这几车是比较靠近的庄子的。这几车送完,今年的流人月饼就全给发完了。 往年的中秋节,是不给发月饼的。今年因为流人伙食改革,所以给每个流人发了五块月饼。同时,还要在中秋节改善伙食三天。 给钦差大人的接风宴,在下午四点就开始了。持续了两个小时才散去。 回驿馆的路上,姜明前就看到了衙门前布告栏里贴的《流人中秋节伙食改善食谱》。 一看,竟然是连续改善三天伙食。再看那菜,竟然有肉有鱼的。 他这么多年就是主管流人事务的,从来还没听说过中秋节给流人改善伙食的事情,于是心里就不信。 贾珉啊,虽然你给流人改善伙食了,但是也做不到这个水准的。只怕是看我来了,弄出这些东西来糊弄我的。 待我明日下去明察暗访一番,到时候戳穿了你的把戏,看你如何跟我交代? 贾珉此时则在卜奎西面的火器工厂里面。 戴植、焦/利、刘成、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贾琏、陈也青、冯紫菁、赵大海等高级军官,围在他的身边。 贾珉的跟前,就是一架奇怪的的火器,这就是戴植试制出来的连环铳。也就是类似于贾珉前世的机枪了。 当然,这个连环铳跟他前世的机枪比起来,无论是性能、效率还是可靠性上,都还差得远,但是,在这个时代,已经足以惊世骇俗了。 “一个连环铳是二十八斤,外加五个药包,一个药包是二斤,五个弹丸包,一包二十八个弹丸,每包是二斤。这样的话,一轮射击的药包和弹丸,加一起就是二十斤。” 一架连环铳,五个药包,五个弹丸包,就是一个基数了。 “若是想再次射击,就得把连环铳管放水里冷却之后,才能射击了。” 这个时候,还造不出火药和弹丸合在一体的子弹来,所以,还是火药和弹丸分离的。 五个弹丸包加一起是一百四十个弹丸,加上火药和连环铳,一共就要五十来斤。这个重量,对于一个单兵来讲,负重有些大了。好在可以分开,由两人来携带。 由于材料加工技术落后,所以,连环铳的部件,就只能选择比较厚重的。即便如此,每发射五次后,铳管加热变形,就容易造成卡壳现象,所以,必须等枪管冷却后,才能再次发射。 “来,你们都轮流试验一下。每人打一个药包。” 从冯紫英开始,五个人出来,一人打了一个药包和弹丸包。 每打完一个,前方三十丈远的木板就换一次。 五个药包打完,众人来到木板前,。开始查看效果。 这一看,除了贾珉、戴植、焦利和刘成外,都大吃一惊。 半寸后的木板,已经被弹丸穿透,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弹孔。 “这要是两军对阵,还不得一扫一大片?” 贾琏掩饰不住吃惊的神色。 “一扫一大片就对了,这个连环铳,就是打击集体目标的。” 戴植说着,露出得意的样子来。 等到看赵大海射击的木板时,跟别人的就不一样了。四尺见方的木板上,就只有一个比较大的弹孔。 “我这个怎么回事儿、难道跟别人的不一样?” “火药包和弹丸都是一样的,你刚才射击时,铳口没有向两边摆动,所以弹丸就从这一个眼儿里过去了。” 三十丈也就相当于九十到一百米远,如果超过这个距离,射击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这个距离,对付步兵还可以,若是对付骑兵,以骑兵的突击速度,这个射程就显得太近了些。 所以,要想让连环铳成为对付骑兵的利器,还得摸索新的战法。或者增加连环铳的数量,足以抵挡骑兵的集团冲锋,或者同样由骑兵使用,以速度对速度,或进或退。 连环铳的另一个弱点,就是每发射五次之后,铳管就得用水冷却。 战场上带水,是很不方便的。所以,这个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戴先生,你看能不能这样,把铳管和药膛分开,后半边儿的药膛不变,铳管是活动的,能够拆卸的。打了五个药包,就换上一个铳管,如此循环。这样,也就不用水来冷却了。” “到时候,多准备几个铳管,不就可以连续发射了?”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到底是珉长官高见。” “其实,也可以准备一些薄点儿的铳管,只要能发射五个药包就行了。打完了,这个铳管就可以扔掉不要了。这就叫做一次性的铳管。你试试做一下。” 议论了一阵,众人来到了成品库。 地上、架子上,摆满了一排排的火器。 大的主要是马驮佛郎机火炮,然后是长铳,最后是短铳。还有二十门车载佛郎机火炮。 这就是为府兵团准备的武器。 每个单兵一支长铳,一支短铳。再加上他们以前的一副弓箭,一副快弩,一柄马刀,一把匕首。 重武器,就是车载佛郎机和马驮佛郎机了。 原来的老府兵团三个营,加上新改编的四营,一共十二个连。每个连六门马驮佛郎机,三门车载佛郎机。 至于连环铳,军头们也很期待,但是,目前戴植还只是做出了三挺样品,暂时还无法大规模装备。 不过,仅仅是长铳、短铳和佛郎机这几样,就已经彻底改变了他们对于军队的看法了。 下一个屋子,则是火药,弹丸和地雷,摆了满满三间房子。 “陈训练长,明日就把武器弹药配发下去,开始秘密合成训练。三天之内,掌握基本战术。三天之后,准备开战。” 此前,士兵们已经进行了长短铳和佛郎机的操作训练,现在所要进行的,就是集体的合成战术训练了。 听得贾珉如此说,军头们都精神起来。他们知道,过几天,就要跟南温都拉草原的两万骑兵决战了。 此前,虽然一再对草原部落进行袭扰战,但是,无论是四大部落,还是卜奎方面,都不认为府兵团会是四大部落的对手。 尽管现在有了这些武器,军头们还是有些担心。 兵力相差太悬殊了,真的有把握获胜吗? 第0306章 今晚上打你们 二道江渡口,现在又轮到了多玛十夫长在此执行守卫任务。 多玛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当上百夫长。到了那个时候,他不仅能统领一百个人,而且还能获得更多的草场。 如果出去打仗,抢来了东西,他也能分到更多的奴隶、牲畜和其他战利品。 其实,以前多玛也是不愿意打仗的,许多他认识的人,包括他的两个兄弟,都在打仗中死掉了。 虽然分到了一些东西,但是,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享受那些战利品了。 但是,打仗不打仗,不是他自己决定的,是头人决定的。 尽管他现在很恨头人,因为头人们收了贡赋钱,却不交给朝廷,所以现在朝廷来要钱了,天天来骚扰草原,弄的草原一点儿也不安生。 由于卜奎进行了香料禁运,所以,他今年的皮子烂掉了不少。后来花大价钱买了些走私货,才算是熟了些皮子。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羊肉,因为缺少盐和香料,不得不扔掉了。 也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香料,他今年也没有去捉水貂和旱獭。 因为萨满失踪了,夏天羊群得病,没有及时医治,还死了二十多头羊。 以前收留的一个流人,也无缘无故地失踪了。有的人说他跑了,有的人说,他叫卜奎的官兵给抓回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多玛也不知道。反正那个奴隶是没有了。 倒霉的不止多玛一个,草原上许多人家,今年的情形都跟他相似。都受到了惨重的损失。 总算他还是个十夫长,以前还有点儿家底儿,那些普通部众,还不如他们。 所以,如今的部众们,简直是怨声载道。似乎只有头人和她的亲信们,不仅没有受到损失,还从走私中发财了。 坐在毡房门口,多玛就这样胡思乱想着。 偶尔有一阵秋风刮来,带来丝丝凉意。不过,更多的时候,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已经是中秋了,现在是开始打牧草的季节了。想着再有几天就可以回家了,多玛有了些期待。 回家后,他要抓紧时间准备今年冬天的牧草了。再不准备,过些日子下雪了,草原被大雪封上了,今年冬天的羊群可就要饿死了。 现在,多玛很希望卜奎和部落里痛痛快快打上一仗。打完了,分出胜负了,自己就可以安心地过日子了。 至于谁胜了,谁败了,多玛其实是不太关心的。 卜奎胜了,也是跟头人们要钱,他们也说了,不会跟普通部众要钱的。自己不仅没有什么损失,还省得以后再打仗了。 部落胜了,自己也得不到什么东西,即便是有好处,也是头人们得去了,轮到自己,也剩不下什么了。 万一运气不好,把小命丢了也说不定呢。 江里又有喊声了,一艘小船,正在江中心。穿上一个人弯弓搭箭,射出了一箭。 多玛没有着急,甚至连站都没站起来。 他知道,那是卜奎的官兵,也知道,他们不是来进攻的。而是来送信儿的。 果然,射出了一箭后,小船慢慢地又划了回去。 多玛懒得起来,向毡房里喊了一声,一个部落战士出来,捡起落在地上的箭,把上面绑着的一张纸解下来,揣进怀里,骑上马给头人们送信去了。 这样的信,从八月十四那天就开始了,每天一封,多玛已经习惯了。 第一封信是他回去送给腊梅花头人的。多玛是不识汉字的,所以,也不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不过,他听别人说,那信上写的是:今晚来打你们。 也就是说,卜奎今晚上要来攻打草原了。当天晚上,腊梅花就召集八千名部落战士,严阵以待,可是,一直等到天亮,也没见卜奎的一兵一卒来。 十五、十六、十七这三天,也是如此。天天一封信,最后也没见他们来了一兵一卒。 后来多玛想明白了。 卜奎还是跟以前一样,也是来骚扰的。以前是派小股部队来,如今是小股部队也不来了。 还到草原来打?他们敢吗?拿什么来打? 就凭他那不到两千人马,还敢到草原上来?这里可是有两万部落勇士的。 若不是怕朝廷增兵,早就杀向卜奎,把卜奎杀个鸡犬不留了。 不仅多玛不相信卜奎会来进攻,麦凯门也不相信。 此前,腊梅花也曾经给他送过几回信儿,说是卜奎要来进攻,但是,在他做好准备后,却一个人影儿都不见。 连续三天,折腾的他们晚上不敢睡觉,白天干不了活,部落战士们各个怨气冲天。后来,麦凯门再也不相信卜奎会来进攻这些胡话了。 腊梅花不给他送信儿说这些话了,但是,大萨满如今跟他说这些话了。 大萨满莫鲁达瓦失踪了好几个月,麦凯门曾经到处寻找他,都没有找到。后来有人到卜奎去买盐,说是在卜奎见过莫鲁达瓦,正在街上闲逛。 但是,这显然是谎话。莫鲁达瓦既然能闲逛,怎么就不回来了呢? 现在莫鲁达瓦回来了,可是,竟然是来劝说麦凯门向卜奎投降的。 作为麦来部落的大萨满,莫鲁达瓦在部众当中,享有崇高的威望,因此,麦凯门也很尊敬他。 但是,尊敬归尊敬,叫他投降,却是不可能的。 “莫鲁达瓦,你是说,卜奎今晚会来人打我们?” “是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告诉我的。” “他们已经告诉好几回了,可是都没来。” “这回是真的,神也告诉我了。” “好,就算他们来,来都少人马?” “他们说,来两个营。” “两个营是多少人?” “八百人。” “咱们部落的勇士有多少人?” “四千人。” “咱们四千人,他们八百人,你叫我向他们投降?” “是的。” “为什么?” “打不过他们。” “莫鲁达瓦,你不觉得你的话很可笑吗?” “一点儿也不可笑。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在卜奎呆了这么长时间,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是的。” “你说他们后来把你放了,你可以自由活动了,为什么不回来?” “我想看看那个贾珉是什么人。” “你看出来了吗?” “看出来了。” “他是什么人?” “他是我们打不过的人。也是我们可以投靠的人。” “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他做的两件事。” “第一件?” “他的那些改革。” “那些事,我听说过。说第二件吧。” “他的府兵团。” “他的府兵团有多少人?” “不到两千人。” “他来八百人,就想打我们四千人,我们还打不过他?” “是的。” “他们以前也来过,可是回回都输的。” “那是他们故意的。” “你怎么知道的?” “贾珉告诉我的。” “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昨天。” “在哪里告诉你的?” “他的练兵场,他请我去看他练兵。” “看了练兵,你就认为我们四千勇士,打不过他八百人?” “是的,打不过。” “为什么?” “他们火器太厉害。” “火器我们也有。” “比不了人家的。” “你认为我会向他们投降吗?” “不会,所以,你会害了部落的。” “你知道投降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不过是拿出去一些钱财而已。但是,却可以保住命。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那都是我的钱,不是你的钱,你自然是不心疼的。” “那不是你的钱,那是朝廷的钱,部众的钱。你只是替着保管一下而已。我跟贾珉说了,他也答应了,只要你投降了,交出贡赋,就可以得到朝廷册封,继续当头人。否则……。” “怎么样?” “否则,等他们打败你,下场就很惨了。” “怎么个惨法?” “最坏的结果是,你死了,钱交出去。” “好的结果呢?” “你不死,钱交出去,然后离开温都拉草原。” “我是这里的主人,我走了,部落怎么办?” “你不是这里的主人,少个头人,部落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朝廷会接管这里。” “你认为朝廷会比我做的更好?” “不一定。” “那你还叫我投降?” “形势所迫,不得不这么做。你不能为了你的钱,叫部众们陪着你死。” “他们自己愿意的。” “他们不愿意,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 “莫鲁达瓦,你变了,变得叫我认不出你了。我俩从小就是好兄弟,几十年了,没想到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麦凯门,我没变,变的是你。权势迷失了你的心智,金钱蒙住了你曾经锐利的双眼。以前那个坦荡无私的草原之鹰没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守财奴麦凯门了。” “莫鲁达瓦,你说服不了我,我不会投降的,我会胜利的,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另外三个部落,也跟我站在一起。” “他们也不会赢,如果跟你一样执迷不悟,下场也跟你一样,所以,麦凯门,还是投降吧。为了部落,也为了你自己。” “这里是我说了算,我才是头人。” “你只是个假头人。” “莫鲁达瓦,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不杀你,你走吧。” “我走不了了。” “为什么?” 莫鲁达瓦没有回答。但是,毡房外面响起了一个声音。 “因为我们来了。” 两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走进来,是陌生人。 麦凯门伸手去拿刀,但是,来人手里的短铳响了。麦凯门吓的缩回了手。 来人把短铳顶在了麦凯门的头上。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卫若水,卜奎府兵团猫头鹰分队队长。” 第0307章 请我们看戏的 莫鲁达瓦跟麦凯门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被抓到卜奎后,开始是被限制自由的。没多久,贾珉就放了他,叫他自由行动,可以随时回去。 但是,他自己却不走了。他被贾珉在卜奎的改革措施吸引,想亲眼看看,贾珉到底想干什么。 这样的改革措施,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在让他感到好奇的同时,也想看看到底会有什么效果。 当然,也想看看,贾珉到底有多大能力,是否是四大部落的对手。 昨天,贾珉邀请他去看军事演习,把府兵团的武器展示给他看了。这回他自己回来了,劝说麦凯门归降了。 这也正是贾珉想让他做的。 他知道,自己很难说服麦凯门,但是,事关整个麦来部落的安危和未来,他还是想做一下努力。 现在,他的努力失败了。 不过,现在还只是控制了麦凯门,大规模的战斗还没有打起来,如果麦凯门此时归降,还来得及。 “麦凯门,大势已去,你归降吧。” 莫鲁达瓦还想尽最后的努力。 “莫鲁达瓦,你做了叛徒?” “我没做叛徒,他们来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没有跟他们勾结。我不象你,我作事有我自己的规矩。” “麦凯门,我们想打你,只是小菜一碟,用不着找莫鲁达瓦,归降吧。” 卫若水有些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麦凯门竟然还有心思指责莫鲁达瓦。 “就知道耍阴谋诡计的卜奎人,你们以前被我打得像个兔子似的,只知道逃跑,如今又来暗算于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卫若水简直想一头把自己撞死,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麦凯门竟然还说这种傻话。 我这叫暗算啊?我这叫斩首行动,你知道不知道? “麦凯门,照你这么说,你是不服气了?” “自然是不服气了。” “那你想怎么样啊?” “放了我,咱们光明正大地打一仗,打输了,我就归降、交钱。” “好,一言为定,你能召集多少人就召集多少人,我们就来八百人,明早寅时,在红石滩决战。” 卫若水说完,收起短铳,径自走出毡房。 毡房外,十来个猫头鹰分队队员正在等着,见卫若水出来,一起上马离去。 账房周围,是十来具倒在地上的尸体。 卫若水出去了好一会儿,麦凯门才确信,对方确实是放过自己了。 他没想到对方就会这样轻易的放过自己,他们完全可以杀死自己的。 难道他们真的就那么有把握,可以打败自己? 别说只来了八百人,就是来了两千人,难道还会是自己四千人的对手? 麦凯门不相信,他没有理由相信。 “麦凯门,你真的还要打?” “打。” “你会连累许多孩儿送死的。你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莫鲁达瓦,这话你已经说过了。” “好吧,麦凯门,我不再说了。不过,我要告诉你,我们部族的人,不会跟着你去送死的,你就不要去找他们了。” 莫鲁达瓦说完,径自出去了。 莫鲁达瓦的部族,有八百多战士,如果不去,麦凯门就只剩下了三千多人。 但是,三千多人也没有理由输给八百人,所以,麦凯门下定了决心,跟卜奎人决一死战。 “来人啊。” 麦凯门喊了一声。 没有人进来,他的卫士都死了,哪里还有什么人? 麦凯门出了毡房,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卫兵们,叹了口气,然后上马离去。 他要召集部落战士们,在红石滩跟卜奎人决战。 卡其部落。 头人卡德尔正在跟部落大萨满达木罗在研究腊梅花送来的消息:卜奎人今天要来进攻了。 跟麦凯门一样,他们也是连续几天接到这样的消息了。但是,一个卜奎人的影子也没见到。 “达木罗,你说他们今晚会来吗?” 卡德尔对于达木罗很尊敬。 不仅仅是因为达木罗在部落里面有威望,也不仅仅是因为达木罗足智多谋,还因为达木罗一贯支持他。 在去年的头人争夺战中,达木罗率领自己的部族,站在了卡德尔一边,并且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说服了其他主要部族,支持卡德尔,这才让卡德尔成功地登上了头人的宝座。 “卡德尔头人,你认为他们会来吗?” “我认为他们不会来。” “为什么?” 达木罗之所以支持卡德尔,不是因为他有多么优秀,而是因为他在自己的几个兄弟中,比较平庸。 在达木罗看来,卡其部落其实并不需要多么优秀的头人。 优秀的头人,总是想着要干大事,要在草原上扬名立万。但是,卡其部落是四大部落中实力最弱的。如果头人锐意进取,将来就很有可能跟其他三个部落发生冲突,这样反而会害了卡其部落的。 要想跟其他部落竞争,终极的手段就是战争。这是卡其部落承受不起的。 在历史上,作为四大部落的龙头的铁佛,跟卡其部落的关系就比较疏远,所以,别说铁佛,即使跟麦来和罗孙发生冲突了,铁佛也不会站在他们一边。 最大的可能,就是铁佛乘机跟另外两个部落合谋,瓜分了卡其。 “第一,卜奎的兵力不足,他们一共只有一千七百多人,这些人当中,还有不少在官庄里当庄头的,根本抽不出来。” “第二,如今正是收秋的时候,他们怕我们去进攻卜奎抢粮食,所以都会在卜奎防守,根本不会主动出来进攻。” “第三,他们以前跟我们交战,每次都败了,我们有三千六百多勇士,他不敢来挑衅的。” 听得卡德尔如此说,达木罗微微摇摇头。 “怎么了,达木罗,有什么问题吗?” “卡德尔,这半年来,卜奎跟我们交手多少次?” “十七次吧?” “每次他们来多少人?” “一百来人。” “我们每次出兵多少?” “一千人。” “他们死了多少人?” “两个。” “我们呢?” 卡德尔不吱声了。 “我们死了一百七十人,你还能说我们胜了吗?卡德尔,这还不是主要的,我们输的还在别的地方。” “在哪里?” “你今年赚的钱,比往年如何?” “比往年少了六成。” “你这还算好的,部众们可都是赔钱的,今年用的都是往年的积蓄,还有不少借债的。香料禁运了,皮子和肉烂掉了,工匠没剩下几个,东西也卖不出去了。许多人到现在,冬天的草料还没准备。卜奎人都是官兵,他们就是天天忙着打仗,不用干别的。” “但是,我们行吗?现在,盐、茶叶、铁器还没有禁运,若是这些东西也禁运了,我们怎么办?都去走私吗?那得花多少钱?” “部众们动不动就要出来打仗,家里的活计没人干。那些流人奴隶,不是叫他们给抓回去了,就是逃跑了。所以。如今的部众们,早就厌烦了战争。” “以前,卜奎人是打了就跑,如今若是来人多了,跟我们硬拼,你以为还会有多少部众为你卖命?这么多年来,你们家收了朝廷的贡赋钱,却没交给朝廷,都踹进了自己家的褡裢里,这就是部众们的真实看法。” “在他们眼里,你现在只是个假头人了。所以,我们现在已经败了。” “达木罗,你说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我投降?” “是不是投降,要看是否合算?” “你认为,投降之后会怎么样?” “交出50年贡赋,然后请求朝廷册封,你就是个真头人了。这是在名义上的好处,另外的好处……。” “还有另外的好处?” “另外的好处,就是我们从此不用打仗了,部众们可以安心地生息繁衍了,外面的商路通了,我们可以有更多的赚钱机会了,牲畜可以多起来了,盐、茶、香料什么的,也不会禁运了,有了朝廷的保护,麦来和罗孙不敢欺负我们了,铁佛不会再吞并我们了。你交出去的钱,也可以很快赚回来了。” “达木罗,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很奇怪,你怎么会有这些看法的?” “这不是我的看法,是另外一个人的看法。” “谁的看法?” “冯紫英。” “冯紫英?卜奎那个第二号人物冯紫英?达木罗,你?” “这些都是他跟我讲的,他现在就在我的家里。你愿意去见见他吗?” “你是说,他是来谈判的?” “他是来谈判的,不过,他说先不着急谈判,他要请我们先去看一场戏。” “看什么戏?” “到红石滩去,看他们的八百人是如何打败麦来的四千人的。等看完了这场戏,再谈判。” “你是说,他们要用八百人,打败麦来的四千人。这怎么可能?” “是他这么说的,我觉得,我们可以去看看,看完了再说。” “他们来了多少人?不会耍什么阴谋吧?汉地人可都是很狡诈的。” “来了三个人。我们又怕他什么?” “我们都谁去?带一千人过去?” “不用那么多吧?冯紫英说,把我们所有的千夫长、百夫长带去就行了,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他若是想算计我们,不会就来三个人的。我觉得他是有诚意的。” “他为什么请我们先看戏?还要叫千夫长,百夫长都去?” “我想,他是想叫我们看了之后,就知道我们打不过他们了。这样,我们就只能跟他们谈判了。” “你答应他了?” “我答应他来劝说你,但是,最后还得你来决定,你才是头人。” 一个时辰以后,卡其部落武装的所有千夫长、百夫长等军头,在卡德尔和达木罗的率领下,跟卜奎府兵团幕僚长冯紫英等三人一起,前往红石滩。 他们将在那里,观摩卜奎方面的八百人跟麦来四千勇士的决战。 第0308章 激战红石滩(一) 丁丑年八月十九寅时末,天色刚亮。麦来部落头人麦凯门率领四千部落勇士抵达红石滩。 这四千部落武装士兵,是麦凯门可以调动的全部力量。 莫鲁达瓦部族的八百人,本来也是这部分人中的精锐部分,但是,由于莫鲁达瓦不愿意跟卜奎交战,所以他的部族没有参加到队伍中来。 麦凯门不得不从平时不怎么参加战斗的族人中,临时挑选了一千人,凑足了四千人之数。 这一千人,麦凯门认为没有多大战斗力。但是,这并不影响他跟卜奎决战的决心。只要有那三千人,他就足够了。 莫鲁达瓦的话是有些道理,但是,卜奎的火器再强,他也不认为八百人会是自己三千人的对手。 况且,他已经连夜给腊梅花去信,叫腊梅花派三千人前来支援他。即使自己一时之间打不败卜奎人,只要腊梅花的人马一到,前后夹击,卜奎人再强,也死定了。 红石滩,是四道江转弯处的一个小冲积平原,因为这里有一片赭红色的碎石而得名。 说是一个小平原,其实也是南温都拉草原的一部分。包括整个四道江,也都是南温都拉草原的一部分。 四道江就从红石滩中间穿过,把红石滩分为东西两个部分。江面宽约20丈,江水最深处,大约两尺。 现在,两军就隔江对峙,东面是麦来人,西面是卜奎人。 等到卡德尔和冯紫英等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双方已经摆好了进攻的架势。 卡德尔明白冯紫英叫自己把所有的百夫长和千夫长都叫上来观战的意图。 如果这些百夫长和千夫长亲眼看到卜奎人赢了,他们就会意识到,自己不是卜奎人的对手了,这样,将来自己向卜奎人投降时,这些人就不会反对了。 否则,如果自己没经过交战就投降,会让这些人认为自己是胆小鬼,即便投降了,他们也是不服气的。 这样的用心,固然是计划周详的,但是,卜奎人能做到吗? 麦来人的实力,卡德尔还是清楚的。在四大部落中,单兵作战能力算是最强的。麦凯门在头人当中,也是最会打仗的。 卜奎人想打败麦来人,卡德尔认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人数少不说,在地形上,卜奎人也不占优势。 既然你卜奎人早就来了,为什么不早点渡河。等到麦来人赶到了,你再渡河,就晚了。谁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谁先渡河谁就吃亏。 而麦来人是不着急渡河的,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河对岸,就是铁佛人的地盘。如果铁佛人从后面夹击,卜奎人就完了。 卡德尔和冯紫英等人,站在距离两军约一里地远的一处高坡上,两军对阵的形势,在这里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冯幕僚长,你们真的只来了八百人?” 卡德尔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人不是都在哪儿了吗?相信以卡德尔头人的经验,可以看得出来的。” 其实卡德尔早就看出来了,卜奎方面确实只有七八百人。 “你认为谁会先渡河?” “我们先渡河。” 你们先渡河?疯了吗?本来兵力就少,不在麦来人来之前渡河,反而等到人家来了之后,你才渡河,这不是找死吗? 说话间,卜奎人果然行动了,开始向河边移动。 如果渡河,就可能在到了河的中间时,受到麦来人的攻击。到时候,几千人弓箭齐射,卜奎人就将死在河里。 除非他们所有的人一起过河,在最短的时间内,冲过河去登陆,才能够多少扭转一些被动局面。 但是,他们的人数太少,除了死在河里的,到时候,不会有几个人上岸的。即便是登陆了,也将很快被麦来人绞杀了。 所以,卜奎人此时最为明智的选择,就是投入全部的兵力,以最短的时间渡河。这样,损失才会小一些。 不过,即便是如此,登陆之后,也免不了战败的结局。 卡德尔实在看不出,卜奎人有什么胜算。 现在,他有些开始怀疑,冯紫英是在虚张声势,想来哄骗自己投降的。 哼,想骗我,没那么容易。等到战斗结束,我就把你拿下,到时候,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此战你们损失了七八百人,也就是将近一半的兵力了,剩下千八百人,看你们还怎么跟四大部落斗? 让卡德尔更加吃惊的事情出现了。 卜奎人是来时渡河了,但是,却只是有一少部分开始渡河,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三百来人,剩下的人,竟然按兵不动,似乎在看热闹一样。 “冯幕僚长,只有这点儿人渡河,到了河中间,如果麦来人开始进攻,你们可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卡德尔本来想说,只有等死的份儿了,但是,他不愿意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所以就说的婉转些。 “没关系,他们的箭射不到我们的。” “射不到你们?” “对,不等到河中间,我们的佛郎机就开火了。” 果然,卜奎的马驮佛郎机开始开火了,就在河里,一边渡河一边开火了。 麦来人想靠近河岸,但是,被佛郎机的炮火给拦截住了。 这个时代的佛郎机炮弹,一般都是弹丸,但是,府兵团的炮弹,却是开花弹。 所谓的开花弹,就类似于现代的炮弹了。炮弹里面有炸药,落地后爆炸,用弹片和弹丸里面装的铁砂杀伤敌人。 这就比仅仅发射一个弹丸,只靠弹丸的动能击杀敌人,效率要高上许多倍了。 第一批渡河的,有十门佛郎机。连续发射,仅仅三轮射击,就把麦来人的冲锋队形给打乱了。 炮弹在马群里不断爆炸,许多骑手从马上摔下来,更有许多马受惊,四处乱串着。 虽然也有一些人开始射箭,但是,由于距离太远,根本就射不到卜奎人。 第一批卜奎人登陆了,但是,麦来人那边,阵型也稳定下来了。尽管卜奎人有佛郎机,但是,如果麦来人此时大举进攻,卜奎人也是顶不住的。 他们的人数太少,终究是顶不住骑兵的大规模冲锋的。 “冯幕僚长,如果我是麦凯门,此时就要发起冲锋的。” “他会冲锋的,但是,也没什么用处。你看,我们的第二批人马开始渡河了。” 果然,卜奎人的第二波渡河开始了。也是一下河就开始开炮。但是,麦来人也开始反击了。这一回,他们变换了队形,由原来的集群式队形,改成了纵队,每个纵队之间,相距三丈来远。即使佛郎机的开花弹打过去,也只有几个人掉下马来。其余的骑兵,还是向河边越冲越近。 “冯幕僚长,这回情况似乎不妙了,佛郎机似乎不起作用了。” “没关系,我们还有火铳。” “火铳我们也有,但是,还不如弓箭管用的。” “我们的火铳跟你们的火铳不一样的。我们的射程远,射速快,射击精度也高。” 卡德尔听得也有些迷迷糊糊的,没太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过,东岸的情形他倒是看清楚了。只见岸上那些卜奎人,都趴到了地上,开始用长铳开火了。 麦来人一个个地落下马来。偶尔有几个速度快的,冲在前面弯弓射箭的,也因为距离太远,对卜奎人构不成什么威胁。 麦来人这一波冲锋的人不多,只有四个纵队,加起来,也就二百来人吗,剩下的一百来人,撤了回去。 卜奎的第二批渡河人员登录了,但是,他们也没有进一步进攻。 如果是卡德尔,此时已经占领了滩头,他就会叫就剩下的人,也快速渡河,三波人马汇合后,再想办法向前推进。 但是了,令人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卜奎的第一波人马,竟然开始撤退了。 卡德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没错,就是开始撤退了。辛辛苦苦地过了河,现在竟然开始撤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开始的时候还过河做什么? 卡德尔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一定是那些人的火器出了问题,不是没有药包了,就是没有弹丸了。或者就是药包在过河的时候,被水淋湿,用不了了。 虽然他们身上还有弓箭,但是,因为人数太少,在跟麦来人的弓箭对射时,注定是吃亏的。所以,他们只能撤回西岸来了。 “冯幕僚长,你们的情形似乎不妙啊?虽然开始的时候,麦来人有些死伤,但是,现在还没到伤筋动骨的时候呢。” “我们不着急,慢慢打,若是一开始就打得狠了,麦凯门就跑了。我们就达不到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的目的了。” “有生力量?” “就是尽量地多消灭敌人。” 跟前面一样,麦来人发动了两次冲锋,都被卜奎人击退了。但是,卜奎人也没有力量进攻,所以,第二批渡河的人,也撤回了西岸。 就这样,卜奎人两拨渡河,两拨撤离回来。麦来人的骑兵,也上来了。不过,也没有急于进攻。 经过一轮交战,双方又回到了开始的局面,重新隔河对峙。 若是没有东岸地上的百来具尸体,甚至不会有人认为,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激战。 表面上看,麦来人死了一百来人,目前卜奎方面还没有人死伤。似乎是卜奎占了便宜。 但是,一百来人对于麦来人来说,是完全承受得起的。所以,麦来人到目前为止,还根本没伤到元气。 但是,这个局势,对于卜奎人来说,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先后有两批人渡河,最后都撤了回来。这就证明,他们的渡河行动实际上是失败了。 如果他们继续发挥火器的优势,即便一时打不败麦来人,也可以给麦来人造成大量的杀伤。但是,现在他们的药包和弹丸不足了,火器的优势也就没有了。 如果双方再交战,卜奎人就只能跟麦来人拼弓箭和马刀了。 由于卜奎在人数上处于绝对劣势,所以,结局如何,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第0309章 激战红石滩(二) 跟麦来人交战的,是贾琏的一营和冯紫菁的二营。 两个营七百多人,加上辎重队,一共八百人。他们要对付的,就是麦来人的四千骑兵。 经过一轮交战,目前战斗处于暂时停止状态。 贾琏、冯紫菁两个营长,加上贾蔷、贾芸、秦钟、冯紫蒲、冯紫苗、史松六个连长,正聚集在一起研究战术。 “我看,他们也就是这些本事了,没有什么花招了,跟他们打了这么久,也没见到他们有什么进步。” 贾蔷的话语里,充满了对麦来人的蔑视。 “还是要小心些的,毕竟他们在人数上还是占据绝对优势的。” 冯紫菁一向作风比较谨慎,他的优点,就是在打仗时,比较精于算计。 “目前看来,一切都还在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麦来人的反应,也跟我们的预计差不多。这个节奏,应该可以了。我们的第一阶段目标,算是达成了。” 贾琏站起身来,看向远方。 “黑沙口那边,现在也应该开战了吧?” 冯紫菁也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张地图,跟贾琏一起看了起来。 “估计铁佛的增援部队应该到了,论起行军来,他们的速度还是不慢的。” “但愿陈也青和赵大海能够顶得住。” “那就要看腊梅花来多少人了。不过,我们要相信三营和四营。” “是啊,四营进步倒是很快呢,希望他们这次能够有比较好的表现。” “贾营长,你要相信珉长官的练兵方法,咱们这才多长时间,不就跟草原铁骑干上了?若是在以前说起来,我自己都不相信呢。” “冯营长,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看我们的热闹呢?估计帝都那帮家伙,此时也在等待着消息吧?” “我估计,他们肯定都在等着咱们战败的消息吧?以前跟别的府兵团说起草原骑兵时,他们可都是怕的很呢?” “哼,就他们那些练兵法子,再怎么练,也是一帮菜鸟,再加上没有火器,要是遇上了草原铁骑,哪里会是人家的对手?” “嘿嘿,我现在倒是很想知道,他们得知我们打败了草原铁骑的时候,会是个什么表情呢?” “什么表情?一定是不相信的表情喽。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叫你的人出击吧。” “好嘞。” 冯紫菁走了两步。 “冯紫苗!” “到!” “率领你连出击,好好表现,冯幕僚长和卡其人在那边儿看着呢。” “是,营长,一定不给冯家丢脸。” 冯紫苗一挥手,率领二营二连开始渡河。 二营二连刚下河,六门佛郎机炮就开火了。 麦来人的骑兵一边往后撤退,一边拉大距离,向两边散开。 不一会儿,二连的佛郎机炮停止了开火。见卜奎人的炮不响了,麦来人又重新聚集起来,开始反击。 卜奎人的长铳开火,打了一会儿,就撤回了西岸。 似乎他们的进攻能力也就如此了,两军又回到了隔河对峙的状态。 麦凯门一直在队伍的后面观察着,从卜奎人第一轮进攻的时候,他在心里就有了数。 但是,他是个比较有军事经验的人,知道卜奎人此来,一定有所准备。果然,对方的火器还是很厉害的。尤其是那个开花弹,对于人和马的杀伤力,还是很强的。 但是,他很快就找到了应对之策,那就是拉开距离。这样,开花弹的杀伤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起初,对于对方究竟来了多少人,麦凯门还是怀疑的。他不相信卜奎人会那么实在,说八百人,就来了八百人。 但是,现在他相信了。当然,这是他自己观察的结果。 “胡尔汗,你带八百人转到下游去渡河。莫里突,你带八百人转到上游去渡河,从两边包抄他们。哼,卜奎人,既然你来了,就别想回去了。” 胡尔汗和莫里突得令而去,很快,两股烟尘扬起,两支骑兵左右而去。 “豪格,派三百人从正面渡河。” “是,头人。” 豪格答应一声去了,不一会儿,三百麦来骑兵开始渡河。豪格也回到了麦凯门身边。 “豪格,卜奎人的火药消耗很大,如果这三百人被打回来,就证明他们还有不少火药,其他人就暂时不渡河。如果这三百人能够登陆,就证明他们的火药没有了。那个时候,就是我们主力渡河的时候了。” 麦来人的三百骑兵刚下水,卜奎人就有了反应。二十多门佛郎机突突突地就开火了。炮弹落在水里爆炸,激起高高的水花。 等到水花落尽,就见到三百骑兵,已经剩下不到一半儿了。 又有一些卜奎人排成一百,开始用长铳射击,很快,麦来骑兵就只剩下了七八十人。 若是再来一轮炮火和长铳射击,这七八十人,很快就要被消灭在河里了。 这些部落战士,都是跟着麦凯门的老兵们了,对他很忠诚。尽管今年他们的个人财产都受到了很大的损失,也对麦凯门有很多怨言,但是,麦凯门一招呼,他们还是来了。 一个个就这样子在水里,让麦凯门十分痛心。就在他为此痛心犹豫时,情况有了转变。 卜奎人突然开始撤退了。不仅是刚才开火的人撤退了,其他观战的人,也一起撤退了。 “豪格,他们没有弹药了,胡尔汗和莫里突到什么位置了?” “他们已经过河了,正在包抄。” “我们也准备全体渡河追击,不能让他们跑掉了。” “头人,这会不会是他们的诡计?想引诱我们上当的?” “咱们的人不是已经上岸了吗?他们没有反击,就证明他们力量不足了,他们不敢跟咱们近战,所以就只有逃跑了。他们也发现胡尔汗和莫里在包抄他们,再不跑,就被包围了。” “好,这一回,就杀他个片甲不留。勇士们,全体过河,杀死那帮卜奎人!” 豪哥振臂一呼,部落战士们立刻群情振奋,拍马向河边冲去。 尽管如此,麦凯门还是有些担心。 大队人马过河时,最容易受到攻击,此时若是卜奎人杀个回马枪来,一顿火炮和火铳,那损失可就大了。 看着此前已经上岸的那七八十人,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的,都在等着大队人马过河,麦凯门稍微放下心来。 直到大队人马全都过了江,麦凯门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了。然后拍马,开始过江。 麦来骑兵们在草原上横行惯了,此次一直被卜奎人的火器压着打,心里早就憋了一口气。恨不得立刻追上那些胆小鬼卜奎人,把他们个个劈在马下。 现在,卜奎人的火药打光了,只要等着头人上岸,一声令下,就将去追击那些胆小鬼。 他们不怕他们跑,因为两边有胡尔汗和莫里突包抄,前面还有铁佛人赶来阻击他们。 这一回,卜奎人是再也别想跑了。 哼,敢到草原上来撒野,也不看看这里谁是主人! 此时,麦凯门头人已经到了河中间,再有一会儿,他就上岸了。那个时候,就是发起攻击的时刻了。 他们都很期待报仇的时刻,但是,没人注意到他们周围的六个草垛。 这些个草垛,是部众们打牧草的时候堆积起来的。如今每个草垛山上,都没有多少牧草了,只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牧草,杂乱无章地堆在那里。 如果此时有人注意观察,就会发现,那些牧草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动。不一会儿,就有人点着了一条草绳子。这个草绳子,外表跟一般的草绳似乎没什么区别,但是,它似乎特别愿意着火,火一边烧着,还一边发出嗤嗤的声音。 一共有六条这样的草绳,从不同方向,延伸到了麦来骑兵的聚集之处。 豪格已经先登陆了,此时正在整理队形,只要麦凯门一上岸,就要开始追击卜奎人了。 “咦?怎么这个时候还有火线蛇?” 一个部落战士,手指着不远处的沙滩上。 火线蛇,是温都拉草原上常见的一种无毒蛇。全身火红,在地面上游走起来,就像一道火舌在地上穿来穿去的。 “咦,那边也有。” “是啊,那边也有。” 豪哥也感到奇怪,于是就想过去看看,猛然间,心里陡觉不祥。 “不好,有火药,快散开!快散开!” 豪格声嘶力竭地喊着,部落战士们也明白过来,立刻就向四周散去。但是,已经晚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转眼间,人叫马嘶,乱成一团。阵阵烟雾,伴着炸飞的东西,向四处扩散。 身下的坐骑也不敢往前走了,麦凯门骑在马上,就那么呆呆地立在四道江的中央。 他的身边,不断有从空中落下的东西,掉在水里,激起朵朵水花。有的东西沉底了,有的沉底之后,又漂了上来。 漂上来的东西,有衣服的碎片,还有人的断肢……。 麦凯门不知道那些爆炸声响了多久,他的心里此时只萦绕的一个念头。 完了,完了,完了。 第0310章 激战红石滩(三) 当麦来人的主力渡河登陆时,卡德尔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冯幕僚长,你们输了。” 卡德尔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达木罗,对达木罗产生了一丝厌恶。他后悔自己听了达木罗的话,不应该到这里来浪费时间。 有这个功夫,自己在家里好好的睡上一觉,今天到麦来人那里去向麦凯门道贺,才是正经事儿。 如今自己虽然就近在咫尺,但是,却不能现身。万一叫麦凯门知道了自己就在旁边看热闹,到时候跟麦凯门是没法交代的。 以前,他是很佩服达木罗的,对于他支持自己上位,也一直抱有感激之情。 如今看来,以后要重新看待达木罗这个人了。 如果叫另外几个部落知道,自己跟卜奎的二号人物接触的话,他们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个冯紫英抓起来,送到腊梅花那里,证明自己的清白和忠心。 “卡德尔头人,你不要过早地下结论。我们珉长官既然敢叫我到你这里来,就是有把握。否则,若是叫麦凯门赢了,你不就第一时间把我抓起来,送给腊梅花了?” 冯紫英笑呵呵地看着卡德尔,看得他心里直发虚。 “冯幕僚长说笑了,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呢,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情?好,咱能就再看看。” 卡德尔话音刚落,就听见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再一看麦来人登陆的地方,两千来人马已经看不见了。刚才他们站立的地方,已经被浓重的烟雾笼罩上了。不时地有一些马,从烟雾中穿出来,四处狂奔着。 有的马上还有骑士,有的马上则没人了。还有的骑手,脚套在马镫里,身子在地上,被马拖着四处乱跑。 卡德尔回头看看自己的那些千夫长和百夫长们,就见到了一张张死灰一样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这是什么火药,是怎么点着的?怎么还有会这样打仗? 卜奎人,你们真是太狠毒了,草原上打仗,不是这样的打法的。 我们祖祖辈辈的勇士们,都是靠马上的功夫,娴熟的弓箭和狠辣的马刀来打仗的。你们不能这么打仗啊,这个打法我们不会啊? 都说你们是小人,有本事,一对一的拼马刀,看看到底谁厉害。 “平常打雷,都是在天上打的。我们就琢磨着,既然天上能打雷,地下怎么就不能打雷呢?所以,我们就研究出了这个东西。这种火器,叫做地雷。” “把很多的地雷集中到一块儿使用,这个地方就是地雷阵了。刚才的登陆场,就是个地雷阵。” “开始我们好几次过河,最后又撤回来了,就是为了把麦来人的主力引进到地雷阵里,然后引爆地雷,这就是地雷战了。” 冯紫英慢慢地给他们解释道,但是那些千夫长、百夫长却听得有些不耐烦了。 什么地雷、地雷阵、地雷战的,不就是用火药把人给炸死了吗?哪里还要那么多花样? 你们本事大,我们打不过你们,服了你们还不行吗? 这么有本事,你们不用火器,一人一骑,单打独斗,看看谁厉害?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么打仗,是在投机取巧啊?” 冯紫英向卡其的军头们问道。 还什么是不是的,本来就是嘛。 “你们是不是觉得,以前我们打了就跑,是害怕你们啊?” 不怕?是谁叫我们给撵的像个兔子似的,满草原乱跑的? “我告诉你们,我们不是怕你们,那只是拿你们当靶子练兵的。通过跟你们交战,把你们的那点儿本事都给弄清楚了。” 你们汉地人就是卑鄙,竟然用这种下流法子来侦察。 “好了,咱们继续看戏。” 麦来人都叫你们给炸成那样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这回就叫你们看看,我们府兵团跟麦来人的勇士们,是怎么样一人一骑单打独斗的。” 四大部落的的部落战士们,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优越感,就是认为自己的驭马功夫和马上格斗能力比卜奎人强,所以,贾珉就决定,在此战的最后阶段,跟对方硬碰硬地正面干一场,让对方知道,即使在这方面,他们也不是对手。 只有这样,才能打掉他们的傲气,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在心理上,彻底打败他们,让他们不再起反叛之心。 麦凯门还停在河中央,就那么呆呆的,眼神空茫。 岸上的硝烟渐渐散尽,露出了满地狼藉。 那些没死的,有的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样的事情,他们还从来没遇到过。 也有一些反应比较快的部落战士,开始拨马往回走。有的离他远些,有的则从他身边经过。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好像根本就没有这个头人似的。 麦凯门想阻止他们撤退,但是,他没有这个勇气。 他害怕,万一自己阻止他们逃跑,这些人会把他乱刀砍死。 胡尔汗和莫里突各带着八百人,在追赶着卜奎人。 后面传来的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让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就在他们犹豫是继续追赶,还是撤退时,卜奎人调转马头,向他们靠近了。 就在胡尔汗感到奇怪的时候,卜奎人分成了两队,在距离自己约五十丈远停住了。一队面向自己,另一队面向莫里突。 一匹马驰来,在胡尔汗前面五丈远停住。 “我们贾营长说了,要跟你们一对二地正面打一仗,我们一个人对你们两个,不用火器,不用弓箭,你们敢应战吗?” 气死我啦,这帮卜奎胆小鬼,竟然敢如此小瞧我们。早就想跟你们一对一的干上一仗了,没想到,竟然敢说你一个打我们两个? “这可是你们自己找死,好,我们就干上一仗。孩儿们,把弓箭都放下,就用马刀,把卜奎这帮胆小鬼剁成肉酱。” 胡尔汗率先把弓箭扔到了地上。 贾琏骑马站在一营的队列前,把身上的长铳、短铳、弓箭、弩箭一一卸下,扔在地上。 “我的弟兄们,我是你们的营长贾琏。你们都是贾府的人。在家里的时候,你们要叫我一声琏二爷。现在,我要告诉你们,这里没有什么琏二爷,有的只是你们的兄弟贾琏。” “珉长官是我的弟弟,我告诉你们一句心里话,我为有这个弟弟而自豪。” “我们都是珉长官训练出来的,现在,就是我们给珉长官争光的时刻了。我们要叫别人看看,我们贾家的子弟,都是什么样的人。” “在家里训练的时候,别人笑话我们,说我们只会走道和叠被子。” “在五龙山剿匪的时候,别人说我们是运气好,人多欺负人少。” “我们开拔时,别人说我们会死在卜奎。” “我们跟他们打的时候,他们说我们只会象兔子一样逃跑,不敢跟他们一对一光明正大地打上一仗。” “现在,他们的主力已经叫我们给打垮了。但是,他们心里一定不服气,怪我们只会用火器。” “现在,我们不用火器,也不用弓箭,只用马刀和匕首。我们一个打他们两个。” “或许,我们有的人会死去,但是,这一仗,我们必须打。而且要打胜。我们要告诉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算是一对二,他们也不是我们的对手。从此以后,我们要叫他们一听见贾府子弟,就心里害怕,双腿发抖。” “为什么?就因为我们比他们强。,就因为我们的祖先是荣国公和宁国公,就因为我们是贾府的子弟。珉长官在卜奎等着我们胜利的消息,老祖宗在帝都等着我们胜利的消息。” “现在,你们象我一样,放下长铳、短铳,放下弓箭、弩箭,留下你们的马刀,把敌人的脑袋砍掉。留下你们的匕首,刺向敌人的心窝。” 一营战士很多都是贾府的子弟。即便那些招募来的,也以贾府子弟自居。贾琏这一席话,立刻让全体战士都有了归属感。个个变得热血沸腾起来。 “贾府的子弟们,二营那边已经开始出击了,他们跟我们一样,也是一个对两个。现在,准备好了,为了贾府的荣耀,跟我冲锋,吾皇万岁,冲啊!” 贾琏调转马头,第一个冲了出去。 “为了贾府的荣耀,冲啊!” 一营全体官兵,嚎叫着冲了出去。 正在观战的卡德尔,又一次惊呆了。 这是要干什么?卜奎人究竟是疯了还是傻了?放着火器不用?放着射程更远的弓箭不用,放着弩箭不用,以己之短,攻敌所长。而且还是一个打两个,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原本以为冯紫英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们还真的这样做了。 就凭他们,还想跟草原骑兵单打独斗?看不懂,看不懂。 “冯幕僚长,你们为什么要怎么做?” 卡德尔想亲耳听听冯紫英的说法。 “其实也没什么,我们只是想证明,即便不用火器,他们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可是,他们是两个打你们一个啊。” “那也没关系,即便是他们三个打我们一个,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卡德尔这个气啊。他现在恨不得立刻把冯紫英给砍死。 就算我们一个打不过你们一个,两个还不行吗?两个打不过,三个还打不过? 你把我们草原勇士看成什么了?麦来人是最能打的,他们要是三个打不过你一个,我卡其岂不是四个也打不过你一个了吗? 卡德尔的帐,其实算的还有些片面。 卜奎此次来了八百人,麦来来了四千人,是五个打一个。 正确的说法,是一个打五个。 第0311章 杀得象狗似的 红石滩之战,是卜奎对四大部落的的第一次大规模正面集团作战。 这一战,把目标选在了四大部落中,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麦来人身上。 这个目标,不是选错了,也不是随便选的。而是经过贾珉精心思考的结果。 在击溃了敌人主力的情况下,放弃火器,而与敌人进行近身肉搏战,也不是意气之争。 以一敌二,也不是无可奈何的选择,而是故意而为之。 其实,贾珉原来准备的是以一敌三的计划。 这不是一场遭遇战,也不是玩儿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游戏。 即便是没有这次相遇,两个营也会寻找这样以少击众的时机,来进行这样一场战斗。 表面上这是一场近战厮杀,本质上,这是一场心里战。 在面对卜奎人的时候,草原部落总是有一种心里定势,认为他们的单兵近身作战能力,比官兵要强得多。 在大多时的时候,也确实如此。 此前朝廷跟他们交战时,也基本上凭的是兵力的优势和武器的先进。 所以,每次他们败了,都不服气。 他们没有什么像样的军事学说和军事思想,打仗凭的是历代传下来的法子和娴熟的弓马技艺。 对于汉人的军事谋略,他们总是嗤之以鼻地视为阴谋诡计。他们崇尚的是个人英雄主义精神。 贾珉就是要通过这一仗,彻底地打掉他们骨子里的这种傲慢和偏见,彻底地击碎他们心理上的优越感。 通过这一仗,要叫他们现存的老中青三代人对卜奎产生震撼、恐惧和敬畏。至少几十年里,不敢再生反叛之心。 这场心理战的意义,不仅仅是对部落武装的,也是对府兵团自己的。 可以说,从府兵团成立至今,还没有进行过一场真正的硬仗。以前的剿匪和袭扰战,在贾珉的定位里,都只是练兵而已。 通过这一仗,贾珉要奠定府兵团的心里优势,让士兵们知道,他们其实是很强大的,即使号称铁骑,大德王朝军队几乎人人畏惧的草原骑兵,在府兵团的眼里,也不过是一帮菜鸟而已。 即使不凭借武器的优势,也是可以一个打他们三个的。 当然,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光靠意志和鼓动,也是不现实的。必须建立在强大实力的基础上。 这个实力,除了来自于平时的训练和对于对手战术的了解外,还要有一套自己的实用战术支撑。 这套战术的最为典型战法,就是三人小组协同作战战术。 这套战术,就是三人一组,在两军交战后,一人负责诱敌,一人负责掩护和保护,另一人突然出击,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死敌人的做法。 以三人对一人,形成局部的优势,尽量避免与敌人的僵持和游斗。 这样做,既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又可以迅速建立自己的心理优势,提高士气,震撼敌人,瓦解敌人的斗志。 贾琏略微放慢速度,让胡大虎和吕金城跟上来。他们三人是一个战斗小组。 每个三人小组,都有一个军官或者战斗骨干为中心,他负责组织战术和选定攻击目标。另外两个则进行配合。 对方也正在冲锋,双方都放出了最大的速度。以求在冲击力上,压倒对方。 二十长,十丈,五丈,贾琏选定了目标,大喝一声。 “那个大胡子!” 胡大虎的马立刻加快速度,穿出一个马头,直取大胡子。转眼间,两马交错。 胡大虎举刀硬劈,大胡子举刀相迎,叮当一声,两刀撞在一起,冒出火星来。贾琏从大胡子马的另一侧掠过,挥刀一抡。大胡子的刀还没撤下来,脑袋就飞了起来。 此时,距离贾琏最近的,是一个蓝衣人。若是在一般情况下,他应该选择蓝衣人为目标。 但是,此时吕金城在三个马身之外,若是进攻蓝衣人,他就得再等一会儿,让吕金城跟上来。 于是,贾琏放弃了蓝衣人。 “灰衣服那个。” 贾琏选了灰衣人。他和胡大虎,吕金城三人距离灰衣人距离相仿,都有通道可以直取灰衣人,几乎可以同时到达。 贾琏驱马冲上去,胡大虎和吕金城从两翼几乎同时杀到。贾琏挥刀直取灰衣人脖颈,灰衣人身子后仰,没等挺直身体,吕金城一刀砍在他的胸口,灰衣人落下马来。 秦钟和大牛、小猫在一组。大牛强壮,小猫灵活。 跟敌人交接时,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出手,而是直接冲进了敌阵之中,直抵敌阵中部。 “戴帽子那个!” 秦钟喊一声,大牛就直接冲了过去,两马硬生生地撞在一起,各自长嘶一声,几乎都要倒地。踉跄了几步,才各自站稳。 等到对方马站稳的时候,戴帽子的家伙,已经倒在地上,被马踩踏着。就在他的马踉跄要倒的时候,小猫的马刀,把他的脑袋劈成了两半儿。 大牛在马上摇晃的时候,对方一骑冲来,举刀就要砍下,此时秦钟早已经转入了掩护角色,见他靠近大牛,就从侧翼冲了上去,一刀砍去,把那家伙的胳膊砍了下来。胳膊飞出去的时候,刀还在手里攥着。 “谢谢了,连长。” “放心杀敌,记住珉长官的话。目标,秃头。” “我记住了,目标秃头。” 大牛喊一声,冲了上去,他的两翼,是秦钟和小猫紧紧跟随。 “战友,就是可以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的人。” 这就是秦钟要大牛记住的话。 在宁荣街上,醉金刚倪二也算是个名人,还真就有不少人怕他。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敢于撒泼,不怕死。 其实,他也是怕死的。所以,当贾珉把他强征入伍后,他还是非常恨贾珉的。 贾珉叫他当了自己的亲兵时,他还时常有趁机杀死贾珉的冲动。只是因为他见识过贾珉的强悍实力,才不敢出手。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 他开始喜欢上了府兵团这个集体,开始敬畏起珉长官了。作为珉长官的亲兵,他时常在心里有这样的想法:如果珉长官有什么危险,就是拼了自己的命,也要保护珉长官的安全。 就在倪二准备死心塌地地做亲兵时,贾珉不要他了,把他交给贾琏,去一营当个班长。 “倪二,去跟琏二哥、蔷哥儿、芸哥儿和秦钟好好学习,将来我们还要扩军,我希望,等过几年我们回家时,你至少给我当个连长。否则,你以后就不要来见我。” 珉长官跟他说这些话时的情景,倪二至今记忆犹新。 他觉得,珉长官说自己能当连长,他就能当连长。 现在,他的小组已经杀死了四个敌人了。他的大腿被敌人砍了一刀,但是,他觉得没事儿,至少骑马还没什么问题。 右臂上也被人砍了一刀,但是只是破了点儿皮,用刀还是不耽误的,因为他是左撇子。 让他伤心的是,黑塔战死了。在掩护他的时候,被人从后面刺了一刀。在临死之前,黑塔也刺了对方一刀,两人同归于尽。 现在,倪二的三人小组就剩下他和黄毛两人了。 但是,两个人又怎么样?一个人都可以战斗的,何况两个人? 从跟敌人交战起,他们就一直往前冲杀。现在,倪二和黄毛已经把敌阵穿了个通透,杀出战阵,到麦来人的后方了。 两人调转马头,略微停顿一下。 两人的战马都已经呼吸急促了,两个人也是连连气喘。 “黄毛,你怕不怕?” “怕个球,什么狗屁草原铁骑,就特么吓唬人的,还不是叫咱们给杀得像狗似的。别说一对二,就是一对三,也杀他个片甲不留。特么的,敢跟咱们府兵团嘚瑟,也不看看咱们是谁的兵?” 黄毛狠狠地呸了一口,满脸的鄙夷。 “黄毛,我看那个穿白衣服的家伙,总是吆吆喝喝,比比划划的,看来他就是最大的官儿了,咱俩去把它给干掉,你看如何?” “行,就去把他搞死,若是把他给弄死了,回去珉长官兴许亲自给咱哥俩儿敬酒呢,你说,那该有多荣耀啊?将来回去,老祖宗兴许都会夸我呢。” “好,走,驾!” “走,驾!” 倪二和黄毛盯上的,正是麦来人左翼的胡尔汗。 跟麦凯门一样,胡尔汗也认为,此战自己绝不可能会输。 自己四千多人,对方八百人,还是被自己的勇士们撵的象兔子一样到处乱跑的卜奎人,怎么会输呢? 但是,在登陆地点那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让胡尔汗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虽然他不知道那里的死伤如何,但是,这么长时间了,没有发现他们跟上来,让胡尔汗感觉情况不妙。 现在,对于卜奎人的火器,胡尔汗感到很可怕。那是转眼之间,就能让人毁灭的大杀器。 就在他犹豫自己是否该撤兵的时候,这帮该死的卜奎人竟然来挑战,不用火器,还要一个打两个。 这让胡尔汗感到了莫大的侮辱。 一帮胆小鬼,竟然还要一个打两个,若是不狠狠地教训他们,他们还以为草原勇士们只会打兔子呢。 等到真的打起来的时候,胡尔汗才感到越来越惊心。 第0312 吾皇万岁万万岁 胡尔汗本来还担心卜奎人耍阴谋,但是,打着打着,他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多余了。 卜奎人不仅没有携带短铳和弩箭,而且人数竟然真的只有自己的一半儿。 他们还真敢一个打两个。 不过,打得久了,胡尔汗就发现,自己又上当了。 卜奎人不是一个打两个,而是三个打一个。 他们总是三人一组,集中力量打一个之后,马上再去打另一个。 这能算是一个打两个吗? 胡尔汗没有多少时间去算账,现在他发现了这个秘密,已经晚了。 能当上千夫长,自然是因为他比别人更加勇猛的缘故。 但是,今天胡尔汗发现,自己的勇猛似乎没有什么用处。到目前为止,他竟然没有杀死一个敌人。 这让胡尔汗感到很羞愧。若是自己连一个敌人都杀不了,今后还怎么对手下发号施令? 让他更加郁闷的是,他现在发号施令就已经不管用了。自己手下的勇士们,已经不听他指挥了。 他知道,这不怪自己的手下。不是他们不想听自己指挥,而是对方不让手下听指挥了。 胡尔汗又一次望向登陆点,那里还没有什么动静。那里的两千多人,总不至于全都被炸死吧?为什么不赶过来报仇? 如果他们此时赶过来,还是有希望把这些卜奎人都给杀死的。 胡尔汗又看向莫里突那里,跟自己这边一样,也是一派混战的局面。 麦凯门,你到底在那里做什么?为什么还不赶来增援? 胡尔汗又一次看向登陆点,就看到了让他绝望的景象。 已经有一些人在那里行动了,但是,却不是赶往这里的,而是下了河,象江东方向撤去。 这帮无耻的小人,他们逃跑了。 我们被麦凯门抛弃了。被那个卑鄙的、贪财的麦凯门头人给抛弃了。 这个混蛋麦凯门,他的眼睛里,只有他自己的钱! 自从卜奎人开始索要贡赋之后,草原上的平静日子就结束了。 卜奎人不断地来骚扰,每每在活计最紧张的时候,就不得不扔下自己的牛羊,组织起来去跟卜奎人打仗。 香料被禁运了,工匠被抓走了,奴隶也失踪了,东西卖不出去了。什么东西都贵了起来。 部众们的生计一天比一天艰难,可是麦凯门他们赚的钱却越来越多。 就是这样,当麦凯门召集他们来打仗的时候,他们还是都来了。现在,就在他们为麦凯门拼命的时候,麦凯门却抛弃了他们,自己逃跑了。 一阵无力感袭来,胡尔汗感到了无限的悲哀。 他想到了投降,也想到了逃跑,但是,勇士的骄傲和荣誉,不允许他这样做。如果他这样做了,今后在草原上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胡尔汗的眼光又一次落在了那个黄毛身上。 原来,他们那一伙儿是三个人,现在剩下两个了。 但是,这两个人,一直在向自己靠近。就这么一会儿,又被他们两个联手,杀死了三个人。 胡尔汗知道,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己。 这一切,该结束了。 人的惨叫声,吆喝声,马的嘶吼声,马刀撞击的叮叮当当声,交织在一起。 马蹄在地上搅起的灰尘,在上空弥漫着。 倪二和黄毛的两骑挨在一起,似乎在彼此借力,才不会倒下去。 黄毛的脸上叫人砍了一刀,肉翻着,还在流血。左肩膀被砍了一刀,胳膊已经不那么灵活了。 倪二的肩膀又挨了一刀,也在汩汩流血。 “倪二,这会儿干掉几个了?” 黄毛似乎不记得杀了几个了。 “四个。” “前面干掉几个?” “四个。” “要是再干掉一个,是不是就能把黑塔的份儿也给带出来了?” “是的,一个打三个。” “那家伙身边儿还有五个人,我有些打不动了,咱哥儿俩还能杀进去吗?” “即便是五十个,也要杀进去。” “那还等什么?走!” “走!” 两人驱马冲了上去。跟胡尔汗身边的五骑撞在一起。 倪二一刀砍在最近那个家伙的脸上,正想看黄毛怎么样的时候,就见到了让他惊奇的一幕。、 黄毛已经不是骑在马上,而是蹲在马上了。就在倪二吃惊他为什么如此时,就见黄毛从马上跃起,踩在一个部落战士的肩上,向在里圈儿的胡尔汗扑去。一下子就抱住了胡尔汗,把他拖下马去,两人在地上滚在了一起。 倪二和旁边的几个部落战士,都被惊呆了,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攻击,让开地方,就看着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的。 不一会儿,两人不动了。 一个人爬了起来,是胡尔汗。他的胸口,插着一只匕首,只露出了一只手柄。 “达尔巴,不要打下去了,叫孩儿们回家吧。我命令你们投降。” “千夫长?” “投降!” 胡尔汗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嚎叫,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 他确实用尽了全部力气,一声投降喊出,就轰然倒地。 似乎只是一瞬间,场上所有的交战都停止了。 草原骑兵们,似乎早就在等着这一刻,有的放下马刀,有的则拨马逃离战场。 达尔巴几人扔下马刀,下了马。 倪二虽然没扔下刀,但也下了马。 “黄毛,黄毛!”倪二去摇晃黄毛的身体。 “倪二,你轻点儿,我还没死,扶我起来。” 倪二把黄毛扶起,黄毛踉踉跄跄地,在倪二的扶持下,勉强站住。 他的胸口,也插着一把匕首。 “他死了吗?” 黄毛声音虚弱,不过,还是能叫人听得见。 “死了,他们投降了,我们赢了。” 倪二不知不觉地就流出了眼泪。 贾琏带人过来了。 “倪二,抱我上马,我自个儿上不去了。” 贾芸也过来,帮着倪二把黄毛抱上马去。 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力气,黄毛在马上挺直了身躯,右手慢慢地,慢慢地举到额头。 “报告贾营长,倪二、黑塔、黄毛战斗组,杀敌九人,一个杀三个,完成任务。请转告珉长官,我没给他丢脸,没给贾府丢脸,没给府兵团丢脸,吾皇万岁万万……。” 再也支持不住,趴在马上,就此殉国。 贾琏的眼泪,夺眶而出。 “贾营长。” 达尔巴的声音想起。 “达尔巴,是你?我们又见面了。” 贾琏此前跟达尔巴还交过手。 “我们投降了。” “唉,早知这样,何必如此执迷不悟呢。算了,把你们的人都带回去,从此好好过日子吧。他就是胡尔汗吧?把他也带回去吧。” 达尔巴几人,把胡尔汗抬起来,放到马上,牵着马走了。 达尔巴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嘀咕着:这帮卜奎人,一点儿不讲信用,说好了一个打两个的。临阵又变卦了,三个打一个了。 “贾蔷。” “到!” “传我命令,统计伤亡人数,救治伤员,打扫战场。” “是。” 一马奔来,秦钟从马上下来了。 “报告贾营长,二营战斗结束,残敌已经逃跑。他们正向红石滩登陆点赶去。” 贾琏跨上马,高高举起马刀。 “贾府子弟们,我们赢了,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四处传来整齐的喊声。 “一连留下善后,二连三连跟我去红石滩,二营已经去了,麦凯门是我们的,不能叫他们把给抓去了。跟我出发!” 二连三连纷纷上马,嚎叫着向红石滩杀去。 等贾琏赶到时,冯紫菁也刚刚赶到。 不过,这里却没有任何厮杀,除了府兵团的人,没见到一个麦来人。 “人呢?” “琏二哥,你来晚了。不过,也不要失望,我来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没见到,麦凯门老小子早就溜了。这份儿功劳谁也没捞到,咱们扯平了。” “二营长,你不讲究啊。你那边战斗结束了,也不去增援我,却跑到这里抢功劳了。” “贾营长,我这边儿都能一个打两个,你那边儿就不能了?我是一点儿也不担心的。省得我去了,你们脸上挂不住,到时候说我多管闲事儿,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我是不干的。” “呵呵,彼此彼此。咦?那边是幕僚长他们吧?” “应该是吧?战斗结束了,看戏的也应该散场了。” “他们向辎重队那边儿去了,我们也过去吧。” “好,走!麦凯门这个老小子,叫我们白跑一趟。” 冯紫英领着卡德尔、达木罗和卡其部落的那些千夫长,百夫长们,已经查看完了一营和二营的辎重。 长铳,短铳、弓箭、弩箭扔在地上,几十门佛郎机火炮,整齐地排成两排。旁边,堆放着火药包和开花弹、弹丸。 “叫你们来看这些,就是要告诉你们。跟他们拼马刀,不是因为我们没有弹药了,而是要告诉你们,即便是拼马刀,我们也是可以一个打败他们两个的。” 再看卡德尔等人,都是满脸的尴尬之色。 麦凯门一人一骑,疯狂地向家里奔去。 在胡尔汗和莫里突跟卜奎人交战时,他是想增援的,但是,已经没人听他的了,没炸死的,都跑了。 最后只剩下了他自己,就只好回家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仗是彻底败了,不过,没关系。死的不过是那些穷鬼而已。 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叫家里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只要情形不对,就可以立刻逃到北温都拉草原去。只要手里有钱,到了那里还是可以享受荣华富贵的。 到了毡房前,麦凯门下马。 “快出来,我们马上走,晚了卜奎人就来了。” 毡房里出来了一个人,慢慢地朝麦凯门走过来。 “麦凯门,我们已经来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 “不用介绍了。” 麦凯门不想听他自我介绍了。 你不就是那个什么该死的猫头鹰分队的卫若水吗?以为我不认识你啊! 第0313章 钦差弹劾贾珉 姜明前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勤政的好官,所以,从到达卜奎的第二天,就开始了紧张的巡查。 主管流人事务这么多年,他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各个流放地的情形,以及各个管理流程,他都是清楚的。 只要他找一些人问问话,然后再看看各个衙门里提供的资料,他就会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弄虚作假的行为。 大部分的时候,在各个配所都是存在着弄虚作假的行为的,区别只在于程度不同而已。 这些作假行为,包括财政上的亏空,吏员的空额,空饷,利润截留,公物私卖,侵吞公款,徇私舞弊、隐瞒事故,流人死亡率居高不下,脱逃率高等种种问题。 这些问题,在卜奎也不同程度地存在着。但是,一个明显的事实是,自从贾珉来了之后,就在逐渐改变这些弊端。 可以说,自从贾珉主政卜奎之后,就形成了一个分水岭。前后两段具有迥然不同的风格。 只要是稍微就有一些经验的人,就可以一眼看出来。 当然,这些还只是在务虚方面的事务,有些事情,还需要到实际中,进行调查和验证。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姜明前基本上都在各个官庄、工厂和矿山里走访。 为了走访方便,他特意不叫贾珉派人陪同,为的就是防止卜奎方面提前做准备,弄虚作假,糊弄他。 这样的事情,他以前在别的地方经常遇到。对付这些手段,他已经很有经验了。 为了能够让下面说实话,他还可以隐瞒自己的钦差身份,只带着王师爷和两个随从。有的时候,甚至还假扮成流人来探亲的家属,到各处走访。 对于钦差的行动,贾珉也懒得去管。只是在第一天派几个士兵护卫之后,以后也就不管了。 至于每天姜侍郎到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干了些什么,他是一概不管不问。自己做的那些事情,都在那里摆着呢。钦差愿意怎么看就怎么看。至于最后如何评价,也就随他去了。 自己做事问心无愧,坦坦荡荡,也就任人评说了。 有一件事情,是除了师爷之外,所有的随从都不知道的。 那就是此次巡查,从他们一出帝都的时候就开始了。 对于贾珉押送五百流人,在路上没有一个死伤脱逃的事情,姜侍郎始终是半信半疑的。 所以,这次到卜奎,他就选了与贾珉前往卜奎的同一条路线。也是从天津卫上船,然后从牛庄登陆,再前往盛京、阳明堡、开原……这一条路线。沿途到达每一个军台,他都要查看一下记录,还找军台人员问话。 到了贾珉在路上宿营的地方,他还要找当地百姓打听一下。 结果确实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几乎每一次问话,对方都能清楚地回答出贾珉府兵团在当地的情形。 原因很简单,就是那些人对这只军队的印象太深刻了。 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军纪严明,军容整齐的军队。 另一个深刻的印象,就是她们押送的那些流人都是坐车的,而且伙食好,军人们对他们也不打不骂的。 一路上的反应都是如此,这才让姜侍郎相信了。 总的说来,姜侍郎对于贾珉在流人事务上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尤其是对于他的一些改革措施,甚至都有些推崇了。 但是,对于贾珉在处理四大部落问题上的做法,他就很不满意了。 朝廷对于四大部落的的态度,基本上是顺其自然的无为而治政策。只要他们不闹事,不造反,就听之任之。 至于贾珉所说的追讨贡赋,设立府县的计划,是不报什么希望的。在他们看来,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对于贾珉挑起与四大部落的冲突,也持反对的态度。认为是贾珉好大喜功的举动。 所以,贾珉的增兵请求,自然就不会得到支持。 在到达卜奎之后,姜侍郎就跟贾珉谈过这个问题。但是贾珉说的模棱两可,既没说以后打,也没说以后不打,就应付过去了。 所以,姜侍郎就认为,贾珉听从了他的劝解。 直到今天,姜侍郎才发现,贾珉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事情起因于铁佛部落的一个叫做谢宝犁的女子来告状。 她找到了钦差,列举了贾珉这半年来,好大喜功,为了个人利益,肆意荼毒草原部落,欺压草原百姓的种种罪状,一共列了十几条。 包括屠杀无辜百姓、骚扰草原,劫掠人口,造谣污蔑头人,挑拨部众和头人关系,蛊惑煽动部众起来造反,禁运香料,滋扰秩序,切断商路……,等等。 所有的罪状,都列在一张大纸上,上面有各个部落的头人签名和一万多名部众的画押。 谢宝犁声称要请钦差大人做主,最好到草原上去亲自倾听百姓的呼声,而不要只是呆在卜奎,被贾珉蒙蔽了。 并且威胁说,若是狗官贾珉再对他们苦苦相逼,就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到时候,两万草原骑兵就进攻卜奎,把卜奎杀个寸草不留。 希望钦差大人为他们做主,否则,他们就要到帝都去告御状,请求皇上做主云云。 姜侍郎一向以清官自诩,此次领了皇命,担任了钦差大臣,自然就起了代天子巡狩四方,手持尚方宝剑,威慑地方官员,宣示皇上仁慈和恩德之心。 此次一见有人来告状,就勾起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情怀。加上贾珉在四大部落事务上的做法,几乎就是跟朝廷对着干,况且自己还劝说过他,叫他不要多事。 于是就对贾珉非常不满意。 只有这些,还不足以让他采取激进的行动。问题在于那个谢宝犁说的后两条。 一个是两万草原铁骑把卜奎杀个寸草不留,第二个就是到帝都告御状。 如果两万草原铁骑真的进攻卜奎的话,几乎毫无疑问,卜奎将遭受灭顶之灾。 不仅这里的百姓会遭殃,那将近一万名流人,若是被放了出去,才是更大的灾难。 这些亡命之徒若是流入社会,必将给社会秩序带来极大的冲击。 若是此时自己不在这里也就罢了,恰好自己还在这里,又身为钦差,到时候,如何能逃得了干系? 即使不被草原铁骑的马蹄踏死,回去之后,革职查办也是难免的。 即使两万铁骑不进攻,光是到帝都告御状这一条,自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身为钦差,连这点儿事儿都处理不了,还能干点儿什么?岂不有负皇命,辜负圣恩? 王师爷回来了,但是,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他是去打探消息,传贾珉来听取钦差问话的。 “怎么样?” “贾珉不在,两个时辰前,到前线督战去了。” “前线督战?什么意思?你是说,他跟四大部落打起来了?” “是的,我特意到军营里去问了,昨天晚上,所有的军队倾巢出动,只留下了十几个辎重人员。他们跟四大部落开战了。据留下来的人说,这次是决战。” “决战?一千七百人对两万草原铁骑?就他那个府兵团?他才练了几天?整天走道叠被子的,打过仗吗?打了几个月了,他自己都说是屡败屡战,凭什么跟人家两万铁骑决战?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是啊,世翁,这几天,我在这里也跟当地百姓了解过,这几个月来,确实是屡战屡败,没有人认为,一千七百人会是两万草原铁骑的对手的。” “这个贾珉,就知道好大喜功,做事如此不计后果?他若是此战失利,卜奎必将不保,一万来流人失控,到处为非作歹,惑乱天下,罪过大矣。” “此事已经无可救药,世翁还是想想着如何自保吧?” “他已经去了前线,茫茫草原,又到哪里去找他?难道我们还要逃回去?” “事已至此,找他也无用。况且,他能不能回来,也是两说着。此时逃走,也是下策。临事脱逃,更是大忌。” “依你看,如何处置才好?” “那谢宝犁来告状,想必还是想求钦差做主的,看来他们并无反意。即便他们打败了贾珉,慑于朝廷威仪,也是要跟朝廷谈判的,此时正好以钦差的身份跟他们谈判,稍加安抚,他们也就偃旗息鼓了。” “此计倒也可行,我也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如何跟朝廷交代?” “这就得追究贾珉好大喜功,擅启事端的责任了。世翁已经劝诫过他,他犹自执迷不悟,一意孤行。这样的人,哪里能够主政一地,守土一方?” “你是说,要我弹劾贾珉?”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办法吗?世翁此时若不自保?难道还要跟着贾珉陪葬吗?” “唉,也只好如此了。” 于是,就由王师爷操刀,起草奏折,以谢宝犁的状子为蓝本,给贾珉列出了一系列罪状,弹劾贾珉。 至于姜侍郎比较欣赏的那些流人管理和改革措施,则略过不提。留着将来自己善后时,据为己有,贪天之功。 师爷起草完毕,姜侍郎看了几遍,两人又在一起斟酌一会儿,修改了几处,然后由姜侍郎誊录,把日期改在昨天,并把谢宝犁的状子附上,打发两个随从,立刻启程,前往最近的军台火速传往帝都。 做完这一切,才心下稍安。两人又开始研究将来如何安抚草原部落之事。初步计划出银二十万两,平息事端。 第0314章 女人也耍流氓(一) 到钦差那里去告状,自然是腊梅花的手笔。这是她的双管齐下之计。 昨天夜里,麦凯门派人来紧急求援,请求她派兵三千前往红石滩,跟卜奎人决战。 这个要求,腊梅花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立刻派特米尔带领三千人马赶去支援。 她有一种感觉,这回卜奎人是来真的了。 不过,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既然你们自己送上门儿来了,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麦来部落有四千人,自己再派去三千人,卜奎只有八百人,这一仗,怎么打,也是没有悬念的。 即使汉地人诡计多端,号称八百人,暗地里把他的另外兵马也调来了,也不过是一千七百人。这也改变不了什么。 腊梅花担心的,只是卜奎人又象以前那样,打不过就跑。 所以,这一回,她就得采取釜底抽薪之计,把这个象苍蝇一样讨厌的贾珉,彻底地赶出卜奎,叫他有多远滚多远。 于是就有了叫玫瑰花找钦差告状的举动。 她对官场的制度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该从那些方面入手,才能引起钦差的注意和重视,至于那个万人画押,做起来就很简单了。召来自己的几个亲兵,不停地按手印就是了,也费不了多大的功夫。 “姐姐,若是钦差接了状子,不查办那个贾苍蝇怎么办?” 玫瑰花谢宝犁对于告状的效果,现在还有所怀疑。都说官官相护,难道钦差就不会护着那个贾苍蝇? 贾苍蝇,是腊梅花给贾珉起的昵称,现在已经在南温都拉草原上传开了。 因为府兵团总是来骚扰,打了就跑,就像苍蝇一样,让他们不胜其烦,所以,才有此名。 不得不说,腊梅花还是比较有才的,这个外号送给贾珉,还真的比较贴切。 “不查办也没关系,下一步,我们就到帝都去告御状。” “姐姐还真的要去告御状?就不怕朝廷到时候真的跟咱们要贡赋钱?” “老二,这你就不明白了。他们汉人,最好虚名,朝廷一天到晚的,就知道讲究体面,怕丢了天朝上国的脸,所以,最怕闹事。我们就去给他来个胡搅蛮缠。他们总是愿意息事宁人,到时候,就会把这个总是给他们惹麻烦的贾苍蝇给弄回去了。” “姐姐这招真是高明。” “这招也是跟那个贾苍蝇学的。哼,他能鼓捣出个讨债宣传队来,在草原上到处败坏咱们的名声,挑拨部众和咱们的关系。咱们就不能败坏他名声?挑拨他和朝廷的关系了?” “我明白了,这就是姐姐说的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了。那找钦差告状,就是借刀杀人之计了。” “对,就是这个意思。你以后也要多学着点儿,咱们要学会用汉地的办法,来对付汉地人。” 姐妹俩正在说着话,一个人披头散发地闯了进来。 “特米尔,是你,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去增援麦凯门了吗?” 腊梅花感到很意外。 “我是去了,在黑沙口受到了阻击,没过去。” “谁阻击你们?” “除了卜奎人,还能是谁?他们的三营和四营。陈也同和赵大海的人马。” “他们不是跟麦凯门决战么,怎么还能有两个营阻击你们,难道贾苍蝇真的就派了八百人过去?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腊梅花头人,我看他们未必是找死。他们现在的战力,实在是太恐怖了。” “就他们那帮苍蝇,和赵大海那帮废物,能打个什么仗?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咱们的三千勇士,还打不过他们那两个营?” “他们的火器太厉害。一共三十六门佛郎机火炮,一人一杆长铳。我们的弓箭根本就近不了身,没到射程,就被他们打了回来,死了二百多人,实在是攻不上去。” “这个卑鄙的贾苍蝇,他从哪里来的那么多火器,以前怎么没见他用过?” “那个贾苍蝇最是诡计多端的,这就是他的瞒天过海之计。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到了关键时刻,才下了狠手。” 正在说话时,老三水仙花进来了。 “大姐,麦来人完了!” 水仙花谢宝铧才十六岁,走的气喘吁吁,小脸儿红扑扑的。 “老三,什么完了完了的,慌里慌张的,有话好好说。” “大姐,麦来人被卜奎人在红石滩彻底打败了,麦凯门头人被卜奎人活捉了,他的家产全都叫卜奎人给夺去了。” “消息可靠吗?” “我去了麦来人那里,他们交战时,我就在远处观战,后来麦来人溃败时,我又找人询问了,他们的四千人,死了一千三百多人,剩下了跑的跑,降的降。总之是彻底地打垮了。怕姐姐不信,我还把达尔巴带来了。” “快叫达尔巴进来问话。” 达尔巴是水仙花谢宝铧的追求者,其实是个很英俊的小伙子,以前走到哪里,都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现在,却是满脸沮丧。 “达尔巴,你把事情好好给我说说,不得有一点儿隐瞒。” 于是,达尔巴就把麦来人和卜奎人交战的情形,详细地说了一遍。 “我就说卜奎人的火器厉害吧,这可怪不得我了。” 特米尔终于为自己找到开脱的借口了。 “达尔巴,你是说,卜奎人真的放弃了火器和弓箭,跟你们一对一地拼马刀?” 腊梅花的神色严峻起来了。 “是的,不过不是一对一,而是他们三个拼我们一个。” “三个拼一个就对了,我就知道他们没那么大的本事嘛,好了,达尔巴,你下去吧。” “他们……。” 达尔巴想说,在总的人数上,卜奎人是少的,是一个人对两个麦来人的,但是,腊梅花没等他说完,就挥挥手。 “我都知道了,你不用说了,回去吧。麦来人总是吹嘘自己是南温都拉草原上的第一勇士,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如果仔细地梳理历史,就会发现,有许多大的历史事件,当初的导火索,都是一些偶然的事件,有的甚至是很小的事件引发的。 即便是象战争这样的大事件,也是如此。 这场卜奎跟四大部落的战争,起初双方都没有这个动机。 贾珉要在卜奎兴办学校,觉得四大部落也是朝廷子民,不应该把他们落下来,所以派一枝花去报信,通知他们的子弟可以自愿到卜奎去上学。 一枝花觉得自己以前跟腊梅花有交情,所以带了新出产的高度酒,作为见面礼。 没想到,对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高度酒。腊梅花对卜奎方面叫子弟去上学的动机本就怀疑,于是就先入为主地草率认定,是卜奎想要毒杀他们,于是就把酒灌给一枝花等人喝了。 酒劲儿太大,一枝花等人不胜酒力醉倒了,腊梅花更加认定是毒酒了,于是就把他们扔到草原上喂狼去了。 就此,引发了卜奎跟四大部落的游击战,直到今天的全面战争。 关于麦来人和卜奎人拼马刀的事情,如果腊梅花再有一点耐心,让达尔巴把话说完,了解了全部真相,而不是局部信息,她兴许就会重新评估双方的实力,而不至于做出让她后悔终生的决定了。 但是,历史没有如果,该发生的事情,就会发生。 “老三,卡其人有什么动静?” “我见到了卡德尔,邀请她到这里来协商对策,但是,他说他部落里有重要事务,以后再来。” “不过,咱们在那里的人说,在卜奎人和麦来人交战时,卡其人一直在旁边儿观战,卜奎的幕僚长冯紫英在那里,正在跟卡其人谈判。” 屋子里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陷入一片沉静之中。 谁都知道,这个时候卡其人跟卜奎人谈判,意味着什么。 如果双方媾和,就意味着四大部落的的分裂。即便此后卡其人不加入到卜奎人的行列里对付剩下的三个部落,至少四大部落方面的力量也削弱了。 “罗木阁怎么说?” “我去邀请他到这里来,他的内人说,他病了,正昏迷不醒。叫我转告大姐,若是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不过,咱们的人说,罗木阁今天中午还好好的。所以,他这个病,来的也很奇怪呢。” “都是一帮自私的胆小鬼,一个麦来败了,就把他们给吓成这样了。” 老三水仙花是负责情报和对外联络的,此次被腊梅花派出去,就是要等着麦来人击败卜奎人之后,叫三个部落的头人到这里来,协商下一步行动的。 所谓的协商,其实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下一步的行动,腊梅花早就计划好了。那就是四大部落的两万铁骑汇合,挥兵直抵卜奎,占领各个官庄和所有羁押流人的场所,以释放流人为要挟,逼迫钦差将贾珉革职查办,从此让贾珉和他的府兵团滚出卜奎。 至于贡赋和设立府县之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麦来人被打垮了,卡其人正在跟卜奎媾和,罗木阁称病不出,这个计划,还能实现吗? 第0315章 女人也耍流氓(二) 另外三个部落的变故,并没有动摇腊梅花的决心。 麦来人的失败,主要是对于卜奎人的火器估计不足,所以吃吃了亏。这个教训,铁佛认识可以吸取并且避免的。 “老三,卜奎人线现在在哪里?” “他们的一营和二营在卡其,三营和四营向罗孙方向去了。” “哼,他们是想趁着这个计划,顺势把卡其和罗孙给拿下来。算盘倒是打得挺精明。” “我们怎么办?” “不用管他们,我们自己干自己的。老二,你带人到卜奎去,继续找钦差告状,另外派一些人,到卜奎去散布言论,制造恐慌,最后卜奎百姓逃离卜奎。” “去了怎么说?” “主要三点,一是找钦差告状,二是说要去帝都告御状,三是说咱们三天后要进攻卜奎。” “如此不世暴露了咱们的意图吗?” “我说三天就三天啊?咱们明儿个一早进攻就不行吗?” “还是大姐高明,如此,就既能吓唬他们,又能麻痹他们了?” “特米尔,立即组织人马,今晚酉时出发,明早寅时进攻卜奎。” “腊梅花头人,你还真的要打卜奎啊,那三家都不动了,就我们自己,行吗?” “特米尔,就你这点儿胆子,还想跟我争头人的位子?” “我不是不争了吗?不是我怕他们,实在是卜奎人的火器太厉害?” “卜奎人的火器是厉害,但是,一来他们此时远在卡其和罗孙,二来我们分散占领了他的官庄,他有多少火器,能顾得上话那么多官庄?三来,我们带了卜奎,就抓了卜奎百姓做人质,放在我们中间,他贾苍蝇还敢向百姓开炮吗?” “麦来人是败了,但是,他们不过只有三千来人,莫鲁达瓦的族人,是没参加战斗的。我们有八千勇士,岂是麦来人能比的?” 特米尔跟腊梅花竞争头人失败以后,本来是打算分裂部落,自己拉起一帮人的。但是,他的这个计划,很快就被腊梅花识破了。 腊梅花第一时间就把大萨满祖耶扣起来作为人质,有把几个动摇分子也抓了起来。其他的族人一件腊梅花如此雷霆手段,自然就害怕了。 所以,特米尔想分裂铁佛部落的计划,还没有正式开始,就已经失败了。最后不对不对当中宣布效忠腊梅花。 本来以为增援麦来人是重新树立自己声望的一个好机会,没想到在黑沙口被卜奎人的火器一阵猛轰,狼狈地回来了。 此时他再也无力跟腊梅花抗衡,只好听从腊梅花的支使了。否则,自己在铁佛能否有立身之地,都要成为一个问题了。 今天是八月二十,这个时候,正是卜奎的秋收季节。 正常情况下,此时的卜奎百姓,除了些外地在此经商的人之外,是应该在地里面忙活的。 这里的气候渐渐冷了,许多时候,气候并不正常。每每就有八月飞雪的时候。 如果不把地里的庄稼及时地收回来,一旦来一场大雪,把庄稼盖在地里,一年的收成就却都付诸流水了。 现在还没有下雪,天气也晴朗,但是,今天地里却没人收庄稼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家里面,惶惶不安的等待着。 有些心事转的快的人,已经还是收拾东西,准备逃离卜奎了。 尽管一年的收成仍在地里让人痛心,尽管离开家园让人恋恋不舍,但是,总比实在这里要好上许多。 造成这些惊慌的,自然是两万草原铁骑要来进攻卜奎,并且要把将近一万流人放出来的消息。 对于卜奎的普通百姓来讲,多年来,草原铁骑就是他们心里挥之不去的而一个梦魇,似乎随时会将降临自己的头上。 以前,五十年前北温都拉草原上的鞑靼骑兵血洗卜奎,一把火把卜奎夷为平地的惨痛事件,至今听起来,还叫人心惊胆战。 近在咫尺的南温都拉草原上三大部落的铁骑,也是叫他们心惊胆战的存在。 此前,卜奎跟四大部落之间,虽然偶然有些冲突,但基本上保持了相安无事的的状态。 但是,自从这个新来的公子哥儿贾珉到来之后,这种情况改变了。此前还只是官兵到草原上去打仗,人们还没感觉到对子自己生活的影响。 但是,现在草原铁骑要来打卜奎了,可就不一样了。 让他们感到可怕的,还有自己身边的那些流人们。 有官兵在的时候,他们还都不担心。但是,如今官兵都到草原上打仗去了,兵营里已经没有人了,万一草原铁骑把这些流人在放出来,那可就是一场灾难了。 流人们一无所有,在这里又无牵无挂的,出来之后,抢劫、盗窃、强奸妇女……,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衙门里的官兵只有一千七百来人,哪里会是两万铁骑的对手? 这一切,都怪那个贾珉。铁佛人说的对,这都是那个贾珉好大喜功,想为自己捞前程惹出来的祸。 这就是腊梅花想达到的效果。这些利弊,也是玫瑰花谢宝犁正在卜奎街道上宣传的主要内容。 王记杂货铺,平时就是卜奎街上最热闹的地方。它的前面有一块空地,来这里买货的和和不来这里买货的人,总要在这里停留一下,彼此交谈几句。 今天,这里聚集的人就更多了。 因为南温都拉草原上的三朵花之一,铁佛部落的老二谢宝犁,正在这里向钦差公开告状。状告卜奎都司贾珉故意挑起事端,袭扰草原,掠夺草原人口等十八条罪状。 罪状被写在一个大大的白布上,下面还有一万多个手印画押。 卜奎衙门的捕快们,此前要以妖言惑众的名义缉拿他们,但是,被钦差姜大人给阻止了。 如今,钦差大人正在对她们苦苦劝解。 但是,这几个铁佛女人,对于姜大人的劝解,只是不理不睬的,仍然在向众人宣讲着。 就在这个时候,从斜对面的贾府酒坊里,冲出来了几个女人。 这几个女人,卜奎人已经熟悉了,她们就是卜奎都司贾珉带来的女眷。 头一个,是薛姑娘,然后是学堂的妙玉姑娘,酒坊的平儿姑娘和晴雯姑娘,还有一个是要在卜奎开妓馆的沈姑娘。,跟在他们身边的,是喜鹊姑娘,画眉姑娘,和莺儿、紫藤、绿萝几个丫鬟,还有一个老妈子。 在他们边上的,就是温都拉山里以前的土匪大当家的一枝花了。 卜奎如今的情形,宝钗等人自然都是清楚的。起初,她们对此虽然着急,但是,终究是不方便出面说什么,所以只好忍着了。 如今见玫瑰花她们几个铁佛女人,在这里肆无忌惮地妖言惑众,还歪打官司斜告状,肆意诋毁贾珉,儿钦差大人只是一味地和稀泥,还说已经上奏弹劾贾珉了,就再也忍不住了,就要出来跟他们理论。 众人此时跟宝钗已经和解,知道她平时是有见识的,于是就都等着她拿主意。 宝钗银牙一咬,下定决心,说了声走,于是就第一个出来了,众人见宝钗如此,那里还会犹豫,就立马跟了出来。 围观的人见宝钗等人来了,立刻就让出一条路道来。众女个个都是精致漂亮的大美人儿,早就引人瞩目了,此时见她们出来,就知道必有一场好戏看了。 众女走近那块大白不前,晴雯为首,喜鹊、画眉、莺儿、紫藤、绿萝、双喜一拥而上,就把那块布扯下来,几人合力,就给撕成了几条,踩在脚下。 “哪里来的野女人,竟敢把状子给扯了?” 玫瑰花谢宝犁过来了。 “你说谁是野女人?你这种没教养的才是野女人呢?要告状,你就好好告状,自由钦差大人处置,为何还在这里妖言惑众?” 宝钗立刻就顶了上去。 “你是哪一个,报上姓名来。我谢宝犁不跟来历不明的人讲话。” “就凭你,也不配跟我们讲话,一个荒野里的野丫头,也学会了舌尖嘴利了。” 妙玉也上阵了。 “快快报上姓名来,我玫瑰花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还你的刀下?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都多大的胆子?我叫做平儿,就要看看你敢把我怎么样?” 平儿丹淡定地走上去,靠近玫瑰花。 “我叫做晴雯。” “我叫做沈冰衣。” “我叫做妙玉。” “我叫做薛宝钗。” 众女一个个上前,站到了玫瑰花跟前。 “哎哎哎,有话好好说啊。” 一枝花凑了上来。 “是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姜侍郎也在一边和稀泥。 “一枝花,原来你没死啊,我还以为你叫狼给吃了呢。” “玫瑰花,你还好意思提这件事儿,也亏得我们姐妹一场,竟然如此下狠手,我既然没死,不就证明哪日里给你的不是毒酒了?若是没有那件事,哪里会有以后这么多事情?你不好好了反省,反而到这里恶人先告状,就更加错了。” “一枝花,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对错,总是谁的马刀快,谁才说了算的。我看你跟这些女人在一起,莫非她们就是那个贾苍蝇拐来的那些女人?” “你说谁是拐来的?我们都是荣国府的大家闺秀,随便出来一个丫鬟,又哪里是你这乡下丫头能比的?” 晴雯站了出来。 她平时就是个牙尖嘴利的,跟人吵架,从来都是站上风的,今天出来吵架,哪里能缺了她? 第0316章 女人也耍流氓(三) 晴雯固然是牙尖嘴利的,但那谢宝犁也是温都拉草原上有名的一朵花。平日里铁佛女人在部落里就是说了算的,便是那些男人,也总是被她们支使得团团团转的。 此时又有使命在身,哪里肯在吵架方面吃亏? “你可不要提你们是什么大家闺秀的话,什么大家闺秀?不过是藏在深闺大院里的一帮怨妇罢了,草原上有句话,叫做家花没有野花香,我们的乐趣,又岂是你们所能知道的?” “我们那里也有一句话,叫做女人要讲究温良恭俭让,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像个泼妇似的,不知道在家好好相夫教子,竟然出来抛头露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也真是叫人长了见识了。” “你们长见识就对了,本来你们就是没见识的。我们那里,从来都是女人说了算的,抛头露面的事儿,都是女人来做的,男人都是伺候女人的,也就是你们那个贾苍蝇,才倒行逆施,拐带了你们这些女人来伺候他的,你们不知道自己可怜,还为此沾沾自喜,没出息到你们这样的,我也是头一次见到呢。” 玫瑰花适时地担当起了妇女解放的先驱者来。 “我们珉四爷纵然有万般不好,也没像你姐姐那样无耻,一天到晚就知道惦记着男人。自己家里那么多男人还嫌少,竟然还惦记着我家珉四爷,也不看看自己是谁,我家珉四爷会看上她?” “我姐姐能看上她,算是贾苍蝇的福分,若是我,还看不上贾苍蝇那个卑鄙小人,胆小鬼呢。他自己不知道藏进那个耗洞里去了,却叫他的女人们出来替他吵架。,这样的男人,你们还拿他当个宝儿似的,我劝你们,趁早离开他吧。” 吵着吵着,话题就变了,变成了对各自领袖人物的攻击。 谢宝犁是敢说话的,这些话题,叫宝钗和妙玉来,也是实在难以说出口的。也就是晴雯这个丫鬟出身,又敢说话的,才能说得出口来。 只是这吵架,双方是各说各的理,各讲各的依据,那价值观更是南辕北辙,谁都觉得自己才是对的,哪里能吵出个什么名堂来。 渐渐地,双方就都胡搅蛮缠起来,话里的火气就越来越浓。 “你们那个贾苍蝇就是个无耻小人。” “你么那个腊梅花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 “你们那个贾苍蝇就是个色中饿狼。” “你们那个腊梅花就是个烂桃花。” “你就是个狐狸精。” “你就是个骚货。” “你就是个女表子!” 啪地一声,玫瑰花这句话刚一出口,晴雯再也忍不住了,一巴掌就甩在玫瑰花脸上。 玫瑰花平时也是有些武艺的,上阵也是能打仗的。只是此时她根本就没想到晴雯竟然出手,这才在没防备之下吃了亏。 她平时在草原上也是骄横惯了的,又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此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当众掴了脸,那里还能忍得住?啪地一下,就向晴雯掴了过来。 晴雯虽然早有防备,但是玫瑰花的动做实在太快,还是被她的指尖划到了脸。 喜鹊和画眉以前虽然偶尔受晴雯欺负,但是,那也不过是在小事儿上。在大事儿上,晴雯还是很照顾她们的。几人在一起久了,去年一起赎了身,现在又到了这里,其实早就是姐妹同心了。 正愁着吵架插不上嘴,此时见动起手了,就开始出力了,一拥而上,就去挠谢宝犁。 谢宝犁也不是自己一个,她还有两个同伴女子。见打了起来,自然也不会干瞅着,也就上来了。 见对方人都上了,莺儿、紫藤、绿萝、和沈冰衣的丫鬟双喜也不甘落后,冲上去加入了战团。 这边儿虽然人多,但是,平时哪里打过架?即便有什么冲突,也都是动口不动手的。 玫瑰花一方人虽然少,平时却是经常骑马打架的,在体力上,也占着便宜,渐渐地就占了上风。 平儿看着自己人要吃亏,哪里还会袖手旁观,自然就冲了上去。 见平儿动手了,沈冰衣也不好意思装作没事儿人一样,也冲上去加入了战团。 虽然已经是以众欺寡了,但是,玫瑰花几人战力实在强悍。还是隐隐占着上风。 妙玉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更想象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在街头跟人家打架。但是,此时自己一伙儿的眼看着就要吃亏,若是再袖手旁观,将来在一起,还不叫人瞧不起?今后还怎么在一起相处? 宝钗作为大家闺秀,自然跟妙玉的心思差不多。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狠下心来,跟妙玉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上!” 宝钗说了一声,跟妙玉两人就冲了上去,加入了混乱的战团。 一时间,双方扯衣服,挠脸、拽头发,一边打还一边叫骂着,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宝钗、妙玉等一众美女,个个都长得比年画上的美人儿还漂亮,又都是贾珉的女人,来自帝都荣国府,还是皇亲国戚。 有了这些标签儿,平时走在街上就引人注目,现在跟草原上的女子吵架,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围观。 如今这些大家闺秀们,竟然当街跟人打架,即便是在卜奎这样民风开放,作风比较彪悍的地方,都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对于玫瑰花这几个口口声声喊着要两万铁骑把卜奎杀的寸草不留的人,人们早就看不顺眼了,此时见有人跟他们打了起来,就觉得解气。 虽然人们不敢上前帮忙,但是,每当她们被挤到外围的时候,周边看热闹的,就一起动手,把她们又推回到圈里去。 姜侍郎见打了起来,自然非常着急。虽然他对玫瑰花的嚣张气焰也生气,但是,人家终究是来告状的,在他的眼里,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嘴上一边喊着“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一边叫衙役们赶紧拉架。 衙役们自然是拉架了,但是,因为宝钗等人是贾珉的女人,而他们心里是爱戴贾珉的,所以,就存了偏心。拉架时就拉偏架,多是拦着玫瑰花几人,也好叫宝钗等人趁机多打几下,占些便宜。 宝钗等人如何不明白,此时就趁火打劫。 那边有衙役拉偏架,这边儿又是几个对付一个。即便是玫瑰花她们平时经常打架,此时也落在了下风。 几人也是聪明的,知道此时再打下去,也是占不了便宜。见势不妙,就逃出了重围,站在几丈远处,隔空喊话。 “亏你们还是大家闺秀呢,如今竟然连泼妇都不如。今儿个就便宜你们了,等着我两万铁骑来了,踏平卜奎,你们等着。” “别老拿什么两万铁骑吓唬人,珉四哥到草原去了,这回就杀你们个片甲不留的,还想着到卜奎来,做梦吧你们。” 宝钗也是气喘吁吁的,不过,还是大义凛然地说出了这番话。 “我们就在这等着,大不了到时候跟你们拼个你死我活的。” 妙玉上前一步,声色俱厉地说道。 “对,我们就在这等着,哪里也不去,倒要看看你那两万铁骑有多大能耐。” “天天两万铁骑的挂在嘴边,你吓唬谁啊,荣国府的人是吓大的啊?” 动手没占便宜,打嘴仗也打不过,玫瑰花无奈,对姜侍郎扔下两句要告御状之类的狠话,这才上马离去。 她的一只鞋不知道掉到了哪里,此时也顾不上寻找,就那么光着一只脚,骑马离去了。 宝钗这边众女的情形,也很狼狈,头发乱子,钗子掉了,衣服破了,鞋丢了,脸上留下了手印子,嘴角流血了……。 众人帮忙寻了掉地的首饰,穿了鞋,这才要回去。 就在此时,姜侍郎说话了。 “你们也算是大家闺秀了,如此不顾体面,当街吵架打闹,成何体统,还不赶快回去,还嫌丢人不够吗?” 众女本来是就要走的,听得姜侍郎如此一说,就停住了,转过身来,宝钗就第一个向姜侍郎走去,身后是妙玉、平儿等人紧紧跟着。 围观的众人本来也要走的,见此情形,也都回来,想看看究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姜大人,你是朝廷命官,吃的是皇上的俸禄。这几人胡搅蛮缠,妖言惑众,恐吓百姓。你不把她们抓起来正法也就罢了,竟然还指责我们不成体统?” 宝钗一字一句,声音不疾不徐,旁边的人都听得的清清楚楚。 “贾珉正率领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你在后方竟然跟贼人讲究什么情面。,你这叫什么体统?到底是个人的体面大,还是朝廷的体面大?几个部落女子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我天朝上国的脸都叫你们给丢尽了。” “虽然你是钦差,你也不要用这个口气跟我们说话。我家府兵团连两万草原铁骑都不怕,我们也不会怕你。我们贾府也是皇亲国戚,跟皇上也是说得上话的,待得打完这一仗,倒是不妨到皇上跟前评评理去。走,我们回去!” 宝钗说完,再也不理姜侍郎,率领众女扬长而去。留下姜侍郎等一众人等,面面相觑。 第0317章 女人也耍流氓(四) 众女回到酒坊,还感到血脉喷张,精神振奋。 这一场吵架兼打架,虽然是靠着人多势众和衙役拉偏架,但是总还算是没有吃亏,即使是打平了,也保住了脸面。 不过,晴雯倒是有些后怕了。 “我动手打了她,才引起了打架,你们不会怪我吧?” “怕什么,打就打了,那个不要脸的,就该打。” 妙玉恨恨道。 “打的对,晴雯,该出手时就出手。既然打了她,咱就不怕她。” 平儿一边整理妆容,一边说道。 “这一架,打得真是爽快。” 沈冰衣道。 喜鹊、画眉、莺儿等小丫头们,也是满脸兴奋,叽叽喳喳的。 众人一边议论,一边整理妆容。过了足有二十分钟,才算稍稍收拾完毕。 屋里正说话间,就见外面有一群人,正在探头探脑的。众女出来,就见是一群女人,有的身上挎着包裹,有的抱着孩子。 王记杂货铺的老板娘站了出来。 “各位姑娘,草原铁骑说是要打过来了,你们走不走?” “走,往哪里走?” 平儿疑惑道。 “平儿姑娘,逃命去啊。” 宝钗站了出来。 “我们哪里也不去,我们相信珉四哥会打败他们的,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珉四哥回来。谁愿意走谁走,反正我们是不走的。你们自己的主意,自己拿吧。” “薛姑娘,既然你们不走,我们也不走。你们都不怕,我们又怕什么,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啊。都散了吧,回家去。” 回到屋里,众人就有些沉默了。 虽然自己是不会走的,但是,贾珉到底能不能打败草原铁骑,她们心里其实也是没底的。 不过,她们也坚信,贾珉不会扔下他们不管的。 沉闷了一会儿,宝钗开始说话了。 “各位姐妹们,今儿个这次打架,让我看清了一件事儿,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件事儿,就是我们太弱了。珉四哥虽然不能让我们吃亏,但是,他一天事务繁杂,总不能一刻不停的在我们身边儿照顾我们。” “这几个女人敢对我们如此嚣张,就是欺负我们手无缚鸡之力。还好我们今天人多,又有衙役帮着我们,否则,今儿个吃亏的就是我们了。” “我明白的道理,就是这里跟我们在府里是不一样的。我们府里的规矩是温良恭俭让,这里的规矩,是谁的拳头硬谁有理。这里山高皇帝远,民风彪悍。即便是我们荣国府的名头,在这里也是有人不买账的。” “所以,我决定了,等珉四哥这一仗打完,就跟着府兵团练兵,下回再遇上什么腊梅花、玫瑰花的,就直接出手把她给打趴下了。在这里,光讲道理是没用的。有的时候,该耍流氓就得耍流氓。” 这、这,这宝姑娘变化似乎也太大了吧?难道真的要去练兵?真的耍流氓? 不过,似乎也是件好事儿啊,练了兵,下回再打架,就不用以多欺少,胜之不武了。 “我觉得此事可行。在野渡居时,那栗安、栗春、栗夏她们,也是女人,开始的时候吃不住苦,后来坚持下来了,挺一挺也就过去了,她们能做到的,我们想必也是能做到的。” 平儿引用了身边的例子,来证明自己的观点。 “是啊,那腊梅花之所以如此嚣张,也就是因为她身边有一支女兵卫队,所以连男人们都要听从她的呢。” 沈冰衣引用了反面典型,来证明自己的观点。 “古代就有那花木兰替父从军,如今我们就练兵替夫出征。” 妙玉引用了古代的例子,来证明自己的观点。 不过,又觉得自己说的太直白了些,就有些不好意思,怕别人取笑自己。见没人说她什么,才觉心安。 “那戏里佘太君和穆桂英挂帅,杨门女将保家卫国,我们也是能够的。” 晴雯引用了戏剧的例子,证明自己的观点。 “既然没有异议,就这么定了,打完这一仗,我们就练兵。以后谁敢再欺负我们,就打他个狗娘养的!” 宝钗说完,可就有些后悔。这话实在是太粗鲁了,这么脱口就说出来了,该叫别人笑话死了。 不过,心里却很是爽快。皇上口谕禁婚以来,积存在心里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 没想到,不仅没人笑话她,众人还异口同声。 “对,打她个狗娘养的!” 就连妙玉的老妈子孙嬷嬷。,都跟着喊了起来。 在以后的日子里,这次打架事件,成了卜奎人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在很长的时间内,卜奎人动不动把这件事情翻出来,议论一番。 这件事的意义,对于卜奎本地人来讲,可不仅仅是一帮大家闺秀当街打架的事件。它标志着卜奎人在心理上,正式地接纳了宝钗她们为自己人。 卜奎民风彪悍,即便是女人们,也是非常泼辣的。 下地干活,回家了跟男人一样,用大烟袋抽烟,谁惹着她们了,到街上去骂大街,都是家常便饭。 以前在她们的眼里,这就是些从帝都国公府里来的大家闺秀,都是天上一样的人儿,跟她们没什么关系。 现在看她们也象自己一样,在大街上吵架,甚至打架,在卜奎人心惶惶的时候,坚定地等着自己的男人回来,就觉得她们跟是自己一路人,是有血性的人,莫名地,就有一种亲近感。 对于众女来说,这次打架事件,是她们心理和身份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从以前的单纯依靠贾珉保护,转为奋起自救自强。 同时,也是他们抛弃了单纯的大家闺秀心理,接受了卜奎这种严酷环境中,适者生存的观念。标志着她们正式地融入了卜奎的生活环境中。 对于宝钗来说,这次事件,也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由于在关键时刻做出了决断,出来吵架,并大胆斥责姜侍郎,提出了参加练兵计划,让众女在心里彻底地接纳了她,把她视为众人的核心,成为了众女的领头人。 一枝花来了。 刚才,她跟着一起打架,衣服被撕坏了,回去换了衣服回来了。 “各位姐妹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珉长官传来消息,叫你们不要担心,明天早晨,他就会打败铁佛人,草原铁骑到不了卜奎来。” 众女一阵兴奋,随即就有人流出眼泪来。 好消息终于来了。 二道江渡口。 十夫长玛多又一次成了俘虏,此时,他跟着他的二十来个伙伴,已经被绑了起来,被扔在了毡房后面。 他的毡房,现在成了贾珉的办事房。 麦凯门被卫若水押了进来,跪在地上。 “珉长官,麦凯门押到。” “好,若水辛苦了,干的不错。” “谢谢珉长官鼓励。” “你就是贾都司?” 尽管麦凯门已经知道贾珉很年轻,但是,真的见到了,还是很吃惊。 “对,正是本官。” “贾都司,我愿意跟你们谈判。” “麦凯门,你现在是战俘,没有谈判资格了。” “我愿意上交贡赋。” “你那些钱财,现在是我们的战利品,你没有钱交贡赋了。” “我愿意接受朝廷的册封。” “从此以后,麦来部落就没有头人了。朝廷不会再册封任何人做麦来的头人了。”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两条路,你可以任意选一条。第一条路,你的草场、山林、水源,牲畜全部没收,给你留下一万两银子,以后你一家住到卜奎去,没有衙门的允许,不准回到温都拉草原。” “以后麦来部落的所有事务,都与你无关,所有部众,也跟你没有从属关系。” “那第二条呢?” “第二条就是,如果你不同意第一条,就砍了你的脑袋,你自己选一条吧。” “我选第一条。” “这就对了,以后,你在卜奎也可以做些生意,做好了,发财也不一定呢。把他送到卜奎去吧。” 刚把麦凯门押出去,贾芹就带着几个人,押着三个女人进来了。 “报告珉长官,抓着了三个奸细。” 为首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长得很漂亮,一脸的桀骜不驯。 “她们是什么人?” “她们不说。” “呵,不说,还挺有性格的,你是谁?” “我是你娘!” 小丫头口气很冲。 “呵,年纪轻轻的,就愿意给人家当娘,我娘要是有你这么年轻,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呢。让我猜猜,你是……?” “腊梅花,玫瑰花,水仙花……,你是玫瑰花吧?” “都知道了,还废话。” “咦,怎么光着一只脚呢?贾芹,要怜香惜玉嘛,把鞋子还给她。按照草原上的规矩,拿了人家女孩子的鞋,就要娶人家的。难道你看上她了?她可是个带刺的玫瑰花呢。” “报告珉长官,我没拿她的鞋,抓着她的时候,她就只穿着一只鞋。” “哟,玫瑰花,你这是什么习惯?怎么穿着一只鞋就出来了呢?” “贾苍蝇,你别在这假惺惺的,问你的女人去!” “问我的女人,她们怎么惹着你了?你弄错了吧,她们都是大家闺秀,自己有的是鞋子,怎么会要你的鞋子呢?” “呸,狗屁大家闺秀,就是一帮泼妇、悍妇,你看看,我们几个的脸叫她们给挠的?” “玫瑰花,你可不要胡说啊。她们几个连骂人都不会,怎么会挠你呢?” “还不会骂人?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跟你的女人骂了一架,又打了一架,卜奎人都知道了,钦差就在跟前,你回去问问吧。哼,人多欺负人少,算什么本事?” 骂了一架,还打了一架,怎么可能? 晴雯倒是有点儿可能,宝钗、妙玉、平儿、冰衣会去跟人在大街上吵架,打架? 打死贾珉也不愿意相信。 第0318章 女人也耍流氓(五) 卜奎驿馆,钦差姜明前一脸焦急,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在屋子里团团转。 本来以为这次到卜奎来巡查流人事务,是一件好差事。没想到,竟然会赶上这样一档子事儿。 都怪这个好大喜功,不知死活的贾珉,非要去招惹那两万草原铁骑。 卜奎驻军一百来年了,若是那温都拉草原的事情儿好处理,不早就处理了。设立府县,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几任宁古塔将军都有过这个打算,最后都是不敢轻启战端,不了了之。 宁古塔将军那是多大的实力,整个东北的兵马都在他手里掌管着,都不敢轻举妄动。你贾珉来了才几天,就凭你那个什么府兵团,就想跟两万草原铁骑斗,不是自己找死又是什么? 你自己找死不要紧,为什么还要拉上我陪葬啊?早几天挑事儿,晚几天挑事儿,你能死啊?非要等我在这里的时候挑事儿? 如今叫我如何是好? 在这里等着,就是等死。若是跑了,将来叫别人知道了,给我定个临阵脱逃,我的官儿也没了。 你个小王八蛋才十六岁,就算这次革职查办了,过个几年,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我五十来岁了,才弄个刑部侍郎,我折腾得起吗? “世翁,还是要早下决心啊。若是再犹豫,草原铁骑来了,可就来不及了。” 王师爷比姜明前更加着急。 “这个,嗯,此时若是离开卜奎,怕是……。” “大人,我们不是离开卜奎啊。我们也不是回帝都啊。尽管有贼人妖言惑众,说是两万草原铁骑要来进攻卜奎,但是,哪里有这样打仗的啊?即便是他要来进攻,也不会事先到处宣扬啊,那岂不是泄露了秘密?” “你的意思?” “我们这就不是听到草原铁骑来袭的消息才走的啊?再说了,我们也没走啊?” 不就是逃跑吗,怎么还没走? “流人事务,牵涉甚广,不仅卜奎的事物要巡查,卜奎周边的事物,也是要巡查的?” “周边事务?” “卜奎周边的马庄,刘家窝棚,都是卜奎通往关内的要道,若是有流人脱逃,那里是必经之路,所以,对于那里的关卡防务,也是要巡查一番的。” “卜奎的事务也巡查的差不多了,这几日,大人也该到马庄那里巡查一番。若是时间充裕,我们可以再回到卜奎,若是行程紧张,就从那里直接回帝都复命,也无不可。” “这几日,卜奎都司贾珉到各地办理公务,我们也不知道他忙些什么,不好打扰了地方官的政务。况且,大人行事,一向低调,最讨厌迎来送往那一套,到了哪里都是轻车简从的,也就不惊扰地方官员和百姓了。” “嗯,这个……。” “大人,快走吧,马庄和刘家窝棚的官兵,仰望圣使已久,都在等待着大人前去宣示圣上的慰藉呢。” “嗯,如此,就前往马庄,宣示圣上恩德,走。” 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姜明前一出去,就上马启程了。 出了南城门,姜明前回头看看卜奎城,也不禁有些伤感。 若不是贾珉胡作非为,哪里会召来如此祸端?这么多流人若是被放了出来,东北从此不安矣。 是回帝都还是到宁古塔呢?韩天魁会买我的账吗?他愿意接手卜奎这个烂摊子吗?若是他不愿意接手,以后还派谁来这里呢? 唉,管那么多做什么,还是想想自己怎么过皇上这一关吧。 姜明前叹息一声,拍马向马庄驰去。 马庄,距离卜奎一百二十里。那里是卜奎通往关内的第一个军台。 一百多年来,温都拉草原上的骑兵,从来没有到过那里。 所以,那里是个安全的地方。 晚上五点,卡其部落头人卡德尔、大萨满达木罗,在冯紫英的陪同下,抵达二道江渡口,拜见了卜奎都司贾珉。 双方在毡房里叙话。 “贾都司,我们来投降了。” 卡德尔说着,就要跪下。 贾珉急忙上前扶住。 “卡德尔头人何出此言?我们并未交战,哪来投降一说?如今我们还是朋友嘛。” 靠,打了好几个月,打死了我好几十号人,又是抢工匠,又是禁运的,还是朋友?有你这样的朋友吗? “是,我们是朋友。我们是来谈判的。” “卡德尔头人,何来谈判一说?我们既没有做什么生意,也没有交战,我也没打败你们,不用谈判的。” 你是没打,但是,你吓唬我们了,我叫你吓怕了,行吧。 “贾都司,您说我来是做什么的?” “你是响应朝廷的号召,为了感谢圣上这些年来的恩德,主动来缴纳贡赋的。” “对对,我是来缴纳贡赋的。贾都司,钱我都带来了。” “好,这就对了嘛。卡其人到底还是讲信用的,欠了朝廷的钱,知道主动缴纳。” 主动个屁,你不吓唬我,老子会交才怪呢。 “贾都司,这是贡赋的清单。银每年1000两,一共是七十年,合计七万两。” ”貂皮每年一百张,七十年七千张,每张合银2两,合计一万四千两。” “鹿茸每年五十斤,七十年合计三千五百斤。每斤银三两,合计一万零五百两。” “鲜人参每年二十斤,七十年一千四百斤,每斤银二十两,合计两万八千两。” “几样加一块儿,总计合银十二万两千五百两。这是盛京信隆银号的银票。” “嗯,卡德尔头人态度积极主动,本官也就宽宏大度一回,这些年的利息就不要了。冯幕僚长,收下吧,给卡德尔头人开个字据。” 还要利息?你想得倒美。七十年算下来,我剩下八万两银子都给你还不够呢。真要利息,我还不如跟你拼命了。 “那就谢谢贾都司了。” “不用谢我,是你自己做得好。否则,象麦凯门那样的,我也救不了你。行了,到卜奎去吧,等我明早打败了腊梅花,到时候回卜奎一块儿吃酒,。我给你上表,请求皇上册封你,以后你就是真正的头人了。” “我还可以当头人?” “自然可以。不仅可以继续当头人,你的牲畜、草场、山林都可以保留,只是你的部众们,跟你是没有从属关系了,他们是朝廷的正式子民,以后就受官府直接管辖了。怎么样,你还满意吗?” 我满意个屁。没有部众了,我还算什么头人? “谢谢贾都司,我非常满意。” 腊梅花,你争点儿气,把这个小王八蛋打死,也好拿回我的钱。十二万两银子啊,祖祖辈辈攒下来的家底儿啊。 冯紫英把卡德尔和达木罗送到外边,派了一个士兵,领着他们去卜奎了。 回到毡房时,一脸的兴奋。 “珉长官,这一招高明啊,兵不血刃,就解决了卡其人。” “嘿嘿,这就叫不打你,不骂你,吓死你。罗木阁那边儿怎么样?” “那家伙装病了,不过,打发人来说了,明日他和明达到卜奎去拜访。” “唉,这帮老狐狸,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珉长官,有一点我不明白,别的部落,我们计划都是要取消头人的,叫他们离开草原。为什么卡德尔保留了头人称号,还给他册封,让他留在草原?” “冯兄,这就是一步长远的棋了。南温都拉草原的四大部落,不足为惧。我们目前的真正敌人,不是他们,而是被北温都拉草原上的鞑靼联盟。” “保留卡德尔的头人称号,就是为了稳住鞑靼人,不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有剧烈反应。” “我明白了。北温都拉草原上的鞑靼联盟,实际上跟南温都拉的四大部落也是相似的。都是欠了贡赋的。也都是没经过册封。留下卡德尔这个例子,就是叫他们还保留一点儿念想,不至于走向跟我们死磕的路子上去。” “对,鞑靼人很强大,我们目前还不是他们的对手。如果他们此时向我们进攻,我们就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了。到时候,将近一万多流人,就是个重大隐患了,或者叫他们掳去为奴,或者叫他们给放了。那个时候,你我的脑袋也就保不住了。”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谁也不愿意到卜奎来了。天寒地冻只是小事儿,旁边儿这些强大的邻居,才是心腹大患啊。” “是啊,只要有这些强大的邻居在,卜奎就始终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这些流人,就成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所以,历任的卜奎主政官员,对于草原部落,也就只能安抚为主了。” “只是这安抚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些家伙们,反复无常,一个不高兴,就来骚扰劫掠,以释放流人相威胁。” “不过,到了咱们这里,他们这招儿以后就不好使了。只是我们还需要点儿时间。再等等吧,过了今年冬天,咱们就开始收拾鞑靼人了。” “这回没有先动罗木阁,也是因为鞑靼人?” “对,我们需要他在那里先挡一下鞑靼人。” “如今,麦来人和卡其人的问题解决了,只要我们再解决了铁佛人,南温都拉草原的大局就定下来了。” “是啊,解决了南温都拉草原的问题,今年总算是有些收获了。只是打腊梅花话的尺度问题,还是要好好把握的。” “不打么,他们不服。打得太狠了,结仇太深了,今后也难以和解了,他们元气伤得太大,将来对我们也没有好处。” “这就是带着镣铐跳舞了,否则,火器齐发,即便是他人多,也是没用的。” 第0319章 女人也耍流氓(六) 前往黑沙口阻击铁佛援军的三营和四营,深入温都拉山,在山脚下强行军八个小时,晚上八点,秘密抵达了二道江。 一路上,有九匹战马摔死,两门佛郎机炮摔坏。十几个战士受轻伤。这个损失,比在黑沙口阻击铁佛人的损失还大。 不过,他们还是在预定时间内,及时地抵达目的地。 晚上九点十七分,参加红石滩战役的一营和二营,也从温都拉山脚秘密抵达二道江。 至此,卜奎府兵团的全体人马,在二道江成功会师。 在这里,他们将连续作战,等待着铁佛部落的主力到来,进行南温都拉草原上最后决战。 派出侦察部队和警戒哨之后,下级军官和战士们吃了随身携带的干粮,就睡觉了。 虽然现在已经是秋季,夜晚的天气已经比较凉了,但是,由于带着睡袋,所以睡起来还是比较舒服的。 昨天白天从卜奎出发,一夜行军,今天早晨抵达战场,经过血战之后,又是连续的高强度行军,现在他们也很疲乏了。 好在以前经常进行这样的训练,所以,他们倒也感到很正常,没有人发出怨言来。 晚上十点,军事会议在贾珉的毡房里举行。 贾珉、冯紫英、卫若兰、贾琏、冯紫菁、陈也青、赵大海。卫若水等参加了会议。 这里面,缺了一个重要人物陈也俊。 其实,陈也俊此时也没闲着。他留在了卜奎,暗中带领一个排,负责卜奎的留守任务。 卫若兰先做军情分析报告。 “红石滩战役结束之后,麦凯门被俘,部落武装已经被彻底打散,目前部落战士均已自行散去,大萨满莫鲁达瓦正在组织安抚部落事务。” “卡其部落已经与我们达成协议,正式休战,接受了我们的条件。卡德尔头人和达木罗大萨满,目前正在卜奎。” “罗孙部落,此次按兵未动,罗木阁头人称病不出,但是,已经安排大萨满明达跟我们接触。明天将到卜奎,跟我们协商罗孙部落今后的前途和地位问题。” “此次罗孙部落虽然没有参战,但是,他们的观望心理,还是很明显的。据我们的评估,他是在等待着我们跟铁佛人的交战结果。” “如果我们赢了,他明天会前往卜奎。如果我们输了,他就会另做打算……。” “铁佛部落,此次动员了七千名骑兵,这几乎就是他们的全部力量了。他们计划今天下午三点出发,如果正常行军的话,目前他们的位置应该在宝音塔拉一带。预计明天早晨三点,会抵达二道江。” 接下来,由冯紫英进行作战部署。 “这一次,我们要打一场包围战。” 包围战?敌人七千,我们一千六,我们包围他们? “对,就是一包围战,一场少数人包围多数人的战役。” “前方,也就是东翼,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由一营防守。你们的任务是,阻击铁佛人前往卜奎的步伐,不能让一人一骑过江。” “左翼,也就是南侧,由三营防守。你们的任务是,在铁佛人进入包围圈之后,迅速地穿插进敌人的阵营当中,把敌人分割成两个部分。穿插的地点,就在腊梅花部和特米尔部的结合部。” “穿插的方法,是用佛郎机密集炮击,强行打开通道。将敌人分割成两部分之后,就快速将特米尔向后驱赶。在以猛烈的火力给敌人以重创之后,留下一个连的兵力,阻击他们。” “剩下的两个连,快速回头,从腊梅花的后部进攻。” “四营的任务是,在铁佛人进入包围圈之后,从后部发起进攻,跟三营前后夹击,攻击敌人被分割出去的那一部分。” “你们打得时候,要注意节奏。也就是要边打边退,让敌人离前面的队伍越远越好。等到敌人前队距离后队二里地时,你们就放开后路,给敌人让出退路,然后跟三营的一个连,把敌人往后打,不要跟他们近战,也不必追求太精确的杀伤效果。尽可能地把敌人的建制和队形打乱,让他们失去斗志,溃逃回铁佛去。” “二营的任务是,在三营将敌人分割后,你们就从右翼,也就是北部,对前面的腊梅花部进行攻击。不让她们后撤,坚持到三营和四营击溃敌人后,对腊梅花部再一次包围。” “记住,特米尔部,以打残击溃为主要目标。腊梅花部,以包围和消灭为主要目标。不能让他们逃走……。” 最后,由贾珉作总结。 “我估计,腊梅花此时还以为我们在麦来人那里抢东西呢。如果是这样,就最好了。即使是明天早晨发现我们的时候,也会以为我们经过两天两夜的行军和的战斗,已经很疲惫了。” “当然了,我知道,那怕是再经过两天两夜的行军和作战,我们仍然是可以打硬仗的。这就是我以前对你们进行极为严酷的训练的原因。现在,真正上了战场了,你们就会发现以前那些训练的好处了。” “我敢说,整个大德帝国的军队,没有一支军队能像我们一样,具有如此强大的连续作战能力,也没有一支军队,能像我们这样,具有强大的火力攻击能力。” “红石滩和黑沙口战役,你们已经见证了火器的威力,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只是叫你们自己去打仗,而我和冯幕僚长却在一边袖手旁观的原因。” “我们打的是新型的战争,这种战争形式,可以叫做热兵器战争。所以,我们可以用较少的人数,战胜比我们多几倍的敌人。” “四大部落的人,常常开口闭口的,就是两万铁骑。可笑的是,在卜奎,在帝都,甚至在朝廷上,也经常有这种论调。一提起草原铁骑,就几乎人人谈之色变。甚至在不少的军方人士中,也是这种论调。” “以前,我们跟他们都是游击战,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正面战役。今天,你们都跟他们正面交手了。” “一营和二营打的是四千人,敌我兵力五比一。三营四营打的是三千人,敌我兵力接近四比一。最后的结果怎么样?” “一营有个叫黄毛的战士说的对,什么特么的草原铁骑,还不是叫我们打得像狗一样?麦来人的千夫长胡尔汗,也算是一员猛将了,我们一个班长倪二和一个士兵黄毛,不就把他给干掉了?” “所谓的草原骑兵,不过就是一些平时为民,战时为兵,亦兵亦民的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刀弓熟练些而已。我们作为专门打仗的军队,竟然打不过他们?岂不是笑话?” “不是敌人太强,而是我们许多人太弱。别人怕什么草原铁骑,我们不怕。这一仗,就是我们府兵团成立以来,第一次在世人面前正式亮相。告诉战士们,就说是珉长官说的,他们是最强的。珉长官命令他们,把这些狗屁草原铁骑给打趴下!” “打败了四大部落,我们就将在南温都拉草原上设立府县。朝廷将全面接管这里。我们不是要消灭四大部落,我们消灭的,只是那种盘剥部众的头人。” “朝廷接管这里之后,将解除对这里的物资禁运和经济封锁,这里的部众们,将会以合理的价格买到盐、茶叶、生铁、香料等各种战略物资。” “各地的商人将进入温都拉草原,部众们的产品,将会卖出更高的价钱,所有的利润,都将归他们自己所有,而不必叫头人们因为垄断侵犯他们的利益。这里的部众们,会过上更加富裕的生活。” “打败了四大部落,可以解除多年来对于卜奎的威胁和骚扰,他们将再也不会用放了流人,来威胁我们。” “控制了温都拉草原,可以使卜奎的的战略空间扩大几百里,我们可以获得更大的战略纵深。” “所以,此次的二道江战役和红石滩战役,绝不仅仅是为了几个贡赋钱,那些以为我们只是为了几个钱的看法,实在是太缺乏远见了。对于这种论调,我们完全可以一笑了之。” “在卜奎,在帝都,总是有一些人,说我们升官,是沾了祖宗的余荫。总是有一些人,说我们府兵团只会走道和叠被子。总是有一些人,说我们回不去了。总是有一些人,说我们根本就不是草原铁骑的对手。总是有一些人,说我们屡战屡败,总是有一些人,说我们是好大喜功。” “现在,就是我们回答他们的时候了。现在,就是叫他们闭嘴的时候了。现在,就是我们用一场辉煌的胜利,狠狠地抽他们脸的时候了。” “诸君,请举起酒杯来,让我们一起创造辉煌,创造荣耀。来,干!” “干!” 众人早就听得热血沸腾,齐齐站起,举起酒杯一碰,一饮而尽。 “现在,我就在这里睡觉。铁佛人就交给你们了。等到明天早晨胜利的时候,你们再来叫醒我,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卜奎。” “现在,我要问你们,你们能让我放心地睡觉吗?” “能,珉长官,你就睡吧。” “是啊,几个铁佛人,就交给我们了。等以后遇到大的战役时,你再亲自上阵。” “好,去吧。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做个好梦。” 第0320章 女人也耍流氓(七) 表面上看,贾珉这几天似乎很轻松,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实际上,几乎每时每刻,他都在琢磨这场战事。 这一战,不仅仅关乎他和府兵团的前途,也关系到卜奎今后的发展方向和命运。 四大部落的的每一个对手的情况,在他的心里,都不知道过了多少遍。 自己的每一个行动会引起对手的什么反应,每个对手的性格和心理活动,每一次战斗的战术安排和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他都要反复的琢磨和推演。 他常常在沙盘前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一个作战方案,常常要推翻好几次。 更不用说,还有战后安排,以及此战之后,各方势力的反应问题了。 皇上派钦差来这里,以及季明銮大学士给他的来信,都让贾珉意识到,此战之后,卜奎就将成为各方势力关注的地方了。 赵半城和黄西德等人前来,其实就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目前,卡其、罗孙、麦来三个部落的贡赋,交上来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打败铁佛,收上贡赋,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以前,曾经担心他们的财力问题,现在看来,这个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了。他们不仅有能力交上贡赋,交上之后,还会有很大的剩余。 这样的话,既可以让那些头人们放弃誓死抵抗的决心,还可以在打败他们之后,对他们有一个相对体面安排,叫他们过上一种富贵闲人的生活。 贾珉从来就没想到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如果这样做的话,一是将激起他们死磕到底的意志,二是对于今后解决北温都拉草原的问题,树立了一个坏的先例。 目前看来,这个目的基本上可以达到了,但是,更加麻烦的事情,就将接踵而来。 这个麻烦,就是姜侍郎此次的卜奎之行。 皇上的禁婚口谕,已经根本不算什么问题了。 问题在于,随着姜侍郎回去,打败四大部落的消息,就将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帝都去。 对于三府十八县的职位的争夺,就将立刻开始。那个时候,卜奎就将成为各方势力的角斗场。贾珉也将被迫地卷入到这场争夺中。 原本他计划用几个月时间,最好是半年时间,来好好地消化温都拉草原,然后按照自己的理念,给草原设计一套基本的制度和模式。 就像他在贾府里做的那样,有了这些基本的东西,谁来当官儿,也不会做的太出格。 现在看来,他已经没有时间做这些了。 他最担心的是,朝廷派来了新的官员之后,在草原上胡作非为。把草原百姓置于水火之中。一旦做的过分了,就将再一次激起部落的反抗。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还不如不打四大部落了呢。 就这样想来想去,贾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外面传来轰隆隆的炮声和喊杀声,贾珉知道,那是府兵团跟腊梅花交上手了。 他也不理睬,只管自己睡觉。现在,他已经相信自己的手下们会打好这仗的。如果什么事情都自己亲力亲为,他们就会始终依赖他,永远也成长不起来。 睡得正香的时候,贾珉被人给摇醒了。一看怀表,已经早晨八点多了。 叫醒他的,是冯紫英。正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 贾珉不禁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是打败了?不至于啊,至少也是可以把腊梅花给击溃的啊。 “怎么回事儿?打输了?” “那倒没有,你还是去看看吧。” 贾珉急忙爬起来,就跟着冯紫英出去了。 士兵们见到他来了,就纷纷让开一条路,让他们进了包围圈。 进去一看,让贾珉大吃一惊。 四周是府兵团的人,中间被包围的,是铁佛人。再外围一点,是铁佛人躺在地上的尸体,大概有个几百具。 问题在于中间的铁佛女人,足有五六百人,全都脱光了衣服,只剩下身上的弓箭和手里的马刀、匕首,算是多余的东西。 贾珉一看就明白了。这是腊梅花又耍流氓了。叫自己手下的女战士们脱了衣服,府兵团的这些男人们就没法下手了。 原来,今天一大早,铁佛人进了包围圈之后,府兵团就按照作战计划,对他们进行分割包围。 特米尔带领后队,一下子就被切割开了。 特米尔昨天在黑沙口就吃了火器的大亏,今天一见火力比昨天还凶猛,立刻就失去了斗志,几乎没用怎么打,就扔下了几十具尸体,率领队伍快速的逃了回去。 最后剩下腊梅花率领的三千来人,被包围在这里。 交战中,又有一些人逃了出去,最后剩下这些人被包围在这里。 腊梅花见冲出包围圈无望,就想出了这招,开始耍流氓了。 贾珉不禁哭笑不得。 这个腊梅花,倒是跟宝玉有的一比。 宝玉遇到难事儿,就摔玉装傻耍流氓。这个腊梅花,就脱衣服耍流氓。两人倒是很有共同风格的。 事实上,后来宝玉到了卜奎之后,还真就跟腊梅花打得火热,两人之间发生了许多荒唐的故事,叫人瞠目结舌。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正在贾珉犹豫时,那帮女人堆里走出来一个人,看起来二十来岁的样子,不过,她倒是穿着衣服的。 “对面是贾团长来了吗?我就是谢宝钗,请出来说话。你不要怕,我们只是谈判,我不会杀你的。” 呵,你还不会杀我?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这大言不惭的。你知道不知道,我一顿炮火过去,你们都得完蛋了? “贾团长,你害怕了么?你也算是个男人,难道还怕我这个弱女子吗?” 你还是弱女子? 贾珉走了出去,冯紫英等人要跟着,贾珉挥手制止了他们,。自己一个人走了过去。 腊梅花也向这边走来,两人相距五六米远站住。 “都说贾团长年轻有为,如今一见,果然不假。打起仗来,还真是有一套,小女子佩服,佩服。” 你还小女子? “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天下第三?那天下第一、第二在哪里?” 谢宝钗格格娇笑几声,露出妩媚之色,似乎在跟情郎打情骂俏一般。 “你是找不到了,他们都被我给打死了。” “贾团长倒是很有趣儿的人儿呢,只是如今这场面,你看如何解决才好?听说你是进士出身的武探花,想来是读过圣贤书的,非礼勿视的教诲,应该还是记得的。” “你们打仗归打仗,可你们一帮大男人,跑来偷看我们女人洗澡,是何道理,我倒是要到钦差大人那里去问问,看看朝廷如何处置?” “腊梅花,你如此洗澡,倒也有趣,请问,你们到这里洗的是什么澡啊?” “我们就到二道江去洗个凉水澡,怎么了,不行啊?我们草原上,可是祖祖辈辈都在河里这么洗澡的。没想到,洗个澡,你们竟然拿炮轰我们,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圣上派你到卜奎来,就是叫你干这个的吗?” “腊梅花,你也不要讲那歪理。即便是洗澡,还有你们这么洗澡的?七八千人一块儿洗?还有这么多男人跟着?” “有男人跟着又怎么样?我们可不像你们汉地人,表面上满嘴仁义道德,背地里一肚子男盗女娼。男人跟来一块儿洗澡,岂不是正好,一边洗澡,一边在河边儿男欢女爱的,做一对露水夫妻,岂不快哉?” 这,这,这个腊梅花,还真是不好对付呢。 对她有利的,她就拿草原那一套来对付我,对她不利的,就拿汉地这一套对付我。总是双重标准。 “腊梅花,咱明人不说暗话,你也不要跟我狡辩。你此行的目的,你清楚,我也清楚。我为什么打你,你也是知道的。如今你已经穷途末路了,想靠这招儿解围,是不可能的。” “贾团长,你说话就好好说话,老是往人家姑娘身上看什么?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就请你们快快让开,我们也好洗澡。等我们洗完澡了,再来商量你们打死我们部众的赔偿和责任追究的问题。朝廷的军队都是仁义之师,府兵团也纪律严明,不会干侮辱妇女,偷窥女人洗澡这种下流事吧。” 贾珉此时才发现,自己反复推敲的作战计划,还是有漏洞的。自己把战场选错了,不应该在近水的地方,叫腊梅花给找到了洗澡这个借口。 此事看来荒唐,但是,若是她就是一口咬定说是洗澡,传了出去,还真就不好解释。 她固然是去袭击卜奎的,但是,毕竟还没到卜奎,还没动手打仗。若是遇上姜侍郎这个糊涂钦差或者是哪个好体面的官员,兴许还真就叫她给骗了过去呢。 可是,如此就放过了他们,此战不就功亏一篑了?今后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可就难了。弄不好,这场战事就要被拖下去,旷日持久了。 如果不能尽快摆平铁佛人,罗木阁也将动摇,卡德尔也可能反悔,到时候出现一系列连锁反应,自己可就被动了。 这个腊梅花,到底是有些本事的,还是有些小瞧她了。 “贾团长,既然你没办法,我倒是有个办法。” 腊梅花向前走了一步,身如摆柳,摇曳生姿,脸上带着魅惑的笑容。 第0321章 我们是来抢亲的 腊梅花一步三摇地走着,一只手放在胸前的纽襻上,似乎随时就要解开衣服的样子。 贾珉现在最怕的,就是腊梅花也把衣服脱了,那样的话,跟她的谈话就难以进行下去了。 腊梅花走一步,贾珉的心就扑腾一下,走两步,就扑腾两下,可谓步步惊心。 终于,腊梅花在贾珉面前一米远站住了,手从纽襻上放了下来,总算是没把衣服脱下来。 衣服虽然没脱,但是,说出的话,却比脱衣服叫贾珉更为难受。 “贾都司,温都拉草原和卜奎,以前可都是一直和平相处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以前和平相处?你糊弄鬼啊。打劫官庄,掠夺人口,收留逃犯,走私物资,抢劫客商……,这些事儿,可都是你们干的、 “那是因为以前卜奎的守备,都是我的男人。即便是双方有点儿什么误会,我们在床上就解决了。” 坏了,这事儿越来越复杂了,这个腊梅花,不按套路出牌,有什么话,她都敢往外面搂,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叫你摸不着头脑,净是混淆是非的玩意儿。 两人在中间说着话,声音都不小。腊梅花还故意提高了声音,所以,两人说些什么,双方的人也都能听得见。 贾珉本来是不想大声说话的,即便他是个穿越来的人,这些话,他也是难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的。 但是,腊梅花大声说,总是叫别人能听见,他若是不大声,自己的话别人听不见,就好像自己心虚了。 腊梅花这一说,府兵团的人心里可就核计开了。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他们都是汉地人,见一个女人都这样当众承认了,本能地就认为是真的了。 “珉长官,别听他胡说八道的,根本就没有那事儿。” 赵大海着急了。 他是卜奎的上任主官,若是腊梅花说的是真的,他不也成了腊梅花的入幕之宾?所以就急忙出来辩解。 “赵大海,你又着急什么?咱俩那事儿,算个什么?我又不像你们汉地的女子,跟人睡了,就要从一而终。” “珉长官,我跟她真的没什么的你们不要相信她。” 赵大海看向自己身边的官兵们,就看到了一张张鄙夷的脸。 “所以,贾都司,我们之间的的事儿,还得回到床上来解决的。你们汉地人有句话,叫做一夜夫妻百日恩,上次你贪恋我的美色,我虽然拒绝了你,但是,那也只是我们私人间的事情,你不能公器私用,动用朝廷的军队,把私愤泄在我们部落这些无辜的人身上。” “腊梅花,休要污蔑,我跟你毫无关系,你也不要指望别人会相信你的鬼话。” 贾珉声音虽然不小,但是,却总是觉得自己的话,没什么底气。倒不是他心虚,而是觉得自己说的话,跟腊梅花比起来,显得苍白无力。 “贾都司,污蔑不污蔑的,公道自在人心。整个温都拉草原,都知道你那个东西,就是个小蚕蛹。若是你跟我没有私情,别人是怎么知道的?” 废话,怎么知道的?还不是你造谣的。 “若说是你跟我没有私情,你敢把你那东西亮出来,叫大伙当众验证一下吗?” 当众验证?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啊?那样的话,我岂不是跟你们一样了吗?倒时候,你反咬我一口,说我当着你们五六百个洗澡的女人耍流氓,我以后还怎么混? 即便是宝钗他们不介意,若是叫皇上知道了,还不把我给革职查办了?这可是丢体面的事儿啊。 腊梅花现在的路子,就是否认他们要偷袭卜奎的预谋,借口到二道江里来洗澡,试图把水给搅混了,然后倒打一耙。 如今她净是拿这些风流韵事来说话,就是转移视线,把一场严肃的战役,生生地给弄成了一场大型八卦绯闻。 目的嘛,自然是要贾珉解除包围圈,趁着所谓的洗澡功夫,溜之大吉的。 现在,贾珉发现了自己的另一个失误。 从他出场以来,话题一直就是由腊梅花在设置的,她掌握了这场谈话的局势走向。 这个本事,本是贾珉以前最为擅长的,也是因为这样六七百个没穿衣服的女人场面令他太震撼,所以一时之间就被腊梅花牵着鼻子走了。 想明白了这一层,贾珉心里就有了办法了。 “腊梅花,关于我的那个东西是大是小的事,我们以后再研究。今天这事儿,终究还是得解决了,是不是?” “贾都司这么说话就对了,本来就是洗个澡么,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的。” “腊梅花,我承认,你们是来洗澡的,不是去进攻卜奎的。” “这就对了嘛,本来就是洗澡的么,你手下这帮子粗人就知道冤枉人。” 腊梅花带着娇嗔的口气,似乎撒娇似的,还带着丝丝的幽怨。 见两人这么一说,府兵团的人可就有些蒙圈了。 明明是打仗打输了,就脱衣服耍无赖的,这么就会变成洗澡了呢?珉长官怎么也会承认了她们是洗澡了呢? 还说我们是粗人?我们府兵团哪个不是识文断字的?我们是大德帝国文化水平最高的军队,竟然敢说我们是粗人? “是啊,腊梅花头人,这就是一场误会。” 珉长官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辛辛苦苦地打了半天,竟然是一场误会? “贾都司,这确实是一场误会。可是,你那些火器是怎么回事儿啊?” “火器?哪里有什么火器?那帮混小子闲着没事儿,不过是到这里来放些烟花鞭炮的。” “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跑这里来放鞭炮了?你看看,我那些人都叫他们给打死了。” “你的人能到这里来洗澡,我的人怎么就不能来放烟花鞭炮了?都是事先没有知会一声,才有所误会的。都是误伤,误伤。” 怎么就误伤了?我们可都是瞄准了打的呀。 “贾都司,按照草原上的规矩,你们可是要赔的哟。” “其实,我们不仅仅是来放烟花鞭炮的,我们来,还是有别的事情的。不过,你说的按照草原上的规矩办,我还是同意的。” “你们来,还有什么事情?” “这个先不跟你说,不过,我同意放你们回去。我回去跟我的手下们商议一下,再来告诉你。” 怎么了,就这么放他们回去了?珉长官是不是叫那个狐狸精给迷惑住了、 天啊,难道珉长官真的跟她有事儿? 大兵们其实也是很八卦的。 贾珉回去,跟冯紫英和几个营长嘀咕了一会儿。 几个人开始时是一脸惊愕,随后,一个个的,脸上就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然后几个人就下去安排,军官们开始跟士兵们也嘀嘀咕咕起来。 大兵们也跟军官们一样,起初是一脸错愕的样子,随即就个个兴奋起来,就好像要做新郎一样。 然后就开始在地上拔草,把草搓成一根根草绳,塞在腰里,跃跃欲试的等待着,眼睛里露出饥渴的光来。 腊梅花见此情形,心里就很迷惑,不断地猜测贾珉究竟要搞什么鬼。 没等她想明白,贾珉回来了。 “腊梅花,现在我告诉你,我们为什么到这里来的。按照草原上的规矩,遇到了洗澡的女人,若是女未嫁,男未娶,是可以抢亲的。所以,我们今天来,就是抢亲的。” 贾珉说完,手一挥,府兵团那边的佛郎机就开炮了,目标正是铁佛男人们站的地方。 炮声一响,四营就向那些男人冲了出去,在那边围困的三营,立刻就向两边撤开,把包围圈放开了一个口子。 那些铁佛男人,见前面有人来进攻,后边又有了退路,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于是上马就逃。 三营见铁佛男人逃了,立刻就装模作样的追击,只是在后面吆喝着,倒也不再放炮放枪了。 四营见男人们都跑了,倒也不去追赶,回过头来,就把女人们给包围了。 这边的一营和二营,早就急红了眼,于是就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嘴里还喊着“抢亲啊”、“抢亲啊”、“谁抢着算谁的。” 个个就像野兽见到了猎物似的,向那些无遮女人奔去。 那些铁佛女人,虽然也是经常打仗的。但是,在个人格斗能力上,哪里是府兵团精兵的对手。 大兵们冲上去,三两下就把她们擒住,用草绳把手脚绑了起来,扛起来就往回走,个个脸上洋溢着无限的兴奋。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高兴;咱们的珉长官实在是太好了,不仅带领咱们打胜仗,还给咱们弄娘子来。 这下可好了,白捡个娘子,连彩礼钱都省了。 腊梅花把贾珉逼得步步窘迫,哪里会想到,贾珉能有这样无赖的招数。 正想斥责贾珉时,就见赵大海一脸坏笑地过来了。 “珉长官,这个你不要吧?你若是不要,我可就动手了。” “我不要,你随便吧。” “贾苍蝇,你个小蚕蛹,你个卑鄙……。” 没等腊梅花说完,赵大海就动手了,没几个回合,就把腊梅花制服,把手脚绑了起来。 “腊梅花,你竟然造谣说我跟你有一腿,这回,老子就真的把你给收了,也不亏你冤枉我一回。” 话说这腊梅花,此时竟然不管赵大海如何对她,只是破口大骂贾苍蝇、小蚕蛹,卑鄙小人之类。 贾珉听了,也只好摇头。 唉,就这么一会儿,你就给我起了好几个昵称了。 第0322章 珉的女人们 卜奎和四大部落的的这场持续了几个月的战争,从开始的舆论战,到后来的袭扰战、经济战、正规战,最后竟然以这样一场颇带桃色色彩的八卦战结束了。 参加这场偷袭的铁佛人,男人们在开始的进攻中,被打死了几百人,剩下的都逃跑了。剩下的女人们,则被押往了卜奎。 至此,战争结束,卜奎获胜。 几十年来,压得卜奎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所谓两万草原铁骑,就以这样不可思议的形式,土崩瓦解了。 若说草原骑兵的战斗力弱,也是不对的。相对而言,他们的战斗力其实还是很强的。 骑兵的战斗力,主要体现在速度和冲击力上。对于骑兵个人来说,则主要体现在娴熟的弓马技术和个人格斗技术。其中最为主要的,就是个人的马刀技术。 但是,草原骑兵的缺点也是有的。尤其是这种亦兵亦民的部落武装,终究还是不能跟正规的军队相比的。 首先,这种部落武装,一般情况下,打顺风仗还可以。要是叫他们打顺了,那就是越战越猛,越战越狠。 但是,一旦他们的攻势被遏制了,他们就很难再有大的作为了。因为他们的战术比较单调,很难在短时间内,进行战术上的调整。 其次,他们以往在速度、冲击力、个人素质上,都对别的对手占据了优势,尤其是对步兵,更是具有碾压的优势。 但是,但他们遇到府兵团的时候,这一切就都不灵光了。 作为前世的军校教员,贾珉对于军事史非常熟悉,对于骑兵的战术,也非常了解。 几个月以来的袭扰战,其实就是了解对手的过程,加上府兵团的艰苦训练和卓有成效的针对性战术,在单兵作战能力上,府兵团其实已经超过草原骑兵了。 采用三人小组的战术,并不是府兵团的士兵一对一打不过对手,只是为了提高效率而已。 在武器上,府兵团的弓箭,无论是在射程上,还是箭的质量上,都比对方好,马刀的坚韧程度,也是强于对方的。随身还有弩箭、匕首和短铳,在近战能力上,草原骑兵根本就不是对手。 远程攻击上,还有佛郎机火炮和长铳,只要放开了打,对方其实根本就近不了身。 只是因为贾珉不想大开杀戒,所以,府兵团才没放开了打。若是放开了杀人,哪里还会给他们留活路? 府兵团的战力究竟有多强悍,其实现在也就是草原骑兵多少了解一些。包括卜奎人在内的,许多人根本就不知道。 因为对铁佛人的二道江战役最后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结局收场,所以,许多人对于府兵团的战斗力做出了很的大的低估。也因此大大地低估了草原骑兵的战斗力,这才有了后来的北温都拉草原上的一系列故事。 对于卜奎街里的百姓来说,这几天是很难熬的。 由于草原骑兵要来血洗卜奎的传言,已经有一些人逃走,或者到偏远出去避难了。 但是,仍然有许多故土难离的人留了下来。 留下来的人,这几天经常要做一件事,就是要时常到贾府酒坊去,或者是打点儿酒,或者就是去看一看。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去看看,贾大人的那些女眷是否还在那里。 若是他们没有逃走,就证明卜奎还是安全的。若是她们也逃走了,自己也就该逃走了。 还在,她们还在。几乎每天,这些漂亮的、优雅的女人们,都会坐在酒坊门口,一边喝茶吃瓜子,一边轻松地聊天。 在门口喝茶吃东西,对于宝钗这些女眷们来说,是不合礼数的。但是,她们知道许多卜奎人都在看着他们,为了稳定人心,也只好这么做了。 陈也俊带着一队士兵过来了,这几天,他总是领着这队士兵,时不时地在街上巡逻,宣告着兵团在卜奎的存在。 “各位姑娘们,想不想跟我出去走走,迎接珉长官他们回来?” 除了跟宝钗和沈冰衣是到了这里才打交道的外,其他人跟陈也俊都是老熟人了,见陈也俊如此说,就知道,贾珉要回来了。 于是再不犹豫,就坐上马车,向西城门去。 一路上,不时见到有一些人,也陆陆续续地向西城门走去。个个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但是,也带着一些疑惑。 他们已经听到了打败草原骑兵的消息,在兴奋之余,心里也在怀疑。 两万骑兵被打败了,这会是真的吗? 夕阳西下,远处的天边挂着灿烂的彩霞。一股烟尘升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渐渐地,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一支队伍向着卜奎方向驰来。 宝钗、妙玉、平儿、沈冰衣、晴雯,翘首以待,都想第一时间,发现那个期待已久的身影。 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队伍终于走近,他们看见了那个在众人簇拥下的身影。 不是贾珉,还能是谁? 贾珉下了马,沉静地向几人走来。漫长的队伍,从他们身边逶迤而过。这一刻,时间似乎静止下来。 “我听说你们跟人在大街上骂了一架,又打了一架?” 贾珉笑吟吟地看着诸女。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高兴了?难道给他丢人了? 尽管心里没底,宝钗还是先说话了。 “确实是跟铁佛人骂了一架,又打了一架。此事不怪她们,当时是我做的决定,领着她们去的。” 晴雯也站了出来。 “珉四爷,这事儿不怪他们,是我先动的手。” 贾珉笑嘻嘻地看着晴雯。 “真的是你先动手的?” “是的,就是我先动手的。” “小丫头,我猜就是你先动手的。真不愧是我的女人,打得好!” 说着,一把将晴雯搂在怀里。一瞬间,晴雯的眼睛就模糊了,再看其他几人,也都是泪眼婆娑的样子。 贾珉跟众女一一拥抱,然后把晴雯抱上自己的马,另外几个亲兵也让出了自己的马,扶着宝钗等人上马。 “走,我们回家。” 贾珉说着,牵着马向卜奎街走去。大兵们一阵起哄,嗷嗷地叫着。宝钗等众女,早就羞红了脸。 平儿是野渡居的元老,府兵团刚成立的时候,就在府兵团里管事儿,所以跟那里的大兵们最为熟悉。 上了马,听得大兵们起哄,就回头举起粉拳,想吓唬他们。这一回头不要紧,因为在马上坐的高了,就发现了后面队伍的不同。 原来不少大兵们的马上,都坐着一个女人。一看那装束,就知道是草原女子。 这一下,可把平儿吓了一大跳。 不是去打仗的吗?怎么倒像是出去抢女人似的?天哪,莫非珉四爷改行了,象一枝花那样,去当土匪了? 马庄军台虽然也是个军台,但是,因为距离卜奎比较近,所以,这个军台的规模就比较小。不像其他军台那样,既有储藏物资的仓库,又有供来往行人的住处。 准确地说,这里只是个小型驿站,只有三间房子。 所以,钦差大人来了之后,军台令就很为难。实在没招了,就只好在附近的一户地主家里,为钦差大人找了一间比较好的住处。 钦差大人一行十来个人的吃喝,也叫军台令很为难。他这里是个小军台,一年的经费就那么一点儿。自己平常都得算计着花,现在招待钦差,立刻就入不敷出了。 那个王师爷,一天没事儿,总是问早晨吃什么?晚上吃什么的,似乎他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吃似的。 关于钦差大人到他这里巡查、军台令更是不解? 就这么个破地方,有什么可巡查的?卜奎人都不愿意到这里来,一个从帝都来的钦差,倒是在这里巡查了两天?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巡查了些什么? 当然,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该问的,也就只好忍了。只是心里发愁,这回招待钦差留下的亏空,将来怎么办? 好在钦差大人今天就要回帝都了,自己终于不用往里面贴钱了,这才叫他稍稍有些安慰。 姜明前确实打算回帝都了。现在,他的随从们正在收拾东西,一会儿就要启程了。 这两天,他也派人去卜奎去打听情况了。每次回来的消息,都是贾珉那里没有任何消息。 虽然草原铁骑还没来,但是,也没有任何关于贾珉打胜仗的消息。 姜明前不指望自己会听到好消息了,他决定,自己尽快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如果自己留在了这里,卜奎又被草原铁骑攻陷了,那个时候再走,就很不合适了。 卜奎遭劫,自己作为在这里的官位最高的人,不留下善后,而是拍屁股走人,将来很可能会叫御史和政敌给抓住把柄的。 但是,若是自己早些离开,不知道卜奎沦陷的事情,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那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姜明前站在路上,望着卜奎方向,不禁摇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一股烟尘飞起。看方向,正是朝这边来的。 一股不祥之感陡然升起,莫非是草原铁骑杀来了? 姜明前急忙跑回自己住的屋子。 “快快,不要收拾了,草原铁骑来了,我们赶紧躲一躲。东家,你这里可有藏身之处?” 东家是个四十来岁的地主,见姜明前如此惊慌,他也慌了。 “钦差大人,我们这里都是平原之地,若是想藏身,也就只能在家里找个地方了。” “我知道,有个藏身之处就行了,若是有人来问,千万不要说出去,此次若能脱险,将来启禀皇上,必有重赏。” “大人,那就只好在草垛里委屈一下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姜明前跟王师爷急忙钻进草垛,随从们又抓了些草,把他们盖上了。 不一会儿,就听得马蹄声传来,进了院子。 “快请钦差大人出来。卜奎大捷,珉长官已经打败两万草原铁骑,请钦差大人回卜奎做个见证。” 姜明前倒是听清了,但是,他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一千七百人来人打败了两万草原铁骑,怎么可能? 正在他心里想着,头顶突然亮了,草垛被人给扒开了。 一队士兵站在院子里,领头的人他认识。正是府兵团的训练长陈也俊! 第0323章 戴绿帽子我不管 二道江战役结束的第二天,铁佛部落头人谢宝钗被带进了贾珉的办事房。 “坐吧,昨晚上睡得还好?” “好个屁,做了俘虏,能睡的好吗?贾苍蝇,你不要假惺惺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跟老娘来这一套。” 腊梅花气势汹汹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腊梅花,你也是在汉地读过书的人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你别拿那读过书来吓唬我,我们草原人就这样,没有你们那么多花花肠子。” 呵,你的花花肠子还少吗?明明是偷袭来了,瞪着眼睛说是来洗澡的。 七千多人一起洗澡,还男女混合浴,也亏你想得出这么奇葩的理由来。 “你是个头人,也该有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长得这么漂亮,却满口脏话,岂不是大煞风景?” “你那些女人倒是大家闺秀了,不也个个都是个泼妇似的,在大街上跟人家骂架,打架?十来个人欺负我们三个人,算什么能耐?” “腊梅花,你还好意思说人多欺负人少?你们七千人,欺负我一千七百人,你怎么不说?” “你拿火器欺负我们,你怎么不说?” “要是不用火器,我这点儿人,怎么能打败你?你的铁佛勇士们那么厉害?” “厉害个屁,都是些胆小如鼠的废物,就知道逃命,可见你们男人都是不可靠的。” “你们铁佛男人胆儿小,关我什么事儿,你可不要把账算在我头上。” “行了,你也不要废话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也不愿意跟你这个贾苍蝇废话了。” “腊梅花,你能不能不给我起外号,贾苍蝇这个外号很难听的。” “怎么了,我起的不对嘛?明明能打过我们,却不打,一打就跑,还有你们这么打仗的么?又是讨债宣传队,又是抓工匠,又是禁运的,从来就没见过你这么阴损的。” “怎么?你不服啊,若是真不服,我把你放回去,咱们再打一仗。” “还打个屁,叫你这个缺德玩意儿一宣传,人心都散了。那火器把人都给打怕了,还怎么跟你打?你就说吧,要怎么处置我,给我来个痛快的,该杀该剐,老娘认了。” “我也没说要杀你啊?” “难道你还要娶了我?我告诉你,趁早别做美梦了,只有老娘娶男人,可从来没有谁能娶老娘的,就你那个小蚕蛹,哼!” 腊梅花大姐,你从哪里来的自信啊,自我感觉怎么这么好啊,就你这样的,白给我我都不敢要啊。娶了你,我得多大的脑袋,能戴下那么大的绿帽子啊。 再说了,你凭什么就认定我是小蚕蛹了? “对你的处置,也很简单,还是以前那几条。” “第一,交上七十年的贡赋。别说你没钱,你的家底儿,我们也是清楚的。既便是交上那些钱,你也还有十来万两银子,足够你生活的。况且,你以后还可以做生意赚钱。” “行了,你不用说了,不就是跟麦凯门一样嘛,老娘同意了。” “这就对了嘛,到底是聪明人。” “废话,如今我是你的俘虏,不同意行吗?” 还你是我的俘虏?看你这霸道的样子,我怎么觉得我是你的俘虏呢? 打输了都这么凶,要是打赢了,说不定会怎么样呢?怕是整个温都拉草原都要装不下你了。 “我那些姐妹们怎么办?” “这个……,你说怎么办?我可是答应了我的手下,给他们当娘子的。” “当娘子也行,但是,也是有条件的。” “好,你说,都什么条件?” “第一,得按照你们汉地的规矩,明媒正娶。每人彩礼一百两银子。” “行,这个要求合理。只是一百两银子多了些。” “嫌多就别娶,再说了,我们交上来那么多贡赋,你就不能拿出来点儿当彩礼钱?你交给朝廷了,也是叫那帮贪官污吏给挥霍了,倒不如留下来做点好事儿,积点儿德,省得你以后生下孩子没……儿。” “好好,这个我同意了。还有第二条吗?” “当然有。第二,就是必须姐妹们自愿的,她们愿意嫁就嫁,不愿意嫁就不嫁,想嫁谁嫁谁,不得用强。” “行,这一条我也同意,自由恋爱嘛。” “你说什么?” “哦,没说什么,你继续说,还有第三条么?” “当然有。第三条,也是最重要的的一条。成亲之后,我的姐妹们要是看上了别的男人,你们男方不得干涉。她们想跟谁睡,就跟谁睡,想跟几个人睡,就跟几个人睡。” “这一条不行。” “你们要是不同意也行,要么就不娶,娶了,以后可就要小心了。到时候,出了人命,可就别怪我了。” “你们不守妇道,偷人还有理了?” “守不守妇道,那只是你们汉地的规矩。跟我们是没什么关系的。你要是不信,到时候就试试。说不定哪天,饭里菜里就下了毒,半夜睡觉,刀子就捅进心窝子里了。我们铁佛女人,可都是烈性的,从老祖宗的时候,就是这样传下来的。” 这一点,腊梅花还真就不是吓唬人。铁佛女人,还真就干得出来的。 这样的观念和做法,其实没有对错,只是文化差异而已。这一点,贾珉还是理解的。 “好,这一点,我也同意。叫他们自己谈,若是他们双方自己都同意,就叫他们成亲,若是不同意,就把你的姐妹们放回去。” 见贾珉如此痛快,腊梅花倒是感到奇怪了。 “你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没有阴谋,我现在就连你也放了,到时候,你自己去见证。” “你把我放了?” “是啊,不放你,还留着养活你啊?我可没那么多钱供你们吃饭。” “你就不怕我回去之后再反了?” “你要是能再组织起人来,就算你有本事。再说了,你真要反了,大不了我再打你一回。反正我的兵没事儿干,正好拿你们练兵。” “贾苍蝇,算你狠!那工匠的事儿?” “马上放回去。” “香料的事儿?” “马上解除禁运。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商路也放开。不仅跟以前一样,价钱还会下降,一切都会比以前好的。” “子弟上学的事儿?” “自愿,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不来。” “我以后可以跟你的女人交往吗?” “可以,啊,这个,这个……。” 跟你交往,倒不是不可以,可我就是怕她们跟你学坏啊。 冰清玉洁的妙玉,就是因为跟一枝花在一起,就敢当面问我小蚕蛹的事儿了,若是跟你在一起,不一定会学成什么样子呢。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贾珉这边儿刚想到小蚕蛹,腊梅花就提起来了。 “昨天我跟你说你的小蚕蛹的事儿,你当时说,这件事儿以后再研究,你打算什么时候研究啊?” 说完,腊梅花也不再理贾珉,哈哈笑着出去了。 在门口,遇到了赵大海,腊梅花就回来,跟贾珉一起,把那些女俘虏的处置方法,说了一遍。 说完,腊梅花笑嘻嘻地说话了。 “赵大海,你说你要收了我,现在,你还收吗?” “这个,这个,还是算了吧,我还想和多活几年呢。” 大兵们抢回来的女人,是集中关押的。贾珉原来是答应了她们可以做娘子的,所以,还需要跟大兵们做一下解释,才算是有个交代。 贾珉找来了各个营长,他们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为难。最后还是贾珉一锤定音,才算是解决了问题。 其实,贾珉也就是说了一句话,大伙的思想就通了。 “每个人发二十两银子,他们愿意娶就娶。不过,若是叫人家给戴了绿帽子,或是叫人给毒死了,捅死了,我是不管的。” 下午,抓来的所有女俘都被释放了。 在军营大院里,这些女人们欢呼雀跃,把腊梅花拥在中央。然后纷纷上马,呼喊着离去。 可怜府兵团的这些大兵们,眼巴巴地看着人家就这么走了。本以为得了个便宜娘子,没想到煮熟的鸭子飞了,白白欢喜了一场。 不过,摸摸自己的脑袋,上面还没有绿帽子。想想今后吃饭,不用担心里面有毒。晚上睡觉,也不用担心睡梦里叫人给捅死。再掂量掂量手里的二十两银子,心里也就平衡了。 第二天,腊梅花如约来交了贡赋银子,顺便在卜奎街里买了宅子。因为属于战败,她的待遇跟麦凯门基本相同。 第二天下午,罗孙部落头人罗木阁和大萨满明达到了卜奎,主动上交了贡赋。因为他属于投诚,比照卡其部落的待遇处理。将跟卡德尔一起,请求朝廷册封。 晚上,贾珉举行宴会。在钦差大人姜明前的见证下,签订了盟约。 卜奎的头面人物和四大部落的头面人物把酒言欢,其乐融融。双方似乎是多年老友,好像从来就没打过仗似的。 此次四大部落共交出贡赋银六十一万两千五百两。除了留下一半,作为卜奎的军费、衙门经费、流人管理经费、卜奎城墙建设费外,另一半将上交给朝廷,等钦差大人回帝都时,一并带回去。 第0324章 弹劾的事儿怎么办 打败了四大部落,双方又达成了新的盟约,从此,卜奎就可以跟四大部落和平相处了。 这一点,对于卜奎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从此以后,人们就可以安心的在这里生活了。 有一个和平安定的环境,对于发展卜奎的经济,也是十分有利的。否则,这里随时可能被草原铁骑踏为平地,谁还敢到这里来做生意? 所以,这两天,卜奎的各界人士,都处于欢乐之中。 但是,也有人处于忧愁之中。 典型的代表,就是钦差大人姜明前。 忧愁的主要原因,自然是因为自己前几天发出的那道弹劾贾珉的奏折。 如果贾珉这仗打败了,自己弹劾贾珉,即使不立功,至少也没有多大责任。 但是,现在贾珉打胜了,自己那道弹劾折子,可就是个大问题了。 贾珉收上来六十多万两的贡赋银,即使留下来一半儿,交到皇上那里,还有三十多万两。从此以后在这里设立府县,又可以安置一大批官员。 再加上贾珉在流人事务上的改革成就,这样的功劳,放眼当今朝廷,也是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的。 别人来恭喜贾珉还来不及呢,自己却要弹劾贾珉,这不就是自己找死么? 将来回去了,必将成为满朝文武大臣的笑话。即便是皇上,至少也是要训斥一番的。 有了这个不良记录,自己以后的仕途,可谓暗淡无比。 问题还不仅仅是弹劾的事儿,自己离开卜奎,逃到了马庄,最后躲进草垛里,这件事儿,也是个硬伤。 光是奏折的事儿,自己还可以推脱是错估了形势。毕竟在那种情况下,看走眼了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在贾珉带了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之时,连贾珉家里的那些女眷们都在街头安抚人心之时,自己却跑到马庄躲了起来。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就要启程回帝都。无论怎么说,都是说不过去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自己是贪生怕死,临阵怯战。 有了前面的弹劾折子,再加上这一条,自己可就是彻底完了。即便是不革职查办,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在同僚面前立足? 到时候,请乞骸骨,皇上让自己回乡养老,都是格外开恩了。 唉,当了一辈子官,临老了,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呢? 可是,换做了别人,又会怎么做呢? 在那种情形下,有谁会认为贾珉能取胜了? 满朝文武大臣,包括皇上都不认为贾珉能取胜,都叫他安分守己,不要好大喜功,谁来到这里,不都得象我这么做吗? “师爷,想出什么办法了么?” “世翁,为今之计,也就只好找怀远好好谈谈了。” “怎么谈?谈什么?去跟他说,我已经上了折子,弹劾你了?他若是问一句,你为何弹劾我?我怎么说?” “此事也确实棘手,但是,如不能取得怀远的谅解,他一怒之下,把我们到马庄的事情捅了出来,可就大祸临头了。即便我们说是到那里巡查的,也是瞒不过人的。” “我不是也正愁此事嘛。” “所以,如今就只有找怀远认个错,以诚相待,求得他的谅解了。” “即便是他谅解了,也是于事无补,折子已经发了出去,追不回来了。” “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办法,只要跟怀远好言相求,事情或许会有转机。怀远为人大度,想必会理解世翁的难处的。” “你有何计策?只要是能求得怀远的谅解,叫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去做的。” “大人须得如此这般行事……。” 王师爷起身,看看外面面没人,回来小声地跟姜明前说出了一个主意。 姜明前听了,又叹了口气。 “唉,也只有如此了,但愿此计能够凑效。” 八月二十六,为了感谢贾珉对自己的热情招待,也为了庆祝卜奎跟四大部落达成新的盟约。钦差大人姜明前私人宴请贾珉和他的随行女眷。 这次宴请,比较特别。没有在驿馆,也没有在卜奎街里的酒馆举行,而是选在了甩湾子官庄,也就是卜奎的实验农场举行。 据王师爷说,选在那里,是为了体验卜奎的乡野风情。况且那里距离松花江很近,可以就近打鱼,吃的新鲜些。 这个理由虽然勉强些,但是,钦差大人请客,人们也懒得去猜测更多。 虽然没请别人,只是请了珉长官和他的家眷们,人们也感到高兴。毕竟钦差大人请客,也是间接给了他们面子。 钦差大人请客,是真的私人宴请。 狍子肉、鹿肉、沙半鸡、野鸡、猴头、蕨菜、大叶芹、大耳毛等山珍,都是自己买来的,在这里加工的。 只有鱼是杜青山派人带江里现打上来的。 山珍野味摆了满满一桌,香气袭人。 姜侍郎在主位上就坐,依次是宝钗、妙玉、平儿、沈冰衣、晴雯。 征得姜侍郎同意后,贾珉还邀请了实验农场的副厂长塞万特夫妇来参加酒宴。 实验农场场长杜青山作陪,伺候酒局。 塞万特夫妇为人和善,作风严谨,做事专注。他们负责的驯鹿繁殖、水貂驯化、烟草扩繁和烟叶烤制项目,进展的速度很快,已经取得了超出贾珉预期的效果。 把他们请来,既是表示对他们的尊敬,也是对他们工作的肯定。 对于两人的罪名,贾珉其实是比较怀疑的。他曾经跟他们深入地交谈过,了解了两人的定罪以及流放的经过,心里已经判定,两人是冤枉的。 叫他们来,也是借此认识一下姜侍郎,希望将来在为他们平反时,姜侍郎能够提供一些帮助。 因为有了卜奎大捷的话题,所以谈起话来,气氛就很轻松。 姜侍郎先是大肆夸赞了宝钗等人那天跟玫瑰花在大街上吵架和打架的英勇壮举,然后又委婉地表达了歉意。对于那天宝钗训斥自己的事情,也是夸奖了一番。 结果把几女夸的有些找不着北了,心道:不过就是当时看不下去了,才出面而已,哪里就有那么多的意义了? 不过,钦差大人的夸奖,还是让她们很高兴的。晴雯当场就表示,以后若是再遇上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个出手。 几女如今已经跟着府兵团开始领兵,陈也俊专门派李贵来训练他们,每天虽然辛苦,倒也是咬牙坚持着。 一顿饭吃了一个半小时,宾主尽欢后才散席。众女对塞万特夫妇很好奇,于是就去跟他们参观聊天。 贾珉则和姜侍郎走出官庄,来到江边散步。 此时已是晚秋,天渐渐凉了。远处的田地里,还有农夫们在收割庄稼。呈现出一副田园景象。 走到江边,见四处无人,姜侍郎突然给贾珉跪下了。 贾珉大吃一惊,急忙要扶姜侍郎起来。 “姜大人何故如此?还请起来说话,如此可折煞贾珉了。” “老夫做了对不起怀远的事情,心中愧疚,唯有如此,才能心安。” “姜大人何出此言?又有哪里对不起下官了,快快请起,有话好好说。” 说着强行把姜侍郎拽了起来。姜侍郎还要再跪,贾珉只好让他坐下,自己也坐下来。 姜侍郎这才不跪了,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即便贾珉见惯了风云,听了之后,也感到大为吃惊。 “唉,姜大人何必如此心急,即便是想弹劾我,何不多等上几日,或者回去的时候,也是来得及的。” “实在是惭愧啊。当初只是为了撇清自己,后来又贪生怕死,所以才有眼无珠,错判了形势。终究还是老夫为了一己之私,才铸成如此大错。” “唉,算了。此事大人虽然做的心急了些,但是也有情可原。在下发起对四大部落之战,我虽然是心里有数的,但是,外人确实是没人看好的,对此不理解,也属正常。” “如今已经铸成大错,还请怀远帮忙给圆了过去,大恩大德,老夫必定铭记在心。” “大人要我如何帮你,但凡是能做到的,下官自无不从的。” “其实也简单,只要你我联名上奏,陈述此次大捷之时,把那弹劾的折子,说成是你我事先商量好的,也就行了。” 我跟你事先商量,弹劾我自己。我是不是有病啊? “至于理由嘛,则说是我俩演的一出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迷惑四大部落的,叫他们以为你就要被革职查办了,所以就生出了轻敌之心,于是你在暗中准备,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唉,就这馊主意,我打他们,还用费那么大劲儿?还弹劾自己,我这是自虐啊? “姜大人,我应了这个名儿,倒也没什么。只是此事斧凿痕迹太过明显,怕是糊弄不过明眼人的。” 贾珉如此说,倒不是想推脱。只是因为这个理由,实在很难令人信服。 “我也知道此事有些勉强,但此时你我挟卜奎大捷之威,皇上和文武百官高兴还来不及呢,想必不会斤斤计较,来深追细究的。我们打了如此大胜仗,自然是怎么说怎么有理了。” 仗是我打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了?你贪生怕死跑到马庄去躲了,若是我再晚一天获胜,你就溜了。 唉,算了,何必跟他计较呢,不妨就成全他一次。将来也好相见。有了这个人情,将来有些什么事情找到他时,想来他也会掂量掂量的。 “姜大人若是觉得此事可行,就依你的主意做了。到时候我联名就是。若是有人问起,下官也就应承下来此事了。” “那就谢谢怀远了,如此大恩大德,必定铭记于心。以后但有驱使,定效犬马之劳。” “姜大人言重了,我也要感谢大人当初抓我的差,否则,哪里会有此机会,立下如此功劳。” “呵呵,怀远,当初我就看你将来成就不可限量,所以才向李尚书极力举荐你的。现在看来,我当初可谓是慧眼识英雄了。” 姜侍郎见贾珉答应了自己,心情大好,不经意间,就又露出了虚伪的本性。 第0325章 就贾珉事儿多 一般情况下,早朝都会在一个时辰之内结束。 不过,也有的时候,这个时间会变得特别短或者特别长。 这个时候,就是皇帝心情特别好的时候和心情特别坏的时候。 心情特别好的时候,谁奏什么事儿,只要是不太过分的,皇上就都准了。 心情特别坏的时候,谁奏什么事儿,就都不准了,所以也快。 在这两种情况下,也有把早朝时间拖得很长的。 皇上如果心情好的时候,在正事儿议完之后,也会跟群臣聊聊天儿,显示一下自己的亲和力,让大臣们知道,皇上其实也是个可爱的人。 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把早朝时间拖长。不过,这个时候,就是哪个大臣挨骂的时候了。 所以,遇到这样的时候,大臣们就很紧张。 比较有经验的大臣们,在上朝前,都会尽量少喝水。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散朝,所以,若是早朝时间长了,又不能中间出去上厕所,遇上内急的时候,可就遭罪了。 所以,也偶尔会发生尿裤子的现象。 大部分时候,早朝的气氛都是比较严肃的。但是,皇上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跟群臣开开玩笑,或者议论一些比较轻松的话题。 今天皇上看起来就比较高兴,正事儿议完,大臣也没本再奏了,还没说退朝。 所以,比较机灵的,就知道,皇上是要议论些什么事儿了。 “众爱卿,姜明前弹劾卜奎都司贾珉一事,你们已经知道了,你们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谁知道你要怎么办? 卜奎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又是一个小小的都司,弹就弹了呗,这点小事儿还找我们议个什么? 再说了,即便是我们议了,又有什么用处?还不是你说了算? 见众人都不说话,元亨天子就开始点名了。 “户部,上回你说河南旱灾,需要银子。现在,姜明前的折子说了,贾珉跟四大部落交战,必败无疑。看来这贡赋银子是要不上来了,你那救灾银子可有着落了?” 怎么头一个就点上我了?我遭谁惹谁了?都怪贾珉这个小混蛋,到了卜奎还不老实,非要鼓捣出点儿动静出来。连累的我叫皇上点名。 户部尚书立刻就恨不得把贾珉骂上个千遍万遍。 “回皇上,此前臣虽然希望贾珉能收回贡赋,但是,后来一想,这件事情不靠谱,所以,就另外做了打算,不指望贾珉那份儿银子了。臣也知道,贾珉是一片好心,只是未免心急了点儿。那贡赋已经七十年没交了,哪里会那么容易交上来?” “这么说,你是不指望贾珉的银子了?” “是的,臣不指望了。” “救灾的银子可有着落了?” “臣已经安排好了。” 哪里就安排好了?我还不知道到哪里去找银子呢。 “嗯,不错。吏部,关于贾珉在温都拉草原设立三府十八县的事儿,你们有什么说的?” 见皇上已经点了户部,吏部尚书就有了思想准备。 “回皇上,此前,我对此事也是抱着希望的。想着若是贾珉成功了,就可以把那些积压下来的捐官安排下去。但是,后来臣也想通了,觉得贾珉说的那些话,不过就是画饼充饥而已,根本当不得真的,所以,就另外想了办法。” “这么说,你的那些冗员已经安排好了?” 怎么就成了我的冗员了?卖官儿的钱都进了国库,收了钱是你们的,剩下的冗员就成了我的?你讲不讲理啊? “是的,皇上,已经安排了好了。” “这回想明白了,不指望贾珉了?” “皇上,俗话说,靠山山倒,靠河河干,臣觉得,还是靠自己为好。贾珉黄口小儿,不足为信。姜明前此时弹劾他,来的正是时候。” 就你贾珉事儿多,趁早弹劾了算了。 “嗯,不错。” 怎么又是不错?这不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谁不错?是户部、吏部不错,还是贾珉不错? “刑部,你来说说,贾珉在卜奎搞得流人事务改革,你们怎么看啊?” 皇上又点到了刑部尚书。 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姜明前在折子里不是都说了吗,还要我说什么? “回皇上,贾珉搞的那些改革,臣觉得纯粹是哗众取宠之举。流人监管虽然不能说是十全十美,但是,多少年来流传下来的定例,都是历代经验的积累,已经被时间证明了,是合理有效的。” “那流人死亡率和脱逃率居高不下的事情,你又怎么解释?” 是啊,我怎么解释呢?其实也好解释嘛。 “回皇上,贾珉说的卜奎流人死亡率和脱逃率高,或许是确实存在。这可能跟那里是极北苦寒之地有关,也许跟瘟疫有关。” “但是,臣以为,贾珉是一叶障目,以偏概全,危言耸听了。各地配所很多,如果把军台之类的都算上,其实流人死亡率和脱逃率是很低的,远远不像贾珉所说的那样严重。” 刑部尚书说的,在表面上看,是有些道理的。 内地的配所,近边配所,边远配所,极边配所,再加上各地的军台,加一起算,流人的死亡率和脱逃率确实没有卜奎那样高,甚至还比卜奎低了一大截。 但是,这里面有个统计方法和配所条件问题。 其他的配所,或者在内地,或者比较近,或者刑期比较短。象军台这样的配所,由于主要是犯罪的官员,待遇更加优越,所以,死亡率和脱逃率都是比较低的。 他采用的是把分母加大的方法,百分比自然就降低了。 这样说,表面上看有道理。但是,因为现在谈论的是卜奎流人的问题。实际上,他玩儿的是偷换概念的游戏。 “臣以为,贾珉的那些所谓的改革措施,都是华而不实,好大喜功之举。至于他所说的以前流人伙食标准过低之类的话,也是以偏概全。况且,流人若是吃的好了,住的好了,饱暖思**,必将生出许多非分之心,达不到惩戒的目的。” “照你这么说,贾珉所做的那些,都是错的了?” “虽然贾珉举措失当,但是,念他年轻气盛,倒也不必深究。臣以为,将他革职查办也就行了。” 刑部尚书后面这些话,说的就有些不识时务了。 皇上叫姜明前去卜奎考察流人改革事务,其实就是对贾珉的改革措施持肯定态度,否则,何必派人千里迢迢去一趟? 即便是贾民做的不好,你可以追究贾珉个人的责任。但是,不能否定改革。 否定了改革,其实就是否定了皇上的决定,证明皇上派姜明前去那里是错误的。 他反对改革的理由,也是站不住脚的。 流人吃好了,住好了,就会生出非分之想?就达不到惩戒的目的了? 况且,即便是吃的好些,住的好些?也不过是跟以前标准极低,又在各方面被盘剥克扣相比而已。其实改善的幅度,也是比较有限的。 刑部尚书如此说,只能说明他对具体的情况不了解,多是纸上谈兵而已。 其实,他若是想叫自己的话有说服力,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数字说话。 但是,他对卜奎的事务,了解相当有限。包括贾珉报上来的材料,他也从来都没看过。 姜明前的弹劾折子里,为了把责任都推到贾珉身上,对于贾珉那些比较好的,已经取得了成效的改革措施,也没有提及。准备在贾珉垮台之后,自己收拾残局的时候,把成果据为己有。 所以,他说起来,也就只能是空对空了。 既然姜明前已经提出要弹劾贾珉,前面几个人又都否定了贾珉,他也就乐得见风使舵,落井下石了。 反正贾珉现在已经死定了,多踏上一只脚,也没什么了。 “嗯,不错。” 元亨天子还是模棱两可的样子。既不说对,也不说错。 “工部,你们来说说。卜奎城墙的事儿,你们怎么看?” 工部吴尚书本来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乐得看热闹,没想到,自己也没逃过去。 他跟贾珉是认识的,也亲自打过交道。甚至对贾珉的印象还不错。 卜奎的事情,跟他工部其实也没有多大关系。修城墙,可以说跟他工部有关系,也可以说没关系。 有关系,是有了钱,工部就可以去修。 没关系,是象卜奎这样的小地方,修城墙自己就可以做主了。它不来找工部,工部也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实在找到工部了,也不过是提供一些技术上的指导而已。 “回皇上,臣以为,卜奎修建城墙确有必要。只是城墙工程浩繁,耗资巨大,还需量力而行。若是有钱了,倒是可以修,若是没钱,也就只好缓行了。” 他这番话,是官话、是套话,也是废话。不过,对于吴尚书来说,也是最为合适的话。 那意思就是说,我就是个干活的。你们要是有钱就修。没钱,我也没什么办法。 本来他还想说说,自己是认识贾珉的,对于贾珉的诗词天才和商业天才,还是比较了解和佩服的。 但是,一想到诗词天才再好,也不能拿字当城墙砖砌城墙。再有商业天才,贾珉也不会自己掏腰包去修城墙,所以也就不提这些事情了。 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第0326章 皇上不能这么玩儿啊 兵部尚书李源一听说皇上提起了贾珉,就知道自己是逃不过去了。 现在,他非常后悔自己把贾珉给安排到了卜奎去了。 当初只不过是因为没人了,所以,就临时抓了贾珉去顶坑。 因为贾珉年纪小,又是刚练兵,在军队里没有什么阅历。无论是对于军队还是对于卜奎的情况都不了解,所以才能把他给哄骗到了那里去。 若是换了别人,早就托人说情,推掉这趟苦差事了。 本以为贾珉到了那里就自生自灭了,没想到,偏生就遇上了这个不甘寂寞的,总是鼓捣出点儿动静出来。 此前他要求增援三万人马,给他驳了回去。后来又告诉他安分守己,不让他轻启战端,没想到,他就是不听。到底跟草原铁骑打了起来。 如今的大德王朝,天下承平日久,武备松弛。军队缺乏训练,战力极差。 对于草原铁骑,畏之如虎。只要一提到草原铁骑,包括各级武官在内,就未战先怯。 所以,对于东北、西北和北方的一些草原势力,基本上都以安抚为主。 如今贾珉擅自挑起了跟温都拉草原的冲突,在朝臣们看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别的人或许还可以袖手旁观,但是,兵部在这场纷争中,却是不能置身事外的。贾珉留下的烂摊子,早晚还得兵部出面来收拾。 如果仅仅是军事问题还好,早一天,晚一天,还问题不大。 问题在于,卜奎那里还有将近一万来人的流人。若是草原铁骑把那些流人给放了出来,可就要天下大乱了。 若是这些流人出了问题,将来势必群情激奋,最后的责任,还得推到兵部的身上。到那个时候,就不仅仅是贾珉革职查办的问题了,即便是他李源,也会因为用人不当,御下不严,被追究责任。 现在,钦差姜明前已经提出了弹劾贾珉,就说明此时卜奎的局势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做出了这个判断,李源就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果然,皇上又问到他的头上了。 “兵部,你们对卜奎的形势怎么看?” 还怎么看,那不是明摆着吗? “回皇上,臣以为,卜奎的局势非常危急,应该尽快寻求应变之策。” “嗯,你详细说说。” “第一,目前双方兵力对比悬殊。南温都拉草原有铁骑两万,这还只是常规力量,若是他们再加动员,至少还能动员两万兵力。” “那些草原人,从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弓马娴熟,战力彪悍,实在是极为强劲的对手。” “反观我们,只有一千七百余人,首先在人数上,就处于绝对的劣势。” “其次,贾珉的府兵团,到现在为止,也成立仅仅一年。根本就没有进行像样的训练,更没有经历过战阵。” “就贾珉本身来说,年纪尚轻,也无实战经验。臣当初排他去卜奎驻防,本是叫他驻扎,看守流人的。” “若是他安分守己,恪尽职守,一千七百多人,看守流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未想到,他竟然不听训诫,好大喜功,擅自跟四大部落开战,如此必将招来祸端。” “所以,臣同意姜侍郎的意见,尽快将贾珉革职查办。” “依你所见,贾珉跟四大部落之战,就没有什么胜算了?” “毫无胜算。” “万一他要是侥幸取胜了呢?” “绝无可能。” “你们也都是这样看的?” 元亨天子转向其他人。 “是的,毫无胜算。” “绝无可能。” “应尽快将贾珉革职查办,以免祸国殃民。” “是啊,皇上,卜奎危矣,只有将贾珉革职查办,方能救民于水火之中。” 见李源都如此说,众人就认定姜明前的话是对的,此时,也就不在意墙倒众人推了。 “季大学士,你是如何看的?” 元亨天子不理睬众人,又问起季明銮了。 季明銮虽然有资格位列朝班,但是他现在负责汉语拼音的推广和《元亨字典》的编纂,已经不直接参与日常朝政了。 虽然每天也上朝,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在这些人当中,论起对于贾珉的了解,大概没有人比他更为细致的了。 即便是如此,他也不认为贾珉在对四大部落的战争中有什么胜算。 所以,在他跟贾珉的通信中,也时常叮嘱贾珉不要好大喜功,轻举妄动。 在他看来,贾珉如今才十六岁,就有了从三品的都司、武进士出身、一甲探花、府兵团团长、诗词天才、商业天才、荣国公之后这些标签。 若是为了在仕途上有所成就,即使在卜奎没有什么建树,呆上几年之后,有了这个资历,也自然升官了。那个时候,也不过二十来岁而已,可以说,今后前程远大。根本就不必要冒险。 对于贾珉在流人事务上的改革,季明銮是支持的。 这种改革,有衙门的权力在背后支持,贾珉又生财有道,所以改善一下流人的生存环境,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在这个方面,比较容易出政绩,风险也小。取得了政绩,自然在升迁方面也有助益。 但是,在军事方面,风险就要大得多了。况且敌强无弱,只宜守成。自己主动冒险,实为不智。 但是,目前众口一词,纷纷落井下石,却又叫季明銮看不惯。 同时,他也对皇上今天把这件事情拿出来,大张旗鼓的讨论,产生了怀疑。 按说就这么一件事情,皇上只要叫人去查证就可以了。若是贾珉真的在卜奎因为自己的行动导致大败,该怎么处理就这么处理就行了,根本不必如此花费口舌。 所以,季明銮怀疑这里面是否有什么隐情。 在内心里,他还隐隐地对贾珉抱有一丝希望。他觉得,以贾珉这么聪明的人,是不应该自己去干蠢事的。 况且,贾珉以师礼待他,此时有机会说话,若是不帮贾珉说上几句,他觉得对不起贾珉。 “回皇上,臣的看法,与诸位大人有所不同。” “臣跟贾珉有些交情,这一点,臣也不避讳。以臣对于贾珉的了解,贾珉并不是冒险行事之人。” “贾珉虽然年轻,但并非利欲熏心之辈。做事也多是谋后而动。许多时候,越是看起来做不成的事情,他越是能够做成。” “贾珉少年得志,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踏踏实实的,并非浪得虚名,好大喜功之辈。所以,臣怀疑,姜侍郎的弹劾,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姜侍郎的折子中,并未提及卜奎已经沦陷。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其他消息证明卜奎沦陷,所以,臣以为,将贾珉革职查办,并非当务之急。不妨进一步查证,若是贾珉真有失职渎职,再查办也不迟。” “季大学士,你当真如此以为?” “回皇上,臣当真。” 当真不当真,我都说出去了,若是还说不当真,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豁出去了,就赌它一回了,即便是输了,将来见到怀远,我也问心无愧了。 如此一想,季明銮心里反倒轻松下来了。 “刚才议的,是姜明前上的第一道折子。在这道折子之后,他又上了一道折子,这一次,是他跟贾珉联名上奏的。这道折子,又是另一番说辞,朕也叫他们给弄糊涂了。夏秉忠,你给众爱卿念一念吧。” 什么?还有一道折子?你怎么不一块儿拿出来?这道折子还是在后边儿的,还是另一番说辞。 什么意思?那意思是跟前面说的不一样了呗?姜明前既然要弹劾贾珉,为什么又跟他联名上奏? 不对劲儿啊,这里面一定有名堂。难道是贾珉打赢了? 怎么可能? 夏秉忠那边念着,这边众人都咋着耳朵,生怕听露了一个字。 这自然是贾珉和姜明前的联名上奏,内容也自然是关于卜奎大捷和流人事务改革的。 虽然内容不少,但是,最为关键的几点,人们还是很快就概括出来了。 贾珉已经用一千七百人,彻底地打败了四大部落的两万草原铁骑。 四大部落目前已经全部归顺,共上交七十年贡赋折现银六十二万两千五百两,将由钦差姜明前解往帝都。 下一步,就可以在南温都拉草原设立三府十八县了。 此前的弹劾贾珉的奏折,不过是为了迷惑四大部落而采取的苦肉计而已……。 “众爱卿,你们都议一议吧。” 还议?上回议了半天,结果是个乌龙,这回还怎么议? 户部尚书:我嘴怎么就那么***嘛就说救灾银子都准备出来了? 吏部尚书:我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非要说那些捐官都安排出去了? 刑部尚书:姜明前你个混蛋,这些事儿,你怎么不先跟我说?平白无故的叫我在这里丢人现眼。 工部吴尚书:幸亏我没有落井下石,看来做人还是厚道点儿好啊。 兵部尚书李源:贾珉你个混蛋,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不跟我说,叫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季明銮:怀远果然没让我失望,天助我也。 随即,众人就有了共同的心思。 姜明前你个王八蛋,你哪里是迷惑四大部落,这不纯粹是迷惑我们吗? 皇上是真不明白吗?怎么可能,他这是在钓鱼啊,我们都上当了。 皇上啊,你不能这么玩儿啊! 第0327章 薛姨妈又悔婚了 沉静了许久的荣禧堂,今天又热闹起来了。 老太太、王夫人、薛姨妈、邢夫人、王熙凤、李纨、尤氏、秦可卿和各位姑娘们,都聚集在这里了。 虽然人们还在悄声的说着话,但是,脸上的神色却都比较凝重。 宝玉,贾蓉、贾环和薛蟠四人,从外面进来了。 “怎么样?打听到消息了吗?” 老祖宗急切的问道。 “老祖宗,打听清楚了。钦差大人姜明前确实上了折子,弹劾珉四叔了。” 说话的是贾蓉,他们几个是被老祖宗派出去打探消息的。 前两天,听说了有人要弹劾贾珉的消息,老太太立刻就叫人出去打听,直到现在,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但是,老太太犹自不信,所以,没有直接对这个消息进行评论。 贾赦和贾政也被派去打听消息了,老太太希望他们两个回来时,能够带回来好消息。 “可是,。珉哥儿的信,明明说一切都好,叫我们不用担心的啊?怎么就会这样了呢?” “老祖宗,那珉老四……,珉四弟一定是怕家里面担心,所以才报喜不报忧的。既然钦差大人的折子都上来了,那还能有假?” 宝玉心里虽然比较高兴,但是,此时见大伙都比较着急,也不好直接表现出来。 因为皇上清查逃避兵役的事情,宝玉几人前些一直心忧如焚。 贾珉的公文已经回到了兵部,承认是他叫宝玉四人在后方的。 贾珉这封公文,虽然叫他们免于了逃避兵役的处罚,但是,他们到卜奎去归队,却是不可避免的了。 实在没招儿了,几个人也就只好做好了到卜奎去的准备。 就在他们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巡查卜奎的钦差上了奏折,弹劾贾珉了。 如果贾珉被弹劾,将来很可能就要回来的。罪轻了,是罢官。罪重了,下狱流放也是可能的。 在卜奎的府兵团,因为战败,到时候,也会回来了。 所以,贾珉被弹劾,对于宝玉他们几个人来说,就是个好消息了。 府兵团一回来,他们就不用到卜奎去了。那样的话,就可以继续在家逍遥快乐了。 “宝兄弟,你们的消息可是打听准了?莫非是弄错了?” 王熙凤还抱着一丝幻想。她觉得贾珉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 珉四弟一向是个极聪明的,怎么就会叫人给弹劾了呢、若是珉兄弟给人给弹劾了,琏二爷他们岂不是也要跟着遭殃了? “琏二嫂子,我知道你关心琏二哥,但是,即便我们再没用,难道连个消息都打听不明白?我这消息,可是从北静王府里得来的,你说还能有假?” 宝玉现在跟王熙凤的关系,也是大不如前了。以前,他觉得琏二嫂子还是个不错的人,如今,却就觉得她似乎处处看不顺眼了,动不动的,总是帮着珉老四说话。 宝玉这么一说,王熙凤立刻没话了。 若是这个消息是假,她还跟跟他分辨,如今这个消息属实了,自己心里虽然着急,但也无话可说了。 只是替贾琏和贾珉着急,又恨这些人此时幸灾乐祸。 就在这时,贾赦和贾政急急忙忙地回来了。 “你们可打听明白了?” “是的,母亲。弹劾之事确实是真的。此时皇上跟文武百官正在议论此事呢。” 贾赦喘着气说完,气呼呼地坐下了。贾政则一言不发,默默地坐下。 “此前珉哥儿不是在那里干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就被人弹劾了呢?” “唉,母亲,此事倒也不怪那钦差大人。珉哥儿此前是干的不错。但是,他万万不该去招惹那两万草原铁骑。” “两万草原铁骑?不会吧?咱家的府兵团,不就一千来人吗?怎么会去招惹两万草原铁骑呢?珉哥儿做事是极为妥当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不知深浅的事情来?” “据弹劾的折子上说,是珉哥儿好大喜功,不安分守己,急于建功立业,所以才去招惹人家的。这一仗,打了好几个月了,这一回人家急了,怕是凶多吉少了。” “唉,珉哥儿虽然是有些本事的,到底还是年轻了些。缺少些历练。不过,也不要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即便是罢了官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珉哥儿还年轻,大不了回家来做生意,咱们多赚些钱,也是不错的。” “虽然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但是,他终究也不是那贪生怕死之辈,即便是皇上责怪,也不过是失职而已。便是充军流放,没几年也回来了。” “我可跟你们说好了,珉哥儿回来了,你们可不要责怪他。别人看不起他,咱们自己家里可不能跟别人一样,落井下石。府里能有今天,珉哥儿也是功不可没的,咱们可不能没了良心。” “人这一辈子,谁能没个起起伏伏的。摔了跟头不要紧,大不了再爬起来就是了。好了,我也乏了,你们愿意在这呆,就待一会儿,不愿意呆,就散了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说完,老太太在鸳鸯的扶持下,回到了自己的上房。 其他人也纷纷散去,只剩下了宝玉、贾蓉,贾环三人。 薛蟠本来想要留下,但见母亲怏怏不乐的样子,就陪着薛姨妈走了。 “真是人在做,天在看,这个珉老四,如今总算是得到报应了。” 宝玉在荣禧堂里兴奋地转悠着,就差跳起来了。 “是啊,宝二叔,可见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句话,说的是有道理的。” 贾蓉也是一脸的兴奋。 “哼,这个珉老四,总觉得自己写两首歪诗,能赚两个钱儿,就无所不能了。那草原铁骑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就他那练兵的法子,一天不是走道儿,就是叠被子的,还能打仗?也幸亏我们有先见之明,及时地退了出来。否则,如今死在了那里,也未可知呢?” 贾环这回算是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好了,这一回,我们就不用到卜奎那里去遭罪了。蓉哥儿,一会儿去把薛大哥叫上,咱们到他那里好好地庆贺一番。” “宝二叔,薛大叔似乎有些不高兴呢。” 贾蓉似乎看出了些门道。 “唉,也难怪薛大哥和姨妈着急。如今宝姐姐在卜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都是那个珉老四,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把宝姐姐给勾了去,如今可是把宝姐姐给害死了。” “不过也好,这回珉老四倒霉了,宝姐姐、平儿、晴雯也都能回来了。都是水一样的人儿,偏生跟珉老四那个俗人在一起了,可惜了她们的人品了。” “是啊,宝二哥,所谓日久见人心,烈火炼真金,如今叫姑娘们识破了珉老四的真面目,她们也会回头了。” 想想平儿和晴雯的花容月貌,贾环的心里就生出了不少肮脏的念头来。 一路上,薛姨妈就是唉声叹气的,回到家里,终于忍不住留下泪来。 薛蟠本来也是憋着一肚子的气,此时见薛姨妈如此,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宝钗到了卜奎之后,就给家里来了信儿。说自己实际上是到了卜奎,投奔贾珉了。 自己跟贾珉两心相悦,两人已经私定终身,今后再也不要想着把她许配给别人了。 薛姨妈虽然生气,但是,也知道宝钗的性子,她决定的事情,别人是万万改变不了的。此事木已成舟,也就只好认命了。于是就找到了姐姐王夫人,把事情原委说了。 王夫人虽然也震惊,但是,贾珉是自己的庶子,宝钗是自己的外甥女,事已至此,两人倒也相配,也就只能将错就错了。 于是两家就找了媒人,交换了贾珉和宝钗的八字,完成了订婚程序,算是捏着鼻子承认了这门婚事。 梅翰林那边,薛姨妈原本是答应了人家的。宝钗跑了,没办法,就只好照着宝钗说的,跟人家说了叫宝琴来给宝钗顶坑的事儿。 因为将来很可能是要跟梅家做亲家的,怕事情真相将来暴露了,跟梅家没法儿交代。薛姨妈跟贾政和王夫人在一起合计了半天,决定跟梅翰林实话实说。 若是对方同意,将来就看看宝琴,若是同意了,就用宝琴顶坑了。 梅翰林倒也爽快,同意了这个方案,于是薛姨妈就给金陵去信儿,叫薛蝌和宝琴一起来帝都。估计这几天,也就要到了。 本以为终于把事情安排好了,没想到,贾珉这边儿被人家给弹劾了。 这一下,岂不是误了宝钗的终身? 对于梅翰林这门亲事,薛姨妈还是非常满意的。所以也才同意了叫宝琴来。如今宝琴来了,宝钗这边儿又出了问题,薛姨妈可就为难了? “都是那个珉老四不是东西,若是没有他,哪里至于害了妹妹终身?” 薛蟠对于贾珉,是又恨又怕的。只是因为妹妹跟了贾珉,又远在千里之外,加上母亲,姨妈和姨夫都同意了,他也是就无可奈何了。 如今贾珉被弹劾,起初他也是非常高兴的,觉得心里出了一口气。 但是,一想到自己妹妹已经跟他有了婚约,就又可怜起宝钗来了。 薛蟠虽然混,但是,对于自己母亲和妹妹,却是很好的。想来想去,就觉得还是把妹妹救出苦海要紧。 “母亲,还是去找姨妈,解除妹妹和贾珉的婚约吧。” 第0328章 免得皇上忌惮 贾珉和姜明前的联名上奏,让文武百官们相信,卜奎之战确实是赢了。 但是随之就来了一个问题:他究竟是怎么打赢的。 就凭着一千七百来新兵,能把两万铁骑打败,这事儿叫谁看来,都是难以置信的。 “启禀皇上,不是臣等不相信贾珉,但是,他究竟是如何打败两万铁骑的,臣等非常好奇,那折子里又说的语焉不详,能否……。” 忠顺亲王出列,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啊,朕也有些奇怪,好了,传姜明前来吧。” “传姜明前觐见!” 执事大太监夏秉忠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一会儿,姜明前进来了,见过礼,就回头走到大臣们行列的一角,回头想向大臣们拱手见见礼,就见到了一张张恨不得把他吞下去的脸。 姜明前是昨天回来的,跟他随行的还有一些人。因为昨天抵达帝都已经是晚上了,所以今天才来面圣。 他只是个刑部侍郎,没有资格位列朝班,所以也就只能等候召见了。 “姜明前,你和贾珉的折子里说,把收上来的贡赋银子带回来了,可有此事?” 元亨天子语气虽然严肃,面色却很和善。 一听说银子,大臣们就比较精神了,纷纷看向姜明前。 “回皇上,臣带回来了,除去留给卜奎的,一共是叁拾贰万两,都在这里了。贾珉说了,他留下来的,暂时也不会动,若是皇上叫他全都交回来,他就全都交回来。” 这是贾珉跟姜明前商量好的办法,把钱先留下来,若是皇上要,就交回来。若是不要,就留在卜奎用了。 贾珉赌的就是皇上当着群臣的面儿,不好意思都给拿回去。 这本来就是一笔意外之财,谁都没指望着能收回来。如果皇上都叫他交回来,吃相未免显得难看些。自己策划了半年,辛辛苦苦地把银子弄回来了,卜奎要花钱的地方很很多,若是不留下一些,岂不是白干了。 此前,皇上曾经有话,若是收上了银子,可以不用交上来。但是,那是在银子较少的情况下。银子少了,别人可以不在乎。但是,现在一下子收上了六十多万两,若是不交上来一些,别人很可能就眼红了。综合权衡之下,贾珉才决定,交上来一半儿的。 “既是如此,剩下的不交也就罢了,卜奎花钱的地方也多,就留给他们用了吧。夏秉忠,把钱拿回来吧。” 元亨天子虽然说得痛快,心里却是很心疼的。 这个贾家小儿,一下子就叫他黑了三十来万两。下次若是遇上这样的事儿,可不能便宜了他。 不过,有了这叁拾万两也行了,小长安将来的嫁妆钱,算是有着落了。 夏秉忠下来,从姜明前手里接过银票。 这是什么意思?就这么把钱拿走了,不往国库里交了? 户部尚书眼睛瞪直了,皇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叫夏秉忠把钱收了,那意思就是归皇上所有了。 从理论上来说,天下都是皇上的。但是,在实际中,皇上跟天下还是有所不同的。 从钱上来说,朝廷有国库,但是,这个钱,也不是皇上随便花的,想花钱,必须要有个名目。 皇上要想随便花钱,也行,花你自己的钱。皇上自己的钱,就是宫廷里的宫库,这才是皇上的私房钱。 如今这笔钱没交给户部,而是到了夏秉忠手里,就证明,皇上是把钱收入自己的小金库了。 而且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收了起来,可见,他是根本就不在意别人是怎么想的了。 这个时候,户部尚书才算明白了,为什么皇上开始的时候问自己,是不是指望这笔银子了? “皇上圣明,卜奎百废待兴,确实需要钱,臣代贾珉谢皇上隆恩。” “姜明前,你跟大伙儿说说,贾珉是如何打败两万铁骑的?” “回皇上,此事千头万绪,臣不知从何说起?” “就从头说吧,今儿个都没事儿,有功夫听。” “既是如此,臣就从刚到卜奎的时候说起了。那一日臣刚抵达卜奎,就觉得此处与众不同。先是那城墙……。” 于是,姜明前就把卜奎的虚拟城墙的情形说了一遍。 这也是他跟贾珉核计好的,目的就是为了证明,留下那笔钱的必要性。 否则,一下子留下了三十来万两银子,很容易叫别人眼红的。若是有大臣质疑,解释起来就要麻烦的多了。 “臣走在卜奎的街道上,就见到了一些标语,其中印象最深的,有这么几条。一条是‘空谈误国,实干兴邦’,一条是‘忠君爱民,克己奉公’。” “印象最深的一条,就是‘不要问朝廷为你做了什么,先问问你为朝廷做了什么’。” “说实在的,当时臣就感动了,可见贾珉虽然远在万里之外的极边之地,还是始终把皇上和朝廷放在心里的。” “那里真是这么写的?” 元亨天子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回皇上,臣亲眼所见,千真万确,不敢欺瞒皇上。” 见成功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姜明前接着就往下讲。 “起初,臣也怀疑,贾珉这样做,是不是做表面文章,但是,后来见到了府兵团的士兵后,就不再怀疑了。原来,那些普通士兵,也是时常把皇上记在心里的。” “战场上冲锋杀敌,就喊着吾皇万岁万万岁。在红石滩之战中,有个士兵叫做黄毛的,跟两个同伴连续斩杀了九个强敌,最后跟敌人一个千夫长同归于尽。在在最后一刻,他叫人把自己抱到马上,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吾皇万岁万万岁,最后一个字没说完,就气绝身亡,就此殉国。” 姜明前说着,就不自觉地流出了眼泪。 黄毛的故事,是贾珉给他讲的。说实话,当初他听了,确实非常感动。 如今过了这么长时间,说起来,还是让他情不自禁的流泪了。 因为贾珉帮他遮掩了丑事,所以,他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尽量在皇上面前替贾珉多说些好话。 让士兵们在战场上喊“吾皇万岁万万岁”这句话,是贾珉经过慎重思考后的决定。 首先,府兵团是以贾府为首的府兵团,家族色彩很重。 其次,府兵团是他一手训练出来了,打上了他浓重的个人色彩。 现在府兵团的规模还小,不至于引起别人的太大注意。但是,随着此次卜奎战役的胜利,和今后府兵团规模的扩大,就难免要引起更多的关注。 若是个人色彩太重,就很容易叫人给抓住口实,说府兵团眼里只有贾珉,没有兵部,甚至没有皇上。这一点,是非常忌讳的。很容易引起别人甚至皇上的猜忌。 所以,才有了喊“吾皇万岁万万岁”的举动。一是为了淡化个人色彩,二是为了鼓舞士气,三是向士兵们灌输忠君爱国的思想。 一支只忠于个人的军队,对于贾珉是危险的,对于士兵们,其实也是危险的。 贾珉不敢保证,自己会永远带着府兵团。所以,他必须为自己手下们的后路想的长远一些。 姜明前的口才本来就比较好,此时又一心想为贾珉说好话,加上黄毛的故事,也确有感人之处。 这一番话说下来,就连那些对他和贾珉有敌意的大臣们,也有些动容了。 “贾爱卿带兵有方,时刻心怀社稷,忠心可嘉,倒也难为他了。” 这是元亨天子第一次用“爱卿”两字,来称呼贾珉。 大臣们自然不傻,见皇上如此给贾珉定性了,原来还准备质疑的,也就纷纷打消了念头。 “说实话,对于贾珉跟四大部落开战,臣在开始的时候,也是不理解并且反对的。认为贾珉是年轻气盛,好大喜功。” “但是,在贾珉跟臣说了他的真正用意后,臣才意识到,贾珉做的是对的。” “哦?你说说,他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在兵部和皇上都已经明确表示反对跟四大部落开战的情况下,贾珉仍然开战了。这其实是个危险的举动。 即便是他获胜了,也会给人留下一个抗命不遵,擅自做主的印象。 要想消除这个印象,就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理由。 “其实,收回贡赋,并不是贾珉的主要目的。这只是一个开战的借口而已。” “贾珉的真正目的,就是从此为卜奎打下一个长治久安的基础。” “温都拉草原骑兵的存在,在几十年里,对于卜奎都是一个严重的安全隐患,万一草原骑兵把卜奎的流人给放出来,就将对天下造成严重的冲击。” “南温都拉草原距离卜奎太近,骑兵若是来袭,只要七八个时辰,就可以到达。卜奎地势一马平川,无天险可守。几千驻军,其实根本不是草原铁骑的对手。” “若是想保卜奎安全,没有几万驻军,是根本做不到的。况且天长日久,军费的消耗,就是一笔巨款。” “所以,要想消除这个心腹之患,就只有解除草原骑兵的武装,将温都拉草原至于朝廷的治下。” “草原铁骑桀骜不驯,叛服无常。要想解除他们的武装,仅仅将他们打败一次两次,是不行的,必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所以,贾珉就采取了先在军事上击败,然后取消部落头人,将部落头人迁出草原,让他们跟原来的部众隔离开来,彻底地解除部众跟头人们的人身依附关系。” “这样一来,即便是他们将来再想反,也没有人去跟从他。他成了孤家寡人,想造反也造不成了。” “此后,朝廷在那里设立府县,将草原部众直接置于朝廷治下,统计人口、勘验草场、山林、水源、田亩,征收赋税,开办学校。” “卜奎这边,则修建城池,发展经济,创造就业,让百姓安居乐业,如此,方可长治久安矣。” 姜明前说到这里,元亨天子心里突然灵光一现。 这不正是贾珉在武举殿试文科考试时,那道关于改土归流“论”题的答案吗? 当时贾珉的答案,给元亨天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贾珉的答案,可以说是所有考生中,最为出色的。 现在贾珉在卜奎所做的一切,其实就是他那个答案的现实版本。 第0329章 美女与北静王(一) 姜明前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观察着皇上和众位大臣的反应。见他们没有出言反驳,皇上时而还点点头,知道他们是接受了自己的解释,心里终于轻松下来。 “起初,臣以为经此一战,那些草原部落或许会为此记恨,后来才发现,臣实在是多虑了。” “在跟几个头人达成盟约之后,他们也都纷纷表示归附。甚至还要亲自来面圣,感谢圣上的恩德。见他们诚心诚意,贾珉无奈,就只好叫他们选了一个代表,跟随臣一起来了。” “现在,头人代表已经在殿外恭候,若是皇上愿意,便可宣她来见。若是皇上不见,臣就叫她回去了。” “既是远道而来,可见是有诚心的,若是不见,岂不是冷了人心,即刻宣她进来,朕也好慰言一二。夏秉忠,叫他进来。” 天朝上国威震四海,有人来归附,岂有不见之理? 不一刻,所谓的头人代表进来了,众大臣一看,就个个瞪大了眼睛。 只见这个代表,二十来岁的一个小姑娘,一张俏脸带着红晕,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头发编成了一根根小辫子。 进来之后,倒也不怯场,径自跪下行礼。 “罪民谢宝钗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腊梅花大大方方地说出了套话,声音娇娇滴滴的,叫人听着有些酥麻。 就这个小姑娘,就是四大部落的的头人代表? 就连元亨天子都是一愣。 “你就是四大部落的的代表,两万铁骑的头领?” 元亨天子犹自有些不信。 “皇上快不要这样说了,可是折煞小民了,什么两万铁骑,还不是叫皇上派去的无赖给打得落花流水的?” “呵,朕什么时候派个无赖去打你们了?” 见了腊梅花似乎天真烂漫的样子,元亨天子立刻就乐了。 “就是……,皇上,罪民是蛮夷之人,不懂礼数。一路上,姜大人总是唠叨着,见到了圣上,不要乱说话,气的我当时就想回去了。如今一见到皇上,才知道姜大人是撒谎了,他就是故意吓唬我的。原来皇上是很仁慈和善的,如今我倒是不怕了。” 姜明前不让她乱说话倒是真的,至于她半路上想回去,则纯粹是胡说八道了、 此次前来,原本不是贾珉的安排,恰是腊梅花自己百般纠缠要来了的。 她本就是个爱热闹的,就想到帝都来玩儿,若是见到了皇上,回去就有的跟人炫耀的了。 经她一说,贾珉也觉得她来一趟不是什么坏事,正好做个见证,也表明的四大部落的归附之心。 如此天真烂漫的样子,有三分是真的,剩下七分,这完全是腊梅花故意装出来的。 她在汉地呆了十来年,对于汉地的礼仪制度,也是颇为了解的。知道自己现在是来归附的,装疯卖傻一些,即便是皇上也不会在意的。为了表示自己仁慈大度,还会对自己非常宽容的。 “哪里来的无知蛮女,如此出言无状,不知礼数!” 李源前面极力主张将贾珉革职查办,没想到局势翻转,早就憋了一口气。 如今见腊梅花如此,就趁机呵斥,想给自己挽回点儿面子。 “皇上,他是什么人,吓得我都不敢说话了。我不想跟他说话。” 腊梅花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 “李爱卿,不可如此吓她。谢宝钗,你不要怕,你不愿意跟她说话,就不跟他说,你说,你愿意跟谁说啊?” “我愿意……,” 腊梅花看了一圈儿,最后眼光落在了北静王水溶身上,然后用手指着北静王水溶。 “这位大人年轻英俊,神情和蔼,我愿意跟他说话。” 水溶确实年轻英俊,相貌堂堂。虽然久经朝堂,但腊梅花这样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见腊梅花点到了自己,倒还真有些意外。 “水爱卿,她愿意跟你说话,你就跟她说说,不要吓着了她。” 见皇上如此说了,水溶就只好出列,来到腊梅花跟前。 “你要跟我说什么?” “就说说皇上派去的那个无赖啦。” “无赖?哪个无赖?” “就是那个贾苍蝇了?” “贾苍蝇又是谁?” “就是卜奎那个都司贾珉了。” “哦?他又怎么无赖了?” “她自然是无赖了。若说是打仗,总应该是两军对垒,光明正大的冲锋陷阵,对不对?可是那个贾珉,偏偏不是这样的。” “他是怎样的?” “他是怎样的?说起来,我都替他害羞。先是派了一帮讨债宣传队,到我们草原上,见人就讲,说我们欠了朝廷的贡赋钱,还说我们这些头人没经过朝廷册封,都是假头人。你说,打仗还有这么打的吗,这不是无赖,又是什么?” “嗯,这个嘛,倒也不能全算是无赖,这叫攻心为上。” “可不就是攻心为上了嘛,叫他这么一宣传,我们部落的人心就散了,部众们也不愿意听我们的话了,叫他们去打仗,就百般推脱。实在推脱不了去了,也是出工不出力。” “那你们痛痛快快地把钱交出来不就没事儿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那么多钱,谁舍得往外交啊,不就寻思着,朝廷也不差这几个小钱儿,能赖就赖了吗?谁知道,最后还是没赖过去,到底叫那个贾苍蝇给抠出来了。” 你个贾苍蝇,那么多钱叫你给抠出去了,老娘现在还心疼呢。 “你说的这个贾苍蝇又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不还是那个贾珉吗?你说他打仗也不好好打。就瞅着我们忙的时候,他就来骚扰。我们一跟他打,他就跑了。等我们不打了,他又来了。想打他又打不着,不就像个苍蝇似的,烦死了。” “这个,嗯,他们人少,你们人多,打不过你们,跑也是对的。” “什么打不过?他就是装的。他用这招儿,把我们的绝招都给偷去了,然后他就回去想了一些损招儿,把我们的招数都给破了。原来我们以为他们是胆小鬼,结果他一个打我们好几个,我们还打不过他。你说,还有这样阴损的人吗?” “这个嘛,这叫知己知彼,其实也算不上阴损。贾珉毕竟是荣国府中人,做事还是光明磊落的。” “你提起荣国府,我倒是想起来了,即便是荣国府的女人们,也跟贾苍蝇学坏了,变得也是个个阴损了。” 怎么把荣国府的女人也扯出来了?贾珉,你到底在卜奎都做了些什么啊?这么热闹。 “荣国府的女人们,都是大家闺秀,做事温和娴雅,怎么会阴损呢?怕是你误会了。” “你还说她们是大家闺秀,我问你,大家闺秀有在大街上跟人吵架骂人的吗?” “没有。” “大家闺秀有在大街上跟人打架的吗?挠脸、抓头发、拽衣服的吗?” “没有。” “可是,那些女人这些事儿都干了。” “怎么可能?荣国府家教很严的。” “姜大人当时就在场,你若不信,就问问他,看我是不是撒谎了?” 荣国府的大家闺秀在大街上跟人骂街、打架,这可是个轰动性新闻。 就连皇上的八卦天性都被勾起来了。 “姜爱卿,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姜明前正好趁此机会,把宝钗等人的事迹说了一遍。又加上了宝钗等人为稳定人心,每天在酒坊门口喝茶吃瓜子的事情。 至于宝钗当初斥责他的那些话,自然是不能说的。 “皇上,那时是危机关头,几女挺身而出,臣以为,不仅不是失仪,恰是巾帼本色” “嗯,姜爱卿所言极是,几女有勇有谋,正该赞许。” “皇上,你这可就是偏袒他们了,我们也是你的子民,就如同老大和老二打架,皇上作为家长,是不应该拉偏架的。” 腊梅花这么一说,满朝文武又哈哈大笑起来,都觉得这个小姑娘虽然有些刁蛮,倒也不失可爱。 “好,我不偏袒她们。但那个时候各为其主,你们拿两万铁骑吓唬她们,也是不对的。” “就是知道不对,所以我们才不跟他们一般见识的,若是真的要打,即便她们人多,也不是我妹妹她们的对手的。不过,她们是女人,我就大度一点儿,不跟她们计较了。只是那个贾苍蝇,实在是可恨,简直就是无赖透顶,皇上,你叫他到卜奎去当官儿,他可是给你丢人了。” “呵,你说说,那贾珉又怎么给朕丢人了?” “说就说,哎呀,这里面没有贾苍蝇的亲戚吧,今儿个我在这里说了他的坏话,要是有人传到他的耳朵里,我回去之后,那个贾苍蝇还不得报复我?” “没有贾珉的亲戚,有什么话你就说,朕给你做主,他若是敢说你,你就说是朕叫你讲的。” 元亨天子心情好,又觉得腊梅花天真可爱,于是就起了玩笑之心,也就乐得让腊梅花胡说八道。 不过,腊梅花说的这些,倒也显得轻松有趣。 众人都以为腊梅花是天真烂漫,实际上,这正是她要达到的效果。 装癫卖傻只是她的表象,暗地里,她是有着精明的算计的。 第0330章 美女与北静王(二) 腊梅花本就是个表现欲很强的人,见皇上高兴,鼓励她说下去,此时如何还会不说? “皇上,我说那个贾苍蝇丢脸,自然是有道理的。那一日,我带着我们部落的七千男女到二道江去洗澡……。” “唉,你等等,你说你带着七千男女到二道江去洗澡?这个,你们都是一块儿去的?” 贾珉和姜明前的折子里,大概地提了一下红石滩战役和二道江战役。只说这两场战役是关键性的战役。至于具体细节,倒是涉及的不多。 不过,二道江这个名字,水溶倒是记住了。所以,腊梅花一提到名字,他就知道跟二道江战役有关。 只是打仗怎么又跟洗澡扯上关系了呢、还七千人的男女混合浴? 贾珉这仗,究竟是怎么打的啊? 水溶立刻生起了无限兴趣。 “是啊,我们那里就是这个风俗,大伙儿在一块儿洗澡,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你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没听说过吗?” “嗯,这个嘛,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我们都是听说过的。” “对,我们也听说过的。” 大臣们也跟着应和,都说自己听说过。 倒也没谁好意思出来说,自己没听说过。若是没听说过,不就成了没有见识的人了吗? 都是朝中重臣,怎么会没有见识呢? “那一天一大早,我们要去洗澡,贾苍蝇就拿火器打我们。” “喂,你等等,你们真的是去洗澡?不对吧,怕是去偷袭卜奎的吧?” 水溶拦住了腊梅花的话头。 “怎么?连这你都知道了?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住你。算了,既然打输了,也就不怕丢人了。那一日,我确实是想去偷袭卜奎,吓唬一下贾苍蝇的。所以,遇到了贾苍蝇,就说是去洗澡的。可是,你们猜,那个贾苍蝇又怎么说?” “他是怎么说的?” “他竟然瞪着眼睛撒谎,说没拿火器打我们,他是到那里放烟花鞭炮的。又不过节,又不过年的,他放的什么烟花鞭炮?即便是放,在哪里放不行,怎么就跑到荒郊野外去放了?放给谁看?” “自然是放给到那里洗澡的人看的啊。” 水溶及时地幽默了一下,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你看看你这个人,本来觉得你挺好的,没想到,你也这么坏,可见,这满屋子里,就只有皇上一个是好的。” 腊梅花这么一捧,元亨天子也不禁有些小小的得意。 “接下来怎么样了?” “接下来我们就叫贾苍蝇给包围了,实在没办法。我就只好叫我手下的六百个女兵把衣服都脱了个精光。” 嗯?不是打仗么?怎么还把衣服给脱了呢? 众大臣们立刻就来了精神。虽然各个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的,但是,好奇心却都被勾了起来。 六百多个女人在战场上脱光了衣服,那该是多么壮观的景象啊? “嗯,这个,这个谢宝钗啊,咱们打仗就好好打仗,你说你叫手下脱衣服做什么?” “这不是叫贾苍蝇给逼得没招儿了吗,我心里想着,你们汉地人,都是读过圣贤书的。圣人说,非礼无视,他们不敢看了,我们不就偷偷地溜了吗?” “嗯,这招儿倒也是管用,那么,你们最后溜了吗?” “溜什么溜啊,若是换了别人,兴许就溜走了。这一招,我们以前也是用过的,都是管用的。没想到,到了贾苍蝇这里,就不好使了。他使的招,实在是太阴损了。” “哦?贾珉使了什么招儿?” “他竟然说,他们是来抢亲的。” “这打仗怎么又变成抢亲了呢?” “我们草原上倒是有这个习俗,遇上了洗澡的女人,若是男未娶,女未嫁,是可以抢亲的。这不就叫他给钻了空子嘛。” “那最后抢了吗?” “自然是抢了,就这么着,我们就败了。就连我,也被人给抢了,不过,衣服我倒是没脱的。” “是贾珉抢的你吗?” “这个倒不是,别人抢了,他倒是没抢。不过,我估计他也是下手晚了,别人都抢完了,他想抢也没了。你说,这不是强抢民女吗?” “这个嘛,当时是两军交战,你们也不算是民女,这个应该算是俘虏。不过,你说你也叫人给抢了,怎么又会到这里来了?” “这不是后来把我们都给放了吗?” “既然是抢亲了,就该成亲的,怎么会把你们又给放了呢?” “我倒是跟贾苍蝇商量过成亲的事儿来着,倒不是我们赖账了,而是贾苍蝇害怕了。” “他打赢了,怎么还会怕了你们?” 于是腊梅花就把那绿帽子、下毒。捅刀子之事,又讲了一遍。 “那些大兵们,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这事儿我就不管了,就交给贾苍蝇去办了。” “贾珉是怎么办的?” “他给了大兵们一人二十两银子,最后跟他们说‘你们实在要娶也行,但是,叫人给戴了绿帽子,下了毒,捅了刀子,我是不管的。’就这样,大兵们害怕了,我们就都回家了。” “你这个人还不错,贾苍蝇曾经跟我说,除了皇上,这屋子的人都是一些糊涂的糟老头子,如今我亲自来了,才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依我看,你们都是好人呢。” “行了,我要跟你说的话都说完了,你回去吧。” 你个贾苍蝇,今儿个在朝上替你说了这么多好话,临了黑你一把,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好,我就回去了。” 水溶答应一声往回走,边走边在心里嘀咕:她叫来就来,叫走就走。本王叫她给支使得像个傻小子似的。 就这样,腊梅花用装疯卖傻,插科打诨的方式,把卜奎跟四大部落的交战过程勾勒出了一个大概轮廓。 不过,这也几乎就是全部真相了。 到目前为止,她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第一个目的:打消皇上的敌意。 现在,她要达到自己的第二个目的了,这也是她此行的主要目的。 心里核计已定,腊梅花又到皇上跟前跪下。 “皇上,民女该说的都说了,皇上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嗯,没什么要问的了。” “皇上不问了,民女想斗胆请求皇上一件事儿?” “呵,还要求朕,你说说看,什么事儿?” “民女既不跟皇上要官儿,也不跟皇上要钱,只是想跟皇上要一句话。这句话,皇上和朝廷也没有什么损失。” “你说,要朕什么话?” “民女从小就爱漂亮,如今也总是有人说民女漂亮,只求给民女封个温都拉之花的名号,心里就万分高兴了。既不用皇上封官儿,也不要皇上花钱,怎么说,皇上都是合算的。” 腊梅花一说要皇上一句话,大臣们可就有些紧张了。 皇上的一句话,是随便说的吗?那可是金口玉言啊。 现在一听竟然是这个,立刻心情就轻松起来。以为她不过年纪小,女孩儿家喜欢漂亮,爱虚荣,所以就讨了这么一个封赏。 “呵,这个倒是很有趣儿,行,朕就答应你了。就封你为‘温都拉之花’,来,笔墨伺候,朕给你写下来,回去之后,装裱起来,挂出来,也叫人别人看看。” “谢皇上隆恩。” 元亨天子果然给写下来了。大太监夏秉忠又给盖上了御宝。然后把字幅交给了腊梅花。 皇上竟然亲自给写下来了,腊梅花倒是感到意外,于是又跪下磕头谢恩。 这一次谢恩,倒是有了许多真情在里面了。 她也是个识时务之人,目的已经达到,就退了出去。 表面上看来,讨个“温都拉之花”的名号,似乎跟权力和金钱都没有什么关系,甚至还有点儿儿戏色彩。 但是,这是皇上的封号,那可就不一样了。到了外面,只要把这个名号一亮,她的身价立刻就不一样了。 即便是一些官员们,也得对她客气三分的。 不过,到目前为止,腊梅花还没有想到这个封号的更多用处。原来讨要这个,不过是要用来对付贾珉的。以免贾珉以后为难她。 这件事情,腊梅花来之前曾经跟贾珉提过。贾珉也懒的管这些事情。他甚至还希望腊梅花能够成功。 有了皇上御赐的“温都拉之花”称号,她就能吸引到更多男人拜倒在裙下,每日里忙着臭美,徜徉在爱河里,倒是省得担心她没事儿再琢磨造反了。 北直隶小卓庄,是一个只有二十来户人家的村庄。 此时,村庄的一处房前,停着一辆马车。 这是一辆七成新的马车,今天刚刚从邻居手里买来的。付钱的,是两个军人。 一些人正在帮着往车上装东西,虽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居家过日子,又都是用的上的。 一个小男孩儿,正在车前车后来回玩耍着。 这样的小孩儿,哪里都有,看起来有都差不多。不过,这个小孩的特征却比较明显,他有着一头比别人黄的头发。就像他的父亲一样,别人也叫他黄毛。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妇女,抱着黄毛上车坐好,马车就走了。 两个军人骑着马,在车前面走着。 一个是贾琏,一个是醉金刚倪二。 “娘,我们这是去哪里?” 小黄毛问道。 “我们去帝都。” “去帝都哪里啊?” “荣国府。” “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们今后就是荣国府的人了,不回来了。” 第0331章 可卿倒是挺高兴 因为贾珉被弹劾的消息,这一天贾府的气氛比较压抑。确切地说,是荣国府这边儿比较压抑。 至于宁国府这边儿,则看不出气氛有多少变化。 宁国府的气氛。,其实主要体现在了秦可卿的房中。因为秦可卿这里,现在是宁国府的中心。 同时,由于宝钗已经到了卜奎,荣国府的一些事情,有时也在秦可卿这里办理。 虽然李纨和探春如今接手了宝钗原来的事务,但是,有些大事,她们还是要到这里,请求秦可卿的指点的。 宁国府没有压抑气氛,主要在于秦可卿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跟两府的大部分人相反,贾珉将要被弹劾的消息,没有让她感到沮丧。隐隐地,她还感到有些高兴。 如果珉四叔被弹劾了,很有可能就会会回来了。那样的话,就能够经常见到珉四叔了,就可以时常跟珉四叔在一起了。 只要跟珉四叔在一起,即便他没有什么官职,又有什么关系呢?珉四叔远在千里之外的卜奎,即便是他当了再大的官儿,自己也见不到他,成天在心里想着他,念着他,倒是叫人着急。 若是回来了,能够在自己身边,即便是珉四叔没有钱了,也是好的,我有钱,可以供着珉四叔花啊。 如此想着,可卿心里就又高兴起来了。想想自己将来能够帮助珉四叔,心里就有些甜甜的。 不过,一想到宝钗到了卜奎,心里就又有些惆怅起来了。 宝姑娘这次倒是做的很决绝呢,竟然一个人就去投奔珉四叔了。若是我是宝钗姑娘,该有多好啊。 宝姑娘固然是个出色的,只是心机未免多了些。若是她一心对珉四叔好,对于珉四叔倒也是个助益。 只是这回珉四叔被人弹劾了,不知道她是否又会改变了心意。若是她又变了心,可就苦了珉四叔了。 不过,也没关系,还有我呢。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便是那沧海桑田,我对珉四叔的心是不会变的。 “大奶奶,我看见薛姨妈到了夫人那里去了呢,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听玉钏儿说,正在跟夫人说事儿,关起了门,把丫鬟和嬷嬷们都给赶了出来。” 丫鬟宝珠进来,报告了她的最新发现。 “也不必管人家的那些事情,咱们自扫门前雪也就是了。” “我倒是不想管呢,只是这两日,府里又有传说,说珉四爷跟宝姑娘的婚事,怕是又要有变故了。” “不要听别人乱说,即便是有了变故,又能怎样?以珉四叔的人品,不知道有多少家姑娘惦记着呢,难道还怕找不到良缘?” 虽是如此说,可卿心里也未免有些着急起来了。不过,心里却也有一丝高兴,竟然暗暗希望,薛姨妈真的能解除宝钗跟珉四叔的婚约了。 薛姨妈确实是来找王夫人的,也确实是想来解除婚约的。 按说,即便想解除婚约,也是不用这么着急的。 但是,现在传出了贾珉将被弹劾的消息,就不一样了。 如果贾珉已经被弹劾了,那个时候再解除婚约,宝钗就成了跟戴罪之身之人有婚约的人了。即便是解除了婚约,对于宝钗来说,似乎也有不良记录了。 在将来再把宝钗许配给他人的时候,自己这边似乎就不硬气了。 如果现在就解除了婚约,贾珉还是都司,还没有被定罪,对于宝钗身价的影响,就要小一些了。 所以,薛姨妈回去思来想去的,又跟薛蟠核计了一会儿,就决定,还是尽快行动为好。 其实,做出这个决定,对于薛姨妈来说,也是很为难的。 若是别人家,或许还好说些。但是,现在对家是自己的姐姐,这样的事情,总是有些难以说出口的。 所以,尽管来了,却始终难以开口,不着从何说起。 “妹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要说?” 王夫人见妹妹如此踌躇,就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了。 “没有什么事情,不过就是到姐姐这里坐坐。” 薛姨妈到底没好意思开口。 “咱们是亲姐妹,若是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委屈了自己。宝丫头不在身边儿,蟠哥儿又是个粗心的,若是有什么难处,千万说出来,我总是你的姐姐不是,还能看着你不管?”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有些想宝丫头了。” “倒也不必太惦记了,宝丫头是个有主意的,那里又有珉哥儿在照看着,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别的我倒也不担心,只是怕他们在一起,叫外人知道了,传出些不好的话来。” “妹妹倒也不用担心,卜奎那里偏僻得很,别人也不知道宝丫头在那里。她和珉哥儿虽然订了亲,也只是咱们府里长辈们才知道的。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薛姨妈担心贾珉和宝钗在一起,会传出风言风语来,其实也是有道理的。 按照礼数,男女双方在正式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更是不能在一起的。 所以,宝钗和贾珉订亲的消息,一直没有正式向外面公开,只是双方长辈已经定下来了。 宝钗到卜奎,对外界的说辞,也只是到那里去投亲,想在那里开辟生意而已。 当然,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两人的婚事,府里的许多人也是知道的。只是如今府里不象以前那样内讧了,倒也没有人拿此事做文章。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天也就要黑了。薛姨妈告辞离去,到底没好意思跟姐姐说出来解除婚约的事情。 实际上,此事贾珉在卜奎大胜的消息,已经在帝都的上层传来了。 要说事也凑巧,贾政早晨去打听消息回来后,就去巡查城墙工程了,看完之后,也没回工部,就直接回家了。 若是他回了工部,吴尚书也就会告诉他这个消息了。 宝玉几人平时是总在外面行走的,今天因为贾珉要被弹劾的消息,府里面上上下下都很紧张,怕贾政心情不好,找他撒气,所以,几个人今天倒也老实了,就待在家里面,所以,外面的消息也就不知道了。 到了晚上,老太太只说身子乏,连饭也没吃,众人来请安时,鸳鸯说老太太已经睡着了,也不敢打搅,就纷纷回去了。 与此同时,在野渡居里,也是一片压抑景象。 长安公主已经在屋子里转了不知道多久了,地上满是摔碎的瓷片。 立春已经收拾过两遍了,现在摔的这些,已经是第三波了。 李成斌和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四个答应,站在一旁。 他们想劝劝长安,但是,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从早晨到现在,该说的也都说了,再说,也不过还是那些话而已。 从早晨得到了姜明前弹劾贾珉的消息时起,野渡居就失去了以往鲜活的气氛,处于极度的压抑之中。 “殿下,还是吃点儿东西吧,你已经两顿没吃了。” 立春也不知道自己劝了多少回了。 “李成斌,你说,珉长官和府兵团怎么就会败了呢?这怎么可能啊?” 长安没理吃饭这个茬儿,向窗外望着,眼神儿有些空茫。 “殿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府兵团虽然厉害,但是,敌众我寡,相差悬殊。我们才一千多人,敌人有两万铁骑,打不过也是正常的。” “都是姜明前那个老狗,要他多管什么闲事,珉长官即便是败了,也由父皇处置,要她弹劾什么。你们都给我盯着点儿,姜明前若是回来了,就告诉我一声,我去把他的办事房给砸了,看他以后还管不管我们府兵团的事儿了。” “好,我们就盯着他。” 立春几个答应彼此看了一眼,心里就隐隐有些高兴了,她们很期待有这一刻,到时候一定砸个痛快。 他们正在屋里议论之时,就听得外面突然一阵骚动,似乎有人在高声的欢呼。 “是谁这么高兴,不想活了,去,把他们关进笼子里去。” 立春几个答应也正想拿人出气,就要出去动手。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进来了三个人。 “呵,你们都在啊。” 进来的,正是卫若兰、贾琏和倪二。 “军情长,贾营长,真的是你们?你们怎么会回来了?” 长安虽然很兴奋,但是却更加迷惑不解了。 “哦,城门关了,进不去城,今晚回来在这住一晚上,明儿个再进城去。” 长安开了门,在门口看了一圈儿,又回到屋里。 “珉长官呢,叫人给押回来了吗?” “什么押回来了?珉长官在卜奎呢,没回来。我们回来公干了。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你们还不知道么,珉长官被姜明前给弹劾了。” “哦,就这事儿啊。我们都知道,我们还是跟姜明前一块儿回来的,到了直隶才分开的。” “珉长官都叫他给弹劾了,你们怎么还跟他一块儿走,为什么不半道上把他给做了?” 做了?为什么给做了?太狠了吧,杀了钦差,可是大罪啊。 卫若兰和贾珉随即明白了。 “栗安,你是说姜明前弹劾珉长官的事吧?没事儿,那是珉长官跟他合伙儿上演的苦肉计,专门骗草原四大部落的。我们打赢了,皇上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弹劾珉长官呢?” “你是说,你们打败了两万草原铁骑?” 长安、李成斌和四个答应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是啊,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吗?咱们府兵团的本事,你们还不知道吗?这么没有心智的话,你们都能问出来,你们还是不是府兵团的人?” 啪地一下,长安公主又摔了一个杯子。 “这个天杀的贾老四,弄个什么苦肉计不好,竟然想出这等馊主意出来?他不知道吗,这一天,简直就要把人给急死了?栗春,把我的剑拿来,我要杀了这个天杀的贾老四。” “栗安,珉长官在卜奎呢,隔着好几千里,你怎么杀他?” 是啊,怎么杀他呢,就便宜他这一回了。 “还楞着做什么,快给我拿酒菜来,你要饿死我啊?” 长安说完,还不解气。顺手拿起一个杯子,又摔到了地上。 看得李成斌心里直哆嗦。 我的活祖宗啊,咱能不能不这么败家啊。你不要了,可以给我啊。都是从宫里拿来的成窑,很值钱的啊。 第0332章 皇上给足了面子 卫若兰和贾琏是跟姜侍郎一起从卜奎起程回来的。 他们此行的任务,主要有两个。一是把此次府兵团阵亡的三十六名士兵的遗体送回家乡。 为此,贾珉特意派出了一个排的士兵护送。其他士兵分头到各地送遗体,贾琏则跟倪二去小卓庄接了黄毛的遗孀和儿子。 此时这母子俩已经被张德财安顿下来,明天贾琏将带他们回荣国府,今后,这母子俩就是荣国府的人了。 第二个任务,就是卫若兰和贾琏将要在帝都执行贾珉给他们的一项秘密使命,这项使命如果完成了,很可能会爆出一个惊天秘密出来。 不过,此时他们还是很轻松和自在的。回到了野渡居,就像回到了家一样,有一种久违之感,觉得特别亲切。 很快就整治了酒菜,一帮人就喝了起来。 长安也消了气,立刻变得像个快乐的小女孩儿一样。 一边喝酒,一边就叙说着府兵团跟四大部落大战的经过。听得长安和四个答应一惊一乍的,时不时地欢呼雀跃。 张德财等留守士兵也在一旁听着,听得是既着急,又羡慕,只恨自己没有赶上这场精彩大战。 倪二跟长安他们说不上话,不过,他也丝毫没有寂寞。 府兵团留守的士兵干脆另置了一桌,把倪二拉过去,尽情地问这问那。倪二也就绘声绘色地讲着打仗的情形,尽情地享受着他们的羡慕和崇拜,一时间,觉得无限的自豪和骄傲。 别人吃酒,都很爽快兴奋。李成斌喝酒,就要谨慎的多了。 虽然他也很高兴,但是,他还是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尽可能多地了解府兵团战胜草原铁骑的详细经过和原因。 如果说长安和立春等人是以猎奇为主的话,李成斌问的问题,就要专业的多了。 不仅问的详细,而且每每都能问到关键之处。了解的越多,心里就越吃惊。 原来仗还可以这么打,竟然连两万铁骑都不是府兵团的对手。跟南温都拉草原之战比起来,围剿五龙山土匪之战,简直连练兵都算不上,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啊。 长安越聊越兴奋,心思也跟着活泛起来。 我要是在卜奎,那该多好啊,可惜了错过了这场大戏。 不过,也没关系。错过了南温都拉,还有北温都拉。得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让父皇同意我去呢? 实在不行,也就只好偷偷地溜去了。 我的兵也练了这么久了,也该去真刀实枪地上阵了。 再说了,贾老四现在身边儿有好几个女人了,我也得去看着点儿,别让他吃亏了。 这一场酒,吃的痛快淋漓。持续了将近四个小时,才结束了。众人都喝的迷迷糊糊的,实在喝不动了,才各自休息。 今天先生给放了假,就不用到族学里去了。 宝玉给老祖宗请安之后,回到了自己屋里。呆着无聊,就到了黛玉房里。 如今已经是十月中旬,天气已经很冷了。黛玉偶感风寒,正在卧床休息。安慰了黛玉几句,不愿意影响黛玉休息,就回到了自己房里。 正在无聊间,薛蟠、贾蓉和贾环来了,说是贾政已经去了衙门,现在可以出去玩耍了。 听得父亲走了,宝玉哪里还会犹豫,立刻叫袭人更衣,就要出去。 袭人本想劝说,但是见薛蟠等人都在场,又怕宝玉失了面子,也就忍忍下来,随他去了。 几个人出去,正在宁荣街上走着,就见一队仪仗逶迤而来,看方向,正是朝贾府这里来的。 事实上,到了宁荣街这里,前方的目标也就只有荣国府和宁国府了。 “这队人,只会是到咱们家的了,只是不知道一大早的,到咱家来做什么?最近似乎没有什么喜事儿啊?” 几个人停马站住,宝玉疑惑道。 “没有喜事儿,还没有坏事儿吗、我想,怕是来宣告珉老四的事儿了。” 贾环阴阳怪气的,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不好了,看来真的是这件事儿了,走,回去报信儿去。” 宝玉说着,拨马就往回跑。另外三人,也赶紧回马跟上,一路狂奔,就往府里驰去。 进了府里,宝玉就边跑边喊:“珉老四事发了。珉老四事发了。”惊得众人一路侧目。 一口气来到贾母上房处,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地闯了进去。 “老祖宗,大事不好,珉老四事发了,朝廷来拿人了。” 老太太心情不好,早饭也没吃,正在炕上迷糊着,听得宝玉鬼哭狼嚎地进来了,吓的一下子就起来了,哪里还有半点儿睡意? “老祖宗,快点儿救我,朝廷来拿我了。” 宝玉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直给老太太磕头。 “我的心肝儿啊,不要怕,你给我说清楚了,朝廷为何就来拿你了?” “还不是因为那珉老四,他叫人给弹劾了不要紧,如今竟然把我也给连累了。” “他怎么就连累你了?” “还不是因为那兵役的事儿,如今他倒霉了,不就把这件事儿一块儿给究起来了?” 宝玉虽然没到卜奎去,但是,逃避兵役的事情,却一直是一块心病。 虽然经常出去玩耍,但是每每走在街上,看见当兵的和捕快,心里就未免有些心虚,时常就躲着走。生怕别人盘查,暴露了自己逃避兵役的事情。 他既然有了这个心病,这两天又传出贾珉被弹劾的消息,今天一见到有人来,心里就害怕了。本能地,就以为自己也会被朝廷一块给抓去了。 “快去,叫你们大老爷来,另外,把夫人和凤丫头、蓉哥儿媳妇她们都给叫来,商量一下。鸳鸯,把宝玉藏到里屋去。若是有人问起,只说是没看见。” 老太太不明就里,一时之间也失去了方寸。 琥珀答应了一声,就出去报信儿,鸳鸯则把宝玉藏进了里屋的一个箱子里,外面又用些杂物给盖上了。 一边藏宝玉,鸳鸯心里就有些很瞧不起宝玉。 心道:你自己逃避兵役,怎么又会赖到珉四爷头上去了?珉四爷如今遭了难,外人还没说什么,你这个自家人,倒是第一个指责上了,可也真是不讲理了。 心里核计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珉四爷如今在卜奎呢?即便是朝廷要拿人,怎么又会到家里来拿人? 再说了,珉四爷即便是被弹劾了,也不至于连累到家里人啊。就算是珉四爷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皇上再糊涂,也不至于拿家里无辜的人开罪啊。 心里核计已定,出去就跟老祖宗说了自己的想法。此时老祖宗也镇静下来了,经鸳鸯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 老祖宗本就是个有见识,又经历过风雨的人。刚才这一下慌乱,不过是事发突然,又事关宝玉,关心则乱,才在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现在回过神儿来,倒也镇静下来。 不过,她也是认定了朝廷来人跟贾珉被弹劾有关,开始核计起应对之策了。 正在琢磨间,贾赦匆匆地进来了,带着一脸的喜气。进来一下子跪在地上,给老太太磕了头。 “恭喜母亲,大喜,大喜啊。” “你这混账东西,如今朝廷都来拿人了,哪里还有什么大喜?” 老太太平时就对贾政这个小儿子比较偏心,对于大儿子贾赦有些看不顺眼。如今见大难临头了,贾赦竟然来道喜,就以为他是落井下石了。 贾赦倒也不生气,仍是笑嘻嘻地。 “母亲若是不高兴,儿子就叫来人走了,只是母亲事后若是后悔了,可就别怪我了。”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五十来岁了,也没个正形,若是再不说,看我不拿拐棍抽你。” 贾赦这才趴在贾母耳边,悄悄地说了一番话。 “你说的可是真的?可不要骗我。” 老太太犹自不信。 “北静王就在外面等着呢。” “何不叫他进来?怎么能叫北静王在外面等着咱们呢?” “北静王怕冲撞了老太太,就叫我先进来告诉母亲一声。等母亲安顿好了之后,他再进来。” “我早就安顿好了,快快去请,就在荣禧堂相见。” 原来,那队仪仗正是北静王的。今天也是专程到贾府来的。 北静王府跟贾府在祖上就是世交,这些年来也一直有来往。按理说,他到了贾府,连老太太都是应该出迎的,但是,北静王为人极为孝敬,此次来是执晚辈的家礼来的。 在路上遇到了贾赦之后,就叫贾赦先来通报老太太。所以,才在外面等候的。 北静王水溶进来,以晚辈之礼见过了老太太。 “老太君,皇上差我来给府中报个喜信儿,贾珉在卜奎,打败了两万草原铁骑,立下大功了,特意来告诉老太君一声,也叫你们高兴高兴。” “原来不是说珉哥儿吃了败仗,要弹劾珉他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打了胜仗呢?倒是把我给弄糊涂了。” “老太君,弹劾之事,是贾珉跟钦差姜明前故意谋划的苦肉计,为的就是迷惑草原上四大部落的,也好叫他们上当的。” 此时,贾府众人听到了信儿,也都纷纷到了荣禧堂。 本来以为是来拿人的,没想到,却听到了如此喜讯,总算是舒了口气。 此事对于贾府来说,虽然是件大事儿。但是,皇上不叫人来告诉,或者兵部来告诉一声,也就行了。 如今皇上亲自差北静王来给报信儿,也算是给足了贾府的面子。 “你们看看,这个珉哥儿,他这计策,别人上当没上当,我倒是不知道。我们家里倒是上当了,白白替他担心了好几天。” 老太太这一说,众人就轰然大笑起来。 琥珀急三火四地跑进来了,还没进屋,在外面就喊上了。 “老祖宗,大喜,大喜啊!” 第0333章 贾贵妃 琥珀这一喊,众人的注意力立刻就集中到了小丫鬟的身上。 “你这个小蹄子,何事如此惊慌,越来越没规矩了。” 贾母虽然如此说着,脸上却是带着笑意。 “老祖宗,琏二爷回来了。” 说话间,就见贾琏进来了。 穿着军装,身上带着一股精悍之气。一进来,就觉得与以往的气度大不相同了。 见到北静王在此,贾琏不禁一愣。两人原本就是认识的,于是就见了礼。 “你们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我是特意来给府里报喜的。” 水溶笑吟吟道。 “多谢北静王了。” “你不用谢我,是皇上差我来的。到底还是你们自己做得好。好了,不用管我了,还是先见过老太君吧。” 贾琏这才跪下给老祖宗磕头。 “孙儿叩见老祖宗,给老祖宗请安。” “好好,快起来,起来。” 老太太起身,就去扶贾琏。贾琏起来后,还扶着贾琏的双臂,上下看了看。不自觉中,就流下几滴眼泪出来。 一旁的王熙凤见了,也不禁陪着流泪了。虽然两人的关系有些复杂,但到底也是夫妻,心里也是时常挂念的。 “本王此次前来,还有一件事儿,就是来给传达皇上的口信儿的。” 一听水溶说传达皇上口信儿,众人纷纷起身,就要下跪。 “不用行礼了,就这样坐着听吧。皇上只是要我给你们带个话儿,叫你们不要着急。” 皇上给带了什么话儿?众人就有些迷惑了。 “皇上说了,贾珉和府兵团,此次有勇有谋,忠君爱国,所有武官官升一级,贾珉由都司升为游击,贾琏也升为守备了,士兵各赏银五十两。过几日,兵部的行文就下来了。先告诉你们一声,叫你们高兴高兴。” “谢皇上恩德,吾皇万岁万万岁。” 虽然不让行礼,众人还是向着皇宫方向跪下,三呼万岁。 众人起来重新坐定,水溶扫视一圈儿。 “怎么不见宝玉呢?” 水溶还是比较喜欢宝玉的,当然,要谈有多喜欢,其实也算不上,只是对于宝玉衔玉而生的故事,感到比较好奇而已。 “鸳鸯,快去叫宝玉出来。” 老太太这个时候,才想起把宝玉藏起来的事儿。 没一会儿,宝玉出来了。 在里面,鸳鸯已经把事情经过大概告诉了他,此时宝玉倒也不害怕了,见过北静王,就坐到了一边儿。 因为刚才在箱子里藏着,那箱子久已不用,里面落了许多灰尘。宝玉的脸上、身上,就沾上了许多灰土,样子很是狼狈。 “宝玉如今可是孝敬多了,今儿个非要给我收拾东西,说是只有他自己收拾了,才弄得整齐些。宝玉,下去洗洗再来吧。” 贾母如此一说,才算是给宝玉解了围。 又闲聊了几句,北静王就起身告辞。 “本王就先走了,你们也不要着急就散了,就在此多盘桓一会儿,兴许一会儿还有人来给你们报喜呢。” 水溶给人们留下了一个悬念,笑呵呵地走了。 还会有谁来给报信儿?有这件喜事就足够了。贾珉不用弹劾了,立下了大功,还升官儿了。 众人议论一阵,猜不出来,也就不猜了。 即使北静王不说,众人也不会散去,贾琏回来了,自然在一起问这问那的。 正说话间,贾母突然停住了。 “我怎么突然觉得饿了,我是不是两顿没吃饭了?鸳鸯,你个死蹄子,还不快给我弄点儿好吃的来,你想饿死我啊。” 众人立刻哈哈大笑,鸳鸯则欢天喜地的去传饭了。 “如今珉兄弟升官儿了,二爷也回来了,老祖宗一高兴,不吃饭也行了,你们见到那个神仙吃饭了?老祖宗如今就是老神仙了,便是一万年不吃饭,也是不饿的。” 王熙凤又及时地捧了老太太一下。惹得众人又大笑起来。 “就你这张嘴会说,从今儿个起,就不给这个凤辣子吃饭了,叫你也做神仙去。不吃饭,我不成了老妖精了。” 众人嬉笑间,老太太突然见到了小黄毛母子两个。 “这是谁家的,怎么没见过?” 见老太太发问,贾琏就把黄毛的事迹说了一遍,听得众人唏嘘不已。 “快给他抓把果子吃,别吓着孩子了,可怜见儿的,总是咱们府兵团的家眷,以后就留在府里了。琏哥儿,回去告诉珉哥儿,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愿意来的,就到咱们府里来。既然是府兵团的人,也就是咱家的人了。” 众人正在谈笑间,突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这个孽畜,简直气死我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家里说一声,这个孽畜!” 是贾政气呼呼地从外面进来了。 原来他今日到了衙门,才从吴尚书那里得知了贾珉的详细消息,怕家里着急,就告了假回来报信儿。 “又有什么事儿,把你给气成这样了?” 见贾政如此气势汹汹的,别人不敢吱声,贾母就问了。 “还不是珉哥儿那个孽畜,他根本就是打了胜仗的……。” “就为这事儿啊?行了,你不要说了,北静王刚才来给报信儿了,我们都知道了。你也不要假装生气了,嘴上说的狠,脸上却挂着得意,你以为我们都傻,看不出来啊。” 见老太太揭穿了自己的心思,贾政嘿嘿干笑两声,尴尬地坐下了,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你看看你儿子,如今都是正三品的游击了,你熬了这么多年,才是个从五品的侍郎中。若是在家里也就罢了。今后若是在官场上,遇见了你儿子,我看你怎么给他行礼?到时候,我看你这个老子的脸往哪搁?” 贾母高兴,也就不介意揶揄儿子一把了。 “他便是再大的官儿,我也是他老子。母亲如今见孙子有出息了,就去偏向孙子了。” “二弟啊,如今你才知道母亲偏心啊,我可是早就知道了。” 贾赦也乘机取笑了一把。 “你们看看,这两个没良心的,我把他们养了这么大,如今却说我偏心孙子了,你们若是象珉哥儿那样有出息,我自然也是偏心你们的。” 就在谈笑间,寿儿和茗烟跑了进来。 “启禀老祖宗,又有人给报喜了!” 又来了,又有什么喜事儿了? 正在疑惑间,就听得一阵鼓乐声传来,很快,一队仪仗就到了荣禧堂前。 仪仗停下,鼓乐声却继续响着,一乘大轿出列落地,一个人掀开轿帘出来了。 正是宫里的大太监戴权。 戴权走近两步,从袖口里掏出圣旨来。 “圣旨到,荣国府接旨。” 上下人等立刻出去,在荣禧堂门口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荣国府贾氏元春,品行端方,温柔娴熟,女德卓著,即晋封为贤德贵妃,钦此。” 大姑娘被封为贵妃了? 众人犹疑间,一时竟然不敢相信。但是,分明已经来传旨了,哪里还能有假? 终于醒过味儿来,急忙三呼万岁。 “都起来吧,老太君,恭喜了。” 贾赦上前接了圣旨,引领者戴权,跟着老太太一同向屋里走去。 “谢谢戴公公了,今日喜事一件接着一件,我倒是有些不敢相信了呢。” “老太君有福啊,孙子孙女都有出息,但是叫人羡慕得很啊。” “全是皇上的恩德啊。” “自然是皇上的恩德,但是,若是自己没本事,也是承受不起的。贾珉以一千七百人,打败了两万草原铁骑,收上了贡赋,设立府县,这份功劳,也不是谁都能挣下的。” 贾元春被封为贵妃的消息,立刻就让众人陷入了巨大的兴奋当中。如今,贾家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了。 以前虽然也勉强算是皇亲国戚,但是,元春不过是个嫔,在后宫排位,只是上层中最低一层的。 当今元亨天子的皇后离世后,就一直没再立皇后。后宫中最高的,就是一位皇贵妃,然后是两位贵妃。之下是四位妃和六位嫔。 元春以前是凤藻宫尚书,属于六位嫔之一,正五品。 如今越过四位妃子,直接被晋封为两位贵妃之一,可谓一步登天。成了后宫中顶级的三人之一,从一品的贵妃。 所以说,现在贾府这个皇亲国戚,才算是货真价实的了。 闲聊了几句,给拿了赏钱,戴权就告辞离去。 这下子,贾母才有了功夫,询问贾琏在卜奎的详细情形。 众人也七嘴八舌的问着问那的,一时间,荣禧堂内好不热闹。 “这两天叫珉哥儿弹劾的事儿给闹的怪郁闷的,今儿个双喜临门,正该好好热闹热闹,凤哥儿,把戏班子也请来,今晚上摆宴唱戏。” “老祖宗,摆宴的事儿,你都说过一回了。” “我说过吗?” “自然是说过了的,哦,我明白了,原来是老祖宗两顿没吃饭,所以才故意说了两回,原来是要给赚回来的。” “你们瞧瞧,就她这张嘴会说。薛姨妈,今晚上就在这里吃酒了,咱们亲戚在一块儿,好好聚一聚。” “如此就谢谢了。” 薛姨妈说着,心里还有些慌慌的,同时又觉得侥幸。 幸亏昨日没把那悔婚的事儿说出来,否则,今儿个可就丢人了。 第0334章 邂逅异族女子 帝都这几天最热门的话题,无疑就是贾府了。 由于此前有了贾珉在卜奎大败,将要被弹劾的消息铺垫,所以这次翻转就更加具有了戏剧性。 加上贾元春被封为贵妃,一时之间,贾府视乎变得炙手可热起来。连续几天,各个世家和世交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叫贾府热闹了好一阵子。 与此同时,卜奎也成了人们议论的焦点。 贾珉以一千七百人打败两万草原铁骑,让人们看到,以前被得传的神乎其神的草原铁骑,似乎并不是那么不可战胜的,有的时候,他们也是不堪一击的。 跟着钦差大人姜明前一起回来的,还有赵半城、黄西德、胡一道、孙掌柜和沈冰衣。 随着他们的回归,关于在卜奎经商兴业的话题,也在帝都的生意人圈子里变得热络起来。那些精明的商人们,纷纷来访,仔细地了解卜奎的情形,试图寻找商机。 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来月,心急的人,已经等不了过年,也顾不上天寒地冻,踏上了前往卜奎的道路。 更多的人,则在谋划着过了年,到卜奎去。 不能不说,他们中的许多人,确实是有眼光的。因为随着在南温都拉草原设立府县,确实会涌现出大量的商机来。 官场中人,尤其是那些候补官员们,此时也有了补缺的机会。 尽管卜奎天高地远的,但是,毕竟也是有了正式做官的机会。虽然现在那里算不上是好差事,但是,这份资历却是很重要的。先挤进官场,有了位置,在那里干上几年,以后再腾挪一下,未必就不会找到好差事。 所以,这几日,吏部衙门也热闹了起来。一些被认为在朝里能说得上话的人物家里,来拜访的客人也多了起来。 关于卜奎的话题,议论最多的另一个圈子,就是帝都其他家族的府兵团了。 此前,各家的府兵团,已经有许多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中,有的偷偷地削减了人数,有的则削减了费用。只是由于害怕皇上清查,才勉强地保留着,没有在明面上撤销。 以前,贾珉的府兵团,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个笑话。即便是贾珉剿灭了五龙山土匪,也被他们认为是运气使然。 当初,贾珉的府兵团开赴卜奎,也被他们认为是倒霉的开始。甚至暗中庆幸,自己没有摊上这个差事。 后来传出了贾珉跟四大部落开战的消息,更是被认定为贾珉在自己作死。 等到贾珉被弹劾的消息传出,这种观点被认为最终得到了证实。 没想到,仅仅几天,剧情就急剧翻转了。起初他们还不相信这是真的,于是就反复求证。 等到贾珉和府兵团其他人升官儿的消息传出时,人们才不情愿地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随后,人们就后悔了起来,很自己当初运气不好,偏偏叫贾珉摊上了这样的好机会。如果当初是自己去了,自然会比贾珉做得更好的。 连只会走道儿和叠被子的人去,都能取得如此战绩,若是自己去了,岂不是会更加辉煌? 南温都拉草原的胜利,无论是在朝廷,还是在民间,影响都是巨大的。 这是人们心理上的一个转折点。除了在心里出了一口气之外,一种乐观的情绪,逐渐在朝野弥漫开来。 人们发现,所谓的草原铁骑的神话,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的。只要朝廷派出去一支军队,想打败他们,其实是易如反掌的。 受到收回了七十年贡赋的鼓舞,户部的情绪也乐观起来。 南温都拉的虽然收上来了,但是,北温都拉的还没有收上来,而且那里的贡赋更多,加一起,足有一百多万两银子。若是对北温都拉开战,收回了那里的贡赋,岂不是更好? 吏部也弥漫着类似的情绪。 北温都拉草原的地盘,比南温都拉更大。在南温都拉都能设立三府十八县,北温都拉岂不是设立的更多? 设立的府县越多,就需要越多的官员。那些等候递补的官员有了去处,朝廷也可以卖更多的官儿,收到更多的银子了。 这种乐观的情绪。自然也蔓延到了兵部。 当初派贾珉去卜奎的真正原因,被人们自动地忽略了。更多的说法是,这是兵部的一次战略性的安排。当初派贾珉去卜奎,就是肩负着收复南温都拉草原的使命的。 在当初没人看好贾珉和他的府兵团的情况下,是他们力排众议,独具慧眼,坚持使用了贾珉,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辉煌胜利。 已经有人开始制定收复北温都拉草原的作战计划了,据说不久之后,就将提交给军机大臣们廷议。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许多急于建功立业的人,就闻风而动,纷纷请战。就连许多府兵团,也开始串联,准备整合队伍,参加北温都拉草原之战。 朝廷准备发动北温都拉草原之战,其实并非空穴来风。已经至少有三位大臣在朝议时,提出了开战的建议。提议开战的折子,据说也有了好几个了。 在这种普遍的乐观情绪中,也有不和谐的声音传出来。 这种声音,据说是主要来自于此前巡查卜奎的钦差姜侍郎那里。而姜侍郎的观点,则来自于卜奎游击贾珉那里。 据说贾珉坚决反对对北温都拉开战,原因是北温都拉的鞑靼人实力强大,现在开战,根本就没有获胜的希望。 实在要开战的话,也要等到一年之后,等他准备好了再说。 作为用一千七百府兵就打败了两万草原铁骑的贾珉来说,提出了这个观点,确实让人们感到匪夷所思。 不过,人们仔细地分析一下,似乎就明白了贾珉的用意。应该是贾珉害怕别人抢了他的功劳,所以才把北温都拉留给了他自己,也好将来他自己独占这份儿巨大的功劳。 他是武探花出身,又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连升两级。才十六岁,就成了正三品的游击,自然不愿意把到口的肥肉分给别人吃了。 于是,此前因为取得南温都拉草原胜利,对于贾珉的好印象,就在许多人的心里暗淡了不少。 自然,就有一些声音认为,应该将贾珉调离卜奎,由别人到卜奎去主持大局,进而开展对北温都拉草原的战事。 贾珉是取得了南温都拉草原战争的胜利,但是,大德帝国的军队很多,会打仗的也不止贾珉一个,没有了他,难道就不打仗了? 贾珉在卜奎的重大胜利,除了给贾府带来了巨大的荣耀之外,还产生一个很大的影响。 这就是改变了宝玉、贾蓉、薛蟠和贾环四个人的心态。 此前,他们对于到卜奎去,都是非常排斥的,认为到了那里就回不来了。现在,他们不这样想了。 当然,贾珉的胜利,还只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看到了卜奎的机会。 卜奎是个升官儿的好地方。 就是因为到了卜奎,珉老四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连升两级。如今已经是正三品的游击了。 贾琏成了守备,贾蔷、贾芸、秦钟等人,原来只不过是他们的跟班儿,整天跟着他们混吃混喝的人,如今都成了五品的署守备了。 这些人到了那里,都能轻易地升官儿,自己比那些人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到了卜奎,挣些军功,加上如今宫里有贾元春,外面有舅舅王子腾,升官儿岂不是易如反掌? 原来不愿意到卜奎去,是因为那里山高水远,天寒地冻的,如今贾琏回来了,告诉了他们卜奎的实际情形,这才知道,那里其实是没有那么可怕的。 连宝钗和平儿、晴雯她们都在那里能待下去,自己难道就不能了?天冷了,不过多穿些衣服,少到外面去就罢了,也不是克服不了的。 况且,呆在家里,逃避兵役这个帽子,始终扣在自己的头上。每日里提心吊胆的,其实也不是个滋味儿,倒不如痛痛快快地到卜奎去,捞些军功回来,将来也弄个一官半职的。 反正早晚也是要去卜奎的,何不早些去呢。 此时,宝玉、贾蓉、薛蟠、贾环四人,就在紫薇舍人自助餐厅里议论着这件事情。 今天晚上,是贾蓉做东,要宴请贾琏来吃酒。 其实,这个餐厅,还是贾琏跟薛蟠合伙开的,在这里宴请贾琏,也算是在自己家里吃酒了。 在他们的邻座,是三个异族打扮的年轻女子。 一般情况下,女子是不会到外面的饭馆儿来吃饭的。即使有,也是要有家里的男人陪同,并且回避外面的男人的。 但是,如果是异族女子,就不同了。人家风俗习惯跟自己不同,也就不能用汉地的礼数,来要求人家了。 这几个异族女子很漂亮,尤其是领头的那个,衣着华丽,明眸皓齿,一举一动间,就不经意地呈现出无限风情来。 即便是宝玉等见惯了美女的人,也不禁有些怦然心动。时不时地,就要偷偷地看上两眼。 那女子似乎也很大方,看到她了,也不甚害羞,就回个媚眼儿,叫人心里痒痒的。 当宝玉再一次看向她的时候,那个女子站起来,走到宝玉的桌边,灿然一笑。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谢宝钗,人称腊梅花,近日皇上给了我一个封号,叫做‘温都拉之花’”。 第0335章 宝玉与腊梅花 腊梅花本就是个极为精明的人,一听得宝玉几个人议论卜奎和贾珉,就断定他们是贾府的人了。并且知道了,这几个人,对于贾珉是很不满的。 来了一趟帝都,她本来就想到贾府里去走一遭的。正愁没有什么借口和门路,就叫她遇上了这几个货。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 宝玉早就被腊梅花迷得有些五迷三道的了,如今见美女竟然主动搭讪,那里还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是南温都拉草原上铁佛部落的头人腊梅花?姐妹三个分别叫做腊梅花、玫瑰花和水仙花当中的腊梅花?” 贾琏回来之后,对于南温都拉之战是介绍过的。 当中事情很多,宝玉也记不清楚那么多。唯独对于温都拉草原上的三朵花,却是记忆深刻。 他本就是见了漂亮女子就心生怜爱之人,最近又听说皇上封了腊梅花为“温都拉之花”,这就勾起了他的女儿情结。 心里不时地就想着,珉老四这个俗人,对于这样三朵花都能痛下杀手,辣手摧花,也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即便她不交贡赋,有话你跟她好好说就行了呗。何必动刀动枪的? “正是奴家了,敢问几位是?” “哦,你叫我宝玉就行了,这一位是薛大哥,他的妹妹也在卜奎……。” “哟,薛大哥的妹妹可是宝姑娘?我们还是好姐妹呢。曾经听得宝姑娘说过有一位哥哥,如今见了,果然是一表人才呢。更巧的是,我俩脸名字都一样呢,可见是有缘分的。” 腊梅花是什么人,一听说薛蟠姓薛,就立刻跟宝钗联系在一起了。 其实,她也只是见过宝钗几次,虽然对宝钗有所了解,但两人如今连话都没说过,根本算不上熟悉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千里迢迢的,薛蟠还能到卜奎去验证吗?总是自己说什么说什么了。 薛蟠早就对腊梅花垂涎三尺了。见腊梅花如此说,立刻就觉得好像遇到了知音一般。 “既是跟妹妹相好,你也就是我的妹妹了,快快请坐,就当这里是你自己家,我也是你的亲哥哥了。” 薛蟠说着起身,就把腊梅花拉到自己身边,让出了自己的座位,还用袖子在椅子上抹了几下,然后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来,紧挨着腊梅花坐下。 似乎在不经意间,身子就碰到了腊梅花身上,见腊梅花也没有躲闪,更没有呵斥,就心里狂喜,觉得有了门道。 薛蟠表面上总是给人以粗豪的印象,实际上,许多时候,他都是颇有心计的人。 在撩妹的功夫上,四人当中,除了贾蓉就是他的本事最高了。 宝玉虽然也愿意跟女儿家在一起,但是,更多的时候,是他的花痴和情种本性,带着对女人的欣赏和怜爱之情。 薛蟠和贾蓉,则根本就不是这个类型的了。他们基本上都是直奔主题,想着下半身的事情的,纯粹是欲望使然。 “哎哟,这可是巧了,你有个妹妹叫玫瑰花,我的姐姐也叫做玫瑰花,可见咱们是有缘的,若非天意,怎能如此巧合?” 贾环见腊梅花已经坐在了宝玉和薛蟠之间,就有些遗憾。 不过,一是自己下手晚了,二是自己没钱,时常得仰仗着两人的金钱,所以倒也不敢跟两人争风。 不过,三朵花之一的玫瑰花,他倒是很感兴趣的。将来自己到了卜奎之后,倒是要好好地结识一下了。 琏二哥说,那铁佛女子都是很放荡的,自己去了,占些便宜,想必还是有可能的。所以,也就趁早下手,套近乎了。 至于他说的姐姐,自然指的是玫瑰花探春了。 “唉,若说这缘分天注定,可见这话是不假的。我这一辈子,就独爱水仙花,家里家外的,都摆满了水仙花,偏生你有个妹妹就叫水仙花。将来若是到了卜奎,倒是要好好地见识一下令妹的风采了。” 贾蓉这么一说,宝玉机也有些愣了。 蓉哥儿什时候喜欢水仙花了?家里家外摆满了水仙花,我怎么就从来没见过一个? 不过,宝玉也不傻,随即就明白了贾蓉的用意。于是心里就有些鄙视起贾蓉来了。 蓉哥儿心情虽然可以理解,但是,如此撒谎,则未免有些亵渎了人家女儿家。 “既然如此有缘,就请另外两位妹妹也坐到我们这一桌来。反正我们也是要吃酒的,这家餐厅又是我开的,整个帝都,也就独一份儿,没有第二家的。” “妹妹以后若是不走,就天天到这里来吃饭,想吃什么,就告诉我一声,自无不应的。至于钱什么的,千万不要提起。若是妹妹有意,将来到了卜奎,再请回我们便是。” “如此就叨扰了,只怕麻烦薛大哥呢。” “哪里的话?我只怕妹妹不来麻烦呢。只要能见到了妹妹,便是再麻烦,我也是愿意的。还是御封的‘温都拉之花’,别人只怕是请都请不来呢。” 薛蟠说着,就招乎伙计摆酒上菜,腊梅花同行的另外两个姑娘也一起过来,于是就开喝起来。竟然连贾琏也不等了。 腊梅花对汉地风俗本就熟悉,当年在盛京之时,就经常跟各种公子哥儿打交道。 她又久历风情,是从男人堆儿里走出来的,对于眼前这几个菜鸟的心思,如何会不知道? 谈话间,就把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和他们在贾府的身份地位情况。了解了一清二楚的。 再将几个人跟贾珉一比,立刻心里就断定了,这几个不过就是草包而已,完全可以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腊梅花对于薛蟠几人心理的把握,可以说是非常精准的。 大凡男人,多是对女人的艳名敢感兴趣的。尤其是腊梅花这样的,被他们认为是放荡的女人,就更是如此了。 在汉地人看来,凡是放荡的女子,大多都是不正经的,但是,明知如此,还是有许多人对这样的女子趋之若鹜。 深层的原因,就是他们认为这样的女子,不象一般正经女子那样,恪守从一而终的信条。自己即便是玩弄了这样的女子,也是不用承担什么责任的。 况且这样的女子,本身就风流轻浮,自己即便是轻薄了人家,心里也是没有什么负担的。 腊梅花还在男女之事上开化大方,此时他们自然就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了。 他们自己以为腊梅花不过是来自草原蛮荒之地,对于这些道道不明白。其实恰好相反,倒是自己在腊梅花眼里,成了菜鸟。 “如今一见到你们,就知道跟那个贾苍蝇是不一样的了,那个贾苍蝇,做起事来,着实有些可恶。” “贾苍蝇?贾苍蝇是谁?” 宝玉没听说过。 “就是贾珉啊,你们还不知道啊,我跟你说啊……。” 于是腊梅花就将贾苍蝇这个外号的来历说了一遍。 “你给他取的这个名字,倒也恰当。这个珉老四,从来就是个俗人,根本就是不解风情的。这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对于女儿家如此痛下杀手,辣手摧花,也就珉老四这等人才做的出来的。” “是啊,那珉老四就是个阴损的小人,这次你败在了他的手里,一定是着了他的道儿了。珉老四一出手,就是阴损的招数,以后你跟他打交道,可要多长几个心眼儿。” 贾环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腊梅花。 “哎哟,再说就不对了,原来你们也知道贾苍蝇是个阴损的人啊。” 腊梅花装的一惊一乍的,雪白的小手拍着胸口,做足了小女儿态。似乎在不经意间,时不时地把身体靠向薛蟠,把薛蟠弄得心急火燎的。 “腊梅花姐姐,明日里,你就到我们府里去。若是你愿意,就住到我们府里也是行的。将来我们也是要到卜奎去的,到时候,不妨结伴同行,一路上也省得寂寞了。” 宝玉开始大包大揽了。 “如此就最好了,等到你们将来到了卜奎,我倒是要邀请你们到草原上去做客呢。只是到了我们那里,几位怕是再就难以出来了呢。” “此话怎讲?怎么就会出不来了呢?” “几位相貌堂堂,气质出众。一到了我们那里,只怕就有无数的姑娘心生爱慕,主动投怀送抱。到时候,只怕你们就害怕了,不敢去了。” “正是求之不得呢,哪里就会不敢去了?你放心,到时候,我们一定会去的。” “你们去,自然是好的,只怕贾苍蝇拦着呢。” “别人怕珉老四,我们几个是不怕的。等将来到了卜奎,你就知道我们的本事了。” “是啊,我们本来是不愿意去卜奎的。只是那珉老四在卜奎无可用之人,这才三番五次地求着我们去帮他的。上次他跟你们打架,打了那么久才打赢,若是有我们几个在,哪里会用那么费事?” “是啊,奴家也觉得你们比那贾苍蝇有本事呢,若是你们去了,根本就不用打的,我自己就投降了。” 哼,你们几个没去,可真是遗憾了。若是你们去了,我哪里还会吃了败仗?轻轻松松都就把你们给打得屁滚尿流了。 第0336章 秘密调查 宝玉一群人正喝得兴奋间,兴儿来了,告诉贾琏今晚临时有些急事要办,就不来了,叫他们不要等了,以后有时间,贾琏再回请他们。 兴儿原本就是贾琏的小厮,这回贾琏回来之后,就把他带在身边使唤。 几人早就把贾琏给忘了,兴儿一说,才想起来还有贾琏这回事儿。不过,贾琏不来了,他们倒是正好方便了。 这一喝,又是一个多时辰。快到亥时了,这才散去。 薛蟠犹自不死心,就要去送腊梅花。腊梅花假意推辞几下,装作无奈的样子,还是叫薛蟠去送了。 宝玉喝多了,倒是没说什么。贾蓉和贾环见薛蟠厚着脸皮要送腊梅花,心里就未免有些吃醋。只是碍于往日情面,实在不好发作出来。 但是在心里,却对薛蟠都是不满的。 “你看看,薛大哥非要自己去送,咱们想要去,他都是不让的,平时倒还好,只是这个时候,就有些不讲义气了。” 贾环发泄道。 “薛大傻子就是这个样子,喜欢吃独食儿。到底不是咱们贾家的人,心总是向着外面长的。不过,也不必在乎。那腊梅花不是说明日还来吗,明日就咱爷俩去送,到时候,看他薛大傻子还说什么。” 贾蓉其实早就在心里做好了打算,他倒是不急在一时的。况且那薛蟠今晚上能否的手,也是不一定的。 “如此就明日你去送,后日我送。有了好事,咱也总得雨露均沾才是。” “也好,如此就妥当了。” 贾蓉说完,招呼了宝玉,三人迷迷糊糊地回府了。 且说薛蟠把腊梅花送到客栈,本想着趁机进去的,也好占些便宜。 虽然打算利用他们几个人,但是,腊梅花是什么人,她那里就会让他们轻易得手。如此容易上手,今后若是驱使他们做些什么事情,他们哪里还会那么痛快? 于是就不让薛蟠进去,但是,又欲拒还休,总是把薛蟠拿捏在手里。说些些模棱两可的好话,叫薛蟠既不能得逞,又不至于死心。 如此好一会儿,才在薛蟠脸上拧了一把,自己进了客栈。留下薛蟠心里高兴了好一会儿,才满怀希望的回去了。心里觉得,下次再加一把劲儿,或许就能把腊梅花给拿下了。 贾琏今晚上确实是有事走不开的,因为他要跟姜侍郎见面。 此时,两人就在帽子胡同尽头的一家叫做程记小酒馆儿里见面了。 姜侍郎今天没穿官服,也没穿日常的儒士衫,反倒是穿了商人常穿的马褂。看起来,倒像是个行走商人似的。 在正常情况下,象姜侍郎这样的京官,是不允许与外地的官员私下接触的。 帝都表面上虽然平静,但是,暗地里,衙门的捕快和眼线,朝廷的锦衣军,都是满布眼线的。 自己觉得没什么,但是,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做的什么事儿的报告,就到了某个暗中大佬的案头上了。 若是高层官员,这些报告兴许就到了皇上的案头了。哪怕你真的没做什么不轨之事,只是在一起聊天喝酒谈风月,都是忌讳的。 贾琏和卫若兰,还可以以受贾珉指派,回来护送阵亡士兵的灵柩的名义,回到家里,在帝都游走一番。 象贾珉这样外放的一地主官,若是没有皇上相召,是根本就不能回来的。所以,尽管贾珉也想回来,到底还是不能离开卜奎,而只能老老实实地在那里守着。 吃酒只是个名义,贾琏跟姜侍郎只是象征性的喝了两杯酒,姜侍郎就告辞离去了。给贾琏留下了一个布包。 这边姜侍郎刚走,卫若兰就进来了,这个时候,两人才开始快速地吃了饭,,连酒也没喝。结了账,就到了一家客栈里。 这是两人从昨天开始,就已经定下的客栈。 回屋点上蜡烛,打开姜侍郎带来的布包,笔墨纸砚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于是就开始快速地抄写起来。 这一抄,就是一夜,直到早上八点,才堪堪抄完。 略微洗了一把脸,两人就拿上布包出门,又来到了帽子胡同的程记小酒馆儿。 照例是卫若兰在外面把风,贾琏进去,要了几样早点。 不一会儿,姜侍郎来了,还是昨天晚上那副打扮。 在吃早点时,把贾琏带来的布包收回去,又留下了一个布包离去。 贾琏和卫若兰回到客栈后,睡了一觉,又开始抄写姜侍郎送来的东西。直到傍晚抄写完毕。象昨天一样到了程记小酒馆儿,跟姜侍郎见面,送回了包裹。 这一回,没有拿来新的包裹,至此,他们想要抄的东西,都抄完了。 两人这回轻松地吃了饭,然后回到客栈补觉。 他们抄写的东西,是姜侍郎送来的卷宗。这些卷宗,是姜侍郎从刑部的册房里偷出来的。正是当年的辛酉科场案的卷宗。 两人和姜侍郎之所以做这件事情,还跟在卜奎时,姜侍郎到甩湾子官庄,也就是卜奎实验农场宴请贾珉有关。 那一日,两人在江边散步,就姜侍郎弹劾贾珉一事达成了谅解。 回到官庄后,在院子里,见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时常发疯装傻的花雨声。 因为那些日子他不闹了,所以就把他从小屋子放了出来。但是,也不让他出院子。 花雨声倒也安静,没闹什么事儿。每日里还帮着塞万特夫妇干些活儿、 没想到,花雨声一见到姜侍郎,就大吃一惊,随即就大骂起姜侍郎起来。骂他贪赃枉法,当年办下了冤案。 原来,两人本是认识的。当年的辛酉科场案,姜侍郎正是主办人之一。 把花雨声又给关起来之后,姜侍郎跟贾珉说起了当年的辛酉科场案。 作为当年的办案人,姜侍郎对于辛酉科场案,其实也是有着很多疑问的。对于因此被定罪的那些举子们,他其实也很同情,这些年来,也一直感到有些内疚。 在贾珉跟姜侍郎的闲聊中,有一个细节引起了贾珉的注意。 据姜侍郎说,当年的辛酉科场案,很可能跟鹿洞书院有关。 但是,关于鹿洞书院的线索,查到一半儿,就断了。原因是当事人突然暴病身亡了。 之所以跟鹿洞书院有关,还是源于当年科考的北闱和南闱之争有关。 北闱是帝都顺天府的乡试,南闱是金陵应天府的乡试。 这两场乡试,是那时文举最具实力的两场乡试。 这两场乡试通过的举人,在参加会试的时候,也是最具实力冲击进士的人选。 几乎每年的进士中,北闱和南闱得到进士出身的举子,都要占到全部名额的一半以上。 其中多数时候,又以南闱的人数为多。 正是因为发生了辛酉科场案,那一年的南闱几乎全军覆没,北闱大获全胜。 北闱的举子中,又以鹿洞书院出身的人数居多,实力也最强,取得一甲、二甲的,也基本上都是鹿洞书院出身的举子。 所以,辛酉年科举,说是鹿洞书院和南闱之争也不为过。 多年来,鹿洞书院出身的学子,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在官场上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鹿洞书院,恰好就是罗家的。罗家当今的代表人物,就是翰林院侍读罗翰林和和他的伯父,军机大学士罗启华。 当年辛酉科场案发生时,罗翰林的父亲罗起平,正好是刑部尚书,而罗启华正好是吏部尚书。 从后来的事实看,鹿洞书院也确实是辛酉科场案的最大赢家。再进一步,说罗家是辛酉科场案的赢家也是有道理的。 从动机上来说,鹿洞书院也是有动机打击南闱的。 事实上,姜侍郎在办案中,也确实发现了鹿洞书院在其中插手的痕迹。因为举报南闱舞弊的两人,就曾经在鹿洞书院求学。后来才到了金陵,在当地参加科考的。 就在他进一步追查这两人的时候,两人一个暴病身亡,一个失踪。 线索到此就断了,后来上面对追查这条线索也很不上心,加上先皇一再催促,所以就匆匆结案了。 姜侍郎之所以跟贾珉说这些,一是因为贾珉原谅了他,二是他觉得贾珉跟辛酉科场案没什么关系。而且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陈年旧案了。 这个事情说起来,不过是因为对贾珉的愧疚,又勾起了对于花雨声等人的愧疚,有感而发而已。 贾珉是跟辛酉科场案无关,但是,他跟鹿洞书院和罗家有关。 当初他在刘家庄推广汉语拼音时,鹿洞书院就曾经在其中做过手脚。 后来的公交马车项目,也是罗翰林在幕后推手,跟牛继宗他们合伙,转嫁给荣国府的。 宝钗之所以到了卜奎,也是因为罗翰林在背后使坏,蛊惑梅翰林向薛家提亲的。罗翰林还蛊惑别人,试图通过联姻的手段,瓦解贾史薛王四家联盟。 幸亏谷盼盼及时地向宝钗报信儿,宝钗才事先得到预警,逃到了卜奎。 贾珉都已经到了卜奎了,对于罗家已经没有什么直接威胁了,罗家还不依不饶的。 试图瓦解四大家族联盟,更是变本加厉的升级手段了,可见,罗家根本就没有罢休之势。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贾珉不得不考虑向罗家发起反击了。 第0337章 开战幕后推手 回顾贾珉跟罗家的恩怨,最初的起因,是关于汉语拼音之争。 这种纷争,表面上看,仅仅是启蒙教育的方法不同,实际上,是一场关于教育垄断权的纷争。 汉语拼音的横空出世,打破了以罗家为代表的的文人集团对于教育的垄断。使得教育的效率大大提高。 这就让以鹿洞书院为代表的教育机构的地位急剧下降了。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把他们拉下了神坛。 教育垄断的高级形式,就是最后的科举考场。科举出身的人做官,进而形成在官场上的强大势力集团。 这种势力集团的纽带,就是类似于鹿洞书院这样的门生传统。 只要是鹿洞书院的门生,首先在感情上,就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通过这种门生系统,又可以实现在官场上的资源共享。 所以,在门生传统的文明外衣下,掩盖的其实也是利益。 如今汉语拼音在皇上的介入下,已经由季大学士在主持。罗家即使不满,也不敢公开反对了。 但是,打击贾珉,借此泄愤,还是完全可能的。 事实上,他们也真的这么做了。 不仅以前在做,就是此时此刻,他们也在做。 就在此时的大金门风月区玉华楼,就有两场酒宴,正在研究着跟贾珉有关的事情。 这两场酒宴,其实也是一场,只不过是分开举行的。 一场是罗翰林和牛继宗、柳芳、陈瑞文、马尚德的酒宴。 另一场是军机大臣罗启华和兵部尚书李源、户部尚书万新堂的酒宴。 一般人看来,这几个人似乎关系不大,但是,若是官场上的老人,就会知道,这几个人还是有着比较深的渊源的。 李源和万新堂,都是鹿洞书院出身的进士。或者说,他们都是罗家的门生。 “当初本来是想把他发配到那里,叫他在卜奎自生自灭的。没想到,他到了那里也不安生,竟然鼓捣出了这么大动静出来。看来当初是失算了。” 李源的神情,有些落寞萧索。 罗启华给李源倒了一杯酒,亲手端给李源。 “李尚书不必自责。许多事情,也不是谁都能够遇见到的。一步走运,不一定步步走运。” “话虽如此说,但是他如今升了官儿,在卜奎算是站稳脚跟了。三府十八县设立之后,他的势力恐怕就要进一步膨胀了。” 户部尚书万胖子,也露出了担忧的情绪。 “是啊,如今贾家大姑娘又升了贵妃,今后在宫里也有了内应,加上外面有他舅舅王子腾呼应,可就如虎添翼了。” 李源犹自按照自己的思路说着。 “据说他至今还未跟王子腾见过面,再说了,他不过是个庶子,虽然名义上是甥舅,实则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如今他在贾府风头正劲,已经明显地压过了嫡子一头,王子腾未必会愿意看到他更上层楼的。” 也真是难为罗启华了,身为排名第二的军机大学士,竟然连贾珉这种小人物的事情,都了解的这么清楚。 “见面也是很快的,王子腾如今巡视到了宁古塔,昨日圣上已经传旨,叫他尽快巡视卜奎。那个时候,不就见面了?” 李源也是今天才得到的消息。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也感到有些奇怪。王子腾虽然身负九省巡边之命,但是,卜奎原来是不在任务之内的。 如今圣上突然叫他到卜奎去,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以卜奎的地位,即便是贾珉取得了南温都拉草原之战的胜利,也没有到了叫王子腾亲自去巡视的高度。 除非是卜奎的重要性实在达到了某种高度,才会有这个可能。 “看来,圣上是有些动心了。” 罗启华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大学士是说,皇上打算在北温都拉开战了?” 万新堂有些兴奋了,如果真的在北温都拉开战,他的那笔亏空,可就有着落了。 “这些日子,咱们的努力还是见到了成效的。其实,不仅仅是咱们希望开战,别人也希望开战呢。拿下了北温都拉,不仅仅是大功一件,在那里设立府县,开通商路,才是真正的肥肉啊。咱们惦记着,别人就不会眼红?” 罗启华的话,叫李源和万新堂有些高兴起来了。 “若是真的开战,咱们那笔款子可就有了着落,到时候,就可以都打到军费里去了。说句实话,这笔亏空,叫我总是睡不着觉,生怕哪一日圣上心血来潮,叫人来查。” 一提起这笔五十万两的亏空,李源至今还心有余悸。 “我说你们两个,也都是做尚书的人了,做事还是如此不小心。此次若是真的开战了,就把事情尽快弄利索了。以后可不许再出现类似事件了。” 罗启华这么一说,万尚书就不禁腹诽了。 此时你倒是装得一本正经了。拿钱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说过。 那五十万两,你自己就拿去了二十万,你侄子又拿去了五万,这就去了一半儿。 剩下的,我和李源还得打点一下相关关节,到了我俩手里,也就没有几个了。 “开战是最好的了,只是如今贾珉坚决反对呢。此次他得了南温都拉的胜利,怕是皇上对他的意见也要斟酌一下呢。” 李源又有些担心了。 “贾珉不过一个小小的游击,年纪又轻,即便侥幸取胜一场,但军机大事岂是他能左右的?” “是啊,他不过是怕别人抢了他的功劳而已。在卜奎侥幸取胜一回,就以为那里是他的地盘,别人都碰不得了。实在不行,你兵部把他调离不就行了?” 万尚书倒是很乐观的,喝酒也不觉得辣了。 “调离也是一个办法,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做得不要太明显了。实在不行,就叫他只专注卜奎本地事务,不插手北温都拉之事。你们做事,须要左顾右盼才行,你这边做,还有旁人在盯着呢,尽量不要给人留下什么把柄。” “还是大学士高瞻远瞩啊。只是还有一件事情,须要大学士示下。” 此事在万尚书心里憋了一段时间了,今晚见罗启华心情不错,就不失时机地提了出来。 “又有什么事情?” “西南那三家来信儿了,希望明年把他们的军费给提高两成。” 万尚书说的西南三家,指的就是如今镇守西南边疆的三藩,也就是东平王、南安王、西宁王这三家。 “唉,这三家,胃口是越来越大了。如今西南没有什么战事,他们三家的军费,几乎占了朝廷军费的一半了,也不知道他们要那么多钱,究竟要干什么。” 对于西南三家,李源也是很头疼的。他虽然是是兵部尚书,但是那三家对他是从来就不太买账的。 “提到这三家,我又不得不说你们两个了,你们别贪人家那点儿小便宜。要知道,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以后可要小心了。” 你就知道说风凉话,他们送来的好处,哪回你少得了? 万尚书和李源对视了一眼,双双喝了一杯闷酒。 “大学士教训得是。” 表面上还得恭维罗启华。 “告诉他们,此事容后再议。拖上一段,也不能什么事儿都惯着他们。朝廷这么大,毕竟不是我们几个就能什么事儿都做主的,再说了,上面还有皇上呢。一下子提高两成,哪里有那么容易。” “还是大学士高见。” “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在北温都拉上。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若是开战,也该准备了。过了年再张罗,怕是来不及了。此事你们也尽量不要直接出面。想到那里捞好处的人很多,在背后鼓动一下也就行了。只要最后的好处到手,谁出力倒是无关紧要的。” “到底是大学士远见卓识,我等受教了。如今长安公主也在学贾珉那一套练兵。楚王和晋王也在兵部挂了职,看来,他们也有些着急了呢。” 李源适时地提供了一个信息。 “长安公主不过是玩心太重,圣上宠溺她,也就由的她胡来了。成不了什么气候的。倒是楚王和晋王此举,有些意味深长。” “是啊,这哥儿俩表边上和和气气的,只是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些事情,你们不要胡乱猜测,更不要搅合进去。万一将来站错了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皇上春秋鼎盛,正值壮年,传承大统之事,倒也不急于一时。这样的话题很忌讳的,慎之、审之。” “大学士教训的是。” “好了,也不要老是说这些沉重的事儿了。既然到了这里,就轻松一下。鸨母呢,怎么也不给找两个姑娘呢,莫非是以为我们老了,不识情趣了?” “大学士年富力强,学富五车,哪位姑娘能得到大学士的垂青,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份呢,我就去挑选一番。” “听说这里的谷大家色艺双全,倒是不错呢。” “哎呦,这个倒是不巧了,刚来的时候,我就跟鸨母说了,今儿个谷大家身子不适,不能出场了。不过,鸨母说了,有几个刚从苏州来的艺妓,也是很有风情的,我就去叫来了,也好轻松一下。” 李源说着,就出去找鸨母了。 今天所谈之事,都事关重大,是不宜有外人在场的。即便是罗大学士的侄子罗翰林,都没有资格在场,何况艺妓呢。 第0338章 争风吃醋(一) 谷盼盼其实没病,此时她正跟沈冰衣在一起。 沈冰衣是跟姜侍郎和贾琏等一起回来的。因为已经决定在卜奎开办红楼夜总汇了,所以,她此次回来,是想在帝都找些姑娘们去的。 卜奎那里,现在还是很缺乏姑娘的。 所谓的姑娘,其实分三种。 第一种是象他们自己这样的淸倌儿,只卖艺不卖身的。 第二种,就是卖身的花魁。 第三种,既不是艺妓,也不是花魁,只是一些使唤丫头,负责干活儿的。 象沈冰衣和谷盼盼这样的淸倌儿,说是卖艺不卖身,其实要想做到这一点,也是不容易的。 她们都属于色艺俱佳的女子,达官贵人、富商巨贾,还有一些公子哥儿,对于她们都是很感兴趣的。 谷盼盼如今就已经沦落了。虽然表面上还是卖艺不卖身,但是,也时常突破这个底线了。 沈冰衣算是比较好的,跟贾珉有了关系之后,及时退出了欢场,如今被贾珉收入房中,算是有了归宿。 沈冰衣来找谷盼盼的另一个原因,是代表贾珉和宝钗来感谢谷盼盼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她给宝钗报信儿了。 “珉四爷和宝姑娘都很感谢谷大家呢,如今他们走不开,叫妹子先来道谢一声,等将来他们回来,再来感谢。” 沈冰衣和谷盼盼坐在美月楼的一间小屋内,正在喝茶。 沈冰衣原来是美月楼的头牌,跟鸨母的关系就好。此次回来,又通过鸨母买一些姑娘,鸨母能从中赚一笔,自然就把她当做上宾了。 茶是老君眉,茶具也甚为精美。 墙角的火盆里,炭火正红,双喜不时地拨弄着火块。 “倒是不用那么客气的,当时听了,心里气不过,不过是举手之劳。倒是没想到,这位宝姑娘竟然如此有胆识,自己就跑到卜奎去了,倒是叫人很敬佩呢。” “也是姐姐心地善良,才会有此一举,若是换了别人,只怕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便是我,也要感谢谷姐姐呢。” 谷盼盼此时已经知道,沈冰衣被贾珉收了做妾,心里也不禁有些感慨。 “唉,我们这种人,总是无根的浮萍,终究不知道将来会漂到哪里去了。还是妹妹见机得早,急流勇退,如今跟了珉四爷,也算是有了归宿了。” “谷姐姐将来也会寻得有情郎的。依我所见,若是遇上合适的,姐姐就早些收手吧。将来人老色衰,就怕难以找到合适的了。” 当初,沈冰衣和谷盼盼是大金门风月区势头最劲的两个艺妓,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冲突,但是,暗中却时常竞争。虽然近在咫尺,却从未象今天这样,坐到一起谈心。 如今沈冰衣退出了圈子,两人不存在竞争关系了,到了一起,就轻松起来,说起话来,就有些惺惺相惜了。 “沈妹妹,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想呢。只是咱们这种人,你也是知道的。想找那好的,人家未必瞧得上。若是差一些的,又怕委屈了自己,又有几个会有你那么好命的。” “姐姐,这就要看你想要什么了,如是想求个有情有义的,那些公子哥儿们,倒还真的未必是上选。即便是现在看起来不好的,怎么就知道他将来就不会发达呢?” “远的不说,就说珉四爷,刚来府里那阵,也是人人都瞧不起的,谁有知道他会有今天呢?” “到底还是妹妹慧眼识英雄,先下手为强,如今登了高枝儿了。” “说实话,当初我也没想到他会有今天,只是他那一首《虞美人》,就叫我动心了。其实啊,谷姐姐要想寻求良缘,我倒是知道有个好地方呢。” “沈妹妹说的可是卜奎?” 谷盼盼也是很聪明的人,沈冰衣一说,也就明白了。 “是啊,珉四爷手下,如今大多未娶,个个都是有本事的,只是十几二十来岁,就已经是署守备、守备,官居四品五品了。如今他们刚刚起步,就有如此成就,将来跟着珉四爷,前程不可限量呢。” “这些人,多是性情中人,跟那些纨绔是大不一样的。依我看来,倒是谷姐姐的良缘呢。姐姐不妨考虑一下。” “妹妹是叫我也去卜奎?” “为什么不去呢?那里民风开放,没有这里那么多规矩。姐姐又是宝姑娘的恩人,到了那里,即便是珉四爷,也会对姐姐另眼相看的。” “我要在那里做生意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怎么多年来,姐姐手里想必也会有些积蓄,不如就到那里做些生意,自己做了老板,也比在这里看人家的脸色要强。” “这倒是也有道理,只是你已经在那里了,我若是再去,岂不是跟你竞争了?” “姐姐如此想就错了,多几家才容易聚拢人气。这大金门几十家妓馆,哪家不赚钱?若是怕竞争,岂不是早都不做了?” “妹妹说的也有道理,我就好好琢磨一下。” “是啊,姐姐好好思量一下,若是决定了,过些日子,我们就做了一路,一块儿去卜奎。” 谷盼盼还真就动心了。 因为许下了诺言,宝玉觉得自己不应该做失信之人,尤其是对于女儿家,就更是如此了。 所以,第二天一早,就叫上了贾环和贾蓉,前来接腊梅花到贾府里去。 他本来还想把薛蟠一起叫上,但是,贾蓉和贾环觉得薛蟠昨天晚上做事很不讲究,于是就跟宝玉撒谎说,薛蟠不在,一早就出去了。 宝玉也不怀疑,于是三人就到了客栈,把腊梅花三人接进府里。既是履行自己的诺言,也是向腊梅花炫耀一番。 到了黛玉房里,宝玉热情地给两人做了介绍,黛玉却很冷淡,只是打了个招呼,就借口身子不好,自去躺下了。 宝玉也不在乎,就领着腊梅花到迎春、探春和惜春那里去,最后又到了王熙凤和李纨那里。 王熙凤假装非常热情地寒暄了几句,就借口有事先走了。倒是李纨性情比较宽厚,在她那里逗留了较长时间。 最后到了宝玉房里盘桓。 袭人等人见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人,心里就嘀咕,但是,知道宝玉素来做事儿是没谱的,也就听之任之了。 就在这时,贾蓉赶来了,叫腊梅花到她那里去。 几个人本来是一起到府里的,因为怕秦可卿不高兴,所以贾蓉就没有直接领腊梅花到他那里去。而是先回家探路,等到秦可卿出去了,才急忙跑来。想就着空儿,到自己家里去。 到了东府,转了一会儿,就到贾蓉家里了。 “蓉大爷,你说你家里屋里屋外的,都是水仙花,我怎么一个也没看见啊?” 腊梅花就问了。 “如今已经是冬日了,怕冻坏了,所以就放到花窖里去了。” “那你就带我到花窖里去看看啊,来了一趟,见不到,我还以为你是诳我呢?” “温都拉之花国色天香,哪里忍心诳你呢,只是那里太黑,怕是不方便呢。” 此时宝玉和贾环正在里屋喝茶,只剩下了贾蓉和腊梅花两个在一起,于是腊梅花就将身子靠近了贾蓉。假装在不经意间,磨磨蹭蹭的。又连连给他抛媚眼儿。 “就是黑,才方便呢。再说了,即便是黑,你也可以牵着我的手走呢。” 贾蓉早已被她撩的心旌神摇,一听腊梅花如此说,如何还会不明白? 那花窖里虽然没有水仙花,但是,别的花倒是有的。又想这冬天里,花都谢了,腊梅花一个异族女子,也未必就认得出来,恰好到那黑暗之处,自己也好趁机占些便宜。 有了如此良机,贾蓉自然不会去叫宝玉和贾环。于是就跟腊梅花到了花窖。因怕有人碍眼,也不叫下人,贾蓉自己就开了窖门。 里面一片黑暗,只有从门**进的一道亮光。这正合贾蓉心意,就拉着腊梅花进去了。 里面自然看不出什么东西的,贾蓉早已急不可耐,就抱住了腊梅花,嘴了不老实,手也不老实。 腊梅花假意逢迎,就叫贾蓉占了些便宜。 “妹妹,快些脱衣服吧,正好在此成就了好事,一会儿回去给你拿些金银珠宝,自然不会亏待了妹妹。” “人家不好意思呢,要脱你就先脱了,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算不算个男人呢。” 贾蓉一听腊梅花如此说,就以为是腊梅花从了。于是就脱下了裤子。见腊梅花还不脱衣服,就上来撕扯。 两人正在纠缠间,就听得外面一声大喊。 “两个狗男女,果然在此行这苟且之事,只是为何要独自瞒着我一个?” 细一看,花窖外面正站着一个人,正是薛蟠。 一见薛蟠来了,腊梅花立刻就假装哭哭啼啼的。 “薛大爷,快快救我,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他非要强迫我。” 薛蟠今天其实一直在家,等着宝玉几个找他,一起去紫薇舍人餐厅,然后用再去找腊梅花。 左等右等不来,就自己来找宝玉他们了。这一找,才知道腊梅花已经来了。 几人抛下了自己,早就叫薛蟠生气了,如今见此情形,又听腊梅花说她是自己的人,贾蓉强迫她,自然火冒三丈。 因为昨晚上送腊梅花,两人有些黏黏糊糊的,薛蟠也认定了腊梅花是自己的人了。如今见贾蓉竟然来挖墙脚,如何还能忍得住? 于是就冲进花窖,想把腊梅花拉走。 见薛蟠气势汹汹的,贾蓉就以为要打他,加上薛蟠坏了他的好事,心里对薛蟠早就不满了。于是就一拳向薛蟠打去,正好打在眼角上。 呆霸王薛蟠也不是白叫的,打架他也是不怕的,立刻就还了手。两人就从花窖里打到了外面,在地上滚做了一团。 宝玉和贾环不见了腊梅花,就出来寻找,听得这边有动静,就寻了过来。 一见贾蓉和薛蟠打了起来,就急忙上前拉架。 第0339章 争风吃醋(二) 宝玉拉架倒是真心的,是想把两人尽快分开。 贾环拉架就是假的了,是想叫两人打得更狠。 因为宝玉几人都不差钱儿,而贾环却没有钱,所以,平时出去玩耍,就都是别人花钱。 贾环没钱,跑腿儿学舌之类的事儿,就多由他来干。 所以,虽然跟着几个人混,贾环在心里也是不平衡的。 昨天晚上薛蟠自己去送腊梅花了,贾环就怀疑他跟腊梅花之间有了苟且之事。 现在见贾蓉竟然没穿裤子,更加认定贾蓉也跟腊梅花有一腿了。于是就对薛蟠和贾蓉都恨了起来。 所以,虽然假装拉架,却是不时地拉偏架。一会儿叫贾蓉占些便宜,一会儿叫薛蟠占些便宜。瞅人家不注意,他自己还暗下黑手。 这边一闹腾,就引来了下人。见都是主子打架,下人们就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帮谁好。 贾环生怕事儿小,就呵斥下人们,赶紧到老祖宗、薛姨妈、贾珍、王夫人和王熙凤那里报信儿,叫他们过来拉架,就说快要出人命了。 下人们本来就左右为难,如今见贾环支使,正好离开去报信儿。 几个人中,论打架的功夫,本来是薛蟠战力最强。但是,。此次却没有占到明显上风,于是就认定了对方贾家三人合起来伙儿来欺负自己一个。 心里这么一想,再打起来,可就不管不顾了。竟然连宝玉和贾环也打了。宝玉和贾环一见如此,也就不客气了,于是就从拉架,变成了跟贾蓉一伙儿,三个打薛蟠一个了。 薛蟠再能打,也不是三个人的对手,一时之间,倒是多吃了不少亏。 好在贾珍来了,把几人喝开,打斗才算结束了。 “你个孽畜,还不穿上裤子!” 见贾珍如此说,贾蓉才意识到,自己还一直光着下身,这才回到花窖,找出裤子穿上。 “你们为何打了起来?” 为何?不就为了她么? 四人这时一看,才不见了腊梅花。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腊梅花早就溜走了。 王熙凤先来了,随后是王夫人、薛姨妈、邢夫人、尤氏、李纨。然后赖大等管家也来了。 宝玉的眼睛被打青了,王夫人一见,就心疼的不得了,立刻就把宝玉抱进怀里,看看那,看看这。 薛蟠吃亏最多,薛姨妈见了,也立刻就流泪了。一时间,到底为什么打架,倒是没人问了。 就在此时,琥珀来了,说老祖宗叫把人都带到她那里去,她要问问为何打了起来。 老祖宗发话了,于是众人就往老祖宗的上房去了。 此时,王熙凤不知何时偷偷溜走了。 原来,她一见到是这几个货打了起来,就不愿意掺和到其中了。这边都是自己家人,那边的薛蟠又是亲戚,若是自己参与到其中,里外都不好说话,干脆就躲了。 加上她现在对这几个货都看不顺眼,所以,他们打了起来,她也乐得在一边儿偷着乐。 老太太一见宝玉浑身是泥,衣裳凌乱,头发散了,眼睛也青了,立刻心疼的心肝儿心肝儿地叫了起来。接着就把贾蓉和贾环臭骂一顿。 只是因为薛姨妈在场,碍于亲戚情面,才算是强忍着没骂薛蟠。 即便如此,做为客居贾府之人,儿子跟人家打架,也叫薛姨妈挂不住脸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想到薛蟠不成器,自己一向倚重的宝钗又远在卜奎,就不禁又留下眼泪来。 贾母怕宝玉身上还有伤,就把宝玉带进里屋,叫宝玉脱下了衣服,上下看了,见没有什么外伤了,这才心下稍安。叫人赶紧去找张太医来,给几人好好治伤。 问起为何打架,几人自然不会承认是自己争风吃醋。都指责对方要对别的女人不轨,他们是去制止的,目的是不要丢了贾府体面。 最后,都把别人说成了不轨之徒,而自己倒是见义勇为的了。 贾母是什么人?一听得几人如此一说,心里也就明白了八九分。 尽管心里认定了这几个货都没怀好心,但是,此事也不能明白的讲出来,毕竟太丢人了。 “你看看你们,好好地在家里,成天也不学个好,就知道花天酒地,胡作非为的。再看看琏哥儿,以前也是个浪荡公子,如今一回来,站有站样,坐有坐样,走有走样,每日里就知道办差。” “再想想珉哥儿,跟你们也是差不多的,如今是边疆大员,镇守一方。若是你们再整日里胡闹,就把你们即刻送到卜奎去,就叫珉哥儿管教你们,看你们怕是不怕,珉哥儿关你们笼子的时候,你们就忘了?” “老祖宗,我也想明白了,反正早晚也是要去卜奎的,倒不如早些去。琏二哥他们都能到那里去挣些军功回来,我也要去挣军功,回来也好光宗耀祖。” “好好好,宝玉到底是出息了,有志向。只是那里很苦的,你去了,能受得了吗?” 老太太自然是不愿意叫宝玉去的,但是,皇上查兵役,也就不得不去了。只是一想到宝玉到那里受苦,心里就格外难受。 “别人都能受苦,我自然也是能受的。” “好,到时候,宝玉就给我挣个都司回来,也好叫我高兴高兴。” “何止一个都司,如今连珉老四都是游击了,我至少要拿个参将回来,才能压那珉老四一头。” “好,就拿个参将回来。你们几个都给我记住了,在家里胡闹,也就罢了,出去到了外边儿,你们就是一家人,要互相照应着。若是象今儿个这样,上了战场,没等别人打你们,就先内讧了,那还能活命?” “你们都下去吧,互相认个错儿,都是自家人,也不要记仇了。” 贾母如此处理,别人最然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再说了,事情的原委,众人其实也都听明白了,也不宜太过张扬。怎么说,到底也是家里人,即便最后论出个谁是谁非来,又有什么用处呢? 薛蟠几人,则是去洗脸、换衣、敷冰。包扎的,过了一会儿,张太医来了,又给几人检查一番。 也不过是些皮外伤,开了舒筋活血的方子,那边去抓药了。 几个人在一起又互相指责了一顿,也没分出个是非对错来,总是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倒也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是腊梅花在耍他们。心里还惦记着对不起腊梅花。 “今儿个出了如此之事,倒是唐突了温都拉之花了,哪日倒是要请她吃酒,也好给她压惊。” 宝玉如此一说,另外三人各怀鬼胎,也都纷纷赞成。于是就决定在今晚请腊梅花吃酒。一是给她压惊,二是给她赔罪。 “吃酒倒是可以,但是今晚谁送他回客栈?这个咱们可要说好了,免得到时候,再为此纠纷。” 薛蟠这回也学精明了。 “薛大哥,今儿个我们三个打你一个,是我们的不对。不如今明晚上就还由你去送,你就占一回便宜,也算是我们几个给你赔罪了。” 宝玉提出了折中方案。 “如此还差不多。” 薛蟠算是接受了。 “以后再送,就从蓉哥儿开始,然后是环三弟,最后是我,你们看可行?” 宝玉把自己放在了最后,自然是没人说什么的。 “我也想了,我们四个,终究是一伙儿的。若是我们内讧,将来到了卜奎,还不得叫珉老四给欺负死?所以,我们几个还得精诚团结才是。” “对,珉老四才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不能自己内讧了。” 一提起贾珉,几人就达成了谅解,变得同心同德起来。 晚上,几人果然又出去,到了紫薇舍人餐厅,又去请腊梅花吃酒,腊梅花也来了,于是一切如初。就好像今天的事儿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薛蟠送腊梅花回客栈时,还是跟昨天一样,心里痒痒的要死,终究是没有得手。 第二天,史鼎、史鼐哥儿俩,来贾府拜见姑母,提起了卫家提亲,要把史湘云许配给卫若兰之事。因为贾母宠爱史湘云,所以就来征求一下贾母的意见。 贾母召来贾琏,询问了卫若兰的情形,贾琏自然是大加赞赏,于是史家下定了决心,正式把史湘云许配给了卫若兰。 第二天,孙绍祖家又来提亲,请求把迎春许配给孙绍祖。贾赦还有些犹豫,但是,贾母此前的了贾珉的信,贾琏也坚决反对,于是此事才作罢。 距离过年只有不到两个月了,所以,贾府这两天,开始忙了起来,为宝玉、贾蓉、贾环和薛蟠前往卜奎做准备。 这几天,他们就要前往卜奎了, 因为在路上需要五十多天时间,加上天寒地冻不好走,所以必须尽快启程了。否则,在过年之前到不了卜奎,就要在路上过年了。 因为贾琏的公干已经完毕,也将返回卜奎,所以就决定,由贾琏带着众人前往卜奎,这一安排,得到了包括老太太在内的所有人的一致赞同。 有了贾琏带队,他们就放心多了。 这一日,贾琏到兵部去,为宝玉几人办理关防公文,同时也是想告知几人前往卜奎,从此就消除了逃避兵役的嫌疑。 不过,兵部的回答,却让贾琏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原来兵部说,不用着急去了,天寒地冻的,路上不好走,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了,再去就行了。 如此变故,让贾府中人也大感意外。虽然对此迷惑不解,但是,既然兵部都如此说了,也就乐得不去,让宝玉等人在家过年了,等过了年再做打算。 第0340章 该纳妾就纳妾 虽然宝玉等人不去了,但是,贾琏该回去还是得回去的。于是带了沈冰衣和沈冰衣买的姑娘们,还有谷盼盼以及她买的姑娘们,启程前往卜奎。 同行的,还有赵半城、黄西德招募的一些流民,加一起足有二百多人,浩浩荡荡地向卜奎开去。 此时卜奎的城墙工程一直在施工,很缺乏劳动力的。招募这些流人,就是为了缓解燃眉之急的。 否则,也不至于在这深冬季节上路了。 皇上不让贾珉在二十岁之前谈婚论嫁之事,贾府里已经知道了。在对此迷惑不解一阵之后,也就无奈的接受了。 不过,传宗接代毕竟是大事,贾母也想早日见到重孙子,于是找来王夫人和贾政,研究叫贾珉先纳妾的事儿。 两人见贾母如此说,自然也就没什么意见了。至于贾珉跟宝钗的关系,因为有了皇上的旨意,现在自然是不能婚娶的。 但是,两家既然有了婚约,还是要认账的,也就只好等几年之后再娶亲了。 核计已定,就叫贾琏回去告诉贾珉,该纳妾就纳妾。 就在贾琏启程的前一天,薛蝌和薛宝琴兄妹俩抵达贾府,薛姨妈立刻就开始安排宝琴和梅翰林家的婚事了。 卫若兰秘密留了下来,继续调查辛酉科场案。 科场案虽然还没有取得明显突破,但是,目前已经掌握了大量原始资料,获得了部分证据,基本确定了侦察方向。 只是由于时间已久,重新调查起来颇费周折。好在还有时间,也不是太急。 不过,贾琏此行的收获,还是有的。 塞万特夫妇的问题,就解决了。 卜奎衙门作为流人的监管机关,对于流人中的冤案,虽然没有侦察和审判的权利,但是,对于冤案,却是有重新调查的建议权的。对于流人冤案的申诉,也是要照转的。 所谓照转,就是把申诉转给原判机关。 所以,贾珉就把塞万特夫妇的案子,作为一件冤案提了出来,交给姜侍郎带回来。 姜侍郎还真是比较卖力的,从原判机关调来了塞万特夫妇案的卷宗,在发现不少问题后,启动了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三法司会审程序。 即便是三法司,想要推翻下面的判决,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因为一旦判定这是一件冤案,就要牵涉到原来办案人员的追责问题,会有许多人因此丢了乌纱帽的。 所以,原来的办案人员,为了证明自己当初没犯错误,必定极力阻挠重新调查,掩盖自己的错误。 这不仅将得罪一大帮人,还会使得重新调查的过程变得旷日持久,遥遥无期。许多重新调查的案子,就在这样的拖延中,最后不了了之,虎头蛇尾了。 所以,姜侍郎就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没有彻底推翻这个案子,而是以量刑过重的理由,对案子进行了改判。把塞万特夫妇的流放期改为四年半。 此前,他们已经流放了四年多了,等到今年年底,也就四年半了。所以,今年过年前,塞万特夫妇就算是流放期满,可以重获自由了。 至于他们以前被冤枉的那几年,也就只好认命了。 这也就是遇到了贾珉,若是换了别人,是没人会管他们的。也是因为姜侍郎此前弹劾贾珉,觉得欠了贾珉人情,才会如此卖力,否则,即便是贾珉想替他们伸冤,也是无能为力的。 宝玉几人暂时不去卜奎了,让贾琏暂时松了口气。 对于这几个货,贾琏如今也很无奈。虽然将近一年时间里都不在家,但是,从王熙凤嘴里,他还是了解到了几人的所作所为。 尤其是这次为了腊梅花争风吃醋打架的事儿,更是成了帝都各大世家的一个笑话。 腊梅花有多大本事,贾琏还是清楚的。虽然她不是贾珉的对手,但是,要想玩弄宝玉几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为被封了“温都拉之花”,腊梅花如今也成了帝都的名人,除了宝玉等人外,跟其他的世家子弟也多有来往。 她就是利用自己的艳名,以及那些人想占便宜的心理,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对此,贾琏也曾经跟宝玉几个谈了一次,但是几人只是敷衍他。贾琏知道说了也没用,也就懒得再说了。 不过,他也有一丝庆幸,庆幸自己当初在野渡居的练兵中坚持了下来。 如果当初也象宝玉他们几个那样放弃了,自己如今岂不是也跟他们一样?想想就感到可怕。 再一想元春和贾珉姐弟俩,就觉得跟宝玉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以前,贾琏也是经常跟宝玉他们混在一起的,这次回来,就觉得跟他们相处起来,有些格格不入了。 到底还是在卜奎,才能找到那种归属感。 卜奎,南城门。 虽然还可以忍受,但是,卜奎的冬天,比起帝都来,还是要冷上许多的。 尽管是晴天,但是,空中还是漂着雪霰。 这种雪霰,一般情况下看不出来。但是,如果迎着阳光看去,就会发现一些闪着亮光的小小颗粒,这就是雪霰了。 如今的南城门,多少有些城门的样子了。两边的城墙,已经建成了一部分,开始向两边延伸过去。 虽然从秋天城墙工程就开工了,但是,由于工程量浩大,劳动力短缺,所以,进展并不快。 城门两边,也只是延伸出去了一里多地。 当然,这是相对于劳动力充足情况下的说法。如果按照目前的劳动力数量来说,这个进度其实还是很快的。 尽管天气比较冷,但是,城墙工程一直在持续进行着。 这里的冻土层,足有两三米深,有的地方的地下,还是永久冻土层,即使是在最热的夏天,土层也不会融化。 所以,目前进行的工程,主要还是土方的堆积工程。只是把土堆积起来,还没有筑墙夯实。这一步,需要等到开春之后,天气暖和的时候再进行了。 现在取的土,是在冻土层破开之后,从地下取的。晚上土层会重新上冻,但是,也只是一层,第二天破开这层后,就可以继续取土。 取了土的地方,将来进过整修后,就是护城河的河道了。引入了松花江水,就是护城河了。 现在,贾珉、冯紫英、陈也俊、冯紫菁、陈也青、赵大海、杨林,就站在南城门的门口。 旁边是贾珉的亲兵,还有宝钗和莺儿。 此次到南城门,是为两件事儿来了。 一是顺便巡查城墙工程,二是为了迎接九省巡边王子腾的。 因为王子腾是宝钗的舅舅,所以她也来了。 对于王子腾突然到这里来,贾珉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因为王子腾是自己的亲戚,而是因为这样一位大员,突然到了卜奎这样的小地方,总是叫人感到有些不正常。 如果说上次姜侍郎来卜奎,还主要是为了巡查流人事务的话,那么,王子腾作为军方大佬,到这里来做什么? 虽然此前取得了南温都拉之战的胜利,但是,战役已经结束了,贡赋银子交上去了,设立府县的事情,也开始着手进行了。第一批新任命的官员,也将很快抵达卜奎。 设立府县主要是吏部和户部的事情,跟军方没有太大的关系,更用不着王子腾这样级别的人来亲自操办。 所以,王子腾前来卜奎,一定有着特殊的目的。 贾珉其实是不喜欢朝廷总来人的,上次姜侍郎就草率地弹劾他,最后不得不想办法善后。让贾珉感到啼笑皆非。 这帮人来了,一个个的,架子十足,似乎他们自己就是皇上一样。若是真的叫他们对卜奎有什么实际帮助,却是不敢指望的。 关键的问题,还不再这里。主要还是贾珉跟他们在观念上的冲突。 自己做的一些事情,能不能得到他们理解,就是个很大的问题。即便自己花大气力跟他们解释,沟通,也未必能够取得好的效果。 至于他们回去如何跟皇上说,贾珉心里就更是没谱了。 若是遇上出自公心的大员还好说。即便是观念不同,哪怕他反对贾珉的做法,贾珉都不害怕。 只要他们能实话实说,也就行了。朝廷不理解的,他还可以解释。一时解释不明白的,还可以通过实践和时间来验证。 就怕那些出于个人偏见和怀有不可告人目的大员,回去之后,或者歪曲事实,或者凭空猜测,捏造。 这里山高水远的,又不能亲自出面解释,很可能就会出现许多麻烦了。 这样的事例并不少见,许多公正廉明又有才华的地方官,都是因为这种情况,在仕途上受到了挫折。严重的甚至丢官去职了。 王子腾虽然是贾珉的舅舅,但是,贾珉自己清楚,这个舅舅的含金量,其实是不高的。 宝玉、宝钗才是王子腾的亲外甥和亲外甥女,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贾珉跟王子腾,则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况且,贾珉刚到贾府的时候,跟王夫人关系很紧张。王夫人甚至在贾珉前往贾府的路上,就派周瑞下毒,想要抹杀他。现在虽然跟王夫人休战了,但是,跟宝玉的关系,也谈不上好。 所以,王子腾对于自己有什么印象,贾珉还真就不报什么乐观态度。 其他人都认为王子腾来了,对于贾珉是一件大好事儿,但是,贾珉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贾珉也不担心。 这样的事情,只要自己心底无私,其实处理起来也很简单。 在私人关系上,以晚辈之礼待之。在公事上,就公事公办了。 所谓心底无私天地宽,就是这个道理。 第0341章 王子腾来了 下午三点,一队仪仗从南面逶迤而来。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显得特别清晰。 贾珉等驱马上前迎接,不一刻,迎到了队伍。正是王子腾来了。 见过礼,就一同向卜奎而来。 王子腾个子不算很高,也就一米六八左右,身材微胖,人也很和气。 若是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他只是个富家翁。说他是某个店铺的掌柜的,也是有人信的。 贾珉跟王子腾并肩而行,走在队伍最前列。不时地说着些什么。 当然,主要是王子腾问,贾珉来回答。谈论最多的话题,倒不是公事,而是家里的话题。 关于家里的话题,贾珉其实是不太愿意说的。不是他没什么可说的,而是觉得不知道怎么说好。比如宝玉的话题,尺度就不好把握。 王子腾显然对宝玉比较关心,问了许多关于宝玉的问题。 在贾珉眼里,宝玉现在就是个被惯坏的小孩儿,甚至就是个废物。 但是,初次见面,怎么好跟人家说,人家的外甥就是个废物呢?况且自己评价事物的标准,跟别人未必一样。 所以,就也不疼不痒的说了一些,其余的,就以自己已经十来个月不在家,不了解情况为借口,敷衍过去了。 很快到了驿馆,把王子腾安排进那间上房,屋里没有了别人,贾珉趁机给王子腾跪下磕头。 “甥儿拜见舅舅。” 在外面见的,是官场上的礼仪,这次见的,是外甥见舅舅的家礼。 虽然不知道王子腾对于自己的印象如何,这个舅舅也不是那么名副其实,但是,这个礼却是要见的。 “珉哥儿起来吧,都是亲戚,就不必拘礼了。” 说着,就笑呵呵地把贾珉扶了起来。随后,宝钗也进来见过舅舅。 王子腾对于宝钗在这里,似乎没有感到有什么惊讶的,贾珉判断,他是事先已经知道宝钗到了这里的。 自从贾珉去年五月到了贾府以后,王子腾就一直在外巡边,始终没有回去过。如今宝钗在这里,他事先都知道,看来,他对于家里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了解的。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虽然在外巡边,但是,跟朝廷,跟家里的沟通,始终是不会断的。身为军界大佬,身边不会缺乏人手,又有着官方的信息传递渠道可以利用,对于家里乃至于朝中的情况了如指掌,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是必要的。 王子腾似乎很喜欢宝钗,比对贾珉明显地亲热了一层。贾珉客气了几句,告诉王子腾稍事休息,晚上给他接风洗尘,就留下宝钗跟舅舅说话,先告辞离去。 接风宴的气氛很隆重,卜奎的主要官员都参加了。 王子腾酒量不太大,只喝了几小杯,就不喝了。吃过饭菜,叮嘱自己的属下们继续饮酒作乐,自己就先回驿馆了。 他的手下们也不客气,也就自己吃酒,只有江师爷和两个贴身护卫跟了回来。 由此看来,王子腾对于下人,还是很宽容的。这样的情形,在其他的时候,大概也是如此。 贾珉要陪着王子腾回驿馆,王子腾也没拒绝。 “好,珉哥儿就跟我一同回去吧,正好我有些事情要问呢。” 王子腾也算是钦差,虽然是自己舅舅,但是,到了这里,公事也是要谈的。 作为卜奎的主官,把本地事务向钦差大人汇报,也是应有之义。 贾珉向王子腾汇报的事项,主要有三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是流人事务。 主要介绍了三项主要内容。 一是目前卜奎流人事务的概况,包括在押人数,人员构成,官庄数量,每年的流人经济规模,以及卜奎衙门的情况和对于流人监管的一些基本措施。 这些都是一些基础数字,知道了这些,对于卜奎的流人事务,基本上就能知道个大概了。 二是他自己到了卜奎之后,对于流人事务进行的而一些改革措施。 包括提高流人伙食标准,改善流人居住环境。规范流人生产生活制度,降低流人死亡率和脱逃率等。 在这些方面,贾珉的成绩其实还是非常亮眼的。 流人的非正常死亡率,由之前的百分之三十一,降到了千分之一多一点儿。 流人的脱逃率,由原来的百分之八,降低到千分之六。其中还有以前的留存。 今年的流人经济成果,不仅实现了盈利,而且比往年提高了五成以上。 数字是枯燥的,如果把数字转化成具体的事实,就是流人的生存环境,已经比以往有了大幅度的改善,极少有流人在这里死亡了。 更为重要的是,流人现在已经不再把卜奎配所视为必死之地了,他们情愿在这里接受处罚,也不愿意冒险逃跑了。 实际上,贾珉对于这个成果是很自豪的。对此,他甚至比南温都拉战役的成果看的都比较重。 他作为卜奎都司,流人事务其实才是他的主业,至于南温都拉之战,其实不过是为了维护卜奎的安全和稳定,所采取的一个手段而已。 不过,眼前的王子腾,包括以前的姜侍郎,对于贾珉的这个成绩,似乎都不是太感兴趣。 王子腾今后如何看待这个成绩,贾珉还不清楚。但是,此前的姜侍郎,作为来卜奎巡查流人事务的钦差,后来把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南温都拉之战的胜利上去了。 这让贾珉感到很遗憾。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在内心里,却是认为姜侍郎主次颠倒的。 关于流人事务的第三方面内容,就是贾珉目前正在重点进行的流人减刑规范化试点工作,以及今后的工作方向和主要思路了。 其中,流人减刑规范化试点工作,是他的重点,也是在今后具有非常重大意义的改革措施。 以前的流人释放,基本上是两个途径。 一是流放期满为民,二是皇帝的赦免。 前一种,主要靠熬。熬到到年头了,放了你。 但是,许多时候,流人们熬不到那个时候就死了,或者就逃跑了。 之所以如此,除了生存环境的恶劣之外,主要是因为看不到希望,于是就有许多人破罐子破摔,得过且过。 后一种靠运气。但是,即便是有赦免的机会,也不是人人都有份儿的。也还是有一些条条框框在约束的。 所以,能够真正从中得到好处的,其实也是极少数。况且其中的机会也不均等,总是有钱有势的,能先得到这个机会,难以惠及到普通流人的头上。 贾珉所要进行的改革,就是一种能够让所有流人都有机会减刑的普惠制改革。 主要的思路,就是以流人犯罪事实和现实表现为基础,划分出若干个考核项目,再细化为多个评分项,最后以评分为基础,进行减刑。 总的说来,考核项目可以分为四个大项。 第一项,是流人的犯罪事实和社会危害性,以及流人对于自己的犯罪行为是否有悔改意识和悔改行为。是否意识到了自己犯罪的思想根源,是否能够对自己进行反思。 这一项,主要是思想意识方面的。 第二项,就是看现实表现了。是不是有了法律意识和法纪观念。能不能遵纪守法,遵守各项监规和纪律,以及配所的各种管理制度了。 第三项,就是劳动表现了。包括是否积极参加劳动,遵守劳动纪律,完成劳动任务,劳动质量等。 第四项,就是文化和技能的学习了。 贾珉已经在流人中推行识字和算数教育,还进行一些实用技术培训。 目的,就是提高流人的素质,让他们掌握一定的技术技能,让他们将来回归社会之后,具有谋生的能力。可以生存下去,甚至过上比较富裕和体面的生活。 这样的话,流人们才不至于因为生活不下去,铤而走险,重新走上犯罪道路。 许多流人在回归社会之后,因为受到歧视,没有谋生的门路,因而产生仇视社会,报复社会的心理,重新走上了犯罪道路。 贾珉进行的改革,其中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要避免这样的后果。 犯罪固然是要进行惩罚的,但是,惩罚也不是万能的。严刑酷法在哪个朝代都有,但是,什么时候都有敢于铤而走险的人。 除了确实是冤枉的之外,许多流人的恶性是比较深的。光靠惩罚是没有用处的。 在惩罚的同时,将来给他们一条出路,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 这些人都是社会上重大的隐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可怕的负面能量出来。 把他们逐渐引向改恶从善之路,才是良策。 所以,贾珉实行的这项改革,其实是具有重大意义的。 只是王子腾的态度,却叫贾珉感到有些失望了。 起初,王子腾还表现的比较有兴趣,听得也比较专注。但是,贾珉越讲,王子腾的神情似乎就有些不耐烦了。只是因为这是公事,才没有打断贾珉的讲话。 此前,贾珉也跟姜侍郎讲过自己的思路。因为姜侍郎是主管流人事务的,应该对此更加感兴趣。 此项改革如果成功,对于姜侍郎来说,其实是个重大的政绩。对于他的仕途,也很可能是个重要的转折点。 可惜,姜侍郎也没有认识到其中的意义,对此兴趣也不大。 现在王子腾也是如此,就只能叫贾珉心里哀叹,他们缺乏战略眼光了。 第0342章 坚决反对开战 尽管如此,贾珉还是决定,把自己该说的,都说出来。 既然王子腾是代表皇上前来巡查的,自己就要把自己的工作情况汇报给他。 还是那句话,心底无私天地宽,公事公办。如果王子腾是以舅舅的身份到这里来游玩探亲的,他才懒得跟他说这些事情呢。 贾珉汇报的第二个方面的事情,就是关于经济方面的了。 重点是以修建城墙为龙头,吸引大量外来人口。在卜奎创造大量的就业机会和商机,进而发展卜奎的建筑业,种植业和养殖业,再进一步扩大到南温都拉草原的畜牧业和采集业。 最终的目的,是发展卜奎经济,让大量的人口在卜奎定居下来,从而达到充实边疆的目的。 管理流人和充实边疆,是卜奎的基本定位,也是当初朝廷在这里设立卜奎衙门的初衷。 贾珉觉得,自己的主要精力,不应该偏离这个方向。 至于他发起的南温都拉之战,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服务的,是为了解除三大部落对于卜奎的威胁,而不得已采取的措施。 第三个方面的汇报内容,就是关于军事方面的情况了。 因为最近南温都拉之战的而影响,所以,这也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 一听到贾珉提起军事方面的问题,王子腾立刻就精神了,神情也立刻友善了不少。 于是贾珉就把发起南温都拉之战的原因,经过以及战果说了一遍。中间王子腾还插话问了不少问题,贾珉也一一如实做了回答。 关于目前的军事形势,贾珉主要介绍了两方面的内容。一是目前他的扩军行动。 南温都拉之战结束后,在流人当中,选了一千人从军。同时,从四大部落当中,招募了两千人。在卜奎本地以及周边地区,也招募了一千人。 这样,他就扩充了四千人,加上府兵团原来的一千七百多人,就有了将近六千人的部队。 目前这四千新兵已经到位,正在进行训练。 目前军事形势的第二项主要任务,就是府兵团目前在四大部落中从事的任务了。 主要包括日常的巡逻和治安、清查土地、草场、山林、水源、水面,清查人口、维护市场秩序和商路安全等。 这些事情,其实不是军队该做的事情,而应该是地方官府的职责。 但是,目前的府县还没有设立起来,朝廷派来的官员还没有到位,所以,贾珉先承担起了这个职责。 况且,卜奎本身就是军政合一的衙门,将来对于新设立的府县,也有领导责任。 南温都拉草原原来的部落头人制度,已经被贾珉给打破了,目前那里实际上是权力真空地带,也需要卜奎的力量介入,维持那里的秩序。 否则,那里会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的。 既然当初的秩序是贾珉打碎的,他就有责任维护那里的秩序。 等到将来朝廷把官员配齐了之后,府兵团的人,就要移交权力,撤出草原,不再干预地方官府的事务了。 军事问题,贾珉是放在最后讲的。 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他认为,这个问题跟前面的流人事务问题和经济问题比起来,确实没有那么重要。 “今后有什么打算?” 见贾珉说完,王子腾问了一句。 “目前就是我想的这些了,这些事情要做起来,也是很大一件事情了。没有个几年时间,也是见不到明显成效的。” 见贾珉没有按照自己的思路回答,王子腾就只好开门见山了。 “你对北温都拉的局势怎么看?” 北温都拉的问题,其实就是鞑靼人的问题。 “目前鞑靼人很强大,我目前还不是他们的对手,即便是我扩军四千人,也只能采取防守的态势。他们有至少十万草原铁骑,实力还是很强大的。” 关于这一点,贾珉倒不是危言耸听,鞑靼人确实很强大的。他自己也认为,目前确实不是鞑靼人的对手。 “你不是用一千七百人,就轻易地打败了四大部落的两万铁骑吗?” 王子腾微笑地看着贾珉。 我说舅舅啊,谁告诉你我轻易地就打败了两万草原铁骑?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心血?暗中做了多少准备? “舅舅,咱们是亲戚,别人可以对此有误解,但是,我不想舅舅对此有误解。所以,我必须告诉舅舅一句实话,我绝对不是轻易的打败草原铁骑的。” “草原铁骑虽然不象传说中的那样强大到不可战胜,但是,他们的实力也是确实不可小觑的。” 于是,贾珉就把自己如何准备这场战争以及战争过程的详细情况,跟王子腾说了一遍。 若是换作了其他人,他是没有必要说的这么详细的。但是,因为是王子腾,所以贾珉就说的很详细了。 王子腾问到了他对于北温都拉局势的看法,叫贾珉意识到,这可能不是随便问问,而是有目的的。 他不想叫王子腾在这里有什么误解,或者确切地说,不想让王子腾对于鞑靼人有轻敌倾向。 “好,珉哥儿先回去吧,这几日我也不走,过后再叙。” 说着,王子腾端起了茶杯。 “舅舅一路鞍马劳顿,就早些歇息吧,外甥告辞。” 贾珉这边退出,江师爷从屏风后面出来了。 “此子你怎么看?” 王子腾问道, 江师爷跟了他二十多年了,王子腾一直非常信任他。 “此子心思缜密,说话条缕清析,每每有新奇大胆之计,且做事脚踏实地,实为不可多得的人才。有此后辈,恭喜世翁了。” “倒是有些小聪明,不过,也是桀骜不驯、锋芒毕露之辈,今后还需磨练啊。” 虽是如此说,王子腾脸上却有欣赏之色。 “他初到贾府,跟人家有些摩擦,也不奇怪,等到他将来历练一番之后,就会变得世故圆滑起来。怎么说,它也是世翁的外甥,比别人还是要亲近的。” “世翁也不要怪我直言,在世翁四家的后辈中,也就以此子最为出色了。” 江师爷这一番话,至少表明,他对于贾珉以前在贾府的事情,都是比较了解的。 “此子倒也确实有些本事。他的一身功名和如今的地位业绩,都是他自己挣来的。仅是这一点,就不是别人能比的了。” “有的人说他是靠了我的帮衬,才有今天的。其实,你是知道的,这些跟我都是没什么关系的。” “是啊,别人不知道,我却是清楚的。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也实在难得一见了。” “只怕是锋芒毕露,树大招风啊。” “这也难怪,世翁年轻时,不也是血气方刚,屡受挫折?” “算了,不提此事了。对于北温都拉之事,你是如何看的?” “我觉得贾珉说的有道理,不可轻易言战。” “只怕是朝中人都不是这么看的,现在,对北温都拉的开战言论甚嚣尘上,似乎圣上也动心了。否则,哪里至于叫我到这里来一趟?” “此事世翁还需仔细斟酌。” “罢了,待我在这里待上几日再说吧。” 第二天,贾珉派了一个排的士兵,护送王子腾到各处。把兵派了出去,贾珉也就不管了,任由王子腾自己活动。对他到了哪里,干些什么,也不关心。 王子腾也找了府兵团和衙门的官员们问话,不过,自从那晚谈话之后,却再也没有找贾珉问过话。 贾珉也乐得清闲,每日早晨到王子腾这里来请安一次,尽了晚辈礼数,也就去了。对于公事,也不再提起。 他也明白,象王子腾这样的人,能够爬到今天这样的高位,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想做出什么决策,也必是前思后想的结果,并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 自己把自己该说的都给他说了,也算是尽到自己的义务了。 现在跟自己在贾府的时候不一样了。那个时候,什么事情自己可以做主,或者可以自己强行做主。 但是,现在自己属于官场中人了,虽然在卜奎可以一言九鼎,但是,在朝廷里,还是个小人物。许多事情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 十一月初七晚上,王子腾把贾珉叫到了驿馆。 “明日我就要启程回帝都了,关于我此次到这里的意图,想必你也能换猜到几分。现在我再问你一次,对北温都拉开战一事,你是如何看法?” “我坚决反对开战,此时开战,必输无疑。若是舅舅专为此事而来,我也劝舅舅勿做开战之想。” “你可知道如今朝中人都是如何看的?” “我取得了南温都拉之战的胜利,只是个特例。其中有许多偶然因素。也带着一丝侥幸。鞑靼人比四大部落的的战力更强,想打败他们,绝非易事,舅舅千万慎重。” “不瞒舅舅说,我的军情人员,现在还在鞑靼人那里侦察,此事已经持续很久了,我对那里的局势还是清楚的。你我是舅甥关系,不管舅舅如何看我,我必须为舅舅负责。至少要向舅舅提供真实的看法,以免舅舅做出误判。” “若是非要开战,你认为由谁来主持大局合适?” “我,但是,也得有两个前提条件。” “你?” 王子腾盯着贾珉。 “对,就是我!” 贾珉也盯着王子腾。 第0343章 被召回朝 王子腾沉默了足有十分钟,然后叹了口气。 “珉哥儿,我明白你的心意了。不过,由你来主持大局,目前还是不可能的,你还年轻,资历也不够,难以服众。即便是有了南温都拉之战的战绩,也是不可能的。” “我明白。若是现在开战,我也是不愿意主持大局的。即便是他们都听我调遣,我也无法取胜。” “说说你的两个条件吧?” “第一,至少三万人马。第二,按照我的方式训练一年。当然,若是西北边疆的精锐之师例外。” “西北之师根本不可能到这里来的。一是路途遥远,二是那里形势也吃紧。” “所以,此时根本就不宜在这里开战。我之所以发动南温都拉之战,就是为了稳住这里。只要控制了南温都拉,至少可以保证卜奎十年稳定。” “有人认为我好大喜功,跟舅舅说句实话,我才十六岁,已经取得如此高位,哪里需要那么急着建功立业?我倒是认为,朝廷应该把注意力放在西南才是。” “放在西南?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把注意力放在三藩那里?” “舅舅自己思量吧,我也只是随便一说,并无特指的。” 贾珉曾经想跟王子腾说一下杨林截获的那份塔玛尔女公爵的法文信件的事情。 但是,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放弃了自己打算。 虽然有了这封信,但是,此事并未成功,仅仅是一封信,还只是个孤证,并不具有多大的杀伤力。 其次,象王子腾这样身居高位的人,虽然还是贾史薛王四大家的人,但是,他的利益和关系网,却绝对不会只限于这四大家。必定还会跟别的大人物,具有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在没有弄清楚王子腾的利益关系的情况下,就把这封信交给他,无疑是个冒险举动。 万一王子腾跟韩天魁和三藩有什么利益瓜葛,交出这封信就是自投罗网的自杀之举。 为了利益,夫妻反目,父子成仇的,比比皆是。何况贾珉只是他的一个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外甥呢。 见贾珉不说,王子腾也不追问。虽然亲自打交道的时候不多,但是,贾珉给他的感觉,已经远远超出了对于贾珉年龄的印象。 这些天的巡查,他对于贾珉治理下的卜奎,还是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的。 这个治理水平,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也与贾珉的年龄不想吻合。 他简直难以想象,这些治理思路是出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之手。 但是,若说是贾珉背后有何高人指点,从他了解的情况来看,还没有发现这个痕迹。 “珉哥儿,舅舅有一件事情,想要托付给你。” “就请舅舅吩咐。” “我想把我们王家的府兵团,也并到你这里,你看可行?” “既是舅舅吩咐,我哪里有不从之理。只是有一样,到了我这里,就得按照我的规矩训练,即便是舅舅也不得干预的。” “这个是自然的。另外,今儿个圣上来信儿了,召你回朝,我想,或许是垂询北温都拉之事。” “圣上召我回朝?” “是的,我明日就启程。你也尽快安排好这里的事务。尽快启程,争取在过年之前赶回去,也好回家过年。过了年,圣上大概就会召见你了。” “明白了,舅舅就先走一步,我会尽快启程的。” “圣上若是召见,还要小心说话,不可意气用事。” “谢谢舅舅的教诲。” “也谈不上什么教诲。毕竟我是你的长辈,该说的话,就要跟你说的。我们总是亲戚,过年的时候,跟宝玉到我家里去吃酒。” “另外,宝玉的性情,我也是知道的,你母亲舔犊情深,老太太对他也过于娇惯了些。你到了贾府发生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是是非非自有公论。” “但是终究是一家人,还是要在一起相处的。珉哥儿前程远大,还需有容人之量,能宽容他们,还是要尽量宽容的。” 王子腾这么一说,贾珉就明白了。自己以往跟王夫人和宝玉的冲突,王子腾都知道了。 只是王子腾有自己的判断,倒也未偏听偏信。此时跟贾珉如此说,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有要贾珉照顾宝玉之意。 对于宝玉,贾珉也很头疼。对他狠了也不是,不狠也不是。虽然怒其不争,但是,若是宝玉真的有难,他还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我会的,明日还要启程,舅舅就早些歇息吧,外甥告辞了。” 从王子腾那里回来,贾珉到了自己的办事房,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从私人关系上来说,王子腾给他传达了明确的信号,算是认可了他这个外甥。 作为四大家族的头面人物,王子腾的认可,可以让贾珉今后在家族内,减少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把王家的府兵团交给他,既是对于他的信任,也是对于贾珉治军方式的认可。作为一个军界大佬,王子腾看来还是有些眼光的。至少在军事上是如此。 至于王子腾对于卜奎的流人事务和经济事务不感兴趣,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这不是他的领域,此次前来,又主要是为了北温都拉之事而来的。若是在流人事务和经济事务上说的太多,反而有干涉过多之嫌。 王子腾没有表明他对于开战的态度,贾珉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能有今天的地位,也是官场的老油条了。此时不表明态度,也是对的。若是跟贾珉直接阐明了自己的立场,由于是甥舅关系,反而有串通之嫌。 不过,作为卜奎的主官,既然王子腾问了,贾珉就得表明自己反对开战的态度。现在把自己的态度表明了,也就轻松了。 至于朝廷要跟北温都拉开战的原因,贾珉也进行过分析。 一是受自己在南温都拉胜利的影响,产生了轻敌的思想。 二是为了贡赋和设立府县的利益。 三是可能存在着主战派的某些利益。 不过,对于皇上召自己回朝,贾珉还是感到有些意外。 已经通过钦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行了,似乎没有必要非得自己亲自回去说明。 他不相信自己的意见,在皇上那里会有那么重要。 一个小小的都司,距离皇上毕竟还有巨大的距离。这一点,贾珉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贾珉从来都不认为,这个世界就自己一个聪明人。对于跟北温都拉开战,他也不认为一定输。 问题在于,朝廷究竟会下多大的决心,投入多少力量。如果派来精锐部队,装备火器,加上优势的兵力,还是完全能够获胜的。 举大德帝国之力,对付十万草原铁骑,若是不能获胜,显然也是不合理的。 问题是,贾珉判断朝廷根本不会投入足够的力量。这就是他判断开战必输的原因。 现在,贾珉要好好评估一下,万一开战了,对卜奎会产生什么影响。 贾珉心里核计已定,就找来了冯紫英、陈也俊、冯紫菁、陈也青、赵大海、杨林等人,连夜晚召开会议,评估眼前的局势,研究今后的对策。 最后决定,不管是否开战,都按照原来的计划和节奏,继续推进各项事务。 流人事务已有的改革成果要维护,现在正在进行的改革,要继续推进。 关于流人减刑制度的改革,贾珉此次回去,就会跟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进行沟通,力争取得效果。 现在,无论是府兵团,还是卜奎衙门的本地官员,对于流人事务的改革,都持非常支持的态度,这一点,让贾珉感到很欣慰。 其实,这不仅是对于贾珉权威的认可。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们见到了流人改革所带来的好处。 仅以改善流人伙食和居住条件为例,就使得流人的思想比以往大大稳定,违反监规队纪的人明显降低了,劳动积极性增强了,劳动效率大为提高,劳动质量还好,生产效益也高。 官兵和流人之间,其实也存在着一种复杂的博弈关系。 表面上看,官兵对于流人可以发号施令,流人不敢不听。 实际上,流人也有很多办法对付官兵的。 他可以阳奉阴违,你叫他干活时,他可以装病,也可以消极怠工。可以把生产工具给故意损坏。 收获粮食的时候,他若是不愿意往回收,可以挖个坑,把成袋的粮食埋在地下,省得自己往回扛了。喂牲畜时,可以故意不给喂饱等等。 官兵不可能对每个流人都实行全方位、全时段的监督和控制。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官兵没有那么多的人力和精力来实行这样的监控。 经济上的事务,也按照原计划推进。 城墙工程带动了外来人口的大量进入,随之也产生了大量的居住需求,引发了房屋建设的热潮。对于地皮的需求量大量增加。卜奎衙门在卖地上的收入,一下子成了一项主要的收入来源。 由于外地客商的进入,衙门的税收收入不断增加。加上此前留下的那笔贡赋银子,卜奎目前的财政状况也不断地改善。 赵半城和黄西德的银号正在筹建,过了年之后就会开业。民间资本的的进入,也将为卜奎经济输入新鲜的血液。 第0344章 怎么会这么巧 军事上的话题,也都是老问题了。 一是新兵抓紧时间训练,二是火器工厂的日常生产,其中连环铳被作为一个重点项目来抓。三是加强对北温都拉鞑靼人的侦察和监视,以及对于他们骑兵战法的研究。 最后一点,就是南温都拉草原上的日常安全维护了。 这一点,看起来很寻常,其实却是最为重要的。南温都拉草原的局势不稳,贾珉发动的南温都拉战役,就算是白打了。 这一点,也是贾珉和冯紫英等人最为担心的一点。 他们的担心,主要在于将来到了这里的那些朝廷官员。 如果真的象外界传说的那样,派到南温都拉草原的官员们,都是捐官的话,就很令人担忧了。 这些捐官,跟科举出身的官员有很多不同。 科举官员都是饱读圣贤书的,很多人都抱有为圣人立言、立德、立行的理想。 但是,这些捐官就不同了。他们的官儿,是花钱买来的。当官的目的就是为了赚更多的钱。他们上任之后,会不会横征暴敛、搜刮民财、中饱私囊,确实是个令人担心的问题。 姜明前到卜奎之前,皇上曾经跟他说过,如果贾珉侥幸地打下了南温都拉的一两个县,朝廷就不派官员来了,叫贾珉相机处理就行了。 但是,现在整个南温都拉草原都打了下来,贾珉就不能自己处理了。 这么多的官职,这么多的缺额,一定是各方势力争夺的肥肉,所以,贾珉还是不介入为好。 虽然自己将要离开卜奎一段时间,但是,贾珉对于卜奎本身的局势还是不太担心的。 有了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是手下大将,原来的卜奎本土势力赵大海、冯奎、徐明涛、杨林等又都跟他同心同德,所以,只要卜奎自己不内乱,外界的因素,对卜奎基本上是不构成什么威胁的。 第二天,王子腾启程离开卜奎。给王子腾送行之后,贾珉和宝钗等就回来收拾行装,准备第二天启程。 因为家里已经给贾珉和宝钗定下婚事,宝钗现在也不担心回家之后再被逼婚了,所以就决定跟着贾珉回去一趟,也算是对自己这次逃婚有个交代,划上个句号。 平儿自然是要跟着贾珉的,没有她在身边,贾珉也不习惯。平儿也担心别人照顾不好贾珉。 晴雯可回可不回,于是就留下来,照看生意。过年前后,正是酒的销售旺季,酒坊这边儿,确实也离不开她,于是就留了下来。 妙玉原来是说要到苏州去的,现在正好相反,到了北面的卜奎,可谓南辕北辙。如今贾府那边还不知道,回去之后也不好交代。 况且她现在在这里也很忙,学校的事情,让她投入了很大的精力,也不愿意离开。 这里有晴雯、一枝花,过些日子沈冰衣也要回来,加上自己的老妈子和丫鬟,所以,在这里的日子,反倒比在贾府时的馒头庵日子过得热闹有趣多了。 小丫头们,莺儿自然是跟着宝钗回去的。喜鹊跟着平儿回去照顾贾珉,画眉则留下来帮着晴雯照看酒坊。 人员去留已定,于是就开始分头收拾。 虽是准备行装,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贾珉只是被皇上召回去的,之后就要回来,到时候,他们也都是要跟回来的。 家里那边其实什么东西有都有的,也不用搬来搬去的。况且这回他们不坐车,而是全部骑马回去,也带不了太多的东西。 之所以选择骑马,一是因为宝钗她们这些女眷们,自从南温都拉战役结束后,就开始练兵了,所以,现在的马术已经比较熟练了。 二是骑马可以大大地加快行军速度,比坐车要快的多,也更容易适应不良的路况。 三是这也是个锻炼的机会。 从卜奎到帝都,一去一回,八九千里路,即便是不会骑马的人,骑上这么长的距离,也会骑了。 卜奎南城门,人们在这里给贾珉一行送行。 冯紫英等卜奎军政官员,妙玉、晴雯、曲翩贤、刘成、戴植、丛秀才,还有一些听到信儿的商人和百姓,都来送行了。 贾珉的亲兵12人,个个全副武装,每个人长铳、短铳各一支,弓箭一副,弩箭一副,马刀匕首各一柄。 宝钗、平儿、莺儿、喜鹊每人短铳一支,弩箭一副,马刀和匕首各一柄。 骏马,美女、刀枪,加上皑皑白雪,相应成趣,也是一番美景,颇有些飒爽英姿的气势。 互道珍重,依依惜别之后,贾珉一行启程。 现在是下午两点左右,今天的路程并不着急,只要在天黑前赶到马庄就行了。那里距离最近,今晚在那里住宿后,明天继续赶路。 从卜奎到盛京,一路上基本都是平原,官道也是畅通的。每隔不远处,就有军方的军台和官府的驿站。 现在是太平盛世,总体上来说,治安良好。即便偶尔有些路匪强人,遇上了贾珉这些人,即便是百八十人,也不是他们强悍战力和火力的对手。 所以,在路上的安全是不用担心的。 一连走了二十三天,贾珉一行抵达了开原府阳明堡军台。 在此前的路上,曾经因为大雪,耽误了三天的行程,算是在路上进行了三天休整。 不过,由于骑马的行军速度较快,他们在过年之前回到帝都,还是没有问题的。 开原府距离盛京不远,过了盛京,要想到帝都,就是有两条路了。 一是向南奔营口,在牛庄上船走水路,到天津卫,然后通过通州回到帝都。 贾珉和宝钗他们来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 因为不知道是否会赶上船,所以,这次回去,就不走这条路了。 另一条路,是由盛京向西,奔山海关,走辽西走廊,经锦州、唐山,然后抵达帝都。 这条路线是陆路,以前没走过,于是贾珉就决定走这条路,也好熟悉一下路线。 阳明堡军台是个比较大的军台,之所以如此,跟这里距离阳明堡配所比较近有关。 阳明堡也是个比较大的配所,不过,比起贾珉的卜奎配所,规模还是要小上一些的。 来往的行人也比较多,虽然都是与军方有关的人员,但是,人员还是比较杂乱的。 贾珉安顿了众人之后,就要出门,准备查看一下这个军台的格局以及周边环境情况。 这是他从前世就养成的习惯。目前,他的府兵团的人,都有这个习惯。每到一个新的地方,都要先熟悉一下环境。 万一发生什么突发情况,就可以在第一时间之内,选择最为有利的位置和路线。 因为冬天天气寒冷,所以,门上挂着厚厚的棉布门帘子。就在贾珉掀开门帘准备出门时,恰好跟一个人迎头撞上了。 定睛一看,两人都不禁大吃一惊。 “怀远?” “远飞?” 略微一愣,两人就哈哈大笑,双手握在了一起。 “真是太巧了,竟然会在这里遇上了。” 来人竟然是孙远飞,贾珉的同科武进士。 当时,在会试中,贾珉结识了两个好友。一个是东北的孙远飞,另一个是西北的马青山。他们两人跟贾珉一样,也中了丙子年制科的武进士。 马青山这个家伙,冬天也爱摇个扇子。后来被兵部授予了陕西凤翔府的署守备。孙远飞则授予东北开原府的署守备。 三个人是同科进士,又是挚友,虽然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却非常投缘。 如今在这里相遇,也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两人嘻嘻哈哈地寒暄一阵,孙远飞突然说出话,倒是叫贾珉一愣。 “怀远,你可不够意思了,这才一年,就连升两级,把我给甩了三级,你叫我今后还怎么好意思见你,这不是不给我活路吗?” “远飞,你算错了了吧、只是两级而已,那里就有三级了?” “哦,对了,看来是因为卜奎天高地远,你还不知道吧。你现在已经是正三品的游击了。因为南温都拉草原大捷,皇上给你升官儿了。” 此时贾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升官儿了。 “远飞是如何得知的?我确实还未收到消息。” “我的上司前天从帝都回来时候说的,钦差大人姜明前回来第二天,皇上就下旨给你升官儿了。不仅是你,你手下军官,也都官升一级。南温都拉之战的情形,我这里都知道了。” “恭喜怀远了,我跟我的同仁们说,你是我的朋友,他们还不信,这一回,就叫他们见见面,看看是真是假。” “走,不在这里住了,到我那里去。我的家里,兵营里,也都宽敞得很,省得在这里憋屈。” “如此打扰,怎么好意思?” “怀远这是什么话?你我谁跟谁啊?到了我家里,即便是家严和家慈都要感到荣幸呢,他们这一辈子,还没见过三品大员呢。” “我父母极为好客,家境虽然比不了荣国府,但在这里也算是一方大户,家里女眷也多,你的女眷去了也方便。再说了,你到了这里,过门不入,也是瞧不起我了。” “休要推辞,就辞了这里,到我那里去,你我也好秉烛长谈,在家里逗留两日,也不会耽误你回家的。” 见孙远飞如此热情,贾珉也不好再推脱,就领着孙远飞见了宝钗等人,到孙远飞家里去了。 这边给军台留下话来,若是遇上了贾琏到这里,就去通知他。 第0345章 孙家拼酒 去年殿试结束,获得了武进士,在兵部授予官职时,孙远飞和马青山是署守备,从四品。 贾珉因为是一甲探花,授予的是正四品的守备,这就比孙远飞高了一级。 为了忽悠贾珉到卜奎顶坑,兵部当时给贾珉升了一级,所以,贾珉到达卜奎时,就是从三品的都司了。 如今因为南温都拉草原大捷,又升了一级,所以贾珉现在是正三品的游击了。 孙远飞这一年来,官职原地不动,还是署守备,这就是他所说的贾珉高了他三级的由来。贾珉如此的升官儿速度,也确实是比较少见的。 孙远飞已经事先打发人回家里报信儿了,所以,等贾珉他们到达孙家时,孙远飞的父亲已经在门口等候迎接了。 贾珉以晚辈身份见了礼,于是就迎接进去。 正如孙远飞所言,孙家在当地也是有名的大户。宅子虽然没有荣国府和宁国府那样壮观,但是,此处地广人稀,所以,占地极大,很是宽敞。 家中干净整洁,陈设倒也比较精美,比起军台的驿舍,自是好上了许多倍。 又拜见了孙远飞的母亲,宝钗等人就个孙家的女眷们到了一起。 宝钗、平儿都是荣国府出来的,风度气质,接人待物,自然是不一般,很快就跟孙家的女眷们打成了一片。 此地也没有什么像样的礼物,现去买,也显得生分了些。就把从卜奎带来的人参、鹿茸分出一份,算是见面礼了。 礼物比较贵重,就连两位老人都感到过意不去,于是招待得愈发殷勤热情了。 为了助兴,也是为了向别人炫耀一下自己的朋友。孙远飞从军台走的时候,就叫人给自己的朋友们送信,叫他们到自己家里吃酒,顺便见一下贾珉。 贾珉有荣国府子弟、诗词天才、商业天才、武探花、最年轻的正三品游击,以及以一千七百人打败两万草原铁骑的标签,所以,那些人听到后,一个传一个的,就纷纷来了。 除了开原守备署的同仁,连阳明堡配所的人,也闻讯赶来。 配所的人对贾珉感兴趣,不仅仅是因为那些标签,也因为贾珉在卜奎的流人事务上的改革,让他们有了浓厚的兴趣。 如今有机会见到了本人,哪里会放过这个凑热闹的机会。 晚上开宴之后,也不消停。一会儿那个来,一会儿这个来。 孙远飞的父亲孙老爷一会儿出去一趟,一会儿出去一趟,迎接客人。 虽然忙碌,但是,他本身就是好客之人,见这么多本地头面人物到自己家里来,倒也感到非常自豪。 军人本就豪爽,东北人又好酒成风,冬天是农闲时节,更是经常吃酒。此时已进了腊月,日子过得稍微好些的,都要杀个年猪,酸菜白肉血肠,就是一道名菜了。 由于来的仓促,没来得及杀猪,所以起初是没有这道菜的。 但是,后来的人中,就有有心人,来时就带了些,于是就炖酸菜,切肉切血肠,热气腾腾地上来了。 每新来一个人,就要敬酒。东北的酒文化气氛盛行,敬酒的理由和敬酒的词儿也多。每一次敬酒,都叫贾珉无法拒绝,于是就只好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一时间,倒也尽显万丈豪情,引得众人纷纷喝彩。 免不了就提起卜奎的流人改革和南温都拉之战的事情,贾珉也不隐瞒,就讲得绘声绘色的,听得众人心驰神往的。 这一顿酒,喝得天昏地暗的。连续喝了四个多小时才散。绝大多数人都喝醉了。 贾珉和孙远飞是被下人们扶着到了住处的,一上炕,就栽倒睡了。原本计划的秉烛夜谈,自然就泡汤了。 平儿和宝钗不放心,过来查看,见贾珉醉得人事不省,不禁又埋怨,又心疼。 还是平儿给贾珉脱了衣服,才算安顿他睡了。 荣国府的规矩,早晨一般是不喝酒的。 但是,东北这里,早晨喝酒却是不忌讳的。尤其是头一天晚上喝了大酒之后,第二天早晨更要喝一些了。 这里有个名堂,叫做“透一透”。 意思是说,头一天晚上喝高了,第二天早晨需要再喝一点儿。就像是上了高台,一下子跳下来,是容易受伤的。只有一级一级地走台阶,才能平稳落地。 早晨喝的酒,就是那个台阶。这样逐渐地把体内的酒精降下来,才不至于伤身体。 在孙家父子的力劝之下,贾珉勉强喝了两小杯,这才算过关。 这边刚喝完,孙远飞在守备署的同仁们就来了,连他的上司也亲自来了,非说要到守备衙门去,回请贾珉和孙远飞。 贾珉还要推脱,那边儿就拿话开始挤兑,说若是不去,就是贾珉瞧不起小地方的小人物云云。又说,去了能喝多少喝多少,绝不勉强。 贾珉被挤兑不过,也就只好去了。 到了衙门,闲聊一阵,就到了中午,于是就开喝。也是轮流敬酒,每个人都有一套磕儿。说是不勉强,但是,上了酒桌,哪里还会放过你? 于是又是一番酩酊大醉,到了晚上,是人家用轿子给抬回来的,已经骑不了马了。 第三天早晨,孙家父子又给贾珉透了一下酒。也是刚喝完,阳明堡配所的人又来了。 贾珉实在是喝怕了,就想推辞。不过,人家这回却说,绝不吃酒了。只是因为是同行,想请贾珉到那里去,交流一下经验,如果可以的话,适当地给与指点。 这不是去吃酒,只是工作上的交流。 人家这么一说,贾珉就不好意思了。正准备去的时候,阳明堡军台的军台令领着贾琏、沈冰衣和谷盼盼来了。 原来是知道贾珉他们在这里,特意给送到这里来了。 军台令还带来了兵部的公文。 原来这公文正是发往卜奎的,贾珉在这里,就顺便交给贾珉了,也省得再往卜奎送了。 贾珉打开公文一看,正是他和卜奎军官们的升职令。孙远飞说的他升为正三品游击的事,是千真万确的了。 贾琏又带来了元春被封为贵妃的事情,让贾珉更是高兴。在场的其他人,也纷纷祝贺。孙家父子手舞足蹈,似乎是自己家里的喜事一样。 谷盼盼跟贾珉本就是熟悉的,又有给宝钗报信儿之功,现在要到卜奎去,贾珉自然欢迎。叫来宝钗等人见了面,就跟沈冰衣留在了孙家。 贾珉则跟着阳明堡的人,去他们的配所那里。 贾琏和阳明堡军台令,也被邀请一同前往。 到了阳明堡配所,到处走了走,跟卜奎在布局、设施上,也不过是大同小异,只是在流人的伙食和住处上,比起卜奎来说,就要差上不少了。当然,还有一些制度性的软件,跟卜奎是没法比的。 走马观花一圈儿之后,就到了办事房,交流了一会儿,也不过是些客气话。 虽然人家说是请贾珉指点和交流的,但是,贾珉这个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自己既不是阳明堡的人,也不是人家的上司,到这里指手画脚,说三道四,是很不合适的。 中午自然是要留饭的。虽然说了不拼酒,但是,贾珉升官了,人家怎么会不敬一杯,庆贺一下呢? 姐姐被封为贵妃了,能不喝一杯庆贺一下吗? 别人敬你你喝了,我敬你,怎么就不喝呢? 贾珉也知道逃不过去,加上如今贾琏来了,军台令也在自己这一边,加上孙远飞,于是四人就跟对方拼上了。 贾珉和孙远飞这两天连续作战,已经有些适应了。加上自己升官儿,姐姐被封为贵妃,心情大好。贾琏和军台令又是生力军,新近加入战团,于是就放开了喝。 这一喝,倒是把对方给镇住了,喝了三个多小时,四人对对方六人,倒是把阳明堡那边儿全给放倒了。 最后四人还是骑马回来的,一路上,呼号喊叫,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傍晚时分,回到了孙家。到了东厢房,就听得里面不断传来女人的吵闹声,沸沸扬扬的。 贾珉和孙远飞也是喝迷糊了,就进去查看。一进屋,贾珉就吓了一大跳。 原来,是孙家的女眷们和宝钗等人,也喝的正酣。那气氛的火爆,比自己在阳明堡有过之而无不及。 东北女人的豪爽,比起男人来,也是不差多少的,许多人都是能喝酒的。而且酒量不小。 贾府的女眷们,在老祖宗的亲自示范和带领下,也是经常喝酒的。 老太太以下,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王熙凤、李纨、尤氏、秦可卿、以及各位姑娘们,都是能喝上一些的。即便是一些丫鬟婆子,喝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宝钗、平儿、喜鹊,莺儿,都是能喝上一些的,沈冰衣和谷盼盼是风月出身,喝酒更是不在话下。 于是,孙家以孙家老太太为一方,率领自己的姑娘、媳妇儿十来人,宝钗等人为一方,双方就拼上了。 一时之间,莺莺燕燕,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看得贾珉、贾琏和孙远飞几人,既高兴,又害怕,生怕被叫过去再喝,赶紧溜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晨,贾珉和贾琏两伙人都要启程了。 孙家虽然恋恋不舍,但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于是送了礼物和路上的一些吃食,送别了众人。 孙远飞一直把贾珉等送到军台,看着他们上路,这才回去。 等到贾珉他们启程时,天空已经飘起了小雪。 第0346章 只盼良人归 进了腊月,过年的气氛就一天比一天浓了。 帝都周边的乡下人,也开始陆陆续续的进城,开始采办年货,为过年做准备了。 城里的人多了起来,牛车、马车也多了起来。市场上平时不太常见的年货,也纷纷出现了。 由于天气寒冷,一些海货也能较长时间地保存了,所以,也从天津卫,唐山等地贩运到了帝都。 不过,最多的,还是各种山珍野味。野猪肉、狍子肉、野兔、野鸡、飞龙等也纷纷上市,不过,更多的,还是牛肉、羊肉、猪肉和驴肉。 当然,蘑菇、干菜之类的,也是少不了的。 几乎每一个人在市场上转一圈儿之后,手里都会拎满了大包小包的。这些东西,将在每家的过年的餐桌上,发出香喷喷的美味出来,与之相伴的,则是阖家团圆的美酒,欢乐的笑声和衷心的祝福。 那就是过年的味道,一家团圆的味道。 于此同时,也有许多远在他乡的游子,正在日夜兼程,为的就是在除夕夜的那一刻,跟家人吃上团圆饭。 从进入小年那一天开始,就陆陆续续地响起了鞭炮声,有些心急的家庭,已经提前挂出了灯笼。 渐渐地,帝都的夜晚,也变得明亮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新出现了许多夜市,晚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走在街上,时不时地,就被不知谁家小孩儿放的鞭炮吓了一跳。 荣宁街上的情形,也是如此。不过,因为这里是荣国府和宁国府的所在地,过年的气氛似乎比别的地方要更浓烈一些。 两府门前的大石狮子,也被洗刷一新,门边早早地挂上了大红灯笼,夜晚的时候,远远的就能看见。 府里自然是非常忙碌的。 管家们每日里进进出出的,忙着采购各种年货,每一次回来,车上都几乎拉得满满的。 今年,两府的生意都很好,于是,过年之前,老祖宗就下令,今年的过年开销,要比往年多出两成来。 不仅仅是因为今年钱多了,手头宽裕了,还是因为今年的喜事特别多。 除了生意兴隆外,大姑娘被封为贵妃和贾珉带领府兵团取得卜奎大捷,进而贾府子弟集体升官,才是主要的原因。 只是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这两大主角还都没有出现。 贵妃娘娘在宫里,不能回来,这是人们都知道的,也没人指望她会回来。另一个主角珉四爷,据说皇上已经召他会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过年之前赶回来。 珉四爷在的时候,去年府里总是不安宁。今年他走了一年,府里安静了不少。 虽然他在家里的时候,许多人提心吊胆的,害怕这个人。但是,一旦他不在家了,又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珉四爷不在家,府里似乎缺了点儿生气,没有往日那么热闹了,也没有往日那么多悬念和刺激了。 天空飘起了小雪,虽然不大,但是却一直下个不同。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了,宝珠把蜡烛的芯子剪去一截,蜡烛就又明亮了许多。 秦可卿坐在案边,烛光映照着她绝美的脸庞,脸上现出亦喜亦忧的表情来。 “大奶奶,我刚刚又出去打听了。珉四爷还没有什么动静呢。” 宝珠和瑞珠,以及寿儿,都是秦可卿的铁杆儿心腹。对于她跟贾珉的关系,也都是清楚的。 虽然秦可卿没有特意吩咐他们,但是,在听说贾珉将要回来之后,就每天都计算他的行程,时不时地打听贾珉的消息,也好第一时间回来告诉主子。 他们都知道,自己的主子最关心的是什么。 “也应该快到家了,他做事,心里从来就是有谱的。即便是再远,也是有办法回来的。” 秦可卿说着,就露出了微微的笑容,似乎在下一刻,珉四叔就会出现在眼前一样。 一年没见了,也不知他是不是长高了,身体是否又壮实了,倒是很想见见他现在的样子呢。在卜奎那里天寒地冻的,一路上又是冰天雪地的,可别冻坏了。 他身边儿的姑娘们,也不知道对他照顾的怎么样?珉四叔对下人一向宽厚,即便是他们懒惰了,也是不愿意说的,到时候,就怕是他自己要吃苦了。 这次回来,也不知谁跟在他身边儿。若是平儿,那还是个知心的,会不时地呵护着珉四叔。若是晴雯,可就是个粗心的,怕是还要珉四叔呵护着她多一些呢。 宝姑娘会跟着回来吗?她对珉四叔怎么样?心机倒是够多的,只是跟珉四叔,还是不要用太多心机才好,总是要以诚相见,才更为长久些。 唉,若是我,就不会叫珉四叔受半点儿苦的。别人总是没有我想的那么周到的。 “大奶奶,府里人都说,今年的年会,没有去年热闹呢。去年的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谁会得奖,大伙儿天天都在议论,猜测。今年没等怎么样,谁得了什么奖就都知道了,倒是没意思了。” “那是自然了,去年是珉四叔操办的,自然是热闹的,今年珉四叔没管这事儿,就不如去年了。” “倒也不全是如此呢。主要是今年没了最佳败家奖,大伙儿就觉得有些无趣了。想想去年的时候,宝二爷他们几个天天心急火燎的样子,大伙儿至今还觉得有趣儿呢。” 一说起最佳败家奖,秦可卿也不禁笑了起来。 到底还是珉四叔的招数高明,只是用个名头,就把那几个混世魔王给吓得要死。 只是今年珉四叔不在了,他们给取消了,就有些遗憾了。 “大伙儿都说,今年若是珉四爷在家,那最佳败家奖,可是一定会评出来呢。只要一评,就跑不了那几个人。上次因为腊梅花打架的事儿,至今还有人时常提起来。即便是蓉大爷,人们也是瞧不起他呢。” “他做出那些行径,自然是难免有人在背后议论他了。这也怪不得别人,总是他自己自找的。” 一想起贾蓉,秦可卿不禁又叹了口气。 虽然两人现在几乎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毕竟名义还在。见别人说贾蓉不好,她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别扭的。 再一想起珉四叔,就更觉得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盼望贾珉回来的心情,就又急切了几分。 今年的贾府年会,还是照着去年的样子,开始准备了。 本来,贾母对此是不太上心的,但是,在族老会的坚持下,还是进行了评选。因为这是彰显族老会地位的一个最好的机会。 贾母见他们如此,也就同意了。因为后来得到了消息,说是贾珉被召回来。若是贾珉在过年前回来,这个年会不举行,跟贾珉就有些不太好交代了。 不过,在贾母的坚持下,有两个奖项取消了。一个是终身成就奖,另一个,就是最佳败家奖。 取消了终身成就奖,贾代儒等族老会成员没有什么意见。 这个奖项,在可以预见的时期内,除了贾母,确实没有谁适合获奖。 但是,取消了最佳败家奖,族老会就有些很不乐意了。 在他们看来,最佳败家奖,才是最有威慑力的奖项,也是族老会最大的杀器。这个奖,即使是贾赦和贾政,都是害怕的,更何况别人呢。 没有了这个奖项,族老会的权威就要被削弱了不少。 但是,贾珉不在家,三人小组的老太太、王夫人和贾赦三人都同意取消了,他们也不好在坚持了。 于是,他们就回想起贾珉去年在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威风时光了。 一想起去年评选最佳败家奖的时候,府里那些个有头有脸儿的人,人人自危的样子,他们就感到无限痛快。 这两个奖项没了,在老太太和贾赦的提议下,新增了一个最佳管家奖。两人还联合提名了荣国府的大管家赖大为唯一的候选人。 据说这个奖项,是赖大他们自己向老太太和贾赦提出来的,后来王夫人也同意了。 虽然族老会对于管家们基本上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了这个结果。 现在,各个奖项都已经确定下来了,几乎已经传遍了府里。所以,今年的年会,除了到时候的会餐之外,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三人小组这样安排,据说是今年府里的喜事多,要过年了,就不叫大伙儿紧张了。 不过,族老会的人都明白,之所以取消这个最佳败家奖,还是因为老祖宗怕宝玉为难。 同时,贾政、贾珍和王夫人也反对这个奖项。 原因大伙儿都清楚。若是投票的话,肯定就是宝玉、贾环和贾蓉他们三个中的一个。要不就是他们三个都当选。 若是他们被评上了,老祖宗、贾政、王夫人和贾珍,脸上都没面子。 族老会虽然作出了妥协,但是,也不是一无所获。三人小组同意,给族老会的四名成员,每人给了五十两银子的奖金,算是堵了他们的嘴。 另外的收获,就是名誉上的了。 前些日子,帝都的不少世家,都来向族老会取经,请教如何操作这个最佳败家奖。 甚至内务府的人,也来向他们请教。 来的人,都不是空手来的,也是要给他们奉上点儿礼物的,然后还要请他们吃酒的。 一时间,族老会的几个老家伙,威风无限,既得了实惠,又得到了尊敬。总算是心里平衡了一些。 不过,酒足饭饱之后,几个人回来在一起议论时,也未免有些唏嘘。 最佳败家奖这一招儿,本是咱们最先发明的。如今别人都来学习了,咱们自己倒是给扔掉了。 第0347章 风雪夜归人 野渡居兵营,也有了过年的气氛。门口挂上了两个大灯笼,在细细的飞雪下,顽强地发着光。 现在,是刘福山在哨位上执勤。 上次,就是他带着两个人,护送着宝钗到卜奎去的。在那里呆了十来天后,他们就回来了。 其实,他们去了之后,就不愿意回来了。但是,家里面人实在太少,也就只好回来了。 回来之后,就回到了以往那些单调的日子。每日里执勤、训练,打扫营房,整理内务。 虽然现在只有一个班在这里,但是,他们所有的勤务,都跟府兵团在这里的时候一样,没有一点儿偷懒之处。 就连栗安他们都时常说,你们的长官们都不在这里,也没人管着你们,可以松懈一些。 但是,他们把这些话都当做耳旁风。只是按照自己该做的做。 他们觉得,如果自己松懈了,似乎就对不起那些在前线的战友们。如果有一天珉长官回来了,他们会觉得对不起珉长官,即使珉长官不说,自己也会感到羞愧的。 再说了,府兵团的人,可不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留守班班长张德财,此时则在栗安的办事房里。 这个办事房,是珉长官原来的办事房,现在叫栗安给占用了。 占用个房子倒是没什么,珉长官原来也说过,房子可以给栗安用。 但是,张德财总觉得栗安不该用这个办事房。 这是珉长官的办事房,岂是别人随便能用的?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谁,配不配用这个办事房?虽然你也在这练兵,但是,你能跟珉长官比? 珉长官能领着一千七百人打败两万草原铁骑,你能吗? 不过,平常的时候,栗安对他还是不错的。只是许多时候,那只是栗安的一厢情愿而已。张德财和留守班,其实是不愿意栗安对他们那么好的。 每当这个时候,栗安就时常要跟他发火了,现在也是。 “胖班长,你为什么把我给你们的东西送就来了?” 长安公主气的粉面红涨,在门边儿的两个大麻袋上又狠狠地踢了一脚。 里面装的,都是她送给留守班的年货。 自从她带兵进入野渡居以来,觉得留守班十来个人单独开伙太费事,就叫张德财他们到自己的伙房吃饭。 这样一来,一是可以省事儿了,二是他们也可以省下一些伙食费来。 反正她这边一千多人,也不在乎这十来个人吃饭。再说了,用着这里的地方,给人家点儿好处,也是应该的。 但是,以张德财为首的留守班,就是死心眼儿,坚决不吃她的饭,每日里只是自己做自己的,自己吃自己的。 即便是吃的不如她这边儿,也不眼馋,更没有丝毫怨言。 今天,觉得要过年了,长安觉得应该给留守班送点儿年货,但是,却被张德财给送回来了。 “栗安,现在咱们是在谈公事,你应该叫我张班长。” “好吧,张班长,你为何把年货给送回来了?” “我们自己有伙食费,年货也采购回来了,不需要别人给送,不能随便要外人的东西,这是我们的纪律。” “我是外人吗?真没见过你们这样的,真是死心眼儿,我这年货里有砒霜还是有鹤顶红了?” “里面有什么东西,跟我没关系,反正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是不要的。” “简直是个臭石头,就跟那贾老四一模一样的。” “栗安,我警告你,不准在我面前叫贾老四。你要叫,就叫珉长官。你别忘了,当初你也是珉长官的兵。” “好了好了,就叫珉长官。胖……,不,张班长,你们珉长官这两天也要回来了。我在这里练兵,也有些过意不去的,这不过年了吗,所以才顺便给你们点儿年货的。若是珉长官回来了,见你们没有我们吃得好,他心里会难受的。” “栗安,这个你不用怕,我们那里也是什么都有的。珉长官若是觉得我们吃的不好,他会管我们的。再说了,只要珉长官回来,吃什么我们都是高兴的。这些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张班长,你跟我这么见外,当初在五龙山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拼命救我?” “那时候你是我的战友,我又是你的班长,当然要救你了。好了,东西给你送回来了,我去查哨了。” 张德财说完,推门出去了。 “你们看看,一个个的,就是这个臭脾气,好心给他东西,都不要。” 长安跟李成斌和立春等人抱怨道。 “不要就不要吧,他们纪律严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殿下实在要给,等珉长官回来,叫珉长官说一声,他们就要了。” “你还说这个贾老四呢,今儿个都二十七了,怎么还没回来,他是不是先回到府里藏起来了?” “殿下,圣上既然召他回来,他就一定会回来的。只怕是路上不好走,才会耽搁的。回来之后,他也会到这里来的。倒是殿下,明儿个一定要回去了,宫里今天就来催了两回了。” “你们以为我不着急回去啊,只是因为珉长官这两天就要回来了,才在这里等着他吗?若是现在回去了,一过年,说不定什么时候能见到他呢?也真是的,现在也不见个人影儿,急死人了。” 张德财到门口转了一圈儿,询问了刘福山有没有情况,就到官道上去了。向北望了一眼,那边黑黢黢的,也看不见什么东西。 就在他转身要回来的时候,似乎听见了一阵马蹄声。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了,天早就黑了。今天又下雪,路上不应该有什么人了。难道是……。 张德财心里猛然涌上一阵欣喜,随后就觉得自己的心狂跳起来。 “刘福山,你过来听听,是不是有马蹄声?” 刘福山跑过来,咋着耳朵听了一会儿。 “班长,是马蹄声,至少十来匹马,你是说,珉长官他们回来了?” 张德财没有回答,虽然他非常希望是这个结果。但是,他也害怕万一不是,自己会很失望的。 两人回到了哨位,在灯笼下等着。 马蹄声越来越近,影影绰绰的可以看见人马的身影了,大约有十几匹马。 转过来,转过来,如果转过来,就是珉长官回来了。 似乎老天爷听到了两人的心声,这队人马向着大门转过来了。 在灯笼的映照下,马队停住了,来人纷纷下马,第一个人,向他们走来了。 不是珉长官,还能是谁? 愣了一下,两人终于反应过来,跑步迎上去,有些手忙脚乱的。不过,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了。 两人急忙站住,并排站好,立正行李。 “报告珉长官,留守班张德财、刘福山正在执勤,请珉长官指示!” “好,不错,你们辛苦了。” 贾珉还了礼,在两人的肩上拍了一下。 “天晚了,进不了城了,今晚在这里住一宿,给我们安排点儿吃的,再烧烧炕,让我们进去吧。” “是!珉长官。” 两人跑去,开了大门。 “张班长,刘大哥,你们还认得我吗?” 灯笼下,一个人撩开风帽,露出了一张精致的脸。 “薛姑娘!是你,你也回来了?” 刘福山惊喜道。 没等宝钗回答,又一个人撩开了风帽。 “张班长,你还认得我吗?” “平儿姑娘,你也回来啦?” “张班长,还有我呢。” “喜鹊姑娘也回来了,好好好。” “张班长,刘大哥,还有我呢。” 蹦蹦跳跳过来的,是莺儿。 “张班长,光顾着见姑娘们了,就看不见我们了?” 亲兵队长高大壮,笑嘻嘻地凑了上来。 “你们怎么能跟姑娘们比,叫你们进去就不错了。” “呵,他还牛上了。” 亲兵们嘻嘻哈哈中,一起涌进了院子。 终于到家了。 众人进去了,刘福山站在哨位上,泪眼朦胧。 珉长官回来了,平儿姑娘回来了,薛姑娘还叫我刘大哥呢。 刘福山心里想着,挺直了身体。 “先到咱们伙房那里去,那里暖和。” 张德财乐颠颠地,在前面走着,似乎要飞起来一样。 众人进了伙房,就觉得一阵热气扑面而来。 “先在这里暖和一会儿,就回房间去。寻思着你们这几天回来,所以天天都把炕烧好了。” “平儿姑娘和喜鹊姑娘的住处,一直给你们留着,你们就住原来的地方。薛姑娘就住妙玉姑娘那里。” 这边说着话,留守班的其他人被惊动,也一起来了,见了礼,就跟平儿和亲兵们笑做一团。 上次护送宝钗的两个大兵,见了宝钗和莺儿,自是亲热的不得了。 厨子开始准备饭菜,留守班的人也不走,厚着脸皮去帮厨。两个胆儿大的,就找张班长,说要跟珉长官一起吃一顿饭。 贾珉知道他们是想跟自己在一起,于是就告诉张班长,多准备点儿酒菜,大伙一块儿吃酒。 大兵们一听,立刻欢呼雀跃。帮厨的帮厨,帮姑娘们搬东西的搬东西。就像提前过年了一样。 见大兵们如此兴奋,贾珉心里也感到阵阵温暖。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踹开了,一个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第0348章 长安的误会 闯进来的,自然是长安公主了,身后跟着李成斌和立春等四个答应。 “你还知道回来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知不知道,家里人都在等你啊。一路上游山玩水的,可是清闲自在了,叫别人等的望眼欲穿的,你还长没长心啊。” 长安一进来,就是劈头盖脸这一通。饶是贾珉久经战阵,也有些懵了 就在他准备说话时,长安自己先呜呜地哭了出来。 大兵们见长安如此,起初也是对她很不满意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就如此训斥他们敬爱的珉长官,他们可是不愿意的。 正准备上前跟长安理论,没想到她自己先哭了。这倒是叫大兵们为难了。 无论是留守班还是亲兵们,以前跟长安也都是认识的,对她的印象,也都是不错的。现在见她哭了,反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宝钗和平儿见了,也觉得长安如此太过放肆,也是见她哭了,知道是等着贾珉心里着急,这才一时之间如此。 平儿跟长安是很熟悉的,两人关系还很不错。知道长安的为人,倒也没有见怪。 宝钗心里可就有了疑问了。 她以前来野渡居虽然见过长安,也知道有这么个人。后来在卜奎也听平儿和晴雯说过此人,但是,却从来没有打过交道。 见长安竟然敢这样跟贾珉讲话,心里立刻就怀疑上了。 从平儿和晴雯那里,她知道长安是个女人,是大太监戴权的亲戚。 自己上次逃婚刚到卜奎,皇上给贾珉的禁婚口谕就到了。当时她就怀疑此事跟长安有关。只是还没有证据而已。 如今见长安如此,对于自己的怀疑,就更加确定了几分。 转念之间,宝钗心里就有了主意。 于是就上前,拉住了长安的手。 “你就是栗安吧?别生气,快坐下来,好好说话。” 见宝钗和和气气的,又一脸亲近样,长安即使心里不满,也不好打笑脸人。于是就坐下了。 “栗安啊,其实我们也很想你呢。珉四哥在路上,就一直说。要快点儿赶路,早点儿到家,否则,栗安他们在家里要等急了。这不,今天下着雪,不还一直赶路的吗。总算是赶回来了。” “真是这样的?” “自然是了,不信你问平儿。” 平儿尽管知道宝钗是撒谎,还是点点头。 “是啊,栗安,我们也很想你呢。” “那你们怎么不早说,害的我白白地生气。” 长安终于破涕为笑了。 还早说?早了在路上呢,怎么跟你说?你一进屋就劈头盖脸这一通,哪里有机会跟你说?小丫头,还是那副蛮横样子。 贾珉心里腹诽着,但是也不敢表现出来,生怕长安再发火。 对于长安,他其实也是比较头疼的。但是,人家有个皇上老爹,又敢把人家怎么样? 再说了,刚才这些话,也是她真情流露。这都二十七了,早就该回宫里过年了。这个时候还在这里等着他回来,也确实叫贾珉心里比较感动。 “栗安,你说我在路上游山玩水,可就是冤枉我了。若是夏天,你如此说,还有几分道理。这一路上冰天雪地的,哪里去游山玩水?” “行了,我知道你们一路辛苦,行了吧。这件事就不说了,就说另一件事。你的兵,你管不管吧?” “我的兵?我的兵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就是张班长,我给他点儿东西,说死也不要,总是推三阻四的。” “珉长官,是这么回事儿……。” 张班长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栗安啊,他不要也是对的。这事儿不能怪他。不过,张班长,今儿个特殊,栗安是一片好心,你就收下吧,这事儿是我答应的。谢谢栗安吧。” “是,珉长官,谢谢栗安了。” “不用谢了,明明是我给你东西,反倒要我求着你收下,好像是我这东西送不出去似的。” 长安这么一说,众人就哈哈大笑起来,一场误会就此冰消瓦解了。 “你就是薛姑娘吧,果真是一副好人品,有胆有识,我倒是佩服得紧呢。” 长安拉着宝钗的手,上上下下看看宝钗,一副亲热的样子。 心里却是另一番心思:这份容貌品性,也难怪贾老四会看上她,倒是真的挺出色呢。 长安此时还是男装打扮,若是外人看了此时情景,定会吃惊。不过,时间长了,人们也知道她是女人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栗安客气了,倒是你很叫人佩服呢。一人统领一千多兵马,才是巾帼英雄呢。” “你们也很威风啊,又是弩箭,又是短铳的,倒是飒爽英姿,别有一番风情呢。” 两人互相恭维着,看上去,倒也亲热得很。 对于皇上禁婚,贾珉也曾经怀疑是长安从中作梗。因此,今天她和宝钗见了面,贾珉就害怕她们两个起什么冲突,如今见两人似乎没有什么敌意,心里就轻松下来了。 此时,他倒是对自己以前的判断,有些怀疑了。心里想着是自己以前错怪长安了。 宝钗等人回去安顿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洗洗脸,略微整妆,回来后就是个个容光焕发的样子,恢复了女儿模样。 饭菜也上来了,于是就开始吃饭喝酒。 长安也不客气,没等人家相让,自己就先抢了个位子,挨着贾珉坐下,也恢复了女儿态,一副欢呼雀跃的样子。 李成斌和立春等人,也不别人请,纷纷坐下吃酒。 不一会儿,长安的厨房也给送来了六道菜,这是刚才李成斌叫厨子给做的,一起拿来,算是给贾珉接风了。 卜奎的事情,尤其是南温都拉之战的事情,自然是重点话题。 虽然上次已经从贾琏和卫若兰那里知道了事情经过,这次长安和李成斌还是反复询问。 毕竟别人说的,跟贾珉说的,还是不一样的。虽然都是同一件事情,但是,贾珉是决策者,思路也是不一样的。看问题的角度也是不同的。最后得出的答案,也是有区别的。 说着说着,话题自然就转到了目前的时局上了。对于目前朝廷上下甚嚣尘上的开战论调,就成了不可避免的话题了。 “珉长官,你真的认为目前开战不合时宜?” 李成斌有点不敢相信,这就是取得了南温都拉大捷的贾珉的观点。 “确实不合时宜,鞑靼人很厉害的,目前我们如果没有绝对的优势和把握,实在不应该开战。” “不瞒珉长官说,如今大概也就你一个人持如此观点了,若是皇上召见,还要小心说话。” “我自然想小心说话,但是,我也必须跟皇上说实话,否则,岂不是欺瞒皇上,有负圣恩?” “珉长官,你也不要把那鞑靼人说的那样可怕,既然你能打败两万铁骑,别人就不能了?我正打算过了年也到卜奎去呢。” 这样的话题,自然是缺不了长安了。她觉得自己练兵有成,早就跃跃欲试了。 “栗安,你千万不可到那里去。那里实在太危险了。鞑靼人的战力,比南温都拉人的战力要强得多。” 鞑靼人的战斗力,比四大部落的战斗力强,这已经是个基本事实了。 这种强大,不仅仅在于他们的兵员素质上,还在其他许多方面体现出来。 首先是他们的军队组织结构更为紧凑,作战效率更高。装备上也要好于四大部落。 其次,还在于鞑靼人的骑兵,是一支半职业化的军队。平时在一起的训练更多。不象四大部落那样,只是靠临时召集,没有什么像样的集体训练和战术配合。 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鞑靼人的战争动员能力更强,后备兵员也更充足。一旦进入战时体制,可以爆发出惊人的战争潜力出来。 目前,对于北温都拉,尤其是鞑靼人的侦察,一直是府兵团的重点。贾芹几乎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侦察搜集鞑靼人的情报上了。 侦察不仅仅限于军事上,地形、地势、经济、文化甚至宗教等都在侦察范围之内。 所以说,目前在朝内,对于鞑靼人了解程度,贾珉说第二,是没人敢说第一的。 但是,朝中大臣们,似乎不屑于对鞑靼人多去了解。似乎到时候发个檄文,朝廷大军一到,人家就举手投降了。 对于这股开战思潮,贾珉从王子腾那里也了解到了一些,但是,毕竟了解的还不多。今天跟长安和李成斌一交流,才知道,此事几乎已成定局了。 对此,他颇有些费解。 目前北温都拉并不对朝廷构成威胁。鞑靼人也没有南下入侵的迹象,似乎也没有挑战朝廷权威的想法。 此时对北温都拉人开战,不仅缺乏强有力的理由,也没有现实急迫性。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急于对鞑靼人开战。 “我该说的,都跟你们说了。将来皇上召见,我也还是我的观点。我希望你们回去之后,见到皇上,也把我的观点转告给皇上。” “另外,栗安,我以前是你的长官,现在我负责任地跟你说,你千万不要想着到卜奎去,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就是要去,难道你是怕别人去抢了你的功劳,把鞑靼人给你自己留着?” 长安这么一说,贾珉立刻哑口无言。 第0349章 她怎么会在这里 见贾珉不说话,长安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了。 “珉长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好了,栗安,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不谈这个话题了,喝酒。” 贾珉确实没有生长安的气。 他对于长安还是比较了解的。虽然她现在统领了一千来人马练兵,实际上,领兵的事情,主要还是李成斌在做的。 不能排除将来长安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将领,但是,以长安目前的能力,想统领一千人马上战场,还是远远不够的。 长安和李成斌目前是在按照贾珉的方式在练兵,她的部队的战斗力,也会比其他人强上许多。 但是,毕竟没有经历过实战。况且,贾珉练兵思想的真正内涵和精髓,他们到底领会了多少,也是个未知数。 贾珉的府兵团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到了卜奎之后,还跟四大部落纠缠了好几个月,真正把四大部落琢磨透了,才正式交战。 况且,交战之前还有舆论战,经济战、袭扰战配合,又制定了针对性的战术,进行了严酷的训练,还有火器的优势,最后才取得了胜利。 这些充分细致的准备工作,才是他取胜的根本原因。最后的胜利,不过是水到渠成而已。 但是,贾珉现在发现,这些根本性的东西,都被人们忽略了。人们把他的胜利,看的太简单了。 至于说他想把功劳留给自己,不想让别人染指北温都拉的战事,长安虽然只是一说,但是,贾珉也意识到,这代表了一部分人的看法。 长安现在,基本上还是拿贾珉当自己人,才会这么直率地说出来了。 长安虽然有些娇蛮,但是,本质上还是个很善良的小姑娘。即使这么说了,也不是对贾珉有多大成见。 但是,别人可就未必是这样了。这种观点,在某些人看来,可能就是真的了。 不过,这也传达出一个信号,就是有的人,把北温都拉之战,当做了谋取利益的一个机会。 如果把战争当做谋取个人利益或者某个小团体利益的工具,局势可就要复杂多了。 贾珉既然不愿意谈论开战之事了,长安和李成斌也不好多说,于是就闲谈起来。 长安倒也没感到尴尬,很快又活跃起来。 “后天举行千人宴,你会去吗?要不要我给你说句话?” 所谓的千人宴,每两年举行一次。 是皇上在过年前,为了显示自己的恩德,邀请帝都和直隶一带的王公贵族和文武百官家庭,到皇宫去赴宴。 能够被邀请赴宴的,除了那些头面人物和家族,就是在过去两年在某一方面做出比较突出贡献的人物。 皇上和王公大臣们都会出席,以示恩宠。赴宴者也把这视为一个重大的荣耀。 被邀请者,一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出席。一般是三人,老中青三代各一人,以示三代同堂,家庭和睦。 每家出席的人,自然都要挑选最为出色的人员。 这既是在家里的地位决定的,也是为了向外人炫耀自己家的光彩。 贾府往年也都在被邀请之列。今年有元春封为贵妃,又有贾珉的崛起,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受到邀请应该没有什么悬念。 如果贾家去,首要的是贾母,其次论资排辈,应该是贾赦。年轻一辈的,就应该是贾珉了。 这个阵容,应该是最没有争议的了。 “就不用说话了,若是去,我想家里会叫我去的。” “你去的时候,可要加小心哟,今年,你的仇人可是不少呢。” 长安露出了促狭的微笑。 “我的仇人?什么意思?我这一年都在卜奎,没得罪谁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另外,今年过年,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呆着,别出去乱走,小心有人打你的闷棍?” “呵,栗安,你不用吓唬我,我可是不怕的。李成斌,你说是不是啊?” “这个……,珉长官,你还是小心些为好,我也听到了一些传说。” “李成斌,不许再说了。” 长安制止了李成斌。 “好,我不说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一顿饭吃了两个来小时,宝钗和平儿累了,早就回去休息了。长安兴致不减,本想拖延,见人都走了,也不好意思再纠缠贾珉,叮嘱贾珉早些休息,这才离去了。 第二天早晨又到贾珉这里逗留了一会儿,才欢天喜地回宫了。 长安一走,贾珉检查了一下留守班的过年年货,见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觉得档次低了些,于是又叫平儿给拿出了50两银子,叫张德财再去多采购一些。 一个班12人,加上贾珉带回来的12个亲兵,一共24人,每人摊到二两,足够过一个极为丰盛的年了,连鞭炮烟花什么的钱,都足够了。 宝钗和平儿先回府里,贾珉则留下来,准备下午再回府。 今天一大早,张德财已经打发人去送信儿,一会儿方秀才、南儿和刘铁山会来野渡居,向贾珉汇报这一年来的情况。 宁儿这一年来始终在直隶搞技术培训和推广,两个月之前回来了一趟,听说贾珉不回来了,就又走了,今年过年也不回来了。 九点钟左右,方秀才和封三娘夫妇,刘铁山和吴红梅夫妇几乎同时来了。 贾珉是今年正月初八率领府兵团开拔的,只差十天就是一年了。见了面,自是一番欢欣鼓舞和感慨。 方秀才主持的技术培训和推广一直在进行着,这个项目一直没有归入贾府的产业中,连同宁儿在直隶的项目,都算是贾珉的私人产业。 这一年,方秀才采取的是稳扎稳打的经营策略,基本上维持在去年的规模,没再开新的项目。 见搞培训赚钱,帝都也有许多人开始模仿,所以,这一年来竞争也比较激烈。 尽管如此,还是赚了八万多两银子。 按照当初贾珉跟方秀才的约定,方秀才和童秀才那边儿,应该得两万两,剩下的就都是贾珉的了。 贾珉这里,还有平儿和晴雯的份儿,两人一人应该得到将近一万两,这就是她们的私房钱了。 封三娘负责的绺子项目,已经归入荣国府的产业中。目前还是封三娘在负责。此前是宝钗在管着,宝钗到了卜奎,就由李纨和探春在管着了。 下洼子的火器工厂,原来的火器部分,已经迁移到了卜奎。现在已经不生产火器,而是生产民品了。 不过,刘铁山和吴红梅夫妇也没闲着,民品的生产,搞得也还算不错。给贾珉挣了三千四百两银子。 没一会儿,南儿也兴致勃勃地赶来了。 尽管南儿现在在帝都的商界,也算是个人物了。但是,一见到贾珉,还是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倒是贾珉安慰了他,才算是止住了。 南儿负责的贾府公交马车,现在归秦可卿管辖,一年来,基本上保持平稳运行,今年挣了三万来两银子,还另外新开了两条线路。 昨天,刚刚给府里分红了。弄得各个主子欢天喜地的。 原来跟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合伙儿的帝都到通州的长途马车生意,以前交给了那几家管理,贾珉也没派人参与。他们经营个什么样,也就算什么样了。 在方秀才和封三娘的力邀下,中午到了刘家庄,在方秀才家里吃酒。南儿和刘铁山夫妇,也都是老熟人了,平常也时有来往,也被邀请一起前去,因为贾珉在,几人也就乐得一起去了。 到了方秀才家里,才知道是一早出来时,就准备好的。连童秀才都在这里开始张罗上了。 吃酒的时候,说起了丛秀才。 如今丛秀才在卜奎,致力于从事流人的扫盲教育。精神令人钦佩。不免又说起了辛酉科场案,自是一番唏嘘。 一场酒喝到了三点,实在不能拖延了,方秀才才放贾珉几人走了。童秀才、刘铁山今年也赚了钱,约定过了年请贾珉吃酒,既是感谢贾珉,也是庆祝他升官儿。 南儿如今也有钱了,也约定吃酒。陪着贾珉一直到了贾府,才去找秦可卿汇报生意上的事情了。 最后,剩下亲兵队长高大壮和另一个亲兵,护卫着贾珉回到荣国府。 贾珉是从正门进去的,刚进门,管家赖大就从花厅出来了。原来是听说贾珉回来了,一直在这里等着呢。 除了赖大,单大良、吴新登、张才。加上宁国府的的管家赖二、李华等管家,也都在此等候了。 跪下磕头见了礼,说老祖宗已经在荣禧堂了,就向那里奔去。 没走多远,就见到一队七八个妇人从东府过来。 中间粉面含春威不露的丹凤眼女子,不是王熙凤,还能是谁? “哟,这人是谁啊。,怎么这么眼生啊?看着好像是我那个珉四弟似的。可是我那珉四弟昨儿个晚上就回来了,怎么会到现在才到家呢?” “听说是到别人家里吃酒去了,如今府里这酒里都是有毒的,看来是吃不得了,否则怎么自己家里的不吃,到跑别人家里去吃了……。” 絮絮叨叨的,就上前抓住了贾珉的肩膀和胳膊,上上下下看着,也趁机掐了几下,顺便占些便宜。 嘴里虽然埋怨着,眼圈儿却是有些红了。一路上,也不断地埋怨着贾珉没有第一时间回家。 听得贾珉心里倒是有些暖暖的。 到了荣禧堂,一进屋,贾珉就看见一个人。心里不禁一愣。 她怎么会在这儿? 第0350章 你就是贾老四吗 贾珉看到的,竟然是腊梅花。正在跟宝玉和姑娘们在一起,亲亲热热的。 若是看见了别人在这里,贾珉不会感到奇怪。若是在别处见到了腊梅花,他也不会奇怪。 他知道腊梅花现在还在帝都逗留,但是,万万没想到,腊梅花竟然会在自己家里。 在回来的路上遇到贾琏时,贾琏曾经跟他说过,宝玉和薛蟠等人,因为腊梅花争风吃醋而打架的事情。 出了这样的事儿,对于腊梅花来说,是不算什么事儿的。但是,对于贾府来说,就是一件大事儿了。 贾珉估计,按照老祖宗和王夫人的脾气,一定不会允许腊梅花再登门儿了。 没想到,腊梅花不仅又登门儿了,还跟贾府的人似乎很亲热的样子。 这就让他百思不解了。 那腊梅花是什么人,贾珉还不清楚? 倒不是说因为她的开放作风瞧不起她,而是腊梅花根本就是个不安分的家伙,到了哪里都是要搞出些事儿出来的。 她本就以美貌自负,如今又得到了皇上御封的“温都拉之花”封号,哪里还会安生? 她自己招蜂引蝶倒无关紧要,关键是害怕她把贾府的姑娘们给带坏了。 不过,贾珉此时还顾不上腊梅花,于是就先给老太太磕头,然后又给贾赦、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磕头。 除了老祖宗,几个人都坐在一块儿,所以,这回磕了一次头,就行了。倒不用一一的挨着磕了。 贾琏前一段时间回来了一次又走了,这回贾珉回来了,也没有盼着的人再回来了,这过年的心思,也就算是安稳下来了。 “老祖宗的身体可还安康?我看着倒是越来越硬朗了呢。” “亏得珉哥儿一天那么多事儿,还惦记我。倒是觉得挺好的,能吃能睡的,看来是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的。” 老太太精神确实不错的,脸色也满是喜气。 “珉四弟不在家里,是不知道呢。如今老祖宗可是不得了了。走起路来,似乎比我还快呢。若是安上了两个翅膀,怕是就能飞了,昨儿个还跟我,叫我把她的拐杖给扔了呢。” 王熙凤总是会在适当的时候,捧上一下的。 “你这泼猴,我什么时候叫你扔拐杖了?还不下去安排好伙食,珉哥儿一年没回来了,若是吃的不好,看我怎么找你算账?” “老祖宗如今心里就只有珉哥儿了,整天心里惦记着,嘴上念叨着。倒是叫我等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呢。” 王熙凤说着,扭着身子走了。 众人嘻哈一阵,老太太指着腊梅花说话了。 “珉哥儿,这个人你可还认得?” 我还认得?扒了皮儿我认得瓤儿。 “自然是认得的,我也正奇怪,她这怎么会在这里的?” 贾珉看看腊梅花,腊梅花有些尴尬地一笑,避开了他的眼光。 “以后,她也是你半个姐妹了,宝玉认她做了干姐姐了,我们也都同意了。今年就在咱家过年了。昨儿个还跟我说,怕你回来说她,就要躲起来,叫我给留下来了。” “一个小姑娘,在帝都里也没个家,可怜见儿的。她胆儿小,你可不要吓唬她?” 她可怜?她还胆儿小?你见过她统领草原铁骑叱咤风云的样子吗? 一定是她蛊惑了宝玉,宝玉的花痴病一犯,就认她作了姐姐的。你们宠着宝玉,也就任他胡来了。 这个宝玉,你的姐姐妹妹还少吗,偏偏认了她做姐姐。你这个姐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贾珉倒也不以为腊梅花就会带来多大的危害,他知道,腊梅花是个极为精明的人。许多时候,做事虽然看似荒唐,其实心里都是有尺度的。 只是老太太和王夫人如此放纵宝玉,才让他感到担心。 “在家里过年也是好的,我又哪里会吓唬她?” 我吓唬她,也得她听才算啊。如今在府里面,她还会怕我?不过,只要不闹事儿,怕我不怕我的,也就没什么了。 见贾珉如此一说,腊梅花明显轻松另外下来,得意地跟姑娘们扬了扬下巴,姑娘们也高兴起来。 弄得贾珉倒是有些糊涂了,也不知她是如何讨得姑娘们欢心的。 姑娘们一个个的,似乎精神也都不错。 黛玉似乎比以前略微胖了点儿,脸颊似乎稍稍丰满了些,精神头儿也不错,没有明显压抑的样子。 迎春也比往常精神了些,脸上的神色也比较鲜活。 探春一贯是比较强势的,估计是因为管事儿了,多了些干练的神气,一双眉毛,时不时地飞扬着。 惜春还是那副娇娇弱弱的样子,不过,却不像以前那样怯懦了,但是大方了不少。见贾珉看她,还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 李纨不在这里,估计是有事儿没来。 秦可卿不在这里,倒是叫贾珉感到有些遗憾。 不过,既然回来了,总会见到的,也不在早一时晚一时的。即便在这里见了,也不好说什么,反倒是干着急。 “明儿个宫里千人宴,我们家也是要去的。就有我,你们大老爷,还有你去。另外,今年的年会的事儿,也都定下来了,明儿个他们在家里把奖给发了。都是按照你以前的章程来的。一会儿,叫人把名单送给你,你看看那里还有不合适的,就改一改。” “既然族老会都定下来了,老祖宗,大伯和母亲也都同意了,就不用给我看了。就照着你们的定下来好了。我这一年也不在家,看了也说不出什么的。” 如今都这个时候了,即便贾珉有不同意见,其实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况且,事情都已经定下来了,即便是有什么不合适的,自己回来就给推翻了,也显得莽撞了些。 马上就要过年了,也没必要在这方面再起波澜了。 说了会儿话,就到了摆饭时间了,众人纷纷散去,各回各处吃饭。 贾珉回耕读院,平儿和喜鹊已经向在那里等着了。 宝钗自然是回自己家里了。 由于两人已经有了婚约,回到家里,规矩还是要讲的,是不能随便见面的。 往耕读院走的时候,遇上了腊梅花,似乎在特意在这里等着他的。 “谢谢珉四哥收留。” 什么珉四哥啊?你似乎比我还大还几岁吧,大姐。 “不必客气了,既然来了,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叫老祖宗喜欢上你的?” 老祖宗是个有阅历的人,一般人要想在她跟前耍花腔,基本上是比较难的。 腊梅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取得老祖宗的信任,确实让贾珉感到有些意外。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跟她讲讲草原上的事情,以及各地的风土人情,奇风异俗什么的。” 这倒也确实是个捷径。 老祖宗虽然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毕竟一辈子在深宅大院中,温都拉草原上的风情,本就多姿多彩。腊梅花又在各地游历过,对于汉地人的心理也很了解。给老祖宗讲些新奇的东西,自然能吸引他们。 她又读过汉人诗书,跟人说起话来,也会有共同语言。别说老祖宗和王夫人,姑娘们接纳她,估计也用的是这一套方法。 腊梅花跟贾珉讲话的时候,宝玉、贾环和薛蟠就在远处等着,神色似乎很着急,但是,也没敢过来。 贾珉见此,心里也不禁叹息,原本还想警告她两句,心里一想,还是算了。自己可以管得了一时,终究是管不了一世的。 有些东西,也就只好顺其自然了。 腊梅花叫谢宝钗,她的二妹也叫玫瑰花,似乎还真的跟贾府有缘呢。 腊月二十九上午九点,老太太、贾赦和贾珉在管家赖大和下人的护送下,出发前往皇宫,参加千人宴。 几人都换上了新衣裳,盛装前往。 新衣服是过年府里统一发的,每年都是这个习惯,包括下人们都有。贾府的这个福利,还是不错的。 千人宴虽然在下午一点开宴,但是,都是要提前赶到的。 不仅仅是怕迟到了,还是因为在开宴之前,人们都要在一起聚一聚,交流交流,也算是两年一度的一场重要社交活动。 相识的人,在一起叙旧。不相识的,结交一下。 开宴时间选在一点钟,这是钦天监选择的时辰。也是有讲究的。 下午一点是未时。在算命术和择吉中,“未”有美味、宴会之意,与“味”相通,所以,就选在了未时。 不到十点,就到了紫禁城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在这里等候了。个个鲜衣怒马,华轿宝盖的。总的格局是:男骑马,女坐轿。 因为还没到入场时间,人们就在这里一边旁边等候,一边议论着。有认识的,就互相打着招呼,看起来亲热无比的样子,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 贾珉一到这里,就看到了顺天府尹修同贵。两人也算是老交情了,就攀谈起来。话题自然主要是关于贾珉在卜奎的事迹了。 就在两人谈的正高兴时,一个人突然闯了过来。 “你就是那个贾老四吗?” 竟然是个女人的声音。 第0351章 最佳败家奖惹的祸 叫贾珉外号的,最多的就是腊梅花。 什么贾苍蝇,贾无赖,小蚕蛹的,随口就可以给起一个。 宝玉、贾环、贾蓉、薛蟠几人,私下里一般都叫珉老四。 贾珉在兄弟中排行老四,其实不是按年龄排的。而是按照嫡庶的顺序排的。 他们四兄弟中,贾珠是老大,宝玉是老二,贾环是老三,贾珉是老四。 贾珉刚进贾府的时候,就给了他这个排序。所以后来人才叫他珉四爷,珉四哥、珉四弟之类的。 若是按照年龄排,宝玉比他大四个月,但是,贾环却比贾珉要小上一岁的。 贾蓉比贾珉小一辈儿,应该叫他珉四叔的。但是,私下里,也是叫珉老四的。 道理跟把宝玉等人一样,都是一种发泄。 叫贾老四的,都是外人。一是长安公主,二就是牛继宗他们。也都是对他不满时的叫法。 如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当着这么多的面儿,就叫他贾老四,贾珉自然感到有些意外了。 再看这人,竟然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少妇,一脸怒气,似乎要把贾珉给吃了似的。从来没见过的,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了她。 小少妇的声音很大,又带着怒气,立刻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引得众人向这里凑来,纷纷围观。 贾珉虽然莫名其妙,但是,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好太软弱了。 “我就是贾珉,敢问……,” “你也别问了,我就问你,那个最佳败家奖,可是你的主意?”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是的,不过,那是去年的事情了。” “就是因为是去年的事情,我才找你算账的。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出这个馊主意?” 这哪是哪儿啊?难道是宝玉他们请来的?不至于啊,去年只是吓唬了他们一下,今年也没评这个奖啊。 “这个主意似乎跟你没什么关系啊?” “关系大了,若不是你这个馊主意,哪里至于叫我如此尴尬?简直气死我了,你个贾老四,出个什么主意不好,非要干这种缺德事儿?” “你是谁啊,怎么就叫你尴尬了?” 贾珉想说的狠一点儿,但是吗,看见小少妇眼泪在眼圈儿的样子,心里又软了。 想解释,又没法解释,只是在猜想着,少妇为什么会对自己发这么大火儿。 “你甭管我是谁,贾老四,你给我记着,这事儿没完,早晚我会找你算账的。” 少妇说完,一咬牙,一跺脚,在几个随从的在簇拥下,气哼哼地走了。 “修大人,你认得她是谁吗?简直是莫名其妙。” “怀远,你真的不知道她是谁?” “真的不知道,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她了。” “嘿嘿,怀远,她不是说了吗,自然是因为你那个最佳败家奖了。” “这跟她有何关系?” “关系大了,她就是今年的最佳败家奖得主。” “谁家的?难道还有别人家也评了这个奖?” “唉,这也难怪,你也是刚回来不知道。今年不少家,都评了这个奖。既便是我家里,也评了。” “修大人,我没听错吧,你是说,你家里也评了奖?” “是啊,不仅评奖了,也学着你成立了族老会。你还别说,还真管用。” “贵府今年评了谁得这个奖项了?” “今年头一回,也跟你学的,空缺。不打他们,不骂他们,我吓死他们。不过,明年我可就要动真格的了。刚才这个,就是永宁郡主。” “永宁郡主?怎么会是她?你是说,皇家今年也评奖了?” “是的,圣上下旨,叫内务府评的,不就把她给评上了吗?不仅是皇家,据我所知,帝都今年有二十来家都评了。获奖者,可是个个都把你恨之入骨呢。” “修大人,冤枉啊,这跟我有何关系?又不是我评的?” “也不能说跟你没关系,这主意不是从你那里来的吗?不过,你也不用怕,恨你的只是极少数。绝大多数,还是感谢你的。你比如说,象我这样的老一辈的,就很喜欢你这个主意。光是这一招,就比训斥他们管用得多了。简直是事半功倍啊。” “怀远啊,以后多亲近亲近,还有什么好的招数,第一个告诉我,也好跟你学学?” 还学?我得罪的人还嫌少吗? “哟吼,这不是怀远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到我哪里去坐坐,也好说说话?” 随着大嗓门响起,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过来了。 正是九门提督刘长风。因为王子腾只比贾珉早回来两天,还没有复职,刘长风现在还署理着京营节度使之职。 “刘大人,我也是昨日刚刚回来的。” “好,怀远,卜奎大捷干的不错,我都替你高兴呢。你知道吗,我们府里,今年也评奖了,就照着你那一套来的,不错,很管用的。” 看来我又要多一个敌人了。只是算账没有这么算的。你们自己家里评的奖,又不是我评的,为什么要恨我呢? “难道也评了最佳败家奖?” “评了,我不像修大人,还遮遮掩掩的,弄个空缺。直接就评出来了,给了犬子。” “令公子不会也恨我吧?” “他敢?” 这边几人说着,旁边就有不少人议论开了,无非就是这个人就是贾珉,最佳败家奖就是他发明的,以及卜奎大捷之类的。 年纪大的,大多持赞赏态度,年轻的,则持反对态度。更有几个年轻人,还恶狠狠地盯着贾珉,叫贾珉直怀疑,他们是不是最佳败家奖候选人和获得者。 没一会儿,李成斌来了。 “李成斌,永宁郡主是不是今年皇家的最佳败家奖获得者?” 李成斌四下看了一下,然后小声说道。 “正是她了,难道珉长官见到她了。” “见到了,你跟长安说的,叫我小心些,指的就是这事儿吧?” “正是此事,永宁郡主很难缠的,昨儿个还跟长安说,要到我们那里去练兵呢。我琢磨,没准儿就是想去对付你的。珉长官还是小心些为好。” “没关系,我在卜奎呢,也不怕她。” 长安公主我都不怕,老子还会怕一个郡主? 唉,这帮人也真是不讲理。剽窃了我的知识产权,不给钱不说,反倒叫人记上我的仇了。 这个永宁郡主,以前是皇族里面,跟长安公主并列的两大败家女之一。 她是忠顺亲王的千金。忠顺亲王是皇上的叔叔。忠顺亲王在四十岁时,得了这个唯一的女儿,所以,也是极为溺爱。出嫁后,也不改败家本性。 按照辈分算,永宁郡主是长安的姑姑,但是,两人因为臭味相投,就成了死党和闺蜜。常常是一起出去疯狂购物,全力败家。买回来了东西,绝大部分根本不用,就扔到了一边,然后再买。 长安以前虽然败家,但是,自己手里没有多少钱,皇上也控制她的钱。到野渡居后,这个毛病就逐渐改掉了。 后来自己练兵,各项开销巨大,更加觉得钱来的不易,逐渐的,就节俭起来了,如今花钱,倒是变得很谨慎甚至抠门了。 永安郡主则不同,陪嫁丰厚,夫家也有钱,忠顺亲王也时常给钱。这钱花起来,就没边儿了。 仅仅是购物狂也就罢了,她还嗜赌。在家里赌得不过瘾,就时常女扮男装,到赌场里赌。 到了赌场里,她这样的,就纯粹是个肥羊,不仅赌场里宰她,其他赌客也宰她。 没钱了,就在赌场借高利贷。今年因为还不上钱,还叫赌场给扣下了。最后是锦衣军去了,才把他给抢回来的。 赌场还到顺天府去告她,叫皇家大失体面。今年元亨天子叫内务府评选,她就当之无愧地获得了最佳败家奖。 尽管败家,她也知道这是丢脸的事儿。只是不想着反省自己,却把责任归咎于提出这个创意的人身上。 打听得贾珉是这个奖项的始作俑者,这就把贾珉给恨上了,总想着找贾珉出气。 今天也就是人多,她怕失了体面,若是人少,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呢。 那边儿太监出来传人进宫了,贾珉正想进去,就看见牛继宗和柳芳过来了。 自从公交马车、武举考试和五龙山剿匪坑了牛、柳、陈、马四家后,贾珉就没再跟他们打过什么交道,此时也不愿意再跟他们有什么来往了。 但是,已经走到了跟前,也就只好打个招呼了。 “牛大哥也来了?” 牛继宗叹了口气。 “珉兄弟,你可把我给坑苦了。” “牛大哥这是什么话?过去的是是非非,你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哪一回是我先挑事儿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你那个最佳败家奖。” “怎么了,莫非贵府也评选了?牛大哥当选了?” “虽未当选,最后空缺了。但我是唯一的候选人。不打我,不骂我,吓死我了。你说,你干点儿什么不好,非要出这么个馊主意?你再看柳兄弟……。” “柳兄弟怎么了?” “他当选了” “当选了还来参加千人宴?” “你以为他愿意来啊,不是实在没人了嘛。” 怪不得连理都不理我了。真没想到,这个最佳败家奖,还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牛大哥,这事儿就不能怪我了。此事虽然最初是我的主意。但是,是贵府自己学的,也不是我给评的奖,误伤,纯属误伤,告辞,告辞。” 也不待牛继宗再说什么,贾珉混进人群,进宫去了。 第0352章 北静王促和 参加千人宴,来的时候虽然是以家庭为单位来的。但是及看去之后,就不是按照这个方式坐了。 先是男女分开。 男的在三大殿摆席。分别是保和殿、交泰殿和钦安殿。 女的在坤宁宫和斋宫。 然后是长幼分开。基本上是年龄相近的人在一块儿。 这或许是为了吃酒和谈话时,能有共同语言,有利于气氛融洽。 在外面的时候,每个人在登记时,发了一个牌子。拿着这个牌子,经过宫廷侍卫验证后放行,然后按照牌子上的号码,找自己的位子。 贾珉的牌子上,是钦安殿的乙2号桌。 至于老祖宗和贾赦在哪里,贾珉也不去关心。 他们两人以前都是来过的,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不过,上一次来,年轻一辈来的是宝玉。那是还引起了轰动。原因自然是因为宝玉的那个营销故事,也就是衔玉而生的故事。让贾母好一阵子得意。 每一桌有一位主宾,属于代表皇上招待其他客人的。 嘉宾这一桌的主宾,就是北静王。 其他的还有东安王世子宋宽、牛继宗、柳芳,还有一位熟人,是御前一等侍卫周彤。还有一个王信,是王子腾的儿子,两人算是亲戚了。 周彤是北直隶人,贾珉的同科状元。 两人虽然交往不多,但是,见了面儿,也是十分亲热,说起话来,颇多感慨。 对于贾珉在卜奎的战绩,周彤大加赞赏,颇有羡慕之情。对于今后开战之事,则绝口不提。 王信,贾珉只见过一次面。还是在去年老祖宗的生日寿宴上。不过,那个时候,贾珉还很受贾府中人的排斥,一直没有资格上桌,所以只是远远地见了一面。当时并没有说话,更没有什么交往。 正经算起来,今天草算是正式见面了。 不过,王信对于贾珉似乎比较冷淡,只是客气了两句,就没有再说什么。 另外两个人,贾珉不认识,北静王给大伙儿互相介绍了一下,因为是世家子弟。算是完成了礼数。 这一桌八人,就都是勋贵之家的子弟。以北静王水溶为主,然后是东平王世子宋宽和贾珉、牛继宗、柳芳三公子弟,加王信一等伯子弟,和两个候的子弟,再加御前一等侍卫周彤。 凉菜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人才上来,执事太监喊了一声,就开宴了。 水溶先提了一杯,客气了几句。众人喝了,然后是宋宽提酒,众人自认纷纷捧场。 第三杯酒没人提,就暂歇一会儿,众人开始吃菜。 随时同一桌吃酒,讲究还是很多的。虽然口头上都说不介意,但是,如果有谁逾越礼数,还是会在别人心里引起腹诽的。 所谓的礼数,也不外乎就是长幼尊卑。 其中又以尊卑为主。 尊卑一是按家世爵位,二是按照官职大小。 此时有资格提酒的,因该是贾珉、牛继宗和柳芳三人。三个人家里都是国公,牛继宗和柳芳年纪比贾珉大。但是,若论官职,贾珉想在又比他们高。 所以,一时之间,到也分不出个上下来。 见有些沉闷,北静王就点名了。 “咱们这一桌,也不要讲究那么多规矩,总是以尽兴为好。周彤,这一杯就你来提。” 周彤见水溶说了,就提了一杯。 “这一杯,就我来提了,这里有个名目,是感谢怀远的” 水溶举起了酒杯,别人也举起来,等着他说话。 “这是胡家酒坊的御酒,说起这个酒,还是怀远第一个造出来的高度酒。否则,如今我们还要喝那象水一样低度酒呢。” “此话有理,正是应该感谢怀远的。” 宋宽也附和道。 “这一点,谁也没有什么异议的,确实该感谢怀远。” 牛继宗也跟了一句。 他和柳芳现在跟贾珉的关系也很尴尬,但是,此时若是不附和一下,就未免显得有些小气了。 “怀远,继宗也感谢你了,你年纪小,一会儿可要敬继宗一杯。” 贾珉明白,水溶这是要给他和牛继宗。柳芳缓和关系。 他们之间的矛盾,在座的人都清楚,若是不缓和一下,确实有些尴尬。 “让北静王费心了,恭敬不如从命。” 这杯喝完,贾珉就提议了 “牛大哥,柳大哥,往日若是有什么对不住的,今天就向你们二位道歉了,还请二位哥哥大人大量,原谅则个。小弟先干为敬。” 牛继宗和柳芳心里虽然还有气,但是,贾珉有了姿态,又在如此场合,也就不好太过分了。 跟贾珉碰了一下,喝了。 “算了,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有些事情,我们做的也有不妥帖之处。” 牛继宗倒是比较爽快,承认了自己也有错误。柳芳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终于没有说出来。 “怀远啊,要说这件事儿,你做的也有不对的地方,你便是我,对你心里也是有所不满的。” 宋宽突然来了一句。 “世子何出此言,我可没得罪你啊。” 贾珉觉得有些不解。 “你自己或许没当回事儿,岂不知这帝都许多人家的子弟,恨不得要杀了你呢。今年家严都曾想要评奖了,后来还是家慈反对,这才作罢。” “即便是我,当时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生怕那个最佳败家奖落到我的头上来。” “世子言之有理,你贾老四这一招儿,也实在是太阴损了点儿。若不是你,我哪里至于如此。即便是现在,也是如坐针毡的。败家,败家,我又哪里败家了?” 柳芳这回终于说话了。 “是啊,珉兄弟,这事你是在不应该,我被提名的那些日子,实在是度日如年啊,虽然最后空缺了,但我是候选人,也被瑞文视为败家了。如今你没事儿人似的,你们说,该不该罚他一杯?” “该该该,该罚。” 水溶等也纷纷附和。 贾珉无奈,也只好认罚了一杯。 “酒我虽然是喝了,但是,你们说的理,我却是不认的。这个最佳败家奖,是我的主意不假,但是,我也只是在鄙府里面评奖。又不是我叫别人评奖的。你们各家偷偷地学了去,不给我钱不说,如今还来怪我,可就是没良心了。北静王,你可要主持公道啊。” “怀远说的虽然有些道理,但是,此事你是始作俑者。明年我家也要评奖,前几日,圣上还说,明年要拼个最佳败家臣子奖,如今也也是忐忑不安呢。” “你出了个馊主意,自己躲到卜奎去,闷声升官儿,一年生了两级,却叫我们在家里受煎熬,你说,我能替你说话么?” “不能!” 北静王话音刚落,众人就异口同声,把邻桌的人都下了一跳。 “好好,我认罚一杯,就这一杯了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冤枉啊。” 至此,这气氛算是热闹了起来。 “怀远,听说刚才在外面,遇上永宁郡主了?” 周彤神秘兮兮的,向四周看了一眼,这才低声说道。 不过,同桌的人,还是都能听见的。 “周彤,你也不用藏着掖着的,此事已经传遍了,如今是都知道了。怀远,这回你的麻烦可大了,倒是叫我等心里痛快了不少啊。” 宋宽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可见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如今方叫我出了口恶气,柳兄弟,咱俩喝一个,庆祝一下。” 牛继宗高兴起来,柳芳自然乐见其成了。 “我们也附议,庆祝一下。” 水溶一说,众人就共同喝了一杯。 “好了,这才有点吃酒的样子吗?如今该罚的也罚了,该庆祝的也庆祝了。过去有什么不愉快的,就此揭过。今后还要精诚团结,互相体恤。这才是兄弟本分。” 这边刚热闹起来,皇上领着皇贵妃和两位皇贵妃过来给敬酒了。 贾珉虽然从未见过元春,但是,一眼就认出了元春。 元春的年纪,比皇贵妃和另一位贵妃明显要小一些,长相也颇有些象王夫人。面带微笑,仪态万方。 皇上只是在远处站着,说了些体面话,叫大伙儿不要拘束,尽情喝酒。也没有到酒席中间来,呆了了一会儿,就到别处去了。 皇上一走,众人就又热闹起来。 贾珉这一桌,喝的虽然不少,但还算文明。旁边两桌,已经开始打起酒官司了,争吵不休的。 酒喝得少,倒还比较矜持。说话也比较小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多少还有点儿谱。 喝多了,嘴上就没了把门的,一万藏在心里的话,就不免说了出来。 牛继宗和柳芳,也是不断的跟贾珉抱怨着,说得自然是以往双方的恩恩怨怨。虽然是抱怨,倒也不象以前那样仇视了。 贾珉自然是强调自己的理由,于是双方你说你的理,我说我的理,舍也不能说服谁,总是纠缠不清的。 关于贾珉在卜奎的话题,自然也是绕不过去的。 水溶和宋宽问的比较仔细,叫贾珉觉得,两人在军事上,其实也都是有些造诣的。问的基本上还都是些内行话。 正在议论间,就有倍的桌上的人,过来敬酒。认识的,寒暄一番,不认识的,客气一番,说些久仰之类的体面话。 一时间,场面喧嚣,气氛热烈。 第0353章 初见贵妃姐姐 由于贾珉的卜奎游击身份,关于对北温都拉开战的事情,自然就成为了议论的话题。 关于此事,贾珉其实已经不愿意再谈论了。几乎在所有的场合,他都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反战观点。 不过,北静王是贾府的世交,贾珉对他的印象也不错。所以,也就再一次地表明了自己的反战观点。 对于的贾珉的观点,在座的其实都是消息灵通之人。以前在贾珉的折子中,就已经说过了。 但是,人们认为,贾珉的观点是站不住脚的。 牛继宗和柳芳甚至直接就说,贾珉是因为贪功,想把北温都拉留给他自己。 这样的观点贾珉也不是第一次听到,长安公主就曾经这样说过,所以他也懒得再反驳了。 吃酒到了一定的程度,原来按桌分坐的次序就乱了。三三两两认识的,就开始串桌了。 最先离开的是北静王,他是被太监来叫走的,估计是有什么公事离开了。 然后是东平王世子宋宽,他跑到了交泰殿去,跟西宁王世子李乾和南安王世子韩奇一起喝了。 随后,牛继宗和柳芳也离开了。不知去了何处。周彤陪了贾珉一会儿,被一个侍卫叫走了。 王信对贾珉本来就不太感冒,对于父亲王子腾说的要把王家的府兵团交给贾珉,也很不满意。 话里话外流露出的意思,是贾珉蛊惑他父亲这样做的。 贾珉跟他说了不是自己的意思,王信还是不信。贾珉也就懒得再跟他解释了。 对于一个充满偏见的人,有多少解释都是没用的。 这一点,贾珉在宝玉、贾环、贾蓉和薛蟠身上,已经得到多次证实了。 另外两个人不熟,早就到别的桌去了。 现在这张桌上,就只剩下了贾珉一个人。 他也不愿意到别的桌去。 他在这里认识人比较少。有数的几个人,象顺天府尹修同贵,九门提督刘长风,季大学士等,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人,跟人家在一起,不一定能谈得来。 当然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他的观点跟别人不同。虽然他在这里坐着,但是,也能听到别的桌上,经常在谈论着对北温都拉开战的话题。 自己是反战派,去了只能叫别人厌烦而已。 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很在重要的。 因为那个最佳败家奖,他得罪了不少人。说不定在哪里就遇上一个得奖的人,酒喝多了,跟人家起了冲突就不好了。 虽然他可以保证自己不挑事儿,但是,他不能保证别人不这样做。 钦安殿里有十几桌人在吃酒,热热闹闹的。但是,贾珉却感到,自己很孤独。 一个太监过来了,正是戴权。 “走吧,小兄弟,快别一个人在这里傻坐着了。” “去哪儿?” “贵妃娘娘要见你,你不会说不去吧?” 戴权笑呵呵地说道。 自然不会不去了。 贾珉赶紧起身,检查一下自己的衣装,跟着去了。 很快到了斋宫,在大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就见到了一个宫装丽人,正是姐姐元春。 元春的身边是老太太,另外还有两个太监和几个宫女。 选在这个地方见面,其实是有些讲究的。 这是一个开放区域,里外的人,都能看得见。 斋宫里面,是今天来的女宾在那里吃饭,虽然也能看见这里,但是毕竟还有一段距离。贾珉作为一个男子,倒也不至于冲撞了里面的人女宾们。 所以,元春选在这里见贾珉,一定是经过精心考虑的。 她现在虽然已经贵为贵妃,但是,新晋不久,估计位置还不是那么稳固。 况且,宫里面的争斗也是很复杂的,这也让她不得不小心。 贾珉紧走几步,就要跪下见礼。 “免礼吧,都是自家人,就不要讲那些礼数了。” “弟弟见过姐姐。” 莫名地,贾敏心里就有些感动。 虽然他从来没见过元春,但是,在心里对这个姐姐,还是很敬佩的。 十几岁进宫,在这深宫里,能够熬到今天的位子,不知要经历过多少艰辛和打击挫折。 宫里面虽然看起来平静,其实无时无刻不充满着刀光剑影。为了争宠,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其争斗的惨烈程度,甚至比官场还要激烈。 “四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做的很好。姐姐为此感到欣慰呢。” “让姐姐操心了。” “唉,四弟我还是放心的,只是宝玉时常叫我担心。四弟能者多劳,以后还要照顾兄弟。宝玉有些顽劣,若是有什么不足之处,你还要担待些。终究是兄弟,跟外人是不同的。” “姐姐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老祖宗和父母年纪大了,家里的事情,姐姐就拜托给四弟了。当多大的官儿,倒是无所谓,能保得了一家周全,平平安安就好。” “谨记姐姐教诲。” 又说了一会儿,也都是一些家常话。戴权咳嗽了一声,贾珉知道,自己该告辞了。 尽管元春说了免礼,但此时毕竟还在宫里,贾珉还是磕了头。 “姐姐保重。” 于是起身离去。 转过身时,眼睛就有些湿润了。想想红楼原著里,元春早早离世的情景,心里就感到痛惜。 此次见面,虽然只是平平常常的一些话,但是,贾珉却感到了自己身上沉重的责任。 这表明,元春其实已经把保全贾府平安周全的责任交给了他。 但是,自己能做到么? 虽然贾府今年还算平静,但是,今后会怎么样呢?府里的这帮队友们,会安于现状吗? 还有他来到贾府之前,贾府做下的一些事情,如今虽然没有暴露出来,但是,毕竟原罪还在,隐患未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来。 一旦事发,就有可能给贾府带来灭顶之灾。 这还真是个艰难而巨大的任务。 元春封为贵妃了,固然是个好事。但是,接下来,就要省亲了,修建大观园,就将提上日程了。 风光奢华的大观园,是一个巨大的财政负担,稍不小心,就将成为压垮贾府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项工程也会是个肥差,一旦上马了,就将有许多人盯上来,想从中牟利。 到了那个时候,贾府的人能老实吗? 贾赦,贾珍,还有那些管家们,看到如此一块肥肉,还能不动心? 保护贾府的平安周全,说的轻描淡写,实际上,是个漫长而艰难的任务。 在卜奎的这一年,贾珉不在贾府里面,对于贾府的隐患,可以说是眼不见心不烦。但是,这不等于问题就不存在了。 虽然这一年他的仕途之路突飞猛进,但是,现在,却似乎又陷入了困境之中。 在甚嚣尘上的开战声中,现在他似乎是唯一的反战者。就连他比较敬重的北静王水溶,似乎都赞成开战。这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虽然皇上才是最终的决策者,但是,目前开战的声音已成气势,这未必就没有皇上的默许在里面。 很可能,皇上都是主张要开战的。 面对着这种铺天盖地的乐观情绪,自己能阻挡得了吗?一旦皇上召见,自己提出反战,皇上会如何看我?他还会信任我吗? 在这个世界里当官儿,一旦失去了皇上的信任,仕途之路基本上就算完了。那样的话,还如何保得了贾府的平安周全? 刚才见到姐姐时,曾经有一瞬间,贾珉想跟姐姐说,叫她劝皇上慎重考虑开战的事儿,但是,他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后宫干政,妃子卷入皇储之争,历来都是大忌。即使目的是好的,也会给皇上留下不好的印象。这样冒险的事情,贾珉是不能叫姐姐去做的。 姐姐一个人在宫里,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能再给她添乱了。 回到钦安殿,见人们还在热闹着,略微坐了一会儿,也没人来搭理他。贾珉颇感没趣儿,跟执事太监说了一声,瞅着没人注意,就出宫了。 贾珉以为没有人注意他,其实是不对的,还是有人注意他的。 在钦安殿门外院子里的一角,就有三个人注意到了他。 这三个人,就是宋宽、李乾、韩奇。 “这小子怎么走了?” 李乾说道。 “唉,这个小子,如今也是可怜,就他自己还在那嚷着不要开战呢。” 韩琦调侃道。 “不过是个小小游击而已,这种事情,岂是他能左右的?” “原来说皇上今天要召见他,不知为何没有召见?” “他时时处处说不宜开战,皇上会不知道?再召见他,又有何用?” “别管他了,还是想着我们自己的事情吧。此次若是能够控制了北温都拉,将来整个东北的局势,可就对我们非常有利了。” “这件事情,长辈们已经在谋划了,似乎不用我们操心了。” “唉,若是换个人就好了。贾怀远宫里有姐姐贾贵妃,外面有舅舅王子腾,可惜不能为我所用。到底是个人才,有些可惜了。” 宋宽不禁有些感慨。 “刚才王信到我们桌上,听他话里话外的,似乎对贾珉很有些瞧不起呢。” 李乾说道。 “王信就是个草包,哪里能跟贾怀远比。” 宋宽说着,不禁又摇摇头。想起贾珉,确实替他有些惋惜。 短短一年,就能在卜奎那样的地方创下如此业绩的人,确实是很难找的。 第0354章 开战的内幕 贾珉出了宫,找到了赖大,叫他转告老祖宗和贾赦,出来之后就不必等他了,自己就先走了。 不一会儿,来到了卫府,叫门子通报卫若兰。 卫若兰很快就出来了,两人骑马走了一会儿,就到了悦来客栈,要了一间房,就住进去了。 这家悦来客栈,在去年贾珉刚到贾府的时候,他经常来住。如今老板见了他还认得,所以十分热情。 送来了茶水,又特意多加了一个火盆儿,这才出去。 卫若兰虽然是为了辛酉科场案回来的,但是,对北温都拉草原用兵,跟卜奎也有间接的关系,这样的大事,也不可能不关注。 “目前,对于北温都拉用兵,似乎不可避免了。我注意了一下这方面的消息,还没有反对开战的言论。” 卫若兰给贾珉添了茶,有些忧虑地说道。手里的茶杯,也在不停地旋转着。 “是啊,似乎就只有我们一家反对开战。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信心。” “据我了解,备战已经在暗中进行了,户部已经把军费给兵部了,军械辎重在准备之中,一共准备了十五万人马。” “十五万?从哪里调集这么多人?” 贾珉都有些吃惊了。 若是真有十五万人马,好好地训练一番,在后勤上准备上充足了,再采取正确的战略和战术,打败鞑靼人,还是真有可能的。 “据说有这么几部分,一是盛京和宁古塔的兵力,一共有六万人。二是高丽的驻军两万和高丽军队两万。三是直隶和山东,一共出三万。四是京营和顺天府出一万二,剩下的八千,就由帝都的各家府兵出了。” “没有咱们的事儿?” “没听说有。有一种传说,说是怕咱们去抢功劳。叫咱们安心防守卜奎。”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咱们去抢功劳?以为我愿意去啊?那鞑靼人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也认为他们太轻敌了,鞑靼人的十万铁骑,可是比四大部落还厉害的。除非用咱们对付四大部落的法子,否则,要想取胜,殊为不易。” “咱们对付四大部落的办法,在鞑靼人那里就未必管用了。那些招数,他们已经知道了,必定会有破解之策。要想获胜,还得另寻他策,打一场持久战。我估计,没有两年,是打不下来了的。” 贾珉做出这个判断,还是在采取了正确的战术的前提下。否则,即便是十五万人马,也未必有用的。 虽然号称十五万人,但是,去了军中的后勤和辅助人员,真正能够投入一线的兵力,能有十二万就不错了。 甚至十二万都不可能达到。 原因也很简单,主要有两点。一是军中存在着大量的吃空饷现象。说是多少万兵力,实际兵力,能有号称数量的七八成就不错。 二是就在这七八成的兵力中,还存在着大量的冗员。真正能用于一线作战的,有个六成就算不错了。 就算是这六成兵力,还缺乏训练,平时军备松懈,有的甚至从来就没打过仗。装备也基本都是冷兵器。 就凭这些人,想跟鞑靼人的虎狼之师打,要想获胜,实在是非常困难的。 “珉长官说是两年,他们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叫他们说,可就简单了,大军一到,两个月就结束战事了。” “两个月倒是也有可能,只是败的就不是鞑靼人,而是他们了。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急着这样做?” “除了战功,设立府县和贡赋之外,兵部这些年以来,一直没有什么像样的战绩,,各家府兵团,受了咱们胜利的鼓舞,也急于建功立业。” “唉,建功立业,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他们下了咱们那么多功夫吗?想立功,你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有些奇怪的是,这一次,连户部都是积极主战的,罗大学士和三藩也极力支持。” “罗大学士和三藩?” “是的,据说此次的主帅,很可能是宁古塔将军韩天魁。” “韩天魁?” 这就有些意思了。贾珉突然之间明白些什么了。 若是韩天魁担任主帅,一旦获胜了,宁古塔可就是在卜奎的背后打入了一个楔子。那个时候,卜奎就将成为在宁古塔势力合围中的一座孤岛了。可以说,整个东北就都是宁古塔的势力范围了。 韩天魁是南安王韩天斗的弟弟,南安王是三藩之一。 一个事实就赫然出现了:东北也成了三藩的势力范围。 至于罗大学士积极支持,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据传说,罗启华大学士,跟三藩的关系一直比较密切。常常在朝中替三藩出头。 “关于皇上那边儿,有什么说法?” “据我了解的情况,应该是是跟太子有关。” “跟太子有关?” “当初皇上立当今太子时,就颇有争议。许多大臣都不同意。后宫的争议也很大。后来还是皇上力排众议,立了太子。” “去年河南大旱,太子主持赈灾,据说争议颇多,还爆出了不少贪腐传闻。就连晋王和楚王,也颇有微词。” “人们的普遍看法是,皇上是想叫太子主持此次战事,为太子挽回影响,建立威望” “为太子建立威望,倒没什么不好的。打仗也不是不可以,只怕是选错对象了。” “依我看,此战前景不妙。光是从各处抽调这一项,就是问题多多。兵不识将,将不识兵。互不统属,号令不一。更不要说军队素质良莠不齐了。如此浑水,我们不趟也罢,省得跟他们丢人现眼的。” “若是鞑靼人野心有限还好,就怕他们将来获胜了,乘胜追击,一口气占领了南温都拉,对我们可就不利了。我们此前的战果,就化为乌有了。” 这也是贾珉最为担心的地方。 “从现在的局势看,开战已经不可避免了,珉长官还要早作筹划为好。” “是啊,不宜开战之事,我在折子里说过,跟姜侍郎和我舅舅说过,今儿个又跟北静王说过。看来都是没用的。将来见了皇上,我也是要说的。只是现在形势如此,怕是跟皇上说了,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是该早作筹划了。” “若兰,你把辛酉科场案先放一下,这几天,我好好想想,过了正月十五,我俩就一起返回卜奎去。卜奎之事事关重大,我们必须保证卜奎不出问题。” “如此最好了。唉,真想不到会出这么一档子事儿。天也黑了,到我家里吃酒去吧?” “算了,过了年再说吧。要过年了,还是在自己家里吃吧,也省得府里人说我外道了。” 跟卫若兰分手,贾珉就回了野渡居。 在宫里虽然吃了酒,饭菜倒是没吃多少。回到耕读院,平儿恰好给他留了饭菜。 一边儿吃饭,一边儿听平儿说今天贾府年会的事儿。 年会是由贾政主持的,自然沉闷单调,没什么趣味。也没请什么外人来颁奖。 奖项上,也没有什么亮点。 终身成就奖和最有趣儿的最佳败家奖,自然是没了。德高望重奖,族老会当仁不让地给了自己。 贾赦和贾政倒也不客气,把自己去年的奖项给蝉联了。 秦可卿依然获得了最佳管理奖,黛玉的丫鬟紫鹃获得了最佳丫鬟奖。 这两个奖项,算是最没有异议的。 其他的奖项,与去年大同小异。但是,给下人赎身的奖励没有了。 最具争议的两个奖项,是赖大的最佳管家奖和宝玉的宽待下人奖。 这两个奖项,都是他们自己提议设立的。完全就是因人设奖,背离了评奖的宗旨,把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变成了儿戏。 最具威慑力的最佳败家奖,在别人家里发扬光大了,自己这里却抛弃了。让贾珉有一种荒谬感。 可见,再好的制度,在一群心术不正之人的操持下,也会走样的,最后走向了反面。 管家阶层的中饱私囊,在府里就是个公开的秘密。贾珉去年就想进行整顿,后来因为外放卜奎,才打乱了他的计划。 今年竟然给他们一个奖项,这无异于发出了一个错误的信号,那就是贾府是容忍并且鼓励管家们这种行为的。 宝玉对下人比较宽厚,倒也是真的。但是,这未必是他的本性和有意为之。很可能是他天性比较叛逆,为人比较疏懒,不愿意管教下人而已。 即便是如此,宝玉在其他方面的缺点也是很明显的,给他评奖,给人的信号即使不是错误的,也是混乱的。 对宝玉这个亮点的鼓励,掩盖了他的其他缺点。这对于宝玉自己,也是有害的。这等于鼓励宝玉在其他方面的放纵行为。 如果这样下去,他永远也不会反省自己。 这让贾珉想起了元春叫他宽容宝玉的话。从这一点来说,很可能她对于宝玉还是有着清醒的看法的。 只是因为如今在宫里,鞭长莫及罢了。 元春没要求贾珉在仕途上有多大成就,只要他保护贾府的平安周全。 平安周全,在一般的家庭,只是个最基本的目标。 但是,对于贾府来说,却是个比较奢侈的目标了。 由此可见,元春对于贾府的过去和现状,还是有着比较清醒的认识的。 从这里,贾珉也产生了一些怀疑,那就是贾府是不是还隐藏着他不知道的更大的秘密。 第0355章 格局总是不同的 门上的春联儿,屋檐下的灯笼。大街小巷的鞭炮声,时时升起的漫天烟花。 穿着新衣服的孩子到处乱串,晚辈们游走着给长辈们磕头拜年。家家户户的守岁和团圆饭,拎着大包小包的人走亲戚。 见了面就问过年好,即便是往日里有隔阂的人,见了面也是喜气洋洋的,就像是多年的好友似的……。 这就是过年,旧的一年结束,新的一年开始了。 初一那一天,贾珉在给各家的长辈们拜年后,就到了野渡居,看看那里留守的大兵和自己的亲兵,又给送去了一些瓜果犁枣的,然后就回来了。 荣国府和宁国府在一起,薛家也在这里,所以用不了多长时间。 史家和王家虽然远点儿,但是,只是晚辈们去送个礼,给长辈们磕个头就回来了,所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初二,是荣国府请客。 宁国府,薛家,史家,王家的主要人物以及贾氏宗族的长辈们都来了。 初三是宁国府请客,也是各家都到了。 初四是薛家,初五是史家。 四大家族几乎年年都是如此,几乎已成了定例。 今天是正月初六,立春,丁丑年结束,戊子年开始。 虽然大年初一就是新的一年开始了。但是,从生肖上来说,今天才是鼠年的开始。 今天是王家请客,也是四大家族中的最后一家。 巳时初,荣宁二府已经开始忙碌上了。 以赖大为首的管家们,已经做好了主子们前往王家的准备。 各个主子的长随、小厮准备好了车马轿,丫鬟婆子准备好了随身物品,不外乎大衣、手炉、风帽等。 男人骑马,女人们则是年长的坐轿,年轻的坐车。贾府的出行规矩,历来就是这样。 张罗了小半个时辰,荣国府、宁国府和薛家三处的人才齐了,于是启程前往王家。 一路上,浩浩荡荡,很是壮观。 路上也时不时地会遇见队队车马,都是走亲戚的。 不一刻,就到了王家。 王子腾的弟弟王子胜和儿子王信,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管家下人们则在一旁安排车马轿子停放。 进了屋,男女分开,各有男主人和女主人接待。 贾家和薛家的人到了的时候,史家的人已经到了,见了面,自是一番寒暄客气。 除了薛家,贾珉跟史家和王家打的交道并不多。两家的人,至今有的还认不全。 不过,由于贾珉的强势崛起,如今成了四大家族年轻一辈中最耀眼的新星,所以人人倒是都认得他的。 即便是长辈们,见到了他,都非常热情。 所以,史鼎、史鼐见了他,就比对其他的晚辈们格外高看一眼了。 只是史鼎和史鼐的儿子见了他,倒是有些疏远的样子。只是彼此打了个招呼,就各自去了。 史鼎和史鼐高看贾珉,除了贾珉如今在贾府里的地位举足轻重之外,主要还是因为府兵团的事情。 当初府兵团成立的时候,史家承担不起费用。于是就找到了他们的姑姑贾母。所以,史家的练兵任务和费用,就由贾府给承担了。 起初,他们也只是为了应付差事,没指望练兵会出什么名堂。 没想到,府兵团竟然先是剿灭了五龙山土匪,随后又取得了南温都拉草原大捷,史家自然也跟着沾光了,分享了荣耀。 如今史鼎和史鼐到衙门里去的时候,腰板都挺直了几分。 原来在史家被人忽视的庶子史松和史柳两人,也成了史家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距离开宴还早,不过,人们已经被安排好了在桌上就坐。 桌上摆满了花生、瓜子、榛子、核桃等坚果和苹果、犁。桔子等水果以及茶水。 贾珉这一桌,是宝玉、薛蟠、贾环、贾蓉、薛蝌和史鼎的次子史杨。一会儿将由王信来相陪。 宝玉和薛蟠到了哪里,一般都是比较放纵随便的的,但是,到了王家,两人却都是小心翼翼的,表现的中规中矩的。 原因也很简单,他们两人非常惧怕王子腾这个舅舅。 除了是长辈之外,王子腾位高权重自然是主要原因之一。 当初薛蟠打死冯渊,贾雨村接了此案,最后将此案不了了之,很大程度上,看的就是王子腾的面子。 案子判完之后,贾雨村还给王子腾和贾政写了信示好。 后来贾雨村升官儿,虽然走的是贾政的路子。但是,贾政只是个五品的侍郎中,哪里有那个能力,实际上,还是贾政找了王子腾,才运作成功的。 宝玉虽然不拘礼数,但是,对于舅舅王子腾却是恭谨有加的,每年过年,别人家里可以不去,这个舅舅家里,却是不会落下来的。 薛蝌和薛宝琴如今已经在薛家住下来了。 宝琴和梅翰林家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薛蝌则开始帮着管理薛家的生意。 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邢岫烟,如今也住了下来。 邢岫烟小的时候,曾经跟妙玉是邻居,两人也是认识的。这次来了,还打听妙玉的消息。 薛蝌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为人处世却很稳重,做事也比较有章法,跟薛蟠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贾珉见了薛蝌,就非常喜欢。觉得他只要经历一些历练,将来定是一个可以做大事的人。 薛家在帝都的产业,除了几家铺子,也就没什么了。现在薛蝌只是在管理薛家的产业,其实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贾珉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计划将来在适当的时候,叫薛蝌承担起更多的责任来。 以薛蝌的品行和才干,宝玉和薛蟠等几个货,是没法相比的。 目前贾府的男主子们,贾赦年纪老大了,还是一味地不正经,也没有什么才干。贾政只是做他的工薪族,在衙门里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贾琏目前算是个人才,但是,目前在卜奎抽不来身来。 剩下的宝玉、贾环和贾蓉,乃至于贾珍,吃喝玩乐、歪门邪道在行,叫他们做起正经事儿来,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儿。 即便是下人出身的焦利、李贵、宁儿,现在的见识和能力,都远远远不是他们能比的。 若是男主子争气,贾珉当初也就不必将宝钗和秦可卿推到前台了。 宝钗和秦可卿虽然才干出众,但是,毕竟还是女流,有需要出头露面的时候,还是没有男人那样方便的。 如果薛蝌将来承担起了这个责任,就要方便的多了。 初四那天薛家请客时,贾珉瞅个机会跟宝钗说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宝钗也十分赞同。 两个丫鬟给送上了饮品,一共两样。 一样是山楂露。 这是把山楂煮熟后,加上糖,经过一段时间的浸泡和发酵后,做成的饮品。喝起来酸甜,是开胃消食的良品。 另一样就是粒粒橙了。 这是在市面上买来的,是李纨和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裘良合伙的生意。 去年贾珉离开贾府前,给了李纨这个生意。目的是叫李纨多挣些钱,也好提高她在府里的地位,为自己将来储备些钱财,也叫贾兰将来过得宽裕些。 事实上,李纨没有辜负贾珉的好心。今年这一年,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 做粒粒橙,最主要的一味添加剂,就是琼脂。有了琼脂,橙粒就会悬浮,不沉淀下去。 粒粒橙出来后,也很快就有许多人模仿,但是,由于没有琼脂,最后都失败了。 所以,到目前为止,李纨和裘良的粒粒橙生意,还是帝都的独家生意。 为此,李纨很感激贾珉,早早地就给贾珉定制了一套衣服,算是过年给贾珉的礼物。如今就连贾兰见了贾珉,都是十分亲热的。 舅舅王子腾不在家,据王子腾的夫人何夫人说,是被皇上召进宫里去了。 不过,王子腾在不在家,也无所谓了。该开宴还是开宴了。 王信跟宝玉、薛蟠和贾蓉平时都是极为熟悉的,也时常有所来往。 去年最初练兵的时候,也时常向他们打听,贾珉这边儿是如何练兵的。 后来听说只是练习走道儿和叠被子,以后也就不问了。等到宝玉几人从兵营里回来之后,到处诋毁贾珉的练兵方式,就更加瞧不起贾珉了。 如今虽然羡慕贾珉在卜奎的胜利,但是,也只是认为那是贾珉运气好的结果。 对于贾珉练兵的精髓,他不理解,也懒得去了解。 原因固然在于他对于贾珉的偏见,同时,心里也还也嫡庶之分。 对于贾珉,由于贾珉如今的成就和官职,加上在千人宴上,见北静王和东平王世子宋宽对贾珉都很客气,所以,倒也不敢小瞧了。 但是,对于贾环在这个庶子和薛蝌,就几乎是毫不掩饰的蔑视了。 在开场白的时候,对别的人都一一点名,表示欢迎之意。唯独没点贾环和薛蝌的名字。 仅从这一点,贾珉就判断,这个王信,有些太小气了。 要不你就谁的名字都不点,要不你就都给点了名字,这么多人都说了,还差这两个人的名字吗? 贾环的脸色就有些难看,情绪比较明显地表现了出来。再看薛蝌,似乎根本就没在意这一点似的,仍就从容不迫、不卑不亢的样子,让贾珉心中暗自赞许:人的格局总是不同的。 第0356章 皇上不会召见了 因为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亲戚。加上时值过年,也没有什么事情。所以,喝酒的气氛很轻松,很快人们就放开了喝。 几轮集体干杯之后,喝着喝着,就分成了两伙儿。 一伙儿是王信、宝玉、贾蓉、薛蟠、贾环,另一伙儿是贾珉,薛蝌和史杨。 前一伙儿喝的放肆,后一伙儿则喝的比较从容。谁也不灌谁,谁也不偷懒,属于君子酒。 王信似乎酒量不大,没等别人怎么样,他作为主人,自己就有些晕乎了。说起话来,也就有些随便起来了。 “我练了一年多兵,如今终于等来机会了。这一回,可要大显身手了。” “哥哥指的可是这回的北温都拉之战?” 别人还没接话,贾环倒是先反应了过来。 原来,他见王信一直不太理睬他,就一直在寻找着机会,想要讨好王信。见王信如此一说,就立刻把话递了上去,给王信当托,倒是比宝玉等人反应的快了许多。 “环兄弟聪明,就是这事儿了。这一回,我们王家府兵团,也是要到卜奎去的。” “哥哥练兵自是有所成就的,此次前往卜奎,必将高奏凯歌,立下大功。” 贾环继续捧着王信。 “环兄弟,你这话我爱听。听说你们也要到卜奎去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哥哥一块儿去?咱们是亲戚,别人不愿意要你们,哥哥要你们。到时候,哥哥给你们个一官半职的,有了军功,咱们一块儿挣。” “这个……。” 贾环不好直接表态了。 宝玉他们几个,兵部原来说,是要等到年后再说的。至于到底去不去卜奎,当时也没给贾琏一个准话儿。 正确的做法,就是过一段时间,兵部开衙了,再去打听一下,求个准信儿再说。 况且,他们几个人的编制是在贾府的府兵团那里,即便是要去卜奎,也是到贾珉那里去,没有到王家的府兵团那里去的道理。 对于王信来说,他父亲王子腾已经决定把自己家的府兵团交给贾珉来带了。除非兵部另有安排,王家的府兵团是留下帝都,还是到卜奎,就要由贾珉来决定了。 如今王信这么一说,显然就是不愿意归贾珉管辖,况且,当着贾珉的面儿,就直接叫宝玉他们到他那里,也是不太合适的。 贾珉听了,也不在意,装作没听见,继续跟薛蝌和史杨喝酒。 从心里讲,贾珉是不愿意接收王家的府兵团的。 虽然他们已经训练了一年多,但是,贾珉宁愿接收新兵,也不愿意接收这样的队伍。 新兵就好像一张白纸,自己写什么是什么,也比较听话,可以很快地按照自己的思路训练出来。 但是,老兵就不同了。有了自己的底子和习惯,甚至是偏见,想要纠正和改变,就要比新兵多花许多功夫和力气了。 不用看,贾珉就知道,王家的府兵团,跟其他家族的府兵团,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在贾珉的眼里,他们现在连菜鸟都算不上。 真要到了他那里,起码半年之内都不能上战场,自己还得派人投入大量的精力进行训练,将来在装备上,还得花钱改善。 虽然王家有些钱,但是,既然归到了一起,就得参照别家的处理。 所谓的别家,也就是贾史冯陈卫几家。 这几家出的钱,其实还是很有限的。以目前贾珉府兵团的军费消耗,各家族出的钱,是远远不够的。 即便是加上朝廷给的军费,也是不够的。 况且,自从朝廷给了军费之后,贾珉又削减了各个家族的钱。实际上,这支军队,有很大一部分钱,都是贾珉自己个人承担的。也就是在取得了南温都拉的贡赋钱之后,才算是第一次用上了较大的一笔朝廷款项。 所以,贾珉接受了王家府兵团,既得搭人训练,还得搭钱装备,又没有什么战斗力,纯粹就是个负担。 况且,这亲戚的事情,许多时候还真不如外人好办。 对于外人,可以公事公办,一是一,二是二。但是,亲戚之间,就要麻烦得多了。 你对他比别人好,他觉得你是应该的。你对他跟别人一样,他就觉得亏了,你不讲亲戚情面了。 你若是对他不如别人,那就更不用说了,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了。 只是因为王子腾是自己的舅舅,他才答应了下来,当时还跟王子腾说,府兵团归他之后,必须按照他的规矩来。 换个别人家的府兵团,白给他,他都不愿意要。宁愿招募新兵从头训练,都比这些老爷兵强。 贾环多少还有些顾忌,宝玉和薛蟠就不在乎了。 “哥哥既然如此说,我们就到你那里去。我们也是练过兵的,我家的府兵团,打败了两万草原铁骑,所以,我们几个也是不差的。到了你那里,也是能给你们的人一些指点的。” 薛蝌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对于贾珉的府兵团以及宝玉等人的情况,也是了解的。 薛蟠是他的堂兄,是个什么德行,他也是清楚的。 见薛蟠如此大言不惭的说话,心里也不住地摇头。直道哥哥做事荒唐。 “如此最好了,哥哥,我们就到你那里去,到时候,挣些军功回来。” 宝玉也表态了。 “只是此事还要……。” 王信倒也没彻底糊涂,用眼神向几个人示意了一下贾珉。 意思是说,贾珉毕竟还是团长,你们现在还是他的人,得看看他的态度如何吧? “没关系,我去找老祖宗去。” 宝玉也明白了王信的意思,于是就起身去找老祖宗。 不一会儿,宝玉就回来了。 “老祖宗同意了,到你们开拔时,我们四个就跟着你们一起走了。珉四弟,老祖宗都同意了,你这回没话可说了吧。” “此事等以后再说吧。” “珉四弟,我可不是故意挖你的墙脚啊,是他们自己愿意到我这里来的哟。” 王信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跟贾珉解释一下的。 “哥哥,此事以后再说吧。” 贾珉对王信微笑一下,就不再说话了。 现在是过年,今天又在这里吃酒,大伙儿都有些喝多了,此时确实不是讨论重要事情的时候。 贾珉不想因为此事,破坏了气氛。 况且,他也不认为他们会成功。现在就叫他们折腾去。即便是老祖宗同意了,将来到了自己手下,也是要听自己的,由不得他们做主的。 就在此时,王子胜来了。 “珉哥儿,哥哥回来了,叫你过去说话。” 一听得王子腾叫,贾珉就跟着王子胜去了。 在一间小屋里,贾珉见到了王子腾,神情似乎有些疲乏,精神头儿似乎也不太好。 见过礼,王子腾挥挥手。其他人都出去了,就剩下了甥舅两人。 “珉哥儿随便坐吧,在家里就不必拘礼了。” “谢谢舅舅了。” “我刚从宫里回来,北温都拉开战,已成定局,皇上已经决定了。” “可是调集15万人马?” “是的。” 于是王子腾说了大致情况,正跟卫若兰的情报相符。 “此事由谁担纲主帅?” “太子为主帅,镇北大将军,宁古塔将军韩天魁为副帅。” “实际上就是韩天魁担纲主帅了?” “太子对军务并不擅长,只是担个名义而已。” “何时开战?” “正月十八就开拔。你说的事情,我也跟皇上如实说了。” “皇上如何说的?” 王子腾叹了口气,没有立刻回答。 其实已经不需要他回答了。 都已经决定开战了,还用说什么? “皇上说没说,什么时候召见我?” 贾珉还不死心。 “珉哥儿,这个时候,皇上还会召见你么?我明白的心意,但是,一入官场,许多事情就身不由己了。皇上不会召见你了。” 贾珉无语了。 皇上不见他,其实也不奇怪。 他的观点,已经通过不同的渠道,传到皇上那里去了。既然皇上已经决定开战了,还召见他干嘛? “舅舅的意思是……。” “我的观点跟你是一样的,也跟皇上说了。别的大臣攻击我怯战,说我要把功劳留给你,皇上也训斥我了。现在,满朝文武,也就咱爷俩儿反战了。” “给我们府兵团分配差事了么?” “没你们什么事儿,你们还是防守卜奎。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不想让你去跟他们抢功。不过,对于朝廷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儿。只要卜奎不丢,将来就还有转机。等缓过元气,还可再图北温都拉。” “既是如此,过了十五,我就返回卜奎去,力争保住卜奎。” “你也不要急着回去了,听候皇命吧。” “舅舅,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把我调离卜奎?” “倒也不一定,总之,不要擅自回去。过了初七,衙门开衙了,你到兵部去,再求个准信儿。记住,你现在是朝廷命官了。府兵团也是朝廷的军队了。不是哪家的府兵了。” “是。我明白了,舅舅。” “这些内幕,就不要跟家里人说了,大过年的,别叫他们跟着着急。家里人既然指望着咱们,咱们就理应比别人多担待些。有时候,受些委屈也是正常的。” “走吧,出去喝酒,高兴一点儿,天塌不下来的。” 王子腾起身,拍拍贾珉的肩膀,两人面带微笑,走了出去。 第0357章 可卿请吃酒 初七,贾珉去了季大学士家,拜见了季大学士。 如今,季大学士的家眷已经到了帝都。所以,今年也就不到野渡居去过年了。 在季大学士家呆了一会儿,两人就一起出门,到了下洼子。 下洼子是前年贾珉在办理公交马车差事时,从顺天府那里顶账弄来的,如今算是他的地皮了。 以前,他曾经打算开发这里。后来因为操练府兵的事儿,又到了卜奎,就耽搁下来了。 目前,这里的产业只有两个,一个是贾府的公交马车车场,另一个就是原来的火器作坊。 在军品作坊迁到卜奎之后,就只剩下了生产民品的作坊,由刘铁山和吴红梅夫妇在这里负责。 贾珉和季大学士到这里,是因为南儿在这里请客。 南儿原来是季大学士的书童,如今发达了,倒也始终没忘了季大学士。所以南儿一请,季大学士就同意了。 因为刘铁山也在这里,贾珉就叫他和南儿并做了一处,两人合在一块儿请了一顿儿,也省得天天老是喝酒了。 等贾珉到达时,平儿,风花和雪月已经到了,几个人正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不时地哈哈大笑着。 平儿到卜奎之后,贾府超市的生意,就全落在了风花和雪月两个小丫头身上。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两人到底是在贾府见过些世面的,加上前年又跟着贾珉做生意,学到了不少东西。所以生意做得还是很不错的。 贾府超市,是平儿、风花、雪月、宁儿和焦利合伙的生意。如今别人没有时间,就她们两个人在打理着。 “呵,一年不见,你们两个似乎又长高了。” “珉四爷过年好。” “珉四爷吉祥。” 说着,两个小丫头就要跪下磕头。贾珉急忙给制止了。 “以后不要给我磕头了,早就赎身了,还改不了这个习惯。” “便是赎身一辈子,四爷也是我们的四爷呢。” “叫四爷行,磕头就不必了。否则,以后我就叫你们平儿姐姐骂你们了。” “平儿姐姐喜欢我们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舍得骂我们?” “是啊,平儿姐姐若是敢骂我们,以后挣了钱,就不给她了。” “小死蹄子,反了你们,敢不给我钱,看我不撕碎你们的嘴。” 平儿作势吓唬两人,两人急忙假装躲闪,又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见几人如此打闹,贾珉就不禁想起当初领着他们在野渡居创业时候的时光。心里就涌上一股温暖。 又想起宁儿才十六岁,如今自己一个人在直隶那里奋斗,焦利在卜奎兢兢业业的作军需官,有时候为了采购原料,一出去就几个月时间,总是那么任劳任怨,不辞辛苦。贾珉的心里就不禁有些伤感了。 唉,若是焦利和宁儿也在,人就齐全了。这世上不如意事,总是十常有八九的。 正在喧闹间,南儿、刘铁山和吴红梅过来,请众人入席。 这里比较偏僻,也没有外人,季大学士也是洒脱之人,也就不分男女老少,就都坐在了一桌,吃喝起来。 席间季大学士跟贾珉谈起开战之事,也不胜感慨。询问起贾珉反对开战的理由,贾珉也就一一实说。 他的观点和理由,其实朝廷都已经和知道了,对于季大学士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季大学士听了,也是无可奈何。 如今他位置虽高,但是,主要精力都在编纂《元亨字典》上了,对于开战之事,也没有多少话语权,也就只好听之任之,劝贾珉想开些了。 一顿酒喝到了晚上六点多,城门已经关了,进不去城了。好在这里住处不少,众人就在此住下了。 初八,衙门开衙了,贾珉到了兵部。 按照往年的惯例,初八虽然开衙了,但是,也是没有多少人正经在衙门里办公的,基本上等过了正月十五,才算是把年过完了。 没想到,今天一到兵部,就见里面一片忙碌景象,似乎比平时还要热闹些。 这才想起来,原来是要开战了,正在做战前准备,自然就要忙了。 年前回来时,贾珉曾经到这里点卯,于是就又到了这里。接待的人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但是,知道他是南温都拉大捷的贾珉后,还是比较客气,说是找人给问问。 不一会儿,那人回来了,说是李尚书说了,叫他回去等信儿。若是有什么消息,会主动通知他的。 既然如此,贾珉也不愿意自找没趣儿,也就走了。 出了门要去牵马,就见寿儿正站在他的马前,见到贾珉,寿儿就迎了上来。 “终于等到珉四爷了,我家大奶奶要我来给珉四爷传个话儿。” 贾珉知道,寿儿一来,必是跟可卿有关了。 “我家大奶奶说了,为了感谢珉四爷对秦钟少爷的照顾,秦家老爷今晚要请珉四爷吃酒,请珉四爷务必赏光。大奶奶已经回到秦家庄,到时也会出面感谢。”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家大奶奶,我在申时准到。” “那就谢谢珉四爷了,我这就回去禀告大奶奶。” 寿儿骑上马走了,贾珉心里立刻高兴起来,此前的种种郁闷,一扫而空。 这是可卿叫自己去跟她相会了。 整个过年期间,秦可卿一直忙于操持宁国府的过年事务。两人只是在请客吃酒时,才能远远地看上一眼。每次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所以,为了避嫌,除了见面打个招呼和初一那天拜年见过面之外,连话都很少说的。 不过,这也让两人足够满足的了。 一句平平常常的话,一个眼神儿,就足以传达一切了。 终于等到了今天,两人可以在一起了。 贾珉的心里,是满满的期待。 不过,今天中午,还得到刘家庄去,今天是方秀才和童秀才请客。年前就定好了的,人家已经预备了,不去也是不好的。 来到卫府门前,卫若兰已经在花厅等着他了。一是两人就一起到刘家庄赴宴。 现在才早晨九点,时间还充裕,路上就放马慢走,一边走,一边研究。 “开战之事,已是既成事实,无可更改了,正月十八就要开拔了。” “我也听说了,唉,以前老是说你急功近利,如今他们这又是什么?等到败了那天,看他们还如何自圆其说。” “算了,若兰,咱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如何保住卜奎了。只要保住了卜奎,将来还有挽回的余地。卜奎一失,则全盘皆输,就连我们都要跟着倒霉了。” “那我们就尽快回去吧。” “我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 “这是为何?你不回去,怎么应付?” 贾珉给卫若兰介绍了情况,卫若兰听了,既气愤又无奈。 “你也不要着急,即便是我不回去,也没关系的。你们几个的本事,我也是清楚的。该教给你们的东西,我也都教给你们了,只要用心琢磨,审时度势,保住卜奎,我想问题还是不大的。” “我估计,鞑靼人一旦得势,就不会只满足于北温都拉了。到时候,肯定乘胜追击,顺势占领南温都拉。” “这对他们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们可以控制南温都拉,实现他们多年的梦想。坏事是,他们的战线拉长了,兵力分散了,斗志也可能下降了。为了争夺新的利益,内部也可能会产生裂痕。” “所以,你回去后,告诉紫英和也俊,一定要注意如下几点。” “你说。” “第一,朝廷派到南温都拉的官员,我估计下个月就会去设立府县了。一旦他们进驻,我们的人就坚决撤回来,进行训练,在那里一个不留,免得做无谓的牺牲。” “第二,新招募的士兵,抓紧训练针对鞑靼人的战术。但是,坚决不参与此次战争。如果有人命令我们参与,也坚决拒绝。我们的任务是防守卜奎,如果他们逼你们,就叫他们拿出圣旨来。即便是太子亲自下令也不行。这一点,切记,切记!” “好,除非珉长官,没人能指挥动我们。” “第三,回去告诉刘成和戴植,抓紧生产火器,大量储备弹药。火器工厂,必须坚决保住,这是我们今后安身立命的根本,也不许别人染指火器工厂的事情。连环铳的事情,要严格保密。即便是朝廷的军队,也不能让他们知道。” “好,我明白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做好跟鞑靼人打一仗的准备。密切监视鞑靼人的动向,如果他们只是在南温都拉草原,我们就不去管他。一旦他们想要越过二道江,突破原来四大部落跟卜奎的传统界限,就要坚决地把他们打回去。” “这一仗,要以火器为主,稳、狠、准,全力打击,不要怕浪费弹药,尽可能多地杀死敌人。” “你是说,要通过这一仗,把他们彻底地给打怕了?” “对,就是这个意思。打的时候,亮出我们府兵团的身份,叫他们知道,我们不是那帮废物。叫他们彻底对卜奎死了心。必要的时候,叫若水出击,实行斩首行动,杀死他几个将领,震慑他们。” “明天,你把辛酉科场案的资料给我,我在家没事儿的时候,就去查一查。你把家里的事情安排一下,初十就动身吧。” “好的,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了,初十我就走。” 贾珉一路跟卫若兰安排着卜奎事宜,到了方秀才家,正好是十一点,等了二十来分钟,就开宴了。 因为晚上要去见可卿,贾珉也没喝多少酒。到了一点钟,酒宴结束。又聊了一会儿,贾珉跟卫若兰告辞。一路上又在研究对策。随后两人分手。 四点整,也就是申时正,贾珉到达秦可卿的娘家秦家庄。 他马上就要见到可卿了。 第0358章 此生绝不负你(一) 下午四点,天虽然还没有黑,但已经是日斜西山了。半个太阳骑在山上,似乎舍不得白天的时光,放射出万道金光,把彩霞洒满天际。 几朵白云飘在空中,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洁白。就像贾珉的心,白云也在起伏变幻着。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鞭炮声响,间杂着一两声狗叫。 这是一个令人充满了幻想和遐思的傍晚。 贾珉来到秦家门前,大门微微地掩着,露出了一道缝。 下马推门进去,就见到了正在正房前等待的寿儿。 “珉四爷来了。” 寿儿说一声,过来接过贾珉手里的缰绳,把马牵进马厩。 宝珠从正房里出来了。 “珉四爷请进,大奶奶在屋里等候呢。” 说着掀开门帘,让贾珉进去。 进屋开了东门,就见一个苗条袅娜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在餐桌上摆放着酒杯和筷子。 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一些菜肴,不时地挪动一下,似乎是想摆放的更加整齐一些。 举手投足间,似乎在精雕细琢一件艺术品一样。 听到动静,身影转了过来,就见到了可卿那张精美绝伦的俏脸。 嫣然一笑,就露出万种风情来。让贾珉感到世界无限美好,心情无比愉快。 “可卿。” “珉四叔。” 彼此叫了一声,竟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可卿轻移莲步,走进贾珉,伸出芊芊玉手,轻柔地抓住了贾珉的手,把他牵到桌边,按在一把椅子上。 “坐下稍等片刻,一会儿就好了。心里正核计着你该来呢,果然就来了。” “可卿叫我来,即便是天上下刀子,我也是要来的。” “都长了一岁了,还是如此贫嘴。” 可卿伸出纤纤玉指,在贾珉的头上点了一下,似乎是一个姐姐,在调教一个不太听话的弟弟一样。 论辈分,贾珉比可卿高了一辈儿。若论年纪,可卿却是比贾珉大上了三岁。 贾珉十七,可卿二十。虽然已为人妇,但是,毕竟还只是二十岁,正是一个女人如花灿烂的年纪。鲜活的魅力,似乎无可阻挡地放射出来。 仔细看来,可卿这一年来的变换还是很大的。 或许是主持了府里事务的缘故,脸上多了些干练果断之色。为原来的妩媚增加了些风采,多了一些坚定的感觉。 “父亲到舅舅家吃酒去了,这两天不回来了。我这两天也在这里。” 这是在给贾珉信号呢,叫他不用担心了。 “那我这两天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了。” “这倒是不合适呢,邻居有时候也会来的。早晨走了,傍晚再来就是了。反正奴家总是会陪着珉四叔的。” 贾珉如听纶音,就去抱着可卿的腰。可卿也未挣扎,任他报了,双手在贾珉的头上轻抚着。低下头,双手扶着贾珉的头,就吻在了贾珉的额头。 贾珉哪里还会满足,站起身,一手抱着可卿的腰,一手抱着她的头,就吻到了湿热的唇上。 可卿也没躲,似乎早就在等着这一刻,也就热烈地回应起来。 无限相思,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也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把两人打断。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彼此相对一笑。 贾珉把可卿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可卿乖巧地让他清理着。然后照了一下镜子,这才去开门。 宝珠和瑞珠拎着食盒,里面是热气腾腾的菜,进来摆上。 “大奶奶,珉四爷,菜齐了,可以用了。” “行了,你们也摆饭吧,若是有事,我再叫你们。” 宝珠和瑞珠出去,寿儿端了一个火盆儿进来。里面是红彤彤的木炭。刚一放下,就发出暖暖的热气。 “大奶奶,珉四爷,大门已经锁上了,我们几个就在厢房,有事就叫我们。” 寿儿说完,也是一脸喜气的出去了,留下了温暖的二人世界。 可卿先给贾珉倒上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两人挨着坐好。 “请珉四叔满饮此杯。” “这一杯,叫个什么名目?” “你说叫什么,便是什么了。只是不许胡说八道了。” “就叫交杯酒如何?” “都跟你说了,叫什么便是什么了。” 可卿虽然如此说,还是露出些羞涩之情。 “如此,便跟我的宝贝儿可卿喝一杯交杯酒。只是可卿要坐到我的腿上来喝才好。” “如此羞人,叫人好为难呢。” “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为难的。” “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呢。” “可卿若是再不好意思,我就走了。” “走便走,又没人拦着你。” “我才不走呢,便是这一辈子,打死我也不走的。” 贾珉再不犹豫,就把秦可卿抱过来,放到了自己的腿上。秦可卿略微挣扎,做了个姿态,也就在贾珉的腿上坐了,身子靠在贾珉的肩膀上。 先拿起贾珉的杯子,递给贾珉,又拿起自己的杯子。 “这一杯,就叫做永结同心,你看可好?” 可卿盯着贾珉的眼睛,面带期盼之色。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叫珉四叔了,而是以“你”相称了。 “好,就叫永结同心。不过,在饮酒之前,我想先吃点儿东西。” “你吃什么,我给你夹了。” “我就要先吃你的香。” 贾珉说着,在可卿的唇上吻了一下。 然后两人手腕相交,喝了此杯。 “啊呀,酒有些辣呢。” 可卿娇娇的惊呼一声。 “辣就少喝些。” “虽然有些辣,倒是甜多一些呢。” 可卿露出促狭的微笑,叫贾珉看着,竟然有些痴了。 可卿不会管贾珉神色,又倒了两杯。 “先吃些菜,一会儿再喝吧。” “好啊,我也是饿了,就看看菜的味道如何。这菜是谁做的?” “瑞珠做的,想着把厨子带来,实在是不方便,也就只好作罢了。” 贾珉吃了几口,感觉味道还不错。他对吃饭,本来也没那么多讲究,即便是做的不好,也不会说三道四的。 况且此时美人在怀,即便是毒药,他也是甘之如饴的。 可卿也时不时地吃上些,娇俏俏地吃着,叫贾珉看了,似乎一举一动,都是无限的风情。 动不动地,可卿就夹上一些,喂给贾珉,叫贾珉乐得晕晕乎乎的。如此美人恩,该是有多么大的福分,才能消受得起啊。 “我穿越无尽时空,就是为了在这里跟你相遇。” 这句话,是贾珉当初跟可卿第一次亲密接触时说的。他觉得,此时此刻,用在此处,是自己心境的最好表达。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似乎就是专门为了可卿来的。不知不觉中,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你要跟我相遇,我就在这里等你。” 可卿的声音,似乎充满了诗情。 其实也不是诗情,恰恰是现实的写照。 只是这幸福似乎来了太快太多,让她竟然有些不敢相信的感觉。 再抱一抱贾珉的脖颈,才又一次确信,这是真的。满满的甜蜜,渐渐充满了心头。 “可卿。” “嗯?” “这第二杯叫个什么名目?” “第一杯我说了,这第二杯,我要你说。” 可卿媚眼欲滴,撒娇道。 “好,那就我说。就叫不离不弃,你看如何?” “不离不弃?” “是的,即便是远在千里之外,可卿也是时时刻刻都在我心里的。今后即便是千年万年,我也是要跟可卿在一起的,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尽管知道贾珉的话未必能做得到,可卿心里还是毫不犹豫地相信了。此时贾珉说什么,她都会相信的。 “就是不离不弃了,哪怕你远在千里之外,我也是在你心里的。这一辈子能遇上你,就是上天给我的福分,或许是我上辈子修来的。如今终于给我了。” 可卿说着,就有些泪眼朦胧。 “可卿宝贝不哭,只要有我在,此生必然不亏待于你。如今事情繁杂,还请可卿暂时委屈一下。待得时机成熟,我必然要好好筹划,跟可卿长相厮守。” “便是偶尔跟你如此,我便知足了。长相厮守,又何敢奢望?我明白你的心就是了。” “我并非说空话,将来总会想出办法的,若是此生不能与你长相厮守,叫我于心何忍?便是我自己,也是生不如死的。” “你的心意,我自然是明白的。好在来日方长,倒也不急在一时。才十七岁,今后有大把的好时光呢。只怕将来我老了,人老色衰,你就要看不上我了。” “可卿尽说傻话,即便是你老了,我就不老了?到了那一天,我变得白发苍苍了,我还怕你看不上我了呢。” “是啊,我倒是忘了,原来我们会一起变老的。这就是白头偕老了吧?” “说的正是如此了,就让我们一起慢慢地变老。到我们走不动那天,我就是你的拐棍儿,你就是我的拐棍儿,笑对夕阳,也是一道风景。” “叫你如此一说,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希望那一天早些来临,那样就能日夜都在一起了。” “你我终究会在一起的,今儿个我就给可卿留下承诺,此生此世,绝不负你。” “你就如那参天大树,我就如那缠绕的藤萝,此生此世,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第0359章 此生绝不负你(二) 不知不觉中,天就黑了。 起初,两人还不愿意点灯,在朦朦胧胧中,倒是颇有些情调。直到就要看不见人了,可卿这才把蜡烛一一点亮。 屋子一亮起来,就立刻变了一种情调,似乎更加暧昧起来。 两人就这样,卿卿我我的,说着没边儿的情话,似乎有无数的话,总也说不完。 终于,到了晚上七点多,两人酒足饭饱。 “还要再吃些吗?不吃我就叫他们撤下去了。” 可卿笑吟吟地问道。 “我再吃一口,晚上也好有力气些。” 贾珉就又吃了一口菜。 “有力气?” 可卿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啊,今晚有战斗啊。” 贾珉轻佻地看了可卿一眼。这回可卿明白了,立刻变的娇羞无限,使劲儿掐了贾珉一下。 “又胡说八道了,我才不让你碰呢。” “我就是那赖皮,如今来了,想撵都撵不走的。” “谁又撵你走了,既是来了,就是要在这里住下的。” “那我住在哪里?” “就住在外面那土地庙里去,看你还胡说八道的不?” “也行,今晚我就住那土地庙里,到时候,就会有土地奶奶去陪我了。” “土地奶奶?” “是啊,你知道土地奶奶叫什么名字吗?” “我又不是神仙,到哪里知道去?” “我倒是知道的。” “那你快说,土地奶奶叫什么名字?” “要说这土地奶奶,跟你倒还是一家子的,也姓秦。” “不会吧,没听说过。” “她的名字你也是知道的。” “我又哪里知道了?” “她的名字就叫做秦可卿,难道你不知道嘛?” “我就知道你在编排我,看我不撕你的嘴。” 秦可卿扑了上来,却被贾珉抱在怀里了。倒是没用自己的手去撕嘴,而是用自己的嘴,去撕贾珉的嘴了。 亲热了一会儿,叫来了丫鬟,把酒菜撤去,换上坚果、水果,沏了茶。 过了一会儿,宝珠过来了。 “大奶奶,被褥已经铺好了,待会儿就可以安歇了。我们就过去了,有事儿再叫我们。” “好了,你们也去安歇吧。” 丫鬟退出,贾珉就跟可卿喝茶聊天儿,时不时地打趣几句。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地上的自鸣钟,打了八下,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秦可卿拿起两根蜡烛,到了西屋。回来又把其他的蜡烛吹灭,只留下了一根。 贾珉如何还能不明白,于是就拿起另一根蜡烛,牵着可卿的手,到了西屋。 炕上已经铺好了两套被褥,鸳鸯戏水的大红被面,图案清晰可见。 贾珉把可卿抱起,替她脱去鞋子。可卿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不让贾珉动手。贾珉又哪里会管这些,执意做了。 可卿无奈,也就只好随他了。 贾珉出去,去了一趟厕所。待他回来时,可卿已经钻进了被子,只留下一缕黑发在外面。 贾珉上炕脱衣,钻进被窝。 “把蜡烛吹了。” 是可卿迷醉的声音。 “不吹,就点着蜡烛,才有情趣。” “羞死个人哩。” 可卿爬起,一口吹灭了蜡烛。 “可卿,到我这里来。” “我才不过去呢,过去了,你好轻薄于我了。” “你不过来,我可要过去了。” 说着,贾珉就钻过去,搂住了娇躯,原来衣服已经脱去了。 “我穿越无尽时空,就是为了跟你在这里相遇。” “为了跟你相遇,我在这里等你。” 传来秦可卿如梦如幻的声音。 无限的缠绵,无限的激情,无限的恩爱,无限的柔情。 云收雨歇,归于平静。贾珉把可卿紧紧地拥在在怀里。 贾珉心里是无限的甜蜜,浑身上下的每一处,似乎都在流淌着幸福。 终于跟梦寐以求的爱人在一起了。即便经历了无尽的时空,也是值得了。 “可卿,你知道吗。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奴家当然知道。” 你知道?怎么可能? “你做事,总是跟我们不一样的。心里想的都是新鲜的东西。好多都是闻所未闻的呢。” 唉,原来她还是不知道。算了,说了她也未必相信。即便是相信了,也未必是好事。弄不好,反而叫她心生烦恼。 “我也只是瞎想的,有时候,就歪打正着了。” “才不是呢,歪打正着,那里就会那么准呢?别的不说,就是这生意上的事情,只要是你说的,就是准的。换做了别人,怎么就不这样呢?总归是你有特别之处嘛。” “就是因为这特别之处,所以你才看上了我?” “是,也不是。特别之处是有的。只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心里就是一动。觉得你就似乎是我等了好久的人。” “那个时候你就动心了?” “倒也不是呢,那个时候,公公总是骚扰我,蓉哥儿又是个没出息的。见到了你,就想着要你来对付公公。心想宁愿把自己给了你,也是不愿意跟他苟且的。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 贾珉爱怜地拥了拥可卿。 “我对你动心好久了。” “有多久?” “足有几百年了。” “你骗人,我才不信呢,那个时候还没有我呢?” “你在我的梦里几百年了,是我的梦中情人。” “梦中情人?” “就是天天在梦里跟你相见。” “你骗人,我才不信呢,你跟沈姑娘在一起的时候,也想着我?” 天啊,终于来了。可卿宝贝儿,咱们不吃醋好不好? “你放心了,即便是你不想着我,可卿也不会怪你的。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行了。你终究不会是一个女人的。” “可卿真好。” “有没有宝姑娘好?” “你比她好。” 宝钗啊,我不是故意的啊,这实在是没办法啊。 “平儿呢?” “你比平儿也好。” “晴雯呢?” “你比晴雯也好。” 总不会妙玉的事儿,她也知道吧? “妙玉呢?” “我跟妙玉没什么的。” “你跟她或许没什么的,她的心里可是有你的。” “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自然是知道的,一个女子看上一个男人,瞒不住别人的。” “那你看上我,怎么就瞒住别人了?” “我跟别人不一样的嘛。” “是不一样,你比别人都聪明。” “有宝姑娘聪明吗?” 怎么又提到宝钗了?看来,她对别人是不太在乎的,只是把宝钗当做了对手。 “你比她聪明。” “倒也不一定就比她聪明。不过,宝姑娘就怕聪明过头了。不过,她到底也算是你的好姻缘了。她若是能对你看好,我也就放心了。” “你才是我最好的姻缘。” 这一点,贾珉倒是没有撒谎。在她的内心里,秦可卿确实是最佳的人选。 漂亮,温柔,妩媚,宽容、聪明,似乎女人的一切美好品质,都集于她一身了。 偏偏又是使君有夫了。 “你也是我最好的郎君了,今日我才知道,这世上什么才是真正的女人呢。” “将来我们会在一起的。” “怕是难呢,你就不要为难了。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若是将来有个一儿半女的,就是你跟我在一起了。” “蓉哥儿不是收了丰儿了吗,也没见丰儿有什么动静啊?” “他是不行的,生不了儿女的。不过,将来咱们的孩子出生了,怕还是要叫他老子的?” 我的孩子管贾蓉叫爹?就他那样的,配给我的孩子当爹吗? 不行,将来一定要把可卿给娶了。可是宝钗和妙玉怎么办呢? 再说了,叫可卿当妾,也实在是委屈了了她。 总得想个什么办法,叫他们谁也不要委屈了才好。 不过,也没关系。现在我才十七岁,距离皇帝老儿的禁婚令还有三年。三年时间,说不定就发生什么变化了呢。 再说了,若是三年时间还想不出办法来,我也对不起这帮美人儿们。到时候,还不如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宝姑娘其实也挺可怜的,为了你,不惜一人孤身犯险,千里迢迢到卜奎去,倒是令人敬佩呢。这份心意,倒也着实难得呢。可见她对你也是情深意重的。” “平儿本就是个极为出色的,如今赎身了,也算是正经姑娘了,老祖宗和夫人也有话,该收你就收了她吧。到时候,也有个人陪着你,也免得你孤独了。她照顾你起来,也方便些。” 可卿真好,连这事儿都替我着想了。 “晴雯虽然脾气不是太好,但是也是个不错的姑娘,模样俊俏,早点儿收了,也是无妨的。” “只是妙玉姑娘,确实有些棘手。她的性子虽然冷傲了些,人心还是很善良的。虽然如今是修行,但她的心却不在空门,终究还是红尘中人。不过,问题还不在这些,关键在于你今后如何处置她。她终究也是官宦子女,做妾也是不合适的。这倒是要好好思量一番的。”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时不时的,贾珉手脚也不老实,终究又冲动了,又是一番巫山云雨。 之后又说了无数情话,这才睡了。 天刚蒙蒙亮,可卿醒来,就想起床。尽管小心,还是惊醒了贾珉。贾珉又是一番纠缠。可卿被纠缠不过,只好又从了她。又是一番情话连绵,直到天大亮了,这才起来了。 吃了饭,贾珉就先告辞,先到了下洼子,又到了野渡居。秦可卿也到舅舅家里去了。 下午,贾珉到了卫若兰那里,把关于辛酉科举案的资料拿来,又跟卫若兰叮嘱了一些关于卜奎的事情,这才向秦家庄奔来。 到了可卿这里,两人浅斟慢酌,晚上又是在这里留宿,享尽云雨之欢。 一边跟可卿温柔缠绵,一边想着将来如何安排可卿,才能长相厮守。 一连四日,可卿返回了宁国府,两人这才暂时告一段落。 第0360章 孤独的贾珉 正月初十,卫若兰带着贾珉给府兵团的指示,启程返回卜奎。 正月十四,王子胜来见贾珉,传达了王子腾的话。 王子腾已经跟兵部沟通好了,王家府兵团并入到贾珉的卜奎守备部队中,归贾珉节制。由王信带队,正月十八,跟前往北温都拉的大部队一起启程。 王家府兵团到了卜奎后,建制、训练、作战等一切事宜,悉听贾珉安排。王子腾的这个安排,是他深思熟虑的决定。 宝玉等人到兵部打探消息,询问自己是否去卜奎。兵部的回答还是模棱两可。说是去也行,不去再等等也行的。 原来是因为元春升了贵妃,兵部也不想太得罪贾家了,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没想到,宝玉等人听了王信的蛊惑,此时竟然变得格外积极,一心要去捞军功,想给别人看看。 这里所谓的别人,其实主要就是贾珉,还有贾琏、秦钟、贾蔷等贾府府兵团的那些人。 最后竟然跟着王信,到兵部请求前往卜奎去,并且在兵部办了转籍手续,将宝玉、薛蟠、贾蓉和贾环四人的军籍,由贾府府兵团转入到了王家府兵团里。 王家府兵团虽然有王子腾的话,是要并入贾珉的府兵团的,但是,这只是他和贾珉之间的约定,兵部并不知道这些,都在忙着对北温都拉的开战准备,也懒得去管这些。于是就给办理了转籍。 贾珉听说后,就去找了老太太和王夫人。反对宝玉等人就这样去卜奎,如果实在要去,也要等着将来他回卜奎时,自己带着他们去。 贾珉的意思是,宝玉几人去了也干不了什么。叫他们训练,他们是不会吃苦的。若是将来上战场,他们就是个废物。念着都是自己的家人,别人还得分出很大的精力去保护他们。 实在不行,就把他们留在卜奎,当个闲人养起来。若是将来有了机会,就把战功分给他们一些,到时候,弄个一官半职的,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就叫他们回来了,也省得在那里为他们操心了。 在贾珉跟老太太和王夫人讲这些的时候,两人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最后两人说出的话,就比较难听了。 那意思是贾珉不应该自顾着自己升官儿吗,就不管兄弟了,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却千方百计地阻挠自己兄弟升官儿。 宝玉几人之所以到了王家的府兵团,而不愿意到自己家的府兵团,就是担心贾珉会难为他们,动不动就不给饭吃,要不就是关笼子,对自家兄弟,倒是比对别人还要刻薄。 这些话一说,叫贾珉立刻心凉半截。原来自己的好心,全都被当成驴肝肺了。 见跟贾母和王夫人说不通,就又去找了贾政和贾赦,意思是叫他们劝一下贾母和王夫人。 贾政原本觉得宝玉读书不成,此时去捞点儿军功,也是条出路,所以当初就同意了。现在听贾珉一说,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就动摇了。 贾赦对贾珉的话,则是不以为然。认为贾珉完全是危言耸听了,观点竟然跟贾母一样。不过,鉴于贾珉现在说话的分量,两人还是去找贾母说了贾珉的意思。 贾母虽然对贾珉不满,但是,贾珉的做事风格,她还是了解的。 见贾珉说的如此郑重其事,又答应将来帮着宝玉谋求军功,也就对贾珉的话信了三分。 只是贾珉现在的处境,他们也都是知道了,将来贾珉到底还能不能返回卜奎,他们现在也心里没底了。 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还是把宝玉几人叫来,当面叮嘱了一番,叫他们到了卜奎之后,听自己的府兵团调遣。宝玉几个也满口答应了。 不过,在他们的心里,宝玉等人在王家的府兵团里,和在贾家的府兵团里,除了可以不受贾珉的气外,基本上是差不多的。王家也不是外人,那是宝玉的舅舅家,终究是不会害宝玉的。 贾珉还是不放心,又写了两封信给冯紫英。一封通过军驿,发完卜奎。另一封则交给王信,叮嘱他到了卜奎,第一时间找冯紫英报到。 贾珉前脚刚走,王信就打开了火漆密封,把信看了。一看信,就对贾珉破口大骂。随后就到贾府找宝玉几人。 宝玉几人看了信,更是火冒三丈。就带着王信来找贾母、王夫人、贾赦、贾政。 原来贾珉的信里,告诉冯紫英。只要王家的府兵团一到了卜奎。就立刻解除王信的职务,将王家府兵团彻底拆分,编入新兵队训练。半年之内不准参战。对于王信和宝玉等四人,也不得安排任何官职,全都按照刚入伍的新兵标准训练。 这样的安排,其实就等于断了他们获取军功的途径了。 这一下,贾母、王夫人、贾赦和贾政等人,对于贾珉的看法,就完全变了。认为贾珉是见不得自家兄弟上进了。 最后商量的结果,就是叫王信相机而动。 到时候,若是形势好了,就参加到朝廷大军中,加入对北温都拉之战中。即便是没有什么战绩,回来后,家里运作一下,也能捞些战功。 若是参战不顺,就暂时留在卜奎,等到家里运作一番,再回来。总之是不能在卜奎长呆,以免受贾珉的气。 为免叫贾珉知道了,再横生枝节,于是就约定此事瞒着贾珉。 贾珉在府里觉得憋气,于是就带着平儿和喜鹊到野渡居去住了。 本想到这里躲些清净,没想到,到了这里更加生气了。 原来,他一到了这里,就见到一派忙碌景象。 正是长安公主在这里操练的一千多人马,正在收拾行装,准备前往北温都拉参战。 长安公主和李成斌将率兵前往。 贾珉听说此事,立刻就把长安跟李成斌找来了。 “你们说,是谁叫你们去送死的?” 贾珉尽管极力想压住火儿,说出的话还是有些冲。 “怎么就是去送死了?我自己要去的。” 长安练了兵,早就跃跃欲试了,如今又是太子哥哥领兵,于是就不断地哀求父皇。 元亨天子本来是不愿意叫她去的,见她不断地哀求,心也就软了。又听长安说,要在战场上检验自己的练兵效果。也觉得有些道理。 若是真的效果好,将来或许就真能开辟一条强兵之路。加上一共十五万大军,即便是有危险,想必也轮不到长安头上,最后也就同意了。 长安满心高兴,加上就要开拔了,也想跟贾珉告别一番,正想去请他,贾珉却自己来了。 只是没想到,贾珉竟然是这番表现。见贾珉如此一说,心里也就生气了。 “你们会打仗吗?你们知道鞑靼人有多厉害么?” “怎么就不知道了?难道兵部那么多人,成天研究军情,还会不知道?天下能人多了,就你一个会打仗的?” “倒也不是就我一个会打仗的,只是没有一个比我更了解鞑靼人的。你们此去必败,纯粹是送死。” “你莫要涨敌人威风,灭自己志气。我也练了这么长时间的兵了,我的人我还不知道?” “即便是你练了兵,现在就去打仗,也是必败无疑。你们跑得快,或许还能活命。其他的人,就是去给人当靶子的。” “我有十五万大军,天朝檄文一到,蛮人必将抱头鼠窜。” “什么狗屁十五万大军,不会是些乌合之众而已。到时候,抱头鼠窜的不是别人,而是你们。长安,若是你还认得我是你的长官,你就不要去了。” “此事已成定局,我非去不可。” “李成斌,你是懂得打仗的,你劝劝她,别叫这个傻丫头去送死了。” “贾老四,你叫谁傻丫头呢?我乃堂堂公主,你竟敢如此说我,你不想活了。信不信我叫父皇砍了你脑袋?” “你个臭丫头,别老是拿你父皇吓唬我,什么英明神武,纯粹就是个糊涂虫,竟然如此鲁莽就要开战,就是猪油蒙了心了。” “贾老四,你竟敢如此说我父皇,你知不知道这是大不敬,就凭这句话,就能砍你脑袋的?” “你回去找你父皇去啊?砍我脑袋,我都死过一回的人了,这辈子都是白赚的,还会怕再死一回?你不说皇上,我倒是不生气。你一说,我倒是更生气了。” “千里迢迢地把我召回来,又不见我,拿我当傻小子溜啊?好,他不见我,我去见他。你们出去吧,我要办正经事儿了,没功夫跟你们这些死人啰嗦。” 长安再也挂不住面子了,一扭身就气哼哼地出去了。 贾珉也不停留,找出笔墨纸砚,挥笔就写。 长安虽然出去了,李成斌却没走,一见贾珉写的字,就大吃一惊。 “珉长官,没用的,皇上不会见你的。退一万步讲,即便是见了你,也是没用的。这样做,会毁了你自己的。” 贾珉写完,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长叹了一口气。 “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作为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凭良心做事,至于身前身后之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任人评说去吧。” 说完,贾珉就出门去了。走了不远,又转了回来。 “李成斌,我知道你也为难。承蒙你以前叫我一声长官。我拜托你一件事情。长安是个好姑娘,但是,对鞑靼人开战,实在不像你们想的那样简单。万一战事不利,你要不顾一切,保全长安周全,绝不能叫她落入敌人之手,哪怕身负怯敌逃跑之名,也在所不惜。切记切记。” 说完,也不等李成斌回答,出门上马,驰出野渡居了。 第0361章 自请召见陈情 贾珉一路狂奔,很快就到了紫禁城前。栓好马,就到了朝事房。 这个朝事房,平时是为大臣们上朝和进宫服务的。算是个签到处。 皇上召见,或者求见皇上,就在这里通报、等候,等到里面来信儿了,再进去。 跟朝事房太监说了之后,太监叫他等候,就进去通报了。 过了不长时间,太监出来了。 “贾珉,里面说了,皇上不见,你回去吧。” “公公,麻烦你再去通报一次,我真的有急事要见皇上。” “都给你通报了,皇上不见你,就是不见你,你还纠缠什么?趁早回去吧,别在这里纠缠了。” “好吧,就麻烦你通报戴公公一下,就说我要见他,叫他出来一下。” “戴公公?你认识?” “不只是认识,我们还是好友呢。” “好吧,我就看在戴公公的面子上,再跑一趟。” 不一会儿,戴权出来了。 “小兄弟儿,你的事儿我都知道了,回去吧,皇上已经说了不见你了,又何必自讨没趣儿?” “戴公公,此事关乎十五万人马的生死,请戴公公勉为其难,再给皇上通报一次,就请皇上见见我。” “小兄弟,咱俩也算是有交情的人了。若是能帮你,我还会不帮你吗?如今圣意已决,无可更改了。你若是再执迷不悟,触怒了皇上,只会害了你自己。听我一句劝,回去吧。” “正是因为你我有交情,我才找你的。此事实在事关重大,就请公公再去通报皇上一声,贾珉感激不尽。” “唉,贾珉,你这又是何苦呢?军国大事,自有皇上和军纪大臣们做主,你一个小小的游击,又何必拿着鸡蛋碰石头呢?罢了,咱家就豁出去老脸,再给你通报一声吧。不过,我可事先告诉你,没什么希望的。” “那就谢谢戴公公了。” 戴权进去不一会儿,又出来了,一看他的脸色,贾珉的心,就凉了半截儿。 “贾珉,回去吧,不要执迷不悟的,皇上已经发怒了,刚才把咱家还给训斥了。” 贾珉没法再叫戴权去了。 戴权看看贾珉,叹了口气,回去了。 贾珉从野渡居出来,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是,他还是想试一试,只要皇上见他,他就全面地阐述自己的立场,给皇上分析利弊。 他相信,只要皇上见了他,就有可能会说服皇上,收回开战的成命。 但是,如今皇上见都不见他,这可如何是好呢? 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即将来临的一场大败局? 一想到兵败如山倒的场景,贾珉就不禁后怕。 这样的败局,贾珉其实早就知道了。此前,他也曾经想着,就此不管了,所以,才安排卫若兰早些回卜奎,布置卜奎防守事宜。 但是,经过贾府众人安排宝玉几个人到卜奎,以及长安公主要去卜奎这两件事情的刺激,贾珉潜藏在心底的想法,又被激发了出来。 他不能明知道这是一场败局,还象没事儿人一样,袖手旁观。 这场败局,只会让那些不怀好意的幕后推手得到好处。 除此之外,所有的人,包括皇上、太子、公主,都是输家。 他们输了还没事儿,问题在于,那些无辜的士兵就将白白地送死,无数的家庭将失去亲人,陷入无尽的悲哀当中。 皇上和大臣们,可以不拿士兵们的生命当回事儿,但是,作为一个具有现代意识的人,贾珉可不是这样想的。 打仗当然是要死人的,但是,要看怎么个死法,这样毫无意义的牺牲,贾珉实在是难以接受的。 尽管皇上已经说了不见他了,贾珉还没有死心,他还想再努力一把,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放弃的。 于是,他拿出了自己在野渡居写好的大条幅,双手把条幅举过头顶,面向皇宫跪下。 朝事房太监走过来一看,条幅上写着一行大字: “不宜开战,面圣陈情。” “贾珉,你这样做也是没用的。” “没用我也要做。” 太监摇摇头,回去了。 见有人跪在这里,来往的行人见了,就纷纷过来凑热闹。于是就议论纷纷的。 但是,见贾珉穿着官服,知道这是朝廷命官想要见皇上,倒也不敢说什么。 很快,天就要黑了,见贾珉还没有走的意思,朝事房太监就先进宫去了。 不一会儿,御前侍卫周彤和左林良来了。 他们两个,就是贾珉的同科进士,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榜眼。 “怀远,不要固执了,皇上决心已定,不会见你了。” 周彤劝解道。 “是啊,怀远,此事已成定局,大军很快就要开拔,准备了这么久,哪里就会收回成命?咱们是同科出身,就听我们一句劝,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圣上已经对你很不高兴了,只是念在你在卜奎的功劳,才没有开罪于你,见好就收吧。” 左林良的话,也十分诚恳。 “二位兄长的好意,贾珉心领了。此事并非我有意标新立异,更无半点儿私心。纯粹是为了朝廷社稷和黎民苍生,就请二位兄长向皇上禀告一下,只要半个时辰就行。” “怀远,不瞒你说,皇上已经下旨,不准给你通报,没有人敢再给你通报了,还是回去吧。” “是啊,怀远,我们两个对你一向都是很敬佩的,若是能帮你,一定会帮你的,此事实在无能为力,你好自为之,趁着皇上还没有震怒,还是回去吧。” 说着,两人无奈地回去了。 贾珉又跪了一会儿,天就擦黑了。正想走,就见几个人过来了。 原来正是长安公主、李成斌。立春几人,还有一个人,倒是叫贾珉感到有些意外,正是永宁郡主。 朝事房太监迎了上去,跟他们说了几句话,李成斌和永宁郡主就过来了。 “这不是贾老四么?怎么着?你还要逼宫啊?皇上都说了不见你了,还在这里赖着在做什么?这到底是谁家的天下,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 贾珉知道永宁郡主的德行,也懒得理她。心里想着长安会过来,到时候叫长安去求皇上一下,至少,叫她再劝一下皇上。 但是,长安没有过来,在那边站了一会儿,就进宫了。 “珉长官,还是回去吧。你的心意,圣上早就知道了,我也曾经跟圣上说过,再跪下去,也没用的。” 李成斌知道自己劝也没什么用处,但还是说了。 两人正说着,胡家酒坊的胡一道来了。 原来是他听说贾珉在此长跪不起,赶来劝贾珉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李成斌也走了,皇宫大门关上了,朝事房也没人了。胡一道强拉着贾珉,贾珉就跟着走了。 胡一道把贾珉拉到了四海宾酒楼,要了酒菜,两人就开始吃酒。 一边吃酒,胡一道一边劝解贾珉。贾珉也不说话,只是闷头吃菜喝酒。胡一道见此,也就不再劝了。 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该说的都说了。再说,也说不出什么花样来了。 吃了一个来小时,胡一道就把贾珉安排在一家客栈住下,安慰了贾珉几句,就回去了。 第二天寅时,贾珉早早起来,又来到了皇宫门口。此时天刚微亮,已经有来得比较早的大臣,在此等候上朝了。 贾珉又跪在地上,手里举着条幅。 陆陆续续地,就有大臣过来围观。 贾珉在此跪等皇上召见之事,昨天晚上就已经传遍了文武大臣之家。于是就有的劝说,还有的冷嘲热讽的。 不一会儿,季大学士过来了。 “怀远,不要做无谓之争了,还是回去吧。” 贾珉也不吱声,季大学士劝了一会儿,也只好摇头走开了。 季大学士刚走,北静王水溶就来了。 “怀远这是何苦呢?快点儿回去吧,趁着圣上还能容你,见好就收吧。” 水溶这边儿说着,李源气哼哼地过来了。 “贾珉,你到底想干什么?还嫌丢人不够么?兵部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别以为你打了个胜仗就了不起了,除了你,天下就没有能人了?” “是啊,贾珉,满朝文武都是傻子,就你一个聪明人?连圣上都错了,就你自己一个是对的?也不看看你是谁,才当了几天官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户部万尚书也来凑热闹了。 “贾珉,别以为你的心思别人不知道,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卜奎打了一仗,那里就成了你家的私地,刀插不进的,水泼不进的,别人就不能到你那里去了?” 吏部尚书也不愿意放过这个打击贾珉的机会。 “我告诉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趁早收起你那私心,不要利令智昏,想贪功自肥。若是再不识相,小心弹劾你。哼,一个小小的游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顺天府尹修同贵和九门提督刘长风,也来劝解贾珉。但是,终究是斥责贾珉的多,两人的劝解之语,很快就被淹没了。 无论别人说什么,贾珉只是不吱声。他要见的是皇上,也懒得跟这些人讲话。 他知道,跟这些人说了也是白说,何必还白白地浪费口舌呢? 太监出来传人上朝,大臣们一个个进去了,又留下了贾珉一个人在这里跪着了。 第0362章 被禁五城兵马司 今天是正月十五,早朝时间比以往短了不少,一个来小时,就散朝了。 大臣们出来,见贾珉还在这里跪着,也就纷纷避开了他。只有季大学士和北静王过来,又劝解了几句。 贾珉还是不为所动,两人也就无奈地走了。 大臣们虽然嫌贾珉在这里碍眼,但是,对于贾珉其实也是没有多少办法的。 贾珉跪着请求皇上召见,虽然做法有些极端,但是,也不好太过指责他。毕竟臣子可以请求皇上召见,但是,最后见与不见,还是皇上说的算。 在皇上没有什么明确的旨意前,他们也是不好说什么的。 大臣们走光了,贾珉也就离开了,到了大栅栏,吃了早点,就又回来跪下了。 戴权出来劝了几句,只好回去了。周彤和左林良出来劝,也没什么用处。 戴权刚回去不久,就又回来了。贾珉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心想是否皇上想见他了,但是,戴权走到跟前,仍是垂头丧气的样子。 “小兄弟儿,贾贵妃叫我来你传个话儿,做事不可感情用事,一意孤行。不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凡事过犹不及,还是适可而止,回去吧。你若是再执迷不悟,贵妃娘娘在皇上面前,也要为难了。” “请戴公公回去转告娘娘,男儿立于天地之间,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只要做一日臣子,就要尽到臣子的本分。身家性命,我早已置之度外。” “唉,真是顽固不化的臭石头,但愿你是对的。” 戴权摇摇头,回去跟贾元春复命了。 戴权刚走,长安公主一行就出来了。 见贾珉还在这里跪着,永宁郡主就第一个冲了过来,一脚踢在贾珉屁股上。 “贾老四,你以为你是谁,狗屁大的芝麻官儿,竟敢在这里逼圣上就范,也就是圣上仁慈,换个人,早就砍了你的脑袋了。将来你别落在我的手里,否则……。” 说着,就又要来踢贾珉,却被长安给喝住了。 “他是臣子,求见父皇,见与不见,是父皇的事儿。哪里需要你来教训他了?” “我就是看着他来气,一副目中无人,天下舍我其谁的样子?似乎离了他,就没人了似的。” 说着,永宁郡主悻悻地走了。 “珉长官,你回去吧,在这里跪一辈子也没用的。十五万大军兴师动众,难道还会因你而改变吗?” 长安说着,眼泪就在眼圈儿里转着。 见贾珉仍不说话,也不理睬她,长安长叹了口气,走了。 九点多钟,贾府中人闻讯赶来。 领头的是贾赦,然后是贾政、宝玉、贾蓉、贾环、薛蟠。 另有王熙凤、李纨、黛玉、平儿和喜鹊,以及一帮丫鬟、长随、小厮们。 “你这孽畜,存心在这里丢脸,还不快回去。” 贾政怒不可遏,高声训斥。 “父亲,此事于你无关,这是公事,还请你回避。” “你……。” 贾政立刻哑口无言了。 “珉哥儿……。” “大伯,也请你自重。” 贾赦没等说什么,就被贾珉顶了回去。 “珉老四,你在这里跪着是何意?贾府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 宝玉仍不知趣,今天见贾珉似乎倒霉了,就想趁机出口气。 “贾宝玉,你给我闭嘴。你算个什么东西,朝廷军机大事,哪里有你说话的余地?” 贾蓉、贾环和薛蟠本想趁机讥讽几句,见贾珉声色俱厉,哪里还敢说话。只好呆呆地站在一旁。 贾珉站了起来,走近宝玉几人,紧紧地盯着他们。 “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到了卜奎,就给我在军营里老老实实地呆着,一点儿也别想着去打仗捞军功的事儿。那仗不是你们几个废物能打的,否则,小命都保不住,勿谓言之不预也。” “我们走,由他去吧。” 贾政掉头离去,上马走了。 贾珉既然拿公事来压他,他也没法说什么了。 他才是个五品,贾珉是正三品。再说了,人家求见的是皇上,他又能说什么。 贾赦也叹口气,上马走了,宝玉几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跟着走了。 只剩下王熙凤、李纨、黛玉、平儿、喜鹊几人,泪眼婆娑地站着。 “珉四弟,咱们回去吧,这仗他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咱不管它了,好吗?” 王熙凤过来,就要拉贾珉走。 “是啊。珉四弟,咱们该说的都说了,也算是尽到了臣子的本分了,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呢?” 李纨过来,低身把贾珉膝盖上的土给掸了掸,流泪劝到。 “珉四哥,咱们回去吧,就叫他们打吧,败了也跟咱们没关系的。” 黛玉也是流泪相劝。 “珠大嫂子,琏二嫂子,林姑娘,你们回去吧。只要有一份希望,我就不会放弃的。林姑娘,天气冷,小心风寒。我给你那灵芝粉,记得常吃。走吧,不要管我了。” “珠大奶奶、琏二奶奶、林姑娘,你们就先回去吧,我和喜鹊在这里陪着,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几人知道说也没用,就只好先走了。留下了平儿和喜鹊在这里陪着贾珉。 “平儿,别人都劝我,怎么就你不劝我呢?” “我劝你?劝你有用吗?你会听吗?跟了你这么久,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自己认准了的事情,即便是九十九条牛,都拉不回来的,我才不费那口舌呢。” 平儿嘴上说的轻巧,却拉着贾珉的胳膊,把他浑身上下看了个遍,见没什么伤害,这才心下稍安。 贾珉复又跪下,平儿也跟着跪下了,见平儿跪下,喜鹊也跟着跪下了。 “平儿,我自跪我的,与你何干?快快起来。” “你在这跪着,我又怎么能站着?既然都是你的人了,自然是你上刀山,过火海,我也是上刀山,过火海的。是生是死,都是与你生死与共的。” 一听得平儿如此说,贾珉立刻就流出泪来。心里是既高兴,又愧疚。 平儿见贾珉哭了,自己也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旁边的喜鹊也抽抽啼啼地哭了。 “家里人也都惦记着你呢,出来时遇到宝姑娘和蓉大奶奶,也叫我给你捎话,不要太固执了,心意尽到就行了,总要保重自己身体和前程要紧。” 平儿虽然说是遇到宝钗和可卿的,但是,贾珉心里却是明白的。 哪里就会那么巧遇到,必是两人在那里特意等候,才叫平儿给传话的。 一时之间,贾珉觉得,即便是自己受再大的委屈,也是值得的。 今天是正月十五,此时又是白天,长安街上,行人来往如织。 见到贾珉如此,又有两个女子一起跪着,就纷纷过来围观。有的人昨天就知道此事了,于是就纷纷宣讲,借此显示自己消息灵通,见多识广。 人们不免就议论纷纷。 有说贾珉傻的,有说他愚的,有说他忠的,也有说他奸的。 更有说他跟皇上作对,胆小怯战,丢了天朝上国体面的,不一而足。 倒是对平儿和喜鹊,众人纷纷称赞,说她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一而终,堪称烈女。 平儿听了,倒是有些沾沾自喜,倒是把喜鹊弄得满脸通红。 快十一点时,宫里出来一队兵马,带队的,正是周彤。 “怀远,皇上有旨,将你带去五城兵马司看管,听候处置,得罪了。” 贾珉听得如此,知道事已不可为,就站了起来,仰天长叹一声。 “走吧。” 贾珉说着,扔下那张条幅。就向南走去。 平儿、喜鹊、周彤等,在后面跟着。 不一刻,就到了五城兵马司的中城兵马司。刚进院子,就遇到了裘良。 “裘指挥使,我给你送人来了。” 周彤给裘良介绍了情况。 此事裘良昨天就听说了,如此结果,倒也不感到吃惊,跟周彤交接了,就算是接收了贾珉。 “裘指挥使,怀远跟我和左林良是同科一甲,还请你多多关照。” “周老弟放心,自然会如此的。” “怀远,想开些。但愿你是错的。” 周彤拍拍贾珉肩膀,神情有些萧索,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说,走了。 “平儿姑娘,你们就回去吧,珉兄弟是我的好友,我跟珠大嫂子又合伙儿做着生意。有我在这里,你们还不放心吗?你们在这里,终究是不方便的。” “平儿,回去吧,我没事儿的。” 贾珉对平儿也有些不舍,但还是劝她回去。她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反倒叫人难受。 平儿虽然不舍,也知道裘良说的有道理,又叮嘱了贾珉几句,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唉,珉兄弟,昨儿个你那么一闹,我就想到会有今天。你也真是的,不见你就不见呗,又何必如此执着。” “我总是要做些什么的。” “倒也是如此。珉兄弟若是不如此做,也就不是你了。这份胆识,便是我这里的人议论起来,也是很佩服的。” “哪里谈得上什么胆识,只是困兽犹斗罢了。” “昨儿个我一听说此事,也想去劝你来着,想来想去,去了也是没用,反倒是自讨没趣儿,倒不如在这里等着你呢。走吧,都给你准备好了。” “裘兄倒是有先见之明。” “不仅是我,别人也都知道你会是这个下场的。上上下下同声开战,就你一个不知死活的,在那里螳臂挡车,你不倒霉谁倒霉?” “现在好了,我该做的都做了,什么家事国事天下事,以后跟我再也没有什么鸟关系了。裘兄,我饿了,弄些酒菜来,我要一醉方休。” “好,稍待片刻,我陪你同醉!” 第0363章 怕我们抢他风头 贾母等一干人正在荣禧堂等待消息,贾政等人气哼哼地回来了。 “珉哥儿呢,回来了吗?” 贾母还是比较着急的。 尽管她对贾珉在宝玉等人去卜奎这件事上的做法不满,但是,贾珉现在毕竟是贾家的顶梁柱了,还是不想他出现什么问题的。 “这个孽畜,简直气死我了。我是管不了他了,谁愿意管谁管吧。” 贾政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时,贾赦才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唉,这个珉哥儿。如此一来,不是叫皇上为难吗?既便是皇上想见他,也不会见了,到底还是年轻啊。” “其实跟年纪也没关系的,总是他这两年,靠着府里做成了一点儿事儿,就目中无人了。要说年轻,我们年纪也是差不多的,我们怎么就没去干这等荒唐的事情?” 宝玉趁着机会,赶紧给贾珉奏上了一本。 刚才在那里被贾珉训斥,让他觉得大大伤了自尊,如今若是不发泄出来,实在是很难受的。 “是啊,他就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所以……。” 薛蟠正要说,就被宝钗在袖子上拽了一下。 宝钗固然是不愿意别人如此说贾珉的,尤其是自己的哥哥也跟着凑热闹。 别人可以说贾珉如何如何,但是,贾珉毕竟是贾家的人,贾家人自己说他行,作为客人,参与其中,就显得不合适了。 薛蟠还不明白,回头见宝钗正在给他使眼色,这才明白。 嘴上虽然不说了,但是,心里却道:妹妹跟那珉老四定下了婚事,就开始向着自己的女婿了。 贾环刚才虽然没挨贾珉的训斥,但是,贾珉的那番警告,还是让他很不高兴的。尤其是贾珉说他们几个是废物,更是让他对贾珉恨之入骨。 但是,鉴于自己在老太太和王夫人眼里一贯不得宠的情形,他还不能象宝玉那样,说话无所顾忌。 但是,此时是个好机会,他又如何愿意放过? “按说,此事倒也不怪珉四弟的,这是人之常情嘛。” “环三弟,你怎么又替珉老四说上话了?你忘了他是怎么说我们的了?” “珉四弟怎么说,是他的事情,我们是不能跟他一般见识的。他之所以反对开战,就是为了把那功劳留给他自己,怕我们去抢了他的风头。” “对,就是如此了。” 宝玉觉得贾环说到关键之处了。 “若是我们也象他一样建功立业了,以后在府里,不就显不出他来了?” “环三弟,你这么说话,可就就不周详了。” 王熙凤进来了。 “琏二嫂子,我怎么就不周详了,刚才他说那话,你也是在场的。但凡是个男人,谁能忍受得了?” “男人?你是男人吗?我倒是觉得珉四弟说的有道理呢。你们打过仗吗?珉四弟不让你们上战场,难道不是为了你们好吗?你知道打仗的凶险吗?” 王熙凤这边说完,就不理睬贾环,转向了腊梅花。 “腊梅花妹子,你是那边儿的人,你说句公道话,珉四弟说的是否有道理。” 整个过年期间,除了偶尔出去玩儿玩儿,见识一下帝都的繁华外,腊梅花一直就在贾府里。 对于朝廷要跟北温都拉开战的事儿,她自然也知道了。 北温都拉的情况,她了解的甚至比贾珉还要清楚。 她非常奇怪,朝廷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跟北温都拉开战。 真要开战也行,但是,拿十五万人马,就跟十万北温都拉铁骑开战,实在是太过草率了些。 但是,现在这件事情,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她又何必插嘴呢? 不过,王熙凤现在点她的名了,众人都在看着她,不说点儿什么也不好了。 “按说这事儿我是不该插嘴的,既然琏二嫂子问了,我就说了。” “我觉得,珉四弟说的有道理。对于鞑靼人,我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那可是不好惹的。我说句实在话,你们能别去,还是不要去的好,这份儿军功,可不是好挣的。” 腊梅花这话,就是她的真心话了。 跟宝玉等人交往这么长时间了,她早就把这几个人看透了,认定了他们就是草包。 自己现在在贾府里,今后她也打算经常到这里来,所以,还是说实话为好,若是顺着宝玉他们几个说,万一将来他们在战场上失利了,自己以后在这里就不好见人了。 实际上,腊梅花是不希望宝玉几个人走的。有了这几个人在家里,她才好经常到贾府里来。 因为这几个人好对付。 若是贾府的人都都像贾珉那样,她是不愿意到这里来的。 “姐姐,你怎么帮那珉老四说起话来了呢?珉老四能用一千七百人,打败你两万铁骑,现在十五万大军,难道还怕十万鞑靼人?” “那是不一样的,鞑靼人比我们还强的。我跟你们说……。” 腊梅花没说完,平儿进来了。 “老祖宗,皇上下旨,珉四爷被带到五城兵马司看管起来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平儿从头到尾地把经过说了一遍。 这一下,荣禧堂内鸦雀无声了。 见贾母不说话,也没人敢吱声了。 过了许久,贾母叹了口气。 “今晚的戏就别唱了,叫戏班子回去吧。” 在鸳鸯的扶持下,贾母自己先回房了。众人见势不妙,也纷纷散去。 贾府里气氛有些压抑。贾珉在五城兵马司,倒是很轻松。 裘良给他安排的,是个很大的房间,平时也不住什么人,如今是正月间,更是没什么人来了。所以,这里倒也很清净。 皇上只是说看管他,也没说要治他的罪,所以,只要贾珉不离开这里,也就不会有人为难他了。 毕竟还是三品高官,在位列朝班的大臣眼里不算什么,但是,在这里,还是比他们这些人要高上许多的。 况且又是贾府子弟,姐姐又是贵妃。虽然现在皇上叫他禁足,但是,谁知道,哪一天人家就又得意了呢? 裘良虽然是副指挥使,但是,他也是世家子弟,连指挥使都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他在别人面前,也不掩饰自己跟贾珉的亲密关系,所以,也没人不开眼,来为难贾珉。 下午四点,寿儿来了,送来了一些吃食。说是蓉大奶奶叫买了送来的,还传达了秦可卿的话,叫贾珉不要着急上火,做官不做官儿的,都无所谓,只要人平安了就好。 秦可卿跟宝钗一样,都是很出色的。但是,两人还是有不少区别的。 在卜奎时,宝钗时常跟贾珉在一起谈心,有时候也帮着贾珉出出主意什么的。总的基调是,劝贾珉上进,对于贾珉的前程,也看的比较重。 这一点,秦可卿就大不一样了。 秦可卿从来就没劝过贾珉去谋求什么高官厚禄,即便是赚钱的事情,也不跟贾珉说。总是叫贾珉顺其自然,只要人平安了就好,从来不给他什么压力。 也不能说宝钗就有什么错,只是人的价值取向不同而已。 贾珉正沉浸于秦可卿给他带了的安慰和温馨之中,裘良带来了一个人。 “你怎么会来了?” 贾珉万万想不到的一个人,竟然是腊梅花。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叫你给打败了,如今你倒霉了,我来看看热闹。” “腊梅花,你似乎不是这样的人啊?” “哼,还算你有点儿良心。我来陪你喝酒的,你不会害怕吧?” 说着,腊梅花把几包食物和一壶酒拿了出来。 “裘指挥使,你也一起来喝点儿吧,省得孤男寡女的,在一起传出什么闲话儿来?” “腊梅花,你还怕什么闲话?” 这倒是叫贾珉感到有些新鲜了。 “不是我怕闲话,我是怕你有什么闲话。” “好了,我就陪你们一起喝点儿。不用怕什么闲话的,都回家过节了,没什么人了。咱们三个就在这里过节了。” 裘良把东西摆好,几个人就开始吃喝起来。腊梅花自是不必说,没一会儿,就跟裘良熟络起来。 “珉四弟,上上下下都喊着开战,就你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反对,弄得里外不是人,你说你是何苦呢?” 这腊梅花怎么学好了,这回不叫我外号了。 “腊梅花姐姐,你说我能怎么办?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现在跟鞑靼人开战,不就是自己找死吗,你认为能取胜?” “我自然不认为能取胜的,不仅不能取胜,这回连南温都拉草原,恐怕也要落入鞑靼人的手里了。” 贾珉不得不承认,腊梅花还是很有些见识的。 “你为何如此认为?” “鞑靼人觊觎南温都拉已久,以前之所以没敢动手,是因为怕朝廷站在南温都拉一边,出手干预,如今朝廷跟鞑靼人开战,双方就翻脸了,也就不必在乎朝廷的态度了。” “再说了,如今南温都拉和卜奎空虚,正好乘虚而入,若是我是鞑靼人,就会在打败朝廷大军之后,一举占领南温都拉和卜奎。” “腊梅花,你不要吓唬我。珉兄弟,真的有那么可怕?” “裘兄,她没吓唬你。确实很可怕。占领南温都拉是一定的,不过,要想占领卜奎,即便是他鞑靼人,也是做不到的。” “为什么?” “因为我的府兵团在卜奎!” 第0364章 革去功名削职为民 腊梅花虽然领教过府兵团的厉害,但是,对于贾珉如此自信,还是感到有些奇怪。 “珉四弟,我觉得你有些过于乐观了,即便是府兵团火器厉害,也未必是鞑靼人的对手。你在卜奎,都未必能打过鞑靼人,何况你还不在卜奎呢?” “如今我是不在卜奎,难道我过一段时间就不会回去吗?” “你认为你还能回去?” 腊梅花看着贾珉,就像在看着一个天真的小孩儿一样? “我怎么就不能回去?皇上难道还会把我打入大牢?” “贾珉,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感到很窝囊。” “你窝囊什么?” “我腊梅花败在你这个蠢货的手里,我感到很丢人。” “我怎么就是蠢货了?蠢货还把你给打败了?” “你是把我给打败了,但是,皇上替我把你给打败了。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出来,你再也回不了卜奎了。裘良,你跟这个蠢货说说,我说的对不对?” “行,裘良,你说。” “珉兄弟,我觉得腊梅花说的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 “你是反战的,现在自然是不会让你会卜奎去的。” “那若是打完了呢?” “打完了,有两种情况,一是打胜了,自然也没人愿意叫你回去给人家当绊脚石了,耽误人家在那里的事儿了。” “若是打败了,不就证明你是对的,皇上和满朝文武都是错的?这怎么能行呢?你怎么能比他们还高明呢?” “再说了,若是战败,卜奎也就不在了,你即便是回去,又到哪里去?我估计,到时候大概会给你安排个闲差,就算打发你了。” “闲差?想的倒美。今晚我说句话放这儿,你这回能保住你的官儿就不错了。” “腊梅花,你别吓唬我。我只是反对开战而已,这是我做臣子的本分,皇上不听也就罢了,皇上这人还是不错的。” “哼,皇上固然是好皇上,但是别人呢?你就没有仇家了?还反战,你自己说的轻巧。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胆小怯战,妖言惑众,动摇军心,想为一己之私,贪功自肥,不顾朝廷大局,失了天朝体面。” 腊梅花这一番话,可谓是一言惊醒梦中人。贾珉再也没有自信了。 “当然了,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我们俩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你是个性情中人,又是一心为公。但是,别人呢?” “所谓旁观者清,就连你自己的家人,都不认为你做得对,更何况别人呢?” “我不是挑拨你和家里的关系,我在你们府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什么事儿也看出个十有八九了。你们府里,除了几个媳妇和姑娘们,剩下的,哼,我也就不说了。你啊,即便是再努力……,算了,你家里的事儿,我才懒得管呢。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腊梅花说完,只顾喝酒,说不说,还真就不说了。 见贾珉有些丧气,腊梅花也觉得索然无味。 “我告辞了,裘指挥使,你开导开导这个傻瓜,我怎么觉得,他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似的。” 腊梅花走后,贾珉和裘良继续喝酒。 裘良虽然想开导贾珉,但是,也不过就是那几句话,说来说去的。说了几遍,也就索然无味了。 接下来这酒,就喝的很闷,最后两人都喝多了,各自去睡了。 正月十六早朝,都察院御史肖道忠出奏弹劾贾珉。 吏部尚书出奏,请求革去贾珉功名。 兵部尚书李源出奏,请求革去贾珉卜奎游击之职。 北静王水溶和文华殿大学士季明銮为贾珉辩解,请求宽贷贾珉。 最后圣上裁定:贾珉罔顾体面,举止失仪,胆小怯战,妖言惑众,动摇军心。为一己之私,欲贪功自肥。但念其卜奎之功,从轻发落。着革去功名,削职为民。 戴权传了圣旨,也是感慨万千。 “小兄弟儿,想开些吧。不当官儿,没了功名,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好好做你的生意,做个富家翁也是不错的。朝廷水太深,不是那么好混的。” 不过,这一刻,贾珉倒是轻松了。只是有一点,叫他感到有些荒谬。 他被罢官的理由,竟然跟腊梅花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两个原本在战场上打得你死我活的敌人,最后竟然以这种方式交流了一番,自己的手下败将的预言,竟然全数实现了。 从五城兵马司出来,贾珉竟然一时感到茫然,不知道到哪里去好了。 回府里?他懒得回去。一想起那些人的嘴脸,就觉得有些厌烦。 倒不是他觉得有什么丢人的,更不是害怕谁。 即便是他现在被革去了功名,又被罢了官,府里人也不敢把他怎么样的。 以前孤身一人来到贾府的时候,自己白手起家都能打下一片天地,何况现在呢? “珉兄弟,还是回野渡居清净几天吧,没准儿过几天皇上后悔了,就会召你回去,重新启用你。” 贾珉也觉得回野渡居最好了。那里现在虽然是兵营了,但是,野渡居是自己花钱从季大学士手里买下来的,自己住在那里,还是硬气的。 于是就向野渡居走去。 裘良不放心,非要陪着贾珉,把他一直送到了野渡居,又对留守班长张德财和高大壮叮嘱了几句,这才回去。 看着一个个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士兵们,贾珉的心里也很难受。 “我如今虽然不是你们的团长了,但是,府兵团还在。冯幕僚长,陈训练长、卫军情长还在,只要有他们,府兵团就不会倒的。其他人都回去,张德财和高大壮留下,这是命令。” 大兵们走了,张德财和高大壮随着贾珉进屋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以团长的身份,给你们下命令了。” “珉长官,你永远是我们的团长。” 张德财还在哭哭啼啼的。 “是啊,珉长官,皇上不认你,我们认你。既然把你罢官了,我们也不干了,以后就跟着你去做生意发财去。” 高大壮似乎想说得轻松些,但是,那脸上的表情,却跟哭没什么两样。 “你们不要说傻话了。张德财继续在这里留守。把家看好,等到将来府兵团的弟兄们回来时,也好有个安身之处。” “高大壮,你这几日就带人返回卜奎,去向冯幕僚长报到。” “珉长官,我们是你的亲兵,永远跟着你。” “我现在只是个平民百姓了,哪里还能用亲兵?再说了,我还用你们保护?回去告诉冯幕僚长他们,保住卜奎。临走的时候,到兵部去知会一声。” “另外,回去告诉冯幕僚长他们,我把妙玉、晴雯、沈冰衣姑娘和画眉姑娘托付给他们了。现在,你去荣国府,把平儿和喜鹊姑娘接来住下,我到刘家庄去一下,今晚儿晚些回来。若是别人来了问我,就说不知道我到了哪里,去吧。” 贾珉交代完毕,就出门骑马离去。 因为后天就要出征了,长安公主的人马,已经在前几天就撤走了。此时野渡居偌大的院落,就显得冷清了许多。 贾珉刚走了不久,长安公主、李成斌、立春、立夏、立秋和立冬就来了。 在大门口,被哨兵刘福山给拦住了。 “你们是何人?这里是兵营重地,无关人员不得入内。” “刘福山,怎么连我们都不认识了?” “你们是何人?我不认识你们。” “刘福山,这才走了几天啊?怎么就连我们都不认识了?行了,别开玩笑了。” 立春还以为刘福山在跟他们开玩笑。 “刘福山,我们是来找珉长官的,让我们进去吧?” 长安公主出面说话了。 “这里以前是有个珉长官,但是,如今没有了。珉长官叫皇上给罢官了。” 就在此时,张德财出来了。 “珉长官不在,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刘福山,放他们进来,叫他们自己找找吧。” 不一会儿,一行人出来了。 “刘福山,你告诉我,珉长官到底往哪里去了?我们后天就要开拔了,是来向珉长官告别的?” 长安公主还不死心。 “又没有人花钱雇我们给看着,我又哪里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你们走吧,以后也不要来了。” “殿下,走吧。珉长官如今是不愿意见我们呢,回去吧。” 李成斌无奈,只好说了实话。 其实长安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也就只好上马离去了。 长安这帮人刚走,宝玉、贾蓉、贾环、薛蟠就来了。 “珉老四在吗?” 宝玉几个人,刘福山都是认识的。对于这几个逃兵,从来在心里都是瞧不起的。他们跟珉长官关系不好,也都是知道的。 “珉长官不在,出去了。” “出去了?怕是不敢见人了吧?如今他官儿也没了,功名也没了,我们四个都是王家府兵团的军爷了,叫他出来给我们磕头。” 贾环说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狞笑。 “好,我领你们去找他,叫他给你们磕头。” 于是,刘福山带着四人,进了宿舍。 张德财,高大壮和大兵们都在。 “高队长,张班长,这几个人要找珉长官,说珉长官现在官儿也没了,功名也没了,叫珉长官给他们磕头。” 下一刻,宝玉、贾蓉、贾环、薛蟠才意识到,这次到野渡居来,是他们此生犯的最大错误之一。 二十多个憋了一肚子气的大兵,一拥而上,把四个家伙就是一顿胖揍,直凑得几人跪地求饶,才被放了出去。 回府后,宝玉立刻找老太太告状。老太太听了,自然把贾珉大骂了一顿,后来细细打听了经过,才消了点儿气。 “这事儿你们做的也过分了些,珉哥儿刚罢了官儿,他那手下自然有气的,此时去挑衅,岂不是自讨没趣儿?算了,回去叫太医看看,后个还要开拔呢。” 正月十八一大早,贾府就热闹起来了。辰时正,老太太率领贾府全体主子,在大门口给宝玉、贾蓉、贾环、薛蟠送行。 这是特意请马道婆给掐算的吉时。 千般不舍,万般叮咛,最后还是不得不洒泪相别了。 望着几人骑马离去的身影,人群久久不愿意散去。直到终于看不见了,还在门前站着。 贾母回头看看人群,不禁皱了下眉头。 “这几日净忙着送宝玉他们几个了,似乎也没见到珉哥儿。你们谁知道珉哥儿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她,众人都不知道。 “唉,这个珉哥儿,宝玉他们要去挣军功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来送一送。走吧,都回去吧。” 众人正要回去,两匹马疾驰而来,到了跟前停住了,两人翻身下马。 众人一看,这两人都认识,正是张德财和高大壮。 两人走到老太太跟前,双双敬礼。 “给老祖宗请安了,我们珉长官带着平儿和喜鹊姑娘,昨日回山东老家了,今日来通报一声,也好叫贵府知道。” 说完,也不待众人如何反应,转身上马驰去,只留下贾府一帮人面面相觑。 第0365章 今儿个有喜事儿 这是沂蒙山中一个普通的小山村。阔别一年半多以后,贾珉重新回到了这里。 这就是他的老家鲁家庄。从小时候,一直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的家。 尽管他的灵魂不是这里的,但是,当贾珉到达这里的一瞬间,还是重拾了自己在这里的一切记忆。 这真是一些美好的记忆啊。 虽然不是那么富裕,也没有贾府里的那些排场和奢华生活。但是,那种自给自足的小康生活,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却让他找到了一种恬静的感觉。 鲁家庄只有三十来户人家,所有的人家都姓鲁。贾珉的姥姥家自然也是。 同一般的大家庭相比,姥姥家在鲁家庄,人丁不算多。他只有两个舅舅,两个姨姨。 两个姨姨都嫁到了外村,不过,离这里也不算远。听说贾珉回来后,都不止一次地回来看他。 两个舅舅都跟姥爷姥姥住在一起,没有分家。两个舅妈也都很孝顺,妯娌两个也很和睦。 一家人虽然没有象贾府中人那样热闹,但是,却都相亲相爱,日子过得平静而和睦。 贾珉已经回来一个月了,每天早晨起来,他都要到山脚下走一走。呼吸一下早晨清新的口气,听一听叽叽喳喳的鸟叫。 沿着曲曲折折的乡间小路走着,放眼望去,远处是起起伏伏的群山。 这里的节气比帝都早,山早就绿了。 山村里升起袅袅的炊烟,那是家家户户在做早饭。 已经有早起的农夫下地干活了。农夫们吆喝着牛马驴骡在耕地。 不时会有人在骂着似乎不听话的牲畜,就像骂着自己不争气的孩子一样。 其这些牲畜,既是他们干活的助手,也是他们家里的成员之一。 来到山脚下的一块地旁边,有三个人正在这里耕作。 两个三十六七岁的男子,正在用一架犁在趟地。那是贾珉的两个舅舅。 地头上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正端着烟袋,不时地吸上两口,这就是贾珉的姥爷了。 姥爷身边,是一架新马车,除了趟地的两匹马,车辕上还拴着一匹马。 这三匹马和马车,就是贾珉回来时,带给姥姥家的礼物之一。眼前的这块地,也是贾珉前些日子买下来,送给姥姥家的。 这一块土地,土质肥沃,又靠近水源,旱涝保收。一共有十五亩,算是鲁家庄最好的土地之一了。 这块地原来是姥爷的哥哥的,大姥爷从这里搬走后,就一直想出手。但是,没有人能买得起。贾珉回来听说后,就买下来送给了姥爷。 “珉哥儿,你起这么早做什么,多睡一会儿,这里也不用你干什么的。” “姥爷,我也睡不着了,呆不住就出来走走。” “那就在这里坐一会儿,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早晨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呢。” “我这起来的都晚了,你们都干上活儿了。” “庄户人家,不都是这样?春天还好说,夏天的时候天儿热,就得一早一晚地干活,也凉快些。” “姥爷,今年春天雨水还不错,看来今年能有个好收成了。” “呵呵,是不错。今年有了这块地,再加上这套车马,这几天忙完了,就叫你舅舅赶上车,去给人家拉脚,也能挣上一笔钱。” “一台马车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置办一台。” “够了,多了也养不过来,贪多嚼不烂。咱也不求大富大贵的,一家年吃年用,多少有点剩余,也就行了。现在,咱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就很知足了。” “姥爷,家里还要置办什么东西吗?跟我说,我去给你买。” “不用了,要那么多东西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人这一辈子,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的,走的时候,也是两手空空的。来人世间走上一遭,也就没白活一回了。” “到底是姥爷看得开。” “你也要你看开些。那个官儿,不当也罢。省得一天到晚这个算计你,那个算计你的。再说了,那打仗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是要死人的。倒不如在家里平平安安的好。” “我知道了,姥爷。” “行了,你去看看你娘吧。要是他知道你今天出息了,九泉之下也会瞑目的。” 贾珉到了山脚下,走了不远,就到了一处坟茔。 这是鲁家的祖坟,按说,象贾珉母亲这样的,是不应该入鲁家的祖坟的。 但是,在姥爷和三姥爷的主持下,母亲还是被收入了自己家的祖坟里。 三姥爷是村里唯一的私塾先生,早年曾经考过科举,但是,却屡试不中,如今五十来岁了,还是个童生。 不过,三姥爷却是个很开通的人,守着一个儿子和十来亩地,一天教几个学生识字,过的其乐融融。 去年夏天,宁儿曾经来过姥爷家,给送来了一笔钱。就在那个时候,把鲁家的祖坟给重修了一下。 如今的鲁家祖坟,虽然没有那么宏伟壮观,倒也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 贾珉在贾府里的情形,宁儿来的时候,已经给家里介绍了。姥爷一家在高兴之余,也不禁为贾珉担忧。 他们虽然没有到过那些大的世家里,但是,对于那些大家族的事情,也是有所耳闻的。 那里不是个好呆的地方。 这次贾珉回来,对于此次自己被罢官,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把经过都说了。 家里人既为他感到后怕,又为他高兴。没有一个人埋怨他,都在极力的安慰他。 只要人现在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就比什么都好了。 况且,贾珉还带回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呢。 这已经让他们喜出望外了。 贾珉在周围转了一圈儿,采了一束野花,放到了母亲坟前。 “娘,我又来看你了。今儿个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儿个儿子要给你娶个儿媳妇了。她叫平儿,对我很好的。等到今天过了门儿,明儿个我就领她来给你磕头。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兴许你就有孙子了。” “娘,你还有几个儿媳妇儿,等将来我一块儿娶了,到时候,一块儿来见你。只是那个皇帝老儿抽风了,不让我二十岁前嫁娶,所以,你还得等上几年,才能见到你正式的儿媳妇儿。” “不过,也没关系的,其他媳妇儿,能早点儿娶,我还是会早点儿给你娶回来的。有一个叫沈冰衣的,还是你的同行,不过,她如今自己做鸨母了。” “娘,你就在那边儿好好地呆着吧,舅舅他们和表兄弟他们,会经常给你送钱的。若是缺钱了,你就给我托个梦,要不就告诉姥爷和姥姥一声,都会给你送钱的。” 说完话,贾珉跪下来,给母亲磕了三个头,这才往回走。 舅舅已经干完活儿了,几个人正在等着他,于是贾珉和姥爷、大舅坐上马车,二舅赶着马车,向家里去了。 在门口,贾珉下车,到了自己跟平儿和喜鹊住的房子。 这处房子,紧挨着姥爷家的房子,原是大姥爷家的,是贾珉跟那块地儿一块买下来的,重新收拾了一下后,贾珉和平儿住了进来。 平儿正在院子里等着她,喜鹊在屋里,指挥着三个丫鬟和一个老妈子,正在摆饭和收拾屋子。 这三个丫鬟和老妈子,是贾珉回来时,在青州府买的。原来几个人都是一个官宦之家的下人,因为主家犯事了,她们也被充做了官奴,贾珉就花钱买了下来。 平儿和喜鹊如今都是自由之身了,再叫他们伺候自己,也是不妥当的。 说是买下来的,贾珉其实也是给他们钱的,每人每月一两银子,供吃供穿供住,就连吃饭,都跟贾珉和平儿同样的饭菜,一天其实也没有多少事儿。 这个待遇,其实已经很高了。 见贾珉回来,平儿就有些羞涩,或许想到了今天的喜事儿,脸上就有些红。把贾珉身上的土掸了掸。 “快些进屋吃饭吧,今儿个事儿很多呢。” “平儿着急了?” “我才不着急呢,谁着急谁自己知道。” 平儿虽是如此说,却是在贾珉胳膊上轻轻地掐了一下,扯着贾珉的衣袖,一起进屋了。 以前,平儿有时候会跟贾珉甩脸子,但是,似乎已经有很久没这样做了。 贾珉试图想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不跟他甩脸子的,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饭菜已经摆好,一饭四菜。 不过年不过节的,这个标准,在这个小山村里,已经算得上是奢侈了。 贾珉和平儿坐好,然后是喜鹊。之后是刘妈和蝴蝶、蜜蜂、蜻蜓三个丫鬟。 三个丫鬟用的,都是原来的名字,平儿也懒得给她们改名字,就这么沿袭下来了。 吃过饭,刚收拾利索。姥姥和两个舅妈就过来了。 几人都换了新衣服,脸上喜气洋洋的。 “平儿姑娘,快些过去换衣服吧,一会儿客人就都来了。” 平儿看了贾珉一眼,跟着两个舅妈过去了。 姥姥看着平儿,又看看贾珉,不禁就流泪了。 “姥姥,今儿个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许哭啊,要高兴才对呢。” “我自然是高兴的,要是你娘知道珉哥儿今儿个娶亲,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姥姥,刚才我去告诉我娘了,走吧,我扶你过去吧。” “混小子,我还没老,自个儿能走,才不用你扶呢,赶紧换上衣服,过去招呼客人。” 第0366章 平儿的归宿 今天的事儿,按照严格意义上来讲,算不上是嫁娶。 准确的说法是纳妾。只有跟宝钗那样有正式婚约的,才是嫁娶。叫做明媒正娶。 娶亲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是要大张旗鼓地操办的。迎亲的队伍走在官道上,享有无可置疑的优先通行权。即便是一向牛逼的官员,都是要礼让回避的。 关于纳妾的礼仪,就要简单的多了。其实并不像嫁娶那样,具有一定的规矩和一整套礼仪。 有的会举行一个仪式,有的则干脆连仪式都免了。各地风俗不同,做法也不一。 比较流行的做法,是给一定数量的金钱,叫做“买妾之资”,虽然也是钱,,但跟娶妻还是不同的,娶妻的叫做“聘礼”。 一般是用一顶小轿,从侧门接进来。在院子里挂上一些红绸,表示一下喜庆。客人则主要是请一些族人来,庆贺一下。 今天办平儿这件事儿,就是遵从这个礼仪来办的。 因为平儿没有娘家,所以此前已经被大舅妈收为义女了,所以,现在大舅家就是平儿的娘家了。 至于彩礼钱,也只是象征性的,虽然是该贾珉出。但是,贾珉的钱,都是在平儿手里的。平儿拿过去,给了大舅妈,大舅妈又给了平儿。 不过是左手出,右手又收了回来,走了一个程序而已。 走侧门,也很简单。 姥爷家的房子,和大姥爷家的房子,原来就有一个侧门相通。到时候,平儿坐上轿子,从西院抬到东院,也不过是几步远的事儿。 至于族内亲人,整个鲁家庄都是一家子,都是族人,大伙就全来了。 酒菜是昨天就到镇子上买回来的,都已经准备好了。 贾珉如今也不差钱儿,特意多准备了一些。告诉全村各家,无论老少,家里都不用做饭了,都来这里吃酒做乐。 平儿刚过去,贾珉家里就热闹起来。村里的男男女女们,陆陆续续就来了。 喜鹊、刘妈和三个丫鬟以及二舅妈,就开始配合着喜宴贽宾,指挥着妇女们生火做菜。 西院的姥姥家,也是同样的场景。 男人们则聚在一起闲聊着,不过是一些农时、牲畜和庄稼之类的话题。 只有小孩子们最为活跃,嬉笑打闹,跑来跑去,不时地抓些东西吃。 贾珉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只是招呼一下客人,偶尔跟三姥爷和其他人聊聊天儿。 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人们也都认识。即便他是穿越过来了,似乎也没有什么违和感,反倒觉得这种乡情很亲切,比在贾府里自在多了。 所有的喜宴都是相似的,不过是酒菜和宾客不同而已。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西院的姥姥家,还很热闹。酒菜很很充足,还有几桌在那里斗酒做乐。 东院贾珉这边,宾客们都走了,渐渐安静了下来。 “珉四爷,可以安歇了。” 喜鹊过来,仍是一脸的喜气。说着推开门,把贾珉推了进去。 屋里的大红蜡烛,把屋子照得通亮。贾珉走过去,掀开了盖头,一张娇俏的美丽脸庞,就呈现在眼前。 尽管几乎天天跟平儿在一起,一看之下,贾珉还是被平儿的美艳给惊呆了。 “平儿,你可真美。” “四爷又说胡话了,不过是蒲柳之姿,哪里就美了。” 贾珉拉住了平儿的手,把她抱进怀里,在她的秀发上嗅着。 “四爷,奴家伺候你宽衣吧。” 平儿说着,开始帮贾珉宽衣。 “好,我也帮平儿宝贝宽衣。” “哪里用你宽衣,若是如此,我岂不是成了不知进退之人。” “你我本是一体,咱们自己不跟外人说,别人又哪里会知道?” 平儿知道贾珉的性子,也就不再坚持,任由贾珉把她抱上床,为自己宽衣解带。 “把蜡烛吹了吧,怪羞人的。” “不吹,这样点着,我才能看见平儿。若是吹了,平儿岂不是明珠暗投了。” 平儿终究是害羞,见贾珉不熄灭蜡烛,剩下的内衣再也不让贾珉脱了,急忙钻进被窝,暗中自己脱下了。 贾珉也钻了进去,抱住了光滑柔软的平儿。再看平儿,已经是满脸娇羞,一双美目,传递出无限风情。 一番激情缠绵,云收雨歇。 “平儿。” “嗯。”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何止是今日,自从跟了你那天起,平儿就是四爷的人了。” “是吗?那你是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我才没盼呢。” “我才不信呢,你再说一遍没盼。” “我才不说呢。” “我是不是好男人?” “自然是了,四爷就是天下最有本事的体贴男人了。即便是蓉大奶奶,都是这么说的?” 可卿?竟然会跟会平儿说这话。 “她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就是正月十五那天,从五城兵马司回来,遇上了蓉大奶奶,晚上她叫我到她那里说话,跟我说了很多呢。” “哦?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她叫我早些跟你圆房,免得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没人疼爱。蓉大奶奶是个精明的,似乎今天这一切,她那时就看到了。她还说……。” “还说什么?” “蓉大奶奶叫我告诉你,四爷若是厌倦了,便是不做官儿,不回府里,也是好的。只要你开心,不受委屈,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依我看,蓉大奶奶才是你最知心的人呢。” “平儿才是最知心的。” “我固然是你知心的,但蓉大奶奶也是最知心的。她对你的心思,我也是明白的。你们的事儿,其实我也能猜得到的。我倒是希望她能和四爷在一起呢。” “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自然是知道的。那一次蓉大奶奶和宝珠女扮男装到野渡居,我就认出来了。” “平儿真是聪明,那时候你怎么不说呢?” “我是你的人,怎么会说呢,只是替你担心着呢。蓉大奶奶是好人,我们都很敬重她的。她跟府里的其他人,可是不一样的呢。” “府里人?唉,不提也罢。” “四爷还是想开些吧,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有些时候,即便是你着急,也是没用的。就像我吧……。” “你怎么了?” “那一年,我跟着琏二奶奶到府里来,在路上遇到一个相面先生,他说我以后会发达,遇上一个好夫君,夫贵妻荣什么的。” “那些年,我也总是在想,我这么苦的命,从小就叫爹娘给卖了,哪里还有什么好命?就以为他是胡说,没想到,遇上了四爷,不就应验了?” “人的命,天注定,可见都是老天给安排好了的。即便是府里,也是有定数的,你替他们着急,也是没用的。如今除了你和琏二爷、蓉大奶奶等几个,还有几个是真心为府里着想的?都是在为自个儿打算呢,便是府里的下人们,都看的明明白白的。” “你在府里还好,别人不敢乱说乱动的,去年一年你不在家,府里不又跟以前差不多了?我倒是觉得,如今在这里很好呢,省得一天勾心斗角的。” “实在不行,就去卜奎把妙玉、晴雯和冰衣姑娘接来,过几年娶了宝姑娘,就在这里快快活活地过日子,倒是很不错呢。” “宝姑娘?唉,到时候再说吧。” 对于跟宝钗的婚事,贾珉现在也感到有些心里没底了。自己被罢官了,不知道薛姨妈会不会又反悔了。 “我倒是觉得四爷不必担心呢。宝姑娘心里是只有四爷一个人的。正月十六那天,你罢官的事儿传到了府里,听说薛姨妈又要反悔了,还是宝姑娘说,即便是你身无分文了,将来也是要对你从一而终的,若是再逼她,她就再一次离家出走,永远也不回去了。”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莺儿悄悄告诉我的。我想,这也是宝姑娘的意思,故意叫莺儿告诉我,再叫我告诉你的。” “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你的,怕你着急上火的,今儿个忍不住就说了出来。不过,你也不必着急。宝姑娘是个极有主意的,她认准的事儿,总是能办成的。” 一边跟平儿聊着这些事儿,一边不时的说着情话,时光就这么流淌着。 今天跟平儿彻底融合在一起,也让贾珉对平儿有了全新的看法。 以前,他总是以为,平儿只是情商较高,为人处世面面俱到。其实,自己还是忽略的平儿的水平和能力。 从今天晚上这些话,就证明,平儿的见识,在许多方面,似乎都不比宝钗和秦可卿差。 那种宽容、平和、达观的人生态度,就连自己都有所不如。在怜爱的同时,不禁对平儿又有了些敬佩。 自己跟可卿的事情,自以为做的很机密,其实早就被平儿看出来了。一直默默地保守着秘密。 心里越想,就越是觉得平儿知心可爱,不仅又冲动起来。平儿如今终于有了正式名分,有了归宿,也就竭力迎合。鱼水之欢,自然妙不可言。 一缕缕温暖的眼光从窗外射进来,贾珉醒来了。 摸摸身边,平儿已经不在了。想想昨夜的情形,一时之间,竟然有恍如梦中的感觉,甚至怀疑,那是不是真的。 门开了,平儿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衣进来了。 按照风俗,做妾的新婚之后,回门时是要穿蓝衣的,贾珉这才觉得,是自己一时恍惚了。 平儿的俏脸还有些羞涩,不过,却有了一种别样的少妇风情。让贾珉不仅怦然心动,于是就去抱平儿。 “不要乱动了,好好穿衣,来日方长,又何必急在一时。叫人看见了,可是羞人呢。” 贾珉虽然不愿意叫她为难,终究还是动手动脚,占了些便宜,才在平儿的伺候下,穿好了衣服。 出了门,就见院子里的晾衣杆上,挂着一块白绫,上面有几点血红。 早晨的春风吹来,白绫就在风中微微飘扬,象一面战旗,在宣扬着什么。 第0367章 寻找告密者 直隶省,位于保定,直隶总督衙门,号称是大德王朝第一衙门。 这样说,虽然有些夸张,也是不无是道理的。 直隶总督署的建筑布局,既承袭了前代衙署的特色,同时又受到了皇家宫殿建筑布局乃至民居建筑规制的影响。 整座直隶总督衙署建筑座北朝南,东西宽四十二丈。南北纵深约七十多长。 整个建筑分东、中、西三路。有大门、仪门、大堂、二堂、官邸、上房五进院落,配以左右厢房耳房,均为小式硬山建筑。 直隶总督署大门以外,建有辕门、照壁、旗杆、乐亭鼓亭、一对石狮、东西班房,以及西辕门外专供每日报时及拜发奏折之用的炮台等附属建筑。 这些建筑所组成的半封闭格局,以及造就的威严气氛,给人以森严神秘,望而生畏的感觉。 中路建筑坐落在督署的中轴线上,大门内的主要建筑自南而北依次有大门、仪门、戒石坊、大堂、二堂、内宅门、官邸、上房、后库、仪门以北各堂院的厢房、耳房、回廊等附属建筑。 这是三天之内,贾珉第三次来这里了。 现在,他已经过了内宅门,来到官邸了。 官邸,一般叫做三堂,是直隶总督日常办公、读书、写字的地方。 再往里面走,就是四堂,是总督家眷居住的地方。 到了三堂,贾珉略微停留了一下,就回来了。来到了东路建筑的一处厢房。 他一直注意那个人,现在就在这处厢房内。 过了五六分钟,这个人出来了,在第一进院落的签押房门前停留了一下,还是进屋去了。 这个人刚进屋,签押房内就传出了训斥声。 过了十来分钟,这个人垂头丧气地出来了。然后到了大门外的炮台山,呆呆地坐下,看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炮台,是每天用来报时的。如果有奏折,也会在这里拜一下,然后再从这里发出。 这个人名字叫做郭启圣,原籍顺天府大兴县人。到这里已经十四年了。 虽然今年只有三十二岁,但是,外表看起来,跟五十来岁的人也差不多。 似乎是岁月的打磨和世事的沧桑,在他的脸上留下了道道皱纹。 在炮台山一个人坐了有半个时辰,他站起身来。 此时已经是晚上四点多了,衙门里的官员和衙役们,纷纷出来。 有的骑马,有的坐轿,还有的步行。 一天的公务结束,他们纷纷回家了。 郭启圣虽然站起身,却一直没动地方。直到衙门里再也没人出来后,才起步离开。 贾珉在他身后约六十米远跟着,走了大约二十来分钟,看见他进了一处三间房的小院。 这座房子前后左右的情形,贾珉早已经侦察清楚。 这座房子,就是郭启圣的家。 说是家,却只有郭启圣一个人住,他没有其他家人。 贾珉回转身,不一会儿,到了一家饭馆儿。买了一坛子酒,四个猪蹄儿,三斤酱牛肉,二斤猪头肉、又要了一个肥肠和一个肚片儿。外加几个小菜儿。 包好后,提着东西向郭启圣家走去。 这个郭启圣,是贾珉在查阅卫若兰给他的辛酉科场案资料时,发现的一个关键人物。 从姓名和体貌特征等方面,都跟当年举报南闱科场案的举报人高度疑似。 在正月十六那天,贾珉接到圣旨被革去功名、削职为民后,在野渡居呆了一会儿,就到刘家庄方秀才那里喝酒了。 方秀才,童秀才和王童生等人一起摆酒安慰贾珉,席间又提起了远在卜奎的丛秀才。 据王童生说,他当年曾经听到传言,就是这个郭启圣举报了南闱科场作弊案。 在回到鲁家庄老家前,贾珉先去了大兴县的郭家堡,哪里就是郭启圣的老家。 他的父母和两个兄弟,至今还住在那里。 据郭家堡的人说,郭家确实有个叫郭启圣的。只是在十几年前发疯了,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这个人。 不过,据一个做豆腐的讲,前几年他还见到过这个郭启圣回家,据说在直隶总督衙门做事。 贾珉就顺着这条线索,查到了这里。 叫宁儿打听一番后,总督衙门里果然有这个人。 现在,贾珉就要去跟郭启圣吃酒,一起说说十四年之前的事情。 来到郭家门前,大门已经关上了。 贾珉把酒菜放在墙头,轻轻一跃,就进了院子。 屋子已经亮起了灯,房门开着,正在往外面冒烟,屋里的灶间正在生火。一个朦胧的人影,正在桌案上切菜。 见有人来,迎了出来。 “你是何人?怎么到了这里?” “我是来帮助你的人,特意找你来吃酒叙旧的。” “我不认识你,你走吧。” 郭启圣的口气,充满了警惕。虽然天黑,看不清脸色,但是,警惕的声音中的一丝紧张,还是被贾珉捕捉到了。 “郭启圣,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若是错过了这顿酒菜,怕是你要后悔终生的。郭家堡的双亲,还在盼着你回去呢,他们可是望眼欲穿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来自卜奎,花雨声叫我向你问好。” “花雨声?” “还有丛秀才,当年,你们可都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意气风发的少年啊。如今花雨声还在卜奎流放,丛秀才在那里陪着他,还有辛酉科考案的那些受害者,你不觉得,自己该为他们做点什么吗?” “看看你这个样子,活得像狗一样,在衙门里,个个都瞧不起你,随便谁都能训斥你一顿,你就愿意这样背井离乡,远离父母亲人的过一辈子?” 郭启圣不吱声了。 贾珉也不等他回话,自己进了里屋,开始往桌上摆放酒菜。 “酒菜我都准备好了,拿些碗筷来,你我慢慢叙谈。我也不为难你,若是你想通了,我就给你出些主意。若是想不通,喝了酒我就走,就当我没来过。” 郭启圣犹豫了一会儿,就去拿了碗筷酒杯。贾珉斟上酒,郭启圣才忐忑不安地坐下来。 “来,为了今日的相识,干一杯。” 郭启圣也不吱声,随着喝了一杯。 “来来来,郭兄,吃菜。这里是你家啊,不必拘谨。唉,一个人在这里,有家难归,二老在家望眼欲穿,兄弟为你提心吊胆,不知何时,罗家人就来灭口了,也真是可怜可叹啊。” “你到底是何人?” “卜奎游击贾珉。不过,那是以前的事儿了,如今我是草民一个。” “卜奎游击贾珉?可是率领一千七百府兵,打败南温都拉两万草原铁骑的贾珉贾怀远?” “正是不才,不过,那是以前的事儿了。如今圣上罢了我的官儿了,此事几乎已经传遍了天下,你不会不知道吧?” “在下确实知道了。只是……。” “你也不用着急探听我的来意,既然找到了你这里,就会慢慢跟你分说,先吃酒。吃了酒,说起话就融洽了。” 喝酒,能够尽快地拉近距离,创造一种和谐的气氛,让对方渐渐放松戒备。 晚上也没有什么事情,长夜漫漫,贾珉有耐心,最后叫郭启圣开口说话。 果然,喝上了酒之后,郭启圣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贾珉不断地跟他说些闲话,也不急于进入主题。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说些闲话。 “郭兄知道吗?这个国公高度酒,当初还是我第一个做出来的呢。你我喝的这个胡家酒坊的酒,就是我教给他们的方子。” “这个倒是听说了,据说首发仪式那天,盛况空前。一瓶酒卖出了一百多两银子呢。” 直隶距离帝都很近,那样轰动性的消息,传到了直隶,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卖出了一百多两银子倒是不假,不过是用了个噱头,主要靠的还是季大学士的那些字。否则,谁会花一百多两银子买一瓶酒?” “这就是贾兄的高明之处了。便是我们当初听了,都是很敬佩的。据说贾兄的诗词,也是天下一绝,尤其是那首《虞美人》,更是令人拍案叫绝。说是我朝第一人,也是当之无愧的。” “郭兄过奖了,不过是顺手涂鸦而已。据说,郭兄当年的诗情,也是很不错的。丛秀才至今说起,还津津乐道呢。” “唉,往事不堪回首啊。” “不才也知道,郭兄当年做出如此之事,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如此却未免短见了些,虽然当时得了些好处,却用这后半生来偿还当年欠下的孽债了。也着实令人唏嘘。” “贾兄都知道了?” “即便不是全都知道,也是十有八九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初谋划的再周密,也未免会露出马脚了。便是你当初在金陵求学之事,我一个外人不是都知道了?” 贾珉现在就开始敲打郭启圣了。 他没有一下子端出自己知道的全部东西,就是用这用方式,撼动郭启圣的神经。 实际上,贾珉现在对于这件事情的详细经过,了解的还相当有限。这样说,有许多故弄玄虚的成分。目的就是给对方造成一种他已经知道了很多的假象。 果然,郭启圣的心里防线开始松动了。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第0368章 突破性进展 郭启圣的一声叹息,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是当年的告密者。 但是,这还是远远不够的,还缺少实质性的东西。 “尽管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毕竟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为了一己之私,做出如此不仁、不义之事,你的心中就没有愧疚?” “如此诬告他人,一旦败露,就不怕遭到天谴?不怕王法?你以为罗家势大,但是,他又能保证永远如此?多少显赫世家,最后满门抄斩,诛灭九族,还不是一夜之间的事?” “罗启华、罗启平两兄弟,当初也算是显赫一时,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罗启平失宠,最后还不是抑郁而死?” 罗启平,就是罗启华的弟弟,罗翰林的父亲。 “虽然罗启华还有些权势,但是,此事一旦败露,你以为皇上还会饶了他?即便是不追究,他一旦失势,那些仇家还会放过他?有些门生是不假,但是,天下终究不是他罗家的。那些人吃的是朝廷的俸禄,又不是他罗家的俸禄。到时候,他没有用处了,还有几个会像以前那样,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他?” “还有你,我都奇怪,这些年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罗家没把你灭口了,真是你祖宗有德。当初你装疯之后,衙门曾经到处找过你,也是你运气好,躲了过去。否则,你哪里还有命活到今天?叫我是罗启平,也把你灭口了。” “你知道你为何活到今天吗?你是不是以为罗家对你宽大?告诉你吧,是因为当初刑部追捕你的人,为了领赏金,回去谎报,说你已经死了,这才放过你的。否则,罗家早就找到你了。” “他们在你手里有这么大的把柄,他能睡着觉么?跟你一起告密的沈友山是怎么死的,你还不知道吗?你以为那真是暴病啊?” 这是贾珉攻心战的第一步:晓之以理。 第二步是动之以情。 “你看看你自己,哪里还有当年那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模样,如今也不过三十来岁,正该是年富力强、风华正茂的时节,可你呢》看着就像垂垂老矣之人,一天行尸走肉,人不人,鬼不鬼的。” “这几天,我也到衙门里看了,随便一个人,都敢训斥你。可是,你敢顶上一句吗?你不敢。因为你怕得罪了他们,人家一追查你的老底儿,你就暴露了,所以,只有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仕途之事且不说,即便是家里事,双亲日夜盼儿归,偶尔回趟家里,还得偷偷摸摸的,对外人说是亲戚。到了自己家里,还不敢抛头露面的。家里人还得为你提心吊胆的。” “三十多岁了,还是孤身一人,连门亲事都不敢娶。也是啊,谁会把自家姑娘许配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且不说孝敬父母,便是将来你自己老了那天,又有谁来管你?谁来奉养你?谁来给你送终?百年之后,谁来给你上坟烧纸?” “你不要说了。” 郭启圣已经泪涕交加了。 不过,仅仅如此,火候还是不够的,必须彻底击毁他的心里防线。 “那些被你陷害的人,你知道这些年,他们过得有多苦么?个个背负着作弊的骂名,不仅仅毁了他们一生的前途,还让他们这一生在耻辱当中,苦苦煎熬,忍受着世人的歧视和蔑视。” “他们的家人,也因此遭受了莫大的侮辱,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他们的后代,也断了科举之路。你不仅仅是害了那些人,还害了多少家庭?他们招你惹你了。你于心何忍?这些苦难和耻辱,若是放到了你家身上,你会如何感想?” “那个花雨声,当初是何等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之人,就因为你的一己之私,在卜奎那极北苦寒之地,蒙受不白之冤,每日里疯疯癫癫的,别的流人都可到处走走,他却被关在号子里。” “还有你的好友丛秀才,自觉对不起好友,就到卜奎去陪伴花雨声,以补心中愧疚。其实,这哪里又怪得了丛秀才?跟丛秀才相比,难道你心中就没有一点儿愧疚吗?” “见到这些人一个个的凄惨情形,难道你就无动于衷吗?你真的就是铁石心肠吗?” 呜呜呜……,郭启圣已经泣不成声了。 贾珉停了一会儿,自己慢慢喝酒。 现在,郭启圣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他的话,在内心里说服他自己。 “来,郭兄,再喝一杯。” 郭启圣机械地举杯,喝了下去。 “你以为你在这里隐藏的很好,你想的太简单了。我原本跟你素不相识,都能找到你。若是别人有心,想找到你还难吗?” “再说了,如果我想害你,只要明日到总督衙门去揭穿你的身份,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会有多少人,为了讨好罗启华,拿你当做祭品献上?到时候,你会找出一个人为你出头吗?” “退一万步讲,即便他们不把你献给罗启华,你在这里还呆的下去吗?但是,你还能去哪里呢?天下之大。哪里还有你容身之处?”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算算自己还能活多久?” “贾兄弟,你给我指条明路,我该怎么做?”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路是有,但是,还得你自己走。怎么做,其实你自己也该知道的,我不相信,你自己就没有核计过。” “为今之计,长痛不如短,唯有洗心革面,反戈一击,才能走出绝地。” “贾兄弟,跟你说句实在话,此事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怕没等我说出什么来,那罗家就先把我给灭口了。” “哼,他罗家想灭口,想的倒美。只要此事你能拿出足够证据,扳倒他家,又有何难?” “此事我已反复琢磨,终究是不得要领,贾兄弟教我。” 这一番劝说,是诱之以利。现在,可以说是水到渠成了。 “既然你如此说,我就教你一番吧。” “贾兄弟快快说来,我已经亟不可待了。” “此事虽然要做,但也不急在一时。首要之事,还是要先保全你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倒还不如在此苟活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对对对,还是先保全自己要紧。” 贾珉这句话,算是说到郭启圣的心里去了,一下子对贾珉大增好感。 “你觉得,你到哪里最为安全?我可以安排你去。” 我到那里最为安全? 郭启圣茫然了。天下之大,他还真找不出这么个地方来。自己如今这个样子,到哪里不是一样的? “你若是找不出,我倒是有一个地方可以安置你。” “去哪里?只要是安全之处,便是天涯海角都行的。” “卜奎。” “卜奎?” “对,就是卜奎。之所以给你安排到那里去,一是别人万万想不到你会到了那里。二是那里有我的府兵团,可以保护你。在那里,你是绝对安全的。” “第三,等到将来此事平息后,你可以大大方方的从卜奎赶回帝都,甚至衣锦还乡。” 让郭启圣到卜奎,是贾珉早就计划好的。 这样重要的证人,他怎么会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一旦坐实了辛酉科场案跟罗家有关的话,郭启圣就是个关键的杀器。 “衣锦还乡什么的,倒是不敢想了,只要能求得被害人谅解求得圣上的宽恕,平平安安地了此残生,我也就知足了” “郭兄自谦了。若是能反戈一击,扳倒罗家,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皇上赏赐你,也在情理之中的。不过。,此时还不能操之过急。光凭你自己的力量,也是远远不够的。” “是啊,如今我人微言轻,若是出面举报,只怕是消息没等送出去,罗家便对我下手了。” “罗家靠着鹿洞书院,桃李满天下,门生故旧,所在皆是,实在不可小觑。” “哼,别人怕他罗家,我却是不怕的。如今虽然我为平民,但是,朝里的人,我还是认的几个的。” “贾兄弟是荣国府之人,自然人脉丰厚。想扳倒罗家,自然易如反掌。” “倒也没那么容易,罗家还是很有些势力的。不过,这就要看你能拿出什么东西来了。” “东西自然是有的。一是当年指使我之人,二是鹿洞书院科场作弊。有这两件,就足够他罗家喝一壶的了。” “当年是谁指使你的?” “万新堂。” “万新堂?当今户部尚书?” 这倒是出乎贾珉的意外。他原来一直以为是罗家人直接出面指使的。 “就是万新堂,他也是罗家的门生。当今的而兵部尚书李源也是。他们都是鹿洞书院出身。” 都是鹿洞书院,怪不得这回在开战上,声调如此一致。 “你说的鹿洞书院科场作弊?是怎么回事?” 这可是重大发现。 “鹿洞书院这么多年科举得意,其实在很多时候,都跟作弊有关,会试上,舞弊较难,童试和乡试,就要简单多了。此事在鹿洞书院内部,早就是个公开的秘密,只是外人不得而知罢了。” “不过,会试舞弊虽少,却也不是没有。辛酉科会试,鹿洞书院就舞弊了。” “你是说,辛酉会试,鹿洞书院不仅诬陷南闱舞弊,它自己在北闱也舞弊了?” “正是如此。” “可有线索?” “自然有的,当时有人故意泄露了考题。” 此事如果属实,将具有重大意义。 只要找到当年的主考官和鹿洞书院参加考试的举子,案情就会有突破性的进展。 第0369章 宁儿的婚事 至此,贾珉此行的目的已经基本达成。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郭启圣想反悔都来不及了。 不过,郭启圣也没有反悔的意思。 把隐藏在心底多年的的秘密说出来后,心里莫名地就有一种解脱感。就如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被卸去,一下子就轻松起来。 “我现在就把事情经过给写下来。” 郭启圣说着,就去找纸笔。 “郭兄不必急在一时,先喝酒。” “没关系,边写边喝。” 郭启圣现在写的,只是事实经过,可以算作是供认状。 光有这个还是不行的,还得有个揭发状。 揭发状,就得是第三者写的了。如果交给别人来办这件事情,比如御史,还得另写公文。 不管是谁写,也不管是哪个公文,都得以郭启圣的供认状为基础。 所以,怎么写好这个供认状,就很重要了。 在这方面,贾珉自然是行家了。于是就一边喝酒,一边启发郭启圣。,时不时地给他提些意见,叫他怎么写。 同样一件事情,从哪个角度来说,用什么语气说,以什么为重点,最后写出来,效果是不一样的。 郭启圣在衙门里不得意,没人瞧得起他。所以,也没有什么朋友。 这些年来,为了躲避罗家灭口,在这里也不敢跟别人交往,每日里也是独来独往的。 白天都没人跟他来往,晚上就更加没人来打搅他了。 跟贾珉把话说透了,又喝了许多酒,于是就奋笔疾书,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尽数写了出来。一直写了两个多时辰,才算写完了。 贾珉通读了一遍,见基本上是按照自己的思路来的,也就认可了。 虽然是一份供认状,但是,郭启圣在其中极力推脱自己的责任,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被逼迫的,无奈之下才告发的受害者。 贾珉知道,真相并不一定就是这样的。但是,也理解他的心理。 每个人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本能地先保护自己,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况且,贾珉现在的目标并不是郭启圣,而是罗家。 打击郭启圣,现在没有什么意义。况且,他作为证人,现在其实已经是自己的盟友了。 “就这样了,以后若是你再想起来什么有用的,可以随时告诉我。” “我以后怎么办?” “你把衙门里的差事辞了,准备到卜奎去。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了。不过,事情还是比较复杂的,也不能够操之过急。” “一个是这里提到的人,我还要进行查证,这就需要较长的时间。” “另一个,还需要等待一个适当的时机。罗家毕竟还有很大的实力,想一下子扳倒他们,也并非易事。” “我明白了,那我就先到卜奎去。” “身上有钱吗?” “倒是有一些。” “把这些钱也带上。” 贾珉从怀里掏出了一千两银票。 “太多了,我不能要。” “除了盘缠,今后到了卜奎,你还可以做些生意。或许在那里发财了,也未可知呢。如果不愿意做生意,我也可以推荐你到卜奎衙门里去做事。这样,一边做事,一边等着此事的结果,也免得你无聊。” “如此就谢谢贾兄弟了。” “我给你写两封书信。一封是给野渡居的,你带着信,去找留守班班长张德财。到时候,他会派一个军卒一路护送你到卜奎去,这样,在路上遇到关卡,你就能顺利通关了,也免得发生意外。” “另外一封,是给卜奎的府兵团幕僚长冯紫英的,你把信交给他,他就会安置你了。” “全凭贾兄弟安排了。” 事已至此,郭启圣其实已经没有什么退路了。只有投靠到贾珉这一边来,庶几还能保全自己。 贾珉这个似乎没什么相干的人都能找到自己,若是罗家想找他,也不会有太大的难度。 贾珉写了信,交给郭启圣,就走了。 出了郭家,夜已经深了。惊起了一阵狗叫声。 不过,今天的月亮不错,贾珉的心情,就像那月亮一样,也明亮起来。 贾珉之所以要对付罗家,有三个原因。 一是罗家屡次对付他,而他一直没有对罗家发起反击。罗家做了那么多坏事,却没有受到惩罚,这是不公平的。 对于自己做的错事,罗家必须要付出代价来。 第二个原因,是他曾经答应过丛秀才,要尽力帮助花雨声洗清冤情。 对于花雨声,贾珉其实是没有多大好感的。 你花雨声是可能受到了冤枉,但是,你不能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是破罐子破摔,觉得别人都欠你的,成天骂骂咧咧的,搅得官庄里不安宁。 罗家欠你的,甚至先皇欠你的,但是,卜奎不欠你的。你的案子又不是卜奎判的,凭什么卜奎人成天得为你操心? 要不是因为丛秀才,贾珉根本都不会管他这些事儿。 第三个原因,就是跟这次对北温都拉草原开战有关了。 此次开战,罗启华是幕后的积极推手,这与他以往的官场作风迥然不同。 兵部和户部,也是最为积极的主战派,这也让贾珉感到有些不解。 等到他最后看到是宁古塔将军韩天魁担任副帅的时候,才明白了一切。 原来这里面还有三藩的巨大利益在里面。 一旦此次军事行动胜利了,韩天魁就将在北温都拉草原站稳脚跟了,这就是在卜奎的后方打进了楔子。形成北温都拉和宁古塔南北夹击卜奎的局面了。 这样,就等于韩天魁控制了东北大部,韩天魁控制了东北,也就等于三藩控制了东北。 罗启华极力推动开战,实际上实在为三番谋取最大的利益。 罗启华一向跟三藩关系亲密,虽然不知道这次是不是跟三藩勾结了,但最后的结果,三藩是最大的受益者是一定的。 对于这种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士兵死活和黎民疾苦的人,贾珉是非常痛恨的。 所以,他才下定了决心,扳倒罗家,让他们付出代价来。 关于三藩在这场赌局中的利益关系,贾珉原来是准备在面见皇上时,跟他好好分析一番的。 可惜那个蠢货为了树立太子的威信,竟然一意孤行,连见都不见他。 这让贾珉既恼火又愤恨。 他现在也巴不得败局早点儿来到,也好叫皇上那个蠢货有个教训。 贾珉是在十几天以前到了宁儿这里的。 如今宁儿在这里买了一个大院落,里面有二十多间房子,作为他在直隶的培训基地。 现在这里的项目,有爆米花、铁匠、木匠、石匠、做豆腐五个项目。每个月都有稳定的收入。 虽然只有十六岁,宁儿在直隶的商界,也算是比较有名的人物了。 进了屋子,平儿、宁儿、喜鹊等人没睡,一直在等着他回来。 “怎么样,事情办成了吗?” 宁儿问道。 找郭启圣的事情,并没有跟宁儿和平儿说,他不想叫他们也卷入到这些事情中来。对于他们来说,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了,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他也只是跟他们说,自己要出去办些事情,他们也就不再问了。 “好了,已经办妥了。过几天我就离开这里。” “能不能等些日子?” 宁儿说着,就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 “这个,嗯,这个……。” 宁儿支支吾吾的。 “还是我来说吧。” 平儿笑呵呵地接过了话头。 “是这样的,今儿个有人来给宁儿提亲,因为没有长辈的,所以,此事就一直没定下来。我跟宁儿合计了,就由你做宁儿的长辈,反正你原来是他的主子,这件事儿替他做主,也是说得过去的。所以,我就替你答应下来了。” “哦,这事儿啊,好,好,是好事儿。这个主,我就替宁儿做了。我就先不走了,等这件事儿定下来再走。” “那就谢谢四爷了。” “谢什么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成人之美,何况还是宁儿呢。对了,是哪家的姑娘?人品如何?家风怎样?可要选个好人家的姑娘啊。” “就是保定城边儿上的古秀才家,也是位小姐。父母双全,家里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哥哥,都有已经成家立业了,姑娘是最小的一个。” “家里有四十亩地,城里还有个铁匠铺子。也算是小康之家。因为看上了宁儿的本事,所以就托媒人来提亲了。那个媒婆今儿个我也见了,我告诉她,等你回来了,再给她个准信儿。” “这事儿倒是个好事儿,只是宁儿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全凭四爷和平儿姐姐做主了。” “四爷,那个古家,宁儿也是听说过的,那位姑娘,也是见过的,人品很不错的。” “宁儿何时见过的?” “正月十五观灯的时候见过的。” “既然你自己认可了,我就帮着成全你。哎呀,过的可真快啊,转眼之间,宁儿就要成家了。” 贾珉不禁有些感慨了。 “是啊,谁能想到呢。当初,我们在野渡居的时候,你说南儿和宁儿将来也许会娶哪家的小姐。我们还都不信呢,如今,宁儿不就娶了人家的小姐嘛。”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是说过这话的。好,不仅宁儿,将来南儿和焦利也是要娶人家小姐的。” 第0370章 平儿有喜了 贾珉这么一说,就觉得平儿直扯他的衣袖。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么?” 贾珉不解。 “自然是说错话了,算了,等一会儿再跟你说吧。” 天已经晚了,又闲聊了几句,众人就分头下去歇息了。 平儿一般替贾珉脱衣,一边嗔道: “以后再不要当着喜鹊的面儿,说南儿娶谁家小姐的话。” “这是为何?” “还这是为何?难道你就没看出来么?” “看出什么了?” “也是的,你一天那么多事儿,似乎也顾不上这个。南儿和喜鹊彼此有意呢?”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了。我看出来了,就问了喜鹊,喜鹊也不吱声,问了南儿,南儿也不吱声,但谁也没说不行。不就是彼此有意了?” “既然彼此有意,何不表白出来?这男儿也真是的,还是个男人呢,还如此藏着掖着的。再说了,喜鹊自己也可以说啊,也是藏着掖着的,不知道一天在想些什么。” “你以为人家都是你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种事儿,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两情相悦,是多么美妙的事儿啊,又有何说不出口的。这一点,汉地人就比腊梅花她们差得多了。” “腊梅花好,你为何不找腊梅花去?” 平儿轻轻地掐了贾珉一下。 “有了我的好平儿,谁也不去找了。” 贾珉抱起了平儿,放到床上,平儿立刻变得娇羞起来,躲进了被子里。 一番云雨之后,两人轻轻地说着话儿。 “既然南儿和喜鹊两情相悦,就尽早把他们的事儿给定下来吧。” 平儿轻轻说道。 “你说定就定下来呗。只要他们自己愿意了,也就行了。” “他们不是还没有长辈吗?” “这倒也是,你说怎么办好》难道还要我给当长辈?这个长辈是不是太小了点儿?” “哪里就都要你给当长辈了。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另外给他们认个长辈。”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你做事总是稳妥的。” 平儿做事,贾珉确实是很放心的。别说这样的事儿,比这大的事儿,都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 “我这不是要跟你商量一下么,有了男人,大事总是要跟你商量的,哪里就能我自己做主了。” “你尽管做主,反正我不介意就是了。” “我知道你是不介意的,如今我自己在你身边儿,倒还没什么的,若是将来别人也在你身边儿了,什么事情都是我做主了,怕是就要传出闲话儿来了。” 平儿如此说,也是有些道理的,尽管贾珉不在乎,但是,若是将来把另外几个都娶了,还真就有可能传出闲话出来。 “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是这么想的,这回回去,就给南儿和喜鹊都认个义父义母,不就有了长辈么。”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认谁好呢?” “就叫南儿认了方秀才,喜鹊认了童秀才,你看可好?南儿和喜鹊如今也都是有出息的,想来也不至于辱没了两位秀才?” “如此甚好,回去我就跟两位秀才说一声,他们会答应的,到底还是平儿想的周到。” “你的事情多,这些事儿,我就尽量替你多想着些。南儿,宁儿,喜鹊,到底都是咱们自己人,总是要比别人要亲近些的。” “原本我还为南儿、宁儿会跟风花、雪月凑到一块儿,没想到,如今宁儿看上了古家姑娘,喜鹊后来居上,倒是跟南儿凑到一块儿了。”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这不就是个缘分?原来我还想着琏二爷能收了我呢,谁知道,竟然叫你给收了。可见这缘分就是天注定的。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谁躲都躲不掉呢。” “小平儿,原来你还想躲?” “那不是当初么,你象个无赖似的,硬是把我从琏二奶奶那里要来,还说是借上半年就还给人家。我自然是生气了。” “如今还要躲么?” “都是你的人了,还往哪里躲?总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那我是鸡还是狗呢?” “你是狗。” “好啊,平儿,你敢骂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人又抱作了一团。 第二天,平儿打发张妈去给古家送了信儿,说是这边同意了媒人提亲。 第三天,古家那边儿就请了媒婆来,跟贾珉和平儿见了面,交换了男女双方的八字。 贾珉现在没事儿的时候,也时常研究八字算命和风水术。这是他前世就有的爱好。 一看女方的八字,就知道这是个合适的姻缘,女方正是旺夫命。 不过,这样的事儿,他还不愿意自己就给定下来,还是另外找个先生给看看才好。 正好明天是四月十八玉皇顶庙会,平儿想去庙里请香,就决定陪着平儿去庙里。 如今,他是很愿意陪着平儿干这干那的。 下午三点多钟,郭启圣来找贾珉到他家里吃酒,贾珉就去了。 郭启圣把衙门里的差事辞了,房子也卖了,打算明天就启程去帝都,到野渡居之后,就要去卜奎了。 这一次,两人喝得很痛快,喝了三个多小时,贾珉尽兴而归。 四月十八,据说是天上天门开,神仙下凡,到人间听取人们的请求,给信众办事儿的日子。 大大小小的庙宇,今天都很热闹,玉皇顶也不例外。 玉皇顶是个女众道观,有一些道姑在此住持。 一大早,里里外外人就满了。 贾珉对于烧香拜神原本是不太信的,但是,为了让平儿高兴,还是耐心地陪着她,一个个地拜。 平儿表现得很虔诚,每当拜神时,脸上就露出圣洁的光彩来,让贾珉看着都感动。 在娘娘店,平儿呆的时间最长。无论是观世音菩萨,王母娘娘、后土娘娘、送子娘娘等,都一一拜到了。 尤其是送子娘娘,拜得更为虔诚。 好容易拜完了,刚一出门,平儿就干呕了一声。贾珉急忙扶着平儿到边儿,平儿还是呕吐的样子,可是又吐不出什么来。 贾珉轻轻地拍着平儿的后背,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给看古家姑娘八字的老道姑走了过来。看看平儿,向贾珉施了一礼。 “恭喜施主,太太有喜了。看看,我这里的送子娘娘灵验吧,太太刚刚拜完,就有喜了。再请柱高香吧。” 贾珉还在犹豫,平儿就推贾珉了。 “快去请一柱高香,感谢送子娘娘。” 说着话,脸上露出娇羞的神色。 贾珉无奈,只好去请了最粗的一柱高香,点着了,插在香炉上。 一边磕头,一边心里腹诽。 平儿有喜了,明明是我的功劳,怎么就成了她送的呢? 不过,也真是巧了,刚刚拜完,平儿就害喜了,倒是有些令人费解。 不过,贾珉还是很高兴的。回去扶着平儿,也不顾别人的眼光,对平儿是千小心,万小心的,惹得旁人看着他嗤嗤发笑。 平儿不好意思,就不让贾珉扶她。 “快快放开我,我自己能走,哪里就有那么娇贵了,没的叫人笑话。” “谁愿意笑谁笑,我只当是他们替我高兴呢。平儿怀了我的孩子,我恨不得抱着你走呢。” “哪里又用你抱了,这都羞死个人哩。” “我俩堂堂正正的,何羞之有?只是这一回不知是男是女,若是个双胞胎,就最好了?” “又胡说八道了,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平儿嘴上虽如此说,却是抓紧了贾珉的手。雪白的纤纤玉指在手里,让贾珉感到温温软软的。 再看平儿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终于到了庙外,在此等候的刘妈和蜜蜂、蜻蜓扶着平儿上了马车,贾珉赶起车往回走。 马蹄嘚嘚敲着,马玲儿叮当想着,似乎在宣告着贾珉的美好心情。 突然就想起了正月里跟可卿缠绵的场面,心中就有了期待。 不知道可卿是否有喜了?若是可卿也有了,可就是双喜临门了。 想起了可卿,心里就不免有些惆怅起来。 若是可卿有了孩子,将来如何安置她们母子呢? 虽然可卿说自己会想办法,但是,那终究就是无奈之举。难道还真的就让可卿独自一个人承担起这一切?叫我于心何忍? 那样的话,对可卿又何其不公平?况且,也实在不愿意跟可卿劳燕分飞的。总是长相厮守才是正途。 若是可卿有喜了,眼前就是一关。 这么多年以来,她跟贾蓉一直没有子息,如今若是突然有喜了。她怎么跟府里交代? 若是贾蓉知道了,她又如何应付? 贾珍会怎么想?若是个男孩儿,按照继承顺序,将来很可能是继承宁国府的,贾珍和贾蓉会认这个帐吗? 若是不认,他们会如何处置可卿?会不会对可卿不利? 虽然暂时不一定会出什么大问题,但是,以贾珍、贾蓉甚至老太太那自私的本性和僵死的脑袋,若是知道真相了,恐怕不会轻易地放过可卿。 真是如此的话,可就是我害了可卿了。 看来,是得好好地琢磨一下可卿的事情了,有我在,绝对不能让可卿受到委屈的。必要时,哪怕跟他们翻脸,也要保得可卿周全。 看来,过段时间,我得回帝都一趟了。 第0371章 蓉大奶奶有喜了 前年,大概是贾府多年以来,最热闹的一年。 从去年珉四爷走了开始,府里就没有那么热闹了。 今年珉四爷回来了,本来以为会重新热闹起来。 在珉四爷在家那几天,也确实热闹。 光是四爷在皇宫前面求见皇上那一幕,叫人想起了,至今都感到兴奋。 好坏先不说,仅仅是四爷的那股子勇气,就足够叫人热血沸腾的了。 宝玉几个人在家的时候,也时常会出一些热闹的场面,可是,那似乎都是些老生常谈,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有腊梅花在的时候,跟宝玉几个人成天疯疯癫癫的,还似乎有些值得议论的。 可是,如今宝玉几个人也走了,腊梅花也不见了。连这点儿热闹都没有了。 越是无聊,越是要找些乐趣。但是,目前的乐趣,似乎也就是剩下在一起聊聊天了。 这几日老太太没什么事儿,鸳鸯就有时间,到处走走,散散心。 此前,跟她最亲密的是平儿,如今平儿不在,就只好来找袭人了。 因为宝玉走了,袭人闲的无聊,就开始打绺子。倒不是为了赚多少钱,主要是为了打发时光。 “宝二爷走了,可有信儿回来?” 宝玉是不是有消息回来,老太太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作为老太太的贴身大秘,鸳鸯自然也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袭人若是想知道,恐怕就是最后一波了。 宝玉在家的时候,她还有些地位,宝玉若是不在家,她也就只是个稍微有些体面的而丫鬟罢了。 在其他主子们的眼里,她的地位就急剧地下降了。没有谁会想得到,又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她。 这一点,作为见惯了府里风云的鸳鸯来说,其实是很清楚的。之所以如此说,不过是没话找话而已。 “哪里有什么信儿,这一走就三个来月了,也不知到了没有。再说了,就算有什么信儿,宝二爷不在家,又有谁来告诉我们?” 袭人不免就有些怨气。 “也该到了吧,前年的时候,珉四爷他们不到两个月就到了。” “他们岂是能跟珉四爷比的?珉四爷虽然性子烈了些,但是个能做事的,想做什么,都是能做成的。宝二爷人虽然好,在做事上,却是不能跟珉四爷比的。” “唉,如今珉四爷也走了,不知道如今在哪里?倒是有些怪想平儿的。” 鸳鸯不仅有些感慨了。 “鸳鸯姐姐,依着我说,平儿是不用你惦念的。她自己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如今又跟了珉四爷,正是攀上了高枝儿,都成了半个主子了,哪里还需要我们这些奴才惦记着?” “倒也是啊,就连晴雯都要叫珉四爷收进房里了。也算是熬出头了。” “何止平儿和晴雯,风花、雪月、喜鹊、画眉,在咱们眼里,原来算个什么?如今一个个的都赎身了,还有了自己的生意,一天赚着大钱。倒是我们,说是有体面的,细想一下,哪里能比得上人家?” 袭人有这个想法,倒是叫鸳鸯有些奇怪。不过,细想一下,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 这人啊,就怕比。不必,还觉得自己什么都不错,一比,就比出高低出来了。 晴雯原来在府里的地位,还是不如他们两个的。如今,就连喜鹊和画眉那样的,都似乎比他们要强上许多。心里自然会有些不平。 “袭人,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去年宁儿回来,给老祖宗请安,我愣是没认出来。完全就变了个人似的,哪里还有原来那个样子?若是放在以前,走在路上,都不认识他是谁呢,如今咱们见了,都要仰望人家呢。” “这不就是了?大伙儿明面上不说,背后都在议论呢。说是只要跟了珉四爷,就会有出息。想了想,可不就是那么一会事儿?” “那你这回怎么不跟着宝二爷去?” “一是不让去,二是去了又能怎样?” “跟着宝二爷,他挣了军功,你也跟着发达了。” “他挣军功?鸳鸯,倒不是我背后说自己的主子,有一点儿,我倒是很认同珉四爷的。” “认同他什么?” “就是宝二爷挣军功的事情。珉四爷不让他们去,我觉得是对的,那军功是那么容易挣的?我倒是问过平儿姐姐,珉四爷的兵,练兵很苦的,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所以才能挣了军功。” “你看宝二爷他们几个,哪里正经练兵了?若是真的上了阵,倒是令人担忧的。” “既然他们去了,想必就是有道理的吧?老太太、夫人,大老爷、二老爷,都希望去呢。” “我听说他们还跟珉四爷为此拌嘴了,可有此事?” “倒也算不上拌嘴,就是珉四爷不愿意叫宝二爷他们几个去,怕他们送了命。这不后来才到了王家的府兵团去了嘛。其实珉四爷也是好心。” “我听赖大他们说,是珉四爷怕宝二爷要跟他抢军功,才不让去的,我也奇怪呢,珉四爷似乎不是这样的人啊?原来如此。这就是误会珉四爷了。” “军国大事咱们虽然不懂,但是,珉四爷连皇上开战都反对,想必不会那么小心眼儿,怕他们几个立功的。” “唉,珉四爷也真是的,倒是没想到,竟然因为这事儿把功名和官儿都丢了。倒是有些可惜了。” “倒也未必可惜呢。珉四爷不当官儿了,到时候忙着府里的生意,下人们倒是能多挣些钱,没准儿谁跟了他,到时候又赎身了。” “这倒也是,珉四爷总是为着下人们着想的。在主子里面,也就这么一个了。” 两人正说着,黛玉进来了。见两人正在说话,没说什么就走了。 袭人急忙追了上去,拉住了紫鹃。 “林姑娘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无聊,到处走走。宝二爷还没有消息?” “我这里是没有的,若是想知道,也还得到别处去打听。” “我们正要往别处去呢。” “去哪里?” “到东府去,听说蓉大奶奶似乎有喜了,太医来了,老太太他们都过去了。” “此话当真?” “都是这么传的,我也正在打听着。你这边儿要是有宝二爷的消息,就去告诉一声,我家姑娘也着急呢。” “连鸳鸯都不知道呢,可见是没什么消息。若是我知道了,自然去告诉你们。唉,都三个月了,也急死人了。” “我家姑娘算计过了,即便是到了卜奎,要想回信儿,也得些时日,没有那么快的。好了,我走了。” 袭人回来,鸳鸯也要走了。 “正好我跟你一起去,到东府里看看。蓉大奶奶有喜了,这可是一件大事。” 鸳鸯和袭人到了宁国府,就见已经有不少人在这里了。 不一会儿,张太医出来了。后面跟着老太太、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尤氏、王熙凤。个个脸上喜气洋洋的。 “老太太就请放宽心,就是喜脉,已经定了。到时后,免不了要来跟老太太讨杯喜酒喝。” “若真是如此,莫说一杯,便是千杯万杯,我也是给你的。若是你诳我,可别怪我把你家房子给拆了。” 众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送走了张太医,就一起向老太太上房走去。 刚进屋,就见王子腾的弟弟王子胜来了。 “见过老祖宗,老祖宗大喜。” “哦?我又有什么喜事了?” “刚刚我侄儿王信来信儿了,说是他们已经到了北温都拉,在那里跟鞑靼人交战了,首战高捷。鞑靼人八千铁骑投降,朝廷大军一到,鞑靼人望风披靡。宝玉几个人,也都很好,叫家里不用惦念,等将来挣了军功,凯旋而归时,再给老太太磕头请安。” “你们看看,我就说宝玉是有出息的吗?这一去就打了胜仗,升官儿了没有?” “这才刚去,哪里就会那么快?总要仗打完了,才能论功行赏。老太太就请放宽心,等着好消息吧。” 王子胜走了,众人仍沉浸在欢乐之中。 “恭喜老太太了,如今宝玉也挣了军功,真是可喜可贺。” 邢夫人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这才刚刚开打,以后还说不定怎么样呢。 “不仅要恭喜咱家,也要恭喜薛姨妈。如今可好了,蟠哥儿也出息了,薛姨妈也该高兴了。薛姨妈,今儿个就别走了,一会儿就在我这里摆饭。你们也都留下来。” 老太太意犹未尽,想了一下。 “我就觉得有件事儿没说呢。凤哥儿,去请个戏班子来。今儿个蓉哥儿媳妇儿有喜了,宝玉他们又打了胜仗,双喜临门,好好乐上一乐。” “我们这下可都是沾了老祖宗的光了。只是我叔叔这么报信儿,却是不妥。” 王熙凤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又有何不妥了?难道来给报喜,还有错吗?” 尤氏不解,替众人问道。 “是啊,你个凤辣子,你给我说说,有何不妥?” 贾母也是不解王熙凤其义。 “自然是不妥了。若是我来报信儿,我就分作四天来报。第一天来报宝玉的,第二天来报环三弟的,第三天来报蓉哥儿的,第四天来报蟠兄弟的。” “你这个泼猴,一块报了不就行了,哪里需要那么麻烦?” “那可是不一样的。若是分做了四天,我们就可以吃四天酒,看四天戏。如今一块儿报了,就只能吃一天酒,看一天戏,岂不是又叫老祖宗给占了便宜?省了钱?” 这一下,王熙凤又把众人逗乐了。 “你这个破落户,偏偏就你这么多心眼儿。既是你这么说了,那就连吃四天酒,连唱四天戏。大伙儿乐个够,也省得你说我抠门儿了。” 第0372章 宝钗的后怕 秦可卿有喜和宝玉等人打了胜仗,确实值得贾府庆祝一番。 去年贾珉取得了卜奎大捷,贾府子弟纷纷升官儿。固然叫人高兴。 随后,元春被封为贵妃,更是将欢乐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美中不足的,就是府里的另外几个主子宝玉、贾蓉、贾环没有什么建树。 虽然没人说什么,但是在私下里,还是都引为遗憾的。 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光是贾珉一个人升官儿,终究是不如都升官儿好的。 贾珉自己作死,不听众人劝阻,执意跟皇上作对,落得个革去功名,削职为民的下场,对于贾府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 以前在年轻一代中,最为出色的一个,如今一败涂地,确实叫人痛心。 如果说贾珉的大败还只是叫贾府压抑的话,宝玉几人的离去,则是叫府里在压抑的基础上,又显得冷清了。 不过,人们对于宝玉几个人寄予的希望也加大了。 在贾珉被打回了原形之后,贾府急需新的胜利,来证明他们仍然是一个强有力的,人才辈出的家族,借此挽回自己的面子。 所以,宝玉等人此时的好消息,对于贾府来说,来的正是时候。 这也让老太太等人确信,他们同意宝玉等人去北温都拉的决定,是正确的。 同时,也证明贾珉不让他们上战场的决定,是错误的。 秦可卿怀孕,对于宁国府来说,意义是非常重大的。 此前,宁国府一直面临着后继乏人的困境,现在,这个困境开始打破了。 虽然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是,只要开了头,今后就可以继续生下去。终有一天,会生出儿子的。 众人正在一起议论着,贾赦回来了。 “告诉母亲一个喜讯。” “什么喜讯?可是宝玉的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 老太太笑呵呵道。 她现在的心情确实好,尤其是这是来自宝玉的喜信儿,就更加让她感到高兴了。比珉哥儿中了探花和升官儿都高兴。 宝玉有了出息,至少证明了一点儿,她没有白疼宝玉一回。那些说她偏心宝玉的说法,可以休矣。 “正是宝玉的事情。外面已经传开了。西长安街也贴出了喜报,北温都拉大捷。我天朝上国檄文一到,大军压境,鞑靼人就投降了。其余残兵败将,正到处逃窜。用不了多久,就能扫清残敌,还我朗朗青天。” “朝廷的事儿,咱们倒是管不了那么多的。倒是咱们家的子弟,可喜可贺。这一回,没有了珉哥儿,咱家也能扬眉吐气了。” “是啊,到底是母亲高见,这回没听那珉哥儿的、若是听了他的,咱家哪里还会有人得到军功?就是外面,也纷纷有人议论,珉哥儿反对开战,是不识时务呢。” “唉,我原本以为珉哥儿是个有出息的,做事也是有章法的。没想到,这一次,他倒真是有私心的。照当前的情形来看,他还真是想要把北温都拉留给他自己,一个人独占这份儿功劳的。” “母亲说的对,珉哥儿此前把那鞑靼人说的如何如何厉害,现在一看,谎言可就不攻自破了。” 贾赦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看着老太太身后站着的鸳鸯,心里不禁又痒痒起来。 这个鸳鸯,长的是越来越俊俏了,早晚要把她给收了才好。 “行了,你也不要说珉哥儿了。如今蟠哥儿跟宝玉在一起,咱们也不能光说宝玉的好话,你也该恭喜一下薛姨妈的。” 这是,贾赦才想起来向薛姨妈道贺。 薛姨妈客气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 不管怎么样,贾珉已经跟宝钗订婚了,如此在众人面前说贾珉,确实有些叫薛姨妈下不来台。 若非老太太如此说,贾赦兴许还会继续攻击贾珉。 薛姨妈的心情,确实五味杂陈。 薛蟠立了军功,有了出息,固然叫她高兴。但是,这也恰好证明了贾珉的错误。 此前贾珉被罢官,她就对贾珉和宝钗的婚事又动摇了。还是在宝钗的坚决抵制下,她才暂时打消了悔婚的念头。 此次宝玉等人获胜,对于贾珉今后在府里的地位,是有很大影响的。 没有功名,没有官职,又是庶子,一切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得罪了皇上,今后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在府里,今后也很难出头,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说一不二了。 宝钗将来跟了他,这一辈子,还会有好日子过? 唉,当初怎么那么糊涂,舍了宝玉这个正主儿,看上了他呢。 “哎哟,说起蟠哥儿,我倒是想起来了。薛姨妈,一会儿把宝丫头也叫过来,这几天,你家里就不要开伙了,就都在这边儿吃吧。” “那就谢谢老祖宗了,我这就回去叫她。” 薛姨妈觉得在这里尴尬,就想趁机走开。 “这点事儿,哪里还用你跑一趟?就叫鸳鸯去一趟。鸳鸯啊,你去把宝丫头叫来。再顺便告诉黛玉和宝玉房里的丫鬟们一声,叫她们也高兴高兴。唉,宝玉不在家,她们也是抓心挠肝,怪可怜的。” 鸳鸯领了命,就向薛家走来。 出门先拐进黛玉房里,不用她说,黛玉已经知道了。 出乎鸳鸯意外的是,黛玉并没有显出什么兴奋来。反倒问起鸳鸯,是否知道贾珉什么时候回来的消息。 袭人那里也自然知道了,跟黛玉不同的是,宝玉的丫鬟们,倒是个个很兴奋的。 说着说着,袭人竟然哭了起来,说着宝玉在外面没人伺候,也不知生活起居如何之类的关心话。 还是鸳鸯劝解,说有茗烟和长随刘二跟着,袭人这才不哭了。不过,心里到底还是在惦记着。 到了薛家,正好宝钗和莺儿刚刚从野渡居回来。 从卜奎回来之后,每隔一两天,宝钗就要带着莺儿,到野渡居去,跟着留守班的大兵们练兵,复习一下在卜奎学习的马术、刀术、枪术,再跟张德财他们学习一些新的东西。 听得鸳鸯说了经过,宝钗就陷入了沉思。 对于这个消息,宝钗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 但是,此时她也没什么证据,府里上上下下都为此欢欣鼓舞,她也实在不好直接就说出来,破坏了这个欢乐的气氛。 略一思量,跟鸳鸯客气了几句,答应一会儿就过去,叫鸳鸯先回去了。 “莺儿,此事你怎么看?” 又沉思了一会儿,宝钗问道。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既然都来信儿了,大概就是真的了。” “我倒是觉得有些可疑呢。” “小姐为何这样说?” “这样的好事儿,来的有些太容易了。别人不知道那里的情形,咱们却是在卜奎呆过的。当初腊梅花他们才两万人马,珉四哥打得都那么费力,足足用了半年多,如今他们一去,就打败了鞑靼人,怎么可能?” “咱们不是有十五万大军么,兴许一去,鞑靼人就害怕了呗。” “莺儿,你说,若是珉四哥听了这个消息,他会相信么?” “那还用说,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相信?” “珉四爷若是相信,当初还反对开战干嘛?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最后连皇上都得罪了,革去了功名,罢了官儿,他图什么呀?” 突然,莺儿灵机一动。 “天啊,小姐,你是说,这个消息是假的?” “倒也未必是假的。只是这胜利来得实在太容易了。说是十五万大军,可这大军哪里能跟府兵团相比?他们又没有什么像样的火器。鞑靼人哪里就会那样轻易投降了?” “当初红石滩之战,对手还只是麦来人,琏二哥他们就打得那么惨烈。鞑靼人比麦来人更加强悍,他们就能未战先降?” “要是琏二爷他们给的信儿,可就是准了,别人说话,到底不是那么可靠的。” “问题就在此处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说琏二哥,和冯幕僚长他们,怎么就不给来个信儿呢?要说报喜,也该他们先报喜啊。” “是啊,这倒是奇怪了啊。” “再说了,我记得珉四哥当初说过,不让哥哥他们上战场,叫他们在府兵团训练。府兵团都没参战,他们几个怎么会参战的?” “他们不是到舅老爷家的府兵团去了吗?” “便是舅舅家的府兵团,珉四哥也是不让参战的,叫他们一去卜奎,就训练的。” “莫非是他们不听冯幕僚长的话?” “到了卜奎,他们还敢不听话?府兵团会由着他们自己做主?若是不听话,不早就收拾他们了?” “那就是他们没去府兵团呗。” 莺儿顺口一句话,却叫宝钗浑身一震。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只有这个解释,才是最合理的。 猛然间,宝钗就感到后怕,她想到了可怕的后果。 很有可能,哥哥他们跟着舅舅家的府兵团,没有到冯紫英那里去,而是随着大军,直接参战了。 这让宝钗想起了宝玉他们临走时,跟贾珉的冲突。 那场冲突,主要的原因,就是贾珉不让他们参战。而宝玉和哥哥认为是贾珉不让他们去挣军功。 哥哥危矣! “莺儿,备车,我们出去一趟。” “小姐,去哪儿?” “去舅舅家。” 第0373章 知道栗安是谁么 王子腾因为反对对北温都拉开战,所以也被皇上训斥了。 不过,他却也没象贾珉那样,执意地公开反战。所以,皇上对他也没有深究。随后就命他官复原职,继续担任京营节度使。 这一日,他正好刚刚从军营回来,就遇上了宝钗上门。 此时他才知道王信带着自家的府兵团参战的消息。召来弟弟王子胜一打听,才知道,儿子王信从家里走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参战的准备。 王子胜对于王信要参战的事情是清楚的,也是积极支持的,此时听得宝钗一说,才知道,事情可能不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这才把府兵团临行前,贾珉的安排说了一遍,连同王信拆了贾珉的信件,以及贾珉要求冯紫英解除王信权力的事儿,都如实说了。 “无知的孽畜,珉哥儿说的如此明白,为何还不听。我叫他到珉哥儿的府兵团里去,为何还不明白我的用心?珉哥儿是何等精明之人,不惜丢官罢职,都要反对开战,你们还不明白吗?愚蠢!” “信哥儿也只是立功心切,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我们可以会原谅他,鞑靼人会原谅他么?可惜王家三百男儿,又连累了亲戚,叫我将来在妹妹面前如何交代?连我都反战,别人不听也就罢了,自家人都不听,唉!” “舅舅不必着急,或许还不至于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不是说,打了胜仗吗?” “打了胜仗?就凭这些人,他们怎么打胜仗?此次只怕全军覆没都是好的了。稍不小心,太子危矣。” “那如何是好?哥哥还是想个办法吧。” “如此山高水远的,即便是有什么办法,又有何用?” “实在不行,我就去卜奎跑一趟,叫信哥儿赶紧撤到卜奎去。不要再跟那些人搅合在一起。” 王子腾在屋里转了十来圈儿,终于停住。 “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你即刻启程,昼夜兼程,赶到卜奎。先跟冯紫英联络,就说是珉哥儿和我的意思。叫他想办法将咱家的府兵团调到卜奎去。” “到了卜奎,就按珉哥儿说的,信哥儿交出兵权,所有人一律按新兵处置,接受训练。冯紫英何时让他们上阵了,才允许上阵。总之,一切听从冯紫英的安排就是了。” “另外,叫宝玉,蟠哥儿和环哥儿尽快回来,至于贾蓉,也叫他回来,若是他实在不听,就由他去了。你回来的时候,把他们一同带回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明白了,哥哥,我这就收拾一下,尽快启程。” 王子胜走了,王子腾这才坐下来。 “幸亏宝丫头你来了,否则,我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唉,但愿还能来得及。” “哥哥他们吉人天相,舅舅不必过于挂念了。” “也是我平时疏于管教,你舅妈也是一味地娇惯,才让他如此自大妄为。倒是跟宝玉一样的,都是不成器的。要是有珉哥儿一半儿的出息,也不至于叫我如此操心。” “舅舅太夸奖珉四哥了。” 见舅舅夸奖贾珉,宝钗心里就不禁感到有些自豪起来。 “宝丫头,回去告诉你母亲,就说是我说的,珉哥儿是个有出息的,你的婚事,叫她不要老是犹犹豫豫的。” “那就谢谢舅舅成全了。” “宝丫头,别看珉哥儿现在无官无职了,眼光要放长远点儿。将来珉哥儿必定大有成就。对了,珉哥儿还在老家么?” “还在那里。” 见舅舅陷入了沉思,宝钗就起身告辞了。尽管舅舅已经叫人去卜奎了,但是,心里还是忐忑不安,一心担忧哥哥的安全。 想起舅舅发话了,母亲在自己的婚事上想必不会再反悔了,心里稍微安心下来。 再想起舅舅对珉四哥的评价,又不禁有些窃喜和期待。 珉四哥,你在老家过得好吗?收了平儿了吗? 一想起贾珉可能已经收了平儿,宝钗心里不禁又有些酸楚。一种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有些痛,又有些酸,自己也说不清楚。 贾珉在直隶的日子,过得轻松自在。 每日里无事,就陪着平儿闲聊,说些没咸没淡的话。聊够了,就领着平儿和喜鹊到处走走。 实在没事了,就帮着宁儿照看一下生意。现在,他也不想扩大什么生意了。 宁儿的生意做的不错,就先维持着现有的规模。生意多了,也是照顾不过来的。 这一日陪着平儿从庙里烧香回来,就见到张德财已经在宁儿这里等着他了。 多日不见,自然是一片欢乐。 “张德财,你怎么会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要紧事情。一是大伙儿想念珉长官了,叫我来看看。二是珉长官家的舅老爷,到野渡居去了,叫我给珉长官传些话。” 所谓的舅老爷,就是王子腾了。 一听说王子腾到了野渡居,贾珉就知道,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了。否则,以王子腾身居高位,又是长辈的身份,是不会屈尊到野渡居去的。 “舅舅说了些什么?” 这里也没有外人,宁儿、喜鹊也都是自己人,张德财就把王子腾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一边。 不外乎就是所谓的朝廷大军获胜和王信等人的消息,以及派王子胜去卜奎的事情,通通说了一边。 直隶距离帝都很近,消息也很灵通。关于朝廷大军在北温都拉取胜的消息,头两天在直隶就传开了,贾珉自然也知道了。 不过,他听到以后,也就只是苦笑了一下。一下子就想到,这里面是有猫腻的。 以鞑靼人的强悍和实力,哪里会那么简单就取胜了? 不过,此事已经与他无关,他也懒得去关心。 倒是有一点没想到,王家的府兵团,竟然没有到冯紫英那里去报道,而是直接上了战场。 不过,一想到王信和宝玉他们几个在一起,他对这个结果也就不感到奇怪了。 唉,但愿王子胜能够及时赶到吧。 “舅舅就没再说别的?” “没有,就是这些话了。还有一件事儿,就是那个郭启圣,已经由刘福山护送去卜奎了。我想着刘福山去过一次,路上熟,就叫他去了。” “如此甚好。” “还有一件事儿,我们都感到有些奇怪,朝廷大军获胜了,咱们府兵团怎么就没给家里来信儿说一声呢?” “行啊,张德财,有长进了,知道遇事儿琢磨琢磨了。府兵团不来信儿就对了。因为朝廷大军上当了。一仗没打就投降了,这可不是鞑靼人的风格。” “朝廷大军要是败了,卜奎岂不是很危险?” “哈哈,张德财,你的担心多余了。鞑靼人想打卜奎的主意,他们还差了点儿。放心吧,卜奎没事儿的。” “宁儿,整治些酒菜,好好招待一下张班长。张德财,这回来了,就好好在这里玩儿几天再回去。” “珉长官吩咐,我自然是愿意的。” “张德财,四爷不吩咐,你也是愿意的吧?” 喜鹊及时地盯上了一句,众人哈哈大笑,张德财尴尬地挠了挠头,嘿嘿干笑。 他自然是愿意的了,他很喜欢跟珉长官在一起。最好永远跟着,那才好呢。 对于平儿、宁儿、喜鹊来说,当初的野渡居生活,是他们这生最为难忘的时光。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在那里跟着珉四爷创业,还因为那里是他们人生的转折点。 就是从哪里开始,他们摆脱了奴才的命运,开始了自己的新生命。张德财从野渡居来,让他们有家里来人的感觉。 喝着酒,就说起了在野渡居的岁月里的事情,人人都颇有些感慨。 不自觉中,话题就转到了栗安的身上。 “珉长官,栗安他们没事儿吧?” 张德财曾经救过栗安,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其实对栗安还是很关心的。 一说起长安,贾珉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他也在为长安担心。 对于长安,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虽然以前有些任性刁蛮,但后来确实改变了不少,几乎是脱胎换骨的换了一个人。 “这就要看他们自己怎么做了。若是知趣一些,不跟鞑靼人死拼,见机不妙就逃跑,还是有活命机会的。” “只是活命?我看他们练兵也象些样子啊。” “也就是因为他们照着咱们的法子练兵,才有活命的机会。否则,怕是保住小命都难喽。” “鞑靼人真的那么厉害?” “厉害不厉害,要看对谁说了。对别人说,鞑靼人是厉害。对咱们府兵团来说,他就算不上厉害了。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就会传来咱们府兵团痛打鞑靼人的消息来的。” “珉长官是说,府兵团要跟鞑靼人打一架?” “不是咱们跟他们打,是他来招惹咱们,那可就别怪咱们对他不客气了。” “既是如此,栗安还不如跟着咱们府兵团呢,省得跟别人在一块儿倒霉。” “她不会跟咱们在一起的,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不就是大太监戴权的亲戚嘛” 长安公主的真实身份,只有贾珉和冯紫英等几个高层知道。对于其他人来说,至今还以为只是象她宣称的那样,是戴权的亲戚。 不过,经过北温都拉一战,长安的身份就暴露了,所以,贾珉现在对自己人,也就没必要保密了。 “栗安就是当朝的公主,长安公主。” 哗啦啦……。 倒不是眼珠子掉了一地,而是一帮人吃惊得差点儿把桌子给撞翻了。 第0374章 八百里加急 马庄军台,是距离卜奎最近的一个军台。 这是一个小军台,多少年了,一直都比较冷清。并还没有多少往来事务。 去年接待了一次钦差,算是一次大事。再就是今年接待镇北大将军了。 杨军台令知道,镇北大将军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跟太子殿下同行的,就是长安公主和副帅宁古塔将军了。 宁古塔将军,军台令认识,以前到卜奎的时候,来过马庄两次。但是,每次都没有在这里住宿,只是稍微停留,休息一会儿,就走了。 这一次,也是如此,太子殿下在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儿,就继续前行了。 尽管这已经是快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军台令还是对此记忆犹新。 因为这是多年来,马庄军台最为热闹的一次。 陆陆续续地,隔三差五地就有一支队伍经过马庄。有的是来自宁古塔,有的来自盛京,有的来自高丽,有的来自帝都。 这样的行军,军台令还是第一次见到。据说前面的北温都拉都已经跟鞑靼人打了起来,后面还有军队在路上赶路的。 在一堆麻袋钱前,军台令站住了。蹲下来,解开了一个麻袋。里面的粮食流了出来,发出了一股霉味儿。 杨军台令抓起一把玉米,就见那玉米都已经发霉。玉米粒上,长满了绿毛。 这是前一段时间,从这里路过的军队带来的,因为已经发霉了,就只好扔在了这里。 杨军台令站起来,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麻袋,不禁有些心痛。 千里迢迢地运到了这里,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竟然运来了发霉的粮食做军粮,叫兵卒们怎么吃? 吃了这样的粮食,人还能好、还怎么去打仗?即便是喂牲口,牲口都是不吃的。 也真是黑了心了。 这批军粮让杨军台令印象深刻,除了因为粮食发霉,还是因为押送这批粮草的人。 领头的,是他的阳明堡老乡孙远飞。 孙家是阳明堡的大户,军台令和孙远飞在一个村子。 不过,杨军台令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孙远飞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儿。这次见面,他已经是开原府的署守备了。 这让杨军台令不得不感叹,时光过得飞快。 那一天,孙远飞在他这里住了一晚,军台令还设宴招待了孙远飞。 席间谈起了这批发霉的军粮,孙远飞不禁破口大骂,说上面黑了心,竟然采购发霉的粮食。 住了一晚,孙远飞扔下了这批粮食,押着喂马的草料继续前行了。 孙远飞已经走了,军台令还时常为自己的老乡担心,不知道他是否会因为这批粮食,受到追究。 不过,现在他不担心了。据说前方打了胜仗,已经有鞑靼人投降了。朝廷大军也已经挺进到北温都拉草原了。 既然打了胜仗,什么事情就好办了。到时候,怎么说怎么有理,也就没人会去在乎这些发霉的军粮了。 再说了,要是真的把北温都拉草原上七十年的贡赋都收上来了,这点儿粮食,也就不算什么了。 除了来往文书和接待来往的官员,军台平常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事情。 年前有一些前往南温都拉就职的官员和今年这次过兵,就是最大的事情了。剩下的,就是打完仗之后,大军班师回朝了。 杨军台令希望大军早点儿获胜回朝,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彻底地清闲下来了。 在麻袋堆边儿走了一会儿,杨军台令就准备回去吃饭了。 就在这个时候,卜奎方向的官道上,升起了一股烟尘。 应该是来了一匹马。 见到往来的人马多了,杨军台令已经很有经验了。从烟尘上,他就能判断出有多少人来。 烟尘移动的适度很快,仅从这一点,杨军台令就做出了判断:来人正在全速赶路。 果然,一盏茶的功夫,就见一匹马飞奔而来,直接就转入了军台院内。 来人下马,正是自己的老乡孙远飞。 “孙少爷,你怎么来了?” 杨军台令急忙迎了上去。 “快,八百里加急文书。” 八百里加急?什么文书这么着急? 军台传送文书,也是有等级的。重要的快传。不重要的,速度就慢些。 比较快的,有日传三百里、四百里、五百里……。八百里就是最高等级,昼夜不停地传递。 等级不是随便定的,若是不重要的文书,定了高等级,最后是要受到追究的。这么多年以来,马庄军台还从来没有传送过八百里加急文书。 “孙少爷,你确定是八百里加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确定了,这是宁古塔将军给兵部的紧急公文。给,这是兵部的火票。” 火票,就是传递文书的凭证,军台只有在验过火票之后,才会开始传递文书。 火票跟官府驿站的勘合,起的是一个作用。 验过了火票,杨军台令不敢怠慢,一边叫人,一边填写了连排单。此时二柱子也来了。军台令交代几句,二柱子就骑马驰去。 “老乡,给我的马喂点儿草料,给我也弄点吃的,特么的,两天没吃东西了。” “饭菜已经有了,孙少爷先进去吃,我给你喂马,一会儿就过去陪你。” 孙远飞也不客气,自己就进屋了。 杨军台令喂了马,进屋时,就见到了孙远飞狼吞虎咽的样子。 “孙少爷,究竟发生了何事。如此着急?” “特么的,我们败了,彻底叫鞑靼人给打败了,一败涂地。这帮蠢货,若是听了贾怀远的,何至于如此?” 贾怀远,杨军台令自然是不陌生的。据说这次因为反对开战,被革去功名,削职为民了。 “鞑靼人不是投降了吗,怎么又会如此?” “哪里投降了,不过是诈降,鞑靼人诱敌深入,所以就一败涂地。” “十五万大军,怎么轻易就败了?” “狗屁十五万大军,连十万都不到,净是吃空饷的。” “吃点儿酒吧。” “算了,不喝了,若是以后有命活着回来,再来你这里吃酒。” “你还要返回去?” “队伍被打散了,我得回去收拢队伍。都是家乡的子弟兵,我把他们带了出来,若是我自己回家了,有何面目见父老乡亲?总是尽些力,找回多少算多少吧。” 孙远飞吃完,等了一会儿,见马吃完了草料,这才要走。 临上马,又停了下来。 “老乡,也为自己打算一下吧。鞑靼人已经追到南温都拉草原了,估计卜奎也守不住了。这两天,陆陆续续就都撤军了,你这里也不安全了。” 说完,孙远飞上马。又向卜奎方向驰去。 望着孙远飞的背影,杨军台令不禁苦笑。 我倒是想逃命呢,可是大军还没退下来,我若是先走了,岂不是自己找死? 这些军爷们,打鞑靼人不行,若是拿我出气,还是小菜一碟的。 算了,听天由命吧。 原来的饭菜叫孙少爷给吃了,杨军台令就只好自己又草草做了些。 吃完饭,就见不断有队伍撤了下来。 说是撤,其实就是逃命。一队队丢盔卸甲,旗帜不整。很多人连军衣都换掉了。 到了军台,也不停留,就从官道上疾驰而过。 杨军台令起初不解,想想也就明白了。如今鞑靼人已经到了南温都拉,距离这里也不远了,这些人,自然是逃得越远越好。 傍黑的时候,宁古塔将军韩天魁来了。到军台里喝了些茶水,就继续向南撤退。 副帅都逃跑了,那主帅呢?太子和公主怎么没见到呢? 杨军台令想找人问问,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 有些事情,是不该瞎问的,如今战败,个个心情都不好,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人当了出气筒,可就是自找苦吃了。 第二天开始,就没有成队的人往后撤了,来的都是一些游兵散勇。到了军台,就到处乱翻找吃的。 幸亏杨军台令早有准备,把粮食和值钱的东西都藏了起来,自己也不时地躲起来,这才算是躲过了兵灾。 他这里虽然是躲过去了,只怕是南边儿一路上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直到第五天,败退的兵勇才少了起来,这一天,一共才过去了十来个人。 杨军台令知道,活着的人,算是基本上撤完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注意观察着,一直没有发现太子和公主的队伍。 莫非太子和公主已经……,他不敢往下想了。 不过,他随后又在心里升起了希望。 或许他们化妆逃走了,我没认出来呢。 老乡孙远飞也没有回来,这让他始终揪着心。唯一让他感到有些安慰的,就是鞑靼人也没追过来。 让他有些奇怪的是,卜奎府兵团的人,似乎也没有撤下来。 难道是全军覆没了?若是鞑靼人攻占了卜奎,那么多流人怎么也没见到一个呢? 杨军台令决定,再有人退下来的时候,一定打听一下。若是鞑靼人占领了卜奎,自己就该逃走了。 傍黑的时候,来了一骑,走的不快,身上的衣着也很整齐,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走近了,原来是认识的。正是卜奎府兵团的第一营营长贾琏。 “杨军台令,又来打搅了。我要回帝都一趟,今晚在你这里住上一宿,我带了一些酒菜,咱俩一会儿好好吃酒。” “贾营长,你来我这里住,我是高兴的。不过,若是鞑靼人来了,我可保不了你。” “什么?鞑靼人来?哈哈哈,杨军台令,你多虑了。他们来不了。” “怎么就来不了?不是把卜奎都占了么?” “他们想占卜奎?做梦吧。在二道江,叫我们府兵团一顿狠揍,扔下三千多尸首,再也不敢来了。敢跟我们府兵团斗,纯粹是找死!” “十五万大军都败了,你们府兵团才几个人,就能打败了鞑靼人?” “也不能说是打败了,反正卜奎是安全的。你这里也是安全的。” 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杨军台令尽管心里还狐疑,但见到贾琏气定神闲的样子,自己也就镇定下来。 就在两人准备进屋吃酒的时候,一匹马驰进了院子。 一人翻身下马,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紧走两步,一下子就抱住了贾琏的大腿。 “琏二哥,救命啊。” 贾琏有些奇怪,但又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仔细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蟠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0375章 皇上也懵了 自从朝廷大军在北温都拉获胜的消息传来以后,朝廷上上下下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和对于获得更大胜利的期待之中。 每天早朝的气氛,都比往日轻松了不少。元亨天子也几乎每天都挂着笑脸。正事儿议完之后,还时常跟大臣开开玩笑。 都察院御史肖道宗,如今比以前威风了不少。因为参劾反战的贾珉,现在他为更多的人所熟悉了。 许多原来见了他根本不理睬他的大臣,现在见了面,都开始主动打招呼了。 这让肖道宗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 这两天,他一直在琢磨着,如何再接再厉,更上层楼的事情。 上一次虽然参倒了贾珉,但是,贾珉也只是被革去功名,削职为民。 这让他感到很不过瘾,在他看来,贾珉受的这个处分,实在是太轻了。 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敢要挟皇上召见他,闹得满城风雨。妖言惑众,动摇军心。只是受到如此处分,实在是说不过去。 当然,对贾珉穷追猛打,以及上次弹劾贾珉,他也不是没有顾虑。 贾珉是荣国公之后,本身又有探花出身的功名、南温都拉大捷的功劳,还有舅舅王子腾以及姐姐贾贵妃。 皇上即便要处置贾珉,这些因素也是必须要考虑的。 但是,现在不同了。 皇上已经处置了贾珉,就说明皇上对贾珉已经厌恶了。至于贾贵妃,后宫不许干政,现在也不敢出头说什么。 王子腾跟贾珉一样,也是反战派,上次还受到了皇上的训斥,现在也不敢说话了。 上次还有北静王和季明銮替贾珉说话,但是,现在有了北温都拉之战的胜利,已经证明了贾珉反战是彻底错误的,所以,现在对贾珉痛打落水狗,是没人敢于出来为贾珉说话的。 贾珉如今已经这样了,还对他穷追不舍,确实有些不厚道。即使胜了,也胜之不武。 但是,肖道宗可不是这么想的。他看中的,恰恰是贾珉身上外戚、勋贵这些标签。 这样的人,他都敢穷追猛打,对于其他的人,无异于一个震慑。 这两天,已经有两人提着礼物,到他家里拜访了,就是他现在权威的证明。 当然,这样做的风险也是有的。 但是,他经过精细的盘算,认为冒这个险,还是很值得的。 况且,昨天在跟罗大学士和兵部尚书李源、户部尚书万新堂一起吃酒时,他们三个人也支持他呢。 现在是夏天了,天亮得早,阳光从外面照进殿里,给大殿罩上了一层暖色。 眼下正在讲话的,是户部尚书万新堂。他说的,就是这次北温都拉之战的军费问题。 虽然军费花的像流水一样,数目大的叫人有些吃惊,但是,目前打了胜仗,也没有人敢于轻易出面质疑。 此时若是出面质疑,万一以后战事不顺,前方把原因赖在军费不足上,可就担当不起这个罪责了。 其结果,很可能跟贾珉一样。 前车之鉴,不可不慎啊。 万新堂讲完,没有人提出异议。这个军费开支方案,就算被认可了。 万新堂退回来,跟罗启华和李源交换了一下眼神,几人都会心地笑了一下,心情轻松起来。 现在,他们亏空的五十万两银子,已经全数打入了军费开支里面。亏空抹平,从此可以高枕无忧矣。 “众爱卿,谁还有话要说?” 元亨刚说完,李源就出列了。 “圣上,臣有话要讲。” “嗯,李爱卿,说吧。” 因为北温都拉战事的胜利,现在元亨天子对于李源的印象也越来越好了。 前几天苏大学士因为染病在身,提出要告老还乡,元亨天子已经有意应允。只要物色到合适之人补缺,就准备放归苏大学士。 现在,元亨天子私下里,已经把李源列入了几位候选人中。只要北温都拉草原战事一结束,李源作为兵部尚书和此次极力主战之人,到时候必定声望大增。入选军机大学士,是很有希望的。 这个消息,罗大学士已经透露给李源了。在此关键时刻,李源哪里能不不好好表现一下? “全仗圣上英明神武,果断对鞑靼人用兵,才取得了北温都拉大捷。昨日臣接到前线战报,目前大军已经推进到了北温都拉腹地,正在寻找敌人主力决战,胜利指日可待。” “臣想请圣上下旨,慰勉前线将士。鼓励他们奋勇杀敌,再立新功。将士们感念皇恩,必将人人效命,奋勇争先。” “此次太子领兵,用兵有方,知人善用,尽显韬略,实在是朝廷之福,天下苍生之福啊。” “嗯,这个嘛,太子身为皇储,自然是要身先士卒,时刻为天下苍生着想的。至于将士们么,确实是应该嘉奖的。罗大学士,一会儿你就拟旨,先对将士们加以慰勉。待到大获全胜之时,再论功行赏。” “臣遵旨。” 罗启华出列答应一声,随即退回,给肖道忠使了个眼色。 “圣上,臣有本要奏。” 肖道忠出列了。 “嗯,肖爱卿,所为何事啊?” “臣请对贾珉治罪。” 元亨天子脸色一愣,随即恢复了平静。 肖道忠这一说,大臣们就低声议论上了。 贾珉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革去功名,削职为民,这个处置已经不轻了。如今还要治罪,难道他还有什么罪行? “臣昨日接到举报,说贾珉妖言惑众,动摇军心,前些日子,在民间已经造成了恐慌,现在坊间还有流传,说是此次不该开战。” “这些只是一些流言,议论议论也就罢了。但是,这种论调若是在前线将士那里流传,可就是蛊惑人心,动摇军心了。” “臣从兵部那里,也确实听说过这些言论。就是因为贾珉的畏敌怯战,大肆宣扬鞑靼人不可战胜,才使得部分将士在前线畏首畏尾,谨慎求稳,以至于贻误战机。否则,如今北温都拉战事早已经结束了。” 大臣们能混到今天这样的高位,自然都不是傻瓜。许多人甚至都是极为精明出色的人物。 对于肖道忠所说的,因为贾珉的言论,就使得前线将士贻误战机的说法,其实是嗤之以鼻的。 贾珉可以说他的,但是,听不听,还在于你自己。 就因为贾珉说了些反战的话,就动摇了军心,贻误了战机,起码在情理上就是不通的。 若是仅仅因为几句鞑靼人厉害的话,就动摇了军心,那你这军心也实在是太脆弱了。 这点儿事情都挺不住,你还能打什么仗? “李源,真有此事?” “回圣上,确有此事。” 李源这话,语气虽然肯定,却是移花接木的障眼法。 这些议论确实有,但也只是兵部内部的人,在闲聊时候的笑谈。前线从来就没有传来这样的言论。 这样的事情,本就多是虚无缥缈之词,没有人会去认真追查,到底是谁说过的。 但是,把这些事情安在贾珉的头上,就有人相信了。 “圣上,臣也听说过此事。” 万新堂出面了。 “罗大学士,你有何见解?” 元亨太子又问罗启华。 罗启华本来是不想出面的。 不是他不想对付贾珉,而是他觉得,在这种场合下,以他的身份出面对付贾珉这样一个小人物,实在是有失他的体面,会叫别人瞧不起他。 他在背后指使肖道忠这样做,就已经足够了。 但此时皇上点了他的名,也就只好表态了。 “回皇上,贾珉少年得志,行事张狂,出言无忌,倒也情有可原、但是,北温都拉之战,是朝廷军机大事。他在此事上一再出言无状,此风不可长。若是不加惩戒,今后人人效仿,就将后患无穷。臣以为,肖道忠之言,可以一听。” 见此时还有人不放过贾珉,季大学士实在压不住火儿了。 跟身边的北静王水溶低声说了两句,就站了出来。 “皇上,臣反对。” 没等季大学士再说什么,就听得后面一阵混乱。 原来是兵部的成侍郎和一个驿卒慌慌张张地进来了。 御前侍卫周彤叫成侍郎在门口停止,进来把李源找了出去。 成侍郎是没有资格上朝的,即便是有什么急事,也不该闯了进来。 本想训斥成侍郎,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发抖,也知道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接过成侍郎递过的文书,见封皮上写着八百里加急字样,心里就有些慌了。 等到看了信中内容,开始时候还不相信,就又看了一边。越看越心惊,越看手抖的就越厉害,然后是身子发抖,最后是腿也发抖,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双手一张,头一晕,倒了下去。 这是征北副帅韩天魁的八百里加急文书。 此前投降的鞑靼人,突然反水,里应外合,十万鞑靼铁骑合围朝廷大军。 十五万大军溃败,只有不到两万人逃出,目前已经溃不成军。 鞑靼人乘胜追击,已经占领南温都拉全境,正在向卜奎挺进。 此前吏部派去接管南温都拉草原三府十八县的官员,已经闻风而逃。 太子和长安公主失踪,不知生死。 周彤看了一遍书信,心里也十分震撼。镇静了一下,走到龙座跟前,默默地把公文递给了大太监戴权。 戴权递给了皇上,就见皇上看着文书,脸色急剧地变化着。 皇上突然把公文一扔,大喝一声。 “怎么会这样?” 颓然坐在龙椅上。 第0376章 愁云惨淡万里凝 元亨十四年,戊寅年六月十九日,是个令人难忘的日子。 六月十九,是观世音菩萨成道日。 在民间,这是个比较重要的日子,寺庙里人山人海,香火鼎盛。 但是,在朝廷上,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那天参加早朝的大臣们,许多人已经不记得他们是怎么从紫禁城里走出来的了。 多年来,在朝上很少发火的元亨天子,大发雷霆,把所有大臣几乎都骂了个遍。 王公大臣们,各个噤若寒蝉,生怕皇上刀子一样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后来是怎样散朝的,说法不一。 有的说,是皇上骂累了,自己拂袖而去的。、 有的说,是大太监戴权强行把皇上拉走的。 还有的说,是北静王和季大学士把皇上给劝走的。 关于此前肖道忠和李源等人请求给贾珉治罪的消息,也成了人们纷纷议论的话题。 不过,此时的画风,却一下子来了个大转弯。此前坚决反对开战的贾珉,也再一次回到了舆论的中心。 关于给他治罪的事情,自然是不了了之。 据说肖道忠此后在家闭门三天,托病不去衙门。 户部尚书万新堂,每天到了衙门,就把自己关在办事房里,谁也不见。 罗大学士也称病不出,一连几天不见人影。 李源自从那天在朝堂上晕倒之后,就一直在家喝药养病。 受李源的委托,兵部目前由成侍郎署理主事。 说是署理主事,其实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事儿了。北温都拉全线溃败,目前已经跟兵部没有什么联系了。 征北副帅韩天魁来了奏折,说他应经退守宁古塔,正在构建防线,阻止鞑靼人进犯宁古塔和盛京。准备在宁古塔跟鞑靼人决一死战。 据说皇上看了这道奏折后,当场就把奏折撕得粉碎。 稍微明白点的人都知道,宁古塔距离北温都拉两千多里,鞑靼人打败了朝廷大军,你作为副帅,跑到两千多里之外的后方去构建防线了。其中之意,谁都明白。 前线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了,从卜奎到宁古塔的沿线府县,倒是不断有一些消息传来。 说是从北温都拉溃败下来的士兵,沿途不断骚扰州县,劫掠百姓,强奸妇女,杀人放火。甚至还有一伙儿溃兵攻占了一座县衙,杀死了知县。 一场兵败,演变成了兵灾。 兵灾还好办,毕竟没有多少人,都是些游兵散勇,用不了多久,各地官府就会平定。 人们最为担心的,就是鞑靼人南下。 十万草原铁骑,将无人可当。一路南下,烧杀劫掠,金银细软,牲畜牛马,妇女儿童,都是他们抢夺的对象。 另一个巨大的隐患,就是卜奎的那些流人。 卜奎若是被鞑靼人攻占,把流人放了出来,就将在兵灾之后,造成另一场灾难。 尽管鞑靼人南下和流人作乱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但是,这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罢了。 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已经率领一万五千人出发,前往盛京,准备在那里阻截鞑靼人。 尽管朝廷严密地封锁消息,但是,北温都拉大败的事情,还是在帝都传遍了。 只是人们担心官府和锦衣军的耳目,不敢公开议论而已。 在公共场合不敢议论,但是,在家里却挡不住人们议论。 这次参战,帝都各大世家的府兵几乎都去了,领兵的都是各家的子弟,放在谁家,都是非常关心的。 虽然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但是,十五万大军惨败,已经让人们不敢抱有多大希望了。 此时人们最大的期望,就是希望能有奇迹发生,自己家的人能够幸免于难。 至少,让坏消息来的晚一些,让希望变得长一些。 因为贾珉是坚决反对这场战事的人,人们就以为贾家是这场灾难中最幸运的人。在羡慕的同时,不免就有些嫉妒。 随后得到的消息,贾家也有四位弟子参战了,这让人们觉得,自己似乎还不是最不幸的那个。 得知太子和长安公主也失踪了的消息之后,人们就更加认为,自己不是最倒霉那个了。 连太子和公主都这样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呢?于是,对皇帝决定开战的怨恨,也就烟消云散了。 随后人们就同情起皇家来。 太子和公主,说是失踪了。怕只是安慰人的话罢了。 兵荒马乱的,不是战死,就是被俘,还能有别的结果? 要是还活着,早就传回来信儿了。 寅时正,大臣们照例聚集在了紫禁城前。 皇上已经连续五天没有上朝了,不知道今儿个会不会上朝。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上朝,但是,他们还是每天都来。 不仅来,而且来得比以前早,比以前齐。就连以前有病不上朝的,也强撑着病体来了。 现在正是皇上震怒的时候,谁也不想这个时候,叫人抓住了把柄,成为皇上泄怒的倒霉蛋。 寅时末,大太监戴权终于出来了。 “各位,皇上今儿个龙体欠安,都散了吧。” 众大臣无奈,于是纷纷散去。只剩下北静王水溶和季大学士,落在了最后。 走到了一株小树前,水溶站住了。 “这里就是怀远当日跪请陈情的地方吧?” “是啊,仿佛就在昨日一样,这些天,我就时时想起这一幕,历历在目。唉,若是当日听了怀远的话,哪至于如此。可恨一帮小人,怀远都已经丢官弃职了,还不愿意放过他,。这回怎么都闭上嘴了?奸臣误国啊。” 每每想起此事,季大学士就愤愤不平。 “唉,大学士也不要太生气了。别说别人,就是我,当初对怀远的话,也是怀疑的。只是如今局势危急,还要想些办法才好。” “为今之计,连皇上都束手无策,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怀远现在何处?” “据我以前的书童说,他在直隶。因为他府中的几个弟兄也要去北温都拉捞军功,他反对,跟家里长辈闹得很不愉快,他就到了老家去。如今在直隶他的一个伙计那里。” “左右无事,你我到直隶去一趟如何?” “我倒是早就想去了,只是当日未能保住怀远,我也羞于见他,如今又怎么好意思去?你的意思我也明白,没用的。” “大学士何出此言?” “正月里,怀远曾经跟我谈过,对于鞑靼人,他现在也是打不过的。要想打败鞑靼人,他都至少需要做一年多的准备,才可一战,还不敢保证一定获胜。” “我也不奢望他会打败鞑靼人,可是目前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失踪,总得有个结果啊。” “以前怀远能平定南温都拉,在卜奎站稳脚跟,靠的全是他的府兵团。如今怀远无一兵一卒,卜奎也在劫难逃,即便是找到了怀远,他又有何办法?” “我也知道此事艰难,但是,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怀远熟悉温都拉的情形,哪怕只是听听他的见解,也是好的。” “只是此时去找怀远,你我又怎么能说得出口?” “皇上说不出口来,我们又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此时正需要我们做臣子的,为皇上分忧解愁。又何必顾及颜面?” “罢了,我就豁出去老脸,跟你走一趟吧。” “据说刘长风和修同贵也跟怀远交好,是否把他俩也叫上?” “也好,就把他俩叫上明日一起去直隶。” “那就一言为定了。” “一言为定。” 北温都拉之战的失败,使得目前的时局处于一种尴尬而微妙的状态。 以兵部和户部为首的强硬主战派销声匿迹了,但是,这并没有让时局朝着好的方向的发展。 反战派原本就声音微弱,只有王子腾和贾珉;两人。 王子腾被皇上训斥后,就绝不发声了。贾珉在进行了强硬的反对之后,被革去功名,削职为民,也从帝都消失了。 所以,无论是主战派还是反战派,目前的声音都消失了。 但是,北温都拉惨败带来的问题却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最严峻的问题,就是鞑靼人南下的问题。 鞑靼人已经占领了南温都拉草原,只要再拿下了卜奎,就可以一路南下,前进路上,都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根本就没有什么天险可守。 这种平原地形,又恰恰是最为适合发挥草原骑兵特长的。 整个东北,目前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军队。之前驻有重兵的高丽,精锐也在北温都拉之战中,丧失殆尽。 如果鞑靼人愿意,他们甚至可以再南下,一直到海边。到时候,甚至藩属国高丽都会受到威胁。 一旦鞑靼人占领盛京,剑指西方,目标是帝都了。 问题还在于,除了西北之外,整个北方目前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军队了。 当然,在兵部的名册上,军队的数量还是庞大的。 但是,这基本上都是一些卫所和地方团练。员额数量虽然庞大,但是空额巨大,根本就没有多少人。 已经有的人,由于多年来军备松弛,缺乏训练,装备落后,也没有什么战斗力。 况且,这些军队,还基本上都是步兵,跟装备精良,战力强悍的十万鞑靼铁骑交战,也只能是给人当靶子而已。 这样的战争,已经不是战争了,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游戏而已。 第0377章 宝玉为何不回来 北温都拉的惨败,同样对贾府造成了巨大冲击。 前些日子的那种乐观气氛,一下子杳无踪迹了,代之以绝望和悲观的气氛。 宝玉跟几个人将立下军功,获得官职的梦想,就像一个气泡,还没等吹到最大,就破灭了。 此时,人们又不约而同地想起来被他们当做笑话一样嘲笑的贾珉来。 当初贾珉那些警告的话,曾经在好几个月的时间内,被人们当做笑话来谈。 许多人都在等待着宝玉几人衣锦还乡的时候,看看贾珉究竟是如何反应的。 但是,他们发现,自己恐怕再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十五万大军,只有两万逃了出来,这意味着什么,这个帐谁都会算。 生存的概率有多少,人们其实心里早就有数了,只是没有人愿意揭破这个谜底而已。 老太太已经在炕上躺了三天了,每天只是吃很少一点儿东西。 现在,人们都不愿意到她的上房来,并不是因为不孝顺了,不愿意给她请安了。而是实在不愿意面对她。不愿意看到她一次次失望的样子。 贾赦和贾政每天都被老太太追着出去打听消息,但是,连朝廷都不知道前方的消息,他们又能打听到什么消息呢? 下人们一个个屏声静气的,连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 平时爱说爱笑的姑娘们,一个个老实地呆在屋子里。一贯风风火火的王熙凤,现在也是一脸的严肃。 贾赦从外面回来了,来到老太太的上房,悄悄地进去。 以往每次来的时候,他都要偷偷地看看鸳鸯,在心里幻想一阵,这几天,连这个心思都没有了。 “老太太如何了?” 贾赦低声问鸳鸯。 “还是老样子,今儿早上又没吃饭,这会儿正睡着呢。” “进来吧,我没睡。” 老太太在里面说话了。 贾赦无奈,只好进去。 “可有什么消息?” “没有,连兵部都不知道前方的情形,皇上都五天没有上朝了。” “唉,不管怎么样,倒是有个信儿啊?若是珉哥儿在卜奎,兴许就没有这事儿了。” “即便是珉哥儿在,怕也是没什么办法。如今,卜奎也是难保呢。” “如此说来,琏哥儿岂不是也危险?” “自然是如此了,整个府兵团,怕是都要在劫难逃。” 贾赦说着,竟然流出眼泪来。 以往,他对于贾琏总是看不顺眼。只是在贾琏到了府兵团之后,才渐渐地不再训斥了。 等到贾琏了卜奎,尤其是去年取得了南温都拉大捷之后,他就对贾琏寄予了更大的希望。 现在贾赦发现,自己还是很想念这个儿子的。 听到贾赦回来了,各房的人,就都悄悄地来了。都想尽快得到最新的消息。 一听到事情还是如此,就只好失望地离开了。 就在他们要走的时候,一个穿着军装的人来了。 下了马,人们认了出来。正是以前来过的野渡居留守班的班长张德财。 “老祖宗在吗?” “在在在,在屋里呢。” 赖大一见是张德财,就知道他一定是带来了什么消息。急忙给领了进去。 “老祖宗,我来给报平安了。你家琏二爷有信来,说家里人都好,叫你们不要惦记。” 张德财说着,把一封书信递给了贾赦。 这是贾琏以府兵团的名义,通过军台六百里加急,在发给野渡居留守处的信中,一块儿带回来的家书。 “快说说,琏哥儿在信里怎么说的?” 老太太一下子精神起来,身子也坐直了。 “琏哥儿说,咱家的府兵团打了胜仗,把鞑靼人给打败了。目前鞑靼人不能南下了。叫咱们放心。” “鞑靼人不关咱们的事儿,宝玉怎么样了?” “琏哥儿说,宝玉他们还都活着。目前他正带着蟠哥儿日夜兼程,往家里赶。他要回来见皇上。” “蟠哥儿回来了,宝玉没带回来吗?” “信里没说宝玉,只说带着蟠哥儿回来了。不过,宝玉、环哥儿和蓉哥儿都活着,没事儿。” “好好好,这就好,活着就好。谢天谢地,这回我就放心了。给琏哥儿写信,叫宝玉他们回来,这个军功,咱们不要了。谁爱挣谁挣去。好了,没事了,你们也都别哭了。薛姨妈,这回你也放心了吧,琏哥儿信里说了,正带着蟠哥儿回来呢。” “是啊,总算是放心了,倒是要好好谢谢琏哥儿呢。” “这是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应该的。黛玉呢,哎呦,我的小心肝儿,别哭了,你身子弱,别伤了身子,宝玉没事儿了。赵姨娘,你也别哭了,这不是说了么,环哥儿也没事儿呢。” 赵姨娘早就哭成了泪人儿,一时之间,想止都止不住。 “蓉哥儿媳妇呢?” “蓉大奶奶没来。” “快点儿,到东边儿去,告诉她一声,也好叫她宽心,别伤了身子,记得也告诉珍哥儿一声。” “凤哥儿呢?怎么没来,也去告诉她一声,就说琏哥儿过几日就回来了,不用惦记了。” 也难为老太太想的这么周到,该告诉的,竟然都想到了。 “老祖宗,信儿送到了,我就告辞了。” 老太太刚才这一番安排,别人都插不上话,这会儿张德财才有机会说告辞了。 “慢着,鸳鸯啊,拿一两银子给张班长。大热的天儿来给送信儿,跑得满头大汗,可怜见儿的。” “不用了,老祖宗,我就走了。我还得到直隶,去给珉长官送信儿呢。” 一提起贾珉,屋子里立刻就静了下来。 这些日子,贾珉的名字,在府里一直是个禁忌,人们都小心翼翼的避免提起。 “好,你去吧,也告诉珉哥儿一声,叫他不要惦记宝玉他们了。珉哥儿的话是对的,这打仗,确实不是谁都能打的。看来,当初他不让宝玉他们去,还是对的。” “张班长,你再告诉珉哥儿,就说我说的,在那里没什么事儿,就早些回家里来。那里再好,也终究是别人家。” “知道了,老祖宗,我一定把话给带到。” 鸳鸯拿了银子,张德财不要,实在推辞不过,这才收下走了。 老太太承认了贾珉当初的话是对的,又叫贾珉回家来。众人就明白了,这是老祖宗要修复跟贾珉的关系了。 于是,气氛就轻松了起来。 “鸳鸯,给我抓把果子吃,我怎么觉得有些饿了。” “你早上没吃饭,可不就饿了么?” 王夫人难得地打趣了老太太一下。 这几日,她也是寝食难安,如今听到宝玉没事儿了,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地。 “我记得刚才琏哥儿的信里说,咱们家的府兵团打败了鞑靼人,是吧?” 老太太突然想起了此事来。 “是的,琏哥儿说,鞑靼人想要南下,是咱们家的府兵团迎了上去,打死了鞑靼三千人,把他们给打怕了,他们如今不敢南下了。” “这就是说,别人都败了,只有咱们家的府兵团打胜了,是这个理儿吧?” “应该就是了。” “珉哥儿不在,都能打胜仗,若是珉哥儿在,可见是更能打胜仗了。” “母亲,那是自然了。去年不就是有了珉哥儿,才打败了两万草原铁骑的吗,如今朝廷十五万大军都败了,就咱家打胜了,可见,还是咱家的兵马能打仗的。” 贾赦难得地夸奖了贾珉一回。 “是啊,这就是珉哥儿会练兵了。要说这练兵嘛,严是爱,宽是害。虽然珉哥儿动不动的就关笼子,不给饭吃,但是,平时练的好了,上阵了,到底是能打仗的。” 见老祖宗和贾赦夸起了贾珉,别人也不时地插嘴,纷纷附和,说贾珉那好这好的。 听得李纨在一边心里就合计起来。 前些日子,还个个都说珉四弟那不好,这不对的。如今这才几天,珉四弟还是那个珉四弟,怎么就一下子变得什么都好了呢? “信里面说没说,他舅舅家的府兵团打没打胜仗?这回咱家的府兵团打了胜仗,宝玉他们有没有份儿?” 老太太这么一说,众人心里就明白了。 老太太还是在惦记着给宝玉他们捞军功的事儿啊。 如果宝玉他们参加了贾府府兵团的战斗,兴许还真就能捞到军功呢。 “信里面没说,不过,过些日子琏哥儿就回来了。到时候问问他就知道了。” “我想,宝玉他们几个一定是参与了,他们是贾家的人,自己的府兵团打仗,能不参与吗?若说是不参与,是谁也不会相信的。” “是啊,母亲,等琏哥儿一回来,我第一个就问问他。若是参与了,军功自然是少不了的。” 老太太和贾赦这一唱一和,心思转的比较快的人就明白了。 无论宝玉是否参与了贾府府兵团,这份儿军功都是捞到手了。 以前不知道宝玉是否活着的时候,想着他能活着就好了。如今知道是活着了,心里就惦记起军功来了。 突然间,老太太又说了一句。 “蟠哥儿都跟着琏哥儿回来了,宝玉他们几个为何没回来呢?” 刚才光顾着高兴了,这个问题倒是被人都忽略了。 是啊,按说宝玉、贾环、贾蓉都是跟薛蟠在一起的,薛蟠回来了,他们几个为何没回来呢? “或许是军务在身,走不开吧?左右过些日子琏哥儿就回来了,到时候就知道了。” 贾赦嘴上如此说,心里也是有些疑惑了。 第0378章 朕越发没脸见人了 在帝都的各大世家中,目前大概只有贾府一家处于轻松欢乐的气氛中。 其他的各大世家,仍然处于压抑沉闷之中。 就连皇宫都不例外。 元亨天子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几天来,晚上就寝时,连牌子都不翻,只是自己一个人住在养心殿里。 现在,又到了翻牌的时间了。太监已经拿着牌子,等了有两盏茶的功夫了。 案前是一大堆奏折,但是,元亨天子已经不愿意看了。 怎么看,也没有一件好消息,反倒是坏消息,一件跟着一件。 这些奏折,大多数都是此次北征的那些将军们递上来的。 有的说友军不配合的,有的说军粮发霉的,有的说军械不足的……。 总是,就是没有说自己不对的,把战败的责任都往别人的身上推。 至于他目前最为关心的三大问题,则没有一个人提起。 一是如何阻止鞑靼人南下的问题。 二是卜奎是否沉陷的问题。 三是太子和长安的下落问题。 对于这些人,他感到失望。 对于目前的局势,他感到沮丧。 对于那个战前坚决反战的贾家小儿,他感到的是——恼火。 这样一件大事,竟然全都叫他给说对了。 当着全天下的人面前,叫他给说对了。 贾家小儿对了,就是别人错了。 大臣们错了还不要紧,竟然连朕都错了。 朕是真龙天子,怎么会错呢?朕没有错,错的是大臣们,是大臣们蒙蔽了朕。 朕没有错,错的是鞑靼人。是他们施展了阴谋诡计,竟然无耻地诈降,才使得十五万大军一败涂地的。 这个可恶的贾家小儿,是他让朕丢了脸,成为了天下的笑话。 这个时候,他大概会在躲在哪个阴暗角落里,偷偷地耻笑朕吧? “皇上,大喜啊。” 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还在十来仗开外,就喊了起来。 正是六位军机大学士中,排名第一的鲁大学士。快七十岁了,此时竟然像个小孩儿一样。 “皇上,大喜啊。” “李爱卿,都这个时候了,何喜之有?” “皇上啊,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卜奎冯紫英上奏,他们已经打败了鞑靼人。皇上快看!” 打败了鞑靼人?怎么可能? 元亨将信将疑的接过奏折,看了起来。 这是驻防卜奎的府兵团幕僚长冯紫英,训练长陈也俊和军情长卫若兰的联名奏折。 说的是他们按照府兵团团长贾珉的指令,严密戒备。在鞑靼人准备度过二道江南下时,打了一场伏击战。击溃两万鞑靼人先锋,打死三千六百多鞑靼铁骑。 目前,鞑靼人已经退守到南温都拉草原,不敢南下。卜奎目前安然无恙,九千多名流人无一人脱逃。 他们府兵团将誓死坚守卜奎,绝不让鞑靼人南下一步。 至于详细情形,已经派府兵团一营营长贾琏回去,面圣陈情。 奏折并不长,也就都三四百字。元亨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漏过了一个字。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呢? 十五万大军都被人打败了,他们一个小小的府兵团,怎么可能打败鞑靼人? 这不是开玩笑吗? “鲁爱卿,你可不要糊弄朕,这怎么可能?” “皇上,臣不敢欺瞒皇上,开始臣也是不信的,仔细一想,也就相信了七八分。” “嗯,你说说。” “第一,这些天来,沿途府县都没有鞑靼人南下的消息传来。第二,也没有流人作乱的消息传来。据此,臣推测,鞑靼人确实没有南下,卜奎守住了。” “道理倒是如此,只是这怎么可能?卜奎府兵团有多少人?” “不到六千人。” “不到六千人就打败了两万人,怎么可能?” “皇上,也并非不可能。贾珉去年不就用一千七百人打败了两万人嘛。再说了,这里说的是击溃。臣以为,应该是给了鞑靼人重创,让他们有所顾忌,才不敢南下的。” “臣已经安排下去,叫沿途府县速速上报。用不了几日,便可知真伪。此事若是属实,危局可解,大局安矣。” “此折还有谁看过?” “别人都走了,就老臣一个人看过。” “鲁爱卿,此事暂时不要张扬,待下面传来确切消息,再行公布。” 还是谨慎一些吧,朕再也丢不起这个人了。 “臣遵旨,臣告退。” 表面上虽然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元亨的心里却是一阵狂喜。 此事若是属实,就将除去了两大心腹之患。 这么多天以来,为之寝食难安的事情,就这样轻易地化解了? 按说,他们没有这个胆子敢来欺瞒朕。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来欺瞒。 十五万大军都败了。六千人败了也是完全正常的,没有谁会去追究他们的责任。没有必要谎报军情的。 难道贾家小儿又创造了奇迹? 这个混蛋,怎么偏偏又是他?这不是叫朕越发没脸见人了?换个别人能死啊? “皇上。” 端牌太监又催了。 元亨在盘子里逡巡了一会儿,最后翻了贾元春的牌子。 哼,贾家小儿,你敢打朕的脸,朕就挞伐你的姐姐。 如果贾珉知道此时元亨的想法,不知会作何感想。 估计会在心里说一句:你睡你的老婆,关我鸟事! 当然,贾珉是不知道元亨想些什么的。 此时,他也懒得去揣摩皇上的心思,因为他正在忙于跟北静王、季大学士、修同贵、刘长风吃酒呢。 这是直隶最大的一家酒楼,不仅有酒菜宴席,还有戏可看。 目前,戏台上就正在上演着一出戏。这是季大学士点的《游园》,是汤显祖《牡丹亭》里的一段。 这一折演完后,该贾珉点了。 贾珉看了一下戏单,点了一出《官渡》。 《官渡》是三国里的一段,说的是袁绍在官渡被曹操大败的故事。 袁绍的谋士田丰聪明绝顶,料事如神。但是,性格刚直,说话直爽。 在官渡之战前,曾经劝过袁绍,不让他去进攻曹操,说此战必败。 如此跟领导作对,自然没什么好果子吃。结果被袁绍以扰乱军心的罪名关进大牢。 后来袁绍果然在官渡大败,消息传来,狱卒说,田丰啊,这回你可发达了。等领导回来,一定会大大地奖励你。 田丰一听就说,这下子坏了。若是主公胜了,说明他比我高明,我还会有活路。 现在败了,说明我比主公高明,这回我死定了。 属下怎么能比领导高明呢? 果然,袁绍还在路上的时候,就送回宝剑,叫人杀了田丰。 这一出戏,就是贾珉和皇上的翻版, 贾珉倒不是认为皇上真的会杀他,但是,他因此落不下什么好儿,却是一定的。 唯一的转机,就是在鞑靼人南下,府兵团出击重创鞑靼人,将他们阻于二道江,保住了卜奎。或许此事会不了了之。 几个人今天下午一来,贾珉就明白了他们的用意。现在点这出戏的目的,就是叫他们不要开口,劝自己去收拾北温都拉的残局。 贾珉之所以离开帝都,一直在外面逗留不归,也是在等着北温都拉败局之事的风头慢慢过去。 此时若是他在帝都晃悠,是很扎眼的。很容易被别人视为故意向皇上示威,以此证明皇上的错误。 几个人都不是傻瓜,自然明白了贾珉的意思。也就暂时不说,彼此交换一下眼神儿,准备稍后再议。 于是就边说些闲话,边吃酒。 就在此时,宁儿领着张德财来了。 张德财给贾珉送来了冯紫英的信。 信里面介绍了在二道江阻击鞑靼人的经过和派贾琏回帝都的事情。 贾珉看完了信,心里轻松了下来,然后把信交给了北静王水溶。 水溶看了信,脸上的表情就丰富起来,一下子站了起来。 由于动作过猛,撞到了桌子,引起一阵晃动。桌上的酒杯都倒了,酒洒了出来。 见北静王如此,另外三人也凑过去看信,自然也是一阵惊讶的样子。 “各位大人,如此,我也勉强可以跟你们交代了。” 贾珉嘴上说的谦虚,心里还是有些得意的。 “守住了卜奎,阻挡了鞑靼人南下,此为不世之功,大局已定,东北危局解矣。当浮一大白,来,我敬怀远!” 水溶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附议,我们也敬怀远一杯。” 季大学士,修同贵,刘长风也纷纷站起,众人共同喝了一杯。 “再来一杯,今日不醉不归。郁闷了多日,今日终于可以开怀畅饮了。” 水溶又提了第二杯。 “怀远算无遗策,料敌机先,运筹帷幄,实为难得的朝廷栋梁,本王敬第三杯,余下你们再敬。” “好,余下就由我们来敬。” 修同贵赶紧来凑热闹了。 贾珉也不好推辞,加上收到了冯紫英的信,他心里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结果,也很兴奋。也就来者不拒,跟众人斗起酒来。 “怀远立下如此大功,却被小人污蔑,实为不公。我等回去,就联名上奏,为怀远讨回公道。” 季大学士是性情中人,本就为贾珉抱不平,见贾珉对阻止鞑靼人南下早有安排,又喝多了酒,情绪一激动,就发出了倡议。 他这一说不要紧,却把贾珉给吓了一大跳。 “季大学士万万不可,如此可就是害了贾珉了。” 季大学士一根筋的毛病又犯了,哪里还管贾珉想什么。 “怀远何必畏首畏尾,东北危局虽解,太子和公主仍然下落不明,你岂能袖手旁观?” 贾珉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桌子上。 你们和皇帝老儿这帮大老爷们,一天能不能干点儿正经事儿啊? 不欺负我这个小孩儿能死啊? 第0379章 尽是些损招儿 又喝了好一阵子,酒宴才散。 贾珉把几人送到了客栈离去,水溶等几个人还是意犹未尽。 此次他们到这里,属于私人行程,并没有惊动官府。 若是官府知道了这几个人物来到了直隶,怕是直隶总督都要出面来接待的。 不过,这样也好,倒是叫他们减少了许多应酬,自在了很多。 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几人都是酒场老将了。只是比较亢奋,倒还没糊涂。 不一刻,随从沏了茶,几人就一边喝茶,一边议论。 “据老夫看来,北温都拉之事,还得落在怀远身上。” 虽然刚才贾珉在酒桌上极力拒绝,季明銮就是认准了贾珉。 “怀远之才,可堪重用。既然他以前说过,需要用一年时间才能打败鞑靼人,想来他就是有办法的。” 这话是季大学士说的,就叫刘长风给记住了。 “是啊,怀远做事,常常出人意表。越是看起来不可能之事,他越是能做成。那年我俩操办公交马车的时候,就领教了他的本事。” “公交马车之事,我倒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详情,说说,怀远到底是如何操办的?” 听得修同贵一说,北静王也来了兴趣。 于是修同贵和刘长风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当时的经过诉说了一遍,听得北静王啧啧称奇。 “看来,怀远对付鞑靼人确实是有办法的。不过,怀远所说的,也有道理。此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 北静王沉思了一会儿,慢悠悠地说出了这番话。 众人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冷静了下来。 此前贾珉坚决反战,如今北温都拉大败,正好应验了他的话。此时最为难堪的,就是皇上了。 如果在这个时候要求皇上给贾珉平反,甚至重新启用贾珉,无疑就是叫皇上自打嘴巴,让他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不仅不能给贾珉平反,反而给他召来祸患。 贾珉叫几个人看《官渡》那场戏,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虽然那只是一出戏,但是,许多时候,现实是要比戏更加精彩的。 “叫你这么说,那怀远就永远不能东山再起了?北温都拉之事,又有谁能承担的起来?” 季大学士又感到有些沮丧了。 “季大学士勿急,我心里倒是有个人选。” 北静王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 “北静王快说,到底是何人?” “京营节度使王子腾。” “王子腾?” 另外三人沉默了。 “北静王,恕我直言。王子腾虽然是帅才,但是,要他来解决北温都拉之事。恐怕还力有不逮。” 刘长风略一停顿,接着说了下去。 “倒不是王子腾无能,而是京营的兵,也跟此次的十五万大军差不多的。并无特别之处。遇上了鞑靼人,也不是对手的。” “我曾经署理京营,还是知道京营的底细的。到了北温都拉,也不过是给鞑靼人当靶子而已。” “这个就不用我们操心了,到时候,王子腾自然会有办法解决。” “他会有什么办法?” “各位忘了王子腾跟贾怀远是什么关系了?” 北静王胸有成竹地看着几个人。 “对啊,我怎么就忘了这回事儿呢?” 刘长风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王子腾是贾怀远的舅舅,若是王子腾领了这件刺手的差事,贾怀远还能够坐视不理?自然要去帮忙了。北静王高明。如此迂回之计,实在是巧夺天工了。” “长风谬赞了。也是没有办法,才逼出了这个主意。只是此事还要悄悄地进行,不宜宣扬。” “对,暗中进行,不能叫怀远知道,否则,他又推三阻四的了。” “这只是其一,其二,就是如此做,既可以保全了皇上的脸面,又解决了北温都拉的问题。或许找回太子和公主,收回南温都拉,就指日可待了。” 北静王这一招,确实非常高明。 此前王子腾虽然反战,但是,被皇上训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头。如今他又率兵在盛京,准备迎敌。 叫王子腾去处理北温都拉事宜,可以说是名正言顺。 皇上避免了重新启用贾珉的尴尬,又可以解决了北温都拉的问题,挽回了脸面。 至于贾珉给王子腾效力,那就很好办了。人家是王子腾的外甥,给自己舅舅帮忙,又有什么可说的? 这一招,成功地击中了贾珉的软肋,连求贾珉的人情都省了。 于是四个人商定,回了帝都,看看风声之后,就不动声色地推进此事。 此事计议已定,几个人才放心的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几人启程回帝都。贾珉来送行时,几人对此事绝口不提。 北静王甚至还假装说了几句遗憾的话,另外几个家伙也纷纷附和。 贾珉见几人终于理解了自己的苦衷,还连连感谢。承诺以后到了帝都,要请几人吃酒。 几人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了。 说着几人就告辞离去,走了不远,回头见贾珉回去了,几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皇上休朝半个月之后,终于恢复了早朝。、 此时首席军机大学士已经得到了帝都到卜奎沿线各地传回来的确地消息。 署理卜奎事务的冯紫英等人奏折中所称的二道江之战,战果属实。鞑靼人确实被阻截在二道江以西,不敢南下了。 至此,北温都拉战败之后的最大一个隐患,已经解除了。 这次二道江之战,驻守卜奎的府兵团,可以说是立下了最大功劳。 在正常情况下,是应该对他们进行大力褒奖的。 皇上慰勉,甚至将士封赏,都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是,没有一个大臣在这方面提出建议。皇上也对此不提不念,只是在朝上说了几句勇气可嘉,守土有责的话。 明眼人都明白,这自然是因为府兵团中,贾珉的色彩太重的缘故。 府兵团是贾珉一手组建和训练出来的,去年又取得了南温都拉大捷。稍微知趣儿点儿的人,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撩动皇上那根敏感的胡须。 七天之后,来自卜奎的第二道奏折送达。 奏折里主要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府兵团一直在寻找太子和公主的下落。但是,目前仍然没有结果。他们将继续设法寻找。 第二件,是鞑靼人派使者到了卜奎,要求向朝廷转达和谈的请求。在和谈结束之前,鞑靼人将不采取任何进攻行动,以二道江为界,与卜奎和平相处。 谈判的条件,鞑靼人也大致地开列了几条。 其中的主要内容有:将来与朝廷以二道江为界,划江而治。免除北温都拉七十年的贡赋,将来也永不征取。赔偿鞑靼人军费银一百万两,开放卜奎到北温都拉的商路,取消盐、铁、茶叶、香料、硝石等战略物资的配额和专卖。 还有一条就比较敏感了。北温都拉和朝廷和亲,朝廷将公主下嫁给鞑靼人头领。 这最后一条,让此前一直回避的太子和公主失踪的问题,又浮出了水面。 太子和公主失踪,其敏感性和重要性,其实并不亚于其他问题。 若是两人战死了,还比较好办。死了一了百了,对于皇家来说,固然是个重大损失。但是,对于朝廷社稷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后果。 若是没死,问题就比较复杂了。 一个可能,是两人至今还在某个地方隐藏。另一个可能,就是被俘了。 后一个可能,才是最为可怕的。 万一鞑靼人将两人作为人质,借此向朝廷要价,可就非常棘手了。 现在鞑靼人提出了和亲要求,还只是要求迎娶公主。对于长安公主的信息,并没有透露。 这就有两个可能,一是他们现在还没有抓到到长安。二是已经抓到了长安,但是处于保密状态,在将来跟朝廷和谈时,突然拿出这个筹码,借此向朝廷施压。 如果谈判破裂,或者他们对谈判结果不满意,到时候,把长安强娶、纳妾,甚至做奴隶,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那就是对朝廷的最大羞辱,天朝上国的体面,就将荡然无存。 此次的北温都拉之败,其实已经让朝廷大大地丢了脸面。 现在鞑靼人的和谈要求,其实也带着浓浓的威胁之意。即使将来和谈成功,对于朝廷来说,也颇有城下之盟的意味。 该收的贡赋没收上来,还给人免了。又赔钱,又赔地,还赔人。 一个小小的极北蛮荒之地,竟然敢对堂堂的天朝上国提出这样的条件,即使谈判破裂,都已经是对朝廷的莫大羞辱了。 太子跟公主失踪的事情,元亨天子并未在朝上提出来。 鞑靼人要求和谈的事情,将来是瞒不住的,必须提出来。 皇上抛出了这个论题之后,朝堂上立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因为战败,原来积极主战的罗启华、李源、万新堂等人,已经彻底闭嘴,不敢开口。 他们的危机,还不仅仅于此。已经有不少参战的人,把霉烂军粮和劣质弓箭等事,反映了上来。 现在,他们最为关心的,已经不是朝廷的军机大事,而是如何避免亏空之事暴露,如何自保的问题了。 至于其他大臣,在局势不明,皇上意图不明的情况下,也不敢随便发表自己的意见。 生怕说出的话,违逆了皇上的意图,成为皇上迁怒的对象。 贾珉就是个前车之鉴。 第0380章 贾琏的美丽谎言 和谈问题,说复杂,很复杂。千头万绪,牵涉到方方面面的问题。 要说简单,也简单。归根到底,不过是个双方的实力问题,总是谁的拳头硬,谁说话管用。 恰恰在这一点上,朝廷没有底气。 虽然卜奎方面说,他们将誓死保卫卜奎。但是,最后到底能不能保住,谁的心里也是没底的。 卜奎府兵团只有六千人,面对轻易打败了十五万大军的十万鞑靼铁骑,能够有多大胜算? 就算再纠集起大军,难道就能打败鞑靼人? 西北的精锐抽调不出来,即使来了,能不能打过鞑靼人,也是未知数。 西南三藩的军队,算是大德帝国军队的精锐了,但是,据说目前西南的土司又作乱了,匪患又起,正忙于剿匪,也抽掉不出来。 这个形势,大臣们心里其实都是知道的。在心里,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倾向于跟鞑靼人和谈的。 只是没有人敢于公开说出来罢了。 大臣们的担心,其实有些多余了。 元亨天子现在也没有什么好主意。此前,他曾经跟鲁大学士商量过此事,鲁大学士也是对此一筹莫展。 现在见没人说话,也就只好作罢,不耐烦的挥挥手,散朝了。 目前还是刚刚提出了和谈要求,他还有时间来考虑这件事情。 七月二十三下午四点,经过一个来月的紧张赶路,贾琏带着薛蟠赶回了帝都。 两人直接到了紫禁城外的朝事房登记,算是报告了自己回来的消息,然后就等着皇上召见了。 登记完毕,两人就向府里赶去。 到了荣宁街口,两人停住了。 “琏二哥,到底怎么说?” 薛蟠骑在马上,腿都打颤了。 这些天以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那个可怕的消息,就像一条毒蛇一样,时时刻刻地在啮噬着他的心。 几乎每天晚上,他都会被噩梦惊醒,然后就是呆呆地坐到天亮。 他天天盼着早日回家,但是,又天天害怕回家。一旦回了家,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府里的人。 贾琏看看薛蟠,长叹一声。 “就按照我教你的,先跟老祖宗说。然后再把人找到你家里,说明实情。” “见到珉四弟怎么说?” “放心吧,珉四弟如今在直隶呢。好了,精神点儿,别让老祖宗看出来了,进去吧。” 两人一进大门,正在西花厅里的管家单大良就出来了,急忙施礼,接过了马。 走在府里,下人们看见了,就纷纷上来打招呼。有的腿快的,就跑去给老太太报信儿了。 等到贾琏到了老太太上房时,老太太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了。 两人急忙紧走几步,跪地磕头。 “给老祖宗请安,我们回来了。” “好好好,回来了就好。宝玉怎么没跟你们一块儿回来?” 老太太犹自不死心,还在四处张望着,希望能见到宝玉的身影。 黛玉也依偎在老太太身边,四处张望着。 “回老祖宗,宝玉如今在卜奎咱家的府兵团那里,冯紫英他们都在那里,安全着呢。因为舅舅家的府兵团被打散了,他要在那里等一下,看看还能不能有王家的子弟回来。也好收拢队伍。过些时日就回来了。” 薛蟠说完,终于暗暗地舒了口气。 这些话,是贾琏教给他的,一路上,他不知道背了多少遍,生怕说错一个字。 “你们看看,宝玉如今果然懂事了,知道体恤部下了。也好,这事儿做得对,晚些回来就晚些回来吧。蓉哥儿和环哥儿怎么样了?” “他们两个也在那里呢,跟宝玉在一块儿。他们都叫我替他们给老祖宗请安呢。” “呵呵,这么远的,哪里还需要那么多礼数。都平安了就好。你舅舅家的信哥儿呢?” “信哥儿也在那里呢。到时候,他跟宝玉他们一块儿回来。” “好了,这我就放心了。打了败仗不要紧,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人平安了,就是上上大吉了。行了,蟠哥儿,你赶紧回家去吧,你家里也天天惦记着你呢。唉,看你都瘦了,可怜见儿的,叫你母亲给你弄点儿好吃的。好好犒劳一下。” 薛蟠如释重负,又跪下给老祖宗磕了头,赶紧溜了。 薛蟠刚走,各房的人就闻讯而来,很快就把老祖宗的院子给挤满了。 主子们进屋,下人们在院子里呆着,琥珀等丫鬟,则跟下人们议论着刚才从薛蟠那里听来的消息,听得宝玉等人平安无事,也都很高兴。 屋子里面,贾琏则跟主子们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刚才的话。贾赦、贾政、贾珍、王夫人则问得最为详细。 王熙凤虽然很想跟贾琏说几句话,但是,此时长辈们都在,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是盼着早点儿说完回家。也好说些悄悄话。 眼看着就到了摆饭时间,老太太心里高兴,就留众人都在她这里吃饭。 现在是夏天,天儿也不凉,就在院子里摆席,叫厨房把饭菜都传到这里。大伙儿一边儿吃酒,一边儿听贾琏讲述北温都拉的故事和宝玉等人的故事。 这就是老太太有点儿私心了,她是想叫更多的人,都听听宝玉的故事。 老太太的这点儿心思,贾琏早就看出来了,就在心里暗暗叫苦。 其实他一直是在卜奎,根本就没到北温都拉去。 宝玉等人当初也没到府兵团去,而是在卜奎过而不入,跟着大部队直接到了北温都拉,若不是他遇见了薛蟠,他甚至都不知道宝玉等人到了北温都拉去,还以为他们在家里呢。 王家的府兵团,乃至于整个的朝廷大军,到了北温都拉,根本就没打过什么像样的仗。第一次跟鞑靼人正面交战,就一战即溃,大败而逃。哪里有什么战绩可言? 不过,为了哄老祖宗高兴,贾琏只好硬着头皮编了些故事。 好在他现在是懂得带兵的,又打过红石滩和两次二道江战役这样的硬仗。故事说起来,倒也不费事,只要把自己经历的那些事情,安在宝玉等人身上就好了。 贾政、王夫人、贾珍等人问的很详细,赵姨娘也凑过来,问一些关于贾环的事情。听得贾琏把宝玉这些人个个夸得无比神勇,就都很高兴。 议论纷纷中,就又提到了宝玉等人临行时,跟贾珉的纠纷。 贾珉是贾政的儿子,他是不好说什么的。贾赦说起来,就无所顾忌了。 现在贾琏有了出息,又是在二道江打败鞑靼人的主要人员,正在等着皇上召见,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反观贾珉,得罪了皇上,如今只能躲在外面,甚至都不敢回帝都,就未免把贾珉看扁了。 “唉,这个珉哥儿,也真是不识时务。若是不跟皇上作对,哪至于如此,正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见父亲现在还对贾珉有如此偏见,贾琏心里就不太高兴。但是,终究是自己父亲,也不好说些过分的话。 “珉四弟性情耿直,此次反战,实为明智之举。北温都拉的情形,也就只有他最为清楚。这不果然就败了么。若非我们府兵团在二道江重创了鞑靼人,此时他们早就南下,横扫千里,打到盛京了。” “这跟他珉哥儿有何关系、还不全是你们的功劳?” “父亲有所不知,正是珉哥儿安排打这一仗的。” “真是珉哥儿安排的?” “正是,父亲不信别人,难道连我也不信了吗?” “即便如此,珉哥儿也是对外人好,对自己家人,未免刻薄了些。”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贾珍,现在开口了。 “珍大哥有所不知,珉哥儿对家里人是极好的。他把咱家的府兵团调教成这样,哪个敢说他不好?去年的南温都拉,今年的二道江阻击鞑靼人,让他们不敢南下,都是以少胜多,放眼天下,有几个敢比的?” “我是说,他对宝玉和蓉哥儿几个刻薄。极力阻止宝玉他们几个。如今没有了他,他们几个不也是表现神勇?若非运气不佳,此时怕是早就把军功挣下了。” “是啊,珉哥儿对环哥儿也是处处看不上呢,如今环哥儿出息了,看他以后还敢轻视环哥儿。” 坐在邻桌的赵姨娘,也不知趣儿地插嘴了。 这种场合,赵姨娘本来是没有资格跟主子们坐在一起吃饭的。 还是老太太高兴,念着贾环跟宝玉在一块儿,今天才特意叫她坐下吃饭的。 若是平时,主子们说话,她也是不敢轻易插嘴的。 如今贾珉倒霉了,贾环得意了,贾赦和贾珍又都对贾珉不满,她就觉得来了机会,把以前积攒的不满发泄出来。 “按说呢,珉哥儿本事倒是有一些的。只是对自家人,确实刻薄了些。即便是亲兄弟,也是动不动就关笼子,不给饭吃。把宝玉他们几个看的一文不值,似乎就只有他,才是最有本事的。琏哥儿以后见了他,还要多劝劝他。” 王夫人平时话不多,此时也难得地多说了些话。 贾琏简直是欲哭无泪了。 个个都说珉四弟刻薄,关个笼子,至今还记得。 若是没有珉四弟当初关笼子,我贾琏哪里会有今天?还不是跟那几个废物一样? 都说自己的儿子好,都怪珉四弟对他们刻薄,可是,你们知道你们的儿子都干了些什么吗? 若是听了珉四弟的,哪里至于有今天这个下场! 第0381章 最可怕的真相(一) 薛家所在的地方,距离荣国府的主体建筑比较远,这里有两个门。 一个门通往荣国府深处,另一个门则通往院外的大街。 因为是一个独立的院落,这里相对比较安静。 此前只有宝钗一家住在这里,现在薛蝌和宝琴也住到了这里,比起以前,多少要热闹上一些。 薛蟠在家的时候,宝玉、贾环和贾蓉经常会来,这里比较热闹。 薛蟠走了之后,就冷清了不少。 今晚上,这里又热闹了起来。 府里主要的主子们,都来了。 贾赦、贾政、贾珍、王夫人、邢夫人、尤氏、王熙凤、李纨、秦可卿都到了这里。 薛姨妈是主人,自然出面招待。宝钗现在主管着荣国府的生意,也出面接待。 这些人,都是在刚从老祖宗那里回去之后,被贾琏通知到这里来的。 贾琏通知时,还特意说了注意事项。 一是不能叫老祖宗知道了,二是一律不准带下人来。即使是贴身丫鬟也不行。 此时,这些人聚在一起,都充满了疑惑。不知道贾琏把他们找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但是,从这个排场上来看,众人都有一种不详之感。似乎贾琏要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说。 薛家的丫鬟下人们,被指令在自己的屋子里呆着。不准出屋走动,这里的主子们也不用他们伺候了。 薛蝌被贾琏安排去通街的大门守候,不准任何人进来。 李纨和宝琴则被安排守住通往荣国府的们,不准人们进来。 贾琏到两个门去检查了一遍,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回来。 到了薛蟠的房里,把薛蟠领出来。来到了众人所在的屋子。 “琏哥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回该说了吧,可是急死我们了?” 贾赦早就等急了。 “今儿个晚上把大伙儿找来,实在是万不得已。因为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不得不告诉大伙儿了。” “到底是什么事儿,怎么连老太太都瞒着?” 王夫人也意识到了,她的心里莫名地感到一阵烦躁。 “是关于宝玉,环三弟和蓉哥儿他们几个的事情。不敢叫老祖宗知道,怕老祖宗受不了。” “宝玉怎么了?不是在卜奎吗?” “宝玉他们几个不在卜奎,他们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情?” 王夫人站了起来。 “婶子不要着急,目前宝玉还没有生命危险。” “那环哥儿和蓉哥儿呢?” 贾政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稍安勿躁,蟠兄弟,你来说吧,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说,不要落下。” “这个……。”薛蟠又犹豫了。 “说吧,总是要叫自己家人知道的,实话实说,不用再隐瞒什么。” “你这孽畜,叫你说就说。往日里你那嘴总是不停的,今日回来,怎么就没话了?” 薛姨妈见儿子期期艾艾的,就有些着急了。 “好,那我就说了。” “那一日从家里走后,我们就是一路跟随大军前往温都拉的。到了卜奎,也没到府兵团去见冯紫英。我们想着那府兵团都是珉四弟的人,珉四弟有话,叫到了那里,就把我们拆散,按照新兵训练。” “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能上阵挣军功了。所以就过门不入,直接去了南温都拉。” “在南温都拉呆了两天,就跟着大军开往北温都拉。大军一进北温都拉,鞑靼人就有八千人投降了。我们以为着这仗就好打了,所以就给家里来了信儿。” “没想到,鞑靼人是诈降,他们里应外合,内外夹击,就把我们十五万大军给打败了。” “这个时候,我们王家府兵团已经被冲散了。我和宝玉、环哥儿、蓉哥儿还有茗烟在后面,所以倒是先跑了出来。 我们跑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南温都拉山口,就在此时,发现南温都拉也被鞑靼人占了。” “我们一心想回来,所以,就专门找那僻静的地方走。终于找到了一处小树林,我们实在走不动了,这才下马,准备在这里歇息。” “此时,我们身上能扔的东西都扔了,已经饿了一天一夜,渴了一天一夜。他们几个都走不动了,我就留下茗烟,守着他们几个。我去寻找些吃的,喝的。我想就是抓个野兔什么的,也是好的。” “我在草原上转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抓了些鱼,弄了些水回去。” “等到我回去的时候,就见到小树林外面,有了一群马,一看,那就是鞑靼人的。” “我想这下坏了,宝玉他们怕是遇到不测了。但是此时敌众我寡,就我一个人,万万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我又不能扔下宝玉他们几个不管。” “于是,我就悄悄地爬了过去,想趁机把他们救出来。等到能看到他们的时候,就见到他们几个已经被十来个鞑靼人给抓住了。” “啊?抓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薛蟠被王夫人打断了。 秦可卿和王熙凤已经哭了出来。邢夫人和尤氏也在一旁悄悄地抹泪。 “他们几个就没想跑吗?” 贾珍也坐不住了。 “珍哥儿不要着急,即便是抓住了,也是没关系的,将来我们也是可以去赎回来的。” 贾赦也感到大事不妙,还是故作镇静说道。 “对,我们可以赎回来的,即便是再多的钱,也要把他们赎回来的。蟠哥儿,快说,是哪个鞑靼人抓了他们?” 王夫人关心则乱,已经慌不择言了。 “若只是抓住了,还好了,只是那鞑靼人,他们简直不是人,他们竟然,竟然……。” “竟然怎么样了?快说!” 薛姨妈也是慌了。 “薛姨妈,你不要吓唬蟠兄弟,让他慢慢说。蟠兄弟,不要怕,说吧,说出来,你以后心里就好受了。” 此时的薛蟠,已经浑身发抖,可怜巴巴的瞅着贾琏。 这件事情的经过,在贾琏的盘问下,他已经跟贾琏说了。 尽管如此,现在说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接过贾琏递过来的一杯茶,薛蟠舒了口气,这才往下说。 “不是他们不想跑,实在是跑不了。打又打不过,只有任鞑靼人摆布了。” “鞑靼人是怎么做的?” “当时,宝玉他们几个就投降了,跪在地上,求鞑靼人饶命。但是,鞑靼人说,饶命可以,但是……。” “但是怎么样?” 贾珍又接上了话。 “鞑靼人说,你们四个人,只能活两个。另外两个人必须死。” “啊?” 众人虽然已经知道了宝玉四人在劫难逃,但是,没想到鞑靼人竟然会这样处置他们。 但是,他们现在已经不敢追问到底是谁死谁活了。 不过,在心里,还都隐隐地希望,是自己人能活下来。 “若是鞑靼人杀了人,还好说些。没想到,他们竟然想出更加狠毒的招数。” “鞑靼人又如何了?” 此时众人都已经心乱,只要贾赦还清醒些。 “他们竟然叫宝玉他们四人决斗,说必须杀死两个,另外两个才能活下来。” 贾赦又要说话,贾琏摇摇手,制止了他,才没有说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环三弟先动手了。他抽出剑,趁着蓉哥儿不备,就,就……。” “就怎么了?” 秦可卿急切地问道。 “是啊,就怎么了?” 贾珍也是满脸是泪了。 他已经想到了那个可怕的结果,但是,还心存一丝幻想。 “就把蓉哥儿给杀了。” 似乎是花了很大的力气,薛蟠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这边薛蟠话音刚落,就听得嗷地一声,秦可卿身子一仰,摔倒在地,人事不省。 王夫人、邢夫人、尤氏和王熙凤顾不上悲哀,急忙就去看秦可卿。又是喊,又是掐人中,鼓捣了好一会儿,秦可卿哇地哭出声,算是醒过来了。 王夫人几人正要把秦可卿扶到西屋宝钗的房里去,就见门咣地被踹开了,一个拐杖先打了进来,然后就是贾母跌跌撞撞地进来,抡着拐杖,见人就打。 “你们这帮混账东西,瞒的得我好苦!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老太太胡乱地骂着,打着,突然扑地,也晕了过去。 众人又急忙去照顾老太太,手忙脚乱地抬到炕上,好歹把老太太给弄醒了。 现在是夏天,天黑的晚,老太太年纪大了,觉也轻。往日这个时候,每天都有不少人在她这里唠上一会儿,陪她解闷儿。 今天一吃完饭就都走了,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来。老太太就有些纳闷。 此时正好傻大姐从外面玩儿完回来,就说了众人都到薛家去的事情。 老太太以为众人是到薛家看薛蟠去了。心里也就起了兴儿,一是到这里看看热闹,二是觉得也应该到薛家安慰一下。于是就在鸳鸯和琥珀的陪同下来了。 到了门口,见李纨和宝琴正在门口四处张望,又想起傻大姐说,那些主子们连丫鬟都没带,心里就有了怀疑。 见老太太来了,两人自然不敢拦着。只是支支吾吾地说,众人并没有在这里。 老太太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心里就更加怀疑了。于是就硬往里闯,并叫李纨和宝琴两人跟在身边,不许声张。 李纨和宝琴也不知里面究竟商量何事,老太太又如此说,自然只有听话的份儿了。 进了屋,就在外屋偷偷地听着,就把里屋众人说的话,全都听去了。 听得贾环杀了贾蓉,再也忍不住,就闯了进来。 第0382章 最可怕的真相(二) 老太太刚一醒来,就挣扎着要起来。 鸳鸯和琥珀素来知道老太太的脾气,就把她扶了起来。宝钗和薛姨妈一边流泪,一边拿出被子、枕头,让老太太靠着。 “你们这帮混账东西,这天大的事儿,竟敢瞒着我。瞒得了一时,能瞒得了一世?成天就知道哄骗我,糊弄我高兴,都给我跪下!” 众人见老太太震怒,哪里还敢怠慢,纷纷跪在地上。 贾珍犹自哭哭啼啼的,老太太心一软,就叫贾珍起来坐了。 其余之人,就连薛姨妈也跪在了地上,个个都是抽抽噎噎的。 只有尤氏和王熙凤在西屋照看秦可卿,算是免了一跪。 “蟠哥儿,蓉哥儿真的叫环哥儿给……。” 老太太实在说不出那几个字来。 “回老祖宗,是的,蓉哥儿已经没命了。” 众人此时早已经相信了薛蟠的话,见薛蟠又一次确认,不禁心里又寒了几分。 “那宝玉……?” 老太太自然是最为关心宝玉了。 “宝玉没事儿的。只是……。” “宝玉又是怎么没事儿了?又只是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痛痛快快地给我说出来。” “环哥儿杀了蓉哥儿,就叫茗烟杀了宝玉,还说,还说……。” “都叫你不要吞吞吐吐的,说!” “环哥儿还说,珉四弟如今得罪了皇上,革去功名,削职为民。府里人也都不待见他,将来就是个废人了。只要杀了宝玉,以后府里就剩下环哥儿他自己一个,将来就是他说了算。叫茗烟好好跟着他,享受荣华富贵。” “那茗烟怎么样了?” “茗烟不杀宝玉,要去杀环哥儿。” “好,杀的好,这个孽畜,我早就知道他是个白眼儿狼。就是喂不饱的东西。” 老太太恨恨道。 “可是,鞑靼人拦着,不让茗烟杀环哥儿。就又逼着宝玉去杀茗烟。” 薛蟠说到了这里,众人的精神可就紧张到极点了。 贾环杀了贾蓉,已经是罪不可恕了,又逼着茗烟杀宝玉,将来还要谋占府里的继承人位置,简直就是罪大恶极了。 茗烟忠心护主,宝玉会怎么做? 他会杀了茗烟吗?如果不杀茗烟,鞑靼人会放过宝玉吗? 对于这个结果,人们既期待,又害怕。一时之间,老太太都不敢追问薛蟠了。 “蟠兄弟,都说了吧,早晚是要说的。” 还是贾琏打破了沉默。 “后来,茗烟说,宝二爷,你杀了我吧。这些年你对我不错,我就拿这条命给你换条活路。将来你若是能回府里,就把我的尸首送回府里,不要叫我在这里做孤魂野鬼。告诉珉四爷,给我和蓉大爷报仇。最后,宝玉就、就、就把茗烟给、给杀了。然后,宝玉和环三弟就跟着鞑靼人走了。” “他们走了,我就看蓉哥儿和茗烟还有没有救,左看右看,也是没救了。过了几个时辰,天要黑了,怕遇上野兽什么的坏了他们的尸首,我就把他俩给埋上了。” “后来我装作要饭的,好不容易到了卜奎,就去找琏二哥。那里说琏二哥刚走,给了我一匹马,我就去追琏二哥,终于在马庄追上了。” 似乎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薛蟠终于把事情经过讲完了。 每个人都有许多话要说,但是,又不好开口。 贾环固然可恨,但是,最后宝玉竟然杀了茗烟,这个结果,似乎叫他们也没有理由去指责贾环了。 在他们的眼里,宝玉的命固然是比茗烟金贵的,但是,每个人的心里,也都是有杆秤的,叫他们无法再为宝玉辩护了。 此时众人已经失了方寸,只有贾琏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一路上把此事琢磨了无数遍,心里已经有数了。 “此事关系重大,幸好没有外人知道,若是传了出去,不仅府里的脸面没了,宝玉和环三弟投敌的罪名,也就坐定了。” 贾琏此话,并非危言耸听。 打了败仗,责任还轮不到宝玉等人的头上。即便是被俘了,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问题在于,贾环杀了贾蓉,宝玉杀了茗烟。 这可就是非常严重的问题了。 即便是鞑靼人不杀了宝玉和贾环,将来他们回来了,若是此事叫朝廷知道了,两人怕是也难逃一死的。 问题还在于此事的不确定性。 若是宝玉和贾环都叫鞑靼人杀死了,此事也算是一了百了了。 现在两人落在了鞑靼人手里,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是给鞑靼人当奴隶、还是将来跟着鞑靼人一起跟朝廷作战? 如此复杂的结果,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此事大伙儿也不要怪蟠兄弟。那鞑靼人,你们不知道,我却是清楚的。非常强悍。宝玉他们几个,别说人少,就是四个打一个,也是打不过的。” “蟠哥儿没有出去,恰恰是明智之举。出去了,也是白白送死。连个给我们报信儿的人都没有了。” 贾琏此时维护薛蟠,也是实情。 别人兴许会以为薛蟠是贪生怕死。但是,贾琏见惯了战场上的生死,对于薛蟠的表现,就比较理解了。 贾珉在府兵团练兵的最为核心思想,就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一切行动听指挥。 这样的思维,不是光靠口号就能做到的,而是需要在日常生活中,通过大量的,多方面的行为格式化行动,一点一点养成的。 在野渡居里,那些看似匪夷所思的叠被子,走队列等训练,都是围绕着这个目标进行的。 恰恰在这一点上,宝玉、贾环、贾蓉、薛蟠没有过关。 这也是贾珉不让他们上战场的真正原因。 以薛蟠的本事,能够挺到鞑靼人撤退,给贾蓉和茗烟收尸,已经需要极大的勇气了。 后来竟然能孤身逃了出来,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此时若是再指责薛蟠,在贾琏看来,显然是不公平的。 “你们都起来吧,凤姐,把蓉哥儿媳妇儿送回去吧,她的身子重了,别伤了胎气。叫她想开点儿,蓉哥儿虽然走了,总算是留下了后。” “你们都把嘴巴扎牢了,这事儿就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出去讲,否则,若是叫我知道了,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老太太的脸上,露出了狞厉之色,叫鸳鸯和琥珀看了,心里直发抖。 “都怪那个王信,若不是他勾连着宝玉去挣军功,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如今宝玉被鞑靼人抓了,生死不明,他家倒是没事儿了,却害的咱家死的死,亡的亡的。” 贾母开始埋怨起别人来了。 老太太这么一说,王夫人和薛姨妈可就有些挂不住脸儿了。 怎么说,王子腾也是他们的哥哥,王信是他们的外甥。宝玉落到如此地步,王夫人比别人更加着急,此时贾母这番话,就有些火上浇油了。 “母亲,信哥儿如今也是生死不明,或许还不如宝玉呢。当初,哥哥也是叫信哥儿和宝玉到珉哥儿的府兵团那里去的,只是孩子们立功心切,才出了如此差错。” 王夫人这一番话说出来,就有些跟老太太顶着来的意思了。 贾琏一看形势不妙,就急忙出来解围。 “是啊,老祖宗,如今信兄弟也是生死不明,我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王子胜三舅,二舅也是听到了宝玉他们去了北温都拉,才派他火速去找宝玉他们回来,到卜奎去的。” 老太太其实也是一时气话,如今听得王信生死不明,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就不再指责王家了。 “你们都说说吧,此事怎么办?反正我是要宝玉回来的,至于那个环哥儿,哼!” 此事如何善后,众人在心里也是琢磨着。 贾蓉之死,已是既成事实,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至于茗烟,虽然是因为宝玉而死的,忠心可嘉。但是,在他们眼里,毕竟只是个奴才。是远远没有宝玉重要的。 对于将宝玉弄回来,众人心里都是没有什么疑问的。 至于贾环,就比较棘手了。 杀死了贾蓉,确实罪无可赦,但是,他毕竟是贾政的儿子。 若是不管他,似乎也不好。况且他若是将来投了鞑靼人,可就是朝廷的敌人,很可能为贾府带来灾祸的。 若是把他弄回来了,似乎更加不好办。 杀了贾蓉这笔账怎么算?回来之后怎么处置他?贾珍会放过他吗? 更加严重的后果,就是荣国府和宁国府的关系,今后怎么办? 以前是二府一体,同气连枝,有了这件事情,以后还会如此吗? 这样的后果,简直都有些令人不敢想象。 把宝玉弄回来,还只是个结果。 问题在于,宝玉在哪里?怎么才能把宝玉弄回来?谁去弄回来? 在座的人,哪个有这个本事? 贾琏似乎是个人选,但是,目前鞑靼人强大。府兵团虽然在二道江给了鞑靼人重创,却没有使鞑靼人大伤元气。府兵团目前也无力发起反击,只是处于防守状态。 其实,众人心里都有了一个人选,那就是贾珉。 不过,贾珉如今已经削职为民,无权无势了,他还会有什么办法吗? 没有人说出这个答案,因为他们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第0383章 谁又去关心珉四弟 就这么沉默了许久,老太太终于说话了。 “琏哥儿,这两日见了皇上,就去直隶吧。珉哥儿在卜奎呆过,问问他这事儿怎么办好。唉,都回去歇着吧,事已至此,看来也是天意。” 贾母说着,就在鸳鸯和琥珀的扶持下,先走了。 其余的人面面相觑一阵,也无话可说。 李纨、尤氏、王熙凤扶着挺着大肚子的秦可卿先走,众人安慰贾珍几句,也纷纷散去。 对于这件事情,他们也确实没有什么办法。好在老太太说了,去问问贾珉如何处理,才稍微觉得有些盼头。 他们也明白,老太太虽然说是问问贾珉,实际上就是要叫贾珉出头处理此事。 只是因为此前贾珉反对宝玉等人去北温都拉,家里人支持宝玉几人去,现在没法理直气壮的跟贾珉说而已。 众人走了之后,薛蟠犹自唉声叹气的。 对于薛蟠等人不听贾珉劝阻,非要去北温都拉。当初宝钗也是非常生气的。 她曾经劝过哥哥,要听贾珉的话,到了卜奎就去府兵团报到。 当时薛蟠也满口答应了,但也不过是敷衍宝钗而已。就连宝钗都觉得,他们未必会听自己的话。 如今果然出了问题,叫宝钗既痛心又沮丧。 本来心里怨恨哥哥不听话,出了如此大事。但是,一见哥哥那样子,心也就软了。没有说出一句埋怨的话,反倒安慰了起来。 相对于贾蓉和宝玉几人,薛蟠的结局已经算是上上大吉,薛姨妈已经很满意,也是不忍心再说薛蟠了。 其实,她想说什么也没用了。因为众人一走,薛蟠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经过这么多天的精神高度紧张,身体极度疲惫,如今回到家里,把这件大事说了出来,也就一下子懈怠了。 还是薛蝌来帮忙,才跟香菱一起,把薛蟠弄到炕上了。 王熙凤到了秦可卿那里,呆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回到家里。 贾琏走后,她一人独守空房,每到夜晚,就颇感寂寞。本以为贾琏回来了,夫妻二人可以好好亲热一下,没想到竟然出了如此大事,顿时也觉得索然无味。 “蓉哥儿媳妇如何了?” 贾琏也知道,自己这话问了也没什么用处,还是忍不住相问。 “唉,又能如何?总是一言不发的。就知道流泪,也不说个话。” “这些日子你多去看看,开导开导她。” “我倒是能去开导她,但这样的事情,落到谁的头上,也是如此,哪是几句话就能忘怀的?都怪那个环老三不是东西,竟然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唉,或许也是劫数,命中注定贾家有此一难吧。” “什么劫数?若是当初听了珉四弟的,哪里至于如此?如今一个个的,都不说话了。当初可都是极力撺掇宝玉他们去挣军功的。” “军功哪里是那么容易挣的。别人只看着我们打胜仗,挣军功,可谁又知道,我们为此吃了多少苦,下了多少工夫?那鞑靼人非常强悍,从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连一些老兵们都不是对手,何况宝玉他们?” “这不就是一味娇惯的结果?总觉得在家里一呼百应的,到了外面也能呼风唤雨。可人家鞑靼人认识他是谁?茗烟的话都说道那个份儿上了,他竟然能狠心地把茗烟给杀了,还有一点儿人性吗?” “宝玉从小就娇生惯养的,遇到这样的事儿,自然是先保自己的命要紧了。” “就这样的,弄回来也是个废物,倒不如就叫他自生自灭了呢。” “凤姐,你可不要胡说。这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到了外面可千万不要讲。” “我自然是知道轻重的。唉,一到了这个时候,就想起珉四弟了,谁又去关心珉四弟如今也自身难保呢。”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就来了两个太监,传贾珉到宫里去。 走到西大门时,贾琏就见到几个管家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见到贾琏之后,就各自散开了。 贾琏心里就有些怀疑,是不是他们知道了此事。但又一想,家里人即便再不知趣,此事关系重大,也不至于轻易就说了出去。 贾琏的担心有些多余了,确实没有人将此事泄露出去。 但是,管家们议论的,确实与此事有关。 因为他们当中有人发现,昨儿个夜里,除了几个姑娘们,其余的主子家里,灯都亮到很晚很晚。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 正想出门,就从开着的窗户里,看见赵姨娘正在西花厅里,跟几个婆子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贾琏凑过去一听,竟然是赵姨娘正跟人家宣讲自己的儿子贾环如何有出息,这次在北温都拉立了军功。将来回来了,就比贾珉有出息了之类不着调的话。 这些话,正是昨晚上贾琏在老祖宗那里讲的,如今赵姨娘就信以为真,照本宣科,到处宣扬。 至于昨天晚上揭露真相的场合,赵姨娘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事实上,也确实不能叫她知道真相。 什么事情到了她的嘴里,是没有秘密可言的。 贾琏心里对她有些气恼,但是,也只是摇摇头走开了。更多的,还是在可怜赵姨娘。 若是她将来知道了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贾琏本来以为皇上会在早朝上召见他,在回来的一路上,也在心里做好了应答准备,想借此机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好好地宣传一下府兵团的战绩,为府兵团争光。 到了紫禁城门口,却见已经散朝了,大臣们正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进了宫,也不是皇上召见他,而是由鲁大学士找他问话。 对于府兵团在二道江击退鞑靼人,鲁大学士只是简单地问了一下经过,就不再问了。 二道江战役击退鞑靼人,其实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贾琏本来想详细地说说,但是,鲁大学士似乎对此不感兴趣。 反倒是对于鞑靼人的和谈提议非常感兴趣,问了许多。 关于鞑靼人要求和谈的事情,他问贾琏,其实是白问了。 贾琏离开卜奎的时候,鞑靼人还没有这个提议。 最后话不投机,贾琏就告辞了。 临走前,贾琏问鲁大学士,自己今后怎么办? 意思是我是在家里等着,还是回卜奎? 罗大学士说你可以回卜奎,以后不用在家等着了。 也就是说,以后也不会有谁再召见他了。 匆匆忙忙地回来了,就这么草草收场,让贾琏不仅感到有些些失望。 本来以为府兵团取得了那么大的胜利,回来会风光一回。没想到,朝廷视乎对于胜利,并不感兴趣。官场和民间,对此反应都比较冷淡。 贾琏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 当鞑靼人要南下,甚至可能横扫东北,威胁帝都时,人人都会关注。 现在,鞑靼人南下的步伐被阻挡住了,提出了和谈要求,迫在眉睫的威胁消失了,卜奎的重要性也就急剧地下降了。 甚至就连太子和长安公主的事情,鲁大学士都没有多问几句。 这不禁让贾琏感到有些悲哀。 为自己悲哀,为府兵团悲哀,为贾珉悲哀,为太子和公主悲哀,也为那些死于北温都拉的士兵悲哀。 甚至也为宝玉和贾环悲哀。 在北温都拉被打败的朝廷军队,有一些是战死了。还有更多的人,其实没死,而是成了鞑靼人的俘虏。 北温都拉面积广袤,人口稀少,那里是很缺乏劳动力的。这些被俘的士兵,正好用来充实鞑靼人的奴隶行列。 贾琏出宫不久,就遇上了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尤氏。 原来今天是省亲的日子,她们是到宫里见元春的。 说了几句话,定下了晚上回去再商量事情,就各走各的。 老太太等人去宫里,贾琏则去了野渡居。 虽然现在皇上恢复了早朝,似乎朝廷又恢复了正常的运转。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北温都拉战败带来的阴云,其实还没有散去。只是无论官场还是民间,都在回避这个话题而已。 宫里的气氛仍然压抑,宫女、太监、侍卫甚至妃嫔们,如今也是个个小心翼翼,屏声静气,不敢稍有懈怠。 周彤现在负责皇宫各处警卫的巡视,每日里也是兢兢业业。生怕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差错。 在宫里巡视一圈后,他又到宫外,顺着宫墙巡视了一圈儿。回到午门,又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大门,这才准备准备回宫。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叫他。 似乎是个女声,但是,打量了一下,却没见到有女人。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乞丐,正在看着他。 “周大哥。” 原来是那个乞丐在说话。 是在叫我么?我不认识什么乞丐啊?怎么会叫我周大哥呢?似乎还是个女乞丐。 “你是在叫我么?这里是皇宫禁地,不要到这里乞讨,还是快点儿离去吧。” “周大哥,我不是乞丐,我是立春啊。” 立春?公主殿下身边的立春?怎么可能?一个正七品的答应,竟然变成了乞丐? 乞丐整理了一下头发,周彤一看,心里猛地一惊。 不是立春,还能是谁? “真的是立春姑娘、你可回来了,殿下呢?” 周彤四下看看,哪里有长安公主的身影,只是立春一个人而已。 “周大哥,带我去见皇上。” “好好好,走,这就带你去。” 第0384章 长安公主的消息 御前侍卫虽然可以直接觐见皇上,若非有紧急事务,也是不能轻易前去打扰的。 如果因为皇上信任自己,就随便跟皇上亲近,或者没话找话,也是不识大体的表现,这个侍卫就很难做长久。 尤其是皇上正在跟大臣们谈话的时候,就更是如此了。 现在,元亨天子就正在跟鲁大学士、北静王等几个大臣在一起议事。 按说,这个时候,周彤是不应该靠近的,以免自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有些不该自己知道的秘密,还是远离些为好。弄不好,就会给自己带来祸端。 平时,周彤很注意这一点,但是,今天,他不管这些了。 他只是把立春领到了这里,一路上,也没向立春问话。他知道立春回来,必定带来了长安公主的消息。 但是,立春不说,自己也是不该问的。 周彤不管有人在场,直接过去了。 “皇上,有紧急事务禀报。” 元亨天子犹豫了一下。 不过,他是知道周彤的,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是不会如此鲁莽的。 “这里也没有外人,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回皇上,立春姑娘回来了,求见皇上。” “立春,哪个立春?你是说,是长安身边儿的那个立春?” “回皇上,正是她,刚刚回来。” “快叫她进来,快,快,这就进来。” 不等周彤出去,元亨就自己出去,刚出门,就见到了乞丐一样的一个人。 “奴婢立春叩见皇上。” “你真的是立春?长安呢?回来了么?怎么不来见朕?快点儿,叫长安来见朕。” 元亨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了。 “回皇上,殿下没回来。” “没回来?难道长安她……。” “皇上请放宽心,殿下目前还活着,正跟太子殿下在一起,都平安无事。两位殿下叫奴婢回来,给皇上报个平安,请皇上不要着急。” “他们目前在哪里?为何不回来?” “回皇上,两位殿下在温都拉山里,暂时还回不来。” 元亨是关心则乱,一听说立春回来,下意识地就以为长安回来了。此时才回过味来,若是长安回来了,哪里能不来见他? 不过,听到太子和长安都活着,登时心里放心了不少。知道两人未回,必有缘故。 “立春,快起来吧,进来说话,把详情细细的告诉朕。周彤,给立春看座,看茶。” 鲁大学士和北静王也是知道立春的,知道她回来,必是带来了长安的消息。 此时想走,但又想听点儿消息。不走吧,又怕皇上忌讳。 正在犹豫间,皇上留他们了。 “各位爱卿也不是外人,不用回避,就在这里一起听听,也好商量对策。立春,你说吧,不要怕,慢慢说。” “是,皇上,奴婢就说了。此次回来,是太子和公主殿下派奴婢回来的。两位殿下目前还好,没有被俘,也没有受伤,正在温都拉山里。”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元亨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此时听来,不禁又嘟囔了两句。 “皇上洪福齐天,两位殿下平安无事,可喜可贺啊。” 几位大臣也及时地恭喜上了,虽然不乏奉承之意,倒也出自真心。 “怎么就到了温都拉山里了?” “回皇上,此事说来话长,还得从开始说起。” “好,你说,细细道来。” “那一日,朝廷大军到了北温都拉,鞑靼人就来投降。公主殿下和李成斌放心不下,心里怀疑他们是诈降。于是就跟太子殿下说,要趁机消灭他们。” “但是,韩天魁极力说,鞑靼人是真降,怕了朝廷大军,极力蛊惑太子殿下接受投降,太子殿下受了蒙蔽,就同意了。” “没想到,鞑靼人果然是诈降,后来鞑靼人主力来了,就跟诈降之人里应外合,向我们进攻。” “本来,是不至于那么快就败的,但是,刚交战不久,韩天魁的宁古塔军就开始撤退逃跑了。见他们逃跑了,高丽军队也就跟着逃跑了。随后各府的府兵团也开始逃跑。” “此时各人只顾自己逃命,就没人管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和李成斌正率领本部1200人马跟鞑靼人殊死战斗,此时若是撤退,鞑靼人也是挡不住我们的。” “我们杀了一个多时辰,杀出了重围。此时听说别人都已经逃跑,太子殿下还被困在阵内,就又杀回去,营救太子殿下。” “等我们找到太子殿下时,他身边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了。于是公主殿下和李成斌率领我们在前面开路,太子殿下的兵马在两翼护卫,经过一个多时辰,强行杀开了一条血路,将太子殿下救了出来。” “但是,鞑靼人还在后面紧追不舍,于是公主殿下和李成斌就率领我们断后,又返回去拦截追敌。” “此时我部一千两百多人,已经只剩下八百余人。在杀死一千多鞑靼人后,最后只剩下四百余人。” “李成斌叫公主殿下先撤,但是殿下不撤。李成斌就叫50人劫持了公主殿下先撤退,去追赶太子,一起进入温都拉山里。他率领不到四百人,留下阻截追兵。”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又经过一个来时辰的厮杀,已经看不见了,鞑靼人这才撤去。” “李成斌后来如何?回来了吗?那些断后的勇士们呢?” “回来是回来了,只是只剩下二十三人了,几乎都带着伤。半夜的时候,终于跟太子和公主殿下会和了。李成斌他……。” 说到这里,立春已经泪流满面了。 “李成斌怎样了?” 元亨也有些动容了。 “李成斌身中十几刀,二十三箭,被人用马驮回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回来不到半个时辰,就不治身亡了。” 此时,立春已经泣不成声了。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经历了如此惨烈的厮杀和死亡的威胁,加上在路上几十天的颠沛流离,早已经身心俱疲,全凭着一股责任和信念,才坚持到了今天。 元亨和鲁大学士、北静王等人,也是一脸肃穆,久久不语。 “李成斌临终前,留下了三条遗言,请公主殿下转告皇上。殿下叫奴婢禀告给皇上。” “他说了什么?快说。” “第一条,他没有辜负皇上的知遇之恩,请皇上尽量善待他的家人。”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朕一定会善待的。第二条呢?” “第二条,是叫公主殿下转告珉长官,也就是贾珉,说他没有辜负珉长官的嘱托。” “贾珉嘱托了他什么?” “贾珉跟李成斌说,公主殿下是个好姑娘,此去北温都拉,若是遇上危险,叫李成斌不要顾及体面,立即撤退,拼死保护殿下安全,绝不能让殿下成为鞑靼人的俘虏。殿下一旦成了鞑靼人的俘虏,对朝廷将后患无穷。” “那第三条呢?” “第三条就是,就是……。” 立春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李成斌叫公主殿下转告皇上,派贾珉去温都拉收拾残局。” 这句话一说,连皇上也不吱声了。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显得尴尬起来。 为了转移这种尴尬气氛,北静王略一沉思,转移了话题。 “你们进了温都拉山里,可有军粮?吃些什么?住在哪里?” 这也确实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住就住在山洞里,要不就搭几个窝棚。吃,就是打些野兽,捕捉虫蛇,采集野果野菜,剥些树皮,挖些草根。好在我们都是经过野外生存训练的,生存下去,倒还无虞。” “野外生存训练?” 北静王不解。 “对,就是野外生存训练。当初我们在野渡居练兵时,贾珉就训练过我们。后来殿下在那里练兵,这个科目也是练过的。只是如今虽然能生存下去,但是,鞑靼人已经把温都拉山包围了,还时常进山搜索。现在又没有盐,南北温都拉草原上的盘查又很严密。在山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此次我化装出来,就只敢夜里行走,尽挑些荒凉之路。本来是想去卜奎的,奈何鞑靼人封锁严密,又怕卜奎也被鞑靼人占了,才绕了一大圈,在席武达进了汉地,上了官道,这才赶了回来。” 这些天以来,众人都在皇上面前回避贾珉的话题,生怕引起尴尬。 幸好北静王及时地转移了话题,才使得气氛恢复正常。 元亨又问了立春一些事情,这才把事情的大概经过弄清楚了。 “立春,你辛苦了,下去好好歇息一下,以后有事,朕再叫你。” “奴婢谢主隆恩。只是还有一件事情,不知皇上是否应允?” “说吧。” “公主殿下嘱托,叫奴婢去见一下贾珉,不知……。” “唉,罢了,既是长安叫你去的,你就去吧。” 立春退去,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各位爱卿?你们看此事如何处置为好?难道真的如李成斌所说,叫贾珉去收拾残局?” 元亨自然是不愿意叫贾珉去的。 能不能收拾得了残局且不说,光是这份儿脸,就是丢不起的。 “皇上,臣以为不可。” 见北静王如此说,元亨就有些不解了。 此前他已经接到过锦衣军的密报,说北静王、季大学士、刘长风和修同贵到直隶见了贾珉。 他以为,北静王会赞同贾珉去的。 “水爱卿,既然贾珉不可,又有何人可以承担此任啊?” “回皇上,臣以为,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可以担当此任。” 水溶不紧不慢地说道。 第0385章 问问珉哥儿去 帝都通往直隶的官道,比其他地方的道路显然要宽上许多,也平坦了许多。不仅仅是因为这里靠近京师,也是因为往来车马比较多。 走在路上,不时就可以看见来来往往的车马,几乎络绎不绝。 贾琏带着一队车马,此时就行走在官道上。 昨天他在皇宫见了鲁大学士,晚上回府后,跟老太太等人研究了一会儿,就决定今天来直隶见贾珉。 帝都到直隶有三百里路。早晨寅时出发,中午在一家饭馆吃了饭,就继续上路。现在已经过了酉时,马上就到直隶了。 此次来的人选,是老太太、王夫人和贾琏在一起合计之后,精心选定的。 一个是王夫人,代表着长辈,也是宝玉的母亲,贾珉的母亲。 另一个是秦可卿,虽然挺着大肚子,但是,是代表着贾蓉的遗孀来的。也是想要向贾珉提醒,贾蓉已经死了的事实。 还有一个是黛玉,代表着晚辈来了。 晚辈不止黛玉一个,论亲疏关系和血缘,也轮不上黛玉。但是,老太太叫贾琏告诉贾珉一句话,说她准备把黛玉正式许配给宝玉。 贾琏立刻就明白了,这是老太太又在打感情牌了。 为的就是唤起贾珉对黛玉的同情。 不过,黛玉对于内幕现在还不清楚,所以,这里一路上,就显得比较兴奋。跟别人的沉闷显得颇不协调。 本来人们还担心秦可卿身子不便,不愿意来。 但是,昨晚上跟秦可卿一说,她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就连王夫人和贾琏,对她的坚决都感到有些奇怪。 剩下的一个,就是薛蟠了。 对于见贾珉,薛蟠很头疼。但是,既然叫他来,作为当时的当事人,他也就不得不来。 在家里统一好的口径是,此来是为了把宝玉的事情告诉贾珉,问问他怎么办好。 实际的目的,就是要贾珉去把给宝玉救回来。 马上就要进城了,直隶总督府的高大建筑已经历历在目。用不了多久,就会见到贾珉了。 就在此时,一骑从后面飞驰而过,跑了不远,那一骑停住,返了回来。到了贾府的车队前停住。 “贾营长。” 来人说话了。 贾琏一看,也吃了一惊。 “栗春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贾营长,我想我们去的是同一个地方了,我是去找珉长官的。” “这可真是巧了,我们也是去找珉长官的。就一块儿走吧。你不是去北温都拉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唉,此事说来话长,边走边说吧。” 立春知道,自己找贾珉的目的也是瞒不住的,于是就一五一十地说了经过。 贾琏听了,也是不断唏嘘。 “唉,可惜了李成斌,那是个将才,给殿下做侍卫,本就有些屈才了,如此战死沙场,未免有些不值。” “都怪友军不利,否则哪至于会有如此大败。” 立春犹自不平,愤愤地道。 对于此次朝廷大军征讨北温都拉,不只是贾珉不看好。包括冯紫英在内的整个卜奎府兵团的人,都没有人看好。 贾琏也是其中之一。 见立春现在还把责任归咎于友军不利上,贾琏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在他心里,还是有自己的看法的。 此次北温都拉之战,即便是朝廷大军再配合,也是没有多大取胜希望的。 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战法上,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对于立春为什么来找贾珉,贾琏没问,立春也没说。 不过,贾琏也隐隐地猜到了她的来意。那就是为了叫贾珉去解救长安公主的。 对此,贾琏是既高兴,又担忧。 高兴的是,皇上要是叫贾珉去救长安公主,贾珉恐怕就不得不去了。如此,劝说贾珉去救宝玉,就要省事儿多了。 担忧的是,若是贾珉去救长安公主,不知道还有没有精力去救宝玉了。 贾琏从张德财那里得了宁儿的住址,正在跟一个人打听怎么走,车上的宝珠突然喊了起来。 “你们看,那是不是平儿姐姐和喜鹊?” 贾琏一看,果然有几个人正在从胡同里走出来,就要上一辆马车。 骑马过去,果然就是平儿。 “琏二爷?你怎么会到了这里?” 冷丁见到贾琏,平儿着实吃了一惊。 “我们来找珉四弟有些事情,他在家吗?” “在家呢,这么多人?还有谁来了?” “夫人,蓉哥媳妇儿,林姑娘,还有薛兄弟,都来了。” 一听得这些人来了,平儿心里立刻就机警起来了。 这个组合来了,总是叫人感到有些不同寻常。 不过,她素来就是个聪明人,也没说什么,就过来跟王夫人等见了礼,然后回到自己车上,带着众人回家了。 见平儿也挺着大肚子,众人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秦可卿见了,心里就不禁有些苦楚。手抚着自己的大肚子,连叹了几口气。 不一刻,就到了家里。宁儿正在院子里,一见来了这么多人,就急忙回屋去叫贾珉。 贾珉出来,一见到这个情景,心里就咯噔一下,一股强烈的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珉哥儿……。” 王夫人刚叫了声珉哥儿,就说不下去,眼泪就留了下来。 “母亲不要着急,有话到屋里再说。金钏儿,快把母亲扶到屋里去。” 另一辆车打开了车帘,秦可卿在宝珠和瑞珠的扶持下,下了车。 尽管贾珉已经知道秦可卿有喜了,但是,一见到她的大肚子,心里还是一惊。 还是那张美丽的脸,只是显得有些憔悴。脸上一副忧郁的表情,跟往日里的妩媚娇俏有了很大的不同。 一见到秦可卿来了,贾珉就不禁一阵心痛。别人来了,他还不感到太奇怪。可卿来了,可真就是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见过珉四叔。” “哦,蓉哥儿媳妇儿,快快进屋里去做吧,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再说。” 然后是黛玉过来见了礼,进屋里去了。随后就是薛蟠磨磨蹭蹭地过来了。 “见过珉四弟。” “哦,薛大哥也来了。” 贾珉一见薛蟠那表情,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别人来这里,即使奇怪,也是有些理由可以解释的。 薛蟠来了,可就是怪上加怪了。若非异常,薛蟠是打死也不会愿意来见他的。 然后就是立春,也只是打了个招呼。虽然知道她此来必定有事,但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只有以后择机再说了。 进了屋子,贾珉就跟众人说些闲话。 现在刚刚到来,又有立春和一些丫鬟等外人在场,也不方便说什么,关键的事情,也就不提。王夫人说些府里的事情,又跟平儿说了些话,总是家长里短的。 不一会儿,宁儿回来了。 “四爷,已经包下了一家客栈,连同那家的饭馆儿一同包下了,没有闲杂人等,很是清净。” 来的人多,又有不少主子,家里住不下,酒菜也一时张罗不齐,于是平儿就叫宁儿出去如此安排了。 总不过是多花几个银子,倒是方便快捷了许多。 “好,你和平儿就带着大伙儿先到客栈安顿下来,安排好各人住处,安顿完了,酒席也差不多了。一会儿就开宴。告诉老板,不要叫闲杂人接近,免得冲撞女眷。母亲,你看如此安排可好?” “到了这里,就听珉哥儿安排了。” “好,就叫平儿和宁儿带你们过去安置,我和琏二哥一会儿就到。” 于是女眷们就又出门上车,立春和薛蟠也一块跟着过去,最后就剩下了贾珉和贾琏二人。 “琏二哥,现在说吧,到底发生了何事?” 于是,贾琏就把事情的详细经过,说了一遍。贾珉听了,也是久久不语。 尽管他已经预料到了会有大事发生,还是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尤其是贾环杀了贾蓉和宝玉杀了茗烟,更是让他心惊。 不过,随后,贾珉也就想开了。 贾环和宝玉两人,这样做,其实也是很正常的。 两人都没有经历过生死考验,在面临生死关头,本能地就是自保。 不仅是他们,其他人也大多会选择优先保护自己的性命。 其次,两人都是自私的人。自然认为自己的命,要比别人珍贵了。 贾环的心理一向就比较阴暗,性格也比较扭曲。在府里不得志,许多人瞧不起他,自己又不争气,这个时候,借机杀了贾蓉和宝玉,保全自己,将来再谋夺荣国府继承人的位子,实在是太正常了。 只是他没想到茗烟会甘心替宝玉去死,而这个经过又被薛蟠偷偷地看见了而已。 一听贾琏讲了事情经过,贾珉就明白了这些人来找自己的目的。 虽然说是来问问他怎么办的,但是,即便是他说了办法,府里又有谁能做到呢? 况且,目前连贾珉自己都还没想出什么办法呢? 北温都拉那么大,鞑靼人那么多。宝玉他们究竟是被谁给抓去的?现在是死是活? 若是活着,他们在哪里?宝玉和贾环是在一起,还是分开了? 第386章 贾珉无法拒绝 鞑靼人处置俘虏的惯例,不外乎这么几个途径。 一是做为战俘交换,交换自己被对方俘虏的人。 这一仗,基本上都是鞑靼人俘虏朝廷的士兵,朝廷大军根本就没有俘虏鞑靼人。 所以,这最为简捷,代价最小的路,是走不通了。 二是作为人质来赎买,若是这一条路可行,对于贾府来说,也是一条可行之路,不外乎就是花钱而已。 三是为奴做苦役,吃苦受累。若是能挺下来,也可以苟延残喘。 四是当兵做炮灰,其实也跟奴隶一样。 五是作为对方练兵的靶子。这个就比较凄惨了,大多就是被折磨致死。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抓回去杀掉。 不过,从这次的情形来看,当时没有杀了宝玉和贾环两人,估计回去也不会立刻就杀了他们。 从宝玉和贾环的角度来说,他们被抓去的第一反应,就是跟对方说,叫家里拿钱来赎他们。 但是,这件事情,做起来并不容易。 首先就是相隔太远,信息沟通不便。对方很难跟贾府联系上。他们也不会轻易地就派出人来,千里迢迢,花费几个月时间来做这件事情。、 对鞑靼人来说,在温都拉是他们的天下,到了汉地,他们也是寸步难行。究竟有没有这个兴趣冒险,就是个很大问题了。 再说了,他们的俘虏都是统一分配的,很大的可能,就是图省事儿,干脆发作奴隶好了。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宝玉和贾环两兄弟自相残杀。 贾环杀了贾蓉,宝玉杀了茗烟。这样的秘密,谁都不愿意叫府里知道。 一旦他们觉得自己有希望回来,就会想法掩盖这个秘密。此时,杀死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几乎就是本能的选择了。 宝玉因为比较懦弱,或许还会犹豫。 但是,贾环几乎就可以肯定要下手除去宝玉了。 这样既可以保住自己的秘密,又在继承人的争夺中,除去了对手。 连贾蓉他都能杀,对宝玉也没有什么下不去手的。 当贾珉把这个可能性说出来的时候,贾琏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 “珉四弟,你这么一说,倒是叫我警醒了,这个环老三,还真的干得出这事儿。” “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们两个不在一起,否则,宝玉就危险了。老祖宗是什么意思?” “老祖宗说,把宝玉弄回来,至于环老三,唉,即便是回来了,珍大哥又哪里会放过他?若是不管他,又终究是……,唉。” “这个先不说了,能否救他们回来,现在也是两说着。你们来的目的,我也明白了。你觉得我就有办法救他们出来吗?即便是我回到卜奎,以府兵团的力量,现在也不是鞑靼人的人对手啊。” “唉,都怪他们当初听不进你的忠言,否则,哪里会有今天。” “算了,琏二哥,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此事容我再想想。不管怎么说,到底也是兄弟,只要有一分希望,还是要尽十分努力的。” “此事叫珉四弟为难了。薛兄弟如今也是后悔不及呢。” “算了,我也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此时就是打他骂他,又有何用?” “老祖宗说,她打算把林姑娘许配给宝玉。” “我明白老祖宗的意思,林姑娘也是够可怜的。走吧,酒菜也应该好了,吃过饭再说。免得他们等着咱们。” 贾珉和贾琏赶到时,酒菜果然已经准备好,正等着两人来开席。 酒菜虽然丰盛,但是,谁也没有心思大吃大喝。草草喝了两杯酒,吃了些菜,就结束了,然后就各自回房。 贾珉到了薛蟠的房间,又详细问了下情况,包括当初抓宝玉他们那些鞑靼人的长相等。 薛蟠当时也是心惊胆战的,也记不清楚。说来说去,也没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贾珉安慰了薛蟠几句,也就罢了。 然后来到了王夫人的房间,屏退了丫鬟,屋里就剩下两人。 “琏哥儿都跟你说了?” “都说了。” “悔不该当初不听你的话,才有今日之祸。如今不仅宝玉,就连信哥儿也是音讯全无,不知生死、哥哥和嫂子也是为此忧心如焚。” 王夫人说着,不自觉地就流泪了。再也没有平日从容镇静的样子了。 “过去的事情,母亲就不要再提了。也是他们立功心切,不知道鞑靼人的厉害。连满朝文武都极力主战,以为胜利唾手可得,何况宝二哥他们呢。” “此事还要指望你了,不管如何,宝玉终究是你的兄弟,珉哥儿还要伸出援手,想法救他回来。” “昨日进宫去见你姐姐,她也对此忧心如焚。说此事还要靠你。她叫我告诉你,此事她也无能为力,唯一的希望,就在你身上。希望你念在一家人的份上,勉为其难。” “如今,她也不指望宝玉再去博取什么功名了,此次若能侥幸回来,今后做个富贵闲人,一生平安就好。” 我倒是想救他了,可是谈何容易? “母亲且安歇吧,我会尽力的。” 贾珉也想安慰一下王夫人,但是,此时也没什么话好说的。怎么安慰,也只是一些苍白之词。 如今姐姐也是这么说,他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就退出了。 刚出门,就见宝珠在等着他了。 “珉四爷,蓉大奶奶请你过去说话。” 对于可卿,贾珉现在的感情很复杂。 可卿怀孕了,贾珉知道那是自己的孩子。 贾蓉死了,表面上看,是在自己和可卿之间少了一个障碍。但是,贾珉就是没有一点儿欣喜之感。 隐隐地,他还感到内疚,觉得有些对不起贾蓉。 贾珉进了客房,就见可卿倚靠在被子上,瑞珠正在帮着收拾被子。宝珠进来沏了茶,就跟瑞珠出去了。 虽然她们现在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这些人突然到了直隶,一个个的情绪反常,也就意识到,必定是有重大的事情发生了。 但是,主子们没说,自己也不好询问。只能一边心里疑惑,一边儿小心地伺候着。 贾珉在地上坐下,没有试图靠近可卿。 贾珉一坐下,可卿就流泪了。 “可卿节哀顺变吧,事已至此,还是要保重身体。” “珉四叔,我觉得有些对不起蓉大爷。” 贾珉没想到,可卿第一句话竟然说出了这个。 一时间,他也无言以对。 “我不是怪珉四叔。只是蓉大爷这一去,总是叫我觉得似乎做错了什么事情。这两日,心里就是难受得很。” “可卿不要自责,错的都是贾环。” “我也知道如此,可心里就是转不过弯来。” 贾蓉虽然不着调,当初贾珍骚扰可卿时,也没有勇气保护可卿,但是,在平常时,对于可卿还是不错的。基本也是一味迁就的。 对可卿的这种心理,贾珉现在还是理解的。要想可卿心里转过弯来,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我知道珉四叔如今也为难,但是,如今府里各个束手无策,别人也是指望不上的。所以,此次前来,就是想请珉四叔看在我俩的情分上,勉为其难,给蓉大爷一个交代。” “可卿要我怎么做?” “宝二叔怎么样我不管,我只要珉四叔别去救那贾环回来,让他给鞑靼人永世为奴,就算是给蓉大爷一个交代了。” “好,我就答应可卿了。” 贾珉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 可卿的要求,贾珉无法拒绝。 再说了,这个要求,也实在不高。 可卿没要求他杀了贾环,就已经替贾珉考虑了。 贾环再混账,也是他的兄弟,叫他杀了贾环,他终究还是难以下手的。 其实,贾环现在已经没有再回到贾府的可能性了,在鞑靼人那里待下去,现在或许是他最好的归宿。 “那就谢谢珉四叔了。” 可卿这一声谢谢,不禁叫贾珉心里有些失落。 贾蓉之死,不仅没有拉近他和可卿的距离,反而有疏远的感觉了。 他知道,自己和可卿心里现在都有一道坎儿。这个障碍,需要时间来抹平。 他很想再安慰一下可卿,希望替她分担忧愁,可是又无能为力。说了句可卿保重,就出来了。 然后就到了立春这里。 他知道,立春来了,也是带来了长安的消息。 对于长安,贾珉的心态也比较矛盾。 从曾经是自己手下一员的角度来讲,他也很替长安着急。 从公主的身份来讲,他又觉得自己着急,有些多余了。 此时最应该着急的,似乎应该是她的皇帝老爹。皇帝老儿都不着急,我特么急什么? 平儿和喜鹊正在立春这里,此时也不必隐瞒什么了。立春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听到长安现在在温都拉山里,贾珉心里也稍稍放心了。即便是鞑靼人,想在深山老林里,对付经过野外生存训练的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目前是夏天,山里的食物丰富,生存下去,暂时还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但是,上了秋,尤其是到了冬天,在大雪封山的情况下,可就面临着严峻的考验了。 听到李成斌的三条遗言,贾珉也不胜唏嘘。 对于李成斌,贾珉其实是很欣赏的。若是不死,李成斌在军事上,绝对是个帅才。 这样的一个人,为皇帝老儿的愚蠢殉葬了,让贾珉感到非常痛心。 至于李成斌所说的,让皇帝叫他到温都拉收拾残局的事儿,贾珉如今也就只能一笑了之了。 如今,他根本就不指望皇帝会有这样的胸怀和觉悟。 就像贾府里的那帮猪队友一样,贾珉也不指望他们会有多大的醒悟。 虽然有了这次教训,但是,谁能保证,过了一段时间,他们会不会就忘了? 所以,当贾珉听到了宝玉等人的消息后,他连生气都懒得生了,心里一点儿指责他们的意思都懒得升起了。 这个时候都来找我了,早都干什么了?我有多大的能耐?什么事情都能力挽狂澜? 第387章 这回总算看透了 世上有两种人。 一种人只凭兴趣做事,就像宝玉那样的。 凭兴趣做事的人,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做好了,说明自己有本事。 做坏了,也不用承担什么后果,自然有别人为他们收拾残局。 另一种人,凭责任做事,就像贾珉这样的。 凭责任做事的人,自己喜欢做的事,可以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也得去做。 做好了,是你应该的。做坏了,是你没本事,自己需要承担后果。 这次的北温都拉事件,就露骨地显示了这个逻辑。 贾府上上下下都蛊惑宝玉几个人投机取巧,想捞取军功。对于贾珉的忠告置若罔闻。甚至还认为贾珉有自己的私心,想阻挡宝玉等人的上升之路。 现在事情搞砸了,又来找贾珉去收拾残局。 他们未必不知道其中的难处,但是,仍然来找贾珉了。或许在他们看来,贾珉去营救宝玉,只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至于其中有多少艰难困苦,贾珉需要付出多大的艰辛,需要承受多大的风险,甚至贾珉可能因此丧命,都不是他们优先考虑的问题。 即使宝玉无情无义,杀了自己的仆人茗烟,即使他不顾气节投敌,这些都不重要。 他们只要宝玉回来。 在公事上,也是相同的思维和行为逻辑。 卜奎是个蛮荒之地,没有人愿意去了,于是就抓贾珉去顶坑。至于贾珉在那里是生是死,其实是没有什么人关心的。 贾珉在卜奎打开了局面,有了起色,各方的手,就纷纷伸了过去。 皇上想要借此树立太子的威信,三藩想要在那里建立自己的战略后方,罗启华、李源、万新堂想要借此机会抹平亏空。 兵部想要建立功勋,吏部想要往那里安插官员,各个大臣想要在那里培植自己的党羽亲信,去那里的捐官想要在那里捞一把,为自己积累资历……。 总之,就是没有人为社稷百姓着想的。 至于那些为此充当炮灰的普通士兵的生死,更是没有人关心。 在贾珉反战时,为了讨得皇上的欢心,大臣们纷纷落井下石。 皇上甚至直接就把贾珉革去功名,削职为民了。 即便是现在兵败温都拉,证明了贾珉当初是完全正确的,皇上也没有一点悔意,没有做出一点儿姿态。 立春带回来了长安公主和太子的消息,皇上就同意她来见贾珉了。 其中之意不言而喻,就是默认立春来求贾珉去救太子和长安。 贾珉如果救出了太子和长安,皇帝兴许会领情。但是也许不会领情。 若是救不出来,贾珉也就被视为无能之辈。或许还可能因此怪罪他。 贾珉觉得,皇上其实是非常了解他的。 就是要利用贾珉作为长安曾经的长官这层关系,唤起贾珉对于长安的同情。 对于救出长安,贾珉要是有办法,还是愿意去做的。但是,他讨厌皇上利用他。 回到贾府的事情上,也是如此。 救出宝玉,尽管困难重重,但是,也并非没有希望。 救出了宝玉,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贾府什么。 在去年到卜奎之前,贾珉曾经在贾府里建立了从经济到府内权力的一套新的格局和运行机制。 这个举措,在一定程度上是成功了。 但是,从目前来看,也只是经济层面上的成功。它使得贾府有了一个稳定的赚钱机器,保证了贾府在财政上比较宽裕。 至于其他方面,起的作用并不明显。 此次宝玉几人到北温都拉,以及宝玉、贾环杀害自己人和投敌,就是个明显的例证。 皇帝不听忠言,草率开战。贾府人不听劝解,怂恿宝玉几人去投机取巧。 事后出了问题,又要自己去收拾残局。 收拾残局不要紧,还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 在皇上那里,你贾珉的功名、官职都是他给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想给你功名,就给你功名。不想给你了,我就全收回来。 在贾府人那里,宝玉是嫡子,贾珉是庶子。庶子就该为嫡子做出牺牲。哪怕是死了,也是应当的。 即使嫡子再废物,庶子再出色,也是如此。 这就是时代的差异,观念的差异。 在他们的眼里,没有责任和权力对等,付出和回报平衡的观念。 贾珉现在是看透了,他感到有些寒心。 不过,他决定,还是要去救回宝玉和长安公主。 不是为了贾家,而是为了自己作为兄弟的一点儿责任。 不是为了朝廷,也不是为了忠于皇上,而是为了长安曾经作为自己的一名部下。 即使不是长安,而是贾琏、秦钟、冯紫英,哪怕是倪二,落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会这么做的。 当初,是自己把他们带到这条路上的,他有责任尽量维护他们的安全。 至于以后,贾珉决定,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了。 秦可卿和平儿都怀孕了,跟宝钗有了婚约了。妙玉、晴雯和沈冰衣还在卜奎等着自己。 他不想让她们失望,也不能把她们的命运交到别人乃至于贾府的手中。 无论是贾府还是皇上,都是不可靠的。他必须紧紧地扼住命运的咽喉,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 但是,贾珉还不想立刻采取什么行动。 第一,他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还要思考一下营救方案。 其次,目前形势,也不是迫在眉睫。 长安进入了温都拉山,在那里坚持一段时间,还是完全有可能的。打不过鞑靼人,逃命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宝玉若是已经死了,早一点救和晚一点儿救,也没什么区别。 如果没死,鞑靼人这么长时间没杀他,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就不会杀他了。 现在,鞑靼人提出了和谈要求,皇上又得知了太子和长安的下落,对于温都拉的局势,因该会有所反应了。 贾珉想看看朝廷的反应如何,再做下一步决定。 虽然没人说,但是,见到这么多人来到了这里,尤其是王夫人也亲自来了,平儿就知道,府里一定是有重大事情发生了。 回到家里,她就想问贾珉。但是,又觉得不好意思开口。 贾珉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就把真相告诉了平儿。 现在,平儿已经是自己的人了,这样的事情再瞒着平儿,对她显然是不公平的。 她有权知道,自己的老爷一天都在干些什么。 “唉,我就知道,他们几个去了是没什么好事儿的。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那块料。那军功哪里是那么好挣的。” “也不能都怪他们,长辈们也是责任的。” “便是如此,做的也实在太过分了些,哪里能连自己家人都杀的。蓉大爷再不好,也轮不到自己人来杀了他。何况那茗烟如此忠心护主,怎么能下得去手?可见这主子们,总是心狠手辣的。” “算了,宝玉和贾环也就那样了,做出这等事来,倒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是啊,在他们眼里,总是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至于别人,都是可以拿来牺牲的。你打算怎么做?真的要去救他们?” “别人都是束手无策,也就指望着我了,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去就去吧,我知道劝你也是没用的。不过,我是要跟你在一起的。” “你有孕在身,此去一路颠簸,辛苦赶路,实在不方便,万一有什么意外,可就不好了。” “哪里就有那么娇贵了,只要小心些,也就没什么的。总是要跟你在一起,生就生一起,死就死一块儿。如今,我倒是觉得卜奎才是最叫人安心的地方呢。” 贾珉理解平儿的心情,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贾府那边净是些猪队友,皇上这边也是喜怒无常,要是玩儿些株连游戏,哪怕是把平儿扣为人质,自己以后就被动了。 尽管路上会有些不便,到底还是把平儿带在身边,才能放心些。 第二天摆过饭,贾珉来到客栈,找到了王夫人和秦可卿,当着两人的面儿,告诉他们,自己将去救宝玉。尽最大力量把他给救回来。 至于如此处置贾环,贾珉没说。不过,他昨天晚上已经答应秦可卿了,也就不用说了。 王夫人也没有追问,想必在心里也是有了主意。 无疑,现在府里面,除了赵姨娘,大概没有人会欢迎贾环回来。 “如此就拜托珉哥儿了。若是可能,也打听一下信哥儿的消息。” 王夫人说着,又流出泪来。 “母亲放心吧,若是信大哥还活着,我会尽量把他一起救回来。” 短短几天时间,王夫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想想她平时对宝玉只是一味娇惯,贾珉心里也有气。 宝玉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老太太和王夫人其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包括贾政,其实也难辞其咎。除了简单粗暴地打骂,贾政对于宝玉的成长,也根本没尽到什么责任。 不过,一见到王夫人那憔悴的样子,贾珉也就心软了。心里叹口气,也就离开了。 对于可卿,贾珉也没有多说话。两人的关系,两人自己清楚,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0388章 黛玉也要跟着去 王夫人和秦可卿在这里休息了一天,因为急着回去给老太太和贾政报信儿,就启程回府了。 薛蟠自然是不愿意在这里面对贾珉的,也就护送姨妈先回去了。 贾琏没什么急事儿,暂时留下来,跟贾珉详细汇报卜奎的情形,这也是冯紫英交代给他的任务。 同时,他也想知道,贾珉到底打算如何营救宝玉。 黛玉现在还不知情,觉得在府里闷得慌,这里有平儿等人,就想留在这里玩儿几天。 王夫人也同意了,就叫贾琏到时候把黛玉送回去。 立春也没走,她说是想跟平儿在一起多待些时日。 贾珉也明白她的意思,那是想等着他答应去救长安。 王夫人走后的第四天,王子腾的师爷江师爷来了。 这位江师爷,是王子腾的心腹。去年王子腾巡查卜奎时,贾珉曾经见过他。 江师爷带来了消息,王子腾已经被皇上任命为温都拉事务钦差,总领温都拉事务。 此次前来,是奉王子腾之命,叫贾珉去见王子腾的。 贾珉立刻明白,自己这是又被皇上给算计了。 既想利用自己的才能,又拒不认错,也不给自己个名分。采用迂回战术,把舅舅推上了前线,叫自己间接为他卖命。 此计虽然有些巧妙,也有效果。但是,作为一国之君,不采取光明正大的途径,一味地玩儿弄这种小把戏,心胸格局未免就太小了。 前面已经答应去营救宝玉,现在王子腾又找他,贾珉觉得,现在时机成熟,该动身了。 对于王子腾,贾珉的印象很不错。 虽然他是宝玉的亲舅舅,但是,在贾珉跟贾府中人有矛盾甚至发生冲突的时候,王子腾并没有偏袒王夫人和宝玉。反而站在公正的立场上,给贾珉以肯定。 在北温都拉开战一事上,他也采取了贾珉的立场。 至少在这两件事上,王子腾做的都是对的。没有从亲疏远近出发,而是根据事实本事,做出自己的判断,采取了公允的立场。 现在,王子腾领了这件棘手的差事,他的儿子王信也失踪了,他开口求贾珉,贾珉是无法拒绝的。 令人有些奇怪的是,虽然任命了王子腾总领温都拉事务,但是,却没有给他明确的任务和目标。 温都拉事务多了,到底叫王子腾去办什么事务? 是去救出太子和公主?还是去跟鞑靼人谈判?是去收复南温都拉?还是去平定北温都拉? 卜奎流人事务,是不是包括在王子腾的任务范围之内?卜奎军民是否归王子腾节制? 这些都没有说。 贾珉想来想去,也只得出了一个结论:皇上虽然叫王子腾去收拾残局,但是,心里也是没有什么把握的。 在温都拉事务上,皇上以至于朝中大臣,其实思路也是混乱的,总体上处于混沌状态。 但是,有一个目标,应该是明确的。那就是把太子和公主救出来。 估计只要王子腾达成了这个目标,他的钦差任务基本上就算是完成了。庶几也可以跟皇上交差,在大臣们那里说得过去了。 王子腾的京营有将近一万五千人马,此次也随王子腾前移至卜奎。这对于贾珉来说,是个有利的因素。 有了一万五千人马,加上他的府兵团,加起来两万来人,到时候,就可以跟鞑靼人进行一番周旋了。 只是现在这些人,跟朝廷的其他军队都差不多,还必须进行训练。否则,在鞑靼人面前,也不过是靶子而已,白白去送死的。 此次朝廷虽然在温都拉大败,但是,从总体实力上来讲,鞑靼人的力量,仍然是不能跟朝廷相比的。 此次朝廷败得如此狼狈,原因是多方面的。 目前的大德王朝,基本上是文官当政。这些人,务虚行,做起实务来,就要差得多了。 这既是历史传统的沿袭,也是文人轻视实务的弊端。不能说没有忠臣,但是能臣却注定是缺乏的。 从军事上来说,朝廷的总体军力,也不是鞑靼人所能相比的。 但是,鞑靼人只是偏居一隅,而朝廷却有广袤的国土和漫长的边界需要防守,所以力量分散。 除了多年来武备松弛,缺乏训练,军队没有战斗力之外,朝廷军队分布的不合理,也是一个重要的弊端。 作为拥有朝廷将近三分之一军力的西南三藩,多年来拥兵自重,割据一方。 西南边界以外,都是大德的藩属国,目前基本上都臣服驯顺,并没有什么野心,对于大德构不成什么威胁。 不稳定的因素,只是一些当地土司。 土司的那点儿力量,在朝廷的三分之一军队面前,算个什么? 几十万大军虎视眈眈,有几个土司活腻了,总是想着造反作乱? 但是,恰恰在此次北温都拉之战时,西南土司又作乱了,各地匪患又起了。 哪里就会那么巧?纯粹就是一种南北呼应行动而已。目的就是不让朝廷调动三藩的军队,到北方来增援而已。 况且,几十万大军在西南近百年了,连当地几个小小的土司都平定不了,连一些乌合之众的土匪都对付不了。这明显违反常识的事情,谁会相信? 不过还是养匪自重那套把戏而已。 现在的西南三藩,把持着当地的军政大权,赋税不上交,朝廷还要给他们军费。已经成了大德王朝的一个吸血毒瘤,经过多年经营,拥兵自重,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即便是朝廷,现在对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立春一直没走,这些天皇上也没叫人来找她。很显然,皇上是默许她来找贾珉的。 现在,贾珉正式告诉立春,他决定去卜奎,设法营救太子和公主。 立春非常高兴,随后就走了。估计是回去向皇上禀报了。 贾珉去营救太子和公主,皇上自然不会拦着。没准儿,听了之后还会偷着乐,自以为自己的计谋成功了呢。 平儿他们已经开始收拾行装,明天就要返回帝都,随后启程去卜奎。 就在这个时候,黛玉来找贾珉了。 “珉四哥,我也要跟你去卜奎。” 黛玉也不拐弯抹角,一进来就直奔主题。 此前,黛玉跟贾珉一直没有多少接触。虽然从来没有冲突,但是关系也是若即若离的。 其实这也不奇怪。 贾珉在府里的时间本来就短,又不象宝玉那样,整天爱往脂粉堆里钻。所以,即便是跟迎春、探春和惜春这几个姐妹,在一起的时间都很有限。 不过,最近这些天以来,因为在这里时间久了,所以黛玉跟贾珉亲近了不少。 尽管如此,黛玉提出要去卜奎,还是让贾珉感到意外。 “林姑娘,在府里呆的好好的,何以突然要去卜奎了?那里山高水远的,去了未必适应啊。” “虽然是极北苦寒之地,但那里究竟是有人烟的。宝姐姐、平儿、晴雯他们都能去,我又如何不能去了?他们在那里能待得下,我就能待得下。如今我自己孤身一人,走到哪里,哪里便是家了。” 去年,黛玉的父亲林如海已经去世,黛玉如今倒确实是孤身一人了。 “在府里呆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去卜奎了?” “珉四哥,我也不瞒你。别人都以为我在府里呆的好好的,其实,我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 “这里虽然是姥姥家,但是,终究是不能跟自己家里相比的。我知道老祖宗疼我,但是,即便她再疼我,也不能一时不停地在我身边儿。也不能疼我一辈子。” “府里的人,你也是知道的。即便是那下人们,都是见人下菜碟的。每日里,时常象斗鸡似的。” “我终究不是这个家里的人,每日里,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说了话,生怕就无意中得罪了哪个,即便是有个头疼脑热,缺东少西的,也不好意思跟人家开口,生怕麻烦了人家,招人厌烦。” “正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我听平儿他们说起在卜奎的生活,很是自由自在的,就想到那里去看看。” “再说了,目前宝玉也在那里,若是有什么事情,他也可以照顾我的。” 宝玉能照顾你? 别说他现在这个样子,便是他好好的,又能照顾你什么? 唉,这两个,都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纯粹的生活低能儿。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就是生在了这样的家庭,若是换一家,还不得饿死? 黛玉这个想法虽然突兀,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了。 她自幼丧母,就寄居在贾府。以前因为年纪尚小,又有老祖宗呵护,所以处境还不错。 即便是如此,似乎贾府的其他人,跟她的关系,也比较疏远。 贾赦和贾政这两个舅舅,对于黛玉似乎可有可无的。王夫人对于黛玉,似乎也比较冷淡。 只有贾母还对黛玉不错,比较心疼她。 现在,贾母逐渐年高,黛玉也一天一天长大了。她自己又自视甚高,性格比较尖酸,情商比较差。 所以,对于外部环境,就会变得越来越敏感。 一旦将来老祖宗离世,黛玉就很可能变得孤立无援。 即便是将来跟宝玉成婚了,结果也未必乐观。 黛玉虽然不善于与人相处,但是,她也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对于这些,也是会看明白的。 几乎没有什么犹豫,贾珉就决定,成全黛玉这个愿望。 卜奎那样相对要自由得多的环境,确实要比在贾府里,更加适应黛玉。 “你去卜奎,我倒是不反对,还是要老祖宗先应了才行。” “放心吧,珉四哥,回去我就跟老祖宗说,不会叫你为难的。” 黛玉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像一只蝴蝶一样,轻盈地出去。 第0389章 先救太子和公主 贾珉来到王子腾家的时候,王子腾刚从鲁大学士那里回来。此时正跟着他的两个属下在议事。 王子腾的夫人何夫人接待了贾珉。 “珉哥儿,先在这里等会儿,你舅舅一会儿就好了。” 以前来过两次,何夫人对贾珉不冷不淡的,只是以礼相待。这一次,明显比以前亲热的多了。 何夫人雍容华贵,有着跟王夫人一样的气度做派。 内心里如何且不说,这种大家族的底蕴,在他们这些内眷身上,也是时时刻刻地显现出来。 百年勋贵之家的积淀和传承,跟一般家族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谢谢舅妈了。” “都是自家人,就不要说那些客气话了。这一回,你信大哥不听你的话,终于闯下了大祸,你舅舅这两天吃不下睡不着的,一回来就叫人去找你回来。你劝劝你舅舅,凡事不要着急,总得一件一件地办才是。” 还用我劝吗?这事儿摊在谁身上谁不着急? 再说了,要劝,也轮不到我啊。你们大概也早就劝过了吧? 事情没解决,劝也是没用的。事情解决了,你不劝他也好了。 舅舅是个大人物,便是劝,也是轮不到我的。没想到,如今我倒是有这么大的作用了。 当然,贾珉现在是不会跟他们计较这些的。 就像对于贾府中人一样,他现在也不生他们的气了。 以他们的价值观,如今也就是这个见识了。在今后的,可预见的时间之内,贾珉也不指望他们会有什么改变。 他们理解自己也好,不理解自己也好,现在对于贾珉都不重要了。 就像这次薛蟠到直隶去,总是躲着贾珉。害怕贾珉训斥他。 其实,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贾珉根本就没有兴趣去训斥他,埋怨他当初不听自己的话。如果他现在还跟薛蟠、宝玉之流的脸红脖子粗的的,也太降低自己的层次了。 连皇上对自己什么看法都不在乎了,贾珉还会跟他们一般见识? 以前,他还希望,自己做的事情,别人能理解。现在,贾珉明白了,自己这纯粹是一厢情愿了。也是完全多余的。 自己的观念和做法,注定会有许多不被人理解的。 真正的强者,不需要别人理解,他需要的是别人的追随和仰望。 王子腾的谈话结束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军人出来。 王子腾给贾珉介绍了一下,一个是骆参将,一个是何参将。 贾珉以前的官衔是游击,比参将低一级。不过,贾珉十七岁就当了游击,论起前途来,其实是比眼前这两个参将要远大得多的。 不过,那是以前的事情了。贾珉如今什么官职都没有,草民一个了。 不过,两位参将倒是对贾珉很客气。既是因为他是王子腾的外甥,更是因为贾珉此前的大名。 十七岁就当游击,就能取得南温都拉大捷,就敢反对皇上开战,最后还说对了,这样的人,想不出名都难。 “安排点儿酒菜,我跟珉哥儿喝点酒。” 王子腾跟夫人交代下去,就跟贾珉进了他的静室。 “随便坐吧,珉哥儿。宝玉的事,你母亲已经告诉我了。他说你答应去营救宝玉,很好,你能这样做,叫我很欣慰。” “总是兄弟,别人可以袖手旁观,我却是不能不管的。” “珉哥儿,人这一辈子,当多大的官儿,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的。年轻的时候,会把这些看的很重,等到年老了,就觉得,这些其实没那么重要。” “我理解舅舅的心情。” “哦?你理解,说说看?” “大概就是类似于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倒也差不多。不过,我说的是我。你们年轻人,还是要有热血的。人嘛,总是要经历这一段的。等到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就会知道,人活一辈子,到底是亲情最重要的。” “谢谢舅舅的教诲。” “江师爷都跟你说了吧?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知道舅舅有什么打算?” “皇上此次派我这个差事,含糊其辞。但也不外乎就那么几件事情。” “一是营救太子和公主,二是和谈之事,三是收复南温都拉。四是巩固卜奎。” “当然了,营救宝玉和信哥儿,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了。你看看,先做哪一件?” “先营救太子和公主。” “哦?说说为何?” 王子腾问贾珉原因,并不让贾珉感到奇怪。 象他这样见惯了风云的大人物,在看人看事时,已经对于具体的事实和细节不在乎了。 他们更加在乎的是,你做这件事情的思维和行为逻辑。 小人物做事,结果比动机重要。对于大人物来说,动机比结果更为重要。 “其一,营救太子和公主是公事,此事办成,可以尽快给皇上一个交代,起到先声夺人的作用。以后的事情,即便慢些,也是可以敷衍的。” “其二,救出了太子和公主,在今后对鞑靼人的博弈中,我们就少了掣肘,可以无所顾忌了。” “其三,救出他们之后,叫他们早些离开温都拉,以后我们在那里就可以自主行事,不必受他们的掣肘了。” “其四,此事做起来,比较容易,可以尽快见效。” “其五,宝玉和信大哥查访起来需要费些时日,且是私事。虽然暗中进行,若是走漏了风声,也是先私后公,若是有人拿此事做文章,对于舅舅终归是不利的。” 贾珉此话一出,王子腾也不免暗暗心惊。 这几乎就是个完美的方案了。 如今他属于临危受命,此次前去,急需做出成绩来。给各方一个交代。以此证明皇上用人得当和自己的能力。 先把太子和公主救出来,无疑就是个最好的献礼。 几乎可以肯定,自己身边也是有皇上的耳目的。若是放着太子和公主不救,先救自己的儿子和外甥,即使接下来救出太子和公主,效果也要大打折扣了。 你自己的儿子和外甥,竟然比皇上的儿子和女儿还重要,你叫上怎么想? 这就不是儿女亲情的问题,而是忠与不忠的问题了。 皇帝可以忍受贪渎,可以忍受无能,但从没有一个皇帝会忍受不忠的。 “好,此事就由你去操办。不过,也不能操之过急。另外,此事你我两人知道就行了,家里人就不要告诉了。” “我明白了,舅舅。” 跟内行人和聪明人说话,要省很多事。 王子腾此时的几句话,虽然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但是,里面蕴藏的信息,却是很丰富的。 首先,他把此事全权交给了贾珉去做。至于贾珉用什么手段,他是不管的。这就是放手使用了。 没有左嘱咐,右叮咛的,说明他对贾珉的能力是完全认可的。 告诉他不要操之过急,这里面也是有名堂的。 意思就是必须等到他到达卜奎的时候,才能把太子和公主给救了出来。太早了,也不行。 这到不是他害怕贾珉抢了他的风头,而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同时也是为了贾珉着想。 毕竟贾珉现在无官无职,只是以私人身份来帮助他的。 至于不跟家里人讲,就是免得受家里人的干扰了。 在家里人看来,太子和公主也是没有家里人重要的。不先去救自己人,而是先救别人,总是会有人不满意的。 一个不小心,吃力不讨好,也是可能的。 酒菜很快就上来了,何夫人也很知趣儿,叫人把酒菜直接就摆在了静室里,于是贾珉和王子腾就边吃边聊。 “珉哥儿,你对和谈之事如何看?” “首先,我反对和谈。其次,我又不反对和谈。” 贾珉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哦?此前你不是坚决反战的吗,如今不打了,怎么又反对和谈了?” “此前也不是反战,而是不希望草草出战,确切地说,是慎战,我反对的是无把握之战。” “现在,反对和谈,是不想跟鞑靼人签订城下之盟。鞑靼人吃下去的,都要吐出来。” “他们的条件太苛刻,朝廷注定是无法接受的。若是接受了,天朝上国颜面何存?最主要的是,这将开一个非常危险的先例。” “鞑靼人若是勒索成功了,北方、西北、甚至一些藩国,都可能蠢蠢欲动,起而效仿,如此将后患无穷,今后朝廷将为此疲于奔命。” “鞑靼人此时提出和谈,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们的战线拉得太长,若是深入汉地,兵力分散。若是坚壁清野,他们的补给也成为问题。若是他们当初一鼓作气南下,或许可以直达盛京,进而威胁帝都。” “但是,在二道江被阻之后,他们就害怕了,犹豫了。此时再想南下,已经失去了最好时机。” “鞑靼人的军队职业化程度虽然比南温都拉高些,但到底也还是亦兵亦民。接下来的季节,是他们要储存冬季牧草的时节,许多士兵要回家劳动。” “北温都拉那里人烟少,劳力紧张,十万铁骑不是个小数,这是他们的主要劳力,此时他们既无力也无心南下。虚张声势,做些佯攻有可能,大规模的进攻,他们无力发起。不必为此担心。” “况且,即使他们想进攻,有我们府兵团在,他也难过二道江。” “既是如此,为何又不反对和谈呢?” 王子腾饶有兴趣地看着贾珉。 第0390章 他对朝廷失望了 贾珉虽然一直在直隶待着,对于温都拉局势却一直没有停止思考。对于将来如何解决温都拉困局,也是在反复论证方案。 此次虽然是王子腾找他相助,但是,也是贾珉借助王子腾的力量和名义,来解决这个问题的良好时机。 解决了温都拉问题,既是解决了东北的危机。也是为他自己北上打开一条通道。同时,也把他自己和府兵团从卜奎那个小天地里解放出来。 这个世界很大,除了卜奎,其实外面还有更加广阔的天地。 大德帝国之外,并不是象大德人认为的那样,都是蛮荒之地。外面还有比大德帝国更加繁华的世界。 所谓的天朝上国,其实已经落后了,只是他们自己还在坐井观天,故步自封而已。 “不反对和谈,是因为我们也需要时间来准备。最主要的,就是训练舅舅的军队。以我之见,此次舅舅的一万五千人,到卜奎一半去就行了。去了我就派人训练他们,另外一半,卜奎暂时没有那么多军营,就留在盛京,我派人来训练。等卜奎军营建成,再移师卜奎。” “舅舅的一万五千人马,加上我府兵团的六千人马,两万人马,庶几可以跟鞑靼人一战了。” “两万人马就可以一战?” “当然是越多越好了。但是,一时之间,筹集不到那么多人马。再者,也该到了出战绩的时候了。若是长时间没有战绩,舅舅怕是要受到压力了。” “从哪里出战绩?” “第一步,先收复南温都拉。” “还有第二步?” “第二步,平定北温都拉,让鞑靼人归附。” “能够收复南温都拉,我就知足了。” “那就先把目标定为收复南温都拉。到时候,舅舅再看形势而定。” “也好,如此就妥当了。” 贾珉也不跟王子腾多说。现在跟他说多了,他也未必相信。毕竟看起来,离那个目标还太远。 等到真的收复了南温都拉之时,王子腾自然会做出判断。那个时候,即使贾珉不说,王子腾自己恐怕都要跃跃欲试了。 酒喝得差不多了,两人确定了下一步计划。 贾珉跟立春先行启程去卜奎,贾琏、平儿等随王子腾一起,先去盛京,随后跟大军一起去卜奎。 王子腾还主动提出,由他做主,叫何夫人去跟薛姨妈讲,叫宝钗也去卜奎。 商量已定,贾珉就起身告辞。 “珉哥儿此去,定会立下新功。到时候,我一定为你请功,让皇上为你官复原职。” “舅舅切莫如此。这朝廷的官儿,我是再也不想做了。别说舅舅请功,就是皇上主动给我官职,我也是不做的。此为肺腑之言,舅舅千万不要以为外甥是虚与委蛇之词。” 贾珉走了,何夫人仍对贾珉不愿意做官儿大为不解。 “珉哥儿怎么不愿意做官儿呢?” “唉,他怕是对朝廷彻底失望了。” 王子腾的神情,不免有些萧索。 “他对家里,恐怕也要失望吧?” “两个妹妹有此儿子和女婿,也是福气了,只是有些不知道珍惜,见识到底还是差了些。”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古来如此,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我只是关心,珉哥儿到底能不能把信哥儿给找回来。” “若是还活着,就能找回来。珉哥儿若是找不回来,这世上也就没人能找回来了。唉,都说孩子是自家的好,如今看来,这话倒未必都对呢。” 贾珉从王子腾家里出来,也没有回贾府。直接就去了野渡居。 贾琏带着黛玉与和平儿等回府了,贾珉也就懒得回去了。 现在,他也不愿意回去。既是因为他懒得见他们,也免得府里人见了他尴尬。 这边的事情有王子腾安排,贾府人自然会听的。 回到野渡居,大兵们自然非常兴奋。贾珉派张德财去通知立春。第二天,立春果然早早就来了,也不耽搁,两人就启程去卜奎。 半个月后,阳明堡军台。 天下起了小雨,这已经是连续三天的雷阵雨了。 阳明堡军台令杨德占的心情,就跟这天气一样,有心阴郁。 他已经在阳明堡呆了五年多了,跟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很熟悉了。 开原守备署的署守备孙远飞,也是他的好朋友。 自从二月里孙远飞去了北温都拉以后,他就再也没见到他了。 北温都拉大败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人再提起这个话题了。 当初,开原府也被抽调了一些人,去卜奎打仗。 这些人,有的死了,有的回来了。但是,带队去那里的孙远飞一直还没有回来。 据回来的人讲,孙远飞一直在温都拉草原上,到处寻找自己带去的弟兄们,发誓不把自己带去的弟兄全都找回来,绝不回来见父老乡亲。 孙家的人,几乎每天都有人到军台来,看看孙远飞是否回来了。但是,每一次,他们都是失望而归。 杨德占多次劝他们,不用每天都来。只要一有孙远飞的消息,他就会立刻通知孙家。 如果孙远飞回来了,他就第一时间把他送回家去。 但是,这似乎没什么用处。孙家的人还是每天都来。就那么站在道边,向北张望着。 天快要黑了,孙家人这才刚刚回去。 官道上,两骑从南边驰来,很快就转向了军台这边儿。 到了门前,两人下马。 一看那骑马和下马的姿势,杨德占就知道,这是两个训练有素的军人。 比起春天里那些前往北温都拉的军人,显然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在军台久了,见的人多了。杨德占现在已经很有眼力了。只要是他见过一次的人,再一次见面儿,他就能认出来。 前面那个个子比较小的,他就见过。虽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却记得她是长安公主身边儿的人。 春天长安公主在这里住过一晚,杨德占的印象是很深刻的。 听说太子和公主在北温都拉都失踪了,现在公主身边儿的人到了这里,而且还是从南边儿来的,不知是何缘故? 心里虽然疑惑,杨德占倒也没想到要前去打听。 这样的事儿,不会是自己该关心的。 不过,公主身边儿的人,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杨德占决定,叮嘱手下一下,对这个人小心伺候着。 就在这个时候,杨德占看清了另一个人的脸。心情立刻就激动起来,也不管下雨,不假思索就冲出屋子。 “哈哈哈,来的可是怀远?我等你多日了。” “杨兄,又来打扰了,今晚就住在你这里了。可有地方?” “怀远哪里话,谁没有地方,你还能没有地方住?便是我自己住到露天地里,也是要把我的铺位给你的。来的正好,一会儿为兄给你接风。” “好,今晚就大醉一场。能否差人去把远飞也叫来?” 年前贾珉回去时,曾经在此巧遇孙远飞。就到了孙远飞家里。那几日,贾珉跟孙远飞、贾琏和杨德占一起,先是在孙家,后来又到开原守备署和阳明堡配所,跟人家拼酒。 那几日,喝得酣畅淋漓,豪情万丈。至今想起来,杨德占还意犹未尽。 “怀远,先进去换了衣服吧。远飞来不了了。” “怎么了?不在家?” “唉,一言难尽。一会儿再跟你详细说吧。” 贾珉知道必有缘故,也就不再问了。 也到了摆饭时间,不一会儿,酒菜齐备,贾珉、杨德占、立春三人就喝上了。 立春一路上都穿着男装,此时也是如此,倒也没人关注她。 只是她酒量不行,只喝了两小杯,也就随她去了。剩下贾珉和杨德占两人尽情地喝。 杨德占说了孙远飞的事情,贾珉听了,也是不胜唏嘘。 每一场战争,其实都是一个精彩的故事。 既有韩天魁那样贪生怕死的人,也有李成斌、茗烟这样视死如归、舍生取义的人,还有孙远飞这样对战友有情有义、不离不弃的人。 正是这样的人,才构成了天下社稷的脊梁。 那个在宫里玩弄权术,自以为君临天下的人,哪里会明白这个道理? 喝着酒,外面的雨又下大了。 杨德占提着马灯出去,一会儿又回来了。 “唉,去查看一下那些军粮了,这么多,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杨德占唉声叹气道。 “又没有什么战事,哪里来的这么多军粮?如此存放,岂不是要发霉了?” “何止发霉,早就烂了不少了。连麻袋都烂掉了。此事倒也跟我无甚关系,来到这里时,就已经发霉了。” “这是哪里来的军粮?” “还是春天开战时运来的,别说军粮,就是那军队的人数,也是虚报的多。说是十五万大军,其实哪里又有那么多,尽是空额虚报的。” 按照军台的管理制度,来往的军队人员车马数量,是要在军台报备的。 按照报备的数量,军台按照规定标准安排伙食、住宿、草料事宜。 不仅仅是报备就完事了,军台还要对所报的数目进行核查,记录在案。然后根据实际数量,向兵部核销费用。 “竟然会有在这种事情?岂不是胆大包天?欺瞒皇上?” 立春不太相信会有这种事情。 “我这里都是记录在案的。不光我这里,别的军台也都是有记录的。还说什么十五万大军,哪里有那么多?连十万都不到呢。才走到这里,兵卒们就怨气连天,毫无士气,如此情形,哪里会不败?” 杨德占也是见到了贾珉高兴,喝多了,酒后吐真言,才把这些话都说了出来。 “这事儿就没人管吗?” “哼,那些个老爷们,只是忙着自己捞钱,谁会管这些?你是公主殿下身边儿的,就不能跟公主说说?皇上就能如此忍受那些人欺瞒他?” “哼,我自然是要跟殿下说的。” 第0391章 珉长官回来了 从帝都到卜奎,一共四千多里路。 因为只有贾珉和立春两人,又都是骑马,立春也经过严格的训练,所以两人路上的速度很快,只用了二十七天,就到了卜奎。 下午三点,两人抵达卜奎南城门。 至此,贾珉离开卜奎已经八个来月。北温都拉之战,也已经结束三个来月了。 贾珉没有立刻回军营,而是先沿着城墙走了一圈儿。 城墙还在施工,目前进度还算可以,跟贾珉预期的进度差不多。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三。 按照原来的计划,今年年底前将要完工。目前看来,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应该能按计划完成。 在城墙的尽头,贾珉遇到了典史杨林,他正领着几个人在检查城墙工程。 “哟,珉长官回来了,这下子可好了。” 说着,杨林就两步穿上来,紧紧地握住了贾珉的手,似乎就象久别的亲人一样,眼睛也有些模糊了。 “杨典史辛苦了。” “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还是珉长官辛苦。” 我又哪里辛苦了,这大半年的,都在闲着呢。 “大伙儿都还好吧?” “都好,都好,都在盼着珉长官回来呢。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的珉长官。嘿嘿,这几个小子,都是新来的,珉长官不认识。” “珉长官好。” 几个小伙子热情地打着招呼,神情有些腼腆,不过,却露出了惊讶和崇拜的表情。 这就是传说中的珉长官?真的这么年轻啊。 “嗯,好好干,跟着杨典史好好学习。” “珉长官,去看看新城吧,正好从那里回衙门。” “好,就去看看。走了这么久,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变化多着呢,简直是一天一个样,几天不来,就要认不出来了。” “打仗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影响?” 贾珉最为担心的,就是北温都拉战争对于卜奎经济建设的影响。 没有一个稳定的环境,想要发展经济,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当时倒是有一些影响,害怕鞑靼人打过来,有些商人撤走了,也有些劳工跑了。当时冯幕僚长和我们召集大伙儿开会,保证鞑靼人打不到卜奎来。” “他们就相信了?” “没有,还是撤走了一些。不过,都没走远,就在罗城一带观望着。后来在二道江打败了鞑靼人,他们就都回来了。” 一阵嘚嘚的马蹄声传来,一队士兵从贾珉等人身边超过。统一都是棕红色的马和整齐的军装。 这是府兵团的巡逻队,在进行每天的例行巡逻。 这种巡逻,既是显示军队在卜奎的存在,震慑宵小,也是为了给百姓增加安全感。还可以随时处理各种突发事件。 “勤务制度现在执行的如何?” “还是跟以前一样,都是按照排班执行的,每天风雨不误。战争那段时间,增加了巡逻次数,现在恢复正常了。”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新城。 所谓新城的说法,其实是不完全准确的,这只是卜奎人一种约定俗成的叫法。 新城只是在卜奎街道原来基础上的扩展和延伸。不过,已经颇有些规模了。 这里主要进行的是房地产的开发,同时辅之以各种商业和生活服务设施。 由于进行了统一的规划,所以这里的建筑格局很整齐,已经有不少客栈、饭馆、剃头铺子、铁匠铺、木匠铺以及各种店铺沿街分布,不少已经开业了。 临街后面的房子,则是大大小小的住宅。 街道很宽,是卜奎老街道的四倍。这还是当初在贾珉的要求下,设计修建成这样的。 这样宽的街道,在今后几十年之内,都不用再一次拓宽了。 “路边的排水沟修了没有?” “修了,都是按照当初的设计修的。嘿嘿,当初你说修排水沟的时候,我们还不太同意,这回看来,还是珉长官说得对。今年夏天雨季的雨水,顺顺当当地都排出去了。老城那边就不行了,淹了十来天,走个人都费劲。” 一行人走在路上,那些认识贾珉的人,就纷纷上来打招呼,个个热情地喊着“珉长官回来了”、“珉长官好”。 有的更为熟悉了,就拉着贾珉马的缰绳,非要叫贾珉到他那里去坐坐。 杨林也不时地向众人喊着“珉长官回来了”,神情自豪,就像他自己是珉长官似的。 这一路走来,随行的立春就有些吃惊了。 珉长官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不是打仗的吗?咱们连这些事儿都管上了? 那些跟他打招呼的,都是些什么人?似乎三教九流都有啊。 按说珉长官也是卜奎最大的官儿了,这些人见了他,怎么一点儿也不害怕? 这珉长官出行也没有个仪仗阵势,没有随从护卫,那黎民百姓见了他,还会害怕吗?怎么就这么走在街上,随便什么人,想跟他说话就说话啊? 这还有官府的威风和朝廷的体面吗? 贾珉随杨林走着,就到了一座宽大气派的院落前。 高高的院墙,沿墙栽着一溜高大的水曲柳树。 这是从山上挖下来,移栽到这里的。个个枝叶茂盛,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着。 气派的大门,旁边是几个鎏金大字:卜奎学堂。 下面的署名,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 这还是去年王子腾来的时候,贾珉请他给题写的。 站在外面,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孩子们的喧闹声。 “这是如今卜奎最漂亮的一处院落了,比咱们卜奎衙门都好。珉长官,进去看看?” 杨林说着,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好,进去看看。” 一个守门开了门,几人进去,就见有百来个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耍,喊叫着,追逐着,打闹着。 “好啊,杨典史,这个学堂,我非常满意。” “里面的房屋桌椅什么的,也都是最好的。这是咱们卜奎的未来啊。过个几年,兴许就从这里走出秀才、举人、进士,没准出个状元,也是可能的。如今。每隔几天,我就要来看看。一看到这些孩子们,自己就像年轻了几十岁。” “妙玉校长可还好?” “好着呢,天天早来晚走的,人和气,学问也好。” 这边说着妙玉,就见里面的一扇门开了,一个白衣胜雪的年轻女子,拎着个小铁锤,在一面锣上敲打了一阵。 听到锣声,孩子们纷纷跑回了屋子。 那棵高大的水曲柳树下,就剩下了一个白衣女子站立,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 那个女子望着门口的几个人,手里的小锤不自觉地就落在地上。略微一犹豫,就向这边快步走来。 贾珉也快步迎上去,两人就在院子中间相遇,距离约两米远,伫立相望。 不是妙玉,还能是谁? “珉四哥,真的是你吗?” “妙玉,是我,我回来了。” 贾珉走上去吗,就见妙玉一双美目里,已经充盈着泪水。 伸出手,轻轻地拭去洁白脸上的泪珠。 “妙玉,不要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都说皇上罢了你的官儿,我还怕你回不来了呢。” “小傻瓜,你在这里,我怎么能不回来呢?”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那个破官儿,不做也罢。省得整天跟他们受气。就在卜奎这世外桃源之地,倒是清净得很呢。” “这回回来,我就不走了。” “如此甚好。好了,你先回去吧,还没到衙门和军营里去吧?大伙儿可都在盼着你回来呢。我也该回去上课了。这么站着,叫人看了,我都不好意思了。等晚上回家再叙吧。” “好,我就听妙玉。你先走吧。” “不,你先走,我要看着你走。” 贾珉也知道,此时不是缠绵的时刻,向妙玉笑了笑,转身走了。 到了门口回头,见妙玉又站在了那棵大树下,向他招手。 这一幅风景,让贾珉颇有些唯美的感觉。 杨林一边走着,一边向贾珉介绍情况。不久,来到了贾府酒坊前。 “珉长官回去看看家眷吧,我先走一步,回去告诉冯幕僚长他们,一会儿给你接风。再到衙门告诉一声,就说你回来了,叫大伙儿好生高兴高兴。” “也好,我一会儿就过去。立春姑娘,就请安排到驿馆去住吧,晚上一起吃酒。” 杨林带着立春走了,贾珉就向酒坊走去。 刚要开门,门就开了。也不见有人出来,哗地一声,一盆水就从里面泼了出来。 贾珉没防备,竟然被泼了大半盆。 这是怎么了,还没等进门儿,就用水泼了。 贾珉有些欲哭无泪了。 “什么人,走路也不长眼睛,没看见倒水吗?酒卖没了,明儿个早早来吧。” 这泼辣的做派和尖酸的声音,不是晴雯,又是哪个? 这个死丫头,脾气还是这么爆。 贾珉重又开门,就在屋里一个水蛇腰的,长得跟黛玉颇为相像的姑娘,正一手拎着个盆,站在地中间。 “晴雯,是我啊。为何拿水泼我啊。” 小姑娘愣了愣神,咣当一声,手里的盆就掉到了地上。 “珉四爷?你回来了!” 一个柔软温热的身子,就扑了上来。 第0392章 家一样的感觉 贾珉见晴雯扑了上来,哪里还会放过? 这一刻不知等了多少时刻,此时正遂了心意。再也不犹豫,就吻上了晴雯的香唇。 立刻,就觉得一股处子的清香,充溢唇间。 晴雯想要躲开,此时也晚了。在贾珉的坚持下,终于顺从了。也热烈地回应起来。 此前,贾珉虽然没有明确地表示何时收了晴雯,但是,无论是他们自己,还是外人,早就认可了这种关系。 尤其是晴雯,以前见贾珉时不时地到沈冰衣那里留宿,心里也就想着自己何时会有那一天。 终究是有了肌肤之亲,才算是珉四爷的人了。 如今这一天终于来了。 也不知缠绵了多久,就听得门响了,屋子一下子亮了起来,然后,贾珉的头顶上就挨了一下子。 “哪里来的狂徒,竟敢欺负晴雯姐姐,不想活了。” 两人急忙分开,回头一看,正是画眉拿着笤帚,气势汹汹的站着。 “啊?珉四爷,怎么会是你?” 画眉手里的笤帚掉地上了。 贾珉简直欲哭无泪了。 我招谁惹谁了? 一个拿水泼我,一个拿笤帚疙瘩打我?我自跟自己的女人亲热,不行啊? 一个特战精英,开始叫水给泼湿了,接下来脑袋又叫一个小姑娘打了,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今后还怎么见人?我丢死人了。 “对对对不起,珉四爷,我不是故意的。” 呵,小丫头,不是故意的都打这么准,要是故意的,还不要了我的命啊。 “没事儿,画眉,打得好。就该这样,要保护你晴雯姐姐。” “四爷没事儿吧,快蹲下来,让我看看。” 贾珉顺从地蹲下,晴雯就一手扶着他的头,一手扒开头发查看。 “没事儿,连个包都没有。疼吗?” 晴雯一边说着,一边小手轻轻地揉着,还不时轻轻地吹两口气。 只是笤帚打了一下,画眉的力量又有限,当时略微疼了一下啊,现在早就没事了。 贾珉趁机抱住晴雯的腿,起身的时候,就又想跟晴雯亲热。 有了画眉在跟前,晴雯到底不好意思,挣扎开了。 贾珉也不想为难她,这才坐下来说话了。 “今儿个一大早,我就听见喜鹊叫,心想着今儿个会有喜事儿。如今珉四爷回来了,果然就应验了。” 画眉早就忘了刚才的惊慌,沏了茶,叽叽喳喳就说上了。 他的话本来就多,说话又快,跟晴雯在一起久了,口才也练了出来。 因为天天要卖酒,跟各色人等打交道,练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牙尖嘴利的程度,比起晴雯,如今也不差上下。 “平儿姐姐没回来么?” “没有,不过,过几日也就回来了。” “那宝钗姐姐呢?” “你们宝姐姐跟平儿一起,过几日也就到了。还有林姑娘,也要一起来的。” “林姑娘也来?莫非是为了宝二爷的事情?” 薛蟠逃出来之后,曾经到了这里,如今宝玉等人的事情,妙玉和晴雯等人,已经知道了。 “也是也不是,唉,总之过些时日就到了。” “唉,宝二爷这人,虽然做事有些荒唐,但为人却是好的。平日里对下人也是不错的,谁知道竟然会有如此横祸,定是那几个人,怂恿欺瞒他的,才至于如此。” 一听晴雯这话,贾珉就明白了。关于宝玉他们几个自相残杀的详细情形,晴雯还不知道。 估计是薛蟠当时没有细说,才算是保守了部分秘密。 晴雯当初在宝玉房里,宝玉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听得宝玉有难,其实也是很着急的。 贾珉虽然知道了详细情形,也不便于将真相告诉晴雯。这件事情终究是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现在可有宝玉他们的消息么?” “没有,昨日我遇见冯紫英,还问了,他也只是说,还在查访中。那北温都拉那么大,查起来也是不容易的。” “慢慢查访吧,只要是活着,总会找到的。” 关于宝玉的情况,即便是有什么重要的线索,估计冯紫英也不会跟晴雯等女流细说。到时候,还是要以冯紫英掌握的情报为准。 “回来见到妙玉姐姐了吗?” “见到了,刚刚从她那里回来。” “沈姐姐呢?” “还没见,这不先到你这里来了吗?你们几个在家相处得怎么样?没吵架吧?” 晴雯牙尖嘴利,说话不让人,做事又好强,爱占上风。 妙玉心高气傲,一般人不放在眼里,贾珉还真有些担心,他们在一起会有什么冲突。 至于沈冰衣,本身修养不差,处事也圆滑,跟贾珉也有了名分,他是不担心的。 “哪里至于吵架呢,我们相处很好的,就跟亲姐妹一样。妙玉姐姐如今也是大不一样了,跟谁都能处的来,见人也都是和和气气的。” “你到沈姐姐那里去看看她吧,早晨的时候还过来了,打听有没有你的消息。她也是天天惦记着,盼你早些回来。” “好,那我就过去一下,晚上回家了,再跟你们说话。” 沈冰衣的红楼夜总汇,就在酒坊对面,走几步就到了。 这里只要是晚上营业,现在还没有什么人。 去年贾珉从卜奎走的时候,这里还没有开业。算起来,贾珉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推门进去,贾珉就感到眼前一亮。 虽然没有他前世的那种灯光和音响,但是,夜总汇的那种暧昧、颓废、诱惑、刺激的气氛,却是有了。 木质的地板,已经磨得有些发亮,暗示着这里的客流兴旺。四周墙壁上,挂着一些吊灯和蜡烛,倒是营造了一种别样的气氛。 对面一个台子,摆着一些一些椅子,那里应该就是乐队的位子了。 一条走廊,从左边通往深处。,走廊上,亮着或明或暗的蜡烛。 因为贾珉进来带起了风,烛光轻轻地摇曳着。 这些构思,都是贾珉提供给沈冰衣的,目前看来,她基本上就是按照这个思路来的。 仅从这个大厅上,这就算得上是个合格的夜总会了。 墙上有几幅字画,贾珉凑过去,就想看看清楚。 其中一幅是丛秀才的手笔,写的正是那首《虞美人》。 这首词,立刻让贾珉回忆起他当初跟沈冰衣在一起的时光,那个时候的一些往事,也历历在目。 又想起了这两年来的遭遇,不自觉间,竟然有些痴了。 一双臂弯从后面保住了他的腰,随即想起了一个梦幻般的魅惑的声音。 “珉四爷,你终于回来了,叫奴家想的好苦啊。” 黎民慢慢转身,就看到了那张俏丽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眼睛里的泪珠,透出晶莹的反光。 “冰衣,是我,我回来了。” 轻声说着,低下头,两张饥渴的唇,就粘在了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堪堪分开。 贾珉端着沈冰衣的脸,两眼直视着她。 “我从帝都来,听说你们这里有一位沈姑娘,风华绝代,才艺无双,我想跟她春风一度,不知老板能否让我如愿?” “这里倒是有这样一位姑娘,请这位爷跟我来,我让你见识一下这位沈姑娘。” 沈冰衣拉着贾珉的手,走进了走廊,拐了两个弯儿,进了一个房间。 “这里就是沈姑娘住的地方了,还请这位爷宽衣。” 说着,沈冰衣就动手为贾珉解衣,一下子摸到被水泼湿的地方。 “四爷们这里怎么湿了?” “唉,都怪晴雯那个小丫头。” 于是把被晴雯泼水的事情说了一遍。 至于后来跟晴雯缠绵和被画眉打了一笤帚的事情,因为有些丢人,则略过不提了。 “晴雯这个丫头,也真是粗心,就不知道给你换一下。” “倒是想换了,她那里没有我的衣服,就到你来了。” “那里若是有你的衣服,你就不来了?” 沈冰衣嗔道。 手上却是没有停,很快就把贾爱民的衣服褪掉,然后自己也宽衣解带。 终于,两个火热的身体,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滚倒在床上。 旖旎无边的春光,激情无限的缠绵,自是不可胜说。 “昨夜里做梦,跟你在一起,没想到你今日就回来了,应验倒是快得很呢。” 沈冰衣的声音,带着慵懒和娇媚。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必是你心里总是在想着我,就在梦里跟我在一起了。其实,我也是总在想着你呢。” “我知道四爷心里是有我的,天天都在盼着你回来这一天。这回回来,就不走了吧?” “不走了,现在也不做官儿了,一身轻松,也省得给皇帝老儿管制了。” “功名富贵,不过是身外之物。没有了,倒也省得累赘。倒不如我们在一起,逍遥自在的,反倒快活。” “唉,我倒是想如此,只怕是身不由己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身边的人,总还是要管的。身上还有钱吗?” “有,怎么了,你要给我钱?” “什么你的我的,连人都是你的,钱不也都是你的?我跟你说,这家夜总汇,真的很赚钱呢,没想到,卜奎这样的地方,还有这么多有钱人。” “以前这里是有钱没处花,如今有了你这个销金窟,钱就都出来。” “也是奇怪了,身在此地,倒是有一种家乡的感觉了。” “不光你如此,我一回来,也有一种家的感觉。” “这就是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沈冰衣说着,又抱紧了贾珉。 第0393章 最高的礼仪 贾珉这边刚起来,卫若兰就来了。 “珉长官,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大伙儿可是天天都盼着你回来呢。” “我也想早些回来呢。” “杨林回去时说你回来了,冯幕僚长跟我们大伙儿一合计,今晚儿不如就在嫂子这里,给你接风,一来吃酒,二来也在这里乐呵乐呵。说实话,这里开业这么长时间了,我们还真没来几回,倒是有些对不起嫂子了。” “哪里的话,你们公务在身,总来这里也是不好的。不如这样,四爷今儿个回来了,今晚这顿就算是嫂子请你们的,也不用你们掏钱了,免得你们花起钱来为难。” “这个,不好吧?” “没事儿,既然冰衣有这个心思,你们就成全她吧。” “既然珉长官都这样说了,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还有一事,还得请珉长官走一趟。” “什么事情?还得我走一趟,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如今无官无职了,公务上的事情,就要慎重了。” 贾珉现在不想过于张扬,毕竟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自己已经不是卜奎的游击,在公事上处处插手,手就伸得太长了。 “珉长官虽然没有官职,但是,在我们心中,却永远是我们的长官,这一点,任是天王老子,也是管不了的。” “再说了,这件事情,还非得珉长官去不可,别人都是代替不了的。” “到底何事,说的如此严重?” “听说珉长官回来了,衙门里休衙了,人都不走。非要见了珉长官之后才回家。 士兵们都聚在院子里,不回屋子,也都在等着珉长官,若是珉长官不去跟他们见上一面,晚上怕是连饭都不吃了。” “唉,这又何必呢。好吧,就去见上一面。冰衣,你这里就开始准备,一会儿我们就过来。” “放心吧,我这里很快的,不会给你丢人的。” 贾珉跟卫若兰骑马来到卜奎衙门,就见门前已经聚集起了三十来人,这些人,就是卜奎衙门的全体人员了。 一见贾珉过来,人们就纷纷围上来。不管高低贵贱,就连轿夫都凑了上来,嘘寒问暖的。一个个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卜奎衙门是个军政合一机构。目前的主要职能有三块。 一是卜奎地方的民政事务,包括人口、赋税、治安、经济等事务,跟一般的地方衙门基本相同。 二是卜奎配所的流人事务,也就是卜奎将近一万流人的管理。 三是卜奎的军事防务。去年的南温都拉之战和今年的二道江之战,就属于这个范畴。 贾珉虽然被免去了官职,但是,朝廷却一直没有任命新的人来接替贾珉的职位。目前卜奎的一切事务,都是由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三人在代管。 给朝廷上奏折,朝廷给卜奎下达指令,也一直都是以他们三人的名义在实行的。 自从贾珉到了卜奎之后,通过一系列的改革和整顿措施,使得卜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民事上,通过修建城墙,带动了卜奎经济的的发展,吸引了大量的人口,创造了大量的就业机会。 卜奎的经济形势,目前可以说,达到了比较火热的程度。随之就是赋税的大量增加。 随着财政状况的好转,衙役们不仅领到了以前一直拖欠的薪水,如今的薪水水平比以前还有了较大幅度的提高。在各种福利待遇上,也都有了很大的进步。 在流人事务上,流人死亡率大幅地降低,脱逃率降到了最低点。各个官庄、厂矿的经济,在去年一举扭转了多年亏损的局面,实现了较大的盈利。 在军事上的成就,就更明显了。 一是修建城墙,这对于提高居民的安全感,起了很大的作用。 去年的南温都拉之战和今年的二道江之战击溃鞑靼人,更是叫卜奎人的自豪感提升到了顶点。 另一项军事成就,就是府兵团的建设了。目前府兵团已经发展到了六千人的规模,是一只令人生畏的,具有极强战斗力的军队了。 所以,卜奎的官员和普通百姓,如此爱戴贾珉,也就没什么好奇怪了。 在他们看来,这些都是贾珉给他们带来的。至于贾珉现在是不是官儿了,在他们眼里,其实是无关紧要的。 在一块儿寒暄了好一会儿,听得贾珉说以后就在卜奎长呆不走了,众人这才散去。 最后还有一个家伙不走,贾珉一看,竟然是从直隶来的郭启圣。原来这个家伙现在也在衙门里做事了。 此时两人不便相认,点点头,算是见过了面。 打发走了衙门里的人,就往军营里走。 一进军营,贾珉就吓了一跳。 军营大院里,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军人。 一行行,一列列,排着整齐的队伍。 原来的亲兵队长高大壮,率领十二个亲兵跑步过来。 “报告珉长官,亲兵队向你报到,现在正式归队。” “好好好。” 然后,十二个亲兵就跟在了贾珉身后。 陈也俊跑了归来。 “报告珉长官,府兵团全体集合完毕,请珉长官检阅。” 然后,陈也俊就跟在贾珉身边,陪着贾珉走过去。 只见各个方阵的士兵们,全都穿着崭新的军装,大兵们身背长铳硬弓,腰挂短铳弩箭和匕首,正是全副武装的府兵团标准单兵装备。 个个挺胸收腹,精神饱满,斗志昂扬,一见贾珉,眼里就流出狂热崇拜的光芒。 在各个方阵的前列,是各队的军官。 依次排列下去,是冯紫英、卫若兰、林大江、焦/利、冯紫菁、陈也青、卫若水、贾蔷、秦钟、贾芸、贾芹、贾萍、李贵、卫若雨、冯紫蒲、冯紫苗、史松、史柳、陈也同、黄田云等老府兵团的军官们。 然后就是赵大海、冯奎、徐明涛等原卜奎守备署的军官们。其余的,大概是新提拔的,就连贾珉都不认识了。 有意思的是,还有三个老熟人,也站在军官行列里。 一个是南温都拉草原的三朵花之一,腊梅花的妹妹,老二玫瑰花。 另一个竟然是贾珉的老相识,此前曾经跟着牛继宗和柳芳他们在一起攻击过贾珉的手套男贾桥。 还有一个是被贾珉强征入伍的宁荣街名人,醉金刚倪二。 以这样的阵势来迎接贾珉的归来,已经是府兵团的最高礼仪了。 贾珉明白他们的心情。 这只队伍,是由他一手组建和训练出来的。打上了非常鲜明的贾珉的个人风格。 去年的南温都拉之战和今年的二道江阻击鞑靼人之战的辉煌战绩,让他们在跟大败而逃的朝廷军队对比时,产生了非常强烈的自豪感和荣誉感。 其实,他们对于贾珉的忠诚和崇拜,还不仅仅来自于这些。还有三点也很重要。 其一,就是贾珉在府兵团里强制推行的扫盲和文化教育。这使得他们都成了识字的,有文化的人。 在这个时代,这对于一个人来说,不仅仅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技能,也大大地提高了他们的社会地位。 其二,就是贾珉对于装备,尤其是火器的使用,使得他们在战场上的死亡率大大地降低了。 其三,就是府兵团在生活上的高标准。无论是吃的、住的、穿的,还是在军饷方面,都是一流的。 这其中花的钱,尤其是在早期,都是贾珉个人的钱。 以朝廷的那点儿军费,无论是在装备上,还是在生活待遇上,是根本达不到现在这个标准的。 府兵团一个普通士兵的军饷,现在已经能够让一个四五口之家过上小康生活了。 这就使得当兵不再只是为了应付兵役,而是一种职业和谋生手段了。在经济上,也具有可行性了。 在其他的军队里,除了军官,这样的事情,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贾珉相信,这是一支忠于自己的军队,更是一支忠于朝廷的军队。 如果不忠于朝廷,他们何必苦苦练兵? 如果不忠于朝廷,他们何必打下南温都拉,为朝廷收上贡赋?设立府县? 如果不忠于朝廷,在十五万大军败退时,他们何必迎敌而上,将鞑靼人阻拦在二道江以西,阻止了他们南下的步伐,保卫了卜奎安全? 就是这样一支军队的创始人和指挥官,如今竟然被革去功名,削职为民。 而理由竟然仅仅是因为反对那场必败的战争。 竟然还有这样荒唐的事情! 属下们的情意让他感动,他们的忠诚让他高兴。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让贾珉在心里也升起了隐忧。 这支军队的个人色彩有些明显了,对于府兵团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遇到了一个心胸宽广的皇帝还好说,如果遇到当今皇上这样的,府兵团今后的命运,还真就不好说? 走兔死,狐狗烹,鸟尽弓藏的游戏,可一直都是皇帝们爱玩的把戏。 在忧虑的同时,贾珉也感到了自己的责任。 是自己把他们领到这条道上来的,对于他们今后的命运,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简单地讲了几句套话后,贾珉就叫解散队伍。一些老人还不走,就纷纷围上来,又是一阵寒暄、嬉笑。 直到陈也俊喊了好几次,众人这才散去。 这个时候,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焦利、林大江、赵大海等高级军官,才有机会跟贾珉凑到了一起,寒暄说笑起来。 一边说笑,就一边出了军营,到沈冰衣那里吃酒。 第0394章 你就别插手了 到了红楼夜总汇,妙玉、晴雯、沈冰衣、立春已经在门口等候。 卜奎这里山高皇帝远,民风开放,对于女人抛头露面,早就习以为常。她们在这里呆的时间久了,也就入乡随俗了。 贾珉等人一靠近,就有一个人从屋里出来了。一见到贾珉,就咋咋呼呼的迎了上来。 “哎呦,珉长官,你可算是回来了,简直想死我了。” 正是原来招安的土匪一枝花曲翩贤。 只是如今跟往日可是大不一样了。肚子鼓了起来,显然是怀孕了。 “这个?嗯?是谁把她的肚子弄成这样的?” 贾珉看着众人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那个王八蛋弄得,反正不是我。” 卫若兰刚说完,屁股上就挨了赵大海一脚。 “报告珉长官,是我,我俩成亲了。” 赵大海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 “好好好,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就对了。怪不得刚才军营里没见着你呢。恭喜了,嫂子,哪天把礼补上。” “不用补了,你的那份儿,她们已经替你给送了。倒是哪天要请你到家里把喜酒给补上。” “如此就一言为定,哪日里你们得了空闲,我一定去。” “到时候,大伙儿一块儿去,只是卫若兰不要去了。” “嫂子,不要那么抠门好吗,这么多人,就差我一个?” “不是差你一个,一想起那年在四家子大哥家抓我时,你用兔子吓唬我的事儿,我就来气。就是那一回,老娘的一世威名叫你给毁了。如今想起来,我还来气。” “这事儿可不怪我,当初是珉长官叫我抓你的,有本事,你找珉长官去。” “是珉长官不假,可她也没叫你拿兔子当耗子吓唬我啊。珉长官,你给评评理,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个吗,倒是有些道理。不过,没有他吓唬你,也就没有你今天了。一会儿罚他一杯酒,此事就算揭过去。走,进去吃酒,今晚一醉方休。” 进了屋,酒菜已经齐备。刚坐下,丛秀才、戴植和刘成也来了,寒暄几句,诉说离别之情之后,众人就尽情地喝了起来。 主心骨回来了,大家自然非常高兴。纷纷给贾珉敬酒之后,就斗起酒来。 妙玉、晴雯、沈冰衣、立春、曲翩贤等女宾,则在一个单间里,另开一桌,自娱自乐。 不一会儿,丝竹班子上台,开始演奏乐曲助兴。 平时的时候,晚上的生意都是很不错的,为了迎接贾珉,沈冰衣在门口写了告示,宣布歇业一天。 绝大多数人见了告示就走了,却有三个人,不管告示,闯了进来。 “哟,珉长官,吃酒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未免太小气了吧?” 顺着娇媚的声音过去,就见三个美女俏俏地站在那里,正是腊梅花、玫瑰花、水仙花三姐妹来了。 原来是听玫瑰花说贾珉回来了,几人不请自来了。 此举虽然有些突兀,不过,对于她们来说,却不觉得有什么冒昧。 在她们的观念里,这样做不仅不失礼,反而是给了贾珉面子的举动。 “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贾珉自然是知道她们的风俗和脾气的,也为她们前来感到高兴。 其他人,也没觉得有什么违和之处,大概也是习以为常了。 自从那次在五城兵马司跟腊梅花喝酒之后,就再也没见到她。没想到,如今竟然回到了这里。 “那次跟你分手后,我就随着大军回来了。” “来,快快入席。你坐哪里?是这边还是里面女宾席?” 贾珉如此说,自然是因为腊梅花不忌讳男女同席的原因。若是直接叫她到女宾那里,兴许又会说出什么怪话来。 “我就在这里,她们两个就去里面好了。你也不要怕,她们跟你的女人如今都是好朋友了,不会对她们有什么不利” 这一点,贾珉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若是真有什么不利,玫瑰花谢宝铧也就不至于被招进府兵团,还成为军官了。 况且,有冯紫英他们这些人在,有什么不妥,他们早就出手处理了。 谢宝铧和谢宝犁去了妙玉那一桌,腊梅花则到了贾珉这桌。众人挤一挤,腾出个位置,加了把椅子,她就大方地坐下了。 腊梅花行事大方,口才也好,一番恭维话说过,就掀起了新一轮小高潮。 “珉长官,你家的夜总汇生意很好,我也想做这个生意,倒是要想知会你一声呢。” 腊梅花喝了几杯,就说出了正题。 “你想做便做,不用知会我的。” “不过,你也不要担心。虽然也是夜总汇,倒也不跟你抢生意。我做的生意吗,跟你这正好相反。” “不都是一样的吗,怎么就相反了?” “自然是相反的,你们做的是男人的生意,我要做的是女人的生意。女人来花钱,叫男人来陪的。” 我的天啊,腊梅花大姐,你的观念是不是太超前了? 就在我的前世,这个生意也才刚刚兴起,还大多是半遮半掩的,你竟然如此大张旗鼓的做上了这个生意。 让贾珉感到吃惊的是,其他人竟然也只是嗤嗤地笑着,没有什么吃惊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才走了半年多,这些人的思想就开放到了这个程度,不至于这么快吧? 见贾珉有些迷惑,冯紫英就给他讲了个故事。 一个多月前,腊梅花到了这里,叫沈冰衣给她找男人陪她。 饶是沈冰衣久经风月场,也叫她这个举动给惊呆了。 这种服务,沈冰衣自然提供不了,于是腊梅花就要跟沈冰衣和伙儿,要求加上男宠的项目。 最后沈冰衣不同意,这才不了了之。 当时冯紫英等人正好在这里吃酒,遇上了这件事儿。 此事后来传开了,人们就有些吃惊。当听说是腊梅花干的时,人们就不感到奇怪了。 人们一直把这当做笑谈,没想到,腊梅花竟然是认真的。 “嗯,这个嘛,杨典史,她这个生意,朝廷的律法允许吗?” “我还真的查过,似乎没有这个禁律。” “这个,腊梅花,若是朝廷的律法上没有禁律,你愿意做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依我看来,你这个生意,未必能赚到钱?咱们是朋友,可别我没事先提醒过你。” “赚到多少钱倒是小事儿,只要不赔就行。主要是图个乐呵。” 行行行,你愿找乐就找乐,你简直是是女权主义者了。 一场酒喝到晚上十点多,众人都尽了兴,这才散席。 人多嘴杂的,也一直没有谈公事。 立春跟妙玉、晴雯也都是认识的,此时在这里相遇,就很亲热。也不回驿馆,就到妙玉和晴雯那里住下了。 贾珉原本打算到妙玉她们那里再逗留一会儿,见立春去了,天儿也晚了,也就没去,直接就在沈冰衣这里留宿。 第二天一早,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三人就来了。 沈冰衣叫人给他们准备了早点,三人就跟贾珉在一个单间里,边吃边谈正事。 王子腾出任钦差,总领温都拉事务。这里已经知道了。贾珉把他跟王子腾合计的计划,告诉了几人。 连宝玉和贾环的事情,也告诉了他们三人。 营救宝玉,跟营救太子和公主的事情不一样。 前者是公事,后者是私事。前者成功了,可以大张旗鼓地让全天下知道。后者成功了,也必须掩盖真相。 按理是人知道得越少越好,但是,此时必须借助府兵团的力量,这就必须让冯紫英他们知道。 否则,贾珉在心理上过不去这个坎儿。 这几个人,既是他生死与共的朋友,也是忠诚的下属。不把真相告诉他们,是很不公平的。 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贾珉相信他们,绝对不会走漏风声的。 三个人跟宝玉,以前也很熟悉。后来跟贾珉在一起做长途马车生意之后,来往才少了。 到了野渡居练兵,几人成了府兵团的中坚力量,宝玉却半途而废,距离就越拉越远了。 对于宝玉如今的遭遇,也是不胜唏嘘。 “你来了书信之后,我们这边儿就准备好了。打算按照你的法子,安排他们训练。没想到他们过门不入。直到薛蟠逃到了这里,才知道他们跟着大军到了北温都拉。” “薛蟠走后,这件事情就一直由贾芹在查,因为我们在北温都拉的情报基础比较薄弱,目前还没有什么确切消息。” “不过,我们几个前几天研究过了,打算最近把玫瑰花派出去。她原来在铁佛就是负责情报的,虽然是在南温都拉,但是,在北温都拉,也总是会有些基础的。现在她也在若兰手下,干得还不错。你看是否可行?” “你们既然已经研究了,就必是慎重考虑的。只管放手去做好了。” “珉长官,你是我们的长官,咱们又是生死弟兄。其他的事情,我们都听你的。只是宝玉和贾环这件事情,还请你不要插手。” “宝玉只要还活着,我们就会负责把他给救回来。至于贾环怎么处理,你就别管了。是好是坏,是生是死,都是我们三个的事情,一切与你无关。” 冯紫英说着,脸上就露出了坚毅的神情。 “这件事儿,就交给我们处置吧。” 陈也俊附和道。 “是啊,珉长官,你就别管了。” 卫若兰也随声附和。 几个人都是极为聪明的人,贾珉把事情真相一说,就明白了贾珉的两难处境。 贾环杀了贾蓉,注定是不能回到贾府的。他们对于贾环,也是多少了解的。对于贾环的人品,也很没有信心。 为了自保,贾环把宝玉杀了茗烟之事抖落出去,甚至以此要挟贾府,也完全能做得出来。 把他逼到墙角,甚至拿自己杀死贾蓉的事情,来要挟贾府,也是他可以采取的自保手段之一。 他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但是,贾府却丢不起自家子弟自相残杀这个脸面。 只有贾环死了,此事才能一了百了。 但是,贾环毕竟还是贾珉的兄弟。叫贾珉出手杀了贾环,实在是太残酷了些。很可能,这会让贾珉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几个人不让贾珉插手此事,就等于他们当这个坏人了。 在明知道贾珉跟贾环是兄弟关系的情况下,还替贾珉承担下来此事,也足见几人对贾珉的肝胆相照。 若是换作别人遇上此事,躲还来不及呢,谁会愿意掺和这种棘手的事情? 第0395章 斩首行动 对于冯紫英几人的好意,贾珉自然是明白的。 “好,宝玉的事情,就拜托几位了。” 好朋友是不用多说话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珉长官,最近鞑靼人的行动,有些异常。” 冯紫英正了正身体,口气变得严肃起来。 “有什么异常,说说。” “他们往南温都拉增兵了。原来,南温都拉主要是由鞑靼人的希德哇部落驻防的,席麦瑞是他们的首领。五天前,瓦力谷的头人瓦达加司来了。据我们得到的情报,瓦达加司在南温都拉巡查了三天。” “瓦达加司并不是席麦瑞的上司,他们是平行的关系,不应该是来进行巡查检点的。所以,我们怀疑,是不是瓦力谷人也要来南温都拉?” “这个很有可能,只是有三点疑问。一是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往北温都拉撤退一部分人员,好回去准备牧草。如果这个时候不收缩人员,反而增兵,就可能要有行动了。” 贾珉敏感地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有名堂。 “是啊,我们三个也在关注这个问题,怀疑可能跟这次和谈有关。” “何以言之?” “按照朝廷跟他们的约定,钦差大人来的时候,将跟他们进行第一次接触,然后鞑靼人的使者将南下,到帝都去谈判。我们猜测,他们是想在和谈之前,进行一次行动,取得筹码,争取在谈判中的有利地位。” “南温都拉已经在他们手里了,他们还想要什么呢?” 贾珉已经在心里有了初步判断,但是,没有直接说出来。他想看看他们几个,对于目前的局势,到底是怎么看的。 这其实也是对他们进行锻炼的好机会。 “若兰的意思,他们有两个目的。一是准备要对卜奎发动攻势,二是抓紧搜捕太子和公主。在这一点上,我和也俊都同意若兰的见解,从目前看来,他们也就只有这两个目的了。” 对于冯紫英的见解,贾珉没有直接表态。而是说起了别的问题。 “目前在南温都拉的鞑靼人,跟四大部落的关系如何?” “关系也比较紧张。鞑靼人的主力来了之后,把四大部落的部落战士全都解除了武装。刀剑、弓箭、盔甲都被他们给收走了。在草场、水源、山林上,也要进行重新划分。从明年开始,四大部落就要给他们进贡了。” “现在的四大部落,已经今非昔比了。我们从哪里撤出后,朝廷接管了哪里,设立了府县。” “可是那帮官员们到了那里之后,不想着好好治理,多是一味地敛财,弄得四大部落的部众们,也是颇有怨言。” “鞑靼人一来,那些官员们就个个闻风而逃,不见了踪影。如今鞑靼人来了,对于四大部落又是一番洗劫。目前,四大部落的部众,生计是大不如以前了。” 昨天晚上吃酒时,腊梅花也曾经跟贾珉说过这个问题,言语间,颇多怨言。 意思就是,若不是贾珉当初攻打南温都拉,就不会有南温都拉今天这个结局了。 腊梅花的这番话虽然有些言重了,但是,也是有些道理的。 “关于南温都拉今天的局面,我们也确实有一定的责任的。所以,我们要尽快把鞑靼人赶出南温都拉去。” “这次朝廷会来多少人马?” “就是我跟你们说的,一万五千人,先来一半儿。” “来的也是菜鸟,不管用的。” 陈也俊露出了不屑的神气。 “所以才要叫你给训练啊。他们多长时间能形成战斗力,就看你的了。抽调一些素质比较高的,组成一个连,三天之内启程去盛京,训练留在那里的七千五百人。” “京营的七千五百人到达后,也俊立刻组织训练,两个月内,完成基本科目的训练,然后就按照咱们去年对付四大部落的法子,叫他们到南温都拉去,跟鞑靼人纠缠,边打边练。” “如此就最好了,不投入实战,再练也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这就对了,这帮老爷兵,不叫他们上战场,到什么时候,也是不会打仗。” “你们认为咱们什么时候能收复南温都拉?” “这就要看珉长官的意思了,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你们看,年前怎么样?” 年前?珉长官,你开玩笑吧? 冯紫英三人彼此看了看,有些蒙圈了。 我们是相信你,但是,这个饼,画的也有些太大了吧? 目前虽然只有两万希德哇人,但是,鞑靼人随时可以增援的。若是此次瓦力谷人再来了,可就不只是两万人了。 “你们分析的对,此次瓦达加司来,很有可能是要增兵的。目标也是想觊觎卜奎和抓捕太子和公主。虽然是想为谈判增加筹码,但是,也说明了另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们现在比我们着急。也就是说,目前这种以二道江跟我们对峙的局面,对他们是不利的。” “打仗不打仗,我们都在这里,所以,我们是不着急的。但是,他们是不行的。南温都拉的局势不稳,时间长了,鞑靼人必将跟四大部落发生冲突。” “在他们的后方,也未必稳定。此次虽然他们胜利了,但是,战后的利益分配上,他们未必就那么公平。他们打仗的目的,跟我们是不一样的,就是为了掠夺人口和财富,只要是为了这个目的,就很容易在内部发生矛盾的。” “还有一点,不知道你们注意了没有。四大部落也好,鞑靼人也好,他们内部对于部落头人位子的争夺,是非常激烈的。” “他们都是如此,每次头人的更换,他们内部都会发生一些激烈的争夺。可是,珉长官,这跟我们又什么关系?” 陈也俊还没明白过来。 “如果一个部落,就比如瓦力谷吧,如果瓦达加司现在死了,会怎么样呢?” 贾珉进行的是启发式教学。 “他们部落那些觉得有本事的人,自然就会抢着去当头人了。” “那他们还会有多少心思,还会有多少人,出来拼命打仗呢?” “哦,珉长官,我明白了,你是说,我们可以杀死那些部落头人,制造他们内部的混乱,是这个意思吧?” 冯紫英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对,就是这个意思。也该叫卫若水他们干点儿活了。成天花那么多钱养着他们,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什么出色的战绩吧?” “珉长官,这个倒不怪他们。他们自己也总是抱怨,总不给他们活儿干。好了,这回就给他们个大活儿。叫他们全都出动,到北温都拉去,执行斩首行动。” “紫英,你跟若兰制定个详细计划出来。主要目标就是各个部落的头人和主要的军事首领。当然了,杀了头人,顺手点把火,把他家的牧草给烧了。打开圈们,把他家的牛马羊给放了,我也是不介意的。” “珉长官,你放心吧,保证叫他北温都拉草原上,到处一片混乱。第一个目标,就选瓦达加司如何?” “行,杀了瓦达加司,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就没有精力到南温都拉来增援了。等到他们想来的时候,哼,恐怕就晚了。” “不过,二道江的防线,还是不能懈怠的,绝不能让他们越过二道江一步。” “这个没问题,目前都是各部轮流在那里防守的。一有动静,随时可以增援。” “希德哇人的席麦瑞,暂时先不动他。叫他安心地在南温都拉呆着。既然来了,他就别想回去了。” “珉长官的意思,是要把希德哇人全都吃掉?”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彻底歼灭希德哇人,不仅可以大大地削弱鞑靼人的有生力量,还可以狠狠地震慑鞑靼人,叫他们知道,什么是恐惧。” “太子和公主怎么办?” “把秦钟那个连给我,我带他们去营救太子和公主。” “珉长官,秦钟现在是营长了。” “呵,我倒是忘了。多么年轻的营长啊。那就叫他随便选一个连跟我去。到时候,你们做好接应就行了。其他的人,照常训练对付鞑靼人的战术。” 明确了下一步的目标,三个人立刻就兴奋了起来。 贾珉不在的时候,几个人防守卜奎,做的其实也是很不错。 第二次二道江战役,打的也算是很出色。 但是,几个人对此结果,也不甚满意。毕竟这只是一场防御战。 南温都拉是他们亲手打下来的,眼瞅着就那么丢了,这让他们是很不甘心。 但是,他们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自己生闷气。 现在贾珉回来了,第一个大目标就是要收复南温都拉,这不能不叫他们兴奋。 有了这个大目标,营救太子和公主,在他们的眼里,根本就不算是什么大事。 尤其是实行斩首行动,在鞑靼人内部制造混乱,更是神来之笔。 这个计划成功了,鞑靼人忙于内部争夺,对于卜奎的压力,就将大大地减少。 至于现在盘踞在南温都拉的两万希德哇人,现在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块肥肉了。 以前能用一千七百人,就打败两万南温都拉人,现在自己有六千人了,还怕这两万人? “另外,在府兵团里面,挑选一些品行端正,读书好的,到衙门里实习,第一批就选三十人。” 到衙门里实习,这是要做什么? 几个人又不明白了。 第0396章 是要付出代价的 对于一个地方的军事占领,还只是对其治理的第一步。 长期的治理,只靠军事手段是不行的。还需要有大量的民事官员进行细致的常规统治。 去年平定了南温都拉,在那里设立府县,吏部派来的官员,基本上都是一些捐官。 这些人的官职,都是花钱买来的。上任之后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先把买官的钱捞回来。然后再积攒更多的钱,买更大的官儿。 指望这些人治理一方,造福一方,无疑是非常天真的想法。 事实上,这些人到了南温都拉的表现,也确实令人失望。 干正经事儿的本事没有,捞钱的法子倒是花样翻新。这些人几乎一到任,就引起了当地部众的反感。 只是因为时间还比较短,没等激起民变,鞑靼人就来了。 若是鞑靼人不来,时间长一些,那些素来就桀骜不驯的草原人,起来反抗他们,只是迟早的事情。 鞑靼人一来,这些官员们早就把守土有责的训示抛在脑后,一个个的争先逃命,跑得比兔子还快。 对此,不仅是贾珉,整个府兵团乃至于卜奎人,都感到非常失望和愤怒。 所以,贾珉这一次决定,收复了南温都拉,就自己进行治理。 此次南温都拉经历了鞑靼人的洗劫,在经济上和社会上等各个层面,都受到了一次重创,急需休养生息。 若是还象上次那样,派来那样一批官员,必将给南温都拉带来又一次灾难。 到时候,南温都拉又将再一次陷入动荡之中。 贾珉给三人解释了自己的想法,几人也深以为然。 “那就抽出三十人,交给杨林带着,钱粮、刑名、赋税、河工各个部门,挨个部门实习,积累经验和技能。一旦收复了南温都拉,就可以接手治理了。” 冯紫英明白了贾珉的思路,立刻就想到了更深一步。 “就是应该这样。我们把地方辛辛苦苦打下来,倒成了这帮官老爷享受的地方了,一个个的,刚上任就买骏马,置大轿,纳小妾,弄一帮衙役,整天伺候他一个人,到了这里,倒是真的做上土皇帝了。” 陈也俊对此早就愤愤不平,如今说起来还生气。 “这些人的恶行,我这里也掌握了不少。如今虽然跑了,我觉得也不能便宜了他们。” 卫若兰的手里,确实掌握了不少材料。 “那就这样,以你们三个人的名义,把那些材料奏上去。一式三份。一份给皇上,一份给都察院,一份给吏部。这一回,我看他吏部还敢包庇这些人?” “对,要叫他们知道,做错了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以后吏部再往这里安插人,也要三思而行了。什么破烂货都往这里安插,拿这里当什么地方了?” “折子和公文出来后,叫杨典史过目一下,他在这方面内行,行文什么的,叫他好好润色一下。” 几个人吃完饭,也就把事情议论的差不多了。 卫若兰回去组织关于那些官员的材料,冯紫英去制定斩首计划。陈也俊组织营救太子和和公主的训练。 贾珉则来到了火器工厂。昨天晚上,他就跟戴植和刘成约好了,今天要来查看连环铳的情况。 焦力正在火器工厂的门口等着他。 现在的焦利,比以前更加成熟稳重了。 如今他掌管着整个府兵团的军需事宜和火器的开发生产,可以说是最有实权的人物之一。 在卜奎,与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林大江四人,被合称为五大军头。 不过,跟林大江一样,他也很低调,较少抛头露面。 焦力是贾珉当年到贾府时,最早跟随贾珉的人。是贾珉的绝对心腹,对贾珉忠心耿耿。 “你们就不要进去了,在外面等着吧。” 贾珉把亲兵们留在门外,跟着焦力进去了。 见到了戴植和刘成,两人就把贾珉领到了试验场。 两个工匠拿来了一挺连环铳,贾珉就开始试射。打了十个药包,换了一个枪管。又打了十个药包,又换了一个枪管。 连续打了七个药包,这才停下。 原来他最为担心的枪管和药室连接处的密封问题,戴植已经解决了。 方法很简单,用的是牛皮,皮上带点儿肉,熟一下子。两端带一个卡扣,用的时候往结合处上一扣,就行了。 虽然不耐久,但是,这也是一次性使用的。有两寸宽,半尺多长。一人可以携带几十个。用完了就扔掉。实在没吃的了,还可以临时充饥。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发明,就有效地解决了气体泄露的问题。 虽然连环铳还显得有些粗糙,但是,这已经是大德帝国目前最高的工艺水平,可以用于实战了。 “戴先生辛苦了,很不错。” 试射完,几个人来到了火器库。 “这个就是喷筒,也可以用了。” 喷筒,类似于火焰喷射器,其实在明朝的时候就有了,后来制造工艺几乎失传。 戴植小的时候,家里曾经有一件,后来也失落了。不过,他还是凭着记忆,加上一些创新,把喷筒做了出来。 “这个是拦截网,也是专门对付骑兵的。” 拦截网的作用,跟绊马索相似,也是为了拦截对方的骑兵。 但是,工作原理却大不一样了。 绊马索是固定在地上的,还需要事先预设。如果对方不进入绊马索设伏的区域,绊马索就不起作用。 所以,在战场上的实用性就打了折扣。 拦截网则不同。 它不用事先预埋在某个区域,可以随时随地的移动使用。 在发射时,由两人同时发射一种特制的箭,将拦截网发射出去,在空中,拦截网落在马上或者骑手身上。 由于不同的马和骑手,运动速度和位置不可能绝对相同,多数时候都是有先有后,利用这种速度和位置差,就可以将马绊倒,或者把骑手拖到马下。 这是一种造价低廉但又非常有效的拦阻装备。 缺点是得两人配合使用,需要进行一定的训练,两人才能达成默契。 这种训练,已经在府兵团进行几个月,战术已经比较成熟了。只是还没有用于实战而已。 这一次,在营救太子和长安公主时,贾珉就准备使用连环铳、喷筒、拦截网这三种秘密武器。 即是为了想消灭敌人,也是为了检验三种装备的实战效果,进一步探索使用战术。 “连环铳如今造出了多少?” “一共一百五十挺,一次性枪管一千五百个。若是需要,可以再造。” “还得接着制造,将来每个班都要配备一挺。” “现在有六千多人,将近五百个班,连枪带弹药,可得花不少钱。” 焦利很快就算出了帐。 “是得花不少钱,但是,这个帐,要看怎么算。在这上面花钱了,在别的地方的钱,就省下了。” “首先,可以大大地提高战斗效率,在弓箭、火铳、弩箭这些短程武器方面,就省下了不少。” “其次,大大减少了近身格斗的伤亡,疗养费用和抚恤费用,可以大大降低。” “最后,可以以少胜多,降低士兵数量。养兵的费用,能够节省很多。咱们一个班配上一挺连环铳,至少能对付一个排,你们想想,可以省多少人?省多少钱?” “咱们府兵团的兵,每个都是很金贵的,可不像上回的什么十五万大军,拿士兵们的命当儿戏。” “你们要记住,我们的兵,不仅仅是一个兵。他还是爹娘的儿子,娘子的官人,儿女的父亲,每个人的身后,都是一家人。” “是,珉长官,我们明白了。” 戴植听了贾珉的话,也有些动容。 这番关于士兵生命金贵的说法,他还是头一回听说。长了这么大,见过不少军人,贾珉这样的军人,也是第一次见到。 “准备二十挺连环铳和配套的枪管、弹药,二十个喷筒和火油。一会儿秦钟营长带人来取,进行训练。过些天,我要在实战中使用。” “好,东西都是现成的,他们随时可以来取。” “你们派两个人,教他们如何使用和维修保养。” “一切听从珉长官安排。” “下一步,把重点放在连环铳和弹药上,用不了多久,就要大量装备府兵团了。需要多少钱,做个预算,就去找杨林要。” “珉长官,这是要打大仗了?” “是啊,准备收复南温都拉。这一仗打得怎么样,就看你们的了。” “放心吧,珉长官,我们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佛郎机和火铳的弹药储备如何?” “已经有一些储备,等下批从高丽来的硝石到了,就可以再造一批。只是……。” 焦利欲言又止。 “怎么了?” “宁古塔方面,似乎有所警觉,现在对我们的过境货物,查的也严,这两回,都是在关卡上多花了钱,才过来的。”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但是,如今暂时也没有其他办法,就先花点儿买路钱吧。还是要注意保守秘密。等到过些时日,我再琢磨解决此事。” 热兵器和冷兵器,各有各的优点,也各有各的缺点。 冷兵器杀伤效率低,但造价也低,许多时候,都可以重复使用。 热兵器杀伤效率高,造价也高。弹药都是一次性消耗,重复使用率低。这就使得作战成本上升了。 本质上,热兵器战争,打的是钱。目前的卜奎财政,还支持得起。 但是,将来若是进行更大规模的战争,贾珉就得另外开辟财路,那可就是一大笔钱了。 第0397章 追随者的后路 最近,从北面来到卜奎的商人们多了起来,他们大多是从温都拉草原上逃回来的。 据他们讲,北温都拉草原最近突然乱了起来。一些部落的头人突然之间被杀,一些部落的千夫长们,也在一夜之间丧命了。 他们家的牧草被人放火烧了,牛羊马等牲畜被放了出来,自己跑到了草原上去。 头人被杀,留下了权力真空,为了争夺头人的位子,一些部落内部开始了权力的争夺。 这当中,第一个被杀的,就是瓦力谷部落的头人瓦达加司。 本来,瓦达加司是准备率队前往南温都拉,要对卜奎发动攻势的。 由于瓦达加司的突然死亡,瓦力谷部落一万五千人前往南温都拉的计划,不得不停止执行。 计划中瓦力谷部落和希德哇部落对于卜奎联合进攻的计划,也不得不中止。 至于什么时候再恢复,目前还没有消息。 戊寅年八月十一,京营节度使,总领温都拉事务钦差王子腾抵达卜奎。随行的有他麾下的七千五百名部属,和一些亲眷。 贾琏、宝钗、黛玉、平儿等,一同抵达。 八天后,北温都拉的使者团来到了卜奎。 按照行程,他们本来可以在三天之内就可以到达卜奎,不知为何,耽误了五天。 原来计划的使者名单也发生了变化,其中的三个主要人物,此次都没有来。 按照使者的解释,是他们忙于部落的事务,脱不开身。 但是,贾珉等人知道,他们永远也来不了。因为都在“斩首行动”中没命了。 王子腾跟北温都拉的使者团进行了两次会谈,因为双方的条件相距甚远,根本就无法达成协议。于是,按照原来的约定,鞑靼人使者团南下去帝都,直接跟朝廷谈判。 第二天,在贾珉的陪同下,王子腾来到甩湾子,观看秦钟的率领的一个连,在这里演习。 这是最后一场演习,这场演习结束后,为营救太子和和公主进行的专门训练就结束了。 明天,他们将会踏上征程,前去营救太子和公主。 第一个科目是检阅,由于人数少,只有120人,也就没有什么分列式之类的花样。士兵们列成两排,在钦差面前亮个相就算结束了。 不过,这个简单的仪式,仍然给王子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些士兵,让他感觉到了与其他军队士兵的明显不同。最为明显的,就是昂扬的斗志和凛凛的杀气。 第二项,是长铳射击。打的是一些草人。 第三项,是连环铳射击。 这一项,给王子腾留下了震撼的感觉。九挺连环铳一起发射,前面的那些草人,顷刻间就被打得粉碎。一时间,空中到处是飞舞的乱草。 最后一项,就是喷筒。火油到处,那些草人立刻就熊熊燃烧起来。 见到这毁灭性的攻击,饶是久经战阵的王子腾,也不禁心惊。 “珉哥儿,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不瞒舅舅说,都是我自己造的。” “花了很多银子吧?” “很多,钱花的象流水似的。” “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朝廷的那点军费,可是远远不够啊。” “起初都是我自己的钱,后来从南温都拉的贡赋那里拿出了一些银子,再就是流人挣的钱了。” “东西倒是好东西,但是也容易招来麻烦啊。若是朝廷跟你要这些东西,你怎么办?” “叫他们拿钱来买啊?东西很贵的,他们舍不得钱的。” “若是他们想自己造呢?” “叫他们去造啊?没个几年,造不出来的。我这里的技工,是不会去的。” “只怕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放心吧,舅舅,我自有安排。” “这些东西,你有多少?” “目前仅仅够装备府兵团的。长铳、短铳多一些,若是舅舅的京营想装备,我可以提供。不过,要拿钱买的。” “拿钱是自然的,京营是朝廷的,也不是我自己家的。不过,他们也不会给我钱的。” “这倒也是,舅舅也没有自己贴钱的道理。” “好了,看了你这场演习,我心里就轻松了。救出太子和收复南温都拉,看来不是什么大事儿了。今后,我就把什么事情都交给你。我也就乐得当个闲人,在这里修身养性了。” “舅舅客气了,大事儿还是要舅舅做主的。” “没关系,你就放手去做。到时候知会我一声就行了。真的不想再做官儿了?若是救出了太子和公主,我给皇上禀报一声,还是会让你官复原职的。” “皇上固然是爱面子,但是,若是做的太过了,他跟下面人也是难以交代的。有过不罚。有功不赏,也是大忌,很难服众的。” “真的不做了,舅舅若是有意,就请奏报朝廷,让冯紫英接任我的职位,给他们论功行赏。” “既然珉哥儿心意已决,就照你的意思办吧。你忙你的去吧,我在这里钓鱼,就不要管我了,一回儿摆饭的时候叫我就行了。” “那我就到那边官庄里去,一会儿摆饭,我来知会舅舅。” 贾珉来到了甩湾子官庄,也就是卜奎实验农场。一见贾珉进来,农场场长杜青山和塞万特夫妇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去年刑部姜侍郎来的时候,贾珉曾请求他帮助解决塞万特夫妇的案子问题。 最后姜侍郎采取了折中方法,将案子改判。去年年底,两人已经刑满,现在属于自由人了。 两人在中土已久,目前已经习惯在这里了,领着衙门的薪水,就打算在在这里定居下去。 一阵寒暄,塞万特夫人给煮了奶茶,就边喝边聊。 话题主要是烟草、驯鹿养殖、水貂驯化繁殖。 烟草从种子繁育,种植技术,烤制技术,加工技术等,目前已经基本成熟。 卷烟机器,戴植已经试制出来了原型机,再加以适当改进,就可以定型了。 烟草这个项目,按照贾珉原来的定位,是卜奎衙门的一个官方项目。 但是,现在他改变了想法。 他决定,不把这个项目交给官方了。 如果烟草项目成了官家的产业,将来万一府兵团不在这里了,就成了为他人作嫁衣裳。白白地忙活了一场。 即使在这里,将来赚了大钱,朝廷就很可能眼红了。 所以,贾珉决定把它作为一个私人合伙项目来开发。股东,就是目前他在卜奎的这些部下们。 包括府兵团的军官、士兵。卜奎衙门里的官员、衙役,以及象塞万特夫妇这样的,为这个项目出过力的人。 这些人作为他的追随者,曾经对他中心耿耿。如今趁着自己对卜奎还有影响力,有必要为他们将来的生计进行一番谋划。 对于府兵团的士兵,贾珉也有了安排。 等到收复南温都拉之后,就准备对他们进行技能培训。让每个士兵都学会几门技术,掌握几种谋生手段。 手艺人,在士农工商四大阶层中,属于“工”阶层,比商人的地位还要高。 虽然辛苦,但是,只要有了手艺,将来的谋生还是不成问题的。 现在他们当兵挣的军饷比较高,这也只是府兵团的内部待遇,若是没有这份儿待遇,按照朝廷的标准发饷的话,是根本拿不到这些钱的。 甚至能不能按时领到,会不会被克扣,都是个问题。 士兵们不会永远打仗,府兵团也不敢保证永远就保持现在的建制。万一士兵被退役,或者被改编,他们就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了。 连贾珉这个团长,都被轻易地革去功名,削职为民,何况其他人呢? 贾珉被革去功名,削职为民的事情,在卜奎已经是人尽皆知了。杜青山和塞万特夫妇,也早就知道了。 不过,在他们眼里,这跟以前没有什么两样。贾珉还是贾珉,珉长官还是珉长官。有没有功名和官职,在他们眼里是不重要的。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贾珉来到了花雨声的房间里。 花雨声现在还被单独关押着,时不时地让他出来一下,在院子里放放风。 不过,他现在已经很少叫骂闹腾了。 “花雨声,这段时间呆的还好吧?” “唉,珉长官,好什么好?再好能好到哪里去?” 贾珉也知道自己的话是苍白无力的。 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被冤枉科场舞弊,最后被流放,失去了人身自由,放在谁的身上,都不会好受的。 “我已经找到了郭启圣,他承认了当年是诬告。也准备揭发当初的幕后指使者。” “但是,你也该知道,此事过去了那么久,有些人至今还身居高位,所以,此事办起来,还颇费周折。” “如今我只是白身一个,许多事情做起来,就不像以前那样方便了。” “不过,既然我当初答应了你,此事我就会管到底。我将尽我全力,尽量还你一个清白。所以,你还需要有些耐心。” “珉长官如此,花某已经感激不尽。若是实在太难,珉长官也不必勉强。你能如此做,已经非常难得。花某就听天由命吧。” 第0398章 他们会记得我们吗 淡淡的月光洒在南温都拉草原上,让草原显的安详静谧。 当然,这只是表面现象。 就在这一片安静之中,时不时的传来几声狼嚎,似乎在呼唤着远方的同伴。 表面的安静之下,其实处处隐藏着杀机。 虎,豹、狼、蛇都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捕捉猎物。 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 在夏秋的草原上,尤其是晚上,蚊虫的叮咬,才是最为可怕的。 若是没有什么防御手段,这些几乎无处不在的蚊虫,很快就会叮满全身,即使穿着衣服都没有用。它们会吸你的血,并且把毒素注入到你的体内。 月光下,一队人马在影影绰绰的移动着。看起来有一百二十多人马。 马都带着嚼子和兜嘴,这是为了不让它们随便嘶叫。人也全身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如果近看就会发现,在一人一骑之外,队伍里还多了五六十匹马。 这支队伍,就是贾珉率领的前去营救太子和长安公主的府兵团倪二连。 多出的五六十匹马,就是为了躲进山里的那些人准备的。 据立春说,跟太子和公主在一起的,还有五十七人。当初他们撤进山里的时候,把马都弃掉了。 在平原上,马有用的。到了山里,马很难爬山,反倒成了累赘。 但是,等到他们逃出来的时候,马就有用了。在草原上,如果光凭着两条腿,若是遇上了骑兵,就会很被动。 队伍无声地行进着,但是,却从前到后,散发出一股奇怪的气味。 气味虽然很难闻,却是很有用的。这是雄黄和白纹三叶草发出的混合味道。雄黄主要是用来驱蛇的,白纹三叶草主要是用来驱蚊虫的。 这条路,不是草原上的主要道路,而是那些游牧的牧民在草场迁徙时,才会偶尔走的一条路线。 现在虽然已经是中秋季节了,但是,草还都绿着,胡乱生长的杂草,几乎把路都给掩盖上了。 这条路,是事先经过侦察勘探之后,才选出的一条路。此前,贾芹曾经带人潜入草原六天,最后才选定了这条路。 现在,就由贾芹在前面带路。 草原上看起来平坦宽广,似乎骑上马就可以尽情驰骋,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儿。 丛生的杂草,处处的荆棘,时不时出现的沼泽,绵延各处的旱獭洞,鼠害严重时的老鼠洞,都可能成为陷阱。 有的时候马踩进了这些洞里,就很容易将马腿折断。 马队行进的速度并不快。除了因为夜晚行进不便外,还是因为负重大。 除了府兵团本身的四门佛郎机炮,九挺连环铳,喷筒、个人装备、食物、水等补给之外。还有给长安手下们准备的食物,衣物、武器等各种装备。 他们的装备原来就不多,在战斗中消耗殆尽,进山的时候,除了随身的武器之外,几乎就一无所有,连箭都没剩下几支。 咯、咯,走在前面当先兵的贾芹发出了两声猫头鹰的叫声,队伍立刻停止了前进。 这就是有异常情况发生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在前方的远处,出现了一片火光。 火光移动着,越来越近。那是一队火把。在夜里显得特别明显。 这是南温都拉草原上,希德哇人的夜间巡逻队。今晚上,这已经是贾珉他们遇上的第三波巡逻队了。 按照贾芹此前的侦察,这应该是最后一波了。 希德哇人进驻南温都拉草原已经四个来月了,现在还坚持每天夜里都巡逻,可见他们的警惕性仍然很高,戒备还是很严密。 巡逻队是在干道上走的,距离这里大概有三百多米。走的速度并不快,马只是漫步而行。 到了与贾珉的队伍平行的地方,巡逻队停住了。 “珉长官,他们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秦钟低声说道。 “不要着急,应该不会发现的。” 一匹马似乎是脱离了队伍,向这边走来。骑手举着火把,随着身形的晃动,火把也摇摇晃晃的。 走了十多米远,停住了,骑手下马,似乎是把火把插在地上。过了五六分钟,那人又拿起火把,骑上马回到队伍里。然后队伍继续前进。 这个人,刚才应该是到路边解手了。 “走吧,加快点儿速度,到下北河宿营。” 早晨三点十分,队伍到达了下北河。比原来预定的时间晚了十二分钟。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贾珉已经很满意了。这证明,贾芹此前的侦察和行程估算,做的都比较扎实。 “立即进入沙棘林里宿营。” 随着贾珉一声令下,秦钟带着队伍进了沙棘丛中。 下北河距离二道江有将近二百三十里,从昨晚上六点渡过二道江开始,队伍已经在夜里行军了九个小时。 看起来走的不快,但是因为不能暴露目标,路况不好,有的时候不能骑马,加上又是夜间,这个速度,贾珉已经很满意了。 现在天马上就要亮了,已经不能再行进了。他们将在这里宿营,等到晚上天黑再走。 小北河是六道江转弯处的一个小冲积扇平原,这里到处都是沙棘树,连绵二十多里,从外面看,里面给人密不透风的感觉。 到了里面,还是有很多空隙的。 对于一百多人和将近二百匹马来说,足够藏身了。 “报告珉长官,各班已经按照指定位置宿营,目前正在吃饭,喂马。哨兵已经就位。” “好,秦营长,吃完饭,抓紧时间睡觉。” “是,珉长官,你也过来吃饭吧。” 秦钟领着贾珉,到了一处空着的沙地。贾芹、倪二、高大壮正在往一块布上摆食物。 有煎饼,酱牛肉,熏鹿肉,咸菜和水。所有的人,伙食都是一样的,贾珉他们这些军官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倪二,你这些人还不错。” 这次来的这个连,就是倪二的连,现在倪二已经是连长了。 “那是了,咱家的人出来,还能给府兵团丢脸吗。” 倪二虽然不是贾府中人,但现在却一直以贾府人自居。对于他的这种感情,贾珉是既理解,又感到有些悲哀。 在倪二眼里,始终觉得贾府是个高大上的存在。可是,在贾府的眼里呢?他们的目光会落到你的头上吗? “这一回,咱们把连环铳,喷筒都带来了,这可是咱们府兵团第一次用于实战,我倒是巴不得遇上鞑靼人,好痛痛快快地跟他们干上一仗呢。” 一提起这些厉害的家伙,倪二就兴奋了。第一次实战装备就给了他的连,更是让他感到有些得意。 这些日子在家里,倪二走道都是挺胸叠肚的,见到了其他的连长,颇有些趾高气扬的架势。 “我带是宁愿用不上这些东西,悄悄地来,悄悄地把人接回去。这才是最理想的战绩。” “珉长官,我们明白你的意思。打仗,关键是要达到自己的战略目标,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最高的境界。” “秦营长说的对,如果我们深入温都拉草原五百里,进入温都拉山,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给救了回去,鞑靼人还以为他们在山里,天天还在那里守着,时不时地进山搜索,咱们回到卜奎吃酒庆祝睡大觉,你说,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好啊?” “珉长官,鞑靼人想不到咱们会敢来吧?” “这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喽。” “立春不知道现在找到了他们没有?” 倪二这会儿有些没信心了。 “卫军情长跟她在一起,路上应该没什么问题。进了山里,就看公主他们能不能记得以前教给他们的那些东西了。” “鞑靼人总是进山搜索,他们一定经常变换营地,只要留下咱们府兵团的标记,就应该能找到他们。” “他们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幸亏接受了野外生存训练,否则,进了山里,怕是早就完蛋了。” “鞑靼人也是不可小觑的,毕竟他们土生土长,对于山林也很熟悉。找到了他们,也不奇怪。” “珉长官,你说,咱们要是救了太子和公主,皇上会不会赏咱们啊?最好在金銮殿召见咱们,那才光彩呢。要是有那一天,可就光宗耀祖了。” 倪二露出了神往的样子。 “赏不赏的,我倒是不在乎,只希望到时候,皇上能叫珉长官官复原职,我们就知足了。” “是啊,贾芹说的对,只要珉长官官复原职,我们就比什么都高兴了。” 秦钟一边啃着牛肉,一边说道。 “你们放心吧,咱们珉长官将来肯定能当更大的官儿。就连我们都会跟着珉长官飞黄腾达呢。我们府兵团战无不胜,谁能跟我们比?珉长官不当官儿,简直就没天理了。” “高大壮,原来你也想当官儿啊。” 倪二打趣高大壮。 “当官儿固然是好的,不过,我倒是更愿意给珉长官当亲兵队长。只要跟着珉长官,到了哪里,谁不给我们面子?” “没想到,我们竟然有一天会来救太子和公主,若是把他们救了回去,将来他们不知道还会不会记得我们?” 倪二还是没有忘记到金銮殿的事儿。 “太子能不能记得,倒是不知道。长安公主一定会记得我们的。在野渡居里一起练兵那么长时间,我觉得她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我们又救了他们,万没有忘恩负义的道理,你说是吧,珉长官?” “应该会记得的。” 贾珉只好这样回答秦钟。 到底能不能记得,贾珉心里也没有把握。 皇家人的思维,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普通人的行为逻辑,是不适合他们的。 “他们一定会记得的。” 贾珉加强了语气。 他实在不忍心叫这些可爱的属下们失望。 第0399章 不老实就格杀勿论 贾珉吃过饭,检查了一遍哨位,又到周边熟悉了一下环境,回来之后就钻进睡袋睡觉了。 秦钟、倪二、贾芹则轮流睡觉,轮流执勤。 下北河这里比较偏僻,沙棘林中也没有什么好的牧草。所以,那些放牧的人,也不会到这里来。 不过,还是会有一些牧民在这附近放牧的。最近的一次是中午,离这片宿营地只有不到四百米远。好在没在这附近逗留过久,只有半个多小时就走了。 这也是那两个牧民运气好,没发现这里的情况。若是发现了,他们的小命,怕就是没了。 他们万万想不到,自己其实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儿。 下午四点刚过,天突然阴了。紧接着,就下起了雨。 草原上气候多变,下雨也没什么奇怪的。有的时候,八月甚至就下雪了。 但是这场雨却有些特别,下起来就一直不停,而且越来越大。这在秋天是比较少见的。 一直到晚上六点雨还没有停。 因为下雨,天黑的比较早。所以,府兵团就提前出发了,一路上雨还是下个不停。 草原上的土,都是黑黏土。一下雨,土就变得又湿又滑又黏,马走起来,也变得艰难了不少。 因为是阴天,没有了月亮,放眼望去,尽是一片黑暗,能见度很差,有的时候,不得不停下来,查看一下路面才能继续前进。行军速度也不可避免地降了下来。 好在他们都是经过夜间和雨雪行军训练的,速度虽然降了下来,却一直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 凌晨三点过十五分,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红石砬子。 红石砬子,顾名思义,就是一面悬崖峭壁。 只是这面峭壁实在是太长,太高了些。 长足有十里多地,高有六七十米。全是立陡的悬崖峭壁。 因为人不能从上面下来,所以,这里是鞑靼人防守最为疏忽的地方。 在其他的地方,每隔200来米,就有一个鞑靼人士兵或者当地的牧民,在监视着温都拉山,一旦发现有人从山里出来,就会发出预警信号,附近的巡逻队和驻军,就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 这一段十来里的悬崖区虽然没有安排明哨,但是,在两侧,却各有一个30人队驻守。所以,要想抵达接头地点,还必须先消灭掉这两个鞑靼人小队。 这一夜,雨一直下个不停,直到现在雨势也没有减少。 大雨虽然给府兵团带来了诸多不便,但是,也带来了有利条件。 一路上行军的的痕迹被掩盖了,鞑靼人的防守也松懈了。 在靠近红石砬子原来有哨兵的地方,现在也没有哨兵了。 红石砬子东侧,有两个毡房,那就是一个30人队的住处。 倪二带着一个排摸了过去,负责解决那里的敌人。 秦钟带着一个排,继续前进,准备解决红石砬子西侧的那个30人队。 贾珉、贾芹,贾桥各带一个班,高大壮带着亲兵队,负责清理红石砬子延长十里地区。搜索可能存在的暗哨和在这里躲雨的哨兵。 半个小时候后,三个班和亲兵队在红石砬子中部会和。地面已经清理干净,除了亲兵队发现并处置了两个躲雨的鞑靼人之外,没有其他发现。 十分钟后,倪二带队赶到。东部两个毡房里的鞑靼人正在睡梦中,他们闯了进去,一顿短铳,弩箭,加上刀砍,解决了全部敌人,自己无一伤亡。 按照原来的计划,在今天凌晨四点,卫若兰和长安公主他们,将会从红石砬子的中部,放下一个藤索,然后那些人将在在这里索降,与贾珉会和。 从这里撤退后,在三十里外,重新进入温都拉山麓的密林中,白天隐藏一天后,晚上再顺着原路返回。再次抵达小北河沙棘林度过白天之后,再用一个晚上,返回卜奎。 长安公主的人,是接受过索降训练的。太子的随身护卫们,是否进行过索降训练,不得而知。 贾珉估计,他们是没经过训练的。所以,就按照没训练做的预案。特意叫卫若兰和立春提前五天赶到那里,叫他们进行一下训练,并带去了盐和一些干肉,叫他们恢复体力。 人长时间不吃盐,肌肉就会变得无力,通俗地讲,就是没劲儿。给他们带去盐,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现在,贾珉他们已经按时抵达了接头地点,就等着上面放下藤索了。 所有的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 “来了,藤索下来了。” 高大壮第一个喊了起来。 “来了,落下来了。” 更多的人,兴奋地叫了起来。 虽然还下着大雨,仍掩饰不住兴奋的热情。 藤索终于落地,这证明,卫若兰和立春已经成功地找到了太子他们,开始撤退了。 藤索有手腕般粗细,用温都拉山里的野生猕猴桃的藤子编成。这种野生猕猴桃的藤子很长,很柔软,在温都拉山里到处都是。编出的藤索非常结实,可以同时索降六七个人。 倪二抓住了藤索,开始摇晃了一阵,然后地等待上面的反应。一会儿,藤索从山上面摇晃起来。 这证明,上面已经知道下面来人了。 接下来就应该开始索降了。 但是,等了十分钟,上面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不见有人下来。 又等了十分钟,还是没有动静。 秦钟带着人回来了,他们已经和成功地消灭了西侧的30人小队。只要上面的人下来了,就可以立刻撤走了。 倪二又摇了两次绳子,上面也是摇动绳子,但就是不见人下来。 这种情况证明,事先在这里设置藤索的人,已经到位了。但是,大部队的人,还没有到达。 一种不祥之感,在贾珉心头升起。 太子他们没有及时抵达索降地点,一定是出现了意外。 从昨天晚上开始下雨,可能对他们的行动造成了影响。但是,以卫若兰的经验,他们一定会提前行动。在抵达索降地点的时间上,会留出冗余,以保证按时索降。 现在还没下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遇上了严重的意外,不能按时到达这里。 最大的可能,就是跟搜索的鞑靼人遭遇了。 问题还不仅仅于此。 回程的路上,现在也出现了巨大的麻烦。 由于昨天的连夜降雨,回去的路上行军,变得更加艰难了。 泥泞湿滑都是小事,一些路途会变成沼泽也是小事,大事在于回去路上的几条江河。 回去的路上,需要过五道江、四道江、三道江、最后过二道江,才能到达卜奎控制区。 这四条江,在平时过江都没有多大问题。但是,现在连续下大雨,必定会涨水。这就将使得过江的难度加大。 府兵团的人,都经过泅渡训练。但是,并不是经过训练就能解决问题的。 人可以过去,马能不能过去,就不好说了。即便马过去了,这些重装备也过不去。 火药的密封,仅仅用于防雨还有效,但是一进水里,就得被水给浸泡,完全失效。 没有了这些火器等重装备,一旦遇上鞑靼人,就等于赤手空拳对敌了。 即使府兵团的战斗力再强,面对绝对优势的敌人,也难以取胜。 唯一的结果,就是战斗到筋疲力尽时,全军覆没。 四点四十分,还是没有动静。距离预定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分钟。 “珉长官,我们怎么办?上去吗?” “不,再等等。现在上去也没什么用处。” 贾珉早就有过上去接应的想法,但是,随即就否定了这个冲动。 既然太子他们现在还有几十人,都没有摆脱困境,就证明鞑靼人的数量一定不少,战斗力也很强。 自己这边上去人少了,不管用,那些重武器往山上运也很费力。 即便是运上去了,在丛林中的效用,也大打折扣。 上去人多了,万一鞑靼人赶到这里来,后路就断了。 全都进山,就又重复了太子和公主的老路,把自己这些人也都搭了进去。此次行动就完全失败了。 “卫军情长在那里,我们要对他有信心。再等一会儿,要是五点没有动静,就取消这次行动,我们撤退。” 贾珉相信,即使鞑靼人再多,卫若兰自己逃命,还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至于太子和公主,估计他们凶多吉少,也就只能放弃了。 自己这百多个弟兄,可不能在这里白白等死。他必须叫他们活着回去。 “快看,有人下来了!” 贾芹喊了起来。 众人抬头一看,果然开始有人顺着藤索往下爬了。 倪二急忙招呼人,拿出绳网,拉扯开来,等着接人了。 “珉长官,动作又慢又笨,一看就没经过什么训练,看来不是公主的人。” 秦钟一眼就看出了名堂。 “唉,这个时候,就显出平时训练的重要性了。” “是啊,珉长官,要是我,现在都下来了。看这个家伙那官服,应该是个参将。” 倪二也是很有眼力的,不过,语气里却是带着不屑。 “哼,连参将都这个怂样,也就难怪他们吃败仗了。” 第一批,降下了六个人。足足用了十来分钟,第一个人才落到了绳网里。 那个参将在剩下十来米时,已经坚持不住了。手一松,就掉了下来。若不是下面有绳网接着,不摔死,也摔残了。 参将好不容易爬起来,正了正衣裳。但是,他那身衣服实在狼狈,怎么正,也弄不整齐。 “你们谁是贾珉?” 参将显然有些愠怒,神情虽然狼狈,语气却很傲慢。 “我就是贾珉,你是?” “怎么现在才来救我们?你别管我是谁,现在这里一切听我指挥,你们……。” 呼地一拳,贾珉直接击在参将的脸上,那家伙立刻就扑到在地,下半截话根本就没说出来。 “败军之将,有何脸面还指挥部队。就凭你们这帮蠢货,能指挥个屁。把他绑起来,若是不老实,格杀勿论!” 第0400章 男人的耻辱日 这个参将还在藤索上时,贾珉就对他生气了。 在这个时候下来的顺序,如果是他乃至于府兵团其他人安排,应该是长安公主第一,太子第二、然后是立春等女人。最后才是这些男人。 如果这个参将是太子手下的主要将领的话,此时他应该负责殿后,等到所有人都下来之后,他才下来。 这既是将领起身先士卒的表率作用,也是为了在后面组织指挥。 现在他却第一个下来了,很显然,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 刚一下来,就要抢夺指挥权,更说明他是个贪慕虚荣,权力欲很强的人。 现在,他的身份只是个被营救者,对于整个营救行动计划根本就不了解多少。但凡是个稍有自知之明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抢夺指挥权。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认为现在已经得救了,可以抢夺此次营救行动的功劳了。 第二个下来的,就是太子。 太子如今不过二十七八岁,但是,现在看起来,足有四十来岁的样子,脸上满是憔悴。 简单地见过礼,就给下来的人分发衣服、食物、水、和弓箭等武器。 至于火器,则没有给他们。给了他们,也不一定会用。 索降的人速度都比较慢,一看就没经过像样的训练,也间接地证明了,他们都不是长安的人。 一共下来了31人,再也没人下来了。 卫若兰也不在其中。 贾珉的心,一直在往下沉。 “太子殿下,长安他们呢?” “遭遇了鞑靼人,他们负责掩护我们,估计现在还没有到。” “卫若兰呢?” “卫若兰刚才送我们到这里,现在没下来,想必是去接应长安他们了。” “是谁安排长安断后掩护你们的?” “长安自己。” 太子虽然说了,声音却有些而嗫喏,闪烁其词。 “长安手下还有多少人?” “十几人吧。” “鞑靼人有多少人?” “一百六七十人吧。” “你们进山的时候多少人?” “就是这三十一人,全都撤出来了。” 根据立春的情报,山里原来一共有五十七人,加上立春和卫若兰,想在总数是五十九人。 太子这边下来三十一人,也就是说,他们从进山开始,到现在的几个月时间,没有一个人损伤。 现在这些人的身上也没有新伤,证明此次没有经历过战斗。 去掉这三十一人,长安手里应该有二十六人,加上卫若兰和立春,也不过二十八人。 太子已经知道长安手下只有十几人了,这就证明,长安手下已经战损十几人了。 贾珉强压着心头的愤怒。 “秦钟,此次撤退行动,由你全权指挥。若有不听指挥者,格杀勿论。务必将太子救回去。” “现在,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这里的情况,鞑靼人的巡逻队不久之后,也将发现。” “四条江很快就要涨水,必须在涨水之前渡过江去。” “现在时间紧迫,已经不可能只是晚上行军了。趁着下雨,一会儿就上大路,不管白天黑夜,日夜兼程往回赶。遇上鞑靼人,不要跟跟他们纠缠过久,尽快摆脱。” “明白了,珉长官,可是你?” “我去接应长安殿下和卫军情长。高大壮,你们跟我留下,我先上去,你们随后再上去。秦营长,马上出发。” “珉长官。” “珉长官。” “这是命令,马上出发,你们想违抗命令吗?” “另外,你们记得一点,今天是男人耻辱的日子。以后你们要是遇上了这种情况,不要叫女人给你们断后掩护。把连环铳给我留下一挺,走吧。” 秦钟等人知道再说也没用,只好组织队伍走了。 “珉长官,连环铳给我吧。” 高大壮就要去背连环铳。 “不用,帮我绑在后背上,你们先在下面等着,我叫你们上去时。你们再上去。” 贾珉说着,就攀索而上。上到十多米处时,抽出匕首,割断了下面的藤索。 “珉长官,你干什么?” 高大壮和亲兵们终于明白,珉长官是要一个人去。 “高大壮,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刻去追赶部队撤退,回到卜奎等我。” “珉长官,我们不走。” “别废话,走吧。” 贾珉说完,也不理亲兵们在下面呼喊,自顾往上爬去。 由于身上背了连环铳以及弹药,加上短铳,弓箭等,加一起足有一百好几十斤。 即便是贾珉这样体力充沛的人,往上攀爬都极为费劲,只好咬牙坚持着。 饶是如此,每攀爬一段,也不得不在悬崖上找个立足点,休息一会儿,才能继续往上爬。 足足用了二十六七分钟,才终于上去。 一直等在下面的亲兵,见到那根长长的藤索落下来,面面相觑。 “弟兄们,撤退吧。不要辜负了珉长官的心意。珉长官战无不胜,一定不会有事儿的。我们回卜奎等他。” 说完,高大壮带头离去。 亲兵们脸上满是水,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贾珉在地上躺了足有七八分钟,才翻身起来,开始组装连环铳。 由于材料工艺不过关,这个连环铳的后座,就只好做的又大又重。加上用于替换的枪管和弹药,就更重了。 按照火器操作规程,这些东西都是由两个人分开携带的。 这次虽然只带了五个枪管,总重量也有一百来斤了。 这里的鞑靼人,在数量占有绝对优势,贾珉只好指望着连环铳发挥主要作用了。 现在,贾珉非常后悔。 他后悔当初同意长安到野渡居练兵。 如果长安不到野渡居练兵,她现在也就是个胡乱花钱的娇蛮公主,每天闲的无聊,偷偷溜出宫去,胡闹一番而已。 如果不学会一些打仗的本事,她也就不会张罗着来打仗。现在的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顶多会在宫里为她的太子哥哥着急一番,而不必拼着性命,先是从重围中把哥哥救出来,然后在高山丛林中,保护哥哥。 现在,也不用叫哥哥先撤,自己留下断后了。 更加可恨的是,那个贪生怕死的太子哥哥,竟然真的同意让自己的妹妹掩护自己。 连自己的手下,都一个个完好无损地带了出来。置自己妹妹的生死于不顾,只顾着自己逃命去了。 且不说太子和公主谁优谁劣,光从两人的手下,就能看出个高低上下出来。 公主的手下李成斌,舍生忘死,壮烈殉国。 太子手下那个参将,刚跟接应的人会和,还没等完全脱离危险,就开始耍威风,抢功劳了。 太子的其他手下,一个个完好无损地出来了。 公主的手下却都留下来断后了。就连立春等几个侍女,都跟公主生死与共。 进入温都拉山几个月了,连立春一个人都能从山里出来,冲破重重封锁,回到帝都报信儿。 太子手下几十人,哪怕有一个出色的,未必就没有机会逃出去。 一心想着开战来老捞军功,树立自己的威信。一触即败,又只能苟延残喘。 哪里还有什么英明神武、雄才大略、杀伐果断的皇储气象,不过是个放大版的宝玉和贾环而已。 对于长安,贾珉的感情有些复杂。 如果她不是公主,两个人或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从个人交情上来说,他还是比较喜欢长安的。 当然,目前还只是限于自己曾经的部下,以及朋友之间的感情。 对于皇上禁婚之事,贾珉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可能是长安在里面做的手脚。 或许长安会对自己有些好感,但是,贾珉并不认为,两人有走到一起的可能。 以前都不这么认为,在如今跟皇上闹翻的情况下,今后就更不可能了。 但是,这并不耽误他现在毅然决然地来救长安。就像他救宝玉一样,有些事情是必须做的。 这是他的责任! 不过,贾珉还是有信心的,只要长安现在还活着,他就有信心救出长安。 至于卫若兰,他是不太担心的。 检查了一遍装备,贾珉拿出一块儿酱牛肉,边走边吃。 接下来,将会有残酷的战斗,他必须保证充足的体力。 大约十来分钟,贾珉发现了异常。 四个鞑靼人进入了他的视野。 显然,这几个家伙正在搜索目标。这让贾珉的心里略微有些轻松。 只要鞑靼人还在搜索,就证明长安他们还没有被全歼。如果长安还有手下,那长安就很可能是活到最后的那一个。 贾珉迅速递给四个目标编号:一号、二号、三号、四号。 现在三号距离自己最近,但他决定先拿四号下手。 方法很简单,用弓箭。 几乎没费什么劲儿,一箭射去,四号惨叫一声,就倒在丛林中。 四号一声惨叫,惊得三号本能地起身抬头查看。就在这一瞬间,贾珉的弩箭射出,正中三号咽喉。那家伙,一下子就仰头栽倒了。 贾珉也不去查看,趴在地上,就在地上连续爬行,迅速向一号接近。 顺手抓起一块石头,就像一号抛去,然后又迅速爬出七八米远,站起身来。 一号刚向石头抛来的方向射出一箭,就听得侧面传来嗖嗖的箭矢破空声音。没等躲闪,肋下就中箭了。 刚想跪下查看伤势,就见要到黑影穿来,一道白光闪过,脑袋就飞了出去。 斩杀了一号,贾珉就在一号旁边约三米处的一丛密藤下隐藏起来。 掏出匕首,快速割下一根长藤,摸起一块石头,绑在长藤一头。 这就是野生的猕猴桃藤子。藤子上,还密密麻麻地挂着果实,正发出沁人心肺的香味儿。 这种猕猴桃,当地人叫做软枣。未成熟时略硬,成熟后,会变软。上面没有毛,皮很薄,可以连皮一块儿吃,非常美味。 贾珉顺手摘下来几个,边吃边等待着二号的到来。 二号发现了异常,果然向这边儿摸过来。 第0401章 移花接木之计 二号刚发现一号的尸体,就觉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一块石头飞来。刚想躲闪,一根长藤就缠上了他的身体,双手立刻就被束缚起来。 没等挣扎,一个黑影穿出来,等他明白怎么回事儿的时候,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想死还是想活?” “想,想活?你是?” “不要废话,带我去找你的同伴。” “去哪里?” “正在抓女人哪里。” “我……,” 贾珉挥起匕首,二话不说,就在他肩上扎了一刀。 “去不去?” “好,好,好,去去去。” 走了十来分钟,就看到了一片开阔地。这是一片山间洼地,里面有人影晃动。 贾珉押着二号再接近一些,就听到了一些人的说话声音。 慢慢的接近,距离那些人将近三十米远,贾珉停住,四下打量一下,选准了一块比较平坦的岩石。 “刚才,就是在这里杀了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是谁?” “她说她是公主。” 贾珉心里不禁一紧,不过,手里仍然没有停下。 把连环铳架好,从背囊了拿出弹药包,放在一边。一边准备着这些,一边观察着开阔地的情况。 这里应该是鞑靼人的一个临时集合点,或许兼有指挥中心的功能。 大概清点了一下人数,约有五十四五人的样子。此时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的在说话,有的在吃东西。 “你这个是什么东西?” 二号还是第一次见到连环铳,竟然好奇地问了起来。 “死亡收割机。” 死亡收割机?这是个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你跑吧,我放过你。” 二号劝贾珉道。 他现在成了人质,其实是想自己活命。 自己的五十多个同伴儿就在下面,他想不出眼前这个卜奎人,会有什么办法对付五十多个人。 这可都是鞑靼人中最为精壮的人啊。曾经把汉地人给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你还放过我?好好听我的话,我可以给你留一条命,现在,你喊救命,叫他们来救你。” “叫人来救我?你说的是真的?我不喊,一喊你就先杀我,我才不上你当呢。” “你若不喊,现在就杀你。” “这可是你说的,喊了你就不能杀我。” “是我说的。” “救命啊,卜奎人在这里,他就一个人,快来救我啊。” 贾珉扯过一把草,塞进了二号嘴里,把捆绑他的长藤拴在一颗树上。然后开始往连环铳里装药包和弹包。 你这个小子倒是实在,我是叫你喊救命,但没叫你喊就我一个人啊。 不过这样更好,他们都来了,还省得我到处去找他们了。 那帮那个鞑靼人听到喊声,果然全都向这边奔来。此时他们自以为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又听得只有一个卜奎人,也就放松了警惕。 没有什么队形,也不戒备,一窝蜂地就拥了上来。 贾珉划着了火引子,点燃了火药包。连环铳一阵剧烈抖动,咚地一声闷响,就发射了。 紧接着,就是一阵阵惨叫传来。 贾珉也不犹豫,又装了第二个药包和弹包,点着发射。 连续发了四通,就见下面已经躺满了尸体。有十来个没死的,正在往回跑。 贾珉那里会放过,张弓搭箭,纷纷射倒。 “你在这呆着别动,敢跑,就跟他们一样。” 二号哪里见过这样的杀人手段,早就吓呆了,此时已经瘫在地上,别说绑着,不绑着他,也动不了了。 好在没有彻底吓傻,还知道连连点头。 贾珉也不管二号,自己走下去,打扫战场。 稍远的,就补上一箭,靠近身边儿的,也不管死活,顺手就补上一刀,刀刀都是要害之处。 用了十来分钟,才把隐患彻底排除,身上的七八个箭囊,也搜集满了箭支。刚才挑的三张比较好的硬弓,也挂在了身上。 然后,贾珉走到了一株高大的白桦树下,去查看树下的那具尸体。 莫名其妙地,贾珉就感到了紧张和害怕。 刚才二号说,他们杀死了一个自称公主的女人,他很害怕,这就是长安。 走进了,贾珉的心,突然就痛了一下。 他看见了那具尸体身上的衣服,一个黄马甲。 黄色,是皇家的专用色。只有皇家人,或者皇上赏赐,以示特别恩宠,才能穿这样的黄马甲。 以前,长安就曾经跟贾珉炫耀过,自己有黄马甲。 不自觉中,贾珉就流出了眼泪。 “长安,对不起,我来晚了。” 现在贾珉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很在乎长安的。 人模狗样的皇帝老儿,你叫太子来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叫长安来送死。 狗娘养的太子,你算个什么玩意儿,竟然叫长安替你送死。 尸体趴在地上,贾珉将她轻轻地翻了过来,就像怕惊醒一个熟睡的婴儿一样。 很慢,很轻柔。 “长安,我带你回家。” 贾珉还是心怀一丝幻想,把手凑到长安鼻下。 已经没有呼吸了。 拨开脸上的头发,贾珉不禁猛地一惊。 竟然不是长安,而是长安的侍女立冬! 贾珉立刻明白了,一定是在危急关头,长安的侍女们想了这个掉包之计,立冬穿上了黄马甲,假扮长安,欺骗鞑靼人的。 再检查立冬的伤口,果然是匕首的伤,只有这一处,恰好在胸口处,身上再无刀伤和箭伤。 立冬的手里,也正握着一把匕首。 应该就是立冬自伤而死的了。其目的,也很简单。 一是叫鞑靼人相信长安已经死了,放松对长安的追剿,二是避免受辱,一了百了。 立冬死了,或许说明长安目前暂时还是安全的。 但是,这并没有叫贾珉感到安心,而是更加痛心。 他为立冬痛心。 即使在野渡居的时候,他跟立冬也没有多少交往。 就是这样的小人物,在危机关头,可以为自己的主子去死。就像茗烟那样。 这让贾珉再一次想起了那个逃跑的太子,以及草率开战的皇上。 或许在他们看来,这些小人物的死,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恰恰是这一点,更加让贾珉对他们感到失望甚至是愤怒。 他宁愿立冬因为贪生怕死而逃跑或者隐藏起来,也不愿意她象自己在练兵的时候,一再灌输的那样,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一切行动听指挥。 贾珉知道,自己现在的时间很紧迫,长安每时每刻都处于危险当中。 但是,有些事情,他是必须做的,即使耽误一些时间,也在所不惜。 他四处观察了一下,找到了一处比较干爽的地方,从背囊里掏出行军铲,开始挖坑。 这里都是腐殖土,土层很软,挖的很快,不一会儿,一个墓坑就挖好了。 他把立冬抱到一个泉眼边上,开始给立冬洗脸,然后用手给她梳头,尽量把她的头发梳理得整齐一些。 然后,开始给她洗手,又脱下鞋子,把脚洗干净。 鞋子已经很脏了,又在泉水里把鞋子洗的尽量干净些。 把立冬抱回墓坑边,贾珉开始从那些鞑靼人身上扒衣服。一套适合自己的,贾珉换到了自己的身上。 剩下的,一半铺进墓坑里,然后慢慢地把立冬抱了进去,小心地把她摆放好,让两手搭在胸前。 把剩下的一半衣服盖在立冬身上,又把旁边的树枝拿过来一些压在上面,在这才开始填土。 填上一层土,又找了些石头压上,然后又填土。用铲子把土拍实,又找了些石头压在土上。 这样,即使有了什么野兽来,也不至于毁坏立冬的尸体了。 然后,他把旁边的那棵白桦树上开始刻树皮,最后写出了一个大大的“冬”字。 “立冬,你就暂时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待我救出长安,将来收复了南温都拉,就来接你回去。” 说完,贾珉再也不回头,向连环铳那里走去。 他知道,自己现在还在流泪,也知道,自己的心,现在变得有些脆弱。 他不想改变什么,他觉得这样挺好。 立冬也就十六七岁,这个年纪,在他的前世,还在上初中或者高中,还是父母手心里的宝儿。 但是,在这个时空里,在这个风雨交加的时候,在这个原始森林中,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就这样凋谢了。 为了掩护一个贪生怕死的太子,一群贪生怕死的男人,就这样静静地走了。 如果不是贾珉到了这里,她或许连尸体都不会留下,很快就将被随时出没的野兽给吃掉。 贾珉没有更多的时间悲哀,他开始拆卸连环铳。 现在,他还剩下三个火药包和三个弹包,在寻找长安中,这些东西还有重要的作用。 “珉长官。” 一个声音响起。 听到这几个字,贾珉立刻浑身一震。刷地站起来,四处张望着。 凡是能用这个称呼叫他的,都是他的属下,或者卜奎那些比较熟悉他的人。 看了一下,却没有人。 “珉长官,是我在叫你。” 竟然是他抓的那个二号俘虏在说话。 “你怎么会认识我?” 黎民万万想不到,一个随便抓到的,普通的鞑靼人,竟然会认识自己。 第0402章 来世做你的女人 “珉长官,我不是鞑靼人,我是铁佛人。” “铁佛人?” “对,我是腊梅花的属下,去年在二道江战役的时候,我见过你。” 这样说,就有些合理性了。 “我是被鞑靼人抓去当兵的,我也是不愿意的,能不能放开我,我保证不跑,我跟你回卜奎。” 贾珉不假思索地用匕首挑断了梱在他身上的藤子。 他不怕他对自己不利,即便他想对自己不利,也构不成多大威胁。 “小子,我相信你。有两下子啊,嘴里的草是怎么弄掉的?” 贾珉清楚的记得,原来是用草把他的嘴给塞住的。 “嘿嘿,珉长官,不好意思,那些草叫我给吃下去了。” 这一招,还真想不到。 “我叫青格勒,珉长官,以后我就跟着你了。” “跟着我?” “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怎么就是个好人了?” “就凭你刚才对那个女人那样,就是个好人。我娘说过,凡是对女人好的人,都不坏。” 这个见识,倒是比一般人高多了。 “你娘说得对。好了,把自己的伤口处置一下吧。” 贾珉掏出一个药粉包,递给了青格勒。 青格勒接过去,毫不犹豫地把药粉倒在自己的伤口上,贾珉从一个鞑靼人的衣服上撕下来一块布,给他包扎上了。 “想吃东西吗?” “想,还真的饿了。” 贾珉掏出一块儿干肉,青格勒接过去,啃了起来。 “珉长官,或许我能帮你。” “好,你就帮我,以后我就带你回卜奎。” “也就是以后了,现在你想回去,可不容易。今天鞑靼人还要增兵呢。” “行了,走吧,把那个架子背上。” 这个架子,就是连环铳的机座了。凭空多了个助手,倒是可以让贾珉减负了。 “刚才,我们在那边把你们的人给包围了,后来他们跑了出去。” “那几个女人往那里跑了?” “一个就是往这里跑了,就是这个公主了。还有两个往东边跑了。我们往哪里去?” “东边。” 一边走,贾珉一边注意,是否有自己人留下了方向记号。 他曾经对他的人进行过训练,现在他希望,这些人在紧要关头,不要把那些东西都忘了。 终于,在一棵红松树上,贾珉发现了指路标志。 那是树上的一截干枯的树枝,在树枝的根部,有一道新鲜的十字划痕。 这个方法,就是贾珉教给府兵团的,长安当然也会。 贾珉低下头,开始仔细地观察地面。 这里都是厚厚的树叶,几乎看不出脚印来。但是,细细地观察,还是能够看出有些不同的。 那些倒伏的草,就是人踩过的标记。 不过情况并不乐观,因为踩过的轨迹不止一条,还有至少三条。 一条比较小,痕迹也轻一些,应该是女人走过的痕迹。 另外三条,比较重,应该是男人的痕迹。 三个男人,可能是长安的手下,也可能是鞑靼人。 新的迹象很快出现了,在一处荆棘上,有一根丝线,贾珉拿下来,跟自己身上的衣服比对了一下,颜色一致。 这是鞑靼人的衣服上刮下来的丝线。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至少有三个鞑靼人,在追踪着一个女人。 希望还来得及。 贾珉贾加快了脚步。 长安确实在这个方向,目前她还活着,但是,活得很艰难。 有多少回,她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但是,还是坚持了下来。 自从卫若兰和立春来了之后,她原本一天天几近绝望的心,就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知道珉长官回来了,知道他来救她出去了。她相信,只要珉长官来了,自己就有救了。 珉长官就在红石砬子下面等着她,只要到了那里,她就安全了,一切事情,就可以交给珉长官了。 这几十个人,包括太子哥哥的事情,就不用她管了,那个时候,她就可以卸下几个月的重担了。 整天得为这些人的生存操心,实在是太累了。 这几个月里,他们一共跟鞑靼人在山里打了八仗,每次都是她率领自己的手下,掩护太子哥哥他们。 自己的手下越来越少,而哥哥手下,却没有一个伤亡的。 在家里的时候,哥哥一直对他很好。 长安也知道,哥哥其实是不会打仗的。但是,他的手下总该有几个会打仗的吧? 为什么每次哥哥都要说,他需要手下保护自己,以便将来好回去接掌大统?难道我的手下就愿意死吗? 好在都过去了,珉长官来接我们了。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鞑靼人突然来进攻了。 哥哥的第一反应,就是叫我保护他们撤走。 好吧,为了朝廷社稷,为了父皇,我就再保护哥哥一次吧。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鞑靼人来了这么多。简直是杀不完啊。 我的手下们,一个个的都死了。 立夏为了救我,挡在我身前,被鞑靼人乱箭射死,身中二十余箭。 立秋为了掩护我,一个人跟三个凶悍的鞑靼人拼刀,杀死了两个,跟最后一个同归于尽。 只剩下了立春、立冬和卫若兰。 他们几个把我扭住,硬是把我的黄马甲扒下来,换到立冬身上,让立冬引开敌人。 几十个人去追赶立冬,她还会有活路吗?必死无疑啊。 为了掩护我,卫若兰和立春再一次引开敌人。可是还有五个敌人在追赶我,紧追不舍。 好不容易用箭射死了两个,但是,还有三个。 如今箭没了,短铳也没了弹药。只剩下了一把匕首和一柄马刀。 腿上还中了敌人一箭,如今血越流越多,几乎走不动了。 长安扑倒在一块大青石上,趴了一会儿,吃力的坐起来。 她不想再跑了,也实在跑不动了。 那三个鞑靼人,很快就会追上来了。 现在这个样子,即使不被鞑靼人杀死,如果遇上了野兽,也会被野兽给吃的。 哼,鞑靼人也好,野兽也好,你们想要我的命,还不够资格。 我乃堂堂的大德公主,我的性命,岂能让你们主宰? 我的性命,只能由我自己主宰。 长安扶着树站起来,倚靠在树上,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挺直。 她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然后从怀里掏出镜子,整理自己的妆容。 这个镜子,还是当初在珉长官那里入干股时,拿的第一笔钱买的呢。 那个时候多好啊。 没钱了,就可以到珉长官那里拿一些来。在野渡居的时候,经常可以跟珉长官在一起。 只是有一件事情,似乎有些对不起珉长官呢。 不该叫父皇给珉长官禁婚啊。如果父皇一直不让珉长官嫁娶,他这一辈子,岂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死了,又没人敢嫁给他,那他今后这么办? 只是那个时候,自己觉得他身边的女人,都是配不上他的啊,我是为他好啊。 要是知道会有这一天,早就求父皇取消禁婚令了。 早晨的时候,就应该告诉哥哥,回去告诉父皇,取消珉长官的禁婚令了。 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呢? 若是我活着回去,我可以跟珉长官在一起,现在我回不去了,岂不是耽误了他的终身大事? 悔不该当初不听珉长官的话,来到了这里。否则,如今不还是在野渡居里逍遥快乐? 可惜了李成斌,可惜了立春、立夏、立冬,可惜了我的一千二百名英雄健儿。 他们都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各个都是那么出色。 虽然打不过那么多鞑靼人,但是,若不是为了保护太子哥哥,哪里至于让这么多健儿全军覆没? 还是珉长官说得对,这一仗不该打啊。 可是,珉长官竟然因此被父皇革去功名,削职为民了。 要是我能回去,一定叫父皇给珉长官官复原职的。 可是,我如今回不去了。 如今,在这荒山密林里,孤立无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实在没办法啊。 不过,如今死了也值得了。哥哥如今应该跟珉长官会和了吧?哥哥能活着回去,我也就算没白死一回了。 只是不知道,珉长官见我没回去,他会怎么想? 我想,他一定会来救我的。他对我那么好,我对他的心意,他一定会明白的。 珉长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一定不会扔下我不管的。他扔下谁,也不会扔下我的。 我一路上都留下了记号,这些东西都是他教的,他一定会认出来的。 只是这温都拉山,实在是太大了。怕是一时之间找不到的。 再说了,鞑靼人那么多,珉长官来了,会不会有危险? 算了,还是不要来了,就让我自己静静地死去吧。 再说了,即便是来了,如今这个样子,怕是也来不及了。 那边的低矮树木又在动了,鞑靼人来了。 没一会儿,果然三个鞑靼人出现了。 见长安站在树下,倒是吃了一惊。 “小丫头,怎么不跑了,跑不动了?何苦跑来跑去的呢。乖乖地跟着我们回去,给我做个女奴,不是挺好的吗?” 那个络腮胡子,嘿嘿地笑着,脸上满是贪婪。 “是啊,小丫头,你们的公主已经死了,太子也要被抓到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乖乖地跟我回去吧。” 一个矮胖子也凑了上来。 “给我闭嘴。你们这帮蛮人。就凭你们,想杀死公主,简直是痴心妄想。” “实话告诉你们,你们杀的那个公主是假的,我才是真正的公主。” “你是真正的公主?” “对,我才是长安公主赵舞蝶。” “好啊,你是公主,就不叫你做女奴,给我做小妾好了。” 说着,三个人就围了上来。 长安把匕首放在自己脖子上,最后向南方看了一眼,把在心里准备了好久的话,高声喊了出来。 “珉长官,我来世再做你的女人!” 第0403章 反其道而行之 长安喊完,就要把匕首划下去,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想起,似乎来自天边,似乎又来自梦里。 就在长安一愣神间,那个络腮胡子突然扑倒在地,后背上插着的箭还在晃动着。 紧接着,就是那个矮胖子,然后就是另一个家伙扑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长安,活得好好的,为何要自己抹脖子呢?这可不是我教给你的啊。” 树丛被拨开,一张脸露了出来。 不是日思夜想的珉长官,还能是谁? 长安只有一个心思,就是扑过去,扑进珉长官的怀里,尽情地哭上个三天三夜。 但是,只迈出了一步,就眼前一黑,一下子扑倒在地,晕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长安才又悠悠醒转过来。 睁开眼睛,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定了定神,才明白,原来天已经黑了,不是自己的眼睛出差,这才心下稍安。 她想动,却动不了。 这是才发现,自己在一个人的后背上,一颠一簸的,那人每走一步,自己的身体也随之上下起伏着。 这就是珉长官在背着我走呢。 只是现在天都黑了,他这一背,时间可是不短啊。 长安想下来,却发现,自己被捆在了珉长官的身上。 原来他是怕我掉下去啊。 终于得救了,珉长官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他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现在在哪里?出了温都拉山吗?似乎不是在山上,而是在草原上了。 不管在哪里,反正是跟珉长官在一起了。从此后,他在哪里,我便在哪里。他到哪里去,我便跟着他到哪里去。总之,就随他安置了。 最好就这样跟他绑在一起,永远也不要分开。他要怎么样便怎么样,什么事情也不用我操心了。 长安没有说话,也不再想下来,只想就这样,在珉长官的后背上,永远地待下去。 现在,她的心里,是充实的安全感,暖暖的幸福感,还有丝丝的甜蜜感。 头伏在坚实的肩膀上,长安闭上了眼睛,心里悄悄地地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感受。 “珉长官,她可真能睡,这一睡就是五六个时辰。” “青格勒,要是换做你,还不如她呢。在这山里几个月了,如今终于轻松下来了,精神一懈怠,可不就能睡了嘛。” “珉长官,她没事儿吧?” “暂时没事儿,我检查过了,除了腿上的箭伤,其他地方都没事儿。” 贾珉这么一说,长安听了,可就急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的身子都叫他给查看了?天啊,这可怎么办啊?今后还怎么见人啊? 一个女儿家的身子,叫一个男人给看了,那不成了……,那不是夫君才能看的吗? 这下可是羞死人了,以后没活路啦。 想要斥责贾珉轻薄,但是,一想到自己若是说话,就更加羞人了,只好强忍着,不敢出声,假装昏睡不醒。 “珉长官,他是你的女人吗?” “不是,是我的朋友。” “不对啊,珉长官,咱们见到她的时候,我可听清楚了,她说下辈子要做你的女人的。” 天杀的什么青格勒,你就不会闭上你的嘴吗?怎么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口。 下辈子做他的女人,我说过这样的话吗?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羞人的话呢? 天啊,似乎我还真的说过啊。完了,这下可糟糕了。 “她说了吗?我怎么没听见?” 我说那么大声,你竟然没听见?你耳朵聋啊?这个青格勒都听见了,你又为何听不见?难道我白说了吗? 长安不禁有些恼怒,心里就很失望。想狠狠地捶贾珉几拳,终究害怕他们发现自己醒了,自己更加难堪,这才忍住了。 心里想着他们别说这事儿了,可是,又忍不住期待他们再说几句,只要再说几句就好,不要说多了。 哪怕是一句,他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承认我是他的女人了,就这一句就行了。 “反正,我觉得她就是你的女人了,你把她的身子都看了,按照你们汉地的风俗,你就要娶她的。” “我检查她的身体,是为了她的安全。若是身上有了伤口,或者是有了蜱虫什么的,不及时处理,就会很危险的。这跟那是两回事儿,事急从权。” “珉长官,什么叫做事急从权?” “就是在紧要关头,不能遵从常理。圣人说,男女授受不亲,嫂溺则援之以手。” “我又不懂了。” “就是男女平时的时候不能接触,但是,你的嫂子若是掉进河里,眼看着要淹死了,你还是要伸手去救的。” 你个天杀的贾老四,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嫂子了? 就你那个哥哥贾宝玉那个废物,下辈子也是配不上本宫的。看都看了,如今你想赖账啊。休想,回去我叫父皇砍了你的脑袋。 “不是你的女人也好,珉长官,这个女人很凶的。” “呵,她怎么凶了?” “那一日,我们把太子给包围了,就是她带着人,去把那个太子给救出来的,杀了好几个来回,她那些兵,很凶悍的,比温都拉人还很。” “过后我们大伙儿都说,这一次南人的兵,也就这支队伍,还是个对手,别的,都是些废物,不堪一击。” “嗯,你说的倒也对。不过,她虽然凶了点儿,人还是很好的。” 你个多嘴的青格勒,珉长官都说我很好了,你还说什么?不过,珉长官,我又哪里凶了?我心里对你可是一点儿也不凶的。 再说了,即便是凶,我的身子都叫你给看了,以后想赖账,都是不行的。 贾珉和青格勒一边走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长安偷偷地听着,也不时地或喜、或怒、或羞、或嗔,或急。 到底是不好意思出言,就只好继续装睡。 腿上的伤口,不时地隐隐作痛,这倒还能忍着。另一件事儿,可就忍不了了。 她内急了。 正想怎么跟贾珉说的时候,贾珉停住了。 “青格勒,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吃点儿东西。估计她也快醒了。” 两人停下,贾珉蹲了下来,青格勒过来把长安解开。贾珉拿出一件长袍,铺在地上,青格勒把长安小心地放了上去。 就在长安犹豫自己是不是该醒来的时候,贾珉说出了叫长安大吃一惊的话来。 “青格勒,你转过身去,我要再检查一下她的身体。” 说着,贾珉就划着了火折子。 长安一听还要检查,不禁一惊,哪里还敢再装,忽地一下,就坐了起来。 “不用检查了,我没事儿。” 这一下,倒是把贾珉下了一跳。 “长安,你终于醒了,好,这下可好了。什么时候醒的?” “就是刚刚醒的。” 还好?我若是再不醒来,你个登徒子不知道要检查多少回呢。 说着,长安就要挣扎着起来。贾珉见状,急忙把她扶了起来。 长安想找个隐蔽之处,于是就四下张望。 “长安,没事儿了,现在安全了,不要害怕。” “不是害怕,我是想……,想找个隐蔽之处,我……。” 见长安期期艾艾的,贾珉终于明白了。 “是不是有些内急?” “就是了,都知道了,还问。” 说话间,就不知不觉地带上了娇嗔的口气。 “稍等一下。” 贾珉说着,就跑出去。用一个连环铳的枪管,在一处较高的草丛处,一阵阵拍打。打出一片平地出来。 即是为了方便,也是驱赶虫蛇。 “我扶你过去吧。” “不用,我自己行。” 长安实在不好意思,就自己一瘸一拐地过去了。 腿上的伤口虽然疼痛,但见贾珉如此细心殷勤,心里倒是暖暖的。 解决了内急,长安终于轻松了。贾珉迎上来,扶她坐下。 “饿了吧,吃点东西。这里不好点火,只能吃点冷的,先将就着,等到了敖包,就可以生火,到时候,连衣服都能烤干了。” 长安接过酱肉和水囊,也不客气,大口吃了起来。 从早晨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她也真饿了。 “慢慢吃,多吃点儿,我这里还有。青格勒,你也来吃吧。” 此时雨还在下着,只是小了许多。这里已经是草原地带,无遮无挡的,也就只能任凭雨淋着。 不过,终于摆脱了敌人的追杀,也算是暂时无忧了。 “你哥哥他们三十一人,都已经到了红石砬子。秦钟带了一个连,已经接应他们撤退了。路上虽然会有些麻烦,不过,这次的火器很强大,一定能撤回去,你就不要担心了。” 长安虽然没问,贾珉也知道,她心里一定是惦记着的。 当初在阵中拼死救出哥哥,几个月来一直在保护哥哥,自己的手下全军覆没,就是为了这一刻。心里不惦记,是不可能的。 “他们能平安回去,我也就心安了。” 长安的语气,平静而冷漠,没有一点儿欣喜之意。 不用问,贾珉都知道,长安心里对太子一定会失望的。 这样的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是难免失望的。只是因为觉得自己要保护哥哥,被这份儿责任牵累,不得不如此做而已。 现在,贾珉再也不会拿那个只知道胡闹的刁蛮公主眼光,来看待长安了。 对于长安,他现在有一种深深的敬佩。 这是一个在关键时期,能够舍己为人,有着责任感和使命感的人。 “我们现在在哪里?” 长安确实不知道这里是何处。 “北温都拉草原。” 贾珉平静地回答道。 不会吧,竟然到了鞑靼人的腹地了? 第0404章 人有时很无奈的 据青格勒说,鞑靼人此次突然大规模搜山,是为了配合使者团南下到帝都谈判的。 目的自然是为了抓住太子和公主,以增加谈判的筹码。 尽管一直在下雨,但是今天一天,仍然有鞑靼人源源不断地开往山里。可见,他们这一次是真的下了很大功夫。 本来,贾珉还想在山里多呆上一段时间,希望能够找到卫若兰和立春。至少也要把立夏等人的尸体找到,草草埋葬了。 但是,听到青格勒说的这个情况之后,他再也不敢耽搁了。 现在,太子已经走了。长安就成了对方最为重要的目标了。若是还在山里面转悠,就极其危险了。 趁着敌人的包围圈还没有合拢,贾珉和青格勒混出了山。在山里的时候,遭遇了两伙儿敌人,幸亏每伙儿只有几个人,都被贾珉给解决掉了。 出了山,在路上迎头碰上了两伙儿进山增援的。由青格勒出面,假冒回去送伤员,混了过来。 之所以要反其道而行之,到北温都拉来,也是无奈之举。 一是太子他们从南温都拉撤退,很快就将被敌人发现。自己如果随后跟去,就将陷入围追堵截之中。 二是长安的伤势,已经不适合在山里待下去了。 行动不便不说,还很容易出现感染。急需一个安定,干净的环境来养伤。 “立冬已经战死,我把他给埋上了,做了记号,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把她带回去。” 贾珉还是决定,把立冬的事情告诉长安。 现在告诉她,有了今天这些惨烈战斗的基础,长安反倒是容易接受些。 省得她还心存幻想,期待她还活着。将来还是失望更大。 “立春我们没见到,卫若兰也没见到。不过,她跟卫若兰在一起,我想应该没事儿的。卫若兰很出色,敌人想抓到他们,没那么容易。” 长安停了一会儿,又开始吃东西。 “立春他们几个,从小就跟我在一起。跟我的姐妹差不多,没想到……。” “长安,有些时候,人是很无奈的。有些事情你不愿意去做,也不得不去做。有些情形你不愿意面对,也不得不面对。不仅仅是你,许多时候,我也是这样。” “我明白,珉长官。这回我们的目标是什么地方?” “我们去青格勒家。” “是啊,到我家去,我娘是萨满,人很好的。我家那里很偏僻,很少有外人去。到了那里,你们就安全了。” 长安没有说什么,既然是珉长官要这么做,她就没必要怀疑什么了。 收拾了一下,把长安绑在贾珉身上,几人重新上路。 没有马,就只能步行了。按照行程,如果顺利,还得一天一夜才能到青格勒家。他们的时间还很紧。 半夜时分,到了一个敖包。这里有一间草棚,总算是有了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屋里有一些干柴,点着了火,开始烤衣服。 这里有为行人准备的奶酪和炒黄米,还有一块砖茶。青格勒煮了茶,贾珉把腌肉在火上烤了一下,几人吃后,长安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本来打算继续赶路,但是,贾珉实在不忍心叫醒长安,就决定在这里呆上一晚,等明天早晨起来再赶路。 虽然晚上下着雨,也不太可能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贾珉还是不敢怠慢,跟青格勒轮流睡觉,度过了这一夜。 第二天起来,继续赶路。这一回,就在大路上大摇大摆地走着。 因为是向北温都拉草原的腹地行进,贾明估计,鞑靼人不会对他们特别警惕。 果然,在路上遇到了两队部落武装,都对他们没有理睬。 快到中午的时候,遇到了一家迁徙的牧民,女主人见贾珉背着长安辛苦,还叫把长安放到他们的牛车上,拉了一段儿。直到傍黑,他们到了小岔路口,这才分开。 临走时,那家人还给了他们一大块儿干牛肉。一时间,叫贾珉好生感动。 北温都拉的民风,还是很淳朴的。 其实,无论到了哪里,绝大多数的老百姓,都是比较善良淳朴的。 虽然有战争,但是,许多的时候,老百姓不过是被动的追随者。若是他们自己有选择,相信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有战争的。 战争是政治的延伸,而政治基本上都是统治者的游戏。包括他自己去年发动的南温都拉战争,其实也脱离不了这个窠臼。 一路上,长安都不怎么说话,贾珉理解她的心情,也就尽量少跟她说话。 对于长安来说,她现在需要时间,来慢慢地接受眼前的现实。 无论发生了什么,活着的人,总是要活下去。这个心理上的坎儿,终究还是要她自己迈过去。 北温都拉其实也有很多汉地人。 这些汉地人,最早的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代人。几乎跟当地居民融为一体。 无论是在生活习惯还是风俗上,都没有多大差别。 可以说,他们已经成为本地居民的一部分了。 除此之外,就是到这里来的工匠和一些商人。因为给当地带来了技术和商业机会,所以,他们在这里还是比较受欢迎的。 这些工匠和商人,有的是自愿来的。有的则是在战争中掠夺来的。 另外的汉人,就是战争掠夺过来的奴隶。 他们有的是平民,有的则是战俘。 在一路行走中,贾珉就见到了好几伙儿汉地奴隶。 看着这些人,贾珉也不禁颇多感慨。 一场战争,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上至长安这样的公主,中至宝玉、贾蓉、贾环、孙远飞、李成斌这样的勋贵和官僚,下至茗烟、立夏、立秋、立冬这样的仆役。 还有象王信、牛继宗、柳芳、陈瑞文、马尚德这样的至今下落不明的人员。 甚至自己,都由春风得意的人,一夜之间,变成了白身之人。 如今,又不顾生死地救出了发动这场战争的最高决策者的女儿。 这件事情的戏剧化程度,简直比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还精彩。 三天后,终于到了青格勒的家。 所谓的家,也不过是一座毡房,坐落在落雁湖边。‘落雁湖’,顾名思义,就是大雁停落的地方。 每年秋天南归的大雁,和春天北去的大雁,都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暂时歇息,补充食物之后,继续它们漫长的旅程。 刚才经过湖边时,还看到了湖里有不少大雁。 青格勒还在外面,就喊了起来。贾珉跟长安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青格勒和她母亲出来了。 这是一个四十六七岁的妇女,有着南温都拉草原上,最为普遍的长相,只是眼光要精神了许多。 “进来吧,我尊贵的客人。” “婶子,叨扰了。” “不必客气,都是落难之人。彼此照应一下,也是应该的。” “婶子,青格勒跟你说了我们的真实身份吗?” 在路上的时候,贾珉就告诉青格勒,回家见到他母亲,要告诉他自己跟长安的真实身份。 收留他们,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举动,若是叫鞑靼人知道了,将给青格勒一家带来灭顶之灾。 此时若是隐瞒,对于青格勒他母亲,是很不公平的。如果青格勒的母亲不同意,他就准备带着长安走,再想其他的办法。 “都跟我说了,不就是长安公主和卜奎都司嘛,如今,我看你们也就是个普通人,是我儿子的朋友。他把朋友领到家里来,我还能把你们赶出去吗?” “那就谢谢婶子了。” “不过,你们不能住在这里。” 不能住在这里,那到哪里去? “我是萨满,家里时常会有人来,拜神问事,求医买药的,时间一长,就会叫人发现的。你们住到湖里去。” “湖里?” “住到湖心岛上去,跟青格勒一块儿去,他如今是逃兵,也是不能在家里呆着的。你和青格勒收拾东西,姑娘留下,我看看她的伤。” 老婶子说完,就先回屋去了。 长安看看贾珉,略微犹豫了一下,就进屋了。 贾珉则跟着青格勒收拾一些粮食、炊具等日用物品,到了湖边。 湖边有一条独木舟,两人上船,青格勒就向湖心划去。 约有二十多分钟,上了湖心岛。 岛上树木掩映,景色优美。有不少合抱粗的大树,植被很茂盛。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处草屋前。 “这里以前是一个喇嘛的修行地方,现在没人住了。虽然简陋些,住人还行的。” 打开门进去,就见这是三间土坯房,虽然不大,锅灶桌椅什么的,倒也齐全。中间进门一间,可以做饭。 两边各有一间,正好给长安一间,贾珉和青格勒一间。 “珉长官,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再拿些东西,把长安一块儿带来。” “青格勒,等等。” 贾珉从背囊里,拿出了二十两小块儿银子。他手里本来还有几片金叶子,但是,考虑到青格勒只是普通人家,一下子拿出金叶子,怕再来麻烦,就拿出了些小块银子出来,以免太过招摇了。 “珉长官,这可不行,到了我家里,怎么还要你花钱呢?” “青格勒,不要啰嗦了,今后怕是要住很长时间呢,吃吃喝喝的,总是要钱的。” 贾珉把银子塞给青格勒,他也不客气,收起来走了。 贾珉略微打量了一下房子,就开始收拾了。 先是拔掉门前的杂草,清理差不多后,用草做了一把笤帚,开始收拾长安的屋子。之后是厨房,最后是西边他和青格勒的房间。 收拾完毕,到外面柴棚了抱回一些干柴来,塞进灶坑里点着。 这是烧炕,把炕烧热了,上面才能住人,否则,人住在上面受凉,很容易得病的。 第0405章 放声大哭的长安 傍晚的时候,长安和青格勒回来了。 带来了两个毡子。两床被,还有一件羊皮大衣。 见贾珉已经把黄米饭都做好了,青格勒就非常吃惊。 “珉长官,你还会做饭?” “当然了,不仅会做饭,做菜也会呢。” “会做鱼吗?” “会啊,湖里有鱼吗?” “还有鱼吗?有的是鱼,我去打几条上来。” 说着,青格勒就翻出渔网,去打鱼了。贾珉这边,则找出腌肉,到湖里打水,准备泡上一会儿后,就炖肉。 长安则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长安,大婶子看你的伤口怎么样?” “她说不要紧,敷了草药,又给拿了些药,两日换一下。” 长安的箭伤,贾珉原来最担心的是感染,一路上,隔一段时间,贾珉就要查看一下。好在运气不错,没有感染。 “你的腿不方便,回屋里歇息吧,东边那个屋子是你的,一会儿饭就好了。” “你还会做饭做菜啊?” “是啊,小的时候,母亲有时不在家,就自己学会做了。” 贾珉做菜,是他前世的功夫。 现在这个时代的男人,是很少做饭的。尤其是读书人和有身份的人,就更是不做饭了。 所谓“君子远庖厨”,有身份的人,做饭是被人瞧不起的。 打水回来把肉泡上,青格勒也回来了,网里兜了六条鱼,每条都有四五斤重,活蹦乱跳的。 青格勒也不会做饭,就帮着烧火。做饭做菜,就都由贾珉一手操持。 长安到自己的屋子呆了一会儿,就又站在厨房门口,她自然是不会做饭的,就在一边看着贾珉忙活。 贾珉知道,她经历了此番变故,又到了一个新环境,心里缺乏安全感,不愿意离开他,也就不再叫她离开,任凭她在一边瞅着。 怕她的腿受不了,就又去拿了个小杌子,叫她坐下。 晚上七点多,菜做好了。一共两个菜,一个炖羊肉,一个炖鱼。用大瓦盆装着,虽然只有两个菜,但是,贾珉一下子炖了四条鱼,菜量却是足够的。 酥油灯已经点着了,虽然不太亮,倒也有些温馨的感觉。 青格勒拿出皮囊,倒了三大碗酒,三人坐定,开始喝酒。 “来,你们两个尝尝我的手艺。保证让你们吃了这顿,还想着下顿。” 不用说,也知道,味道一定不错。此时已经是满屋香味儿了。 “哇,真是好吃啊,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吃这么香的鱼。” 铁佛人的饮食,是草原的习俗,做法比较粗糙,不像汉地人那么精细,饮食结构也跟汉地迥异。 这样的饭菜,青格勒确实是第一次吃到。 长安吃了两口,也是频频点头。 别说贾珉的菜做的确实不错,就是平常水准,长安在山里呆了好几个月,轻易不敢生火,多数时候,都吃的是生食。野兽、虫蛇,野果,就是日常饮食。 如今吃了如此美味,简直比在宫里的御膳都要香。 开始还有些矜持,没一会儿,就开始大快朵颐。 见长安如此,贾珉既高兴,又有些心疼。 吃了一阵子菜,肚子里有底儿了,贾珉才举起酒杯。 “来,庆祝我们三个胜利脱险,也感谢青格勒收留了我们,喝一口。” 喝上了酒,话就渐渐多了起来。贾珉就开始向青格勒打听这附近的情况,以及北温都拉的一些风土人情。 不时地,长安也问上一些,话渐渐多了起来。 一直喝了两个多小时,这顿饭才算吃完了。 青格勒收拾桌子,贾珉则给长安铺好了毡子和被子。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贾珉嘱咐长安,明儿早晨不必急着起来,爱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这才回屋,各自睡下。 几人这几天疲于奔命,也都是劳累至极,如今松懈下来,又喝了酒,很快纷纷入睡。 有了温暖的屋子,躺在热乎乎的炕上,这一觉,就睡得香甜,直到第二天早晨八点,才起来。 贾珉把昨天晚上的剩饭剩菜热了一下,几人匆匆吃完,青格勒就划上独木舟走了。 今天是集日,他还要叫母亲去给他们采购些食物酒菜、衣物等回来。 贾珉收拾完碗筷,就到湖里去挑水。把两个锅都加满了,就开始烧水。 “你这时又烧水做什么?” 长安不解地问道。 “不要着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边儿点着火,贾珉就又去挑水,把水缸加得满满的。 不一会儿,贾珉从外面拿回来一个大木桶,放到了长安屋里。 这回长安明白了,原来是给她洗热水澡准备的。 虽然有些羞红了脸,心里却是暖暖的。 她也不动手,看着贾珉里里外外地忙活着,就觉得是一种享受。 “好了,你进去洗吧,还有一桶热水在边上放着,凉了就自己往里面加一些,我在外面门口守着。” 长安慢慢脱下衣服,想着这是贾珉给烧的水,心里就有些怪怪的感觉,又想到自己那天昏过去后,贾珉给自己检查身体,身子都叫她给看了,就有些嗔怒之意,随即又有些甜蜜。 进了木盆,因为左边小腿正敷着药,不敢见水,就只好留在外边。身子入水,立刻就感到通彻的舒服,一种慵懒的感觉,就渐渐布满全身。 一边搓着身子,一边就想起来这几个月的经历,感觉似乎在梦中一样。 随即又想起当初跟贾珉结识的点点滴滴,不自觉地就流出眼泪出来。又想起此次贾珉反对开战,被父皇革去功名,削职为民,以及哥哥自顾自己逃命,贾珉来救自己,李成斌、几个答应和手下一千多人全军覆没这些事情,不自觉地就哭出声来。 这一哭,就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哭得淋漓尽致。 贾珉在外面听着,知道长安这是伤心至极了。不过,却为长安高兴起来。 这番痛苦,是她积攒已久的情绪的爆发,让她尽情发泄了,她才算是挺过了这一关,打开了心结,迈过了心里那道坎儿。 于是也不管长安,只是任她自己痛哭。 不过,听到长安哭得悲痛,就不免联想起自己的遭遇,忍不住的,也留下泪来。 过了一个来小时,屋里这才没了动静。又过了十来分钟,长安出来了。 贾珉也不问她什么,倒了水,收拾了木盆,拿起一把砍刀。 “走,咱们去熟悉一下环境。” 随即就蹲下身来。 长安也不客气,就趴到贾珉身上,任他背起自己。 两人一边儿走,一边儿说着闲话,尽是些无关紧要的。关于皇帝,太子、北温都拉之战,以及贾珉罢官的事儿,谁也不提。 在湖心岛上走了两圈儿,环境基本上摸清了。 贾珉拿出砍刀,就开始砍柳条。 长安也不管他,自己就在一边儿采野菊花,编成了一个花环,戴在头上。 贾珉在一旁看了,不禁心里暗喜。 知道臭美了,这心情算是好了。谢天谢地,这一关,她终于是挺过去了。 很快砍了两捆柳条,贾珉扛起,长安扶着他的手臂,两人一起回到屋子。 贾珉开始把柳条编成帘子,长安在在旁边看热闹。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自己到处走,一会儿到湖边儿,一会儿到树林。就不像昨天那样,始终不愿意离开贾珉了。 到了十点钟,贾珉开始做饭,这回就炖了昨天剩下的两条鱼。不过,也是足够吃了,两人还喝了半碗酒。 吃过饭,贾珉又开始编帘子,长安看了一会儿,无事可做,就自己回屋里睡觉。 等到长安醒来出屋,就看见门前东北角落里,立起了一座小小的茅屋。 过去一看,正是个厕所。 心里就明白了,这是贾珉为了自己方便,特意做的。 到了西屋,见贾珉正在用匕首刻着什么,仔细一看,是个木梳。 “长安,你来的正好,马上就刻完了,这回梳头就方便了。” 见贾珉想的如此细心,一股暖流,就悄悄地在心里涌动。 不一会儿,梳子刻好了。 “来,试试,看看好用不?” “自然是好用的。” 长安接过梳子,也不顾忌贾珉就在跟前,就梳起头来。 贾珉到了外屋,点着锅灶,往里面挖了点儿牛油,不一会儿,牛油就开了。 “长安,把梳子拿来。” “拿梳子做什么?” 长安尽管心里疑惑,还是把梳子递给了贾珉。 贾珉把梳子放进锅里,里面就发出嗤嗤啦啦的响声。 “用油炸一下,就又亮又光滑了,再用起来,就舒服得多了。” 一会儿捞出来,把油擦净,果然就露出光泽来。 用油炸,还有一个好处,可以把梳子里面的水分炸出来。 这样,梳子就不会开裂,不易变形。 “珉长官,你怎么什么都会?” “嘿嘿,长安,我会的东西可多了,你就跟着好好学吧,学会了,都是你的。” “我才不学呢,我要你做,我用现成的。” “你个懒丫头,什么都不会,将来嫁不出去的。” “我才不嫁人呢。” “好了,把梳子收起来吧。晚上还吃鱼吗?” “吃啊,走,打鱼去。” “好,打鱼去。” “我要你背我去。” “好,我背你去。” 静静的落雁湖,偶尔会有大雁在鸣叫。 一个年轻男子扔出旋网,拉起来,空的。又扔出一网,拉起来,还是空的。 换了个地方,扔出一网,刚拉出水面,就噼里啪啦作响。 “这回有了!” 一个年轻女孩儿一瘸一拐地奔过去,兴奋地叫起来。 拉起网,果然就有两条大鱼,活蹦乱跳的。 此后的落雁湖,就常常出现这一幕情景。 贾珉和长安在落雁湖的日子,就这样平静,简单,充实,快乐。 第0406章 希望奇迹出现 戊寅年八月二十七申时,卜奎以西九十里,二道江东岸。 连续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已经在昨天早晨就停了。 但是这场大雨的后果,却在眼前留下了痕迹,那就是眼前滚滚奔流的二道江水。 西边天际上的万道霞光,映射在江面上,随着水流的波动,上下飞舞着,明亮耀眼。 江流如注,残阳如血。 最后一条船靠岸,秦钟、贾芹、倪二、高大壮以及他的亲兵队下了船。 江对岸,是几千名鞑靼铁骑,排着森然的阵列,隔江相望,徒唤奈何。 他们追杀了三天两夜,却让这只一百多人的队伍,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掉了。 现在,卜奎人已经过江了,他们没有试图再过江追赶。 就在几个月之前,他们已经这这里吃过大亏了。 那一次,他们扔下了三千六百多具尸体,随后,就再也不敢试图过江了。 卜奎人的大炮还在,不过,这一回,似乎又加上了另一种火器。 这种火器更加可怕,只要一发射,十几个、二十几个人,就倒了下去。 这种火器很灵巧,一点儿也不象大炮那样笨,只要两个人往地上一架,就能喷出无数的弹丸来,然后就是成群的人,成片地倒下。 足足有七八百人,就死在这种火器之下。 还有那喷火的家伙,也很可怕,一条条火龙出来,沾到身上就起火。即使人没烧死,马一受惊,就再也不听话了。 他们知道,朝廷的太子和公主,就在这个队伍当中。他们本来以为会轻易地抓到他们,没想到,就这样让他们溜走了。 希德哇部落的头人席麦瑞,无声的拨马回身,向西走去。鞑靼人默默地跟上,渐渐消失了身影。 刚才还森然阵列的西岸,现在杳无一人。 但是,东岸的卜奎人,还没有人撤走。 他们还在向西望着,希望那里会出现他们期待的那个身影。 经过三天两夜的浴血奋战,他们杀破重围,终于回来了,在这里跟冯幕僚长和陈训练长率领的大部队会和。 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成功地把太子给救了回来。 这本该是个欢呼雀跃的时刻,但是,没有一个人能乐得起来。 冯紫英、陈也俊、林大江、焦利、贾琏等一帮军官走到秦钟等人身边。 秦钟跟他们大致介绍了一下情况,一群人都面色严峻。 冯紫英拍了拍秦钟的肩膀。 “秦钟,干的不错,你们这样是对的。放心,珉长官不会有事的。走吧,回去吧。” “幕僚长,我们想再等等,或许一会儿珉长官就追上来了。” “好吧,那就再等一会儿。我们在这里一块儿等珉长官。” 太子静静地伫立江边,久久地望着对岸。 他的身边,是京营节度使,总领温都拉事务钦差王子腾。 太子也在等一个人,在等他的妹妹。 几个月噩梦般的日子终于结束了,现在,他终于安全了,回到了卜奎,回到了自己人这边儿。 从现在开始,他再也不用担心,随时可能被鞑靼人杀死,随时可能被鞑靼人抓去。 只要自己想回到帝都,自己就随时可以启程,一路上,享受沿途官员军民的欢呼膜拜。然后回到金碧辉煌的紫禁城。 将来,自己将是那座巨大宫殿的主人,接受万民景仰,百官朝拜。 这本该是个开心的日子,但是,他现在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为了保护他,府兵团的人一路上拼死厮杀,去了一百二十人,现在只有五十来人回来。 原来自己身边的三十人,也只剩下了六人。 那些人,死了也就死了。回不来,也就回不来了。 但是,长安没回来。 此前,太子恨不得立刻飞回帝都去,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了。 但是,现在他有些不想回帝都了。 其实不是不想,而是有些不敢回去,不敢见父皇。 如果父皇问,你妹妹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他没法回答。 他清楚地记得,正月十八出征那天,父皇给他们送行时的情景。 “长安是你的妹妹,你是他哥哥,你要呵护她,照顾她,不要让她受委屈,把她平安地带回来。” 他回来了,安全了,但是,应该被自己保护和照顾的妹妹,却没有回来。 当他陷入敌人重围,其他人都纷纷逃跑时,是长安带人杀回来,把他救出重围。 当鞑靼人在身后紧追不舍时,是长安带人转过身去,拦截追击的敌人。 当他被困在温都拉山时,是长安带人每天采集食物,让他填饱肚子的。 当鞑靼人来搜山时,是长安掩护他撤退的。 当他打算最后撤退时,又是长安留下给自己断后的。 他觉得,当时只是随便地说了一句,长安,你留下断后。 他以为会象以前一样,不久之后,长安就会回到自己身边。 但是,这一次没有。 一路上,他都期待着长安会追上来,但是,每次他都失望了。 他又想起了小时后的情景。 长安骑在他的脖子上,格格笑着的情景。 就在不久之前,长安总是到他的身上翻钱的情景。 那个刁蛮可爱的妹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需要自己保护,而自己反到需要她来保护的呢? 他的心在痛,在流血。 他期待着,就在下一刻,长安的身影就在对岸出现。 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静静地,就像亘古以来从无人烟。似乎这几天来的惨烈厮杀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殿下,天已经晚了,回去吧。” 王子腾又一次催促了。 他也不想走,因为他还没见到长安殿下和珉哥儿。 他也希望,下一刻,就会出现奇迹。两个人突然出现在对岸。 他知道,自己有些贪心。 现在能够把太子殿下救出来,他应该知足了。 仅凭这一点,他就可以跟皇上交差了。 但是,长安殿下没回来,珉哥儿没回来。 那个才华横溢,杀伐果断,聪明睿智,勇于担当的珉哥儿没回来。 才十七岁,就打下了一个欣欣向荣的卜奎天地,打造了一支战无不胜的铁军。 这一刻,本来应该是他胜利凯旋,享受荣耀的时刻,但是,别人回来了,他却没有回来。 不是他回不来,而是自己一个人义无反顾地去救长安殿下了。 “王大人,再等一会儿,就等一会儿。也许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太子的声音,几乎是在哀求了。 王子腾从侧面望去,发现太子的脸上,泛着莹莹的光。 那是眼泪反射出的光彩。 卜奎西城门。 现在的卜奎西面,已经不是当初立上两根柱子就是城门,每隔不远钉上一个桩子就是城墙的时候了。 现在,这里已经有了坚实厚重的巨大城门,高大坚固的长长城墙了。 就在去年,这里还没有这些东西。 仅仅一年之后,就有了。 但是,去年的记忆,还是保留了下来。 人们记得,去年就是在这里,他们在等待着大军的归来。 那一次,是府兵团打败了南温都拉的四大部落的凯旋时刻。 那是让他们感到无比自豪的时刻。 虽然仗不是他们打的,但是,那是卜奎府兵团打的。他们都是卜奎人,能不感到自豪吗? 在那以后的日子里,他们经常跟外地人,自己那些孤陋寡闻的亲友们,叙说着那次南温都拉之战的故事。 当然了,有的时候,未免就夸大其词了,露出了许多明显的破绽。 但是,他们不在乎,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述说下去。 反正我们卜奎赢了,怎么说怎么有理。 现在,他们又聚集在这里,准备迎接队伍的归来。 按照计划,前去营救太子和公主殿下的府兵团,应该在昨天就回来了。 昨天虽然没回来,但是,谁都知道,这几天连续下大雨,几条江都涨水了。在路上耽搁一下,是正常的的事儿。 况且,一路上还有两万多鞑靼人在那里堵着呢。府兵团还得把这些拦路的家伙们给解决了,才能回来呢。 这次是去营救太子和公主啊。 朝廷的十五万大军,把太子和公主扔在了那里,他们自己跑了,最后还不是我们卜奎人去救的他们? 没有人认为会救不出来他们,因为府兵团去了,因为珉长官去了。珉长官都亲自去了,还能救不会来吗? 若是珉长官救不会来,天下也就没人能救回来了。 宝钗、妙玉、黛玉、平儿、晴雯、沈冰衣、喜鹊、画眉,都在迎接的队伍里。 卜奎人都认识她们,知道她们是珉长官的亲眷,所以,把最前面的位子,留给了她们。 这是一帮衣着华丽,但是又飒爽英姿的女人。各个漂亮明丽。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短铳,弩箭和匕首。 自从回到卜奎后,宝钗等人又恢复了以前在这里时的习惯,经常练兵。 就连黛玉也忍不住好奇,在别人的蛊惑下,也去练兵了。 现在,她的脸色有些黑了,不过,却泛出了些许红晕,显得比以前健康些,身子也健壮了一些。 平儿挺着大肚子,也来了。 不过,她的待遇要比别人高上一筹,她是坐在车上等待的。 在他们的旁边,是杨林等衙门里的一干官员,接下来,是吴敏求等一些商人和工匠。 更有一些士兵和百姓,也在这里等待着。 他们在等着队伍归来的那一刻。 虽然天马上就要黑了,但是,没有几个人离去。谁都不愿意错过这令人期待的一刻。 “回来了,回来了。” 终于有人喊了起来。 微微的夜色中,一列队伍逶迤而来。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第0407章 在期待中等待 队伍很快就过来了。 第一队,是王子腾的亲兵队。那个亲兵队长,是一路跟着宝钗一起来的,早就知道宝钗是王子腾的外甥女,每次见到了宝钗,都很热情。 但是,这一次,见到宝钗却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过去了。 宝钗立刻感到了异常。 不仅仅是因为那个亲兵队长,还因为这支队伍的气氛。 气氛有些太严肃,甚至有些压抑了。根本就没有那种得胜归来的欢快热烈气氛。 莫非是没救回来? “太子殿下驾到,闲人回避!” 队列中有人喊道,于是众人纷纷往后退了一下,把道路让得更宽些。 太子回来了,人救回来了,怎么还这样呢? 不一刻,两匹高头大马过来,宝钗看见了舅舅,正骑马跟一个人并排走着,稍微落后了一个马头。 宝钗知道,那人就一定是太子了。 王子腾过来,向宝钗微微点点头。没说什么。回过头,似乎跟弟弟王子胜说了句什么。 王子胜出列,下了马。 “宝姑娘,回去吧,珉哥儿没回来。” 王子胜当初被哥哥派到卜奎,是想阻止王信和宝玉等人上战场。 他还在帝都到卜奎的路上时,北温都拉之战就已经结束了。赶到了卜奎,就只好在这里羁绊下来。 “舅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珉哥儿为了去救公主,现在还没回来,不过,你们放心,珉哥儿不会有事儿的。” 说话间,冯紫英等人过来,也纷纷相劝。 宝钗等人不为所动,就是不回去。 最后,贾琏、秦钟、贾芹、高大壮来了,又详细说了情况,宝钗等人这才相信了。 此时,妙玉、黛玉、平儿、晴雯、沈冰衣等早已流泪,只有宝钗强忍着。 面上,语气上似乎还正常,但内心了,却早已心潮澎湃。 怎么会这样呢?别人都会来,唯独珉四哥没有回来呢? 众女还在向西望着,希望会出现奇迹。但是,除了茫茫夜色,那里又有什么人影? “宝姑娘,黛玉身子弱,平儿又有了身子,还是回去等吧。珉四弟的本事,我们都是知道的,我们在二道江就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儿,几天就回来了。” 宝钗也知道,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领着众女慢慢回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张望,看到的,仍是一片茫茫夜色而已。 回到家里,饭菜早已经准备好了,酒菜丰盛,为的就是庆祝的那一刻。 现在贾珉没回来,众人就呆坐着。没人动筷。 “姐妹们,大伙儿都吃些吧。珉四哥的本事,我们都是知道的。必是因为鞑靼人多,所以耽搁了。不会有事的。我们吃好了,慢慢等珉四哥回来。” “一日回来,我们等一日。一月回来,我们等一月。一年回来,我们等一年。一辈子回来,我们等一辈子。总会等回来的。” “我们好好的,让珉四哥回来看到我们高高兴兴的样子。都吃些,从我开始。” 于是,宝钗就先动手吃上了。 “对,宝姐姐说得对,我们该吃饭吃饭,明儿个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总会等到珉四哥回来的。” 妙玉开始吃了。 接着,平儿、晴雯、沈冰衣、黛玉,也开始吃饭。 草草吃过饭,众人就来到了宝钗房内。 虽然气氛仍然压抑,却不似刚才那般绝望。 没一会儿,冯紫英、陈也俊、贾琏、秦钟来了。 秦钟又介绍了详细情况,包括他从太子侍从那里了解到的太子和长安公主最近几个月的情况。 “薛姑娘,刚才我们几个在一起,又分析了一下。” 冯紫英接过莺儿递过的茶,又继续说道。 “我们认为,珉长官现在还在温都拉山里。他应该已经找到了长安公主,而且长安公主还活着。否则,他就会原路返回,追赶秦钟他们。所以说,这是个好迹象。” “其二,卫若兰也在那里,他们两个会想办法会和。长安公主也练过兵,也比较有本事。他们在一起,鞑靼人想对他们不利,是很难的。” “就算是敌众我寡,但是那里山高林密,不跟鞑靼人正面为敌,想隐藏或者逃走,都比较容易。” “明天,我们就派人到南温都拉和北温都拉去打探消息。若是有什么不测,这样的大事儿,一定会传出风声来。若是没什么风声传出来,他们就是安全的。” “只要等上几日,人就会回来,那时就有消息了。” 接着,陈也俊、贾琏、秦钟也纷纷分析。总是说贾珉没事儿。 再怎么分析,也终究是画饼充饥,当不得真。说了一阵,也就告辞离去。 宝钗等人也是无可奈何,只好互相安慰,心里祈祷着贾珉无事。直到夜深了,才各自回屋安歇。 王子腾住处,江师爷领着孙参将进来。 孙参将,就是太子身边的那个参将,一到红石砬子就被贾珉打的那个家伙。 不过,现在他再也没有那个时候的傲慢之气,变得非常谦虚甚至自卑起来。 这一路上,遭遇到了鞑靼人的围追堵截,每一次,当他见到对方那潮水般的铁骑,都会胆战心惊,以为再也回不来了。 但是,每一次,这支仅有一百二十人的府兵团,总是会创造出奇迹来,硬生生地杀开一条血路。 起初,他见到贾珉把指挥权交给了那个十几岁的秦营长,心中很不服气。 等到真正见识了秦钟的指挥艺术时,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如人家。 “卑职见过王大人。” “孙参将不必客气,起来说话。” “谢王大人。” “殿下可安歇了?” “从这里回去,就睡下了,这些时日,殿下实在太疲乏了。” “我知道孙参将也疲乏至极,但皇上日夜牵挂,忧心如焚,明日就要上奏给皇上,所以就找你来,你把这几个月的情形,详详细细地说一遍。就请孙参将辛苦些。” “王大人客气了,卑职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孙参将就开始讲了,从当日进入北温都拉开始,一直讲到此次脱险。 除了时而给自己脸上贴贴金之外,倒也大部分是实话实说。 他也知道王子腾和贾珉的关系,临了还不忘夸了府兵团几句。 “卜奎府兵团,实在是训练有素,战力强悍,连鞑靼人都不是对手。卑职如今才知道,贾怀远练兵,真的是名不虚传。去年的南温都拉大捷,实至名归。” “对于长安殿下的下落,孙参将有何见解?” “卑职以为,怀远一定会找回殿下。” 又问了几句,就叫孙参将回去。 “师爷,你看这奏折怎么写才好?” “世翁,不才以为,就从如何谋划营救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写起。只写我们做的事儿。回来这一段,就从红石砬子写起。至于此前太子和公主殿下在北温都拉以及温都拉山如何,我们未曾亲见,也不好妄加猜测。” “好,就如此写吧。关于珉哥儿之事?” “怀远之事,也是如实写,我们不说,别人也会说的。” “也只好如此了,不过,用词平淡些,也不要夸奖他。” “不才明白。唉,可惜了怀远,不知何时能回来。” “你着急,我又如何不急?” “世翁勿急,怀远本事了得,定会逢凶化吉。” “唉,即便他有些本事,奈何孤立无援,想脱离虎口,又谈何容易?” 接下来几天,王子腾和冯紫英等卜奎头面人物,每日里都到驿馆去一趟,问候太子。 太子歇息了三日,身体、精神渐渐恢复。每日里也派人来打听长安的消息,终究是一无所获。 第五天,太子等的不耐烦,就起程回帝都了。 王子腾派了自己的二百兵卒护送太子到盛京,到了盛京,再由盛京将军派人护送回帝都。 跟随太子一起走的,还有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对外界的说法,那个女子就是跟着太子一起被救回来的长安公主。 这是王子腾跟太子商量出来的障眼法,目的是迷惑鞑靼人在卜奎的细作,叫他们以为长安已经被救回去了,从而放松对于长安的搜索。 太子来的时候,仪仗齐全,随从众多。那些人和仪仗之物,全都葬送在了北温都。 卜奎是个小地方,也没有那些仪仗,想置办,也无从置办。只好轻车简从,骑马离去。与来时的前呼后拥,浩浩荡荡的气势,迥然不同。 王子腾率领卜奎文武官员,在南城门给太子送行。也没有什么隆重的仪式,不过,一般的官场礼节,倒也是尽到了。 等太子的队伍远去了,众人早就等的不耐烦,就纷纷回去。 “呸,什么太子,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林大江愤愤道。 “林军法官休得胡言,不要妄议。” 冯紫英急忙制止。 “这里不是没有外人么?可惜了李成斌和长安殿下那一千二百好汉,那都是咱们野渡居里出来的啊。” “是啊,还凭空连累了咱们珉长官。就这帮废物,还跑到这里来打仗了,打个什么仗,就是丢人现眼来了。” “竟然叫长安掩护他们一帮大男人撤退,他们还好意思回来?就像珉长官说的那样,纯粹是男人的耻辱。” 赵大海、冯奎、徐明涛,也个个愤愤不平。 就在众人牵着马,慢慢往回走的时候,一骑从城里飞奔而来。 远远地,就大声喊着。 “冯幕僚长,卫军情长回来啦!” 第0408章 诛杀贾环 众人打马飞奔回军营,冲进饭堂,就见卫若兰和立春正在狼吞虎咽地吃饭、喝酒。 虽然破衣烂衫,一脸憔悴,精神倒还好。 “哈哈哈,我卫若兰回来了,你们回来的好快啊。” 卫若兰一边吃着,一边跟众人打着哈哈。满脸得意。 “你回来了,珉长官呢?” “是啊,见到珉长官了么?” “珉长官在哪里?” 七嘴八舌地就乱问。 “哦,珉长官啊,没事儿,没事儿,他挺好的,长安也没事儿。诺,你们自己看。让我先吃饭,一会儿再跟你们慢慢说。怎么了,我回来你们不高兴吗?怎么就没有人给我倒酒呢?” 说着,卫若兰从怀里掏出一块儿桦树皮,递给了冯紫英。 “来来来,我给你倒。” 贾琏笑嘻嘻地倒上了一杯。 “来来来,我也给你倒一杯。” 陈也俊也给倒上一杯。 “嗯,看你们还不错,一会儿就给你们讲的详细些。” “长安腿部中箭,我带她去养伤,伤愈即归,你自返回,勿念。” 这就是桦树皮上的话,写的是汉语拼音,用匕首刻在树皮上的。 “这上面也没写珉长官找到长安啊?” 倪二看了树皮,蒙头蒙脑地说了一句。 啪,脑袋上叫贾琏拍了一下。 “你个糊涂虫,珉长官若是没找到长安,怎么会知道她腿上中箭,又怎么会带她去养伤?” “对啊,是这么回事儿啊。我这不是乐蒙了吗,一时没拐过弯儿来。琏二爷,你不能随便打我,我如今也是连长了,你得给我留点儿面子。” “还好意思说你是连长,下回再如此糊涂,我就撤了你的连长。” 众人好不容易等卫若兰吃完饭,这才回到了冯紫英的办事房。他们等的很着急,其实卫若兰吃饭并没有用多少时间。 进了屋子,卫若兰讲了事情经过。 “那日我和立春姑娘为了掩护公主,就引开了鞑靼人。然后,我俩就找到了一个大树洞,放了把火,把一个熊瞎子赶走了,我俩就在那个树洞里呆着。” 卫若兰说到这里,就见众人看他的眼光有些奇怪。 嘿嘿地笑了两声,也不管众人眼光,继续说下去。 “鞑靼人连续在山里搜索了两天,最后都撤了。我俩一边寻找珉长官和长安,一边儿给咱们的人收尸。” “其他人都找到了尸首,就剩下珉长官,长安和立冬姑娘。最后,找到了珉长官留下的记号,找到了这封信,才知道长安已经跟珉长官在一起。” “这下我们就放心了,于是就往回返。偷了两匹马,趁着南温都拉的混乱劲儿,就回来了。” “就是这么简单。” 卫若兰说的虽然轻描淡写,但是众人心里都明白,事情哪里会那么简单?行程必定是艰苦卓绝的。 “珉长官和长安殿下的事情,目前还要保密。只限于我们这些人知道,不要外传,何时珉长官和长安回来了,再自行解密。” 卫若兰说完,冯紫英沉吟了一会儿,做出了安排。 “秦营长,你带着立春姑娘去歇息,陈训练长、卫军情长、林军法官、贾团长留下。” 其余人知道有机密事情研究,就纷纷离去。 “琏二哥,你把珉长官的事情,挨个儿告诉姑娘们,也好叫他们宽心。叮嘱他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暂勿外泄。” “好,我这就去。” 贾琏出去了,屋里就剩下了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和林大江四人。 这四人,就是卜奎最有权势的四大军头。 “珉长官和长安殿下虽然还没回来,但是,长安跟珉长官在一起,基本上就安全了。现在,我们要执行另一个计划了。” 冯紫英的脸色,严肃了起来。 “陈训练长,你把贾环的事情说一下。” 宝玉和贾环的事情,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都已经知道,唯有林大江还不知道,现在介绍,就是给林大江听的。 陈也俊把贾环当日杀贾蓉的事情介绍了一下,连林大江听了,也非常吃惊。 至于宝玉杀茗烟,则隐藏不提。 “昨日,我们接到了最新的情报,贾环已经公开投敌,目前在北温都拉沃特尔部落的豪格千夫长手下,当一名百夫长。他认了豪格为义父,娶了豪哥的侄女为妻。目前正在按照我们的训练方法,训练鞑靼人武装。” 这个情况,目前只要冯紫英和陈也俊两人知道。卫若兰和林大江都是刚刚听说。 “情报可靠吗?” 就连主管情报的卫若兰都很意外。 “基本可靠,到时候,还可以现场验证一下。” “贾环是王家府兵团的人,王家府兵团,现在属于我们的建制。所以,也就是我们的人。林军法官,按照军法,贾环当如何处置?” “贾蓉是来打仗的,又是在战场上,此为残杀同僚。贾蓉是宁国府人,此为残杀族人。用我们的方法训练鞑靼人,此为泄密资敌。公开投敌,认贼作父。随便一条,就当诛杀。只是珉长官那边……。” “贾环残杀贾蓉,珉长官已经知情,此事就由我们来做,就不要叫珉长官为难了。” 冯紫英停了一下,随即下定决心。 “卫军情长,你歇息三日。三日后,去北温都拉,诛杀贾环。此事只限我们四人知道,就不要外传了。” 这边安排完毕,冯紫英来到了王子腾住处。 “王大人,我来报喜了。” “紫英,有什么好事,快说。” “是关于长安殿下和珉长官的消息。” 听了冯紫英的介绍,王子腾兴奋地站了起来。 “好好好,到底是珉哥儿,果然没叫我失望。好,下一步,你们打算怎么做?” “等。等珉长官回来之后,收复南温都拉。” “好,我听说北温都拉的局势最近很混乱,是你们做的吧?” “是。若是大人需要,我就写份公文过来。” “呵呵,不必了,你们就放手去做。事急从权,不必事事问我。” 冯紫英走后,江师爷从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恭喜世翁,得了这趟好差事。” “哦?怎么讲?” “先是救出了太子,如今长安殿下归来指日可待。不久就会收复南温都拉,如此三件大功,谁人能比?还不可喜可贺?” “是啊,可喜可贺。不过,这似乎都不是我干的。这些年轻人,后生可畏啊。” “这就是世翁的福气了。这个冯紫英,倒也是个人才。怀远推荐他接掌卜奎,倒也真有些眼光。” “神武将军家学渊源,教子有方。此子天资聪颖,又跟着珉哥儿磨练,自然有些不凡。前途不可限量啊。” “有了这些人,世翁就可以稳坐钓鱼台了,闲看云卷云舒了。” “嗯,你说钓鱼,我倒是想起来了,有好些日子没去钓鱼了吧?走,咱们钓鱼去,这些杂事儿,就叫他们年轻人作去,我们最后拣现成的就是。” 贾琏先来到了练兵场,把贾珉的消息,告诉了正在这里练习射击的宝钗、黛玉、晴雯和沈冰衣。几人听了,自然喜不自胜。 只是因为贾琏一再叮嘱保密,才没敢大声张扬。 “冰衣,你一会儿早些回去,备下一桌酒菜,今日我做东,我们中午吃酒祝贺。” “好,来照顾我的生意,乐意之至。” “咱们亲是亲,财是财,可得给我优惠啊。” “宝姐姐做东自然是优惠的。我就先走一步,在家里恭候各位大驾。” “琏二哥,顺便告诉妙玉和平儿,到时候过去吃酒。” “好嘞,一定把话带到。” 贾琏离开练兵场,就去学堂和家里给妙玉和平儿报信儿。 “颦儿,这一回,你去不去?” 宝钗射出一枪,问身边的黛玉。 黛玉刚来时,见宝钗等人,动辄随便抛头露面,还时常骑马射箭,有时候竟然到沈冰衣的风月场里吃酒,就觉得颇不习惯。 去年在家里时,曾经听说宝钗、平儿、晴雯等人,还在大街上跟蛮族女子吵架打架,虽然觉得新鲜,却始终是不太相信。 直到到了这里,才知道此事确实是真的。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不仅没人笑话,反倒有人赞赏。 对于宝钗等人出入风月场合,也没人在乎。 此时黛玉才感到,原来卜奎这里民风开放,确实是真的。 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也没人整天勾心斗角的,叫她感到大为轻松。 不知不觉地,她就融入了这种气氛当中。 “宝姐姐,我不仅要去,还要好好地敬你几杯呢。” 黛玉说着,也放了一枪,随即又装药装弹,动作已经颇为熟练,有几分英豪之气。 “颦儿倒是不用敬我,总是珉四哥平安无事,我们同喜同乐。不过,也不能喝得太多了,吃过酒,还要到甩湾子去,跟塞万特太太学习法兰西话呢。若想多喝,等宝玉回来的时候,你再放开了喝。” 一听宝钗说起宝玉,黛玉就心里一愣。 似乎很久没想起宝玉了啊。也不知宝玉如何了? 想起宝玉,黛玉心里就有些惆怅起来。 唉,他到底何时能像珉四哥那样出息起来呢? 第0409章 认贼作父 自那日杀了贾蓉之后,贾环和宝玉就被带到了沃特尔部落。 沃特尔部落,是北温都拉各个部落中最大的,军事实力也最强。 按照鞑靼人的传统,战俘以及掠夺来的人口和物质等战利品,要根据战功大小,统一进行分配。 贾环那被分给了豪格千夫长为奴,宝玉则不知去向,究竟分到了那里,贾环也不知道。 这一批奴隶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打牧草。 因为冬天快要来了,必须趁着这个时候,多储备一些牧草,为牲畜过冬做准备。 贾环自然是想逃跑的,但是,一直没有机会。所以,就暂时忍了下来。 五天之后,豪格这里分到了第二批奴隶。 这一批奴隶,贾环认识好几个。简直就是个豪华阵容。 有王信、牛继宗、柳芳、陈瑞文、马尚德。 王信自不必说,后面四人,贾环也是认识的。 这个时候,贾环觉得机会来了。 第二天,在豪格巡查他们干活的时候,贾环在豪格的马前跪下,说自己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豪格此前就对贾环以及王信等人的来历有些怀疑,因为这些公子哥们,在很多方面,都跟其他的普通汉地士兵有所不同。 略微犹豫了一下,就叫人把贾环带到了一边。 于是贾环就揭发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就是王信、牛继宗、柳芳、陈瑞文、马尚德几个人的身份。 第二件,就是自己和宝玉的身份。 他觉得自己和宝玉的身份很重要,那是国舅爷的身份啊。 他揭发这两件事的目的,就是叫豪格跟自己家里和王信等人家里联系,勒索一大部分赎金。 对于他们勋贵子弟的身份和赎金,豪格并不太感兴趣。但是,贾环说的第三件事,让豪格动心了。 这就是他是卜奎游击贾珉的兄弟的事情。 对于贾珉,豪格乃至于北温都拉的中上层,都是清楚的。被视为他们最大的敌人之一。 府兵团的强悍战斗力,他们都很了解,也非常忌惮。 贾环向豪格讲了贾珉练兵的方法,让豪格非常感兴趣。 于是贾环趁机提出,自己可以按照贾珉的方式,为豪格练兵。 鞑靼人做事很豪爽,豪格当即决定,收贾环为义子,给他一百人,叫他练兵,并且把自己的侄女许给了贾环。 就这样,贾环一下子咸鱼翻身,由奴才变成了主子。 除了练兵外,豪格把自己的几十个奴隶,也交给了贾环管理。 此时,贾环就带着十几个奴隶,正在打牧草。 他拎着马鞭,手背在后面,来到了王信的身后。 王信发现了,躬了一下身,谦卑地说道: “百夫长大人安好。” “王信,这回怎么不叫我环三弟了?” “百夫长大人,奴才不敢跟大人称兄道弟。” “就是贱皮子,如今知道叫大人了,去,给牛继宗他们几个一人七鞭子,打得很点儿。” 说着,贾环把鞭子递给了王信。 “百夫长大人,这不好吧,大伙儿都是汉地人。” “谁跟你是汉地人,我现在是是豪格大人的义子,不是下贱的汉地人,你不知道吗?去不去?不去就打你七鞭子?” “环三弟,不要这样,怎么说,咱们也是亲戚。如今大伙儿落难了,就算不能照应,也不用这样自相残杀吧?” “亲戚?你们什么时候拿我当亲戚了?只有贾宝玉那个废物才是你们的亲戚。你们总以为自己是什么狗屁嫡子,这回连狗都不如了吧?” “珉四弟也不是嫡子,又有谁瞧不起他了?” “你还有脸跟我提贾珉,若不是你不听他的话,非要来这里,我们哪里至于有今天?幸亏义父慧眼识金,认了我当义子,否则,我今天还不跟你们一样?” “百夫长大人,做人留条后路。你这样做,叫珉四弟知道了,就不怕他来找你算账吗?” “我会怕他,他如今丢官弃职,自身难保,哪里还会到这里来?即便是来了,他还会是鞑靼人的对手吗?王信,你就别做梦了。好好当你的奴隶,听话了,或许看在认识一场的情分上,将来给你十夫长当当,否则,要你小命都是轻的。” “我不会给鞑靼人当兵的,要不你就打死我。” “想死?哪有那么便宜。来,给这个王信七鞭子。” 贾环回去喝茶,一个大兵狠狠地抽了王信七鞭子。 打完王信,牛继宗和柳芳被叫了过来。 “你们两个,互相抽对方七鞭子。若是不抽,每人十四鞭子。” “贾环,你到底什么意思?咱们如今是落难了,每日里吃的象猪,睡的的象狗,老老实实给你干活,你还要怎样?” “呵,牛继宗,你倒是挺有骨气啊?你是今日才当猪当狗的吗?当初是谁叫珉老四给弄得像狗一样啊?” “咱们那时斗不过贾珉,咱们认了。毕竟还我们自己有错在先。输了也就输了,贾珉也没对咱们怎么地,更不会象你这样会对待咱们,你就不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吗?” “后路?你能把我怎么样?你们还想活着回去吗?牛继宗,你知道不知道,如今我想弄死你们,就弄死你们?” “你叫咱们给家里写信拿钱来,咱们也写了,你还要怎样?” “钱是钱,即便你家里拿钱来了,放不放你们,也要看我高兴不高兴。现在我就不高兴了,所以,我决定,拿钱来了,我也不放你们,就在这里做一辈子奴隶。” “你们俩到底打不打?” “不打!” 牛继宗和柳芳,这个时候,倒还真有点儿骨气。 “不打,好,你们有骨气,我就成全你们。来人啊,每人十四鞭子。” 那个兵卒过来,打了牛继宗和柳芳一人十四鞭子。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一人加二十梱草。干不完的,晚上停饭,关笼子。” 说完,贾环重又坐下,慢慢地喝茶。 他想起了在野渡居里被关笼子和停饭的事。 原来动辄关人家笼子和停饭的滋味,是这样美好。怪不得珉老四总是愿意用这招儿呢。 只是这回便宜了这个珉老四,若是他落到了我手里,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宝玉叫鞑靼人给弄到哪里去了呢?过几日,还得好好地查查他,留着他,始终是个祸害。只要府里的钱一到手,就把他给灭口了。 只是府里谁会来呢、可别是珉老四来,那个家伙可不好对付。 不过,也没事儿。如今他丢官儿了,手里没有府兵团了。 便是有几个跟他不错的,到了这里,也是我的天下,蹦跶不起来的。 最好把珉老四也除掉了,将来府里就是我的天下了。 宝玉、王信,加上牛继宗他们四个,一家五万两银子,加一块儿,也有三十万两了。 实在不行,到时候拿着三十万两,离开北温都拉这个蛮荒之地,到繁华的江南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贾环一边心里做着美梦,一边在羊皮上迷糊着。 “百夫长,百夫长。” 贾环被一个声音惊醒。 “哦,是格日图啊。” “百夫长,信写好了吗?” “写好了,你就去跑一趟,到时候,分给你一成,就是三万两,顶你做一百年生意了。” 贾环说着,把王信和牛继宗等人要求家里拿钱赎人的信,交给了格日图。 格日图是这里的羊毛商人,经常来往于北温都拉和卜奎之间。最远的,甚至还到过宁古塔和盛京。 此次,贾环就是叫他到帝都,联系自己家里和王信等人家里,勒索钱财的。 “百夫长,这几家真的那么有钱吗?” “有钱?这些家的钱,说出来吓死你,别说这五万两,就是一家五十万两,他们也是有的。他们都是嫡子,家里舍得花钱的。” “既是如此,小的就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就启程到帝都去。但愿百夫长讲信用,到时候该给我的那一份,可要给我。” “格日图,放心吧,差不了你的。” 格日图上马离去,贾环重又躺到了羊皮上。 此时,在那些打草的奴隶当中,一个叫做宋二的,冷冷地盯着贾环做的这一切。 宋二是昨天到这里来的。他也是参加北温都拉之战的朝廷兵卒之一。 因为队伍被打散了,一直在草原上流浪,先后给多家当过奴隶,多次逃跑。 昨天,因为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到豪格大人家里偷吃的,被抓住了,就留下当奴隶了。 天傍黑,今天的牧草终于打够了。 贾环和兵卒们押着王信和牛继宗等人,回到了家里。 把王信等十多个人关进了一座地窨子里,一个兵卒端进来一大盆面糊,十来个人拿起破碗,争先恐后地抢着吃了起来。 现在,王信和牛继宗觉得,这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佳肴。 往日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以至于许多时候,他们都会怀疑,那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吃过饭,王信和几个人又聚集到了一起。 旁边那个便盆里的气味,他们早就适应了。 “唉,当初真是不该不听珉兄弟的话啊。否则,哪里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每天这个时候,王信都要把这些话,重复上几遍。 “唉,若是皇上听了贾珉的话,哪里会有今天的下场?” “当日我们还嘲笑贾珉,没想到,最后是我们成了笑话。” 牛继宗、柳芳几人,也是相似的话语。 “还不睡觉?再啰嗦,把你们扔到草原上喂狼去!” 外面传来兵卒凶狠的声音。 第0410章 我敢杀你 距离贾环住处月二十里,就是格日图家的毡房。 五年前,格日图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从南温都拉迁到了此地。 当时,是铁佛部落的大萨满祖耶介绍他到这里的,投奔当地的一个萨满。 祖耶以前在北温都拉呆过很长时间,所以在这里有些人脉。 后来这里的那位萨满迁到别处去了,但是,格日图却一直留在了这里。 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到南温都拉去一趟。 一是探望一下当初的恩人祖耶大萨满。二是顺便把北温都拉的一些情况,向铁佛部落的头人们介绍一下。 起初是向腊梅花汇报,后来就向玫瑰花汇报了。 此时,玫瑰花就坐再格日图的毡房里,正在跟几个汉地人一起,悠闲地喝着奶茶。 “二小姐,东西带回来了。” 格日图把从贾环那里拿到的六封信,交给了玫瑰花。 玫瑰花看了一会儿,递给了对面的人。 “卫军情长,这几家似乎很有钱啊?” 卫若兰接过来,看看信,又交给了玫瑰花。 “五万两银子,对于这几家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问题。” “珉长官这个兄弟也真有些意思,倒是跟珉长官很不一样呢。” “他哪里能跟珉长官比,在家里的时候,就是个废物。好了,格日图,一会儿就把信给豪格送去吧。” 格日图接过信,又瞅着玫瑰花,似乎在等着玫瑰花发话。 “卫军情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吃些东西就去吧,我们随后就到,你不会有事儿的。” 有了这句话,格日图放心了。狼吞虎咽地吃饱,出门上马去了。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卫若兰第一个起来出去,随后是玫瑰花、卫若水、卫若雨和六个斩首行动的队员。 不久之后,就到了贾环的住地附近约二里地处,隐藏起来。 鞑靼人的部落武装,都是亦兵亦民的战士。平时打仗或者战备的时候,会集中到一起。 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战事,就都回家里去住。 如今北温都拉战事早已结束,现在又是秋季打牧草的大忙时节,所以,部落战士们,就都回家了。只留下了十来个人,看守奴隶,每天打牧草。 从隐藏处,远远地还可以看见,贾环住处那里隐约的灯光。 距离贾环住处约五里,是沃尔特人千夫长豪格的住处。 他是前天才回到这里来住的。 此前的二十来天里,他都在距离此地五里多远的一个小地窨子里住的。 地窨子里住着,自然不如这个宽大的毡房舒服,但是,没办法啊。此前,部落头人和两个万夫长,都在夜里突然被杀了。 至于是谁杀的,至今也弄不明白。 有说是头人的兄弟杀的,也有的说,是族老杀的。还有的说,是卜奎人杀的。 对于最后一种说法,豪格是不相信的。 他不相信卜奎人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跑到北温都拉来杀人。他们也没有那个本事。 若是真有那个本事,此前的十五万大军,哪里会那么不堪一击? 不管是谁干的,先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局势终于稳定下来了的。原来头人的弟兄,当上了新的头人。 虽然这个家伙是个草包,但是,终于可以不用为了争夺头人的位子,斗来斗去,自己也不用为难到底支持谁了。 现在豪哥的主要心思,就是慢慢地积攒自己的力量,将来好做万夫长。 他觉得,自己有这个机会。新收的义子,或许会帮助自己达成这个愿望。 因为他看好义子贾环的练兵方法。卜奎府兵团,用的就是这套方法。 豪格一边搂着女奴喝酒,一边在琢磨着自己的好事。 这个女奴,是他上次从南温都拉的麦来人那里抢来的,据说是原来麦来人头人麦凯门的小妾。这让豪格很是得意。 管家进来了,带来了那个叫做格日图的行脚商人。 “豪格老爷,格日图有要事禀报。” “嗯,格日图,你有什么事儿?” “启禀豪格老爷,有一样东西,还请老爷过目,老爷一看便知。” 格日图说着,就把贾环给他的那几封勒索信递了上去。 “管家,你看看是什么东西。” 豪格没有去接信,因为他不识汉字。 管家一看,脸色就变了,把信中勒索钱财的意思说了。 咚!豪格一拳砸在案子上。 “这个孽畜,竟敢瞒着我干这么大的事情,三十万两银子,即便是他要来了,想必也是要私吞的。” “他还曾经答应,收上来钱,给格日图一成。” 管家早就看不上贾珉了,趁机进谗。 “三万两银子,他就敢做主了,眼里还有我么?” “豪哥老爷,汉地人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终究不是跟我们一条心。老奴估计,贾环是想拿了钱,跑回南地去。” “我把图雅许给了他,还叫他做百夫长,如此对待他,他竟然还有异心。走,把这个孽畜杀了。省得以后祸害了咱们。格日图,你也去,当面做个见证,看他还有何话可说?” 说着,几人就出门,打马而去。 安排好了格日图送信的事情,贾环就很高兴。回来之后,就喝上了小酒。 本来想叫图雅跟他一块儿喝,但是图雅不愿意,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不过,他也不在意。毕竟自己在这里也呆不了多久了。将来走了,也不可能把图雅带走。 这样土里土气的女人,将来怎么拿得出手呢? 只是这酒,实在有些难喝。跟国公酒的味道比起来,相差甚远。 没关系,很快就要回去了,又要过上繁华的日子了。 这回有钱了,看谁还敢瞧不起我。 砰的一声,毡房的门开了。豪格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一看豪格愤怒的表情,和旁边的格日图,贾环就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 事情败露了,自己叫格日图给出卖了。功亏一篑啊。 不过,他很来镇定下来,心里也有了主意,仍然坐在毡上。 “哎呦,义父来了,正好坐下吃酒。” “哼!你个孽畜,看你干的好事,我如此对你,竟敢背叛我。” 啪,豪格把那几封书信拍在案上。 “义父息怒,有话好好说,到底何事?” “贾环,你还跟我装傻,这些书信,难道不是你叫送的?” “义父不要听信小人挑拨,到底是何书信,让我看看。” 说着,贾环就起身,似乎伸手去对面拿书信,右手到了豪哥胸前,突然翻转,就探出了一把匕首,飞快地插进豪哥胸口。 豪格猝不及防,登时仰面倒下,挣扎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贾环再不犹豫,回身到毡房璧上抽出马刀,就跟管家和格日图打了起来。 几个人在屋里打着,外面似乎也有人打了起来,不过,似乎没多久,外面就没有动静了。 管家大声喊人帮忙,没一会儿,就有人进来了。管家一看来人,竟然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还有一个年轻姑娘。 就在管家一愣神间,贾珉突然砍出一刀,把管家砍到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这个时候,贾环才看清了来人。 “卫若兰,怎么会是你?你是来救我的吧?正好,我杀了豪格,想要逃回去呢。豪格是千夫长,这份儿功劳,到时候算你一份儿。我们走” 贾环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儿,见到卫若兰,还很高兴。 “贾环,我问你,宝玉在哪里?” 卫若兰冷冷道。 “宝二哥?那日战败之后,我就没见过啊。” “好,那你说,贾蓉在哪里?” “蓉哥儿?我也没见过啊,或许是失散了,或许是回去了。” “好,贾环,王信和牛继宗他们在哪里?” “王信?牛继宗?我没见过他们啊?自从那日战败,就跟王信失散了。” 卫若兰不禁在心里哀叹:也真是无可救药了。 “贾环,你还在撒谎!” 外面一声大喝,就挤进来一帮人来。 正是卫若水带着王信、牛继宗、柳芳、陈瑞文、马尚德进来了。 旁边还有那个昨天才抓来的奴隶,宋二。 那个跟他合作的格日图,也站在了他们一起。 此时,贾环才明白,这是一次策划好的行动。 “哈哈哈,好,卫若兰,真有你的。佩服,佩服。不过,这又能怎么样呢?” “没错,这几个废物是在我这里,我就是把他们当奴隶了。你看看他们几个那熊样,叫我虐得像狗似的。真是太解气了。” “如今我杀了豪格,就从这里大大方方地走出去,我看你们谁敢把我怎么样?” “卫若兰、卫若水,你们都是珉老四的部下吧?我是珉老四的兄弟,他们几个若是想杀我,你能不管吗?我若是叫别人给杀了,我看你回去跟珉老四怎么交代?” 王信等人早就恨死了贾环,如今被救了出来,以为终于有了报仇机会。 见他搬出了贾珉,倒还真就为难了。 怎么说,贾环也是贾珉的兄弟,若是杀了贾环,确实跟贾珉无法交代。 只有卫若兰,始终在静静地看着贾环,面带微笑。 “哈哈哈,怎么样,都傻了吧?你们谁敢杀我?来啊,来啊。” 贾环得意地大笑起来。 “我敢杀你!” 一个声音从后面响起。 贾环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子感到有些冷,低下头,就见到一个刀尖从前胸透出。 他慢慢地转过身,就见图雅双手正握着马刀。 “图雅,你是我的娘子,怎么能杀我?” “你何曾把我当做你的娘子?你杀了我叔叔,每日睡在我身边,梦里却在喊着宝姑娘、林姑娘,忘恩负义,薄情寡性,你这种混蛋,留你何用!” 图雅说完,双手用力一抽,血流溅出。 贾环颓然倒地,抽搐一阵,再也不动了。 “你们杀了我吧。” 图雅把马刀往地下一扔,闭上了眼睛。 却没人来理她。 “远飞兄,你究竟要跟我装到什么时候啊?” 卫若兰拍了拍宋二的肩膀上。 “你们都知道我了?” “远飞兄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真是令人敬佩。不过,珉长官有话,告诉找到远飞兄,请到卜奎去,从长计议。” “王大哥,令尊就在卜奎。牛大哥,此前珉长官有话,要我等尽力查找各位,幸不辱使命。走吧,我们回卜奎。” 图雅睁开眼,那些人已经走了。望着屋内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第0411章 就这样咫尺天涯 落雁湖是北温都拉草原上最大的湖泊,整个湖泊呈葫芦形。长足有上百里,最窄处有二十多里,最宽处有四十多里。 落雁湖上有很多湖心岛,贾珉和长安所在的,其实只是其中不大的一个,叫大鱼岛。因为形状像一条大鱼而得名。 比大鱼岛大的湖心岛,至少还有五六个。獾子岛就是最大的一个。 獾子岛跟其他岛的最大不同,还不在于它是最大的,而是地形上的差别。 岛上凸起了两座山峰,山上还有岩石。因为植被丰富,山里的物产也多,有许多飞禽走兽。 虽然没有虎、熊、豹、狼这些大型的凶猛野兽,但是,獾子、貉子、水獭、水貂、旱獭、山鸡、野兔、飞龙这些东西,倒是有不少。 其中又以獾子最多,所以就被称为獾子岛。 大鱼岛上没有固定的居民,獾子岛上却有几十户人家。基本上都是以打鱼和在山里狩猎采集为生。 獾子岛之所以出名,并不是因为这里的物产,而是因为这里有一座寺院:双峰寺。 双峰寺是一个游方和尚建起来的,至今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说是个寺院,其实规模很小。只有一间主殿,两间配殿。剩下的建筑,就是斋堂、寮房、藏经阁等几间建筑了。 因为独处湖心岛上,来往交通不便,所以,到这里的信众就很少。 实际上,在北温都拉草原,即使不处于湖心岛上,寺院的香火也不会旺盛到哪里去。 因为这里信佛的人并不多,绝大多数人,信奉的是萨满教。 萨满教,是一种非常原始的宗教,它没有主神,也就是没有一个主宰一切的至高神。 许多时候,它已经类似于一种民俗了。 不过,在北温都拉的上层统治者中,还是有一些信佛之人的。 所以,双峰寺的一部分供养,就来自一些部落头人、长老以及一些有钱人。 另外一些供养,则要自给自足了。 主要来自于寺院的四五十亩土地。另外的,就是寺院的十来个仆役的劳作收入,包括采集药材的收入。 本来,打鱼和打猎也是一项不菲的收入来源的,但是,因为杀生,所以,寺院是不能做的。 寺院的主持是觉能师父,他有一个徒弟,叫昌进。真正的神职人员,就他们两个。 觉能有一个女儿,叫塔娜,今年十七岁。是觉能出家前生下的。因为母亲去世了,无依无靠,觉能就把女儿带在了身边。 出家人虽然讲究四大皆空,但是,也不是无情无义,抛弃了女儿,让女儿孤苦无依,也违背慈悲为怀的教义。 不过,最近觉能新收了一个徒弟,目前还是戴发修行。 这个徒弟,是个汉地人。是这次北温都拉战争中的一个战俘。他的名字,叫做贾宝玉。 贾宝玉既是觉能的徒弟,也是他的女婿。他把自己的女儿塔娜,许配给了贾宝玉。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宝玉坐在蒲团上,在心中默念着。 这部《心经》,他现在几乎能倒背如流了。 双峰寺内,除了一些经书,没有其他任何书籍。在没有朋友,没有熟人的环境中,经书是他排遣寂寞的唯一的依赖。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念着念着,他就念出了声音。不过,宝玉自己似乎浑然未觉。 此时若是别人看来,似乎他已经进入了入定状态。 事实上,这么看也是有道理的。此时的宝玉,似乎就在如梦如幻之中。 《心经》,可以驱除心魔,纯净内心,让人找回本我。 但是,我的本我,现在何处呢? 我是那个荣国府的贾宝玉吗?我就是那个为了自己活命,杀了忠实的小厮茗烟的人吗? 我就是贾贵妃的弟弟,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的外甥吗? 那么。我又是怎么成为了鞑靼人的奴隶呢? 我到底是谁?我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呢? 以前在梦中的时候,时常会梦见跟一个癞头和尚和道士在一起,四处云游,难道是如今云游到了这里吗?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娑婆诃。” “宝玉,宝玉。” 一个女声想起。 宝玉从《心经》的意境中惊醒过来。 是谁在叫我?是黛玉吗?黛玉怎么会到了这里呢? 宝玉从蒲团上站起来,四下张望,没发现有人。 他想起来了,觉能师父昨天出去了,似乎是到沃特尔部落的头人家去了。 昌进师父带着仆役们打牧草去了,双峰寺养了四匹马,冬天里还是需要不少牧草的。 一想起沃特尔部落头人,宝玉就又想起了贾蓉、贾环、还有茗烟。 想起了那天被沃特尔人抓着时候的情形。 环三弟怎么就会那么狠心,就杀死了蓉哥儿?我怎么又会那么狠心,就杀死了茗烟? 这样的事情,是我做的吗? 薛大哥哪里去了呢?他是不是已经逃过一劫了呢?如果他逃走了,是不是会找人来营救我们呢? 谁会来呢?是琏二哥还是珉四弟呢? 珉四弟会来吗?当初不听他的话,一心想来捞军功,他还会不会生气呢? 唉,捞个什么劳什子军功啊?当了官儿又有什么用处呢?不过是些虚名而已。 一副臭皮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 “宝玉,宝玉。” 一个女子过来,渐渐走进了。她挺着肚子,已经怀有身孕,行动有些不便。 不过,脸上却带着幸福的微笑。 宝玉回过神来。 这就是他的娘子塔娜。 对于塔娜,宝玉的感情很复杂。 有的时候,他觉得塔娜就是观世音菩萨,是专门来救苦救难的。 那一日被抓到后,他被送到了头人府当奴隶。 每日里,不是和泥脱坯,就是打草剪羊毛,要不就是挑水拣牛粪。 总之就是无休无止地干活,再干活。 每日里吃的就是炒黄米,要不就是玉米糊糊,没有一顿饭能吃饱,半夜里,常常就饿得醒过来。 每天晚上,被关在地窨子里,二十几人挤在一起,连翻身都难。如果起来解手,回去之后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无数的蚊虫,似乎无休止地叮咬,浑身上下,几乎就没有好的地方,又痛又痒。让人生不如死。 干活时,只要动作稍微慢一点儿,皮鞭子就上身了。 现在想起来,宝玉都不知道,那些日子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就在他觉得再也支持不下去的时候,师父觉能带着塔娜到头人府去了。 那天塔娜在看他们脱坯,不知道怎么着,就冲宝玉笑了一下。 那个时候,宝玉就想到了黛玉。似乎塔娜就是黛玉的化身。 但是,随后他就明白了,那不是黛玉,只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儿而已。 不一会儿,管家来了,见到了宝玉,就是满脸的微笑。 这个管家,平时都是不苟言笑的。只要是他对着哪个奴隶笑了,谁就遭殃了。 不是打个半死,就是罚做更多的苦役。 现在,他对宝玉笑了,宝玉觉得,自己又要大祸临头了。 管家领着宝玉进了一间屋子,给了他一套新衣服,一双新鞋子,还破天荒地叫他洗脸梳头。 然后把他领到了头人的屋子。 宝玉不知道他们要自己干什么。但是,一切都不是他自己能说的算的,只能人家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否则,就是皮鞭加身,或者是吊起来毒打,或者是用绳子拴上,用马在草原上拖着。 头人给了宝玉两条路,一条是继续在他那里做奴隶,一条是娶一个女孩儿做妻子。 这个女孩儿,就是塔娜。 原来是塔娜看上了他,向父亲觉能请求,觉能就跟头人要了宝玉,给自己做女婿。 宝玉不假思索,就同意了娶塔娜。这样的脱离奴役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呢? 宝玉不知道塔娜为什么会看上自己,但是,他跟着觉能和塔娜来到了獾子岛,脱离了奴隶的命运,倒是实实在在的。 在这里,他娶了塔娜,开始了跟奴隶相比,似乎天堂般的生活。 再也不用干那些苦役,再也没人打他骂他,虽然跟荣国府里的生活无法相比,但是,他也是这里的主子了。 整个獾子岛上的百姓见到他,也要叫一声老爷了。 这一切,都是塔娜带给他的。 “宝玉,天冷了,加一件皮衣吧。” 塔娜把一件羔羊皮大衣,披到宝玉身上。 “塔娜,昌进师兄回来了吗?” “还没有,他们要多弄些干菜,过些日子腌起来,留着冬天吃。” “为何现在不腌起来?” “没有缸了,不过,也不用急,过些日子湖上封冻了,就到大鱼岛去,把那里的缸从冰上推过来,到时候就可以腌菜了。” “大鱼岛怎么还有咱家的缸?” “我爹以前在那里有个修行的房子,那里什么都有的。” “那里还有房子?哪天倒是要去看看。” “你要去看,这几日我便带你去。” 第0412章 阴差阳错错过了 转眼之间,贾珉和长安在大鱼岛上过了一个来月。 天已经冷了,落雁湖大雁都飞走了。 昨天下午,开始下起了雪。昨天晚上一夜之间,落雁湖就结冰了。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冬季结冰期。 湖面结冰,对于隐居在大鱼岛上的三个居民来讲,既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以后出行方便了。不用再划独木舟,可以直接从冰上走。 坏处是,别人也可以直接从冰上过来,他们暴露的几率也加大了不少。 不过,这似乎没有多大关系,因为他们就要离开这里。长安腿上的箭伤好了,他们准备返回卜奎。 此次,青格勒和她母亲也将跟着贾珉走,一起到卜奎去。如果他们愿意,长安还准备把他们带到帝都去。 青格勒倒是愿意到帝都去,但是,他母亲不愿意去帝都,只愿意到卜奎。 到卜奎,还是为了她的儿子,否则,她是不愿意离开草原的。 贾珉已经跟萨满大婶子约定,这几天就要启程。 现在走,正是合适的时机。大地刚刚开始封冻,没有大雪,路上比较好走。如果再晚一些,雪大了,把路封上了,想走就困难了。 今天,是落雁庄的集日,贾珉和长安要去取回此前定制的马车。 青格勒家的马车,已经破旧不堪,很难经得起长途跋涉,那辆马车也太小,家里的东西也装不下,所以这次定做了一辆大的。 有了马车,也便于把连环铳隐藏起来。背着那么个大家伙,总是显得有些扎眼。 除了马车,他们还要到集市上去买一些路上的用品。其他的以前都准备好了,这一次,主要是买些吃的东西和木炭。 在岛上呆着寂寞,长安早就想出去走走。上个集日,她就缠着贾珉和青格勒,要去看热闹,两人被逼无奈,就带着她去了。 今天刚吃过早饭,长安就张罗着要走。 不过,在去赶集前,他们还要到獾子岛的双峰寺去一趟。 长安在养伤时,曾经许愿,说只要腿伤好了,就要还愿。 当时许愿,也只是在心里许的,那时候,她还不知道獾子岛有个双峰寺。 前几天从青格勒那里知道后,就嚷着要到寺院去还愿。 她的理由是,双峰寺离这里很近,一定是她许愿的时候,观音菩萨听见了,才叫她的腿好的那么快的。 长安既然要去,贾珉自然不会拦着,于是就先到双峰寺还愿,然后再去落雁庄赶集。 收拾妥当,留下青格勒在家,贾珉和长安就踏上了湖面,从冰上直接到獾子岛。 现在,他们穿的都是本地人衣服,再戴上棉帽,就跟本地人没什么两样。 青格勒在当地还有一些熟人,他们在本地,没人认识他们,出来后,反倒比青格勒还要安全些。 昨天虽然下了雪,却只有一寸来厚。冰面本来就滑,风一过,薄薄的积雪就被吹跑,露出明亮光滑的冰面来。 现在冰层还不厚,不过却很结实。冰面是透明的,水浅的地方,可以直接看到湖底。偶尔冰下还有鱼群跑过,都清晰可见。 长安见了,就非常兴奋,时而追逐鱼群,时而在冰上跳来跳去,不断地溜冰,高声喊叫着。动不动就摔倒了。 倒了就不起来,非得贾珉过去拉她,才起来。有时候故意使坏,就连贾珉也被她给拽倒在冰上。她就在一旁哈哈大笑,很是开心的样子。 “长安,少胡闹一会儿,快点儿还愿了,好去赶集。” “不着急嘛,一会儿到了大婶子家,骑上马就快了。珉长官,你看,那边也有两个人在玩儿呢?” 距离贾珉他们一百来米处,也有两个人,在冰上一边走路,一边玩耍着,也在大呼小叫着,似乎很兴奋的样子。 “是啊,看来是小两口儿。他们应该就是从獾子岛上出来的。” “珉长官,我们过去跟他们一块儿玩儿吧,人多了,热闹些。” “行啊,你要是不怕惹麻烦,就过去。” “哦,那还是算了吧,我们走吧。” 贾珉说的没错,那边的两个人,确实是小两口。正是宝玉和塔娜。 他们从獾子岛出来,要去大鱼岛,到那里去取一个缸回来。 阴差阳错,贾珉和宝玉就这样近在咫尺地错过去了。 很快,贾珉和长安就到了獾子岛。 双峰寺虽然不大,却坐落在岛上高处。还在湖面上,就远远地可见。上了岛,走了二十来分钟就到了。 寺院里也没有什么信众,显得有些冷清。两个仆役,正在扫雪。见有人来,一个人就进了一间屋子,随即,就有一个和尚出来,向贾珉和长安走来。 “贫僧觉能,两位施主有何指教?” “前些日子曾经许愿,今日来还愿的,不知如何……。” “哦,那就请一炷香吧,请随我来。” 两人就跟着觉能,到了主殿。 主殿和神像都不大,香烛、酥油、火折子什么的,倒也齐全。 贾珉把褡裢递给长安,长安摸索一阵,拿出了一块五两的银子,放到供桌上。 “施主,心意到了就行,不必如此破费。” “这是我的心意,还请师父不要推辞。” 长安说着,就跪下磕头。见贾珉还在一边儿站着,就拽了一下贾珉的衣襟,贾珉无奈,也就跟着她一起跪下磕头。 主殿拜完了,长安又去配殿拜,贾珉这回自觉了,不用长安说,自己也就跟着磕头。 最后,长安连送子娘娘都拜了,贾珉无奈,也只好跟着稀里糊涂的磕头。 磕头是磕头,心里却是不解。 长安就是见神就拜那伙儿的。拜就拜了,只是你一个大姑娘,拜送子娘娘作甚? 再说了,这里竟然有送子娘娘,倒也有些奇怪。难道北温都拉人也信这个? 终究是想不明白,于是就稀里糊涂地跟觉能告辞而去。 回到湖面上,刚才在庙里那个严肃虔诚的长安就不见了,又变成了那个似乎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这一回没在湖上逗留多久,很快就上岸,到了青格勒家,两人骑马就奔落雁庄去了。 落雁庄就在落雁湖边上。这个村庄的规模,并不固定。 冬天规模比较大,毡房畜圈的,密密麻麻的散落在各处。等到明年春天,这些毡房就要纷纷拔起,到各自的草场去了,一直到秋天,才会回来。 这就是北温都拉多数牧民的传统生活方式:逐水草而居。 冬天之所以返回落雁湖,是因为这里靠近落雁湖的水源,取水方便。同时聚集在一起,也有利于集中力量,抵御风灾,雪灾和狼灾。 对于牧人来说,狼是一大祸害。 草原上狼的数量众多,尤其是在有天灾的情况下,其他动物减少,狼可以捕杀的猎物数量降低,牲畜就成了狼的主要猎杀对象。 狼有很高的捕猎技术和智慧,又有团队精神,对付狼群,历来都是牧人很头疼的问题。所以,冬季的这种聚居方式,就成了自然的选择。 落雁湖的集市,每月三次。日子在三个三,也就是每月的初三、十三、二十三。 今天是十月二十三,是这个月的最后一个集日。 两人到了集市,已经快十一点了。长安嚷着饿了,于是贾珉就先买了些吃的。然后交钱取了马车,绳套马具等都是一块儿定好的,把骑来的马套上,就开始采购其他东西。 很快东西采购齐了,就赶着马车往回走。 在车上,一边聊着,一边吃东西。 开始长安话还挺多,渐渐地,话就少了,有时候,还有些发呆的样子。 “怎么了,长安,话怎么少了?” “没什么,就是心里有点怪怪的。总是想着回去,如今真要走了,倒是有些舍不得了。” “这里终究是是非之地,不能久待。青格勒如今还是逃兵身份,现在落雁湖的人都回来了,时间久了,难免暴露。” “很快就要下大雪了,若不趁着这个时候走,将来大雪封路,想走就难了。一封就是一个冬天,困在这里,可就不妙了。” “道理我倒是明白,可就是……。” 其实,长安是另一番心思。 在这里,可以跟贾珉在一起,无忧无虑的。一回去,自己就得回到帝都。那个时候,就不知道何时再能见到贾珉了。将来更加难有现在这样的机会,天天跟贾珉在一起了。 一想到这些,长安就是满心的矛盾。既想回去,又留恋现在的日子。 这一段时间,自己天天被贾珉照顾着,宠溺着,可以尽情地跟他撒娇、耍赖,一旦回去了,还会有这样的日子吗?怕是想见面都难呢。 说话间,到了青格勒家,把东西和车马都放在那里,两人带着一些吃的,就回到了大鱼岛。 见两人回来,青格勒就迎了出来。 “青格勒,这缸怎么少了一个?” 贾珉一回来,就觉得门前有些变化,仔细打量,发现原来放在门前的缸少了一个。 “双峰寺的塔娜姑娘带着人,拿回去一个腌菜用。这房子和缸,都是她家。” “不是一个修行的喇嘛的吗?” “修行的喇嘛就是觉能师父,塔娜就是他的女儿。” “出家人还有女儿?” “出家之前就有的。不仅有女儿,还有女婿呢,对了,也是你们汉地人,说话跟你一个口音,叫做什么宝玉来着。” “你说什么?宝玉?” 这怎么可能? 第0413章 真的要抛下我们么 贾珉虽然吃惊,却几乎本能地相信,那人就是宝玉。 线索已经很明显,汉地人,跟他一个口音,名字也相符。这样的线索,他不能放过。 在红楼原著中,宝玉最后的结局是出家。这证明他跟佛有缘。 如今若是真的在双峰寺,不仅是一个线索,也是某种暗示。那就是宝玉或许真的跟佛有缘。 双峰寺的情形,跟上午来的时候没事两样。院子里没人,贾珉自顾走了进去。 一进院子,就见一个人坐在主殿之内的蒲团上,穿着俗家的衣服。那身影,就很熟悉。 这一刻,贾珉就断定,那个人就是宝玉。 刚进门,那人一回头,正是宝玉。 “宝二哥。” 宝玉愣住了,眼睛直瞪瞪地瞅着贾珉,嘴唇蠕动着,终于反应过来。 “珉四弟。” 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一下子扑在贾珉怀里,尽情地哭着。 “好了,好了,宝二哥,不要怕,我来了,老祖宗叫我来救你回家。” 过了五六分钟,宝玉才算镇静下来。 “珉四弟,真的是你吗?” “宝二哥,是我。” “走,我们回家,你带我回家,这个鬼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呆了。走,立刻就走。” “宝二哥,不急在一时,有些话,我要问问你,然后再说。” “还问什么,即刻就走,趁着此时没人,咱们就悄悄地溜了出去。” 贾珉不禁又无语了。 宝玉如此急切就要走,叫他感到心寒。 据青格勒说的情况,宝玉如今是觉能师父的女婿,觉能的女儿,就是宝玉的娘子了。 宝玉走了,那个塔娜怎么办?就这样扔下她,悄悄地走了?跟人家一个交代都没有? 他玩儿失踪了,留下人家那一家人怎么办?自己回到荣国府逍遥快乐,人家不知情形,还到处去找他,为他忧心如焚,这样做,实在太残酷了。 再者,宝玉究竟是怎么到了这里,又是怎么成了觉能的女婿的,这些问题,都得搞清楚。 两人站在殿内,宝玉面向里面,贾珉面向外面,院子里的情形,贾珉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的。 一个女人从主殿旁边转了过来,看见贾珉,大概以为他是香客,就向他微笑了一下,然后就站在门口。 中等的身材,挺着个大肚子,手扶在后腰上,就像平儿平时那样,这是标准的孕妇姿势。 几乎是本能地,贾珉就认定,这就是那个塔娜,宝玉在这里的娘子了。 “珉四弟,你还犹豫什么?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呆了。带我回卜奎,带我回帝都,我要回府里。” 听到宝玉的话,塔娜脸色立刻就变了,眼泪扑簌簌地就留了下来。 宝玉还要说,贾珉扳着他的肩膀,叫他转过身,面对塔娜。 “哦,塔娜,你怎么来了?” 宝玉显然很意外。因为背对着他,贾珉看不见他脸上此时的表情。 “宝玉,你真的要走吗?就这么抛下我和孩子,自己回去?” 这一下,宝玉不吱声了。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 刚才见到贾珉的那一刻,他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回家,终于可以回家了。 那个时候,他心里根本就没想到塔娜和孩子。 现在塔娜站在他跟前,他竟然无言以对了。 是啊,塔娜怎么办呢? 我能带她回去吗?带她回去了,黛玉怎么办?黛玉会怎么看我?到时候,如何处置塔娜? “你就是塔娜吧?” 贾珉觉得,这件事情,还得自己来处理。 宝玉平时就是个没有决断的人,此时方寸已乱,叫他自己拿主意,似乎有些为难了他。 塔娜没有吱声,只是无言地点点头。 “我是宝玉的弟弟,你带我去见觉能师父。” 塔娜又是点点头,转身走了。 “宝二哥,此事不急在一时,待我见见觉能师父,再商量个计策。” 贾珉不再理会宝玉,尾随塔娜而去。 还是上午觉能出来那间屋子,塔娜进去,贾珉在外等候。 不一会儿,塔娜出来。 “我爹请你进去说话。” 贾珉进去,觉能递给他一个蒲团,两人就在地板上对面坐下。 “又来打扰师父了。” “谈不上打扰,到底也是我们有缘,没想到,上午来了一回,竟然是这种缘分。施主是宝玉的哪一位兄弟?贾珉还是贾环?” “贾珉。” “就是卜奎游击贾珉?” “正是,不过,游击是以前的事了,在下如今只是白身。” “贾施主的事迹,贫僧早已如雷贯耳。尤其是流人事务改革,更是尽显慈悲心怀,贫僧仰慕得很。” “师父过奖了,在其位谋其政,不过略尽本分而已。” “施主的事情和贵府的事情,宝玉跟我和塔娜讲了很多,是是非非,贫僧自有判断。” 觉能这么一说,贾珉就明白了。关于自己跟宝玉之间的恩恩怨怨,宝玉肯定是跟他们讲了。而且没说自己什么好话。 估计也会像以前那样,把责任都往自己头上推,他自己什么都是对的,错的永远是被人。 对此,贾珉没感到有什么奇怪的。要想改变一个人的偏见,是很难的。 他现在已经懒得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更不会见到谁,就去跟人解释这个,解释那个的。 觉能的这个说法,倒是跟王子腾当初的说法有些相似。 贾珉也明白他的意思。意思是宝玉虽然说了,但是,并不代表我就同意他的观点。你们俩谁对谁错,我有自己的判断。等于间接承认了贾珉是对的。 “谢谢师傅的理解,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师傅相告。” “施主请讲。” “宝玉是如何娶了塔娜姑娘的?” “唉,也是一场孽缘。” 觉能就说了事情经过。 “那一日,塔娜只觉得宝玉可怜,平日里她又仰慕书生。于是就求贫僧从头人那里把宝玉要来。” “贫僧从年轻时就一心向佛,塔娜的娘去世又早,自觉愧对塔娜,也就不忍心拂逆她的意愿,也是跟头人有些交情,于是就同意了塔娜。希望她能有个归宿。” “当时,我们并未逼迫宝玉,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是在宝玉同意之后,头人告诉了贫僧,宝玉是荣国府子弟。从我们内心来讲,并无贪慕攀附之意。” “说句真话,贫僧知道宝玉是贵府子弟后,是颇为踌躇的。只是塔娜一再坚持,宝玉也一再信誓旦旦,贫僧才不忍心,将塔娜许配给了宝玉。” “贫僧知道,贵府有一天,或许会找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如今施主来了,有何打算?” 贾珉毫不怀疑地,就相信了觉能的话。 觉能在这里,还是很有些地位的。宝玉当时只是个奴隶,若非塔娜坚持,觉能选婿,没有多大可能性,就能选到宝玉的头上。 至于他说的不是贪慕攀附贾府,也是真心话。 作为一个出家人,又远在北温都拉,贾府对他来说,并非什么重大意义的存在。 他要的,只是自己女儿的一个归宿而已,哪怕是个奴隶,只要对自己女儿好,就足够了。 “在下既然来了,就是代表贾府的。宝玉我要带回去,塔娜和孩子,也要带回去,他们就是贾家的人了。” 塔娜把宝玉从奴隶命运解救出来,已经是宝玉的恩人了。如今成了他的娘子,又有了宝玉的孩子,贾珉无法不带塔娜回去。 这件事情,即便是换做贾政来,也会这么做的。 况且,如果不带塔娜回去,宝玉能不能回去,也是个变数。 对于觉能来说,宝玉这个女婿固然重要,但是,总是没有塔娜重要的。 “唉,也自好如此了。” 觉能并没显示出轻松来。似乎仍然心事重重的样子。 “在下近日就要回卜奎,到时就带宝玉和塔娜一起走,不知师父以为如何?” “贾施主的本事,贫僧倒是略知一二。只是一路上山高水远,并不太平,想要平安到达卜奎,并非易事。罢了,贫僧就陪你们走上一趟,路上或许能给你们减少些麻烦。” 觉能在北温都拉,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路上有他相伴,确实会减少不少麻烦。 “如此,就定在后日启程,可好?” “也好,就如此定下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贾珉就找到了宝玉。告诉了他结果。 “珉四弟,能不能不带塔娜回去?见了林妹妹,我如何跟她交代?” 贾珉几乎想一头撞死自己。 我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兄弟?竟然想抛妻弃子,这心,也实在是过于薄凉了。 “不行,这点没有商量。不带上塔娜,我就不管了。” “带她回去也行,毕竟塔娜对我很好,人也是不错的。只是回去之后,林妹妹怎么办?总不能让林妹妹做妾啊,她会不会生我的气?” 林妹妹怎么办?我知道你怎么办?心里有林妹妹,你又何必娶了塔娜? “贾宝玉,我告诉你。你娶塔娜,虽然用的是北温都拉的规矩,但也是明媒正娶的,塔娜这个正妻,也是算数的。即便是父亲和母亲,这个帐也是要认的。” “至于将来你跟黛玉怎么办,你回去问老祖宗吧。另外,没有你岳父一路上护送我们到卜奎,我们很难走出温都拉,回到卜奎。” “现在,你明确地回答我,你到底是回去,还是不回去?” “回去。” “怎么回去?” “带上塔娜和孩子回去。” “好,收拾一下吧,我们后天启程。” 第0414章 做人的差距这么大 贾珉没有向宝玉打听贾环的消息,宝玉也没有跟他说。 贾珉估计,宝玉石真的不知道贾环的消息。他自己都自顾不暇,哪里还回去关心贾环? 再说了,贾环在宝玉眼里也没有那么重要的位置。 关于贾环,既然已经交给了冯紫英他们去处置,贾珉也就不会再管了。 冯紫英他们的能力,贾珉还是清楚的。他们要想除掉贾环,就算是插上翅膀,贾环也难逃一死。 关于贾环杀了贾蓉,宝玉杀了茗烟,贾珉也没问。宝玉同样没跟他说。 估计是宝玉还怀有侥幸心理,以为贾珉不知道,可以隐瞒过去。 这件事情,贾珉现在也懒得再管了。只要把宝玉带回去,。怎么面对府里,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不过,宝玉似乎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一切自然会有王夫人和老太太给他善后。 回到大鱼岛,贾珉跟长安和青格勒说了宝玉的事情,两人自然很高兴,晚上还特意喝酒,庆祝贾珉兄弟团圆。贾珉也假装高兴,稀里糊涂应付过去。 第三天,觉能、宝玉、塔娜和庙里的两个仆役,赶到了青格勒家。 一辆车,四匹马。塔娜坐车,觉能,宝玉和一个仆役骑马,另一个仆役赶车。 贾珉这边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一辆车,三匹马。青格勒大婶坐车,贾珉、长安、青格勒骑马。 宝玉和长安在野渡居时也是认识的,不过,长安那时的身份还是栗安。现在贾珉也没跟宝玉特意介绍长安的真实身份,宝玉也不知道长安的公主身份。 觉能和塔娜也没有多问,只是跟长安和青格勒打了招呼。 这样倒也好。万一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宝玉把长安的真实身份抖落出来,为自己解脱。这事儿还真是他能干得出来的。 长安的身份,贾珉到青格勒家的第一天,就跟大婶子讲了。现在,他宁愿相信外人,都不敢相信宝玉这个兄弟。 连自己的娘子和孩子都要抛弃的人,怎么敢叫人相信。 看着塔娜那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的样子,贾珉的心情也很复杂。 这回把塔娜带回去,不知道塔娜到了贾府会是个什么结果? 塔娜不识字,觉能的身份,在北温都拉或许还有点儿面子,但是,在贾府那些一向眼高于顶的人眼里,无疑是算不上什么的。 也就是说,这门亲事是门不当,户不对的。 在观念和生活习惯上,塔娜也跟贾府中人有着明显的区别,所以,塔娜此去,是福是祸,还真的就不好说。 另外一个棘手问题,就是黛玉。 他本来是满怀希望做宝玉正妻的,老太太也表示了这个意思。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贾政和王夫人也会同意这个安排。 如今横空杀出了塔娜,将来如何安置黛玉? 黛玉现在本身就是个孤儿了,没有双亲护持,手里又没有什么财产,自己又不太合群,心高气傲的,将来怎么办? 一想起这些,贾珉就感到头疼。好在贾府这类事儿,他碰上的也多了,一时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十点钟,开始启程。 这次的路线是,从北温都拉出发,经过北峰口,进入南温都拉,再从南温都拉返回卜奎。 整个温都拉草原,现在都没有什么战事。前一段时间的斩首行动,在给温都拉造成了一阵混乱之后,如今也渐渐地稳定下来。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两辆车,都拉着毡房,尽量挑有人聚集的地方,寻找宿营地。这样做,主要是从安全的角度出发。尽可能地避免遇上狼群等猛兽。 这样在外面临时搭建毡房的事情,对于草原上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许多迁徙的牧民和一些商队,就是这样做的。所以也没人感到奇怪。到了一个地方,人们遇到了,还会主动告诉水源在哪里。 虽然没有战事了,但是,草原上的戒备还是有的。偶尔就会遇上巡逻队,进行盘查。 一些关卡,也会进行检查。 事实证明,觉能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每次遇上的盘查,也比较严格。都是觉能出面,应付了过去。 到了南温都拉,觉能就没有什么影响力了。此时青格勒大婶就发挥主要作用了。 草原上的人,对于喇嘛,萨满都比较尊敬。青格勒大婶又是铁佛人,熟悉南温都拉,遇上盘查,就由她出面应付过去。 此时卜奎和鞑靼人虽然处于隔江对峙状态,但是,总的局势并不十分紧张。 卜奎也没开展对于草原的经济封锁,双方的商贸往来,也是正常进行着。也真是因为如此,对于来往行人的限制,才没那么严格。 一路上,宝玉对于塔娜就有些冷淡了。反而经常跟长安搭讪。不时地谈论些诗书以及自己在帝都的见识之类的。 长安虽然穿着男装,但是,天姿国色仍然难掩。一般男子见了,仍然不免多看上几眼。 宝玉的德行,长安是知道的。虽然不知道他杀了茗烟这些事情,但见他对于救命恩人塔娜的冷淡态度,就不免对宝玉厌恶。 把贾珉对自己的悉心照顾跟宝玉一对比,就觉得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 只是因为宝玉是贾珉的兄弟,看在贾珉的面子上,才算没有揍宝玉,只是对他不理睬而已。 除了遇上两场雪,耽搁了四天行程外,一路上还算顺利。从落雁湖出发十四天后,于中午抵达了二道江。 关卡上的鞑靼人草草地盘问了几句,就放行了。 此时二道江已经结冰,就从冰上过河。十二点十六分,贾珉一行历时十四天,行程1200里,跨过二道江,安全抵达卜奎控制区。 在这里驻防的,正是冯紫菁的部队。士兵们一见到贾珉,立刻发出了欢呼。 冯紫菁闻讯跑出来,见到贾珉,还没到跟前,就流出了眼泪。 此时,三个营长冯紫蒲、冯紫苗、史松以及其他军官也闻讯赶来,见到贾珉,自是喜不自胜。 寒暄一阵后,冯紫蒲去安置宝玉、觉能、塔娜等人。宝玉跟别人不认识,跟史松倒是相识的。劫后相见,倒也非常亲热。 从春天到现在,八个多月过去了,如今终于安全了,宝玉乐得几乎忘了自己是谁。跟觉能和塔娜说起话来,就不免得意起来。 塔娜见别人对宝玉都很热情,心里倒是暗暗高兴,觉能见了宝玉忘乎所以的样子,就有些唉声叹气,有些失望。 但一想,他经历了那么多苦难,现在脱离苦海了,举止有些失措。似乎也情有可原。 贾珉带着长安,到了冯紫菁的毡房,这才告诉了他长安的身份,于是冯紫菁急忙见了礼,这才坐下说话。 “殿下,珉长官,太子殿下已经被安全接回来,已经返回帝都。” 听到哥哥安全回来了,长安终于松了口气。 这些天以来,他和贾珉虽然谁都不提太子,但是,太子究竟是否脱险,长安还是非常惦记。 虽然她心里对哥哥有些怨恨,但是,时间长了,自己也就慢慢地想开了。 “卫军情长和立春姑娘已经回来了,他们找到了你留给他们的信。” 对于卫若兰能够脱险,贾珉始终都有信心,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对于长安来说,可就不一样了。 一听说立春回来了,长安再也忍不住,眼泪就下来了,呜呜地哭出声来。 自己花费了大量金钱和精力,呕心沥血,在野渡居练兵将近一年,才训练出一千二百名健儿。 经此一战,只剩下了立春一个。一想起此事,就百感交集。 既是为立春脱险高兴,也是为那些健儿悲哀,这一哭,就又是一塌糊涂。 贾珉也不理她,只管叫她自己哭。 “冯团长,你派两个人,飞马回去报信,其一,告诉钦差大人和冯幕僚长他们,我们两点从这里出发,叫他们在西城门等候,迎接殿下。” “其二,叫他们去找薛姑娘,给殿下准备好新的衣服鞋袜,备一顶带蓬马车,在路上等候。我们赶到了,也好提前更衣。” “其三,把宝玉和这两家人的情形告诉他们,叫他们安排好住处和换洗衣物等一应物件,不要怠慢了人家。” 冯紫菁听了,不禁心里暗叹贾珉想得周到。殿下目前这身打扮,回去之后,面对前来迎接的官员百姓,确实有失体面。于是赶紧派冯紫蒲回去报信。 这边长安听了,也觉得贾珉细心体贴。自己正愁不好见人,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倒是叫他给想到了。 哭了十来分钟,长安止住。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贾珉。 “又叫你见笑了。” “没关系,想哭,就再哭一会儿。” “你这人,真是可气,不知道劝我,反叫我再哭,是何居心?我才不哭呢。” 不一会儿,酒菜齐备,就给一行人接风。 贾珉和长安由冯紫菁作陪,就在冯紫菁的毡房里开宴。 觉能和青格勒两家,就做了一桌。贾珉特意叮嘱,两处酒菜都一样,另外给觉能准备了素餐。 宝玉觉得到了卜奎了,自己是个人物,就要到贾珉和长安这一桌来,到了门口,却被哨兵给拦住了,不让他进来。 怏怏回到自己桌,又叫史松陪他喝酒。史松以战备不能饮酒,借故推脱了。 宝玉无奈,这才跟青格勒喝了起来。喝酒间,就不免有些埋怨贾珉和长安,不给他面子。 青格勒是知道长安身份的,心里就笑宝玉不知深浅。同时也觉得奇怪。 这个宝玉跟珉长官同是兄弟,这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第0415章 棘手的事儿 且说冯紫蒲带着两人回卜奎报信儿,一路飞奔,一口气儿跑了七十里,这才停住,叫马歇脚。 停了十来分钟之后,再也等不及,就上马继续奔去。 进了西城门,就边跑边四处寻摸,看看有没有人。 平时人都挺多的,今儿个怎么就见不到人了呢? 终于见到了一个拣粪的老头,到了老头边儿上,就大喊一声。 “珉长官回来啦!” 老者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粪筐被吓得掉到了地上。再看几人,已经骑马跑远了,一边跑,还一边喊着。 他们刚喊什么来着?珉长官回来了? 啊?珉长官回来了! 老者拔腿就跑,连粪筐也不要了,扛着个粪铲子,一边向城里跑,一边喊着。 “珉长官回来了,珉长官回来了。你们都听见了吗?咱们的珉长官回来啦!” 脚下一绊,老者摔了个跟头,啃了一嘴泥。吐了几口,又奔跑起来。 “珉长官回来啦。珉长官回来啦。” 冯紫蒲三人跑着,喊着,迎面就来了巡逻队。几人本来已经跟巡逻队擦身而过了,就又返了回来。 巡逻队正由贾芸营长带队,见冯紫蒲如此慌张,还以为有了什么紧急军情。也折转回来,迎上了冯紫蒲。 如今府兵团已经发展到了六千多人,由原来的四个营,扩编为四个团。 原来的几个营长贾琏、冯紫菁,陈也青、赵大海升任团长。原来的贾蔷、贾芸、秦钟等连长,都顺位升为营长。 “冯营长,什么事,如此慌张?” “贾营长,我慌张了吗?我这是高兴。” “有什么喜事儿,如此高兴?” “什么喜事儿?天大的喜事儿!我说珉长官回来了,你信不信?我说珉长官把长安殿下救回来了,你信不信?我说珉长官把你家宝玉也救回来了,你信不信?” 冯紫蒲说着,满脸的得意。似乎长安和宝玉都是他救回来似的。 “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我。” “哼,爱信不信,我走了。” 冯紫蒲拨马回头,就向城里奔去。边跑着,又喊了起来。 一个连长凑到贾芸身边。 “贾营长,他们喊珉长官回来了,是不是真的?” “姜连长,你带一半人,继续巡逻。我带一半人,也到处去报信儿,这样的好事儿,咱们也不能落下,不能把好处都叫冯紫蒲给占去了,你说是不是?” “是,贾营长,你带人巡逻,我去报信儿吧。” “姜连长,咱俩谁是营长?” “你。” “那还不去执行命令?” “嗯,好吧。” 贾芸对着另一半人一挥手,拍马就走。 “珉长官回来啦,珉长官把长安殿下救回来啦!” 众人早就在等着这一刻,拍马跟上,向城里驰去。扯着嗓子,高喊起来。 冯紫蒲三人一路狂奔,就到了府兵团兵营门口,也不下马,对着哨兵说了句:珉长官回来了,我进去报信儿。就进去了。 哨兵正要进去追,另两个人拉住了他。 “珉长官回来了,他进去报信儿。” “你说什么?珉长官回来了?那你们还在这里傻等着,还不快进去?” 两人进去,哨兵就在地上打起了转转,嘴里嘟嘟囔囔的。 “也真是倒霉,偏偏今儿个轮到我执勤,否则,我不就去迎接珉长官了?到时候,叫那帮小子先看见了珉长官,回来好跟我显摆了。” 冯紫蒲下马,跟头把式地就冲进了冯紫英的办事房。连门都没敲,报告都没喊。 “什么事情,如此慌慌张张的?” 冯紫英正跟卫若兰,贾琏在一起,见冯紫蒲进来,就站了起来。 “珉、珉、珉长官回来了,把长安殿下带回来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卫若兰站了起来,随即贾琏也站了起来。 “珉长官回来了,把长安殿下带回来了,另外,把贾宝玉也带回来了。如今就在二道江兵营里,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冯团长叫我先回来报信儿。” 哗哗啦啦,案子上的茶杯响了起来,原来,冯紫英的双手扶在案子上,剧烈颤抖,带动着茶杯都震颤起来。 冯紫蒲又详细地说了情况,几人就兴奋起来。 “紫蒲,你再辛苦一下,去东大营,告诉陈训练长,叫他马上停止新兵训练,回到这里来。” “是!” 冯紫蒲答应一声退出了。 他觉得,还是自家兄弟好,这样的喜事儿,知道先叫自己家人去报信儿。 “若兰,你在家组织府兵团,全副武装,全体出动,准备迎接长安殿下和珉长官。” “琏二哥,你立刻去告诉薛姑娘和立春她们,叫他们准备迎接珉长官,给殿下准备衣物。记得把妙玉姑娘和沈姑娘他们都叫上,一个也别落下。” “我去见王大人,叫他准备迎接殿下。” 冯紫英安排完毕,几人就出门纷纷而去。 平儿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行动不便,加上天冷,也就很少外出。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就在家里养胎。 每日里没事儿,宝钗,黛玉、晴雯、妙玉、沈冰衣,就时常过来,陪着她一起闲聊。 话题很多,有宝钗他们练兵的,有跟塞万特夫人学习法兰西话的,有卜奎的风土人情,街谈巷议的,还有帝都府里的。 话题尽管宽泛,但是,大家都很自觉地避免一个话题,那就是关于贾珉的。 自从贾珉离开,已经有五十来天了。开始,人们还在聊着他,计算着日子,希望他不久就会回来。 后来卫若兰回来之后,告诉了大家,贾珉带着长安去养伤后,众人就知道,贾珉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再聊这个话题,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徒增烦恼而已。 虽然不说了,但是,每个人心里都知道,贾珉也快回来了。 现在不提这个话题,只是不愿意增加失望而已。 有人敲门,画眉去开了门,贾琏掀开门帘进来了。 “琏二哥,今儿个怎么得闲来了?” 宝钗站了起来,手里端着茶杯。 “呵,你们都在啊。正好,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们,你们先镇定一下,不要震惊,也不要哭泣。” 众人心里一凛,就有些慌了。但见贾琏满面笑容,似乎又没什么坏事儿,就都迷惑了。 “琏二哥,到底何事?” “这个,啊,珉四弟回来了。” 啪,宝钗手里的茶杯就掉到地上。但是,宝钗似乎浑然未觉,仍旧痴痴地站着。 屋子里静悄悄地,似乎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珉四弟回来了,刚才冯紫蒲回来报信儿。珉四弟已经在二道江兵营,正在那里摆饭。” “长安殿下已经被珉四弟带回来。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珉四弟把宝玉也带回来了,如今都在冯紫菁那里,这会儿,也快往回走了。” 哇,晴雯第一个哭了起来,随后是黛玉哭出声来。 宝钗,平儿则是无声地抽泣着。 “好了,都告诉你们不要哭了,如今消息千真万确,就等着一会儿去迎接。另外,珉四弟说,给长安殿下准备些新的衣服鞋袜。宝姑娘,这事儿就由你来操办吧。不要委屈了殿下。” “琏二哥放心,我这里就有新衣服,从未上身的,长安殿下身量和我相似,穿着必定合适的。” “好了,我就先走了,到学堂去告诉妙玉姑娘一声。立春姑娘,殿下回来了,这回,你该高兴了吧。” 这时,人们才发现,立春坐在炕上,正静静地发呆。原来是听说长安回来,一时间回不过劲儿来,怔住了。 听得贾琏一问,才缓过劲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其他人已经该哭的都哭过了,此刻已经笑逐颜开,就纷纷劝慰起立春来。 “宝姑娘,你出来一下。” 贾琏低声跟宝钗说了一句,就先出去了。 宝钗见贾琏突然间脸色严肃,知道必有紧要事情,就悄悄地出了门。 见宝钗出来,贾琏就把宝玉带回了娘子的事儿,跟宝钗说了一遍。 他也知黛玉跟宝玉的关系,见黛玉在屋里,刚才也就没说。 “此事虽然还不知详情,但事情是一定有了。宝姑娘素来有主意,就请安排一下,免得到时尴尬。” “琏二哥,此事倒是有些难办了,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等情形。但珉四哥既然把人家一起带了回来,想必就是有道理的。即便不好办,也要先安置下来再说。” “宝玉回来固然是好事,只是黛玉叫人担心。她身子又弱,若是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 宝钗听了此事,也是非常吃惊。 珉四哥回来,本是大喜之事,没想到,竟然带回了这样一件棘手的事情。 饶是宝钗足智多谋,此事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琏二哥,我看此事一时也无解。不如就先安置他们住下,暂时不告诉黛玉。等晚上珉四哥回来,知道了详细情形,再做定夺。” “此事关系重大,家里长辈现在也不知,有些事情,我们也是做不了主的。” “不过,这里倒是有一位长辈,到时请他拿主意,我想是最妥当了。” “宝姑娘,你是说,请舅舅拿主意?” “还有谁能比舅舅更合适的?” “到底是宝姑娘做事妥当,好,就等晚上珉四弟回来再说。我去找姑娘,这边的事情,就拜托宝姑娘了。” 贾琏一边走,就一边核计。 此事也确实棘手,如此重大之事,我和珉四弟都是不好做主的。一个处置不甚,家里长辈就不满意了。 若是王家舅舅出面,此事就好办多了。 舅舅本就是长辈,又是宝玉的亲舅舅,跟叔叔婶子也是说得上话的。舅舅定下了,家里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到底是宝姑娘,这么短的功夫,就想出了办法。不愧是女中诸葛。 第0416章 原来不是迎接我的 王子腾这个钦差做的虽然悠闲,但是,真要找事儿做,还会是有许多事情可做的。 现在江河已经封冻,不能悠闲地坐在江边钓鱼,天也冷了,到外边已经不那么方便。所以,最近他就在屋子里,研究起卜奎的流人事务来。 前几天,朝廷又送来了一千多名流人,这使得卜奎的流人数目,多年来首次过万。 王子腾不禁暗暗为这批流人感到庆幸。 他也曾经到过其他的流人配所,卜奎配所的流人,是所有配所当中,待遇最好的的。 可以说,到了卜奎,除非发生不可抗力的疾病外,基本上都可以保证活着回去。 现在的卜奎配所,无论是流人的伙食、居住条件、穿衣、劳动强度等,都是其他配所不能相比的。 丛秀才在流人中推行识字教育,各个官庄对流人进行技术培训,让他们掌握了一定的技能,将来回归后,可以有一技之长,更是一个亮点。 贾珉在卜奎的政绩,不仅仅体现在军事上和流人事务上,在经济跟社会各个层面上,也时时处处地体现出了明显的风格。 王子腾曾经用了将近两年时间,巡查边疆事务。卜奎是他所见到的边疆重镇中,最有活力的。 这种活力,不仅仅体现在本地军民生活的安定和富足,还在于对于外界的巨大吸引力。 一个本地人纷纷逃离的地方,不会有什么活力。一个人人自危的地方,不会有什么安定,也不会有谁愿意来。 如果边疆都是这样的话,人口将越来越少,边疆将越来越空虚。 边疆空虚了,敌国就将乘虚而入,边疆就会越来越收缩。 卜奎的一切,与此正好相反。如果不是鞑靼人还在南温都拉的话,很难看出这是个边疆重镇。 这里的繁华程度,比起内地的许多地方都甚。跟江南的许多地方相比,也毫不逊色。 卜奎衙门,也给王子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论数量和素质,这里的官员和衙役,并不比别的地方有什么优势。 但是,与别的地方衙门的老气沉沉相比,卜奎衙门似乎充满了一种活力。 这里没有冗员,每个人都有事儿干,似乎每天都在忙活着公务。 这里没有吃空饷的,每个官员衙役,都有自己的位置和职责。 这里的官员和衙役,不讲排场,没有威风,百姓不怕他们,但是,这里却几乎没见过刁民。 这里的衙门,做事效率高,执行力强,想作什么事情,总是能做成。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王子腾越来越感兴趣。 “世翁,冯紫英求见。” 江师爷进来禀报。 “快请。” 冯紫英进来,见过礼,没等坐下,就开口了。 “给大人报喜来了。” “紫英,何喜之有?” “怀远回来了,已经把长安殿下带回,目前正在二道江军营。特意先来禀报。” “真的如此?” 王子腾再也坐不住,站了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千真万确,冯紫菁特意遣人回来报信儿。他们在那里稍事歇息,就将返回卜奎。另外,怀远把宝玉也一块儿带了回来。于公于私,两全其美了。” “好好好,如此我就放心了,如此我就放心了,如此我就放心了。” 王子腾简直有些语无伦次了。 前面救回了太子,已经让朝野震动。皇上来旨,对王子腾大加赞赏。 太子被救回,让朝廷在跟鞑靼人的谈判中,地位明显好转,讨价还价能力明显增强。 如今再把公主殿下救回来,朝廷在跟鞑靼人的谈判中,就再也无所顾忌,再也不怕鞑靼人要挟。 不仅对于朝廷,对于王子腾个人声望,也是一个巨大的帮助和提高。 在十五万大军惨败,太子和公主被困,别人束手无策的情况下,自己一出马,就力挽狂澜,连连告捷,这份荣耀,是没有第二份儿的。 宝玉回来,也解了他的一个心头大事。 此前,自己的儿子王信,被卫若兰他们救回来,虽然让他乐不可支,但是,外甥宝玉下落不明,却始终是一个心结。 三天两头地,贾政和妹妹的书信就来了,询问宝玉的事情。每到这个时候,王子腾就非常头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是好。 现在,这个棘手的问题解决了,再也不用为难了。 “长安殿下玉体如何?” “我特意问了一下,殿下行走正常,精神气色都好,似乎恢复如初了。” “好,这就好。快,安排迎接事宜。” “大人请勿担忧,下官已经安排下去,不知这样安排是否妥当?” 于是冯紫英就把自己安排的,如何迎接长安殿下事宜,说了一遍。 “好,就如此安排,晚上酒菜隆重些,好好给殿下和珉哥儿接风。珉哥儿果然是人才。走,我跟你一起过去。” 下午两点,贾珉和长安一行,准时从二道江起身,返回卜奎。 尽管这一路上都是安全的,冯紫菁还是派了一个排,护送长安殿下,以壮声色。 临行前,贾珉告诉宝玉,如今黛玉和舅舅也在卜奎。 对于舅舅在卜奎,宝玉没表现出什么兴趣。 如果叫他说实话,此时他倒是宁愿舅舅不在这里的。 不仅仅是因为此次尴尬,也是因为他一贯就害怕舅舅。 一路上走了半个月,宝玉对于跟他在一起的王信和薛蟠的消息,一次都没向贾珉打听过。这不禁让贾珉对于宝玉的失望,又增加了几分。 王信也好,薛蟠也好,对于宝玉来说,都是亲戚和战友,对于他们的生死如此冷漠,也足见宝玉心性的薄凉了。 最后还是贾珉把从冯紫菁那里听来的,关于王信已经得救的消息,告诉了宝玉。 贾珉如此做,倒也不是怎么为了宝玉着想,只是为了不让他在舅舅面前,留下更多尴尬而已。 反倒是一听说黛玉的消息,宝玉立刻变得手舞足蹈起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还没到两点,就连催了贾珉两次,要他快点儿启程,也好早点见到黛玉。 临行前,也没去管塔娜,倒是贾珉带人,去帮着塔娜和觉能上车。 一路上,宝玉在总想着走在前面,但是每一次,大兵们都把他给挡住了。 这让他感到很有些郁闷。 “我是你们珉长官的哥哥,为何不能走在前面?连栗安都能跟他走在一起,我又为何不行?” 大兵们见他如此啰嗦,也没人回答他。又听说他是此前朝廷十五万大军中的一员,此次是被珉长官救出来的,就更加瞧不起他。 只是因为他是珉长官的兄弟,才不好说他什么,只是阻挡着不让他靠前。 宝玉虽然心早已飞到了黛玉那里,见贾珉和大兵们都对他不理不睬,也是无可奈何。不免就在心里把贾珉给骂上几句。 因为骑马比马车的速度快,走了一会儿,队伍就分成了两部分。 一队骑马的先行,因为在西城门要迎接长安,太晚了也不好。 现在冬天天黑得早,不到五点,天就黑了。所以,贾珉和长安就率领部分士兵先走,以便尽快赶到城门,与卜奎的军民相见。 天色太黑,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迎接仪式的效果,就不好了。 对于这些迎来送往的礼仪,贾珉是从来不在乎的。 但是,长安是公主,事关她和朝廷的体面,还是要讲究一些。 剩下的青格勒母子和塔娜父女,因为乘坐马车,就落在后一波。由十来个士兵陪同,不紧不慢地前行。 宝玉本该是留下陪着塔娜的,因为急于见到黛玉,就非要跟着贾珉一起走。 贾珉见他如此,知道已经是无可救药,也就懒得再说他,由他跟着了。 到了距离卜奎五里左右,路上有一辆带蓬马车。长安下马,宝钗和立春已经在此等候。 长安见了立春,两人劫后重逢,未免又大哭了一场。还是在贾珉的催促下,才进了车内,由立春服侍更衣。 此时,贾珉才算是跟宝钗单独相见了。 两人站在一起,贾珉悄悄地拉起了宝钗的手。 不远处,那些士兵还在那里,宝钗不好意思,就想挣脱,可是哪里挣脱得了,也就只好任着贾珉握了。 心里虽然又急,又羞,却是充满了甜意。 “在家里想没想我?” 贾珉有些恬不知耻地问道,神情近乎无赖。 “自然是想的,每日里总是想的。只是不象有的人,在外面一走,就不愿意回家了,每日里叫家里人望眼欲穿。” “宝钗冤枉我了,每日里,我也是归心似箭,想早日回来,只是……。” “珉四哥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也是想早些回来的,只是你在外面,家里总是为你提心吊胆的。” 两人没说上几句情话,就听着立春在车里喊,于是宝钗上车,跟立春陪同长安,临时充当长安的侍从。贾珉则骑马跟车随行。 宝玉见了宝钗在前面,就想上前相见。无奈大兵们不管他怎么说,就是不让他过去。心里未免就又埋怨起贾珉来。 见宝钗也不过来跟自己相见,心里就不免嘀咕。 宝姑娘原来也是水一样的人物,许配给了珉老四这个俗人,也就不免变得有些污浊起来了。 很快就到了卜奎西城门,就见黑压压一片人群,走进了,才看清原来有官、有兵、还有无数百姓。 宝玉心里一下子就高兴起来。 原来有这么多人,前来迎接我回来。定是因为舅舅在此,听说我回来了,才有如此场面。 一时间,宝玉就感到无限自豪。 此时,就见前面的马车停下来,宝钗和两个女人下车,向前走去,人群立刻就欢呼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都来迎接我的吗?可恨这个珉老四,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不让我过去。 “你们快快让开,这么多人都来迎接我了,还在这里阻拦我,究竟是何居心?难道你们就不怕我舅舅处置你们吗?” “迎接你的?贾宝玉,你想的太美了吧?那是迎接长安公主殿下的。” 此时,就见前面人群,黑压压跪倒一片。 长安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从哪里出来了?怎么一直没见到? 原来,这些人竟然是迎接别人,不是来迎接我的! 第0417章 也不必隐瞒什么了 宝玉见别人都在跪迎长安,没有人关注自己,心里就不免有了些失落感。 不过,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搜寻黛玉上。 此时人群已经起来,宝玉见到舅舅正在跟长安说话,也没往自己这边看,心里就轻松了不少。 此时宝玉才想起来,不知道表哥王信现在如何?是生是死?若是舅舅到时候问起,到时候该怎么说? 想着想着,才回过味儿来,原来珉老四跟自己说过,王信已经回来了。 前面人群向城里面走去,这时候,宝玉这些人才开始往前走。前面的人,有一些也往这边走。 走近了,宝玉看清楚,原来是贾琏、贾蔷、贾芸、秦钟等人过来了,显然是来看他的。 “宝兄弟,你终于回来了,谢天谢地。这一回,总算是能跟老祖宗交代了。” 贾琏上来,一把拉住宝玉,眼泪就流出来了。 “琏二哥,我……。” 冷丁见到了家里人,宝玉也激动,见到了贾琏,立刻就觉得有了依靠,一激动,眼泪也流出来了。 随后,贾蔷等人,也上来纷纷问好。 “宝二爷,蓉大爷没跟你在一起吗?” 贾蔷以前跟贾蓉关系还不错,此时还不知道贾蓉已经被贾环杀死,所以才有此问。 “蓉哥儿?他……。” 宝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想必他们在战阵上失散了,如今谁也不知道谁在哪里了。宝玉如今刚回来,以后再慢慢寻找蓉哥儿他们吧。” 贾琏急忙把话头给遮掩了过去。 “是啊,我跟蓉哥儿,薛大哥,还有环三弟,都在战阵中失散,他们几个都未曾见到,等到我杀出重围时,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几人听了宝玉如此说,也没人去反驳他。只是笑笑,就一起往前走去。 没多远,就见贾珉正跟着妙玉、平儿、晴雯等人在一起,说说笑笑的。 旁边站着的,正是黛玉。 一见到黛玉,宝玉就立刻撇开众人,三步两步冲上去,远远地就喊上了。 “林妹妹,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黛玉见了宝玉,也紧走两步,待到距离一米远左右,两人同时停住,一时间,竟然谁也无话可说。 只是呆呆地对面站着,不约而同地,就都流出了眼泪。 别人见了他们,也是唏嘘不已。 宝钗陪着长安,跟王子腾和冯紫英等官员先走了。贾珉现在没有官职在身,既然把长安送回来了,那碍眼的官方场合,他也不愿意去凑热闹。 虽然他去,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说什么,但是,此时妙玉等女眷都在此,他那里还会抛下这帮人不管,去凑那个热闹? 除了贾珉,此时知道宝玉杀了茗烟的,也就只有贾琏和宝钗。 贾琏自然不会将此事宣扬,所以,其他人也都不知道宝玉此时的真正面部,反而觉得他劫后余生,对他充满了同情。 宝玉和黛玉两人不说话,别人却是不能一直就等下去。 贾琏上来搂着宝玉的肩膀。 “宝玉,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先见见姑娘们。” 说着,就把宝玉带到妙玉等人跟前。 “咦。妙玉,你怎么会在在这里?你不是回江南了么?” 妙玉自从到了卜奎之后,宝玉就再也没见过,也不知道她一直在这里。 “那年是回去了一趟,随后就到了这里,如今在这里有些时日了。” 然后就见了平儿。 “平儿,你的肚子怎么大了?是嫁人了吗?” 见宝玉如此,众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宝二爷,怎么没见茗烟跟你在一起?” 晴雯以前是在宝玉房里的,跟茗烟关系也不错。如今见了宝玉,不见茗烟,也就直言相问了。 “哦,茗烟在战阵里失散了,如今正在寻找呢。” 见宝玉无法回答,贾琏又一次帮着遮掩过去。 晴雯也就是随口一问,问过了,也就不在乎。于是众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除了沈冰衣,大家也都是熟人,如今相见,倒也很是亲热。 “走啊,天都快黑了,为何还在这里等候?我都饿了。” 宝玉见众人还不动,就有些着急了。 贾珉一听,不仅心里悲凉。此时塔娜还没到,宝玉竟然说出如此话来,可见早就把塔娜给忘到脑后去了。 看看黛玉,知道她还被蒙在鼓里,不禁就可怜起黛玉来。 “琏二哥,你们带着宝二哥和林姑娘先回去,我们稍后回去。” 贾琏对塔娜之事虽然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了大概,见宝玉如此,也不禁心里哀叹。 听得贾珉如此说,也不好在众人面前说什么,就带着宝玉、黛玉先走了。 贾蔷等人还要陪贾珉,贾珉挥挥手,示意他们也先回去,几人也就走了。 “四爷,宝二爷不在这里等着宝二奶奶了吗?” 晴雯心直口快,有话藏不住,就说了出来。 “晴雯,不要多说话。” 平儿急忙去制止晴雯。 “无妨,叫她说吧,早晚都会知道,也不必隐瞒什么。” 此时,贾珉倒是真的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塔娜和觉能师父。 他不禁想起了李纨。 贾珠是病死的,李纨虽然年轻守寡,但是,贾府起码还承认李纨在贾府的地位。 若是塔娜将来到了贾府,会不会有李纨的地位? 如今看来,塔娜在宝玉心里,起码是没什么地位的。仅从这一点来说,塔娜将来在贾府的前景就不妙。 与其如此,当初还不如不叫塔娜到这里来呢。最起码,她在父亲身边,还能得到父亲的呵护。 不一会儿,卫若兰来了。 刚才贾珉跟王子腾和冯紫英等人只是打了个招呼,就叫他们去接待长安了。 卫若兰是贾珉告诉过来的,等着迎接觉能、青格勒大婶、塔娜和青格勒的。 这一路上如此顺利,觉能师父和青格勒萨满大婶,功不可没。叫卫若兰在此等候,就是表示卜奎方面对于他们一路上付出的尊敬和感激之情。 此时,若是仅仅贾珉在此等候,没有其他官方人物的话,就有怠慢人家之嫌。 不一会儿,陈也青、赵大海、冯奎、徐明涛、卫若水,林大江、焦利、刘成等一大帮军官,也都来了。 既是为了迎接客人,也是想跟贾珉在一起。 一阵马蹄声传来,又有几骑从城里过来。 到了跟前,一人就直奔贾珉而来。还没到跟前,就先喊上了。 “怀远,我来了。” 正是贾珉的同科进士孙远飞。 “远飞,怎么还在这里,没回去吗?” 从冯紫菁那里,贾珉已经得知,孙远飞、王信和牛继宗等人被卫若兰给救回来,心里也为他们高兴。 “怀远不回来,我哪里能走呢,救命之恩还没感谢呢?” “孙兄客气了,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倒是算不上什么救命之恩。” 孙远飞属于自己主动到草原上寻找自己失散的部下的,即便是上次在贾环那里,也是自己主动去当奴隶的,贾珉说不是救命之恩,说的其实也是实话。 后面几个人过来,到了跟前,齐齐跪下。 正是牛继宗、柳芳、陈瑞文和马尚德四人。 贾珉急忙上前,就要扶起几人。 “牛大哥,这是何苦,可折煞小弟了,快快起来。” 虽然以前跟几个人颇多争斗,但是,此次几人一败涂地,贾珉对几人早就没有恨意,之前也确实嘱咐冯紫英等人,设法查找几人。 现在几人回来了,倒也真的替他们高兴。 牛继宗几人回来之后,听说了贾珉的事情,也就没有离去。一直在卜奎等待贾珉,也好向他当面道谢。 此番来给贾珉跪下,既是为往日之事道歉,也是感谢贾珉救了他们,到也是出自真心。 卫若兰、陈也青、赵大海一起出手,把牛继宗几人扶起,一是众人就在一说边说话,边等待。 没一会儿,牛继宗几人,就跟贾珉谈笑风生。说话也随便起来。双方以往的恩恩怨怨,随之灰飞烟灭,如今在这里见面,就此相逢一笑泯恩仇。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塔娜等人终于到了,尽管天已经擦黑,贾珉还是一一地给他们介绍了卫若兰等人,连每个人的官衔都给介绍到了。 最后连牛继宗几人,也没落下。他们的官衔,自然是府兵团团长之类的,尽管他们如今已经是光杆司令了。 青格勒几人听了,尽管有些不明所以,当见到那个团长,这个营长什么的,都在等候自己,倒也觉得有些光彩。 只是塔娜未见宝玉,不免有些失望。不过,妙玉、平儿、晴雯、沈冰衣等人,对她都是极为热情,一时之间,倒也略感安慰。 回城后,就安排两家人住下。 因为怕他们住的不习惯,就在军营外,给准备了两座毡房。一座给了青格勒大婶,另一座给了觉能师父。 青格勒被安排进了军营的招待处去住。塔娜则在平儿的隔壁,腾出了一间住房。 妙玉把自己的丫头抽出了一个,去伺候青格勒大婶。 平儿抽出了自己的一个丫鬟,宝钗抽出一个丫鬟,去伺候塔娜。 觉能和青格勒那边,则由高大壮安排了两个亲兵,一人一个,分别伺候。 略微安置完毕,贾珉挨个地方查看了一下,这才放心。 直到塔娜这边都安置完毕,也没见宝玉人影儿。倒是平儿、晴雯和沈冰衣,把自己的东西给塔娜送来了不少,在这里陪着塔娜说话。 第0418章 不知感恩为何物 盥洗更衣完毕,青格勒母子和塔娜,就被领到了兵营饭堂,由贾珉带着自己的家眷陪同,亲自招待。 觉能师父是方外之人,既不饮酒,也不吃荤,就备了一桌素菜。他也不惯热闹,就给送到了他的毡房,自己独立进食。 虽然宝玉叫他失望,但见贾珉等对塔娜极为人心,心里也略感安慰。 贾珉这边,气氛则比较热烈。 平儿素来就是个处事圆滑的,亲和力本来就强,见塔娜也怀有身孕,就对塔娜特别亲热。 塔娜初来乍到,人地两生,有了平儿等如此热情相待,就觉得大为投机,渐渐也就没了拘束,跟众女融合起来。 黛玉那边,为了避免尴尬,宝钗以陪伴长安为名,安排在自己身边。 各处酒菜早已齐备,于是就纷纷开宴。 长安公主回来和贾珉回来,对于卜奎来说,无疑是大喜之事,怎么高兴都不为过。 长安彻底脱险,心情大好。喝上了酒,也不待别人问,就向别人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她的口才也好,就把自己也说成了一个女中豪杰似的,众人见她高兴,也纷纷夸她,一时之间,谀词如潮。 从重围中救太子,到温都拉山中野外生存,再到太子撤离那天跟鞑靼人的惊心动魄的战斗,都说得绘声绘色。 其实她倒也没有故意夸大,基本上是实话实说。她的那些经历,也确实有些惊心动魄。 说起自己手下的一千二百多人全军覆没,未免伤心,就又流下眼泪来。 叫冯紫英和宝钗等人听起来,也不禁对她敬佩。心道:长安殿下还真是个性情中人。 当然了,长安也不是什么都说的。 那天被鞑靼人逼到最后关头,喊出了“珉长官,来世再做你的女人”这句话,就是打死也不能说的。 还有在大鱼岛上,自己嚎啕大哭的事儿,也是不能说的。 不能说的还有许多,比如叫珉长官背着自己的事儿,珉长官给自己检查身体的事儿,也都是打死都不能说的。 说着自己回来一路上的经历,就带着王子腾等一干人,离席来感谢青格勒母子和塔娜父女。 先是去了觉能的毡房,亲自表示了感谢。然后又到了贾珉这桌,来感谢青格勒母子收留和一路上的照顾,还特意对塔娜表示感谢。 一路上,长安和塔娜相处甚欢,她对塔娜的印象也很不错。亲自给三人倒了酒,敬了一杯。 王子腾、冯紫英、杨林等,也都纷纷亲自斟酒,给青格勒大婶三人敬酒,表示感谢。 一时之间,到是叫三人受宠若惊,有些手足无措之感。 见别人对自己如此盛情,恭敬有加,再一想起宝玉对自己不管不顾的,塔娜未免就流下泪来。 长安正想嘱咐宝玉好好善待宝玉,却发现宝玉不在这里。 “贾宝玉哪里去了?” “到了那边,跟府里几个人在吃酒呢。” 宝玉跟塔娜的事情,贾珉在北温都拉临行前,就已经告诉了长安。 回来路上见宝玉对塔娜冷淡,长安心里就对宝玉不满。终究因为宝玉是贾珉的兄弟,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如今长安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刁蛮的公主,做事也有了城府。此时虽然对宝玉不满,倒也没说什么。 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显露出来。 王子腾、冯紫英等人,都是成了精的人物,此时如何还会不明白? 因为是自己的外甥,王子腾就感觉有些丢人,心中就埋怨宝玉不识大体。只希望宝玉是一时兴起,找别人吃酒。 在这种场合,男人们到一起吃酒,倒也正常。倒也不用非得陪着自己的女人。 吃完酒,个人自去歇息。 长安回去后,仍然兴奋,听得立春说了在卜奎这里的事儿,就觉得心里有些生气了。 生谁的气?生贾珉的气。 原来,她以为贾珉的女人,只有宝钗、平儿,勉强还算上一个晴雯。 这几个,她都是有心里准备的。 听得立春说,竟然还有妙玉和沈冰衣,就叫她感到意外。 长安和宝钗、妙玉都不熟,只是一面之交。对于沈冰衣,则根本就不认识,从未听说过。 于是就觉得贾珉欺骗了他。 至于平儿和晴雯,长安还在野渡居的时候,跟两人就很熟,关系也比较亲密,也认可了他们是贾珉的女人。 现在突然冒出了妙玉和沈冰衣,长安就有些生气了。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不好说什么。 但是,去见识见识这两个女人,总还是行的吧。 于是就带着立春,到了平儿这里。 来了之后,就叫晴雯把宝钗、妙玉、沈冰衣、黛玉以及塔娜都叫到一起,大伙儿喝茶聊天儿。借此机会,摸摸妙玉和沈冰衣两人的底儿。 见公主相请。众人自然不能不来。 宝玉正跟黛玉在一起,见长安来请黛玉,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愿意,倒也不敢拦着,依依不舍地放黛玉去了。自己又去找贾蔷等人了。 贾珉吃过酒后,就到了办事房,随后冯紫英等人就来了。寒暄一阵,说了些事情之后,焦利、刘成、戴植、方秀才、孙远飞等先告辞离去,就剩下了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和林大江四人。 冯紫英大致介绍了一下卜奎的近况,卫若兰就说了贾环之死的事情。 贾环的死,现在在卜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听了贾环认贼作父,又用自己的方法给鞑靼人练兵,虐待王信等人,向王信和牛继宗等人勒索钱财,又杀了自己的义父,贾珉也是深感痛心。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怨他自己,得到这个结局,也是罪有应得。 “你们也不用安慰我了,除掉这个祸害,也是应该的。” 贾珉如此一说,冯紫英几人就笑了起来。 “你们笑什么?” “珉长官,此前我们几个就说,贾环如此结局,你必是怀疑的。那一日,若兰本是打算除掉贾环的,但最后,贾环确实不是我们杀的。” “真的是他的娘子杀的?” “千真万确,王信,孙远飞、牛继宗他们,当时都在场,亲眼目睹。这个结局,倒是叫我们也感到轻松了些。” “另外,在那时从北温都拉返回时,若兰在路上跟王信和牛继宗他们,达成了君子协定。” “哦?什么协定?” “关于贾环之死的善后协定。我们只说他们五人,都跟孙远飞一样,是在搜寻他们的部属,替他们掩盖为奴的事情。作为交换,他们也掩盖贾环投敌和勒索他们的事情。如此安排,对于双方的府里,都能有个比较体面的交代,外界也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所以,如今对外的公开口径,就是加环是在被俘为奴时,反抗奴役,被鞑靼人杀死的。” “如此安排甚好,倒是叫你们多费心了。” “珉长官如此说,就是拿咱们当外人了。我们兄弟之间,正该如此。” “唉,草原女子,跟咱们汉地女子,到底不同,性情刚烈,爱憎分明。遇到事情,不象汉地女子那样,总是一味忍耐。跟你们说句实话,贾环的事情解决了,宝玉的麻烦又来了。” “宝玉的事情,到底详情如何,说说,或许我们能帮你出些主意?” “唉,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此事我一想起来,就愁得要命。如今我倒真是有些后悔把他带回来,若是塔娜也象图雅那样烈性。岂不是更糟?” 于是,贾珉就把宝玉的事情,包括跟黛玉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宝玉这个人,唉,怎么说呢?以前,除了大江,我们三个跟他也是很熟的,知道他的性情。” “是啊,珉长官,恕我直言,宝玉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贵府老祖宗和你母亲,难辞其咎。从小只是一味地娇惯,就养成了他极端自私的性子。” “在宝玉看来,这世上的人,都该是为他自己一个人活着的,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对的。若是有错,错的也永远是别人。别人总是该为他牺牲,而他自己从来不用为别人付出什么。” 冯紫英这番话,分析得也确实比较到位。 “什么娇惯不娇惯的,他就是个毫无责任感的人。” 林大江说的更加直言不讳。 “这种人,就是不知道感恩的人,你对他再好,也是没用的。除非某一天他一无所有了,才会悔悟活过来。” “唉,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顺其自然吧,过几天送他回去,我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几人又议论了一会儿,到底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约定明日再谈公事,就劝贾珉回去歇息,各自散去。 贾珉想到平儿她们那里去,跟众女再逗留一会儿。到了门口,就听得里面叽叽喳喳,不时哈哈大笑,似乎很热闹。 在窗外听了一会儿,听见长安也在里面。想起了自己那些日子跟长安的经历,颇有些暧昧。也就不愿意进去找麻烦。 本来是计划到沈冰衣那里去住,现在沈冰衣还在这里,于是就回到自己的办事房,打算等沈冰衣回去了,自己再过去。 进屋刚坐下,贾琏就来了。 “琏二哥,怎么还没歇息?” “唉,我来跟你商量一下宝玉的事情。” “此事刚才我跟冯紫英几人议了一阵,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他们没主意,别人有主意啊。” “谁有主意?” “宝姑娘啊。” “宝钗?” “正是。” 贾琏就把宝钗的主意说了。 “琏二哥,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只怕舅舅也未必愿意插手此事啊。万一将来出了什么差错?舅舅如何跟父亲、母亲和老祖宗交代?如此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舅舅会看不明白?” 第0419章 不如你收了林姑娘 不管王子腾态度如何,贾珉还是跟贾琏来见他了。 宝玉的事情,对于府里来说,是一件大事。王子腾现在是这里唯一的长辈,总应该跟他说说。 见江师爷在场,贾珉欲言又止。 “没关系,珉哥儿,有什么话就直说,江师爷信得过。” 王子腾都如此说了,贾珉也就没有必要再避讳,就将宝玉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王子腾沉吟许久,这才说话。 “珉哥儿,此事确实有些棘手。但你把塔娜带回来,还是对的。不管怎么说,塔娜是宝玉的恩人,又有了贾家的骨血,若是抛弃妻子,总是不对的。” “至于将来如何处置,他的父母都在,婚姻大事,毕竟要父母做主。我虽然是他舅舅,倒也不好越俎代庖。” “至于林姑娘的事情,两人虽然有青梅竹马之意,但并无媒妁之言,算不得数的。至于将来,怕是要看天意如何。你也不必为此多虑,此时就交由家里长辈们处置,不必再管。” 贾珉能够做的,其实也就这些。想管,也管不了多少。 现在,他担心的倒不是宝玉。而是塔娜和黛玉。他担心的,是两个人都被宝玉伤害。 如果没有塔娜这件事情横生枝节,宝玉或许会顺利地跟黛玉走到一起,黛玉也算有了归宿。 现在塔娜后来居上,占了正妻的位子。如何处置黛玉,就比较难了。 黛玉的父亲林如海是巡盐御史,正经的官宦之家出身。又是老祖宗的外孙女,叫她做妾,不仅在礼法上不合,在感情上,贾府人也不好接受。 左右没有什么妥善之策,几人也就不谈此事。说了些在北温都拉的事情之后,贾珉就要告辞。 但是,王子腾就制止了他。 江师爷出去,不一会儿回来,还带来了一个人,正是王信。 “你这孽畜,当初不听珉哥儿的话,擅自做主,导致全军覆没。若非珉哥儿派人寻找,你如今还在那里为奴呢,还不跪下,向珉哥儿道歉。” 把王信找回来,让王子腾去了一块心病。 虽然如此,王家此次的损失,也是非常惨重。 三百人的府兵团,虽然没有象贾珉对府兵团那样不惜血本地投入,算起来投资,也是一笔不少的数目。 此次全军覆没,不仅钱全都打了水漂,善后的抚恤,也是一笔不小的钱。一般的奴仆还好说些,一些王家子弟的损失,就不太好处理。 虽然他们不是直系,终究还是本家,即便是王子腾,也不好跟族人交代。 若是象牛继宗他们那样,事先没预料到,也就罢了。 王子腾已经预料到了后果,并事先做出了安排。最后却被自己的儿子打乱了计划,让他岂能不恼火? “舅舅何必如此,表哥,快快起来。” “还请珉四弟原谅哥哥愚钝,立功心切,才导致一败涂地。” “过去的事情,不必多说了。谁也不会想那么远的。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快些起来吧。” 贾珉扶起王信,叫他坐下。王信偷着看了一眼父亲,见他没说什么,这才坐下。 “你这孽畜,珉哥儿虽然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自己却不能不引以为戒。兵凶战危,领兵者一言一行,都关乎士卒身家性命,岂能儿戏?” 王子腾说的虽是套话,却也是大实话。 就因为王信贪功冒进的一个决策,就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那些王家人且不说,贾家参与此次行动的几人,命运就因此发生了重大的转折。 贾蓉死了,贾环死了,宝玉虽然活着,婚姻却出现了重大变数。 他的这段婚姻,杀了茗烟的内心折磨,为奴的这段惨痛经历,都将在今后的日子里,对宝玉的生活产生重大影响。 有些事情,不是想回避就能回避,也不是想忘记就会忘记。 从王子腾那里回来,贾珉就直接到了沈冰衣那里。 沈冰衣早就知道贾珉会来,心里也早就急了。 虽然长安等人挽留,还是找了个借口,溜了会来。 跟众女相比,她虽然只是妾的身份,好在已经有了名分,跟贾珉在一起,倒也名正言顺。 比起宝钗那样的尴尬处境,倒是省了不少心。 此次分离,已是久别。两人就宽衣解带,尽享鱼水之欢。 “长安殿下都跟你们说了些什么?” 贾珉还真有些关心,长安到底说了些什么。 “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闲聊。也正是因为如此,四爷怕是要麻烦了。” “我会有何麻烦?” 贾珉觉得有些不妙了。 “大凡一个女子,若是喜欢上一个男子,在言谈举止中,总是会显现出来的。即便是她自己掩饰,却也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长安殿下,怕是对四爷有意了。” 一听沈冰衣如此说,贾珉就不禁心惊。 长安隐约对他有意,他也不是没有觉察。不过,两人都没有在这方面挑明过,平常的时候,也都在小心翼翼地回避这个话题。 他自以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没想到,沈冰衣只是见了一次面,就看了出来。 “这是不可能的,只是因为我救了她,对我心存感激罢了。” “四爷,我的眼光不会错。也正因为我是风尘女子,在这事儿上看的才准。长安虽然贵为公主,但在儿女情长上,一个公主和一个农家女子,却是没什么分别。总不过是郎情妾意,你情我愿这一些。” “道理虽是如此,但我和长安终究是不一样的。从我姐姐那边论,我该是长安的舅舅,辈分上就差了。再说,我如今是白身之人,今后也不想做官儿,身份上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可能的。” “世事难料,有些事情,看似不可能,其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以前我也未曾想到,会跟四爷在一起,如今不也是进了你的房中?只要是月老栓了红线,怕是想躲也躲不开呢。” “就是有些缘分,也是不可能的。皇上看不上我,岂能把长安许配给我。世上有情男女多了,又哪能个个都走到一起?就像宝玉和黛玉,自小青梅竹马,老祖宗也也有意了,我们也都以为两人是良缘。谁知道半途杀出个塔娜出来?世事无常,不如意事十常有八九,倒是真的。” “说起宝玉的事情,我倒是想起来了,你打算如何处置?” “这事儿我是管不了的,刚才去了舅舅那里,他也不愿意插手,就叫他们自己回府里再说吧。” “我看你也是不管才好。有些时候,你虽然想做好事,有的人却不一定领情呢。” 听得沈冰衣如此一说,贾珉知道,肯定是又有什么闲话出来了。 “怎么了,难道是有什么闲话出来了?” “双喜回来跟我说的,虽然没经验证,我想也八九不离十。双喜很少说假话,不会无事生非。” “到底什么话?是跟我有关吗?” “宝二爷晚上吃酒时,跟贾家人埋怨你呢。说你不该把塔娜给带回来。给他惹了麻烦,如今倒是叫他不好处置林姑娘了。 贾珉相信,双喜一定没有撒谎。 这样的话,宝玉是一定会说出来的。这也恰恰是宝玉心境和为人的写照。 在双峰寺见到宝玉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叫贾珉带她走,当时根本就没想到塔娜和孩子。 “塔娜是宝玉的恩人,又有了他的骨肉,我又怎能不带她回来?再说了,若是不带她回来,将来孩子流落在外,家里长辈或许又要埋怨,怎么做,我都里外不是人。” “倒是不必顾忌那么多,人生天地间,只凭良心做事,此事做了也就做了,我们倒是都觉得你做得对。是是非非,任人评说去吧。公道自在人心,宝二爷如何说法,你倒不必在意。” “唉,到底还是你有见识。可惜宝玉自诩饱读诗书,竟不如一个女流之辈有见识,他那书,我看也都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只怕此事是苦了林姑娘。依我看,倒不如你收了林姑娘,倒是好事一件。” “尽是胡说八道,又是长安,又是林姑娘,我哪里就有那些本事了?有你们几个就足够了,我可不想再惹麻烦。” “珉四爷说话有语病啊,怎么叫有本事?若是有本事,你就收了?” “好啊,你个小妮子,竟敢挑我的毛病,看我如何收拾你。” 说着,贾珉就又动手动脚的。 “四爷不敢了,倒是有一件正经事情,说了之后,再任凭四爷处置。” “什么事情?” “四爷可还记得谷盼盼姑娘?” “记得,怎么了,莫非你想叫我把她也收了?” “哼,你想得倒美。不过,也是关于她的婚事的。” “哦?她看上谁了?” “看上焦利军需官了。这几个月以来,焦利总是到她那里去,在那里吃饭,谷盼盼也是不收钱的。” “看上了,就娶了呗,男婚女嫁的,好事儿啊。” “要有个媒人啊,还要有长辈做主,他们这里哪里又有长辈了?” “叫他们每人都认一个。明日我就去操办此事。就叫谷盼盼认了吴敏求做义父,焦利认了丛秀才做义父,再找个媒人提亲,你看可好?” 唉,这古人可真是麻烦。明明自己看对眼儿了,还得绕这么个大圈儿? “如此就妥当了,还有一人,也是如此。” “这回又是谁?” “喜鹊如今在这里,跟南儿总是书信往来的。这里有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不如就叫回去了,成全了她跟南儿。” “回去就回去呗,也没拦着,她早就赎身了。” “你不说,她怎么好意思就走了?” “也好。等长安回去,就叫她把喜鹊一块儿带回去,我再给方秀才修书一份,叫他收了喜鹊做义女。” 沈冰衣说的这两件事,倒是提醒了贾珉。这些手下们的婚事,该考虑考虑了。 自己左拥右抱的,享尽齐人之福,却叫手下们在那里干靠着,总不是那么回事儿。 第0420章 杀了你这负心的 转眼间,长安就回来两天了。 这两天,她倒也没闲着。跟冯紫英要了一个班的士兵,就陪着她到处转悠。 倒也不是瞎逛,都是有目的的。 先是卜奎城墙和新区,然后就是各个官庄。 王子腾和冯紫英要陪着她,也都叫她给拒绝了。两人无奈,也就随她去了。 第二天晚上,杨林代表卜奎衙门,宴请长安。第三天晚上,吴敏求和丛秀才等卜奎当地名流,宴请她。 长安也不客气,请了就到,也没什么架子,喝起酒来也豪爽,给人留下的,尽是好印象。 一时间,倒好像乐不思蜀,也不提回帝都了。 贾珉曾经想问她何时回去,想来想去,还是没问。怕长安一翻脸,说自己赶她走,可就自讨没趣了。 贾珉没去找长安,长安先来找他了。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收复南温都拉?” 一进屋,长安就开门见山。 “谁说我要收复南温都拉了?” “哼,贾老四,你不用跟我装傻,你那点儿小心眼儿,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 完了,这才几天,我就又变成贾老四了。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个,嗯,这个?” “你不用这个,那个的,就跟你说句实话吧,不收复南温都拉,我是不走的。” “这又何必,你不回去,皇上要着急的。” “已经告诉父皇信儿了,我如今得救了,他还急个什么?再说了,我若是就这么回去了,怎么有脸见人?这不是败军之将么?” “救了太子,也可以交代过去了。” 贾珉倒是认为,长安做的已经很出色了。 “跟家里倒是能交代的过去,可是跟社稷呢?兴师动众的,十五万大军,倒是把南温都拉丢了,叫我怎么有脸回去?” 长安倒是挺有责任感,比皇帝老儿和她那个贪生怕死的太子哥哥要强多了。 “我尽量让你在过年前,回到帝都。” “那你还在等什么?” “我在等一场大雪。” “行,我也不问你过多,反正我把话给你说明白了,不收复南温都拉,我不回去,成天就在这里,搅得你鸡犬不宁。” 贾珉理解长安的心情,也愿意把收复南温都拉这个荣耀给她。 他自己,现在不需要这个荣耀。至于王子腾,也不会太在意。 虽然到时候把荣誉往长安身上安,倒是,王子腾现在是温都拉事务钦差,谁都知道,这里面有王子腾的功劳。根本不用在意长安会抢了他的风头。 贾珉说在等一场大雪,也不是假话。 关于收复南温都拉,他已经跟冯紫英等人研究好了,有些准备工作,已经在暗中开始准备了。只要来一场大雪,就要开始行动了。 这边长安刚走不久,孙远飞就来了。 自从战败以后,孙远飞就一直没有回去,在这里到处搜罗自己的手下。 当初他带来了六百多人,已经找到了一百多人。其中大部分人回去了。剩下的二十多人,见孙远飞如此义气,不愿意丢下他一个人在这里,就一直在等着他。 没事儿的时候,就跟着府兵团一起训练。就连孙远飞也是如此。 “怀远,我是来向你告别的,这两日,我就要回去了。” “孙兄何必急着走,尽可以在这里待下去的。” “我也不愿意走,奈何父母大人望眼欲穿,多次来信催促,上司也一再催促早些回去。只是此次一败涂地,未免有些遗憾。不过,也没什么。此次回去,我就辞了官职,过了年就过来,以后我就跟着怀远混了。” “孙兄,我现在是白身,以后也不想再做官,跟着我,或许没什么前途。” “怀远客气了,人生难得一知己,我对做官,也没多大兴趣。以后就跟着怀远在一起,做生意也罢,寄情山水也罢,岂不是逍遥快活?” 见孙远飞如此,贾珉就不禁有些感动。 孙远飞此人,确实是性情中人,性格豪爽,为人仗义。在别的当官的都逃离的情况下,自己就留下来,搜寻旧部。这样的人,还没有第二个。 “孙兄既然要走,我也就不强留。兄弟有个请求,可否再等上几日。左右已经这么晚了,在过年前回家就行,倒也不在乎晚上这几日。” “怀远可有什么事情?” “过些日子,我就打算收复南温都拉,如此大事,孙兄擦肩而过,岂不是遗憾?你属下还有二十多人,一起参战,回家之后,岂不是跟父老乡亲也好交代?” 真正的军人,最看重荣誉。 孙远飞之所以一时不回去,就是为了自己的尊严和荣誉。现在回去了,虽然已经令人敬佩。但是,毕竟还是败军之将。 别人不说什么,他自己的心里,却是一定会留下遗憾。 如果参加了收复南温都拉之战,最后带着荣誉而归,效果就大不一样了。 此前他搜寻部下的故事,就变成了坚忍不拔,卧薪尝胆的义举。 虽然只有二十多人,但毕竟是代表着家乡开原府,回去之后,定会给家乡争光添彩。 贾珉的这个想法,确实打动了他内心的最柔软之处。 不知不觉中,孙远飞的眼泪就流下来。 “谢谢怀远,我就不客气了,跟怀远沾上一回光。” “孙兄不必客气,多一个人分享荣耀,总是令人高兴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两人正在说话,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吵闹。 出门一看,贾珉不禁吃惊。 “救命啊,杀人啦,姐姐救命啊!妹妹救命啊!” 就见宝玉在兵营里跑着,边跑边喊救命。 长安提着一把马刀,就在后面追着。 “贾宝玉,你这个负心薄幸之徒,今儿个我就要杀了你,为民除害。” 长安一边追,一边恨恨地说着。 这个宝玉也真是的,怎么会得罪她了,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此时冯紫英等人也都出来,外面也有不少人,跟了进来。 宝玉在前面跑,长安就在后面追。 立春、宝钗、晴雯则在后面追长安。黛玉则在一边,只顾哭哭啼啼。 不一会儿,塔娜也进来了,见此情形,也是哇哇大哭。 宝玉虽然是男人,但长安一直练兵,又久经战阵,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宝玉。 一脚把宝玉踢倒,抡起马刀,就往宝玉身上没头没脑地招呼过去。 那边冯紫英、卫若兰和林大江等人看了,急忙冲上去,三人合力,才算是把长安手里的马刀给夺下。 虽然夺下了刀,长安到底是女人,几人也不敢太贴近她身。长安仍不解气,就用脚乱踢。 宝玉在地上滚着,一边嗷嗷哭,一边姐姐妹妹地叫着。 贾珉见长安生气,倒也不认为她真会杀了宝玉。仔细观察,就见长安用力虽然狠,却只是用刀背打宝玉,显然也是刀下留情了。 贾珉虽然也觉得丢脸,也知道长安打宝玉必有缘故。否则,以她的公主千金之躯,不会做出如此冲动之事。 略为一想,也就明白,此事必定是跟宝玉和塔娜的关系有关。 贾珉的猜测没错,此事确实跟塔娜有关。 长安从贾珉这里得到了收复南温都拉的消息,就很高兴。回去无事可做,就想着去看塔娜。 一见塔娜正在一个人抹着眼泪,就追问塔娜为何如此。 塔娜开始还不说,只是遮遮掩掩。 倒是立春早就跟平儿、晴雯等人熟悉,没事儿就混在一起,对于宝玉不理睬塔娜,每日里只是纠缠黛玉,早就看不顺眼。于是就把宝玉回来这些日子里,竟然一次也没到塔娜房里的事儿,跟长安说了。 长安虽然恨宝玉,也没有立刻就信了立春的话。于是就去找平儿和晴雯求证。 两人也早就对宝玉的行径看不惯,于是就实话实说。 长安一听,就去找宝玉,正好就在黛玉那里找到了。 长安气不打一处来,这回抓了个正着,再也压不住火,就要杀了宝玉。 贾珉虽然不想管宝玉,但如此也叫自己丢脸,也就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求长安放过宝玉。 “你个贾老四,就知道当烂好人,这种无情无义、薄情寡性的废物,你救他回来做什么?倒不如就叫他做鞑靼人的奴隶,死在哪里才好。” “罢了,我就给你个面子,不杀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冯紫英,把她给我关进笼子里,没有我的话,我看你们谁敢放他出来?” “不用你们关了,我自己进去。” 宝玉害怕再挨打,急忙爬进了笼子里。 “贾宝玉,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瞧不起塔娜吗?觉得他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配不上你吗?好,如今我就叫塔娜显赫起来。” “冯紫英,马上给我准备香烛、香案,我就当着你们大伙儿的面,跟塔娜结拜姐妹,今儿个我就收了她这个妹妹。回去后,就向父皇给塔娜讨个封号,我看谁还敢瞧不起她。” 冯紫英等人偷偷地看着贾珉,见贾珉点头,就急忙拿来香案,香烛。 随后长安就拉着塔娜,举行了结拜仪式。 结拜之后,长安还不解气,就到了笼子跟前,狠狠踢了两脚。 “贾宝玉,明儿个你就给我滚回去,别在这里呆着了,否则,本宫见一回打你一回。” 然后又回头面向贾琏。 “贾琏,你写信告诉你家里,塔娜暂时在这里,跟我一块儿回去,跟我直接进宫。叫你家去宫里,把她明媒正娶过去。否则,哼,别人怕你家,本宫可不怕。” 贾琏哪里敢说别的,只好唯唯诺诺地答应。 “林姑娘,你上当了,叫贾宝玉这个混蛋给骗了,薛姑娘、平儿、晴雯,你们把实情告诉林姑娘,别让她蒙在鼓里。” 经此一闹,黛玉才知道宝玉跟塔娜的关系,一想别人都知道了,就在自己一个人,像个傻子似的,被蒙在鼓里,不禁又大哭起来。 第0421章 胡打胡有理 宝玉在笼子里关了两个小时,宝钗觉得于心不忍,就去求长安。 “怎么?还没放出来么?” 原来,长安已经把这事儿给忘了。 “没有殿下的话,谁敢私自放他出来?” 宝钗不禁哭笑不得。 “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便宜他了。放他出来吧。叫他明日就滚回去,不想再见到这种废物。” 此事发生不久,王子腾就知道了,听了也是连连叹息。 正好弟弟王子胜和儿子王信也要回家,就提前几天启程,第二天带着宝玉一起回去。 宝玉被放出后,就去找黛玉,说要解释一番。黛玉不见他,就去找塔娜,也说要解释一番。结果塔娜也不见他。 回到自己屋里,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竟然得罪了长安。 晚上找来贾蔷等人吃酒,仍是碎碎念念的。几人见他如此,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也就自顾吃酒,不一会儿就散了。 临走的时候,宝玉还频频回头,希望见到黛玉。始终不见人影,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听得宝玉终于走了,贾珉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叫长安这么一闹,倒是胡打胡有理,这件事儿终于出头了。 此前,他已经把救出宝玉和塔娜的事情,用书信通知了家里。现在家里如何处置,他也就懒得去管了。 有了长安跟塔娜结拜姐妹,将来皇上再给个封号,家里也不敢怠慢了塔娜。 虽然如此,贾珉倒也不对塔娜感到有多乐观。 他又想到了宝玉跟佛的缘分,隐隐就觉得,弄不好,塔娜就是另一个李纨。 正在想着此事,青格勒来了,说觉能师父要回去,请贾珉过去说话。 贾珉到达觉能师父的毡房时,不禁有些意外。 原来舅舅王子腾也在此,想必也是觉能请来的。 “此次前来,感谢施主的热情招待,也请转告长安殿下,对她为小女出头,表示感谢。” “师父何不再待些时日?也好跟塔娜多团聚几日?” “聚也好,离也罢,终有别时。今日找二位施主来,贫僧是有事相求。” “师父尽管说,凡是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贫僧知道,两位施主在贾府里都是能说上话的人。二位以为,小女此去贾府,命运如何?” 这个问题可就难回答了。谁知道将来会如何? “二位也不必勉强回答。今日贫僧作为父亲,就请二位施主将来给贾府传个话。若是小女能在贾府呆的惯,固然是最好。若是将来呆不惯,或是贾府难容小女,就请给一纸修书,让小女回来。相逢是缘,缘尽则散,都不必勉强。” “你们汉地人讲究从一而终,我们温都拉人却没有这个说法。真的回来了,也不觉丢人。至于孩子,贾府若是想留就留下。若是不想留,就由小女带回来。就是此事,拜托了。” 觉能如此说,倒也没有过分的地方。看起来是个开放式答案,隐藏的潜台词,王子腾和贾珉都听明白了。 他对于塔娜和宝玉的将来,并不看好。这是提前在为塔娜准备后路。不想让塔娜在贾府孤老终死。 两人无言地从觉能那里出来,在街上慢慢地走着。 “舅舅,此事如何处置才好?” 贾珉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主意,还是先问了王子腾一下。 “唉,就照着觉能师父的话,如实转告。他这一番话,怕是有些禅机,顺其自然吧。” 走了一会儿,王子腾突然停住。 “牛继宗他们,本可早就回去,一直在此逗留,你以为如何?” 牛继宗和柳芳四人被救出之后,早就可以回去了。不仅一直没走,还跟着王子腾的兵卒,一直在东大营训练。绝口不提回去的事情。 “我也没去特意关注他们,大概是想等着收复南温都拉吧?” “能看出咱们想收复南温都拉,也算是有些见识了。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想一雪前耻,倒也可以理解,若是他们愿意去,就去吧。” “珉哥儿,这就对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宰相肚里能撑船。若想成就大事,就要比常人有更加博大的胸怀。” “谢谢舅舅的教诲。” “告诉冯紫英,在你们府兵团里,给他们几个安排个官职,不用大,也不用负责具体事务,有个名义就成。” “我一会儿回去就告诉冯紫英。” “长安殿下不急着走,也是这个意思吧?” “是的,昨日她还找我问及此事。” “有些事情,不要只看眼前。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即使一时失去了,将来也会还给你的。不是你的,争也没用。即使一时得到了,将来也会失去。把这个荣耀送给长安,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已经答应她了。” “这就对了。咦?下雪了。希望下得大一些,也好动手了。” “是啊,也该动手了。” 雪说下就下,不一会儿就大了起来。 牛继宗、柳芳、陈瑞文、马尚德四人,听到传令兵来信儿,就冒着大雪,赶到了冯紫英的办事房。 “呵,几位兄弟来的好快啊,快请坐。” “冯幕僚长召唤,哪里敢怠慢。” 牛继宗尽量想说的轻松些,话一出口,还是显得底气不足。 以前在帝都时,大家彼此也认识。虽然也时有交往,那个时候,冯紫英还是不太入得了他们的法眼。 没想到,造化弄人。如今自己成了败军之将,北温都拉一战,一触即溃,丢盔卸甲,兵败千里。 最后反而是冯紫英率领府兵团,在二道江一战奠定胜局,让鞑靼人再也不敢南下。 如今见到了卜奎府兵团,才知道自己以往实在是坐井观天。原来一直耻笑人家是个笑话,没想到,实际上自己才是笑话。 最后被俘为奴,活的猪狗不如,还是人家给救了出来。 此次带着家里的府兵团出来时,耀武扬威,信誓旦旦地夸下海口,要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最后竟然落得个如此结局,有何面目回去,面对家人、亲友、同僚? 也正是因为如此,几人被救回后,就一直在卜奎滞留。 原本是觉得贾珉没回来,就这么走了,到底有些不妥。只想着等到贾珉回来,当面道谢一声再走。 贾珉带回了长安殿下,按说殿下就该张罗回去了。 钦差大人王子腾,救出了太子和公主,也算是立下大功,可以回去交差了。 但是,无论是长安殿下,还是钦差大人,都丝毫没有要走的迹象,这就让几人产生了怀疑。 几人到底也有些见识,就想到了收复南温都拉的事。于是就动了心,想趁机参战,借此给自己挽回些面子。 本想找冯紫英说,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自己在人家面前,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平等地说话。万一人家拒绝,自己反倒失了面子,自讨没趣。 就在犹豫和矛盾中,冯紫英把他们给叫来了。 他们隐隐有些期待,更多的,还是忐忑。 “今日找几位兄弟来,是有一件事情,要跟你们商量。” “冯幕僚长有何事,尽管吩咐。” “府兵团近日可能会有一次大的行动,几位左右无事,就想邀请你们加入,一起行动,不知各位兄弟是否愿意?” 几人的心,立刻就砰砰跳了起来。 大的行动?难道真的是要收复南温都拉了吗?这样的机会,真的叫我们赶上了吗?真的有机会能够一雪前耻了吗? “愿意。” “愿意,自然是愿意的。” “好,既然愿意,你们四人,从现在起,就是我们府兵团的人了,以后就归我府兵团节制。府兵团自然是要打仗的,打仗就有伤亡,所以,你们可能有危险。还请你们考虑仔细了。不愿意参加,也不勉强。” “冯幕僚长,我等虽然此前败了,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既然选择加入了,就听天由命,断无退出的道理。” “既然决定了,现在就听我命令!” 四人急忙站起来,立正站好。这是他们最近训练学到的规矩。 “现在。我命令:牛继宗,任府兵团一团一营副营长,在贾蔷营长麾下效力。” 什么?竟然叫我当副营长?这怎么可能?在这里寸功未立,就当上了副营长? 我原本是打算只当一个普通兵卒的啊。 “报告冯幕僚长,这没弄错吧?” “牛副营长,你觉得这样的事情,我会弄错吗?怎么了,不想干?” “不不不,不是不想,我是怕干不了。” “干不了没关系,挂个名还不会吗?若非如此,将来论功行赏时,可要吃亏了。回去跟人说起时,可就没那么威风了。痛快点儿,能不能干?不行我找别人去。” “能能能,别找别人,就我了。” “这就对了嘛。柳芳,任命你为府兵团二团一营副营长,在营长冯紫蒲麾下效力。” 随后,陈瑞文到史松麾下,马尚德到陈也同麾下,都是副营长。 “冯幕僚长长,敢问这次大行动是什么?” “收复南温都拉。” 果然是收复南温都拉,到底叫我赶上了。在收复南温都拉之战中,我是副营长。回去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啊。 几个人再笨,此时也明白了,这是给他们几人送功劳来了。 尽管极力想控制,到底还是没控制住,就流出眼泪来。 “冯幕僚长,大恩不言谢,请放心,我们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几个人纷纷表上了决心。 “各位不必谢我,若是真想谢,战后就去谢谢王大人和珉长官吧。” “这……?” 牛继宗几人又迷惑了。 “是他们两人吩咐如此安排你们的。” 第0422章 到草原上扫雪 大雪从早晨八点钟开始下,一直没停,而且越来越大。 下雪的日子,人们都自动减少了外出,大多躲在家里。 有些比较勤快人,则开始扫雪了。不过,更多的人,则是等着雪下完之后,一起再扫。 刘伦就是比较勤快的人之一。 只要他的院子和前面的街道积攒了一点儿雪,他就开始扫,别人家的雪铺了厚厚一层,只有他家的雪,刚下来,就扫干净了。 刘伦是个皮匠,在卜奎的新城区,开了一个皮匠铺子。 对外,他宣称自己是罗城人,但是,若是细心人跟他交谈,就会发现他说话,带着北温都拉口音。以至于人们会怀疑,他是北温都拉人,至少,也在北温都拉呆过比较长的时间。 人们的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刘伦确实是北温都拉人,北温都拉的希德哇人。 再准确点儿说,是现在驻扎在南温都拉的席麦瑞头人麾下的探子。 卜奎的冬天经常下雪。不过,这个下雪天,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因为街道上戒严了。 一队队的府兵团士兵,在街上巡逻,居民被告知,不准外出,也不准到外面走动。 凭着经验判断,刘伦知道,这是要有军事行动了。 下这么大的雪,还会有什么行动?卜奎人这是要做什么? 今天的大雪,看来至少还要下上一夜,从目前的样子看,这场雪下完,会有两尺多厚。 这么大的雪,无论是在那里,行动都非常不便。即便是希德哇的铁骑,在草原上也难以行走。 平时在草原上纵横驰骋的骏马,在这样的大雪中,也跑不快。跑不了多远,就得停下歇脚。 卜奎人是要去打仗?还是要演习?若是去打仗,他们要打谁?自己是不是要去给席麦瑞头人报个信儿? 只是这样的大雪天,实在太难走了。目前也不知道卜奎人到底要干什么。 还是等等再说吧。 刘伦扫完了雪,就想回屋里去。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人顶着鹅毛大雪,向他的铺子走来。 刘伦停住脚,站在门口等候。 下雪天也有生意上门,可真是个好兆头。难怪汉地人要说瑞雪兆丰年呢。 待到看清了来人的脸,刘伦的心不禁一紧。 其中一个人他认识,正是卜奎府兵团军情长卫若兰的助手——贾芹。 这个人,在卜奎很有名。许多外来的间谍,就是栽在他的手里。 “刘伦,你家的雪,扫得很勤啊。” 贾芹笑呵呵地说道。 “多扫两回,行走方便些。” “是啊,走起来方便些。不知道你想往那里走啊?是不是想去南温都拉席麦瑞那里去啊?行了,刘伦,别装了,跟我们走吧。” 不由分说,两人就扭住了刘伦,把他押走了。 不一会儿,就被押到了兵营大院,刘伦就看见,府兵团的人,已经全副武装,似乎正在准备出发。 在被关进一间黑屋子的时候,刘伦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出发。” 随即就是马的嘶叫声音和车轮碾压积雪的咯吱咯吱声音。 他们果然有行动,只是我是怎么暴露的呢? 刘伦有些迷惑不解。 影影绰绰地,屋里还有五六个人。 刘伦明白,他们都是跟自己一样的人。 东大营,是王子腾带来的七千五百人军队的驻地。 现在,何参将就骑马站在门口,望着自己的队伍,从眼前走过,一队一队地消失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之中。 他是王子腾夫人何夫人的弟弟。自从从军后,就一直在姐夫的麾下。从一个骁骑校做起,一直做到如今的参将。 这一辈子,他打了多少仗,自己也记不清了。但是,即将要打的这一仗,却是他平生第一次。 这一次的对手,是鞑靼人。 就在八个月前,朝廷的十五万大军,被鞑靼人打的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其中有许多将领,都是何参将认识的。他们有的逃了回去,有的死在了温都拉草原。 就在愁云惨淡,哀鸿遍野的情况下,他带着队伍来到了卜奎。 本来他也不看好自己这只队伍。因为自己的队伍,跟那些败于鞑靼人的队伍,其实也没有什么两样。 他们都败在鞑靼人的手下了,自己的队伍,也没有什么理由取胜。 但是,现在他不这样看了。 经过三个来月的训练,他感到了队伍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若不是他自己也天天参加这样的训练,他现在简直就认不出这只队伍,就是自己以前的那支队伍。 以前,他害怕鞑靼人。现在,他不怕了。觉得自己可以跟鞑靼人一战,可以在将来的某个时候,跟往日熟悉的那些朋友们,好好地吹嘘一下自己战胜鞑靼人的战绩。 辎重车队出来了,何参将拨马出营,带着随从,在队伍边上快速驰去。 卜奎通往二道江的官道上,史柳带着他的营,充当此次行动的开路先锋。 这次先锋,跟以往不太一样。 平常的开路先锋,都是扫除敌人的哨兵,关卡,据点和巡逻队,这一次,他们却是来扫雪的。 对,就是来扫雪的。把路上的雪扫掉了,以便让后面的队伍和车辆、爬犁通过。就跟在卜奎平时下雪时,扫大街上的雪差不多。 不过,这次扫雪,还是有所不同。主要在于工具上的差别。 这一次,用的是马拉的除雪板。 两匹马拖着一块大大的木板,两个人在后面扶着木板。只要走过去,厚厚的大雪就被推到了路边。 三具这样的除雪板并排走,就开出了一丈多宽的道路来。随后,骑兵和车辆,就可以顺利地通过,跟平常没下雪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两样。 路边的积雪,已经有一尺多厚。 这样的大雪,如果是步行和行车,走起来就很吃力。 即便是骑马行走,也要多费不少力气。 不过,经过这么一清理,无论是怎么走,就都很顺当了。 起初,史柳对于自己接到的这个任务,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怨言的。 收复南温都拉这样的大事儿,自己参战了。要是将来有一天,别人问起此事,他还真感到有些不好回答。 史柳啊,收复南温都拉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啊? 你打的是哪部分鞑靼人?打死了多少啊? 我怎么说? 我没打死敌人。 哦,你没参战啊。你不是也在卜奎吗?怎么别人都参战了,你却没参战呢? 我也参战了,只是我在路上扫雪了。 扫雪?扫雪在哪里不能扫?你怎么还跑到战阵上扫雪了?哦,我明白了,你是辎重队啊。 我不是辎重队,我是主力。 主力怎么会去扫雪呢?哦,我明白了,你们是逃兵吧? 老子不是逃兵! 不是逃兵,怎么不去打仗,倒去扫雪了呢? 扫雪就是打仗。 哦,我明白了,你们是打仗,打雪仗,堆雪人儿呢。 这不丢死人了么。 “史营长,你的雪扫得真不错,谢谢你啦。” 说话的,是三团一营的营长陈也同。 “陈也同,你别得意,别看我现在扫雪,说不定珉长官就把最重要的任务留给我了。到时候,谁的功劳大还不一定呢。” “当然是你的功劳大了,没有你们扫雪,我们那里还会走的这么顺当。到底是珉长官,这样的行军,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就好好扫雪吧,到时候,我把我的功劳分给你一点儿。” “陈营长,你知道我姓什么吗?” “史柳,你是不是病了,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你不就是姓史吗?” “你知道荣国府老太君姓什么吗?史老太君,我的姑奶奶。珉长官是荣国府人,有了好事儿,还能忘了我?实话告诉你吧,珉长官已经给我秘密任务,扫完雪,我就去干大事儿了。” “好,你干你的大事儿去吧,史营长,你就吹牛吧。我走了,我要带着弟兄们,去打席麦瑞,你就好好地扫雪吧。” 史柳刚刚好转的心情,又变得抑郁了。 “营长,我们这回就真的只是扫雪?” 史榕过来了。他是一连的连长,也是史家的子弟。 “史榕,我觉得,咱们不能总是扫雪。你想啊。现在行军时,咱们扫雪倒也正常。等到更多的人交上了手,还能扫雪么?” “是啊,难道还能等到打扫出一片空地,才打仗啊?不可能的。” “这个事儿么,我看咱们不用着急。到时候,上面不给咱们活儿干,咱们自己还不会找活儿干?好几百人,我就不相信,珉长官会叫咱们闲着。” “谁叫你们闲着了?” 一个声音从后面传出来。 正是珉长官、长安殿下、冯幕僚长、卫军情长、林军法官和焦军需官一行人过来了。 “报告珉长官,我们没闲着,正在执行扫雪任务。” “呵,这小子反应到挺快。” 冯紫英说着,众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史营长,叫你们扫雪,是不是想不通啊?” “报告珉长官,没有想不通,为大军开路,我们是开路先锋,很荣耀。” “你们看,这小子还挺会说。好了,好好扫雪,扫完雪,冯幕僚长有个大活儿给你们干。到时候,你可不要丢了老祖宗的脸。” 几人走了过去,冯紫英落和陈也青落在了最后。 “冯幕僚长,有什么好活儿给我们?” “你们陈团长没跟你说么?还是叫陈团长说吧。” “陈团长,我们什么任务。” 陈也青清了清嗓子,变得一本正经。 “扫完雪,你营赶往北峰口,在那里阻击从南温都拉逃往北温都拉的残敌。你不是嫌没活儿干嘛,这回就给你个大活儿,能不能干啊,不能干,我就找别人去。” “别别,团长,我们是主力啊,能干,能干,这活儿除了我们三营,别人都干不了。” “那就好好干,到时候,有一个人跑了回去,看我不找你算账。” 陈也青一走,史柳立刻就跳了起来。 手下们几个连长围了过来,听了史柳的话,也纷纷叫了起来。 “都叫什么叫,还不快扫雪去。谁扫不好,这个大活儿就不给你们了。” 陈也同你个小子,见了我还冷嘲热讽。陈也青跟你是兄弟,人家说话就比你好听。 怪不得陈团长当团长,你只能当营长呢。 第0423章 战刀强悍 二道江对面,由希德哇部落的一个百人队在这里驻扎。席特瑞是这支百人队的百夫长。 虽然他今年只有二十九岁,由于是希德哇部落头人席麦瑞的最小的兄弟,所以,就被派到这里来驻扎。 名义上,这里是面对卜奎的第一道防线,位置特别重要。 实际上,只要是稍微内行的人,就明白这只不过是个借口。 虽然是第一道防线,但是,现在鞑靼人跟卜奎处于休战状态,使者团正在跟朝廷谈判,所以,这里几乎是不会有什么战事发生的。 即使有战事,潜藏在卜奎的探子,也会在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回来。得到消息后,他们就会立刻撤往青石川。 青石川有两个千人队防守,那里才是真正的第一道防线。 席特瑞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钱。 因为这里最靠近卜奎,又是南温都拉进入卜奎的最为便捷的通道,所以,来往于整个温都拉草原的客商,几乎都要经过这里。 在这里设立关卡收取钱财货物,就成了一项极为有利可图生意。所以,席麦瑞才把自己最为信任的小弟弟,派到了这里。 大雪下了一天还没停,天已经黑了,毡房里点起了马灯。 席特瑞坐在地毯上,正搂着一个女奴喝酒。 这个女奴,是他哥哥席麦瑞前天给送来的,是个卡其人。在希德哇部落占领南温都拉后,被掳来的奴隶。 十夫长敏达进来,搓着双手,坐在案前,喝了一杯酒。 敏达是席特瑞的表兄弟,所以才有资格坐在这里。 “这雪我看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兄弟们都撤回来了么?” “都撤回来了,我刚才给他们发了点酒,叫他们都喝点儿。一会儿再叫他们出去。” “不用出去了,这么大雪,谁会来?” “百夫长,还是小心点儿好,卜奎人就在对面,说过来就过来了。” “这么大雪,他们过来做什么?再说了,叫他们过来,他们敢来吗?如今正在跟朝廷谈判,他们不会来的。” 砰、砰、砰,外面传来一阵声音。 “什么声音?” 席特瑞的听力还是不错的。 “好像是从弟兄们的毡房那里传来的,我去看看。” 敏达站起身,就向外走去。 刚到门口,门就被踹开,四个人闯了进来。 敏达本能地就要抽刀,就见寒光一闪,一柄刀就插进了他的心窝。没等说出一句话,敏达就倒底死去。 席特瑞刚想站起来拿刀,一支长铳就顶到了他的头上。 “席特瑞,日子过得不错啊。” 一个二十来岁的人,坐到了案子前,拿过酒,用刀子切着羊肉,慢慢地吃了起来。 那个女奴,则吓的躲到了毡房一脚,浑身发抖。 “你们是什么人?敢到这里来撒野,不想活了?” 席特瑞被逼回坐下,强自镇定。 “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卫若水……。” “你就是卫若水?” 席特瑞浑身不禁一震。 在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可谓如雷贯耳。 在整个北温都拉的头人和族老当中,一提起卫若水的名字,就叫人胆寒。 在此前的几个月里,就是这个人,杀了好几个头人,七八个族老,十来个千夫长。在北温都拉内部,造成了极大的混乱。 如今,在北温都拉的三大部落中,几乎人人对他恨之入骨。 前一段时间,还在一起研究要除去他。 “对,我就是卫若水。怎么了,我如今这么有名了?连你都知道我?” “你们是怎么来的?” “你看你这话问的,还能怎么来,不就是从江上过来的嘛。” “如今正在谈判,你们过来,是违反协议。” “他们谈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我们府兵团可不管那一套。要说违反协议,当初你们到南温都拉来的时候,可没这么说过。又是谁叫你们来的?” “你想要做什么?” “你的人都被杀死了,就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到青石川去。”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收复南温都拉。” “收复南温都拉?就凭你们?你们是在自己找死。十五万大军,都叫我们打的丢盔卸甲的,就你们这几个人,还想收复南温都拉?趁早放了我,退回江东,我可以不追究你了。”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打你们,有个几千人就够了。走吧,我的手下脾气不好,叫他们等的不耐烦了,要你的小命,我也拦不住。” 席特瑞知道再说也没用,只好起身出门,被人押着,渐渐消失在夜雪中。 二道江东岸,冯紫菁毡房。 屋角放着一个大火盆,里面满满的一盆炭火,发出红红的光亮,屋里一片暖意。 贾珉、长安公主、冯紫英、卫若兰、陈也青、赵大海等人,正零零散散地坐在屋内。 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他们刚刚吃过晚饭。 “弟兄们都吃过饭了吗?” 贾珉问道。 “我刚出去看了,都吃过了,如今都在等着,就等一声号令了。” 冯紫英走到屋角,把本来已经很旺的炭火,又拨弄了几下。 “珉长官,我们这次行动,鞑靼人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啊。” 卫若兰说着,就露出得意的样子。 “这就叫出其不意嘛,这么大的雪,谁知道我们会在这个时候发动进攻?” 长安说着,抿了抿头发,将身子挪了挪,离炭火稍微远点儿。 贾珉站起身,喝了一口茶,沉声说道。 “出其不意,只是我们的目的之一,而且不是主要目的、此前,我已经跟你们强调过了,之所以选在这样的大雪天来跟希德哇人决战,还是要瓦解他们的骑兵优势。” “在这样的大雪天气里,骑兵的冲击速度会大大地降低,这就对我们用步兵为主的战术,提供了最大的优势。” “当然了,府兵团现在并不怕鞑靼骑兵,但是,在有其他战术可以选折的情况下,我们没有必要去跟他们打骑兵消耗战。” “我们的每一个战士,都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进行训练,每战损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所以,以下的战术要点,你们必须要牢牢记住。其一,尽可能地隐蔽行动,增加攻击的突然性,在对方没有预警的时候,发动攻击。” “其二,在发动攻击的同时,充分发挥喷火筒的作用,打散他们的战马,叫鞑靼人出来后,尽量找不到战马。鞑靼人的铁骑虽然比较厉害,但是,他们离了战马,几乎就不会打仗了。在步兵战术上,他们完全不是我们的对手。这就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其三,尽量发挥我们的火器优势,在最短的时间内,大量地杀死杀伤敌人,摧毁他们的抵抗意志,叫他们尽早投降。” “其四,我们府兵团的单兵作战能力,现在已经超过了鞑靼人。他们又失去了战马,劣势更加明显。所以,要坚决地实行包围战术,以少数包围多数,反其道而行之,打一场以少胜多的歼灭战。” “这就是我们费这么大的力气,在这样的大雪天里,即使扫雪开路,也要运上来大批辎重的主要原因。” “鞑靼人以为这么大的雪,即使我们进攻他们,也是轻兵来袭。所以,他们也不会轻易就逃跑,这就为了我们全歼他们,创造了机会。” “其五,包围之后,要坚决断掉敌人的后路,不让他们有逃跑的机会,向其他地方的守敌报告情况,使得下一个目标有所防备或者逃跑。那样的话,我们就要付出更多的力量。作战效率就会下降许多。” “三眼井的四千鞑靼人,交给了何参将。现在他有七千五百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拿下这个目标,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是给他一个练兵的机会。” “剩下的一万四千人,就是我们府兵团的事儿。他们在总数上虽然占据绝对优势,但是,在驻防上分散,我们采取各个击破战术,所以,在单场战役上,数量并没有多大的劣势。要树立敢于胜利的决心,相信我们平时的训练成果。” “这场大雪,我们期待已久。为此,我们特意进行了雪地行军,雪地战和夜战的专门训练,。这一次,就是检验训练成果的时候。各位,我期待你们的胜利。下面,请长安殿下训话” 长安站了起来。 “各位,我也不多说。说多了,怕你们笑话,因为论起打仗,我不如你们。我只想说,这次是我在分享你们的荣耀。因为我有一个心愿,不愿意以败军之将的身份,回帝都去。如果作为收复南温都拉的胜利者身份回去的话,我会感到非常自豪。诸位,拜托了。” 说着,长安就向众人拱手致意。 冯紫英带头,单膝跪下。 “愿意为殿下效力,必将达成殿下心愿。” 众人也效仿冯紫英跪下。 “愿意为殿下效力,必将达成殿下心愿。” 一阵凉气袭来,毡房们开了,冯紫菁进来。 “报告珉长官,卫若水已经拿下对岸据点,第一团贾团长已经向青石川开进。何参将已经跨过二道江,正在向三眼井挺进。” 贾珉笑笑,带上皮帽。 “走吧,现在我们也该跟上去了。诸位各自寻找自己的猎物,把你们的强悍战刀,插向敌人心脏。大后天中午,马蹄山见。” 说着,第一个走了出去。 众人鱼贯而出,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第0424章 暗夜中的雪与火 青石川,距离二道江一百二十里。因为这里出产青石,所以得名。 希德哇人的防线,其实从这里才开始。二道江,在希德哇人整个防御态势上,只是个前哨而已。 席麦瑞之所以在这里放下了两个千人队,主要是因为是青石川的战略地位非常重要。 这里是南温都拉草原上的主要交通要道之一。 从这里出发,向东是二道江,可以直通卜奎。 向南是三眼井,那里也是一个战略要地。是南温都草原上最为重要的商贸中心。 以往的南温都拉草原四大部落会盟,就经常在三眼井举行。 向北通往温都拉山的北峰口,过了北峰口,就是广袤的北温都拉草原。 向西,经过小北河,红石砬子,宝音丘,通往马蹄山。 马蹄山,处于南温都拉草原的中心地带,哪里就是希德哇人的老巢。希德哇的部落头人席麦瑞,率领五千人的希德哇人主力,驻扎在那里。 过了马蹄山再往西,就是南温都拉草原的西部腹地,已经接近沙漠地带,因为比较干旱,地广人稀,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像样的防守力量了。 收复南温都拉的第一场战役,就选在了青石川。 首先,消灭了青石川之敌,可有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这两个千人队,都是希德哇人的精锐,属于战斗力最强的部分。 二是控制了这个战略要道,可以有效地阻断北峰口、三眼井和小北河之间的信息联系通道和最为便捷的增援道路。 当然,草原上地势平坦,其他地方也是可以走的。但是,路况就要差得多。 尤其是在大雪覆盖下,标志物不明显,雪下地形不明,既容易迷路,也容易造成行军障碍。行军的速度和效率,就会大打折扣。 攻打青石川的任务,由贾琏的第一团承担。 第一团下辖贾蔷、贾芸和秦钟三个营,卫若水的直属分队二百四十人,临时配属给了第一团,加一起,一共有一千八百人。 大雪一直在下着,天上没有月光,只靠着微微的白雪反光,在艰难地辨识道路。 尽管府兵团经常进行夜间和雪地行军训练,但是,真正走起来,仍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下了大雪,天气寒冷,不易辨识道路,是行军难的因素。负重大,也是一个因素。 除了睡袋,食物,饮水,单兵武器弹药外,佛郎机炮、连环铳、喷筒、配属弹药,火油,外加牲口草料,都是负重的大户。 为了携带这些补给,就得用马爬犁拉。这就使得在雪地的行军速度,大大地降低。 尽管如此,行军速度仍然达到了每小时二十里。这已经是比较理想的效果,基本上达到了原来的预期。 自从进入冬季以后,南温都拉草原上的夜间巡逻就停止了,现在又下这这么大的雪,就更没有人出来巡逻了,所以,一路上行军虽然艰难,却一直比较顺利。 贾琏和卫若水,现在就在队伍的中间。 “琏二哥,巴图和蒙哥这俩老小子,此时大概正在做美梦吧?不知道他们做梦的时候,会不会梦到咱们正在赶路去要他们的命?” “哼,此前我们自己都没想到,他们哪里会想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来?” “琏二哥,像这样的行军打仗,整个大德帝国,我看也就咱们独一份儿。” “我看也差不多,不说别的,就凭吃这份儿苦,就是别人受不了的。那帮老爷兵,谁肯吃这份儿苦?” “那也是他们不明白,按照珉长官的话,这不叫吃苦,叫借势。” “可不就是孙子兵法里的借势嘛。咱们借的是三大势。一是暗夜之势,二是风雪之势,三是火势。” “这就是暗夜中的雪与火,够巴图和蒙哥喝一壶的。” 两人正说着话,一营副营长牛继宗折了回来。 “报告团长,已经到了三股流。” “传令下去,就地扎营歇息。吃饭,取水,喂马,检查整理装备,检查辎重,每人发放三只香烟。做好警戒,吃过饭睡觉,两点钟准时开拔。” 牛继宗答应一声,回去传达命令。 贾琏和卫若水下马,从背囊里拿出睡袋,在路边雪地上铺下,坐到上面。 贾琏拿出火折子,揭开大衣,挡住风,点着了香烟。 今年,塞万特的烟草种植和烤制,已经取得成功。今年生产了一批卷烟,在战斗时,就给士兵们配发。有吸烟的士兵,就可以过烟瘾了。 三股流,是三条小河的交汇处。选在这里做休整地,是因为有水源,可以凿冰取水饮马。 不仅人需要补充食物,马也是一样。在经过在这样的行军后,马的体力也消耗很大。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从二道江出发已经五个多小时,距离青石川,已经不到二十里。在这里休息之后,三点钟左右抵达青石川发起攻击。 那个时候,正是人们睡的最深沉之际。 青石川靠近罗孙部落,再有四十多里地,就是原来罗孙部落的地盘。 当然,现在都是希德哇人的地盘了。 作为南温都拉草原的征服者,对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似乎有生杀予夺的权力。 手握这种权力的人,不会吝啬使用这种权力的机会。 巴图和蒙哥也不例外。 他们就是驻扎在青石川两个鞑靼千人队的千夫长。 就在昨天,他们去了罗孙人那里。为了讨好他们,罗孙人送上了两个歌妓。 罗孙女子,一向以能歌善舞著称,这两个歌妓,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下雪的夜晚,对于有权有势的人来说,是寻欢作乐的好时候。 巴图和蒙哥,此时就在毡房里饮酒作乐。虽然已经是子时初刻,他们仍然乐此不疲。 这里有卜奎贩来的烈酒,比以往的酒,要烈得多,喝起来很有劲儿。 这里有南温都拉草原上味道最为鲜美的羔羊肉,吃起来香软可口。 巴图和蒙哥是多年的好友,此时又在一起驻防,是无话不说的生死之交。 “蒙哥,沃特尔人真是废物,那么多人进山搜索,硬是叫太子跑掉了,最近又叫长安公主跑掉了。若是我们去,早就把他们抓到手了。” “抓太子和公主,本来是我们希德哇人的事儿,后来硬是叫沃特尔人把这个美差给抢去了。本想着抓两条大鱼,没想到,人没抓着,自己倒是损兵折将。这下子,可丢人了。明年的会盟,我看他们怎么交代?” “这一回,席麦瑞头人想要突袭卜奎,就是为了长安公主去的吧?” 巴图说着,脸上就露出了猥亵的笑容。 “自然是为了那个女人。据说长安公主长得花容月貌,咱们的席麦瑞头人,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好机会。” “唉,此时进攻卜奎,怕是失去了最好时机。如今贾珉已经回到卜奎,王子腾又来了七千多人,要想得手,就要难上许多。” “倒也不用担心,毕竟他们人少,咱们一万八千铁骑出动,到时候杀人放火,趁乱抢人,也能得手。” “我倒是不看好。卜奎人的火器太厉害,上次抓太子的时候,我们就吃了大亏,难啊。倒不如乘着长安公主回帝都的时候,半路上截杀,倒是胜算大些。” “席麦瑞头人也曾想过此计,无奈长安一直待在卜奎不走。没有机会下手。如今使者正在帝都跟朝廷谈判,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唉,下了这场大雪,怕是又要耽搁十天八天了。若是这几天长安走了,可就空欢喜一场了。” “休要担心,咱们这里下雪,那边就不下雪?这么大雪,官道上也难走。长安早晚是咱们手里的羔羊。” “刘伦那边儿来信儿了吗?” “没有,估计这两日也就来了。唉,算了,这事儿自有席麦瑞头人操持,咱们也就不用多操心。天也晚了,我去查查哨,顺便回去睡觉。” “还查个什么哨?这么大雪,谁会来?刚才我出去,孩儿们都去睡了,你也回去睡吧。” “也是,这么大雪,狼都不出来了,卜奎人还会来?借他两个胆子,他都不敢来。” “就是,即便敢来,他又怎么来?” 说着,巴图摇摇晃晃地走了。 下半夜三点十分,贾琏第一团秘密抵达青石川。 原来在二道江抓了席特瑞,是准备叫他带路,对付哨兵。到了之后发现,整个营地竟然没有哨兵。 三点半,第一团完成了对巴图和蒙哥两个千人队的包围。 当年,为了阻止贾珉在金殿传胪时出现,贾桥曾经受牛继宗和马尚德雇佣,在路上截杀贾珉。因此被判流刑,到了卜奎。 后来加入府兵团,在秦钟麾下效力。 上次营救太子时,因为作战英勇,表现出色,被提拔为连长,转到贾蔷麾下。 如今牛继宗是贾蔷麾下的副营长,两人就在这种情况下,重新成为了战友。 这一次,他们两个的任务,是带领一个连,摸进马厩,将两千多匹战马驱逐到草原上区。 一百多人悄悄地摸进马厩,开始割断缰绳。十分钟后,人员撤出。十二名喷火兵,背着喷筒接近马厩。 “喷火!” 贾桥一声令下,马厩里立刻一片火海。 马群受惊,疯狂地冲出马厩,四处奔逃。 随着火光的升起,围歼青石川两个千人队的战役,正式开始。 第0425章 蹭点儿战功也不易 这种喷火筒,是火和油一起喷出去的。 有些当时没燃烧的油,落在了战马的身上,一沾后就着了。所以,在漆黑的夜晚,就见到了一幕幕诡异的景象。 一团团火光,冲出营地,就在原野上奔跑着。 在火攻马厩的同时,另外的喷火兵已经悄悄地潜伏在毡房和兵器库附近。 这边见马厩起火,立刻就开始向毡房进攻。 两人一组,一人向毡房上面喷一次,另一人一脚踹开们,对着毡房里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喷了一下就跑。再去进攻下一座毡房。 这样的火攻战术,事先都进过多少次的演练,在发起进攻前,每个人的攻击目标就已经确定好了。所以,进攻起来,效率很高,有条不紊。 对于这种火攻战术的效果,在平时训练的时候,也进行过评估和推演。 起初,火攻的目标只在于对人员造成一定的毁伤和制造混乱。后来在演练中,却又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这就是对于敌方军械的损伤。 鞑靼人也好,南温都拉的四大部落也好。主要的武器,就是弓箭和马刀。 他们的箭上,尾部都有羽毛,作用是控制箭矢的飞行方向。 羽毛很容易被点燃,火攻恰好就起到了烧毁羽毛的作用。 一旦箭矢上的羽毛被烧掉,射出去的箭,就失去了准头。这样,即使还有弓和箭杆、箭头,威胁也大大地降低。 这就等于把敌人的远程武器给毁掉,他们再想进攻,就只有拿着马刀近身肉搏。 在他们提着马刀接近府兵团士兵的过程中,就是一段难以逾越的死亡之旅。 这一段路程,正是府兵团士兵的连环铳、长铳、弓箭大发神威的时刻。 若是有战马,靠着速度优势,这段死亡之旅的时间还会短些。失去了战马,只靠步行,那就绝对是一场艰难之旅。说是通往地狱之路,也不为过。 从外围向营地望去,高处是火关冲天,下面是满地大火。一团团火光在营地里到处游走,那是身上着了火的鞑靼人在四处奔逃。 有的跑得比较快的,到了雪地里打滚,更多的则是没等走到地方,就倒了下去。 马的嘶吼声,人的嚎叫声,彼此交织在一起,听起来,叫人不寒而栗。 即便是贾琏,见了这样的情景,也不禁心惊。 火攻战术,自古有之。无论是在进攻还是防守中,都曾经广泛应用。 虽然也是火攻,但是,此次的火攻,跟以往的火攻,还是大不相同。 差别主要有两个。 一是时间短,见效快。 进攻一发起,就立刻引发了大规模的火势蔓延。 传统的火攻,从火开始烧起,到大规模蔓延。总是有一段时间。这就为逃生留出了一定的时间。 这样的火攻,留给敌人的反应和逃生时间,就非常少了。 二是可燃物的不同。 传统的火攻,都需要有草木等大量可燃物,如果可燃物潮湿,燃烧效果还不好。 喷筒火攻,自带火油,就不受可燃物限制。即使喷到地上,连土都会着火。 如果再喷到草木上,就更是火上浇油,火势更烈。 贾桥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人都回来了吗?” “报告团长,已经清点过了,全部撤回。” “传我命令,第一轮炮击。” 随着贾琏令下,各处的佛郎机炮陆续开火,开花弹在敌营里,又掀起阵阵火光。 这种开花弹,在大德帝国的其他军队里,目前还没有装备。 不过,它的制造工艺,却是在一百多年前的前朝就有了。 开花弹落到目标后,在目标处爆炸,里面装的铁砂和弹壳爆炸后的碎片,就能对敌人产生杀伤效果。 这就比一般的单纯弹丸杀伤,效率要大大提高了。 前一轮火攻,这一轮炮击。对方的指挥官即使没死,要想重新组织起队伍都困难。至于有效的反击,就更加不容易了。 “命令各营上马,收缩包围圈,不准放走一个。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传令兵去传达命令,贾琏点起了一支烟,慢悠悠地抽着。 “琏二哥,原本我还想进行斩首来着,现在看来,进去了,怕也是找不着人了。珉长官这套战术,简直是闻所未闻。” “别说你,我也是第一回经历这样的打法呢。原本我还怀疑,如今看来,实在是多虑了。” “鞑靼人一向以骑战见长,我们汉地人以步战为主,如今恰好颠倒了过来。” “哼,即便是骑战,他们如今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只不过是我们懒得跟他们拼命罢了。” “这也只是咱们府兵团敢说这话,其他的人,也是不行的。否则,哪里会有北温都拉大败?弄得连南温都拉都丢了,还得我们来收复。” “别提他们了,我都觉得丢人。那些军队,哪里有几个象咱们这样,一心琢磨练兵打仗的?不败才怪呢。” 毡房的火势,渐渐减小了。但是,却一座接一座地轰然倒下去。 火势的减小,并不说明危险降低了,反而更加严重。 这些毡房,都是用木板为骨架,外面用毡子围挡起来。 毡子都是毛制的,一沾火,那些羊毛、牛毛就着了起来。虽然没有多大的火苗,却很快就化为灰烬。 很多人死于大火之中,侥幸没死的,就站在营地周围的雪地里。 他们想往外冲,却找不到战马。步行往外冲,就被一阵阵的火铳给打了回来。 每冲锋一次,就留下一片尸体。 想射箭反击,但是,箭矢上的羽毛大多被烧掉了。箭射出去,不知道偏到那里去了。 蒙哥拖着一条腿,站在一处暗影里,浑身发抖。 打了二十多年仗,纵横草原上百战,什么样的战阵,他没经历过? 但是,今天这样的战阵,却是平生第一次见到。 到眼前为止,他竟然连对手是谁还不知道。 这样的打法,绝对不是温都拉草原上的打法。也不是哥萨克骑兵的打法。 能够这样用火器的,只有卜奎人。 可是,他们是怎么来的?这么远的路,这么大的雪,他们是怎么到这里的?席特瑞那个混蛋,难道就是没发现吗?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在卜奎的探子就没发现吗? 再说,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向我们主动进攻? 一个后背上还着火的人跑过来,在雪地里滚了几下,这才爬起来。 “你的人怎么样,巴图?” 来着正是另一个千夫长巴图。 “我就剩下四百来人,刚才冲了两回,都被打了回来。对方火器太厉害。他么的,倒底是谁干的?” “除了贾珉,还有谁会这么打仗?” “这大火是怎么着起来的?这么快?” “他们喷火油。刚才我问了,上回卜奎人带太子回去的时候,就用过。咱们……,” 没等蒙哥说完,他就突然倒地,再也没有动静。 巴图借着火光一看,就见蒙哥的脸上,嵌着好几粒铁砂,显然是被火铳击中。 “百夫长,百夫长……。” 巴图喊着,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他自己手下的十个百夫长,已经死了六个,还有两个被烧成了重伤,已经走不动了,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蒙哥死了,他没事时间悲哀。只想着把人组织起来,尽快地逃出去。 但是,战马没有了,想逃出去,又谈何容易?还没等到跟前,就被敌人的火铳和弓箭射死了。 “营长,干脆冲进去,杀个痛快。” 倪二猫着腰,跑到秦钟跟前。 对于这种步步为营的打法,他觉得有点太慢了,倒不如骑马冲进去,杀个痛快。 “倪二,你傻啊,非得跑去跟他们拼马刀?这么稳稳当当地杀敌,不好吗?” “好倒是也好,就是不太痛快。” “就知道逞匹夫之用,珉长官的话你都忘了?打仗要用脑子。” “脑子是什么东西?” “就是心。回去带好你的队伍,若是从你那里跑了人,别怪我跟你翻脸。” 珉长官说过打仗要用心思,可没说什么用脑子。只听说过脑袋,从没听说过脑子。脑子怎么就成了心呢?不在一个地方啊? 倪二摸了摸脑袋,又摸了摸心口,到底也没弄明白。 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知道人的思维是大脑的行为,都以为是心脏在思考。 所以,若是骂他猪脑子,或者没脑子,他是不会生气的,没准还会冲着你乐呢。 牛继宗参加了第一波火攻,见到敌营一片大火,就很兴奋。 此前兵败北温都拉和给鞑靼人为奴时憋在心里的怨气,似乎在这一刻,全都发泄出去了。 接下来,他就准备跨上战马,冲进敌营,尽情地砍杀一番。 但是,他越来越郁闷了。 营长贾蔷迟迟不发出冲锋的命令。 等到一轮佛郎机炮攻击后,还是不进攻。只是慢慢悠悠地,从远处用火铳进攻。 牛继宗原来就有军职,也打过仗,后来家里成立府兵团,就带着府兵团练兵。 今天这样的打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就是贾珉的练兵法子?他去年的南温都拉大捷,就是这样来的? 尽管冯紫英跟他说过,他这个副营长只是挂个名儿,但是,挂名也是副营长,有什么建议,还是要说的。 “贾营长,冲锋吧,如今他们没有马了,两个来回就杀他个落花流水了?” “牛继宗,我们打仗的目的是什么?” 贾蔷慢条斯理地问道。 “消灭敌人。” “这样打,没消灭敌人么?” “消灭了。” “消灭的少么?” “不少。” “既然如此,还非得冲锋干嘛?” “我不就是想痛快嘛。” “北温都拉之战,十五万大军转眼之间就败了,那倒是痛快了,那样好么?” “不好。” “现在,你还认为我们应该冲锋吗?” “不应该。” “牛继宗,归队!” “是!” 牛继宗走开,转了一圈儿,又回来了,觉得不对劲儿,又走了,就到了贾桥那里。 怎么说我也是个副营长,拿我像个傻小子似的。唉,想蹭点儿战功,也不容易啊。 第0426章 雪白血红 贾琏现在并不急于进攻,他在等着敌人投降。 按照贾珉的观点,打仗固然是要消灭敌人。但是,不一定要全都从肉体上消灭。只要消灭敌人的武力就行。 此战的主要目的,是收复南温都拉。不打死一些人,希德哇人自然不会拱手就让出南温都拉。 但是,如果把这将近两万希德哇人都打死了,对于卜奎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这里的希德哇人,几乎是他们部落的全部精壮,若是全都死在这里,他们在北温都拉的力量,必将受到极大的削弱。 很自然的,沃特尔和瓦力谷部落就会乘虚而入,吞并希德哇部落。 这样,北温都拉草原上,就将形成他们两家独大的局面。这对于将来平定北温都拉,是非常不利的。 所以,不赶尽杀绝,留下一些人,让他们将来返回北温都拉,才是对卜奎最为有利的结果。 当然,投降的人想要回去,也需要付出相应的的代价。交上贡赋和俘虏赎金,就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这一次,贾珉的计划,不是以贡赋的名义收钱。 既然是贡赋,就是朝廷的,将来是要交给朝廷的。即使想自己留下来,也得朝廷同意。 这一次,他打算用一个别的名目把钱要来,将来这笔钱,就自己留下来,不交给朝廷。 将来平定了北温都拉,他也准备采取这个方式。 把地盘儿给你收回来就不错了,这还是看在长安的面子上。至于钱么,嘿嘿,皇帝老儿,就免了吧。 我自己贴钱弄的装备,训练的兵,若是不收回点儿本钱,我不成了傻子? 当然,贾珉的长远计划,贾琏不知道。不仅仅是贾琏,其他人也不知道。目前这还是贾珉自己一个人的秘密。 这个秘密,现在他还不能跟比人说,他怕别人被他的想法个吓着。 府兵团这边儿打的不紧不慢,对于巴图来说,每一刻都是煎熬。 又组织了几次冲锋,都是无功而返。 现在,只要卜奎人进攻,他这里就将全军覆没。但是,对方还是没有着急进攻,甚至攻势也减弱了。 不过,只要想逃跑,对方就坚决地打。巴图现在的感觉,就是对方在戏弄自己,把自己当做一个玩物在耍。 现在,自己的手下,加上蒙哥的手下,加一起,还有将近八百人。 虽然人似乎还不少,但是,这些人没有战马,没有像样箭矢,即使拖下去,也没有任何获胜的希望。唯一的结果,就是慢慢地被对方一个一个杀死。 看着惶恐地挤在一起的手下,想起这些人家里的父母妻儿正在等着他们回去,巴图不仅长叹一声。 罢了,投降吧,给这些孩儿们留条回路。 投降就很简单了,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把俘虏重新编队,集中到一块儿。就等着后方的收容队来接收。然后送到二道江,再从二道江押往卜奎收押。 府兵团的士兵,则开始到草原上搜集那些跑出去的战马。 鞑靼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比较值钱的毡房,已经全部烧毁,就剩下战马是最为值钱的东西。 这些战马,都是良种马,府兵团自然不能放过。 此次青石川之战,从三点半开始,到六点半结束,历时三个小时,打死鞑靼人一千二百多人,其中不少是烧死的。 府兵团这边,以战死23人,重伤十八人,轻伤16人的微小代价,获得全胜。 直到现在,牛继宗还没有回过味儿来。 这就完了?这就打胜了?这些投降的,个个垂头丧气的鞑靼人,就是当初把我们十五万大军打得象狗一样的人? 这怎么可能?这才几个月,还不到一年,怎么变化就这么大呢? 当初那么强大,不可战胜的鞑靼人,到了府兵团的手下,怎么就如此不堪一击? 贾琏、贾蔷、贾芸、秦钟这些人,当初还不如我啊。贾桥当初见了我,还得点头哈腰的。判了流刑,就是个囚徒了,如今竟然也如此威风八面。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难道都是因为贾珉?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终于停下。天晴了,太阳从草原的东方升起。 亿万道阳光,照在茫茫雪原上,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一众军官跟着贾琏,走近了鞑靼人原来的营地。 这里,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营地周围的雪,被落下的灰尘染黑。不过,范围不算大,再稍往外面一点,就是厚厚的积雪。 雪地上,有杂乱的脚印和马蹄印。脚印旁边,常常就可以看见被染红的雪。 雪是白的,血是红的,雪白血红。 俘虏们在府兵团的看押下,无声地收拾同伴们的尸体。更多的府兵团士兵,则在轻松地谈笑着。 那边已经架起了大锅,开始做饭,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菜。 一列长长的队伍从东边逶迤而来,那是府兵团的后续部队上来了。 贾琏率领着军官们,迎了上去。他要想珉长官汇报青石川之战的战果。 青石川之战的胜利,拉开了收复南温都拉草原的序幕,希德哇人的第一道防线被攻破,通往南温都拉草原的大门,已经敞开。 早晨七点,按照预定时间,贾珉率领府兵团主力,抵达青石川,跟贾琏的一团会师。 此时已经不必隐蔽行动,于是埋锅做饭。 卫若水的直属分队二百人,在青石川战役结束后,就先期出发,扫清沿途的巡逻队和关卡。 各团派出马拉拖板,开始清理路上的积雪,为一会儿开拔的大军开辟道路。 收容队接受了俘虏,押往后方。 两个小时候,府兵团全体出发。 二团冯紫菁部,前往小北河,攻打那里的两个千人队。 三团陈也青部,前往红石砬子,攻打那里的两个千人队。 四团赵大海部,则直插宝音丘,攻打那里的一个千人队和三个百人队。 贾珉、长安公主,则随贾琏的一团,直奔马蹄山。到了那里,牵制席麦瑞的五个千人队,等待其他部队赶到后,进行最后的围歼。 史柳则率领一个营,赶往北峰口,在那里阻截试图逃回北温都拉的希德哇人。 何参将率领王子腾的京营兵马,则取道南侧,偷偷地向三眼井进发,围歼那里的四个希德哇人千人队。 此次贾珉率领府兵团的开进道路,是卜奎通往南温都拉的主干道。 在这条主干道以南一百一十里处,几乎与这条主干道平行,也有一条路。 以往,卜奎对南温都拉时不时地进行战略物质控制,因而就引发了持续多年的地下经济,也就是各种战略物资的走私。 这些走私的物质,大多走的就是南部这条道路。因而,草原上的人,就习惯性地把这条道路叫做南商道。 南商道不仅仅是走私货物,它还是南温都拉草原南部牧民游牧的一条主要通道。 实际上,这条路的最初功用,就是游牧迁徙道路,作为走私商道,其实还是后面的事情。 此时,何参将率领的京营队伍,就在这条南商道上。 昨天晚上六点开始,从二道江出发,经过一天一夜的行军,他们现在到了一个叫做大柳树的地方。 这个地方,因为有一棵据说是八百年的大柳树,因而得名。 这里距离三眼井,还有一百二十里,预计行军时间为六个小时。 经过一昼夜的行军,何参将验证了在卜奎学到的许多事情。 其中最为明显的,有两件。 一件是时间的计算和运用。另一件是地图。 作为一个参将,何参将很早就有怀表了。 这是她的姐姐给他的。 王家早年是主管海外通商的官员,家里有不少西洋来的东西,怀表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有怀表,但是,许多时候,不过是个玩物,在日常计时是,用的还是时辰。 还是到了卜奎接受训练之后,他的队伍才开始用西洋时间计时的。 此次的行军路线和行军进程,都是冯幕僚长的助手贾芹设计的。 行军速度多少,什么时候到达什么地方,都是事先计划好的。 开始的时候,何参将还怀疑,到底能不能这么准确,难道路上就不能出现点儿什么意外? 等到他走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行程表,实在是太准确了。 一路走下来,几乎就是掐着点儿走的。 这不能不让他震惊。 这种事先谋划的本事,他以前从未见识过。 另一件叫他大开眼界的,就是地图。 地图,他以前也见过,也用过。 但是,以前的地图,都是个大概的轮廓。许多时候,跟实际情形相差甚远。有的甚至南辕北辙。 但是,贾芹给他的地图,则完全不同。 不仅距离、道路,河流、标志物等都非常清楚,而且异常准确。就连一个土丘有多高,都给标了出来。 至于那些小岔路什么的,更是没有一个遗漏。 不用说都知道,要画出一张这样的地图,事先需要花费巨大的功夫。 晚上八点,队伍开拔。 经过五个小时行军后,他们将在下半夜一点,抵达距离三眼井二十里的地方,经过休整和准备后,将在明早三点,发起对三眼井四个鞑靼千人队的进攻。 望着自己井然有序的队伍,何参将不禁喃喃自语。 这只队伍,跟以前大不一样,可以一战了。 第0427章 我们也有热血 小说网..org,最快更新红楼之纵横四海最新章节! 凌晨两点半,何参将率京营抵达距离三眼井三里地的二道梁子。 手下的四个游击、十二个守备,被召集在一起。 “弟兄们,我们已经胜利地抵达攻击地点,大战即将开始,有些心里话,我要跟你们说说。” “三眼井是南温都拉四大部落会盟的地方,就在一年多以前,贾怀远率领一千七百人,打败了四大部落的两万铁骑。” “再往北面,就在山那边的北温都拉,八个多月前,我们朝廷的十五万大军,被十万鞑靼人铁骑打的落花流水,一战即溃,兵败千里。” “最后还是卜奎府兵团在二道江一战,阻挡了鞑靼人的南下步伐。” “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被困温都拉山几个月,贾怀远一回来,就给营救出来。他用了多少人?你们都是知道的,仅仅一个连,一百二十来人。” “我们的十五万大军,绝大多数号称是朝廷正规军,以众敌寡,结果大败而归。” “贾怀远的府兵团,那时建立不过一年,以少胜多,建立功勋。每每想起这些,我就感到羞愧。” “现在,大战即将开始。我不说别的。就给你们算算帐。” “鞑靼人在南温都拉一共有一万八千人,我们京营有七千五百人,贾怀远的府兵团,有六千人。” “我们七千五百人的任务是,围歼此地的四千人,兵力上的对比,将近二比一,我二敌一。” “贾怀远府兵团六千人,还留下五百人守卫卜奎。他们的对手,是一万四千人,将近一对三,我一,敌三。” “兄弟们,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我是感到羞愧啊。” “这一回,贾怀远给了我们四十具喷火筒,二十万支箭。我们自己有二十万支箭,加一起,四十万。敌人有四千人,均算起来,我们可以招呼他们每人一百支箭。” “把他们的战马驱散之后,我们就以骑兵对他们的步兵了,若是在这种情形下还不能取胜,我们也就别回家了。” “那个时候,有何脸面去见王大帅?有何脸面去见长安殿下?有何脸面回卜奎?有何脸面回帝都?有何脸面说,我们参加了收复南温都拉之战?” “现在,我问你们,你们是男人吗?” “是!” “你们是京营吗?” “是!” “你们的血,是热的吗?” “是!” “好,记住你们的话。我希望,尽快结束此战,赶到马蹄山,参加最后的会战。证明我们也是收复南温都拉的功臣,也是热血男儿。” “现在,我命令,包围三眼井敌营。以火起为号,消灭鞑靼人。” “出发吧,我的弟兄们,我等着你们的喜讯。” 何参将是王子腾的内弟,但是,如果仅仅把何参将看做是王子腾的内弟,恐怕就有些偏颇了。 别的不说,光是这番战前动员,就显示出何参将绝对不是一员庸将。 这一番话,有分析,有对比,有数字,有激励。既有正面教材,又有反面例子。 任何一个将领,听了这番话,都不能不反省,不能不被激励起血性。 将领们都各自去了,何参将走到梁子的最高处,焦急地等待着。 这一辈子,他也打了不少仗,唯有这一次,最令他紧张。 他从来就不认为鞑靼人是弱者。相反,鞑靼人的强悍战力,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卜奎,不时就有从草原上逃回来的将领和士兵。到了卜奎之后,他就经常找他们,询问鞑靼人作战的事情。 包括他们排兵布阵的战法以及个人作战技术。那些人的每一次讲述,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起初,他也为此忧心如焚,但是,自从陈也俊接手了京营的训练之后,他的心就渐渐地放松下来。 现在,是检验训练成果的时候了。 三点钟,对面军营里燃起了火光,紧接着,就想起了马的嘶吼声。 越来越多的火光出现,把整个夜空照得通亮。 远远望去,不断有一团团的火从军营里快速地穿出,向着原野四处奔去。 何参将知道,那是身上沾了火的战马,在四处逃窜。 贾珉设计的这个战术,等于把鞑靼人最大的优势,在没交战之前,就给化解掉了。 失去了战马,靠着铁骑纵横草原的鞑靼骑兵,就失去了最大的优势,变成了不熟悉步战的步兵。 大火再把他们箭上的羽毛烧掉,弓箭的威胁,也去掉了大半。 用这么简单的方法,就把鞑靼人最大的优势给化解了,确实令何参将佩服。 一座座毡房开始起火,四面八方想起了呐喊声。 孩儿们,杀吧,杀死那帮鞑靼人,杀出京营的威风来。 虽然没有佛郎机、连环铳和火铳,但是,我们有足够的弓箭,这就够了。 天渐渐亮了,呐喊声也没有了。 开战后不久,何参将就到了距离鞑靼人兵营只有一里地的地方。 他就在这里停住了,没有再往前走。 一队人,向他走来。 远远地,他就看清了,那是自己手下的游击和守备们。 他们的样子看起来比较狼狈,但是,走路的步伐,却比较轻健。 走进了,可以看清脸上的表情。一个个的,都是兴奋的样子。 尽管已经知道了结果,何参将的心里,还是轻松了不少。 “何大人,我们赢了。” “何大人,我们把鞑靼人打败了。” “何大人,我们也能打败鞑靼人。别人不行,咱们京营行。” “是啊,何大人,我看以后谁还敢小瞧咱们京营。” 何参将没有细问,他已经不用问那么多了。 “好,弟兄们,干的不错。埋锅造饭,搜集战马,把俘虏押回卜奎。两个小时后开拔,目标,马蹄山。” 从青石川开拔后,史柳部就一直向北挺进。 一路上,还是用马拉着拖板清雪开道。 这次开道,比以前为大军开道,就要省事多了。只用一个拖板开出一条道来,自己一个营的爬犁和马就能通过。 由于时间还充裕,昨天晚上半路宿营,全营睡了六个小时。时间虽然不算太长,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足够。比起其他部队,既要连夜赶路,又要作战,已经算是享福了。 绵延巍峨的温都拉山,就在眼前。 远远看去,象一条巨大的白龙,横卧在茫茫的雪原。 看着虽然近,走起来还是很远的。直到下午三点多,才赶到了北峰口。 “二爷,我们终于在鞑靼人之前赶到了。” 史棕兴奋地说着,嘴里不断地哈着热气。厚厚的皮帽绒毛上,已经结了不少冰霜。 “但愿他们不要打的那么干净,多少给我们留几个。否则,我们这趟就白来了,回去没脸见人的。” “罗孙部落那里不还有五百人吗?估计他们也快得着信儿,应该很快就逃跑了。” “但愿如此,立刻侦察地形,选择阵地。不能让一个鞑靼人逃回北温都拉。” 北峰口是一个山口,这里的风很大,刮得呜呜作响。风所到之处,卷起阵阵白雪。吹到脸上,有些生疼。 史柳顾不上这些,迎着风,向山口走去。 北峰口是通往北温都拉的必经之路,珉长官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他觉得非常荣幸。 以前,他在史家只是个庶子。史家本来就衰落了,他这个庶子在家里,就更加不受人待见。 练兵的时候,嫡子们不愿意来,长辈就安排他和史松来了。 其实,他也不愿意来。只是因为长辈们这样安排了,才不得不来。 当时,他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倒霉的人。现在,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若是没有这次练兵,他现在怎么会当营长?这可是从五品的署守备啊。 光是现在,家里的那几个嫡子,就对自己非常羡慕了。父亲、叔叔、母亲、婶子、都经常来信,对自己嘘寒问暖。 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若是此次收复了南温都拉,就是更加荣耀的事情。 朝廷的十五万大军,把南温都拉给丢了,我们府兵团六千人,就给夺了回来。 连太子和长长安殿下,都是我们给救回来的,试问天下,有谁能像我们这么有本事? 此次收复了南温都拉,就有可能升到正五品的守备,这可就跟父亲的品级一样了啊。 这一切,都是因为跟了珉长官。 珉长官是荣国府人,姑奶奶又是荣国府的老祖宗,我可不能给他们丢脸。 就算是舍出了性命,也不能让一个鞑靼人从这里过去。就连一只鸟也不行。 今天早晨四点,二团冯紫菁部进攻小北河的两个千人队。经过三个小时的激战,歼敌八百人,俘虏一千二百人,缴获战马一千五百余匹。 今天早晨十点,陈也同部发起对红石砬子两个千人队的进攻。 经过四个小时的战斗,歼敌一千一百人,俘虏八百多人,缴获战马一千六百多匹。 今天下午四点十五分,赵大海部向宝音丘的一个千人队和三个百人队发起进攻。 这场战斗,比较有戏剧性。 战斗刚开始不到半个小时,连环铳都没来得及使用,鞑靼人就投降了,弄得赵大海不敢相信,以为对方在耍花招。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受敌人的投降。 此役,只打死了不到二百人,剩下的全部投降。让第四团的官兵很郁闷,觉得根本就没打过瘾。 这么快就投降了,也是有原因的。 原来这些人,上次曾经参与了追杀太子的行动。当时秦钟只带了倪二的一个连,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府兵团的佛郎机、喷火筒和连环铳,给他们留下了噩梦般的记忆。这一次,一见是府兵团来了,没怎么抵抗就投降了。 以至于都打完仗了,赵大海、冯奎和徐明涛等人还怀疑,自己碰上的,是不是假的鞑靼人。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 扑倒男主好饥_渴!!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 meinvxuan1 (长按三秒复制)!! 第0428章 意外的遭遇战 进入南温都拉草原第三天的凌晨一点,贾珉和长安公主随着贾琏部一千五百五十人,抵达四道湾。 这里距离马蹄山还有四十里。按照原计划,将在这里吃饭,休息两个小时候出发,于凌晨五点抵达马蹄山,对席麦瑞发起佯攻,将他牵制在这里。 等到其他部队赶到之后,对席麦瑞发起合围,最后予以歼灭。 从青石川出发之后,这支部队就一直没有跟其他部队联系,只管自己埋头前进。 对此,长安公主心里始终有点儿忐忑。 她跟鞑靼人打过交道,知道鞑靼人的厉害。 对于府兵团的战斗力,虽然相信他们有一些本事,但是,到现在为止,毕竟还没有亲眼见过。所以,在心里还是始终有些怀疑。到底府兵团在对阵鞑靼人时有多大的把握,她心里也有些没底。 按照她的想法,其实是希望贾琏这只部队的行动慢一些,等其他的部队来了之后,再一起前进。这样一来,似乎会更加稳妥些。 但是,现在是贾珉在指挥部队,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把担忧埋在心里。 凌晨三点,部队休息完毕,重新启程,前往马蹄山。 走了大约四十分钟,贾琏骑马匆匆回来。 “珉长官、前面有情况,先锋回来报告,似乎有一直队伍从对面过来,正在向我方移动。” “大约多少人?” “具体人数还不清楚,估计至少有几千人。” “若是几千人的话,就是席麦瑞了。看来,我们进入南温都拉的消息已经走漏,席麦瑞做出反应了。” “怎么会走漏了消息?不是一直在封锁消息吗?” 长安问道。 “这么大的行动,走漏消息也正常。草原上会有他自己的情报系统。这几仗,打的都是夜战,即使包围了打,跑出去一些人传送消息,也不奇怪。” “珉长官,如果是席麦瑞,他想干什么?” 贾琏问道。 “目的不外乎两个,一是去增援,二是他自己想逃跑。不管是哪一个,既然遭遇了,就准备战斗吧。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从这里过去。” “贾营长,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布置防御阵地,不要主动出击,我们先打防御战。” 贾琏答应一声,拨马就走。边走边招呼部队行动。 既然已经跟敌人遭遇,再隐瞒行踪,已经没有意义。 “高大壮,派两个人往回走,迎接其他队伍,告诉他们,席麦瑞已经离开马蹄山,叫他们加快行军速度,尽快赶到这里来。” “走,我们到前面去看看,看来,这场决战要提前开始了。” 前面来的队伍,确实是席麦瑞。 从青石川跑出去的人,已经给他报信,说卜奎人开始进攻。 起初,席麦瑞对这消息还怀疑。 他倒不是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而是对于卜奎人进攻青石川的意图琢磨不透。 到此时为止,他还不相信卜奎人敢于对南温都拉发动大规模的进攻。 直到从三眼井逃回去的人说,三眼井已经被卜奎人占领,四个千人队全军覆没,他才相信,卜奎人是来真的了。 青石川两千人加上三眼井四千人,六千人被消灭。在兵力对比上,希德哇人就不占优势,双方基本持平。 再加上卜奎人火器的优势,自己一方已经隐隐处于下风。 若是别的人来,席麦瑞还不怕,这回是卜奎府兵团,就叫他不得不小心对待,不敢有轻视之心。 经过仔细斟酌,席麦瑞命令拔寨起营,连夜启程,向红石砬子进发。 他的计划是,如果红石砬子和小北河没有受到进攻,就增援这两处地方,在这里,阻击卜奎人的前进步伐,进而把卜奎人赶出去。 如果这两处已经失守,自己这五千人,就直接奔青石川,然后取道北峰口,返回北温都拉。 如果希德哇人在南温都拉遭受了巨大的挫折,他的敌人就不是卜奎人,而是北温都拉的沃特尔和瓦力谷人。 现在留在北温都拉的希德哇人,几乎都是老弱妇孺。一旦自己带领的这些部落精壮葬身于南温都拉,自己那些族人和草场等,就将立刻成为这两大部落的瓜分对象。 家里那些族人,将被他们变成奴隶,从此受尽奴役。 在北温都拉的历史上,这样的事情,曾经不止一次出现。 一匹马从前方回来,这是千夫长呼格尔。 “呼格尔,怎么回事儿?” 席麦瑞急切地询问情况。 呼格尔是他手下最为得力的千夫长,他对于呼格尔极为信任。 “席麦瑞头人,前方发现一支队伍。” “是什么人?” “还不清楚,估计应该是卜奎人。不是咱们的队伍。” “有多少人?” “估计在一两千人左右。” “他们来的倒是挺快,想做什么?是想到马蹄山吗?一两千人就敢孤军深入,也未免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我们怎么办?” “先停止前进,派人去侦察。把千夫长都叫道到这里来。你亲自去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有没有火器。” “明白了,头人。” 大约十来分钟后,四个千夫长都来了,又过了十来分钟,呼格尔也回来了。 “席麦瑞头人,对方确实是卜奎人,从远处看,他们有佛郎机,其他的火器,不知道有没有。不过,倒是带了许多辎重,有上百条爬犁。” “这么大的雪,他们究竟是怎么过来的?竟然会走这么快?卜奎的探子怎么一个也没有信儿来?” “应该是都叫卜奎人给拔掉了。” “这帮卜奎人,真是可恨,本来想去打他们一下子,没想到,他们自己倒是先来了。如此看来,红石砬子、宝音丘和小北河,情形也不太妙。” “头人,我们怎么做?” “我想,卜奎人也没想到,我们会出现在这里。他们的火攻,在这里就用不上了。但是,其他的火器,你们有什么办法对付?” 席麦瑞希望有人回答他的话,但是,他失望了。没有人回答。 对付卜奎人的火器,他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 本来靠着骑兵的速度和冲击力优势,还可以多少有些施展。但是,如今的大雪有两尺来厚,必定大大地迟滞骑兵的速度。 “我们必须尽快地冲过去,赶回北温都拉。否则,我们的族人就危险了。即使卜奎人有火器,也顾不上了。呼格尔,你带一个千人队先冲击一次,试试他们。其他人做好准备,一旦呼格尔打开缺口就趁机冲出去。” 呼格尔走开,另几个人也随之而去。 剩下席麦瑞在这里独自等待。 温都拉草原上流行一句话“雪一不冷雪二冷。” 意思是下雪后的第一天,天气还不会太冷。从雪后第二天开始,天气就冷了。 现在是大雪停后的第三天早晨,此时又是早晨四点来钟,正是一天最冷的时刻。 尽管从小就生活在温都拉草原上,此时席麦瑞也被冻得瑟瑟发抖。 府兵团这边,滋味儿也不好受。 府兵团的士兵,现在脚上穿的,都是卜奎本地出产的皮靰鞡。这种皮靰鞡,一般都是用牛皮制成,没有夹层,就只是一层皮子。 为了保暖,就得在里面填充大量的靰鞡草。 若是不长途行走,草在里面不动,保暖效果还不错。 但是,长途行走起来,靰鞡草就会移动,有的挤做一团,有的钻出鞋外。骑马的时候,脚长时间不活动,也会冻得生疼。 为了防止冻伤,就得时不时地下地走上一阵。 走得久了,连续行军,加上穿的多,携带的这装备也多,脚上、身上就出汗。一旦停下来,身上的汗消了,就会变冷。 所以,在这样的寒冷季节,倒是行军的时候,会显得暖和些。 此时前方有人挡路,府兵团的人,倒是真的希望打一架,也好活动一下,暖和一些。 由于是与敌人仓促遭遇,原来设计好的,在其他地方一直行之有效的火攻战术,这里已经用不上。想要借此削弱敌人骑兵优势的计划,已经落空。 摆在府兵团面前的,就是跟敌人硬碰硬地打上一仗。 尽管自己占有火器的优势,但是,敌方占据了人多的优势,对于府兵团来说,情况并不乐观。 “珉长官,敌人已经开始集结,似乎要发起进攻。” “琏二哥,你准备怎么打?” “第一波,佛郎机轰击。” “行。” “第二波,连环铳拦截。” “行。” “第三波,长铳射击。” “行。” “第四波,弓箭拦截。” “我估计,他们第一波不会投入太多人。不过这一次,要打得很一些。叫他们着实吃些苦,给他们一个震慑。” “明白了,这些人,还从未尝过连环铳的滋味,就给他们来个下马威,下次他们在冲锋的时候,就会有所忌惮。” “把所有的佛郎机和连环铳都调上去,给他们来个狠的。另外,加强戒备,防止他们从两翼趁机逃跑。” “放心吧,珉长官,他们跑不了的。” 影影绰绰地,前方有一团黑影开始移动,随后,脚下似乎就有些震动。 那是鞑靼人的铁骑开始进攻了。 第0429章 自己的帝国 一个巨大的黑色箭头,贴着茫茫的草原,向东移来。 厚厚的积雪迟滞了草原骑兵的步伐,让他们失去了平时的冲击速度。但是,推进的速度,仍然不慢。 这就是鞑靼人经常采用的楔形攻击阵型。 这种阵型,对于汉地的步兵来说,具有致命的冲击力。 快速的突击速度和惊天动地的气势,几乎让步兵肝胆俱裂。许多时候,还没等突击到跟前,步兵的心理就已经崩溃,防线就乱了。 即使对于骑兵来说,也是如此。如果没有对等的兵力和个人战斗力,在这样的骑兵阵势前,也很难阻挡对方的进攻。 尽管已经知道了卜奎人有火器,倒是,对于大多数的鞑靼骑兵来说,仍然不认为对方能够阻挡住自己的步伐。 只要冲进了对方阵地,他们的弓箭和马刀,就将把敌人打的溃不成军。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见卜奎人的身影了。下一刻,就要冲上去,把箭射到他们的身上,然后就是马刀的尽情砍杀。 突然间,对面出现了一道道火舌,然后就传出了咚咚的声音。 府兵团的佛郎机开炮了,八十一门佛郎机一起开火,药室燃烧发出的火光把黑暗的草原都给照亮了。 铺天盖地的开花弹,纷纷落入马群中炸开,立刻就响起了马的嘶吼声和人的惨叫声。 鞑靼人的阵型一阵混乱,但是,速度没有减慢,仍然顽强地向前突进。 又是一波齐射,更多的人和马倒了下去。 倒下的马和受伤四处乱跑的马,让阵型进一步混乱,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就要进入弓箭的射程之内了,就在此时,卜奎人那里又出现了阵阵火光。然后就是砰砰砰的声音,接连响起。 马上的骑兵们,纷纷落地,许多人脚仍然在马镫里,被平时忠诚的伙伴儿,拖着四处乱跑。 呼格尔的心,越来越紧。 眼看着身边的勇士们越来越少,越来越少,还没等自己射箭,就有差不多一半的马,从队伍里消失了。 他犹豫了。 接下来,自己就可以进入弓箭的射程。但是对方还有长铳拦截。过了长铳,自己可以射箭,对方也可以射箭。 或许不等自己开始射箭,人就已经死没了。 这纯粹就是送死! “停止前进,撤退!撤退!”呼格尔终于做出了决断。 纷纷调转马头,就往回跑。砰砰的声音,在后面仍然响个不绝,不断有人落下马去,身边的人,更少了。 呼格尔明白,那砰砰的响声,就是连环铳。可以把骑兵成片地打成一堆死尸。 进攻的时候,已经把路给趟开,撤退回来的速度,就快上了不少。 “百夫长,查一下还有多少人。” 数字很快就出来了,只有六百多人回来。光是这一趟,三成中,就去了一层。 这样的仗,从来没见过,简直没法打呀。 “鞑靼人退回去了,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 府兵团的阵地上,想起了阵阵欢呼声。 欢呼声过后,就有人抱怨起来。 “鞑靼人这帮胆小鬼,怎么刚走到半道就回去了?我的长铳还一枪没放呢。” “是啊,这帮胆小鬼,也太不讲究,存心就是坑我们。连个放枪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回去还得把弹药带回去,怪沉的。” “琏二哥,我们后撤二百步。” 贾珉的话,叫贾琏一愣。 明明是打胜了,为何还要后撤? “珉长官,你是说,我们后撤二百步?” “对,后撤二百步,布雷,把所有的地雷都拿出来,把这里变成雷场。下回他们再进攻的时候,就叫他尝尝地雷的滋味儿。人家大老远地来了,总得给人叫吃个套餐啊。” “明白,珉长官,后撤两百步,布雷。” 贾琏去布置任务,长安凑了过来。 “珉长官,刚才何不乘胜追击?” “追击?费那力气做什么?我们等着他们来打我们。” “何不速战速决?” “敌众我寡,只要把他们挡在这里就行。现在着急的是席麦瑞,我们不急。” “我们的车上还有大量的弹药,若是主动进攻,我们能够打着他们,他们却打不着我们,何不用佛郎机和连环铳进攻,将他们斩尽杀绝。” 长安如此一说,叫贾珉对她也不禁有些佩服。 这个小丫头很聪明,不太好糊弄。短短的时间里,就把这个局势看明白了。 “现在席麦瑞还存有幻想,以为还有机会能打败我们。至少他还有机会逃跑。所以,我们不能把他逼得太紧了。否则,他现在要逃跑,我们追击就有难度。” 这场收复南温都拉之战,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具有不同的意义。 对于朝廷来说,是一个挽回天朝上国体面之举。 对于长安来说,是一个挽回自己荣誉,以胜利者身份返回帝都的荣耀。 对于王子腾来说,是自己出任钦差,总领温都拉事务的政绩。 对于卜奎来说,是解除鞑靼人威胁,创造一个稳定环境和缓冲地带的行动。 对于冯紫英、何参将等人来说,是一次军功。 对于南温都拉的铁佛等四大部落来说,是一次摆脱奴役的机会。 不管各方的目的如何,有一点,他们都是一致的。就是彻底地消灭这些希德哇人。最好一个不留,才是最理想的结果。 但是,这不是贾珉想要的结果。 不是因为他心慈面软,不想杀人。而是因为这场战争,只是他的一盘大棋中的一步而已。 到目前为止,收复南温都拉已经唾手可得。 有了府兵团和京营的七千五百人,将来平定北温都拉,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但是,他不想这么早就解决北温都拉问题。 他的目光,在北温都拉以北更远的那个叫做北海的地方。 这个北海,也就是汉代的苏武牧羊的那个北海。也就是他前世的叫做费加尔湖地区,那是世界上最大的淡水湖。 贾珉现在的敌人,已经不是北温都草原的几大部落,而是罗斯帝国的哥萨克骑兵。 在他的眼里。北温都拉草原上的沃特尔人,瓦力谷人,以及眼前的希德哇人,已经是他将来的部下。 所以,这次收复南温都拉之战,他特意强调,要尽可能多地抓俘虏。 这些俘虏,将来都将是他的手下。他重要征服他们,以便将来为己所用,哪里会把他们赶紧杀绝呢? 只要加以适当的训练,再装备合适的武器,这些人就将成为最强悍的武士。都杀光了,他将来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战士呢? 贾珉的真正目标,是建立一直自己的私人军队。在不久的将来,踏出大德帝国的疆界,征服北海地区,建立自己的帝国。 这就是他此次为什么痛快地答应了王子腾,来卜奎帮忙的真正原因。 也是他为什么坚决拒绝王子腾要给他请功,请皇上给他官复原职的原因。 你个皇帝老儿,拿个探花功名和游击的官职,自己觉得玩儿的挺有趣的。现在,我贾珉不跟你玩儿了。 你想给我官儿做,老子都不做了。 自己建立个帝国,自己当王,老子给别人官儿做。谁还稀罕你这个破官儿。 至于贾府的那帮猪队友,以及这次把宝玉救回来,不过是他尽一份儿自己的责任而已。 自己是一个要建立帝国的人,再整天跟这些人搞宅斗,实在是降低身份,拉低了自己的层次,简直有自甘堕落之嫌。 之所以要建立自己的帝国,还跟将来安排自己的这些女人有关。 宝钗是自己媒妁之言的妻子,却因为皇帝老儿的一句话,说不让婚嫁,就不能婚嫁。只能眼瞅着干着急。 妙玉也是官宦出身,大家闺秀,将来做妾,也实在是委屈了她。 平儿、沈冰衣、晴雯,都是很出色的女子,却因为世俗的礼法,只能做妾。这对于她们,也很不公平。 秦可卿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样的绝代佳人,也是因为世俗的礼法,自己不能跟她在一起。 在大德帝国这套礼法范围内,自己难以实现这些目标。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一套新的礼法体系下,才能达成这个目标。 这就需要自己制定一套规则。 贾珉之所以把目光放在了北海,是因为那里有一个塔克儿部落。 塔克儿部落的习俗,是男子可以娶多个妻子,每个妻子的地位都是平等的。并无妻妾之分。 贾珉的思路,就是基于塔克儿部落的这个传统,建立起在文化、道德、以至于法律上的合法性。 到时候,自己想娶谁就娶谁。 就像腊梅花可以随便找多个男人,却没人笑话一样,只是文化上的差异而已。 北温都拉草原以北,就是哥萨克骑兵经常出没的地方。对于他将来征服北海地区来说,哥萨克骑兵也是一个障碍。 目前贾珉之所以不急于解决北温都拉问题,除了时机还不成熟以外,也是因为他需要北温都拉的三大部落作为阻挡哥萨克人的一个屏障。 目前看来是敌人,但是不久之后,就会成为盟友。 所谓不打不成交,只有打过了,打服了,才能交朋友。 以前跟王熙凤、王夫人、老太太是如此,跟牛继宗等人如此。跟赵大海、杨林等人如此,跟南温都拉的四大部落如此。 现在跟席麦瑞,以及将来跟沃特尔人和瓦力谷人,也是如此。 这才是贾珉的真正目的。 第0430章 一个打三十个 呼格尔突围失败,让席麦瑞久久不语。沉吟了好久,长叹一声。 “暂时先不要动了,等天亮之后再说。” 席麦瑞的算盘,是等到天亮之后,就可以看清楚对方的整个部署情况,那个时候再寻找突破口。 长安这边见对方没了动静,心里又有些着急了。 “珉长官,席麦瑞想干什么?怎么没有动静?” “他想干的事儿干不成,就只好等待了。不过,他越等对他越不利,倒不如趁早采取行动,或许还会跑出去一些人。” “是啊,等的越晚,等我们的增援上来了,他就更加被动了。” “殿下所见极是。” 看看,连珉长官都夸我了。 长安不仅有些小小的得意。 不对啊,这个见解,谁都可以看出来啊,似乎也没有什么高明之处啊。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很快就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此时天已经大亮,阵地上的情形,已经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府兵团这边倒是没什么,似乎一切都正常,不仅正常,而且正常的有些出奇。 伙夫们把大锅都架了起来,开始做起饭来。木炭都是辎重队一起拉来的,到了这里,都不用到处搜集柴火。 在两军对阵的时候,公然做起饭来,这样举动,无疑是对对手的公然蔑视。 “头人,卜奎人实在太嚣张,竟敢如此蔑视我们,我去把他们的锅给砸了。” 千夫长索乐图气的直吹胡须。只是因为胡须有不少都已经冻成了冰溜,一说话就上下一撅一翘,显得有些喜气。 “也好,你就带八百人去试试,看看他们到底还有多少弹药。” 索乐图带人去了,呼格尔在一旁心里不禁叹气。 唉,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在算计索乐图。 试试对方多少弹药?这事儿是试的吗?卜奎人那么多的辎重车辆在那里摆着呢,还用试?再说了。,想试也不用拿这么多人的命去试啊。 索乐图以前虽然得罪过你,此时处于危急之中,本该团结一致,一致对外,怎么还能互相算计呢? 唉,也许真的是老天要惩罚希德哇人啊。 “珉长官,鞑靼人好像又要进攻了。这回要打死他们多少人?” 贾琏有些摸不清贾珉的意图,所以就先来问问。 “只要守住阵地就行,他们过了雷区,如果还往前推进,就全歼。如果后退,就不理他们,叫他们回去。” “明白了。” 尽管不知道贾珉为什么这样做,贾琏还是准备执行命令。 索乐图的骑兵发起了冲锋,开始速度还比较慢,见府兵团这边儿没什么反应,就加快速度,很快就进了雷区。府兵团这边一点药捻子,串串火舌就在雪地上燃起,冒起串串蓝烟。 很快,地雷纷纷爆炸。索乐图的骑兵,立刻就乱了阵形,战马到处乱窜。 索乐图遭此变故,见对面的府兵团似乎无动于衷,根本就没有打算阻截的样子,怀疑前面还有地雷,就急忙收集队伍,撤了回去。 “珉长官,我们的增援来了,似乎是何参将的人马。” 贾珉站起来向南望去,就见距离大约两三里处,一队长长的队伍,正在向这边走来。 按照这个路线,应该是何参将的队伍。 “后面也来人了,似乎是冯紫菁的二团。” 至此,贾珉长舒了口气。 “琏二哥,叫人联系席麦瑞,我要在阵中跟他单独会话。” “这……?” 贾琏看了看长安,长安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原先都把鞑靼人挡在这里了,现在大部队来了,正好围歼鞑靼人,怎么还要对话呢? “执行命令。” “是。” 贾琏答应一声,安排倪二去给鞑靼人传话。 倪二上马,挑着一块白布,就向鞑靼人驰去。没一会儿,对方出来了几个人,在阵中跟倪二说了几句话,倪二就跟着他们去了。 就在这边担心倪二的时候,倪二从鞑靼人那边飞驰回来。 “珉长官,席麦瑞同意了。他说,谁也不带随从,就你们俩自己相见。” “好。” 贾珉二话不说,就上了马。 “珉长官,我们跟你去吧?” 长安、贾琏和几个营长就要上马。 “席麦瑞都敢一个人来,我还有什么不敢的?咱们的增援队伍来了,他也不是看不见,放心吧。没事儿。” 贾珉说着,就拍马向两军中间驰去。他这边刚走,就见对面也有一骑出来。没多久,两人就在中间相遇,双双勒马停住。 “来的可是贾游击?” “正是,来的可是席麦瑞头人?” “正是,不知道贾游击找我,有什么话要说。” “我来给你的部落送一条活路。” “给我的部落一条活路?贾游击,你的口气未免太大了吧?” “席麦瑞头人,青石川的两个千人队已经被我歼灭,就是我身后的第一团做的。三眼井的四个千人队,也已经被歼灭,这是京营的何参将的战绩,现在他们就在那边,你也看见了。” “小北河的两个千人队,已经被我冯紫菁部拿下,他们现在已经来了,你也能看见。” “红石砬子的两个千人队,也已经被我陈也青部拿下,目前他们正在赶往这里的途中,很快就会到达。” “宝音丘的一个千人队和三个百人队,现在也已经被我赵大海部拿下。” “北峰口已经被我的一个营控制,你们回北温都拉的道路,已经被我堵死。” “如今你手下只剩下四千来人,连我的第一团的防线都过不去,我的增援又到了,你更加过不去。” “席麦瑞头人,这就是目前的形势。当然了,你若是后退逃跑,也是一个办法,但是,我的一万多人马在后面追你,你又能跑多远?” “追到你人困马乏,粮尽草绝,也就是你死期到了的时候。不过,那个时候,也就是你希德哇部落彻底灭亡的时候。” “你希德哇部落的所有精壮都在南温都拉,此战全军覆没,你们部落在北温都拉的老弱妇孺、山林草场、牲畜仆役,就将被沃特尔人和瓦力谷人给瓜分,你还敢说,你的部落不灭亡吗?” 席麦瑞不吱声了。 这个后果,他当然是清楚。换做他是沃特尔人或者瓦力谷人,他也会这么做。 “所以,你只有跟我合作,才能挽救你的部落?” “我不相信你有这么好心?” 席麦瑞想说的是:我怎么跟你合作? 没想到,自己顺嘴就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当然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第一,将来朝廷将在北温都拉设立府县,你不得反对。以后就没有头人了,但是,可以给你安排个官职,受朝廷节制。” “我可以同意,但是,沃特尔人和瓦力谷未必会同意。”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等到我们将来打他们的时候,你希德哇部落不参与他们当中就行。当然,如果你非要参与,大不了连你也一块儿再打一回。” “我告诉你,席麦瑞,你们别以为打败了朝廷十五万大军,就以为自己有什么本事了。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二道江我才多少人,还不是把你们打败了?” “这一回,我才六千人,就敢打你一万四千人?你以为你们人多就行了?大不了我花上半年时间,训练两万军队,加上我现在一万多人,你以为沃特尔和瓦力谷会是我的对手?这个帐,你自己算吧。” “现在,你的手下有五六千人做了我的俘虏,加上你在这里的人,还有一万来人。这一万来人回到北温都拉去,还可以保住你的希德哇部落,你若是顽抗到底也行,我并不介意再歼灭四千来人。那么多火器弹药拉来了,我还嫌拉回去费事呢。” “贾游击,你真的愿意把我的人给放回去?” “当然不是白放回去,你要拿钱来赎的。” “我这里的人,不能算你的俘虏。” 不知不觉中,席麦瑞就开始谈条件。 “行。” “其他人,每人十两银子我赎回去。” “每人十两银子?席麦瑞,你赎牛呢?不行,每人五十两。” “每人二十两,私下里给你贾游击,不给朝廷。” “我不缺钱。” “二十五两,不少了。” “成交。” 接下来,两人很快谈妥了各项条件。 席麦瑞这里的这些人,不算俘虏。席麦瑞也不算投降,算是双方达成和解,给席麦瑞留下一个台阶,让他体面地撤回去。 这一点,贾珉爽快地答应了。 现在给席麦瑞留下个面子,有利于保持他在希德哇人和北温都拉草原的威望,让他可以继续控制希德哇部落。 若是此次叫他一败涂地,名誉扫地,希德哇内部就有可能有人出来挑战他的权威。 万一席麦瑞被人给搞下台,贾珉就跟得跟一个陌生人打交道。在效率上就要打折扣,并不划算。 “贾游击,我俩是谈妥了,只是我怕我的手下们还不服气。” “不服气没关系,我可以打得他们服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想,咱们再打一架。” “行啊,你不怕死人就行。” “咱们不往死里打。” “哦?你想怎么打?” “你们总是用火器欺负人,这不公平。这回不能用火器,也不能用别的兵器。” “那怎么打?” “咱们徒手打,一边儿出三十个人。无论输赢,咱俩刚才谈的条件都不变。若是我们赢了,就算是给我们个面子,叫我们的勇士好受些。” “席麦瑞,若是你输了呢?” “我们不可能输的。” “输了我也不要你别的,但是,你欠我一个人情。” “好。” “席麦瑞,三十个打三十个,我觉得不公平。三十个打一个才公平。” “贾游击,你不能这么欺负人。” “你们三十个人打我一个,还说我欺负你?” “你是说,你一个人打我三十个人?贾游击,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就是如此。” “这可是你说的,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0431章 那漫天飞舞的雪 贾珉回来时,何参将和冯紫英、冯紫菁已经到达,再加上贾琏,于是就把跟席麦瑞的谈判结果向他们通报了一下。 至于每人二十五两银子赎回俘虏的事情,贾珉也说了。这笔钱,贾珉自然不会踹进自己腰包里。他打算用于府兵团伤亡士兵的抚恤以及装备和此战的奖励上。 之所以在这里提出来,主要是给长安听的。 此次长安就代表了朝廷,如果长安答应了,以后就不存在再要贡赋的问题。 对于长安来说,贡赋不贡赋的,根本就不重要。能够收复南温都拉,就已经是意外之喜,那里还要什么贡赋? 长安认可了这个解决方案,以后朝廷也就算是认账了。 冯紫英、贾琏、冯紫菁、何参将等人,自然是唯贾珉马首是瞻,加上此时胜利在望,收复南温都拉大功告成,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现在,大事儿都定下来了,还有一件小事儿,我要跟他们办一下。他们现在还有点不服气,办完这件小事儿,他们就心服口服了。” “珉长官,还有什么事儿?交给我们去办吧?” “这件事儿你们办不了,我已经答应了席麦瑞。” “到底什么事儿?” 长安问道。 “去跟他们打一架。” “这件事儿交给我吧。” 长安此次还一次也没正式上阵,始终都在观战,早就有些手痒,恨不得找个机会上阵。 “殿下,这个架,你打不了。” 于是,贾珉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什么?你一个人打他们三十个?你疯啦?” 长安瞪圆了美目。 “是啊,珉长官,你没必要以身犯险,鞑靼人摔跤有些本事,这太冒险。” 众人虽然知道贾珉这么做会有什么用意,但是,也不认为他一个人打三十个会有什么胜算。 自从府兵团成立以来,贾珉虽然一直训练他们,但是,在战场上,几乎从来就没有亲自上阵参与战斗和搏杀。 对于贾珉的个人战斗力到底有多强,就连府兵团的人,都没有见过。 现在,贾珉就要叫人见识一下,自己的个人战斗力到底有多强。 这个决定,自然不是他一时冲动的决定,目的也并不是要在府兵团面前显示自己的本事。 真正的目的,是要震慑鞑靼人。叫他们知道,即使不用火器,他们也不是府兵团的对手,打得他们心服口服,一战彻底地击毁他们心里的优越感,以后再也不敢向府兵团挑战。 同时,这也是在鞑靼人那里,树立自己的神勇形象。将来再收服鞑靼人,就要省事得多。 表面上看,这是个冲动的决定,实际上,贾珉是经过精心算计的。 双方队伍都前移,相距三十丈停住。留下中间空地,供贾珉和希德哇的三十人格斗。 “冯幕僚长,一会儿我跟他们格斗时,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你们都不许上前,一切我自有主张,最后胜利的,一定是我。切记,切记。” “明白了,珉长官。” 冯紫英虽然也心里没底,但是,贾珉特意强调如此,他也就只好听从。 不过心里却暗暗有了主意:珉长官真的有危险时,还是要出手相救,不能坐视不理。 收复南温都拉之战,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结尾,叫府兵团的士兵们既感到意外,又感到担忧。 珉长官固然是有本事的,但是,一个人打三十个,也实在那个了吧?到底能不能赢呢? 与府兵团这边沉闷的气氛相反,希德哇人这边的气氛则很活跃。 这一次,叫卜奎人的火器打得丢盔卸甲,毫无还手之力,他们感到非常窝囊,输得很不服气。 现在卜奎人竟让敢大言不惭地说,要一个人打自己三十个人,这可气坏了他们。 卜奎人,你竟敢如此蔑视我们。即便你是贾珉,也不能这样做。这可就是你自己找死了。 虽然席麦瑞头人说了,到时候要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留一口气,但是,他们还是暗暗地商定,要把这个小子打死。叫他知道希德哇勇士铁拳的厉害。 席麦瑞带着二十九个精心选拔的勇士出场。 他们都脱去了笨重的棉衣,上身只穿一件羊皮坎肩,胳膊都露在外面。 贾珉还是那套军装,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在席麦瑞前大约一丈远站定。 “贾游击,你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咱们谈好的条件,我也不会赖账。” “席麦瑞,我只想问你一句,这大冷的天儿,你们只穿一个坎肩,就不嫌冷吗?好,我尽量快点儿,免得你们冻坏了。” “贾游击,不要呈口舌之利,动起手来,我可不会客气。你放心,我会给你留一口气儿。” “那还等什么,来吧!” 贾珉说着,就冲了过去。 从远处看场中的情形,现在看得并不清楚。 因为现在哪里被笼罩在一团漫天飞舞的雪中。 不时地,那团飞雪中,会传出阵阵惨叫声,也分不清是谁的声音。 每隔一会儿,就会有一两个身影,从那团雪中飞出来,落到雪地里,再也不动了。偶尔会有一两个试图爬起来,没走两步,就又倒下去。 那团雪,并不是总在一个地方,而是时时刻刻都在移动。一会儿前,一会儿后,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每移动到一个新的地方,就会卷起更多的雪。 鞑靼人的观战阵营里,起初还是阵阵欢呼。 他们当然有理由欢呼。 任凭你是神仙,一个人又怎么会打败三十个?况且我这三十个人,还都是最强悍的勇士呢? 都说汉地人惯用阴谋诡计,其实也不是都这样啊,这个贾珉就是个傻瓜啊。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当上卜奎府兵团的团长呢?我们竟然叫这样愚蠢的人给打败了,可真是不值啊。 好在如今他自己找死,终于可以报仇了。 一个个人倒了下去,再也爬不起来。这应该是我们的人。对方只有一个人,若是他倒下,就不用再打下去。 现在既然还在打,就证明他还没有倒下去。 不过,也没关系,虽然有人倒了下去,我们还有那么多人呢,打他一个人,还是占着上风。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他打趴下。 看着那一团飞舞的雪花,长安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本能地,用手扶住了立春的肩膀上。 刺眼的阳光,让那团雪显得扑朔迷离。不可抑制地,心里就浮现出一幕幕往事。 那是什么时候,自己得到了他那首《虞美人》? 又是什么时候,自己到他那里入干股,从他那里拿钱?那个时候,以为他是在害怕我,不敢不给我钱。 真是好笑啊,这样的人,怎么会怕我呢?只是他宽容大度罢了。 也不知为何,就非得要去野渡居练兵,现在才知道,那就是想多多地跟他在一起。即使他对我那么严厉,把我关进了笼子,也不愿意离去。实在是不愿意跟他分开啊。 现在,我才明白了。当初听说薛姑娘到卜奎时,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急急忙忙找父皇下旨,禁止他婚嫁。 实在是心里有了他,不愿意让他娶了别的女人啊。这样的男人,只有我才配得上他。 为了反对开战,他不惜丢了功名和官职,可是,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他有私心,是想要把功劳留给他自己。 实在是错怪了他,他哪里是那样的人呢?只有他才是真的为朝廷社稷着想,为父皇着想啊? 为了救我和太子哥哥,他又不计前嫌。听说我还在温都拉山里没出来,就自己毅然留下来,到山里寻找我。 这才是真正关心我的人啊。若不是他在紧要关头救了我,此刻早已命丧九泉了。 真怀念受伤的那段日子啊,就那么趴在他的肩上,让他背着我。让他给我打鱼,给我做饭,让他哄我开心。 为了让我体面地回去,又收复南温都拉。他总是对我那么宽容,总是为我着想。即使父皇对不起他,无怨无悔。 他的心里有我吗?如果没有我,为什么又对我这么好?父皇会同意我跟他在一起吗? 若是不同意,天下还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人呢?没有了,只有他一个啊。 现在,他一个人打对方三十个,为什么要这样苦自己呢?能打过吗?会不会受伤啊? 你知不知道,你受伤,我会很难过的啊。 你知道我的心在痛,在流血吗? 望着那漫天飞舞的雪,长安更加看不清,她的眼睛已经模糊,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流出,结成了冰霜。 望着那漫天飞舞的雪,贾琏也是心潮澎湃。 这还是那个少年吗?还是当初自己从鲁家庄里接出来的那个少年吗? 在通州时,周瑞下了砒霜杀他。到了府里,自己派蒙儿杀他。第一次进府,贾环就要赶他出去。父亲、宝玉,蓉哥儿、凤姐、婶子、老祖宗,几乎没有一个看他顺眼的,很多人都想把他赶走,处处刁难他啊。 他一次次的为府里赚钱,把府里的生意都弄上了正轨,让府里再也不用为钱发愁。 在别人算计府里时,是他让公交马车生意起死回生,使得府里转危为安。 在练兵的时候,又是他承担起了重任,让今天的府兵团战无不胜。让贾家的子弟无比荣光。 他从小就流落在外,贾家就已经欠他的了。回到府里后,又处处排挤他。 贾家给了他什么呢?什么都没给。 钱是他自己赚的,功名是他自己挣的。有好事的时候,府里想不到他。有危难的时候,就第一个找他,叫他出来解救危局。 即使对宝玉这样的人,他也不计前嫌,救他回来。如此心胸广阔之人,还是从来没见到啊。 珉四弟,小心些,琏二哥相信你。即便是一个打他三十个,你也是胜利者。 第0432章 热血冷血铁血 贾珉现在有些后悔。 他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低估了对手。 此时后悔已经晚了,大话说出去,已经开打,想退出也来不及。 此前,他已经知道鞑靼人喜欢摔跤,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必定会是摔跤能手。 但是,他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对付他们。等到真正打起来,他才知道自己过于自信了。 贾珉所依仗的,不外乎是他前世作为兵王的近身格斗能力。 在这方面,他固然是个高手,甚至是高手中的高手。但是,对方的摔跤技巧和互相配合能力,大大地限制了他这种能力的发挥。 摔跤术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有粘性。只要让对手沾身,对方就会死缠不放。 被抓住了胳膊或者腿,就很难摆脱。 这就限制了他的发挥。许多该用的招数,该腾挪闪动的时候,动不了。 双方商定了不以打死人为目的,在攻击的时候,就要有所顾忌。一些本来可以一招夺命的招数,在使用力道上,就受到了限制。 有的时候,明明招数已经到位,却因为顾忌要了对方的命,不得不临时变招,或者收回力道。 本来可以致胜的招数,在这个时候,反而成了累赘,给敌人留下了破绽。 唯一让贾珉感到比较安慰的,就是自己只有一个人,只要在周围出现的,就都是敌人。自己可以省去辨别目标的时间和精力。 鞑靼人的饮食结构以肉食为主,每个战士的体力都很好。不仅抗击打能力强,连续作战能力也很强。 尤其是他们的作风比较彪悍,打起来,有一种悍不畏死的狠劲儿。 打得久了,贾珉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穿坎肩了。 那不是仅仅为了显示自己彪悍,而是出于实战的考虑。 由于没有穿长袖衣服,不仅使得对方的灵活度大大加强,也使得自己对对方的抓捕难度大大增加。 有些时候,明明已经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却往往在最后一刻,被他挣脱了。 打得时间久了,贾珉也渐渐地发现了对手的弱点。 一是他们虽然人多,但是,真正能够靠近自己的,每次也就几个人,其他的人,即使想动手,由于同伴的阻挡,也靠近不了自己。 在这个时候,那些人就等于闲置了。能够直接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始终也就五六个人而已。 二是他们的战术非常单调。 与其说是格斗,不如说是摔跤。对于攻击对手身体要害部位的功夫,他们似乎比较陌生。 比较常用的在战术,就是想法抓住自己,然后举起或者抱起、抡起往地上摔。 这种战术虽然单调,但是,一旦得手,就很有效。 至少有五六次,贾珉被他们狠狠地摔在地上。摔得他头晕耳鸣,七荤八素。 每一次他被摔倒在地,对方就一拥而上,一个压一个地,想把他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若不是他在最后一刻滚开,二三十个人压到他身上,即使不压扁,也难以动弹了。 贾珉又一次被胖大个抱住了后腰,往地上摔去。 这个胖大个,虽然身体很胖,但却一点也不笨拙。相反,身体还很灵活。除了作风彪悍之外,还很有头脑。是这些人中的战术指挥者。 很多次的围堵进攻,都由他组织实施。 贾珉决定,先把他除掉。 这一次,贾珉准备硬挺过这次摔击。 就在自己身体接触地面,胖大个的手离开自己身体的那一刻,贾珉突然卷曲身体,卸去一部分力道,右手疾出,两指戳在胖大个的眼睛上。等到身体落地,胖大个伸手去捂眼睛时,贾珉突然反转身,一脚踢在他的脖颈上。就在他低头的一刹那间,贾珉的左手刀砍在他的脖颈上。 噗通一声,胖大个扑倒在地,再也不动了。 贾珉也不停留,忍着身体的剧痛,避开对面一个家伙,在地上一滚,就到了一个穿黑羊皮坎肩的家伙一侧。左手扶地,双脚就起来,左脚虚踢正面来敌,右脚就狠狠地踹向黑羊皮坎肩的下巴,一下子就把他给踢翻。 趁着他的身体还在空中的时候,左脚跟上,一下子将他踹飞出去。 贾珉左脚还未收回,身后一股凉风袭来,腰部一用力,左脚就在空中旋转,对着袭来的黑影扫去。 对方一声嚎叫,贾珉左脚落地,那个趔趄的身影已经到了跟前。只凭着感觉,贾珉就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再也不客气,用力一扭,又是一声惨叫传出,臂膀已经脱臼。 顺势揪住对方头发,就把对方抡了起来,向又一个家伙砸去。 连续击到对方三人,贾珉已是疲惫至极,只得尽量躲闪,时不时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这样躲闪,也是耗费力气的。但相对于进攻,已经是最好的缓冲方式。借着这个机会,试图恢复一些体力。 贾珉清楚地知道,自己目前已经到了瓶颈期。 在战术上,已经摸清的对方的规律和特点。在节奏上,已经可以做到自己控制节奏,不用象开始那样,只是一味地被动应付。 在力量对比上,自己至少已经打得对方十六七人失去了战斗力。 瓶颈期主要体现在体力上,只要挺过这个最疲乏时期,身体就会调整过来,进入新的模式中。 阵阵困倦袭来,眼皮也感觉越来越沉。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一些影像就在脑海里快速地变幻。 是自己刚刚穿越时候的情景,竟然一下子穿到了棺材里面。 那么多的穿越者,穿到棺材里的,大概就自己一个吧。 于是贾珉脑海里出现了妙玉的样子。那个清冷高傲的样子,叫贾珉感到有些可笑。 这是他到了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女子,竟然就这样跟她结缘,一直到跟着他到了卜奎,两人情定终身。 那个温柔如水,妩媚如花,风情万种的,正是可卿。 她总是那么甜甜蜜蜜的,给人一种春天般微风拂面的感觉。 我穿越无尽时空,就是为了在这里跟你相遇。 那个总是爱自己甩脸子的,自然是俏平儿,等到回到卜奎的时候,她就该快生了。那是我的孩子啊。 那个冷艳端方的,就是宝钗了。为了我,她自己一个人就敢从帝都跑到卜奎来,也算是毅然决然了。 还有牙尖嘴利的晴雯和永远从容不迫的沈冰衣。 这个世界真好啊,有这么多可爱出色的女人,愿意与你徜徉爱河,永结同心。 我穿越无尽时空,就是为了在这里跟你们相遇。 隐隐约约传来的呐喊声,那是我的手下们在喊叫。 他们都在看着我,我是他们的骄傲。我把他们带到了这里,他们把自己的前程,都交给了我。 我对他们是有责任的,不能抛下他们不管。 为了这些女人们,为了这些弟兄们,为了贾府这个家,为了这个帝国,我付出了很多热血。 贾府中人,朝廷中人,甚至包括皇上,他们做了很多对不起我的事情。 我的热血似乎多了些,冷血似乎少了些。总是这样,是不行的。热血加冷血,才是铁血啊。 我不能败,不为了别人,只为了我这些女人和兄弟们。 似乎就在这一瞬间,困倦和疲惫的感觉没有了。 血管里的血,似乎沸腾起来。 贾珉知道,自己终于度过了瓶颈期。 立刻,万丈豪情在心里升起。在滚动的同时,顺手抓起一把雪,在脸上揉搓几下,头脑变得清明无比。 突然间,贾珉不再滚动,一下子站了起来。 追赶他的鞑靼人见他突然如此,竟然一下子愣住,也都停止动作,静静地站在原地。 缤纷的雪花纷纷落地,场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景象。 两边观战的大兵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呐喊,静静地看着这让他们吃惊的场景。 贾珉站在东面,另外有十一个人,站在西面。双方就这样对峙着。 从开始的一对三十,变成了现在的一对十一。 双方的观战阵营同时发出欢呼声。 谁都认为自己没输,谁都认为自己会赢。 “哈哈哈,席麦瑞头人,你只剩下十一个人了。” “哈哈哈,贾游击,你只剩下一个人了。” 席麦瑞说完,觉得不对劲儿,又急忙改口。 “十一个也可以打到你一个,你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几下就打到你。” “席麦瑞,我是没力气了,你们就有力气吗?认输吧。” “贾游击,还是你认输吧。” “那就只好打下去了。” 贾珉笑笑,转向府兵团阵地,就看见了自己属下们那一张张担心和焦急的脸。 不过,更多的,还是那狂热而有些崇拜的表情。 “府兵团的弟兄们,你们说,我能打倒他们吗?” “能!” 大兵们异口同声。 这帮混蛋,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说倒轻巧,你们来打试试。 贾珉看见了孙远飞,这个家伙正站在冯紫英和长安身边。 “远飞兄,你还记得当日武举考试时,我在擂台上做的那首《咏拳》吗?” “怀远,当然记得。一拳两拳三四拳,五拳六拳七八拳,九拳十拳十一拳,打入人群看不见。” “远飞兄好记性。今日在在茫茫雪原,我又诗兴大发,。想再做一首诗,这一首,就叫做《咏脚》。” “怀远,这一首《咏脚》是何意?” “我要用十一脚,把这十一个人给踢倒。所以,这一首诗就是:一脚两脚三四脚,五脚六脚七八脚,九脚十脚十一脚,一个不留全踢倒。远飞兄,冯紫英,你们记住了吗?” “记住了。” 两人齐声回答。不过,心里却满是疑惑。 上次在擂台上,贾珉用十一拳把马尚德打到了擂台下,做了那首《咏拳》。 威风倒是很威风,不过,那次只是马尚德一个人。 这一次是十一个人,一个人一脚,能把人家踢倒吗? 第0433章 带错了节奏 贾珉这么一说,牛继宗和贾桥可就有些挂不住脸了。 那次擂台赛时,他们两个跟贾珉还处于对立状态。如今贾珉旧事重提,到底也觉得不太舒服。 不过,两人也很好奇,想看看贾珉到底是如何能做到一脚一个,把对方全都踢倒的。 “冯紫英,远飞兄,一会儿我开打的时候,我一动,你们就叫府兵团的弟兄们一起念这首诗,等到你们念完了,我也就把他们全都踢倒了,你们看,这样可好?” “好!” 没等冯紫英和孙远飞说话,府兵团的大兵们就起身大喊起来。 其中夹杂这一个女声,特别高亢。这里就长安和立春两个女人,那声音,一听就是长安的。 这样的打架场面,府兵团的大兵们还从来没见过。 以前,他们也都曾听说过,珉长官当日在擂台上一边作诗一边将对手打下台去的故事。 只是未曾亲眼所见,所以就觉得有些遗憾。 今天见珉长官又要作诗,还是十一脚就把对方十一人全都踢倒,就更加期待和兴奋了。 此时都急于看热闹,甚至都做好了将来向外人宣讲炫耀的准备,那里还管贾珉能不能做到。 “贾游击,你有完没完?不吹牛你能死啊?” 席麦瑞见贾珉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心里早就不满了。 “席麦瑞头人,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我可以给你留个脸面。” “哼,贾游击,十一脚就想把我们都踢倒,你说,我会相信吗?希德哇的勇士们,你们相信吗?” “不信!” 席麦瑞回头向自己的阵营一说,立刻就引来了同仇敌忾的回答。 “怎么样,贾游击,我的勇士们不信。” “好啊,那就打过了才知道。席麦瑞,你准备好了吗?” “废话,早就早准备好了。” “府兵团的兄弟们,你们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 “准备好了。” 大兵们的话音刚落,贾珉就动了。希德哇勇士也早就气的恨不得将贾珉碎尸万段,也就一拥而上。 只见贾珉高高跃起,似乎就像飞起来一样,一脚踢出,就有一人要倒下去。 府兵团那边,冯紫英一挥手,大兵们就开始念诗:“一脚两脚三四脚……,” 贾珉没等头一个希德哇人倒下,就一脚踏到他的膝盖上,一个转身,就踢倒了第二个。此时第一个家伙才倒了下去。 贾珉刚一落地,身子一旋,就扫到了第三个,还是没等他完全倒地,贾珉左脚就踢倒了他的膝盖上,似乎咔擦一声,那家伙就去捂膝盖。 贾珉也不去管他,然后就是第四个。 此时对方只剩下了七人,被贾珉如潮的气势震慑,就打的越来越没有信心,越来越萎缩。各个只顾躲闪,生怕贾珉踢倒自己。 在贾珉的格斗能力中,脚的功夫是最强的。此时他已经度过了疲倦的瓶颈期,刚才又通过说话拖延时间,赢得了喘息时间,恢复了大部分精力。 当着府兵团的面儿,大话已经说了出去,头四个打得一帆风顺,于是就越战越勇。 本以为可以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兑现诺言。没想到,就在在这个时候,开始出差了。 在贾珉说要一边作诗,一边踢倒十一个人的时候,席麦瑞开始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也就没当回事儿。 等到这一次开打的时候,见贾珉竟然玩儿真的,就不免为此惊心。 等到贾珉踢倒了九个的时候,席麦瑞终于认识到,这个结局不可避免了。 不过,他一生纵横疆场,到底经验丰富。心里一合计,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再也不靠近贾珉。只要贾珉一靠近他,他就远远地躲开。等到贾珉踢倒第十个,只剩下他一个的时候,他距离贾珉的距离还有十来米远。 只要贾珉一动,他就拼命地跑,总是跟贾珉保持一段距离。 府兵团这边,见贾珉势如破竹,将对手一个个踢倒。就觉得非常得意,似乎自己的珉长官无所不能。 这帮家伙一得意,念诗就不知道掌握节奏。 尤其是长安,见贾珉如此神勇,甚至觉得比她自己去打还兴奋。 她的声音又高,就带动了众人的节奏。她念得就越来越快,众人也就越来越快。等到踢倒第八个的时候,贾珉就有些跟不上他们念的节奏。 他想叫他们慢点儿念,可此时那里还有这个功夫?那么大的声音,即使说了也听不见,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 府兵团大兵们得意忘形,等到念完了四句诗,这才傻眼了。 原来席麦瑞还在贾珉十来米远处,好好地站着呢。 “好了,比赛结束,平局!” 席麦瑞率先宣布了比赛结果。 希德哇人见贾珉如此神勇,真的就一个人打了三十个人,后来这一段,更是大发神威,一脚就踢倒了一个,看得他们眼花缭乱。 本以为自己这一场比试一败涂地,没想到,对面的诗先念完了。此时他们也没回过味儿来。 见席麦瑞头人宣布平局,又急切地向他们挥手,呼格尔和索乐图率先明白过来,带头就欢呼起来。 一边欢呼,一边喊着:平局,平局! 贾珉正在沮丧,见此情形,也不好再硬着头皮去追席麦瑞。 席麦瑞见贾珉犹豫,就双手举过头顶,拍着巴掌,向贾珉走来。 “谢谢贾游击脚下留情,给我保留了脸面,这个人情我记住了。” 席麦瑞如此一说,贾珉再也无法出手。心里一泄气,此前燃起的激情和战意就消失殆尽。 唉,不过是一场比赛,脸面之争而已,双方本来已经达成了和解,这场算作平局,也未尝不是好事。 “席麦瑞头人客气了,不是我脚下留情,而是我实在没有力量打到你了。平局,就是平局。” 贾珉这话,表面上是客气话,实际上,也是真心话。 刚才这一番爆发式进攻,几乎耗尽了他积攒起的全部力量。这一停下来泄了气,就感到一阵疲乏。 此时若是再叫他去追席麦瑞,倒还真就未必能追的上。 不过,如此结果,贾珉已经满意了。 虽然因为队友配合失误,没达成一个打倒三十个的目标。但是打倒了二十九个,也算是达到了自己震慑的目的。 这帮队友虽然也有失误,比府里那帮猪队友,还是要好上许多。 于是迎上两步,抓起席麦瑞的一只手牵起,先是面向希德哇人那边,举过头顶。然后又面向府兵团这边,举过头顶。 双方观战之人见了,就大声欢呼。都认为自己获胜了。 “席麦瑞头人,一些具体的事儿,咱俩就不操心了,交给给手下去谈。说实在的,我也累了,想好好歇息一会儿。” “贾游击,你这人实在。跟你说实话,我也累了。你若是再追一会儿,我也跑不动了。” “哈哈,彼此彼此。” 说着,两人各自拍拍对方肩膀,向各自阵营走回去。 贾珉的步伐,显得沉稳有力,一步一个脚印,走的不慌不忙。 别人看了,似乎是从容不迫的大将风度,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勉力在支持着。此时,就是叫他快走,他也快不了。 长安,冯紫英等迎了上来。 “珉长官,对不起,刚才是我喊的太快,否则,你就打倒他了。” 长安小脸儿红扑扑的,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这个结局最好。双方都不失体面。给我准备点儿吃的,打了这么久,还真有些饿。” 贾珉倒还不至于就饿成这样,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坐下。他都快要站不住了,吃东西,可以掩饰一下他的虚弱。 都打到这个地步了,他可不想现在倒下去,影响自己的光辉形象。 府兵团方面的谈判事务,由冯紫英出面。就在贾珉吃饭的功夫,陈也同和赵大海也率兵赶到,见了如此情形,是既高兴又遗憾。 高兴的是战争结束,成功地收复了南温都拉。 遗憾的是没赶上这最后一场好戏看。 “珉长官真是神勇无敌,可惜啊,我来晚了,没赶上。珉长官,若是还有下一次,一定等等我们,叫我们四团的弟兄们也好好见识一下珉长官的风采。” 赵大海毫不掩饰自己的遗憾。 “是啊,珉长官,下次一定别忘了我们。” 冯奎和徐明涛也在一边儿敲着边鼓。 “下次你们行动快儿点儿,就能赶上了。” 你们三个王八蛋,还想有下次。真是看热闹不怕乱子大。这一次,老子就差点儿把小命给丢了。 下一次,老子就派你们出阵去打,看你们还敢不敢说轻巧话儿。 谈判很快就有了结果。 希德哇人即刻撤出南温都拉,至于俘虏,则由希德哇人回去后,拿钱来赎。钱到位,卜奎方面即刻放人。 希德哇既然战败,此时叫他们在这里逗留,他们也不愿意在此呆的久了。 战败的消息如果传回了北温都拉,沃特尔人和瓦力谷人,很可能就要对他们采取行动,所以,此时尽快赶回去,稳定部落,才是最佳选择。 由于他们的撤出,南温都拉就留下权力真空,此时就需要府兵团来填补这个权力真空,以维持南温都拉的秩序。 去年打败四大部落时,府兵团就曾经接掌南温都拉一段时间,后来才交给了朝廷派来的官员。 所以,此时接掌南温都拉,已经轻车熟路。先由军队维持秩序,随后卜奎衙门自己培养的官员就将进入。 在几处要地和关卡留下了何参将的部队后,大部队就开始撤军。 经过三天四夜的战斗,在鞑靼人占领了南温都拉将近八个月后,贾珉率领府兵团六千官兵和京营七千五百名官兵,成功地收复了南温都拉草原。 卜奎控制的版图,又重新回到了今年春季北温都拉之战前的区域。 那场十五万大军轰轰烈烈的北征,除了留下很多的士兵尸体,很多士兵被俘为奴,以及战败的耻辱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第0434章 不愿接受的事实 还有一个来月就过年了。 今年的帝都形势,比去年要平静许多。 在帝都的各大家族里,情形也是如此。 去年的这个时候。,各大家族基本上都有两大话题。 一是贾珉在卜奎率领府兵团,取得了南温都拉大捷。朝廷准备对北温都拉用兵。 这让那些大家族,尤其是有府兵团的大家族,也看到了挣军功的希望,纷纷准备参战。 参战的愿望倒是实现了,挣取军功的希望则完全落空。 随着十五万大军的完败,各家府兵也损失惨重。除了一些侥幸逃回来的,绝大对数家族子弟,不是战死,就是失踪。 原来为了练兵所投入的金钱,也随之打了水漂。 唯一的例外,就是由贾家,史家、冯家、陈家、卫家五家六府组成的卜奎府兵团。 不仅去年取得了南温都拉大捷,今年还在二道江打败了鞑靼人,成功地阻止了鞑靼人南下的步伐。 虽然这次战役因为牵涉到了贾珉这个敏感人物,人们不愿意公开谈论此事,但是,在私下里,还是不可避免地要谈到这件事。 随着太子和公主先后被救回的消息传来,卜奎府兵团的话题,再一次被人提起。 那个敏感人物贾珉,也不可避免地被提及。 看看卜奎府兵团的辉煌战绩,再看看自己家府兵团的遭遇,就难免出现许多唏嘘感叹。 在一片哀愁中,镇国公、理国公、齐国公和治国公四家,终于迎来了好消息。 他们几家的子弟牛继宗、柳芳、陈瑞文、马尚德得救了。 在高兴之余,也未免有些遗憾。救他们的人,竟然卜奎府兵团。 这几家,原来跟贾家都是颇有龌龊的,今天这个结果,叫他们不免有些尴尬。 尽管如此,几家还是不能不有所表示。 于是几家人组织在一起,携带者礼物,到贾家、史家、冯家、陈家和卫家拜访了一圈儿,表示感谢之意。 这几家嘴上客气,心里却不免有些得意。 尤其是荣国府,就更是如此了。 当初那几家在公交马车生意上算计他们,虽然后来失败了,但是,牛家等几家却一直没有正式道歉。 这一次,几家说的都很诚恳,叫老太太、贾赦、贾政等人,心里都很受用。 去年此时的另一个热门话题,就是各大家族里效仿贾府的年会了。尤其是那个最佳败家奖,甚至连皇家都跟着效仿。 但是,今年这个时候,却没有人再提这个话题,也没有一家举行类似的活动。 原因也很简单。 一是由于各家府兵团兵败,既没有心情也没有理由举行这样的活动。 二是这个主意的创始人贾珉,至今还是个敏感人物。就连去年举办得红红火火的皇家都没张罗此事,别的家自然不敢出头张罗。 贾珉之所以成为敏感人物,自然还是因为坚决反对对北温都拉用兵的缘故。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但是,这并没有改变他的敏感性质。反而随着他一手缔造的卜奎府兵团在二道江的战绩和救回太子和公主的战绩,让这种敏感,变得更加敏感。 有些内幕,老百姓不清楚。这些消息灵敏的大家族,却是清楚的。 所以,在现在的帝都,贾珉不仅是个敏感人物,还是个令许多人尴尬的人物。 似乎还嫌这种敏感不够刺激,从卜奎又传出了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 在长安公主殿下和温都拉事务钦差王子腾的主持下,朝廷成功地收复了南温都拉。 不可一世的鞑靼人已经被打败,乖乖地退回了北温都拉去。 在十五万大军被鞑靼人打得大败而逃之后,王子腾的京营七千五百人,打败了四千鞑靼人。 贾珉创建的府兵团六千人,打败了一万四千鞑靼人。 这样的辉煌战绩,跟春天朝廷的十五万大军战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尽管说是长安殿下组织实施了这场战役,但是,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明白,长安殿下手下并无兵马,参加作战的,都是京营和卜奎府兵团。 其中卜奎府兵团虽然人少,却是此战的主力。 只要提起卜奎府兵团,就离不开贾珉的影子。 虽然贾珉不在帝都出现,也没有什么官职了,但是,这些战绩,却似乎在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人们,当初对北温都拉用兵的错误。 收复南温都拉,对于朝廷来说,具有重大的意义。 首先,挽回了朝廷的体面,证明了朝廷的力量和控制能力。 其次,对于一些藩属国和周边的一些蠢蠢欲动的势力,是个强有力的震慑,使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对朝廷不敬。 一个明显的标志是,此前一直在帝都跟朝廷谈判,态度强硬的鞑靼人使团,在得到消息的第二天,就悄然启程,离开了帝都。 另外,此战彻底解除了鞑靼人对于东北的威胁。从此不用再担心鞑靼人会南下。东北局势趋于稳定。 这个巨大的战果,在民间引起了阵阵欢呼。在官方,却如一潭死水,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此事一样。 人们唯一期待的,也就是等着长安殿下返回帝都,为整个北温都拉战争画上一个句号。 此前,听到收复南温都拉的消息,曾经有人认为,贾珉会因此升官儿,至少也会官复原职。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却没见有什么动静。此时人们才明白,原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救回太子也好,救回公主也好,收复南温都拉也好,若是换作其他任何人来做,都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上上下下大肆庆祝一番的事情。 但是,由卜奎府兵团完成了这些大事,就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这是包括皇上在内的许多人,都不愿意接受的一个事实。 原因有很多,但是,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打造了卜奎府兵团的贾珉,是当初反对对温都拉用兵的人。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一天,长安公主在王子腾派出的一百人的护送下,返回帝都。 元亨天子非常高兴,亲自在午门前举行了盛大的迎接仪式,欢迎长安载誉归来。文武百官,王公贵族等三百多人,出席了迎接仪式。 在迎接仪式上,元亨天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称赞长安公主率兵收复了南温都拉。文武百官也纷纷附和,盛赞长安殿下文韬武略。立下不朽功劳。 在迎接仪式上,皇上颁布圣旨。赏给长安黄金一百两。 追赠李成斌为将军,赏给家属银两千两。追赠立夏、立春、立冬为正五品嫔,赏家人银各一千两。 一直护卫太子的孙参将,因为护卫太子有功,由参将升为将军。 王子腾办理温都拉事务有功,加封尚书衔,由正二品升为从一品。赏银一千两。 有些人以为的卜奎府兵团的将领会得到嘉奖的说法,没有得到证明。 第二天,长安公主把她和立春一路上收集的关于北温都拉之战时,各个军台给她的关于大军空额和霉烂军粮的材料交给了元亨天子,被元亨天子留中不发。 总领温都拉事务钦差王子腾上奏,请求提升卜奎府兵团幕僚长冯紫英为卜奎游击,卜奎府兵团有功武官各升一级。 元亨天子看后久久不语,折子被留中不发。 随后,皇上口谕,由京营驻卜奎参将何参将,暂时署理卜奎衙门。 至于冯紫英等人的官职,由于皇上没有明确旨意,军机大臣鲁大学士等人廷议后,决定暂时保留原职不动。 腊月二十六早朝,都察院御史肖道忠出奏。鉴于各大世家府兵团在北温都拉之战中,没有任何战功,损失惨重,如今绝大部分名存实亡,请求裁撤所有的府兵团。 这个动议,得到了军机大学士罗启华、兵部尚书李源、户部尚书万新堂附议。 这个动议,被皇上搁置,留待以后再议。 九门提督刘长风奏请追查北温都拉之战中,宁古塔将军韩天魁、高丽将军等二十余名将领临阵脱逃罪。 此议被皇上搁置。 顺天府尹修同贵,转呈东北一些地方的讼狀,有人揭发在北温都拉之战时,有不法粮商将发霉粮食卖给大军。 元亨天子口谕转回当地查证处置。 这是戊寅年的最后一次早朝。其他大臣本来也有事要奏。但见皇上不是搁置就是转回原籍处置,觉得自己出奏,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也就纷纷泄气,不再出奏。 戊寅年的最后一次早朝,就这样草草收场。随后就是过年,衙门即将休衙,诸事就推到年后再说。 戊寅年,对于朝廷来说,头等大事就是北温都拉之战。 以正月里轰轰烈烈开战开始,到十一月下旬以收复南温都拉结局。 明面上不说,私下里,还是有不少大臣们议论。 那些主张开战的,战场上逃跑的,吃空饷的,贪墨军饷的,售卖霉烂军粮的,这些该追究的,都没有追究。 罗启华、李源、万新堂、韩天魁等人,都照旧当官,孙参将碌碌无为,升了将军。 反对开战并在营救太子、公主中立下汗马功劳,在危急时刻将鞑靼人阻截在二道江,阻止鞑靼人南下,并且收复了南温都拉的贾珉和卜奎府兵团将士,没有一个人得到奖赏。 不仅由何参将接掌了卜奎大权,府兵团还可能面临着裁撤。 有功的不赏,还可能会受罚。有过的不罚,反而受赏。 这样的事情,也算是一道奇观了。 第0435章 贾府的烦恼 随着宝玉的归来,之前笼罩在贾府头上的焦虑逐渐散去。贾府逐渐又恢复到往日的气氛之中。 这种气氛的基调,基本上可以用喜忧参半来形容。 生意上的事情,现在基本上可以分为两大部分。 这是当初贾珉留下的格局。 一个是东府在秦可卿把持下的公中生意和西府在李纨和探春把持下的公中生意。 东府中,尤氏会作为秦可卿的助手,在适当的时候进行辅助。 这种辅助,在最近变得多了起来。因为最近秦可卿生产,产下了一个男婴,正在坐月子,所以生意基本上都由尤氏在打理。 西府的生意,外面的事情越来越多的交给了薛蝌打理。 两府的生意,今年都不错。无论是经营项目还是经营方针,都是贾珉当初定下的方略。 在这方面,贾府可以说是非常听贾珉的话。因为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比这更好的模式。 既然能赚钱,何必要去改呢? 另一部分,就是各房的私人生意。经营的有好有坏,总的来说,还没有赔钱的生意。 其中以王熙凤在宁荣街的超市生意最为赚钱。当然,王熙凤不会说自己赚钱,反而时常说赔钱,要把铺子兑出去。 但是,真的有人要兑的时候,她却不出兑。这个时候人们才明白,她不过是说说而已。 背靠荣国府和宁国府这两大优质客户群,生意常年火爆,她怎么会舍得兑出去呢? 整个花果山的猴儿加一块儿,都没有琏二奶奶一个人精,她会做这么傻的事儿? 所以,贾府在生意上的局势,现在还很不错。这也是贾府令人喜乐的部分。 府里叫人有些忧愁的事情,则主要表现在宝玉的问题上。 在宝玉回来之前,府里已经接到了贾珉和贾琏的信,向府里通报了宝玉得救和贾环在北温都拉被鞑靼人杀死的消息。 两人的信,是通过军台,走的是军邮系统,从卜奎到野渡居,有个七八天时间就到了。然后再由野渡居给送到了贾府。 对于贾环之死,除了赵姨娘和探春表现的比较悲伤之外,其他的主子似乎没有多大的反应。 这一点倒是叫府里的管家和下人们,都感到比较奇怪。但也只是奇怪而已。主子们的事情,似乎不是他们该操心那么多的。 宝玉要回来的信息,倒是更加叫他们关心。 不仅仅是因为宝玉的问题,还是因为宝二爷在北温都拉娶了亲,娶了一个鞑靼女人,还有了身孕。 这件事情,就有些复杂了。 对于主子们的想法,管家也好,下人也好,其实不太关系。他们现在想的,是自己在在这件事中,要怎么做? 以后这个鞑靼女人,就是府里的二奶奶了,这个人怎么样?以后怎么跟她相处? 这才是他们关心的问题。 况且,这个新来的二奶奶,还是长安公主殿下的结拜姐妹,就更加叫人感兴趣了。 所以,塔娜现在还没在府里露面,就已经成为府里的焦点。 宝玉回来了,叫府里很是欢乐了一阵。 但是,这种欢乐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很快,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首先是宝二爷新娶的二奶奶没有跟着他一起回来,反而要跟长安殿下一起回来。回来之后还要直接进宫里,然后再娶进门里。 这就有些奇怪了。 不是都已经娶了吗?还怀了身孕,怎么还要再娶一回呢? 再看宝二爷,虽然娶了亲,但是,回来之后,似乎没有一点儿高兴的样子。 每日里不是把自己关进房里,就是到铁槛寺跟那几个和尚在一起。 这哪里还像个新郎的样子? 按说,宝二奶奶有喜了,夫人和老祖宗应该都很高兴,可是现在看她们,似乎没有什么高兴的样子。就是大老爷和二老爷,也是如此。 现在,长安殿下回来了,应该把宝二奶奶带回来了,这回该给接回府里了吧? 下人们关心这件事情,还只是背后的议论和观望,但是,对于府里的主子来说,就是个现实问题。 此时,老太太、王夫人、邢夫人、贾赦、贾政,就正在商议此事。 “公主把那个什么塔娜的给带回来了,你们都说说,怎么办吧?” 老太太坐在炕上,神情有些萧索。似乎没有了往日的自信。 “这件事情,真的就再也没有挽回余地了?” 王夫人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自己一辈子都在为宝玉操心,没想到,在宝玉的终身大事上,竟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完全意外的结果。 怎么想,她都拐不过这个弯儿来。 此前,王夫人曾经考虑过宝钗,甚至曾经认为宝钗才是最为中意的对象。 但是,考虑到老太太比较中意黛玉,加上宝玉和黛玉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所以黛玉也可以接受。 后来还曾经考虑过史湘云,觉得史湘云也可以。 后来随着宝钗跟贾珉关系的确定,史湘云被许配给了卫若兰,王夫人这才把目标最后锁定为黛玉。 对于黛玉,各方面也都是可以接受的,就连贾元春也首肯了。 没想到,现在半路上杀出了个塔娜出来。 这一点,叫王夫人实在难以接受。 首先是塔娜的异族女子身份。仅仅是这一点,就已经叫人很难接受。外人知道了,会怎么看? 其次,塔娜的家世,跟荣国府也门不当户不对。竟然还是个和尚的女儿。 若是这样的媳妇进了家门,还不得叫人家给笑话死? 原本以为她这样的小户人家,将来也好处置。没想到,如今塔娜竟然又跟公主拜了姐妹。 这样算来,将来不就是跟娶了个公主进门差不多? 名声上虽然是好听些,但是,若是她以后就摆起了公主架子,那可怎么办? 宝玉性子本就疏懒,若是她不拿宝玉当回事儿,宝玉还不得受气? 若是她再跟别人摆起架子,一家人不都得受气? 若是真的公主,也就罢了,偏偏是结拜的,出身还不好,只是因为跟公主结拜了,才乌鸦变凤凰。 这又怎么能叫人甘心? “如今已是既成事实,还有何办法?” 贾政其实早已经认命了。 虽然他一直痛恨宝玉不争气,但是,宝玉的婚事,事关贾家的后嗣,他也是关心的。 这样的结果,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嗯……,关于宝玉的婚事嘛,如今我看也没有什么可议的。” 贾赦清了清嗓子,说话了。 “其一,琏哥儿和珉哥儿在书信也提到了,这个塔娜是宝玉的救命恩人。若是我们不认这门亲事,将来就是忘恩负义之人,这个名声,我们担不起。” “其二,这个婚事,也是塔娜长辈的媒妁之言,用的虽是是温都拉的规矩,但也是明媒正娶。虽然事前没有我们这边的长辈同意,但是宝玉自己也是认可了。” “其三,塔娜已经有了贾家的骨血,这一点,我们也是要认的,难道还能叫咱家的后代,随了别人的姓?” “其四,此事公主殿下已经插手了,若是皇上真的给个封号,倒也不至于辱没了咱家。虽然她出身寒微,但跟公主结拜了,也算是给够了咱家面子。” “此事要怪,也就只能怪珉哥儿当时把她给带了回来。不过细想一下,珉哥儿也只能这么做。” “塔娜已经有了贾家的骨血,他能看着不管?况且没有亲家相助,也不一定能把宝玉给平安带回来。换做了我们去,也只能如此做了。” 贾赦这一番分析,其实已经不算是分析。只是在阐述一个现实。 这就是目前的事实真相,也是他们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之所以特意提到了贾珉,是因为宝玉回来之后,把带回塔娜的责任,都推到了贾珉的身上。 他的论调是:如果贾珉当初一见到他,就带他走。后来就不会见到塔娜,也就不用带塔娜回来,现在也就没有那么多麻烦。 老太太和王夫人虽然对宝玉无限溺爱,这一回,总算是守住了一点儿底线,没有同意宝玉的论调而怪罪贾珉。 带回了塔娜虽然令人棘手,但是对于贾珉的做法,还是赞同的。 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塔娜已经怀孕,那是贾家的骨血。 至于塔娜对于宝玉的救命之恩,倒还在其次。 在他们看来,救命之恩固然是要认账的,但可以通过钱来弥补。贾家的骨血,却是一定要带回来的。 邢夫人这回比较明智,一直没有表态。 其实,她早就把事情看明白了。甚至在心里还有些幸灾乐祸。 此前,老太太一直偏心二房。王夫人和王熙凤又把持了家政,这就让她始终感到有些不平,但是又无可奈何。 此次老太太和王夫人的心头肉宝玉出了这档子事儿,叫她感到出了口气。 二房丢了脸,娶了个异族女子回来,将来说不定会些什么事儿呢。 现在,她已经隐隐有一种期待,将来有笑话可看了。 说是商议此事,其实事情已经明摆着,没什么可商议的。只是再一次确认一下这个事实而已。 最后决定,哪天去问一下长安公主,看看何时把塔娜接回来。 由于长安此前有话,说要按照明媒正娶的规矩接回来,所以府里这边就一边准备过年,一边按照大婚的规矩,准备婚事。 准备这场婚事,其实也是必要的。这样的大事,若是跟亲友们没个交待,也说不过去。 第0436章 其实没那么严重 【92zw】贾府这边儿把意思通知了长安,就开始张罗迎娶塔娜之事。由于塔娜的肚子一天天大了,所以就想尽早地把人迎娶进来。 若是再晚了,把孩子都生了下来,就更加是个笑话了。 这边家里准备着,另一边儿就请先生给选了吉日,定了二月初三为好日子。 通知了长安公主的第二天,宫里太监来传信儿,皇上已经封了塔娜为永平郡主。 原本担心通知亲友时会遭到别人耻笑,后来才发现,自己的这个担心有些多余,事情根本没那么严重。 宝玉娶了塔娜之事,此前已经在各家传开,人们固然感到吃惊,但是,议论了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此事固然有些令人意外,但是,各大世家因为北温都拉战败,各个损失惨重。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脸面也早就丢尽了。 各家府兵团弄得人财两空,其实他们已经没有资格再笑话贾家。 相反,宝玉虽然娶了异族女子,但是人却平安地回来了。异族女子又被皇上封了永平郡主,已经是贾家的荣耀。 同时,以贾家为首的卜奎府兵团,先是救出了太子和公主,然后又收复了南温都拉。人们羡慕都来不及,谁还有资格瞧不起贾府? 老太太等人起初还以为别人在说风凉话,但见人家说的诚恳,细想一下,觉得也是这么回事儿,也就轻松起来。 不过,这场婚事的主角宝玉却不轻松。 不仅不轻松,还很郁闷。 塔娜固然让他感到不满意,但是此事已经如此,也知道无力回天,他也就只有认了。 叫他感到郁闷的是,家里人对他的态度,总是有些怪怪的。 下人们倒是没有什么两样,问题主要来自于家里的主子们。确切地说,是来自于老祖宗、父亲、母亲、伯父、婶子、薛姨妈、琏二嫂子、珠大嫂子,蓉哥儿媳妇儿。 另外还有薛蟠。 宝玉回来之后,才知道薛蟠早就回来了。 问起薛蟠那一日是如何脱险的,薛蟠也是支支吾吾地应付了过去。 问薛蟠见没见过贾环、贾蓉和茗烟,薛蟠也只是说没见过。 这几人,当日本是跟宝玉在一起。按理说,若要问,也该是薛蟠问他。 令宝玉奇怪的是,薛蟠竟然从来都没问过他。 不仅薛蟠没有问,就连府中其他人,也都没有问过。 现在宝玉已经确定知道,贾环是死在了北温都拉。贾蓉被贾环杀死和自己杀死了茗烟,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但是,贾蓉之死的事儿,别人都不问他一下,还是叫他感到有些奇怪。 当然了,他自己是不会在主动提起这件事情的。 家里人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宝玉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以前,王熙凤、李纨和秦可卿几人见了他,都比较亲热。 但是这一回,却跟以前有了明显不同。见了面儿,只是客气一下,就没什么话了。似乎疏远了许多。 变化最大的,还是薛蟠。 以前宝玉和薛蟠、贾环、贾蓉几个人在一起的的时候,几乎天天都在一起,不是在一起吃喝玩乐,就是在一起骂贾珉,或者研究怎么对付贾珉。 但是,自从他回来以后,薛蟠就几乎不跟他来往。 除了薛家请他吃了一顿压惊酒,薛蟠就从来没有来找过他。不仅如此,宝玉去找薛蟠玩乐时,薛蟠也总是找借口推辞。 现在,薛蟠几乎天天就待在自己的自助餐店里,连贾府回来的时候都很少。 这让宝玉怀疑,到底是为什么。 一个是他跟塔娜的事情,但是,这似乎讲不通。即便是自己不喜欢塔娜,这些人也不至于这样对他。 最后他自然怀疑,是不是人家知道了他杀了茗烟的事情,但是,现在贾蓉,贾环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应该没人知道。 他想问一下别人,但是,又怕自己一问,反倒是露馅儿了,也就不敢问。 再看迎春、探春、惜春、史湘云等姑娘们,以及袭人,鸳鸯等丫鬟们,也就觉得似乎跟以前对自己不一样。 可是要说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再仔细一想,似乎也没有不一样的,倒好像是自己多疑了。 总之,这次回来,宝玉再也找不回以前在家里的那种感觉,总是觉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地方。 杀了茗烟的事情,也成了他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常常萦绕在心间。 刚才,他又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茗烟浑身是血,来问他为何要杀他。 自从回来之后,他已经第三次做这个梦了。 身上又吓出了一身冷汗,宝玉慢慢坐了起来。定定神,知道这是又做梦了,于是就在心里默念起《心经》来。连续念了三遍,这才心安。 下了地,袭人听到了动静,过来伺候他穿衣。 “我出去走走,叫茗烟备马。” 说完才觉得说错了,也不吱声,就出了屋子。 叫了长随柳四儿和小厮安儿,就出了府。 出府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好,想了一下,就奔铁槛寺去了。 迎面见到了寿儿,就想起来贾蓉。连寿儿给他请安,都没听清说什么。 望着宝玉的背影,寿儿也不住地摇头。 唉,当初想着去挣军功,珉四爷不让,还拿四爷当仇人似的。如今蓉大爷没了,宝二爷回来似乎也有些痴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寿儿转身向东府走去,在秦可卿门口,见到了宝珠。 “蓉大奶奶可在?” “在,正在等你呢,进来吧。” 寿儿进屋,就见秦可卿正在炕上,跟两个奶妈子在逗孩子。 “你们先出去吧,一会儿再叫你们。” “是,大奶奶。” 两个奶妈子退出,宝珠沏了茶也退了出去。 “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有些人升官儿了,王家舅老爷奏请冯紫英接掌卜奎,似乎皇上没准。舅老爷的内弟何参将接掌了卜奎衙门。珉四爷和冯紫英他们,似乎一切照旧。” 寿儿就把从五城兵马司裘良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如此或许是好事儿呢,那个官儿,不当也罢。省得劳心劳力的,吃力不讨好。” “刚才我进来时候,在门口见到宝二爷,似乎又去铁槛寺了,近些日子,宝二爷总往那里去。这回回来,我看宝二爷和薛大爷,似乎都变了个人。据他们的小厮说,以前他们总是埋怨珉四爷,如今也不埋怨了。” “珉四叔对待他们,早已是仁至义尽,他们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再不知进退的人,心里也该有个尺度。算了,别人的事情不必去操心。你去野渡居一趟,把这份书信交还给张德财,叫他发给珉四叔。” 秦可卿打开柜子,拿出一份书信,交给了寿儿。 “好,大奶奶,我这就去。” 寿儿出去,瑞珠进来了。 瑞珠刚刚从西府里回来。 “西府那边近日忙些什么?” “回大奶奶,都在忙着宝二爷的婚事呢。我刚刚听鸳鸯说,已经给珉四爷和琏二爷去了信儿,叫他们回来参加婚礼呢。” “明年二月初三的日子,这会儿去信儿,怕是要晚了吧,能赶回来么?” “琏二奶奶也是这么说的,可是老祖宗还是叫给送信儿。你猜老祖宗怎么说?” “哦,老祖宗怎么说的?” “老祖宗说,只管送信儿,到时候,珉哥儿自然是有办法的。我看也是,珉四爷自然是有办法赶回来的。” “到底也是四千多里,山高水远,冰天雪地的,即便是珉四叔,太晚了也是回不来的。” 嘴上虽然如此说,秦可卿心里却是相信,珉四叔一定会回来的。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珉四叔?他想要做什么,总是能做成的。 “府里面都说,这次多亏了珉四爷。若非珉四爷,宝二爷如今还在北温都拉受苦受罪呢。” “珉四叔还把宝二奶奶给带回来了,就没人说什么?” “自然是有人说的。起初宝二爷埋怨珉四爷,说他不该把宝二奶奶给带回来。不过,别人可都说,珉四爷做得对。就连西府的大老爷、老祖宗,都说珉四爷做得对呢。” “唉,宝二奶奶终究是宝二叔的救命恩人,哪里能不带人家回来呢。糟糠之妻不下堂,抛妻弃子,总是不对的。” “如今宝二奶奶是永平郡主,依我看,倒是宝二爷高攀了人家呢。宝二爷得了这门亲事,怕是感激珉四爷都来不及呢。” 感激?他会感激吗?怕是未必。 这边娶了永平郡主,那边林姑娘就无法安置了。以宝二叔的性子,嘴上不会说,心里怕是又要埋怨珉四叔了。 唉,宝二叔,看着万般宠爱,背地里倒也是个可怜之人。 近日里总是到铁槛寺去,看来也是心里郁闷。如今也是任人摆布,倒不如珉四叔那样,什么事情都自己做主,活得自在些。 想起了贾珉,往日的一幕一幕,就不免涌上心头。一股暖流在心底渐渐升起,逐渐变得甜蜜起来。 瑞珠又说了一会儿话出去, 秦可卿上炕,看着自己的孩子,心里荡漾着幸福。 你知道么,再有一个月,你父亲就要回来了。见到你,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那个时候,咱们一家就团圆了。【就爱中文】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meinvlu123(长按三秒复制) !! 第0437章 皇上的行为逻辑 卜奎这里过年的气氛,似乎比帝都要浓厚得多。 收复了南温都拉,别人怎么看,甚至朝廷怎么看,卜奎人都不太在乎。 关键是他们自己在乎就行了。 收复南温都拉,对于卜奎的最大意义,就是解除了对于卜奎近在咫尺的威胁。使得卜奎的安全局势,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收复南温都拉之战结束之后,在席麦瑞的牵线搭桥之下,沃特尔人和瓦力谷人,联合派来了几个使者,跟卜奎方面达成了互不侵犯协议。 协议虽然不是正式的,也不是书面的,但是,卜奎方面还是同意了。算是个君子协定。 经过此次战役,贾珉也不想再发动大规模战役,保持和平,算是个双赢局面。 北温都拉三大部落中,希德哇元气大伤,仅能自保。 沃特尔和瓦力谷两部落,实力虽然还有,但是,由于此前卜奎方面的斩首行动,对于他们内部领导层的破坏,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新上来的头人和一些千夫长等领导层,还需要对内部进行整合消化,一时之间,也没有更多精力外顾。 互不侵犯协议的内容,不仅仅是互不攻击,还包括了返还朝廷战俘,归还南温都拉被掠夺的奴隶,草场,山林等。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春季的北温都拉之战,除了已经战死的士兵,鞑靼人获得的战果,又全都吐了出来。 这个意义,其实是非常大的。只是因为时间还短,消息还没有在朝廷传开,暂时没有引起轰动。 不过,在卜奎,这件事情的轰动性就大了。因为这些天以来,有两万多人从北温都拉返回了卜奎。 这些人的到来,给卜奎带来了很大的负担。 问题主要就在于这些人的安置问题。 卜奎的人口虽然已经增加了不少,一下子涌进来两万来人,还是个大数目。 那些急于回家的,由衙门发给每人二两银子的盘缠,打发他们尽快启程,减少对卜奎的压力。 这样的人,走了一万两千多。 还有九千多人,暂时没走。有的是觉得回去也没什么好下场,不想回去了。 有的是觉得回去没脸见人,看卜奎这里不错,就留在这里。 还有的干脆就留下赚钱,打算赚了钱之后再回去。 当然,还有的要求加入到府兵团或者京营当兵。 这两年,流人官庄的收成都不错,所以卜奎有充足的粮食。这些人吃的问题,比较好解决。 至于住的,就比较麻烦。现在正是大冬天,数九隆冬的,九千多人的防冻保暖,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好在希德哇人及时地拿来了赎金,把他们的俘虏赎了回去,腾出了一些地方。 这两年,卜奎新建了不少房屋,学堂停课,腾出了一些房屋,修建城墙的一些人回家,腾出了一些住处,官庄里的流人进行了合并,又腾出一些住处 经过一番左腾右挪,在过年前,总算是把这些人给安置下来。 战争结束,卜奎跟温都拉草原的贸易活动,也随之全面恢复。因为临近过年,商业活动一下子就达到了高峰期。 尽管鞑靼人撤出了南温都拉,但是,这场战争的后果,仍然非常明显地显露出来。 由于战争的破坏和鞑靼人的掠夺,对于南温都拉四大部落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所以,战争一结束,卜奎自己培养的官员,就立刻进入了南温都拉。 开展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大规模的救济活动。 除了恢复商业活动,主要的内容,就是免费发放盐、茶叶、香料等日常生活物资。 为此,卜奎衙门花去了五万多两银子。再加上救济那些从北温都拉回来的战俘,卜奎衙门这两年辛辛苦苦自己赞下来的财政盈余,几乎消耗殆尽。 长安殿下走后,王子腾就又搬回了驿馆居住。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他刚刚从卜奎街里巡查了一番回来。 往年的这个时候,衙门已经休衙过年了,今年由于事务繁多,一直忙到今天,各项事务都安顿完毕,今天才休衙。 不一会儿,何参将和江师爷回来。 何参将去了南温都拉,查看草原部落的情形。 江师爷去了官庄,查看那些从北温都拉回来的战俘的安置情况。 “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正好边吃酒边聊。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儿个多喝点儿。” “是啊,如今事情都已安排妥当,也有心思吃酒了。” 何参将坐下,说话有些感慨。 “南温都拉那边情形可好?” 王子腾问道。 “还好,没想到,从府兵团派去的这些人,果然跟别人不同。那些牧民们,对他们赞不绝口。都说跟朝廷派去的官员,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听了,简直抬不起头来,令人羞愧啊。” “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异?” “去年朝廷派去的那些捐官,一到了南温都拉,就个个耍威风,不是捞钱,就是纳妾。整天吃喝玩乐,不干个正经事儿。” “如今府兵团去的这些人,都是自己带着毡房,带着吃的,自己起伙造饭,不吃部众一点儿东西。每日里骑着自己的马,没有一个闲人,都在忙着做事。不是给送粮送盐,就是帮着牧民买东西,卖东西,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一个是去添乱,祸害人家。一个是去造福,帮助人家。两下对比,高下立判。评价自然泾渭分明。真是没想到,贾怀远治理卜奎,竟然会达到这种程度,不仅仅是军务,即便是民事,都能做的如此出色。” 何参将这一番话,都是有感而发,这些事情,若不是他自己亲眼所见,他简直都有些不敢相信。 这再一次刷新了他对于卜奎、府兵团、贾珉的看法。 “是啊,来的越久,对卜奎了解的越多,就越觉得怀远的不凡,只可惜,这样的人才,竟然不能为朝廷所容,实在令人遗憾。” 江师爷喝了一口酒,也发起了感慨。 “遍观古今,大凡大战之后,都会发生兵灾、饥馑、混乱、病疫。此次两万多战俘,就这样给收了回来,实在是大功一件。怎么说都不为过。” “两万多人就这样安置了下来,没有发生兵灾和混乱,实在难得。如此舍得花钱,也是少见了。若是等到我们请求朝廷拨下银子,不着要等到何年何月。” “朝廷拨银子?只是我们自己一厢情愿罢了。战事都结束快一年了,那么多兵卒被鞑靼人掳去为奴,就没见到朝廷有一个人张罗着弄他们回来的。朝廷把他们早就忘了。” 一起这事儿,何参将就生气。 “吃酒吃酒,你们两个不要乱说话。” 王子腾觉的他们说的有道理,但是,到底还是不能跟着他们一样,随便说话。 “我们自然是知道轻重的,只是在家里没有外人才说说而已。” “此次收复南温都拉,世翁此行算是功德圆满,不知皇上何时会召世翁回朝?” “唉,不召也好,就在这里多待些时日,倒也不错。回去了早了,倒也未必是好事啊。” 虽然现在收复了南温都拉,王子腾并没有多大的兴奋,隐隐地,近日还常有忧患之感。 关于收复南温都拉的奏折,早就已经递上去了。到现在,也没有等到他期望的回复。 反倒是弟弟王子胜和儿子王信来了一些消息,叫他有些烦恼。 取得了收复南温都拉这样的功绩,并没有在朝廷引起多少正面反应。一些关于卜奎的传言,倒是叫他忧心忡忡。 尤其是信中所说的那些关于肖道宗奏请裁撤府兵团的事情,引起了王子腾的警觉。 “世翁可是为了裁撤府兵团的传言烦恼?” 王子腾没吱声,何参将倒是说话了。 “不会吧,别的府兵团裁撤了,倒是应该的。练来练去,也练不出个什么名堂。倒是卜奎府兵团,是万万不能裁撤的。立下如此不世之功,皇上再糊涂,也不至于做出自毁长城的事吧?” “我倒是觉得世翁的担忧不无道理。” “江师爷,你越说我是越糊涂了,你说说,为何要裁撤卜奎府兵团?” 何参将想不出任何裁撤府兵团的理由。 “这理由嘛,倒是现成的。其一,如今温都拉大局已定,鞑靼人对卜奎已经构不成威胁,没有府兵团在这里,卜奎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事儿,鸟尽弓藏。” “其二,树大招风。府兵团太强,连续立下重大战功。只要有府兵团在,人们就忘不了十五万大军的惨败。也正是因为府兵团能干,才衬托出别的军队的无能。没有了府兵团,就显不出他们的无能了。” “其三,贾怀远当初极力反对开战,结果证明他是对的,朝廷那些人是错的。府兵团又连续救出太子,公主,收复南温都拉,更叫那些人没脸面了。只要府兵团存在一天,就向世人证明一天他们的错误,他们就觉得难堪。只有府兵团不在了,人们才会渐渐忘了此事。” “江师爷,这不可能吧?” 何参将虽然是跟江师爷说,眼睛却看向王子腾。意思是想听听王子腾的看法。 “算了,别提这事儿,吃酒。” 王子腾避开了这个话题。 虽然没有回答,但是,江师爷的看法,他是赞同的。 他身居高位,对于皇上和朝廷,有着更深的了解。江师爷分析的那番道理,才是皇上和朝廷的行为逻辑。 第0438章 我们没那么在乎 由于席麦瑞交来了赎金,在请示了钦差大人后,卜奎府兵团就给士兵们发放了赏金。 士兵每人15两,班长16两,排长17两,连长18两,营长19两,团长以上20两。 因为贾珉现在已经没有官职,所以没有。 贾珉自然是不会在乎在点儿银子的,冯紫英等人在一起研究了一下,也觉得不给贾珉为好。 为了区区200两银子,叫珉长官还担了个分钱的名,也不值得。 取得了收复南温都拉的胜利,又分了钱,府兵团的这个年,过的就非常高兴。跟去年打败了四大部落的气氛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冯紫英等人的家里,在帝都也都是消息灵通之人。朝廷要裁撤府兵团的消息,家里也通过渠道,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不过,这似乎没有引起他们多大的反响。 不过,从大年初七开始,府兵团就开始了一场似乎与练兵无关的活动:对士兵们进行技术培训。 这项活动的计划,其实早就制定出来了,只是以前忙于练兵,准备收复南温都拉,才暂时搁置下来。 现在南温都拉已经收复,有没有什么战事,所以就开展起来。 对于技术培训,士兵们起初还不太理解,但是,仍然坚决地服从了。 这样的事儿,在别人看来似乎有些怪异,但是,对于府兵团的老兵们来说,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当初珉长官训练他们的时候,哪一样不叫人觉得怪? 练习走道儿,叠被子,学习汉语拼音识字,哪一样前人做过?况且,学个手艺,将来回家了,也有了营生,这样的好事儿,傻子才不干呢。 正月初三,贾珉接到了贾府的来信,信中告诉宝玉将于二月初三迎娶塔娜,叫他们回家参加婚礼。 正月初五,贾珉、贾琏、贾蔷、贾芸、秦钟、贾芹、贾萍、贾芝、李贵等贾府子弟,启程回帝都。 贾琏的一团团长由卫若兰暂时代理,其他人的职务,也分别有人暂时代理。 由于时间紧迫,路上行程紧张,宝钗等女眷,此次就不回去。 临行前,贾琏特意征求了黛玉的意见,黛玉也是一口拒绝,坚决不回去。 剩下一帮男人,在路上的速度,就要快得多了。 正月十五,贾珉一行赶到阳明堡军台。 阳明堡军台令杨德占见到贾珉。自然是大为欢喜。 由于时间还充裕,贾珉就决定在这里停留两天,到孙远飞家里过元宵节。 杨德占一听,自然大为高兴,二话不说,就跟着贾珉一行,一起到孙远飞家里去。 去年的收复南温都拉之战结束后,孙远飞就带着手下回家了。因为参加了收复南温都拉之战,加上此前一直在那里搜寻部下,此次回家,可以说是载誉归来,衣锦还乡。 他的上司,同仁,家人和父老乡亲,在阳明堡军台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让孙远飞觉得,自己终于有面目回家见父老乡亲了。 此次见到贾珉前来,自然大为高兴。同行的贾府子弟,也都是熟人了,见了面儿也不客气。 于是就象去年一样,在孙家尽情欢乐。孙家人自然是热情招待,开原府和阳明堡配所的人,也闻讯前来。 因为贾珉把收复南温都拉的战功和荣誉分给了孙远飞,让他们也与有荣焉,所以就更加热情。 一直在这里盘桓了三天,这才依依不舍地放贾珉等回去。 己卯年正月十七申时,总领温都拉事务钦差大臣,京营节度使王子腾,正在驿馆看书,江师爷进来了。 “世翁,马庄送来的紧急公文。” 王子腾打开火漆封,抽出了公文。 这是兵部和吏部的联合公文,看了一眼,王子腾长叹一声,把公文递给了江师爷。 江师爷一看,也是大吃一惊。 “怎么会这样处置?何参将接掌卜奎,倒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只是如此一来,置冯紫英等人于何处?” “唉,尽是鼠目寸光之辈,自以为手段高明,其实是自毁长城。此前,我曾经跟怀远和冯紫英许诺,叫冯紫英接掌卜奎,如今朝廷如此处置,岂不是叫我成了出尔反尔之辈,叫我如何跟他们交代?” “这些人,用心何其毒也,叫佳林接掌卜奎,分明就是要挑拨分化我们京营跟府兵团的关系,叫我们两家彼此猜忌。” 佳林,就是何参将何佳林。 “府兵团对朝廷忠心耿耿,立下不朽功勋,如此处置,怎能不叫人心寒?佳林虽然也是一员良将,但是,比起冯紫英等人,到底还是差了些,比起怀远,就更加不如。” 王子腾的评价,还是比较中肯的。 “如此看来,下一步就是裁撤府兵团了。唉,实在可惜了。府兵团有许多可取之处,若是按照他们的法子练兵,有一两年功夫,朝廷的武备就将面目一新,这些人,为何就看不到这一步呢?” “都是为了自己颜面和私利盘算,又有几个真正为社稷着想?” “世翁,此事如何处置?” “还能如何处置?照本宣科而已。” “是否叫佳林那边有所戒备?” “万万不可。其一,府兵团都是忠义之人,可以信赖。其二,若是戒备,毕竟于事无补,反而生了嫌隙,伤了和气。其三,即便是戒备,又有何用,我们的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若是真的打了起来,顶不了多一会儿,就会全军覆没。” “如此可就为难了,若是怀远在这里,或许还好说些。” “也不必多虑,府兵团如今不是正在给兵卒们传授手艺吗,我看他们也是对此早有预料,所以才会事先安排后路。这样吧,你去找冯紫英,告诉他今晚我请他们府兵团营长以上军官在红楼夜总会吃酒。” “这个?” “去吧,没关系的。我是珉哥儿的舅舅,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晚上六点,冯紫英、杨林等府兵团高级军官和衙门高级官吏,赶到了红楼夜总会。 对于钦差大人突然请他们吃酒,众人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此前已经有解散府兵团的风声传出,倒也不感到奇怪。 虽然不说,却也猜测到了,今天必与此事有关。 酒过三巡,王子腾还在踌躇,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 “钦差大人,今日找我们来,究竟有何事?还请大人直说。我们都是珉长官的属下,大人是珉长官的舅舅,虽然珉长官不在这里,但是,珉长官的舅舅,我们还是认的。” 冯紫英见王子腾犹犹豫豫的样子,心里早就猜到了大概。知道他是为难,就自己先说了。 “是啊,大人不必客气。我们虽然只是府兵团,如今也是朝廷命官,朝廷若是有何安排,我等自无不从。” 陈也俊也帮腔道。 “是啊,大人就请直说,说了公务,我等也好尽情吃酒。省得你不说,我等心里也不踏实,吃起酒来也不香。” 赵大海也不管别人,自己端起杯,先喝了一杯。 “你们看看这个吧。” 王子腾从衣袖里掏出那份公文,递给了冯紫英。 冯紫英看了,然后递给陈也俊,之后是卫若兰,焦力、林大江、冯紫菁,陈也青、赵大海等人。 待众人都看完了公文,王子腾手里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各位,此前我曾许诺,让你们珉长官官复原职。但是,怀远坚决拒绝。你们珉长官曾经跟我说过,叫冯幕僚长接掌卜奎。我也认为冯幕僚长是最佳人选。” “老夫也确曾上奏朝廷,奏请冯幕僚长接掌卜奎。无奈如今有了变故,叫老夫好生羞愧,在此自罚三杯,向给位请罪。” 说着,王子腾就连喝了三杯,动作很快,一气呵成。 他这边儿刚喝完,何参将就站了起来。 “各位,此事在下也是今日刚刚得知,事先绝不知情。对于接掌卜奎,在下其实并无兴趣,也没有这份才能,如此意外,叫我百口难辩,请各位千万不要误会。我也自罚三杯,向各位请罪。” 何参将刚喝了一杯,就被冯紫英制止。 “钦差大人切勿自责,此事早已在我等意料之中,如今来了准信儿,到是一件好事。” “对于是否接掌卜奎,说句实在话,在下并无多大兴趣。不光是我,即便我们其他人,对于官职也无多大兴趣。” “我等之所以从军,只是因为机缘巧合,恰好跟随了珉长官,才算是立下了一些微末功劳。只想着当兵尽自己本分,从未想过邀功请赏,靠此博取荣华富贵。” “珉长官当初为了朝廷社稷,不惜革去功名,削职为民,也坚决反对贸然开战。他之所以如此做,不过是想尽自己的本分而已。” “我等从军,也跟珉长官一样,是略尽本分。如今卜奎大局已定,我等也问心无愧了。至于朝廷如何安排,我等自然服从。” “实不相瞒,我等也听说过裁撤府兵团的传闻,对此,我们心中已有计较。别说何参将接掌卜奎,即便是朝廷裁撤了府兵团,我等也二话不说,听凭钦差大人处置。”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鸟尽弓藏的道理,我等也是明白的,所以,二位大人切勿自责,明日何参将即可正式接掌,我等全力配合,绝不怠慢。” “将来若是裁撤府兵团了,也请大人直言相告,我等自无不从。” “我提议,今日公事就到此为止,我们相识一场,相交甚欢,对于钦差大人,也十分敬佩。不要因为公事误了吃酒,坏了气氛,来,干杯!” “干杯!” 府兵团众人纷纷干杯,此后果然不再提此事,到是叫王子腾和何参将感到颇为内疚。 第0439章 也不差你一个 府兵团众人喝完酒并没有立即散去,而是聚到了冯紫英的办事房。 自从贾珉去职之后,府兵团的一切事物,就都由冯紫英主持。现在,众人早就都认可了冯紫英这个领头人。 “还是珉长官说的对,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朝廷干别的不行,卸磨杀驴的功夫倒是有两下子。” 卫若兰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是啊,这年还没过完,就开始动手了,可见有些人是早就迫不及待了。” 陈也俊笑了笑,脸上露出无奈。虽然已经意识到了会有这一天,但是这一天真的来了,还是叫他有些吃惊。 “朝廷那帮混蛋,成天也不干个正经事,就知道今儿个琢磨这个,明儿个琢磨那个的,这帮人的嘴脸,我早就看透了。” 林大江原来就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后来到府兵团入伙儿,自认为对于官场上的事情,看的很清楚。 “唉,我在卜奎这么多年了,也就是珉长官来了之后这两年,这里才有点儿起色,如今各项事务都象样子了。好不容易盼来个好官儿,却给削职为民了。如今竟然连我们都不放过。” 赵大海在卜奎多年了,在贾珉到卜奎之前,是由他掌管卜奎事务。 贾珉代替了他的位置,并没有叫他感到有什么不满,相反,对于贾珉还很敬佩。 “我们这样的人也就罢了,朝廷连珉长官这样的人都容不下,真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这卜奎好一点儿,就叫他们难受了,难道卜奎就不是朝廷的地界?” 冯奎这个人,比较木讷,跟人不太合群。不过,却是个品行端正的人,对于贾珉率领府兵团到卜奎来,起初一直抱着戒备的态度,后来深入地了解了贾珉和府兵团,才一步一步的融入了这个集体中。 “可恨的是,竟然叫何参将来接掌卜奎,这不就是故意挑拨咱们府兵团跟京营的关系吗?用心何其毒也。” 徐明涛也是有些眼光的。 “是啊,何参将官职虽然比咱们高,但是,这次收复南温都拉,战功却没有咱们大。咱们自己不计较这些,上面这些人,却拿着做文章了。我看他们就是故意这么做的。他们以为咱们会不服气,恨不得府兵团跟京营打起来,他们才高兴呢。” “好了,好了,你们也都别抱怨了。” 冯紫英摆摆手,众人知道他有话说,这才停住了。 “这件事儿,珉长官临走的时候,不就跟大伙儿说了吗。倒没什么好奇怪的。其实,也不是现在,珉长官这回刚回来,就预料到了这一步。所以才提前做了准备。” “烟草生意,珉长官原本是打算交给公家来做的。他回来之后,就改了主意。所以如今分了出来,就是为了咱们府兵团的弟兄们,将来有个财路。” “咱们这些人出了这么多力,将来朝廷也给不了什么,所以,就得靠我们自己了。我们这些人倒还行,总有些家业,但那些兄弟们,就得我们帮他们谋划了,所以珉长官才早早地做了准备。” “如今不打仗了,倒也好,即便将来府兵团解散了,咱们这些人也比别人强。咱们还有珉长官给咱们谋划后路,你再看看这回从北温都拉回来的那两万多战俘,谁管他们了?若不是咱们把他们弄回来,如今还在北温都拉为奴呢。” 冯紫英一提到这两万多战俘,众人的神情就变得严肃了。 跟那些人相比,自己虽然打了胜仗,但毕竟还能拿到高额的饷银。即便是解散了,珉长官也为自己谋划好了后路。将来的生活也没有后顾之忧。 跟那些被抛弃的人相比,境遇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你们回去之后,跟属下们要好好解释。千万不要火上浇油。不打仗了,咱们就回家好好做生意,好好种地,将来烟草赚了钱,到时候都会给大伙儿送去的。愿意回家的回家,不愿意回家的,卜奎也是个赚钱的地方。” “至于王大人和何参将那边,在一起处了这么久了,咱们也能看的出来,都是正派人。不要跟他们生了嫌隙,免得上了奸人的当。” “叫我说来,这官儿不当也罢。珉长官为何就不愿意当官儿了?我看他也是伤心了。跟珉长官比起来,我们是不是还算是幸运的呢?” “如今虽然有解散府兵团的传言,毕竟还没有正式的公文下来。咱们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各安本分,各尽其责,真要解散那天,咱就痛痛快快地散伙。” 这些传言众人其实早已知道,在士兵们中间也不是什么秘密。在思想上也早就有了准备,如今到一起,也不过是喝了酒之后,发发牢骚而已。 又议论了一阵,也就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高大壮领着两个人,到了冯紫英的办事房。 这两个人,就是丛秀才和郭启圣。 郭启圣到了卜奎后,跟丛秀才见了面,两人已经达成了和解。过去的恩恩怨怨,已经抛在了脑后,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冯紫英把两人领进了贾珉的办事房。 贾珉如今虽然在府兵团没有官职,但是,他的办事房还一直保留着。 “关于辛酉科场案,二位也该知道,珉长官花费了不少心思。只是如今珉长官已经去职,自己连功名也丢了,如今暂时无能为力翻案。” “不过,珉长官把此事交给我酌情办理,所以我就做主了。虽然不能为花先生翻案,但是,若是花雨声自己脱逃了,我们也是一时没什么办法的。” “冯幕僚长,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一会儿花雨声会被带到这里,今晚上甩湾子的庄头杜青山会出来吃酒,那里的戒备或许会松懈一些,你们见了花雨声,叫他回去之后,老老实实的,不要意图逃跑。” “另外,珉长官临走时,说郭先生和丛秀才生计有些囧迫,给你们留下了一千两银子,丛秀才,你就收下吧。好了,你们两个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花雨声带到了没有?” 冯紫英出去了,丛秀才和郭启圣就面面相觑。 “丛兄,冯幕僚长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叫咱们俩去劫狱吧?” “怎么,你怕了?” “这怎么可能?不会是什么圈套吧?” “圈套?他用得着跟咱们玩儿圈套吗?花雨声不过是个流人而已,是否冤枉,跟他和怀远有多大关系?” “只是因为当初怀远答应过我,尽力帮花雨声翻案。后来他自己被革去功名,削职为民。对此已经无能为力。所以就把此事托付给了冯幕僚长。” “原本还以为有时间周旋此事,如今何参将接掌卜奎衙门,将来官庄的府兵团兵卒,也将由京营接替,传言府兵团将被裁撤,将来冯幕僚长在卜奎也就无职无权了。” “我想,他就是趁着自己还说了算的时候,叫我们把花雨声弄出来,也算是给了花雨声一个交代。” “他们这么做,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怀远和冯幕僚长他们,都是义气中天之人。干吧,也不要辜负了他们一片好心。他们既然敢如此做,想必也有道理。一万多流人,跑了几个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不一会儿,两个大兵带着花雨声来了。冯紫英把花雨声带进了贾珉的办事房。 一见到丛秀才和郭启圣,花雨声就又破口大骂两人,骂丛秀才贪生怕死,苟且偷生。 骂郭启圣认贼作父,出卖朋友。 冯紫英见他还是如此冲动,一脚就踢在花雨声的膝窝,花雨声立刻就跪下了。 冯紫英抓着花雨声的衣领,就把他拽到了一个柱子下面,刷地扯下柱子上蒙的一块布。 柱子上贴着一张纸,上写几个大字:丛秀才长跪处。 “花雨声,你还算是个男人么?这一辈子,你除了骂人和抱怨,还会做什么?你看看这几个字,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现在我就告诉你,这就是当初丛秀才在这里跪了,求珉长官为你翻案的地方。珉长官跟丛秀才是好友,丛秀才给珉长官跪下,你以为他们心里的滋味好受吗?” “你就觉得你委屈,我告诉你,天下比你委屈的人多了去了,你这点委屈算个什么?如今还有人帮你,就算是没人帮你,我和珉长官又欠你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明白,你们好好谈谈,若是谈不好,卜奎一万多流人,也不差多你一个吃饭的。” 说完,冯紫英再也不理他们,径自出去了。 出了军营,冯紫英、卫若兰和陈也俊一起,来到了火器工厂。 此时火器工厂已经停产,又是正月里,工匠们都放假了。只剩下戴植和刘成在办事房喝茶。 “呵,三位军头,今儿个怎么闲着了?想起到这里来了?” “没什么事儿了,我们哥三个到你们这里吃酒来了。” “好啊,正想着这两天要请你们呢,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就在这里了。戴先生,你先陪着几位军头聊着,我去安排一下酒菜,一会儿就回来。” 刘成出去,冯紫英等人就跟戴植聊天儿。 “听说何参将要接掌卜奎,此事可是定下来了?” 戴植问道。 “定下来了,这几日就交接了。戴先生家眷可安排好了?” “也不用安排什么,就在卜奎住下了。他们也觉得这里不错的。至于老夫,是随时可以走的。” “戴先生要去那里?” “我去哪里不重要,关键是珉长官去哪里。” “刘成意思如何?” “自然也是珉长官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了。几位有何打算?” “你说呢?” 冯紫英笑道。 “好了,我也不问了。不过,我倒是要先给几位交个底儿,跟你们一起共事,就是痛快。” “哈哈哈,彼此,彼此。我们也是很愿意跟戴先生一起共事的。” 第0440章 黛玉的变化 己卯年正月十九,有三件事,在卜奎引起了小小的波澜。 一件事是甩湾子官庄的流人花雨声逃跑了。 流人逃跑的事情,以前在卜奎是家常便饭,人们已经见怪不怪。 自从府兵团来了之后,就很少发生了。因为这个花雨声在流人中也算是个名人,所以多少引起了一些人的议论。 不过,一万多流人跑了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人们议论了两句,也就过去了。 另一件事儿,是珉长官的家眷平儿产下了一个女儿。 这件事儿,倒是比流人逃跑的事儿,更加引人注意。 无论在哪里,都是有很多喜欢八卦的人。在卜奎也不例外。 于是人们就纷纷议论,珉长官另外的几个女人,何时会生下孩子。 当然,珉长官跟薛姑娘究竟何时会大婚,也是人们在正月里议论的话题之一。 另一件事儿,若是在一般的地方,似乎跟老百姓关系不大。但是,在卜奎,就有了不一般的意义。 那就是京营何参将,接掌了卜奎事务,任卜奎参将。 论起卜奎的地方官,这三年里,变化有些叫人眼花缭乱。 先是守备钱德禄死于流人暴动,然后是赵大海署理卜奎。之后是贾珉主事卜奎,现在又变成了何佳林主事。 这几个人的品级,也很有意思。 钱德禄是守备,赵大海是守备署,贾珉原来是守备,因为到了卜奎,官升一级,变成了都司。后来因为平定南温都拉,成了游击。 贾珉是荣国公之后,本人又是一甲进士探花出身,在卜奎政绩卓著,又有舅舅王子腾是京营节度使,还有姐姐贾元春是贵妃。 本来以为他的仕途会青云直上,没想到一夜之间,就被革去功名,削职为民,仕途戛然而止。 本来以为救出了太子和公主,又收复了南温都拉,即便不升官,也会官复原职。 没想到,不仅没有官复原职,如今府兵团还可能裁撤。如此不可思议之事,也真是叫人无语了。 不过,对于一般的百姓来说,也就是议论议论,发泄一下不满而已。 尽管他们喜欢贾珉这个能给他们带来好处的父母官,但是,朝廷大事,毕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他们能做的,也就是祈祷下一个父母官儿会好一点儿而已。即便不像贾珉那么好,至少也别太坏,能让百姓能活得下去就行。 新任父母官儿是何参将,在几任地方官中,是官职最高的。将来会做的怎么样,人们还拭目以待。 此时,贾珉家里倒是热闹异常,原因自然是因为今儿个平儿生产了。 这是一个三进的院落,是去年新盖起来的。 如今在这里居住的,是平儿和晴雯,外加黛玉,以及她们的丫鬟婆子们。 沈冰衣住在夜总会那里,妙玉在军营外面有住处,偶尔回到那里住,更多的时候,她就住在学堂。 宝钗在军营外面挨着妙玉有一个住处,去年在新城区买了一处房子,有事会到那里去住。更多的时候,还是住在军营外面那处房子里。 今天,人们都聚集在了这里。 几个人都显得很忙。 说是忙,其实也没有他们多少事儿,生产的事儿,主要有沈冰衣和产婆、老妈子等人张罗,他们作为姑娘家,对于这事儿也不懂,也不方便参与。 更多的,还是跟着瞎忙活。说是跟着凑热闹,也是不错的。 “如今平儿姐姐生了,下一个可就轮到塔娜了。咱们府里人丁稀少,说没有,几年也不见一个。说有了,一下子就来了好几个。” 晴雯刚才又到外面去转了一圈儿,也不知她忙活些什么。里里外外的,进出好几趟。现在小脸儿还是红扑扑的。 说起话来,还是那么快,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是啊,蓉大奶奶那边儿生了,如今平儿生了,塔娜再生了,可就是连中三元了。” 妙玉也显得很兴奋。 如今正月里学堂放假,她平日里没事儿,就经常在平儿这里盘桓。 这样的话题,若是放在以前,她不会参与。那个时候,她会以为这些事情太俗气。 不过,如今谈论起来,却是津津有味。 宝钗对她如今的作风已经熟悉,倒是不感觉有什么奇怪。倒是黛玉来的时间还短,觉得妙玉变化太大,一时间竟然觉得似乎有些陌生了。 “妙玉,你这个‘连中三元’,用的似乎不妥。” 黛玉给妙玉挑语病了。 “哦?倒是有些不妥了,到底还是颦儿学问好。我用的是有些唐突。” 妙玉也觉得自己说的有问题。 “不是三个孩子么,哪里就不妥了?” 晴雯就有些糊涂了。 宝钗、妙玉和黛玉就笑了起来。 “宝姑娘,她们两个在打哑谜,掉书袋,你给我说说,那里不妥?” 宝钗见晴雯还是不解,知道她确实没明白,就只好给她解释一番。 “晴雯,平日里叫你多读书,你总是偷懒,这个时候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吧?” “宝姑娘,我就不是读书的料,也亏着学了拼音,才识了些字,又不去考状元,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说起考状元,这个‘连中三元’就跟状元有关了。府试、会试、殿试都得了第一名,就是连中三元了。” “哦,我明白了。这连中三元是一个人得的。如今这府里的孩子是三家的,可不就有毛病了。林姑娘,到底还是你懂得多。” “晴雯,你又胡说,我又懂得什么了。你个小蹄子,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黛玉羞红了脸,惹得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黛玉到卜奎来,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想要逃避府里那种令她压抑的环境,出来透透气。 二是一心扑着宝玉来的。觉得在这里见到了宝玉,宝玉会给他个承诺和交代。 没想到,宝玉虽然回来,但是却带了个塔娜回来。不仅带了塔娜回来,还娶了塔娜,并且有了后。 这本身就叫黛玉失望,几乎悲痛欲绝。 没想到,宝玉竟然一直瞒着她,还对塔娜不理不睬。这又叫黛玉感到心凉。 如今她才看清楚,宝玉竟然是这样的人。这不能不叫她感到后怕,对宝玉彻底死了心。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这么快就对宝玉失望了。 这一下,对她的打击是很大的。 那些日子,黛玉几乎茶饭不思,每日里都是以泪洗面,彷徨无助。 幸亏有了宝钗、妙玉、平儿、晴雯、沈冰衣等人,时时开解,带着她去溜冰、赏雪、捕鱼、打猎、练兵开心,回来在一起探讨诗词,这才叫她渐渐地从烦恼中走了出来。 她原本还担心,老祖宗会叫她回府里去,后来才想明白,这个时候,老祖宗是不会叫她回去的。 这倒是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一想起回到府里,就要整天面对宝玉和塔娜,就叫黛玉感到害怕。她想象不出在那个环境下,自己如何与他们相处。 倒不如在卜奎这里,既没有那么多规矩,也不用看人脸色,每日里轻松自在。 “好了,林姑娘,我错了。你撕烂我的嘴,我倒是不怕的,只是别再叫我写诗就行。昨儿个我还跟平儿姐姐说,诗社的银子我俩出了,我俩的诗词就免了。” “那是不行的,银子是银子,诗词是诗词,既然加入了,就得写。哪怕你找人代写,也是要交上诗稿的。” “到时我就找你代写,要不宝姑娘和妙玉姑娘也是跑不了的,总归是你们的了。我和平儿供你们酒还不成吗?” “晴雯若是供酒,你那份儿我就替你写了。” 宝钗笑吟吟道。 “平儿供酒,她那份儿我就替她写了。” 妙玉也不甘落后。 “哼,都说读书人耻于谈钱,我看倒也未必。” 黛玉就打趣宝钗和妙玉两人。 “颦儿此话差矣。酒是酒,钱是钱。李白斗酒诗百篇,自古以来,诗与酒就不分家。钱虽俗,酒却是雅的。” 宝钗引经据典,为自己辩解。 “宝姑娘说的有理,酒能助诗兴,诗借酒传扬,诗词大家,就没有几个不好酒的。” 妙玉借古论今,为宝钗助阵。 “罢了,总是你们有理,合起伙儿来,欺负我一个新来的。” 黛玉假装嗔怒道。 “你们看看,颦儿这个没良心的,我们每日里陪着她,哄着她,如今倒成了欺负她,可见这好人是做不得的。” 宝钗伸出玉指,作势要去戳黛玉的头,黛玉吓的急忙躲开了。 “就是了,为了替颦儿排遣,我有几日书都不去教了。陪着她赏雪、捉鱼、溜冰、吟诗、骑马、射箭,不曾想,这个小蹄子如今竟敢说我等是俗人,我如今哪里俗了?晴雯,你说我俗吗?” 妙玉假装愤愤不平。 “妙玉姐姐俗不俗,我倒是不知道,只是觉得你如今跟我们也是差不多的。若我是俗人,妙玉姐姐就是俗人,若我不是俗人,妙玉姐姐便不是了。” “晴雯,你到底是站在那一边儿的?怪不得你跟颦儿长得那么像,所谓相由心生,原来你俩是一条心的。” “晴雯跟我一条心又如何,莫非整天都由着你们一条心,欺负我一个?” “颦儿又胡说八道了,我们几个怎么就一条心了?” “你们都是珉四哥的女人,自然是一条心了。” “哦,原来颦儿是在嫉妒我们啊,你想跟我们一条心也行,到时候也做珉四哥的女人不就行了吗?” “妙玉姐姐,如今这样的话你都敢说,可真是变得叫人都认不出来了,还敢说自己不俗?” 这样斗嘴的事情,近来时常发生。黛玉不知不觉地,就融入了卜奎色生活中。 以黛玉以往的小性子,若是在以往,这样跟她玩笑,即使不翻脸,也早就出言讥讽了。 如今这么大尺度的玩笑,都能安之若素,足见其变化之大。 第0441章 就当尽了本分 贾府的这场婚事,成了帝都各大世家最近津津乐道的话题。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场婚事具有某些传奇性。 首先是新郎和新娘的身份具有敏感性。 宝玉一出生,就带着衔玉而生的光环,光是这一点,就引人好奇了。 塔娜是个异族女子,她救了宝玉的事儿,也已经在帝都传开了。又被皇上封为永平郡主,也很令人好奇。 加上塔娜已经怀有身孕,也使得很多人想来看看热闹。 象嫡子大婚这种事情,在哪个家族里都是一件大事。各个世家之间,即使平时没有多少来往,也要来祝贺。这是人情往来的基本要求。 所以,从婚礼的头一天起,各路宾客,尤其是较远的的宾客,就纷纷来到了贾府。 一时间,贾府的上上下下,忙的不可开交。 尤其是王熙凤,就更加忙碌了。 此次婚礼由她一手操持全局。荣国府的事情,内事方面则主要交给了李纨。 宁国府这边也闲不着,与西府一起开宴。秦可卿和尤氏,当仁不让的主持大局。 事情虽然纷繁复杂,千头万绪,但这种大场面,贾府已经不是第一次操办,加上王熙凤等人精明干练,所以一切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二月初三才是正日子,今天是二月初二龙抬头,荣国府和宁国府就已经热闹异常了。 宾客们固然是来参加婚礼的,但是,许多人也怀着另一个心思,他们都想看看荣国府的另一个风云人物:贾珉。 荣国府这个十八岁的庶子,这两年成了帝都乃至于整个大德帝国有名的人物。能够趁着这个机会,见一见这个风云人物,也不枉来一趟了。 西花厅是进入贾府的第一站,来宾们进门,就被引进东花厅,在这里登记,收礼,写礼单,然后被引进到府里的各处。 接待从三天前就开始了,目前这里由薛蟠和东府的管家李华负责接待。 现在是二月初二未时。 薛蟠刚刚接待了一批宾客,交给下人送进府里。就在他准备进屋的时候,看见外面来了一队人马。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人,立刻就呆住了。 这正是贾珉带着贾府子弟回来了。 第一个是贾珉,第二个是贾琏,然后依次是秦钟、贾蔷、贾芸等人。 “怎么了,薛大哥,不认识了?” 贾珉笑呵呵地说道。 “不是,认识,认识,珉兄弟回来啦。” 薛蟠现在见到贾珉,还感到不自在。 “薛大哥辛苦了。” “哪里哪里,应该的。珉四弟,琏二哥,快快进去,老祖宗都等急了,天天问呢。” 李华等其他人听了动静,也纷纷出来见礼。然后就打发兴儿,先去给老祖宗报信儿。贾珉跟贾府子弟一行人,则牵马慢慢进府。 这是贾珉去年正月离开贾府回到山东老家后,第一次回贾府。 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他已经十八岁了。 走着走着,就到了那年第一次进府时,遇见贾环的地方。正是在这里,贾环问他:你来做什么? 想起贾环已经命丧北温都拉,贾珉心中也不禁感慨。 造化弄人啊,转眼之间物是人非。 正走着,就见旁边来了一队女人,显然是刚从宁国府那边过来。 当头一个,玦佩叮当的丽人,在一帮女人的簇拥下,风风火火地走来。 见到了贾珉等人,显然一愣,就站住了。 一看这排场,就知道是王熙凤了。 贾琏先上去,贾珉和秦钟等人,则落后一点儿,在不远处看着。 王熙凤跟贾琏说了几句话,就冲着贾珉这边喊上了。 “在那里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 话很冲,却带着欣喜。 “琏二嫂子好,我们回来了。” 贾珉笑嘻嘻道。 “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有人出息了,不认这个家门儿了呢?” 王熙凤嘴上说的狠,眼里却隐隐有泪珠在闪烁。 “琏二嫂子说哪里话,这里是我家,我不回来还到哪里去?” “哼,还知道是你家啊,一走一年多,连个人影都见不到。看在你把宝玉带回来的份儿上,这回就饶了你,否则,哼!走吧,还要等到天黑啊?” “琏二嫂子不走,我不敢先走?” “那就跟着我走吧,说的好听,倒好像我有多凶似的。” 一见面就来脾气,你还不凶? 不一刻,就来到了荣禧堂,老太太、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何夫人、两位史夫人,还有几个亲戚,都在这里。 剩下的,就是史湘云,迎春、探出、惜春几个姑娘了。 此时她们已经得到了信儿,都做好了准备。 贾珉等进屋,先给老太太跪下行礼,然后又给其他长辈一一行礼,这才算是一一见过了面。 老太太自然是非常高兴,一时间,说起话来也兴奋了。 “一帮小猴崽子,总算是及时回来了,否则,看我不拿拐杖抽你们。” “老祖宗就是嘴上说的狠,人家没回来,嘴里天天念叨着。心里只有孙子,倒是叫我一趟一趟地跑,把腿都溜直了,也没见你心疼我一下。” 这种场合,王熙凤自然少不了插科打诨。 “你们看看,这个没良心的凤哥儿,刚刚我还跟你们说,这些日子全亏了凤哥儿了,夸她能干,这么一会儿,她就说我偏心了。” “是啊,老祖宗刚刚还夸你呢。” 何夫人笑笑道。 “来,你们几个都过来,让我好好看看,怎么我看着面熟,就是有些不敢认识了。” 老太太向贾蔷、贾芸几人招手说道。 几个人靠过去,站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一个一个地看着。 “你是蔷哥儿,你是芸哥儿,你是芹哥儿,你是芝哥儿,你是萍哥儿,这个是李贵吧,这个孩子面熟,我怎么就想不起来是谁了呢?” “老祖宗,这不就是秦钟嘛。” “秦钟?哎哟,怪不得的。我就觉得面熟么。这都两年多了,我还拿他当以前那个小孩子呢,如今都成了大人了。你们看看,比起以往可是健壮多了,听说都当了营长,小小年纪,就从五品了。好,有出息。” “行了,来见个面儿就行了。都先回家去,家里也都盼着你们回来呢。秦钟,快去见见你姐姐去,她也总是惦记着你呢。晚上都过来吃酒,去吧,不用守着我们了。” “琏哥儿,珉哥儿,你们也去吧,见见你们老子去,他们也惦记着你们呢。以后有功夫再过来说话。” 从荣禧堂出来,贾琏回家见贾赦,贾珉则去见贾政。 贾政正在跟几个清客闲聊,见了贾珉进来,詹光、程日兴、单聘仁等吹捧了贾珉几句,就先出去,把空间留给了贾政和贾珉。 “坐下吧,自己倒茶。” 贾政说着,自己也坐下,神情有些萧索。 “环哥儿的所作所为,都是真的?” 贾政现在不愿意提这个话题,但还是不得不提。 “是真的,我也亲自查证过。” 贾珉知道,贾环是个绕不过去的话题。 对别人来说,贾环是罪有应得。但是,对于贾政来说,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即使再十恶不赦,也难免会悲哀。 “唉,看来当初你是对的。若是他们不去北温都拉,哪里至于有今天。” “父亲,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想必是命中注定的事,任凭是谁,也无力回天。” “你舅舅来信说,你不想再做官了,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唉,不做就不做吧,仕途险恶。只要平平安安的,做个闲人也不错。今后有何打算?” “过些日子再说吧,反正如今也不着急。” “你自己酌情办吧,树大招风。如今朝廷也是不太平,离得远点儿也好。有些时候,好心未必会有好报。只要问心无愧,也就行了。救出太子、公主,收复南温都拉什么的,就当尽了本分,也不要对此耿耿于怀了。” “我明白了,父亲。” 贾政这一番说法,倒是叫贾珉有些刮目相看。 以前他一直以为贾政比较迂腐,现在看来,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儿。他对事情的看法,还是很通达的。 没逼着贾珉想法当官儿,以及凡事让贾珉自己酌情办,其实就隐含着对贾珉的关心,也说明了他对贾珉的信任。 光凭这一点,贾政就不糊涂。 “宝玉也就这样了,他终究是你兄弟,以后能关照的,你还是要关照他。” “我会的,父亲。” “我知道你做事有些本事,但是,你也要知道,你做什么,别人也在看着。一个人,若是对自己的家人都不好,在别人看来,也就未必可以信任和值得托付。” 贾政的这个观点,贾珉是赞同的。 这就是宝玉、贾环、贾蓉、薛蟠等人,虽然一再跟自己作对,贾珉仍然要对他们负责的原因。 所以,在落雁湖遇到了宝玉,贾珉毫不犹豫地就决定,要把宝玉带回来。 宝玉做的再不好,终究是他的亲兄弟。皇帝对他如此不公,对长安他都能舍命相救。他没有理由把宝玉扔在那里不管。 正如贾政所说,你做的每件事情,别人都在看着。 如果连自己兄弟的生死都不管,别人就有理由怀疑,你这个人的人品到底如何。 他连自己的家人都不爱,还能爱别人吗? 人们很容易提出这样的质疑、 一旦一个人被这样质疑了,他就很难再树立起威信,很难再找到追随者。 第0442章 有容乃大 从贾政那里出来,贾珉又去拜见贾赦。 贾赦说了些感慨的话,又夸奖了贾珉几句,他那里人也多,贾珉就告辞离去。 然后就到了宁国府,去见了贾珍。 当初薛蟠回来,通报了宝玉和贾蓉、贾环的事情。贾珉实际是代表贾府去处置此事,进行善后的,现在回来了,也有必要跟贾珍说一声。 贾珍这里的客人也不少,见贾珉来了。两人就进了里屋。 还在卜奎时,贾珉就把事情结果通知了家里,贾珍已经知道了大概情况。不过,贾珉还是把事情经过说了一下。 “珍大哥,过些日子回卜奎时,我打算把薛大哥带去,找到蓉哥儿的遗骸,到时候带回来。” “如此就拜托珉兄弟了。唉,悔不该当初不听你的话,否则……。” “珍大哥,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环三哥已经受到了报应,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变吧。” “道理虽是如此,只是自家人自相残杀,想来未免叫人心寒。罢了,罢了,也是命中该有此劫。” 从贾珍那里出来,鸳鸯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这个贾府的首席丫鬟,总是那么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若非知道她是丫鬟,放在别处,说她是个大家闺秀,也是有人信的。 “鸳鸯姐姐,可有什么事情?” “老祖宗找珉四爷问话,若是珉四爷没有其他紧要事情,就请走一趟。” “老祖宗问话,就是紧要事情,走吧。” 很快就到了老太太上房,这一回,只有老太太和王夫人两人。 “珉哥儿,那个塔娜人品到底如何?这里没有外人,你就跟我们说实话。” 对于王夫人的心情,贾珉还是理解的。 毕竟这是自己的儿媳妇,无论是老祖宗还是王夫人,关心这个问题都很正常。 这个问题,其实他们更应该去问宝玉自己,不过,贾珉也知道,正式因为从宝玉那里问不出什么,才来问他的。 宝玉虽然按不乏智商,但是,叫他判断一个人的人品,就有些为难他了。即使宝玉说,此时大概也说不出塔娜什么好话出来。 “不瞒母亲说,此前我对塔娜也是一无所知。那日见了宝二哥,安排好启程日子,我就回去准备了。此后跟塔娜也无更多接触。” “不过,依我看来,倒是个心地善良之人。她的父亲觉能师父,也是个不错的人。” “你说起他父亲,我倒是想起来了。你跟你舅舅的信里都说,她的父亲临行前跟你们说了一番话,你看他到底是何意图?” “老祖宗,觉能师父别无他意。不过是爱女心切。他的本意,也是希望塔娜能在府里长久待下去。若是实在不行,才像他说的那样。” “北温都拉的风俗,确实跟咱们汉地不同。那里不讲究从一而终,对于被休的女子,也不歧视。若是府里不亏待塔娜,她也不会回去。” 塔娜的问题,现在问题其实不在于觉能如何,而是在于长安以至于皇上了。 现在有了长安给撑腰,皇上又给她封了永平郡主,贾府若是对塔娜不好,今后就得跟皇家交代。觉能那边儿,如今倒是次要的了。 以老太太的精明,她不会看不到这一点。现在找贾珉问这些,不过是确认一些细节而已。 “还有一件事情,要请老祖宗和母亲示下。” “什么事情?你说。” “刚才我在珍大哥那里说了,过些日子,要带薛大哥去卜奎,把蓉哥儿的遗骸找回来。环三哥的遗骸,如何处置?” “唉,若是能找得到,就一并弄回来吧,人已经死了,一了百了。他娘也挺可怜的。” “我明白了。 “你舅妈在你姨妈那里,到那里去看看吧,她们也有话问你。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见到了蟠哥儿,你就不要吓唬他了。” “母亲放心,我不会吓唬他的。” “珉哥儿是个大度之人,你就不用担心了。” 老太太顺便送给了贾珉一定高帽。 王夫人的担心,其实多余了。 贾珉回来,根本不会跟他们计较以前他们没听自己话的那些事情。更不会抱怨甚至去指责他们。 这件事情的本事,已经证明了他们的错误和自己的正确,没有必要再斤斤计较。 如果那样做了,只能证明自己格局太小。 当初贾桥袭击自己,他能把贾桥招到自己麾下当兵,甚至还提拔他当军官。 当初跟腊梅花打得你死我活,最后能成为朋友。 当初跟牛继宗和柳芳他们斗得你死我活,在收复南温都拉的时候,还能送他们个人情,让他们蹭点儿战功。 皇上那样对待自己,他该救太子和长安,也去救了。 跟席麦瑞生死相搏,最后也能达成和解。 自己跟家里这些人是有些矛盾,但是,哪个矛盾和仇恨能有那些大? 连那些人都能原谅和和解,难道还不能原谅家里人? 自己是要建立一个帝国的人,如果没有宽广的心胸,包容不同的人,今后怎么会有更多的追随者?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和而不同,才是自己现在应有的境界。 以前在府里搞一些宅斗,是为了争取自己的生存空间。现在已经超过了那个层次,如果还为一点小事睚眦必报,哪里还会有什么大的作为? 再说了,自己若是跟薛蟠斤斤计较,岂不是叫宝钗为难?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别人都比自己强,就是他们建立自己的帝国了,还能轮到我? 到了薛家。何夫人表示了对贾珉救回王信的感谢,又问了王子腾在卜奎的一些事,不外乎起居饮食这些琐事。 薛姨妈问的,不过是宝钗的事情。贾珉一一作答,待了一会儿就回到了耕读院。 王熙凤给他安排了两个丫鬟,把屋子收拾了一番。回去呆了一会儿,就开始摆饭了。 贾珉很想到东府去看看秦可卿,但是,现在人多眼杂,实在是不方便,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在卜奎那边的事情,回来之前已经跟冯紫英几个人安排好了,自己早些回去,晚些回去,也没有什么大碍。在家里时间还充裕,总有机会跟可卿见面的。 摆饭的时候,贾珉跟贾琏、薛蟠、王信、贾芸、贾芹、李贵、贾芝、贾萍等一桌。 贾蔷和秦钟则在东府那边。 从贾珉回来一直到现在,也没见到宝玉。有人说,宝玉不在这里吃饭,饭菜都送到自己房里吃了。 李贵原来是宝玉的长随,那时候,茗烟是宝玉的小厮。两人关心不错,感情也较深厚。如今回来,不免就有些触景生情,喝酒时就有些唏嘘。众人劝了一会儿才好了。 王信再一次对贾珉表示了感谢,薛蟠也表示了自己悔意和歉意,最后喝了几杯酒,算是把以往的疙瘩解开了。 贾琏原本害怕贾珉还生气,见到如此结局,终于松了口气。 一顿酒一直喝到八点多,这才散席,相约明天正日子再喝,才纷纷散去。 贾珉刚刚回到耕读院,兴儿就来了,说是琏二奶奶和琏二爷有请。 到了贾琏家,就见屋里又摆上了酒。王熙凤和贾琏已经就坐,正在等着他。 “琏二哥,刚刚喝完,怎么又摆上了?” “珉四弟,坐下喝点儿,喝多少算多少,你嫂子有话要说。” “嫂子,有什么话就说,何必非得吃酒?” 贾珉不客气,也就坐下了。 他觉得自己还是明智点儿好,若是惹得王熙凤这个泼货生气,她说不定又会生出什么事儿呢。 “叫你吃酒就吃酒,莫非我家的酒里下了砒霜不成?” 王熙凤杏眼一瞪,就要开火。 “好好好,二嫂子,我吃,我吃。” 这个泼货,纯粹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那份儿的。 “珉四弟,找你来,是有正经事情商量。” 王熙凤坐下,变得严肃起来。 “二嫂子到底何事,这么严肃?” “宝玉的事儿。” “宝二哥怎么了?” “宝玉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起初都还没在意,如今却是越来越异常了。” “怎么异常了?” “回来之后,也不出去寻欢作乐,倒是天天在家读书。” “读书是好事儿啊?” “好什么啊,读的尽是佛经。虽然不出去胡闹,铁槛寺倒是去的勤了,经常跟那几个和尚混在一起,谈经论道的。听说在北温都拉的时候,就是天天在寺院里,莫非他看破红尘了?” “老祖宗和夫人知道么?” “知道,但只是以为他是一时兴起,过些日子就会好的。我看可不那么简单。他心里本是只有一个林姑娘的,如今这个结局,他就难免失望了。” 贾珉不得不承认,王熙凤还是有些眼光的。 “他处置茗烟的事儿,府里告诉他了么?” “没有,都在装做不知道呢。” “宝二哥很聪明,是不是觉察出了什么?” “应该不会的。下人们至今都不知真相,主子们口风很紧,就连姑娘们如今都不知。” 贾珉相信,宝玉跟贾环还是不一样的。 宝玉只是没有责任感,贪生怕死。 贾环则是做事没有底线,而且对贾府怀有某种仇恨。这种仇恨,自然是因为他作为庶子,在府里得不到重视甚至被歧视,最后形成了一种扭曲仇恨的心理。 他有报复贾府中人的动机,宝玉则没有。 贾环的恶性较深,做事没有底线。宝玉则不是如此。 杀了茗烟,被俘为奴,被迫娶了自己不爱的塔娜,失去了黛玉,担心杀了茗烟的事情败露,这些事情,形成了他的心里障碍。因而就从宗教中寻找慰藉,借以逃避现实。 这应该就是宝玉如今的心理轨迹。 只是这种事儿,贾珉也帮不了他。 第0443 你方唱罢我登场 二月初三,是宝玉迎亲的正日子。 迎亲仪式非常隆重,在城里就引起了无数人围观。到了贾府,气氛达到了高潮。 如今贾府不差钱儿,在财力上完全承担得起。 塔娜在帝都虽然没有什么亲戚,但是她是长安公主的结拜姐妹,又是永平郡主,实际上皇家就相当于她的娘家。 这样的身份,贾府自然不能怠慢。旁观者也感到羡慕。 拜堂之后,塔娜被送入新房,高潮部分算是暂时过去。 招待宾客的程序,开始进入最为热烈的阶段。 对于这场比较奇特的仪式,人们不免私下里有些自己的看法,不过,也没有谁会不知趣儿地摆到面上来说。 总是说尽了好话,然后吃酒作乐而已。 宝玉今天的表现,倒也中规中矩。虽然没有异常欢喜,倒也没有哭丧着脸。接人待物,来往应答,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当然,他也不时地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是想看见林妹妹的身影。 看了几回没见到,这才死了心,知道是自己痴了。 林妹妹此时在卜奎呢,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看见贾珉在忙着接待客人,宝玉的心情也很复杂。 一会儿怪贾珉多事儿,把塔娜接了回来。 一会儿又觉得贾珉做得对。那个时候,怎么能把塔娜给抛下呢? 一会儿觉得林妹妹可怜,一会儿又觉得塔娜可怜。两人都是水做的女儿家,倒是自己这个泥做的浊人,耽误了她们。 心里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一会儿想那,一会儿想这。好在诸事都有别人张罗,倒也没出什么丑。 代表皇家的是忠顺亲王,来了之后,就在荣禧堂里,自有老祖宗、贾赦、贾政以及族里长老们相陪。 同来的,还有他的女儿永宁郡主,就是前年被皇家评为最佳败家奖的那个。 跟长辈们在一起待了一会儿,她就腻了,找了个借口,说要走走。 其实是要找机会,趁机讥讽一下贾珉。也好出出心中的怨气。 因为是贵客,年纪也不大,就由李纨相陪。 贾珉正在忙活,李纨的丫鬟素云来了。 “珉四爷,我家大奶奶叫你过去说话。” 贾珉看见李纨跟着永宁走的,素云一来找,他就知道,必定是永宁郡主找她。 他跟永宁郡主并无交集,所谓的得罪她,也就是因为最佳败家奖的事情。 其实这事儿根本就怪不着贾珉,只是永宁自己心里想不开,拿贾珉撒气而已。 我就去见见你,看看你到底能怎么样?难道我还会怕了你不成? 到了李纨家,就见李纨站在门口,神色有些焦急。 “珉四弟,她似乎有些来意不善,你要小心了。” “大嫂勿虑,我自会应付。” 哼,一个小小的败家女,我还会怕你? 贾珉进去,永宁就屏退了侍女们,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仅此一个举动,贾珉就知道,永宁也是心虚,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叫别人退下,想必也是对自己有所忌惮,怕镇不住自己,在别人面前丢脸。 否则,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应该这样男女独处的。 “见过郡主,不知郡主找在下何事?” “贾老四,你别跟我装傻,难道你不知道我找你所为何事吗?” “难道是鄙府今日招待有何不周之处?今日人多事杂,若有怠慢,还请郡主见谅。” “贾老四,你不要跟我避重就轻,那件事情,你怎么跟我交代?” “什么事情?郡主越说我倒是越糊涂了。” “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还不知道嘛?” “我没做什么啊?哦,我想起来了。今年还是做了不少事情的。先是救了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之后又收复了南温都拉。要说好事,也就这几件好事了。” “这些事儿,都是我该做的。郡主不必记在心上,既不用感激,也不用奖赏,我这人做好事,从来不留名的。” 贾珉这边轻描淡写地说着,永宁那边早就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这个人实在太无耻,明明是来找他问罪的,他自己倒是先夸上自己。 那我成了什么人?不是特意来给他抬轿子吗? “贾老四,你别跟我装傻,你给我说说,你那个最佳败家奖,到底是何居心?” “什么最佳败家奖?我怎么不知道?郡主能否跟在下说说,倒底是怎么回事?” “贾老四,你还装傻?” 永宁现在也就只会说装傻了。 “郡主找我到底何事?这个最佳败家奖,又是怎么回事?在下这两年一直在卜奎,帝都的事情,并无耳闻。怎么了,难道此事跟郡主有关?” “自然是有关了。” “郡主说笑了,我听说,凡是评上这个奖的,都是最为败家的,郡主又没败家,怎么会评上这个奖呢,哦。我明白了,一定是郡主给别人评了这个奖吧?郡主评了何人,可否给在下引见一下,也好见识一下是如何败家的?” “不用引见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永宁终于沉不住气了。 她原本想好了对付贾珉的套路。被贾珉一番装疯作傻,全都打乱了,不知不觉地就被贾珉给带了节奏。 “近在眼前?” 贾珉假装四下望了一圈儿,似乎在找人。然后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郡主,你不会是说你自己吧?郡主国色天香,怎么会是最佳败家奖得主呢?一定是弄错了。” “没错,就是本宫。” “不可能,郡主国色天香,哪里会败家?胡乱花钱,出去赌博,还赖帐,最后叫人家赌场给扣了,锦衣军去抢了回来,这样的事儿,哪里是郡主做得出来的?” “就是老娘做的,怎么了?” “你是谁,这样的话也能说出来。如此大胆,竟敢冒充永宁郡主,你不想活了。你是不是冒充的,快快如实招来。” 永宁气急败坏,顺手抓起一个茶杯,就向贾珉扔去。 贾珉一抬手,就接住了茶杯。见里面还有半杯茶,一举手,就喝了下去。 “原来是知道我讲的口渴,就给我奉茶了。只是如此奉茶,倒是头一次见到,谢谢。” “滚出去!” “好,滚出去。” 贾珉蹲下,把茶杯放到地上,就用手滚动着茶杯,一点儿一点儿向门外移去。 “我是叫你滚出去。” “郡主稍安勿躁,马上就滚出去了。” 贾珉也不理她,仍在滚动着茶杯。到了门口,才把茶杯放到地上,站起身来。 “郡主回去再好好查查,那最佳败家奖一定是弄错了。在下还有事,就先出去招呼客人。珠大嫂子,进去陪陪郡主殿下。” 李纨一直没有走远,就在门口等候。 贾珉和永宁在里面的情形,她都听得一清二楚。见贾珉如此对付永宁,不禁心里既担心,又好笑。 “珉四弟,没事吧?” 李纨小声问道。 “没事儿,一个小太妹而已。想跟我斗,她还差得远呢。” 贾珉走了,李纨心中就有些疑惑。 太妹?什么是太妹?只听说过太子、太师、太傅什么的,从没听说过太妹啊。 贾珉顺口一说,忙倒是给家学渊源的李纨出了一道难题。 拜堂仪式结束后,气氛就轻松起来。很快开宴了,于是就饮酒作乐。 因为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几家跟贾府已经是利益共同体,加上卫家跟史家也定了亲,所以,这几家来的人就比较多。几家人受贾家委托,也就临时扮演主人,主持酒席,负责招待客人。 众人正在吃酒,就见大太监戴权带着几个太监,代表贾元春前来祝贺,并且赏赐了礼物。于是又掀起了一个小小高潮。 牛继宗、柳芳、陈瑞文、马尚德几家,属于另外四家国公府。 这样的大事,本就该前来道贺,贾珉在卜奎分给了他们战功,让他们多少挽回了面子,这次更加不能落下了。 家里的头面人物都来了,送的贺礼也比较贵重。让老太太、贾赦、贾政等,都感到脸上有光。 牛继宗四人也不客气,以半个主人自居,主动担当起了迎来送往的差事。 北静王水溶、季大学士、九门提督刘长风。顺天府尹修同贵,四人结伴而来。 另外三王,家中也有贺礼送到。除了女眷,更有东平王世子宋宽、西宁王世子李乾、南安王世子韩奇亲自来祝贺。 各人虽然心思不同,这种场合,倒也都是谈笑嫣嫣,一团和气。 贾珉忙于招待客人,跟这些人打个照面之后,就尽量躲着他们,也不上桌。 他现在不想跟他们有过多的接触。 坐到了一桌,就未免要说话。只要跟他说话,关于卜奎和温都拉的事情,几乎就是个绕不过去的话题。 他现在不需要那些廉价的吹捧,况且,自己如今还是个比较敏感的人物,到时候,很可能话不投机,说不到一块儿去。 倒不如不接触,也免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别人拿着做文章。 戏弄了永宁郡主,贾珉就时时留意,只要一见到她的踪影,就远远地躲开她。 这个永宁郡主,做事跟王熙凤在某些方面有得一比,似乎不怎么喜欢按套路出牌,贾珉对她不得不小心提防。 第0444 把他打回原形 尽管贾珉尽量回避别人,但却挡不住别人来找他。 一见到贾琏直接向自己走来,贾珉就预感到事情不妙。 “珉四弟,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 “琏二哥,有事吗?” “北静王找你过去说话。” 一听说是北静王找,贾珉无法推脱了。 北静王府跟贾府世代交好,两府的这种交情,跟其他人不同,是真正意义上的世交。 北静王府对于贾府,在诸多事情上,都比较照顾。 贾珉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来来来,怀远,快坐下陪我们吃两杯。” 水溶起身,就拉着贾珉坐下。 “怀远,怎么回来了也不知会一声,是不是眼里没有我们几个老哥哥了?” 刘长风假意埋怨道。 “是啊,回来之后,怎么也不到我们那里去一下,如此倒是显得生分了。” 季大学士倒是真的有些埋怨上了。 “各位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不是不想去。只是昨日未时才赶回来,拜见了长辈们,今日就是正日子,正打算一会儿过来赔罪呢,你们就叫我来了。” “如此倒是有情可原,我们刚才还说,怀远是不是眼里没有我们了。” 修同贵笑嘻嘻的说道,也不知是真还是假。 “修大人言重了,今日实在是琐事太多,应付不过来,想必各位大人可以理解。” “那么多人,哪里就缺你一个。如今该来的也都来了,你就坐下来,也没人会怪罪你。” “我这不就来了么。我先自罚一杯,给几位大人赔罪。” 这一桌,原来还有别的客人,喝得时间久了,别人都退席,剩下了北静王四人,这才把贾珉给叫了过来。 “罚酒倒是不必了,我们倒是应该祝贺怀远,此去卜奎,功不可没。” “北静王过奖了,在下如今是白身,谈不上功劳。只是因为舅舅在那里,给舅舅牵马坠蹬而已。” “怀远不必谦虚,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实不相瞒,当初王大人总领卜奎,还是我们几个举荐的呢。原本我本几个也是好心,是想着借此机会,叫怀远东山再起,只是造化弄人,没想到会有今日之事。” “在下如今已经很知足了,至于东山再起之事,几位大人切勿再提。贾珉无德无能,实在难堪重任。今后做些生意,当个富贵闲人,就是最大心愿了。” “怀远才十八岁,来日方长,何必如此心灰意冷?若是怀远不怕委屈,我顺天府倒是欢迎怀远屈就的。 “是啊,怀远,你若是愿意,我那里也是欢迎你去的。” 刘长风似乎也不甘落后。 “怀远到你们那里不合适,跟我去编纂字典,倒是非常适合。” 几个人说的似乎诚恳,贾珉也知道,不过是客气而已。若是当了真,可就是自己太天真了。 谁都知道皇上不喜欢自己,即使自己想到他们那里去,他们敢用自己吗? 我皇上不用的人,你们给用了,你们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跟朕作对啊? 所以,这些话,也就说说而已,姑妄听之,一笑了之。 即便是皇上不忌讳,哪里又到了寄人篱下的地步? “各位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已经无心于仕途,只想做些生意,寻个逍遥自在。” 喝了两杯酒,贾琏过来,说老祖宗要找贾珉问话,贾珉告辞离去。 刚才来的时候,贾珉就跟贾琏安排好了,一会儿就说老祖宗要问话,也好借机脱身。 贾珉一走,酒桌上的气氛就有些沉闷。 “唉,如此人才不能为朝廷所用,实在可惜了。” 季大学士闷闷地喝了一杯。 这几人,目前都比较受皇帝信任。对于贾珉遭受的不公平待遇,自然知道原因。 “可惜了府兵团这支劲旅,若是朝廷军队都是如此,哪里会有北温都拉之败。” “贾珉有悲天悯人之心,在卜奎的流人事务上,也是颇有成效。此次把两万战俘救了回来,更是造福千家万户。” “唉,有些事情,皇上也很为难,天下承平日久,有些事情积重难返,非一日之功。” 当初皇上叫各府练兵,其实也是意识到了朝廷武备松弛,军队不堪重用的弊端。想用此举来给军中势力施加压力,推动朝廷军队的改革。 皇上的初衷固然是好的,但是,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先天不足。 首先是没有达成各方的共识,各家虽然练兵了,但基本上都是应付差事。 其次在执行层面上,既缺乏强有力的领导,也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执行策略。 兵部对此根本就缺乏热情,皇上也对其听之任之。 虽然有了贾珉这个府兵团的辉煌战绩,但是,相对于其他府兵团的全军覆没,在最后也就成了一个特例,不具有普遍意义。 长安练兵,其实也是成功的。她在北温都拉之战的战绩,其实也可圈可点。 但是,她的战绩放在十五万大军的大败局中,就被淹没的毫无光彩了。那一千二百名健儿的牺牲,都没有引起高层的注意。 王公大臣们固然有不少饱食终日,碌碌无为之人,但也从来不乏有识之士。 他们对于贾珉的战绩以及目前的形势,看的很清楚。只是因为贾珉此前给了皇上难堪,没有人出面据理力争。大多都是明哲保身罢了。 宋宽、李乾、韩奇三人,此时已经退席。三人坐在一间屋内,喝茶闲聊。 “贾怀远此次收复南温都拉,倒是叫人有些意外,没想到竟然如此轻而易举。早知道如此,我们就该去了。” 李乾对于此事,始终有些耿耿于怀。 “我曾经跟叔叔探讨过此事,叔叔认为王子腾此去,也会无功而返。那鞑靼人人确实非常强悍,只是没想到贾珉的运气竟然如此好,倒是叫他给捡了个便宜。” “韩兄此言差矣。贾珉收复南温都拉,并非侥幸。他的府兵团确有独到之处。训练有素,火器强大。幸亏只是他一个,若是都像他这样的,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三个人中,一向以宋宽最为有见识。对于贾珉以及贾珉的府兵团,他其实一直在关注。 了解的情况之详细,恐怕连贾珉自己都想不到。 “所以,这次肖道宗还是做了一件好事,这一次府兵团裁撤了,他这条练兵之路就算是断了,将来,还是咱们几家的军队最强。” “贾珉确实才干过人,可惜不能为我所用,此人留着,早晚是个祸害,倒不如乘着皇上对他厌恶之时,将他铲除。” 李乾喝了一口茶,把杯子狠狠地砸在桌上。 “李兄万万不可作此打算。” 宋宽急忙劝阻。 “为何?” “贾珉屡有建树,如今的境遇,已经有很多人为他感到不公,只是碍于皇上,才没有人为他发声。他如今已经是白身之人,又没有什么差错,若是对他穷追不舍,必将引起反弹。到时候,皇上一反悔,重新启用贾珉,也不过是一念之间。我们若是做此推手,岂不是弄巧成拙? “到底还是宋兄有见识。” “皇上对于贾珉,用亦可,不用亦可。只是因为贾珉反战,皇上顾忌脸面,如今才将贾珉搁置不用。” “太子对贾珉素无好感,此次被贾珉从温都拉山里救出,更是感到颜面无光。” “倒是长安殿下那里,不得不防。” “是啊,长安殿下当初出于贾珉门下,她那套练兵路子,都得自于贾珉。贾珉救了她,此次又把收复南温都拉的功劳送给她,这个倒是不得不防。” “我倒是听说,长安殿下回来后,极力在皇上面前给贾珉说好话,想推动贾珉复出,皇上对于长安极为宠爱,将来改变初衷,也未可知。” “如此可就不妙了,我们不能坐视不理,须要极力阻止。” “错,我们不仅不能阻止,还要极力推动贾珉复出。” 宋宽说着,拿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 “宋兄,你这是何意?” 李乾和韩奇对视一眼,感到迷惑不解。 “贾珉的才干,在于领兵、经商,和地方实务。卜奎那样的不毛之地,他一去了,就能干得风生水起。就连流人事务,都能做的有声有色。” “之所以如此,除了他本身确有才干之外,还在于他没有强劲的对手。所以,我们应该给他找个强劲的对手。” “鞑靼人倒是强悍了,不也是败在他的手下?” “那是不一样的。我说的是内部的强劲对手。” “内部对手?什么样的人才能算是强劲对手?” “贾珉如今几乎已经成了一个神话,人们把他传得神乎其神,似乎他无所不能。我们就是要叫他狠狠地在栽个跟头,叫他这个神话破灭。把他打回原形。” “宋兄倒是叫我们越来越糊涂了,还请明言。” “从古至今之人,都是管别人容易,管自己人难。历朝历代,皇家宗室之人,都是最难管的。当今皇家,就更是如此了。当今圣上是如何登上大宝的,你们也清楚。对于皇家宗室之事,就连皇上都头疼不已,若是叫贾珉去宗人府,你们看如何?” “宋兄是说,叫皇家人去跟贾珉斗?” “贾珉再有本事,他能斗得过皇家之人?” “宋兄是说,要举荐贾珉接替宗人府王副总管?” “王副总管即将告老还乡,他的位置出缺,这个位置十分棘手,有多少人都栽在这个位置上,你们看,叫贾珉来接手,将来是不是就有笑话可看了? “皇家之人,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这个副总管,纯粹就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叫贾珉去跳这个火坑,高明!” “贾珉这两年之所以声名鹊起,除了本身确有过人之处,还在于背靠贾府这棵大树。” “可是贾府如今如日中天,能奈其何?” “我们虽然无可奈何,但是,皇上能啊。” “宋兄的意思是……。” “皇上已经下旨,宫里的妃嫔们,可以回家省亲,各府有能力者,可以修盖省亲别院。那可是一大笔钱啊,百八十万两银子变成了青砖红瓦,有几家能受得了的?” “宋兄是说,修盖省亲别院就可把贾府压垮?” “哦?我说了吗,咱们在人家吃酒,这么说人家可不好啊?” 宋宽说完,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第0445 女子十二乐坊 宝玉迎亲的第二天,贾珉就回到了野渡居。 因为还有些亲戚没离开府里,所以这几日府里仍旧很热闹。到了野渡居,也是为了图个清净。 第三天,宫里来人传旨,说是为了体现孝道,让妃嫔得以跟父母家人团聚,家里有钱有地的,可以修建省亲别院,让妃嫔们到时候可以回家省亲。 周贵妃家已经开始张罗了,贾家自然也不会落后。于是打发人到野渡居,找贾珉回去商议修建省亲别院之事。 贾珉知道,这就是修建后来的大观园了。 在原来的红楼世界里,修建大观园,在贾府是一个标志性事件。 这既是贾府兴盛到了极点的标志,也是贾府由盛转衰的转折点。 奢靡的建筑,给贾府造成了沉重的经济负担,贾府中人和其他相关人员,也借此机会,从这个工程中大肆敛财,中饱私囊。 修建大观园,几乎成了压垮贾府财政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后虽然大观园赫然在望,贾府的日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贾珉也知道,修建省亲别院势在必行,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目前他要考虑的是,如何不让省亲别院成为一个负担。 修盖省亲别院是件大事,自然在荣禧堂商议。 老太太、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詹光、程日兴,单聘人,赖大以及老明公山子野等已经在词开始议论上了。 荣国府和宁国府的地皮是现成的,此前众人已经进行过勘察,山子野也拿出了草图。 现在商量的,主要就是钱和施工的问题了。 两府这两年的财政状况还不错,但是,要想修盖省亲别院,在钱上还存在着很大的缺口。 操办这么大的工程,贾府中人其实并没有合适之人。 贾政连日常家务都弄不明白,贾赦此时的心思,大概已经放在如何从中捞取好处上了。 至于贾珍,有了捞钱机会,估计也不会放过。 那几个清客,此时心里也不会清净,想从中捞取些好处,也是很自然的。 找贾珉来商量,一是他现在虽然没了功名和官职,但是,在府里的地位已经确定后下来,权威还在。 二是操持这么大的事情,也就只有他最为合适。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一阵,尽说些远景规划之类的话。其实就是避重就轻,只说愿景,不谈实务。 所谓实务,中心就是一个钱字。 预算好做,花钱谁都会,关键是钱从哪里来? 见人们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老太太着急了。 “珉哥儿,你说此事如何操办是好?” “老祖宗预备花多少银子?” “都算好了,前前后后,得花上八十万两上下。” “如今手里有多少现钱?” “两府官中的,加上各房筹集的,如今有了一半儿。” “剩下的如何筹集?” “这不就来找你了么,如今钱我倒是不愁,只要有你在,现去挣都来得及的。你们说,是不是啊?” 老太太就给众人开方子了。 “是啊,珉哥儿若是想挣钱,总是手到擒来的。” “是啊,珉哥儿的本事,我们都是知道的。” “是啊,别说只差四十万两,便是四百万两,珉哥儿也是有办法的。” 老太太开了方子,众人就跟着配药。 对于这帮猪队友的这套路子,贾珉已经很习惯,他也懒得生气。 不过,这些人这回的表现,他总体上还是比较满意的。除了官中出的银子,各房都出了一些,也算是做得很不错了。 “八十万两不是个小数,将来投了进去,除了姐姐回来省亲,平时都用不上的。这么大的别院闲置,八十万两可就是死钱了。” “依着你该如何?” “这个图样大体还行,但是有些地方需要修改,我的意思是,将来要把死钱变成活钱。” “说说看。” “其一,翠拢庵加大,将来可以收些香火钱。” 原来的翠拢庵,设计的用途只是贾府的一个家庙。贾珉的意思是扩大规模,变成一个公共庙宇,将来对外开放,可以收取香火钱。 不仅不用府里贴钱,还可以成为一个收入来源。 “其二,戏园子加大,位置移到靠街那边,将来可以在那里唱戏,外人也能来看戏,就能收钱了。” 这实际上就是一个剧场了。因为要到苏州去买回来十二个伶官,贾珉打算以此为基础,建一个戏班子,将来对外演出。 戏班子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做女子十二乐坊。 除了自家戏班子这些签约艺人,还可以把柳湘莲,蒋玉菡这些明星艺人请来驻唱。 这就是另一个收入来源了。 “其三,临街的一面,都改成店面,将来或是自家做生意,或是赁出去,也是可以收钱的。” 这就是商业地产了。 “其四,把整个院子一分为二,中间隔离开来,一边可以住人,另一边可以游览。” 这是将整个大观园划为两个功能区,一个是怡红院,潇湘馆、稻香村等居住区。另一个是翠拢庵、戏园子、商业地产、湖面、游船、珍禽野兽等休闲区,或者叫商业区。这部分的功能,主要是创收的。 经营的时间长了,不仅可以收回投资,还能源源不断地产生利润,甚至成为贾府新的经济增长点,把那些投资盘活。 “修盖的时候,可以先把临街的店面先盖上,如此,有两三个月,或者经营生意,或者租赁出去,就能回钱了。” 贾珉这么说着,就发现屋子里的气氛不对劲儿了。 抬头一看,就见众人正在大眼儿瞪小眼儿地瞅着他,一片鸦雀无声。 他现在说的这些话,中心就是这一大笔钱的投资,将来怎么收回的问题。 目前在钱上虽然有缺口,但是,以贾府如今的地位和信誉,想借点儿钱,还完全能做到。 问题在于将来拿什么去还。节衣缩食过日子,虽然能省下一下钱,但是杯水车薪。况且目前的生活质量大幅度下降,就很容易引发各种问题。 这是贾府目前最为担心的地方,也是其他人等着看贾府热闹的地方。 “姐姐省亲,一年也就回来那么一两回,一回也就一天。省亲的日子,所有的生意就停了。不省亲的日子,咱们就把别院当做生意来做。” “如此一来,死钱就变成了活钱,官中的钱和各房的钱,就算入股了。不仅本钱能收回来,将来还能赚钱,最后按股分红,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个别院,我投十万两银子。其实,这个钱,也不一定就咱们自己家出,若是有亲戚想入股,也是可以的。如此还愁没有钱?” 老太太放下了拐杖,走到了贾珉跟前,使劲儿地拍了贾珉的肩膀两下。 “你这个没良心的珉哥儿,简直气死我了。” 老祖宗这么一说,众人可就愣了。 这是怎么了?难道老祖宗不高兴了?这个法子不行? 我看这个法子很好啊?不仅大小姐省亲的事情解决了,还能大赚其钱,好事儿啊。 “这两日为了此事,我是茶不思饭不想,睡觉都不踏实。没成想,叫你一来,就把这天大的事给化解了。如此绝妙的主意,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白白地担惊受怕了好几天,以后再敢把主意憋在心里,看我不拿拐棍抽你!” “老祖宗,冤枉啊,你们谁也没跟我说啊?若是不找我,如今我还不知道有这事儿呢。” “哦。对了,也是啊。” 老太太说着,就转向贾赦等人。 “都怪你们,这样的大事,不先找珉哥儿商议,就你们议来议去的,议了半天,也议不出个眉目。若是找了珉哥儿,哪里用这么发愁?” “母亲,我们原本就是打算找珉哥儿的。只想着先把小事儿做了,大事儿才请珉哥儿拿主意的嘛。” 贾赦嘿嘿一笑,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 “修盖上的事情,也是大事儿。工匠多少,质量如何,银子如何用,如何防止虚支冒领,中饱私囊,都要有一些法度。” “这项工程,需要如此安排。第一,这别院,就是咱们两府的产业,所以,两府就是业主。” “其二,山子野先生就是设计,图样定下之后,以后就要按照他的图样来,形制、材料等,都不准随便改动。” “其三,修盖施工,我看就交给方秀才主持,他那里都是咱家自己教出来的工匠,干起来也放心。” “其四,修盖当中,还要有监督检查,防止偷工减料,私自变通。这一项,就请父亲在工部找两个德才兼备之人,来履行督查职责。” 贾珉这一套制度,其实就是他前世的先进建筑施工体系。 贾府是业主,山子野是设计单位,方秀才是施工单位,贾政从工部请的人,就是监理单位。 四方互相制约,才能保证这项百年大计不出问题。 “此事,将来可交给琏二哥主持,薛蝌是个人才,可以襄助琏二哥。若是府兵团将来裁撤,蔷哥儿、芸哥儿等,都是可用之才。” “好,珉哥儿,此事就由你全权操办,金钱、人工等一切事务,都由你做主。你们谁还有异议?” 老祖宗如此说了,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他们现在对于细节,其实已经不关心了。都在琢磨着是不是追加投资,将来也好多分点儿钱的问题了。 第0446章 往火坑里推 贾珉把修改省亲别院的大局定下来之后,把具体的事情交给了贾琏和薛蝌操办,自己就回到了野渡居。 如今的贾琏,跟以往已经有了本质的不同。 不仅仅是历练和能力上有了极大的提高,在人品上和对于贾府的责任心上,也跟以往有了本质上的不同。 将来,贾琏就是荣国府乃至于宁国府两府的最好掌舵人。 同时,经过了这两年的历练,贾府族人中的年青一代,已经成长起来。 贾蔷、贾芸、贾芹、贾芝、贾萍、秦钟等,都已经今非昔比。 这些人,不仅能力出众,为人也可靠,对于贾珉也很忠诚。能够坚决地贯彻执行贾珉的意志。 对于贾府来说,这两年的最大收获,其实就是贾琏和贾蔷这些人。这些人的成长,成功地避免了贾府的人才断层问题。 否则,象宝玉、贾环、贾蓉那样的,再强大的贾府,到了他们的手里,也早晚会毁在他们手里。 在两府的内事上,出现了秦可卿、宝钗、探春和李纨这样的年青一代,成功地挑起了贾府的大梁。 现在贾珉想做什么,就不用象以前那样,都得自己亲自出面操办。只要把自己的意图和方向说出来,这些人就会贯彻下去。 有了人才,一切就好办了。对于一个大家族来说,这才是最为重要的财富。 关于修盖省亲别院,贾珉的看法,跟别人有所不同。 名义上是为了弘扬孝道,让妃嫔们可以跟家人相见团聚。 其实,只要细想一下,这个借口就显得很好笑。 妃嫔们省亲的时候,大量的太监宫女都要随行,御林军、御前侍卫也是如临大敌,说是跟家人团聚,其实根本没有跟家人相处的私人空间。 在时间上,行程也非常紧凑,也就是七八个时辰。 这跟妃嫔们平时每月二六日在椒房与家人相见,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所以,贾珉怀疑,这个举动,皇上其实是另有动机。 真正的动机只有一个,那就是趁机削弱这些妃嫔家族的财力。 修盖省亲别院,哪家也不会糊弄,都得投入大量的金钱。七八十万两银子,即使对于顶级的大家族来说,都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仅仅这一项投资,就有可能把一个大家族给拖垮。即使不拖垮,也很可能背上债务。家族财政的窘迫,就难以避免了。 皇帝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自然是为了维护皇权的需要。 历朝历代,皇权的维护,都有赖于四大势力集团。 其一是文官势力,这是朝廷日常运转的基础。 其二是勋贵势力,这是当初打江山时的功臣和他们的后代。在一定程度上,他们跟皇帝有共同利益。 其三是太监势力,这是皇上身边的力量。 其四就是外戚势力。如果外戚势力坐大,对于皇权也是不利的。 因为外戚势力涉及到皇后的位子和权势,皇后的位子又涉及到太子的位子。太子的位子,又涉及到了皇位继承问题。 这四股势力,最好能平衡,甚至相互制约。或者四股势力都比较弱,这样,皇上才能游刃有余。 正是基于这个逻辑,贾珉才做出了修改省亲别院,是皇上趁机削弱外戚的一个措施这样的判断。 按照相同的逻辑,前年开始的各大家族操练府兵,也就有了全新的解释。 操办府兵,需要大量的金钱,这也是削弱各大家族的一个手段。 若是赶上了象去年北温都拉之战这样的战事,各个家族损失的,就不仅仅是金钱了。还有家族中年轻一代的子弟。 事实上,在去年的北温都拉之战中,各大家族无论是在金钱上,还是在人员上,都损失惨重。 唯一的例外,也就是贾珉府兵团的五家六府了。 这五家六府,不仅没有损失,反而因此越战越强。 如果皇上真的是想削弱各大家族的话,他的目的,在贾珉府兵团上,就是完全落空了。 所以,最后裁撤府兵团,就是理所当然之事。 说是裁撤,实际上,各府的府兵团经过北温都拉之战,人员和装备都已经损失殆尽,早已经名存实亡。 唯一仅存的硕果,就是越来越强大的贾珉府兵团。 一想到这些,贾珉不禁又想到了这次修盖省亲别院。 如果皇上知道了将来不仅没有通过此事削弱贾府,贾府反而因此又增加了一个财源,经济实力更加强大,不知会作何感想。 贾府与其他家族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既属于勋贵集团,又属于外戚集团。 这个身份,也很容易引起其他集团势力的忌惮。 现在太监势力基本上对于朝政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力,主要的势力,其实就是文官集团和其他勋贵势力。 所以,削弱外戚势力,不仅仅有皇上的利益,也有文官势力和勋贵势力的利益。 修盖省亲别院,明显就是个劳民伤财的形象工程,以皇上和王公大臣的精明,还能看不出来? 明明能看出来,还积极推动,显然是别有用心。 野渡居的日子,平静恬然。 现在这里没有别人,只剩下了一个留守班。 贾珉在这里,得到了难得的清净。 呆腻了,就到刘家庄去,时不时地跟方秀才聚一聚。要不就去下洼子,跟刘铁山和南儿吃酒。 过一段时间,他还准备到直隶去一趟,看看宁儿,再回老家走一趟。 在这里的事情安排完毕后,他就要到卜奎去了。 这一次到卜奎,按照他的预计,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再返回帝都了。 此时,贾珉正跟牛继宗在一起吃酒。 自从在北温都拉救了牛继宗之后,牛继宗和柳芳等人,已经与贾珉彻底和解。 不过,此次另外三人没来,今天只有牛继宗一个人来了。 张德财给布置好了酒菜之后,就悄悄地退出,只剩下了贾珉和牛继宗两人,慢慢地喝着。 “牛大哥似乎有话要说?是不是有何为难之事?” 贾珉早就看出牛继宗心神不定。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倒不是我有什么事情,而是为珉兄弟担心。” “牛大哥何出此言?我如今白身一人,跟别人已无瓜葛。” “昨日罗翰林找我们几人吃酒,说了些令人不解的话,因此今天来提醒珉兄弟一声,还要加以提防。” “罗翰林?此人何必总是咄咄逼人?我如今已经是白身之人,为何还不放过我?这次又有何阴谋诡计?” “倒也不好就说是阴谋诡计。听起来倒是一心为你着想。只是此人对你成见极深,这次如此转变,确实令人怀疑。” “哦?罗翰林会为我着想,这倒是令人奇怪。” “他说,近日他和他叔父等人,正准备推动你复出。” “推动我复出?不大可能啊。” “这正是令人怀疑之处。过些日子,宗人府王副总管就要告老还乡,他说要推动你去接替王副总管。” “宗人府?嘿嘿,那可不是个好差事。” “正是了,宗人府管的是皇族各家,那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火坑,谁去谁倒霉。王副总管本来是有希望入阁军机大学士之人,这些年就是因为在宗人府,才耽搁了前程,如今他早已心灰意懒,多次向皇上请辞,最近皇上才松了口。” “这是要把我吊起来,架在火上烤呢。不过,牛大哥不必担忧,皇上不会恩准我去的。” “起初我也是如此认为,但是听说长安殿下和太子殿下也在积极玉成此事,我才为珉四弟着急了。” 听说太子和长安插手,贾珉就不得不重视了。 他清楚,因为上次反对开战,皇上因此不待见他。 此后的战败和自己救出太子、公主,收复南温都拉,实际上也等于在打皇上的脸。 皇上至今不让贾珉复出,对于贾珉来说,此事早已过去,他也不再因此耿耿于怀。 但是,此事对于皇上来说,还没有过去。 每个皇帝,即使自己再昏庸,也不希望别人把他看作昏君,都喜欢把自己当做明君。 贾珉连续立下战功,如今一直不能复用,对于皇上来说,也是一把双刃剑。 这固然显示了他的权威,但是,该赏的没有得到赏赐,该罚的没有处罚,对于皇上的声誉来说,也是个损失。 对贾珉这样的有功之人如此,别人对于皇上的品行和行事,嘴上不说,心里就未免要质疑。 这样的遭遇,将来会不会落到我的头上? 所以,皇上在适当的时候,重新启用贾珉,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把贾珉放在远处不放心,放在自己身边,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管理皇家成员的事物,历来是个棘手的差事,若是干不好,借此机会削弱贾珉的声望,似乎可以证明以前不启用贾珉的正确性。 若是贾珉把宗人府管好了,对于皇上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皇族成员的成分也很复杂,借用贾珉的铁腕,整合皇族势力的秩序,对于皇上来说,也是件好事。 至于长安和太子插手,贾珉相信,两人的动机是不同的。 太子肯定是没安好心,把自己往这个火坑里推。 长安则是出于好心,是想为贾珉争取一些公道,让他得到一些补偿,将来有更好的前程。 至于罗翰林和罗启华,则不会安什么好心。动机虽然跟太子不一定相同,但想叫他倒霉,则是一定的。 第0447章 可卿的心愿 宗人府属于朝廷的官署之一。 其主要职责,是管理皇家的谱牒、爵禄、赏罚、祭祀等事务。 象收发文件、登记黄册、红册、圈禁罪犯、教育皇室子弟等,这些皇家内部事务,都是宗人府的职责。 宗人府一般由一位亲王任总管。但是,这个总管,基本上只是名义上的。 大量的具体事务,主要由两个副总管来管理。 按照大德皇朝的惯例,这两位副总管,一位由皇家成员出任,另一位则来自外部的非皇家成员。 现在的王副总管,就属于来自外部的人员。 管理谱牒,登记皇册,祭祀这一类事儿,基本上都有一定之规,照本宣科,萧规曹随就行了。 象爵禄、赏罚、教育皇家宗室子弟这类事儿,就比较棘手了。 皇家人,不同别人。连天下都是人家的,你一个外人去管人家? 当然,在宗人府任职,也是有好处的。其中一个,就是地位比较高。 宗人府的地位,比六部都高。若是在宗人府副总管上干得好了,最起码会到六部当个侍郎,运气好一些,当个尚书也是可能的。 但是,这只是理论上的可能。实际上,很少有人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干得长久。 许多人是没等椅子坐热乎,就叫皇家那些人给赶跑了。 对于牛继宗提供的这个信息,贾珉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叫自己去当什么宗人府副总管的可能性很小。 首先,皇上不会轻易地启用他。 其次,宗人府的地位比较高。自己的品级和资历都不够。 再次。自己的理念,皇上未必认可。 最后,自己根本就不想当什么官儿了。没必要去跟皇家那些人瞎搅合。 贾府修盖省亲别院这样的大事,他都不愿意去张罗了,还会跑到宗人府去吃力不讨好? 自己把卜奎治理的有声有色的,最后都没得好,何况去治理宗人府呢。 再说了,自己有自己的大事儿要去做,何必还在这里浪费时间? 晚上六点,贾珉来到秦家庄,到了秦可卿的娘家。 照例是只有寿儿、宝珠、瑞珠几人相陪。见贾珉来了,就都出去,屋内只剩下了秦可卿和贾珉,还有孩子。 “可卿,可想死我了。” 贾珉抱住了秦可卿。 秦可卿向门外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人,这才放心的依偎在贾珉怀里。 “奴家也惦记着你呢。平时做梦,都时常梦见。只是醒来一看,未免就觉得失望了。” “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的。” “这倒是不敢奢望了,只要每年能见上几次,心里也就知足了。来,看看孩子吧。” 平时,孩子都是由奶妈带着,这一次,为了方便跟贾珉相见,秦可卿就把奶妈找个借口给支走了。明天早晨,奶妈再过来。 孩子放在炕上,用一个缎子被包着。 又白又红的小脸儿,粉嘟嘟的。小嘴不时地动着,轻轻地打着鼾,已经睡着了。 一看见孩子,贾珉的心里就涌上了一股温情,忍不住地,就去抚摸那柔柔嫩嫩的小脸蛋儿。 摸到了小嘴儿,孩子就本能地把他的手指往嘴里吮吸,弄得贾珉手指痒痒的。 “长得像你还是像我?” 贾珉轻轻地搂着可卿,低声问道。 “这么小,哪里看的出来。不过,看那脑门儿,倒是跟你有些相像。据别人说,眼睛倒是像我多一些。可我自己偏偏没觉出来。” “也是啊,这才不到两个月,难以看出来的。总得长到十七八,才能定型了。” “你猜他抓周的时候,抓的什么?” 秦可卿露出了促狭的笑容。 “抓的什么?” “说起来可笑呢,竟然跟宝二叔有些相像,抓的也是胭脂水粉,莫非将来也是个痴情种子?” 秦可卿的口气,竟然有些忧虑。 抓了胭脂水粉,也不禁叫贾珉有些哭笑不得。 “可卿不必担忧,小孩子嘛,只是对那些新鲜玩意儿好奇。觉得什么有趣儿,什么离他近便,就抓了什么,只凭抓周就断定一生,未免武断了些。” “我也是如此想的,小孩子,总是教他什么,他就学什么,倒是将来好好教他,最后才算数的。” “正是如此了。象老祖宗和母亲那样教宝二哥,即便他小时候抓的是刀剑,也没有用处。将来,我自然会好好教导他。” “只怕是没机会呢。” 秦可卿说着,神情就不免有些黯然。 “可卿不必担忧,我自然有办法,将来我们长相厮守。” 这个话题,一时也谈不明白,秦可卿也就不说了。 贾珉拉着她的手,两人坐回原位。 “委屈可卿了,叫你如此辛苦,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便是辛苦,我也是愿意的。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心里就觉得有了希望。就好像时时刻刻都跟你在一起似的。” 秦可卿外表妩媚娇柔,性情温和,内心却是个极有主见之人。 只是生孩子这件事情,就可见她是个果决勇敢之人。没有相当的勇气,是不会做出这种毅然决然的事情的。 这件事情,既承担了极大的风险,也有着很大的心里压力,可她仍然去做了。 这让贾珉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也坚定了将来给她一个归宿的决心。 一想起这些,就有一种责任感,似乎在驱使着他,去实行自己的计划。 不过,现在他还只能尽量安慰可卿,详细的计划,还是不能跟她说的。 不是他担心可卿不可靠,而是不愿意给可卿增加负担,让她更多地为自己忧心。 “你真的不想再做官了?” “不想了。” “如此倒是不错,省得整天勾心斗角的,吃力不讨好。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做个富贵闲人,我心里也就少了一份惦念。” “可卿只要管好自己和孩子就行了,不必挂念我。” “我倒是不想挂念,可心里却总是抑制不住地去想,常常是想来想去,自己都觉得多余,可就是放心不下。” “我心里也是时常地惦念着可卿呢。” “那就不惦念着别人?” 可卿就有些娇嗔,似乎吃醋的样子。 “这个嘛,倒是也惦念,不过,到底是惦念着可卿多一些。” 这个话,贾珉倒也不是全撒谎,可卿在他心里的位子,确实很重要。不过,其他的女人,似乎也没有哪个不重要的。 若是叫他分辨出哪个重要,哪个次要,一时之间,倒还真的分辨不出。 每个人都是各有千秋,各擅胜场,只有特点不同,没有上下主次之分。 他之所以要到北海去,自己建立独立王国,除了对皇上失望,对于朝廷的无情和喜怒无常感到厌倦之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将来给可卿一个归宿。 只要可卿在贾府,两个人就只能保持目前这种地下关系。可卿不能有名分,将来孩子也比较尴尬。 有些问题现在或许还没有显现出来,但是,不能保证将来就不出问题。 万一可卿和孩子将来出了什么问题,贾珉是难以接受的。 他必须把可卿和孩子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 两人现在这种关系,其实是危险的。 这样的幽会,其实都充满着风险。如果将来不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总是以这样一种方式相见,说不定哪回,事情就会败露。 事情一旦败露,对于他们,尤其是对于可卿,就是灾难性的后果。 现在贾珉已经无官无职了,还有人不愿意放过他。 自己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太子还背后整他,何况别人呢? 皇上也好,太子也好,他们的思维和行为逻辑,跟别人总是不一样的。 他们希望有能干的臣子,来为自己分忧解难,供自己驱使。 但是,如果臣子太能干了,他们心里又忌惮。害怕臣子威胁到了自己的权威和位置。 贾珉现在已经厌倦了跟他们玩儿这种游戏。 “这两日,我就要返回卜奎,然后到海外去,可能许久才会回来。你在家里,自己好好保重,等着我回来。” 一听贾珉说又要走,秦可卿又不免有些不舍。 虽然她也知道会是如此,但是,一旦面临着此情此景,还是有些难受。 不自觉地,眼泪就留了下来。 “我就知道,你早晚还是要走的。只可惜,回来一次,就只能匆匆又走了。罢了,去就去吧。即便是在家里,想见面也是难呢。” “我也是很舍不得你的。若是可能,哪怕是天天陪着你,我都是愿意的。无奈造化弄人,总有些事请是无可奈何的。也总有些事情是要去做的。” “我知道,你不是耽于儿女情长之人。只盼着你,无论走到哪里,心里还有我们娘儿俩就行了。” 为了不叫贾珉难受,可卿也强作欢颜。贾珉也是极力安慰,说尽了无数好话。 情到浓处,不免就温存一番。 贾珉本来依依不舍,但是,又怕在此过夜出了问题,到了亥时,才离去。 可卿也是难舍难离,无奈情势所迫,自己也不得不加小心,终于不敢做的太大意。 把贾珉送到门外,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让贾珉离去。 望着贾珉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不禁又想起两人第一次在门口相见时的情形。 我穿越无尽时空,就是为了在这里跟你相遇。 第0448章 裁撤府兵团 三天后,都察院御史肖道宗再一次在早朝时,奏请裁撤府兵团。 兵部尚书李源出奏,帝都有二十一家府兵团也向兵部提出请求,要求裁撤各府府兵团。 理由自然是因为各府府兵团在北温都拉之战中,损失殆尽,无论是人员、兵器辎重。还是银两,各府都难以承担下去。 元亨天子这回没有搁置,而是交由军机处廷议之后再定。 虽然没有最后做出决定,人们也都知道,裁撤府兵团,已经势在必行,无可挽回。 这让各大世家松了口气,从此就可以甩掉这个沉重的包袱。 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二天,贾珉启程,返回卜奎。秦钟和贾芹跟他随行。 因为贾府府兵团也将裁撤,加上修盖省亲别院,贾琏、贾蔷、贾芸、贾萍、贾芝就留在家里,不再去卜奎。 反正去了就要回来,也不用来回折腾,倒不如直接留在家里,操办修盖省亲别院之事。 临行前一天,贾珉回到了府里。 跟老太太,王夫人、贾赦、贾政等最后商定省亲别院事宜。确定了两个重要事项。 首先是银两问题。 原来已经筹集了四十万两,这一次,贾珉投了十万两。 他的在资金来源于跟方秀才的培训班项目,下洼子的作坊利润,宁儿在直隶的盈利和跟冯紫英等几家的长途马车盈利。 老太太追加了十万两银子,这十万两,是黛玉的。 原来林如海在去世前,为了安排黛玉,提前把十万两银子放到了老祖宗这里。 这一次老太太拿出来,就算是黛玉的股份了。 剩下的二十万两,贾珉此前跟贾琏等重新做了预算,削减了九万两投资。实际上还剩十一万两缺口。 各房中,有的追加了投资,又筹集了一部分。 按照贾珉的计划,把临街的店铺提前出卖或者出租,有意者现在就交钱,三个月之后交房。就把这些商业地产预售了出去。 秦可卿、李纨、王熙凤、薛蟠、贾琏、贾赦、王夫人、贾珍、尤氏、方秀才等,都买了铺子。 就连季大学士听说后,也来买了两间。 等到何夫人听说后,想要来入股的时候,资金已经够了。最后还是看在亲戚的面上,老太太把黛玉的投资减少了三万两,让给了何夫人。 黛玉剩下的三万两银子,老太太交给了贾珉。 叫贾珉交给黛玉五千两作为日常用度,剩下两万五千两由贾珉支配,做些生意,替黛玉赚钱。 各妃嫔之家修盖省亲别院的事情,由开始的感到无比荣幸,轰轰烈烈,很快就转变为惨怛经营,负重而行。 只有贾府,似乎在轻轻松松中就化解了这个沉重的负担。 不过,这一回,贾府的人也学得精明了。 贾珉提出的这个解决方案,老太太下了严厉的命令:严格保密,不得向外张扬。 此举得到了各位主子的一致赞同。 倒不是他们的觉悟一下子提高了,而是因为他们自己投了钱,利益被捆绑在了一起,知道该保守商业秘密。 其次是关于人员问题。 在贾珉的提议下,正式确定了贾琏主持修改省亲别院。由薛蝌、贾蔷、贾芸、贾萍,贾芝等辅助。 两府中的日常生意,则如旧制。东府继续由秦可卿主持,西府由李纨和探春主持。 东府的内事,逐渐由尤氏主持,西府的内事,继续由王熙凤主持。 至于贾赦和贾珍,则继续搞乐。贾政接着当他的工薪族和逍遥国丈。 老太太则继续领着女眷们吃喝玩乐。 迎春、惜春、宝琴、邢岫烟,加上时常来这里的史湘云这些姑娘们,则继续吟诗作画,伤春悲秋。 丫鬟们在伺候主子的同时,继续打绺子赚点儿外快。 原来崩爆米花的男仆役们,继续干承包加工。 外面的庄子,联产承包搞出了甜头,贾府也省了心,只管坐着收钱。 虽然没有珉四爷在的时候,那些年会、评奖、赎身、改革等疾风暴雨式的事情,缺了很多刺激和期待。但是,相对于别家,贾府仍然算是一个很好的地方了。 论起对下人宽厚仁慈,贾府在各个大家族中,也确实算是一流的,下人们也知足了。 己卯年三月十八,贾珉带着秦钟、贾芹返回卜奎。一起来的,还有贾珉的同科进士孙远飞。 贾珉回来时,到了孙远飞家里。 此时孙远飞已经辞去官职,用他自己的话来讲,以后就跟着贾珉混了。 出任温都拉事务钦差之后,先是救出了太子和公主,然后收复了南温都拉,最后解救了两万大德战俘回来,对于王子腾来说,这趟差事已经算是完满的完成了任务。 临危受命,只带了自己的京营一半人马,就完成了如此业绩,放眼整个朝廷,大概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按说,王子腾应该很高兴,但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正常情况下,这些事情完成之后,早就该招他回朝了。但是,皇上迟迟没有招他回去,王子腾就已经有了预感。 他知道,皇上是叫他在这里,解决最后一个问题。 现在,正式的消息终于来了。 两天前,兵部的公文已经到了。 根据军机处大学士们廷议,皇上谕旨,正式裁撤所有的府兵团。叫王子腾做好卜奎府兵团的裁撤、交接、安抚、善后事宜。 此前王子腾已经接到贾珉将于近日回来的消息,所以就把这个消息暂时压了下来。 这件事情比较棘手,他想等贾珉回来之后,商议一下再决定怎么办。 对于这个差事,王子腾感到既恼火,又荒唐,还有诸多的无奈。 “唉,虽然已经知道会有这一步,但是,事到临头,叫我如何跟珉哥儿开口?” 王子腾一会儿坐着,一会儿站着,心情烦躁。 “世翁,此事确实难做。皇上此举,实在有些……,唉。” 江师爷也觉得此事棘手。 “当初皇上钦定世翁总领温都拉事务,就是为了借助怀远和他的府兵团。如今温都拉大局已定,就卸磨杀驴,未免叫人寒心。” “府兵团一千七百人时,就能平定南温都拉,六千人时,就能打败鞑靼人,此次兵部特别强调安抚,可见也是对府兵团很有些忌惮。” “他们怕别人来处置不了,稍不留意,府兵团生变,就将成为一直可怕的力量,所以才叫世翁一直在此逗留,利用你跟怀远的关系,叫你出面处置此事。” “怀远碍于你的情面,也不得不委曲求全,这样他们就达到了目的。” “何止如此啊。先是叫佳林接掌卜奎,顶掉了冯紫英的位子,挑拨京营和府兵团的关系。如今叫我处置此事,又挑拨我和珉哥儿的关系,也真是煞费苦心。” “在别人眼里,我利用珉哥儿和府兵团,在此立下不世之功,又亲手裁撤了府兵团,又把我归入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之列。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今日怀远回来了,世翁打算如何处置?” “还能如何处置?只能奉命行事了。” “怀远深明大义,又认亲,对此结果,此前也有所预料,估计不会说什么。只要怀远发话,府兵团其他人也就不会说什么。” “解散府兵团,看来问题不大。但是,善后事宜,倒是颇有商榷之处。” “其一,人员去留之事。一二三团,都是府兵,应在裁撤之列。四团赵大海部,原来有部分人,是卜奎衙门驻屯军,似乎应该保留。” “这一部分,本该保留。到时候问一下怀远和赵大海,看他是愿意管理官庄,还是愿意编入京营,听从他们意愿。这些都是精锐之师,留下来,对于佳林也有助益。” “他们都是怀远训练出来的,对怀远忠心耿耿。看在怀远和我的关系上,也会给佳林面子。” “剩下的就是府兵团的火器等装备问题了。这些装备,大都是怀远当初用自己的钱置办的,钱怎么办?” 府兵团既然裁撤,就不能让他们保留各种兵器。这些兵器的处理,就是一个麻烦。 如果都是朝廷的钱还好办,问题是那是私人的钱。 贾珉用自己钱装备军队,替朝廷打仗,最后裁撤了,若是叫他赔钱,也实在说不过去。 “那些火器什么的,不如就作价买了下来,正好给佳林。将来在这里,也是用得上的。至于钱嘛,我想朝廷也不会出的,就从卜奎这里出。一时凑不够,就先欠着,以后再给,有佳林在这里,总不会赖账的。” “怀远的火器作坊呢?” “火器作坊是怀远自己的,也有朝廷的许可,听凭怀远自己处置。” “那个戴植,我看是个人才,是否招揽一下?” “这个就不必了,你以为他会给我们卖力吗?怀远对他有知遇之恩,我们招揽不来的。再说了,怀远就是个教训。若是京营成了府兵团那样的战无不胜的劲旅,离裁撤也就不远了。” “地方事务和流人事务如何处置?” “怀远在卜奎的功绩,不仅仅在于军务。地方事务和流人事务,更是可圈可点。你跟佳林好好商议一下,怀远原来的典章制度,一体照旧,萧规曹随。” “典史杨林,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一定把他留住。有了杨林、赵大海、冯奎、徐明涛等人,佳林在卜奎,庶几无忧矣。” 第0449章 愿意再创辉煌吗 当天晚上,王子腾设宴,为贾珉接风。 从职级上,王子腾是钦差,品级也高。 从辈分上,王子腾是长辈。 由他来给贾珉接风似乎不太合适。 不过,这次宴会是在驿馆里举行的。 驿馆,现在就是王子腾的家,所以,这可以看做是家宴。 这样,就显得不是那么突兀。 实际上,江师爷在去邀请的时候,也确实说这就是一场家宴。 一起被邀请的,还有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林大江、焦力这卜奎五大军头,外加卜奎衙门典史杨林。 这些人,就是卜奎的头面人物。 王子腾这方面,则另有何参将和江师爷作陪。 贾珉等人都是一起到的,寒暄几句,就开宴。 “今日特意为怀远接风,同时邀请诸位,一起来欢饮一场。这既是家宴,也顺便谈一下公事。此事跟各位有关,所以把诸位请来,共同商议一下。” 王子腾先喝了一杯,众人也纷纷赞助了一杯。 王子腾之所以开门见山,就是不想过多地绕圈子。 此事早晚要谈,此时若是再遮遮掩掩的,就显得没有诚意,反倒容易叫人反感。 说着,王子腾坐下,把公文递给了贾珉。 贾珉看后,笑了笑,没有吱声,就递给了冯紫英。冯紫英看完,就依次递了下去,几个人都看了一遍。 “按理说,裁撤其他府兵团,也是应该的。但是,你们立下了不世之功,卜奎府兵团是不应该裁撤的。但是,皇上和朝廷……。” “王大人,您不必为难。既然是朝廷定下来了,我们服从就是。我们也早知会有此结果,所以晚一日不如早一日。明日便可裁撤。” 没等王子腾说完,冯紫英就率先表态了。 接着,陈也俊等人也纷纷附和。除了杨林之外,众人的情绪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杨林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自顾闷头喝酒。 “珉哥儿有何见解?” 贾珉一直没吱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舅舅,既然如此定了,冯幕僚长也说了,裁撤就是了。我现在无官无职,也不好说什么。” “唉,不瞒诸位,老夫对此感到非常羞愧。如此对待府兵团,实在有些不公。” “王大人,我们知道此事与你无关,大人不必感到内疚。没了府兵团,我们还可以做别的。只要把事情交接清楚,也就行了。” 冯紫英笑笑,安慰王子腾道。 “是啊,既然由王大人主持此事,我们也不会为难于你。只要公平公道,该是我们的,叫我们拿走,该是朝廷的,给朝廷留下,也就行了。” 陈也俊说的似乎也很爽快。 旁边的江师爷听了,心里就不禁苦笑。 你们那里哪里还有朝廷的什么东西? 府兵团的人说的如此爽快,这个话题也就不用多谈,于是就开始吃酒。 虽然王子腾竭力想活跃气氛,到底也是话不投机。喝了一个来小时,也就散了。 何参将和江师爷跟冯紫英等人在一起商议明天裁撤和交接事项,贾珉则跟王子腾在一起,说些家里的情况。 没多一会儿,贾珉等人就告辞离去,剩下了王子腾,何参将和江师爷三人。 “如此简单就办成了?” 裁撤进行的如此顺利,何参将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 “唉,他们也是早有耳闻,事先有了筹划。有些寒心了,所以也巴不得早些裁撤,也好另做打算。” 王子腾也只能做如此猜测了。 贾珉等人也未骑马,就步行往回走。 裁撤府兵团,跟杨林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是,他跟府兵团诸人交情极深,所以就为此鸣不平。 但见众人似乎不太在乎,也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发了顿牢骚,自己先回去了。 剩下贾珉六人,则回到了贾珉的办事房。 “刚刚喝的不尽兴,焦军需长,张罗点儿酒菜,我们自己人再热闹一阵。林军法官,派个人,去把戴先生和刘成也叫来。” 冯紫英一说,众人就纷纷叫好,焦力在自然就去张罗。 闲聊了不一会儿,酒菜就已齐备,戴植和刘成也到了,八人就边喝边聊。 跟戴植和刘成说了裁撤府兵团的事情,两人倒也没有什么奇怪,显然也是早有心理准备。 酒过三巡,冯紫英说话了。 “珉长官,裁撤之事已定,这里也没有外人,现在可以给我们说说,今后有何打算了吧?” “是啊,珉长官,如今可以说了,再不说,我们就要憋死了,这些日子,我们几个到一块儿,就是猜测。怎么猜,也猜不透你到底有何打算?” 现在这七个人,都是从野渡居时代,就跟着贾珉闯荡的人。这两年跟着贾珉,忠心耿耿,无怨无悔。可以算是贾珉的死党和铁忠。 “是啊,到时候了,这次回来,我就是安排此事的。” “各位兄弟,我们这两年,走过了一段不平凡之路。我们在卜奎创下的业绩,可以说没有几个人能及得上的。” “无奈府兵团被裁撤,所以,卜奎的事情,不得不告一段落。但是,我们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我有一个更加宏大的计划,各位可愿意随我一起,再创辉煌?” 一听得贾珉如此说,众人立刻就兴奋起来。 “自然是愿意的。” 冯紫英第一个表态。 “是啊,珉长官,我们早知你心里是有所打算的,就等着这一刻呢。” 没用别人劝,陈也俊就兴奋得自己喝了一杯。 “珉长官,只要你一声令下,指向哪里,我们就打到哪里。” 卫若兰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珉长官,当初我从五城兵马司出来,看中的就是跟着你能做大事。别人做不成的事情,我们能做成。跟着你做事,就是痛快。” 林大江粗声粗气的说道。 他说的,确实是真心话。当初他在五城兵马司,混的也算不错,就因为觉得跟贾珉在一起痛快,才义无反顾地跟了贾珉。 倒是焦利和戴植、刘成三人,一直不怎么吱声。只是一边喝酒,一边听着别人议论。 “我们到了卜奎两年,多少也为卜奎做了好事,如今的卜奎,逐渐呈现欣欣向荣景象。现在,可以问心无愧的说,我们对得起卜奎这片土地和百姓。” “为了让府兵团成为一支劲旅,我们苦心操练,没有钱,我们自己掏腰包补贴。没有装备,我们自己制造,没有人,我们自己招募。士兵们军饷不高,我们自己给提高。” “为了管理好流人,我们进行了改革。为了繁荣卜奎,我们发展卜奎经济。为了卜奎安全,我们修建城墙。” “为了朝廷,我们平定南温都拉,设立府县。为了天下社稷,我们阻挡了鞑靼人南下。” “为了皇家,我们救出了太子和公主。为了天下,我们把鞑靼人赶出南温都拉,收复了失地。” “当别的府兵团在应付差事时,当朝廷军队在吃空饷,不务正业时,我们在炎炎烈日下,在风霜雪雨中,一个动作一个动作,一丝不苟地练兵。” “当别的人都不愿意到卜奎这个蛮荒之地来时,是我们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戍边的征程。” “当别人忙着升官发财时,我们在跟草原铁骑苦苦周旋。” “当别人为了自己活命,只顾逃跑时,是我们逆流而上,前去堵截鞑靼人南下的步伐。” “当别人拥着火炉和妻妾在家里饮酒作乐时,是我们顶风冒雪,在千里雪原跟鞑靼人浴血奋战。” “可是,最后我们得到了什么呢?” “先是我革去功名,削职为民。我们立下了大功,那些庸庸碌碌之辈升官发财,你们诸位却没有得到任何奖赏。到如今,竟然连我们辛辛苦苦带出的府兵团,都给裁撤了。” “对于我们和跟着我们的士兵,也没有什么补偿和安置。” “若不是我们事先为士兵们有所准备,他们如今就得两手空空的回去。” “我们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皇上,对得起卜奎,对得起朝廷给我们的那点儿可怜的军饷。” “作为朝廷命官和大德的子民,我们付出的够多了,得到的太少了。这不公平。” “如今朝廷裁撤了府兵团,既然他们不需要我们,我们也就不必为他们卖命。他们不能给我们的东西,我们自己去争取。” “以前我们都是为别人活着,现在要为自己活着,为自己打算了。” “这个天下很大,除了大德,外面还有广阔的天下和土地。作为大德的子民,我们自然不能跟大德争天下,但是,在大德的疆域之外,正是我们大显身手之地。” “我决定,我们走出大德疆域,到外面去,打下一片自己的天下出来。为我们自己,为我们的家人,为我们的属下们,创造一个自己的生存空间。” 贾珉这一番话说出来,众人就变得鸦雀无声。 一个个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虽然贾珉以前曾经跟他们多多少少地透露过一些信息,说将来会有自己的安排。 他们自己也曾经猜测过,在一起也曾经探讨过,设计过各种方案,想象过各种愿景。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想,都没有想到,贾珉竟然会端出这么大的一个计划出来。 众人如今都是有见识的人,都明白贾珉的计划意味着什么。 那就是要打出一片江山来,自己开国立业。 第0450章 我们去法兰西 自己打江山固然好,有几个人不想当开国功臣呢? 若是真有那一天,在座的这些人,就都是开国功臣。 不仅可以光宗耀祖,自己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能荫及子孙后代。那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但是,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自己能行吗? 每个人都在心里琢磨着。 似乎也有可能啊, 冯紫英的心在砰砰地跳着。表面上平静,内心却是心潮起伏。 就在三年前,珉长官还不过是直隶一个小山村的一个野小子,到了贾府,也不过是个庶子,处处受人排挤。 这才不到三年,不就成了朝廷乃至于大德帝国赫赫有名的人物,如今在整个温都拉千里草原上,一提起他的大名,就如雷贯耳。令人生畏。 是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陈也俊则是从另一个角度核计的。 就在两年半以前,谁也不知道有府兵团的存在。自己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一天走上操练府兵的道路。 刚开始练习走道和叠被子时,连我都怀疑,这是不是练兵,可是,这两年来,自己就是用这套方法,训练出了一支铁军出来。就是这支铁军,以少胜多,横扫温都拉草原。 以前,谁想到会有今天呢? 连这样的奇迹都能创造出来,创造点儿别的奇迹,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不过是多训练些军队罢了。 焦力则是从自身的角度来考虑的。 三年前,自己不过是庄子里的一个奴才,一个小小的庄头,都可以对自己呼来喝去,动辄打骂。 就是因为跟了珉长官,自己有钱了,赎身了,到如今竟然当上了六千多人的府兵团的军需官,成了卜奎的五大军头之一。 现在回到贾府,就连大管家赖大都对自己点头哈腰,那些昔日的主子们,也对自己礼敬有加。 这样的情景,以前是做梦也不敢想的啊。这才几年啊,就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都是珉长官给的啊。 这几年,他说的事情,开始都觉得不可能做到。 可是每一次,那些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最后都做到了。这都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掺假啊。 只要珉长官想做,就没有做不到的。他想打江山,就能打江山。他想做皇帝,就能做皇帝。 跟着珉长官,将来就是开国功臣。到时候,自己就能像荣国公和宁国公一样,光宗耀祖了。 卫若兰、林大江、戴植、刘成,虽然各人角度不同,但心里轨迹都是相似的。 这几年的经历告诉他们,只要跟着珉长官,就能做成别人做不成的事情。 沉默之中的心里交锋之后,就是砰然心动。渐渐地,一个个心里都活泛起来,眼睛里透露出狂热的目光来。 对于弱者来说,受到了打击之后,会变得意志消沉,自暴自弃,以后就随波逐流,任凭命运把自己抛向不知道的远方去。 对于强者来说,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发而会激发他的斗志,愈挫愈勇,愈战愈强。奋起抗争,开辟出一片新天地出来。 况且,他们现在还有一个好的领头人呢。 正是这个人,带领着他们创造了辉煌。 短短两年时间,就能锤炼出一支战无不胜的府兵团,使得卜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珉长官要带领我们走出去,打下自己的一片江山,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这回,可是为我们自己打江山啊。 震惊、沉默、狂热之后,这些人又冷静了下来。 目标虽然宏伟,前景虽然美好,但是,再好的将来,也不会唾手可得。 路还得一步一步走。 “珉长官,你说的到大德疆域之外去打天下,自然是极好的,这就可以避免造反的嫌疑。只是我们到哪里去呢?” 冯紫英说的话,众人都有同感。 若是贾珉说造反,他们可就得考虑再三了。 即便是他们再崇拜贾珉,再相信贾珉的能力,对贾珉再忠诚,真要造反的话,也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造反是一件天大的事情,那几乎就是一条不归路。不仅仅关乎他们自身,还关系到他们的家人。 虽然他们相信自己的能力,但也没有自信到认为光凭一个府兵团,就能够跟朝廷抗衡的地步。 现在既然不是造反,而是到大德之外的地方去,事情就要简单多了。 最起码,家人这个后顾之忧就没有了。 “你们都知道苏武牧羊的事吧?” “知道啊,苏武在北海牧羊一十九年。珉长官,你是说,我们要到北海去?” “对,就是北海!” 一听说北海,众人就有些心凉。 在他们的观念里,北海就是一片荒凉不毛的极北苦寒之地。 “你们不要一听北海就害怕。其实,传说中的事情,有许多都是子虚乌有之词。” “从这里往北,是北方,这不假。北方比这里冷,也不假。但是,到了极北之地,就是南方了,冷到了极点们就开始暖和了。” 贾珉想给他们普及一下现代的地理知识,比如世界上有几个大陆,南极北极,费加尔湖,小气候之类的。 但是,这个知识体系过于复杂,囿于他们的认知,自己讲个三天三夜,也未必能讲明白。反而会叫他们越来越糊涂。 所以,就只能从理论上概略的讲一下。 “北海也不是不毛之地,那里有千里湖泊,是水草丰美之地,不比卜奎冷,比温都拉更加广袤。苏武既然能在那里牧羊,你们想想,还能差到哪里去?” “珉长官,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焦力插话了。 “去年,我结识了一个鞑靼皮毛商,他就去过北海。据他说,北海确实是水草丰美之地,那里地大物博,物产丰富,费加尔湖出产大量鱼类。冬天跟咱们卜奎也差不多。” “我家谷盼盼说,腊梅花去年就去了北海。” 腊梅花跟谷盼盼在卜奎合伙开了家夜总汇。 说是夜总汇,其实跟沈冰衣的夜总汇很有些不同。她们这家,其实更接近于内地的青楼。 不过,腊梅花自从去年从帝都回来之后,就几乎没在卜奎露面,没想到,她竟然会去了北海。 “哦,腊梅花到北海去做什么?” “一是游历,二是顺便做些生意。不过,她年前回来过,带着一帮商人,说是到帝都去了。” “这倒是有些遗憾了,若是她在家,找她问问北海的情形,倒是不错。” “我看问不问的,倒是无关紧要,腊梅花一个女人都能去得,我们又有何不能去的?珉长官,你说吧,我们何时启程?” 陈也俊一向就性子比较急。 “此事倒也不急在一时,还需好好谋划一番。” 贾珉慢吞吞地喝了一口酒。 “珉长官,你既然心里有了打算,想必就已经有了谋划,就跟我们说说吧,也好叫我们心里有底。” 众人跟贾珉相处已久,都知道他的做事风格。事情若是没有一定的把握,他不会轻易说出来。 “所谓谋划,也不过是两件事情。一是人,二是钱。” “人好说,府兵团裁撤了,我们六千多弟兄,十个有八个都是愿意跟着去的。若是六千人不够。从北温都拉那里解救出来的,还有七八千,从中招募个几千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陈也俊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也俊说得对,人不是大问题,此事关键还在钱上,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 思考了片刻,冯紫英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一点,算是说到了关键上。 “还有,我们的装备怎么解决?府兵团裁撤,现有的装备都是要交出去的,将来的装备可是个大事儿。总不能握着拳头去打天下吧?” 焦利还没忘了自己的角色。 “还有,我们的连环铳和地雷、喷筒,是否交给朝廷?” 一直不说话的戴植,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讨论到了这一步,就进入比较实质性的阶段。 这证明,在走出去打天下这个大目标上,已经达成了共识。众人已经开始进入角色。 现在,贾珉可以谈谈具体的计划了。 “人员问题,现在不是当务之急。但要未雨绸缪,做好准备。府兵团裁撤后,弟兄们愿意回家的回老家。但要留下籍贯住址,以便将来能找到他们。” “不愿意回老家的,就在卜奎讨个营生,他们手里都有些钱,可以买一块地务农,可以开个铺子,可以经商,还可以在我们的烟草生意中效力。” “卜奎这边,目前还是我们的根本,可以在这里经营各项产业,同时把我们的兄弟维持在这里,将来一旦需要,就召之即来。” “目前的人员不要太多,只要百八十人,我们组成个商队,一路北上。既是经商,也是熟悉沿途地理山水,风土人情,在北海先行建立据点,渗透到那里。” “装备的事情,只留下少数装备商队。至于连环铳之类,朝廷想要,就给他们,他们不要,就销毁。” “什么,销毁?” 不光是戴植,就连其他人都感到吃惊。 连环铳,是目前大德帝国最先进的武器,如此就销毁了,岂不是太可惜? 贾珉没有理会他们,自己继续说下去。 “至于钱的事情,就由我来筹集。此次,我要去一个极远的地方,不仅要从那里拿回钱来,还要从那里拿回比连环铳更加先进的装备来。” “天下还有比连环铳更加先进的火器?” “有,不仅有先进的火器,还有比大德还繁华的地方。” “天下还有这样的地方?在哪里?” “法兰西。” 法兰西,就是塞万特先生的家乡? 第0451章 是否当歌妓给卖了 第二天一早,裁撤府兵团的行动就正式开始。 先是召集了班长以上的全体军官开会,宣布了朝廷的裁撤指令,然后进行了解释。最后宣布了士兵的安置方案。 这边开完会,军官们就回去分头开会向士兵们传达。 尽管士兵们都有些恋恋不舍,但是,此前早就有了风声传出来,在思想上也有了准备。 府兵团一直纪律严明,见长官们都积极地配合了,又有了比较优厚的安置方案,相比于那些从北温都拉回来的战俘,自己的后路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所以,最后也没有什么乱子出来。 长官们还许下了诺言,若是将来再打仗,珉长官还会再招他们回来。 当天晚上,饭堂大改善,吃散伙饭。贾珉等高级军官全体出席,大伙在一起尽情喝酒。 谈起这两年多的不平凡岁月,贾珉等人也非常动情,绝大多数士兵放声痛哭。 既是惋惜府兵团这个集体,也是为即将到来的分别痛心。 第二天就开始安排发钱,若是有想在卜奎购买土地的,就到衙门去登记。 衙门里特意为府兵团士兵买地推出了优惠价格。若是在卜奎做生意或者开手艺铺子,还在两年内免税。 不愿意在卜奎的,则拿钱回老家。 赵大海的四团,有一部分是原来府兵团到卜奎来之前的老班底,这部分人,重新归于卜奎衙门,编入到了京营何参将麾下。 其他的人,可以分为几个部分。 一是贾珉在野渡居时代的老府兵团一千三百多人。这是府兵团的绝对主力和精锐。 这些人,有四百来人回来家,剩下的绝大部分,都留在了卜奎。他们都盼望着将来有一天,贾珉再把他们重新召集到麾下。 其余的人,都是在前年南温都拉之战后,招募来的。 这些人大致由三部分组成。 一是从内地,包括东北地区召集来的流民。二是原来在卜奎配所流放的流人。三是从南温都拉招募来的部落战士,四是卜奎本地的居民。 后两部分基本上算是本地人,回家了,离卜奎也不远。前两部分有的回家,有的则留在了卜奎。 总的算起来,府兵团六千来人,真正回到关内的,也就一千来人,剩下的绝大部分,其实还都留在了卜奎乃至于东北。 军官们,有的回家,有的则留在了卜奎。 回家了,也有些人是打算回家看看,过一段时间,打算还返回卜奎。 即使那些回家的人,也许下了诺言,将来若是重建府兵团的话,是要一声招呼,他们就立刻归队。 无论是普通士兵,还是军官,在府兵团的这段经历,都是他们一生中最值得追忆的时光。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段经历是他们一生中最为重要的转折点。 他们在这里不仅仅学会了打仗的本领,还学会了识字算数,学会了今后可以养家糊口的手艺,领到了比其他军人丰厚得多的军饷。 更为重要的是,锤炼了他们坚忍不拔的精神和铁一般的意志。 当然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用他们的一系列胜利,收获了一个军人的荣誉。 正是他们,打败了南温都拉的铁骑,打败了不可一世的鞑靼人,救出了太子和公主。 无论到何时何地,这都是他们可以自豪地向别人炫耀的辉煌战绩。 留在野渡居的张德财留守班,贾珉给他们去了信,告诉留下几个人,在野渡居里造酒,将股份分给他们一些。 其他的人,愿意回家的回家,不愿意回家的,可以拿着贾珉的信,去找方秀才、南儿、和刘铁山,叫他们给安排差事。 若是一时不愿意散去,也可以等冯紫英回去后,再具体安排。 高级军官们,林大江、焦利、卫若水、贾芹、秦钟,史松将跟着贾珉一起去法兰西。 同行的还有戴植和刘成,他们另外肩负着重要使命。他们两人和焦利,将承担起将来贾珉军队的装备重建任务。 陈也俊和冯紫菁,将留在卜奎,跟平儿一起,主持卜奎的烟草生产和加工。 同时,负责留在卜奎的府兵团士兵的管理和联谊事宜,协助他们在卜奎生活和发展。 卫若兰将跟贾珉同行,在到达北海后,留在那里,进行前期活动。 冯紫英先回家探亲,过一段时间后,将带领一部分人赶到北海,去跟卫若兰会和,在那里建立立足点,为将来贾珉到那里后开疆扩土进行前期准备。 陈也青、史柳等,或者回家,或者留在卜奎,随时听候召唤。 当然,贾珉的建国计划,还只限于五大军头和戴植、刘成这七人知道。 即便是宝钗和平儿等人,贾珉都没有告诉她们。 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告诉她们的,比如去法兰西的事儿。 “什么?去法兰西!” 妙玉想瞪圆了美目。 “我们去那个蛮荒之地做什么?” 晴雯觉得目前在卜奎很好,实在没必要再瞎折腾。 “珉四哥,就是塞万特他们的那个国度?” 宝钗虽然也感到意外,但是到底还是沉住了气。 “在这里好好的,去哪里做什么?” 平儿也是不愿意去的。 “平儿带着孩子,自然是不方便去的,所以就不去了。留在卜奎,跟陈也俊照看烟草生意和造酒生意。” “冰衣的生意在卜奎,也留在卜奎,帮着照顾平儿和生意。” “至于黛玉,愿意去法兰西就去,不愿意去就跟平儿留在卜奎。” “我们去那里做什么?据塞万特先生和塞万特太太讲,那里很远呢。” “有几个目的,一是游历,二是赚钱。” “在哪里不能赚钱?在帝都,在卜奎。都是可以赚钱的。” 妙玉仍然不解,也就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我们要去赚更多的钱,一下子赚够几辈子的钱。” 贾珉给她们画了个大饼。 “如今的钱,就够几辈子花的了。” 妙玉其实手里是有着深厚的家底儿的,虽然表面上没有漏出有多少钱,但是,她的钱属于深藏不露。 她说的钱够几辈子花了,还真不是假话。 到了卜奎之后,平儿、宝钗、沈冰衣、晴雯都忙于赚钱,只有她根本就不在这方面用心思。 除了她不愿意做生意之外,也跟自己有个小金库有很大的关系。 “嗯,这个嘛,人生不能苟且,除了钱之外,还有诗和远方。人活一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能总是偏居一隅。” 贾珉只好采取各个击破的战术。 妙玉不喜欢铜臭味儿,喜欢玩儿高冷范儿,就得用这个战术了。 战术果然有效,妙玉不吱声了。 “晴雯,你不是已经认了丛秀才做义父了吗。我已经跟丛秀才说了,明日咱俩就圆房,你就算是正式过门儿了。” “这么快?” 晴雯倒是有些意外了。 “怎么了,你不愿意?” “谁说不愿意了,自然是愿意的。” 没办法,对晴雯就得采用美男计了。 不过,倒也不全是用计。此去法兰西,平儿和沈冰衣都不能去,路途遥遥,长夜漫漫,守着几个大美人,看得着,吃不着,岂不是自己亏待自己? “珉四哥,你快快把晴雯收了吧,她早就等不及了。” 文艺青年黛玉竟然把这话给搂了出来,倒是叫贾珉吃了一惊。 连黛玉如今都这么开化了?这个变化可真是够大的。 “宝钗,你去不去?” “我还有什么去不去的,总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宝钗其实是比较好选择的。 他跟贾珉已经有了婚约,若是在府里,两个人想见一面都难,但是,在卜奎,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在这里人看来,她跟着贾珉走,是天经地义的。去或不去,其实只在她一念之间。 当然,宝钗的见识和心机,自然是别人不能比的。 贾珉不愿意当官了,也不回帝都,也不在卜奎呆着,如今府兵团又裁撤了。 还在去年的时候,贾珉就叫她们跟着塞万特夫妇学习法兰西语言和文字,并且一有时间就督促她们。 那个时候,宝钗就觉得贾珉似乎是有意为之。否则,哪里需要学习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 突然提出远赴法兰西,她就觉得这里面有名堂,远远不是到那里游历和赚钱那么简单。 现在果然提出了去法兰西,可见贾珉是早就有所准备。 再说了,她现在已经很享受跟贾珉在一起的生活,叫她离开贾珉,她还真就不愿意。 虽然自己跟他已经有了婚约,但是,有些事情是会变的。 “林姑娘,你去不去?” “我去!” 黛玉回答的很干脆。 似乎是觉得自己回答的太快了,黛玉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老祖宗不是把我的钱给你了吗,我就要跟你去做生意,好赚些钱回来。” 尽管黛玉如此解释了,宝钗等人还是多看了她几眼。 黛玉的决定,显然让她们感到有些意外。 “妙玉,你真的决定不去了?” “谁说我决定了?我们姐妹总是共进退,他们都去了,我岂能不去?” “好,既然如此,你们就准备一下,过些日子,我们就动身。这两日,我教你们一些法兰西诗词,到了那里会用得上。” “塞万特先生和太太会跟我们一起走,一路上,还可以教你们法兰西话。” “还有,这两天,你们都到冰衣的夜总会去,学习法兰西的一些礼仪。嗯,对了,还要学习跳舞。” “什么,还要跳舞?珉四哥,你是不是要把我们拐到法兰西去,当艺妓给卖了?” 妙玉又瞪圆了美目。 第0452章 四爷难道卖过身吗 这个时期,相当于欧洲的十八世纪。 此时的欧洲,葡萄牙和西班牙的海上霸主地位,都已经衰落,被英国取代。 英国的工业革命已经开始,瓦特已经改良了蒸汽机。 但是在欧洲大陆,法国还是欧洲的霸主,并且也刚刚开始工业革命。 在文化上,法国开始了启蒙运动,卢梭,伏尔泰、孟德斯鸠等大师已经出现。 在文学上,此时的法国喜剧成就比较大,流行沙龙文化。在诗歌上似乎没有太出色的成就。 不过,随着传教士的传播,中国的古典诗歌如《诗经》等,被传教士翻译,并在欧洲开始传播。 在宫廷舞蹈上,法国的宫廷舞蹈,还以小步舞曲为主。 此时的华尔兹舞,还只是奥地利乡村的一种农民舞蹈。 距离后来老施特劳斯和小施特劳斯创作改变的华尔兹圆舞曲,还有三四十年时间。 也就是说,象《蓝色多瑙河》、《春之歌》这样后来风靡欧洲宫廷的圆舞曲,还要三四十年之后才出现。 贾珉的目标,是要带着宝钗等人,打入欧洲的宫廷社会。 由于法国此时是欧洲的霸主,所以,语调优美,语法严谨的法语,就成为了欧洲上流社会的通用语言。 贾珉叫宝钗她们跟着塞万特夫妇学习法语,就是为了取得进入欧洲上流社会的通行证。 但是,语言还只是个工具,仅仅能解决交流和沟通问题。 要想在那里立足,并且引人注目,还需要有一些独特的东西。 贾珉准备了两招。 一招是中国的古典诗歌。 贾珉虽然会法语和英语,但是,要叫他把古典诗歌翻译成法语,他还做不好。 勉强能翻译,但是,中国诗歌是最讲究意境的,那个意境,他很难给翻译出来。 好在他以前学习法语时,背诵过一些法语诗歌,其中就有些中国古典诗歌,再叫塞万特先生给润色一下,也就勉强可以应付了。 至于宝钗和妙玉,诗词上的造诣倒是可以,但是,若是叫她们翻译诗歌,则实在是为难了她们。 不过,这也没关系。 实在不行,把后来的法语诗歌抄几首,比如五六十年之后的雨果、缪塞的诗抄上几首,也足以惊世骇俗。 另一个大招,就是在五六十年后风靡欧洲宫廷和上流社会的华尔兹舞。 提前几十年,把这个华尔兹舞带到欧洲去,成为打入欧洲上流社会的一个杀手锏。 这一招,连塞万特夫妇都帮不上忙,也就只有靠贾珉自己了。 跳舞的功夫,贾珉还是不错的。舞曲也基本上能背下来。 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心里的旋律,给谱成曲子。 这一点,就得到欧洲之后再找人做了。 作曲贾珉也不懂,跟沈冰衣的丝竹班子,也只能够哼出个旋律来。 不过,有这个旋律就够了。叫宝钗他们学会舞步,也就行了。 叫宝钗和妙玉去法兰西容易,但是,叫她们跳舞,可就难了。 他们都是大家闺秀,这个时代,跳舞还只是艺妓的专利。 艺妓被视为下九流,实际上,是被大家闺秀瞧不起的。 所以妙玉才有了叫她们当艺妓之说。 “这就是我要带你们去法兰西的原因之一。” 贾珉不得不对她们进行心理疏导,说服教育。 “在我们汉地人看来,艺妓是下九流,似乎舞蹈也就是下九流了。但是,在法兰西,就不是这样了。那里的皇帝皇后和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男男女女,都是必须会跳舞的。不会跳舞的人,才被视为下九流。” “这一点,你们可以去问问塞万特先生和塞万特太太,他们可以告诉你们。” “珉四爷,不用问了,塞万特太太曾经跟我们说过,确实是这样的。” 唉,关键时刻,还是平儿好啊。到底是平儿跟我最亲。 塞万特太太既然都跟她们说过了,她们此时却不吱声,一味地装傻,这几个女子,心眼儿可真多。 哼,小样儿,此时还跟我耍心眼儿,看我将来怎么调教你们。 “再说了,我的亲生母亲也是艺妓,冰衣也是艺妓,又哪里下贱了?” 这些所谓的大家闺秀,满脑子腐朽的封建主义思想和偏见,是得好好地给她们改造一下思想了。 “珉四哥,我们不是瞧不起她们,你该懂得我们的意思,叫我们去跳舞,实在是太……。” “你们怎么就不能跳舞?既不是卖艺,更不是卖身,我都能跳,你们为何就不能跳?” “什么,珉四爷,你也跳舞?” 平儿吃惊了,差点儿把怀里的孩子掉到地上去。 “四爷,难到你以前也卖过身?啊,不,卖过艺?” 没心没肺的愤青晴雯更加吃惊了。 这个该死的晴雯,你不说话,就能拿你当哑巴给卖了? 贾珉还想说,就见到了众女那一双双吃惊又鄙视的眼神。 “晴雯,不要胡说八道,即便四爷卖过,也是被迫的,你说是不是啊,四爷。” 平儿又替贾珉说话了。 贾珉恨不得一头撞到墙上。 我的傻平儿,你就不要帮倒忙了,好不好啊。 “你们不要胡乱猜测,我从未卖过身,啊,不,从未卖过艺。” “那你是如何会跳舞的?” 妙玉紧追不舍。 “自然是在舞蹈班里学的。” “什么叫做舞蹈班子?是跳舞的戏班子吗?你还说你没卖过艺,都走江湖了,还说没卖过?” 老天爷啊,你叫这帮女人开开窍吧。 不行,不能这么谈下去,叫她们给带了节奏,我的穿越者老底儿都得叫她们给揭开。 “四爷,你到底要叫我们跳什么舞?” 还是平儿及时出来给贾珉解围。 “这个吗,就叫做华尔兹舞。” “这个华尔兹舞,是什么舞蹈?从未听说过。宝姐姐,你见多识广,听说过吗?” 妙玉又来事儿了。 “我只听说过《霓裳羽衣舞》、《春江花月夜》、《贵妃醉酒》之类,这个什么华尔兹,倒是从未听说过。” “冰衣,你是懂舞蹈的,你听说过吗?” 还是妙玉这个刺儿头。 “实不相瞒,我也未曾听说。” “即便是我们想跳,也没人教我们啊?” 妙玉总算是找到了理由。 “这个嘛,我倒是可以教你们。” “你教我们?四爷,你一个男人教我们跳舞?四爷,你不嫌丢人吗?” 该死的晴雯,教人跳舞又有什么丢人的? “丢人也没办法,除了我,这个世上没人会跳这种舞。” “珉四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刚才你还说是在舞蹈班子里学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没有别人会了呢?” 欠揍的妙玉,你就不能把小聪明用到别的地方吗,怎么就知道在这里钻牛角尖儿。 “实话告诉你们吧,这个舞蹈,是我自己悟出来的。等到你们跳上了,没两天,肯定就上瘾了。” “上瘾不上瘾的,就先不说了。你倒是说说,这个华尔兹,到底怎么跳,跟别的舞蹈,到底有何不同?” “这个嘛,最大的不同,就是一男一女,两个人搂着跳。” 贾珉此言一出,屋里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贾珉知道,这又触碰到了她们敏感的神经。 不过,此时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一下之把老底儿都给她们交出来,省得一刀一刀的刮着难受。 “来,冰衣,咱俩给大伙儿示范一下,很简单的,一教就会。” 贾珉也不管沈冰衣愿意不愿意,就去把她拉了过来。 抓住她的手,搂住她的小蛮腰,又把沈冰衣的手硬放到自己肩上,就试着走了几步。 沈冰衣虽然是艺妓出身,也被这种姿势惊呆了,没走两步,就羞得满脸通红,硬是挣脱了。 “就是这样的跳法。到时候,就是一男一女,随便搭档。” “珉四爷,你是说,随便谁都能找谁跳?” “是的,即便是素不相识的,也可以在一起跳的。有时候人多,有时候人少。少时十几人,多时数百人,就这么在一起跳。” 众女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又是妙玉第一个起头。 “珉四哥,这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么?” 接下来是宝钗。 “珉四哥,这不是诲淫诲盗么?” 这回是黛玉。 “珉四爷,这不是伤风败俗么?” “珉四爷,这不是不合礼数,不知羞耻么?” 自然也少不了晴雯。 “珉四爷,若是自己的娘子,叫别人这样搂着,夫君能高兴吗?” 平儿终于问了一个比较实质性的问题。 “大多数的时候,是高兴的。西洋人的风俗,跟咱们是不一样的。自己的娘子,有越多的男人喜欢,他就越高兴。” “珉四哥,你这就是说假话了,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别人给自己戴那个……,嗯,那个颜色的帽子的?” 妙玉终于没有说出“绿帽子”几个字。 “这就是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嘛,腊梅花她们,不就是跟咱们汉地人不一样?都是一个道理嘛。” “难道就没有男人吃醋的?” 愤青晴雯要是不说话,似乎就活不下去。 “当然也有。” “那怎么办?” “决斗。” “如何决斗?” “一人拿一把剑,要不就一人拿一把火铳,互相对射,谁死了谁倒霉。” “珉四哥,我最后问一句,你叫我们去跟陌生男人如此跳舞,就不怕我们给你戴绿帽子吗?” 妙玉终于把“绿帽子”说了出来。 “妙玉,我也最后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你说。” “你不说话能不能死?” “能死!” 妙玉回答得斩钉截铁。 第0453章 华尔兹圆舞曲 贾珉走后,宝钗等一帮人还是议论不休。 “虽说世上的风俗有所不同,但我就是不相信,自己的娘子叫别的男人占了便宜,夫君还会高兴的。” 妙玉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是啊,若是我们都那样,珉四爷可怎么办?我就不相信,他不生气?” 晴雯也找不到自己的位子。 “这个事情么,珉四爷虽然不会跟我们撒谎,也有腊梅花那样的例子,但是,我们终究是看着别人,如今轮到了自己头上,总是转不开这个弯儿。” 平儿的立场也是左摇右摆。 “平儿,你倒是不用愁了,这回你不去,也省得叫人家给占了便宜,倒是我们几个,可要遭殃了。宝姐姐,你说,这样行吧?” 宝钗现在是这些人的头儿,众人就把目光偷投到了她的身上。 “这个,嗯,若是只跟着珉四哥跳,又没有外人看见,倒也可勉为其难,就当是闺房之乐了。可是跟外人,终究还是不妥。” “我们若是不去,珉四哥跟别的女人若是天天这么跳,岂不是也令人担忧?” “是啊,若是珉四爷领回来几个西洋女子,岂不是乱套了?再说了,珉四爷如今在这里没什么事情,要是到了那里,叫别的女人给缠上,那可如何是好?” 众女议论了半天,也没个主意。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跳这个华尔兹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议论了半天,话题又回到了贾珉为什么会跳舞上了。 此前从未听说贾珉跳过舞,最后虽然没明说,但是,众女在心里却都怀疑,贾珉以前一定是卖过艺,当过男歌妓。 但是,这个想法,似乎也有讲不通的地方。因为到现在为止,她们还没听说过有男人做歌妓的。 就连走南闯北的沈冰衣,都说没见过。 “到哪里赚钱不好,非要到罗斯和法兰西去赚钱。对了,宝姐姐,刚才珉四哥说的那个赚钱法子叫什么来着?” 妙玉刚才光顾着跟贾珉作对,竟然连贾珉说的生意,都没记清楚。 “我也听得糊里糊涂的,似乎是叫什么金字塔结构……。” “我倒是记住了,叫庞氏快速赚钱法。到时候,别人都会抢着把钱往我们手里送的。” “西洋人的姓名,不都是啼哩吐噜地一长串儿么,怎么也有姓庞的?” 平儿就有些怀疑了。 “这个倒也不奇怪,我小时候在苏州的时候,就经常见到西洋人。如今塞万特先生和塞万特太太,不也到了这里?既然西洋人能到中土来,中土人到西洋去,也就没什么好奇怪” 这个事情,妙玉倒是看得开。 “林姑娘,刚才你听的仔细,珉四哥说的那个沙龙是怎么回事儿?” 这回又是晴雯。 “我倒是听明白了。就是一个贵妇人,召来一些文人,一边儿吃吃喝喝喝,一边儿谈论些诗词文章。” “这个倒是不错,就跟咱们的诗社差不多。就好比琏二嫂子和珠大嫂子在家里摆酒,再出些彩头,叫我们作诗一样。” “男人也是一样的,就像府里的二老爷,一天领着詹光、程日兴那些清客,吃酒喝茶闲聊,也算是沙龙。” “嗯,这件事儿倒还行,其实也就跟咱们府里一样,端午、中秋、过年,老祖宗领着大伙儿一边儿吃酒,一边作诗看戏差不多。” 关于沙龙的事情,众女比较有共识。 “对了,珉四哥不是留下了几首法兰西诗词,叫我们背的么,在哪里,拿出来看看。” “哎哟,妙玉不说,我倒是忘了,在我这里呢。” 宝钗拿出了诗词。 这是雨果和缪塞等人的诗。 “这一首,叫做《风暴》” 宝钗说着,就念了起来。 众女跟着塞万特太太学了很长时间法兰西语,如今已经小有成就了。 “啊,我们头上吹号的风, 你用狂暴的长翼,突然 撕碎透明的深渊, 我们像你,是过客,是游魂, 如同你,我们走向阴影指示的地域, 如同你,我们没有归宿。” “这诗听起来,总是觉得没有咱们的诗有韵味儿,倒是看不出好坏来。” “这个倒是不用多虑,明日塞万特先生和太太来了,给他们念一下,就知道好坏了。” “到底是颦儿有见识,颦儿,你到底去不去法兰西?” “宝姐姐,我反正是随着你们了,你们去,我便去,你们不去,我便不去。” “林姑娘,你也不能什么都随着我们,我们都是珉四爷的人,难道你也是了?” 晴雯一说话,就是干货。 “晴雯你个死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黛玉上去,就跟晴雯滚做了一团。 “冰衣,你回去吧,省得叫珉四哥一个人在那里等你。我们几个再聊一会儿,也就歇息了。” 宝钗想起贾珉还在沈冰衣那里等着,就催促她先回去。 沈冰衣也觉得在这里议论不出个结果,早就想回去,如今宝钗如此一说,就走了。 回到红楼夜总会,已经打烊了。下人们都去睡了,只有贾珉还在等着她。 “你们商议得如何?” “也没商议出什么来,总是七嘴八舌,各抒己见。” “就是为跳舞的事情想不开?” “自然是了。” “对做生意是如何看的呢?” “做生意倒是没什么的,总是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我的傻女人们啊,叫你们跳个舞,说死不愿意。叫你们去搞庞氏骗局,倒是不在乎。 唉,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傻还是精明。 “她们都愿意去么?” “说是不愿意,但你去了,到时候不就都得跟着去了?只是山高水远,人生地不熟,到了那里想立足,怕是也不容易吧?” “没什么,有我和塞万特先生和太太呢,他们在法兰西,也是有门路的人。好了,不说这个,我先教你跳舞。” “跳什么,就是那个华尔兹?” “正是。” “我才不跳呢,怪叫人害羞的。” “你做过歌妓,又不是没跳过,有何害羞的?” “那是不一样的,我也没跟男人那样跳过啊。” “我俩都有夫妻之实了,你在床上都不害羞,还那么大声,跳个舞还有何害羞的。” 贾珉如此一说,沈冰衣更加害羞。急忙去掐贾珉胳膊,到底还是没舍得下狠手,最后只是轻轻地捏了一下。 贾珉见她美艳不可方物的样子,就势抱住她,两人就缠绵起来。 完事后,贾珉就穿上了衣服。 “这么晚了,还去哪里?” “不去哪里,教你跳舞。” “我又不去法兰西,我学它作甚?” “我教你跳,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上瘾。跳上几天,就欲罢不能。学会了,很好看的。” 贾珉连哄带蒙,沈冰衣拗不过,也就只好穿衣出来。 到了门厅,点上蜡烛,贾珉就开始教沈冰衣跳华尔兹。 由于没有音乐,贾珉就只好用嘴数着拍子。 沈冰衣起初还是放不开,好在此时夜深人静,也没人来看,才渐渐放开了。 她到底是歌妓出身,以前也有深厚的舞蹈功底,很快就学的像模像样。 此前刚刚跟贾珉缠绵完毕,又有烛光摇曳的气氛,怀里还是自己的如意郎君,如此跳舞,倒也别有一番风情。还真就产生了兴趣。 沈冰衣心情一顺,心里的障碍没有了,加上掌握了基本动作和要领,舞姿就流畅起来。 滑步、旋转、拉手、转身,很快就跳的像模像样。 这一学会,果然就象贾珉说的那样,有些着迷。两人一直跳了将近三个小时,沈冰衣大汗淋漓了,这才歇息。 有了这一番铺垫,就不免又缠绵了一回。 “跳这个华尔兹,还真有些叫人着迷呢。” “你看,我没骗你吧,可惜她们都不信。” “你也不能怪她们,这样的事儿,谁遇见过?你若是想叫她们学,这样说是不行的。” “冰衣,你有什么好主意?” “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你得分几步走。” “冰衣,你快说。” “第一,你先把我教会了,由我先教她们。女人跟女人一起先跳,总是没有那么害羞。” “第二步,你不是说法兰西人都这样跳舞嘛?” “是啊,虽不是这个华尔兹,但是男女却是在一起跳,他们如今跳的是小步圆舞曲。” “那你为何不先把塞万特先生和塞万特太太教会?” “教会他俩?” “他俩是不会害羞的,等他俩会了,你就把宝姑娘她们,冯紫英、卫若兰、陈也俊、杨林这些人,请到这里来。叫塞万特夫妇当着大伙儿的面儿跳,你事先跟他们交代好了,到时候,叫他们使劲儿地夸奖。” “姑娘们不愿意跳,不过是因为害羞,怕别人说闲话。见到别人都说好,心里自然就顺了不多。” “再加上我把她们教的差不多,叫她们有了兴趣,以后不就好办了?” “再说了,学会了,也是到法兰西去跳,那里没有什么熟人,她们也就不必顾忌那么多了。若是那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入乡随俗,不就水到渠成了?” 沈冰衣这一招,叫贾珉立刻对她刮目相看,不禁佩服她心思的缜密和对人心把握的精准。 这个循序渐进的招数,确实有极大的可能,逐渐地消除宝钗等人对华尔兹的排斥感和畏惧感,很可能会收到奇效。 “冰衣有如此妙计,为何不早说,害得我着急了半天。” “早些时候我还没想到呢,这不是刚刚学会了,有些着迷,才想出来的招数嘛。我可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说是我的主意,否则,她们几个会吃了我的。” “冰衣放心,你对我如此知心,哪里会出卖你呢。我一定守口如瓶。” 第0454章 全家上阵大抄袭 第二天,贾珉见到众女时,就没再提华尔兹的事儿。只是跟他们谈论些法语诗歌和法国以及欧洲的风土人情。 见贾珉对此事不提不念,众女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随后又有些忐忑起来。 虽然她们如今在卜奎,思想开化了许多。 但是这毕竟还是一个男权社会。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一类的三纲五常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很难在短时间内消除。 贾珉属于他们的夫君,贾珉的话,她们还是不得不在意的。 相对于跳舞来说,她们对诗歌和沙龙文化,就没有多少排斥感。 所以,塞万特先生和塞万特太太被请到家里来后,双方就探讨起了诗歌。 “塞万特先生,你看看我这首《暴风》做的如何?” 宝钗说着,就朗诵起了那首《暴风》。 《暴风》是贾珉从雨果那里抄来的。这个时代,离雨果出生还有五六十年,贾珉自然抄得理直气壮,心安理得。 怎么抄,都没有露馅儿的危险和抄袭的嫌疑。 塞万特先生和塞万特太太,都有着较高的文化素养,一听此诗,就觉得不凡。 妙玉等人没觉得这首诗怎么样,但是,作为相同文化背景的塞万特夫妇听起来,可就大不一样了。 不过,他们虽然吃惊,却没有急于表态。 “塞万特先生,听听我这首《悲哀》如何?” 这回是黛玉了。 “我失去了我的力量和生命,失去了我的朋友和欢欣,连骄傲我也丧失殆尽,骄傲曾使我自信满怀才情。” “我认识真理的时候,我相信她是一位朋友,等到我了解和认识了她,我对她已经深深地厌倦。” “可是她是万古长青的,谁在尘世对她不理会,谁自己就会默默无闻。上帝说话了,人们应该回答:人间给我的唯一的好处,便是有时候可以自由痛哭。” 黛玉这首《悲哀》,是缪塞的诗。 缪塞是跟雨果差不多同时代的人,是法国十八世纪而最为著名的浪漫主义抒情诗人。 不仅是诗歌,缪塞在戏剧上和小说上,也有较高的成就,还跟著名的女作家乔治桑有过恋情。 这样的人的诗歌拿出来,效果跟贾珉抄李煜的词,基本上在一个层次。塞万特夫妇的震惊,自然就难以避免了。 人间有些事情,也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这首《悲哀》,本是贾珉随便抄给宝钗几人的。黛玉也是随便选了这首。 没想到,这首诗表现的心情,竟然跟黛玉的心情和境遇,颇有些相似。 尤其是最后一句,“人间给我的唯一好处,便是有时候可以自由痛苦。”跟黛玉此时的境遇,更为相似。 宝钗和妙玉学习法语的时间长了,对此理解比较深刻,一听黛玉念出这一句,就跟黛玉联系起来。 妙玉的遭遇,甚至比黛玉还不如,就更加感同身受。 只是她一惯比较高冷,总是愿意把痛苦和自卑埋在心里,加上到卜奎时间长了,承受力增强了。才算是勉强忍住了泪水。 倒是黛玉因为来的时间短,法语学的也不多,这首诗是强行背下来的,对此理解也是懵懵懂懂的,倒是没感觉到跟很多的悲哀。 若是她法语的造诣深了,以她的性格,此时怕是早已泪流满面了。 按照贾珉的计划,抄法语诗歌,宝钗、黛玉、妙玉三人也就行了。 三人虽然法语诗歌方面还不行,毕竟在汉语诗歌上还有些造诣。 几人都是大家闺秀出身,风度气质、言谈举止、学识修养等方面,都有些底蕴。 到了欧洲的沙龙里,稍加熟悉一番,跟当地人谈论起文学来,就不至于跌份儿。 至于晴雯,他没打算叫她抄法语诗歌。虽然她现在法语还行,毕竟在文化、修养、学识等方面,底蕴要差得多。 晴雯漂亮倒是漂亮,若是跟人谈起文学什么的,就不免要露馅儿。 但晴雯自己不是这么认为的。 她自然有自己的根据。 论起汉语诗歌,她承认自己永远不如别人。但是法语诗歌,大伙儿都是站在一个起跑线上,也就是说,都是抄来的,她也就没有什么不行了。 实际上,晴雯的这套说辞,还真就很有道理。于是贾珉在抄诗时,也就只好给晴雯带上一份儿。 这回轮到晴雯了。 她抄的是德国诗人海涅的《抒情插曲》中的一首。 荷花心惊胆战, 害怕烈日光辉, 低垂粉颈入梦 静待夜幕低垂。 她的情郎月亮 倾泻清光唤她, 花儿亲热地冲他, 揭去脸上的轻纱。 荷花盛开怒放 默默仰望高处, 她哭得直颤香气四溢 因为爱情和相思之苦。 海涅是普鲁士杜塞尔多夫人,他要比雨果和缪塞大上一些,不过,也大不了多少,此时也未出生,可以放心大胆地抄袭他。 最后轮到妙玉了。 今天还微笑的花朵 明天就会枯萎; 我们愿留贮的一切 诱一诱人就飞。 什么是这世上的欢乐? 它是嘲笑黑夜的闪电, 虽明亮,却短暂 只是英国诗人雪莱《无常》中的一首,是从英语转译成法语,还是原来就是雪莱做的法语诗,贾珉也弄不明白。 他关心的不是这些,主要是雪莱的出生时间问题。好在雪莱跟雨果基本上是同一个时代的人,此时也没出生,抄起来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贾珉给她们四人每人准备了三首诗,不过,现在每人朗诵了一首,就已经把塞万特夫妇唬得一愣一愣的。 两人自然极力赞美,只是心里头却很有些疑惑。 这几个女子,学习法语也没多长时间啊,竟然就能做出如此精美绝伦的诗歌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们讲了一辈子法语,都写不出这样的诗歌出来,岂不是白活了一场? 倒是知道她们原来都是会些汉语诗歌的,只是如何也想不到,法语诗歌竟然也会做得这么好。 看来的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果然有相通之处,天涯共此时,诗人无国界啊。 这些人若是到了法国,必定在那里掀起一场沙龙风暴。到时候,怕是连我们都会跟着出名。 不用别的,光凭这些诗歌,就可以立足于上流社会。 塞万特夫妇没料到,这些震惊还只是个开始。 等到他们到了红楼夜总汇,见到贾珉和沈冰衣正在跳着华尔兹时,就不是震惊,而是震撼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舞蹈? 多么优美的舞姿,多么潇洒的气度,多么优雅的节奏。 “塞万特先生、塞万特太太,这个舞蹈如何?” 贾珉和沈冰衣见到塞万特夫妇到老,就暂时停了下来。 “怀远,这个舞蹈真是令人震撼,叫什么名字?” 塞万特夫妇在中土已久,对于中土礼仪很熟悉,见到贾珉,就叫他的字。 “华尔兹。” “怀远,这个舞蹈,我有些似曾相识。” 塞万特太太略有所思,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夫人,你感觉熟悉就对了,这不就是你家乡的乡村舞蹈吗?” 塞万特夫人是奥地利人,华尔兹舞的最初起源,正是奥地利的乡村舞蹈。 “可是跟我家乡的舞蹈,又有很大的变化。你们这样跳起来,似乎高雅了许多,动作也比较规范了。” “哦,这个就是我自己给做了一些改进,为的是适合上流社会的着装习惯和社交气氛。” 贾珉把抄袭成果轻松地据为己有,没有感到一点儿羞耻。 “怀远,你打算把华尔兹带到法国去?” “是啊,二位觉得如何?” 塞万特夫妇彼此看了一眼,不愧是共患难的夫妇,立刻在眼神里达成了共识。 “怀远,我觉得,如果我们两个学会了这个舞蹈,对你的帮助会更大一些。” 塞万特夫妇立刻就意识到了华尔兹对于法国上层社会的意义。 这种舞蹈一经推出,必将以最快的速度,风靡整个法国的上流社会。 “不瞒二位说,今天我请你们来,就是要教你们,等将来到了法国之后,还要请二位多多协助。” 贾珉此前已经跟塞万特夫妇说过,要带他们一起回法国。 两人其实也早就有回去的意愿,如今有贾珉同行,更是求之不得。 之所以愿意跟贾珉同行,一是他们对于贾珉为他们的释放做出的努力,心中存有感激之情。 二是他们见到了贾珉的能力。在发展卜奎经济,流人事务改革以及军事上的才干。 三是贾珉竟然会讲英语和法语 尽管在发音,语法和词汇上,跟他们的法语有一些差别,但是交流起来还是没有问题。 从贾珉身上,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具有世界眼光的人。对于欧洲甚至美洲,非洲等地,都非常熟悉。 他们到中土已经多年,接触到的官员、文人、商人也不少。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些人,几乎都顽固地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其他地方都是蛮夷之地。 总是以天朝上国自居,看不到世界的变化,无知傲慢,就是他们的标签。 贾珉似乎是这些人中是不多的例外。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这就是他们的私心了。 贾珉是荣国公之后,又有探花的标签。 国公的爵位,对应欧洲的标准,就是公爵。 自己回去之后,如果能够带回去一个东方公爵的子弟,也会给他们脸上添彩。 这可以被视作他们在中土的一个成功,回去之后,会收获更多当地人对他们的尊敬。 贾珉也看中了塞万特夫妇这张牌的作用。有了他们这个引路人,会让他更加容易地融入法国的上层社会。 所以,他才有了动员宝钗等人,又是抄诗,又是抄袭华尔兹的全家大抄袭行动。 第0455章 哥只是个传说 府兵团裁撤完的当天,王子腾就上了奏折。 半个月之后,军机处的公文就回来了。 是军机处的公文,不是兵部的公文。 这个举动,非常明显地传达了几个信号。 一是回复速度非常快。 去掉公文在来回路上的十二三天,此事在朝廷,只用了两三天,就做出了决定。 二是军机处来文而不是兵部来文,表明对于府兵团的裁撤,其实已经提高到了廷议的高度,可见朝廷对此是非常重视的。 三是对于王子腾提出的裁撤方案,完全同意,没有挑一点儿毛病。从这个角度也,可以看出他们裁撤府兵团的急切心情。 公文同时传达了皇上的口谕,叫王子腾在完成裁撤事务后,尽快启程回朝。 府兵团裁撤进程之顺利,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即使是王子腾,在开始的时候,都有些怀疑,贾珉是否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隐藏着什么阴谋。 等到见士兵们已经解散,许多人已经踏上了回家的行程,就连不少军官们都走了,这才相信,这里面没有什么阴谋。 等到他听说贾珉正在准备带着宝钗等人,要到北面去做生意的时候,心里就更加轻松了。 贾珉赚多少钱,他都不担心。最怕的就是召集旧部,有什么图谋。 他的京营在卜奎虽然有七千五百人,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些人,甚至都不是府兵团两千人的对手。 这些天以来,陆陆续续地有士兵离去。 他们离开的时候,也大多是十几二十人成群结队地走。 他们离开的时候,都骑着自己的战马。 这些战马,有的是从野渡居时代就跟随着他们,有的是后来在卜奎添置的,最近的一批,就是在收复南温都拉的时候,从希德哇人那里缴获的。 按理说,这些战马都不属于士兵本人,但也不属于朝廷。最起码,老府兵团的那些战马,都是属于贾珉自己拿钱买的。应该归贾珉所有。 不过,贾珉做主,把战马都给了士兵们。仅此一点,就远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士兵们离开的时候,气氛有些悲壮。 送别的时候,除了一些祝福和安慰,更多的时候,说的最多的一句话,竟然是当年老府兵团在剿灭五龙山鲁霸王土匪时,说得那句话。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这句话,是贾珉当初到贾府不长时间时,说的一句话,当时曾在帝都风靡一时。 府兵团的士兵们此时说出这句话来,倒是跟他们的心境颇为吻合。 府兵团裁撤了,我们走了,那些关于府兵团的故事,从此成为了一个传说。 王子腾在卜奎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在接到军机处公文之后的第三天,就起程回朝。 临行前一天晚上,何参将为他设宴饯行。贾珉、冯紫英、杨林等原卜奎官员,都应邀出席了酒宴。 酒宴上,王子腾再一次邀请冯紫英等人,到他麾下效力。但都被委婉地拒绝。 王子腾走后的第二天晚上,贾珉在红楼夜总汇给冯紫英等人饯行。因为第二天冯紫英等人也要启程返回帝都。 他们之所以比王子腾晚了两天,就是不愿意一路上同行。 尽管他们都清楚贾珉跟王子腾的关系,对于王子腾也都比较尊敬,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在一起相处,毕竟有些尴尬。 这种尴尬是双方的,都会感到不自在。 与以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塞万特夫妇也被邀请参加了宴会。 在吃酒正酣,气氛达到了高潮的时候,塞万特夫妇出面,当着大伙的面儿,表演了华尔兹。 贾敬似乎也按捺不住,拉着沈冰衣也跳起了华尔兹。 此前贾珉已经叫冯紫英等人看过自己和沈冰衣跳舞,也跟他们说了学习华尔兹的目的。 虽然这种舞蹈叫他们感到有些意外,但是,他们原来也都是世家子弟,世面也是见过的。短暂的意外之后,也就不感到有什么大惊小怪。 卫若兰、贾芹、秦钟、孙远飞等人,还张罗着自己也要学,以免将来到了法国之后,影响了大事。 此时见塞万特和贾珉跳的也确实精彩,加上又多喝了酒,于是就一个劲儿地叫好。 这种叫好,部分是发自内心的,部分是给宝钗等人看的。 宝钗等人虽然对跳舞抵触,但是,贾珉叫他们跳,也不得不应付一下差事,所以就在沈冰衣那里,关上门,偷偷地跟着沈冰衣学习。 对于跳舞,女人似乎格外有天赋。 虽然从来没跳过,心里也抵触,但是,她们还是在一天之内就学了个差不多。 其中尤以晴雯学的最快,并且正像贾珉所说的那样,渐渐就上瘾了。 黛玉学的也很快,并且也喜欢上了这个游戏。反倒是宝钗和妙玉,虽然天资聪颖,但由于心理抵触大,学的倒慢些。 不过,两天时间,到底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见塞万特夫妇,贾珉和沈冰衣跳的如此精彩,冯紫英、杨林、赵大海等所有人都纷纷叫好,并没有人出言讥讽,心里的压力就减轻了不少。最后也跟着喝彩起来。 贾珉见了宝钗等人的表现,心里不禁暗喜。 基本上成功了。 虽然在这里你们不好意思跳舞,等到了法国,就怕我不让你们跳,你们也要争着去跳呢。 一场酒喝了三个多小时,这才散去。 宝钗等女留在夜总汇跟沈冰衣说话,贾珉、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林大江、焦利、戴植、刘成八人,则到了贾珉的办事房。 “你们还记得钟鼎这个人吗?” 贾珉突然提起了似乎不相干的事儿。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小子,是我们到卜奎第一个拿下来的家伙。” “是啊,不就是宁古塔将军韩天魁的外甥么。” 钟鼎原来是卜奎守备署的一个佐领,是宁古塔将军安排在卜奎的眼线和利益代表。 贾珉到了卜奎之后,第一个开刀的,就是钟鼎。 不过,当时考虑到跟宁古塔的关系,和卜奎的战略后方掌握在宁古塔手里,所以对钟鼎网开一面,把他放回了宁古塔。 当时从钟鼎那里起获了他和宁古塔将军跟盛京以及朝廷不少官员私自交往的证据,为了牵制和震慑韩天魁,才把他放了回去。 这个举动,现在证明是非常正确的。 这两年多以来,宁古塔方面,基本上对卜奎没有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珉长官,怎么突然之间提起钟鼎来了?” 众人现在都是机警之人,见贾珉突然说起了钟鼎,就知道必有缘故。 “给你们看样东西。” 贾珉从怀里掏出了当年杨林给他的那封法语信。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似乎跟薛姑娘他们学的法文有些相似。” 七个人传看一圈,没人认得。他们都不懂法文。 “这是当年杨林给我的。是罗斯帝国一个叫做塔玛尔的女公爵写给宁古塔将军韩天魁的信件。韩天魁要从她那里买两万支火枪。” 贾珉就把信的内容,讲述了一遍。 “两万支火枪,他要这么多火枪做什么?朝廷让他买么?”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凝重了。 韩天魁是南安王韩天斗的弟弟,南安王又属于三藩之一。多年来,三藩互相倚重,同气连枝,俨然已经成为一个利益共同体,隐隐跟朝廷对抗,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这个形势,他们都很清楚。 “难道他们有异心?” 冯紫英终于把重点说了出来。 “现在还不能确定,因为我们还没有更多的证据。” “若是那三家有异心,可就天下大乱了。” “是啊,朝廷的军队,有三成在他们手里,还都是精锐之师,若是他们反了,可就没有人能抵挡得了他们了。” “就是反了,朝廷也是活该,连我们府兵团这样的,都给裁撤了。三藩反倒是年年大把的军费养活着,也活该朝廷倒霉。” 因为都是自己人,陈也俊说话也就不客气。 “是啊,也该有人给朝廷个教训。” 其他几人,也都纷纷附和。 “你们都错了。三藩若是反了,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儿。” 贾珉不紧不慢地说道。 “他们若是成功了,结果是什么?” 贾珉问道。 “大不了改朝换代被呗。” 陈也俊不假思索地说道。 “问题就在这里了。若是改朝换代,他们对我们家里会怎么样?” 贾珉这一问,众人都不吱声了。他们意识到了那个可怕的后果。 贾珉、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都是勋贵之家出身。 这些勋贵之家,都是大德皇朝的开国功臣,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这些勋贵之家,是皇权的重要支持力量之一,也算是大德皇朝中的既得利益者。 虽然皇帝会时常打压这些家族,防止他们坐大。但是,也不能做得太过分。 做得太过分了,把这些家族逼得走向了反面,对于皇权来说,也是削弱了自己的支持基础。 这就是元亨天子虽然对贾珉非常不满,但最后也只是把他革去功名,削职为民,没有再追究他的主要原因。 一旦三藩造反成功,改朝换代,这些勋贵之家,作为前朝的支持者,就必将受到清算。至少也是被迫站队。 无论怎么样,都将受到极大地削弱,原来享有的各种权利,也将大大缩水。 这还是好的结局,还有很大的可能被铲草除根。 “珉长官,你打算怎么做?” 冯紫英问出了这句话,证明他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第0456章 一段新的传说 贾珉看了众人一圈,慢慢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们分两步走。第一步,这封书信我还有用处,你把这里的话记住,回帝都后,设法见到长安殿下,把信里的意思告诉她。我想她会知道怎么做的。” “她若是不相信怎么办?” “从我们这里传出去的消息,她会相信的。至于皇上是否相信,就看天意了。” “不如叫薛姑娘她们临摹一封,交给长安殿下。” 林大江出了个主意、 贾珉刚想否定,冯紫英先说话了。 “不行,万一皇上不相信,留下了薛姑娘的笔迹,反而给他们留下了把柄。对此,我们不可不防。”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皇上说翻脸就翻脸,说不定就以为我们别有用心呢。” 贾珉也正是如此想法,临摹之事也就作罢。 “第二步,就跟我此次北行有关了,我要去见一见这个塔玛尔女公爵。” “他们还有女国公?这倒是稀奇了。” “武则天都能当皇帝,有个女国公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陈也俊有些瞧不起林大江的没有见识。 “也是啊,我怎么把武则天给忘了呢。” “珉长官,这个塔玛尔敢做这么大的生意,看来在罗斯也是个人物。” “珉长官,你的意思是要把这两万支枪给截下来?” 卫若兰提到了一个关键点。 “是的。不过,不是她原来打算的那两万,而是新的两万。” “这有何区别?” “是升级换代的两万支,或者说,不是她的那两万,而是我们从法兰西弄出两万支,但是,一路上,万水千山,我们还需要借助这个塔玛尔的力量来把枪运回来。” “珉长官,火铳我们自己也可以造的。” 戴植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 “戴先生,等我们到了法兰西,你就会明白,我们造的火铳,其实已经落后很多。在大德对付鞑靼人还行,等将来到了北海,我们的敌人就是罗斯的哥萨克骑兵,那个时候,我们的火铳就不行了。” 此时欧洲,已经开始了工业革命。 这次工业革命的最明显标志,就是蒸汽机的大规模使用。 蒸汽机改变了千百年来,一直以骡马、风、水等自然能量为主的模式,使得人工能量得到了广泛的使用。从而推动了制造业的大发展。 在武器制造上,也掀起了一场革命。不久之后,世界军事历史,就进入了坚船利炮时代。 此时,罗斯帝国正在向东方扩张,此前,罗斯帝国的哥萨克骑兵,足迹就已经到达温都拉草原,甚至对卜奎以南的地方,都造成过威胁。 要想在北海那里立足,将来就不可避免地要跟罗斯帝国的哥萨克骑兵打交道。 没有更加先进的武器,就很难抵挡他们的铁蹄。 这才是贾珉要去法兰西的主要目的。 之所以要带戴植,刘成和焦力去那里,就是要用戴植的连环铳、地雷、喷筒这些先进的理念,跟欧洲的工业基础结合,制造出一批先进的武器。 并且引进蒸汽机等先进的加工机械,将来建立自己的军工体系。 若是在大德境内,再过几十上百年,都难以实现这个目标。 “这个塔玛尔公爵,不知道长得如何。若是长相上说得过去,珉长官你就不妨收了她,到时候人财两得,连运枪的钱都省了。” 林大江出了个自以为高明的主意。 “此计不妥,既然是个国公,想必也是四五十岁了,岂不是委屈了珉长官?” 陈也俊还是很替贾珉着想的。 见这些人越说越离谱了,贾珉只好转移了话题。 “若兰,这些日子,可搜集到了北海那里的情报?” “风土人情,地理山水什么的,倒是搜集到了一些。倒是有个意外的收获,叫我有些吃惊。” “哦,什么意外收获?说说看?” “据一个皮毛商人讲,在北海还有我们卫家的本家人在那里,还是个大家族,在那里多少还有些势力。” “竟然有如此情形,倒是叫人意外。怎么会在那里还有你卫家人呢?” “这就要从苏武牧羊说起。你们还记得,苏武当时在北海,送给谁牧羊吗?” “卫律啊,哦,还真是你卫姓人呢。” “这个卫律,也是汉人。当时是到匈奴那里出使的汉朝使者,后来被扣留在了那里,时间久了,单于对他不错,就投靠了单于。单于封他为王,给了他几万部众,游牧到了北海。” “苏武当时就是给他牧羊的。在那里呆了十九年,后来才被放回来的。如今那里有卫家人,也就不奇怪了。” “我在家里时,也曾听长辈说过,汉代的时候,卫家确实有一支人,到了匈奴那里,想必就是卫律了。” “若是如此,倒是可以接触一下,或许会有所助益。” 这个卫律,倒是可能跟卫若兰有共同的祖先。 在汉武帝时期,以卫青为代表的卫家,也是个显赫之家。 卫律既然能出使匈奴,想必在朝廷也有一官半职。很可能就跟卫青的卫家,有些关系。 但若说是卫家有一支人到了匈奴,可能性则不大。 卫律作为使者出使,随从会有,但不一定就带上太多的本家人。 但此事也并非绝无可能,若是他带去的有一些家兵家将,本家人较多,最后留在那里成为一支人也有可能。 此事已经很难考证,但是,若是攀上了本家,总有些用处。利用一下这层关系,倒也未尝不可。 “焦利,那批香料何时可到?” “按照行程,再有五六天,就该到了,连同瓷器,一起到达。那时就可启程了。” 这批香料和瓷器,就是加贾珉此次北行要携带的主要货物。 此时,在欧洲,中土的瓷器正是风靡之时,尤其是一些高档瓷器,更是被视为奢侈品。 高档的瓷器,即使在大德,也是昂贵的奢侈品。 象妙玉用的那些成窑的器皿,就绝非一般家庭能用得起。 好在还有变通的办法,那就是高仿品。 这些高仿品,在大德这个瓷器之乡都时常可以以假乱真,叫一些行家都走了眼,况且到了欧洲呢? 贾珉的这批瓷器,就是高仿品。 虽然是高仿,价钱却跟普通瓷器差不多。 因为这批瓷器,来自帝都郊区的万家窑。 说起这个万家窑,就要追溯到贾珉在野渡居的时代了。 那个时候他刚刚带着平儿和焦力在野渡居创业,发的第一笔大财,就是国公酒。 国公酒的酒瓶,就是在万家窑定制的。 后来贾珉自己不生产瓶装酒了,在他把造酒技术卖给了胡一道时,也把万家窑介绍给了胡一道。这几年,胡一道的酒瓶子,一直就由万家窑供应。 上回回府时,贾珉就顺便到万家窑定了这批高仿的成窑瓷器。 他准备用这批普通价格买来的高仿品,到欧洲卖个大价钱出来。 其实,这也是无奈的选择。 此去路途漫漫,又是陆路运输,瓷器比较重,又是易碎品。在路上损耗也比较大。即使是普通瓷器,运到欧洲去,成本也极高。 况且,一般瓷器和高档瓷器,在运输成本上,几乎没有多大区别。既然运了一回,何不运“高档货”呢。 至于香料,则主要是桂八角、川花椒和来自南洋的一些香料。 之所以选择香料,是因为几个原因。 一是销售市场的因素、此去往北,越走香料越贵,不仅价格高,还可以一路走,一路销售。估计用不了到法兰西,就可以销售一空了。 二是运输成本的因素。 香料的重量比较轻,单价比较高,在运输性价比上,具有优势。 三就是采购价格的优势了。 此时的大德皇朝,香料的价格,相对于欧洲来讲,具有很大的优势。 从欧洲到南洋的海上商路,欧洲各国争夺的很厉害。 但是,从南洋到大德的海上商路,却一直控制在大德手中。商路畅通,就使得香料的价格也比较低廉。 中土与南洋的香料贸易,在明朝的时候,就很兴盛。 在后世人看来,郑和七下西洋是为了炫耀明朝武力,或者是寻找建文帝下落。 这些原因可能有,但是,却把问题太简单化了。 在郑和的远洋航行中,进行香料贸易也是一项重要的内容。 南洋香料输入到中土最多的时候,曾经造成供应过剩,大量积压。以至于为了消化这些香料,有一段时间给官员发俸禄,都用香料替代。 此时的香料价格,就比较低廉。 贾珉用的是卜奎衙门的名义,一路上过关卡不用交税, 到了卜奎往外输出,按说也是该交税,并且受限制。 但是,现在是何参将在此主政,卜奎衙门的人,又都是他的部下。 虽然可能出现人走茶凉的现象,但是,府兵团刚刚裁撤,他在卜奎又有巨大的影响力,即使茶凉,也不至于凉的这么快。没人好意思跟他收税。 光是税款这一项,就使得他的香料在成本上占有巨大的优势。 瓷器也好,香料也好,去法兰西也好,贾珉早就在就在暗中布局。 现在,只等货物一到,他就要启程,到欧洲大陆去上演一段新的传说。 这个传说,是府兵团传说的续集。 第0457章 再也回不到从前 时间似乎过的很快,转眼之间,就是初夏。 迎春花开了,树叶绿了,长安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自从去年冬天从卜奎回来之后,长安基本上就深居简出。 除了各家人来请她,大多数时间,都在宫里呆着。 以前在野渡居练兵的时候,她几乎每天都很忙。现在闲了下来,反倒觉得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她曾经到野渡居去了一趟,到了门口,却没进去。 贾珉不再那里,她不知道自己还到那里去干什么。 塔娜被迎回贾府的时候,她曾经想到贾府去。至少也要到野渡居去一趟。 她希望见到珉长官,又害怕见到他。 珉长官如今被父皇革去功名,削职为民,她觉得不好意思见到珉长官。尽管珉长官不说什么,也从未跟他抱怨过,但是,长安就是觉得没脸见到他。 似乎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珉长官的事情。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长安就常常回忆起跟珉长官在北温都拉时的情形。 雁落湖那座茅草屋,那湖里活蹦乱跳的大鱼,味道是那样的鲜美,就连宫里的御膳,都没有那样美好的味道。 收复南温都拉的兴奋和荣耀,并没有让长安兴奋多久。现在,她已经懒得跟别人再提起那些事情。 其实,她是很愿意跟别人讲讲在落雁湖那段时间的生活的,但是,不能讲啊。那是自己跟珉长官的秘密啊。 说了出去,会叫人笑话的。再说了,这样的事儿,怎么能跟别人说呢。叫人害羞呢。 长安坐在镜子前,用梳子慢慢地梳头。 这是一把很土气的梳子,制作的很粗糙,形状也难看。 立春和宫女们,已经多次跟她说,叫她换一把好梳子。 怎么能换呢?这就是世上最好的梳子啊。是珉长官亲手为我做的,专门给我一个人做的啊。 只要看的这把梳子,就像看到珉长官一样。我要一生一世的带着它。 回来之后,只要有机会,长安就会向父皇宣讲贾珉的好处,宣讲卜奎治理的如何如何好。 当她听说要裁撤府兵团的时候,就第一时间去找父皇,竭力宣讲府兵团的好处,甚至直言不讳地跟父皇说,要给贾珉官复原职。 尽管父皇每次都默默不语,但是,长安还是要说。 她痛恨那些想要裁撤府兵团的大臣,认为他们是在欺瞒父皇,误国误民。 他也曾经找过太子哥哥,希望哥哥跟他一起劝说父皇收回成命。但是,太子哥哥表面上答应,背后却迟迟不动。 长安就不明白了,象珉长官这样,既忠于朝廷,又有本事的人,父皇怎么就不喜欢呢? 难道就因为他曾经反对对北温都拉用兵? 事实上,珉长官是对的啊。那次用兵,最后不就是一败涂地了吗? 父皇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难道面子比江山社稷还重要吗? 罗大学士上奏,说要启用珉长官为宗人府副总管,那可不是个好差事。 皇家这些人,哪里是那么好管的,要得罪人的。 以珉长官的性子,到时候注定要把人得罪光,最后人人都会恨他。 不过,这也是个机会,若是父皇真的同意重新启用珉长官,珉长官就有机会东山再起了。 大不了,干上一段时间,就叫珉长官去当别的官儿。 父皇说今儿个早朝要议此事,不知会有何结果。 立春进来了。 “怎么样了,立春,早朝还没散吗?” “就快散了,我听戴公公说,正在议珉长官的事儿呢。” “戴公公说没说,能不能议下来?” “我问了,他说大臣们都愿意,就等着皇上裁定。殿下放心,皇上一定会准的。” “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跟我又没什么相干。你下去吧,再去打听一下。” “是。” 跟你没什么相干,还叫我去打听什么?就你那心思,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 立春心里核计着下去了。走了没多远,就遇上了戴权。 “立春姑娘,长安殿下可在?” “在,这不叫我又来找你打听呢。” “不用找了,皇上准了。贾珉出任宗人府副总管。走,找殿下宣旨去。” 两人急忙来见了长安,告诉了消息,长安自然非常高兴。但是,不一会儿,就沉默了。 “我们到哪里去宣旨呢?” “殿下,难道贾珉不在帝都?此事早就开始议论了,他怎么不在帝都等信儿呢?就没见过这么不在乎自己前程的。如今我们到哪里去找他?” “唉,就到贾府去吧。或许他们知道,贾珉在哪里。立春,知会左林良一声,去贾府。” 左林良原来是御前侍卫,当年跟贾珉是同科武进士,贾珉是探花,他是榜样。 因为长安原来的侍卫李成斌在北温都拉战死,她回来之后,元亨天子就把左林良给了长安做侍卫。 一行人来到宁荣街,长安反倒停住了。 “殿下,怎么不走了?” “算了,就不去惊扰贾府了。立春,你去一趟贾府,若是珉长官在府里,就叫他去野渡居接旨。若是不在,就叫贾琏贾团长去野渡居。到时你跟着他们一块儿过去。” 立春答应一声,自己走了。长安一行,则奔野渡居去。 几乎是本能地,长安就改变了主意。 对于自己为何如此,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她明白,父皇之所以叫自己来宣旨,就是因为当初珉长官曾经救了自己,这一回,就是用这个官职来还珉长官人情的。 可是,这个人情能还的了吗? 宗人府副总管这官儿倒是不小,但这是珉长官想要的么?他最在乎的是府兵团啊。 如今府兵团裁撤了,他还会在乎这个副总管吗? 疑惑之中,就到了野渡居,张德财来开了门。 “草民张德财拜见公主殿下。” 张德财跪下,给长安磕头。 长安急忙下马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张班长,你不用给我磕头的,咱们就像以前一样。”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张班长了,只有草民张德财,请殿下千万不要再叫张班长,府兵团已经裁撤,若是再以班长相称,就犯了忌讳。叫朝廷知道了,草民万万承当不起的。” “张班……,那个咱们跟别人不一样,你曾经是我的救命恩人……。” “公主殿下万万不要再提此事,殿下千金之体,洪福齐天,自有上天保佑,草民不敢居功。” 珉长官还救了你呢,不也被罢官了?府兵团立下那么大功劳,不也被裁撤了? “珉长官是否在这里?” “回殿下,贾怀远自从上次府里办完喜事就走了,如今一直没有回来。” “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草民不知。” “我们想要进去,到珉长官办事房去,等贾团长来,行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殿下想去哪里,自然去哪里,草民不敢阻拦。” 张德财闪到一边,叫长安等人进去。给他开了贾珉办事房的门,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拎着茶壶进来沏茶。 “殿下,都是些粗茶,若是不嫌弃,将就着用些。草民在门外伺候,若是有何差遣,就叫一声。” 张德财说完,就退了出去。 没多久,立春、贾琏就来了。 令人意外的是,冯紫英竟然也跟着来了。 两人跪下见礼,长安说了免礼,但两人还是跪下见了礼。 “叫殿下久等,还请恕罪。” “冯幕僚长,贾团长,我们都是熟人,不必拘礼。” “殿下,我等如今已是草民,千万不要再以官职相称,草民担当不起。” “皇上有旨,着贾珉为宗人府副总管,即刻赴任。你们可知道,珉长官如今在哪里?” “贾怀远如今去了极北之地做生意,从卜奎走了快一个月了。” 冯紫英虽然对这个消息感到有些吃惊,还是平静地回答了。 “你们能否找到他?” “回殿下,请恕草民无能为力,贾怀远如今到了何处,我等也不知。” “他何时回来?” “草民不知。不过,草民从卜奎走的时候,曾听得贾怀远说,此去遥遥无期,以后永远不回来,也是可能的。另外,贾怀远曾经告诉草民,有件事情,要转告殿下。草民前日才从卜奎回来,正准备去求见殿下,不料在此巧遇,就在此转达给殿下吧。” “他叫你转达什么?” “这个……。” “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都退了出去,屋内就剩下了长安和冯紫英两人。 冯紫英就把宁古塔将军韩天魁要买两万支火枪的事情,说了一遍。 “珉长官这是何意?” “草民只是转达贾怀远的话,也不知是何意?” “冯紫英,我们都是熟人,你不要这么客气好不好?就像往日那样,随便些。” “草民不敢谮越。草民话已经转达,请殿下允许草民告辞。” 说着,也不等长安回话,冯紫英就退了出去,跟贾琏上马离去。 见屋里没人,立春进来了。 “殿下,冯幕僚长、贾团长、张班长,如今一个个好奇怪。以前见了面,都是亲亲热热的,怎么今儿个连我跟他们说话,都是爱答不理的。一口一个草民,感觉生分了许多。” “唉,他们再也不拿咱们当自己人了。” 长安早就感到了几人的冷淡,不禁心里一阵阵发凉。 “那圣旨的事儿怎么办?” 想不到,如今这官儿还送不出去了,可真是奇怪了。 “已经晚了,走吧,回宫。” “刚才张班长说,珉长官信里说,殿下若是还想在野渡居练兵,可以尽管来。” 长安的眼神儿,短暂地亮了一下,随即就暗淡下来。 “算了吧,珉长官如今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再来这里又有何用?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长安往外走去,从侧面看去,立春就看见了长安眼里莹莹的泪光。 珉长官走了,殿下很伤心啊。 第0458章 精明的朝贡生意 从卜奎出发一个月零六天后,贾珉一行抵达通远堡。 这是一个有着一千多人口的小镇。但是,在这一带方圆上千里的地方,通远堡就是最大的村镇了。 从卜奎出来以后,一路上就再也没有见到象卜奎那样大的城市。 通远堡,就是大德王朝最北的边界。再往前走几十里,就是一些部落地区。已经不属于大德王朝的疆域。 从理论上讲,卜奎以北,一直到通远堡的广袤地域,都归卜奎管辖。包括靠近卜奎的整个温都拉草原,其实都是大德王朝的领土。这些土地上的居民,也承认自己是大德王朝的子民。 这些地方虽然都属于大德,但是朝廷却一直没有实行有效的治理,基本上处于一盘散沙,自生自灭的状态。 按照贾珉原来的计划,在他把卜奎发展起来,平定了整个温都拉草原后,就将势力向北发展,引来大量的移民,充实这些地区。 无奈自己被罢官,他就只好另谋出路,把目光投向了北海。 他这一行,一共有一百二十台马车。 这些马车和马,都是府兵团解散之后留下来的。因为当初的大量资金都是他投入的,所以,这些车马归他,也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随行的人员,有卫若兰、焦/利、戴植、刘成、孙远飞、卫若水、秦钟、贾芹、青格勒、塞万特等男众一百八十多人。 女眷则有宝钗、妙玉、黛玉、晴雯、塞万特太太以及她们的丫鬟莺儿,紫藤、绿萝、紫鹃、雪雁和老妈子以及玫瑰花谢宝犁等,一共二十余人。 玫瑰花谢宝犁,现在已经跟贾芹定了婚约。 这是一支庞大的商队,也是一支武装商队。除了没有佛郎机,装备几乎就是府兵团的标配,连环铳和喷筒都有了。 就连宝钗、妙玉、黛玉、晴雯和丫鬟们,都带着短铳和弩箭。 在通远堡外,贾珉率领的车队与卫若水的前锋队会和。 卫若水率领五十人,是打前站的。他们已经勘察好了路线和宿营地点。 一个当地乡绅模样的人,跟卫若水站在一起。 “珉长官,这是刘更新,通远堡的大户,老家直隶人。” 刘更新拱手作揖,算是行了礼。 “刘老先生好,贾某远来,打扰了。” “贾公子不必客气,这里是荒僻之地,见到家乡来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块石碑,吸引了贾珉的注意力。 这是一块宽二尺,高有五尺的石碑,记载着当年在通远堡建立哨所的经过和目的。 这里之所以取名通远堡,意思就是从这里开始,就通往大德以外的远方了。 立碑的日期,距今已经有八十多年了。 那个时候,大德王朝刚刚立国三十多年,国力处于全盛时期。在通远堡设立了哨所,有二百多人在此驻扎。 如今的通远堡,不仅连哨所都没有了,就连一个官员也没有,居民们完全靠自己自治,刘更新就是通远堡的头头了。 虽然他是头头,但是,穿着打扮,仍然显得很寒酸。衣服是白布的,没有染色。 焦/利给刘更新送上了一份儿礼物:一匹丝绸、一坛酒、花椒、八角各一斤、瓷器一套。包括盘子四个,小碟八个,碗八个。 这套礼物,已经是非常贵重的了。 “珉长官,宿营地已经选好了,就在老哨所的院子里面,那里还有一支商队,有四五十人,领头的,竟然还是我们的熟人。” “熟人?这么巧,是谁?” “她不让我说,说是等到见面了,给你个惊喜。” “呵,这我倒是要看看。” 边走边说话,就进了村子,来到村子中央,就是一块开阔的空地。东边已经有了十来个毡房,立在那里。 车队进来,卫若水就指挥人,开始从车上往下卸毡房。 这一路上,人烟稀少,几乎就没有什么客栈。 少数的行人,就在路过的人家借宿。商队就得自己带着毡房和炊具,自己安排食宿。 贾珉一行二百多人,沿途自然没有这么大客栈,也没有哪家人有这个接待能力,食宿就只好自给自足。 不一会儿,东边的一个毡房门开了,出来了一个女人。 竟然是多日不见的腊梅花! “珉长官,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在这里见面了。” “呵,腊梅花,这个世界可真小,这么久没见面,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了,缘分缘分。” “自然是缘分了。” “要不怎么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呢,你怎么会到了这里?” “说来话长,一会儿再慢慢细说。我先来是主,你后来是客,正好昨日买了几头羊,就送给你两头了。” “那就谢谢了。” 说话间,腊梅花就跟妹妹玫瑰花及其他人一一相见。大伙儿都是熟人,在他乡相见,倒是颇有些亲切。 这边张罗着食宿,就有许多当地村民过来看热闹。刘更新也就招呼着一些青壮,过来帮忙。 还有不少女人过来看热闹,倒也不像内地女人那样害羞,似乎对抛头露面也不介意。更有一些小孩子,凑近了看热闹。 两台马车过来,就有人从车上卸下来一些蔬菜,另有两人牵来了两头羊。 这些都是卫若水此前在这里买好的。 这里虽然时而有商队经过,但是,商品经济几乎谈不上。所以,银子在这里,其实没有多大用处。 当地人倒是更愿意用实物交换的方式,换取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还是在刘更新的劝说下,这些货主才收下了银子。 这里还是大德的地界,虽然不方便,银子早晚还能花出去。再往前走,出了大德地界,银子都不一定有用。 除了实物,那里其实更喜欢金子。所以,贾珉此行,带的银子并不多,更多的是货物和金子。 先是毡房搭建完毕,两个小时后,饭菜也齐全了。 因为路上做饭太麻烦,平时吃饭时,都是一饭一菜。 男人还都好说,主要是宝钗、妙玉、黛玉、晴雯几人,开始的时候很必不习惯。 就连丫鬟和老妈子,都是如此。 在府里的时候不说,即便是在卜奎,也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享受惯了。 所以开始那十来天里,这些人也是颇有怨言,有时候甚至就不吃了。 贾珉也不理她们,总是爱吃不吃,到时候饿得受不了,自然就吃了。 这倒不是他小气,也不是他心狠。在路上行走,若是还依着家里那套谱儿,那这一路上,也就别赶路了,一天光是做饭,就够忙活的。 见消极抵抗没用,肚子又饿得受不了,几人才渐渐改了毛病,如今已经随大流了。 今天算是到了大地方,又是大德境内的最后一站,所以,伙食丰厚了许多,竟然有四个菜。 虽然不是精细制作,好在分量足,味道新鲜,也算是改善了。 贾珉这一房里,则比较丰盛。除了自家四个菜,腊梅花拿来两个,刘更新叫家里给做了一瓦盆炖鸡,一瓦盆鱼。 加起来,就显得丰盛得很,倒是一路上最为丰盛的一顿饭。 “腊梅花,你做的是什么生意?” 贾珉对腊梅花的生意,确实有些好奇。 “我做的不是生意,我是朝贡去了。” “朝贡?到哪里朝贡?” “还能去哪里,去帝都啊。” “何时轮到你朝贡了?” “你们的皇上不是天天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嘛。所以,我就找了几个部落,到帝都去朝贡了。” “哪里的部落?” “珉长官,你也不是外人,如今你也不是朝廷命官。我就跟你说实话,其实也不是哪里的部落,就是我的一些族人和北温都拉的几个人朋友。随便编个名字,说是某某草原部落,有几万人。某某山林部落,有几万人,带些土特物产,就去朝贡了。” “这就行了?” 如此简单,连贾珉都感到意外。 此前他也知道,大德周边的一些小国和藩属国,常常用朝贡的方法,到朝廷去哄骗赏赐。 使者或者王公什么的,或者上表称臣,或者呈书赞美,极力称赞皇上朝廷,什么英明神武,天朝上国,四海臣服,八方来朝之类的,谀词如潮,把皇上给捧得晕晕乎乎的。 皇上一高兴,金口一开,赏。大量的珍贵之物就成了人家的。 一番廉价的吹捧,就换回了大量实惠。使得朝贡成为了一项非常有利可图的生意。 各国得到了好处,就纷纷前来,有的甚至一年来好几回。 “可不就行了嘛,你以为还有多难?” “他们就不稽核一下?查明真伪?” “谁有功夫查这些?若是都细查,把人都给查回去了,到时候,朝贡的少了,皇上会高兴吗?” “没有几个人来朝贡,还有以德服人,怀柔天下的盛世景象吗?没有人来朝贡,还有四海臣服,八方来朝的天朝上国体面吗?” “你以为当初把我打败了,我就没有什么财路了?实话告诉你,我拉几个人去朝贡一趟,就有几万两的进账,比你赚钱轻松多了。” “珉长官,我承认你是个好人,是个忠臣,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是个诗词天才,是个商业天才,是个军事天才,是个好男人,是个好长官,是个好朋友。”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被革去功名,削职为民,最后连战功赫赫的府兵团都给你裁撤了,自己跑到这蛮荒之地做生意来了?” “满朝的王公贵族,文武百官,哪个不是在为自己着想,有几个像你这样样的,一心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苦苦奔波、兢兢业业的?” “就连皇上自己,皇家人自己,都不拿自己的江山当回事儿,只喜欢歌功颂德,溜须拍马,勾心斗角,排斥异己,玩弄权术,你还在为人家操心。你自己说说,你这种人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 “你是傻瓜!” 第0459章 大家闺秀做诱饵 对于腊梅花的观点,贾珉并不感到有多新鲜。 这种观点看似有理,但过于偏激,是单向思维。 其中的关窍,贾珉早就已经明白,所以现在才有了自己要建立北海国的想法。 尽管如此,他对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也并不后悔。 即使再聪明的人,也不能把什么事情都事先预料到。 有些自己该做的事情,即使现在看来是没什么用的,该做的也是要做的。 对于当初反对皇上开战,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后悔。自己那个时候在那个位置,就应该那样做。 所以,对于腊梅花的说法,贾珉也就一笑了之。 “你这回是要到那里去?” 贾珉对于腊梅花的行程,也有些兴趣。 “平远城。” 平远城,就是北海最大的城市。 说是城市,其实也就是个小镇,有一万来人口。 不过,在这片人烟稀少的广阔地域,也算得上是个城市了。 “你都来了三天,怎么不走?不想去了?” “哪里是不走,这不是走不了了么。出现了一伙儿强人,正在四处烧杀抢掠呢。” “哪里来的强人?有多少?” “从罗斯那边来的哥萨克骑兵,有三百多人。都在这里几个月了,来往的商队,叫他们给抢了十多个,连人都给杀了。这回正好你来了,咱们就结个伴儿。” “哥萨克又来了?” “哪年都要来上几回,以前是来了抢点儿东西就走了,今年这回,似乎有点儿反常,在这里好几个月,还没离开。” 刘更新说着,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他们到过通远堡么?” “也来过,前年。我们跟他们打了一仗,打死了他们二十多个,以后对我们就客气了,只要点东西就走。这些哥萨克人,最是欺软怕硬,不讲理,净是胡搅蛮缠的。跟咱们汉地人,就是两路人。” “他们这些人,马术很好,又有火器。这回又有三百多人,我看你们还是等等再走。你们虽然有二百来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怎么办?难道就一直在这里等下去?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见刘更新如此一说,腊梅花也着急了。 “腊梅花,你也是打过仗的人,急个什么,咱们想个办法,总是会过去的。” “他们那么多人,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当初我才一千七百人,不也把你打败了?这才三百来人,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的人也能打仗?” 刘更新就有点怀疑。 白天见了这些人,虽然看他们也都带着武器,但是,过往的商队,几乎都是带武器的,也没逃过哥萨克人的魔掌。 他不相信,这些人会有什么不一样的。 “刘老先生,他的人若是不会打仗,这世上也就没人会打仗了。当初,我就是败在他手里的。” 腊梅花的立场转得很快。 “你败在他手里,莫非是卜奎游击,一甲探花,荣国公之后,贾怀远?” “就是他了。” “原来是贾游击大驾光临,请受老夫一拜。” 说着,刘更新还真就离席,郑重其事地施了一礼。 “怀远,原来你这么有名啊,远在千里之外,都大名鼎鼎。” 孙远飞喝了一口酒,向贾珉得意的挤了挤眼睛。 “刘老先生切勿多礼,只是浪得虚名而已。” 对于自己的名声传到了这里,贾珉倒是没感到有多奇怪。 卜奎是大德的北方重镇,又是通往这里的必经之路,来往的商队把自己的名字传到这里,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有一点让他感到有些意外,就是贴在他身上的荣国公之后和探花的标签。看来,在一般的百姓眼里,这两个标签的分量,还是挺重的。 “贾游击若是真能把这批哥萨克人给打败了,此后一路上就畅通无阻,即便是到了平远城,也会被人奉为坐上宾。” “难道这伙儿贼人还祸害了平远城?” “何止是祸害,简直是叫他们给弄得民不聊生,人心惶惶。不是今天去勒索,就是明天去抢劫。” “不过三百人而已,何至于对其如此束手无策?” “贾游击有所不知,整个北海,如今就是一盘散沙。各个部落之间,你打我,我打你的,没个休止。都想着结交这伙儿贼人,去祸害别人。他们也看穿了各个部落的心思,就在这里游刃有余,如鱼得水。若是大伙儿齐心协力,未必就打不过他们。” 这样就不奇怪了,都想着祸害别人,其实最后都是祸害自己。 等到将来某一天,哥萨克人把别人祸害够了,最后就会回过头来,祸害那些结交他们的人。 在他们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什么朋友和道义。 他们信奉的,就是强者生存的丛林法则。 “好吧,既然叫我遇上了,就顺便打一仗。腊梅花,我这一仗若是打赢了,你给我什么好处啊?” 贾珉笑盈盈地看着腊梅花。 他可不想白白地给腊梅花出力。 “愿意给贾游击侍寝。” “这个嘛,我带着家眷,倒是不必了。算了,咱们是朋友,就算是帮你个忙。” “放心了,贾游击,我在北海还有些朋友,到时候给你引荐一下,以后你到了这里,总是方便的。对了,你此行去哪里?” “我走的比较远,去罗斯。” “罗斯?那么远,还得走两个月呢?” 罗斯还远?我若是说去法兰西,还不吓死你? “贾游击带的女眷多,可要小心了,这伙儿哥萨克贼人,就愿意抢女人。” “好啊,叫他们来抢啊,我正巴不得他们来呢。” 贾珉说完,心里不禁一亮。 “他们以前到过通远堡抢女人吗?” “也是想来抢的,我们在村子外面有暗哨,一见到他们的踪影,就回来报信。女人就跑到山上躲了起来,来了几回,他们都扑空,以后就不来了。只是叫我们给送些东西去。” 抢女人?对,我就给他来个守株待兔。 贾珉心里有了一个计划。 吃过饭,贾珉来到了女眷的毡房里。 从卜奎走之前,他已经正式收了晴雯。一路上考虑到大家的情绪,不太经常跟晴雯同房。只是偶尔叫晴雯到自己房里几次而已。 所以,这里一路上,晴雯基本上都跟宝钗她们住在一起。 宝钗、妙玉、黛玉、晴雯、塞万特太太住在一个毡房,其他的下人们,则住在两个毡房里面。 相对于那些男众,这些女眷们住的已经相当宽敞。 “各位美女,今儿个吃的如何?” “珉四哥,今儿个还算行,若是天天这样,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们也是跟你去的。” 妙玉今天的情绪还不错。 对于她来说,这一路上也确实是吃苦了。 其实,不仅仅是妙玉,宝钗、黛玉、甚至是晴雯,也是如此。 由奢入俭难啊。 “一路上走的也累了,我们就在这里多呆上两天,好好休整休整。” “珉四哥,如此可就太好了,天天走的乏,正好要歇息一下呢。” 黛玉第一个兴奋起来。 黛玉的身体虽然比以往健壮了些,但是跟别人比起来,还是相对较弱。这一路坚持下来,很是不易。 “怎么好好的不走了?不是要赶路吗?” 宝钗到底比别人多了个心眼儿。 “遇到一伙儿哥萨克骑兵,我们要在这里打一仗。” 于是贾珉就给她们介绍了情况。 “他们行踪不定,到哪里去找他们?” “我们不找他们,等着他们来找我们?” “他们会来么?” “一定回来的。” “何以如此确定?” “因为有你们在这里。” “你是说,拿我们当诱饵?” “对。” “贾老四,你有没有良心,我们跟着你,万水千山的,你竟然拿我们当诱饵,若是我们叫人给抢去了,你是不是就高兴了?” 妙玉这回可真是发火了,连贾老四的大号都叫了出来。这可还是第一次。 “妙玉稍安勿躁,等珉四哥说完。” 到底还是宝钗比较沉着。 “你们放心,不会有危险的。也不用你们到别处去。每日里只在这个村子里游玩就行。其他人会在暗中埋伏,保护你们。” “我们的目标太大,一路上逃不过他们的耳目。他们的行动又快,不把他们消灭了,路上总是不安全。” “这些年以来,我们是路过这里的最大商队,他们依仗人多,在这里横行霸道惯了,绝对不会愿意放过我们。在这里伏击他们,比在路上与他们遭遇,更有胜算。” 贾珉这么一说,妙玉不吱声了。 贾珉说的道理,她们自然明白。 况且,即使不明白,又能怎么样?如今到了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听贾珉的,还能听谁的? 心里虽然忐忑,也就只好如此了。 又说了一会话,贾珉回到自己毡房,找来了卫若兰等人。 关于哥萨克人的情况,刚才在桌上众人已经听说。 他们也都是久经战阵之人,对于形势都有自己的评估。 贾珉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他们也认为,这是最佳的选择。 哥萨克骑兵的机动能力极强,自己这个商队带着大量的货物,若是在路上遭遇,形势对自己极为不利。 在此以静制动,就化解了哥萨克人的机动优势,打一场伏击战,其实就是最好的战术。 第0460章 哥萨克来袭 这边研究已定,就去找来了腊梅花和刘更新。 贾珉也不隐瞒,就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因为涉及到自己的直接利益,腊梅花自然是极力赞成。 “我那里还有五个女子,都是我当初的亲兵,也都极其勇武,可以叫她们跟姑娘们一起做诱饵。其他人也带着弓箭马刀,到时候可以一起上阵。” “多些人总是好的。不过,此事成败,还要靠刘老先生鼎力相助。” “贾游击客气了,这伙儿贼人,也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如能一举将他们铲除,也算是为我们做了一件大好事,敢不竭力相助?” “我们初来此地,人地两生,消息不灵,就得靠刘老先生多多刺探些消息,至于打仗,有我们就够了,倒是不用刘老先生操心。” “就听贾游击安排,总是你如何说,我便如何做就是了。” “明日里,我这里派出一人,腊梅花那里再派出一人,拿着我们的货物样子,出去兜售。放出风去,就说我们这里有些什么货物,有多少女人。” “贾游击的意思是,哥萨克人听到风声,就会想着到这里来打劫,引诱他们上当,此计甚妙。” “明日一早,我们就去查看地形地势,看看如何设伏。到时候,就给他来个一网打尽,赶尽杀绝。” 大事一定,明天也不急着赶路,众人就闲聊起来。 “刘老先生,听说北海这里有一个卫家,可有此事?” 卫若兰就提起了自己的本家。 “还真有个卫家,就在平远城,确实是当地一大户。可是巧了,我跟他们家还有过来往,据说祖先也是中原人,苏武牧羊时就是给他家先祖放羊的。莫非……。” “据家里长辈说,这个卫家是本家的一支,走到这里了,就想去拜访一下。” “好啊,到时候,老夫愿意陪你一同前往,为你引荐一下。不管是不是本家,总是本姓嘛,到底也比别人亲了一层。” “如此就先谢谢刘老先生了。” “哪里的话,正好我也想去平远城,到时候就一路同行,顺便引荐,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第二天,贾珉方面派出青格勒,腊梅花那面派出特米尔,就由刘更新的侄子带领,带着几样货物,出去兜售。 目的就是放出风声,引诱哥萨克人上钩。 贾珉这边则勘察地形,布置埋伏阵地。同时秘密整理武器。 此前,由于一路上没有什么威胁,连环铳、喷筒、拦截网都一直封存。这一次面对人数占优的哥萨克骑兵,就得使用这些杀手锏。 哥萨克一词,来自突厥语“卡萨赫”,意为“携带轻武器的寻宝者”。 早期的哥萨克主要从事帮工或在边境服役,居无定所,四处流浪。为了求生存、御强敌,他们结成团伙打家掠舍、劫富济贫,多少有些绿林好汉的性质。 同时,也带着流民的很多特征。后来,有绝大部分被罗斯等招安,成为了职业军人。 哥萨克人十五岁起就接受军事训练,一般在十八岁的时候,正式上战场服役,到三十六岁左右退役。 哥萨克人的组成,主要由两部分。一是鞑靼人,二是斯拉夫人。平时也是亦兵亦民,但主要以打仗为主。 由于从小就接受了比较系统的军事训练,加上劫掠成性,所以战斗力很强。他们的战斗力,比北温都拉的鞑靼人还要强。 仅仅靠着三百人,就能在这里肆意妄为,也足可以见证他们的强悍。 战场选在了村外二里地的一片沼泽附近。那里有一个小湖,周边是一些低矮的柳树林。 在那里搭起了两座毡房,白天宝钗等人就在那里玩耍,晚上再偷偷地撤回村子里。 士兵们则在附近埋伏,暗中保护。 按照贾珉的安排,刘更新派出了暗哨,隐藏在沿途的山上。 哥萨克人如果来了,就会从山下的路上过来。在山上很容易发现。 最远的暗哨,布置在距离通远堡十里远的地方。沿途一共十个暗哨。 以前通远堡传递消息,都是发现敌情后,骑马传递。这样的速度虽然不慢,但是还是不够快。 贾珉的方法,则是消息树。 将树木事先锯断,埋在土中。发现敌情,就把树木推倒。下一个暗哨见前一个哨位上的树木倒了,就推倒自己的树,以此类推。 这样做的好处,一是便于隐蔽,二是速度极快,可以有充足的预警时间。 这种方法,叫刘更新和那些暗哨们,甚至是府兵团的那些士兵们,都大开眼界。腊梅花更是拍案叫绝。 第一天不会有什么动静,哥萨克人不会反应的这么快。他们得到了消息,还会进行核查,甚至到通远堡来侦察一番。 作为一个比较有军事素养的组织,这应该是他们的基本行动步骤。 这一天,贾珉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为士兵讲解哥萨克人的骑兵战术,并且制定了相应的战术,进行训练。 第二天中午开始陆续有人来到通远堡,说是来买东西的。一下午,一共来了十三个人。 其中由两个人,引起了暗中监视的卫若兰和贾芹的注意。 这两个人,跟其他的人不同。 一是来了之后,就在村子里转来转去的。 二是买东西的时候,对于货物看的也不仔细,也不怎么讲价,出手比较大方。 出了村子之后,在宝钗她们玩耍的小湖附近,还略微停留了一会儿。 叫刘更新看了一下两人,也说这两人陌生,从来没有见过。 据此断定,这两人就是哥萨克的探子。 今天来侦察了,应该在明天就会采取行动。 据刘更新介绍,哥萨克人在这里的行动,一般都是在清晨和傍晚进行。 因为商队携带了大量的货物,车辆众多,劫掠成功后,晚上行走非常不便,所以贾珉判断,哥萨克会在明天凌晨开始进攻。 今天晚上行军,也便于隐藏行踪,防止走漏消息。 现在已经是夏天,早晨四点,天就亮了。 凌晨两点,贾珉命令商队全体人员进入阵地。 第一阵地是村外的沼泽地,由秦钟带着十来个人,假扮成女人,住在毡房里。 第二阵地,就在村里的老哨所院子里。因为处于村子中间,有房屋阻挡,便于对哥萨克包围。 早晨五点,山上的消息树纷纷倒下,哥萨克来了。 来的很嚣张,三百来人全都挤在一起,连个前哨都没派。估计是在这里横行惯了,从来没遇到对手,所以也就不把商队放在眼里。 只是他们万万也想不到,这支商队的人,竟然全都是卜奎府兵团的精锐,还配有他们从未见过的武器。 这支哥萨克骑兵的头目,是米丘林。 此次他率领三个百人队,已经在北海境内纵横驰骋半年多了。三个多月之前,他率队来到了这里。 在这里,他尽情地享受着杀戮的快乐,征服者的骄傲。那些抢劫来的,或者是别人送来的女人和货物、财宝,可以让他畅快地享受。 远远地,他看见了那个小湖,小湖边上,还有两座毡房。 根据情报,就在这两座毡房里,有几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米丘林见的多了,但是,这几个女人,与众不同。 他们是来自于大德的贵族之家的女人。 贵族之家的女人,米丘林在罗斯见过不少。但也就只是看看而已。没有那个贵族女子会看上他这个哥萨克。 尽管他有钱,有勇气,也愿意付出爱情。但是,自己到底还是低贱的哥萨克,入不了那些贵族女子的法眼。 但是,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他是这里的征服者。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猎物。 征服不了罗斯的贵族女子,我就征服东方的贵族女子。 在征服她们的同时,还要把她们商队的钱财货物一起收入囊中。 米丘林勒住了马,挥挥手,队伍停了下来。 掉转头,对着他的队伍。 “我亲爱的兄弟们,前面那两座毡房里,有几个女人,那是我的,你们只许给我抓回来,不许碰,要完完整整的给我留着。” 队伍里响起一阵狂妄的笑声,在寂静的清晨,肆意地向四周扩散着。 “就在前面的这座村庄中间,有一百多台车货物。还有一些女人,那就是你们的猎物。现在,我要你们把那些东西给我拿回来。” “当然,那里还有一百多个男人,他们手里还有一些弓箭。对,就是弓箭,那种小玩意儿,就像玩具一样的弓箭。据说这种东西可以把人给射死。哦,它大概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吧?” 又是一阵狂笑。 “哦,你们看看,那两座毡房里,是不是有人出来了?是的,有人出来了,那是一些女人,她们发现了我们,现在开始向村子里跑去了?呵,她们跑的还挺快,这样的女人,我喜欢。” “可是,跑到村里又能怎么样呢?她们一定是去给那些男人报信儿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那些废物一样的男人,即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你们看看,我又说了这么多话。每当高兴的时候,我就喜欢多说话。我知道你们都等急了。所以就不再多说了。” “现在,我命令你们,冲进那座那座村庄,留下女人和货物,把男人全部杀掉。” 米丘林抽出马刀,高高举起。 “我的勇士们,为了哥萨克的荣耀,冲锋!” 双腿一夹马肚,冲了出去。 第0461章 颦儿也会杀人了 米丘林第一个冲进了哨所的那片空地,紧接着,他的手下们也蜂拥而至。 可是,除了空旷的一片空地,这里什么都没有。 刚才跑进来的女人不见了踪影,原来那些装满了货物的车辆也不见一个。 顷刻间,一股不祥之感升起。刚才满腔的骄傲和期待,瞬间就没有了。 他知道,对方已经有了准备。 但是,他没有惊慌,更没有害怕。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在这里纵横驰骋。当地稍微有些势力的力量,他都清楚。 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即使有了准备的人,也不是对手。 现在见到他来了,不乖乖地奉上女人和财产,竟然还敢躲藏,这让米丘林感到很不高兴。 这是在冒犯他的尊严,是对他的力量和声望的公然蔑视。 这样的人,下场只有一个: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 “我的勇士们,他们竟然敢……,” 米丘林想再说几句话,但是,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突然想起的声音掩盖了。 那是杂乱的枪声,随后就是密集的弓箭射来。 紧接着,就见空地通往别处的三条街道上,同时出现了人。 每一处地方,都是十多个人,抬着巨大的拒马桩,把路给封住了。 身边人纷纷倒下去,惨叫声立刻接连不断。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到处乱跑,立刻就把队形给冲乱了。 “第一百人长,去把拒马桩挪开。”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就在混乱一团的时候,突然从周围的房顶上,喷出了道道火舌。 这样的火,很奇怪。米丘林还是第一次见到。 就像一条长线,直接喷出去十多个马身长。 竟然还有这样的火? 没等他合计过味儿来,火舌就喷到了自己的马队中。似乎带着油似的,马队中立刻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被火一烧,马队更加混乱,乱哄哄地挤做一团。 那些平时的忠诚伙伴,非常听话的马,此时完全失去了控制。 马身上,很多士兵身上,都呼呼地着火。那些想下马在地上打滚,试图扑灭身上大火的人,不是走了没几步,就被对方火铳击中,要不就是被箭射死。 更有许多人,是被自己的马践踏而死。 出路被堵死了,自己的骑兵最为擅长的速度和冲击力,根本就发挥不出来。 阵型被打乱了,自己的指挥完全失灵。想找的人找不到,发出的命令没有人听从。 整个队伍,完全失去了控制。 这些昔日的勇士们,此时个个像个胆小鬼一样,只顾着逃命。但是,又无路可逃。 似乎一切挣扎都是徒劳枉然。 似乎还嫌这些不够惨,又响起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这是枪声,但是,跟前面那些沉闷的火铳声音,又有些明显不同。 如果心情好的话,会把那叫做欢快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那是连续的射击声音。 随着这些声音响起,身边的人,又纷纷倒下去。 跟以前不同,这回不是一个个地倒下,而是一片片地倒下去。 这是什么火枪?竟然能够连续射击?似乎象一把巨大的镰刀,把人像麦子一样地收割。 哥萨克骑兵开始还有一些冲击,但是,现在的冲锋越来越少了。 敌人都隐藏在暗处,即使发现了对方就在那些屋子和残垣断壁后面,没等冲到跟前,就纷纷被击落马下。 马刀曾经是他们最为犀利的武器,现在竟然一点儿也派不上用场。 火枪是他们最为得力的攻击武器,现在却找不到射击目标。 熊熊燃烧的大火,带着滚滚浓烟,挡住了他们的视线,让他们无法看清目标。 在马上行进中填装弹药,曾经是哥萨克骑兵最为自豪的战术技能。 他们每个人都为此经过长时间的严格训练。 只是凭着这一项绝技,就使得许多骑兵对他们望而生畏。 但是,到处燃烧的火,使得他们无法进行马上的弹药填装。 更有甚者,由于连续不断地大火,把许多人身上的火药都给引燃。失去了火药的枪,就成了一根木棍。 这究竟是什么人?还是一个商队吗? 这些年来,商队见得多了,从未遇上这样的商队。 不仅攻击力量强悍,战术也非常出色、即使遇到的最为强大的部落武装,也从来没叫我这样被动过。 从冲进来开始,几乎就毫无还手之力,只剩下了被动挨打。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米丘林终于发现,原来以为唾手可得的商队,是个强大的对手。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局势似乎失控了。 站在自己仓房的门后,刘更新激动的浑身发抖。 “孩儿们,射、射、射、射死这帮畜生!” 从开战以来,他似乎就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这一回,他组织了自己村里的五十来个青壮男儿,想要参战。 但是,贾游击不同意,只让他们远远地观战,叫他们学习如何打仗的。 学习倒是一件好事儿。据说贾游击最会打仗,曾经以少剩多,打败了南温都拉四大部落,还打败了北温都拉鞑靼人。 但是,这些哥萨克实在是太可恶。 不仅到处烧杀抢掠,还不断地到通远堡来勒索。村民们早就把他们恨之入骨了。 现在有了打他们的机会,可以报仇了,哪里会只在一边看着呢。只有亲手杀死他们几个,才能解心头之恨。 于是,刘更新就带着二十来个人,到了自家这座仓房里。 说句实在的,起初他们也很害怕,因为这些年来,他们曾经几次跟哥萨克人打过交道,每次都是吃亏。 但是这一回不一样了。往日这些嚣张的不可一世的哥萨克,此时就像落水狗一样,只能被动挨打。 这个时候不趁机报仇,还等什么? 两个哥萨克向这边冲来了。 “瞄准他们,一起射。听我口令,放箭!” 十来个人一齐放箭,两个家伙摇晃了两下,摔下马去。 “叔叔,我们也来了。” 原来是刘更新的侄子,领着二十多个人,拿着弓箭来了。 这些人,是刚才打响后,刘更新打发人特意叫来的。有了这个痛打哥萨克的机会,他不想独享,要让大伙都跟着沾光。 刘更新觉得有些累了,于是就在板凳上坐下,拿出烟袋,装上一锅烟,一边抽烟,一边从门旁的小窗向对面望去。 在七八十年前通远堡哨所的全盛时期,这个院子的四周全都是房子、 如今哨所没有了,许多老房子都倒了,只剩下了一些残垣断壁。 就在对面,是贾游击带来的几个女人在那里。 真是没想到啊,贾游击带的女人,此时也上阵了。 她们都是荣国府的大家闺秀啊,竟然也能打仗,可真是叫人想不到。 不仅刘更新没想到,就连贾珉和整个商队的人,也没想到宝钗等人这回也要参加战斗。 不过,她们自己倒是早就想到了。 从在村外小湖边第一天做诱饵的时候,她们就谋划好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们心里憋着一口气。 这口气,既是对贾珉的,更是对哥萨克的。 对贾珉,是因为贾珉要她们去做诱饵。 本来做诱饵也没什么,但是,做了诱饵之后,却不让她们来打仗,反倒叫她们跟着村里人一起撤到山上去。 这不是明显地瞧不起自己,把自己当花瓶么? 自己也是练过兵的,学了本事若是不用来打仗,还学它做什么? 对哥萨克生气,是因为这帮狂徒竟然想要来抢她们。 这让她们觉得受到了冒犯。 自己是什么人?都是大家闺秀,这些无名之地的蛮族,竟然还敢有这样的不轨之心。 这样的事情,甚至这样的话,这么多年来,都是头一回听到。 如此不知死活的宵小之辈,不好好地教训他们,那还了得? 贾珉拗不过,就只好叫她们来了。不过,也安排卫若兰带着她们几个,一边指挥,一边保护她们。万一情况不妙,就立刻撤退。 不过,现在似乎不用撤退了。 战局已经占了明显优势,几个人已经打上瘾了。想叫她们撤退,她们都不愿意撤退了。 “林姑娘,把头低一些,不要超出沙包。对了,就这样,在两个沙包中间。你能看见她,别叫他看见你。” 黛玉端着一支长铳,心里有些着急。 宝姐姐和妙玉、晴雯、都已经杀死敌人了,就她到现在还没有打死一个。 她觉得自己有些笨,似乎不如她们。 虽然自己来得晚些,但是自己也是练过兵的。 论诗词,黛玉觉得自己比她们强,现在打仗了,若是不如她们,今后在她们面前如何自处? 她有些恨自己,刚开始打仗时,听到火铳声响,见到大火烧起,见到一个个人被打死,自己非常害怕。 心里直恶心,手脚简直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只想着大喊大叫,只想着逃跑,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若不是身边有人,自己或许早就逃跑了。 “林姑娘,有个家伙往这边儿来了,这个人归你了。不要着急,瞄准了,就像陈也俊平常教你的那样,瞄准了么?” 卫若兰的声音,似乎从天边传来。 不过,黛玉还是听清了。 “瞄准了。” “不要着急,我叫你放,你就放,好了,一、二、三。放!” 黛玉眼睛一闭,本能地扣动了扳机。这一瞬间,心里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黛玉才回过神来。 只见离自己五六丈远的地方,一个哥萨克正躺在地上,似乎还在挣扎,但是,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好,林姑娘,打的不错,你把他打死了。” 我竟然打死人了?天啊,我竟然杀了人了? 黛玉心里感到茫然一片。手脚又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一只手抚在她的头上,让黛玉略微静了静心神。 原来是宝钗在摸着她的头、 “好啊,颦儿也会杀人了。别害怕,我杀第一个的时候,心里也很害怕。” 第0462章 又不急着走了 黛玉仍然没有缓过劲儿来。 “是啊,颦儿,我也跟你一样,开始都不敢杀呢。当时我都吐了。如今还没缓过劲儿来呢。” 妙玉过来,坐在黛玉身边,轻轻地拍着拍的肩膀。 “林姑娘,我也跟你一样的,也是头一回杀人。心里也害怕呢。别说是我们,即便是男人,头一回杀人也是如此呢。卫若兰,你说是不是啊?” 晴雯似乎已经度过了第一次杀人的不适应,小脸上满是兴奋。也不知是故作轻松还是真的毫不在意。 “正是如此,我头一回杀人的时候,心里也是害怕的,连着三天,还做噩梦呢。不过,杀了第二个就好了。” “是啊,颦儿,如今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们。要不就要把我们抢去侮辱,你死我活,我们别无选择。” 宝钗说着,露出了坚毅的神色。 宝钗嘴上说的平静,身子也在暗暗发抖。她也没从刚才杀人的紧张和恐惧中完全缓过来。 她坐下来,把身子靠在墙上,借此掩饰自己的囧相。 “薛姑娘,你们几个真了不起,第一次上阵就开张了,姐姐倒是很佩服你们呢。” 腊梅花和玫瑰花带着几个女亲兵过来了。 这姐妹俩,以前都经常打仗,此时表情倒是很轻松。 “卫若兰,你注意警戒,我跟几个妹妹说说话。此时哥萨克大势已去,不用我们插手,他们也停不了多一会儿了。” “遵命,腊梅花姐姐。” 卫若兰高兴地趴到了沙包后面,执行警戒任务。 “几个妹妹,如今我是更加佩服珉长官了。这些哥萨克,本是很有些本事的。如今到了我们手里,他们就不行了。你们知道为何吗?” 腊梅花打得兴奋,觉得看出了些名堂,也就不介意在别人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见解。 “这是为何?” 晴雯追问了一句。 “他们的优势,本是速度和冲击力,外加马刀格斗和火枪。若是在野外打,我们就是要吃大亏的。如今把他们引到了这里,他们的这些长出就没有用处,只能等我们打他们了。” 腊梅花开口就是“速度”啊、“冲击力”啊这些术语,说的津津有味。 宝钗等人以前虽然没上阵,但练兵久了,对于这些词语倒也不陌生。腊梅花的意思,也都听懂了。 “你们几个心里是不是还不舒服啊?我跟你们说,我头一回杀人的时候,还不如你们呢。有了头一回,以后就好了,杀着杀着就习惯了。” 还杀着杀着就习惯了?我们都是杀人魔啊? 黛玉心里嘀咕了一句。 “若是心里还想不开,你们就在心对自己说:敢欺负老娘?老娘杀了你。多说几遍,心里就好受了。” 腊梅花做完心理辅导,带着人离去。 宝钗和妙玉几人,面面相觑。 “宝姑娘,腊梅花说的这招,管用么?” 晴雯问道。 “管用不管用,试试就知道了。敢欺负老娘,老娘杀了你。” 宝钗操起长铳,恶狠狠地说道。 “敢欺负老娘,老娘杀了你。” 妙玉、晴雯几乎异口同声。 “敢欺负老娘,老娘杀了你。” 黛玉见别人都说了,自己也不好意思不说。说了之后,竟然真的有些舒畅。 “敢欺负老娘,老娘杀了你。” 莺儿、紫鹃、雪雁、紫藤等丫鬟。也纷纷喊了起来。 这一下,倒是叫卫若兰看的挺惊心。 这还是贾府的那帮大家闺秀么?似乎跟一帮女匪似的。这一仗打下来,以后怕是够珉长官受的了。 如今连杀人放火她们都不在乎,以后还有什么是她们不敢做的? 幸亏史湘云没来,否则,岂不是也跟着学坏了? 接下来的战斗,几乎没有什么悬念。 哥萨克剩下五六十人,试图垂死挣扎,但每一次反扑都被轻易地击退。 几十人挤做一团,就像笼中的困兽。往日那种狂妄的气势,再也不见了。 此时他们才发现,这个世间还有比他们强大的人。原来他们也有恐惧的时候。也有任人宰割的时候。 他们很后悔,但是已经晚了。横行霸道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此时,他们想起了自己遥远的家,家里的父母妻儿老小还在等着他们回去。 若是能回家,跟他们在一起,该是多么好啊。 贾珉正坐在刘更新仓房后面的一个房子里,一个人在静静地喝茶。 听着外面的枪声和喧嚣声,他就知道,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虽然他一直没有参加战斗,但是,他知道,大局已定。 卫若水进来了。 “珉长官,米丘林请求投降。” “不接受投降,把米丘林留下,我要审问他,其余的,赶尽杀绝。他们恶贯满盈,罪无可赦。” 贾珉暂时留下米丘林,是要从他嘴里得到一些情报。 这些情报,包括前方一路上,哥萨克以及其他势力的分布情况,谢尔盖要塞的情报。 在他截获的塔玛尔女公爵的那封信里,谢尔盖堡,就是韩天魁跟塔玛尔的接头地点。 宝钗几人走出残垣,来到院子当中。 这里已经没有空地了,原来空旷的地面上,已经铺满了哥萨克的尸体。 商队士兵们正在检查尸体,遇到有怀疑的,就补上一箭或者一刀。 仍然有些余火在燃烧,一些人拿着沙包,在灭火。 看着满地的尸体,宝钗再也忍不住,蹲下呕吐起来。 她这一开头,妙玉、黛玉、晴雯和丫鬟们,也忍不住呕吐起来。 “各位美女,感觉如何啊?” 一个声音响起,几人站了起来,就见贾珉笑嘻嘻地看着她们。 几人瞪着贾珉。心里是百味杂陈。 有愤恨,有喜爱,还有依恋。 不约而同地冲上去,抡起粉拳,就在贾珉身上捶着,就连黛玉都没落下。 贾珉任她们捶着,过了一会儿,抱住了她们,几人轻轻地啜泣起来。 她们还有些不适应,不适应今天这个转变。从今天以后,她们就是杀过人的人了。 旁边的大兵们笑着喊着起哄,宝钗等人立刻就不好意思了。为刚才的亲热后悔了 “你这人,大庭广众之下就轻薄我们,实在是可恶。” 宝钗说着,羞红了脸,带头走了。 妙玉走在最后,心里还有些不顺。趁着贾珉不在意,在贾珉屁股上踢了一脚,急忙跑开。引得大兵们哈哈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你们想叫人踢,还没人踢呢。” 贾珉说着,讪讪地离开。 怎么是我轻薄你们了?不是你们自己主动扑上来的吗? 接下来就是打扫战场。 贾珉商队的人,负责收缴哥萨克的武器、战马,从他们身上往下扒衣服。 他们倒不是缺衣服,而是在今后的路上,这些哥萨克的衣服对他们有用。在适当的时候,商队换上哥萨克服装,会给他们带来一些方便。 刘更新则组织村民们,一些人到村外挖坑,一些人开始将尸体运出。 此战商队战死了六人,通远堡的村民死了两人。但是,相对于全歼三百哥萨克,这点战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焦/利、戴植、刘成三人,正围着一堆缴获的步枪。一人拿着一支步枪在琢磨着,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 “戴先生,你怎么看?” 焦/利脸色凝重。 “唉,珉长官说的有理。世间竟然真的有如此先进的火铳,比我们的好多了。我们真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啊。” 戴植到底是行家,一看哥萨克的步枪,就知道比自己的火铳更加精巧先进。 “是啊,幸亏此战把他们困在这里,又有喷筒和连环铳。否则,若是在开阔之地遭遇,胜负还真是难以预料。” 见到了这样的步枪,刘成也很震惊。此前心里的自负,不禁收敛了不少。 “珉长官叫我们跟着塞万特先生学法语,我心里还有些抵触,以前总以为大德是天朝上国,西洋人不过有些奇技淫巧而已。如今看来,我等实在有些自大。” “看来,剩下的一路,要好好跟着塞万特先生虚心学习。否则,到了法兰西,言语不通,怎么学到人家的东西?” 这场伏击战,前后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 战斗结束后,通远堡就被封锁,防止走漏消息。 贾珉对米丘林的审讯,进行了四五个多小时,直到中午才结束。 除了被烧死的,缴获了200多匹战马。分给了通远堡一半战马,又给了他们几十只步枪。马刀对于商队来说,几乎没什么用处,就全给了通远堡。 通远堡虽然地处偏远,但这里物产丰富,相对来说,除了一些用具落后缺乏,居民的生活还比较宽裕。食物更不缺乏。 因为打了大胜仗,又分到了战利品。刘更新和村民们都很兴奋。 中午的时候,商队就不起火做饭,各家各户做好了饭菜,就用大瓦盆给端着送来了。 尽是些鸡鸭鱼肉,很是丰盛。参加战斗的村民,也一起吃饭喝酒,一时间,其乐融融。 下午一点,卫若水来找贾珉。 “珉长官,我们先遣队何时出发?下次在何地宿营?” “不急,我们在此呆上几天。” 不急,怎么又不急了?以前不是总忙着赶路吗? “传下命令,除了留下岗哨,商队全体睡觉,晚上还有重大行动。” “珉长官,你是说,就在这里睡觉?” “对,就在通远堡。我们就在通远堡呆上几天。过几天再走。告诉大伙不必急着收拾行装。” 卫若水下去传达命令,心里还是不免核计。 哥萨克打完了,本该启程走了。如今不急着走,却有重大行动?还有什么事儿那么重要,算得上重大行动? 第0463章 她们还是府里人 晚上六点,商队吃过饭之后,全体集合,开始换上上午从哥萨克身上扒下来的衣服。 除了留下二十来人看守货物,其余人员全体出动。 本来贾珉是不准备叫女眷们去的,但是她们听说了消息后,非得要去,贾珉也就只好带上了她们。 原来是宝钗等人白天打仗上了瘾,见到晚上有行动,在愤青晴雯和刺儿头妙玉的蛊惑下,非得要参加行动。 其实,这个时候究竟要去参加什么行动,她们还都不知道。 贾珉一想也有道理。今后会面临着更加严峻的环境,经常会发生战斗。趁着这个机会,叫她们多锻炼一下,也是好事。 这一次的行动目标,就是米丘林的老巢。 米丘林来了这里好几个月,带来了大量的枪支弹药,劫掠了大量的财物。 贾珉的行动目标,就是要把这些东西给抢回来。 哥萨克人基本上都被消灭了,现在米丘林的营地只有十来个人,这些东西要是不顺手给夺过来,贾珉觉得实在对不起自己。 晚上七点天刚擦黑,队伍出发。押着米丘林,带着一百多台辆马车。 第二天早晨五点,到了米丘林的营地。非常顺利的解决了营地哥萨克的武装,收缴了他们的武器,就把他们给放了。 米丘林抢回来的东西还真不少,光是装车就装了一个来小时,然后满载而归。 被哥萨克劫掠去的五十来名妇女,也被一同解救回来。 回来走了二十来里,就见到路上有是四五十个人聚在一起。 这些人对于商队似乎没有什么敌意,走进了一看,地上躺着十来个人,正是被贾珉放了的米丘林等十来个哥萨克。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当地人听到了信儿,见贾珉把米丘林他们给放了,就去追赶,在半路上把他们给杀死了。 从此也可看出,米丘林在当地的民愤有多大。 回到通远堡之后的第二天,商队就开始换上了从米丘林那里缴获来的步枪,贾珉进行了基本的讲解之后,商队就开始训练,熟悉装备和战术。 接下来的几天里,商队就一直在此进行训练。 消灭了哥萨克的消息传出去,附近各地有了反响。 这几天,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人,都是周边多少有些头脸的人。这些人开始都是找刘更新,经过刘更新的引荐,见到了贾珉。 这些人,大多都是为了那些被劫掠的妇女来的,经过确认之后,就把这些妇女交还给了他们。 还有一些人是为了货物来的,能够对上号,又不是太贵重的东西,贾珉也就还给了他们。 货物太多,他们也带不走。倒不如还给别人,留下个好名声,也便于将来自己在这里活动。 既送了顺水人情,也为将来打下一个基础。 在通远堡待了五天,其中有两天下雨,路上泥泞难走,于是就多呆了两天。 不过,这两天也没闲着,就练兵了。 第六天,路况好转,商队重新上路。 村民们送了一程又一程,才在贾珉和刘更新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分别。 走到大德边界时,正好是中午,于是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并且吃午饭。 中午也不立灶做饭,只把早晨带的馒头和咸菜吃一些,就算是午饭。这一路上,都是这样过来的。 路边的界碑已经倒了,贾珉找来一把铁锹,挖了坑,把界碑重新立了起来埋上。 按照他的计划,自己将来的北海国的南部边界,就将在这里很大德分界。 再往前跨一步,就将进入自己未来王国的国土了。 现在那里还没有一个统一的王朝,基本上是各个部落各自为政,处于一盘散沙之中。 自己将来要做的,就是在这里建立一个王朝。 当然,这里还是有一些比较强大的势力,外来的哥萨克人,也开始染指这片广袤的土地。 哥萨克的背后是罗斯帝国,所以,自己将来的王朝,就处于罗斯和大德的两大帝国中间。 罗斯人现在忙于向欧洲方向扩张,短时间内,还不能大规模地向这里扩张。 不过,已经有一些象哥萨克一样的民间势力,开始向这里渗透。 至于大德这方面,朝廷现在也没有扩张的野心,就连对卜奎以北,通远堡以南之间的广大地区都不重视,就更加不会打这里的主意。 这让贾珉松了口气。 他其实是很不愿意跟大德发生什么纠纷的。 简单吃吃过饭,商队就上路。走了二十来里,就觉得眼前一亮,一片无边的水面,就呈现在眼前。 贾珉知道,这就是费加尔湖。 宝钗等人看见,不禁就呼喊了起来。 “这就是费加尔湖,这是当地人叫法,咱们都叫它北海,就是苏武牧羊的那个北海。” 刘更新凑了上来,给贾珉介绍道。 “此去前往平远城,一路上就在北海边上走。这个北海,长有一千五百里,宽近百里,一望无边。” “夏天别的地方都炎热,唯有北海周边,倒是很凉爽。冬天别的地方都冷,北海这里倒是暖和,倒也有些奇怪。” 费加尔湖水面面积有三万多平方公里,平均水深七百三十米,是世界上水量最大的淡水湖。 这么大的水量,对于气候的调节作用,无疑是巨大的。 刘更新对此感到不解,贾珉并不感到奇怪。 水在夏天吸收热量,结冰释放热量,自然就使得气候冬暖夏凉。 又走了三十多里,到了一个小村庄,今晚就在这里宿营。 这是一个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落,卫若水的先遣队在向导的带领下,已经选好了营地,车队一到,就开始搭建毡房。 贾珉和宝钗等女眷,则到了湖边。 “哎呀,那边小岛上有一条大鱼。” 晴雯眼睛尖,先看到了。 湖里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岛。这样的小岛,在费加尔湖里其实还有很多,最大的,有七十多里长。 “哪里是鱼,分明是一个野兽嘛,都说鱼儿离不开水,如今它怎么上了岛了?” 黛玉提出了疑问。 “也不会是野兽啊,野兽身上都是有毛的,它的身上似乎没有皮毛。” 妙玉也有了自己的发现。 “珉四哥,你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么?” 宝钗把机会给了贾珉。 “这个东西啊,可以说是兽,也可以说是鱼,它叫做海豹。” 海豹属于哺乳动物,说它是兽,似乎也有些道理。但又生活在水中,说它是鱼也对。 “豹子都是在山林里的,怎么会到了水里呢?” 晴雯还是有疑问。 “这倒是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海里不是也有海马、海狗、海牛么,有海豹也不奇怪。” 黛玉给出了解释。 费加尔湖不仅有海豹,还有鲨鱼等大型鱼类。这里的鱼类资源十分丰富。 说话间,就有个渔民划着个独木舟,上岸时搬上了两大筐鱼来。 这就是此前到达这里的焦/利订购的凹目鲑鱼。是商队今晚的菜肴。 “这里这么多菊花,怪不得古书上又把这里叫做菊海呢。” 宝钗掐了一株野菊花,在鼻子下嗅着说道。 湖边长着不少野菊花,连绵一大片,一直到远处。 “这个北海,又叫做柏海、小海、柏海儿湖、白哈儿湖,说的就都是这里。没想到,在古书上写的,如今我们竟然会到了这里。” 能够记住北海这么多的名字,妙玉也真是有些学问。 “不过,最早的记载,还是《汉书?苏武传》,那个时候,就叫北海。没成想,如今我们也到了苏武牧羊的地方。” 黛玉的学问也是不差的。 “这里气候宜人,景色优美,物产丰富,民风淳朴,若是将来我们到这里定居下来,你们感觉如何?” 贾珉心血来潮,就想试探一下众女的想法。 到目前为止,这里除了卫若兰、林大江、焦/利、戴植、刘成等人,其他人还不知道他的计划。 “这里倒是颇有世外桃源之风,只是离府里太远了。” 宝钗顺口说道。 “是啊,若是在这里住下,将来回府里一趟,来回光是路上,就要花小半年呢。若是多走上几回,这一辈子就都在路上颠簸了。” 黛玉说出了个很现实的问题。 贾珉捡起一块石头,扔进了湖里,宝钗和黛玉说完,也没往心里去,众女就到湖边玩儿起水来。 看着她们欢快的样子,贾珉心里不禁有些黯然。 对于自己这个穿越者来说,这里似乎是个好地方,但是,对于宝钗来说,这真的是个好的选择吗? 虽然她们离开了帝都,到了卜奎,又跟着自己到了这里,将来还要到法兰西去,但是,他们始终还是把自己当做是府里的人。 在她们的心里,自己早晚还是要回到帝都的。 不仅宝钗和黛玉如此,即便是妙玉和晴雯,大概也是这个心理。 薛姨妈和薛蟠还在府里,宝钗将来真的能撇开他们? 黛玉虽然现在在这里,但老祖宗毕竟是她的外祖母,她能愿意呆在这里?老太太也不会同意吧? 黛玉还好说,不是自己的女人,走了也就走了。 换做其他几个,既便是平儿、沈冰衣、秦可卿,将来会愿意在这里? 此前,贾珉曾经有过一个想法,在贾府被抄家之前,将贾府之人迁移到这里来,借此躲过那场灭顶之灾。 现在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叫他们离开繁华的帝都,到这里来,他们会愿意么? 第0464章 难道真的要造反 贾府中人,一个个的都享受惯了,哪里会甘心放弃贾府的优渥生活,到这样的偏远之地来? 再说了,贾府现在的日子,正如日中天。他们哪里会相信,自己会有被抄家的那一天? 外有王子腾舅舅,内有元春姐姐,说府里会有那一天,打死他们也不会信的。 对于王子腾和元春,贾珉非常尊敬。不过,这也正是贾珉担心的地方。 在红楼原著里,贾元春正当盛年,就突然暴病身亡,紧接着,王子腾在进京赴任大学士的途中,眼瞅着要到京城了,却因偶感风寒,被当地的一个郎中用错了药,病死了。 这两个人的死,显得非常诡异。随后贾府就被抄家了。 怎么就会怎么巧合?这里面,很可能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现在,这个阴谋还会不会发生?若是发生了,自己怎么办? 若是换了别人,自己还可以不管,但是这两个人,自己能够坐视不理么? 给他们报仇吗?若是不给他们报仇,就让他们白白地死去? 真要给他们报仇,那可就是离造反不远了。 难道真的要造反?贾珉有些不敢想下去。 现在,他还有一丝幻想,或者说,还有一些事实依据。 自从他到了贾府之后,贾府的走向已经有了不少改变。 比如宝玉、贾环、贾蓉、贾琏、宝钗、黛玉、平儿、晴雯等。 但是,也有许多事情没有改变,还在按照原有的轨迹进行。 比如王子腾巡边,贾元春升为贵妃,修盖大观园等。 改变的,多是年轻一代,对于贾府命运的走向,影响权重比较小、 没改变的,是重量级人物和大事件,对于贾府命运走向的影响比较大。 今后到底会如何发展呢? 一时之间,贾珉也理不出个头绪来。直到高大壮来喊他吃饭,才怏怏回去。 三天之后。 下午三点多,贾珉率领商队抵达平远城——北海周边地区最大的一个镇。加起来有一万多一点儿的人口。 远远地望见平远城的时候,贾珉隐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跟他当年带着府兵团抵达卜奎时的感觉很相似。 只是现在的平远城,比起当年的卜奎还有所不如。 无论是在规模上,人口上,还是繁华程度上,平远城都还不能跟卜奎相比。 从个人角度来说,差别也是巨大的。 当年自己带着一千三百多训练有素的精兵,是朝廷命官,身后有朝廷做靠山。 做什么事情,都属于履行皇命,师出有名。 如今到这里,只带着二百来人,还是私人身份。 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今后,就将要在这里立足,打下一片江山来。 当然,好处也是明显的。 以前在卜奎,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为朝廷卖命。这一回,是为了自己。 二者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珉长官,前面有不少人,是不是来迎接咱们的?” 亲兵队长高大壮凑了上来。 府兵团解散后,原来的亲兵都不走,非要跟着贾珉,所以此次就把他们都带来了。 看见这么多人,贾珉也感到有些奇怪。 卫若水和刘更新去打前站,说是想去见平远城的卫家人,难道是卫家来人迎接了?还是有其他本地人来迎接了? 抑或是正好相反,当地人不欢迎自己,前来阻挡了? 随即贾珉就感到自己有些患得患失。 若是有什么意外,卫若水会回来向自己报告的。 虽然先遣队的人并不多,但是,他们的战斗力极强,几乎可以以一当十。即使对方人多,打不过对方,全身而退还是没有问题的。 走近了,看见了卫若水和刘更新,他们身边,是几个穿着比较体面的人。 在他们身后,是先遣队和一些当地人。 这些当地人,都带着武器,估计是哪家的家兵。 对方迎了上来。 “贾游击,我来介绍一下。” 刘更新上来,身后跟着三个人。 “诸位,这位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大德荣国公之后,一甲探花,卜奎游击贾珉贾怀远。” “贾游击,这位就是卫家的家主卫嵩,刚才跟卫若水叙了家谱,可真是巧了,字正好排的上,正是本家。” “贾游击大名鼎鼎,久仰久仰。” 卫嵩上来,握住贾珉的手,神情兴奋,态度亲热。 说的竟然是汉语。虽然跟汉地人的语调、口音有所不同,还是能听得懂。 “卫家主客气了,前来叨扰,麻烦你们了。” “贾游击不必客气,见到家乡来人,深感欣慰,正是求之不得呢。” “这位就是卫若兰,你们的本家。” 卫若兰跟卫嵩相见,自是一番客气。 接着刘更新又引荐了另外两人。 一个是达克儿部落的头人托克,是个白鞑靼人。 白鞑靼人跟北温都拉的鞑靼人,虽然同属鞑靼人。但是在人种上不同。 北温都拉的鞑靼人,是黄种人。白鞑靼人,则是白种人。 另一位是西美尔部落的头人博格达,是个四十来岁的粗壮汉子。 托克和博格达两人,就不会讲汉语了,跟贾珉交流,全靠卫嵩和刘更新居中翻译。 焦/利和刘成上来,给三人送上了礼物,跟那天给刘更新的,是同样的礼物。几人客气一番,也就收下。 又引荐了林大江等主要人物,寒暄客气一阵,就向城里走去。 一边走,卫嵩几人一边盛赞贾珉打败了哥萨克的功绩。 这些部落地区之人,都非常好客。贾珉等赶到城里时,就被直接带到了卫家。 那里已经开始准备饭菜,今晚就由卫家为商队接风洗尘。 卫家在当地确实是个大家族,有六七百人。 卫家大院,就是当地最大的一个院落。商队的宿营地,就被安排在卫家大院当中。 商队士兵们开始搭建毡房,宝钗等女眷们,则被引进卫家内宅,由卫家的女眷们相陪。 贾珉等头面人物,则被带到了卫嵩的客厅。 卫家的房屋,还保留着比较明显的汉地建筑风格,跟通远堡的建筑形制,几乎一模一样。 这跟平远城里其他部落的建筑,有着明显的不同。 这边贾珉跟卫嵩、托克、博格达几人聊天,那边焦利和刘成就把从哥萨克那里缴获来的东西,分出了三车,分别送给卫家、达克儿和西美尔人。 这些东西很多,一路上拉得太多也是累赘,倒不如送出去一些,交个人情。 对于以后在这里立足,也算是打个基础。 宝钗那边,自然不用贾珉操心。 刚进了卫家,宝钗就已经安排晴雯挑选了礼物,给卫家女眷送上。 在人情世故这方面,宝钗向来做得滴水不漏,总是令人无可挑剔。 闲聊中,就在卫嵩的客厅里摆开了宴席,菜肴十分丰盛,净是当地的山珍野味和北海里水产,一时间,室内香味四溢。 焦利拿来了两罐从卜奎带来的酒。 “贾游击,这是何意,到了我家,怎么还能叫你自己带酒呢?” 卫嵩就有些不解。 “卫家主,我这个酒,与众不同,定是你们以前从未喝过的。你问问刘老先生,他是喝过的,是不是跟你们的就不一样?” “是啊,卫家主,确实与众不同。不过,我先不说有何不同,等一会儿喝上了,你们就知道了。” 刘更新还故意卖了个关子。 这个酒,自然就是平儿她们在卜奎做的高度酒,足有六十度,在平远城这里,自然是没有的。 这里的酒,还都是那种低度酒。 这里人喝酒,不用酒盅,都用小碗。 见焦利只给每个小碗里倒了一点点酒,刚刚把碗底盖上,卫嵩、托克、博格达心里就有些疑惑。 怎么就倒这么一点儿?都不够一口喝的。是他们没有酒,还是他们太小气? 不过,等到他们喝了第一口的时候,心里的想法立刻就变了。 不仅心里的想法变了,脸上的表情也变了。 嗓子里似乎象火烧一样,就好像有一股火,从嘴里一直烧到了心里。冷不防间,把眼泪都辣了出来。似乎都喘不过气来了。 “好酒!” 卫嵩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几乎跳了起来。 “痛快,这才叫酒呢。” 托克把勺子一放,就拥抱了身边的卫若兰一下。 “这一辈子,真是白活了,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做酒。” 博格达说完,干脆离席,在空地里转了两圈儿,跳起舞来。 刘更新和卫嵩,则急着给翻译。 酒局开局顺利,气氛就热烈起来。 卫嵩几人没一会儿,就彻底放开。 这里的人本来就好酒,今天喝到了这样痛快淋漓的酒,如何能不兴奋? 精神兴奋,有尊贵客人从远方来,心情顺畅,再加上酒劲儿上来了,于是就无话不谈,气氛变得热烈火爆,和谐融洽。 这一次,贾珉带了三套做酒用具。临行前,又叫几个士兵从平儿那里学习了烧酒技术。 这几套酒具和烧酒技术,就是他在一路上几个关键节点的杀手锏。 其中的一个节点,就是平远城。 仅仅是送点礼物,还不足以将这帮地头蛇彻底地拉到自己一边儿。 想要叫他们接纳自己,为自己卖力,今后为己所用,还需要给他们更大的利益。需要将他们的利益跟自己绑架到一起。 “三位兄台,我这个酒,若是在平远城售卖,能否卖出去?” “贾游击,你有多少,都卖给我们,定会售卖一空。” ;“我卖给你们,你们再卖给别人,能赚几个钱,三位兄台难道就不想赚大钱?” “贾游击的意思是?” 卫嵩的眼睛亮了。 “我与三位兄台合伙造酒如何?” 贾珉说完,端起碗,轻轻地抿了一口。 “还能如何?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卫嵩大声喝道,又摔了筷子。 托克又去拥抱卫若兰,博格达自然又跳起了舞蹈。 第0465章 最新最美的图画 北海地区地广人稀,几本上还处于自然经济状态。 在地貌上,除了广阔的费加尔湖,就是无边的草原和一些山脉。 土地都是厚厚的黑土地,但绝大多数都是未开垦的处女地。 农业经济也不不发达。多数人都从事游牧业,只有一些白鞑靼人,既从事牧业,也从事农业。 至于农作物,则主要以小麦和燕麦为主。 小麦主要是人吃的,燕麦主要是喂马等牲畜的。 这里的商品经济还比较落后,从事商业的,主要是一些外来人,来往的商队,就担当者商品流通的主要任务。 手工业也不发达,工艺技术也比较落后。整个经济发展水平,比卜奎还要差上一大截。 这里固然落后,但是,优点也很明显。 首先就是地域广阔,资源丰富,有着广阔的发展空间。人口稀少,可以承载更多的外来人口。 其次是地理位置优越。 从近期看,这里属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蛮荒之地。但是,放在大环境下,就能看出优势了。 这里是欧亚大陆上,大德和罗斯两大帝国的中间地带。可以看做是东西方两大文明的交汇地区。 若是把这个特点发挥好了,其实可以做很多文章。 从费加尔湖流出的谢尔登河,一直流入到大海。 若是将来发展航运,北海地区就有了出海口,可以避开漫长的路上交通线,走向大海,跟罗斯和大德从海上联系起来。 从海上向南,可以到达大德、高丽、扶桑,再远一些,可以一直到南洋。 向北,可以到达罗斯的一些地方,在夏季不冻冰的时候,甚至可以通过北冰洋,抵达欧洲。 这也是贾珉特别看重的地方。 若果海上航线开通了,就可以将北海同整个世界联系起来。 北海的另一个独特优势,就是因为费加尔湖的存在,而形成的独特的小气候环境。 这里冬暖夏凉,是非常适宜的度假圣地。 虽然这个时代还比较落后,旅游对于一般的普通百姓还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但是,哪个时代都有有钱的人。有钱人的最大快乐,就是享受。 拥有一座别墅用来度假,就是他们的标签。即可以用来度假,又可以以此作为身份的象征,用来炫耀。 北海地区优越的气候条件,就为度假经济的发展,带来了极大的可能。 上午九点,贾珉一行来到了距离平远城二里远的地方,这里还是湖边,湖面上空,有一些水鸟在飞翔,叽叽喳喳地叫着。 焦利和卫若水等人,跟着卫嵩、托克、博格达去跑马圈地了。 贾珉、卫若兰、林大江、戴植、刘成等,则在这里等候。 这里是湖水很深的地方,贾珉选定了这里,将来作为码头。 围绕着码头上下五里远,就是将来的平远新城。 这个码头,就将成为新城的中心。 从湖边向内陆延伸二十里,就是平远新城将来的城区和郊区。 焦利和卫若兰他们去跑马圈地的地盘,就是这个范围。 这里地广人稀,又没有朝廷和政府,许多地方的土地归属权,其实非常模糊。 大部分的部落,只有传统的游牧和耕作区域,也没有明确的界限。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地广人稀,土地资源过剩,人们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争夺。 他们现在要占用的这一块地方,其实就是卫家、塔克儿和西美尔三家的传统放牧区域。 昨天晚上喝酒,达成了共同造酒的协议后,贾珉趁机提出了要在这里占一块儿靠近湖边的地盘,卫嵩就向他推荐了这里。 至于占地的理由,则是在这里建设一些房屋,将来在这里经商和放牧。 贾珉提出要给钱,几人坚决不要。 不过,贾珉还是坚持给了一千两银子,买了下来。 之所以如此做,是为了长远考虑。 现在看来这片地不值钱,等到将来发展起来,可就值钱了。如果此时不把归属权弄清楚了,将来就很可能发生纠纷。 这就叫先小人后君子,省得将来啰嗦。 “若兰,这里就是你将来的立足之地了,等到我回来的时候,希望看到这里会有些起色。” “珉长官,你放心吧,我会按照你的规划,在这里好好布局的。” “若兰,就像珉长官说的,这里是一张白纸,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我现在都有些着急了,很想看看将来是什么样子呢。” 林大江拍拍卫若兰的肩膀,脸上带着期待。 “若兰,我们的工业区,你可要给我看好了,不要叫别人给占了去。” “放心吧,刘成,我会给你留下来的。” 贾珉回头,向着几人。 “目前,我们的计划还暂时保密,等到紫英带着人到了这里,再开始建造砖瓦厂,你们现在就先造一些土坯房屋。不要大规模建房。” “码头区就按照你说的,留那么大?是不是太大了些?” 在卫若兰看来,贾珉划定的码头区,有些太大了。 “现在看来是有些大,但是,过个几年,就不会显得大了。到那个时候,这里就是一片繁华之地,怕是寸土寸金了。” “另外,等冯紫英到了之后,你就把这里的事情交给他,你还要把主要的功夫,放在你的本业上。” 卫若兰的本业,自然就是他的情报工作了。 在今后的时间里,他将以一个行商的角色,尽可能地走遍北海地区。 勘察这里的山川地理,风土人情。地形地势,道路交通。 各地的部落分布,人口构成,宗教信仰、经济文化等方方面面的情报,都在他的搜集,归纳和整理范围之内。 细致到各个部落头人的性格,爱好,家庭状况等,也不放过。 就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来自大德帝国的几个人,在远离家乡几千里之外的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获得了一块土地。 就是这块土地,将成为他们的立足点。 他们在这里规划者,要建立一座新的城市。以这座城市为中心,他们要建立一个新的王朝。 此时,贾珉18岁,卫若兰20岁,林大江30岁,戴植46岁,刘成26岁,焦利26岁。 随后即将到来的,贾珉集团的二号人物冯紫英20岁,三号人物陈也俊21岁。 平均年龄25岁刚出头。 他们现在的身份,是个商队。 这个商队,将在平远城分为两个部分。 一部分一百七十多人,由贾珉率领,向西继续进发,路经罗斯帝国,最终的目标是欧洲大陆的法兰西。 另一部分,将由卫若兰率领,在这块新取得的土地上立足,进行一些必要的建设,随后将与冯紫英率领的第二批人员汇合。 他们将开辟出平远城至卜奎之间的商路。 等到贾珉回来的时候,他们将共同开始他们的扩张计划。 傍晚的时候,腊梅花的商队抵达平远城。 腊梅花显然以前到过这里,不仅跟卫嵩、托克和博格达都认识,对于平远城也很熟悉。 她此次带来的货物,是事先跟当地人定好的,来了之后,就一次性的交割出去。 由此可见,她的朝贡生意,几乎就是私人定制的。 若是朝廷的人知道,他们显示恩德的那些东西,其实只是腊梅花的一个货物时,不知作何感想。 在他们的眼里。此时大概还以为腊梅花虚构的那些什么部落,会把这些赏赐放在家里供奉,甚至作为传家宝世代相传,一边膜拜着,一边感念皇上的恩德呢。 一块似乎没有什么用处的土地,换来了一千两银子,让卫嵩等人感到过意不去。于是晚上就继续设宴招待贾珉等主要人物。 昨天晚上卫家招待整个商队,今天就不再招待了。不过,宝钗等女眷,还是继续由卫家招待。 腊梅花没有到女眷那边,而是跟贾珉和卫嵩等人在一起。 腊梅花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跟卫嵩等人又认识,又去过贾府,跟贾府人都熟悉,也就以贾珉的同行人自居,在酒桌上,自然又把贾府和贾珉大大地吹捧了一番。 这一次,她说的比较详细,连贾元春是贵妃,王子腾是贾珉的舅舅,贾王薛史四大家族的事情,以及卫若兰、冯紫英、陈也俊、宝钗、妙玉、黛玉等人的家世,也都给说了出来。 说是吹捧,其实倒也没太过分,大体上倒也符合实情。 这些话,贾珉和卫若兰都是不太好自己过多地宣扬的,此时由腊梅花说了出来,倒是比较合适。也更加具有可信度。 于是卫嵩等人,越发殷勤了。 “怎么样?我给你抬的轿子还不错吧?” 腊梅花瞅着贾珉,脸上不禁有些得意。 “有些话说的过头了,我家其实没有那么显赫的,你在那里呆过,应该有所了解。” “贾怀远,你知足吧,象你家这样的,世上又能有几家?” “算了,不提这些了。你下一步有何打算?何时返回?” “谁说我要回去了?” “不回去,在这里定居?” “也不在这里,我要跟着你一起去法兰西,看看你究竟要到那里去做什么?那里我还从未去过呢。” “我自然是去游历和做生意的。” “贾老四,咱们俩都是朋友了,你还不相信我?万里迢迢,跑到法兰西去做生意,这话你蒙别人行,你想蒙我,办不到。就凭你做生意,在帝都,在卜奎,在江南,到哪里不能做,何必非要跑那么远去?” 腊梅花一不高兴,贾珉就变成贾老四了。 贾珉不得不承认,腊梅花确实是个很精明的人,同时,也是个视野广阔,很有见识的,又有魄力的人。 象朝贡那样的生意,就是自己做不来的。若是腊梅花跟自己一起去,还说不定真就会对自己有所帮助。 第0466章 女公爵死了 第二天,贾珉率队启程,向罗斯方向挺进,腊梅花率领她的几个女亲兵,正式加入了贾珉的商队。 卫若兰、林大江、孙远飞率领三十来人,则留在了平远城。 卫嵩、托克、博格达、刘更新等人,则为贾珉一行送行。 卫嵩和托克分别派出了一个向导,又向贾珉介绍了前方的几个朋友,告诉贾珉,到了那里,可以到他们的朋友那里宿营。 据卫嵩等人介绍,此去谢尔盖要塞,还有一千七百多里。那里就是罗斯帝国边界的最南方了。 其实,若是按照平远城的方位来看,谢尔盖堡已经是西北方向,只是按照卜奎的方位看,那里还属于北方。 从谢尔盖堡来看平远城,其实就是东南方向了。 一路上都是莽莽荒原,也没有什么像样的道路。 这里的道路,基本上都是商队走过留下的。许多地方,连路面都看不到,其实就是在草原上走的。 若不是有向导,即便是腊梅花和贾珉商队这样有过温都拉草原生活经验的人,都容易迷路。 下了雨,黑土就变得很黏,车辆行走非常困难。有时就不得不停下来,等待雨过天晴,路面干爽一些的时候再走。 路上不时会遇到高山,有的有一些陡峭的小路,有的则只能绕行。 最大的一座山,足足绕了两天才过去。 遇上了河流,过河也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好在小心翼翼,总算是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虽然行进艰难,人员倒还平安无事。 一路上除了偶尔见到一些商队,很少见到村庄和人家。 许多时候,走上一天也见不到人家。每到一个村庄,就要补充一些粮食。这里土地广袤,各处粮食倒还丰富。加上有一些储备,所以始终没有断粮。 至于副食品,就只有一些携带的咸菜、腌肉、干鱼之类的易于保存的食物。蔬菜什么的,就谈不上了。 好在还有向导,认识一些野菜,府兵团原来又都经历过野外生存训练,对于什么东西能吃,也都有些经验。每到宿营的时候,就去采集一些野菜回来,调剂一下口味。 至于新鲜的肉食,若是不急于赶路,打些猎物,抓些鱼,其实也比较容易。 一些野兔、山羊、狍子等,似乎比较傻,也不太怕人,路上就时常会遇到,也就顺便打上一些。 河里和一些小湖泊里的鱼,非常容易就能捕捉上来。 宝钗等出来了这么长时间,对此已经习惯,虽然艰苦,倒也都咬牙挺了过来。 这里所说的荒凉,其实主要是从人的角度上说的。只是因为人少,显得这里没有人气。 从生态的角度上来说,这里倒是到处生机勃勃。除了植被茂盛,动物也很多,自然环境很好。 “珉长官,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些什么么?” 戴植骑着马,跟贾珉并排走着,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戴先生,珉长官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他如何知道你想些什么?” 刘成笑嘻嘻地说道。 “我在想,若是咱们大德多一些水灾旱灾,对我们就有好处了。” 没等贾珉说话,戴植就自己先说了出来。 “戴先生平时一向悲天悯人,此时怎么会如此想了?” 这回贾珉说话了。 “我是想,若是遭了灾,就有大量流民,到时候,我们便去把他们招募到这里来。这里有无尽的土地,种地放牧,可以养活无数的人。还何愁吃穿?” “这倒是了,江南、中原人多地少,一遇天灾,灾民就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若是到了这里,哪家还能吃不饱饭?” 焦/利如今也是颇有见识了。 “关键之处,是这里的道路交通。将来,我们要先把道路修好,路通了,人也就来了。沿着路边,渐渐就会出现村庄集镇。慢慢地,就会变成城市。” “珉长官,你不是说要建几座城吗?何时可建?” “等我们回来,就开始张罗此事。到时候,咱们这些人当中,兴许就会出现一些城主呢。” “珉长官,我们也能建城吗?” “当然可以,不仅你刘成,将来把你叔叔刘铁山和婶子吴红梅叫来,一起建个城。就叫做刘家城。实在不行,建个镇子,建个村子,都是可以的,刘家镇,刘家村,不都是挺好的么?不仅有了生计,还能光宗耀祖。” “这倒真是呢,珉长官,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要好好地琢磨一番呢。” 这支从卜奎出发的商队,就这样一路艰难地跋涉,不过,每天他们的心里都充满着各种憧憬。 晓行夜宿,经过三十六天的跋涉,他们远远地见到了前方的一片村庄。 这是他们从平远城出来之后,见到的最大规模的人工建筑。 这就是属于罗斯帝国的谢尔盖要塞,也就是俗称的谢尔盖堡。 那位塔玛尔女公爵在给宁古塔将军韩天魁的信里,所说的接头地点,就在这里。 当初杨林给贾珉这封信的时候,得到这封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封信在贾珉的手里,已经两年半多了,若是再加上以前在杨林手里和路上的时间,这封信从那位塔玛尔女公爵的手里发出,应该至少有三年时间。 三年过去了,情况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在这里,能不能找到这位塔玛尔女公爵或者她的代理人? 贾珉的心里,其实也不太有底。 谢尔盖堡也好,谢尔盖要塞也好,其实并没有什么军事意义上的城防工程和要塞工程。说穿了,这里也就是个比较大的村庄,有个百来户人家。 实际上,这里也真就不需要什么要塞工事。 此去往南,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部落地区,更多的地方,连人烟都没有。几乎不可能发起对这里的大规模军事进攻。 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建设一些没有用的工程,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 在距离谢尔盖堡大约二里地时,一队人马迎了上来,大约有二十来人。 “塞万特先生,这回该你出面了。记住了,从现在起,我就是贾珉子爵了。” “明白了,怀远。” 塞万特答应一声,就带着塞万特太太骑马上去迎接。他们夫妇将负责第一次跟罗斯人打交道。 贾珉现在并没有爵位,他这个子爵,不过是瞎编的。 但是,以他荣国公之后的身份,编造个子爵身份,倒也不过分。 他有探花的头衔,又曾经有正三品的游击官职,即使自己不封爵,世袭个子爵,也不过分。说起来也是有人信的。 况且,即使不信,又能怎样?难道对方还能到帝都去验证? 对方是否相信他的身份,其实不在于这些。而在于他的实力。 这个实力,是一些综合因素。 包括他的排场、财富、随从的多少和素质、会讲法语、英语、会做法语诗歌、会跳华尔兹等等,这些标签儿,决定了他的身份的真假。 这个时代的罗斯帝国,基本上还是个农奴制社会。 在社会形态的发展阶段上,甚至比大德帝国还要落后。 大德虽然也有奴隶的存在,毕竟还是只有贾府之类贵族家族内,才有合法的奴隶存在。 在整个社会的层面上,其实并不是奴隶制社会。 罗斯帝国的当权者以及在整个社会的经济命脉,基本上都掌握在贵族手里,罗斯帝国也还是个农业国家。 此时英法等欧洲国家,也才刚开始工业革命,等到这个浪潮到了罗斯时,就更晚了。 正是因为贵族具有崇高的地位,有爵位的贵族又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贾珉才以贵族和子爵的身份出现。 当然了,他还有另外的身份。 此时,塞万特先生就在跟安德烈讨论贾珉的身份。 安德烈上尉,就是谢尔盖堡驻军的指挥官。 “塞万特先生,您是说,这位贾珉子爵是大德皇室成员?” “他是皇室的外戚。” “外戚?” 安德烈一时之间没明白。 “他是大德皇后的弟弟,无比尊崇。” 塞万特直接把元春封为皇后了。 这个家伙,比元亨天子还厉害。 “您是说,大德大皇帝陛下终于派出使者,来见我们的沙皇陛下了?” 安德烈上尉如此说,其实是有事实根据的。 此前多年之前,罗斯就曾经派出过使者到帝都,求见大德天子。要求两国建立外交关系,进行通商。 那个时候,还是先皇在位。 在大德皇朝看来,罗斯这样的国家,自然是蛮夷之地,怎么配建立平等的外交关系? 我天朝上国地大物博,什么都不缺,何必跟他们通商? 要建立关系也行,先上表称臣,然后朝贡。 这样的要求,人家自然不会答应,使者的使命自然告吹。建立外交关系和通商事宜,也就不了了之。 “此次倒不是正式出使,不过,贾珉子爵是来游历考察的。在不远的将来,不排除成为使者的可能。我认为,这对于安德烈上尉是个极好的机会。” “贾珉子爵不仅是皇后的弟弟,还是公爵之后,御前第三诗人,卜奎总督,能讲法语和英语。最重要的是,他带来了一项东方伏特加技术,想要寻求商业伙伴。” “东方伏特加?” 安德烈眼睛亮了。 “我带了一点儿样品,请安德烈上尉品尝一下。” 塞万特从怀里摸出个小酒壶,递给了安德烈。 罗斯虽然早就有了伏特加,但是,到现在为止,伏特加还是一种奢侈品。除了上层社会和有钱人,一般人还很难享受到。 安德烈喝了一口,品味了一下,又喝了一口,又品味了一下。然后就把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 “塞万特先生,真是上等的伏特加。我很愿意为贾珉子爵引荐塔玛尔公爵。但是,我做不到了。” “为什么?难道你愿意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吗?” “我当然不愿意放过。但是,塔玛尔女公爵已经在一年前死了。” 第0467章 一言不合就开火 塔玛尔竟然死了? 塞万特懵了。 我们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历经艰辛感到了这里,眼瞅着到了地方,她竟然死了? 过了足有五分钟,塞万特才回过味儿来。 “安德烈上尉,请随我来,你跟贾珉子爵亲自解释一下。” 安德烈过来,见了礼,就把情况说了一下。 贾珉也是大感意外。 这个消息,对于他也是个沉重打击。 尽管他已经见惯了风雨,心里也是慌乱了一会儿。 “安德烈上尉,塔玛尔公爵还有什么亲人么?她的继承人是谁?” “她的继承人?我们也不知道是谁,不过,或许过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这是何意?” 贾珉顺嘴多问了一句。 “她的继承人,目前还未定下来。她的女儿塔玛尔和养子卡立宁,目前正在争夺。将来谁胜出了,谁就继承塔玛尔公爵。” 嗯?这倒是挺有趣儿,为了继承爵位,争起来了。 “他们目前都在哪里?” “就在这里,前几天来的。目前塔玛尔小姐被软禁在这里,据说卡立宁正在逼迫塔玛尔小姐签署弃权书,一旦塔玛尔小姐签字,卡立宁就将获得爵位继承权。” “安德烈上尉,我们想要到前面的村庄里居住几天,补充一下食物。” “这个,贾珉子爵,这必须得到卡立宁老爷或者塔玛尔小姐的允许。” “为什么?你不是这里的指挥官吗?” “这里是塔玛尔公爵的领地,所以,没有他们的允许,我不能让你们进去。请你们原谅。” “那么,就请安德烈上尉去给通报一声,就说我们想见见卡立宁先生或者塔玛尔小姐。” 贾珉说着,给焦利使了个眼色,焦利自然明白,到车上拿了一罐酒,送给了安德烈。 安德烈一见到酒,立刻就眉开眼笑。 打开盖儿,就捧着酒坛子喝了一口,长长地哈了一口气。 “贾珉子爵,看在东方伏特加的份上,我给您个忠告。卡立宁老爷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你带着这么多女士,若是叫他见到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怎么,难道他还敢抢人吗?” “嘿嘿,卡立宁老爷想做的事情,没有不敢做的。行了,也不用我去通报了,他来了。” 就见一股烟尘飞起,一队人马向这边飞驰而来,大约有十多个人,不一会儿,就到了跟前。 安德烈迎了上去,跟领头的而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说了一会儿,那个人就骑马踱了过来。 一看那派头,就知道此人应该就是卡立宁了。 “你们谁你贾珉子爵?” 也不下马,就在马上傲慢地说话。 贾珉一见此人。,心里就非常反感。 “我就是。” 贾珉压着怒火,平静地说道。 “想进入我的领地可以,把你带来的女人交出来。” 贾珉回头看了一眼宝钗他们几个,就见到了她们愤怒又紧张的表情。 “卡立宁先生,你这样做,可就是没有绅士风度了。我们只是路过而已。现在,我们不进入你的领地了,我们绕行过去。” 就在这一会儿,贾珉决定,不再指望这封信了。他要自己到法国去,直接跟法国打交道。将来另想办法,把军火运回来。 “贾珉子爵,周围几百里,都是我们塔玛尔家族的领地,你绕不过去。除了交出女人,你别无选择。” “如果我不交呢?” “那你们谁也别想……。” 卡立宁话没说完,贾珉就动了。一把抓着卡立宁的马镫,连同他的脚就举起来,将他掀到马下,手一搭马鞍,身子就越过马去。 那边卡立宁正要起身,贾珉已经跃下,一脚就踹在卡立宁身上,卡立宁就像个土豆一样,滚了出去。 宝钗、妙玉、黛玉、晴雯几个,现在都能听得懂法语。贾珉和卡立宁的对话,几人早就听明白了,心里恨不得立刻就杀了眼前这个狂徒。 见贾珉动手了,宝钗就大喝一声。 “竟敢轻薄老娘,老娘杀了你!” 说着就冲了上来,妙玉、黛玉、晴雯也不甘落后,紧跟着就冲了上来。 又是火铳,又是弩箭,转眼间功夫,就把卡立宁带来的十来个人射倒了。 将宝钗这边动手了,卫若水,秦钟,贾芹等人就一拥而上,在倒地的那些人身上又是一阵乱射。 安德烈带的人刚想举枪,就被商队大兵们给包围了。吓的安德烈急忙命令自己的士兵放下枪,这才没有打起来。 此时安德烈也被卫若水用枪顶住了头,不敢动弹。 贾珉脚下踩着卡立宁,回头看着情形。 他本来只想把卡立宁给擒住,拿他当人质,带着自己过境。 没想到,宝钗几个女人竟然先动手了,而且一上来就下死手。 就在这时,宝钗几人就到了他跟前,不由分说,对着卡立宁的脑袋就开火。 贾珉一见她们打红了眼,怕伤了自己的腿,就急忙躲开。 “不要打死他,给他留条命。” 宝钗几人哪里还听他的,就连莺儿等丫鬟们,也纷纷上来。 不一会儿,卡立宁身上就都是窟窿眼,还插满了弩箭。 “敢欺负老娘,老娘杀了你!” 一帮女人一边喊着,还用脚踢着卡立宁的尸首。 见此情形,就连安德烈和塞万特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四爷,我们打的怎么样,好不好?” 晴雯一脸得意,就向贾珉邀功。 “好、好、好……。” 好个屁,我的计划全叫你们给打乱了,这帮败家娘儿们,一言不合就杀人,还口口声声老娘老娘的。现在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不过,他现在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她们,处理眼前的事情,才是正经事儿。 “安德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实话了,我们是塔玛尔小姐请来保护她的,就是她叫我们杀了卡立宁的。现在卡立宁已经死了,你可以带我们去见塔玛尔小姐了。” “这个……,好吧,既然是塔玛尔小姐请来的,我就带你们去见他。不过,卡立宁那里还有几个人,你们还要小心了。” “安德烈上尉,你认为我们还会怕他那几个人嘛?” “是的,贾珉子爵,不必怕他们,请。” 对于贾珉说的是塔玛尔请他们来的,安德烈是半信半疑,甚至怀疑多于相信。 但是,他是属于罗斯帝国的军队,对于塔玛尔家族的内部争端,也不方便介入。 此地属于塔玛尔家族的领地,自己只是在这里驻军,没必要管那么多闲事儿。 既然对方声称是塔玛尔小姐请来的,自己也乐得袖手旁观。 想用了这一层,他倒真希望这个贾珉子爵是塔玛尔小姐请来的了。 在安德烈的带领下,商队就向村里走去。 这个村庄,其实就是塔玛尔家的庄园。村里的居民,就是庄园的佃户和农奴。 到了一所比较大的房子,安德烈停住了。 “塔玛尔小姐就住在这里。那边的几个人,就是卡立宁的人。” “你过去,解除他们的武装,我可以不杀他们,否则,我就要进攻了。” 那里一共只有六个人,在房子前溜溜达达的来回走着。 此时贾珉要想杀他们,可以说易如反掌。 之所以叫安德烈出面,就是要把安德烈给拉进这趟混水里,叫他不能置身事外。 安德烈大概是明白了贾珉的意思,也是为形势所迫,就带着自己的人过去,命令那六个人缴枪。 略微犹豫了一会儿,那六个家伙就交了枪。 塞万特先生和太太过去,跟着安德烈一块儿进屋去。 过了十来分钟,安德烈和塞万特夫妇出来,中间多了一个人,是个十八九的年轻姑娘。 一头金发,穿着白色长裙,一看就是个贵族小姐的样子。 这个女孩子,就应该是塔玛尔小姐了。 走到跟前,塞万特给互相介绍了一下。 塔玛尔小姐伸出手,贾珉抓住她雪白的小手,在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算是行了吻手礼。 “你就是我找来的贾珉子爵?” 塔玛尔这么一说,贾珉心里就轻松了不少。这证明,她认了是自己找贾珉来帮她这个帐。 “正是,你母亲在世的时候,曾经给我写过书信,叫我在你需要的时候帮助你,这一次接到了你的信,我就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幸好还来得及。” “安德烈上尉,谢谢你把贾珉子爵带来。请你帮助安置他的人在这里住下。贾珉子爵,我要跟你单独谈谈。” “愿意为尊贵的小姐效劳。” 安德烈答应一声退下。 “贾珉子爵,请到屋里谈话。” 塔玛尔小姐伸出胳膊,贾珉扶着她的胳膊,拥着她往屋里走去。 安德烈这边跟卫若水等人交代宿营地的事儿,宝钗几个人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刚才见贾珉第一次见面,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了塔玛尔的手,她们心里就着急。 现在见贾珉又抱着那个女人的胳膊,两人单独进去了,心里就更加不安。 “宝姐姐,珉四哥救了那个塔玛尔小姐,她不会是……,不会是以身相许吧?” 黛玉脸色发红,不过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是啊,这也不要个体面了,虽说是礼数,可这个礼数也有些太、太过分了。” 这样的热闹,自然落不下晴雯。 “塞万特太太以前不是跟我们说过么,这只是罗斯的礼数,是吧,塞万特太太?” 宝钗虽然如此说,但心里却颇有些不是滋味。 “是啊,几位姑娘,这只是一般的礼数,不仅是这里,到了法兰西,也是这个礼数呢。” “塞万特太太,若是别人见了我们,是否也是如此?” “也是如此的,你们也要伸出手,叫别人吻一下,然后别人就抱着你们的手臂走,都是一样的。” “哎呀,这可就是男女授受不亲了,四爷见了,怕是要不让的。” “怀远不会的,他也懂得这个礼数,你们也不必顾忌,这就叫入乡随俗嘛。” 几女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心里终究还是不习惯,有些忐忑。 第0468章 东方伏特加 一进了屋子,塔玛尔小姐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了卡立宁?” “我就是贾珉子爵,杀了卡立宁,自然是为了保护你。” 贾珉也不管她态度如何,仍旧平平静静的。自己找了椅子坐下来。 “你在撒谎,我母亲根本就没有要你保护我。” “塔玛尔小姐,我不仅没有撒谎,你母亲还确实给我写过信。” “这不可能。” “小姐请看看这封信,看看是不是你母亲的笔迹?” 贾珉递过去一封信,自然就是那封关于两万支枪的信件了。 “我承认这是我母亲的信,但这件事情我做不到。” “我知道你没有这个能力,所以不指望你帮助我。事实上,是我帮助了你。是我把你从卡立宁的手里解救出来了。” “别跟我提那个混蛋。” “现在,没有人跟你争公爵继承人了,所以,你欠我一个人情。” “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们可以合作生产伏特加。” “你不要有这个幻想了,伏特加的生产技术,都是保密的,我也没有这个技术。” “我有。” “你有?” “对,我不仅有伏特加的生产技术,我的技术还比你们罗斯的技术先进。我这是东方伏特加的生产技术。” 贾珉的东方伏特加,就是高度酒了。 世界上的酒类中,一共有八大基酒。中国白酒,伏特加、朗姆酒、日本清酒等,都属于八大基酒之一。 即使从这个时代算起,伏特加的历史也已经有几百年了。 从酒精度上来讲,最高已经可以达到95%的酒精纯度。通常是就加水后,达到40-50%酒精度饮用。 所以,在酒精度数上来讲,贾珉的高度酒技术,跟伏特加比起来,并没有什么优势。 之所以向塔玛尔抛出这个计划,其实利用的是别的优势。 首先,伏特加的生产技术,都是严格保密的,一般外人根本就得不到。 这就是塔玛尔说她没有技术的原因。 其次,高度酒的优势,在于生产工艺的先进和生产效率高。 伏特加是用小麦、黑麦、马铃薯等原料,通过麦芽糖化,再加上至少三次蒸馏,才生产出来的。 生产周期需要四十多天,对于温度,湿度的要求还比较高。 在出酒的过程中,要用多层桦树皮和木炭过滤吸附,除去酒中的杂质和异味,工艺繁杂,条件苛刻。 贾珉的高度酒,是他前世的先进工艺和设备,原料只要经过七天发酵,就可以使用,在生产周期上,就比伏特加大大缩短了。 在生产工艺上,也非常简单。只要两个小时,就可以直接出酒,不用那些复杂的过滤。出酒率还高。可以大规模地生产。 这两点优势,是伏特加比不了的。 至于酒的品质,其实都是酒精加水。区别只在于度数高低,口感,以及作为基酒调制其他酒品,如鸡尾酒等。 听了贾珉的分析,塔玛尔沉默了。 她是贵族出身,受过良好的教育,以前还跟着母亲到过欧洲,自然有些见识。 “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显然是动心了。 “我准备在法兰西生产,你可以到那里去见证。” “不行,既然要跟我合作,就不能在其他地方再生产。” “我可以把生产技术给你,在罗斯境内,不再转让给别人,我也不在罗斯生产。” “去法国太远,我不能确定你在那里就一定会生产出来。既然你说只要七八天就可以生产出来,我们可以在这里就进行试验。” “不行,我必须去法国之后,再把技术给你。” “你若是不跟我合作,我可以叫安德烈把你扣留下来,逼着你交出技术来。” “你当然可以这样做。但是,在你们这么做的时候,我就可以先杀死你们。” “这里是我的领地,一切由我做主。” “一个小小的卡立宁就把你软禁了,现在还是我解救了你,你的能力非常有限。你不是我的对手。” “贾珉子爵,我们似乎可以换个方式,我可以出钱,买下你的技术。” “我有很多钱,不需要你的钱。” “你为什么非要去法国?” “我是大德帝国的卜奎总督,宫廷诗人,实际上是御前第三诗人。我想到法国的宫廷沙龙去,看看他们的诗人有什么佳作?” 所谓的总督啊,宫廷诗人啊之类的说法,是为了叫欧洲人能够比照自己的习惯称呼,听得明白。 是贾珉原来在跟赛万特聊天的时候,灵机一动,瞎编出来的。 虽然是瞎编,也不是一点儿影子也没有。 他当过卜奎游击,但是游击这个词儿,翻译成法语就很难对应成官职,叫人听得稀里糊涂。 干脆就叫总督,欧洲人就听得明白了。 这么说,跟他的皇后弟弟的身份,倒也吻合,别人又不能跑到卜奎去验证,自己随便说说,也没什么大不了。 至于宫廷诗人和御前第三诗人,指的是他曾经的探花身份。若是直译,别人听了,还会以为他是个花匠和偷花贼呢。 “难道你还会作诗?” 嘿嘿,小丫头,这回你可问着了。若论作诗,嗯,抄诗,这个世界还有谁敢跟我比? 少不得就要小小地露一手,吓唬你一下了。 这个塔玛尔,倒是很漂亮,别有一种异国风情,叫她崇拜一下,也是很不错的。 她能讲法语,沙龙文化那一套,想必也是喜欢的。 女孩子吗,都喜欢有才情的男子。先用诗歌蒙她一下,把她忽悠到法国去,这才是正经事儿。 雨果老前辈,对不起了,只好先把你的《六月之夜》拿来用了。 当夏日的白昼退尽,繁花似锦的平原 向四面八方飘洒着令人陶醉的香气; 耳边响起渐近渐远的喧声,闭上双眼, 依稀入睡,进入透明见底的梦境里。 繁星越发皎洁,一派娇美的夜色, 幽幽苍穹披上了朦朦胧胧的色彩; 柔和苍白的曙光期待着登台的时刻, 仿佛整夜都在遥远的天际里徘徊。 现在正好是六月,这首诗用在此时此地,倒也有些贴切。 “贾珉子爵,可以麻烦您写下来送给我吗?” 呵,原来跟黛玉有得一比,也是个文艺青年。好,就怕你没有爱好,有了爱好,就有弱点了。 以后就经常在你面前露一手,用不了多久,就把你给弄得迷迷糊糊的,还怕你不上道? 等哪回再把华尔兹一跳,叫你更加倾慕我的绝世风采。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你主动投怀送抱,还得看我高兴不高兴呢。 “我的诗歌虽然还不错,但是,跟我同行的几位女士,诗歌比我还要好一些,若是有机会,塔玛尔小姐倒是可以跟她们探讨一下,我想她们也会很愿意给你一些指点的。” “哦?真的如此?我看她们都像很有教养的样子,原来也会诗歌?” 有教养?原来倒是有,只是现在一言不合就杀人了。 “她们从小就接受良好的教育,不仅学贯中西,诗歌的才能更是出色。” 抄的都是法国最为著名诗人的诗歌,要是再不出色,那才怪了。 “难道他们也都出身贵族?” “是的,都是贵族出身。” 这罗斯人似乎更加讲究出身。 “不仅是她们,我的随员们,很多都是贵族子弟。他们原来都是近卫军团的人。” “贾珉子爵,我决定认真地考虑一下你的建议。” “我相信塔玛尔小姐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其实,你可以叫我塔玛拉。” 嗯,有门儿。 “好,塔玛拉,我先告辞。” 塔玛拉属于爱称,一般用于关系比较亲密的人之间。 塔玛拉叫贾珉这样称呼她,就表明她已经把贾珉视为自己朋友圈里的人了。 从塔玛拉那里出来,贾珉就到了宝钗等女眷的毡房里。 见几人都在看着他,贾珉就明白了她们的心思,于是就把跟塔玛拉谈话的内容大致说了一遍。 “以后,你们就可以叫她塔玛拉。” “她不是叫塔玛尔吗,怎么这么一会儿就改名字了?” 刺儿头妙玉又挑毛病了。 “这是比较亲近的人之间的称呼?” “珉四哥,这么一会儿你就跟她亲近了?” 文艺青年黛玉这句话,说的可不太文艺。 “她们这个叫法,就像我们的字,跟别人叫我怀远差不多。” “你给她写了一首诗,她给你写了么,她的才情如何?你叫我们跟她探讨诗歌,我们也要知己知彼啊。” 宝钗总是这么绵里藏针。话说的不显山,不漏水,却是内藏玄机。 “她没写,就我写了一首。” “四爷,这样你岂不是吃亏了?” 晴雯又没心没肺了。 “我这不是为了勾……沟通吗,以后你们跟她打交道的时候,就能试出来。” 我的天,差点儿说成勾引塔玛拉。 “珉四哥,你说叫我们跟西洋人打交道时,要自信,到底如何才算自信?” 黛玉似乎比较虚心。 “这个么,就是自己有什么好,就说什么好,做什么事情,即便是不行,也要说自己行。” “这可就不是虚怀若谷,韬光养晦了” “满招损,谦受益,这可有违圣人教诲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树大招风,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到底还是晴雯比较直率。 “四爷,那不就是吹牛么?” 贾珉又无语了。 唉,文化差异啊。 第0469章 追查秦可卿身世 三天后,贾珉商队与塔玛拉一起上路。 他们此次行的目标,是罗斯首都圣彼得堡。在那里,塔玛拉将办理塔玛拉公爵的继承手续,之后,将跟贾珉商队一起,前往法国。 就在贾珉前往圣彼得堡的同时,冯紫英也从帝都出发。 此行,他带领着从方秀才培训的手艺人那里召募来的二百名工匠。第一步先赶往卜奎,然后将从卜奎前往平远城。 为了争取时间,他选的是水路。从天津卫上船,在辽南牛庄登陆,然后走陆路到达卜奎。 这条路线,跟当年府兵团第一次开往卜奎时,走的是同一条路线。 己卯年夏天的帝都,似乎比去年平静了许多。 去年的此时,正是朝廷对北温都拉用兵,大败而归的时刻。 时间过去了一年,那场惨败的阴影,似乎渐渐过去。 当时令人们痛心疾首的事情,似乎已经变成了遥远的记忆。 去年冬季的时候,随着收复南温都拉之战的胜利,那场惨败又曾短暂地被人提起。 那次提起,还伴随着一些令人热血沸腾的名字。 比如贾珉、长安公主、王子腾以及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 当然,被人议论最多的,则是这些名字背后的那个团体 ——卜奎府兵团。 随着府兵团的裁撤,那些府兵团的故事,也渐渐地被人淡忘了。 今年夏天的话题似乎不多,朝堂上似乎也很平静。 朝廷没有什么重大的举措,也没有比较轰动的人事变动。 但是,消息还是有一些的。 最近比较流行的,主要有两条。 一条是,前一段时间,元亨天子在早朝时突然晕倒。 虽然太医很快就给治好了,但是,此后连续三天,皇上都没有上朝。 皇上恢复上朝后,早朝的时间,似乎也比原来要少一些。 于是就有些传言,说皇上龙体欠安之类的云云。 当然了,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病。皇上虽然是真龙天子,但是,史上的每个皇帝,在最后也都驾崩了。 人人都难逃一死,即使天天喊万岁万岁万万岁,也免不了这个命运。 这个道理,其实是人人都懂的,只是没有人说出来而已。 即使帝都的普通百姓,也都知道,自己说的每句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暗中隐藏的探子听去了。 若是叫有心人给惦记上了,那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所谓的有心人,帝都人都知道,那就是令人谈之色变的锦衣军。 另一件议论较多的,就是南方有些不平静。 广西地方,出现了一股数千人的土匪,占山为王。 不过,这件事情似乎不是什么大事。 尽管如今是太平盛世,但是,哪里出现点儿土匪,也属正常。 以前就在昌平这样的天子脚下,还有鲁霸王土匪呢。 到最后,似乎没有哪股土匪能成的了气候。 如今,朝廷已经叫三藩派人去围剿这股土匪,人们都相信,大军一到,用不了多久,土匪就会土崩瓦解。 三藩辖下,掌管了朝廷三成的军队,要想围剿几千人的土匪,还不是小事一件? 不过,也有些人有不同看法。 说是这股土匪出现的太奇怪。 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当地官府也从来没发现有什么匪患。几千人的土匪,纠集起来,并非易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聚集到一起的。 况且,他们的粮食、饷银、装备等,都是从哪里来的?养活这样一股土匪,可是需要一大笔钱的。 当然,这边一议论,就有人善意地提醒:莫谈国是,小心隔墙有耳。 需要提防的,自然是锦衣军了。 在帝都,锦衣军几乎是无处不在的存在。 锦衣军游击谢鲲,如今是帝都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 虽然他只是个正三品的游击,但是,即使是那些一品二品大员,见了他都得以礼相待。 不仅仅是因为他如今掌管锦衣军,还是因为他可以直接面圣。可以秉承圣上的旨意,秘密办差。 遇到紧急时刻,还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可以说,这些年来,谢鲲一直就是个权势熏天的人物。 只要他想办谁,就没有办不了的。 即使王公贵族,文武百官,也是如此。从来没有人敢挑战谢鲲的权威。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年来,谢鲲的心情始终不错,日子过的也很滋润。 但是,最近几天,他的心情就有些不顺。不仅是不顺,甚至是有些恶劣。 更加令他气愤的是,竟然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来挑战他的权威。 小到什么程度呢?竟然是个奴才,一个地地道道的奴才。一个赶马车的,快七十岁的奴才。 这个奴才,就是宁国府里的奴才焦大。 现在,焦大就被关在锦衣军的大牢里。 他是半个月之前被抓进来的。 当时,他正走在宁荣街上,遇到了荣国府的管家张才,于是张才就请他到酒馆儿里吃酒。 这几天,焦大挺高兴。他已经跟蓉大奶奶说了,想到乡下去养老,不在府里呆着了。 尽管蓉大奶奶竭力挽留他,还说以后不再派他差事,就叫他在府里养老,但是,焦大还是要回到乡下去。 蓉大奶奶无奈,就去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把焦大找去问话,也挽留他。 后来见焦大执意要走,才算勉强答应。叫人赏了焦大钱,又叫秦可卿把乡下庄子的地划了十亩给焦大,这才同意他回去乡下。 焦大本不愿意跟张才吃酒,但张才硬拉着他去,他就只好去了。 两人喝了半天,焦大喝多了,就倒在路边睡着了。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就在锦衣军的大牢里了。 后来就有人来审问他,问的是二十年前的事情。是关于义勇亲王和他的孙女的事情。 几十年前,义勇亲王在朝廷可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他是先皇的哥哥,当时是太子,后来因为跟先皇争夺皇位,渐渐失宠,被废了太子。 再后来,就是先皇被立为太子,继承了皇位。 义勇亲王被废之后,被发配到了四/川。直到先皇驾崩,当今元亨天子即位,才被召回帝都。 义勇亲王被召回后,没过两年就死了。 义勇亲王的儿子诚意亲王,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得罪了当今,被满门抄斩。 义勇亲王当初跟宁国公私交极好,在被发配到四川的时候,宁国府还曾经给他送过钱财,让他度过了艰难的日子。 就在义勇亲王的儿子诚意亲王一家被抄的前一天,焦大从诚意亲王府抱回了一个女婴。 这个女婴,就是秦可卿。 秦可卿,就是诚意亲王的小郡主。 整个贾府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三个人:焦大、赖嬷嬷,还有老太太。 焦大和赖嬷嬷是奴才,这样的大事,自然不敢自己做主,做主的是老太太。 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就连贾敬、贾赦、贾政都不知道。 就在焦大以为自己可以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的时候,这件二十来年前的事情,被人揪了出来。 这半个月以来,焦大几乎天天受刑,但是,他就是坚决否认。绝不承认自己曾经从诚意亲王那里抱回来一个女婴。 现在,他已经奄奄一息,自己已经感到,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就在此时,牢房的门开了,几个锦衣军搬进来一把椅子,一个四十来岁的人,坐到了椅子上。 旁边站着的那个,就是这些天来,一直在审讯他的张文。 “焦大,想明白了吗?还是不说?” 张文和颜悦色地说道。 “焦大,招了吧,招了就好受了,给你吃的,给你喝的,养好了,就放你回去,到乡下养老去。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何必还自寻苦吃呢?” 焦大只是不吱声。 “你知道这位大人是谁么?这就是锦衣军谢大人。谢大人亲自来了,可是给足了你面子,只要你招了,不仅放了你,谢大人还会赏你。” “张文,老子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从未抱过什么女婴到贾府。也不认得什么诚意亲王。你还要我说什么?” 谢鲲咳嗽了一声。 “焦大,你该知道我谢鲲的大名,只要是到了我手上的人,就没有不招的,你还是招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谢鲲?没听说过。还你的大名?你知道什么叫大名么?当年宁国公和荣国公,那才叫大名。” 谢鲲并不生气,反而微微一笑。 “焦大,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怎么连这点儿事儿,都不敢承认了呢?” “你知道什么叫好汉吗?老子当年跟着宁国公征战沙场的时候,你在哪里?老子把宁国公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们不过是躲在地洞里的耗子,也就能背后算计算计人,你也配跟我提好汉?” “焦大,你如此抵赖,不值得的。你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贾府又是怎么对你的?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叫你干活,如今你还替他们掩饰?” “那是老子自己愿意干的,闲不住。蓉大奶奶和老太太对我不错,如今我哪里能诬陷她们?老子虽然只是个奴才,丧良心的事儿,说死也不会做。” “焦大,看来你真是冥顽不灵了,你就不为了你的子孙后代想想嘛?我们要是想动手,立刻就能收拾了他们。” “谢鲲、张文,做人给自己留条后路。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早晚要遭报应的。” “哈哈哈,报应?谁敢报应?谁能报应?是你,还是贾府?告诉你焦大,别做梦了,连贾府我都不怕,我还会怕你几句话?” “谢鲲,你别得意太早。贾府如今是没有什么人。但是,只要那个人回来,你就怕了。” “那个人?谁?” 谢鲲的心里,莫名地有一丝紧张。 第0470章 太子的暗招 焦大蔑视地看了谢鲲一眼。 “谢鲲,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你说的是贾珉吗?哈哈哈,他如今什么都不是了,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他能把我怎么样?笑话。” 焦大慢慢地站起来,摇晃两下,终于站稳了。 突然间,眼睛亮了起来,猛地就像谢鲲扑去。 谢鲲抬起脚,就把焦大踢开。 旁边的张文拔出刀,一刀就刺中了焦大的胸口。 “宁国公,焦大来了,又给你牵马坠蹬来了。” 焦大喊了一声,身子往后一缩,把身体从张文的刀子抽了出去。仰头倒下,身体抽搐几下,再也不动了。 “这个狗奴才,真是冥顽不灵。” 张文恨恨道。 “你为何要杀了他?” “这,卑职是要保护大人啊。” “他一个要死的人,又能耐我何?” “卑职保护大人心切,这才……。” “罢了,罢了,给他灌点儿酒,扔到护城河里去。我去向皇上禀报。” “卑职明白。” 谢鲲出了大牢,在街上策马快走。没用多久,就来到了紫禁城门前的金水桥边。 “你们先回去吧,不用在这里等我了,午时一刻,再到这里来接我。” 四个随从答应一声,一起离去。 每次游击大人进宫,都是如此,他们已经习惯了。 见几个随从走的不见了踪影,谢鲲策马向西长安街驰去。 他没有进宫,而是来到了一所深宅大院的门前。 门额上几个大字,赫然在目:东平王府。 “谢游击请,世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个管家从花厅出来,把谢鲲引到了客厅。 “谢游击稍等片刻,我去通报一声。” 不一会儿,东平王世子宋宽出来了。 “谢兄来得正是时候,我就觉得快到了,果然就来了。” “让世子久等了。” “哪里的话,谢游击是贵客,如今是帝都的风云人物,等等也是应该的。” “世子千万不要如此说,若是没有东平王,谢某也没有今天。” “父王到底没有看错人,谢兄果然是有情有意之人。” “王爷对卑职恩重如山,卑职不敢稍忘。” “嗯,你记得就好。焦大的事儿,办的如何?” “焦大死了。” “死了?” 于是谢鲲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都是卑职办事不利。还请世子责罚。” “唉,算了,死了就算了。或许那秦可卿真的只是秦业从荣养院报养的呢。” “要不卑职再去查查?” “暂且不用了,不要打草惊蛇。如今贾琏等人回来了。他们都是贾珉一手带出来的,倒也不可小觑。此事待我禀报父王之后,再做决断。反正那秦可卿也跑不了,也不急在一时。倒是那几个人,你要多加留意,有了什么把柄,就死死地抓住了。” “如今北静王深居简出,除了上朝,也不见跟谁走动。” “季大学士每日只是忙于汉语拼音之事,倒也没有什么异常。” “只是刘长风和修同贵,两人来往的多些。似乎也只是一起吃酒,并无异常举动。” “好了,多留意一些就行了,看茶。” “卑职告辞。” 谢鲲从东平王府出来,见时间还早,就往大金门风月街去了。 调查贾府的事情没有什么眉目,本以为世子会责怪自己,没想到世子对此并未在意。不禁对宋宽又有了几分好感。 虽然他不知道世子为何突然要他做这件事情,也不认为宁国府的那个秦可卿会是诚意亲王的郡主,但世子叫他去做,他也没有什么选择。 他知道,宋宽是代表东平王在跟他打交道,所以,他无法拒绝宋宽的要求。 不久,谢鲲到了玉华楼,他要在这里好好地放松一下。 东平王府客厅里的气氛,此时也很轻松。 谢鲲走后,李乾和韩奇从内室里出来,此时三人正在品茶。 “宋兄,太子此时为何盯上贾家了?” 李乾有些不解。 “是啊,即便那秦可卿是诚意亲王的女儿,此事已经过去二十年,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再说了,一个废王之女,又有何用?” “秦可卿固然没什么用处,若是一旦查实此事,贾家不就是窝藏钦犯之女了?如此,想对贾家开刀,不就有了借口?” “贾家一向对皇家忠心,贾珉又救了太子和公主,如此做,就不怕天下人耻笑?” “自古无情帝王家,为了大宝之位,父子兄弟相残,都屡见不鲜,何况一个外戚之家呢。” “是啊,我们几家当初也是立下汗马功劳的,这些年来,他们对我们不也是时刻提防着?宋兄,太子那个人,生性薄凉。贾珉把他救出来,他不仅不领情,反倒背后下手,我看此事还是要小心为妙。” “李兄,你说起贾珉,我倒是想起来了,贾珉如今在何处?” 宋宽突然又对贾珉有了兴趣。 “据说如今到了北面做生意,看来是想做个富贵闲人了。” “唉,可惜此子不能为我所用,倒是有些可惜了。” “此人特立独行,确实有些本事,练兵打仗,都有些心得,幸亏皇上替我们把他除去了,否则,将来必成我等的心腹大患。” “贾珉已经不足为虑,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子,都不待见他。否则,当初也不会叫他去当宗人府副总管。” “没想到倒是便宜了贾珉。” “倒也未必,贾珉惯于剑走偏锋,若是真的当上了宗人府副总管,做出一番成就,也未可知。当初人人把卜奎视为畏途,他一去了,还不是弄得风生水起的?如今他远离庙堂,倒是对我们最为有利的结局。” “这倒也是,一想到他的府兵团的强悍,我就心中不安。到底是裁撤了,方叫人高枕无忧。” “韩兄,晋王那边如何?” “如今跟西北走的挺近,在里面跟周贵妃似乎挺热络。” “李兄,楚王呢?” “似乎跟直隶联络多了些,初九那日,还乔装去了直隶一趟。看来,也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两人,对太子都不服气,如今皇上生病,心思似乎都有些活泛起来。你们盯紧点儿。另外,李兄,长安那边儿,你也上点儿心。” “宋兄,长安就不必了吧?终究是个女流之辈。” “女流之辈?武则天还是女流之辈呢,又有几人能比?如今太子、晋王、楚王几人,都是好高骛远,志大才疏之辈,倒是长安殿下,有些真本事。北温都拉一战,大军一溃千里,唯有她打得还算像回事儿,皇上又对她百般宠爱,千万不可小觑了她。” “宋兄高见,我多多留意就是了。” “好了,我们去东宫,免得太子等急了,去了小心说话。” “宋兄放心吧,自会留意的。” 两天之后,有人在护城河发现了一具尸体,看起来约六七十岁的样子,身上挂着一个酒坛子,似乎是失足落水溺死。 不过,死者身上的伤口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于是就报告了东城兵马司。 东城兵马司贴出了认尸布告,宁国府发现焦大失踪,就派管家李华来看看。 李华一看,果然是焦大,就领回了尸首。回来后,就给安葬了。 不过,焦大身上的伤口,倒是给贾府留下了悬念。 敢于杀贾府中人,焦大又是救过宁国公的人,此事自然也引起了一些议论。 九门提督刘长风下令调查此事,贾府老太太也叫贾琏调查此事,以便对焦家有个交代。 焦大若是就怎么不明不白地死去,对于贾府的体面,也是个损害。 三天后,贾琏、贾蔷、贾芸三人,在省亲别院临街的一间酒馆会面。 这间酒馆儿,是贾蔷和贾芸合伙儿的产业,经营的是有鞑靼风味儿特点的菜肴,其中的烤羊腿和羊蝎子,是最为有名的招牌菜,吸引了不少食客,慕名前来品尝。 省亲别院的工程,目前进展顺利。临街铺子因为是最先盖起来的,早已售罄,几乎都已经开业了。 此时店内已经打烊,只有贾琏、贾蔷、贾芸三人。 “琏二叔,已经查清了,焦大最后见的人,是张才。” 贾蔷说道。 “张才?我们府里的管家张才?” “正是他,那一日,他在街上遇到焦大,就非要找焦大吃酒,据咸元酒家的小二说,是张才硬拉着焦大去吃酒的。” 贾芸进行了补充。 “还有一件事情,也颇为可疑。这几年以来,张才每隔七日,就在咸元酒家跟一个人会面,昨日,又是跟那人会面的日子,我俩跟踪那人,那人最后进了大黑门。” “你确定是进了大黑门?” “是的,那人进去之后,在里面呆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关衙时才出来,跟一些人谈笑风生,显然极为熟悉,应该就是同仁了。” 大黑门,是帝都人的通俗叫法,那里就是锦衣军的办事衙门。 张才跟锦衣军的人定期会面,对于贾琏和贾蔷、贾芸这些已经有着丰富军事经验的人来说,几乎一下子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锦衣军实在太过分,竟然把探子安插到咱们府里来了。” 贾蔷愤愤道。 “如此看来,焦大的死,似乎跟锦衣军有关。焦大不过一个奴才而已,他们为何要找上他?” “我们在这猜测也无用,走。” “琏二叔,去哪里?” “把张才秘密拿下!” 说着,贾琏率先出门,贾蔷和贾芸紧紧跟上。 第0471章 裘良的情报 宁荣街的咸元酒家,也算得上是一家老字号,至今已经有五六十年的历史。 它原来的的名字,叫咸亨酒家。当今元亨天子即位后,为了避讳,就把“亨”字改为“元”字。 不过,当地的老户们,在平时的时候,还是叫咸亨酒家。 荣国府的管家张才是这里的老主顾。每隔几天,他就要来这里喝上几杯。 以前都是用小碗喝酒,后来野渡居出了高度酒,酒就改了喝酒的家伙,由小碗换成了小酒盅。 因为高度酒的出现,还带动了小酒盅的热销。万家窑就因为烧制这种小酒盅发了财。 如今的高度酒,主要是胡家酒坊的市场,但是,也有两个例外,那就是贾府还有两家酒坊。 一家是原来贾府的琏二奶奶开的,后来交给了府里经营。 另外一家就是野渡居酒坊。 咸亨酒馆用的酒,就是野渡居酒坊的。 之所以用野渡居酒坊的酒,是因为它的口碑好。 除了品质始终如一,还因为它是整个大德的第一家高度酒酒坊。是珉四爷当初第一个在野渡居里烧出了高度酒。 就是冲着野渡居的名气,许多其他地方食客,都专程到这里喝上两杯。 几乎每次到咸元酒家,张才的心情都不错。但是,今天的心情,似乎有些复杂。 也不能说不好,只是有些心理发慌。 他把这归于焦大之死的原因。 焦大好酒,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整个贾府甚至宁荣街都知道。经常有人看到他酒后骂人,甚至醉倒路边的情形。 所以,焦大喝多了,失足掉进河里淹死,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是,若是身上有伤,则另当别论了。 这就注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作为锦衣军的密探,张才当然知道锦衣军是干什么的。 但是,他不知道锦衣军找焦大这样一个奴才做什么。 现在焦大死了,他隐隐觉得,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就在前两天跟上司会面时,他提出要离开贾府。 不仅仅是因为焦大的事情,也是因为如今的贾府不同以往了。 自从琏二爷回来走之后,贾府的大权就渐渐地由琏二爷掌管了,他手下的贾蔷、贾芸、贾芝、贾萍等人,都成了贾府里说的算的人物。 这些人,可不像以前那些主子那么好糊弄。 以前珉四爷在的时候,虽然做事狠辣凌厉,却没有对管家们怎么样。 现在这些个主子,整天就盯着管家,叫管家们一个个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做错了事情。 上司已经答应,叫张才离开。 鉴于他这些年的功劳,他这回至少会升一级,将来到直隶去谋个一官半职,也算是熬出头了。 想到这里,张才心情好了一些。把酒喝完,晕晕乎乎的出了咸元酒家。 夏天的夜晚,天儿还是闷热的。即使走在街上,也没有多少凉意。 似乎喝得有点儿多了,张才走的有些摇摇晃晃。 街上已经见不到人了,很快就要回到府里了。 就在这个时候,前面传来一阵马蹄声,来了三匹马。 到了跟前,张才突然觉得眼前有个黑影一闪。 他本来也是有些身手的的,就想要躲闪,就在这时,觉得脖子上挨了一击,随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张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小庙里,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里自己还来过。正是离贾府不远的城隍庙。 昏暗的灯光下,两个人影在摇晃着。 张才认出了这两个人。 “琏二爷,为何把我弄到这里来了。” “张才,你该知道我们为何找你,说吧,谁叫你做的?” “琏二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叫我说什么?” “张才,你的底细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别以为你做的巧妙。你以为我们贾府人都是吃素的?” “张才,说吧,说好了,给你来个痛快的,跟你接头的人,我们都查清了。如今也不要你说别的,只说出府里的同伙就行了。” 贾蔷在一边冷冷道。 “我没什么可说的,我要找老祖宗,我为府里卖命这么多年,你们不能如此待我。” “呵,你还挺会装,行,不说也行,蔷哥儿,看看芸哥儿的坑挖好了没有?” 贾蔷转身就往外走,就在此时,张才突然身形暴起,就想冲出去逃命。 还没等他冲出门,身上就挨了贾琏一脚,一下子把他踢了回去。 “张才,老子在北温都拉杀死了多少鞑靼人,你知道么?就你这两下子,还想从我手下逃走?” “琏二爷,我说,我说。” 张才一下子既蔫了。 “谁是你的同伙儿?” “刘贵福。” “还有呢?” “厨房里的老妈子,武富贵家的。” “行了,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贾琏伸出手,捏住了张才的脖子。 张才想挣扎,可就是动不了。 过了一会儿,就瘫倒在地。 贾蔷回来,把张才夹起来,来到城隍庙后不远。 贾芸已经在这里挖了一个坑,贾蔷把张才扔进坑里,贾芸就往坑里填土。不一会儿,就把坑填平了。 “琏二叔,下一步怎么办?” 贾蔷问道。 “明日你去找一下裘良,就说我要见他一面。” “好。” “芸哥儿,张才还有两个同伙儿在府里,过些日子,给他们外派个差事,在外面做了他们。” “明白了,琏二叔。谁想跟咱们贾府作对,张才就是他的下场。好久没杀人了,手还真的有些痒痒呢。” “哼,以为珉长官不在家,就想琢磨贾府,还有我们呢。” 贾蔷说完,又检查了一下城隍庙的里里外外,见没有什么遗漏之物,几人若无其事地走了。 西城狮子胡同最里面的一家小小酒馆儿里,此时亮着昏暗的灯光。 今晚的几桌食客已经都走了,此时只剩下一个人,还坐在雅间里。 说是雅间,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高雅之处,不过是用屏风围起来的而已。 裘良此时就坐在这里。 现在是夏天,裘良很忙。 除了正常的公务,他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生意上。 每到夏天这个季节,就是他和荣国府珠大奶奶合伙的粒粒橙生意最为火爆的时候。 这两年,裘良靠着这个生意,狠狠地赚上了一笔钱。直到现在为止,他这个生意还是整个帝都独一份儿。 每隔一段时间,市面上就会出现一回模仿的粒粒橙。 就像以往一样,用不了多久,那些模仿的就销声匿迹了。 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别人的粒粒橙的橙粒总是沉底,就是不能象他那样的,总是悬浮起来。 粒粒橙生意,给裘良带来了两样最为直接的好处,那就是升官发财。 粒粒橙赚的钱,从去年开始,就已经成为裘家最为主要的进项。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和接掌家业的长兄,如今非常器重他,家里的大事,如今都要征求他的意见。 现在,裘良已经成了家里最为重要的核心人物。家中有重要的场合,他都是坐在主要位置上的。 自己手里有了钱,在公务中,就可以两袖清风,不用收那些黑钱。 就在今年春天,他的上司因为收了别人的钱,贪赃枉法,被御史弹劾,进了大牢。于是他就由副指挥使升任了指挥使。 他知道,这一切,都来自于他的朋友贾珉。 如果不是贾珉当初给他提供了这条财路,他不会有今天。 所以,当几天前,贾琏来找他的时候,他无法拒绝贾琏的请求。 贾琏来了。 “琏二哥,快请坐,兄弟等候多时了” “哦?裘兄弟,是我来晚了么?” “没有,是我来早了,今儿个没事儿,就早些来了。小二,上菜。” 裘良大声吆喝一声,没一会儿,菜就上来了。 “来,琏二哥,边吃边谈,兄弟先敬琏二哥一杯。” “好,谢谢裘兄弟了。” 两人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事情我已经打听出个大概了,焦大是在大黑门大牢里死的。” “锦衣军的大牢?谁干的?” “张文,他有个弟弟,叫张才,在贵府当管家。” “这就难怪了。他们为何把焦大抓去?焦大不过是个奴才而已。” “此事在大黑门也是机密,口风很紧,是谢鲲亲自办的差事。张文也不过是给他跑腿儿的。” “谢鲲办的差事?” 贾琏有些惊奇了。 对于谢鲲,贾琏虽然没有打过交道,但是,对于此人的大名和所作所为,还是清楚的。 谢鲲亲自办焦大这件差事,可就不是一件小事儿了。 焦大虽然早年曾经救过宁国公,但到底也只是个奴才而已,谢鲲的目标,一定不在焦大身上。 “据说跟二十年前,焦大从废王诚意亲王家里抱出个女婴有关,我也只打听到这些,其他的,那人也不知道。” “诚意亲王,不是早就满门抄斩了吗?怎么会跟焦大扯上关系了呢?” “也就只有这些消息了。据说那焦大是个汉子,说死不招。最后一心求死,攻击谢鲲,才被张文杀死。” “好,谢谢裘兄弟。” “琏二哥不必客气,都是兄弟。裘某有今天,还要感谢珉兄弟。珉兄弟可有什么消息?” “珉四弟如今从卜奎往北去了,做些生意。” “唉,可惜了珉兄弟大才,如今好不容易皇上醒悟了,准他去宗人府,可惜珉兄弟却走了,许多人都为他惋惜呢。” “那宗人府可不是个什么好差事,珉四弟去了,怕也是吉凶叵测呢。” “我倒是跟别人见解不同。越是这样棘手的差事,才越能显出珉兄弟的本事来。当初的卜奎,不就是最好的例证么?” “裘兄弟这话我爱听,说起卜奎,如今每每想起来,还有豪情万丈之感。那可真是一段峥嵘岁月啊。来,裘兄弟,为了卜奎的岁月,干一杯!” 两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还有一件事情。” “琏二哥请讲。” “张文和谢鲲平时喜欢去些什么地方?” 第0472章 杀伐果断史太君 贾琏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王熙凤已经睡下,见贾琏回来了,就又起来了。 自从这回贾琏从卜奎回来,王熙凤就觉得贾琏彻底变了。 人深沉了许多,做事果断了许多。以前见到了贾赦,总是唯唯诺诺的,如今见了,却总是坦然自信。 贾赦如今对贾琏,似乎也变得客客气气的。 前两日贾赦领着人,到省亲别院去推销砖瓦,被贾琏给顶了回去。 贾赦虽然背后大骂贾琏不孝,但骂了几句也就罢了,也没见他对贾琏怎么样。 从这件事情上,王熙凤彻底看明白了,贾琏如今在府里,是彻底掌权了。 “都这么晚了,就在尤家妹子那里住下呗,还回来做什么?” 所谓的尤家妹子,就是尤二姐,是最近贾琏办的外室。 起初还瞒着王熙凤,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叫王熙凤给查了出来。 跟贾琏闹了几次,贾琏发了火儿,威胁要休了王熙凤,这才不闹了。 “我不是怕你这个醋坛子生气吗,这才紧赶慢赶地回来了。” “我就像你说的那么不堪?你既然如此说了,我就大方一些,明日你就把她接了回来,省得你天天两头惦记着。” “这个倒是不必了,省得你们到了一块,弄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你放心,她终究是外室,在我心里,总是你和巧姐儿分量重些。” “那日我跟你说的事情,你想的如何?” 哼,看在你如今掌家的份儿上,我就对你客气些,若是往日,我早就自己做主了。 “什么事情?” “就是把秋桐给你收到房里来,那秋桐模样不错,看着能生养,不如你早些收了,也省得你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 “不要,一看那秋桐就不是个省心的主儿,有你和二姐,我就够了。” 珉四弟走的时候,特意叮嘱我两件家事。 一是有了外室,千万不要迎进府里,二是万万不能收了秋桐。 虽然不知为何,但珉四弟如此郑重其事,定是有道理的。他说的事情,总是没错的。 况且,二姐性子软糯,真要迎进家里来,这个母老虎还不得成天欺负她? 凤辣子的手段,无穷无尽,口蜜腹剑,二姐那里会是她的对手?倒不如就把她放在外面,也还周全些。 “二爷,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往后可别埋怨我。” “是我是自个儿说的,哪里就会埋怨你了。还不快过来,还等什么?” 说着,贾琏就拉过了王熙凤,两人缠绵起来。 过后,两人就说起话来。 “唉,我也觉得秋容有些不妥,可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既然你如此说,我也就不做此打算了。原本是想把平儿给你的,可平儿硬是叫珉四弟给赖去了,如今我还觉得舍手呢。平儿那样的,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这都多久的事儿了,我都没在乎,你还耿耿于怀的。平儿跟了珉四弟,也算是有个好归宿了。” “也不知平儿在卜奎如何,倒是常常惦记着她呢。” 王熙凤说着,不禁又叹了口气。 “你就不用替她操心了。如今平儿在那里,倒是比你还威风呢,那里都是珉四弟的人,自然会照料好她。即便是林姑娘在那里,都比在府里开心呢。” “二爷,你一说林姑娘,我倒是想起来了。如今宝玉可是越来越离奇了。今儿个又找老祖宗去了,说是要给他在省亲别院里,修个禅堂,也好供他修禅。” “老祖宗答应了?” “还没答应,不过,我看宝玉那心智,怕是铁了心,老祖宗早晚会答应的。” “老祖宗答应了,修就修吧。唉,这宝玉,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塔娜如今还住在毡房里?” “可不是还在那里么,我去劝了两回,只说咱家的房子住不惯,非要住在毡房里,就连孩子都跟着在那里,平日里也不去请安,如今老祖宗和夫人也都对她听之任之了。” “不听之任之又能如何?她是长安殿下的结拜姐妹,又是郡主,还能把她怎样?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塔娜心底善良,虽然不太讲究礼数,倒也从不生事,与人为善,这样的人,就很不错了,若是遇上象你这样……,哦,我不是说你,我……。” “你不是说我你说谁呢?你个没良心的,我天天为府里操持,我怎么了,我?” “好好好,凤姐儿,我说错话了,你就是天下最好的女人了。连珉四弟都说,只要不干坏事儿,你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贾老四什么意思?什么叫只要不干坏事儿?我干过坏事儿么?等下回见到他,看我不找他算账?” “对,你从未干过坏事儿,珉四弟说错了。” 你干的坏事儿还少么?也就是叫珉四弟给收拾怕了,才收敛了,如今倒是好多了。 “二爷,如今珉四弟到了哪里?倒也挺惦记着他呢。” 想起了贾珉,王熙凤的心情不仅又有些异样。 “如今在大北面呢,唉,若是珉四弟在家里,哪里用我这么操心。” “还有一件事儿,府里的张才有好几天不见了,到处找了,也不见踪影,也不知哪里去了?” “再找找把,若是实在找不着,就去报官。” 你若是能找到他就怪了,如今怕是只能在阴曹地府找到他了。 王熙凤睡着了,贾琏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裘良的消息,让他觉得有些棘手。 锦衣军突然查二十年前的事情,而且还是谢鲲亲自办差,让他觉得此事不同寻常。 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个头绪来。 唉,若是珉四弟在家,必定可以应付自如。也就不必叫我为此焦虑了。 第二天给老祖宗请安时,贾琏特意晚去了些时候。 王夫人、薛姨妈、邢夫人等都在,见贾琏请安之后还不走,知道贾琏有事,就告辞离去。 “鸳鸯姑娘,请到门口望风,我有些事情,要跟老祖宗商量一下。” 鸳鸯知道贾琏有机密事情要说,就到了门外,屋里只剩下老太太和贾琏两人。 “琏哥儿到底有何事,如此郑重其事?” “老祖宗,是焦大的事儿。” 于是贾琏就把从裘良那里得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老太太听了,也是久久不语。 过了足有一盏茶功夫,老太太从椅子上站起来。 “琏哥儿,此事你怎么看?” “孙儿觉得,那个婴儿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冲着府里来的。” “对,他们就是冲着咱家来的。这个你说对了。不过,那个婴儿也很重要。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你也不要问太多,也不要胡乱猜测。更不要跟别人说,即便是你老子,也不要说。” “孙儿知道。” “琏哥儿,若是珉哥儿在家,遇上此事,你说他会如何做?”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你知道就好。你在卜奎杀了多少人?” “总有二三十个吧。” “好,那也就不在乎多几个。” “张才已经叫我处置了。” “好,那就少了一个。还有两个。第一,张文。” “第二呢?” “赖嬷嬷。” “什么?赖嬷嬷?老祖宗,没弄错吧?” “琏哥儿,你看我像老糊涂的样子么?” “孙儿明白了。” “赖嬷嬷放在头一个,越快越好。哼,想算计我贾家,没那么容易。不给他们点颜色看,当我家吃素的啊。” 老太太脸色狞厉,一瞬间,似乎浑身充满了凌厉的杀气。就连贾琏这个久经战阵之人看了,都不禁浑身一凛。 这一辈子,他从未见过老祖宗这样杀伐果断的样子。 “下去做吧,顺便把你老子和珍哥儿叫到祠堂去,就说我在那里等着他们。。” “是,老祖宗,孙儿去了。” 望着贾琏离去的坚定背影,老太太轻轻地点点头。 琏哥儿出息了,有点儿珉哥儿的样子了。 赖嬷嬷,就只好叫你先走一步了。 这些年来,你儿子赖大贪了不少,我对她睁只眼,闭只眼,也对得起你了。 焦大是个好样的,你也做个好样的吧。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的。 贾赦赶到祠堂的时候,就看见鸳鸯正在门口四处张望。 虽然不知道老太太叫他到祠堂做些什么,但是,他还是很高兴到老太太这里来。 不是因为他喜欢看见老太太,而是到了老太太这里,就能看见时刻不离老太太的鸳鸯。 一见到鸳鸯,贾赦就觉得,这个世道简直是太好了,竟然还有鸳鸯这样的尤物。这个尤物还是在自己府里,还是自己府里的丫鬟。 这简直就是上天在眷顾自己,特意给自己准备了礼物啊。 跟鸳鸯比起来,自己那几个小妾,简直就是庸脂俗粉。哪里及得上鸳鸯万一。 他早就想跟母亲讨要鸳鸯,收到自己房中。只是担心母亲不准,才没敢贸然开口。 他知道,老太太离不开鸳鸯。如果贸然开口,很可能是自讨没趣儿。 以至于有些时候,他甚至希望老太太早点儿归天,那样的话,就再也没有谁能阻挡他把鸳鸯收进自己的房里了。 每当这么想的时候,贾赦心里就有一种罪过感,觉得自己似乎很不孝顺,竟然希望母亲早逝。 但是,他就是抑制不住这样的念头,动不动地就在心头萦绕。 当然,这些也只能是在心里想想,他准备将来寻个适当的机会,就开口跟老太太讨要。 如今老太太身体似乎还不错,他可等不及到老太太走了的那一天。 即便是老太太不允,也没什么损失。万一老太太允了,可就遂了自己心愿了。 贾赦强行抑制住色心,走进了祠堂。 “母亲究竟有何事,叫我到这里来?” “你这个不屑子孙,还不给祖宗跪下!” 老太太说着,举起拐棍,就向贾赦劈头盖脸打下来。 第0473章 教训不屑子孙 一进门,就没头没脑地挨了一顿打,贾赦自然感到意外。 “母亲,好好的为何要打儿子?” “为何要打你,你自己做的事情,还装傻,你以为我老糊涂了,不知道你一天都在做什么吗?” 老太太说着,就又抽了两棍子。 贾赦想躲,但见老太太怒气冲冲的样子,也就不敢躲了,只好忍着。 “儿子到底犯了什么错,还请母亲明言。” “好,我就给你说个明白,省得你还不服。” “这第一样,你上个月到塞外去做什么了?” “到塞外?” 贾赦浑身一颤。 怎么这么机密的事情,竟然连老太太都知道了。 “勾结外官,往塞外偷运生铁,这样的事情,你也敢去做?你这不就是作死么?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大家子如今过得好了,非得弄出些灾祸出来,你才高兴?” “母亲,儿子未曾做过此事。” “还敢抵赖,若是别人说了,我还不信,珉哥儿说的,还能有假?你做这事儿不是一回两回了,你以为别人就不知道?府里就没有别人的眼线?” “珉哥儿一年才在家几天,这事儿都知道了,何况别人?” 一听说是贾珉说的,贾赦不再抵赖了。 贾珉的本事,他是清楚的。要想抓谁的把柄,几乎就是一抓一个准儿,没个跑的。 此事也确实是贾珉当初跟老太太讲的。只是当初老太太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也就没搭理贾赦。 如今锦衣军开始追查秦可卿的来历,又在府里安插了张才做眼线,这才让老太太意识到了危机。 在安排贾琏除掉赖嬷嬷灭口之后,就开始找贾赦和贾珍,试图收拾残局。 “你说你缺钱吗?这么多年来,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府里有月例,你自己有生意,这两年还有分红。珉哥儿把府里的产业操持成这样,如今主子下人人人衣食无忧,你还不满足。” “你赚钱,我不拦你,可是你什么钱都敢去赚,就这生意,你也敢做?你在前面做,后面不知道有多少个人在盯着你,你有珉哥儿那两下子?” “没有。” “没有你就老实些,哪怕少赚,也挣个平安财,照你这么下去,不仅毁了你自己,将来一家子都给被你连累,你于心何忍?” “母亲,儿子错了,以后不敢了。” “你还敢跟我说以后,你这个不屑子孙。” 说着,老太太又是一顿拐棍乱打。 “母亲,儿子都认错了,为何还要打我?” “为何还要打你?没错我会打你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惦记着鸳鸯,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母亲休要听别人挑拨,儿子绝无此心。” “又想抵赖,珉哥儿跟我说的,还会有错么?” 老太太今天是铁了心,把贾珉给彻底卖了。 “怎么又是珉哥儿?” 贾赦欲哭无泪了。 “对,就是珉哥儿,怎么了?你还敢去在他算账吗?” “儿子不敢。” “谅你也不敢。我倒是希望你去找他,可你是他的对手吗?论起来,你哪样是珉哥儿的对手?头两年,叫珉哥儿给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忘了?我都替你丢人。你还算是个长辈呢,你看看你那点儿出息?” “如今你都多大了,还成天惦记着鸳鸯。我就这么一个可心的,你还要从我身边儿给抢走。我告诉你,只要我活一天,你就休想。即便我死了,也不许你碰她。你记住了吗?” “儿子记住了。” “你看看琏哥儿,在外面历练了两年,如今回来,做事有章有法,为人不卑不亢。再看看你,你这个当老子的,就不知道害羞?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儿子记住母亲教诲了。” “你最好给我记住了,回去好好想想,我该不该打你,去吧。” “该打,该打。” 我也五十多岁了,怎么说打一顿就打一顿啊。 贾赦出去,就在门口遇上了贾珍。 “叔叔为何如此狼狈?” “唉,珍哥儿,别提了,还不是老太太打的。” “老祖宗为何如此发怒?” “做下了不该做的事情,叫老祖宗知道了。” “既是不该做的事情,为何不做的机密些,怎么就会叫老祖宗给知道了?” “还不是叫人给告发了?” “谁如此大胆,竟敢告发叔叔,告诉我,我替叔叔出气去。” “唉,除了珉哥儿,还能是谁?你有办法对付他?” “哦,珉哥儿啊,那还是算了吧。我是说,如今珉哥儿不知身在何处,找不到他,等他回来了,再找他算账。” “唉,珍哥儿,也不知你做下了何事,若是老祖宗问你,就老实招了,免得受皮肉之苦。” “我没做下不该做的事情,不怕的。” 贾珍强自镇定。 “如此就是最好了。你去吧,晚了老祖宗又要发怒了。” 贾珍陪着笑,硬着头皮进了祠堂。 “老祖宗,不知找孙儿何事?” “哼,找你何事?事到如今,你还跟我装傻吗?” “孙儿每日里在家,很少出去,实在没做什么不忠不孝之事。” “好好好,不愧是贾家的好子孙,看来,将来得弄个牌位给你供上了,还不给祖宗跪下!” 老太太突然变脸,就动起了拐杖。 “老祖宗为何打我?孙子犯了什么错?” “犯了什么错,你自己还不知道么?” 我自己当然知道,可是错事儿干的太多了,我知道是哪一件露了?若是都说了出来,还不得叫你给打死? “孙儿有什么错,老祖宗尽管指出来,孙儿改就是了。” “哼,改?你改的了吗?这都几年了,你改了吗?我且问你,三年前,你强抢民女,致人死亡的事儿,是不是你做的?” “老祖宗冤枉啊,那只是个误会,后来给了银子,人家家里也就不追了,官府里也打点好了。” “打点好了?打点好了,如今怎么连我也知道了?” “想必是珉哥儿看着我嫉妒,才故意在老祖宗面前挑拨的。” “珉哥儿看着你嫉妒?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你有什么值得珉哥儿嫉妒的?论诗词文章,你能比得了珉哥儿?” “比不了。” “你比他能赚钱?” “比不了。” “你比他能打仗?” “比不了。” “你比他能当官儿?” “比不了。” “珉哥儿还用在我跟前挑拨你?” “不用。” “那你为何还把事情往珉哥儿身上赖?是不是觉得如今珉哥儿不在家了?是不是觉得珉哥儿如今没有功名,不当官儿了?” “有点儿什么事儿,你们就往珉哥儿身上赖,你们是不是以为我老糊涂了,分不清谁好谁坏了。谁为在这个家着想,谁在祸害这个家,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以为我这七八十年的饭都白吃了?” “珉哥儿是有些脾气,可他做的事儿,哪一样不是堂堂正正的?哪一样不是为了府里?他做的那些事儿,你们哪个能做的出来?” “连宗人府副总管他都不愿做,他还能跟你们一般见识,没事儿想着算计你们?你们也太抬举自己了。” “说,近些日子,又做了什么坏事?” “这个……,找了些世家子弟,来府里射箭玩玩。” “只是射箭吗?” “还玩上几把。” “玩上几把,你自己说的轻巧。那不就是聚赌吗?你以为就没人盯着你们吗?锦衣军都是吃干饭的吗?” “这……,孙儿以后不敢了。” “你说你都是当祖父的人了,也不知道给后辈做个样子,若是都像你这样的,贾家今后可怎么办?你就不知道争口气?” “老祖宗教训的是,孙儿明白了。” “唉,你回去吧,该给你说的,我也说了。你到底也不是我的亲孙子,也不好说你太多,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不是亲孙子,都叫你训得狗血喷头,打得像个孙子似的,若是亲孙子,我还有命在? 听得老太太叫回去,贾珍赶紧爬起溜了。 老太太跪下,给祖宗磕了三个头。 “列祖列宗,贾门史氏跟你们请罪了。都是我教导无方,才使得子孙如此不成器。若是责罚,就责罚我一人吧。所有罪责有我一人承担。请列祖列宗保佑贾家,度过此劫。” 说完,老太太在边上坐了一会儿。鸳鸯过来了,扶起老太太,慢慢往回走。 “鸳鸯啊,你也渐渐大了,将来想找个什么样人家啊?” “老祖宗是不要我了?想赶我走了?我才不走呢。” “傻丫头,你总不能陪我一辈子的。回去之后,你去把大夫人、二夫人、凤丫头、珍哥媳妇儿、珠哥媳妇都给我叫来,我有话跟她们说。” 老太太回去,鸳鸯就去叫人。过了不久,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尤氏、李纨就都来了。 几人到齐了,老太太就说话了。 “鸳鸯服侍我这么多年,是我最知心的。我若是活着,鸳鸯的事儿,自然由我做主。若是我走的那天,鸳鸯的事儿,我就事先给安排下来。” “我走之前,自会给鸳鸯留下点儿嫁妆。到时候就给鸳鸯赎身。至于鸳鸯的去处,今儿个就当着你们的面儿,请你们给做个见证。到时候,由鸳鸯自己做主,她想留便留,想走便走。便是府里的主子,也不得干涉。” 见老太太突然如此说,众人就觉得奇怪。 但老太太如此说了,她们也不好说什么,于是纷纷答应。 “还有一条,你们也记住了。鸳鸯将来的婚事,就由珉哥儿做主。鸳鸯你记住了,将来若是谁敢逼你,你就去找珉哥儿,叫他为你做主。” “奴婢记住了。” 这下鸳鸯倒是答应得很爽快。 贾赦对她的不轨之心,鸳鸯其实也有觉察。 此前为此一直忧心忡忡。刚才在祠堂老祖宗训斥贾赦的话,她也隐隐约约听到了。 现在老祖宗如此安排,知道是老祖宗为自己着想。 虽然叫夫人们给做了见证,她也担心到了那个时候,这些人拦不住贾赦。 最后听老祖宗说叫珉四爷为自己做主,这才心下大安。 有了珉四爷为自己做靠山,可就谁也不怕了。 第0474章 厚脸皮的贾氏兄弟 最近贾府里似乎不太平静,人丁不安。 先是焦大死了,然后是管家张才失踪,报了官,至今还没有什么下落。 随着,就是荣国府的大管家赖大的母亲赖嬷嬷,突然暴病身亡。 这事儿还没完,之后又出了两件事儿。 一是东府的马夫刘贵福,在打水时,失足落井淹死了。 二是大厨房的洒扫老妈子,武富贵家的,偷了银子被查出来,打了二十大板,被卖到北地去了。 因为接连出事儿,于是就有人怀疑,贾府是不是闹鬼或者撞邪了。于是老太太发话,请马道婆来府里,连续做了三天法事。 马道婆果然有些道行,做过法事之后,贾府就平静了。 老太太非常高兴,逢人便夸马道婆有本事,大大地赏了马道婆。叫马道婆欢天喜地地去了。 马道婆得了钱,回家就找人吃酒。酒喝高了,就跟人吹嘘,说自己在贾府做一回法事,就挣了一大笔钱。 贾府的老祖宗,虽然看着精明,还不是叫自己几句好话,就哄得大把地赏自己银子? 一起喝酒的有个同行王道婆,见马道婆赚钱多,心里就有些嫉妒。于是就把这话给传到了贾府,想借此叫贾府老太太对马道婆心生嫌隙。 话传到了王熙凤耳朵里,王熙凤就跟老祖宗说了。 没想到,老祖宗不仅没生气,还交代以后有什么事儿,还找马道婆。 说咱们是慈善人家,多给几个钱,也是应该的。 话传到了马道婆耳朵里,马道婆大感羞愧,急忙进府,向老祖宗赔礼道歉,指天发誓,说自己从未说过类似的话。 并且保证,贾府的邪祟之物,已经被她斩尽杀绝,不久贾府就会有好事儿临门。 马道婆到底是有道行的,说了这话的第三天,贾府果然就有喜事临门了。 原来是神武将军家托人上门提亲了。 神武将军家,是贾府的世交。 以前这个世交,两家来往的还不是太紧密。自从三年前开始,来往的才更加密切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两家晚辈关系密切和练兵的关系。 其实很简单,因为神武将军家,就是冯紫英家。 这次提亲,就是为冯紫英提亲。提的是探春。 此时冯紫英虽然去了卜奎做生意,但是,两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此事自然一拍即合,于是就就定下了亲事。 没过三天,喜事又上门了。 虽然不是贾府的,但是,也跟贾府差不多。 原来是梅翰林家过来商议,准备明年迎娶薛宝琴。 此前两家已经订婚,如今不过是商量个日子,倒也没有更多的说道。 修盖省亲别院的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工程进度很快,比周贵妃家的进展都快。 原本周贵妃家是先动工的,如今竟然落到了后面。于是周家就到贾府来取经。 来了几个人,看了几天,渐渐看出了名堂。 回去跟主家一说,周国丈大感兴趣,今天竟然亲自来了。 对于修盖省亲别院,贾赦、贾政倒也挺上心。 虽然他们插不上手,一切都由贾琏、薛蝌主持,倒也时常来看看。 今日周国丈来取经,两人自然感到脸上有光,于是就亲自作陪。 贾珍听说后,也闻讯赶来了。 只见整个工地,全用席子围了起来,外面的闲杂人员进不去,里面的工匠们也不能随意出来。 里里外外,都走一个大门。进出的人员、物料,个个都有登记。 一行人进了大门,就被两个下人给拦住了,不让往里面进。 周国丈于是就疑惑地看着贾赦等人,却见贾家人似乎没事儿似的,也不生气。 不一刻,另一个下人过来,手里拎了一串帽子。都是新的,原来是用藤条编制而成。 贾珍接了过来,给每人发了一顶帽子。 “这叫安全帽,无论何人进来,都必须戴上,这是死规矩。即便是我们进去,也是要戴的。” “呵,这倒是有趣,还是头一回听说。” 周国丈饶有兴趣地戴上了藤帽。 “哦,我明白了,戴上这个,上面掉些砖瓦碎石什么的,即便落到了头上,也无大碍。这个不错。我家那里,今年有两人打破了头,一人还死了,若是有了这个,也就不会出事儿了。” 进了里面,果然看见做工的工匠们,个个都带着安全帽,即便是天儿热,也不摘下来。 说着话,就来到了一幢房前,贾琏和薛蝌已经在门前等候了。 这里是一排房子,每个上面,都挂着一个木牌。 正中间一间挂着一个大牌子,上写“贾府省亲别院项目部”九个大字。 “这个是业主办事房,也就是我们贾府的办事房。” 本来应该是贾琏给人介绍的,没成想,贾赦不愿意放过这个露脸的机会,抢着介绍上了。 贾琏见了,也只好冲着薛蝌摇摇头,苦笑了一下,随他去了。 “这不都是贵府的么?难道还有何区别?” 周国丈就有些疑惑了。 “区别可大了。贾府出银子,剩下的,就是查看修盖工期,最后等着收房了。” 说着,就走到了挂着“设计”牌子的屋子。 “这是设计,这位就是山子野先生,所有的图样形制,都是从他这里出来的。修盖时,就按照他的规矩来,用什么物料,如何修盖,都是他说了算的。” “这个是监理部,有三人在这里常住,都是存周从工部请来的,每一道工序,都要经过他们勘验,作对了,才可干下一道工序,以次充好,偷工减料之事,在这里是不会有的。” “这个就是施工部,专门管修盖具体事宜,所有的修盖实务,都由他们操持。他这里,又有细分。有商务部,管的是招标,契约。有银库,管的是预算和银两。有技艺部,专管工匠手艺。有工程部,管的是现场调度,工期排定诸事。这个是物料部,管的是物料购置和发放,这个是安全部,管的是按章干活……。” “总之,四大家各司其事,各负其责,既互相配合,又互相监督牵制。无论哪一家,都难以在其中做手脚。” 贾赦这边说的兴高采烈,贾珍也不时插言。说的周国丈频频点头,连连赞赏。 贾赦这边说着,贾琏在一边就不免腹诽。 倒是没想到,父亲竟然能说的如此头头是道,对于各项事务,其实也是了若指掌。 只是如此明白,为何还要想着插手,从中捞取好处? 倒底还是珉四弟有先见之明,弄出这一套规矩来,才使得各方势力不能在这里上下其手。 若是不如此安排,这里的银子、物料等,早就不知流失了多少。亏了几万两,都是看不出来的。 “这一排都是店铺,如今都已盘了出去。有直接买下的,有定期租赁的。可别小看这一招,可是解了燃眉之急了。把这些铺子最先建成了,就能把钱收回来,用于他处修盖。否则,银子就难以周转。” 见贾赦总是说话,贾政早就急了,这回终于抢过了话头。 “此计甚妙啊,这就是把死钱变成活钱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如今我家那里,银两时常周转不开,每每就停工待料,还得现筹措银子。” “嗯,我家这里,倒是没有耽搁一天,我在工部这么多年,河工修盖之事,见的也多了,筹划如此周密之事,还是第一回见到。” 贾政说着,脸上也满是得意之色。 你是国丈,我也是国丈,这回看出高低出来了吧。 “存周到底是工部出身,如此重大之事,举重若轻,佩服佩服。” 周国丈急忙夸奖,也不知是不是真心。 “周国丈不必客气,这全是皇上的恩德,自然应该尽心办事。” 贾政算是不客气地接受了称赞。脸上没有任何不自然的样子。 贾琏见了,又不禁悄悄摇头。 二叔怎么也沉不住气了?这都是珉四弟的主意,哪里有你什么事儿了,如今叫你这么一说,到好像都是你的功劳似的。 你一向自诩淡泊名利,如今怎么连你儿子的功劳都要抢?如此看来,也不比我父亲好到那里去。 “这些铺子,有我家自己买的,也有外人租赁的,就连季大学士……。” 贾政见周国丈佩服自己,嘴上就没了把门的,竟然连这些核心的商业机密,都要给抖落出来。 见他说到季大学士也在这里买了铺子,贾琏大吃一惊,急忙接过了话头。 “是啊,就连季大学士来了,听了我们的主意,都对此表示赞许。” 季大学士是信得过咱家,才在这里悄悄地买了铺子。若是给张扬了出去,岂不是坏了人家的名声。 “其实倒也不用季大学士赞许,如此精明的算计。谁都看得出来。高明,高明。” 贾政此时方才醒过劲儿来,总算是没把季大学士也在这里买了铺子的事儿,当着周国丈的面儿给抖落出来。 到了戏院,贾赦又抢着当了主角。 “周国丈,这一片,将来就是以戏园子为中的商业区,会有……。” 见贾赦又要把这里的核心机密抖落出去,贾琏不禁大惊失色。 只好又一次抢过了话头。 “这里将来就是赏月区域,到时候就在这个戏台唱戏。每到十五月圆之日,还能在这里赏月。这里宽敞,正是赏月的最好去处。” “嗯,不错,此处确实是个赏月的好处去。只是一年到头,倒是用不上几回,未免浪费了。” 贾赦还要说话,贾琏急忙在旁边撤他的衣襟。贾赦这才明白过来,没把将来这里作为商业区的全盘规划,都给抖落出去。 若是按照他自己刚才全力显摆的计划,是准备把女子十二乐坊,请柳湘莲和蒋玉菡到这里驻唱的计划,都说出去。以此显示自家的高明。 “贤昆仲果然高明。修建贵府的省亲别院,高瞻远瞩,成竹在胸。大处着眼,小处着手。既运筹帷幄,又细致入微。佩服,佩服。贵府家学渊源,二位贤弟如此大才,真不愧是诗书簪缨之家,勋贵之后啊。” “哪里,哪里,微学末技,不足挂齿。为皇上办事,理当如此。” 兄弟二人算是坦然地接受了赞许。 望着贾赦、贾政陪着周国丈离去的背影,贾琏不禁连连叹息。 唉,珉四弟啊,你的功劳,全都叫我父亲和你父亲给抢去了。 第0475章 贾琏的反击 花了二十年时间,张文从一个普通兵卒起家,终于做到了锦衣军的署守备,这是正五品的官职。 虽然武官的品级没有文官那么值钱,也时常被文官们瞧不起,但是张文对此已经很满足了。 自己的老家祖祖辈辈在直隶务农,自己出息成这样,已经让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非常羡慕。 每次回家看到乡亲们那些羡慕的眼神儿,张文就感到无限的满足。 日子似乎过的很不错,只是最近有些不如意。 自己在荣国府当管家的弟弟张才失踪了。 因为最近办了荣国府奴才焦大的案子,张文第一个反应,就是张才是不是叫荣国府给除掉了。 但是,他目前也没有什么证据。 荣国府已经报了官,目前案子正在顺天府查办。 今天,张文还到顺天府去打听,看看案子是否有什么进展。 人家告诉他,慢慢地等待。 他怀疑是荣国府做了手脚,也很想到荣国府去大闹一通。 若是别的小户人家,他甚至可以带着几个弟兄,直接上门,找个借口,就把他的家给抄了。 但是,荣国府不行。 尽管锦衣军可以在帝都横行霸道,但是,叫他直接到荣国府去闹事,他还没有这个胆量。 他去找自己的上司,谢鲲也只是说,案子已经在顺天府查着,自己也不好插手。 他知道,这是谢鲲有意推脱。 张文有些不明白,调查贾府的差事,既然是皇上交办的,此时谢鲲为什么就退缩了。 似乎焦大一死,关于贾府的事情,就不提不念了。 但是,张文不甘心。 弟弟张才当初是自己带出来的。现在弟弟不明不白地就没有了,自己回家没法跟爹娘交代。 他决定,等过了一阵子,若是再没什么结果,自己就要采取行动。 荣国府必许为此付出代价。 至于是什么代价,张文现在还没想好。 想在他想的,是要到自己新收的小妾家里,跟小妾好好地温存一番。 对于这个小妾,张文很满意。最近一些日子里,他几乎天天都在这里,几乎就不回家了。 天已经黑了,张文有些后悔,自己吃酒吃得有些多了,耽搁了些时候。去小妾家那里有一段空地,以前在那里出过两回人命案子。 即便是他,晚上路过那里,也有些瘆得慌。 不过,他随即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锦衣军的守备署,连一般的文武官员见了自己都害怕,还会怕走一段夜路? 影影绰绰地,前面走来几个黑影,动作很快,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莫非真的见鬼了? 说话间,几个黑影就到了跟前。 “可是锦衣军张署守备?” 来人说话了。 这回张文放心了,是人就好。 “对,正是本官。你们是何人?天都黑了,为何还在这里游荡?” “晚上天黑,路不好走,我们来送你一程。” 话音刚落,张文就觉得自己脖子上挨了重重一击,随即身子就瘫软下去。 “琏二叔,这个家伙还是个署守备呢,怎么如此不堪一击?” 贾蔷笑嘻嘻的说道。 “别废话,芸哥儿,你扛起他,赶紧扔到井里去。” “是,琏二叔,不废话。” 半个月后,荣国府管家赖大找到顺天府,说因为管家张才失踪已久,至今没有音讯,所以,府里准备安排新的管家,接替张才的职位。 在清点账目时,发现张才经手的来往生意,亏空了一千八百两银子。如今荣国府已经将张才开革。希望官府将来找到张才后,把他亏空的银子给追回来。 由于这个线索出现,顺天府怀疑,张才可能是在贪了银子后,携款潜逃。于是向各地发出海捕文书,缉拿张才。 府兵团裁撤以后,倪二就回到了帝都。 本来他也可以象别人一样,留在卜奎种地,或者做个小生意。但是,他还是回来了。 这一次回来,他是衣锦还乡,以一个英雄的身份回来的, 因为他是平定南温都拉草原和打败鞑靼人的英雄。 当初,因为跟着贾府的宝二爷到野渡居军营里闹事,被府里的珉四爷强征去当兵,所以,倪二觉得很丢脸。 这两年一直拼命打仗练兵,就是为了争一口气。 这一回,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回来了。 事实上,他也真是理直气壮地回来的。因为他是个立下了战功的人。 回来后,倪二就又干回了自己的老本行,继续在赌场里放高利贷。 这个营生,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每天都有在赌场里输光了本钱,急于捞回来的人。这些人,就是他最好的主顾。 这个差事很清闲,只要每天在赌场里一呆,就有人主动找上他来。 做这个生意的,也不止他一个人,没事儿的时候,倪二就跟他们在一起闲聊。 一边聊,一边喝茶,也是很惬意的。 “你们知道么?当初在红石滩之战时,那打的叫个惨,那一回,我们打的是麦来人,我们八百人,打他四千人,当时,荣国府的琏二爷,就是我们的营长,我跟我的兄弟黄毛在一起,杀了个七进七去……,” “倪二,这事儿你都给我们讲过多少遍了?都听腻了。” “好,那我就要给讲个新鲜的。去年冬天,我们顶着大雪,去打鞑靼人,这一回,是珉长官亲自带领我们。珉长官,知道吗?就是荣国府的珉四爷。” “倪二,珉四爷谁不知道啊,那才是条汉子。” “那大雪下的,足有两尺多厚,鞑靼人万万想不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来,珉长官简直是用兵如神。就在冰天雪地里,我们把希德哇人给堵住了。” “倪二,这一段你也讲过了。” “后来,珉长官跟希德哇部落的头人席麦瑞打赌,说他一个人打他们三十个人,你猜怎么着?” “珉长官一个人打败了三十个鞑靼勇士。” “这一段我也说过了?” “朝廷十五万大军败退,是你们在二道江打败了鞑靼人,挡住了鞑靼人的十万铁骑南下。是你们救出了太子和长安殿下,是你们收复了南温都拉。” “哦,你们都知道了。” “倪二,听你讲过多少遍了。你的事儿,我们比你自己都清楚。” “都知道了?那你们知道我的干儿子在哪里么?” “你什么时候有了干儿子?” “我的干儿子,就在荣国府里。” “倪二,你别吹牛了,荣国府的人,还能认你当干爹?” “嘿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实话告诉你吧,那是我兄弟黄毛的儿子。” “你兄弟黄毛不是直隶人么,他儿子怎么会到了荣国府呢?” “琏二爷把她们娘俩给领回去的,老祖宗就做主,给留在府里了。” “倪二,真有此事?” “不信,你问琏二爷去,这不,琏二爷就来了嘛。” 贾琏确实来了,但没有人去问贾琏。 这些在赌场里讨营生的,都是很有眼力见儿的人。 荣国府的琏二爷,还不是他们轻易能搭上话的,这些眼力和自知之明,他们还是有的。 倪二跟着贾琏,到了外面。 “倪二,他最近如何?” “团长,今晚又输了不少,光是这半个月下来,就借了三千多两,据说在别的赌场,也借了不少。许多人都想找他要账呢。” “他在别处都欠谁的,你知道吗?” “知道一些。” “你打探一下,看看他都欠谁的高利贷,给我列出个明细出来。” “好,光是我知道的,就有一万多两。别看他是三品的锦衣军统领,赌钱的本事,实在一般。别人都拿他当羊牯,就他自己还不知道呢。” “他还去连升赌坊么?” “以前总去那里,在那里欠的银子多了,还不上,就到了这里来。” “你到连升那里查查,看看他都欠谁的?永昌驸马真的在连升入股了?” “自然是真的,他家的管家,每个月初二,都准时来拿分红。不只是永昌驸马,忠顺亲王也在盛魁赌坊入了股。谢鲲在那里也欠下了不少钱。如今那边也在追着他要账呢。” “你把他在各处的,总之,只要是能搜集到了,欠了谁的,欠了多少,都给弄出来,越详细越好。” “明白了,团长。” “好了,尽快去办吧,我就先回去了。” “是,琏二爷……。” “倪二,还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我就是想问问,珉长官如今在哪里?” “在大北面儿做生意呢,怎么了,有事情要找珉长官?” “没事儿,就是在这里呆的有些腻了,想去跟着珉长官,那才爽快些。” 以往做的事情,都跟别人讲完了,如今没什么可讲了。 只有再跟着珉长官,做些惊天动地的事儿来,将来才好跟那些家伙讲故事,吓得他们一愣一愣的。 “若是真的呆腻了,这件事儿办完,就去卜奎吧。平儿姑娘,沈姑娘和陈也俊都在那里,他们应该知道珉长官在哪里。” 半个月之后,都察院、顺天府、刑部、大理寺几乎同时接到匿名信,说锦衣军统领谢鲲贪赃枉法,嗜赌成性,在各大赌坊,欠下数万两银子高利贷。 为了还赌债,谢鲲指使手下敲诈商户,诬陷朝廷命官,勒索钱财。 与此同时,军机处首席大学士鲁大学士,九门提督刘长风,也接到了同样的匿名信。 各处大佬虽然平时都对谢鲲恨得直咬牙,但是,因为谢鲲深得皇上信任,也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把匿名举报信悄悄地压下。 谢鲲听到了风声,主动面圣,辩解自己是被人诬陷,请求皇上允许他追查,到底是何人在诬陷他。 皇上准了,于是谢鲲就开始追查。 两天后,在东西长安街以及帝都的大街小巷,一夜之间出现了一百多份大字海报,上面列明了谢鲲所欠各家赌场的银两数目,以及一些债主名单。 其中就有宁荣街的醉鬼倪二。 此事一天之间就传遍了帝都,几乎家喻户晓。 第二天早朝,督查院御史杨奎上奏,请求弹劾谢鲲。 杨奎开了头,刑部尚书、九门提督、大理寺卿、顺天府、鲁大学士、季大学士、北静王等附议。 太子虽然想出面反对,但是,见附议的人越来越多。只好忍了下来。 皇上下旨,将谢鲲停职查办。 御前侍卫周彤率御林军到大黑门,将谢鲲拿下,交都察院查办。 第0476章 五世同堂 匆匆而过的时光,似乎总也不愿意停下它的脚步。转眼之间,就又到了腊月。 快过年了,帝都城里又热闹了起来。 人多了,各地来的货物也多了。 有些心急的商家和人家,早早地挂上了红灯笼。帝都的夜晚,比平时亮堂了许多。 年味儿越来越浓了。 一个月之前,贾府的省亲别院工程已经全部完工。 贾府把消息禀告了宫里,大太监戴权带着人,前来查看。并传来了口信儿,过了年,贾贵妃将回府省亲。 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省亲别院的修盖,不仅没有欠下债务,还节省了三万多两银子,这让老太太非常高兴。 老太太传下话来,叫今年过年的开支较往年增加一成,下人们每人格外添置一套衣服,等到明年正月元妃省亲时穿戴。 虽然今年珉四爷和林姑娘不在家,但是,琏二爷回来了,宝二爷迎回了永平郡主,并且喜得一子,东府里蓉大奶奶也喜得一子,珉四爷那里平儿姨娘也得了一女,府里添丁进口,也是大喜一件。 总的说来,贾府这一年,算是人财两旺。所以,还没等过年,就早早地热闹了起来。 虽然事务繁多,但府里上上下下忙而不乱,都在为过年和明年正月大姑娘回来省亲做着准备。 周贵妃家的省亲别院也已经完工,不过,传来的消息,却不太令人高兴得起来。 据说周家因此欠下了几十万两银子,如今周国丈每天都为此唉声叹气,正在发愁,究竟何时能还上这笔钱。 周家已经为此节衣缩食,还将下人裁减了不少。 现在,周国丈刚刚从贾府离去。 他这次是来借钱的,因为周家过年钱都没了。 能借的地方都借了,实在没招了,这才硬着头皮来贾府开口。 贾赦和贾政不敢擅自做主,于是就来请示老太太。 老太太很爽快,开口就答应了,借给了周国丈五千两。 周国丈本来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的,没想到竟然如此痛快就借到了钱,倒是有些后悔,自己说的少了。 “你们看看,这就是周家算计不到了。同样是修盖省亲别院,咱家轻轻松松地修上了,如今还不用为钱发愁,他家就要揭不开锅了。” 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王熙凤、李纨、秦可卿、尤氏、史湘云、迎春、探春、惜春、薛宝琴、邢岫烟等,都聚集在老太太的上房。 比较难得的是,塔娜今天也带着孩子来了。 一群女眷们,一边逗弄着秦可卿和塔娜的孩子,一边闲聊着。 冬天外面天冷,不便于户外活动,女眷们就把每天到老祖宗这里,当做了一件乐事。 老太太也非常高兴,一大家子老老少少,热热闹闹地在一起,一片和睦欢喜的景象。 从老太太算起,到秦可卿的儿子,如今已经是五代同堂了。 “前几日去哥哥家,听嫂子说,吴贵妃家的日子,如今也过得艰难,据说也欠了几十万两银子,如今正为还钱发愁呢。” 王夫人慢慢道,言语间颇有些自豪之感。 人就怕比,一比就有了上下。 “是啊,当初听说修盖省亲别院,我心里就发愁了,那么一大笔钱,可到哪里去筹措才好。这些钱,变成了石头瓦块,可就成了死钱。没想到珉四弟一番筹划,竟然起死回生。不仅没把咱家压垮,这省亲别院今后还能生钱,可见珉四弟见识,终究是比别人略高一筹。” 王熙凤也不吝惜对贾珉的溢美之词。 这番话,倒是发自真心的。 “当初我就说珉哥儿是个有出息的,如今看来,我当初做主,把他接回府里,就是做对了。府里能有今天,珉哥儿功不可没。” 老太太也不忘顺便提及一下自己的功劳。 一帮人,此时个个都在夸奖贾珉。秦可卿听了,不仅莞尔。 唉,如今个个都说珉四叔好了。 想当初,珉四叔刚来的时候,府里上上下下,几乎个个都排挤他,若不是珉四叔能力过人,如今不知被排挤到了什么地方去呢。 好在如今终于醒悟过来,总算是还有些良心。 只是如今珉四叔不知身在何处,过得是否还好,别人在他身边,也不知能否照顾好他? 总是见了面,当面看看他,问问他,心里才放心些。 低头看看孩子,回想起跟贾珉在一起的时光,心里渐渐荡漾起阵阵甜蜜。不自觉中,脸竟然有些发热了。 心虚地看看众人,见没人注意她,这才心下稍安。 “珉四弟不仅自己有出息,凡是跟了他的人,都个个出息了。冯紫英,卫若兰,如今都是出色的人物,没成想,叫珉四弟这么一带,倒是便宜了咱家呢。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怎么就便宜了咱家呢?” 惜春比较小,没那么多心眼儿,也没多想,就顺口问了一句。 “琏二嫂子,你少说一句话,就能把你当哑巴卖了?” 探春虽然脸上害羞,嘴巴上却是不饶人。 “是啊,一天就她牙尖嘴利的,说话都拐着玩儿。” 史湘云也开始攻击王熙凤了。 “哟,这还没过门儿呢,就说我这个嫂子不好,替外人说话了。将来若是出了门子,我这个嫂子怕是没活路了。” 探春虽然比较泼辣,史湘云也敢说敢做,要讲斗嘴,却不是王熙凤的对手。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又羞又急,一跺脚走了。惹得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你这个泼猴,说话就是不让人,她们两个姑娘家,哪里经得起你这么说。” “你们给评评理,我说老祖宗偏心,你们个个还不信,如今可都见到了吧?” “你这个破落户,我哪里又偏心了?” “一天拿我当牛做马的,就知道向着姑娘们。在老祖宗眼里,媳妇儿就是不如姑娘们招人心疼。” 王熙凤假装露出委屈的样子。 “哎哟,说起姑娘们,我倒是想起来了。黛玉和宝姑娘,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还有妙玉那丫头,一走好几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 “老祖宗尽管放心,她们跟珉哥儿在一起,不会受委屈的。” 薛姨妈嘴上虽然说的轻巧,心里却是在惦记着宝钗。 “宝丫头是个有主意的,我倒是不担心,只怕是黛玉和妙玉,两人性子冷,黛玉身子又弱,怕她们在外面受了委屈。唉,也不知她们过年能不能回来。” 老太太这边儿热热闹闹的,贾政这里气氛也很轻松。 照例是詹光、程日兴、单聘仁几个清客,在这里陪他喝茶。 刚才周国丈来了,几人也知道他的来意,唏嘘了一阵,话题就转到了时局上。 “唉,没想到那谢鲲,嚣张一世,如今墙倒众人推,落了个发配卜奎的下场。” “詹兄何必为他唏嘘,总是善恶终有报,作孽太多了。” “是啊,也不知是何人,一夜之间,就将他的欠债张贴出来,若是没有此举,诸位大人怕是还要犹豫许久呢。这个幕后推手,倒是高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扳倒了谢鲲。” “此人行事狠辣出手凌厉,倒是跟怀远做事,有得一比。对了,世翁,怀远今在何处?” “许久已经没有消息了。只说是到大北边儿做生意去了,到底在何处,府里也不知道。宗人府副总管都不做,倒是着实有些可惜了。” “世翁勿虑,怀远做事深谋远虑,此去应是谋划大事,他日归来,必有惊人之举。”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我也不指望他做什么大事,只要平平安安就好了。” 贾政说着,就想起了贾环,心里未免就有些惨然。 见贾政似乎不愿意谈这个话题,几个人就转移了话题。 “听说如今南方剿匪不力,皇上为此对三藩颇为不满呢。” 詹光又设立了话题。 “我就奇怪了,怀远当初不过一千三百人,就能打败南温都拉两万铁骑,六千人打败鞑靼人十万铁骑。三藩几十万人,竟然连几千土匪都剿灭不了,此情此理,到哪里能讲得通?” 程日兴说着,就有些激愤。 关于南方剿匪的事情,近日成了帝都的一个热门话题。 起初,匪患只是在广西一地,据说有两三千人之众。 这个人数虽然不少,但是,三藩在西南有数十万大军,又都是朝廷的精锐之师。 此时并无其他战事,按说剿灭这股匪徒,应该不在话下。 大军一到,匪患即除,几乎是人们的共识。 没想到,几个月下来,匪患不仅未除,反而越发严重了。 不仅广西匪患未除,匪患还蔓延到了湖南。在湖南又出现了两股土匪,每股都有两千多人。 如今三藩调集一万五千人马在广西剿匪,又调集两万人马到湖南剿匪,还是没有什么明显战果。 倒是经常来跟朝廷叫苦,左一回要军饷,右一回要粮草。弄得皇上不胜其烦。本来已经好转的病情,又反复了。 人们自然就把这事儿跟贾珉在温都拉的战绩相比,于是就有一种呼声,要求召回贾珉,前去剿匪。 贾珉能够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又有在五龙山剿匪的经验,想必剿匪也不在话下。 但是,随后人们就发现,这个想法,也就只是个想法而已。 贾珉连宗人府副总管都不做了,如今又不知去向。现在要他去剿匪,能指望得上吗? 第0477章 那匆匆而过的时光 庚辰年,也就是元亨十五年,正月初八。 巴黎郊外,远远地走来了一列长长的队伍。 这列队伍,有马车,也有骑马的。马车上都拉着满满的货物。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东方面孔的黄种人。他的身边,是三个白种人。 其中两个年级比较大,显然是是一对夫妇。另一个比较小,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也是个白种人,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儿。 这几个人,就是贾珉,塞万特夫妇和塔玛拉。 从谢尔盖堡出发后,一行人先是到了圣彼得堡。 在那里,塔玛拉办理的自己的公爵爵位继承手续,所以,她现在已经是新一代的塔玛尔公爵了。 一行人在圣彼得堡呆了半个多月,一边等待塔玛拉办理继承手续,一边跟着塔玛拉熟悉当地的社交礼节。 就是在那里,宝钗、妙玉、黛玉、晴雯几人,在贾珉的哄骗利诱和塔玛拉的讽刺激将下,开始了第一次跟贾珉以外的男人跳舞,终于跨过了这个门槛儿。 倒是腊梅花和水仙花很爽快,在圣彼得堡现学的跳舞,很快就会了。 她们也没有宝钗她们那么拘谨,几乎毫无障碍地就接受了男女共舞。 作为南温都拉草原上的人,她们在家的时候,其实就经常跳舞,虽然没有跟男人搂着跳,但在一起跳舞,倒也是经常有的。 在一个已经有些斑驳的木板牌子边上,队伍停了下来。 这块牌子上,有一个箭头,下面有一行法文:巴黎。 看着这块牌子,再看看远处隐约可见的建筑物,贾珉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在他的前世,他到过巴黎,那是一个国际化大都市。 现在,穿越了几百年,他又来到了几百年前的巴黎。 此时,他的心情,也就只有用百感交集,才可以形容。 “珉四哥,前面就是巴黎了么?” 宝钗凑了过来,身体有意无意地,贴着贾珉。 自从跟别的男人跳舞之后,宝钗跟贾珉,就不再总是保持着距离。似乎很快就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再跟贾珉在一起的时候,就显得很亲昵。 对于一些肢体接触,也不再那么避讳,即使在别人跟前,也是大大方方的。 “是的,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终点站,我们要在这里呆上一年时间,完成在这里的事业。等到我们离开,将带着丰硕的成果回去。然后,我们将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珉四哥,就是你说的,在北海打下一片江山么?” 妙玉说着,脸上就露出了兴奋的神采。 “这一回,我们终于可以有自己的家园啦。” 黛玉的小脸,满是笑意,红扑扑的,洋溢着健康的绯红。 在圣彼得堡的时候,贾珉告诉了他们,将来要在北海建立自己王朝计划。如今,就连同行的秦钟、贾芹、卫若水和塞万特,塔玛拉,都已经知道了。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必要再对他们保密。如果再对他们保密,就显得不信任他们,有可能伤害了他们的感情。 走了十来个月,行程万千里,他们现在已经是一个命运共同体,休戚与共。 众人一阵议论纷纷,休息了一阵之后,就继续前进。 他们将前往塞万特夫人的叔叔家,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庄园,足可以容纳下他们这一行一百多人。 现在是正月初八,已经过了立春。贾珉已经19岁了。 这一年,宝钗18岁,妙玉18岁,黛玉17岁,晴雯17岁,塔玛拉19岁。 元亨十五年正月初十,贾珉一行抵达巴黎的第二天。 大德帝国,帝都郊外,野渡居。 自从府兵团裁撤以后,野渡居门口就再也没有岗哨了。除了偶尔有人进出以外,一天中绝大多数的时间,大门都是紧闭着。 当年在这里练兵时的热闹场景,似乎已经成了遥远的过去。 那些曾经震天响的口号声和吆喝声,已经成了遥远的回忆。 不过,这里也并非沉静一片,每天一早一晚,还是会想起一些口号和口令的声音,只是声音小了许多。 只是三个人的声音。 这三个人,秉承这几年来的习惯,还在自觉地出早操和晚操。 没有人督促他们,这是他们自己的习惯。 这几个人,就是原来的留守班班长张德财,还有刘福山和宋虎两个士兵。 现在,他们就在野渡居里造酒。 偶尔地,下洼子的南儿、刘铁山、吴红梅,城里的风花、雪月、喜鹊,刘家庄的方秀才、封三娘,也会到这里来。 来的时候,他们会给三人带来一些吃的,用的。然后跟他们聊一些往日在这里的事情,共同回忆在这里的那些人,发生的那些事儿。 虽然众人都尽量不提那个名字,怕回忆引起伤感。但是,还是常常避不开珉长官的名字。 有的时候,外面有人叫门,张德财几个人就常常会心生一些幻想,希望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就是他们的珉长官。 虽然每次都叫他们失望,但是,下一次的时候,他们还是不免重复这样的幻想。 他们现在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在这里一边造酒做生意,一边等着珉长官回来。 这里是珉长官的家,早晚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许多时候,那些家在帝都的府兵团老兵们,也会到这里来看看,打听一下珉长官的消息。 虽然不说,张德财几人也明白,这些人,其实都在等着一个号令。 只要珉长官一声令下,叫他们回来,他们就会立刻放下手里的一切,回到这里,然后到达珉长官叫他们去的任何地方。 哪怕是万水千山,远在天涯海角,也是如此。 今天,野渡居的大门一直开着。 刘福山站在门口,接待着从各处不时赶到这里的人。 现在,这里已经来了一百多人,还有人陆陆续续地赶来。 这些人,是方秀才和倪二招募来的工匠和农夫。 倪二将带着他们,先前往卜奎,然后再从卜奎前往一个叫做北海的地方。 虽然他们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但是,他们都相信方秀才许下的诺言。 这几年,方秀才已经送了不止几批人到卜奎去了。凡是到了那里的人,不是在那里定居不走,就是发财回家了。 回来的人,不仅带回了银子,还带回来了在那里发财的故事。 于是,更多的想改变自己现状,怀揣着梦想的人,就纷纷打听,何时方秀才还要往那里送人。 野渡居这里有的是住的地方,于是方秀才就把人集中在这里,明天将由倪二带着他们出发。 虽然是比卜奎更远的北海,但是,那里是他们实现梦想的地方。 就在倪二在野渡居集结人员,等待明天启程时,此时此刻,在帝都东郊,正有一列队伍也正在准备出发上路。 这是一队流犯,一共有三百多人,他们的流放地,就是四千多里之外的卜奎。 前锦衣军统领谢鲲,就是这些流犯中的一员。 昔日谢鲲有很多朋友,但是,自从他出事后,就没有朋友了。 倒是以前打过几次交道的刑部姜侍郎,前来给他送行。 这是唯一的一个送他的人。 “姜兄,患难见真情,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来送我。” 谢鲲接过姜侍郎递过的五两银子,眼里流出了泪水。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谢兄不必伤感,世态炎凉,本是常事,谢兄还要想开些。” “多谢姜兄开导。” “谢兄此去卜奎,倒也是有福了。卜奎配所我曾去过,当初贾怀远在那里做都司的时候,曾经对流人的伙食、住宿、劳作,做了一系列改革。” “可以说,卜奎是所有配所里面,流人待遇最好的。如今何佳林在卜奎主事,萧规曹随,还都是贾怀远留下的制度做法。到了那里,倒也不会有太多苦吃。” “过去后,跟人提提我,就说我是贾怀远的忘年之交,看在贾怀远的面子上,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兵卒的吆喝声响起,流人队伍启程。 谢鲲走在队伍中,脖子上戴着枷锁。看看前后左右,心里不禁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一阵荒谬的感觉,在他心头萦绕。 此前,自己秉承东平王世子宋宽之意,追查贾府。如今落到了这个地步,前往卜奎,竟然要享受贾珉在那里改革的余荫。 到了那里,竟然还要承贾珉的面子和人情。时势变换,人生如棋,真是不走到最后一步,不知道谁胜谁负啊。 谢鲲停住了脚步,回头张望。 押解官知道他的身份,又看刑部姜侍郎刚才给他送行,所以就对他比较客气。 “谢鲲,还有何事?” “请把姜大人叫来,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他交代一下。” 不一会儿,押解官领着姜侍郎来了。 “谢兄还有何事放心不下?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姜兄既然跟贾怀远是忘年之交,可否能见到贾怀远?” “唉,怀远如今不知在何处,我也许久没见到他了。” “姜兄若有机会,就请转告贾怀远可信之人,叫贾府小心宋宽。” “宋宽?东平王世子?” “正是此人,就是他想要追查贾府底细,抓贾府把柄的。” 听到谢鲲大致说了事情经过,姜侍郎也不禁吃惊。 直到谢鲲走远了,还站在原地。 姜侍郎虽然跟贾珉有些交情,当年他莽撞地弹劾贾珉,贾珉也放过了他一马。 但是,此后两人就几乎没有什么来往了。 他说自己跟贾珉是忘年之交,其实是有些托大了。 现在谢鲲叫他给贾府传话,叫他有些为难了。 自己到底给不给传这个话呢? 第0478章 目标北海平远城 就在流人队伍出发的同时,西山京营大营,也是一派繁忙景象。 一排排马车,装满了军械辎重,一队队人马,正在集结。 大营大门口,矗立两杆大旗,正在迎风飘扬。 一杆上写:钦差,下面是个大大的“王”字。 另一杆大旗上,也是几个大字“平南招讨使,王。” 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已经御派为南方剿匪钦差大臣,即将出征。 从“平南招讨使”这几个字,就可以看出他此行的差事。 前去讨伐土匪,能招安就招安,不能招安就讨伐,最终目的,是平定南方匪乱。 此次的京营人马,是从盛京调集回来的为主。 前年他任总领温都拉事务钦差时,把自己京营的一万五千人马都带离帝都。 其中七千五百人留在盛京,由贾珉府兵团派李贵等人训练,准备增援卜奎。 后来温都拉局势被快速平定,这七千五百人,没就没有到卜奎去,一直留在盛京练兵。直到去年夏天,才返回京营。 随同返回的,还有当初贾珉府兵团的那些教官们,回来后,也一直由他们进行训练。 这只队伍,已经跟以前大不相同,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军纪、军容、作风、战术等,现在都已经带有明显的府兵团痕迹。 去年冬天,卜奎的七千五百人中,被分成了两部分。 留下三千五百人,连同赵大海的原府兵团一部,镇守卜奎。其余将近四千人,返回了京营。 这四千人,当初在收复南温都拉时,参加过三眼井之战,有过对鞑靼人作战的经历,并取得了胜利。 目前,这支队伍,是大德帝国唯一的有过击败鞑靼人记录的成建制军队。 至于当初击败鞑靼人的主力,贾珉府兵团,如今已经裁撤,早就没有建制了。 两支京营队伍,如今合二为一,一共一万一千五百人,即将出发,前往南方剿匪。 王子腾、江师爷、骆参将站在校阅台上,看着大营里的队伍。 来来往往的军人,虽然都在忙碌着。但组织有方,忙而不乱,井然有序。 “世翁,如今的京营,已经有些怀远府兵团之风,看起来焕然一新啊。” “是啊,这还要感谢当初怀远派来了李贵他们,才有如此成就,。庶几可以一战了。” “按说,三藩的兵马,也算是精锐了,何以对一些乌合之众,竟然束手无策,这里面似乎有些蹊跷。” “此事是有些古怪,皇上也觉得内有玄机,所以才叫我去剿匪。看来,有些传言,似乎不是空穴来风。” “据从那里逃回的一些官员讲,那些土匪组织有方,纪律严明,与一般土匪颇不一样。倒是有些军队之风。” “唉,虽然有些传言,终究没有实证,一切等到了那里再说吧。” “怀远还无消息传来?” “前几日他母亲到我家里,我还问过,只说是在大北面做生意,也无具体消息。” “此行若是有怀远相助,可就是如虎添翼了。” “罢了,罢了,总是让他白白出力,到时何以为报?怀远是将帅之才,叫他做个幕僚,实在是委屈了他。况且立下功劳,又叫圣上为难,用他不是,不用他也不是。怀远帮着我操练出如此一支劲旅,已经是莫大功劳。怎么好意思再去叨扰他?” “大帅,已经准备就绪,是否开拔?” 骆参将前来请示。 “开拔!” 王子腾说完,跟江师爷走下台去。 “开拔!” 骆参将大喊一声,队伍开始走出大营,向南而去。 第二天早晨辰时,野渡居里就热闹了起来。 院子里熙熙攘攘一阵后,一群二百来人,分成十队,陆陆续续走出大门,向东走去。 “张班长,好好看家,我走了。” “倪连长,见到了珉长官,告诉他,我们还都在这里。” “好了,知道了,都说了好几遍了,你烦不烦啊。” 张德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 “我这不是怕你给忘了么?” “这点儿事儿都信不着我,这是咱们府兵团家里的事儿,我能忘么?好了,我走了。” 倪二一拍马,卷起一股烟尘,背影越来越小,渐渐地消失了。 看着行人远去,张德财就要关上大门。 就在这时,从城里方向过来一骑,到了大门口,就转了过来。 “这位小哥,我来找一位故交,敢问贾怀远可在?” 来着是个富商打扮的人,说话甚为和气。 “贾怀远不在,你是何人?” 张德财就有些警惕了。 “我姓姜,曾经在卜奎跟贾怀远有过交往。既然怀远不在,有一事相求。” “何事?” “请小哥到贾府一趟,就请贾琏琏二爷来此相见。就说是卜奎的故人姜明前来访。他听说了,一定回来的。” “既是如此,你就进去等候。刘福山,你领着客人进去,我去请贾团长。” 张德财回院牵马,上马向城里驰去。 姜明前就是姜侍郎,此来是向贾府转达谢鲲的口信。 东北,开原府,阳明堡军台。 阳明堡军台令杨德占,现在的日子比较悠闲。 自从前年冬天南温都拉被收复后,北面就再也没有什么战事。 没有了战事,往来的军队就很少了。只是偶尔接待一下过往的官员,就是他的正经差事。 没事儿的时候,他就愿意站在军台门口。看着来往的行人。 路上来往的行人并不多,他很希望看着一些熟人,比如原来的卜奎游击贾怀远。 但是,他已经一年多没见到他了。 他知道,贾怀远如今还在北面。因为他一直没有从那边回来。 只要他回来,就一定会在阳明堡军台停留,并且到这里跟他把酒言欢。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杨德占就是有这个自信。 从岔路里过来了一队车马,杨德占走了过去,原来是熟人孙远征。 孙远征,就是孙远飞的堂弟。 “孙老弟,如此兴师动众的。这是要去哪里啊?” “杨军台,我们去卜奎,远飞堂兄来信,叫我们过去做些生意。” “哎呦,一下子去三十多人,这可是要做大生意啊。” “哪里哪里,不过是小本生意而已,杨军台,告辞了。” “一路平安,到了那里若是见到了贾怀远,叫他回来时一定到我这里。” “放心吧,杨军台,若是见到了,一定把话传到。” 孙远征拨马上了官道,冯管家追了上来。 “少爷,我们此去,到底是做何生意?这些招募来的造船工匠,可是不会做生意的。” “冯管家,造船难道不是生意么?” “少爷,我们要在卜奎造船?” “不是卜奎,是北海。我们不仅要在北海造船,还要在那里造一座城池,就叫做孙城。” 元亨十五年,庚辰年,正月二十五,卜奎北城门。 经过几年的建设,卜奎城墙已经全部完工。有了完整的城墙,卜奎可以算得上一个真正的城市了。 虽然正月就快了了,卜奎这里仍然比较冷。 远处的温都拉山上,还是白雪皑皑。近处的大地,也还被积雪覆盖。 通往北面的路,也只是两道车辙被压开,一直向着远方,延伸开去。 陈也俊、冯紫菁、陈也青、杨林、赵大海、冯奎、徐明涛等,都在这里。 在他们身后,还有着黑压压的一片人。有骑马的,有坐车的,足有四五百人。 人们吵吵嚷嚷的,个个似乎都很兴奋,脸上带着憧憬。 “唉,转眼之间,珉长官走了快一年了,也不知他现在如何?” 杨林的神情,似乎有些萧索。 他的心里,又想起了当年贾珉刚到卜奎时,在他家第一次吃酒时的情形。 就是从那天起,他的命运开始有了转折。 虽然他以前就是卜奎衙门的典史,如今也是典史。做的事情虽然相似,但是意义却不一样。 每每走在街道上,看着卜奎一天天的变化,杨林就有无限的感慨。 如今一批批的人,陆陆续续地赶往北海,他能想象到,用不了多久,北海也会象卜奎一样,很快繁荣起来。 “不管珉长官在何处,总会回来。他永远也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 冯紫菁说的倒是很轻松,似乎满不在乎的样子。 “冯团长,到了北海,告诉冯幕僚长和卫军情长,下一批人,将在一个月后,从卜奎启程,叫他们不用担忧,诸事只按计划行事即可。” “陈训练长,我知道了。你放心,这批人,我一定平安带到北海去。” “自然是要平安带到了,里面三百多府兵团弟兄,又带着火器,若是路上再出差错,我看你们将来有何面目去见珉长官。” “去北海倒是好,只是那里目前平静,无仗可打,若是能去打仗,就最好了。” “不打仗,做生意,种地,建城,不是也很好么?到时候,跟冯幕僚长建个冯城,也是惬事一件嘛。” “那倒也是,不打仗,光宗耀祖也不错。不过,你陈家也快了,等下回陈团长去了吗,就可以开始修盖陈城了。” “人齐了没有?” “报告陈训练长,人马已经齐备。” “开拔吧。” “是!” 冯紫菁上马,快速奔到人群前面。举起手,人群立刻静了下来。 “目标,北海平远城,开拔。” 冯紫菁喊完,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目标,北海平远城!” 人们喊着,纷纷跟了上去。 望着渐渐远去的人群,杨林不禁心动。 我是不是也该到北海去,跟着珉长官再创一番辉煌。 第0479章 三藩的阴谋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之间,就到了夏天。 这一年多来,因为皇上龙体欠安,所以宫里的气氛安静了不少。 往日里后宫时常响起的欢笑声,如今几乎听不到了。宫女太监们,似乎都很知趣,一个个的,都整天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各位主子,以前没事儿的时候,还都互相走动走动。现在,似乎也很少互相来往。 尤其是长安公主走了之后,宫里就越发沉闷了。 对于长安出宫,人们已经习以为常。 尤其是在她还小的时候,每当她自以为谁都不知道她偷偷地溜出宫去,回来时那得意洋洋的样子,人们就觉得很好笑。 在好笑的时候,也觉得她很可爱。 其实,长安偷偷出宫,只是个公开的秘密。宫里人也都知道,那是皇上默许的,所以,大家也就都睁只眼闭只眼。 有的时候碰上了,还故意躲开,为她提供方便。 等到长安可以自己随便出宫的时候,她已经长大了。 但是,似乎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很少在宫里出现了。 先是在野渡居练兵,然后又到了北温都拉,在那里一呆就是差不多一年。 回来之后,在宫里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是去年秋天出宫,此后再也没见到她回来。 每天傍晚,戴权都要照例到宫门口转悠一圈,在那里逗留一会儿。 朝事房的太监们,以为他是在宫里一天,憋闷的慌,所以出来透口气。 戴权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其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是每天都在此等候长安回来。 直到现在,戴权还清楚地记得长安小时候的事儿。 这个小女孩儿,从呀呀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一天天长大,一幕幕的景象,就常常在眼前浮现。想起来,就好像在昨天似的。 长安已经走了八九个月,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这么长时间,也从来没有传来她的消息。 似乎宫里的人,都不知道她去了何处。因为太子、晋王、楚王还曾经打听过她的消息。 夕阳就要落山,宫门马上就要关闭。 戴权叹息了一声,就要回去。 这样的情形,如今他已经习惯了。即使小长安不出现,他也不认为有什么不正常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传来,三匹健马飞驰而来,待到看清来人时,戴权不禁跌坐在地上。 我的小祖宗啊,终于把你等回来了! “戴公公,怎么坐到地上了?” 一人下马。,笑吟吟地看着戴权。 不是长安,还能是谁? “殿下,老奴终于把你等回来了,这下可好了。” 戴权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接过了长安手里的缰绳,牵着马,跟长安、立春和左林良一起向宫里走去。 “戴公公,父皇龙体还好吗?” “还好,还好,就是常常惦记着殿下,总是跟老奴打听,问殿下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哪里能不去见父皇的?好了,你去告诉父皇,一会儿我到他那里去。” “好,老奴先走一步。” 戴权跌跌撞撞地跑了进去。 “左林良,走了这么久,你也回家去吧,好好歇息两天。过两天有事儿了,再去传你。” 长安回过身,向左林良说道。 “谢谢殿下,卑职告辞了。” 左林良走了,长安没有立刻进宫。她走到了一棵小树下,似乎又看见了几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幕。 那个倔强的身影,手里举着一个纸板,上面写着“面圣陈情”的字样。 那个秋天,在遥远的北温都拉,那个令人一想起来,就觉得温馨无限的雁落湖。 珉长官,你还好吗?如今你在哪里? 长安的心,有些温暖,又有些酸楚。 “殿下,进去吧,皇上怕是要等急了。” 立春在一旁催促道。 长安轻轻地叹息一声,向宫里走去。 元亨天子的病情,似乎有些古怪。 有时候好,有时候坏。 好的时候,象没事儿人似的。坏的时候,就卧床不起,似乎沉疴不起。 对此,太医院也束手无策。 关于病因,那个说是偶感风寒,这个说是急火攻心,另外一个又说是劳累过度。 太医们既着急,又惊慌,为此常常是惶惶不可终日。 不过,元亨天子对于太医们倒是很宽容。不仅从不责怪,还时常温言慰勉。叫太医们既羞愧,又紧张。 这两日,元亨天子的身体和精神似乎都不错,今天白天,还在宫里转了一圈儿。 晚上还特意叫御膳房做了自己平时喜欢的两道菜。 就在他拿起筷子,准备用膳的时候,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 “皇上,大喜,皇上,大喜啊。” 就见戴权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戴权,何事如此慌张?” “皇上,长安殿下回来了!” “长安?” 元亨手里的筷子,不自觉地掉落在桌子上。 “真的是长安回来了?” “皇上,千真万确,老奴亲眼在门口看见的,还跟殿下说了话,如今正往宫里来呢。”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叫她过来,跟着朕一起用膳。” “是,是,老奴高兴的有些糊涂了。” 戴权出去,元亨就有些坐不住了。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一会儿又在屋子里转着,一会儿又到门口张望。 终于,远远地看见了那个身影,快步向这里走来。 “父皇,我回来了。” 长安见父皇在门口等着,就紧走几步。不自觉中,眼泪就流了出来。 “好好好,小长安,回来就好。” 元亨的眼眶,似乎也有些湿润,急忙揉了几下眼睛,遮掩过去。 “父皇龙体可好?” “好好好,无碍,无碍。走了一路,饿了吧?快坐下用膳。” 元亨牵着长安,送到座位上,然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啊,真香啊,到底是父皇这里的饭菜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儿,不要着急,慢慢吃。” 元亨看着长安狼吞虎咽的样子,满眼是溺爱之情。 似乎又长的高了些,甚至似乎也更加健壮了,只是脸色略微有些黑了。 “父皇,你也用啊。” “好,我也用。你们都退下吧。” 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退下,就剩下了元亨和长安两个人慢慢用膳。一边用膳,一边闲聊着。 “这回都去了何处?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给朕回个信儿?” “一路从直隶到了两江,最后又去了广西。” “还去了广西?” “听说那里闹匪患,我就去打探一下。哼,这个匪患,闹的倒是有些奇怪呢。” “我到了那里,当地百姓都是议论纷纷的,都说着匪患闹的蹊跷。” “有何蹊跷之处?” “其一,那里几十年都无匪患,两千多土匪,一夜之间就出现了。” “其二,这土匪似乎都来自外地,当地人却从未听说有去投奔匪徒的。相反,有的人要去入伙,他们反倒不收呢。” “第三,这土匪除了刚到那里的时候,打劫了几家富户之外,过后竟然只盘踞在山里,再也不惊扰城乡。既不抢男霸女,也不打家劫舍,倒像是军纪严明,训练有素。” “其四,朝廷大军一到,他们就闻风而逃。大军一撤,就又卷土重来。就像捉迷藏似的。” “还有何可疑之处?” “要说可疑,便是东平王的人马也有可疑之处。每次剿匪,似乎都要提前放出风声,一路大张旗鼓,生怕土匪不知道似的。” “那回在店里,听得一个行脚商人说,他在路上时,曾经见到朝廷兵马和土匪遭遇,他就偷偷躲进了树林里。于是就见到了一宗奇怪之事。” “哦?什么奇怪之事?” “双方兵马遭遇,并未立刻交战,倒是交谈了一会儿,之后才开战,开战了,似乎也不是真刀实枪地拼命,倒好像演戏似的。打了半个时辰,双方各自鸣金收兵,最后竟然无一人伤亡。好像是一家人练兵似的。” 唉,长安到底是练过兵,上过阵,只是去走了一下,就看出了破绽。 他们当然是一家的。不过是养匪自重,别有用心罢了。 长安走一趟,就能看出端倪,地方官员,满朝文武,怎么就没几个人能看出来呢? 到底是昏庸无能,尸位素餐,还是装聋作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抑或是别有用心? “王子腾不是去了么?就没听说他剿匪如何?” “王大人的京营,似乎打得尚可。” “怎么叫尚可?” “京营去了,倒是跟土匪打了一仗。那一仗,是跟东平王一起打得。说是把土匪包围了,不过,似乎叫土匪跑了不少,只杀死了不到一千人。” “不是合围了么,怎么又跑了?” “是东平王那边作战不力,土匪从他们那里跑了出去。不过,东平王的人马,似乎并无大碍,倒是叫人怀疑,是他们故意放走的。” “湖南那边儿情形如何?” “王子腾先是到了湖南,据说他的京营一到湖南,土匪就闻风而逃,四处溃散。所以,他在湖南一仗未打,就直接到了广西,这才打了一仗。我从那里走的时候,据说广西的匪患已平。如今湘桂两地,再无匪患了。如此情形,着实可疑,可见那三藩,确实如贾珉所说,是包藏祸心,图谋不轨。” 长安最后点出了关键。 这也是她亲自到西南的原因。 “何以如此确定?” “虽无直接证据,但迹象已明。据我推测,他们本就不是土匪,那土匪不过是三藩的人马所扮。” “他们为何要如此?” “不过是借着剿匪之名,将他们的人马逐渐北移而已。” 第0480章 太子与贵妃的密会 元亨天子回到养心殿时,鲁大学士已经在此等候了。 “鲁大学士,不是都回去了么,怎么又来了?” “那几家又来折子了,请求撤藩。” “上回不是告诉他们了吗,两年之内,不议此事。” “估计是因为此次派王子腾去剿匪,识破了他们的阴谋,所以又一次试探。另外……。” “另外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说。” “几家又联名上奏,说是此次剿匪,消耗巨大,请求调拨五十万两军饷。” “实在过分,简直欺人太甚,一帮混账东西!” 元亨天子拍案而起,身子一摇晃,突然倒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出来,急忙用帕子捂住了嘴。 鲁大学士急忙过去,扶起元亨。 “圣上息怒,保重龙体,我去叫太医吧。” “不要,千万不要张扬。” 元亨勉强坐住,喘了几口气,呼吸渐渐平复。 “湘桂两地,动静如何?” “东平王和南安王的人马,都已经撤回云贵。目前王子腾在广西,今日来了折子。” “王子腾说些什么?” “跟我们得到的密报一样,他也认为三藩正要图谋不轨,提醒我们早作提防,看来,此去他也看出了破绽。” “唉,连长安走一趟,都看出破绽了,王子腾岂能看不出?当初韩天魁要买两万支火枪,可见他们是蓄谋已久。几十年来,就蠢蠢欲动,如今终于沉不住气了。养虎为患,尾大不掉啊。” “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今天要钱粮,明天要官职。如今西南几省的重要职位,已经全被他们把持,水泼不进去,风吹不进去。” “如今看来,他们早晚是要反的。他们世世代代,累受皇恩,为何如此贪心不足,竟要谋夺朕的天下?” “皇上以仁孝治天下,四海归心,万民景仰,乱臣贼子,狼子野心,不足为虑。若是真有不轨之心,满朝文武,天下百姓,必将人人起而诛之。” “哼,满朝文武,有几个可用之人?多是趋炎附势之辈。即便是改朝换代了,他们也照样做自己的官儿。到时候,第一个改换门庭的就是他们。有几个会尽忠守节的?那些人,早就该把他们除掉。” “全是圣上仁慈,是那些人不思皇恩,有负圣上。” “罗启华近日动静如何?” “还是老样子,总是为三藩说话。” “哼,他这些年,大概得了他们不少好处吧?明日传旨下去,罗启华致仕。俸禄减半,免去恩例,不得荫补。” “这……。” “哼,他们以为朕是好欺负的,不给点颜色,就会得寸进尺。户部万新堂的亏空查的如何?” “已经查实。” “万新堂革职查办。” “那李源?” “罚俸一年,以观后效。” “王子腾请求示下。” “王子腾移师九江,就近监视三藩。” “三藩军饷之事如何处置?” 元亨站起来,慢慢地走了一圈儿。 “减半拨付。” “今年黄河决堤,灾民救济可就没什么钱了。” “叫地方官酌情处置吧。” “若是流民过多,也恐生乱。” “敕令各地,严加防范。” “三藩那里是否会心生不满?” “不满是一定的。不过,也不必过于担忧。如今他们也未准备好,否则,这回王子腾一到,也就不会退回去。若是胸有成竹,此次就反了。但愿能拖上两年,让我们缓过手来。” 鲁大学士走后,太监高德旺进来,伺候元亨睡下。 自从龙体欠安以来,元亨就很少到各个妃子那里去了。 见元亨已经睡下,高德旺把那条沾血的帕子,偷偷地踹进了怀里。 刚才元亨和鲁大学士说话时,他一直在外面偷听,元亨吐血倒地的情形,他也看见了。 这条帕子,对于高德旺来说,是很值钱的。 鲁大学士从宫里出来,就直接去了都察院御史杨奎家。 第三天早朝,都察院御史杨奎出奏,以户部尚书万新堂亏空,在北温都拉之战时,贪墨军饷,购买霉烂军粮和劣质军械,要求弹劾户部尚书万新堂,兵部尚书李源和军机处大学士罗启华。 军机处大学士当场廷议,皇上准奏,万新堂革职查办,李源玩忽职守,罚俸一年。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罗启华致仕,俸禄减半,免去恩例,不得荫补。 吏部出奏,因前锦衣军统领谢鲲获罪流放,锦衣军统领一职出缺,拟任御前一等侍卫周彤补缺。皇上准奏,着周彤接任锦衣军统领。 东平王、南安王、西宁王联名上奏,此次在湘桂剿匪,耗费巨大,请求朝廷增补五十万两军饷。 为避免嫌疑,三人请求朝廷撤去三王封号,致仕养老。 皇上念其世代镇守边疆,劳苦功高,不准撤去封号。关于饷银一事,减半拨付。 这几件事,都是大事,过后自然引发了不少议论。但是,没几天,也就渐渐平息了。 又三天以后,养心殿太监高德旺出宫采办,来到一家店铺后,换了一套衣装,来到东宫,将那条带血的帕子,交给了太子。 太子将帕子踹进怀里,进了内室。 内室里有两位客人,竟然是被皇上强行致仕的罗启华和他的侄子罗翰林。 两年以来,这叔侄两人,已经是东宫的常客了。 太子拿出了那条帕子,放在了罗启华的面前。 “这么说,皇上的病情是真的很严重了?” 罗启华拿起了帕子,仔细地端详着,脸上露出了不易觉察的微笑。 “父皇宽厚仁慈,悲天悯人,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是,殿下所言极是。” “罗大学士就暂且回老家歇息些时日,待得时机成熟,必将重返庙堂。象罗大学士这样的国之忠臣,朝廷求才若渴,什么时候都需要的。” “老臣铭记太子恩德,随时愿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如此就对了,那点儿俸禄,也没几个银子,想必你也不缺那几个钱。至于荫补,罗翰林如今为翰林院侍读,贵公子任九江知府,也不用你的荫蔽。他们两人将来都前程无限,你也不必担忧。” “全仗殿下厚爱,既是如此,老臣就放心去了。他日殿下若是觉得老臣还可以出些微末之力,老臣召之即来。” 罗氏叔侄告辞离去不久,太子出宫,约两盏茶的工夫,来到大栅栏东边的“天下客”客栈。 “天下客”客栈,是大栅栏地区比较高档的客栈,因为这里靠近前门和紫禁城,所以,来这里住宿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 一般的来往商人,在这里是住不起的,他们也舍不得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花在住宿上。 太子在这里有两间常年包房,地字2号和地字3号。 这里最好的客房,是天字号。地字号只能算是二等房间。不过,这样就会不那么显眼,一般人是不太会特意关注一个地字号房间的。 虽然是地字号房间,但是,里面的陈设,却比天字号房间要豪华奢侈得多。 老板当然不会往一个地字号房里放这些东西,这是东平王世子宋宽给布置的。 到了地字2号门口,一个随从到各处查看了一些,回来点点头,另一个随从开锁进门,四处检查一番,然后出来,向太子点点头,太子进屋。 老板亲自送来一壶开水,交给外面的随从,外面的随从把水壶递给屋里的随从。屋里的随从接过来,沏了茶,然后出去,在门口守候。 每一次到这里,都是这样,已经成为一套固定的程序。 太子掏出怀表看了看,十点二十五分,再有五分这种,他的客人就该到了。 虽然只有五分钟,太子还是有些着急起来。 他把怀表放在案子上,盯着怀表,看着指针一点一点地跳动着。听着怀表发出轻微的咔嚓咔嚓响声,似乎跟着自己的心跳声,彼此相应。 似乎过了很久,指针终于指向了十点半。 就在这时,门开了。 一个一身男装,但个子稍微矮小,身形比较瘦弱的人进来了。 随着门被关上,一阵微微的香气,扑进太子的鼻中。 来人摘下帽子,就露出了一张颠倒众生的面庞来。看起来,年纪有三十上下。 虽然还穿着男装,但是,仅仅是这种脸,就流露出万种风情,堪称绝代风华。 这张脸,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们都很熟悉。 这个人,就是当今天子最为宠爱的周贵妃。 “母妃来的正好,快快请坐。” 太子急忙站起身,虚扶着周贵妃坐下,递过去一杯茶。 “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人多眼杂的。” 周贵妃的口气里,露出些轻嗔。 “越是闹市,才不至于引人耳目,如此闹中取静,方才妥帖。” “总是你有道理,也好,离宫里近些,来往也方便些。” “母妃如此着急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裘世安失踪了。” “失踪了?怎么会如此?半月前我进宫,还见到他了呢?” 裘世安,是宫里的太监。跟戴权、夏秉忠和周太监一起,被称为四大太监。属于宫内最有权势的四大太监之一。 “何时失踪的?” “四天前我还看见他了,那是长安回来的第三天。从那日之后,就没人再见到他。” “会是长安做的?不至于啊?” “你以为长安还是以前那个只会跟你要钱的小丫头么?打她从温都拉回来之后,她就变了。不过,倒也不一定就是长安做的,裘世安做事,一向谨慎,不应该出什么破绽的。” “夏秉忠还是没有什么消息?” “应该还在西北。” “怎么知道他在那里?” “我偷看过皇上的密折,夏秉忠的字,我认得的。” “夏秉忠走了半年多了吧,父皇派他去西北,到底想做什么?” 第0481章 会另立太子么 周贵妃与太子的合作,最早可以追溯到两年前。 不过,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深度的合作。顶多是给太子提供一下宫里的信息。关于皇上的信息,她都很少去碰。 实质性的合作,始于几个月之前。 今年正月,周贵妃回家省亲,才知道了家里目前的状况。 为了修盖省亲别院,家里现在欠下了一大笔债,目前日子过的很艰难。 虽然表面上有一座大大的宅子在那里,但是,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穿。 下人们打发的只剩下十来个,每日里吃穿用度,都是算计又算计。债主们还时常上门要债,弄得父亲常常出去躲债。 虽然自己号称在宫里受宠,但是,却只是个虚名。家里过成了这样,别人还以为他们是故意装穷,想仗着自己在宫里的地位赖账,有钱不还。 吴贵妃家里谢盖省亲别院,也是花了一大笔钱。家里一度也很难受。 不过,吴贵妃家里有好几个当官的,时常上下其手,内外勾结,卖官鬻爵,所以吴家很快就缓过来了。 贾贵妃家,原本就有钱,家里生意兴隆,这次修盖省亲别院,不仅没欠下外债,还赚了钱。 如今贾家的铺子,戏园子等,都天天进钱。省亲别院不仅没闲置,还成了赚钱的产业。 周国丈脾气耿直,从来不喜欢搞歪门邪道,有的人提着钱上门求他办事,他也一概回绝。 家里虽然有些田地和两间铺子,但是欠债太多,入不敷出。 起初,周贵妃对于皇上叫各家修盖省亲别院的事情,非常高兴。对皇上几乎是感恩戴德。 现在她发现,自己原来想的太天真了。这就是皇上借此机会削弱各个妃嫔家里财力的一个暗招儿。 原来皇上叫各大家族操练府兵,后来就被人怀疑是皇上削弱各大家族的一个计谋。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通过北温都拉一战,各大家族在人力和财力上都受到了很大的损失,却是事实。 看明白了这一点,周贵妃对皇上就彻底失望了。 如今皇上龙体不佳,时好时坏,是该为自己的后路打算了。 目前,皇上对于立后之事绝口不提。皇贵妃身体近年来也不好。 吴贵妃似乎已经失宠,只有贾贵妃目前还比较得宠。 以贾家的财力和势力,将来就是她最为强劲的对手。 周贵妃看重的,是未来太皇贵妃的位子。这个目标的实现,将来就要寄托在太子身上了。 “不管夏秉忠去做什么,晋王一直在西北,就一定跟晋王有关。” 周贵妃的判断是对的,皇上派夏秉忠去西北,确实跟晋王有关。 “即便是有事,也不该在那里呆那么长时间。难道是父皇叫他在那里观察什么?” “太子,你觉没觉得,自从你从北温都拉回来之后,皇上对你就冷淡了一些?” “父皇召见我的时候是少了,但也没觉得有什么明显冷淡的地方啊?” “皇上上回叫你去北温都拉,就是为了历练你,叫你积累威望。若是这样,回来之后,也该叫你做些别的事情,为将来接掌大统,做些准备,积累经验和历练,可是你回来这两年,叫你做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一说,太子的思路就有些开朗了。似乎这两年,父皇还真就没叫他做什么重要的事情。 以前父皇批阅奏折,处理一些政务的时候,还时常叫他在身边,有时还会说说,某件事情为何如此处理。这两年来,这样的事情,确实没有几回了。 难道父皇对我失望,想另立太子? 一想到这里,太子就不禁出了身冷汗。 “母妃,你是说父皇有另立太子之意?”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以前皇上还是经常夸奖你的,这两年,可是很少听到他夸奖了。” “晋王在西北,夏秉忠去了西北。楚王在直隶,裘世安是否去了直隶呢?若是他去了直隶,或许就是在暗中考察楚王了。” 太子似乎找到了方向。 “你是说,皇上叫他们去暗中观察晋王和楚王的表现,看看他们究竟能力如何?” 太子没有直接回答,但是,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你也不要猜测过多,废立太子,关乎大统,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朝廷和宫中动荡,动摇国本,即便是皇上,也不会轻举妄动。一定会慎之又慎。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在各大世家那边,多下些功夫。” 三藩那边,如今是站在我一边的,其余各大世家,大概也会乐观其成。 “实际上,这些家族,对于谁将来继承大统,并不是那么上心。只要将来登基后,不损害他们的利益,也就行了。” “这件事情,太子想得未免简单了些。有些世家会袖手旁观,有些世家可就未必了。” “母妃说的是哪家?” “不是哪一家,而是哪些家。比如贾家。贾家可不是一家的事儿。除了荣宁二府,王家、史家、冯家、陈家、卫家,听说牛家、陈家、柳家、马家。如今跟他们走的也很近呢。” 大德帝国立国之初,是四王八公搭起了皇权的基本支架,这十二家,当初被称为十二柱国。 除了北静王跟自己目前没有什么亲密来往之外,其余三王已经通过宋宽、李乾和韩奇,表明了对自己的支持态度。 剩下的八公中,目前还算得上有些势力的,只剩下六家。既荣国府,宁国府,镇国府,理国府,齐国府和治国府。 这六家当中,又以荣国府和宁国府最为兴盛,两府之中,又以荣国府更胜一筹。 “母妃所言极是,如今贾家确实有些势力。” “岂止是有些势力?如今荣宁二府,生意兴隆,日进斗金,财力雄厚。宫里有贾元春得宠,外面有王子腾屡获重用。贾王薛史四大家,同气连枝。荣国府目前人才鼎盛,出了贾珉,贾琏、贾蔷、贾芸等一批人才。” “这些还不算,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几家的出色子弟,都是贾珉的旧部,牛继宗、柳芳、陈瑞文、马尚德在温都拉都承了贾珉的人情,可以说,都是唯贾珉马首是瞻的人物。” “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不知太子是否发现?” “是什么?” “操练府兵团,各大家都是损失惨重,人财两失。唯有贾府、冯府等,不仅立下赫赫战功,还因此得了一批人才。修盖省亲别院,别人家都大伤元气,唯有贾家因势利导,因祸得福,不仅没被削弱,财力反而更加雄厚了。” “母妃的意思是?” 周贵妃不仅暗中叹了口气。 这个蠢货,话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还不明白?也难怪皇上和要对他失望了? “这里面,有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 “母妃是说贾珉?” 总算是开点儿窍了。 “对,就是贾珉。如果贾珉站在你一边,就等于这些家都站在你一边了,否则……。” 贾珉会站在我一边吗? 太子不仅想起当年在温都拉山撤离时,在红石砬子下面的那一幕。 当时自己撇下了长安断后,贾珉对自己蔑视的样子。 每每想到这一幕,太子就如坐针毡,如鲠在喉。 “这个,贾珉跟我一向比较疏远,我跟他其实也只是一面之缘。没有深交,要他站在我一边,恐怕……。” “贾珉跟长安似乎走得比较近吧?” “长安练兵,出于贾珉门下,贾珉对她有救命之恩,又把收复南温都拉的战功给了她,长安对贾珉很感激。” “如今,我倒是觉得太子该好好斟酌一下贾珉这个人了。” “如今贾珉已经无官无职,远走他乡,没有音讯,即便是他的家人,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太子对于贾珉乃至于贾家的事情,知道的其实并不比周贵妃少,追查秦可卿,其实就是出于他的授意。 抓住贾家的把柄,也是他早就想做,并且已经在做的事。 这个思路,其实是来自于宋宽和罗启华。 太子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是否有过沟通,但两人不约而同地给他出过这个主意,倒是真的。 “贾珉虽然无官无职,但是,若是皇上有意,金口一开,给他个官职,岂不是易如反掌?当初贾珉如此给皇上难堪,最后皇上不还是起用他为宗人府副总管?” “皇上极为宠爱长安,若是长安再去求皇上,起用贾珉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母妃说的有理。” “贾珉若是为你所用,自然是上策。若是不能为你所用,也不为别人所用,也是中策。若是为别人所用,可就……。” “哼,他能怎么样?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终究不过是个勋贵之家的庶子而已,能兴起多大风浪来?” “当初他连皇上开战都敢公开反对,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哼,既然不能为我所用,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如今贾珉虽然不在,但他的一大家子,却在我们手里,不怕他到时候不乖乖听话。” “太子能够这样想就好了。将来太子得登大位,就是我的最大心愿了。” “母妃放心,将来一定不会亏待母妃。” 第0482章 贾珉不足为虑了 今年正月贾元春回来省亲的时候,家里人给她详细介绍了修盖省亲别院的过程。 周贵妃和吴贵妃家,因为省亲别院的事情,欠下了债务,贾元春在宫里的时候,就已经知晓。 虽然家里人到宫里省亲时,已经告诉了她大概情况。但是没有亲眼所见,她还是将信将疑、 直到这回回来之后,才算是彻底放心了。 家里人这回没有隐瞒,把如此修盖省亲别院的主意,说成了是贾珉的功劳。 其实,不用家人说,她就已经意识到,这一定是贾珉的主意。 家里人她都了解,除了贾珉,没有人会想出这么高明的法子来。 让她比较遗憾的是,这次没见到贾珉。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还只见过这个弟弟一次。也只是匆匆地说了没几句话,就分别了。 贾元春回去不久,就传下话来,告诉别让大观园闲置了,叫宝玉和姑娘们搬进去住。 如今,他们早已经纷纷入住大观园。 宝玉是怡红院,李纨是稻香村,迎春住紫菱洲,探春住秋爽斋,惜春住暖香坞。 潇湘馆留给了黛玉,蘅芜苑留给了宝钗。 翠拢庵本是给妙玉准备的,但是妙玉不在,目前有两个尼姑在那里。 应宝玉要求,又增加了一个禅修堂,时不时地,宝玉就要到那里住上一阵子。 塔娜有的时候住在怡红院,有的时候则回自己的毡房里去住。 宝玉和塔娜两人,如今虽然不是十分亲密,倒也是以礼相待。 自从把塔娜迎回来之后,宝玉就开始发愤读书了。 以前贾政打他,他都不愿意读,如今没人督促他,反倒越发上进,不止一次跟老祖宗和王夫人说,自己要考个功名回来。 老祖宗自然高兴,逢人便夸宝玉出息了。 王夫人也是非常高兴,不知道多念了多少阿弥陀佛。 只是宝玉时常到禅修堂去,叫他们有些担心。不知从哪里来了个癞头和尚,被宝玉留在了那里,两人常常在一起谈经说法。 起初也为宝玉担心,但见他也无其他异常,人们也就听之任之。 从苏州买回来的琪官、芳官、藕官等十二官,则住在了榆荫堂,这里实际上跟戏园子在一起。正对面就是戏台。 如今几乎每天都在这里唱戏。 除了贾府自己的戏班子,帝都其他的戏班子,甚至是外地的一些有名的戏班子,也会到这里演出。 更有一些名角,也会到这里驻唱。 今天来唱戏的,就是帝都名角蒋玉菡。 既然唱戏的是名角,看戏的也非一般草民。来者多是有头有脸之人,非富即贵。 到榆荫堂看戏,花费不菲。不仅进来时要买门票,进来之后,还有茶水、点心、瓜果出售。 有钱人来了,也不差那几个钱儿。即便自己舍不得钱,见别人买了,自己也不能跌份儿,硬着头皮,也要买上一些,充个场面。 看戏的时候,打赏也是少不了的。给角儿送送花篮,也是时常要做的事儿。 今天,还来了几位尊贵的客人,也算是贾府的世交,分别是东平王世子宋宽,西宁王世子李乾和南安王世子韩奇。 几人跟贾琏也算是大致熟悉,贾琏来说了些客气话,赠送了一些瓜果点心,就出去忙了。 如今一出戏唱完,三人就在一个贵宾房内,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门外是几人的随从,守在门口,不让闲杂人等进入。 “早就听说这里热闹,颇有些新意,如今来了,还是出乎意外,叫人大开眼界啊。” 李乾颇有些感慨。 “是啊,贾怀远做事,每每出人意表,这等主意,也就他能想得出来。我看用不了多久,各地就会群起仿效。” 韩奇一向对贾珉不太感冒,在这一次倒也说了几句实话。 “如今各家修盖省亲别院,几乎都弄得债台高筑,唯有这贾府,不仅没有赔钱,反倒叫他们弄了个下蛋金鸡,贾怀远目光之远,谋划之深,不得不令人佩服。” 宋宽说着,脸上似乎有些神往之色。 他又想起了当年第一次到野渡居去,请贾珉到大金门吃酒时的情形。 那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可那一幕幕情形,却又偏偏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贾珉虽然远走他乡了,这里却留下了他的鲜明印记。” “何止是这里,就连九江王子腾那里,又何尝不是他的印记呢?如今王子腾的京营,都是贾珉的人一手训练出来的,实在是一支劲旅,令人生畏。” “唉,这一回,本来是想借着剿匪之名,逐渐渗透到湖南,然后逐渐北上东扩,把触角渗入湖南、江西、安徽,再进入江浙鱼米之乡,逐步蚕食江南富庶之地,没想到,皇上竟然把王子腾派去了。” “是啊,刚刚去了贾珉这个劲敌,如今又冒出了个王子腾,可谓功亏一篑。” “以往只把眼光放在了贾珉身上,没想到,他竟然在暗地里派人,在盛京训练京营。” “其实,当年王子腾总领温都拉事务时,我们就应该预料到,贾珉会有此举。王子腾见到了贾珉府兵团的强悍战力,自然也会动心。两人是甥舅之亲,自然一拍即合,倒是我们忽略了。” 正如元亨天子、王子腾和长安预料的那样,此次南方匪患,就是三藩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三藩手里虽然掌握着几十万朝廷精锐之师,但是,却一直偏居云、贵、桂这几处偏远贫穷之地。 无论在何时,军队的调动,都是极为敏感之事。 没有战事,没有朝廷的命令,即使是三藩,也不敢轻易地就把军队调动,离开自己的驻地。 无奈之下,才想出了这个用自己的兵马假扮土匪,然后再以剿匪的名义,让军队离开驻地,渗透进湖南等地。 随着时局发展,将来再将自己控制的版图,逐渐北移。 这样做,有两个战略目的。 一是逐渐靠近中原和帝都,在战略位置上,占据主动。 二是占据江南富庶之地。 云贵之地,人口稀少,经济落后,很难支撑得起大规模的战争。 只有控制了两湖江浙一带的富庶之地,才能筹集大量的军饷粮草,同时切断朝廷这个最主要的税赋来源。 三藩想造反,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至少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有此预谋。 之所以一直未反,就是因为担心支持不起长久的战争。 这一次行动,其实只是一次局部行动。他们并没有做好大规模战争的准备,所以王子腾一去,就退了回去。 此次行动的后果,就是暴露了自己意图。 之所以上奏请求撤藩,也不过是以退为进的伎俩。因为他们也知道,皇上也没做好撤藩的准备。 双方对于彼此的意图,其实都了然于胸。只是还没有最后撕破脸皮而已。 “宋兄,太子那边最近有何动静?” “他如今正在应付晋王和楚王,忙于保住太子之位。” “皇上此次突然对罗启华和万新堂出手,是否意味着,下一步就对我们动手了?” 韩奇不禁有些担心。 如果皇上决心撤藩,他们这几个人质,就是第一个遭殃的。 “不会的,若是想动手,皇上早就动了,何必等到今天?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可用之人,可用之兵。否则,这回能放过李源?” “你说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上次操练府兵,得罪了勋贵,这次修盖省亲别院,又得罪了外戚。如今武将里面,并无出色之人,文官里面,也多是平庸之辈。” “是啊,如今朝廷的能臣猛将,也确实屈指可数。鲁大学士是个平庸之辈,守成有余,开拓不足。水溶年轻,又未经战事。刘长风勉强算是个人才,但没有治军经验。” “修同贵只擅长民事。季明銮本质上是个文人。罗启华只顾捞钱。忠顺亲王离心离德,只顾打自己的小算盘。” “除了边疆大员,也就只有一个王子腾,既有本事,又能得到皇上信任,所以就得东奔西走,南来北往,疲于奔命。” “晋王、楚王志大才疏,目光短浅,不过是纨绔之辈,目前只忙于争嫡。” “太子素无威望,也无功绩,北温都拉一战,竟然靠着长安死战和贾珉营救,才保住性命。” “他都能跟我们合作,与虎谋皮,可见此人何其愚蠢。”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们才全力支持他将来登上大宝之位?” “是啊,你是喜欢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还是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帝呢?” “倒是贾珉异军突起,文武兼备,军民并举,是个不世之才。我若是太子,定将贾珉收入囊中。” “贾珉确是人才,可惜主见太深,锋芒毕露,不听话啊。连皇上都不容他,太子就更加没有那个心胸了。” “这就叫听话的人没本事,有本事的人不听话啊。” “所以,贾珉不足为虑。即便他才华盖世,人家不用他,他也只能枉自蹉叹而已。” “如此,我等岂不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倒也并非如此,王子腾就是个心腹之患,还是要想法早些除去为好。” 宋宽说的虽然风轻云淡,但李乾和韩奇却感到了浓浓的杀意。 看看窗外正在忙碌的贾琏,不禁又想到了叫他们一直忌惮的贾珉。 这个贾珉,如今到底在哪里? 这些日子,北海那里倒是挺热闹的,他会在那里吗? 第0483章 机关枪与白兰地 巴黎的秋天来了,天气渐渐凉爽了起来。 转眼之间,。贾珉一行已经来到巴黎八个多月。 塞万特夫人叔叔家的瓦努庄园,现在已经成为了贾珉一行一百多人的住处。 这座庄园原来基本上处于闲置状态,贾珉到了这里后,重新进行了修整,目前已经成为了巴黎小有名气的一个社交场所。 这里经常举行一些沙龙、舞会和酒会。 来自法国、英国、普鲁士、奥地利、西班牙等欧洲许多国家的达官贵人,都成为这里的常客。 今天,这里还将举行一场舞会,被邀请的来宾,将有一百多人。 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杜瓦利埃伯爵夫人。 杜瓦利埃笔伯爵夫人,是最近十多年来,在巴黎风头最劲的女人之一。 她有两个著名的头衔、 一个是法国国王的情妇,另一个是当今欧洲最为著名的沙龙的主人。 她能到这里来,被外界视为是瓦努庄园在社交上的巨大成功。也标志着巴黎的社交界以及上流社会,正式承认了瓦努庄园的地位。 对于瓦努庄园的承认,也就是对于贾珉一行人的承认。 此时,贾珉正站在迎宾厅的门口。 现在的打扮,如果是冯紫英等人来了,一定认不出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们的珉长官。 戴着獭皮三角帽,帽子边缘镀金,帽子顶上,还有三根鸵鸟毛装饰。 头发编成了辫子,用一根黑色的丝带系着。上身是高翻领的燕尾服,内配彩色镶边的细纱坎肩,下身是黑色长皮裤,脚蹬薄底浅口皮鞋。 胸前挂着一对怀表,兜里揣着流行的鼻烟壶,腰间配着长剑,手里提着长手杖。 这身打扮,就是如今巴黎上流社会绅士最为流行的装束。 见到从马车上下来,走进屋里的客人,贾珉或是点头,或是弯腰示意,说着一些欢迎的话语。 里面的舞厅,同时也是宴会厅。 宝钗、妙玉、黛玉、晴雯、塔玛拉、塞万特夫人,作为女主人,则正在招待来宾。 宝钗穿着一件大礼服,头上戴着大发卷的假发,涂着松香味儿的发油,脸上扑着香粉。一根丝带花边在发上作为装饰。 穿着鲸鱼骨裙环撑起的长裙,使得裙子象一个篮筐一样隆起。 这就是当今法国典型的贵族小姐的打扮。 妙玉的头饰,总的跟宝钗差不多,只是头上是羽毛装饰。身穿华都长服,显得显得洒脱飘逸。 黛玉和晴雯,则是身穿小礼服。黛玉的头饰比较简单,晴雯的头饰,则比较繁杂,也比较夸张。 假发高高隆起,每次走过门的时候,需要低头才能通过。 塔玛拉的打扮,则跟宝钗有些相似。在雍容华贵之中,多了一点野性和狂放。 这几个人,如今已经成了巴黎社交圈中的名人。 已经有一些人,开始跳起了华尔兹。 如今华尔兹舞已经成为巴黎宫廷乃至于上流社会中,风靡一时的舞蹈,很快就取代了原来一直流行的小步舞。 华尔兹的发源地,就出自瓦努庄园,这是今天晚上的主人,从东方带来的舞蹈。 秦钟走到贾珉的身边。 “珉长官,焦利和戴先生他们回来了。” “好,你去告诉宝姑娘和塞万特先生,时间到了就开宴,不必等我。” 秦钟答应一声去了,贾珉则向左边的一个房间走去。 进了屋,焦利、戴植、刘成已经在此等候,见贾珉进来,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各位绅士如此高兴,看来收获不小啊。” 贾珉打趣着,坐了下来。 “呵呵,还不错。连环铳、步枪和子弹都已经试验成功。罗浮先生也很高兴,如果子爵大人同意,他马上就开始批量生产了。” “同意,我自然同意。回去告诉罗浮先生,尽快投产,就等着这一天呢。” “关于钱的事情……。” “钱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就叫宝姑娘给你们。” “珉长官,这回的连环铳,跟我们以往的可是大不一样了,似乎可以改个名字了。” “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就叫做机关枪。” “机关枪?好啊,就叫这个名字。” 贾珉此次叫戴植来,就是把他的连环铳概念和法国的先进工业基础结合起来,制造出现代意义上的机枪。 焦利、戴植、刘成到了巴黎不久,就在塞万特先生的介绍下,到里昂的罗浮兵工厂去做工。 从最基本的体力劳动做起,一点一滴,一道一道工序地学习和熟悉。 现在,几个人和在罗浮宾兵工厂里学习的二十多个府兵团士兵,已经都能讲比较流利的法语。 当然,最大的收获,还是他们学到了先进的制造技术和工艺。 为了跟罗浮先生合作,在塞万特的牵线搭桥下,贾珉花了很大的价钱。 除了金钱,就是戴植的连环铳设计理念。 不过回报也更加丰厚。 首先是从罗浮这里订购了生产线,其中就包括蒸汽机在内的一些加工机械。 其次是先进的冶炼技术和子弹生产技术。 此时,罗浮兵工厂已经能够生产出弹药合一的子弹来,这种子弹,跟贾珉前世的子弹,已经是一个概念上的子弹,再也不是以前那种火药和弹丸分开装填的弹药。 这几乎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是真正的步枪了。 其次就是借着这里的设备,生产机关枪和子弹。 由于先进的材料跟制造工艺,机关枪已经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换枪管,可以连续发射。子弹也是弹药合一的子弹了。 这样的机关枪,更加具有实战意义,有了令人恐怖的杀伤力。也正是因为机关枪的理念,罗浮才如此全面地跟贾珉合作。 “步枪生产出了多少?” “已经生产了一万两千支。” “子弹呢?” “十万发。” “炮呢?” “三十门。” “一个月后,可以生产出机关枪九十挺,按照当初跟罗浮先生的约定,我们可以提走一半。” “腊梅花去哪里了?” “跟我们一起回来的,说是先去跳舞了。不过,她叫我们告诉你,船她已经订好了,叫你放心。” “订好了就好,这个家伙,几天不跳舞就像要了她的命似的。” “珉长官,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了?” 说腊梅花,腊梅花就到。 “你不是跳舞去了吗,又没去叫你,你愿意跳就多跳一会儿呗。” “跳上一曲就行了,我知道你等的着急,就先回来了。你放心吧,船已经联系好了,再有半个月,就能提船了。水手我也雇好了。都是些有经验的老水手,曾经航行过南洋的。” 为了运送机械和军火,贾珉特意在法国定做了一条船。 这艘船,将从马赛港出发,沿着非洲海岸航行,绕过好望角最后通过南洋,再沿着大德海岸航行,一直北上,到费加尔湖流出的谢尔登河入海口,再沿着谢尔登河,进入费加尔湖,最后抵达北海平远城。 这一走将绕行大半个地球,走将近一年的时间。 此时,蒸汽机虽然已经发明,但还只限于在陆上使用,并没有应用的船上。 所以,现在的船,还是只靠风力和人工摇橹为动力,驱动前进。 能够在水上航行的轮船,还要等五十多年之后,才有了实际应用。 贾珉运送这批物质,原来计划是走陆路的,通过波兰,乌克兰、罗斯,然后到达北海。 当初叫塔玛拉一起来,就是要通过她,来取得路上的便利。 但是,现在法国和罗斯的关系,非常不好,已经有了战争的迹象,所以,贾珉就只好放弃了这个计划,改从海路运输。 “戴先生,焦利,你们二位此次就带着船回去,再把罗浮工厂里的工人也带回去。原来招募的技师,这次也一并带去。” “好,只要机关枪生产出来,我们就启程。” “冯幕僚长、卫军情长,此时应该都在平云城,估计他们已经在那里站稳了脚跟,打开了局面,建城建村已经开始。你们回去后,立刻建设兵工厂,进行试生产。”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们应该已经储存好了生铁等原料,争取用半年时间,生产出合格的步枪、子弹、野炮和炮弹出来。至于机关枪,就只好在法国这生产了。下一艘船再运回去。” “珉长官,不用半年,我们几个反复核计过了,回去三个月,就能开始制作。” “如此就更好了。这回你们就先走,等下批货运走,过些时候,我再回去。” “你是从陆路走,还是海路走?” “现在还不确定,到时候看情形再定。” 贾珉哥几人又合计了一些细节,就来到了贾芹和卫若水这里。 这里正有几个人,跟他们洽谈购买造酒设备的事宜。贾珉等了一会儿,几个人走了。这才进屋。 “怎么样,这段时间卖的如何?” “今天定出去了二十套,还不错。” 贾芹兴匆匆地给贾珉倒了一杯白兰地。 他们想在卖的,就是造酒设备。是根据贾珉带来的那套造酒设备,在巴黎找了一家工厂生产出来的。 此时法国已经开始了工业革命,制造业刚刚兴起。 这次的造酒设备,跟原来的比,已经有了不少改进。 原理和结构还是一样的,主要是材料和用途上改变了。 冷凝器由原来的陶瓷制作,改成了铝制的,烧锅的铁板,已经采用薄板,在重量上,减轻了不少。 在用途上,由原来蒸馏白酒,改为蒸馏葡萄酒。 蒸馏出来的葡萄酒,就是这个时候风靡一时的白兰地酒。 这一回,贾珉不造酒,而是制造造酒设备。他从前世带来的这个设备,在整个欧洲,都是最为先进的。 如今,欧洲各地的人,有不少人上门订货,工厂里加班加点生产,还供不应求。 就在贾珉跟贾芹和卫若水谈的高兴的时候,门砰地一下开了。 塔玛拉气哼哼地闯了进来。 第0484章 罗斯狐狸精 贾珉一看塔玛拉进来,脑袋就嗡地一下大了起来。 他知道,塔玛拉肯定是又跟晴雯闹别扭了。 从谢尔盖堡出发,一直到巴黎的路上,塔玛拉跟宝钗等四人的关系,大体上还算融洽。 等到进驻瓦努庄园之后,渐渐地就有了裂痕。 这种裂痕,最初是由于华尔兹舞引起的。 因为贾珉给宝钗、妙玉、黛玉和晴雯几人,原来抄了一些法语诗歌。几个人在刚到巴黎时,就是凭着这些诗歌,在沙龙里名声大噪,打出了名气。一 时间,几个人成了各个沙龙里的宠儿,被人纷纷邀请。 塔玛拉虽然也懂法语,也能写上几首法语诗,但是,也就基本上是个顺口溜的水平,哪里能跟抄来的那些传世名作相比? 于是就有了自卑感,对于宝钗几人,就有些嫉妒。 宝钗几人也不知道,这些法语诗歌是贾珉抄来的,还以为自己的情郎无所不能,连这样的法语诗歌都能做出来,叫法国人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于是就不免在塔玛拉面前显摆。 显摆显摆,晴雯就说露馅了,说这事贾珉帮着做的。 于是塔玛拉就去找贾珉,要求贾珉给她和宝钗等人同样的待遇,也给她作诗,她也好拿出去显摆,到沙龙去威风威风。 按说这件事儿不是个大事儿,贾珉也很愿意给她抄几首。 问题是,宝钗几人显摆上瘾了,就有些搂不住了。 贾珉本来是叫她们一个来月,才拿出一首诗歌的。没想到,几人叫别人一捧,不到两个月,就把原来准备的诗歌全都放了出去。 叫她们做汉语诗歌还行,做起法语诗歌,可能连塔玛拉的水平也不如。连个顺口溜都写不出来。 眼看着就要露馅儿了,就只好找贾珉救急。 贾珉自然不能叫她们难堪,于是就把自己的那点儿存货,都给了她们。 等到塔玛拉找到贾珉要的时候,贾珉以前背下来的,已经没有存货了。那些本来就是抄来的,他又哪里会做? 为了安抚塔玛拉,贾珉就只好把华尔兹的发明权,让给了塔玛拉。对外就说华尔兹是塔玛拉发明的舞蹈。 为了找回场子,塔玛拉也不客气,坦然地接受了。于是就到处宣扬,自己才是华尔兹的发明人,就连宝钗和贾珉、塞万特等人,都是她教的。 这确实给塔玛拉带来了很大的声誉,也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一时之间,风头盖过了宝钗等人。 再跟几人在一起的时候,态度未免就有些傲慢。 宝钗、妙玉、黛玉几人懒得理她,晴雯一向是牙尖嘴利的,可就看不惯了。 她现在已经被贾珉收了,每日里跟贾珉住在一起,就更加有了依仗,于是就时常对塔玛拉冷言相对。 米丘林当初软禁了塔玛拉,被贾珉带着宝钗等人所杀,塔玛拉继承了爵位和家业,于是就觉得自己跟贾珉关系不一般了。 加上文化背景不同,于是就跟贾珉非常亲热。是不是爱上了贾珉,倒还不好说,反正在行为上,就跟贾珉非常亲昵。 外出时,或者在家里的时候,就常常腻着贾珉。吻脸啊,拥抱啊,这些原本是礼节性的行为,似乎就常常超过了界限。 她这么一做,宝钗几个人,可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就连黛玉都加入了宝钗的行列,几人就开始孤立塔玛拉。 宝钗、妙玉和黛玉到底还顾忌点儿身份,于是就常常在背后蛊惑晴雯出头,对付塔玛拉。 晴雯本就是个愤青,此时自然就当了急先锋。于是两人就时常针锋相对。 腊梅花向来就是个不安分的,此时也参与进来,一会儿站在晴雯一边,一会儿又站在塔玛拉一边,两面三刀,时常勾火。一时间,塔玛拉跟宝钗等人的关系,颇为紧张。 这些事儿,卫若水和贾芹也知道,见塔玛拉来了,两人就出去,知趣地躲开。 “塔玛拉,出了什么事儿么?” 贾珉还是硬着头皮,装着没事儿人似的问道。 “贾珉,晴雯又说我坏话了。” 唉,果然如此。 “不会吧,她又说了你什么?” “她跟杜瓦利埃伯爵夫人说,我是个骗子,华尔兹不是我发明的。” 骗子倒不至于,但华尔兹确实不是你发明的啊,那是我发明……,其实也不是我。 “这个,嗯,晴雯说话,不太讲究礼节,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贾珉,这不公平,你不能总是袒护她们几个,我跟她们的地位都是平等的。” “这个,嗯,地位怎么能一样呢,他们都是我的女人,我们是朋友。” “我也可以做你的女人啊。” 这个嘛,行倒是行,多你一个也不多。她们都黄种人,加上你一个白人,后宫也算是丰富了色彩。只是……。 “这个嘛……。” “不过,我要做你的妻子,你必须把她们几个都休了。” 咦?这怎么行呢,也不讲个先来后到了。哪能因为你,就把她们给休了呢? 小样儿,连休妻这样的事儿,都知道了,看来没少学东西啊。 “贾珉,我可以给你带来一大笔嫁妆,你跟我结婚了,我的封地就都是你的了。” “这个嘛,塔玛拉,这不是嫁妆的问题,你该知道,我不缺钱的。” 其实嫁妆不嫁妆的,倒是无所谓,只要人好就行了。 “我的封地跟你的北海接壤,将来就能保持边境的稳定,我们两家就不会打仗,因为我是你的妻子,哪有夫妻之间打仗的呢?” 条件倒是不错,是能保证边境的稳定,在北海国和罗斯之间建立一个战略缓冲区。 但是,夫妻之间打架的,似乎也不少。 “塔玛拉,你要知道,他们都是我的妻子,我不能休了她们。如果你实在想入伙,倒是可以算你一个。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你的。你是最出色的一个。” “我真的是最出色的的一个?” “是的。” 贾珉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 “既然我是最出色的,我就要做正妻。” “不行的,正妻已经有了,你来的有点儿晚了。” “真正的爱情,永远都不晚。” “我跟他们几个也是真正的爱情啊。她们五个……,” “怎么是五个?不是三个么?” “这个,塔玛拉,她们没告诉你么?在卜奎还有两个没来呢?” “天啊,贾珉,五个女人,你怎么能应付得了?” 还有一个秦可卿没说呢。 “我竟然要跟五个女人分享爱情?这怎么可能,难道我疯了么?” “塔玛拉,你没疯,爱情是无限的。” “但是男人是有限的。算了,我可不参与这场游戏了。” 说完,塔玛拉走了。 怎么回事儿?我竟然叫人给踹了? 等贾珉到了宴会厅的时候,里面已经开宴。 今天的宴会,提供的是中餐。这是贾珉第一次用中餐招待客人。 考虑到客人用不惯筷子,所以还准备了刀叉等西式餐具。 宝钗、焦利、戴植、刘成、腊梅花、水仙花、卫若水等人,都出席宴会,一边给客人提供用餐指导,一边跟客人交谈。 贾珉过去跟杜瓦利埃伯爵夫人等打了招呼,交谈了几句,正想坐下来吃饭,就被塔玛拉给拉到自己的桌上去了。 塔玛拉挽着贾珉的手臂,身子紧贴在贾珉身上。 旁边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龙骑兵少校,叫做维克多。跟贾珉也算是认识了。 见塔玛拉跟贾珉如此亲昵,脸色就很不好看。 贾珉知道,他正在追求塔玛拉。 追求,倒也不一定就是为了结婚,很可能是为了找情人。 这个时候的欧洲风俗,女人都以有情人为荣。即便是丈夫,对此也比较宽容。 自己的老婆有了情人,有的甚至高兴,认为是老婆有魅力的体现。 贾珉对于这个风气,在前世就知道了。对此倒是不感到有什么了不起的。 宝钗等人,可就看不惯了,常常对此义愤填膺,口诛笔伐。 “维克多,我不能接受你的爱情,因为我已经接受贾珉子爵的爱情了。” 塔玛拉也不知道是真的接受了爱情,还是故意挑拨。 “贾珉子爵,如果你还是个绅士的话,就请接受我的决斗挑战。” 维克多站了起来。 “好吧,维克多,我接受你的挑战。” 于是两人就出去,来到了花园。 此时的法国、罗斯、乃至整个欧洲的绅士阶层,都流行决斗风尚。 两人有了矛盾纠纷,不能和解,于是就拔剑决斗。 就像两个国家之间,有了利益纠纷,谈判斡旋等所有的外交手段失败,最后发动战争打一架一样,最后有一方被打趴下为止。 这八个多月以来,贾珉已经决斗六七回了。 为了宝钗、妙玉、晴雯、黛玉、塔玛拉、腊梅花。都曾跟人决斗过。 其他人都是一回,塔玛拉今天已经是第三回了。 那边晴雯见到贾珉跟维克多出去,就走到宝钗身边。 “宝姐姐,四爷又为塔玛拉这个罗斯狐狸精决斗去了。” “唉,这个塔玛拉,也真是不省心。去就去吧,别管他们。你倒是要把你的正经事情做好了,烟草投资的钱,要尽快收上来。要现钱,不要相信他们呢那什么期权之类的鬼话。” “宝姐姐,我知道了。” “颦儿呢?” “跟《巴黎时报》的总编聊天呢,昨儿个还跟我说,回到北海,要办一份儿报纸呢。” “好了,回去招待客人吧。” 对于贾珉跟人决斗的事儿,竟然毫不在意了。 没一会儿,贾珉跟维克多两人搂着肩膀进来,似乎没事儿人似的,坐下来继续吃饭喝酒,有说有笑起来。 塔玛拉也象没什么事儿似的,又跟贾珉腻在一起。维克多也不再说什么。 不正常的事情,似乎也有一些。 维克多来的时候,衣装笔挺整齐,现在,衣服的前前后后,竟然被划开了许多长长的口子。 别人看了他几眼,也就不再看了。自顾自己吃饭喝酒。 没多久,音乐响起,有的人就到了空地,开始跳起华尔兹来。 第0485章 情到浓处便是家 购买兵工厂的生产线和各种火器,需要大量的金钱。 贾珉来的时候。虽然带来了一些钱和货物,但是,想支付火器的钱,却远远不够。 为了在这里打开局面,站稳脚跟,还必须维持一种上流社会的奢华生活方式,才能能获得当地人对于自己实力的认可。 仅仅是维持这些日常生活,一百多人就需要大量的开销。 按照贾珉原来的计划,是准备要在巴黎实施一个庞氏骗局,赚上上一笔钱,买了火器后,就有远走高飞,就此跑路。 随着造酒设备的热销,贾珉改变了主意。 他决定,做正经生意。 这样做,一是风险小了,二是可以留下后路,将来还可以到巴黎乃至于欧洲来。即使自己不亲自来,手下人也可以来。 为了北海国的长远着想,还是不要在把巴黎留下不良记录为好。 今后在火器和其他生意上,这里都是一个值得一来的地方。 随着烟草项目的顺利推进,贾珉的现金流更加充足起来。 对于开展东西方贸易,这里也有很多商人感兴趣。 现在,贾珉的资金问题已经解决,根本就不需要实施庞氏骗局。 一个月之后,罗浮兵工厂生产出了90挺机关枪,按照当初的约定,贾珉提走了45挺,连同30门野炮,一万两千支步枪和大量的子弹,一起装船,启程前往北海。 焦/利、戴植、腊梅花、卫若水等,率领在罗浮工厂实习的府兵团士兵等,一共五十多人,随船同行。 这些士兵们,既是回北海,也是一路上担任护卫之职。 北海,平远城。 北海卫家家主卫嵩、白鞑靼人达克儿部落头人托克、西美尔部落头人博格达三人正漫步在平远新城。 这就是当初贾珉从他们手里买下来的靠近费加尔湖的那块地方。 现在,这里已经出现了大量的房屋。不过,远远看去,这里更像是一个大工地。 不时地,就可以见到一伙儿一伙儿的工匠,在修盖房屋。 “几天没来,这里又变样了。” 卫嵩不仅感慨。 “是啊,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呢。若是有个十天半月不来,就变得认不出了。” 托克亲眼见证了,这里由一块空地,变成了目前这个小小的城镇。 “照这么下去,再有半年,这个新城就要超过我们老城了。贾游击做事,真是大手笔啊。” 博格达的语气里,有些感慨,更有些自豪。因为他现在也在这里开了铺子,组织了一支商队。 “博格达,你下手倒是挺快的,商队就要出发了。” 托克似乎很羡慕。 “托克,你是在笑话我,还是在羡慕我?该羡慕的,其实是我啊。我哪里有你下手快,你的商队,如今已经到了卜奎吧?你以为我不知道?” “还有卫家主,你的商队,刚从谢尔盖堡回来吧?据我所知,这一趟可是没少赚啊。” “哪里哪里,不过是赚几个小钱儿而已。这不是全仗着路修的好吗?” 卫嵩所说的修路,从冯紫英带着人到达平远城之后,就开始了。 修筑道路,是个宏大的计划。 从大德的边境开始,经过平远城,一直向西,延伸到北海的西部边疆,一直到达罗斯的边界谢尔盖堡。 修筑道路,必须有几个条件。 一是充足的劳动力,二是相应的工具,三是一定的金钱。 按照贾珉当初定下的计划,修路计划,主要由三个部分组成。 首先是组织起一个一百来人的常年修路队伍。从平远城开始,向东往大德边境延伸,向西往罗斯边境延伸。 但是,由于幅员广阔,尽管常年修路,能修好的,还是很有限。 第二个方法,就是抽调劳役。 每个来到北海的成年男人,每个月都要抽出两天来,出劳役修路。 经过协商,卫嵩、托克、博格达三家,也相应地出人,参加修路。 这部分人,由冯紫菁带领,轮流出工。提供工具和车辆,每天供饭,但不给工钱。 第三个方法,就是有一路上沿途的各个村庄,承担一部分修路任务。 按照计划,在横穿北海的几千里干道上,将分布几百个村庄。 这些村庄,几乎都是按照家族组成。 大家族,有实力的,可以修一座城。实力差的,可以建设一个镇子,再差一些的,可以建一个村子。 实力再差的,也可以几家人合伙建设一个村庄。 每个城镇村庄,都要承担一段路的修建。 村子是左右各三里,镇子是左右各五里。城则是左右各十里。 中间连接不上的,则由平远新城来修建。 这个修路方案非常有效,虽然现在修成的路还只是一小部分,但是,路每天都在一点一点地延长。 卫嵩几人一路走着,一路看着。 “那边的几百部地皮,就是贾游击家的吧?” “是啊,目前由贾芝在那里主持修盖,据说是按照荣国府和宁国府的式样建造的。两府加一起,足有一百来亩呢,可真是够大的。” “这还算大?据说在帝都的荣国府和宁国府,比这还大呢。” “贾府倒底是财大气粗。” “据说这个倒不是贾府出的钱,而是贾游击和他的女眷们出钱修盖的。” “贾游击的女眷,也个个都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几人正走着,迎面来了一队人马,一共五个人,穿着原来府兵团的制服,背着长铳、弓箭、腰挎马刀和弩箭。 这是每天在新城的巡逻队伍,负责处理各种治安事件和民事纠纷,维持新城的秩序。 见到卫嵩三人,打开了个招呼,然后继续巡逻。 “二位,我们老城是不是也弄个巡逻队啊,我看这个巡逻队不错。天天在路上这么一走,那些贼人就害怕了。” 卫嵩不禁有些动心了。 “这个嘛,依我看,倒是不用,等一会儿见到冯紫英,跟他说一声,叫他的巡逻队,每天到老城也转上一转,不就行了?也省得我们再出人出钱了。” “到底是托克足智多谋,我看此计可行,一会儿就跟冯紫英说说。” 博格达也很快就打好了小算盘,跟托克想到一块儿去了。 “咦,那家木匠铺倒是不小,过去看看?” 卫嵩说着,就率先拨马过去了。 “你去看吧,我俩到冯家的砖瓦窑去看看。” 卫嵩来到了木匠铺,孙远征迎了出来。 “哎哟,卫家主,稀客,里面请。” “不用了,路过这里,顺边过来看看。这木匠和徒弟似乎又多了,加人了?” “加了,前几天从老家又来了二十来人,活儿太多,干不过来啊。” 一个大大的院子里,堆满了原木,十多个汉子,正两人一组拉锯破木头。 院子里,左一堆,由一堆地,堆着木板,房架、房梁,檩条、门窗等。 “远征老弟,看来你家的生意还真是不错啊。” “如今到处都在大兴土木,活儿自然就多了。如今的木匠作坊,已经有四家了,家家都是我这样。” “你家船厂那里如何,今儿个新船能下水吧?” “卫家主,你就放心地去观礼吧,几天前就都准备好了。” “好,我就走了。” “等等,我跟卫家主一起过去。今儿个大船下水,可是个好日子,不能错过。” 卫嵩跟孙远征骑马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码头。 只见一艘大船,已经停在船坞上,船头挂着红布、红花。一群人正在那里围观,指指点点的。 迎面就见到了冯紫英、杨林、卫若兰、冯紫菁,陈也青、林大江等人。 这些人,就是平远新城的头面人物。 打过招呼,卫嵩就跟冯紫英说了叫巡逻队到老城巡逻的事儿。本以为冯紫英还会踌躇,没想到,竟然一口答应了。 “冯幕僚长,你忙着,我去看看船。” 卫嵩去看船了,杨林凑到了冯紫英跟前。 “冯幕僚长,到老城巡逻的事儿,为何如此爽快就答应了?” “我正准备找他们说这件事儿呢,他们就自己找上门儿来了。我们以后到那里巡逻,以杨典史的聪明,还能看不出来我的意图吗?” “呵呵,明白了,以后老城也将逐步在我们的管辖之下了,用不了多久,我们这里就会成为平远城的权力中心了。” “杨典史果然有眼力,这一天不会太久,等珉长官一回来,就水到渠成了。” “估计他们也都看清局势了,如今我们老府兵团的人,在这里已经有三千多人,又大多带着火器,还有谁是我们的对手?” “这将近两年来,平远城新来了一万来人,都是奔着我们来的,如今,在人口上我们都占着优势了,还有新人源源不断地到这里来,将来,我们必将成为这里的主人。” “到底是珉长官有远见啊。不久之后,这里又将成为另一个卜奎,甚至比卜奎还要繁荣昌盛。” 冯紫英和杨林正说着话,就见一个商队过来了。 目前的商队很多,几乎每天都有到达的商队。两人早已经司空见惯了。 但是,这个商队却有所不同,因为里面有三个熟人。 他们是卜奎的老熟人,正是在卜奎办学的丛秀才,从直隶来的郭启圣,还有一个,竟然是从卜奎配所逃跑的流人花雨声。 冯紫英和杨林对丛秀才都很尊敬,急忙迎了上去。 “丛先生,你怎么会到了这里?” “怀远到了这里,你们到了这里,府兵团到了这里,卜奎的老熟人都到了这里,我能不来么?对这些人,我是有感情的,今后,我就在这里安家落户了。” “在这里安家落户?” “这里是我的情之所在,情到浓处就是家啊。” 第0486章 府兵团并非最强悍 听了丛秀才的话,冯紫英和杨林都颇有同感。 他们之所以放弃了优裕自在的生活,义无反顾的跟着贾珉到了这里吃苦,就是为了这份情谊。 哪怕这里曾经是那么荒凉,远离故土和亲人,也无怨无悔。 丛秀才这句“情到浓处便是家”,恰好一语中的,引起了他们的共鸣。 “好,来的正好,这里是一片处女地,用珉长官的话来讲,就好像一张白纸,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 “你们二位是怎么到了这里?” 杨林问郭启圣和花雨声道。 “唉,不瞒你们说,我从卜奎逃离之后,我和郭兄就去了开原府,在那里,也是每日里提心吊胆,人心惶惶。生怕哪天官府上门,把我再抓了回去。” 花雨声的神情,显得疲惫而凄惶。 “后来,我俩听说有不少人都到了北海,于是郭兄就到卜奎去打听。一听说府兵团很多人都到了这里,丛先生就建议我俩到这里来,这里已经不属于大德疆土,想必会安全些。” “花兄,到了这里就对了。在这里,我们是主人,你不再是朝廷的罪犯,也不是卜奎的流人,可以大大方方讨营生了。二位都是有才之人,我这里求才若渴,不妨就留在我这里,跟着杨典史做事,一来可以安身立命,二来可以发挥才干,你们以为如何?” “真的可以么?” 花雨声犹自不敢相信。 “这里是我们自己的家,我们说行就行。杨典史,把几位先生安置下来,一会儿正好参加新船下水典礼。哈哈,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你们两个先去安置,我就在这里等候了。” 丛秀才说完,郭启圣和花雨声就走了,他则留下来,跟冯紫英说话。 “冯幕僚长,怎么在此地造出了这么大的船?可是用于湖里航行?” “湖里航行自然不在话下,不过,主要还是用于海上航行的。” “海上航行?这里难道还通往大海?” “从湖里往南,就是谢尔登河,一直下去,就到了大海。从那里,就能通往大德各地,一直到南洋,以至于更远的地方。” “有了海船,以后开通了水路,大德各地的大宗货物,岂不是就都能运到此处了?” “正是如此,这里物产丰富,也有货物运到大德各地,互通有无,往来互利。也就免去了陆路运输之苦了。” 两人说着话,孙远飞穿着一身新衣服,喜气洋洋的过来了。 “冯幕僚长,吉时已到,是否开始?” “好了,我们就开始吧,这是第一艘大船,其实是该由珉长官来点睛的。如今珉长官不在,我就只好越俎代庖了。” 冯紫英、杨林、卫若兰等人到了大船边,已经有不少人在这里等着看热闹。 这边准备好了,托克和博格达也匆匆赶到了。 卫若兰,林大江、杨林、陈也青、冯紫菁拥着冯紫英,来到船头。 笔墨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画龙点睛。 “吉时已到,下水!” 随着孙远飞一声高喊,冯紫英拿起笔,在龙头上点了几笔。 “放绞盘。” 孙远飞又是一声高呼,绞盘被放开,船缓缓地向湖里滑去。 这一艘大船,长有三十来米,宽有六米多。滑行了一会,噗通一声入水。船头扎进水里,船身一阵摇晃之后,渐渐平稳下来。 船工们搭上跳板,纷纷上船,开始操控起来,不一会儿,船就在水里航行起来。 往湖里开了不远,就转身绕了回来,靠近了码头。人群又一次欢呼起来。 这就是在北海造的第一艘船。 “丛先生今日来的正好,这艘船还没有名字呢,就请丛先生给起个名字。” “这可如何敢当?” 给第一艘船起名,可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 “丛先生学富五车,又在卜奎办学,德高望重,功德无量,由您取名,当之无愧。” “冯幕僚长盛情难却,老夫就勉为其难了。此船将要远航,心怀远方,又是第一艘大船,不如就叫‘怀远号’,颇有纪念意义,你们以为如何?” “好,正好切合珉长官的字。” 林大江第一个叫好。 “好,再恰当不过了。就叫‘怀远号’你们以为如何?” 冯紫英转向众人、众人自然纷纷叫好。 这个名字,取得也确实很恰当。 距离码头约五百米处,有一个院落,中间是三间正房,两边各有三间厢房。 冯紫英、卫若兰、林大江、冯紫菁、陈也同、杨林等人的办事房,都在这里。 码头地区,目前已经成为了整个平远城的商业中心。 随着平远新城的建设,平远新城已经成了整个北海地区的经济中心。 这个院落,就是平远新城的管理中心,或者叫做权力中心。 再确切一点儿,把它说成是整个平远城的权力中心,也是有道理的。 随着新城的不断建设,外来人口的大量涌入,平远老城区现在已经有越来越边缘化的趋势。 这些新的权力中心的主要人物,目前将要举行一次军事会议。 “卫军情长,你把情况介绍一下吧。” 主持会议的,自然是冯紫英。 这些人在一起的时候,还使用在府兵团时候的称呼。 “好,现在我介绍一下最近获得的情报。这是关于哥萨克的情况。根据我们的侦察,在半个月之前,已经有一股哥萨克抵达谢尔盖堡,一共有七百人。” “哥萨克又来了,他们想干什么?” 林大江第一个提出了疑问。 “根据我们的判断,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平远城乃和通远堡。” “怎么能确定如此?” “根据有三个。首先,哥萨克劫掠成性,自从我们来了之后,平远城商业兴旺,经济繁荣。每日里商队来往不绝。通远堡目前也成了大德最北部的一个商业重镇,大量货物在那里中转,许多大德商人,在那里盘桓。这自然会引起哥萨克的觊觎。” “第二个依据,就是哥萨克以前就有向南扩张的传统,在这一带横行无忌、罕逢敌手。如今我们来了,如果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将来必将成为他们南下的障碍。所以,他们有理由将我们除去。” “到目前为主,我们是北海一带最为强大的力量,如果把我们除掉了,不仅可以清除他们的眼中钉,还可以有力地震慑北海的那些土著部落。” “第三,目前罗斯帝国的沙皇卡琳娜三世发出诏令,鼓励哥萨克和罗斯人,向南扩张,劫掠土地。罗斯朝廷还给他们提供军饷。” “根据以上分析,我们断定,这批哥萨克的目标,应该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这几天,我们已经发现了两个小商队的行迹很可疑,很可能就是哥萨克的侦察人员,前来刺探情报。” “叫他们来啊,谁怕谁啊,敢到咱们府兵团的地面上来撒野,就叫他好好尝尝我们的厉害。” 冯紫菁第一个坐不住了。 “好啊,叫他们来吧。弟兄们许久没打仗了,早就手痒了,正愁着没人打,他们就来送死了。” 陈也同也兴奋起来。 “冯团长,陈团长,请你们稍安勿躁。” 卫若兰制止了两人的喧哗。 “哥萨克人,是我们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去年,我们跟珉长官来的时候,在通远堡跟他们打了一仗,那一次,他们是三百人,我们商队是二百人,加上腊梅花的商队和通远堡刘更新的一些乡民。” “腊梅花和刘更新的人,战力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我们的商队是那一仗的绝对主力。” “虽然以少胜多,但是,那是在特殊条件下取胜。并不说明,我们的战斗力就比哥萨克强。” “这世上还有比我们府兵团强的人?” 尽管以前已经听说了那一仗,冯紫菁还是不愿意相信,哥萨克的战斗力,会比府兵团强。 “有,而且很多,哥萨克就是其中一个。珉长官是这么说的,去年那一仗,我也参加了,我也认为是这样的。” “论军事素养,战斗经验,战斗意志,个人训练,指挥水平,在各个方面,鞑靼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装备水平,更是鞑靼人不能比的。” “我们跟鞑靼人作战,除了军事素质好,装备了火器,也是一个巨大优势。现在我要告诉你们,我们的火器,实际上比哥萨克要落后得多。如果就是一对一正面作战,我们必败无疑!” 卫若兰说到这里,没有人吱声了。 府兵团打败了南温都拉的四大部落,又打败了北温都拉的鞑靼人,论战斗力,在大德帝国的军队中,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现在竟然说他们打不过哥萨克,确实叫他们难以接受。 但是,他们也知道,卫若兰说的是真的。 卫若兰不会故意吓唬他们。 珉长官之所以远赴欧洲,就是为了获取更加先进的火器,也证明了这一点。 府兵团的火器,在大德是最先进的,遇上了哥萨克,就显得落后了许多。 去年通远堡之战缴获的哥萨克步枪,目前已经装备给了府兵团,他们就已经知道了火器上的差距。 从人数上,府兵团的老兵,在这里占据了优势。但是,这并不说明,在对哥萨克的战斗中,他们就有必胜的把握。 府兵团能够以少胜多,打败鞑靼人。战斗力更加强悍的哥萨克,为什么就不能打败府兵团? 第0487章 这一仗必须打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冯紫英说话了。 “现在,情况已经基本清楚。哥萨克这次的目标,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之所以只来了七百人,应该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他们非常自信,认为自己的战斗力非常强,有能力战胜我们。” “第二个原因,应该是他对于我们在这里的战斗人员到底有多少,并不清楚。毕竟我们府兵团的绝大多数人,到这里之后,还没有暴露自己原来当兵的身份。所以,哥萨克对于我们的力量,应该是低估了。” “这一仗,我们已经无法避免,必须打。而且必须打胜。” “在军事上,如果我们战败,不仅对于府兵团的士气有影响,今后也将陷入被动之中。以后,我们就将在哥萨克面前,疲于奔命,根本没有精力进行建设和发展。现在已经开始的那些建设,也将不得不停下来。” “军事上的失败,将会给经济带来巨大的损失。这些人都是奔着我们来的。有的人甚至把老家的土地和房子都卖了,就是为了到这里来寻找一条活路。所以,我们必须对这些人负责,保护他们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我们的声誉就会受到巨大的损害,今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到北海来。甚至现在已经来的这些人,也会逃离这里。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们这两年辛辛苦苦的努力,就将化为乌有。我们想给府兵团士兵提供一个家园的计划,也就彻底落空。” “在政治上,如果这一仗打败了,这里的土著部落,对我们的态度就会发生变化。他们会认为,是我们给他们带来的灾难,哥萨克人也会采取分化的手段,挑拨我们双方的关系。到时候,即使哥萨克人不赶我们走,土著也会赶我们走。” “相反,如果我们打胜仗,这些土著就会越来越靠近我们,接纳我们成为这里的新主人。” “珉长官把这里交给了我们,他现在不在这里,如果我们最后灰溜溜地从这里退了出去,将来珉长官回来的时候,我们怎么跟他交代?” “鞑靼人虽然强悍,但也并非没有弱点。我们以往的战例,都是以少胜多,现在我们兵力上占据了优势,还是有许多办法可想的。” “这一仗必须打,而且必须获胜,我们现在就围绕着这两个前提,来制定作战计划。” “另外,马上派人去通远堡,通知刘更新,叫他加强防备。派人去倪家堡,通知倪二,目前不要直接跟哥萨克正面交战,如果对方进攻,就先撤下来。” “他们如今不是在谢尔盖堡么,不如我们主动进攻,偷袭谢尔盖堡。” 林大江想了个主意。 “不行,谢尔盖堡属于罗斯的地界,我们如果到那里打仗,就不是跟哥萨克打,而是直接跟罗斯帝国交战。这将得罪一个强大的对手。目前我们还远远不是罗斯的对手。” 这个主意,冯紫英直接给否了。 实际上,这个方案也确实不可行。是否得罪罗斯不说,这么远的距离,府兵团的行动也很容易暴露。 哥萨克如果有了防备,打起来之后,府兵团就会吃大亏。 “那我们就只有在这里等待了?也不知道哥萨克什么时候来,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被动地等待,也不是办法。我们目前的建设任务很重,没有那么多时间等着他们。我们要想办法把他们给引出来,一网打尽。” “引出来自然是最好的,可他们会上当么?” “这就要看诱饵是否能让他们动心了,哥萨克的目标,主要是妇女和财物,我们不妨在这个方面,下些功夫。” 晚上,在平远新城最大的一家酒馆里,冯紫英、卫若兰、杨林为丛秀才、郭启圣、花雨声举行了接风酒宴。 平远新城比较有名的人物,孙远飞、贾芝、以及几个商队的掌柜都应邀参加了酒宴。 老城的三大头面人物卫嵩、托克、博格达以及另外几个比较有名的掌柜,也应邀参加了酒宴。 第二天,传出了消息。 这一次丛秀才带来了一直庞大的商队,一共有一百五六十人,其中不少都是卜奎商界的头面人物,他们都是到平远城来考察商机,并且带来了一些货物。 其中有两个老板,是在卜奎开妓馆的,这一次带来了五六十个姑娘,准备在通远堡和平远城开设妓馆。 因为这两年平远城有大量的外来移民涌入,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单身的男人,若是在这里开妓馆,生意必将兴旺。 通远堡也是如此。这两年,那里成了一个重要的商贸中心,有许多商人在那里常住,还有更多的商队从那里路过,在那里开妓馆,生意也会很红火。 据说丛秀才已经在平远新城买下了房子,只要这边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到通远堡去把那些姑娘们接过来。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在平远城的光棍儿们,听了都很兴奋,都在期待着这一天早些到来。 这个消息,算是个好消息。但是,跟这个消息一起传出来的,还有一条坏消息。 就在那场酒席中,白鞑靼人部落头人托克,因为想跟冯紫英要码头上的一块地盘,冯紫英没答应,两人发生了剧烈的争吵,最后两人打了起来。 托克和他的两个随从,被冯紫英带人狠狠地打了一顿。最后托克扬言报仇,发誓要把冯紫英那些人,从平远城给赶出去。 第二天,托克果然带着人出门,于是就有人怀疑,他是出去寻找援兵了。 就在托克走的当天晚上,孙远飞和郭启圣带着孙家的二十多个人,从平远城悄悄地出发了。 一行人有三个骑马,其他的人,分坐五台马车。 他们此行的目标,是通远堡方向。 于此同时,府兵团的士兵开始秘密集结,以连为单位,一共组织了十二个连,开始秘密训练。 原本他们都是有武器的,此时就都一起带来。 训练在每天傍晚和早晨举行,白天就停止训练。距离平远新城比较近的,白天就回去,该还干什么干什么。比较远的,就秘密地住在这里。 五天以后,这些连队开始秘密出发。晚上行军,白天则在远离平远城通往谢尔盖堡的道路边上,秘密宿营。 十天以后,十二个连,将近一千五百人,秘密抵达倪家堡。 于此同时,孙远飞和郭启圣带领的孙家二十多人,则开始回返,向着平远城方向过来。 这些男人们,此时都已经换上了女装。经过六天之后,抵达了平远新城。 由于丛秀才的妓馆房屋还没有修盖好,这些女装人,就暂时住在孙家的船厂里。 平远老城和新城的人听说后,就纷纷到船厂去,想要看看这些姑娘们。但是,船厂的大门看的很紧,外人谁也进不去,也就只能从外面偷偷地看看,过过眼瘾。 还真就有不少人看见,船厂院子里,有几十个女人,在那坐着聊天。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由于雨水比较少,路上不像夏天那样泥泞,就好走了许多。 虽然通往谢尔盖堡的路,还有很多地方没有修好,但是,毕竟还有一些已经修好的,所以,托克此次的谢尔盖堡之行,仅用了9天就到了。 托克以前多次来过谢尔盖堡,在这里也有他的生意伙伴。通过生意伙伴的介绍,托克顺利地见到了在这里的哥萨克的头领伊万诺夫和库佐夫。 托克的生意伙伴叫做达奇卡,今天晚上,就由达奇卡设宴,宴请伊万诺夫和库佐夫两人。 昨天,托克已经跟伊万诺夫和库佐夫见过面了,今天见面,已经算是熟人了。 托克再一次向伊万诺夫和库佐夫介绍了平远新城的情况,并邀请两人率兵进攻平远新城。 “这个冯紫英,简直是忘恩负义,当初我跟贾珉说好的,把码头的一块地给我,贾珉也答应了,没想到,冯紫英来了,就违背了诺言,竟然不给了。这一回,我就要把整个平远新城都抢过来。” “托克头人,我们不愿意参与到你们的私人纠纷之中,请原谅,你的请求,我们无法答应。” 伊万诺夫似乎不为所动,冷冷的看着托克。 “只要你们去进攻平远新城,那里的所有东西,包括这次来的女人,就都是你们的,至于男人,你们也可以带回来做农奴,那里的财物和商队,也都是你们的。我只要那块地皮就行。” “托克,据我所知,那块地皮本来就是你们三家的,为什么会到了别人手里?” 库佐夫了解的情况,还真不少。 “当初是我们的,后来卖给了贾珉。” “就是那个杀了卡立宁的贾珉吗?” “对,就是他。那个冯紫英就是贾珉的部下,还有些人,都是贾珉当初的府兵团部属。” “那个府兵团,在平远新城有多少人?” 伊万诺夫不说话了,就由库佐夫跟托克交谈。不过,伊万诺夫似乎是个好听众,一直在仔细地听着。 “在平远城,一共有600多府兵团的人。不过,他们如今都分布在各处,有的种地,有的做生意,有的做工。” “他们还经常聚会么?” “不聚会,平时都是忙于自己的营生,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在一起。过些日子就是他们汉地人的中秋节,那个时候,应该会聚在一起过节。那个方秀才的妓馆,也会在那天开业。” 托克啰啰嗦嗦的,就是请求伊万诺夫出兵,进攻平远城。 但是,伊万诺夫始终也没有答应。 最后,托克醉倒了,伊万诺夫和库佐夫就告别了达奇卡,向驻地走去。 “伊万诺夫,你真的不打算进攻平远城?” 对于伊万诺夫今晚的表现,库佐夫感到有些不解。 “谁说我不进攻了?” 伊万诺夫拍马,当先驰去。 第0488章 是不是假冒的啊 对于冯紫英,伊万诺夫和库佐夫都不陌生。目前,冯紫英就是他们的主要对手,怎么会不了解他的一些情况呢? 不过,在伊万诺夫的眼里,冯紫英终究是差了一点。他更加感兴趣的,其实是贾珉。 “贾珉还没有从法国回来么?” “根据安德烈的情报,贾珉跟塔玛尔小姐走了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从平远城传来的情报来看,贾珉已经有一年多没在平远城出现,他现在应该还跟塔玛尔小姐在一起。” “贾珉曾经是卜奎总督,又杀了卡立宁和米丘林。别人也还罢了,他们杀了米丘林兄弟,就不可原谅了。敢跟我们哥萨克作对的人,就要承受我们复仇的怒火,必将付出百倍的代价。” “少校的计划是,要进攻平远城?” “库佐夫,你说呢?我们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既然贾珉不在,我们就拿他的部属练兵吧。” “托克那边?” “你认为托克可靠么?” “难道他会是平远城派来的奸细?” “这个倒不至于。我相信他的话。一定是当初他们没想到到平远新城会发展得这么快,才把地皮卖给了贾珉。如今他引狼入室,人家已经不把他当回事了。所以才找我们替他出头。” “少校的意思,是要跟托克合作?” “不,库佐夫,我们为什么要跟他合作?他能拿出什么东西来给我们?没有他,我们照样进攻平远城。这次来的商队,女人,还有整个平远城,都是我们的。” “整个平远城?包括老城和托克?” “库佐夫,为什么不呢?你认为托克对我们有什么用么?还要留着他,将来跟我们分享胜利的果实么?不仅是托克,卫嵩,博格达,此次都一并消灭。” “我们何时行动?” “就在他们过节的时候,汉地人的八月十五。不过,还要等米沙回来,核实一下情报,再做决定。” “托克怎么办?杀掉他?” “不,现在杀了他,平远城就有了戒备。告诉他我们不打算进攻平远城,叫他回去。” 4天之后,托克从谢尔盖堡返回,抵达倪家堡。 倪家堡,是建立的比较晚的一个村庄,这里的村长是倪二。 相对于府兵团的其他人,倪二从帝都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相对较晚了。 除了他自己,倪家没有什么人到北海来。 不过,倪二来的时候,把自己在赌场赚的钱,以及自己在宁荣街的宅子卖的钱,全都带来了。 起初他只是准备在北海做些生意,后来见许多人都建城,建镇、建村,这才着急了。于是就联合了跟他一起来的三十多人,开始建造倪家堡。 目前,倪家堡是距离平远城最远的村庄,也是距离谢尔盖堡最近的村庄。 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距离索伦山比较近,只有五六里地远,山里物产丰富,将来可以靠山吃山。 也是因为靠近索伦山,将来可以把倪家堡发展成为过往商队的一个歇息客栈。 因为距离平远城太远,砖瓦等建筑材料就很难运到这里来。除了土坯,这里的主要建筑材料,就是木头。 好在离山近,山上有的是树木,砍伐下来,就行了。 对于倪家堡的建设,冯紫英和卫若兰都给予了特别的关注和支持,在财力和人力上,进行了大量的补贴。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把倪家堡作为一个重要的军事据点。 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内,倪家堡就是北海最靠近罗斯的据点。负责监视北海西部军事动向的据点。 将来,这里将发展成一个军事要塞。 仅从倪家堡的名字,就能看出它的性质来。 别的地方,都是某城,某镇,某村,唯有倪家堡,叫做“堡”,堡,就是堡垒的意思。 府兵团的12个连,一千五百来人,目前就秘密地驻扎在倪家堡。 托克就是在这里,见到了冯紫英。 “冯幕僚长,伊万诺夫没有上当,他说他不会进攻平远城,就把我给打发回来了。” 托克此去诱敌没有成功,显得有些沮丧。 “哦?他是怎么说的?” 托克就把跟伊万诺夫打交道的情形,说了一遍。 “中秋节的事情和我们有600多人的事情,你不是都跟他说了吗?” “说是说了,可伊万诺夫似乎不感兴趣,只是在一边听着,倒是库佐夫问得详细。” 冯紫英笑了。 “好了,托克,不要沮丧,你这次没白去。” “你的意思是……,” “伊万诺夫一定会来的。” 几人正说着话,卫若兰从外面进来了。 “那个米沙刚刚过去了。” “嗯,他的探子回去了,也该行动了。传令下去,准备干粮和水,五天之后,进入索伦山潜伏。卫军情长,把人叫上,我们去歪头山勘察阵地。” 索伦山的这条山路,是谢尔盖堡通往平远城的最近的,也是唯一的一条山路。 如果不走这条山路,而是绕行的话,就要多花上四五天的时间。不仅多花时间,还几乎没有路可走,只能在莽莽草原和灌木林中行走。 所以,冯紫英断定,伊万诺夫一定会走这条路。 这段山路很长,一共有三十多里。其中最为险要的一段,就是歪头山这里。 路很窄,只有四五米宽,两台马车相遇,错车都要非常小心,否者,就会坠入下边的山涧里。 几乎每年都有来往的商队,在这里坠车。 靠近山上一侧,则是一面比较陡峭的山体,有的地方,甚至是悬崖峭壁。 府兵团的伏击阵地,就在这里。从地形地势上来说,对于府兵团十分有利。 从进入歪头山阵地时起,到现在已经四天,此时距离米沙从倪家堡路过,已经过去九天。 今天是八月初九,如果哥萨克想在八月十五进攻平远城的话,这两天就应该到达这里,否则,就赶不上那个日子。 托克是昨天晚上才进入歪头山阵地的。 再有十天八天,就是秋收时节。天已经渐渐的冷了。 托克想不明白,府兵团的人,这几天是如何在山里潜伏的,一呆就是四天四夜,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在这里呆下去的。 尽管现在天气比较冷,已经没有蚊虫叮咬,但是,就这样在山里一呆就是好几天,托克自认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但是,这些人硬是做到了。 下午两点四十分,一匹快马从西边奔驰而来。 骑在马上的,正是卫若兰。 唿哨一声后,就继续续向前奔去。 “冯幕僚长,消息树倒了。” 林大江兴奋地说了一声。 “通知下去,哥萨克马上来了,做好战斗准备。” 身边的黄天云答应一声,出去传达命令。 过了半个来小时,山路上出现了四骑,正是哥萨克。 “这是他们的探路队,放他们过去。” 四个哥萨克停了下来,向山上开了几枪,还喊了几句,也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 不过,几个人的表情都很轻松,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没一会儿,几个人就继续往前去了。 过了十来分钟,西边尘头飞起,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嘚嘚马蹄声。拐弯处,终于出现了一队人马。 哥萨克来了。 下面的人马走到冯紫英和托克前方时,停住了。 最前边的两个穿着深色衣服的,托克认识,正是伊万诺夫和库佐夫。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似乎在等着什么。 不一会儿,前方一骑回来,大声喊着什么。 “托克,那个探路的说什么?” “他说前方安全,可以通过。这两个人,就是伊万诺夫和库佐夫。” “伊万诺夫说什么?” “他说快速通过,进攻倪家堡。” “呵,这个伊万诺夫,想的倒是挺美。卫若雨,这两个家伙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冯幕僚长,我已经瞄准那个什么伊万诺夫了。托克,是不是那个胖家伙?” “是的,就是他。” “冯幕僚长,开始吗?” “开始吧。” 冯紫英话音刚落,卫若雨的枪就响了。 只见刚刚起步的伊万诺夫的头上,飞起一片血雾,然后就一头栽倒马下。 库佐夫刚要回头查看,自己的胸部就中弹了,他本能地伸手去捂,可是后面的马队已经乱了,他的马被别的马一撞,竟然被挤下山涧里去。 卫若雨的枪声一响,府兵团士兵就一起开火。 随即,喷筒的火龙就像哥萨克马队袭去。马被火烧,立刻就惊了群,乱跑乱撞起来。许多马就在慌乱拥挤中,坠入了山涧里。 先是步枪射击,然后是火铳,之后是弓箭,攻击一波接着一波。 哥萨克的反应,其实很快。虽然两个长官一开始就死了,但是战斗一打响,就立刻拼命向前冲。 这个战术,其实是正确的。此时处于绝地,敌人又在暗处,占据了制高点,根本就没有办法发起反击。最聪明的办法,就是尽快撤离这个危险之地。 确实有很多人向前冲去,后面的人,则调转马头,向来路撤退,也想脱离战场。 但是,他们又被赶了回来。原来前后两端,都已经被封死,根本就突不出去。 往日的骑兵阵型和冲击力,在这条狭窄的山路上,根本就用不上。 犀利的步枪,找不到射击目标。锋利的马刀,更是毫无用武之地。 号称纵横草原,罕逢敌手的哥萨克,只剩下了被动挨打,仓皇逃命。 大约二十分钟后,府兵团士兵纷纷走出,向下面的狭窄山路走去,偶尔的,还开上机枪,射出几箭。 托克站在高处,看着眼前的情形,喃喃自语。 “七百哥萨克,就这么完了?这才多一会儿,就全军覆没。他们还是能征惯战的哥萨克么,是不是有谁假冒了他们啊?”46 第0489章 冯紫英逃跑了么 此时的平远城,无论是老城还是新城,都处于一种惶惶不安之中。 七百名哥萨克在谢尔盖堡集结的消息,早就传遍了。 哥萨克到了谢尔盖堡,自然就是要来进攻北海的。这一点,已经被多年的经验证明。这一回,也不会例外。 去年贾珉在通远堡消灭了三百哥萨克,曾经叫人们兴奋一时,当时大伙儿觉得,是贾珉给他们出了一口气。 但是,现在有些人的看法,就变了。 有的人认为,就是因为上次贾珉得罪了我哥萨克,所以现在招来了更多的哥萨克报复。 于是,一些人,尤其是老城的土著们,就开始埋怨冯紫英这些人,连带着把卫嵩和博格达等人,也给埋怨了,说是他们引狼入室,留下了这些外乡人,给他们带来了祸患。 往年的八月十五,都是平远城比较热闹的时候,但是,今年却过得惨惨淡淡的。 一些人害怕了,开始逃离平远城,躲到更为偏远的地方去。 一些刚刚从外地游牧回来的人,也准备重新收拾行装,赶上畜群,再迁徙到远处,试图躲避哥萨克的铁蹄。 此时正是秋收时节,那些种地的农民,也没有心思到地里收拾庄稼。每天在惊慌中犹豫着。 有些想走,舍不得这里的房屋庄稼。不走吧,又怕哥萨克来了遭殃。 那些从大德来的平民,此时也处于犹豫彷徨之中。 他们跋山涉水,抛家舍业地来到这里,就是想寻找一个能够安身立命的地方,如今哥萨克要来了,这个幻想就要破灭了。 他们带来的钱,都在这里盖了房子,开了土地,开了铺子,如今一走,手里几乎就没有什么东西了。甚至比来的时候还穷。 一个更加可怕的消息,这两天一直在悄悄地流传。 冯紫英和卫若兰等人,带着差不多两千人跑回大德去了。 因为人们突然之间发现,原来那些在这里常见的不少人,突然之间就没了踪影。 问别人,别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即使问这里维护治安的人和新城那些有些体面的人,甚至包括林大江,都说不出那些人哪里去了。 在经过了几天的忍耐之后,人们终于忍不住了。 老城的人,在卫嵩和博格达的劝说下,经过几天的忍耐,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再也忍不住了。 最后在开杂货铺的希拉掌柜的蛊惑下,聚集起了几百人,去找卫嵩和博格达讨要说法。 就连卫家和博格达本家的许多人,都卷入了其中。 在卫嵩和博格达那里,自然也讨不出什么说法。于是两人就被众人裹挟着,一起来到了新城。 此时已经聚集了一千多人,就连一些从汉地来的人,都加入了本地人的行列之中。把冯紫英等人的办事大院,给围了起来。 不过,他们也就在院外聚集,没有进到里面去。 不是他们不想进去,而是因为府兵团的人,已经被林大江召集起来,在此维护秩序。 这些昔日的府兵团士兵们,有的拿着火铳和弓箭,有的拿着木棒,虽然只有二百来人,但是,那凛凛的杀气,还是令人生畏。 这些前来闹事儿的人,一时之间,倒也不但造次。 “各位乡亲们,我再跟你们说一遍,冯幕僚长他们,出去巡视各地建城建镇了,这几天就会回来。” 林大江尽量压制着自己的火气,耐心的解释。 他自然知道冯紫英是带人打仗去了,但是,目前这还是个秘密行动。万一宣扬出去,叫哥萨克的探子知道,可就麻烦了。 “是啊,各位乡亲,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回来的。” 孙远飞也跟着解释。 “还回来什么?他们早就扔下我们,偷偷地逃命去了。” “是你们招惹了哥萨克,现在他们来报复,你们跑了,却留下我们遭殃,你们给我们个交代吧。” 人们七嘴八舌地,个个怒气冲冲的样子。 “各位乡亲,我们不能这样说话,去年贾游击打了哥萨克,不也是为我们好么,要是没有他打败了米丘林,我们现在还有好日子过么?早就叫米丘林会给糟蹋得不知道什么样子了。” “卫嵩,你不要替他们说话,你是汉地人,自然跟我们不是一条心的。” 希拉原本还站在背后,此时再也不顾忌,跳了出来。 “希拉,你这叫什么话?我卫家虽然是汉人,但在这里一千几百年了,这里原本就是我卫家的地盘,你才来这里几天?” 希拉被驳得哑口无言,哑了一会儿,又说话了。 “就算你是一条心,现在怎么办?哥萨克就要来了,他们外来人,可以抬起屁股就走,我们本乡本土的,怎么办?” 希拉这么一说,卫嵩也不好说话了。 此次冯紫英秘密带领府兵团前去应敌,除了事先跟托克商量好了诱敌之计,在那天晚上的宴会上故意上演了争吵和打架的苦肉计外,为了保密,就连卫嵩和博格达都隐瞒了真相。 这倒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为了让这场戏显得更加逼真,借此欺骗哥萨克密探。 现在,就连卫嵩和博格达都有些怀疑,冯紫英等人,是不是偷偷地逃跑了。 不过,他们又有些不相信冯紫英会逃跑。 交往了这么长时间,觉得冯紫英似乎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了,他们在这里还有不少财产呢,哪能就这么扔下不要了? 博格达站了出来。 “希拉,你不要蛊惑人心。冯紫英是不会走的,他一定会想办法对付哥萨克。他们那些人,在这里还有那么多财产,哪里就会逃跑了?” “博格达,你说起财产,我倒是想起来了。既然哥萨克人是来找他们汉地人报仇的,就跟我们没关系。冯紫英他们的财产不是都在这里么,就把他们的财产和那些女人交给哥萨克,以此来换取我们的平安。” “我看你们谁敢动?” 林大江大声喝了起来。 “对,我看你们谁敢动?” 府兵团的士兵们,也纷纷吆喝起来。 “希拉,你以为把财产和女人交出去,哥萨克就会放过你们么?你想的太简单了。” 孙远飞站了出来。 “哥萨克是来找你们汉地人的,关我们什么事儿?” 希拉还强词夺理,但是,显然有些心虚了。 “希拉,你说这话也不知道脸红?我们才来多长时间,我们没来的时候,哥萨克人来的还少么?那个时候的帐,你还算在我们头上?希拉,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用心,你还是别打自己的小算盘了。” “孙远飞,你不要诬陷好人,我是为平远城的百姓着想,哪里有什么自己的小算盘?” “还说没有,你不是在九惦记着怀远号么?不是早就惦记着码头这块地皮么?你以为现在有了机会啊,我告诉你,趁早别做梦了。” “什么?这个老小子,还有这个鬼心眼儿?希拉,我看你是活腻了。” 林大江掏出火铳,冲着天上,就放了一枪。 “这块地是当初珉长官买下来的,怀远号是我们珉长官的名字,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惦记?府兵团的弟兄们,听我号令,有谁敢动这里的一草一木,给我格杀勿论。你们听见了吗?” “听见了。” “林大江,你不要吓唬我,我们这里这么多人,难道还会怕你?” 希拉见自己的心思被人拆穿,已经下不来台了,此时就想绑架那些乡民,跟他站在一起。 这些乡民本来就不明真相,只是关心哥萨克来了,自己的安全问题。原本经过希拉等人的蛊惑,就已经对冯紫英带人逃跑,相信了几分。 此时见双方谈僵了,火气越来越大,原本压抑的情绪,也爆发了出来,心里也对林大江等人,充满了不满和恨意。就把哥萨克要来的原因,全都归到了这些汉地人头上。 那些从大德内地来的人,本就心里忐忑,此时仍不见冯紫英等人出现,又见林大江似乎开始耍横,也觉得自己是被冯紫英等人骗来此地。心里犹豫一阵,也就倾向于相信希拉的说法。 认为交出去了财产和女人,才能保得自己的平安。权衡之下,就跟希拉站在了一起。 此时,府兵团的人,反倒是成了少数。 “对,林大江,你不要吓唬我们,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会怕你们?” 希拉见这些汉人跟自己站在了一起,更加有了依仗。 “汉地的兄弟们,你们上当了,他们把你们骗来了,自己却带着财产跑了,把你们扔在这里不管了。” “希拉,你给我闭嘴,再敢造谣诬陷,我就毙了你。” “林大江,你能杀了我一个,还能把这些人都杀了?你是心里有鬼,想杀人灭口吗?兄弟们,不管了,快把东西都抢了,等哥萨克来了,交给他们,保自己一家老小的平安。” “府兵团,做好战斗准备,有谁敢动一下,格杀勿论!” 林大江没有退路了,如果今天这些人把这里给抢了,不仅无法跟冯幕僚长在交代,府兵团在这里的声誉和权威,也将大大受损。 “希拉,你冷静一些。” “希拉,你不要胡来。” 卫嵩和博格达也出来相劝。 “卫嵩,博格达,你们都是平远城人,该跟我们站在一起,不能因为他们给了你们好处,就把我们出卖了,乡亲们,还等什么,动手啊?” 局势一触即发,此时,绝大多数人,还都在观望着,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动手,就会引发哄抢狂潮。 就在人们等着第一个人动手的时候,咚咚咚,传来了一阵锣声。 锣声从老城方向而来,越来越近。46 第0490章 权力架构的雏形 人们向锣声方向望去,就见一股灰尘起处,几骑飞奔而来。 来人一边在马上跑来,一边敲锣喊着什么。 不一刻,人们听清了声音。 “大喜大捷,哥萨克被打败啦。哥萨克被打败啦。” 很快到了跟前,人们一看,竟然是托克。 托克滚落下马,哈哈大笑。 “都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迎接大军凯旋?” “托克,你不是去找哥萨克人来报仇吗?怎么回来了?” 博格达愤愤问道。 “哈哈,博格达,连你都上当了,好,好,好,我和冯幕僚长这出戏,演得太成功了。实话告诉你们吧,我确实去找哥萨克了,我是去叫他们上当的。” “就在八月初九,冯幕僚长率领府兵团,在索伦山把七百哥萨克全部消灭了,如今府兵团回来了,快跟我去迎接。” “真的如此?” “我还会骗你们不成?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先回来报个信儿。希拉,你蛊惑人们闹事儿,我都听说了,这回你就别惦记着怀远号了。” “托克,你不要诬陷,我何时惦记了,到这里来,也不是闹事,只是找大江兄弟打听一下消息的,你们说,是不是啊?” 希拉转向众人。 “是啊,是啊。” “对,我们不是闹事,就是来打探一下消息。” 众人纷纷附和,脸上的表情,极为尴尬。 “托克头人,打败了哥萨克,冯幕僚长劳苦功高,我们就去迎接大军凯旋。” 希拉说着,就要溜走。 “希拉,你就想这么走了么?” 林大江冷冷道。 “大江兄弟,对不起,误会,误会。” “误会?来人,把希拉给我拿下!” 林大江一声喝令,三个府兵团士兵上来,就把希拉扭住。 “把他押起来,等冯幕僚长回来处置。” “乡亲们,还等什么,府兵团打败了哥萨克,我们就去迎接他们回来。” 孙远飞说着,跑去牵马,等他牵着马走出院子时,刚才聚在这里的一千多人,已经散去,正一窝蜂似的,向远处跑去。 再看托克、卫嵩、博格达,那里还有踪影?定是跑去迎接了。 府兵团的士兵们,也大多没有踪影,只剩下十几个老实的,还站在外面。 “好了,这里没事儿了,你们也去吧。” 林大江出来说了声,这些家伙嗷地一声,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林军法官,这帮小子如今纪律有些涣散啊,没得着命令,就跑去看热闹了。” 孙远飞打趣道。 “呵呵,现在是和平时期,就便宜了他们一回,下次再犯,看我怎么收拾他们。丛先生,你怎么不去看看热闹?” “岁数大了,不愿意凑热闹了,就在这里等着冯幕僚长他们回来。” “从先生倒是沉得住气,刚才一点也没着急?” “着急?我急什么?咱们府兵团打仗,哪一回败了?用我瞎操心什么?” 说着,丛秀才就不紧不慢地踱着方步,回屋去了。 “呵,丛先生倒是省心。” “孙老弟,丛先生和我,都是最早跟着珉长官的,从府兵团成立那天起,我们就是眼看着它一天天成长壮大起来的,自然对府兵团有信心了。” 林大江在说丛秀才的时候,还不忘趁机显摆一下自己的老资格。 两人说着话,就上马向西边踱去,不紧不慢的,就像没事儿人似的。 此次府兵团回来,只带回来了一个俘虏,那就是哥萨克的探子米沙。 还在索伦山的时候,米沙就交代了他跟希拉勾结,意图谋夺怀远号和码头的地皮的事情。 这些事情,倒不是出于伊万诺夫或者库佐夫的授意,而是他们两人私下的阴谋。 林大江把希拉蛊惑找人闹事的经过,跟冯紫英和卫若兰说了一遍,冯紫英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种人留他何用,杀了吧。” 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在一旁的卫嵩、托克、博格达还是感到心惊。 这是从贾珉到达平远城以来,府兵团杀的第一个当地人。 他们也认为希拉该杀,但是,希拉真的被杀了,还是让他们感到有些不习惯。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 一个旧时代结束,一个新时代开始的信号。 如果说贾珉的通远堡战役,消灭了300哥萨克,还只是先声夺人的话,那么,此次索伦山战役,就彻底地奠定了府兵团在北海地区最强武装集团的地位。 这一仗的意义,非常重大。 不仅消灭了哥萨克的有生力量,还彻底地稳定了平远城的局势,保住了平远城乃至周边地区的居民生命财产安全。 更使得那些从汉地来的人,彻底安下心来。 当天晚上,卫嵩、托克、博格达三人联合设宴,宴请冯紫英等高级军官,宾主尽欢。 第二天,在俗称为大红门的冯紫英等人的办事大院内,召开了一次会议。 这次会议,由冯紫英主持,卫若兰、林大江、杨林、冯紫菁,陈也青、孙远飞、丛秀才、卫嵩、托克、博格达出席了会议。 鉴于目前的形势,以及今后可能还面临着哥萨克的入侵,经过协商,决定成立北海自治会,统筹以平远城为中心的北海地区事务。 会议选举贾珉为自治会会长,冯紫英为副会长。 杨林为典史,统筹经济、民事事务。 卫若兰负责组建北海自治军,陈也同负责组建操练马步军,冯紫菁负责组建操练水军。 林大江负责日常治安,丛秀才则负责在北海开设学堂,推广汉语拼音识字和算术。 孙远飞负责组建建设事务处,统筹各地城镇,道路修建之事。 卫嵩负责理藩事务,处理跟平远城周边各个部落的联络和往来事务。 托克负责组建仲裁院,处理各种民事、刑事纠纷事务。 博格达负责组建都察院,对于各方人员,尤其是履行公务人员,进行监督监察。 自治会的建立,标志着北海地区权力中心的出现和权力中心架构的初步建成。 自治会做出了几项重要的决定。 其中最重要的,有这么几条。 一是自治军组建常设军队,正式确定编制。除了原来的府兵团士兵全部在编之外,平远城当地的卫家、白鞑靼人的塔克儿部落,西美尔部落的家兵,正式取消,其中部分兵丁,编入自治军中。 二是由杨林主持,开始登记人口,丈量土地、测量道路等。 三是禁止私自圈占土地、草场、山林、水面、湖面、湖心岛等。如果需要,必须到自治会申请,经过丈量,划界,登记后,才能使用。 四是外来人口,必须到自治会登记后,由自治会分配相应的土地、山林和宅基地。 五是禁止民间个人之间,家族之间,部族之间,部落之间私自械斗,若有纠纷,需要经自治会调解和裁决。 六是筹款建立学堂,学堂建成后,平远城子弟,无论男女,只要到了七岁,就必须进入学堂读书。 其实,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目前也就只能先抓这些主要事务了。 会议结束后,众人散去,剩下冯紫英和杨林、丛秀才,来到了湖边。 “人这一辈子,可真是奇妙,年轻的时候,为了科举仕途,苦苦钻营,总想求得一官半职。没想到,结识了怀远,竟然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方秀才望着无边的费加尔湖,心中有万千感慨。 “丛先生先是在卜奎推行流人扫盲,继而在卜奎办学,如今又在北海办学,正是功德无量。这才是真正的为圣人立言、立德、立行。比起那些一心只求功名,钻进故纸堆里寻章摘句的书虫,意境要深远的多了。” 杨林对于丛秀才的赞扬,其实一点儿也不过分。 “是啊,这才是圣人之风。我从卜奎走时,已经给家人去信,叫他们也到这里来。正如怀远所说,这里是一张白纸,我们就是画那最新最美图画之人。这就是为万世开太平吧?” “如今的自治会,其实就是个衙门了,将来逐渐完善,大有可为啊。冯幕僚长,珉长官到底是很有远见啊。此次从法兰西回来,必将有更大的胸怀,能够参与这样一场盛世,我杨某此生无憾了。” 杨林的话,叫冯紫英心中不禁一动。 杨林是个聪明人,从自治会这个举动上,就看出了许多名堂。 现在,他应该已经明白了珉长官的建国意图,只是自己没说,他也不好意思直接点明而已。 “这次会议,可是一个标志性事件。从此以后,我们就要在这里当家作主了。” 杨林说起来,露出自豪的神色。 “不过,更多的还是责任啊。这些人,从此就把命运交给我们了,我们有责任给他们带来平安富足和前途。” 冯紫英感到了自己肩上的责任。 “还是冯幕僚长这一仗打得好啊,这一仗若是输了,我们就很难在此立足,如今想来,我还有些后怕呢。” “这就要感谢哥萨克。不过,他们来的似乎似乎早了点儿。按照珉长官原来的计划,是要在他回来的时候,再开这个会议,如今竟然提前开了。这倒是有些意外。” “冯幕僚长,我看这个会,开的倒是很及时,世事变化,顺其自然,审时度势,当机立断。既然早晚有这一步,早些晚些,倒也没什么分别。即便是珉长官回来了,也会乐见其成。” 杨林搜啊是很想得开。 “是啊,珉长官走了这么久,倒是真的希望他早些回来呢。” 冯紫英说着,沿着湖边向前走去。弯腰捡起一片薄石,向湖里扔去,带起一串水漂,激起阵阵涟漪。46 第0491章 贾府的危机处理 不管外界风云如何变幻,贾府的日子,只有自己的节奏。 元亨十六年的的正月初八,下了过年之后的第一场雪。 帝都的雪本来就不算太多,去年冬天更是没下几场雪。 这一场雪刚开始下的比较大,人们以为会下的比较大一些,这对于今年春天的旱情,会大大地缓解。 但是,下了没多一会儿,雪就停了。 不过,这对于贾府里的人们来讲,似乎没有太大的关系。 城外那些土地上的事情,庄稼是否歉收,农民的心情如何,距离他们似乎都很遥远。 贾府的各项生意都不错,除了各房自己铺子,官中到时候还定时分红。 这样兴旺的日子,即使在当今帝都的各大世家中,也是比较少见的。 所以,一场不大的雪,除了影响他们赏雪的心情之外,并没有给贾府带来多大的影响。 姑娘们如今都住在大观园里,每天照例过着悠闲的日子。 吟诗作画,往来聊天,给长辈请安,就是她们日常生活的大部分内容。 不过,大观园还是显得冷清了些。 潇湘馆、蘅芜苑至今还空着,秋爽斋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内,也空着。因为探春现在基本上都在东花厅里,跟李纨忙于贾府的生意。 虽然是两个人,但是,两个人还是每天都很忙。这让她们不禁时常想起宝钗主持荣国府生意的时光。 那个时候,宝钗只是一个人主持这些事情,却处置的似乎很悠闲,举重若轻,根本就没有象她们如今这样,似乎有做不完的事情。 过了正月初八,走亲访友的高峰渐渐过去,生活的节奏,渐渐慢了下来。 正月初九,外面传来了消息。皇上因为龙体欠安,由以前的每天上朝,改为两天上朝一次。 过了十五,又传来消息,皇上下旨,由太子监国,代理皇上处理一些政事。若非重大政务,皇上一般不再亲自处理。 虽然人们明面上不敢说,但私下里都明白,皇上似乎病的越来越重了。 对于贾府来说,这并不是个好消息。 贾元春虽然在宫里,但她是元亨天子的贵妃,似乎跟太子没有多大的关系。如果皇上驾崩,对于贾府来说,并不是个好事。 但是,好事坏事,这并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整个贾府,甚至包括四大家族,似乎跟太子都没有什么来往。 至于太子对贾府的印象如何,也就只有天才知道了。 如果太子继位,贾元春在宫里的地位,必将下降。 四大家族的另一个重要支柱王子腾,如今虽然还手握重兵,但是,一直在九江驻防,似乎也远离了朝廷。 贾府中人也明白,他们如今将面临着一些新的选择。 对于这些事情,这几日贾琏一直在关注,今天接到了张德财送来的一封信,他决定来找老太太商议一下。 老太太看完了信,沉思了好久,这才说话。 “珉哥儿怎么会想到,在北海修建了那么大的宅子,他真的要想把两府都迁到那里去?” “应该就是了,据芝哥儿说,那里的宅子虽然没有府里大,但是,也算不小了,两府里的人过去,也还是住得下的,只是下人什么的,就要裁撤一些了。” “虽然没有珉哥儿的书信书信,但冯紫英和芝哥儿来信了,平儿也这么说,想必这就是珉哥儿的意思了。” “应该是珉四弟的意思,以前珉四弟也曾跟我说过这个意思。只是我也未曾想到,这么快太子就监国了,皇上的龙体,怕是……。” “珉哥儿如今还在那个法兰西?” “应该还在,若是他回来了,如此重大事情,他定会亲自回来的。” “珉哥儿的担忧,倒也并非全无道理,只是我贾家几代忠良,对朝廷忠心耿耿,历代皇上虽然各有不同,但也从未亏待过我家,即便将来太子继位,也不一定就会为难我们。” “况且,迁居北海,绝非一件小事。这么一大家子,上上下下两千来口子,那里万里迢迢的,哪里就那么容易过去?” “即便是过去,这里和金陵的产业、宅子,又如何处置?北海终究是蛮荒之地,到了那里,又怎么能过的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那里的日子,总是比不上在帝都的。” “若是实在不愿意到北海,到卜奎也行,那里山高水远的,也算是远离了帝都是非之地。” “到卜奎和到北海,其实也没什么两样。况且,即便是想走,也没那么容易。” “一是你老子他们,能愿意走么?二是我们走了,留下那么多族人怎么办?三是这里的产业和宅子如何处理?四是到了那里,就能站住脚么?” “最根本的一条,我们家跟别人家不一样,朝廷会让我们走么?再说了,到时候留下大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宫里,举目无亲的,我们又怎么能忍心把她自个儿扔在这里?” 老太太这么一说,贾琏也觉得很有道理。 贾府不同于别家,如果真的举家迁徙,到时候必将引起巨大的轰动。很可能朝廷都不会让走的。 “如此如何是好?” “珉哥儿的担忧,也并非没有道理。有些事情,我们也不得不防。既是如此,就做两步打算。” “老祖宗的意思是?” “我和你老子岁数都大了,活了这一辈子,也算知足了。倒是你们这些后辈,要做些谋划。只要有你们这些后辈在,贾家的香火不断,即使一时离开,将来也有回来的那一天。” “老祖宗是说,叫小辈儿们先走?” “倒也不急在一时。如今有珉哥儿在外面,贾家就始终有一条退路。就叫宝玉和姑娘们先走,塔娜始终在这里住不惯,若是回到北温都拉,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难道要叫宝玉跟着塔娜到北温都拉去?” “到时候问问宝玉,他是愿意去北海,还是北温都拉,或者卜奎也行,总之是要先离开帝都,若是将来稳定下来,还可以再回来。” “宝玉科举的事儿怎么办?” “就先放一放,过个几年再考,也未尝不可。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了,就叫姑娘们启程,或是卜奎,或是北海,总之,就叫他们到珉哥儿那里去,我也放心些。” “父亲和叔叔他们那里?” “就先不要跟他们说了,此时也不能传了出去,只是你我知道就行了。即便是姑娘们和宝玉,也只是告诉他们,暂且到哪里去一下,等到了那里之后,再告诉他们真相。这里要是走漏了风声,怕是朝廷那里就要有动静了。” “另外,府里现在也无甚大事,就叫蔷哥儿、芸哥儿也去北海,一是去帮一下芝哥儿,二是到那里做些筹划营生,姑娘们和你们将来到了那里,也不能坐吃山空。” “此事倒是不用愁,珉四弟定会有所筹划。” “我知道他会有所筹划,但是,也不能什么事情都靠着他一个。珉哥儿从小就在外面吃苦,到了府里,也是整日操劳,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你们该出力的,也要出力,不要什么事情都指望他一个人。” “帝都这里的生意,就维持眼前这些,不要开张新的生意。赚下了钱,就带到卜奎或者北海去,交给珉哥儿,一是那里的宅子也要钱,二是在那里寻些生意做。” “另外,锦衣军统领是叫周彤吧?我记得他是珉哥儿的同科进士,能跟他亲近,尽量多亲近一些。” “孙儿明白了。” 老太太直接说出了周彤的名字,不仅叫贾琏有些吃惊。 看来老祖宗虽然年事已高,却是一点儿也不糊涂。仅仅从叫小辈儿离开这一点来看,做事就是有谋有略。 若是以为老祖宗一天只会享乐,实在是小瞧了她老人家。 他自然知道老太太叫他结交周彤的目的,不过是因为他身居那个位置,消息比较灵通,将来若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可以给自己家事先通个消息。 谢鲲临走的时候,曾经叫姜明前给贾珉带信儿,转达是东平王世子宋宽指使他,暗中调查贾府的。 姜明前在犹豫之后,找到了贾琏,把谢鲲的口信转告了他。 贾琏回来之后跟老祖宗说了此事,两人合计了半天,也没核计出什么名堂出来。 东平王府和贾府也算是世交,但是,这些年来,除了礼节上的来往,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交情。 但是,两家之间也没有什么仇怨,似乎还达不到需要整治贾府的层度。 如今随着太子监国,一些原来隐藏在背后的事情,逐渐浮出了水面。 原来在太子的背后,实际上有三藩的影子在支持。 不过,三藩要造反的消息,近年来一直有所耳闻,自从去年的南方匪患之后,这种传闻甚至更加多了。 如今,即便是一些不太高层级的官员,似乎都认为三藩造反是早晚的事儿。 这就使得三藩支持太子的事情,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难道三藩真的并无反意,才为了表明自己在忠心,而特意支持太子? 那么,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皇上虽然龙体欠安,但是毕竟还在。 三藩既然支持太子,会不会是皇上的意思呢? 若是皇上的意思,三藩似乎就不会反了。 若不是皇上的意思,那皇上和太子之间,岂不是不一条心? 想到这里,贾琏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就在此时,兴儿带着张德财又来了。 “张班长,有何紧急事情么?” 就在不久前,张德财打发刘福山给贾琏送来了贾芝的信。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张德财又来了。 “贾团长,有人在野渡居等你,想叫你过去见一面。” “谁?” “长安殿下。”10846 第0492章 姑娘们都走了 对于长安公主,贾琏和府兵团的其他人一样,感情都比较复杂。 一方面,长安和立春、李成斌等人。当初都跟他们一起,在野渡居练兵,他们把长安视为自己的战友。 李成斌、立夏、立秋、立冬以及长安的那些手下阵亡时,他们都非常痛心,把那视为自己战友的阵亡。 另一方面,府兵团的裁撤,也让他们对长安不可避免地产生了疏远之情。 因为不管怎么说,长安都是公主,属于皇家人。 尽管这不是出于长安的主意,但还是对长安有了不信任感,从此以后,就不再拿她当做自己的战友了。 这一点,即便是冯紫英这样比较豁达的人,都未能避免。 贾琏当然也是如此。 不过,长安总还是公主,叫贾琏去,他还得去的。 很快就到了野渡居,见到了长安,见过礼。 “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琏二哥不必拘礼,就请坐下说话。其实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殿下有话尽管吩咐。” 贾琏说着,坐了下来。 “珉长官现在何处,琏二哥可曾知道?” “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了,只听说一直在法兰西。我们之间也断了联络。他如今在那里做些什么,我也不知。” 关于这一点,贾琏也没撒谎,他现在跟贾珉,也确实没有什么联系。 “就没有消息说,他何时回来?” “确实没有”。 看着长安失望的样子,贾琏也不禁有些同情她。 大凡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有好感,许多时候是掩饰不住的。 贾琏是过来人,对于长安对于贾珉的感情,自然是看在眼里。 当初皇上突然下旨不准贾珉婚娶,他和冯紫英等人就怀疑是长安在背后所为。 这种怀疑,在长安被贾珉从北温都拉救回来之后,达到了顶点。 长安对贾珉有好感,甚至在宝钗等人那里,都不是个秘密。 不过,没人认为贾珉会跟长安走到一起。 这自然是因为他们之间有许多障碍。 首先,贾珉已经跟宝钗有了婚约,其次,皇上不待见贾珉,似乎太子对贾珉也没有什么好感。 此外,贾元春是贵妃,若是论辈分,贾珉跟长安也不相配。 “若是有珉长官的消息,还请琏二哥告知我一声。” “我会的。” “今日来此,还有一事,想求琏二哥帮忙。” “殿下请吩咐。只要能做到的,自当竭尽全力。” “自从王子腾到了南方剿匪,他的京营大营就一直空着,如今我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想继续练兵。父皇也准了。” “练兵啊,好事儿啊。野渡居这里也可以的,当初珉四弟不就有话嘛,殿下若是想到这里练兵,随时都可以的。” “野渡居这里小了些,这回人比较多,有八千人马。” “哦,原来如此。殿下要我做什么?” “你说,我若是练兵,珉长官会不会支持?” “自然会的,否则也不会叫你在这里练兵啊。” “珉长官如今不在,我就只好来找琏二哥了。你也知道,我的手下在北温都拉都损失了,如今只剩下立春一个。别的人,也不懂练兵,就只好请府兵团的人,来给我做教官了。这一回,就是想请琏二哥给我找些人。贾蔷,贾芸,贾萍他们,如今都在家吧?” “哎哟,这可是不巧了。如今他们虽然在家,但是,很快就要出去做生意。不过,我倒是可以帮着你找些别的人。” “别的人?” “对,都是府兵团的老兵,当初从野渡居这里出去的。冯紫蒲、卫若山、史柳,他们你都是认识的。还有直隶的一些老兵,找个二三十人,还是做得到的。” “如此就太好了”。 长安兴奋起来。 于是贾琏就开始给当初的那些部下写信,叫他们来帮着长安练兵。 当然,也不会白出力,该给钱也是要给钱的。 不一会儿,就写了十多封书信。 “这些人,我记得他们家在哪里。还有一些人,我记不清了,不过,史柳他们会知道。史柳、卫若山和冯紫蒲他们几个,一会儿我回去找他们。然后叫他们去找你们,再带着你们去找别人。” 对于长安,贾琏还是愿意帮助的。 一是长安这个人不错,很正派,也比较注重感情,不像太子和皇上那样冷酷无情。 二是帮助了长安,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帮助自己。将来贾家若是有些什么事情,或许长安会帮上一些忙。 此事即使是求到了贾珉和冯紫英等人头上,他们也会如此做。 “不用叫他们去找我了,我们就去找他们吧。现在就去,如何?” 长安显然有些等不及了。 “好,现在就去。” 事情定了下来,几人就向外走去。 往外面走的时候,立春落在了后面,牵了下贾琏的衣袖,贾琏明白她是有话要说,就停下来。 长安跟另外几个随从,则在前面先走。 “立春姑娘,可是有何事情?” “珉长官如今婚娶了没有?” 立春突然问起来的这事儿,贾琏不仅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这应该是长安想问的,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才由立春出面来询问。 “还没有,若是婚娶,我们家里是一定知道的。” “哦,原来如此。” 半个月后,史柳、卫若山、冯紫蒲带着二十二人,赶到西山的京营大营,组成教官团,按照当初府兵团的模式,开始给长安公主练兵。 如今,贾珉府兵团的强悍战斗力和辉煌战绩,已经广为人知,再也没有人像当初在野渡居练兵时的耻笑和争议,所以,从一开始,练兵就得到了很好的配合。 从二月里开始,府里就传出了话,说宝玉和姑娘们,要到卜奎去看望珉四爷、宝姑娘、黛玉、妙玉、平儿、晴雯等人。 即是到那里看望这些人,也是到外面去游历一番。 姑娘们虽然感到有些意外,但是,能够走出去,到外面见识一下,换个活法,省得在府里总是千篇一律的,倒也很兴奋。 起初贾赦、贾政、王夫人和邢夫人等,对此都不太赞成,但是,老祖宗坚决要姑娘们去,别人也就不好反对了。 宝玉的去向,则是令人有些意外。 在老祖宗问他愿意到哪里去的时候,宝玉毫不犹豫地选了跟塔娜到北温都拉去。 起初人们还有些奇怪,不过,后来也就明白了,这是宝玉不愿意见到黛玉的原因。 除了宝玉和塔娜,此次去的还有探春、迎春、惜春,邢岫烟。 此时薛宝琴已经于去年嫁入梅翰林家,现在自然不能去了。 史湘云见姑娘们都要走了,自然感到无趣,于是就闷闷不乐。 老祖宗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就告诉史家,叫史湘云跟着姑娘们一块去。关于史湘云的一切用度,都由她来承担。 史鼎、史鼐自然不会违背老祖宗的意愿,于是就爽快地同意了。 另外还有一个女子,一同跟随前去。 此人就是尤三姐。 原来这尤三姐,别人给她做媒,要许配给经常在榆荫堂戏园子唱戏的柳湘莲,但柳湘莲嫌她风评不好,拒绝了。 这尤三姐也是个刚烈性子,就要拿剑自尽,幸亏叫人发现了,这才没有死成。 后来听说了姑娘们要去卜奎,尤三姐就找到了姐姐和贾琏,想要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贾琏和尤二姐也觉得这是个好事儿,换了环境,或许就叫尤三姐免了寻死之心。于是就同意了。 为了让姑娘们走,府里新买了车马,置办了衣装用品,挑选了丫鬟婆子车夫下人,前后用了差不多一个月。 老祖宗叫马道婆给选了吉日,就定于三月初二启程。 因为省亲别院早已完工,贾府的各项生意都已经步入正轨。贾蔷、贾芸就要出去到卜奎做生意。 宝钗已经离家很久,薛姨妈非常惦记,于是就叫薛蟠去看望宝钗。 于是,就由贾蔷、贾芸、薛蟠带着一干下人,护送姑娘们,一同前往卜奎。 荣宁二府里,现在能走得开的,也就是宝玉和姑娘们了。 东府的蓉大奶奶,西府的琏二奶奶和珠大奶奶都走不开。 这三人,如今掌管着两府的内事。 琏二爷自然也是走不开的,薛蝌和贾萍两人,如今成了他的最主要助手,协理贾府的外事。 说了无数的话,流了无尽的泪,终于送走了宝玉和姑娘们。 老太太带着贾琏,来到了大果园。 往日里姑娘们美丽的倩影和欢快的笑声,都已经没有了。此时只留下了一片空旷。 “鸳鸯,你们回去吧,这里有琏哥儿陪着我就行了,我跟琏哥儿说说话,一会儿就回去。” 鸳鸯和琥珀等见老祖宗如此说,知道是有要紧事,不愿意叫她们知道,答应一声,就退到了远处。 贾琏扶着老太太,在的大观园里慢慢走着。 潇湘馆,蘅芜苑,秋爽斋等,一一走过。 “琏哥儿,你知道我如今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么?” “孙儿愚钝,还请老祖宗明示。”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府里这一大家子,高高兴兴、和和睦睦、平平安安地过日子,每当我见到你们这些晚辈们一个个高高兴兴的样子,我就感到非常满足。” “我希望咱家的姑娘们,一个个都能找到个好人家,让她们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姑娘们都会有这一天的。” “当然会有这一天的,不过,我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老祖宗长命百岁,一定会等到姑娘们回来那一天的。” “但愿如此。不过,这一切,就要靠你和珉哥儿了。你知道我为和要找你到这里来么?” “孙儿不知。” “琏哥儿,若是依着你以前的样子,我是不会跟你说的。如今你跟着珉哥儿几年,终于出息了,现在终于能跟你说了。” “老祖宗要说何事?” “我要告诉你贾府的最大秘密。”1946 第0493章 贾府的惊天秘密 在一处水榭上,老太太停了下来。 “琏哥儿,你知道我为何叫你除去赖嬷嬷么?” “孙儿不知。” “因为赖嬷嬷关系到东府的一件天大的秘密。” 尽管贾琏已经知道赖嬷嬷必定关系到一件巨大的秘密,但是,这个时候见到老太太郑重其事地说出来,还是心中一凛。 “二十多年前,赖嬷嬷和焦大从外面抱回来了一个女婴。这个女孩儿,就是当初的废王诚意亲王的女儿。” “诚意亲王?不是被满门抄斩了么?” “是满门抄斩了,在满门抄斩的头一天晚上,诚意亲王和王妃求到了贾家,请求收养这个女孩儿,给她家留下一条血脉。” “于是老祖宗就收留了那个孩子?” “是的,诚意亲王对咱家不错,有难了,求到咱家,那孩子才一岁多,她又懂得什么?我心一软,就答应下来。上次谢鲲找焦大,查的就是这件事儿。” “那个女孩儿是谁?” “蓉哥媳妇儿。” 老太太这么一说,贾琏虽然有些吃惊,还是不假思索地相信了。 按照当初的说法,秦可卿是秦业从荣养院抱回来的孤儿。 可是,在迎娶秦可卿的时候,她的嫁妆却异常丰厚,还高档豪华。 秦业只是工部营缮司的一个五品官儿,此前也未听说有什么丰厚的家业。却拿出了如此丰厚的嫁妆,当时就引起了人们的惊奇和一些议论。 后来秦可卿过门,在家里的用度排场,也跟秦业的家境,有些不符。 如果说秦可卿是诚意亲王的女儿,这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件事,简单来说,就是贾府收留藏匿了废王之女,也就是窝藏了钦犯。 也就难怪谢鲲追查了。 此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现在重新纠了起来,显然就是要对付贾府。 “此事蓉哥媳妇自己是否知道?” “不知道,一直没告诉她。若是她知道了自己是钦犯,这些年来,叫她怎么活?岂不是天天提心吊胆的?此是只有我、焦大和赖嬷嬷三人知道。如今告诉你,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你能把她的身世告诉她,免得她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既然如此,为何不叫蓉哥媳妇离开?” “一是东府那边如今离不开她,她若是一走,那一大家子将来怎么办?珍哥儿只会玩乐,珍哥媳妇又是个不担事儿的。” “二是锦衣军已经盯上了她,此时若是走了,恰好给人家坐了口实。我想他们此时尚未抓到真凭实据,倒是在这里不动,反倒安全些。此时一走,正好就打草惊蛇了。” “倒是有些道理,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但愿他们皇家不要做得太绝,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只是留下一条血脉,又能对皇家怎么样?是能反了还是能乱了,何必赶尽杀绝?” 两人慢慢走着,来到了翠拢庵前。 “琏哥儿,你知道为何把翠拢庵修在了大观园里面么?” 这个问题,其实贾琏早就注意到了。 按说贾府已经有了自己的一个家庙铁槛寺,根本没有必要再修盖一个翠拢庵。 一般的寺庙道观,都在郊外,离住家也比较远。 这既是为了避免寺庙人多杂乱,也是为了避免跟寺庙争夺风水。 大观园是省亲别院的一部分,里面是要住人的,贵妃省亲回来,在这里见到寺庙,其实也不太合适。 当初修盖的时候,山子野、贾赦、贾政就提出过这个问题。但是,老太太说了如此,最后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并且明确地指定了用途,翠拢庵就是专门给妙玉准备的。 “这不是为妙玉姑娘准备的么?” “对,就是为她准备的。妙玉这丫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之所以把翠拢庵修盖在这里,就是为了叫她能经常到府里走动,跟姑娘们在一起,省得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莫非妙玉的身世也……。” 贾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妙玉的身世,其实也有很多谜团。 她无名无姓,只有妙玉这个号。说她是出家人,却是戴发修行。说她不是出家人,却有个出家人师父,且一直住在寺院里。 以前说她出家修行是因为小时候有病,可这么多年,也没发现她有什么病? 只说她是官宦之家之后,可是家世到底如何,却也没人知道。 说是破落之家,可是吃穿用度,茶具茶叶等,却多是贡品,那茶具,就连贾府用的,都有所不如。 说她是苏州人,说话却分明是帝都口音,虽有苏杭吴侬软语,却是不多不重。 “对,妙玉的身世,也是个重大秘密。” “她不是从小跟着师父在苏州玄墓蟠香寺长大,后来才跟着师父到了帝都的么?邢姑娘也说过,小时候后跟妙玉做过邻居,两人还一起玩耍过的么?” 所谓的邢姑娘,就是邢岫烟,小时候她家租赁过蟠香是的房子十来年,跟妙玉是邻居。 “这一段倒是不假。可是她在蟠香寺之前,却是在帝都过活的。后来在帝都呆不下去了,才到了苏州。” “为何又回到了帝都?” “自然是因为在苏州也呆不下去了,这才重新回到了这里。” “难道妙玉的身世也有重大秘密?” 贾琏几乎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只是还不知道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而已。 “你还记得荣禧堂里的那副乌木楹联吗?” “就是‘座上玑珠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那一副么?莫非……?” 贾琏想起了这副对联下面的一行小字:“同乡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穆莳拜手书”。 “莫非是东安郡王……。” “你猜对了,就是东安郡王。妙玉就是东安郡王之女。东安郡王后来犯了事,也是满门抄斩,最后把妙玉托付给了咱家。咱家就收留了下来。” “后来先皇叫忠顺亲王查找妙玉,在帝都呆不下去了,这才去的苏州。” 天啊,老祖宗,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啊?怎么就知道窝藏钦犯之女啊? “东安郡王是咱们的同乡和世交,有了难,相信了咱们,咱们不能袖手旁观。” “诚意亲王也好,东安郡王也好,当时对咱家都是有过恩的。人这一辈子,谁能保证就没个七灾八难的?有恩之人有难了,我们岂能不管?” “况且,可卿也好,妙玉也好,当时都不过是什么都不懂的婴儿,竟然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也实在太无情无义。” “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们两个,早就是咱们家的人了。咱们自己家的人,咱们不管,还要谁来管?” “妙玉如今跟珉四弟在一起,倒是不必担忧。” “你写封书信给珉哥儿,叫妙玉不要回来,免得再生枝节。若是我有什么不测,你就把妙玉的身世告诉她。” “老祖宗且放宽心,这两件事情,孙儿记下了。” “不止这两件,还有一件。” “还有?” 贾琏不禁失声叫了出来。 “嘿嘿嘿,琏哥儿,不要害怕,就这一件了。两件都做了,也不在乎多做一件了。” 是啊,这两件惊天大事儿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这一件,就是金陵甄家的事儿了。他家的事儿,你也该知道的,倒是没有大的事儿,就是他家把一些金银细软,放在咱家寄存着。” 这事儿还不是大事儿?人家皇上抄甄家的家,你在这边儿帮人家窝藏赃物,皇上知道了,能高兴么? “甄家也是咱们的世交,要说这甄家,倒也够可怜的。先皇先后四回到江南,都住在甄家。皇上去了,甄家能不大兴土木,好好招呼?咱家大姑娘回来了,都是大兴土木的,何况皇上去了?” “甄家虽然富裕,但是皇上去了四趟,他家有再多的钱,又哪里够往里面填的?少不得就得想些别的法子弄些银子。最后竟然因此被当今查抄了。落得个如此下场。岂不是可怜可叹。” “便是如今的周贵妃和吴贵妃两家,不也是被省亲别院给压得快要垮了?若不是珉哥儿的主意,我们家如今不也跟他们一样?” “用着你的时候,拿你当牛做马。用不着你的时候,就卸磨杀驴。自古无情帝王家,可见是说的不假。” “还有几件事儿,也算是咱家的把柄。不过,都是一些无关紧要之事。只有这三件,才是大事。” 于是,老太太就把贾赦交结外官和贾珍聚赌等事,大致说了一下。 这些事情,要说有事也有事,要说没事也没事,其实全在皇上一念之间。 “其实,也不只是咱家,叫上个世家大族的,谁家没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那些事儿,都比咱家严重的多呢?” “况且,这三件事儿,咱家也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不过是为了情义二字,救人于危难而已。做了就做了,也不必为此耿耿于怀。人活一世,有些事情,该做的是一定要做的。” 贾琏相信,老祖宗做这几件事,确实是出于情义。 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这几件事给贾家带来的,除了巨大的风险,确实没有什么别的好处。 “原本我是准备把这些秘密带进棺材里去的,如今看来,怕是要不行了。当今龙体欠安,若是太子继位,恐生变化。所以,不得不有所防备。” “如今宝玉和姑娘们都走了,到了珉哥儿那里,我也就放心了。剩下我们这些老的,就在这里应付着。若是将来没事儿,就再回来。” “今儿个叫你来,就是要嘱托你最重要的一件事儿。” “请老祖宗示下,孙儿洗耳恭听。” “我虽然不知珉哥儿在做什么,但是,以他的性子,一定是在做大事。琏哥儿,你给我记住了。若是咱家将来有难,你要做的,不是想法解难,第一个要做的,就是逃走。” “老祖宗,孙儿岂能独自逃命?” “不是叫你逃命,而是叫你去找珉哥儿商量。你告诉珉哥儿,就说我说的。若是皇家不太为难咱家,也就算了。若是他家做的过分了,也就不必顾忌什么君臣名分了。” “老祖宗的意思是……?” “造反!” 老太太说完,就拄着拐杖向前走去。 一时间,贾琏竟然有些泪眼模糊。 看着老祖宗蹒跚的背影,竟觉得那形象非常高大。18146 第0494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就在宝玉和姑娘们从帝都启程,赶往卜奎的时候,焦/利、戴植、腊梅花等人,带着从法国购买的火器和蒸汽机等设备,回到了平远城。 此时谢尔登河还处于冰封季节,在海上登陆后,在当地雇了一些马车,爬犁,又购买了一些马车,爬犁,在冰面上,把货物运送回来。 去年七月中旬从法国出发,这一趟,一共走了将近八个月时间。 回到平远城,焦利和戴植立刻就开始建设兵工厂。 冯紫英和卫若兰接收了新的装备后,立刻就将武器装备了自治军,开始熟悉武器性能和使用方法,并按照贾珉信中告诉的方法和思路,开始了战术训练。 这些装备,跟以前的火器相比,有了质的飞跃。原来的战术,已经不适用了,必须尽快熟悉新的战法,才能让火器最大限度地发挥威力。 这些新的火器和设备,让冯紫英和卫若兰等人,在意识到了他们的强大威力的同时,也看到了自己原来认识上的差距。 现在他们才真正的意识到,原来那种根深蒂固的天朝上国观念,以及以为除了大德之外,都是蛮夷蒙昧之地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就在这种骄傲自大,固步自封中,天朝已经落后了。 尤其是是听得焦/利和戴植等人说了在欧洲的见闻,更加使他们震撼。 现在他们才真正地体会到,珉长官究竟为什么花费如此巨大代价,执意到法国去了。 焦利这一艘船,绕着大德从南到北航行了一圈儿。 一路上虽然没有回家,但是,也不时地到一些港口停靠补给。,有时候还上岸休息两天。 在那里,他们了解到了不少关于大德如今局势的情况。 大德的局势,加上从法国带回来的消息,以及戴植他们一路上见识到的欧洲殖民者对于南洋等地的渗透,让冯紫英等人,有了紧迫感。 焦利等人回来三天后,冯紫英,卫若兰、林大江、焦利、戴植五人,在一起召开了一次会议。 了解贾珉建国计划的七个人中,此时陈也俊还在卜奎,跟平儿忙于烟草和其他生意。 刘成跟着贾珉,留在了法国。这五个人,就是贾珉建国计划在北海的实际决策者和执行者。 “说句实在话,当初珉长官说我的火器已经落后了,我还是很不服气的,以为是珉长官使的激将法。没想到,这回到了法国,才知道珉长官所言不虚。咱们的火器不仅落后,而且是落后太多。” 戴植此时说起来此事,就显得非常诚恳。 “戴先生说的对,其实不仅是火器,就是在军制和战力上,我们也落后了。哥萨克虽然强,但他们如今也不是最强的。尤其是水军,更是叫人心惊。” 焦利此行,感慨更多,算是彻底开了眼界。 “自古以来,我们就说天圆地方,可是,如今才知道,我们脚下的大地,原来是个球形的,这叫做地球,它是圆的,竟然还在旋转着……。” 关于地球是圆的,戴植此次回来,已经多次提起,起初别人也不相信,但见他说的信誓旦旦,又列举出了一些例证,才半信半疑。 感慨了一阵,开始进入正题。 “如今兵工厂建设,就是我们的第一要务,务必要在三个月内建成。目前虽然没有战事,但哥萨克随时可能前来。以前他们在我们手里吃过两次亏,下次再来的时候,兵力会更多,来势会更加凶猛。” 冯紫英停顿了一下,看看几人,接着说下去。 “冯紫菁,你的水军还要抓紧操练,水军练好了,将来运兵和海战,才能有所作为。等谢尔登河开化,就把水军开到大海去练兵。” “如今开办兵工厂,迫在眉睫的事情有两件,一是需要大量的工人,二是需要大量的生铁。” 焦利又提出了很现实的问题。 “工人我们可以再从卜奎招募一些,一会儿就给陈训练长去信,叫他尽快再输送些人来。” 冯紫英提出了解决办法。 “现在人力紧张,卜奎有些释放的流人,在那里生计差的,不妨多招募一些过来。我有个想法,在生产兵器的同时,也生产一些农具等民品,在法国,见到了不少新奇的东西,我也搜集了不少样品,戴先生还带回了不少图纸。” “此次带回了谢尔曼先生,就是个找矿专家,明日我带着他出去找矿。若是在北海找到了铁矿,将来就省得从卜奎千里迢迢输入生铁了。” 焦利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自然没人反对。 要想在北海立足,生铁问题,是个早晚都得解决的瓶颈。 “黄西德和赵半城的人,还在这里么?” 冯紫英问卫若兰道。 “还在这里,昨日杨典史还跟他们核计在此开立票号的事情呢,已经基本上定下来了。” “招募新兵的事情进展如何?” “已经派人去卜奎联络陈训练长了,叫他在那里再招募一些。” 这一次会议,开了三个多小时,五个人各抒己见,献言献策。制定下来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和操作要点。 三月十八,贾珉在法国租赁的第二艘货船,满载着枪支弹药、三台蒸汽机,经过改良的新式喷火筒三百具、四百台手摇式卷烟机等货物,从法国起航,前往北海。 这一次航行的路线,跟此前戴植那一艘船的路线一样。 宝钗、妙玉和黛玉想体验海上航行,于是就跟着秦钟等人,一起随船回来。 贾珉带着晴雯、塔玛拉、高大壮,青格勒等人,则从陆路,经过罗斯帝国,返回北海。 塞万特夫妇和贾芹以及另外三人,则留在巴黎,负责协调和罗浮兵工厂的后续合作、烟草生意,造酒设备等事宜。 卜奎的五月,已经进入了夏季。 除了晚上要比较凉爽之外,白天的气候,跟帝都其实没有多少差别。不过,这里的雨水似乎比较频繁一些,所以倒不像帝都那样,时常会干旱。 卜奎城里,如今到处是一片热闹的场景。 每每走在城里的时候,陈也俊就时常想起当年府兵团初到卜奎时的情景。 此时,他正跟卜奎参将何佳林,骑马并排走在卜奎的街道上。 “转眼之间,就来卜奎好几年了,时光如白驹过隙,逝者如斯夫啊。” “陈老弟何必如此感慨,在此世外桃源之乡,远离庙堂是非之地,我倒是很羡慕你啊。” 何佳林的声音,不禁有些萧索。 “王大帅如今还在九江?” “一去就两年多了,如今还在那里。我们是京营,本是拱卫京师的,没想到,如今一南一北,相隔万里。硬生生地把京营分做了两处,也是怪事一件了。” “唉,一入官场,身不由己,想当初,我们府兵团不也是说裁撤就裁撤了。如今想起来,还心有戚戚然。”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倒是觉得,珉长官这一步走对了。远走北海,到他乡安身立命,倒也不失为良策。如今我才理解,他当初为何不让姐夫为他争取官职了。” “当初,我和冯幕僚长、卫军情长,也为珉长官感到惋惜,甚至还为他愤愤不平,如今想来,还是珉长官做得对。” “珉长官远见卓识,深谋远虑,特立独行,朝廷那些老朽之辈,必将不会容他,与其每日里跟他们斗来斗去的,倒不如现在这样,一心为自己谋划。” “是啊,如今皇上龙体欠安,太子监国,怕是要改朝换代了。此时的帝都,必是刀光剑影,处处杀机。倒是我们在这里,还有些闲情逸致,笑看云卷云舒。” “陈老弟倒是可以如此,我们可就未必了,说不定什么时候,那刀光剑影就波及到了卜奎了。卜奎能有今天,实在不易。但愿不要波及到这里,给卜奎留下一片清净之地。” “何参将放心吧,如今他们还顾不上这里。” 两人一路聊着,到了红楼夜总汇。 沈冰衣迎了出来。 “平儿姑娘还没过来么?” “在那里忙着处理些事情,一会儿就过来了。陈训练长,今年的烟草,到底要种多少?” “比去年增加一倍。如今烟叶销路大增,各地都来要货,没想到,短短几年,就会出现如此喜人局面。还是珉长官当初有远见啊。” 何佳林喝了一杯茶就走了。没一会儿,平儿就来了。 跟陈也俊和沈冰衣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了起来。 几乎每天,几人都要这样到一起,聊上一会儿,交流各自的信息,有些比较大的事情,在一起研究一下,就办了。 如今的卜奎,成了府兵团在大德境内的一个重要中转中心。 来自大德的人员、货物、信息,就在这里汇集,然后再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北海。 陈也俊、平儿、沈冰衣三人,如今就是府兵团在大德境内的代理人。 几人正在聊着,双喜推门进来,带来了一个人。 “贾营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也俊吃了一惊,来人正是贾蔷。 “蔷哥儿,你不是回帝都了么?难道是从帝都来?” 平儿自然也很吃惊。 她现在已经是贾珉的妾室,在辈分上高了贾蔷一辈,有资格叫贾蔷蔷哥儿了。 “报告陈训练长,平儿姨娘。我是来打前站的。” “打前站?难道有谁要来?” “宝二爷和永平郡主,府里的姑娘们都来了,今儿个晚间会到马庄,明日抵达这里。” 府里姑娘们都来了? 平儿、沈冰衣和陈也俊彼此看了一眼,显得有些迷惑。 “这是琏二叔给你们的信。” 贾蔷掏出两封信,分别交给了平儿和陈也俊。. 第0495章 平儿姨娘和姑娘们 卜奎的郊外,一片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一眼望去,远处是无边无际的大平原。 目光所及之处,可以看到一处处高大的树木和一丛丛低矮的灌木丛。 在这些树木中间,更多的是坦荡的平地。到处是绿草茵茵。无数的鲜花,在初夏的阳光下,尽情怒放。 虽然还在远处,似乎就能闻到处处花香。 在这些绿茵中间,夹杂这一些房屋,每处房屋周围,都有一些略微裸露的地方,那就是一片片的农田。 陈也俊、平儿、沈冰衣、贾蔷、谷盼盼等,此时就站在卜奎南城门外,正在等着迎接宝玉和府里的姑娘们前来。 现在已经是申时初刻,按照贾蔷的说法,他们很快就要到了。 虽然已经接到了贾琏的信,但是,信中对于姑娘们究竟为何到这里来,并没有过多提及。 询问贾蔷,贾蔷也只是说,这是老祖宗的意思。不过,贾琏在信里说的也有比较明确的地方,就是姑娘们愿意在卜奎住多久,就住多久。如果愿意,将来还可以到北海去,跟贾珉待在一起。 至于姑娘们将来何时回去,则由贾珉确定。 这些信息,让陈也俊和平儿隐隐觉得,这是老祖宗的一种故意安排。他们有一种感觉,就是府里似乎已经不适合姑娘们待待下去了。 尤其是平儿,对于贾府的事情,本就非常了解。这些年在外面闯荡,见识更是不能跟在贾府的时候相比。 她心里做出了一个判断,就是这次姑娘们来了,就不会再回去了,将来很可能就要在北海待下去了。 老祖宗向来喜欢热闹,对于姑娘们又极为宠爱,恨不得让姑娘们和宝玉天天都在自己跟前。 此次竟然让他们都出来了,府里肯定要有大事发生。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目前要做的,还是先把姑娘们安置下来。 沈冰衣跟府里不熟,自己目前在卜奎主持事务,这些人又都是奔着贾珉来的。如今作为贾珉的妾室,这些事情,就要由她来做主了。 对于这些人到卜奎来,平儿还是很高兴的。所以,对于接待他们,也就很上心。 远远地,来了一列车队。陈也俊和平儿等人,迎了上去。 走进了,就看清楚了。 最前面的骑马的,是宝玉、薛蟠、贾芸、荣国府的管家王善保、另外还有一个癞头和尚。 这个癞头和尚,就是跟宝玉一起在禅修堂里经常谈经说法的那个。 此前,癞头和尚也在贾府里出现过,平儿也知道他。 另外有几个骑马的男人,就是府里的下人,跟在车队后面。 剩下的,就是女眷们坐的马车。 第一辆车上,正是史湘云和一个丫鬟。 第二辆车,是塔娜和丫鬟袭人、碧痕、麝月、秋纹。 第三辆车,前面坐着探春,然后是她的丫鬟侍画、翠墨、小蝉。 第四辆车,前面坐着迎春,然后是丫鬟彩凤、彩云、彩霞。 第五辆车,前面坐着惜春,然后是丫鬟司棋、入画、彩屏、彩儿。 第六年辆车是邢岫烟,也带着两个丫鬟。 第七辆车上的人,平儿在府里的时候,也曾见过一两面,就是尤三姐了。 剩下的五六辆车,就是一些老妈子们。 见了面儿,下马的下马,停车的停车,就在半路上一阵寒暄。 府里的人,跟平儿都是认识的,只是邢岫烟跟平儿未曾见过面,尤三姐也跟平儿不太熟。 但是,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路上,都知道此次就由平儿接待他们,所以,见了面,还是非常亲热。 一路上走了两个来月,就盼着早日到达这里,如今终于见了面儿,自然非常亲热,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陈也俊、沈冰衣、谷盼盼几人,对于府里的姑娘们,也是早就闻名,姑娘们也知道他们就在这里。只是未曾见面而已。 于是平儿就给一一引见,算是认识了。 塔娜因为是永平郡主,平儿等人就要以大礼相见,但是,被塔娜坚决地拒绝了。 “平儿,我们原本就是熟人,若是如此,就太生分了。我本来就是北温都拉的一个普通人家女子,虽然长安认了我这个姐妹,我自己却是从未拿自己当什么郡主的。” “终究还是要讲究礼数的。” “我从来都是拿你们当自己姐妹看的,如今到了这里,又何必讲那些虚礼,反倒是生分了。以后万万不可讲那些礼数。就是我自己,都觉得别扭呢。” “是啊,平儿,你就别跟嫂子讲这些了,即便是在府里,她跟我们也是从不讲究这些的。” 探春在一边爽快地说道。 “你再跟嫂子讲这些,她就生气了,不拿你当自己人了。” 惜春明显长高了不少,也不似以前那般羞怯了。 见此情形,平儿也就只好作罢。 寒暄一阵之后,就重新上车上马,向卜奎城里走去。 进了城,就时常遇到一些行人,不断地向她们打招呼,热情地问好。 此前,城里不少人已经听说了,是贾珉府里的姑娘们要来,平儿等人又都是卜奎的名人,几乎没人不认识,因而见了姑娘们,就十分热情。倒是叫姑娘们有些不习惯。 各人的住处,都是事先就安排好了的。 迎春住在了宝钗的房里,探春住在了妙玉的房里,惜春住在黛玉原来的房里,邢岫烟住在沈冰衣的房里,尤三姐过去跟谷盼盼住在一起,史湘云则跟平儿住在一起,也就是贾珉在卜奎的宅子。 老妈子和下人们,则各自跟着自己的姑娘们在一起。 宝玉和塔娜,则被安排在冯紫英原来住的宅子里。 至于吃饭,各处宅子已经准备了米面粮油蔬菜瓜果茶叶等,原来的家具、炊具等、都是现成的。 今天和明天,各处都不用自己立伙,全都到平儿那里吃饭。从后天开始,各处自己开伙做饭。 这样做,主要是照顾各个姑娘们口味不同,加上人多了,即使姑娘们自己不好说什么,丫鬟婆子们都凑到一块儿,时间久了,也怕起了什么冲突,所以,还是各自过自己的日子为好。 反正姑娘们都有自己的丫鬟婆子伺候,做饭洒扫什么的,倒也不愁没人。 史湘云家里没多少钱,此次来是老祖宗给出的钱,也给配上了丫鬟婆子,跟其他姑娘们都一样。暂时住在平儿这里,若是以后想出去,就随她去。不想出去,就在一块了。 各房的用度,姑娘们自己都是带了钱来的。 但是,因为是属于投奔贾珉,就要尽到地主之谊。 所以,平儿和沈冰衣在一起合计了一下,就决定给各房每月十五两银子,用于吃喝等日常用度。 若是遇上过年过节,则另外加钱。就连宝玉、邢岫烟、尤三姐,都是这个标准。 如此算来,每个月也不过百来两银子,一年一千来两。 这个钱,对于贾珉来说,也根本不算是个大数。 贾珉的钱,就都是由平儿掌管的,这点儿事情,平儿自然就自己做主了。 在路上,平儿就跟探春等人把这些事情说了。探春觉得过意不去,说自己都带着钱呢。 平儿就说,到了自己哥哥家,自然是要由哥哥出钱的,于是探春等人也就不再推辞,高兴地接受了。 卜奎人给来自内地的人接风,稍微有点儿层次的,就都在沈冰衣和谷盼盼那里举办。 宝钗、黛玉、妙玉等人,对于到这两处地方,早已经习惯。不过,考虑到姑娘们初到此地,怕她们对此不习惯,于是晚上就在平儿家里开宴,给大伙儿接风。 听说珉长官家里的姐妹们来了,贾蔷和贾芸回来了,一些府兵团的老熟人,也都不请自来。 这边刚开宴不久,赵大海、冯奎、徐明涛、一枝花曲翩跹就纷纷来了。 来的时候都带了礼物,于是就纷纷引见,一边介绍,一边埋怨平儿,没有事先通知他们,也好到城外去迎接。 见到塔娜,也都要以大礼相见,都被塔娜坚决拒绝了。 这边正吃着酒,那边何佳林也闻讯而来。何佳林是王子腾夫人何夫人的弟弟,也算是姑娘们的亲戚和长辈,于是就见了礼。 何佳林送了礼物,嘱咐姑娘们有事说话,这才跟着陈也俊、宝玉、贾蔷、贾芸、赵大海等人一起吃酒。 姑娘们在府里,从小就跟着老祖宗吃酒,各种大场面也都是见过的。 如今走了两个多月,终于到了珉四哥家里。他们对于珉四哥,也是都有好感的。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倒也不觉得见外。 平儿又是自己的熟人,在府里的时候,关系就是极好的。 见平儿热情招待,吃穿用度又安排的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于是就彻底放松下来,开怀畅饮。 邢岫烟和尤三姐,起初还有些拘束,没一会儿,就跟平儿、沈冰衣和谷盼盼打成了一片。 一边吃酒,一边讲些府里和路上的见闻。 一时间,莺莺燕燕,柳绿花红的,就乐成了一片。 贾蔷和贾芸自不必说,宝玉和薛蟠原来就来过北温都拉和卜奎,虽然没呆多久,但也算是熟人了。 喝上酒,也就以老人自居了。 此前,赵大海等人对宝玉颇有些看不起,但是,此次见面,就觉得宝玉跟以前有些大不相同。 至于有什么不一样的,一时之间,倒也说不清楚。210. 第0496章 袭人的归宿问题 第二天收拾完毕,平儿就带着姑娘们,到卜奎各处游览,熟悉这里的街道建筑,风土人情。 姑娘们起初还对抛头露面有所顾忌,后来在平儿等人的劝说下,才打消了顾虑。 沈冰衣、谷盼盼、一枝花也自然前来相陪。 经过昨天晚上的交往,姑娘们对三人已经熟悉。此前对几人的底细,也都曾经听说过。 尤其是一枝花,昨晚上吃酒时,还曾经大肆吹嘘自己当土匪的经历,把姑娘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至于宝钗、妙玉、黛玉、晴雯几人在卜奎的所作所为,平儿也没跟她们隐瞒。甚至就连几人跳舞之事,也都说了。 姑娘们在吃惊之余,也就觉得自己出头抛头露面,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其实,腊梅花之前也曾经在贾府呆过一段时间,对于这里乃至于温都拉的风土人情,也没少跟姑娘们说过。在姑娘们的心理,其实也都是有所准备的。 在街上游览之后,就到了甩湾子江边。 在卜奎,本来就有在江边野炊的传统,于是中午就在这里野炊。 几个府兵团的老兵,自报奋勇的来给抓鱼,沈冰衣和谷盼盼又准备了酒菜器具。 贾蔷、贾芸、王善保,则带着一些下人,在周边警戒,以防陌生人冲撞了姑娘们。 现在天气暖和,水也不凉,姑娘们和丫鬟们,就纷纷下水,在浅水处戏水玩耍。 袭人在水里玩儿了一会儿,就走到岸上,坐到了平儿身边。 “唉,正是没想到,这一辈子,竟然会跟你在这里相见。” 袭人的口气,有些感慨。 “都说人生何处不相逢,这说的大概就是我们了。我倒是也没想到呢,原本还想等着将来回到府里,再跟你相见呢。鸳鸯姐姐现在如何?” 在贾府里,鸳鸯、平儿、袭人、原是最为出色的几个丫鬟。几个人的关系,也都不错。 不仅人漂亮,人缘好,聪明伶俐,还都深得主子喜欢。 其他的如晴雯、司棋、金钏儿、素云、宝珠、莺儿等,虽然也比较出色,但比起这这三人,终究还是差了一层。 只有后来进府的香菱,算是可以跟这三人勉强有的一比。 当然,这也跟当初几个人的主子有关。 鸳鸯的老祖宗的贴身大秘,宝玉是府里得宠的,王熙凤是府里有实权的,如今平儿又跟了贾珉,地位自然不一样。 这几个人,即便是主子,都要高看一眼的。 “鸳鸯姐姐倒是还好,只是原来大老爷曾经想打鸳鸯的主意,要收了鸳鸯,后来被老祖宗给训斥了,这才作罢。” “唉,这个大老爷,倒不是我在背后议论主子的不是,做事也确实有些荒唐。鸳鸯跟了他,岂不是糟蹋了。” “正是如此呢,后来老祖宗给立下了规矩,她百年之后,就给鸳鸯赎身,将来是去是留,都由鸳鸯自己做主。鸳鸯的婚事,就由珉四爷做主,为的就是不让别的主子委屈了鸳鸯。” “老祖宗对鸳鸯,倒是真的不错呢。” “是啊,鸳鸯有老祖宗照顾着,你有珉四爷照顾着,我倒是很羡慕你们呢。” “宝二爷对你不是也很好么?我看宝二爷这回来,倒是跟以往大不相同,为人做事,都是中规中矩,不卑不亢,很有些从容不迫的气度,再也不见往日荒唐孟浪的样子了。” “这倒是了,自从上次从这里回去,他就变了样子。跟往日就像两个人似的。每日里也不出去胡闹了,读书也不用督促,也不再整日里姐姐妹妹的。倒象是学好了。” “谢天谢地,如此你也省心了。” “哪里就省心了,如今我倒是更加害怕了。你没见此次还带了那个癞头和尚么?每日里参禅修佛,谈经说法,连老祖宗和夫人都担心,他会看破红尘。” “不至于吧,莫非是因为林姑娘?” “他倒是从未说起此事,只是回去之后,就把林姑娘以前的诗稿,都给烧了。此后在别人面前,也绝口不提林姑娘。只是有两回在梦里,到是叫着林姑娘的名字。” “唉,这就是造化弄人,有缘无份。当初我们都以为他会跟林姑娘结成良缘,谁知道,最后竟是跟塔娜走到了一处,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结局。” “最可怕的,还是这一回。老祖宗问他是到卜奎还是到北海,没想到,这两处他都不呆,一口就说要到北温都拉獾子岛的双峰寺去。” “怎么会这样?那里就是塔娜的家啊。” “最奇怪的,还叫我不要跟着他去,竟然说要,要……。” 袭人羞红了脸,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宝二爷说了什么?” “他竟然问,我有没有什么心仪之人,要把我许配给别人,你说,这不是又荒唐了么?” 听了袭人这么一说,平儿心里不禁一凉。一股不详之感,陡然升起。 正想要说点儿什么,就叫宝玉走了过来。 宝玉刚从水里出来,赤着脚,在平儿和袭人跟前坐下。 “袭人,水里很凉爽,你去玩耍一会儿,我跟平儿说说话。” 袭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了。 “宝二爷莫非有什么事情要说?在这里住的还好吧?” “平儿有心了,吃住都好。其实,本就没什么好不好的,一张床,一箪食,一副臭皮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宝二爷……。” 平儿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珉四弟如今在何处?” “去了法国,至今还没回来。” “平儿跟了珉四弟,也算是有福了,珉四弟是个好人,你如今算是有个好归宿了。” 宝玉这一说,平儿就有些感动。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听宝玉说,贾珉是个好人。 偷偷地瞟了宝玉一眼,见他神色庄重,口气也是一本正经,似乎没有什么讥讽之意。 “平儿,我们从小就是熟人,我有一件事情,还想拜托你和珉四弟。” “宝二爷有事尽管吩咐,千万不要说拜托的话。” “我跟你说正经的,就是拜托,你先答应我。” “只要能做到的,自无不应的。” “就是关于袭人的事情。” “袭人的事情?宝二爷究竟何意?” “这一回,我就要跟着塔娜回到北温都拉去了。那里是寺院,到了那里,我也就不用袭人他们伺候了。所以,就要把袭人和麝月她们几个,托付给你。” “宝二爷不可,怎么能不用人伺候呢,如此岂不是叫你太受苦了?” “人生本就是苦,苦就是甜,甜就是苦,苦苦甜甜。甜甜苦苦,本就没什么分别。那里是寺院,她们到了那里,也不方便。” “你也是知道的,当初我在温都拉做奴隶的时候,什么苦头没吃过?到了落雁湖,已经是好日子了。” “可是,塔娜郡主和公子那边儿……。”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忧,这是我跟塔娜核计好的,暂时就先留几个老妈子随我去,帮着照看一下孩子,过个三两年,也放她们回家。” “这……。” “塔娜是个好女人,此后我就在北温都拉陪伴她。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塔娜也从来不是贪图富贵之人。至于袭人他们几个,一直伺候我,如今就给她们一条活路。” “宝二爷还要三思而行。” “我早就想好了,决心已定。将来,你和珉四弟就帮着袭人寻个好人家,叫她嫁了。我这里有些银票,就算是给袭人的嫁妆。她伺候了我这么多年,也算是主仆一场。” 说着,宝玉就掏出几张银票,硬塞给了平儿。 “宝二爷,此事我不敢做主,老祖宗和夫人那里……。” “此事不叫你做主,你只把我的意思告诉珉四弟,一切由他做主,他会办好的。明日我就跟塔娜启程去北温都拉,府里的姑娘们,就托付给你了。” 宝玉说完,就径自离去,又下了水。跟贾蔷等人帮着捉鱼,似乎这些事儿,并未发生一样。 平儿这边六神无主,一时也没个主意。此时人多嘴杂,也不好说什么。 那边捉鱼,这边老妈子们早已经开始做菜。不一刻,酒菜已经齐备。众人就在江边摆饭吃酒,欢饮尽兴,这才回去。 回去之后,平儿就找了沈冰衣、陈也俊、贾蔷、贾芸、探春和姑娘们,把宝玉的打算说了。 众人就去劝说宝玉,无奈宝玉决心已定,就是不改主意。 袭人等几个丫鬟早就哭了几场,也去劝说,自然也没有效果。 此时远离府里,贾珉也不在。见宝玉如此坚决,也就只好暂时由他去。 好在知道他的去处,又是跟塔娜在一起,就打算等将来通知了府里,或者贾珉回来了再说。 第二日,宝玉跟塔娜带着几个老妈子启程。 贾蔷和贾芸不放心,找了五个府兵团的老兵,就要护送宝玉和塔娜。 陈也俊把此事跟何佳林说了,何佳林又派了30人,一起护送宝玉和塔娜回北温都拉。 癞头和尚,自然也跟着去了。 如今的北温都拉草原,没有什么战事,到处是一片祥和安谧。一行人顺利地抵达了落雁湖獾子岛双峰寺。 觉能见女儿和宝玉回来,喜出望外,自然高兴异常。 听得宝玉把袭人等遣散,未免就高看了宝玉一些,心中也觉得欣喜。 贾蔷等在獾子岛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踏上了归途。 这边送走了贾蔷等人,觉能的徒弟昌进就领着人出工,去侍弄庄稼。 前面走着,就见后面一人扛着锄头追来,原来正是宝玉来了。 “宝玉师弟,你来做什么?” “昌进师兄,从今日起,我跟你们一起下地干活儿,我若是有不懂的,你可要好好教我。” 昌进拍拍宝玉肩膀,露出欣喜的笑容。 “宝玉师弟,我会的。”181. 第0497章 为何不开国立朝 焦/利和戴植带回来新的火器之后,冯紫英就准备叫陈也俊前往北海,去训练自治军。 以前府兵团的训练事宜,一直都是陈也俊负责的,所以,叫陈也俊来训练,就是最为恰当的选择。 事实上,按照贾珉原来的计划,也是这个安排。 贾蔷跟贾芸从北温都拉回来走之后,陈也俊就和贾蔷启程,前往平远城。 陈也俊原来的在卜奎的事务,就由贾芸接替。 至于姑娘们,则暂时留在卜奎。 一是这里刚刚待着习惯了,生活终究还是要比平远城方便些。 二是平远城那里贾府的宅子,还没有完工。匆匆去了,怕姑娘们到那里受了委屈。 平儿计划等秋天宅子都建好之后,姑娘们再过去。 到了那个时候,贾珉和宝钗、妙玉、黛玉都回来了,正好互相照应着。 卜奎离帝都遥远,平儿、贾芸等贾家人都在这里,何佳林又是亲戚,贾珉在这里有着巨大的声望,所以,姑娘们的安全,倒也无虞。 袭人、麝月、碧痕、秋纹等宝玉原来的四个丫鬟,则留在了卜奎。 几人原本还以为宝玉过段时间会来接他们,结果自然是失望了。 闲着无事,几人就跟着平儿帮着照看一些酒坊的生意和烟草生意上的事宜,渐渐地,就融入了平儿跟沈冰衣的圈子里。 过了两个多月,知道焦利已经回来,谷盼盼就把自己在卜奎的生意兑了出去,准备到北海平远城再开一家妓馆。 那里如今涌入了大量的人口,绝大多数都是单身男人,到了那里是第一家,生意自然不会差了。 麝月和秋纹跟谷盼盼走到比较近,于是就跟着谷盼盼一起去往北海。 这些丫鬟们,大多都是从小就从外面买来的,有的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家,有的是被家里卖了的,所以,走到哪里,倒也没有多少想家的事情。 对于她们当中的多数人来说,贾府其实就是他们的家。 尤三姐一直跟谷盼盼在一起,在这里跟谷盼盼相处得不错。 谷盼盼是风月出身,尤三姐此前也曾经有过一段时间荒唐的日子,两人同病相怜,倒也没有谁笑话谁。 此次来时,因为尤二姐的关系,贾琏也给尤三姐带来了一些银两,于是就跟谷盼盼核计,到平远城合伙儿开妓馆。 袭人和碧痕,则留在了卜奎,继续跟平儿和姑娘们在一起。 辛巳年,即元亨十六年七月十八,贾珉带着晴雯等人返回平远城,这一路上,走了四个多月。 因为回来时已经没有货物,一路上都是骑马,轻装前进,速度就快了许多。 让人有些奇怪的是,塔玛拉竟然也跟着来了。 塔玛拉的到来,叫冯紫英等人感到有些奇怪。不过,平远城的本地人,倒是见怪不怪的。 北海一带,本就是多民族杂居的地方,黄种人和白种人都有。 其中托克所在的达克儿人部落,就是白鞑靼人,他们就是白种人。其他的一些部落,也有不少是白种人。 塔玛拉来了,只是许多白人中的一个,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 贾珉是元亨十一年五月从直隶的鲁家庄姥姥家进入贾府的,至今已经过去了五年。 那个时候他十五岁,如今已经二十岁了。 贾珉回来,众人自然非常高兴,当晚就举行了盛大的接风宴。贾珉集团的重要人物和卫嵩、托克、博格达等当地名流都参加了宴会。 此时卫嵩正好召集平远城周边十几个部落的头人在这里开会,于是这些头人也一起参加了宴会,正好见到了这位早就大名鼎鼎的自治会会长。 此时,谷盼盼的妓馆正好在试营业,准备最近开业,于是宴会就在妓馆里举行。 妓馆刚刚试营业,就生意火爆,一时之间,来自各地的单身狗们纷至沓来。 妓馆的名字还没有最后确定,选了好几个,谷盼盼都觉得不满意。 正好贾珉回来了,谷盼盼原本跟贾珉就是老熟人,现在又是贾珉心腹焦利的内人,所以就请贾珉给起个名字。 贾珉略一思考,就写了“平远楼”三个字。 “珉长官,叫平远似乎不太好吧、会不会让平远城蒙羞?” 谷盼盼就有些担心。 “这有何蒙羞的,饮食男女,人之性也,圣人都这么说,有何不妥?” “况且,这是平远城的第一家妓馆,将来还要有呢,这也是平远城的一个招牌。便于吸引更多的男人到这里投资兴业,安家立命。” “叫‘平远’,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这里可以摆平来自远方的一切男人,岂不是正好合了你的心意?” 贾珉这么一说,众人也就不管是不是有伤风雅了,就纷纷叫好。于是就定下了这个名字。 第二天,贾珉召开了他回来的第一次会议。 参加会议的,有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林大江、焦利、戴植。 原来的八人核心中的刘成,因为随着船走,此时还没有到达平远城,所以缺席。 鉴于杨林、丛秀才、孙远飞如今也成了核心人物,在平远城也担当了极为重要的角色,对于贾珉的建国意图已经知晓,两人又是极为可靠的人物,所以也参加了会议。 众人各自汇报了自己所负责的工作情况,最后由贾珉讲话。 “各位的工作卓有成效,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下一步,我说几个计划。” “第一,冯紫菁如今正在海上练兵,命令他占领霍纳港口,在港口驻军,控制住霍纳那一片地区。将来,霍纳就是我们的出海口,这就是我们北海通往全世界的门户。这一点非常重要。” “第二,从现在起,进行军制改革。除了武器装备和训练,目前要做的,主要有两项,一是制作配发新式军装,二是实行军衔制度。关于这些,卫若水那里已经有了方案,到时候,就参照那个方案实行。” 卫若水的方案,就是贾珉和卫若水在法国的时候,参照法国军队的制度制定下来的,此前众人已经知道了。 “第三,兵工厂已经建成,要抓紧时间生产,储备更多的枪支弹药。虽然现在罗斯还没有拿我们当回事儿,但是,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注意到我们的崛起,所以,要做好跟罗斯战争的准备。这一仗是早晚要打的。” “第四,谢尔曼先生已经找到了铁矿,铁矿的开采,要立刻开始,我们必须解决生铁的自给问题。不能总是依赖从外地输入。” “第五,目前大德的局势非常微妙,一旦当今驾崩,太子继位,或者出现争夺大统的情形,就将引发朝政混乱。这还不是主要的,我最为担心的,就是三藩可能趁机作乱,他们已经准备很久了,这个时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机会。” “我们要做的,就是给家人安排好后路,这就是我此前要求你们把这里的宅子修盖得大一些的原因。” “回去之后,你们就安排可靠的家人,赶回帝都,坐好应变准备。我家里姑娘们,已经撤到了卜奎,我想,府里这样安排,一定是发现了一些不好的预兆。” “第六,卷烟工厂的事情,要做好建设的前期准备,等刘成一回来,就尽快投入生产。明年的烟草种植面积,要扩大。今后,卷烟生产,将成为我们最主要的财源之一。” 这些计划,其实早就在贾珉的谋划当中,包括许多细节,在心里都不知道琢磨了多少遍。 如今信手拈来,如数家珍,条缕清晰,头头是道。 贾珉一口气说了十来条,然后众人就开始讨论,有些事情,当场就定了下来。 经过两年来的经营,以府兵团为中心的外来势力,现在已经在北海彻底站稳了脚跟。 当地的土著,已经完全接纳了他们,并且承认了他们在这里的主导地位。 虽然这些外来人占据了这里的一些资源,但是,他们带来了更多的东西。 大量的外来人口涌入,为这里带来了商业的繁荣。 大规模的城乡建设,给当地人提供了更多的就业机会和商机。 这些外来人,带来了先进的生产技术、生产方式、建筑技术和文化,对于当地也是个极大的促进。 由于府兵团在这里先后两次打败了哥萨克,也给这里带来了安全的环境。 当然,府兵团的武力,是这一切的有利保障。 如果没有府兵团作为后盾,究竟能不能达到今天这样的局面,还是个未知数。 杨林在卜奎当了二十多年典史,算是个行政专家。 贾珉在卜奎当政的时期,算是他这一辈子衙门生涯的巅峰时期。 见贾珉集团的人纷纷来到了北海,他就意识到了,贾珉会在这里谋划大事。 于是就果断地来到了这里,甚至连家眷都一起带来了。 到了这里不久,他就看明白了贾珉的意图。 冯紫英等人本就是老熟人,在卜奎时代,就合作融洽。到了这里之后,就尽心尽力,鞠躬尽瘁。 如今见贾珉回来,不免就热血沸腾。心里憋了很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珉长官,为和不现在就开国立朝?” 其实众人也早就知道这个计划,私下里也多次议论何时可以开朝立国,自己觉得时机也成熟了。 如今见杨林一问,就齐齐地看着贾珉。.. 第0498章 我买了一支军队 贾珉沉默了许久,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 向远方眺望了一会儿,重又坐下。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这也是我的愿望。但是,现在不行,时机还不成熟。” “首先,这里虽然有广袤的土地和无尽的资源,但是,总的说来,经济还很落后,甚至比卜奎还落后。没有雄厚的经济基础,根本就支持不起长期的战争。” “只要我们在这里开国,就可能引起大德和罗斯的关注。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以我们目前的力量,还不是大德和罗斯的对手。这一点,我们必须明白。” “其二,战争需要大量的兵员,我们的兵力还太少,北海的人口基数也太少,后备兵员数量也不足。所以,我们还需要引进大量的外来人口。” “其三,目前虽然在这里站稳了脚跟,但是对于土著的整合还需要一段时间。若想对这里实行有效的统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必须把土著的命运和利益跟我们彻底地整合到一起,形成一个命运共同体,将来他们才能跟我们同心同德,共同对外。” “以现在的情形,若是我们在对外战争中胜利了,还没有什么。若是败了,很可能在这里立足都困难了。” “其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的人口都不可能大量增加,所以,我们的也不可能保持一支数量庞大的常备军。否则,我们就将面临着大量的劳力短缺。” “这一点决定了,我们必须走精兵路线。只有一支战斗力最为强悍的军队,我们才能在面对敌人的优势兵力时,以少胜多。” “要想以少胜多,一是需要高超的战略战术,二是需要更多的训练,三是需要更加先进精良的武器。这一点,已经被府兵团的经验证明了。”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我们的家人都在大德。他们其实也是朝廷一直在监视的对象。即使往这里撤,也是一个逐渐的过程。若是贸然举家迁徙,很可能就被朝廷阻拦。” “现在朝廷朝政混乱,局势不稳,。我们这些家族,基本上都是勋贵之家,若是改朝换代了,很可能就成为清洗对象。为了保护我们的家人,到时候很可能就要跟朝廷兵戎相见。” “我们现在还属于大德人,跟朝廷兵戎相见,也只是为了保护家人,到时候,即使是大德人,也会同情我们。在道义上我们是占理的,这就是师出有名。” “若是我们现在就开国立朝,就是两国交兵。家人是通敌,我们是叛国和侵略。不仅没有人会同情我们,在历史上也会留下骂名。” 经过贾珉这么一分析,众人都沉默了,杨林甚至惊出了一身冷汗。 其实,他们也都是有见识之人,对于这些利弊,平时也不是没有意识到。 只是如今诸项事宜进展顺利,信心就有些膨胀起来。 开国立朝,成就一代伟业,青史留名,这个诱惑无疑是很大的。作为开国功臣,这里面的利益也是巨大的。对于这些人来说,有些急切也属正常。 现在见贾珉回来了,头脑就未免有些发热起来。 “到底是珉长官远见卓识,我倒是有些鲁莽了。” 杨林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倒是无妨,梦想总该是有的么。若无远大志向,我等也就失去了目标和动力。” “你们派人回家,将来回来时,就顺便招募些人过来。依我看,还应该多招募些女人来。要不就多买一些奴婢过来,到了这里就给她们赎身了,再分给些土地,借给她们一些农具、种子、牲畜。” “是啊,如今到这里的,多是单身男人,有了女人,将来在这里婚配了,成家立业,男人留下了,生下了孩子,就添丁进口了。” 丛秀才立刻反应了过来。 “我倒是有个主意。” 杨林很快来了思路。 “杨典史有什么主意?快讲。” “我们可以从自治会的钱里面,拿出一些来,到大德各地,买来一些奴婢,到了这里,就给她们赎身,再给她们一些安家立业的东西,将来就在这里给她们配了相公。” “你们以为如何?” “我看此计可行,不仅给咱们带来了人口,还解救了她们,也算是一件功德。” 陈也俊第一个赞同了。 “实际上,目前在欧洲,有很多奴隶贩子,从非洲贩卖黑奴到美洲新大陆去。不过,他们做的太伤天害理,我们不能象他们那样做。所以,买来奴仆后,到了这里,就必须赎身,这一点,以后就作为一条铁律执行。” “这样看来,暂时是花了几个钱,但是,他们有了自由之身,就会想法给自己置业,有恒产者有恒心,他们安居乐业了,将来也会为我们提供人丁赋税。” 思路一开,众人就纷纷献计献策。转眼之间,就议论了两个多小时。 各项事宜确定完毕,这才散去。 贾珉之所以不急于立国开朝,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按照他目前的地位,将来开国立朝,几乎铁定就是他当皇帝或者国王。 在他这一代,或许还没有多大问题。但是将来呢? 历朝历代,皇权的争夺,几乎都是你死我活的斗争。父子互害,兄弟相残,几乎就是皇权争夺的家常便饭。 现在自己有了那么多的女人,将来的孩子也不会少,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后代,重复这样的悲剧。 要想避免这样的悲剧,就得改变这种封建专制制度,建立起一个新的权力体系。 好在他前世有的是这样的例子,到时候照搬一个模式就行了。 只是这些东西太过新奇,这些人一时之间未必能理解,所以倒也不着急跟他们说的过多。 真到了那一天,相机行事就行了。 众人刚走不久,贾蔷和贾芝来了。 “珉四叔,有何吩咐?” “姑娘们的屋子,都准备好了么?” “再有十来天就行了。” “芝哥儿,你这两日就起程去卜奎,把姑娘们接来。袭人和碧痕两人,你问一下平儿姨娘,若是她同意,就叫她们两人到这里来,若是觉得在卜奎尚可,就留在卜奎也行。” “珉四叔,我知道了,回去安排一下,后日我就启程。” “路上住宿饮食,要安排妥当了,不要委屈了姑娘们。另外,你去找卫军情长,叫他派出20人,跟你一同前去,一路护送姑娘们来这里,以免出现意外。” “我记下了,珉四叔,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走了。” “好,去吧。蔷哥儿,你把家里情形,给我详细地说说。” 贾蔷介绍完了情况,贾珉又陷入的沉思当中。 元亨天子命太子监国,看来他的病情一定不轻。 目前没有召晋王和楚王回帝都,看来不会重立太子。那么,将来太子继位,几乎已成定局。这就必将引来朝政的巨大变化。 目前的权力格局,也将面临着重新洗牌。将由很多人在这场变局中,命运发生改变。 看来,老太太把姑娘们送走的这一步棋,走的还是对的。 关于宝玉遣散了丫鬟,去了北温都拉,叫贾珉不仅有些伤感。 现在对宝玉,他早就没有了恨意,更多的是对于宝玉的同情。 “你看宝二哥精神如何?” “倒是很轻松,从府里走的时候,一直到北温都拉,我都在暗中观察,似乎不是装样子,故作轻松。到了双峰寺,觉能师父也很高兴。叫我转告你,不要为宝二叔担忧,宝二叔会在那里平安无事的。” “塔娜婶子回去之后,也很高兴。一路上对宝二叔,也甚为关照。宝二叔对婶子,也不似以往那样冷淡,倒是好了许多。” “好了,你去把冯幕僚长、陈训练长和卫军情长给我叫来。” 关于帝都的时局,陈也俊在卜奎的时候,从何佳林那里经常会得到一些重要消息,所以,几个人的消息倒也不闭塞。 在一起研究了一会儿之后,也都认为目前局势比较严峻。 “珉长官,我觉得光是家里人回去还不行,我们还得另有准备,否则,一但帝都出事,我们在北海,还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冯紫英也面色严峻。 “是啊,我们必须有所防备,坐好应急准备,不能这只是这样坐以待变。” “你们打算如何做?” “依我看来,不妨派些人回去,在帝都潜伏,若是朝廷对我们家里有何不利之处,也好相机行事。” 卫若兰提出了一个主意。 “我看此计可行。” “对,就这么办了。” 冯紫英和陈也俊也纷纷赞同。 “也好,就派贾蔷带五十人,秘密回去。带上新火器和一挺机关枪,回到帝都潜伏。回去之后若是需要打探消息,就去找裘良。” 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这批货物准备得如何?” 贾珉问道。 “跟上批一样,也是在天津卫上船,都是万家窑的高仿瓷器。到了南洋之后,再搭载一些香料回去。” 焦/利和戴植那艘船到了之后,按照贾珉的安排,卸下货返回欧洲时,就要带一些瓷器和香料回去。 回去之后,由腊梅花带队,把货物带到法国销售。 此次宝钗和秦钟带的这条船,也计划这样做。 贾珉到法国的时候,带去了一些万家窑的高仿瓷器,尽管一路上连损坏带送礼,损失了一些,最后还是在法国卖了不少钱。 就是靠着这笔钱,贾珉在法国站住了脚,并且打开了造酒设备,烟草和罗浮兵工厂的局面。 “卫军情长,你挑选30人,3天以后,跟塔玛拉一起启程。” “珉长官,你要我们去哪里?” “我买了一支军队,你去把它接回来。”. 第0499章 柳湘莲蒋玉菡逃亡 贾珉买的这支军队,就是马木留克奴隶兵。 这是他用自己带到法国的一半高仿瓷器,从一个波斯商人手里换来的。一定有九百人。 马木留克奴隶兵,是一些波斯和阿拉伯商人在中亚和高加索买的一些少年奴隶,然后在这些少年14岁的时候,送入军营进行军事训练。等到他们成年后,再转卖给别人,或者作为雇佣军,为人打仗。 在现在的欧洲和埃及等地,还有不少马木留克奴隶兵。 这些奴隶兵,一般都是骑兵,一种主要的杀敌手段,就是投掷弯刀。 他们纪律严明,就有较好的军事素养,所以战斗力比较强悍。 贾珉花了大价钱,买下一支这样的军队,就是看中了他们的军事素养和实战经验。 这个方法,比自己招募军队,从头训练,无论是在时间上,还是经费上,都要合算的多。 “珉长官,你是说,你买了一支军队?” 这有些超出了冯紫英几个人的认知。 “是啊,有什么不妥么?” 于是贾珉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可真是长了见识了,军队还能买卖。不过,这似乎是个好事儿。他们既然是奴隶,来了怎么办,也给他们赎身么?” “先不急着给赎身,将来制定个条例出来,如果有战功了,就给赎身。” “他们打仗,可未必能跟我们配合到一块去。” “来了之后,按照我们的方式,重新训练。” “武器的事情呢?” “就按照我们的标准配发,服装,军饷什么的,也都一样。总得想叫他们们尝尝甜头,才好为我们卖命。” “唉,可惜我们手里没多少钱,否则,这样的军队,就可以多买一些了。” 冯紫英不禁有些遗憾。 “是啊,钱总是不够用,这里百业待兴,到处都需要用钱。我从未觉得如今手里的钱这样紧张过。” 对于钱,贾珉现在也比较头疼。虽然进钱的地方不少,但是,在北海花钱的地方更多。 进了一笔钱,就有很多地方等着开支。目前自治会的财政状况,始终处于紧张之中。 也就是冯紫英几人以前都做过生意,这两年来,才勉强应付了过去。 “前两天,倪二来说,有一些从罗斯逃亡过来的农奴,要到这里来,他问我们是否收留?” “收,收,我们不是正缺人么,来多少收多少。来了就给他自由身,给他土地,借给他种子农具。” “只怕将来罗斯人找来,怕是要引起纠纷。” 冯紫英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 按照正常道理,是不应该收留对方的农奴的。如果收留了,对方主人找上来,就应该归还给人家。 “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就先收下。如果他们找来,实在赖不过去,就还给人家。不过我估计人数也不会太多,一般不会找上门儿来的。” 冯紫英几人走后,贾珉就开始给何佳林写信。 告诉他转告王子腾,要小心朝廷,同时注意自己的身边人。在有病需要医治的时候,要找知根知底的郎中,不要轻信来路不明的人。 然后又给贾琏写信,叫他设法转告姐姐元春,在宫里小心行事,不要卷入皇权争夺的是非当中去。 现在,贾珉最为担心的,就是王子腾和贾元春两人。 至于府里的其他人,他倒是不太担心。 即便是太子继位,会采取一些措施,打击或者削弱一些大家族,他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尤其是刚刚登基,位置还没太坐稳的时候,应该不会采取太激进的手段。 如果做的太过分,失去了这些大家族的支持,对于太子来说,也绝非好事。 只要是稍微有点儿政治头脑,此时都应该求个“稳”字,用时间来求得平稳过渡。 然后又给方秀才写信,叫他暂停在帝都的培训事宜。如若可能,就跟封三娘到北海来。 一是这里也需要培训大量的工匠,二是躲避帝都可能出现的乱局和动荡。 然后又给平儿写信,建议她把自己和风花、雪月在帝都的超市兑出去。到卜奎或者北海来发展。 理由也跟方秀才一样。 同时叫下洼子的刘铁山和吴红梅,也到北海来。 在直隶的宁儿,也是如此安排,叫他把那里的生意兑出去,举家迁往北海。如果他的岳家愿意,可以一起过来。 鲁家庄的姥姥家,那里是偏僻的小山村,既不是什么战略要地,也非富庶之乡,一般的战乱还波及不到那里。继续在那里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南儿现在管的是公交马车,那是属于贾府的生意。贾珉相信贾琏会处理好。 即便将来生意做不了了,大不了关门而已。 这些年来,贾府在这个生意上已经赚了不少钱,即使生意不做,也不过是少了个财源。 至于南儿本人,虽然是在野渡居时代就跟着贾珉,但不过是个生意人,这些年来也一直没有卷入贾珉的事务之中。即使朝廷对贾家不利,也不至于波及到他的身上。 野渡居那里,张德财几人就算是在那里一边看家,一边造酒。几个人现在不过是平民百姓,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写完信后,叫来贾蔷,叫他回帝都的时候带回去。 然后自己叫上高大壮等亲兵,跟冯紫英打了个招呼,就前往倪家堡。 目前在倪家堡附近的索伦山正修建军事要塞,贾珉要到哪里去视察一下。 自从宝玉和姑娘们走后,贾府里就冷清了许多。 年轻的一代男丁,目前只剩下贾琏、薛蝌和贾萍几人在支撑门面。 姑娘们走了之后,大观园里只剩下了李纨居住。因为那里太冷清,所以李纨也搬了出来,又回到了原来的宅子里住。 现在,榆荫堂的戏园子,就是贾府最为热闹的地方了。 不过,现在的情形,跟从前相比,也有些清淡了。 以前经常来的那些达官贵人,来的似乎也少了。 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两个名角柳湘莲和蒋玉菡在这里最近的演出少了不少。 两人原本是经常在这里唱戏的,最近几个月以来,经常被请到忠顺亲王府里去唱戏。 今天在这里演出的,除了自己家戏班子的几出折子戏外,就是从吴桥来的一个杂耍班子了。 傍晚的时候,柳湘莲和蒋玉菡两人一起来了。 “哎哟,两位兄弟,今儿个怎么得空了,想起到这里来了?” 贾琏见两人来了,还是比较高兴的。 “琏二哥,我们哥俩今儿个来请你吃酒了。” “这是哪里话,到了这里,自然该哥哥请你们的。” “今儿个就是特意来请琏二哥的,一是有事相求,二是来向琏二哥告辞的。” “二位兄弟想到哪里去?” 柳湘莲警惕地地四下看了一下。 “还请琏二哥借一步说话,找个僻静地方,一边吃酒一边商量。” “好,就请二位兄弟随我来。” 几人出了贾府,就来到了宁荣街的咸元酒家。要了一个单间,点了菜,就开始慢慢吃酒。 “琏二哥,我们两个要走了。” 柳湘莲喝了一杯酒,有些落寞的说道。 “不是在忠顺亲王那里唱戏么,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我们不想再到那里去了,那里不是个人呆的地方,一天尽是龌龊之事。” 关于这一点,贾琏早就有所耳闻。 忠顺亲王好男风,永宁郡主也不是个老实主儿,也时常骚扰柳湘莲和蒋玉菡两人。 前一段时间,还曾传出郡主驸马指使家人把柳湘莲和蒋玉菡打了一顿的说法。 虽然没有人亲眼所见,但消息是从忠顺亲王府里传出来的,估计应该不假。 蒋玉菡原本就是忠顺亲王府里的,此前,蒋玉菡跟宝玉交好,送了宝玉一条汗巾子,忠顺亲王府里的长史还曾经到贾府里来讨要过蒋玉菡,认为是贾府窝藏了他。 为此,贾政还把宝玉狠狠地打了一顿。 忠顺亲王和永宁郡主这父女俩,一个比一个荒唐,也难怪两人觉得在府里呆不下去了。 虽然现在还没跟他们翻脸,但是,将来把两人玩儿腻了,对两人下黑手,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兄弟要到何处去?” “听说冯紫英他们都在卜奎那里,我们想到那里去,琏二哥觉得如何?” “卜奎那里地方小,比不得帝都繁华。不过那里山高皇帝远,倒是个藏身的好处去。那里还没有戏园子,二位兄弟到了那里唱戏,倒也是个好营生。” “我俩也正有此意。这几年,我们也多少赚下了几个钱来,如今在帝都呆不下去了,就觉得到个偏僻之处去,才能安心些。” 柳湘莲说完,蒋玉菡也插话了。 “所以,我俩才来找琏二哥。琏二哥在那里熟悉,还请琏二哥给写封书信,到了那里也好有人接应一下。” “既是如此,一会儿回去我就给你们写信。如今陈也俊正好在那里,你们也是认识的。其实,即便是我不写信,到了卜奎,只要你们一提是珉四弟的朋友,就会有人照料你们的。” “唉,可惜我们与珉四爷未曾打过交道。” “那倒无妨,去找陈也俊也是一样的,如今贾蔷、贾芸也在那边,或者找别人也行的。珉四弟的妾室就在卜奎开了家妓馆,到那里唱戏,也是个好去处。” “倒是听贾芸说过此事,我们也正有此意。到了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就在那里先立足,待将来安稳了,再作打算。” 几人合计已定,贾琏回去给二人写了书信。 两人回去连夜就收拾行装,三天以后,就悄悄启程,前往卜奎去了。1 第0500章 忘恩负义贾雨村 就在柳湘莲和蒋玉菡走的当天,帝都的官场传出了一个消息。 顺天府尹修同贵被革职,由贾化接任顺天府尹。 贾化,字时飞,别号雨村,人称贾雨村。 贾雨村升任顺天府尹,让原来一些以为贾府已经开始失意的人有些看不明白了。 因为贾府是贾雨村的恩人,贾雨村也时常到贾府走动。 贾雨村在仕途上的升迁,借助的几乎全都是贾府的力量。 若是贾府真的失宠了,贾雨村怎么还会升官儿呢? 贾琏也在迷惑中的时候,永宁郡主来榆荫堂找他了。 “贾琏,你把柳湘莲和蒋玉菡给藏到哪里去了,快快把他们交出来。” 贾琏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所以也不慌张。 “郡主此言何意?他们二人已经许久不在我这里了,不是在你家唱戏么?” “哪里在我家了?已经三天未去了。” “三天?三日前他两人还到这里来,我们三人还在咸元酒家吃酒,他们还说在你家唱戏呢。” “他们真的没在你们府里?” “确实不在,他们何必到鄙府呢?要不郡主进去看看?” “算了,量你也不敢隐瞒。若是有了他们消息,立刻向我通报。” “郡主有话,自无不从。” “你家贾老四在家么,叫他出来见我。” “珉四弟已经走了好几年,一直未曾回来。” “你知道他在何处么?” “在卜奎那边做生意呢。” “哼,活该。谁叫他弄出个最佳败家奖出来?如今革去功名,削职为民,这个最佳败家奖,给他自己倒是最合适了。” 永宁说完,就气哼哼地走了。 回到忠顺亲王府,就直奔正堂而去。就见一人正在跟父亲说话。原来正是新任的顺天府尹贾雨村。 永宁郡主知道,这个贾雨村已经投靠了自家,所以说话也就不忌讳。 “父王,我到榆荫堂去了,那个贾琏说他们二人不在贾府。倒是三日前去了一趟,还跟贾琏一起吃酒,此后就再也没见到二人。” “既是如此,这两人去了何处呢?” “我不管,反正我要你把他们给找回来。” “好好好,你先下去,待我慢慢寻找。” “我不下去,就在这里等着你追查他们。” 见永宁郡主不走,忠顺亲王就问贾雨村。 “此事时飞如何看?” “想那贾琏说的是实话。不过,他们两人在帝都,也就跟贾府来往密切,下官以为,不妨暗中监视贾府,若是两人到了贾府,便将他们拿下。” “拿下之后如何?” 忠顺亲王笑呵呵地看着贾雨村。 “这两人既然是贵府中人,自当物归原主。” “嗯,时飞,不错。那个叫做妙玉的姑娘呢?” “正在追查,目前还无什么证据和进展。” “此事是太子交代下来的差事,用心办吧。听说那个妙玉姑娘,貌美如花,超尘脱俗,嘿嘿嘿,你若查处了什么?该如何处置啊?” “自然交给王爷处置。” “嗯,不错。下去好好办事吧。” “下官告辞。” 贾雨村出去,永宁郡主就生气了。 “父王,你明明知道那贾雨村是贾府的门人,贾府对他有提携之恩,为何还叫他去追查贾府的事情?这不是故意走漏消息,叫贾府有所防范么?你就不怕他徇私?” “呵呵,永宁,你知道这个贾雨村的来历么?” “倒是知道一些。” “说说看。” “他本是家道中落之人,后来在人资助下,中了进士。当了知县,又被上司参劾。后来到苏州巡盐御史林如海那里做了私塾教师,在林如海引荐下,到了贾府,借着贾府之力复出应天府……。” “你说,贾府是不是对贾雨村恩重如山啊?贾雨村这一辈子,能报得了贾府的恩德么?” “自然是报不了的。父王明知如此,还叫他去查贾府。”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叫他去查。” “父王是说升米恩,斗米仇?” “就是了。那个贾雨村是个高傲之人,又有才华,如此之人,却要借助贾府那帮废物提携,才能在仕途上飞黄腾达,你说,他的心里能不有气么?” “这个,不是忘恩负义么?” “对了,就是忘恩负义。只有看着贾府倒下,把贾府踩在脚下,他才能除了心中这口恶气,这一辈子才能挺起腰板做人。” “父王,这岂不是有些太可怕?” “可怕?你以为这些人都是怎么当官儿的,不心狠手辣,哪个官儿能当得长久。” “这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吧。” “对,就是踩着别人的尸体走上去的。” “父王,如今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可恶的贾老四当不了官儿。” “为什么?” “因为他想当个好官儿。别人都不吱声,就他一个人反对开战,你说他不是傻瓜么?” “永宁聪明,他就是傻瓜。” “这……,算了,我走了。” 永宁似乎想说什么,终于没说出来,默默地走了。 从忠顺亲王府出来,贾雨村就直接回家。换去了官服,进了内室。 夫人娇杏正在查看一些东西,似乎是谁送来的礼物。 自从就任顺天府尹之后,几乎每天都有人往家里送礼。对此,他早已经习惯了。 “这又是谁家送来的?” 贾雨村顺口问道。 “这家可是贵人呢。” 娇杏说的有些沾沾自喜。 这家人给送礼,确实让她感到非常骄傲。以往,自己家可都是先给人家送礼的。 “贵人?我这一辈子没有贵人。” 贾雨村冷冷道。 “怎么就没有贵人了?贾府不是咱家的贵人么?这是琏二爷叫人送来的。” “哪个琏二爷?” “就是荣国府的琏二爷啊。” “他也配称爷?” “怎么就不配了?咱们以往不都是这么叫的么?” 娇杏有些懵,这个变化实在太大了,她一时适应不过来。 “以后不准如此叫。另外,把东西给退回去。” “老爷,这不好吧,他们对咱们有恩,如此岂不是伤了和气?” “妇人之见,你懂什么?” 贾雨村喝道。 见老爷如此,娇杏就有些委屈,扑簌簌地流泪了。 贾雨村心一软,就长叹一口气。 “我跟你说实话吧,如今贾家犯事儿了,朝廷正在追查他家呢。这一回,他家完了。” “何人办差?老爷如今是顺天府尹了,不如去给通融一下。” “何人办差?哼,就是我办差。” “朝廷明明知道是贾府提携老爷,为何还要叫老爷来办这件差事,这不是故意叫老爷为难么?” “就是因为贾府曾经提携过我,所以才叫我来办的,这就是在考验我,看我到底站在哪一边儿?” “那老爷到底站在哪一边儿?” “你说我站在哪一边儿,难道还能给贾府陪葬去?” “既是如此,老爷就手下留情,拣些轻的,胡乱办了,应付差事。” “应付差事,想的简单,哪里有那么便宜的好事。这么多年以来,我就等着这一天呢?” 娇杏看着贾雨村,似乎不认识似的。 心里几度犹豫,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老爷,咱们不能恩将仇报。” “哼,哪里就是恩将仇报了?他家那些废物,不过是凭着祖上的余荫,哪里有什么资格施恩于我?” “除了早年家道衰落,哪一点儿我不如他们?我素来胸怀大志,才华盖世。即便是一时穷困,早晚都有一飞冲天之时。没有他家,我或许早就当了大学士呢。” 说完,贾雨村一甩袖子,出门去了,旋即又转了回来。 “东西就留下,不必往回送。这些年咱家给他们送的够多了,也该他们孝敬一下咱们。” “再者,我告诉你,不许给他家走漏一点儿消息,以后跟他家断绝一切往来,不准踏入他家半步。否则,我就休了你,勿谓言之不预也。” 娇杏无力地跌坐在地,心里一片混乱。 她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个世界似乎一下子全都变了。 她想镇静一下,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绪,可就是理不清。 往日的事情,就那么一件一件地涌上了心头。 当初在智通寺时,自己还是甄老爷家的丫鬟,老爷虽然落魄了,但见他身材伟岸,相貌堂堂,吟诗卖字,也不失气节,胸怀远大。所以才常常在甄老爷面前为他说好话。 甄老爷给他盘缠,资助他赶考,中了进士,当了知县。后来罢官,在苏州林老爷举荐下,来到贾府。 在贾府二老爷举荐下复出,补了应天府。此后也多次受到贾家提携。 往日老爷自己也总是说,贾家对自己恩重如山,怎么转眼之间,这些恩德就没了呢? 若是没有贾府,能有今天么?既然自己那么有本事,为何还走投无路?为何还要承受别人的恩典? 既然谁都对他无恩,我在他落魄之时跟了他,岂不是也一点儿恩情也没有了。 娇杏不敢想下去了。 看着贾家送来的礼物,娇杏左右为难。 这些年里,倒是给贾府送了些礼物。也不过都是些时令特产而已,哪里就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倒是贾府的回礼,每次都有些贵重之物,算来还是自己赚了。 如今这礼物,给人退回去,就伤了情面。若是不退,又不为人家办事,岂不是拿了昧心财? 左右也想不通,就又流泪了。. 第0501章 贾府的女人很不错 如果有人进行一下观察和统计,就会发现,时局和朝政跟风月区的生意有着紧密的联系。 时局越是动荡,朝政越是混乱,风月区的生意就越是火爆。 最起码,大金门风月区就是如此。 随着时局的动荡,前来大金门风月区的人越来越多了。除了往常经常来的那些富商巨贾,最近来的更多的,则是文武百官。 当然,一般的低级官吏是到不了这里的,因为他们承受不了这里昂贵的消费。 不过,对于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来说,即使再昂贵的消费,也有的是人承担的起。 官员们到这里,自然不仅仅是为了享乐,更多的还是前来交流信息和看法,探讨如何应对目前的局势。 美月楼和玉华楼,最近几乎天天爆满。 一些老主顾们,还记得几年前这里的两个头牌大家,一个是沈冰衣。另一个是谷盼盼。 在跟老鸨和新人们交谈的时候,时常还会提起这两个人。以此证明自己已经是这里的资深客人。 不过,这两个人现在在这里,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一些新人甚至都不知道曾经有过这两个人的存在。 不过,头牌永远都不会缺,漂亮的姑娘和精湛的技艺,总是会不断地涌现出来。 最近,前大学士罗启华,已经成了美月楼的常客,这一次,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天了。 罗家以鹿洞书院为中心建立的门生体系,如今在官场上已经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无论走到哪里,几乎都能见到罗家的门生。以至于罗启华现在一见到这些门生,就有些厌烦了。 倒不是这些门生不好,而是他们过于热情,把罗家的门都几乎要挤破了,所以,罗启华到美月楼,实际上是躲清净来了。 当然,该见的人,还是要见的。 比如东平王世子,南安王世子,西宁王世子,新任的顺天府尹这几个人,就是值得一见的人物。 酒局正酣,谈笑正浓,一片令人欢欣的景象。 罗启华因为年纪最长,今天被推举坐在了首席。 不仅仅如此,还是因为今天他是东道主。宴请的嘉宾,就是新任顺天府尹贾雨村。 三位陪客,则是宋宽、李乾和韩奇。 这个规格足够高,给足了贾雨村面子。 “来,让我们共同举杯,再一次恭喜时飞。” 罗启华率先举起了酒杯。 宋宽、李乾、韩奇也纷纷举杯,连声附和。 “罗大人,各位世子,贾某何德何能,得如此厚爱,实在是受宠若惊,愧不敢当。” 这些人,以往都是贾雨村只能仰望的人物。如今竟然跟他们坐到了一起,叫贾雨村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一时之间,竟然还有些不适应。 “时飞兄不必客气,如今都是自己人了,大家一起为太子办事,正应该同心同德,齐心合力。” 宋宽说的非常诚恳。 “是啊,时飞兄才华盖世,政绩卓著,我等也是久仰大名。今日能与时飞兄结交,也是倍感荣幸呢。” 李乾也及时地补上了一句。 “时飞,你就不要拘束了。以前你没跟我们在一起,不知道这些人的性情。其实都是些肝胆相照的知己。今后大伙儿在一起,就坦诚相见,千万不要客气。” 罗启华轻轻地拍了拍贾雨村的肩膀,显得非常亲切。 “我等久仰时飞兄的大名,只是以前时飞兄跟贾家走的比较近,所以,虽想结交,却也不好掠人之美,如今时飞兄能看得起我们,倒是叫我等倍感荣幸呢。” 韩奇不失时机的敲打了贾雨村几句。 “快别提贾家的事情了,当初穷困潦倒,病急乱投医,被同宗同门所囿,所以才与他家有所来往。如今想来,还时常后悔,正感到羞愧呢。” “时飞不必如此耿耿于怀,早年虽然明珠暗投,如今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正当其时。” “是啊,如今太子求贤若渴,正在网罗八方人才,以时飞之才,将来定能更上层楼。” “其实,我看当今军机处的几位大学士,也不过是庸碌之辈,将来若是机缘巧合,时飞入阁军机处大学士,也是指日可待。” “罗大学士谬赞了,雨村哪里敢有如此野心。” 虽然嘴上客气,贾雨村却不尽怦然心动。 “时飞不必自谦,一旦太子登上大宝,只要时飞漂漂亮亮地办上几件事,那大学士的位子,岂不是唾手可得?” “全靠各位提携,雨村不敢得陇望蜀,只求一心为太子办事,将来还望各位帮衬。雨村敬各位一杯,先干为敬。” 贾雨村知道,这几人找自己吃酒,自然不是只为了吃酒那么简单。 这几人,目前虽然看起来无权无职,但是,每个人的背景和身后的力量,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自己虽然身居顺天府尹要位,但是,帝都的文武百官,王公贵族甚多,比自己有权势的人多得很。 以前靠着贾府,有些事情还可有找贾家帮衬一下。如今已经跟贾府绝交,自己就得拜上一些新的山头。 目前忠顺亲王算是一个,这四个人,算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但是,以他们的身份地位,要想真正接纳自己,自己不给他们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也是没用的。 人到了这个层次,若是再讲什么情义的话,纯粹就是个傻子。只有利益的交换,才是真章。 “好了,我们不谈那些煞风景的事情了。既然到了美月楼。就谈谈风月如何?” 罗启华转移了话题。 “到底还是罗大学士有雅趣,我们倒是显得太俗气了。不过,时飞兄以前曾经在贾府行走,我听说贾府的女人们,倒是个个都不错的。” 宋宽不紧不慢的,似乎无意当中说了一句。 “这个嘛,说起贾府的女人,倒是确有值得一提之处。” 贾雨村对贾府的女眷们,确实印象深刻。 “哦,时飞不妨说说看。” 罗启华很感兴趣。 “首先说那位老太太史太君,就是一位女中豪杰,如今虽然年事已高,但慧眼如炬,做事果断,在家里说一不二。” “这位史太君,倒是各大世家中的名人。” “剩下的两位夫人,比起史太君来,则要逊色得多。那位邢夫人是继室,在府里地位不彰。那位王夫人,乃是王子腾的妹妹。虽然在家里掌家,心胸却是不大,才干也有限。” “倒是那些晚辈,如今是人才济济。” “听说宁国府的那位蓉大奶奶,风情万种,绝代风华,不知是否属实?” 罗启华说着,就露出了猥琐的样子,一时之间,似乎有些痴了。 “正是如此。这一位,长得是妩媚娇艳,婀娜多姿,确实有绝代风华。如今掌管着东府的生意和家政,属于才貌双全之人。” “唉,如此绝代佳人,可惜不能一亲芳泽,这一辈子,岂不是白活了。” 罗启华不仅叹息了一声。 “哈哈哈,罗大学士年富力强,或许机缘巧合,就有此良机呢。听说这位蓉大奶奶如今是寡居之身,时飞兄将来或许给居中牵线搭桥,也未可知呢。” 宋宽及时地递上了一句。 罗启华和宋宽这么一唱一和,贾雨村立刻就彻底明白,贾府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连贾府的女人们,他们都开始惦记上了,可见贾府的败亡,只是个时间问题。 只要贾府一倒,就会有很多人像野兽一样,前去抢食贾府的尸体。 在有些悲哀的同时,他也不仅感到幸运。 幸亏自己见机得早,及时抽身,否则,将来自己都是被分食的一个。 “那位掌管荣国府家政的琏二奶奶,乃是王子腾的侄女,行事果断,颇有史太君之风,生得也是貌美如花,人称胭脂虎。” “哦?胭脂虎?这倒是很有趣儿,若是有机会,说不得要见识一下。” 李乾说着,自己就喝了一杯。 “如今掌管荣国府生意的珠大奶奶,乃是国子监祭酒之女,知书达理,仪容美丽,品行端庄。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物。” “其余的三位姑娘,也就是贾贵妃的三个妹妹,也都是女中翘楚,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更加出色的,还是另外几位姑娘。一位是薛家的薛宝钗,年纪虽轻,却是才华出众,尤其擅长经济事务,荣国府的庞大生意,原来就是由她掌管,打理的井井有条。” 贾雨村说着,就不禁想起宝钗的身姿仪容,一时间,竟然有些心境恍惚。不自觉地,就把宝钗跟娇杏对比起来。 一个是大家闺秀,一个是丫鬟出身。一个是知书达理,一个是斤斤计较。到底是不一样啊。 “一位是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女儿,叫做黛玉的,也是容貌秀丽,才情出众。更有那史家的史湘云,还有一位戴发修行的妙玉姑娘,人品也是极为出众。” 说道妙玉,贾雨村不仅又想起了忠顺亲王的嘱托,看来,这位妙玉姑娘,早晚都是忠顺亲王的囊中之物了。 看来罗大学士对蓉大奶奶比较感兴趣,到时候不如就成全了他。 李乾对琏二奶奶似乎有意,也成全了他。 宋宽和韩奇虽然没说,但贾府还有那么多女人,总有一个是他们喜欢的。 “贾府的女子,不仅主子们个个出色。即便是那些丫鬟,也是与众不同。其中的鸳鸯、平儿、晴雯、袭人等,也个个都是绝色。” “最令人惊奇的一件,就是贾府的丫鬟们,都是读书识字的。这一点,在各大家府里,是绝无仅有的。” “对了,时飞兄,我们曾经听说,贾府里曾经给丫鬟们开了个夜校,教她们识字算术,看来是真的了?” “自然是真的。” “何人想出如此主意?倒是有些惊世骇俗。” “贾珉贾怀远。” 贾珉? 众人一下子都沉默了。 此时他们才发现,自己忽略了这个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的人物了。 第0502章 再召贾珉回朝 等待了三个月之后,鲁大学士终于被允许到养心殿觐见皇上。 当大学士已经二十多年了,已经记不清到这里觐见先皇和皇上多少次了。 还是在先皇时期,他就是可以经常到养心殿觐见皇上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没想到,如今想见皇上一次都难了。 走在宫里,这里的每一座房屋殿宇,每一条路,甚至是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熟悉。 但是,现在走来,却显得那么陌生。 宫里的侍卫大多都换了,许多人都是生面孔。太监们也有许多都是新来的。宫女们,也有许多不认识的。 就连走在自己跟前的戴权,也变得似乎陌生起来。 头发花白了许多,身形似乎也佝偻了,脚步蹒跚,神情暗淡。就连自己想问他几句话,也是言辞闪烁,顾左右而言他。 自从太子监国后,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 “鲁大学士,进去吧。” 戴权闪到一边,鲁大学士就进去了。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人,倚在龙床上。 看起来,足有六七十岁的样子,身形瘦的几乎皮包骨头,脸已经脱了像,似乎只有眼睛的转动,证明他还是个活人。 这还是那个皇上么?今年也不过五十来岁啊? “老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鲁大学士,起来吧,也不必拘礼了,哪里还有什么万岁,不知哪一天就死了。” 元亨天子虽然看起来神情萎靡,说话倒是还清楚。 “皇上千秋万世,用不了多久,定会康健如初。”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给朕说说,如今朝政如何?” “这个,朝政一切正常。” 正常么?我看如今怎么没有一件是正常的。 “正常么?你怎么这么久也不来看看朕?难道你也盼着朕早死么?” “老臣该死,万万不敢有此心。实在是因为怕打扰皇上静养,所以……。” “算了,你不用说了。如今王子腾身在何处?” “还在九江那里。” “那几家有什么动静?” “没什么动静,自从王子腾去了之后,就安静了许多。” “如今还总是要钱么?” “这个,除了正常饷银,今年只要了两回。” “今年就要了两回?都是多少?” “一回是三十万两,一回是三十五万辆。” “都给了么?” “都给了。” “这两回是什么名目?” “军卒久在他乡,给军卒安家置业。” “哼,都在那里一百来年了,还是他乡?莫非他们还想要打回原籍?” 鲁大学士不吱声了。 如今他这个首席大学士,其实也就是个名义了,其他几个大学士处处掣肘不说,在太子那里,也是毫无权威。 他已经三次请求告老还乡,但是太子以他是皇上老臣的借口,就是不允许。 现在,他想开口跟皇上说,但是一见皇上这个样子,就开不了口了。 “戴权,夏秉忠和裘世安可曾回来?” “两人都已经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来见朕?” “皇上,他们……。” 戴权跪下了。 “他们怎么了,难道连朕都不愿意见了么?” “皇上……。” 戴权只顾磕头。 “到底发生了何事?说!” 元亨似乎想站起来,但是,终于没站起来。 在一旁的王太医急忙去扶,这才没有倒下。 “他们两个已经伏诛了。” “伏诛了?犯了何事?” “私自出宫。” “什么私自出宫?不是朕叫他们去的么?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杀了他们?” “这个,这个……。” “算了,不用你说了,是太子吧?鲁大学士,是也不是?” 鲁大学士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一时间,皇上也没说话,闭上了眼睛。 过了足有一盏茶功夫,元亨睁开了眼睛。 “传朕口谕,召修同贵来见。” “皇上……。” “怎么了?” “修同贵如今已经下狱。” “下狱了,他又犯了何事?” “贪赃枉法,收受贿赂。” “修同贵会收受贿赂?笑话。刘长风也不在九门提督任上了吧?” “刘长风已经于半年前,出任江苏布政使。” “季明銮呢?” “已经告老还乡。” “水溶呢?” “去各地巡查练兵事务。” “各地练兵事宜如何?” “都在加紧操练?” “都是如何操练的?” “都按照兵部的制度操练。” “兵部制度操练?朕不是叫照着贾珉的制度操练的么?” 鲁大学士又是无言以对。 “贾珉现在何处?” “已经久无消息,据说如今在北海做生意。” “拟旨,召贾珉回朝,任兵部右侍郎,专责操练全国兵马。” “皇上,这个……。” “你去跟太子说,就说是朕说的,难道他连江山都不想要了么?” “臣遵旨。” “长安现在何处?” “还在西山练兵。” “叫长安来见朕。好了,你下去吧。戴权留下。” 鲁大学士退出去了。 “王太医,你也出去吧。” 王太医出去,屋内只剩下元亨和戴权两人。 “戴权,你还是朕的人么?” “皇上,奴才肝脑涂地,誓死效忠皇上。” “笔墨伺候。” 戴权准备好了纸笔,拿起一个小案子,放到龙床上,铺好纸,把笔递给元亨。 元亨接过笔,开始没握住,掉到纸上。自己吃力地拣了起来。戴权换了一张纸,元亨拿笔的手颤抖着,终于开始写字。 字写得不多,只有几行。待到写完后,头上已经冒汗了。 “盖上朕的墨宝。” 戴权拿出皇上的墨宝盖上,就要把纸递给皇上。 “戴权,你把此信收好了,除了你自己,不可叫第二个人知道。待朕百年之后,你也不要在宫里呆了,出宫去,将此信交给季明銮,他自然知道怎么做了。” “老奴遵旨。” “好了,你也下去吧,叫王太医进来。” 鲁大学士出了养心殿,就回到了军机处。待了不久,太子就来了。 如今太子几乎每天都到军机处来,处理各种政务。 太子进了自己的办事房,就叫鲁大学士进去了。 “鲁大学士,父皇龙体可好?” “今儿个似乎好些了,不过还是虚弱得很。” “父皇是否问了皇陵之事?对陵寝可还满意?” “这个倒是没问,只是问了些别的。” “哦,都问了些什么?” 按理说,太子是不该打听这些事情的,如果皇上想跟他说什么,自然会召他说的,不用假借别人之口。 不过,鲁大学士还是如实地说了。 “皇上叫老臣转达殿下,召贾珉回朝,出任兵部右侍郎,负责操练天下兵马。” “鲁大学士,父皇这是何意?满朝文武多了,尽是忠孝贤良之辈,何必非要用贾珉那个狂悖之徒?” “皇上叫我跟殿下说……。” “说什么?鲁大学士但说无妨。” “皇上说,若是不用贾珉,殿下连江山社稷都不要了么?” 啪,太子拍了桌子,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转上了圈子。 一直转了十来圈,这才坐下。 “哼,贾珉不过是个年少轻狂之辈,靠着运气好,打了两个胜仗。就以为天下无人了?没有他,我家百年基业就不保了?也是父皇病重,被奸佞之徒蒙蔽。他才多大,就当兵部右侍郎。众口悠悠,叫我如何服众?” “再说了,如今已经号令下去,各地都在紧锣密鼓地操练。前几日兵部来报,今年已经新增五十万大军了。若是叫贾珉操练,按照他那一套,得花多少银子?父皇陵寝之事,已经入不敷出,不堪重负,这你也是知道的,哪里有那么多钱供贾珉挥霍?” “这个……。” “鲁大学士,我知道父皇是什么意思,他是担心三藩造反。别人也有这么说的。可是,已经一百多年了,要是想反,他们早就反了。自我监国之后,三藩屡次上表,表示臣服。今年还要遣散部分军队,那两次要钱,不就是安置军卒的么?” “如今三家世子以及家眷都在帝都为质,宋宽他们跟我情同手足,哪里会反?待到将来时机成熟,三藩一撤,就可高枕无忧了。” “但这是皇上的旨意,终究……。” “好吧,明日早朝再议吧。若是众臣同意,就召贾珉回朝,若是不同意,此事就作罢。毕竟父皇如今龙体欠安,做事思虑未必周详。若是父皇将来再反悔,又想收回成命,朝令夕改,可就不好了。鲁大学士,你看如何?” “全凭殿下做主。殿下,老臣近日身体欠佳,想告假三日,还望殿下恩准。” “若是鲁大学士确实如此,就在家歇息三日。不过,不可再提告老还乡之事。如今本宫依仗鲁大学士之事甚多,将来还想叫大学士留下一段三朝元老的佳话呢。” “老臣谢谢殿下厚爱,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老臣告退。” 第二天早朝,太子提出了召贾珉回朝之事,叫众大臣朝议。 兵部尚书李源出班反对,说如今各地操练兵马卓有成效,已经新增五十万兵马。贾珉练兵耗资巨大,朝廷无力承担。 工部吴尚书出班反对,说贾珉如今不知去向,只听说在北海经商。贾珉已经被革去功名,如今以商人之身入仕,不合礼制,恐为天下人耻笑。 原翰林院侍读,户部侍郎,署理户部尚书罗翰林附议。 军机处三位大学士附议,顺天府尹贾雨村附议。 其他大臣保持沉默,没有一个大臣出来支持。 于是太子将此议搁置,待父皇龙体康复后再议。 第0503章 原来却是女阎王 杨村是天津卫通往帝都路途上的一个比较大的村镇。 因为这里处于交通要道上,来往的行人很多,所以就有许多客栈和饭馆儿。 仙客来就是其中比较大的一家。 这是一家食宿一体的客栈。除了可以在这里吃饭,还可以在这里住宿。 每当不太忙的时候,店老板刘三儿就喜欢坐在门前,看着往来的车辆和人马。 多年的经营经验,使的他几乎一眼就能看出经过的人是否会停下来吃饭和住宿。 天快黑了,这个时候路过的人,大多会停下来打尖儿。或是吃饭,或是住宿。 运气好的时候,在这里吃完饭,就在这里住下了。 这是最为理想的客人。不仅可以收到一笔住宿费,连明天早晨的早点,也会在这里吃了。 一队人马过来,足有十来骑,看到了仙客来,就下了路,向这边走来。 刘三儿站起来,迎了上去。 一打眼,他就看出来,这是一笔好生意。 首先是这些人的衣着都极为华丽,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儿。 其次,这些人都是唇红齿白,面色白净之人。一看就像是读过书的人。 最主要的,这些人都是女人。而且非常年轻,也就十七八的样子。 尽管她们都穿着男装,但是,刘三儿的眼睛很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这就是一帮大家闺秀,剩下的几个,应该就是他们的丫鬟。 刘三儿很快地做出了判断。 “老板,还有客房没有?” 一个似乎更年轻点儿的小丫头,假装着男声问道。 尽管装,还是掩盖不了女人尖细的声音。 “有有有,各位客官,到我这里就对了,整个杨村,此时你再也找不到象我这么好的客栈了。” “照你这么说,你这里就是最好的了?” 小丫头戏谑道。 “不敢说最好,最干净倒是敢说的。没有虱子、没有老鼠。没有臭虫,若是发现一样,我就赔你房钱。” “好了,就在你这里吃饭,今晚儿就在你这里住了。来三个上房。” “好咧,各位客官里面请。” 说话间,店小二也出来,跟刘三儿一起接过缰绳,把马牵到马厩里。 “好好喂马,钱少不了你的。” 小丫头说的很爽快。 这个小丫头,就是莺儿。 这一队人,就是宝钗、妙玉、黛玉,以及她们的丫鬟莺儿、雀儿、紫藤、绿萝、紫鹃、雪雁、春纤,主仆一共十人。 她们从法国出发后,经过将近六个月的航行,于昨天抵达天津卫。 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回家,几人就决定顺便回府里看看。 在家里呆上几天,然后再走陆路,过山海关,到觉华岛跟刘成和秦钟会和,再走水路到霍纳港,从谢尔登河进入费加尔湖,回到北海平远城。 起初秦钟不放心,想要派几个男人护送他们,但是,被宝钗几人坚决拒绝了。 一是船上的物质太贵重,一路上需要护送保卫。二是宝钗等人都练过兵,随身有都带着最新式的短铳和长铳。 一共十个人,长短铳加一起二十支,火力强大,一般的百八十人,都不是她们的对手。 况且这些人,跟在卜奎的时候相比,又不可同日而语。 在前往法国途中,先是在通远堡跟哥萨克作战,然后在谢尔盖堡杀了卡立宁。 在法国的时候,时常练习射击。回来的一路上,还跟海盗和土著打了三仗。 这十个人,如今已经是很有作战经验的女战士了。 所以,这一路上虽然没有男人护送,她们走起来,却是没有一点儿胆怯。 这一行客人,没有在店面里吃饭。点了饭菜之后,就叫送进了房里。还要了几壶酒,等到就餐完毕,收拾餐具时,刘三儿发现,那些酒都已经喝了。 一帮女人,竟然喝了这么多酒,倒是有些少见。 洗漱完毕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妙玉和黛玉都到了宝钗的房间里。 “宝姐姐,我觉得这家店有些古怪。” “古怪?颦儿,你说说,有何古怪之处?” 宝钗和妙玉对视一眼,会心地一笑。显然,她们也发现了古怪之处。 “进了杨村,别家店里都有不少客人。论起门面,这家比别家都要好,为何只有我们这一伙儿客人?这里位置甚好,生意如此冷清,只有店主和小二儿两人。那个小二儿,虽然言语客气,但是眼露凶光,老板的眼神儿,也漂浮不定,显然是心中有鬼。” “颦儿观察细致入微,我也觉得这家店可疑。无妨,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倒是要看看谁敢对我们不利。” 宝钗倒是很镇定。 “莺儿,传下话去,你们七人轮流守夜,一人半个时辰。带上短铳,把走廊入口那间屋子再包下来,就在那里守候着,其他人照常歇息。” 这边安排已定,众人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亥时初刻,于是纷纷就寝。 宝钗这边刚躺下,莺儿就进来了。 “小姐,那个老板牵着马悄悄出去了。” “不用管他,只把入口守住就行了。告诉大伙儿,把长短铳都准备好,随时准备开火。” 丑时初刻,刘三儿悄悄地回来了。当值的紫鹃发现了,也假装不知,悄悄地叫醒了宝钗,告诉了消息。 宝钗说声知道了,就继续睡觉。 一夜无事,到了卯时处,众女纷纷起床,洗漱完毕摆饭,到了卯时正,就上路继续前行。 到了辰时正,就到了胡家岭。 胡家岭山高林密,远离人家,周围七八里不见人烟,是个偏僻之地。 “大伙儿小心了,进山之后,小心戒备。上次我和莺儿走到这里时,遇见一个商队,听说这里时常有贼人出没。到时候,听我命令行事。” 宝钗说完,就打马先行,众人纷纷跟上。成了一个紧密队形。 宝钗说的上次路过这里,就是当年她逃婚的时候,跟莺儿和刘福山到卜奎找贾珉的那一次。 那回,他们就是从通州到天津卫上船,然后在辽东的牛庄登陆,一路前往卜奎的。 在船上的时候,巧遇沈冰衣以及赵半城、黄西德和胡一道等人。 此时一晃几年过去,叫宝钗想起来,颇有些感慨。 走了五六里地,就到了山顶,一路上没遇到一个来往行人。刚到山顶下马,想叫马歇歇脚,就听得一阵呐喊声,突然从树林里窜出十来个彪形大汉。各个手里提着铮亮的大刀,凶神恶煞的样子,就把众女给包围了。 “哈哈哈,肥羊果然来了。” 一个光头大汉得意洋洋的说道。 “你们是什么人,难道想拦路抢劫么?就不怕王法么?” 宝钗假装害怕道。 “王法?这里我就是王法。你们这帮女人,竟敢私自出来行走,是不是哪家私奔出来的啊?看你们一个个细皮嫩肉的,今儿个大爷高兴,就不杀你们了。” “大爷,你是放我们走了?” “走?想得倒美。是叫你们走,去给我们当压寨夫人吧,走。” “大爷,不要这么凶嘛。既然落到了你们手里,就跟你们走好了。” “哈哈哈,你这女人,倒还知趣。既然如此上路,也就不为难你们了,老老实实地跟着我们走,今晚就洞房。” 说着,大汉们就用刀逼着,宝钗跟众女使个眼色,大伙儿就牵着马,顺着山梁上的小路走。 “大王,我看戏里的那些贼人劫道时,都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这里过,留下买路财。你们没说这句话,是不是假贼人啊?” 莺儿笑嘻嘻的,假装没心没肺道。 “哈哈哈,你这女娃娃,倒是很有趣儿。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是真的,在这里打劫十多年了。” “哦,打劫十多年了。从今往后,你们就学好了。” “那是自然,今儿个没杀你们,不就是学好了么。” 此时已经离大路有一里多地,宝钗停了下来。 “大王。我们走的累了,想歇歇脚,吃点东西再走行吗?” “好吧,那就吃吧。快点儿。” “大王放心,很快的。姐妹们,把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叫各位大王先尝尝。” 众女就去马上拿包袱,待得回转身,人人手里就多了一只短铳。 “你们……。” 没等大汉们说完,砰砰砰,众女纷纷开火。 转眼之间,十来个大汉就纷纷倒地,连救命都没喊出一声来。 “对准脑袋补枪,一个活口也不要留下。” 宝钗说着,就向秃头脑袋上,又补了一枪。 众女又纷纷补了一轮,这才收起了枪。 “哼,敢打老娘的主意,瞎了你的狗眼。” 黛玉在一个家伙身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哼,敢打老娘的主意,简直活腻了。” 妙玉踩着一个家伙的肚皮,从他尸体上走了过去。 “走吧,还得赶路呢。” 宝钗说着,牵马先走了。 “小姐,你说,就他们这样的废物,怎么还敢出来做贼人呢?” 紫鹃有些不解道。 “唉,如今武备松弛,贼人自然也没本事了。” 黛玉给出了结论。 “小姐,仙客来客栈那两个家伙怎么办?不如留下两人,今晚回去把他们灭了吧?” 莺儿想的倒是挺周到的。 “也好,你就跟春纤留下,晚上悄悄地潜回去,灭了他俩,然后再回府。我们在府里等你们。” 到了大路,莺儿和春纤就往来路走,准备在山上找个地方藏下,待到晚上回杨村,灭杀刘三儿和小二。 宝钗等人则继续上路,一路上说说笑笑,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似的。 “颦儿,就此事占诗一首如何?” 宝钗向黛玉道。 “如此大煞风景之事,没的辱没了诗词文章。” “随便做一首打油诗即可。我得了一句。‘一路风尘男儿装’,颦儿,该你了。” “林间猝遇山大王。” 黛玉接道。 “洞房花烛梦黄粱,” 妙玉接了一句。 “原来却是女阎王。” 宝钗给结了尾。 第0504章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当天晚上,宝钗一行回到了贾府。 老太太,薛姨妈等见她们回来,既意外,又吃惊,更是高兴。 细问之下,才知道她们竟然只是姑娘和丫鬟自己回来的,连一个护送的男丁都没有。未免就把秦钟给埋怨了不少。 到家的时候,府里已经摆过饭,老太太就叫厨房现张罗了丰富的菜肴。叫大伙儿都来给她们接风洗尘。 其实也不用老太太去叫,人们听说后,就纷纷赶到荣禧堂来。 荣禧堂是贾政和王夫人住处的正室,平常就是贾府里商量大事的地方。 外面有了重要客人,也多是在这里会见接待。 不过,今天倒是没有外人,都是府里的主子们。 宝钗等人回来的消息,老太太也特意叮嘱,就不要告诉外人了。 老太太一见了黛玉,就心啊,肝儿啊地叫了起来。黛玉见了老祖宗,也一下子就哭了起来,最后祖孙俩抱头痛哭,惹得别人也纷纷落泪。 至此以后,老太太就拉着黛玉的手不放,便是摆饭时也是如此。 府里人本已经吃过饭了,此时又纷纷上桌,陪着宝钗、妙玉、黛玉几人吃酒。 老太太兴致很高,连喝了三杯。众人见老太太兴致高,加上为几人回来高兴,也就纷纷喝了起来。一时间,其乐融融。 宝钗见宝玉和姑娘们迟迟没有出来,心里就觉得纳闷儿。 不过,她向来城府较深,知道其中必有缘故。所以就没有出言相问。 她知道,一会儿定会有人提起此事。即便不提,回到家里,母亲也会告诉她。 倒是黛玉沉不住气,先问了出来。 “他们都去卜奎了,宝玉跟塔娜到北温都拉去了。” 老太太倒是没有隐瞒,爽快地说了出来。 其实也没必要隐瞒,宝钗等人随后就走,回去之后,自然会知道真相。 “怎么会去了那里?” 黛玉还是不解。 “在府里闷得慌,就要到珉哥儿那里散散心。” 老太太信口说道。 “珉四哥如今在北海,不在卜奎了。原是跟我们一起从法国走的,想必如今已经回到北海了。” 妙玉也没有隐瞒,就直言相告。 “这个珉哥儿,也真是能折腾,竟然叫你们不远万里,到了那里,光是路上,就要走小半年儿,也不怕把你们累坏了。” “老祖宗,累不坏呢,你看看我,如今身子好多了,倒是要感谢珉四哥呢。” 黛玉就举了举小拳头,以此显示自己的力量。 “是啊,黛玉如今长高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倒是壮实了许多。” “你们也不要替珉哥儿说话,一路上,也不多叫几个人护着你们,竟然叫你们一帮女儿家独自行路,待我见了他,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老祖宗,这不算什么,我们都杀过人呢。谁敢对我们不利?” 什么?还杀过人? 众人齐齐停住,饭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 “宝姑娘,颦儿说的是真是假?” 王熙凤万万是不敢相信的,就连黛玉都能杀人了。 “琏二嫂子,黛玉说的不假,确实杀过。” “什么,还真杀人了?都谁杀过,黛玉杀过么?” 老祖宗是打死也不愿相信的。 “老祖宗,确实杀过。不仅黛玉杀过,我和妙玉也杀过。” “天啊,竟然杀人了,杀过几个?” “黛玉杀过三个,妙玉杀过三个,我杀过四个。我们三人还合伙儿杀过一个。” 合伙儿杀的,就是那个倒霉的卡立宁了。 “都是何时杀的?” “就是打仗时候杀的。” “你们还打仗了?” “打了,那个时候,我不杀他,他就杀我。” “这个混账珉哥儿,竟然叫你们也上阵打仗。你们看看,这个珉哥儿,刚刚觉得他好,就又无法无天了。” “老祖宗,这个倒是不怪珉四哥,他也是不让我们上阵的,是我们自己想杀人的。” 见黛玉几人平平淡淡地说出了杀人的事儿,王夫人、邢夫人、秦可卿、王熙凤、李纨等人,几乎目瞪口呆。 她们穷尽了自己的想象力,也不敢把这几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跟杀人联系起来。 倒是贾琏,感到很正常。 “老祖宗,那里不比在家里,在路上,在海上,狭路相逢勇者胜,你不杀他,他就杀你。如此才可自保。” “你们都会杀人了,探丫头她们去了,岂不是也要学会杀人,如此,咱家不就是出了一群女魔王嘛。” 此时,老太太的心情颇为复杂。 自己下了很大决心,才决定除掉了赖嬷嬷。直到现在,还有些后怕。 如今这些姑娘们,一言不合就杀人,还若无其事的。 这到底是一代不如一代,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老祖宗休要担心,也不是随便就杀人的。” 宝钗说着,心里就未免一乐:今儿个还杀了十来个呢,若是跟你们说了,岂不是叫你们更加吃惊? “也罢,杀了就杀了,原本还担心你们走的时候没人送你们呢,如今看来,你们自己上路也是不怕的。” “老祖宗,该是别人怕我们,倒不是我们怕别人呢。” 边吃边聊,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这才散去。 酒宴虽然散了,众人仍是围着妙玉和黛玉问这问那的。宝钗则跟着母亲,回到了自己家。 此时,宝钗才有了跟母亲单独相见的机会。 自从那年因为收复南温都拉回来一趟之后,宝钗此次离家,已经有三年多了。 母女相见,自然有无数的话要说。 “莺儿去了哪里,怎么没见跟你回来?” “她和春纤办些事情,明日才回来。” “就她们两个女儿家出去?哦,也是了,连你都敢杀人了,我又何必担心她们呢?唉,如今我倒是担心你哥哥呢。” “母亲不必担忧,哥哥无论是到了卜奎,还是到了北海,都没事儿的。那里都是珉四哥的人,自会照顾他的。” “唉,要说你哥哥,自从那年从北温都拉回来就变了。如今倒是出息了不少。前几日,还有人来给他提亲了,我正愁着没人商量,正好你回来了,帮我拿个主意。” “这倒是一桩好事,不知是谁家的姑娘?” “就是那桂花夏家,叫做夏金桂的姑娘。” “母亲对那姑娘可知根底?” “我也正叫人去访呢。” “哥哥如今到了卜奎,或许此时已经在北海了,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回来,此事倒也不急着定下来,还是多多走访一下,看看那家的家风人品再说。” “唉,我也正愁此事呢。山高路远的,你哥哥回来一趟也不易。” “母亲知道府里的姑娘们为何突然去了北海么?” “我也感到奇怪呢,总是老太太一句话,就叫他们都走了。说是叫她们出去散心,去见见珉哥儿。若真是如此,叫珉哥儿回来不就行了?若说是散心,到哪里不能散心,何必去那么远。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呢。” “母亲也不必为此烦恼,或许老祖宗就是就是叫姑娘们出去散心历练呢。” “对了,刚才回来时,琏哥儿跟我说,明日来找你,有话要说。如今府里的大事,都是老太太和琏哥儿商量,明日你问问琏哥儿,或许就知道了。” “或许有什么隐情,倒也不好问的太多,算了,明日再说吧。” 母女久别,有无尽的话儿要说,两人一直聊到三更,这才睡了。 第二天,贾琏果然来找宝钗了。 见薛姨妈和香菱在一旁,贾琏就只说些闲话。薛姨妈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贾琏跟宝钗有机密事要说,就留下香菱伺候,自己到王夫人那里去了。 “琏二哥找我,可有什么重要事情?” “是的,是我跟老祖宗合计之后,特意找你来了。有些事情不方便跟别人说,倒是要叫你知道,待你回去之后,转告给珉四弟。” “琏二哥有话就说,我一定把话给传到。” “是关于府里的几件大事。” “府里的大事?” “对,就是关于蓉哥媳妇、妙玉以及金陵甄家的事情。” 于是,贾琏就把秦可卿和妙玉的身世,以及贾府给甄家私藏财物的事儿,说了一遍。 宝钗听了,也就久久不语。 这几件事情,确实算得上是贾府的惊天秘密。 此事如今连秦可卿和妙玉自己都瞒着,可见事关重大。 能跟自己说这些事情,除了信任自己,也是看重自己。 “焦大之死,就跟此事有关,锦衣军曾经暗中在追查蓉哥儿媳妇,目前虽然不知道是否追查妙玉,但也不得不防。所以,妙玉也不能在府里久留,还是早些回到北海为好。” “过两日,我们就走,这次本是顺路回来看看,也未曾打算久留。” “追查蓉哥媳妇,原是锦衣军统领谢鲲所为。谢鲲曾经托姜明前给我传话,说是东平王世子宋宽授意。但此事我还是有些想不通。,此事似乎跟宋宽并无多大关联,很可能他也是受人之托。” 贾琏虽然没有明说,宝钗也猜到了他的意思。 宋宽是东平王世子,地位尊崇。能够指使他的人,这世上还能有几个? 一个废王之女,对于东平王会有什么威胁和价值么?即使有,也不大。 所以,宋宽背后的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当然,除掉赖嬷嬷、张才、张文、刘贵福以及武富贵家的,贾琏则没有跟宝钗说。 不过,仅仅是这三件事情,。叫她转告贾贾珉,其意思就很明显了。 尽管贾琏没说老祖宗叫贾珉造反的话,宝钗还是明白了,这就是叫贾珉做好造反的准备了。 现在,宝钗算是终于明白,贾珉为什么要花这么大力气到北海建立根据地,以及到法国弄回这些先进武器了。 尽管贾珉现在还不知道这几件事情,但是,他对于皇家的面目,一定是早就彻底看清楚了。 “这几件事,虽然不一定暴露,但目前时局动荡,朝政混乱,有些事情,就不得不防。把宝玉和姑娘们送走,就是这个原因。” “琏二哥,我明白了。” 晚上,莺儿和春纤在暗杀了仙客来的刘三儿和小二之后,回到府里。 第二天,宝钗到东府秦可卿那里逗留了一会儿,又到老太太、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李纨那里告别。 第三天一早,就跟妙玉、黛玉以及丫鬟们,女扮男装,离开贾府,前往辽西的觉华岛。 刘成和秦钟率领的从法国回来的第二艘船,将在那里等着她们。 一行十人骑马昼夜兼程,六天后赶到觉华岛上船,与刘成和秦钟会和,前往北海霍纳港。 第0505章 也去投奔珉兄弟 在当初贾府的省亲别院刚刚开始修盖的时候,就先行在临街一面,盖了不少商铺。 因为这里靠近宁国府和荣国府以及宁荣街,所以,这些商铺很快就销售一空。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些商铺确实普遍生意较好,直到今天,也是如此。 当初,贾蔷也在这里开了一家叫做“阳关”的铺子,他这次从北海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这里。一边做生意,一边执行贾珉给他的任务——暗中保护各家的安全。 除了贾府已经将姑娘们送走之外,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几家,也将自己家里的年轻人和部分女眷,送到了北海。 前不久,几家人已经分别上路,目前正在前往北海的路上。 此时,贾蔷正跟贾蔷在铺子里面,表面上是闲聊喝茶,实际上是在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目前的锦衣军统领周彤。 天色已晚,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白天喧嚣的宁荣街,已经安静了下来。只有不远处的榆荫堂,还时不时地传出阵阵丝竹声。 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看上去二十七八的人进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周老弟客气了,不晚,里面请。” 来人正是周彤。 贾琏在前面引领,周彤随着进了里间,贾蔷推开门,四下看了一下,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回来,进到里间坐下。 里面的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 “来,周老弟请随意,薄酒淡菜,不成敬意。” “琏二哥不必客气,如此招待,已经受宠若惊了。今日来这里,是有两件事情要跟琏二哥说一下,你看看这个。” 周彤拿出几张纸,递给了贾琏。 纸上写的,就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来往于贾府的往来客人,以及贾府主子和主要管家们进出贾府的时间。 “周老弟,这个……。” “琏二哥,这个是锦衣军的监视记录,但不是在我节制下的监视。” “周老弟是说,在锦衣军内部,还有不受你节制的势力?” “表面上都受我节制,实际上确有一些人,暗中听命于他人。不仅是我,即便是当初谢鲲,也是如此。” 锦衣军是直接听命于皇上的,能在皇上的亲军里面安插自己的人,可见幕后力量的强大。 “这是第一件,第二件事情,就是我以后帮不了你们了。琏二哥只好好自为之了。” “周老弟的意思是……?” “我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将调任陕西按察使,很快就要离开帝都了。” “怎么会如此?” “唉,如今时局动荡,我是当初皇上钦点的状元,这些年来,又一直在宫里行走,蒙受圣恩,如今皇上病重,唉,算了,不说这些了,喝酒。” 周彤一说,贾琏就明白了。 因为周彤是皇上的人,如今太子监国,即将继任大统,自然不会把他当做自己人。 象锦衣军这样的关键职位,太子怎么会不放上自己的人呢。 “将由谁来接掌锦衣军?” “太子身边的人,孙同仁孙参将,当初跟太子一起从北温都拉回来的,你们应该熟悉。” 这个孙同仁,就是当初贾珉从温都拉山里营救太子时,跟在太子身边的那个孙参将。 “据我所知,孙同仁是个无能之辈,何以能担当锦衣军的重任?” “琏二哥,你还看不明白么?如今的局势,是讲究忠与不忠,至于是否有本事,哼!怀远的本事,有几人可比,直到今天,我和左林良在一起时,还时常议论。当初这个状元,其实应该是怀远的。” “可是结果呢?还不是一样被弃置不用?真是可惜了怀远大才。”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周老弟此次离开帝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倒也是,此去陕西,倒是离开了帝都这是非之地。如此,我倒是要感谢他们呢。对了,怀远如今在何处?” “在北海那里做生意呢。” “唉,可惜了怀远大才。当初主政卜奎不过两年,就使得卜奎欣欣向荣,试问天下,有几人能有此政绩?” “珉四弟锋芒毕露,注定难以在朝中立足。如今在外逍遥自在,也是一件好事。” “皇上如今明白过来,想启用怀远,可惜为时晚矣。” 关于元亨天子启用贾珉任兵部右侍郎一事,已经传开。 对此,有人说好,有人说坏,不一而足。 不管怎么说,人们也都知道,如今再启用贾珉,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虽然当初是贾珉从温都拉山把太子和公主救回来的,但是,若是因此启用他,早就启用了。 即便是当初启用贾珉为宗人府副总管,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外界的看法,普遍认为那只是因为贾珉在温都拉事务上功劳太大,皇上不得已而为之。 为的也只是堵住人们赏罚不明的悠悠众口。 如今破格重用贾珉为兵部右侍郎,主持全国练兵事宜,对于贾珉来说,倒是用得其所。 可惜如今太子监国,已经把持了朝政,太子素来不喜贾珉,自然就把此议搁置了。 其实,即便太子不搁置,贾珉真的就任兵部右侍郎,想按照自己的方式练兵,也是困难重重。 李源是罗家的门生,户部如今又直接握在了罗翰林手里。贾珉要想推行自己的主张,这两个关口,就阻力重重。 别说贾珉如今已经不会去当这个兵部右侍郎,即便是他想当,也未必就能在短时间内,做出什么业绩出来。 周彤的看法,其实是很准确的。皇上如今醒悟过来,已经晚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也好叫琏二哥知道。” “周老弟但说无妨。” “卜奎何佳林,近日也可能去职候任。” 去职候任,就是调离原职,等候任命。 调离原职是立刻生效的,至于何时再任新职,任何职务,就不一定了。 何佳林是王子腾的内弟,是京营王子腾麾下的两员重将。 这里传达出来的信号就是,将要削弱王子腾的兵权了。 周彤走了,贾琏和贾蔷都感到有些沮丧。 “算了,以后就多跟裘良联络吧。走,去琼林。” 贾琏说着,就跟贾蔷出门。两人也没骑马,就步行前往琼林酒家。 走过了两条街,就到了琼林酒家,马尚德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也没说什么,就进了里间。 里面已经有了三个人,正是牛继宗、柳芳和陈瑞文。 “让你们久等了,家里有些琐事走不开,抱歉。” “琏二哥不必客气,都是兄弟,快请就坐。” “不知几位找我们哥俩来,有何见教?” “实不相瞒,是有些事情,要请教琏二哥。” 牛继宗说着,给贾琏和贾蔷斟上酒。 “牛老弟但说无妨,我若是知道,一定知无不言。” “珉兄弟如今在何处?” “在北海那里做生意呢。” “听说宝玉和贵府的姑娘们,已经去了卜奎,可有此事?” “确实已经去了。” 此事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贾琏也没必要隐瞒。 “琏二哥请勿多虑,当初我们几家跟贵府之间,确实有些冲突。但是,最后输的还是我们。关于此间恩怨,当初在温都拉时,已经跟珉兄弟恩怨尽消。如今找琏二哥,是有事相求。” “牛兄弟不妨直言,若是能帮得上的,必将竭尽全力。” “我们几家,也想仿效贵府,叫家里的姑娘们和子弟出去历练一番,若是可能,也到卜奎北海做些生意。珉兄弟的本事,我们是清楚的,无论他在那里,都是能立足的。” “你们的意思是……。” “请琏二哥替我们给珉兄弟写封书信,我们家人到了那里,也好托庇于珉兄弟。” “珉四弟的性情,你们也是清楚的,只要你们去了,他自然会帮忙的。其实写不写这封书信,都是无关紧要的。” “若是我们去了,倒也好说,但是,我们四人都要留在帝都,家里人跟珉兄弟不熟,所以才找到琏二哥。” “既是如此,我就给你们写上一封。不过,到了那里,终究还是要靠你们自己的。” “那是自然。我们几家虽然不如从前了,但是,多少也能找出几个钱儿来。到了那里,也不至于拖累珉兄弟。” 牛、柳、陈、马四家,属于四王八公里面的另外四公。加上贾家的荣国公和宁国公,一共是六公。 另外两家,分别是侯国公侯家和缮国公石家。 当初贾珉借着剿灭五龙山鲁霸王土匪,取得了马启明和陈甲寅的通匪证据,后来两人被发往军台效力。 几年前收复南温都拉之后,两人被元亨赦免召回,但是此后一直未曾重新启用。 按照大德的惯例,象马启明和陈甲寅这样的人,也是可以重新启用的。但是,在元亨的时代,都未被启用,这几家原本跟太子也比较疏远,如今复出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此时的各大世家,已经草木皆兵,有许多家族的境遇,跟贾府都差不多。 牛继宗他们几家此举,也不过是为自己寻一条后路而已。 此前元亨就已经对各大世家进行过一轮削弱,但到底还没有撕破脸皮。 如今太子即将即位,若是再进行一轮清洗,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叫他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几家不像贾家,还有贾珉在北海的退路可去,如今要想安排晚辈,也就只好找到贾珉头上了。 第0506章 王熙凤的重大发现 马尚德拿来笔墨,贾琏给贾珉写了信,交给牛继宗收好,于是就开始吃酒。 “唉,没想到,我们几家如今竟然到了这种地步,每每想来,就令人不胜喟叹。” “牛老弟不必感慨,家里人到了北海,也未必不是一条出路,此时离开这是非之地,将来风平浪静了,再回来就是。” “琏二哥,你认为还会风平浪静么?你知道么?罗大学士即将复出,候孝廉即将出任兵部右侍郎,石光珠即将出任礼部侍郎。还有那三家,如今成了太子的座上宾。哼,尽是些宵小之辈,窃据高位。做的尽是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柳芳失去了往日的沉静风度,喝了两杯酒,言辞就激烈起来。 候孝廉,就是侯国公之孙,石光珠是缮国公之孙,这两家一向跟三藩走的很近。 贾家两国公,则跟北静王水家走得比较安近。 至于柳芳所说的“那三家”,自然就是三藩了。 “是啊,那三家的心思,几乎路人皆知,真不明白太子为何如此倚重他们,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我看到了那一天,还有谁会帮着他家?” 陈瑞文也是愤愤不平的。这话已经说得非常露骨了。 “昨日那李源已经找了我叔叔,劝他请乞骸骨。” “请乞骸骨,世叔不是才四十多岁么,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咳,不就是因为他力主核查各地新增的五十万兵马么。只是一年多,就新增了五十万兵马,哪里就那么容易了?叔叔怀疑各地多是虚报冒领,骗取军饷的,自然就挡了别人财路。” 牛继宗的叔叔,也是兵部侍郎之一,看来,这次也没逃过清洗。或许正是因为他被劝退,牛家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势,下定了决心把后辈送走。 又喝了一阵,贾琏和贾蔷就借故告辞离去。 虽然以前府里就被监视,但如今是非常时期,监视必定更加严密。或许今天跟牛继宗等人见面,就被锦衣军给监视了。 出了琼林酒家,贾琏和贾蔷就分开行走,贾琏在前,贾蔷在后,过了一会儿,贾蔷才跟了上去。 快到了贾蔷的“阳关”门口,两人才重新会和。 “有人跟踪么?” “没有。” “牛继宗他们几个走了么?” “没有,还在那里吃酒呢。” “行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琏二叔慢走。” 贾琏回到家里,王熙凤还在等着他。 “你明日到你叔叔家去一趟,给你婶子传个话。” “传什么话?” 于是贾琏就把从周彤那里听到了,关于何佳林可能调离卜奎的话,说了一遍。 “你是如何知道的?” “你别管我是从哪里知道的,只管去说了,即便不属实,也没有什么妨碍。” “哼,回来了倒是不错,省的在那里山高水远的,倒是叫叔叔婶子惦记着。” 你懂什么? 贾琏想说王熙凤两句,又怕招来她更多刨根问底,就把话憋了回去。 “如今是非常时期,你做事要多加小心,千万莫要做那犯法之事,免得叫人抓住了把柄。” “我还能做什么?如今的府里,已经不同往日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即便我想做,也未必会有人愿意帮我呢。” 王熙凤说着,上炕躺下,再不理贾琏。 贾琏寻思一会儿,默默上炕,辗转反侧,也睡不着。 太子搁置了召回贾珉的动议,如今又要将何佳林免职,这个信号,已经再明显不过。 这就是对于贾家已经完全失去了信任。不仅如此,现在连王家也开始削弱了。 在贾王薛史四大家中,史家已经衰落,没有什么势力。 薛家如今只剩下薛姨妈领着薛蟠和宝钗过活,更是早已没落,力量几乎可以忽略。 比较有实力的,就是贾家和王家。 目前太子的口袋越扎越紧,几乎已经毫无顾忌了。 就连牛继宗那几家,也没逃过。 季大学士告老还乡,修同贵下狱,刘长风远调江苏,北静王出巡外地,宫中两大太监夏秉忠和裘世安被杀,贾雨村与贾家断绝了往来。 就连皇上的话,如今也失去了作用。 好在珉四弟有远见,家里在北海还有个退路。否则,岂不是象牛继宗那几家一样,还要托庇于别人门下?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王熙凤又坐了起来。 “贾雨村那个白眼儿狼,如今看来,就是不理咱家了?” “不理就不理吧,如此势利之人,离他远些也好。” “不仅贾雨村,就连娇杏都变了,往日里每次来,恨不得长跪不起,如今竟然连咱们家遣去的人,都不见了。” “叫人到她那里做甚?” “昨日她过生日,我叫单大良给送点儿礼物过去,往年也都是这样的。没曾想,连门儿都没让进,礼物也没收。摆明了是从此不理咱家了。” “算了,又何必跟他们生气。他不要,倒是省了钱呢。” “哼,尽是势利眼。他们是不是以为咱家不行了,等将来珉四弟回来,我一定跟珉四弟好好说说,叫他废了贾雨村这个白眼儿狼。” “快别说这些了,贾雨村如今已经是顺天府尹,珉四弟拿他也没什么办法的。” 贾琏想就此遮掩过去,没想到王熙凤却冷笑起来。 贾琏见她反常,也坐了起来。 “你为何如此发笑,莫非是有病了?” “二爷,你才有病呢,你以为你们做的事情,我不知道?” “我做了什么事情?” “先是把宝玉和姑娘们送到珉四弟那里去了,蔷哥儿到了北海又回来了,宝姑娘、林姑娘、妙玉会杀人放火了,在家呆了三天就匆匆离去,秦钟押着船,都到了天津卫了,也不回家来看看他姐姐和父亲,珉四弟一走几年也不回来一趟,上回皇上叫他当宗人府副总管,他都不回来,若非他在北海做天一样的大事,还会如此?” “他不过是在那里做些生意而已,又有什么大事了?” “哼,珉四弟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么?他若是想赚钱,还有什么地方比帝都和江南更好的地方?他不到这些地方做生意,却跑到北海那冰天雪地里去做生意了,你拿我当傻子糊弄呢。” “他不是到了法国做生意去么?” “我们王家以前就是管那外国朝贡的,况且宝姑娘她们此次就是从法国回来的,也是从这边走的,若是贩运了什么货物回来,何不就在大德这里就地卖了,还要千里迢迢地贩运到北海去?到了那里,还能比在这里赚钱?” “依你说,珉四弟在那里做什么?” “我琢磨着,他是在那里琢磨着造反呢。” 王熙凤这么一说,饶是贾琏上过战阵,打过仗,也是唬得不清,急忙就去捂王熙凤的嘴。 “我的姑奶奶,你可千万不要胡说八道,要杀头的。” “只是在家里说说,又没有外人,你怕个什么。” 要说这王熙凤,想象力也真是够强的。 贾珉想建国的事情,就连去过那里的贾蔷都没有意识到,更何况贾琏呢。 虽然贾蔷介绍过关于北海自治会的情况,贾琏也没往这方面想过。 至于说贾珉造反之事,原来只是老祖宗跟他说过,若是皇家做的太过分了,就叫贾珉造反。 贾琏虽然现在也为太子的做法担忧,却也没想到,将来真的会有造反那一天。 “即便是珉四弟想造反,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他手下才几个人,朝廷有多少兵马?珉四弟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等傻事的。”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珉四弟每回做事,不都是出人意料?所以,你也不用辗转反侧的。便是珉四弟不造反,想必也是有办法的。大不了,我们也都去投奔珉四弟。离开帝都这是非之地。” “如此想就对了,以后切不可说珉四弟造反之事。” “不说便不说。只是还有一件事情,你是否发现?” “又有何事,莫非是又有谁要造反了?” “不是造反,可也跟造反差不多。” “究竟何事,如此严重?” “你没见到蓉哥儿媳妇有些异常么?” “她又有何异常?” “前些年,她是不是一天总是闷闷不乐,唉声叹气的?” “倒是有些如此。” “这几年,她是不是每日里笑容满面,似乎心里舒畅了很多,便是蓉哥儿胡闹,她也全不在意?” “这又如何?蓉哥儿媳妇贤惠,连老祖宗都异常喜欢她,哪里又象你这个醋坛子,胭脂虎。” “我跟你说正经的。每当别人议论起珉四弟的时候,她就显得特别高兴。别人都夸珉四弟,就她从来不在别人面前夸奖珉四弟。你不觉得反常么?” “这又有何反常?听到珉四弟的消息,你不是也高兴么?” “我高兴跟她高兴是不一样的。” “都是高兴,有何不同?” “自然不同。宝珠和瑞珠,经常打听珉四弟的消息。还有,你不觉得贾研来的有些奇怪么?” 贾研,就是秦可卿的儿子。按照贾府的辈分排行,这一辈是“石”字辈,所以就取名贾研。 “有何奇怪的?” “她和蓉哥儿那么些年没有生养,怎么如此就生养了?” “此事关系重大,你可不要胡乱猜测。” “我也不想猜测,可就是忍不住往这上面想,再看那贾研,就更忍不住往这上面想了。” “贾研又怎么了?” “你就没觉得,贾研的眉眼不像蓉哥儿,反倒很像另外一个人么?” “像谁?” “珉四弟。” 贾琏又去捂王熙凤的嘴。 “我的活祖宗,你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快快歇息,再想下去,你就要癔症了。” “其实,我也觉得不可能。” 王熙凤嘟囔了一句,躺下睡觉。 贾琏吹灭了蜡烛,也躺下了。 躺在炕上睡不着,想着王熙凤的话,又想想贾研的眉眼,觉得还真就有些像珉四弟。 第0507章 可以悔婚2次呢 直隶保定府,一个大院落里面,正挤满了人群。 有男有女,但以女人为多,多数女人是三十来岁以上的妇女。 其实,这里今天的主角,更多的是年轻的女子。只是因为年轻的姑娘们不方便抛头露面,所以才由她们的亲属代替她们来了。 钱寡妇就是这些女人当中的而一个。 钱寡妇其实很年轻,只有二十三四岁,身材苗条,面色红润,一张瓜子脸,俏丽多姿。 六年前,她嫁给了郭家,两年之后,相公就死于一场大病之中。又过了两年,夫家的公公、婆婆、小叔子和小姑子,举家搬回了老家,只把她自己一人扔在了这里,从此不管不问。 去年发大水,娘家人全都死于水灾,至今连个尸首都没有找到。 如今,钱寡妇就守着家里的两亩薄田,过着不死不活的日子。 除了每日里需要忍受别人的偏见和歧视之外,还要时刻防备着有些不怀好意的男人的觊觎。 本来寡妇门前是非就多,再失去了夫家和娘家的庇护,日子过的就更加艰难了。 这样的日子,她不知道何时才能熬出头。 好在她有个好邻居,那就是古秀才家。 古秀才家的小姐,偏生就跟她投缘,两人好的象亲姐妹一样。 古小姐的女婿叫做宁儿,自己在这里有一个大宅子,二十多间瓦房,专门给人家传授手艺的,象爆米花,做豆腐、石匠等。 如今,宁儿已经在直隶赚够了钱,要到北海去投奔他原来的主子,当今宫里贾贵妃的弟弟,荣国公之后贾探花。 这一回,宁儿不仅要带着古小姐一起去,还有他的朋友们,也要跟他一起去。 这些朋友,都是来自帝都的,一看就是体面人。 有一个方秀才和他的娘子封三娘,还有刘铁山和他的娘子吴红梅。 还有两个漂亮的姑娘,原是在帝都开大铺子的,叫做风花、雪月。 他们将跟着宁儿一起,到北海去。 钱寡妇做梦也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这些人的到来,她的命运从此发生了转折。 原来,这些人是到这里来招募女人到北海去的,那里有许多从各地去的男人,虽然有钱,却讨不到娘子。 因为那里缺少女人。 这样的事儿,简直是闻所未闻。 起初,人们都不相信,但是,后来到官府里去打听了,官府里说,帝都里也有这样的事儿。如今有好多的男男女女,都已经到那里去了。 还有一点,教人们渐渐相信了此事。那就是此事是由古秀才的女婿操办的。 古秀才的女婿,在保定府也算是个名人。古秀才家是当地土生土长,知根知底的老户,又是个读书人,名望颇高。 连古秀才都极力赞同,人们渐渐地就相信了此事。 即使退一步讲,此事真的不成,将来还可以回来找古秀才,古秀才可是拍了胸脯给做保的。 招募的条件,也很诱人。 只要不超过35岁,不管是姑娘、寡妇还是奴婢,都可以去。 若是奴婢,去了就给赎身。 所以,这两天,已经有不少人,纷纷前来打探消息。 钱寡妇已经决定,这一回就跟着去了。 反正在这里没有什么好的活路,倒不如到那里去闯荡一下,兴许就能找到一个好男人呢。 没有男人的寡妇,活得难啊。 况且有古小姐跟着一块儿去,自己还怕什么呢。 所以,这几天来,她就天天到这里来帮忙解答一些人的询问,俨然成了方秀才他们当中的一员了。 现在,钱寡妇接待的,就是她的一个熟人,她娘家村里的一个小时候的伙伴儿小菊。 小菊的相公,在去年的洪水里死了。夫家要她嫁给一个傻子小叔子,小菊至死不从,先后两回想要寻短见,都没死成。 如今听说了此事,就动了心思。听说钱寡妇要去北海,就来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是何情形。 “他们真的给出盘缠么?” 小菊对于这样的好事儿,始终有些半信半疑的。 “自然是他们给出,不仅出吃喝盘缠,每人路上还发给一两银子的零花钱,想买鞋胭脂水粉什么的都行。” “说是一路上都坐马车走,是真的吗?” “一路上都是他们给雇车,也不用咱们出钱。一人两身衣裳,一套单的,一套棉的,上路的时候就给发到手里。” “到了那里,真的给一笔嫁妆吗?” “给,一人10两银子现钱,30亩地,若是男方没有宅基地的,还给一块宅田。若是没钱盖房子,可以借给钱盖。种子、农具、耕牛都能借,打了粮食之后再还。” “好倒是好,就怕那里的男人不好,若是找不到个好男人,即便是有钱,也过不了好日子。” “那里的男人,大多是当兵的,都识文断字会算术,他们都是荣国公后人贾探花的手下,以前在温都拉打过仗的。到了那里,有一样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自己挑中意的,也没有父母的媒妁之言,自己能做主的。若是看不中,谁也不能强迫的。” “若是一时没挑好,即便是将来成亲了,自己也可以悔婚,男人就得同意。一共可以悔婚两回。” “这个倒是新鲜,这不就是咱们女人自己做主了么?” “不仅在这件事儿上做主,将来成亲了,家产也是一人一半,将来若是男人想休妻,就得把家里一半儿的财产,分给咱们。” “会有这样的好事儿?简直是不敢相信呢?” “到时候都要定下文契的,这边儿也有人做保的。反正我这一回是去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这样的好事儿,到了那里,就没有别的讲究?” “自然是有的,就是到了那里,就得相亲,相亲之后就成亲。也没有什么媒人,就是自己找,过得好,就一辈子过下去,过不好,可以悔婚两回,自己再找合适的。” “哎呀,若是悔婚两回,还找不着合适的,那可怎么办啊?” “小菊,我们都嫁过一回人了,再悔婚两回,就是三个男人了。若是找了三个男人,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也就别怪别人,活该自个儿倒霉了。” “你说的倒也对,头一回是长辈在做主的,咱们说了不算,这两回是自个儿做主,可就怪不得别人了。” “你想好了吗?想好了就到那边签个文契,古秀才做作保,若是到了那里不属实,他要包赔的。你夫家愿意么?” “哼,他们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恨不得我早些走呢。” “如此就最好了。” 于是,钱寡妇就领着小菊,到了风花和雪月那里,签了契约,古秀才在上面画押,算是作保。 “好了,若是你们到了那里,发现这里的承诺没有兑现的,就回来找我,我给你们包赔。” 得了古秀才的承诺,小菊欢天喜地地走了。 “古兄,今儿个多少人了?” 方秀才过来,坐到了古秀才身边。 “今儿个23人了,这几日一共八十多人,更多的都是打听消息,回家去核计了,过个两三天,就能回信儿。我琢磨着,到时候差不多有一百五六十人吧。” “如此我就喜出望外了,原本打算有一百人,我就知足了。” “还是方老弟给足了好处,这样的事儿,上哪里找去。虽然是背井离乡,但是,如今在家里面,也不好活。尤其是家里姑娘多的,那些寡妇们,也算是给了她们一条活路。” “等到了北海那里,她们就会知道去对了。那些男人,大多都是贾探花的手下,是当初平定温都拉的功臣,也大多都是直隶人,他们在帝都练兵的时候,我就经常到他们军营里去。都是些很不错的男儿。” “我听宁儿说,他们都是识字的,这倒是挺稀奇。” “古兄,这我就要怪你孤陋寡闻了。贾探花的手下,都是识字的,当初就强制他们学的。宁儿当初识字算术什么的,都是在那里一块儿学习,如今是你的女婿,你还不相信他?” “倒不是不相信,只是贾探花行事,简直闻所未闻。不过,贾探花高才,不为朝廷所用,实在可惜啊。” “贾探花不到二十岁,就任卜奎游击,后来皇上召他任宗人府副总管,贾探花未曾回朝。前些日子,皇上又召他任兵部右侍郎,可惜啊,有些人不愿意让他回来。” “唉,如今朝政混乱,从此以后,这天下怕是不太平了。” “唉,也正是因为如此,此次贾探花一说,我才决定举家迁往北海。虽然故土难离,但是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到了那里,终究能过上太平日子,若是还在家里,前途未卜啊。” 贾珉如今这套招募女人的方案,其实还是受了法国的“国王的女儿”计划的启发。 早在二百来年前,就有法国人在北美建立了魁北克殖民地。 但是,一百多年来,这块殖民地也没有太大发展。 原因就是那里人口稀少。 在路易十四国王时代,实行了“国王的女儿”计划,招募女子到魁北克殖民地去。 招募的条件,包括自己相亲,陪送嫁妆、路费、衣服、提供土地、财产保护,确定女方的经济地位,甚至允许女方两次悔婚这些安排,都是“国王的女儿”计划的翻版。 因为这次活动,是以法国国王的名义进行的,所以,通过这个计划招募的女人们,就被称为“国王的女儿”。 七天后,贾蔷派来的十个原府兵团士兵,在刘福山的带领下,来到直隶与方秀才会和。他们将护送这些招募来的女人前往北海。 此行的路线是先到天津卫上船,在辽南的牛庄登陆后,再前往北海。 组织人员去卜奎乃至北海,方秀才已经做过多次,早就积累了丰富经验。 一天后,方秀才、宁儿、风花、雪月、刘铁山、吴红梅等人,带着208名招募来的女人启程,前往北海。 这些女人们,基于对古秀才的信任,怀着对新生活的美好憧憬,就这样毅然决然地踏上了万里之外陌生之地的征程。 望着前方的三十多辆马车,方秀才对着护送的人和宁儿等人道。 “当初,珉长官第一次押送500流人到卜奎时,一路上没有一死一伤。如今我们带着她们去北海,也要把她们平安地送到。” “我们都是最早跟随珉长官的人,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我们没脸去见珉长官。你们明白么?” “放心吧,方秀才,一定不会给珉长官丢脸的。” 第0508章 卜奎也要变天了 元亨十七年,壬午年二月十七,卜奎南城门。 平儿、沈冰衣、贾芸、画眉等一行人,正在这里等待迎接方秀才一行。 经过将近三个月的奔波,方秀才带着二百多个从直隶招募来的女人,将于今天抵达卜奎。 两天前,刘福山已经先行抵达了这里,联系平儿,在这里提前做好这一行人的接待准备。 由于人数太多,就把这些人安排到了府兵团原来的军营里面。 那里的住宿和食堂设施都在,目前已经成为内地过来人的一个重要中转站。 每一次来的人数多的时候,就会安排在在这里吃住。 卜奎有两个兵营,一个就是目前的这个兵营。这是当初卜奎衙门的兵营。 贾珉第一次率领府兵团来到卜奎的时候,住的就是这个兵营。 那个时候,赵大海还是卜奎的守备署。当时他们也住在这里。 后来府兵团扩军,就新修了北大营。 因为当时的银两紧张,修盖北大营的时候,贾珉出了一部分钱。这部分钱,后来就用老兵营的房产抵顶了。 所以,这个老兵营,实际上就是贾珉的房产。 府兵团裁撤之后,那些留在卜奎的府兵团老兵,就一直住在这里。直到他们陆续到了北海之后,这里才逐渐空了出来。 不过,仍然还有几十人,目前住在这里。 因为这一回来的都是女人,所以平儿特别上心,食宿准备都是自己亲自操办的,临到南城门前,还检查了好几遍。 现在,平儿的心情很激动。不仅仅是因为来的都是女人们,更因为这回来的,还有自己的那些旧交。 此次来的宁儿、风花、雪月三人,再加上此时已经在北海的焦/利,仍在帝都的南儿,再加上平儿自身,他们六人,就是最早跟着贾珉在野渡居创业的人。 那个时候,贾珉刚刚从贾府里出来,带着从王熙凤和贾蓉那里强行“借”来的600两银子,从给人打压力井做起,开始了他们的创业生涯。 “平儿妹妹,总是听你说,宁儿、南儿、风花、雪月和焦军需长几人。如今焦军需长我是认识的,这几人什么样子,倒是从未见过,可是很有些期待呢。” 沈冰衣穿着一身白衣,跟城外大地上残留的积雪,相映成趣。 “沈姐姐,这几人就是最早跟着四爷创业的人,当初就连府里面,都是瞧不起我们呢,没成想,最后一个个的都出息了。便是我,好几年未见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最早跟着四爷的人,自然是不会差了。可惜在帝都的时候,未曾见面呢。” “不过,他们对沈姐姐倒都是知道的。当初姐姐跟四爷初识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只是那个时候,未曾想到姐姐也会到这里来了。” “这不就是缘分了么。你们当初在野渡居里的时候,大概也未曾想到,有一天会在这里相会吧?” “哪里会想得到呢。便是方秀才他们,也未曾想到会到这里来呢。其实,刘成、刘铁山、吴红梅、方秀才、封三娘还有丛秀才几人也是最早跟随四爷的人,只是比我们稍微晚些而已。” 远远地,一列车队出现在视野里。 “他们来了,我们往前迎迎吧。” 平儿说着,一行人就向前迎去。 渐渐地,两队人越来越近。对面一匹马迎头跑来,还没到跟前,来人就喊了起来。 “平儿姐姐,是我,我是宁儿,我是宁儿。” 到了跟前,宁儿翻身下马,就那么有些傻乎乎地站在跟前,反倒不会说话了,不自觉间,眼泪就流出来了。 “宁儿,真的是你么?” 平儿紧走两步,抓住了宁儿的胳膊。 “真的是宁儿,宁儿是个大人了。来,沈姐姐,这就是宁儿。当初,宁儿才十四岁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去直隶,给四爷做生意。” 平儿说着,也抑制不住,就流了泪。 “宁儿,平儿妹妹总是夸你呢。” “平儿姐姐、四爷在在这里么?我很想见到他啊。” “四爷不在这里,他在北海,不过,很快就会见到他的。四爷也很惦记着你们呢。” 这边说话间,就见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还没到跟前,就嗷嗷地哭了起来。 “平儿姐姐,我们来了。” 正是风花和雪月两人。 平儿又是紧走几步,迎了上去。几人到了一起,未曾说话,就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沈冰衣过来。 “好了,都先别哭了,见了面儿,该高兴才是。这么多人都在等候着呢,别叫人家笑话咱们。” 几人这才分开了。 “都长高了,是大姑娘了。两个小蹄子,一见面就哭,惹得我也哭了,一会儿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平儿姐姐,你舍得收拾我们么?” “有什么不舍得的,以后不听话,我照样收拾你们。” “平儿姐姐,我俩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你就给我们留个面子好不好?” “好,今儿个就便宜你俩了。” 然后,方秀才、封三娘、刘铁山、吴红梅上来见了面儿,自然又是一番感慨。 吴红梅干错就嚎啕大哭起来,别人怎么劝都劝不住。最后还是刘铁山吼了两嗓子,才算是勉强止住了。 封三娘比较内敛,虽然没象吴红梅哭得那样放肆,也是哭啼了一阵。 几人跟平儿原来都是极为熟悉的,彼此之间关系亲密,感情很深,几年分别后在此相见,自然倍感亲切。 “方秀才,一路上可还顺利?来的姑娘们是否有损伤?” “平儿姑娘放心,一路还好。下雪时和天气太冷时,我们就停一下,未曾急着赶路,所幸没有伤病。也没有冻坏手脚之人。” “如此我就放心了。过年在路上过的,大伙儿过得还满意?” “非常满意,孙家人招待的格外热情,大伙儿都说,比在自家过年还要好呢。” 原来,按照贾珉给方秀才信中的安排,路上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找阳明堡军台令杨德占或者孙远飞家求助。 到了阳明堡时,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于是方秀才就决定暂时不走了,将人分做了两拨,一拨到孙家,一拨在阳明堡军台过年。 没想到孙家听说还有一拨人在军台之后,硬是把这拨人也给叫到了孙家去。 孙家住不下,就发动村里其他人家,把这一行二百多人给安置了下来。 一直到正月初八,才放这些人出来上路。 整个过年期间,伙食全都由孙家安排,鸡鸭鱼肉一应俱全,确实比很多人家过年要丰盛得多。 方秀才要给钱,孙家坚决不要。还是在临走时,偷偷地给留下了一笔钱。结果被孙家发现后,半路追上来,又给送了回来。至今方秀才还感到过意不去。 “方秀才不必对此耿耿于怀。孙远飞和四爷当年是同科进士,如今在北海也是四爷的心腹之人,在那里的生意做的也很大,若是再给钱,就显得生分了。” 见平儿如此说,方秀才才稍稍心安。 这几年,卜奎城里的人,已经见惯了从内地来的人。今天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女人,还是感到有些好奇。一路上见了,就不免指指点点的,倒是叫这些女人们很有些害羞。 不一刻就到了兵营,安排人住下后,就叫这些女人们到澡堂子里洗澡。 这些女人们,哪里见到这样的情景,就都不好意思去。 最后还是在封三娘、吴红梅、风花、雪月的示范下,才纷纷去洗了澡。 洗澡之后就摆饭,然后纷纷回屋安歇。 方秀才等人这边,则由平儿、沈冰衣和贾芸做东,为他们接风洗尘。 喝起酒来,谈及往事,未免就有万千感慨。 何佳林、赵大海、冯奎、徐明涛闻讯赶来,见过礼,就坐下来一起吃酒。 “平儿姑娘,这批女眷可是到北海去的?” 何佳林的语气,就有些严肃。 “是的,可是有什么不妥?” 平儿见何佳林说的严肃,就觉得话里有话,立刻就引起了警惕。 “打算让她们何时前往北海?” 何佳林没有直接回答平儿。 “打算叫她们在此歇息半月再走。” “不要在此歇息半月,三天以后就走。” “可有什么变故?” “我即将调离卜奎,七日后,新任卜奎参将就要上任,趁着我还在的时候,你们尽快离开这里。” “怎么会如此?” “唉,一言难尽。” “是啊,平儿姑娘,朝廷对于大量人口流向北海,已经有所觉察,前两天还发文来询问此事,此地不宜久留。趁着我们还都在任,你们尽快到北海去。若是新官上任,怕是要生变。” 赵大海给了比较详细的解释。 “是啊,平儿姑娘,就听何参将的,三日后就起程吧。若是新官上任,说不定就把人给扣下了。” 冯奎和徐明涛也纷纷劝说平儿。 “谢谢各位提醒,三日后就起程。” “平儿姑娘不必客气,咱们都是自家人。该出力的,自然要出力。” “唉,这朝廷也真是的。他们给不了百姓活路,百姓自己寻条活路也不行。” 几人喝了一阵之后,就告辞离去。 平儿和贾芸出来相送,何佳林落在了后面。 “平儿姑娘,贾营长,你们也暂且到北海去吧,待将来新官到任后,看看局势如何,再决定是否回来。京营兵马也将调离卜奎,将来很可能是宁古塔兵马驻防卜奎。贸然待在这里,恐生不测。” 第二天,平儿和沈冰衣就整理自己的生意,交给手下人在此经营,同时托赵大海、冯奎、徐明涛三人帮助照料。 三天后,平儿、沈冰衣、贾芸跟方秀才、宁儿等人,带着二百多女人启程前往北海。 赵大海、冯奎、徐明涛三人到北城门为他们送行。 “平儿姑娘,到了北海,请转告珉长官,我们永远是府兵团的人。或许有一天,我们也会到北海,再到珉长官麾下效力。” 赵大海的神情有些落寞。平儿知道多说也无益,点点头上马。 “各位保重,将来在这里呆的不顺心,就到北海去,” 说完,拍马离去。 望着渐渐远去的车队,赵大海不禁长叹一声。 “真怀念跟珉长官在一起的日子,那是多么畅快淋漓的时光啊。” 第0509章 这朝廷越来越完了 七天后,新任卜奎参将到任。 新参将是许多卜奎人的老熟人,也是赵大海等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一个人。 竟然是宁古塔将军韩天魁的外甥,当初被贾珉拿下的钟鼎。 当赵大海、冯奎、和徐明涛得知是钟鼎接掌卜奎时,几人不禁目瞪口呆,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钟鼎是什么人,他们当然清楚。但是,就是这样的人,竟然成了参将,而且还成了他们的上司。 十天后,从宁古塔来的三千兵马,接管了卜奎防务。何佳林的京营离开卜奎回帝都。 赵大海麾下的原卜奎驻军,归入钟鼎麾下。 回到帝都之后,何佳林将交出军职,听候任命。 钟鼎不仅仅从宁古塔带来了自己的兵马,还从帝都带来了不少官员,这些官员,基本上都是在吏部积压已久的捐官。 当然,也从宁古塔带来了一些官员。 钟鼎上任后,立刻采取了不少措施,以证明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魄力。 首先就是将原来的大量官员撤换。或者是调任,或者是闲置,或者干脆就遣散。 其中卜奎衙门的官员被撤换了一半多。 南温都拉设立府县之后,当初是从府兵团当中抽调的人员,进行培训之后,派到那里当官儿的。 这一次,这些人被全部撤换。借口么,自然是现成的。 这些人不是科举出身,不是世袭官职,也不是捐官,所以不适合再做官,一律削职为民,予以遣散。 衙门和府县被撤换的这些官员们,基本上都是贾珉时代上任的。被撤掉之后,当初府兵团出身的人,基本上都离开卜奎,前往北海投奔贾珉去了。 钟鼎的第二条措施,就是在卜奎通往北海的道路上,设立关卡,严格盘查来往的商人和前往北海的人员。 在开始的几天里,几乎一个人也不放行。 但是,三天后人们反现,虽然设立了关卡,但是只要交上一两银子,无论是谁,还都是可以自由来往的。 这回人们明白了,设立关卡不过是为了收钱而已。 在北城门的关卡前,赵大海、冯奎、徐明涛和另外的几个官员,正围在钟鼎的跟前。 现在,他们是跟着新任参将大人出来巡查的。 “你们看看,这关卡一立,不就有人乖乖地交钱了么,你们以往总说衙门里没钱,这不就来钱了么?老赵,你看我这招怎么样?” 看着几个人商人给关卡交钱,钟鼎得意洋洋地向赵大海说道。 以前,他是赵大海的属下,几年过去,摇身一变成了赵大海的上司,心里就难免得意。 “参将大人,这一招虽然能收上来一些钱,但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那些商人在这里交了钱,也是要在这里再赚回来的。到时候,哄抬一下物价,或许赚钱更多呢。” “这个就不用咱们操心了,谁买东西谁出钱,只管收咱们的钱就是了。” “如此一来,将来往北边去的商人也就少了,对于卜奎也不是一件好事,来往货物少了,卜奎的货物运不出去,外面的进不来,长此以往,卜奎就萧条了。” “老赵,你是跟贾珉在一起呆久了,受了他的毒害,他这套东西,都是一些标新立异的玩意儿。如今的规矩要改改了。” “是,全凭参将大人做主。” 在北城门待了一会儿,众人就随着钟鼎回了城里。 钟鼎去了红楼夜总会吃酒,赵大海三人就到了青山酒家。 青山酒家,是原来的卜奎实验农场场长杜青山开的。 作为府兵团的一员,府兵团裁撤后,杜青山就在卜奎开了这家饭馆儿,此前生意一直不错。 进了屋,就见杜青山无精打采地坐在一张桌子前。 “杜青山,给我们几个上菜,还是老规矩。” “好吧,稍等一会儿。” 杜青山答应一声,就到后厨去了。 “杜青山,过来喝茶。” “几位长官,你们喝吧,我还得给你们做菜呢。” “你怎么做上菜了呢?厨子呢?” “生意不好,辞了,小二也辞了,如今就我一个人儿了。” 过了一会,杜青山把酒菜张罗上来,也坐到桌上。 “今儿个就算是我请几位老长官的,过个几天,我这馆子也就关门大吉了。” “怎么就不干了?” “我倒是想干,干不下去了。今儿个衙门里下令,以后每月要交三两银子的税,外加厨子一年五两人头税,小二一年一两人头税。我算计了一下,如此交下去,一年干到头,不仅不赚钱,还得往里面搭钱,还干个什么劲儿?” “唉,如今也不就你一家如此,别人家的日子也是一样。” “钟鼎这个王八蛋,他才来几天,就这样搜刮民财。不仅是我这里,来往的行商,手艺人,庄稼人,都得交税了。如今下面简直是民怨沸腾。当初珉长官创下的大好局面,如今毁于一旦。” “这就叫做兴家难,败家易。当初珉长官呕心沥血,励精图治,才开创了卜奎的大好局面,何参将萧规曹随,亦步亦趋,虽然没有什么开创之举,也保持了卜奎繁荣兴旺的景象。如今钟鼎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这才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卜奎就变天了。” 冯奎说着,自顾喝了一杯。 “赵团长,你是否看见,这些日子,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离开卜奎了?以往每天几乎都有人来,如今的卜奎,是只见人往外走,很少往里面进了。即便是外面来了人,也不过是在这里中转一下,就往北海去了。如今的卜奎,是再也留不住人了。过几日,我关了铺子,也要走了。” “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去北海啊,珉长官在那里,我自然是要投奔他去的。” “去了也好,说不定将来我们几个也去呢。” “赵团长,我听说流人事务也要改回以前的样子了?” 杜青山如此一说,赵大海几人立刻就不说话了。 按照钟鼎的计划,贾珉在卜奎配所进行的流人事务改革措施,将全部废止,一切都恢复到贾珉以前的样子。 “这几年,卜奎配所的流人,无论是脱逃率,死伤率,都是最低的,流人经济也赚了不少钱。若是改回以前的老样子,流人吃不饱,穿不暖,住的冷,活不下去,到时候,又得生乱了。” “算了,这事儿咱们也管不了,随他折腾去吧。你什么时候走,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把你嫂子也带上,一起去北海。我也得寻条后路了。你们俩呢?” 赵大海说着,看向了冯奎和徐明涛。 “你都如此,我们还有什么说的。我俩其实也早就有此意,只是故土难离,才踌躇不定,如今看来,不下决心也不行了。这卜奎是完了。” “赵团长,我还听说,钟鼎要向北温都拉鞑靼人讨要七十年贡赋,否则就要对他们用兵,不知是真是假?” 这件事情,钟鼎刚到卜奎时,就提出来了。 当时赵大海就曾经跟他说过,当初王子腾在此做钦差时候,朝廷曾经答应不要贡赋了。 如今再讨要,恐怕激起鞑靼人的反抗。 当初南温都拉的希德哇人虽然撤回去了,但是,鞑靼人的另外两大部落,力量基本上还没有什么大的损失。 现在要是对鞑靼人用兵,别说钟鼎这三千人,就是再来三万人,也未必就是鞑靼人的对手。 “此事还未定下来,如果钟鼎不傻,应该不会做此傻事。” “哼,就凭他那些人还想跟鞑靼人打?以为他是咱们府兵团啊?他们也就欺负一下平民百姓能耐罢了。” 几个人边喝边发牢骚,喝了两个多小时,这才离去。 赵大海心里郁闷,连兵营也不去了,就直接回家。 一枝花正在逗孩子玩儿,见赵大海回来,就埋怨上了。 “怎么又在外面吃酒了,吃的这么多?” “不是别人,跟冯奎和徐明涛在杜青山那里吃的酒,这两日,你收拾一下东西,杜青山要去北海投奔珉长官,你带着孩子,跟着他一块儿去。冯奎和徐明涛家里,也一块儿过去。” “这回想明白了?那个钟鼎一来,我就看出苗头不对,偏生你们还不相信。平儿姑娘和沈姑娘都走了,若是这里好待下去,她们还能走?” “咱们毕竟跟他们不一样,人家本就不是卜奎人,咱们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哪里就舍得离开。” “你倒是土生土长的,可那钟鼎是么?再说了,杨林多么精明的人,都去珉长官那里了,就你们还想不开。” “哪里就是我们想不开了?这不是官职在身么。” “你可别再跟我说什么官职不官职的了。你知道么,南温都拉四大部落又要反了呢。” “哪里就会那么容易反了?” “如今钟鼎在那里征税,你知道么?” “原来不也征税么?” “那可不一样,如今征税翻了两番呢。这些捐官们去了,又跟当年的那些捐官一样,一到那里,就开始修衙门,征用民夫,派下徭役,搜刮民财。” “哪里像咱们府兵团的官儿在那里那样,自己带着毡房,自己带着马,自己做饭,不与民争利,尽是做好事儿。珉长官那样的好人不得志,钟鼎这样的坏人,倒是越来越飞黄腾达。如今这朝廷,我看是越来越完了。” “行了,说这些也没用,这里我也呆够了。这所宅子就留下来,去年盖的新宅子,就卖了吧。” “还卖给谁去?如今卜奎人都往外走,外面的人也不来了,谁还买?卖不出去了。你没看新城那边儿的铺子都关了不少么?这卜奎也是要完了。” 第0510章 连江山也不要了么 元亨十七年九月二十三,元亨天子驾崩。 九月二十四,太子即位,改年号天佑,是为天佑元年。 天佑天子登基第二天即发布诏书,命罗启华重新入阁军机处,接替生病多时的鲁大学士。罗启华成为了军机处事实上的首席大学士。 户部侍郎,署理户部尚书,原翰林院侍读罗翰林罗木生接掌户部尚书位。 兵部尚书李源,因为招募操练新军有功,加太子少保衔。 都察院肖道宗上奏,晋王图谋不轨,在山西操练私军,暗藏兵器,私做龙袍,有谋反嫌疑。 晋王意图谋反,罪大恶极,但念及兄弟之情,天佑不忍诛杀,赐白绫一丈,令其自尽。 楚王跟晋王素来交好,对晋王谋反知情不举,本应与晋王同罪,念及兄弟之情,着削去楚王封号,贬为庶民。禁足宅中,交宗人府严加管束。 一个月后,东平王、南安王、西宁王联名上奏,请求撤除三藩,天佑天子不准,对三王温言慰勉,令其永镇西南,终其一生,不得再上奏请求撤藩。 十天后,都察院肖道宗上奏,接江西道检举,驻扎在九江的王子腾京营,几年无战事,在九江空耗军饷,部分兵卒时常外出,骚扰当地百姓。 兵部尚书李源,户部尚书罗木生出奏,目前朝廷税赋吃紧,京营在九江驻扎,耗费巨大。应将京营调回帝都,重行拱卫帝都职责。 军机处罗大学士出奏,念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忠心可嘉,屡立奇功,应擢升军机处,任内阁大学士。 忠顺亲王,顺天府尹贾雨村等附议,天佑天子准奏。令京营回京,王子腾即刻启程回朝,就任大学士。 原顺天府尹修同贵,查证贪污属实,流放卜奎。 北静王水溶,碌碌无为,尸位素餐,停止巡查操练兵马事宜,念其祖上功劳,令其回家反省,无诏不得离开帝都。 锦衣军统领孙同仁,当年在北温都拉护驾有功,升为将军,兼九门提督。 原京营参将何佳林,调任榆林知府。 原京营参将骆凤山,调任大同知府。 京营九江大营撤离一个月后,广西,湖南,江西,广东各地再起匪患。 天佑命三藩出兵剿匪。三藩因为出兵耗费巨大,请求朝廷拨付饷银一百万两。 经军机处廷议,天佑天子准奏,拨银一百万两。 户部出奏,因直隶和江南水灾,部分水灾地区,原来减免了部分税赋。因岁入不足,请求将原来水灾地区减免税赋政策停止,照常例征收税赋。 经军机处廷议,天佑天子准奏。 为稳定北部边疆,卜奎重新划归宁古塔将军节制。 北温都拉各部落,拖欠朝廷七十年贡赋,令其限期上交。逾期不交,即由宁古塔将军讨伐。 三藩接到饷银后出兵,开赴广西、湖南、江西、广东,开始剿匪。 天佑元年腊月,东平王韩天斗率五万大军进入广东,进驻光州。 光州是广东首府,已经开埠几十年,朝廷御准的十三行商行,已经在此经营几十年,是大德帝国最主要的对外贸易中心。 十三行交上的税银,占朝廷岁入的四分之一,仅次于江南地区。 至此,三藩控制了第一个重要的财源。 新皇登基,大臣们一个个的都很勤快。该上朝的,没有一个落下的。 即使有些身体不佳,也拖着病体来了,没有一个告假的。 这个帐,谁都会算。如果这个时候不表现的积极一些,被皇上认为是有意怠慢,今后可就不好混了。 但是,上朝的滋味似乎也不好受。因为现在一上朝,议论的几乎就没有什么好消息。 今天早朝议论的中心,就是一个字:“钱”。 朝廷如今非常缺钱。 南方剿匪,银子花的像流水似的。尽管已经花了很多钱,但是匪患似乎没有清除,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原来还只是两广,湖南和江西闹匪患,现在匪患已经开始向湖北和安徽蔓延。昨天兵部接到报告,福建也出现了匪患。 在江苏和浙江,也有红莲教的匪众,开始聚集。 如今,三藩四十多万兵马,已经有三十多万人开始出击,四处剿匪。 这些匪患出现得很奇怪,几乎是一夜之间,在各地同时出现的,而且越是剿匪,匪患就越严重。 蔓延的速度也很快,地域上也很广阔。 各地官府的军队,对于本地出现的匪患,基本上都是束手无策。只有三藩的兵马到了,才能稍微控制形势。 “众爱卿,匪患之事,如今你们都知道了,都说说,如何解决饷银的事儿吧?” 对于钱的事儿,天佑天子也比较头疼。 众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意吱声。 “户部,你说说怎么办才好?” 天佑开始点户部尚书罗木生了。 “回禀皇上,臣为此日思夜想,想出了两个主意。” “哦,有主意?好好好,快说说。” “其一,如今朝廷岁入不足,各地剿匪耗资巨大,但帝都以及各地,多有富商巨贾,豪族世家,累世经营,积攒下巨大财富。这些人,世受皇恩,如今朝廷危难之际,理应效力。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皇上可下旨叫这些人家,献上财物,以解燃眉之急。” 罗翰林这一说,大臣们就是私下一阵议论。太和殿内,顿时嗡嗡一片。 “嗯,此举倒也是个办法,众爱卿,谁有异议么?” 谁有异议?很多人都有异议,但是谁能在这个时候出头反对。 “众爱卿都是识大体之人,此举合乎天理,顺乎民意,准了。不过,罗爱卿,你出的主意,你准备出多少啊?” “回皇上,臣虽然家徒四壁,但也愿意为皇上出力。臣打算把几个祖传的宅子和一些土地典当出卖,出一万两。” “好,罗爱卿如此高风亮节,他人必将群起而效之,就照着你这个数,每家一万两,就是如此了。你的第二个主意呢。” “回皇上,这第二个主意,就是臣听说,有的世家大族,累受皇恩,不思报效皇恩,反倒是仗势欺人,多行不法之事,贪赃枉法,搜刮钱财。如此之人,辜负圣恩,民愤极大,理应查处。一来可以匡扶正义,二来可以查抄他们的不法之才,弥补军费之不足。” “嗯,准了。都察院、刑部、大理寺、顺天府,此事你们要多多用心。众爱卿,谁有异议么?” 这一回,会有人有异议么? 谁有异议?你有异议?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害怕了?是不是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害怕人家查你啊? 这个时候谁敢跳出来反对,兴许就第一个拿你开刀了。 “皇上,臣有异议。” 咦?竟然还有人敢出来反对,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原来是都察院御史杨奎。 “哦,杨爱卿,你为何反对?” “回皇上,富商巨贾,世家豪族,是有一些很有钱。但是,有些家族早已没落,只是勉强维持生计和体面而已,再叫他们交出钱财,实在是勉为其难。” “况且,如今是非常时期,若是有人真有不法之事,自该查办。但是就怕有人借此机会,排斥异己,公报私仇。若有冤枉之处,未免就寒了人心。此时正该同心同德,共赴危难之计,如此恐动摇根本,皇上不可不深思。” “嗯,这个么,朕倒是想过了。此为救急之策,只此一回,想必各家都是愿意的,难道朕的这点儿面子,他们都不给么?” “皇上,军饷之事,并非就没有办法。如今光州的十三行,每年的税银,占了朝廷的四分之一。韩天斗如今已在光州,皇上可下旨,叫他把那里的税银,用于军费。不必另开财源。” “皇上,臣不同意杨御史的见解。光州税银是有一些,但如今已经很少,那里的银子,已经归三藩剿匪开支,仍不敷军费消耗。杨御史忠心可嘉,但此议为空谈。” 罗木生站出来,反对杨奎。 他的意思是,杨奎虽然是御史,但是对于朝廷经济事务并不明白,如此说,只是外行在说空话而已。 “罗木生,你休要花言巧语,蒙骗圣上。三藩屡向朝廷索要饷银,朝廷给了他们那么多钱剿匪,可是匪患越来越多,这个剿匪究竟是怎么剿的?” “当初王子腾一个京营在九江,才一万来人马,兵马一到,匪患即除。几年来各地安宁。怎么如今京营一撤,各地就匪患四起?三藩几十万人马剿匪,这土匪却越剿越多,如此古怪之事,岂不令人生疑?其中内幕,还请皇上明察。” 杨奎越说越气愤,到最后几乎是声泪俱下。 “皇上,杨奎无妄猜测,妖言惑众,有挑拨圣上和三藩之嫌,离间君臣之意,况且他年事已高,神志不清,臣请弹劾杨奎。” 肖道宗早就看杨奎不顺眼了,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嗯,杨爱卿,你今年多大了?” “回皇上,臣今年六十有五。” “杨爱卿素有清名,从先皇时起,就忠心耿耿。如今虽然出言无状,但念你神志不清,年事已高。弹劾之事作罢。请乞骸骨吧。” “皇上……。” 杨奎还想说,身边的工部吴尚书把他拽住了。 “快领旨谢恩吧,难道你真要惹怒皇上,被人弹劾么?不为你的一家老小想想?” “臣领旨谢恩,臣告退,吾皇万岁万万岁。” 杨奎跪下谢恩出去,出了紫禁城,在金水桥上站住,回头望望这座紫禁城,不禁连连摇头。 该说的也都说了,也对得起先皇了。三藩的狼子野心,如今几乎路人皆知,皇上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连自己的江山都不要了么? 第0511章 三藩家眷逃跑了 散朝后,罗翰林就直接到了大栅栏的达三江酒家。 宋宽已经在这里等候他了。 “罗翰林,哦,不,现在该叫罗尚书了,气色不错啊。” “宋老弟,不必客气,还是叫罗翰林觉得亲切些。” “好,那就还叫罗翰林,这个称呼,总是让我有些怀旧感,想起我们当初相交相知的时光。” “是啊,你我本就是情义之交,跟别人的功名利禄之交,是不同的。” “罗翰林是高雅之人,罗家是诗书世家,总是跟一般人不同的。今日早朝如何?” “幸不辱使命,皇上准了。这下子你们的军费就有了着落了。” “全仗罗翰林成全。” “宋老弟客气了,不过是为了皇上办事,为的也是江山社稷和天下黎民苍生。身为臣子,应该的。” “快请吃些茶,是否吃酒?” “随便吃些早点就行了,酒就免了。今儿个心情不错,顺便把杨奎那老匹夫扳倒了,倒是一件意外之喜。” “哦,那杨奎听说素来桀骜不驯,先皇的时候,就得罪了不少人,如今终于有了报应。” “实在是他说的太不像话,肖道宗才出手的,我俩联手,他就请乞骸骨,回乡养老去了。” “哦,他说了些什么?” “唉,尽是些胡说八道的话,不说也罢。” 罗翰林虽然如此说,还是把杨奎指责三藩剿匪的话,说了一遍。 “唉,要说人心不古,这话就是说的杨奎了。我们几家世代镇守西南,每每危难之际,总是挺身而出,也就难免招人非议了。”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宋老弟不必对此耿耿于怀。今后有我们在朝上,诸事自会照应的。” “那就谢谢罗翰林了。” 宋宽说着,掏出一沓银票,塞进罗翰林衣袖里。 “这是一万两,不成敬意。” “宋老弟太客气了,筹集军费,也是为朝廷办事嘛,怎么能叫你出钱呢?” “是为朝廷办事,但是,若不是罗翰林在朝上发声,此事也不能如此顺利。你自己已经答应出一万两,怎么会叫你自己掏腰包呢?还请罗翰林笑纳,今后用得着罗翰林的地方,还多着呢。这一份,是罗大学士的,罗大人事务繁多,就不打扰他了,就请罗翰林一并转交给他。” 宋宽说着,就把又一沓银票,塞进了罗翰林的袖中。 “即是如此,我就替叔叔收下了。” “昨晚在美月楼吃酒,那里新来了一位邀月姑娘,生的美艳无双,才艺出众,一把琵琶,更是弹得出神入化。席间跟她谈起罗翰林,邀月姑娘非常景仰,于是我就擅自做主,说罗翰林今日散朝之后会到她那里去。不知罗翰林意下如何?” “嗯?这个,不太好吧?是否有些唐突了?” “罗翰林若是不去,才是唐突了美人儿。一个姑娘家,出来讨生活不易,罗翰林位高权重,也该体恤一下下情,不该高高在上的。” “呵呵,这话我爱听,既是如此,我就去照顾一下她的生意,也省得别人说我高高在上,不知道体恤民情。” “罗翰林虽处庙堂之上,却不忘民间疾苦,如此情怀,着实令人佩服。” “好了,我就先走了,你在自己在这里慢用吧。” “罗翰林何不再用些?” “我到美月楼那里再用,跟邀月姑娘把酒言欢,岂不是雅事一件?” “正该如此风花雪月,才不枉翰林之名。” 罗翰林前脚刚走,李乾就进来了。 “贾雨村那里如何?” 宋宽问道。 “银子已经收下了。这个虚伪小人,满口仁义道德,收钱倒是爽快。” “现在收的爽快,到时候叫他吐出来,也会爽快的。眼光放的长远些,不必计较一时得失。” “道理我倒是明白,只是看着他们一个个收钱的样子,心里就不爽快。” “要是没有他们在朝中周旋,有些事情就要难办得多,花些钱还是值得的,用不了多久,他们都得加倍地吐出来。哼,我们的钱是那么好花的?” “孙同仁来了,我先回避一下。” 李乾看着孙铜仁在门口张望,就迅速向里间去了。 宋宽起身,迎进孙同仁,两人一起到了桌前坐下。 “孙大人来了,宋某受宠若惊,以茶代酒,略表敬意。” “世子不必客气,咱们在一起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以后就以兄弟相称,也免得生分了。唉。” “既是如此,小弟就高攀了,叫一声孙兄。只是孙兄何故如此叹息?如今孙兄位高权重,还有谁敢给孙兄气受?” “倒也不是谁给气受,只是如今皇上要各家捐献银两,那罗木生一开口就说他出一万两,我们若是不出这个数,倒是在皇上那里不好交代了。” “孙兄何必为些许小事发愁?前几日,老家送来了两万两银子来,想在帝都买些宅子店铺,找来找去也没有合适的,正准备把银子送回去呢,如今就给孙兄拿去一万两,把眼前的差事给应付了。” “这个……,将来归还之事……。” “孙兄实在太客气了,还谈什么还不还的?不过区区一万两而已,实不相瞒,小弟每年花在大金门的钱,也不止一万两呢。还请孙兄笑纳,千万不要驳了小弟的面子。” “既是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宋老弟以后有什么差遣,尽管说话。” “嗯,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请孙兄帮忙。” “什么事情?尽管说。但凡能办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倒是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拙荆这两年一直未曾有喜,听得直隶有一个玉皇顶,那里的送子娘娘异常灵验,所以就想到那里去求子。此事她已经跟我说过多次,孙兄也是清楚的,我们家不便离开帝都,所以此事就一直拖了下来。” “唉,如今内人每日里哭哭啼啼的,弄得我不胜其烦。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是,毕竟朝廷的规矩在这里,所以就一直为难,不知孙兄……。” 宋宽说完,就盯着孙同仁看。 “你们要去几人?” “不才和内子,外加仆从奴婢,一共二十余人。不才也知道此事叫孙兄为难,不如这样,孙兄派上二三十个心腹之人,随我们同去同回,如此也好叫孙兄安心。” 宋宽说着,就又拿出一沓银票,塞进孙同仁袖口里。 “嗯,如此就妥当了。宋老弟,不是为兄为难你,此事实在关系重大,若是叫皇上知道了,便是我也担待不起的。” “我跟圣上情同手足,孙兄也是知道的,自然不会叫圣上为难,更不会叫孙兄为难。此行我等低调行事,快去快回,有个两日,也就回来了。” “你们何时启程?” “若是可以,后天就是黄道吉日。” “好,就定在后天,到时候我派二十人护送你们前去。” “如此就谢谢孙兄了。还有一事,希望孙兄成全。” “哦?还有何事?” “昨日里,我和李乾等人在玉华楼吃酒,那里新来了一个冷星姑娘,生的是风情万种,绝代风华。席间谈起孙兄当年在北温都拉护驾有功之事,那冷星姑娘对孙兄好生景仰,只恨无缘相见。” “当时小弟吃酒多了,一时冲动,就说跟孙兄是莫逆之交,他日定将孙兄介绍给他。小弟知道孙兄是正人君子,只是这一次,还要请孙兄帮忙,成全了小弟的诺言,否则,今后再到大金门,小弟就要受人嗤笑了。” “嗯,这件事情,你做的确实鲁莽了些。不过,老弟既然有难,为兄岂能坐视不理。罢了,我就去走一趟,以后下不为例。” “小弟答应了冷星姑娘,说孙兄今日下了朝就去呢。” “既是如此,我现在就过去吧。兑现了你的诺言,也好叫你早点心安。好了,你自己在这里慢用,我就过去了。” “孙兄何不在这里再多用些?” “我到那里再用即可。” 孙同仁走了,李乾出来了 “事情可曾办妥了?” 李乾急切地问道 “成了,后日他派二十人,随我们一同前去,你叫人埋伏好,在新开岭动手。” “好,你放心吧,到时候,保证一个活口也不留。唉,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不必感慨,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回来的。你回去告诉韩奇,叫他跟家里人都说好了,不要怕委屈,出了直隶,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无妨,不就是假扮成你和嫂子的奴婢仆从么,为了逃出生天,都会体谅的。” 两日后,东平王、南安王、西宁王三家在帝都的主子,一共三十二人,假扮成宋宽和他夫人的随从,在九门提督、锦衣军统领孙同仁派出的二十名锦衣军的监视下,出了帝都,前往直隶保定府玉皇顶求子。 三藩的家属留在帝都为质,是大德王朝一百来年的铁律,历代皇帝都没有人敢破了这个规矩。 此事关系重大,孙同仁自然是清楚的。虽然派去了二十人监视,心里到底有些忐忑。 等了两天没见自己的手下回来复命,就有些焦急。心里就祈祷是在路上有事耽搁了,等个一两天就回来了。 又过了两天,手下还没有回来。倒是直隶总督衙门来人了,说在新开岭发现二十具尸体,应该是被强盗截杀了。 从这些人的身上发现了锦衣军的腰牌,于是就前来请求锦衣军协查。 此时孙同仁才知大事不好,于是就随便应付了直隶总督府的人,将他们打发走了。 自己就来到了三王的府邸,却发现三家的主子都没有了。 此时,他才知道自己被宋宽骗了,但是,又不敢张扬,只好悄悄地隐瞒下真情。每日里忐忑度日。 三藩家属逃离帝都,再加上此前传言三藩将反,孙同仁再笨,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此事到了如此地步,他已经无力回天。只好一边祈祷着此事不要败露,一边为自己合计后路。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0512章 谋杀王子腾和贾元春 天佑天子命各大家捐献银两之事,大致上进行的比较顺利。不到十天,就收到了六十多万辆银子。给三藩的第一批五十万两,已经开始送往湖南。 皇上承诺,第二批五十万两,将于十天之内起运。 当然,也有一些家族,一下子拿不出一万两银子,于是就只好分期筹集,先交上一部分,剩下的再四处借贷。 也有的家族不想交,希望能浑水摸鱼,就此拖过去,但是,这一招似乎没有什么用处。因为锦衣军和宫中侍卫就在家里等着,只要不交钱就不走。 这场捐献活动,最后以各大家族怨声载道而结局。其中不少家族,已经看到了潜藏的严重危机,开始琢磨后路了。 荣宁两府是第一批交钱的,这得益于他们两家良好的财政状况。虽然修盖省亲别院曾经花了一大笔钱,但是,两府很快就从其中缓过劲儿来。 最近的南方匪患和此次的捐银活动,已经让贾府意识到了,朝廷将经历一个剧烈动荡时期。 尤其是罗翰林在朝上提出的,要查抄一些不法家族的财产建议,更是让贾府意识到了危机。 这几日里,老太太都召集贾赦、贾政,贾珍和贾琏在一起商讨对策。 贾琏的意思是全家主子都撤到北海去。但是,贾赦、贾政和贾珍都不同意。 一时之间,老太太也没了主意。 今天的议论,不过还是跟前两天一样,仍然没有个结果。 就在此时,贾萍从外面匆匆来了。 连礼都没见,就直接闯了进来。 “不好了,舅老爷出事了。” 贾府所说的舅老爷,指的就是王子腾,姑老爷指得则是林如海。 “萍哥儿,何事如此慌张,有事好好说。” 老太太一时还没听清楚。 “王家舅老爷没了,三日前在通州没的,今日才报的丧。” “尽是胡说八道,不是回来就任大学士的么,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定是传错了消息吧。” 贾政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刚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在路上偶感风寒,就找了当地的郎中来给看病,用错了药,晚上睡下之后,早晨就没起来。” 这一下子,荣禧堂内一下子没声了。 这边还没缓过来,薛蝌也进来了。 “舅老爷没了。” 见没人回答他,薛蝌就是一愣。 “莫非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 贾琏轻声说了一句。 就在此时,外面又匆忙进来一人,正是王子腾的弟弟王子京。 “特意来告知一声,我哥哥三日前归天了。” 说着,王子京不禁就留下了眼泪。 这边儿还没来得及安慰王子京,就听得外面一阵喧哗。 屋里人出去一看,就见是几个太监,领头的,就是原四大太监中,唯一剩下的周太监。 “特意来告知你们一声,贾贵妃昨儿个晚上暴病身亡了,三日后出殡,张罗张罗吧。” 说完,再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转身就走了。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还是没有回过味来,这一问,贾赦、贾政等人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大姑娘也没了。昨儿个晚上暴病身亡了!” “啊,大姑娘……。” 老太太一句话没说完,就晕倒在地。 王子腾和贾元春身亡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两府,立刻,两府就处处是一片哀嚎声。就连从门口路过的路人,都听见了声音,纷纷驻足观看打听。 贾王薛史四大家族的两面旗帜王子腾和贾贵妃先后身亡的消息,在帝都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一时间,民间议论纷纷,各大家族感到毛骨悚然。 虽然没有人公开质疑,但在私下里,人们还是对此感到非常奇怪。 共同的观点是:这两个人绝非正常死亡的。 至于原因,则有各种各样的说法。 有说是皇上杀鸡儆猴的,有说是两家对皇上不敬的,有说是大臣们清除异己的,有说是宫中内斗的。还有的说,是皇上惦记着两家财产的。 总之是难辨真伪,莫衷一是。 这几日里,贾府到处是一片愁云惨淡。先是送走了王子腾,今日又送走了贾元春,回来之后,主子们自觉地聚集到了老太太的上房处。 老太太以下,贾赦和邢夫人、贾政和王夫人、贾珍和尤氏、贾琏和王熙凤、秦可卿、李纨、薛姨妈、薛蝌等主子,还有赵姨娘,都悉数到场。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老太太今天非常平静,脸上甚至还带着些和蔼的微笑。 “如今你们该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把宝玉和姑娘们都送走了吧?这帝都是没有我们贾家立足之地了,皇上已经容不下我们了。我们也该走了。” “没想到,我贾家世代忠良,如今竟然落得如此下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从此以后,我们跟这个朝廷一刀两断。” “从明儿个起,就把这里生意该停的停了,该卖的卖了,卖不上价钱的,折了本儿也卖了,除了给家里管家和下人们留下的,该卖的的都卖了。” “今儿个起,你们就开始收拾东西,不要带多了,轻装简从。薛姨妈,如今蟠哥儿和宝丫头都不在这里,你也跟着一块儿走吧。” “我们到底去哪里?” 虽然众人心里已经有底了,薛姨妈还是问了一句。 “去北海,珉哥儿那里。珉哥儿在那里已经给咱们准备好了宅子,就到那里去过消停的日子。这帝都,若是将来好了,就再回来,若是不好,就不回来了。” “我明白你们的心意,都舍不得这里。其实我也不愿意走。但是,真的走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当初我们不也是从金陵过来的?走到哪里,那里便是家。” “琏哥儿,萍哥儿如今该到哪里了?” “他说日夜兼程,按照日子,如今该到盛京了。” “琏哥儿,这几日,你安排好行程,七日后,我们就启程。都回去张罗吧,亲戚朋友那里,也就不要去了,免得走漏了风声。” “母亲,非走不可么?” 贾政还存有幻想。 “哼,你还想不开么?若是再不走,只怕我们不定那一天,也要进了大牢呢。此事就这么定下了。谁若是不想走,就自己留下,从此就不是贾家的人。” “我也不过是说说而已,自然是要走的。” 众人无声散去,开始分头准备了。 第二日,西山大营。 史柳和史松刚吃过早饭,就在长安公主的门前等候了。 门开了,立春出来。 “殿下叫你们进去。” 两人无声进去,双双跪在地上。 “两位史营长,你们这是做什么,何必行如此大礼,快快起来。” “殿下,我们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情,快起来说话。” “我们要走了,不能再帮殿下练兵了。” 长安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缓缓站起来。 “可是为了王大人和贾贵妃的缘故?” 两人不吱声,算是默认了。 “一些传言并不可信,贾家和王家世代为我家效力,。如此自毁长城的事情,皇兄不会做的。” “殿下,草民不敢猜疑,只是如今家里有事,实在不能在此为殿下效力了,还请殿下看在珉长官的份儿上,开恩放我们离去。如今来知会殿下一声,我们兄弟就走了。” 说着,两人起身就出了屋子。 立春跟了出来,还想挽留,就见另外二十多个教官也已经牵着马聚集在一起。见史松、史柳两人出来,就随着两人,一起出营。 立春回屋,就见长安凭窗而立,默默不语。 “殿下,他们都走了。” “唉,好不容易把他们给找来了,如今又成了孤家寡人了。他们这一走,这兵还怎么练下去?他们说了去哪里么?” “我听得史柳说,要去贾府。” “贾府?叫上左林良,我们走。” “殿下,去那里?” “去贾府。” “去那里做什么?” “你不觉得,我该去跟他们解释一下么?” “殿下,即便去解释,他们也未必相信的。此事如今在外面已经传得甚嚣尘上,即便是皇上,怕也是百口莫辩呢。” “他百口莫辩?他何须辩解,若是没有他的授意,谁敢对王子腾和贾贵妃下手?当我是傻子么,连这点儿事儿都看不出来?” “皇上或许有难言之苦?” “他有什么难言之苦了?王大人劳苦功高,贤德妃在宫里安分守己,从不生事。如此之人都容不下,将来若是有什么变故,还有谁会帮着我们?” “殿下……。” “你看看她如今身边那些人,罗启华、罗木生、李源、贾雨村、候孝廉、石光珠、孙同仁……,哪里有一个好东西?” “鲁大学士称病回乡了,季大学士告老还乡了,北静王赋闲在家了,修同贵流放了,刘长风远放江苏,周彤远放陕西,何佳林和骆凤山转了文官。有点本事的,品德端正的,一个个的都走了。远君子而亲小人,朝政如何能不乱?” “还有那三家,如今狼子野心已经暴露无疑,皇兄还跟他们称兄道弟的,不断给他们银两,这不就是养虎为患么?” “如此下去,人心丧尽,将来就只剩下孤家寡人了。” 这些事情,其实立春也早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无法说出来而已。 “走吧,到了贾府,就跟他们说说,若是他们有人能见到珉长官,到时候也跟珉长官解释一二。也别把事情做绝了。” “唉,若是珉长官知道了这些,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作何感想?你说他会作何感想?” 长安说着,就出了门,带着立春和左林良前往贾府。 第0513章 贾府的武装阻击 长安几人刚到宁荣街,就见这里一片混乱。 街上满是人,有的似乎逃离这里,更多的人则往前方涌去。一队队锦衣军,也正匆匆地往前赶去。 从前面过来几辆马车,车上满是锦衣军的尸体。街上的人,神色焦虑,议论纷纷。 “前面发生了何事?去问一下。” 长安没有下马,立春骑马上前,在路上问了几人,没有停留,就又往前面去了。 立春没回来,左林良就跟旁边的人打听,顷刻间面色大变回来了。 “殿下,不好了,锦衣军来查抄贾府,跟贾府的人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怎么会如此?” 长安脑袋嗡地一下大了。 “走,我们过去看看。” “殿下……。” “不要啰嗦,走。” 长安说着,就自己拍马先走。路上行人很多,长安就抡起马鞭乱抽,行人才纷纷躲闪。 走了不远,立春回来了。 “殿下,不好了,锦衣军来查抄贾府,跟贾府的人打了起来。” “贾府还有何人,竟敢跟锦衣军打了起来?” “贾琏、贾蔷等四五十人,还有史柳、史松他们二十余人,都在贾府大门前,锦衣军已经被打死了七八十人,满地都是尸首。” 就在这里,前方又传来哒哒哒的响声。 “贾府的人用了火器?” “是的。在门口架起了连环铳。” “锦衣军何人在此?” “统领孙同仁。” “走,我们过去。” 长安三人到了贾府不远处,此处已经围满了锦衣军,足有几百人,个个张弓搭箭,全神戒备。 见长安过来,就纷纷让开一条路,让她过去。 到了前面,尽管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了,长安还是大吃一惊。 只见对面的贾府大门前,贾琏、贾蔷、史松、史柳等,个个手持长铳。大门中间的几个麻袋后面,架着一挺连环铳。 府兵团的连环铳,长安在卜奎见过多次,在收复南温都拉之战的时候,也曾经见识过它的威力。 不过,这个连环铳,似乎跟往日又有所不同。比原来似乎小了许多。 长安正想叫孙同仁过来,就见锦衣军一阵弓箭射击,如雨的箭矢从空中飘过,就像贾府方向飞去。 不过,似乎射程不够,没对对方造成什么威胁,就纷纷落地。 接着,锦衣军就发起了冲锋,五六十人呼喊着,冲了上去。 在他们的脚下,已经躺着几十具尸体,这些人就踩着同伴儿们的尸体前进。 冲到中间,对面的连环铳响了,贾府人手里的长铳也开始射击了。 哒哒哒的声音,似乎响得很轻快。随着枪响,锦衣军一个个倒了下去。 剩下十来人就往回跑,没等跑到地方,就一一中枪倒地,四五十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蠢货,如此冲锋,岂不是白白送死,叫孙同仁来见我。” 长安有些气急败坏了。 不一刻,孙同仁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来。 “拜见殿下。” “孙同仁,我问你,为何如此?” “贾家造反了。” “怎么就造反了?” “殿下,卑职奉旨前来查抄贾家,刚把那秦可卿拿下,正要拿别人的时候,这帮匪徒就来了,把我们从贾府里打了出来,在里面就被他们打死了二十多人,卑职调人增援,没曾想他们竟然连连环铳都用上了,这一会儿,就打死一百多人了。” “为何来查抄贾家?” “圣旨在此,殿下请过目。” 长安接过圣旨,就见到了上面开列的一系列罪状。 其中主要有三条。 一是私藏废王诚意亲王之女秦可卿。二是私藏废王穆莳之女妙玉,三是为甄家隐匿财产。 此外还有贾赦私通外官,走私生铁。贾政强抢民女,致人死亡,召集世家子弟聚众赌博,王熙凤私放印子钱,非法牟利等。 “这些事情,都属实么?” “件件属实,他们自己也是认了。” “孙同仁,你暂且不要进攻,我去跟他们谈谈。” “殿下万万不可深入险地,我已令人去调来红衣大炮,到时定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孙同仁,贾珉在此么?” “不在,殿下是说……。” 孙同仁犹豫了。 “如果将来贾珉回来,你如何收场?他的府兵团虽然遣散了,但那些人如今大多都去了北海,重新汇集在他的麾下。今天的火器,你看跟你当年见到的还一样么?” “不一样了,威力大了许多?” “今天或许能将贾府赶尽杀绝,但是,别家呢?难道你们把他们都给杀了?” “可是圣上那里……。” “一切自然由我担待,你放心,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立春,去跟贾琏说,我要过去跟他们说话。” 立春把身上的兵器尽数卸下,高举着双手,走了过去。跟贾琏说了几句,贾琏就把她带到了老太太跟前。 此时大门里面正中央,放着一把大椅子,老太太就端坐在椅子里,身边是鸳鸯和琥珀等八个丫鬟环立左右。 “老祖宗,长安殿下想过来跟您说话。” “听说这个长安倒还是个明白人,琏哥儿,就叫她过来吧,我就听听她说些什么。” 立春回去,老太太笑呵呵地说话了。 “鸳鸯、琥珀啊,你们怕不怕?” “老祖宗,你都不怕,我们也不怕。” 鸳鸯挺了挺身,话里带着颤音。 “傻丫头,怕就是怕,也没什么丢人的。没关系,大不了咱们一块儿走了,省得你们留在这边儿,别人欺负你们。你们放心,咱们死了,珉哥儿会回来给咱们报仇的。” 说话间,长安和立春就过来了。 “长安见过老太君。” “你就是长安,向来听得孩儿们说起你,个个对你风评不错,如今一见,果然不假。今日咱们俩家已经撕破了脸皮,我也就不拿你当公主殿下了。” “老太君拿我当个晚辈就行了。” “呵呵,这可不敢当。你哥哥为何查抄我家的事儿,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没什么误会,那些事儿都是我家干的。蓉哥儿媳妇的事儿,妙玉的事儿,甄家的事儿,当年都是我做主干下的。” “我就不明白了,两个废王之女,不过都是个婴儿,你家何必非要赶尽杀绝?那秦可卿本是你家的人,我一个外人都能收留她,保护她,你家为何就容不下她一条活路?” “你祖父先后到了甄家四回,甄家有多少钱,往里面填这个窟窿?一家几百口子,不过想留下几个活命钱而已,何必非要把人往死路上逼?” “我家大姑娘十几岁进宫,安分守己,贤德明理,一心伺候先皇,为何就不能留她一条性命?” “行,这些我们也忍了,如今竟然连我家都给抄了,还要把我们尽数下狱问斩,斩草除根。” “呵呵,你这个哥哥,也真是有本事。如今三藩拿他当傻子耍呢,江山都要没了,他可倒好,还在这里拿自己人耍威风,可真是有本事啊。” “我家灭了不要紧,等你家有难时,你看还有谁会出头帮你们。” “我也告诉你实话,我已经跟孩儿们交代下去了,我就坐在这里,今儿个就跟你们同归于尽。谁要想再拿走我家一个人,就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我已经派人去给珉哥儿报信了,呵呵,等他回来,自然会找你家算账的。” “还有一件事儿,也不妨告诉你。你派人到东平王那三家去,看看他们的家人还在那里么?人都跑了,你们还蒙在鼓里呢。”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差不多全城都知道了,也就你家还不知道呢。行了,该说的都跟你说了,你们想打便打。今儿个我们贾家就跟你们同归于尽了。” “琏哥儿,告诉孩儿们,他们都是府兵团的人,不要给祖宗丢脸,也不要给珉哥儿丢脸。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们,到了阴间,咱们一块儿上路。” “老太君稍安勿躁,或许有别的办法,化解此事。” “别的办法?你说说,还有什么办法?” “我可以给你们当人质,你们挟持我离开帝都。” 老太太没有立刻说话,饶有兴趣地看着长安。 “嗯,你这个姑娘不错,难怪他们说,你是你家唯一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就冲着你这句话,我可以叫珉哥儿将来放你一条生路。” “不过,我不同意你做我们的人质。我们贾家人,宁愿死了,也不做这种要挟人的胆怯之事。” “老祖宗……,” 长安跟老太太说话时,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李纨、贾赦、贾政等人,就聚集过来。 见长安说自己愿意当人质,就动心了。别人没开口,邢夫人第一个就说话了,意思是要老祖宗接受长安的请求。 没等她说完,老太太就是一声厉喝。 “给我闭嘴!不过一死而已,多几年少几年,有何了不起的,何必还要留下骂名,苟且偷生,叫人瞧不起?” 见老太太发怒,再也没人敢说话了。 “长安,如今我说下两条路,一是你去找你哥哥,叫他收回成命,放我们离开这里,二是我们同归于尽,你自个儿选一条吧。” “你们稍安勿躁,我回去找皇兄。” 长安也不犹豫,转身就走。过去跟孙同仁交代几句,叫他在此等候,不要轻举妄动,就回宫去了。 这边儿老太太将贾研揽进怀里,用手抚摸着他的头。 “我的好玄孙子,不要害怕,将来会有人来把你母亲救回来的。” 说完,又转向王熙凤。 “凤哥儿,去叫人做饭,我都有些饿了,大伙儿该吃饭吃饭,便是死了,也不能做个饿死鬼。” “是,老祖宗。” 王熙凤含泪去了。 “你们都给我精神点儿,死了还有珉哥儿给我们报仇呢。怕个什么?” “另外,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像黛玉那么大的时候,有个外号,叫做史大胆儿。再看看你们干的那点儿事儿,倒腾点儿废铁,扔几把骰子就犯事儿了,我都替你们感到丢人。” 第0514章 贾珉还会回来么 长安离开贾府,就直接去了东平王府邸。到了那里一看,门户大开,偌大的院子里,已经杳无一人。 在这里没有停留,快马加鞭赶到了南安王和西宁王的府邸,发现同样如此。 长安站在西宁王府大门前,不禁仰天长叹。 还没来得及感慨,左林良领着一个老头过来了。 “殿下,这位老者就是在对面卖烤红薯的,他知道一些情形。” “西宁王一家是什么时候走的?” 长安急切地问道。 “听他家下人们说,快二十天了吧,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小的也不知。” 老者回答得倒是挺痛快。 “他们是如何走的?” “我又哪里知道,只是听他家下人说,主子们都走了,开始还是把下人都留在这里的,后来下人们见主子们都不回来了,也就纷纷散了,里面的东西,也都叫下人们给抢了,如今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就没有官府的人来过这里?” “没有。” “官府里有没有人知道这事儿?” “应该知道吧。平常百姓说两句牢骚话,官府里都知道了,这么大的事儿,三家都走了,官府还能不知道?” 长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是啊,这么大的事儿,要说地方官府和锦衣军不知道,谁会相信呢? “你们是什么人?我可跟你们说,别管闲事儿,这三家都是在帝都做人质的,如今不见了,怕是要天下大乱了。” “休要胡说八道,你怎么知道要天下大乱了。” 左林良训斥道。 “哼,这几家人跑了,三藩就要反了,就这点儿事儿,傻子都明白。看你们也是体面人,咱们连这点儿事儿都看不明白呢?” “倒也是,这点儿事儿,连皇上都看不明白呢,别说你们了?如今三藩剿匪,几十万大军,越剿越多。当初京营王大人在九江,才一万多人,那里就四境安宁。可惜啊,就连王大人这样的忠臣,都被奸臣害死了。” “不要妄加猜测,妖言惑众。”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们也小心点儿,如今锦衣军到处拿人呢,快点儿回家,别把你们也给拿去了。” 老者说着,就一溜烟儿地小跑着离开。 正在此时,一队锦衣军过来,押着一帮人,看被押着的人,穿着都比较体面,看来是有些身份的人。 “殿下,那个人看着怎么有些像牛继宗?” 立春突然喊了一声。 “左林良,你过去打听一下。” 左林良跑过去,拦着一个看起来是头领的人,说了一会儿话,跑了回来。 “殿下,镇国府、治国府、理国府、齐国府几家也被查抄了。这么算来,八公家已经有六家被查抄了。如今只剩下侯国府和缮国府了。” “算了,进宫吧。” 长安叹了口气,骑马默默前行。 回宫到了武英殿,就见皇兄正在跟罗启华、李源、罗木生和贾雨村在一起议事。 也不理会众人,长安就直接坐下。 “哟,皇妹回来了。诸位爱卿,你们先下去吧,一会儿再议。罗尚书,你去传宋宽、李乾、韩奇来见朕。” “皇上,这个……。” 罗木生站在那里,踌躇不决。 “你不用传了,他们已经跑了。” 长安冷冷道。 “皇妹休要开玩笑,他们与朕情同手足,哪里会走呢?” “我刚从他们家里过来,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你叫人去看看吧。” “怎么可能?锦衣军日夜监视着那里呢。罗木生,叫人去看看,速速来报。” “臣遵旨。” 罗翰林答应一声,赶紧溜了。 “皇兄,我去贾府那里了。” “哦,好,孙同仁的差事办的如何?” “贾府跟锦衣军打起来了。” “真是狗胆包天,竟敢抗旨?活该赶尽杀绝。” “牛、柳、陈、马几家,也是皇兄下旨抄家的吧?” “是啊。谁教他们不听话,还在背后非议朕。” “皇兄,他们议论你什么了?你听谁说他们议论你了?” “众大臣都这么说,还能有假?” “皇兄说的众大臣都是谁?罗启华?罗木生?李源?贾雨村?孙同仁?还是宋宽他们?” “原来皇妹全都知道啊,正是他们了。” “皇兄下一步还打算查抄谁家?” “这不刚才正议着呢?王家、史家、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这几家都是跟贾家亲近的。还有……。” “皇兄,四王八公如今还剩下几家?” “八公还剩下两家,四王不是都好好的么?” “侯家和石家跟谁近?” “自然是跟三藩近了。” “三藩几十万大军,连几股土匪都剿灭不了,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匪患严重,自然难以一时剿灭了。” “如此严重的匪患,为什么王子腾在那里的时候,就没有呢?” “这……。” “王子腾为何突然身亡?” “不是郎中用错药了么?” “贾贵妃为何突然身亡?” “不是暴病么?” “皇兄真的不知道内情?” “内情?还会有什么内情?” 长安对哥哥越来越失望了。她不知道哥哥是真的不知道内情,还是他故意装傻。 现在,她也懒得再问这些了。即便是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的。 “皇兄,晋王真的是要谋反么?你相信他会谋反么?” “罪证确凿,他还有什么话说?” “那楚王呢?有什么证据说他与晋王同谋?” “知情不举,朕对他已经够客气的了。” “他们起兵了么?他们的军队在哪里?” “若非锦衣军及时把他们拿下,他们不就反了么?” “好,皇兄,如果三藩反了,皇兄如何应对?” “皇妹休要听他人挑拨,一是宋宽几人跟朕情同手足,经常为朕出谋划策。二是朕有一百五十万大军可用,他才四十万人马。三是他们世受皇恩,前些日子还请求撤藩。情真意切,怎么会反?” “若是他们反了,皇兄派谁领兵前去平叛?” “王子腾啊,哦,王子腾不在了。朝中文武百官,尽可挑选。皇妹不必担忧。” “一开战,军饷耗费巨大,饷银从何处而来?当初在北温都拉,十五万大军,一触即溃,如今号称一百五十万大军,有多少能打仗的?” “还有,当初北温都拉号称十五万大军,实际连十万都不到?这一百五十万里,又有多少空额?” “如今韩天魁在宁古塔,三藩若反,他亦必反,到时候,东北何人能抵挡住他的八万大军?” “卜奎不是有贾珉么?哦,如今是钟鼎在卜奎了。” “皇兄叫钟鼎向北温都拉索要七十年贡赋,他们能给么?若是鞑靼人再反了,何人能抵挡他们?” “西北边疆历来吃紧,若是抽调那里兵马,外族乘虚而入,皇兄如何应对?” “皇兄跟各大家族要钱,勋贵之家若是再查抄了,人人自身难保,对我家寒心,将来三藩前来攻打帝都,何人还会来勤王?” “皇兄知道贾珉如今在何处么?” “不是在北海做生意么?” “贾珉是生意天才,想做生意,哪里不能做,何必跑到北海那荒凉之地去?他的府兵团部属,如今都到了北海,重新汇集在他麾下,你知道么?” “就在孙同仁他们查抄贾府的时候,跟贾府的人打了起来,锦衣军六七百人,都攻不进贾府大门一步。你知道贾府多少人么?才五六十人。你知道他们把连环铳都用上了么?” “这个连环铳,跟你在南温都拉见到的连环铳,已经大不一样了,杀人就像割麦子似的。他们如今杀红了眼,就想着跟我们同归于尽,然后等贾珉回来给他们报仇。” “到时候,南边有三藩造反,东北有韩天魁策应,西北外族乘虚而入,还有贾珉等着报仇。各大家族都叫你得罪了,你如何处置?” 说道这里,长安也越来越激动,竟然连“皇兄”都不叫了。 罗木生跌跌撞撞地进来了。 “皇上,大事不妙了,那三家人都不见了。” “什么?都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已经不见了二十来天了。” “怎么会如此?锦衣军呢、他们是干什么吃的?就没人知道么?为何不早些来报?” “皇上,没人知道啊。” “罗木生,真的没人知道么?就连帝都的百姓都早就知道了,你们竟然不知道?” 长安冷冷道。 “殿下,这个,嗯。这个嘛,臣确实有所不知,此事应该去找孙同仁问罪。皇上,三藩那五十万两银子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启运了。” 罗木生说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 自己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三藩家眷已经逃跑了,自己竟然还说给他们送银子的事儿。 果然,天佑象一只野兽一样,狠狠地盯着罗木生。 “皇上,臣一时失言,臣罪该万死。臣告退。” “滚!” 罗木生赶紧溜走,天佑无力地跌坐在龙椅上。 “他们都在欺瞒朕,都在欺瞒朕……。长安,你说你从贾府来,孙同仁还没攻进贾府去,是吧?” “是的。我叫他们暂停进攻。” “好好好,左林良,快去传朕的旨意,不要查抄贾府了。快快快,快去。” “臣遵旨。” 左林良虽然答应着,却没有立刻动身,而是看着长安。 “左林良,你去传旨吧,我随后就到。” 见长安如此说了,左林良才出去了。 “长安,贾珉一向对你很好,你去贾府,就说朕召他回来,任兵部右侍郎。贾珉当初在温都拉立下赫赫战功,是个军事天才,有了他,朕就不怕三藩造反了。” “皇兄,你认为到了这一步,贾珉还会回来么?晚了。” 长安说完,默默地退出。出了武英殿,已经是满面泪水。 她的心在痛,在流血。 第0515章 帮贾珉就是帮自己 左林良的到来,让锦衣军和贾府双方的对峙形势稍微缓解了。因为长安说过她随后就来,所以孙同仁并没有立即撤退。 此次查抄贾府,自己死了一百好几十人,自然是大失颜面。很快。自己就将成为别人嘴里的笑话。 在大德帝国一百多年的历史上,敢于违抗皇命,因为抄家敢跟皇家开战的,贾府还是第一个。 他自然恨不得将贾府的人都千刀万剐,但是,刚才的战斗,以及当年在南温都拉的时候,府兵团营救当今皇上时,表现出来的强悍战力,他是亲眼见到的。 加上皇上已经收回了成命,他也就不得不咽下了这个苦果。 长安的到来,证明了左林良的话是真的。 于是孙同仁不得不收拾起了那些锦衣军的尸体,灰溜溜地撤军了。 老太太还坐在那里,长安走了过来。 “老太君,皇兄已经收回了成命,不再查抄你家了。你们可以离开了。但是,秦可卿的事情,因为已经下狱,目前暂时不可能放她出来。不管怎样,皇兄需要有个体面,你们抗旨打死了那么多人,若是再把秦可卿放了,皇兄跟文武百官也没法交代。” “不过,你们放心,等过些时日,我会尽量劝说皇兄,尽可能地帮秦可卿脱罪。此事皇兄已经做了最大让步,这就是最后结果了。” 长安如此一说,贾琏等人心里也松了口气。 此次贾蔷率领府兵团的人及时赶到,算是暂时阻止了锦衣军把贾府中人全部拿走。 虽然给锦衣军造成了重大伤亡,但是,他们也知道,光凭自己这六七十人,虽然自己可以撤退,但是,要想把贾府的人都带走,其实也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即使出了帝都,各地也都在朝廷的控制之下。最后的结果,就是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被源源不断赶来的朝廷军队赶尽杀绝。 所以,他们才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跟皇家彻底撕破了脸皮。 如今经过长安的周旋,得来这个结果,已经让他们喜出望外了。 老太太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感谢长安的周旋,我们贾家会记住殿下的恩德的。” “老太君就不要客气了。当初贾珉曾经对我有救命之恩,就算还他这个人情吧。” 说到这里,长安不禁又想起了当年在温都拉山,自己被鞑靼人追得走投无路,最后准备自杀,贾珉突然出现,以及后来在北温都拉落雁湖跟贾珉在一起时候的情景。 心里莫名地就是一阵痛楚。 皇兄说要请贾珉回来的话,其实她一路上就在琢磨着。 她知道几乎不会有什么希望,但是,还是抱着一丝幻想,说了出来。 “皇兄说,召贾珉回来就任兵部右侍郎,若是可以的话,还请转告贾珉。” “殿下,不是我们不识抬举。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觉得珉哥儿还会回来么?不过,我会叫人把话传达给他的。至于他能否回来,我不敢保证。殿下可能也有所耳闻,便是我的话,珉哥儿也时常是不听的。” “如此就好,告辞。” 长安几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贾府中人似乎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抄家杀头的大祸就在这样过去了?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老祖宗,我们还是要早些离开为好,若是在帝都再待下去,说不定何时又有了变故。” “琏哥儿说得对,你们都回去收拾东西,明儿个一大早就走。琏哥儿,你去找找人,叫他们在大牢里好好照看一下蓉哥媳妇。等见到了珉哥儿,再商量如何救她出来。都回去收拾东西吧,还愣着做什么?” 众人答应一声,懵懵懂懂地回去了。 “赖大,赖二,你们过来。” 见老太太招呼,赖大、赖二赶紧跑了过来。 “赖大、赖二,你们刚才哪里去了?我怎么没见着你们啊?” “老祖宗,奴才一直在里面收拾东西呢。”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以为贾家这回完了,一个个的都躲到后面去了,是不是啊?” “老祖宗,奴才冤枉啊,奴才是有些怕死,又想着这里有二爷在,奴才来了也没什么用处,所以才……。” “哼,看在你说实话的份儿上,这回就饶了你的狗命。我们走了之后,你领着人好好看家。留下的东西,也够你们活的。不指望你们攒下钱来,但你们也别给我赔钱,这宅子的一草一木,若是少了半根儿,我就叫珉哥儿回来跟你们算账。珉哥儿的手段,你们也是知道的,你们自个好自为之。” “老祖宗放心,奴才一定把家看好,等着老祖宗回来。” “鸳鸯啊,没事儿啦,走,咱们回去。琥珀,快去给我传饭,我都饿成这样了,你们也不管我。你们这帮小蹄子,是不是要把我饿死才高兴啊。” 望着老太太的背影,赖大的腿还在打颤。 “大哥,回去换条裤子吧。” 赖二说道。 赖大低头一看,原来是不知何时,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贾琏把贾蔷和史松、史柳召集过来。 “史松,史柳,你们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回家里告知一声,明早把你们这些人都叫上,跟着我们一块儿走,我们到珉长官那里去。” “知道了,琏二哥,就等着这一天呢。” “蔷哥儿,留下人在门口警戒,里不出,外不进。明早启程,护送家里人撤退。派两个可靠之人先去天津卫联系好船,就照着当年咱们的路线,在牛庄登陆,去往北海。” “琏二叔,明白了。” 这边布置完毕,贾琏就带着兴儿,上马出府,奔五城兵马司去了。 走在宁荣街上,人们见到他,都以一种不可言表的眼光看着他,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到了五城兵马司,兴儿进去找裘良,贾琏则在外面等候。 不一会儿,裘良就出来了。 “琏二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恭喜躲过一劫。” 裘良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唉,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多亏了长安殿下出面周旋,才算是暂时躲过一劫,否则,早已经是鱼死网破了。” “如今此事已经传开,也就是贾府才有此魄力,拼死一搏,其他几家,哪家不是素手就擒?也就柳芳、陈瑞文和马尚德侥幸逃脱,如今已经下了公文缉拿他们呢。” “不瞒裘兄弟,明日我们就要走了,所以才来找裘兄弟帮忙。” “是为了秦可卿之事吧?琏二哥放心,我会找人帮着照看,不让她在那里受委屈。刑部大牢是由姜侍郎主管的。此人当年曾去过卜奎,后来回朝时,给珉兄弟说过不少好话,不如我们一块儿去见见他。” “如此就谢谢裘兄弟了。” 贾琏跟姜侍郎也是认识的,不过,裘良如今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了,以前跟贾家就有交往,至今还跟李纨合伙做着粒粒橙的生意。跟贾珉关系又十分要好,有他在姜明前那里帮衬着,即使贾家人走了,看在裘良的面子上,姜侍郎也会照看秦可卿的。 于是贾琏就跟着裘良,到了姜明前家里。 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吃饭,姜明前热情相约,贾琏也早就饿了,于是就在那里吃上了。 贾家此时遭此变故,姜明前还能如此招待,其实已经很难得了。 “姜大人,实不相瞒,我家明日就要走了,此次来打扰,还有一事相求。” “琏兄弟不必客气,我已料到你们会来找我。不就是秦可卿在牢里的事儿么,你放心。虽然老夫不敢放开了她,但是,在这里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受了委屈,还是做得到的。” “大恩不言谢,这里有几张银票,还请姜大人收下,也好给秦可卿买些饮食衣物用品。” 说着,贾琏就递过去三千两银票。姜明前也不客气,爽快地收下。 “琏兄弟放心,这些钱,老夫会尽数花在秦可卿身上,自己不会占用一分一毫。” “姜大人高风亮节,令人敬佩。” “哪里有什么高风亮节,我跟怀远是莫逆之交,此时贵府有难,理应出手相助,只是人微言轻,帮不上大忙,还请琏兄弟原谅。” “如此已经感激不尽了,贾家会记得这份情谊的。” 事情交代完毕,家里的事情又千头万绪,贾琏也无心吃酒,草草喝了几杯,就告辞离去。 留下裘良跟姜明前继续吃酒。 两人也是熟人,说话也就不忌讳。 “没想到,贾府拼死一搏,竟然绝处逢生,如此结局,也足以惊世骇俗了。” 裘良不禁感慨。 “怀远对长安殿下有救命之恩,长安殿下练兵,出于怀远门下,殿下又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所以才会在贾府危难之际,出手相助。” “姜兄仗义相助,也是有情有义之举。” “裘老弟,你也不是外人,我就跟你说实话了。我跟怀远私交不错,至今也还欠他个人情。今日帮他家一回,既是还他人情,也有自己的打算。” 姜侍郎所说的欠贾珉的人情,指的就是当年在卜奎时,他临战怯阵,躲到马庄和弹劾贾珉之事。这两件事情,都是贾珉帮他隐瞒下来的。 “哦?这倒是很有趣味。” “如今奸臣当道,朝政混乱,三藩造反,几乎已成定局。你以为朝廷还能撑多久?如今皇上已经把各大家族都得罪遍了,朝廷的兵马,还会是三藩的对手么?” “此事几乎已是朝野共识,不知与贾家有何关系?” “嘿嘿,裘兄弟,如今贾府在帝都,其实只是个空壳子,贾府的真正力量和精华,根本就不在这里。” “你是说在怀远那里?” “裘兄弟算是说到正题了。当年我任卜奎钦差,对于卜奎事务的考察,可以说深入细致。说句大话吧,若论起这世上对于贾怀远的了解,我若是说第二,没几人敢说第一。” “怀远之才,远远不是打了几个胜仗那么简单,仅仅以卜奎来说,经济事务和流人事务改革上的成就,才是精华。只是这些精华,都被他军事上的胜利给掩盖了而已,人们没有认识到这才是做有价值的部分。” “裘兄弟,你认为,如今怀远在北海,难道真的就只是经商那么简单?” “姜兄的意思是怀远另有所图?” “如今即将天下大乱,若是怀远回来,有几人是他对手?” “所以姜兄才如此爽快帮助贾家?” “帮怀远,就是帮我们自己。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 第0516章 从此再无荣宁二府 贾府跟锦衣军的火拼,成了当天帝都最为热门的话题,一时间,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对此议论纷纷。 人们惊叹于贾府的胆量和强悍战斗力,更惊叹于最后的结局。 当然,人们都知道是长安公主殿下出面,为贾府求情,才有了最后这个结果。 第二天,就有许多人赶到宁荣街,有的是前去打探消息,有的则是要到贾府去看看热闹。 还有一些跟贾府有过来往的人,想借此机会到贾府去,打听一下详细情况。 但是,等人到赶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贾府的主子们,已经于一大早就走了。 贾府的人去了何处,这些人不知道。但是随后人们就明白,贾府的离开,也是必然。 敢于跟皇家公开叫板,若是今后还在帝都待下去,就等于天天在跟皇上叫板,故意打皇上的脸,再一次被查抄,也是早早晚晚的事儿。 所以,贾府的离开,还是很明智的。 到了下午,传出来了消息。皇上下旨,削去贾府两家荣国公和宁国公的封号。 就在人们期待着谁会成为新的荣国公和宁国公的时候,却没有了下文。 原来,皇上并没有新封荣国公和宁国公。 至此可以确定,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荣国公和宁国公了。 第二天又出传了消息,象荣国公和宁国公一样,镇国公、理国公、治国公、齐国公四家的封号,也被削去。同样没有人继任封号。 第三天,这六家国公府门上的国公府牌匾被摘下。 随着六家国公府被查抄,从大德王朝开国时期建立的四王八公体系正式崩溃。 这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至于剩下的四王和两公命运如何,只要是稍微有些见识的人,其实心里都有数,只是没有人公开说出来而已。 对于六家国公府的清洗,在帝都,尤其是各大世家中,引起了巨大的惊恐。他们担心,同样的命运发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除了荣国公和宁国公两家,另外四家的家产,都被查抄。 于是,凡是心里没底的家族,这几天都在忙着抛售家产,已经有人把自己的家眷先行送走,开始准备后路。 一些比较有钱的商贾,也开始纷纷停止或者缩减在帝都的生意,逐渐地撤离了帝都。 这些人的撤离,很快就显现出了后果。 房产和铺子价钱下降了,票号里的现银少了,有的银票不能兑现了。雇车变得很难了,车夫找不到了。一些工匠的铺子关门,人也走了。 金银变得紧俏起来,价格不断上涨。奴才变得多了起来,但是价格却下降了。尽管下降了,但是似乎也没有谁家再买了。 最明显的,就是粮价开始上涨。许多人家开始抢购粮食。一些米铺也开始囤积居奇。 尽管官仓已经开始放粮,试图平抑粮价,但是收效甚微。 于此同时,关于三藩家眷逃跑和三藩将要造反的传言,已经在大街小巷公开议论。 尽管锦衣军和五城兵马司已经抓了很多人,试图平息谣言,但是,消息的传播,还是日甚一日。 原来只是一些大家族的惊恐不安情绪,已经开始蔓延到了普通百姓的层面。一些百姓也开始逃离帝都了。 为了减少这种恐慌情绪,天佑天子下旨,严禁帝都居民离开帝都。 锦衣军,五城兵马司以及顺天府,这几日里,都在忙着堵截外流人员。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想方设法地逃离。 与帝都的混乱局面不同,最先逃离帝都的贾府一行人,这一路上倒是比较顺利。 这一行人,有贾蔷从北海带回来的五十人,加上史松史柳在长安那里做教官的二十多人,以及贾府主仆四十多人和薛家、史家的少数主仆,一共一百三十来人。 他们从天津卫上船,在牛庄登陆,一路几乎是昼夜兼程,终于在腊月二十七,抵达阳明堡军台。 贾琏带着两个人打前站,提前一天到了这里。见到了阳明堡军台令杨德占。 杨德占建议贾琏到孙家去,贾琏尽管犹豫,还是跟杨德占一起,硬着头皮去见孙家老太爷。 从昨天就开始下大雪,一直也没停,即使贾家人到了阳明堡,由于雪大路阻,继续赶路已经不可能,所以,孙家就热情相邀,叫贾府一行人到孙家过年。过了年后,再上路北行。 第二天,贾家人冒着大雪,经过艰难跋涉,终于抵达孙家。 孙家早已安排好了食宿,至此,从帝都出来之后,贾家一行人才算是可以安心地歇息一下了。 杨德占刚从孙家为贾府人举行的接风宴回来不久,军台就来了二十余骑。 这些人是从北面过来的,虽然都没有穿军装,杨德占还是从他们的举止看出来,这是一队军人,而且是充满了杀气的军人。 这样的军人是不多的,这几年,杨德占还只从贾珉的府兵团那里,见过这样的军人。 一行人在外面停住的时候,似乎还时刻保持着警惕,似乎一有异常,就会立刻作出反应。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请问杨军台令在么?” 此时已经就要过年了,军台里面也没有过路的军马和官员,所以就比平常的时候松懈了不少。 没什么事儿时候,多数人就都散去,有的到集市上赶集看热闹,有的走亲访友,在家的也多是吃酒玩儿牌。 所以,杨德占在家的时候,就常常是自己亲自盯着,看看是否有什么事务要办。 进来的人一问,恰好就问着了杨德占的头上。 “我就是,请问你是……?” “我姓卫,叫卫若水,我们要赶往帝都,我们珉长官告诉我,到了阳明堡,一定要到这里停留一下,替他问候一下杨军台令。” “怀远可还好?” “珉长官很好,谢谢军台令惦记。我们今日打算在这里住上一晚,等明日大雪停了再走,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珉长官的人,什么时候来了都方便。我立刻叫人给你们安排住处饮食。” “那就谢谢杨军台令了,还有一件事情,想问问杨军台令。” “但说无妨。” “近日是否发现从帝都出来一队人,他们是珉长官的家眷。” “呵呵,这可真是巧了,就在今日刚到,贾琏团长和贾蔷营长护送他们来的。” “如今人在何处?” “今日刚到孙家安顿下来,我就是刚刚从那里吃酒回来的。” “一行人可还安好?” “很好,老太太精神不错,谈笑风生的,一家人并无什么萎靡沮丧之色。一路上走的也颇为顺利。贾府的事情,此前我们这里就听说了,敢于跟锦衣军火拼,倒是令人敬仰。” “杨军台令可否带我去孙家一趟?” “自然可以。不过,也不必着急,你们在我这里先安顿下来,再带你过去不迟。” “如此就谢谢了。” “不必客气,我跟怀远是莫逆之交,每次路过,他都要到我这里找我吃酒的。” 一行人在军台安顿完毕,卫若水草草吃了饭,就跟杨德占到了孙家,见到了贾琏和贾蔷,略微交谈几句,几人就一起去见老太太。 “老祖宗,这位就是卫若水,他是从珉四弟那里回来的。” “哦,卫若水,你就是卫家的老三吧?” “老祖宗记性真好,我就是卫家的老三。” “珉哥儿那里还好么?姑娘们在那里好么?” “老祖宗放心,姑娘们都好着呢,薛姑娘、妙玉姑娘、林姑娘也都平安回去了,平儿姨娘和沈姑娘也都到了北海,如今就等着你们去呢,宅子都准备好了。” “哦?你怎么知道我们也要去的?” “回来的时候,我遇到了贾萍,府里的事情,我也知道个大概了,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出来了。” “难道珉哥儿早就知道我们家里要出事儿?” 老太太可不糊涂。 “这倒是不知道,他是怕贾蔷带的人太少,不敷使用,所以叫我又带了二十来人,回来支援贾蔷。没想到,先是遇上了贾萍,在这里又遇上了你们。” “如此也好,帝都已经没有咱家什么人了,这回遇上了,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回去吧。” “老祖宗,你们走你们的吧,由琏二哥护送你们就行了。我们还要去帝都。” “此时还去帝都做什么?” “蓉大奶奶不是还在那里么,我们去把她救回来。” “如此甚好,只是你带多少人去救呢?” “二十余人。” “二十余人?” 不仅老太太怀疑,就连贾府其他人,也都怀疑。 二十余人就要就去帝都救人,未免有些儿戏了吧? “老祖宗,他的二十余人,都是特战队员,尽可以一当百,只要去了,定可把蓉哥儿媳妇给救回来。” 贾琏给解释了一下。 “哦,但愿如此吧。不过,到了那里,还要小心行事,若是不行,千万不要勉强,免得白白送了性命,倒是叫我家人越发不安了。” “老祖宗放心,我们会见机行事。” “珉哥儿在北海到底做些什么?” “哦,他如今在那里打仗呢。” “怎么又打上仗了?这回又跟谁打起来了?” “跟两家打,一个是哥萨克,另一个是罗斯帝国。” “那个哥萨克是什么人?” “也是一帮草原铁骑。” “哎哟,你们看看,珉哥儿一打仗,就跟草原铁骑打,似乎上瘾了似的。” “倒不是我们愿意跟他们打,他们惹着我们,就得打他们了。” “唉,做生意,还是和气生财为好,不要老是打来打去的。对了,怎么跟罗刹也打起来了?那罗刹不是阴间的么,这仗怎么都打倒阴间去了?莫非珉哥儿如今改行抓鬼了?” “呵呵,老祖宗,不是罗刹,是罗斯帝国,是在阳间打,不是阴间。这罗斯虽然人丁没有咱们大德多,地盘却是不比大德小。也是个很厉害的对手。” “你们看看,我就说珉哥儿是个不安生的,连这么大个儿都敢惹,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唉,也真是叫人操心。” “老祖宗不必担心,他们打不过我们的。” “行了,我也不操心了。如今我只想着,到了北海,别把我这小命儿扔在那里就好了。” 老太太说完,又转向贾政。 “到了那里,你这个当老子也说说珉哥儿,叫他一天不要老是打这个打那个的。大伙儿在一块儿,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不好么?” “是,母亲。” 贾政在衙门里,对于哥萨克和罗斯,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未免嘀咕。 他连罗斯和哥萨克都敢打,我还能劝得了他?他什么时候听过我的? 第0517章 由他自生自灭吧 卫若水在阳明堡没有多做停留,第二天就启程,继续赶往帝都. 今年过年,是注定要在路上过了。 不过,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值得的。早些赶到帝都,趁着正月里戒备松懈,在正月里采取营救秦可卿的行动,会有许多有利条件。 贾府一行人,因为孙家的热情挽留,则直到正月十六,才重新上路。 实际上,从过了正月初五起,东北的局势就紧张起来了。 过了三江口,贾府一行人就开始不断地听到一些消息。原来是宁古塔方面,准备对北温都拉开战了。 在他们到达这里之前,宁古塔方面的大军,就开始源源不断开往卜奎,据说一共有八万大军,要跟北温都拉开战。 此前在帝都时,贾琏就听说,皇上跟北温都拉讨要七十年贡赋之事,若是不给,就要开战。 现在三藩家眷已经逃跑,脱离了皇上控制。此时宁古塔去跟北温都拉开战,讨要贡赋,还会给皇上么? 只要稍微有些见识的人,都不会抱有这种幻想。 所以,贾琏断定,此次宁古塔对北温都拉开战,其实就是为他们自己打仗,即使要回了贡赋,也不可能再给朝廷了。 尽管宁古塔的军队,现在也算是一支劲旅,在几年前的北温都拉战败后,也曾经加强了训练。 但是,对于他们是否能够战胜鞑靼人,贾琏并不看好。 南温都拉设立府县之后,已经处于朝廷的治理之下。 北温都拉目前基本上处于跟卜奎和平相处的状态,所以,目前的东北边疆,实际上是处于稳定状态。 这个局势,对于朝廷来说是有利的。 但是,对于三藩来说,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三藩还是有动机搞乱东北局势的。 一旦三藩公开起兵造反,宁古塔方面几乎注定要挥兵入关,所以,留下一个东北的烂摊子,让朝廷失去一个稳定的后方,还是他们乐意见到的局面。 但是,这也是一把双刃剑。 如果三藩的志向是要夺取天下,那么,将来东北这个烂摊子,就给他们自己留下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三藩的眼光无疑是非常短浅的。 如果宁古塔方面战败,对于贾府一行来说,不是什么好事。那个时候,卜奎也可能陷入混乱之中。 如果宁古塔战胜,就意味着他们沉底地控制了东北,切断了通往北海的通道。对于贾府来说,更加不是好事。 最好的结局,就是在他们双方还没有大规模开战的时候,通过卜奎,脱离卜奎的势力范围。 所以,从孙家出来后,就加快了赶路的步伐。 贾琏的预测基本上没错。宁古塔确实开始了对于北温都拉的开战行动。 开战的借口,就是为朝廷讨要贡赋。 当然,即使要回了贡赋,他们也不会上交给朝廷。 此前钟鼎在卜奎大肆搜刮钱财,也都送到了宁古塔,并无一分一毫交给朝廷。 现在,韩天魁的八万大军,已经在卜奎完成集结,正准备对温都拉开战。 此时,韩天魁就和外甥钟鼎在一起。 “舅舅,鞑靼人还没有回信儿,他们是不是不想上交贡赋了?” “再等两天吧,如果他们还不上交,就开始进攻。” “鞑靼人若是不交,必定就有所防备,鞑靼人还是很骁勇善战的,此时进攻,恐怕……,” “我们已经等不起了,我们几家的家眷已经逃离帝都,南方即将公开起兵,将来我们也要挥师入关。在入关之前,必须解决了鞑靼人这个心腹之患,才能保证后方稳定。” “否则,若是我们入关,鞑靼人在后方起兵勤王,或者贾珉从北海过来,我们就将腹背受敌。” “贾府如今已经查抄,虽然皇上在最后关头收回成命,但是贾家已经跟皇上撕破脸皮,贾珉不会再去帮皇家了。” “但愿如此。不过,贾珉如今在北海已经渐成气候,还是要多加防范为好。” “哼,都把贾珉传的神乎其神的,若是有机会,我倒是要跟他好好较量一番。” “贾珉还是有其过人之处的,不要轻视他。他若是偏安北海,对我们是最好的,最怕的就是他也存有狼子野心。” 两人正在议论,楚参将进来了。 “报告将军,去北温都拉的使者回来了。” “怎么样,快叫他们进来。” “这……。” 说话间,进来了一个人,神情十分狼狈,头上包着布,一下子就跪倒在地。 “大帅,大事不好了。” “休得慌张,究竟何事?其他人呢?” “其他人都被鞑靼人给杀了,小的耳朵也叫他们给割了,就留下了小的一条命,回来报信儿。” “鞑靼人怎么说?” “他们说,朝廷背信弃义,原来说好了不要钱,如今又来要了。不给钱。” “你们就没说大军已经到了此地么?” “说了,他们说要战便战,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蛮夷之人,竟敢如此嚣张。” “他们还说,要打到卜奎来,把这里的流人都给放了,祸乱东北,搅得我们这里不得安宁,一直打倒宁古塔去。” “这帮蛮夷,敬酒不吃吃罚酒。楚参将,传令下去,明日卯时开拔,进军北温都拉,讨伐鞑靼人。” “是,大帅。” 第二天卯时,韩天魁率领本部八万大军,起兵征讨鞑靼人。 钟鼎所部三千人,也一同前往。只留下原来的赵大海部七百余人,留守卜奎。 望着大军远去的背影,赵大海不禁连连摇头。 “唉,如此草率起兵,能有多少胜算?” “有何胜算?用不了多久,就得大败而回。” 冯奎轻蔑道。 “如此也好,叫鞑靼人再教训他们一回,最好把他们赶出卜奎,也去了一个祸害。” 徐明涛有些幸灾乐祸。 “他们走了,固然是好事,但是,鞑靼人来了,也未必是好事。可惜啊,好好的一个卜奎,就要毁在这些人手里了。” “若是鞑靼人真的来放出了流人,可就生乱了。” 几人议论一阵,到底也没有什么良策,只好怏怏而回。 在惊恐不安中,卜奎人度过了人心惶惶的五天。 赵大海等人受命留守卜奎,也不敢怠慢,每日里巡查城墙,检查防务。 此时,他的手下不过七百来人,除去各地官庄的庄头,能够用于城防的人马,也不过四百来人。 为了加强城防力量,又把各地官庄的人抽掉一些出来,每个庄子只留下了一个庄头。 自从钟鼎进驻卜奎以来,贾珉原来在流人事务上的改革措施,就被全部废止。 流人的生活水平大大下降,尤其是伙食经费更是被削减到了最低程度。即便是如此,也时常被克扣。 现在,流人的脱逃率和死亡率,急剧回升,去年冬天还发生了冻死十多人的事件。 这样的事情,已经几年没有发生了。 官庄的戒备力量减少后,很可能发生流人逃跑事件。 但是,在目前的形势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下午三点,赵大海等人巡查到了卜奎西城门。刚到这里,就看见西边扬起一股灰尘。 一看那灰尘的样子,就知道那是不小的一队人马。 赵大海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预感陡然而生。 完了,看来是战败了。否则,不会这么快就回师了。 冯奎和徐明涛彼此看了一眼,也明白了其中要义。 没多久,队伍就过来了。 一看旗帜混乱,队形不整的样子。赵大海就明白,自己的判断没错。 果然,韩天魁当先来到。 见到赵大海几人,韩天魁连马也没下。 “大帅劳师远征,得胜归来,快请入城歇息。” 赵大海几人迎上前去。 “就不用歇息了。接倒朝廷紧急公文,要本帅回师宁古塔,你等在此坚守卜奎,不得有误。” 说完,韩天魁拍马就走,进城去了。 队伍逶迤而过,不多时候,钟鼎回来了。 “接到朝廷急令,我部兵马调回宁古塔,另有军务。你们几人留在这里,守卫卜奎,不得有误。” 钟鼎说完,也不等赵大海几人说什么,就急急忙忙走了。 过了两个来小时,楚参将回来了。 楚参将是赵大海原籍的老乡,到了卜奎之后,跟赵大海相处不错,于是下马,跟赵大海说了实情。 原来韩天魁的大军,经过三天行军后,到了南温都拉的青石川。 正准备从这里经过北山口,前往北温都拉时,跟前来进攻卜奎的北温都拉鞑靼人三大部落遭遇。 于是就在青石川开战。 经过半天的交战,韩天魁战败,双方暂时歇兵。两天前的夜晚,韩天魁悄悄拔营撤军。 为了保存实力,宁古塔兵马和钟鼎的卜奎兵马,将全部撤回宁古塔。 “鞑靼人很可能追到卜奎来,我走了,你们自己好自为之。” 到了晚上六点,韩天魁和钟鼎的人马全部撤回,在卜奎补充了粮草之后,穿城而过,没留下一兵一卒。 “卜奎被抛弃了,我们被抛弃了。” 冯奎不禁连连叹息。 “鞑靼人很可能来,我们如何应对?” 徐明涛直直地盯着赵大海。 “抽调精壮,征集民夫,准备守城。别人不管我们,我们只好自救了。” “外面官庄的流人怎么办?” “由他自生自灭吧,城里的百姓要紧。” 第二天下午两点,鞑靼人两万草原铁骑,抵达卜奎城下,包围了卜奎。 第0518章 贾府人做了俘虏 此次来的是北温都拉三大部落的人马。 分别由沃特尔部落头人沙克、瓦力谷部落头人瓦达加司和希德哇部落头人席麦瑞率领。 鞑靼人到了之后。并没有直接进攻,。而是要求先见卜奎守将。 赵大海在城墙上,跟席麦瑞相见了。 两人一个城上,一个城下开始对话。 “赵大海,没想到我们在这里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啊。” 席麦瑞的话语里,充满了得意。 “席麦瑞,你为何前来犯我卜奎,当初,你在南温都拉的时候,可是跟珉长官许下了诺言的。” “赵大海,我当初是跟贾珉许下了诺言,可是如今贾珉不在了。再说了,这一回,是你们背信弃义。先是索要贡赋,然后又发兵去攻打我们,这可就怪不得我们了。” “不管怎么说,你们不应该到这里来,难道你就不怕朝廷大军来了,把你们一网打尽么?” “哈哈哈,赵大海,事到如今,你还跟我虚张声势的,别拿什么朝廷大军吓唬我们。先后来了两回,哪回不是叫我们给打得屁滚尿流的。” “席麦瑞,你别得意,当初是谁叫我们给打得狼狈逃窜的?这才几年,你就忘了?” “赵大海,此一时彼一时,那个时候是贾珉,现在,贾珉不在了,府兵团也不在了,我还怕你们么?” “我们珉长官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到那个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哈哈哈,赵大海,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啊,皇上根本就看不上贾珉,根本就不会给他官儿做的。跟你说句实话吧,我们早就知道,贾珉如今在北海呢,现在他是那里的土皇上,已经不可能再给朝廷做官儿了。” “席麦瑞,珉长官终究是大德人,你既然知道他如今是北海的土皇上,就该明白,如果我们两面夹击你北温都拉,到时候,就没你好下场。” 这一下,触到了席麦瑞的痛处,这个家伙一下子不说话了。 “席麦瑞,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儿,我们府兵团的那些老兵,如今可都到了北海,你就不怕珉长官找你们算账么?再说了,就算你攻城,我也不怕你,如今我这城里有一万多人马,别说你两万人,就算你再来两万,你也攻不下来。” “哈哈,赵大海,你吓唬小孩子呢?你手里就六七百人,韩天魁和钟鼎的人,早就跑了。就你们这些傻瓜还在这里等着送死呢。行了,反正现在刚刚开春,我们也没什么事儿,我们就把你卜奎给围上一个月,叫你里不出外不进,我看你能挺多久。” “好啊,你愿意围就围吧。” “赵大海,再告诉你一件事儿。你不是依仗着卜奎有粮食么,我们就给你弄些吃饭的来,看你们管不管。” 说着,席麦瑞就走了。 “我们这里的情况,他怎么全都知道?” 冯奎说道。 “唉,这也不奇怪,自从府兵团裁撤以后,这里的防细作就废弃了,哪里象我们府兵团那样,外面来个人可疑之人,就被监视了。想不到都这么久了,还得把珉长官拿出来吓唬他们。” “是啊,若是珉长官还在,他们哪敢到这里来。” “他们为何不攻城,若是真的攻城,我们守不了多久。” “两个原因,一是顾忌珉长官真的从后面攻击他们,二是卜奎对他们没有多大用处。看来他们不想南下。” “是啊,若是想南下,完全可以绕过卜奎,我们也无力阻挡他们。” “他围城这一招才最可怕,时间久了,我们还真就被困住了。” “他说的给我们送一些吃饭的人来,是什么意思?莫非……。” 冯奎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后果。 “冯奎,你说对了,他们是在打流人的主意。” 果然,第二天中午,鞑靼人押送来了一大群流人。 这一回,席麦瑞、瓦达加司和沙克都来了。 “赵大海,我们给你送来了两千个流人,你要不要啊?你若是不要,我们就把他们全给放了,叫他们全都跑掉,到各处去祸害百姓。” 这一招,确实击中了赵大海的软肋。 “今儿个我们给你送来两千,剩下的八九千流人,到时候也给你放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跟朝廷交代。哼,不用我们攻城,到时候你们就得叫朝廷给拿下。你说,我这一招是不是很毒啊?” “席麦瑞,你不能这么做。” “不放也行,你把城门打开,叫他们进去,我保证这回不攻城。” “好,一言为定。” “我们温都拉人一诺千金,不象你们汉地人那样背信弃义,说不攻城,就不攻城。” “冯奎,打开城门,放流人进来。” “赵团长,万一他们趁机攻进城门,可就麻烦了。” “他们不会的。再说,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 冯奎带人打开城门,放进了两千流人,鞑靼人果然没有趁机攻城。 第二天,鞑靼人又送来了两千流人。 就这样,连续五天,鞑靼人把各地官庄的一万多名流人,全部送进了卜奎城内。 一下子涌进来一万多人来,既得供着他们吃住,还得派人看守。卜奎的压力陡然增加。 住的倒还勉强能安排下来,粮食可就越来越紧张了。 这一万多流人的口粮,原本都储存在各个官庄里面,此次没有带进一点儿来。 卜奎原本储存的粮食倒是不少,可是被韩天魁的八万人马在这里消耗了不少,他们走的时候,又带走了很多。 涌进来一万多流人,粮食立刻就吃紧了。时间一长,卜奎内部定然生乱。若是流人再起来闹事,不用鞑靼人进攻,自己内部就垮掉了。 接下来几天,席麦瑞几人天天来,也不进攻,就在城下跟赵大海聊天儿。若是不知底细的,还以为他们是多年老友呢。 就这样,时间陆陆续续地过去了一个月。 此时已经到了种地的时候,卜奎城里以及周边的许多居民的土地,都在城外,如果鞑靼人继续在城外盘踞,今年连地都种不上了。 至于官庄的土地,就更是没法耕种了。 就在此时,贾琏带着贾府一行人,来到了距离马庄的二十里的宋家窝棚。 宋家窝棚不在官道上,这是贾琏特意选择的地方。这里有四五十户人家,在给了银子以后,各家腾出地方,才算勉强将一行一百多人安置下来。 此前在路上,贾琏已经得知韩天魁战败,卜奎被鞑靼人围困的消息。他想在这里等着卜奎危机过去之后,再往前走。 没想到,就在他们住下的第三天,宋家窝棚被两千多鞑靼骑兵包围了。 这两千人,正是希德哇人的两个千人队,由呼格尔和索乐图分别率领。 这两个人,是席麦瑞的手下,当年在四道湾战役时,贾珉率领贾琏的一团在四道湾跟席麦瑞遭遇,在经过一番交战后,双方握手言和,最后贾珉将希德哇人放回了北温都拉。 不过,这一次贾琏的运气不那么好,在经过一番交战,打光了子弹之后,贾府人全部做了希德哇人的俘虏。 等到呼格尔和索乐图发现了是贾琏时,不禁吃了一惊。 “这不是贾琏团长么?这些是你什么人?” “呼格尔,索乐图,实话告诉你吧,这些就是我的家人。” 贾琏也认出了两人。 “你的家人怎么会到了这里?” “我们要去北海,到珉长官那里去的,你们应该知道我跟珉长官是一家人。” 呼格尔给索乐图使了个眼神儿,两人到一边嘀咕了一会儿,重又回来。 “贾团长,如今我们正跟你们朝廷打仗,按说你们现在是我们的俘虏,我们完全可以杀了你们。但是,当年贾游击曾经对我们手下留情,让我们回到了北温都拉,免于希德哇部落被人吞没,所以我们记得这个人情。” 呼格尔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词语。 “但是,如今既然俘虏了你们,我们也不敢私自处置,我们将把你们带到卜奎,交给席麦瑞头人、沙克头人和瓦达加司头人处置。我们向你保证,在把你们交给他们之前,绝对不会伤害你们一个人。” “好,一言为定。” 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贾琏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第二天,贾府一行人就被押解到了卜奎郊外的希德哇人大营。 呼格尔和索乐图跟席麦瑞说了事情经过。席麦瑞陷入了沉思。 “唉,你们两个抓谁不好,怎么偏偏就把他们给抓来了呢?” “席麦瑞头人,我们不是到那里抢粮么,是他们汉地人告密,说有一伙儿有钱人在宋家窝棚藏着,我们以为是个肥羊,就把他们给包围了。等打到最后,才知道是贾珉的家人。” “是啊,席麦瑞头人,我们不敢擅自处置,就带回来交给你了。” “要是别人杀了也就算了,可是如今贾珉在北海,他连哥萨克和罗斯人都敢打,要是叫他知道了我们杀了他家人,将来他腾出手来对付我们,可就麻烦了。” “要不我们就悄悄地放了他们?” “放了也不行,若是叫沃特尔人和瓦力谷人知道了,定会猜疑我们。罢了,先给他们腾出一些毡房,饮食什么的,也别亏待了他们。索乐图,你派些可靠的人,守着他们,别叫人去骚扰他们,他们的随身财物,也别动一分一毫。否则,将来贾珉找上门来,硬说他家的东西都叫咱们给劫了,可就说不清楚了。” “头人,如此对待他们,是不是过于客气了。他们还是咱们的俘虏么?我怎么觉得他们象大爷似的。他们还打死了咱们三十多个人呢。” 索乐图心里终究有些不甘。 “唉,如今死了几个人总比将来被灭族要好。如今贾珉在北海有一万五千多人马,就把八千哥萨克和两万罗斯人打得落花流水,要是找上了我们报仇,我们还有活路么?听说他的火器比以往更加厉害了。” “是啊,这回那个连环铳,就更加厉害了。” “唉,没想到,。如今倒是为一群俘虏发愁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席麦瑞头人,我倒是有个处置他们的主意。” 呼格尔神秘兮兮的说道。 第0519章 这些俘虏很棘手 一听说呼格尔有主意,席麦瑞立刻来了精神。 “呼格尔,我就知道你足智多谋,快说。” “不如我们把贾家人交给沙克和瓦达加司,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他们。将来贾珉来找麻烦,也是找他们,找不到咱们的头上来。” “嗯,这个主意不错,走,现在就去找他们。” 席麦瑞跟沙克和瓦达加司说了事情经过,只是隐瞒了这批俘虏是贾家人这一点。 两人一听是帝都来的大户,就觉得有油水可捞。又听说其中的一些女人生得貌美如花,心思就更加活泛了。立刻就派人前去接收。 席麦瑞终于将这个烫手山芋甩了出去,这才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沙克和瓦达加司正在核计如何瓜分这批俘虏,前去接受的人回来了。 “两位头人,大事不好,你们上当了。” “怎么就上当了?” “你们知道这批俘虏是谁么? “是谁?不就是俘虏吗?总不会是大德皇帝吧?” “二位头人,这怕是比皇帝还要棘手。” “到底是谁?” “贾珉的家眷。” “贾珉的家眷又怎么了?什么,你说是谁的家眷?” “贾珉的家眷,就是以前的卜奎游击贾珉的家眷。” 沙克和瓦达加司双双跌坐在地,面面相觑。 “瓦达加司,看来我俩是叫席麦瑞那个老狐狸给算计了。” “我说他这回怎么这么大方呢,要是真有那么好的事儿,他还不自己独吞了?那里会轮到我们。” “沙克,走,找席麦瑞算账去,退货。” “对,退货。” 两人来到席麦瑞的帐篷,就见席麦瑞正得意洋洋的喝酒。 “席麦瑞,你如此算计我来,还好意思在这里吃酒。” 沙克上去就把席麦瑞的酒杯给抢了下来。 “席麦瑞老狐狸,竟然敢欺骗我俩。” 瓦达加司就要上去踹席麦瑞。这个家伙急忙躲开了。 “你们俩怎么回事儿?一进来就如此,莫非以为我怕了你们?” “席麦瑞,还跟我们装蒜,你说,贾家的俘虏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贾家的俘虏?哪里来的什么贾家?” 沙克和瓦达加司一起上前,合力将席麦瑞按倒在地。 “好好好,我说,我说。我确实欺骗了你们,这不也是没招儿了吗。想着你们两家力量大,就把那些人交给你们了。” “我两家力量是大,但也不是贾珉的对手啊,把他家人给了我们,你不是坑我们么?” “那怎么办?如今你们已经接手了。” “我们不要,还给你们。” “要不就把他们给放了吧。” “对对对,立刻把他们给放了。呼格尔,你去,快把他们放了。” 呼格尔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三位头人,他们不走,叫你们过去说话。” “什么?还不走了?还叫我们过去说话?他们是俘虏啊。” “是啊,哪里有这样的俘虏,他们还有理了?不去,把他们赶出去。” “那个贾琏说,他们已经有人逃出去,给贾珉报信儿了,就等着贾珉来给他们报仇了?” “报仇,报什么仇?没打没骂的,他们倒成了大爷了。” 几人正说话,索乐图来报。 “三位大人,冯紫英求见。” “冯紫英?他怎么会来了?” 席麦瑞第一个紧张起来。 “冯紫英不会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吧?” 沙克满怀狐疑。 到底还是瓦达加司镇静一些。 “冯紫英说了来做什么吗?” “他说贾珉叫他来给咱们送礼。” “贾珉给咱们送礼?你没听错吧?” “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他还会有这等好心,送了什么礼物?” “五十头牛,牛已经在外面了。他说,还有别的礼物。” “还有何礼物?” “他说需要几位头人到了,当场观看。” “他来了多少人马?” “算上冯紫英,一共三人。” “哈哈哈,就来三个人,何须怕他。” 沙克终于轻松了。 “沙克且慢高兴,越是来人少,这里面越是有鬼。” “有鬼又能怎么样?” “你还记得当年南温都拉的红石滩之战么?” “怎么不记得,不就是打麦凯门那回么。” “那一回,贾珉的府兵团打的本是麦来人,也是冯紫英一人,领着卡其头人卡德尔和他手下的千夫长、百夫长在一旁观战,最后吓得卡其人不敢参战,乖乖投诚。” “那他来找我们做什么?难道还要叫我们去看他们打哥萨克和罗斯人?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沙克不要着急,如今得先把眼前的事儿处置了。” “什么事儿?” “贾府那些人的事儿啊?若是叫冯紫英见到了他们在我们这里,可就麻烦了。” “这个,嗯,我倒是想出了个主意。” “席麦瑞,有话快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我们悄悄地把贾家那些人送到卜奎去,你们以为如何?” 席麦瑞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沙克和瓦达加司两人。 “席麦瑞,这个主意不错。卜奎城里,如今没有多少粮食了,又有一万多流人在那里,贾府人去了,怕是也没有好日子过。这样才能出了我等一口恶气。” “对,赵大海原是贾珉的属下,我们就把贾家人交给他,顺便送个人情。” “如此甚好,只是要快些,免得冯紫英见到了,就不好说话了。” “你们两个就去见冯紫英,我就去把贾家人给送走。” 没等沙克和瓦达加司回答,席麦瑞就匆匆而去。 沙克和席麦瑞两人,就只好硬着头皮出来见冯紫英。 一出营门,就见到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在那里负手站立,身边是两个大箱子,不远处,则是一群牛。 “这位可是冯幕僚长?我是沙克,这位是瓦达加司。” “二位头人,冒昧前来打扰,还请原谅。” 冯紫英拱了拱手。 “冯幕僚长客气了,能到这里来,是给我们面子。听说是贾游击给我们送礼物的,我等万万不敢当。” 哼,那个贾老四,最是狡猾奸诈。他哪里就会有那么好心,还来给我们送礼。 “珉长官听说过你们围困了卜奎,甚感欣慰,特意送来五十头牛,以示庆贺。” “不敢当,原是该我们给贾游击送礼的。” “既然送来了,二位就不要客气了。珉长官怕你们宰杀不便,特意派了两人,帮你们宰牛。” “这个,嗯,冯幕僚长,宰牛的事儿,我们自己即可,不敢劳动大驾。” “我们宰牛,跟你们不同。这五十头牛,不到一盏茶功夫,便可宰杀完毕。” 你就吹牛吧,若是论起宰牛来,谁还能有我们鞑靼人快,五十头牛,两人一盏茶工夫就能宰杀完毕,简直闻所未闻。 “嘿嘿嘿,冯幕僚长真会开玩笑。” 沙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就知道你们不信,好了,张大力,刘三贵,开始宰牛吧。” 张大力和刘三贵打开了箱子,就拿出了机关枪和子弹。 架好后,看了冯紫英一眼,见他点点头,就开始对着牛群射击。 哒哒哒的枪声想起,牛纷纷倒下。那些中弹后没倒下的,跑了一会儿之后,也倒下了。 没一会儿,五十头牛尽数倒地。 这一下,把沙克和瓦达加司给吓的,几乎魂飞天外。 这件变态的火器,转眼间就杀死了五十头牛,若是用来杀人,意味着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件火器,叫做机关枪。我们手里有四百架。这一架机关枪,就是我们珉长官送给你们的礼物。还请笑纳。” 有这么送礼么?分明就是拿这东西来吓唬我们的,还非要说送礼,这汉地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有话好好说能死啊?非要绕这么大个圈子来吓唬人。 “这个,嗯……。” “怎么了,二位头人,莫非嫌这礼物轻了?待我回去,再送一架给你们。” “冯幕僚长千万不要误会,我们收下,收下,不用再送了。” “是啊,冯幕僚长,我们非常感谢珉长官的好意,这礼物收下了,收下了。” 此时,席麦瑞也来了,向沙克和瓦达加司点点头,意思是贾家人已经送走了。 瓦达加司心里有数了,说话也就大方起来。 “真是不巧,冯幕僚长来晚了一步。其实,我们也给珉长官准备了一份大礼。” “哦?究竟是什么礼物,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我们在宋家窝棚那里,见到了珉长官的家人。此时这里混乱,为防意外,就把他们带到了这里,保护起来。” “哦?他们在哪里,可否让我见上一面?” “我等已经把他们送到赵大海那里。赵大海是珉长官的旧部,想来是可靠的。” “既是如此,我就代表珉长官谢谢各位了。还有一事,想跟各位商量一下。” “冯幕僚长尽管说,自无不应的。 “我想到卜奎去见见珉长官的家人,不知可否?” “冯幕僚长来去自由,自然畅通无阻。” “那就谢谢三位头人了。还有一件小事儿,希望三位能给个面子。” “冯幕僚长尽管说话。” “珉长官说,韩天魁已经叫你们打败了,韩天魁的事儿,跟卜奎无关。如今这里的百姓该种地了,你们也该回家转场了。跟卜奎人逗着玩儿的事儿,玩儿玩儿就行了,回家去吧。别在这里玩儿了。” 冯紫英说完就走了,气的沙克、瓦达加司和席麦瑞浑身发抖。 “这个贾老四,也太不给我们面子了。瓦达加司、席麦瑞,你们说,我们是来玩儿的么?” “算了,沙克,贾老四说是,就算是吧,我们也该回家了。” 第0520章 贾府人又做了人质 第二天,鞑靼人就撤兵,卜奎的围城之困就此解除。 鞑靼人之所以撤兵,一是因为冯紫英用机关枪的威胁和震慑。 其实,冯紫英此次来,并不是贾珉派来的。 他是因为正好到北海的南部边界巡视,听说了卜奎被围困,才特意赶到这里来的。 卜奎是北海通往大德的重要门户。北海需要的许多物质和人员,都是通过卜奎这个枢纽中转,然后才到达北海的。 卜奎被鞑靼人占领,对于北海来说,自然不是一件好事。 此时宁古塔的力量都已经撤退,只剩下赵大海、冯奎和徐明涛掌管卜奎。 这几个人掌管卜奎,对于北海是非常有利的。 所以冯紫英就灵机一动,带来了一挺机关枪,路上买了五十头牛,上演了这一出震慑鞑靼人的好戏。 其次,鞑靼人对于长期占领卜奎,其实没有多么强烈的意愿。 他们更习惯也更喜欢的,是他们自己的半定居半游牧的生活方式。对于他们来说,占领卜奎并没有什么重大的战略意义。 此外,也正如冯紫英所说,他们也确实到了该出去放牧的时候了。时间久了,他们在这里也耗不起。 鞑靼人虽然撤兵,但是卜奎的危机并没有解除,反而有更加严重的趋势。 问题就主要出在这一万多流人身上。 鞑靼人的到来,虽然没有跟卜奎发生正面战争,但是,对于卜奎的破坏仍然是重大的。 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对于官庄经济的破坏。 被掠夺走的粮食是一方面,各个官庄的牲畜和农具、车辆等,基本上都被劫掠一空。一些房屋也受到了损害。这就给流人的重新安置,带来了很多困难。 生产生活资料不足,兵力不足,如果把流人们放回官庄,监管起来就非常困难。流人的脱逃,几乎就是个不可避免的结局。 但是,把这么多流人放在城里,也绝非良策,很容易引起骚乱和暴动。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贾府一行人被席麦瑞送到了卜奎。 一行人被安排在驿馆里面住。这已经是赵大海所能给于的最高礼遇了。 冯紫英来拜访了老太太等贾府长辈之后,就匆匆离去。 此时战事已经平息,卜奎通往北海的道路恢复畅通,有贾琏、贾蔷等人护送,贾府人路上的安全已经被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经过长途跋涉和被鞑靼人俘虏的过程,贾府人已经很疲惫,就决定在这里休整一段时间再走。 此时的一万来名流人,基本上都住在北大营内。 赵大海的卜奎衙门军队,则绝大部分住在了老府兵团的军营内。 由于住宿条件的恶劣、食物短缺、以及对于将来前途的绝望,流人们此时的情绪极不稳定,内部甚至经常为了争夺食物和住处,发生打架事件。 以籍贯和所属官庄为纽带的一些团伙,也陆续出现。 整个的流人群体中,因为将来的巨大不确定性,处于一种焦虑暴躁之中。 这些流人的去向,不外乎两个。一是将来回到官庄,继续自己的流犯生活。 若是象贾珉和何佳林时代还好,虽然前途渺茫,但是,起码眼下还过得去,吃的住的都在可以忍受范围之内。 若是今后再遇上象钟鼎这样的人,以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另一条路就是逃跑。 逃跑的滋味不好受。 因为追捕,前途和生活始终处于紧张之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缉拿归案。 就在这种混乱当中,有两个流人的头脑始终处于清醒当中。两人经过多次密谋,想出了另一条出路。 这两个人,就是前顺天府尹修同贵和前锦衣军统领谢鲲。 他们谋划的另一条出路,就是率领流人们,去往北海。 虽然两人如今也是流人身份,但是,由于以前是大臣,所以,在流人当中,就有了他人不可比拟的优势。 一是地位比较高,比较受人尊敬。 二是有更多的渠道,得到外面的信息。 关于贾珉,两人在在位的时候就比较了解,修同贵跟贾珉得的私交还不错。 对于贾珉现在在北海的情况,他们也比较了解。 之所以决定去北海,还在于两人的眼光有独到之处。 但是,要想到北海去,也并非易事。 首先就是如何逃离的问题,然后是路上的问题,最后是到了北海之后的出路问题。 如果北海不接受他们,去了也是白去。 毕竟这些流人跟其他人不同,他们都是有罪在身的人。 但是,贾府中人的到来,给他们提供了机会。 此前,修同贵和谢鲲已经进行了秘密串联,做好了准备。 此时刚刚开完午饭,修同贵和谢鲲对视了一眼,彼此点点头。 谢鲲走到了一高一矮两个人跟前点点头,两个家伙立刻对骂起来,没几句就开始动手了。 两人打了起来,似乎是双方的同伙也立刻打了起来,很快,几千人就在大操场上打成一团。 官兵们一见打了起来,就要去弹压,没想到刚一靠前,打架的双方就把按目标对准了他们。 官兵只有五六十人,那里是万八千流人的对手,很快就被梱了起来。修同贵一声吆喝,流人嚎叫着,就冲出了军营,向四面八方跑去。 街上的人一见这么多流人冲了出来,知道这是爆狱了,于是就纷纷躲避。 不一刻,就有很多流人跑到了驿馆,把驿馆包围起来。 老太太刚吃完午饭,正想歇息,就听得外面一阵喧闹。 “鸳鸯啊,外面是怎么回事儿啊,闹哄哄的,叫他们离远点儿。” 鸳鸯刚要开门出去,门就先开了。就见贾琏和贾蔷被一大群人裹挟着,退到屋里来。 两个流人装束的人,率先进来。从门望出去,院子里和大门外,到处挤满了流人。 进来的这两个流人,就是修同贵和谢鲲。 “给老太君请安。” 修同贵和谢鲲双双跪下。 老太太虽然内心震惊,表面上倒还平静,甚至还露出了笑容。 “哟,这个人怎么这么么眼熟啊?似乎在哪里见过。” “老太君好眼力,在帝都的时候,我曾去过贵府。” “我想起来了,你不是修同贵嘛。听说你流放到了这里,没想到竟然这样见面了。这位是……。” “老太君,在下谢鲲。” “你就是锦衣军那个谢鲲?” “老太君好记性,正是在下。当初就是在下要查贵府的。如今想起来还十分惭愧。” “唉,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如今你这个下场,我们家也不比你好多少,同是天涯沦落人,谁也就别怪谁了。你们两个不好好地呆着,跑到我这里做什么?刚刚要睡觉,你们就来了,吓了我一跳。” “老太君请勿惊慌,我们此来绝无恶意。” 修同贵急忙把话跟了上去。 “我知道你们对我家没有什么恶意。珉哥儿在这里的时候,对你们这些流人是最仁慈的,我相信你们不会对我家人不利。只是你们这么吵吵闹闹的,我还怎么睡觉?” “我是来给老太君报喜的,老太君听了,一定会高兴的睡不着觉的。” “修同贵,我家的事儿,想必你也听说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喜事儿?” “是怀远的喜事儿。北海那里不是缺人么,我们给他送去一万多人。老太君,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喜事儿?” “修同贵,我明白了,你是说,这一万多流人都要到北海去?” “是的,老太君明鉴。” “呵呵,修同贵,我明白你的算盘了。你们跑到北海去,将来朝廷就不会到那里去缉拿你们了。嗯,这个算盘打得不错。你们要去就去呗,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我们想请老太君跟我们演一场戏,假扮我们的人质,陪着我们一起走。” 老太太转向着贾琏等人。 “你们看看,修同贵就是会说话。明明是真的拿我当人质,还非要说我是假扮的。我若是不同意,你们是不是就要杀了我们一家啊?” “老太太会同意的。我们都是去投奔怀远的,将来都是怀远麾下的人,老太君哪里会不帮自己的亲孙子呢。” “行啊,我就做你们的人质。不过,你们这么多人,一路上的吃喝怎么办?你们有钱么?” “没钱。我们想了几个法子。如今天也暖和了,就住在露天地里。吃的嘛,一些人到粮仓去抢——不,是去借一点儿。另外,就得跟老太君借点儿银子了。” “我身上倒是有点儿银子,借给你们了,我们一家到北海去喝西北风啊。” “老太君请放宽心。我们这些人有手有脚,到了北海,也不会闲着,到时候赚了钱,一定还给老太君。” “你们这么乱糟糟的,到时候,我找谁要钱去?” “老太君别看现在乱,其实私下里都是有组织的,即便是路上,也会一心赶路,绝不骚扰百姓。我们也算是卜奎人,都跟贵府的府兵团学好了,纪律严明,令行禁止。贵府是我们的恩人,一路上一定拼死保护你们。” “至于将来还钱一事,就找我跟谢鲲两人。便是当牛做马,也一定会把钱还上。” “好了你们出去吧。” “老太君的意思是……。” “你们不出去,我们怎么收拾东西?难道你们不想走了么?” “谢谢了,老太君杀伐果断,果然是女中豪杰。” 第0521章 老太太的一万多保镖 修同贵和谢鲲出去之后,贾府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老祖宗,难道我们真的跟这些流人一同去北海?” 贾琏犹自有些不敢相信,他没想到,老祖宗竟然如此爽快地答应了。 “我们还有选择么?他们如今都红了眼,若是不答应,还不把我们给撕成碎片了?” “唉,没想到,如今竟然成了流人的人质。” 贾琏也知道,事到如此,其实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嘿嘿,要说这世道,也真是有趣儿。那个皇上看着咱家不顺眼,咱家就逃到了卜奎。好不容易当了回俘虏,那几个鞑靼人,竟然把咱们当成烫手山芋似的,从这家给甩到哪家,不想走,非得叫咱们走,硬是把咱们送进了卜奎。” “如今咱们不想走,没想到,这些个流人倒是拿着咱们当了宝儿,非得跟着咱们走。看来,咱们跟流人倒是同病相怜呢。” “老祖宗不必感伤,等到了北海就好了。” “谁说我感伤了,如今我倒是很高兴呢。若是那个皇上知道,我把这些流人都带到北海去了,你们说,他会不会把鼻子都气歪了?” “还有啊,如今咱们投奔珉哥儿来了,总得有个见面礼吧,一下子给他带去一万多劳力,你们说,他会不会高兴的蹦起来?” “要说这个皇帝,也不是一无是处。若不是他,咱们去哪里弄这一万多人,一个钱儿都不用花,多合算啊。” “嘿嘿,你们说,我是不是古往今来最大的,最精明的人贩子啊?一下子贩了一万多人,有谁能比得了我。” 是啊,老祖宗,确实没人敢跟你比,你是史大胆儿嘛。 贾琏心里嘀咕着,去收拾东西了。 从贾府里出来的时候,带的东西就不多,一路上又消耗了不少,实际上,除了随身的钱财、衣物和餐具等,倒是没有多少东西。 不过,为了路上着想,倒是把赵大海送来的粮食等食物,全数带上了。 不到一个小时,以老太太为首的贾府众人,就在流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出了驿馆,向北城门涌去。 正如修同贵所说,流人们的秩序倒是不错,一路上遇到居民家庭,倒也没有打砸抢掠行为。 到了北城门,城门已经大开,城里城外一大片,都已经被流人占据。 再看这些流人,有的背着麻袋,那里面装得自然是粮食了。 有的扛着大锅,有的拿着碗瓢盆之类的餐具,自然就是为了路上做饭吃饭准备的。 更多的人,则是每人背了一床被子而已。 这些流人,本来就没有多少私人财物,又是被鞑靼人从各个官庄里弄到卜奎城里来,几乎就是身无长物。如今走起来,倒也确实是轻装简从了。 说话间,就出了城门。 赵大海、冯奎和徐明涛三人,带领着二三百人,在城门边看着这群流人,似乎在看着一群与他们无关的人一样。 贾府的车队,被无数的流人簇拥在中间,渐渐地出了城门。 贾琏跟修同贵打了声招呼,修同贵一挥手,流人们就让出一条路来,让贾琏走到了赵大海跟前。 “赵团长,我就先走了,感谢几位的招待。” “贾团长,快别这样说,如此就叫我们羞愧死了。到了卜奎,竟然不能保护你们,今后可没脸去见珉长官了。” “赵团长不必自责,反正我们早晚也要去北海的,如此走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自是如此方式走了,倒是叫人有些啼笑皆非。” “如今流人虽然是挟持你们而去,但流人大多对珉长官存有感激之情,估计一路上不会对你们有所不利。其实我也理解他们的心情,有了这个机会,到北海那里,或许是一条出路。” “唉,到了那里再说吧,到时候就看珉长官如此处置他们了。只是他们这一走,不知道会对你们几位有何影响?” “呵呵,走了也是件好事儿。否则,就凭我们这几百人,如今处于乱世之中,叫钟鼎和韩天魁这么一折腾,卜奎这几年攒下的家底儿,也基本上没了。流人脱逃,暴动,也是早晚的事儿。” “他们走了,这里的百姓倒是能静下心来过日子了。至于我们几个,到时候如实上报就行了。如今的时局你也清楚,估计也没人顾得上追究这里。从此以后,卜奎又成了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又回到几年前珉长官来之前的样子了。” “唉,想想卜奎原来的萧条。再想想这几年的一时繁荣,真是一场繁华一场梦啊。” 一向比较拘谨内向的冯奎,也不禁发出了感慨。 几人正说着话,就见两人挤了过来。 “琏二哥,叫我们好找。” 贾琏一看,竟然是柳湘莲和蒋玉菡两人。 “哎哟,你们两个怎么还在此地,没到北海去么?” “唉,说来话长。我俩来了之后,就先去了北温都拉看望宝玉,刚回来,就赶上了鞑靼人围城,一直就困在了这里。” “哦,原来是去了宝玉那里,宝玉如今如何?” “在那里倒是很逍遥自在的,似乎活得挺高兴,见我们去了,也是非常兴奋。只是也非常惦记着贵府里的人,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们。” “如此就好。我们家里也非常惦记着他。两位兄弟似乎要出门的样子,如今要去何处?” “我们正想着去北海呢,若是可以,还想跟着琏二哥一起过去。” “如此甚好,就跟着我们一起走吧,也好有个照应。就跟我过去见见老祖宗,把宝玉的情形跟老祖宗和夫人说说,她们听了,定会很高兴呢。” 告别了赵大海几人,贾琏就带着柳湘莲和蒋玉菡两人,追上了贾府车队。 见到了老太太,两人就把宝玉的情形说了。 老太太一直就惦记着宝玉,还遗憾不能到北温都拉去看看宝玉,如今知道了宝玉的情形,自然非常高兴。 “你们俩以后也不要到处乱跑了,就跟着我家一块儿,以后安顿好了,没事儿就唱唱戏。到了北海那里,我叫珉哥儿给你们盖个戏园子,今后就在北海开唱了。” “如此就谢谢老祖宗了。老祖宗爱看戏,到了北海,我俩就给老祖宗先唱上一场。” “好,这就好了。这些日子,我就愁以后看不着戏了,没想到今儿个你俩就来了。可见老天爷还是眷顾咱家的。怪不得我今儿个心里觉得敞亮了不少,果然是有预兆的。行了,你们去夫人那里,给她详细说说宝玉的事儿,也省得她每日里再惦记着宝玉了。” 柳湘莲和蒋玉菡两人去见王夫人,老太太就转向了王熙凤。 “凤丫头,帮我想着点儿,到了北海第一件事儿,就是叫珉哥儿鼓捣出个戏台出来,这么久没听戏,我都觉得活着没意思了。” “老祖宗,依我看,倒是不用他们唱戏,如今你自己就在唱戏呢?” “你这个泼猴儿,我怎么又成了唱戏的呢?” “老祖宗,你领着一万多人出征,这不就是一出戏么?” “什么戏?” “《佘太君挂帅》啊。” “哈哈哈,到底是凤丫头会说话。不过,倒也有些道理。行了,我若是佘太君,你就是那穆桂英,不行,你当不了穆桂英,你做杨排风还差不多。” “老祖宗,那谁当穆桂英啊?” 王熙凤顺杆儿爬树,就想逗着老太太高兴。 “宝姑娘、妙玉、黛玉都差不多能当穆桂英。” “老祖宗到底就是偏心姑娘们。” “穆桂英是当先锋的,先锋是要上阵杀敌的,你杀过人么?” “那倒是没有。” “这不就结了么?不过,你放心,到了北海,你就又可以掌家了。琏哥儿、蔷哥儿、修同贵、谢鲲,你们过来。” 此时贾府的女眷们坐车,男人们骑马,流人们步行,修同贵和谢鲲两人也是步行,就在老太太的车边走着。 听着老太太叫,几人就凑到老太太的车跟前。 “如今既然是我挂帅了,现在就委任你们四人,节制这一路上的行军之事。你们四个,要约束好这些人,不许骚扰百姓。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停,何时埋锅造饭,何处宿营,何时拔寨起营,都要安排妥当。你们明白么?” “我们明白了。” 修同贵不假思索就回答了。说完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正要说话,谢鲲先说了。 “老太君,如今由我和修大人主持就行了。” “谢鲲,你为何如此说?” “这些流人都是坏人,我俩如今就是坏人头儿,他们都听我们的。” “嘿嘿,谢鲲,你知道我贾家犯的是什么事儿么?” “自然是知道的。” “在我跟前儿,你还敢说你是坏人么?” “这个……,老太君,在下干的那点儿事儿,确实比不了老太君。” “谢鲲,你也当过锦衣军统领,以往你们拿人的时候,有谁敢跟你们火拼么?” “从来没有。” “这回锦衣军到我家拿人,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么?” “叫你们打死了一百好几十人。” “我如今如何?” “老太君还活的好好的。” “咱们此行是去哪里?” “北海。” “北海那里谁做主?” “自然是怀远了。” “我跟珉哥儿谁是老祖宗,谁是孙子?” “自然您是老祖宗。” “我俩谁听谁的?” “自然是怀远听老祖宗的。” “现在你们该听谁的?” “自然听老祖宗的。” “刚才凤哥儿说,我是佘太君挂帅,你觉得她这话说的怎么样?” “她说错了。” “错在那里?” “她把姓名说错了,应该是史太君挂帅。” “好了,琥珀,把你的腿伸过来,让我枕着迷糊一会儿。修同贵和谢鲲这两个猴崽子,连午觉都不让我睡,就把我拉到车上来了。凤哥儿,你也去迷糊一会儿吧,有了一万多保镖,咱们还怕什么?” 老太太说完,就在车上枕着琥珀的腿,打起盹儿来。 谢鲲看着修同贵,一脸懵懂。 “修大人,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 “他们和咱们,到底谁是人质?” “谢鲲,我也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 “咱俩什么时候成了猴崽子?” 第0522章 早朝变成清谈场 在锦衣军和五城兵马司的合力拦截下,帝都居民的外逃风潮算是勉强被制止住了。 天佑天子听到了这个消息,心里算是稍微宽松了一些。 不过,也有人认为,此时是否进行拦截,已经没有多大必要。因为能逃走的和该逃走的,都走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除了是逃到外地也没有什么门路的,就是认为自己留在帝都,不管是谁来了,也可以应对自如的人。 人员虽然不怎么走了,但是帝都并不平静。各种各样的消息,传得似乎更多了。 其中流传最广的,有两条。 这两条都跟三藩有关。 第一件,据说三藩已经上书朝廷,向朝廷索要他们的家眷。因为他们留在帝都的家眷不见了。根据他们得到的消息,三藩的家眷是被朝廷给关押起来了。 三藩的理由很充分。 他们几家世代为朝廷镇守西南边陲,如今正为朝廷到处剿匪。自己的家眷留在帝都,如今不明不白的就不见了,希望朝廷给他们一个交代。 今天的早朝,议的事情当中,就有这一件。 “各位爱卿都说说,此事如何答复他们?” 天佑天子靠在龙椅上,有些没精打采的。 刚刚继位的时候,他每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早朝。 那种君临天下,万人之上,自己一句话,就可以决定许多人生死存亡的感觉,让他陶醉。 但是现在,这种感觉似乎远去了。 自己刚继位那会儿,所有的有资格位列朝班的大臣,没有一个缺席早朝的。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起,朝上的大臣就越来越少了。 有的是抄家了,有的是告老还乡的,有的是赋闲在家的,有的据说是逃走了。 更多的则是告病的。甚至还有的干脆什么理由也没有,无缘无故就不来上朝的。 这种情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天佑想起来了。 似乎是从贾家等六家国公被抄家的时候,就开始了。 但是,那些事情都过去了,现在的燃眉之急,是如何答复三藩索要家眷的事情。 见没人出班答话,天佑只好自己点名了。 “顺天府,三藩家眷监管之事,也是你们的责任,如今三藩家眷不见了,他们又来索要家眷,你说说,该如何应对是好?” “皇上,三藩家眷虽然住在帝都,但一向是由锦衣军监管。顺天府对此事实在是一无所知。” 贾雨村觉得,皇上这么问自己,很不公平。 自己当顺天府尹才几天,这件棘手的事情,就找到自己头上来了。 本来是锦衣军的事儿,你不问他,反倒问我,是何道理? “孙同仁,顺天府如此说,你怎么解释啊?” “回皇上,虽然锦衣军负责监管三藩,但是,锦衣军事务繁忙,一时看管不周,也是难免的。三藩家眷不准离开帝都,一百多年都是如此,在座的谁人不知?难道他们就都袖手旁观么?” 按照行程计算,宋宽等人此时应该到了三藩控制的地盘。此时他们倒打一耙,向朝廷说要家眷,孙同仁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所以,此时他只能拼命推脱自己的责任。 当初曾经有两个锦衣军头目,知道宋宽是他放走的。 不过,孙同仁的动作足够快,已经将他们灭口了。如今,再也没有人知道是他派人把宋宽送走的了。 “朕没打算追究谁,你们就不要互相推诿了。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回复三藩?” “皇上,臣有话要讲。” 罗启华出班了。 “罗大学士有话就说。” “谢皇上。臣以为,三藩家眷已经回到了三藩,如今他们索要家眷,不过是倒打一耙而已。皇上可以下旨斥责他们。” “如今他们已经占据到了江浙,如果他们继续北上,如何是好?” “皇上,如今三藩反意已明,朝廷不应再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昨日,臣还听说了一件事,听来令人非常气愤。” “什么事情?” “近日里帝都传说,南安王韩天斗有一日吃酒,斩了一条白蛇,据说那白蛇有数十丈长……。” “混账的韩天斗,他究竟是何意?难道他想效仿汉高祖斩白蛇,谋取天下么?” 这个传说,大臣们很多人都听说过。 当初汉高祖刘邦斩白蛇其义,最后得了汉家天下。 皇帝是真龙天子,能杀了白蛇的,自然是龙了。 此时传出这个传说,用意其实已经非常明显。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罗启华没有顺着皇上的话说下去,说起了一个似乎不相干的话题。 “江南士林,今日突然大刮尧舜之说,其中甚嚣尘上的,就是禅让之说。近日,这股风气也传到了帝都士林,据说许多士子对此颇有兴趣。臣以为,这也是三藩在幕后推手,妖言惑众。” “哼,他们是何用意?难道想叫朕把天下禅让给他们?” 众大臣没人接话,但谁都明白,三藩就是这个意思。 “孙同仁。” “臣在。” “叫锦衣军和五城兵马司严加追查,有谁敢妄议是非,妖言惑众,严惩不贷。” “臣遵旨。” “李源,对于三藩擅自入境江浙一事,你有何话可说?” 作为兵部尚书,对于此事,李源自然是清楚的。 本来他不想在朝上提及此事,但是如今皇上问到了,也就不得说了。 “回皇上,如今已经查明,三藩兵马确实进入了江浙。此前两广两湖,江西、安徽的所谓匪患,也是三藩人马自己假扮的,其目的就是为了借着剿匪的名义,趁机北上。” “对此,你有何良策?” “臣以为,皇上可下旨,叫他们退回西南之地。” “他们会回去么?” “这个……,嗯,臣也不知。” “李源,朕叫你操练兵马之事,可花了不少银子,如今兵练得如何?” “皇上,已经兵强马壮,召之即来。” “为何南方那些地方的兵马,连几个土匪都剿灭不了,若是他们跟三藩交战,可有胜算?” “这个……,皇上,三藩之师,尽是精锐。不过,若是遇上王师,仍然不是对手。只要皇上下旨,王师即可将三藩赶回西南。” “罗大学士,拟旨,叫三藩兵马撤回云贵,回原地驻扎。关于他们家眷一事,既然已经逃了回去,就叫他们把人再送回帝都。” “李源,即刻备战,若是三藩不撤回去,就把他们就地歼灭。” “臣遵旨。” “户部,江浙的税赋,可都交上来了?” “回皇上,江浙来报,那里的税赋,已经被三番收去了,说是由他们转交给朝廷。” “他们转交了么?” “没有。” “也就是说,江浙的税赋,如今都在三番手里了?” “是的,不仅江浙,连同光州的税银,如今都已经被三藩控制了。” “宁古塔韩天魁那里的税银,可曾交上来?” “至今未收到分毫。韩天魁说,讨伐鞑靼人失利,他那里军饷已经没有了,请求朝廷拨付军饷。” “哼,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要钱,他拿朕当傻子么?东北边疆如何?” “韩天魁在温都拉失利,已经撤回宁古塔。卜奎如今只有六七百人防守。鞑靼人围困卜奎一个月,把一万流人尽数放走了。” “流人如今去了何处?” “四处逃窜,不知所踪。” “传旨下去,叫卜奎和各地缉拿逃犯,不得有误。” “臣遵旨。” “还有何人要奏?” 天佑四下看了一圈儿。此时,他对早朝已经感到索然无味,只想尽早散朝。 “皇上,臣有本要奏。” 工部吴尚书出班。 “说吧。” “去年黄河决堤,河工的银子至今尚未给付。如今快到雨季了,还需加固河堤,急需银两。” “户部,为何去年的河工银子至今尚未给付?” 罗木生出班。 “回皇上,岁入不足,就只好拖延一阵了。如今帝都官吏的俸禄,还欠着一个月的。库中实在没有银两了。” “众爱卿,你们谁有主意,能够筹集些银两来?” “皇上,臣倒是有个主意。” 吏部尚书出班了。 “嗯,吏部,你说。” “臣请再增一批捐官,可以筹得几十万两。” “再增就是今年第四批了,是不是有些多了?先皇的时候,可是两年才有一回的。” “如今皇上英明神武,四海归心,万民景仰,朝廷清正,官吏廉明,所以人人以为官为荣,宁愿花钱捐官,也要为民请命,为民做主。如此才是天朝盛世景象。” “嗯,既然如此,就再捐一批吧。众爱卿以为如何?” “皇上圣明。此事正当如此。” “皇上,河工银子的事情……。” 工部吴尚书好不容易提出来了这个事情,可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你跟户部罗尚书协商吧。” “皇上,各地拖欠的军饷,至今尚无着落。” 李源也趁机要钱了。 “你跟户部商议吧。” “皇上,今年是皇上登基的大喜日子,文武制科一事,何时举办?” 吏部尚书又来事儿了。 文武两科制科科举,天下的文人武夫,莫不趋之若鹜,这样捞钱的大好机会,他可不愿意放过。 “照常举行。” “皇上,那钱的事儿?” “你找户部商量,散朝。” 天佑叫钱的事儿弄得焦头烂额,自己就说了散朝。刚说完,就转身走了。 众人于是就去找户部尚书罗木生,却不见了人影。原来罗木生也溜了。 此次早朝,议了很多事,又似乎什么也没议。皇上下了好几道旨意,似乎什么问题也没解决。 众大臣退出,心里似乎都有一个感觉。 这早朝变成清谈场,大臣们也都成了清客。 第0523章 营救秦可卿 刑部大牢是归姜明前管辖的,作为刑部侍郎之一,姜明前时常会到大牢里巡查一番。 有的时候,有些人对大牢的情形很好奇,就会有一些来到大牢看看热闹。 当然了,大牢属于关押人犯的重地,并不是谁想来就能进来的。 但是,如果在大牢里有熟人,这个熟人在大牢里又是说得上话的,则另当别论。 姜明前自然是在大牢里说得上话的,所以,他带几个人来,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况且,此次带来的还不是别人,而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其中一个,就是五城兵马司中,最有权势的中城兵马司指挥使裘良。 同属六扇门中人,大牢的狱吏和狱卒,很多人都认识裘良。 以前,裘良也会时常到大牢里来,这一次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跟在裘良身后的,是他的手下。一看两人的神色气度,浑身充满了肃杀之气,就知道,他们虽然岁数不大,却已经是杀人的老手了。 大牢里似乎永远都那么阴暗潮湿,即使是靠窗的正房,有阳光照射进来,也是如此。 一行人在长长的甬道里走着,两边就是一个个的牢房。 狱吏老蒋和狱卒老吕,已经是这里的老人儿了。此时就由他们陪着姜侍郎一行。 “这里就是天字号牢房,这边一排,就是地字号的。东边的那些是玄字号的,西边那些是黄字号的……。” 几乎每次有人来,老蒋都是这样给人介绍的。 一会儿,一行人就到了天字十六号牢房。 这是最里面的一间,在甬道的拐角处,若是不特别注意,从甬道里看去,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一间牢房。 这间牢房,跟其他的牢房,显得很不一样。 首先是比较小,,与其他牢房都是关押几个人和十几个人不同,这间只关了一个人。而且是一个非常年轻漂亮的女人。 即便是个囚徒,也挡不住她那绝世容颜的美丽。似乎是一支美艳的梅花,在冰雪之中,依然怒放。 其次,这间牢房里非常干净。虽然没有豪华奢侈之气,那些用具,却也不是一般平民百姓家用得起的。 “咦,这个人犯倒是有些特别,莫非有什么来历?” 跟着裘良的一个人,似乎很奇怪地问道。 “你算是说对了,这个女子,就是宁国府的蓉大奶奶,在宁国府里,可是当家的。” “莫非就是那个诚意废王之女?” “正是她了。她可是钦犯,为了拿她,锦衣军跟贾府火拼起来,被贾府打死了一百好几十人。” “此事倒是听说过,令人奇怪的是,贾府打死了锦衣军那么多人,最后皇上竟然收回成命,放过了他们。” “老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老蒋的神色,就有些自豪。 “莫非老哥还知道什么内幕?” 来人显得有些孤陋寡闻。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原来是长安殿下给贾府求情了。” “哦,我明白了。当年长安殿下被困在温都拉山上时,是贾府的贾珉给救出来的,当时皇上也是贾珉给救出来的呢。” 说的贾珉的名字时,里面的秦可卿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不过,。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正是如此。” 老蒋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这个女子是钦犯,似乎没有什么忧愁的样子,莫非是吓傻了?” “这倒不是。自从当日进来,痛哭了一场之后,就再也不哭不闹,。每日里吃穿坐卧,就如常人一样。倒是个奇女子呢。” “奇女子又有何用,如今是钦犯了,说不定哪天就拉出去杀头了。” 此人跟老蒋说着话,就将后背靠着牢房的栅栏,就在几人往外走的时候,此人落在了后面。 “唉,当初贾珉救了圣上和长安殿下,若是她知道了他家人如今成了钦犯,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说着话,此人就随着众人离去,在离开的时候,将一个纸团儿扔进了牢房里。 秦可卿知道,自己在这里受到优待,是姜侍郎和裘良关照的结果。姜侍郎她虽然不认识,但也知道当初是曾经跟贾珉在卜奎相识的。 至于裘良,因为是跟李纨合伙做生意,秦可卿认识他。今天见两人一起来了,就觉得有些奇怪。 听到来人一再谈起贾珉,心里就有所动。 她本就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意识到,来人一定意有所指。 来人身影消失了,她就下了床,果然在地上发现了一个纸团儿。 “两府所有主子已携研儿去北海投奔珉长官,近日将进行营救,稍安勿躁。卫若水字。” 一看见这张纸条,秦可卿就情不自禁地流泪了。 珉四叔,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虽然此时心潮澎湃,但秦可卿并未失去冷静。如饥似渴的把纸条又看了几遍,生怕漏掉了上面一个字。 牢牢地记在心里,就把纸条放进嘴里,嚼了一会儿,吞了下去。 然后上床,面向里面,脸上虽然仍在流泪,却心中狂喜。 珉四叔,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出去的。如今我们的研儿到你那里去了,你就会见到他了。他长得越来越像你了。 当初秦可卿被锦衣军突然拿下,对她来说,可说是晴天霹雳。 贾珍做下了一些犯法之事,她也有所耳闻。所以锦衣军到了宁国府,她还以为是奔着贾珍去的,没有自己什么事儿。 直到后来自己被拿下,来人说自己是废王诚意亲王之女,竟然是钦犯时,她都不相信这些是真的。 直到到了大牢里,听说贾府竟然跟锦衣军打了起来,第二天锦衣军来人提审了她一回之后,她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自己竟然是废王之女! 她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又不得不相信。 不过,随后她就镇定下来了。 因为她知道,只要珉四叔知道她在这里,就一定会救她出去的。 不为别的,就为当初珉四叔曾经承诺,要一生一世地保护她。 只要珉四叔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她就是有这个自信。 自己要做的,就是等待着哪一天,珉四叔突然出现在这里,带着她逃出生天。 这一天终于就要来了。 两天后。 今天是四月十八,是庙会的日子。 刑部大牢里的不少狱卒,也到庙会去看热闹了。 天字号牢房,今天又是老蒋和老吕两人当值。 快到午时了,老蒋正要去吃饭,就见到两队人马进来了。 从着装上看,一队是锦衣军,一队是顺天府的人。 老蒋在这里很多年了,帝都的六扇门衙门,许多人都已经认识了。但是,今天来的这两队人,一队八个人,却没有一个人是认识的。 就在老蒋狐疑间,两队人走进了班房。 这些人一进来,就带进来了一股肃杀之气。 即使老蒋久居刑部大牢这样的肃杀之地,仍然感到了这股强烈的气息。 “我们是锦衣军和顺天府的,孙大人和贾大人要会审钦犯秦可卿,我们是来提人的,这是提票。” 老蒋接了过来。 这是两张提票,一张是锦衣军的,一张是顺天府衙门的。 检查提票,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但是老蒋就是觉得就某个地方不对劲儿。 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他也说不出来。 多数的人犯,办案衙门都是在刑部大牢里审讯。但是,把人犯提走到衙门里审讯,或者是出去指认作案现场,也是时常会有的事儿。 但是,秦可卿是钦犯,老蒋不得不慎重。 “二位眼生得很,以前从未见过啊。” “实话告诉你吧,此次是孙大人和贾大人亲自会审。我们一向在大人身边儿办事。若非秦可卿是钦犯,就不用我们来了。” 锦衣军那个家伙,说的很傲慢。 “是啊,就你这破地方,以为我们愿意来啊。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疑问?要不要叫姜明前来给你说句话?” 两个人都是帝都口音,倒是叫老蒋心里的疑虑打消了一些。 自己这里是牢房,外围还有三重警戒岗哨,他们都进来了,也是经过盘查的。 看这些人的狂妄样子,也像是大人身边人的样子。 若是他们真的去找了姜大人,惊动了姜大人亲自前来,也不是一件好事儿。 轻则被姜大人训斥一顿,重则被开革了。 当个牢头,虽然被人轻视,但却是个地地道道的的肥差。自己家里的两处宅子和一房小妾,可都是靠着人犯家属孝敬的钱财得来的。 但是,老蒋就是觉得哪个地方不对劲儿。 “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明白了,早就听说你们这里人,勒索钱财,如今竟然勒索到我们头上来了。好,人我们不提了,如今已经午时了,我们还饿着肚子呢,走,回去。” “对,回去叫两位大人带着银子,自己来提吧,如今这刑部大牢,我看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走了。” 说着,两人就要往外走。 “二位稍安勿躁,我这就领你们去提人,就不必劳驾两位大人亲自起来了。这秦可卿是钦犯,小的不敢不慎重,绝无勒索之意。” “真的能提人了?你可不要勉强。实话跟你说吧,这个差事,我们也是不愿意干的。跟着两位大人,到了哪里不给面子。没想到,到了你这里,却差点儿碰了钉子。” 这人刚说完,另一个人就接上了。 “别啰嗦了,让提就办了手续,不让提我们就走人。” “这就办手续。” 老蒋填了提票。锦衣军的家伙画了押。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天字十六号牢房。 “秦可卿,提审。” 锦衣军的人给秦可卿戴上了枷锁,顺天府的人给她戴上了一个黑色头罩。就把秦可卿带出了牢房。 两队人走了,老蒋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追出去看看,两队人已经没影了。 唉,既然手续齐全了,我又何必多疑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由它去吧。 两队人骑马,秦可卿坐车,很快就出了城。 走了没多久,就进了一个院子。 秦可卿的枷锁被打开,头上的黑罩也被摘了下来。 第一眼,秦可卿就看见了两个人,正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宝珠和瑞珠。 “大奶奶,你可算回来啦。” 两人扑上来,就抱着秦可卿痛哭起来。 “蓉大奶奶,我是卫若水,快请进屋换了衣裳,我们要尽快离开帝都。” “我们要去哪里?” “北海。珉长官已经在那里打下了一片基业,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是啊,到了珉四叔那里,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秦可卿说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有些羞涩,脸上飞起了红晕。 第0524章 从此获得自由身 大德帝国北部边境,通远堡。 大德帝国境内的动荡和不安,几乎一点儿也没有给通远堡带来负面影响。 相反,通远堡还成了这种局势的受益者。 因为卜奎和北海之间交流的逐步增多,通远堡已经成了连接北海和大德之间的交通枢纽和商贸中心。 从内地来的大量人口中,有些人就在这里停留下来,就此扎根,成了通远堡居民的一部分。 由于卜奎安全局势的恶化和经商环境的日益窘迫,卜奎的不少商人和工匠,也逐渐北移。通远堡就成了他们的一个重要选择。 所以,如今的通远堡,已经是个比较兴旺的镇子了。 看着这日新月异的变化,刘更新每天都是乐呵呵的。 通远堡之所以有今天,刘更新始终没有忘记,这一切跟贾珉有着密切的关系。 今天,刘更新更加高兴了。 因为贾珉的家人要来了。 此前,已经有贾珉的家人路过这里,不过,那还只是一帮姑娘们。 这一次就不同了。这是他家里的长辈们来了。 随着长辈们的到来,标志着贾家人已经全数到了北海。 史柳已经于三天前赶到了这里,他是打前站的,一路上为贾府中人和一万多流人勘察宿营地和购买粮食。 刘更新得到了消息后,立刻将这个消息通知了据此二百里远的冯紫英。于是冯紫英就率领五百人,来到了通远堡。 既是迎接贾家人,也是为了接收这一万多流人。 现在,冯紫英、刘更新、史柳就站在通远堡镇的南边,准备迎接贾府众人。 在他们身后,是五百骑北海自治军的士兵。士兵们身后,则是五十头牛和几十头羊。 这是给那些到这里的流人准备的。 远远地,队伍来了。呆了一会儿,冯紫英、刘更新和史柳迎了上去。 最先见到的是贾琏跟贾蔷。贾琏是第一次跟刘更新见面,彼此介绍后,寒暄几句,就去见见贾府众人。 虽然一路上风尘仆仆,刘更新还是惊诧于贾府中人的气质风度。 心中不禁赞叹:到底是国公家,底蕴深厚啊。 彼此寒暄后,贾府中人由刘更新带着,到他家中歇息安置,留下贾琏、贾蔷等人,会同冯紫英一起,准备安置这一万名流人。 见了修同贵和谢鲲,一行人一边核计,一边继续向通远堡走去。到了镇外,就见到五百骑自治军士兵,已经排列整齐,两挺机关枪,也已经架了起来。 “修先生,大伙儿一路劳累,今晚上就在通远堡宿营,明日再启程前往北海。” “既然到了这里,就一切听从冯幕僚长处置。” “大伙儿一路劳苦,今儿个特意准备了酒肉,改善一下饮食,也好叫大伙儿欢乐一下。” “如此就谢谢了。只是一万多人,哪里会有那么多的肉?” “这不就是么?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 冯紫英指了指那些还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的牛羊。 “现在,我就请两位和流人们看看,我们是如何宰牛羊的。” “怎么?北海宰牛羊跟别处还有不同吗?” 谢鲲有点儿迷惑地问道。 “平常倒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一回有些特殊。好了,召集大伙看看吧,很有趣儿的。” 修同贵和谢鲲尽管疑惑,还是召集流人们观看。 其实他们也有些好奇,很想看看这个特殊方式,到底是什么。 “我们先杀羊,之后再杀牛。九连出列。” 随着冯紫英一声喊,一个连的自治军士兵纵马出列,排成两排。 “举枪。” 士兵们在马上举起了步枪。 “射击!” 啪、帕、帕、一阵枪响,草地上的羊纷纷倒底。 修同贵和谢鲲都是见过火铳的,流人们也大多都见过。 但是,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火铳。 只是转眼间,就把一群羊打倒在地,还是让他们很震惊。 “这是什么火器?威力如此之大?” “这叫做步枪,我们自治军现在装备的,都是这种步枪。不过,这还不算威力大的,你们再看看机关枪的威力。” “机关枪准备。” “准备完毕。” “射击!” 机关枪响了,草地上的牛纷纷倒地。那些中弹未倒的,跑了不远,也纷纷倒下了。 “冯幕僚长,这就是你们的连环铳?” “现在不叫连环铳,叫机关枪了。你们看看,威力如何?若是用来杀人,会怎么样呢?” 冯紫英看看两人,意味深长地微微笑着。 “实话跟你们说,上一会在卜奎,我就这样给鞑靼人演示了一下,然后叫他们撤兵。第二天他们就撤了。” “冯幕僚长,我们明白你的意思。既然我们投奔到这里来了,就一定听从你们的处置,绝不敢生事。” “到底还是修先生有见识。那么,就把主要的二庄头们召集起来,我来给你们宣讲一下,今后如何安置你们?” 所谓的二庄头,是卜奎配所的叫法。 主管一个官庄的官兵,叫做庄头。 在庄头之下,有一个流人头目,代表庄头管理流人,其实就是犯人头儿。 二庄头们召集齐了,原来有很多都是认识的。 “各位流人弟兄们,我们今晚就要在通远堡宿营。这里是大德的最后一站,从明天起,你们就将进入我们北海自治会的地界。对于你们的到来,我代表珉长官对你们表示欢迎。” “珉长官你们也都是知道的,他当初怎么对待你们的,你们也是清楚的。我想,这也是你们愿意到这里来的主要原因。对于你们的到来,虽然我没有跟珉长官商量过,但是,只要是我做出的决定,珉长官就会认可的。” “以前,你们都是大德的流人,是犯下了罪行,才被流放的。你们的罪行,是在大德犯下的,跟我们北海无关。所以,我现在要宣布的第一条就是,从你们明天踏入北海地界的那个时候起,你们就不是流人,而是跟其他人一样的普通百姓。” 冯紫英这一句话说完,就如同一块巨石头人水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浪。 那些流人头们立刻纷纷议论起来。 修同贵和谢鲲最先反应了过来。 “冯幕僚长,你说的是真的么?” “你们不远千里赶到这里来,我会跟你们开这种玩笑么?” “谢谢珉长官,谢谢冯幕僚长。” 两人竟然不由自主地跪下了。 “二位快快请起。带我详细分说。” 冯紫英停了一下,带待众人声音小了,继续往下讲。 “你们到了北海,去向主要有四个。一是投军,二是做工,三是有手艺的,可以自己开个铺子,四是可以种地,若是觉得自己行,也可以做生意。不管你们做什么,赚下了钱,也是你们自己的。” “到了北海,你们就是自由之身,去留随意。只要你们不怕回到大德被人缉拿,愿意回大德也行。到了平远城,我们会先给你们安排好住处和饮食,然后会给你们安排活儿干,叫你们可以想赚些钱,养活自己。” “一会儿你们回去之后,就跟着我们的人,进行登记,将来也重新分组,由我们的人,带领和节制你们,前往平远城。或许有的人,还没有到达平远城,就已经安置下来了。” “不过,我还要警告你们。虽然我们不追究你们以往的罪行了,但是,若是在北海再犯罪,就要按照这里的规矩,老罪新罪一起算。” “现在,你们在一起核计一下。若是同意这些条件,明天就带着你们走。若是不同意,就请回头,你们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跟我们无关。但是,北海是坚决不收留你们的。” “刚才杀羊和杀牛,你们也看见了。实不相瞒,那就是给你们看的。谁若是有不轨之心,敢起歹意,杀无赦!” 冯紫英说完,就先离开,留下这些流人头儿们自己在一起合计。 没一会儿,修同贵和谢鲲就出来了。 “冯幕僚长,我们都商量好了,就照着你说的办。” “真的都同意么?” “唉,都是负罪在身,走投无路之人,遇到了这样的好事儿,已经是上天眷顾了,哪里还敢有什么奢求?” 修同贵真诚地道, “是啊,从此有了自由之身,可以渐渐赚钱,将来攒下一份家产,就可以象别人一样过日子,从此不用再受那流人之苦,这个账谁都会算,还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好事儿。我们都说好了,今后一切全凭你们安排,自无不从的。” 二庄头们回去,就迫不及待地向同伴儿们宣讲,不一会儿,就听得一阵阵的欢呼声想起。 有些人着急了,就纷纷过来,要求登记。 于是自治军士兵们就领着众人进了镇子,在老哨所院内,已经摆好了一列桌案,于是就开始登记。 另外的人,则组织起来,跟着村民们去拿一些干草铺地,留待晚上睡觉用。 那做饭的,则开始架起锅灶,收拾牛羊准备晚饭。 刘更新派人送来了一些酒,冯紫英又派人送来了一些,于是就开始分发酒,各队的二庄头纷纷领酒回去。 到了晚上六点,饭菜齐备。哨所大院和镇子外面的空地上,早已经是肉味飘香。 一万多流人,你一伙儿,我一伙儿的,边吃边喝边议论。庆祝从此脱离了流人身份,憧憬着将来的美好生活。 第0525章 此去故国千万里 第二天一早,所有的流人,根据新的编组,正式由自治军接管,原来的编组取消,原来的二庄头也被取消。就连修同贵和谢鲲,也正式卸去了流人头目的差事。 以老太太为首的贾府众人,在刘更新的盛情挽留下,加上一路行走,老太太也确实累了,于是就在通远堡多住几天,等缓过乏来再走。 到了这里,贾府众人算是彻底安全了。虽然这里没有帝都那样繁华,但毕竟逃得了性命。 与其他被抄家的家族相比,他们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流人们则于今天就出发,前往平远城。 早晨八点起,就陆陆续续有了不少人,来跟老太太告别。 流人们对于老太太的感激,其实是发自内心的。见一个个流人跪在地上磕头,有的还泪水连连,老太太心里也不禁感动。一边安慰着他们,一边也流出了泪水。 “修同贵,谢鲲,你们两个猴崽子过来。” “老祖宗,您还有什么吩咐?” “从今往后,他们就不是犯人了,以后你们两个可不准再欺负他们,否则,若是叫我知道了,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老祖宗,我们没欺负他们啊,这一路上怎么对待他们的,你都看见了。” 修同贵感到很冤枉。 “是啊,老祖宗,我俩现在已经不管事儿了,今后我俩干什么,还不知道呢。” “嗯,这就好,你们去吧。” 两人刚走了几步,老太太又叫上了。 “你们两个猴崽子给我回来。” 修同贵和谢鲲对视一眼,不禁苦笑。 这下子算完了,猴崽子这个号是一辈子也脱不下去了。 “老祖宗,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两个打算去哪里?” “到了平远城再说吧。” “别人都能干活出苦力,你们俩能干得了么?” “这……,别人能吃得苦,我们也能吃得。” “嗯,修同贵,你这个人其实还是不错的,你说你是冤枉的,我是相信的。至于谢鲲么,以前是不怎么样,不过,如今看来还不错。你俩就先去平远城吧,不要着急干什么,等我到了那里,我找珉哥儿,给你俩要个官儿当。这才是你俩的正经差事。” “那就谢谢老祖宗了,告辞了。” “慢着。” “老祖宗还有何事?” “你俩身上有钱么?” “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没有就是没有。鸳鸯啊,给这两个猴崽子一人拿五十两银子。” “谢谢老祖宗,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唯有……。” 两人说着就给老祖宗跪下了。 “给我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到底是比你们好一些,也该帮你们一下的。我是怕你俩死了,你们这些人借我的钱,我就找不到人要了。去吧,猴崽子。” 修同贵和谢鲲出来,两人已经眼含泪水。 “谢鲲,我觉得叫咱们猴崽子也不错啊。” “是啊,我觉得倒是挺亲切的。别人想叫老祖宗叫,她还不叫呢。” 八点半,流人队伍正式出发,不一会儿,就到了大德和北海边界的界碑附近。 冯紫英挥手,队伍停下了。 “各位弟兄们,现在马上就离开大德地界了。再走几步,就是北海了。这一去,也许有的人一辈子就不会回来了。” “现在,可以给父老,家乡和故国,磕头告别了。” 众人走到了这里,心情早就复杂了。冯紫英的话,正好拨动了各人内心最柔软之处。 一时间,众人就纷纷跪下,向着来路磕头。许多人忍不住,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此去故园千万里,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或许一辈子真的就没有机会再回到故国家乡。 修同贵和谢鲲落在了最后,似乎不愿意跨出那最后一步。 “修大人,走吧,这个朝廷没什么值得留恋的,连你这样的官儿都容不下,还想它做什么?” 说着,谢鲲先走过了界碑。 修同贵叹息一声,跨了过去,再也没有回头一下。 “二位大人,欢迎来到北海。” 冯紫英下马,向两人拱拱手。 “冯幕僚长,你叫我们什么?” “叫你们大人啊?进入了北海,大德的一切就都成了过眼云烟,从现在起,你们就不是流人了。不是都跟你们说过了么?” “谢谢冯幕僚长,如此胸襟,难怪到了哪里都能成就大业。好,为了我们的新生,走!” 北海方面接管了流人之后,一路上的食宿和费用,就都由北海方面承担了。 此次的行程,是先在路上走两天。 走了大半天之后,就见到了第一个城镇黄城。 黄城是陈也俊的表兄黄田云所建。说是城,其实只是一个镇,先在也刚刚有了个轮廓。 黄田云不在,这里管事的做主,留下了五十个流人。在冯紫英的见证下,签订了雇工文契。 就这样,此次的一万多个流人,第一次有人得到了安置。 此后一路上,又有二百多人,被陆续雇佣。 三天以后,到达了上河口。 上河口是谢尔登河的一个转弯处,因为有一条支流在此汇入谢尔登河,所以得名。 这里于去年建立了一个码头,是这一带的一个重要的水路交通枢纽。 随着码头的建成,逐渐形成了一个小镇。 在这里,又有一百多流人,被人雇佣了。 码头上,停了十几艘船,其中八艘都是大船,这就是北海水军的船只。 这一次,就打算叫部分流人上船,从水路把他们运往平远城。 乘船走,至少可以比陆路快上七八天时间。 剩下的流人,则继续走陆路,前往平远城。 三天以后,贾府一行人从通远堡启程,前往北海。 刘更新等许多村民,则到此送行。 车队在界碑旁边停住,老太太在鸳鸯的扶持下,下了车,回头向南方远望着,久久不语。 其他人也向老太太一样,默默伫立。 “琏哥儿,将来我归西那天,记得把我送回金陵老家的祖坟里去。你们两个都听见了么?” 老太太看着贾赦和贾政,神色严峻。 “母亲长命百岁,不要说这不吉利的话。” 贾赦不在意地说道。 “我又没说这就死了,只是叫你们记住我的话。” “儿子记住了。” “好了,你们都跪下,给故国家乡磕头。从此以后,咱们贾家跟这个朝廷就没有关系了。哼,他们想把咱家赶尽杀绝,简直是痴心妄想。” 众人纷纷跪下磕头,不禁就有人留下泪来。 “走吧,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 老太太说完,率先跨过界碑。没有等马车,而是拄着拐杖前行。一直走了有一里来地,才上了马车。 上车就一直面向前方,竟然真的没有回头一次。 三天后,一行人抵达上河口,冯紫英已经在此安排下了船,一行人就在此上船,准备前往平远城。 贾府人刚上了船,就见一艘快船过来,速度很快,几乎就与贾府船擦身而过。 “你们是怎么开船的?差点儿碰到人家,大老王,你不想跟我混了?” 一个女声传来,声音虽然严厉,却仍是娇滴滴的。 就见一个戎装丽人,站在船头。头戴船型帽,身上背着一杆长枪,腰里挎着一支短枪。 船身虽然摇晃,却仍然稳稳地立在船头。 一张俏脸,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飞舞的神采。 此时,老太太、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李纨等人,正坐在船头看着湖面,琥珀正在给她们沏茶。 “你们听见了么?我听着声音,怎么好像黛玉似的。” “老祖宗一定是想黛玉想疯了,冯紫英不是说了么,黛玉在平远城呢,怎么会在这里?” 王熙凤笑笑道。 “凤哥儿,你眼神儿好,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黛玉。” 此时那艘船已经过去,正在靠岸,王熙凤走到跳板上,就去看那个戎装女子。 这一看,不仅大吃一惊,还真的很像黛玉。 “黛玉,黛玉。” 听得王熙凤喊,那个女子走过来,突然就愣住了。 “可是琏二奶奶么?真的是琏二奶奶,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是晴雯啊。” “晴雯?真的是你?” “是我,就是我,我就是晴雯。黛玉,黛玉,快出来,快出来。” “晴雯你个死蹄子,又在嚎叫什么?” 随着声音,又一个戎装女子从船舱里出来,装束跟晴雯几乎一模一样。 “黛玉,琏二奶奶来了。” “哪个琏二奶奶,难道你……。” 黛玉走近了,看到王熙凤,突然把话咽回去了。 “真的是琏二嫂子?” 就在此时,贾琏也过来了。 “琏二哥,你也来了,早就听说你们要来。怎么今天才到了这里?老祖宗呢?” “老祖宗他们都在这里,黛玉快过来说话。” 说话间,黛玉和晴雯就上岸,顺着跳板就上了贾琏的船。 “老祖宗在哪里?” “就在船头。” 黛玉和晴雯几步穿过去,就见老祖宗等人正向这边迎来。 “老祖宗。” 黛玉喊了一声,摘下帽子,就扑了过去。 “我的心肝儿啊,真的是你啊。” 祖孙两人就抱在了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晴雯也过去,跟人见了,也是失声痛哭。就连贾琏和史柳等人,也不禁流泪。 就在此时,又一艘快船过来,船上也是一些戎装女子。速度也很快,也是与大船擦身而过。 “到底还是林姑娘快了一步,这回竟然叫她给抢先了。” 这个女子看向贾府的大船,就看见了黛玉和晴雯。 “林姑娘,晴雯,你俩跑别人家船上做什么?来,接着比。” “探春,快过来,老祖宗在这里。” “林姑娘,你休要骗我,我才不上当呢,这一回……。” 探春说到半截,就认出了自己家人,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探春,怎么回事儿,大呼小叫的?” 随着声音,又有几个戎装女子走出船舱。 第0526章 上河口巧遇姑娘们 从船舱里出来的几个女子,第一个是宝钗,依次是迎春、惜春、邢岫烟。 “宝姐姐,你看谁来了?” 顺着探春的手势,宝钗就看见了对面船上的人。 第一个入眼的就是母亲,然后是堂弟薛蝌、老祖宗、姨妈、姨夫等人。 “快快靠岸!” 船刚刚靠岸,还没停稳,宝钗、迎春、惜春、邢岫烟就跳上岸去,上了大船。 然后就是一阵哭喊声。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一一相见行礼。叽叽喳喳,哭哭啼啼,欢欢笑笑,好不热闹。 老太太看了一圈儿,又伸出手指头,数了一遍。 “这人怎么不全啊?妙玉呢?” “老祖宗,妙玉不在这里,她随着珉四哥去了罗斯,在那里打仗呢。” “哦,还打仗,平儿呢?” “平儿在平远城,听萍哥儿说你们要来。正在家里给你们收拾房子呢。” “还有一个人呢,对了,湘云呢?” 老太太终于把人给找全了。 “哦,对了,史大哈呢?” 黛玉回头向着探春等问道。 “史大哈?莫非还在睡觉?快叫醒她。” 探春催促道。 也是戎装的雪雁,就跑回了自己船去,叫史湘云来。 “史大哈是谁?” 老太太就不明白了。 “老祖宗,史大哈就是云丫头。” “怎么改了名字了?这个名字可不好听。” “因为她做事总是马大哈,所以我们就给她起了这个绰号。” “你们看看,我叫史大胆儿,湘云叫史大哈,我俩到底是一家人呢。” 这边说着,就见史湘云在另一艘船上喊了起来,一边喊,就往这边跑。 此时两船相距有五六米远,一看史湘云跑的架势,就是想从那条船往这条船上跳。 “史大哈,不可!” 探春喊了一声。 “云丫头,危险。” 老祖宗也喊了一声。 此时哪里还来得及阻止,史湘云已经飞身跳了过来,身子在空中飞,还一边喊着。 “老祖宗,我来也。” 噗通一声,由于距离太远,史湘云掉湖里了。 这边贾琏和史柳等人急忙扔下绳子,众人也纷纷到船边查看。 好在史湘云似乎水性不错,落水之后倒也没有慌张,抓住了绳子,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她拉了上来。 “老祖宗,我来也。” “来就来呗,人家都从那边儿走,就你非要走捷径,到底吃亏了吧。幸亏人多,若是没人,你今儿个不就喂鱼去了?” “老祖宗,没事儿,便是在水里游,我也没事儿的。” 史湘云没心没肺地说道。 “怪不得人家都叫你史大哈,说的还真是不假。” 老太太充满溺爱地,摸了摸史湘云的头。 “你们谁的嘴这么快?颦儿,是不是你跟老祖宗说的?” “对,就是我说的,老祖宗在此,你敢把我怎么样?” 史湘云就穿了过去,要去膈肌黛玉,两人就疯做了一团。 黛玉和史湘云两人,都是早失双亲,老太太平日里就最爱怜两人,每日里惦记着她俩,倒是比别的姑娘要多一些。 尤其是黛玉,原本性格有些尖刻,一向难以容人。宝玉娶了塔娜,黛玉受到了很大打击,老太太更是为她担心。 如今见两人如此欢乐,不禁心中暗喜。 “你们怎么到了这里来,难道是知道我们要走这里,来迎接的么?” 薛姨妈终于有了机会,跟宝钗说了话。抓住了宝钗的手,就不愿意放开。 “这倒不是,原本以为你们会走陆路,准备回去之后再迎接你们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巧遇了。我们是训练和巡逻的,此次正好护送你们回去。” 热闹了一阵,姑娘们就分成了几处。 这边黛玉、史湘云和晴雯围着老太太说话。 晴雯原本就是老太太房里出来的丫鬟,当初也很招老太太喜欢。如今老太太见他越来越像黛玉,又知道贾珉已经将晴雯收入了房里,于是就更加喜欢。 那边宝钗跟着薛姨妈和薛蝌讲话,这边迎春和贾赦、贾琏在一起闲聊。 迎春原本话少,在府里的时候,贾赦对她也不是十分亲近,如今劫后余生,见迎春又是一副英姿勃勃的样子,倒是感到欣慰不少。 惜春那边则是跟哥哥贾珍和嫂子尤氏在一起。虽然仍然有些内向,但是却不象以前那样懦弱胆小。 邢岫烟则是跟婶子邢夫人谈笑嫣嫣,俨然一副自信从容的样子。 探春先是见了父亲贾政和嫡母王夫人,说了一会儿话,王夫人就催她了。 “去见见你的生母吧,她也怪可怜的,好好安慰安慰她。” 王夫人这一番话说出来,探春心里就有些感动。 王夫人虽然不是生母,但是按照礼数,探春是要叫王夫人为母亲的。 至于她的生母赵姨娘,则只能叫姨娘。 如今王夫人竟然叫探春去见生母,无疑是个巨大进步。 赵姨娘虽然时常埋怨探春,但是,在她的心里,探春终究还是自己的女儿。 如今贾环已死,就剩下了探春一个女儿,心里自然也是十分惦记。 “母亲一路辛苦了,都是女儿不孝,叫母亲吃苦了。” 这一声母亲,立刻把赵姨娘叫的热泪滚滚,抓住了探春的手,就不愿意放开。 “我的好女儿,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赵姨娘心里虽然高兴,到底还是有些紧张。 平日里她最怕老太太和王夫人,于是就偷偷地看着两人,生怕两人再说她什么。 王夫人没瞅她,倒是老太太说话了。 “你看我做什么?她到底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此时劫后余生,叫你一声母亲,谁又能说个什么?唉,到底是小户人家出来的,终究上不了台面。” 老太太虽然如此说,脸上却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赵姨娘这才放心了。 众人正说着话,也忘记了开船的事儿。就在此时,莺儿过来,在宝钗耳边低语几句。 宝钗就转向了老太太。 “老祖宗,此去平远城走水路,需要些时日。今日在此相遇,正应该好好庆贺一番。在船上烹饪不便,所以就在码头上的酒馆订好了酒席,就请老祖宗和各位长辈、家人移步上岸,在此吃了酒再走。” “你看看,我正寻思着此事呢,到是叫你先想到了。宝丫头做事,到底妥帖。” “老祖宗怎么只说宝姐姐好,难道我做事就不妥贴了?” 史湘云撒娇道。 “你自然是妥帖的。我们来了,别的姑娘们都赶紧过来相见,就你还在那里睡觉。别人都是好好地过来了,就你跳进湖里了。若是不知底细的,还以为你见我们来了高兴,下河给我们抓鱼吃呢。再看看你这身衣服,都湿透了,还不快去换了?” “老祖宗,我这就去了。” “走,都下去吃酒。如今到了咱们自己家的地界,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就无关紧要了。宝姑娘,听说这费加尔湖里的鱼味道鲜美,你可要给我点上一道,让我好好尝尝。” “老祖宗放心吧,今儿个是全鱼宴,有十几样鱼呢。” “好,我倒是要看看,是不是有我没吃过的。凤哥儿,你记着点儿,今儿个若是有好吃的,就把它记下来,将来咱们到了平远城,就天天吃。” “老祖宗放心吧,若是有好的,就把厨子一起雇了去。” “这倒是不用,咱们把厨子弄走了,人家的铺子还怎么开?吃顿酒就把人家厨子给挖走了,这可不厚道。” 上河口码头的人见了这一大家子的排场,又见了那么多漂亮的女兵,自然就纷纷驻足观看。 此时消息已经传开,众人已经知道了这是贾珉的家人,于是见了面就纷纷打招呼问好。 老太太见了姑娘们,心里高兴,于是就频频点头,时时微笑。心里也十分得意。 进了酒馆,酒菜已经齐备,果然是全鱼宴。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老板已经知道这些顾客是贾府中人,招待自然殷勤周到。又见各人举止气度,心里就不禁赞叹,果然是大家族之人,跟别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灵机一动,就想了个溜须拍马的主意。 拿了笔墨纸张,就请贾赦和贾政给题字。 贾赦的字实在拿不出手,虽然想留下墨宝,总还算是有点儿自知之明,于是就推给了贾政。 贾政客气了两句,就写了一个条幅。 “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 最后的落款是“工部侍郎中贾存周” 其中的那个“中”字,写的极草极其简约。若是不细心看,还以为那个“中”字只是个带笔,不是个实字。于是就会误以为是“工部侍郎贾存周。” 这个细节,到底是贾政的无心之举,还是有意而为之,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宝钗等人见府里人都来了,唯独不见秦可卿一人,就知道秦可卿现在还没救回来。 见贾研生的虎头虎脑的,众女就纷纷去逗他。关于秦可卿之事,也就没人提起。 席间不免就谈起了一路上的经历,老太太也侃侃而谈,加上王熙凤不时地在一边捧哏,气氛自然热烈。 酒自然是不能少喝的,于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尽情地喝,酒上了一遍又一遍。直把老板喝得目瞪口呆。 一直喝了三个多小时,主子们这才个个摇摇晃晃地上船了。 史湘云这次又没少喝,上船时一个失足,差点儿又掉进了湖里。幸亏丫鬟眼疾手快,才把她给拽住,逃过了一劫。 安置已定,于是一条大船在中间,两条快船在两边,扬帆起航,浩浩荡荡地向着平远城方向驶去。 第0527章 平儿如今出息了 在谢尔登河行驶了两天之后,贾府的船队进入费加尔湖。这里的水势就要平缓多了,行船也快了不少。 不过,他们并不着急,一路上仍是不紧不慢地走着。每到比较大的码头,只要上面有酒馆儿的,一行人就靠岸大吃一顿。 遇上了有客栈的地方,就住上一夜再走。 过了半个多月,才渐渐抵近平远城了。 远远望去,就见港口处,是片片云帆。一看就是许多大船。 “薛姑娘,这港口的船好像又多了许多。” 贾蔷一看港口里的情形,就觉得跟自己当初离开的时候,有了巨大的变化。 “那些都是新造的大船,如今孙家的船厂,每月里都有两艘新船下水。” 宝钗站在船头,仍是一身军装,稳稳地伫立着。 “没想到,在这内陆之地,竟然有如此广阔的水面,还能一直通往大海。” 贾琏不仅有些感慨万千. “琏二哥,这里不仅通往大海,还能通往全世界,也是因为去了法兰西,才长了不少见识。以往实在是坐井观天了。” “到底是珉四弟眼光长远。若是没有他提前在北海布局,如今我们还不知道在何处呢,很可能皇帝早就把咱家给赶尽杀绝了。” “到了这里就好了,今后这里就是家了。从此以后,也不用再跟他们勾心斗角的,倒是可以做些正经事情。” 渐渐地,船就靠近了码头。 远远望去,就见码头上站满了人群,黑压压一片,一眼望不到头。 两天前,黛玉的船已经提前抵达了平远城,就是为了安排此次迎接贾府一行人的事宜。 在家里主持事务的冯紫英,立刻召集各界人士,决定举行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 船还没有靠岸,岸上的锣鼓声已经响了起来。人群开始欢呼,拼命地向船上挥手致意。 贾府一行人已经打扮妥当,早就准备上岸了。 “凤哥儿啊。我这心里怎么有点儿扑腾扑腾的,你说就要到地方了,心里倒是有点儿没底了。” “老祖宗,你若是没底,叫我们还怎么活啊?我们可都是指望着你呢?” “行了,如今终于到了地方了,看着这一大家子安顿下来,我也就放心了。否则,我这心始终是悬着。” “老祖宗放心吧,珉四弟不是把什么都给准备妥当了么,我们只管住下来就行了。” “唉,倒是辛苦珉哥儿了。他在前方拼死拼活地打仗,我们倒是在这里享福了,我这心里倒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老祖宗休要担心,我们来了,珉四弟定会高兴的。好了,船停了,我们出去吧。” 贾府一行人,就在老太太的带领下,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 岸上的一些人,已经开始上船。 最前面的,是一些女子。除了黛玉和探春之外,就是平儿、沈冰衣、风花、雪月、封三娘、袭人、碧痕、麝月、春纤。 这些人,大多是府里的人。跟府里人都是认识的。 封三娘虽然不是府里人,但她在贾府主持绺子计划好几年,跟贾府人上上下下都很熟悉。 沈冰衣此前跟贾府的男丁们早已熟悉,跟这些女眷们却从未谋面。 现在她早已经成为贾珉的妾室,此次自然该先来相见。 还没走到跟前,老太太就认出了平儿。 “凤哥儿,当先那个不是平儿么?” “老祖宗好眼力,就是平儿。” 说话间,平儿几人就到了跟前,齐齐跪下。 “拜见老祖宗,老祖宗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好好好,都快快快起来吧,就不要讲那么多礼数了。” 平儿等人也不拘泥,就纷纷起身。 “哎哟,平儿长得倒是越来越周正了。一晃儿就是好几年没见了。快点都见见别人吧。” “老祖宗,我要给你引荐两个人呢,这一个,就是沈冰衣姨娘。” “好好好,。早就听说过了。你也是个不错的姑娘,珉哥儿对你可好?有没有谁欺负你?” “回老祖宗的话,他们对我都很好,没有人欺负我。” “那就好,若是有谁敢欺负你,就来告诉我,我就拿拐棍抽他们。” “老祖宗,这还有一个人呢,这是我家姑娘。姑娘,快快跪下,给老祖宗磕头。” 小姑娘正是贾珉和平儿的女儿。 “哎哟,这就是我的曾孙女了,好好好,快点儿起来。来,让我看看,鸳鸯把她抱给我。” 平儿等就趁着这个机会,跟其他人一一见礼。 众人原来就对平儿印象很好,此时平儿又打理贾珉的个人事务,主持贾府众人的安置事宜,众人对他自然极为客气。 见到了王熙凤,王熙凤就先哭了起来。 “平儿……。” 说了一声平儿,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二奶奶,如今就到家了,快高兴些,那么多人看着咱家呢,别叫人家笑话。” “平儿如今出息了,可不要忘了我。” 王熙凤竟然一下子没了自信。 “二奶奶说哪里话,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切都跟以前一样的。” 平儿安慰了王熙凤一下,就去见李纨。 一见到李纨手里拉着的贾研,心中就咯噔一下。 “珠大奶奶一路辛苦了。” “平儿客气了,如今到了这里,倒是叫平儿辛苦了。” “都是家里人,应该做的。就怕招待不周,若是有什么不周详的地方,到时候不要客气,尽管来找我。这个孩子……。” “唉,这就是蓉哥媳妇儿家的贾研了。” 平儿再看贾研的眉眼,果然就看出了跟贾珉相像。 平儿对于贾珉和秦可卿的私情,本来就知道一些。 秦可卿被下狱的事情,她也知道了。此次又不见秦可卿的身影,心里就未免有些痛惜。 此时也没有时间多说,大致见过礼之后,平儿就引导众人登陆。 冯紫英已经在岸上等候了,于是就开始一一引荐。 方秀才、焦利、宁儿、刘铁山,吴红梅等人,原来都是熟人,没等引荐,就围了过来。冯紫英引荐的,就是一些不熟悉的。 有谷盼盼、一枝花曲翩贤、尤三姐等。 剩下的就是杨林、丛秀才、卫嵩、托克、博格达、花雨声、郭启圣等人。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修同贵和谢鲲,竟然也在欢迎的队伍中。 两人虽然挺高兴,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忐忑。此时大庭广众之下,自己也是好几十岁的人了, 若是老太太当着众人的面儿,又叫“猴崽子”,可就丢人了。 好在老太太这次没叫,见了两人只是点点头就过去了。 接着就是两列整齐的自治军骑兵,分列道路两旁,见到老太太过来,就举手敬意。 这边薛姨妈下了船,就急切地四处张望。 宝钗自然明白母亲是什么意思。 “母亲不要着急,哥哥即便是不来,也是在家里忙活着呢,如今哥哥跟以往大不一样了,到时候母亲见了,不要吃惊就是。” “你哥哥又怎么了?” “母亲稍安勿躁,到了家里就知道了。” 柳湘莲和蒋玉菡跟着贾家人,他们倒也很知趣儿,一直走在后面,倒也跟着享受了一把被众人欢迎的荣耀。 走着走着,就见到了谷盼盼。几人原本都是帝都娱乐圈儿里的名人,彼此也都是认识的。 打了招呼之后,就彼此介绍了。 柳湘莲一见到谷盼盼身边的那个女子,就觉得眼前一亮。 此女生的唇红齿白,一张俏脸精致艳丽。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风流妩媚。 “这位就是柳湘莲,这位就是尤三姐。” 谷盼盼一介绍,柳湘莲和尤三姐不约而同地浑身一震。 “怎么会是你?” 两人竟然异口同声。 “怎么了,你们原本相识么?” 谷盼盼就有些奇怪。 “没有,不相识。” 尤三姐先否认了。 “对,不相识。” 柳湘莲也急忙掩饰。 原来有人曾经给两人拉过纤,柳湘莲因为尤三姐风评不好,所以拒绝了。于是尤三姐一气之下就到了北海。 此前,两人倒是未曾谋面。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相见了。 柳湘莲和尤三姐两人在这边有些尴尬,柳湘莲就想找蒋玉菡说话掩饰。没曾想,蒋玉菡已经不在身边儿,竟然独自前行。 谷盼盼带了尤三姐和柳湘莲两人,急忙就去追蒋玉菡,终于追上了。却发现蒋玉菡似乎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 一直在盯着前面的人群看。 谷盼盼久历风尘,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蒋玉菡有心事。 “蒋兄,莫非前面有熟人?” “哦,没有、没有。” 蒋玉菡眼神儿闪烁,又情不自禁地往前看去。 “蒋兄,如此说话就不地道了吧?一路上跟着贾府人走来,还说不是熟人?莫非蒋兄看中了贾府的哪位姑娘?” “盼盼休要胡说,贾府的姑娘们,都是天上的月亮,高攀不起,不敢存此奢望。” “蒋兄不必妄自菲薄,在北海倒是不讲究什么门第之别的。” “盼盼姑娘误会了,绝无此事。” “那就是别的姑娘了?让我猜猜是谁?是那个绿衣女子么?” “盼盼姑娘不要乱点鸳鸯谱。” “嗯,不是这个,那就是蓝衣女子了?” “绝无此事,绝无此事。” 蒋玉菡嘴里否认着,连连摇头。 也不知他是否认自己看上了哪个女子,还是否认谷盼盼所指的心仪对象不对。 “既然蒋兄没有心仪的女子,我们就走吧。唉,原本以为蒋兄看上了那位姑娘,我可以帮着居中给穿针引线的,没想到没有此事,倒是我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走吧。” “嗯,这个,嗯,这个……。” 蒋玉菡期期艾艾的,就是不直接说话。 “蒋兄也是个男人,何必如此吞吞吐吐,啰啰嗦嗦,好不爽快。到底是否有了心仪之人?” “嗯,这个,不知那个白衣女子是何人?” “哈哈哈,果然如此。哪个白衣女子,我倒是极熟的。若是蒋兄答应到我的平远楼去唱戏,我就告诉你那位姑娘的姓名,还给你居中穿针引线。” “我就到你那里唱戏了,敢问那位姑娘芳名?” “袭人。” 第0528章 这里也有大观园 冯紫英和杨林等人把贾家人送到了一个庄园门口,就停住了。 “老祖宗,我们还有些事情,就送你到这里了。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叫平儿姑娘去找杨林。只要能办到的,自无不应的。” “冯紫英,就不进去坐上一会儿了?” “我们还要轮战,一会儿我就要带人去前线了,告辞了。” 冯紫英说着,就跟杨林等人走了。 “平儿,冯紫英说的轮战,是个什么事务?” “老祖宗,轮战就是自治军的军队,轮流去跟罗斯和哥萨克打仗。” “打仗就一块儿去了,岂不是更好,怎么还要轮着去呢?” “如今用不了那么多人了,所以,大伙儿就都轮着去,这也是在练兵呢。叫谁都有机会上阵打仗,以后再打仗,就不再生疏了。” “这又是珉哥儿的主意吧?” “就是他的主意了,老祖宗,进去吧,这里就是北海的贾府了。” 只见一座宽大的府邸,在平地上蔓延开来。打眼看去,虽然没有帝都的荣国府和宁国府那样大,但是占地面积也不小。在一路上走过的地方,也是最大的宅院了。 “姑娘们,领着你们各自的家人回家吧。” 平儿这边说着,那边就开始动了。 迎春和邢岫烟领着贾赦和贾琏两家,探春领着贾政和王夫人一家,惜春领着贾珍和尤氏一家,宝钗领着母亲和薛蝌,袭人和碧痕领着李纨,就纷纷离去。 剩下黛玉和史湘云,则跟着老祖宗在一起。 “老祖宗若是不急,我就先领着老祖宗到宅子里各处去转上一圈儿可好?” 平儿跟老祖宗说道。 “也好,反正这回到家了,就先到处去看看。鸳鸯啊,你跟云姑娘他们先回去安置,我跟平儿和黛玉转转,一会儿她们送我回去就行了。” 这座府邸,跟帝都的贾府格局大同小异,但是,在一些具体的细节上,也有着明显的不同。 首先就是围墙上的差别。 帝都的宅子,围墙是砖砌的。这个围墙,则是用一些原木围成的木栅栏。妙在所有的原木都是一个品种,粗细也都差不多,所以看上起倒也很顺眼。 各个建筑之间的距离,要比老宅子稍微大一些。中间有一些小道相通,更多的则是绿地和花坛。 现在正是夏天,看上去绿草茵茵,各色花朵竞相争艳。置身其中,就是一个大花园一样。 “嗯,平儿,这个宅子不错,我喜欢。没事儿的时候出来走走,倒是赏心悦目,不像老宅子那样闷得慌。只是这房子的样式,我看着怎么既眼熟,又陌生呢?” “老祖宗,这就是中西合璧的风格。既有咱们汉地的样式,又有西洋的风格。是我跟珉四哥从法国那里借鉴来的。” 黛玉说着,语气里充满了自豪,脸上也有得意之色。 “黛玉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小时候我在南方时,在松江见过的宅子,就跟这有些相像。那些宅子,可不就是西洋人住的么。” 几个人走着,就到了祠堂前,因为祖宗的牌位还没放进去,此时祠堂还没有启用。 此次北迁,把祠堂的祖先牌位也带来了,只要寻个日子请进去,祠堂就可以启用了。 “嗯,珉哥儿想得倒是挺周到的。没把祖宗给忘了。” “老祖宗,这是大事,四爷怎么敢忘了呢。走吧,老祖宗,我带你去看一个有趣之处。” 说着平儿,几人就进了一个院落,推开门,就见到了一个戏台。 老太太别的没注意,倒是一眼就发现了这个戏台。 “啊哟,平儿,我没看错吧。这就是个戏台吧?” “老祖宗好眼力,就是戏台。四爷知道老祖宗爱看戏,特意叫人搭了这个戏台。老祖宗今后就可以在这里看戏了。” “珉哥儿真是知道我的心思。这回可好里面,唱戏的有了,戏台也有了,从此往后,就跟在府里差不多了。” “老祖宗,还有更加新奇的呢。我们往东边去,到我们那里看看去。” “你们那里?” “对,就是我们和姑娘们住的地方。” “哎哟,你看看,我倒是忘了好好看看姑娘们的住处了。走,就过去瞧瞧,珉哥儿到底给姑娘们准备了什么样的住处。” 往东走不远,就见到一排藩篱,将整个宅子分割出去一块,形成了一个独立的院落。 远看过去,里面正有一些人,在那里忙活着什么。 进了院子,就看见了第一处院落。 一个圆形木拱门上有三个字:怡红院。 老太太不吱声,默默地走了过去,进了院子,里面空无一人。 门也没锁,就进了屋子。 里面虽然没有什么人气,但是一些主要的家什用具,倒也齐全。 “唉,如今宝玉在北温都拉,也不知道他何时会来到这里。走吧,到里面去看看。” 第二座院落,就是野渡居。 “平儿,这个我知道,一定是珉哥儿你们住在这里的。” “老祖宗一说一个准儿,就是我们住在这里的。” “只是这个宅子倒是不小,这么多屋子,你们住得下么?房子空着不住人,也是不好的。” “四爷说,将来都要住满的。” “都住满?这里面七八处的房子,一处一房,珉哥儿是要打算娶几房妻妾啊?是不是多了些?” “这个么,四爷说……。” “他说什么?” “他说多多益善。” “是啊,老祖宗,珉四哥就是个好色之徒。” 黛玉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唉,男人嘛,就是这样。懒得管他,再到别处去看看。” 再往里面走,就是潇湘馆。 “这个我知道,就是黛玉的了。” “对了,老祖宗,就是我住在这里。” “接下来就应该是宝姑娘的蘅芜苑了吧?只是她住在了这里,薛姨妈和蟠儿他们住到哪里去了呢?” 老祖宗的记性果然不差。 “老祖宗,你看见那边那座宅子了么?那个就是薛家了,如今他们自己起的宅子。” “嗯,这倒是也不错,就挨着咱家,来往也方便。” 再往深处,周围错落分布的,就是秋爽斋,暖香坞和稻香村等处了。 稻香村里很热闹,李纨刚刚到了此处,一些人正忙着往里面搬东西。 老太太在这里呆了一会儿,叮嘱了几句,就又往别处去了。 这一回到的,是帝都大观园里没有的地方。 一处是妙玉的妙香居,一处是邢岫烟的出云落。 最后一处,则叫做白云城。 “这个白云城,一看就知道是云丫头的,我说的对吧?” “老祖宗好眼力,正是史姑娘的宅子,‘白云城’这个名字,也是她自己取的。” “呵呵,也就她才能取出这样的名字来。听着有些豪气,终究还是太直白了些。” 平儿和黛玉陪着老太太到处走着,就不时遇到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等人。 原来也是跟他们一样,到处走走,熟悉布局的。 “你们都出来走走,从此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新家。叫你们的下人也都认认门,省得以后找人,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我们就跟着老祖宗走了。” 王熙凤说着,就入了伙儿。 “咱们各走各的,自己认自己的,你又何必跟着我们。” “跟着老祖宗走,认得快些,记得牢些。” “好,那你就跟着,省得我以后叫你找人的时候,你再说不认得门儿。” “老祖宗,我看才看到了一个好去处,一定是你最喜欢的。” “哼,凤丫头,你说的晚了,我自己已经看见了。” “老祖宗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 “不就是戏台么。珉哥儿已经为我准备好了。” 走着走着,众人就到了刚才进来的大门口。 “这大门上,似乎缺了点儿什么?” “老祖宗,不就是没有字么。要不,咱们把荣国府和宁国府再给挂上去?反正这里山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 王熙凤出了个主意。 “哼,既然封号已经没有了,咱们又何必死乞白赖地非要挂这两个名字。” “老祖宗,这个倒是不用着急,四爷说,到了时候,就会挂上字的。” 平儿胸有成竹的说道。 “珉哥儿说没说挂上什么字?” “这个倒是没说,他只是说,要挂上比荣国府和宁国府更加威风的名字。” 比国公府更加威风的,那是什么? 众人彼此望了一下,各自展开了遐想。 紧挨着贾府的,就是薛家的宅子。 在宝钗的带领下,薛姨妈、薛蝌、香菱等薛家人,进了自己的宅子。 宅子虽然没有贾府的那样宽大宏伟,规模倒也不小。 进了大门,就见到三个人,正在那里脱坯。今天天气比较热,三个人都干的汗流浃背。一个个晒得黢黑。 一行人走到这三人跟前,几人停住了,回转身来,突然就有一人说话了。 “母亲来了,不孝儿叩见母亲。” 说着,这人就跪下给薛姨妈磕头。 “蟠哥儿,你是蟠哥儿?” “母亲,正是我。” 薛姨妈仔细一看,眼前这个跟别人一样脱坯的,晒得黑黑的,汗流浃背的人,正是自己那个儿子薛蟠。 “我的儿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啊,叫我简直都认不出了。” 薛姨妈抓住薛蟠的手,轻轻地摩挲着,那手上已经满是老茧。 “嘿嘿,母亲,我这算个什么。连珉兄弟,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他们,一边打仗,还要自己一边干活,何况我呢?这是给自己家修盖宅子,这里又缺人,我若是不紧着点儿干,母亲来了住哪里?如今总算及时地把宅子盖上了,走,我领着母亲去看看屋子。” 薛姨妈已经是满脸泪水,连连点头,任凭儿子牵着自己的手,跟着走了。 “好好好,我就去看看,只要是我儿子给修该的房子。不管什么样,我都住了。” 薛蝌和宝钗落在了后面。 “宝姐姐,没想到你们在这里也不容易。” “没办法,一切都给白手起家。不过,这里是一张白纸,我们是在画最新最美的图画。” 第0529章 还找谁当靶子练兵 谢尔盖堡外,北海与罗斯帝国接壤处,一片无际草原。 在一条小溪旁,一百多骑排成两行。 最前面的三个人,跟其他人比起来,身形似乎要瘦弱纤细一些。 虽然服装都一样,但是走近点儿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来,这是三个女人。 这三个人,就是妙玉和她的两个亲兵。 这两个亲兵,其实也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丫鬟紫藤和绿萝。 三人都穿着北海自治军标准的灰蓝色军装,区别只在于,妙玉穿着白色护心甲,紫藤和绿萝穿着红色护心甲。 在他们身边,则是一架机关枪。 “小姐,那边起了烟尘,哥萨克来了。” 紫藤先说话了。 “紫藤,告诉你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小姐,要叫我连长。” “是,小姐,哦,是,连长。” 紫藤说完,心里就不禁腹诽。 小姐的称呼,总是换来换去的。那年从帝都出来之后,就从小姐变成了校长,到了法兰西,又从校长变成了诗人,后来又从诗人变成了经理,回来之后,变得更快,从班长到排长,又从排长变成了连长。 越变越叫人认不出了,就是不知道,当初那个戴发修行的小姐变到哪里去了。 如今哪里还有那个小姐的样子。 妙玉勒马回身,向着自己的队伍。 “我的勇士们,哥萨克人就要来了,你们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 “哼,上回你们也说准备好了,可是结果呢?竟然叫塔玛拉把敌人消灭了大部。你们说,丢人不丢人?” “连长,那次不能怪我们,当时是塔玛拉说,那股敌人归她的,我们只是掩护,谁知道她竟然阴了我们一把。” “是啊,你说她这个罗斯人,汉地话说的不怎么样,孙子兵法倒是先学会了。” “塔玛拉是个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么?” “知道。她是个妄想嫁给珉长官的女人。” “就他那样的人,还想嫁给珉长官,你们答应么?” 人家一个愿娶,一个愿嫁,关我们什么事儿?这事儿是我们能说了算的么? “我们不答应。” 几个大兵稀稀落落地答道。 我们答应不答应,有什么用?关键是看珉长官答应不答应。珉长官答应了,我们还能不答应么? 其实塔玛拉那人也不错,跟珉长官也是天生的一对儿哈。 “嗯,你们很好。这一次的任务,是打死十个哥萨克,千万不要打多了。要是象你们上回那么打,有多少哥萨克够打的,本来哥萨克就没剩下多少了,若是都叫你们给打死了,还找谁当靶子练兵?” “明白了,连长,这回保证一个也不多打死。” “好了,准备战斗。” 烟尘越来越近,妙玉一拍马,冲了出去。肩膀略微移动,肩上挎的步枪就落下来,顺手就抄了起来。 妙玉一动,紫藤和绿萝就紧跟上去,其余一百多人,也紧随着冲了出去。 几乎都是一个动作,刷刷地,身上的步枪就甩了出去,双手端住,伸向前方。 啪,妙玉率先开枪了,然后就是紫藤和绿萝。接下来,后面的人也纷纷开枪。 前面的哥萨克,大概有一百五六十人,见前方拦截的人不是太多,就想继续冲锋,突然之间,妙玉这边的机关枪响了。 跑在最前面的五六匹马立刻倒下去,后面的骑兵急忙绕了过去。由于速度太快,还是有两匹马被绊倒,马上的骑士被甩了出去。 哥萨克见势不妙,急忙左转弯,向谢尔盖堡的方向逃去。 “停止追击,清点人数,打扫战场。” 妙玉下了命令,勒马停住。 不一会儿,紫藤过来了。 “报告连长,打死了十二人。” “是谁多打死了两个?哪个混蛋干的?给我站出来?” “连长,不是我。” “不是我。” 众人纷纷否认。 “哦,没事儿了,上阵杀敌,杀得越多越好。杀敌越多,战功越大,你们承认了,我会给你们记功的。” 妙玉的语气突然变得温和起来,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你们承认吧,没事儿,真的没事儿。王德福,你的枪法最好,是不是你干的?承认了,我会奖励你的。” “妙玉连长,确实不是我干的。” 对,就是我打死的。可是,傻子才会承认呢。 如今的哥萨克,已经不是敌人了。他们是我们的练兵靶子。把练兵靶子弄死了,不就是毁坏了军中财物么?要是叫我赔偿,我可怎么赔? 一队人马过来了,正是塔玛拉率领的一个连。 她这个连的构成比较复杂,有黄种人,白人,还有一些黑人。 正是当初贾珉从波斯商人那里买来的马木留克奴隶兵。 不过,如今这些奴隶兵,已经大部分因为战功,获得了自由之身。 塔玛拉什么也没说,就去看地上的哥萨克尸体。 “哎哟,妙玉,你怎么又多打死了两个?看来你的指挥能力不行啊。” “塔玛拉,你不要得意,难道你就没多打死么?” “我打死的是比你多,但是,我的指标也高啊。你超标了两个,我可没超啊。一会儿回去,我可要跟珉四哥好好说一下。” “塔玛拉,请你自重,珉四哥也是你叫的么?” “你们能叫得,凭什么我就不能叫?行,我就不叫珉四哥,我叫他亲爱的。总行了吧。” “不行。” “嘿嘿,妙玉,这就不是你说了算了。我连嫁妆都准备好了。” “你何时准备嫁妆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的嫁妆就在那里,我的领地就是我的嫁妆。” “王德福,去把塔玛拉的枪给下了。” “是,连长。” 王德福拍马出列,突然拨马就跑。 “王德福,你给我回来。” “妙玉连长,我拉肚子,去方便一下。” 哼,还叫我回去。我回去找死啊。塔玛拉连嫁妆都准备好了,早晚是珉长官的女人,叫我去下她的枪,我不是作死么。傻子才干这样的事儿呢。 见王德福溜了,大兵们也纷纷开溜,一股烟儿跑得远远的。 哈哈哈,塔玛拉一阵大笑,也拨马离去,只剩下妙玉气的咬牙切齿的。 “连长,我们怎么办?” 绿萝问道。 “还能怎么办,回营!” 谢尔盖堡前,安德烈站在路边,看着狼狈逃回的一队哥萨克,脸上露出揶揄的微笑。 “泼留希金,你的人怎么又少了二十多个啊?” “哼,这两个臭女人,早晚落在我手里,那个时候,叫她们好好尝尝我的厉害。” “泼留希金,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去招惹他们。连巴基耶夫将军的一万多人,都不是北海人的对手,何况你们呢?” “安德烈,鹰有时候飞得比鸡还低,早晚有一天,我会报仇的。” “算了,泼留希金,你的一千多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二百人了。这还是他们故意拿你练兵,否则,你还能剩下一个人么?” “他们不过是凭着机关枪和步枪射程远,才能如此,若是我有他们那样的武器,早就杀光他们了。” 见泼留希金还是执迷不悟,安德烈也就只有摇头叹息了。 “沙皇就要派人来跟北海谈判了,你就回去吧,把你的勇士们带回家去,不要叫他们白白送死了。” 距离谢尔盖堡三十里的蒲石河,就是北海自治军的大营。 一间毡房内,贾珉、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正围坐在一起。 冯紫英刚刚抵达这里,他此来的目的,就是接替贾珉在这里的指挥位置,让贾珉回平远城见自己的家人。 将近一年前,北海跟哥萨克的战争就已经开始了。 不过,那个时候,还只限于北海跟哥萨克之间。 跟哥萨克开战,除了清剿哥萨克势力,保护北海的安全之外,贾珉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拿哥萨克为自己练兵,检验北海自治军装备了新武器后的战术和能力。在实战中进行总结和提高。然后再针对实战中发现的问题,进行总结提高。 贾珉在北海开始了大规模的开发建设后,北海的快速发展和崛起,也引起了罗斯帝国的注意。 于是沙皇派巴基耶夫入侵北海,试图将北海的力量消灭在萌芽之中。 贾珉将罗斯军队放进北海境内,在索伦山天险和倪家堡要塞,两次阻击巴基耶夫。 使得他们再也没有前进一步。于是双方陷入了一个较长时间的对峙之中。 贾珉借着这个机会,让自治军开始进行轮战,借着实战机会,训练自己。 也正是从这个时候起,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冯紫菁、陈也青、陈也同、秦钟、贾芸、冯紫蒲等高级军官,也开始轮流指挥作战。 每一次作战之后,贾珉就亲自进行分析和讲解,指出他们的不足和失误,不断研究和改进战术战法。 这些军官回去之后,又以同样的方式,指导那些中下级军官。 每隔一段时间,贾珉还给全体军官上课,有的时候甚至亲自进行训练。 就是在这种磨合之中,自治军逐渐成长,变得更加强大起来。 三个月之前,自治军集中了八千兵力,在倪家堡附近跟罗斯军队的一万两千多人展开决战,只用了三个小时,就歼灭了罗斯八千多人,剩下的罗斯残兵,狼狈地逃了回去。 正如妙玉和塔玛拉所说的那样,现在残留的一些哥萨克兵,只是自治军故意留下来的,给一些自治军新兵当练兵靶子而已。 冯紫英把贾府众人到达平远城的消息告诉了贾珉,贾珉自然非常高兴。 就在几人正议论此时的时候,塔玛拉突然闯了进来。 “贾珉,你今天必须给我个明确答复。” 塔玛拉说着,就往椅子上一坐。 一见到塔玛拉气哼哼的样子,贾珉的头就不禁大了起来。 第0530章 婚姻蛊事计划 一见塔玛拉进来,冯紫英等人就纷纷起身往外溜。 塔玛拉和妙玉、宝钗等众女不和的事情,他们早就知道了。 这样的事儿,他们可不想参与其中。 “冯幕僚长,你们不要走。你们正好给评评理。” 塔玛拉就想拦着冯紫英等人。 “嗯,这个事儿么,塔玛拉,是你们私人的事情,我们是不方便参与的,你们先聊,我们一会儿再来,告辞。” 冯紫英说着,几个人赶紧逃了。 到了门外,卫若兰终于松了口气。 “我的老天,幸亏跑得快,若是被她给缠住了,又得逼着咱们表态站队了。” “所以,这种事儿还是躲得远点儿为好。咱们若是站在塔玛拉这边儿,就得罪了薛姑娘和妙玉姑娘她们。若是站在薛姑娘和妙玉姑娘这边儿,弄不好就得了珉长官。” 陈也俊显得很有经验似的。其实,他现在还是个光棍儿而已。 “是啊,咱们现在若是说塔玛拉不好,将来珉长官真的娶了她,人家两口子枕头风一吹,珉长官把咱们给卖了,什么都说了,将来塔玛拉不得把咱们恨死了?” “幕僚长,你说的太吓人了吧,珉长官似乎不是那样的人?” “卫军情长,我哥哥你也是认识的,你说我哥哥是不是那样的人?” 冯紫英问卫若兰道。 “你哥哥跟这有何关系?” “当初我跟我哥哥说我嫂子不好,结果怎么样呢?两人成亲之后,我嫂子枕头风一吹,我哥哥就把我说的话跟嫂子说了,直到如今,我嫂子还跟我记仇呢?” “真的如此么?看来,别人家夫妻的事情,还真的不能参与。最后人家成了,就咱们成了王八蛋了,教训值得汲取。” 陈也俊又表现出了哲学家的智慧。 贾珉对塔玛拉其实还是很喜欢的,只是对于她跟宝钗等人的关系,比较头疼。 “塔玛拉,谁又惹你生气了?有话好好说。” “贾珉,没法好好说。这一次妙玉又多打死了两个人,我说她,她显得很不友好。她就是在嫉妒。” “她嫉妒你什么了?” “她嫉妒我对你的爱情。” “这个嘛,塔玛拉,我对你的爱情是接受的。但是,她们也是我的女人,所以你要学会跟她们相处。” “我倒是想学习了,可是她们几个总是合伙儿排斥我。” “你怎么知道他们合伙儿排斥你?” “我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宝钗就是她们几个人的头儿。表面上她不出头,其实都是她在暗地里指挥。就叫妙玉和晴雯出头跟我作对。” “不对啊,平儿和沈冰衣怎么就没有出头呢?” “她们两个是最早跟你的,又是你的妾室,她俩心眼儿也比较多,不会上宝钗的当。” “晴雯也是我的妾室啊,怎么会出头跟你作对呢?” “晴雯傻呗。宝钗一蛊惑,她就上当了。” “宝钗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把她想得太坏了。” “这不是人品好坏的问题,而是关系到利益的问题。” “塔玛拉,说的太严重了吧,哪里有什么利益?” “这是关心到谁是正妻的问题。正妻的问题,又关系到将来子女继承权问题,子女继承权,又关系到将来谁在北海继承你的地位问题,你说,这还是小事么?” 这个问题,贾珉此前已经认识到了。 不过,他觉得距离那一天还远,将来也有另一个打算,所以就一直没把这当回事儿。 现在看来,随着北海的发展壮大,将来开国立朝的事情,已经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 人们关注将来的领导人以及继承问题,就很正常了。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引起纷争,甚至造成内部的动荡,也是可能的。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妙玉跟塔玛拉之间的问题,在别的女人之间,将来也可能出现类似的现象。 “塔玛拉,我和宝钗之间是有婚约的,这一点决定了她就是我的正妻。最起码在目前是如此。” “贾珉,我已经做了很大让步了。以前我叫你把她们都休了,后来我要做正妻,这些你都没有同意,我也就放弃了。现在我只想跟平儿她们一样,他们为什么还要排斥我?” “这个么,就是文化差异了。你要给她们点儿时间,叫她们慢慢地接受你。” “等待不是我的性格,现在我要采取行动了。” “你要采取什么行动,可不要打起来?” 贾珉还真的有些担心。 塔玛拉和妙玉都是高冷骄傲的性子,一言不合,两人玩儿些决斗的游戏,都是可能的。 “你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听说你的家人都来了,是不是?” “是的。” “那就好,这回我要跟你一起回去,见见他们。” 塔玛拉说完,就自信满满地出去了。 出了门,就见到冯紫英几人正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你们几个是不是又在这里说我的坏话啊?” “塔玛拉,怎么会呢?我们都是好朋友,不会做这种事儿的。” 卫若兰首先表态了。 “哼,最好没有。卫若兰,我告诉你,史湘云现在跟我可是好朋友,你如果不知趣儿,小心我在她面前说你的坏话。” “还有你,冯紫英,你也知道,我跟探春是很谈得来的,你也给我小心点儿。” “还有你,陈也俊,虽然你现在还是名花无主,但是,早晚你也是要成亲的。若是表现好了,我将来可以帮忙,若是表现不好,我就到处说你的坏话,在黛玉的报纸上抨击你。” “我们罗斯女人一向是直来直去的,可不象你们汉地人做事总是遮遮掩掩的。你们都给我记住了。” 望着塔玛拉远去的背影,冯紫英几人面面相觑。 “这个啊,她只是吓唬我们的,没事儿,不用怕她。” 冯紫英尴尬地笑了笑,但是话语很没有自信。 “幕僚长,塔玛拉说得对,她们罗斯女子跟咱们汉地人确实不一样。她说能干得出来,还真就能干得出来啊。” “是啊,珉长官不是早就说了么,这就是文化差异啊。” “照你们俩说,我们该怎么办?” “嘿嘿,幕僚长,我觉得珉长官娶了塔玛拉也是挺不错的一件事儿啊,塔玛拉这个人还是不错的。性格直爽,胸无城府,这样的人其实是很坦荡的。” “是啊,幕僚长,塔玛拉若是嫁给了珉长官,还能把她的领地带过来,那可是不小的一块儿土地。将来谢尔盖堡就属于咱们北海了,都不用打了,利国利民啊。” “嗯,你们两个很有见识,我觉得我们可以跟珉长官提一下这件事情。珉长官是北海自治会的会长,他的婚姻关系到北海的大局,我们有责任关注的。是不是啊?” “对对对,英雄所见略同啊。” 三人合计已定,就进屋开始说塔玛拉的好话。 总的基调就是贾珉尽快收了塔玛拉。 “珉长官,这回家里长辈们都来了,是不是该把你跟薛姑娘的婚事给办了啊?” 冯紫英突然转到了这个话题上。 “是啊,即便是按照先皇的圣旨,想在也过了二十岁了。如今迎娶薛姑娘,也不算抗旨了。” 陈也俊附和道。 “便是不到二十岁,又能怎么样?如今我们在这里,他大德皇上也管不到咱们了。况且如今先皇已经驾崩了,难道还要等到他下辈子再下旨收回成命?” 卫若兰也是极力赞成冯紫英的说法。 “此时倒是不急在一时,我是想叫她们几个在一起再相处一段时间,到时候一块儿办了。” “你是说,在迎娶宝姑娘的时候,连妙玉姑娘和塔玛拉一块儿收了?” “对,就是这个打算。” “好倒是好,就是怕她们之间彼此争斗不休,影响了后宫大局。” 冯紫英说的,其实也有道理。 “你们可曾听说苗疆养蛊的传说?” 贾珉突然有些神秘兮兮地道。 “倒是听说过。就是把蛇、蝎子、蜈蚣、蜘蛛、蟾蜍这些五毒之物,放在一个瓮里,叫他们互相厮杀。过些日子后,再打开,看看谁是毒王?珉长官的意思是……。” 几个家伙互相看了看,神色都有些古怪。 这一招儿?是不是有点儿那个,嗯,有点太狠了吧? “这些毒物,把各自的绝招都使出来后,就要看最后谁的本身大了。谁的本事大,别人就服从它。即使没有毒王,最后它们也会学会和平相处。” “这个嘛,珉长官,这招倒是不错,只是如此放任她们,就怕弄出人命来。” 陈也俊对占这个计划感到有些担忧。 “我倒是觉得珉长官这个法子不错。至于会不会弄出人命,完全是杞人忧天。一是各位姑娘们做事都是有分寸的,二是薛姑娘足智多谋。不至于让势态失控。” 冯紫英现在倒是有信心了。 “我觉得幕僚长说的有道理,姑娘们虽然有些纠纷,不过是一时之间的小事儿,终究还识得大体,不至于有什么后果。” “是啊,我看刚才塔玛拉那轻松的样子,似乎很有信心处理好此事。倒是我们多虑了。” “好了,感谢各位弟兄对我的关心。我们还是来探讨一些正经事吧。” 贾珉如此一说,几人立刻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第0531章 错了要受惩罚的 贾珉、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四人,这套从野渡居时代,三人因为公交马车生意跟牛继宗等人分道扬镳,开始跟贾珉结交而形成的班底,在经历了帝都的生意和卜奎岁月,一直到北海的艰难创业,这四人目前已经成为北海事实上的最高领导者。 对于他们的地位,无论是府兵团的老兵,还是北海的土著,以及后来从大德来到北海的人,都无人质疑。 这种承认,既来自于他们的历史地位,也来自于他们的现实贡献,还来自于他们的能力、才华和人品。 冯紫英几人各自说了一些情况之后,贾珉开始总结。 “经过跟罗斯和哥萨克这一年多的战争,现在我们可以说,完全达到了当初的战略目标,在有些方面,甚至超过了我们当初的预想。” “是啊,当初跟罗斯开战的时候,就连卫嵩、托克和博格达都捏着一把汗呢,害怕我们战败。” 卫若兰笑了笑,似乎在回忆一件有趣儿的事情。 “其实这也不怪他们,虽然他们对我们有所了解,但是对于府兵团的真正战斗力,他们还是见识的不多。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只有亲眼见到了,才能令他们心服口服。” 几个人议论了一阵后,贾珉继续总结。 “首先,这场战争解除了罗斯帝国和哥萨克长期以来对于北海安全的威胁。我们北海地区,第一次靠着自己的力量,把他们打败了,而且是干净利落地打败了。不是像以前那样,在他们对北海掠夺完毕后,自己撤兵的。” “我们成功地把战场限定在边境地区,使得这场战争没有对我们内陆地区的建设和正常秩序造成影响,居民们在生命和财产上,没有受到损失。如果今后还有战争,我们就要尽量沿用这个模式。” “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让我们有一个稳定的后方,既可以补充兵员,也可以补充各种军需物质。” “第二个收获,就是打痛了罗斯人和哥萨克人。狠狠地震慑了他们。” “巴基耶夫是罗斯的一员猛将,也是个比较会打仗的人,他的军队,在罗斯军队的序列里,也是战斗力一流的军队。哥萨克人的战斗力,就不用多说了,即使放在世界范围内,他们的战力也是可以排在前列的。泼留希金更是被称为哥萨克之鹰……。” “哼,什么哥萨克之鹰,在我们面前,他就是个小鸽子,如今天天被我们拿着当练兵靶子。他这只鹰的翅膀,已经叫我们给折断了。” 提起泼留希金,陈也俊充满了不屑。 “这一仗,我们狠狠地教训了他们。相信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如果他们再想东进,都要仔细地考虑一下后果。这种心理上的震慑作用,对于保持今后边界的稳定和双方和平相处,是非常重要的。” “罗斯人的做事风格,跟咱们汉地人很不一样,咱们讲究君子风度,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吃亏是福之类的为人处世之道。但是,他们不讲究这些。他们只相信强权即公理,谁的拳头大,谁就说了算。他们不管东西是谁的,只要抢到了手,就是他们的。所以这一次,我们就要教一教他们怎么做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们现在才来求和了。当然,这也跟他们目前在欧洲方向形势吃紧有关。” “他们目前正在跟法国战争,无力两线作战。所以想稳定东方,把力量集中到西线。所以,这一次对我们也是一个机会。” “我们要趁着这个机会,跟他们划定边界,因为他们急于达成协议,我们可以争取到一个对我们有利的结果。” “所以,要在正式谈判开始前,把泼留希金沉底歼灭。他作为我们练兵靶子的任务已经完成,这只哥萨克之鹰,可以落地安息了。” “没问题,珉长官,可以一战彻底消灭他。” 冯紫英轻松地说道。 “我们在这场战争中的最大收获,其实不是这些,而是锻炼出了了一支军队。” “通过战争,我们的士兵学会了熟练地操作新装备,探索出了有效的战术和战法。培养出了一支高素质的军官队伍,特别是中下级军官队伍。这可以让我们在大多数的时候,可以用少量的兵力战胜敌人的多数兵力。” “我可以非常自豪地告诉你们,我们目前的这支军队,是世界上装备最为精良,战斗力最为强悍,官兵战术素养最高的队伍。在一对一甚至一对二的情况下,我们可以轻松地战胜世界上的任何军队。” “我们这支军队的出现,可以说是军事历史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这代表了以投送火力为主的热兵器时代,取代了主要靠士兵体力进行对抗的冷兵器时代。这使得以少胜多变的更加可行。” “这是我们在人数较小的情况下,获得胜利的唯一途径。” “这次战争,对于我们北海内部的意义也非常重大,而且具有深远的影响。” “我们的城镇建设和军事要塞建设,不仅在物质上为军事胜利提供了保障,在精神上,也大大地增强了北海内部的凝聚力跟归属感。北海是北海人的家园,所以说,我们进行的实际上是一次保家卫国的战争。它可以让北海人认识到,要想过好日子,就要奋起抗争。任何指望别人怜悯、逃避和忍让的做法,只会让别人瞧不起,并且会带来敌人更多的侵略。” “现在,我们卷烟厂的产品已经开始销往大德、高丽、扶桑、罗斯、南洋。明年,我们要进一步扩大烟草的种植规模,进一步提高产量。今后,他将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就业机会和源源不断的利润。” “孙家的船厂,已经可以制造出更多的货船和战船。木材加工。砖瓦制造将为我们提供更多的建筑材料,可以建设更多的房屋,为不断涌进来的人就提供住房。” “从大德各地不断到这里的工匠和农民,会源源不断地带来新的生产技术和生产方式,使得生产效率更高。从欧洲来到这里冒险的人,会发现北海是他们发财的好地方,也将是他们未来生活好地方。” “道路建设和城镇建设,带来了大量的外来人口。人口多了,也带来了商业的繁荣。” “费加尔湖内湖航路的开通和谢尔登河海上航路的开通,不仅使得北海内部的交通更加便捷,同时也打开了北海通往外面世界的门户。” “通过水路,我们的人和货物,可以更加方便地走出去。外面的人和货物,可以更加方便地走进来。在时间上可以大大缩短,在运输耗费上,可以比陆路大大地降低。” “海上航路的开通,对于军事上的意义也是重大的。我们的水军可以出海作战。兵船可以以最快的时间,运输大量的士兵和军需物资。我们甚至可以在千里之外,进行登陆作战。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直接从敌人的后方发起进攻。” “铁矿的开采,解决了生铁的原料问题。煤矿的开采,可以为我们的工业提供更多的能源。蒸汽机的引进,可以大大地提高生产效率。” “我们兵工厂,已经可以制造野炮,机关枪,步枪、子弹和炮弹。这将使得我们在面对任何敌人的时候,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贾珉这一席话说来,如数家珍,一件件道来,使得冯紫英几人越听越兴奋。 这是事情,都是他们自己亲身经历的,许多还都是他们自己亲自做的或者是推动的。 原来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似乎没觉得有这么重要的意义。如今叫贾珉这么一说,原来自己做的事情,竟然有这么重大的意义。 不自觉间,心里就渐渐有了自豪感。 看来,我还不能小看自己了呢,原来自己在做着一些很伟大的事业呢。 “跟罗斯人达成协议以后,我们的西部方向就可以基本上稳定下来。目前,在北海内部,短时间内,也没有什么重大的问题。” “所以,我们下一步的主要经历,就要投入到东部方向。” 几个人听贾珉说到这里,立刻就意识到,他们接下来又有大事要干了。 北海的西部,是罗斯方向。东部就是大德方向。 目前大德帝国内部,处于动荡之中。虽然目前还没波及到北海,但是,总有一天,会影响到这里。 上次宁古塔将军韩天魁试图进入北温都拉,就是一个例子。 目前的卜奎和北温都拉,基本上处于一盘散沙状态,朝廷一时之间,无暇关注这里。 但是,如果什么时候在卜奎或者北温都拉出现一个贾珉式的人物,整合了卜奎和温都拉的局势后,把锋芒逼近北海,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我们都曾经是大德人,也为在这个帝国和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朝廷曾经对不起我们,我们不跟他们计较。” “我们远走北海,只是想寻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场所,让我们自己和家人能够过上平安的日子。” “可是,总有那么一些人不愿意放过我们,不断地挑战我们的底线。” “他们总是认为,自己可以任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犯了错误还不用付出代价。” “现在我们就要告诉他们,做错了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是要受到惩罚的。” “所以,我们接下来的话题,就是关于如何应对目前大德局势的问题。” 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几人彼此看了一眼,心中暗喜。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了。 第0532章 我们坐山观虎斗 虽然远隔千万里,大德的局势却一直都在北海高层的关注之中。 贾珉等人了解大德局势的渠道有很多。 一是那些来往于大德和北海的商人,二是从大德到北海的那些移民。三是他们这些人的亲属。 这些渠道可以得到一些信息,但是信息的质量其实不高。 一是难以接触到一些比较高层的消息,有的信息甚至就是道听途说。经过多人辗转相传,信息的失真程度也比较高,有的传到了北海,已经与真相相去甚远。 二是在时间上延后,许多消息传到了北海,已经没有什么时效性了。 好在他们还有另外一条渠道,那就是卜奎的渠道。 从帝都到卜奎衙门的军邮系统,目前还在正常运转。一些比较重要的消息,传到了卜奎,一般也就七八天时间,特别重要的消息,有五六天时间也就到了。 卜奎的内线,以前是何佳林,何佳林走之后,就是赵大海、冯奎和徐明涛三人了。 这三人得到一些重要的的消息后,就会交给北海留在卜奎的联络人,这种情况下,从卜奎到北海的消息,十多天也就送到了。 王子腾和贾元春先后身亡,以及贾府发生的事情,贾珉其实早就通过卜奎的渠道知道了一些。 随后就是贾萍从帝都逃出来报信儿,再到冯紫英在通远堡与贾家人见面,从贾琏哪里得到了比较详细的消息。 关于帝都其他家族,比如另外四家国公,以及天佑还准备清洗王家、史家、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各家的消息,北海方面现在已经掌握。 当然,关于三藩的情况以及朝政的主要状况,也在掌握之中。 作为主管情报方面的卫若兰,在进行了一个总的情况说明后,几个人开始了讨论。 “从现在的情况看,当初先皇叫各家成立府兵团,就是一个阴谋,目的就是为了借此机会削弱各个世家的财力和人力。事实上,他这个目的也真的达到了。只是他没没想到,最后会出了我们这几家这个例外。” 冯紫英现在说出的这个观点,已经成为几人的共识。 “我真是不明白,先皇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又不想造反,从来都是忠于朝廷的,这样做不是自毁长城么?” 陈也俊的疑惑,其实也是很多人的疑惑。 “当皇上的,总是害怕别人起来推翻他,他连自己家父子兄弟都不放心,何况别人呢?所以,他不愿意看见任何势力坐大,有失控的趋势。” 贾珉停了一下继续说下去。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要为太子继位扫清道路,害怕我们这些家不听太子的话。其实,也不仅仅是我们这些勋贵之家,其他的大臣们,不也是如此?” “是啊,季大学士,北静王,刘长风,修同贵,杨奎等人,其实都是很不错的官儿,最后一个个的都被扫地出门。” 陈也俊不仅感慨。 “就比如你舅舅王大人,一心为主,一声东奔西走,那里局势危机,就到哪里去,哪一次都力挽狂澜。不仅是在卜奎,上次一到江南剿匪,三藩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如此重臣,中流砥柱,最后都没逃脱毒手。这个天佑,也真是丧心病狂了。” “这个天佑,当初从温都拉山把他救出来的时候,我看他就不是个好东西。长安殿下为了救他,把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手下精锐丧失殆尽。最后他自己逃命,竟然叫长安一个女人,自己的妹妹给他断后。” “我们府兵团在二道江阻击了鞑靼人,收服了南温都拉,最后被裁撤了。那个废物孙同仁倒是一路高升,不仅当了锦衣军统领,还当了九门提督。” “不只是孙同仁,罗启华,罗木生、贾雨村、李源、肖道宗之流,哪里有一个好东西?宋宽、李乾、韩奇等人,竟然被天佑视为兄弟。三藩屡次要钱,朝廷都痛痛快快地给。最可恨的是,竟然跟我们各家要钱,拱手给三藩送去。” “我就不明白了,三藩造反的意图,几乎人尽皆知,为什么先皇和天佑就不明白呢?” 这些事情,其实他们以前也在一起探讨过,现在说起来,仍是感到愤愤不平。 “唉,皇家行事,总是以为有自己的道理,为了他们自己,其实是不惜任何手段的。我姐姐元春,十几岁就进宫,整天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做错一件事。安分守己,一心伺候先皇,就这样的人,他们都不放过。” “最后,竟然对我们贾家赶尽杀绝。幸亏贾蔷他们拼死一搏,长安殿下出面周旋,才算逃了出来。” “是啊,这件事情,倒是要感谢长安殿下,若是没有她,我们几家也被抄了。这皇家,也就长安殿下这么一个好人了。” “所以,三藩要反,就反他们的,反正这个朝廷也没拿咱们当回事儿,那个天佑也是该死。大不了长安殿下来了,咱们收留她就是了。至于别人,咱们是不管的。” 陈也俊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 冯紫英提出了反对意见。 “首先,这些坏事虽然是天佑出面干的,但是,三藩和罗启华之流也是推波助澜,助纣为虐之流,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其次,贾贵妃、王大人被害的真相还没有查明,凶手还没有得到惩罚。” “第三,我们还有一些家人在帝都没有撤出来。现在天佑已经控制了他们,我们必须把他们救出来,否则,落在他们手里,早晚还得遭到毒手。” “第四,三藩一旦造反成功,得了天下,将来控制了卜奎乃至大德东北,对于我们北海也是个威胁。我们不能如此被动。” “第五,战乱一起,天下黎民苍生必将陷入苦难当中,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 冯紫英说着,站了起来,显得慷慨激昂。 “珉长官,你是什么意思?” “我原则上同意冯幕僚长的意见。过去的事情,必须得到清算。那些害死舅舅和姐姐,以及想对我们这些家下手的人,必须得到清算。” “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什么节操,这些年来,他们就跟三藩内外勾结,干的尽是祸国殃民的事情。一旦三藩成功,他们就会摇身一变,给新朝卖力,继续祸国殃民。有了这些人在,不仅对咱们各家在帝都的人是个威胁,即使是对于北海,他们也不会怀有什么好心。” “若是将来北海富庶起来,他们更加不会放过。三藩本来就掌握着大德的精锐之师,若是他们得了天下,必定会征讨我们。大德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一旦恢复元气,就将成为我们的巨大威胁。” “如果我们出兵,我们打谁?是打朝廷,还是打三藩?” 卫若兰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他们两家都不是好东西,其实都该打。” 陈也俊说的也很有道理。 “难道我们两家都打?这可要费点儿劲儿了。” “不,我们目前谁也不打。坐山观虎斗。他们目前还没有精力来顾及我们。等到他们斗出个上下来,我们再出手。” 贾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打完之后怎么办?难道我们去坐天下?” 这也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珉长官,你想当皇帝吗?” “不想,当皇帝是个苦差事,很没意思的。” “那我们打完了之后怎么办?” “我们可以找一个顺眼的,对我们友好的,明白事理的人当皇帝。” “不过,这还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将来到底怎么样,还很难说呢。” “珉长官,朝廷和三藩若是打起来,谁会赢?” “按理说,朝廷应该会赢。三藩虽然掌握了一些精锐之师,但他们造反,名不正言不顺,不得人心。很难支持长久。” “但是,这需要有一个前提,就是朝廷起码要有一定的威望和号召力,能够把人心凝聚起来,动员各方面的力量,顶住三藩的兵锋,时间一久,局势就将朝着对朝廷有利的方向转变。” “这个朝廷再不好,老百姓也不愿意改朝换代,况且先皇和以前的皇帝,对于百姓大致上还算仁慈,人们总体上还是认可朝廷的。” “但是,现在的情形,就有些不好说了。” “还请珉长官详细分说。” “我就不详细说了,还是你们分析一下吧,如果朝廷战败,会败在何处?这对于我们也是个借鉴?冯幕僚长,你先说。” “首先是朝中大臣没有贤能之辈。有德有能,敢于直言进谏的人,都被贬黜。剩下的多是罗启华之类阿谀奉承,一心弄权,只顾捞钱和个人荣华富贵之流,真正的忠君爱国之人,少之又少。” “对,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条,陈训练长。你认为呢?” “其次就是这个天佑,纯粹就是个好大喜功,眼高手低的无能之辈。他不明是非,不分敌我,做事没有轻重缓急,远君子,亲小人,心胸狭窄,鼠目寸光。在军事上外行,在用人上任人唯亲,对于经济事务也是一窍不通。” “嗯,说的也中肯。卫军情长。” “天佑已经在帝都失去了民心。各大世家已经对他很失望,否则也不会纷纷逃离帝都。对于六家国公府的查抄,已经让四王八公为核心的勋贵体系崩溃,根本不可能再有人支持他。” “原来的太监体系,已经被他撤换,新的太监体系,对他很难谈的上忠诚。” “外戚集团,因为修给省亲别院,纷纷陷入困境,也对皇家怨声载道。” “文官们大多被罗启华之类的门生系统控制,几乎唯门阀之首是瞻。” “总之,在帝都在之内,天佑已经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第0533章 对老太太的新印象 卫若兰先从外围分析,最后说到了重点。 “争夺天下,人心向背固然重要,但到了短兵相接时,终究靠的还是人力、财力、武力。” “从人力来说,朝廷号称有一百五十万大军。但是,军备松弛,虽然这两年说是加强练兵,但是,效果如何,实在不令人乐观。别的不说,就凭李源主持此事,就很令人怀疑。” “不仅各地空额巨大,装备也大多非常简陋,到底能有多少能上阵,上阵了能打仗的,都令人会怀疑。仅从这一点来说,在武力上朝廷就不占多少优势。” “从财力上说,三藩已经控制了光州和江南的赋税重地,在财力上已经与朝廷并驾齐驱。” “再说武将,三藩蓄谋已久,战将众多。反观朝廷,一些能征善战者多在西北边陲镇守边关。象王子腾大人那样的能征善战之辈,如今凤毛麟角。况且王大人被害,也必将使得武将们寒心,到时候将士们是否会用命,拼死一搏,实难预料。” “总之,照我看来,朝廷是凶多吉少。” “我看卫军情长说的有道理,若是朝廷还有办法,先皇临终之时,也不会召珉长官回去任什么兵部侍郎,这回天佑也说不出召珉长官回去的话。” “实话跟你们说,别说当初天佑没召我回去,便是召我回去,我也回去做了兵部侍郎,也是没用的。大厦将倾,岂是我一个人能独立支撑的?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处处掣肘,步步杀机,短时间内,我又能做的了什么?” “最后的结果,就是把所有的罪过推到我一个人头上,拿我当替罪羊去堵悠悠众口。” 四人议论半天,最后决定,静观待变。但是,从现在开始,就着手进行战争准备。 之所以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贾珉还有一个私人原因。 这就是秦可卿目前还没有彻底脱险的消息。 只有秦可卿平安地到达了北海后,贾珉才能放手一搏。 不过,他对卫若水做事很有信心,相信秦可卿平安脱险,只是个时间问题。 第二天,贾珉跟陈也俊、卫若兰,还有塔玛拉等人,启程返回平远城。 留下冯紫英组织消灭泼留希金的哥萨克残余力量,并主持跟罗斯的谈判,妙玉作为通译和助手,也留下来谈判。 过了索伦山天险五六里,就是倪家堡要塞。 这个军事要塞,是个军民合一的地方。 从军事角度来说,是一座要塞。从民事角度来说,就是个镇子。 这个镇子,目前是北海最西部的一个居民聚居点,目前已经有将近一千多人口。 目前的镇长就是倪二,要塞的军事长官也是倪二。 除了普通百姓,这里可以驻扎一千两白多军人。但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跟罗斯和哥萨克打仗,所以战线前移到了边境一带。目前这里只有二百来名士兵。 不过,这里目前成为了重要的军需物资储备库。 到达倪家堡,天已经快要黑了,贾珉决定在这里宿营,等明天再走。 因为倪家堡具有重要的军事防御任务,所以在建设上得到了北海自治会更多的官方支持。 虽然起步较晚,但是,建设进度却比较快。如今的街道和民居格局,已经初步形成了。 此时,倪二就领着贾珉一行,在视察一所房屋的建设工地。 “珉长官,这个就是上个月开建的,再有半个月,就能建成了。你看,这墙壁,就是夹层墙,里面填了草,冬天就会暖和不少。” 这个夹层墙,或者叫空心墙,是贾珉前世的记忆。 在夹层里填充一些草和庄稼秸秆,可以增强保温作用。 自从当初卫若兰在北海主持建设第一批建筑的时候,就采取了这种技术。经过几个冬天的越冬实践,已经证明了它的保温效果。 现在,整个北海只要是新建住房,都采用这个技术。 “倪二,你这里如今有多少空房?” “珉长官,已经有十一幢六十六间,能住几百人,如今我就等着来人呢。我这里可是太缺人了。最好多来些女人,让这里的男人都能娶了娘子。否则,他们老是在这里不安心。” “不要急,慢慢都会有的。那边那几个,是罗斯女人吧?” “是的,是从罗斯那边跑过来的农奴,我就留下了。” “边上站着那个,就是你的娘子娜塔莎吧?” “是的,我看她不错,她也愿意,就娶了她。” “我的礼钱收到了么?” “收到了,平儿姨娘给送来的。那一天,薛姑娘,妙玉姑娘,林姑娘、平儿姨娘,沈姨娘,还有塔玛拉都来了,很给我面子呢,大伙都羡慕我,说我在珉长官这里有面子。” “不是我给你的面子,是你自己挣的面子。倪二干得很不错。” “谢谢珉长官夸奖。” “倪二,你就不谢谢我么?你的娘子还是我给做的媒呢。” 塔玛拉在一边急了。 “是的,还要谢谢塔玛拉。你给我找了个好娘子。娜塔莎很能干的。” 倪二领着贾珉正转悠着,遇见了一队人马过来,足有一百多人。 带队的,正是如今主管北海建设事务的孙远飞。 “这些就是新来的流人么?” 贾珉问道。 “是的,我到倪家堡查看一下,顺便就给这里带来了一百二十人。倪二,人交给你了,你安置一下。另外,今晚我也跟珉长官在一起,就在你这里住下了,到时候跟珉长官一起回去。珉长官,这里还有你一个熟人,我带他到处转转。” “哦,熟人,谁啊?” “那边那个?” “修同贵?我倒是听冯幕僚长说过他到北海来了,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走,过去看看。” 两人就往那边走,修同贵也看见了贾珉,就迎了上来。 “修大人,别来无恙啊?” “怀远啊,真是有缘,没想到在这里巧遇。” “欢迎修大人来到北海。” “唉,没想到如今落到这等地步,一败涂地,惭愧啊。” “修大人不必介意,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该是天佑糊涂,所以才有此一劫。” “唉,这个皇上,别提他了,就是个昏君。他们征召怀远,你不回去,就对了。回去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修大人知音也。一会儿就请修大人一同吃酒,我们畅聊一番,共叙旧情。”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也正想找怀远,一吐胸中郁闷呢。” 晚上,倪二就招待贾珉、陈也俊、卫若兰、孙远飞、塔玛拉和修同贵一行。 修同贵详细介绍了当初劫持贾府人来北海以及一路上的情形,对于老太太极力推崇。 此时贾珉才算是知道了详细情况。 对于老太太,贾珉的看法也发生了重大的转变。 这种转变,首先是从老太太收留和保护秦可卿和妙玉这件事情开始的。然后是老太太处理张才、赖嬷嬷、张文和谢鲲等人的事情。 之后就是此次跟锦衣军火拼,跟皇家翻脸,再到不远万里来到北海,又顺便在路上收服了一万多流人。 在贾府的这次重大变故中,老太太确实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成了贾府众人的精神领袖和向导。 以八十多高龄,不顾万水千山,将贾府人平安带到了北海,确实居功至伟。 以前,贾珉更多地把老太太看做一个只知道享受,善于宅斗的老手,现在才知道,自己其实看走眼了。 就凭着敢于收留秦可卿和妙玉两人这件事,就足可以证明,老太太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此后的一系列杀伐果断的行为,更证明她是个有担当的人。 如果说以前对于老太太还只是处于对长辈的尊敬的话,现在对于老太太,贾珉则是从内心里敬佩了。 “唉,当初我们第一次在贵府会面时,还是为了先皇交办的公交马车之事。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怀远是大才,此后果然一鸣惊人,留下了许多传奇故事。我跟北静王、季大学士、刘长风相聚时,还常常提起怀远。” “修大人客气了,不过是有些小事而已,不值一提。” “可惜先皇囿于成见,一直打压怀远。虽然临终前悔悟了,想召怀远回去,可惜那时先皇也无能为力。当今皇上也有眼无珠,竟然听从小人谗言,也不召回怀远。否则,哪里至于有今天。” “修大人实在是抬举我了,便是我回去了,也是回天无力。” “这倒也是,如今皇上昏庸,奸臣当道,要想拨乱反正,也是艰难,这大德啊,我看也是气数已尽。倒是是怀远有远见,远赴北海,打下一片天地。” “修大人过奖了,这也是走投无路之下的无奈之举。当初府兵团被裁撤,只是为了给兄弟们寻在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而已。他们曾经立下了汗马功劳,实在不应该是那个结局。” “这就是救人救己了,可见是好心有好报。如今怀远在北海的声望,如日中天,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贾珉自然知道,修同贵问这话的意思。 尽管他认为修同贵这个人还不错,但是,有些话还是不能跟他实话实说。 他跟修同贵也算是好友,但是,这种关系,还远远没有达到他跟冯紫英、杨林、刘成、戴植等人的关系的那种程度。 两人之间只能算是有一定的友谊,但是,跟冯紫英等人就不同了。 这些人跟着贾珉,不仅仅是友谊,还有着利益、共同的命运和经历。更主要的,还是在价值观上的认同。 无论贾珉如何,他们都会追随他,与他同生死,共命运。 但是,修同贵不是这种人。 本质上,他是个官僚。现在被贬黜流放了,北海不过是他暂时栖身之处罢了。 一旦有机会被召回朝,他还是会高高兴兴地回去当官儿。 第0534章 轻轻飘荡的白绫 一场酒喝了两个多小时,这才最后散去。 比较奇怪的是,塔玛拉竟然提前离席,今天喝的似乎也不太多。 平常的时候,塔玛拉是很能喝的,高度酒喝起来,就连宝钗和贾府的姑娘们这些从小就喝酒的人都不是对手。 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从小就在伏特加里面泡大的”,这让塔玛拉在面对宝钗等人时,格外多了一份自信和骄傲。 每当塔玛拉跟她们辩论,在口水战打不过的时候,她就常常祭出这一招,要跟人家比拼酒量,每每在这个时候,基本上都是塔玛拉获胜。 贾珉回到倪二给自己准备好的房间时,就见亲兵高大壮的脸色有些诡异,似乎显的有些不坏好意。 “高大壮,有什么事儿么?” “没有,没有,珉长官,我先走了,你好好歇息。” 高大壮说完,就赶紧溜了。 贾珉进屋,就觉得有些异常,炕上的被子里面,似乎有一个人,一头金发露在被子外面。 这个时候,他再笨也明白了。一定是塔玛拉在这里。 果然,塔玛拉转过身,趴到炕上,下颌抵在枕头上,一双大眼扑闪着,直直地盯着贾珉。 “塔玛拉,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在这里等你,跟你共度良宵啊。” “这个么,塔玛拉,咱们两个还没有拜堂,这样不合礼数。” “我知道,可是,若不是这样,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拜堂。所以,我要先把你给拿下了。” 贾珉不禁听得有些惊心。 这是什么情况?是在我的前世么?现在的女人也这么开放么?即便是罗斯的风俗,似乎也得先到教堂去结婚吧。 再说了,咱俩到底是谁拿下谁,还不一定呢。 “塔玛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这样了,你就得嫁给我了。” “是啊,这正是我想要的,我要抢在宝钗和妙玉之前得到你,看她们两个以后还敢在我面前威风不?” 我的老天啊,我成了她跟人斗气的工具了?不会这样吧,还以为是自己魅力无限,她才自荐枕席呢。 “塔玛拉,等明天早晨有人见到你从这里出去的时候,别人可就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了。” “我就是要这样的效果啊。快上来吧,良宵苦短,切莫耽搁了洞房花烛夜。” 这都跟谁学的这些词儿啊?这些东西倒是学的挺快。 不过,你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贾珉再不犹豫,脱衣上炕,钻进了被子。 塔玛拉早已经脱了衣服,两人就此缠绵起来。 云收雨歇后,塔玛拉从被子里拽出了一块白绫,上面已经染红了。 “贾珉,明天早晨,是不是要把这个挂到院子里,叫别人都来看看啊。” 贾珉又一次无语了。 天啊,她怎么连这些都知道啊,这都是谁告诉她的啊? “这个,塔玛拉,还是不要挂了。” “为什么?你们汉地的习俗不都是这样的么?” “嗯,汉地是有这个习俗,但是,那是正式成亲的时候才有的。咱俩现在还没有正式成亲,挂了出去,反而叫人笑话的。” “你是想赖账,始乱终弃么?如今我可是你的人了,我要从一而终的,你不能这么对待我,这不公平。” 这些词儿倒是都会了。 “不是,塔玛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定会娶你。但是,现在就挂出去,有点儿早了。这就是不打自招,告诉别人我们未婚同居了。” 哪个混蛋教她这些的?你倒是教全套的啊? 现在就挂了出去,我将来在北海还怎么混?大伙儿都在看着我呢,我还怎么教化别人?给人家当道德楷模? “可是,如果不挂出去,叫别人知道了,咱俩不就是偷情了么?” “这个嘛,也不是偷情,是爱情的烈火,爱让我们燃烧,我们情不自禁,对,情不自禁。” “可我就是想叫别人知道啊,这样别人才会承认我是你的女人了。” “不要着急,慢慢来,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成亲。等到成亲的时候,你再挂出去。” “好吧,我考虑考虑。” 昨夜半宿贪欢,贾珉早晨起的就有些晚,塔玛拉已经不在炕上了。贾珉以为她偷偷地溜了回去,心中不禁暗自庆幸,还好,没人发现。 穿上衣服出屋,就见塔玛拉已经在院子门口,正隔着杖子跟倪二说话。 穿的还是睡衣,任谁一看,就知道她是在这里过夜了。 贾珉不禁头疼,但也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我昨晚已经跟你们珉长官洞房了,从此以后就是他的女人了。倪二,你以后就要叫我塔玛拉姨娘了。” 天啊,她怎么给谁都说啊,这样的话都敢往外搂,也真是要了老命了。 “倪二,你来干什么?” 贾珉一本正经地过去了。 “珉长官,我来叫你去吃饭。” “行了,我洗漱完了就过去。” “好,我回去等你。珉长官,我就先走了。” “好,去吧。倪二,等等。” “珉长官,还有什么指教么?” “也没什么,刚才塔玛拉跟你说什么了么?” “她说她跟你……,跟你什么事儿都没有,我什么都没听见。” “倪二,我明明跟你说了啊。” “塔玛拉,告辞,告辞。” 倪二一溜烟儿地跑了。 “贾珉,你是不是不高兴啊?我做错什么了么?” “哦,塔玛拉,没有。你快回去穿衣服,吃过饭我们还要上路呢。” “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贾珉过去吃了饭,就回到住处,准备离开倪家堡。 没还没到地方,就见有一群人正在门口抻着脖子往里面看,见到贾珉过来,就都赶紧离去。一个个的神秘兮兮的样子。 贾珉一靠近大门,就眼前一亮。 就见院子里的晾衣绳上,一张染红的白绫正在那里随着微风,轻轻地飘荡这。 塔玛拉,你个臭娘们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就在贾珉怒火中烧的时候,院里的房门吱嘎一声开了。 塔玛拉胳膊上搭着一件衣服出门,轻轻地拍着衣服上的灰尘,然后又把衣服抖开,仔细地检视着,不时地用手摘着,似乎把衣服上的毛球给摘掉。 塔玛拉神情专注,清晨的阳光照在她洁白的面庞上,反射出圣洁的光芒。 贾珉认出来了,那就是他的衣服。 一瞬间,心里的怒气烟消云散,化作一股柔情,一股温暖和甜蜜,在心头流淌。 “你回来了,可以换衣服了。” 塔玛拉走过来,抱住了贾珉的胳膊。 “塔玛拉,吃饭了么?” 贾珉柔声说道,低头在塔玛拉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我这就过去吃。另外,我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把白绫挂出来。我要向人们宣示我的爱情。” “好,塔玛拉,挂的好。” 豁出去了,谁爱说什么就说去吧。大不了不当这个道德楷模了。 陈也俊、卫若兰和孙远飞等已经在等着贾珉了,看到贾珉和塔玛拉一起过来,一个个的脸上就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显然,人们已经知道了他跟塔玛拉的事情。 就在贾珉要上马时,倪二拉着她的娘子娜塔莎,气喘吁吁地过来了。 “珉长官,实在对不起,是娜塔莎把这件事儿说出去的,你看,这罗斯女人就是跟咱们汉地女人不一样,我也管不了她。珉长官,你处罚我吧。” “珉长官,这事儿是我做的,要处罚就处罚我吧。” 娜塔莎挡在了倪二前面。 “娜塔莎,你做了什么事儿?” “珉长官,塔玛拉小姐挂白绫的事儿,是我叫别人去看的。” “娜塔莎,你做的对。” 贾珉面带笑容地鼓励道。 这个虎娘儿们,也真是叫人无语了,什么事儿都敢做。这要是在前世,妥妥的一个八卦女人。 塔玛拉满面春风地过来,贾珉扶着她上了马,然后自己才上马。 众人看了,脸色又是阴晴不定,摸不着头脑。 贾珉跟塔玛拉并排走了,众人才慢慢地跟了上去。 孙远飞看看陈也俊和卫若兰,不仅感慨。 “江山美人,风景如画啊。” 陈也俊四下看了一圈儿。 “我没觉得风景有什么特别的啊。不过,我似乎看到了一片广袤的土地。” “广袤的土地?” 卫若兰就有些疑惑。 “塔玛拉女公爵的封地啊,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了一大片疆土,珉长官真豪杰也。” 卫若兰和孙远飞鄙夷地看看陈也俊,异口同声。 “俗!” “这等江山美人故事,何俗之有?” 陈也俊觉得两人有些不可理喻。 “我们是说你俗。” 望着贾珉远去的背影,倪二不禁有些神往。 “珉长官真是大英雄啊,男人理当如此。” “倪二,难道你看上别的女人了么?” 娜塔莎冷笑道。 “娜塔莎,我绝无此心。我这一生一世只对你一个人好。” “倪二,你说的是真的么?” 娜塔莎立刻就兴奋了。 “当然是真的。” “好,我相信你。” “不过,要是将来能够纳个妾就更好了。” “倪二,你不想活了?” “不纳就不纳呗,何必那么凶。” “还不干活去?” “哦,好。” 倪二灰溜溜地走了。 第0535章 老祖宗是最聪明的 当天晚上,贾珉一行在方宁镇宿营。 方宁镇,是由方秀才、封三娘、宁儿、风花、雪月、丛秀才、郭启圣和花雨声等人合伙建立的居民点。 因为方秀才和宁儿等人来的时候带了比较多的钱,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是以建立一个镇子为目标的。 在选址上,方秀才很有眼光,特意选了一条河流边上。这条河水势比较平缓,水量丰沛。最后注入费加尔湖。 所以,就在方宁镇这里建了一个码头。小型的船只可以直接通航到费加尔湖。 这些人属于野渡居时代贾珉的最早班底,所以,贾珉到了这里,就感到很亲切。似乎又回到了野渡居那时的时光。 如不是因为急着回家见老太太等家人,贾珉真的希望在这里多呆上一段时光。 经过几年的建设,从大德的通远堡通往平远城,再从平远城通往倪家堡的这条主干道,已经修好。一路上行人车马不断。 孙远飞此次出来,主要是巡查沿途的道路状况和新村建设情况,贾珉也就顺路跟着他一起巡查。 每到一个新村,就停下来查看一番。 现在走在这条道路上,已经跟几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一是每隔不远就会有一个村庄或者镇子。而在以前,常常是一走几天也见不到人烟。 要想住宿,就得自己带着毡房或者帐篷,否则就只有露天住宿。 现在则不同了,到了哪个村庄,都可以有住宿的地方。有的甚至还有营业性的客栈。 一路上虽然基本上都是平原地区,土壤也都是厚厚的黑土。这类土质,种庄稼是好地。但是,作为道路,就有一个缺点。就是土质比较黏。 一到下雨天或者春天开化的时候,就变得泥泞难走。 这条道路的修建,主要的工程,就是把路基挖开,往里面填上沙子、石子,然后平整起来。 这样的砂石路,雨水可以很快渗透下去,或者流到路边。在春天开化的时候,也不翻浆。这样就不耽误行走了。 一路上不时会遇到一些商队。这些商队,有的是从大德过来的,有的是从平远城过来的。还有从罗斯过来的。 更多的则是一些运送砖瓦门窗的车辆。仅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各地建设的火热程度。 从方宁镇启程时起,贾珉的队伍里,就多了两对夫妇。 一对是郭启圣和钱萍夫妇。 钱萍,就是当初方秀才和宁儿从直隶招募的那批女人中的那个钱寡妇。 当初她跟宁儿的娘子谷小姐很好,在走投无路之下,就跟着到了北海。 另一对夫妇则是花雨声和小菊。 小菊是钱萍的好友,两人是一块儿来的。 他们那批妇女,都是由自治会提供的费用,到了这里之后,自己选择丈夫,并且可以悔婚两次,拥有自己财产。 因为郭启圣曾经在直隶呆过,所以就先下手为强,把钱寡妇弄到手了。如今两人已经生了一个儿子,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 花雨声则是沾了钱萍的关系,搭上了小菊这条线。最后两人也成亲了。 此次这两对夫妇就是去平远城,为镇子里采购物资的。 大规模引进新娘的行动,算上方秀才那次,一共只进行了两次。后来因为大德方面盘查加紧,不得不暂时停止了。 这种方式虽然停止了,但是以其他形式引进新娘的行动,一直都在进行着。更有不少女人,自己想办法到了北海。 但是,总的说来,目前的北海,还是处于男多女少的状态。 尤其是此次突然涌进来一万多流人,就更是如此了。 这也成为了贾珉的一个比较头疼的问题。 在无奈之下,贾珉不得不通过腊梅花,叫她转告目前仍在法国的塞万特夫妇和贾芹,在欧洲收购女奴、甚至妓女。 总之,只要是女人,不管人种,身份,只要能弄到北海来的,就弄过来。 反正这些流人们,底子也不干净,大伙儿黑猪不嫌乌鸦黑,谁也别笑话谁。 到了北海后,就都是普通人,都在一个起跑线上。 事实上,去年冬天,腊梅花带回来了二百多个黑人女奴。这是他们在路上袭击一个海盗船获得的战利品。带到到北海后,也立刻成了抢手货,不到两天就全都嫁出去了。 终于到了平远城,塔玛拉跟贾珉说了声,要去贾府见老祖宗,就走了。 贾珉也不拦她,就随她去了。至于她自己去了怎么说,也就懒得管了。 其实他也知道,即使自己管,塔玛拉也未必会听,她做事,总是有自己的逻辑和做法。 就像这次在倪家堡的白绫事件,你想的再周到,她也说不定就在什么地方给你鼓捣出幺蛾子出来。 贾珉则跟陈也俊和卫若兰直接去了兵工厂。 他要和焦利、刘成、戴植商量兵工厂的搬迁事宜。 塔玛拉在平远城有自己的宅子,回去之后拿了些东西,带上喀秋莎和另外一个侍女,就直接到了探春的秋爽斋。 要说这人,谁跟谁是缘分们还真就不好说。 当初塔玛拉是跟着宝钗、妙玉、黛玉、晴雯一起去的法国,但是,除了跟黛玉比较投缘外,她跟宝钗、妙玉和晴雯的关系,始终比较紧张。 她把这归之于她跟她们是情敌关系的缘故。事实上,也确实主要因为这个原因。 贾府的姑娘们来了之后,塔玛拉反倒是是探春和史湘云很投缘,几个人加上黛玉,没事儿就凑到一起喝一顿。 这次到了秋爽斋,恰好史湘云也在,塔玛拉就拉上了两人,去见老祖宗。 探春和史湘云两人,其实也知道塔玛拉对贾珉的感情,也愿意撮合此事,于是就高高兴兴地一起来了。 到了老祖宗的上房,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尤氏、李纨和王熙凤都在,正在一起聊天儿喝茶。 这一幕情景,跟以前在帝都荣国府里的情形,如出一辙。 实际上,到了这里没两天,这些人就恢复了在帝都的生活方式。每日的生活内容,跟以前相比,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 所不同的,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老太太见探春和史湘云领着个金发碧眼儿的姑娘进来,就不禁一愣。 还没等说什么,塔玛拉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就是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 虽然此前贾珉和别人已经给她介绍过贾府的女眷们,但是,一时之间,她又那里能分辨的那么清楚? 总算是她记住了“礼多人不怪”这就话,索性就连尤氏、李纨和王熙凤几人也一起给磕了头。 “拜见老祖宗,也不知道老祖宗是不是听说过我?若是没听说过,也不要紧,我就是那个好惹祸的塔玛拉,这样老祖宗就能记住我了。” 这一句话,倒是把老太太给是说乐了。 “你就是塔玛拉?我倒是听说过。不过,倒是没听说你惹过什么祸啊。” “那是老祖宗来的时间还短,时间长了,老祖宗就知道了,我这个人,做事不靠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起个幺蛾子。” “呵,这倒是挺有趣儿的,我还从来没见到有人这么说自己的。我见你这个丫头不错,长得虽然跟我们不一样,汉地话说的倒是不错。是谁总说你起幺蛾子的?” “就是珉四哥了。不过,时间长了,老祖宗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其实我跟探春和云儿都差不多,就是有些傻乎乎的。” 听得塔玛拉这么说,史湘云急忙就扯了塔玛拉一把。 “哦,我是说我傻,她们两个倒是不傻,她俩比猴儿还精呢。” 这一说,老太太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哎哟,这个孩子倒是挺有趣儿的,快起来吧。站着说话。” 塔玛拉本就不擅长下跪,听得老太太如此一说,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老祖宗,以前有人说,我们的腿不会打弯儿,不能下跪,其实不是那样的,你们也看见了,我的腿也会打弯儿的。” 塔玛拉说着,就又跪了一次,起来后,又起蹲了几次,以证明自己的腿会打弯儿。 这一下,又把老太太等人逗得笑了起来。 “行了,塔玛拉,不用试了,我们知道了,你的腿会打弯儿。” “哟,怪不得人家总说老祖宗是世上最聪明等人,果然是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你听谁说的?” “说的人很多,老祖宗或许还不知道到呢,现在外面到处都在传颂老祖宗的故事呢。” “哦,他们都说我什么?” “说的可多了,老祖宗有情有义,收留了蓉哥儿媳妇和妙玉,跟锦衣军火拼,敢跟大德皇帝翻脸,到了北海,还带了一万多人来……。” 于是,塔玛拉就把老太太的这些事迹,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这席话,自然都是贾珉教给塔玛拉的。 这几天在一路上,塔玛拉就一直跟贾珉打听,怎么才能讨得老太太喜欢,于是贾珉就告诉她,一是礼多人不怪,二是使劲儿地吹捧老太太,三是在老太太面前装疯卖傻。四是不说别人坏话。 有了这几条,基本上老太太就不会对她有什么反感。 现在塔玛拉的表现,就是按照这个套路来的。 老太太做的这些事儿,其实也是她自己最为得意的。 见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异族女子都知道,并且大加赞誉,心里就觉得很舒服。对塔玛拉的印象,一下子就好上了几分。 当然,老太太人老成精,见塔玛拉如此,就怀疑她有什么目的。 “塔玛拉,今儿个来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只要是能做到的,我就给你做主。” “老祖宗真是太聪明了,我还真的有些事情想求老祖宗呢。” 第0536章 我要做姨娘 现在,塔玛拉已经成功地跟老太太拉近了距离。不过,她并没有着急。 “我求老祖宗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有一件小礼物,要给老祖宗和各位夫人、奶奶们。喀秋莎,快把礼物拿上来。” 塔玛拉这边说着,他的侍女喀秋莎和另外一个侍女,就抱上了一堆东西来。 “老祖宗,这个就是我们罗斯的套娃,这个礼物的意思,就是祝愿咱们贾府多子多孙,人丁兴旺。” 说着,塔玛拉就打开了包袱,拿出了最大的一组套娃,打开来给老太太等人看。 喀秋莎和另外一个侍女,则把另几个套娃,分送给王夫人等人。 这些套娃,就是塔玛拉刚才回自己宅子里拿过来的。 套娃的真正寓意,贾珉也不甚了了。 不过,他倒是想到了多子多孙这个噱头,估计老太太会喜欢。于是就告诉了塔玛拉这个主意。 这一招,果然挠到了老太太的痒处。 “嗯,好,这个礼物我喜欢,鸳鸯啊,收下吧。” 说着,老太太又转向其他人。 “你们也都收下吧,这个姑娘不错,我看跟咱们家有缘。” “那就谢谢老祖宗了。现在,我要给老祖宗第二件礼物了。” “哦,还有礼物?” “是啊,不过,这回给老祖宗的,是个丫鬟。我知道,老祖宗不缺丫鬟,但是,到了北海,老祖宗还需要一个罗斯丫鬟,将来万一有罗斯人来拜见老祖宗,也方便些。这个丫鬟叫喀秋莎,以后就归老祖宗了。” 这边塔玛拉说着吗,喀秋莎就跪下给老太太磕头。 把她送给老太太,是塔玛拉刚才跟她说好的,此时喀秋莎倒也没什么不愿意的。 “哎哟,老祖宗这可是有福了,这一下又有了罗斯丫鬟,可就是齐了,以后传了出去,叫那些熟人知道,怕是要羡慕死了。” 王熙凤及时地出来说话了。 自从到了北海之后,王熙凤这些天,就一直跟贾芝和姑娘们打探这里的情况,尤其是贾珉的情况。 对于塔玛拉的情况,自然也就知道了。 她本就是个很聪明的人,一下子就猜出来,贾珉将来是定会收了塔玛拉的。 今天见了塔玛拉如此,就明白了塔玛拉的意思。 此时见老太太一时犹豫,就知道老太太是不好直接开口答应,就及时地上来助攻了。 老太太素来就是个喜欢新鲜和排场的人,平常没事儿吃饭时,就有八个丫鬟在后面站立伺候着。此时见了一个异族丫鬟,其实早就动心了。 只是为了显得自己吃相不是太难看,所以才一时踌躇。 此时见王熙凤都如此说了,加上有了一个异族丫鬟伺候,确实会叫别人羡慕,于是就彻底动心了。 “塔玛拉的孝心倒是实诚,你们说,我该不该收下她这份儿孝心?” “老祖宗就收下把吧。” “对,收下吧。” 众人哪个会说不该收?自然纷纷赞成。 “好,那我就收下了。” “那就谢谢老祖宗了。现在,我就要给府里送上第三份儿礼物了。” 塔玛拉就趁热打铁了。 “哎哟,你们看,这姑娘送礼还上瘾了,怎么还有礼物呢?收了你这么多礼物,我正愁怎么还礼呢?” “老祖宗可不要说还礼的话,这一份儿礼物,就是一块土地。” “呵,这礼物可是越来越大了,此刻都送上土地了。好,我倒是要听听吗,你这土地有多大?十亩,二十亩?” “老祖宗,不止二十亩呢,土地大了些,不能用亩数来算呢。” “这倒是新鲜了,不用亩数来算,还用什么,难道还会用里数来算?” “老祖宗果然聪明,正是用里数来算的。” “真的是用里数来算?你说说,长多少里?阔多少里?” “长80里,阔80里,这是我的母亲给我留下来的。” “长80里,阔80里,这是多少亩?你们谁知道?” 一时间,众人还真就没人能算得出来的。 “长80里,阔80里,怕是比帝都还要大上不少呢。” 李纨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模糊性答案。 “塔玛拉,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下。这是你的,我们贾府不是贪得无厌之家。” 老太太还是守住了底线。这一回说不收,就是真的不想收了。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真假,即便是真的,她也觉得没有理由收下这么大的一块儿土地。 “老祖宗想不收也晚了,这块儿土地,已经属于贾家了。” “哦?这是为何?” “因为这块地,就是我的嫁妆。” “你的嫁妆?怎么会成了我家的?” “因为我已经是四爷的人了。” 塔玛拉说完,屋里一下子就陷入了沉寂当中。 这个答案,来的有些太突然,她们一时之间,还没缓过劲儿来。 按照汉地的风俗和大德的礼法制度,塔玛拉属于贾珉的妾室。 纳妾跟娶妻,区别是很大的。 娶妻是两个家族的事情,主要由父母长辈做主。 纳妾是男人的个人行为,不一定要长辈做主。 以贾珉如今的强势地位,想纳妾根本就不用经过家里的允许。 事实上,此前的平儿、沈冰衣和晴雯,也都是他自己就做主了。家里知道了,也基本上没有什么干预。 此事若是贾珉来处理,也会采取以前的模式。 不过,塔玛拉急于求成,对于妻和妾这里面的门道,也只是一知半解,根本就不了解这里面的本质区别,所以才来了今天这一出戏。 其实,这是她自作聪明,弄巧成拙,自己把问题复杂化了。 众人的沉默,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虽然她们已经知道了,北海这里的民风比较开化。但是,象塔玛拉这样自己就上门来自我推销,自己给自己做媒的,还是叫他们难以接受。 “塔玛拉,你到这里来,珉哥儿知道么?” 老太太沉吟了一会儿,打破了沉默。 “我俩虽然是一起回来的,不过他去了兵工厂。我到这里,他倒是不知道的。我事先也没跟他说过。” “哦,这就难怪了。不过,这件事儿,珉哥儿做的也未免鲁莽了些,其实,这件事情,你不必跟我们说的。至于土地的事儿,该是你的还是你的,不用给我们府里。” “老祖宗,难道你看不上我么?” 塔玛拉显然是误会了老太太的意思,于是就急于表白自己。 “我知道,你们汉地人都讲究门当户对。其实,我的家世也不差。我是女公爵,跟你家的国公是同样的爵位。” “怎么还有女公爵?” “有啊,我母亲就是女公爵,我袭的爵位就是我母亲的。这里的人都知道的,探春,湘云,你们说是不是?” “老祖宗,塔玛拉说的不假,她确实是罗斯的公爵,跟咱家的国公是一样的。” 探春出来给作证了。 “呵呵,你们瞧瞧,这可就怪了,咱们家的爵位没了,到了这里,倒是白拣了个女公爵,这倒是挺有趣儿。” 老太太这么一说,别人倒还没怎么样,薛姨妈却是有些急了。 这个异族女子,有那么一大片土地做嫁妆,还是个国公,若是论起来,做珉哥儿的正室,都是绰绰有余。比起自己家的宝钗,还要显赫优越。 如今珉哥儿在北海有王者之相,宝钗跟他已经订婚,将来就该是皇后了。若是有了这个异族女子,可就把宝钗给比下去了。 如今贾府一大家子,都要仰仗珉哥儿。若是珉哥儿悔婚了,便是老太太和姐姐,也是拦不住的。 “塔玛拉,你今儿个到这里来,到底想要说什么?” 薛姨妈决定维护宝钗的地位,也是想及时地提醒老太太,贾珉跟宝钗是已经有了婚约的。 “我想请老太太做主,让我给贾珉做姨娘。” 塔玛拉直言不讳了。 “真的只是想做姨娘?” 薛姨妈有点儿不敢相信,塔玛拉的要求竟然这么简单。 “对,就是跟平儿和晴雯一样的姨娘。” 这一下,众人都舒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就简单了。 “好了,塔玛拉,这件事情,你跟珉哥儿自己商量就行了,不用跟我们说,我们也是不用管的。” 塔玛拉还是没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误以为老太太不同意,于是就拿出了杀手锏。 “老祖宗,我跟贾珉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条白绫就是证据。” 说着,就从怀里把在倪家堡跟贾珉亲热后,留下的那条白绫拿了出来。 “探春,湘云,你们先出去一下。” 李纨反应倒还是挺快,把探春和史湘云两个姑娘家拉了出去。 剩下的女人,都是过来人,自然明白那白绫是怎么回事儿。塔玛拉这一举动,可是把她们给彻底惊呆了。 这个塔玛拉,到底是城府太深,还是个白痴啊? 过了足有半盏茶功夫,老太太终于明白过味儿来了。 “好好好,塔玛拉,我同意你做珉哥儿的姨娘,他们也都同意。你们说,你们谁不同意么?” “没有,我们都同意。” “对,都同意。” 谁不同意才是傻子呢。 “好了,塔玛拉,你先回去吧,告诉珉哥儿,就说我们都同意了。” “那就谢谢老祖宗了。” 塔玛拉又给老太太磕了头,欢天喜地去了。 塔玛拉一出去,老太太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塔玛拉,倒是着实有趣儿。珉哥儿有些眼光,收了她也是件好事儿。” “真是没想到,珉哥儿连国公都收了。只是没有公主,若是有公主,怕是连公主都收了呢。” 邢夫人也及时地捧了一下。 “这个珉哥儿,也真是糊涂,这种事儿明明他自己就可以做主的,何必叫塔玛拉来跟我们说。” “塔玛拉自己不是说了么,珉哥儿不知道她来,怕是她也不太明白这里面的门道儿。” 王夫人倒是看出了名堂。 “这个珉哥儿也真是的,你说他糊涂吧,偏生就能干出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来。你说他不糊涂吧,这些小事儿偏生又弄不明白。” 老太太又有感触了。 “老祖宗,珉哥儿倒是既像你又不像你呢。” 王熙凤又进招儿了。 “你这个破落户,像便是像,不像便是不像,怎么会又像又不像呢?难道我成了四不像了?” “要说像么,是老祖宗大事不糊涂,珉哥儿大事也不糊涂。要说不像么,是珉哥儿小事糊涂,老祖宗小事也不糊涂。” 王熙凤一本正经地说道。 “哟,你们看看,就她这张嘴会说。” 第0537章 黛玉拿笔做刀枪 以前,贾珉一到兵工厂,戴植和刘成几乎都第一时间迎出来。今天了,都到了两人办事房门口,还没有动静。 推门进去,就见两人正一人拿着一张报纸,出神地看着。 直到贾珉进来,两人才起身迎接。 “对不起,珉长官,光顾着看报纸了,连你进来都没发现。” 两人看的报纸,是《北海周报》,这是黛玉从法国那里学来的。 在法国时,黛玉就曾经跟贾珉说过,回来之后要办一份儿报纸,当时贾珉也没在意,没想到黛玉还真拿这当个事儿办,最后竟然真的给办成了。 刻字、制版、排版、印刷等,都是从大德请来的师父。至于报纸的编辑和发行,则是由黛玉一手操办的。 这份报纸每周一期,四开四版。 一版为时政新闻。主要报道北海的一些政策、法规和比较重要的的时事新闻。 二版是经济版。主要是一些工业、农业、牧业,商业等新闻。 三板是广告版。多是一些商家的广告,宣传软文,商业案例和商也人物专访。 还有一些招聘,征婚,出租出兑、开业、庆典广告等。 四版则主要是娱乐版。包括诗词、谜语、散文、小说等。 “你们俩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嘿嘿,珉长官,不好意思,这不正在看《神雕侠侣》么。” 刘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哦,看这个呢,写的怎么样?” “一个字,好。两个字,很好。三个字,非常好。” “珉长官,你说这个金庸是谁,怎么就能写出这么好的话本呢?现在,整个北海人,都在追着看《神雕侠侣》呢。” 戴植就有些心驰神往的样子。 “你没去问问林姑娘呢?” “问了,林姑娘不说,说是要为作者保密。” “据我所知,这个金庸是个古人。他写的东西很有趣儿的。” 贾珉说着,心里不禁得意。 任你们想破头,也不会想到,这个《神雕侠侣》就是我抄来的。 “这个人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便是野史中,也寻找不到此人半点儿信息。” 嘿嘿,金庸还没出生呢,你要是能找到才怪了。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报纸,高大壮带着焦利来了,几人就谈起了正事儿。 “大德的局势,你们也都清楚了。不出预料的话,我们将很快深入大德作战,将来弹药的供应问题,就是个非常关键的事情了。兵工厂迁移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珉长官,我们已经反复地核计过了。目前看来,只有两个办法。” 焦利首先说话了。 “说说看。” “第一,战争打响后,就把兵工厂迁移到盛京去。我们估计,将来我们控制大德东北,不是什么问题。把工厂设在盛京,就可以供应帝都和直隶一带的作战需要。” “江南一带呢?” “江南一带实在太远,设立工厂有诸多困难。所以,我们决定采取另一个方案,就是直接从法国运送。” “直接从法国运送?” 贾珉倒是没想到这个方案。 “枪炮可以连同兵员,直接从北海出发,经过水路抵达南方。可以事先派人带泉州去等待腊梅花,上次从法国订购的那批弹药,再有几个月就会到南洋。到时候,就不必运到北海来,直接在南方下船,供那里的部队使用。” “你的意思是,我们直接从南方进攻?” “我们的部队,只要有足够的弹药,可以从南方一直杀到帝都,如入无人之境。” 这个方案,贾珉以前也曾经设想过。 如果三藩造反,就必将离开西南,一路北上,最后占领帝都。 实际上,三藩此前的布局,也一直就按照这个模式来的。 三藩虽然有四十来万兵力,但是,随着战线的拉长,占领地区的扩大,后方兵力必然空虚。 此时若是从他的后方进攻,必将动摇其根本。 如果夺取了三藩目前已经占据的光州和江浙一带,就会掐断他们最为重要的赋税来源。没有了这两地的经济支持,三藩的军费就将立刻变得捉襟见肘。 这个行动如果成功了,不仅可以有力地削弱三藩的补给,还可以严重地打击对方的士气,动摇其军心。 那个时候,三藩就将成为一支没有稳定后方的军队。 只要朝廷的军队支持的时间长一些,三藩就将陷入困境当中。 贾珉之所以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就是担心从南方进攻后,自己的军队失去后勤补给。 北海军队的武器,现在已经基本上都是以枪炮为主了,与这样的装备相对应的,已经形成了一套比较成熟的战术和战法。 这样的军队,在弹药充足的时候,固然可以以一当十,所向无敌。 但是它的缺点也很明显,就是严重依赖于弹药的供应。一旦没有了弹药,就变得跟其他的军队一样,退回到了冷兵器时代。 如果真的在南方解决了弹药供应问题,从那里发起进攻,抄三藩的后路,就有了可行性。 “这个主意不错,我看可以好好研究一下,进行一下推演。焦军需长,下午你就找陈训练长和卫军情长推演一下,如果可行,就制定个方案出来。” “珉长官,关于兵工厂前移的事情,我们也打算对原来的计划进行一些修改。” 刘成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 “哦,怎么修改?” “整个生产线的前移,工程量浩大,况且也没有必要。我们只要把弹药生产线前移就行了。” “你是说,枪炮的生产线就不用前移了?” “是的。我们现在生产的枪炮,使用寿命已经足够长。即使经常使用,也可以至少用上三年,所以,不用总是更换,这是其一。” “其二,我们目前的枪炮还有不少库存,若是出征,就可以都带上,也能及时地弥补损耗。” “其三,只要有足够的弹药,我们认为,可以很快地结束战争。所以,没有必要在大德那里建设枪炮生产线。到时候,只要集中力量,生产弹药就行了。” “是啊,珉长官,若是只把弹药生产线前移,就要简单的多了。” 显然,戴植也同意刘成这个方案。 “珉长官,刘成和戴植说的有理。如果不在盛京生产枪炮,而是只生产弹药的话,有两个月就可以把工厂建起来,原料也可以在大德和高丽一带就地获取。” 焦利的话,促使贾珉下定了决心。 是啊,若是三年左右的时间,还解绝不了大德的问题,自己这支引以为豪的军队,也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好,就这定下了。你们从现在就开始准备。我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行动了。” “珉长官放心,我们一定安排妥当。” 从兵工厂出来,贾珉就朝报社赶去。 刚才贾珉叫亲兵提前来通报,惜春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四哥,沈姑娘和盼盼姑娘已经来了,正跟主编在一起说话呢。” 惜春已经变成大姑娘了,自从到了北海,人一下子就开朗了起来。 见到贾珉来,就急忙过来。她说的主编,就是黛玉了。 “四哥,你就是金庸的事儿,我可是跟谁也没说啊。” 惜春促狭地笑笑,似乎意有所指。 “好,惜春,你想要什么东西,就跟四哥说,得了稿费,分你一半儿。” “四哥,你可不要再哄骗了我了。” 惜春撅起了小嘴儿。 “我怎么哄骗你了?” “上回你就说给我一半儿,可我一份也没得到。” “我的稿费不是叫你去领了么,怎么还没得到?” “都叫林姑娘给扣下了。” “扣下了,别人的也都扣了么?” “那倒是没有,唯独你的扣下了。” “为什么?这不合理啊?《神雕侠侣》可是我写的,报纸如今卖的这么多,我可是有功劳的。话本写起来很费力劳神,你们不能叫我白出力。” “四哥,这事儿我可不管,有本事,你找林姑娘去。” “你以为我不敢去找她啊?” “林姑娘说了,你若是要稿费,她就把你以前的那些丑事儿给报道出来,叫北海人都知道你以前是什么人。” “惜春啊,四哥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我没有什么丑事儿,不怕她报道。” “我也知道四哥没什么丑事儿,可是林姑娘说,当初平儿是你从琏二嫂子那里敲诈来了,还敲诈了琏二嫂子的银子,宝姑娘是叫你给拐跑了,才到了卜奎。” “惜春,你不要听黛玉胡说八道,这些事儿你都是知道的,我是那样不堪的人么?” “四哥是不是那样的人,我倒是不知道。我只知道,林姑娘说的似乎没错。琏二嫂子和平儿姑娘自己都承认了。” 这个傻平儿,也分不清个里外了。 王熙凤那货这样说,也就罢了,你怎么还跟这她凑热闹呢。 这个黛玉,如今也是越来越狠了,办了报纸,竟然真的当起了无冕之王。连我的老底儿都不放过。 唉,当初真不该同意她办这份儿报纸。本来想着叫她舆论监督,没想到她倒是常常监督我了。 她的性子本就有些尖酸刻薄,直率坦白,这回办了报纸,倒是全都用在正地方了。 真是作法自毙啊。 算了,惹不起我躲得起。 “惜春,你叫沈姑娘和盼盼姑娘回去,我在平远楼等她们。” “四哥,你不进去了?” “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稿费的事儿呢?” “我不要了。” “稿子的事儿呢?” “我照写。晚上回家你到我那里取。” “那就谢谢四哥了。” “都是自家兄妹,不用客气。” 唉,老祖宗来了,如今又出了一帮小祖宗,也真是前世欠她们的。 不过,看到惜春那高兴的样子,贾珉很快就释然了。 她们高兴就好。 第0538章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是沈冰衣和谷盼盼很快就回到了平远楼,贾珉递给了两人两张纸。 “这是什么?” 谷盼盼接过去,狐疑地问道。 “我写的的两首歌,就在你的平远楼先唱一下,然后你们再教给士兵们。” “四爷前番诗词名闻天下,今日又写上了歌词和曲子,诚心是不给我们留活路了。” 哪里,哪里,全是抄来的。 这两首歌,一首是抄的《喀秋莎》,另一首抄的是前南斯拉夫电影《桥》的主题曲《啊朋友再见》。 《喀秋莎》是一首情歌,若是在大德,这样的情歌无法公开广泛地传唱。甚至会被作为有伤风化的淫词滥调处理。 但是,在北海这里,就没有这个顾忌了。 这里没有那么多的礼教束缚,有很多情歌广泛传唱,没人感到有什么不妥。 《啊朋友再见》,则可以作为一首军歌来用。旋律简单明快,很容易传唱,有一种勇于牺牲的精神。 谷盼盼虽然开着玩笑,还是认真地看了歌词。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河上飘着柔漫的轻纱 姑娘们站在竣峭的岸上 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姑娘唱着美妙的歌曲 她在歌唱草原的雄鹰 她在歌唱心爱的人儿 她还藏着爱人的书信 啊这歌声姑娘的歌声 跟着光明的太阳飞去吧 去向远方出征的战士 把姑娘们的问候传达 去向远方保卫家乡 把姑娘们的问候传达 驻守边疆年轻的战士 心中怀念遥远的姑娘 勇敢战斗保卫家乡 姑娘们爱情永远属于他 勇敢战斗保卫家乡 姑娘们爱情永远属于他 这首《喀秋莎》,贾珉做了一些改动。 歌名改成了《姑娘们》,歌词也简化了一些。但是歌曲的旋律还是那个旋律。 见两人看完了歌词,贾珉就唱了起来。 这首《喀秋莎》,是他前世极为熟悉的歌曲,早就烂熟于心,唱起来自然非常流畅。 贾珉连唱了三遍,见两人一言不发,就有些纳闷。 “不知道是我写的曲子不好,还是写的太好,让你们震惊了,你们倒是给个话啊。” “好,很好,太好了。” 沈冰衣先给话了,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从内心里为自己的夫君感到骄傲。 “谷大家有何指教?” “冰衣都说好了,我还能说不好么?当然,也确实很好。想不到,四爷还有如此才华。” 你们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 两人都是歌妓出身,根据贾珉唱出的旋律,很快谱出了曲子。 两人做了分工,谷盼盼负责《姑娘们》,沈冰衣负责《啊朋友再见》。待得两人唱的熟练了,再教给士兵们。 沈冰衣提议,把歌词送到黛玉那里去,在《北海周报》上发表出来。说做就说,抄下一份儿,就叫人给送去了。 歌词送走了,贾珉未免又有些心疼。 唉,送到黛玉那里去,稿费是别指望了。 这件事儿办完了,贾珉就要回府去见老祖宗。 在大门口,正遇到李纨带着贾兰在院子里转悠。 李纨一见到贾珉,就笑吟吟的,这叫贾珉感到很高兴。他以为这是因为李纨见到她高兴呢。 “嫂子到了北海,吃住可还习惯?” “都习惯,谢谢珉四弟了。” “嫂子不必客气,都是自己家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旁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应该就是贾兰了。几年不见,几乎变成一个大小伙子了。 这让贾珉不禁想起了了宁儿和南儿。当初他们两个跟着贾珉的时候,也就贾兰这么大。 “侄儿给四叔请安。” 贾兰施了一礼。 “兰哥儿都这么大了,若是在外面,怕是都认不出了。” “珉四弟一走好几年,兰哥儿自然就一天天长大了。在帝都的时候,就时常说着要见她四叔,是把你当做榜样了。” “兰哥儿是个有出息的。只是这一来,科举就考不了了。不过没关系,将来在北海,也是大有作为的。” “珉四弟,北海就不准备办科举么?” “将来也是要办的,只是跟大德那里的科举会不一样。不过,目前没有科举也没关系,兰哥儿照样可以读书,也可以出去做事。” 几人正说着话,就见一个丽装女人带着两个丫鬟,四个老妈子过来了。 一看那派头,就知道是王熙凤了。 只是因为这次到北海来,带的下人不多,现在排场才小了些。 “哟,这是谁啊?我怎么看着像我的珉四弟呢?” 还没到跟前儿,王熙凤就喊了起来。 一贯的咋咋呼呼,语气夸张的样子。 “呵,几年不见,琏二嫂子似乎有点儿显老了,看面相至少有十七八了。” 贾珉也跟她打趣道。 开始听贾珉说她显老,王熙凤脸色就一沉。后来听得贾珉说她至少有十七八了,王熙凤立刻就变得眉开眼笑。 一阵香风袭来,王熙凤走近了。 “几年不见,珉四弟倒是学的油嘴滑舌了。我明知道你说的是假话,可听着还是很高兴。” “琏二嫂子还是那么爽快。” “比不得从前了,如今在帝都混不下去,投奔珉四弟来了,今后还要靠珉四弟赏碗饭吃。” 王熙凤说话,仍是夹枪带棒的。 贾珉知道她就是这个德行,倒也不介意。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是跟她较真,就是自己找不自在了。 以她这样一向心高气傲的人,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嘴上也不会认输的。 不过这样也好,若是王熙凤变得唯唯诺诺,客客气气的,贾珉还真就不习惯。 “琏二嫂子客气了,如今这里就是家,一切都跟以往一样,若是我做的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琏二嫂子尽管说住来,便是打我骂我,也毫无怨言的。” “哟,我可不敢。珉四弟我是知道的。便是我说的深了浅了,珉四弟是宽宏大量之人,想必也不会介意。但是塔玛拉可就未必了。” “塔玛拉来过府里了?” “自然是来了。不仅见过了老祖宗和夫人们,连我们也见过了。另外,塔玛拉还给我们磕头了。” “都是平辈,她怎么会给你们磕头?” “是她自己硬要磕头的,我们可没有逼她。珠大嫂子可以作证的。” “我想塔玛拉是误会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平辈之间是不用磕头的。不过,塔玛拉倒是个爽快之人。” 李纨说着,不禁就想起了塔玛拉当场拿出白绫的事儿,脸就有些红了起来。 “你看看,珠大嫂子都如此说了,这回你该相信,不是我们叫她磕头了吧。不过,这个塔玛拉倒是个爽快人,爽快,爽快。” 一见王熙凤那表情,贾珉就知道她是另有所指。 “莫非塔玛拉闯祸了?跟谁在言语上有了冲突?她就是那样的人,琏二嫂子不要怪她。” “谁说我怪她了?不怪,我不怪,一点儿也不怪。嘿嘿嘿,这个塔玛拉,嘿嘿嘿。” “琏二嫂子怎么尽说些半截话,塔玛拉到底做了什么不妥当之事?”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这个,你回去自己问她就知道了。珉四弟,行,你做事儿够高明。行了,我还有事儿,你去见老祖宗吧。” 王熙凤说完,上上下下瞅了贾珉几眼,笑呵呵地走了。 “珠大嫂子,琏二嫂子不说,你告诉我吧。” “这个,嗯,你还是自己问塔玛拉吧。你快去见老祖宗,我也要走了。” 贾珉到了老太太住处,正好鸳鸯在门口。 “见过珉四爷。” “鸳鸯姐姐不必客气,到了这里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谢谢珉四爷关心了。四爷可是要见老祖宗?” “还请鸳鸯姐姐给通报一声。” “四爷来了,哪里还需要通报。老祖宗正好没事儿,四爷就请进来吧。” “鸳鸯姐姐,我问你件事儿。” “四爷尽管吩咐。” “塔玛拉来的时候,可曾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儿么?” “没有,没有,这个么,还是四爷自己去问塔玛拉吧。” 鸳鸯说着,脸就红了,逃也似的先进去了。 塔玛拉到底做了什么?一个个神秘兮兮的。 贾珉心里狐疑着,进去了。 “孙儿拜见老祖宗,因为军务缠身,未能亲自迎接老祖宗,还望老祖宗见谅。” “起来吧,鸳鸯,看茶。迎接不迎接的,本就没什么打紧的。到底是军务重要。我们来了,安顿下来就行了。况且还平儿和姑娘们帮着安置呢。” “老祖宗在这里吃住可还习惯?” “习惯了,似乎跟在帝都也没什么两样的。如今大难不死,比起别人家,我们已经是烧了高香,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老祖宗就尽管说,孙儿自然照办。” “没什么不满意的,我倒是觉得这里比帝都要好上许多,起码不用担心皇家整天算计咱们。家里的那些事儿,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 “你觉得我做的对么?” “老祖宗做的对,换做是我,也会那么做的。老祖宗才是有情有意有担当的人。” “你能这么想,我心里就踏实多了。在这里待下去,心里也坦然了许多。只是这一大家子都到了这里,倒是要叫你操心了。” “老祖宗快别这么说。我特意在这里修盖了这么大的宅子,就是给家里人装备的。帝都那边出了事儿,不到这里还到哪里去?难道还要到处去流浪不成?一家人都来,我其实很高兴呢。” “唉,咱们是来了,可惜你姐姐她……。唉,一想起你姐姐死得不明不白的,我这心里就难受。珉哥儿,我要求你件事儿。” “老祖宗有话尽管吩咐,千万不要说这个‘求’字。” “如今咱们是安顿下来了,只是还有两件事儿,叫我放心不下。一是蓉哥儿媳妇还没救出来。” “此事老祖宗放心,卫若水办事很可靠,现在应该已经救出来了。” “救出来就好,这第二件,就是你要查出来,到底是谁害了你姐姐,然后给她报仇!” “老祖宗放心,我一定查明真相,给姐姐讨回公道。” “这我就放心了。去看看你父亲和母亲吧。唉,如今你姐姐走了,宝玉在北温都拉,不理世事。环哥儿死了,探丫头也要嫁人了。他们今后就指望你了。尤其是你母亲,也挺可怜的,你去安慰安慰她。” 第0539章 一家人进一家门 了对于王夫人,贾珉早就没有了恨意。 其实,自从贾珉当初在贾府里掌握了实权之后,王夫人对于贾珉的那些改革措施,基本上还是支持和配合的。 这里面固然有王子腾从中周旋的原因。因为王子腾很看重贾珉,所以王夫人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当然,这并没有改变王夫人在内心里更加偏爱宝玉的倾向。 不过,贾珉把这看做是一个母亲的本能选择。 若果是他自己的母亲,自然也会这样做的。 正如老太太所说,王夫人现在确实很可怜。 元春不明不白地死了,宝玉醉心于参禅念经,随时可能出家。 原本作为娘家支柱的哥哥王子腾死了,对于她的打击,也是巨大的。娘家的势力,也是大不如从前。 剩下的贾珉和探春,虽然名义上是她的子女,但是,探春即将嫁给冯紫英,冯紫英是北海的第二号人物。贾珉是第一号人物。 况且北海这里,跟在大德又有明显不同,对于礼教根本就不太讲究。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后反倒是王夫人要仰仗贾珉和探春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太太才直言不讳的跟贾珉说,叫他来安慰一下王夫人。 其实,即使老太太不说,贾珉也会尽量安慰王夫人。 这不仅仅是他作为晚辈的责任,也在于通过贾府的这次变故,让贾珉对于贾府人有了重新认识。 老太太自然不用说,即使是象贾赦、贾珍、和王熙凤这样的人,在这次灾难中,也表现出了同心同德的一方面。 在老太太的带领下,义无反顾地跟皇家决裂,投奔到了北海。 这固然是他们无奈的选择,但是,在这场变故中,出现几个动摇和分裂分子,卖家求荣,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所幸,贾府这次还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到了王夫人住处,正好贾政也在。 现在不用每天到衙门里去混了,贾政到王夫人这里的时候,也比以前多了些。 “拜见父亲母亲。” 这一回,贾珉积极主动地磕了头。 “珉哥儿快起来,以后就不要讲这些礼数了。” 王夫人起身,扶起了贾珉,拉住了贾珉的手,眼泪就下来了。 “母亲不要激动,如今到了这里,就安心地住下来。” “珉哥儿,你姐姐,她死的冤啊,没想到,她竟然走到我前面去了。” 一提起元春,王夫人就泣不成声了。 “母亲放心,我一定会给姐姐报仇的。另外,还有舅舅,我也一定会查明真相,给舅舅报仇。” “好,珉哥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今后就全指望你了。唉,宝玉如今在北温都拉,也不知怎么样了,我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母亲若是实在想宝二哥,何不到北温都拉去看看他?左右在这里无事,到那里住上一段时日,见宝二哥在那里好了,也就放心了。” “珉哥儿,我们真的可以去么?” 贾政急切地问了一句,看那神情,对于宝玉其实也是很关心的。 “父亲母亲若是不太着急,晚些时候,我出兵之时,可以顺便带你们过去。若是着急去,我就派几个人护送你们过去。” “那里是鞑靼人的地方,只派几个人护送行么?” 贾政担心道。 “没关系,到时候我写一封书信,你们去找希德哇部落的头人席麦瑞,叫他派人送你们到宝二哥那里。” “是了,来的路上,在马庄叫希德哇人抓住了,那个席麦瑞头人对我们倒是不错,那个瓦达加司和沙克,对我们也是不错是的。不仅好吃好喝地供着,后来还把我们送到卜奎赵大海那里。” 贾政对于这些,记得倒是很清楚。 唉,我说政老爹啊,你也真是糊涂啊。 那几个家伙,是被我给打怕了,吓怕了。否则,以他们的德行,还能放过你们?早就拿你们当肥羊,敲骨吸髓了。 把你们送到赵大海那里,也是拿你们当烫手山芋甩出去罢了。 “既是如此,再歇息些日子,我和你母亲就去北温都拉,看看宝玉。” 又聊了一会儿,贾珉就要告辞离去。 “珉哥儿,去看你大伯了么?” “还没有,正要去看看他呢。” “去了就不要埋怨他了。你大伯如今很羞愧,正觉得没脸见你呢。” “父亲,我知道了,我不会埋怨他的。” “这就好,另外还有一件事儿。” “父亲请说。” “当初贾雨村拿了你姑父的书信来找我,所以我才找你舅舅帮他谋了差事。没想到竟是助纣为虐。今后若是有机会,就除掉这个祸害。我们贾家没有他这号人。” “知道了,父亲,我不会放过他的。” 从贾政这里出来,贾珉又去了贾赦那里。 贾赦的态度很谦卑,也很坦诚。竟然直接跟贾珉承认,自己当初做错了。 贾珉自然就安慰了几句,算是把以前的事情都揭了过去。 随后又去看了贾珍,贾珍听得贾珉说有把握救出秦可卿,倒也很高兴。 因为缺了秦可卿,原来的宁国府一支,相对于荣国府,就显得冷清了不少、可以说,家中缺少了中流砥柱。 荣国府一支到了北海,探春、王熙凤和李纨已经开始琢磨在这里做生意了。 倒是宁国府现在还没有什么动静。 惜春虽然是贾珍的妹妹,但是以前从未接触过生意,她对做生意也毫无兴趣。每日里除了练兵,就是跟黛玉办报纸。 所以,宁国府一支要想在在北海兴旺起来,还真得指望秦可卿到来之后才行。 否则,时间久了,也就未免要坐吃山空。 回到野渡居,就见平儿、探春和史湘云正在跟塔玛拉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似乎很兴奋的样子。 见贾珉回来,几个人立刻就不说了。 “四哥,恭喜你了,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探春说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赶紧溜了。 “珉四哥,我也有事儿,就先走了。顺便说一句,珉四哥,你真猛。” 史湘云扔下几句话,也溜了。 “平儿,她俩怎么有些怪怪的?”、 贾珉仍是不明所以。 “怪么?我没觉得怪啊。你若是觉得怪,问问塔玛拉就知道了。我也有事儿,出去一下。” “平儿,你又有什么事儿?” “我去看看生意如何。” 平儿也走了,就剩下了塔玛拉一人。 没等贾珉问,塔玛拉就自己把在老太太等人那里现场展示白绫的事儿,详细的说了一遍。 说的眉飞色舞,神情里满是自豪。 这一下,贾珉才明白,为什么李纨和王熙凤见到自己,表情那么古怪,态度那么暧昧。 “塔玛拉,把你的丝巾给我。” “四哥,你要我的丝巾做什么?” “我想大哭一场,用你的丝巾擦眼泪。” “哦,四哥,你是觉得尴尬么?没关系的。老祖宗和夫人他们都没说什么。探春和史湘云也说我做的对呢。” “探春和史湘云怎么会知道的?” “当时珠大嫂子把她们两人给支走了,后来她俩来问我,我就告诉她们了。史湘云还说,她很希望卫若兰也象你一样大胆些呢。” 塔玛拉,算你狠,连这种少儿不宜的事情,你都敢往外说。现在也就差到黛玉那里,在《北海周报》发个广告,广而告之了。 见到塔玛拉那兴高采烈的样子,贾珉也就不忍心说她了,照例鼓励了一番,说她做得对。 唉,反正这一辈子,她也就能显摆这一回,以后也没机会了,就让她得瑟一把吧。 现在,贾赦、贾政、贾珍这些男人们,似乎一个个的,都有变成宅男的趋势。 倒是女人们,一个个地变得不安生起来。 黛玉拿自己以前的丑事儿要挟自己,不给自己稿费。 惜春以前总是柔柔弱弱的,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现在也跟黛玉同流合污,要挟自己。 晴雯总是给宝钗当枪使,在对付塔玛拉上充当急先锋。 妙玉更是不省心,动不动就来脾气了。 史湘云原来虽然胆儿大,终究也还是有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如今竟然羡慕塔玛拉的大胆,埋怨起卫若兰对她不大胆了。 塔玛拉更是过分,拿着自己跟她的隐私,到处宣讲。就连白绫子那样的隐秘之事,都不惜张扬。 包括宝钗、黛玉、妙玉在内的贾府姑娘们,自己以前不希望她们做笼子里的金丝雀,鼓励她们走出去。 自己也确实给她们走出去提供了条件。现在她们都走出来了,也发生变化了。可是似乎变得叫自己认不出来,有失控的趋势。 这还只是姑娘们,若是贾府的媳妇也走出去,将来说不定会怎么样呢? 李纨一向稳重,估计始终会有尺度。 王熙凤那货,可就没准儿了。成天窝在府里都不安生,若是走到外面去,有了更加广阔的天地,还不得把天都得捅个窟窿出来? 看来,也就是可卿有定力,无论在哪里,都是那一副温柔如水,从容不迫,不骄不馁的样子。 贾珉又想起了老太太当初收留包庇秦可卿、妙玉,为甄家私藏财产,跟皇家翻脸的事儿。 现在看来,这些姑娘们的做派,隐隐有直追老太太之势。 难道她们都以老太太为偶像? 这才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第0540章 收获爱情的季节 双三天后,冯紫英传来消息。 北海跟罗斯的谈判已经开始。在其他方面,双方几乎都没有什么争议。只是在关于塔玛拉的领地上,出现了争议。 冯紫英坚持塔玛拉的领地归北海,巴基耶夫则坚持归罗斯。在僵持不下之时,冯紫英提出暂停谈判,由塔玛拉自己来决定归属。 无奈之下,巴基耶夫同意了这个建议,于是塔玛拉就前往谢尔盖堡,前去表明自己的决定。 同时,她还将顶替妙玉,接任通译。妙玉则回来拜见老太太。 为了显示跟贾珉的亲密关系,塔玛拉就叫贾珉亲自给她送行。 为了让叫塔玛拉高兴,贾珉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不过,后来也有人说,贾珉之所以表现的如此痛快,其实为了哄骗塔玛拉,叫她把自己的封地划归北海。 黛玉就持这种观点,并且在姑娘们中间,直言不讳地就这样说。 送走了塔玛拉,贾珉就来到了兵工厂。进了院子,就见刘成呆呆地坐在一角,似乎在沉思什么。 贾珉想过去叫他,戴植却出来,神神秘秘地把贾珉拉进了自己的屋子。 “刘成怎么了?看起来似乎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唉,那个少年不钟情,那个少女不怀春?” 戴植很有哲人色彩地说了一句。 这句话,也是戴植从贾珉那里学来的。 当然,贾珉是从歌德那里抄来的。 当年他们一起到法国,贾珉的这句话,还曾经在法国上流社会风靡一时。 “哦,难道是看上了哪个姑娘?知道是谁家的姑娘么?” “谁家的姑娘倒是没说,不过,贵府老太太来了之后,我曾经跟刘成到码头迎接,后来还去贵府拜访了一次,回来之后,刘成就曾经问过我,老太太身边的那位姑娘是谁,言语里尽是溢美之词。” “老太太身边一共有八个丫鬟,当初晴雯和袭人,就是出自老太太房里。如今最出色的,就是鸳鸯,当年我在府里搞年会,还把鸳鸯评为首席丫鬟。其次是琥珀。莫非刘成看上了鸳鸯姑娘?” “想来就是鸳鸯姑娘了。” “他们两人倒是挺般配的。鸳鸯姑娘不仅机灵,人品也好。老太太对她极为信任,将来若是出嫁,还会给她备下一份嫁妆呢。戴先生,你去问问刘成,若是鸳鸯,我倒是可以帮他这个忙。” 戴植过去,跟刘成说了几句,两人就一块儿过来了。 “那就谢谢珉长官了。” 刘成什么也没说,没头没脑地就来了这么一句。 “到底是何事,你就如此谢我。你倒是说明白啊。” “这,就是,就是……。” “他看上的,就是鸳鸯姑娘。刘成有些害羞,自己不好意思直说。在这样的事儿上,他到底还是比不上珉长官的。” 比不上我?这是什么意思? “嘿嘿,珉长官,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说刘成到底有些害羞。” 那就是我不害羞了?唉,这帮人竟然如此看我,大概我跟塔玛拉的事情,如今人人都知道了。 几个人研究了一会儿兵工厂迁移的事儿,贾珉就要告辞。 “刘成,鸳鸯的事儿,我回去叫平儿去问一下,她跟鸳鸯亲如姐妹,叫她私下里去问问鸳鸯姑娘,若是鸳鸯同意了,我再跟老太太说,你再叫你叔叔到我家去提亲。若是她不同意,就是你俩没有这个缘分,咱们也不要勉强人家。” “那是自然的,一切就拜托珉长官了。” 有了这件事儿,贾珉就直接到了码头附近,去找平儿。 平儿在卜奎的时候,就一直负责府兵团的烟草事务。现在烟草事务归了北海自治会,在烟草的种植、烤制、收购这些环节,就仍然由平儿负责。 剩下的卷烟加工和销售,如今则主要由宝钗在负责。 平儿几乎一直跟着贾珉,在贾珉从卜奎撤出后,又跟陈也俊在卜奎主持府兵团的事务,本身又有经营才干。 宝钗自不必说,又有了法国的历练。在她们两人的主持下,北海的烟草生意,经营的红红火火。如今已经成为北海最为重要的财源。 到了平儿那里,正好宝钗、平儿和晴雯都在。 都是自己人,贾珉也就不客气了。 “鸳鸯姑娘如今是否有了中意之人?” 见贾珉如此一说,宝钗就笑了笑。 不过那笑容叫贾珉看来,怎么都显得有些古怪。 “倒是没听说有什么中意之人,不过,我倒是觉得,鸳鸯跟四哥倒是挺相配的。” 宝钗这么一说,晴雯似乎立刻就领会了宝钗的意图,又给宝钗当起了急先锋。 “没有呢,前几天我见到她还问了。莫非四爷看上鸳鸯了?那就去跟老祖宗要来就是了。鸳鸯跟我们本来就好,若是来了,大伙儿正好作伴儿,省得便宜了外人。”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为我自己,我是想给鸳鸯找一门亲事,有人看上了她。” 于是,贾珉就把刘成的事儿,说了一遍。 “此事我倒是觉得不错,刘成这个人我是知道的,人是妥当的,如今在北海也算是一号人物,跟鸳鸯倒也相配。不过,若是叫鸳鸯同意,他还必须允诺一件事儿。” 这时候,平儿才不紧不慢地说话了。 “什么事儿?” “将来不能纳妾。这一条,是鸳鸯跟我说过的。” 怪不得刚才宝钗和晴雯说贾珉收了鸳鸯时,平儿一直没有表态。原来是她早就知道了鸳鸯的这个条件,所以根本就没有着急。 “平儿,你就去问问鸳鸯,看她是否同意。若是她同意了,这一条,刘成会允诺的。等他们两人私下里都同意了,再找长辈们说。” “只是不知道老祖宗那里会不会放鸳鸯走?” 宝钗有些担心道。 “我想老祖宗会同意的,毕竟鸳鸯如今大了,若是再不出嫁,就成了剩女了。” “四爷,什么叫做剩女?” 晴雯又问了。 “剩女就是挑花了眼,年纪大了也没嫁出去的女人。” “四爷办了一件好事儿,我现在就过去问问鸳鸯。” 平儿说着,就往外走。 “四爷此事做得功德无量,我也跟着过去。” 晴雯也出去了。 “四哥办了件正经事儿,我也过去劝劝鸳鸯,叫她不要失了刘成这个缘分。” 宝钗说完,也出去。只留下贾珉一人在屋里。 什么叫我办了件正经事儿?难道我一直在干不正经的事儿么? 在屋里呆了一会儿,贾珉正要走,就见薛蟠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张望。 “薛大哥,快进来,有事儿么?” 对于薛蟠的变化,贾珉看在眼里,如今也很为他高兴,所以见到薛蟠,就客气了很多。 “珉四弟,我是来找平儿姑娘的,有件事情要求她帮忙。” “平儿去府里了,若是我能帮上,跟我说也行,到时我转告给她。” “这个……。” 薛蟠犹豫了一下,出门去了,拉进来一个人,正是柳湘莲。 “此事跟珉四弟说了也无妨,我俩是为了袭人姑娘来的。” 袭人? 这似乎有些不对路啊,袭人是蒋玉菡的缘分,你们这对好基友怎么会惦记上袭人了呢? “既是为了袭人,找平儿是为了什么?” “平儿姑娘跟袭人要好,我们这里有一份好姻缘,想成就袭人姑娘。” 呵,这两个家伙,竟然跟我志同道合,也做起了保媒拉纤儿的事业。 “可是为了蒋玉菡?” “珉兄弟到底是高人,连这样的事儿都瞒不了你。我们确实是为此事来的。” 柳湘莲不禁佩服贾珉了。 “真的是为蒋玉菡和袭人之事?” “正是,自从那一日蒋玉菡见了袭人之后,就念念不忘,每日里茶不思,饭不想的,日渐消瘦,我俩看不过去,每每追问,他也不说。后来还是从谷盼盼姑娘那里,才知道此事。” “是啊,我们想着平儿姑娘跟袭人要好,这就来找她,想叫她居中给周旋一下。若是袭人有意,就按着礼数提亲,若是无意,也好叫蒋玉菡死了这份儿心,省得每日里为此煎熬。” “此事我看是好事,你们放心,我定会转告给平儿。我觉得,此事十有七八能成。” “如此就最好了,那就谢谢珉兄弟了。” “这也是他们的缘分,倒是不用谢我。不过,我倒是觉得柳兄弟该想想自己的缘分了。” “珉兄弟,我又有什么缘分了?” “尤三姐啊。” 一提起尤三姐,柳湘莲神色不禁暗淡了下来。 “怎么了,柳兄弟,莫非有何难言之隐?” “唉,不瞒珉兄弟说。此前还在帝都时,曾经有人提起过我俩之事。当时我一时冲动,就拒绝了。怕是因为那次,伤了三姐的心。所以她才来了北海。” “到了这里之后,我想重续前缘,可是三姐却一直对我不理不睬的。如今我也为此发愁呢。” “这就要看柳兄弟是否心诚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柳兄弟认定了这份缘分,就一定会得偿所愿。男人么,为了自己钟爱的女子,就要放低身段,甚至死皮赖脸地,死缠烂打,才能打动芳心。” “对,我就说你要放下架子么,柳兄弟,这一点儿,你还要跟珉兄弟好好学习。” 你个薛大傻子,又犯呆了。我什么时候死缠烂打了? “还请珉兄弟教我。” 柳湘莲顺杆儿就爬了上来。 “这个么,如今是在北海,跟咱们汉地不同。三姐也非寻常女子。所以你就得走不寻常之路。只要你锲而不舍,定会赢得美人芳心。” “只要三姐肯原谅我,便是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你到北海也这么久了,为何不学学本地青年人的求爱法子?” “你是说,叫我也到三姐的房外去唱情歌?” “为什么不呢?放眼北海,有几个人唱歌能比柳兄弟好的?如此本事,若是不用在三姐那里,岂不是浪费了?” “是啊,柳兄弟,珉四弟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你在三姐那里一唱,别人知道了,就没人去跟你抢了。三姐到时无奈,见了你的诚心,她也有了面子,兴许就答应了。” “此计甚妙,谢谢珉兄弟,告辞了。” “柳兄弟何必如此急着就走?” “我要回去准备曲子,今晚就去唱。” 柳湘莲说着上马,一溜烟儿地跑了。 第0541章 造反的理由有些意外 此天佑二年七月,三藩军队开始进攻金陵。 在开始进攻之前,朝廷驻扎在此地的三万兵马,未做任何抵抗。其中一万两千人投靠三藩,另外的人马向北撤退。 金陵的六部官员和应天府等衙门的官员大部分逃跑,只剩下江苏布政使刘长风率领两千多巡盐税丁进行了抵抗。 由于敌众我寡,力量悬殊,不到半天既全军覆没。 刘长风战死,其余兵卒也尽皆阵亡。 七月十八,三藩发布檄文,传令天下。历数大德王朝自元亨天子以来,残害忠良,荼毒百姓等各种罪状。指责元亨以及当今天佑天子为逆贼,窃据皇位,枉为天下之主。 如今三藩起兵讨伐,就是为了匡扶正统,救天下黎民于水火之中。 号召天下有识之士,群起而效之,推翻大德王朝,建立新的大统。 三藩占领金陵和这份檄文的发出,具有重要的标志性意义。 在军事上,标志着三藩已经占据了大德的半壁江山。 在政治上,标志着三藩已经与朝廷彻底决裂,公开翻脸,正式宣告造反。 在檄文的最后,提出了三点要求。 一是要求朝廷交出被囚禁的三藩家属。 二是要求朝廷交出陷害和残杀忠良的凶手。 在他们所罗列的忠良名单中,有被抄家的四王八公中的六公,也就是荣国公、宁国公、镇国公、治国公、理国公、齐国公以及其他一些勋贵之家。 其中排在首位的,就是王子腾,此外还有修同贵、贾元春、大太监裘世安、夏秉忠,杨奎等人。 就连贾珉也被三藩就列入了忠良之列。 在檄文中,对于王子腾和贾珉平定温都拉、建设卜奎等事迹,大加赞扬,为他们遭受的不公平待遇鸣冤叫屈。 指责元亨和天佑昏庸无道,朝中奸臣当道。 这个理由一出,倒是叫很多人颇感意外。 若是从这个檄文看,三藩跟王子腾、贾珉等人,简直就是一伙儿的。 檄文的第三个要求,也是最为中心的要求,就是要天佑主动退位,效仿尧舜。禅让帝位,让有德者居之。 否则,就将兵指帝都,生擒天佑伪帝。 此时的帝都,已经陷入了一片惊惶不安之中。 从南方逃回来的人,此时把帝都当做还可以安身立命的最后希望,纷纷涌入帝都。 在开放城门三天以后,发现涌入帝都的流民越来越多,而且丝毫没有停止之象,于是关闭了了城门,新来的流民一律不得进入城内。 帝都的一些居民,也曾经想逃走。但是,城门关闭后,想走也走不了。 于是就形成了这样一种奇怪的场面。 外面逃来的想进城,城里的想逃到外面去。 就在三藩军队占领金陵的同时,韩天魁在宁古塔起兵,很快占领了东北大部。半个月之后,就占领了盛京。 半个月就占领了盛京,按照行程计算,韩天魁从宁古塔起兵,这一路上几乎就没遇到什么有力的抵抗。 否则,他根本就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到了盛京。 十天后,韩天魁的部分人马攻打到了山海关,与朝廷在山海关的两万大军隔关相望。 自从天佑天子登基以来,早朝经过了短暂的热闹之后,就渐渐清淡下来。几乎每一天,都有大臣突然就不来上朝的。 不过,自从三藩攻占金陵以来,早朝却突然热闹了起来。 之所以热闹,自然是因为人多了。 人突然多了,是因为两方面的原因。 一是金陵六部的大臣们来到了帝都,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有资格上朝。 二是可以位列朝班的大臣级别,比以前降低了。 此前根本没有资格位列朝班的六部侍郎,如今都可以上朝言事。 以往,只要皇上一进来,大臣们立刻就变得鸦雀无声。 今天,天佑天子已经在龙椅上坐好了,大殿内还是乱哄哄一片,以往威仪无限的皇上,如今似乎变的可有可无了。 “肃静、肃静、肃静。” 周太监喊了三遍,声音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众爱卿,对于三藩逆贼之事,可有什么良策?” 天佑懒洋洋的说道。 这样的话,最近几天早朝,他已经说腻了。可是,现在他也没有别的话好说。 每到在这个时候,大臣们就都变得像个木头人似的,面无表情,保持沉默。 “肖道宗,你一向爱说话,你说说,如今有何良策?” “回皇上,天下太平,首推吏治。吏治清明,则官有德,民有序,为今之计,当立刻整顿吏治,若是各地官吏能够牢记守土有责,牧守一方,则三藩之患自然可解。臣以为……。” “肖道宗,朕记得你昨天说的就是这些话吧?吏治是该整顿,可是如今许多地方官,连人都找不到了,你去整顿谁?” “皇上,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需要整顿。如今是非常时期,皇上……,” “户部,你来说说吧。” 天佑打断了肖道宗。 “皇上,户部今日无事可奏。” 罗木生说着,心里就不断地嘀咕。 还有什么可奏的,如今国库早就空了。官员们的俸禄都没钱发了,军饷也没钱了。 各地的赋税,也不上交了,还要我跟你说什么?说了也是你不爱听的,何必自讨没趣儿。 “各地的赋税何时能交上来?” “正在加紧催讨,只是一时之间,难以筹集齐全,恐怕还要等上一些时日。” “回去之后,加紧催讨,务必把军饷筹集了。” “臣遵旨。” 唉,都这个时候了,谁还会给你交钱? “兵部李源,各地勤王之师何时可以抵达帝都?” “正在昼夜兼程,不日即可到达。” “十几天前你就这么说,既是昼夜兼程,也早该到了吧?为何至今不见有人前来?” “回皇上,如今正是雨季,道路泥泞,桥梁多被冲毁,河流涨水,一时过不了河,路上或许就耽搁了。” “此次一共可以来多少人马?” “大约三十万吧。” “你昨天还说能来五十万,今日怎么就少了二十万呢?” “各地又有匪患,为了维护当地局势,就难以抽调那么多兵马了。皇上勿虑,只要有三十万,就足可以守卫帝都。假以时日,定能将三藩逆贼剿灭殆尽。” “李源,你有何退敌良策啊?” “皇上,兵者,诡道也。师出有名,仁者无敌,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藩多行不义必自毙,皇上请勿担忧。” “照你的意思,不用打,三藩自然就会偃旗息鼓,鸣金收兵了?” “回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臣将亲自上阵杀敌,以死报答皇上知遇之恩。” 李源表现得慷慨激昂,视死如归。 至于到底如何抵御三藩进攻的事儿,到底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出来。 “候孝廉,你说说,兵马操练的怎么样了?” 天佑转向了候孝廉。 候孝廉目前任兵部右侍郎,负责训练新军事宜。 这个职位,正是元亨天子驾崩前,要召回贾珉所出任的那个位置。 “皇上,五十万新军已经枕戈待旦,召之即来。” “你之前就说是五十万,如今江南已经失去半壁江山,还会有五十万么?之前朕命水溶巡查练兵事宜,他回奏说,各地练兵,多有虚报冒领,空饷空额,比比皆是,所谓练兵,不过是趁机跟朝廷讨要银子而已,对此你有何解释?” “回皇上,水溶夸大其词,妖言惑众。其实,各地练兵,还不止五十万,便是近一个月以来,各地上报的人数,又新增了二十万。” “又新增了二十万?哪里来的这么多兵丁?” “回皇上,三藩倒行逆施,已经人神共愤。天下正义之士,纷纷揭竿而起。江湖好汉,绿林豪杰,各地乡绅,富商巨贾,纷纷组建团练,决心与三藩决一死战。最好的,还是他们练兵,都是自己出银子,不用朝廷的饷银。” “真的不要朝廷出钱?” “是的,臣已经告诉他们,叫他们自筹饷银。” “好,不叫朝廷出钱就好。众爱卿,对于三藩所说的,残害忠良之事,你们是如何看的啊?” 此前的的话题,大臣们也都明白,不过都是空谈。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议而不决,决而不行。姑妄议之,姑妄听之而已。 关于残害忠良之事,就比较敏感了。 被查抄的六家国公,甚至包括王子腾在内,基本上都属于勋贵集团的人物。 对于这些人被铲除,各人其实心里都有自己的看法。 各家虽然会有些不法之事,但是在这个时候查抄了他们,实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更加重要的是,这件事情竟然由三藩提了出来,格外具有讽刺意味。 王子腾是一向跟三藩为敌的,贾珉跟三番也素无来往。如今三番竟然为他们鸣不平了,怎么能不叫人感到奇怪? 倒是目前正在朝上的不少人,素来跟三藩往来密切。如今叫这些人来探讨如何对付三藩,想想就叫人感到荒谬。 三藩在檄文中指责朝廷奸臣当道,目前在朝廷掌权的,恰好就是这些人。 这里面传达出了什么意图?三藩到底想要干什么? 此时可要小心说话,否则,说不定就得罪了谁。 “皇上,三藩所谓的残害忠良,纯粹是颠倒黑白,肆意诋毁皇上和朝中大臣。” 孙同仁出班说话了。 第0542章 大难当头各自飞 赶“孙爱卿不妨详细说说。” 天佑正愁没人说话,见孙同仁站了出来,就赶紧盯了上去。 “被查办的那些家,祖上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后辈子孙,却多是不肖之徒,多行不法之事。他们跟三藩本就是一伙儿人,三藩如此替他们鸣不平,看来他们以往必定有所勾结,应该跟三藩一样,以谋逆同论。” “臣附议。” 贾雨村站了出来。 “哦,贾爱卿,你有何见解?” “臣以为,那些家跟三藩串通,沆瀣一气,如今三藩造反,为了防止他们作为内应,应将已经下狱的尽快处决,以绝后患。同时以此警戒他人,让人不敢效仿他们的行径。” 见贾雨村这样说,石光珠也出班了。 “臣附议。” 石光珠是缮国公之孙,原来是礼部侍郎。前些天礼部刘尚书请乞骸骨,皇上准了,于是就升他为礼部尚书。 “石尚书还有何话说?” “三藩污蔑残害忠良,一是兔死狐悲,二是为了收买人心。他们是想收买那些家的残渣余孽,做他们的帮凶。所以,还要把那些家人尽快斩草除根。” “有谁有异议么?” 天佑四下看了一圈儿,见没有人出来反对,坐正了身子。 “既然没有人有异议,孙爱卿,贾爱卿,就将他们都腰斩了吧。” “臣遵旨。” 早朝又议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散朝了。 散朝后,大臣们发现,此次早朝,除了议定腰斩被查抄的那几家人外,没有解决其他任何问题。 对于最为重要的三藩威胁问题,也没有提出任何解决方案。 大臣们纷纷散去,忠顺亲王却留了下来。通过太监通报后,见到了皇上。 “忠顺亲王急着见朕,到底所为何事?” “皇上以为众大臣如何?” 天佑沉默了。 对于大臣们的心思,他自然是明白的。 对于目前的的处境,他也是清楚的。 “个个都是尸位素餐,虚与委蛇,离心离德,许多人怕是都希望三藩早些来呢。” “皇上圣明,臣也以为这些人不可相信,不可依赖,还请皇上明察。” “他们固然不可靠,可是又有谁可靠呢?一个个的,如今都在算计着保全自己的身价性命,还有谁会以死效忠呢?” “所以,皇上还要早作打算为好。” “还有什么打算?此时怕是晚了。” “皇上万万不可灰心丧气,我大德百年基业,岂能轻易让人?” “忠顺亲王莫非有什么妙计?” 天佑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据臣得到的确切消息,李源这几年所谓的练兵,纯粹是子虚乌有。所谓的五十万兵马,也是兵部跟地方上下勾结,只为了诓骗军饷。水溶此前巡查所得,应该是事实。” “各地勤王之师,也是捕风捉影。若是能来,早就来了。别说没有多少兵马,便是有,也尽是军纪涣散,难以上阵。便是来了,也不是三藩精锐之师的对手。” “如今看来,天下能够与三藩对敌的,也就只有当初贾珉的府兵团和西北边疆的部分精锐了。” “你的意思是……。” “贾珉的府兵团早已解散,此次又跟贾家翻了脸,加上王子腾和贾贵妃之事,贾家已经不可能再帮着咱家。此时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西北之师了。” “若是西北之师也不来呢?” “他们不来,我们可以到那里去啊。” “你是说,放弃帝都,远走西北?” “只是暂时避其锋芒,迁都长安。皇上还年轻,将来到了那里,卧薪尝胆,励精图治,用不了多久,便可卷土重来,收复天下,再造盛世。成为中兴之主。” “只是如此就放弃帝都,怕是要令天下人失望,也白白便宜了那帮逆贼。” “如今三藩离帝都还远,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这里。倒也不必急着离开。只要先派可靠之人去西北,在那里提前布局,到了危急时刻,再撤往西北可矣。” “只是派谁去西北呢?” “若是皇上信得过,臣愿意勉力而为。” “如此也好,到底还是自家人可靠,你就先走一步,到那里准备后路。” “臣愿意为皇上效力,只是……,” “还有什么为难之处么?” “如今人心浮动,若是到了西北,收拾那里的人心,怕是要花些银子。这……。” “如今官库里已经没有银子了。” 官库里是没有银子了,但你的宫库里,可是有大把的银子啊。此时不拿出来,还要等到何时? “没有银子,此事怕是难办了。实在没有办法,我们也就只好跟三藩逆贼拼个鱼死网破,大不了同归于尽而已。” “嗯,这个么,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不可轻言一死。朕的意思是,宗室之人,可以多出些银子,待到光复河山,朕绝不会亏待你们。” 此时还叫我们替你出钱? “本来是该共赴国难的,只是这些人手里也无多少银两,勉强出一些,也是杯水车薪。不过,我这里倒还有五万两,就先拿了出来,到了西北,再尽力而为。” “五万两能做什么?唉,这样吧,朕再出二十万两,宗室各家,各出两万两。就由你先去西北,准备后路。” “皇上圣明,臣就勉力而为了。” 忠顺亲王一出宫,永宁郡主就迎了上来。 “那个傻子如何说?” 永宁嘴里的傻子,指的就是天佑皇上了。 “唉,舍命不舍财。才出了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不少了啊。是咱们自己都留下,还是分给别人一些?” “分给别人?给谁?谁也不给。” “那西北布局之事怎么办?将来皇上去了那里,不就露馅儿么?” “去那里?他还能到那里么?能走出帝都就不错了。” “别的宗室怎么办?” “此时管不了别人了,自己顾自己吧。你回去秘密准备,明日到宫里拿了银子,我们就尽快离开帝都。” “唉,天佑如今怕是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唉,这又怪得了谁呢?他为人一向冷酷薄凉,如今大厦将倾,又有谁愿意跟他陪葬呢?” “刚才我见到侯孝廉和石光珠到大栅栏那边去了。” “如今都是个人顾个人,他们两个也不是好鸟,怕是也在忙着自己的后路呢。走吧,别管他们了。永昌驸马那里有什么动静?” “据他家的下人说,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送到坝上了。下手倒是比咱们还快呢。如今各家都在暗中转移财产,只有长安一人无动于衷,还在那里苦苦练兵呢。” “长安倒是不错,只是光凭她一个人,又能有什么用处呢?唉,走吧。” 永宁郡主虽然很败家,但是,她跟长安倒是不折不扣的好友。 回到家里之后,撤离帝都到西北去的一应事宜,自然都有别人打点。想起从此就要离开帝都,今后何时能回来,是否还能回来,心里就未免有些惨然。 想起别人都在准备后路,唯有长安还在练兵,似乎有与三藩决一死战的意思,就未免替长安担心。 合计了一会儿,就带了两个随从,奔西山大营去了。 到了那里,果然见长安正在校场上练兵。 见到永宁来了,长安就领着她,进了屋内。 “许久不见了,今日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了?” 对于永宁突然前来,长安也感到有些奇怪。 虽然身在西山,长安对于帝都的形势,也是知道的。在长安的印象里,永宁此时应该已经逃走了。 “我要走了,来跟你告别。” “哦,你也要走了。好,都走吧。” 长安站起来,走到窗前,向远处眺望着。 “长安,你也走吧。留在这里也没用的。如今的局势,你还看不明白么?都在为自己打算,还有谁会为皇家卖力?” “去哪里?到了哪里不一样?” “你跟我们一起到西北去,到了那里,今后有了机会,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 长安苦笑了一下。 “如此大好局面,都失去了半壁江山,便是在西北偏安一隅,又何谈东山再起?谁愿意走谁走,我誓与帝都共存亡。”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不要象那个贾珉一样,一意孤行,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象贾珉?我若是真的能像他就好了。若是朝中大臣,有一半人人能像贾珉那样,也不至于到了如今这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是,贾珉终究是跟三藩一伙儿儿的,如今三藩都在为他鸣不平呢。” “三藩这样的话,竟然也有人相信?贾珉从未跟三藩有过来往。相反,在几年前就曾经还告诉过我,说三藩必反。韩天魁当初还曾经想跟罗斯人买两万支火枪,这事儿也是贾珉告诉我的。可惜啊,父皇当初也不相信。” “你是说,三藩如此说,是别有用心了?” “三藩这样做,一是挑拨我家跟贾家的关系,二是借此机会拉拢贾珉。所以,你若是要走,就到北海去,哪怕到了卜奎,也会安全些。至于西北,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的好。” “听说贾珉就在北海,我以前跟他多有龌龊,到了那里,他岂能容我?” “永宁,你太不了解贾珉了。算了,话给你说到了,听不听就在于你们自己了。” 两人话不投机,待了一会儿,永宁就走了。 “殿下,三藩真的要拉拢珉长官?” 立春问道。 “当初京营的一万兵马到了南方,三藩就立刻龟缩回了西南。王子腾驻扎九江,三藩就不敢轻举妄动。原因无他,就是忌惮京营。” “满朝文武中,三藩真正忌惮的,不过是王子腾和贾珉两人而已。王子腾一死,手下主将何佳林和骆杏山离职,京营溃散。如今不复存在。” “贾珉被排挤,府兵团裁撤,珉长官远走北海。如今三藩忌惮的,唯有珉长官一人而已。如今打出了为王子腾和贾贵妃复仇的旗号,自然就是为了束缚住珉长官的是手脚。” “那珉长官会怎么做呢?” “是啊,珉长官会怎么做呢?” 长安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第0543章 先皇留下的婚书 城随着时局的恶化,帝都的治安状况也越来越糟糕。大量流人的涌入,使得锦衣军、五城兵马司以及顺天府的兵卒衙役们疲于奔命。 贾府的公交马车生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停止了运营。 贾府的主子们都不在了,一直主持公交马车生意的南儿,就自己做了主。 所有的马车都收回到了下洼子,车夫、伙夫、马夫等,也大都被遣散回家了。 目前只剩下了一些车辆和马,还留在下洼子。南儿留下了几个人,一边喂马,一边守着下洼子的房屋。 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南儿就到野渡居去,跟一直留在那里的张德财、刘福山几人,一边喝酒聊天、喝茶,一边回忆着往日的时光。 天天聊,话也有说尽的时候。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在野渡居里到处走走。或者到门外的官道上,看着来往的行人。 每每这个时候,他们的心里就不免有些幻想,希望能看到某个熟人。尤其是在野渡居里呆过的熟人。 当然,如果能看到珉长官,那就更好了。 尽管他们知道这是奢望,但是,这个念头就是总在心头萦绕着。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们等到了熟人。 虽然不是珉长官,但是,这两个人,也算是野渡居的老熟人。 这就是季大学士和大太监戴权。 南儿原本就是季大学士的书童,对季大学士自然不陌生。 戴权也是贾珉的老朋友了,他在宫里的时候,南儿以至于后来的张德财等人,经常给他送酒。 所以,一见到两人来了,几个人立刻就热情的迎了上去。 “季大学士,戴公公,真的是你们,实在是太好了,快快请进。” “还好,你们还在,我俩正担心找不到你们呢。” 季大学士的神情有些萎靡,不过,这一刻,却明显兴奋起来。 “我就说他们会在这里,你还不信,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戴权有些得意的说道。 “珉长官叫我们守在这里,我们哪里会离开呢?我们要一直等着珉长官回来呢。” 张德财在前面引领着两人,进了原来贾珉的办事房。 “珉长官的办事房还一直在这里呢,他早晚有一天要回来的。” 季明銮看着这间屋子,窗明几净,所有物件一尘不染,很明显,是经常打扫擦拭的缘故。 “贾府还有谁到这里来么?” 季明銮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问道。 “很久没有人来了。主子们都走了,只剩下一些下人在看家。我们跟他们如今也没有什么来往。” “长安殿下来过这里么?” “已经一年多没来了。如今她在西山练兵呢。” “不瞒你们说,金陵那里已经叫三藩占了,所以我俩就到了这里。如今进城不方便,我俩想在这里住上一些时日,不知是否方便?” “季大学士客气了,这里本就是你的宅子,如今就我们几个人,正嫌空得慌,你们住下,求之不得。吃的住的,尽管放心,一切都由我们安排。你们只管安心住下,无论多久都行的。” 张德财首先就表态了。 “是啊,这里这么大,又比较安静。尽管在这里住下。至于用度方面,不必担心。珉四爷的公交马车生意,还有些钱在我们这里。别说你们两人,便是几十上百人,我们也是供得起的。” “是啊,二位都是珉长官的知交,这里的酒坊也是一直赚钱的,吃不穷我们的。” “如此就好了,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俩此来,路上遇到了强盗,盘缠都被抢去了。好在那强盗还有点良心,总算是给留下了吃饭钱,这才一路到了这里。” 其实,不用季大学士说,南儿几人也早就看出了两人的窘迫之象。 两人原本都是位高权重之人,此次前来,不仅一个随从都没有,连车马都不见,一路步行走来的,一看就是陷入了困顿之中。 “两位大人请勿担忧,就在这里住下。将来若是再到别处,盘缠用度什么的,自然由我们安排。就请先到屋内安歇洗漱,这边就安排饮食,我们几个一会儿给二位大人接风洗尘。” 说着,刘福山就领着季明銮和戴权到房间里去,然后又给二人烧水,叫他们洗澡。 两人一路风尘,到了这里也不客气,就一切随着他们安排。 待到洗完澡回到房间里,就见床上放了换洗衣物。虽然不是新的,倒也有七八成新,都是干净整洁之物。 衣服旁边,还放了20两银子。两人都是一样的。 两人正议论间,南儿进来了。 “二位大人若是收拾妥当了,就请过去吃酒。” “南儿,还要谢谢你了。” “季大人不必客气,我本来就是你的书童,当年你对我也是极好的。如今很愿意为你做些事情呢。” “公交马车生意已经停了。车辆马匹都在下洼子那里呢。下午就请二位大人跟我一起过去,一人选一辆车,两匹马,今后出行也方便些,反正车马在那里也是闲着,倒可以派上些用场。” “这些衣服,先将就穿着,下午我就进城,再采办些新的。大人若是想出去办事,我们也可以陪着你们去,供你们驱使。” “还真有些事情,我们要去西山找长安殿下。” “我跟张德财陪你们去,他对长安殿下有救命之恩,跟殿下很熟的。” “如此就更加好了。” 在野渡居里安顿下来,季明銮和戴权两人就放松了。在这里见到了老熟人,对方对他两人又极为热情,于是就放开了喝酒。加上南儿和张德财几人极力相劝,就未免喝的多了些。 酒足饭饱之后,一路奔波,就觉得疲乏,于是就放心地睡觉。 一觉醒来,天已经快黑了。 出门一看,院子里已经多了两辆马车,原来是南儿从下洼子已经把车马弄到这里来了。 见两人醒了,南儿又送来了新买的衣服。于是晚上就接着吃酒。 一夜睡到天亮,起来草草吃了饭,季明銮、戴权、南儿和张德财四人,就骑马奔西山大营。 听得季明銮和戴权来了,长安很快就自己亲自出来迎接。一见到戴权,只喊了声:戴公公,眼泪就下来了。 长安自小就是由戴权照看着,戴权看着长安长大,他对于长安,其实也有着极深的感情,见到长安,也不禁失声痛哭。 两人哭了,惹得季明銮、张德财、南儿、立春、左林良几人,也在一旁陪着流泪。 “殿下,还是到里面说话吧。” 左林良这么一说,长安这才收了哭声。 “一时激动,有些失仪。快请里面说话。” “也好,我和戴公公此来,正好找殿下有些事情。” 于是就进到里面。 见季明銮说找长安有事,南儿和张德财就知趣地没有进屋,在外面跟立春一起说话。 屋里长安和季明銮、戴权三人坐下,长安就说话了。 “戴公公当初为何突然就离去了,不告而别,倒是叫我好找,问了许多人,都不知道公公去了哪里。” “殿下,不是老奴就想如此离去,实在是老奴遵从先皇的旨意,才如此做的。” “父皇的旨意?你是说,是父皇叫你离开的?” “是的,先皇驾崩之前,曾经安排下后事。叫老奴在他走后,携带他的御笔,去找季大学士。所以,为了不叫别人知晓,老奴才不告而别,去了金陵找季大学士。” “殿下,戴公公所言不虚,那确实是先皇的御笔。” “父皇到底写了些什么,可否方便告知?” “殿下,我俩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此事。先皇御笔在此,还请殿下过目。” 季明銮从怀里掏出一张黄帛,递给了长安。 长安看了,起初一愣,随即就恢复镇定,接着看了下去。接连看了几遍,然后长叹一声,接着似乎又高兴起来。随即又唉声叹气。 最后站了起来,脸色竟然有些红了。 “父皇怎么会如此安排?此事怕是有些不妥,他、他、他早已有了婚约了。这又置我于何地?” 立春进来倒茶,见案子上的黄帛正是御用之物,就顺便了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上面写着:“致荣国府史太君:赵无极将爱女赵舞蝶许配与荣国公之孙贾珉贾怀远为妻,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不离不弃,一生平安。” 立春虽然吃惊,但是,她到底是经历过大场面之人,于是就装作没看见,倒了茶,悄悄退出。 出门稍稍镇定,这才细细推敲此事。 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先皇的御笔。 赵无极,就是先皇的名字。 爱女赵舞蝶,就是长安公主。 先皇竟然将殿下许配给贾珉为妻了。 看那日期,正是先皇驾崩前不久的日子。 关于长安对于贾珉的感情,立春其实是清楚的。但是,她从来就不看好这段感情。 贾珉一直不得皇家待见,况且已经有了婚约,所以立春从来就不认为,长安会跟贾珉走到一起。 只是有一点让她没有料到,先皇竟然对长安的感情之事,也是清楚的。 在驾崩之前,竟然留下了这样一道遗书。 先皇驾崩前虽然已经不理政了,毕竟还是名正言顺的皇上。按理说,这道御笔,完全可以成为一道诏书。 正常的行文,至少应该是:朕将长安公主赐予贾珉为妻之类的话语。 那样的话,贾珉就是驸马,公主自然是正妻。便是贾珉此前有了婚约,也要解除,把正妻的位子让给长安。 如今这道婚书,先皇放下了身段,自称赵无极,不说赐婚,只说说许配,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对长安不离不弃,一生平安。婚书是写给贾府老太君的,老太君是贾府的家长。 这就说明,先皇只是以长辈的身份,将女儿许配给贾珉。 这就跟民间的嫁女,其实没有什么分别了。 由此可以看出,先皇对于今天三藩造反,当今无力扭转乾坤的局势,早就已经预见到了,所以才会对长安有如此安排。 但是,贾珉已经跟薛姑娘订婚了,先皇又将长安许配给他,他会怎么做呢? 第0544章 谈谈合作的事儿 立春能看明白的事情,长安自然也看明白了。 此时,她是百感交集,又喜又悲。 喜的是,父皇明白了她的心思,终于将她许配给了自己心爱的人。 悲的是,这件喜事,似乎的太晚了些。 目前贾家已经很皇家翻脸,远走北海。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回来。 三藩已经造反,局势岌岌可危,大德大厦将倾,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就连长安自己也不知道。 目前能走的,都纷纷在准备后路。就连皇兄都要迁都到长安去。 但是,百年的基业,就这样扔下不管了么? 这一走,将来还能回来么?说是有一天卷土重来,但是,还会有这个机会么? 或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不再是公主,而是前朝余孽了。 能不能活着见着贾珉且不说,便是见到了,他还会理会自己么?贾家会接受自己么?便是接受了,自己怎么办?难道给他做妾? “殿下,老臣此次前来,就是专门为了此事。目前局势危急,请恕老臣直言,三藩已经成势,以朝廷的力量,已经难以抵挡。所以,还请殿下跟我们一起走,到北海去。” “季大学士,我不能跟你们走。” “老臣知道殿下忧国忧民,但是,殿下独力难支,还请暂避锋芒。到了北海,再跟怀远共商大计,或许还有挽救之机。否则,殿下留在这里,只有白白牺牲。” “皇兄也要走了,若是我家再无一人留在帝都,将来有何面目见天下人?况且,怀远一直被我家排挤,此时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他?” “先皇留下婚书,就是叫殿下今后有个好的归宿。目前看来,也就只有怀远才有能力保得殿下周全。还请殿下三思。” “是啊,殿下切莫辜负了先皇的苦心啊。就听老奴一声劝,跟我们一起去北海吧。” “我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言。若是到了北海见到了怀远,就请转告他,不必为我担忧。便是我死了,也死而无憾。” 季明銮和戴权苦苦相劝,长安只是不答应,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 “殿下,北静王现在如何?” “已经被皇兄禁足,目前在家里闲居。季大学士若是想见他,我倒是可以带你去走一趟。” “既是如此,老臣就去那里一趟,见上他一面。” “那就走吧。” 长安叫上一队人马,一行人就向城里驰去。 到了城门,见是长安殿下,自然没人敢拦。于是顺利进城,很快到了北静王府。 王府门前有几个锦衣军兵卒把守,见了长安,也没敢拦截,于是进去,见到了北静王水溶。 长安去见女眷,季明銮则跟水溶一起说话。 寒暄之后,谈及时局,自是一番感慨。 “如今刘长风战死,修同贵被诬陷流放,你我闲居,时移世易,沧海桑田,此情此景,叫人情何以堪?” 水溶不仅感慨万千。 “是啊,想当初,我们四人联袂去直隶,算计怀远,叫他出面帮助王子腾,搭救公主和当今,平定温都拉。怀远和王子腾果然不负众望,力挽狂澜。今日想起来,还不禁令人神往。” “只是如今王子腾已经作古,怀远郁郁不得志,远走北海,想来未免叫人唏嘘。若是这两人还在,局势哪里至于到了如此不堪收拾的地步。” “北静王切勿消沉,依我看来,局势未必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季大学士倒是想得开,难道你还有何力挽狂澜之计?” “如今三藩虽然势大,毕竟倒行逆施,意图谋逆篡位。天下人心,未必就跟他们在一起。只是如今朝中无人,当今又无能失德,被奸臣蒙蔽。若是此时有人振臂一呼,或许可以力挽狂澜。” “此时哪里还有这等人物?便是你我,也是无能为力。” “我要去北海见怀远,北静王何不跟我一起走一趟?” “季大学士,我明白你的意思,今时不同往日。便是我们去了,怀远会出头么?况且他的府兵团早已裁撤,便是他召集旧部,也不过几千人马,哪里会是三藩几十万虎狼之师的对手?” 此时已经是中午,正好到了饭时,于是北静王就设宴招待季明銮和戴权,边吃酒边说话。 “当初怀远刚到贾府之时,赁的就是我的宅子。从那以后,我就一步一步见证了怀远的崛起。怀远胸怀大局,深谋远虑,做事每每出人意料。后来召他不回,连宗人府副总管他都没看上,我就想他必定是在谋划大事。” “今天的局势,许多人都预料到了,怀远还能看不出来?难道他就不会有所准备?贾府出事,贾家五六十人,就敢跟锦衣军火拼,轻易打死了一百多人。当今处决了镇国公那几家人,唯独贾家的秦可卿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刑部大牢逃了出去,你就不觉得奇怪?” “我也怀疑此事是怀远所为,除了怀远,怕是没人有此胆略和能力。便是如此,事情也未必能成。怀远是否有能力且不说,他对朝廷失望至极,怕是无心参与此事。” “我倒是不这么看。” “愿闻其详。” “当初先皇那样对他,他仍然去营救当今和长安殿下,最后平定温都拉时,还把功劳送给长安殿下。如今先皇将殿下许配给他,便是为了长安殿下,他又岂能坐视不理?” “先皇把长安许配给了怀远?” “正是。” 于是季明銮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还有最为重要一件事情,王子腾和贾贵妃死的不明不白,怀远对于这两人极为尊重和敬佩,两人又是至亲,怀远如何能够咽的下这口气?” 砰!水溶把酒杯顿在桌上,随即一拍大腿。 “真是当局者迷,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好,我就跟你走一趟。只是如今我被禁足在家,却如何是好?” “此事长安殿下倒是可以帮忙。况且,当今现在哪里还有心思成天盯着你?” 两人计议已定,草草吃了酒,然后就跟长安说了两人商议的结果。 听说两人要去北海劝说贾珉出兵,况且季明銮本来就要到北海去,找史太君宣示父皇的婚书,长安自然同意。 于是就叫立春进宫去见皇兄,说要请水溶到自己那里去监督军务。 天佑对此不置可否,没说行,也没说不行。长安也就不再管那些,于是就派兵去把水溶接到了西山大营。 锦衣军和城门的兵卒,倒也没人出来拦截。 如何处置公交马车撤下来的车马,一直是南儿比较发愁的一个问题。此前他曾经四处兜售,但始终没卖出去多少。 马得天天消耗饲料,天长日久就是个沉重的负担。将来三藩打来后,车辆马匹也未必能保得住。 跟着季明銮到了西山大营之后,南儿有了主意,就找立春商量把车马转让给他们的事儿。 至于钱的事儿则好说,目前没钱,将来再给也行。实在给不上,也就自认倒霉了。 大营本就需要车马运送辎重,以前自己的车辆不敷使用时,多是临时雇车。反正也要用车,现在又不用给现钱,于是就接收了这批车马。 这件事儿处理完毕,南儿在帝都就没什么事儿了,于是就带着画眉,跟北静王,季明銮、戴权一起去北海,跟贾珉会和。 因为刘福山去过好几次卜奎,路上熟悉,于是刘福山也跟着一起去。 此时盛京已经被韩天魁占领,于是北静王等人就化装成商贾模样,掩人耳目。 三日后,一行人启程前往北海。 锦衣军把北静王出府的事情上报给了孙同仁,有了上次三藩家眷逃跑的教训,他也不敢怠慢,于是亲自跑到西山大营,找长安求证此事。 见长安说是她的意思,孙同仁脱了干系,也就懒得再多管闲事儿,对此听之任之了。 其实,孙同仁现在也很忙。不仅公务繁多,他自己个人的事情也不少。 前两天,他一直在跟三藩来的密使打交道。昨天终于谈定了,今天要跟三藩的重要人物正式见面。 见面的地点,就选在了大栅栏的仙客来酒家。 孙同仁准时来到了这里,一个人把他领进了房间。 进了门,就看见一个人正背对着门站立,似乎在欣赏窗外的风景。 待得此人转过身,孙同仁不仅一愣。 此人赫然就是宋宽! “大胆宋宽,你害得我好苦,竟敢在帝都重地现身,你当我们是吃干饭的么?” 孙同仁一见宋宽,气就不打一处来。 正是因为宋宽算计了他,把他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每日里提心吊胆,生怕事情败露。 “孙大人,你以为你不是吃干饭的么?有本事,你就把我抓起来,送给伪帝,你看咱们谁倒霉?” “此时帝都已成我囊中之物,来来去去如履平地,若是没有把握,你以为我会以身犯险么?实话告诉你,今儿个来找你,是看在你曾经放走我们的面子上,给你送一条活路的。你若是不知轻重,不识好歹,我立刻就走。不过,你要想好了,等到将来我们攻下帝都那一天,你就是我们清算的对象了。” “你……。” 孙同仁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宋宽过来,拍了拍孙同仁的肩膀,把语气放得温和了些。 “识时务者为俊杰,孙大人,我想我们可以谈谈合作的事儿。” 第0545章 追查幕后真凶 秦可卿从刑部大牢里逃出去后,各方面都没有什么反应。 刑部大牢以为以为是叫锦衣军和顺天府给提走了。虽然没有再送回来,也没有传出什么消息,但是这并不说明就有什么问题。 这样的事儿,以前经常发生。从这里提出去的人,过个几天,就会在外面发现他的尸首。 没有人会傻到去追问人为什么会死了。 至于锦衣军和顺天府那边,抓了人之后,经过了一轮审讯,就把人放在在刑部大牢,不理不睬。 直到此次皇上下旨,要把那些被抄家的人问斩,锦衣军才到大牢里提人。 最后发现秦可卿不见了的时候,刑部大牢拿出了提票,一推六二五。 事情最后闹到了锦衣军统领孙同仁和顺天府尹贾雨村那里。 两人自然震怒,于是就开始在内部追查。 追查的结果有两个。 一是自家都没有人承认去大牢提过秦可卿。二是留在大牢的两张提票,都是真的。 在追查提票是怎么流传出去的,最后也没有结果。 两人无奈,到一起核计了一下,决定将此事隐瞒下来。 一是此事若是叫皇上和其他大臣知道了,两人就留下了把柄。 二是现在时局很乱,只要此事不立刻暴露出来,过一段时间人们就忘了,也没有谁再有心思去追查此事。 于是两人一起去回禀皇上,并且准备好了一大堆说辞。 皇上听说过钦犯已经斩首,只说了句:知道了。就再也没问别的。 此事就算是遮掩过去,连事先准备好的说辞都没用上。 原来罗启华想要秦可卿,忠顺亲王想要妙玉。 这两个人那里,贾雨村还得去解释一下。 妙玉没抓着,忠顺亲王也不好说什么。加上那时忙于到西北去,也就顾不上此事。 罗启华那里,只说是皇上的钦犯,实在不敢将秦可卿留下来,罗启华也就没有说什么。 无论是忠顺亲王还是罗启华,此时都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女人固然重要,但是比起自己今后的身家性命,毕竟还是差了一层。 这孰轻孰重,他们还分得清。 这些都应付过去了,贾雨村的心情才高兴了起来。 之所以高兴,还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离得到薛宝钗的目标,似乎越来越近了。 于是,他就有了到贾府里游历一番的心情。 现在,贾雨村就带着几个随从,走在大观园里面。 昔日繁花似锦,莺莺燕燕的大观园,如今自然是人去屋空。 院子里的不少地方,已经长满了杂草。昔日徜徉在草丛和湖面上的鹿和天鹅等珍禽走兽,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一幢幢房屋,似乎还在诉说着这里往日的繁华。 在蘅芜苑,贾雨村停了下来。 “赖大,打开门,进去看看。” 赖大是陪着贾雨村进来的,他自然知道贾雨村是什么人。 以前他就对贾雨村很熟悉,那个时候,贾雨村见了他这个大管家,也是客客气气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赖大在他面前,再也没有了从前的自信,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赖大顺从的打开了门,贾雨村一个人进去了。 这就是宝钗当年住的地方。 贾雨村闭上眼睛,似乎又见到了宝钗在这里的倩影。 尽管他早就知道贾珉跟宝钗订婚了,但是,他的心里就是抹不去宝钗的影子。 他很为宝钗感到惋惜,认为贾珉根本就配不上宝钗。 尽管贾珉声名鹊起,但是,他从来就没有瞧得起贾珉。 实际上,贾珉跟贾雨村从来就没见过面。 他到贾府的时候,贾政还时常叫宝玉出来见他。他知道,贾政是要宝玉把自己当做榜样。 每到这个时候,贾雨村就感到非常满足。 只是贾珉从来没去见过他,叫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但是,现在贾雨村的心情转好了。 他把这归之于到了宝钗的住处的原因。 他今天到贾府的宅子里来,是体会做主人的感觉的。 就在昨天,他在仙客来跟宋宽见面了。 宋宽答应他,将来占领帝都之后,新朝建立之时,贾雨村将成为新一代荣国公。还将入阁军机大学士。 跟新一代荣国公相匹配,荣国府的宅子,自然也就归他了。 贾雨村心里已经有了计划,等新朝建立,将来局势稳定下来之后,就劝说新皇对北海用兵。将躲藏在那里的贾府余孽一网打尽,然后就叫他们给自己为奴。 贾珉比较有威胁,此人万万不可留。至于薛宝钗么,自然是要收入自己房中的。 赖大这些管家以及下人们,到时候一概留用,要叫他们好好体会一下,伺候新主子的滋味。 到了那个时候,贾雨村才能感觉到,自己在心头积攒了多年的恶气,得到宣泄。 哼,就是这样一帮废物,竟然敢以我的恩人自居。今后,我就要叫你们尝尝做奴才的滋味。 别说你们这帮废物,王子腾怎么样?还不是一样栽在我手里! 依依不舍地出了蘅芜苑,贾雨村又到别处一一浏览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望着贾雨村远去的背影,赖大狠狠地往地上唾了一口。 “哼,小人得志,等我家珉四爷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方解我心头之恨。” 贾雨村在轿子里坐着,他万万没想到,此时就在他后面不远的地方,有两个人正在跟踪他。 这两个人,一个是卫若水,另一个是贾府的老人李贵。 从刑部大牢里救出秦可卿之后,将她送到天津卫上船,卫若水就留下了8人,护送秦可卿去北海。 他自己则率领剩下的人返回帝都,开始追查谋害王子腾和贾元春的凶手。 临来之前,他并没有接到这项任务。但是,他觉得自己现在在这里,就有责任查清此事的真相。 只有这样,自己才好意思去见珉长官。他相信。珉长官也会支持自己这么做的。 至于李贵,原来带了老府兵团的人到了王子腾的京营那里,负责训练京营。 王子腾死后,骆参将被调任大同知府,从南方回来的京营士兵大多逃散。 兵部对于京营很不待见,也就任由士兵散去,剩下没走的,则被打乱编入了其他军队中去。 李贵则在王信的挽留下,帮着处理王子腾的后事。同时跟王信和江师爷一起,暗中调查王子腾的死因。 卫若水就是在到王家了解情况的时候,跟李贵见面的,于是就把那些教官们,收拢到了自己的麾下。 现在,他们暗中盯上的,就是贾雨村的刑名师爷秦师爷。 贾雨村现在有三个师爷,除了协助他处理司法诉讼的刑名师爷之外,还有一个处理经济事务的钱粮师爷和公文书信的刀笔师爷。 追查的证据显示,谋害王子腾的,就是这个秦师爷一手操办的。 见贾雨村进了顺天府衙门,卫若水和李贵就到了衙门对面的一家客栈里。 他们早就在这里包下了一个房间。从房间的窗户里,远远就能见到顺天府衙门大门口的人员进出情况。 “卫队长,你先歇息吧,我先盯两个小时,然后你再换我。” 李贵说着,就坐到了窗前,开始慢慢喝茶。 “好,若是有何变故,就立刻叫我。” 卫若水说着,就躺下睡了。 到了申时末,衙门大门口有了动静。 “卫队长,那家伙出来了,往北去了。” 李贵突然轻声叫了起来。 卫若兰看了一下怀表,下午五点五十分。 “看来他是到他小妾那里去了。好了,行动吧。我先跟上去,你把另外两个弟兄叫上,然后跟上去。” 两人出门,各自上马离去。 李贵到了不远处的八方客栈,把早就在此待命的另外两个人叫上。两人一人骑马,一人赶了一辆马车,车上拉着个大木箱子,就出了客栈,向北走去。 出了城不远,就是通往乔家庄的路。路上要经过一片庄稼地。 此时正是盛夏,苞米已经长得有一人高了。刚接近苞米地,就见到一匹马在那里徘徊着。 李贵认出了这匹马,正是此前刚从顺天府衙门里出来的秦师爷的坐骑。 李贵正在张望,就见卫若水从苞米地里出来了。 “在这里,把他装进箱子吧。” 李贵带着两人钻进苞米地,就见秦师爷已经被绑住双手,嘴里塞了布,正在地上挣扎着,嘴里还呜呜地叫着。 卫若水在边上警戒,李贵三人就把秦师爷装进了马车上的木箱子里。 “走吧,去小辛庄。” 二十来分钟后,车马到了小辛庄,秦师爷被抬出来,扛进了屋子里。 眼睛上蒙的布拿了下来,嘴里的布也被拽了出来。 秦师爷适应了一会儿,看清了眼前的几个人。 其他的人他都不认识,但有一个人他很熟悉。此人就是王子腾的师爷江师爷。 “师兄,你怎么会在此地?” 秦师爷叫的师兄,就是江师爷。原来两人竟然是同门的师兄弟。 “秦明昌,从此以后,我们还能不能做师兄弟,就看你今日表现如何了?” 江师爷冷冷道。 “为何抓我来此,他们究竟是何人?” “为何抓你,你还不知道么?自然是为了你和贾雨村谋害王大人的事情。” “师兄,冤枉啊,我没做此事。” “秦明昌,亏你还是做刑名师爷的,若是没有证据,会抓你来么?吴郎中虽然叫你灭口了。但是,你们说的话,他的娘子却偷偷听见了。人算不如天算,你老老实实招了,就不给你用刑,留个全尸。你的家小也可以放过。” “若是还想抵赖,你会的那些逼供手段,我也都会。慢慢地折磨死你,你的家小也将被灭门,你自己酌量办吧。” “另外,我告诉你他们是谁。他们是王大人的外甥,贾贵妃的弟弟贾珉贾怀远的人。” “贾珉的人?贾珉回来了?” “目前还没有,不过,很快就回来了。” “师兄,我若是说出更多的事情,是否能饶我一命?” “这要看你说的是什么了。” 第0546章 就是为了跟你相遇 一  在宁古塔将军韩天魁起兵之前,秦可卿一行已经通过了宁古塔控制区。所以,这一路上走的很顺利。 此次护送秦可卿的八个人,由史家的族人子弟史棕带队。也是卫若水特战队的重要骨干之一。 还在牛庄登陆的时候,史棕就把消息通过军台系统通知了卜奎的赵大海。 赵大海不敢怠慢,自然是第一时间把消息传达给了北海的联络员,消息自然很快就传达到了北海。 一行人到了卜奎之后,因为现在是赵大海在这里主事,安全问题已经无虞,所以就在这里休息了七天。 这个建议是秦可卿提出来的。 史棕等人自以为她是累了,想在这里好好歇息一下。实际上,这几天秦可卿并没有怎么歇息,反而在卜奎到处转悠。 别人都以为她是好奇,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这是要好好看看珉四叔曾经呆过的地方。 在过去的几年里,这里曾经是她魂牵梦绕的地方,因为珉四叔一直就在这里。 按照她的要求,她就住在贾珉留在这里的宅子里。 白天没事儿的时候,她就会到贾珉的办事房里去转上一下,然后就到街上,或者干脆到周边的村庄里面转悠。 有时遇到行人,她还会停下来,跟人们唠上一阵子。 每次谈话,秦可卿都会巧妙地把话题转移到贾珉的身上,于是那些人就会滔滔不绝地跟她讲述贾珉在卜奎的故事。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觉得珉四叔似乎正在自己身边,那些人说的那些,似乎就是珉四叔正在自己眼前做的事情。 于是,珉四叔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在她的眼里活了起来。一股股暖流,就在心里不断地流淌。心中满满地都是甜蜜。 一万多流人离开了卜奎,使得卜奎一度冷清了许多。 不过,这里处于偏远的边疆,宁古塔起兵的事情,对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影响。 流人离开之后,赵大海把消息报告了朝廷,至今朝廷也没有什么反应。 朝廷的饷银,从半年前就断了。 不过,卜奎的衙门,还在照常运转。 流人离开之后,官庄空出了大量的土地。于是赵大海就把这些土地租赁给了当地的居民。 衙门的士兵们,愿意种地的,也可以免费去种。也省得给他们发军饷了。 此前因为宁古塔跟鞑靼人开战,卜奎的人口大量外流。 现在宁古塔的注意力在关内方向,卜奎反倒成了一片和平安宁之地。又有大量人口回归了卜奎。 渐渐地,卜奎竟然又有了兴旺之象,这里重新成了大德通往北海和北温都拉的重要枢纽。 秦可卿在卜奎逗留了七天后,启程前往北海。 现在没有流人需要看管,温都拉草原上的人也不来骚扰,所以卜奎衙门的官兵们,就清闲了许多。 赵大海闲得无聊,就说要到北边巡查一番,于是就带了五十人马,跟秦可卿同行。 说是巡查,其实是护送秦可卿一行到通远堡。 因为秦可卿是贾府主子中最后一个前往北海的,又是从大牢里救出来的,所以赵大海估计,贾府人会亲自到通远堡来迎接。 到了那里,他就可以见到贾琏,贾蔷,贾芸等这些贾府人了。 若是运气再好一些,见到珉长官也不一定呢。 每往前走一天,秦可卿的心情就更加激动一分。每接近北海一步,她的期待就更加强了一分。 就在这种激动和期待中,终于渐渐接近了北海。 “史棕,还有多久能到通远堡?” 自从中午启程以来,宝珠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问这个问题了。 当然,多数的时候,宝珠是替自己的主子问的。她知道,蓉大奶奶其实比自己更加关心这个问题。 “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昨日我去打前站的时候,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府里的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都有谁来了?” “宝珠,你年纪轻轻的,记性怎么还不好了呢?不是跟你说好几遍了么?秦钟兄弟、你家夫人、琏二哥、珠大奶奶,琏二奶奶、贾研少爷都会来。珉长官到上河口巡视,或许也会来呢。” “珉四爷会来么?” “或许会来吧,珉长官日理万机,若是来了,可是给你们面子呢。” “我猜珉四爷一定会来。” 宝珠说着,得意地看了秦可卿一眼。就见秦可卿露出了欣喜的微笑。 前方一股烟尘扬起,显然是一队人马向这边驰来。 没多一会儿,就听见一阵阵隆隆的马蹄声传来,队伍越来越近。 不一刻,就见四五十骑飞驰而来。马上的骑士,戴着船形帽,穿着自治军的军装。各个精神抖擞,精干彪悍。 当先一人,戴着大盖帽,仅从面相上看,显得很年轻,不过,他却是这队人马的头领。 到了跟前,队伍停住,当先那人一跃下马,就奔着秦可卿的马车过来。 “姐姐受苦了,弟弟特意前来迎接姐姐。” 来人正是秦钟,说着话,秦钟的眼里就噙满了泪水。 秦可卿也没用丫鬟搀扶,也不顾风度,自己一下子就跳下车,一把就抓住了秦钟的手。 “好弟弟,姐姐终于见到你了。” 没等说完,也是满眼泪水。 “姐姐不要哭,到了这里,姐姐就安全了,再也不会有人加害姐姐了。” “我知道的,好弟弟,又长高了,似乎又壮实了一些。” “姐姐,我如今是团长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打回帝都。到时候就找那帮混蛋算账,也好给姐姐出气。” “好,弟弟出息了,姐姐就等这一天。好了,咱们有话,以后慢慢说,你也见见赵团长,他总是夸你呢,别怠慢了人家。” 于是秦钟就过去跟赵大海相见,原本都是战友,相见自然亲切。寒暄了一阵,就继续启程。 “赵团长,珉长官也到了通远堡,听说你来了,他很高兴,正等着跟你相见呢。” “珉长官也来了,太好了。我这一路上就盼着他能来呢。果然是老天眷顾,让我得偿所愿。” 队伍加快了步伐,终于,前面出现了一片房屋。 “姐姐,那就是通远堡了。” 听得秦钟如此说,秦可卿的心里,竟然莫名地有些紧张起来。心儿也有些扑腾扑腾地跳得急了。 就要见到珉四叔和儿子了,不知道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脸上就觉得有些发烫,不自觉地,秦可卿就开始检视自己的衣着,生怕有些什么不得体之处,叫珉四叔看了,自己就会尴尬了。 “姐姐你看,那就是我的队伍,有一千多人呢。珉四叔特意叫我全都带来,专程迎接姐姐的。” 秦钟的语气里,充满了得意和自豪。 “姐姐要小心了,一会儿到了跟前,他们要往天上放枪,欢迎姐姐,姐姐不要吓着了。” 秦可卿心头一热,不禁又要流泪。 她自然明白,贾珉摆出这么大的场面,是为了她的缘故。 所谓的贾珉到上河口巡视,也不过是个借口。目的只是为了到这里来迎接她而已。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个自信。 渐渐地接近,能看清迎接的人群了。 除了秦钟的一千多军队,还有至少几百百姓,都是大德人装束,应该就是通远堡当地人了。 最前面的,是尤氏、李纨、王熙凤、宝钗、黛玉、妙玉、平儿、晴雯、探春、迎春、惜春、史湘云、邢岫烟。 然后是贾琏、贾蔷、贾芸、贾萍、贾芝、薛蝌、薛蟠,刘更新等人。 这些人后面的,则有沈冰衣、谷盼盼、一枝花、尤三姐、袭人、风花、雪月等。 抛开别的不说,仅仅是这个迎接阵容,就堪称豪华,给足了秦可卿面子。 秦可卿在人群里搜寻着,终于在这些人后面,见到了那个期待已久的身影。 一个人骑在马上,身姿挺拔,穿着整齐的军装,正向这边望着。 在他的身前,一个小男孩儿也骑在马上,那人正用双手抱着那个小男孩儿。 两人的容貌长得有些相像,若是外人冷眼一看,或许以为两人是父子呢。 那个小男孩儿,就是秦可卿的儿子贾研。小男孩身后的大人,除了贾珉,还能是谁? 阵阵暖流冲击心房,无尽的甜蜜在心中荡漾。 望着贾珉在马上抱着贾研这一幕,秦可卿知道,这是珉四叔在向自己宣示,他心里有自己和儿子呢。 为了这一刻,便是受再多的苦,也值了。 女人们先奔了过来。 最前面的是尤氏,然后是李纨、王熙凤和宝钗等姑娘们。 男人们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女人们,站在原地不动,不过,却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 砰、砰、砰、秦钟的士兵们开枪,炒豆般的枪声,叫有些姑娘们本能地捂上了耳朵。虽然秦钟事先已经告诉过她,秦可卿还是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可不想失了体面。 “蓉哥儿媳妇儿。” “母亲”。 尤氏和秦可卿几乎同时喊了一声,就拥抱在了一起。情不自禁地,两人就同声哭了出来。 让两人哭了一会儿,王熙凤上来了。 “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就别哭了,这么多人,叫人家笑话。” “是啊,如今脱离苦海,终于回家了,该高兴才对呢。” 李纨也到了跟前。 两人嘴上虽然如此说着,眼睛里却止不住地留着泪。 “谢谢珠大婶子和琏二婶子来接我。” “又说傻话了,这才几步路,我倒是恨不得到帝都去接你回来呢。老祖宗天天惦记着你,我若是不来,她怕是要把我的腿都给打断了。” “你回来就好了,一家人这回终于团圆了。” 姑娘们和平儿等人,也纷纷上来相见,一一寒暄了好一阵,才算是都见过了。 然后就是贾府的男人们上来见面,自然是一番欣喜。 在这个过程中,贾珉一直没动,就那么骑在马上,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见秦可卿慢慢地向他走过来,贾珉下了马。把贾研抱了下来。然后牵着贾研的手,向秦可卿慢慢地走去。 其他人跟在秦可卿后面,略微保持了一段距离。 五步、四步、三步、两步、一步,两人对面站定。 贾珉把贾研略微往前送了一下,将贾研交到了秦可卿的手里。 在交手的一刹那,顺便地,似乎不经意地碰了一下秦可卿的手。 虽然只是一瞬间,秦可卿却感到了无限的温暖和安慰。 又一阵枪声响起,掩盖了其他的声音。 “我穿越无尽时空,就是为了在这里跟你相遇。” 尽管枪声很大,贾珉还是清楚地听见了秦可卿低声说出的这句话。 “为了跟你相遇,我在这里等你。” 贾珉的话,秦可卿也清楚的听见了。 她低下身,抱起了贾研,向贾珉笑了一下,然后回身,向女人们走去。 这一刻,贾珉的心也醉了。 第0547章 寻找盟友 一  北海的大开发热潮,也带动了通远堡的大发展。 因为当初贾珉初到北海的时候,热情地接待了贾珉,随后配合贾珉的商队打败了哥萨克米丘林,之后又跟着贾珉到北海去,刘更新成为了通远堡当之无愧的当家人。 现在的刘更新,已经跟当初那个似乎落魄的刘更新不可同日而语了。 所以,他现在有能力为秦可卿举行一场盛大的欢迎宴会。 人多眼杂的情况下,秦可卿自然不便于跟贾珉单独见面,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已经很知足了。 跟自己的孩子团圆了,珉四叔又在自己身边,时不时地还能看见他的身影,享受着珉四叔的保护,心里想着他的好,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贾珉则跟赵大海、贾琏等人,跟刘更新一桌吃酒。 到了北海不久,贾琏和贾萍等人就已经归队,开始学习新式火器的使用和战术。 由于原来有着很好的军事底子,所以很快就适应了。 从秦钟带来的部队那里,赵大海见识了新式火器的威力,十分羡慕。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贾珉为什么花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那么大代价,要到法国去了。 “珉长官,如今的府兵团,战力比往日不知道又强悍了多少倍。依我看,可以以一当十,不,以一当百。打遍天下无敌手啊。” “赵团长,你羡慕也没用。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前,你们是府兵团的人,有了火器可以给你们。如今你们是朝廷的兵马。嘿嘿,咱们的火器,可就不能给你们了。” 贾琏的话似乎在开玩笑,但是也道出了实情。他们跟赵大海私交虽然好,但双方身份不同了。 “贾团长,你也不要这么说,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又归到珉长官的麾下呢。” “珉长官,如今这个朝廷算是完了,不如你就起兵,省得三藩得了天下。那个三藩,我看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大海,难道你们就没有什么打算么?” 贾珉看这个赵大海,笑呵呵地说道。 “嘿嘿,珉长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就说实话吧,我这回来,就是想探探你这边儿是什么意思,然后……。” “然后怎么样?” “然后嘛,自然是珉长官怎么样,我就怎么样了。我们几个都是珉长官的老部属了,珉长官吃肉,想必也会给我们点儿汤喝的。” “你们几个?” “是啊,就是冯奎和徐明涛他俩,一个劲儿地蛊惑我来,比我还着急呢。其实,我们几个在一块儿也琢磨了,珉长官一定会有所动作的。” “赵团长,回去之后,好好整顿你的队伍。秦团长,把你的步枪和子弹撤下一个排,给赵团长带回去。另外派几名教官跟他一起到卜奎,训练他的人。把机关枪也给他一挺。” “珉长官,谢谢了,敬礼!” 赵大海急忙站起来,干干净净地给贾珉敬了一个军礼。 然后又给自己倒酒,连喝了三杯。 “珉长官,谢谢你还拿我们当自己人。说句实话,这几年跟府兵团脱离开了之后,没有一天舒心的时候,这个朝廷,真是叫我们太失望了。” “赵团长不要激动,这几年,你们几个不是一直在为我们做事么,我哪里会忘了你们呢。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要出兵大德,到时候你就跟着我一起去吧。” “去去去,就盼着这一天呢。跟着珉长官打仗,那才叫一个爽快。可是我们的装备实在是……。” 赵大海眼睛叽里咕噜地转了两圈儿,又来主意了。 “你放心吧,到时候少不了你的。” “嘿嘿,我就知道少不了我们的,毕竟我们都是珉长官的部属么,怎么会忘了我们呢。来,珉长官,我再敬你。” “行了,不用敬了。” “咦,那可不行,这回是替冯奎和徐明涛敬的。我若是回去说了,他俩说不定会有多么高兴呢。” “南温都拉那里有什么动静么?” “倒是有些动静。特米尔正在铁佛部落召集人马,罗孙部落的罗木阁头人和卡其部落的卡德尔头人,也在整顿兵马。我正打算回去之后,好好查探一下,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用查探了,是我叫他们这么做的。他们将来或许是你的战友呢?” “珉长官是说……,好,我不查探了,我明白了。” “麦凯门现在如何?” “还在卜奎做生意呢。” “他若是愿意回南温都拉,就叫他回去吧。” “我上个月还见到过他,告诉他愿意回去就会。不过,他如今的生意做的很好,已经不愿意回去了。还叫我见到你的时候,转告你,说谢谢你。” “哦,他还谢谢我?” “是啊,他说若不是你当年叫他呆在卜奎,不准回南温都拉,他如今还不会过的这么滋润呢。” “唉,阴差阳错的,倒是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卜奎的草料应该还有不少吧?” “草料倒是很多,只是粮食没有多少。这两年一直没有存粮。原来存的那些,都叫韩天魁划拉走了。不过,卜奎百姓手里,倒是有很多余粮,如今粮价也不高。” “你回去之后,多储备一些粮草。把民间的余粮都收上来。回头我叫人把钱给你送去。” “是,珉长官。” 一桌人一边安排军务,一边探讨大德的局势。间或再闲聊一阵。一场酒,喝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散。 秦可卿来了,加上遇到赵大海,安排好了不少事务,贾珉也很兴奋。在别人的一再敬酒下,喝的也有些多了。 回到刘更新为他准备的屋子,在平儿的伺候下,很快就睡了。 尽管有些迷迷糊糊的,他还是清楚的记得一点:可卿脱险,就没有后顾之忧。到了该行动的时候了。 第二天,秦可卿在贾府人的陪同下启程,他们的路线是前往上河口,从那里乘船,然后抵达平远城。 赵大海则带着一挺机关枪和三十多支步枪,跟秦钟派出的教官一起,返回卜奎,准备整顿部队和筹集粮草。 贾珉则带着秦钟的部队,继续到各处巡视。 目前北海境内的局势很稳定,贾珉出行是不用带这么多人的。此次带着这么多人出巡,其实是另有目的。 其目的有两个。 一是检验大部队长途行军的训练成果,总结经验和教训,发现问题,进行改正和提高。 第二个目的,就是此处再往前二百来里,就是北温都拉和北海的边界。 贾珉将率领人马到那里,向北温都拉的鞑靼人炫耀武力,对他们进行震慑。他要在北温都拉的鞑靼人身上,做些文章。 两天后,贾珉到达北海和北温都拉交界处的帽盔山。 山脚下有一个小镇,属于北温都拉境内。是北海和北温都拉之间的一个重要的贸易和交通站点。 这里是希德哇部落的领地。 到达这里后,贾珉就派人去找希德哇部落的头人席麦瑞,到这里相见。 一天后,席麦瑞就带着呼格尔和索乐图以及一千多人马来了。 席麦瑞倒是很爽快,把人马留在镇子里,就跟呼格尔和索乐图两人带贾珉的营地来了。 “哈哈,贾会长,好久不见啊,可想死我了。” 一见面,席麦瑞就夸张地跑过来,热情地拥抱贾珉。 “呵呵,席麦瑞老朋友,来的挺快,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贾会长这么说,可就不拿我当朋友了。这可是叫我有些伤心了。前些日子,贵府老祖宗一行到北海去,我可是亲自派人到马庄去迎接的,然后又把他们接到我们的大营,跟瓦达加司和沙克一起招待他们,最后还亲自把他们送到了卜奎赵大海那里,难道老祖宗没跟你说么?” 这个席麦瑞,脸皮也是真够厚的。明明是他们把贾府人给抓去了,到了他的嘴里,反倒是去迎接了。 “老祖宗说了,还跟我夸奖你们呢。” “贾会长客气了,你我是朋友。你的老祖宗,就是我的老祖宗。” 嘁,我才没有这样的老祖宗呢。 嘴上说得漂亮,心里却暗暗腹诽。 “席麦瑞头人,你说我们是朋友,这话我爱听,所以此次来的目的之一,就是感谢你们。” 目的之一?我就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地来了。你到了哪里,肯定就没有什么好事儿。 “贾会长若是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说到感谢,我是不敢的当的。” “另外的事儿,就是叫你顺便来看看我的人马怎么样?你是北温都拉草原的雄鹰,打仗是内行,给我的手下们指点一番。” 贾老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你这么磕惨人的么? 我是你的手下败将,我若是雄鹰,你不就是金雕了?就没见过这么拐着玩儿夸自己的人。 还指点一番,我指点个屁。上回你叫冯紫英拿机关枪来吓唬我们,这回自己又带人来吓唬我们。 总是玩儿同样的游戏,有意思么?我们都怕你了,你还要怎么样? “嘿嘿,贾会长,若是别的事情,我倒是可以做的,指点你打仗,我是万万不敢的。” “席麦瑞真是够朋友,此次来,还真就有些别的事情要找你们。” 席麦瑞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一个嘴巴。 但是,话已经出口,也就只好硬着头皮应了。 “还请贾会长吩咐。” “我是请你和瓦达加司、沙克一起合伙儿干一件大生意。” “大生意?敢问是什么生意?” “你们跟着我出兵大德。” 跟你出兵大德? 这可就有些奇怪了啊。 以前我们打朝廷,你不让。还把我们打的落花流水的。围困一下卜奎,你又拿机关枪吓唬我们。现在反倒叫我们跟你合伙儿去打朝廷了。 这刮得是什么风? “呵呵,贾会长,既然是做生意,那本钱怎么办?赚了钱之后怎么分,赔了怎么办?” “来,席麦瑞。坐下喝茶,咱们详细谈谈。然后你回去跟瓦达加司和沙克商量一下,给我个答复。” 第0548章 差点儿叫雷劈死 一  不一日,秦可卿一行抵达平远城。 以老太太为首的贾府长辈们,全数出动,到码头迎接。 因为秦可卿是贾府最后一个到达北海的主子,又是宁国府的头面人物,连贾珉都亲自到通远堡去迎接了,加上她又是前诚意亲王的女儿,以及虎口余生这这些带着传奇性的经历,又有人传说秦可卿风华绝代,所以,平远城的许多人,都跑去码头,想一睹此人的风采。 平远城的其他许多头面人物,杨林、丛秀才、卫嵩、托克、博格达以及自治会的官员们,也都到码头上迎接。 谷盼盼更是把平远楼的丝竹班子,也弄到了码头上,柳湘莲和蒋玉菡干脆就在码头上打了个临时台子,唱上了戏。 所以,这一场欢迎仪式,倒是成了这些年北海最为热闹的一场狂欢。 当天晚上,贾府举行盛大宴会,庆祝秦可卿胜利抵达平远城。 平远城有头有脸儿的人物,几乎全都被邀请参加。一时间,贾府内人声鼎沸,热闹异常。 柳湘莲和蒋玉菡,也在贾府的戏台开唱,引得众人纷纷围观。 之所以这么多人来看戏,除了图热闹之外,还有另外几个原因。 一是柳湘莲近日在平远城成了名人。 主要原因,除了他在平远楼开唱之外,还是因为最近的风流韵事。 这指的就是他和尤三姐的故事。因为他几乎天天晚上都要到尤三姐的房外去唱情歌。 白天尤三姐出去的时候,他也死皮赖脸地跟在后面,一边跟着,一边唱情歌。 北海虽然民风开放,也确实有这个传统,但是,象柳湘莲这样,不管何时何地,逮着就唱情歌的人,就连本地人也是头一回见到。 还有传的神乎其神的。说是前天夜里下雨,柳湘莲也到尤三姐的屋外唱歌。 在大雨中唱了半夜,柳湘莲到树下避雨,一个雷下来,差点儿把柳湘莲给劈死。 所以,人们都想来看看,这个痴情男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贾府人对于柳湘莲,是早就熟悉的。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今晚也有看点。那就是柳湘莲今晚要开唱新戏《史太君挂帅》。 戏是柳湘莲和蒋玉菡自己编写的,说的就是老祖宗从卜奎带着一万多流人到北海的故事。 为了给老太太一个惊喜,这件事儿别人都知道了,只是瞒着老太太一个人。 此时,台上唱的就是这出戏。 老太太自然不傻,戏刚开场不久,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当初冒着杀头危险,收留、保护秦可卿和妙玉,帮着甄家隐藏财产,在皇帝抄家时,为了保护家人,不惜跟皇上翻脸,下令贾家子弟跟锦衣军火拼,绝处逢生,又带着家人一路千山万水,远赴北海,顺便将一万多流人带到了北海。 这些事儿,是她最为得意的事儿,也使得她现在在贾家乃至于北海成了一个传奇性的人物。 如今柳湘莲将她的事儿编成戏文唱了出来,就更加得意了。 “琥珀,去把修同贵和谢鲲那两个猴崽子给我叫来。” 今晚这样的场合,修同贵和谢鲲自然不能落下,所以很快就过来了。 “你们两个看了么,他们把咱们的事儿给编成戏文了,你们说,编的怎么样啊?” 编的怎么样?两人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老祖宗,戏编的倒是不错。只是有一点,我俩有那么坏么?不至于象他唱的那么不堪吧?” “嘿嘿,你们两个猴崽子,就你们那点小心眼儿,还想瞒过我?后来你俩倒是变好了。但是,在卜奎那一段儿,你俩可是没安好心的。你们是想挟持我们,就这点儿小算盘,以为我看不出来。” “惭愧,老祖宗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住老祖宗。” “哼,别说你俩,鞑靼人那么多人,我们到了他们的大营里,他们还不得好吃好喝地供着我们,最后乖乖地把我们送到卜奎去了。” “老祖宗跟皇上都敢翻脸,几个鞑靼毛贼,自然不在话下。” “行了,你俩也别觉得委屈了,这件事儿,我看也是件好事儿。将来这出戏,是要传下去的,你俩不也就跟着出名了么,以后世世代代的人就都知道了。” “老祖宗,这可就不公平了。” “怎么又不公平了?” “这出戏传下去,老祖宗是好人,将来就是岳飞了,我俩岂不是成了秦桧,留下了千古骂名?” “哈哈哈,哪里就会有那么可怕了。后来你俩不是学好了么,浪子回头金不换,也是一段佳话啊。好吧,你俩好好去看戏吧。” 好,去看戏,倒是要看看,后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本来是做了件好事儿,给贾珉弄来了一万多流人来,叫他白白捡了个大便宜,没成想,竟然成了浪子回头,找谁说理去? 柳湘莲唱了一会儿,就由蒋玉菡接着唱。 柳湘莲到了老太太跟前。 “老祖宗,这出戏还满意么?” “嗯,还不错,鸳鸯,赏。” “老祖宗且慢。” “怎么了,你不想要打赏了?” “自然是想要的,不过,今儿个要的不是银子。” “那你想要什么?” “只求老祖宗允许我,一会儿在台上唱一首歌。” “你是想给尤三姐唱情歌吧?” “这种事情老祖宗都知道了?” “哼,你们这帮猴崽子,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是件好事儿,今儿个高兴,我就成全你。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把她给唱到手。” “谢谢老祖宗了,原本还担心老祖宗不敢答应,没想到老祖宗如此爽快。” 柳湘莲跪下,就给老祖宗磕头。 “哼,不敢答应?蓉哥儿媳妇儿和妙玉的事儿,你都知道吧?收留两个废王之女,这样杀头的事儿,我都敢干,你这点儿小事儿还算个事儿?” 此时秦可卿和妙玉就在老太太身边儿,老太太一手拉着一个,似乎故意向众人显摆着自己的功绩。 蒋玉菡唱完,柳湘莲就上了台。 “借着今儿个大喜的日子,蒙老祖宗允许,鄙人在这里加唱一首歌。这首歌,就是如今北海到处传唱的《姑娘们》,许多人都是会唱的。” “不过,我唱的,跟《姑娘们》略有不同,我把名字改了一下,叫做《尤三姐》。所以,这首歌就是献给尤三姐的。” 柳湘莲这么一说,众人就把眼光齐齐地投向了尤三姐。 尤三姐作为尤氏的妹妹,秦可卿来了这样的大事,她自然不能不到场。 这些日子以来,被柳湘莲的情歌唱得是不胜其烦,又嗔又怒。走到哪里,人们都对她指指点点的。 如今见柳湘莲又在大庭广众之下点破此事,更加羞怒。起身要走,却被旁边的晴雯给拉住了。 晴雯本就是看热闹不怕乱子大的人,见到如此场面,那里还会放过。 谷盼盼、沈冰衣以及史湘云等,也有意成全此事,于是也劝住了尤三姐。 尤三姐想走走不了,只得硬着头皮留下来。 其实她对柳湘莲也一直未能忘情,这段时间柳湘莲不断地给她唱情歌,心里已经原谅了柳湘莲。 但到底是女孩儿家,前番被拒,此时也不好自己说出来。其实,她倒是很想有人玉成此事,自己借坡下驴,就答应了。 柳湘莲其实只想到了唱歌这一节,至于唱完歌之后怎么办,他原本也没有计划。 所以唱完了歌,就呆呆地站在台上。 尤三姐那边,自然也不好自己站出来,就说接受了柳湘莲。 于是,场内就陷入了暂时的沉默之中,一时间,气氛竟然有些尴尬。 对于贾琏纳了尤二姐为妾,王熙凤其实一直心有戚戚焉。只是因为贾琏如今比较强势,她才勉强接受了尤二姐的存在。 原本她想将秋桐送入贾琏房中,用秋桐对付尤二姐,但是贾琏坚决不同意,加上如今叔叔王子腾不在了,娘家的势力已经不如以往,所以她做起事情来,也就不敢像以前那样放肆。 此次尤二姐留在帝都,一时还没有过来,倒是叫她暂时松了口气。 但是,尤三姐在这里,又叫她产生了危机感,生怕贾琏跟尤三姐热络起来。 听说柳湘莲在追求尤三姐,倒是叫她轻松了不少。所以,她倒是很愿意成全柳湘莲和尤三姐,这样就彻底地解除了尤三姐对自己的威胁。 此时见场面尴尬,心里一动,就有了主意。在老太太耳边嘀咕了几句,出了个主意。 老太太听了王熙凤的话,也是频频点头。 “鸳鸯,去把三姐和珍哥儿媳妇儿给我叫过来。” 老太太发话了,尤三姐红着脸儿过来,尤氏自然也过来了。 “按说呢,柳小哥儿这样做,本是不合礼数的。不过呢,那礼数是以前的礼数。俗话说,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入乡随俗。如今我们是北海人了,按照北海的习俗办事儿,也是名正言顺的。” 老太太的开场白,说的中规中矩。 “柳小哥儿的心意,大伙儿也都知道了。天天给三姐唱歌儿,还差点儿叫雷给劈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差那么一点儿没劈死他,显然就是老天爷有意成全他,这就是天赐姻缘了。” “所以,我看这是一件好事儿。不过,三姐不是咱们家的人,我也不好就做主了,此事还得你们自己允了才行。珍哥儿媳妇儿,你是她姐姐,你意下如何?” “老祖宗,这还要看三姐自己的意思了。” “好,三姐,你的意思如何?” 尤三姐心里愿意了,但是,此事又怎么好自己说出口,只是红着脸儿不说话。 王熙凤可着急了,恨不得立刻玉成此事,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 “三姐,你若是不允,此刻就走,没人敢拦着你的。” 尤三姐哪里肯走,就那么坐着。虽然没吱声,却也表明了态度。 “好了,三姐不走,就是允了。柳湘莲,还不跪下给老祖宗磕头,感谢老祖宗成全之恩。三姐,你也跪下磕头。将来找个媒人,走了礼数,择个吉日,就把婚事定下来。” 王熙凤不失时机地赶紧给定下了调子。 柳湘莲自然是亟不可待地磕头,尤三姐还在害羞,旁边的晴雯和史湘云七手八脚地把她按下,给老祖宗磕头,此事就算是成了。 第0549章 平儿的迂回战术 一  柳湘莲这边大功告成,倒是把刘成和蒋玉菡给急坏了。 此前,两人托了平儿给他们穿针引线,想要玉成跟鸳鸯和袭人的美事。平儿也跟鸳鸯和袭人说过了,两人私下里也都认可了。 但是,两人没有向柳湘莲那样,整天给与鸳鸯和袭人唱情歌,也没挨雷劈,所以也就只好耐心等待着。 其实,平儿对两人的事儿,还真是很上心的。 但是,此事操作起来,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鸳鸯和袭人跟尤三姐不同。 她们现在都是贾府的人,将来是否嫁人,想嫁给谁,很大程度上,是要由主子说了算的。 袭人现在还好说一些,宝玉那边把她放出来之后,府里并没有把她收回去,而是任由她自己在外面,跟着平儿在一起。 鸳鸯属于老太太的左右手,老太太到底能否放她出去,还是个未知数。此事若是办不好,弄夹生了,反而对鸳鸯不利。 所以,便是平儿,也必须慎重。 平儿这边没有动作,刘成和蒋玉菡可是等不及了。 叫人悄悄地把平儿叫出来,就催着平儿,趁着今儿个蓉大奶奶来,老太太高兴,就把此事给挑明了。 平儿也觉得今天是个好机会,就想趁机把此时把此事给办成了。 但是,她毕竟是有些见识的,就没有鲁莽行动。而是静下心来,琢磨着怎么办,能把此事一下子办成了。 平儿原本在府里的主子里面就比较得宠,后来一直跟着贾珉,如今又生下了女儿,在府里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所以,在府里说话,也算是有些分量。便是老太太和王夫人,也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但是,她认为,光凭这些还不够,还必须有其他的一些力量,来共同玉成此事。 于是,平儿就把宝钗、黛玉、妙玉、秦可卿和晴雯几人给找到了一起。 找这几个人来,那是有讲究的。 宝钗跟贾珉有婚约,将来算是贾珉的后宫之首,这个地位,是谁都认可的,没人会有异议。 黛玉现在虽然跟贾珉关系不明,但她如今掌管《北海周报》,时常连贾珉的面子都不给。若是贾珉有些什么不妥当之处,黛玉和很愿意跟贾珉作对的。 秦可卿表面上跟贾珉没什么关系,但是平儿是知道,两人很可能有私情,所以,也不会乐见贾珉有更多的女人。 至于妙玉,一向就是刺儿头,常常敢于跟贾珉公开作对。若是贾珉有别的女人,她也是很不高兴的。 至于晴雯,就是拿她当枪使了。尖酸刻薄,敢于出头说话,可以起到把水搅浑的作用。 平儿采取的是曲线迂回的战术。 第一步,是先拉仇恨。 “这个塔玛拉,也真是叫人操心,临去了谢尔盖堡,还做了一件不妥当之事。” 平儿先拿了塔玛拉开刀。 “我就知道她一天没什么好事儿,这个塔玛拉,着实可恨。” 还不知道什么事儿,晴雯就先入为主地把塔玛拉归入了坏人的行列。 “是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塔玛拉,也着实叫人有些操心。” 宝钗不紧不慢的给塔玛拉定性了。 “这个罗斯狐狸精,做事也太放肆,竟然把她跟珉四哥的隐私之事,都四处张扬,这样的女人,简直是旷古未见。” 妙玉所说的隐私之事,自然指的就是塔玛拉的白绫之事了。 关于塔玛拉的事情,秦可卿在一路上早就听说了。但是,此时她不好插嘴,就只是在一边微微地笑着。 虽然觉得此事有些荒唐,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对贾珉和塔玛拉有什么评论。 “塔玛拉又做下了什么荒唐事?” 到底是宝钗比较沉着,想起了刨根问底。 “唉,此事我也是今天才听陈也俊说的。原来塔玛拉临走之前,蛊惑四爷多纳几房小妾,说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就塔玛拉那样的,她能看上什么好人?想必是她要多弄几个罗斯女人来,也好跟她一条心,好跟我们分庭抗礼。” 晴雯向来不惮于以最坏之心猜度塔玛拉。 “平儿,你知道塔玛拉要把什么人给珉四哥做妾?” 黛玉谨慎地问了一句,从话语里,看不出是什么倾向。 “我听说,倒不是外人,就是这么府里的人呢?” “咱们府里的人,咱们府里没什么人了啊?” 一时之间,妙玉想不起来有什么人,适合给贾珉做妾。 “鸳鸯和袭人就不是咱们府里的人了?” 平儿平静地反问道。 “平儿,你说是鸳鸯和袭人?” “对,就是她们两个了。” 这一说,几人就都不说话,分别核计起来了。 若是别人,她们倒是不着急的。论起鸳鸯和袭人,还真就有这个可能。 这两人,无论是模样,还是做事为人,跟平儿和晴雯比起来,。其实都不差。平儿和晴雯能给贾珉做妾,她们两人做妾,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不是说要把他们许配给刘成和蒋玉菡么,怎么会这样了呢?” 黛玉发出了疑问。 这件事情,在长辈们那里虽然还不知道,但是,在姑娘们这里,已经不是秘密了。 “要不就说塔玛拉做事荒唐呢。” “珉四哥是什么意思?” 妙玉急切地问了一句。 “据说四爷也有此意。” 平儿现在撒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了。 “此事不妥。” 宝钗表态了。 “其一,将鸳鸯和袭人许配给刘成和蒋玉菡之事,已经有人知道了。若是珉四哥收了他们,未免就有横刀夺爱之嫌,叫外人看了,对府里和珉四哥的声誉都有损害。” “其二,袭人虽然也很不错,但她以前是宝二哥房里的,跟宝二哥很是亲昵,似乎也有些不合适。” “其三,鸳鸯已经说过,她的夫君将来不能纳妾,若是逼着她给珉四哥做了妾室,未免强人所难,叫人以为咱们仗势欺人。” 接着,宝钗又分析了几条,每一条理由,都有根有据,叫人觉得合情合理,都是为了贾珉和府里着想的。 就是没有一句话提到害怕将来跟她们争宠的。叫众女听起来很是舒服。 “道理虽是如此,但是此事就叫人有些为难了。刚才刘成和蒋玉菡见到柳湘莲和尤三姐成就了好事,就有些急了,过来找我,催促他们和鸳鸯、袭人的事情。我心里没了主意,这才找你们来商量。看看如何回复他们才好?” “这还不简单,趁着今晚老祖宗高兴,就把此事挑明了,成全他们两个就是了。” 急先锋晴雯终于说出了平儿期待已久的话。 “对,我看此事可行,一会儿我们大伙就去找老祖宗,把此事说明白了。等到珉四哥回来,此事已是既成事实,他也不会说什么了。那个时候,就等着看塔玛拉的笑话了。” 妙玉似乎已经看到了塔玛拉那吃瘪的样子,几乎有些心花怒放了。 “宝姑娘,你看此事如何处置为好?” “晴雯和妙玉的主意很有启发,为了珉四哥,看来也只好如此了。只是有一点,将来珉四哥回来,还要跟他解释一番才好。不过,珉四哥向来深明大义,定会夸奖妙玉和晴雯的。” 至此,宝钗就把责任完全推到了妙玉和晴雯身上。 “就如此做了,珉四哥回来,若是敢责备你们,我就把他以前的丑事,在《北海周报》上抖落出来。” 黛玉及时地给众人打气鼓劲。 “蓉大奶奶对此有何见解?” 平儿不想叫秦可卿袖手旁观。她有一种感觉,秦可卿在贾珉的心里,似乎更有分量。 “我刚刚到这里,又是晚辈,不好乱说话。你们想做什么,倒是不用顾忌我的。” 我自然不会拉着你们。其实,我也不愿意看见珉四叔有更多女人的。虽然此事是你平儿使的计谋。 不过,此事你糊弄妙玉、黛玉和晴雯容易,宝姑娘却是没糊弄过去。 她已经将黑锅背到妙玉和晴雯身上,自己脱了干系。只是将来就要看你如何跟珉四叔和塔玛拉交代了。 唉,若是平儿知道秦可卿早已经识破了她的心思,不知会作何感想。 “走,我们即刻过去,这就跟老祖宗说。” 急先锋晴雯早就亟不可待了。 “说自然是要说的。只是这等事情,我和妙玉、黛玉说起来,到底有些不方便。还得平儿和晴雯你们两个开头,我们在一旁帮衬为好。” 宝钗说的自然有道理,她们几个姑娘家,确实不适合出头说这样的事情。 平儿自然也是这样认为的,于是就同意了。 回到了戏园子,老太太正看的高兴。 “你们去了哪里,正要去找你们呢,快快坐下来,一边看戏,一边闲聊。” “倒是有一件新鲜事儿,正要跟老祖宗说呢。” 平儿就开始进招了。 “什么新鲜事儿,说说看看,到底有趣不有趣?” “刚才柳湘莲和尤三姐成就了好事,就有别人也着急了,找着我说,也想要成就一桩姻缘呢。” “哦,是谁啊?” 于是平儿就把刘成和蒋玉菡的事儿,拐弯抹角地说了一遍。 晴雯、妙玉、黛玉在一旁,叽叽喳喳地插言,宝钗也偶尔地说上一句。 虽然说得不多,但每每都在关键之处。 老太太看着几人,没有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几人,叫几人心里有些慌慌的。 “此时等明日再说,好好看戏吧。” 老太太如此表态,众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第0550章 王熙凤愤怒泼水 一  昨天晚上的宴会规模很大,作为掌管家政的人,王熙凤一直忙到子时初,才回家睡下。 躺下之后,琢磨着这一天里是否有什么失误之处,又核计了一会儿第二天的事儿,这才昏昏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被一阵声音吵醒了。 仔细一听,原来是有人就在附近唱歌。一听那调子,就是最近在北海流行的那首《姑娘们》。过了一会儿,就换了歌,听来就是北海本地的情歌。 唱歌倒是没什么,只是那歌唱得实在难听。就叫王熙凤听了很难受。 北海这里夏天亮得特别早,王熙凤拿过贾琏的怀表一看,才早晨三点多。 昨天睡得晚,脑袋昏昏沉沉的。见时间还早,就想再睡一会儿。 但是,叫这歌声一搅合,就再也睡不着。 此时王熙凤和贾琏住在小楼的二层上,她起来就冲着窗子骂了一声,歌声才停止了。 迷迷糊糊刚想睡,歌声就又响了起来。 王熙凤趴着窗子一看,原来是贾芸正在自己家旁边唱歌。 “芸哥儿,你娘死了还是怎么着,一大早跑这来唱歌,还让不让人歇息了,给我滚回去。” “琏二婶子,我是来给小红唱歌的。” 贾芸厚着脸皮说道。 王熙凤往边上一看,果然就见自己的丫鬟小红正在楼下的门口,两人隔着门相望。 见贾芸如此说,小红赶紧溜进了屋内。 平儿从王熙凤那里走后,丰儿就成了王熙凤的大丫鬟,后来王熙凤把丰儿给了贾蓉,小红成了大丫鬟。 还在贾府的时候,贾芸就跟小红眉来眼去的,两人你有情,我有意。后来贾芸到了府兵团,此时就暂时撂下了。 小红跟着王熙凤到了北海之后,两人就又重新捡了起来。 昨天受到柳湘莲给尤三姐唱情歌成功案例的鼓舞,贾芸今天一大早,就跑来给小红唱歌了。 王熙凤被贾芸搅得气恼,就自己到外屋水缸里,弄了满满一盆水来,端到了窗口。 “芸哥儿,你是不是想要娶小红啊?” 贾芸一听王熙凤这么说,赶紧跑到窗户下面。 “琏二婶子,我正有此意。还望婶子成全,把小红许配给我。将来一定……。” 哗,贾芸话还没说完,王熙凤就把一盆水尽数倒在贾芸头上。 “二婶子,不行便不行,何必还要泼我?” “一大早就到这里来嚎丧,还想娶小红,滚回去。” 贾芸无奈,怏怏地走了。 “不过是唱歌而已,你又何必拿水泼他。” 贾琏被惊醒了,就不禁埋怨王熙凤。 “哼,一个个的,到了北海就学坏了,都是珉老四给带坏了。” “此事跟珉四弟又有何干系?又不是他来唱歌。” “哼,这个珉老四,想起他我就来气。当初硬是把平儿从我这里给敲诈去了,如今芸哥儿又来惦记着小红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红也不小了,既然芸哥儿对她好,你就成全他们,他们还能感激你一辈子。你没听人家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么。昨天平儿他们不还张罗着把鸳鸯和袭人嫁出去么?” “小红走了,我到哪里去找她这样称手的?” “当初平儿走的时候,你也这样说,这些年不也过来了么?芸哥儿是咱们知根知底的,把小红许给他,你也能放心些。” “唉,罢了,过些时日,就成全了他们吧。” 老太太昨晚看完戏就睡下了。岁数大了,睡觉也轻。一大早起来,就由鸳鸯陪着在园子里散步。 看见贾芸,就把他叫了过来。 “芸哥儿,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浑身就湿透了,也没下雨啊。” “老祖宗,别提了,还不是琏二婶子给泼的。” “她为何要泼你?” 贾芸知道此事也瞒不住,就实话实说了。乐得老太太格格直笑。 “活该泼你,一大早的,你去惹那个泼辣货。行了,快回去换了衣裳,叫人看见,你又丢人了。” 贾芸走了,老太太转向了鸳鸯。 “鸳鸯啊,你真的看上那个刘成了?” “老祖宗,我谁也看不上,这一辈子就跟着你了。” “也不要说这傻话了。如今安顿了下来,你也大了,是该嫁人了。可是你这一走,我以后靠谁去呢?琥珀倒是也不错,到底还是粗心了些。” “我便是嫁了人,也还是要伺候老祖宗的。” “你看看你,到底说实话了吧。罢了,就把你嫁出去吧。不过,嫁了人,你还是要过来伺候我,我给你工钱。” “老祖宗,我不要工钱。” “咦,那可不行。不给你工钱,别人不是笑话我么。你放心,你的嫁妆我给你出了,我要把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早晨摆过饭,老太太就打发鸳鸯、琥珀等,通知府里的主子们到她这里来。就连住在大观园里的宝钗、史湘云、邢岫烟,以及袭人也被一起叫来了。 人来齐了之后,贾赦、邢夫人、贾政、王夫人先被叫了进去。 “如今早上也不用你们来给我请安了,所以今儿个特意把你们给叫来了,有件事情,要跟你们商量一下。” “母亲有话尽管吩咐就是了,哪里需要跟我们商量。” 贾赦客气了一句。 “鸳鸯和袭人的事儿,想必你们也知道了。昨儿个我晚上我也寻思了,她们俩也大了,该嫁人了。就叫她们嫁了吧。” “我有几件事儿,要跟你们说。一是给她们赎了身,原本我就是答应了鸳鸯的。袭人从小就伺候宝玉,就跟鸳鸯一样赎身。” “二是我给鸳鸯和袭人找了份儿干亲,叫他们认了义父义母。” “这是好事儿啊,不知母亲给找的谁?” 贾赦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们。” “我们?” 四人立刻就面面相觑。 “对,就是你们。老大,以后鸳鸯就是你们的义女,老二,以后袭人就是你们的义女。” “你们别以为这有失你们的身份,我告诉你们,这恰恰抬高了你们的身份。” “另外,我给鸳鸯准备了一份儿嫁妆,老二,你们到时候,也给袭人准备一份嫁妆。” “我这样做,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道理的。” “到了北海这么久,你们还没看明白这里的形势么?这里跟帝都是不一样的。这里论的是本事,不是出身高低贵贱。” “一万多流人到了这里,就成了自由身,如今他们对北海忠心耿耿的。咱们家的两个丫鬟,给咱家出了这么多年力,给她们赎身,还不应该么?” “你们膝下儿女本就单薄,多个义女,也没有什么累赘,不过是出个名义,将来得到的好名声,可就比什么都值钱了。” “给他们出点嫁妆,也要不了几个钱,他们会一辈子记住你们的恩德。三穷三富活到老,你们要往长远看,如今那刘成也是有出息的。蒋玉菡也算是一号人物,将来谁保证,你们就用不着他们?” “当初的焦利、李贵、宁儿、风花、雪月,谁能看出有今天的出息?所以,你们看事情,要往长远了看。出点儿嫁妆钱,很值得的。” “当然了,若是你们不愿意,我也不勉强。若是你们愿意了,就叫他们认了亲。你们好好想一想,给我个话儿。” “母亲,我们愿意。” 贾政先表态了。 “是的,母亲,我们愿意。” 王夫人也表态了。 老太太如今声望如日中天,她这样说了,本就不好违逆。她刚才讲的这番话,也确实有道理。 袭人也是王夫人可以接受的人选,所以就爽快地同意了。 “老大,你们呢?” “母亲,我们也同意。” 邢夫人先表态了。 老太太算的那些账,她自然核计过了。怎么算都亏不到哪里去。更主要的是,她原本就知道贾赦惦记着鸳鸯,如今把鸳鸯嫁了出去,就彻底地断了贾赦的念想。这才是她感到最为满意的地方。 “如此好事,我们自然是愿意的。” 贾赦终于也表态了。只是心里却未免有些嘀咕。 唉,原本是想着要鸳鸯做妾的,如今竟然成了自己的义女,以后再也没法作此打算了。 不过,那刘成也是北海的头面人物之一,似乎比琏哥儿还有面子,有了这个女婿,倒也是件好事儿。 还是母亲会算账,只是出个名义,就有如此好处,怎么算,都是合算的。 “我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给你们在珉哥儿那里挣点面子。我还能活几年,但是,你们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一回跟皇家翻脸,若不是长安出面,我们怕是也活不到今天。那几家不就是都完了?长安为什么替咱们家说话?还不是看在珉哥儿的面子上?” “北海的这份儿家业,当初我们也没出过力,全是珉哥儿自己创下的基业。咱们帮不了他别的,多少帮他赚点名声,不给他惹麻烦,也好叫他在别人面前,说话硬气些。” “便是我们将来走了,后辈们将来还要仰仗珉哥儿呢。你们要为他们想想。” “母亲教训的是,我们明白了。” “你们明白就好。这几日,就选个吉日,把亲认了。你们出去吧,顺便把晴雯给我叫来。” 平儿等人在等待的时候,心里就未免有些忐忑。见老祖宗单独找长辈们,心里就更加有些没底了。 如今一听说单独叫晴雯进去,就齐齐地看着晴雯。 晴雯虽然尖酸刻薄,好占上风,但是,那是在别的情况下。 在老太太面前,她还是乖的像个小猫似的。 如今听说老太太叫她,腿就有些颤抖了,战战兢兢地进屋了。 第0551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一  王熙凤、李纨、秦可卿、平儿和姑娘们,一直在外面等候着。 见晴雯被单独叫了进去,王熙凤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她先检视了一下自己最近做的事儿,觉得没有做错什么事儿,心里轻松下来。从而判定,一定是因为别的事情,老祖宗才找晴雯的。 “你们昨日做了什么?” 王熙凤问平儿道。 “没做什么啊,就是跟老祖宗提了鸳鸯和袭人的事儿。” “你们是怎么说的?” 于是平儿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此事倒也没什么,虽说你们做的突兀了些,按说老祖宗不会因此有什么不高兴之处。” 没多久,晴雯垂头丧气的出来了。 “晴雯,老祖宗找你说了什么?” “倒是没说别的,就问了我们昨日是如何核计提亲之事的。我全都招了。” “全都招了?你招了什么?” 平儿急切地问道。 整个事情虽然是她策划的,但是,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过分的地方。 “我把陈也俊说的,塔玛拉蛊惑四爷收鸳鸯和袭人的事儿,都跟老祖宗招了。” “哪里有这些事儿,你怎么连这些都说了呢?” “平儿姐姐,这不是你说的么?” 平儿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这下子她才明白,自己这回真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原本是为了蛊惑另外几人跟自己一起,跟老祖宗提鸳鸯和袭人的事儿,她才编了这些话,其实陈也俊根本就没跟她说这些。 自然,塔玛拉蛊惑贾珉纳妾的事儿,也就是子虚乌有了。 “老祖宗叫你们都进去呢。” 众人不敢怠慢,就纷纷进屋。 “都给我跪下!” 老太太厉声喝道。 一见老祖宗如此,众女就觉得事情不妙。 老太太对于姑娘们,向来是十分溺爱的,几乎没跟姑娘们厉声说过话,更没有这种一进屋就叫下跪的情况。 如今见老祖宗似乎发怒了,自然心里惊慌,不自觉地,就纷纷跪下。 “以往你们在府里的时候,我是不太说你们的。那个时候在府里,即便是你们想做些什么坏事,也做不了什么。”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也都在外面做些事情。” “按说这也是件好事儿,省得把你们都关在府里,把你们都给关傻了。北海这里,跟帝都不一样,我也是知道的。但是,有些事情,过犹不及,再往前跨一步就错了。” “平儿,你给我说说,珉哥儿想要收了鸳鸯和袭人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儿啊?” “老祖宗,此事是我错了,当时只是为了叫他们一起跟老祖宗说鸳鸯和袭人的事情,我才编造了这些,其实并无此事。” 平儿见隐瞒不过,就只好实话实说了。 她也知道,自己编造的谎话已经败露,若是再抵赖下去,反而会招来老祖宗的更多反感。 不过,她心里也在奇怪,此事老祖宗怎么就会知道了呢? 虽然是晴雯说出去的,但是,若非老祖宗问起,晴雯应该不会主动提及此事。 莫非昨晚上核计此事的人中,有人跟老祖宗透露了此事?或者是谁的丫鬟把此时告诉了老祖宗? 想到这里,平儿不禁有些后怕。 “平儿,照你这么说,珉哥儿未曾说过,要纳鸳鸯和袭人为妾了?” “未曾说过。” “塔玛拉也未曾蛊惑珉哥儿这样做了?” “未曾。” “陈也俊也未曾跟你说过这样的话了?” “未曾。” 平儿说一句,心里就紧了一下。不一会儿,就觉得后背都流汗了。 好在老祖宗没有继续追问,把话题转向了黛玉,才叫平儿缓了口气。 “黛玉,你那些《北海周报》,我也都看了。上面还有一些批评珉哥儿做的事情不妥的文章,是也不是?” “是的。” “若是在大德,你这样的报纸,能办得下去么?” “办不下去。” “你若是说皇上的坏话,会怎么样呢?” “报纸查禁,然后抄家杀头。” “珉哥儿封了你的报纸么?你登了那些说他坏话的文章,他找过你的麻烦么?” “没有。” “我知道你们做这件事情,是为了鸳鸯和袭人好。但是,就不能正正当当地跟我说么?我就是那么糊涂的人,看着她们俩的好事儿,我就不答应?” “你们知道错在哪里么?珉哥儿没说过的话,你们不该说他说过。塔玛拉没做过的事儿,不该说她做了。陈也俊没说过的话,不该说他说了。” “你们或许以为自己说说就过去了,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珉哥儿或许不在意,但是塔玛拉和陈也俊会怎么想?外人会怎么想?” “我若是外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们家里人自己不和。我若是别有用心,就会趁机在里面挑拨离间,叫你们家人互相猜疑。咱们家以前这样的事儿,还少么?环哥儿、蓉哥儿是怎么死的?宝玉如今是怎么到了北温都拉的,这才几天,你们都忘了么?” “黛玉,你知道珉哥儿为什么不禁你的报纸么?不就是大伙儿有什么话都当面说出来,不要再背后搞鬼么?哪怕是他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好,都可以当面说出来。” “再说塔玛拉。虽然做事儿跟咱们不一样,但我觉得这个姑娘不坏,没有那么多心眼儿,有什么话就当面说了出来,你们不要排挤她。十个指头还不一般齐呢,世上人哪里能个个都一样的?” “看在你们是为了鸳鸯和袭人的份儿上,这件事儿我就不追究了。但是,你们给我记住了。第一,不要无中生有,搬弄是非。第二,不要互相排挤窝里斗。第三,有什么事情,当面说出来,有理说理,有事说事。其他的人,也不要觉得你们就没事儿了,回去都好好反省自己,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女听到可以走了,如蒙恩赦,急忙爬起来,连埋怨平儿和晴雯都没顾得上,急忙各自溜了。 王熙凤正要走,鸳鸯出来又把她叫了回去。 原来是老太太又把她叫了回来。 “凤哥儿,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儿个对她们太严厉了些? “老祖宗教训得对。” “她们如今都在外面做事,年轻气盛的,未免就有些目中无人,遇上什么事儿,也不思量后果,就去做了。幸亏如今没有什么大错,现在教训还来得及。若是什么事情都由着她们的性子来,将来铸成大错就晚了。” “老祖宗洞若观火,高瞻远瞩。” “你也不要总是跟我说好听的,你是大的,将来要教她们学好。不要学那些鸡鸣狗盗之事。另外,芸哥儿和小红的事儿,不如你就成全了他们吧。” “我已经跟二爷说了,打算成全他们了。” “这就对了,他们男人要打仗,刀枪无眼,说不定哪天就走了,能给他们留下个根,也不至于断了香火。” 王熙凤走后,老太太就在鸳鸯的扶持下,到了外面。 此时正值盛夏,整个院子里芳草萋萋,各色花朵竞相开放。 “鸳鸯啊,不知道北温都拉草原那里,如今是什么情形?” “该跟这里差不多吧?老祖宗是要去看宝二爷么?” “是啊,也不知他在那里怎么样了?唉,鸳鸯,你说我当初是不是错了?若是对宝玉不那么溺爱,或许他今天就不至于这样了?” “老祖宗,我倒是觉得宝二爷今日未必可怜呢,或许这才是他喜欢做的事儿呢。” “但愿如此吧,只要他自个儿觉得高兴就好。象珉哥儿这样的,活得也未免苦了些。一个人有本事,倒也未必都是好事儿。” 三天后。冯紫英和塔玛拉从谢尔盖堡返回平远城。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宝钗、妙玉、平儿和晴雯等人,竟然到城外去迎接他们。 见到了塔玛拉,十分热情。把塔玛拉弄得一头雾水。回来之后,还找到探春和史湘云,打听这里面是否有什么阴谋。 北海跟罗斯已经达成了协议,正式签订了结束战争的和平协议和划界条约。 塔玛拉的领地,被分成两个部分。其中一半划入北海,另一半划入罗斯。 为了补偿塔玛拉的领地,罗斯将东部的卡玛岛划归北海。 卡玛是一个近海岛屿,伴随着卡玛岛的卡玛海湾,也一并归北海所有。 卡玛海湾那里水势平缓,海水比较深,是一个深水良港,这就使得北海有了另一个出海口。 贾珉在帽盔山跟席麦瑞、沙克、瓦达加司会面,双方商定,北温都拉三大部落,一共出兵三万人,跟随贾珉一起出兵大德。 双方商定的条件主要有:此次出兵由北海方面承担粮草,将来的大德朝廷,不再追索北温都拉七十年的贡赋,对重要战略物资不再禁运,开放商路。将来战争结束后,正式划分北温都拉和北海的边界。 除了第一条和后一条,其他的主要条款,目前其实已经在实行了。这一次,只是再一次明确一下而已。 鞑靼人之所以特意提出来,主要是因为这一次是跟贾珉谈的。他们相信,贾珉将来更能保证这些条款得到实施。 南温都拉草原也传来了消息。 腊梅花的表兄特米尔,已经召集铁佛骑兵五千人,罗木阁召集罗孙部落骑兵两千五百人,卡德尔召集卡其部落骑兵五千人。三家合计一万草原铁骑,将跟贾珉一起出兵大德。 卜奎方面赵大海,已经整顿兵马一千二百人,开始训练。届时,将留下二百人留守卜奎,其余一千人将跟贾珉一起出征。 第0552章 看谁不顺眼就打谁 一  天佑二年八月十五,大德帝国的传统节日中秋节。 几方势力的领导人在大德与北海交界的通远堡会盟。 会盟的几方势力有:北海自治会、北温都拉鞑靼人、南温都拉的三大部落,卜奎衙门以及通远堡乡绅。 北海自治会此次来的是北海方面的五大巨头:贾珉、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和焦利。 北海自治军目前已经改了名字,叫做北海志愿军。这是在贾珉的提议下,取的名字。 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用其他的名字,都不太合适。 北海现在已经是独立于大德之外的一个势力,进入大德,说它去勤王不合适,说它去平叛,也不合适。说它造反,也不合适。 说成是志愿军,就好办多了。 意思就是我们愿意打仗,看见有不平事儿,就要管一管。 我们不要钱,不要地盘儿,也不想建立自己的王朝。总之,就是看谁不顺眼,就揍他一顿。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借口。至于他们真正的战略目的,也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北温都拉三大部落的鞑靼人,属于大德人,他们出兵的借口,则是朝廷背信弃义,宁古塔将军到北温都拉烧杀抢掠。 这次他们来的,自然就是希德哇部落的席麦瑞,瓦力谷部落的瓦达加司和沃特尔部落的沙克。 南温都拉此次来了三个部落的武装,分别是铁佛部落的特米尔,罗孙部落的罗木阁和卡其部落的卡德尔。 南温都拉本来还有一个麦来部落,原本是南温都拉四大部落中,最为骁勇善战的。但是,在几年之前的红石滩之战中,部落精锐被贾琏和冯紫菁歼灭殆尽,元气大伤,至今还没有恢复过来。此次就只好缺席了。 他们的起兵借口,则是当初钟鼎在卜奎主政时,派到南温都拉的官员横征暴敛,欺男霸女。 南温都拉和北温都拉虽然属于大德,但是,跟朝廷的关系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和平相处,坏的时候就刀兵相见。 卜奎的赵大海,目前名义上还是朝廷的人马,所以,此次出兵的理由,就是勤王。 所谓的通远堡乡绅势力,则是刘更新临时拼凑了300人,死皮赖脸地求着贾珉加入的。 这里就没有官府,也没有温都拉草原那样的部落组织,更没有北海那样的一个国家雏形,所以就以乡绅的名义加入。 刘更新之所以如此,自然不是他闲的没事儿干,跑来凑热闹。 而是他经过精心算计的决定。 尽管自己人少,但是,也算是一方势力。等将来战后瓜分利益的时候,作为参战一方,说话的分量自然是不一样的。 若是现在袖手旁观,将来打完仗分好处时,也就只能任人宰割。 会议由贾珉主持。 “各位英雄豪杰,目前大德境内,皇上昏庸、朝廷无道,三藩倒行逆施,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兴兵作乱。天下黎民苍生,处于水深火热当中。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此情此景,叫我们看了,不忍侧目,情何以堪。本来这是大德内部的事情,跟我们北海无关。但是,在你们各位的强烈要求下,考虑到我们之间的深厚友谊,所以我们不得不勉力前来,与你们共商大事。” “我们北海作为你们的邻居和朋友,对于你们的处境,不能无动于衷。对于你们的邀请,无法拒绝。” “你们要出兵勤王和平叛,我们也没有别的本事,只好把北海的一些山野村夫,工匠杂役组织起来,来跟你们共襄义举。” “现在,就由北海志愿军的卫若兰军情长,来介绍一下目前大德境内的军事形势。” 贾珉说完,卫若兰就站起来,走到墙边儿,手拿一根木棍儿,开始讲解起来。 “现在,韩天魁已经占领了盛京,他的三万人马,目前在山海关与大德朝廷军队隔关对峙、我们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动进攻。” “在大德的东北境内,除了卜奎和卜奎附近地区之外,已经被宁古塔方面全面控制。宁古塔的后方兵力,目前主要在三个据点。一是三江口的三千人,二是宁古塔的六千人,三是开原府的四千人。” “关内的形势,目前三藩的势力,已经抵达直隶南部。直隶南部的全部地盘,已经被三藩控制。大德朝廷,目前还控制着帝都、帝都北部、东部地区,以及西北地区……。” 卫若兰介绍完局势形势,由冯紫英介绍作战部署。 “北温都拉沙克、瓦达加司和席麦瑞,你们三部的第一个作战目标,是宁古塔的六千人。在消灭了宁古塔之敌后,继续南下,通过温春、土门岭,在图们渡河,攻占会宁,然后占领高丽全境。之后通过水路,抵达辽西觉华岛,在那里待命。准备将来在天津卫登陆。” “南温都拉铁佛、罗孙、卡其三部,你们的目标,第一个是三江口的三千守敌,第二个是开原府的四千守敌。歼灭这两地守敌之后,赶往盛京,跟北海志愿军会和。” “通远堡乡绅团,不直接参加作战,主要负责粮草后勤的采办筹集。” “卜奎赵大海部的任务,是占领从卜奎到盛京的交通线,接管控制沿途的军台和地方官府。” “北海志愿军,则分成三路。第一路,由我带领,从水路南下到泉州,在泉州登陆。目标是打败三藩在南方和西南的守敌,一共约八万人。占领和控制西南,然后北上。” “第二路,将由陈也俊率领,也是走水路,在松江登陆,占领江浙地区,之后继续扩大战果,北上逼近直隶。” “第三路,由珉长官带领,从北海出发,走水路在鸭绿江口大东沟登陆,然后北上,占领凤凰城、溪水台,跟南温都拉三部在盛京会和,攻打盛京的韩天魁主力。歼灭盛京之敌后,西进山海关,消灭那里韩天魁的三万宁古塔军。准备入关……。” 冯紫英说完之后,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过了几分钟,才开始议论起来。 “不要私下议论,有什么疑问就公开说出来。若是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完成任务的,也可以说出理由来,只要合理,我们会酌情考虑,进行适当的调整。” “冯幕僚长,我有疑问。” “沙克,你觉得你们有什么困难么?” “冯幕僚长,我对我们的任务,没有什么疑问。宁古塔的六千人,根本就放在我们眼里,只是顺路就消灭了。” “那就是高丽那边儿的问题了?” “高丽目前有大德的一万两千人,外加高丽八万人,也不是我们三万铁骑的对手。我要说的是,你们北海志愿军的事儿。” “北海志愿军怎么了?” “请问你带多少人在泉州登陆?” “四千人。” “你也说了,三藩在西南后方有八万人,你的意思是用四千人打他八万人?” “对,正是如此。” “我们知道志愿军战力强悍,但是,用四千人打八万人,是不是有点儿……?” “沙克,我明白你的担忧。不过,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艰难。首先,他这八万人,并非集中在一起,我们可以分别歼灭他们。其二,即使他们集中起四万人马,我们一个打他十个,他们也是手下败将。” “至于陈也俊的第二路大军和珉长官的第三路大军,道理也是一样的。所以,我们北海志愿军,只要出两万人,就可以横扫大德。” 沙克坐下了。 “你们谁还有疑问么?” “珉长官,我有个疑问。” “好,特米尔,你说。” “韩天魁是三藩的人,我们打他是打三藩。高丽那里,又是朝廷的兵马,沙克他们打的又是朝廷。若是我们入关之后,到底打谁?” 特米尔的话,其实也是别人想问的。 这个问题,贾珉也觉得有必要解答一下。 “温都拉草原的朋友们,以往我跟你们打仗,你们总是抱怨,说我用阴谋诡计骗你们,用火器欺负你们。” 本来就是嘛。 席麦瑞及时地腹诽了一回。 贾珉站了起来。 “这一回,我们是盟军了。你们总是说你们草原铁骑天下无敌,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大本事。” “珉长官,我们有多大本事,到时候你就看到了。除了你,我们谁也不服。你就说,到底打谁吧。” 瓦达加司也来劲儿了。 “到底打谁,到时候要看情形而定。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交个底儿。到时候遇上了,你们自己就可以决定。” “珉长官,到底是什么底儿?” “其一,我叫你打谁,你就打谁。其二,谁挡你们的路,就打谁。其三,谁不服就打谁。最后,你们看谁不顺眼,就打谁。这回明白了吧?” “哈哈哈,珉长官,明白了,爽快,爽快。你就等着看我们的好戏吧。” “你们明白就好,不过,别忘了约束你们的部下。不能军纪涣散,欺压百姓,掠夺财物,为非作歹,这一条是底线。你们不是土匪,也不是溃兵,而是正义之师,仁义之师。若是谁在这一条上出了差错,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贾珉神色严肃,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 “珉长官,你放心吧,我们的勇士们都是善良的百姓,不会干坏事儿的。” 席麦瑞拍胸脯表态了。 “不要说是不是善良百姓的事儿。三藩的军队,朝廷的军队,哪家军队不是由百姓组成的?为善为恶,只是一念之间。这是需要军官们进行引导和约束的。你们千万记住。这涉及到人心向背的大问题。切记切记。” 人心向背的大问题?那就是要收买人心了。 难道珉长官想要当皇帝? 第0553章 珉长官有点儿无耻 一  几方势力这次在通远堡的会面,只有一天时间。在后世的历史上,被称为通远堡会盟。 会盟结束后,各方就纷纷返回,准备照计划出兵。 除了北海方面外,温都拉、卜奎和通远堡三方,都将到卜奎集结,然后从卜奎同时出发,向南进攻。 对于这次会盟,席麦瑞、瓦达加司和沙克基本上非常满意。 其中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就是北海方面的兵力虽然少,但是,却承担了最为主要的任务,也是最为艰难的任务。 他们对于贾珉、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人印象,也大为好转。 只是对于贾珉,他们之间还有些争议。 骑马漫步在温都拉草原上,两边的野草已经开始渐渐发黄。 秋天到了,许多牧民已经开始准备过冬的牧草了。现在正是出兵的好季节。 在北温都拉,一年中最为繁忙的放牧季节已经过去。士兵们出征打仗,对于生产的影响,就不象夏天那样大了。 往南走,那里已经开始秋收,新粮食已经下来,庄稼秸秆也即将采收。这对于兵马的粮草来说,是个好消息。 在几位头人的后面,是一列车队。那是贾府的车队。 里面有老太太、贾政、王夫人、还有姑娘们的代表迎春和史湘云。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到北温都拉落雁湖的獾子岛。到那里,自然是去看望宝玉的。 晚上宿营了,贾府人吃不惯草原的饮食,于是就自己开伙做饭。 此前从帝都逃亡北海的过程中,一路上就是自己做饭吃,他们现在已经很有经验,所以倒也很快弄好了。 虽然不象在家里那样丰盛,倒也有模有样。 席麦瑞到贾家人的营地转了一圈儿,检查了一下,又叮嘱自己的士兵们,晚上好好放哨,尤其是是要做好防狼准备,保证贾府人的安全。 又特意到老太太的毡房里询问了一下,看看是否还需要什么东西。引来老太太好一阵夸奖之后,才美滋滋地到了沙克的毡房里,跟沙克和瓦达加司一起吃酒。 “怎么这么高兴,满脸笑容的。” “刚才老祖宗夸奖我们,说了好几声谢谢。” 受贾家人的影响,不知不觉中,几个人现在也把老太太叫老祖宗了。 “要说老祖宗,还真就是个女中豪杰。有胆有识,敢做大事儿。” 沙克不禁佩服道。 “是啊,当时在卜奎的时候,就叫我们给抓着了,都不害怕。要说这贾家人,我看其实个个都是不错的,只有珉长官这个人似乎有些无耻。” 瓦达加司对贾珉做出了评价。 “瓦达加司说的有道理,当年在南温都拉的时候,他采取的那些手段,就很无耻。派出讨债工作队,到处说四大部落头人的坏话。他的府兵团,跟四大部落的人,打了就跑,把他们的战术全都给摸透了。” 沙克也有同感。 “这些事情,我也听说了。据说那回跟铁佛人决战,他们打了埋伏,把腊梅花给包围了。腊梅花说她的人是去洗澡的,珉长官就说他的人是去抢亲的。腊梅花的女人们脱了衣服,珉长官就叫他的手下去抢来做娘子。如此无耻之人,我这一辈子还是第一回见到。席麦瑞,那次跟你是不是也很无耻?” “谁说不是呢,那几天下那么大的雪,做梦都想不到他会去偷袭。谁能想到,他竟然一边扫雪,一边行军,竟然就那么突然地袭击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儿,就说这回吧,他也是够无耻的。” 沙克又找到了新的证据。 “他想去打朝廷和三藩,明明是他胁迫咱们一起跟他去的,可他竟然说,是咱们邀请他去的,谁邀请他了?你们俩邀请了么?” “我们本来不想去的,谁还会邀请他?要不是他老是拿机关枪吓唬咱们,我才不去呢。” 瓦达加司说着,恨恨地喝了一口酒。 “他还说是咱们的好邻居,好朋友。上回那么打我们,还动不动拿机关枪吓唬咱们,这就是好朋友啊?好邻居有这样的么?” 席麦瑞显得愤愤不平。 “席麦瑞,听说上次他一个人打你三十个,还打成了平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唉,别提了。那回可是丢脸了。其实不是平手,要是再打下去的话,我们就输了。还是我机灵,才弄了个平局的。这个家伙,倒是真的很能打。” “你们说,他这回叫咱们跟他出兵,看谁不顺眼就打谁,到底是何用意?” “他想回去给他姐姐和舅舅报仇呗。” “他的人马都走了,北海没有多少人了,怕咱们在家端了他的老巢呗。” “我觉得,他是想要做皇上,要不怎么见谁打谁?” “唉,管他到底是什么目的呢,反正给了咱们好处,咱们出兵也不亏就行了。” “是啊,这回跟他合作一回,以后他也不会再打咱们了,等将来划了边界就好了。有这么个邻居,总是叫人睡不着觉啊。” “就是他那些人太厉害了,火器更加厉害。就这样强悍的军队,他竟然说,是一些乡野村夫,工匠仆役。你说,这样的人有多无耻。” 三个人就这样,一边喝酒,一边探讨贾珉无耻。 不过,在不知不觉中,对贾珉的称呼也变了,由以前的贾会长称呼,变为珉长官了。 一路上行走,随着到达自己的领地,席麦瑞、瓦达加司和沙克分别离去。 落雁湖属于沙克的领地,就由沙克派了自己的一个随从护送贾家人,前往落雁湖。 其实,此时没有别人带路,贾家人也能找到地方。因为他们有一个向导青格勒大婶。 当初青格勒大婶和青格勒到了卜奎以后,青格勒就加入了府兵团。 府兵团裁撤后,母子俩就到了北海。 因为青格勒大婶是萨满,贾府里有事儿的时候,就常常请她,于是青格勒大婶就取代了原来在帝都时候的马道婆角色。 因为当年青格勒一家就住在落雁湖附近,宝玉当初从落雁湖回到卜奎时,他们又是一路同行,此次青格勒将随军出征,家里只剩下青格勒大婶一人,听说老太太要到这里,就主动要求一同前来,也回来看看曾经住过的地方,见见这里的熟人。 二十多天后,到了落雁镇,在前往獾子岛的时候,就顺路到了大鱼岛。 “这里就是珉哥儿当年和长安住的地方?” 看到了那座简陋的草房,老太太犹自有些不敢相信。 “就是这里了,当时他们两个,加上我儿子,就住在这里。当时贾会长一见面,就跟我表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我一看他就是个实在人,当时就决定,收留他们。” 青格勒大婶的话,就有些自豪。 “真要谢谢你了,若是你不收留他们,可怜的珉哥儿,说不定会怎么样呢。” “如今看来,我收留他们不就对了么?我儿子如今都是连长了。我也在北海享福了,又结识老了太太。” “这就叫好心有好报,珉哥儿救了长安,长安最后又救了我们一家。” 在大鱼岛待了一会儿,就到了獾子岛。 上了岸,一行人略为休息了一会儿,就步行向里面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了双峰寺。 路的两边,就是农田,有一些人正在地里忙活着。走在路上不久,就见一台牛车,拉着一些玉米棒子过来。 贾府一行十多人,让到路边,想叫牛车先过去。 赶车的是个和尚,见到贾府人,就停住了车。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眼生得很,敢问是来投亲,还是来上香?” “我们是来双峰寺找人的,看你是个和尚,想必就是双峰寺的人了。请问双峰寺有个贾宝玉和塔娜,可在那里么?” 出面答话的,正是史湘云。 “敢问各位施主是……。” “我们是贾宝玉的家人,特意从北海来看望他们的。” “阿弥陀佛,这可是巧了。贫僧昌进,宝玉正是贫僧的师弟。” “你的师弟?爱哥哥出家了么?” “没有。各位施主请稍等,宝玉正在地里干活,贫僧这就去叫他过来与施主相见。” 昌进就往回走,进到了地里,跟一个人说了几句话,两人就急匆匆地往这里奔来。 “宝玉这是在地里干活呢。” 王夫人说着,就流下了泪来。 “真是想不到,宝二哥竟然会下地干活了。” 迎春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两人走得很快,到了二十来丈远的时候,一人就跑着向这边过来。渐渐地,就看清了模样。 头发随便地挽着,有些蓬乱。穿着一件当初农夫和牧民常见的粗布长袍,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肩上还打了一块补丁。 一条裤腿卷了起来,一双鞋也沾满了泥土。 待到看清了脸面,只见脸色已经晒得发黑,不过,人却似乎壮实了许多。 来者不是宝玉,还能是谁? “老祖宗、母亲、父亲、我是宝玉。” 到了跟前,宝玉噗通一声跪下。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我的宝玉啊,你可受苦了,想死我了。” 老太太上前就蹲在地上,一把抱住宝玉,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心啊,肝儿啊地叫着。 宝玉也是嗷嗷哭着,旁边的贾政、王夫人、迎春、史湘云等,也忍不住直抹眼泪。 过了好一会儿,宝玉才又给贾政和王夫人磕头,又见过了迎春和史湘云。 这边儿正说着话,从前面来了一辆牛车。赶车的是个年轻女子,在她的旁边是个小男孩儿。 到了跟前一看,正是塔娜。 塔娜也是一身农妇装束,只是那气质,到底跟普通农妇还是有些不同。不过,身上倒也没有一点儿永平郡主的影子了。 见了老太太等人,自然也是大哭了一阵。 “请问你就是老祖宗么?我是贾磊,重孙给老祖宗磕头请安了。” 塔娜带来的,暂时被人们忽略的小男孩儿,跪下给老太太磕头了。 第0554章 为了梦想出征 见了重孙,老太太自然又是一番哭泣,王夫人把贾磊抱起,反反复复地看着,似乎捡到了宝贝一样。 贾政见了孙子,也早已心痒难耐。这回也不顾摆架子了,自己就从王夫人怀里抢过孙子,笨拙地抱在怀里。 “哎哟,光顾着说话了,快快上车,回家里吧。” 塔娜突然醒悟。 “好,走,到你们家里去。” 老太太见到了宝玉,腿脚也利索了,没用鸳鸯扶持,自己就上了车。然后王夫人也上了车,其余人跟着步行,就向双峰寺去了。 昌进先回来一步,将贾家来人的消息,告诉了师父觉能。 觉能已经在山门前等候,宝玉一一给介绍了,众人就一起进了客堂。 “感谢觉能师父当年救了我孙子,老身一直想当面说声谢谢,今日才得偿所愿。” “老太太不必客气,救人就是救己,如今看来,不就是救回来个女婿么。” “这倒也是,只是白白便宜了我家宝玉,得个现成媳妇儿。” 聊了一阵,昌进那边已经把客房安排完毕,于是贾家人就纷纷入住。 双峰寺虽然不太大,但空房倒也不少。贾家人住进来,倒也不嫌拥挤。 这边刚住下,老太太就召集家人,到各个殿堂上香,遇到功德箱,就布施些银两。 虽然是到宝玉这里,但是一行十多人,有吃有住的,花费也不会少。若是直接给钱,觉能不会要,也显得生分了些。 于是就以布施这种形式,算是免了心里负担。 宝玉已经回去换了衣服,虽然不是美衣华服,倒也干净利落。 说话间就到了晚上,斋堂里面已经备好了素餐,一家人就到斋堂里就餐。 过斋后不久,觉能、昌进就带着一些信众上课。宝玉、塔娜则带着孩子,陪着家人说话。 对于贾府发生的事情,宝玉还不知道,此时听得家人说了,这才知晓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故。 听得姐姐和舅舅的事儿,也未免悲伤了好一阵子。 “事已至此,你也不要悲伤了。好在珉哥儿就要出兵,替他们报仇了。” 王夫人安慰宝玉道。 “唉,罢了,也是业力,随缘吧。” “如今我们都在北海了,这里离北海也不算远,将来若是不愿意在这里了,就回到家里去住。珉哥儿也给你修了房子,就跟大观园里一个样,虽然小些,倒也住得下。” “就不必到哪里去住了,如今在这里也是很好的。若是实在想你们了,我就到那里看望你们。你们也可以时常到这里来。” “如今我们也想开了,不再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情。只要你自己觉得高兴就好。” “老祖宗和母亲不必挂念我,我如今在这里很好,每日里看看书,劳作一番,过的倒也省心清净,逍遥自在。” 塔娜在府里的时候,虽然跟府里人在生活上不太合拍,倒也没有什么冲突。老太太和王夫人当时对她也比较宽容,所以跟贾府人倒也没有什么冲突。 如今见了,也就很亲切。 宝玉跟塔娜这边跟家人说话,贾磊就在炕上玩耍。困了就自己睡了。 亥时初,寺院里打板睡觉,老太太等人一路上也乏了,就各自歇息睡觉。 贾珉等人在通远堡会盟之后,就回到了平远城,准备发兵。 目前,北海自治军一共有两万一千人。 因为跟罗斯已经达成了和平协议,罗斯帝国跟法国正在打仗,也无力东顾,所以西部方向目前暂时不会有什么威胁。 南部方向有大德的通远堡接壤,目前大德根本就没有精力北顾,况且此次南、北温都拉以及卜奎将同时拿下,扫清一路上的宁古塔军,进而控制整个大德东北,所以南部也不存在什么威胁。 北海的东南部与北温都拉接壤,此次北温都拉跟贾珉一起出兵,双方已经是同盟,所以也不会对北海造成什么威胁。 北海自治军留下三千人,负责维护本地治安以及可能发生的外部威胁。 虽然这三千人多是后来招募的新兵,但是都经过了系统的训练,装备了机关枪、野炮、喷火筒。步枪等轻重武器。 所以,战斗力也没人敢小觑。等闲的军队,便是一万人,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剩下的一万八千人,编成了四个旅,每旅四千人。 第一旅旅长冯紫英,作战目标是大德南方以及西南。 第二旅旅长陈也俊,作战目标是大德江浙一带,然后北上直隶。 第三旅旅长陈也青,将跟贾珉一起行动,在辽东大东沟登陆,作战目标是盛京。 第四旅旅长贾琏,将跟卫若兰一起行动,在辽南牛庄登陆,从另一个方向北上,经过大石桥,首山,在盛京与第三旅会和,共同攻击盛京。 冯紫菁目前是水师旅旅长,将率领两千水师,航行到大德海面,沿途搜索三藩水师,然后从松江进入长江,消灭长江内的三藩水师,切断江南和江北的联系。 兵工厂则跟着贾珉行动,将弹药生产线迁移到盛京。 黛玉的报纸,连同印刷厂,此次也随军行动。 不过,这一次不是出版报纸,而是进行战地宣传,专门打舆论战。 包括印制檄文、传单、布告等,都将是黛玉和惜春等人的任务。 花雨声、郭启圣两人,则归入黛玉的报社里一起行动。 两个人此次的任务,一是协助黛玉进行文宣,二是等将来攻下帝都后,负责对罗启华和罗木生进行辛酉科场案的清算。 宝钗和平儿因为忙于烟草生意,则留在平远城。 妙玉、晴雯、塔玛拉,则随军行动。 沈冰衣和风花、雪月目前正在开办超市,则留了下来。 杨林、林大江、孙远飞、丛秀才、卫嵩,扎克、博格达组成七人委员会,作为北海最高的临时权力机构,履行北海自治会的职能,负责北海权力的正常运转。 老太太发了话,贾赦和贾政两家,很快就认了鸳鸯和袭人为义女。 刘成那边,他叔叔刘铁山和婶子吴红梅目前就在北海,作为他的长辈,找媒人到贾赦家提亲。 这自然是走个程序,很快就给刘成和鸳鸯订婚了。 蒋玉菡那里没有长辈,不过,这也难不倒谁,于是就认了丛秀才为义父,作为长辈,找人到贾政家提亲,结果自然就是订婚了。 类似蒋玉菡这样的,在北海没有长辈的人很多,采取的都是认亲这种这种方式。 因为丛秀才德高望重,所以,找他认亲的人很多。目前丛秀才的义子和义女加起来,已经有四十多人。 不仅认亲时,义子和义女要孝敬礼物,年节的时候,也要去送礼的,所以,目前丛秀才是北海收礼最多的人。 礼物多了用不了,就拿出去卖了。为此丛秀才很是发了一点儿小财。 王熙凤作为主子,把小红许配给了贾芸。 贾芸的父母虽然不在这里,但他是贾家子弟,老太太、贾赦、贾政、王夫人等长辈,都可以替他做主,在礼数上也不存在什么障碍,于是也订了婚。 今天是北海志愿军出征的日子,码头上人山人海,北海的官员们和百姓们,大多都来为志愿军送行。 虽然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对于此次出征的目的还不甚明了,但是,他们相信,只要是珉长官做出的决定,就是正确的。 此前跟罗斯和哥萨克打仗,就证明了这一点。 尤其是原来北海的当地土著,多少年来受哥萨克的袭扰,让他们始终处于惊惶不安之中。 自从珉长官到了这里走之后,这样的事情,就再也没有发生过。 宝钗、平儿、沈冰衣等自然也都来了。 几人一起走到了塔玛拉跟前。 塔玛拉正指挥她的一个连的马木留克奴隶兵上船。 “塔玛拉,上次的事情对不起,还请你不要记在心上。” 平儿拉着塔玛拉的手,真诚地道歉。 “哦,平儿,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为了帮助鸳鸯和袭人,以后若是还有这样的事情,你就尽管说我的坏话好了,我不介意。” “到底还是塔玛拉大度。” 宝钗趁机夸了一句。 “不过,老祖宗若是教训你们,我可不管。” 宝钗尴尬地笑笑,唉,这个塔玛拉,你能不能不当面就揭短儿啊。 “宝钗,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四哥的,这次跟他在一起的机会多了,我尽量争取回来的时候,把孩子也一起抱回来。” 这话宝钗就不愿意听了。 “嗯,这个,塔玛拉,时间不多了,快上船吧。” “好,宝钗,我就走了。等四哥回来的时候,你就跟他洞房吧,早点把白绫挂出来,也好叫平远城的人都知道。” 啪,塔玛拉的屁股上挨了宝钗一脚。 “塔玛拉,你给我滚。” “宝钗,你是老大,不能这么暴力,哈哈哈,当那梨花开遍了天涯……。” 塔玛拉唱着歌上船了。 黛玉正要上船,就见柳湘莲和蒋玉菡气喘吁吁地跑来,一看装束,就是要出门远行的样子。 “林姑娘,等等我俩。” “你们两个也是来送行的?” “不是,我们是来出征的。” “出征?你们去哪里?” “跟你们一起出征。刚才去找冯紫英,他叫我们到你这里报到,以后就归你节制了。” “你们两个能做什么?” “唱戏啊。到时候给将士们唱戏,鼓舞士气。” “嗯,倒也有些道理。怎么才来?” “嘿嘿,早前有些怕死,比较犹豫。” “这会儿就不怕死了?” “倒是也怕,不过,我们是男人嘛,你们姑娘们都不怕,我们若是再怕,就说不过去了。” “好了,你们上船吧。” 两人上船,惜春过来了。 “黛玉姐姐,珉四哥在演讲时又胡说八道了。” “他说了什么?” “开始说的倒还中规中矩,说的是匡扶大德江山,拯救百姓,为了梦想起航之类的。最后竟然说,叫那些单身的士兵们,不管用什么手段,回来的时候,一人带回一个娘子回来。” “真是荒唐,这个贾老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回是出去打仗,就先便宜了他。等将来回来,发个长篇,老账新账一起算,好好收拾他一顿。走,上船!” 船队起航,将近百艘大小船只,渐渐驶离码头。 歌声响起,船上的是《啊朋友再见》,岸上的是《姑娘们》。 “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第0555章 勤王兵马在哪里 帝都的局势,一天比一天恶化。始终笼罩在头顶上的惊惶气氛,似乎越来越浓。 当然,这主要是对于那些官员和富商等有钱人来说的。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关于时局的话题,他们已经听腻了。 他们更加关心的,是今天粮价又涨了多少。即使粮价上涨了,米铺今天是否还有米卖的问题。 大运河的交通,已经被三藩切断。来自南方的粮食,已经断供。 直隶以及帝都的粮仓,已经多次放粮。据说,如今已经没有多少存粮了。 好在现在刚刚秋收完毕,乡下的粮食刚刚收完,似乎还可以坚持一阵。 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些粮食,其实也支持不了多久。 据粮商们讲,如果到过年的时候,南方的粮道还不能打通的话,帝都就将无粮可供。 据目前的形势看,三藩已经几乎占领了直隶全部,打开粮道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除了粮食问题,帝都最近议论最多的,就是关于三藩提出的帝位禅让话题。 现在,这个话题几乎成了公开议论的话题。原来人们对此还比较忌讳,即使有议论,也多是在背后私下里说说。 现在,在官员和士林中,几乎就是肆无忌惮得议论这件事情了。 锦衣军、五城兵马司、顺天府衙门,对于此事也不管不问,甚至他们自己也常常在议论。 嗅觉比较敏感的人,从这种议论中,已经捕捉到了风向。那就是如今已经到了人心思变的时候了。 不是因为三藩就会有多么好,而是人们对于目前这种日子已经过够了。 如果有谁能够让粮价平抑下来,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活,如果衙门里能够按时发放俸禄,换个皇帝,其实也没什么。 反正谁做皇帝,自己都要过自己的日子。谁能让自己过上好日子,谁就是好皇帝。 到了中午,一条消息在帝都传开。 各地前来勤王的兵马到了。 这个消息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好是坏,他们也分辨不清。 不过,对于天佑天子来说,却是个好消息。于是就带着一帮大臣,兴致勃勃地赶往东校场。 一路上走着的时候,天佑就想象着人山人海,队列森严,刀枪如林的盛大场面。渐渐地,变得有些热血沸腾起来了。 他甚至想好了,到时候如何跟将士们讲话,鼓舞他们的士气,然后,这些热血将士们,就将开赴战场,把三藩逆贼打得落花流水。 必要的时候,自己还可以御驾亲征,到时候亲手擒下逆贼。 到了东校场,天佑没有看到他想象中的场景。 偌大的校场上,倒是有一些人马,不过,似乎只有千八百人,在散散乱乱地随便溜达着。 “李源,勤王的人马在哪里?” “回皇上,臣近日一直未到衙门,此时都由候孝廉操办。候孝廉,勤王兵马在何处?” “眼前这些不就是了么?” “来了多少人?” “回皇上,臣也不知。待臣过去问一下。” 没一会儿,候孝廉领着一员武将过来。 “你们到底是谁在主事?叫我们勤王,来了也没个人接应一下,我们吃什么,住什么?粮草辎重在哪里?” “放肆,你是何人?皇上在此,还不跪下!” 李源这个时候来了威风。 “啊?皇上?卑职叩见皇上,不知皇上在此,卑职罪该万死。” “罢了,你起来吧。你是何人,来了多少人马?” “回皇上,卑职张北守备刘怀德,此次带来了一千二百人马。” “还有何人前来勤王?” “这个?回皇上,卑职不知。” “李源,你说的几十万人马在哪里?” “回皇上,正在赶来的路上。” “何时能抵达这里?” “相信很快就能抵达。” “很快,你是要等到三藩攻下帝都,朕做了他们俘虏的时候,再来救驾么?” “臣不敢。” “候孝廉,你操练的兵马,都在那里?” “都在赶来的途中。” “何时能抵达这里?” “相信很快就能抵达。” 天佑正要发火,就见一骑风驰而来,到了跟前,那人下马,怒气冲冲地就说话了。 “混蛋李源,你为何不给我军发放粮草?” 来着正是直隶总督褚元吉。 直隶总督,算是响当当的重臣。此时此刻,那里还有朝廷重臣的样子,那神情,几乎跟一个泼皮无赖没什么两样。 “褚元吉,皇上在此,竟敢出言无状,你活腻了么?” “李源,你不要转移话题,我只问你,为何不给我发放粮草?我一万大军已经断粮三日,目前正跟三藩拼死一战,没有粮草,叫将士们如何用命?” “褚元吉,你不要血口喷人,现在哪里还有粮草给你?” “你撒谎,我刚从东大营那里来,那里粮草堆积如山。我问过了,说是你不让发放的。这个时候了,你扣下粮草不发,到底是何居心?皇上,李源包藏祸心,已经不能再做兵部尚书,臣请弹劾李源。” “褚元吉,你不要乱说话,我又有什么祸心了?皇上,褚元吉作战不利,还污蔑老臣,臣请弹劾褚元吉。” “算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如今是非常时期,理当同心协力。褚元吉,你那里局势如何?” “回皇上,如今局势岌岌可危,三藩六万兵马,已经攻下保定,老臣率领将士拼死作战,但贼众势大,实在难以阻挡。如今内无粮草,外无援兵,难以抵挡太久。” “前几日骁骑营不是去了一万五千兵马么?” “哪里有一万五千兵马?一共不到八千人,在路上就跑了三千多,剩下的五千,刚一交战,就一触即溃。如今已经没有骁骑营了。” “不是还有七千人么?哪里去了?” “哪里有什么七千人,都是空额而已。” “候孝廉,传朕的旨意,叫长安去直隶增援。” “皇上,长安殿下如今正在居庸关跟韩奇激战。” “那就叫王子腾去,叫王子腾的京营前去增援。” 天佑说完,就见众大臣呆呆地看着自己,随即明白过来。 王子腾和京营已经不在了。 “李源,为何不给褚元吉粮草?朕不是叫你给他么?” “回皇上,这些粮草,是给勤王兵马准备的。” “哼,李源,你的勤王兵马在哪里?勤王兵马来了,你给了么?我刚刚就看见有人去领粮草,也未领到,人家一气之下回去了。你那粮草是给三藩准备的吧?” “褚元吉,你不要血口喷人。” “还血口喷人?谁不知道你跟三藩勾勾搭搭的,这些年来,你得到他们的好处还少么?” “皇上,褚元吉无端污蔑老臣,臣请皇上为老臣做主。” “罢了,你先给他粮草。” “老臣遵旨。候孝廉,你去传达皇上的旨意。” “褚元吉,走吧。” 候孝廉跟褚元吉走了,天佑站在校场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从张北来的刘怀德的人马,已经列队,不一刻,就向校场外驰去。 经过天佑旁边时,也不停留,就那么昂然而过。 “刘怀德,你要去哪里?” 李源喝道。 “来了没吃没住的,喝西北风啊?走了。” 刘怀德也不理众人,拍马离去。 “皇上,你看看,一个小小守备,竟敢如此。纯属大逆不道,臣请将他拿下,以儆效尤。” “算了,回宫吧。” 刘怀德率领自己的一千多兵马,很快就出了城。一路向北,渐渐就脱离的帝都地面。傍晚的时候,到了昌平。 正想安营扎寨,就见前方来了一队人马,一打听,原来是大同知府骆杏山的两千人马。 刘怀德早年是王子腾的京营里的人,当时正是骆杏山的部下。此时听说骆杏山来了,就前去相见。 骆杏山见了刘怀德,也十分高兴。于是就命令自己的兵马扎营。两人就到一起说话。 “怀德怎么到了这里?难道是去而复返了?” “唉,骆大人,别提了。你也别去了,回去吧。” “怎么会如此?” 于是刘怀德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如今奸臣当道,皇上昏庸无能。那罗启华、贾雨村、李源。候孝廉之流,都是各有异心。说是勤王,哪里有几个来的?如今谁都看明白了,这朝廷已经完了,便是我们去了,也不过是白白送死而已。这些儿郎们,也都是爹妈父母养的,那里就忍心叫他们去送死?” “褚元吉也算是个忠臣了,李源竟然扣着粮草不给他。我们去了,也没人理睬。难道真的叫我们在帝都烧杀抢掠才成?” “可笑的是,皇上竟然还叫王大人率领京营前去增援直隶。这个时候想起王大人了,他早干什么去了?” 听了刘怀德的话,骆杏山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才坐下了。 “怀德,其实我也不愿意来,你知道我为何又来了么?” “愿闻其详。” “我们都是王大人的人,三藩视京营为仇敌。将来他们得了天下,会放过我们么?所以,我才抱着一线希望前来,如今看来,此路不通了。” “那该如何是好?” “我倒是想了个办法。” “什么办法?” “如今长安殿下正在居庸关跟韩奇血战,我们就到长安殿下那里。” “长安殿下人倒是不错,只是如今情势,怕是她也无力回天。” “你知道长安殿下练兵,出自谁的门下么?当初京营战无不胜,是何原因么?” “骆大人,你是说贾珉贾怀远?” 刘怀德似乎有些开窍了。 “长安殿下对贾府有救命之恩,殿下若是有难,贾珉能坐视不理么?” “骆大人,你是说,贾珉会帮助长安殿下?” “对!当初王大人对贾珉极为欣赏,此人之才干,我也甚为了解。如今他在北海,即便是不能匡扶天下,至少也可以保证殿下平安。” “殿下平安了,我们也就平安了。” “正是如此。” 第0556章 皇上也要逃了 众大臣随着天佑到了宫门口,就纷纷散去。锦衣军统领孙同仁则被留下,跟着天佑一同进宫,来到武英殿。 “孙爱卿,刚才在校场的事情,你也看见了。褚元吉说李源故意扣发粮草,你怎么看?” 孙同仁对李源一向就看不惯,现在见皇上如此问,就知道皇上对李源十分不满。 他也知道李源一向跟三藩来往密切,扣发粮草,很可能是李源秉承三藩的意思而为之。 孙同仁也跟三藩暗中有来往,双方已经达成了协议。所以,关于李源的问题,他必须慎重表态。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 正是因为李源跟三藩可能有来往,才对他构成了一定的威胁。 目前朝中大臣,跟三藩有来往的很多。他们几乎都认定,三藩得到天下,只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都在谋划自己的后路,以求得三藩得势的时候,能够继续保持自己的荣华富贵。 但是,高官厚禄的肥缺就那么些,多一个人,就多了一份竞争。少一个人,自己上位的机会就更大些。 现在皇上来问自己,就是有意对李源动手了。查抄李源的差事,看样子也就由自己承担了。 这可是个肥差,机会难得啊。 “回皇上,臣正要跟皇上说李源的事儿呢。” “哦?什么事儿?” “据臣得到的密报,李源跟三藩确有来往。每年三藩都要给他送银子。在拨付三藩的军费上,李源也对三藩多方照应。这是其一。” “其二呢?” “其二,从先皇时起,就拨付银子,敕令各地操练兵马,但是,几年来,花了无数银子,操练兵马毫无成效。此次各地兵马在三藩兵马面前不堪一击,就是证明。” “不仅操练兵马毫无成效,而且各地兵马,均有大量空额。骁骑营就在兵部眼皮底下,就有七千多空额,他李源会不知道?” “据臣所知,那些空饷,都是兵部跟各个地方瓜分了。据说李源现在富可敌国,搜刮了大量钱财跟奇珍异宝。” “其三,上次的北温都拉之战,李源就克扣军费,采购霉烂粮草和劣质军械,中饱私囊。只是先皇仁慈,才对他罚俸一年,令其反省。没想到他辜负圣恩,屡教不改,如今更是变本加厉。” “各地前来的勤王之师,兵部本应好生接待,及时提供粮草。没想到,来了人,兵部竟然无人出面接洽。再加上他不给褚元吉发放粮草,可见他是故意为之。” “大胆李源,竟敢吃里扒外,欺君罔上。为一己之私,置朝廷社稷于不顾。你去拿下李源,打入天牢,剿灭家产,株连三族。如今正好缺乏饷银,抄了银子,就给褚元吉和其他将士送去。” “臣遵旨。” 在校场被褚元吉当着皇上的面儿一闹,李源就觉得有些不妙。往回走的时候,就叫上了贾雨村跟自己一同回府吃酒,借以抒发郁闷。 此时,他只希望三藩能够尽早攻下帝都,改朝换代,那样的话,自己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投奔三藩。摇身一变,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了。 以自己对三藩多年的照顾,加上最近按照宋宽的意思,故意扣发朝廷军队的粮草,阻挠各地勤王兵马来帝都的功劳,将来三藩定然不会亏待自己。 跟贾雨村刚吃上酒,就见外面一阵骚乱。 正要去问怎么回事儿,就见老管家进来了。 “不好了,老爷,锦衣军来抄家了。” “混账东西,谁敢来抄我的家?” “李源,我敢来抄你的家。” 随着声音,孙同仁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孙同仁,你胡说八道什么?难道就不怕我到皇上那里告状么?” 李源已经意识到了不妙,还是强装镇定。 “李源,你就别装了。这一辈子,你是再也见不到皇上了。哟,贾大人也在这里?对不起了,贾大人,皇上有旨,拿下李源,打入天牢,查抄家产,株连三族。贾大人,我看你还是回避的好,若是叫皇上知道了你在这里,可就不好说话了。” “孙兄弟,我这就走。今日只是顺路而已,就当我没来过这里。” 贾雨村说着,就赶紧溜了。 “雨村兄弟,请你到皇上那里为我求情。我要见皇上,当面陈情。” 李源还抱有幻想,但是他的话,贾雨村只当没听见,一股风溜了。 “李源,亏你在朝中混了这么多年。都这个时候了,还有谁会给你求情?来人啊,将李源拿下。” “孙同仁,你不要得意。用不了多久,你就得乖乖地磕着头求我出来。到那个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源,等你有命活到那天再说吧,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能把我怎么样?” 李源被带走了,孙同仁就在桌边坐下,就着李源跟贾雨村的酒席慢慢地吃起酒来。 抄家进行了三个多时辰,已经到了午夜,才算完毕。 此前,李源府里的主子,连同他的父母兄弟,以及岳家的主要主子,已经尽数被擒拿,一并押入大牢。 李府的下人们,则叫来顺天府衙门的人,前来接收,充作官奴。 孙同仁吃了酒,就在李源这里就地睡了。师爷过来叫醒了他,把二十万两银票,递了过来。 “一共抄得现银八万两,银票三十万两,各类珍宝和贵重物品二十三车。其余的均已登记造册。这二十万两,是册子上没有的,还请世翁处置。” 孙同仁接过银票,数了一下,留下十五万两。剩下的交给了师爷。 “弟兄们都辛苦了,这五万两,你去给大伙儿分一下,犒劳一下弟兄们。” “谢谢世翁了。” “不必谢我,还要感谢李源给我们攒钱呢。走吧,回去交差。” 兵部尚书李源被查办抄家的消息,当晚就在帝都传开了。 这个消息,并没有引起人们多大反响,似乎人们早就预料到了一样。相对于三藩不断逼近帝都的消息,查办一个兵部尚书,已经不算什么大事儿了。 第二天早朝,正式宣布了这个消息,叫天佑有些失望的是,这个消息也没有在大臣中引起多大轰动。除了少数几个大臣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外,期待中的,对李源口诛笔伐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经过前一段时间的热闹之后,早朝重新陷入了冷清之中。大臣们来的越来越少,现在每天只有二十多个人坚持上朝。 其余的大臣们,不是称病,就是无缘无故不来。据说,有的已经不告而别,不知去向。 看着下面冷冷清清的场面,天佑叹了口气。 “周太监,宣旨吧。” 周太监宣旨,大意是:三藩作乱,已经逼近帝都。为了帝都免遭战火,城中百姓免遭涂炭,决意迁都长安,以图后事。 朝中文武,在恪尽职守的同时,回去后就准备迁徙之事,轻车简从。三日后早朝,早朝之后,即刻启程,前往长安。 “皇上,帝都是大德基业,社稷根本,不可轻言放弃啊。” 罗启华第一个出来反对了。 “是啊,皇上,帝都乃首善之地,天下人都在看着帝都。若是离开,必令天下人失望啊。” 顺天府尹贾雨村也站出来反对。 “皇上,老臣不走,愿意留下,誓与帝都共存亡。” 罗启华说的声嘶力竭,痛心彻肺。 “皇上,臣也不走,愿意率领顺天府所有衙役与反贼血战到底。” “皇上,臣也不走,锦衣军愿与反贼同归于尽。” 孙同仁也及时地出来演戏了。 “众爱卿忠心可嘉,也好,你们就留下来断后。其余人等,随朕同行。三藩倒行逆施,天怒人怨,人神共愤,待朕到了长安,整备兵马,将来重新收拾河山。” 皇帝放弃帝都,将要出走长安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帝都。 为了免于出走时路上拥挤,九门提督下令,城门大开,方便提前出走的商贾百姓等人。 此前一直就想要逃离的人,听到这个消息,自然高兴,在最短的时间内,就逃离了帝都。 朝中大臣们,则是心态各异。 愿意走的,多是那些跟三藩素无来往,在三藩那里也没有什么熟人和关系的。他们担心,三藩来了之后,自己会受到清算。 那些平时在官场不得意的,或者位置不显赫的,也愿意跟着皇上走。 此时皇上也属于逃难当中,若是这个时候跟随皇上,一旦将来皇上重整旗鼓,收拾河山,得胜回朝,自己就成了随驾有功之臣,荣华富贵可期。 象罗启华、贾雨村和孙同仁之类,已经跟三藩搭上线,做内应的人,自然是不愿意离开了。 贾雨村在朝上表示了坚决留下,回家之后,却做出了另一番安排。 跟夫人娇杏说了早朝上的结果之后,吩咐娇杏。 “东西该收拾还得收拾,做好随时走的准备。” “老爷,不是留下不走了么?难道三藩那边有了什么变故?” “三藩哪里并无变故,我们得随时防着皇上。” “皇上不是允诺你留下了么?” “允倒是允了,但不可不防啊。说不定什么时候,谁就从背后捅咱们一刀,李源就是教训。再者,皇上行为无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卦了。” 两人正说着话,杨师爷跌跌撞撞地进来了。 “世翁,大事不好了。” “杨师爷,何事如此惊慌?” 杨师爷没有说话,默默地把一张纸,递给了贾雨村。 第0557章 逼宫禅让 那张纸,是一张檄文。贾雨村看了后,将纸放在案子上,默默不语。 过了差不多一盏茶功夫,贾雨村才缓缓说话。 “从哪里得来的?” “我们在韩天魁那里的人送回来的。” “可靠么?” “檄文本身可靠,在东北不少地方都有了。至于内容,无法证实。据来人说,连韩天魁的人,对这个檄文都不相信。” “他们为何不相信?” “赵大海远在卜奎,手下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此时他置身事外还来不及呢。东北已经被韩天魁全部控制,他想来勤王,不是自寻死路么?” “鞑靼人你怎么解释?” “鞑靼人对朝廷素无好感,他们自然不会来勤王。如说他们想打三藩,似乎也说不通。他们虽然善战,但离开了温都拉草原,未必就能发挥特长,况且三藩势大,他们也未必敢去招惹三藩。”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总不会是虚张声势吧?若是他们不出兵,也没必要发这个檄文出来。” “这就令人不解了,我也是一头雾水。” “此事别人知道么?” “消息还未传开,若是传开了,估计还得几日。” “此事先不要张扬,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我总是觉得此事有些诡异,这里提到为王子腾和贾元春报仇,是不是……?” “为他二人报仇,应该是贾珉的事儿,似乎还轮不到他们。赵大海原来虽然是贾珉的部下,但温都拉人可是挨过贾珉打的,他们会给贾珉出头?况且贾珉远在北海,就算他有些本事,他手里能有多少兵马?又远隔千山万水,鞭长莫及。便是来了,也不是三藩的对手,他不会自己来送死的。” “秦师爷突然失踪的事儿,我总是觉得似乎跟贾珉有关?” “便是有关,也无甚大碍。不过是背后搞鬼而已,翻不了大浪。你还是关注皇上那边儿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回报。” 师爷走了,贾雨村有寻思了一会儿檄文的事儿,还是没想明白。 但是,莫名其妙地心里有了不安。 至于为什么如此,他也说不清楚。于是就把这归之于皇上要走,自己即将要投靠三藩这件事儿儿上来。 “夫人,还是要加紧收拾东西,随时做好走的准备。” “若是走,我们去哪里?” “从天津卫上船,往南走。具体到那里,到时候视情形而定。只要有足够的钱,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你不要担忧,只是多准备一条后路而已。或许用不上的。” 贾雨村刚要出去,师爷又回来了。 “世翁,宋宽求见。”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唉,请他进来吧。” 半个时辰后,宋宽走出了贾雨村的宅子,来到了罗启华家。 也是过了半个时辰,又到了孙同仁家。同样是半个时辰后离开了,到了大栅栏的四海宾客栈,来到天字2号房前,敲响了门。 一个比较瘦弱的人开了门,四下张望了一下,把他让了进去。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宋宽离开。又过了一盏茶功夫,天字二号房的房门打开,刚才那个比较瘦弱的人,出了客栈。穿过前门,走过空地,最后进了紫禁城。 天佑二年九月十九。按照黄历,今天是个出行的好日子。天佑皇帝准备出行长安,就定在今天。 虽然还没有立冬,但帝都的天气已经比较冷了。尤其是早晨,就更是如此了。 早朝的大臣们,有的已经穿上了薄皮袄。 今天的早朝,来的大臣很多,已经许久没有来这么多人了。 因为马上就要走了,今天早朝也没有议什么事情。所以大臣们的表情,个个都比较轻松。就连天佑也是面带笑容。 随便说了些话之后,天佑走下龙椅,到大臣们中间,随便地走着。 御前侍卫胡海和陆永信,警惕地跟在他的身边。稍远处,则是侍卫总管赵其,在四下张望着。 “众爱卿不必担忧,用不了多久,朕就会重返帝都。” “皇上金口玉言,臣等翘首以待。” “车马都已齐备了么?” “均已齐备,随时可以启程。” “既是如此,众爱卿就散了吧,我们即刻启程。周太监,吩咐下去,起驾。” 天佑说完,就向殿外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赵英麒,你走不了了。” 赵英麒,就是天佑天子的名字。 什么人,竟然敢直呼皇上名讳?不想活了? 众人向声音响起处望去,就见到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走进大殿。 这个人许多大臣都很熟悉,他是以前帝都的名人,如今更是大名鼎鼎。 这个人,就是东平王世子:宋宽! 一个叛王之子,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到皇宫,直接面对皇上和文武百官。 他疯了么? 仓促之间,天佑竟然也愣住。 他这一生中,遇到了很多事情,就是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就是这个人,往日跟他情同兄弟,两人往来交往,把酒言欢。 就是这个人,他所在的三藩起兵造反,想要谋夺他的天下。 就是这个人,他们兵锋已经直指帝都,逼得他远走西北。 就在双方殊死交战的时刻,他竟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一个人出现在了自己的皇宫里。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 被欺骗的愤怒和别蔑视的屈辱,让天佑爆发了。 “狗胆包天的宋宽,竟敢自投罗网。胡海,陆永信,将反贼宋宽拿下!” “是,皇上。” 胡浩和陆永信双双走出,然后回头,一人一剑,架在天佑的脖子上。 “混账东西,你们也反了吗?” “你说对了,天佑,我们也反了。” “赵其,你还袖手旁观么?” 天佑就想找侍卫总管,可是哪里还有赵其的影子。 “孙同仁,将这几个反贼拿下。” “好的,皇上,遵命。” 孙同仁不紧不慢地走到殿外,一招手,几十名锦衣军涌进大殿里,将一众大臣与天佑隔离开来。 “孙同仁,快将这几个反贼拿下。” “拿下?赵英麒,我为什么要把我的朋友拿下?” “孙同仁,难道你也反了么?” “对,赵英麒,我就是反了。” “朕待你不薄,你为何忘恩负义?” “你待我不薄?我忘恩负义?哈哈哈,真是笑话。” “在这个世界上,你只待你一个人不薄。先皇立你为太子,命你监国,你竟然软禁先皇。先皇的病,本来能治好,你竟然叫太医暗中下毒,让先皇沉珂不起。当年在北温都拉,你为了自己保命,竟然叫你的妹妹长安殿下断后保护你。贾珉对你有救命之恩,你竟然一再打压他。王子腾忠君体上,你竟然支使人下毒害了他。六家国公虽有犯奸作科,但也罪不至死。你竟然将他们满门抄斩。” “你有什么情?有什么义?有什么恩?如今,你竟然抛下天下百姓,自己去逃命,还有脸说别人忘恩负义?” “孙同仁,你辜负圣恩,犯上作乱,跟宋宽狼狈为奸,同流合污,还不快快醒悟,你……。” 说话的是国子监祭酒蔡奉,一席话说的义正词严,须发尽张,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孙同仁。 不过,没等他说完,孙同仁一剑刺去,正中蔡奉心窝。一挥手拔出剑,蔡奉倒地气绝。 “还有谁不服,站出来?” 孙同仁拎着剑,在大臣们面前走着。剑尖上,还不时地往下滴血。 宋宽背着手,慢慢地走到天佑跟前。 “英麒兄,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我们大军马上就要攻下直隶,锦衣军已经归顺,御林军已经归顺。御前侍卫不听话的,已经被诛杀。你大势已去,若是听话,尚可保你一条性命,若是不听话,杀了你又有何妨?” 宋宽说着,伸手去摘天佑头上的皇冠。天佑想要躲闪,被胡海和陆永信牢牢架住,动弹不得,只好任由宋宽摘下了皇冠。 宋宽手里拎着皇冠,走到龙椅旁,将皇冠放在案子上。 一个锦衣军送上一把椅子,放到龙椅旁边,宋宽坐到了椅子上。 “赵英麒,跪下!” 宋宽的声音不高,但是充满了威严和力量。 天佑不跪,胡海和陆永信一踹他的膝窝,将他摁下跪了。 “赵英麒昏庸无道,残害忠良,荼毒百姓,逆天违命,多行不义必自毙。大德气数已尽,理当察天理,顺民心,效法尧舜,禅让帝位。各位前朝大臣,你们以为如何?” 宋宽说完,慢慢地扫视着下面的一干大臣。 各位前朝大臣? 听到宋宽这一句话,众大臣终于清醒过来。 一个朝代结束了。 “世子。老臣有话要说。” 军机处大学士罗启华率先出列。 “罗大学士德高望重,必有高见,有话请讲。” “老臣以为,世子所言极是。南安王,东平王、西宁王宅心仁厚,赵英麒虽然暴虐无道,仍然给其一条活路,让其悔过自新。正应循天理,顺民意,效法尧舜,禅让帝位。” “世子,臣有话讲。” 贾雨村出列、 “贾大人,有话请讲。”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唯有德者居之。赵英麒窃据帝位,欺瞒天下。如今理应正本清源,禅让帝位。三王奉天承运,理应接掌大统。” “罗大学士和贾大人真知灼见,深明大义,令人敬佩。各位大臣,还有谁有话说?” “世子,我有话说。” “世子,我有话说。” 有了罗启华和贾雨村开头,各位大臣就纷纷出列。 此时大势已去,为保身家性命,也就只好见风使舵了。 至于说些什么,其实很简单。 把以前赞颂皇上的话,说给三王。把以前痛骂三王的话,送给赵英麒就行了。 连草稿都不用打。 第0558章 退位诏书 大臣们转向之快,连宋宽都感到有些意外。 按照他原来跟孙同仁商议的而计划,是准备在朝上杀掉一半的大臣,才能达到威逼的目的。没想到,仅仅杀了一个蔡奉,就一举扭转了局面。 赵英麒此时已经穷途末路,只好同意退位。 罗启华拿出已经准备好的退位诏书,赵英麒在上面画押,盖上了国玺,就算是完成了退位程序。 至于新的皇帝,则出乎大多数大臣的意料。 原来人们以为宋宽出头操纵此事,会是东平王继位,实际却是南安王韩天斗继位。 不过,人们细想一下以前关于韩天斗斩白蛇的那些传言,也就不感到奇怪了。 原来,在那个时候,三藩就已经做韩天斗继位的准备了。 按照宋宽和罗启华等人的安排,众大臣们各自散去。回到自己的衙门,安抚官员。 候孝廉暂时署理兵部尚书一职,向各地发出公文,号令各地兵马停止抵抗,向三藩军队投降。 贾雨村急忙离去,回到顺天府衙门,发出安民告示。 军机处则向各地官府发出公文,号令各地官员各守本分,保境安民,等待新皇旨意。 至于各个大臣的官职,宋宽也许下了诺言,待新皇登基后,再行确定。鉴于各位大臣拥立新皇有功,到时候会论功行赏。 大臣们自然不用出走长安了,于是纷纷重操旧职,各个恪尽职守,比起以前更加卖力了。 皇宫的守卫,已经全部被换成了锦衣军。原来的皇宫侍卫,除了被杀掉的一些,全数被编入御林军。 御林军由原来的守卫皇城外围,现在履行的是原来锦衣军的职责。 锦衣军和御林军的职责,正好互换了。 原来大开的,方便人们逃走的城门,仍然敞开着。 随着天佑退位消息的传开,外逃的人流几乎不见了。原来想走的人,也不走了。 王朝更替之时,血战帝都,烧杀抢掠,处处战火,横尸遍地以及屠城这类恐怖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官员们照旧在衙门里做自己的差事,老百姓照旧过自己的日子。除了换了一个皇帝,一切都没有改变。 养心殿内,废皇赵英麒这这里传了最后一顿御膳,跟他在一起吃饭的,是宋宽。 就在不久前,两人这样在一起吃饭的情形,还时常发生。 那个时候,两人还情同兄弟,至少表面上如此。 再往前推,这样的情形就更多了。更多的时候,还多了两个人,一个是韩奇,一个是李乾。 不过,那个时候,赵英麒的身份还是太子。 “宋宽,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想造反的?” 赵英麒的情绪,现在已经平静下来,说话的语气,就像在谈论着一件与自己关系不大的事情似的。 “从我的祖父的时候,就想了。” “为什么拖了这么久?” “以前造反,不可能成功。” “这次怎么就下定决心了?” “这次能成功。” “为何?” “因为你做了皇帝。” “你是说朕……,你是说我昏庸无能?” “倒也不全是,主要是没人会帮你家,你家把人都给得罪了。” “我家待你们不薄,为何非要造反?” “因为你家不信任我们,随时可能把我们杀了。” “其实我们也很忌惮你们,早就想撤藩,到底也没有撤。其实你们不必造反,我没想过要杀你们。” “我相信你的话是真的。但是,我们不敢把身家性命押在你的一念之间。做人质的滋味,并不好受。你原来也没想过对那六家国公府下手,最后不也是下手了?有些事情,由不得你自己的。”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一家?” “新皇的意思是,封你为幽王,交出皇宫和财产,举家迁往云南。你放心,吃穿用度什么的,会供给你们。不过,要想保持原来的规制礼仪,是不可能的。” “其实你们可以杀了我,也一样可以登基,开立新朝。为何非要我禅让?” “天下有德者居之,这可以让我们尽快收拾民心,平稳过渡。杀人太多,毕竟不是一件好事。你主动退位了,可以让天下人尽快忘了前朝。毕竟新皇也是需要天下拥戴的。” “怎么是韩天斗做了皇帝,我还以为是东平王当皇帝呢?” “其一,韩家兵力最多,财力最盛。其二,新皇在西南名望最高。其三,二十年后,轮到我家,我家做二十年,轮到李家。” “这就是皇帝轮流做了,你们就不怕他做了二十年,不给你家做?” “二十年后的事情,谁又知道会怎么样呢?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真有些后悔没有早日识破罗启华、孙同仁。贾雨村之流的真面目。不过,现在我把他们甩给你们了,以后该头疼的的,就是你们了。” “你放心,他们在我们手里,是不会像以前那样的。”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真的就像老朋友一样。 孙同仁带着一队锦衣军过来,赵英麒放下筷子。 “我是不是该走了?” “我送送赵兄弟。” 宋宽也站起身来。 已经有一队车马在等候了,皇后、太子以及几个妃嫔和宫女太监们,一共四五十人,分坐在车上。 他们即将启程,锦衣军将护送他们,远赴云南。 出了紫禁城,赵英麒停住。 “宋兄留步吧。” “一路顺风,多多保重。” 宋宽说完,又转向护送的锦衣军首领。 “一路上要以礼相待,不得为难。” 赵英麒回头看了一眼紫禁城,心里哀叹一声,上马走了。 宋宽目送着车队远去,直到在视野中消失了,才转身向皇宫走去。 一个皇朝就这样结束了? 他有点儿象做梦一般的感觉。 “我这没事儿了,你回去做你的事儿去吧。” 宋宽停了下来,对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孙同仁说道。 “是,世子,卑职告退。” 孙同仁弯腰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宋宽站了一会儿,起身向慈宁宫走去。 元亨天子的第一任皇后离世后,后来未立皇后,所以,天佑天子即位后,也就没有在世的皇太后。 元亨天子驾崩不久,皇贵妃也因病离世。赵英麒即位后,就封周贵妃为太皇贵妃。 因为贾贵妃已经离世,就封先皇剩下的吴贵妃为太贵妃。 皇室人员,象忠顺亲王一类的,已经先行逃走,剩下的,原准备此次跟着赵英麒一起走,没想到事发突然,做了俘虏。 好在宋宽给他们留了一条活路,将他们发配云南,于是就将被分批送往云南去。 赵英麒是第一批走的,其他成员,也将陆续启程。 周太皇贵妃,就是以后再走的一个。 周太皇贵妃其实很年轻,今年只有三十多岁,比宋宽大不了几岁。 外人所不知道的是,宋宽跟周太皇贵妃认识已经有二十年了。 在少年时期,。周太皇贵妃是宋宽的一个梦想。 周太皇贵妃有一个很诗意的名字,叫做周雪妆。 现在,宋宽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以一个胜利的身份,来见他的雪妆姐姐了。 进了慈宁红的院门,就见到小花园里站者一个美人。 白里透红的脸,在已经百花凋零的花园里,显得非常醒目。 现在,这张脸就是花园里唯一盛开的花朵。 周雪妆慢慢地向着宋宽走来,在他跟前一步远站定。 院子里两个宫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看着眼前这个华服女人的绝世风采,宋宽不禁想起了几天前,他们在大栅栏四海宾客栈相见似的情形。 那个时候,周雪妆悄悄地从宫里溜出去,跟他相见。告诉他赵英麒要逃走的消息。 其实,这个消息对于宋宽已经没有什么价值,因为他从别的渠道,早就知道了。 但是,雪妆姐姐偷偷跑出宫外,来告诉她这个消息,还是让他欣喜若狂。 那一刻,宋宽觉得雪妆姐姐还是跟十几年前一样,始终是那样关心他。 宋宽始终认为,若不是雪妆姐姐后来进宫了,他就会娶了雪妆姐姐。 “你终于成功了,一个皇朝就这样结束了么?” “我没有成功,但是,这个皇朝确实结束了。” 周雪妆保养得极好的芊芊玉手,轻轻地抚着宋宽的脸。 “其实你做的很出色,一个人孤身进入皇宫,一举奠定大局。” “他们怕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四十万大军。更确切地说,是元亨和天佑自己毁掉了他们的皇朝。我们只是在背后推了一把而已。” “不要这样妄自菲薄,其实有无数人在羡慕你呢。” “他们不知道我的苦,我这一生其实很失败,没得到雪妆姐姐,我的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 “你不会说,是为了我才毁灭这个皇朝的吧?你是在报复皇帝把我从你身边夺走?” “我有的时候会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实际上,不是。我们想要做的,不过是自保而已。或许别人都不相信,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再过二十年,等你做了皇帝,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我不会做皇帝,做皇帝很辛苦。有的时候,我倒是很想做一个象贾珉那样的人。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不想听见贾珉这个名字,这会让我联想起贾贵妃。” “她已经死了很久了。” “昨天我还梦见她向我索命。为了我,把周太监除掉吧。现在他是唯一知情的人了。” “我也是知情人,赵英麒也是知情人,难道连我们也一起除掉么?” “谁有本事除掉你?赵英麒也不会往外说的。” “那你还怕什么?” “贾珉还活着。” “我不想跟贾珉为敌,如果有可能,我想跟他和解。” “我知道,姐姐现在不能左右你了。算了,进去坐坐吧。” “人多嘴杂,我就不进去了。周太监的事情,我会给姐姐办了。” “我们还会再见面么?” “或许不会了。” “是不是因为我老了?” “姐姐还是那么年轻,风情万种,绝代风华。” “那为什么?” “现在的周太皇贵妃,已经不是我当初的雪妆姐姐。过去的永远也回不来了。姐姐保重吧。” 宋宽说完,毅然转身离去。出了慈宁宫,一阵秋风吹来,不自觉地,留下一行眼泪。 望着宋宽远去的背影,周雪妆很希望宋宽能回过头来,让她再看一眼那张英俊的面孔。 一个皇朝结束了,一段美好的故事也结束了。留下的只是遗憾和感伤。 秋风吹过,周雪妆轻轻地拭去了眼泪。 第0559章 如今为谁而战 天佑皇帝的退位和禅让诏书,很快有了反应。 距离帝都比较近的地方,地方官和一些军队,很快上表称臣,表示归附新朝。 原来在直隶跟三番军队血战的褚元吉余部六千人,在跟三藩军队脱离接触后,并没有投降,而是向西北方向转移。 除了褚元吉部外,如今在直隶和帝都附近,就只剩下了长安公主率领的七千来人,还在居庸关跟韩奇交战。 长安公主已经接到了哥哥的退位诏书,前来传诏的,就是周太监。 在把自己关在中军帐里一个多时辰后,长安召集人开会议事。 参加议事的,有左林良、骆杏山、刘怀德,长安手下许参将、曲参将,裘良和卫若水。 裘良和卫若水是今天才到达这里的。 昨天他们得到了赵英麒退位的消息后,就离开帝都,前来长安这里。 赵英麒退位的消息,在座的人都已经知道了,长安还是把诏书给众人看了一遍。 “大德已经不在了,我现在也不是公主了。如今再打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我感谢你们一直追随者我,以前,我们是为大德而战,如今为谁而战呢?没有必要让将士们做无谓的牺牲了。” “现在,我把决定权交给你们自己。你们可以选择归顺,也可以选择回家。至于我自己,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也绝不会归顺。我会战斗到最后一刻。现在,你们自己议一下,然后把你们的决定告诉我。” 长安说完,也不等众人说话,就先出去了。 “我们怎么办?” 刘怀德先问道。 “唉,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局。大德就这么完了么?” 许参将不禁感慨。 “三藩占领帝都,早在众人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皇上竟然轻易地就成了俘虏,痛痛快快的退位了。” 裘良已经官至中城兵马司指挥使了,对于这个结局,都感到有些意外。 因为不愿意归附新朝,所以就带着家眷逃了出来。 “不管怎么样,我是誓死追随长安殿下的,许参将,你呢?” “曲参将,你瞧不起我是怎么着?我就是贪生怕死之人么?你放心,我会追随殿下,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许参将,曲参将,骆某敬佩你们的勇武。但是,我不同意你们的做法。” “骆参将,难道你想归附么,殿下已经说了,那就请便吧。” 许参将的暴脾气又上来了。 “骆某岂是贪生怕死,认贼作父之人?我的意思是,我们要为殿下着想。现在殿下一心求死,我们不能眼看着她不管。” “你以为我们愿意啊?如今不同以前了。从现在起,我们不会有任何援兵,也得不到任何粮草。一旦粮草耗尽,就只能坐以待毙。” “再说了,即便撤退,我们又能去哪里?便是没有合围,韩奇也会紧追不舍。为今之计,唯有战死沙场而已。” “各位,你们是不是有些过于悲观了?” 卫若水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难道你还有何妙计?” “妙计倒是谈不上,不过,或许是一条活路。” “卫若水,你究竟有何办法?” “你们为什么就不想想,撤到北海去呢?” “撤到北海?哈哈哈,卫若水,你别开玩笑了。如今东北已经被韩天魁占领,帝都到山海关一带,也多是朝廷军队,他们很快就会归附。我们怎么过去?此去北海万水千山,这么多将士,加上家眷,足有一万多人,一路上吃什么,喝什么?” 刘怀德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谁说我们要走山海关了?” “不走那里,又走哪里?” “如今这里到天津卫的路上,还没有三藩的军队。便是有些朝廷的军队,一是他们未必会真心拦截我们,二是拦截了,以我们的力量,也足可以闯了过去。到了天津卫,我们可以在那里补给。从天津卫上船。” “只要上了船,我们就可以避开韩天魁,从水路一直到北海。若是路上缺了补给,就临时上岸,有钱就买,无钱就借,总不至于饿死。到了北海,就安全了。” “若是将来韩天斗追到北海去呢?” “韩天斗追到北海?呵呵,简直是笑话,除非他不想活了。便是他四十万大军都去了,也是有去无回。” “你们北海有多少人马?” “嘿嘿,说出来吓死你,整整两万。” “哈哈哈,两万,可真是不少。两万人就敢如此大言不惭。便是贾珉有些本事,两万人马又怎么能跟四十万大军斗呢?” “唉,算了,说了你也不信。等将来你们见到我们是怎么打仗的,你就明白了。” “卫若水,我打了一辈子仗,不用你教。” 许参将这回是真的有些发火了。 “哼,就你们这还叫打仗?不过是过家家而已。” “二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倒是觉得,卫若水说的是一条活路。只是一路上要摆脱韩奇,怕是不容易。” 骆杏山及时地出来调解。 “韩奇想要跟着,就叫他跟着,我们请他来,他想不跟着都不行。” “卫若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去把韩奇抓来,叫他给我们做人质。等到了天津卫上了船,再放他回来。” “韩奇是韩天斗的独生嫡子,若是有他做人质,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不过,想要抓到他,怕是比登天还要难。” “此事就交给我们来做,只是要委屈一下长安殿下了。我们须得如此行事……。” 卫若水说出了一个办法。 “这能行吗?深入虎穴,到时候你们能回来么?稍有差池,可就是把殿下送上门儿去了。这太冒险了,我不同意。” “我同意,就这么定了。” 不知何时,长安已经站在了门口,卫若水说的办法,她都听见了。 “殿下既然同意,那就省事儿了。我原本还计划把殿下打晕呢。” 卫若水笑嘻嘻道。 “卫若水,我们何时去?” “现在就去如何?” “你带多少人去?” “人多了,韩奇未必上当,只带我的三十多人去就够了。” “卫若水,你是在开玩笑么?” “许参将,你不用说了,我相信他。走吧。” 现在的韩奇,可以说是踌躇满志。 此次造反之顺利,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没想到,赵英麒竟然如此容易就退位了。 按照韩、宋、李三家的约定,皇帝轮流做,每家二十年。 但是,韩奇可不是这么想的。 二十年的时间足够长,可以布局很多事情。只要做事缜密,也有足够的时间,削弱宋、李两家。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家接着当皇帝,也是完全可能的。 只要皇帝是韩家的,作为独生的嫡子,又是长子,将来的太子之位,乃至于皇帝之位,就是自己的。 在这当中,自己要做的,就是积累足够的资历和名望。要想得到这些,最好最快的途径,就是获取军功。 现在,就是获取军功的最好时机。 只是自己这次运气不太好,遇上了长安公主的队伍。 这是经过了贾珉府兵团教官训练的队伍,战力比一般的朝廷军队,强悍了不知多少倍。 加上占据了居庸关天险,所以才在人数较少的情况下,阻断了自己的前进步伐。 不过,韩奇现在并不着急,因为时间在自己这一边。 只要再拖上一段时间,直隶那边的战事结束后,就会有更多的军队来支援他。到时候从后面包抄,长安公主就插翅难逃。 所以,现在韩奇又觉得自己运气好了。 长安公主可是个大美人儿,若是能把她收入后宫,岂不是一件美谈? 吴参将进来了,这是韩奇手下的第一猛将,很得韩奇器重。 “世子,有个叫卫若水的人,说是抓了长安,前来献俘投降?” “抓到了长安?不大可能吧?莫非是诈降?” “是否诈降,尚未可知,但他们押着那人,倒确实是长安。” “这里面有名堂。长安手下还有那么多人,怎么会那么容易抓到?这个卫若水是什么人?莫非是卫若兰的本家?” “从名字上看,应该如此,卫若兰是贾珉的人,这个卫若水难道也是贾珉的人?” “长安出于贾珉门下,她的本事都是跟贾珉学的。长安对贾家又有救命之恩,若是贾珉的人,一定不会对长安不利。” “如此说来,就是诈降了。” “定是诈降无疑。” “他们可说是要亲自见我?” “正是。” “呵呵,那他们就是冲着我来的。” “想的倒美,如此雕虫小技,还敢在我们面前耍花样。我去叫人把他们乱箭射死。” “等等,他们来了多少人?” “加上长安,一共三十二人。” “呵呵,这个长安,倒是有点胆色,三十来人就敢深入虎穴。可惜啊,你遇上我韩奇。这回可是你自己送上门儿的。” “世子的意思是……。” “他们都带了什么兵器?” “火铳和弓箭,还有刀和匕首。” “召集三百精兵,带上火铳和弓箭,随我前去,留下长安,其余的斩尽杀绝。” “世子还要小心。” “如此机会,实在难得,否则,要想擒获长安,就要多费不少力气,只要长安就擒,此战便可结束。不必担忧,难道我们三百人,还怕他三十人么?” “卑职遵命。” 第0560章 皇帝也太不值钱了 卫若水带着府兵团的人,在一块低矮而平缓的山坡上等待着。 这是这一带唯一的地势比较开阔,便于展开火力的地方。 对于这个计划,许参将虽然勉强同意了,到底还是不放心,所以就跟着来了。 现在,卫若水等三十来人,就在这里等着韩奇。 卫若水和长安固然知道,韩奇未必会上当。但是,长安这个诱饵的诱惑足够大,所以,他们赌的就是韩奇也会豪赌一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韩奇要想成功,就得带来足够的兵力。 之所以只来三十人,目的也就在于此。就是叫韩奇产生轻敌心里。 对方来了,在火铳和弓箭射程的两倍距离之外,停住了。 “呵,倒是来了不少人,足有二三百人。这回可以杀个痛快了。” 李贵似乎象猎人见到了猎物一样,眼睛露出了贪婪的神采。 “李贵,我现在过去,只要我一挥手,你就开枪击倒韩奇,然后冲过去,火力全开,将他们全部歼灭。” “卫队长,你就放心吧,保证不留下一个。” “你是说,还要主动冲锋跟他们打?你看看他们有多少人?” 许参将疑惑道。 卫若水知道一时也跟他说不明白,也就不再理他,就向双方阵地的中间走去。 到了距离自己阵地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了。 这个距离,处于双方火铳和弓箭射程之外。 当然,这里所说的火铳,是一般的火铳。卫若水他们的步枪不在此列。 对面一个人骑马过来,在距离卫若水十来米远处,停住了。 “来者通名。” “在下卫若水。” “在下吴天豪。卫若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来诈降,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么?” “吴天豪,你要是这么说,我们就没法谈了,我只好把长安交给别人了。三藩的兵马又不是只有你一家,我把长安交给别人也是一样的。你回去告诉韩奇,他若是想要长安,就自己来谈,谈好了,我就在这里把人交给他,若是不想要,也别耽搁我们,我去找下家。” “走吧,你跟我过去,跟世子说话。” “吴天豪,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子呢,我若是跟你过去,你火铳弓箭乱射一通,我还有命么?” “卫若水,你以为这样,你就能活命么?” “我若是没命了,我的手下就立刻杀了长安,叫你们也得不到。你还是回去吧,叫韩奇来,我要的东西,你做不了主。记住了,叫韩奇一个人过来。你们那么多人,难道还怕我这几个人么?韩奇的胆子,也未免太小了吧?” “谅你也不敢耍花招,你等着。” 吴天豪骑马回去,跟韩奇说了几句,韩奇就带了三个人,连同吴天豪一起过来了。 “见过世子。阵上不便下马,还请世子原谅。” “你叫卫若水?卫若兰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兄。” “你是贾珉的属下么?” “正是。” “贾珉的属下,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又怎么会抓了长安送给我,你是来诈降的吧?” “世子真是聪明,我就是来诈降的。” “呵呵,你倒是挺爽快,既然是来诈降的,你有什么目的啊?” “想请世子给我们做人质,送我们一程。” “痴心妄想。” “那就算了,我回去了。” 卫若水拨马就向边上驰去,将韩琦等人暴露在射角之内。 “来了还想走么?给我……。” 没等吴参将的话说完,李贵等人就开枪了。 吴天豪第一个中弹,一下子就栽到马下。接着就是韩奇一声惨叫,腿部中弹。 韩奇正要拨马往回跑。卫若水举起步枪,朝着韩奇的马头连开三枪。战马叫了两声,身体摇摇晃晃地跑了十来米远,终于轰然倒地,将韩奇摔到地上。 府兵团的人,此时早已经开始冲锋,一边冲锋,一边在马上射击。 韩奇的人一看这边动了手,也开始向这边冲锋。但是因为射程还远,所以还未射击。 就在此时,府兵团带来的机关枪响了,立刻,韩奇的人,就像是被收割的麦子一样,纷纷落马。 韩奇腿部受伤,拖着一条瘸腿就往回跑。 卫若水纵马追上,绳套抛出,将韩奇套住,就拖了回来,两个大兵上前,七手八脚地就把韩奇捆住,弄上马就往回跑。 此次卫若水带来的步枪,其实只有十几只。是他们从北海那边带来的。 李贵等原来在长安那里做教官的这些人,用的都是长安这里的火铳,射程和性能,跟韩奇兵马的都差不多。 好在有了一挺机关枪,可以把拼死冲上来的敌人拦截在他们的射程之外。 那些侥幸冲过机关枪火力拦截的家伙,则被十几支步枪一个个精准地射落马下。 卫若水带来的这十几个人,都是特战精英。经历过严酷的训练,具有丰富的作战经验,虽然面对着数量优势的敌人,但是仗着火力的优势,还是让对方不能靠前,只能被动地挨打。 实际上,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只用了十来分钟,对方就只剩下了五六十人。 至此,对方犹豫了,暂时停止了冲锋。 李贵将一封信用弓箭射出去,然后府兵团的人,就开始撤兵。对方把信捡了回去,到底也没来追击。 这一仗打的,把许参将看的目瞪口呆。 他从未见过机关枪这种大杀器。 长安曾经在贾府门口,看到过贾蔷带着人,用这种机关枪杀戮锦衣军的情形。但是,今天见了这个场面,仍然暗自心惊。 忽然间,心里一亮。觉得自己此前一心求死,想跟韩奇死战到底的想法,实在是太愚蠢了。 自己到了北海,跟珉长官要一些这样的武器,哪怕只有几万人,就有光复河山的希望。 况且,况且,父皇已经将自己许配给他了,跟他要点新式的连环铳,他还能不给么?实在不行,就花钱买呗,反正他也不好意思要多少钱。 解开了这个心结,长安立刻心情大变。脸上也感到有些发热,偷偷看看众人,见别人正边走边兴高采烈地地议论着,没人注意她,这才心下稍安。 一路上,许参将高兴的手舞足蹈。 “卫若水,我向你道歉。不该怀疑你。” “都是自己人,没关系。” “你这个什么机关枪,可真是杀人利器。刚才为何不一鼓作气,将他们全部射杀了?” 废话,再打一会儿就没子弹了。再好的利器,也是一堆废铁了。 “这个么,许参将,子弹很贵的,就刚才这么一会儿,一百多两银子就没了。” “银子?我们有啊,我们给你出银子。” 你出银子?也得有地方买啊。到北海去买,来得及么? “现在还不是跟他们决战的时候,不能把仇结深了。撤退要紧。” “对对对,撤退要紧。请问,哪里可以买到这样的机关枪?” “法国。” 你想买,谁卖给你啊? “法国在哪里?” “在地球的那一边儿。” “地球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脚下的大地就是地球,是个大圆球。” “嘿嘿,卫若水,你真会开玩笑。有高山,有平地,有沟壑,有江河,大地怎么会是个圆球呢。” “嘿嘿,许参将,我跟你开玩笑的。” 唉,三天三夜也跟他讲不明白。 还是珉长官说得对,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没有战斗力的。没出过洋的人,就是井底之蛙啊。 回到营地不久,韩奇的人,就来了一个参将谈判。 长安跟来人谈判,最后商定,就以韩奇为人质。长安的人向天津卫撤退,对方可以跟在二里地之后。等到了天津卫上了船,再将韩奇放回。 韩奇的父亲韩天斗即将登基,对方自然不敢不顾韩奇性命胡来,在跟韩奇研究一番之后,只好同意了这个方案。 其实,他们也没有什么选择余地。此时若是再进攻,韩奇也就没命了。大不了双方拼个鱼死网破而已。 商谈好了条件,长安这边也不犹豫,就开始拔寨起营,向天津卫方向进发。 三藩那边动作也挺利索,很快就尾随上来。仅从这一点来看,三藩的军队,就比绝大多数的朝廷军队,要训练有素的多。也就难怪朝廷军队在他们面前几乎不堪一击了。 这一场行军,堪称是一场最为奇怪的行军了。 交战的双方,始终保持着距离,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走着。 到了晚上宿营的时候,三藩的军官还会到长安军中来逗留一会儿,在看望韩奇之余,还会唠上一会儿家常。一起抱怨天越来越冷,风越来越大。 在行军中,韩奇和卫若水也时常聊天儿。 “卫若水,你们在北海那莽荒之地做什么呢?” “大德人做什么,我们在哪里就做什么。不过,北海可不是蛮荒之地,我告诉你,韩奇,北海比大德要先进得多。” “卫若水,你骗傻子呢?普天之下,除了中土之外,都是蛮夷之地,茹毛饮血,怎么会比中土还先进呢?” “韩奇,这你就没有见识了吧?我的机关枪,你也看见了。中土有么?我的步枪,你也见到了,中土有么?中土卖的卷烟,就是我们那里生产的。” “算了吧,这些都不过是奇技淫巧而已。” “奇技淫巧?韩奇,你还没见过我们的野炮呢,到时候,吓死你。将来回去告诉你父亲,千万不要惹我们。否则,我们只要派出两万人马,就叫你的四十万大军灰飞烟灭。” “卫若水,你不用吓唬我。等父皇登基后,就派大军,踏平北海。” “唉,韩奇,你们要是自己找死,我也没法。” 竟敢进攻北海? 这样的人家,都能当皇帝,这皇帝也太不值钱了。 第0561章 狡兔死走狗烹 三天以后,长安一行抵达天津卫。 此时三藩的军队还没有达到这里。但是天佑的退位和禅让诏书已经送达了当地官府和驻军。 当地官员和驻军还在研究这个消息,没做出是否归附的决定。 对于长安一行的到来,也不知如何处置是好。 长安也不客气,立刻命令骆杏山占领码头,夺取水师的船只。 刘怀德和许参将则攻占了码头附近的军营,控制了粮草库。 当地的驻军本来就没有多少人,此时前途未卜,也无心应战,又是长安带着人来,于是几乎是听之任之,就交出了粮草和船只。 操船的水师士兵,被强行押着去开船,在经过一天的准备后,长安一行七千多将士和三千多家眷,全部上船。 船开出去了小半天之后,韩奇被放到一条小船上放了回来。 天佑皇帝退位七天后,南安王韩天斗率兵进入帝都,在紫禁城登基称帝。年号天顺。是为天顺元年。 原南安王妃被册立为皇后。因为此前三家有约,皇帝轮流做,所以并未立太子。 韩天斗登基的第三天,原守卫山海关的大德皇朝军队归顺。 宁古塔将军韩天魁,兵不血刃占领山海关。 至此,从帝都到东北的通道已经打开,天顺朝廷控制了东北全境。 此前,帝都以南的地区,除了巴蜀还有部分地区之外,已经被天顺军全部控制。 韩奇从天津卫被放回来,参加了父亲的登基仪式,第二天即率军北伐。目前已经控制了通往塞外的重要战略要地张家口。 从帝都逃回到了三藩控制的地盘以后,李乾就归队,带领两万军队,进军巴蜀。 目前,除了少数地区之外,李乾已经占领了巴蜀大部,目前正挥师北上,准备取道汉中,进攻长安,进而控制西北。 宋宽本来也准备率兵进攻西北,因为东平王近日身体染病,于是就留在帝都,代理东平王处理各种政务。 帝都的秩序已经恢复正常。随着天顺王朝控制了南方、直隶、帝都。大运河的交通恢复。南方的粮食、货物又开始源源不断地流入帝都。帝都的粮价也随之回落。 此前从帝都逃离的一些人,也开始返回帝都。 没用多久,帝都就逐渐恢复了元气,渐渐呈现出往日的繁华景象。 天顺帝象历代新登基的皇帝一样,接连发出一系列诏令。 包括恢复科举,加开恩科,赦免部分囚犯,给部分因为天灾和战乱地区减免赋税等等。 朝廷的典章制度,一律沿袭大德旧制,原来的各地地方官吏,也一律留用。 因为是前朝禅让,所以此次改朝换代之后,没有对前朝人员进行大规模的清算,这倒是使得这次朝代更替,免去了许多血腥气。 刑部侍郎姜明前,在此次的朝代更替当中,并未受到多大波及。 他是主管刑部大牢、各地大牢以及流人事务的,属于纯粹的事务性官员。按照他的品级,也没有资格位列朝班。 除了此前在前朝是出任过卜奎流人事务钦差大臣时,有机会面圣之外,平常的时候,连上殿的机会都没有。 按照天顺帝的诏令,他属于留用之列,可以照旧当他原来的官儿。 留用虽然是留用了。但是,必要的姿态还是要有的。 于是他上书请求辞去官职,回家养老。 其实,他现在的年龄也不过五十来岁,正当壮年,离养老还差得远。但是,若是就这么心安理得地继续当官儿,则未免又有些不识时务。 其实,许多前朝官员,玩儿的都是这个把戏。 上书假意要辞官,但是皇帝不允,这才继续安心地当官儿。 姜明前也是如此,上书后,皇上不允辞官,这才算是走完了程序,继续安心当官儿。 这一日,姜明前巡查刑部大牢,见到了仍然关押在此的前朝兵部尚书李源。 此前,因为要跟兵部接洽流人事务,姜明前经常跟兵部打交道,跟李源很熟。 关于李源跟三藩的关系,他也早就知道。按理说,李源跟三藩关系深厚,曾经给三藩出力不少。新朝建立,论功行赏,也该有李源一份儿。 李源属于被逊帝关进大牢的,现在理应放出去。 没想到,新朝已经建立了,李源竟然还关押在这里。 “姜兄,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这下子我可有救了。” 李源神情憔悴,胡子老长,一身囚衣早已经肮脏不堪。 “莫非是李兄?你怎么还在这里?” “可恨这帮狱卒,我叫他们去找皇上,竟然没有一个人去给我跑腿儿送信儿的,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看我出去后,怎么收拾他们。如今你来了,总算是好了。你去找皇上,就说我还在这里。新皇登基,我也是功臣之一,待我将来飞黄腾达了,一定不忘提携你。” “我还以为你早就出去了,或者入阁军机处,至少也是官复原职了呢。” “皇上初得天下,千头万绪,日理万机,一时之间或许就把我忘了。如今你去给我传个话,也好叫皇上把我放了出去。这些年,我为三藩出了不少力,皇上一定会记得我的功劳的。” “李兄,我只是个小小侍郎,哪里有机会面圣?” “你去找宋宽,往日我都是跟宋宽接洽的,他一定会记得我的。” “这个……。” 姜明前也是官场老油条了,一见李源还关在此处,心里就已经有了怀疑。 虽然新朝建立初始,千头万绪。但是,此时天下未定,正需要文武用命。论功行赏之事,皇上是不会忘的。 此时仍然不放他出去,就证明他在皇上那里,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此人身居兵部尚书要职,却跟外藩来往频繁,甚至吃里扒外,一心敛财。这样的人,三藩未得天下的时候,还可以利用他。现在得了天下,对于这种人,就不得不防了。 对于前朝,他是如此。对于本朝,谁敢保证他又不是如此? 至此,姜明前已经确定,李源已经被抛弃了。 不过,皇上圣心难测,万一哪天高兴了,重新启用他,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李兄,我若是直接去找,怕是不合规制。不过,你若是有个伸冤陈情,我倒是可以照转。” “伸冤陈情?好,有,我有,我现在就写。狱卒,给我拿纸笔来。” 狱卒看了姜明前一眼,见他点头,于是就去拿了纸笔。 李源沉思一会儿,就写了起来,一盏茶功夫就写好了。 姜明前大致看了一下,见是写给宋宽的,于是就收了起来。回到衙门之后就,就派人送给了宋宽。 七天后,太监来到刑部大牢传旨,大意是接到前朝兵部尚书李源的伸冤陈情,经查证,前朝指控李源贪污军饷一事,事出有因,查无实证。皇上仁慈,李源无罪开释,原来株连的家属也一并释放。 李源当即出狱,门口已经有了两人在等他了。原来是锦衣军的兵卒。 “请李大人换了衣服,随我们到小溪河去。” “我要回家,到小溪河去作甚?” “为了迎接李大人出狱,世子在小溪河摆了野炊,为李大人压惊。” “哦,原来如此。好,谢谢世子了。” 李源换了来人带来的衣服,马也给准备好了,三人就一起出城,很快到了小溪河。 到了一处河水平缓的转弯处,果然就见一个人已经在那里等待,还摆好了一堆食物。 不过,此人并不是东平王世子宋宽,而是宋宽的师爷之一——冯师爷。 此人李源倒也认识,以前冯师爷经常代表宋宽跟他打交道。 “冯师爷,世子在哪里?” “李大人快快请坐,世子要事缠身,还要耽搁一会儿。先请吃酒压惊,我们边聊边等。” 说着,冯师爷递过一壶酒来,先给李源斟上,又拿过自己哪壶,给自己斟上。 “李大人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世子一刻未曾忘记。只是因为新朝初创,千头万绪,日理万机,所以才一时未曾顾得上李大人,喝了这一杯,我代世子向李大人致歉。” 说着,冯师爷先喝了酒,李源也一口喝下。 “大牢里饮食不好,还请李大人多多用些。” 李源见了这些美食,早就垂涎欲滴,此时得出牢笼,飞出升天,心情大好,那里还忍得住,于是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李大人此番出来,将来必可大展宏图,高官厚禄,指日可待。来,我再敬李大人一杯。” “好,冯师爷爽快。待我复出,定为世子和皇上效犬马之劳。” “复出就不必了,李大人就此就上路吧。” “上路?去哪里?难道将我外放了?” “倒也是外放,只是上的是黄泉路。” 冯师爷平静地说道。 “黄泉路?什么意思?” 忽然间,李源觉得腹内一阵绞痛,随后脸上就冒出汗来。 “冯师爷,你在酒菜里下了毒?” “正是。” “为何如此?我为你们出了多少力,你还不知道么?” “自然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才要除去你。” “究竟为何如此?难道真的是狡兔死,走狗烹么?” “其一,你知道的太多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其二,前朝给你高官厚禄,你都能吃里扒外,谁敢再用你?” “其三,你若是不死,你的那些家产就得还给你。如今新朝初创,到处都要钱,哪里有那么多钱给你?你也吃得不少了,就做个饱死鬼上路吧。” “你们如此卑鄙,不得好死,我便是做了鬼,也不会……。” 李源倒下,身体抽搐了一会儿,就此气绝。 冯师爷招招手,两个兵卒过来,将李源抬起,扔进河里。 几天后,坊间传出消息。前朝兵部尚书李源无罪开释后,酒后失足,在小溪河溺水身亡。 消息传到朝廷,天顺皇帝痛呼惋惜,含泪下旨。赏李源家属银三千两,李源原来府邸赐还。 第0562章 我们忽略了贾珉 自从天顺皇帝登基后,东平王世子宋宽就一直很忙。 其实,他以前也很忙,只是如今更忙了而已。 虽然他现在没有任何官职,但是,说起话来,却比许多朝中大臣还管用。 只要是宋宽答应的了事情,东平王就答应了。即使在皇上那里,只要是宋宽所说的话,皇上也基本上都会采纳。 但是,今天宋宽似乎很轻松。 他拒绝了所有的来客,用了大半个上午的时间,跟一个皮毛商人聊天。 据说这个皮毛商人去过很多地方,最远的地方,曾经到过北海。北海,就是苏武牧羊所在的地方。 宋宽的主要随从们,以前从未见过这个皮毛商人。 事实上,这个人还是他们这两天,走访了帝都很多地方,特意搜寻曾经到过北海的人的时候,才找到的。 他们不知道世子为什么要找这样一个毫无关系的人来说话。如果是想做生意的话,有的是富商巨贾会主动送上门来,跟世子合作。 以世子目前的地位,甚至有许多人主动地把钱送上门来,不过,世子一概都拒绝了。 到了午时,世子竟然摆饭招待这个皮毛商人吃饭,直到未时末,那个人才走。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世子竟然亲自把那人送到了大门口,还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直到这人走了,冯师爷才有机会见到了宋宽。 “世子,你看看这个。” 冯师爷递过来的,是一道檄文。 正是赵大海和鞑靼人发出的檄文。 “赵大海想要勤王?他有多少人,卜奎不过只有一千来人吧?” “是的。自从卜奎的流人被鞑靼人放了之后,那里就没有几个人前朝官兵了。” “卜奎那里的公文发了么?” “已经发了,命令他们守卫边疆恪守本职。” “唉,上次的温都拉之战,韩世叔大败而归,至今后患犹在。钟鼎那个废物,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看来,当初对温都拉用兵,就是个错误。可惜他们不听我的。” “军台传来消息,卜奎以南的一些军台和官府,已经被赵大海占领。” “赵大海没有多少兵马,何以能那么快占据那么多地方?说没说赵大海一共有多少人?” “据说也就一千余人,但是,他们用的都是新式火器。” “我明白了。” “世子的意思是……。” “赵大海的背后是贾珉。他的新式火器,应该就是贾珉给他的。” “类似于韩奇说的那种机关枪?” “在当年的北温都拉之战时,贾珉曾经用过连环铳。后来贾珉的府兵团裁撤时,我曾经想把这种连环铳搞到手。可是那些工匠没有了,模具什么的,也被王子腾销毁了。只有王子腾的京营里面,保存下来一些,后来京营解散,那些连环铳也不知去向。” “这次韩奇在居庸关遇到的机关枪,在贾府被查抄的时候,曾经在贾府的大门口出现过,当时锦衣军被轻易地打死了一百多人。” “上次是贾琏在用机关枪,这回是卫若水用,他们都是贾珉的人。” “对,贾珉有了这个机关枪,可就是如虎添翼了。现在赵大海那里也有了新式火器,这就证明,赵大海很可能是秉承贾珉的意思行事。” “难道贾珉还有意出来争霸天下?他有多少本钱?” “冯师爷,我今儿个跟那个皮毛商人聊了很久,现在才算是对贾珉在北海干什么有所了解。我们都忽略贾珉这个人了。” “他不是在北海做生意么?” “哪里是做生意?他是在那里争霸天下呢。如果那个商人说的都是真的话,那贾珉就太可怕了。” “贾珉有多少人马?” “两万多,不到三万。” “不过两万来人而已,便是他有新式火器,也不足为虑。” “不仅仅是火器的问题,而是……,唉,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知道哥萨克么?” “倒是听说过,据说战力强悍,连鞑靼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哥萨克都不是贾珉的对手,这几年,贾珉把哥萨克打得闻风而逃。他还跟罗斯帝国打了许久,把罗斯都给打败了。” “罗斯到底是何人?” “唉,算了,暂且不提罗斯了。师爷,你觉得贾珉想要做什么?” “莫非是给王子腾和贾贵妃报仇的?” “这应该是目的之一。我想他的目的不会这么简单。” “照此看来,鞑靼人这回跟他也是一伙儿的了。” “应该是,否则不会这么巧。” “可是目前只是赵大海和鞑靼人出面了,贾珉似乎没什么动静。” “我想他正在谋划一个更大的局面。贾珉做事,向来深谋远虑,当年我就曾想极力拉拢他,一直想将他招揽过来,可惜阴差阳错,终于错过去了。” “如今拉拢他似乎也不晚,不过是给他个官儿做做而已。” “怕是晚了。如今他在北海是土皇帝,得给他多大的官儿,才能让他动心?” “北海终究是蛮荒之地,那里能比得上中土繁华之乡。” “北海已经不是蛮荒之地了。许多方面,连我天顺都不如北海。如今看来,我们要好好地应对贾珉了。你注意搜集赵大海、鞑靼人和贾珉的动向,我去见皇上。” 天顺皇帝很有耐性,花了将近半个时辰,听完了宋宽的话。这些话,全都是关于贾珉的。 当然,他有如此耐性,还因为来说话的是宋宽。这样的殊荣,即便是那些军机大学士们,也是不曾有过的。 可见天顺对于宋宽的重视和欣赏。 “世侄,贾珉真的有如此厉害?” “回皇上,或许比这还要厉害。侄儿以为,如今应该把贾珉作为最大的威胁来应对。” “我知道世侄一向都很有见地,只是是否传言有误?毕竟他只有两万来人马。便是加上赵大海和鞑靼人和南温都拉人四万多,也不过六万多人。” “皇上,我们兵马比之王子腾的京营如何?” “有所不如。” “比之鞑靼人如何?” “你世叔宁古塔将军就败于鞑靼人之手,比之鞑靼人,我们也有所不如。” “我们一不如京营,二不如鞑靼人。京营是贾珉的人训练出来的,鞑靼人是贾珉的手下败将。长安能跟韩奇世弟在居庸关对峙那么久,也是因为贾珉的人,曾经训练过她的人马。骆杏山和刘怀德都曾经是王子腾的部下,所以,我怀疑长安此次就是去投奔贾珉的。若是她跟贾珉合流,就有许多事情可做。” “赵家曾经对贾家不利,贾珉未必会帮她。” “但长安曾经救过贾府众人,长安当初也是出自贾珉手下。” “依世侄之意如何?” “怀柔贾珉。” “叫他做卜奎参将如何?” 一听此话,宋宽不禁心里一凉。 “前朝曾经给他宗人府副总管和兵部右侍郎,他未曾回来。只给他一个卜奎参将,怕是他不会看在眼里。” “依你之意,给他什么官职合适?” “侄儿想了两个,一是兵部尚书,令他掌管天下兵马。二是裂土封王。同时,将前朝遗臣中,参与谋杀王子腾和贾贵妃之人,交给贾珉处置。” “如此万万不可。天下兵马,怎能交与他掌管?贾珉裂土封王,其他人怎么会服?当初除掉王子腾和贾贵妃,也是我们的主意,若是把那些人交了出去,今后还怎么取信于人,难道将来还要把你自己也交出去么?你也是主谋之一啊。” “为了皇上江山,侄儿粉身碎骨也是愿意的。” “不行,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如今我们已经得了江山。贾珉虽然有些本事,但也不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你先下去吧,容朕仔细想想。” 宋宽出了紫禁城,在汉白玉的桥栏上坐下。 已是夕阳西下,傍晚的霞光映照在金水河中,随着水波的荡漾,发出道道幻彩。 他从怀里掏出两张《北海周报》。这是白天那个皮毛商人送给他的。 这两张报纸,他当时就看了。上面那些指名道姓批评贾珉和冯紫英等人的文章,叫宋宽感到震惊。 文章的作者叫潇湘妃子,据那个商人说,此人就是贾珉的表妹林黛玉。 这样的报纸在北海能够存在,在前朝和本朝,都是不可想象的。贾珉和冯紫英需要多大的度量,才能容忍这样一份邸报的存在? 北海是一个与中土完全不同的地方啊。 跟皇上提出怀柔贾珉的三个条件,是宋宽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也知道,皇上不可能同意这样的条件。不仅仅是皇上,便是其他人,也不可能同意的。 宋宽上马,在街上慢慢地走着。 他感到有些疲倦,心里只好祈求者,贾珉没有更大的野心。、 现在他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全力招揽贾珉,至少应该随时关注贾珉的一举一动。 宋宽走后,西宁王李国忠被皇上召进了宫内。 天顺皇上跟他说了宋宽跟他说的事情和建议,李国忠自然也不同意。 “赵英麒和赵英麟现在到了何处?” 天顺皇帝似乎问了一件不相干的事情。 赵英麟就是前朝废帝的弟弟,已经被废的楚王。 “回禀皇上,按照行程,应该早就出了直隶。” “你去处置一下,别留下什么痕迹。” “宋世侄那边?” “唉,宋世侄虽然雄才大略,但有时心肠未免太软了些。这兄弟两个若是不在了。前朝的血脉也就断了。” “臣遵旨。” 第0563章 他在下一盘大棋 改朝换代了,但是军台还在。皇帝换了,官员还在。 对于阳明堡军台令杨德占来说,除了年号变了,他的一起都跟以前一样。 他还是阳明堡的军台令,干的也还是以前的那些事情。 他知道,自己或许有一天,就会到别处去,或者就被打发回家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上边的人换了,他这样的低级官员,换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对此,他早就在心里做好了准备。 现在,他接待的是来自卜奎的官兵。带队的就是卜奎守备赵大海。 对于赵大海其人,他以前听说过,但并不熟悉。对于这些号称要到帝都勤王的人,杨德占感到有些好笑。 大德王朝已经没了,如今是天顺皇朝了,天下都已经归顺了,现在竟然还有一千来人的,来自边远边疆的队伍,竟然要去帝都勤王。 这样的事儿,倒是有些新鲜。 他们是否是自不量力,杨德占懒得去管。 不过,自己目前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这一点杨德占还是很清楚的。 这些人的装备,似乎跟别的军队都不一样。 但是他们的军纪似乎很好,做派跟往日里曾经路过这里的贾怀远的人,似乎很相似。 事实上,赵大海一到这里,就提出了自己是贾怀远的部下。这次到这里来,就是贾怀远的指令。 对此,杨德占半信半疑。 对于赵大海说的,由他们接收军台的说法,杨德占也没有什么意见。 自己手下只有十多个人几乎从没有打过仗的兵,想跟对方的一千多人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对于赵大海说的叫他继续当军台令的说法,杨德占也没什么意见。 反正自己总是要接待来往人员的,况且从此以后,赵大海愿意给这里提供饷银,自己继续做军台令也没有什么。就当是自己开了个客栈,接待四方来客好了。 北面的官道上,一股烟尘飞起。不久就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 杨德占对于这些,已经很有经验了。光听马蹄声,就知道这是一支大部队。 没多久,果然就见一队人马过来,长长的队伍,一样望不到头。 赵大海过来了。 “杨军台令,不要害怕,是我们的队伍。” 我害怕了么?这些年,我见过的兵马多了,哪回害怕了? “再来人,我这里可没地方住了。若是非要在这里住,他们就只好住露天地了。” “没关系,他们自己带着毡房呢。” 自己带着毡房?那可是草原上人才有的习惯。 “我们的军纪都很好,不会给你添麻烦。珉长官曾经跟我提过你,叫我们不要为难你。” “你们真的是怀远派来的?” “自然是真的。” “怀远在何处?” “珉长官走水路,不过,估计也快到了,他会在辽东登陆。” “怀远想要做什么?” “先打韩天魁,然后再打三藩。” “你们也要造反?” “我们不是造反,是勤王。” 好吧,你愿意勤王就勤王吧。前朝皇帝自己都禅让了,你们还来操这个心。怀远还会干这种荒唐事儿? 新来的兵马到了。赵大海迎了上去。 “特米尔,你来晚了。” “赵团长,我得打仗呢,可不像你们,一路上抄着手过来了。” “特米尔,这一路上的官府,是谁打下来的,谁接手的?你以为我闲着呢?” “赵团长,就那些官府,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开原府的守军怎么样?是不是逃跑了啊?” “没有,就等着你去收拾他们呢。连我到了这里,他们还不知道呢?怎么样,要不要我去帮你一把啊?” “我南温都拉一万铁骑,对付他韩天魁几千人马,还用你帮?罗木阁,卡德尔,今天天黑之前把他们拿下,行不行啊?” “特米尔,就这点小事儿,你就别去了,交给我俩就行了。” 罗木阁嘿嘿一笑,捋了一把胡子。 “那可不行,将来若是叫珉长官知道了我偷懒,可就不好了。赵团长,你把酒菜准备好了,等我们拿下了开原府,回来一起吃酒。” “特米尔。慢着,别忘了孙家的事儿。” “知道了,不会忘记的。” 特米尔话音未落,人已经远去了。 “赵团长,你们想对孙家如何?孙家对贾家可是有恩的,孙远飞和孙远征两兄弟,如今可都是在北海怀远那里。” “我知道,我是叫他别忘了珉长官的嘱托,保护孙家。” “赵团长,现在我相信你们是怀远派来的了。” “我们本来就是珉长官派来的嘛。普天之下,除了珉长官的队伍,还有这样军纪严明又威风凛凛的么?” “倒也有些道理。打下了开原府,你们还去哪里?” “不是跟你说了么,到盛京去,打韩天魁。” “宁古塔还有韩天魁的人呢。” “没关系,鞑靼人会去收拾他们的。”、 鞑靼人也来了?怀远到底要干什么? 开原府离阳明堡不远,只有二十来里地。骑兵过去,用不了多大一会儿,也就到了。 过了两个多时辰,到了下午申时初,就不断有一些天顺军士兵从拿里逃出来。 杨德占过去问了一下,原来那边已经开战了。守军猝不及防,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就被全歼。开始的人还是逃出来的,后来的人,就是俘虏,被放出来的。 没多久,特米尔派人来通知赵大海,叫他派人去接收官府。 到了傍晚,特米尔、罗木阁、卡德尔和赵大海一起回来。连同部队也带了回来。就在军台附近扎营。 赵大海几人,则跟着杨德占在一起吃酒。 得知杨德占是贾珉的朋友之后,特米尔几人对杨德占即热情又尊重,纷纷给杨德占敬酒。 “如此轻易就攻下了开原府,着实有些令人意外。” 杨德占的心情,有些复杂。 “都是不堪一击之辈,打他们还不容易?我倒是有些奇怪了,就这样的兵马,还能把大德给打败了。” 特米尔觉得,以前对于韩天魁有些高估了。 “特米尔,也不要轻敌,这些都是后方留守兵马,韩天魁的精锐,都在盛京一带,以后遇上了,还是要小心。” 赵大海劝道。 “赵团长放心,我们自然会小心的。杨军台,谢谢你的招待,等我们将来打下了天下,回来时再到你这里吃酒。” “你们要打天下?” “自然要打天下了,打下天下,就拥立珉长官做皇上。” “怀远要做皇上?” “自然他是要做皇上了。连韩天斗这样的人都能做皇上,珉长官做皇上还不是小菜一碟?” 杨德占不吱声了。 他不知道这些人的话是真是假,但是,贾珉做皇上这件事儿,还真叫他一时适应不过来。 别的事情他还一时想不到太多,有一件事儿他是想明白了。 若是贾珉真的做了皇上,以后怕是很难到他这里来了。便是来了,也不能在一起吃酒了。 宋宽照例很忙,今天他来到了兵部。 如今的兵部,除了一些不太重要的职位,已经都换上了三藩的人。 新任的兵部尚书是高望山,他是韩天斗的内弟,算起来就是国舅爷了。 前朝遗臣候孝廉,曾经署理过一段时间兵部尚书,在天顺帝登基后,候孝廉转任两广布政使,离开了帝都权力中心。不过,在地方上,也算是一方大员了。 虽然是皇亲国戚,高望山却不是纨绔之人。他是一名具有丰富经验的老将了。出任兵部尚书,也算是众望所归。 就连宋宽都认为,高望山是兵部尚书的最佳人选了。 宋宽来找高望山,主要就是谈贾珉问题。 对于宋宽对于贾珉的看法,高望山开始的时候,也有些不以为然,但是听得宋宽仔细地分析后,他就改变了看法,重视起来。 一个侍郎中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宁古塔将军急报。” 侍郎中说着,把一份文书递给了高望山。 高望山看后,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看完后,把文书递给了宋宽。 宋宽看完,慢慢地放下文书,端起茶杯,却没有喝茶,轻轻地叹了口气。 “贾珉到底还是动手了。” 高望山拿起文书,又看了一遍。 “好大的手笔啊。三江口,开原府,宁古塔,三地都被他攻陷,盛京的后方,几乎全部沦陷了。” “没想到,鞑靼人和南温都拉人都来了的,赵大海也跟他们搅合在一起。” 这一点,确实出乎宋宽的意料。整个温都拉草原上的四万铁骑来了,贾珉可就凭空添了一支生力军。 “贾珉和陈也青在辽东登陆,卫若兰和贾琏在辽南登陆,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盛京。赵大海和南温都拉人正在向盛京进发,目标自然也是盛京。他们几家加起来,一共两万来人,难道真的就要用两万来人,攻打盛京的八万人么?” “贾珉会的,他打仗,从来都是以少击多。如今叫人奇怪的是,占领了宁古塔的三万鞑靼人,想要干什么?” “按说他们要想入关,应该跟贾珉在盛京会师,如今却向西南开去,想去哪里呢?” “高尚书,我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了。” “世子,他们要去哪里?” “他们的目标是高丽。” “高丽?” “对,就是高丽。高丽是我们的属国,哪里还有我们的兵马,。拿下了高丽,贾珉想入关,就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贾珉还真的在下一盘大棋呢。” “问题还不止于此,贾珉出动了,还有两人似乎也不应该缺席。” “世子的意思是?” “我在想,冯紫英和陈也俊去了何处?” 宋宽把杯子凑近嘴边,慢慢地喝了起来。 第0564章 跨越两个朝代的征途 以前虽然一直偏居西南,但是,作为三藩军界的头面人物之一,高望山对于大德军界的关注,从来就没有放松过。 对于贾珉这样在军界快速崛起的新星,他也关注甚多。 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三人作为贾珉最为重要的左右手,自然也在高望山的关注之中。 现在宋宽提出了这样的疑问,高望山也立刻重视起来。 “难道贾珉还藏有什么后手?” “贾珉曾经去过法国,在那里呆了两年多的时间。他的那些火器,就是他从法国回来之后,才出现的。现在北海自己就能制造那些火器。” “除此之外,北海还有水军,此次贾珉就是从水上来的。所以,我估计,冯紫英和陈也俊此时应该就在海上。” “若是他们在海上,可就有些麻烦了。他们随时可以选择在很多地方登陆。天津卫,威海卫,再远一些,甚至松江和泉州都有可能。” 不得不说,高望山还是很有见地的。 “是有可能,不过,他们如果这样做了,短处也很明显。那就是孤军深入,到时候补给就成了问题。火器不象弓箭刀剑,火药和弹丸难以就地取材。他们长途奔袭,是不可能带上多少火药和弹丸的。” “不管如何,还是要多加防范为好。侍郎中。” 一个侍郎中进来了。 “传令下去,各地港口、码头严加防范,水师多加巡逻,对来往船只严密盘查。传令各地官府及驻军,对火药、弹丸兵工作坊严加管束,严防火工物资外流。” 侍郎中出去传达高望山的命令,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二位大人,刚刚加急送来的邸报。” “写了些什么?” “北海志愿军的檄文。” “北海志愿军?” 宋宽看完檄文,不禁苦笑。 从这份檄文中,他明显地看出了《北海周报》的风格。 “北海志愿军,这倒是头一回听说,贾珉还真有些名堂啊。” “哼,这个贾珉,也未免太狂妄了。谁挡路打谁?谁不服打谁,看谁不顺眼就打谁,他叫打谁就打谁。” 高望山有些被激怒了。 “贾珉是有底气说这些话。不过,他也确实狂妄了些。是该给他个教训了。” 宋宽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世子有何高见?” “贾珉的军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这点我们不得不承认。但是,他的致命弱点,就是人少。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占据优势的。” “其二,北海大多是平原地区,南温都拉人和北温都拉人的骑兵,也大多善于平原作战。他们的弱点,就是攻城。贾珉此前虽然在温都拉取得了辉煌战绩,但都是平原骑兵作战,他从来没有一次像样的攻城战。” “世子的意思是,我们以守城为主?” “对,盛京城墙坚固,盛京往西,宁远、松山堡、锦州,城防坚固,山海关更是固若金汤。只要守住了这些要塞之地,贾珉想长驱直入关内,就难以遂愿。” “好,我就传书宁古塔将军,叫他固守,不可轻易出战。关内直隶兵马,也调拨出一部分,前去增援。高丽那里,叫他们严加防范。” “高丽多是山区丘陵之地,鞑靼人的骑兵在那里难以施展,叫他们也以固守为主。以拖待变。时间久了,贾珉没有进展,锐气耗尽,或许就自己退了。告诉宁古塔将军,切不可轻易出战。” “天气已经冷了,便是贾珉挺过这个冬天,到时候也筋疲力尽,那个时候,或许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 “世子高见,我也是此意。” “谈不上高见,只是无奈之举。对付贾珉,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只是……,唉,不说也罢。” 宋宽的神情有些萧索。 “世子,你对皇上的进言,我也知道了。以后,还是别说这样的话了吧。唉,我知道你一向忠心耿耿,只是别人见解未必跟你相同。如今已经得了江山,许多事情,已经跟往日不可同日而语。还是谨言慎行吧。” 高望山轻轻地拍拍宋宽的肩膀。宋宽起身,无言走了出去。 待到走出门外,就看见了漫天飘舞的雪花。 这是帝都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比往年早了一些。 北海志愿军的这场海上之旅,跨越了两个朝代。 从北海出发时,中土还是大德王朝。在辽东登陆时,已经是天顺王朝了。 变化之快,就连贾珉都没有预料到。 他知道大德不是三藩的对手,但是,原来预计大德至少还可以挺上半年。没想到到天佑这么快就退位禅让了。 在大东沟登陆后,陈也同率领自己的团,进攻大东要塞的五百守军。 他摆足了阵势,正准备漂漂亮亮地打好登陆后的第一战时,事情的变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摆开野炮,刚向城门开了三炮,守军就举起了白旗,要求投降。 陈也同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以为是对方的诡计。所以就没有立刻接受投降。 他这边还在判断真假时,城门开了,五百守军举着手,列队出城投降。弄得陈也同索然无味,只好接受了对方投降。 贾珉随即率军东进,到了安平城,这里距离高丽只有一江之隔。 到了安平城的时候,守军已经不见了踪影。这里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小城。 在此宿营一晚,就由此北上。 作为先锋团的史柳,已经打下了凤凰堡。在贾珉和陈也青率领大部队抵达这里时,史柳已经率队继续北上,占领了距此一百二十里的铜羊堡。 铜羊堡是个战略要地,向北一百五十里,就是溪水台,溪水台再向北一百五十里,就是盛京。 向南,就是北海志愿军的来路,二百四十里就是安平城,过了鸭绿江,就是高丽。 向东过了碱厂,就可以通往快大、土门岭、宁古塔,从那边。自然也可以通往会宁,进入高丽。 向西过了青城子,可以进入玉岩,再往前就是大石桥,可以跟在辽南牛庄登陆的卫若兰和贾琏旅会和。 史柳攻下了铜羊堡,就暂时停止了前进。 贾珉和陈也青则率领主力,在凤凰城驻扎。 陈也青旅下辖三个团,第一团陈也同部,第二团黄天云部,第三团史柳部。 目前在凤凰城的,就是一二团。 此时,贾珉、陈也青、黄天云,陈也同四人,正在凤凰堡南门前。 “从明天起,一团和二团开始在此练兵,双方轮流扮演守方和攻方,演练攻城和守城战术,每天演习结束后,进行讲评。一共十天时间。” “珉长官,我们不进攻盛京了?” “进攻盛京不急,韩天魁在那里也跑不了,他早晚是我们碗里的菜。” “到底是珉长官远见卓识,我们对于攻城战,还真的比较陌生。若是韩天魁一心守城,还真不太好对付。” “陈旅长,你若是韩天魁,遇到了我们,你会怎么做?” “野战我不是志愿军的对手,我会守城,以拖待变,渐渐地把志愿军拖垮。” “珉长官,我们明白了。明日起就练习攻城战。” “告诉史柳,叫他在铜羊堡也练习攻城。现成的城堡,我们若是不善加利用,岂不是可惜了。” “另外,派人去联络特米尔和赵大海,叫他们也练习攻城。” “珉长官,练习完攻城,就能进攻盛京了吧?” 黄天云始终不忘进攻盛京。 “不,我们回头进攻高丽。” “高丽那边不是交给鞑靼人了么?他们不是鞑靼人的对手。” “若是正面打,高丽确实不是鞑靼人的对手。若是人家不跟鞑靼人打,只是跟他周旋呢?” “哎哟,那鞑靼人还真就有劲儿使不上。” “高丽一天不平定,我们的后方就不稳,他们随时可能从我们后方发动袭扰,我们就将面临两线作战的处境,这对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派人去联络卫军情长和贾琏旅长,叫他们在首山停止前进,一边就地演练攻城,一边牵制盛京之敌。十天以后,史柳留守铜羊堡,陈旅长率领一团二团回兵大东沟,从哪里上船,出征高丽南部,在釜山登陆,向北进攻。” “我率领塔玛拉的马木留克连和妙玉连东进,在会宁和席麦瑞他们会和,从高丽北部进攻。南北夹击,彻底平定高丽。” “嘿嘿,珉长官,韩天魁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跟他来这一招吧?” 陈也青不免有些得意了。 “韩天魁用兵,其实没有多大本事。但是,不代表三藩里面就没有高人。宋宽、李乾、韩奇、高望山等人,还都是很有本事的。否则,他们也就不会这么快就打下了大德。” “其实,大德也是有能人的,只是不得其用罢了。” 陈也青也有同感。 “是啊,长安殿下、褚元吉、何佳林、骆杏山,周彤等人,都是有本事的人。可惜啊,元亨和天佑不信任他们。连王大人那样的百战名将,他们都容不下,也就难怪会有今天了。” 至此,贾珉改变了原来的计划,放慢了进攻节奏。 其实,这种改变也是必然的。因为现在对手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原来他准备先跟大德兵马打,然后再跟三藩打。如今大德不在了,就只剩下了三藩一家。 同时,他还要给冯紫英和陈也俊一段时间。等到他们两个发起进攻后,就可以更有效地分散敌人的兵力和精力。 第0565章 到底是什么来路 陈也同和黄天云开始练习攻城,别的事情也没落下。 塔玛拉和晴雯各自率领一个连,就到周边的乡镇去。 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去示威,另一个是去宣传。 用贾珉的话来讲,就叫发动群众,最终的目的,就是巩固自己的后方。 黛玉的战地宣传队,自然也跟着出动。 这一天,他们来到了凤凰城西南的龙王庙。这一回出动的是塔玛拉的马木留克连。 马木留克奴隶兵,是当初贾珉到法国的时候,从一个波斯商人手里买下来的。目前他们已经全部脱离了奴隶身份,成了自由人。 这只队伍的最大特点,就是肤色复杂。 塔玛拉连一百多人中,有八十多人是黑人。这是当年腊梅花回来时,在路上攻击了一艘海盗船缴获的战利品。 龙王庙是一个镇,大约有一千多人口,今天正好是集日。 这些黑人刚到了镇里,就把这里的人给吓坏了。 他们哪里见过这样手脸漆黑的人,于是就惊慌逃窜。 但是,路口已经被封锁了,哪里逃得出去,就只好惊慌地挤成了了一团。 这个时候,塔玛拉才骑着马,慢慢地出现了,开始对着人群训话。 “乡亲们,我们是北海志愿军,我们是来解救你们的。你们欢迎我们吗?” 没有人回答她。 “我的士兵,长得跟你们可能不大一样,但是,你们不要害怕。他们不是夜叉,而是跟你们一样的人。只是因为他们住的地方太热,把他们都晒黑了。塔克,脱下你的衣服,叫乡亲们看看,你是人,不是夜叉。” “塔玛拉连长,怎么又是我啊?这天这么冷,会冻死人的。” “脱!” “是。” 塔克只好脱下了上衣,露出上半身,向人们展示自己的身体。 啪,塔玛拉朝塔克的后背抽了一马鞭。塔克疼的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你们都看到了吧,他也会疼,也会叫,这就是说,他不是鬼,是人。若是鬼的话,是不知道疼的。” “塔玛拉连长,我可以穿上衣服了吧?” “行了,你穿上吧。乡亲们,现在我的士兵们要到你们的家里去,给你们挑水。我们要用这个举动,证明我们自愿军跟别的官兵是不一样的。现在,你们谁的家里缺水,就来找我们的士兵去挑,不要钱,也不要你们给吃的,什么都不要,就是给你们白干活。” 塔玛拉说了半天,也没人出来。 “士兵们,他们都不好意思,就跟以前一样,你们自己去找活儿干吧。” “是,塔玛拉连长。” 大兵们吆喝一声散去,就到各家去挑水。 这边大兵们走了,惜春就到各处去张贴传单。黛玉则跟郭启圣和花雨声摆开一张案子,一边向人们宣讲着什么,一边给人代写家信,对联什么的。 柳湘莲和蒋玉涵则摆开了一个场子,开始唱戏。 当地百姓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这么一帮凶神恶煞的人,哪里有心思在这里呆着,只想早点儿回家,躲得远远的。 但是,又哪里走的了? 一些胆子比较大的,就想往外面闯。这个时候,大兵们就先冲着天上开枪,然后另一个人拿了个坛子,放到无人的远处,一枪把坛子打碎。 众人见火器厉害,也就不敢动了。 一些胆子大的,见黛玉、惜春、郭启圣。花雨声等人似乎是汉地人模样,就跟他们交谈起来。 几人这种场面也见多了,已经总结出了固定的工作模式,于是就跟人们攀谈起来。 说的是汉地话,虽然口音有所不同,但大致还能听懂。唠着唠着就会唠出老乡出来,于是渐渐地人们就放松了戒备。 柳湘莲和蒋玉涵的宣传效果,其实是最大的。百姓本来就爱看戏,大伙又大肆吹嘘两人是帝都的名角,于是就有更多的人,放下了戒备,开始看戏。 那些长相奇怪,肤色异常的大兵们,给人挑水也不轻松。 倒不是因为干活有多累,主要是各家人难以接受这种服务。 不过,干得次数多了,他们也都总结出一套固定的模式出来。 到了一家,先不进院子,而是在门外先喊人。待得有人出来,就叫女人回避。然后再说明来意。 主人自然不愿意叫他们干活,因为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儿,实在是闻所未闻。 这个时候,就得靠强制了。 两人一组,一人拿枪逼着主人,另一人去干活儿挑水。 之所以两人一组,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否则,一个不小心,叫人家给弄死了,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上回晴雯率领的宣传队,就差点儿叫当地百姓给弄死了一个。回去总结了经验,才想出了现在这种办法。 到了中午,大兵们纷纷返回来。派人到摊子和铺子里买来了饭菜,就在一角列队开始吃饭。 那些摊主和铺子老板不敢收钱,大兵们就用最简单的办法,用枪逼着他们,把钱收下。 此时。路口的封锁已经解除,百姓可以自由进出,行动自由了。 不过,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百姓们倒是不怎么怕了。此时可以走了,他们反倒不走了。 那些给各家干活儿的大兵,也有给钱给吃的,自然是坚决不收。逼得急了,也是用枪吓唬,主人这才不给了。 黛玉、塔玛拉和惜春,则要文雅得多。 她们的丫鬟亲兵们,给她们清理出一片空地,在地上摆上布,然后放上吃食,几人席地而坐,就和丫鬟亲兵们一起吃饭。细嚼慢咽的,倒是跟大兵们有所不同。 郭启圣、花雨声、柳湘莲、蒋玉涵等人,也有些架子,叫人看了,也觉得象那么回事儿。 最倒霉的,就要数黑人大兵塔克了。 因为此前曾经脱了衣服亮相,就有不少人好奇,凑近了跟他攀谈。不时地要求他再脱了衣服,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阴曹地府里的夜叉。 一些胆大的小孩子,还会战战兢兢地伸手摸摸他的皮肤。见跟自己的皮肤感觉一样,就大呼惊奇。 这个时候,塔克就会及时地纠正塔玛拉的错误说法,说自己的皮肤不是晒黑的,而是天生就这样。于是就引来人们的纷纷议论。 此时已经是冬天了,因为总是被要求脱了衣服看,塔克就被冻得瑟瑟发抖,连鼻涕都出来了。 幸亏此时塔玛拉叫人给他送来一壶酒,急忙喝了,心里才觉得暖和了不少。 吃过了饭,集市也就要散了。这些人开始收拾行装,很快就列队离去。 直到这些人走远了,当地百姓还是懵里懵懂的。 弄了好半天,他们也没搞懂,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是大德的军队,还是天顺的军队?是官兵,还是土匪?那个北海自愿军,到底是个什么军队? 不过,还是有几样东西,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是这支队伍跟别的官兵不一样。纪律严明,给老百姓干活儿却不要钱,不抢东西,不欺男霸女。买了东西都给钱,不要就跟你急。 二是这些人来自北海,那是苏武牧羊的地方,他们自称是苏武的后代。 当然,对于这一点的疑问也是有的。 首先是苏武虽然在北海十九年,但是后来是回到了长安的。怎么在那里还留下了后代呢? 其次是,便是留下了后代,怎么会长成这样呢?莫非苏武当初在哪里娶了异族女子为妻,才留下了这些长得乱七八糟的后代? 第三就是这些人说的那些话了。 他们说,他们的珉长官叫打谁,他们便打谁。谁不服就打谁,谁挡他们的道,就打谁。他们看谁不顺眼就打谁。 于是,人们就纷纷庆幸,看来这些人今天看咱们还顺眼,所以才没打咱们。 若是叫他们看不顺眼了,还真就是个麻烦,那些火铳可是很厉害的。 妙玉和晴雯各自率领的一个连,承担的也是这样宣传任务。工作的模式,也跟塔玛拉差不多。 这种模式,黛玉总结为武装宣传。就是用武力逼着人家,接受自己的灌输和服务。 其实,这种方式,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想跟人家好话好说,和和气气,客客气气地讲话。可是,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他们,一见到他们,就躲得远远的。 后来还是塔玛拉想出了这个简单粗暴的办法,才得以凑效。 这种方式虽然简单粗暴,但是效果却很不错。 一传十十传百,只要他们在某个地方出现一次,很快十里八村就知道了。 随着众人的口口相传,人们也渐渐地知道了,原来这只队伍的首领就是贾珉贾怀远。 提起贾珉,就有许多人知道了。 那是前朝探花,荣国公之后,前朝贾贵妃的弟弟,当初曾经在温都拉打败鞑靼人。 现在他带着大兵回来了,想要干什么呢?于是人们就想到了贾贵妃和京营节度使王子腾。 莫非他是来给他们报仇的? 人们能这么想,贾珉也就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在凤凰城练习攻城战十天以后,北海自愿军第三旅留下史柳的三团,镇守铜羊堡。陈也青率领一团和二团返回大东沟,出海去攻打高丽。 贾珉则带着塔玛拉和妙玉,沿着鸭绿江溯流而上,赶往会宁跟席麦瑞、瓦达加司和沙克会和。 此前,戴植已经带着弹药工厂的设备和工匠前往铜羊堡,置于史柳儿的保护之下。 刘成跟着陈也青一起行动。 焦利则跟着贾珉一起行动。他们两人的任务,就是随着部队的推进,一路上搜寻生铁、硝石等制造子弹的原料和其他战略物资。 高丽处于大德、扶桑、罗斯商路上的一个重要中转站,在那里还有许多走私的战略物资。 获取这些物资,也是贾珉发动高丽战争的一个重要目的。 第0566章 总不至于死了吧 三天后,陈也青率领两个团,抵达高丽南部的釜山港。 这是高丽南部的最大港口,可以直通扶桑和大德各地的港口,继续北上,可以通往北海和罗斯。 之所以选择这里登陆,一是因为这里地形比较开阔,上岸后就是沿海平原,便于展开兵力和火力。其次是因为他们的船都比较大,小的港口难以靠岸。 釜山港有一些比较简单的岸防工事,有三门老式的红衣大炮。 因为是直射炮,射程比较短。陈也同把野炮架在甲板上,只发了三炮,就一炮一个,把三门红衣大炮打掉。 大炮一被打掉,对方一见来船甚多,剩下的人就逃跑了。 陈也青顺利登陆后,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全歼了釜山道的七百名守军,在高丽南部建立起了立足点。 攻占釜山后,兵分两路。陈也同北上攻占浦项,黄田云西进攻占光州。 陈也同然后西进,黄田云北上,双方在大田会师。目标直指高丽首都汉城。 但是,他们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再次暂时停留下来,引而不发。 黄田云在一个雪夜悄悄回头,伏击了从西南部赶来的李成喜部的八千褐衣军,将他一举全歼。 李成喜的褐衣军,号称是高丽最为英勇善战的军队。 虽然他们作战确实很英勇,但是,在黄田云的野炮、喷火筒和机关枪面前,也只能当一些活动靶子而已。 此战,黄天云仅仅以伤32人,战死八人的微小代价,就取得了重大胜利。 歼灭了褐衣军之后,高丽南部,一直到东、南、西三个方向的沿海部分,就被全部平定。 黄天云回头北上,又跟陈也同在大田秘密会师。 此时从汉城来的高丽虎贲军和御林军,一共一万两千人,正在跟陈也同对峙。 第二天上午八点,虎贲军开始发动了第一轮进攻。 战场在一块开阔的稻田里展开。 虎贲军的第一轮进攻,属于试探性的。在被陈也同的野炮轰了十几炮后,有一百多人突破了野炮炮火拦截,最后被一阵排枪射击,前部歼灭。 紧接着,虎贲军进行了第一次的正式进攻。 前面是骑兵,后面是步兵。野炮一阵炮轰后,马驮快速佛郎机炮就开始炮击后面的步兵。 此时高丽御林军从左侧迂回,想要包围陈也同部。黄天云突然出现,在用野炮打乱了御林军的骑兵阵型后,机枪开火。 御林军也是第一次见到机关枪,当即掉头逃跑。黄天云乘胜追击,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御林军扔下了一千来具尸体,其余三千人彻底脱离战场,向汉城方向狼狈逃去。 黄天云追赶不上御林军,就回头包抄了虎贲军,将他们的后路切断。 到了下午两点,虎贲军被黄天云和陈也同前后夹击,压缩在不到二里的狭小空间里。 此时,虎贲军的八千多人,已经剩下不到一半。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内,连续发动了六次冲锋,试图突破包围,均无功而返。 到了傍晚四点,陈也青命令黄天云故意留下了一个缺口,让虎贲军突围。 虎贲军在付出了大量伤亡之后,剩下将近两千人突出包围圈,败往汉城。 此战共消灭虎贲军和御林军七千余人。战斗结束后北海志愿军没有立刻追击,而是就地休整。摆开进攻汉城的架势,引而不发。 陈也青现在执行的,是贾珉事先制定的战略。在控制了高丽南部后,威逼汉城,迫使高丽北部的兵马,回援都城。 目的就是围城打援,将北部的军队调出来,为席麦瑞他们的骑兵创造机会,在运动中歼灭敌人。 长安率领船队启程后,就一直北上。 从天津卫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深秋。在天津卫的时候,虽然攻占了粮草库,补充了粮草。但是,却没有找到冬衣。 当时为了尽快脱离追兵,就只好匆忙启程。 海上航行,本来就冷,越往北走,天气越寒冷。 将士加上家眷一万多人,几十条大船,御寒的问题,就成了迫在眉睫的挑战。 无奈之下,卫若水提议,顺路进攻高丽的济州岛。在那里补充冬衣。 攻占济州岛的战斗非常顺利,岛上一共只有三百多名守军。在七千多人面前,自然不堪一击。 于是长安顺利地占领了济州岛。 但是,济州岛上人烟稀少,没有多少人口,物质也比较匮乏。 把岛上居民家里的棉被都征用了,也只解决了不到一千人的冬装问题。 还是在无奈之下,长安和骆杏山等人研究决定,进攻高丽,解决了冬装问题之后,再北上北海。 不解决冬装问题,即使没有人追击他们,在北上途中,也得冻死。 釜山是高丽南部比较富庶的地方,又是商贸中心。 以前,卫若水在从法国返回北海时,曾经在釜山靠港补给,于是就决定由卫若水带着几个人,假扮商队前往釜山侦察。 船队在外海抛锚,卫若水就乘着小船,进入了釜山港。 进了港,卫若水就发现了问题。 “李贵,这里的情形不对劲儿。你看,那几座炮台都被炸毁了。” “炮台炸毁了,有什么奇怪的?打仗了呗。” “这里的守军也没有了。我上回到这里来的时候,还有守军呢?是谁攻打了这里?那几座炮台有问题,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就爬上了跑台,就见跑台已经被炸的土石四溅。 卫若水心里不禁一阵狂喜。 “李贵,你看看这些土石,有何异常?” “这似乎不是佛郎机炮炸的。” “对,确实不是佛郎机炸的。佛郎机发射的是实心弹丸,炸不成这个样子。或许是我们北海自治军干的。” “北海自治军?” “只有我们北海自治军的野炮,才能把土石炸成这个样子。就是类似于我们以前的开花弹,但是,比开花弹威力更大。” “你是说,珉长官他们来了么?” “现在还不知道,走,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从另一条路下了炮台,走了二十丈远,就是一处院落,这里就是原来炮台官兵的军营。 院子里没有什么人,但是,贴在门上的一张告示,引起了卫若水的注意。 这正是一张北海志愿军的告示,意思是到这里来消灭驻扎在高丽的天顺军队。 下面的署名,赫然就是北海志愿军第三旅旅长陈也青。 “李贵,陈也青旅长在这里,我们有救了。走,到里面看看去。” 进了码头区里面不远,就见到一队十来个士兵,正向码头这边走来,一看那军装和身上的步枪,就知道是北海自治军。 稍微近一点儿,卫若水看清了,带队的正是黄天云的族弟黄天风排长。 此时黄天风也认出了卫若兰,双方相见,自然兴奋异常,于是就到了屋内就坐。 原来是黄天风正带着一个排,在这里守卫釜山港。双方交换了情况之后,卫若水立刻派李贵乘船返回船队,叫长安公主在釜山登陆。既是在这里补充冬衣,也是跟陈也青和珉长官会和。 “黄排长,你立刻将人分成两队,一队给长安殿下他们准备营寨地方,准备迎接他们登陆。另一队在釜山筹集冬衣棉被。我估计,在这里也筹集不够。所以,我赶往大田,去见陈旅长,叫他也帮着筹集。这几日,我们就会返回来。” “明白了,卫队长,我会安排妥当的。” 卫若水也不停留,就匆匆北上,赶往大田。 晚上五点多,太阳落山之时,长安率船队抵达釜山港。 黄天风已经在码头上迎接。长安第一个登陆。 在他的身后,是骆杏山、立春、左林良、许参将,曲参将、裘良、李贵、刘怀德等人。 “北海自治军排长黄天风,拜见长安殿下。” 说着,黄天风给长安敬了一个军礼。 “好,黄排长,辛苦你了。” “已经为殿下安排好住处,请殿下随我来。” 长安没有立刻走,回头看了一下海面,然后又回转身来。看向陆地。 暗中用力踩了一下地面,有一种踏实的感觉。抬头看向北方,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我来了,很快就可以见到你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看来也真是天意了。 从凤凰城出发四天后,贾珉一行抵达风井。从风井上岸,改走陆路,三天后,抵达风龙县。这里就是中土跟高丽接壤的地方。 第八天,涉水过图们江,进入高丽的茂山。 茂山这里富产铁矿,有许多炼铁作坊。因为从图们江可以通往大海,在北部一百来里的地方,还有一座青金港直接濒海,所以,这里就成为了一个重要的商贸中心。 在距离茂山不远处,就是会宁郡。商贸中心就在会宁。 此前不久,北温都拉的三大部落铁骑,就是从这里进入高丽的。 在当地找到了几个商人问了一下,花了二两银子,就把贾珉一行带到了席麦瑞的驻地。 至此,贾珉成功地与北温都拉三大部落会和。 席麦瑞见到贾珉,自然大为吃惊,随即就欣喜若狂。 “珉长官,你是总算是来了,这帮高丽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说着,就上来拥抱贾珉,就连塔玛拉都没放过。他还想拥抱妙玉,被妙玉及时地躲开了。 “沙克和瓦达加司呢?” “唉,别提了。” “怎么了?总不至于死了吧。” “虽然没死,却是比死还要难受。” 第0567章 跟强盗没什么两样 席麦瑞把贾珉让进毡房内,就像见到了亲爹一样亲热。 “席麦瑞,你们推进的可不快啊,这都多少天了,还在这里没动地方。” “唉,珉长官,你是不知道啊,这些高丽人,实在是太狡猾了,简直比你们中土人都……,啊,我不是说你们狡猾。” “是不是他们不跟你们交战啊?你们不打他们,他们就来打你,你一打他,他就跑了。” 席麦瑞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就像看着怪物似的,盯着贾珉。 “珉长官,你是不是早就来了,怎么什么都知道?” “席麦瑞,我们明明是刚刚到的,你为何说我们早就来了?” 妙玉可就不干了。 “嘿嘿,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可是珉长官。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们就是这样的。” “行了,你叫人把沙克和瓦达加司叫来,我告诉你们怎么打。我就知道你们会这样,所以才来了。” 没多久,沙克和瓦达加司就到了,见到了贾珉,自然喜不自胜。 鞑靼人虽然纵横草原,铁骑摆开,少有敌手。但是,在这样的山区地形里,他们的战术却不管用。 对于山地作战,几人都没有什么经验,加上人生地不熟,所以到了这里之后,几乎就寸步难行。 贾珉知道他们会如此,也就不责怪他们,倒是叫几人有些不好意思了。 “现在,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陈也青的第三旅,已经在高丽南部登陆。如果他们正常进攻的话,估计这会儿应该在大田一带,下一步就是进攻汉城了。” “为何不乘胜追击,一口气打下汉城?” 沙克问道。 “为了你们啊。” “为了我们?不明白。” “若是打下了汉城,这里的高丽兵马就不会去救汉城了。只有让他们觉得救援汉城还有希望,所以才能回去。他们回汉城,你们才有机会打他们。” “珉长官,我明白了,你是叫我们在他们撤退的时候,再打他们。” “对了,他们撤退的时候,总不会还在山上走吧?” “是啊,这回他们可就跑不了了。” “那倒也未必。不从山上跑,他们还可以从水上跑。” “珉长官,你是说,他们会从青金港跑掉?” “为什么不呢?若是我,就从青金港跑,难道你们还能到大海上去追他们?”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所以,沙克,你立刻派人去占领青金港,把码头和船只全都控制起来。” “到底还是珉长官有见识,我这就去。” 对于这几个榆木脑袋,贾珉也是欲哭无泪。到了这里好几天了,连青金港这样非常重要的战略目标都不知道去占领。 幸亏敌方的指挥官也不太高明,或者是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还在这里跟他们周旋。否则,对方早就从海上溜了。 “目前这里有多少敌人?” “一共两万三千人,中土的兵马八千人,高丽兵马一万五千人。” “对方统帅都是谁??” “中土统帅是成方明,高丽统帅是金泰英。” “成方明?难道是原来大德的兵部侍郎?” “就是他了。” “呵,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老熟人。” “珉长官认识他?” “若是你们的情报准确的话,这个人还算是我的老师呢。当年我参加武举时,他还是我会试时候的考官之一呢。” “既然他是老师,岂不是连珉长官也不是他的对手?” 瓦达加司及时地做出了判断。 贾珉恨不得一头撞死。 “老师么,总会有些本事的。但是,汉地人还有一句话,叫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 “这是什么意思?” 唉,没有文化的军队真可怕,不好好学习的将领,不是个好将领。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老师不一定就比学生强,学生也不一定就不如老师。” “珉长官是有办法了?” 席麦瑞又精神了。 “你们打仗,不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他打他的,你打你的。现在,你们把图拿出来,看看他们若是回去,会走哪里?” 席麦瑞拿出地图,就跟瓦达加司两人在图上比比划划的。 “珉长官,有两条路,一条东线,一条西线。你说,他们会走哪一条?” “你们先不用管他们走哪一条,若是你们走,愿意走哪一条?” “自然是走西线了。” “为何要走西线?” “西线好走啊。” “好了,今晚你们就走西线。” “不在这里打他们了?” “想打他们,在哪里打不行,何必非要在这里打?以往他们在这里阻截你们,这回你们就到他们前边去,阻截他们。” “若是他们走东线呢?岂不是就拦不着他们了?” “你们再往前面看,西线和东线在何处会和了?” “在三屯里会和了。” “三屯里那里是否有一大片平地?” “对啊,珉长官,我们就在三屯里拦截他们,那里是平地,两边是高山峻岭,是他们的必经之地,到了那里,可就是我们草原铁骑的天下了。珉长官,你果然比我们高明。” 废话,若是不比你们高明,我不就是你们的手下败将了? “反正我们也是要南下的,不如就先南下,到他们前面去拦截他们。他们见到你们南下,必定着急。陈旅长进攻他们都城,他们也要回去救援,到时候就是他们追着你们打仗,而不是你们到处找他们了。” “好,我俩今晚就拔寨起营。再去告诉沙克,跟我们一起走。” 唉,说走就都走了,连港口都不管了。 “你们先走,叫沙克留下。” “珉长官是说,到时候叫沙克从后面追击,前后夹击?” 唉,总算是开点儿窍了。 “珉长官跟我们一起走么?” “我跟沙克一起走。行了,就这么定下了,另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珉长官,什么事情?只要你吩咐下来,我们一定照办。” “能不能给我们弄点吃的,你们是不是想要饿死我啊?” “哎呦,怎么把这件事儿给忘了,马上,马上办。” 晚上八点多,开始下起了小雪。高丽军又来偷营袭扰。没多一会儿,就被席麦瑞击退。 此时雪越下越大。到了晚上十点,席麦瑞和瓦达加司的两万人马悄悄拔寨起营,从西路南下。 草原骑兵对于夜间行军也不陌生,于午夜时分彻底脱离了战线。连夜行军,向三屯里赶去。 沙克的两千兵马,白天已经占领了青金港。剩下的八千人,分散开来,进驻了席麦瑞和瓦达加司原来的营地,留在营地迷惑、牵制敌人。 贾珉就在营地里住宿。半夜的时候,塔玛拉偷偷溜进了他的毡房。两人自然就云雨一番。 情到浓处,塔玛拉就不管不顾地大呼小叫起来,贾珉劝都劝不住。 妙玉就住在紧挨着的毡房里,听到塔玛拉的声音,不明所以,还以为敌人又来偷营了,急忙过来查看。还是贾珉毡房外站岗的亲兵,把她给拦了回去。 早晨起来的时候,妙玉又来问贾珉,昨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贾珉脸皮再厚,也不好跟妙玉直说,打个哈哈,算是糊弄过去了。 妙玉没弄明白,就去问塔玛拉。 塔玛拉不管那套,就跟妙玉说了。妙玉又羞又急,急忙走了。路过贾珉身边儿的时候,狠狠地瞪了贾珉一眼,红着脸儿走了。 两天以后,或许是对方发现了不对劲儿,或许是接到了撤退命令,天顺朝廷军和高丽军开始撤退。 在对方撤退了六个小时后,沙克的一万兵马也拔寨起营,尾随而去。 贾珉叫沙克先行,说自己随后就到。妙玉从沙克手里接管了青金码头和船只。 焦利和塔玛拉则带人开始在会宁和青金搜罗生铁,硝石、木炭等各种物资。 不仅仅是军工原料,只要是比较值钱的,人参等药材、棉花、布匹等,也不放过。 焦利以前就曾几次来过这里,对于这里什么地方有些什么东西,倒也比较熟悉。搜罗起来,倒是省事不少。 这些东西,自然大多是那些商人的,还有一些是当地官府的,给钱什么的,自然谈不上。如今双方处于交战的敌对状态,谁还跟你谈钱不钱的? 那些凶神恶煞般象夜叉似的马木留克兵,本来就够吓人的,加上带着精良的武器,又有谁还敢出来阻挡? 干活儿的人,自然是有的。随便抓一些民夫,也不用给钱,就是劳力。三天后,所有的物质都集中了到了青金码头的船上。足足装了七船。 妙玉起初还以为这些东西都是花钱买来的,直埋怨说在这里买了不合算,这么远,还不如在中土买呢。 等到听了塔玛拉说了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愣了半天,才说了句话。 “这不就是明抢么?跟强盗没什么两样啊。” 在当地雇了船工,由妙玉押船,向大东沟驶去。 焦利则留下,准备一路上再搜罗其他东西。 此时,在高丽的南方,刘成也在干着跟焦利同样的事情。 打仗是一件极为耗费金钱的事情,这里距离北海千里迢迢,不可能从北海进行物资补给,也就只好用这种办法,以战养战。 第0568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贾珉赶到三屯里的时候,战役已经进行了两天了。 这两天的战斗,席麦瑞和瓦达加司打的是阻击战,金泰英和成方明打的是突围战。 因为整个南方已经被那个什么北海志愿军控制,汉城目前岌岌可危。 金泰英和成方明确实接到了都城的命令,叫他们回防汉城。 两人自然知道,目前这里的鞑靼人也是重大威胁,但是,他们也不可能不回防汉城。 “一旦汉城失守,不仅可能受到追究,我们自己也将成为一支孤军,将来南方的北海志愿军跟鞑靼人会和,我们也将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两天的突围战,不仅没有前进半步,反而损失惨重。 三屯里是一片山间平原,地势平坦。这样的地形,恰好适合鞑靼人的骑兵作战。 现在是交战的第二天晚上,双方已经鸣金收兵,正在埋锅造反。 此时金泰英正在成方明的中军帐内,两人表情严肃,神色忧虑。 “成大人,这个北海志愿军,真有那么厉害?直到如今,我都不相信他们就会那么容易占据了南方,连虎贲军和御林军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装备了先进的火器,训练有素。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关键他们是贾珉的麾下,这就令人担忧了。” “没想到,贾珉竟然真的有两下子。” “贾珉是难得一见的军事天才,当初他在武举的时候,我就是他的考官。那一届殿试,若不是因为有些其他事情,他本应是状元的。” 成方明,原是大德的兵部侍郎,他的亲家,是兵部的牛侍郎。这个牛侍郎,就是牛继宗的叔叔。 因为天佑天子查抄了牛家,牛侍郎也被杀了头。受到此事牵连,成方明就被贬到了高丽,成了高丽将军。 高丽将军,就是大德军队在高丽驻军的最高统帅。 大德将帝位禅让给了天顺王朝,高丽也就成了天顺的属国。成方明也就成了天顺王朝驻高丽军队的统帅。 “看来陈也青和鞑靼人的胃口不小,此次南北夹击,是想要一举叫我们高丽屈服。幸亏贾珉没来,否则,局势怕是更加危急。” “金大人,贾珉已经来了。” “来了?” “鞑靼人此前对我们一筹莫展,始终在会宁徘徊。如今突然改变了战术,这一招可谓高明。鞑靼人是不会有这样的谋略的。如此用兵,正是贾珉的风格。” “哼,便是贾珉来了又如何,现在我们在兵力上还占据优势,想叫我高丽屈服,办不到。” “只是我们这里已经不占优势了。算了,事已至此,也就只好明日拼死一搏了。” “唉,也只好如此了。否则,在此拖延下去,早晚要被鞑靼人给耗死。”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明日突围之事,金泰英怏怏而回。 没一会儿,三人进了成方明的中军帐。 原来竟然是柳芳、陈瑞文和马尚德三人。 他们三家,在当初荣国府和宁国府两家被抄时,也被天佑抄家。 当时三人正好不在家里,要到牛家去找牛继宗,恰好遇上了锦衣军在牛家抄家。 在外面的时候,得到了自己家也被抄的消息,于是就逃了出来。牛继宗没他们几个那么幸运,后来被斩首了。 他们几家也没有贾府那个勇气反抗,更没有人替他们求情,也没有贾家那样的退路,最后就只有束手就擒,满门抄斩的份儿了。 三人逃出帝都后,仍然受到缉捕。后来听说成方明被贬到了高丽,就来这里投奔他。 成方明倒是很念旧情,于是就收留了几人。三人此前一直隐姓埋名,深居简出。直到天佑退位,改朝换代了,才出来公开活动。 此时,三人都在成方明的军中效力。 “三位世侄,有事么?” “我们想请世叔吃酒。” 牛继宗死后,三人就以柳芳为首。此时就由柳芳出面说话。 “请我吃酒,好啊,在哪里吃?” “就在这里,酒菜上来。” 柳芳一挥手,就有四个兵卒端进来酒菜,很快摆好了。 于是四人坐下,就开始吃酒。 “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嘿嘿,成世叔果然高明,我们几个确有事情要跟成世叔说。不知世叔对当下局势如何看法?” 柳芳给成方明到了一杯酒,试探着问道。 “先别问我什么看法,我倒是要听听,你们有何看法?” “不敢欺瞒世叔,这两日,我们三人一直在琢磨此事。此次陈也青来了,鞑靼人又突然改变了打法,所以……。” “所以贾珉来了,是不是?” 柳芳三人对视一眼,显然对成方明的话感到有些意外。 “是的,我们认为贾珉到了这里。” “你们认为贾珉到此目的何在?” “自然是先平高丽,后征中土。” “这个不用你们说,谁都知道,他已经这么做了。你们认为他能得逞么?” 柳芳几人又互相看了一下,最后柳芳似乎下定了决心。 “能。” “何以如此肯定?” “贾珉能打仗的本事,世叔是知道的,不必我们多说。我们几个,很早就跟贾珉打交道,对他了解甚深。我们去过北温都拉,也在卜奎呆过,此前,又跟去过北海的商人了解过北海的情形,对于贾珉在北海所做的的事情,也知道不少。不瞒世叔说,我们还曾经打算去北海投奔贾珉,北海是一个跟我们完全不同的地方,这才是贾珉的过人之处。” “哦,左右无事,你就说说,北海到底有何不同之处?” 几人一边吃酒,就一边闲聊北海之事,成方明不时地会问上几句。 “以你们所见,这中土天下,将来就是贾珉的了?” “是。当今朝廷不是贾珉的对手。” 柳芳说出了肯定的答案。 成方明不吱声,只是默默地吃菜喝酒。过了一会儿,放下酒杯。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贾珉跟你们同病相怜,应该会接纳你们。一会儿,你们便可悄悄地过去,跟贾珉接洽。明日一早,我会任命你们三个为参将,把部分兵马分给你们几个。你们将来要把他们带回家乡,叫他们回家跟父母妻儿团聚。” “世叔,你将如何?” “我是朝廷命官,又是一军主帅,自然不能跟你们一样。去吧,做你们想做的事情。将来力所能及的时候,照顾一下我的家小,我也就知足了。” “世叔何必为朝廷殉葬?” “去吧,休要啰嗦,否则,我便叫人把你们拿下。” 三人又劝了一阵,成方明执意不允。三人无奈,只好退出。 到了亥时,三人悄悄潜出军营。此时朝廷兵马的军营在后方,几人一路无阻,顺利地见到了贾珉。 贾珉见到三人,也十分高兴。 起初几人之间虽然有些争斗,但是后来在卜奎的时候,已经前嫌尽释。 他们四家和贾家命运相似,只是贾家运气好些,算是逃出了生天。牛继宗之死,叫贾珉也未免唏嘘。 对于几人的建议,贾珉也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此时大局已定,成方明和柳芳几人的选择,也不过是一种自保而已,贾珉并不怀疑其中有什么阴谋。 其实,便是有什么阴谋,也无需担心。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的作用其实很有限。 在军营边缘,几人跟贾珉告别。 “感谢怀远接纳我们,将来怀远得了天下,我们几个定将鞍前马后,拼死效忠。” 柳芳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地表明一下态度。 “柳兄言重了。此次起兵,也是无奈之举。中土的事情,我本来是不愿意管的,只是有些旧账尚未清算,才不得已而为之。至于天下之事,以后再说吧。” 三人往回走的时候,心里就有些狐疑。但也一时摸不着头脑。 不过,几人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到了明天的事情上。 不管将来如何,现在贾珉是最有潜力的力量。贾珉将来做了皇帝,自己自然跟着借光。 再不济,至少也可以到北海那里,投奔贾珉,也是个好去处。 第二天一早,成方明召集将领开会。 此前两天的作战中,已经有两名参将和一千多人阵亡,现在还剩下了两名参将。 成方明将剩下的将近七千兵马分成五部,任命了柳芳、陈瑞文和马尚德为参将,各领一千二百兵马。 另外两名参将虽然对此感到意外,但是平时他们对成方明都甚为尊重,也就没说什么。 上午九点,席麦瑞和瓦达加司开始发动进攻。 两天以来,一直在后面观战的沙克也开始从后面进攻。 交战二十来分钟后,柳芳、陈瑞文和马尚德率领本部人马,向后突围,沙克让开一条通道,让他们脱离了战场。 一个小时候,成方明命令剩余的朝廷兵马向沙克投降。 至此,朝廷的高丽驻军将近六千余人,全部退出战场。 沙克继续从后面进攻,跟席麦瑞和瓦达加司将金泰英彻底包围。 高丽军的作战能力,本来就不如朝廷军队,又以步兵为主。高丽的两千多骑兵,在鞑靼人的绝对优势骑兵面前,也被斩杀殆尽。 剩下的步兵,几乎就成了鞑靼人骑兵的靶子,几乎只有被宰杀的份儿。 下午三点,金泰英见突围无望,箭矢已经用尽,命令手下四千多人投降。 至此,三屯里会战,以北温都拉铁骑获胜告终。 就在柳芳三人到处寻找成方明的时候,另外两个参将找到了他们,同时抬来了成方明的尸首。 原来成方明在下令投降后,就自刎身亡,以身殉国。 柳芳三人和另外两个参将,在一起研究了将来的出路问题。 最后决定采取自愿的方式,愿意留下来跟着柳芳三人加入贾珉行列的,就留下。 不愿意留下的,就由两个参将带领,回国后遣散。 当天晚上,结果就出来了。有将近两千人决定留下,其余的四千余人,跟随另外两个参将回国。 第二天,沙克留下两千人,清理战场,处理俘虏等善后事宜。 剩下的北温都拉三大部落人马,在贾珉带领下,向汉城方向进发。 第569章 长安的地位问题 三屯里战役,基本上就消灭了高丽北部的敌军主力。 此前在三屯里以南的有些规模的高丽军,已经都撤往汉城。剩下的一些小股军队,根本阻挡不了鞑靼人的铁骑,除了进行一些有限的骚扰,再无良策。 对于这些小股军队,或者是置之不理,或者留下少部分人与之周旋一下,大部队就一直前进。 八天以后,温都拉铁骑抵达风水里。此处距离汉城只有一百二十里了。 队伍正在前进,突然一人站在路中间,拦住了去路。 此人一身白衣,身上背着一杆步枪,腰里别着一支短枪,骑在马上,似乎在仰望着天空,看着天空那些慢慢游走的云彩。 “什么人,竟敢在此拦住去路,快快闪开。” “叫席麦瑞头人出来跟我讲话。” “你是何人?” “卫若水,席麦瑞头人的朋友。” “你就是卫若水?” “哈哈哈,原来我这么有名,随便遇到一个人,就知道我。” “我不认识你。” 卫若水不禁有些沮丧。 我在北温都拉杀了那么多大人物,竟然还有不认识我的? “我是北海志愿军贾珉贾怀远的手下,这回你总该认识了吧?” “哦,原来是珉长官的手下,你怎么不早说?我去给你叫席麦瑞头人来。” 嘁,还是珉长官有面子啊。 很快,席麦瑞就来了。 “呵,这不是卫队长么,好久不见。” “想不到席麦瑞头人还记得我。” “卫队长在北温都拉做下了那么多大事,有几个人不知道你的大名?珉长官在后面,跟我来吧。” 卫若水离开釜山后,就去了大田,见到了陈也青,就把长安一行的事情说了,于是陈也青就立刻安排筹集冬装的事情。 卫若水听说贾珉也来了,就直接北上,前来迎接贾珉。 卫若水把长安的事情跟贾珉说了,贾珉也大感意外。不过,长安脱险,他还是非常高兴的。 “原本我还担心她,这回好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了,也真是天意了。” “王大人和贾贵妃遇害的事情,我和江师爷、王信已经基本查清了。是三藩和罗启华、罗木生、李源、贾雨村、周贵妃等人合谋干的。” “好,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找他们算账的。” “关于贾贵妃的事情,宫里的周太监知道一些详情,到时候可以作证。周太监如今就在长安那里。” “此事就交由你去处理,到时候别让他们跑了。至于证人什么的,倒是没那么重要。只要我们认为谁参与了此事,到时候找他算账就是了。又不是审案子,没工夫跟他们啰嗦。多杀一个,少杀一个,无关紧要。” “珉长官,我知道怎么办了。 “长安如何?” “精神还好,听说你们在这里,非常高兴。她说不去北海了。” “当然不用去了,那么远,到时候还得回来,怪麻烦的。” 珉长官这口气不对啊,似乎话里有话啊。 “听长安殿下说,北静王、季大学士、戴权和南儿去北海找你了。” “哦,他们怎么会凑到一块儿去了?没说去找我做什么么?” “我倒是问长安殿下了,她没说,似乎有难言之隐。” “长安会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们几人如今到了何处?估计路上会听到消息,到时候会找上咱们。好了,跟我说说,陈旅长他们打得如何。” 第二天中午,贾珉一行抵达距离汉城五里的清水里,就在此安营扎寨。 此时,高丽军队的主力,已经全部龟缩城内。汉城周边已经被先期到达的陈也青和长安的部队,清剿干净。 下午三点,长安公主、陈也青、陈也同、黄天云、骆杏山、左林良、立春、许参将、曲参将、刘怀德、裘良等抵达清水里。 望着眼前不远处的那座毡房,长安的心情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他现在应该还没见到季大学士和戴权他们吧?若是见到了,如此情况下相见,可就尴尬了,真有些叫人害羞呢。 那么,自己见了他,用不用跟他说这件事情呢?还是不要说了吧。这种事情,哪里有自己说出来的呢?总要别人说了,家里长辈们都同意了,媒人过话了,才好挑明。 不过,若是挑明了,似乎也不好。 按照礼数,订婚了,就不能见面了。以后就不好在一起了。倒不如先不说,还能在一起呢。 就这样,长安心里既高兴,又忐忑,渐渐地靠近了那座毡房。 尖兵已经把长安等人要到达的消息,通知了贾珉。此时,贾珉等人就在毡房前等候着。 席麦瑞看了沙克和瓦达加司一眼,两人点点头,于是席麦瑞凑了过来。 “珉长官,有件事情,还要请珉长官示下。” “席麦瑞,什么事情,说的如此郑重其事的?” “长安殿下来了,我们该以什么礼节相见?” 贾珉明白了席麦瑞的意思。大德王朝已经不在了,长安现在已经不是公主了。席麦瑞应该是为了此事为难呢。 “席麦瑞,你自己不是都说了她是长安殿下么?你说该以什么礼节相见啊?” “哦,珉长官,明白了。” 席麦瑞溜到沙克和瓦达加司身边。 “你们听见了吧,长安殿下还是公主。珉长官都认她是公主了,我们还说什么?跟着珉长官走,总是没错的。” 距离一百来米远的时候,贾珉等人迎接上去。 距离二十来米的时候,长安等人下马,步行走来。 长安的心,跳的更加厉害了,心里慌乱起来,一时间,自己这些天的经历,就快速在心头闪过。 等到走到跟前的时候,她想做出轻松的样子,想笑着跟眼前这个人说话。 可是,等到她想说的时候,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笑也没笑成,不自觉地,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了出来。 “长安殿下辛苦了,见过殿下。” 贾珉此时的心情,其实也很复杂。 他是知道长安对自己的感情的。但是此前因为自己跟大德皇家的紧张关系,所以也不指望自己跟她会有什么结果。 其实,对于长安,他一直是把她跟大德皇家分开来看待的。尤其是这次在危急关头,长安出面替贾家求情,更是让她对长安增加了好感。 但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以礼相见。 长安也很快反应过来,拭去眼泪。 “珉长官辛苦了,还要感谢珉长官给我们冬衣。” “殿下客气了,殿下曾经救过我贾家,理应感谢殿下。你们都来见过殿下吧。” 于是贾珉就把沙克和瓦达加司介绍给了长安。 当初平定南温都拉的时候就,在跟希德哇人交战时,席麦瑞见过长安,所以此次也算是熟人了。 双方将领不认识的,就一一相见,认识的,就互相打了招呼,开开玩笑。 骆杏山和刘怀德、许参将、曲参将都是第一次见到贾珉,但对贾珉其人其事,也早已知晓,此次见了,倒也格外亲热。 “裘兄,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相见,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怀远,此次也是走投无路,本来是打算到北海去投奔你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相见了,倒是有些惭愧了。” “裘兄客气了,此次就不必到北海去了。殿下,各位,请到毡房里一叙。” 于是众人来到毡房,屋里立刻挤满了。 屋里已经摆好了椅子,最前面,并排摆了两张。 长安进来之后,一时间就有些迟疑不决,不知道自己该坐哪里才好。 若是按照身份,这里以她身份最高。但那是以前的事情了。 自己如今已经是前朝的公主了,若是较真地讲,现在其实就是个普通人了。虽然刚才众人还是以公主之礼见她,自己却不能拿这太当回事儿。 恰在此时,贾珉过来,拉着她的衣袖,将她牵到前面的椅子边。 “殿下的位置在这里,现在我是主帅,就菾居殿下身边了。” 贾珉说着,就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长安此时再也不犹豫,就坐了下来。心里一股暖意生起,渐渐地,就觉得心里甜甜的,脸也有些发热起来。 陈也青等老府兵团的人,对于长安都熟悉,也都很有好感。在他们心里,对于长安的态度,其实跟贾珉一样,都是把他跟皇家分开来看的。 比较紧张的,倒是骆杏山和许参将等人。 在他们心里,现在也是拿长安当公主看的。但此时自己力量微薄,这次又属于是投奔贾珉,于是心里就未免有些担心。怕贾珉怠慢了长安。 这也是他们不知道贾珉和长安的关系,否则心里也就不至于紧张了。 此时见贾珉对长安如此,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其实,此时最不担心的,倒是立春。 她一直跟着长安,长安对于贾珉的感情,她早就知道。 现在这些人当中,她又是唯一知道元亨天子已经把长安许配给了贾珉的人。 现在跟贾珉会和了,知道长安从此就安全了,立春不禁大感安慰。 此时见到两人并排坐在一起,心里就有些感触。 倒真是天生一对儿呢。 众人坐定,贾珉轻咳一声,屋里立刻没有动静了。 “陈旅长,说说你们的作战计划吧。” “珉长官,我们准备这样攻城……。” 陈也青起身,走到前面墙边,在一张地图上,讲解起来。 第0570章 计划没有变化快 陈也青占领了釜山之后,就开始了对汉城的侦察活动。 此后在进攻南方地区的时候,也特别注意从俘虏那里搜集关于汉城的城防情况。 综合各方情报,目前汉城的兵力共有六万三千余人。 这些兵力,包括战斗力比较强、装备比较好的虎贲军、骁骑营和神机营。这几个部分,一共有一万两千余人。 其余的都是普通的军队,其中大部分是从各地来增援的地方军队和守备军队。装备比较差,战斗力也不强,缺乏训练。 目前贾珉方面,有陈也青第三旅的两个团,虽然只有三千来人,但是,因为装备先进精良,训练有素,又有着跟哥萨克和罗斯这些强敌作战的丰富经验,战斗力极其强悍。 北温都拉的三万骑兵,虽然是传统的冷兵器作战方式,战斗力也超过对方很多。 长安带来的七千人,当初接受的是府兵团的训练,装备虽然没法跟北海志愿军比,但是经过跟韩奇在居庸关恶战,也经过了洗礼。战斗力也比高丽军队要强。 最弱的,就是柳芳三人率领的原来朝廷驻高丽的两千来人了,但是,战斗力也比一般的的高丽军要强大不少。 这几部分人马加起来,一定有四万两千余人。虽然在人数上占少数,攻下汉城,还是不用费多少力气的。 陈也青的作战计划,就是不跟对方客气,简单粗暴地用大炮轰开城门,用步枪封锁城墙,城门城墙一起进攻,冲进城内,杀个痛快。 按照他这个计划,有半天时间,就可以打败守军,占领全城。 陈也青讲完了自己的计划,下面立刻就兴奋起来。尤其是席麦瑞、沙克,瓦达加司几人,更是如此,纷纷表示,这回可以杀个痛快了。 唯有贾珉不吱声,没有表态。 “珉长官,这只是我的初步计划,你是什么意思?若是觉得不妥,可以修改。” 陈也青心里有些没底了。 “作为一个攻城计划,这个方案是不错的。简单直接,可以很快达到目标。” 贾珉慢条斯理地说道。 “但是,我们到这里来,不是攻城的。” 不是攻城的,大老远的,跑这里来做什么?不攻城,他们会投降么? 席麦瑞就有些腹诽了。 其他人也互相看着,大概也是同样的心思。 “我们到这里的目的,一是清除高丽对我们后方的威胁,让我们今后在中土行动时,没有后顾之忧,有一个稳定的后方。” “如果把他们的军队全都消灭了,甚至高丽的王室也覆灭了,这里就必然生乱。各方势力就会趁机而起。这里乱了,我们想要的稳定的后方,也就没有了。” “所以,这里还不能生乱,还要有王室来控制这里的局面。” “但是,如果不打他们,他们又不服。所以还得打他们。不仅要打,还得把他们打得心服口服,叫他们老老实实地听我们的话。” “我们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要从这里获得一些战略物资和金钱。要是跟他们彻底翻脸了,他们拼死一搏,我们也难以达到这个目的。” “珉长官,你的意思是我们要软硬兼施,最后把他们拉到我们这边来?” “对,就是这个意思。根据这个目标,你们重新制定一个作战计划出来,然后再讨论。卫若水在这里,我看可以考虑发挥一下他的特长嘛。” “长安殿下在这里,我估计,高丽王室的人,兴许会很高兴见见殿下。柳芳他们在这里,他们或许去过城里和王宫,对那里的地形应该比较熟悉。” “高丽军队被陈旅长的三千人,打得那么惨,他们兴许很有兴趣,看看你的火器到底是什么样子?北温都拉铁骑,塔玛拉的马木留克兵,他们都没见过,叫他们来看看这些人长得什么样,也行啊。” “如今,我们到了这里,冬装什么的都有了,粮草也充足,中土那边也不用急着回去。在这里多待上一段时日,没关系的。” “你们在一起议一下,制定个计划出来。长安殿下,这件事情就交给他们来做,我们出去走走。” 说着,贾珉就跟长安出了毡房,在不远处走着。 贾珉的亲兵队长高大壮,长安的随从左林良和立春在不远处跟着。 “你刚才说了这些,显然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筹划,为何不直接说出来,还要叫他们自己去琢磨?” 长安看出了问题。 “今后要打的仗,可能还有很多,我不能每一仗都跟着他们。他们必须学会自己解决问题。只有他们自己仔细琢磨了,才能增长见识,什么东西也记得牢靠。” “你知道季大学士和北静王他们要去北海找你么?” 对贾珉的话,长安现在不太感兴趣,她现在更现在关心这个问题了。 “此前不知道,这回听卫若水说了。” “你知道他们为何去找你们么?” “不知道,你知道么?” “这个,嗯,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在帝都呆不下去了,想去投奔你吧。” 长安其实很想说出来,但终究没好意思。 “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估计他们就会找上来,到底有何事,到那个时候就知道了。你累了吧,去歇息一下吧。” “也好。” 关于皇朝更替的事情,两人谁也没提。其实两人都明白,此时也不用再说太多。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没有必要再说的太多。 长安走了几步,贾珉叫住了她。 “长安,不要太着急,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回到帝都的。” 长安没有说话,点点头,回头走了。走了两步,眼泪又流了出来。 这回是欣喜的泪水。 她明白,这是贾珉给她的承诺。 到晚上就餐前,新的作战计划制定出来了。贾珉看了,略微做了修改,就批准了这个计划。 晚上在一起会餐吃酒,大伙都很兴奋。 塔玛拉见了长安,也不知为什么,就特别热情。 吃完酒之后,还把长安拉到她那里,跟长安说了许久。 贾珉这边,就未免有些担心。害怕塔玛拉口无遮拦,跟长安什么话都说。 第二天一早,长安见了贾珉,神色果然有些怪怪的。贾珉心知不妙,回头就去问塔玛拉。 塔玛拉坦率承认,自己把贾珉在北海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就连她在倪家堡挂白绫和跟老祖宗展示白绫的事儿,都没落下。 “行,塔玛拉,算你狠。” 贾珉欲哭无泪,只好郁闷地走了。 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了么?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 见贾珉似乎不高兴的样子,塔玛拉迷惑不解。 按照作战计划,上午九点,开始实施对汉城的封锁。 封锁不是全面的,南北西三个城门封锁了,留下一个东门,照常允许进出。 贾珉兵团,抵进到护城河边缘,跟城墙上的守军对峙。 这个距离,是守军一般的弓箭和火铳射程不及的距离。但是,却在步枪和机枪的射程之内。 只经过了一轮炮击,城墙上的强弩和佛郎机炮,就被第三旅的野炮给轰掉了、接着就是步枪对城墙上的守军进行精准射击。很快就把上面的守军全部干掉、 此后城墙的守军试图架设新的强弩和佛郎机,但是,在步枪火力的封锁下,都失败了。 经过几轮战斗,对方再也不敢在城墙上露头。 按照一般的规律,此时就该攻城了。但是,却没有发起进攻。 虽然没有进攻,但是,对城内的炮击却开始了。 炮击的火力也不猛,时不时地放上两炮。也不仔细瞄准,似乎就是胡乱地向城里开炮。 城外的没有大规模进攻,守军也没有试图发起反击。 一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到了傍晚,守军要关闭东门的时候,遭到了一阵猛烈的进攻,两千温都拉骑兵冲进城里,冲杀了一阵,但是不到二十分钟,就撤了回来。 出来后,陈也同就将东门炸毁。从此后,东门就只能洞开,再也关不上了。 晚上的炮击也没有停止,时不时地,就会向城里开上几炮。在寂静的夜晚,炮声显得格外明显。 到了午夜时分,又有一队温都拉骑兵,从东门杀了进去后,在里面转悠了一会儿,就又出来了。 如果是细心的人,就会发现,回来时候的人数,要比进去的时候,少了几十人。 这几十人就悄悄地留在了城里,执行被贾珉称之为“特种作战”的任务。 这一夜,城里时不时地想起炮声,城里的居民们,很多人不敢睡觉,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种会爆炸的炮弹就落到自己的头上。 有两发炮弹爆炸后,引起了大火。还有几家的柴垛,虽然没有落上炮弹,却也神秘地起火了。 人们就在惊恐不安中,度过了这漫长的初冬之夜。 第二天寅时,又有一队两千多温都拉骑兵杀入城内,跟城里的守军胡乱冲杀一阵,就撤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炮弹,天亮的时候,人们还得起来,忙活一天的生计。 走上街头的人们,就发现在墙上和街道上,出现了许多布告。 此时的高丽,用的都是汉字,找来识字的人,就认出了布告上的文字,说的就是些如果不投降,就要屠城之类的事儿。 接着人们就发现,有衙役在街上骑马奔跑,后来就有了传言,说是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昨天晚上在家里叫人给杀死了。 第0571章 另类的攻城战 高丽作为天顺的属国,衙门设置,典章制度,包括王宫的宫殿建筑和各种设置,基本上都是照搬天顺的模式。 正常的情况下,每天也都有早朝。 尽管昨天晚上乱了一夜,今天的早朝还是照常举行。 不过,今天议论的话题只有一个,就是关于如何应对目前的威胁问题。 成宗是李氏王朝的第三位国王。 实际上,包括他的祖先在内,他们都是愿意称皇帝的。 但是因为只有中土的皇帝才能称帝,作为属国,他们就只要称王了。 若是自己擅自称皇帝,就是谮越,那可就是自己找死了。 短短半个月时间,除了都城,几乎整个高丽全境,就都被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北海志愿军给占领了,这让成宗感到很郁闷。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王国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现在敌人已经兵临城下,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很希望能有人站出来,帮助他解除目前的危机。 但是,看着下面沉默的大臣们,成宗失望了。 “文成格,你有何退敌良策?” 文成格是虎贲军将军,目前就是由他来负责汉城的守卫事宜。 “回大王,目前别无良策,唯有死守而已。” 其实,文成格根本就不认为死守会成功,他心里想的是,尽快跟对方谈判,才是良策。 但是,他不敢这样直接地说出来。否则,就可能立刻受到别人的攻击。 “能守得住么?” “虽然艰难,但也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贾珉到底想要干什么?他想要打谁,在中土打好了,怎么就跑到这里来打我们了呢?” “此人行事乖张,不循常理。他的布告上说,他想打谁就打谁,谁不服就打谁,谁挡他的路就打谁,他看谁不顺眼就打谁,可见此人狂躁异常,已非常理可以揣度。” “我们既没不服他,也没挡他的路,他怎么就看我们不顺眼了呢?” “大王,贾珉的用意,是怕在他攻打盛京时,我们从后面攻打他。” 吏部尚书申明善出列,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是啊,大王,就是如此了。” “对啊,大王,贾珉一定是如此用意。” 就有其他人出来附和。 其实,许多人早就看出了这一点,只是没有人愿意直接说出来而已。如今逼急了,吏部尚书才说了实话。 “吏部,你既然如此看,想来就有退敌良策了?” “大王,臣不敢讲。” “恕你无罪,讲。” “臣以为,目前敌军强盛,应以和谈为主。” “和谈?怎么去跟他谈?知道他想要什么么?” “我们跟贾珉并无冤仇,此番他远道而来,无非为了钱财二字而已。臣以为,他若是想攻城,以他火器之利,其实完全能攻入城中。他没有进入城内,就是别有所图。” “有理,说下去。” “臣以为,贾珉如此引而不发,无非几个用意。一是叫我们不与他为敌,二是索要财物。只要满足了这两个用意,他就必然退兵。” “吏部申明善如此说了,众爱卿,你们有何见解?” “申尚书言之有理。” “文成格,你以为如何?” “申尚书言之有理。只是如此和谈,未免有失体面。” “体面之事,倒是不必担忧。如今前朝长安公主在此,我等可以以拜见公主之名,借机跟他们接洽。” “大王,长安如今是前朝公主,我们与其接洽,若是叫天顺朝廷知道了,追究起来,可就不好交代了。” 礼部尚书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他这个质疑,其实也很有道理,这下子,没人吱声了。 朝议没有结果,成宗只好叫文成格加强防卫,就草草散朝。 贾珉这边也不着急,趁着这个时间,对长安带来的兵马和柳芳、陈瑞文、马尚德几人带来的兵马,进行了改编。 改编的模式,就是按照北海志愿军的编制。随后,又重新任命了军官。 至于装备,因为志愿军带来的枪械也有限,也就没法给他们装备,只能将就着用他们自己原来的。 一支军队要想提高训练水平,改变自己的战术,不是短时间之内就能见效的。所以,贾珉也不指望他们会在短期内,达到志愿军的战斗水准。 贾珉继续沿用昨天的战术,对城里断断续续地进行炮击和骚扰。 不过,今天把重点从东门移到了北门。鞑靼骑兵,则不时地从北门冲进城里,进去骚扰一通。 然后又把目标转移到了西门。 晚上,则派卫若水率领一些人,潜入城内。或者放火,或者杀几个官员和军官。 这样的事儿,是卫若水的看家本领,做起来驾轻就熟。进出城里,已经如履平地。 在他们眼里,汉城几乎就是个不设防的城市,那些看似防备森然的守军阵地,其实到处都是漏洞。 就这样,连续三天,成宗终于沉不住气。不顾有的大臣反对和天顺朝廷的追究,派吏部尚书申明善和虎贲将军文成格出来觐见长安公主。 说是觐见长安公主,其实就是来谈判的。 贾珉不愿意见他们,懒得跟他们讨价还价,于是就去了南方。查看在那里搜罗的各种物质。 这边就由长安、骆杏山、陈也青出面,接待申明善和文成格。 陈也青邀请两人和随从参观了他的军事演习,此前文成格已经在大田之战中,领教过北海志愿军的厉害,自然知道陈也青是在借此威吓。 倒是申明善亲眼见到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陈也青提出撤兵条件:以后高丽不准与北海志愿军为敌,今后北海的过往船只,有权在高丽的港口停靠,进行补给。 高丽出银五十万两,弥补北海此次军费损失。交出生铁十万斤,棉花一千担,布两千匹,人参500斤,硝石两千斤,上等木炭五千斤。 这自然是狮子大开口,对方无法同意。 经过三个来回的讨价还价,最后以白银十万两,生铁两万斤、棉花二百担、布五百匹、人参七十斤、硝石五百斤、上等木炭两千斤的条件,双方达成协议。 这个协议是秘密的,不对外公布。因为还有个高丽王室的体面问题。 贾珉方面还得配合王室,演一场戏,让王室对文武百官和百姓有个交代。 随之就产生了另一个协议。 这个协议也很快被执行了。 在对方交付了银两和各种物质之后,长安在立春、左林良、骆杏山等人的陪同下,在陈也同的一个营护送下,进入城内。 成宗在感恩门迎接长安公主一行。 感恩门,是高丽王室专门为中土宗主国修建的一个建筑。 每当中土天朝的使者或者大员来到高丽时,就要在感恩门迎接,走的时候,也要在这里举行送别仪式。 在感恩门举行了迎接仪式后,进到屋内,长安和成宗交谈了几句,然后就举行送别仪式。 前后不到二十分钟,迎接和送别仪式就举行完毕。然后长安一行就撤出了城内。 第二天,贾珉的各支军队就开始撤军。 城里的高丽军队,倾巢而出,一路大喊大叫着,假装追击贾珉的军队。 文成格带领着虎贲军,跟席麦瑞的希德哇骑兵,假装打了一阵子,另一只高丽军骁骑营,跟许参将的队伍假装打了一阵,于是贾珉军且战且退,最后双方脱离了接触。 贾珉撤走了,文成格立刻派人回城,到处宣告高丽军已经把围城的敌人击退,敌人已经狼狈而逃,汉城保住了。 成宗国王也立刻昭告天下,说自己在感恩门,斥责了前朝的长安公主,念其已经亡国,不忍加害,已经令其离开高丽,今后永远不准再踏足高丽半步。 现在,已经将来犯之敌击退,文武百官宜各安其位,各尽职守。百姓宜各安其室,各兴其业,各守本分。 对于北海志愿军带走的那些物质,对外也得有个交代。 对此,王室自然有自己的办法。 对外宣称的说法是:北海蛮夷之邦,此次来是朝拜纳贡,要求通商的。 王室将一些物质卖给了他们,为体现仁慈厚德,教化番外之民,朝廷对他们进行了一些赏赐。今后,北海蛮邦将时不时地来纳贡朝拜。 这个纳贡朝拜,指的就是今后北海的船可以在高丽港口停靠,跟这里通商。 从这点来说,高丽还是有些长远眼光的,连以后的说辞,都提前准备好了。 高丽的这套做法,其实也是跟他们以前的宗主国大德学的。 对于这种说法,自然也有些人质疑,难免引起一些人的议论。 最后衙门出动人马,追查谣言,成宗又将在早朝上对此提出异议的礼部尚书罚俸一年,这些议论才平息下去。 贾珉这边,则带着新收的长安和柳芳三人的将近一万人马和几十船各类物资,从釜山起航。 几天后,在大东沟登陆。在大东沟和安平城留下了马尚德的三百兵马留守,带着其余的兵马物资回到了凤凰城。 在凤凰城休整两天后,留下八十人在此留守,其余人马全部拔寨起营,向通远堡开进。 在那里,他们将会和史柳的第三旅第三团,开始向盛京开进。 现在,可以开始进攻韩天魁了。 贾珉和长安骑马停在路边,络绎不绝的队伍从他们眼前陆续通过。 “长安,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个消息了。” “什么消息?” “按照行程,陈也俊此刻应该在松江登陆。冯紫菁应该率领北海水师,进入长江。接下来,他将切断三藩江南江北的交通。再过些时日,冯紫英就将在泉州登陆,杀向三藩的西南老巢。” 贾珉说完,拍马走了。留下长安半天也回不过劲儿来。 第0572章 珉长官要做皇帝么 陈也俊站在松江码头上,他的身边,就是北海志愿军的水师旅旅长冯紫菁。 他们两人刚刚登陆,在他们身边,是正在登陆的北海志愿军第二旅的部队。 士兵们有的牵着战马,有的搬运各种物质,正在紧张地忙碌着。虽然很辛苦,但是却个个精神抖擞,兴奋异常。 秦钟、史松、莫力克三个团长,正在指挥自己的部队,紧张地忙碌着。 莫力克是个外高加索人,他是原来的马木留克奴隶兵的首领。因为具有一定的威望和组织、指挥才干,在后来以马木留克奴隶兵为基础,一些流人为新鲜血液组建的团里,就当了团长。 松江登陆战,进行得异常顺利。 因为这里是一个重要的通商枢纽,所以三藩在这里驻扎了三百兵马。 三百兵马虽然不少,但是,对于冯紫菁的两千多水师来说,还是不堪一击。 开战后不到半个小时,北海志愿军就占领了码头,连陈也俊的第二旅都没用上。 现在,第二旅开始登陆,一部分水师部队,则去占领松江府。 松江是长江的入海口,冯紫菁将从这里溯流而上,进而控制长江航道,阻断三藩的南北交通。 随后,陈也俊就将沿着长江北岸进攻,沿江攻占江北的一戏列重要城镇、此后,就将会师北上,逐步向直隶推进。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转眼间就几个月过去了。从北海起兵时,这里还是大德王朝,到了这里,竟然就变成了天顺皇朝。想起来,叫人不免感慨。” 冯紫菁看着见面,心潮起伏。 “冯旅长既然感慨,何不赋诗一首。” “陈训练长,还是免了吧。我若是赋诗,将来传了出去,还不叫珉长官笑掉大牙了?” “这话叫你说的,珉长官哪里就有那么小气了?叫我们在这里登陆,叫冯幕僚长在泉州登录,他从盛京威逼帝都,这样的大手笔,古往今来,能有几人?” “是啊,三藩万万想不到,我们竟然会是这样的打法。若是他们听说了我们在这里登陆,定会以为我们发疯了。” “这一下,我们就将三藩的后方截为两截,冯幕僚长攻下光州赋税之地,我们占据江浙赋税之地,以后三藩再想筹钱,可就难了。” “珉长官若是入了关,我们这里再打响了,三藩可就顾得了头,顾不了尾喽。哈哈,每每想起如此打仗,心里就莫名痛快。” “三藩的军队,还是有些本事的,还是不可轻敌。” “陈训练长放心吧,我会小心的。我就先走了。” 冯紫菁告辞,回到船上。没一会儿,水师船队继续前行,沿江而上。 陈也俊挥手,召来了秦钟、史松、莫力克三个团长。 “陈训练长,我们何时出兵开战?” “明日开拔,史松,江北的南通府、泰州府、扬州府归你了。秦团长,莫力克团长,江南的的嘉兴府、苏州府、无锡府、常州府,镇江府归你们两个了。” “我给你们一个半月,然后在金陵会师,共同攻取金陵。怎么样,能做到么?” “没问题,陈训练长。有一个月就够了。兵锋所至,攻无不克。” 秦钟拍了拍胸脯。 “好,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到时候谁做不到,可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注意节约弹药。我们现在这些弹药,必须坚持到腊梅花到来之时,才能获得补给。否则,你们就拿着步枪当棍棒去跟三藩打吧。” “陈训练长,我们还有弓箭和马刀呢,这些功夫,我们可是没落下。” “是啊,陈旅长,我们马木留克兵,还有弯刀呢,我们的弯刀技术,可是没有别人会的。便是没了弹药,也是不怕的。” “你们的斥候都派出去了么?” “已经出去了。” “尽量去寻找那些老府兵团的人,叫他们给你们提供情报。” “侦察队已经带上了他们的住址,只是过了这些年,不知他们是否搬家了。” “也是啊,这两年改朝换代,也不知有多少人流离失所,但愿这些老兵们还好。” “陈训练长放心,咱们的老兵们,都会识文断字,又在卜奎学了手艺,便是混得再差,也差不了哪里去。” “但愿如此吧,将来见了他们的面儿,问问他们混的如何。若是混得不好,就训斥他们一顿。当初珉长官如此叫他们长进,若是再不风光些,也就太不争气了。” “好,这事儿我们愿意干,” 要说有些事情,也就是天意。 就在几个人议论此事时,一个幕僚带着一个工匠打扮的人过来了。 见到了陈也俊,就给敬礼。 “报告陈训练长,秦营长,曹无忌前来报到。” 这人行的礼,竟然是府兵团的军礼。 “曹无忌?你是涿州府的那个曹无忌吧?” 秦钟对此人有些印象。 “谢谢秦营长还记得我,我就是涿州府的曹无忌。” “对了,果然是你,我记得你不是回老家了,怎么会到了这里?” “报告秦营长,当初你不是叫我教林姑娘骑马射箭打枪么,卜奎府兵团裁撤时,我说要回家做生意。林姑娘告诉我,说她父亲林如海老爷在苏州有些故交,叫我到这里找他们,做些生意。回家之后,也没什么生意好做,我就到了苏州,这几年就在这里做生意。” “曹无忌,看你这身打扮,生意似乎做的不怎么样啊,刚才陈训练长还跟我们谈及此事,若是见你们混的不好的,就要训斥你们一顿。当初珉长官那么苦心地教你们,你们可是给他丢脸了。” “嘿嘿,秦营长,先别急着训我,我给你们几个看些东西。” 说着,曹无忌就从衣袖里,掏出一沓银票来。 “几位长官,你们看看,我有钱。这只是随身带着的,在苏州府,我还有宅子呢。别看我表面上就是个锡匠,其实我在贩盐贩米。” “为何如此掩藏?” “这不是财不外露么。表面上做锡匠,背后里我就做东家。” “呵,你还真有些心机,不错。没给珉长官丢脸。” “珉长官来了么?” “没有,珉长官在盛京那边呢。怎么了,曹无忌,你的眼里就只有珉长官,就没有我们了?我们就不是你的长官了?” 陈也俊笑着打趣道。 “陈训练长言重了,你们自然也是我的长官。” “怎么找到我们这里来的?” “我听说是北海的人打来了,就寻思这是你们。到了这里一看这阵势气派,就知道是咱们老府兵团的人。咱们府兵团的人,走到哪里,都认得出来的。” “嗯,不错,曹无忌,你既然是做盐米生意的,今后就帮着咱们们采办盐米吧,到底是自己人,我们也放心些。” “如此就最好了,巴不得给府兵团出力呢。各位长官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采办好,不赚你们的钱。” “该赚钱还是要赚钱的,只要不是过分了,该给你的钱,就会给你的。你既然在这一带做生意,对这里的情形想必很熟吧?” “我也正想这此事呢,这里的各方势力情形,我倒是都知道一些。” “好,就找个地方,给我们详细说说。我们正好需要各方情报呢。” “我请各位长官吃酒,边吃边聊。” “此时正有军务,吃酒免了,就以茶代酒吧。” 秦钟等三个团长回去交代了一番,就回来跟着陈也俊和曹无忌向码头里面走去。 转悠了一会儿,才找到一家茶铺。 此时茶铺里空无一人,连老板和伙计都不见了踪影。估计是见到交战,扔下铺子躲藏起来了。 几人也不客气,就进了茶铺。曹无忌自己进去找了茶叶,烧了水,拿出些散碎银子留下。 没一会儿,水开了,几人就坐下喝茶。 “这里是江南水乡,河网纵横,沟渠遍地。虽然也是一马平川,倒是跟卜奎颇有不同。要是打起仗来,到时还要小心些。” 曹无忌到底是府兵团出身,说起话来,还是有些军事经验的。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有所准备了。目前这一带何人为主将?兵力多少?都在何处?各处有多少?” “目前这一带的主将,就是西宁王的弟弟李国信,他目前常住金陵,手下统辖三万多兵马。其中一万两千人,是从西南过来的三藩兵马。其余的都是前朝归附的兵马。” “那一万两千人,是他的嫡系,目前都驻扎在金陵。其余兵马,分散驻扎在扬州府,苏州府、无锡府等处。因为都是前朝的兵马,平素缺乏训练,军纪涣散,装备简陋。当初我曾见过他们跟三藩兵马交战,战力跟我们府兵团无法相比。看他们打仗,既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就像是玩儿一样。” “李国信的嫡系战力如何?” “倒是比前朝兵马好上许多,但跟府兵团相比,还是远远不如。” “虽是不如我们,但他们人多势众,倒也不可轻视。真的打起来,还要谨慎。” “那是自然了。依我看,这里是平原之地,野外没有天险可守。行军倒是比较方便。但是,这里是江南富庶之地,各地城墙都比较坚固,军械粮草也充足,这倒是不可不防。” “你们看看,咱们府兵团出去的人,到底跟别人不一样。曹无忌如今做生意,都有如此见识。” “陈训练长,让我再回府兵团吧。” “哦,生意做得好好的,为何又要回来了?” “你们到了这里,一定是要做大事儿了,我可不想落下了。” “呵,连你也看出来我们要做大事儿了?你说说,我们要做什么大事儿?” 曹无忌喝了一口茶,然后坐直了身体,一脸严肃,一本正经的说了句话。 “是不是珉长官要做皇帝了?” 第0573章 其实我也是如此 泉州港,是一般性的叫法。其实它不只是一个港口,而是由多个港口组成。 这里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在唐、宋、元代,都曾经繁盛一时。到了明代以后,由于海禁政策,这里逐渐衰落了。 到了大德时期,实行的是跟明朝大致相同的政策,所以,明代的衰落趋势,也就延续了下来。再也没有古代那样辉煌的时光了。 尽管如此,由于底蕴的深厚,这里还是中土有名的重要港口之一。许多来自外国的船只,还是在这里停靠。 斗尾港,就是众多港口中的一个。 不远处,还有零零星星的枪炮声不时地传来,那是北海志愿军第一旅的士兵们,正在进攻市舶司。 市舶司是管理港口的机构,在这里,其实也承担了地方衙门的职责。跟卜奎衙门是个军政合一的机构相似,泉州市舶司是个政商合一的衙门。 天顺皇朝建立后,留用了大德时代的官吏。当然,主官和驻军的首领,都换上了三藩自己的人。 这里的驻军并不多,只有二百人,其中还包括七八十人的水军。 所谓的水军,其实也不是作战部队,而是基本上由税丁组成的缉私队伍。 在政令上,听命于福建布政使。 所以,泉州港的防务力量,其实非常薄弱。冯紫英到了这里,守军几乎未经抵抗,就轻易登陆了。 此时,冯紫英坐在一个茶寮里,正在慢慢喝茶。 他的身边,是冯紫蒲、冯紫苗、和卫若山三个团长。 不远处,五个人走来。 这五个人,就是在已经在此等候的腊梅花谢宝钗、玫瑰花谢宝犁、贾芹和塞万特夫妇。 这些人,都是当初跟着贾珉一起到法国去的。 后来贾芹、谢宝犁和塞万特夫妇一直留在法国,负责接洽处理北海在法国的事务。 这些事务,主要包括三项。 一是罗浮兵工厂的军火事宜,二是北海的烟草和瓷器等物质在欧洲的贸易事宜。另外一项,就是北海在欧洲的制酒设备销售事宜。 腊梅花这几年,则一直忙于在法国和北海之间的商贸往来,几乎每一次,她都要随同船队来往,几乎常年奔波在海上。 “冯幕僚长,你可是来晚了,我都在这里等你九天了。” 一见面,腊梅花就神情乱夸张地过来,给冯紫英来了个法式拥抱。 虽然冯紫英没去过法国,但是,通过别人之口,也知道了那里的习俗。尽管还有些不习惯,还是接受了腊梅花的拥抱。 不过,当腊梅花想给他再来个贴脸礼时,却被冯紫英给躲开了。 “你们看看,冯幕僚长还有些害羞呢。若是珉长官在,一定恨不得我亲吻他一下呢。” “呵呵,在这一点上,我是比不得珉长官的。” 众人也早就知道腊梅花是什么人,也就一笑了之。 冯紫英跟贾芹等人见过礼后,就说起了正经事情。 “怎么样,腊梅花,我的弹药都给准备好了么?” “放心吧,满满三船,够你打到帝都去了。另外,还给陈也俊准备了两船。至于珉长官那里,就要靠他自己了。” “珉长官自然是有办法的,不用我们操心。好了,有了弹药,我就可以横扫三藩的老巢了。贾芹,玫瑰花,你们俩就留在我这里吧。正好把情报事务给我做起来。” “听从冯幕僚长的命令。” “塞万特先生和塞万特太太,你们两个就跟正腊梅花北上,到陈也俊那里。那里也需要大量人手。你们在江南也呆过,熟悉那里的情形,就在那里帮忙吧。” “愿意听冯幕僚长的安排。” “三位团长,你们去接收弹药,今晚在这里宿营。明日早八点,冯紫蒲起航,从水路攻占光州,进入光州之后,继续攻取广西、云南。卫若山,你跟我从水路攻取福州,然后进入湖南、贵州。” “冯紫苗,你从这里出发,从陆路攻取江西,然后进入湖北、巴蜀。我到了湖南之后,就留在那里,等着你们会和,然后一起北上。” 冯紫英安排完毕。三个团长各自去张罗自己的军务,冯紫英则继续跟腊梅花等人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畅谈此次北海方面进军天顺的行动。 “冯幕僚长,这一次珉长官的手笔很大啊,摆明了是要争霸天下的架势啊。” 腊梅花是个聪明人,一听冯紫英介绍了此次行动,就看出了端倪。 “三藩倒行逆施,悍然起兵造反,窃据天下。这一回,他们必须把天下交出来。” “难道珉长官要做皇帝么?” “这个嘛。珉长官倒是没说。不过,珉长官要是做皇帝,倒是绰绰有余的。” “其实,我倒是认为,珉长官作这个皇帝没什么意思。” 腊梅花轻描淡写地说道。 “哦?你倒是有些特别。普天之下,有点儿本事的人,谁不愿意做皇帝?” 对于腊梅花的观点,冯紫英确实感到有些意外。 此次出兵天顺,贾珉的理由,其实是比较模糊的。 目前比较明确的理由,就是为姐姐贾元春和舅舅王子腾报仇。 至于作战目标,就是他所说的谁挡道就打谁,谁不服就打谁,看谁不顺眼就打谁。其实也就是他想打谁就打谁。 按照这个标准,当初的大德和三藩,都是他的作战目标。 现在大德亡了,作战目标就剩下了往日的三藩,今日的天顺皇朝了。 按照他的战略布局,也是要夺取天下的架势。 至于夺得了天下之后怎么办,贾珉从来没有说过,跟冯紫英等人也从来没有探讨过这个问题。 但是,这终究是个问题。 现在的目标,就是推翻天顺皇朝。推翻了之后,也不能扔下不管,任其混乱下去,势必还要收拾残局。 出路其实也是明摆着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恢复大德皇朝,另一条就是建立一个新的皇朝。 目前看来,大德的皇家血脉,一是废帝赵英麒,二是废楚王赵英麟。 这两个人,都是不成器的货。无论是个人能力、品德和威望,都不足以服众。无论谁当皇帝,复国后的大德,也不乐观。 若是建立一个新的皇朝,贾珉做皇帝,在北海方面,自然是众望所归。 在北海军事力量的的强力威慑下,其他各方也不敢说什么。 但是,贾珉自己从来没在这方面表示过什么愿望。 当然,也许他自己心里有这个意愿,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对于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人来说,做为贾珉最为核心的班底,自然会考虑这个问题。 这既是从他们共同事业的角度,也是从个人的角度出发的。 能够建立一个新的皇朝,这会让他们有巨大的成就感。作为最为重要的开国功臣,他们也会获得巨大的利益。 个人和家族的荣誉、地位、财富,以及在历史上的定位,都是巨大的诱惑。 所以,在他们的内心里,都是希望贾珉将来当皇帝的。 实际上,从这次的战略布局上看,也确实是这个趋势。 跟这个战略布局相比,贾珉的所谓替姐姐和舅舅报仇的理由,就跟这个宏大的布局显得有些不相匹配了。 当然,他们也知道,便是贾珉当皇帝,也是以后的事情。目前的目标,还是要先打败天顺再说。 “大德很大、很大,许多东西,传承已久,积弊很深。任是谁做了皇帝,都难以改变。便是珉长官,也是如此。所以,做了这个皇帝,纯粹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腊梅花开始阐述自己理由。 “大德也好,天顺也好,跟咱们北海、卜奎、温都拉都不一样。这些地方,远离朝廷,朝廷在那里历来就没有多少影响,所以珉长官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把自己的想法变为现实。” “你说的有些道理,珉长官经常说的,一张白纸,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就是这个意思。” 腊梅花的这个理由,冯紫英也是赞同的。 “但是在大德就不同了。若是珉长官做了皇帝,自然是我们这些人辅佐他。无论是珉长官,还是我们,做起事情来,是按照我们的规矩来,还是按照大德和天顺的规矩来?” 腊梅花盯着冯紫英,问出了一个比较尖锐的问题。 “自然是按照我们的规矩来。若是继续按照他们的规矩来,岂不是又要乱套了。” “好,冯幕僚长,若是按照我们的规矩来,在这里能行得通么?到了那个时候,怕是珉长官和我们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腊梅花的观点,让冯紫英心里一震。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腊梅花说的确实有道理。 自从他追随贾珉以来,从做生意,到府兵团练兵,到治理卜奎,到开发治理北海,再到此次进军中土,其实一直都是在按照贾珉的理念在行事。 这套理念,在许多地方,跟在大德的观念和做法,都是格格不入的,有的甚至是大逆不道的。 把北海的观念和做法,拿到这里来,确实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如果强行推行,必将引起巨大的反弹。 到时候的结果,很可能就是朝政混乱,天下动荡不安。 腊梅花虽然生于南温都拉,但她从小就在盛京求学,此后又游历大德各地。 被贾珉打败之后,也基本上在贾珉的圈子里游走,后来又跟着贾珉到了法国,此后一直在欧洲和北海之间游走,见识极为广博。 她现在心甘情愿地为北海奔波,深层的原因,就是她认同贾珉的理念和做法。 现在提出的这番见解,确属真知灼见。 “腊梅花,看来我原来对此事想得有些简单了。我答应你,今后会仔细斟酌此事。” “冯幕僚长理解我的用心就好。我是觉得珉长官身上的责任太重,活的太苦。其实,我很愿意看到他能活得轻松些。” “腊梅花,谢谢你的肺腑之言,其实我也是如此。” 冯紫英相信腊梅花的话是出于真心。 他觉得,自己以前还是有些小瞧她了。 第0574章 就这样不堪一击吗 腊月里的时候,帝都流传开了一条消息。 前朝废帝赵英麒,废皇后、废太子以及废楚王赵英麟等前朝皇室一家,在前往云南的途中,涉水翻船,全部溺水而死。 这个消息,自然引起了人们的诸多议论,还引起了许多怀疑。 有人说,这是被人谋杀的。那么多人,那里就会那么巧,一下子就全都淹死了。 当然,也有人说,他们是正常死亡的。谁没有个七灾八难的? 对于这件事情,官家没有对百姓有什么回应,他们也不必去理会百姓有什么反响。 不过,天顺皇上下旨,厚葬前朝逊帝一家。 皇上又传旨各地,有见到走失的前朝长安公主赵舞蝶者,希望转告赵舞蝶,叫她回来给自己家人送葬。 皇上提到了长安公主,就引起了关于长安公主的消息。 据说长安公主如今已经跟贾珉在一起。两人联手攻下了高丽,目前正准备攻打盛京。 此时,贾珉和鞑靼人进攻高丽和占据东北的消息,已经在帝都传开,连一般的百姓都知道了。 这就使得帝都增加了更多的惊惶气氛。 去年的这个时候,是三藩攻打大德朝廷,没想到,仅仅一年,现在的朝廷,又受到了别人的进攻。 这叫人们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天下,似乎永远也没有个太平的时候了。 接下来,就传出了更加令人震撼的消息。 贾珉的手下陈也俊从松江登陆,一路上占领了苏州、无锡、镇江等地,最后攻占了金陵。 金陵守将,西宁王之弟李国信被陈也俊军打死,金陵等地的江南朝廷兵马三万多人,全被陈也俊消灭。 没多久,又传来了贾珉的手下冯紫英在泉州登陆,攻占福建,江西、湖南、广西、广东,及目前正在向云南和贵州、以及湖北挺进。 这样的消息,让人们不敢相信。 他们不相信贾珉有那么多的人马。 而且传出来的消息,也很令人怀疑。 据说无论是陈也俊,还是冯紫英,手下都只有四千来人,尽管都说他们的火器厉害,但是,火器再厉害,就这点儿人马,怎么会是朝廷那么多人的对手? 这样的消息,别说一般百姓不相信,就连朝廷的官员们,甚至皇上本人,都不愿意相信。 官员们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他们知道,这些消息都是真的。 起初还有各地官府的消息不断传来,渐渐地,各地都没了消息,地方官府已经失去了跟朝廷的联系。 接着,人们就发现,从南边来的船只和商人们,越来越少了。带来的消息,也证明了此前传说的真实性。 就在这个时候,又传出了贾珉和长安公主要攻打盛京的消息。 对于朝廷来说,坏消息还不止这些。 以前一直没有归附新朝的西北一些地区,也不断起兵。 传的比较多的,就是此前一直西进顺利的韩奇,在山西遇到了原来京营指挥使王子腾的部下何佳林的阻击。 何佳林原来是榆林知府,因为不愿意归附新朝,所以在陕西和陕西按察使周彤共同起兵,一起抗击韩奇。 跟他们在一起的,还有陕西凤翔府守备马青山。 目前,这三人手下已经聚集起了两万兵马,在跟韩奇交战后,已经将韩奇阻击于陕西,目前两军处于对峙之中。 关于这几个人的底细,人们也很快就弄清楚了。 其中以周彤名气最大。因为他是丙子年恩科的武举状元,马青山也是那年的武举恩科进士。 至于何佳林,原来是已故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的内弟和部下。 人们很快又发现,贾珉是那一年的探花,长安公主身边的左林良,是那一年的榜眼。 而在长安身边的另一个重要将领骆杏山,也是王子腾的部下。 随后,又传出了已经被前朝抄家的治国公、理国公、齐国公之后柳芳,陈瑞文、马尚德也率兵加入贾珉行列,共同攻打盛京。 新朝才刚刚建立几个月的时间,就传来了这么多的坏消息,叫人几乎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以前势如破竹的三藩兵马,就这样不堪一击么?” 罗启华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此时,他和自己的侄子罗木生,正在大金门的美月楼里,沉闷地吃酒。 罗启华现在虽然还是军机处大学士,但是,此时的地位,已经跟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他在军机处说话,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分量,不仅皇上不听他的了,另外几个大学士,也把他看得可有可无。 至于罗木生,前朝的时候,是户部尚书。这是主管钱粮的炙手可热的肥差,但是,就在半个月之前,他已经被调任国子监祭酒。已经被排除了朝廷的权力中心。 “是啊,以前总觉得前朝的兵马太弱,如今看来,三藩的兵马,也不比前朝好到哪里去。” 如今两人说话,若是叫外人听了,定会以为两人是大逆不道。 因为他们竟然把当今朝廷又说成了“三藩”。 这话在前朝的时候说,很正常,如今在三藩已经坐了天下的时候再说,自然就有大逆不道之嫌了。 不过,如今两人谈起来,似乎就没有这些顾忌了。 “本来以为扶持他们得了天下,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不堪,看来,他们要想保住天下,怕是也难了。” “都怪他们目光短浅,天下未穏,就开始排斥有功之臣。先是李源不明不白地死了,然后又是我们被排斥在朝政之外。叔叔,难道他们真就不在乎咱们的门生么?咱们罗家那么多的门生,若是把咱们维持好了,这些人不就都为朝廷效力了吗?” “或许正是因为咱们家的门生多,才叫他们忌惮咱们。” “哼,他们不仁,也别怪咱们不义。实在不行,咱们就去投奔贾珉。” “投奔贾珉?你想的太简单了。” “贾珉看来有争霸天下之心,便是他得了天下,也是需要咱们这些文官,来帮他治理天下。” “你这些想法,有些一厢情愿了。首先,贾珉原来就跟咱们有仇隙,其二,贾元春和王子腾的事情,咱们参与了。其三,天下的读书人有的是,不缺咱们这些人。贾珉自己的那些手下,就都是识字的。最要紧的,咱们归附了三藩,已经是对前朝不忠,若是再归附贾珉,又是对本朝不忠,这样的人,贾珉也不会喜欢的。” “便是他勉强答应了,怕是也跟今天的三藩一样对待咱们。” “都怪那个赵英麒昏庸无能,要不是他丢了江山,我们何至于陷入如此为难境地。” 罗木生恨恨道。 “唉,算了,他都死了,你怪他又有什么用?再说了,他若不是昏庸无能,哪里会让我们身居高位?怕是早就砍了我们的头了。” “至今我都不相信,贾珉就凭着那么几个人,就能势如破竹,攻无不克?” “兵在精不在多。再加上他用兵如神,自然就出奇制胜。有谁能能想到,他竟然会派人在松江和泉州登陆?攻占了江浙和光州两大赋税之地,就把三藩的财源给断了,这一招,跟三藩对付前朝,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快捷狠辣而已。” “如此下去,三藩怕是难以支持太久,叔叔还要早作打算才是。” “唉,如今还能有什么打算?我们手中无一兵一卒,到时候,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天下之大,却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盛京之战。” “叔叔是说,盛京之战若是胜了,三藩还有翻转之机?” “盛京之战胜了,就可以抽出身来,对付南方的陈也俊和冯紫英,他们火器再精,毕竟人数有限。朝廷如今在盛京和山海关一带,有十几万兵马,对付贾珉,未必就没有胜算。” 跟罗启华的想法相似,高望山对于打赢盛京之战,也有信心。 此时,他正跟宋宽在研究战局。 南方的形势和西北的形势,他们比谁都清楚。所以,目前也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盛京之战上了。 “世子,只要我们打赢了盛京之战,就可以抽出手来,全力收拾南方的残局。” “唉,但愿直隶能支持得久一些,冯紫英和陈也俊的行动能慢一些,给我们留出时间了来。” “贾珉攻下高丽,一直不急着攻打盛京,应该就是等着冯紫英和陈也俊北上,平定直隶,逼近帝都。” “此前我就担心冯紫英和陈也俊的去向,只是没想到,他们一出现,就到了我们的大后方去了。” “这也难怪,天顺实在太大,我们虽然有四十万精兵,但是一分散,就不够用了。前朝归附的军队,本就没有什么战力,人心也不稳,根本就指望不上。” “高尚书,你说贾珉仅仅是在等待陈也俊和冯紫英北上么?” 宋宽提出了疑问。 “此前,他引而不发,是用盛京牵制我们,叫冯紫英和陈也俊在南方乘虚而入。如今,他这个目的已经达成。还不发起攻击,怕是另有缘由。” “我觉得,他是还未准备充分,应该是弹药不足了。” “世子言之有理,他从北海远道而来,携带的弹药毕竟有限,北海距这里千里迢迢,难以补给。在高丽他又消耗了一些,应该所剩不多。” “贾珉从高丽掠夺了不少物质,其中就有不少硝石木炭,你说,他会不会想在盛京那里就地制造弹药?” “制造火药本就艰难,他那种弹药,制作起来更加复杂,作坊、工匠什么的,缺一不可,难道他还会从北海搬到这里来?不大可能吧?” “贾珉做事,不可以常理揣度。当年,鞑靼人想不到他会在大雪天里攻打他们,贾珉就一边除雪,一边行军,硬是在大雪之中,击败了鞑靼人。如今把作坊搬到这里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世子的意思是,攻击贾珉的火器作坊?” “是的。贾珉的火器虽然厉害,但是,没了弹药,火器的长处也就没了。告诉韩世叔,想法找到贾珉的火器作坊,不惜代价,将其摧毁。” “好,此为釜底抽薪之计,值得一试。” “高尚书,我想亲自到盛京走一趟。” “好,你去吧。皇上那里要是问起,我就说是我请你去的。宁古塔将军虽然有勇有谋,但未免刚愎自用了些,去了跟他好好说话,如今非常时期,你就宽容他些。” “我知道。” 第0575章 真是死有余辜啊 山西和河北交界处的娘子关,因为唐太宗李世民的姐姐平阳公主曾经率领娘子军在这里驻扎得名。 这里被称为万里长城的第九关。关外,蜿蜒起伏的燕赵古道逶迤而过。 现在,从陕西来的前朝兵马,正在这里跟韩奇率领的天顺朝廷兵马对峙。 韩奇已经发动了三次进攻,均被击退。此前他一路上势如破竹的攻势,在娘子关前被阻止了。 阻挡了韩奇攻势的,就是何佳林、周彤、马青山。 何佳林是榆林知府,当初王子腾被害之后,他转任此职,从一个武官变成了文官。 如今起兵,算是重操旧业了。 周彤原是元亨天子的御前一等侍卫,后来做了锦衣军统领,最后被天佑天子贬出帝都,出任陕西按察使。也基本上归入了文职之列。 按照大德的制度,一省的大员,主要有四人: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学政。 巡抚是一省首脑,布政使主要管赋税钱粮,按察使主管司法治安。学政则主管科举教育。 所以,周彤也算是省级大员了。 马青山中了武举进士后,做了凤翔府署守备,经过几年,升任守备。 在其他官员要归附天顺朝廷时,他坚决反对,最后拉起自己的部下,又收编了周边府县的一些力量,举旗反对天顺皇朝。 因为共同的目标,周彤,何佳林和马青山走到了一起。 娘子关属于直隶,但是在直隶的边缘。 他们如今占据了娘子关,就证明,外部的势力,已经抵近了直隶边缘,下一步,就可以进而威胁直隶和帝都。 此时,周彤,何佳林、马青山三人,就站在娘子关的南城门外。 两个正在对面说话的,就是何佳林和周彤,旁边那个冬天也摇着扇子的人,就是马青山。 他们三人,是来送人的。刚刚送别的人,就是卫若兰派来的使者贾桥。 贾桥就是当初跟着牛继宗等人混,后来在贾珉武举殿试的时候,在金殿唱名,也就是传胪的时候,在路上截杀贾珉,但被贾珉击败的人。 后来贾桥因为此事被流放到卜奎,投入了贾珉的府兵团,之后又去了北海。如今是北海志愿军的营长。 此次,贾桥就是受卫若兰之托,前来联络周彤几人,协调共同进攻直隶行动的。 现在,周彤三人的神情都很兴奋。 “没想到,怀远一出手,就是如此大手笔,冯紫英和陈也俊一下子就占领了江南。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 周彤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我曾经跟怀远的府兵团打过交道,对此倒是不感到有何奇怪之处。怀远府兵团的战力,令人惊叹。再加上精良的火器,也就足以横扫敌手了。当初府兵团若是不裁撤,京营不解散,光是凭着我们这两只队伍,三藩就不敢轻举妄动。哪里至于有亡国之恨。” 直到现在,何佳林回想起在卜奎的日子,还是充满了遗憾。 “当初参加武举之时,我就觉得怀远有大才,那个时候,我和怀远,孙远飞三人,是最要好的。原本以为这辈子再无相见之时,没想到,如今竟然可能再次跟怀远在帝都相见了。” 马青山一如既往地摇着扇子,露出了神往和期待的表情。 “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一次,就让我们在帝都相见吧。几年不见怀远,倒是真的很期待跟他相见呢。” “何大人不用着急,用不了多久这一天就会到来了。” 周彤说话间,一队人马从关内出来了。 “好了,你们二人在此盘桓吧,我去金鸡岭,看看那帮土匪是怎么回事儿,顺便把他们给剿灭了。” 马青山说着,拨马到了队伍中,然后跟着队伍走了。 金鸡岭是山西通往西北的一条重要通道。因为改朝换代,局势不稳,最近那里出现了一伙儿贼人,聚啸山林,打劫来往行人和客商。 也是因为改朝换代,当地官府已经陷入瘫痪状态,对于这伙儿贼人,也就听之任之。 马青山等人的队伍到达这里之后,为了稳定当地局势,也是保证后方安全,就必须除去这个威胁。 此次马青山率领三百人,就是前来剿匪的。 走了六十来里,就到了金鸡岭脚下。 两个事先派出的探子,从路边钻了出来。 “怎么样,有什么动静么?” 马青山问道。 “守备大人,那伙贼人的老巢已经摸清了。就在兄弟山那里。不过,估计此时他们都出动了,应该都在山顶上。” “都在山顶?为何会如此?” “刚刚过去了一个商队,足有一百五六十人,估计那伙贼人不会放过他们。” “一百五六十人的商队?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商队?带着什么货物?” “回守备大人,这个商队,倒是有些令人生疑。” “你说说,到底有何可疑之处?” “一是车辆马匹都很华丽,一看就像是有钱有势之人。二是车上似乎没有携带大宗货物,若是有货物,想来也是黄白之物。” “黄白之物?何以见得?” “车上货物似乎不多,但是车辙很深,想来货物都很沉重。守备大人下马,看看车辙便知。” 马青山就下马查看车辙,果然陷进地下比较深,显然车上所载之物比较沉重。 “既然不是商队,就是从帝都逃出来的达官贵人,贪官污吏。这些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叫土匪给劫了也好。” “守备大人的意思是,我们不管他们?” “管还是要管的,我们毕竟是来剿匪的。土匪若是有了什么赃物,我们也是要收缴的。” “守备大人的意思是,等土匪从那些人手里抢了财物,杀了他们,我们再从土匪那里收缴财物,杀了土匪?”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呢?走吧,剿匪去。不过,弟兄们走的都累了,就不用走那么快了。传令下去,走累了,就停下来歇歇再走。” “哦,明白了,守备大人。” 探子所说的这队车马,确实不是个商队,而是此前从帝都逃出来的前朝忠顺亲王和永昌驸马两家人。 当日他们哄骗天佑皇上,说是要到到长安另辟基业,以图后事,不过是个借口,其实就是为了弄一笔钱而已。 至于真正要到何处,其实他们心中也无明确的目标。 离开帝都后,才一路走,一路上琢磨着到何处去。所以这一路上就走走停停。 等到后来见到三藩打下了帝都,这才着急了。 可是,此时他们想走,已经不容易了。 娘子关一带,属于苇泽县地界。 在走到苇泽县的时候,当地官员就接到了天顺朝廷的归附诏书。 官员们虽然还没有决定是否归附,但是,却把他们两家给扣留了下来。 后来听说韩奇率兵即将抵达这里,当地官员就决定,彻底归附朝廷。 因为此前曾经犹豫过,此时就决定,将忠顺亲王和永昌驸马两家,作为见面礼,交给韩奇。 除了这两家人身份足够显赫外,他们随身携带的大量财物,也使得这份见面礼,显得比较有分量。 本来算盘打得挺好,没想到形势变化太快,韩奇竟然被阻止在娘子关。 此时听得天顺的处境不妙,当地官员们在收了一大笔贿赂之后,这才放了两家人走。 两家人本来是打算到娘子关投奔的,但是一听说何佳林在此处,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当初谋害王子腾的,就有忠顺亲王参与其中。现在去娘子关,岂不是自投罗网? 无奈之下,就只好继续往西走,希望能感到太原府去。 太原府的知府刘寿山,是永昌驸马当初提携起来的,现在就打算到那里去,暂时避一下,等到以后天下太平了再做打算。 一路上走着,就到了金鸡岭山顶。 正打算歇息一会儿再走,突然一阵唿哨声,就从两边钻出了一百多山贼来。 贼人们不由分说,上来就杀。 两家虽然都带了不少家丁,但是,跟这些山贼比起来,却不是对手。 打了有两盏茶功夫,家丁们有的死了,有的伤了,更有见势不妙,自己就抢了财物逃跑的。 最后,忠顺亲王和永昌驸马加上一帮女眷和丫鬟婆子,就被包围了起来。 “你们究竟是何人,朗朗乾坤,竟敢拦路抢劫,杀人越货,难道就不怕王法么?” 忠顺亲王虽然知道今日难逃一劫,还是厉声恐吓,试图威吓对方。 “哈哈哈……。” 山贼头目一阵狂笑。 “赵千城,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跟我们摆王爷架子,大德已经亡了,如今是天顺的天下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赵千城,正是忠顺亲王的名字,见对方一下子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就觉得事情不妙。 “赵千城,反正你也是要死的人了,我就发发慈悲,告诉你实话,省得你做一个糊涂鬼。你们的行踪消息,就是郝知县告诉我的。弟兄们。留下女人,男人一个不留,动手吧。” 那山贼头目一挥手,贼人们一拥而上。 忠顺亲王和永昌驸马虽然竭力抵挡,终究不是敌手。没一会儿,所有的男人都被斩杀殆尽,只剩下一帮女人们,挤在一起鬼哭狼嚎。 就在此时,马青山带人出现,一阵弓箭,山贼大部分被射死,少数山贼见势不妙,就向山里逃去,士兵们则纷纷追了上去。 一个年轻女人冲到了马青山跟前。 “你们为何此时才来?” 虽然是哭着说的,但是口气仍然很傲慢。 “你是何人?” “永宁郡主。” 此人正是永宁郡主。 “永宁郡主?没听说过。” 马青山懒得理她,就要走开。 “忠顺亲王和永昌驸马你也没听说过么?” 马青山停住了。 “听说了,我听说过,他们都是混蛋,他们死在这里了么?好,好,真是死有余辜啊。来人,把他们都带回去,交给周大人处置。” 第0576章 意料之外的战斗 贾珉从高丽返回之后,当天晚上,史柳就从铜羊堡出发,连夜行军一百五十里,于第二天早晨四点开始攻打溪水台。 溪水台这里,原来有韩天魁的三百名驻军,后来因为贾珉、赵大海和南温都拉骑兵抵近盛京,所以增援了溪水台六百人。 援兵的到来,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经过一个半小时的进攻,史柳成功地拿下了溪水台。 溪水台,在战略位置上虽然不太重要,但是,这里是重要的原料产地,出产优质的煤炭和高品位的铁矿石。 所以,这里就有许多冶铁作坊。这里的生铁,自然就成了史柳的主要战利品。 其这里还出产一种被称为白煤的煤炭,热值非常高,是戴植指名要的燃料。 溪水台距离盛京约一百五十里,在运输上,也具有一定的优势。 除了溪水台,靠近盛京的地方,都不出产煤炭。 煤和铁,目前正是兵工厂最需要的两种主要原料。 所以,拿下了溪水台,对于北海志愿军来说,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三天后,贾珉率领大部队,到达距离盛京约五里地的关向屯,戴植的兵工厂,就设在了这里。 在这里留下了第三旅之后,长安的兵马和柳芳等的兵马,合为一处,一共将近一万人。驻扎在距离关向屯五里远的陈家集。 三万鞑靼人骑兵,则驻扎在距离关向屯八里远的李家集。 赵大海和特米尔等人的南温都拉兵马,一共一万一千多人,则驻扎这盛京北部的老虎台。 与此同时,卫若兰和贾琏的第四旅,已经从首山前移,也抵近盛京。在距离盛京八里远的大米屯驻扎。 至此,贾珉一路的兵马,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对盛京形成了合围之势。只留下了西面,是盛京可以跟松山堡、宁远连接,进而通往山海关的通道。 贾珉则跟着第三旅,留在了关向屯。 因为这里处于自己几支部队的中间地带,在指挥上,要方便些。 这个时代,无线通讯和有线通信都谈不上,指挥军队作战,要想传达信息,一般有三种方法。 一是通过传令兵口头传达,由于距离和速度的原因,效率比较低。有的时候命令还就没有传达到,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二是用旗语,也就是使用令旗。这种方式,速度倒是够快,但是受距离的限制。 三是使用鼓声,也就是鼓语。但也受距离限制,还时常受到敌人的干扰。 受到通讯的限制,一个指挥官能够指挥的军队,其实是很有限的。 多数时候,能够有效地指挥和控制五万军队,就是上限了。 当初韩信跟刘邦说,他可以指挥十万军队,刘邦立刻把他视为神人,就是这个道理。 至于大兵团作战,当然也是有的。但是,那样的话,就得靠事先约定了。 如果因为出现了某种偶然事件,导致一路兵马不能按着原计划行动,其实是很难及时做出调整的。 贾珉留在关向屯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兵工厂和他从高丽弄回来那些物质都在这里。这是他攻打盛京,乃至于今后进攻帝都的根本。 到达关向屯三天后,各路指挥官齐聚关向屯,在这里分析了目前形势,制定了作战计划,准备在十天以后,开始进攻盛京。 进攻的任务,由南北温都拉骑兵、赵大海、长安公主以及陈也青第三旅的一部分组成。 贾琏的第四旅。则向盛京西部移动,在台山一带行动。 台山是宁远、松山堡通往盛京的必经之路。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这里监视西部之敌,必要的时候,将在这里阻击增援盛京之敌。 散会后,各处将领当天就回到自己部队。 第三天,卫若兰和贾萍从盛京城里侦察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计划明天才回来么?” 贾珉觉得,一定是发生了新的状况。 “宋宽到了盛京。” “哦,宋宽来了。这可是个强劲的对手啊。这个家伙,还是很有本事的,无论是政治才能还是军事才干,在三藩集团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他是昨天刚刚到的,目的不明。” “若只是韩天魁,我们是不太怕的,如今加上了宋宽,可就有些棘手了。宋宽用兵,远在韩天魁之上。” 贾珉站起身,踱到窗前。 此时已经是冬天,窗户已经糊上了,也看不见外面什么。 沉思了一会儿,贾珉转过身来。 “贾萍,你立刻派人通知各部队,原定计划取消,暂时停止行动。各部队加强警戒,原地待命。只保留贾蔷的四旅一团在台山的任务不变。” “珉长官,真的要取消原计划?” “是的,宋宽不是韩天魁,没那么好对付。卫军情长,你说,宋宽来了,会做什么呢?” “冯幕僚长和陈训练长即将平定整个南方,北上逼近直隶,进而威胁帝都。何佳林、周彤和马青山从西北威胁帝都,已经抵近直隶。 “三藩有很大一部分兵马,都在帝都至盛京这一线。我想,宋宽是想要尽快解除这里的威胁,把兵力抽调出来,对付来自西北和南方的威胁。” “应该就是如此了。只是他们若是想主动进攻,就是在盛京周边的平原之地跟我们交战,这对他们来说,并不占优势。” “是啊,无论是志愿军的火器,还是温都拉骑兵,平原作战都占据优势,他们若是想主动进攻,必将付出巨大代价。” “我想,问题应该出在火器的优势上。” 贾珉似乎捕捉到了灵感。 “珉长官,你是说宋宽是冲着我们的火器来的?” “我想应该是了。我们攻城,主要靠的就是火器。一旦没有了火器,光靠着温都拉骑兵,是很难凑效的。” “我是明白了。宋宽应该是考虑到了我们的弹药不多,想破坏弹药厂。不让我们生产弹药。我们没有了弹药,不仅难以攻城,他还可凭借优势的兵力,跟我们打消耗战。最后我们的人马很有可能就被他消耗光了。” “宋宽是个很有眼光的人,他一定预见到了我们弹药不多。只要打掉了我们的弹药厂,我们就不得不跟他打一场冷兵器战争。我们的火器优势就没有了。高大壮,去把陈旅长、戴植、刘成叫来。” 不一会儿,陈也青、戴植、刘成来了。 “戴先生,弹药厂还得多长时间能投产?” “最快七天。” “七天,这么久?能不能快点儿?” “珉长官,这已经是最快时间了。现在是冬天,炼铁炉刚砌上,还没干,只能生点儿小火,慢慢地烘干。若是烧大火,炉体就裂了。” “好,你们下去吧,七天以后,一定要投产。” 戴植和刘成走了,贾珉把他跟卫若兰的判断,告诉了陈也青。 “看来我们必须抵抗宋宽七天了,陈旅长,有什么问题么?” “那就要看宋宽来多少人了。他竟然是奔着兵工厂来的,我想来人一定不会少。我这些人,怕是不够。” “是啊,他一定会孤注一掷的。也好,他既让惦记着兵工厂,我们就把兵工厂作为一个诱饵,吸引他的兵力,也省得去攻城了。传令下去,叫南北温都拉骑兵做好准备,随时支援关向屯。” “长安殿下的兵马,作为预备队。第四旅贾蔷部阻击任务不变。余下的贾芸部和贾芝部,佯攻盛京城,牵制韩天魁,叫他不敢倾巢而出。在佯攻的同时,随时准备增援贾蔷,阻击关内的方向的来敌。” 个人都下去准备,贾珉又叫来了卫若水。 “带上你的人,后天夜里潜入盛京城内。两个任务,一是尽可能地刺杀韩天魁的军官,打乱他的指挥体系。二是放火烧他的粮草军械,削弱他的辎重补给。在城内制造恐慌。叫宣传队的人,也跟着出动。天亮就撤回来。” “好嘞,珉长官,这回又有活儿干了。” 第二天,盛京城里没什么动静,第三天,还是没什么动静。 晚上,卫若水带着特战队和宣传队正准备出发,被贾珉临时制止。 “等城里的敌人出来了,你们再进去。” 没等来宋宽,在夜里的时候,等来了贾琏第四旅方面的消息。 原来昨天宁远和松山堡的天顺军已经出动,增援盛京。敌人来了两万多人,目前正在台山跟贾蔷激战。 贾蔷紧急求援,贾琏已经带领第二团和第三团,紧急赶去增援。 原来佯攻盛京城的计划,已经无法执行。 情况发生了变化,贾珉的计划被打乱了。 “这个宋宽,还真是挺高明。这边没动静,那边倒是先动手了,高明。” “那边应该是他的策应行动,他的主要目标,应该还在这里。” 卫若兰和陈也青都持相同的观点。 “不过,他也等不了多久,应该就要行动了。再等几天,我们的弹药出来了,他就晚了。宋宽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一点。” 几人议论着,不知不觉中,外面就开始下雪了。 吃过晚饭,贾珉、卫若兰、陈也青又到了一起。刚议论了不一会儿,贾萍进来了。 “报告珉长官,城里有动静了。” “哦?具体说说。” “东城门和南城门关上之后,又开了,有一些兵马出城了。” “宋宽和韩天魁是什么打算?难道他们想跟我们打一场夜战和雪战吗?” 连贾珉都有些意外了。 第0577章 出来就别回去 盛京城的守军,目前由几部分组成。 一部分是韩天魁的宁古塔军,原来的总兵力是八万人。 在宁古塔、三江口、和开原府,分别被鞑靼人骑兵和南温都拉骑兵消灭了一部分,这一部分是一万多人。 所以,韩天魁的嫡系,现在还应该有七万人左右。 这七万人,目前是盛京城的主力。相对来说,这些人装备比较精良,战斗力也比较强。 因为他们此前一直在东北驻扎,对于冰雪作战应该比较熟悉,夜战的本事,其实一般,也没经过这方面的专门训练。 第二部分,是原来大德皇朝驻守在山海关的三万守军。 这一部分,装备尚可,但是战斗力一般。至于士气如何,目前难以确定。 第三部分,就是原来大德在盛京的守军一万多人和贾琏第四旅在牛庄登陆后,从辽南被驱赶出来,逃到盛京的原大德归附的军队,也有一万多人。 这部分的军队,装备差,军纪涣散,缺乏训练,战斗力差。 如果守城,还可以勉强一用,叫他们出来野战,甚至夜战,几乎就是给北海军当靶子的。 “你们说说。这回出来的,是谁的兵马?” 见贾珉如此问,卫若兰和陈也青就知道,珉长官是有用意的。 来的人不同,自己这边采取的战术也就不一样。 “我想,他们既然是奔着兵工厂来的,就应该想一举拿下兵工厂,所以,就会派战斗力最强的人来。这就应该是韩天魁的人了。” 卫若兰先发表了意见,随后陈也青进行补充。 “其他的人马来了,也是送死,况且他们不擅长野战,来了也没多大用处。倒不如叫他们守城,还能派上点儿用场。我也认为是韩天魁的人。” “我跟你们的见解一样,也认为是韩天魁的人。好吧,既然韩天魁来了,我们就亲自会他一下。这么长时间了,还真就没跟他交过手,这大概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贾珉说完,笑了笑,随即下令。 “告诉沙克、瓦达加司和席麦瑞,立刻出动,先对韩天魁进行骚扰,不要大规模正面进攻。” “告诉南温都拉特米尔、罗木阁和卡德尔,迂回到韩天魁后部,从尾部进行骚扰。” “告诉赵大海,若是韩天魁带着辎重粮草,就攻击他的辎重队,烧毁粮草辎重。若是没带,就切断韩天魁从城里来的补给线。不准任何军械粮草从城里供给韩天魁。” “出来的敌军中,若是还有韩天魁之外的兵马,就直接攻击,消灭不了不要紧,不要在他们身上多费力气。总之,一切以韩天魁为主要目标。” “陈也青第三旅,就在关向屯布置防线,阻击一切来敌。不惜一切代价,保卫兵工厂。” “如果韩天魁的兵马在关向屯周边游走,就采取上述战术。一旦他们跟第三旅交战,各部队就不惜一切代价,立刻向韩天魁发起全力进攻。” “韩天魁既然出来了,这回他就别想再回到盛京城了。若是有其他的兵马出来,想要回城,就放他们回去。只要是韩天魁的人马,就决不允许让他们再回到城内。” “通知贾琏第四旅,增援盛京的敌军,不许放他们过来。若是盛京之敌想逃回关内,就不必阻拦,放他们回去。” 众人走了不久,长安带着左林良和立春,冒雪赶来了。 “韩天魁出来了,为什么只是让我们做预备队,难道我们就不是来打仗的么?” 长安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在屋里来回走着。颀长的身影,在灯光中摇晃着。 “韩天魁现在的动向不明,何时发动进攻,从那个方向发动进攻,现在还不明确。他的人马,多是骑兵,机动性强。现在还难以对他包围,所以就需要你们作为机动兵力,将来那里危急了,你们就冲上去。” “真的如此?” “自然是如此。” “好,我就相信你一回。我还以为你瞧不起我们呢。” 长安笑了笑,似乎消了气,坐了下来。 “这一次是宋宽来了,我们不得不小心些。” “这个天杀的宋宽,来了就别想再回去了。” 一提起宋宽,长安就生气。 以前宋宽、李乾、韩奇三人,跟赵英麒称兄道弟的,极尽欺骗之能,后来又是宋宽策反朝中大臣,独自一人上朝逼宫,叫赵英麒退位。 如今长安的两个哥哥和其他家人,都溺水而死。虽然对外宣称是意外,但是,谁都会将此事跟故意谋杀联系起来看。 “想杀了宋宽,怕是不太容易。光是此次出城进攻兵工厂这一招,就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贾珉倒是没有长安这么乐观。 “那倒不一定,若是我,我也会想到。” “要说想到,会有不少人都想到了。但是能下定决心这么做,就不是谁能做到的。韩天魁若是有这个魄力,早就攻打我们了,至少不会留着赵大海和南温都拉的人,在他身边儿。” “所以,此次是宋宽来了,才劝说韩天魁下定了决心。当然,此次韩天魁出来了,就不能再让他回到城里。你们虽然是预备,但也要随时监视战场动静,如果韩天魁突破了其他部队的合围,你们也可以随机应变,就是不能让他回到城里。” “不能歼灭他不要紧,可以把他往关内方向驱赶。盛京城里没有了宁古塔军,我们拿下盛京城就轻而易举。” “便是韩天魁跑了,也没关系。只要我们的弹药生产出来了,到帝都去消灭他,也是一样的。不过是早几天晚几天的事情。” 长安回到自己的驻地陈家集,骆杏山、刘怀德、许参将、曲参将和柳芳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听了长安的介绍,也觉得有些道理。不过,还是因为没有直接参加第一轮攻击,有些遗憾。 但是,他们现在人少,战斗力也不如北海方面,也就只能如此了。 众人退出后,屋里只剩下了长安和立春。 “唉,也不知北静王和季大学士如今在何处?” 立春似乎若有所思道。 “必是路上遇阻了,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的。还是多想想眼前的事情吧。” “殿下,若是三藩被打败了,这回是谁来做皇上呢?是不是珉长官就要做皇上了?” “此刻还没打败呢,想那么远做什么。国不可一日无主,到时候自然有人做的。” “打来打去的,这个天下都不知道是谁的了。” “你先下去吧,注意警戒,我睡一会儿,有事随时叫我。” “是,殿下。” 立春答应一声,出去了。 长安不是想睡觉,而是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 自从跟贾珉汇合后,她的心里就升起了希望,贾珉也跟她承诺,说会打回帝都。 贾珉是不是想做皇上,长安不知道,也不想问。 不过,她自己的心里,还是希望光复大德,叫哥哥再做皇上的。 虽然两个哥哥都不争气,但是,或许将来在侄子里面,就会出个好皇帝呢? 没想到,两个哥哥全家都溺水而亡,这叫长安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皇家虽然还有其他的人,但是,早早就都逃跑了。现在在什么地方,就连长安都不知道。 便是自家没人做皇帝了,长安也不愿意这些宗族做皇帝。 只顾着自己身家性命,畏敌如虎,贪生怕死的人,怎么会做皇帝呢,宁愿把江山给了珉长官,也比给他们好。 不过,一想起自己跟贾珉的婚约,长安就又有些心里慌慌的,既期待,又害怕。 若是珉长官真的做了皇帝,会置我于何地呢?他原本是跟薛姑娘有婚约的,到底谁来做皇后呢?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地合衣睡着了。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贾珉还在查看地图。 这些地图,一直跟随了卫若兰几年。 还在野渡居练兵的时候,府兵团就开始搜集各地的地图。后来到了卜奎,在卫若兰和贾芹的努力下,更是到东北各地以及温都拉草原上测绘地图。 府兵团裁撤后,别的许多东西都不要了,但这些地图却一张也没扔下,最后全都搬到了北海去。 卫若兰和卫若水进来,抖落了一身雪花。 “呵,这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两人进来,带进来一阵凉气。 “此刻动静如何?” “已经侦察清楚了,出来的确实是韩天魁的人,一共有七万左右,应该就是他的全部兵马了。不过,此时却在桃仙河宿营了。” “在桃仙河宿营了?你们怎么看?” “此前我跟席麦瑞和陈也青他们合计了此事,觉得这是在迷惑我们,他们今晚定会有所行动。” “哦?依据呢?” “宿营了,就是明天有所行动。既是如此,何必今晚出来,在野外的冰天雪地里冻上一夜?明日一早出来,岂不是省事儿多了?” 贾珉不仅感到一阵欣慰。 还不错,这帮家伙现在会打仗了。 “珉长官放心歇息吧,他们已经合计好了,只要韩天魁一有动静,就在他行军中,发动进攻。” “这就最好了。” 贾珉觉得,自己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这个处置方案,也正是他想要做的。 “珉长官,我们何时出发?” 卫若水请求自己的任务了。 “你觉得何时出发最好?” “我觉得今晚不去也好。韩天魁刚刚出来,离城里不远,随时能回去。城里留守的人,今晚一定不敢懈怠。” 嗯,有些道理。 “今晚和明日交战了,韩天魁就顾不上城里了。城里的守军也必将懈怠,明日白天进城,倒是不错。” “有道理,就照你说的做吧。目标呢?” “还是原来的目标,斩首军官,焚烧粮草,张贴传单,制造恐慌。” “不错,去的时候,好好照顾林姑娘和惜春。” “珉长官放心,一定会好好照顾姑娘们的。你们二位长官聊吧,我就先出去了。” 卫若水说着就出去了。站在门口,心里默默道: 我自然会好好照顾惜春姑娘的,等打完这一仗,我还要找人向她提亲呢。 第0578章 重复昨天的故事 从傍晚的时候开始下雪,到现在还一直没有停止。雪花无声地飘着,看不见,摸不着,只有落在脸上的时候,能感到丝丝的凉意。 雪有似乎越来越大的趋势。 北海志愿军第四旅的台山阻击战,已经进行两天了。 对面的敌军,是从松山堡和宁远来的。 开始的时候,前朝的归附军队,装备不佳,战斗力也比较差。 对于贾蔷来说,压力还不算大。 但是,随后的变化,让他有些始料不及。 首先是人数上大大增加了。其次是对方的进攻力度猛然间加大了。 虽然还是那帮人,但是却有些悍不畏死的劲头,前面死了一批,后面的紧接着就冲了上来。 贾蔷知道,这一定是对方事先受到了压力,所以才如此不计代价地进攻。 对方的战术,就是消耗战。利用自己人数的优势,打人海战术。消耗自己的弹药和精力。 见情形不妙,贾蔷开始向贾琏求援。 贾琏见贾蔷说的严重,只好暂时放弃了佯攻盛京城的计划,带领剩下的部队,全数赶到台山。 事实证明,这个决策是非常正确的。 就在贾琏带领二团和三团刚刚赶到不久,敌人的另一次大规模进攻开始了。 这一次进攻,不仅规模空前,连人也换了。 原来是驻守在山海关的三藩军队到了。 这批人,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斗力,都比以前的敌军强上许多。 抓了个俘虏之后才知道,这一次来的,正是东平王麾下的骠骑营,一共有一万五千多人。 骠骑营,是东平王麾下的嫡系,便是在整个三藩军队的序列中,战斗力也是数一数二的。 骠骑营绝大部分是骑兵,他们从云南出发,一路上势如破竹,从来就没遇到过像样的对手。 几乎每一交战,只要一个集体冲锋,在强大的冲击力面前,那些前朝军队几乎就土崩瓦解,然后就是骑士们自由发挥,尽情地砍杀。 他们当然知道,北海人的火器厉害。他们的世子宋宽还反复地告诫过他们。 但是,北海军火器的厉害,仍然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尤其是大炮和机关枪,更是他们的噩梦。 整整一天,骠骑营大规模地冲锋了四次,除了扔下四千多具尸首,没有前进一步。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双方暂时处于休战的状态。 在台山村西头的一处房子内,贾琏正在召集会议。 屋里虽然只是点着油灯,灯光不亮,但是,窗户和门还是用棉被捂得严严实实的,以防灯光透露出去。 屋子里坐的满满的,几乎所有的连级以上军官都集中到了这里。 大伙正在吃饭,一饭一菜。馒头、猪肉、白菜粉条。菜里面肉很多,所以屋子里肉香四溢。 这是今天的第一顿饭,也是唯一的一顿饭。 贾琏先吃完,放下了碗。 “这个骠骑营,还真有些本事,连我们都不怕。” “琏二爷,不怕又能怎样,还不是叫我们打得像狗一样。” 倪二边吃边说,因为正在嚼着一块儿肉,说话就有些含糊。 “他想从我们这里过去,简直是痴心妄想。若是叫他们过去了,我们将来哪里还有脸回北海去?” 贾芝也跟着帮腔。 “是啊,我们若是败了,将来回去了,琏二婶子问起来,岂不是给琏二哥丢脸。” 这回说话的是贾芸。 “嘿嘿,芸哥儿,你不用跟我打马虎眼。你琏二婶子才没功夫问你这些事儿呢。什么给我丢脸?你是怕在小红那里丢脸吧?” 贾琏可没给贾芸留面子。 “嘿嘿,琏二叔,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么?” “想要面子,都是自己挣的。如今盛京那边,估计也不会平静,珉长官一直在那里坐镇,就证明那里比我们这里还要紧要。所以,我们这一仗,必须打好了。” 贾琏说着,停了一下,看看众人。 “如今各方人马都来了,我们第四旅,是贾家的人马,是珉长官的脸面。若是别人都打得好,我们却打不好,将来可就没脸去见珉长官,回到北海,也没脸儿去见老祖宗。” “琏二叔,这个不用你说,我们都懂的。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 一直没说话的贾蔷,此时开口了。 “蔷哥儿有什么主意就说出来,大伙儿在一块儿议一议。” “我是觉得,今儿个的情形,跟上回咱们在南温都拉打鞑靼人的时候,颇为相似。那回也是夜晚,也是下雪……。” “蔷哥儿,你是说,咱们还是火烧他的战马,让他的战马四处逃散?” 贾琏立刻明白了贾蔷的思路。 “琏二叔,我看行。他的战马逃散了,骑兵就变成了步兵,然后我们就以骑兵对他的步兵,尽情地收拾他了。” 贾芸第一个赞成了。 “此计虽然可行,但当时鞑靼人没有戒备,所以才偷袭成功。如今骠骑营有了戒备,我们却要好好琢磨一番。” “琏二叔,不怕他戒备。我们可以趁火打劫。” “蔷哥儿,你的计划是……。” “我们可以先用炮击和机关枪,打乱他们的阵脚,然后趁乱用喷火筒烧他们的战马。战马一乱,我们的骑兵就出击。” “如此倒也可以,只是夜里天黑,看不清目标,想要射击目标,怕是不容易。” “我们可以等到明早天刚微亮之时进攻,那个时候,就能看见目标了。” “好,你们在一起议论一下,制订出个作战方案出来。” 说话间,也吃完饭了。于是就制定计划。 连长们散去,留下团长和营长就在一起商议,然后又反复推敲修改,一个小时候后,方案出来。各人散去睡觉,准备明早行动。 东平王的骠骑营官兵,基本上都是南方人。 此次他们从山海关匆忙赶到这里增援,除了少数军官带着帐篷外,绝大多数士兵就只能露天宿营。 南方人本就不适应北方的冬季严寒,夜里寒冷,再加上下雪,即使他们已经换上了冬装,仍然被冻得瑟瑟发抖。 这里是平原地区,没有山,也就没有柴。 当地百姓平常烧火取暖,基本上都烧庄稼秸秆。 原来的归附军,加上骠骑营,一下子来了好几万人,当地百姓的秸秆,几乎被搜罗殆尽。 就连房前屋后种的树,都砍伐一空,用来给大军烧火做饭,和给那些露天宿营的大兵们,烧起篝火取暖。 更有许多百姓家的门窗,都被拆了烧火。 至于当地百姓的生死,也就无暇顾及,将其驱赶出去,任其自生自灭。 其实,不用他们驱赶。许多人自己早早就跑掉了。 不过,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就会发现,他们的房子都被人拆掉烧火了。 冬季夜长昼短,直到早晨六点,天色才刚刚微亮。 倪二带着自己的营,已经在距离天顺军骠骑营二里远的地方,潜伏了两个多小时。 此时,他们正在急行军,快速地接近骠骑营的营地。 远远地,还能看见营地里一堆堆的篝火。 越是天要亮了,天气越觉得寒冷。所以此时的篝火,火势不仅不减,反而比夜里的时候更旺了。 只有这样,在篝火边宿营的士兵们,才能感到一些暖意。 在野地里潜伏了那么久,虽然他们的冬衣是从北海带来的,比一般的冬衣还要厚实一些,但在外面久了,也冻得够呛。 一阵急行军,身上的关节似乎才活动开来,身上渐渐有了暖意。 骠骑营的哨兵还是很警惕的,在距离五百米左右,就发现了倪二他们,立刻敲响了锣声。 倪二一挥手,旁边的一个士兵点燃了手里的烟花。五颜六色的焰火,就射向了空中。 这就是事先约好的炮击信号。 焰火还没有消失,空中就想起了铺天盖地的炮弹呼啸声,然后就是阵阵轰隆隆声响,营地的篝火,被炸的四处飞舞,很快,一堆堆的篝火就连成了一片,营地里变成了一片火海。 “目标,马场,不惜一切代价冲进去。” 倪二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马场边上的守卫士兵,见一只队伍冲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一阵枪声想起,就稀里糊涂的去见了阎王。 “喷火手出击,其他人掩护。” 二十多个士兵,背着喷筒,就从四面八方接近了马场。 这是第四旅的所有喷火兵,此次全部出击。很快,马场就开始着火,里面的马开始乱串,随着马的奔跑,火蛇也在马场内蔓延开来。马场里传来阵阵马的嘶吼。 “快撤退。” 倪二在马场周边骑马狂奔,一边奔跑一边狂喊。 北海军急忙开始后撤,一口气跑出了马场的范围。 回头一看,就见到一串串火舌,像流星一样,从马场向四周扩散开去,去势非常凶猛。 若不是刚才撤得快,自己这些人,现在就被卷进这片火海里了。 近万匹失控的战马,疯狂向外逃跑的狂野力量,想想就叫人害怕。 “倪营长,这样的打法,这样的大场面,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见。” 刚才点焰火的家伙,不禁发出了感叹。 “你啊,真是少见多怪。这点事儿算什么,不过是重复我们府兵团昨天的故事罢了。” 倪二说完,瞅瞅这个还在吃惊的家伙。 唉,新兵就是不行,还得多历练啊。 第0579章 爱怎么打就怎么打 看着这惊心动魄的场面,倪二也心有余悸。 不过,现在完成了任务,就怎么说怎么有理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趁机练练枪法。这样的活靶子,到哪里找去?” “是,倪营长。” 很快,北海军杀了过来。 此时骠骑营的营地里,已经乱成一团。 那些四处奔散的战马,把自己的营地也给冲乱了。 北海军趁乱,就开始了猎杀。失去了战马的骠骑营士兵,就成了猎物。 虽然他们手上还有弓箭,一些人还有火铳,但是,还没等对方进入自己的射程之内,就被对方的步枪干掉了。 半个小时后,守军的防线被彻底摧毁,随之崩溃的,还有他们的心里防线。 开始不断地有士兵开始逃跑。 在战场上,最忌讳出现逃兵。尤其是在战局僵持不下的时候。 此时逃跑,就象传染病一样,会将恐惧情绪快速传染,瓦解斗志,毁掉士气。 倪二正在射击,贾蔷和贾芸过来了。 “他们似乎要逃跑了,我们追不追?” 倪二问道。 “倪二,你什么眼神儿,什么叫似乎,这不是已经开始逃跑了吗?” 贾芸有些不屑道。 “是,贾团长,他们已经开始逃跑了,我们追不追?” “这个么?当初珉长官是怎么说的?” “珉长官说,他叫打谁就打谁,谁不服就打谁,谁挡道就打谁,看谁不顺眼就打谁。现在他们逃跑了,属于哪一种?” “这个……。” 贾蔷还没说完,贾琏就过来了。 “怎么还不组织追击?” “我们几个正琢磨着珉长官是怎么说的呢。” “哦,珉长官的话,我记得,他说爱怎么打,就怎么打。追击,尽可能多地消灭敌人,彻底打垮骠骑营。” “明白了,旅长,自由追击,爱怎么打就怎么打。” 几人都走了,倪二还有些迷糊。 不是打阻击战么?怎么成了追击战呢,这是谁阻击谁呢? 这个风雪夜,盛京周边也不平静。 午夜时分,韩天魁的营地里,开始有篝火熄灭。 一直在不远处监视的席麦瑞、沙克和瓦达加司几人,觉得韩天魁要行动了。就悄悄地跟了上去。 他们的行动,很快就被韩天魁发现。 但是韩天魁似乎没有动摇决心,只是派出了一些人前来拦截,自己则率领大部队继续向关向屯方向进军。 他的目标是关向屯的兵工厂,只要达到了这个目标,他的战略目的就达到了。 这一次,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摧毁北海军的兵工厂。 在这一点上,他非常认可宋宽的见解。所以才将自己的嫡系主力,全都带了出来。 他曾经跟北温都拉的鞑靼人交过手,那一次他战败了。 对于鞑靼人的实力,他自然是清楚的。何况这里还有战斗力更加强悍的北海第三旅。 虽然他的性格有些刚愎自用,但是,作为宁古塔将军,他不是个傻瓜。 他知道此战凶多吉少,自己很可能受到巨大得到损失。但是,相对于摧毁贾珉的兵工厂,即使再大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只要摧毁了贾珉的兵工厂,毁掉了那里的设施,杀了工匠,贾珉就不可能在这里生产出弹药来。 没了弹药,他的火器优势也就没了。再想从北海弄来设施和工匠,至少也得几个月的时间。 有了这几个月,朝廷就可缓过气来,调集兵力,将贾珉一举歼灭。 消灭了贾珉,南方的陈也俊和冯紫英就成了孤军,没有了弹药的支持,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只要消灭了贾珉的势力,天下就再也没有什么势力可以跟朝廷抗衡的了。 尽管后面不断地骚扰,韩天魁还是很快抵达了关向屯附近。 突然间,前方燃起了熊熊篝火,把夜空照得通亮。 “舅舅,他们点亮了篝火,这是何意?” 钟鼎骑着马,跟韩天魁并排站着。 “他们是想为他们的火器指示目标的。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摧毁兵工厂。” “是,舅舅,出击!” 钟鼎马刀一挥,带头冲了出去,其余士兵,也吆喝着冲了上去。 炮弹的尖叫声,划破夜空,纷纷落在宁古塔军的阵列里爆炸。机关枪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爆炸声,枪声,人的喊叫声,马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通红的火光,漫天飞舞的雪,骏马奔驰的身影。 这一切,构成了一幅立体的血腥画面。 看着不断被炸飞的人和马,看着不断地倒下去的战马把身上的骑士摔落,韩天魁的心,不禁一阵阵地抽搐。 此前,他虽然多次听说过贾珉火器的厉害,他的军队训练有素,他本人用兵如神,但是,亲自跟贾珉交手,今天还是第一次。 打了一辈子仗,可以说是久经战阵,见过无数的生死厮杀。对于战场上死人,他早已经麻木了。 但是,今天见到自己那些士兵们,如此轻易地就死掉了,还是让韩天魁心里震撼不已。 远远的,没等照面,没等交手,就被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一颗子弹打死了。这还哪里是打仗,纯粹就是自杀啊。 一发炮弹在附近爆炸,巨大的气浪,一下子就把韩天魁掀翻在地。 过了好一会儿,在两个护卫的扶持下,韩天魁才爬起来,抖落身上的土,吐出嘴里的泥土。 “舅舅,敌军火力实在太猛,冲不上去啊。” 钟鼎回来了,不过,已经换了一匹马,头发也散乱了。 “冲不上去也要冲,冲到最后一人为止。” “将军,南温都拉人从东边杀上来,我们要顶不住了。” 参将刘明德骑马奔来。 “混账,顶不住也要顶,不能让他们进来。回去,谁敢退却,斩!” “将军,长安和骆杏山从西边攻过来了,来势很猛,我快顶不住了,给我一万兵马支援。” 这回来的是卢春林参将。 “卢参将,这里的一兵一卒也不会给你,你回去,给我顶住了,只要这里毁了兵工厂,便是两万人,我都给你。去吧,兹事体大,拜托了。” 卢春林无奈,无声地走了。 韩天魁突然觉得,天空似乎更加亮了,回头一看,自己阵地的后方,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舅舅,那里似乎是我们的辎重之地。” 韩天魁知道,是自己的辎重车队被人放火了。 过了一盏茶功夫,韩桂波参将骑马奔来。 韩桂波,是韩家的族人。 “叔叔,后面就要顶不住了,鞑靼人杀的很猛。辎重已经被赵大海放火烧了,所有的箭矢和火药都没了。” “桂波,后面还能顶多久?” “顶不了半个时辰。鞑靼人实在太凶猛,孩儿们都怕了,有的人已经逃跑了。” “桂波,你回去,务必顶住,此战关系到咱家的生死。” “我知道,叔叔。侄儿死战到底。” “鼎儿,你去看看刘明德那边的情形,告诉他,务必顶住。” “师爷,你到卢春林那里去督战。” 钟鼎和师爷分别去了,韩天魁随便坐到雪地上,从怀里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放到嘴里。 一个卫士拿出火镰,给他点着,韩天魁猛吸一口,徐徐将烟吐出。 “你们知道么?这就是北海出产的香烟,味道可真不错。你们是不是也想抽一支啊?” “将军,小的不敢。” “小兔崽子,还说不敢,平时你们就偷偷从我这里拿,以为我不知道?拿去抽吧。” 韩天魁把烟扔给了护卫,自己又掏出了一包打开,抽出一支,用原来的烟蒂点着。 就这样,韩天魁一支接一支地抽着。 贾珉,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少弹药? 时间过去了一个时辰,但是对于韩天魁来说,却似乎有一辈子那样漫长。 钟鼎纵马奔来。 “舅舅,不好了,刘明德带着他的人逃跑了。” 韩天魁坐不住了,忽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将军,大事不妙,卢春林跑了,骆杏山他们杀进来了。” 还没到跟前,师爷就大呼小叫起来。 “舅舅,你看,后面似乎鞑靼人杀进来了。” 韩天魁回头一看,就见火光中,一队队人马在纵横驰骋。一看那衣服,就知道是鞑靼人。 “舅舅,大势已去,我们撤吧。” “混账东西,我们怎么能撤,将来有何脸面去见皇上?” “世翁,大厦将倾,已经无力回天,还是先撤回去,再图后事。” “要撤你们撤,我不走。” 师爷给钟鼎使了个眼色,钟鼎下马,突然抱住韩天魁。 “快来把他绑起来,撤退。” 几个卫士还在犹豫,师爷已经斩断了缰绳,先来绑韩天魁。 见师爷都动手了,几个卫士过来,七手八脚地将韩天魁绑上,扛起来放到马上。 “就委屈一下舅舅了。师爷,你带着舅舅先走,我去叫人撤退。” 钟鼎说完,就上马离去,没走多远,突然从马上摔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儿,不动了。 “鼎儿,叫我如何跟你母亲交代?” 韩天魁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 不用钟鼎去传令,前方的人马已经撤下来了。 一个参将奔来,在师爷旁边停住,一看情形,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北海军已经发起反击,顶不住了,走吧。” 自从开战后,贾珉就一直坐在屋子里。 卫若兰进来了。 “珉长官,韩天魁开始逃跑了。” “传令各路人马,追击敌人,到占领松山堡和宁远为止。” “叫他们怎么打?” “他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 “好的,珉长官,爱怎么打就怎么打。” 卫若兰笑嘻嘻地出去了。 第0580章 我们是自己人 弹药厂所在的地方,叫做胡家大院。 这是一户胡姓地主的宅子,一共有二十多间房子。 这座宅子,是当初强行从胡家那里租来的。 方圆十几里内,只有这一家有这么大的院子和这么多的房子。 房租当然是给了,给的还是高价。不过,却是在拿枪逼着的情况下,房主才收下的房租。 其实,人家本来是不愿意出租这座宅子的。 天渐渐亮了,胡家大院的整个轮廓,清晰地出现在世人面前。 现在,这里一片寂静。经过了半夜的激战和惊慌,人们都累了,刚刚去睡下。 陈也青等第三旅的人,都去追击韩天魁的人了。留下了妙玉和塔玛拉的两个连,负责保卫弹药厂。 别看这里现在很平静,就在一个多小时前,可是激烈的战场。 韩天魁的骑兵,不顾一切地向胡家大院冲锋,几度逼近大院。 最危险的两次,甚至有十多个骑兵,已经冲进了院子里。还是防守最后一道防线的塔玛拉的马木留克连,将他们击毙了。 守护最后一道防线的,还有妙玉的连,正是因为她跟塔玛拉的联袂一战,才使得那些穿过重重封锁,最后抵近大院的宁古塔骑兵,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或许是夜里的战斗叫人太兴奋,妙玉现在也睡不着。 她走出了屋子,坐到了机枪边上。 机枪现在已经没有子弹了,其实,不仅仅是机枪,妙玉连的步枪,现在也没有几发子弹了。 如果宁古塔骑兵再坚持一会儿,哪怕是十分钟,他们就很可能突破最后的防线,把弹药厂破坏掉。 “妙玉,在想什么呢,为何不去睡一会儿?” 塔玛拉过来了,在妙玉身边坐下。 “塔玛拉,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在夜里的战斗中,一个宁古塔兵用火铳瞄准了妙玉,还是塔玛拉发现了,一枪击毙了敌人,才使得妙玉免于一死。 “不用客气的,我们是战友。换做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 塔玛拉若无其事道。 “塔玛拉,你真的相信我会这么做?” “我当然相信。虽然我们性格不同,但是,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我们还是自己人。” “以前有些事情,是我做的不对,还请你原谅。” 妙玉此前一直跟塔玛拉不合,两人时常作对。就连贾珉对此都无能为力。劝了两人几回,没多大效果,也就懒得再管,听之任之了。 “我也有做的不好的时候。我也想过了,有些事情,其实无所谓对错。只是我们两个的想法不同。我们罗斯人,有什么话,就喜欢当面说出来,你们汉地人,讲究含蓄委婉,有些尴尬的事情,喜欢给人家留个面子,不当面戳破。” 真的是这样么?似乎也有些道理。但事情的关窍不在这里,我就是不喜欢你塔玛拉总是霸占珉四哥而已。 “塔玛拉,其实事情不全是因为如此,我……。” “妙玉,我知道为什么,你是不喜欢我跟珉四哥在一起。其实,你错了,你不应该排斥我。” “我才懒得管你们那些破事儿呢。” “你不要不承认,这点事情我还看不出来?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我已经跟珉四哥在一起了。” “在一起又这么样?你又何必向我炫耀?你信不信我叫珉四哥休了你?” “妙玉,你不能这么没良心,我刚刚救了你一命,要是知道你会这样,我就不救你了。” “谁叫你救我了?你要是后悔了,现在我就把这条命还给你。” 说着,妙玉掏出短铳,塞到塔玛拉手里。 刚才谈的好好的,说着说着,两人又谈崩了。 “哈哈哈,妙玉,你心虚了,害怕了。你怕欠我的人情,今后就不好意思跟我作对了。” 塔玛拉笑笑,把短铳还给妙玉。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今后该跟你作对,还是要跟你作对。” “妙玉,其实你错了,我不是你的敌人。珉四哥就在那里,是你自己不要他。你不要他,还不让别人要他么?” “你才认识珉四哥几天,当年,珉四哥从棺材里出来的时候,我是第一个遇见他的人。” “妙玉,你说什么?珉四哥怎么会从棺材里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塔玛拉立刻来了兴趣。 “哼,这是我跟珉四哥的秘密,偏不告诉你。” 想起当年贾珉在铁槛寺从棺材里出来时的情形,妙玉不禁感到好笑,又感到有些温馨和甜蜜。 “妙玉,我知道你在苦恼什么,你是不愿意放下架子,不甘心给珉四哥做妾室。” “塔玛拉,你不要胡说八道,一口一个珉四哥,难道天下男人都死绝了,谁都得嫁给他?” 塔玛拉的话,其实恰好说中了妙玉的心事,但在嘴上,她却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我知道你的心里有一个结,觉得自己是大家闺秀。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你虽然也是王公之女,但是,若论身份,我是公爵,也不比你差啊?所以,还是忘了你的身份吧。正妻也好,妾室也好,不过是个名义而已,只要能够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又何必在乎那些名份?” 这一回,妙玉不吱声了。 “再说了,现在我根本就算不上你的敌人了,甚至薛姑娘也不是你的敌人了。你的最强大的情敌,才刚刚出现。” “什么最强大的情敌?” “唉,妙玉,你虽然有才华,也很聪明,但是,在有的时候,却未免愚钝了些,难道你没发现,长安公主出现了么?” “她出现了又……。” 妙玉突然心里咯噔一下,心里豁然开朗。 对啊,长安公主啊。 “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是掩饰不住的,我曾经注意观察过长安,她在看珉四哥的时候,总是有一种不同的眼光,那就是爱慕的眼光。我曾经问过卫若兰他们,长安跟珉四哥很早就相识了。珉四哥还救过长安的命。两人还曾经在落雁湖上呆过一段时间。” “所以,妙玉,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威胁。要说威胁,薛姑娘和长安才是你的威胁。其实,他们也不是你的威胁。是你自己把这件事情,想的太复杂了。” “好了,既然你睡不着觉,就在这里好好想想吧,顺便警戒弹药厂,我可是要去睡觉了。你就在这里自寻烦恼吧。” 昨天夜里,贾琏的第四旅追击东平王麾下的骠骑营,一直追了一百多里,直到下半夜一点,才停止追击,返回台山。 回来后,迷糊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刚刚吃过早饭不久,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 到了九点来钟,就见到东边扬起了漫天飞雪。一看那样子,就知道是有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过来了。 暗哨回来报告,是天顺朝廷的军队,看旗号,是韩天魁的兵马。 “旅长,我们怎么办?” 贾芸问贾琏道。 “敌人太多,我们的弹药有限。珉长官说过,若是从这里逃到山海关的敌人,可以放他们过去。” “难道就这么叫他们过去了?” “自然没那么便宜,略微抵挡一阵,打死他一些人马,再放他们过去。” 说话间,从盛京逃过来的宁古塔军,就没命地冲了过来。 第三旅略微抵挡一阵,打死了上百人,就假装不支,让开了道路。 宁古塔军也不恋战,就夺路而逃。 没一会儿,席麦瑞等人的鞑靼铁骑就追了过来,匆匆问了几句,就继续追击。 随后是南温都拉铁骑,长安的骑兵,赵大海的卜奎军,最后才是陈也青的第三旅过来了。 听了陈也青简要地介绍了战况,贾琏等人也是异常兴奋。把自己阻击追赶骠骑营的消息告诉了陈也青,陈也青也十分高兴。 “贾旅长,珉长官命令乘胜占领松山堡和宁远,你去不去?你若是不去,我们可就自己去了。” “去,这样的好事儿,怎么会不去呢,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那我就先走了,若是去晚了,功劳就都叫他们给抢去了。” 陈也青再也不停留,上马就追赶自己的队伍去了。 “倪二,你的营留下,其余人马,全体出动,攻占松山堡和宁远。” 第三旅很快就出动了,望着队伍的背影,倪二满腹牢骚。 这个时候了,非得把我留下看家,还亏得都是宁荣街的人呢,一点儿也不讲究。 等到贾琏赶到松山堡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守军。就连追击的北海军都没留下一个,估计都去追赶敌军了。跟当地百姓和打听了一下,果然是如此。 于是就马不停蹄地追向宁远,等到了宁远,已经是下午了。原来的守军,短暂地抵抗了一阵,就弃城逃跑。 贾琏到的时候,已经没仗可打了。 长安、贾琏、陈也青、席麦瑞等人在一起研究了一会儿,决定由南温都拉兵马驻守宁远城,赵大海部回头驻守松山堡。 北温都拉部和北海志愿军对这两处的周边乡村进行一次清剿,消灭这里的天顺残余力量,清除隐患,然后返回各自的原驻地。 陈也青第三旅负责清剿宁远和松山堡沿途以及松山堡周边残敌,贾琏第四旅族负责清剿宁远城周边地区。 很快,贾琏带队来到了响水河村,挨家挨户地搜查。 到了村里看起来最大的一座宅子,贾琏率领十多人进了院子。 从屋里出来的,是个六十来岁的人,穿着打扮倒还体面,应该是乡绅地主之流。 士兵们盘问了几句,门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 “贾团长?我是刘福山啊。” 贾琏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竟然是在野渡居留守的三个府兵团士兵之一,几次到过卜奎的刘福山。 “刘福山,你怎么会在这里?” “贾团长,不仅我在这里,还有他们呢。” 从屋里又出来几个人,正是北静王水溶,大学士季明銮,大太监戴权。 剩下一个年轻人,正是南儿。 第0581章 喝得痛快淋漓 北静王一行从帝都出来,为了掩人耳目,就假扮成商人上路。 商人自然是要贩卖些货物的,于是就由南儿置办了两车药材。有了车,就没有骑马走的那么快了。迁延了些时日,才到了宁远城。 戴权体质本来就弱,年纪又大了,此前从宫里出来,就到了金陵季明銮那里。 在那里没待多久,就返回帝都,然后就上路赶往北海。 一路奔波劳累,加上水土不服,就在宁远病倒了。 这一病,就是一个多月,稍微有些好了,准备再上路的时候,就听说了韩天魁起兵,已经攻占了盛京。 几个人以前都是大人物,怕到盛京的时候,被人认出来,就一时不敢前往盛京。 随后不久,宁远也被韩天魁攻占,在宁远呆着也不安全。 此时往前走也不是,回帝都也不是。于是就想着换个僻静的地方。 恰好南儿此前在下洼子掌管贾府的公交马车的时候,认识一个往他那里贩马的沈老板,两人相交十分投缘,就住在宁远乡下的响水河村,于是几人就到了这里,也就是现在这家了。 在这里一边继续给戴权调养,一边寻思着如何前往北海。 就在这里呆着的时候,传来了改朝换代的消息。这回就更加不敢往前走了。 沈老板也极力劝说他们,就在他这里住下,等将来局势平稳,过了这段动荡期之后,再做打算。 几人也觉得有道理,就在这里滞留下来。这几天听说北海军来了,沈老板就出去打听消息,得知正在打仗,就想再等几天再说。 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巧遇贾琏,也算是天意如此了。 “长安殿下此刻就在宁远城,怀远在盛京附近。韩天魁和东平王的骠骑营已经被我们打败,松山堡和宁远已经被我们控制。” 贾琏就把大致战况没给几人介绍了一下。 水溶几人听了,自然十分振奋。 “哎呦,光顾着说话了,快快请进屋里去,在外面怪冷的。” 沈老板此时才反应过来。 “你们真的打败了韩天魁?” 季明銮简直难以相信这个消息,这有些超出了他的常识。 “是的,不仅打败了韩天魁,高丽也被我们征服了,整个东北已经被我们控制,目前只剩下盛京一座孤城,拿下盛京,这只是早晚的事儿。” “竟然有如此惊人战绩,简直难以想象啊。” 水溶也是十分意外。 “不仅是我们这里,冯紫英已经在泉州登陆,攻取光州、广西。云南等地。陈也俊在松江登陆,一路攻取苏州、无锡、镇江,就连金陵也已经被我们占领。他们平定南方后,就将北上直隶。” “西北那边,何佳林,周彤和马青山,已经抵近娘子关,威逼直隶。等我们攻取盛京之后,下一步就是威胁山海关了。” “如此说来,将来岂不是要在帝都会师了?” 水溶高兴的几乎手舞足蹈了。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这一天。” “既是如此,我们还去什么北海?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可见老天就是故意叫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们的。” “几位大人,我叫人去通知长安殿下,若是几位愿意,明日殿下返回盛京之时,就可跟她一起回去,到了那里,也可见到怀远了。如此安排可否?” “好,就如此定下了,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再住上一晚。唉,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还真是有些舍不得走呢。” “各位在此稍候,我出去多张罗些酒菜,如此盛大喜事,当浮一大白。” 沈老板似乎比自己家遇到了喜事儿还高兴。 “就辛苦沈老板了,今晚不醉不休。” 季大学士也显得豪情万丈。 “各位就在此安歇,我还有军务,就不在此奉陪了。” “贾旅长何必急着就走,今晚就在此同饮,岂不快哉?” “来日方长,今晚我还得返回台山驻地,军旅之中,不敢擅自饮酒,更不敢擅离职守,还请原谅。告辞。” “也好,我们就不叫你为难了,待到了盛京,再同饮同醉。” 贾琏告辞出来,就见到刘福山已经打好了包袱,在门外等候了。 “贾团长,这回我该归队了吧?” 贾琏看了看水溶几人。 “贾旅长,你就带他回去吧。如今不去北海,我们也安全了,他不在这里也无大碍。叫他回去,省得在这里一天到晚抓心挠肝的。我们看了都着急。” 水溶帮着刘福山说话了。 “好,就跟我先到我那里,等将来见了珉长官,再叫他安置你。南儿,你就稍安勿躁,再陪几位大人一两天,反正用不了多久,就能见到珉四弟的。” “琏二爷,见到了四爷,就告诉他,我来了。” “好,一定告诉他。” 贾琏拍拍南儿肩膀,跟水溶几人行了一礼,上马离去。至于刘福山,已经跑没影儿了。 没多久,沈老板就置办了丰盛的菜肴,于是就大开宴席。 从贾琏这里得到的关于局势的情况,属于第一手消息,几人深信不疑。 一想到长安平安无事,几路兵马将逼近帝都,打败三藩有望,几人就异常兴奋,一边议论,一边感慨,一场酒喝得痛快淋漓,最后都醉了。 还是南儿和沈老板将几人扶回房里,各自睡了。 第二天一早,长安就派了一队人马,来到响水河,将几人接走。 跟沈老板道了好多谢,几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沈老板既有些不舍,又有些高兴。 这也算是天赐的缘分,才有机缘结识了几位大人,将来算是有了靠山。可见,救人于危难之中,做些好事,总是有好报的。 水溶一行到了路口,长安已经率人在此等候了。见了面,自然是几番感慨,几番兴奋。 尤其是戴权,见了长安,就想起了先皇,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长安对戴权感情也很深,见几人不辞辛劳为自己奔波,此次劫后余生,也不禁万千感慨,陪着戴权落了不少泪水。 中午的时候,抵达台山。就由贾琏招待一行人吃饭。军中照例不准饮酒,水溶等人也不愿开这个先例,草草吃了饭,就继续上路,赶往盛京,跟贾珉会和。 攻占了松山堡和宁远城,就等于掐断了盛京通往关内的通道,盛京就成了天顺王朝孤悬东北的一块飞地。 此时的盛京城内,到处都笼罩着一片惊惶的气氛。 韩天魁被打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盛京城。对于驻守在这里的天顺皇朝的军队和地方官们来说,这是个震撼性的噩梦般的消息。 他们没想到,宁古塔将军的七万人马,就会这样败了。 此前虽然已经知道北海军和温都拉草原铁骑的强悍,但是,人们总还是有一种幻想,希望韩天魁能够打败他们。 毕竟那些说法只是传说而已。 没想到,现在这些传说都是真的,自己身边的宁古塔将军在他们面前,都不堪一击。 夜幕降临到了盛京城,文武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一边喝着闷酒,一边议论着这些噩梦般的消息,谋划着自己今后的出路。 他们没想到的是,真正的噩梦,其实才刚刚开始。 中街,位于盛京城的中心。这里也是盛京城的商业中心。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商铺,当然,也少不了酒馆饭店。 “留仙醉”,就是其中有名的一家酒馆。 盛京将军曹德培,此时正在这里的一间包间内,个几个下属一起吃酒。 曹德培在大德皇朝时,就是盛京将军。 那个时候他就经常跟宁古塔将军韩天魁暗通款曲,时有往来。 每年过年前,韩天魁的侄子钟鼎都会到他这里来,送上一笔银子和从卜奎带来的特产。 韩天魁从宁古塔起兵后,曹德培里应外合,使得韩天魁顺利的占领了盛京。 改朝换代以后,曹德培如愿以偿,继续留任盛京将军。 此次韩天魁战败,让局势急剧恶化。作为盛京将军,曹德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跟几个下属在一起议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好主意,自好闷闷地往回走了。 出了中街,几个下属告辞离去,只剩下几个卫兵跟着他。 一阵冷风吹来,让曹德培清醒了些。几条黑影从路边穿出来,卫兵就纷纷从马上落地,被人以极快的速度,拖进了路边的暗处。 “你们是何人,竟敢……。” 曹德培没等说完,一支短铳已经顶在了他的头上。随即,他就被拖下马来,拽进了路边的黑暗之处。 “你就是曹德培?” “大胆,既然知道是我,还胆敢袭击,你们活腻了?” “嘿嘿,曹德培,不是我们活腻了,而是你的死期到了。” 曹德培刚想喊人,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块布,他只能呜呜呜地叫着,发不出声音来。 “曹德培,你是不是心里有许多疑问啊?是不是想知道我们是谁?为什么要杀你啊?是不是觉得自己若是这样死了,很窝囊啊?也是,做个糊涂鬼,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也确实够可怜的。” “好吧,曹德培,我这个人一向心软,所以就可怜可怜你,破例跟你啰嗦几句。” “你死,是因为你吃里扒外,卖主求荣。至于你认为自己死的窝囊,我看大可不必。能死在我的手里,是你的荣幸。若是一般人,我是不会亲自出手的。” “现在,我就告诉你我是谁。我就是北海志愿军特战队的队长卫若水。你听说过这个名字么?估计你没听说过,因为象你这样的人,听说过这个名字的,都死了。” “行了,你也不要觉得自己冤枉了,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儿,你自己也知道,就开开心心地上路吧。若是你实在想不开,想告状的话,就去找阎王爷吧。” “卫队长,你还没动手?” 处理完卫兵的一个队员过来了。 “你来吧,我这个人心软,下不了手。” 你都杀了多少人了,还心软? 队员也不犹豫,一下就将匕首刺入曹德培胸口。 “这个叫做卫若水的混蛋到底是谁?” 这是曹德培的最后念想。 第0582章 姐只是个传说 就像帝都处于顺天府地界,顺天府还管辖周边二十多个府县一样。盛京也处于奉天府的地界。奉天府也管辖周边十几个府县。 在行政上,奉天府尹才是盛京城内的最高行政长官。 鉴于盛京城目前的严峻形势,府尹大人下令,城内要加强戒备,尤其是晚上,更要增加巡更人数和次数,严防北海探子进城,刺探军情。 钱贵是个捕快,本来这种巡更差事是轮不到他的,但是,因为府尹大人一句话,上司就安排他巡更了。 他自然是不愿意的,临时增加的差事,不仅辛苦,不给钱,还可能面临着极大的风险。这可不是个好差事。 他本来是打算胡乱应对一下差事,到了时辰就交差的。 但是,在他走到艳粉街的时候,他改变了主意。 艳粉街,光看名字,就很有些风月色彩。 实际上,这里也确实就是盛京城的风月区。 因为这里有许多青楼,姑娘们自然也就多。 在这个时代,这些青楼的姑娘们和歌妓们,时常引领者化妆潮流,所以,这里也有不少出售胭脂水粉的铺子。 促使钱贵改变主意的,是他发现了一个姑娘独自在街上行走。 以他捕快的阅历和眼光,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个姑娘的异常之处。 从穿着打扮看,这个姑娘是个大家闺秀,至少也是个小家碧玉,肯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更不是这里青楼的姑娘。 这样一个姑娘,三更半夜的在街上行走,本身就很不正常了。 更加不正常的是,此人警惕性还很高,不时地左右张望着,似乎在时刻防备被人发现。 这就证明,这个女子可能在干着某种不可告人的事情。 事情也确实如此。 只见这个女子,每走不远,就拿出一张纸,贴到墙上。有的时候,还往地上扔几张纸。 此时已经是亥时了,街上的铺子大多已经关门,只有那些青楼还在营业,屋内透出稀疏斑驳的光亮来。 钱贵捡起了地上的一张纸,这正是刚才那个姑娘扔下的。 不过,他不识字,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他也不清楚。他将纸揣进怀里,打算回去交给上司。 不过,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把这个形迹可疑的姑娘抓住。 姑娘是什么身份,其实不重要。他是个姑娘,才是最为重要的。 钱贵不禁有些想入非非了。 那个姑娘似乎发现了他,突然拐进了一个胡同里区。 作为一个捕快,钱贵自然是不怕这些的。那些江洋大盗他都不怕,难道还会怕一个独行的姑娘? 相反,他认为这是天赐良机。 因为他知道,这条胡同,正是一个死胡同。 在一个黑暗的胡同里,把一个姑娘堵进绝境中,是很方便做一些香艳事情的。 钱贵进了胡同,果然,在胡同尽头,就见到了一个黑影站在那里。他轻轻抽了一下鼻子,感受到了淡淡的脂粉香气。 不错,果然是个女人。 “女反贼,深夜里在街上闲逛,难道想要谋反不成?” 这是钱贵的套路,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先给她扣个反贼的帽子,以后就好拿这说事儿了。 “现在我要拘捕你,你可以保持沉默,从现在起,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你有权请讼师,如过你请不起,官府可以免费给你……。” 对面的人一开口说话,钱贵就明白了,这果然是个女人。但是,随即就糊涂了。 她这说的是什么啊? 她竟然要拘捕我?咱俩谁是捕快啊?还什么有权保持沉默。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就在钱贵糊涂的时候,突然觉得背心一凉,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传来,然后身子就是一阵抽搐,这个时候,他才感到一阵剧痛。 他明白,自己是叫人背后捅了刀子。 “黛玉姐姐,你怎么下手这么快啊,我的开场白还没说完呢。” “惜春,哪里用得着跟这些人废话。他不大大方方地上来盘查,却跟进了胡同里,显然没安好心,这种人,死有余辜。传单都贴完了吗?” “贴完了。” “那就走吧,去跟卫队长会和,我们也该撤了。” “黛玉姐姐,我们不留个名么?” “给他留个名就行了,免得他做个糊涂鬼。” 惜春踢了钱贵一脚。 “你听好了,本姑娘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我叫做贾惜春,我姐姐是贾贵妃,我舅舅是王子腾。若是你没听说过他们的话,我四哥你一定听说过,他就是天下第一大英雄贾珉贾怀远。这回你记住了吧。黛玉姐姐,该你了。” “你可真啰嗦,本姑娘是《北海周报》社长,御命巡盐御史之女林黛玉。就连贾珉贾老四都怕我,你竟然敢打我们的主意,简直是不知死活。” “黛玉姐姐,你似乎也很啰嗦啊。不过,你说的也很威风。” “威风么?惜春,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个传说。”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呢,以前似乎珉四哥说过类似的话吧? 惜春心里狐疑着,追了上去。 黛玉和惜春到了中街的东牌楼,卫若水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二位姑娘做的不错,提前两分钟到达。你们撤吧,他们在万柳塘等你们,不必等我了。” “卫队长,你不跟我们一块儿撤么?” “我还有一件事儿要办,你们就不必等我了。天亮之前,我也回去。” 黛玉和惜春两人也不啰嗦,就走了。卫若水则转身向奉天府尹的官邸走去。 奉天府尹陈法堂昨天跟几个幕僚研究时局,心情沉闷,就多喝了几杯。 昨晚上一回到府里,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早晨醒来,就觉得有些口渴。 此时天已经大亮,雪后的眼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给人以暖暖的感觉。 迷迷糊糊地摸索着枕边的怀表一看,已经是八点多了。 就在他把怀表放回去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异常。揉了一下眼睛,这回看清楚了。 原来是睡在身边的小妾,变成了秃头。 不会吧?这个小妾原来可是一头秀发啊? 陈法堂伸手摸了一下小妾的头,这回确定了,确实是头发没了。 难道是鬼剃头?但是似乎剃得很不整齐,坑坑洼洼的,象狗啃的一样。 正在疑惑间,陈法堂觉得自己的头发也有些不对劲儿。 往日里每天起床时,头发总是散乱地披到脸上,今天头发却没有披散下来,伸手一摸头顶,不仅心中大惊,自己的头发也没了。 “快醒醒,出事儿了。” 陈法堂急忙把小妾推醒。 “啊,你的头发怎么了?” 小妾一下子就发现了陈法堂的异常。 “别说我,看看你的头发,也没了。” 陈法堂说着,爬起来拿过镜子,自己照了照,又递给了小妾。 “天哪,难道是鬼剃头了?这是什么?” 小妾从床边拿起了一张纸,递给了陈法堂。 陈法堂一看,不仅浑身就抖了起来。 “北海志愿军,北海志愿军,简直是欺人太甚,竟敢摸到我的家里来了。” “老爷,你是说,北海反贼昨晚上进来了?”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就是他们把我们的头发给剃了。” “世翁,世翁,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师爷不顾礼节地闯了进来。 “世翁,你们的头发?” 师爷也愣住了。 “你看看这个。” 陈法堂把那张纸递给了师爷。 师爷看了,也把几张纸递给了陈法堂。 “这是在街上捡到的,昨天一夜之间,满城都是这些告示。” “这帮反贼也太嚣张了。” “世翁,还有更坏的消息。” “什么消息?” “昨晚上,盛京将军在街上被刺身亡,郝典史、新民知县、李参将、赵参将等十二人,都被刺身亡。” “哼,看来他们对本官还手下留情了,以为这样就能吓倒本官么?” “我先出去一下,在外面等候,世翁梳洗一番后再议。” “也好,我一会儿就妥。” 师爷一早就出去查证消息,也没来得及吃饭,就跟着陈法堂一边吃饭,一边议事。 “从昨天宁古塔将军兵败开始,城里就惊惶不安。今天一大早,就有不少百姓逃出城去,试图躲避战乱。” “逃?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西边有许多民房,都被骠骑营拆了烧火,百姓流离失所,也有不少到了城里。如今城里米价开始上涨,奸商开始囤积居奇。” “那些武官们,也人心浮动,都说自己不是北海反贼的对手。昨天从山海关过来的归顺军,有五百多兵卒哗变,要求给付军饷。军饷没给,他们就抢了粮草出城,说是投奔北海反贼。” “昨天夜里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如今到处人心惶惶。更有许多人,说要献城投降。” “唉,这个韩天魁,也真是不中用。七万人马,竟然一战既溃。都怪宋宽,净出馊主意。” 净出馊主意?当初你不也是极力赞同宋宽,说这是釜底抽薪之计么? “韩天魁兵败,也情有可原。北海反贼人多势众,火器精良,又骁勇善战,加上鞑靼蛮族助纣为虐,那贾珉又善于用兵,所以才落败。” “可恨宋宽,他到这里指手画脚一通走了,却给我们留下了这个烂摊子,如今可如何是好?” “世翁是该想想后路了。” “唉,师爷,我又何尝没有想过呢?只是前番归顺了朝廷,如今难道又要反叛?便是人家接纳了我?如今是兵临城下,被逼无奈,将来也不会招人待见。” “世翁若是不归顺,就只有两条路。一是弃城逃离,二是死战到底。” “天下之大,又有哪里可以容身?死战到底,似乎又有所不值。盛京一下,北海反贼直入帝都,就指日可待了。罢了,就等上些时日再说吧。” 两人商议了半天,到底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第0583章 想的太简单了 前天晚上一夜大雪之后,从昨天开始,天就放晴了。 虽然天气已经回暖,但是关向屯周边大地的雪,还没有化开,远远看去,大地一片银装素裹。 这一场雪,下的比较厚。随着今后天气越来越冷,这些雪将留存下来,越积越厚,直到明年开春,才会渐渐融化。 贾珉、塔玛拉、妙玉、刘成、戴植等人,正在关向屯村外等候,他们等待的,自然就是北静王水溶和季大学士几人了。 贾珉跟北静王没有多少交往,唯一一次相处时间比较长的,就是那年到宫里参加千人宴的那一次。 想起那一次千人宴,贾珉不禁有些伤感。 就是在那一回,他在宫里跟姐姐贾元春短暂地见过一次面。此后就连贾府修盖了省亲别院和大观园,姐姐回府省亲,贾珉都不在家,跟姐姐错过了见面的机会。 在贾王薛史四大家族中,贾珉最为尊重的,就是姐姐贾元春和舅舅王子腾。 不仅仅是因为两人的地位,更是因为两人为人都比较正派,做事比较公正。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两人都为了家族,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也正是因为在他们两人的影响和感召下,贾珉对于贾府以及其他人的态度,也逐渐发生了转变。 从以前的参与宅斗,到后来的自己到北海单干,在这背后,其实是有着一种看不见的东西在驱使着他,那就是责任。 这种责任感,往小了说,是让自己心安理得,承担起家族的责任。大一点儿的,就是对当初一直跟随着他的人的一种责任。 这些人,包括平儿、妙玉、晴雯、沈冰衣、风花、雪月、焦利、宁儿、南儿、刘成、戴植、方秀才,丛秀才、杨林等,当然,还包括冯紫英等府兵团的那些人。 现在,这些责任里面,又加上了北海的那些人,那片土地。 季大学士,则是贾珉一直比较尊重的人。 正是他当初把野渡居租给了贾珉,才使得贾珉有了一片立足之地。 实际上,贾珉也正是从野渡居起家,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戴权则一直算是贾珉的好友了。即使戴权在权势熏天,贾珉被元亨天子打压的时候,两人的关系也一直不错。 所以,贾珉得到他们几人今天要来的消息,还是很高兴的。 这也是他亲自到村头出来迎接的主要原因。 当然,这几个人的到来,还有更加深远的意义。那是某种具有政治意味的意义。只是出了贾珉之外,一般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已。 所以,如果仅仅把这几个人的到来,视为是几个落难之人前来投奔,目光就未免有些太短浅了。 远远地,一列队伍出现了。那就是长安和陈也青第三旅的部队了。 两匹马狂奔着,将大部队甩在了后面。 没多一会儿,两骑就到了村头。马上翻下了两个人,正是刘福山和南儿。 “珉长官,刘福山前来报到。” 刘福山整理了一下衣服,非常正经的行了一个军礼。话刚说完,眼泪就流了出来。 “四爷,南儿也来了,这回来了,就跟着四爷,再也不走了。” 南儿说着,就要跪下磕头。 贾珉急忙扶住,阻止了南儿。 “好了,不要磕头了。好好好,南儿来了就好,我一直都在惦记着你呢。” 南儿属于最早跟随贾珉的人,跟焦利和平儿是同一期的,属于贾珉最早的班底。在当初创业的时候,立下了汗马功劳。 贾珉对于南儿和宁儿等人,有着很深的感情。 “平儿姐姐呢?” “她和风花、雪月,宁儿他们都在北海,没来这里。你焦大哥在高丽公干,过些日子回来,你就能见到他了。去见见刘成大哥吧。” “南儿,怎么眼里就只有珉长官,把我都忘了?” “刘大哥,我自然不会忘了你。” 南儿就跟刘成聊了起来。 贾珉这时候,才有功夫关注刘福山。 “刘福山,不是说你留在第四旅那里了么?” “嘿嘿,珉长官,不好意思,想来想去,我还是到这里来了。” “好,来就来吧。张德财他们还好么?” “好倒是还好,就是总盼着珉长官能回去。再就是他总是抱怨。” “哦,张班长抱怨什么?” “他一天总是说,他也是府兵团第一批老人儿了,那个时候他就是班长了。如今有多少新人都比他官儿大了,他如今还是班长,总是叫他看摊儿,都没正经地打过一仗,还能算是府兵团的人么?” “哈哈哈,这个张德财,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好了,以后有的是仗给他打,想当官儿,还不容易,以后就给他个官儿做。妙玉,刘福山以后就归你了。” “刘福山见过妙玉姑娘。” “嘿嘿,刘福山,到我这里我倒是欢迎,不过,要从新兵做起。另外,以后不准叫妙玉姑娘,要叫连长。” “连长。” 叫姑娘都不行,非得叫连长。好吧,只要能回到府兵团,叫姑奶奶也行。 大部队走近,贾珉带人迎了上去。双方相见,自然是几多感慨,几多唏嘘。 将几人迎进村里,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各自安置下来。 因为取得了击败韩天魁宁古塔军的大捷,也是为了欢迎水溶几人的到来,贾珉下令,今晚全军改善伙食,可以饮酒欢庆。 季大学士几人得知了贾珉和长安获胜的消息,还在响水河的时候,就在一起核计了关于长安和贾珉的婚约之事。 此前他们要去北海,就是要宣布此事。 按理说,这件事情办起来,是应该先找到贾珉的长辈,也就是贾政和王夫人,然后再出示元亨天子的婚书。 由于元亨已经驾崩,长安现在也没有什么长辈了,所以,季大学士就算是长安的长辈,代替元亨行使长辈的权利。 元亨当初之所以把此事委托给季大学士,其实也是这个用意。 如今既然暂时不去北海了,原来的计划也就只好暂时推迟。 直接跟贾珉谈,其实也是一个办法,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事急从权,虽然在礼数上有所不合,但是,只要促成了两人的婚姻大事,倒也不必顾忌那么多的小节。 所以,几人决定,在见到贾珉之后,就直接宣布此事。 没想到,长安听了他们的打算之后,却坚决反对。 长安的理由,自然就是不合礼数。 不过,三人都是久经历练的人物,一下子就看穿了长安的心思。 如今长安基本上处于依仗贾珉的处境,此时宣布婚约,就有拿婚约利用和束缚贾珉之嫌。 这让长安在自尊心上难以接受,也怕召来别人的非议。 所以,季明銮几人也就只好暂时作罢,不提婚约之事。 婚约是不提了,不代表别的事情就不关心了。水溶和季明銮都是曾经身居高位之人,想的事情自然也跟别人不一样。 现在他们关心的,就是将来的局势走向问题。 这一仗打败了韩天魁,使得战局进一步明朗化。 那就是贾珉势力,已经足以跟天顺朝廷抗衡,甚至已经隐隐有占据上风之势。 如果推翻了天顺皇朝,那就面临着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将来谁做皇上? 从水溶和季明銮的内心里,他们还是希望光复前朝的。 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容易。 首先是天佑天子当初已经退位,把皇位禅让给了韩天斗。虽然是被迫的,但是,这已经是既成事实,在道理上也是讲的通的。 其次是前朝皇家男性继承人的血脉已断,目前只剩下长安一人,算是皇家正统。 虽然以前有武则天当皇帝的先例,但是,真要叫长安一个女人当皇上,仍然有很大的难度,今后要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另外一点,也很重要。 若是推翻了天顺皇朝,这里面出力最大,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贾珉。 虽然长安手下有些兵马,西北的何佳林、周彤和马青山也起兵了。但是若是没有贾珉的力量,他们根本就不能成事儿。很快就将被天顺皇朝剿灭。 无论从实力,还是功劳的角度,都是贾珉最有资格做皇上的。 如果贾珉做了皇上,长安的队伍和西北的队伍,很容易就会分化。 长安这里,骆杏山和刘怀德原来是王子腾的部下,贾珉对柳芳、陈瑞文、马尚德有救命之恩。 西北队伍里,何佳林是王子腾的部下,跟贾珉还是亲戚,周彤和马青山跟贾珉都是同科进士。 有了这些关系,贾珉若是当皇帝,这些人基本上都不会反对。况且贾珉自身的力量也足够强大,他们即使反对,也没什么用处。 这一点,他们不会看不到。所以,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他们不仅不会反对,还会积极拥立贾珉。 历朝历代的皇帝,获得皇位的方式千千万万,但从根本上来说,其实就是两种方式。 一种是靠实力打下来的江山,另一种就是靠血统继承的江山。 现在,贾珉就有了靠实力打下江山的资格。 长安和贾珉的婚约,固然会起一些作用。若是贾珉做了皇帝,最好的结果,就是长安做皇后。 但是,贾珉已经有了婚约,长安属于后来者。实际上长安已经没有多少实力,跟贾家讨价还价。 所以,长安究竟能不能做上皇后,其实还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 水溶和季明銮两人议论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议出个结果来。 此时他们才发现,原来自己把这件事儿想的太简单了。 第0584章 那些理由有些无赖 贾珉虽然下令晚上开宴,但是,晚饭时喝酒的气氛并不算热烈。 倒不是因为人们不高兴,也不是人们不想喝,只是因为没有那么多酒。 北温都拉部将近三万人,长安部一万来人,加上陈也青第三旅,一共四万多人,都在十来里的范围之内,一时之间,上哪里去弄那么多酒去? 倒是北温都拉人平时总是私藏了一些酒,没事的时候就偷偷喝一些,所以就只有他们那里最后喝的比较热闹。 没有多少酒,也不耽误人们高兴,吃一顿大餐,在一起吹吹牛,互相逗一逗,也是一种乐趣。虽然气氛没有那么热烈,倒也并不寂寞。 贾珉他们倒是不缺酒的,不过,贾珉并没有喝多少。 跟水溶和季大学士、戴权闲聊了一阵,就以还有军务为借口,回来了。 这倒也不是托词,贾珉也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因为事先得到了告知,说有要事相商,席麦瑞、瓦达加司、沙克三人也没有多喝酒,来的时候,虽然带着酒气,倒也都清醒。 除了这三人,还有卫若兰和陈也青也来了,除了贾珉,这五个人就是北海方面目前在这里的最高长官了。 “你们认为,我们能拿下盛京城么?” 贾珉突然问了个似乎很幼稚的问题。 “韩天魁完蛋了,拿下盛京城还不是小事儿一件?” 席麦瑞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啊,珉长官,只要你一声令下,明儿一早我们就去拿盛京城。” 瓦达加司信心也是满满的。 “珉长官,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什么不妥么?” 沙克多了个心眼,没有贸然回答。 “我相信你们能拿下盛京城,但是,拿下之后怎么办?敌人的军队没有了,官府垮了,衙役们都跑了,没人给他们发俸禄了,你们说,盛京城会怎么样?” “哎呦,珉长官,那可就要乱套了,到时候没了官府,就得我们天天地维护着。” “我们这一路打来,高丽那边是不用我们管了。卜奎那里也不用管。大东沟、安平城、凤凰城、溪水台,我们都留下了兵马驻扎,将来若是打下了盛京城,再留下兵马驻扎,此后进军关内,一路上留下兵马,等我们到了盛京,还能剩下多少人?” “是啊,珉长官,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到时候,可真就没有几个人了?” 席麦瑞恍然大悟。 “我们固然可以再招募一些兵马。但是,招募兵马,是要钱的。饷银不说,光是粮草军械车马,就是一大笔钱,我们到哪里弄那么多钱去?” “再说了,新招募的人,便是有了钱,一时半会儿他们也不会打仗,弄不好,他们反倒拖了我们后腿。” “若是把他们放到各地去驻扎,又没人约束管制他们,难免就会胡作非为,为害百姓,我们岂不是助纣为虐了?” “另外,我们从高丽那里虽然得了不少东西,但是,消耗也很快。将来要打的仗还有很多,也不能总是去抢。从北海那里,我们又补给不上,将来这仗怎么打下去?” “你们和南温都拉人从卜奎一路打过来,虽说赵大海接收了各地官府,但是,如今却看不到有什么好处。既没有给我们送人来,也没给我们送钱送物来?说句实在的,除了把宁古塔的人打败了之外,我们其实没得到什么好处?” “是啊,珉长官,还真是如此啊。原来我们白打了。” 沙克就有些沮丧了。 “倒也不全是白打了,至少他们没给我们后边添乱。” “只是这样也不行啊,时间久了,我们就会坐吃山空了。” 席麦瑞终于认识到了要害。 “你们知道为何会这样么?” 几个人都不吱声了。 “咳,这个……,” 卫若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下去。 “是因为我们还没得到人心。” “对,所以各地的百姓和官府,都处于观望之中,现在,他们都只是知道我们能打,害怕我们,一个个躲得远远的。但是,他们并没有真正地站在我们一边。” 陈也青进行了补充。 这一番话,也确实道出了实情。 “如此下去,便是我们将来打败了韩天魁,天下也就处于混乱动荡之中。中土实在太大,不同于卜奎、温都拉和北海。那里是我们的老家,百姓都拥护我们。便是我们不在家,只要有几个我们的人在,就不能生乱,但是,中土这里不行。” 没有人反驳贾珉的观点,道理在这摆着,他们也承认这就是事实。 “若是再打下几个地方,尤其是帝都那样的大地方,我们就将无人可留,最后我们都得天天忙于各地的赋税治安之事,哪里还有人去打仗?” “打下了天下,珉长官就做了皇帝,谁还敢不听?” 沙克又来了脾气。 “好,就算是我做了皇帝,要是有人不听话,就要打,将来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在中土人看来,连温都拉都被他们看做外人,是蛮夷之地,何况是北海人呢?” “老百姓有时候固然分不清,但那些官吏们可是明白的。这些官吏虽然有很多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没有他们治理地方又不行。便是我做了皇上,也是天天难受。” “珉长官,与其天天难受,倒不如不做这个皇帝。你在北海逍遥自在的,不也跟皇上一样?何必自讨苦吃?” 沙克这个弯儿,转得倒是很快。 “是啊,珉长官,汉地人总是斗来斗去的,今天这个皇上叫人毒死了,明天那个淹死了,你又何必去受那个罪?” “我不做皇帝倒是没什么,现在这天下叫咱们给搅合乱了,总也得有个交代吧?” “那还不简单,你就找别人做皇帝呗。” 瓦达加司不假思索道。 “你们看谁又能做皇帝呢?” “唉,这个皇帝还真不好找,一时之间,还真就没个合适的人。” “暂时没有合适人选,倒也不急在一时。到时候,总会有人的,实在不行,我就勉强做了。不过,眼下的事儿,却是有几件要办的。” “一是要师出有名。” “珉长官说的有理,你原来说的那几条,看谁不顺眼就打谁,开始的时候还行,吓唬吓唬他们,如今我们就要攻打盛京和帝都了,若是再这么说,就有些无赖了。” “沙克,你既然都知道了,为何不早说?” “珉长官,这话是你说出来的,我怎么好意思反驳?况且开始的时候,我也是高兴的,只是这两日才觉得不妥的。” “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啊,珉长官,不瞒你说,我们几个确实在一起说过此事,也觉得这么说,有些无赖,啊,不,是有些儿戏。” 原来瓦达加司也是如此。 “以前我们是打仗玩儿,如今是为了天下百姓了,再这么说,就有些象土匪强盗,摆不上台面儿了。” 这几个家伙,其实都很精明,谁说他们没有政治头脑啊。 贾珉找他们,绕了一个大圈子,费了这么多口舌,其实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的核心,就是他们为什么要打仗的问题,也就是师出有名的问题,再往大点儿说,就是政治目标的问题。 现在,光用给姐姐和舅舅报仇的理由,已经支撑不了这场战争的目的了。 万一天顺皇帝壮士断腕,将谋害贾元春和王子腾的凶手交出来,贾珉的这场战争,就很可能失去正当性。 若是他继续推动战争,最后不仅天下人不服他,就连内部都可能产生分裂。 “珉长官,若是说为长安殿下报仇,你看如何?” 卫若兰终于说出了贾珉希望的话来。 “这个借口倒是不错,你们看如何?” “我看行。” 一直很少说话的陈也青,这回比较爽快地赞同了。 “陈旅长,你说说为何行?” “其一,三藩属于谋反,天下百姓人心未必跟他们在一起。大德军队和各地官府归附他们,也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嗯,有道理。” “其二,赵英麒已经禅让了帝位,三藩就不应该再将他们害死。如此实在有些太过分了。长安起兵,为家人报仇,必将赢得天下人同情。” “其三,大德立国一百多年,也就是最近这些年,有些混乱衰落。此前一直是太平盛世,天下人对前朝多有怀念。三藩刚立新朝,百姓对其也处于观望之中。如今在我们面前一败涂地,颜面尽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想要收拾人心,怕是难以如愿。” “如此,倒是长安义旗一举,各地百姓官府更容易归附。今天北静王、季大学士和戴公公来了,就是例证。” 陈也青的一番话,叫贾珉对他刮目相看。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世家子弟,眼光到底跟别人有些不同。看问题还是很有见识的。 “既然如此,就叫长安殿下打出光复大德的旗号来,反正原来也说过,赵大海是来勤王的。倒也没说错。至于我们北海,就还是志愿军,我们愿意帮助长安殿下,谁又管得着?” 卫若兰直接点出了主题。 “那将来谁来做皇帝了?” 席麦瑞又发愁了。 “此事我看倒也简单,珉长官做皇帝,长安殿下做皇后不就行了。” 沙克觉得自己出了好主意。 第0585章 需要一面旗帜 沙克的主意被贾珉搁置了。 其实,众人也不认为此事具有多大的可行性。 原因其实也简单。 首先是贾珉已经跟宝钗有了婚约。其次是他们对于贾珉当皇上,并没有太强烈的渴望。 北温都拉几人且不说,就连卫若兰和陈也青对此也没有什么狂热的愿望。 他们已经习惯了跟贾珉在卜奎和北海的日子,认为那样的日子,过的更加轻松。 贾珉如果真的做了皇上,或许就不会再有那样的日子了。 贾珉当皇上,他们固然会有开国功臣的地位,但是,这样的地位,他们在北海一样有,而且现在已经有了。 与其在中土的朝廷里勾心斗角的,何不在北海逍遥快乐? 当然,如果贾珉真的要当,他们该支持也还会支持的。 不过,有一件事情,众人还是定下来了。 那就是确定了以长安光复大德为目标的方向。这个口号,可以最大程度地凝聚人心,团结各方面的力量。 贾珉之所以确定下了这个方向,其实还跟北静王和季大学士今天到来有关。 几人虽然只是来投奔长安的,但是,却传达了一个信号:还有很多人支持大德,并且反对天顺。 北静王是跟三藩齐名的郡王,地位甚至还隐隐高于三藩。只是因为如今手里不掌握兵马,实力才有所下降。 北静王代表的,不仅仅是水溶自己,而是跟他背景相似的大德皇朝的勋贵集团。 这个以四王八公为框架的集团,目前已经分裂为两部分。 一部分是以三藩为首的,以侯国公和缮国公为辅的一些世家。 另一部分就是以贾珉、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几家为首的,加上史柳、史松、柳芳等一些世家。 北静王加入进来,可以对其他勋贵家族起到示范作用,让他们知道,他们还可以有另一种选择,而不用非得跟三藩同流合污。 季明銮此前是文华殿大学士,地位虽然不低,但是没有多少权势。 这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也没有什么强大的政敌。 同时,由于他名气比较大,尤其是编纂了汉语拼音的《元亨字典》,推广汉语拼音,所以具有较高的威望,隐隐有天下文宗之首之势。 季明銮代表的,可以是文官集团和士林人士。 这也具有很大的风向标作用。 除了勋贵集团和文官集团,构成皇权基础的,往往还有另外两股势力,即外戚集团和太监集团。 从大德皇朝的角度来讲,经过元亨天子的削弱和改朝换代,外戚集团的力量已经消亡。 唯一的例外贾府,已经远走北海。 便是贾珉此次回归,也不是以外戚的身份来的,甚至都不是以勋贵的身份来的。他代表的,其实完全是他个人的力量。 至于太监集团,虽然有戴权在这里,但是,已经根本就没有什么力量了。 不过,这并没有多大关系,贾珉只要他们的象征意义就行了。 甚至对水溶和季明銮来说,也只要具有象征意义就行了。 可以把他们作为标签,围绕在长安的周围,形成一种勋贵、文官和太监三大势力都拥护长安的局面。从而分化、瓦解和孤立三藩。 在这里,长安就是一面旗帜,一个核心。 把长安推到前台,就有利于贾珉隐居到幕后,使他不再成为众矢之的。 卫若兰等人走后,贾珉就找来了长安,坦率地跟他分析了上述形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长安,你我相交这么多年,我也跟你说实话,我不想做皇帝,所以,请你不要担心。我跟你说的这些想法,都是为天下百姓着想的。只要惩办了谋害舅舅和姐姐的凶手,我就回到北海去。” 贾珉今天这么说,已经算是非常坦率了。 只是在长安这里,却是另一番心思。 她是既高兴,又失望。 高兴的是贾珉不是为了争夺皇位而来的,失望的是,贾珉将来又要走了。 这种心情,其实也不是现在如此,这些日子以来,长安一直处于纠结当中。 “那将来谁来当皇帝?” “其实你也可以做的,武则天不就当了皇帝么?还是个很不错的皇帝。” “我可当不了皇帝,我也不愿意当。再说了,武则天也不是什么好皇帝。” “好吧,谁当皇帝的事儿,以后再说。将来情形到底怎么样还不好说呢。我们现在就准备谁当皇帝,似乎还早了点儿。想打败三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贾珉不愿意跟长安纠缠武则天的好坏问题。 他前世的观点和这个世界的观点,毕竟还有着巨大差异,一时之间,也争论不清。 “三藩已经穷途末路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塞外莫古人的力量,若是三藩跟他们勾结在一起,可就不妙了。” “以前莫古人倒是一直想南下,最近这些年还算老实。” “就怕他们乘虚而入,浑水摸鱼。三藩做事,好剑走偏锋,被逼急了,狗急跳墙也是可能的。所以,我们还是要尽快平定帝都为好。只要弹药厂出了弹药,就开始进军帝都。” “盛京你怎么打?” “就以你的名义,叫他们献城投降。韩天魁一走,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力量了。不过,在此之前,还要跟他们打上一仗。” “他们既然会投降,为何还要打?” “这些人中,很多是早就跟三藩暗中往来,为三藩出力。有的是怀有二心,首鼠两端。所以,韩天斗一道诏书,他们就归顺了。” “在他们眼里,只有自己的官位、身家性命和荣华富贵,留下来也是个祸害。把他们清除了,既省得跟我们讨价还价,也是对别人的一个震慑,省得他们总是叛服无常,左右逢源。” “如此也好,就是这些人,辜负圣恩,毁了我大德天下。” 唉,你也不能都怪别人。你老爹和你哥哥做的也实在不怎么样。整天疑神疑鬼的,自毁长城,否则三藩也就不至于那么容易得了天下。 “你把刚才咱俩商议的这些事情,跟北静王和季大学士说一下,到时候拿出个名目来。若是你们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到时候再商议。” “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了,还有什么好商议的,总之我听你的就是了,反正你也不会害我。” 长安说着,就觉得有些失言了,急忙偷看了贾珉一眼,见他似乎没注意自己,这才心下稍安。不自觉地,脸就有些发烫。说了声:我这就去找北静王他们商议,就急忙溜了。 回到了自己屋子,长安并没有立刻就去找北静王和季大学士,而是从梳妆匣里,拿出了那把简陋的木梳,慢慢地梳起头来。 这把木梳,正是当年在北温都拉的落雁湖大鱼岛上,贾珉给她做的。 立春进来,见长安大晚上的梳头,又用的是那把梳子,心里不禁叹气。 “立春,把北静王他们三位请来,我有事跟他们商议。” “是,殿下。” 立春见长安还在梳头,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说。到了门外,不禁摇摇头。 唉,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其实倒也不容易呢。但愿是好事多磨吧。 对于贾珉的建议,水溶和季明銮自然赞成,没有异议。 季明銮反复推敲,给长安的军队起了个名义,叫做光复军,寓意很明显,就是光复大德皇朝的。 除了长安本身的军队,赵大海的卜奎军,自然也编入了光复军序列。 南、北温都拉的骑兵,因为温都拉草原属于大德领土,他们也是大德子民,所以也编入了光复军名下。 至于西北的何佳林、周彤和马青山的人马,也不事先跟人家通气,就毫不客气地收归到光复军名下。 贾珉的部队,就没法编入的光复军名下了,所以就仍然叫北海志愿军,算是来客串帮忙的。 几人商议完了。就找来骆杏山,刘怀德和柳芳等人,几人听说是贾珉的主意,也就没有什么异议。 如果真的光复了大德天下,他们也算是有功之臣,这种事情,那里还会反对? 北静王和季大学士连夜就起草了檄文,第二天就找到贾珉,商议印刷发出。 檄文大意有三点。 一是向天下宣布,撤销三藩,褫夺南安王、西宁王、东平王封号。 这一条看似无用,其实意义深长。这是在宣告大德的正统地位,把三藩定位为反贼。 从根本上否定了天佑皇帝退位和禅让的合法性。 二是列举三藩的罪状,无非就是辜负圣恩,犯上作乱,祸害天下之类。 三是号召各地兵马,起兵讨伐三藩逆贼,各地官府不得跟三藩合作,百姓抗捐抗税,拒服徭役劳役之类。 关于百姓的这一条,被贾珉给删除了。 在贾珉看来。此事跟百姓没什么关系,何必叫百姓参与其中?叫他们抗捐抗税,就是把百姓推到了跟三藩对抗的前线上去了。 在目前的情况下,不仅不会有多大的效果,百姓还会因此做出无谓的牺牲。 再说了,军队和官府真要去收捐税,又有几个百姓能抗拒得了? 黛玉的印刷厂,此次就跟着兵工厂一起搬来了,于是就开始印制檄文。 长安那边早就准备了人手,印出来一批,就拿走一批,到各地张贴分发。 第0586章 新的强敌出现了 在各自的营地休息了两天后,光复军中的长安部队和温都拉部队,开始抵近盛京城。 贾琏第四旅和南温都拉骑兵,也东进抵近盛京城,跟另外两支部队一起,完成了对盛京城的包围。 陈也青的第三旅,因为没有弹药,就在关向屯眼原地等待,等着弹药生产出来之后再出发。 三天后,炼铁炉一次点火成功。当天晚上,开始出铁水。第二天,优先生产出四百发炮弹。 第二天一早,陈也青派出炮兵,携带炮弹赶到盛京城下。 进攻盛京城的战斗开始了。 这次战斗,开始的时候打得很猛,四百发炮弹,一口气就打了出去,很快就把城墙给排了个遍。 此时若是趁机进攻,可以很容易地冲进城里。 令人奇怪的是,炮击过后,光复军并没有发起进攻,而是休战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奉天府尹陈法堂派出师爷,前来交涉,要求跟贾珉谈判。 贾珉此时在关向屯,根本就不见他们。他们想见长安,长安也不见他们。最后是骆杏山出面,告诉对方,不接受谈判,光复军将攻城,将城内守军全部歼灭。 第二天,陈也青这边不炮击了,贾琏的第四旅开始炮击盛京城。 中午的时候,南温都拉的一万骑兵,冲进城里,杀了一圈儿,杀死几百人,就主动回来了。 下午,陈法堂又派出师爷和盛京偏将朱偏将一起来了。 盛京将军死后,盛京偏将就是盛京城的最高军事长官了,目前,就由盛京偏将统领城内的所有天顺军。 此次贾珉和长安还是没见他们,又是由骆杏山出面应付。 来使声称来商谈献城条件的,并且拿出了光复军发出的檄文为证。 “此刻献城,已经晚了。盛京城献与不献。都是我们的。” “骆杏山,你不要张狂,我们城里还有几万大军,大不了跟你们拼个你死我活。” “朱偏将,韩天魁的七万人马,我们说灭就灭了他,就你手下的那点儿人,能干什么?现在的盛京城,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只要一万人马,就可轻易拿下。这个情形,你还不清楚么?” “你们到底要怎样,来了两回了,也没个主事的出来。” 师爷还是虚张声势的。 “上回我不是跟你们都说了么?文官七品以上,武官守备署以上,交出家产和官职,就可投降。记住了,是投降。你们已经没有资格跟我们谈判了。” “这个条件太苛刻,我们不能做主。” “不用你们做主,回去等着攻城吧。” 使者见再说也没有用处,只好回去了。 “看来,他们还是舍不得官职和财产啊。” 望着那些人的背影,刘怀德不仅连连摇头。 “唉,都这个时候了,还是放不下那些身外之物,也就活该没有活路了。” 这几天,陆陆续续地就有不少士兵从城内逃出来,光复军对他们进行了搜查后,见他们都没有携带什么贵重财物,就放他们走了。 有几个当官儿的,带了一些财产,就被没收,连人也扣押下来。 第二天,光复军开始攻城,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轻易的冲进了城内,开始大规模地围剿守军。 守军早已经失去了斗志,一见到到光复军,就纷纷投降,交出武器。 不到两个时辰,光复军就顺利地占领了盛京城全城。 朱偏将见大势已去,自刎身亡。 奉天府尹陈法堂,在密室上吊身亡。找到他的时候,在密室里发现了十几箱金银细软。 他的小妾和师爷,在携带财宝潜逃时,也被抓获。 光复军立刻开始了对官员们进行追捕查抄,对于商人、百姓和低级官吏,则秋毫不犯。 各级衙门,也一并被接收。 下午,长安和北静王、季大学士一起进城。 长安发布命令,任命骆杏山为奉天府尹。 骆杏山立刻开始重新组建各级衙门,并且向奉天府下辖的周边府县发布政令。 已经投降的天顺军,除了挑选出一万体质比较好的收编之外,其余的则发给盘缠,全数遣散,限期三日,离开盛京城。 目前,北海志愿军和光复军虽然只是占领到了宁远城,但是,天顺朝廷军队在山海关以外的兵马,已经全数退到了关内。 目前的形势,就是贾珉势力跟天顺军隔着山海关对峙。 山海关本身,还在天顺军的掌握之中。 韩天魁的宁古塔军残部,东平王的骁骑营残部,原来增援盛京城,被贾琏第四旅阻击的归顺军残部,从松山堡和宁远逃跑的残敌,加上原来山海关的守军,一共六万多人,目前聚集在山海关。 他们将在这里,阻击光复军入关。 六万大军人数虽然不少,但是,他们几乎都是光复军和北海志愿军的手下败将,所以,士气一片低落。 他们的普遍看法是,敌人是不可战胜的。尤其是北海志愿军的火器,更是噩梦般的存在。 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已经被彻底地打怕、打傻、打痛、打服了。 虽然目前还在军营中,但许多士兵早就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只要一开战,有机会就逃跑。 与士兵们的低落相反,目前在这里的两个大人物,宋宽和韩天魁,却似乎没有什么沮丧情绪,相反,他们还很高兴,很轻松。 宋宽在抵达盛京,劝说了韩天魁出兵攻打关向屯的弹药厂后,就离开了盛京,来到了山海关。 不是因为他预见到了盛京将被攻陷,到这里躲避来了,而是他要在这里见一个重要的人物——和安达。 和安达来自红山,红山位于莫古草原上,如今莫古最强大的部落乃林部落,就在红山一带。 莫古草原上的各个部落,跟南温都拉的四大部落和北温都拉的鞑靼人很相似,此前虽然都属于大德皇朝的领土和子民,但是一直具有比较强的独立性。皇权基本上没有渗透到那里去。大致上处于一种自治状态。 既然天顺朝继承了大德的法统,莫古草原的地位,也就延续了下来。 最近几十年,莫古草原还比较平静。但是,在大德皇朝当初开国不久的时候,莫古草原却颇不平静。 当时莫古草原出了一位出色的部落酋长,他用了七八年的时间,统一了莫古草原上的各个部落。 他觉得自己的力量足够强大了,于是就向大德朝廷叫板,要求朝廷封他为莫古王,自己开朝立国。 这个王,比三藩的郡王地位还要高,跟高丽王是一个级别的,开朝立国,其实就是要脱离朝廷,取得象高丽和交趾那样的藩属国地位。 那个时候,大德皇朝立国不久,武备强盛,兵强马壮,开国那一帮功臣们还都在,对于这样的要求,自然无法容忍。 于是就毫不客气地出兵讨伐,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将不可一世的莫古人打趴下了。 贾家的先祖贾演和贾源,就曾经参加过这只战争。 此后,除了偶尔有一些边境劫掠事件发生,莫古草原一直比较平静。 最近几年来,由于大德武备松弛,军队衰败,边防空虚,所以莫古人又蠢蠢欲动了。 边境劫掠的事件多了起来,有时候竟然深入内地几百里。不过,都是劫掠一番就撤回去了,并没有其他要求。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本来他们是打算过个一两年再动手的,因为他们觉得,让天佑这个昏君再折腾几年,他们成功的把握会更大一些。 天佑退位,三藩得了天下,叫他们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是,贾珉的横空出现,把天顺朝廷的兵马打得狼狈不堪,叫他们又看到了机会。 他们觉得时机成熟了,几十年前未曾实现的理想,如今有机会实现了。 因为红山距离盛京和山海关比较近,此前莫古人跟韩天魁也有过接触,所以他们就派来了和安达,前来跟韩天魁先交涉。 在他们看来,韩天魁是韩天斗的弟弟,在天顺皇帝那里能说得上话,所以韩天魁是个合适的谈判人选。 乃林部落是莫古人最大的部落,他们的意见,就代表了莫古人的意见,所以就由他们派出了使者来。 他们的条件主要有几条。 一是封王,成为藩属国。 二是两国以长城为界,长城以外的地界,全都归莫古王国。 三是放开边境互市,允许自由通商,对于盐、茶、生铁、香料这些战略物资,不再实行管制。 作为回报,莫古人将出动二十万草原铁骑,协助天顺朝廷平定反贼。 这里所谓的反贼,指的就是贾珉、长安以及何佳林的军队。 莫古人提出的三个主要条件,第三条操作起来,没有多大的难度。 关于通商互市之事,此前也一直存在,只是受到朝廷的管制。 尽管管制,但是,象走私和私运这样的事情,却一直是禁而不止。 此前查抄贾府时,有贾赦私通外藩,走私生铁的一条罪名,指的就是跟莫古人的走私活动。 其实不仅仅是贾赦,当时很多的官员和勋贵,都在干着这样的生意。 所以,天顺朝廷如果答应了这一条,不会引起多大的争议。 但是,说起前两条,要实行起来,就很难了。 尤其是第二条,把长城以外的地界都归了莫古人,几乎整个西北的一半儿多领土,就都拱手送人了。 这样的条件,无疑是非常出格的。若是答应了,天顺朝廷如何跟天下人交代? 目前此事还没有到皇上那里,只限于韩天魁和宋宽的层面,但是,他们的态度,对于皇上还是具有很大影响力的。 他们会答应莫古人的条件吗? 第0587章 都想嫁祸他人 现在,宋宽就正在跟韩天魁研究,如何回复和安达。 “世子,此事实在关系重大,不得不慎重。否则,难以对天下人交代。” “世叔,我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但是,目前我们还有别的办法么?” 宋宽慢慢地举起杯子,轻轻地喝了一口茶。又慢慢地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 稍微沉思一下,又开始分析。 “如今冯紫英和陈也俊在南方势如破竹,李乾在平定四川后,出兵陕西的计划已经落空,他自己能否活着回来,尚未可知。” “光州和江浙两处财税来源,已经中断。目前朝廷饷银周转不开,许多兵卒已经两月未领到饷银了。各级官员的俸禄,也是一拖再拖。” “如此情形,若是再拖下去,用不了多久,不用别人打,自己就垮了。” “再说这边,贾珉等人奉长安为主,打出了光复前朝的旗号。我朝新立不久,根基未穏,各地官员军民,多在观望之中。” “前朝归附军队,虽然人数众多,但装备简陋,缺乏训练,军纪涣散,几乎不堪一用。” “目前东北全境,尽在贾珉掌控之下,已经跟北海连成一片,形成割据之势。” “我最担心的的,还不是贾珉的军力,而是他的民事才干。假以时日,东北连同北海,若是在他的治理之下,必将蒸蒸日上,逐渐强盛起来,到时候,便是我们平定了南方,也不是他的对手。” “世子言之有理。只是莫古人也是狼子野心,将长城以外割让给他们,我们怕是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谁说就要将长城以外都给让给他们了?” “世子难道还有另外打算?” “莫古人如今实力强盛,便是没有贾珉作乱,迟早也是我天顺的威胁,我们跟它早晚必有一战。如今他们自己送上门来,恰好是我们的机会。” “世子的意思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对,我们不妨先假装答应他们,叫他们出兵,讨伐贾珉和长安逆贼。我们就坐山观虎斗。趁着这个机会,休养生息,平定南方乱局。” “待莫古人和贾珉斗得两败俱伤之时,我们趁机将他们一举消灭。” 宋宽的话,叫韩天魁陷入了沉思。 “贾珉的志愿军,火器精良,训练有素,但是人数有限,补给不力。” “莫古人虽然没有火器,但骑兵战力跟鞑靼人在伯仲之间,在人数上占据优势,又有地利优势。双方打起来,必将旷日持久。” “如此,就给了我们喘息之机。在此期间,我们可以训练兵马,制造火器,等待时机。” “莫古人和贾珉两支势力,是我们的心腹之患,只要他们一除,天下便可长治久安。” “世子此计倒是不错,只是他们会上当么?” “莫古人此时要出兵,也是看出了我们此时力有不支,内外困顿。我断定,他们的野心,绝不是仅仅限于长城以外。” “你是说,他们还有图谋帝都之心?” “不仅仅是帝都,还有中原、江南乃至整个天下。只要打败了贾珉,他们争霸天下,就没了多少障碍,他们岂能放过这个千载良机?” “在此当中,贾珉就将成为他们争霸天下的最大障碍,所以,莫古人跟贾珉也必有一战。” “再看贾珉这边,他要想光复前朝,在割据东北,占领江南,乃至于将来攻占帝都后,莫古人就成了他的心腹大患。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一个强大的莫古在北方虎视眈眈,必是贾珉难以容忍之事,所以,他也必须除去莫古人的威胁。” “便是没有此事,他们也早晚必有一战,如今只是提前摊牌而已。” “世子真知灼见,如此抽丝剥茧,叫我豁然开朗,好比绝境逢生。如此,你我就联名上奏皇上。” “韩世叔,此事不宜上奏皇上。” “为何?” “朝中大臣,多是迂腐之辈,只图虚名,夸夸其谈。贸然上奏,他们必然反对。便是皇上愿意,也不好驳斥他们。如此一来,此计就要胎死腹中了。” “如此为之奈何?” “可用一石二鸟之计。” “计将安出?” “约见和安达,叫他们先表现出诚意来,攻取娘子关。” “攻取娘子关?虽然可以打击何佳林,但是,莫古人也逼近帝都了。” “莫古人攻取娘子关,一是可以替我们除去何佳林和周彤,解除他们对帝都的威胁和跟贾珉的遥相呼应之势。” “二是他们逼近帝都,可以促使朝中大臣们,尽快同意我们跟莫古人达成协定。” “目前,南方已经被冯紫英和陈也俊占据,东北方向被贾珉占据,北边再被莫古人占据,若是我朝有所不测,帝都的达官显贵们,已经无处可去。” “这些人,大多只是为了自己的高官厚禄和荣华富贵,为了保住这些,就得同意我们的计策,跟莫古人妥协。那个时候,就水到渠成了。” “若是莫古人趁机攻取帝都怎么办?” “若是他们此刻攻取帝都,就会直接跟贾珉和我们为敌了。他们不会那么傻,同时树立两个强敌。” “此举虽然有些凶险,倒也不失为险中求胜之道。目前我只是担心,就连莫古人也不是贾珉的对手。” 对于兵败贾珉之手,韩天魁至今想起了来,还心有余悸。 “目前的所谓光复军中,长安辖下和何佳林都不是莫古铁骑的对手。南北温都拉骑兵跟莫古人战力不相上下,但是差在兵力悬殊。” “贾珉虽然强悍,但也有两个致命弱点。一是兵力太少,二是他火器虽然精良,但弹药消耗太大,补给不能持久,只利于速战速决,难以持久。” “我们已经撤出这么久了,贾珉之所以没有乘胜攻打山海关,就是弹药供给不足。” “唉,可惜上次没有捣毁他的兵工厂。” “这也是定数,贾珉的实力,确实不可小觑,世叔不必自责。” “既是如此,就把和安达叫来商议一番如何?” “不用叫了,我们亲自到他那里走一趟。” “也好,礼贤下士,以表诚意嘛,快到午时了,正好请他们一起吃酒,走。” “世叔请。” 和安达名义上是乃林部落酋长阿泰的管家,实际上也是阿泰的军事。他的祖先本是汉人,在他曾祖的时候,到了莫古草原。 莫古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南下掠夺的目标,基本上不在于土地,而是粮食、盐、茶、铁等物质。 与此同时,人口也是掠夺的重要对象。 妇女、儿童和一些工匠,就是主要的掠夺目标。 和安达的曾祖,就是作为工匠被掠夺去的。 经过了几代人,已经被草原生活同化,也渐渐在那里出人头地。等到了和安达的时候,和家已经成了乃林部落的一支重要力量了。 因为能说会道,足智多谋,和安达更是成为阿泰的管家,如今已经是乃林部落里很重要的权势人物。 此次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大酋长阿泰的叔叔豪格,也是乃林部落的重要人物之一。 此前,和安达和豪格已经跟宋宽和韩天魁进行过两次接触,此次见面,也就不客气。 宋宽开门见山地跟他们说了自己的打算,于是就一边吃酒,一边商议细节。 最后就按照宋宽的意思,达成了共识。 但是,此事和安达还不能自己做主,就答应回去跟大酋长阿泰商议后,再给回复。 正事儿谈完,喝起酒来就轻松多了,喝了一个多时辰,宾主尽欢而散。 “和安达,你觉得朝廷会愿意把长城以北给我们么?” 宋宽和韩天魁走远了,豪格和和安达还站在原地。 “他们苦心积虑几十年,辛辛苦苦得到了江山,哪里会愿意给我们?只是如今情势所逼,不得已而已。” “我总是觉得他们答应的太痛快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豪格,你说对了。这里自然是有阴谋的。” “大管家是说,他们在利用我们?” “他们想借刀杀人,用我们来对付贾珉,然后坐山观虎斗。等到我们跟贾珉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他们好坐收渔人之利。” “等到那个时候,封王裂土的承诺,他们就会反悔了?” “他们应该打的是这个算盘,不过,想叫我们上当,他们未免想的太简单了点儿。” “是啊,他们以为自己聪明,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我们要的不仅仅是长城以北,而是整个中土天下吧?哈哈哈……。” 豪格得意地笑了出来。 “唉,想得到中土天下,也并非易事。” “和安达,你说的是贾珉?他再有本事,毕竟人少。我们几十万铁骑,他哪里我们的对手?哼,他若以为我们莫古铁骑是中土兵马那样的废物,可就错了。” “虽然如此,还是不可小觑贾珉。把朝廷打得如此狼狈,终究还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阿泰大酋长会同意这个主意么?” “我觉得会。” “攻下娘子关,干脆一鼓作气拿下帝都,岂不是痛快?” “拿下帝都,我们就跟贾珉直接为敌了,正好就中了宋宽的诡计。守城并非我们的特长,将来贾珉若是用火器攻城,我们就要吃亏了。还是在野外打败贾珉,对我们有利。” “本以为打下了三藩,就能称霸天下。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贾珉来。倒是叫他把水搅浑了。” “此时他出来也好,正好联合三藩除去贾珉这个祸害,否则,将来就得我们自己对付他了。” “我看宋宽和韩天魁的意思,是不想在此出力。” “他不想出力就不出力了?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儿?他想看着我们跟贾珉斗,我们还想看他们跟贾珉都斗呢?” 第0588章 我自岿然不动 今天是北海志愿军进入盛京城的日子。 盛京城的百姓,现在总算是见到了传说已久的北海志愿军的真面目。 这支军队,跟他们以前见过的所有军队都不一样。 其他军队的军装,都是长袍大褂,这支军队,上身却是短衣,下摆只到臀部。 上衣和裤子都是一个颜色,清一色的皮子马靴。 头上则是颜色统一,样式完全一致的皮帽。 身上的皮带和匕首枪支,也完全一样。 战马虽然有几个颜色,但是,在一起行走的,都是颜色统一的。 骑兵过后,是马驮的快速佛郎机炮,再往后面,就是马拉的炮车。 那些炮看起来,通身黑亮,有些瘆人。 叫人奇怪的是,竟然还有一些女人。 更加叫人奇怪的是,还有一些长得奇形怪状的人,那眼睛,鼻子、头发什么的,跟中土人大不一样。 竟然还有脸色黑黑的,又不是正月十五,也不知道他们用锅底灰把自己抹的那么黑做什么。 难道大白天的,他们也害怕小鬼儿来把他们捉去? 这些人跟别的军队不一样的,还在于无论到了哪里,只要是三个人以上,就都排着队走,去买东西的时候,问路的时候,跟人说话都很和气。跟以前那些凶神恶煞一样的大兵们比起来,可真是不一样。 北海志愿军并不是到城里来驻扎,他们的营地还在城外,今天只是到城里来展示一圈儿。 一是叫百姓们见识一下军容军纪,二是叫士兵们到城里看看热闹。 毕竟到了盛京一回,若是连城里都没进一下,将来终究是个遗憾。 黛玉的宣传队,此时已经公开在城里活动了。 活动的内容跟以前差不多,还是老套路。 郭启圣和花雨声等人给人写信,由于快过年了,写春联的人也多了起来。 今天,连黛玉、惜春、妙玉还有几个字写的比较好的士兵,都加入了写对联的行列。 红纸是黛玉用宣传队的公款买的,写了之后,免费送给百姓。 因为不要钱,所以就有很多人围在台子前,纷纷索要。 另一边,柳湘莲和蒋玉菡从旁边的铺子里弄几张桌子,搭了个戏台,就开始唱戏了。 能看戏,对于百姓来说,还是件比较奢侈的事儿。 一般只有有钱的大户人家,才能请得起戏班子。平民百姓要想看戏,就得到茶楼酒肆和戏园子花钱去看了。 如今有不花钱的戏看,还是帝都的名角儿,人们自然不愿意落下,于是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光复军接管了盛京城之后,城里的秩序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对于平民百姓来讲,谁做皇帝,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这个皇帝能不能叫他们过太平日子,能不能少交点儿苛捐杂税,能不能少出劳役徭役,粮价能不能不那么贵,这才是最重要的。 谁当皇帝,他们见了官老爷都得下跪,谁当官儿,他们也是平头百姓。区别只在于,运气好的时候,能摊上个清官,倒霉的时候,遇上个昏官、贪官而已。 城里面挺热闹,但是,关向屯这里就比较安静了。 此时,在贾珉的房里,一群人正在议事。 长安、北静王、季大学士、卫若兰、贾琏、陈也青、赵大海、特米尔、罗木阁、卡德尔、沙克、瓦达加司、席麦瑞、骆杏山、刘怀德、许参将、曲参将等各路将领,齐聚于此。 “各位,现在有个坏消息,要跟你们通报一下。” 听到卫若兰这么一说,众人不禁互相打量了一下,正了正身体。 虽然都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却没人说话。 “昨天得到的最新情报,莫古人已经出兵南下。” 每年冬天,草原上的一些游牧部落,几乎都要出兵南下,进行一番劫掠。 多少年来,几乎已经成为了习惯。区别只在于规模大小而已。所以卫若兰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没有引起众人的特别注意。 “这一次出兵,跟以往有很大的不同,他们没有到处劫掠,而是直接攻打了娘子关。” 攻打娘子关?这可就不同寻常了。 娘子关就在直隶边缘,这可就是深入内地了。以前的草原骑兵,还很少深入内地这么远。 “此前在娘子关的何佳林、周彤、马青山,已经败走山西,目前娘子关已经被莫古人的乃林部落占领。” 这个消息,是贾桥昨天带回来的。 现在,他就承担着贾珉、长安和何佳林之间的联络之责。 消息是贾桥昨天晚上才送回来的,所以贾珉才连夜叫人通知各路将领,到这里开会研究对策。 卫若兰介绍了娘子关之战的大致情形,接着补充。 “另外,从山海关那里传来了消息,说是莫古人乃林部落的两个人,曾经到山海关跟宋宽和韩天魁接触过。这两个人,一个是乃林部落大酋长阿泰的管家和安达,另一个是阿泰的叔叔。所以,我们怀疑,这次娘子关被莫古人攻占,可能跟宋宽和韩天魁有关。” “莫古人攻占娘子关的目的何在?” 北静王首先发问了。 “目前还不清楚。这也正是奇怪之处。按说和安达跟宋宽见面,应该是交涉某些事务,莫非是因为交涉不成,所以才出兵了。” “若是他们交涉不成,莫古人应该攻打韩奇才对,如今未打韩奇,反倒是攻打了何佳林,这不等于在帮助三藩么?” 长安提出了自己的怀疑。 “这是不是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所以才如此啊。” 赵大海也只是在猜测。 “若说是达成了什么交易,似乎也讲不通。莫古人占据了娘子关,就可进逼帝都,对于三藩来说,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此事有些诡异。” 骆杏山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骆府尹,你说说有何诡异之处?” “何参将他们本是防守娘子关的,此前韩奇攻打娘子关不下,此次莫古人攻下了娘子关,就说明莫古人力量强大。否则,何参将也不会败走。” “莫古人既然能打下娘子关,也就能打败韩奇。如今他们占据了娘子关,既不打韩奇,也不进攻直隶,只是在关内盘桓,岂不是令人生疑?” “莫非他们两家有什么默契?” 一群人正在议论,贾桥走了进来,在卫若兰耳边说了什么。 “刚刚得到的消息,宋宽和韩天魁离开山海关,到帝都去了。” 卫若兰宣布了消息。 “此时他们应该在山海关防范我们,为何在此紧要关头,两人双双离去?” 陈也青提出了疑问。 “那就是有比这更加重要的事情呗。” 贾琏随口说道。 “三藩目前还有什么能比对付我们更重要的事情呢?” 贾珉此前一直没说话,只是听着众人的议论,希望从他们的议论中获得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此时听得长安如此一说,心里立刻有所醒悟。 “此前和安达在山海关跟宋宽和韩天魁见面后,莫古就出兵了。打下娘子关就按兵不动,他们一定是在等着什么。” “此刻宋宽和韩天魁突然离开山海关,应该是回去见韩天斗。” “珉长官,你是说,宋宽跟莫古人达成了什么交易,此次是回去请求韩天斗准许的?” 卫若兰迅速得出了结论。 “至少应该跟此事有关。目前三藩的根基已经摇摇欲坠,从莫古人那里借兵来对付我们,也是一个法子。” 此前贾珉就担心,莫古人会趁火打劫,现在他觉得,自己以前的担心,很可能会成为事实。 “如是真的如此,三藩可就是引狼入室了。” 季大学士担忧道。 “倒也未必,若是真的如此,我们就将跟莫古人冲突,到时候,三藩正好坐山观虎斗。” 北静王此话一出,众人似乎都明白过来了。 “北静王言之有理,我想这正是三藩的如意算盘。” 贾珉一锤定音。 “不过,便是他们两家没有交易,我们早晚也是要跟莫古人打上一仗。如今莫古人兵强马壮,跃跃欲试,这个机会,他们是不会放过的。” “打便打,总是听说他们吹嘘自己的铁骑天下无敌,这回我们倒是要跟他们好好较量一番。” 沙克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好,沙克,这回还真要看看你们温都拉铁骑和莫古铁骑到底谁厉害。” 贾珉站了起来。 “不过,他们人多势众,还是不能跟他们硬拼。我们每个勇士都非常珍贵,没必要跟他们一对一厮杀。陈旅长,贾旅长,从明天起,就开始训练南温都拉和北温都拉的骑兵,把我们府兵团的三对一战术教给他们。” “另外,以后北海志愿军和温都拉骑兵协同行动,交战时,给他们提供炮火支援。卫军情长,陈旅长,贾旅长,你们一会儿制定个作战计划,我们要深入莫古草原,先下手为强,主动进攻他们。山海关方向,暂时不进攻。” “珉长官,你是说要对莫古人各个击破?” “莫古人的兵马,都是以各个部落为准组建,既然他们已经有所行动了,此时应该已经在各个部落动员完毕。但是,在没对我们开战之前,应该还没有集结到一起,我们就是要在他们集结之前,以局部的优势兵力,把他们各个击破。” “此次行动,南温都拉骑兵,北温都拉骑兵、志愿军第三、第四旅全部参加,秘密行动。光复军其他部队,留守盛京、松山堡、宁远,守卫兵工厂。牵制山海关之敌。” 第0589章 终究是靠不住的 散会后,贾珉来到了兵工厂。 此时的兵工厂内,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虽然已经是数九寒冬,一进院子,就能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五六台马车停在院子里,正在往下卸货。 见贾珉来了,戴植迎了上来。 “这批手榴弹壳送来了,看着还不错。溪水台那里作坊,果然有一套。” 关于手榴弹的设想,贾珉早在北海的时候,就把创意告诉了戴植。经过戴植的几百次实验,终于做出了比较满意的原形产品。 正准备进行批量生产的时候,就急着启程开赴中土了。这一次,就准备在这里先生产出来了。 由于关向屯的化铁能力有限,于是贾珉就跟戴植和刘成核计,由自己这里出模型,将手榴弹的弹壳部分外包。 在戴植到贾珉这里之前,戴植就在辽东一带,以出卖诗文画作为生,赚了钱,就自己做实验。 那个时候,戴植就在溪水台,所以,对于溪水台那里的炼铁和铁器作坊很熟悉。 目前,晴雯就带着几十人,在溪水台,一边驻防,一边管理那里的生铁生产,为兵工厂提供原料。 “我们虽然有了野炮,机关枪和快速佛郎机,但那都是远程重武器武器。士兵们近战,还需要一种较大威力的武器。尤其是步兵作战,手榴弹更加有效。” “珉长官,若是用好了,对付骑兵也是有效的。” “唉,对付骑兵,终究是差了些。不过,手榴弹造价低廉,可以大规模制造。尽可能地多制造一些,到时候给长安殿下的光复军,他们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弱了。碰上硬仗,根本指望不上他们。” “珉长官,这倒也不怪他们,总是缺乏训练,才导致如此。若是像我们那样训练,岂不是都跟我们北海军一样了?” “这倒也是,如是他们也跟我们一样,我们也就不能以少胜多,打败三藩。焦利快回来了吧?” “快了,不过,他得等到北海的船带了之后,才能回来。” “刘成,派人去大东沟等着,告诉焦利,不必到这里来,就在那里等着。北海的船若是到了,不必卸货,将来在何处上岸,听候命令。” “这个珉长官倒是不必担心,今年冬天冷,大东沟近海一带都结冰了,船想靠港都难,总得过了年,才能开化。” “手榴弹壳有多少了?” “现在有八千多了,正在组装。明日还能送来八千多。” “还不够,过几日温都拉骑兵和第三第四旅就要开拔,怎么也得给他们一人配上一个。” “若是时间紧,要得急,就得加派人手了,但是来了生手也没什么用处。” “叫士兵们来怎么样?培训一下,每人只做一道工序,最后难做的,再叫工匠们做。” “若是只做一道工序,培训一下后,应该可以。就这么办了,到底还是珉长官有办法。不过,还是叫咱们北海人来吧,别的人,我可不放心。” “也好,一会儿我就去跟陈旅长说,叫他派人过来。” 关于弹药的生产,焦利、戴植、刘成几人已经竭尽全力,贾珉也不好再催促他们。 这是个危险行业,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发生火灾和爆炸事故。所以,贾珉几乎每天都要到弹药厂来走一圈儿,看看有没有什么隐患。 北海军目前已经形成了以热武器为主的作战模式,在弹药充足的情况下,战斗力确实强悍。 但缺点也是很明显的,那就是高度依赖于弹药的供给。 弹药的成本,要高于弓箭等冷兵器,生产量有限,又是一次性消耗,所以作战成本也高,需要充足的经济能力,才能支持得起。 鉴于这种情况,贾珉目前只能走精兵路线。 况且,现在他要那么多兵也没有用。攻占盛京城,俘虏了好几万人,真正能用的兵员,其实没有几个。 要想训练他们,叫他们接受自己的理念,见到效果,短时间内根本就做不到。 光有人数,动不动就多少万多少万兵马,其实只是在数目上吓唬人,真正到了打仗的时候,并没有多少用处。 相反,还要养活这些人,发一些饷银,结果钱没少花,打仗时却不起什么作用,白白成了负担。 对于莫古人的行动,贾珉也很着急。 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敌人,对于贾珉来说,也是个严峻的考验。 他相信,此事是出于宋宽的主意。只有宋宽这样的人,才能有足够的胆略,想出这种天马行空的办法出来。 这个宋宽,绝对是个强劲的对手。 按照贾珉原来的计划,拿下盛京城,等冯紫英和陈也俊北上直隶时,就拿下山海关。然后合围帝都,一举推翻三藩。 现在莫古人横空杀出,他就不得不改变作战计划,先对付莫古人。 宋宽的用意,现在已经明朗化,就是要他和莫古人杀个两败俱伤,然后他好渔翁得利。 即使明知道这是宋宽的诡计,现在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 从兵工厂出来,贾珉就到了温都拉骑兵那里。见到陈也青已经把教官派来了,贾珉略感欣慰。 这行动还是够快的。 沙克、瓦达加司、席麦瑞都在场,已经把自己的队伍集合起来了。 北温都拉骑兵和南温都拉骑兵,个人战术和集体战术,基本上都相同。多少年来,就一直是这一套。 他们对于自己的这套本事,似乎也很自信,很满意。 现在能够接受志愿军的训练,可以说是个很大的进步。 这也得益于此次他们跟志愿军一起出兵,见识了志愿军的战斗力。加上他们此前都是府兵团的手下败将,也意识到了自己不如志愿军,所以才会接受志愿军的训练。 要是没有这两点,以他们那骄傲劲儿,根本就不会接受别人教他们怎么打仗。 贾珉叮嘱了几句,就回到了关向屯,他还得叫陈也青派人到兵工厂去帮忙,另外还得看看卫若兰他们的作战计划制定的怎么样了。 都是这个宋宽,如此折腾。将来叫我逮着你,一定除去这个祸害。 贾珉这边很忙,其实宋宽也不轻松,他甚至比贾珉更忙。 从山海关回来以后,由韩天魁去见韩天斗,宋宽就一直在兵部跟高望山研究目前的战局和对策。 本来以为皇上会很快召见他,但是,等了三天还没有动静。 这让宋宽心里有些紧张。 “我知道,莫古人封王裂土的要求是很过分,但是,这是祸水东引的唯一办法,只有叫莫古人跟贾珉打起来,我们才能赢得喘息之机。” 这样的话,宋宽已经不止一次跟高望山说了。 “世子勿急,你要给皇上好好思虑的时间。毕竟此事关系重大。此前曾经提出过给贾珉相似的恩遇,那还只是郡王,皇上都没同意,何况这次是藩国呢。” “可惜袭击贾珉的兵工厂功亏一篑,反让韩世叔损兵折将,倒是有些对不起韩世叔了。” “此事也不能怪你,皇上也没有因为此事怪罪于你。那日去见皇上,他还跟我说,见到你了,宽慰几句,叫你不要耿耿于怀。那兵工厂是贾珉的根本,他自然会拼死维护。我们的兵马终究不如贾珉,打不过他实属正常。” “唉,若是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拼死也要除掉贾珉了。” “莫古人不会又什么异心吧?他们如今十万兵马盘踞在娘子关,若是破关而出,可就直入帝都,无法阻挡了。” 高望山转移了话题。 “异心定会有的,此刻倒是不会对我们不利。他也指望着我们牵制贾珉呢。” “莫古人对贾珉了解如何?” “应该有所了解,不过,他们从未交过手,莫古人在草原上又罕逢敌手,难免就会骄傲自大些。他们以为会轻易打败贾珉,到时候怕是要吃大亏。” “这样就最好了,他们两败俱伤,我们才可渔利。但愿他们拖得久一些。” 宋宽跟高望山一边闲聊着,一边等着宫里的消息,直到天黑,也没有什么信儿。 “走吧,不要等了,看来今儿个是没什么动静了。到我家里吃酒去。” “也好,我就叨扰了。” “不用客气,还请了另外几位朋友,正好一边吃酒,一边闲聊。” 到了高家,酒菜已经准备好,却没见有别的什么客人。 “那几位大人还没来么?” 高望山问管家道。 “打发人来过话了,罗大人,孙大人、贾大人有要事,今儿个就不来了,说是改日回请老爷赔罪。” 高望山苦笑了一下。 “算了,不来我们自己吃,来,贤侄,今晚我俩一醉方休。” “高世叔还请了他们?” “是啊,如今非常时期,想请他们在一起叙谈一番,也好倾心相见,共克时艰,没想到竟然不来了。可见人心不古啊。” “算了,他们终究不跟我们一条心,如今见时局艰难,怕是心里又有所打算了。不过,他们想的也未免简单了些。” “不仅是有所打算,怕是都要有所举动了。” “哦,他们可有什么异动?” “那贾雨村近日总是到贾府的宅子里去,跟贾家的下人来往紧密。他原本就是靠着贾府爬上来的。此时见贾珉似乎成事了,想重新攀附贾家,也是可能的。这些人,终究是靠不住的。” “贾珉会接纳他么?只怕他是一厢情愿了。” 宋宽淡淡地说着,心里却在核计着另一件事情。 贾雨村若是有异心,做事必定小心。此事高世叔是如何知道的? 莫非他是从皇上那里知道的? 若是从皇上那里知道的,可就不奇怪了。 前朝皇帝就暗中监视大臣,如今皇上监视,也属正常。 既然皇上能监视别人,那会不会连我家也监视呢?甚至我的身边,也有他的人呢? 我跟高世叔说的话,他会不会告诉皇上呢? 一想到这些,宋宽身上不禁有些发冷。 第0590章 如何安置姐姐 宋宽和高望山正在吃酒时,宫里来人了。皇上宣他们立刻进宫觐见。 两人不敢怠慢,立刻跟着太监进宫。 到了宫里,已经有另外三人在那里等着了。 这三个人在此,叫宋宽感到有些意外。 竟然是罗启华,贾雨村和孙同仁三人。 据宋宽所知,贾雨村和孙同仁两人,目前在皇上这里似乎还比较得宠,罗启华似乎已经被边缘化,在军机处里说话,都没有多少分量了。 不过,宋宽见惯了朝中大臣的起起落落,今日得宠,明日失宠,这些跟自己关系都不大,一切凭皇上的喜好而定。 或许皇上觉得罗启华如今又有什么利用价值,找他来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宋宽刚坐定,韩天魁就进来了,神色似乎还不错,跟宋宽和高望山打了个招呼,就坐下跟罗启华闲聊。 到此为止,目前的六个人中,就分成了两个阵营。 一是罗启华、贾雨村、孙同仁的前朝归附大臣阵营,二是韩天魁,高望山、宋宽的三藩核心阵营。 这种安排,让宋宽意识到,皇上可能有着某种特别的用意。 没一会儿,天顺皇上韩天斗进来,见过礼,韩天斗也不客气,直接进入正题。 “莫古人四万大军攻占娘子关,此事你们已经知道了。他们提出了裂土封王的要求,作为交换,他们会进攻前朝余孽长安和贾珉,宋宽和宁古塔将军向朕提议,准备接受莫古人的条件,宋宽,你给众爱卿详细说说吧。” 皇上都如此说了,宋宽也就不隐瞒,把和安达如何跟他和韩天魁接触,以及双方所谈的条件说了一遍。 正如宋宽此前预料的那样,罗启华、贾雨村和孙同仁虽然感到意外,但是,他们也知道,皇上既然把此事提出来叫他们商议,其实在心里已经允许了。 于是在慷慨激昂的表示了几句反对之后,也就假装无奈地表示同意。 “此事虽然是无奈之举,但我天朝上国,终究还是要有个体面的。若是叫天下人知道,叫朕如何交代?” “皇上,臣以为,此事可以秘密进行。跟莫古人事先约定,若是事成了,我们就兑现诺言,若是他们不能剿灭反贼,也就不予兑现。反正等将来他们两败俱伤之时,我们是要将他们两家一起剿灭的。到时候也不怕莫古人泄露出去。如此,我们就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罗启华的主意,其实也是在坐人的共同心声,自然无人反对。 韩天斗见罗启华说的正是自己心里所想的,也就频频点头。 “众爱卿,若是没有异议,此事就如此定下来。就由宋宽和宁古塔将军前去莫古那里,跟他们议定此事。他们也是明白人,会体谅我们的难处的。” “臣遵旨。” 宋宽从宫中出来,就直接回家。 现在,他还住在原来的东平王府邸。 刚进大门,黄管家就从花厅里迎了上来。 “世子请留步,奴才有要事相告。” 这个管家,一向对宋家忠心耿耿,为人做事也很可靠,宋宽对他非常信任。 一见管家此时专门在此等候,宋宽就知道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管家,到底何事,如此郑重其事。” “有位故人来访,专程来找世子的。” “什么故人?现在何处?” “奴才觉得此人不便在在府里露面,就将其悄悄安排在后街的宅子里。此人就是前朝太皇贵妃。” 周雪妆? 宋宽不仅心里一惊。她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她不是溺水而死了么?” “她自称是随身太监和宫女救了她,顺水漂了几十里才上岸,一路上千辛万苦才寻到这里来。” “此事还有何人知道?” “也是凑巧,正好今日奴才在门口时,他们来了。奴才以前随世子见过她,认出了此人,觉得不宜叫她进府,于是就悄悄地把她安置在后街那里,等候世子示下。目前尚无别人知道。” “黄管家,此事如此处置,甚为妥当,走,就带我去看看。” 对于前朝皇室成员之死,虽然对外宣称是溺水身亡,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皇上的手笔。 不过,也没有谁会傻到去质疑和证实此事到底内幕如何。 如今收留周雪妆,这就等于跟皇上作对了。宋宽自然明白其中的后果。 但是,周雪妆如今投奔他来了,就是走投无路了。否则,她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到帝都来找他了。 几乎在一瞬间,宋宽就决定,帮助他的雪妆姐姐。 如果雪妆姐姐已经死了,此事也就过去了。但是如今她还活着,他无法对雪妆姐姐袖手旁观。 黄管家敲敲门,没一会儿,屋里亮了灯,门无声地开了。 一个人出门,宋宽也没看清此人模样,就随着进了屋子。 油灯下,一个人影就在那里晃动着,那人出去,随着门关上,灯火不再摇动,人影也固定下来。 灯旁一人转过身来,宋宽看清了那张脸。 似乎有些苍老,但仍掩盖不住那绝世的风华和美丽。只是没有化妆,显得比往日清纯了些。 “雪妆姐姐,是你么?” 宋宽慢慢地走进,抓起了周雪妆的手,感到阵阵冰凉。 “是我,我又来找你了。” 周雪妆似乎有些不习惯,想挣脱宋宽的手,但是宋宽抓得紧,挣了一下没挣脱,也就任宋宽握了。不自觉地,就把身子向宋宽身边靠了过去。 宋宽顺势将周雪妆揽进怀里,就势吻了过去。 周雪妆略一挣扎,就回应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雪妆才将宋宽推开。 “一见面就来轻薄我,早知如此,我就不来找你了。” 话语里带着娇嗔。 “我对姐姐朝思暮想多少年,如今一亲芳泽,才算是得偿所愿。姐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唉,如今也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才来投奔你的。我也知道,不该来找你,可是终究还是想再见你一面,如此也就死而无憾了。” “姐姐不要轻言生死,如今既然到了我这里,我就要拼死护得姐姐周全。” “我也知道如今天下大乱,可是天下之大,竟然没有可以容身之处,总想着最后见你一面,还了这些年欠你的情。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如今也已经看开了。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唯有一个情字,叫人万般割舍不下。” “姐姐不要泄气,只要有我在一天,就有姐姐一天。” “你的处境,如今怕是也艰难呢。此次从南方一路走来,那里的情形也知道个大概了。陈也俊和冯紫英怕是很快就要北上。没想到,贾珉竟然回来了。” “便是他回来了,又能如何。她姐姐已经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他的仇人多了,他想报仇,也未必那么容易。” “如今想来,当初争来争去的,实在是无聊。虽然作了太皇贵妃,不过是几天的虚名而已,一朝被发配,竟然连性命都几乎不保。如今娘家近在咫尺,竟然都不敢回家相见一眼,真是可悲可叹。” “此一时彼一时也,我也未曾想到,皇上会如此痛下杀手。唉,不说这些丧气话了。姐姐就在这里住下,待我好好想想,今后如何安置姐姐。” “既然投奔你来了,也就只好任凭你处置。你说怎么样便怎么样了。只是姐姐如今年老色衰,比不得当年了。” 周雪妆说着,声音就变得柔媚起来。又将宋宽抱得紧了些。 宋宽如何不明白她以身相许之意,也就心猿意马起来。 “姐姐风华绝代,风情万种,正当其年,何来年老色衰之说。我对姐姐朝思暮想,今后正好长相厮守,这正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缘分,历经风雨,终于叫你我得见彩虹。” 说着,就将周雪妆抱起,到了炕上。周雪妆揽住宋宽的脖子,任他抱了。 “叫外面的人回去吧,大冷的天儿,别叫人家在外面冻着。” “姐姐不说,我倒是忘了。” 宋宽下炕出门,打发黄管家回去,跟随周雪妆的,也只有一个侍女,到西边屋子去睡了。 宋宽回来,东屋这里就剩下了他和雪妆姐姐两人。 “快把灯吹了吧,奴家有些害羞呢。” 宋宽吹灭了等,就钻进了被窝里。 云雨之后,两人相拥相抱。 此时的宋宽,心情颇为复杂。 元亨,当年你抢走了我的女人,如今,我不仅抢回了我的女人,还抢了你的江山。 你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吧。 “贾珉会找到我们报仇么?” 周雪妆的声音,似乎从梦里传来。听着有些缥缈悠远。 “他已经来了,不过,有我在,姐姐就不要怕。如今我们已经展开了反击,贾珉威风不了多久了。” “但愿如此,不过,在路上的时候,就听说贾珉的兵马十分厉害。你还是要小心了。” “贾珉固然有些本事,但天下能人多得是,他也未必是常胜将军。” 宋宽想说一些自己的计划,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明日我就要去娘子关,商议一件大事,若是此事成了,姐姐以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我知道你的本事,今后就将自己托付给你了。” “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姐姐的。再也没有人能将姐姐从我身边夺走。” 第0591章 贾雨村出尔反尔 自从府里的主子们都走了之后,赖大的日子过得就比较沉闷。 没有了主子,府里一下子就冷清了,这让赖大有些猝不及防的感觉。 作为荣国府的大管家,赖大已经习惯了有主子的生活。如今主子们都走了,他成了这里说一不二的人,反倒感到不习惯了。 以前,他的心情可不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虽然有那个这个主子会时不时地挑他的毛病,但是,每次赖大都能化险为夷。 时间久了,他竟然有些享受那种跟主子斗智斗勇的感觉。 每次他把主子糊弄过去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觉得主子也不过如此。 尤其是上下其手,在主子的眼皮底下贪钱的时候,就更是如此了。 那个时候,他常常有一种感觉,这些主子都是傻瓜,只有自己这样的人,才是府里的主子。 当然,主子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尤其是老祖宗和珉四爷,就更加不好糊弄。 不过,老祖宗一般不愿意管小事儿,珉四爷很少在家,所以赖大倒也不太担心。 没想到,主子走了之后,赖大竟然怀念起主子在府里的时光。 当以前一些根本就不起眼儿的小官小吏甚至衙役都敢到府里咋咋呼呼的时候,赖大才意识到,原来他们以前对自己客客气气的,不过都是看在主子的面子上。 改朝换代了,宁荣街上流传着贾府将要被朝廷充公的流言,一时之间,留在府里下人们人心惶惶。 有不少人,就在这个时候走了。 不过,大部分人还是留了下来。 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他们无处可去。 留在府里,还有吃有住,每月多少还能领一份儿月例。 当年珉四爷张罗的绺子生意和爆米花生意,还能做下去,能够养活人。 光凭着这些,就能让他们比很多人生活的好了。 贾府的宅子没有被充公,宁荣街上的流言也就渐渐消散了。 不过,贾雨村大人还是会时常来上一趟。 每次来的时候,赖大都得陪着他,在宅子里走上一圈儿。 贾雨村似乎对宅子很上心,看着宅子的样子,就像看着自己家的宅子一样。 每一次来,贾雨村的排场都很大,似乎在刻意显示自己今天的威风,对于赖大等人,自然也十分傲慢。 不过,昨天来的这一回,却一改往日的做派,只带了夫人娇杏,一个管家和一个丫鬟。 对于赖大的态度,也一下子变得非常客气,甚至显得有些低三下四。 这让赖大感到既奇怪又不习惯。 “二弟,你说贾雨村一下子变得这么客气,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赖大把此事琢磨了一天,也没琢磨出什么名堂来。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是,还是不敢相信,那就是真的。 所以,才把自己的弟弟找到家里吃酒,共同商议此事。 “他既然在你跟前一再打听珉四爷。我想此事就跟珉四爷有关了。” 赖二听大哥说了昨天的情形,心里也有了自己的猜测。 “此时珉四爷已经打到了盛京,莫非是他害怕了?” “如今珉四爷名闻天下,把朝廷军队打的落花流水,冯紫英和陈也俊就快打到直隶了,朝廷都是一片惊惶,他贾雨村如何不怕?” “我明白了,他是想给自己找后路了。” 其实,从昨天开始,赖大就有这种感觉。只是他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真的。 今天赖二也这么说,他才相信,贾雨村就是这个用意了。 “珉四爷早晚是要打回来的,如今外面的人都传说,将来珉四爷是要做皇上的,府里遇难的时候,贾雨村落井下石,以为贾家从此就完了。如今珉四爷带着兵马回来,他如何会不怕?” “这么说,他叫我到他那里取书信,送给珉四爷,就是要结交四爷了?” “应该就是如此了。不过,四爷跟他从未见过面,似乎也没什么交情,此前他做的也太不地道,四爷未必会理睬他。” “贾雨村这种白眼儿狼,此时反悔,怕是晚了。不过此时这里还是他们的天下,倒也不能得罪他。” “他既然叫你去他那里取信,你便走上一趟。拿了书信,到时交给四爷,把他的行径也一并告诉四爷,四爷精明无比,怎么做,他自己心里自然有数。” “好,明日我便去一趟。怪不得他这一回如此客气,原来是怕了四爷。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明日我便陪着大哥一起去,也好见识一下他的嘴脸,心里痛快一下。” “好,明日我俩就去。四爷就要回来了,想想心里就痛快。来,喝。” 第二天巳时,赖大和赖二兄弟俩,就一起前往贾雨村的府上。 为了不显得跌份儿,还特意带上了四个随从。 在门口通报了之后,门房听说他们只是贾府的管家,未免就瞧不起他们,露出鄙夷的样子。 不过,他们是来见老爷的,门房还是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贾雨村夫人娇杏竟然亲自出来迎接了,这倒是叫门房大感意外。 “老爷到衙门里去了,还未回来。两位大管家就进去稍待片刻,老爷午时就回来了。” 娇杏显得十分热情。 “这个……。” 赖大就有些犹豫了。 “赖大管家不用担心,中午就在这里摆饭。往年府里对我们多有照应。老爷有今天,全仗府里提携。如今府里的主子们都不在帝都,但是你们还在,就当你们替主子们接受我们的孝敬了。” 娇杏一番话,赖大、赖二听来十分受用,心里就不禁有些得意起来,更加验证了自己的判断。 “知道你们今日要来,已经摆好了酒席,就等着你们了。待得老爷一会儿回来,就由老爷亲自陪着你们吃酒。此刻就请进去,稍待片刻,老爷也就回来了。” “我兄弟只是个奴才,夫人如此盛情,实在不敢当。” 赖大虽然客气着,却跟着娇杏往里走去。 就在此时,听得外面传来一阵锣声,原来是顺天府尹的仪仗过来,想来是贾雨村回来了。 仪仗到了门口停下,一个人从轿子里出来,果然就是顺天府尹贾雨村。 娇杏回头就迎了出来。赖大和赖二也就跟着迎了上来。 “赖大、赖二拜见……。” 赖大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贾雨村眉头一皱。 “你们是何人?若是告状,就到衙门里去,为何到了这里?还不快快走开?” 竟然装作不认识两人了。 “贾老爷,不是你叫我今日来取书信的么?我是赖大啊。” “什么赖大、赖二的,我何时叫你取书信了?再敢胡说八道,就乱棍打出去。” “贾老爷,我们就是赖大赖二兄弟啊,不是你昨天叫我们到你府里来的么?” “大胆狂徒,竟敢假借我的名义,到我家里来招摇撞骗了。来人啊,将这两个无赖拿下,一人十五大板,打完之后,乱棍轰出去。” 衙役们一听,立刻拥上来,将两人掀翻在地,噼里啪啦就打了起来。 此时赖大赖二见贾雨村动了真格,这才明白贾雨村是翻了脸。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只好老老实实地挨板子。 虽然心里痛恨贾雨村出尔反尔,却也不敢再做争辩。 虽然每人只是十五板子,但贾雨村动了怒,衙役们又不认识两人,打起板子来,就打的实实在在。 十五板子打完,两人的屁股上已经是血肉迷糊。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衙役们就是一阵乱棍,见两人打出院子。 两人抱头鼠窜,连马都不要了,直到过了街面,衙役才放过了他们。 兄弟俩不敢在此逗留,此时只想离得越远越好,也不等另外几个随从,就不顾疼痛,跑了出去。一直跑了一盏茶功夫,才停下歇息。 “大哥啊,这究竟是什么情形?怎么一下子就翻脸了?” 赖二看着赖大,满脸都是不解和委屈。 “我哪里知道这个白眼狼,怎么一下子就翻脸了?莫非昨日是他跟我们故意下套儿?” “若不是他叫我们来,谁会来这里?他哪里用跟我们下套儿?” 两人百思不解,几个随从找来了。 此时屁股已经被打烂,连马也不能骑,只好趴在马背上往回走。 不仅赖大赖二不知道贾雨村突然翻脸,就连娇杏也是一脸懵懂。 “老爷,不是你昨日叫他们来的么,还叮嘱我备下酒菜,今日要陪他们吃酒。如今人家来了,为何又如此对待?” “哼,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莫古人就要出兵攻打贾珉,贾珉蹦跶不了几天了。两个奴才竟敢到我府里,还想着叫我陪他们吃酒,简直是不知死活。你也听好了,以后不准再跟他们来往。” 说完,贾雨村一甩袖子,自己进去了。留下娇杏呆立院中。 “夫人,进去吧。” 一个丫鬟过来劝道。 娇杏恍若未闻,心里如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来。 不是说好了,朝廷要完了,给自己找后路,早些结交珉四爷。省得将来被清算么? 虽说莫古人要去打珉四爷,但是,朝廷那么多兵马,都打不过珉四爷,难道莫古人就能打过了? 要是此次珉四爷又打赢了,以后不就一点儿后路都没有了么? 第0592章 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天顺元年十一月二十七,韩天魁和宋宽抵达娘子关。 经过跟莫古人乃林部落大酋长阿泰一天的谈判,双方达成协定。 天顺皇朝册封阿泰为莫古王,将长城以外的土地划归莫古,在双方边境互市通商,对于包括盐,茶、铁等在内的一切物质取消限制,允许自由流通。 作为交换条件,莫古人出兵剿灭前朝余孽长安、贾珉等反贼。 这些条件,都是原来就基本上说好的,所以双方都没有什么异议。 在保密的条款上,双方发生了巨大的分歧。 阿泰坚持要将这个协议向天下公布,借此约束天顺朝廷,防止他们过后食言。 但是,韩天魁和宋宽在这一点上坚决不退让。 双方为此吵了很久,谈判一度接近破裂。 就在韩天魁和宋宽已经上马,准备要走的时候,阿泰做出了让步。 阿泰提出,可以为此保密,不向外界公布。但是,天顺朝廷要为此付出二十万两银子的军费,进行补偿。 双方经过讨价还价,以天顺朝廷付出十万两银子经费的条件成交。 最后双方商定,在过年前把银子交齐,莫古人收到银子后,就开始攻打贾珉和长安。 谈判成功后第二天,莫古人撤出娘子关,由韩奇的兵马,进驻娘子关。 为了掩人耳目,莫古人撤退之前,配合韩奇演了一场大戏。 韩奇假装率领大军猛攻娘子关,双方交战了一个多时辰,莫古人不敌,撤出了娘子关。 韩奇率兵乘胜追击,一直追出一百多里,因为莫古人跑得快,没有追上,才作罢。 战后,韩奇立刻飞马报告朝廷,说已经夺回了娘子关,此战斩敌四千余人,取得了娘子关大捷。 此时何佳林、周彤、马青山已经败退陕西,不过,因为长安把他们编入的光复军的行列,所以,他们也成了莫古人剿灭的对象。 韩奇乐见其成,也就安心驻扎娘子关,一心等待莫古人的好消息。 娘子关大捷的消息传到帝都后,朝廷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不明真相的中下级官吏和平民百姓却十分振奋,纷纷走上街头,奔走相告。 距离帝都最近的威胁解除,人们准备安心过年了。 至于南方传过来的那些坏消息,因为距离还远,人们还感受不到对自己的直接威胁。况且朝廷收复了娘子关,又让人们有了信心。所以,目前帝都的局势,反而平静下来。 关于东北的长安和贾珉的威胁,此前人们还有些担心。但是近来一直没有什么战事发生,加上朝廷传出来消息,说已经有了对付长安和贾珉的办法,人们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关注。 此时的盛京,局势已经彻底平静。 今年的天气不错,几乎风调雨顺,所以收成可观。这里是平原地区,地多人少,粮食充裕。 此前在这里发生的战争,因为时间比较短,对于当地并没有造成多大伤害。 在这里的光复军和北海志愿军,军纪很好,没有发生过抢掠百姓的事件,凡是购买什么东西,都是按价付钱。 所以,百姓们观望了一阵后,也就放心过自己的日子。 总的来说,这里的百姓生活水平,要比直隶一带高出不少。每年过年,只要稍微有些能力的,就要养一头年猪,过年的时候杀了,过年的肉有了,明年一年的油水,也就出来了。 冬天里猫冬,没有多少事儿,从腊月里开始,就陆续开始杀年猪。今天张家,明天李家,后天王家,几乎陆陆续续持续到过年。 村里人就这样今天吃你家,明天吃他家,轮流吃酒吃肉。 城里的情形,跟乡下差不多,只是比乡下更热闹些。 从进入腊月开始,年味儿也逐渐浓了起来。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几乎每天都有北海志愿军的人,在城里出现。 除了妙玉和塔玛拉的两个连之外,还有许多北海志愿军的士兵,常常是十个八个地,在街上行走着。似乎在向人们宣示着,北海志愿军在这里的存在。 不过,若是有细心的人,仔细观察,就会反现,这些士兵,似乎跟以前的那些士兵有些不一样。 虽然军装一样,也都是列队行走,但总是跟以前的那些人差了些什么。 当然,没有谁去仔细观察,也就没有人去注意那些细微的差别。 其实,正是这些细微的差别,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原来这些经常在城乡露面的,都是长安的光复军士兵。他们假扮成北海志愿军,目的就是要给人们造成一种假象:北海志愿军还在这里,他们打算在这里过年了。 实际上,北海志愿军和南温都拉、北温都拉的草原骑兵,早已经秘密离开盛京。 此刻,他们已经在莫古草原了。 他们此行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红山。 红山,就是莫古最大部落乃林部落的居住聚集地。 红山东南七十里,有一个村庄,叫做太平地。 村里三十来户人家,因为这里比较偏僻,平时很少有人来。昨天这里下了雪,积雪有半尺多厚,估计一连几天,外人都很少都到这里来了。 至于村子里的人,在这个时候,也很难外出。 不过,即使他们现在想出去,也出不去。 因为这里在昨天晚上,突然来了一支大军,已经将村子彻底封锁了。 太平地属于红山的边缘,村民基本上都以种地为生,出产的粮食,除了自己用之外,就都卖给了七十里之外的红山。 到了红山那里,就是纯牧区,那里没有人种地,而是以养牛羊马为生。 这只队伍,足有四五万人,他们就是贾珉率领的北海志愿军第三旅、第四旅、北温都拉骑兵和南温都拉骑兵。 今天是腊月初六,他们于八天前从盛京的关向屯出发,晚上行军,白天宿营,秘密地抵达了这里。 此时,在太平地村子中心的一处房子里,贾珉正在召开军事会议。 卫若兰、贾琏、陈也青、沙克、瓦达加司、席麦瑞、特米尔、罗木阁、卡德尔这些指挥官,正挤在热乎乎的火炕上。 卫若兰正在进行情报分析。 “乃林部落是莫古人中最大的部落,目前,莫古人一共有四十万骑兵,若是全力动员,可以达到六十万人。不过,要想达到这个水准,就要加上不少十六岁以下和五十岁以上的男丁了。” “乃林部落有八万骑兵,属于莫古人中最大的力量,也正是因为如此,乃林部落的酋长阿泰被公推为莫古人的大酋长。” “乃林部落一共有二十三个部族,目前住在红山的,就是阿泰的部族,加上其他部族的力量,这里一共有六万人马。” “这六万人马,分住在三个地方,其中红山有三万人,红庙子有两万人,西水塘有一万人。” “阿泰这回带了两万人,去了娘子关。目前这里的六万人,由阿泰的叔叔豪格统领。豪格目前就住在红山。” “我们此战的目标,就是消灭在红山地区的六万莫古人马。” “按照作战计划,各部队的作战任务是:红山的三万人,由北海志愿军第三旅和第四旅担任攻击任务。红庙子的两万人,由北温都拉骑兵担任攻击任务。西水塘的一万人,由南温都拉骑兵担任攻击任务。” “距离西水塘一百二十里,是哈拉营。哈拉营那里住有哈拉部落的两万骑兵。” “南温都拉骑兵在歼灭西水塘之敌后,就要要前出阻击哈拉营敌军的增援,将他们阻击在凉水河一带。” “北温都拉骑兵在歼灭了红庙子的两万敌人后,留下五千人打扫战场,看管俘虏,其余人马立刻西进,赶到凉水河,跟南温都拉骑兵合围前来增援的哈拉人。能够歼灭他们最好,不能全歼,也要将他们大部分歼灭,最低目标是击溃他们。” 卫若兰介绍了敌情,分配了作战任务后,贾珉讲话。 “目前,我方总兵力是四万七千多人,加上辎重部队和民夫一千五百人,一共是四万八千五百人。” “敌方在红山地区是六万人,加上哈拉营两万人,一共八万人。从兵力上看,当然是敌众我寡。不过,我们一向就是这样打仗的,所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若是一对一,或者是我多敌寡,一是丢我们的脸,而是他们老是不服气,说我们欺负他们。你们看,他们也不讲个理了。” “哈哈哈,珉长官,打他们哪里用那么多人,这回我们出来这么多人,就是很给他们面子了。” 席麦瑞的话,引起了众人一阵哈哈大笑。 “不过,我们也不能轻视他们。莫古人还是很能打仗的。自从我们出兵以来,他们还是我们遇到的最强对手,所以,这一仗打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不过,他们也只是能打仗而已,至于说到会打仗,他们还要差上许多。打仗不是一对一打擂台,而是一项团体战斗,所以,这里的战术就很重要了。这就是我此前为什么要叫你们训练府兵团的三对一战术的原因。” “三对一的战术,我想你们当中有的人当年都尝过滋味,效果如何,就不用我多说了。你们要记住一点,我们打仗,是为了消灭敌人,不是为了一对一地跟他们打擂。” “以前我就曾经说过,我们的勇士们的生命,个个都很珍贵,他们家里都有父母妻儿在等着他们回去,所以,以最小的代价获取胜利,才是我们的目标。” “这一次,我们给每个士兵都配备了一只手榴弹,在必要的时候,就要用上它。当然,也不要一下子都用了,等将来再打别人的时候,就没了。” “另外,还给你们配备了野炮、快速佛郎机炮、机关枪,你们要学会使用好他们。” “我做的这一切的目的,就是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小的代价,消灭敌人。” 贾珉看了一下众人,停顿了一下,做出了最后部署。 “现在是下午三点,你们回去后,组织千夫长、百夫长好好研究一下自己的作战方案,叫他们在心里面记牢了。今晚好好歇息,午夜出发,明日凌晨六点天刚微亮时,同时发起攻击。” “这一仗打好了,明天杀牛宰羊大开庆功宴。莫古人已经给我们准备好了牛羊,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拿到了。” 第0593章 雷霆一击 虽然是晴天,但是天上没有月亮。天上的星星似乎也嫌天气太冷,冻得蜷曲了身体,只发出微弱的光亮。 在寒冬腊月的夜晚,阵阵凉气逼人。即使是来自寒冷的温都拉草原和北海,这些人也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由于地面上的积雪,队伍行军很艰难。从凌晨0点钟出发,花了五个多小时,第三旅和第四旅才抵达红石外围。 这个行军速度,几乎跟步行的速度差不多了。 不过,这样的代价,还是很值得的。 等到第三旅和第四旅已经完成了对红石的包围时,乃林人也没有任何反应。 北海志愿军八千人,却承担了攻打三万人的任务。不过,他们对于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了。 采取的战术,还是老一套。 先用火攻驱散敌人的战马,把敌人的骑兵变成步兵,让他们失去骑兵的最大特点——机动性和冲击力。然后自己就采用步兵战术和骑兵战术相结合的手段,尽情地虐杀敌人。 这一套战术,他们已经使用得非常熟练了。尽管是老套路,但是每一次都用在不同的敌人身上,所以,对于莫古人来说,这还完全是一种新的打法。 突然的偷袭,猛烈的火攻,强大的火力,优良的单兵素质,加上灵活的战术,这就是贾珉的法宝。 喷火兵们已经出发了,红石营地里还是一片安静。 这里说是营地,其实跟贾珉以及汉地的军队营地,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与其说是营地,倒不如说这里就是一片草原聚居区。除了这里住的都是部落战士,各个毡房排列的比较整齐外,其他的跟普通牧民居住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连哨兵都没有。 不过,这似乎也不怪他们,他们万万想不到,会有人从千里之外突然来到草原上攻打他们。 贾珉和卫若兰站在一处稍高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着。 天渐渐地发亮,营地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起来。 “起火了,他们动手了。” 不用卫若兰说,贾珉也看见了。 先是一处火光,紧接着,就有多处出现了火光,然后就传出了战马的嘶叫声。 马场起火后,就是毡房开始起火,立刻,就听到了人的嚎叫声。最后,就是几柱冲天的大火燃起,火舌足有几十米高,似乎要直达天际,把夜空照得通亮, 在这几处火柱的映照下,整个营地变得像白昼一样,各种景象尽收眼底。 这几个巨大火柱,就是草垛,草垛的草,就是马的饲料。 之所以要把草垛也烧掉,有两个目的。一是毁掉对方的饲料,二是不让敌人拿草垛当掩体使用。 隆隆的炮声响起,营地里立刻火花四溅,炮弹落在营地里,爆炸声夹杂着人喊马叫,彻底打破了黎明的宁静。 “不用急着进攻,就这样包围他们打,尽可能多地消灭敌人。” “珉长官,他们遇上了我们,算是倒霉了。这一下,乃林部落可是要大伤元气,怕是几十年都缓不过来。” “是啊,这些战士都是部落的精壮男丁,不仅仅是是战士,还是家里的主要劳力。这一仗打下来,不仅以后难以打仗了,便是今后放马牧羊,都要缺人了。” 说到这里,贾珉也不禁有些感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些莫古人,多少年来,总是凭借武力,南下劫掠,不知道有多少汉地百姓,被他们糟蹋的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更有无数无辜之人,被他们掠为奴隶,为他们当牛做马。” “他们掠夺成性,在他们看来,只要能抢到手的东西,就是他们的,根本就不会想到那些汉地百姓的痛苦。便是普通的部落战士,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所以,也不用可怜他们。” “是啊,几乎每个部落战士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他们也该受此惩罚。” “助于那些族长、头人、酋长们,就更是如此。每每兵强马壮之时,就野心膨胀。似乎非要到汉地劫杀一番,他们才能睡得着觉。那些战士们既然愿意追随他们,也就没有什么值得怜悯。” “这一回他们跟宋宽勾结,怕是也没安好心。可恨那韩天斗,为了对付我们,竟然引狼入室,不计后果。” “莫古人便是此次不跟韩天斗勾结,我们打败了三藩之后,他们也不会老实。我们在的时候,他们或许不敢轻举妄动,我们将来一走,他们必将南下。” “所以,这一仗就要将他们的精锐斩杀殆尽,叫他几十年也恢复不了元气。如此,北疆就有几十年的和平安宁了。” “好了若兰,你在这里盯着,尽可能活捉豪格,捉到他之后,你立刻亲自审问,看看他们跟宋宽到底有什么阴谋。” “珉长官放心,我一定把他们的秘密掏出来。” “北温都拉的那几个家伙,打起仗来,总是好逞匹夫之勇。我去红庙子看看。高大壮,走,去红庙子。” 一路上,不时有被火烧惊散的莫古战马,从身边掠过。就在熊熊火光的映照下,贾珉离开了红山。 还没等到达红庙子,远远地就见那里一片火光。贾珉估计,席麦瑞他们的火攻战术成功了。 等他赶到六里地之外的红庙子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这里也是打得如火如荼,一片热闹。营地周边,也是到处乱串的战马。营地里面,照例是处处火光。 此刻里面厮杀一片,几乎分不清敌我。见贾珉到来,一个在外围观敌掠阵的千夫长骑马奔来。 “你们的几个万夫长呢?” 几个万夫长,指的就是沙克、瓦达加司、席麦瑞三个家伙。在部落里他们是头人,领兵打仗时,就是万夫长了。 “他们都上阵杀敌了。” 唉,贾珉不禁又有些郁闷了。 这帮家伙,总是改不了老毛病。 作为一个指挥官,不想着总览全局,指挥调度,老是把自己当个战士使用,自己上阵拼杀。 “你去把他们几个叫出来,叫他们都到我这里来。” “是,珉长官!”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三个家伙才一起从里面出来了,个个脸上带着狂热。 “珉长官,你来啦。” 沙克先说话了。 贾珉沉着脸,没有吱声。 “嘿嘿,珉长官,一时没忍住,就进去了。” 瓦达加司就有些尴尬了。 “是啊,珉长官,孩儿们都打得不错,敌人一片混乱,其实也不用我们指挥。” 席麦瑞急忙为自己遮掩。 “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打的?” 贾珉不想跟他们纠缠此事。这样的习惯,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只要他们能打胜仗,也就先不管他们了。 “跟府兵团学的,先用火攻,把他们的骑兵变成步兵。” 席麦瑞忙不迭的解释。 “然后呢?” “然后……?” “嗯,这个,珉长官,然后就跟府兵团不太一样了。” “他们是火器为主,自然不会一样了。” “这一回我们也是用的火器。” “你们也用火器?哪来的火器?” “手榴弹啊。” 似乎也对,手榴弹也是火器。 “我们到了这里,见他们连个哨兵都没有。就以为他们有什么埋伏,试探了两回才发现,没有埋伏,原来是根本就没有戒备。” “我们三个就在一起核计了一下,那边用火攻他的马,这边就派人悄悄地潜入营地离去,在毡房前面埋伏好。那边起火了,他们就得起来,于是就开了毡房,往里面扔手榴弹。” 呵,这招倒是不错,这几个家伙,也不笨啊,竟然也会琢磨战术了。 “没有一进去就扔手榴弹吧?” “珉长官,哪能一进去就扔呢?那个时候就扔,他们还都躺着,只有把他们都给惊得站起来,杀伤效果才最好。” 沙克充满了得意的神情,似乎在等待着贾珉的夸奖。 “嗯,还算聪明,看来你们还真是用心了。” “那当然,珉长官不是总教导我们,打仗要用心吗?” 我是叫你们要用脑子,算了,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脑子,就是用心吧。 知道要用心,还扔下部队自己上阵?好好的官儿不当,非要跑去当兵。也真是少见了。 “你们不要再进去了,就在外面指挥,上阵杀敌是战士们的事儿,不缺你们一个。” “是,珉长官,我们知道了。” “这边大局定下来的时候,就尽快赶到凉水河去,告诉特米尔他们,好好打,我在红山等你们的好消息。” “珉长官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见这里的战局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此时在兵力上也多出对方一万人,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等到杀到莫古人绝望,心里彻底崩溃的时候,就可以宣告胜利了。 贾珉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就离开了红庙子,本来还想到西水地那里去看看,又觉得没有必要。 南温都拉的几个头人,打仗本来就比较机灵,又比较虚心好学。采用火攻的战术后,就是以骑兵对付不擅长步战的步兵了,加上有火炮,机关枪和手榴弹,已经占尽了优势,以一比一的兵力,若是再不取胜,简直就没有天理了。 于是就慢慢地返回红山。 走到半路上,就迎到了贾桥。 “珉长官,卫军情长叫我来告诉你,豪格抓到了。” “哦,这么快,战斗结束了?” “没有,豪哥见势不妙,想要逃跑,在外围抓住的。” “他说了什么?” “宋宽跟韩天魁向阿泰借兵二十万对付我们,朝廷给莫古人裂土封王。” 贾珉不禁感到一阵悲哀。 这个宋宽,简直是疯了,这样的昏招儿都能想出来。 第0594章 局势并不乐观 贾珉毫不犹豫地就相信了这个消息。 打败北海志愿军,目前是宋宽乃至于天顺皇朝的最主要任务,他们付出这样代价,是完全可能的。 “贾桥,你回去告诉陈旅长和贾旅长,将敌人赶尽杀绝,不接受投降。” “是,珉长官。” 贾桥答应一声走了。 “高大壮,你去告诉北温都拉和南温都拉的各位指挥官,叫他们也赶尽杀绝,不接受投降。尽快结束红庙子的战斗,赶到凉水河,合围哈拉人,不用节约弹药,将哈拉人也全部歼灭。” “另外,叫他们将缴获的粮草和弓箭等兵器保存好,不要销毁了。” “是,珉长官。” 安排妥当后,贾珉下马,在雪地上一边走,一边思考着目前的局势。 此前他虽然预料到了宋宽和莫古人会有所勾结,但是,这种方式的勾结,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如果长城以外的地方真的划给了莫古人,就将为中土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 虽然将来还有可能收回来,但是,在被莫古人占据的期间,那里的千千万万百姓,就将蒙受失去家园的巨大灾难。 那里的农田将被莫古人辟为牧场,房屋将被烧毁,百姓也将成为莫古人的奴隶。 便是将来收了回来,那里也是十室九空,成为荒芜之地。 灾难还不仅仅是这些。 在军事上,无论是帝都,还是中原,也将失去了重要的屏障和战略纵深。 只要莫古人愿意,他们就可以随时毫无阻碍地南下,中原王朝无论是谁当皇帝,都将面临着巨大挑战,百姓将永无宁日。 以莫古人扩张成性的作风,他们很可能不满足于长城以外的地界,借此机会,入主中原,很可能就是他们的自然选择。 贾珉就这样一路走着,回到了红山。 到了红山的时候,战斗还在进行,除了少数突围的莫古人之外,绝大多数莫古人已经被击毙。尽管他们还在拼死反抗,但是在志愿军的火力面前,这些反抗只是徒劳而已。 到了八点半,莫古人组织了最后一次冲锋,几千人聚集在一起,不顾枪林弹雨,拼死突围。有将近年两千多人冲出了包围圈。 贾珉下令不用追击,至此战斗结束。 根据贾珉的命令,部队开始打扫战场,挖坑埋葬敌人的尸体。 此战北海志愿军也有二百来人阵亡,不过,相对于敌人的战损,这个数字就显得很微小了。 尽管如此,贾珉还是感到很惋惜。 这些战士都是他从北海带出来的,个个都是精英,为了训练他们,花费了大量的心血。在短时间内想补充这样的战士,是根本不可能的。 “弹药还有多少?” 贾珉目前最为关心的,就是弹药的补给问题。 “已经消耗一半儿多了。” 卫若兰回答道。 “看来,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要干回老本行,跟莫古人硬碰硬地打仗了。走,我们去西水塘。” 贾珉跟卫若兰到了西水塘,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除了一百来人在这里打扫战场外,其余的人都已经赶往凉水河。 好在这里的草料场军械库没有烧毁,叫贾珉松了口气。 贾珉叮嘱好好看守战利品,就跟卫若兰向凉水河赶去。 到了凉水河,南、北温都拉骑兵已经将哈拉人包围,双方正在激战。由于人数占据了优势,又有火器,温都拉人已经占据了明显上风。 这一次,沙克几人没有亲自上阵,一直都在边上指挥。 贾珉也没有插言,任凭他们自己指挥。到了中午十一点,哈拉人见大势已去,开始突围,最后有五六千人突围成功。 温都拉骑兵追赶了一阵,就撤了回来,战斗结束。 “嘿嘿,珉长官,不好意思,叫他们跑了不少。” “没关系,跑就跑了吧。打扫战场,把有用的的东西都带回去,到红山宿营。” 据贾珉的观察,哈拉人的战斗力并不弱,他们是临时来增援的,跟温都拉人属于正面交战,骑兵对骑兵,对方要是拼死突围,其实很难将敌人全歼。 目前这个战果,贾珉已经很满意了。 莫古人留下了不少粮食和牛羊,各部队回到红山后,就开始埋锅造饭,杀牛宰羊。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这一天的饭,也就并作一顿儿吃了。 虽然没有酒,但是打了胜仗,人们仍然都很兴奋。 吃过饭,贾珉召集军官们开会,除了高级军官,连贾蔷、贾芸、贾芝、陈也同、黄天云、史柳几个团长也参加了会议。 卫若兰向众人通报了从豪格那里获得的情报,众人听了,虽然气愤,但此前已经知道了莫古人跟宋宽勾结,倒也没感到有什么奇怪的。 让众人议论了一会儿,贾珉开始讲话。 “今天这一仗,你们打得很好,可以说是战果辉煌。但是,我们目前的形势,并不乐观。而且今后将更加严峻。” “当然,我们现在可以撤军回到盛京,但是,那样的话,就将失去一次绝佳的战机。若是将来再寻找这样的机会,就很难了。” “虽然这一次我们消灭了敌人六、七万人,但是,莫古人还有一战之力,我决定,乘胜追击,此次彻底打垮莫古人,叫他们再也没有还手之力。” “只要我们打垮了莫古人,他们跟天顺的阴谋,也就破产了。剩下的敌人,就是三藩之敌。” “我们目前的困难,就是弹药补给不足。盛京那边,也不可能给我们补给了。在目前的弹药消耗完之后,第三旅和第四旅,就将利用缴获的弓箭,跟莫古人打一场冷兵器战争。” “珉长官,便是用弓箭,莫古人也不是咱们府兵团的对手。” 史柳插话道。 “是啊,珉长官,已经很久没有跟敌人拼马刀了,这手还真有些痒痒了呢。” 贾芸也是跃跃欲试的样子。 贾珉没有理他们,继续讲下去。 “此战之后,敌人必将更加警惕,再像今天这样偷袭,已经很难了。我们远道而来,孤军深入,莫古人吃了今天这个大亏。必定疯狂报复。将来我们将面临着更多的敌人。” “所以,以后的战斗,将更加艰难。我们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也将面临着大量的伤亡。” “但是,只要我们再打赢一次象今天这样规模的战役,局势就将彻底扭转,我们就占据了主动。我有个想法,我们假装补给不足,撤回盛京,引诱敌人前来追击,然后打一场埋伏战,一举奠定胜局。” “你们回去之后,都想想办法,看看怎样才能引诱敌人上当。” 这一招,也是贾珉不得已的选择。 目前他们已经暴露在莫古草原上。莫古人既然已经跟三藩达成了协议,为了履行诺言,也是为了报仇,必定不会轻易地放过他们。 但是,真的打起仗来,事情又不会那么简单。 目前贾珉虽然首战告捷,但是,时间却在莫古人一边。 再想这样大规模的袭击敌人,几乎已经不可能。即使他们找到了莫古人,只要莫古人不跟他们正面交战,而是一战即退,甚至不战而退,然后不断地袭扰贾珉,贾珉就拖不起。 时间久了,自己的补给将越来越少,士兵的士气也将越来越低落。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敌人若是集中兵力,全力一击,自己很可能就全军覆没。 自己和温都拉骑兵一败,长安那边就将不堪一击。 冯紫英和陈也俊的处境,也将跟贾珉这边一样,成为孤军。在弹药消耗完毕之后,面对三藩的优势兵力,也将被绞杀殆尽。 无论是三藩,还是莫古人,就可以乘胜追击,收复东北。如果他们愿意,就可以直取温都拉草原,甚至北海的根本之地,也将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 众人散去,屋里就剩下了贾珉和卫若兰。 “冯幕僚长和陈训练长他们也不知怎么样了?” 卫若兰也露出了担忧的情绪。 目前的局势,他也看明白了。 整个战局的成败,其实都系于莫古草原的胜负。 这里败了,就满盘皆输。这里胜了,就全局皆活。 “虽然传说他们节节胜利,但是,打仗哪里有那么容易的。我们火器虽然犀利,可敌人实在太多,路途遥远,幅员宽广,别说打仗,光是行军,就是一件十分辛苦之事。所以,他们也必定艰难。胜利远远不是那么轻松。” “如何引诱莫古人上当,珉长官可有计策?” “目前还没有,倒是有个理由,我们可以利用一下。” “什么理由?” “我们汉地人,最重过年团圆,若是说我们撤军回家过年,莫古人或许会相信?” “珉长官是说,假装撤军回家过年,引莫古人来追击?” “我也只是刚刚这样想。不过,他们也不会轻易上当,所以还要把戏做足了。我们现在刚刚获胜,此时若是撤退,莫古人必定怀疑,不会来追赶。” “你是说,我们还要进攻莫古人,等找不到他们之后,再假装补给不足,要回家过年,引诱他们来追?” “可以顺着这个路子琢磨一下,总之要装得像一些,他们才可能上当。” “在何处伏击他们?” “目前我也没想到合适之处,草原上没有天险可守,要找到这样的地方,还真不容易,实在不行,也就只好跟他们在草原上硬碰硬地打上一仗了。” “这几日我就派人出去,仔细勘查一下,看看是否和合适之地。” “我们终究对这里不熟,又没有地图,出去慢慢勘察吧,倒也不必太急,回去歇息吧。” “珉长官也早些歇息吧。” 卫若兰走了,贾珉又陷入了沉思当中。 现在,他有些后悔了。 如果早知道三藩跟莫古人谈的是这样的交易的话,他此次就不会这样匆忙出兵。 至少也要等到兵工厂生产出足够的弹药来,出兵跟莫古人作战才更妥当些。 第0595章 婚事引发的危机 腊八腊八,冻掉下巴。 腊月初八这一天虽然很冷,但是,在大东沟的码头上,却是一片热闹。 驻守在这里的北海志愿军,今天迎来了北海的军火船。 由于靠近海岸一带的海水里,有不少从陆上河流里注入的淡水,所以近海的海水咸度就比较低,若是赶上天气比较冷的时候,码头一带就会结冰。 此时,船就难以靠岸,于是军火船就只好停在海上。 此前,贾珉曾经传令焦利,若是船不能靠岸,就停在海上。 但是,停在海上有着诸多不便。 一是生活很不方便,二是风浪很大,三是守护起来也不方便。 来往的船只较多,光是守护船只,就要耗费不少兵力。 这次跟着军火船一起来的,还有几位特殊的人,那就是来自贾府的姑娘们。 宝钗、迎春、探春、史湘云四人来了。 焦利跟宝钗核计之后,决定破冰,将军火船划到码头里。 现在,船已经进了码头,正在卸货。 之所以做出了这个决定,是焦利和宝钗在一起研究的结果。 促使他们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就是此时他们已经得知了两个消息。 一是三藩已经跟莫古人达成了共同对付贾珉的决定,这是长安那里给焦利传来的消息。 二是贾珉已经率兵进入莫古草原。二是在贾珉出发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焦利和宝钗在一起研究之后,认为贾珉很可能因为弹药不足,在莫古草原处于危险境地,所以决定将这批军火直接送给贾珉。 但是路途遥远,做起来并非易事,焦利也为此有些踌躇,最后还是宝钗做主,将此事定了下来。 从船上卸下来的军火,直接就装上了马车。花了三个来小时,七十多辆马车装满了,也不停留,就启程前往盛京。 走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到了晚上九点多,才到了凤凰城。于是就在这里歇息,准备明天一早再走。 护送车队的,是大东沟的守军,因为还要防守大东沟,就连夜返回,明天由凤凰城守军继续护送到铜羊堡。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宝钗和焦利就率领车队出发。走了不远,就开始下雪。雪越下越大,好不容易走到了铜羊堡,就只好停了下来。 在铜羊堡停了两天,才勉强可以上路。从铜羊堡到溪水台,一共是一百五十里,从早晨六点出发,路上走了十六个多小时,将近半夜了,才到达了溪水台,见到了在这里留守的晴雯。 晚上略事休息后。不敢耽搁,第二天一早,就由晴雯率领自己手下二十多人护送,前往盛京。 溪水台距离盛京同样是一百五十多里,路上的积雪仍然很厚,这一路走了二十个小时,才在第二天凌晨抵达关向屯的兵工厂。 此时妙玉,黛玉、塔玛拉、惜春都在这里,见到宝钗等人到来,既吃惊又高兴。 询问原因才知道,是宝钗等人不放心这里,老祖宗也时常惦记着贾珉、黛玉,惜春,妙玉和塔玛拉,所以就同意宝钗等人到这里来看看。 此时盛京到卜奎的驿站系统已经正常运转,贾珉等人在这里的消息,也会通过驿站,时常传到卜奎,再由卜奎转到北海去。 虽然可以用书信传达消息,毕竟跟见到本人不一样。况且宝钗几人随着军火船从北海出发时,驿站系统还没开通呢。 到了关向屯,宝钗和焦利得到了更多的消息,于是更加着急。 尤其是叫宝钗恼火的是,此时在这里,已经宣布了贾珉和长安婚约的事情。 这件事情出现的非常突然,北海和温都拉方面以及赵大海方面,事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就连长安公主都不知道。 后来才知道,此事是北静王和季明銮私下研究的结果。 原来是两人在贾珉走后,从帝都那里得知了三藩跟莫古人达成了协议后,作出的决定。 他们两人觉得,贾珉此次远征莫古草原,一定会马到成功。 让他们做出这个判断的,一是贾珉此前辉煌的战绩,二是长安如今的弱势地位。 在他们看来,此时宣布这个婚约,就可以将贾珉彻底地跟长安绑在一起。 只要贾珉此次远征莫古草原胜利,各地那些观望的人,就能纷纷揭竿而起,讨伐三藩。 这些各地的力量,自然都会聚集在长安的麾下,这个时候,力量的对比就会发生变化。由以前的贾珉为主力,变成了以长安为中心的力量为主力。 等待将来贾珉回来的时候,此事木已成舟,贾珉也就只能认了。 以前,长安那里有什么公文,都是拿到黛玉这里印刷。这一次,没有送到这里,而是由骆杏山直接在盛京就印刷出来。 就连黛玉等人知道这个消息,还是从街上贴出的布告里看到的。 “真是太阴险了,如今这天下还没打下来了,就开始跟我们分心眼儿了。” 黛玉愤愤不平道。 “就是一帮白眼儿狼,珉四哥在前方辛辛苦苦地打仗,他们竟然在后面玩弄诡计。这变脸也太快了。” 妙玉更是气得在地上团团转。 宝钗刚刚到了这里,就听到了这个消息,也很震惊。 一是突然出来的长安的婚事,叫她始料不及。二是水溶和季明銮处理此事的方式,叫她不满。 不过,她终究是能沉得住气的,倒也一时没说什么。 此时,除了这些女眷,还有焦利、刘成、戴植在场,这些人都是北海方面的,自然都是一条心,所以众人说起话来,也就没有忌讳。 众人都知道,宝钗跟贾珉是有婚约的,所以,此时都在看着她如何处置此事。 焦利、刘成、戴植虽然对于长安方面不满,但是他们终究不好象女眷们那样说话,也就暂时不吱声。 “长安那边说了什么?” 宝钗平静地问道。 “她还能说什么?昨日来了一趟,说她不知道此事。谁信?她还会不知道?” 妙玉一脸的鄙夷神色。 “长安此人,我还是了解的,她可能真的不知道此事。不过,我们目前不必在此事上纠缠对错。将来如何处置,珉四哥回来自有主意。” “宝姑娘,难道此事就这样完了?若是珉四哥真的娶了长安,你怎么办?” 黛玉替宝钗着急了。 “事有轻重缓急,目前珉四哥孤军深入,弹药补给不上,处境凶险。我们必须把弹药给他送去。这才是头等大事。” 宝钗这么一说,众人才不吱声了。 “对对对,把弹药给珉长官送去,才是当务之急。” “珉四哥如今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路途遥远,谁去送?难道还要叫长安派人去送?他们去,我可不放心。” 妙玉在心里,已经把长安的人,化为不可靠的行列里去了。 “不用他们,我们自己去送。” 一直不吱声的塔玛拉,突然说话了。 “对,塔玛拉说的对,我们自己去送。” 宝钗的神色,还是那样平静。 “如今妙玉有一个连,塔玛拉一个连,晴雯带来了二十余人,加上我们自己和亲兵,也有二百多人。我们有精良的火器,一路上就难有敌手。” “如今天下大势,都系于珉四哥在莫古草原一战。此战若胜,珉四哥就将天下无敌。此战若败,怕是连我们都回不了北海。” “此时珉四哥在那里孤军作战,别的人根本指望不上,也就只有靠我们自己了。我们若是不去,还能指望别人么?” “焦利、刘成、戴先生,你们以为如何?” “薛姑娘言之有理,我估计,珉长官他们的弹药也应该消耗的差不多了,此时正应该补充上去。薛姑娘深明大义,戴某佩服。” “戴先生客气了,既是如此,明日就将这些车辆打发回去。你们筹集车马,将此次带来的弹药枪支、野炮,加上你们这里的存货,一并装车,我们后天就启程。你们看,如此处置可好?” “好,就这么办了。” 妙玉不假思索道。 “对,就这么办了,省得在这里看着他们生气。” 晴雯也及时地出来表态,不愿意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焦利、刘成,明日之事,就拜托你俩了。” “薛姑娘放心,这本就是我们分内之事,一定办妥当了。” 焦利和刘成早有此心,如今见宝钗作主,自然极力赞同。 “此事是否跟长安那里通报一声?” 惜春提出了这个问题,众人就又都看着宝钗。 尽管此时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但是,北海方面此时跟长安还是同盟。 长安跟贾珉的婚事,也很微妙。惜春提出了这个问题,其实也很有道理。 便是他们提出叫长安派人往莫古草原送弹药,也完全是正当的要求。 宝钗略一沉思,随即不紧不慢的说出了叫人吃惊的一番话来。 “这是我们北海自己的事情,就不用麻烦别人了。黛玉、惜春,焦利,刘成,你们也跟着我们一起去。我们都是贾家的人,生,跟珉四哥在一起。死,也跟珉四哥在一起。” “戴先生,从明日起,弹药厂就停止生产。若是我们有什么不测,你就将弹药厂捣毁,这里的手艺秘方什么的,不能给外人留下。此事就由我做主了,将来若是有什么是非,我一力承担。都散了吧,回去好好歇息,后日卯时,准时启程。希望我们还能来得及。” 宝钗等人来了,姑娘们都有许多话要说。只是天色太晚,加上一路劳累,不忍再搅扰,于是就纷纷回去安歇。 宝钗在莺儿服侍下躺下,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这些事情,也是思绪如麻。直到鸡叫头遍,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0596章 但愿还来得及 北静王和季大学士突然向外界宣布了婚事,让长安感到很尴尬。 她明白他们两人的用意,这是为了她着想。 长安也希望,早点把自己跟贾珉婚事定了下来。因为这也是她一直在期待的事情。 但是,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向外界宣布,就显得有些太突兀了。 尽管季大学士可以作为长辈代表父皇,但此事毕竟没有跟贾家的长辈进行沟通。 至少,也应该跟贾珉事先进行沟通。 此时对外界宣布了,就有用既成事实绑架贾珉之嫌。 此举不仅会给贾珉带来困惑,还可能使得贾珉的部下,对贾珉此次出兵的动机产生怀疑。 尽管贾珉对于北海志愿军有着绝对的控制力,对于南温都拉和北温都拉也有巨大的影响力,但是,这也难免叫人产生此次贾珉出兵,只是为了长安一个女人的联想。 如果战事进展顺利,此事或许还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一旦战事不顺,遭遇挫折,或者造成了重大的伤亡,这种联想就可能变成对于贾珉的质疑。 有的人就可能产生到底为谁而战的疑问。 如果到了这个地步,长安和贾珉的联盟,就有可能破裂。 一旦联盟破裂,长安就将陷于孤立之中,以她那点儿力量,根本就不足以跟三藩抗衡。 尽管长安对北静王和季大学士此举很恼火,但是,两人受父皇之托,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也算是忠心耿耿。 到了这里之后,两人又不断地写信,叫人送给以前的相识,劝说他们起来反对三藩,协助长安共襄大业。 所以,长安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听说宝钗等人来了,长安觉得这是个机会。一是趁机来看望她们一下,二是想委婉地解释一下婚事的事情。希望贾家人,看在自己以前曾经救过他们的份儿上,不太怪罪自己。 况且自己要嫁给贾珉,将来也要跟宝钗等人处理好关系。若是跟贾家等人关系太紧张,将来贾珉回来的时候,就有些尴尬了。 长安带人到了关向屯,发现这里一片寂静,心里就有一种不祥之感。 以前到这里,还没等到了屯子里,远远就能看到炼铁炉的烟囱往外冒烟,今日连烟都不冒了。弹药厂里叮叮当当的响声也没有。此前在街上时常可见的北海军士兵们,也不见了。 到了弹药厂,就见这里也是一片寂静,大门也关上了。 问了门房才知道,这里已经停产了。 门房进去通报,不一会儿,戴植出来了。 “老朽戴植见过殿下。” 以前戴植见到长安,总是很亲热,拱拱手就算行礼了。今天见戴植如此郑重,长安心里就不禁一沉。 “戴先生,兵工厂怎么停产了?莫非有什么事情发生?” “回殿下,目前缺少原料,停工待料呢。” “为何会如此?缺什么东西,需要我帮忙么?” “不敢劳动殿下,待珉长官回来之后再说吧。” “听说薛姑娘来了,他们现在何处?妙玉和黛玉她们呢?怎么一个都不见了?” “薛姑娘是来了,她们又都走了。” “都走了?去了哪里?” “去莫古草原了。” “为何去了那里?” “她们给珉长官送弹药去了。” 一听说送弹药,长安心里莫名地一阵抽搐,似乎一只手在抓着一样,隐隐作痛。 此时她才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我怎么就没想到给珉长官送弹药去呢? “她们何时走的?” “昨天卯时就走了,焦利、刘成都跟着去了,就留下老朽在这里看家。” “左林良,你立刻回去,叫曲参将点起两千兵马,备好粮草,两个时辰后开拔,我们去追赶薛姑娘她们。” “立春,你先回去,召集水溶、季大学士、骆杏山和刘怀德到我那里等候,我有要事相商。” 左林良和立春答应一声走了。 “戴先生,将来还需要弹药,还是继续生产为好。需要什么原料,你列个清单给我,我叫人去给你采购。” “谢谢殿下关怀,薛姑娘有交代,等珉长官回来时再开工也不迟。若是他们将来回不来,再开工也没什么用处。到时老朽就毁掉了兵工厂。” “珉长官怎么会回不来呢?” “殿下,珉长官也不是神仙,没有了弹药,就他手下那点儿人,若是陷入莫古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中,也是会死人的。薛姑娘他们带着弹药,走不快。若是殿下有心相助,还能追的上。此去一路凶险,都是一帮姑娘们,他们只有二百来人,还望殿下三思。” “她们走的那条路线?” “东道。” “谢谢戴先生,告辞。” 长安回到盛京城,没一会儿,北静王、季明銮,骆杏山和刘怀德等人就到了。 长安也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 “我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忽略了三藩跟莫古人达成的交易。” “殿下的意思是……?” 水溶还没有反应过来。 “三藩跟莫古人达成了交易,莫古人就将竭尽全力对付怀远。怀远的人虽然强悍,但是孤军深入,补给不力。若是他弹药耗尽,就将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 此前,贾珉确实说过,不需要进行补给。 但那是在还不知道三藩跟莫古人已经达成了协议的前提下。 那个时候他的作战目标也有限,只是想将莫古人各个击破。采取的是预防性战术。 但是,如今莫古人从三藩那里得到了承诺,就必将竭尽全力,对付贾珉。 如此情形,经长安一点破,众人立刻明白了局势的严峻性。贾珉一败,自己这边也必败无疑。 这个道理,众人自然明白。 “如今贾府人已经去给怀远送弹药,但是他们人少势微,所以我要前去增援他们。家里这边,你们要加强戒备。我估计,在莫古人和怀远未分出胜负之前,三藩还不敢向我们反击。” “增援是应该的,还是我去吧,殿下不宜身赴险地。” 刘怀德出来说话了。 “还是我自己去吧,有些事情,我自己去会好说些。” “他们去送弹药,为何不知会我们一声?” 季明銮还没有明白其中关窍。 还不是因为你们把婚事透露了出去? 长安有些恼火,终究还是压住了。 “我想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殿下亲自去也好,总比我们去要好些。” 北静王算是明白了长安的用意。 诸事商议已定,长安就来到了兵营。 曲参将等人正在指挥装运粮草辎重,长安看了一会儿就回到自己住处。 立春正在收拾行装,长安在屋里呆着不自在,就又出了门。一个人站在门外,四下看着,只觉得那里都不顺眼,就信布走了出去。 戴植的话,深深地触动了长安。 她觉得,自己对于贾珉,似乎关心的太少了。 以前总是觉得他无往不胜,似乎就没怎么关注过贾珉打仗的艰难。 不仅是自己,包括北静王和季明銮等人,也都对贾珉抱着一种盲目乐观的情绪。似乎有了什么麻烦,只要贾珉一出面,就手到病除。 包括自己在内,现在都对贾珉有一种强烈的依赖。 在这种依赖的背后,就有了一种贾珉为自己做什么牺牲都是理所应当的心理。 贾珉真的有必要为自己做这一切么?自己对他来说,真正的必不可少么?他连大德江山都不感兴趣,如今本身就是北海的王者了,何必非得跟人家拼个你死我活的? 父皇一直打压他,皇兄更是昏庸,竟然听信谗言,抄了贾府的家。 此次怀远虽说是为了姐姐和舅舅报仇,但是,以他的力量,完全可以不管莫古人,直捣帝都,找三藩报仇,然后退回北海。 如今竭尽全力地帮助我,不过是因为当初在皇兄那里求情,救了他家人,还我这个人情罢了。 此次贾家人自己去送弹药,也不知会我这边一声,兵工厂那里又停产了,明显就是不信任我了。 这就跟当年父皇裁撤府兵团一样,他们的人立刻对我客气而冷淡起来。 他们不拿我当自己人了。 怀远那里怎样且不说,跟贾家的其他人,却是从此有了裂痕了。 在他们的眼里,大概就把我视作对怀远身处险境不管不问,袖手旁观的人。 北静王、季大学士,你们真是在帮倒忙啊。 众人都走了之后,北静王和季大学士留了下来。 长安看到的事情,他们也看到了。 “难道我们真的做错了么?” 季明銮有些沮丧。 “我们做的没错,只是有些阴差阳错罢了。没想到,贾家人竟然自己去给怀远送弹药,这就是他们有了误会,才会如此行事。” “但愿殿下此去,能跟他们解释清楚。” “季大学士有些想当然了,此事还真就难以解释。有了此事,双方怕是从此就有了嫌隙。” “目前只好看怀远怎么想了。只希望怀远念着殿下曾经救过贾家人的的份儿上,宽宏大度些。” 经过一系列战斗的洗礼,长安的兵马素质,现在也有了很大提高,粮草辎重筹备事宜,进行得也很快。 吃过午饭后,队伍就出发。 为了掩人耳目,长安女扮男装,混在队伍里。也没有官员们前来送行。两千骑兵就出了盛京城,向红山方向开去。 到了郊外,就见到了杂乱的车辙,应该就是此前宝钗车队行走过的痕迹。 看着这些车辙,长安心里暗道:但愿还来得及。 第0597章 看来要打一仗了 从关向屯出发两天后,宝钗一行到了黑水屯。 从这里开始,就将进入草原了。 现在天色已晚,今晚就在黑水屯村外扎营。 毡房已经搭了起来,队伍开始埋锅造饭。 柴火是从当地百姓手里买来的,引着了火,就开始烧自己带来的木炭。 现在到处都是大雪封地,这一路上时常可以见到人家,还可以买到一些干柴和秸秆。若是再往前走,到了牧区,那里烧火就都烧牛粪,连柴火秸秆都没有了。 冷丁到了那里,牛粪也无处可寻。一旦到了这种境地,即使不冻死,也会冻伤。带些木炭行军,就很有必要了。 紫藤和绿萝端进来一盆炭火,毡房里渐渐有了热气。 毡房都是从北海带过来的,虽然比较厚实,但是,在腊月天里,仍然抵挡不住严寒。晚上若是不生火暖,就无法入睡。 炭火一放下,妙玉、黛玉、史湘云、探春、迎春就围上来烤火。 “哎呦,这个鬼天气,简直比北海还要冷。” 黛玉冻得哆哆索索的,双手不断地搓着,不时凑到嘴边哈气。 “惜春去哪里了?” 探春看了一圈儿,没见到惜春。 “跟塔玛拉去布置岗哨了。” “宝姐姐呢?” “在检查车辆呢。” 正说着,宝钗进来了。 “哎哟,还是你们这屋子里暖和,我那屋子像个冰窖似的。” 宝钗一进屋,就凑到了火盆跟前。 “我看了,从今儿起,我们姐妹就都住一个毡房吧,人多暖和些,也省一些木炭。将来不定哪天能回去呢。” “宝姐姐说的有理,多节省些木炭,也好给珉四哥带去,不知道他那里如今是否有木炭?” 迎春说着,口气就有些担忧。 “放心吧,迎春,珉四哥那里那么多人,不会冻着他的。他们总是有办法的。” 有人敲门,把人迎进来,原来是焦利和刘成。 “刚刚到村子里打听过了,珉长官他们确实是从这里过去。这里到红山,还有四百里,若是紧些走,有个七八天或许就到了。只是不知他们如今是否还在那里?” 焦利向宝钗介绍道。 “若是他们在那里打了仗,此刻就不会在那里了。” 宝钗做出了猜测。 “就看珉长官是做何打算了,若是他想撤兵,此时也该走到了这里了。” “就要过年了,难道珉四哥真的不想回来过年么?” 探春试探着问道。 “一定是不想回来了,再说了,莫古人也不会轻易地放过他们。刘成,向导的事儿怎么样了?” “已经找到了,是两个皮匠,他们此前曾经去过莫古草原,对那里很熟悉。另外还有一件事儿,据那两个皮匠说,再往前走,就有马贼出没。” “马贼?说没说有多少人?” “马贼有几伙儿,最大的一股有一百五六十人,十分凶悍。” “马贼有火器么?” “只有几只火铳,大多是弓箭马刀。” “妙玉,明日行军,你能否再往前点儿侦察?” “自然可以,明日就放开十里,若是遇上马贼,就把他们引来,就地消灭。” “对,叫他们好好尝尝我们火器的厉害。” 史湘云握了握小拳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史大哈,你敢杀人么?” “有什么不敢的,不就跟杀个鸡一样么。连惜春都敢杀人,我还会不敢?迎春,你不是也没杀过人么?” “算了,你们此时也不用争辩了,等到了紧急关头,你不想杀,也得杀。你不杀他,他就杀你。你死我活,容不得客气。” “妙玉,你是带兵打仗的,你说说,珉四哥此时会在哪里?” 听得宝钗如此问,众人就不再说话,瞅着妙玉。 “珉四哥用兵如神,我又哪里会知道?不过,珉四哥此时未撤兵,我想他就是还想跟莫古人打。不是说有马贼么,他们消息应该比较灵通,若是遇上了马贼,到时候抓两个俘虏审问一下,或许能得到消息。剩下的,就是边走边打听了。不过前面就是莫古人的地界了,只怕他们不跟我们说实话。” “不说实话倒是无妨,到时候多抓几个人问问,互相印证,总会掏出实情。焦利,这几日,就多多搜集民情。” 说话间,莺儿,紫藤等丫鬟亲兵们,就端来了饭菜。 焦利和刘成退出,姑娘们就开始吃饭。 主食就是馒头,都是在盛京蒸熟了带来的,放到大锅里热透了,倒也跟新蒸的差不多。 副食就是一个菜,干白菜加上粉条,里面放上几片肉。 冬天天气寒冷,连白菜土豆都没法带,放到车上一天,就冻坏了。倒是干白菜和粉条不怕冻,也不占多大地方,重量还轻,更加适合野外行军。 妙玉和黛玉对这样的伙食,早就习惯了。 其他人当年虽然从帝都到北海的路上也吃过苦,到底也没象这样艰苦。不过,此时能吃上这样的饭菜,已经很不错了。 饿极了,吃什么也都香了。 以前个个都是府里的千金小姐,吃饭喝茶无不精美。尤其是黛玉,以前每顿饭只吃一点儿就不吃了。跟着贾珉从北海到这里后,除了紫鹃、雪雁,也没人管她,最后自己也就习惯了吃大锅饭。 如今吃的狼吞虎咽的,哪里还有以前那个娇娇弱弱的病西施的样子? 一阵凉风吹来,塔玛拉和惜春回来了。 惜春的亲兵入画和彩屏给两人盛了饭菜,也没有桌椅什么的,两人也就跟着大伙儿一样,蹲在地上就吃了起来。 这边儿姑娘们在一堆儿,那边就是丫鬟亲兵们一堆儿,饭菜也都是一样的,已经都习惯了,也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吃过饭,众人在一起议论了一会儿,就铺了毡子睡觉。虽然有被褥,也都是和衣而睡。 大伙挤在一起,一个挨着一个,将火盆挪到一边儿,由亲兵们轮流守夜,不时地添加些木炭。 到了戌时,妙玉出去巡查了一圈儿,检查岗哨。到了亥时,塔玛拉又出去检查了一遍。 剩下的下半夜,就由刘成和焦利负责,不时地出去检查岗哨。 第二天卯时吃了饭,就继续启程。此时野外都是大雪覆盖,路上也只有几道车辙。 不过,这两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道路,车辆也就照常上路。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黑水屯的一些村民,就站在村外,用好奇的眼神儿打量着这只奇怪的队伍离去。 以前他们有时候倒也见过队伍,只是那些队伍跟这支队伍很不一样。 那些队伍到了村子,都是把村民赶出去,占了他们的屋子的,这只队伍不进村子,只是在村外扎营,这倒是第一会见到。 妙玉带着十来斥候,在前面探路,两个向导中的米天赐跟着他。另一个向导米天宝则跟着大部队一起。 为了赶路,中午也不停下来做饭,早晨的时候,一人发一个馒头,各自揣在怀里,不至于冻了,中午啃了馒头,就算是午饭了。 走了大半天,也没见到个人影。到了下午三点,妙玉发现了对面来了两骑,马上驮了些皮子,似乎是倒腾皮毛的贩子。 走到对面,也没说话,点点头就过去了。 “米天赐,这两个人你见过么?” 妙玉问道。 “没见过,似乎不是这一带的人,这里的皮贩子,我大多都是认得的。” “你看他们像不像马贼?” “妙玉姑娘,小的眼拙,看不出来。” “皮贩子我倒是见过不少,一般身上都满是油腻,这两个人的衣裳,似乎太干净了些,身上也没有腥膻气味,是不是有些奇怪了?” “哎呦,妙玉姑娘,叫你这么一说,还真的如此,他们确实不象皮贩子。” “紫藤,绿萝,你俩回头,越过他们,叫宝姑娘留意这两个人。” “小姐,何必那么费事,干脆一枪打死他们算了。” 紫藤和绿萝跟着妙玉久了,对于杀人已经习以为常。 “他们可能是马贼的探子,或许不是,先不要打草惊蛇。去吧。” 紫藤和绿萝走了,妙玉则带人继续慢慢往前搜索前进。 到了下午三点半,妙玉到了卧牛岗。 这里周边没有什么人家,等到后面队伍到了,天也要黑了,妙玉决定,今晚就在这里宿营。 按照米天赐的说法,今天已经走了八十多里,这个速度,对于辎重队来讲,已经不慢了。 过了半个小时,辎重车队到了,于是就开始宿营。 这里没有高大树木,车上也拉不了多少木头,冬天天寒地冻,也立不了栅栏,于是就象往常一样,用车辆将营地围起来。 姑娘们照例聚到了一个毡房里,在一起闲聊。 妙玉和塔玛拉则在外面,指挥搭建毡房和造饭。直到这边开饭了,两人才回到毡房。 正吃着饭,焦利和米天赐进来了。 “白天见到的那两个人,刚才从这里过去了。” “哦,天都黑了,还赶路?” 宝钗立刻产生了怀疑。 “我们假装留他们在这里住上一晚,他们说家就在不远,用不了多久就到家了。” “米天赐,这里最近的人家有多远?” 妙玉问道。 “至少有五六十里。他们晚上这样赶路,就有些不寻常了,若是遇上狼群,就麻烦了。草原上的人,一般不会这样夜里赶路。” “宝姐姐,看来,今晚我们要打上一仗了。” 妙玉笑嘻嘻道。 “打就打吧,该来的总会来的。” 宝钗淡淡地说了一句,接着吃饭。 第0598章 竟敢惹贾府的姑娘 妙玉的预测并不准确。 晚上吃过饭,辎重队就进入了战斗准备。 妙玉、塔玛拉和晴雯的人,都是北海的老兵了。他们曾经跟哥萨克和罗斯人打过仗,塔玛拉和妙玉又都到过高丽。在盛京还曾痛打过韩天魁的宁古塔兵,所以,对于这些可能是马贼的家伙,根本就没拿他们当成什么对手。 但是,一直等到了凌晨三点,也没有什么动静。派出的斥候前出潜伏,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回来通报一趟,结果也是没有任何发现。 实在没招了,宝钗等人研究了一下,决定留下斥候,其他人开始睡觉。 如果马贼不来,自己这边今晚又不睡觉,明天赶路都要耽搁了。 早晨正常起来做饭,就在将要开饭的时候,情况发生了。 斥候来报,从东边和西边分别来了马队,每股大约有一百五十人左右。 众人起来,准备战斗,等到都进入位置时,马队已经将卧牛岗包围了。 跟一般的军队和土匪不同,这两个马队似乎更加训练有素,没有喊叫声,更没有什么旗帜,但是动作很快,分工也似乎很明确。 令人奇怪的是,对方并没有发起进攻,而是派出了三个使者来谈判了。 “叫他们进来吧。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想谈些什么。” 宝钗略一沉思,就做出了决定。 “呵呵,这些人倒是挺有趣儿,竟然想跟我们谈判。” 焦利也感到挺有趣儿的。 不一会儿,塔玛拉带着六个马木留克兵,押着三个人进来了。 三个家伙进来,见满屋子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眼睛就不够用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下子就花眼了。 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猥琐,眼光也变得轻浮起来。 “你们到底是何人,竟敢包围我们?想要做什么?” 妙玉厉声喝道。 “这位漂亮姑娘,你问的好,现在我就叫你们知道我们是谁,我们就是草原雄鹰。” 一个胖子先说话了,这个家伙,显然是几个人的头儿。 “草原雄鹰?草原乌鸦吧?你乱看什么呢?再看把你眼睛给挖出来。” 晴雯愤愤说着,就要上前踢那个胖子,被他躲开了。 “晴雯,听他说些什么。你们就是马贼吧?” 宝钗制止晴雯。 “这位姑娘,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别人叫我们马贼,你们可不能这么叫。” “为何我们就不能叫?” 塔玛拉问了一句。 “因为你们以后就是我们的女人了。” “呵呵,你好大的口气。不是想谈判么,说吧,什么条件?” “交出所有货物,女人跟我们走,男人全都杀光。” 胖子傲慢地一仰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好啊,你知道我们带的是什么货么?” “不管什么货,都是我们的了。” “对了,昨天就是你们两个当探子的吧?” “对,就是我们两个,你们的情形,我们都知道了,知趣儿的,就跟我们走,我看你挺漂亮的,我们阿拉木大头领会喜欢你的。” 这两个家伙,一个穿灰衣,一个穿蓝衣,正是昨天的两个探子。 “行了,塔玛拉,拿下吧。” 宝钗话音刚落,六个马木留克兵,两人一个就把三个家伙扭住了。 宝钗看了一圈儿,目光落在了迎春、探春和史湘云身上。 “这屋里就你们三个没杀过人了,今儿个你们运气好,你们就拿这三个家伙开张吧。” “你叫我们也杀人?” 迎春不由自主地就往后退了一下。 虽然在北海经常练兵,但是她还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真的要杀人。 “妙玉,黛玉、惜春,你们几个帮帮她们。到外面去,省得脏了屋子。” 三个家伙被扭到了门外,还一边嘴里骂着。 众人跟出去,惜春从迎春腰里拔出短铳,塞进迎春手里。 “二姐,谁都有头一回的,杀着杀着就习以为常了。很简单,手指轻轻一动就行了。” 说着,惜春就拽着迎春的握枪的手,将短铳顶在胖子的头上。 迎春仍然不敢扣动扳机,惜春也不客气,轻轻把迎春的手指一按,砰地一声,枪响了,胖子一头栽倒地上。 喷出的血溅了迎春一身,吓得迎春失手把短铳扔在地上,转过身,蹲在地上呕了起来。 “探春,该你了。” 探春倒是挺痛快,拔出短铳,对准蓝衣人的脑袋,毫不犹豫地就开枪了。 表面上很沉静,不过,妙玉还是看出来了,探春的手在发抖,脸色也白了。 “史大哈,该你了。” 宝钗转向了史湘云。 史湘云性格开朗,做事说话有些马大哈,又是大伙儿就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史大哈。 别看她平时挺有豪侠之气,这回叫她杀人,她却犹豫了。 “我、我……。” 史湘云犹犹豫豫的。 “行,既然你不愿意杀人,就跟他们走吧,去给马贼当女人,等我们见到了卫若兰,叫他再把你抢回来。” 宝钗说着,就往前走,妙玉、黛玉等人,也向前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得砰地一声枪响,灰衣人已经栽倒在地,史湘云手里拿着枪,脸上都是血。 “把尸首拖出去给他们看看,开始战斗吧,留下两个活口,其余格杀勿论,不准一个跑掉。” 宝钗的声音,似乎比冰还要冷。 黛玉过去,拍拍探春的肩膀。 “杀了人,就算有了投名状了,从此刻起,你就入伙儿了。” 入伙儿了?我这是进了贼窝么?到底谁是马贼啊? 探春就有些迷糊了。 “好了,欢迎新人儿入伙儿,走,大开杀戒去。” 晴雯蹦蹦跳跳地拉着史湘云走了,剩下迎春,见没人理她,捡起短铳,跟了上去。 马贼头子阿拉木见手下三人被杀,就命令发起进攻。 在距离五十米左右,机关枪开火。马贼纷纷落马,不过,仍然有许多马贼继续往前冲,随后就是手榴弹和步枪伺候。 马贼没等冲到跟前儿,就纷纷送命。有的刚想张弓搭箭,就被步枪击中。 有一个家伙似乎运气不错,冲过了重重弹网,到了探春跟前。刚想挥起马刀,探春本能地举起短铳,就是一枪。 那个家伙身上中弹,还没落马,似乎还在迷惑之中。 这边迎春起身,冲着马贼连开三枪。 “该死的马贼,要不是你们,我能破戒杀人么?昨天就说来,一宿也不来,害得本姑娘一宿没睡觉。” 说着,又补了一枪。子弹打完了,才想起装子弹。 那家伙歪歪斜斜的,就是不落马,这边史湘云又急了,又对准那家伙开了两枪。 “早不来,晚不来,非得摆饭的时候来。我肚子早就饿了,你知不知道?你不让我好好吃饭,老娘就请你吃枪子儿。” “行了,不要打了,他早就死了。” 探春的话音刚落,那个家伙就噗通一声,栽落马下。 探春走上去,在那家伙身上狠狠地踢了几脚。 “不开眼的马贼,竟然敢惹贾府的姑娘,纯粹活腻了。” “哈哈哈,杀的痛快,杀的痛快,杀的痛快!” 史湘云一阵狂笑,头发都乱了,手里拿着枪,手舞足蹈的,似乎喝醉了的样子。 “史大哈,你没事儿吧?小心走火。” 迎春担心地道。 史湘云停止了晃动,站稳了身子。长长地吁了口气。 “没事儿,老娘憋了一辈子的气,今儿个都出去了。” 史湘云幼失双亲。自小就寄居在叔叔家里。叔叔家境也不好,幸亏老祖宗可怜她,时时照顾,才算没受太大苦。 不过,比起贾府的其他姑娘们,她总是有一种自卑感。今天被宝钗逼着杀了人,又经刚才这一番发泄,就觉得一口恶气全都出去了。 “走,二木头,我们去拿长枪,今儿个杀个痛快!” “好,史大哈,就杀个痛快!” 马贼头子阿拉木本来以为今天逮着了一只大肥羊,没想到,竟然遇上了平生从未见过的硬茬。 眼见得手下纷纷倒下,他终于想起了这几天听到的那些传说。 在红山,来了一股什么北海志愿军,竟然把乃林部落的六万精锐和哈拉部落的一万多人,在几个时辰里就斩杀殆尽。 那个北海志愿军,用的似乎就是这样的火器。 他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个错误,不该来招惹这些不该招惹的人。 “快撤,快撤!” 阿拉木拨马就跑。没跑几步,坐骑一下子就摔倒,将他摔落在地。 阿拉木在地上连着滚了好几个个儿,顾不得浑身剧痛,急忙爬起来,就想跑。 没跑几步,腿上一麻,就又摔倒在地。这个时候,他才感到腿上上一阵剧痛。好不容易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跑着,想找一匹马。 就在此时,一根绳索将他套住,然后就被拖着在雪地上,一阵狂跑。 一路上被拖得七晕八素的,脑袋埋在雪里,雪从脖子灌进身子里,只感到一片冰凉。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没等他回过劲儿来,另一条腿就又被打了一枪。 这一下,阿拉木再也爬不起来了。 吃力地抬起头,终于看清了抓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一个十几岁的漂亮的小丫头。 “你就是阿拉木啊?我盯了你很久了。你怎么长得那么胖啊,拖着你都把我给累坏了。你就不能少吃点儿啊?” 阿拉木恨不得一头撞死。 自己号称草原雄鹰,纵横草原十几年,手下有二百多个弟兄,有多少人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吓破了胆,今天竟然叫一个小丫头给弄成这样,这要是传了出去,老子还怎么见人啊? “你到底是何人?” 阿拉木不想死于无名之辈的手里。 “我啊,我叫莺儿,是宝姑娘的丫鬟、亲兵。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服气啊?” 阿拉木没听见别的,只记住了“丫鬟”两个字。 草原雄鹰,竟然栽在了一个无名丫鬟手里?心里不甘啊。 阿拉木又羞又怒,加上腿上疼痛,急血攻心,就喷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第0599章 有些尴尬的会师 从阿拉木和俘虏嘴里,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宝钗和妙玉、焦利、刘成等人研究之后,决定暂时在卧牛岗停留一下。 在此期间,派人出去四处侦察,希望能找到贾珉所在的方位。 如果盲目地走下去,很可能离目标越来越远。 阿拉木被治疗了之后,扣下作为人质。他的两个手下,分为两组,每组由两个志愿军战士监视,出去打探消息。 马贼有自己打探消息的渠道,现在就是要利用他们的这个资源。等到打听到了消息,再来赎回阿拉木。 于此同时,两个向导米天赐和米天宝,也各带着一个志愿军战士,假扮成皮匠,出去打探消息。 一天一夜很快过去,各路探子都没有回来。 宝钗和妙玉站在卧牛岗的最高处,向四下张望着。 放眼望去,尽是皑皑白雪,一眼望不到边,给人以无限空茫的感觉。 “置身这天地间,感觉人也渺小了许多。” 妙玉就有些感慨。 “是啊,都说顶天立地,其实哪里做得到呢。以前往往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如今到了这里,竟然连个人都找不到。” “也是这里的草原太大,我们对这里又不熟,就如大海捞针,找到人也并非易事。” “若是今天还没有消息,如何处置?” “只有等下去了。唉,也不知珉四哥如今怎么样了?” “珉四哥吉人天相,不会有事儿的。怕只怕他想毕其功于一役,在这里跟莫古人决战。否则,他若是想撤退,莫古人也拦不住他。” “这么久没撤退,想来就是如此了。若是真的如此,这一仗打起来,就要艰难了。弹药一旦耗尽,就将陷于被动之中。” “算了,也不用想那么多了。总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切自有定数。回去吧,耐心等待。” 两人回到营地,里面的战士和车夫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扎堆儿聊天儿。 虽然此时远在草原之中,个个情绪倒也稳定,没有什么沮丧之色。 闲着也没什么事情,睡觉也睡不着,宝钗、妙玉就跟姑娘们聊天儿。 说的尽是关于北海和以前在帝都的话题,对于目前的处境,各人其实也都清楚,也就自觉地谁也不提。 到了下午三点多,姑娘们正要散去,塔玛拉突然进来了。 “斥候回报,从南边来了一队人马,看来我们又要打一仗了。” “来了多少人?” “至少一两千人,具体数目不详,到底是何方人物,也没看清。不过,还需要一些时候,才能到这里,行进路线也是朝着这里来的。” “好啦,准备战斗吧。刘成那里知道了么?” “已经告诉他了,他那里开始准备了。” 众人出屋,营地里已经紧张了起来,士兵们小跑着,进入自己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远远地,就见雪地上出现了一个黑点儿,逐渐地,黑点儿越来越多。 这就是那支队伍来了。 过了二十来分钟,已经看清楚,那就是一长列兵马。 没有扬起多大的飞雪。显然行进速度不是太快。 一个斥候飞马过来。 “他们停止行进,打出了光复军的旗帜,还有一个‘赵’字。” “光复军的旗帜,还有‘赵’字,难道是长安?怎么可能?” 宝钗看了一下妙玉。 妙玉也有些懵懂,如果是长安来,可真就有些意外了。 “你们去跟他们的斥候讲话,过去看看,到底是何人物。他若说是长安,就过去看看。” “我过去看看。” 刘成说着,就起身上马。 “刘成,小心些。” “薛姑娘放心,我会小心。” 过了二十来分钟,刘成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两骑,正是长安和立春。 一见真是长安,宝钗一时之间倒愣住了。她也万万没想到,长安竟然会来到这里。 长安来的用意,不用说,也知道是为了贾珉来的。否则也就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此前,宝钗对于长安是很有些怨恨的,认为贾珉远征莫古,她却在盛京袖手旁观,坐享其成,甚至还用婚事绑架贾珉。 这就叫宝钗在对长安怨恨的同时,也对她颇为轻蔑。 于是得出了结论,还是自己这些家里人,才最关心贾珉的安危,外人终究是靠不住的。 所以,才有了此次给贾珉送弹药的冒险之举。 在一定程度上,这也是在跟长安赌气和叫板。是对长安威胁自己位子的一种反击。 当然,宝钗是城府很深的人,此时表现自然不能失了面子。 于是起身,迎了上去。妙玉等也都跟了上去。 长安下马,双方距离五米远左右站定。 “不知殿下前来,未能前去迎接,还请殿下不要见怪。我们是北海人,此时又在军中,就不讲大德的礼数了。” 宝钗这么一说,就确定的了双方的地位。 我们已经不是大德的子民,也就不拿你当公主看了,至于下跪什么的,也就不讲究了。 长安也是聪明绝顶之人,自然明白宝钗的意思。 “我们都是姐妹,何必讲究那些虚礼。此次前来,是听说薛姑娘带着人来给珉长官送弹药,觉得你们人少,特意前来相助。只是为了珉长官他们一行的安危,别无他意。” “那就谢谢殿下了,还请屋里说话,请。” “好,我就不客气了。此时天色已晚,我看这里水源也足够,今晚,我们就在一起安营扎寨了。不知薛姑娘意下如何?” “求之不得,荣幸之至。” “立春,就去叫曲参将安排宿营吧。” “刘成,你也去协助他们。” 安排已定,宝钗就引着长安向毡房走去。 此前,长安在卜奎的时候,跟宝钗、妙玉等关系还都不错。 后来府兵团被裁撤,也就没有再见面,府兵团的人,对长安也就不免疏远。 等到贾府被抄家,长安又救了贾府人,此时双方关系就比较复杂。 从贾府人的角度来说,对于皇家当然痛恨,但是对于长安出手相救,也不能视而不见。 等到此次相见,有了三藩这个共同敌人,关系才又逐渐修复。 没想到又突然冒出了长安跟贾珉婚约的事情。 虽然家里的长辈和贾珉还不知道,姑娘们也都认为,此时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对于迎春、探春、惜春、史湘云这些无关之人来说,此事成败与否,倒还不是十分紧要。 过于宝钗、妙玉、塔玛拉和晴雯来说,此事就涉及到了自己的切身利益。所以,他们对于长安,基本上都抱着排斥的态度。 不过,双方都知道,此时不是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就都不提婚约之事。 长安带着人马来,毕竟是前来相助的,也实在无法跟人家拉下脸来。 话题在最后就落到了目前的局势上。 宝钗也不隐瞒,就把当前的实情向长安做了介绍。长安听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就决定跟着宝钗一起,在这里等待探子回报。 议论完正事儿,又闲聊了几句,长安就告辞离去。 临走时邀请宝钗等人,今儿晚上到她那里吃酒,宝钗觉得此时也没有什么紧急军情,长安又是诚心邀请,今后就要在一起相处了,也不好太生分,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宝姑娘,你为何答应到她那里吃酒,我看她就是没安好心。” 长安刚走,晴雯就不高兴了,又露出了愤青的本色。 “是啊,宝姐姐,我看她这是在笼络你,将来就要抢了你的位置,你可要小心了。” 妙玉也不假思索地开喷,顺便挑拨离间。 “晴雯,你不要乱说,我看长安这人挺好的,便是嫁给了珉四哥,也是不错的。” 探春作为贾珉的妹妹,立场就跟别人不一样了。 “是啊,她能赶来帮助我们,心里就是有珉四哥的,我看长安这人不错。” 一向较少说话的迎春,也跟探春站到一起。 “林姑娘,你早晚也是要嫁给珉四爷的,你站在哪一边儿?如今人本来就多了,再加上一个长安,弄不好就没你份儿了。” 晴雯就拉黛玉做援兵了。 “晴雯,你休要胡说八道。谁要嫁给贾老四了?谁爱嫁谁嫁,关我什么事儿?” “黛玉,你不是说愿意嫁给珉四爷么?” “我又何曾说过此话?” “那次吃酒时,我问你愿意不愿意嫁给珉四爷,你不是说愿意么?” “晴雯,你个死蹄子,就知道乱嚼舌根子,你记错了,我根本就没说过。” “哦,那日我俩都喝多了,或许我记错了。塔玛拉,你愿意珉四爷娶了长安么?” “无所谓啊,娶了也不错,一个羊是放,两个羊也是放,反正也不多她一个。” “塔玛拉,你到底哪那伙儿的?” “妙玉,你不要着急,这件事儿,珉四哥还不知道呢,谁问过珉四哥愿意不愿意了?” “好了,你们不要争论了。” 宝钗打断了众人。 “我都没着急,你们着急什么?不就是个谁是正妻之争么?不过是个名分而已。” 见宝钗表现的如此大度,众人就觉得有些奇怪。 对于宝钗的正妻地位,众人都是认可的。 难道她会甘愿让出位置? “婚姻大事,媒妁之言,自有长辈做主。千百年来,就是这个规矩,哪里是谁说改就能改的?” 这回众人明白了,宝钗这是在强调自己的婚约呢。 “是啊,宝姐姐已经跟珉四哥订婚了,这是长辈们给定下的,谁能给改了?他们说有婚约就有婚约了?贾府的长辈还没认可呢。大德已经亡了,还以为他家是皇帝啊” 妙玉这回可是说到了点子上。 这回众人不吱声了,也明白了宝钗为何如此自信。 第0600章 茫茫雪原何处寻 第二天上午到中午,派出去的四组探子,回来了三组。只剩下焦利、刘福山和米天赐这一组没有回来。 回来的人,说法不一。 米天宝这一组,什么消息也没打听到。阿拉木的两个手下,一个说志愿军北面三百里,一个说在南边二百里。 仔细询问他们,原来他们也是道听途说和猜测的,这些消息,根本就没有什么价值。 现在,也就只有等焦利回来再说了。 对此,宝钗等人是既期待又担忧。 此时,焦利、刘福山和米天赐正在距离卧牛岗东北大约二百八十里的蘑菇沟。 这里名字叫蘑菇沟,其实跟一般山区的山沟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只是因为处于草原上的一片低矮凹陷地带,加上这里盛产蘑菇,故而得名。 以前米天赐曾经在这里一户人家做过皮匠活,相处的非常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米天赐就带着焦利和刘福山来了。 那户人家对于米天赐的到来,非常高兴,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在焦利给上了两瓶烈酒之后,户主就更加热情了。 晚上,焦利他们就留在这家住宿,户主趁着晚上,出去挨家打听,终于在一个老人那里,得到了一条线索。 回来跟焦利说了,焦利又去仔细询问了一下。 原来老人昨天出去打野兔,曾经遇到一支兵马,有千八百人的样子,穿着和身上携带的武器,正是志愿军的样式。 在这里的草原上,是不可能有别人是如此装束的,焦利断定,那支队伍就是北海志愿军。 今天一大早,老人就领着焦利几人到了他遇见那队兵马的地方。 这几天没有下雪,兵马走过的痕迹还在。焦利仔细地查看了马蹄印,断定这就是北海志愿军留下的。 北海志愿军的马掌,跟别的马掌不一样,有自己特别的标记,从马蹄印上,就能分辨开来。 现在,焦利三人就正在顺着这些痕迹向前走,只要近期不下雪,总会找到北海志愿军。 一直走到下午两点多,终于见到前方一支队伍过来。速度不快,队伍也不甚整齐。 焦利几人急忙闪到边上的几丛沙棘林里,小心的观察着。 待到队伍走进了,才发现果然是北海志愿军。 焦利几人这才出来了,原来这队人马,正是第三旅史柳的部队。 “焦军需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史柳自然大吃一惊。 “谢天谢地,总算是找到你们了。我们来给你们送弹药了。” “送弹药?太好了,正好弹药都打光了。如今我们就跟莫古人拼马刀呢。” “珉长官在哪里?” “应该在土龙梁子,我们准备在那里与莫古人决战。此时已经有不少莫古人赶往那里。弹药在何处?” “在卧牛岗,因为不知道你们在何处,只好先在那里等待,出来打探消息。” “卧牛岗,很远啊,离土龙梁子足有三百里。至少要三四天才能到,加上你们回去送信儿,怎么也得五六天,就怕赶不上决战。” “这里距离土龙梁子还有多远?” “也有二百五六十里。” “你们怎么会到了这里?” “我们团是在敌后骚扰,牵制敌人的兵马,不让他们赶去土龙梁子,今儿个刚刚跟莫古人打了一仗。” “你们团?” 焦利看了看队伍,史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有弹药了,只能跟莫古人拼弓箭和马刀。弓箭都是缴获的,不如咱们以前的好。莫古人也挺有本事,此战我们战损也比较大。虽然获胜了,自己也折损了三百多人,这一仗打得惨啊。目前珉长官那里也没有多少弹药了。” “天赐,从卧牛岗到土龙梁子的路,你走过么?” “倒是没走过,不过,大致的方向倒是知道。我兄弟天宝走过。” “好,史团长,我立刻返回去,回去之后昼夜行军,尽快把弹药送到土龙梁子。” “焦军需长,不如我跟你一块儿过去,到那里补充了弹药,再赶往土龙梁子,你们随后再过去。” “也好,补充了弹药,你就是一只生力军了,走!我们连夜赶路。” 史柳留下了三十人,按照原路前进,赶回土龙梁子跟贾珉报信儿,其余人马则跟焦利一起,赶往卧牛岗。 因为带着辎重车行军慢,史柳决定抛弃车辆,把马卸下来,民夫骑上马,只带着弓箭和必要的粮食,轻装行军,以加快行军速度。 焦利几人已经出去四天整了,仍然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此时,是继续在卧牛岗等待,还是启程,就成了这里争论的焦点。 宝钗这边认为,应该继续等待。 长安和曲参将认为,应该启程,一边走一边寻找贾珉他们。 他们的理由有两点,一是这么长时间没回来,焦利几人可能遇难了,也许在这里永远也等不到他们回来。 二是时间已经这么长了,贾珉的处境可能越来越艰难。等到将来打听到消息时,可能就晚了。 妙玉的观点是,现在根本就没有目标,若是盲目地走,很可能离贾珉他们越来越远,背道而驰。 双方的理由都很充分,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无奈,就达成妥协。如果焦利今天晚上不会来,明天就启程前往红山。到那里再四处打听。 卧牛岗则留下几个人,等待焦利回来,若是焦利三天以后再不回来,就当他已经死了,不再管他。 很快,一夜又过去了,焦利还没有什么动静。 早晨吃过饭,就下令拔营起寨,准备赶往红山。 “薛姑娘,已经准备完毕,可以走了。” 不用刘成说,宝钗也早就看见队伍准备好了。长安那边的兵马,已经开始出发了。 “薛姑娘,东北有一队兵马过来了。” “来者何人?” “还没看清,那里正有人在观察。” “再探,速速回报。” “是!” “我们暂时走不了了,准备战斗吧。” 长安那边也得到了探报,停止开拔,准备迎敌。 这边刚拉开了阵势,就有几骑飞奔而来。 “焦军需长回来了,找到志愿军了,是我们的兵马,史团长来了。” 离老远,探子就高声喊着,声音都变了调,极为亢奋。 宝钗、妙玉、刘成等人听了,几乎不敢相信,直到几人到了跟前,看清了本人,这才相信。 一瞬间,这些人就热泪盈眶。 此时相见,自然格外亲热。不过,也来不及说更多,就急忙交换情况。 长安和曲参将过来,于是众人就在一起研究下一步行动计划。 自从焦利跟史柳汇合后,这一天两夜根本就没扎营休息,只是在走得疲惫之时,暂停一会儿,给战马喂些草料,歇歇脚力,人也趁机休息一下,啃个冷馒头,然后就一直行军。 在跟焦利会和前,他们就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觉,又跟莫古人打了一场恶战。此时无论人马,都已经疲乏至极。 所以史柳部就留在卧牛岗,留下了弹药,在这里休息一天再走。 长安率领本部人马,即刻开拔,尽快赶往土龙梁子,增援贾珉。 宝钗则跟原来一样,押送弹药等辎重车辆,昼夜行军,尽快赶往土龙梁子。 漫长而艰难的一夜,终于过去了,天亮了。 茫茫的雪原上,一列队伍在艰难地跋涉。从远处看去,就像一条河流,在缓缓地流动着。 这就是宝钗的辎重队。 这些人,从昨天早晨出发,已经走了一天一夜。除了中间停下两回喂马吃饭,各停留了一个半小时外,就一直在行军。 由于长安的队伍在前面,已经把路面踩开了,所以车辆走起来,多少省了些力气。 长安的队伍是轻装前进,把车辆和一些辎重留了下来,跟着宝钗的车队走。所以长安他们现在已经把辎重队甩开了。 虽然有马,虽然他们都穿着从北海带来的棉衣、棉鞋、棉帽,但是,在寒冬腊月的夜晚,仍然冻得厉害。 到了后半夜,有马也不能骑了,只好牵着马不行,活动着身子,才堪堪抵挡住严寒。 焦利从前面回来了。 “薛姑娘,前面有条河,可以在这里歇息了。” “好,就在这里歇息两个小时。” 队伍停下来,焦利带人去凿冰取水,刘成则带人去砍沙棘树。 这里的草原上,几乎没有其他树木,只有这种沙棘林几乎随处可见。 沙棘树都是湿的,下面用了炭火,费了好大劲儿,才把火引燃。 五大堆沙棘树点着后,人们围着火堆,开始烤火取暖。 由于火堆很大,已经难以靠近,所以就只好等火烧的没多少的时候,才凑近火堆,开始烤馒头。 馒头一人两个,一个烤着吃了,一个烤软了,藏在身上,待到中午的时候再吃。 这一路上也不能埋锅造饭,菜自然是免了。至于茶和热水,更加不用想了。渴得受不了,顺手抓一把雪吞了,就当喝水了。 “焦利,肉干还有多少?” 宝钗一边啃着莺儿刚给她烤的馒头,一边问道。 “倒是还有一些,原本是给珉长官他们准备的。” “拿出一些来,给大伙儿分了,走道也好有些力气。连民夫也给到。至于珉长官那里,他们打仗,战马什么的,损伤总会有的。” “好,吃点儿肉,也好有点儿咸淡儿。” “还是我去吧,焦军需长多歇息一下。” 刘成起身走了。 “焦利辛苦了。” “薛姑娘客气了,昨儿个在路上的时候,在车上睡了些时候,也就行了。倒是姑娘们从未吃过这样的苦。” “是啊,倒是挺苦的,不过,这是咱们自己家的事儿,那么多士兵都能任劳任怨的跟着咱们,咱们自己家人还能说些什么呢。再苦再累也得挺着。” “打完这一仗就好了。莫古人一败,天下大势就定下来了。” 说话间,后面一阵喧闹,原来是史柳率人赶上来。 见了面寒暄几句,史柳也不停留,队伍就超过了辎重队,向前奔去。 歇息时间到,宝钗的队伍也启程,继续艰难的行军。 第0601章 绞杀 土龙梁子是一片狭长的高地,一直绵延有将近四里地长。 这里的背面比较陡峭,骑兵要想冲上来,比较费力。 前面则比较平缓,骑兵可以直接冲上来,只是速度上会减慢一些。 贾珉花了五六天时间,才找到了这个地方,于是决定把这里作为战场。 除了地形有利,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里有水源。 在土龙梁子的前边,就有一个小型湖泊,虽然不大,但是水比较深。比较奇特的是,这个湖泊具有温泉的特征,靠近梁子的一边,有将近一半的湖面,即使在寒冬腊月里,也不结冰。 有了这个湖泊,人和牲畜的饮水有了保障,就可以比较长久的坚守了。 这是北海志愿军和温都拉骑兵进驻这里的第三天。 这里是贾珉挑选的阵地,其实,即使他没选中这里,现在也不可能挑选别的阵地,因为阿泰已经把这里给包围了。 除了史柳的一个团,志愿军的第三第四旅、南北温都拉的所有骑兵,目前都集中在这里。 莫古人方面,阿泰从娘子关返回后,见到乃林部落的六万精锐被贾珉消灭,十分震怒,对天发誓,要为自己部落的族人们报仇。 于是他联合其他部落的十多万人马,在莫古草原上疯狂地搜索贾珉的下落。 最后终于在土龙梁子将贾珉军重重包围。 战斗从昨天就开始了,昨天一天,阿泰不停地发动疯狂的进攻,几乎没有一刻停歇的时候。一直打到天黑,才鸣锣收兵。 昨天一仗,第三旅和第四旅就将几乎所有的炮弹打光,手榴弹也没有了。除了少数士兵手里还有一些步枪子弹外,所有的弹药都消耗一空。 昨天的战果虽然巨大,至少打死对方三万多人,但是,贾珉这边也经受了巨大的损失。 志愿军有七百多人伤亡,南北温都拉骑兵,死了三千六百多人,伤了一千多。 去掉史柳的团,再加上此战的伤亡和此前红山之战的伤亡,贾珉的兵力,已经由出发时候的将近四万人,降到三万两千人。 阿泰方面虽然伤亡巨大,但是这里还有七万多人,并且还有援兵不断地赶来。 昨天夜里,贾珉曾经试图再一次用火攻战术,但是,阿泰吸取了红石之战的教训,警惕性很高,喷火兵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对方,最后只好取消了行动。 现在是中午,土龙梁子前面广阔的战场上,正在进行惨烈的厮杀。 这已经是双方今天的第二轮战斗了。 贾珉现在已经没有预备队可用,所有的兵力全部上阵,才堪堪抵挡住了莫古人的疯狂进攻。 贾珉站在土龙梁子的最高处,前面的战况尽收眼底。 敌阵东北角处,又有一队莫古骑兵开始集结。 这是阿泰的一个预备万人队。他们将很快发起进攻,以一支生力军的角色,投入战斗。 贾珉回转身,看着眼前已经排成一排的二十名喷火兵。 他们人人身上背着喷筒,手持喷枪,各个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 “弟兄们,你们的任务,就是冲进敌阵喷火,将他们的斗志瓦解。。把他们的阵型冲乱。” “你们这一去,很可能就回不来了。如果这一仗我们输了,我会跟你们一起死在这里。如果我们赢了,我会把你们的尸首,送回家乡安葬,给你们的家人一大笔钱,让他们好好地活下去。” “现在就看你们的了,我的朋友们,再见。唱起我们那支歌儿,跟着我,一起冲锋。” 贾珉跨上马,高大壮给他递上弓箭和马刀。 “跟着我,唱着歌儿,冲锋!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 贾珉唱着歌儿,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紧跟在他身边的,是高大壮和另外十一个亲兵。也唱着歌冲了上去。 “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 二十个喷火兵冲了上去,很快就淹没在杀阵之中。 此时双方在前方,双方已经混战一团,在莫古人的后方,还积聚着大量的莫古骑兵,一时插不上手。 不过,莫古人的战术也很狡猾,实行的是轮战的战术。前方的人拼累了,就换上一拨人,如此轮流。 贾珉方面,就没有人可以轮换了。只好一直顶着。 第三旅和第四旅,此时已经留下了步枪,重新拿起了弓箭和马刀,开始了冷兵器战斗。 莫古骑兵也很强悍,双方杀的难分难解。 人的呐喊声,惨叫声,马的嘶吼声,马刀交错的叮当声,交织在一起。 随着贾珉的加入,第三旅和第四旅的士兵,也跟着唱起了歌,战士们一边唱歌,一边跟敌人拼杀。 贾珉已经连射了五箭,箭无虚发,射落了五个莫古骑兵,高大壮等亲兵,虽然想紧紧的跟着贾珉,但冲入了敌阵,就被冲开了,他们竭尽全力,终于重新会和在一起。 二十个喷火兵,好不容易聚拢到一起,紧紧的跟在他们后面。 贾珉连续劈翻三个莫古人,见到了贾蔷。 “蔷哥儿,跟我一起杀开血路,把喷火兵送过去。” 贾蔷一下子就明白了贾珉的用意,劈翻一个敌人,就凑了过来。其他的志愿军士兵见此情形,也纷纷聚拢过来。 一支冷箭向贾珉飞来,贾珉挥刀格开。 紧接着又有一箭飞来,射在贾珉左肩。然后就是一阵箭雨过来,高大壮和两个亲兵急忙飞身跃到贾珉马上,用身体将贾珉护住。几十支箭将三个人的身体插满了。 此时终于凿穿了阵地,给喷火兵杀出了一条通道。二十个喷火兵,吼着歌,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 条条火舌射出,立刻在敌阵里燃起了片片大火。 战马不受控制,就四处乱串。喷火兵们则在敌阵里纵横驰骋。被射落马下,就趴在地上,把喷筒里的油射光。敌人的马刀砍在身上,也好像浑然不觉。 很快,莫古人的后方就成了一片火海,敌人纷纷败退,四散奔逃。 就在此时,一阵锣声响起,原来是莫古人鸣金收兵了。 在前面战阵里的莫古人,久攻不下,早已心生退意,此时后阵被火攻,已经失去了后援,听得锣响,那里还会恋战,就纷纷后退。 志愿军见此情景,一阵猛冲猛杀,一直追到了火阵,才停了下来。 高大壮等三个亲兵,早已经跌落马下。高大壮身上都是箭,却还没死。坐在地上,仍然唱歌。 “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你一定要把我来埋葬。请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岗,再插上一朵美丽的花儿。啊每当人们从这里走过,都说啊多么美丽的花儿,啊朋友再见……。” 高大壮越唱声音越低,志愿军士兵聚拢过来,跟着他一起唱了起来,声音越来越高,直至响彻云霄。 高大壮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举起手,向贾珉敬了个军礼。随即闭上了眼睛,就此气绝。 死了也保持着敬礼的姿势! 两外两个亲兵,早就牺牲了,静静地躺在一旁,其中一个,还睁着眼睛。 贾珉眼里流着泪,伸出手,轻轻地抹下了他的眼皮。然后回转身,看向对面的火海,又回头四下看了一圈儿。 二十个喷火兵,一个也没有回来。 “走吧,去看看后面怎么样了。” 贾珉平静地说了句,上马离去,众人纷纷跟上。 土龙梁子的左右两翼和后部,是由南温都拉和北温都拉骑兵防御。 此时,这里也是一片生死厮杀。 象贾珉一样,沙克、瓦达加司、席麦瑞、特米尔等人,在混战一团的情况下,已经没有必要再坐镇指挥,早已经披挂上阵,加入了战团。 这一仗,从早晨八点开始,一直杀到了中午,已经持续四个来小时。 在兵力少于对方的情况下,从志愿军那里学来的三对一战法,此刻发挥出了巨大威力。在敌人不断有生力军加入的情况下,仍然顶住了冲击。 就在此时,敌人后阵忽然出现了一阵慌乱,接着就有一些莫古人回头,似乎是去迎战敌人。 是什么人从后面发起了进攻?没有援军啊? 敌人后阵松动,前面的压力就轻了不少,瓦达加司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他踩着马镫站起来,就看见了两面旗帜。 一面是光复军,一面是个大大的“赵”字。 难道是长安殿下来了? 瓦达加司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万夫长,我们的援兵到了。” 一个千夫长凑了过来,脸上都是血,身上的衣服也都染红了。声音嘶哑了,不过,还是听得出喜悦和兴奋来。 “孩儿们,我们的援兵到了,加把劲儿,杀死这帮狗娘养的莫古人。” 瓦达加司挥舞着马刀,又冲了上去。 “杀啊,杀啊。” 温都拉骑兵们呐喊着,又跟敌人厮杀起来。 后面前来增援的,正是长安带来的两千人马。 他们一路上昼夜兼程,终于在此时抵达了土龙梁子。 虽然也是极度疲乏,但此时见双方正在拼死厮杀,哪里还能袖手旁观,几乎毫不犹豫地,就从后面加入战团。 这一下倒是大大出乎莫古人的意外,没防备,就被长安的两千人冲乱了阵型。 此时长安新军加入,携带了大量箭支,阵阵齐射,竟然给敌人造成了大量杀伤。 从卧牛岗出发时,宝钗又给了长安三百颗手榴弹,距离近了,就开始投弹。 虽然他们第一次使用,但是手榴弹使用简单,一拉火扔出去就行了。 此时他们前方的敌人密集,也不要什么精准。随便扔出去,就落在密集的人群里。 莫古人见此情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援兵,心里一害怕,士气就泄了,终于有人开始逃离战场了。 有人逃跑,就开始传染,更多的人就开始逃跑,终于演变成了一场大溃退。 第0602章 英雄为刀妾为酒 土龙梁子的左翼,是由南温都拉骑兵防守的。 南温都拉骑兵,一共分为三个部分。 分别是由特米尔率领的铁佛部落骑兵,由罗木阁率领的罗孙部落骑兵和由卡德尔率领的卡其部落骑兵。 特米尔是腊梅花的表兄弟,他的母亲就是铁佛部落的大萨满祖耶。 当初,他曾经跟腊梅花争夺铁佛部落的头人位置。后来铁佛部落被贾珉的府兵团打败,争夺也就不了了之。 之后,他就跟着腊梅花做朝贡生意。真正让特米尔决心追随贾珉的,还是当初在通远堡的时候,贾珉打败哥萨克人的那一次。 此后腊梅花跟着贾珉到了法国,特米尔就留在了北海。 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他见证了贾珉治理北海的全部过程。 在他看来,今日的北海,就是将来的南温都拉草原。 自从出兵以来,他就经常跟罗木阁和卡德尔诉说自己的想法,得到了他们两人的一致赞同。 这一次跟随贾珉出兵,更是让他们见证了北海军的强悍实力。所以,此次的每一次战斗,他都身先士卒,整个铁佛部落的勇士,也表现得可圈可点。 今天跟莫古人的交战,是他这一生遇到的最为惨烈的战斗。 他从未遇到这么强悍的敌人,也从没想到,自己的勇士们会表现的这么英勇。 尽管如此,自己身边的勇士们,还是不断地倒了下去。 但是,特米尔没有时间悲伤,不断涌来的莫古人,让他几乎喘不过起来。 他不知道已经杀了多少个莫古人,但是,莫古人仍在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他的腿上中了一箭,肩膀被人砍了一刀。但是,特米尔仍然在坚持着。 他知道,自己部落的健儿们,都在看着他。如果他倒下去了,那些兄弟们就会绝望。然后就会被莫古人一个一个都杀死。 此时,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人来帮他一把,哪怕只是几百人就好。 但是,他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奢望。别的人,也同样不比自己轻松。他只是凭借着本能,不断地跟莫古人拼着马刀。 眼见得莫古人又上来了许多人,特米尔绝望了。 就在此时,他看见那些新上来的莫古人阵营里,发生了骚动。随后就听见了哒哒哒的声音。 一瞬间,特米尔竟然有些愣了,一失神,差点叫对面的莫古人劈中。 特米尔凭着本能,劈出一刀,将对方劈落马下。 特米尔害怕是自己的幻觉,打了一下精神,仔细地倾听。 没错,确实是哒哒哒的声音,这个声音,简直是天籁之音。 这就是志愿军的机关枪的声音。 此时听见这个声音,竟然感觉无比动听。 随后,就响起了手榴弹的的爆炸声,莫古人的阵脚乱了,有些人开始后退,有的则向两边散去。 不断有莫古人落马,他们已经没有心思,再跟铁佛人交战,开始纷纷逃跑。 终于,特米尔看见了一个人骑马冲了过来,一边冲,一边在马上端着步枪射击。 此时,特米尔看见这个人的身姿,觉得是那样的潇洒优美。 这个人他认识,正是第三旅第三团的团长史柳。 更多的志愿军士兵冲了过来,他们都跟史柳一样,不断地射击。 每一声枪响,就有一个莫古人落马。 谢天谢地,援兵真的来了。 特米尔筋疲力尽,无力地趴在马上。 史柳的第三团加入战团,立刻将僵持不下的战局扭转。莫古人的进攻被瓦解,开始纷纷逃命。 火器的威力,他们昨天就已经见识过了。 本来以为敌人已经没有火器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又出来了这么多。此时此刻,他们只想逃得越远越好,免得死于火器之下。 南温都拉的勇士们,已经无力再去追赶。 只有史柳的第三团,凭借着步枪的射程优势,追赶了一阵。 这两天,一直在昼夜兼程。此时,他们也是极度疲倦。 此时爆发一阵,无论是人还是马,也到了极限,史柳只好下令停止追击。 史柳的坐骑,已经浑身是汗,走路都摇晃了。史柳下马,牵着马,慢慢地走到了特米尔、卡德尔和罗木阁跟前。 “三位兄弟辛苦了。” “谢谢史团长,如不是你及时赶到,此时我们几个怕是没命了。” “珉长官可好?” “他那里也打得极为辛苦,昨天弹药就没了。连珉长官都亲自上阵了。此刻刚刚打退了莫古人。你还有多少弹药?” 此刻,罗木阁最为关心的,就是志愿军的弹药了。 弹药对他来说,比他自己的弓箭都来得重要。 “焦利军需长和薛姑娘他们给我们送弹药来了。” “真的么?这可是太好了,有了弹药,这帮莫古杂种的报应就到了。” 卡德尔兴奋起来,高兴的挥挥拳头,拉动了手臂上的伤口,痛得叫了一声。 “弹药还在路上,得过些时候才能到。” “还得多少时候?” “至少得一天多。” 三个人不吱声了。 还得一天多,如果莫古人再发动进攻的话,他们不知道还能不能挺上一天。 “我去找珉长官,你们也收兵吧。” 由于长安和史柳的突然出现,土龙梁子的两翼和后部的危局得以解除。莫古人这次疯狂的进攻,再一次以失败告终。 莫古人已经撤离到了远处的营地,贾珉这方面,则开始打赏战场。 先是搜集自己牺牲战友的尸体,然后就是收拾箭支、马刀等武器,最后是敌人身上一切有用的东西。 包括武器,食物,像样点儿的衣服和其他物品。 贾珉坐在自己的毡房前,看着眼前的战场。 原来厚厚积雪,因为战马的踩踏,变成了一堆儿一堆儿的。白的雪,早已经被血染红。许多地方露出了地面土层和杂草,就连冻土层都被翻开。 远处还在燃烧着大火,似乎连雪都在燃烧。空气中弥漫着人和马的尸体被烧焦的焦臭味儿。 贾琏和贾芸抬着一个人过来,贾珉心里升起一股不详之感,迎了了上去。 走进了,看清了那张脸,正是贾芝。 贾芝躺在布床上,一动不动,双眼紧闭,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马刀。 “怎么样了?” 贾珉已经猜到了结果,还是心存侥幸地问道。 “刚刚断气了。” 贾琏和贾芸眼里充满了泪水。 “芝哥儿叫我告诉你,他没给珉长官丢脸,没给贾家丢脸。” “我知道,芝哥儿是好样的,我们贾家子弟,都是好样的。” “陈也同也牺牲了。” “我已经知道了。这一仗,失去了我两个团长。抬下去吧,将来把他带回去。琏二哥,你快去统计伤亡情况,尽快给我。” “明白了,珉长官。” 贾珉虽然痛彻心肺,但是他没有时间悲哀。虽然又打退了莫古人一次进攻,但是危险还远远没有解除。在实力上,莫古人仍然占据上风。 四个人牵着马过来,正是长安、立春、左林良和曲参将,贾珉站起身,慢慢地迎了上去。 追击了莫古人一阵之后,害怕中了敌人埋伏,部队也极度疲乏,长安就停止了追击,过来见贾珉。 她先到达这里,让她心里感到有些幸运。因为婚事的事情,若是宝钗她们先到了,跟贾珉说了,长安觉得,自己就不好跟贾珉解释了。 不过,等到打完了仗,见到了这里惨烈的情景,长安就做出了决定,不说这件事情了。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再解释这,解释那的,她觉得自己太自私了。 于是她决定,决口不提此事。至于宝钗他们将来到了怎么说,就随她去吧。 眼见得一个人向自己走来,长安就觉得此人非常眼熟,看那身材和走路的身姿,似乎很像自己日思夜想的珉长官。 可是那张脸,却叫长安几乎认不出来了。 瘦得几乎不成样子,几乎脱相了,长长的胡子,凌乱的象一团草。由于天气太冷,胡子上甚至结了冰碴。 这还是那个英俊潇洒,丰神俊朗的珉长官么? 长安心里一紧,立刻象无数根针扎在心上一样,心里剧烈地疼痛起来。眼睛一热,忍不住地流出了泪水。 紧走几步,早忘了旁边还有别人,一下子就冲上去,抓住了贾珉的手。 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长安松开一只手,慢慢地举起,轻轻地拂着贾珉胡子,然后用手捂着,用手温将胡子上的冰碴捂化。 回过手,从怀里掏出一把梳子,轻轻地给贾珉梳理胡子,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贾珉杂乱的头发梳理整齐。 贾珉认出了,这把梳子,正是当初在北温都拉的落雁湖时,自己给长安做的那把。 不知不觉地,贾珉心里就有一股暖流升起。 “长安,你怎么来了?” “你身处险地,我怎么能不来呢?只恨我来的晚了些。从今以后,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便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块儿。” “长安,不要说傻话,我们没那么容易死。好了,进屋里去吧,给我说说详细情形。” 长安这才放开了贾珉的手,让左林良和曲参将跟贾珉相见。彼此寒暄了几句,向毡房走去。 “宝姑娘和你们府里的姑娘们都来了。” “哦?她们怎么会来?” 这可完全出乎贾珉的意料之外。 于是长安就告诉宝钗她们前来的事情。 贾珉心里一阵温暖,也更加觉得自豪。 就在此时,一个人急匆匆地跑来。 “报告珉长官,我回来了。” 正是史柳来了。 第0603章 不如跟他平分天下 距离土龙梁子七里远的老风口,就是阿泰的营地。 此时,阿泰正跟管家和安达在营地里慢慢地巡视着。 看着营地一角的那一大堆尸体,听着不时传来的伤兵的嚎叫声,阿泰的心,也不禁一阵阵抽搐。 乃林部落的六万精锐,在红山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七千人逃了出来。 这一次,阿泰部落里的几乎所有青壮,都带来了。 可是这才两天,就又折损了将近两万人。 现在,阿泰觉得自己到了绝境。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还没有打败贾珉,这让阿泰感到迷惑。 自己纵横草原二十多年,才将莫古人重新统一在一起,本来以为此次可以南下,趁机入主中原,没想到,还没开始,就在贾珉这里受到了重重一击。 现在,自己部落的精锐几乎损失殆尽,今后别说南下中原,便是莫古人内部的其他部落,会不会听自己的话,都很难说了。 刚才撤兵的时候,哈拉部落的酋长哈塔罗遇见他,神色就很不友善。 除了这些盟友,还有一件事情,也叫阿泰发愁。 那就是将来回去,怎么跟自己部落的长老们交代。 他们把部落的子弟交给了他,结果这些子弟都送了命,部落元气大伤,不仅今后部落的青壮劳力没有了,更加严重的是,没了这些战士,乃林第一大部落的名头没了。其他部落甚至可能趁机瓜分了乃林。 就在阿泰愁绪万端的时候,另外几个部落酋长来了。 进了营地,见到了阿泰,也不吱声,直接就进了毡房。显然是对阿泰十分不满。 “大酋长,他们都来了,进去吧。” 和安达提醒道。 不用和安达说,阿泰也已经看到了,叹了口气,进了毡房。 “各位酋长,找你们来,就是想商议一下,下一步如何行事。” “阿泰大酋长,此事一直都是你在主持的,我们此前都听你的,如今你有什么打算?” 说话的是哈拉部落的哈塔罗,说的很不客气,一点儿也没有以前恭敬的样子。 此前在凉水河被歼灭的一万来人,就是他的族人。此次他又带来了将近两万人,目前已经伤亡了四千多。 如此惨重的损失,让他十分恼火,因此对阿泰颇有怨气。 “是啊,阿泰大酋长,此前你不是说,加珉没有援兵么?今儿个怎么又出来援兵了?你说他没有火器了,今儿个怎么又出现那么多火器了?” 胡林部落的扎木多,也是满腔怨气。 “两位酋长不要着急,我们虽然一时受挫,但鹰有时飞得比鸡还低。贾珉虽然还没有被歼灭,但是他也没有多少人马了。只要我们稍加努力,便可一鼓作气,将他彻底打败。” “阿泰,我们自然想打败他,但是,打了两天了,我们损兵折将,几乎毫无收获,你就说,怎么才能打败他吧?” 哈塔罗显得不耐烦了。 阿泰心里不禁一阵怨恨。 好你个哈塔罗,以前见了我,恨不得跪下舔我的马靴,如今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了。 若不是如今乃林部落元气大伤,已经奈何不了你,我早就一刀宰了你,扔出去喂狼了。 “我们虽然有所折损,但是,贾珉那里也有折损,他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只要我们再增加兵马,便可将贾珉击败。” “阿泰大酋长,我们也想增兵,可是部落里已经没有兵马可增了,不如你们乃林再出些人吧?” 扎木多显然是不想出人了。 “阿泰大酋长,即便是出了人,又能怎么样?贾珉还有好几万人,若是把他杀尽,我们也剩不下多少人了?将来天顺朝廷还会履行诺言么?” “阿泰,哈塔罗说的有理。我看你是上了天顺朝廷的当。他们叫我们跟贾珉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他们缓过劲儿来,再将我们和贾珉灭了。” 扎木多这个说法并不新鲜,此前他们在一起商议的时候,就想到过这个可能性。 只是他们那个时候都认为,自己有把握快速打败贾珉,所以明明知道朝廷可能有此用心,还是接受了朝廷的条件。 现在出现了波折,扎木多拿此事说事儿,不过是将责任往阿泰身上推而已。 “各位酋长,我倒是一个主意,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听听?” 和安达一直没有开口,就是在考虑如何解决眼前这个棘手局面的方法。 两天的激战下来,不仅没有打败贾珉,反而损失惨重。 如今贾珉又有了火器和援兵,今后再想打败贾珉,就更难了。 便是倾尽全力打败了贾珉,莫古今后也无力跟天顺朝廷抗衡,下一步,朝廷就会转过手来对付莫古人。 “和安达,你有什么主意,快说。” 阿泰有些亟不可待。 “我们跟贾珉和谈。” “和谈?和安达,你没说错吧?他杀了我们那么多子弟,竟然要跟他和谈?” “对,就是和谈。如今贾珉被我们围困,也是损伤惨重,筋疲力尽。他若想打败我们,最后他也就没有什么人了。即便侥幸逃出去,最后也逃不了朝廷之手。” “和安达,这些我们都知道,可是贾珉会跟我们和谈么?” “那就要看我们给他什么好处了。” “我们能给他什么好处?” 哈塔罗仍旧不解。 “我们能给他天顺的江山。” “江山?和安达,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直说吧。” 和安达瞥了扎木多一眼,心里满是轻蔑。 这个蠢货,我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不明白。 “我们跟贾珉合作,推翻天顺朝廷,让贾珉做皇帝,然后贾珉再把天顺答应我们的好处给我们。让他跟我们平分天下。” “哈哈哈,和安达,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可是贾珉会答应么?” “他如今也是内外交困,不妨就谈谈试试,若是他不答应,再打也不迟。” 这个账,几个酋长自然会算。 此时他们已经骑虎难下,若是此计能成,也算是达到了封王裂土的目标。 至于中原谁做皇帝,其实没那么重要。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管他谁做皇帝呢。 在一起商议了一会儿,就达成了一致,决定今天暂时休战,明日就去跟贾珉谈判。 趁着休战的机会,贾珉军开始埋锅造饭,这还是今天的第一顿饭。 此前带来的粮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后来在红庙子和西水塘之战中缴获了一些粮食,加上有大量的死伤战马,所以目前在食物上还没有造成短缺。 目前的最大问题,其实主要在取暖上。 原来带来的木炭,已经越来越少了。土龙岗子周边的沙棘树,已经砍伐一空。 尽管白天也很冷,却也没有生火,目的就是把有限的木炭留到晚上再用。 今天的战损情况已经统计出来。 北海志愿军方面,又有六百多人死亡,一百多人重伤,失去战斗力,另有八百多人轻伤。 至此,北海志愿军第三旅和第四旅,从出发时的将近八千人,减员将近两千人,战损率高达四分之一。 令人痛心的不仅是这个比例,还因为此战中损失了高素质的,经验丰富的中高级指挥官。 仅仅是今天上午一仗,就损失了贾芝和陈也同两位团长。 他们不仅是志愿军中的高级军官,还是贾家和陈家的核心子弟。 南温都拉和北温都拉骑兵的损失,也很惨重,甚至比志愿军还要严重。 跟从卜奎出发时相比,目前的减员已经将近三分之一。 这样的战损,不仅仅是战斗力的直接下降,对于活着的士兵的士气,也有着巨大的负面影响。 长安援兵和史柳的归来,对于扭转今天的战局,具有重大的意义。 士兵们对于他们的到来,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兴奋和强烈的期待。但是,当知道只有长安的两千人来了,而且是战斗力不强的光复军,而史柳也没带来多少弹药的时候,人们的兴奋就没有了。 好在知道了正有人给送弹药,还叫士兵们觉得有些盼头。 对于北海志愿军,贾珉还是有信心的。 这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队伍,自从成立那天起,就打上了他的烙印,打得都是硬仗,而且基本上都是以少胜多。 这支队伍的作风之顽强,远远超过了一般人的想象。 但是,南北温都拉的骑兵,就不同了。 倒也不是他们斗志不足,素质不好。而是由一支军队的本质决定的。 他们都是部落武装,亦兵亦民,平时生产,战时打仗。虽然个人的军事素质不错,但是还算不上志愿军那样的职业军队。 部落武装的最大特点,就是打顺风仗的时候,越战越强,可以把个人的能力发挥的淋漓尽致。 但是,打逆风仗的时候,尤其是在一时见不到胜利希望的情况下,他们的斗志就很容易崩溃。 一旦士气崩溃,就连军官们都在控制不了军队,很容易上演大溃败的场景,自顾个人逃命。 哪怕是在这样孤军深入,个人逃命也没有什么前途的情况下,他们也会为了逃避眼前的威胁,选择逃跑。 虽然还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但是,若是象这两天的战事再出现的话,那种大溃败的局面,就很可能出现。 其实,温都拉骑兵这一回的表现,已经超出了贾珉的期待,他已经很满意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今后就不会出现问题。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贾珉召集军官们开会,商讨今后的军事行动问题。 第0604章 这不就是明抢么 吃过饭,军官们就聚集到了贾珉的毡房里。 虽然是在屋里,但是并未生火,所以屋里面的温度跟外面也差不多。 “高大壮,弄点木炭来生火。” 贾珉顺口说了一句,见没人回话,这才意识到,高大壮已经牺牲了。 亲兵曹金宝出去,从大锅灶里弄了些火炭,又加上一些木炭,屋子里立刻就有了热乎气儿。 “曹金宝,以后你就当亲兵队长吧,缺的人,等回去之后再给你补上。” “是,珉长官。” “我的亲兵给你拨过来三个吧,我也不怎么上阵,有一个就够了。” 卫若兰说着,也不管贾珉态度如何,就叫曹金宝去自己那里领人。 见曹金宝还不动,贾琏也叫他赶紧去,曹金宝这才去了。 “谢谢若兰了,开始吧。” 按照惯例,还是由卫若兰先分析军情。 “目前,我们有战斗力的部队,加一起将近三万人。莫古人现在的具体数量还不清楚。根据他们此前来的人数和和这两天的战损估计,他们应该还有将近七万人,兵力仍然是我们的两倍以上。” “我们虽然来了长安殿下的两千援兵,但是,目前就再也没有其他援兵。莫古人方面虽然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但是,如果他们愿意,还可以增加援兵。” “所以,从兵力对比上,我处于绝对的劣势。” “从战斗力上来看,由于志愿军已经没有了弹药,火器的优势无法发挥。我们骑兵的战斗力虽然比莫古人要强上一些,由于人数的巨大差距,从整体上看,我们还是处于劣势。” “在补给上,莫古人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补给,但是我们的给养即将耗尽,也不利于久战。” 卫若兰介绍的这些情况,在座的也清楚,只是卫若兰归纳得比较系统一些罢了。 “我们的弹药究竟何时能到?” 席麦瑞问起了跟自己没有直接关系的问题。 他现在期待弹药的心情,比志愿军方面更加急切。 “按照行程计算,最快也得明日午夜才能抵达这里。” “此刻我们被包围在这里,外围都是莫古人,辎重队只有二百多人,便是到了这里,他们也很难进来。” 陈也青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是啊,若是遇上前来增援的莫古人,辎重队可就危险了。不仅姑娘们会陷入险地,就连弹药也可能落入莫古人之手。” 贾琏更加关心府里姑娘们的安危。 这种担忧并非杞人忧天,便是有精良的火器和充足的弹药,只有二百来人,遇上了大队的莫古骑兵,也将陷入极度危险境地。 “不如我们派出一支部队,前去接应他们。” 贾蔷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接应倒是可以,若是莫古人派出大军追击,到时候就很可能接应不成,反而把敌人引过去,暴露了辎重队的位子,更加危险了。” 黄天云的话,其实也很有道理。 贾珉也不说话,任由大伙儿辩论着。 不管谁的意见如何,每个人都在开动脑筋,这就行了。许多时候,就是在这种观点的碰撞中,出现了闪光点。 众人正在议论中,卫若水进来了。 军官们在这里开会,此刻外面就由卫若水负责营地的警戒和对莫古人监视指挥之责。 “珉长官,莫古人派来了使者传话,说今日休战,明日他们将派人来谈判,商谈和平解决此次交战事宜。” “传话的是什么人?” 贾珉问道。 “只是个千夫长,说明日阿泰、和安达、哈塔罗、扎木多将在小木林等候我们前去谈判。” 小木林,是一片密集的沙棘林,就在双方默认的交战分界线地区。 “只是个千夫长,看来确实是来传话的。他们要求谈判,你们怎么看?” 贾珉又将问题交给了众人。 “莫非是莫古人的诡计?想要引诱我我们前去,然后突然发难?” 沙克先提出了怀疑。 “莫古人虽然将我们围困在此,但是,此前我们已经消灭了他的十多万精锐。目前我们虽然只有三万人,他若是想彻底消灭我们,至少也得付出四五万人马的代价。” 卫若兰又开始分析。 “这样加起来,他们将至少有十五万精锐跟我们同归于尽。” “此前他们可以依仗的,跟三藩谈判的家底儿,就是他的二十万精锐骑兵。如果他的绝大多数精锐都没有了,今后在三藩哪里,也就无法讨价还价。” “不仅如此,没有了我们,三藩还可以腾出手来,全力对付他们,到那个时候,莫古人想自保都难了。” “卫军情长言之有理,我们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莫古人自然也能看得出来。看来他们的情形不比我们好到那里去,也是快要支持不住了。” “如果谈判真的成了,莫古人固然损失巨大,我们这一趟也算是白来了,两败俱伤,倒是正好叫三藩遂意了。” 主人议论一阵,莫衷一是,最后都在等着贾珉说话。 “我相信,莫古人想谈判,也是出于无奈,所以,他们会有一些诚意。最后也很可能成功。” 对于莫古人谈判的想法,贾珉不感到奇怪。 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选择妥协来减少自己的损失,就是一个自然的选择。 “但是,有一点我们不能忘记。那就是我们此次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虽然我们很艰难,但是莫古人也很难受。现在他们想要谈判,就是承受不起跟我们同归于尽的损失,” “如果现在我们跟他们妥协,剩下的人是可以平安地撤回去。但是那样一来,我们就回到了原来的起点,此次行动虽然消灭了不少莫古人,但是我们彻底打垮他们的目标没有实现,他们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也随时可能再跟三藩联手对付我们,将来还是我们的威胁。” “目前虽然还在僵持,但是我们的弹药来了,这就是我们的转机。我们迎来了彻底打败莫古人的难得时机。” “只要第三旅和第四旅重新装备了弹药,他们的七万人就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可以彻底将局面翻转。” “目前的问题就是弹药在路上,不过,这不是大问题。辎重队走的慢。我们可以快些走啊?” “如果我们全体突围,去跟辎重队会和,不仅可以重新装备弹药,也可以保护辎重队的安全。” “当然,莫古人会追击,这样正好,我们正好可以趁机反击,消灭他们。这样就达到了我们此次的战略目标。” 这个观点,刚才长安和瓦达加司就提过了,贾琏和陈也青也认同。贾珉现在说来,也不过是总结一下而已。 “光有这些还不够。我们的真正目标,是彻底摧毁莫古今后南下中原的军事能力。军事能力,除了兵力之外,其实背后是经济能力在支撑。所以,我们还必须摧毁莫古人的经济能力。” “此次我们到这里,弹药给养花了大把的银子。我们有那么多的士兵需抚恤,他们的家人在等待救济和补偿。这都需要大量的金钱。今后跟三藩打仗,也还需要大量的金钱。我们活着的士兵们,在冰天雪地里,艰苦卓绝,浴血奋战,回去之后,也不能叫他们空着手回去吧,总得有点补偿,叫他们心里有些安慰吧?” “这些钱从哪里出?就要从莫古人身上出!” “他们既然选择了跟我们作对,就要承受这样的后果。所以,我们今晚就突围,前去跟辎重队会和。装备了弹药后,就立刻发起反击,将目前的莫古人全部消灭。这是第一个作战目标。” “消灭了莫古人,就到草原上对那些酋长、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部落长老进行清算。他们的金银细软、毡房牛羊,总之一切值钱的东西,能拿走多少算多少。” “我们要从经济上摧毁他们,让他们在至少几十年内,再也没有能力南下甚至到内地来劫掠,让我们的百姓过上太平日子。” “除了莫古人,在北方、西北、西部,还有沙陀人、托博人,也很有实力,也能对中土造成很大的威胁。此时天下大乱,难免就要蠢蠢欲动,趁机浑水摸鱼。” “如果我们一个个地去剿灭他们,我们就将陷入东奔西走,到处灭火的境地。所以,这一次就是拿莫古人开刀,杀鸡儆猴,给他们一个强有力的震慑,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安心下来,全力对付三藩。三藩一旦平定,则天下大势已定。卫军情长,你们就按照这个思路,制定作战计划,今晚突围。” 贾珉一锤定音,尤其是听说了可以对莫古人进行清算,众人就又起了精神。 胜利后对战败者进行清算,就是战胜者最好的战利品了。 散会了,长安和曲参将慢慢地往自己的营地走去。 刚才他们的话不多,这是因为自己在这里并没有多少发言权。 不过,此时两人却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思。 所谓的摧毁经济能力,其实不就是明抢么? 第0605章 向姑娘们敬礼 突围时间选在了午夜。 制定出了作战计划之后,就将所有的木炭发放下去,让士兵们取暖,好好地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也好夜间突围。 除了野炮和马驮佛郎机快炮、机枪等这些重武器,象粮食、车辆、草料等辎重,此次也不携带。为的就是轻装前进,在得到了弹药补充之后,再进行反击。重新夺回土龙梁子。 当然,这有个前提,就是此战必须胜利。 否则,就连自己的粮食和草料都没了。 只要此战胜利,不仅可以夺回自己的东西,还可以将莫古人的补给缴获。从此以后,莫古人的东西就都是北海方面的了。 牺牲士兵们的尸体,也暂时放在土龙梁子,等到将来胜利之后,再来将他们迎回去。 突围的方向选在了西南方向,这里就是辎重队前来的方向。 第一波突围的是卫若水的特战队。他们突出包围圈之后,将不与敌人恋战,一路向西南方向突进,赶去跟把宝钗的辎重队会和。 莫古人尽管有七万余人,但是包围圈大了,兵力就未免分散。直到卫若水的队伍都到了跟前儿了,哨兵才发现。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冰凉的刀子,已经刺进了他的胸窝。 卫若水的一百多人,快速地突破了莫古人的防线。直到已经出了包围圈,莫古人才发现了突围的大部队。 紧跟着卫若水突围的,就是史柳的第三团,因为他们还有弹药,就承担了为大部队开路的任务。 莫古人的反应也很快,两翼的骑兵很快就过来了。 史柳将自己的部队分作两部分,掩护部队向外突围。 莫古人虽然非常忌惮火器,但是发现北海人要逃跑时,还是坚决地上来拦截。 很快,大部队就冲出了包围圈,此时史柳的弹药也消耗殆尽,就将断后的任务交给了南温都拉骑兵。一路上,各个部队就将这样轮流断后,拦截莫古人。 在其他各处的莫古人闻讯后,也纷纷聚集过来,最后合在一处,就开始追赶北海军队。 对于北海军的突然突围,阿泰颇感意外。派出兵马前去追击后,他并未着急,而是派人去查看了贾珉原来的营地。见车辆和草料粮食都没带走。阿泰就不着急了。 北海人没有了草料和粮食,是走不了多远的。只要他在后面始终追击,他们就得不到补给,用不了多久,就会筋疲力尽。 到了那个时候,就是歼灭他们的时候了。 原本还准备跟他们谈判,现在看来,这是他们自己找死,也就不必对北海人客气。 所以,阿泰并未催促莫古人全力追击,加上自己携带了辎重,行军速度较慢,渐渐地,贾珉和莫古人就拉开了距离。断后的人也没有事儿干了。 原来追在最前面的,是哈塔罗的兵马,见阿泰和扎木多落在了后面,怕自己孤军深入,被贾珉吃掉,所以也故意放慢了追击速度。 如此一来,双方就暂时完全脱离了接触。 卫若水率队突围后,就一直没有停留,向着西南方向全速前进。除了几次停下来给马歇脚,就一直行军。 到了中午的时候,斥候见到了前方又有一只队伍。一看那长长的车队,就本能地意识到,这就是薛姑娘的辎重队。 距离对方还有二里地的时候,卫若水叫队伍停下,派了一个人前去接洽。 他不敢带队直接过去,此时那里还有妙玉和塔玛拉的两个连,都是精锐之旅,那里又携带者大量的弹药,万一发生误判,便是自己是特战队,也只有吃亏的份儿。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要是叫自己人给打死,可就太冤枉了。 没一会儿,五六骑奔过来。走近了一看,正是焦利,刘成、妙玉几人。 “卫队长,终于见到你们了,珉长官可好?” 焦利没等下马,就亟不可待地问上了。 “还好,我们已经突围了,他们很快就会抵达这里。” “可曾见到史团长和长安殿下?” “他们已经到了土龙梁子,此次跟珉长官一起突围过来。” “走吧,到营地里去,我们正在歇息,就怕到的晚了,所以这一路上都是昼夜兼程。” “焦军需长,送到这里,就算是到了地方了,待珉长官他们来了,补充了弹药,就能反击了,这回莫古人末日到了。” 一边说着话,一边到了营地。见到了宝钗和塔玛拉。自是一阵寒暄。此时辎重队正在歇息,听了卫若水介绍情况,就发出了一阵欢呼。 这一路上,经过了十来天的跋涉,艰难困苦不能言表。如今终于将弹药送到了,部队也已经突围了出来,自然令人无比振奋。 就连那些雇来的民夫,都跟着欢呼起来。 “焦军需长,我们就先补充弹药,然后去接应珉长官他们。你这里先将弹药分开,待第三旅和第四旅一到,就首先领取弹药,免得到时候拥挤在一起,耽误时候。” “好。我就分门别类地分开,每个营一堆,到时候叫他们营长来领取。” “将手榴弹也分好,珉长官说,此次携带的手榴弹,全都给温都拉骑兵。” “既然珉长官如此说了,我这里自然照办。你去补充弹药,这里我和刘成自然会安排妥当。” 特战队很快就补充了弹药,卫若水率队离去,前去迎接大部队。 过了一个半小时左右,大部队终于来到。 宝钗、妙玉、黛玉、塔玛拉、晴雯、探春,迎春,惜春、史湘云早已按捺不住,就迎了上去。 最前面的,是贾琏和贾蔷等人,双方一见面,自然倍感亲切。 远在千里之外,跟自己家人相见,竟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珉四哥呢?” 宝钗不好意思开口,塔玛拉倒是不管这套,开门见山就问了。 “珉长官就在后面,一会儿就到。” 见史湘云似乎神不守舍的样子,老是左看右看的,贾琏就明白,她是在找卫若兰。 “史姑娘,卫若兰跟珉四弟在一起,你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了。” “琏二哥,按照规矩,他们是不能见面的。” 探春就打趣史湘云。 “探春,你不要吓唬她。这是在外面,不用讲那些礼数。” 贾琏现在其实也很开通。 “对,何必还讲那些礼数。按照规矩,宝姐姐也不能跟珉四哥见面呢,可她们早就不知道见过多少回了。” “妙玉,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卖了。” 宝钗羞红了脸。 “宝姑娘,老祖宗可还好?” “还好,在北温都拉宝二哥那里待了些时日,回来之后就很高兴。二老爷和夫人还在北温都拉那里陪着宝二哥,要晚些回来。大老爷和夫人跟平时一样,吃酒摸牌。琏二嫂子每日里忙活府里的事物,老祖宗身子也还硬朗,只是惦记着你们,这才叫我们来看看。” “琏二哥,怎么没见芝哥儿?” 惜春见贾琏、贾蔷、贾芸都在,唯独没见贾芝,就顺口问了一句。 “芝哥儿……,唉,芝哥儿牺牲了。” “怎么会这样?” “唉,这一仗打得十分惨烈,我们也损失惨重。珉四弟的三个亲兵都牺牲了,待会儿见到珉四弟,就别提芝哥儿的事儿了,免得叫他心里难受。” “亲兵都牺牲了?珉四哥都上阵了?” “正是,局势危急,他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珉四哥没受伤吧?” “还算幸运,没受大伤,只是肩上中了一箭,没有大碍。走吧。珉四弟他们过来了,我们过去吧。” 贾珉见到姑娘们过来,就下了马,一时间,心里竟然觉得无比温馨。 他已经从史柳那里知道了此次送弹药的原委,对于宝钗和自家姐妹的勇气非常钦佩。 就在几年前,他从直隶的鲁家庄到贾府的时候,那个家里的很多人,还都在排斥自己,甚者不惜采用极端的手段。 那个时候,家里也是整天忙着宅斗,经过了几年的风风雨雨,。现在这个家,终于变得齐心协力了。 一时间,贾珉感到无限安慰,觉得自己所付出的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自己处于危险当中,宝钗以及自己的妹妹们,不远千里,冒着极大的危险,给自己送来了弹药,这才是一家人生死与共的亲情。 走进了,见到贾珉满脸胡须的样子,宝钗等人不禁就流出了泪水。 这泪水,包含着思念,牵挂,心疼,还有久别重逢,劫后余生的无限欣喜。 别的人倒还比较矜持,塔玛拉是开放惯了的,也不管众人怎么看,就扑进了贾珉怀里。 贾珉抱住她,又把她推开。 “塔玛拉,你就不怕她们杀了你么?” “杀了我?哦,她们在嫉妒。” 塔玛拉随即明白了。看看众女,就见到了一道道仇恨的目光盯着她,似乎象刀子一样,恨不得把她切成碎片。 贾珉走进了姑娘们,看看这个,看看这个。 “姐妹们,你们很勇敢。我为你们感到骄傲,或许你们自己都不知道,你们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 贾珉说完,挨个拍拍姑娘们的肩膀。 宝钗、妙玉、迎春、探春、惜春、黛玉、晴雯、塔玛拉、史湘云,一个也没落下。 贾珉然后上马,举起了马刀。 喧嚣的人群,立刻鸦雀无声。 “将士们,姑娘们给我们送来了弹药,我们可以彻底打败莫古人了。为了表达我们的敬意,听我命令,敬礼!” 一声令下,附近的士兵们,齐刷刷地给姑娘们敬礼。 见此情形,姑娘们眼泪夺眶而出。 第0606章 旖旎的毡房 敬完礼,贾珉下马,焦利和刘成过来。 “报告高珉长官,弹药已经分好,可以领取了。” “好,辛苦你们了,干的漂亮,发吧。” 焦利和刘成也没有时间多说话,回身就去分发弹药。 贾珉走到史湘云跟前。 “史姑娘,过去见见卫若兰吧,他可是总惦记着你呢。” “珉四哥,连这种话你都好意思说,也不讲个礼数了。” 史湘云虽然平时有些大大咧咧的,当着众人的面儿,就叫他去找卫若兰,她还真有些拉不下这个脸儿来。 “你要是就想讲礼数也行,我就叫卫若兰去别的地方,叫你白来一回,看你到时是否后悔。” “你……。” “好了,珉四哥,你就别吓唬她了。塔玛拉,史姑娘脸皮薄,你带她过去见卫军情长。” 还是宝钗给史湘云解了围。 “宝姐姐,你的意思是说,我脸皮厚呗。” 塔玛拉过来拉史湘云,史湘云假装扭捏了一下走了。 “呵,给她见面的机会,她还假装不愿意见。” 贾珉笑嘻嘻道。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啊。” 宝钗嗔道,脸上露出娇羞。 贾珉一愣,没等说什么,宝钗走近,伸手摸了一下贾珉肩上。 “伤在哪里了,还痛么?” 一副殷殷关切的样子。 “在左肩,还好,没伤着筋骨,过几天就好了。” “自个儿也不知道小心些,以后可别轻易上阵了。” “唉,我也不想上阵,可是莫古人不让啊。这回好了,此战消灭了他们,就一劳永逸了。” “走,到那边去坐会儿,你也歇歇。” 贾珉就跟着姑娘们,到了两辆车旁。 “把毡房搭起来吧,我们就在这里暂且宿营了。” 贾珉说道。 “不是还要打仗么?” “莫古人一会儿儿就会追上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 那边各部队领取了弹药,几天以来一直比较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战士们重又兴奋气起来。 此前从土龙梁子出来的时候,都带着馒头,就一边拿着弹药,一边啃着馒头。然后就兴冲冲地跟着自己的长官,进入阵地。 “珉长官,谢谢你了,这回有了手榴弹,可得教莫古人好好尝尝这铁疙瘩的厉害了。” 沙克一脸的喜气,胡子似乎都要飞了起来。 “关谢珉长官还不行,还要谢谢薛姑娘。若不是薛姑娘给送来了弹药,此刻我们怕是叫莫古人给砍了呢。薛姑娘,谢谢你了。” 瓦达加司郑重其事地向宝钗和姑娘们行了一礼。 “贾府的姑娘们,果然名不虚传,颇有史太君之风。” 席麦瑞跟沙克,也郑重地行了一礼。 席麦瑞这句话,叫贾珉颇有同感。 现在,他确实觉得这些姑娘们,在某些方面跟老太太有些相似。 老太太平时的时候,看起来似乎只知道吃喝玩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敢冒着杀头的危险,收留了秦可卿和妙玉这两个钦犯之女,为甄家隐藏财产。 在遇到危机时,又果断地除掉了知情人赖嬷嬷和管家张才等人。 在被抄家时,也断然跟皇家翻脸,不惜同归于尽。 以八十多的高龄,不远万里,将全家人带到了北海。 在被一万多流人挟持的情况下,竟然将这些人收复,带到了北海。 这种气魄,实在难得。 如今府里这些姑娘们,顶风冒雪,千里送弹药之举,确实很有老太太做事的风格。 毡房搭建本来就很简单,大兵们又都是老手,很快就搭了起来。 进了屋子,就在毡子上坐下。 “妙玉,把你的果子拿来些,给珉四哥吃吧。” 宝钗笑呵呵地说道。 “哎呦,我倒是忘了,本来是打算到了土龙岗子再给珉四哥的。紫藤,快去拿来,都拿来。这一路上都没舍得吃,倒是馋死我了。” 原来是妙玉从盛京临走时,特意买了些果子,给贾珉带来的,这一路上竟然一点儿也没舍得吃。 紫藤拿来果子,妙玉给贾珉和姑娘们分了。 “晴雯,你把剃刀拿来,给珉四哥剃了胡子。” “到底是宝姑娘想的周到,我就想着有什么事儿要做,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来,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原来我就是想给四爷剃胡子的。” 晴雯说着出去找剃刀,众女就哈哈大笑起来。 晴雯回来,卫若兰和史湘云也跟来了。 “珉长官,莫古人追上来了。” “呵,他们倒是挺快的。好吧,就按照原计划。第三旅和第四旅正面突击,北温都拉骑兵两翼包抄,南温都拉骑兵和光复军抄他们的后路。你去盯着些,这一仗我就不管了,在这里跟家人说说话。” “珉长官,你就在这里说话,只管等着好消息吧。” “卫军情长,我要去过过瘾。” “我似乎也该去了。” 妙玉和塔玛拉站了起来,就跟着卫若兰去了。 “四哥,你在这里跟宝姐姐说话,我也去打上一仗。” 迎春也站了起来。 “四哥,我也去了。史大哈,你去不去?” “我自然也是去的。” 探春和史湘云也站了起来。 “迎春,你们没打过仗,还是别去了,就在这里等着。” 贾珉就劝阻她们。 “四哥,你是不知道,我们也开了杀戒了。会打仗了。” 探春自豪地说道。 “是啊,珉四哥,你就不要替他们担心了,我和惜春带着他们去。走吧。” 黛玉起身,也不犹豫,第一个就走了出去,其他几人回头看看宝钗,笑了笑,就都出去了。 “宝姑娘,我也去了,四爷的胡子,就你给剃了吧。” 晴雯说着,扔下剃刀,也不等宝钗反应,就溜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宝钗和贾珉两人。 “我也去打上一仗。” 宝钗不好意思,就要起身离去。贾珉一伸手,就拉住了宝钗的手。 “也不差你一个,你就别去了,都走了,扔下我一个,你就忍心?” “哪里就我一个,不是还有别人么?” 宝钗虽然有些嗔怒,却是有些害羞。 “哪里还有别人,不是都走了么?” 宝钗这里指的,就是长安。 “长安去了,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倒是没说别的,只说了你们路上的情形。怎么了,难道还有别的事情?” “没有,我给你剃胡子吧,我不太会剃,你不要乱动,免得伤了你。” 宝钗和贾珉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以前也有过肌肤之亲。此时给贾珉剃胡子,心里倒也没什么忌讳的。 外面突然传来了炮声,原来是已经开战。 宝钗没防备,被炮声吓得一惊,手一偏,剃刀失控,就把贾珉的下巴割了一个小口子。 “哎呦,不好了,出血了,对不起,痛吗?” “痛,痛得很。” “那可如何是好?” “其实你会医治的,一下子就好了。” “我又不是郎中,哪里会治,等上两天就好了。” “我此刻就很痛,等不了了。只要你给我医治一下,立刻就好了。” “我哪里会医治啊,我去找郎中吧。” 一见到贾珉嬉皮笑脸,色眯眯的样子,宝钗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就这样医治一下,就好了。” 贾珉揽过宝钗,嘴就凑了上去。 这样的游戏,两人以前也做过,宝钗略一挣扎,也就回应了起来。 外面的炮声枪声响作一片,两个人只管亲热,充耳不闻,过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这回还痛么?” “还有些痛,若是再医治一会儿,就会好了。” “我才不上你的当呢,好好坐着别动,我给你剃干净了。你是一军统帅,也要保持仪容。如此邋遢,叫人看了心痛,也会妨碍士气的。” 宝钗的纤纤玉指,轻轻的抚着贾珉的额头,另一只手拿着剃刀,小心翼翼的剃着。 一边剃着,一边轻轻地跟贾珉说着话,吐气如兰,让贾珉感到无限陶醉,似乎喝醉了酒一般。只觉得满室生辉,旖旎无边。恨不得就这样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等到剃完了,宝钗也把北海家里的情形,自己在海上的一路情形和为什么决定送弹药以及这一路上的情形,都说了一遍。 话虽然多,但是说的思路清晰,有条有理,有详有略,想跟贾珉交代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只有长安婚事一事,没有提起。 “谢谢宝钗了,难为你做的如此出色。” “你我虽未拜堂,却早已是一家人了。你身处险境,我怎么能无动于衷?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便是死了,也是要死到一块儿的。” “宝钗,不要轻言生死,我们今后还有好日子要过呢。” “好了,不说这个了,其实此事还要多感谢焦利呢,也是他提醒了我,才做了如此决定。” 说到焦利,外面就有人敲门。 宝钗去开了门,就见焦利正好来了。 “哦,我走错了。” 焦利见贾珉和宝钗在此,就要离开。 “焦利,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正好你把长安婚事的事情,跟珉四哥说说。我到别处去一下,你们就在这里说吧。” 宝钗说完就走了,留下焦利站在门口。 长安的婚事? 贾珉不仅心里一震,莫名其妙地,心里就有一股酸楚。 难道长安许配给谁了? “焦利,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0607章 你们还是别去了 焦利说完了事情经过,贾珉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件事情确实叫他感到有些意外。 意外之处,主要在于元亨天子的举动,以及水溶和季明銮处理此事的方式。 对于长安,贾珉并没有什么看法。 此前,他就已经知道了长安的心思。他对于长安,其实也很有好感,也曾经幻想过,将来更跟长安在一起。 不过,此前元亨一直打压自己,后来赵英麒继位,对于贾珉也没有什么好感,甚至登峰造极,发展到了抄家的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两人根本就没有走到一起的可能。 大德灭亡,长安家破人亡,只剩下一个人苦苦坚持,此时也根本就不是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 如果贾珉此时提出此事,无疑于乘人之危。 这种做法,在他自己心里这一关,首先就过不去。 没想到,事情的结果竟然是这样,以前一直打压自己的元亨,竟然在临终前,将长安许配给了自己。其实,这就是将长安的终身托付给了自己。 在没有事先知会自己和家里长辈的情况下,水溶和季明銮就向外界公布了婚事,贾珉自然明白他们的用意。 目的不过就是为了绑架贾珉,叫贾珉帮助长安复国。 其实不必如此,我本来就在帮助长安啊。 这里面当然有他们两人的私心在作怪。 这样公布了,固然是在招揽天下人心。但是,这暴露了他们内心潜藏的想法,那就是他们更加喜欢长安将来当皇帝。 长安当皇帝,有血统上的天然优势,在理念上,也跟水溶和季大学士更加接近。 水溶等人此时投奔长安,将来复国成功,也会获得更高的位子。 相反,如果是贾珉当了皇帝,尽管贾珉也尊重他们,但江山是贾珉打下来的,他们其实没有出多大力,在贾珉那里,也就没有多大地位。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就是他们的理念,跟贾珉有着很大的差别。 贾珉治理卜奎和北海的理念,他们多少应该了解,有许多观念,跟他们都是冲突的。 如果贾珉做了皇上,对于他们来说,就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一旦长安和贾珉成婚了,如果长安做皇上,贾珉就不好意思跟长安抢了。 水溶和季明銮的心思,其实代表了他们身后群体的共同想法。 贾珉在大德皇朝的时候不得志,他们作为大德的遗民,自然担心贾珉不待见他们。 “这两个家伙,一天闲的没事儿,倒是把我给琢磨透了。” 贾珉不禁苦笑。 “可是这又能怎么样的?我将来娶了长安,她做了皇帝,将来还不是我的孩子做皇帝?我有北海就足够了,可以按照我的理念治理北海,让北海变成我理想的样子,何必还到大德,整天跟你们这些理念不同的人斗来斗去的?” “焦利,你也不是外人,你怎么看此事?” “珉长官,你是要我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废话,自然是说真话。” “珉长官,此事北静王和季大学士虽然是藏着私心,我看倒也是办了件好事儿。” “你说说,怎么个好法?” “珉长官娶了长安,也是一件美事儿。长安要做皇上,就叫她做去。大德的皇帝不好当,哪里有在咱们北海那样逍遥自在?他们一天到晚,就知道勾心斗角,哪里象咱们在一块儿,一天只做正经事儿,谁也不用提防谁?” “再说了,便是你不做皇上,将来也是你的后人做皇上,这皇帝总是你家的。你在北海在做皇上,将来一家两个皇帝,岂不是比你做大德一个皇帝合算?” “焦利,帐还有这么算的?” “嘿嘿,珉长官,这件事儿,其实我跟刘成和戴先生在一起议论过。我们也不希望你当什么大德的皇帝。” “为何?” “你当了大德皇帝,就不能回北海了,我们这些人,就得来帮你。本来咱们都活的快快乐乐的,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儿,一到了大德当官儿,就不能像以往那样了。不是兄弟相残,就是抄家砍头,活得憋屈。” “别的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我虽然没跟别人在一起议过此事,也知道他们的心思跟我差不多。大德那么大,你若是做了皇帝,怕是没功夫管我们了。” “好了,焦利,我知道了。这个大德皇帝,其实我也不愿意做。” 有了弹药,野炮、快速佛郎机、机关枪和手榴弹一起上阵,莫古人的心理很快就崩溃了。 此前他们打北海人就很吃力,现在之所以赶来追击,不过是以为对方已经没有弹药了。 现在见对方又有了大量弹药,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上当了。 有了这个判断,心里就有了怯意,无心恋战,就想着逃跑。 志愿军此前没了弹药,被逼无奈,跟莫古人拼起了马刀,造成了大量伤亡。 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此时有了弹药,就把全部怒火发泄出来。将莫古人当成了靶子,肆意蹂躏,痛下杀手。 阿泰,哈塔罗,扎木多见大势已去,只好投降。另有两个万夫长。九个千夫长投降。 包括和安达在内的其余军官,大部分被卫若水的特战队精确射杀,早就在乱军中被打死,其余的官兵群龙无首,只想着拼命突围。 经过三个来小时的激战,最后有一万七八千莫古人终于突围出去,拼命逃跑了。 北海方面也不停歇,就在后面追击。追了一阵,天就黑了,莫古人开始分散,逃进了茫茫雪原之中,这才停止了追击。 此前还没开战的时候,几个小部落的人马落在后面,一见到志愿军枪炮齐鸣,根本就没投入战斗,转头就逃跑了。 南温都拉骑兵也不停歇,继续前进,顺着原路返回土龙梁子。 其余兵马则收兵回到了辎重队所在的地方。 莫古人带来的粮草,毡房等,就成了战利品,今晚就在这里安营扎寨。 莫古人带来了大量肉食,还有不少酒。此战胜利,已经彻底的打垮了莫古人的主力,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造成什么威胁,于是贾珉下令,今晚喝酒吃肉庆功。 一堆堆的篝火燃烧起来,一口口大锅架了起来,营地里立刻被照得象白昼一样,到处通亮。 不多时,酒肉上来,营地里立刻弥漫了酒香肉香,划拳斗酒的吆喝声,还有时时想起的《姑娘们》和《啊朋友再见的歌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夜空。 当然,也有时时出现的嚎啕大哭,那是在怀念失去的战友。 阿泰、哈塔罗、扎木多等俘虏,也受到了优待,有酒有肉,还有卫若兰和贾琏陪着他们一起吃酒。 “来,阿泰大酋长,以前咱们是敌人,此刻打完仗,咱们就是朋友了,喝酒,今晚一醉方休。” 卫若兰举起酒杯,贾琏也在一旁赞助。 “是啊,此刻就是朋友了,今后咱们还要在一起合作呢。哈塔罗,扎木多,你们两个也喝,不就是打输了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将来有机会再打就是了。” “这个,嗯,我们是不敢再打了,若是你们能放我们回去,就谢天谢地了。” 阿泰小心翼翼的说道,早先的豪气和雄心,已经消失殆尽。 “急什么,好不容易见面了,总要在一起多呆上一些时候。过些日子我们回去了,你们就跟我们到北海去,呆上几年。” “还是不用麻烦了,到了那里,又得吃又得住的,叫你们白花钱,心里过意不去。” “扎木多,你这么客气就不好了,今天我们招待你们吃酒,跟你要钱了么?” 贾琏假装生气道。 你是没要钱,可这酒这肉,哪样是你们的?都是我们带来的,我们吃的是自己的东西,反倒成了你招待? 阿泰心里恨不得把卫若兰和贾琏杀死,脸上却陪着笑。 “请二位在怀远那里美言几句,早日放我们回家。到时候定有酬谢。” “酬谢我们嘛,倒是不必了,你们也是知道规矩的,到时候叫家里来人,嗯,那个,啊,你们明白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是是是,赎金嘛,我们自然是懂的。你看看,需要多少才行?” “这个嘛,多少就看你们是不是有诚意了。若是合适,我们就在这里等着,若是不合适,我们自己去拿也行,不过多走几步路而已。只是我的兵,你们也看见了,你们打死了我们这么多人,他们对你们有气,若是到了你们家里,怕是连毡房都放火给烧了。” “别别别,你们还是别去,我们叫家里人来。” “这就对了嘛,至于数目么,就由我们给定下来,省得你们为了是多是少发愁。” “你们看看,我们卫军情长对你们多好,连这都想到了。明天我们就将出去,到你们各个部落去走走,到时候,顺便拿些东西回来。不过,你们放心,只要家里把东西送来了,就不会动你的家人。” “那我们到底要拿多少钱?” 阿泰试探着问道。 “这回三藩给了你们十万两,这一笔自然是要拿出来的。” “是,那是自然,我们就给你们十万两,就放我们回去了吧?” “咦,阿泰,你这可就不厚道了。那十万两是三藩给的,怎么能算到你们头上了?一码是一码,你们自己拿自己的。” “还要拿?” “哦,不拿也行,到时候我们自己去拿。” “别别别,还是我们给送来吧。” “这就对了嘛,来,吃酒!” 类似的剧情,在其他被俘的万夫长和千夫长那里,也在上演着。 第0608章 数风流人物 吃过酒,贾珉跟各方军队的指挥官们研究了下一步的行动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毡房。 姑娘们此时没事儿,就都聚集在这里闲聊。 跟贾珉在这里相聚,又有了对莫古人之战的决定性胜利,大伙儿自然都很兴奋。 聊了好半天,这才各自离去。 最后只剩下塔玛拉和晴雯不走,显然就是要留宿在这里。 晴雯等了半天,塔玛拉也不走。甚至直接就倚在贾珉身上。晴雯到底没挨过塔玛拉,只好悻悻离去,心里头不知道骂了多少遍罗斯狐狸精。 于是塔玛拉就在贾珉这里留宿,两人也是许久未见,此时相聚,自然是干柴遇烈火。 塔玛拉照例是不管不顾地大呼小叫的,贾珉也已经习惯了,说她也没用,只好随她去了。 第二天全体开拔,回师土龙岗子。傍晚的时候抵达,南温都骑兵已经将这里清理整齐,连同缴获的莫古人的毡房都已经搭好了。 莫古人留下来了大量的干牛粪,这是烧火和取暖的好燃料,所以就把取暖问题彻底解决了。 第二天,各路兵马就开始出动,到各个部落去,找那些富裕人家,要钱要物。 被俘虏的几个酋长和万夫长、千夫长们,也派出了自己的俘虏手下,开始回家要钱要物,赎回他们和其他俘虏。 牺牲战士们的遗体,则被清理干净,用车装了,准备运回去。 由于牺牲的战士较多,来时候的辎重车不够用。好在缴获了莫古人的大量车马,所以倒也不愁没车子。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三小年,很快就要过年了。 打败了莫古人这个强敌,就去了最大一块心病,所以这个年,值得好好庆祝一下。 经过多天的连续战斗,士兵们也很疲倦,有必要好好休整一下。 此时急忙赶回盛京,已经来不及了。 但是莫古草原上物质贫乏,三万来人马,想筹集到足够的年货,实在困难,在这里过年也没有汉地的气氛。 于是贾珉就决定,在半路上找一个大德集镇过年。 最后,就把目标选在了离黑水屯比较近的卧龙镇。那里距离这里有四天的路程,早点到那里,还能采购到足够的年货。 所有的兵马分为两个部分。 长安的光复军,南温都拉骑兵,以及妙玉、塔玛拉各自一个连,加上府里的姑娘们为一路,先行开拔,将战士们的遗体带回,到卧龙镇先行安葬,等到将来战争结束,再将他们送回家乡。 同时到卧龙镇建立营地,准备迎接后续大军的到来。 焦利和刘成则跟着一起回去,到那里采购年货,准备过年。 剩下的志愿军第三旅、第四旅、北温都拉骑兵,则在这里到处搜刮钱财物质。实行对莫古的经济摧毁计划。 所以的战士遗体都已经装车,整齐地排列了几行。 所有活着的战士,也都肃穆静立,来为他们的战友送行。 贾珉、卫若兰、陈也青、贾琏、长安、曲参将、沙克、瓦达加司、席麦瑞、特米尔、罗木阁、卡德尔以及贾蔷、贾芸、史柳、黄天云等高级指挥官,全都到齐,站在最前面。 “我的兄弟们,战友们,勇士们,现在,我们要送你们回家。在这里,我要告诉你们,你们没有白白地牺牲,我们打败了莫古人,我们胜利了!” 贾珉的声音低沉,但又充满了坚定的语气。 “现在,你们先在卧龙镇那里暂时歇息一下,等到将来天下平定了,就送你们回到家乡。我们会给你们的家人送去一笔钱,叫他们过得好一些。你们就安心地上路吧。我的朋友们,再见。” “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贾珉唱起了这首北海军歌。 随着贾珉的歌声,志愿军的全体战士,也跟着唱了起来。 南温都拉和北温都拉骑兵,跟志愿军在一起呆的久了,经常听他们唱这首歌,加上这首歌旋律简单,朗朗上口,也学会了调子,就都跟着哼唱起来。 “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你一定把我来埋葬。请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岗,再插上一朵美丽的花。每当人们从这里走过,都说啊多么美丽的花。啊朋友再见……。” 车队在歌声中缓缓启程,人们眼里噙着泪水,送别了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 乃林部落,哈拉部落,胡林部落,是莫谷人中最大的三个部落,人口占了莫古人的将近一半。 此次跟三藩合作,就是由阿泰发起,这三个部落主要参与的。 针对贾珉的这场战争,也主要是由三大部落的兵力参加。 这一仗,三大部落的主要兵力,几乎全被消灭。这也就意味着,三大部落的青壮年也几乎损失殆尽。 这一损失,对于三大部落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至少几十年时间内,也难以恢复元气。 战后的清算,又从经济上沉重地打击了三大部落的经济基础。 经此一战,三大部落由最强盛,最富裕,一下子变成了最疲弱,最贫穷的部落。 部落的中上层人士,除了留下最基本的生产生活资料外,所有的财产都被剥夺。 相比之下,原来的那些下层人家,倒变得相对富裕了。 这一仗的震慑余波,迅速传递到了草原各处。 原来没有参与战争,没来得及参与战争,较小的,比较偏远的部落和部族,以及除了莫古人之外的一些其他部落,这两天纷纷主动前来土龙岗子,求见贾珉,送上钱财礼物,以换取自己平安。 如不是贾珉急于赶到卧龙镇去过年,不能在这里再待下去,还会有更远的人,前来这里见他。 送来的钱财礼物,也是多种多样。 有金银,有毛皮,有药材,有蘑菇野味,还有活牛活羊,腌肉干肉,奶酪。 有的部落和部族,比较狡猾,那些酋长和头人们,来的时候故意穿的破破烂烂的,一见面就哭穷,说部落里什么都没有,就只好送些牛粪来了。 还真有三个小部落的人送了牛粪来。 他们本来以为这些人看不上牛粪,没想到,席麦瑞他们也不客气,还真就把牛粪给收下了。 那些头人们没想到的是,在收下牛粪的时候,把拉牛粪的马和车也一块儿给收下了。 把车马搭了进去,算起账来,还不如送点儿别的值钱的东西了。 等到他们跟温都拉人理论,想要讨回车马的时候,那些部落战士,就扔出一颗手榴弹吓唬他们,吓得他们再也不敢要,赶紧溜了。 这些牛粪其实是很好的燃料,在他们后来行军中,都派上了用场。 比较有意思的,是阿泰、哈塔罗、扎木多几人。 他们家里先后来了两回,都没有拿出足够的钱财来。直到最后卫若兰说不要钱,要把几人带到内地去,这几家才送上了钱财,把人赎回去。 腊月二十六,北海志愿军和北温都拉骑兵启程,开往卧龙湖,正式撤出莫古草原,宣告此次战争最后结束。 阿泰、哈塔罗、扎木多几人,在贾珉撤离后,也开始商议撤离问题。 此前他们在这里得罪了许多人,别的部落对他们多有不满。 现在他们三个部落已经彻底衰落,在这里已经呆不下去了。只有离开这里,远走他乡,才能避免被别的部落吞并的命运。 这几天一直没下雪,以前长安等人撤离时,留下的道路还在,所以行军速度快了不少。 便是如此,一路上也是一天行军十四、五个小时,终于在腊月三十儿中午,赶到了卧龙镇,跟此前到达这里的人会和,赶上了过年团圆。 长安和姑娘们,都换上了艳丽的新衣服,一个一个的燕肥环瘦,莺莺燕燕,在镇外大地的白雪映衬下,形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 前期抵达这里的军官和士兵们,也把原来脏的不成样子的衣服洗干净换上。 那些军官们,更是个个英姿勃发。 胜利后的欢聚,让人们充满了无限的欢乐。 “珉长官,已经很多时日,没见你的诗词了,今儿个是胜利后的团聚,又是大年三十儿,此情此情,何不赋诗一首,也好让我们欣赏一回,传诵一时?” 卫若兰兴高采烈地提议。 此议一处,立刻得到众人的齐声喝彩,就连根本不懂诗词的沙克和席麦瑞等温都拉诸人,也跟着瞎起哄,似乎他们也懂诗词似的。 贾珉的诗词,原本多是抄李煜的。后来到法国,就又抄雨果、雪莱、济慈等人。 李煜的词,多是哀愁情调,显然不适合今天的气氛。一时之间,倒也把贾珉给难住了,心里直骂卫若兰多事儿。 一看到大伙那期待的样子,他又实在不好认怂。恰好想到了自己前世那首伟人的《沁园春?雪》,跟此时的情景非常吻合。 小样儿,你们一个个的,这回我就拿这首伟人的词把你们吓个半死。 “给我拿纸笔来。” 很快,就有人送来了纸笔。 贾珉假装沉思一会儿,挥毫泼墨,一蹴而就。 写完了,也不说话,径自上马,扬长而去。 长安过去,拿起纸,念了出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长安念完,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这得是何等人物,才能写出如此气魄和文采的诗词啊! 第0609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大军的到来,使得卧龙镇的过年气氛格外热闹。 除了过年团聚的气氛,还在于今年终于可以平安的,不用提心吊胆过年了。 由于这里紧挨着莫古草原,以往莫古人南下的时候,几乎都要经过这里,所以这里就常常是莫古人掠夺的重灾区。 只是由于这里自古以来就是汉地通往莫古草原的一个重要商贸枢纽,莫古人才没有对这里的居民赶尽杀绝。 莫古人不过汉地的春节,但对于汉地的春节习俗却是了解的。每到春节的时候,都是金钱和物质集中的时候,所以就时常到这里来劫掠。尤其以距离最近的乃林部落来的最多。 正是因为如此,每到过节的时候,也是卧龙镇人最为担惊受怕的时刻。 现在贾珉打垮了莫古人,让卧龙镇的百姓,大大地松了口气。 三万大军的到来,对于卧龙镇来说,也是个巨大的商机。一个只有两千来人口的一个镇子,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这些人就成了一个巨大的消费群体。 仅仅从大军的采购上,就有不少百姓发了一笔小财。 胜利者的节日,自然是快乐的。 各方大军都沉浸在过年的欢乐之中。 为了表彰大军的贡献,贾珉给每个士兵发了五两银子。 此次从莫古人那里缴获了不少钱财,也该对士兵们进行一下奖励,就连长安的光复军也有份儿。 那些雇来的民夫们,每人也得到了一两银子的过年钱。 先前运回来的牺牲士兵遗体,已经掩埋上了,叫他们入土为安。 由于人多,这里一时之间也没有那么多的棺材,只好到处采购了一些白布,将他们包上掩埋,焦利在这里定制了棺材,待到将来棺材都做齐了,战争结束后,再装棺将他们送回家。 贾珉写完了诗词没多久,就带着一些人带坟地,前去祭奠这些战士们。 给他们送上酒肉菜肴,烧了纸钱,也好叫他们过年。 贾珉心里虽然难受,回来的时候,也只好强作欢颜,毕竟还有这么多活人,过年的时候他若是愁眉苦脸的,也影响大伙儿的心情。 下午三点的时候,开始吃年三十儿的正餐。 军官们代替普通士兵,轮流在在外面站岗警戒,让战士们轻松地过年。 能喝酒的,就开始斗酒。不能喝酒的,有的就在一起摸牌,掷骰子,还有的打扑克。 扑克自然是贾珉的发明,在北海的时候,就在志愿军里开始流行。玩儿法也都是贾珉教的。 扑克的印制,是在黛玉的《北海周报》那里印制的。这是黛玉、晴雯和塔玛拉三个人合伙儿的买卖。 当初贾珉把扑克的方案交给她们的时候,曾经想跟她们谈谈知识产权的问题,意思是自己用知识产权入股,在这个生意中占一个股份,结果遭到三人的一致反对。 黛玉还拿出了史上圣人的著作为例子,驳斥贾珉的知识产权说。 贾珉讲不过她们,也就只好自认倒霉,把扑克的知识产权免费送出去了。 其他的士兵,也有事儿干。 宝钗和姑娘们,准备了许多灯谜和游戏,准备了一些小物件,作为奖品,虽然都不值什么钱,但是作为一个彩头,也很有趣味,吸引了不少大兵来凑热闹。 当然,也有不少人累了,就蒙头大睡。 到了午夜,就吃年夜饭,掀起了又一个高潮。 贾珉带着众军官们,带着酒,挨个毡房走,给将士们敬酒。 前后走了一个小时,还没敬完,最后只好作罢。 温都拉人本来没有过春节的习惯,但在外面赶上的这个汉地的节日,也就入乡随俗,一起过年了。 不管是什么节日,反正是大鱼大肉吃酒,热闹就行了。 由于人太过,又大多是男人,没法包出那么多饺子,所以饺子就免了。 不过,姑娘和丫鬟们,还是自己包了一些,给一些主要军官送去了。 贾珉和北海志愿军的主要军官们,则又聚集到了宝钗这里,开始吃饺子。 屋里吃着饺子,外面就开始放鞭炮焰火。 军营那边,则拨出了十二发炮弹,放上了十二炮,就当大礼炮了。 吃过饺子,众人就聚在一起守岁。 摆上了花生、瓜子、榛子、杏仁儿、大枣、冻梨等,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儿。 贾珉、贾琏和姑娘们等贾家人,加上史柳,还有卫若兰、陈也青等卫家和陈家人,都聚在一块儿。 此次对莫古人这一仗,打的其实很惨烈,牺牲的那些人,始终是个沉重的话题。 现在是过年,难得有清闲欢乐的时候,关于过了年的军务问题,也不适宜讨论。 所以众人也都不提这些话题,只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不提及那些沉重的话题。 聊了一会儿,贾珉等男人散去,各自回去休息。 宝钗等姑娘们意犹未尽,就在一起摸牌打扑克。 在府里的时候,老祖宗有三大娱乐活动。 一是跟女眷们在一起聊天儿,二是看戏,三就是摸牌。姑娘们从小受老祖宗熏陶,这些也早早都会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饭,贾蔷、贾芸等贾府的晚辈们,先来磕头拜年。然后贾珉就带着军官们到处游走,先是北海志愿军,然后是温都拉兵,最后是长安的光复军那里,一一拜年。 拜过年之后,贾珉到了长安这里。 立春摆上瓜果,倒了茶,就出去了,屋里留下贾珉和长安。 见只剩下了两人,长安反倒有些不自在,不知不觉中,脸就有些红了。 “那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贾珉似乎没头没脑地突然说了一句。 长安已经预料到了贾珉说的是什么,到底还是有些害羞,于是就装傻。 “你知道了什么事情?” “就是你我之间的事情。” “你我之间又有何事?” “我们之间的婚事啊。” “谁又跟你有什么婚事了?” “哦,原来没有,看来是他们以讹传讹,瞎说的,那就当没这回事,我走了。” 贾珉起身,假装要走。 “你别走,其实……。” 长安着急了。 “其实是有这回事的,对不对?我这不还没走么?” “既然知道了,你为何还要装傻?” “我不是怕你不愿意么?” “我就是不……。你这个人,就知道欺负我。” 长安想说不愿意,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北静王和季大学士虽然有些私心,不过,他们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将此事早些捅破了,也省得以后尴尬了。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你又放心什么?” “先皇把你许配给我,以后也就省得别人惦记你了,没人跟我抢你了。” “你这人,脸皮如此厚,连这种没羞没臊的话,都敢说出口,可真是有些无赖。” “这怎么能叫无赖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你就不要掉书袋了。倒不如这首沁园春,写的大气磅礴,浑然天成,堪称绝世佳作呢。” 长安笑着,见贾珉已经认可了此事,就感到心里无限甜蜜。 “哪里哪里,这首词全拜圣人所赐,不敢贪功。” “读圣贤书的人多了,又有几个能写出如此大作的?此词传了出去,再加上打败莫古人,怕是天下无人不识君了。” “文治武功,都是过眼云烟,倒是能跟长安长相厮守,才是天长地久。” “就你会说话,只是你家里的长辈还不知道,不知将来会怎么样呢?” “这个长安倒是无需担心。你也该知道,我对家里长辈的话,从来都是对的听,不对的就不听。他们早已经习惯了。” “便是家里长辈不干预了,别的人怕是……。” 贾珉自然明白,长安指的是宝钗他们。 不过,既然今天已经跟长安挑明了此话,也就尽量说得透彻些,给她交个底,叫她放下心来。 “宝钗是有婚约的,已经订婚了,此事已经不能更改。不过,也不能委屈了你,让你做妾。此事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只是此时还未考虑透彻,时机也未成熟。” “长安就稍安勿躁,将来必定给你一个满意的名分,不至于委屈了你,叫天下人也无话可说。” 关于长安的名分,确实是个很棘手的问题。 贾珉跟宝钗已经订婚,这是人伦大统,几乎不可更改。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元亨在婚书里,才有了不求名分,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一生平安的说法。 这种说法,其实就是接受了长安做妾的地位。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那个时候,元亨认为长安将来只是个亡国之女,现在,长安有希望当女皇了。 一旦长安做了女皇,不仅是大德的官员,便是普通百姓,都难以接受自己的皇上给人做妾。尤其是给北海蛮夷做妾。 到时候,或者起来反对长安,或者两国交兵,都是很自然的事儿。 “若是实在不行,我便不做这个皇上也行。况且做皇上,也非我愿。打败了莫古人,这天下早晚就是你的了,你做皇上,跟我做皇上,都是一样的。” 对于当皇上,长安确实也没有强烈的愿望。 相反,在她看来,反倒是不做皇上,更加更巩固自己的位子。最起码,贾珉做了皇上,自己皇后的位子是稳妥了。 这一点,便是谁都无法说出什么来。 “我做皇上,我自己不愿意,我的手下也不愿意,中土人也不愿意,与其如此,我又何必自讨苦吃呢?做不做皇上,待将来再说吧。此时天下未定,等天下平定了,再说此事不迟,你看如何?” “我又能如何?一切自然是由你做主了。” 第0610章 谁家欢乐谁家愁 光复军和北海志愿军出征后,盛京城就处于焦急的等待和期盼之中。 对于北静王、季大学士、骆杏山这些光复军方面的人来说,这一次出征,寄托了他们全部的希望。 如果此战胜利,今后他们将天下无敌。 如果此战失利,此前的一切辛苦,都将化为乌有。 莫古人可能乘胜追击,一直南下,打到盛京城。 三藩可以趁机发起反击,东出山海关。 以他们目前的兵力,这两方势力的任何一方到了盛京城,他们都将无力阻挡。 对于盛京城的老百姓来说,也是如此。 如果莫古人南下,盛京城就将成为莫古人的牧场,他们或者从此背井离乡,或者从此给莫古人为奴。 大军出征已经二十来天了,无论官民,就都在焦虑不安中,迎来了这个春节。 往年的这个时候,节日的气氛早就上来了。今年虽然人流和货物都多了起来,但是,人们的脸上却少了那种节日的欢乐祥和气色。见面的时候,谈论的也不是今年的收成和生意,而是前方的仗打的究竟怎么样了。 今天已经是腊月三十儿了,但是,刘记杂货铺的刘老板,脸上却没有一点儿喜色。 望着屋里屋外堆积如山的年货,刘老板不断地唉声叹气。 往年的年三十儿这一天,他的货早就卖光了,就连平时积压下来的货底子,也几乎销售一空。 今年,他的年货几乎没卖出去多少。 老周是他的老邻居,抄着手过来了。 “老周,今年怎么就不买什么了?年货办齐了么?是不是在别的地方买了?咱们可是老街坊了,你可得照顾我的生意。” 老周停了下来。 “刘老板,这个时候,谁还有心事买年货?实话告诉你吧,我家里的行李,白天都捆好了,只要一有动静,随时就走了。买了那么多年货,吃不了又拿不走,留着给莫古人啊。” “老周,你在衙门里当差,消息灵通,跟我说句实话,这莫古人到底能不能来?” “这件事儿嘛,虽说光复军和志愿军也挺能打的,但终究是人少。多少年了,朝廷都拿莫古人没办法,这一回,嘿嘿,就去了几万人,哪里会是莫古人几十万人的对手?” “照你这么说,此战必败无疑了?” “我可没这么说,算了,刘老板,你还是小心些吧。万一不好,就先逃命,至于这些货么,丢了也就丢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能逃得了命,才是大事儿。” 老周说完,慢悠悠走了。 刘老板回屋,一会儿一个伙计出来,在门外贴了两张告示。 “甩卖,所有年货七折。” 几个路过的人过来看了看,无言走了。 就在此时,两骑飞奔而来,从刘记杂货铺前面飞快掠过,向不远处的奉天府衙门驰去。 李老板正站在路边,观望是否有顾客前来。马就从他身边紧挨着擦过,差点儿就撞了他。 “横冲直撞的,奔丧啊?” 刘老板骂了一句。 衙门里已经放假了,但是,骆杏山还是天天呆在衙门里。 他自然是在等待着前方的的消息,呆在衙门里,一旦前方传来最新消息,他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北静王、季大学士也几乎每天都聚集在骆杏山这里。每天早晨吃过饭,就来打探消息,白天没事儿的时候,就在这里闲聊。 说是闲聊,其实就是在等待消息。 “还是没有什么消息么?” 水溶坐下,就亟不可待地问道。 “没有,什么消息都没有,一个人也没有回来。” “这么久了,按说也该有消息了,送信儿也该到了。” 季明銮也是心急如焚。 “唉,怀远这回终究是有些冒险,孤军深入,实为大忌。” 水溶不禁有些沮丧。 “便是打不过莫古人,也该撤回来啊。以他们的战力,想撤回来,还是能做到吧?” 季明銮虽然如此说,但自己心里也没底。 “就怕他们补给跟不上,便是后来送去了弹药,但茫茫草原,又到哪里去找他们?就怕莫古人各个击破,终究是人马太少,双拳难敌四手。” “如果事有不测,局势危矣。只怕莫古人趁机南下,三藩又出关夹击,我们还要早作打算啊。” “可惜害了长安殿下。如今只希望殿下见机得早,未陷入更深,能够全身而退。” “殿下重情重义,就怕她跟贾珉同归于尽啊。” “骆府尹,撤退之事准备的如何?” “已经暗中做了准备,万一局势危机,便可撤离盛京。只是此次撤往卜奎,就怕敌人紧追不舍,终究难寻立足之地。”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一阵喧嚣。 “大喜,大喜,打赢了,打赢了。” 骆杏山心情正烦躁,外面说什么也没听清楚,听得有人大呼小叫的,就很恼火。出了屋子,就大声训斥。 “何人在此大声喧哗,将人拿下打板子,乱棍轰出。” 正在说着,就见两人跌跌撞撞跑来。 “大人,大喜,大喜啊,我们打赢了。” “张成,怎么是你,殿下呢?” 来人正是长安身边的亲兵张成。 “大人,殿下叫小的回来送信儿,我们打败了莫古人,杀敌十七万,我们大获全胜。” “你说什么?” 骆杏山还没有反应过来。话虽然听清了,但他就是没敢往胜利这上面想。 “你好好说,真的是我们打胜了吗?” 水溶和季明銮也闻讯出来了。 “是的,几位大人。志愿军和光复军已经彻底打败了莫古人,杀敌十七万。殿下叫我俩回来送信儿,这是殿下的书信。” 张成从怀里掏出书信,递了过去。 这回几人都听明白了,但是,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真的。 几个脑袋聚在一起,反复看了书信,短暂的沉默之后就,三人竟然嚎啕大哭,全然不顾体面了。 “苍天有眼,终于打胜了,怀远果然是天下奇才啊。” 水溶早就把刚才对贾珉的怀疑,忘得一干二净。 “先皇地下有知,可以含笑九泉了。好好好,痛快,痛快,我果然没看错怀远。” 季明銮在地上直打转转,简直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奇迹,简直是奇迹,怀远真是用兵如神,殿下洪福齐天,此战一胜,天下定矣。” 骆杏山也是手舞足蹈。 “几位大人,殿下如今已经在卧龙镇,珉长官也将于近日赶到卧龙镇,他们就在那里过年了。殿下叫我俩昼夜兼程回来传达喜讯,叫盛京城百姓过个好年。明日我俩再来,等着大人的回信,回去报知殿下。” “好好好,你们就下去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来这里取回信。” “大人,属下告辞了。” “慢着,稍等片刻。” 骆杏山叫住了两人,回屋拿了二两银子,递给张成两人。 “一路辛苦,拿着买点酒吃。” “大人,属下不敢。” “骆大人给的,你们就拿着,喜讯值千金,来,季大人,我们也凑上一份儿。” 水溶和季明銮也一人拿出了二两银子。张成两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骆大人,快将喜讯传达出去,叫全城百姓知道,普天同庆,欢欢喜喜过年。” “哎哟,北静王若是不说,我都高兴的忘了。来人啊,派出快马,敲响铜锣,飞报全城。再写上喜报,全城张贴。” 虽然已经休衙了,但府尹大人不走,自然就有一些衙役在此陪同,于是就有几个衙役出去,到处宣扬战胜的消息。 剩下的就开始书写布告,这边写完一张,就拿出去张贴。就连水溶、季明銮和骆杏山,也加入了书写之列。 刘老板正瞅着自己的货物发愁,就听得奉天府衙门那边传来一阵鞭炮声。 虽然是过年,此时放鞭炮也早了些。但是小孩子们爱玩儿,放些鞭炮倒也正常。 就在此时,刚才过去的老周气喘吁吁地过来了。 “刘老板,采办点儿年货。” “都在这儿摆着了,看上哪样儿自个儿拿。” 老周急急忙忙动手,一会儿就选了一大堆。 “你不是不办年货儿了么?怎么这会儿又买这么多?” 刘老板对老周的转变,就感到奇怪。 “嘿嘿,过年嘛,一家大大小小的,都等着这几天呢,总得吃点儿喝点儿吧?” “就不怕莫古人来了?” “爱来就来,咱们还能不过年了?多少钱?你这是七折吧?” “什么七折八折的,看在你买了这么多的份儿上,六折,等莫古人来了,兴许一个钱儿都收不着了。” “好好好,六折。” 老周高高兴兴地给了钱。 走了两步,老周又回来了。 “刘老板,咱们是老街坊了,看着你的货卖不出去,我也替你着急。这样,我在街坊那里说话,还有些分量,回去后,我挨家走走,叫他们都来买你的货,成全成全你。看着你的货都压下了,我也替你着急啊。” “那感情好了,就劳你大驾了。” “嗯,这个,这个猪头么,我看倒是不错啊,哈哈哈……。” “老周喜欢就拿去,就算我白送你了。” “那就不客气。我这就回去给你叫人去,他们一会儿就来了。” 老周拿起猪头,连同原来的大包小裹,抱了回去。 过了一盏茶功夫,各个胡同里,果然就有不少人出来,到刘记杂货铺里,开始买东西。 由于此前人们都没有心思买年货,家里没准备下多少,这一回就买得凶。 看来老周还真是办事儿的人,这么一会儿就叫来了这么多人成全我。照这样下去,看来年货都能卖出去了。 “小德子,若是年货都卖了,就给老周送一份儿厚礼去。” 此时,刘老板对老周充满了感激之情。 一个衙役过来,在门前贴了一张告示。 刘老板过去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心里就是一阵狂喜。 莫古人被打败了,他们来不了了,可以安安心心,高高兴兴过年了。 随即刘老板就明白过劲儿了。 你个王八蛋老周,怪不得到我这里买货了,还假装回去劝街坊来买,原来是事先得了打胜仗的消息,生生叫他诓骗去个猪头。 老周,你还我猪头来。 刘老板又看看布告,就看见了自己贴出的那两张甩卖布告,三步两步穿过去,急忙将甩卖布告揭了下来。 再卖七折,老子就赚不着钱了。 “老板,给老周的厚礼包好了,你看这些行不行?” 伙计小德子见来买货的人实在太多,怕东西都卖光了,就提前准备了出来。 “老周算个什么东西,还给他送礼?一样不留,全都卖了!” 第0611章 有人来提亲了 相对于盛京的紧张气氛,金陵这里似乎更有过年的味道和气氛。 将近两个月之前,这里就已经被北海志愿军的第二旅攻占,在江浙地区的三藩主帅李国信被打死后,这个江南鱼米之乡和税赋重地,就已经被陈也俊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此时,这里已经有了大量的手工业,以盐,丝绸、粮食和一些手工业产品为主要组成部分的工商业,也很快恢复了。 当地的官府已经被志愿军接管,他们跟三藩的联系,已经彻底被断绝。 半个月之前,冯紫菁率领的北海水师,消灭了长江流域的最后一只三藩水师,宣告全部控制了长江航道。 至此,除了比较偏远地区还有一些少量的三藩残余军队之外,北海志愿军已经全面地控制了江浙地区,进而占领了安徽,湖北,江西等大部分重要城镇和军事要地。 由于已经没有强敌,第二旅就化整为零,以连为单位,进攻各地,肃清残敌。 所到之处,畅通无阻,无往不胜。 现在。他们已经几乎没有什么敌手。最大的敌人,就是距离。一天的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行军上了。 过年前,在金陵附近的部队,史松的二团,全部返回了金陵过年。 冯紫菁也率领水师,在金陵过年。 现在,陈也俊、冯紫菁、史柳、曹无忌等人,就在金陵史家的老宅子里。 今天是腊月三十儿,他们将在这个老宅子过年。 贾史薛王四大家族北迁帝都之后,在金陵都留下了老宅子。 这些宅子子虽然没有他们在帝都的宅子那样大,但是在当地也算得上是大宅院了。 主子们自然都到帝都去了,留在这里的,都是一些下人,一边看守宅子,一边照看着这里的土地和有限的产业。 除了土地之外,各家留在金陵的,其实没有什么像样的产业。 由于距离遥远,主子们疏于管理,这些产业也不赚多少钱,赚点钱,也都贴补到了宅子的修缮和下人身上。 各大家族的族人,在金陵还有不少。今天,贾家、薛家、王家的族人,也来这里看望了陈也俊等人,送过来了一些年货。 除了这三家人之外,今天来的,还有当地官府的代表,应天府府尹等官员,当地商界的头面人物也都纷纷送来了劳军物品。 其中有一个人陈也俊等人都熟悉,就是赵半城。 赵半城早在贾珉做出第一批酒的时候,就跟贾珉接触了,并从贾珉手里买了造酒的技术。 后来修建卜奎城墙,在卜奎进行房屋建设,开设票号,都有赵半城的影子。 赵半城甚至还亲自去过卜奎。如今赵半城在卜奎的票号,也已经把触角伸到了北海,在北海开设了分号。 所以,他跟陈也俊也算是老熟人。 另外一位重要的客人,来自就是金陵的甄家,此次来的就是甄家的代表甄宝玉。 甄家在元亨时代,就被抄家了,因而元气大伤。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一个大家族,多少还是有些底蕴的。金陵自古繁华富庶,工商业发达,甄家励精图治,虽然已经没有了全盛时期的景象,但也多少恢复了一些元气。 也正是因为被前朝抄家,三藩来了之后,甄家才因祸得福,没有受到伤害,反而趁机贩运私盐,赚了不少钱。 甄宝玉,因为跟贾宝玉长得极为相似,性格行为也很相像。陈也俊还在帝都的时候,就听说过此人。作为史家的一员,史松自然也知道此人。 还在他们刚刚攻下金陵的时候,甄家就来人拜访过陈也俊,还曾经请陈也俊和史松等军官到府里赴宴。 因为跟贾家的关系密切,此次甄家自然受到了志愿军的不少照顾。 甄宝玉送来了东西,聊了几句,就跟其他人一起就告辞,只剩下赵半城,还在这里逗留。 今儿个是过年,按说都该在家里。便是有什么事儿,办完了也该尽快回家。 此时赵半城还不走,显然就是有话要说。 “赵老板,我们也是老熟人了,有事不妨直说。” 陈也俊猜到了赵半城的心思。 “这个,嗯……。” 陈也俊见他吞吞吐吐,就知道是有话不想叫别人听到。 “你们都出去吧,我跟赵老板商议些事情。” 冯紫菁和史柳等人出去,赵半城这才开口。 “陈旅长是否尚未定亲?” “这些年一直在军旅之中,尚未定亲。” “我这里倒是有一门上好的亲事,跟陈旅长恰好是天作之合。” “婚姻大事,该由长辈做主。鄙人不敢擅自就做主了。” “陈旅长言之有理,在下佩服。不过,凡是也不可拘泥。怀远做事,就是不循常理,有事自己就做主了。” “这个……,赵老板,我也羡慕珉长官凡是都能自己做主,可是我家里跟他有所不同。” “这个我自然理解。该有的礼数,还是要照着礼数来的。不过,若是对于女方一点不知,也不全美,看中了之后,再走礼数,岂不是更好?” “这个……。” 其实也有道理。 见陈也俊如此,赵半城就知道他动心了。 “我提的这个姑娘,也不是别人。或许陈旅长见过也不一定呢。他就是甄家的二小姐。温柔贤淑,生的是貌美如花。” 提起这位甄家二小姐,陈也俊还真就见过。 甄家一共有三位小姐,大小姐已经出嫁,二小姐和三小姐尚待字闺中。二小姐已经到了出嫁年龄,三小姐年纪尚轻。 “不瞒赵老板说,这位二小姐我还真的见过,看起来人品不错。” “这就是天赐之缘了,可见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实不相瞒,此事我曾跟甄老爷说过,他们也是愿意的,问过了二小姐,二小姐也点头了。若是陈旅长没有异议,将来回了北海,就叫家里人来提亲。” “只是北海与这里相距遥远,怕是太不方便。” “这倒是没什么,走水路,倒也很快。待得提亲一成,不妨就顺便迎了回去。倒是省得来回路上耽搁。” “此事好倒是好,只是我如今打仗,怕是还要耽搁些时候。况且,如今天下未定,刀剑无眼,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定的早了,就要误了人家终身。” “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懂的。我跟甄家也说过了。不过,人家还是愿意的。其实,这里的人,对于天下大势,早已经看明白了,这天下早晚是怀远的。你作为怀远的心腹之人,将来前程远大,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家,都想着要巴结你们呢。” “赵老板对我们就如此有信心?” “怀远都有信心,我为何没有信心啊?” “如此就谢谢赵老板了。待得将来平定了天下,就办此事。” “陈旅长爽快,我就告辞了。” “也好,今儿个过年,我就不留你了。” 赵半城走了,史松和冯紫菁就又进来了,两人面色有些严峻。 史松交给了陈也俊一封信。 陈也俊看完信,脸色不禁一变。 “怎么会这样?如此,珉长官那里可就要有麻烦了。” 原来这封信,正是裘良送来的。 裘良跟着长安等人从高丽回来之后,就被贾珉派回了帝都,负责在帝都搜集情报,跟盛京和金陵的联络。 此次裘良送来的情报,正是关于三藩跟莫古人勾结,想要对付贾珉的计划。 此时贾珉已经打败了莫古人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帝都。裘良的情报,也只是宋宽跟莫古人已经达成协议的情况。 情报中连贾珉已经跟莫古人开战的事儿都没提,这自然是裘良还不知道贾珉已经深入莫古草原。 “你们两个看了么?” “看了,情况似乎不妙。莫古人兵强马壮,人多势众,便是珉长官对付他们,也不容易。” “三藩这一招,确实高明。那边由莫古人对付珉长官,他们将来就能腾出手来,对付我们和冯幕僚长。看来,我们得加快行动了。” “陈旅长是说,我们要北上了?” “不是北上,是南下。” “南下?” “对,我们南下,尽快跟冯幕僚长会和,彻底平定了南方之后,没有后顾之忧,再北上。” “那珉长官那里?” “放心吧,有珉长官在,莫古人占不到什么便宜。便是打不过莫古人,全身而退还是做得到的。将来有了足够弹药,再收拾莫古人也不迟。” “我们何时开拔?” “也不用着急,过了正月初六,初七开拔。我们制定个计划出来。” “这个三藩,为了自己的江山,简直是丧心病狂,连裂土封王这种事儿,都做的出来。就不怕成为千古罪人?” 冯也菁愤愤道。 “他们也是狗急跳墙,病急乱投医。这也没什么用处,不过是耽搁我们一些时候,早晚我们还是要打败他们。” 几人在议论中,就制定了将来的行动计划。 冯紫菁的水师,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敌手,就留下少部分,暂时归到陈也俊麾下,主要负责第二旅的运兵任务。 冯紫菁率领水师主力南下钦州,登陆作战,前去与冯紫英会和。 史松则率领部队,跟陈也俊南下,前去与莫力克的马木留克团会和。 秦钟的第一团,目前已经在山东境内,开始逼近直隶。就暂不南下,还在山东拓展。 “几位长官,开饭了。” 曹无忌来叫了。 “走,吃酒去,好好过年。” 陈也俊手一挥,带头出去。 虽然得到了裘良的消息,但是,他们对于贾珉都有一种几乎盲目的信任,倒也不是太担心。 第0612章 何必自讨苦吃 正月初七,陈也俊率领史柳团向西南进发,沿长江溯流而上,四天后,与此前在安庆的莫力克的马木留克团的一个营会和。 占领了安庆之后,又突然回师,杀了个回马枪,占领了铜陵。 铜陵,是早在北海出发之前,就已经定下来的战略目标。 之所以特意占领铜陵,是因为这里出产一种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铜。 铜,是铸币的最主要材料。现在仍然在市上流通的元亨通宝,因为含铜量比较高,币值一直稳定。 不过,对于北海志愿军来说,铜具有另外的重要意义。 铜是制造子弹和炮弹的最主要原料。 此前制造子弹的用铜,主要来自于两个渠道。 一是腊梅花从海外买回来的,二是焦利从高丽购置的。 无论哪个渠道,价格都非常昂贵。 占领铜陵,就是为了铜而来的。 在这里将现有的铜锭搜罗干净,全部装船,就继续沿江而上,之后占领九江,抵达江西境内,占领了另一个重要的军事要地。 当初,三藩刚要起兵造反的时候,王子腾率领的京营,就在九江建立了大营。遏制了三藩逐渐蚕食、渐次北上的阴谋。 九江此前已经被莫力克攻占,后来撤兵后,有少数三藩残军又占据这里。这回陈也俊没有客气,将他们一网打尽。 此后一鼓作气,进入湖北,占领了黄石。 占领黄石的目的,跟占领铜陵一样,也是为了铜。 黄石和铜陵的铜业生产,具有悠久的历史,从商周时代就开始了。此后的历朝历代,这两个地方都是最为重要的产铜基地。 黄石还曾经是大德皇朝的一个重要的铸币中心。除了铸币之外,这里的另一种产品,也非常著名,那就是铜镜。 黄石的铜镜,行销海内外,非常有名。 把黄石的铜也搜罗一空,就派出了一艘战船护送,顺江而下,出松江口,再沿海北上,从牛庄登陆,将铜运往盛京。 在那里,这些铜锭将被熔炼,然后变成子弹和炮弹。 今天是正月十五。 黄石城外的一座小山上,陈也俊和史松正在山顶漫步。 这里跟北方不同,虽然是正月,到处也是一片葱绿。 陈也俊拔起一株草,在手里把玩着。 “这个就是铜花草吧?” “是的,凡是生长铜花草的地方,地下就有铜矿。” 史柳的这个知识,是跟当地的矿工们学来的。 “有了铜,就能制造出更多的子弹,将来平定天下,就要省事多了。我们的战士也可以大大减少死亡了。” “唉,我们这里占着火器的优势,弹药充足,战损还少些,珉长官那里若是跟莫古人交战,恐怕就要有许多战士牺牲了。” “也不知道冯幕僚长那里进展如何,只希望早些平定南方,尽快北上,跟珉长官会和。” 一个士兵匆匆跑来。 “报,腊梅花小姐来了。” “哦?腊梅花来了?看来是有冯幕僚长那边的消息了,走,回去。” 陈也俊和史松回到军营,就见腊梅花已经在这里等候了。 跟她在一起的,还有她的妹妹水仙花谢宝犁和塞万特夫妇。 “真是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见面了。” “是啊,陈训练长,我们又重逢了。不过,你的进展似乎不快啊。” 腊梅花已经是老熟人,说话向来口无遮拦,陈也俊已经习惯了。 “你们怎么会到了这里?” “我们已经拿下了武昌,听说你们占领了九江,就想到九江去见你们,没想到,这回你们倒是比较快,竟然占据了黄石。如此倒好,也省得我到九江那里跑一趟了。” “呵,已经占领武昌了?是谁的部队?” “冯紫苗的,他本来还准备北上的,听说你们占据了铜陵,也就暂时停了下来。” “冯幕僚长在何处?” “在湖南岳阳,正在那里整顿前朝的兵马。唉,那些兵马,简直是不堪一击,就这样的军队,怎么能打仗呢,难怪在三藩面前一触即溃。” 铜陵距离武昌不远,冯紫苗攻占武昌,标志着陈也俊的第二旅和冯紫英的第一旅,已经打通了战线,距离会师不远了。 “那里的三藩军队如何?” “只有八百余人,也是早就吓破了胆,放上几炮,还没等进攻就投降了。目前已经遣散。就这样的军队,竟然能一路杀到帝都,坐了天下,也真是奇怪了。” “三藩后方的兵马,多是羸弱之师,他们的主力和嫡系,还是有些本事的。他们目前的精锐都在北方。” “冯幕僚长这两日要到武昌,你不去那里么?” “去,自然要去的。” “珉长官那里的消息,你知道么?” 腊梅花显出关切的神情。 “知道一些,情况似乎不太妙,不过,我相信珉长官会有办法处置。” 于是陈也俊就把裘良传来的情况,跟腊梅花说了一遍。 “如此怀远那里岂不是很危险?” 塞万特也很担忧。 “我们打仗,一向就是以少胜多,要相信珉长官。他自会有办法。” “唉,中土终究太大,幅员辽阔,我们这点儿兵力,总是捉襟见肘。算了,我们光在这里担忧也没用。你还是跟冯幕僚长见上一面,再商议如何办吧。” 三天以后,陈也俊溯流而上,冯紫英顺江而下,在武昌会面,北海志愿军第一、第二旅正式会师,整个南方战场,已经连成一片。 武昌府,武昌城,黄鹤楼。 冯紫英和陈也俊在楼上凭栏远眺,站了一会儿,回转身坐下,慢慢喝茶。 “人这一辈子,可真是奇妙。万万没想到,你我有一天,竟然会坐在这里喝茶。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鹦鹉洲啊。” 冯紫英不禁感慨。 “谁说不是呢?遥想当年,我们总是在帝都吃喝玩乐,哪里会想到,如今竟然带着兵马,在这南国大地上纵横驰骋。” “更加想不到的是,竟然带着这样一支军队,一路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更加想不到的是,竟然参与争夺天下,我们的一举一动,也身系天下安危。” “宋宽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在三藩之中,见识之高,当属第一人。此次结盟莫古人,虽然于大义不符,若是论起对付我们,还真是很致命的一招,可谓毒辣。” “如今何佳林、周彤和马青山败退西北,东北只剩下珉长官和长安殿下的兵马。长安的兵马,战斗力不强,打打三藩尚可,若是遇上莫古铁骑,就不是对手了。” “只是南方幅员辽阔,可惜我们也一时腾不出手来。” “陈训练长,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有些事情,我们似乎过于僵化了些。” “你的意思是……。” “南方虽然广阔,但是,目前三藩的主力,已经基本被我们消灭殆尽。只剩下一些偏远残敌,还在负隅顽抗。我们不去,他们就在观望,我们一去,略一开火,他们就投降。” “我遇到的情形,也是如此,长途奔袭,本来准备好好打一仗,常常是兵锋一到,他就投降了。” “目前除了李乾在四川还有些势力,其他地方的威胁,已经不足为惧。我们两个旅的兵马在此,每日里忙着跟这些小股之敌周旋,有些不值得。” “冯幕僚长,你的意思是抽调一些人马北上?” “对,南方这里交给我,我在这里,一是剿灭较大股的残敌,二是控制光州和江浙两大赋税之地,三是监视李乾。目前李乾在四川和陕西交界之处,估计还在犹豫之中。” “前出陕西,西北并非三藩的根本之地,很难在那里立足。出川,外面还有我们,我估计,他一时不敢出川。” “你是说,只要我们会和珉长官,拿下了帝都,推翻天顺朝廷,李乾或者投降,或者等待我们集中兵力剿灭。没有其他出路。”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目前南方基本上大局已定。各地官府虽然都在观望,前朝兵马叛服无常,但只要我还在这里,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只要帝都大局一定,到时候他们自然归附。” “言之有理,如此我就带领全部兵马北上,一是将在这里弄到的物质、银两给珉长官送去,二是切断三藩的南归之路。三是进逼直隶,吸引三藩的兵马,让他们不能跟莫古人合流,对付珉长官。” “对,我也是怎么想的。莫古人虽然强大,但也不一定就是珉长官的对手。只要珉长官有了足够的弹药,消灭他们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如此就好了,目前只有秦钟一个团在山东,我也担心他在那里独力难支。就把你的物质银两移交给我,明日我便回师北上。” “好,就这么办了。三藩如今已经是垂死挣扎,所以才奇招叠出,不过,大江东去,终究难挡滚滚潮流。任他机关算尽,也是枉然。” 冯紫英说完,两人又站了起来,望着滚滚东流的长江。 “对于天下平定之后的事情,你怎么看?” 陈也俊突然问了一句。 “你指的是珉长官做皇帝的事情?” “正是。” “此前我曾经希望珉长官做皇帝,但是,后来跟腊梅花交谈,我就改了主意。如今,我也不喜欢珉长官作大德的皇帝。” “为何?” “大德这个皇帝,珉长官做不好的。他只适合做我们北海的王者。大德的臣子,我们也做不好的,我们在卜奎和北海的那些做法,在大德行不通,吃力不讨好。何必自找苦吃?” “如果珉长官要做呢?难道我们还能不帮他?” “珉长官也不会愿意做的。” 冯紫英说的很干脆。 第0613章 是赐婚还是和亲 由于莫古人战败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帝都,所以帝都的达官贵人和百姓们,都过了一个欢乐的春节。 尤其是那些官员们,通过不同的渠道,得知了朝廷将跟莫古人联手,共同对付贾珉和长安,心里就升起了战争很快就要结束的期望。 这种期望,自然是天顺朝廷获胜,贾珉反贼失败。 人们有这种心里,并不是他们认为朝廷有多么好,也不是因为贾珉有多么坏。这只是一种从自身利益出发的判断。 他们属于现有朝廷的既得利益者,如果贾珉推翻了朝廷,他们的命运就将陷入巨大的不确定性当中。 由于严格保密,对莫古人列土封王的事情,现在还不为外界所知。如果他们知道了朝廷跟莫古人达成的是这种条件的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今年的立春比较晚,正月初八才立春。 立春之后,就是连续好几个温暖天,冬天留下的不多的积雪就全都融化了。 雪化了,冬天被覆盖的地面就逐渐露了出来。 随着地面露出来的,还有关于莫古人、光复军以及北海志愿军的消息。 莫古人二十万大军,在莫古草原上跟贾珉的四万人交战,最后竟然被贾珉杀了将近十七万人,贾珉大获全胜。 这个消息,开始的时候是从盛京那里传出来的。 因为太过匪夷所思,超出常理,所以人们都不相信。认为这是贾珉和长安反贼在自吹自擂。 不过,后来的消息越来越多,也从不同的渠道传了过来。 正月十二那天夜里,在帝都的大街小巷里,一夜之间还出现了许多布告,上面写的也是这个消息。 最后叫人们相信的,还是自己的亲朋好友从盛京以及莫古草原那里传来的消息。 这个时候,人们才相信,这就是真的了。 朝廷得到这个消息,要更早一些。在正月初五就接到了从山海关发来的折子。后来从莫古的渠道,也证明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不过,朝廷将这个消息压了下来。 初七那天,皇上韩天斗甚至还亲自出宫,到庙会去露了一面,以示与民同乐,天下太平。 惊慌的日子虽然难熬,但是一天天照旧过去。转眼间就迎来了正月十五。 到了晚上,城外就亮起了点点灯火。那是人们给坟地里送灯。 据说这一天死去的亲人要回家,送上灯,是为了给鬼魂照亮回家的路。 因为许多人要晚上出去送灯,所以城门就没有关。不过,五城兵马司、锦衣军和顺天府的衙役却增加了不少。 还有部分军队,驻扎在城外。 人们虽然不说,心里也都知道,这是害怕贾珉和前朝的长安公主打过来。 莫古人战败的消息,加上南方几乎已经被贾珉全部占领的消息,让人们意识到,似乎又要跑改朝换代了。 正月十六的早晨,帝都人起来的时候,就在大街小巷里又发现了许多布告。 上后面写着,朝廷跟莫古人勾结,要封莫古人的大酋长阿泰为王,割让长城以北的土地给莫古人。 尽管布告很快就被锦衣军、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衙门揭掉,但是这个消息还是很快传遍了全城。 顷刻间,整个帝都到处议论纷纷。人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探讨此事的真伪。 正在探讨此事的,不只是百姓,还有皇上和朝中大臣。 此刻,皇上就正在武英殿里,跟一干大臣们在探讨此事。 来的王公大臣有西宁王李国忠,东平王世子宋宽、宁古塔将军韩天魁、兵部尚书高望山,军机处大学士罗启华,锦衣军统领孙同仁,顺天府尹贾雨村。 另外几位大学士,散朝后,就去忙活其他紧急事务,所以就没有参加。 “众爱卿,刚才在朝上,也没议出个结果来,有些事情,在朝上也不便于多说,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们都是朕的肱骨之臣,就说说怎么办吧?莫古人败了,如今如何对付贾珉?” 韩天斗心绪杂乱,尤其是昨天晚上的那些布告,叫他尤为恼火。 虽然大臣们未提列土封王之事,他也知道,大臣们十有八九相信那就是真的了。 韩天斗扫视了一圈儿,没有人说话。 “孙同仁,你身为锦衣军统领兼九门提督,锦衣军和五城兵马司都归你管辖,帝都一夜之间出现了那么多造谣的布告,你的人都是干什么的?” 孙同仁一见皇上提到了自己,就知道事情不妙,急忙下跪。 “皇上恕罪,臣罪该万死。臣是有疏忽,但此事确实与臣干系不大。夜间的巡查打更,都是顺天府在做。” “孙同仁,你休要推诿。城门一直是都是五城兵马司在看守的,顺天府从未插手。那些奸细不是从城门进来,还会从天上飞进来不成?” 贾雨村也急忙跪下,推卸责任。 “好了,你们不要争了,都起来吧。每日里城门进进出出的,混进几个细作,也不奇怪。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对付贾珉。” 韩天斗不耐烦地挥挥手,孙同仁和贾元春这才爬起来站好。 “皇上,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西宁王李国忠出来说话了。 “西宁王有什么话尽管说。” “臣以为,如今对付贾珉,应以怀柔为主。” “怀柔?如何怀柔?” “招安。” “如何招安?” “给他高官厚禄。” “如今他战胜了莫古人,南方又尽落于陈也俊和冯紫英之手,给给他什么官儿,他才能同意招安?” “贾家是前朝的荣国公和宁国公,不如就恢复贾家两公的封号,再给贾珉以及他的手下高官厚禄便可。至于贾珉,可以给他个尚书之位。” “那长安如何处置?” “前朝废帝赵无极已经将长安许配给贾珉,不妨封她个一品诰命,也就行了。” “众爱卿,你们以为如何?” “臣附议,西宁王所言极是。” 一直不说话的罗启华表态了。 “皇上,臣有话说。” 这回是兵部尚书高望山。 “高尚书讲。” “臣以为,西宁王之计可行,只是这个条件,贾珉未必会答应。” “他还不答应,还嫌官儿小?难道非要他坐在朕的位子,他才满足么?” 韩天斗站了起来,随即就醒悟过来,坐了下去。 “高尚书,你起来吧。宋世侄,你一向足智多谋,可有什么主意?” “回皇上,臣和高尚书的见解一样。也认为贾珉不会答应招安。” “以你之见,要给他什么官儿做,他会答应?” “皇上,请恕臣斗胆直言,无论给他什么官儿,他都不会答应。” 宋宽的话,有些煞风景。 “皇上,臣有话说。” 罗启华似乎来了精神。 “罗大学士讲。” “皇上可以赐婚于贾珉,招贾珉为驸马。此举可谓一举两得,既可以拆散贾珉跟长安的同盟,又可将贾珉纳于囊中。” “罗启华,朕的公主,怎么能赐给一个反贼?如此昏庸之计,亏你想得出来。” “臣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 罗启华退下,再也不吱声了。 刚才的举动,是他察言观色之后的冒险之举。 他早已经算定了皇上不会同意,所以才有如此一说。此举虽然会让皇上不高兴,但是却能给人留下他是真为天顺江山着想的印象。 “皇上,臣有一计。不知可言否?” “顺天府,你说吧。” “如今贾珉已是北海的王者,不如就封贾珉为藩王,让他象高丽,交趾、暹罗一样,成为藩属,称臣纳贡,这是其一。” “其二呢?” “其二,也可封贾珉为郡王,到时候,就将北海一起,纳入我天顺版图之内。若是此计成功,天朝就凭空添了一大块疆土。必要的时候,在皇家的近支中,随便选个女子,赐给贾珉为妻。若是前者,就是和亲。若是后者,就是赐婚。如此一来,想那贾珉定会愿意。” “此计倒也有些道理,只是过于便宜贾珉反贼了。众爱卿,你们以为如何?” 宋宽见这些人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心存幻想,以为给贾珉点儿甜头,贾珉就会乖乖听话。心里不禁直往下沉。 如今南方已经尽失,莫古人又被贾珉打败,天下还有谁是贾珉的敌手?只要攻下帝都,他自己就能做皇上,想要什么名分没有?要什么女子没有? 把公主许配给她,他都未必愿意要,还随便找个近支女子? 更加可笑的是,连自己的江山都要保不住了,竟然还惦记着将北海纳入自己的版图。 你凭什么? 贾珉是何等人物,怎么会上这个当?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如此异想天开。究竟是你们傻,还是别有居心? “皇上,恕臣直言。臣以为,贾大人此言,纯属异想天开。此时对于贾珉,无论如何怀柔,都没有用处。唯一的选择,就是与他拼死一战。” 宋宽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皇上,臣以为宋贤侄说的有理。跟贾珉唯有一战。所谓怀柔之计,完全无用。” 宁古塔将军韩天魁,此前一直闭着眼睛假寐,直到这个时候,才出来支持宋宽。 对于如何对付贾珉,这两天,他自己也无数次地想过,也跟师爷和一些亲近之人议过。 那些人也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方案,今天在场人能想到的,他们也早就想到了。 最后的结论,都跟宋宽一样,唯有一战。 第0614章 还是寻条后路吧 议论到了这里,观点分成了两派。一排主和,一派主战。 其实,两派都没有什么把握。 主和的担心贾珉不接受条件,主战的也没有战胜贾珉的有效办法。 韩天斗听了,也没有个主意。 “为今之计,就双管齐下吧。明日就由西宁王和罗大学士前去盛京,跟贾珉商谈招安之事。与此同时,加紧备战,准备跟贾珉决战。” 皇上如此是说了,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散去。 出了皇宫,宋宽和高望山一起,来到了大栅栏的紫薇舍人自助餐厅。 早晨一大早就上朝了,又被皇上留下议事,他们早就饿了。 紫薇舍人自助餐,是当初贾琏和薛蟠合伙儿开的生意。后来贾琏到了卜奎,就由薛蟠经营。薛蟠后来到了北海,就将餐厅兑了出去。自己后来在北海又开了一个。 宋宽和高望山进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早晨的饭时,中午的饭时还没到,所以就餐的人不多。 不过,还有两个士子模样的人,在这里吃酒。 “我们也吃点儿酒吧。” 高望山提议道。 “也好,就吃些吧,正好心里有些郁闷。” 两人自己去取了酒菜,就喝了起来。 “这家餐厅,还是贾府人开的呢,以前我还来过几回。” 宋宽喝了一口酒,不禁苦笑道。 “这个自助餐,倒是很新鲜,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高世叔,你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么?” “谁的主意?莫非还有什么典故?” “嘿嘿,还真就有典故,这就是贾珉的主意。” “贾珉的主意?这倒是巧了,这种心思,也真亏他想的出来。” “贾珉这人,总是有无穷无尽的花样。当初他在野渡居练兵,整天练习叠被走道,被整个帝都的人视为笑话,谁知道他竟能操练出一支天下无敌的兵马出来?” “本来以为他一直被前朝打压,府兵团裁撤了,没想到,他竟然到北海开疆辟土,自己打下一片天地,又装备了如此先进的火器,连莫古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平心而论,贾珉确实是个奇才。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其实,能否为我所有,也不过是出价高低之事。只是如今贾珉想要的,我们给不了而已。” 宋宽所说的给不了贾珉的东西,指的就是贾珉为贾雨村和王子腾报仇的事情。 这一点,参加武英殿议事的人,其实心里都有数。只是他们都自觉地回避了这个问题而已。 “如今这朝廷,我看是早晚要完,用不了多久,贾珉就会打过来,连莫古人都不是对手,何况三藩呢。” 或许是喝多了,旁边吃酒的一个士子,突然大声说了起来。 “李兄,你小点儿声,叫锦衣军听到,可就麻烦了。” 另一个人急忙劝道。 “怕个什么,哪里就会那么巧?就算是听到了,又能如何?反正他们蹦跶不了几天了。”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另一个人只是劝解。 “什么莫谈国事?我们读圣贤书,就要立言,立行、立德,连句话都不敢说,不是枉读了圣贤书?” “朝廷大事,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再说了,谁当皇帝,也离不了我们这些读书人。只要静观其变,待到天下太平那一天,考取个功名,总是有官儿做的,何必此时强出头?” “皇帝也要看谁来做,如今三藩做皇帝,就是大逆不道。” 那士子已经喝多了,说话口无遮拦起来。 宋宽在一边听了,脸色就变了。刚要站起来,高望山就将他按住。 “算了,酒后狂言,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这等狂悖之徒,着实可恨。”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如今议论多了,哪里能管的过来?姑妄听之,左耳进,右耳出,来,喝酒。” 宋宽坐下,犹自气呼呼的。 好在另一个士子还算机灵,怕同伴再说些出格的话,将他拉走了。 “这些读书人,最是可恨。满嘴的仁义道德,开口闭口圣贤书。,做起事来,就属他们最无耻。你看那罗启华和贾雨村,净出些馊主意。” “贤侄不必生气,这些人,本就是些势利小人,一行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跟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算了吧,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贤侄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后路吧。” “后路?如今莫古人败了,还有何后路,大不了跟贾珉你死我活。” “唉,贤侄雄才伟略,可是时运不济,偏生遇上了贾珉。既生瑜,何生亮也。我老了,不想离开故土,贤侄还年轻,不如寻条后路去吧。大厦将倾,无力补天,何必还苦苦坚持?” “唉,天下之大,又哪里有什么后路?” “那倒也未必,南洋、东瀛,中土之外,广有天地……。” “世叔,你说东瀛?” 宋宽突然来了灵感。 对,就是东瀛! “世叔,我打算去东瀛走一趟。” “你是说,要去东瀛借兵?不可,不可,东瀛人狼子野心,早就觊觎高丽,进而图谋中土。明朝的倭寇骚扰江南沿海,又进犯高丽,如今历历在目,若是借兵,岂不是引狼入室?那个时候,怕是天下人都要骂我们了。” “如今天下人就不骂了?只要灭了贾珉,坐稳了天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谁又敢说什么?大不了,待我们重整军备,将东瀛人赶出去就是了。” “只怕东瀛人也未必是贾珉的对手啊。” 这一下,似乎点醒了宋宽。宋宽不吱声了,只顾闷头喝酒。 贾雨村一路上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回到了顺天府衙门。 现在他很后悔。 后悔当初对贾家落井下石,后悔失去了一次机会,痛打了赖大和赖二兄弟。 上次若是叫赖大拿了书信去见贾珉,如今也就不至于如此被动了。 此刻,他的心里又满是仇恨。 恨贾珉如此多事,起兵造反,恨莫古人不堪一击,败于贾珉之手。恨三藩无能,兵败如山倒,如今难有起死回生之力。 在衙门里呆了一会儿,看谁都不顺眼,狠狠地训斥了几个平时看不上的属下,眼看到了午时,这才回家吃饭。 回了家,也不见夫人娇杏出来,心里就更加生气。不过,因为有事要央求娇杏去办,才不得不压住心火,自己去见娇杏。 自从上次打了赖大赖二兄弟,娇杏就跟他在心里有了隔阂。虽然仍然对他以礼相待,但是神情态度却是冷淡了许多。 对此,贾雨村自然是心知肚明,但是,现在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进了屋,娇杏正懒懒地在炕上倚着。 “夫人,也不要总是闷在屋子里,如今天气渐渐暖和了,时常到外面走走。” “老爷可是有什么事情?” 娇杏的神情,仍是淡淡的。 “如今朝廷怕是不行了,我们也该想想后路了。” “不是联络了莫古人么,指日就能剿灭贾珉,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莫古人兵败,娇杏也早就知道了,如今这么说,也不过是气话而已。 “莫古人被怀远打败了,今日皇上召见我们几个,正商量着跟怀远议和呢。” 怀远?怎么这么客气,叫上怀远了。 娇杏在心里就有些鄙视贾雨村。 “能议和,自然是好事了,只是贾珉会答应么?”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所以,我想请夫人出面,到盛京走一趟。” “去盛京?我去那里能做什么?” “皇上有旨,明日西宁王和罗大学士要去盛京,跟怀远议和。我跟他们说了,叫你跟着一起去一趟,他们也答应了。” “我跟贾珉从未见过面,我去了能有什么用处?” “如今府里的姑娘们都在怀远那里,你跟姑娘们素有交往,去求求姑娘们,叫她们在怀远那里美言几句。将来怀远一旦攻下帝都,放我们一马。” “贾珉此次回来,摆明了就是报仇的。当初我们那样对待府里,连贾琏和老祖宗都得罪了,后来还有王子腾和贾贵妃的事情,便是我去了,怕是也没有什么用处。” “此时这里是怀远做主,怀远这个人,是个好色,嗯,是个多情之人,对姑娘们心软。我曾经给林姑娘做过先生,终究有些授业之恩。甄士隐的女儿英莲,当初我判给了薛蟠,如今也在薛家,就是叫做香菱的。薛家的薛姑娘跟贾珉订了婚,在贾珉那里也是说得上话的,你去找一下薛姑娘,送上重礼,好好央求她。” “薛家会缺钱么?再说了,那个宝姑娘是个极有主意的,叫她替我们说话,怕是很难。” “此事做起来自然不易,所以才叫你去。” “要不再去求求赖大他们?” “还是算了吧,一是上回得罪了他们,他们未必会替我们说好话。二是他们毕竟只是个奴才,在怀远那里,也说不上话。三是私自跟他们接触,叫皇上知道了,就不好了。总是你去,我才放心些。” “依我看,去了也没什么用处,只怕是白费口舌。倒不如寻个别的后路。” “别的后路?你以为我没想过么?你以为我愿意去求贾家那些废物么?我们倒是可以逃到别处去,只是从此以后,还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吗?从前的日子,你还没过够么?” “唯有取得怀远的原谅,将来才能保住荣华富贵。将来新朝建立,正是用人之际……。” “好了,我便去走一趟吧。若是办不成,你也别怪我,那就是天意如此了。” “我自然不会怪你的,谢谢夫人,你好好筹备一下,多带些礼物。” 贾雨村走了,娇杏不禁长叹一声。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竟然还妄想在新朝做官儿,保住荣华富贵,也真是利欲熏心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第0615章 当初看错了他们 天顺二年正月二十一,西宁王李国忠和军机处大学士罗启华抵达盛京。 当天晚上在奉天府驿馆住下,准备第二天进行谈判。 晚上的时候,奉天府尹骆杏山前来驿馆,商讨第二天谈判的的程序和参加人员。 在刚刚谈到程序的问题时,双方就发生了分歧。 问题的焦点,集中在见面的礼节上。 天顺朝廷方面,坚持长安和贾珉方面以臣子之礼相见。 原因很简单,现在是天顺皇朝了,贾珉和长安是臣子,是反贼。 骆杏山坚持西宁王和罗启华以臣子之礼相见,原因也很简单,长安是大德公主,三藩是反贼、臣子谋逆篡位。 其实就是在争谁是正统。 双方互不相让,到最后也没争论出个结果来。 在双方参加谈判的人员上,又出现了分歧。 长安方面计划由长安、北静王和季大学士出面,李国忠要求贾珉出面。 骆杏山说,贾珉已经明确表示自己不参加谈判,因为自己不属于当事人一方,只是志愿军。 自己站在公正立场上,只是看谁不顺眼才打谁。但是李国忠非要坚持见贾珉。 最后的结果,就是正式谈判还没开始,在程序上就谈不到一块儿去。 第二天,骆杏山没有来,第三天也没有来。最后李国忠实在沉不住气了,主动找到骆杏山,同意了长安方面的要求,这才开始了谈判。 至于谈判的条件,双方的立场也相去甚远。 长安方面的条件是,韩天斗退位,解散三藩军队,撤除三藩,削去三王的封号。至韩天斗以下的所有文武官员,一律下狱,等待彻查。 天顺朝廷的条件,则简单得多。就是要贾珉和长安解散兵马,接受招安。贾珉可以任工部尚书,长安封为郡主。其他文武官员,按照原来品级任用。 这样的条件,双方都不能接受,谈判就陷入了僵局。 西宁王和罗启华要求见贾珉,但是贾珉根本就不见他们。又提出见贾琏和陈也青,两人也不见。 见志愿军方面没人出来见面,西宁王和罗启华就想要见北温都拉的沙克、瓦达加司、席麦瑞,想通过跟他们单独媾和,来分化瓦解贾珉的队伍。 这三个人,自然也不见他们。 同官方的代表屡屡碰壁不同,以私人身份前来的娇杏,还算比较顺利。 在等待了三天以后,终于见到了黛玉。 “娇杏,本来我也是不愿意见你的,想起当初在苏州,你们在我家对我和父亲还算恭敬,也就勉强见你一面。你的来意,不说我也清楚,我劝你还是不要有什么奢望了。” 黛玉虽然见了娇杏,却也只是客客气气的,没有一点儿亲热之情。 “林姑娘,我家老爷也是走投无路了,如今很后悔,只求姑娘看在贾家一脉的份儿上,在珉四爷那里美言几句,放过我家老爷。” “娇杏,我也知道你为难。但此事我确实帮不了你什么。珉四哥此次兴师动众,花费了多少心思和力气,就是为了给姐姐和舅舅报仇的,你说他会放过贾先生么?便是他想放过,老祖宗和府里的人,能放过么?珉四哥怎么跟手下将士交代?” “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姑娘在珉四爷那里是说得上话的,还请姑娘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请珉四爷高抬贵手。” “娇杏,别说我不会去给你求情,便是去了,也没什么用处。连老祖宗和舅舅、舅妈的话,珉四哥时常都是不听的,还能听我们的么?回去吧,见谁也没有用处。” 两人正说着,紫鹃带着莺儿进来了。 “林姑娘,我家姑娘叫我来传话,娇杏跟你说完话,可以过去见她了。” 莺儿娇娇俏俏地说道。 “娇杏,宝姑娘见你了,你去吧。我这里是不会给你说什么的。” 娇杏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只好跟着莺儿去了。 见了宝钗,娇杏就跪下磕头。 “娇杏,起来吧。本来不想见你,但你大老远的来了,不见一面,你也不死心。倒好像我们一点儿也不念旧情似的。看在你以往还多少懂点儿事儿的份儿上,就见上一面,把话说明白了。” “还请宝姑娘在珉四爷那里多多美言,放过我家老爷。实在不行,就请宝姑娘引荐一下,我去给珉四爷磕头请安。” “娇杏,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珉四哥连西宁王和罗启华都不见,他还会见你?若是你自己的事情,能办的我们都给你办了。毕竟香菱在我家,你又是从甄家出来的,总要念点儿旧情。” “但你是为贾雨村的事情来的,此事就没人能帮得了你。贾雨村恶贯满盈,罪无可赦,你就不要再有什么奢望了。还是为你自己打算吧,到时候,我倒是可以为你求情,给你留下一条活路。” “另外,你回去告诉贾雨村,叫他不要打府里宅子和下人们的坏主意,若是将来珉四哥回到帝都,发现府里少了一草一木,下人们伤了一分一毫,便是你走到天涯海角,也绝不放过你。” “娇杏,话都给你说明白了,你就走吧。” 宝钗说完,也不待娇杏如何反应,就起身离去。 娇杏无奈,知道再说什么也无用,只好怏怏而去。 此次到盛京,罗启华本来不愿意来。 虽说是来谈判的,但是他内心里很清楚,自己跟人家其实没什么好谈的。 贾珉打败了莫古人,天下大势已定,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和够阻止他攻占帝都的步伐了。 但是皇上叫他来,他也不得不来。毕竟自己的身家性命如今还掌握在皇上的手里。 一直想见的贾珉,现在根本就不见他们,这让罗启华和李国忠感到既生气又无奈。 李国忠刚刚在他这里发了一通牢骚走了,罗启华刚想歇息一下,师爷进来了。 “世翁,有两个故人前来相见。” “两个故人?究竟是何人?我在这里没有什么故人啊。” “罗大学士,可真是健忘啊,莫非连我们都不记得了么?” 两个人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人高马大,脸色黑的象炭一样的人。 闯进来的,正是花雨声和郭启圣,跟着他们来的,就是六个马木留克黑人士兵。 “你们是何人,竟敢擅自闯了进来?长安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的么?” 罗启华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两个故人。 “罗大学士,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这么威风。你自然不记得我们,我们这一辈子可是时时刻刻都记得你啊。 郭启圣嘲讽道。 “你们究竟是何人,找我何事?” “罗大人,可还记得辛酉科场案么?” 辛酉科场案? 罗启华回忆了一下,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一件小事了。 比这大的事情,他这一生都经历了无数,这样一件小事儿,他哪有心思成天记在心里。 不过,这件事情,他还是记得的。 “罗大人一家高官厚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辛酉科场案,或许是你做过的无数坏事中的一件而已。可是你知道么,对于我们来说,这件案子毁了我们一辈子。哈哈哈,如今报应终于来了。” 花雨声恨恨道。 “你们到底是何人,来此究竟是何意?” “罗大人可还记得沈友山,花雨声、郭启圣?” “你是何人?” “我就是花雨声,被你们诬陷科场作弊,又流放到卜奎的花雨声。” 花雨声的脸色,变得有些狞厉起来。 “我就是郭启圣,当初上了你们的当,跟你们同流合污,助纣为虐,诬陷他人,又差点儿被你们给灭口的郭启圣。你们把沈友山灭口了,没想到,我现在还活着吧?哈哈哈,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能够亲眼看见你们罗家覆灭的这一天。” “哪里来的大胆狂徒,竟敢对天朝使者如此无礼,来人啊,把他们轰出去。” 几个士兵其实一直就在旁边,但是一见到六个黑人士兵手里的步枪,就都站在原地,没有人敢上前。 “罗大人还是那么大的威风。你放心,今儿个你们是使者,我们不会对你如何。今儿个来,就是要知会你一声,你的末日就要到了,等到将来我们达到帝都,就要为当年那些被你诬陷的举子们讨回公道。” “我不认识你们,当年的辛酉科场案,也跟我无关。你们想要什么公道,也是找错人了。” “嘿嘿嘿,罗大人好修养。别说我们手里还有证据,便是没证据,仅凭着你跟三藩内外勾结,归附伪朝这一项,就能要了你的命。从今日起,你就数着日子过活吧,你活不了多久了。我们走!” 花雨声说着,拉着郭启圣扬长而去。 “大胆狂徒,竟敢如此无礼。” 罗启华抓起一个茶杯,狠狠地摔到地上。 “世翁息怒,不必跟这帮小人一般见识。” “花雨声和郭启圣,这两个人我倒是想起来了,真是后悔当初没将其置于死地。” “他们如今在贾珉那里,所以才敢如此上门,故意来羞辱世翁。” “贾珉,贾珉,又是贾珉。” 罗启华无力地坐到椅子上。 “世翁,如今贾珉势力已成,招安已经无用,还是早点儿想想后路吧。” “师爷,我又何曾未想过?只是如今已经四面楚歌,还有什么退路?天下虽大,又有哪里能去?便是走,这一家老小又如何安置?可恨三藩,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当初真是看错了他们。” 西宁王李国忠不请自来,默默地坐下。 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再也不见了踪影,神情萧索,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默默地喝了杯茶,缓缓开口。 “罗大人,在这里再待下去也没什么用处,明日我们回去向皇上复命吧。” 第0616章 吃点亏也好 尽管招安贾珉和长安的事情是秘密进行的,但是消息还是很快传播开来。 朝廷招安失败,让人们意识到,双方的决战已经不可避免。帝都的官员和百姓,又重新陷入了惊惶不安之中。 天顺二年二月十七,陈也俊派出的船只抵达辽南牛庄,运来了他和冯紫英从南方获取的银两和铜等重要物质,解决了大规模生产子弹急需的原料问题。 二月二十,陈也俊率领北海志愿军第二、三团,在山东威海卫登陆,进逼直隶。 三月初六,此前败退西北的何佳林、周彤、马青山,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这一次,他们一共招募了四万兵马,正式打出了光复军的旗号,奉长安公主为主。 目前,西北光复军已经进驻大同。 三月初九,原大德直隶总督褚元吉率领原来的残部七千人,加上从河南,陕西等地新招募的一万五千兵马,一共两万两千人,号称五万人,开始向直隶进发。 一路上发出檄文,誓言讨伐三藩逆贼,光复大德,并打出了光复军的旗号,奉长安公主为主。 目前,除了李乾在巴蜀的部分地区和直隶、帝都,以及山海关以西的地区还三藩的控制之下,其余的地方,已经全部落入光复军和北海志愿军的控制之下。 由于失去了光州和江浙这两个最为重要的赋税来源,朝廷的岁入几乎全部断绝。目前的开支用度,早已经入不敷出。 军饷已经有三个月没发,官员的俸禄,也有三个月分文未得。 军队里,厌战和失望的情绪开始蔓延,兵卒甚至军官开小差儿的现象不断出现。 衙门的官吏衙役,有的已经不见去向,还在当差的,也大多是点个卯,应付差事。 三月十一,帝都又传出消息, 兵部右侍郎,原大德皇朝侯国公之孙候孝廉全家,在一夜之间突然失踪。 原任礼部侍郎,现任吏部尚书的原大德皇朝缮国公之孙石光珠,率领家眷偷偷潜出帝都时,被锦衣军查获。天顺皇帝龙颜震怒,下旨将其全家在菜市口斩首示众。 至此,原来的大德皇朝开国勋贵的四王八公体系中,八公已经全部消亡。 四王中的三藩,目前在苦苦支撑半壁江山,剩下的北静王水溶,目前在盛京拥立长安公主。 与此同时,在江南,东北、西北大德士林中,读书人已经开始公开议论武则天的功绩。 武则天在位时,发展农业,征讨吐蕃、西域、契丹的等文治武功的业绩,一再被人提起。 尤其是武则天当政时,不问出身,扩大科举规模,大量增加科举录取人数,并亲自在皇宫面试科举人才的事情,被视为后来朝代殿试的发端,更是为读书人津津乐道。 帝都的读书人虽然不敢公开议论,但是,无论是翰林院,还是国子监,也都纷纷私下议论武则天。 这些,都被人视为是为了长安做皇帝所做的舆论准备。 在各地的市井街巷,还有小孩儿传唱歌谣“长安,长安,长治久安。” 在陕西长安古都,更是传来祥瑞消息。 据说当地有不少人都看见了岐山上空有凤凰在那里飞翔。这既是古代的凤鸣岐山传说的再现,也是长安即将做女皇的祥瑞,显示长安做女皇,是天命所归。 以前一直在观望的一些地方官府,现在表现的最为积极。地方官们纷纷上表,请求长安早登帝位,光复大德。 贾珉对莫古人一战,将莫古人打残,元气大伤,有力地震慑了北方、西北蛮族,让他们再也不敢起对中原的觊觎之心,于是北方和西北边边疆的压力骤然减轻。 此前一直处于观望之中的武威将军岳起峰发布檄文,率领两万兵马,起兵勤王,打出光复军的旗号,拥立长安为天下共主。 武威将军是西北边疆中最为重要的将领,在边疆素有威望。他的举动,带动了其他边疆将领,群起而效仿,纷纷打出光复军旗号,拥护长安。 为了筹集军饷,韩天斗下旨,帝都各大世家及王公大臣献银献物,商贾的税收被提高了五成。 大量征召民夫,在直隶和帝都修建防御城池。青壮则被征召当兵,扩大军队。 帝都的粮价开始飞涨,地产和黄金的市价则一落再落。 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对于城门加强了盘查,不准人口外流。帝都周边想进城的外来人口,也被禁止进城,只好逗留在城外,形成了新的聚集区。 就在各地热热闹闹的时候,此前打败宁古塔军和东北守军,横扫高丽,打残莫古人的贾珉,却一连几个月没有什么动静。 北海志愿军第三第四旅、南温都拉骑兵、北温都拉骑兵、也没有任何举动。 外界没看到他们的任何举动,在他们的驻地,尤其是关向屯,这几月其实非常热闹。 这种热闹,一是训练,二是兵工厂的生产。 对莫古人一战,将宝钗从北海带来的弹药和兵工厂的存货,几乎消耗一空。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没有发动战事,一是需要休整,补充兵员。二是等待弹药。三是等待冯紫英和陈也俊南方战事的进展。 这也是贾珉不得已的选择。 正月里从黑水屯撤兵回到盛京后,北静王和季大学士就一直鼓动贾珉进攻山海关,进而长驱直入,进逼帝都,跟三藩决战。 后来长安也动心了,也曾经委婉地催促过贾珉。 但是,都被贾珉坚决地拒绝了。 此时,贾珉、卫若兰、焦利、刘成、贾琏、陈也青、戴植诸人,正在兵工厂里。 原来的胡家大院,已经扩大了三倍多。院墙边上,新搭建了长长的棚子,里面堆满了弹药。 “如今这些弹药,可以支持一阵了,谢谢你,戴先生。” “珉长官客气了,这都是老朽应该做的。每天看着一箱箱的弹药出来,老朽就比什么都高兴了。” “这些还不够,还得继续生产。就是因为弹药不足,上次在莫古人那里,我们才造成了如此惨重的伤亡,今后再也不能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是啊,我们的战士,个个都无比宝贵,跟他们拼马刀、拼弓箭,死伤得实在不值得。” 卫若兰趁机插了一句。 一帮人说着话,进了屋子,开始喝茶。 刚进屋坐下,长安带着立春和左林良来了。 寒暄几句,长安就进入了正题。 “珉长官打算何时攻打山海关?” “不急,再等等。等各地兵马都逼近帝都之时,再攻打不迟。” “此次前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向珉长官请教。” 长安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出来。 “殿下不必客气,有话就说。” 现在,贾珉跟长安的关系,已经比较亲密了。但是,在外人面前,两人还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我那边的人以为,此前的一些大战和恶战,都是你们打的,自己并没有立下多少功劳。你这里的人,远征莫古,需要休整,所以他们想主动承担一些责任,准备多打些仗。” “他们是想攻打山海关吧?” “正是如此,所以我特地来问一下,是否可行。” “他们不受我节制,想打哪里就打哪里。不过,从私人的角度,我劝你还是不要急着攻打山海关。如果他们实在要打,我也不拦着。但愿他们能取胜。不过,我这里和温都拉人是不会去的。” “如此,我就回去再跟他们商量一下。” 送走了长安,众人又回到了屋里。 “看来,骆杏山和刘怀德他们是想要趁这机会,多抢些功劳了。” 卫若兰一下子就说到了要害。 “是啊,他们此前没有什么像样的战绩,这里的局面,几乎都是我们打下来的。如今见到各地纷纷起兵,就以为三藩已经是病猫,可以趁机占便宜了。” 贾琏的见识也不差。 “我觉得,他们攻打山海关并非明智之举。山海关依山傍海,关隘坚固,他们又没有火器,很难攻克,便是勉强打下来,也将伤亡惨重。” 陈也青也加入了分析。 “他们跟我们不一样,不太在乎士兵的伤亡,总是以为没人了,就可以随便招募和征召。殊不知一些新兵是没有多大用处的,一支队伍里,没有了经验丰富的老兵,其实没有多少战斗力。珉长官,我觉得他们此战不妙,你看呢?” 卫若兰以征询的眼光,看着贾珉。 “他们愿意打就叫他们去打呗,有些事情,总要吃些亏,才会明白的。” 贾珉淡淡一笑,显然是不愿意管这些事儿。 “是啊,他们不是想抢功劳么,就叫他们抢去吧。他们需要军功,我们不需要,若是他们把三藩都打净了,倒是省得我们出手了。” 陈也青似乎很看得开。 “他们大概是觉得我们总是打胜仗,觉得敌人也不过如此。岂不知看着别人打,跟自己打是两回事儿。我们打胜仗他们看见了,我们为了打仗,做的训练和准备,制作弹药的技艺,花费的银两,似乎被他们忽略了。” “这就是只见狼吃肉,没见狼挨打吧?” “三藩的兵马,在大德的时候,也算是精锐之师。虽然不是我们的对手,但是,刘怀德他们要想获胜,还是不易。” “算了,别管他们了。这三藩还没打败,就开始有私心了,叫他们吃点亏也好。我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今儿个我请你们吃酒。” “珉长官请吃酒,可要好好喝上几杯。” 众人轻松起来,不再理会光复军的事情。 第0617章 我们直捣帝都 天顺二年四月初二,盛京的光复军一共三万人,开始向山海关开进。经过几天行军,抵达山海关。 在经过了两天的准备之后,开始攻打山海关。 这次进攻,经过了精心的准备。 骆杏山、许参将、曲参将、刘怀德、柳芳,陈瑞文,马尚德等主要将领,全部亲临一线。 士兵们的作战,不可谓不勇敢。但是,由于大多都是新兵。战斗力不强,作战经验缺乏。所以进展十分不顺。 经过两天激战,光复军战死和重伤八千余人,仍然没有打下山海关。 就在光复军犹豫不决,进退两难之际,驻守山海关的东平王的骠骑营,趁机发起了反击。在晚上悄悄出关,偷袭光复军。 光复军猝不及防,慌忙撤退。 骠骑营乘胜追击,直到驻守在松山堡的赵大海、徐明涛和冯奎率部赶到,才阻止了骠骑营的追击。 赵大海的卜奎军,当初接受的是贾珉府兵团的训练,装备的也是当初府兵团裁撤时留下的火器。 这些火器跟志愿军现在的火器相比,落后了许多。但跟光复军和骠骑营比起来,还是要先进的多。 骠骑营见卜奎军的战法跟北海志愿军很相似,又有火器,以为是北海志愿军到了,这才撤回了关内。 赵大海乘胜追击,又抵近山海关,双方重新隔关对峙。形势又回到了开始的状态。 盛京的光复军,此战损失了一万来人,只好回到盛京休整。 此战之后,北海志愿军第三旅开拔,沿着第四旅来时候的路线,到了辽南的牛庄。 到了牛庄之后,就将驻地封锁,外人一律不许接近。 第三旅在这里,其实是进行训练。 这次训练跟以往不同,白天睡觉,晚上训练。 这次训练,是夜间的登陆训练。 第三旅开拔三天后,第四旅也开拔。 他们走的是第三旅来时候的路线,出盛京,经溪水台,铜羊堡。凤凰城,安平城,再到大东沟。 在大东沟,也进行夜间登陆训练。 四月二十一,贾珉邀请长安、骆杏山等光复军将领到关向屯开会,研究如何攻打山海关事宜。 上次攻打山海关,贾珉不闻不问,兵败了,贾珉也未理睬,就象是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所以,骆杏山等人就对贾珉有些不满。 但是,由于自己兵败,此前的局面又基本上都是贾珉打下来的,今后还要仰仗贾珉,所以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忍了下来。 这次贾珉主动找他们议事,就感到有些奇怪。 几人赶到时,北海方面的指挥官们已经到齐了。 除了志愿军的卫若兰、陈也青、贾琏和团长们之外,温都拉的将领也全都来了。 南北温都拉的骑兵,现在虽然打着光复军的旗号,但是在行动上却只听贾珉的指挥。 长安那边倒也知趣儿,从来也没有试图调动他们去做什么。 宾主坐定,卫若兰开讲。 “目前,陈也俊的第二旅已经突进府山东腹地,跟秦钟的第一团会和。目前正在菏泽,近日就将进攻沧州,拿下沧州后,就将进攻保定。” “褚元吉部,目前已经在直隶境内,正在向北推进。” “西北周彤,何佳林正在逼近娘子关,马青山部已经攻占张家口。岳起峰目前在大同,用不了多久,就将进逼直隶。” “目前,整个南方已经基本被志愿军平定,西北各省,绝大多数已经宣布拥护大德王朝。巴蜀的李乾,被困在巴蜀,轻易不敢出川。所以,目前是开始决战的时刻了。” “我们东北方向的作战任务,就是攻取山海关,打开通往帝都的大门,进而向帝都逼近。” “攻取山海关的任务,由盛京志愿军和南北温都拉骑兵共同担任。盛京光复军加松山堡和宁远守军,一共出兵三万人,南北温都拉骑兵三万人,总兵力六万人。” “天顺在山海关的守军,号称六万人,前几天因为直隶形势吃紧,暗中调走了一万人。去掉他们的空额将近一万人,目前山海关的守军总兵力,在四万人左右。敌我兵力对比为二比三。” “四月二十八,南北温都拉骑兵,将在秦皇岛登陆,从山海关后部,向山海关发动进攻。他们将配备一定数量的野炮,快速佛郎机炮。” “盛京长安殿下的光复军,将从山海关正面发动进攻。争取用一天时间,拿下山海关。” “进攻的时间,就定在四月二十八卯时正。作战计划已经制定出来,过一会儿会发给你们,你们回去好好推敲之后,再制定出自己的作战计划出来……。” 卫若兰讲完之后,就开始展开地图,在上面进行讲解。 一边讲解,一边回答各人的问题。 盛京志愿军方面,对于这个计划显然很意外。 但是,现在贾珉方面主动提出了计划,又有温都拉骑兵相助,自然也感到非常兴奋。 其实,他们现在比谁都急于拿下山海关。 拿下了山海关,进而西进帝都,在这场改朝换代的大戏中,他们才敢说自己起了重要的作用。 若是一直在关外徘徊,等待别人攻下了帝都,他们也就没脸儿见人了,在别人面前,也挺不起腰杆来。说话自然也就少了分量。 作为一直追随长安殿下的军队,这样的场面,是他们万万不愿意看到的。 待到众人都议论的差不多了,贾珉开始讲话。 “上次你们攻打山海关,其实我是不太同意的。原因就是想等其他方向的力量逼近帝都后,山海关的兵力会抽调走一些。等到他们的防守比较空虚的时候,再发动进攻。” “你们进攻山海关,我也没拦着你们。也是为了叫你们知道,三藩的力量,仍然不可小觑。他们还有一战的能力。” “此战虽然失利了,但是也并非都是坏事。毕竟还是歼灭了一些敌人,自己也有了一定的经验。此次重新攻打山海关,相信你们能吸取教训。” “我们北海志愿军和温都拉骑兵,不可能永远在这里待下去。将来大德的广袤领土,还是要靠你们自己来保卫。” “大德多年以来,武备松弛,军队腐朽不堪,这一点,相信你们都能看到,不用我多说。这次跟三藩一战,对于大德军队来说,也是一次浴火重生的机会。相信经此一战,你们会变得更加强大。” 贾珉这边说着,长安听得是既高兴,又有些伤感。 高兴的是,即将展开决战,目前的形势很好,推翻三藩指日可待。 感伤的是,一旦战胜了,贾珉就要回到北海去。 自己跟他的婚事,不知道又要推到何时。 两地相距遥远,相见一次就很难了。 自己将来若是做了皇上,更加不能轻易离开帝都。相见之日,更是遥遥无期。 至于在一起长相厮守,就更是奢望了。 一时间,长安竟然有些痴了。贾珉说了些什么,自己竟然都没听进去。 好不容易收拾心情,才把思绪拉回到了眼前。 “在这场山海关战役中,没有第三旅和第四旅的什么事情。不是第三旅和第四旅没有事情做。而是他们有另外的任务。” 贾珉说着,看看众人,又继续说下去。 “至于他们的任务是什么,目前保密。你们也不用跟陈旅长和贾旅长打听,因为他们也不知道。” 会议结束后,个人就纷纷回去,做战前准备。 对于骆杏山等人来说,此次有南北温都拉骑兵两支劲旅参战,就已经足够了。至于是贾珉出面提出的作战计划这一点,他们也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毕竟是为了打败三藩,这才是目前的主要任务。 长安本想留下来跟贾珉说些什么,但是战前的准备事宜很多,有很多事情在等着她拿主意,所以也就只好先回去了。 至于此战中贾珉究竟要干什么,她也不必去问。 她相信,贾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第二天,从盛京传来了消息。 大德时代元亨朝的军机处首席大学士鲁大学士和都察院御史杨奎,偷偷地来到了盛京,与北静王和季大学士会和。 又过了一天,前顺天府尹修同贵和锦衣军统领谢鲲,从北海抵达盛京。 两人先到了关向屯,见过了贾珉之后,才到了盛京,前去与北静王和季大学士会和,投奔到长安麾下。 至此,大德皇朝元亨天子时代的重要老臣,以北静王和鲁大学士为代表的一些重臣,都聚集到了长安周边。 四月二十三,长安发出檄文,正式列出了最主要的逆贼名单。 名单中包括:伪帝韩天斗、伪王李国忠、韩天魁、高望山、宋宽、韩奇、李乾、罗启华、孙同仁,贾雨村、罗木生、候孝廉、肖道忠等四十六人。 前兵部尚书李源已死,东平王上个月病死,就未列入其中。 四月二十五,南北温都拉骑兵分成两部分,分别抵达大东沟和牛庄,与此前在这里训练的北海志愿军第四旅和第三旅会和。 晚上八点,大东沟码头灯火通明,一片繁忙,第四旅和北温都拉骑兵开始登船。 贾珉、卫若兰、贾琏、沙克、瓦达加司几人坐在船舱内。 “珉长官,这都要出发了,这回你能告诉我们,三旅和四旅去哪儿了吧?” 沙克再也憋不住了。 看着几个人急切的眼神儿,贾珉微微一笑。 “可以告诉你们了。” “去哪里?” “若兰,还是你告诉他们吧。” 卫若兰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我们在天津卫登陆,直捣帝都!” 第0618章 大小斩首行动 四月二十八,是各地道观、寺院庙会的日子。 传说中,这一天天上的神仙都要来到人间,给信众办事。所以,这一天也是寺院道观香火最旺盛的日子。 不过,也有许多人没有时间去烧香,他们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贾珉的船队从大东沟出发,在牛庄会和了陈也青的第三旅和其他的温都拉骑兵,就一起向西开去。 一百几十条大船,组成了一直浩浩荡荡的船队。 这些船,大部分都是北海的孙家船厂制造的。从一开始,就是作为战船设计的。 除了可以运送兵员,还有巨大的船舱,可以容纳大量的战马的粮草。 船舷上安装了火炮,有着凶猛的火力。 除了从北海来的船外,还有从高丽以及天顺朝廷手里缴获的船只。 四月二十八早晨,船队进入距离山海关不远处的秦皇岛港。 港口内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防守,只发了三炮,机关枪一阵扫射,一百来名三藩守军就逃跑了,南北温都拉骑兵在此顺利登陆。 他们将从这里出发,从后部进攻山海关。 贾珉则率领第三旅和第四旅,继续向西行驶。 四月二十八卯时正,盛京的光复军在长安率领下,开始对山海关发起攻击。 三藩军队对于盛京方向的防守一直很严密,所以,战斗进行的很激烈。 发起进攻一个多小时后,山海关的后方,突然受到猛烈攻击。 因为这回温都拉骑兵配备了十门野炮,十挺机关枪,士兵们每人配备了两枚手榴弹,所以进展顺利,很快攻进了西罗城。 在这里用野炮平射,又打破了迎恩门。 迎恩门一开,温都拉骑兵一拥而入,杀进了城内。 温都拉骑兵一进城。城内的防御立刻陷入混乱之中。 趁此机会,骆杏山等人率部攻破了镇东门, 柳芳、陈瑞文、马尚德率领精兵,从山上突破长城,占领角山要塞之地。开始向城内靠拢。 到了下午三点,除了三千来人逃走,一万八千多人投降,其余两万来人,全被歼灭。 光复军胜利占领山海关,从此打开了通往帝都的大门。 当天晚上,长安大开庆功宴,第二天,留下三千兵马防守山海关,其余人马开始向西开进,直扑帝都。 五月初一,第四旅抵达天津卫外海。在汉沽一带停下。第四旅船队则继续前行,抵达塘沽外海。 五月初一晚上七点,第三旅和第四旅在塘沽和汉沽同时登陆。 此时,三藩的水军已经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力量。整个沿海地区,此前已经被冯紫菁的水军控制。 三藩的主要力量,都放在了陆地上,抵挡从东北、西北、直隶来的光复军。天津卫的港口,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军队防守。第三旅和第四旅顺利登陆。 登陆后,只用了一个团,一个多小时时间,就消灭了天津卫的守军。 然后第三旅和第四旅就连夜向北进发。 第三旅的行军路线,是经武清、廊坊、大兴、丰台,抵达帝都。 第四旅的路线是,经芦台、宝坻、香河、通州、逼近帝都。 经过一夜急行军,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第二天上午九点,贾珉跟第四旅抵达通州。 在这里休息吃饭后,贾珉和宝钗到了通州大运河码头。 通州码头,是个让贾珉记忆深刻的地方。 当初,他的亲生母亲去世后,他从直隶的鲁家庄来到帝都,就是在这里上岸的。 在来福客栈前面,贾珉停住了。 “当初,我从直隶来的时候,就是在这家客栈里住的。” 想起那个时候的情景,贾珉不禁有些感慨。 那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就是在这里,周瑞给你下毒的?” 当初的事情,在贾府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宝钗等人也都已经知道。 宝钗和贾家的姑娘们,倒还不提此事。妙玉和黛玉就不管那套了,动不动就拿此事打趣贾珉。 “是啊,如今想起此事,倒是觉得很有趣儿。” “也是珉四哥吉人天相,才能大难不死。唉,那个时候,府里也是乱。我跟母亲当初到府里的时候,也觉得似乎喘不过起来,一言一行,都得小心谨慎,生怕说错话,做错事。整天提心吊胆的,害怕得很。” “你还害怕?我怎么觉得你的胆子很大呢?” “我又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 “没有那么大胆子,怎么就敢领着个丫鬟就千里迢迢地跑到卜奎去了。” “你这个人,我好好跟你说话,你却来打趣我,若是再这样,我就不理睬你了。” 宝钗脸上露出娇羞,纤纤玉指轻轻地掐了贾珉的胳膊一下。 想起自己当初逃婚,竟然感到有些自豪。如果当初不逃走,如今哪里还会跟珉四哥在一起。 贾珉顺手抓住了宝钗的手,宝钗挣脱了两下没挣开,只好任他抓了。 “光天化日之下,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我牵我自己娘子的手,关别人何事?” 贾珉自己虽然不在乎,但还是回头看了一下,就见自己的几个亲兵和莺儿在瞅着这边儿发笑。 见贾珉看他们,这才急忙转过脸去。 “你看看,他们都笑话我们了。” 宝钗又挣扎,贾珉不想叫她为难,这才松手。 “莺儿今年多大了?” “都十九了。” “唉,转眼之间,一个个的都成大姑娘了。也该叫她们嫁人了。” “我也在想着这事儿了,等打完了仗,就叫她嫁了。” “她自己看上谁了么?” “在北海的时候,卫若雨总是到我这里来,一见到莺儿就有些迷迷瞪瞪的,我想他是看上莺儿了。” “好事儿啊,咱家莺儿的人品模样,也是出类拔萃的,虽说是以前是丫鬟出身,却是比许多人家的小姐还要出色呢。” “待我以后问问莺儿,若是她愿意,就成全了他们。不过,莺儿走了,我倒是真有些舍不得呢。”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总不能耽误了人家的终身大事。” 两人正说着话,卫若兰过来了。 “珉长官,已经准备完毕,可以开拔,实行大斩首计划了。” “好,出发吧。宝钗,你们前去捉拿罗启华他们,自己要小心些。” “珉四哥,放心吧。” 十分钟后,第四旅出发,向帝都挺进,实行大斩首计划。 所谓的大斩首计划,指的就是此次的第三旅和第四旅直捣帝都的计划。 跟大斩首计划相对应的,还有一个小斩首计划。 小斩首计划,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开始实施了。 小斩首计划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就是潜入帝都,在帝都进行舆论战。 此前在帝都出现的一些告示,揭露三藩跟莫古人勾结,宣扬武则天的功绩,凤鸣岐山的祥瑞,小儿传唱:长安,长安,长治久安的歌谣,这些就都是小斩首计划的第一个阶段。 这些行动,基本上都是由黛玉和立春主导,在卫若水的保护下实施的。 第二个阶段,就是等待第三旅和第四旅到来后,由卫若水率领特战队直接攻打皇宫,行动的第一目标,自然就是天顺皇帝韩天斗。 大黑门,锦衣军衙门。 锦衣军统领孙同仁正跟顺天府尹贾雨村在一起。 前面的案子上摆着茶,但是,从沏上茶以后,两人谁也没动一口。 以前两人见面,总是有很多话要说,但是,今天到了一起,却没什么话好说了。 不是不想说,而是话题太沉重。越说越沮丧。 但是,还是要说。 要说说自己的后路问题。 “如今山海关失守,帝都西大门洞开,再想阻挡光复军,可就难了。” 孙同仁习惯性地端起茶杯,又放下了。 “唉,没想到,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如此一败涂地。孙兄弟如今有何打算?” “还能有何打算?我当初把赵家得罪了,如今长安还能放过我?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倒是羡慕时飞兄,如今贾珉得势了,你也有了退路。” “我有退路?” 贾雨村苦笑了一下。 “如今贾家上上下下,对我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活剥了我,我怕是比你还要惨呢。” “万万没想到,如今竟然是贾珉左右了天下大势,他才多大,也就二十出头吧?” “有志不在年高,你看他那首《沁园春?雪》,写的大气磅礴,胸怀万丈,文采斐然,已经足见他的心胸气度了。” 此刻,贾雨村不得不承认,贾家有比他出色的人物。 “不好了,大人。” 一个属下突然闯了进来。 “何事如此惊慌? “大人,贾珉已经在天津卫登陆,目前正向帝都进军,已经到了通州和丰台。” “贾珉到了通州和丰台,怎么可能?他想干什么,难道想攻打帝都么?” “这不可能,他怎么会如此大胆?他不想活了么?” 贾雨村也站了起来。 “消息可靠么?” “千真万确,绝无虚言。” 正在此时,两个太监进来了。 “孙大人,皇上召你进宫议事,哟,贾大人也在啊,正好省得我再跑一趟,皇上也召你去。” 轰隆隆,传来一阵炮响,紧接着,两枚炮弹就在屋外爆炸,强烈的冲击波,把窗户纸都给震碎了。 “哪里来的炮弹?”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没人回答。 但是,在心里已经有了数。 “我进宫去见皇上。” 贾雨村说着,急匆匆地出门走了。 出了大黑门,贾雨村既没有进宫,也没有回衙门,连轿子都没坐,拉过一匹马,就向家里奔去。 一进门,就大呼小叫起来。 “夫人,大事不好,贾珉打到帝都了,快快快,赶紧收拾东西,我们逃命去。” 娇杏坐在厅里,见贾雨村慌慌张张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 “老爷,我们还能去哪里?此时还能出的去,走得了么?” “简直是妇人之见,难道就在这里等死不成?你到底走不走,若是不走,我就一个人走了。” 贾雨村再也不理娇杏,进了屋内。 逃亡的准备,他早就做好了。东西已经收拾妥当,就等着大事不妙的时候,能够随时逃走。 顷刻间,贾雨村和师爷、管家外加两个随从,重新出现在厅里。 “你到底走不走?” “我不走。” 娇杏面无表情,空洞地看着外面。 “这可是你自己不走的,我们走。” 贾雨村再也不理娇杏,几个人慌慌张张跑了出去。 屋里剩下娇杏,默默地流下泪来。 听着远处传来的隆隆炮声,娇杏的心在颤抖。 她想起了人们时常说的那句话。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 第0619章 众爱卿何在 第三旅和第四旅快速推进到了帝都,防守城门的五城兵马司猝不及防,城门一下子就被志愿军占领了。 实际上,便是五城兵马司有所防备,以他们简陋的弓箭和长刀,也根本就不是志愿军强悍武器的对手。 此时最为明智的,就是扔下弓箭,跑得越远越好。 五城兵马司的职责,只是维护帝都治安秩序,以他们那点战力,平常对付老百姓还行,遇到了志愿军这样的职业军队,也就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儿了。 此时三藩的主力基本上都在外地,他们根本就没想到,竟然有人就敢这样直接进攻帝都。 留在城里的,除了神机营、骁骑营和御林军之外,基本上就没有其他军队。 这些军队,一共有两万来人,算是三藩中的精锐。 其中以神机营的战斗力最强,装备了一些火铳和佛郎机炮。但是,这样的装备水平,与志愿军仍然相距甚远,甚至连卜奎时代府兵团的水平都不如。 另一只有一定战力的,就是孙同仁的锦衣军。 但是,锦衣军的缺点也很明显。就是没有大规模战争的经验。也没有可以跟志愿军抗衡的武器。 各支军队的反应速度还算不慢,很快就出动,前往拦截志愿军。 兵部尚书高望山去亲自前去督战。 但是,高望山越是观战,心里越是震撼,也越来越绝望。 自己的士兵们,作战不可谓不英勇,只要一接到命令,就拼死冲锋。 但是,这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 每冲上去一批士兵,对方的炮弹就在密集的骑兵阵型爆炸,随着马上的士兵被炸飞,战马纷纷倒下和四处惊散,然后就是一阵阵的惨叫声。 哒哒哒的机关枪声音,一片片地收割的士兵们的生命。 那些在边上的,过了火炮和机关枪的士兵,则又一个个被步枪击倒。 虽然相距有一段距离,高望山还是能清楚的看见,那些志愿军士兵就象在玩儿似的,不慌不忙的将自己的勇士们一个个打死。 一次次的冲锋,试图冲进敌人的阵营里,但就是冲不过去。 很快,在双方的战线中间,就摆满了尸体。 神机营虽然也有火铳,但是根本就用不上,射程和精度远远不及志愿军的步枪。 此前,高望山也知道志愿军火器精良,战力强悍。但那都是从文书上看的,或者是听人家说的。 亲眼目睹了,他才知道,这一切比传说中来的更加可怕。 神机营被打残了,没剩下几个人,只好退了下去。 骁骑营也被打残了,剩下不到两千人。 目前只剩下了御林军的几千人。 不过,御林军似乎更加不堪,表现的连神机营和骁骑营都不如。 这帮个家伙,平时仗着是皇上的亲卫军,一向眼高于顶,从来不把别的军队放在眼里。 但是,真正打仗的时候,不过是绣花枕头,根本就没有什么叫人称道的地方。 就在这边激烈战斗的同时,一队一百四五十人的,御林军装束的队伍,集结在了正阳门前。 这支队伍,跟别的御林军有些不同。 跟他们在一起,有七八台马车,车上满满地装着箱子。 不过,现在正在打仗,许多军队在城里走来走去的,也没有人来注意这支军队,更没有人来细心观察,这支军队更别的军队有何不同。 不过,这支军队的不同之处,很快就显示出来了。 车上的大箱子被打开了,士兵们从箱子里拿出一支支步枪,背到肩上,然后又拖出四挺机关枪。之后就是十多箱子弹。 枪和弹药准备好了之后,这些人就开始换衣服。 御林军的衣服脱了下去,露出了帝都人以前从来没见过的军装。 有几个胆子大的人,就凑到了跟前。 “军爷,你们是什么大军啊,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军啊?” “哦,我们是北海志愿军。” “北海志愿军,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去紫禁城,打韩天斗。” “哦,去紫禁城啊。什么?北海志愿军,打韩天斗,打皇上?” “对,就是打韩天斗,怎么了,不能打他啊?咦?人都哪儿去了?怎么都没影儿了?” 卫若水四下看看,不禁摇摇头。 怎么都跑了?又不打你们。 “弟兄们,都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 “我们在帝都潜伏了一个多月,成天不敢出来,这回可以大大方方的出来见光了。弟兄们,珉长官已经带着第三旅和第四旅打进来了,此刻就看我们了。现在,我命令,目标紫禁城,斩首行动开始,出发!” 一列队伍,穿过正阳门,向着正对面的紫禁城走去。没多久,就到了金水桥边。 穿过金水桥,就有几个御林军上来,想要盘查。 没等他们开口,就被特战队对员开枪射杀。然后特战队就向大门蜂拥而去。 大门的御林军正要关门,就被射到。门楼上的御林军还没等射箭,就被击毙。 一百五十来人顺利地冲了进去,留下几个人关大门,剩下的就向端门冲了过去。 这些人虽然没有人来过皇宫,但是此前立春和左林良曾经给他们画过紫禁城的详细地图。 还在盛京的关向屯时,就根据立春的地图,制作出了皇宫的沙盘模型。 卫若水带着自己的队员们,每天对着沙盘,早已经把皇宫里的建筑格局记清楚了。 尽管这里房屋众多,结构复杂,但只要记住几十个主要的建筑就行了。 很快进了端门,巍峨耸立的太和殿就出现在眼前。 不断有御林军和宫廷侍卫出来,但只要一照面,就被立刻击毙,对方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时地,有太监和宫女哇哇乱叫着,四处奔跑,象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串。 队员们也不理他们,径直冲进了太和殿。 殿门没关,几扇门都敞开着。 卫若水进去,见里面空无一人,就转身向前走,很快到了中和殿。 已经有队员占领了这里。 “队长,韩天斗在养心殿。” “走。” 二十多个队员,跟着卫若水,就像后右门走去,穿过一条狭长的甬道,就到了隆宗门。 大门仍然开着,十来个宫中侍卫,正在门口聊天。 见到卫若水等人过来,没等反应过来,一阵乱枪,只留下了一个。 “韩天斗在哪里?” “韩、韩、韩天斗是谁?” 御前侍卫几乎吓傻了,一时之间,没把韩天斗跟天顺皇帝联系在一起。 “就是你们的皇上。是不是在养心殿里?” “不不不,不在。” “你倒是有些忠心,那就先走一步,在奈何桥等韩天斗吧。” 卫若水短铳一动,将侍卫送上了西天。 二十来人冲进养心殿院内,就直奔养心殿扑过去。 在隆宗门里外各留下一挺机关枪把门封住,其余人就从两边向养心殿包抄过去。 又有十几个侍卫冲出来,一照面,就都被机关枪扫倒在地。 养心殿的门突然开了,就见四个人出来。 其中一个人穿着黄色龙袍,显然就是韩天斗了。 卫若水带人,也不着急,慢慢地向他们走了过去。 后面的隆宗门口,想起了哒哒哒的机枪声,显然是有人向这里增援,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进来。 又有几个侍卫冲了出来,照例是一照面,就被击毙。 剩下五六个侍卫,还在韩天斗身边护驾。几个特战队员举枪,将他们一一击毙。 又有几个太监,挡在了韩天斗身前,照例也被击毙。 最后太监没了,四个人就一人抓了一个宫女,挡在自己身前。特战队员也不客气,就将宫女也击毙,连同另外三个人一同击毙,只留下了韩天斗一个人。 卫若水走到韩天斗跟前,在一丈远站定。 “众爱卿何在,快来护驾!” 韩天斗大声喝道,声音虽大,但却带着颤音。 “韩天斗,你不用叫了,没人来管你了。” 卫若水笑呵呵的说道。 “你们究竟是何人,竟敢擅自闯进来,难道不怕灭你九族么?” 哈哈哈……。 队员们笑了起来。 “韩天斗,你的末日到了,竟然还拿灭九族来吓唬人,你可真是好笑。亏你一世英雄,如今竟然变成了胆小鬼。” “你们究竟是何人,竟敢妄想弑君?” “弑君?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乱臣贼子而已。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就是北海志愿军。” “贾珉?你是贾珉?” “呵,韩天斗,你可真是抬举你自己。就杀你这样,还用我们珉长官出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卫若水,志愿军特战队队长。听说过我么?”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 啪,韩天斗没说完,卫若水开了一枪,击中韩天斗的左腿。 韩天斗单膝跪了下去。 啪,卫若水又开了一枪,韩天斗另一条也跪了下去。 “韩天斗,做皇帝的滋味是不是很好受啊,天天那么多人给你下跪,是不是觉得很威风啊?如今就叫你跪跪天下人,叫你也尝尝给人下跪的滋味。” “你不能杀朕,朕是真龙天子,给你们钱,给你们官儿,你去找贾珉,朕给他封王。” “韩天斗,你可真大方,还给我们珉长官封王?我们两个旅,不到八千人,就拿下帝都。我一百多人,就拿下了紫禁城,就你们这点儿本事,还敢大言不惭地给我们官儿做?你们说,还有这样可笑的么?” “队长,不用跟他废话,一枪打死他算了。” “好吧,你来吧。” 话音刚落,几声枪响,韩天斗倒了下去。 一代枭雄,就此殒命。 “抓个太监过来问问,这几个人是谁?” 一个太监被拖了过来。 “军爷,这几个是西宁王李国信,宁古塔将军韩天魁,军机处刘大学士。” “呵,还都是些人物,只是今天死的有点冤了,竟然成了无名之鬼。好了,把他们都拖出去,扔在门口示众,也好叫他们知道,他们的皇上死了。” 此时,宫里的枪声已经平息。卫若水向外走的时候,在中和殿的院子里,遇到一群华服女人被押了出来。 这些人,就应该是后妃们了。 第0620章 一个也不放过 "%?pah?fz??r;!!???&??}?9xt?e?|yw??8?g????r\"??{x=??复军和温都拉军打下山海关后,一路西进,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挡,就一路攻占唐山。 按照原来制定的计划,从唐山向北折转,在玉田兵分两路。 长安率领光复军取道三河,进逼帝都。 温都拉军则继续北上,取道顺义,从北部包抄帝都。 两路兵马分手的时候,沙克和瓦达加司等人才告诉长安,贾珉已经取道天津卫,将直捣帝都。 昨天到了帝都郊外,见到了贾珉派来的贾桥。 贾桥已经在此等候了,告诉他们,今天贾珉将进攻帝都。待北海志愿军打响之后,长安就从这里进攻帝都。 此时帝都的兵力本来就不多,又被贾珉吸引去了大部分,所以长安这里的进攻就很顺利。 与此同时,温都拉骑兵也从北面发动了进攻。由于配备了野炮,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攻进了城内。 几万温都拉铁骑一进城,那些为数不多的三藩军队,立刻溃散,四处奔逃。 温都拉骑兵们杀的不过瘾,恰好遇上了一对七百来人的锦衣军。 好不容易逮着了一个对手,几千铁骑一拥而上,很快就将这队倒霉的锦衣军斩杀殆尽。 帝都街道纵横,大街小巷弯弯曲曲。温都拉铁骑找不到对手,就化整为零,二三百人一股,只要见到街道,就涌进去。见到穿军服的,也不管是谁,上去就杀。 百姓们早就吓得不知所措,就纷纷躲在家里,闭门不出,偷偷从门缝和窗缝里,观察着外面的世界。 冲杀了半天不见对手,就向有枪炮声的地方冲过去。 这些枪炮声很熟悉,他们都知道,那是北海志愿军正在跟敌人交战。 循着枪炮声,很快就抵达了战场,于是就从四面八方冲了过去。 长安的光复军,在攻进城后,遇到了短暂的抵抗,很快就畅通无阻。于是就去攻占各地方的衙门、府库以及粮草辎重地。 这些地方占领完毕,就派出人去,到各个王公大臣的府邸,前去抓捕那些逆贼。 韩天斗、韩天魁、西宁王几人的尸体,被扔到了金水桥前,此时街上已经几乎见不到什么行人了,示众的效果,其实很有限。 卫若水已经彻底控制了皇宫,于是就在端门前,架起了四挺机关枪,黑黑的枪口对着金水桥。 此次的小斩首行动,有两个作战目标。 一是尽快诛杀韩天斗,叫三藩群龙无首,震慑那些还敢于抵抗的三藩军队。 二是保护紫禁城,防止韩天斗见势不妙,在逃离紫禁城之前,破坏皇宫。 现在,这两个目的都达到了。 见没有多少人前来这里看韩天斗的尸首,卫若水无奈,只好把皇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各放出去了二十个。 这样的话,他们一出去,自然就会把消息给扩散开来。 因为他们是从宫里出去的,说话可信度高,别人也容易相信。 这一招果然有效。放出去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一些胆儿大的人战战兢兢地过来查看虚实。 就这样,消息渐渐传开了。 那些正在交战的御林军,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皇上已经死了,皇宫已经被占领。贾珉的军队步步紧逼,温都拉骑兵也杀了进来,再打下去,也根本没有获胜的希望。 心理一崩溃,抵抗意志就瓦解了,又是就纷纷开始逃跑,要不就是投降。 高望山听得皇上已死,就已经心灰意冷,此时见兵败如山倒,知道再也无力回天。于是就找了个角落,换上了便服,带着两个随从偷偷溜走。 得到了山海关已经失守的消息之后,罗启华就知道,天顺皇朝气数已尽,已经再无回天之力。 他的最后一丝幻想,也宣告破灭。 尽管他知道,自己逃到哪里,今后都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但是,又不甘心就这样坐以待毙。 加上家人不断催促他想办法寻一条后路,也就想逃离帝都。 但是,此前石光珠一家被杀,又叫他心有余悸。加上此时锦衣军已经对他们这样的人进行监视,所以也一直没有逃离的机会。 没想到贾珉和长安突然进攻帝都,这下让他彻底绝望了。 但是家人不愿意就此等死,还是想趁乱逃出去。被催促的无奈,也就任凭家人收拾金银细软,主子们都换上了下人的衣装,心怀一丝侥幸,想趁乱逃离。 好不容易人齐了,这才出门。 刚出门,就听得外面一阵枪声,几十匹马冲了进来。 领头的,竟然是两个年轻的姑娘。 十多个下人想冲上去阻挡人家,没等到跟前,又是一阵枪声,下人们纷纷倒地,再也不动弹了。 几十匹马围了上来,将罗启华一家逼回门前。 “罗大学士,这是要去哪里啊?堂堂的大学生,竟然换上了下人的衣裳,你也不嫌丢人?” 来的正是宝钗和迎春。 “你们是何人?竟敢私闯民宅?” 罗启华的儿子佯装震怒。声音虽高,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害怕。 “叫他闭嘴。” 宝钗话音刚落,莺儿的枪就响了。 罗启华的儿子手捂着胸口,抬起手,不可置信地开了一眼,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立刻有两个女人扑上去,嚎叫起来。 “罗启华,今天就叫你死个明白。我姓薛,京营节度使王子腾是我舅舅。” 宝钗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姓贾,贾贵妃是我的姐姐。” 迎春咬牙切齿道。 砰,砰,宝钗迎春几乎同时开枪,罗启华栽倒在地。 “把他们都抓起来,随身物品全都没收。” 自从谢鲲下狱之后,罗木生就搬进了谢鲲的宅子里。 此时,在这座宅子的院子里,正上演着跟罗启华宅子相似的一幕。 塔玛拉带着她的马木留克连,封锁了宅子。 塔玛拉骑在马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郭启圣和花雨声两人,正在罗木生对面站着。 在罗木生的身边,是一辆马车,上面装的满满的。马车旁边,躺着五六具尸体。 罗木生脸色煞白,身子正在瑟瑟发抖。 “二位仁兄,还请放我一马,这车上的东西,全都归你们了。” “哈哈哈,罗木生,你好大方啊。二十年了,我在卜奎流放,你有多少钱,能买来我二十年的时光?我这一辈子都被你给毁了,如今竟然想用区区的俗物,来换你狗命?你想得倒美!” 花雨声眼里噙着泪,说得痛心疾首。 “罗木生,当年你诬陷几百江南举子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天?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如今时辰就到了。” 郭启圣上前,狠狠地抽了罗木生几个嘴巴。 “如今你竟然想逃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你的一举一动,早就在我们的监视之中了。你丧尽天良,恶贯满盈,去死吧。” 郭启圣从塔玛拉手里拿过抢,手颤抖着,终于扣动了扳机。 “给我,我也打他一枪。” 花雨声夺过枪,连开了两枪,罗木生已经倒下了,又补了一枪。 “花雨声,你不是说打一枪么,怎么连打了三枪啊?” 塔玛拉接回枪,重新装上了子弹。 “这个无耻之徒,打他三枪都便宜他了,最好把他凌迟处死,方解我心头之恨。” “还是这样痛快些,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千头万绪的,哪里有功夫跟他们啰嗦,又是下牢,又是审的,还得供他们饭吃。” 塔玛拉说完上马。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家产查抄没收。我给你留下二十人,你们两个在这好好看着点儿,我到别处去了。” “塔玛拉,你就去吧,这里有我俩就行了。” 塔玛拉走了,花雨声还不解恨,又在罗木生的身上踹了两脚,这才向屋里走去。 大金门风月区的姑娘们,一般都是住在妓馆里面。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 一些比较红的姑娘,在鸨母那里有了面子,就可以自己租个宅子,住在外面。有的有了积蓄,甚至自己还能买个宅子。 当然,为了生意方便,她们也不会住的太远。 玉华楼的碧玉姑娘,自己就在玉华楼的后面,买了个宅子。 今天城里打仗,到处兵荒马乱的。各个妓馆都停业了。所以碧玉姑娘也就没到妓馆里去,而是在家里呆着。 一阵敲门声,碧玉姑娘出来开了门,就见一队军人站在了门前。 最前面的一个人,碧玉认识,正是此前经常在地面上见到的中城兵马司指挥使裘良。 “哟,这不是裘指挥使嘛,可是好久没见了,听说你不当指挥使了,到哪里发财去了?” “没去发财,只是到了我的朋友那里去,给朋友效力去了。” “能叫裘指挥使效力的人,想必不是简单的人物。” “碧玉姑娘果然有眼光,我这位朋友确实不是个简单人物。” “是谁啊,能不能给我引荐一下,照顾一下我的生意啊?” “可以啊,我的朋友就是当今名闻天下的贾珉贾怀远。” “就是写了《沁园春?雪》的那位贾怀远?那可高攀不起。” “怀远你是高攀不起,不过,孙同仁你还是高攀得起的。” “孙同仁?从来没听说过。” 碧玉的脸色变了。 “碧玉姑娘胆子倒是不小,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敢窝藏孙同仁,他究竟给了你多少钱啊?这个钱可不好赚。” “裘指挥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看来碧玉姑娘是执迷不悟了,进去,搜!” 裘良一挥手,马尚德带着十几个光复军士兵,冲进了屋子。 过了十来分钟,屋里一阵骚动。没一会儿,士兵们押着一个人出来。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军统领,九门提督孙同仁大人么?外面这么乱,孙大人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依红偎绿,眠花宿柳,可真是好雅兴啊。” “裘良,你休要得意,早晚找你算账。” “孙同仁,你等下辈子吧。” 孙同仁被押走了,马尚德走了一段,又转了回来,来到目瞪口呆的碧玉面前。 “你是新来的吧?你可能不认识我,我以前也是玉华楼的常客啊。” “这位爷,你是哪位啊,一看你就是个大英雄,以后可要照顾我的生意啊。” 马尚德上上下下地看了碧玉一下,挺直了腰板。 “不要崇拜哥,哥只是个传说。” 马尚德说完,拨马扬长而去。 第0621章 只对你自己不薄 帝都西南的周易县,是大德皇家陵墓所在地。 一百多年来,大德的历代皇帝和主要皇室成员,都安葬在那里。 那里是一片山清水秀之地,贾雨村最为信赖的一个朋友童知县,如今就是周易县的知县。 童知县是周易本地人,童家是当地的大户,在周易很有势力。 贾雨村此行的目标,就是去投奔童知县。在那里先躲过风头。 虽然现在已经属于逃难了,但是,贾雨村并没有绝望。 他是在官场起起伏伏的人,以前也不是没有倒霉的时候。当初最倒霉的时候,连现在都不如。 那个时候连路费都没有,吃穿都成问题。只好寄居在寺院里,靠卖诗文为生。 也就在那个时候,他遇到了现在的夫人娇杏。 那个时候,娇杏还是甄士隐家的丫鬟,后来甄士隐主动给他拿钱,资助他到帝都赶考。 “是龙总会飞起来的,如今只是潜龙勿用而已。” 贾雨村在心里暗暗地鼓励自己。 现在已经是初夏,天气渐渐热了。贾雨村推开了窗子,看着远处的景色。 这里是帝都西南的良乡,已经远离了帝都市区。虽然这里也是一个比较大的市镇,但是帝都的战乱,对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影响。 傍晚的街道上,不时有行人匆匆而过,是这里的气氛,还是一片安宁。 跟大多数客栈一样,这家客栈也有一个既平常又吉利的名字:平安客栈。 师爷和两个随从进来,后面跟着客栈的掌柜和一个小二儿,手里拎着食盒,里面装满了酒菜。 掌柜和小二儿很快就摆好了酒菜。 “这位客官,还需要什么就尽管说,便是店里没有,现去买也很快的。” “好了,这些就够了,掌柜的,你这家店不错。” “那是自然了,以往凡是有些身份的人,到了这里,都是在我这里住的。当初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王大人,就曾经在我这里住过。” 掌柜的语气就有些炫耀。 一听说王子腾,贾雨村心里就有些膈应,不过,现在他也不好说什么。 哼,就凭你这句话,若是在往日,本官就把你送进顺天府大牢里去了。 “好了,你下去吧,若是有事就再叫你。” 贾雨村挥挥手,掌柜的退出。 “你们几个也坐下来一起吃酒吧。” “大人,属下不敢。” “不要叫大人,也不要自称属下,如今我也不是官,以后就叫我先生吧。今后,我们还要同甘苦共患难。就不用讲那些虚礼了。” 贾雨村自然喜欢别人叫他大人,但今时不同往日了。今后自己还需要这几个人帮着自己呢。 三人推辞了一下,贾雨村假装生气,几人这才坐下一起吃酒。 “师爷,你对今后的时局有何看法?” “大人,哦,贾先生,如今天顺朝廷大势已去。先生此时暂避一时,实为明智之举。只要过些时日,先生又将大展宏图。” “哦?为何如此说?” “一年之内,两次改朝换代。朝中大臣杀的杀,罢的罢,废的废、免的免,德才兼备者,十个里去了七八个。将来便是长安和贾珉坐了天下,也是需要有人辅佐他们的,这是其一。” “其二,将来天下稳定了,为了收拾人心,新皇难免要赦免天下,到时候,或许就不追究先生了。” “其三,将来的朝中大臣,总会有几个是先生说得上话的。到时候去见见他们,送上些礼物,他们或许就会为先生在新皇那里求情,重新启用先生。只要先生再入官场,以先生的才德,必将平步青云。” “嗯,不错,借你吉言,来,喝上一杯。” 师爷这番话,正中贾雨村心怀,这也正是他的打算。 “最后,事情再不济,先生也可南下,手里有了本钱,做些生意,便是不成富商巨贾,也是小康之家。” 师爷的一番分析,让贾雨村的心情渐渐开朗起来。 今日虽然一时受挫,但自己手里有三十多万两银子,又有三个忠心的部属,这就是今后东山再起的资本。 比起往日穷困潦倒的境地,还是要好上许多。只要躲过了眼下的风头,将来贾珉一回到北海,就是自己东山再起之时。 第二天吃过了早饭,一行四人就起程,向周易县赶去。 午时初刻,到了芒丘山。 这里比较荒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十几里没有人烟。山里更是一片寂静,从上山到山顶,走了半个多时辰,也没见到一个人影。 “就在这里歇息吧,吃了晌饭再走。” 贾雨村下马,走到一棵大树的阴凉下,在一块大石上坐下。 师爷和两个随从过来,围住了贾雨村,却不见拿出食物出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怎么还不拿出东西来,吃了好赶路。” 贾雨村催促道。 “贾雨村,你就如此急着上路么?其实,做个饿死鬼上路,也是无妨的。” 一向恭敬有加的师爷,冷冷地看着贾雨村,脸上满是嘲笑。 “师爷,你这是何意?” “哼,贾雨村,你还不明白么?” “难道你们起了坏心,想谋财害命?” “贾雨村,你说对了,我们几个就是想要你的命。” “师爷,我一向对你们不薄,为何如此无情无义?哼,你们以为我如今落难,就想落井下石?难道你们就没想想,将来我东山再起之时,你们跟我共享荣华富贵么?” “哈哈哈,贾雨村,你对我们不薄?跟了你这么多年,我早就把你看透了。在这个世上,你能对谁不薄?你只对你自己不薄。” “放肆,竟敢如此羞辱我。” “我羞辱你?当初薛蟠打死冯渊,你要捉拿薛蟠,还是那个门子提醒你,叫你不要得罪薛家。最后你怎么对待那个门子的?把他远远地发配了。” “当初甄士隐资助你赶考,你中了进士,他的女儿被抢了,你是怎么判的案,竟让放纵了凶手。” “当初贾家提携你,你是怎么对待贾家的?最后狠狠地整治了贾家。” “当初贾家找了王子腾提携你,你是怎么对待王子腾的?竟然跟三藩合伙儿谋害了王子腾。” “贾家和王子腾如此对待你,你竟然跟三藩合谋,害死了贾贵妃。” “先皇是怎么对待你的?你竟然投靠三藩。娇杏夫人在你穷困潦倒之时跟了你,如今你竟然抛下她一人,自己逃命。” “天顺朝廷给你高官厚禄,如今你又弃朝廷而去,又想着投靠新朝。” “无情无义,不忠不孝,你的心里能有谁?只有你自己。如今你落难了,万一将来有一天飞黄腾达了,我们几个知情人,就将成为你第一个铲除之人,也好掩饰你的过去。” 师爷历数贾雨村的罪状,令贾雨村既愤怒,又害怕。 “这么说,你们几个是核计好了,要谋害于我?” “你总算还明白点儿事儿。如今除掉你,既是为天下人除害,也是为了你的钱财。两位兄弟,动手吧。杀了他,钱财平分。” “好,师爷。” 高个随从抽出剑,向贾雨村走去,贾雨村想跑,被矮个儿随从拦住了。 高个儿举着剑,突然刺出,贾雨村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没觉得身上有什么异样,睁开了眼睛。就看见师爷倒在了地上。 原来是高个随从把师爷杀死了。 “哈哈哈,师爷,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竟敢反叛于我,你没想到死的会是你吧?哼,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贾雨村一时间得意忘形,就想走过去拍拍随从的肩膀,好好勉励他一番。 “嗯,做的好,到底还是你们两个对我忠心。来,这是二百两银票,你们俩一人一百两。好好跟着我,将来包你们有钱有势,光宗耀祖。” 贾雨村递过银票,但是两个随从谁也没伸手接。 “你们不要钱?好,施恩不图报,有胆有识,有情有义,真壮士也。将来我就给你们官儿做,我们有福同享。” “贾雨村,谁说我们不要钱了?” 矮个随从突然开口了。 一听得直呼姓名,贾雨村心里不禁一紧,就感觉得不妙。 不过,他也是久经风雨之人,还是没有显露出来内心的慌张。 “既然要钱,就一人十万两,我身上的钱,咱们三人平分。今后你们愿意跟着我,将来就做官儿,不愿意跟着,你们就拿钱回老家,买上一些田地房产,娶上几房妻妾,逍遥自在的过日子。谢谢你们帮我杀了师爷这个小人。” “我们杀他,可不是为了你。” 这回事高个子说话了。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少一个人分钱。” “你们……。” “贾雨村,你猜得对,我们就是为了钱,为了你身上所有的钱。” “为了钱好说,所有的钱都给你们。只要给我留下一条性命就行了。” “给你留下性命?留下你今后找我们报仇?我们会这么傻吗?” 高个子随从举起剑,向贾雨村逼近。矮个子也举起剑,一步步走来。 老天啊,难道我真的要命丧于此么? 明晃晃的剑刺了过来,贾雨村闭上了眼睛。 啪,啪,两声枪响。 贾雨村睁开眼睛,就见两个随从已经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我又得救了,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一些人从旁边的树丛里钻了出来,把贾雨村围上。 一看这些人,贾雨村不禁大吃一惊。 第0622章 我回来了 /?i28?3?=taj?o}s???fh?n6g!dmav.?a??~??(l?''q???一共有十来个人,领头的正是赖大、赖二兄弟,还有一个穿着军装的,正是一直在野渡居留守的的张德财。 其余的,都是贾府下人。 “贾雨村,你这个白眼儿狼,这回看你还往那里跑,我盯着你好几天了。哈哈哈……。” 赖大仰天大笑。 “把这个白眼儿狼捆起来,带回去交给四爷处置。” 几个人上来,七手八脚地把贾雨村绑了起来,搜出了身上的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一并交给了张德财。 “张班长,这些钱都放你这儿,到时候你交给四爷。” “好,带回去吧。” 张德财手一挥,众人把贾雨村抬到马上,簇拥着往回走。 走了不远,就听得前面一阵马蹄声传来,隐隐可见有灰尘飞起。 “快,到林子里隐蔽起来,把他的嘴堵上。” 赖二摘下头巾,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塞进了贾雨村嘴里。 众人刚进了路边的树林,就见二十余骑奔来。虽然是缓坡,马还是跑的很快。显然是急着赶路。 前面两骑,是两个姑娘,正是探春和妙玉。 “探春姑娘,妙玉姑娘!” 赖大第一个喊了起来,就冲了出来。 “赖大,你怎么会在这里,可曾见到贾雨村从这里过去?” 原来他们打听到了贾雨村往这个方向来,就追了过来。 “嘿嘿,二位姑娘不用追了,贾雨村已经被我们捉住了。” 赖二和几个人把贾雨村拉来出来,牵到妙玉和探春跟前。 啪,妙玉一马鞭抽了过去。 “贾雨村,你也有今天。你当初不是要把我送给那个什么忠顺亲王么?你倒是送啊。” “冤枉啊,姑娘休要听别人挑拨,绝无此事。” “还敢狡辩,从你的师爷嘴里审出来的,谁会冤枉你?” 原来是贾雨村的另一位师爷被抓住了,那师爷为了立功,就把贾雨村当初的这件事情给供了出来。 “贾雨村,你恶贯满盈,末日到了,这回就要给姐姐和舅舅报仇了。” 探春下马,狠狠地抽了贾雨村两鞭子。 “探春姑娘,杀了这个白眼儿狼吧?” 赖大早就对贾雨村恨之入骨了。 “不忙,要把他弄到姐姐和舅舅的坟前去再杀,叫舅舅亲眼见到。我家如此对你,竟然落井下石,还敢谋害姐姐和舅舅。” “姑娘,冤枉啊,那都是三藩干的,于我无关啊。” “还冤枉,若是不查清楚了,会找到你头上么?哼,到时候一个也跑不了,把他带回去。” “你们杀了我吧。” “杀了你,想的倒美,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赖二趁机又抽了一鞭子。 “妙玉姑娘,珉长官在那里?” 张德财终于有了说话机会。 “珉长官在城里,张班长,你不是在野渡居看家么,怎么会在这里?” “妙玉姑娘,听说你们要打回来了,赖大就去找我,这两天我们就悄悄的监视着贾雨村,怕他跑了,如今果然抓到他了。”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要打回来了?” “都打下了山海关,不就要打回来了么?” “张班长,你说的也对。哦,对了,今晚我们要回野渡居去住,珉长官或许也要回去,你那边收拾好了么?” “什么?你说珉长官要回野渡居?好了,我先走了。” 张德财拨马就走。 “你去哪里?” “我回去好好收拾一下。” 张德财说着,一人一骑已经远去了。 宝钗和迎春从罗启华家里出来,又走了几家。 这些人,都是事先已经列在了名单上,准备诛杀的人物。 之所以一攻下帝都就清算这些人,将他们直接杀掉,而不是抓进大牢,然后审判,就是不想给他们一点儿活命的机会。 象罗启华这些人,虽然已经投靠了三藩。但是,他们在大德皇朝的时候,就已经在朝廷上混迹多年。 即使跟北静王、季大学士、鲁大学士、修同贵等现在围绕在长安身边的这些人,都可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若是把他们留下来,这些人很可能就会找到人说情,今后再想处置他们,就要啰嗦许多。 所以,贾珉早就制定了除去他们的计划,从肉体上直接消灭,一了百了,根本就不给他们活动的机会。 现在,宝钗所在的,就是工部尚书吴尚书的府邸。 吴尚书在大德时代就是工部尚书,到了天顺皇朝,还是工部尚书。 宝钗和迎春没有进屋,就在院子里等待着。 吴尚书被押了出来。 “怎么还活着?” 宝钗不禁皱了下眉头,问莺儿道。 “他说他是二老爷的同仁,是府里的知交。” 府里,指的就是贾府,二老爷,指的就是贾政。贾政原来是工部侍郎中,说是贾政的同仁,但也说得过去。 “府里的知交?哼,府里有难的时候,可没见到他帮着说一句话。” 宝钗说完,就拨马走了。 “小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莺儿挥挥手,两个士兵枪响,吴尚书倒了下去。 从这里出来,就到了都察院御史肖道忠的府邸。 宝钗在门外等着,迎春带着一群士兵冲进去,不一会儿,里面就响起了枪声。 “肖道忠不愿意活,下地狱去了,有几个下人陪着她一块儿走的。唉,这些人,真是想不开,好好的,为何要死呢?” 迎春摊开手,耸耸肩,做了个呆萌的表情。 “走吧,去贾雨村家里看看。” 宝钗说着,带头去了。 到了贾雨村的家里,一些士兵们正在抄家。 娇杏和一个丫鬟站在院子里,木然地看着士兵们在忙活着。 见到宝钗和迎春进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过来跪在地上。 “奴婢见过宝姑娘。” “贾雨村跑了?” 娇杏也不吱声。 “他也跑不了多远。娇杏,你也不要指望他了,这一回他是没有活路了。你还是回老家,自己寻一条活路吧。” “时至今日,还能到哪里去?” “你若是不走,将来新朝成立,追究起来,你也跑不了。” 娇杏也不吱声,仍旧跪着。 “唉,算了。莺儿,你去找塔玛拉的人,给她分些银两,派两个人送她们出城。娇杏,你自己挑一个丫鬟,一个老妈子,一个车夫,赶上一辆车,再拿些衣物用具走吧,我也就能帮你这些了。” “谢谢宝姑娘了。” 娇杏磕了头,起来了。 帝都城里的战斗,已经全部结束,枪炮声没有了,只是街上还都是些军人。 有北海志愿军,温都拉骑兵,还有光复军。 当然,还有不少三藩的士兵。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是被押解的俘虏了。 街上的百姓多了起来,有的看着满街的军队,有的则围着刚刚贴出来的布告看。 这些布告,是黛玉和惜春领着人贴出来的。 布告在盛京的时候,就已经印好,是以长安的名义发出来的安民告示。 内容不外乎是讨伐三藩逆贼,推翻天顺伪朝,军民人等不得窝藏逆贼,各安本业,各守本分之类。 天顺皇帝已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城,罗启华等一些大臣被杀的消息,也渐渐传播开来。 人们终于意识到,又改朝换代了。 紫禁城前,金水桥边,韩天斗等人的尸首已经被收了起来。 卫若水的特战队员,除了几十个在皇宫里面,绝大部分都站在门口,三三两两地说话。 一队光复军过来,赵大海、徐明涛、冯奎下马。 “卫队长果然名不虚传,一出手就把皇宫拿下,诛杀了韩天斗。听起来就叫人羡慕啊。” 赵大海下马过来,一脸羡慕之色。 “赵团长,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当初你怎么不找珉长官,把这个差事揽下来啊。” “卫队长,你就别笑话我了。我哪里有这个本事。” “卫队长,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嘛。” 徐明涛和冯奎也凑了过来。 “真是没想到,这一辈子还能在帝都打上一仗,真是痛快。” 冯奎神采飞扬,跟往日的严肃拘谨颇不相同。 “唉,这仗打得没什么意思,三下五去二就完了。当初我们跟哥萨克和罗斯,那才叫打仗呢。” 卫若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一阵马蹄声传来,又是一只长长的队伍过来。 几人一见,立刻停止了谈论,迎了上去。 原来是长安带人来了。 “长安殿下,韩天斗,韩天魁,李国忠和伪朝大学士刘大丰已经被打死。紫禁城已经被占领,保存完好,如今完壁归赵,请殿下接收。” “卫队长辛苦了,谢谢你们。” “殿下不必客气,这是分内之事,殿下,请进去看看吧。” 长安下马,步行走过金水桥。众将领跟在后面。 到了大门前十来丈远,长安停了下来。 这就是她生于斯,长于斯的紫禁城。 虽然她从小就失去了母后,但是,在父皇的宠爱下,还是过了一个非常快乐的童年。 那个时候,父皇总是对她百依百顺,三个哥哥也对她无比宽容溺爱。 每到没有钱的时候,就到哥哥那里去抢。每每自己偷偷溜出宫时,父皇都假装不知道,暗地里派人悄悄地保护她。 那是多么欢乐的时光啊! 失去了父皇,失去了哥哥,失去了江山,几乎失去了一切。 如今江山就要回来了,可是亲人们再也回不来了。 不知不觉中,长安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旋即就伸手拭去眼泪,脸上露出坚毅神色。 父皇、皇兄、哥哥,大德身上一百多年的三藩毒瘤,终于清除掉了。 我夺回了大德江山,我回来了。 李成斌,立夏、立秋,立冬,我回来了。 你们听到了吗? 紫禁城大门已经敞开,长安暗自舒了口气,迈步走了过去。 第0623章 宁荣街的见证 ??d?????c??q??,?j???_r??#1?.??t7e?i?xh?fr???和紫禁城为目标的大小斩首行动,在下午两点全部结束。 战斗结束后,帝都的防务和治安秩序,全都交给了长安的光复军。 北海志愿军和温都拉骑兵,就进驻军营。 四万多人分别到三个军营。 一个是西山大营,这里原来是王子腾的京营驻地,后来长安曾经在这里练兵。 长安撤出后,又成了三藩军队的营地。 另一个是东城兵营,最后一个,就是贾珉自己的野渡居兵营。 贾珉在这里练兵的时候,府兵团一共有一千三百来人,后来长安在这里练兵,规模扩大到可以住下两千人。 这一次到这里的,就是贾蔷的一个团。 尽管张德财紧赶慢赶,在他回来的时候,还是晚了,贾蔷等人已经入住了野渡居。 好在贾珉还没到这里,叫张德财多少松了口气。 若是珉长官回来的时候,自己没在这里迎接,可就太遗憾了。 野渡居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几年前府兵团在这里练兵时的那种气氛,似乎一下子就回来了。 日日夜夜地盼着今天的场面,等到这个场面终于到来的时候,张德财反而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了。 这个惊喜来的太突然了。 不过,他很快就适应了过来,开始张罗起来。 宁荣街上的人们,对于荣国府和宁国府的感情,多年来一直比较复杂。 宁荣街是因为有了贾府,然后才形成了一条街道。 除了贾家的一些族人,多年来,这里也聚居了大量的外姓人。 实际上,现在的宁荣街,外姓人已经超过了贾氏族人。 这两座宏大的府邸,对于宁荣街人来说,一直是仰视的存在。 人们羡慕那里的权势,那里的生活,猜测着那里发生的事情,传播着那里的消息。 多少年来,贾府都是繁花似锦的象征。 这种情形,直到贾府被抄家,所有的主子都走了,才宣告结束。 主子们走了,贾府衰落了,宁荣街也跟着萧条下去。 这里的人少了许多,生意冷清了大半,许多就近在贾府当差或者承揽一些活计的人,也失去了生计。 此时他们才发现,原来叫他们既羡慕又嫉妒的荣国府和宁国府,其实对他们很重要。 几乎没有人认为府里的主子们还会回来,于是就有许多人在暗中期盼着,这两座宏大的府邸,能有新的主人入住。 那样的话,就会像以前一样,他们又会有许多生意做了。 此前曾有传说,顺天府尹贾雨村大人会入住贾府,后来不知道为何,却一直没有住进来。 后来又有传说,军机处罗大学士和锦衣军统领孙同仁要住进来,最后也没有动静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到现在也没有人住进来。 等来等去,结果贾家的主子们又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而且是珉四爷带着兵马打回来的。 不仅打回来了,还占领了帝都,占领了紫禁城,直接把天顺皇帝给杀了。 不仅把皇帝杀了,以前传说要住进贾府的那几个人,不是被杀了,就是被抓了。 这回宁荣街上的人看明白了,这贾府的宅子,不是谁都能住的。 此时,宁荣街上的人们,就站在街道的两旁,看着眼前的队伍。 这支队伍,跟别的队伍都不一样。 他们的军装是从来没见过的,但是,看上去却很顺眼。 他们没带弓箭,各个肩上挎的都是火铳。可是这火铳跟别的火铳又不一样。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就是珉四爷。 珉四爷来府里的时间不长,以前也很少在府里逗留,在宁荣街上出现的时候,就更少了。有的人甚至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原来他就是珉四爷啊?真没想到,这么年轻。” “这就是你没有见识了吧。珉四爷大名鼎鼎,四海闻名。如今是北海王。跟罗斯人,哥萨克人都打过仗呢。” “罗斯人是谁啊?哥萨克又是谁啊?” “这个,嗯,别的你不知道,莫古人总知道吧?珉四爷带着四万人,斩首莫古人七十万呢。” “七十万,哪里有那么多啊,我听说只有五十万。” “哎呦,五十万也不少了,一个个地杀,那得杀到什么时候啊?” “哪里用一个个地杀,佛郎机一炮轰过去,就死了几十个。再用火攻,一烧一大片。” “打仗还用火攻?” “这就是你没见识了,诸葛亮火烧赤壁,没听说过么?” “火烧赤壁那是周瑜干的,没诸葛亮什么事儿啊。” “怎么就没诸葛亮的事儿,若是没有诸葛亮借东风,能烧得了么?” “哎哟,那不是薛姑娘么?哎哟,不仅是薛姑娘,林姑娘、妙玉姑娘、史姑娘、迎春、探春、惜春,还有晴雯都回来了。怎么个个都像女将军似的。” “这不就是花木兰、穆桂英么?那个姑娘是谁啊,怎么长成那样了,金发碧眼的。” “我说你没见识,你还不服,那不就是西洋人么?” “可是那些长得黑黑的,又是怎么回事儿啊,难道是地狱里的夜叉?这珉四爷可了不得,都到阴间去借兵了。” “哎哟,侯掌柜来了。候掌柜,你给我们说说,这回贾府的人回来了,能在这里住下么?” 候掌柜,就是咸亨酒馆的掌柜。 咸亨酒馆,在元亨天子时代,因为要避讳,所以改为咸元酒馆。元亨天子驾崩后,就又改回了咸亨酒馆。 作为宁荣街上的老人,候掌柜见证了贾府多年的变化。 “贾府的主子们若是回来住下,对咱们可都是有好处的。如今长安殿下被许配给了珉四爷,今后府里又是皇亲国戚了,各色人等到府里来走动的,还能少了?” “到了这里,吃吃喝喝,买些礼品什么的,不都是咱们的生意?” “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你看人家那命,就是没法比?” “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只看见贾府如今的荣耀,就没看见人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 “早年荣国公和宁国公,出生入死,才打下了这份基业。远的不说,就是珉四爷,年纪轻轻的,做下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当初在卜奎那不毛之地,别人都不愿意去,他去了,打败了温都拉铁骑,后来到北海,又打罗斯和哥萨克,如今打韩天魁,打莫古人。哪一步不是趟着血走过来的?” “再说琏二爷,以往也是游手好闲的,咱们宁荣街的老人儿,谁不知道?如今你再看看人家?” “这个人,你们都认识吧?” “那不是倪二吗?” “倪二以往是什么人,咱们也都知道,不就是个泼皮无赖么,如今都是营长了,那营长,论起来,至少是从四品的武官,如今不就出息了?” “再说贾家的那个芝哥儿,贾芝,你们没看见吧?刚才我问了一下,阵亡了,他可是团长,至少是正四品。贾家的荣耀,那是人家拿命换来的。” 贾府大门口,刚刚赶回来的妙玉、探春、赖大、赖二以及府里的管家和下人们,都在翘首以待。 珉四爷、琏二爷和姑娘们就要回来了,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比兴奋。 主子们在府里的时候,管家和下人们,免不了时常对主子有些怨言。 可是一旦主子们不在了,他们才发现,离开了主子的日子,其实很难过。于是就盼着主子们能早点儿回来。 这一天终于来了。 队伍过来了,在大门前停住。 贾珉、贾琏和姑娘们下了马。 望着这座巍峨的大门,贾珉也不禁感慨万千。 几年了,终于又回来了。 一个时代结束了,一个时代开始了。 妙玉、探春迎了上来。 “珉四哥,贾雨村抓到了,在府里押着呢。” “好,干得漂亮,琏二哥,就交给你处置吧。” “好,这个小人,如今就要清理门户。给元春妹子和王家舅舅一个交代。” 赖大、赖二上来了。 “珉四爷,琏二爷,各位姑娘们,住处已经收拾妥当了,一会儿就摆饭,给各位主子接风洗尘。” 没等贾珉说什么,姑娘们就自己进去,直奔大观园去了。 贾珉不禁苦笑一下。 唉,到了家,就不管你们的珉四哥了。 “倪二,回家去吧,晚上过来吃酒,把家里人也叫来。” “珉长官,我家人都到北海了,这里哪里还有人,如今到了这里,府里就是我的家,就在这里吃酒了,反正也不多我一个人。” 哈哈哈,众人发出一阵笑声。 贾珉、贾琏正要进去,就见四骑奔来,正是卫若兰、陈也青、卫若水、裘良四人。 “珉长官,我们家里也没什么人了,就剩下几个下人看守宅子,没地方吃饭,今晚就到你这里来了。你这里摆酒了吧?” 当初为了保护家人,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几家,也都暗中把家里的主子迁移到了北海,如今回来,家里也就剩下了几个下人。 当然,没地方吃饭还不至于,不过是到这里来凑热闹的。 “酒菜自然是有的,正愁人少不热闹呢。去个人,叫那些团长什么的,也都过来。” “不用去了,我们都核计好了,安排好军务,他们自己就过来了。” “那就好了,都进去吧。” 刚要走,就听得一阵马蹄声响,又是十来骑飞奔而来。 原来是席麦瑞、瓦达加司、沙克、特米尔、罗木阁、卡德尔、赵大海、徐明涛、冯奎过来了。 “珉长官,好不容易来了帝都一趟,到了贵府,可不能过门不入,总要来拜访一下啊。” “你们这帮家伙,说是来拜访,怎么没见你们有一个拿着礼物的?想来吃酒就吃酒,何必说的那么好听?走吧,今晚一醉方休。” “到了珉长官家里,还要带什么礼物?贾旅长,你说是不是啊?” 席麦瑞说着,贾琏飞脚要踢他,席麦瑞急忙躲开,就向院里去了,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第0624章 老太太做主了 ?i*??k7??@?l??kc%?f?`h??''?26?)?t?b?c????x?"??`????的风起云涌,战事连连不同,北海这里却是一片平静。 北海志愿军虽然走了,但是这里的城乡建设,仍然是一片如火如荼的景象。 在不断的建设热潮的拉动下,工业商业也随之繁荣起来。 南边的中土此时虽然处于战争之中,但整个东北已经处于光复军的控制之下,早已经恢复了平静,所以对于北海并没有什么负面的影响。 相反,从中土不断前来北海的人口,还带来了新的技术和资金。 这些人、技术和资金现在就汇入了北海的生产和生活中,给北海的经济和社会,加入了新鲜血液,增添了新的活力。 初夏的北海,凉热跟帝都差不多。这里的雨水比较多,又靠近费加尔湖,比起帝都的干燥气候,这里要湿润了许多。 在这样的环境里呆着,要比帝都还要舒服一些。 一望无际的费加尔湖边,早已经是一片葱郁。绿油油的绿草,象一块巨大的绿毯,平铺在大地上。 巨大的绿毯上,点缀着红红白白的花朵,在夏日的阳光下,尽情绽放。 一片草地上,一群人正在野餐,男人不多,以女人为主。 这群人,平远城的人已经很熟悉了。 他们就是北海自治会会长贾珉的家人。 这正是贾府的踏青野餐会。 最中间那个雍容华贵的老太太,自然就是老祖宗。 身边几乎寸步不离的那个姑娘,就是老祖宗的贴身大丫鬟鸳鸯。 依次下去,是贾赦和邢夫人,贾政和王夫人、赵姨娘,贾珍和尤氏,薛姨妈、薛蟠、薛蝌以及丫鬟香菱,王熙凤,李纨。 稍外一点儿,正跟着一个男孩儿在一起玩耍的那个风情万种的花信少妇,就是秦可卿。 秦可卿到了北海之后,就接掌了宁国府的家政,然后又开办了生意,跟在帝都一样,秦可卿如今又撑起了宁国府的内外家政。 王熙凤照样掌管荣国府的内政,同时自己开办了生意。 荣国府的生意,则由李纨和薛蝌打理。 他们上面老一辈的,贾赦每日里照旧吃喝玩乐,上个月又纳了一个白鞑靼女子为小妾,为自己房里增加了一个白人女子。 贾政没事儿待不住,就每天到自治会去,跟着孙远飞张罗各地的建设事宜。 原本他就是工部的侍郎中,多少算是个专业人士,对河务水利、修造事宜,总是明白一些。 虽然不要俸禄,但每日里忙忙活活的,过得倒也挺充实。 至于老祖宗,则跟以前在帝都的时候差不多,每日里跟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等一起说话拉家常,要不就是由鸳鸯等陪着出去随便走走,有时候还要到湖上去转上一转。 回来后,就召集家里的女眷们一起吃酒喝茶,时不时地就看上一场戏。 柳湘莲和蒋玉菡虽然走了,但是,原来帝都府里从苏州买来的“十二官”,前些日子被接到北海了。这是自己家里的戏班子,看起戏来,就更加方便了。 几辆马车又过来了,下来几个女人。 头一个是平儿,旁边跟着一个小姑娘,那是平儿和贾珉的女儿。 然后是沈冰衣、袭人、尤三姐、谷盼盼、一枝花曲翩贤。 沈冰衣是贾珉的妾室,袭人本来就是府里的人,尤三姐是尤氏的妹妹,谷盼盼是焦利的娘子,说他们都是贾府的人,也不为过。 曲翩贤是赵大海的娘子,赵大海原是贾珉的部署,跟贾琏等人也都相熟,混到贾府的圈子里,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平儿等人又拿来了一些食物,丫鬟们接过摆上了。 “这都这么多东西了,能吃得了么?花那么多钱。” 老太太嘴上埋怨着,心里却是很高兴。 “老祖宗,这都是自己做的,拿来给你们尝尝鲜,花不了什么钱的。” 平儿一边说着,一边跟丫鬟摆着食物。 “你们生意上忙,就不用总是到我这里来了。姑娘们刚走的时候,我倒是有些寂寞,如今我也习惯了,不见了她们,倒也省得闹心了。” “老祖宗这话就言不由衷了,是谁总是跟我打听姑娘们来着?一会惦记这个,一会儿惦记那个的?” 王熙凤又出来帮衬了。 “就你这泼猴儿话多,我就问问还不行了?平儿,今儿来是有事情吧?” “正是有事情呢。四爷和琏二爷以及姑娘们都来了书信,我特意给送来了,好叫老祖宗高兴高兴。” “是吗,快把信拿出来,珠哥媳妇儿,你给念念。” 平儿把一沓信递给李纨,李纨就开始念信。 第一封信是贾珉的,没有过多内容,只是问候了老祖宗和父亲母亲等人,简单地介绍了战况,说是已经攻占了帝都,等长安登基后,自己就率兵回北海。 以前贾珉也时常有信回来,介绍一些情况,如今得知已经攻占了帝都,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第二封是贾琏的信,开始说的是已经回到了帝都的宅子里,宅子和下人们一切都好。 众人正等着往下念,李纨突然停住不念,眼泪流了出来。 “珠哥儿媳妇,怎么了?” 老太太疑惑道。 “贾雨村抓到了。” 贾政忽地一下站起来,一把从李纨手里抢过信,贪婪地看了起来,反复看了三遍,终于确认这是真的了。 然后就跪到老太太跟前,连磕三个响头。 “祖宗有灵、母亲洪福齐天,贾雨村这个狗贼终于抓到了,琏哥儿和姑娘们在大姑娘陵前把他给杀了,好好好,苍天有眼。” 老太太忽地一下站了起来。 “哈哈哈,这等小人,终于恶有恶报,大姑娘可以瞑目了。” 然后又转向王夫人和薛姨妈。 “这回你们姐俩可以松口气儿了,不用再耿耿于怀了。好好,干得好,琏哥儿和姑娘们,不愧是我贾家的子孙。” 王夫人早已经泪流满面,此时激动的只是连连点头,说不出话来。 对于贾雨村,她可以说有着双重的仇恨。 这边贾元春是自己的女儿,那边王子腾是自己的哥哥,外加当初贾雨村对贾家痛下狠手,早就把贾雨村恨之入骨了。 薛姨妈那边听说谋害哥哥的元凶已死,也是是十分激动,百感交集,就抱着王夫人,姐妹两人失声痛苦。 别的人对于贾雨村,也是万分痛恨,都不禁流下泪来。 见这边大人哭了起来,几个小孩子不明所以,也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候,老太太才醒悟了过来。 “好了,这是喜事儿,哭个什么,该高兴才是,你们看看,把孩子都吓哭了。好了,都别哭了,吃酒,吃酒,好好庆贺一下。珠哥儿媳妇儿,你再把姑娘们的信念念。” 姑娘们的信,大多是例行公事,不外乎是问候请安,再就是介绍一下自己在中土的情形,不用惦记,将来那边事情一了就回北海之类。 最后是宝钗的信,这封信比较特别,特意提到了贾珉和长安的婚事问题。 宝钗在信里说,自己愿意解除跟贾珉的婚约,情愿给贾珉做妾,把正室的位子让给长安。 这一下,众人就都不吱声了,一起看着老祖宗。 关于长安和贾珉的婚事,此前贾珉、贾琏和姑娘们的来信,就已经说过了。 后来北静王、季明銮和戴权也曾经往北海来信,谈及此事。 老太太等人,也觉得此事棘手,但是贾珉不在,他们也不好做出什么决定,所以此事就一直拖了下来。 今天见宝钗的信里如此说,就得有个交代了,否则在薛姨妈那里也说不过去。 老太太喝了杯酒,站了起来。 “宝姑娘是个识大体的人,如此做,就是不想叫我们和珉哥儿为难。不过,她和珉哥儿的婚事,是我们定下来的,当初她跟珉哥儿自个儿也都是满意的,所以,此事不能更改。这件事儿,不能由着宝姑娘自己做主。如论到了何时,宝姑娘都是正室。” “对对对,正该如此。” 王夫人是宝钗的姨妈,心里自然偏向宝钗。况且宝钗处事大方得体,八面玲珑,王夫人素来也喜欢宝钗。 对此,就连贾政都没有什么意见。 老太太和王夫人这样说了,别人自然不能再说别的了。 对于他们来说,宝钗是自己人,自然要比长安亲近得多。 “不过,长安这个姑娘也不错。他哥哥虽然不怎么样,抄了咱们的家,但是若是没有长安给咱们求情,咱们也早就死了,没有今天了。长安对咱家有救命之恩,咱们也不能忘了。” “元亨把长安许配给珉哥儿,也是看得起咱家。虽然他以前糊涂,临了到底还是明白过来了。况且此事已经天下皆知,若是咱们家退了婚,将来长安也叫天下人耻笑,她将来是要做皇上的,这个皇上还怎么当?” “长安若是做了皇上,将来入了咱们家的门儿,也算是咱家的荣耀,这们亲事,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到,岂有不允之理?” “正室只有一个,有了宝姑娘,就不能叫长安做正室。若是叫长安做侧室,不仅委屈了人家,怕是大德人也不答应。” “所以,此事十分棘手。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不过,终究还是要有个法子的。如今,我就把我的法子说说,你们看看好不好?” 这件事情,道理和事实就在那里明摆着,即使老太太不说,众人也明白。 私下里也总是在议论,谁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如今见老太太说有了办法,心里就不禁一振。 “母亲快说,究竟有何主意?” 贾政有些亟不可待了。 “我的主意,就是无为而治。只要宝姑娘是正室,剩下的事儿,咱们就不管了,就叫珉哥儿自己做主了。” 这叫什么主意?不是跟没说一样么。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第0625章 不管那些闲事儿 贾政见老太太说了半天,竟然说出了这么个主意,心里不禁失望。 “母亲,此事叫珉哥儿自个儿处置,似乎不妥吧,他年纪尚轻,只怕……。” “年纪尚轻?珉哥儿年纪是不大,可是北海这基业是谁打下的?高丽是谁平定的?盛京是谁攻占的?帝都是谁打下的?” “我们年纪倒是大了,谁能做出这些事儿出来?你能还是我能?” 老太太扫视众人一圈儿。 “再说了,珉哥儿那脾气,你们还不知道么?当初连我的话他都敢不听,如今若是不合他的心意,他会听我们的?你们谁能叫他听你们的?” “放心,珉哥儿做事儿,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只要守住了宝姑娘这一条,剩下的他自会有主意的。” 事情就在这摆着呢,一山不容二虎,他还能有什么主意? 没人能想的明白。 “珉哥儿在信里,自己都不怎么提此事,想来他就是不太在乎的。或许有了什么主意。我们又何必替他瞎操心?咱们只管吃喝玩乐,摸牌看戏,这些麻烦事儿,就叫珉哥儿自己处置去吧。” “对对对,母亲言之有理,我们只管好好享乐,这些棘手的事儿,就叫珉哥儿自己应付。” 老太太的观点,贾赦是非常赞同的。 当初缺钱,有珉哥儿赚钱。 被抄家了,珉哥儿在北海给准备了后路。 中土那边儿有事儿了,有珉哥儿带兵出征,还能杀了贾雨村等人报仇,一切事儿都有珉哥儿张罗了,自己何必去操那个心? 有那功夫,好好吃喝玩乐才是正经。 “还有啊,如今宝姑娘、塔玛拉、晴雯都跟珉哥儿在一起,他们几个的事儿,算是定下来的。剩下的妙玉和黛玉,这两个都是我养活的他们的婚事,就我做主了。” “妙玉这么多年,始终都跟珉哥儿在一块儿,我琢磨着,她也是对珉哥儿有意。黛玉那丫头,一向心高气傲的,跟谁都难以处到一块儿去,偏生能跟珉哥儿始终在一块儿,或许是对珉哥儿有意?” “给琏哥儿和宝姑娘写信,叫他们问问妙玉和黛玉,若是她们两个愿意,就一块儿给了珉哥儿。到底是一家人,也省得来回折腾了。 “老祖宗,是不是多了点儿?” 王夫人就有些担心了。 “一个羊是放,两个羊也是放。至于名分么,就叫珉哥儿自己想法子安置吧,咱们也就别管了。省得到时候里外不是人。” “鸳鸯啊,你数数,还有没有落下来的?” “没有了,就这些了。” “好了,这事儿这就样吧,这些闲事儿就别管了。咱们吃酒,一会儿回去摸牌,晚上看戏。” 老祖宗安排完毕,平儿偷偷地瞅了一眼秦可卿。 怎么就没落下,这不就落下一个么。 秦可卿心里也有些复杂,不过,在刑部大牢呆了那么长时间,如今到了北海,又有贾研相伴,她已经满足了。 知道用不了多久,贾珉或许就会回来。心想着只要贾珉回来,就总有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就又充满了憧憬和期待。不自觉中,心里就感到甜甜的。看着儿子,就像看到了贾珉一样。 北海这边关心着贾珉的婚事,贾珉自己这边儿却没有时间理会这些事情。 打下了帝都第二天,贾珉就率军出征,直奔娘子关。 此次他带去了第三旅,第四旅,温都拉骑兵以及长安光复军的两万人。 三天后,卫若兰和贾桥跟何佳林、周彤接上了头,双方制定了攻打娘子关韩奇的作战计划。 帝都被攻占,韩天斗被杀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韩奇军中。军中士气一片低迷,开始不断有士兵开小差。 此时,无论是在兵力上,还是武器装备上,韩奇都处于绝对劣势。 攻打娘子关的战役打响不到一个半时辰,韩奇就被部将暗杀,其余人员见大势已去,就开关投降。 第二天,马青山剿灭了张家口八千三藩军队,挥师南下。 武威将军岳起峰消灭了另外几股三藩军队,也向帝都进发。 至此,三藩在帝都,东北,北部和西北的势力,已经被全部拔除。 与此同时,陈也俊的第二旅也攻下了保定,占领直隶总督府。 褚元吉的部队,也打下了三藩的最后一个战略地点浑水城。 打下浑水城后,褚元吉就北上追击三藩残军。 与此同时,何佳林、岳起峰和马青山南下,与褚元吉会师,将三藩残余的三万兵马重重包围。 围困两天之后,三藩军队粮草俱绝,不得已投降。 至此,除了还在巴蜀的李乾部,有三藩一万多人马外,三藩的军队全部被消灭。 从娘子关回来后,志愿军和温都拉骑兵就没有再参加军事行动。 目前,长安的各路光复军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也不用贾珉再出手。 这几天,贾珉就回到了野渡居。 此刻,他正跟马青山在一起。 贾珉、马青山、孙远飞三人,都是当年武举的进士,三个人交情最好。 “唉,可惜没见到远飞兄。” 马青山仍就像以前一样,无论什么时候,手里总是摇着一把扇子。 “你若是想见他,跟我去北海,不就见到了?” 贾珉笑嘻嘻道。 “我倒是想去了,可是俗事缠身,走不开啊,家父家母也在,难以远离。听说你那北海跟中土颇不相同,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你多问问,不就知道了。” “都是你的人,他们自然会说你好。” “我那里本来就好么,若是不好,远飞兄还能在那里?他可是自己愿意去的。” “原本以为你会做皇上,还想跟着你,谋个一官半职,位列朝班,也好光宗耀祖一回,没想到,你竟然把皇位拱手相让了。 “如今你也是复国功臣,也可位列朝班啊。” “算了,你不做皇上,我还是回西北算了。这帝都水太深,你连皇上都不愿意做,我还要纳位列朝班的虚名做什么?” “如此也好,将来在西北呆腻了,就到北海去,跟远飞我们三个在一起,倒也不错。我那里,或许没有别的长处,但有一点是别处万万没有的,就是不用互相算计,互相提防,可以一心做事儿。” 两人正随便地聊着,何佳林和周彤来了。 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王子腾的儿子王信和师爷江师爷。 两人在王子腾离世后,查明了王子腾的死因,就去大同,投奔到了何佳林的麾下。 此时相见,自然是一番唏嘘,一番感慨。 “怀远,明日我们就要拿下,去接替冯紫英了。” 何佳林已经从长安那里领受了命令。 “也好,尽快把他们替换回来,我们也好一起回北海。” “怀远真的就不留在这里么?” “北海那里事情繁多,我这里的事情已经做完,该回去了。” “怀远高风亮节,令人佩服。” “哪里的话,只是做些该做的事情罢了。我不适合这里,还是回北海自在些。追查宋宽和周雪妆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怀远放心,他们跑不了的。” 自从帝都被攻占以后,宋宽就失踪了,连同周雪妆,也一起失踪。 目前,卫若水还在追查这两个人的下落。 对于宋宽,贾珉其实还是很佩服的。也正因为宋宽有本事,加上宋宽是策划杀害贾元春和王子腾的元凶之一,所以贾珉才不愿意放过他。 正议论着宋宽,卫若水回来了,见到何佳林和马青山在场,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贾珉说道。 “珉长官,找到宋宽了。” “在哪里?” “在祥云寺下面的村子里,这两天每天都到祥云寺去上香。” “祥云寺,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啊。这个宋宽,还玩儿上了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游戏。我还以为他早就远走高飞了呢。他为何总是去寺院上香?” “祈求佛祖保佑呗。” 马青山不假思索地说道。 “见到周雪妆的踪影没有?” 贾珉对于祈求保佑的说法,是不太相信的。 以宋宽这种一向自信的人,不会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没有,或许周雪妆躲在祥云寺里?” 何佳林提出了怀疑。 “很有可能。” 贾珉觉得何佳林的怀疑有些道理。 “我们已经暗中监视了,便是周雪妆在祥云寺里,也跑不了。” “走,我们去一趟,会会宋宽。” 贾珉说着,就带着众人出去,叫贾蔷带上了倪二的一个营,就奔祥云寺去了。 祥云寺距离野渡居确实很近,就在刘家庄东边不到二里远的地方。距离野渡居,也就四里来地。 离祥云寺大约二百来米,有二十来户人家,这些人家,除了自己有些土地之外,平时都租用祥云寺的土地耕种。所以,这些人家也可以算作是祥云寺的佃户。 在最东边,靠近祥云寺的方向,有一个院落。青砖红瓦房,三间正房,另有两处厢房。 “就是这里了。” 卫若水指了指这个院落。 “好了,我们进去。” 卫若兰、贾蔷、倪二上去敲门,里面没什么动静。 “开门,再不开门就放炮了。” 倪二大声喊道,举起枪,向天上放了两枪。 这回里面有了动静。一个五十来岁的农夫打扮的人,出来开了门。 “这里可有贾珉贾怀远?” 来人不理别人,冲着贾珉问道。 “我就是。” 贾珉走上两步。 “我家世子请你进去。” “你家世子是谁?” 贾蔷问道。 “就是你们要找的人。贾怀远,可敢进去跟我家世子一叙?” “哈哈,有何不敢的?我就去会会宋兄。” 贾珉迈进了院子里。 “珉长官……,”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进去了。” 贾珉再不犹豫,走近正房,推门而入。 第0626章 既生瑜何生亮 贾珉进了屋,就闻到了一股酒菜香味儿。进了东屋,就见炕上摆了一张桌子,满是酒菜。 一个人坐在桌边,正在喝酒。 此人一身白衣,相貌俊朗,神情自若。 正是宋宽。 “怀远来了,何不上来喝上几杯?” 宋宽若无其事,脸上带着笑容。就像见到了久别的朋友一样。 “好啊,正好有些饿了,谢谢宋兄,我就不客气了。” 贾珉脱了鞋,上炕在桌边盘腿坐下,拿起了筷子。 “这里的几壶酒,有一壶是毒酒,怀远可以自己选一壶喝。” “好啊。” 贾珉也不细看,顺手就拿起一壶,倒上一杯,喝了下去。 “怀远就不怕这壶是毒酒?” 宋宽看着贾珉,似乎略微有些意外。 “哪里有什么毒酒?宋兄不是这种人,不屑于做那种下三烂的事情的。” “知我者,怀远也。” “宋兄明知我会找你报仇,为何不远走高飞?” 宋宽眼神儿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天下之大,又能去哪里?若是早上几年,或许我也会象怀远一样,找个北海那样的地方安身立命。” “我这一辈子,从生下来起,就在帝都为质,等同囚犯。上半辈子做囚犯,我不想下半辈子再做逃犯了。” 三藩的家眷,除了三个郡王本身可以到西南封地履职外,家眷向来都是留在帝都。 这是从大德王朝建立的时候起,就留下的不成文的规矩。 表面上是为了显示皇上的恩德,实际上就是留在帝都的人质。 “我理解宋兄的心情,不过,怕是不仅仅于此吧?宋兄是否还有牵挂之事?” 贾珉指的自然是周雪妆的事情。 这些日子,卫若水已经把宋宽和周雪妆的关系调查清楚了。 对于宋宽和周雪妆的关系,贾珉也很同情。甚至为他们感到伤感。 这是一个有些凄美的爱情故事。 若不是因为周雪妆是杀害姐姐贾元春的直接凶手,贾珉就会放过周雪妆的。 “怀远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这也正是我要求你之事。” “宋兄若是为了周雪妆之事,就不要开口了。我姐姐十几岁入宫,小心翼翼,安分守己,不争名分,不争权势,一心伺候先皇。你们不该向我姐姐下手,她只是个局外人。” “在宫里,在朝廷,在天下,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那只是你的逻辑。” “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忍不住还是想试试。你既然给我交了底,我也就是死心了。不过,还有另外两件事情,希望怀远成全。” “宋兄请讲,若是我能做到,绝不推辞。” “第一,不要将雪妆姐姐交给长安,让她跟我合葬在一起。墓地已经选好了,管家知道在哪里。” “好,我答应你。” “第二件,就是关于我家的女眷。我想把他们托付给你来照顾。” “托付给我?宋兄,这可有些超出常理了。你确定如此?” “如今她们已经被看押起来,不过,你把人要回来,长安会给你这个面子的。” “好,我答应你,人要回来之后,我可以派人护送他们回云南。” “不回云南了。” “不回云南,那去哪里?” “到北海去。” 竟然叫自己家的女人们到北海去?没弄错吧。 我俩可是生死仇敌啊。 “宋兄,你确定是叫他们去北海?” “都是些女眷,又是反贼家属,在大德会有她们的好日子过么?北海跟大德不同,你跟别人也不同,所以,叫她们去北海,反倒是最安全的。不过,怀远若是怕她们将来找你报仇,也就不必答应了。” “呵呵,宋兄,你不用使激将法。既然你放心把她们交给我照顾,我就答应了。卜奎的一万对多流人在北海,都活的好好的,何况你的家眷呢。” “如此就谢谢怀远了。” “宋兄此举,确实令我意外。” “这一招,也是跟元亨学的。他在世的时候,一再打压你,临终却把长安许配给你了。岂不是也令人意外。” “不瞒宋兄说,此举我也未曾预料到。” “唉,天下事,常常出人意表。本来以为推翻了前朝,就可以安坐天下了。没想到你从北海杀了出来。” “本来以为联络了莫古人对付你,可以坐收渔人之利,没想到你竟然打败了莫古人。” “本来以为你会做皇上,没想到你竟然将皇位让了出去。究竟为何不愿意做皇上?我很好奇。” “做皇上太累,尤其是大德的皇上。我说我是个懒惰的人,是个喜欢简单的人,宋兄信么?” “别人或许不信,我相信,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可惜,我们不是一个阵营里的人。否则,你我联手,天下无敌。既生瑜,何生亮哉。好了,雪妆姐姐在祥云寺里,我们过去吧。” 宋宽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下炕穿上鞋。不慌不忙地打开箱子,拿出一个瓷瓶和一瓶酒。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祥云寺。 “你们就在此等候吧,一会儿师太会出来告知你们给我们收尸。” 宋宽说着,又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 “这是我给母亲和拙荆的书信,你交给她们,她们会跟你走的。” “宋兄放心,一定不负所托。” “我相信怀远。” 说完,宋宽决然而去,再也没回头。 约半个小时候后,两个比丘尼出来。 “阿弥陀佛,宋施主和周施主已经往生西天极乐世界了。” “谢谢师太了。管家,卫若水,去收尸吧。管家,有钱么?” “世子留下了钱,足够了。” “把他们安葬了吧,卫若水,你派些人去帮忙。管家,安葬完毕,你就来去自由了,难得如此忠心,若是愿意随世子家眷去北海,也可前去。” “谢谢贾探花,我随家眷们去北海。” “贾蔷,宋家家眷在何处?” “还在宋府,骆杏山的人在那里看守。” “你带人过去,把人要出来,就说我说的,把宋家的钱财用具还给他们一些。倪二,你派一个排,到天津卫调一艘船,护送宋家人去北海。到了北海,去找孙远飞好好安置下来。一会儿我会写封书信,给他们带上。” “明白了,珉长官,我这就去。” 贾蔷和倪二上马,拍马而去。 卫若水和管家进去收尸,贾珉则带着亲兵,慢慢地步行往回走。 一路上,当年宋宽到野渡居,请自己到大金门吃酒的情形,不时地浮现在眼前。 对于宋宽这个人,贾珉其实还是很欣赏的。 此人才华横溢,有胆有识,不仅在三藩之中,便是在整个大德皇朝,也是年轻一代的翘楚。 以宋宽的财力和聪明才智,若是想逃跑,其实有很多机会。便是事后追捕,也未必就能抓着他。 他没有走,应该就是在等待机会,将自己的家人托付给贾珉,然后自己从容就死。 又想起他跟周雪妆的爱情故事和最后结局,贾珉不禁又惋惜又感伤。 一百多年以来,大德皇家和三藩的关系,始终处于一种微妙、敏感、复杂的状态。 双方彼此猜忌,互相提防,明争暗斗。 这次三藩起兵造反,其实也不过是双方的矛盾到了临界点,大德内耗严重,自毁长城,三藩看到了机会,所以才殊死一搏。 其实不仅仅是皇家跟三藩的关系是如此。 皇家跟其他方面的关系,也同样是错综复杂。 皇家内部,为了争夺皇权,常常斗得你死我活。父子反目,兄弟阋墙的一幕,在大德皇朝的历史上就曾不止一次上演。 皇家跟文官集团,勋贵集团,外戚集团,以及太监集团的争斗,也是屡见不鲜。 贾珉不禁想起了北海的情形。 目前北海尚处于开发建设之中,此次出兵中土,各方面也表现得同心同德。 若是将来北海稳定了下来,到了分享成果的时候,尤其是到了下一代的时候,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 大德皇朝的开国皇帝和四王八公,当初应该也是同心同德,患难与共,所以才能建立了大德皇朝。 但是如今怎么样了呢? 四王仅剩下北静王一脉,经过几代皇帝的削弱,已经没有多少权势。 八公除了贾家一脉还有些实力之外,其余七公已经基本上都消亡了。 便是贾家,如今也远迁北海了。 虽然趁着现在的机会,可以回来。但是,真的有回来的必要么? 这样的教训和悲剧,不应该在北海在上演了。 贾珉觉得,自己该好好地考虑一下北海的未来了。 现在的北海,社会阶层还没有明显的分化,大量的外来人口,还没有形成固化的利益集团。 人们忙于生存和发展,还没有更多的精力进行争斗和倾轧。自己在北海还有着巨大的声望和号召力。 自己还年轻,刚刚有两个子女,年纪尚幼,那些女人之间,还没有到争夺的时候。 若是将来孩子大了,涉及到继承权等问题,事情就不会象现在这样简单了。 现在,应该是进行改革,奠定北海将来格局的最好时机。 好在自己有前世的经验,北海又有了一个比较开化的基础,想要做的事情,还是很有希望成功的。 第0627章 登基与大婚 六月十七,此前在巴蜀逗留的李乾派出使者,向冯紫英投降。 至此,三藩的全部军事力量已经消亡,短暂的天顺皇朝,宣告彻底灭亡。 关于三藩的家眷处理问题,成了一个比较有争议的事情。 此前贾珉将东平王的家眷接走,送到了北海,令一些前朝老臣们很不满意,就连季明銮对此都颇有微词,认为是太便宜了宋家。 但是,此事是贾珉做主,人又已经送走了,走的又是水路,他们虽然不满,对此也无可奈何。 韩家人的处理,相对要简单一些。 伪帝韩天斗、宁古塔将军韩天魁、韩奇等韩家主要男子都已经死了,剩下的女眷,就发配流放。 李家的头面人物,李国忠和李国信都已经死了。因为李乾投降时,跟冯紫英有约定,李家交出财产,只留下基本的生计用度,家中所有男人,削去封号爵位,官职和功名,贬为为平民。 这个条件,冯紫英答应了。 这件事情,也遭到了鲁大学士、杨奎等人的反对,但是,在何佳林和骆杏山的游说下,最后没有人再说话。 所以此事最后没有用贾珉等北海人出面,长安下了旨意,此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不过,李家要离开广西老巢,迁到西北去,目的就是隔断他们与故旧的联系,不让他们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李乾虽然不愿意迁到西北,但是也不敢不从。能得到在这个结果,其实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从这一点来说,李家在内心里对于冯紫英还是非常感谢的。 北海贾家方面来了信,按照老太太和贾政、王夫人的意思,关于贾珉的婚事,由于路途遥远,贾家长辈不能亲自前来,就委托贾珉的兄长贾琏做主,代替家里长辈,操办贾珉的婚事事宜。 贾琏操办的,主要就是贾珉跟长安的婚事。 关于这件婚事,中间也是起起伏伏,争论不断。 对于这桩婚姻的本身,人们没有什么异议,争端主要是在名分和婚期上。 历史上虽然有武则天当皇帝的先例,但是,象长安和贾珉这样婚姻的事情,却从来没有先例。 这个名分,也就不好定。便是长安做了正妻,大臣们也觉得亏了。 于是就把贾珉定位为驸马。 这个说法虽然有些勉强,但也不是全无根据。 因为元亨将长安许配给贾珉的时候,长安还是公主,不是女皇。 北海方面对于这个定位,自然是不满意的,可是他们也提不出来更好的方案。 最后还是贾珉大手一挥,说了句话。 “唉,算了,驸马就驸马吧。反正过些日子咱们就走了,他们爱叫什么就叫什么。便是叫我阿猫阿狗,我也听不见。” 见贾珉如此说了,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些事儿可真是啰嗦,简直比打仗都费劲儿。 把贾珉定位成了驸马,鲁大学士和季大学士认为取得了巨大的胜利。至于贾珉那方面把长安定位成什么,是正妻还是别的,这个问题实在太复杂,太棘手,于是就回避了这个问题。 贾珉方面也有默契,也就对此不提不念,假装没有这回事儿似的。 名分的事儿订了下来,关于婚期的事儿,又出了岔子。 北海方面认为,应该尽快成婚,然后好撤回北海去。 长安方面却坚持,一定要等长安登基之后再成婚。这样的话,可以让长安显得强势一些,大德更加有体面。 同时,在成婚的时候,长安顺便宣布,封贾珉为北海王,北海向大德称臣纳贡。 双方为此唇枪舌剑,争得不亦乐乎,在最后达成了妥协,长安登基后成婚。但是,不用封贾珉为北海王,北海也不是大德的属国,至于称臣纳贡,更是免了。 婚事的事情敲定之后,冯紫英的第一旅也从南方返回。此前,陈也俊的第二旅已经到了帝都,至此,北海方面的全部兵马,在帝都会师。 冯紫英回来,贾珉就当起了甩手掌柜。把一应事务全都交给冯紫英主持,陈也俊和卫若兰协助,由他们出头去跟大德朝廷方面交涉。 朝廷方面提出,贾府可以返回帝都,此前削去的荣国公和宁国公封号,予以恢复。 冯紫英、陈也俊和卫若兰三家,可以填补此前被削去牛继宗家的镇国公,候孝廉家的侯国公和石光珠家的缮国公封号,但是都被一一谢绝。 因为拥立长安有功,柳芳、陈瑞文、马尚德三家,恢复了国公称号,三人世袭国公。 名分虽然是恢复了,但是这三家此前已经被满门抄斩,现在只剩下了这三个人,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力量了。 关于南温都拉和北温都拉的问题,算是交涉最为顺利的。 温都拉方面提出,朝廷为他们此次出兵的军费买单,对于阵亡士兵进行抚恤。朝廷暂时不在温都拉草原设立府县,如果将来要设立,必须他们自己同意。 温都拉不向朝廷上交赋税,以前的赋税一律不再追缴。 朝庭取消对于温都拉各种物质的禁运和配额限制,开放商路,自由通商等。 朝廷方面提出,将在二十年以后,在温都拉设立府县,为了体现温都拉属于大德的事实,每年南、北温都拉各自向朝廷上交两千两银子税赋。 这个两千两的数目,对于温都拉来说,实在微不足道,不过是象征性的。 席麦瑞和特米尔他们觉得朝廷也有诚意,就爽快地答应了。 温都拉人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留下席麦瑞和特米尔分别代表北温都拉和南温都拉参加长安的登基典礼,其余的人就开始撤兵。 撤兵路线跟来的时候一样,先到天津卫,然后从水路撤回。 撤兵时,贾珉、长安、北海方面以及朝廷方面的几乎所有头面人物,全都来送行,长安又赏赐了礼物,给足了温都拉人面子。 按照钦天监选定的吉日,长安的登基典礼于六月二十六举行。 北海方面,朝廷方面,邀请来的各界代表,高丽、琉球、爪哇、交趾、暹罗等属国的使节,莫古、沙陀、特蕃等边疆部落的代表等一并参加。 国号恢复为大德,年号定为长安,今年纪元为长安元年。 然后就是祭天祭祖,昭告天下,封官进爵等一系列程序。 北静王、鲁大学士、季大学士、褚元吉四人,为军机处大学士。 一共四人,比以前少了两人。 杨奎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掌管都察院。 修同贵为顺天府尹,算是官复原职。 周彤为锦衣军统领兼九门提督。 左林良为内务府大臣,何佳林为直隶总督,骆杏山为奉天府尹。 赵大海为宁古塔将军,徐明涛为卜奎参将兼领通远堡军政事务。冯奎为山海关参将,统领山海关周边军务。 前刑部侍郎姜明前任刑部尚书,柳芳、陈瑞文和马尚德等,也各有任用。 因为知道马青山跟贾珉的关系最好,长安本来打算叫他去金陵,任应天府府尹,但是马青山不愿意去南方,愿意回西北,于是叫他自己挑了陕西按察使的职位。 按照马青山的功劳,他本来是可以得到比这个位置更高的职位的,但是他自己不愿意干别的,长安也就遂了他的心愿。 趁着各方的人都在帝都,长安和贾珉的大婚典礼就在六天之后举行。 婚礼程序的安排,也叫人伤透了脑筋。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弄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程序来。 先把长安接到了荣国府,算是把新媳妇儿接过了门。贾家的长辈们没来,就临时请了贾家的族老贾代修充当贾家的长辈。 这个位置,若是轮的话,本应该是贾代儒的,但是因为贾代儒的妻室已经去世,所以就由贾代修两口子补了缺。 为此,贾代儒还颇有些耿耿于怀。 但是,因为硬件儿不合格,所以也只好认了。 在贾府里拜堂后,最后回到了宫里,又拜了一回堂。 皇家的直系亲属,或者逃走被杀,或者被三藩残杀,已经没有长辈了。 因为元亨天子当初曾经将长安的婚事托付给了季大学士,所以就由季大学士代表元亨天子,充当长安的长辈。 这一点,倒是没有一个人有什么异议,反而纷纷赞颂。人们既祝福皇上,也为季大学士不负先皇的嘱托而感动。 一时之间,竟在朝廷和民间成为美谈。 在宫里举行完了仪式,于是就在宫里开宴,洞房也设在了宫里。 这样做,其实是有着深刻的寓意的。 一是这代表着贾珉是驸马,刻意强调他上门女婿的地位,以此来陪衬长安。 另一个,也是为了突出长安皇帝的地位。 皇上是天下共主,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皇宫是天下之中,皇上的大婚之日,怎么能到别处去洞房呢? 这自然是那些大臣们的主意,对此贾珉也懒得计较。 对于他来说,只要能跟美人儿洞房,别说是皇宫,便是随便一间茅屋,也是无所谓的。 至于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他就更懒得理会了。 冯紫英等人也觉得这个婚礼有些荒唐,但他们也提不出更好的方案来。对于朝廷方面提出的这个方案,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在贾珉征求他们意见的时候,也就集体装傻,以这是贾珉个人的私事,不好干预为由,纷纷回避。 到底贾琏是自家兄弟,最后代表贾家接受了这个方案。 婚礼的事情传了出去,在民间也有一些议论。 有的说是移风易俗,交口称赞。也有的说不合礼数,但也只是私下偷偷议论几句而已。 等到锦衣军和五城兵马司开始到民间走访,询问对这场婚礼的看法时,听到的就是一边倒的盛赞之词。 新皇登基,有的官员就未免投机取巧,想法讨好皇上。于是就想拿这场婚礼做文章。 鼓捣出个什么万民折,弄一些人在上面签名。没有多少识字的人,就弄些人按上手印,说皇上的这场婚礼怎么怎么好,应该在全天下推行。 长安初得了天下,接着又大婚,终于跟贾珉在一起了,高兴的就未免有点儿发昏,脑子一热,就要准了这个折子,在全国推行自己的这个结婚模式。 其中最主要的一个程序,就是除了在男方家拜天地外,还要到女方家拜一次天地。 最后还是在贾珉的劝解下,北静王和季大学士、鲁大学士等主要大臣都反对,才算作罢。 第0628章 北海王室 贾珉和长安大婚后的第二天,北海志愿军就开始撤军,除了留下贾蔷的一个团,到时候跟贾珉一起回去之外,其余的全都撤回北海。 贾珉之所以留下来,除了他跟长安新婚燕尔,不能立刻就走之外,还因为他要参加左林良和立春在一个月之后的婚礼。 左林良作为长安的侍卫,这些年来,对长安忠心耿耿,在长安练兵,打仗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立春从小就跟着长安,现在可以说是长安最为亲近的人。 因为两人始终跟长安在一起,两人也早就互相倾慕。 如今长安胜利复国,登基为帝,两人也算是修成正果。 长安也早就知道两人之间的事情,于是就赐婚,将立春许配给左林良。 在赵英麒时代,朝政混乱,加上三藩多年吸血,大德的国力其实已经开始疲弱。 随后就是三藩起兵造反,贾珉反攻,战乱连绵,大德国力更加衰弱。朝政需要整顿,百姓需要休养生息。 于是长安就开始了一系列的朝政调整,以图大德尽快恢复元气。 比较有利的条件是,三藩这个最大的隐患被彻底清除,原来的勋贵、世家、和如罗启华之类的投机分子、外戚等势力,经过赵英麒时代和天顺时代的不断清洗,已经形不成可以威胁皇权的势力。 在长安复国过程中,聚集在长安周围的势力,如北静王,季大学士、鲁大学士、褚元吉、周彤、左林良、何佳林、骆杏山、杨奎、修同贵等,基本上都算是比较正派人士,对于长安也比较忠心,辅佐长安也尽心尽力。 长安本身在血统上占据正统,在三藩如日中天之时,举起了光复大旗,本身又有练兵和南征北战的经历,在一帮老臣的辅佐下,处理起政务,倒也顺风顺水,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三个月后,贾珉告别长安,跟剩下的贾蔷一个团返回北海。 临别前,长安依依不舍,千叮咛万嘱咐,一直将贾珉送到通州,这才依依惜别。 贾珉从通州到天津卫,登船起航,开始回归北海之旅。 等他到达北海平远城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走到谢尔登河一带时,谢尔登河已经封冻,最后从冰上坐着爬犁回到平远城。 此时,罗斯帝国跟法国的战争还在进行,在贾珉出征的一年多少时间里,北海跟罗斯边疆一直非常稳定。 此前大德内地的混乱局面,基本上没有影响到北海,所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北海内部也非常稳定,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建设上。 南北两大帝国的战争,使得其国内的不少人,为了躲避战乱,逃到了北海境内,在北海定居下来。北海的人口又增加了不少。 还在帝都的时候,贾珉就跟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人,研究了将来北海的前途问题。 贾珉提出了自己的思路,并且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工作小组。 这个小组的成员,除了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之外,另外的成员,主要是当初跟着贾珉一起去法国的人。 其中主要有卫若水、腊梅花、塞万特夫妇、宝钗、妙玉、黛玉、塔玛拉。 工作小组提出了一个方案,这个方案的主要内容,就是实行君主立宪制。 贾珉自然就是北海国王。 国王采用世袭制,是国家元首和国家的象征,但一般不参与实际政务之中去。 国家的正常运转,则交由政务院去执行,政务院实行内阁制,首相是政务院的首脑,由全体国民选举产生。实行任期制,每五年一个任其,可以连任一次。 由各界代表组成议会,负责立法。 由各界有威望人士,组成元老院,参政议政,对政务院进行监督。 这个方案经过贾珉的同意后,印刷出来,分发下去,交给各界进行讨论。 各界的反应,自然是非常热烈的。 对于贾珉当国王,几乎没有人有什么异议。 让人们有些吃惊的是,贾珉这个国王竟然愿意放弃那么多的权力,甘愿当一个没有实权的国王。 对于这种推选政务院首脑的方式,人们也感到很好奇,不过,此时贾珉和冯紫英等人,在北海享有巨大的声望。目前北海的主导力量,正是以志愿军为主的人员。 原来北海的土著卫嵩、扎克、博格达三大家,早已经跟贾珉绑在了一起。 其他的土著,也从这些外来人身上,获得了不少好处。 至于从大德和罗斯来的那些外来人口,对于这个方案就更加赞成了。 所以,这个方案几乎获得了一致的赞同。 唯一对此有些想法的,就是贾府中人。 这些人,主要就是老太太、贾赦、贾政、王夫人、邢夫人。 对此,贾琏、宝钗、妙玉、黛玉等人进行了解释。 这样做的好处,一是贾家今后世世代代都是北海王,永远也不会有人想造反,来推翻贾家,改朝换代了。 从此以后,贾家只管当国王,再也不用整天防着被人抄家,诛灭九族。 二是今后每年政务院都会给一笔钱,供着贾家人吃喝玩乐。 别说贾家人自己还可以做生意赚钱,便是不赚钱,政务院给的钱也够过上体面的日子。 三是今后将制定《王室法》,对于由谁来继承国王,谁是第一继承人,第二继承人,谁是亲王,谁是公爵,伯爵什么的,都有详细的章程,不用争来都去,不会发生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事情。 这一系列账算明白了,老太太和贾赦等人觉得这样似乎更不错,自己家可以世世代代当皇上,不用出多大力,就有人供着吃喝玩乐,还不会有人起来造反,子子孙孙享受荣华富贵,这简直比在大德做荣国公和宁国公还好啊。 这样的好事儿,到哪里找去? “这个法子倒是不错,以后这北海的皇上,世世代代就是咱家的了,将来我也有脸面去见祖宗了。” 老太太定下了调子,众人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宝姑娘,你说说,那个《王室法》又是怎么回事儿?将来谁当王后?” 老太太对这个问题还是非常关心的。 “没有王后?” “没有王后?那珉哥儿怎么办?你们怎么办?难道还要把你们都给休了?” “老祖宗,不会的。虽然没有王后,但却有夫人。珉四哥的女人,都是夫人,也没有正室和侧室之分,只设一个第一夫人,算是对外面有个交代。” “第一夫人是谁啊?” “将来自然是宝姐姐了。” 黛玉抢着回答了。 “嗯,第一夫人,这个说法不错,这样大伙儿也就都一样了,没有大小之分,省得争来争去的。哎哟,这不就跟北海当地的风俗差不多了么?” “老祖宗,不是差不多,就是一样的,北海人不就是不分妻妾的么。咱们如今也是北海人,这就是入乡随俗了。” 王熙凤及时地出来助攻了。 “这么算来,倒是有些委屈长安那个姑娘了。” “老祖宗,不会委屈她,也给了她一个名分。” “什么名分?” “长安不在这里,所以就给了她一个名‘名誉王后’的名分。只有个虚名,送送人情,给大德人一个面子。” “这个《王室法》,说没说珉哥儿有几个夫人啊?” “说了,一共九个,少了行,多了就不行了。” “九个?鸳鸯,你给我数数,如今有几个了?” 老太太回头、向鸳鸯说道。 “老祖宗,长安算不算?” “都成婚了,自然是算的。” “林姑娘算不算?” “鸳鸯,你个死蹄子,算我做什么?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黛玉急了。 “哈哈哈,黛玉,这回说实话了吧。” 老太太乐了起来。 “差的那一撇,我就给你点上,我做主,就把你许配给珉哥儿了。” “老祖宗,我才不嫁给他呢。” “好了,你愿意什么时候嫁,就什么时候嫁。不是一共九个名额么,到时候我找珉哥儿,把你这个名额事先给留出来,谁也不许跟你抢。” “到底是老祖宗疼爱黛玉,对黛玉就是亲。” 王熙凤在关键的时候,总会及时地出现。 “妙玉,你呢?” “我……,本来是不愿意嫁的,但是,嫁也行,不嫁也行,总之……。” 妙玉在贾珉那里虽然是刺儿头,但是叫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自己说出来,总还是难为情。 若是不说,又怕贾珉真的找了别人,到时候名额没了,可就后悔莫及了。 “什么行不行的,你的婚事,我也给你做主了。就把你许配给珉哥儿了。你这个丫头,也真是傻,跟了珉哥儿那么久了,人家塔玛拉是后来的,都知道先下手为强,你若是再犹犹豫豫的,名额没有了,我看你怎么办?珉哥儿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见一个爱一个的。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 “那就全凭老祖宗做主了。” “你们看看,这个死丫头,我养活她这么大,明明是她自己愿意,还非要说我给她做主。人说女大不中留,这话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假。” “就是要老祖宗做主嘛。” 妙玉难得地有些撒娇了。 “好,就是我给你做主。鸳鸯,这回你数数,统共几个了?” “宝姑娘、长安、黛玉姑娘、妙玉姑娘、塔玛拉、平儿、晴雯、沈冰衣,统共八个了。” “哎呦,还差一个,这个名额是给谁留的呢?” 老太太四下看了一圈儿,目光在秦可卿身上停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一看,把秦可卿看的心里直发毛,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心里也涌上了一股甜蜜。 她明白,那个名额,一定是珉四叔留给自己的。 第0629章 收获爱情的季节 北海的腊月虽然比较冷,但人们早已经习惯了。 从大德来到这里的大量外来人口,把自己的生活习惯和文化也带到了北海,并且不断地影响着原来的土著。 最为明显的,就是一年一度的春节。 进入了腊月,过年的气氛就一天比一天浓了。 人们算计着手里的钱,发现比去年又多了不少。比起以前在大德的时候,似乎更多了。 今年北海自治军远征大德,帮助大德平定了叛乱,让北海人感到非常自豪。 就在这种自豪的气氛中,又传出来了好消息。 北海的朝廷成立,北海正式开国立朝了。 虽然叫法跟大德不一样,但是,人们还是习惯上把贾珉叫做皇上,把政务院叫做朝廷。 当然,北海跟大德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首先是珉长官当了国王,但是珉长官的父亲,那个总是帮着各地修河建房的父亲,从来不要俸禄贾政大人,没有成为太上皇,而是成了亲王。 他的伯父,那个时而到平远楼找歌妓的贾赦,也成了亲王。 国王的三个妹妹,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成了长公主。 国王的妻子们,没有成为王妃,而是叫做夫人。其中那位掌管烟草生意的薛姑娘,成了第一夫人。 原来的自治军第四旅旅长贾琏成了公爵。 贾蔷,贾芸、贾芹、贾萍、秦钟成了伯爵。 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杨林,丛秀才、方秀才、卫嵩、扎克。博格达等人,成为公爵。 另外有一些人,分别成为了伯爵、子爵、男爵等。 经过选举,最后由冯紫英出任政务院首相。人们按照以前大德的规矩排,觉得这个首相就跟以前的丞相差不多。 原来的典史杨林,当了政务院的秘书长,也就是政务院的大管家。 陈也俊当了北海的国防部长,卫若兰当了北海国防军司令,冯紫菁任北海国防军海军司令,陈也青任北海南部战区司令,贾琏任北部战区司令。 焦利任装备部长,刘成任兵器总监,戴植任军事技术总监。 塞万特先生任外交部长,孙远飞任经济部长,腊梅花谢宝钗任贸易部长,林大江任警察总监,丛秀才任教育部长,卫嵩任理藩院院长,托克任仲裁员院长,博格达任都察院院长……。 在政务机构建立起来的同时,整个北海境内,划分了行政区域,一共分为十八个省。 北海国防军的一些军官,原来一些北海土著的酋长,都成了高官。就连倪二都成了倪家堡省的高官。 王室、政务院、国防军成立,以及行政区划完成后,各级官员就开始履职。 不过,快要过年了,他们似乎没有多少时间干正事儿,而是天天忙于到各家参加婚礼,喝喜酒。 整个腊月,北海平远城几乎每天都在忙于放鞭炮,迎亲,举办婚宴。 第一桩婚事,就是贾珉国王迎娶第一夫人薛宝钗和夫人妙玉的大婚典礼。 国王大婚,自然是一件大事,整个平远城都沸腾了。 大德的卜奎参将徐明涛,温都拉草原的头人们沙克、瓦达加司、席麦瑞、特米尔、罗木阁、卡德尔都来了。 北温都拉落雁湖双峰寺的觉能大师,宝玉大师和大德郡主塔娜也来了。 北海的各级官员和老府兵团的士兵们,自然也不会落下。 由于宾客太多,王宫里、平远楼、以及平远城的各个酒家一起开宴,招待各方来宾。 国王大婚后,就是首相冯紫英和长公主贾探春的婚礼,然后是国防军司令卫若兰和史湘云的婚礼。 此后是金陵甄家委托贾家,跟国防部长陈也俊家举行的陈也俊和甄家二小姐的订婚仪式,然后是卫若水和贾惜春的订婚仪式。 从后又是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婚礼。 有刘成和鸳鸯,柳湘莲和尤三姐,蒋玉菡和袭人,贾芹和玫瑰花谢宝犁,薛蟠和香菱。 北海志愿军出征的时候,贾珉国王曾经答应过士兵们,将来打了胜仗,没有娘子的,可以从大德带回来一个娘子。 士兵们果然是好样的,没有辜负他们珉长官的期望,此次回来,有六七百人带回来了女人,回来之后,也急着在过年前,把人迎娶过门,也好早日洞房,生儿育女。 这些人的婚礼,也是一家接着一家。 贾琏这回把尤二姐带回来了,见家家户户都办婚事,在尤二姐的催促下,求了王熙凤三天,王熙凤终于答应,最后把尤二姐正式迎娶过门儿,做了偏房。 贾琏如今位高权重,也不怕王熙凤算计尤二姐了。 算是浑水摸鱼,也跟着凑了一把热闹。 卫家的长辈托了媒人到薛家,给卫若雨和莺儿提亲,薛家給莺儿赎身,答应再给莺儿出一笔嫁妆,这门亲事也定了下来。 刚开始的时候,老太太还到各家去参加婚礼,但是,由于迎亲的太多,老太太根本就跑不过来了,到底是岁数大了,精力也不如年轻人。 因为是国王的祖母,德高望重,辈分又高,所以谁家结婚还都来请,有时候一天就有好几家。 最后没招了,只好采取了折中办法,老祖宗哪家也不去,就在王府里呆着,谁家拜堂之后,就到老祖宗这里请安,老祖宗给个红包,就算是走过了礼节。 这些日子,老祖宗红包给出去不少,给的琥珀直叫唤,连老祖宗都有点儿心疼钱了。 但是,又不能不给,给少了又跌份儿,只能硬着头皮挺着。 不过,各家人倒也不糊涂,来的时候也不空手,酒菜坚果之类的东西,都要顺便带些过来。 好长一段日子,王宫里都不用怎么开伙。 到底是王熙凤机灵,最后跟王夫人核计,把王宫里省下的伙食费钱,折算了一些,补贴给老祖宗。 老祖宗自然高兴,直夸到底是凤哥儿贴心。 贾珉、冯紫英等人,这些天也一直泡在酒里,有时候一天到好几家随礼、喝喜酒。 喝多了,就有些蒙圈了,有的时候明明在人家已经喝完了,结果忘记了,回头又去喝了一场,这样的笑话,闹出了不少。 这样的事儿,叫黛玉的《北海周报》给捅出来了,弄得北海的老百姓都知道了。 虽然没直接点贾珉和冯紫英的名,但潇湘妃子的报道中,用的是“某国王”和“某首相”的称呼。 北海就一个国王,一个首相,谁都知道指的是贾珉和冯紫英。 宝钗没办法,只好叮嘱贾珉的亲兵,叫他们到了哪家记得点儿,去喝了一回,就不要再去第二回了。 一直到了腊月二十九,这场婚宴大戏,才算结束。 今天,贾珉才有功夫来找老祖宗和王夫人,来商量一下李纨的事情。 裘良此次也跟着来了北海,他的原配在两年前去世了,因为此前跟李纨合伙儿做粒粒橙的生意,所以对李纨印象很好,于是就想要续弦。 贾珉觉得李纨孤身一人很苦,如今贾兰也大了,就有意成全这件事情。叫宝钗悄悄问了李纨,李纨也同意了。 贾珉说了事情原委,老祖宗和王夫人就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老祖宗叹了口气。 “珠哥儿走了这么多年了,珠哥儿媳妇就这么一直守着,也着实够苦的,怪可怜的。也算是对得起咱家了。” “如今她还年轻,倒也不用就这么苦苦地守着,裘良这个人还不错,他又答应了不再娶小的,对珠哥儿媳妇想来会不错,就成全了他们吧。” “珉四弟此事做得甚好,功德无量。母亲,你就成全了嫂子吧。” 宝玉如今虽然有些神神道道的,倒也不糊涂。 “你们都如此想,我自然也不会拦着的。我只说一条,兰哥儿不能改姓,还得姓贾。” “母亲,这一条裘良自己就同意了,不用担心。” “既是如此,那就过了年,选个日子把事儿办了吧。” 王夫人也算是痛快地同意了。 “唉,如今热热闹闹的,那个娶,这个嫁,就差迎春一个了。她那个老子也不知道着急。” 老太太叹了口气。 “母亲,谁说我不着急了?” 贾赦进来了。 “母亲,我这不就给你报喜来了么?迎丫头也要动婚了。” “哦?真的假的,你可不要诳我?” 老太太立刻有了笑脸儿。 “卫嵩托了媒人,说是看上了迎春,要来给他儿子提亲了。” “卫嵩和他家里的,为人倒还不错,只是不知他家的小子怎么样?” “老祖宗,那个人还不错,我看行。” 贾珉对卫嵩的儿子,多少还比较了解,觉得跟迎春也比较合适。 “若是你们觉得行,就先问问迎丫头,若是她自个儿愿意,就定下来,可不准你们逼她。” 见这边事情差不多了,贾珉就到了码头附近的政务院。 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杨林、丛秀才、方秀才、塞万特、孙远飞、腊梅花等人都在。 “腊梅花,这么多人成亲,就你如今还没什么动静呢,你看上谁了,我去给你提亲。” 贾珉也确实有点儿替腊梅花着急。 “珉长官,我自个都不着急,你急个什么?反正我看上谁,也不会看上你。” “你们看看,她还看不上我,我哪里差了?” 贾珉就觉得有些委屈。 众人就嘿嘿地笑。 正在说着话,莺儿来了。 “四爷,第一夫人叫我来问你,今晚在哪里就寝?” 贾珉没等说话,妙玉、塔玛拉、平儿、晴雯、沈冰衣几人的丫鬟也来了,纷纷问贾珉今晚到何处就寝。 “这个事情嘛,是家事,咱们回去再说,回去再说,我走了,你们聊。” 贾珉逃一样的走了。 “你们看看,珉长官多么可怜。” 腊梅花看着众人,悠悠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第0630章 六世同堂(大结局) 十八年后。 在大德帝国和北海王国的边界,有一座繁华的城市。 这座城市有二十多万人口,它就是通远堡。 通远堡以南,是大德帝国东北的第二大城市卜奎,目前已经有五十多万人口。 从通远堡往西北,就进入了北海王国的境内,遇到的第一座城市,就是上河口。 从上河口出发,有水路和陆路两条线路,可以通往北海国首都平远城。 通远堡就位于大德和北海这条繁华商路上的中间,成了重要的交通枢纽和商贸中心。 “达三江”酒店,是通远堡最大、最为高档的酒店,有住宿、餐饮、租车、租马等多项业务。 这家酒店的老板,已经六十多岁了,他就是在通远堡城最受人尊敬的刘更新。 这座城市的兴起,跟刘更新有着直接的关系,正是在他的带领下,二十五年来,通远堡才从一个荒僻的小山村,发展成了今天这座繁华的城市。 不过,在谈到这些的时候,每一次刘更新都不忘记说上一句话。 “这不是我的功劳,其实是北海王贾怀远的的功劳。二十五年前,正是北海王在这里打败了哥萨克,进入了北海,才开始有了通远堡的繁华起点。” 现在的许多年轻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哥萨克了,因为自从二十多年前,这里就再也没有哥萨克出现了。 以前,刘更新会给他们讲讲,但是,今天他没有时间讲这些。因为他现在正在陪着一些尊贵的客人。 他还要跟这些客人一起,迎接更加尊贵的客人,然后跟他们一起,到北海平远城去,参加北海王国王室史太君的百岁寿诞和王室年轻一代,原宁国府继承人贾研儿子的百日宴。 北海王室老祖宗的百岁庆典和最年轻一代的百日庆典,就在同一天举行。 这是王室六世同堂的盛大庆典,北海王国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了各种庆祝活动。 达三江酒店外,微微的秋风徐徐地吹着,带来丝丝凉爽。 一群人正站在这里。 这些人,都是这片土地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宁古塔将军赵大海,卜奎巡抚徐明涛,奉天府尹冯奎,北温都拉的沙克、瓦达加司、席麦瑞,南温都拉的特米尔、罗木阁、卡德尔。 还有来自于北温都拉落雁湖双峰寺的宝玉大禅师和塔娜郡主。 对于温都拉草原来说,今年发生了三件大事儿。 一是大德新皇赵千城登基亲政,二是大德朝廷在南北温都拉草原设立了府县,三是太上皇长安女皇驾临温都拉草原巡视。 现在这些人等待的,就是大德太上皇长安女皇。 长安女皇在位十八年,勤政爱民,励精图治,如今大德帝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 长安女皇,于半年前将皇位传给了儿子,功成身退。 此次来到通远堡,就是要去北海参加王室庆典,并跟自己的驸马、北海王贾怀远团聚的。 一阵锣响,一队仪仗逶迤而来,刘更新等人迎了上去。 中间那个雍容华贵,仪态万方的中年美妇,就是大德太上皇长安女皇。 旁边的是宫廷总管立春和已经引退的原顺天府尹修同贵。 一行人跪下磕头,长安下马,将众人扶起,两支队伍并作一处,穿过通远堡,向北海境内进发。 在北海边境,已经有人在等待迎接,来人是北海元老院院长贾琏、北海国王夫人塔玛拉、王室长孙媳妇李纨。 见礼寒暄之后,三支队伍并作一处,向上河口进发。 为了庆祝王室老祖宗史太君百岁大寿和最新一代的百日,政务院发布政令,全国衙门放假三天,各级官吏加俸禄一个月,农工商雇主给雇员加工钱一个月,商户免税一个月,以示王室与民同乐。 这一天,也就成了全北海国普天同庆的日子。 北海王宫,装饰一新,到处张灯结彩,花团锦簇。 庆典由第一夫人薛宝钗全面操办,各位夫人协助。 饮食酒宴方面,则由元老院院长夫人王熙凤掌管。 王熙凤张罗了贾府一辈子的家务,做起这些事情,虽然千头万绪,仍是举重若轻。 其余的事情,则有贾府的几位姑娘加上史湘云等来张罗。 说是姑娘,其实是这些人也都是将近四十来岁的人了,只是宫里一直就这样叫着。 老太太当初的丫鬟们,早就都出嫁了。后找的丫鬟,老太太总是不满意,于是鸳鸯和琥珀就又回来了,每日里陪伴伺候老太太。 贾赦因为酒色过度,在四年前离世了。贾政现在也七十多了,不再到衙门里去义务奉献,每日里就只做个清闲亲王。 原来的清客程日兴和詹光,五年前从大德来到北海定居,于是几个人就天天在一起喝茶、下棋,谈论诗词,没事儿的时候,就到湖上去转转。 贾珍想念帝都,三年前回到了帝都的宁国府去居住,到现在也没回来。上个月来信,说就在帝都住下,不回北海了。 贾蔷、贾芹、贾芸、贾萍等贾府子弟,如今都身居要职,公务繁忙,很少到王宫来,只在过年过节的时候,还不忘来给老祖宗和贾政等请安。 贾兰如今也三十出头了,年轻轻的就当上了欧林高官,是北海目前最年轻的高官,政绩颇佳,声望日隆。 裘良和李纨则又在北海开办了粒粒橙生意,两人相敬如宾,生意兴隆。 贾珉与各位夫人,都已育子女,目前共有子女十八人,其中子十人,女八人。 在各位夫人的子女中,以黛玉夫人的第一个子女最小,因为直到十二年前,黛玉才跟贾珉成婚。 子女们小的时候读书,十四岁起就参加军训,十八岁就开始当兵。这已经成为王室不成文的规矩。 望着满屋子的子子孙孙,老太太心花怒放。 他的身边,除了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冯家、陈家、卫家、以及北海各大家族的女眷之外,还有几位特殊的客人。 这几位女眷,就是当初贾珉从大德送回来的宋宽家的女眷。 为首的就是前东平郡王妃,也已经八十来岁了。 宋家人初来北海的时候,不太跟人来往,后来是老太太主动到宋家去了几回。人们见王室老太君都跟宋家来往,于是就跟宋家接触起来。 渐渐地,宋家融入了北海的生活当中,如今已经跟王室常来常往了。 “你看看,当初听我的就对了吧,你家一帮女人,该叫她们改嫁,就改嫁,如今家里男人不也多了起来?渐渐地就兴旺了?” 宋家来的时候,基本上只剩下了女眷,还是在老太太的张罗下,年轻的女眷,该嫁人的嫁人,该改嫁的改嫁,如今家里又有兴旺之象。 “还要多谢谢老太君帮衬,才没有人说些闲话。” 东平王妃恭维道。 “有的时候,就是咱们自己想多了,总是怕别人风言风语。其实谁有那么多功夫,整天盯着你。有点儿事情,议论两句,就当没听见,也就过去了。” “当初我的长孙媳妇改嫁,也曾有人议论,我就没管那些,如今一看,我当初就做对了。当初议论的人,都说我做得对。在这北海,跟大德不一样,咱们做事儿,就得随着这里。” “都是国王陛下宽容。” “这倒也是,珉哥儿当国王,从来没什么架子,也不吓唬人,可大伙儿就是敬他。我告诉是你件事儿,那一年,他跟他那帮媳妇儿闹别扭,说是不愿意干这个国王了,要到大德找长安去。最后冯紫英把这个事儿给捅出去了,文武百官和老百姓可就不干了,整天在我家外面请愿,不让他走,这才没走成。” “这件事儿我也知道啊,我还来请愿了呢。这么好的国王,不抄家,不砍头,哪里能叫他走了呢。” “珉哥儿也就一时使小性子,便是真走了,用不了多久也会回来。” 王夫人说的胸有成竹。 “老祖宗,四爷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他,你说他还像个国王么?” 晴雯来告状了。 “你说什么?” “我说四爷不见了。” “谁又不见了?人不是都在这里么?” “唉,算了,老祖宗耳朵有点儿背了。” 晴雯气哼哼地走了。 “她说国王不见了。” 东平王妃好心地告诉老太太。 “我知道,只是假装听不见,不愿意管他们年轻人那些事儿。晴雯这个丫头,从小就是从我房里出来的,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小心眼儿,不用管她,一会儿就好了。” 贾珉此时正在费加尔湖的船上,跟他在一起的,是卫若兰,焦利、刘成、戴植。 此时,他们正在做一场实验。把蒸汽机放到铁甲船上,作为动力。 如果这个实验成功,就不用人工划桨,木船也可以改成铁甲船了。 实验已经进行了十八次,今天是第十九次。 “珉长官,准备好了。” 戴植的头发已经花白,身子倒还硬朗,精神也很不错。 “那就开始吧。” “点火!” 刘成一声高喊。 噗嗤噗嗤的声音响了一阵,船还是纹丝不动。 “唉,又失败了。” 焦利有些沮丧。 “没关系,以后继续试验。总有一天会成功的。走吧,那边快开宴了,我们到岸上等着吧。” 贾珉说着,就要下船。 就在此时,船动了起来,噗嗤噗嗤的蒸汽机声音,有节奏地响了起来。 渐渐地,船的速度越来越快。 众人面面相觑。 实验成功了! 随即欢呼起来。 在湖里绕了一圈儿,船缓缓靠岸。 “珉长官,这个船叫什么好呢?” 卫若兰问道。 “轮船,将来配上火力,就叫军舰。” 几个人上岸,冯紫英等人也过来了。他们是来这里等着迎接长安的。 没一会儿,长安的船队到了,贾珉等人迎了上去。 寒暄过后,众人到了一边,将贾珉和长安单独留在一起。 “长安,这回来了,就不走了吧?” 贾珉拉住了长安的一支手。 “不走了,咱们的儿子自己能当皇上了,今后我就跟你在一起,省得三年两年才能见上一面,再说了,老祖宗和母亲年纪大了,我也该尽一些孙媳妇、儿媳妇的本分,表表孝心了。走吧,别叫别人等我们。” 长安拉起贾珉的手,两人一起上车。 到了王宫,长安跟老祖宗等一一见礼,众宾客喜气洋洋,纷纷给老祖宗道贺,磕头。 喜宴由薛蝌主持。 “吉时已到,开宴。” 谷盼盼从平远楼带来的丝竹班子,奏起了音乐,宴会开始。 瞅着众人没注意,老太太把一个信封递给鸳鸯。 “鸳鸯啊,待我百年之后,你就把这封信打开,交给你们二老爷。二夫人、珉哥儿和各位夫人。” “老祖宗,大喜的日子,可不许说这不吉利的话。” “我都一百岁了,还怕什么?又不是这会儿就走了,你去收好了。” 鸳鸯离席,来到老太太房里,就要把信放进箱子里。 见信没有封口,忍不住好奇,就抽出信来。 上面正是老祖宗的笔体。 “待我归西之后,即令珉哥儿和可卿成亲。” 鸳鸯不禁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这事儿老祖宗早就知道了,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住她。 老祖宗也算是用心良苦了,珉四爷和蓉大奶奶有情人终能成眷属了。 贾珉正跟冯紫英、席麦瑞、赵大海等人喝酒,宝玉过来,挨着贾珉坐下。 给贾珉的杯子里倒满酒,递给贾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举起来。 “珉四弟,当初你是对的,这些年,你做的很好,二哥为你高兴,来,二哥敬你一杯。” 说着,宝玉站了起来,贾珉也站了起来。 “谢谢二哥,你也很出色,我也敬二哥一杯。” 兄弟俩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还有我们呢。” 冯紫英等人也纷纷干杯。 宝玉和贾珉兄弟俩拥抱在一起,四周想起了如雷的掌声。 (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