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云纪》 《伏云纪》9月17日感谢 由于作者感言字数有限制,特意在此感谢书友们的支持,希望大家可以一直支持萌嫩新书《伏云纪》。 感谢: 【伤寞离、大大少、潇洒大叔1、我是超级笨蛋、海口菠萝蜜、书友20170513201925018、蓝苍海、越长大越孤单t、前世尘今世恋、梦中亦梦、blue随想、胖胖哒=、水生骨*】的打赏。 感谢(9月16日): 【道长有礼、我乃龟仙人、书友201705132019、大大少、依依怜馨、无忧无乐、幽默感嘎、美人控、贺本书上架大卖、浪迹人潮、向问天999、偷偷的听听她、倾伊舞、诺、顶戴地、假面玲珑、乐子乐乐、梦中亦梦、伤寞离、陆明舒、水墨雪、我想代表国家、前世尘今世恋、天月风、道晨曦、敖白、迷人妖、滴雨的季节、想爱以隔世、soul1995、梦里花落你也在、点娘越抽越疯、科幻网游、淫帝大表姐、海的那边、天下-搜书、逸云3、xu451111、小小v仔、chmay、千千纸鹤飞、波圆u393839、暗夜星怨、七上八下ll、水生骨、幽灵使者、714771.q、赌神gj、映雪映雪、轩辕娉婷、风少七十五、漍旌一、紫月亮2018、泉水叮我、暗月幽影1、期望完全期望、狂暴风雪、书友201703130748、寂静之间、为爱扛起枪、山禾人、幻魔光武、dne、e-king、mzdhqt1212、不起名0、就好哭、天下-搜书、无可取代0、岁月静好、闻舟、等雁南飞、攀星摘月、中国呆子、自由火云、午夜的午、宇玄】的推荐票。 《伏云纪》9月20日感谢 由于作者感言字数有限制,特意在此感谢书友们的支持,希望大家可以一直支持萌嫩新书《伏云纪》。 感谢: 【伤寞离、ff不解释、大大少、潇洒大叔1、书友20170513201925018、may58、blue随想、胖胖哒=、波动的浪、奇迹love天使、我是超级笨蛋、海口菠萝蜜、蓝苍海、越长大越孤单t、二次元宅女、你们不发包嘛、前世尘今世恋、开开心sq、梦中亦梦、sd528300、期望完全期望、wlrxb、书友100321115202425、水生骨*】的打赏。 感谢(9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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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行走了一个多时辰,车队依旧缓慢前行,队伍中有的弟子碍于同门情谊,嘴上不说内心恐早就生出许多怨恨。好不容易去一趟水云戋,可以在城中一边采买一边玩耍,结果被云若武这臭小子耽误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躺在空车上的云圣浩也隐约感觉到车队中有师弟们埋怨的气息,他便纵身从车驾上跳到马背,替云若武勒住马。大声喊道,“大家都加快脚步吧,早点到水云戋,早点完成宗门的交代。” 众人听到云圣浩的声音,都欣喜若狂,驾驭着马飞速狂奔,不一会的功夫便穿入河图谷底。只要出了河图谷底,离水云戋只有一半的路程了。第一次出宗门的云若武看着河图的盛貌,以及谷底云雾中散发出淡淡的灵气瞬间使自己舒坦多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躺在车上的云圣浩,呲牙咧嘴的吐舌头笑道,“多谢圣浩师兄,要不然,其他师兄不知要怎么恨我呢。” 云圣浩抬起头迎着阳光,任碧空烈阳照射,享受着不多见的阳光浴。远处陡壁千仞直刺苍穹云海,而出河图谷的山道上马车队早已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飞快的奔跑着。 云天宗毗邻河图峡谷,地处泽海与罗浮的交界之处,宗门内人才辈出,在数百年前便成为罗浮第一大宗。云天宗现任宗主云文信更是传说般的人物,罗浮九大势力中,独属他最为神秘。 河图峡谷东面则是整个罗浮最宏伟的帝都“水云戋”,城中由皇家破军把守,与罗浮的八方势力达成共识,水云戋是罗浮第一城,任何一方都不可在水云戋中动武,否则八方势力可群击之。 因此,也造就了水云戋,整个罗浮的奇珍异宝都会在这里交易,更是商贾云集之地。 商贾云集、冒险家的后花园,罗浮有的东西,都可以在水云戋中找到,只要出得起价格。 约莫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马车队驶出河图平原,一望无际的荒草与天际相连,南边则是墨黑无垠的泽海巨浪,阵阵微风吹得众人十分舒服。 “圣浩师兄,到了水云戋,您是不是又要去玉泉坊过一把瘾?”车队前面的弟子回头偷笑道,他们都知道云圣浩嗜赌如命。 云圣浩每次做完早课,总会拉着师兄弟们赌一把,不和他赌的门内弟子恐怕都会被他狠狠的调教一翻。 “圣浩师兄,什么是玉泉坊?”云若武第一次出宗门,自是不知道玉泉坊是水云戋第一赌坊,云圣浩每次来水云戋都会光顾一次,手气好的时候,可包揽下半车的金璇玉,足足可以买下车队的所需。 云圣浩看了他一眼,嘿嘿笑道,“小师弟,这地方,到了水云戋,你就知道了。现在你要做的是看好黑马。”他右手一挥,从黑马背上跳回到自己的空车中,方才极为温驯的黑马开始有些不听使唤了。 “别!别!别...千万别!”云若武见座下的黑马脾气见涨,终于发狂了,直接跑离了车队,云若武被拖着在官道旁的原野上狂奔,吓得直接惊呼,“圣浩师兄救命....圣浩师兄救命...” “你什么时候才有点出息呀....” “圣浩师兄你就别戏弄若武师弟了,他本领就那样,能使唤小黑马已经不错了。”车队中的众人,见被黑马玩弄的云若武,纷纷向云圣浩劝说道。 “救命呀....救命呀...我快死了....谁来救我呀....”黑马在原野上不断狂奔,云若武只得双手死死的抓住它脖子上的缰绳,不曾想黑马愈加发怒。 “唉,也就你们惯着他,要是拜在我师父门下,恐怕这小子早几年就本领见涨。”云圣浩躺在车中,双目微闭,继续享受着他的阳光浴,忽然见河图草原上阴风大起,直接冲散了整个车队。 “大家小心,是泽海阴风!”车队前方的弟子急声喊道。但为时已晚,泽海的黑风来势汹汹,而河图平原一马平川,无处可以阻挡海风,因而更加猛烈。 云圣浩从车上纵身跳下马车,急忙和众人将绳索结在一起,车队马车之间相互连接在一起抵御住这阵阴风。 云圣浩环视一圈,见方才暴躁的马儿们纷纷安静了下来,他又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躺在空车之内,继续做起他的白日梦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云圣浩忽然从车上跳起身来,“若武!你们看到若武没?”做了一阵清梦之后,他忽然听不到云若武的声音,便感到奇怪,赶忙醒来,从车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仔细望了一遍整个车队,依旧没有发现云若武的踪影。 “对呀,刚才还苦苦哀求的他,忽然之间就安静了许多,我还以为他的黑马安分下来了,他就不再闹了....”众人在车队四周寻找了一圈,始终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你们先赶路,我去找找那臭小子。”云圣浩纵身飞跃上一匹白马,原路飞奔回去。“我若没赶回来,你们就先进城。” “知道了,圣浩师兄...”众人继续驾驭这个车队驶出河图平原,眼前残阳如血,散满整个碧空,远处高山直抵泽海,碧水拍打着高山下的山石,蜿蜒的道路通向山顶的水云戋,罗浮第一城。 云圣浩骑着白马,狂奔到阴风刚刚吹过的地方,他眺望整个河图草原北部,完全没有云若武的身影。他继续寻找,但始终没有那小子的踪影。 “这下坏了,要是真把云若武弄丢了,”云圣浩埋怨自己道,心中更是担心那胖小子,才第一次出宗门,要是真被阴风吹跑了,他真不知道怎么向御马院的傲辰长老交代。 他向白马甩了几鞭子,在河图草原向北一路狂奔。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来到河图草原尽头的断崖,忽然看到那黑马和缰绳死死缠在断崖的一处枯枝上。 云圣浩急忙纵身跑到悬崖边,那黑马紧紧拽住崖边的藤蔓枯枝,喘着粗气。 云若武则双手抓住黑马的小尾巴,生怕自己掉了下去。悬崖之下是溪谷丛林,若掉了下去,恐怕早就粉身碎骨了。 “圣浩师兄,您终于来了!”云若武抬头忽然看到救星,哭红的眼圈忽然亮了起来,瞬间感到上天还是眷顾他的。他一脸喜悦,咧嘴一笑。 “你呀,阴风来了,你怎么不躲在我旁边呢?”云圣浩见那藤蔓开始摇摇欲坠,他急忙从白马后背上拿出绳索丢了下去,用力一甩,黑马和云若武纷纷趴在草地上。 云若武转过身,平躺在草地上,一脸开心的望着天空那碧蓝如水的样子,哈哈大笑着。他身旁那黑马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估计是被那阵阴风吹得晕头转向,还没缓过神来。 云圣浩轻轻踹了他一脚,“你还笑,差点小命就没了。幸亏阴风刮过的地方是河图山地狭窄地带,若是再往东一点,恐怕得找个七八日才能找到你” “啊!”云若武发出一声惨叫,“疼!疼!”他假装捂着被云圣浩踢过的地方,狂喊道。 “少装了,我们还得追上车队呢,要是再耽误了时间,小心回到宗门,你师父责罚你。”云圣浩右手托着脖子,他身后的白马发出一声嘶鸣,吓得云若武急忙爬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走向他那喘着粗气的黑马。 “浩然师兄,”云若武吃力的爬上黑马,但此刻已经筋疲力尽的黑马却趴在地上不肯再走,它吐着舌头,喘着粗气,“你看吧,不是我不想走,是它也走不动了。” “是吗?”云圣浩纵身跳到身后马背上,从一个天蓝色的篮子中拿出一颗香莲丢在黑马鼻子前。 黑马闻着鼻子前方的香气,一个五色花瓣的莲花就在正前方。它瞬间往前一扑,一口将那香莲吞入嘴里。“我当是什么宝贝,原来是五色香莲,怪不得黑马这么激动。”云若武趴在马背上,嘟嘴摇头道。 “行了,别磨蹭了,再不走,一会阴风来了,就把你吹到山谷下面去喂野狼。”云圣浩冷冷道,然后轻轻拍了一下白马,一黑一白快速向东狂奔而去。 “等等我,浩然师兄...等等我...”云若武踹了一脚身下的黑马,吃饱的黑马摇头晃脑的跟在白马身后,扑哧扑哧的狂奔着。 两人两马,就这样在罗浮平原上狂奔了大约五六天,终于看到远处的商贾车队,正向水云戋的永安门方向而去。 第二章:仇人是谁 水云戋建造在海边的陡壁上,山壁之上有巨石龙头喷口,泽海黑水从山壁底下涌入山巅,又从那十多口龙头中奔流而下,使得整个山巅如在云雾之中,水瀑倾泻而下灌入泽海。 整座水云戋依山而建,高楼殿宇依山傍水,永安门、长乐门、尚德门、正阳门自西向东依次而建,在整个山麓的北面。南麓则是悬崖陡壁,龙头水瀑从天而降坠入黑水泽海。 此时,残阳西陲,永安门外大批商贾排着长队正欲进城,宏伟的城门下,留着足有三辆马车可以并行的空隙,却被破军兵士拦住。 各地商贾若想进城,只能从另外一条车道进入永安门。大家虽然不愿意在城门下久耗时间,但更不愿意得罪破军上将府。在这水云戋中,也只有他们敢对这八方势力动粗,其他人只有远观的份。 在城中,若有人犯事,都会被破军关入水云戋中唯一的地牢,那便是千仞陡壁下的水牢,在那里不仅有泽海的黑蛇,还有从不间断的阴风刮骨。 “都快一点,天黑就要关城门了!”一名身穿银色甲胄的破军兵士站在城门前对门外的车队大声喊道。 但毕竟只留了一个车道,庞大的进城队伍依旧还是十分缓慢。云天宗的马车队,如闪电飞驰,疾速狂奔在凌霜草原之上,闯过广袤的草原便是水云戋的西城门“永安门”。 “来了,来了,来了”站在城门上的破军兵士眺望西方那尘土飞扬的车队,向城门口高喊道,“云天宗的车队来啦!” “好!”一名身穿华服的年轻将领双手叉腰,站在城门下的那三条车道前,嘴里哼着小曲,心中偷笑道,好你个云圣浩,竟然晚了将近一个时辰,这回小爷我一定要好好宰你一顿,方解我等候这么久的无聊之恨。 云天宗的马车队很快便驶到排着队的人群之后,他们跟着人群之后缓缓前行。 “靠,居然去排队了!”那名年轻将领命身后的破军甲士纵马飞奔前去传话,这三条车道是专门留给云天宗的马车队,这是破军上将府的命令。 一些初次来到水云戋的商人不知趣,打算上去理论一番,但当破军兵士提到那三条车道是留给云天宗的,都乖乖的溜回去排队。 在整个罗浮大陆,虽然说是有九方势力,但云天宗是天下第一宗,虽然臣服罗浮皇朝,但就算是其余八方势力联手,也无法撼动云天宗的地位,因而南来北往的商贾车队,若有所求,都会去罗浮东南的河图之地,求见云天宗。 “你们终于来了。”那名年轻的将领右手一挥,身后的破军兵士赶忙将另外三条车道打开,让马车队进去。 “咦,云圣浩呢?”那名年轻的破军将领仔细看了又看,始终没有在车队中发现云圣浩的踪影,便追着一名白衣弟子追问道。 只见那名弟子摇了摇头,并未搭理他,年轻的将领冷哼一声,嘴里念叨道,“好你个云圣浩,竟敢放小爷我的鸽子,信不信被我抓到了暴打你一顿。” 他话音刚落,远处一匹白马飞奔而来。“砰!”的一声,一块金璇玉直接砸在年轻将领胸口,吓得他连忙后退好几步。 “你....你....!”那名年轻的将领被吓得跌倒在地上,爬起身便向身后的破军甲士喊道,“来人呐!来人呐!竟然有人在水云戋动武!”他一边拼命的跑,生怕又有什么暗器飞了过来,一边拼命的喊道。 一旁车队的云天宗弟子见那年轻将领狼狈逃窜的样子,纷纷大笑起来。 一队破军甲士纷纷从永安门中冲了出来,将白马围住,众人手握长矛将那白马团团围住。那名年轻的将领见众人来助阵,赶忙从地上爬起身来,整了整凌乱的衣袍,指着白马大吼道,“你个破圣浩,给小爷死出来!” “哈哈哈....”云若武驾着他的黑马,从远处奔了出来,笑得前仰后翻。 “你小子又是谁?”年轻将领看着白马脚下这个肉乎乎的小孩子,双手叉腰,一脸盛气凌人的样子,完全没有方才落难逃跑的神色。 “我?”云若武用手指着自己,吐舌头道,“我就是圣浩呀,你不信问他们。”他瞥了一眼一旁陆续进城的云天宗弟子,摇头晃脑道。 “你是云圣浩?”年轻将领从身后的兵士手中拔出一杆长矛扑了过去,“你要是云圣浩,小爷就一矛刺穿了你个小破孩。” “救命啊...救命啊...”云若武抱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双脚乱窜,那名年轻的将领则拿着长矛在他身后狂追。 过了一会,两人站在两匹马之间,弯身身子,喘着粗气。 “你再跑!”年轻将领摇摇晃晃的甩出手中的长矛,吓得云若武急忙躲到身旁的黑马身后。 那长矛正中他脚下,吓得他整个人哆嗦起来。云若武转过头向人群中喊去,“圣浩师兄救我啊!啊....” “让你调皮!”云圣浩正与商队中的一名商贾在猜拳,便急匆匆跑过来。他收拾着手中的金璇玉,瞥了一眼年纪轻轻的将领,咧嘴笑道,“好久不见,君千兄。” “好你个云圣浩,让小爷好等。”年轻将领嘴角闪过一丝微笑,右手握拳,砸向云圣浩左肩,自己反被身旁的白马差点撞飞了出去。 “你怎么这么不长记性?”云圣浩一脸偷笑,他急忙上前,站在那年轻将领身前,伸出手拉他一把道,“你也是这水云戋上官世家的大少爷,怎么这般不长记性?上官家好歹掌管着半个水云戋呢” 上官君千一把手抓住云圣浩,向左右喵了一眼,急忙起身,拍了拍屁股,又向四周望了一圈,“没事,他们应该都没看到。” “嗯,是没看到。”云圣浩甩了甩自己右手,从上官君千手中抽了回来,一本正经的盯着他。 “好了,好了”上官君千咬紧牙齿,狠狠地瞪了身后一群破军甲士,吓得众人纷纷转过身去。他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歪着脑袋看向白马旁的黑马,“那个马真丑,你们云天宗怎么会有人饲养这么丑的马。” “你...你...”云若武听到有人说自己的马丑,便怒气冲冲的跑过来,甩手就想去打。 不料上官君千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你打呀,你打呀,我看谁敢在水云戋动武。” 第三章:帝都龙城 本想一拳砸到面前这个嚣张跋扈的大少爷脸上,云若武忽然想起临出宗门时师父的交代,不得在外惹事生非,不得有辱宗门,不得强出头的三不得。而且在路上,云圣浩师兄和一众师兄们都说到的便是不能在水云戋动武,否则会被宗门责罚。 “你...算你狠!”云若武一脸憋屈的收回了他那紧紧握成拳头的双手。一甩手,走向云圣浩另一边去,去抚摸他的黑马,自被阴风吹跑以后,他和黑马的关系好了很多,那黑马也乖顺了许多。 “好了,你就知道欺负我云天宗的小师弟。”云圣浩上前一把搂住上官君千,两人并排走向永安门。 水云锦街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 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繁华的水云戋映入众人眼睑,纵横交错的街肆斜道上全是各种服饰打扮的商贾车队,香车玉辇骆驿不绝,串流在街肆的茶楼酒坊门外。夕阳西沉,那一片晚霞如火鸟凤凰吞吐出来的丝丝流苏,笼罩在水云戋整个天空之上。 站在永安门内,云圣浩忽然停下脚步,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转头向云天宗弟子的车队望去。他干咳一声,嘴角露出邪笑,偷笑道,“君千老弟,你稍等一下。” 他们这次前来水云戋要采买云天宗来年的所需之物,在出宗门之前,膳灵院的几位长老便将所需之物列了一份清单交给了云圣浩,方才被上官君千这么一闹竟然把长老们的嘱托给忘了。 “嗯,”云圣浩从怀中拿出两份长长的名单,一脸坏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云若武,小声道,“你去将这个两份名单交给惜画师弟,他便知道如何处理了。” “啊!”云若武听到惜画两个字,便扭过头向云天宗车队中最前面的一名白衣弟子望去,一名身材魁梧的云天宗弟子,一袭流云服饰,一看便知是戒律院的人。吓得云若武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云天宗的所有人都不愿意和戒律院的人联系在一起,更别说像云惜画这种戒律院的弟子,他们时常替戒律院的长老对犯了错的弟子执行宗法。云若武的师父也经常拿戒律院惩罚宗门中人的事情吓唬他,那内心深处的恐惧早早便埋下了种子。 “你这是怎么回事?”云圣浩语气变得稍稍有些严厉,看到一身哆嗦的云若武,他语气渐渐变得柔和了,“小武,你这是怎么了,戒律院的弟子有那么可怕吗?” “可怕,真的很可怕!”云若武又想起师父平日在他面前说的那些事,戒律院有多么可怕,不准人吃饭,不许喝水,他想到这些就一脸哀求的望着云圣浩,低声请求道,“圣浩师兄,你可千万别让我过去。戒律院的人真的好可怕的。” 云圣浩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苦笑道,“你要是不去把这个交给惜画师弟,我可喊他过来了哦!” “啊!”云若武急忙躲到上官君千身后,将自己的脑袋缩了进去,不敢看向马车队。 上官君千扭过头,低头看着吓得全身哆嗦的云若武,哈哈大笑道,“看来,云天宗的刑罚是全罗浮最厉害的,连这么小的弟子都这般虔诚。” 云圣浩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劳烦君千老弟,先帮我照看这个没出息的小师弟。”他转身快步走向刚刚进入永安城门的马车队。 “去吧,去吧。”上官君千摆了摆手,带着云若武向城中走去。 云圣浩来到马车队中间,他向车队前面的弟子挥了挥手,一名英俊的白衣弟子快步走了过来,拱了下手,嘴角露出一丝坏笑,轻声道,“圣浩师兄,你又不随我一起去了?”身旁的云天宗弟子都跟着一起起哄。 “好了,别闹了。我还有师命在身,你们不要胡闹。”云圣浩将手中的两份名单交给云惜画,提醒道,“一份是膳灵院长老们所需的东西,另一份嘛,你懂得,记得别搞混了。” 云惜画接过两份长长的名单,偷偷瞥了一眼,其中一份长长的名单,上面还有云天宗弟子们的名字,他紧紧握住手里,一脸坏笑道,“圣浩师兄,这可是证据。” 云圣浩瞪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拱了下手,惨笑一声,“弟子云圣浩,向戒律院领罚。” 云惜画望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一把将云圣浩推开,嗤笑一声,说道,“好了,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圣浩师兄记得早去早回。” “好的,我知道。你们切记,水云戋不比云天宗,这里人多眼杂,你们采买完所需的东西,直接来百年长歌坊。我在那里等你们。” “是,遵命。”众人装模作样的拱了下手,目送云圣浩离开。云天宗弟子在云惜画的带领下缓缓走向水云戋北市,那里可以采买到他们所需的全部物品。 云圣浩快步走到街道另一边,向四周仔细看一遍,始终没有发现上官君千和云若武的踪影,摇了摇头,叹声道,“这君老九,竟然不等我。” 他便沿着街肆,径直向东面而去,每年来水云戋,他除了采买宗门所需之物之外,还要去各地打听一下罗浮各方势力的消息,禀报给宗门长老。云天宗向来以罗浮正统自居,天下各方势力自然心有不满。 水云戋中不可动武,而他的白马不知何时被上官君千带走了,他只得疾步追上去。不到片刻的功夫便追上了刚刚到东市街肆牌坊下的上官君千,那上官世家的仪仗车队,唯独他一份,没有人有这种排场。 云圣浩深吸一口气,快步冲到上官君千的车驾上,惊得一旁的破军甲士以为来了刺客,急匆匆围了过来。 “何人?”上官君千神色紧张的拉开车驾的赤金布幔,冷哼一声,“也就只有云圣浩敢这般硬冲硬闯,你就不担心被我手下人当成刺客给拿下?” 听到有刺客,云若武被吓得急忙躲到上官君千身后,双手紧紧抓住车驾内的帷帐,头也不敢抬。 “唉”云圣浩叹了一口气,弯着身子走进车驾。他端坐在一旁,用手拍了一下云若武,“好了,是我,有什么好怕的。” 上官君千放下布幔,端坐回去,朗声道,“没事啦,去东山上的昆仑池。” 昆仑池位于水云戋东山之上,是座天然天泉,水云戋中的达官显贵都会去那里舒展筋骨,感受徐徐阴风吹动湖水,慢慢抚摸身体的那种舒适惬意之感。昆仑池的天泉与金鼎水脉相连,因而没有半点泽海的污腥之气。 “昆仑池?”云圣浩愣了一下,剑眉微皱,淡淡问道。 上官君千盘坐在车内,完全没有在意云圣浩的神色,侧着头对一旁的云若武轻笑道,“君千哥哥带你去泡天泉可好?” “好!”云若武连忙点了两下头。 “你!”云圣浩冷哼一声,无奈的点头,道“好吧,既然来到水云戋,一切便由你这个....这个家伙作主。”他心中暗自道,既来之则安之,本打算先去百年长歌,不料被这家伙带去东山。 “百年何足度,乘兴且长歌。”上官君千摇头晃脑的低声默念着百年长歌坊门口那副对联,望着云圣浩沉着的脸色偷笑道,“你本是打算先去百年长歌坊吧,不过我建议你还是晚些时日去。” 第四章:昆仑池 “为何?”百年长歌是水云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云圣浩但凡来帝都,总会去那里歇歇脚,其实就是想打听下消息。他想了许久,始终想不明白,又看了一眼上官君千道,“你在我面前还卖什么关子?” 上官君千将身后的云若武稍稍扶正,一脸坏笑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小武兄弟,你可要坐稳了,这去东山的路可是异常崎岖,小心颠到你。” “你到底说不说,好你个君千,翅膀硬了?”云圣浩直接将脚伸过来,假装要狠狠的踹他。 “好,好,好,我说。”上官君千急忙用手推开踢来的右脚,脸上露出一股极不情愿的神色,轻声道,“我今早出来的时候,听我爹说,百年长歌窝藏了什么钦犯,在你们还没进城之前就被玄狼军围住了。” 玄狼军乃雍王照邻的亲军,在水云戋中除了破甲军之外,就属雍王的玄狼军最为勇猛,而且经常替皇族执行机密之事。而雍王作为监国,更是掌握着水云戋中各大世家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整个罗浮。 云圣浩听到此人的名字,脸上闪现出一丝不悦,他眼中透出一丝不屑,轻声道,“这是雍王又要铲除异己的一种手段吧。”作为云天宗的弟子,经常会在山下遇到这些玄狼军的兵士,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好出手罢了。 “圣浩兄何须如此介怀,好不容易来一次水云戋,就纵情享乐一番。”上官君千忽然感到身体有些晃动,他掀开马车上的布幔,向外望了一眼,赶忙将身子向云若武的方向移动了一下。 马车沿着陡峭的山路缓缓向上攀岩,虽说四匹神驹都是上官家的宝马,但套上车架,走在山路上还是很不适应,而且去往东山的路十分狭窄,顶多就容纳一辆马车通行。 “怎么了?”云若武用肩膀撞了他几下,低声问道。 “那边是悬崖,我才不要坐那边。” “希望这次来水云戋采买东西一切都顺利。”云圣浩冷冷地瞥了一眼车窗外云海松林,长叹了一口气。 东山虽不是水云戋最高处,但地处北部,又与金鼎山脉相连,泽海阴风吹拂着云雾缭绕在山腰的松林之间,给人一种身处仙境般的感受。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一身粗衣的高瘦男子,掀开幔帘,一脸微笑道,“少爷,昆仑池到了。” 三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快步走上眼前一处青石广场,广场上的石板早已龟裂,他们三人踩在石板上,缓缓向前走去。北面远处一字排开三个石牌楼,牌楼之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昆仑池”。 石牌楼左侧则是一排年久失修的楼宇,虽说这里是天泉,常有水云戋的达官显贵来此处享受徐徐阴风拂面,和舒适的泉水。但官家早有明文,禁止一切不必要的铺张浪费。 三人走到楼宇前的一处小客栈,客栈门口的小二急忙迎了上来,他一身浴袍,长得十分清秀,眉宇间透着一股水灵,估计是这昆仑池水泡多了的缘故。 “三位客官,里面请。”那店小二弯着身子,恭声道。他赶忙引着上官君千三人进了客栈,客栈不大,但一应物件一个都不少,左边是用膳的大堂,右边则是说书先生的高台,客栈正中间则是柜台和前往二楼的一个木梯。 三人在店小二的带引下,在柜台处交了金璇玉,便顺着楼梯去了二楼的小厢房。“三位爷,崭新的丝质浴袍,贴身又舒适,你们一定会喜欢。”店小二快步上前,推开一处房门。 上官君千一脸坏笑,对着门口的店小二,嘿嘿邪笑道,“小心我去官府举报你。” 店小二急忙躬身,假装求饶道,“这位爷,看您这身衣着华贵的打扮,定是官家之人。你若想省了这金璇玉,大可直接派人将我们这小店封了去。” 上官君千本来打算吓吓这个店小二,没想到对方竟然顶了他一嘴,硬是让他无话可对。昆仑池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能在这里开客栈的人,不是罗浮皇族中人便是与水云戋四大世家有着某种关系,说不定他们此刻进来的客栈就是上官家的也未可知。 “好了,好了,你这店小二,赶快退下。”上官君千双手直接将门关上,此时的他早就被那店小二气得咬牙切齿,但又不知该如何教训他,只得淡淡说道,“两位,还不赶快换衣服,难不成就穿着你们这一身去泡天泉?” 三人急忙冲了上去,将房中的浴袍换在身上。 换上浴袍之后,三人快步去了客栈北面的昆仑池中。云若武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澡堂子,他整个人扎到水中,欢快的游了起来。云圣浩静静坐在池边,将半个身子泡在池水中,仰望着夕阳残血染红了整片云海,此时的他们仿佛就躺在云端之上。 “你在想什么呢?”上官君千平躺在石板上,任由池水拍打着他的身躯,一脸坏笑,轻声道,“别担心,你们就进城买些吃穿用度的,玄狼军不会怎么样你那些师弟们。”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他们。”云圣浩眉宇紧皱,急忙从池水中起身,整个浴袍掉了大半,露出健硕的肌肉,他赶忙一把将浴袍提了起来,冷眼一翻,尴尬地苦笑道,“你看我做甚?” “没,我没看你。”上官君千一脸坏笑,急忙将目光移到远处,望着正在昆仑池中来回翻滚的云若武,大笑道,“小武,你这是得有多喜欢戏水,小心点。” “小心点...”云圣浩掠了一眼昆仑池周围的情形,急声道。他似乎感到周围有什么不对,空旷的昆仑池就他们三人,并不像上官君千口中说的那般,深受城中权贵喜爱,就连方才他们去过的那间客栈,他也感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云若武将头露出水面,向池边喊去,“师兄,这水真舒服,我要好好泡泡。你不下来蹿几圈吗?”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又钻进池水之中。 “没事的,这地方怎么会有人....”上官君千忽然发笑,他双脚拍打着池水,一脸享受的样子躺着,嘴里低声说道,“就算有人,谁敢在水云戋动手,圣浩老兄,你就放心,好好泡你的天泉。” 昆仑池虽然在水云戋内,但它与山下的正阳门相连,北面则是连绵起伏的金鼎山脉。而水云戋之外,却是另一番天地,刀剑横行,全凭实力。 第五章:不留活口 “云中仙果然名不虚传,看来我们还是小瞧云文信这老头了。”一个黑影从后退的黑衣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雪白的长发融入月色之中,一袭墨绿长袍,两条白眉甚是刺眼,看似慈眉善目,但眼中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 “别废话,快出来帮忙,别总躲在后面。”云文信听到那黑影阴阳怪气的声音,冷哼一声。他话音刚落,便趁着月光看清那黑影之人,嘴角微动,吃惊道,“昆仑府,谢庄!” 昆仑府世代据守罗浮北疆,常年冰雪肆虐,不过有传言称谢庄早在二十年前便已去世,此刻着实让云文信吃惊不小。 他没想到今夜竟然出现了汐雪阁、昆仑府的两大隐士高手,面前这群黑衣人中不知还隐藏了哪些他所熟悉的人。 “好勒,云老头,我来领教下你手中的白云剑,看看它究竟有多厉害。”一个矮胖老头,手持一柄长剑从谢庄身后冲了出来,一头红发散在肩膀上,面容奇丑无比。他疾呼着云老头,一脸杀气,手中剑气如风直逼云文信胸口。 剑气之盛虽然不及白云剑,但使得众人脸色骤变,就连云文信也连连退后数步,躲过那致命一击。 云文信看清三人,率先冲上来的矮胖老头正是残剑楼的王夫子,他将目光扫过谢庄和韩琴柔,高声道,“原来是你们几个,一起上吧。我云文信要是眨下眼睛就妄称云中仙。” “宗主,我们来帮您。”身后的云天宗各院长老疾步冲上前来,还未等他们冲下大殿石阶。韩琴柔从身后的弟子手中接过一把檀木琵琶,弦音再次响起,弄得众人左右摇晃,紧捂双耳。 “好大的口气,我们三人一起上。不信还拿不下你一个糟老头。”王夫子回头向身后两人喊了一句,再次执剑冲了上去,剑风如鬼魅似闪电,疾速围绕在云文信四周。 远处的韩琴柔席地而坐,双手抚在琵琶之上,天籁之音如痴如醉,从指尖挑起,一道接着一道弦音使得云天宗众人昏昏沉沉,根本无法上前支援云文信。 谢庄两手空空,以掌化爪,加入战阵之中,指尖之力如狂龙席卷势如破竹,右手三指死死控住云文信手中的白云剑,左手利爪猛得冲向云中仙胸口。 正面攻击的王夫子抓住时机,掌中之力顺势推着长剑刺向对方眉心,剑光、指力划过半空,白云剑拼力挣扎丝毫也摆脱不出谢庄的三指金刚之力。 云文信只得弃掉白云剑,赶忙向后退了数步。他本以为这样可以躲避王夫子手中长剑,结果谢庄三指紧抓剑刃,一道金刚之力猛得推了过来。白云剑如千斤之力压身,猛烈地砸在左臂之上。 云文信整个左臂顷刻间骨头尽裂,他右手急忙死死捏住骨头裂痕处,强忍着疼痛。 “砰”得一声,白云剑跌落在地上,王夫子趁着他重伤,急忙飞冲上去,手中剑光撕裂黑夜,一道剑风疾速飞冲向云文信胸口。 “宗主!”大殿门口盘坐在地上众弟子,纷纷泣声道。他们拼力起身冲上前去,但那如九幽阴魂般的弦音缠绕在他们四周。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长老,还未至云文信身边,便七窍流血暴毙当场。 此时,天空闪电交错,一阵雷鸣,暴雨如珠倾泄而下。暴雨之中,云文信完全不顾左臂的疼痛,右掌如疾风般劈向飞冲而来的长剑,刹那间将王夫子的长剑震碎,但他掌中鲜血直流,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与地上的雨水融合在一起。 “哈哈哈....不愧是昆仑上将,指力如此浑厚。”左臂粉碎,右掌被刺,云文信站在暴雨之中,身体有些晃动。罗浮第一高手,望着眼前这些人,嘴角闪过一丝苦笑,失声冷笑道,“可惜...可惜,竟然成为苍龙的帮凶。” 谢庄拱了下手,厉声道,“文信兄功夫果然了得,我和琴柔妹妹一近一远,一刚一柔都无法克制住你,看来你已达到剑魂之境了。” “啊”,一根银针从韩琴柔身后的黑衣人群中飞冲而出,在闪电下留下一道亮光,直接刺穿云文信的眉心。那根银针刺入眉心,从他的脑颅之中穿过,整个人在暴雨之中缓缓倒向身后的地板之上。 “你?”谢庄看到这一幕,他本来打算与云文信来一场公正的决斗,不曾想那根银针就这样了结了这个罗浮第一高手的生命。他冷冷地向身后瞥了一眼。 “既然已经死了,大家的任务总算完成。”黑衣人群中一个瘦弱的小男童摇头晃脑的走出来,右手托着头,看着地上的的尸体,嘲讽道,“唉,你们功夫再高,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我手中这麒麟针。” 谢庄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韩琴柔提起琵琶跟在他身后,没入黑衣人群之中。 王夫子哄然笑道,“就算他达到剑魂之境又能如何,还不是寡不敌众,我这就取了他项上人头,好回去邀功。”他右手一挥,身后的黑衣人再次掩杀上去,将整个云天宗屠为一片血海。 闪电掠过天云山,雨一直没停,暴雨席卷整个山头。黑衣杀手将云天宗来来回回检查了不下十遍,确认没有一个活口之后,将整个云天宗付之一炬,大火在暴雨之中熊熊燃起,映红了整个天际。 ※※※※※ 东山之巅,昆仑池畔。 上官君千、云若武刚被甩进客栈里,两个人就傻眼了,方才空落落的客栈,此时已经挤满了黑压压的杀手,他们手握长刀,蜂拥而至。 “圣浩!救命呀!”上官君千一脸惊慌,急忙呼救道,云若武见势不妙,赶快躲在他身后。 云圣浩双手拿下两个手臂夹着的两支冷箭,快速甩向客栈内,两道箭光从上官君千耳畔划过,将冲上来的四名黑衣杀手刺穿,吓得其余众人愣了一下。 云圣浩趁机裹紧浴袍,再次提拎着两人纵身飞跃,踩着黑衣杀手的肩膀飞速冲上客栈二楼,他们之前的厢房。 上官君千急忙将木门锁住,拼力拉来一个沉重的木桌子堵住门口。他脸色惨白,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杀手,而且还是在水云戋。 “别愣着了,赶快换上衣服,我们得抓紧时间下山。”云圣浩甩掉身上的浴袍,在屏风后面换上云天宗的衣装,将另外两件衣服丢了出来。 上官君千顺手抓住,急忙穿上。他转过头看向躲在屏风后面的云若武,将另一件衣服丢过去,“赶快穿上,逃命要紧。” 门外的杀手用手中的长刀拼力砍向木门,没几下,就在门上劈出了两条大豁口。带头的杀手,冷冷道,“主人有命,不留一个活口。” 云若武急忙伸出右手,从地上拿起那件衣服,身体忍不住颤抖着,他低声提醒道,“君千大哥,你...你...” “干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磨蹭什么!赶快穿衣服!”上官君千拼力将屏风、木柜子、箱子全部推到木桌后堵住木门,他脸色虽然没有刚才那般惨白,但也极为难看。 “你穿了我的衣服!”云若武抱着衣服,指着拼力堵在门口的上官君千,怯声道。 “管那么多干嘛!快穿!”眼看就要顶不住了,云圣浩双手用力搬来身前的木床,堵在最里面的木箱子后,再次将门堵住。 “我们现在怎么办?”云若武穿好衣服,向屋内两人看了一眼。 虽然有屏风、柜子、箱子、桌子和床挡住了正门,但也顶不了多久。云圣浩瞥了一眼房间内的摆设,将目光停留在云若武身后的那扇木窗,他略微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道,“跳窗!” “啊!”两人同时看向那窗户,深深地看对方一眼。 上官君千指着窗户,张大嘴巴惊呼道,“这可是昆仑池,下面不是悬崖就是峭壁。” 他话音刚落,云圣浩就快步冲了过来,提拎着两人从窗口飞冲下去。 第六章:火海漫天 三人刚跳下去,就有一张铁索大网从客栈外的陡壁上笼了上来,十多名黑衣人各抓一端,将三人拉上来。云圣浩急忙拼尽全力去撕扯那铁索环扣之处,希望可以弄出一个豁口。上官君千和云若武被缠住,四肢拼命在挣扎,但始终没有半点作用。 “快点拉!”房中的黑衣人头领望着窗外的铁链网,冷声呵斥道。苍老使者传来的口信,他们今夜无论如何也要铲除在水云戋中的云天宗弟子,他双目紧紧盯着大网中的三人,点了点头。 十多名黑衣人拼力将大网往上拉,云圣浩则在铁网之中使劲撕扯着。他满眼都是焦急的神色,云若武在一旁不停的呼叫。 “圣浩师兄救我!圣浩师兄救我!我不想死!我还要回宗门照顾师父。” “好了!别吵了!烦死人了,不就是一死嘛,有什么好怕的!”在他上面的上官君千虽然被吓得面如白纸,但故作镇定的吼了一声。 云圣浩瞥了一眼两人,他额头全是热汗,继续撕扯着手中的铁链环扣之处,忽然看到云若武脚下的铁环似乎有一处裂痕,他拼尽全力爬过去。 云若武一脸欣喜若狂,他以为师兄是来救自己。可他不曾想到此时的大家都是网中之鸟,随时都会被人宰杀。 整个大网越来越靠近客栈的窗户了,云圣浩拼命撕扯着那个裂痕,使出他在云天宗的一切所学。他手向腰间摸了摸,随身的那柄剑竟然落在客房里。 作为云天宗的外门弟子,云圣浩虽然不断努力,但终究还是没有领悟到纵剑之境,他空手拼力地撕扯着那处裂痕,但为时已晚,黑衣人将大网拉到窗户,长刀劈了过来。 三人一脸惊慌,云若武哭喊着求饶,上官君千则双目紧闭,任由泪水静静流淌,心中却想着老爹赶快来救自己。 而这一切已为时已晚。长刀从铁链的缝隙中疾速刺了进来,云圣浩一嘴鲜血直喷到云若武头顶,那哭喊的求救声停了下来,他双目紧紧看着脸色惨白的师兄。 云圣浩拼尽最后一口气,全身的力气涌到脚上,拼尽最后一口气,将那处断痕踹开。又一刀刺入他的右肩,鲜血顺着胳膊流到右手,滴落在云若武脸上,他又踩了一脚。 云若武从裂痕处坠落下去,满眼惊恐,口中大喊着,“救我!救我!”响彻整个东山山谷。 “不好!”黑衣人头领见一个人跌落下去,急忙下令放箭,箭雨飞冲而下,从铁网上俯冲而去,刺穿上官君千和云圣浩的身体。 “这下怎么办?”站在头领身后的一名黑衣人神色紧张,少了一个人,若是让苍老使者知道,他们所有人的小命都难保。 “慌什么!”黑衣人命人将铁网拉进房中,看了一眼两人的尸体,身上服饰一样,都是云天宗的装束。“这两个人就是我们要杀的人,他们是云天宗的弟子。” “那另一个人是....”身后的黑衣人仔细看了一眼地上两具尸体,满身都是箭矢,两人服饰相同,便默默不语。 “东山山谷常有野兽出没,逃掉的那个人定是凶多吉少。不被摔得粉身碎骨,也会被野兽叼了去当晚餐。既然我们已经完成了苍老使者交代的命令,就无须再管其他。”黑衣人头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向面前众人道,“你若是不放心,命几个人下去找一遍即可。” “属下不敢。”刚才质疑的黑衣人急忙躬身请罪。 “好了,大家在这破地方待了这么久,都撤了吧,早点去玉泉坊爽一把。”那黑衣人头领哈哈大笑,从人群中走出房门,顺手从一旁的黑衣人手中拿过火把丢到房中。 一场大火在昆仑池旁的楼宇中熊熊燃起,整个广场陷入一片火海,火势随风,半山的松林苍树也被烧成一片火海。 站在玉泉阁三楼的两人,看得十分真切。 “水云戋中的云天宗弟子都铲除干净了?”雍王双目看着东山上那熊熊大火,淡淡地问了一句。 “是的,是云惜画亲自动的手。”身后不远处那黑纱遮面的老头一面狞笑道。 “不错,本王在云天宗埋得这枚棋子还是有用处的。”雍王回过头望着数丈外的老头,满意地点了下头,右手一摆示意他退下。 身后那黑纱蒙面老头躬了下身,恭敬地退了下去,站在楼梯口处低声问了一句,“那云惜画还留吗?他毕竟在云天宗待了那么久。” 雍王负手而立,沉思片刻,回了一句,“留,他既然效命于本王,自是不能亏待。不然在罗浮还有谁会真心归顺本王?” “殿下英明。”那老头扶着楼梯上那朱漆镂雕的护栏,缓缓走下楼去。 ※※※※※ 东山的火烧了一夜,昆仑池的泉水在阴风的肆虐下扑灭了池畔左边的楼宇大火,但大半的建筑已成废墟。上官君千右手猛得从铁链大网中伸出来,他看了看身旁那烧焦的尸体,害怕而激动的落下泪水,此时的他想怒吼,但生怕昨夜的黑衣杀手还未远去。 火势大起之时,云圣浩凭借自己最后一点意识,将铁链大网聚集在一起,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大火,将上官君千死死的护住身下,任由大火灼烧,他没有移动半分,直至失去最后一点知觉。 他用力从大网中爬出来,背着云圣浩那烧焦的尸体,满眼都是泪水,走出客栈的时候,他在不远处的烧了一半的楼宇外扯下一块破布包着自己的下半身。 眼目所及之处,尽是被大火烧掉的黑炭废墟,泽海的阴风吹着满地的灰烬染黑了这一片昆仑池水。他背着那焦尸来到池水旁,慢慢走向昆仑池中,将云圣浩的尸体安放到昆仑池最东面,顺着池水缓缓流向泽海。 上官君千跪在池边,悲痛欲绝,望着顺流而下的尸体。他虽然不知道是谁要杀他们,但此刻已下定决心,要用自己余生来报仇,不仅是为自己,更是为护着他而死的云圣浩。 他跪在池边,向远去的尸体连磕了三下,愤然起身,向山下走去。上官君千首先要回到上官家,向水云戋中的云天宗弟子示警,然后将云圣浩遇刺的消息传回天云山。 第七章:是人是鬼 “这人是....”一老头停下脚步,望着他全身都是大火灼伤的疤痕,还有血渍在不停的渗出来。 “鬼呀...”一位女子正在春熙街肆上的小摊上为身旁的孩子挑选小布偶,忽然听到孩子那吓哭的尖叫声。 一位粗衣男子看到上官君千那吓人的样子,急忙用右手捂住怀中男孩的双眼,低声道,“别看...” “快回来!”一名在街上行乞的小孩,被身后的老头喊住,那乞丐蹲在药铺外,嘴角微动,望着那后背没有一块好的皮肤,满是铁链烙印,嘴里不停的低声念道,“怎么烧成这样....这得忍受多大的痛苦。” 上官君千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走在水云戋最繁华、人潮涌动的春熙街上,这是通往上官府的必经之路。春熙街由南向北,南边直抵皇城,北面尽头则是水云戋的尚德门。 他停下脚步,望着周围的众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满眼都是惊恐和害怕的神色。这一切在他拨开昆仑池水上那一层灰烬时便已知道,上官君千透过水面的倒影看到自己的相貌时,甚至想过和云圣浩一同坠入泽海,但在最后一刻他还是坚持下来。 他要报仇,虽然他不知究竟是何人想要他们的性命,但可以在水云戋发起如此大规模的袭击,绝不是普通的江湖仇杀那么简单。 艳阳照着大地,上官君千后背的那一条长长的刀伤被炙热的阳光穿透,脓血顺着铁链的烙痕流满整个背部。他紧紧握着双手,艰难的走在青石道路上,身后的每一个脚印都带着一丝血迹。 春熙街左边最大的一座府邸,两个巨大石狮子盘坐在八尺高的石墩上,俯视着街肆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上官君千支撑着最后的一点气息,双手死死扶住南面的石墩,眼中最后一点意识,瞥了一眼府门前的汉白玉堆砌的石阶。 “哪里来的臭要饭的。”一名身材魁梧,略显稍胖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将身前这个满身烧伤,只穿了半块破布的面目可憎的少年用手掰开。 上官君千双手紧紧抓住那石墩,那中年男子见竟然掰不开,转过头向府门口的侍卫喊道,“还不上来帮忙,要是让小少爷发现了,有乞丐在府门外瞎胡闹,又要责罚我们了。” “扶辰!你这家伙,竟然认不出我了?我就是君千。”上官君千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出来,那声音嘶哑的完全分不出来。他拼尽力气喊了一声,整个身体向后倒去,双手从那汉白玉石墩上缓缓松开。 宫扶辰是上官府前院的侍卫统领,负责整个府邸前院的保卫,经常陪上官君千出城打猎,自是认识的,他愣了一下,望着面前这个烧得不成人形的少年,呆住了,嘴中挤出三个字“小少爷?” 他急忙将只有半块破布遮身的上官君千扶住,向身后赶过来的侍卫急声吼道,“是君千小少爷,快!快!快去禀报老爷。” 一名侍卫急忙冲进府中去禀报,另外几名侍卫帮着将上官君千放到宫扶辰背上,众人护着两人疾步飞奔进府中。“轰”得一声,上官府的大门禁闭,众侍卫看到如此情形自知是有大事发生,前院的护卫统统列队在汉白玉砌成的碎石道两侧。 “咣!咣!咣!”上官府前院的“淬龙钟”忽然响起,府内前、北、西、南四院的护卫如临大敌,急匆匆列队在庭院之中。上官府每逢大敌当前定会敲响“淬龙钟”,钟声一旦响起,府内必有大事发生,上一次钟声响起时已是百年前。 此刻,北院的护卫统统跪在青石地板上,每个人都将头死死地叩在地上,整个庭院内听不到半点声音。庭院荷花池畔的小楼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给老夫查!查!一定要找到真凶!”一个老头瘫坐在朱漆镂雕的太师椅上,他拼力扶住椅子,向房内望去,双目尽是血丝。 上官孤作为水云戋四大世家的上官家的家主,上官家第三十二代的掌权者,他本以为上官家在他这一代将绝后,不曾想在六十寿辰的时候喜得一子。他对上官君千自小便喜爱有加,作为上官家的独苗,更是受到众人呵护,不曾想现在竟然被烧成这副模样。 “老爷,昨夜水云戋只有一处有大火。”宫扶辰跪在地上,低声回道。 “昆仑池?”上官孤迟疑了下,他昨夜看到东山大火便知有大事发生,但不曾想此事会落到自家身上,还是自己的宝贝儿子。 “是的。”宫扶辰点了点头,忐忑地回道,虽然前院不是上官君千的贴身护卫,但少主如今沦落到这般境地,所有人都难逃罪责。 “即刻派人去查,我的儿子,绝不能这么不明不白被...”上官孤右手紧紧握成拳头,“砰”得一声将身旁的木椅震得粉碎。 “是,我亲自带人去查”宫扶辰拱了下手,正欲退出房门。 “等等...”上官孤喊住刚刚走到门口的宫扶辰,他想了片刻,上官君千是个要强的人,他现在这副样子,绝不能让他人知道,调查凶手之事只能私下进行,不能闹得满城皆知。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宫扶辰仍有点不安,他无法猜透上官孤的心意,淬龙钟已响,府中所有侍卫都将面临不可预知的下场,是生是死一切都掌控在上官孤手中。 “悄悄查,君千....是我上官府唯一的继任者,绝不能....”上官孤双眼微闭,右手一摆示意他退下。 “属下明白。”宫扶辰急忙点头领命,他走到门口,望着庭院中跪在地上的北院侍卫,忍不住转身,忐忑地问道,“不知...” “你还有何事?”上官孤淡淡道。 “北院的侍卫们该如何处置?”宫扶辰急忙跪在地上,当他问出此事便知会引来雷霆之怒,但又不得不问,上百条性命就在一念之间。 “杀,他们是九儿的贴身侍卫,这件事他们难辞其咎。”上官孤眼中此时充满了杀怒,心中只有杀人,报仇,为他唯一的儿子报仇。 “....遵命”宫扶辰拱了下手,慢慢退了下去。他长吁一口气,北院的侍卫难逃一死,不过上官孤并未提及其他各院侍卫。 第八章:百草阁 “闪开!闪开!”百草阁正门外忽然嘈杂起来,一队破甲军快步驱散了门口的所有病人,就连上前询问缘由的药阁弟子也被推倒在一旁。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衣着华丽,神色着急的冲进了药阁,直奔屏风前的蒙面老者,干咳一声,低声道,“阁主老先生。” 百草阁的阁主继续为案前的老妇诊治,并未理睬他。“阁主,请问药王谷的皋东子前辈在百草阁吧?”那名男子快步上前,站在木案前,躬了下身,焦急地询问道。 皋东子第一次听到有人喊他前辈,还是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将喝进嘴里的美酒直接喷了出来,嘴角一咧,哈哈笑了起来。 “景石不是已经去了上官府,你还来我这里做什么?”阁主放下手中的银线,提笔写了一副药方递给前面那位老妇,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此药性寒,切不可多服,一定要按照这方子上的用量来食用。” 老妇人接过药方,连连点头感谢,在一旁的药阁弟子搀扶下走向门口。 “说吧,找那个浪荡子有什么事?”百草阁阁主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皋东子,那一副失态的样子,没有好气地问道。 “这...这...府中有病人,众人都束手无策,药阁的景石先生便向老爷推荐了皋东子。”那位男子见屏风附近只有阁主和一个酒鬼,便松了一口气,低声道。 “什么!居然还有景石这家伙看不了的病?”喝得酩酊大醉的皋东子隐约听到,他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摇晃着手中的瑶卮,偷笑道,“究竟是什么病,连你这个百草阁的首席弟子都束手无策了?还要推荐我这个酒鬼。” “少说两句”百草阁阁主瞪了他一眼,从茶盏中斟了一杯清茶推到皋东子面前,轻喝道,“解解酒气。” “这位是皋东子...前辈?”那名中年男子向一旁的酒鬼望了一眼,嘴角闪过一丝吃惊的神色,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竟然是药王的传人。 “本公子正是皋....”皋东子双颊泛红,将茶杯递到嘴边,缓缓的吸了一口,赶忙吐了出来,“这是什么呀,一点酒味都没有。” “去上官府的医者不止景石一人吧,他们都束手无策?”百草阁阁主额头紧紧皱在一起,想起巳时末刻,上官府的仆人来请医者,来人吱吱唔唔不肯言明病况,只是说要请百草阁最好的大夫。他本不打算理睬,但碍于对方是水云戋四大家族的上官府,便遣门下弟子景石前去。 “是的,伤者....”中年男子脸有难色,他自是不敢将上官君千的病况对外言明,只是一心想着尽快将皋东子请入府中。 百草阁阁主提起皋东子一只手臂,晃动了几下,对方毫无反应,他摇了摇头对来人说道,“你看他现在的样子能去上官府吗?要不晚点...” “等不得了,要是去晚了,恐怕....”中年男子急忙上前,俯在百草阁阁主耳畔低声数语,将上官府上发生的事稍微提了一下,整个北院血流成河,全城的大夫全被破甲军看押在庭院中。不过他还是没有具体提到上官君千的病况,只是说景石推荐皋东子前去为少爷治病。 全城的大夫全部被扣押,百草阁听闻脸色骤变,他稍稍移动了下身体,靠向皋东子,右手直接提拎起酒鬼的耳朵,神色忐忑的注视着对方。 他虽不知上官府的那位病人得了什么病,逼得来请大夫的众人纷纷不敢言语,但景石提到皋东子,恐怕也只有面前这个醉得不醒人事的小子了。 “哎呀....哎呀...你轻点....轻点...疼!”皋东子急忙抓住阁主的手,试图使劲掰开,可对方死死抓住自己的耳朵,越掰越疼,他急忙嘶喊着。 “醒了没?要不你跟他们去躺上官府?”百草阁阁主放下手,望着双手捂着耳朵的皋东子,提议道。 “什么!我才不去呢,景石都治不了,我就更束手无措了,求你啦!”皋东子快步起身,正打算向一旁躲去,不料被身后的中年男子堵住去路。 那男子拱了下手,焦急道,“皋东子前...不...先生,我家老爷可在府中等着您呢。您若不去...”他来百草阁已有半个多时辰,若还请不回皋东子,回去定会被问罪。 “不去,怎么了?还敢杀了我不成?”皋东子转身,从木案间的细缝跑了出去,正打算向后堂逃去。只见百草阁阁主猛得向木案拍去,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闹够了没,师父仙逝之后,你就一直这般,究竟想闹到何时?”百草阁阁主转过头,向后堂门口冷冷看了一眼。 皋东子从未见过面前这个蒙面老头发火,而且是如此大的怒火,他整个人都愣在那里,目光游离地望着厅内两人,不知如何解释。 中年男子急忙上前劝阻,他咳了数下,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急声道“皋东子先生是药王的弟子,杀您这倒是不敢,只不过景石先生恐怕....还有府内数十名医者都得送了性命。” “啊!那我更不能去了,我可不想死。”皋东子急忙抱住身旁的朱漆柱子,将头拧向另一端。 “来人!将这个人给我绑上车驾。”百草阁阁主冷冷道,然后干咳一声,向门口的药阁弟子粗声道,“下一个。” 见得到首肯,中年男子急忙右手一挥,四名破甲军冲了上来,直接将醉得毫无反抗之力的皋东子抬出了百草阁。 上官府北院,所有医者都站在血地之上瑟瑟发抖,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血,而且还是人的。满地的尸体被府中的侍者一个一个抬了出去。 房中,上官孤坐在床边的木椅上,望了一眼屏风旁的中年男子,嘴角微微动了一下,轻声问道,“你确定皋东子能治好我儿子?” 景石拱了下手,站在原地双目扫过上官君千全身,沉吟了片刻,低声道,“若我出手,大概有三成把握,但若皋东子出手,至少有五成。” “五...五成?”上官孤眼角抽搐了一下,转过头望着躺在床上不醒人事的儿子,厉声道,“老夫不管几成,如果救不活我儿子,你们都得死。” 第九章:皋东子 景石站在房内心中忐忑不安,神色紧张,他故作镇定,嘴里默默念道,“东子呀,你可一定要治好这上官君千,我们所有人的命都在你手中啊。” “儿啊,”上官孤擦拭掉眼角的泪珠,望着毫无知觉的儿子,摇头道,“爹不会让你死!” “来了...来了...”庭院外传来一名侍卫的高喊声,四名侍卫护送着皋东子快步走进北院的庭院中,侍者们还在清扫青石地板上的血渍。一旁树下被看管起来的全城大夫双目紧紧注视着从面前走过的年轻人,众人一脸吃惊,都没想到药王的弟子竟然如此年纪轻轻。 “这...啊....”刚到房门口,皋东子吐了一口酒,跌倒在房中,昏死过去。身后的侍卫们各个神色紧张,不知所措。 上官孤瞥了一眼屏风外,冷声询问道,“怎么回事?” “奴才也不知怎么回事,皋东子先生就....”侍卫们统统跪在地上,纷纷摇头,心神更是乱作一团。 “醒醒!醒醒!”景石看到地上装死的皋东子,快步来到门口,弯着身子急声吼道,“再装死,我可要撕你耳朵了!” “别...别...千万别...”皋东子急忙从地上蹿起身来,方才看到庭院中还未清洗干净的地板上还有不少鲜血,进门第一招便是装死,没想到景石竟然学会了他师父那一招“撕耳朵”。 皋东子被拽到床头,仔细望着床上躺着的病人,被绑扎得只剩下一个嘴巴、两个鼻孔和眼睛,他吃惊的问道,“咦!!!他怎么会这样....” “你能不能治?”上官孤看了一眼身边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完全不像药王的亲传弟子,他老气横秋的冷声问道。 皋东子扶住床头,酒还未醒,身体还有些晃动。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又打了一个嗝。一旁的景石见上官孤脸色异常难看,急忙扶住他,笑答道,“能...能治!” “可以治好我儿子?”上官孤瞥了一眼身旁这两人,虽说是百草阁的人,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双目冷冷地盯着两人,再次问道。 “你捂我嘴干嘛?你个死景石!放开我....”皋东子急忙掰开捂在自己嘴巴上的一双大手,喘了口气,“你要治你自己治,我可没说能治。” “竟敢欺骗本官。”上官孤嘴角露出一丝杀机,双目瞪圆,他右手一挥,大喝道“看来又是一个庸医,来人....” “别...真的能治,上官大人就请放心。”景石一脸慌张,急忙又捂住皋东子的嘴边,在他耳畔低声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要真治不了,我们都得死,知道不?” 皋东子愣了一下,面上难色转瞬即逝,颔首点头道“治...治...当然是能治的了。不过...” 上官孤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希望,忍不住急声问道,“不过什么?只要老夫能满足的一定全力配合皋东子先生。” “你们都得先退下,我治病有个习惯,旁边不能有其他人。”皋东子一本正经的站在床头,似模似样的看着床上的伤者,右手则紧紧抓住景石,生怕自己又跌倒了。 上官孤虽然仍有疑虑,但全水云戋的名医都被请来了,还是束手无策,现在只能赌一把。他拱了下手,缓缓走向房外,看到景石站在屏风后一动不动,闷声道,“你还不退下?” “他...他呀,留下来给我当助手。”皋东子紧抓住床头,回头笑道。 景石急忙点头附声道,“对对对...我留下来给皋东子先生当助手。” 待上官孤走出房门,皋东子猛得拍了一巴掌,气急败坏道,“你个死家伙,这...这人都成这样了,还怎么治?你死也不用拖我一起吧。” “东子老哥,你就帮帮忙,方才进来之时你也看到了,若救不下上官府的小少爷,他们包括我们都会被砍头的。”景石紧紧盯着皋东子,将他推坐到床头。 “哎呀,你真烦。”皋东子伸出右手,放在上官君千的谭中穴上,双目紧闭感受他心口的脉动,一股清清内息顺着双指沁入肌体之中。 “怎么样?”景石站在一旁,望着陷入沉思中的皋东子,轻轻问道。 “别烦我,你还想不想救他了?”皋东子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从自己的衣袖间拿出一根银线丝割破上官君千脖颈间厚重的锦帛,双手抚摸在风府几处要穴。 “这人都死了还怎么救。”皋东子转身,耸了耸肩轻声道。 “不会吧!”景石紧皱双眉,急忙捂住对方的嘴巴,急声道,“你小点声,要是让上官大人听到人已经死了,我们都活不了。” 两人蹑手蹑脚的趴在屏风旁,向外望去。房门外大批侍卫守护在门口,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这下怎么办?”皋东子皱眉道,“你这小子,自己死还带上我。这下好了,我们都出不去了。” 上官孤一直在门外的木廊下来回踱步,时不时向房内焦急地瞥一眼,身旁的侍从更是不敢有半点怠慢。庭院中的大夫们更是不断向这边望去,他们所有人的性命此刻都捏在房内两个人手中。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焦急等待的上官孤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两位大夫,怎么样了?” “等一下,还没好。”景石脸色阴晴不定,他急忙拽着皋东子的衣袖,急促的回了一声。 “要不要再试试?”皋东子走到床头,直接将上官君千抬起来,双手拽着对方的两个手臂,两道内息从掌中缓缓涌了过去。 “你这样行不行呀?小心...”景石看着被包扎成大粽子的上官君千,问道。 “不试怎么行?难道你真想死?”皋东子用力拍向上官君千的双肩,听到“咯嘣”一声,似乎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吓得他一脸冷汗,心中默念道,“不好啦,不好啦,又医坏了。” “再试试,就当死人医。”景石快步来到床头,将上官君千扶住,点了点头,低声道,“你可得走心,我们两个人的性命可都在你手中。” 皋东子一手将他推开,似模似样的将上官君千放在床上,手中银线丝疾速在药布上来回滑动,原先包扎的严严实实的伤口,又露了出来。 “你这是要干嘛?”景石急忙阻拦道。 “你闪开,没听过银线穿穴吗?”皋东子用手臂撞开他,手中的银线丝继续疾速在上官君千的皮肤上来回穿梭。 第十章:银线穿穴 “银针穿穴”是罗浮治疗将死之人最为常见的一种办法,将细如血脉的银线穿惯人体的所有穴位,激发伤者最后一丝气血,试图通过对周身每一个穴位的刺痛,激发潜在的生命迹象。这种办法有一种坏处,那便是伤透了经脉,人就算救活了也终身离不开床榻。 “你确定这样真的有用?”景石望着那鲜血流淌的经脉很快便将整块药布染成血色,嘴角微微颤动,心下一跳。 皋东子一条血脉接着一条血脉的穿过,每刺过一寸经脉便用烈火将银线灼伤成红色,就这样持续约莫半刻时辰,他额头的热汗一点点向下滴落,一旁站着的景石身上的冷汗也直冒。 “这哪是救人,分明是杀人。”景石紧紧站在他身后,时不时向屏风外的房门望一眼,生怕有人忽然进来看到皋东子现在所做的事情,定会被拖出去立刻砍头。 “快来帮我一把,”皋东子双手颤巍巍的将银线从脖颈间的血脉中划过,稍有不慎的话,上官君千将会破喉而彻底死亡。 景石快步上前,躬着身子双手扶着那颤巍巍的手臂,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一、二、三!”那条银线丝疾速从脖颈上的血脉中划过,将里面的淤血和黑色的异物带出体外。 “啊!”上官君千惨叫一声,皋东子急忙从一旁药箱拿出凝血的草药敷在脖颈上渗出血迹的经脉上,驾轻就熟的用药布快速包扎好上官君千的脖颈。 听到屋内一声尖叫,上官孤听到了一丝希望,终于听到儿子的喊声,证明还有希望。他急忙从门口冲进房间,被景石紧紧拦到屏风旁,“上官大人,皋东子正在为上官少爷包扎伤口,您不能进去打扰。” “我儿子醒了?”上官孤一脸激动,他透过缝隙向床头望去,药布疾速在床上旋转,又将上官君千包得只剩下一个嘴巴两个眼睛和鼻孔。 皋东子拍了拍手,起身左右晃动了下身体,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一旁的上官孤则静静地等待着,只有他的诊治,上官君千才发出了一声巨喊。 方才一脸杀怒之色,此刻渐渐消散,上官孤拱了下手,感恩道,“多谢两位救活小儿。” “先别急着谢。”皋东子沉默了片刻,用干净的布巾擦拭了下双手,开口道。 “怎么?”上官孤一脸紧张,急忙站在床头急切问道。 皋东子瞥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上官君千,从一旁的木案上拿起一杯清茶清了下嗓子,接着说道“上官少爷流血过多,得大补,还有不能见日光,那满身的灼伤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修复。” “一切听从皋东子先生的安排,不知...”上官孤一挥手示意身旁的侍女急忙为两位大夫看座。 两人坐在床对面的地方,皋东子拱了下手谢过上官孤,提醒道,“多做一些大补的食物,弄成羹汤,只要汤,切不可喂食食物,只能一点一点滴入口中。” “这...”上官孤不解道,儿子分明已经醒了,为何不能进食,他一脸担忧。 看到上官孤那惊诧的神色,皋东子嘴角动了动,轻声道,“上官少爷全身血脉都受损,只有通过这种办法慢慢调理。房中的布幔要全部撤掉,还有屋外庭院中的那些血腥之气赶快处理掉。” 上官孤连忙点头,“是是是,我立刻命人去办。”屏风前的侍从赶快将窗户上的布幔全部撤换掉,一条都没留下。 景石喝了一口茶,终于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道,“对了,你儿子命是捡回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上官孤稍稍好起来的心情刹那间又跌入谷底,他望着面前两位大夫,愈发恭敬。 皋东子脸色一肃,他站起身,走到床头,抚在上官君千的心脉上,隐约感到一丝脉搏,他摇了摇头,轻叹道,“能不能彻底醒过来,就得靠他自己的意志了。那场大火几乎熏坏了他大半的内脏,只有等慢慢康复之后...” 听到此话,上官孤整个瘫坐在床头,神色愕然,他追问道,“这...皋东子先生,那我儿子大概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他的儿子虽然此刻有了一丝气息,但依旧不知该如何是好。 皋东子将手从上官君千鼻息前拿开,点了下头,无奈道,“现在能做的只有等他身上的伤痕全部愈合之后,你可以用昆仑池的天泉水每日浸泡他的身体,可以加快愈合他体内的肌理。至于什么时候能够意识清楚,就只得听天由命了。” 这完全和上官孤预期不一样,他骤然发火,怒声道,“哼!庸医!” 皋东子急忙起身,对着上官孤争辩道,“哎呦,你这人怎么听不懂呢?我们已经救下你儿子了,他现在是活下来,但何时醒,我又不是他,我怎么会知道。” 景石快步上前拉开皋东子,他心里十分清楚,若再惹怒了上官孤,大家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只能拿他之前的话来赌。“上官大人,您可是答应过我们,只要救活您儿子,就放了我们,这可不能食言呀。” “好,你...院里的那些庸医可以先走,”上官孤似乎想起,自己说过此话,冷哼一声,他指着皋东子,“但...你不行!” “什么,我不行?可是我救活你儿子的!”皋东子气得直接跳起,他正要往门口逃走,被两名侍卫用手中的长剑吓退回来。 上官孤望了一眼自己可怜的儿子,微微一笑,对着皋东子轻声道,“正是因为如此,你就更不能走,得留下来照顾我儿子直到他醒来。” 皋东子试图从两名侍卫的缝隙间寻找逃脱的路线,但很快便放弃了,他透过门口木板的缝隙看到庭院中还有大批护卫,他无奈的摇头道,“这...上官大人...您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我儿子要是永远醒不来,你就休想离开我上官府。”上官孤脸色一沉,一摆手来到屏风外的厅中,坐到皋东子面前。 景石见势,急忙感恩的拱了下手,急声道,“多谢上官大人,我...我就先回去了。” 上官孤点了下头,默许他离去,两旁的侍卫便放行让他出了房门,景石走到庭院中,急忙向众人招手道,“大家可以走了哦” 众人在庭院门口拱手行礼,许多人都以为他们会命丧上官府,不曾想到可以离开。看到景石安然无恙的出来,告诉众人可以离开,大家都感激涕零,“多谢上官大人,多谢皋东子神医。” 第十一章:起死回生 东山一场大火使得水云戋怨声载道,阴风吹过全城尽是枯枝灰烬的残痕。破甲军的统领杨震天更是被痛斥一番,虽说破军上将府主要负责水云戋的治安,但走水之事也是其分内职责。 大火袭过东山大半,从雍王宫回到府衙的杨震天一脸怒色,他命人即刻上山灭火,破甲军派出数百人和十多辆水龙车直奔东山。 众人浩浩荡荡从水云戋正街“岁绵街”向东而去,入夜时分才将山中大火熄灭。宫扶辰则带着上官府的影卫在破甲军离去之后秘密潜入东山。 影卫乃是上官家豢养的死士杀手,每一个人都身怀绝艺,功夫了得,他们专门为上官府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城中为上官君千治过病的大夫都被影卫盯上,全部下了血令,使他们不敢乱说半个字,否则全家遭难。 此刻,宫扶辰站在被大火焚得所剩无几的茶肆酒楼前,旁边便是上官君千他们前几日泡天泉的地方,四周现在全是一袭黑衣的影卫。 “宫大人,我们已经将整个昆仑池翻遍了,没有找到半点可疑的东西。”一名黑衣影卫恭敬地站在一旁,将众人调查回来的结果呈报给宫扶辰。 宫扶辰回头看了他一眼,沉着脸,低声道,“皇甫兄,家主派你们出来,就是为要一句什么都没找到?” 那名影卫三十岁上下的样子,眼角一颗黑痣,精气神十足,名为皇甫嘉。他脸上神色凝滞,急忙将头低下,惊道,“宫大人说的极是,我这就命人再去仔细搜查一遍。” 宫扶辰向四周望了一眼,方才影卫仔细搜寻了周围每一寸地方他也是亲眼所见,此刻他将目光锁定在这烧成一片灰烬的废墟上。 他拍了拍那名影卫的肩膀,拿过火把向废墟上走去,踩着地上的灰烬站在崖边,将火把丢了下去,火光陷入一片漆黑之中,不断向下坠落。宫扶辰侧着身子,将头探出去,双目随着火光向下看去。 “大人小心。”影卫看到他站在崖边摇晃的身子,吓得急忙喊道。 “无妨!”宫扶辰挥了挥手,向后退了几步,来到一处木梯的骨架处,望着栓在柱石上的铁链,眼前一亮,他右手指向那里,身后两名影卫急忙飞冲上去,将那半截铁链恭敬地捧上来。 “宫大人,请您过目。”影卫弯着身子,将满是尘埃灰烬的铁链捧在手心。 宫扶辰用手指了下铁链,另一面影卫急忙将铁链翻了个身,他注视到铁链上的刀痕,心中一惊,忽然想到上官君千后背那巨大的伤口,和这刀痕十分吻合。 “大人?”站在一旁的影卫看到宫扶辰出神的盯着那半截铁链,似乎想到什么,便急忙喝道。 宫扶辰并未理会他,径直来到悬崖边,又向下望去,眼中神色异常,嘴角闪过一丝惊喜,急声喊道,“来几个人,去崖下看看。记住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十多名影卫疾速来到崖边,从腰间拔出两柄短刀,纵身跳下去,手中的两柄短刀一上一下,快去向崖底移动。 宫扶辰仔细回想那铁链上的刀痕,若是正面刺入定是直穿上官君千前胸,但那伤口却是从上到下劈过,当时铁链之中定有其他人。但他们翻过现场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只有一种可能那定是跌落崖底,因而他命影卫们下崖查探。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影卫从陡壁上纵身跳到崖下的巨树之上,隐约可以听到脚下有湍急的流水声。东山西面的峭壁下,一片深潭,潭水黝黑不可见底。影卫们举起手中的火把疾速在林间穿梭,将潭水滩头和密林的每一处角落都翻了个遍。 “这里!”一名影卫在一棵参天巨树的枝干上发现了一具尸体,急忙喊了一声,其余众人匆匆赶了过来,飞步跳上巨树。 “发现什么?”皇甫嘉站在巨树下面的滩头,抬头问道。 “统领,是一具尸体。”那名影卫回道,他将手指放在那人鼻息间感到还有一丝气息,急声道,“还活着。” 云若武被踹出铁链之后,坠入云端,跌落到山崖下的巨树之上,昏死了过去。当夜追杀他们的黑衣杀手因崖壁陡峭,便半路折返,不料竟被上官家的影卫在崖底的参天巨树上找到。 “活着?”皇甫嘉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他挥了下手,示意影卫将那人抬到地上来。两名影卫纵身飞跃下来,将晕死过去的云若武放在地上。 “此人?”皇甫嘉看着他那披在身上的华丽的衣袍甚是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云若武三人被追杀至客栈二楼,匆忙间换错了上官君千的衣服,他看起来自是有些眼熟。 皇甫嘉蹲在一旁,双手捂住云若武胸口,用力按了几下依旧没有反应,摇了摇头,叹道,“恐怕活不久了,算了。你们再去四周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是”影卫向四周散去,又将密林和滩头仔细寻找了一番,没有其他发现便又回到了皇甫嘉身侧。 皇甫嘉向远处的潭水望去,又看了看脚下的云若武,一挥手,厉声道,“撤!” 众人用树枝藤蔓将云若武绑起来,系成三股巨型藤蔓分别绑在三个人的腰间,大家沿着陡壁向上攀爬。 崖顶,宫扶辰坐在昆仑池边,双目入神的注视着一池清水,月色如皎,他却没有半分欣赏的心情。虽然他们逃过了上官孤的惩罚,但若在这东山之上找不到半分线索,回去依旧是要受到惩罚的。 “何人?”他忽然感到背后有人影闪过,宫扶辰急忙转身,眼中一愣,赶忙拱手行礼。 来人五十岁左右的样子,身形魁梧,容颜英武,一袭破军甲胄,他手握着一柄长枪,喘着粗气,咳嗽了一声问道,“怎么样,你们有什么收获?” “不知是上将军,刚才多有冒犯。”宫扶辰躬着身子,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天被雍王痛斥了一顿的破甲军上将军杨震天。 杨震天怀疑东山之火有诡异,便在破甲军下山之后,又带了一队亲兵在夜色下潜入东山,一探究竟。不曾想刚到昆仑池,便遇到上官家的影卫和老熟人宫扶辰。 第十二章:蛛丝马迹 东山一场大火使得龙城怨声载道,阴风吹过全城尽是枯枝灰烬的残痕。破甲军的统领杨震天更是被痛斥一番,虽说破军上将府主要负责龙城的治安,但走水之事也是其分内职责。 大火袭过东山大半,从雍王宫回到府衙的杨震天一脸怒色,他命人即刻上山灭火,破甲军派出数百人和十多辆水龙车直奔东山。 众人浩浩荡荡从龙城正街“岁绵街”向东而去,入夜时分才将山中大火熄灭。宫扶辰则带着上官府的影卫在破甲军离去之后秘密潜入东山。 影卫乃是上官家豢养的死士杀手,每一个人都身怀绝艺,功夫了得,他们专门为上官府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城中为上官君千治过病的大夫都被影卫盯上,全部下了血令,使他们不敢乱说半个字,否则全家遭难。 此刻,宫扶辰站在被大火焚得所剩无几的茶肆酒楼前,旁边便是上官君千他们前几日泡天泉的地方,四周现在全是一袭黑衣的影卫。 “宫大人,我们已经将整个昆仑池翻遍了,没有找到半点可疑的东西。”一名黑衣影卫恭敬地站在一旁,将众人调查回来的结果呈报给宫扶辰。 宫扶辰回头看了他一眼,沉着脸,低声道,“皇甫兄,家主派你们出来,就是为要一句什么都没找到?” 那名影卫三十岁上下的样子,眼角一颗黑痣,精气神十足,名为皇甫嘉。他脸上神色凝滞,急忙将头低下,惊道,“宫大人说的极是,我这就命人再去仔细搜查一遍。” 宫扶辰向四周望了一眼,方才影卫仔细搜寻了周围每一寸地方他也是亲眼所见,此刻他将目光锁定在这烧成一片灰烬的废墟上。 他拍了拍那名影卫的肩膀,拿过火把向废墟上走去,踩着地上的灰烬站在崖边,将火把丢了下去,火光陷入一片漆黑之中,不断向下坠落。宫扶辰侧着身子,将头探出去,双目随着火光向下看去。 “大人小心。”影卫看到他站在崖边摇晃的身子,吓得急忙喊道。 “无妨!”宫扶辰挥了挥手,向后退了几步,来到一处木梯的骨架处,望着栓在柱石上的铁链,眼前一亮,他右手指向那里,身后两名影卫急忙飞冲上去,将那半截铁链恭敬地捧上来。 “宫大人,请您过目。”影卫弯着身子,将满是尘埃灰烬的铁链捧在手心。 宫扶辰用手指了下铁链,另一面影卫急忙将铁链翻了个身,他注视到铁链上的刀痕,心中一惊,忽然想到上官君千后背那巨大的伤口,和这刀痕十分吻合。 “大人?”站在一旁的影卫看到宫扶辰出神的盯着那半截铁链,似乎想到什么,便急忙喝道。 宫扶辰并未理会他,径直来到悬崖边,又向下望去,眼中神色异常,嘴角闪过一丝惊喜,急声喊道,“来几个人,去崖下看看。记住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十多名影卫疾速来到崖边,从腰间拔出两柄短刀,纵身跳下去,手中的两柄短刀一上一下,快去向崖底移动。 宫扶辰仔细回想那铁链上的刀痕,若是正面刺入定是直穿上官君千前胸,但那伤口却是从上到下劈过,当时铁链之中定有其他人。但他们翻过现场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只有一种可能那定是跌落崖底,因而他命影卫们下崖查探。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影卫从陡壁上纵身跳到崖下的巨树之上,隐约可以听到脚下有湍急的流水声。东山西面的峭壁下,一片深潭,潭水黝黑不可见底。影卫们举起手中的火把疾速在林间穿梭,将潭水滩头和密林的每一处角落都翻了个遍。 “这里!”一名影卫在一棵参天巨树的枝干上发现了一具尸体,急忙喊了一声,其余众人匆匆赶了过来,飞步跳上巨树。 “发现什么?”皇甫嘉站在巨树下面的滩头,抬头问道。 “统领,是一具尸体。”那名影卫回道,他将手指放在那人鼻息间感到还有一丝气息,急声道,“还活着。” 云若武被踹出铁链之后,坠入云端,跌落到山崖下的巨树之上,昏死了过去。当夜追杀他们的黑衣杀手因崖壁陡峭,便半路折返,不料竟被上官家的影卫在崖底的参天巨树上找到。 “活着?”皇甫嘉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他挥了下手,示意影卫将那人抬到地上来。两名影卫纵身飞跃下来,将晕死过去的云若武放在地上。 “此人?”皇甫嘉看着他那披在身上的华丽的衣袍甚是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云若武三人被追杀至客栈二楼,匆忙间换错了上官君千的衣服,他看起来自是有些眼熟。 皇甫嘉蹲在一旁,双手捂住云若武胸口,用力按了几下依旧没有反应,摇了摇头,叹道,“恐怕活不久了,算了。你们再去四周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是”影卫向四周散去,又将密林和滩头仔细寻找了一番,没有其他发现便又回到了皇甫嘉身侧。 皇甫嘉向远处的潭水望去,又看了看脚下的云若武,一挥手,厉声道,“撤!” 众人用树枝藤蔓将云若武绑起来,系成三股巨型藤蔓分别绑在三个人的腰间,大家沿着陡壁向上攀爬。 崖顶,宫扶辰坐在昆仑池边,双目入神的注视着一池清水,月色如皎,他却没有半分欣赏的心情。虽然他们逃过了上官孤的惩罚,但若在这东山之上找不到半分线索,回去依旧是要受到惩罚的。 “何人?”他忽然感到背后有人影闪过,宫扶辰急忙转身,眼中一愣,赶忙拱手行礼。 来人五十岁左右的样子,身形魁梧,容颜英武,一袭破军甲胄,他手握着一柄长枪,喘着粗气,咳嗽了一声问道,“怎么样,你们有什么收获?” “不知是上将军,刚才多有冒犯。”宫扶辰躬着身子,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天被雍王痛斥了一顿的破甲军上将军杨震天。 杨震天怀疑东山之火有诡异,便在破甲军下山之后,又带了一队亲兵在夜色下潜入东山,一探究竟。不曾想刚到昆仑池,便遇到上官家的影卫和老熟人宫扶辰。 第十三章:死里逃生 “没想到杨将军居然会突然出现在东山。”宫扶辰长叹一口气,他望着杨震天那凌厉的双目,苦笑道,“不知将军来此处所谓何事?”他心中虽然拿不准作为破甲军的上将军未必会如实相告,但还是打算问一下,比较两家平日走都还是比较频繁。 “宫统领,你们影卫在此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不知有何发现?”杨震天瞧了一眼宫扶辰,然后径直走向悬崖边。他心中明白,就算宫扶辰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也不会告诉自己。 “大人说下了,我们就是过来看看,比较这东山大火可不同寻常...”宫扶辰尴尬地笑了下,跟上杨震天的脚步,生怕他发现什么异常。 “哈哈,没想到宫统领对本官也有所保留呀。”杨震天站在悬崖边,弯着身子向下看去,盯了许久,见宫扶辰不愿实言相告,他便转身笑道,“好吧,宫统领无须多虑,本官就是过来看看。” 两人对视良久,宫扶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躬着身子恭送杨震天向下山的石阶方向走去,远处警卫的破甲军快步迎了上来。 杨震天摆了摆手,摇头笑道,“宫统领继续,本官就不打扰你了。” “草民恭送杨将军。”宫扶辰拱了下手,目送破甲军簇拥的杨震天沿着石板山道远去。他虽是上官府的统领,但毕竟不是朝中官员,只能在杨震天面前自称草民。 待杨震天远去之后,守卫在山道上的影卫急匆匆快步过来,他低声道,“宫大人,他们已经走了。” 东山上发现的所有东西都得保密,这关系到小少年遇害的真正原因,宫扶辰自是不敢怠慢,方才杨震天的突然出现绝不是偶然,他心中暗自道。 宫扶辰警惕地向四周被烧成灰烬的废墟中又仔细看了一眼,他对那名影卫嘱咐道,“传令下去,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得有半点差池!” “是,大人。”那名影卫拱了下手,恭敬地退下去,然后疾步消失在破败的石阶上。 山壁上的众人背着昏死过去的云若武沿着绳索向上爬去。周围漆黑一片,四、五个火把在陡壁上十分刺眼。站在悬崖边上的宫扶辰望着沟壑中隐约可见的火光,和脚下插入石壁中的锁链,摇了下头,长叹道,“真不愧是老狐狸。” 脚下的锁链十分明显,杨震天自是看得十分明白,他之所以没有戳破必是有自己的打算。眼前没有证据,杨震天自是不会和四大家族的上官世家起冲突。因而,才客客气气的向宫扶辰告别,径直离去。 “宫大人,来了!来了!”站在一旁的影卫看着火光越来越近,急忙提醒道。 潜入崖底的影卫终于将云若武搬到山上来,平放在昆仑池的石板旁。宫扶辰望着面前这个衣衫破裂的少年,忽然眼神一愣,那矮胖少年身上的衣服虽然被刮破了,但并影响辨别。他一眼就认出那衣服是小少爷昨日出门时所穿的衣服。 “怎么会在这个少年身上?”宫扶辰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少年,样貌平平,他蹲下身子右手放在云若武鼻息处,隐约感到一丝气息。 “大人?怎么样?”进入崖底的那名影卫自是知道这个云若武没死,不然他们辛辛苦苦将这个昏死过去的矮胖少年背上山来做什么。 宫扶辰右手从昆仑池中掠来一手水,轻轻滴入云若武那干裂的嘴中,只见面前这个少年,咳嗽了数下竟然滚落到水中。他心中惊讶道,“你是何人?” 云若武因水掩过面部,慌张在水中胡乱翻打着水花。宫扶辰给身旁的影卫一个眼神,众人快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别杀我!别杀我!”云若武深吸一口气,在两名影卫的搀扶下又昏死过去了。 宫扶辰将手指放在他鼻息处,还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气息。他命人将云若武扶到地上来,紧紧瞪着身旁的众人,敬告道,“你们今夜什么都没发现,要是有人将此事传出去,我定绕不了他。” 皇甫嘉带头拱了下手,低声回道,“宫统领放心,事关小少爷的安危。” 皇甫嘉身后的十多名影卫单膝跪地,粗声应道,“宫大人放心,我们绝不走漏半点风声。”众人背着云若武来到昆仑池石楼牌坊下的马车上,趁着夜色急匆匆下山而去。 山道远处一双深黑的眼睛死死的等着昆仑池旁的一切,待众人沿着山道下山之际,他一闪而过,直奔雍王府。 ※※※※※※※※※※ 雍王府玉泉阁正厅之内,雍王穿着一袭常服端坐在木榻之上,他双目死死盯着跪在厅下的三人。自上官君千出现在永安门下,就被玄狼军的人盯上了,本以为云天宗余孽会被带入上官府,没想到那小子竟自作聪明去了昆仑池。 “本王养你们何用?”雍王将手中的茶杯猛烈地摔在地上,瓷杯碎了一地,吓得那三人跪在地上全身发抖。 本以为掉下万丈深渊是不可能活的,结果还是被那小子给死里逃生,竟又被上官府的人带走。想到此处雍王额角青筋骤起,他指着跪在厅内的三人,愤怒道,“那小子觉不能留。” 跪在左边的名中年男子,眼角一处狰狞的刀疤,几乎已经看不清楚两个眼珠,他抬起头双手握拳道,“王爷,您就放心,我们兄弟三人这次绝不失手,一定让那小子命丧上官府。” “不可!”站在一旁的蒙面老头,额头微皱,嘶哑道,“上官府可不是那么轻易可以闯的,要是事情败露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雍王重新从木榻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杯清茶,品了一口,看向下首坐着的老头,轻声问道,“你说应该如何办?” “王爷,这事是我们兄弟三人犯下的错,就应我们来承担。”跪在中间的五十出头的男子,双手紧紧握拳,低头请罪道。 “现在不是降罪的时候,”那名蒙面老头,起身来道三人身前,将三人扶起来。只见三人跪在地上,纹丝不动。老头回头望了一眼端坐在木榻上的雍王,眼中露出一丝请示的神色。 “起来吧”雍王淡淡一语,他右手放下手中的茶杯,示意三人入座。玄狼三鹰正在厅内三人,他们都是亡命天涯的杀手,十年前被破甲军抓获,关入泽海大牢,没过多久便暴毙狱中。 雍王巧施手段将三人救了出来,自此拜入雍王麾下。十年间,他们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专替雍王府执行暗杀之事。 第十四章:强人所难 罗浮皇朝初建之际,上官、欧阳、柳和韩四大家族倾尽家财助高祖起兵,武帝十年,四大家族更是倾尽所有为一扫宇内鞠躬尽瘁。 最终,武帝定都龙城,赐封四大家族公爵之位,永享盛世太平。与此同时,四大家族迁入龙城,以示绝无二心。在短短三十年间,武帝凭借四大家族的财力和卓绝的文治武功挥军南下,一举荡平各部反叛势力,并定都龙城。 武帝晚年设立飞鹰骑巡视罗浮各部,但凡有反抗者都被破甲军消灭在萌芽之中。为了巩固统治,平衡各方势力,武帝敕封云天宗镇守南境,同时命其族兄在北疆汐雪城开府,总揽北疆政务。此次云天宗被顷刻间倾覆,震惊整个皇朝,皇帝传谕雍王令各部即刻进京商议应对之策。 宫扶辰带着一队影卫趁着夜色从侧门进入上官府,将云若武安置在北院的的偏院厢房中,并请了皋东子前去救治。 同时,北院的侍卫疾步来道厅内禀报了宫扶辰等人带回来一名受伤的少年,上官孤望了一眼床上还没有醒过来的儿子,便疾步出了庭院,前往云若武所在的偏院。 皋东子本以为医治了上官府的小少爷可以好好喝一顿美酒,结果刚喝到一半就被人从房中拉了出来。竟是为了救治一个受伤昏迷的臭小子。 他刚刚用银针为云若武调理好身体中那些受挫的筋骨,就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一名侍卫推开房门,上官孤迈着焦急的步伐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两名侍从。 皋东子收起银针,命房中的侍女为云若武盖上被子,他看到神色匆忙的上官孤冷笑道,“上官老爷,难不成这位也是你的儿子?” 上官孤瞥了一眼,拱了下手,轻笑道,“听闻下面的人说,此子是在吾儿遇害的地方找到的,老夫自是要前来一探究竟。” 上官孤从皋东子身旁走过,来道屏风前一眼就看到了那件破烂的衣袍,正是昨日君千请安时穿的那件衣服。 望着上官孤一直盯着那件衣袍的神色,皋东子干咳一声,朗声道,“这个少年没什么大碍,只是断了几处筋骨,我已为他接上了。”他并不知道躺在床上少年的身份,只觉得为了救治这个人,上官府全府上下都是急成一锅粥,为了不给百草阁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便忍下被吵醒的怒火,施针医治。 上官孤从一进入房间就将目光落在衣架上那件衣服,从头到尾都没有多看一眼床上那少年,听到皋东子说伤势不重,他便低声问道,“好生照顾,等他醒了之后即刻通知我。” “是,老爷。”房中的侍女恭声道。 忽然听到上官孤这种口吻,皋东子有些忐忑,心中暗自吃惊道,难道是自己救人酒错了。他急忙跟上上官孤的步伐,向门口徐步而去。 “上官老爷,您看,我一连帮你救了两个人,你还是将我放了吧。”皋东子满脸蹲着笑容,紧跟在上官孤身旁,恳求道。 “不行!”上官孤停下脚步,眼神坚定的望着皋东子,冷声道,“除非我儿醒了,先生是不能离开我上官府。” “这...这...上官老爷,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我可是要报官的!”皋东子定了定神,故意将声音拉得老高,他自己心中也清楚,上官府在龙城的地位,即使他砸破府衙前的鸣冤鼓,府尊也不敢接他的状纸,何况自己此时还深陷这府中,根本就没有机会。 上官孤拍了拍他的肩膀,苦笑道,“先生就先安然待在府中,好酒好菜,我上官府一定不会亏待先生的。”话音刚落,他便一摆手,示意庭院中的侍卫带皋东子回房去休息。 离开偏院,上官孤并未去北院,而是径直去了府中正院的大堂。自从宫扶辰那里得到杨震天现身东山的消息,他便命人去了躺破甲军上将府,特意请杨震天来府中一叙。 夜虽已深,但上官府的侧门还是迎来一位贵客。宫扶辰带引着杨震天快步走过庭院,来到上官府正院,石板路两侧的石灯忽明忽暗,庭院走廊下则站在一排侍卫,各个精气十足,注视着庭院四周的动静。 “杨老弟,这么晚请你来,请恕老夫失礼。”上官孤疾步走出正厅的大门,迎上一袭常服的杨震天,拉着对方的手一脸欢喜,完全没有白天那种失去儿子的悲痛。 “上官老兄客气了,您有事差遣尽快吩咐老弟,我杨震天义不容辞。”两人寒暄一番,步入正厅,依次而坐。 上官孤亲自为杨震天斟上茶,试探了问了一句,“杨老弟,你今日...” 在来的路上杨震天就在猜测上官孤深夜请自己究竟有何事,虽然上官孤久不在朝中为官,但上官家的势力遍布朝野,甚至整个罗浮。他自是不敢轻视,听到府中下人传话而来,杨震天便轻装简从来到上官府。 此刻,他也猜到是入夜在东山遇到宫扶辰一事,还未等上官孤言明,他便打断,急忙回应道,“东山失火,雍王被陛下痛责一顿,老弟也就跟着遭殃了。” “原来如此...”上官孤并未全信,只是目前还没有什么证据自是不能怀疑君千受伤之事与破甲军有关。他将斟满茶水的茶杯递给杨震天,缓缓转过身,走向主位,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杨老弟不会是骗老哥吧。” 杨震天急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望着上官孤的背影,急声解释道,“老哥哥这话说的,小弟能有什么事可以骗您!” 上官孤坐在木椅上,望着杨震天那紧张的神色,挥了下手示意他入座,轻笑道,“没有...没有就好。” “听老哥哥这口气,还是怀疑小弟啦!”杨震天一头雾水,不知上官孤为何突然发难,他一甩衣袍冷哼一声,坐回到位置上。 ““老弟不要紧张,老哥哥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你也知道,云天宗灭门惨案,这事...”上官孤心中虽然十分震惊,但脸上还是表现出十分淡然,他拿起木案上的清茶喝了一口,缓缓道,“杨老弟,喝茶,喝茶...别生老哥哥的气。” 杨震天急匆匆赶过来,自是口干舌燥,拿起身边的茶杯一饮而尽,端坐在那里生着闷气。 第十五章:罗浮八部 上官孤见杨震天一脸不悦,挥手示意厅堂内的侍从们统统退下。放下手中的茶盏,哈哈大笑道,“杨老弟切勿生气,是老哥的错,老夫在此向你道歉了。”说着,他自己便起身拱手赔礼。 杨震天急忙起身,双手握拳向上官孤还礼,两人寒暄一番,都退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不瞒杨老弟,小儿昨夜在东山遭遇不幸,此时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上官孤仔细打量着坐在下首的杨震天,他开门见山,希望可以从这位掌管京畿治安的最高统帅神色中发现点线索。 不料,杨震天双目瞪圆,异常吃惊,他惊道,“什么!东山那场大火,竟然....”他下意识的感到,那场大火绝不是针对上官君千,在龙城发火,引得整个东山一片火海,这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看到杨震天的反应,上官孤便感到此事应与破甲军无关,他放缓语气,低声道,“老弟既然已知晓,不知你今日可查到些什么?” “哎!若知道是君千贤侄因此场大火身负重伤,老弟一定命人彻查整个东山。”杨震天神色坚决,脸上显示不出半点事先知情的神情。 “这样如何?”上官孤将身子稍稍往前移了一下,微笑地向杨震天低声道,“杨老弟替为兄散出消息去,就说东山的那事有眉目了,已经抓到几个当夜行凶之人,关在你破甲军的大牢之中。” 杨震天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应道,“老哥放心,此事我命人即刻去办,明日一早定会传遍整个龙城。”他心中清楚,上官孤是打算用这个假消息钓出有心人。 上官孤满意地点了下头,起身坐到杨震天身旁,侧着身子谨慎地问道,“云天宗之事,老弟怎么看?” “此事是飞鹰骑传回来的消息,听说整个天云山已是一片火海,整个云天宗没有一个活口。”杨震天说着说着,脸上神色愈加难看。 他们两人心里都十分清楚,杨震天甚至还担心上官孤会怀疑是他所为,但从对方恳求自己帮忙处理东山失火之事,自己就了然于心。 “想必...”上官孤沉默了片刻,双目死死地盯着杨震天,沉声道,“老弟心中有没有怀疑的人?” “这...”杨震天没想到面前这个老狐狸竟然将这烫手山芋推到自己手中,他顿了一下道,“老哥取笑了,我们破甲军奉命镇守龙城,消息闭塞得很呢,云天宗的事自然是飞鹰骑传来的消息。” “那陛下怎么认为?”上官孤摆了下手,正襟端坐,他嘴角闪过一丝邪笑,低声问道,“老弟也认为是苍龙所为?”虽说飞鹰骑是皇朝的鹰眼,但能够将云天宗一夜之间铲除的话,恐怕前朝的苍龙还没这个能力。 上官孤虽然已不在朝中为官,但毕竟是门生遍布朝堂,自是有些消息通道。听到他话外之音,杨震天苦笑道,“老哥一向消息灵通,不知有何高见?” “能一手铲除云天宗,而且是连根拔起,这简直就是动我罗浮柱石。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认为谁有可能铤而走险?”上官孤颔首笑道,右手食指指着自己那一头白发。 杨震天眼角跳动了数下,他双目紧紧注视着面前这个白发老头,罗浮四大世家之首的上官孤。将自己声音压得极低,谨慎的问道,“老哥认为是何人?” “陛下当政多少年了?”上官孤大声笑道。 杨震天望着忽然发笑的上官孤,不解地回道,“三十多年了” “准确的说是三十四年,不过...”上官孤顿了一下,声音忽然变得十分低沉。 “不过什么?”杨震天双目紧紧盯着面前的这个老人,片刻也不敢眨眼,生怕漏掉他脸上每一刻的神情。 上官孤也不回避,他意味深长地又问了一句,“雍王监国多少年?” 杨震天眉宇紧皱,不知上官孤为何又突然扯到雍王身上,他为难地回答道,“十年了。” 众所周知,自武帝一统宇内之后,大肆封赏,只为巩固皇权。而如今,放眼天下,北有昆吾府南有云天宗,他们负责罗浮皇朝的北疆和南境,谁也无法撼动谁。但云天宗的覆灭使得皇朝的天枰发生了倾斜,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到北疆极寒之地的汐雪城。 与此同时,近十年,皇帝无子而多病,朝中大小事务均由雍王代理,他府中亲军死士玄狼军又成为匹敌破甲军的一只劲旅。 “老哥莫非怀疑是雍王殿下?不可能...不可能,陛下已经召罗浮八部进京面圣。”杨震天转过身子,手臂撑在两人之间的木案上,望着毫无表情的上官孤。 “老弟是怀疑昆吾上将军厉寒冰不成?”上官孤神色一紧,罗浮八部进京之事定是另有图谋。 “不是弟弟怀疑他,是陛...”杨震天话还未说完,急忙咽下后半句。虽说厉寒冰是陛下的堂兄,但相比雍王这个亲弟弟,众人更愿意相信是手握兵权,雄踞北方的昆吾上将军。 上官孤点了下头,“不论是怀疑谁,罗浮八部进京事关重大,若他们来京的途中遇到什么不测...” “老哥放心,此事我已有安排,此次八部进京都是有随军兵士护卫,而且他们的动向随时随地都有飞鹰骑传回龙城。”干咳一声,杨震天摇了摇头,完全不担心上官孤所提之事。此次罗浮八部进京,八大长老更是动用了一等一的高手护卫。 上官孤无奈的点了点头,“那便好了,若八部出了什么状况,恐怕整个罗浮又要陷入一片战火之中。”陛下亲召八部回京,不仅是对云天宗的重视,更是对危机皇朝统治的一种担忧。即使上官孤如何担心八部长老在来京途中遭遇不测,也是无可奈何。 “老哥放心,八部长老进京的路线十分隐秘,不会出事的。再者...”杨震天拍了一下自己大腿,大笑道。他看到上官孤那担忧的神色,故意将声音拉高,是不想他多虑。 上官孤见杨震天那成竹在胸的神色,愣了一下,眼前闪过一丝亮光,追问道,“难不成,八部长老还请了...他们相助?” “不错,所以老哥放心便是。这几日我一定将龙城翻个遍,定将您交待的事情办妥。”杨震天起身拱了下手,在上官孤的带引下走出厅堂。 第十六章:玉泉坊 云若武虽然筋骨有些受挫,幸好有皋东子施针救治,昏睡了一晚上,并无大碍。清晨刚醒来,就有上官府的侍女喂他吃过早膳。 不过上官君千就没那么好运气,依旧是昏死在床上,任他人如何呼唤都没有半分作用。得知救回来的那名少年醒了,上官孤拖着一身疲惫的身躯疾步来到云若武休息的房间。 来到房间,上官孤便快步来到床头,向云若武表明身份,并急声向他问道,“小哥为何会出现在东山,怎会有上官君千的衣物。” 云若武艰难的靠在床头,眼角、嘴角全是摔下悬崖陡壁时划破的痕迹,他将三人在昆仑池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全部道出来。 “原来是云天宗的小武少侠。”得知云若武的身份之后,上官孤一脸吃惊地打量了一番躺在床上的这个少年。从朝中得知的消息,云天宗应该没有幸存者,但若他们不是云天宗的人,恐怕也不会受到如此恐怖的袭击。 云若武激动地望着面前这个白发老者,结巴起来,紧张道,“上官...老爷,你们有没有找到我师兄?”他一醒来便向屋内的侍女们打听,但众人都是低头不敢回话。回想起接二连三的遭遇,他不寒而栗,自己坠入悬崖被救,此刻只是希望圣浩师兄也能平安无事。 站在上官孤身后的宫扶辰轻轻摇了摇头,肯定道,“小武少侠,我们将整个东山翻个遍,除了你再没有找到任何人。” “什么!不可能!师兄不可能有事的。”云若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望着宫扶辰那肯定的神色,他惊恐的瞪大双眼。泣声道,“不可能...不可能,我要去找我师兄!” 宫扶辰急忙上前扶住激动的云若武,将他按回到床上。 “小武少侠,你可曾想起追杀你们的人是什么模样?”上官孤坐在床头的木椅旁,恨不得立刻抓到那些伤害自己儿子的凶手,他急声询问道。 云若武回想了一会,摇了摇头,喘着气,声音嘶哑的回应道,“他们都是蒙着面,看不清楚样貌。” “你再仔细想想,看有没有其他细节,例如他们的口音,说话的细节等。”宫扶辰将云若武扶回到床头,站起身,指着自己的嘴巴,提示道。 云若武双眉紧锁,仔细回想起那夜发生在东山昆仑池的每一个环节,甚至连自己在池水中翻滚的细节都不曾遗忘。他不停的摇着自己的头,嘴角、眼角也不停的抽搐,脑海中隐现想起自己坠入悬崖时听到那群杀手的对话。 云若武坠入山谷时,悬崖上那客栈早已是一片火海,而那几名黑衣杀手的对话他也是隐约听到一些。他脑袋疼得呼喊出来,嘴中挤出“玉...泉...”两个字。 “小武少侠,你没事吧!”上官孤急忙命人去请皋东子,示意身旁的侍女赶快将云若武扶好,躺在床上。他与宫扶辰快步来到房外的木廊下,除了屋内的两名侍女之外,将房门外的侍卫全部撤掉。 “玉泉?”宫扶辰叹了一口气,他离床边有一段距离,没有听清云若武口中说的话,只是隐约听到玉泉两个字。 上官孤负手而立,捋了捋下巴的白须,点了点头,轻声问道,“龙城之中,有哪些地方有这两个字?” “只有一处,是玉泉坊。”宫扶辰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那是龙城有名的温柔乡,不过不确定就是那少年口中所提的地方。” 上官孤望着庭院中一脸不悦的皋东子,低声对身旁的宫扶辰道,“不管是不是那里,你先派影卫过去查一下,要是有什么线索即刻来报。” 皋东子走到庭院中一棵松树之下,右手挡住头顶的阳光,冷冷瞥了屋檐下的两人,没好气地埋怨道,“上官老爷,您这样就不对了,人明明已经医治好了,你们又...” 宫扶辰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搂住皋东子,尴尬地笑了笑,低声道,“皋东子先生是药王在世,岂会为这点事和我们为难。”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有笑的走到房门口,宫扶辰将他恭送进房中。 “你去命皇甫嘉带人即刻去玉泉坊查探一番,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上官孤来到房门口,回头瞥了一眼,正在为云若武诊治的皋东子,低声嘱咐道。 “是,老爷。”宫扶辰拱了下手,快步离开庭院。 ※※※※※※※※※※ 杨震天并未食言,他一早便派出十多队飞骑,将东山刺客之事传得满城皆知,使得整个龙城人心惶惶。 皇甫嘉并未理会春熙街上的告示,带着一队影卫直奔龙城西市的百花坊,街肆上的行人见是上官家的影卫都纷纷避让,没人敢上前滋事。 百花街尽头的百花坊,一座高五层的楼宇,与整个花坊十分不应景,那牌匾上工整的写着“玉泉坊”三个字,使人根本无法相信此处是龙城最有名的温柔乡,且是唯一的销金窟。 皇甫嘉抬头望着远处高楼上的那牌匾,额角微皱,即使是身为四大世家之首的上官家影卫首领,他也不敢在此地肆意妄为。众人在经过蓥华街时,他就命人在街肆中的坊市换了寻常的便服。 为了不引人注意,皇甫嘉特意命手下人分批来到百花坊,自己带了四个影卫进入玉泉坊,其余的人隐藏在四周的茶肆酒楼之中。 刚到玉泉坊正门下的汉白玉石阶,两名锦衣守卫瞥了五人一眼,见他们衣着一般,并未理睬。皇甫嘉也不在意,他们来此处并不是享受温柔乡,越低调越好,闯过正门口巨幅檀木屏风,上面刻着罗浮全貌图,甚是壮观。 旁边衣着华贵的侍从见五人进入楼内,衣着平平,都未理睬,皇甫嘉等人只得找一处僻静的桌子先入座。 过了许久,不见一个人上茶水。身旁的影卫一脸气愤,他一把拉住从身旁走过的侍从,只见那侍从端着一盏茶水,根本就不搭理他们,翻了个白眼正欲离开,被影卫死死按在桌上。 “喂喂喂!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撒野?”那名侍从头被压在桌子上,但却十分傲气,其实就是那种狗眼看人低的眼神盯了一眼皇甫嘉,讽刺道。 第十七章:玉泉坊(二) “好你个小子,竟然狗眼看人低,信不信我一掌劈了你。”影卫将那名侍从死死按在桌子上,一拳头猛烈地砸在他眼前,整个木桌顷刻间裂出一条细缝,吓得那侍从双目瞪圆,异常恐慌,但却故作镇定。 蹲在远处走廊旁一名衣着普通的男子弯着腰快步跑了过来,双眼射着精光,来到木桌前一眼便识得坐在木桌前的皇甫嘉是众人的头领。 “几位大爷何苦为难一个下人呢,有事不妨问小的,这玉泉坊大堂的事没有小的不知道的。”那名衣着普通的男子满脸微笑,脸上的赘肉都溢出来了,他半躬着身子,恭敬低声道,“您手下这位小哥,是负责雅间的,这里的事情您拦住他也没用。” 皇甫嘉瞥了他一眼,摆了下手示意身旁的影卫放了那名被按在桌子上的侍从。 五人本来就是轻装简从来玉泉坊打探消息,来到厅内随便找了一处僻静的位置,一同入席,常人根本无法知晓他们五人中谁是头领,竟被身前这个普通男子一眼识出来。皇甫嘉皱了下眉头,端坐在席间,命一旁的影卫移出一个位置。 “小哥眼不错,”皇甫嘉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丢在鹿爷眼前。 那名男子神色激动,一把将桌上的那锭金元宝塞入怀中,一脸奸笑地望着皇甫嘉,低声道,“小的是玉泉坊厅内三执事,人称鹿爷,各位大爷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小的,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挥了挥右手,示意厅内的小厮赶快上好茶和点心。 自称鹿爷的中年男子是玉泉坊厅堂中一跑堂的三个伙计之一,被姑娘们戏称“鹿爷”,其实玉泉坊的小厮平日里也就称呼他为鹿三。整日没事便蹲在厅内,看到那些初来乍到的客人就想索要些钱财。 皇甫嘉知道这里是龙城有名的销金窟,为了打听消息他自是不会吝啬钱财。而眼前这个看似机敏的男子又混迹于玉泉坊中,皇甫嘉便试他一试。 “小哥,两天前的晚上,这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皇甫嘉双目仔细扫过玉泉坊的厅堂,周围满满都是宾客喝酒碰杯和妙龄女子的娇笑的声音,他转过头盯着身旁的男子沉声道。 鹿三面露难色,他瞥了一眼二楼走廊上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有些尴尬的轻声问道,“异常?” “对,例如多了些什么特殊的人或者事。”正当鹿爷犹豫不绝的时候,坐在皇甫嘉身旁的影卫,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厉声道。 鹿三挠了下后脑勺,一脸迷茫地看着那名满脸怒气的影卫,慌张地问道,“人或者事?” “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名影卫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臂,手中劲道猛烈地捏住男子的骨头,发出渗人的响声。 “知道,知道。容小的想一想。”鹿爷紧紧咬住牙齿,拼力将手臂从影卫手中抽出来,结果越来越痛,他急忙喊道,“哦,对了。” 皇甫嘉摆了下手,示意那名影卫放手,他面带微笑的低声说道,“想起什么了?” 鹿三右手食指挠了挠额角,略有所思的回想道,“两天前的晚上,是有几个大爷来玉泉坊吃酒,不过...” 皇甫嘉紧紧盯着他,急忙追问道,“不过什么?” 见皇甫嘉如此紧张,鹿三便知此事非同小可,不可乱说,他将那夜看到玄狼军进入玉泉坊的情形隐掉,望着面前的五人,结结巴巴道,“那些人也没什么,都是一些普通的兵士而已。” 望着面前这个男子被吓得脸色惨白,皇甫嘉将语气放缓,他右手扶住一旁的男子,轻声询问道,“兵士?龙城的破甲军?” 鹿三稍稍放松,他长松一口气,摇头道,“不像谁,不过他们出手很阔绰,完全不像破甲军那些穷酸样。” 见男子终于不那么紧张,皇甫嘉将桌上的一杯清茶递给他,接着问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约...”鹿三急忙将那杯茶水一饮而尽,点了点头,他摸了摸怀中那锭金元宝,眼中略带一丝贪婪,解释道,“大爷您这点金子是不是有点...” 皇甫嘉瞪了一眼面前这个贪婪的玉泉坊小厮,尴尬的笑了下,示意鹿爷身后的影卫又甩给他一锭金子。影卫从怀中拿出一锭金子狠狠地甩在他手中,冷冷瞪了他一眼。 “多谢大爷。”鹿三接过金子,一脸欢喜的放入怀中,喜道,“这个,就没问题啦,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快说”那名塞给他一锭金子的影卫,狠狠地敲了下木桌,催促道。 鹿三摸了摸怀中的那两锭金元宝,心满意足地低声道,“丑时初刻的时候,本来小的负责的这里要打烊了,不过那几位兵爷硬闯进来,我们自是不敢拦。” “丑时...”听到丑时两个字,皇甫嘉点了下头,心中暗自道,似乎和小少爷遇袭的时间吻合,看来这群人与东山大火有着关联,他继续催促地说道,“快说,他们都长什么样?” 鹿三自知玄狼军不是好惹的,为了赚银子,又不想引来杀身之祸,只得摇头道,“这样小的就不知道了” 皇甫嘉脸色骤变,他双目冷冷地瞪着鹿爷,嘴角露出一丝杀气,厉声问道“来玉泉坊,你岂能不知道他们的相貌” 虽然面前的五人露出凶神恶煞的气势,但鹿三还是十分聪明,他连忙撒谎道,“小的真不知道,他们来的时候都是黑纱蒙面,就是泡玉泉水的时候,也没让姑娘们摘下他们的面纱。” 看来是从此人口中得不到其他有用的消息,皇甫嘉一摆手,冷冷道“行了,你退下吧。” “多谢大爷,小的这就去催小厮给你们上菜。”鹿三趁着五人不注意急忙抽身而去,对厅内正在跑堂的其他小厮低声数语,让他们为皇甫嘉那一桌随便上些点心和酒水。 待鹿三离去之后,皇甫嘉将头轻轻一扬,示意身旁的四名影卫四下散开,去玉泉坊各楼房间内细细查探一番。四人得令之后,疾速消失在人群之中,顺着楼内的木梯快步隐藏在暗处,皇甫嘉则一个人端坐在席间,继续注视着周围的情形。 他相信,那鹿三口中所说未必可信。此刻的他目光游离的注视着周围,眼角余光则寸步不离那鹿三的身影。 第十八章:玉泉坊(三) 鹿三快步穿过厅堂中的酒桌和布幔屏风间的汤池,急匆匆走到二楼,在走廊拐角处被方才看到的那身材魁梧的大汉一把拽到石柱后面。大汉一袭紧身的墨绿长袍,相貌俊秀且带着一丝威慑,眼角皱纹深深褶在一起,显得十分沧桑。 此人正是玉泉坊的二掌柜,姚惜画。他很少在玉泉坊中露面,只是近日龙城中来了许多生面孔,他便不得不从幕后走到厅前来。 路上见到那中年大汉,鹿三异常敬畏,他半躬着身子,急声道,“姚掌柜的,您是何时回来的?” 姚惜画站在石柱背后,眼角余光注意到皇甫嘉那桌上少了几名男子,他警惕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小的不知,”鹿三赶忙擦拭掉额头的冷汗,低着头,一脸紧张。 姚惜画右手捏住鹿三的左肩,五个指头深深陷入他的衣袍之内,冷声道,“你是不是活腻了?” “小的真不知道”鹿三急忙跪在地上,双肩不停的瑟瑟发抖,整个人都泣不成声。 姚惜画一把将他拎起来,看着鹿三那哭丧着的脸,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下,“那他们和你说了些什么?” “他们就是问了问两天前的晚上,咱玉泉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鹿三赶紧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姚惜画,只求能尽快摆脱这个可怕的二掌柜。 “行了,你退下吧”姚惜画静静的站在石柱后面,向他摆了下手。 忽然之间,玉泉坊的厅堂之中安静下来,厅堂正中的荷花水榭之中,从地下缓缓升起一座阁楼,一段沁人心脾的琴音从那阁楼之中席卷而出,听的众人神魂颠倒。那些躺在汤池中的宾客们穿着一袭白色布衣,静静的享受着身旁侍女那拿捏得当的纤纤雪指。 玉泉坊每到未时初刻,就有琴家大师为众人奉上一曲,使得在场宾客心旷神怡,十分舒适,甚至有人出高价想一览琴师风姿,都被拒之阁外。 “莲影姑娘的琴声真是让人恋恋不舍” “莲影姑娘多少钱,老夫出了!只求姑娘多弹一曲,也不枉我今日一早便来这玉泉坊恭候着。” “好听...好听...就是不知姑娘长相如何?” “你怎么说话的,莲影姑娘琴音如此之动听,岂是你这俗人可以染指的!” “大家都别吵了,静静享受。莲影姑娘今日会为诸位多弹奏一曲。”厅堂正中那阁楼旁的护栏处,一位身材中等的白发男子,一袭丹红长袍,他躬身向四周的汤池依次行礼致歉。那男子虽然只有四十岁的样子,但一头白发披至腰间,那双乌黑的双眉却是夺人心魄,不知何种缘故,眼角和嘴角竟无半点皱纹,看起来精气十足。 “那真是太好了!”众人在汤池中,鼓掌庆贺,嘴角露出惊喜的笑容。 此刻,皇甫嘉却一直注视着二楼那根石柱,直到方才那阁楼中一段琴音响起,忽然震到自己,才不知不觉晃了下头,待他再次看向那石柱只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将目光移向那个忽然从地下窜出来的一个阁楼,和那个丹红长袍的中年男子,忽然感到一阵疾风从正门处袭来。 须臾间,一名年轻剑客从玉泉坊正门口的屏风上纵身飞跃过来,脚下生风般踩过汤池上的玉泉水,掠过汤池之间的薄纱屏风径直飘落在阁楼上方。 “早就听闻龙城玉泉坊的莲影姑娘才艺无双,今日本公子倒是领教领教。” 那名少年二十出头,身材清瘦,双目清澈如水,面容俊俏。他身穿一袭墨色长袍,手中握着一柄三尺长剑,剑柄处隐约可见一只镂空浮雕墨麒麟。整个人盘坐在阁楼上的木瓦上,深情地听着那断断续续的琴音。 “你这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擅闯玉泉坊!”那丹红长袍的男子从阁楼的护栏中快步出来,抬头望着阁楼上方的那少年,冷呵道。 “我在和你说话吗?闭嘴!”墨色长袍的少年冷哼一声,竟然直接躺在阁楼顶,轻笑道,“莲影难道是瞧不起在下?” 坐在一旁的皇甫嘉留意到那少年腰间系着的一个黑色麒麟玉佩,他向暗处的影卫点了下头,示意他们趁乱继续寻找线索。 四名影卫,趁着那少年与众人在厅堂之中争执,沿着走廊中的檐下顺势潜入玉泉坊的各个厢房中,一探究竟。 “敢问公子怎么称呼?”端坐在琴台上的莲影细声轻语道,她那如凝脂的细手抚在琴上,那琴音戛然而止。 汤池中躺着的众人纷纷指着阁楼屋顶上的少年,扰乱自己的雅兴,口中各种污言秽语都喷向那少年。 “在下剑冥月”那墨色长袍少年坐起身子,向左右轻轻甩了一掌,靠近阁楼最近的汤池布幔屏风直接被劈成两截,他轻轻点了下头,低声道。 “你...你...你!”那被劈开屏风的汤池中,一位富态的男子正搂着一位妙龄女子在玉泉水中亲热,被吓得脸色铁青,那女子急忙从池边拿起锦袍捂住上身,将身子躲到男子身后,两人神色紧张的望着阁楼方向。 “呦...呦...呦...这大白天的,你就等不急了,竟然在这里...”还未等剑冥月说完,丹红长袍的男子蹿上阁楼顶,将他拽了下来。 “你竟敢坏我们玉泉坊的规矩,”只见那少年笔直的站在汤池旁边,左看一眼那对男女,右看一眼身前这个古怪男子,气得那丹红长袍男子正欲挥手将他丢到地上。 “且慢。”还未等他动手,便被琴台上的莲影喊住。 “小姐,这小子就是存心来找茬的” “这怎么可能,我就是慕名而来,想听一曲莲影姑娘的琴音。” “柳伯,你让冥月公子进来吧。”莲影轻轻挥了下右手,阁楼东面的两名侍女掀开布幔,恭迎剑冥月。这一幕令在场的众人都吃惊不已,他们从未想到这种方法竟然可以一睹莲影姑娘的芳容。 剑冥月整了整衣袍,快步走到阁楼东面,右手握住手中长剑向阁楼内拱了下手,然后缓缓走进阁楼,当他刚刚走进阁楼之时,只听到“轰”的一声,整个阁楼陷入地下。那阁楼的地方竟是朱漆檀木木板一片一片堆砌成平地。 看得众人惊愕的张大嘴巴,鹿三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急忙招呼姑娘们照顾客人,并命厅堂里的小厮将那扇被破损的屏风更换掉。 第十九章:小黄犬 四名影卫潜伏在玉泉坊暗处仔细巡查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众人便来到皇甫嘉身侧禀明情况。厅堂之中众多宾客又恢复如初,在各自的汤池中尽情享乐,竟再无人过问刚才凭空消失的那少年。 刚才守护在阁楼前的丹红长袍的男子则沿着布幔屏风间的小道快步消失在玉泉坊厅堂东面柜台后的厅门处。 皇甫嘉瞥了一眼楼宇高处隐藏在暗处的那些人影,摆了摆手,带着身旁的四名影卫出了玉泉坊,和潜藏在百花坊酒肆茶楼中的其余影卫一同返回上官府。 上官府西院池塘边,宫扶辰正闭目静坐在竹筏上,他右手轻轻握住一根鱼竿。只见幽绿的池水上泛着几片涟漪,远处水草中有两只黄犬正在池畔打闹。 竹筏的另一端,十几名前院侍卫正恭敬的站在一旁。往日里府中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上官君千会带着宫扶辰端坐在竹筏两侧,两人平日的乐趣便是一同比赛,看谁钓的鱼最多。 不过,自上官君千出事之后,他们两人就不曾来过这里。因为每次打赌到最后的时候,上官君千总会带着他那两只小黄犬趁着他们闭目养神之际偷偷叼走他们鱼筐里的鲜鱼。 此时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身形略胖,穿着一身宽松的浅色长袍,额角上系着一根黑色锦条,使他额头上的短发笔直的竖起来,宽大的双目正注视着池水中的鱼钩。 皇甫嘉带着几名影卫快步来到那名男子身侧,见来人正是南院统领宫明,他紧张地向竹筏另一端的宫扶辰望去,低声道,“宫大人,恕影卫无能。” “这么明显的地址都告诉你们了,竟然毫无收获,简直无能!”那名年轻男子,低头呸了一口,向脚下的草地中吐了一口唾沫。 吓得皇甫嘉赶忙屏退身后的影卫,躬身拱着手,向宫扶辰颤声道,“宫大人,此事影卫一定给您一个交待。我已命人将玉泉坊监视起来,如有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来报?你就打算让我拿着你这消息禀报老爷吗?”宫扶辰厉声呵责道,声音异常愤怒。自上官君千出事之后,整个上官府的各院统领都纷纷被问责,堂堂的罗浮四大世家之首,竟然连自己家的少主都保护不好,岂不被人笑话。 这五年来,其余三大世家大有联盟之势,他们早就看不惯上官家一家独大,自上官孤从相位上退下来之后,他们更是肆无忌惮。龙城以及各地的坊市经常传来各种争斗,大大小小不下百起,都被宫扶辰派出的影卫平息,而私下间的较量更是举不胜举。 “据南院的密探来报,近日已经有不少八部的人进入京城。”那名年轻男子躬着身子,快步来到竹筏上,在宫扶辰耳畔轻声道。 “这个我已知晓。”宫扶辰点了下头,昨夜上官孤邀杨震天正是商讨罗浮八部进京之事。他沉着脸,望向池边的皇甫嘉,道,“你们今日去百花坊,有没有看到八部的人?” “宫大人,我在玉泉坊是遇到...也不算遇到,是远远看到。”皇甫嘉回想到那墨色长袍的少年剑冥月,他急忙上前,禀报道,“那人应该是残剑楼的人。” “残剑楼?你是说千仞峰中的残剑楼?”宫扶辰脸色一惊,他从竹椅上起身,将手中的鱼竿丢给身旁的侍从,神色紧张的走到池边来。千仞峰是金鼎山峦东北连天峰的最高峰,连天峰一共十三座,彼此相接向东连绵入无妄海,那里是武帝最先征服之地,拥有大量的铁矿、金银矿产和取之不尽的海盐。 宫扶辰没有想到,第一个赶到龙城的竟然是残剑楼的人,这说明罗浮八部中的万象部族竟然先到了。 “你确定?”宫扶辰站在池水边,克制住自己那激动的情绪,但却无法掩盖自己内心起伏的心脉,他顿了一下,缓缓问道。 “错不了,那人腰间的麒麟佩是残剑楼的身份,而且他手中的那柄剑,镂空的麒麟配饰是不可能看错的。” “那就是说万象部族已经到龙城了”缓缓颔首,轻轻拍了下皇甫嘉的肩膀,语气平和地说道。 皇甫嘉稍稍站直,他回禀道,“应该不会有错,要不要我派人去盯着他们” 宫扶辰眼角闪过一丝亮光,他深知罗浮八部此次进京的目的,云天宗已经覆灭,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八部任何一个部族,都会埋下致命的祸根,他叮嘱道,“不用,免得打草惊蛇。” 皇甫嘉向一旁退去,然后与宫扶辰一前一后沿着池边的青石小路走向远处的那两只小黄犬,他长吁一口气,心中一愣,忽然回想起在玉泉坊发生的事,急忙道,“那人就在玉泉坊中,被一个叫莲影的姑娘带走了” “又是玉泉坊,看来我得去拜访下破军上将府,此时还得杨大人出面。”宫扶辰双目露出一丝寒意,嘴角微皱了下,他右手紧紧握成拳头继续向前走去。 皇甫嘉紧跟在身后,他想起鹿三口中提及到官兵,便谨慎的提醒道,“可是...听闻那夜去玉泉坊的可都是官兵,说不定就是破甲军。” “官兵?”宫扶辰转过身望着皇甫嘉,他急声追问道,“你确定是官兵?” “不错,我也是听玉泉坊里一个小厮说的。”皇甫嘉急忙摇了摇头,回答道。 “你们先去把那个小厮抓来,严加审问。切记,不要惊动残剑楼和万象部的人,罗浮八部的人应该如何应对,等我请示过老爷再做定夺。”宫扶辰停下脚步,注视着几丈外的那两只小黄犬,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是”皇甫嘉拱了下手,快步走向青石小道另一侧,与树林旁的影卫一同消失在青石小道尽头 ※※※※※※※※※※ 待宫扶辰将两只小黄犬牵到竹筏前,命人将今日钓到的鱼全都给两只小黄犬,那小狗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只是在一旁闻了闻,扭头便走了。 宫明快步上前,弯着身子向蹲在地上的宫扶辰提醒道,“大哥,此事还是得抓紧办,若是小少爷醒不过来了,我们又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老爷绝不会轻饶我们。” “这个我知道,就不劳烦明弟费心。这几日,你只需盯住北院另外的那个人。”宫扶辰拍了拍手,站起身从侍从手中接过巾帕擦拭掉手中被小狗舔过的口水。 “皋东子?”宫明歪着头,疑惑的问道。他心中明白,目前整个上官府都离不开这位药王亲传弟子,只是府中好吃好喝管够,对方应该不会不辞而别。 宫扶辰用力拍了下弟弟的脑门,厉声呵道,“蠢!皋东子不过百草阁的一个医者。是那个云天宗的弟子,没有说清楚事情之前绝不能让他离开上官府。” “是,大哥。”宫明拱了下手,正欲离开,只见远处两名侍卫急匆匆跑过来,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云若武假装昏死过去,皋东子救治他之后没多久便醒了过来,但一直假装重病躺在床上。待院门外的侍卫轮岗之际,他便从房中偷袭,将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打晕,翻过庭院的高墙逃出府去。 “发生何事?是不是少爷他...”宫扶辰见来人一脸紧张,神色慌张,立刻联想到躺在病榻上的上官君千,他快步上前,堵住那名侍从,问道,“有没有请皋东子先生去看看。” “不是少爷” “那是谁?” “北院那个少年,他不见了!” “什么!”云若武忽然不见了,使得宫扶辰忽然意识到,可能是有人要杀人灭口,他急忙带着众人奔向北院。 第二十章:逃出生天 宫扶辰兄弟两人带着一队侍卫急匆匆赶往北院,刚来到庭院中,便看到两名侍女跪在木廊一旁,他们身后一名侍从正拿着藤条狠狠得抽打她们的后背。 看守云若武的那群侍卫则跪在庭院中的水池中,池塘中的鱼儿时不时的从他们脖颈间游过。上官孤正一脸怒火站在来回度步,宫氏兄弟快步迎上去。 “老爷,这是怎么了?”宫扶辰快步来到木廊前的石阶下,瞥了一眼周围跪在地上的侍女,轻声询问道。 上官孤冷哼一声,嘴里喊着,“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他满眼怒火,冷冷得瞪了一眼正在鞭打两名侍女的那名侍卫,示意他用力抽打。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跪在木廊和池塘里的侍女和侍卫们哀求道,他们一脸无奈的神色望向宫扶辰,希望他可以在上官孤身前向他们求情。 宫扶辰急忙将上官孤搀扶进屋子,回头向门外的侍卫摆了下手,示意众人全部退下。他搀扶着上官孤坐到木椅上,轻声劝慰道,“少爷还在病榻上,老爷您可千万要当心身子,有什么吩咐尽管交给我们就可。” “交给你们?呵呵。云天宗一个昏迷不醒的人都能看丢了,老夫留他们有何用?”上官孤被气得整个人全身都在打哆嗦,他背靠在木椅上,长吐一口浊气,缓了缓神。 “你别在这愣着了,赶快去找人。”宫扶辰瞪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宫明,呵斥道。 “是”宫明点了下头,向上官孤拱了下手,带着几名侍卫急匆匆出了庭院,同时派出大批南院侍卫分头行动,沿着府外的几条大街仔细寻找。 ※※※※※※※※※※ 云若武从上官府出来之后,沿着北门外的巷子一直向西而去,时不时向四周望去,担心有人跟踪自己。此刻的他想起天云山和东山上的情形就惊魂未定,一脸惊恐。他自小就被玉峰院的云傲辰收留在山中,从未见过如此凶残的场面,整个宗门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惨死,天云山更是一片火海。 自从和云圣浩分开之后,他怀揣着宗门的白云剑,一路寻找师兄的下落,本来想着两人一起找出真凶,为宗门报仇,不曾想刚到龙城便又遭遇不测。 此时,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找到一同来龙城的商队。进城的时候他将白云剑藏自己乘坐的那辆马车底下,正是不希望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可不曾想就算自己静悄悄的潜入上官君千的马车,还是被那群杀手盯上了。 云若武走过几条小巷,逢人就将自己的头转向青瓦石墙,刻意不让路人看到自己的样貌。莫约过了大半个时辰,他终于来到龙城西市的长乐坊,仔细搜寻四时歌舞坊的方位。 他在来龙城的路上,没过多久便因体力不支昏倒在路边,幸好一队商贾马队所救。众人结伴一同前往龙城,在路上的日子中,他得知那队商贾来自罗浮北疆的汐雪原,将一车队的异域之物送入长乐坊内的四时歌舞坊。 龙城西市由多个大型坊市组成,是罗浮最繁华的坊市,其中最为热闹的便是百花坊和长乐坊,几乎云集了整个皇朝的珍宝异品。这里同时也是四大世家角力的地方,为了不引人耳目,云若武在出上官府之后,特意换了一件常服,就是不想引人瞩目。 “这可怎么找!”云若武从北面来到长乐坊,街肆上全是穿着迥异的人群,整个道路都被堵得严严实实。道路中间更是各类花车舞姬卖弄着婀娜的身姿,他不得不沿着街边墙角,一点一点移动脚步。 望着茫茫人海,云若武不知该如何寻找,他右手往怀里一摸,忽然想起出府前从房中木案上顺的那件衣服中有一件品质不错的玉佩。 为了能尽快找到长乐坊中的四时歌舞坊,云若武心下决定将那块玉佩拿到当铺换成银两,顺便向柜台上的朝奉打听一下歌舞坊的方位。 云若武踮着脚,向四周望去,见长乐街南边的石楼牌坊旁挂着一个“當”字,他脸上露出一丝许久不见的兴奋,快步挤过人群,沿着街边向石楼牌坊走去。 过了一会,他终于从人群中挤出来,快步走进当铺,刻意将头低下,穿过厅堂径直来到柜台前,“我要當这块玉。”云若武将声音压得极低,从怀中掏出那块手掌般大小的青色翡翠玉佩递到柜台上。 那个朝奉拿起玉佩仔细看了看上雕饰的脉纹,眉头微皱,又瞥了一眼柜台下那个不起眼的矮胖少年,眼中掠过一丝精光,轻声询问道,“此物非一般人能够佩戴,请问小哥是从哪里得到的。” “这个你就别管了,能当多少钱?”云若武时不时向四周瞥一眼,将头再次往低压了压,哑着声音粗声问道。 那名朝奉将玉佩往柜台上一丢,他又看了一眼面前这个衣着平平的矮胖少年,一脸不屑道,“此物,客官是想活当还是死当?” “死当” 那朝奉点了点头,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心中已然明白,少年手中这块玉佩来路不正,他将价格压低,轻声道,“十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好”云若武毫不犹豫,急忙将手伸到柜台上,将那朝奉拿出来的银两全部放入怀中,转头正欲离开时,他将一两银子丢给那名朝奉,低声问道,“请问四时歌舞坊如何走?” 四时歌舞坊是长乐坊中最大的歌舞坊,常年混迹在长乐街上的当铺朝奉自是知晓,他将那玉佩小心翼翼的收到一块巾帕中,放入柜台后面的锦盒中,回头瞥了一眼云若武,冷冰冰道,“沿着长乐街,穿过石楼牌坊,继续向南,大约半个时辰的脚程,你就可以看到一座三层楼高的舞坊。” “多谢。”云若武得知歌舞坊的位置之后,便急匆匆出了当铺,临迈出门槛时,他眼角余光喵了一下,那招牌上隐约可见的“柳氏”两字,云若武并未在意,快步继续向南而去。 当铺后堂,那名朝奉拿着锦盒,快步走向楼上,楼梯口的两名长随快步闪开道。只见那名朝奉一脸欢喜地推开二楼甲字厢房的门,一脸恭敬的轻笑道,“掌柜的,今日得到一块上好的宝玉。” 一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端坐在靠窗边的木椅上,轻轻拍了下自己大肚子上散落的烟灰,嘴角正吧唧吧唧吸着那烟尾巴,口中吐出一圈又一圈的烟圈,眯着眼睛望着左手上那块青色翡翠玉佩。 第二十一章:苍龙所图 剑冥月整个身子都在晃动,脚下的阁楼沿着暗墙不断向下滑动,而布幔背后的莲影竟然安坐在琴台之上,就连她身后的两名侍女也神色镇定。 “冥月少侠无须担心,这只是坊中的一些奇巧机关而已。”莲影冷笑一声,望着剑冥月晃动的身子轻笑道。 剑冥月运行内息,将身子站稳,他凭着阁楼中的灯火向四周打量一番,原来四周的墙壁上有深凹的划痕,阁楼四角则沿着这些凹槽疾速下滑。他将脚步放沉,一步一步走到布幔前,右手紧紧握住布幔旁的柱子,嘴角露出一丝坏笑。 “没想到,你们玉泉坊也有这种暗道,难不成是为了日后逃命所用?” 莲影并未理睬他,依旧端坐在琴台上,左手抚着琴,右手接过一旁侍女递过来的一杯清茶,细细品了一口。 虽然阁楼中有灯火,但下滑的速度过快,那些灯火随风摆动,几乎都将被劲风吹灭。整个阁楼忽明忽暗,又在黑暗中疾速坠落,剑冥月此时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可以清楚的听到。 见对方是三名弱女子,又没有要对他动手的样子,剑冥月故作镇定,站在柱子旁,右手却时不时的摸一摸身后的柱子,心生余悸地向四下的黑暗中望一眼。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只听到咯吱的一声,阁楼停止滑动,布幔背后忽然一阵亮光。莲影缓缓起身,轻声道,“冥月少侠,走吧。” 她身旁的两名侍女,一个小心翼翼将琴捧在怀中,另一人则端着一盘茶盏,两人跟在莲影身后徐徐走下阁楼。 剑冥月见三人都已离去,赶忙将右手中的冷汗在身后的柱子上擦了数下,快步跟了上去。走下阁楼才发现前面是一条深深的甬道,两侧和楼顶都是由精铁巨石堆砌而成。在石壁悬吊着的灯火照耀下,将前面的三名女子婀娜的身影照在他脚下。 “喂!这是要去哪里?”剑冥月歪着头,向莲影她们三人前面望去,只见一条幽深的甬道看不到尽头,神色有些紧张,他闷声问道。 莲影忽然停了下脚步,稍稍转了下头,并未回头看身后的剑冥月,她右手捂住嘴,轻笑一声,动人心魄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甬道中,随后冷冷问了一句,“堂堂的残剑楼弟子,夫子前辈的高徒竟然会怕一条区区的甬道?” 话音还未落下,莲影继续向前走去,身后两名侍女则紧跟在身后,一刻也不敢耽误。 王夫子虽已隐世十多年,更是从不过问残剑楼之事,但其座下弟子却依旧记着自己的身份,使得残剑楼分为两派。当代楼主剑痴为弥合双方的分歧,此次护送万象族代表进龙城,特意选派了王夫子的二弟子剑冥月。 剑冥月作为楼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若在地上,他便是天高任鸟飞,没有丝毫顾忌。但此刻却是在这个狭小的甬道之中,若与对方拼杀之际,用力过猛恐命丧这龙城地穴之中。 双方便这样,互不理睬,沿着甬道一直向前走。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甬道尽头一道瀑布飞冲下来,另外一端的两名青衣侍卫撑起两把雨伞,三名女子从他们身旁穿过瀑布。待剑冥月赶过来之际,那两名侍卫径直离开。 三名女子远远离开瀑布,径直向远处走去。剑冥月站在瀑布这边隐约听到莲影轻柔的声音在向某人请安,他右手拔出长剑,一道剑气涌上剑刃将眼前的瀑布激流劈开,身子疾速穿过瀑布间那道缝隙,飞冲过来。 刚飞冲出瀑布的剑冥月得意的神色忽然变得惊慌,急声喊道,“救命呀!救命呀!”瀑布后面远处是块高台,而高台与瀑布间则是深渊,他本以为瀑布后面是一处坦途,不会有什么机关陷阱。不料刚冲出去便因身体失重向下坠落。 一道疾鞭甩了下来,剑冥月左手紧紧抓住鞭子,右手的剑插入陡壁之中,纵身飞跃上来,将身子站稳。面前一个蒙面老头,右掌向他面门劈了过来,剑冥月疾步飞冲,从那老头右边躲避过去,执剑回冲过去。 只见那老头双目露着精光,右手双指紧紧夹住剑冥月手中的长剑,额角青筋骤起,浑身的力量都涌向指尖。 剑冥月则紧咬住牙齿,吃力地将剑向前推进,却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远处的莲影冷哼一声,绯红的脸颊一脸杀气。 她手握短剑纵身飞跃过来,正欲从背后袭击剑冥月,不料被那蒙面老头喝止住,“影儿,退下。” 剑冥月收回一半的功力,回头看向身后一丈外的莲影,龇牙咧嘴地喊道,“什么救命恩人,是这老头先动的手,好不好。” 蒙面老头收回指力,疾步从剑冥月身旁走过,快步向远处的楼宇走去,边走边笑道,“哈哈,不错,小子功夫不赖。” 剑冥月拱了下手,往四周瞥了一眼,宏大的地下洞穴中,竟然有如此天地,高台远处的三层高楼的阁楼后面竟是一座神秘的宫城殿宇,穹顶上细密的光束投射在整个地下宫殿中。 四周陡壁上的石柱支撑着穹顶上的巨石,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规模宏大的地下殿宇,竟然是在玉泉坊下面。他望着蒙面老头远去的身影,恭声问道,“敢问前辈是...” “老夫贱名不足挂齿。”蒙面老头摆了摆手,示意莲影退回来。 莲影快步退了回去,临走时轻喝一声,“你来玉泉坊究竟想做什么?” “来玉泉坊当然就是泡澡,找美女啦。”剑冥月双手插在胸前,神色微妙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蒙面老头眼角微皱,显然没有耐心与他在这里耗费时间,语气有些强硬的冷问道,“好了,说正事。剑痴这次就派你一人前来?” “你又不告诉我你真实姓名,我为何要告诉你。”剑冥月上前一步,站在方才莲影的那个位置,生怕身后又有人使坏。 “放肆!”忽然间,一群黑衣侍卫从远处的高台上飞冲过来,目露凶光的盯着剑冥月。 剑冥月快步冲到莲影身侧,左手紧紧扼住莲影的香肩,警惕的注视着飞冲过来的侍卫,嘴中念叨着,“呵,想以多欺少?小爷可不怕你们。” “少年,可识得这个?”蒙面老头从怀中拿出一块巴掌大的墨色麒麟玉佩,轻轻丢了过去。 剑冥月一把将莲影推开,纵身飞跃过去接住那麒麟玉佩,双目中神色颤抖,口中默默低声道,“这...我师父人呢?” 麒麟玉作为残剑楼身份的象征,每一位拜入剑楼的弟子都有一块师父亲赐的玉佩,麒麟玉更是被残剑弟子视若生命。 剑冥月从腰间拿起自己的麒麟玉和手中的那块仔细对比一番,眼角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忍不住滴落在手中的玉佩中,泛起一丝暗光。 “既然识得就好,令师已是我们的人,你只需告知我们这次随万象部来的还有谁?”蒙面老头双眼微闭,颔首微笑道。 “这个...这是楼中机密,不可....”剑冥月望了一眼手中的玉佩,又看向那蒙面老头,心中暗自道,莫非师父被他们要挟,决不可将楼中机密之事告知他们。 “你不说,难道我们就会不知?”莲影冷哼一声,将头一扬,快步从他身旁走过。 “你若告诉我,我师父在哪里,我就告诉你们。”剑冥月双手紧紧握住两块麒麟玉,他虽然知道这群人定会对万象部有邪念,但为了知道师父的下落,他甘愿冒险一试。 正当他陷入进退两难之境,忽然从楼宇中传来一声苍老的笑声。 “哈哈哈...” 剑冥月脸上神色骤变,一脸欣喜,这分明就是他失踪多年的师父的声音,他抬头向楼宇中观望,急声喊道,“师父!” 第二十二章:后有追兵 柳氏当铺是龙城四大家族柳家在长乐坊中开的一家,想比其余三家的,这里的位置十分重要,地处长乐坊最为繁华的地段。此时,当铺的掌柜,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翡翠玉佩,眼角眨了数下,急忙将手中的烟斗递给身旁的朝奉。 “这玉佩是谁拿来当的?”掌柜双手捧着翡翠玉佩,脸色一惊。 “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我看他定是从哪偷来的,而且还是死当,就给了十两银子。”那名朝奉将掌柜的烟斗恭敬的放到一旁的木案上,转过头来,随口一说。 “什么?一个普通少年?”掌柜嘴角微皱,心中暗自道,从这块玉的脉纹来看,应该是上官家的,怎么会在一个普通少年手中,难不成上官府失窃了。他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不可能呀。” “什么不可能?”那名朝奉见掌柜的在自言自语,躬身递过来一杯茶,轻声问道。 掌柜的将玉佩放回到锦盒中,小心翼翼的盖住锦盒,嘱咐道,“这块玉佩你从未见过,记住了?” “记住了,小的从未见过什么玉佩,”那名朝奉躬身上前半步,将茶杯递到掌柜的身前,轻笑道,“掌柜的,请喝茶。” “不了,我还有事得赶回府上去,”掌柜的缓缓站直身子,那肥胖的大肚子在身前晃了晃,他拿起桌上的锦盒夹在臂下,走出房门,回头向那名朝奉提醒道,“要是有人来问,知道怎么回答吧。” “知道...知道...知道,”那名朝奉点了下头,看到身旁的烟斗,急忙拿在手中快步追了出去,将烟斗交予掌柜手中,两人并排走向木梯,向前厅而去。 掌柜的左臂夹着锦盒,右手拿着烟斗,侧过头,一脸奸笑,低声道,“小孙做事不错,以后有前途,我会向少爷推荐你的。” “多谢掌柜的,明礼一定铭记您的大恩大德。”那名朝奉满脸堆着笑容,恭送满肚子赘肉的掌柜出了正门。 “呦,好久不见秦掌柜。”掌柜还未走出长乐街,便遇到带人寻找云若武的宫明。四大家族虽然在长乐坊私下有些角力,但台面上的事还是不得不做,宫明远远看到柳家的秦闵便率先上去打招呼,毕竟他们家的当铺在这条街十分扎眼,客源不断,说不定会有他们正在追踪之人的消息。 秦闵见来人正是上官府南院的统领宫明,脸上一惊,以为对方是来调查他身上这块玉佩,便干咳一声,谨慎道“原来是宫二统领,不知喊住秦某人有何吩咐?” 宫明摆了下手,示意身后的侍卫们统统散开,他一个人上前数步,满脸笑容的望着神色有些紧张的秦闵,低声道,“秦老板可是大忙人,不知此时要去往何处?” 秦闵下意识的摸了摸夹在手臂下的锦盒,稍稍定神,嘴角一扬,问道,“秦某自是要回府中,宫二统领这兴师动众的,不知...”他瞥了一眼四周潜伏在人群中的上官府侍卫,额角紧皱,生怕被宫明等人发现身上的玉佩。 不料,宫明忽然拱了下手,语气十分真诚,“秦掌柜平日就在这长乐街上,想必见多识广,不知有没有见过此人?”宫明从怀中拿出一张画像,画像中人正是他凭借记忆,让府中画师赶制出来的,而且每一侍卫手中人手一份。 秦闵看了一眼宫明手中的那幅画像,摇了摇头,轻叹道,“秦某还真没见过,不如你去当铺里问问那些长随们。”他急于尽快返回柳府,将身上的玉佩献给柳家大少爷,便随手指向石楼牌坊下的柳氏当铺。 他自是不知画中之人是谁,但隐约感到那人定和他身上的玉佩有关,为了不露馅,只得尽快甩开宫明等人,便卖了对方一个人情。秦闵心里清楚,即使自己不提柳氏当铺,宫明也会派人去,当下只愿孙明礼可以随机应变。 “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叨扰秦掌柜了,”宫明将身子向一旁挪了下,一脸微笑的目送秦闵远去。然后挥了下手,示意侍卫们继续沿街寻找,他则带了两名亲信直奔柳氏当铺。 ※※※※※※※※※※ 云若武在柳氏当铺那里换了九两银子,出了长乐街之后,便在街边拐角处的面摊上吃了好几碗面。打了一个饱嗝,摸了摸肚子一脸满足,望着桌子上那五个大空碗。 “掌柜的,请问四时歌舞坊怎么走?”云若武一口喝完桌上的粗茶,将一两银子放在桌上,轻笑道,“不用找了,你只要告诉我怎么走。” 面摊掌柜望着桌上那一两银子,又望了望街肆对面那硕大的牌匾,苦笑道,“小伙子是拿老汉开玩笑吧!” “没...没...绝没有!”云若武急忙摇了摇头,他本就一天一夜未进食,自是饿的有点晕头,看到街边的面摊便一头钻进帐篷下,根本没有去四下张望。 桌子对面的老汉用手指了指街肆对面,高声道,“那不就是四时歌舞坊?” 云若武急忙转过头,向街肆对面望去,只见几名花枝招展的少女在阁楼二层向街肆上招手,街上的男子时不时向上面望去,嘴边流出一丝口水。 “那?”云若武指着对面那座阁楼,不敢相信道,“您确定?” “自是,你没看那牌匾上写着四时歌舞四个大字吗?”老汉收起银子,将桌上的碗筷放入身后的箩筐之中。 “这...这...”云若武回头望了一眼对面的阁楼,又望了望老汉手中刚刚收起的银子,心中一种悔恨不知如何发泄,他摇了下头,从桌前离开,走入人潮之中,向四时歌舞坊快步过去。 他沿着歌舞坊外的高墙走了好几条街,又绕回到正门,一路走去并未发现这歌舞坊有什么侧门或者后门,根本就找不到之前遇到的那队商贾所提及的地方。他一脸失望的又来到面摊前,坐在桌前,长叹一口气,“掌柜的,来杯水。” “小兄弟不是要去四时歌舞坊吗?怎么又回来了。”老汉递过来一碗水,和一块粗布。看着云若武头上那热汗,不解的问道。 云若武咕噜咕噜地将那碗水一饮而尽,又将空碗放回到桌子上,“掌柜的,再来一碗。” “你这是去哪里了,竟然渴成这样了。”老汉干笑了一下,又给他满上一碗水。 第二十三章:四时歌舞坊 “歌舞坊只有一个正门吗?”云若武拿起桌上的那碗水,指着街肆对面的四时歌舞坊低声问道。 面摊老头愣了一下,平常人来歌舞坊看歌姬自是走正门,难不成面前这个胖少年是想进去偷窃不成。老汉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小伙子难道不是来四时歌舞坊寻开心?” 听到此话,云若武恍然明白,正常的寻欢之人应该都走正门,自己绕了大半天竟然把面前这道正途给忘记了,他放下手中的碗,快步穿过街肆上的人潮,来到四时歌舞坊的正门前,咽了下口水,埋头走了进去。 “小哥这是要寻谁呢?”门口一名护卫见云若武探头探脑的向里面张望,便上前用胸部挡住他的视线,喝止道。 云若武直接将他推开,径直迈进正门,刚进门就被各种施粉擦胭的各色美女围住,他第一次见到如此之多的美女,双眼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众人,有点不知所措。 “你...你们...”云若武一紧张,整个人都不知如何说话,他急忙摆了下手,从美女如堆的人群中快步逃走。 “小哥哥,要不要妹妹陪陪你?” “这位小兄弟,我这里有上好的舞姬,你要不来看看....唉...别走呀” “切!一定是个穷鬼...” 云若武并未理会众人,依旧沿着厅堂靠近墙壁的木廊向歌舞坊里面走去,时不时的向四周望去,正在寻找与他一同来到龙城的商贾。但寻了许久依旧没有半点踪影,厅堂正中那歌舞高台上,四名舞姬正卖力的摇摆着身姿,极尽各种姿态挑逗着厅中的富商们。 他整整绕了一圈,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忽然撞上面前歌舞坊中的护卫,那护卫双目瞪圆,死死的盯着云若武,粗声吼道,“小兄弟,你这是想做什么,我可注意你很久了。若是来寻欢的,可在厅中坐下,我们自有好吃好喝招待,若是来寻茬的,别怪我”。 云若武望着迎面撞到的那壮汉正摩拳擦掌,赶忙扭头就走,在厅中找了一个僻静的席位,坐了下来。 “小二,来壶好酒!”云若武从怀中拿出五两银子,往桌子上一丢,显得十分大方。 远处的厅堂小厮见状快步飞奔过来,满脸笑容,恭恭敬敬地弯着腰,将桌上的银子收起来,开心道,“这位小哥,请稍等,你要的酒马上就到。” 小厮拿起银两正欲转身离开,云若武拽住他的左手,又悄悄塞给他三两银子,嘴角一咧,低声说道,“小哥,向你打听个事。” 那小厮赶忙将手中的银子放入袖中,转过头对着云若武,笑道,“小哥稍等,我去去就来。”小厮拿着木盘快步走向柜台,从柜台上拿了一壶酒和一碟小吃,快步走了回来。 小厮躬着身子,慢慢将木盘上的酒杯放到桌上,低声问道,“不知小哥想打听什么消息?” 云若武见小厮有条不紊,又十分缓慢的放下木盘上的酒具和小吃,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不知小二哥,可曾见过汐雪原过来的客商?” “汐雪原?”那小厮将第二个酒杯放在桌上,眉头微皱,略有所思的想了想,摇了下头,又点了点头。 “那是有还是没有?”云若武有点焦急,他右手不停地拍着大腿,双目直勾勾的望着那小厮。 小厮放下木盘上的酒壶,右手为云若武斟着酒水,提醒道,“小哥不妨先喝一口我们歌舞坊的美酒,此酒可是用汐雪峰的千年之雪酿造而成。” “你见过?何时?在何地?”云若武听到汐雪峰三个字,立刻绷紧神经,右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辣得他舌头直打颤。 小厮又将木盘上的小吃放在桌上,见到云若武那双颊通红的样子,干笑道,“看来小哥真是第一次喝酒,看到你赏银的份上,我就告诉你。” “快说!”那酒辣得云若武舌头打结,他赶快夹起小吃,不停的往嘴里塞,看得那小厮整个人都笑歪了。 小厮又为他斟满一杯酒水,用手捂住酒杯,低头轻语道,“那队商贾是来过歌舞坊,不过...” 云若武焦急的追问道,“不过什么!” “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小厮将手拿开,看了一眼桌上的酒杯,示意云若武再喝一杯,“自是去他们该去的地方啦。” “你耍我?”云若武一脸怒色,拿起酒杯猛地摔在地上,冷哼一声道,他面露凶相,眼中露出一股杀气,嘴中凶恶地挤出七个字,“信不信我杀了你!” 云若武遇到的那队商贾正是龙城四大世家之一欧阳家的商队,他们主要是将北疆的珍宝贩卖到龙城,并将龙城中南境的稀罕之物再带回汐雪原,售卖给北境的各个部族。 小厮指着门口,吐了一口浊气,紧张道,“你现在出门追,应该还能追得上,此时应该刚出长乐,向西门而去。” “什么!你是说他们离开龙城正要返回汐雪原?”云若武惊得从板凳上跳起来,心中暗自道,若商队回到北疆,那白云剑岂不是石沉大海。他纵身疾步飞冲出歌舞坊正门,碰巧遇到宫明等人。 “别跑!”宫明见到刚刚从四时歌舞坊中跑出来的矮胖少年,一眼便认出他是云若武,急声喊道。 宫明与秦闵告别之后,直接进了柳氏当铺,他拿着云若武的画像递给之前收取玉佩的那名朝奉,吓得那人一脸冷汗,但孙明礼依旧故作镇定。 宫明见状便假装没有识破,而是转身走出当铺,将身后一名体形与云若武相仿的人易容成云若武,并命那人去见孙明礼,直接惊得对方翻倒在地上,宫明则趁机威逼利诱。 孙明礼无奈之下只得承认见过云若武,但将当玉佩之事隐掉,只是告诉对方,画像中人是向他打听四时歌舞坊的方位。 得到云若武要去之处,宫明便带着人立刻赶向歌舞坊,不料在坊中和四周都没遇到云若武,待他打算去歌舞坊中搜查一番时,竟然撞到云若武急匆匆冲了出来,向西狂奔而去。 云若武见到上官府的侍卫更是神色惊慌,加快脚步,向西面狂奔而去,身后则是宫明和一众侍卫快步追赶。 “我和你们又不熟,你们老追我干嘛!”云若武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时不时回头埋怨道。 宫明等人见对方竟然越跑越快,就急忙挥手示意身后的侍卫们分路包抄,从小巷街道抄近道,他则带着十几名侍卫一直紧追不放。 第二十四章:故人相逢 罗浮八部的长老们陆续从各自的封地出发,不少人心里还打鼓,不知是凶是祸。自东山大火之后,皇帝陛下亲命玄狼军前往护送,离龙城较近的万象部族首先进入龙城。 本就拥堵的长乐坊西街,汐雪原的商队与进城的万象车队都堵在了永安门下。云若武紧皱眉头,望着前方的车队,一脸兴奋,终于找到了,他疾速飞冲上前,从两名商队护卫之间蹿到马车下面。 宫明本打算和众侍卫在街肆尽头将他堵住,不曾想云若武别的本事没有,逃跑的功夫竟然是一流的。而商队的护卫见一群人围堵过来,以为是要打劫,便即刻拔出腰间的大刀,警惕的看着上官府的侍卫。 “闪开!”宫明身后的侍卫急匆匆的吼道,众人望着云若武消失在商贾车队中,一筹莫展。 云若武趁着商队护卫和追兵发生冲突之际,在马车下挨个查找,额头的热汗都渗满衣袍。“小武兄弟,你怎么又回来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一头精干的短发,露出他那大白牙笑呵呵的问道。 云若武看到那精壮汉子,眼前一亮,快步冲上去,兴奋的喊道,“王哥哥,你还记不记得我坐得那辆马车是哪一辆?” 云若武口中的“王哥”正是商队的护卫王贵平,他盘着腿端坐在马车上,一脸憨笑的望着云若武,右手食指动了动示意他过来。“我还以为你把大家都忘了,一进龙城就不见了你踪影。” 正是王贵平在路边将饿晕过去的云若武救起来,并说服护卫统领带着他一同前往龙城。 “王哥,你们怎么在这?”云若武快步跑到马车旁,双臂放在马车的扶手上,嘴角一咧,抬头望着马车上这个精壮汉子。 宫明虽是上官府的南院统领,但这个商队毕竟是欧阳家的专属车队,他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贸然硬闯,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侍卫,示意他继续和面前这两名护卫交涉,自己则带着其余侍卫从人群中靠近云若武。 “汗,说来话长,我本是打算找到师兄,再从长计议。但他...”云若武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沉声道,“算了不说了,王哥可否识得我坐过的那辆马车?” “好吧,既然你不说,王哥也就不强求,你是不是找这个东西?”王贵平从屁股下拿出一个粗布包裹的什物,放在腿边。 云若武右手上前轻轻摸了一下,那柄长剑忽然抖动了一下,惊得王贵平一脸紧张,将身子往后一挪,惊讶道,“看来这东西就该是你的,我还打算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把它带回汐雪城老家。” 商队到了长乐坊之后,王贵平奉命带着几个护卫仔细检查车队,他无意间发现云若武待过的马车下有一柄寒气逼人的宝剑,不像是其他护卫之物。他本想交于护卫头领,但又担心此物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他发现云若武时,他正拼死将此剑抱在怀中。 云若武望着马车上那熟悉的破布,正是从自己宗门衣袍上扯下来的,为了不被人发现,他在包裹白云剑的衣袍破布上又缠绕了一些普通的碎布。 “多谢...多谢王哥。”云若武眼眶中晶莹的泪珠打湿了眼角,他右手紧紧抓住包裹白云剑的破布,双手握拳向马车上的王贵平行了一个大礼。 王贵平纵身跳下马车,望着忽然神色大变的云若武,粗声劝慰道,“小武这是怎么了?没事...没事,王哥只是帮你保管了一些时日,这不是找到了吗?” “多谢王哥!”云若武又躬了下身子,他心里十分清楚,这柄白云剑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整个宗门的人都惨死了,就连呵护他的圣浩师兄也...他双目模糊的望着手中的破布,哽咽的点了点头。 “小武呀,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王贵平望着云若武神伤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低声道,“要不和王哥一同去北境散散心,说不定就会忘记过去那些伤心事。” 云若武摇了摇头,自己虽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办,但绝不能连累救过自己的王哥,他将手中的白云剑插入到腰间,再次向王贵平行礼道,“多谢王哥,我自己另有打算。” “好吧,王哥就不强留你了。”王贵平从腰间拿了一袋碎银子,并将马车上的一些干粮递到云若武手中,嘱咐道,“这点东西,你就留着自己用。” “王哥!”云若武望着那粗糙大手掌上的银钱袋子和一袋干粮,赶忙用手擦拭掉眼角的泪珠,哽咽道,“王哥,我一定...” 话还未说完,身后的人群中,宫明疾步冲了过来,一把将云若武拉出商队护卫的范围,并亮出自己上官府的腰牌,冷哼道,“在下是上官府南院统领宫明,此人是我们上官府捉拿的要犯。” 此语一出,加上手中的腰牌,商队的护卫都愣住了,他们虽然与云若武有过几面之缘,即使是王贵平也不敢轻举妄动。众人心里都非常清楚,为了一个不知底细的少年而得罪上官世家绝不值当。 王贵平正要上前理论,被身旁的两名护卫拉住,“老王,你不能过去,他身后那些侍卫可不是吃干饭的,在这里与上官府动手无疑于以卵击石。” “就算是上官家的人也不能平白无故抓人吧!”护卫拉住王贵平,但他依旧朝宫明吼道,将声音拉的老高。 上官家虽然是四大世家之首,但欧阳家也不能示弱,更何况人是在欧阳家的商队里被抓出去的。王贵平如此大声呼喊,其实就是喊给车队前面的车驾中的人听的。 宫明见人已抓到,便挥手示意潜伏在人群中的侍卫云集过来,身后的行人被一队冲过来的侍卫吓得急忙向两侧退去。四名侍卫将云若武牢牢看管好,众人正打算原路返回,宫明冷冷瞪了一眼商队中的王贵平和他身边的护卫,眼中流出一丝冷嘲之色。 “宫统领稍等片刻,”宫明正欲离去,忽然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喊道。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少年,面容清俊,神色沉着,身材比常人高出半头,完全不像养尊处优的样子,他从车队前方缓缓走来,一旁的护卫都毕恭毕敬的将头低下。 第二十五章:剑锋出布 商队的护卫见欧阳家的三公子欧阳淏缓缓走了过来,众人纷纷将宫明和上官府的南院侍卫统统围住。商队本可以早早离开龙城,不料万象部的长老刚刚进城,走的也是永安门,又有玄狼军护卫,欧阳家的商队只得避让。 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的欧阳淏正没地方发泄,结果宫明带着上官府的侍卫不由分说,上来就抢人,他坐在车驾之内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料商队中的护卫竟然大声嚷了起来。 “三公子”与宫明等人对峙的护卫让出一条道。王贵平和身旁的护卫向欧阳淏拱了下手,也退到一侧,只是他双目始终没从云若武身上移开。 欧阳淏来到宫明身前,脸上露出平日对待下人的那般笑容,象征性的拱了下手,说道,“不知这位统领如何称呼?” 宫明见商队的众护卫都称呼面前这个少年为三公子,衣着华贵无比,丝毫不逊色于上官君千平日的派头。心中暗自道,这少年想必是欧阳家的淏三少,他恭敬的还礼道,“在下上官府南院统领宫明。” “原来是宫统领,不知统领是否认识上官府的宫扶辰?”听到面前这个人自称是南院统领,又姓宫,欧阳淏想起了往日与上官君千打猎时,身旁跟随的一个护卫统领宫扶辰,他便随口问道。 “宫扶辰乃家兄。”宫明不知对方为何忽然提及自己的兄长,但心中已然下定决心,无论欧阳淏如何说辞,都不能将云若武交还于他们。 欧阳淏将目光移到云若武身上,看着那个被上官家侍卫围住的少年,相貌平平,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嘴里竟然被塞着一块布。他转过身向身后的护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少年名叫小武,是我们来龙城路上救到的一个少年。”王贵平见主家的三公子过问此事,他便冷冷瞪了一眼宫明,指着人群中的云若武说明道。 欧阳淏似乎想起了,他手下的统领隐约提起在来龙城的路上救过一个少年,因是末枝琐事,他便未过问。“那怎么会和上官府的宫统领发生争执?” 王贵平脸色涨红,正欲解释,只见云若武瞪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一旁的宫明干咳一声,“三公子,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且慢!”欧阳淏转过身来,冷喝一声,将手轻轻挥起,他身后的十多名护卫见状快步上前,将上官家的侍卫围了起来,惊得街肆上的百姓向后退去。 “三公子这是何意?” “既然那少年是我们救下来的,岂有被宫兄说带走就带走之理,这样岂不是辱没我欧阳家?”欧阳淏面色冷淡,完全没有了刚才那慈眉善目的神色,他声音虽然很轻,但语气却十分重。 “哈哈...三公子这是为难在下啦?”宫明负手而立,双目注视着身前的十多名商队护卫,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侍卫,示意众人准备迎敌。 欧阳淏命人端来一把木椅,自己端坐在马车旁,两名护卫急忙弯着身子,手中打开折扇,挡住阳光。“若是不将此事说清楚,谁都别想走!”欧阳淏双手摆弄了下腿上的衣袍,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接过一杯清茶,品了一口。 万象部族的长老和车队才刚进城,永安门此时堵得水泄不通,欧阳家商贾的车队一时半会还动弹不得,只得在原地等待万象部族的车队先过。 反正都是等待,欧阳淏索性就端坐在大街上,上官家的奴才要不给个说法,他便打算一直跟对方耗着。 “三公子这又是何必呢?”宫明上前一步,竟被两名护卫挡住去路,他不得不站在原地拱了下手,苦笑道,“在下也是奉了我家老爷之命,你这苦耗时辰也是无用。” “那你便说出,为何要抓这少年!”欧阳淏右手食指轻轻敲着自己大腿,若无其事的样子瞥了一眼宫明和被围住的上官府侍卫。他本以为可以唬住这个南院统领,不料对方竟然抬出上官孤,竟想以此来要挟自己退步。 方才被惊吓得百姓纷纷又围了上来,他们本以为欧阳、上官两家会在此大打出手,不料竟然僵持在大街之上。被侍卫看管的云若武拼力将嘴中的那块布吐了出来,大声吼道,“你们究竟想干嘛?” 宫明听到云若武的声音,脸色一惊,方才命人将他嘴堵住就是不想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你们这群不中用的家伙!”宫明亲自上前,正欲制止对方继续乱喊下去。 云若武趁着宫明与欧阳淏争执之际,摆脱掉看管自己的两名侍卫,吼了一声,本欲是借机扰乱现场,不曾想欧阳家商贾的护卫竟没一人上前,就连与他相熟的王贵平也被端坐在那里的欧阳淏制止住。 见宫明快步向自己冲来,身后又是上官府的侍卫,云若武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从怀中掏出绑在腰间的白云剑,指着围向自己的众人,激动道,“你们再...再靠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宫明望着云若武手中破布缠绕的东西,冷哼一声,笑道,“就凭这东西,你也想伤到我们?”他一挥手,示意众人退后,自己一人上前准备擒住云若武。 云若武见对方不依不饶,继续向他走了过来,双目死死的盯着自己,正如空中的老鹰抓捕猎物一般,将他全身都打量着。 “你再不退后,别怪我不客气!”云若武怯懦地喊了一声,左手颤巍巍地拿着破布中间,右手紧紧握住白云剑的剑柄。 宫明完全不理会他的威胁,或者说根本不算威胁,更像一种哀求。他怎么可能放过眼前这个矮胖少年,得抓回去向老爷复命。宫明右手化作利爪,一道劲风疾速涌了过去,只听到“啊”的一声惨叫,众人惊恐地望着地上的一滩鲜血。 宫明左手紧紧抓住右臂,瘫坐在地上,双目死死瞪着自己的残臂,撕心裂肺地喊叫着,引得坐在马车前的欧阳淏为之一颤。众人都无法相信,这么普通的一个少年手中竟然有一柄如此惊世骇俗的神兵利器。 白云剑阴寒的剑刃上滴着宫明残留的血迹,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整个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剑气。 望着自家统领竟然一招被对方削去右手,上官府的侍卫赶忙扶起宫明落荒而逃。而端坐在木椅上的欧阳淏歪着头重新打量着远处那名普通的少年,深深的点了下头,右手一挥示意王贵平上前将云若武带到身前来。 第二十六章:故人难相逢 长乐坊通往永安门的正街上,数百名玄狼军护卫着一个亮白的白象族徽的巨旗,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一袭素白锦衣紧握住旗杆迈着劲步向前走去。族徽大旗背后则是一辆八匹马拼力拉着的巨型车架,车架护栏是镂空浮雕的巨像。 一袭紫色锦服的老者,身材矮胖,双腿盘坐在团莆之上,忽然感到一股强劲的寒气逼向车架。他眼角微皱,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但又摇了摇头,轻叹道,“不应该是他,但这寒气却十分熟悉,却不到他的万分之一。” 云若武挥出的那一剑,将宫明的右手砍下,白云剑的剑气涌向街肆之上,稍微懂点武功的人士都能感受到那强大的剑气。更何况是车架刚刚驶入龙城的万象部族三大执事长老之首的杜平野,他粗狂的左手掀开车架窗口的布幔,向车架旁的侍卫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停下来。 “停止前进!”那名侍卫传达着执事大长老的命令,众人不解的望向车架,但没有一个人敢质疑这个命令,即使是在车架前方的玄狼军统领也不得不听从命令,玄狼众将士停下脚步,众人紧握长戟往街肆两边一推,警觉地注视着周围的百姓。 杜平野从车架中走了出来,坐在马车前的素白锦衣的侍从恭敬的勒紧马车。 “执事大长老,不知您有何吩咐?”护卫万象部族的玄狼军头领,疾步跑了过去,满脸笑容的抬头望着马车上那个矮胖老头。 万象部族掌管罗浮半壁海疆,拥有富可敌国的盐田,而其部族中更是隐藏着十多位绝世高手。玄狼军区区一个统领自是不敢怠慢,他恭敬的站在马车一侧,恭请杜平野吩咐。 杜平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才那一股寒气忽然戛然而止,没有半点踪影和气息。他在侍从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向长乐坊的街肆小巷方向走去。 护卫在旁的玄狼军见状不知所措,他们本是要护卫万象部族执事大长老直接进入皇城,可不料刚进龙城,杜平野不知为何竟然迈向长乐坊方向,那名统领无奈地挥了挥手,示意玄狼军在前开道。 ※※※※※※※※※※ 云若武急忙将白云剑收回到左手中的破布中,看得一旁百姓各个眼中发寒,堂堂的上官府南院统领竟然被这个不起眼的少年一招制服,还砍下对方的右掌。 他望了一眼对面走过来的王贵平,又望着地上那摊血迹,整个脸色骤变,面如死灰。云若武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这...这...王哥...” 王贵平来到他身前,拍了拍云若武的肩膀,开心地笑道,“小武,没事,以后有什么事,淏少爷都会替你说话的。”说着便将目光移到不远处的马车前木椅上的欧阳淏身上,领着他走向商队,一旁的护卫则将路人驱散开。 “淏少爷?”云若武一脸惊讶地望着那华服少年,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想到若刚才不是那少年,自己恐怕一早就被宫明等人带走了,便没有拒绝,与王贵平走向商队。 “小兄弟,师承何派?”欧阳淏如获至宝,赶忙从木椅上起身,从身旁的侍女手中拿起一杯新茶,递给云若武,皮笑肉不笑的低声道,“来压压惊,不要慌,有我们欧阳家在,那个宫明不敢拿你怎么样。” 云若武咕噜咕噜的将那杯茶水喝完,将杯子递回来,看着与之前的态度截然相反的欧阳淏,感谢道,“多谢少爷,我...”他想起天云山上那场厮杀,自己躲在庭院屋顶,见着宗门内的师兄们纷纷倒在火海之中,就哽咽的说不出话。 “别紧张...有我欧阳淏在,不会让人欺负你。”欧阳淏还以为面前这个小子是担心上官府的人追杀,才吓成这样,他急忙劝慰道。并命王富贵扶着云若武去车上休闲,待万象部族的人过了永安门,他们就即刻出发。 “多谢,淏少爷。”云若武也跟着王贵平一样,这样称呼欧阳淏。 三人一同走向欧阳淏的车架,为了可以留住云若武,欧阳淏特意命人将王贵平单独安排在自己车架后面以显尊贵,让王贵平和云若武同坐一辆马车。 正当三人正欲登上马车之际,一队玄狼军从一条小巷中疾步冲了过来,将欧阳淏和王贵平、云若武三人冲开。 欧阳淏还未还得及看清对方是什么人,张口吼道,“你们没长眼睛啊?”话音刚落地便瞧见玄狼獠牙的铠甲从自己眼前掠过,整个人登时颤抖不已,右手紧紧扶住车架,双脚都站不住。 四大家族就算在显赫,但与雍王想必毕竟有着天壤之别,何况是一个欧阳家的三公子。欧阳淏急忙躬身道歉,借机向后退去,结果玄狼军根本就不将他放入眼中,完全将他无视掉。 小巷中一个矮胖老头,慢慢走了过来,玄狼军众人恭敬的向两侧退去,见到雍王亲军,街肆上的百姓如见猛禽般,神色巨惊,向后退散,紧紧靠在墙角,那些胆小的百姓则趁机溜走。 杜平野来到欧阳家的车队前,抬头向四周望去,感到寒气愈来愈盛,但目光所到之处,一直摇头,没有找到他要寻找的人,街肆上的每一个老人、男子他都没有放过。 欧阳淏紧张地注视着远处的那个矮胖老头,胸前一个绣着一只精明的象头,长长的象鼻顺着腰间的脉纹延伸到身后。“执事!”望着那象头和象鼻惊呼道,他之前只听大哥提及过万象部族的族徽,今日竟然在一个老头身上看到。 “难道飞鹰骑的消息有误...不对...不对...”杜平野依旧不死心,他不放过街肆车队中任何一个人,之前注视到的老人,男子,现在连街肆上的妇孺少年都不放过,他双目精光掠过每个人身上。 看着杜平野那可怕的神色,云若武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下,用马车挡住那远处那老头的视线。王贵平看到他那奇怪的神色,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小武?” 云若武紧张的望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言语。双手则紧紧抓住腰间的白云剑,但他越是抓的紧,白云剑中的寒气愈发散了出来。 “云老哥,我知道你在这里,那剑气瞒不过我的。”杜平野感受到白云剑的剑气,以为云文信还没有死,他坚信云天宗的宗主不可能轻易就死去,他迈着矫健的步伐沿着剑气散发的方向走去。 “云老哥...云老哥...” 云若武见那矮胖老头越来越靠近自己,紧张的双手冷汗直冒,赶忙放开包裹白云剑的破布,将双手中的冷汗在衣袍上擦拭掉。 杜平野走到商贾车队前,那股剑气忽然完全没有感应,他目光冷冽的从车队东面扫过,一直望向西面,依旧没有发现他要寻找的人。 第二十七章:师徒诀别 玉泉坊下,气势恢宏的地下宫殿,一层一层的白石堆砌之上坐落着高耸的宫墙,高楼暗堡之中阴影可以的灯火闪动着。 殿宇下一个矮胖的身影出现在石柱旁,王夫子捋了捋自己下巴上的胡渣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望着当初那个哭哭啼啼的少年,现在已是一副侠士风范,更欣慰的是自己虽然叛出残剑楼,把剑夫子这个名字深深的埋藏掉。 王夫子缓缓走下一层一层的石阶,来到蒙面老头身侧,拱了下手,“使者,这里就交给我吧,您就先...” “好。不过此事关系到我们的机密,还望夫子老弟不要...”蒙面老头点了下头,向莲影挥了下手,两人则并排走向石阶,远处高台上的众人纷纷退去。 王夫子来到高台上,看着自己教过的弟子,仿佛又想起自己在千仞峰的过往,眼角不由自主的湿润了,他看着身侧高大的剑冥月,欣慰的点了点头,“这些年,你们...” 剑冥月看到面前这个矮胖老头,那眼角、额角、嘴角的皱纹以及两鬓斑白的头发,整个眼眶都红了,他跪在地上,泣声道,“师父,...您这些年都去哪了?我...师兄师弟们都好想你。” “不错,不错,你还能记得为师。”王夫子走上前来,将剑冥月扶起,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当年他没有遵从师父遗命,硬是与剑痴争夺楼主之位,结果弄得残剑楼内部争斗不知。 为了平息内斗,剑夫子与剑痴在千仞峰之巅的剑池中大战一场,结果他以一招败给师弟,负气之下出走残剑山。而剑痴因此深受重伤,为了尽快平息楼内各派分歧,他没有追究剑夫子出走之事,而且善待其座下弟子。 “师父,您就和徒儿一同回千仞峰吧。”剑冥月看着一头斑白的王夫子,心中不忍道。 王夫子神色阴沉着,他声音沙哑道,“为师已是残剑楼的叛徒,你就...” “掌尊师叔并没有怪您,这些年他还命师兄弟们下山来寻您。”剑冥月期盼的望着王夫子,殷切地恳求着。 王夫子将头转过去,不愿在看着徒弟那哀求的眼神,他冷冷地问道,“罢了,罢了,方才那老汉问你之事...” “师父是说万象部族之事?”剑冥月倒吸一口冷气,自己方才与师父说了那么多,结果关心的依旧还是关于万象部族之事,他意识到师父已不是当初教导他的人了。 王夫子坚决地点了下头,沉思道,“嗯” “师父,此事恕徒儿不能相告,这是楼中机密之事,绝不能说与外人。”剑冥月本希望找到师父,可以一同回千仞峰,不过现在来看是万难了,他拒绝将此次万象部族进京之事告知于剑夫子。 王夫子转过身来,抬头望着面前这个昔日最听话的徒弟,叹了一口气,一脸难色的问道,“难道为师也是外人?” “师父!”剑冥月向后退了数步,摇着头表示拒绝回答。 “你说不说?”王夫子脸色骤变,心中暗自骂道,你这个笨徒弟,随便编一个谎话也行,难不成真当算死在这里不成,他目光游离的看着自己的徒弟,用眼神提醒剑冥月。 剑冥月以为师父已经彻底背叛残剑楼,他坚持绝不说出万象部族的消息,朗声道“师父,您就不要为难弟子了。下山前,掌尊师叔多次强调过,绝不能走漏半点消息。” “那你为何来玉泉坊?”王夫子被他气的脸色涨红,他将右手紧握成起拳头,厉声吼向剑冥月 剑冥月察觉到师父脸上那异样的神色,急忙改口称,“这...弟子临行前,掌尊师叔提及过,说得到消息,您在这里出现过。” “什么?”王夫子愣了一下,他以为是是剑冥月这小子瞎编的,苍老潜藏在龙城的地下基地怎会被残剑楼的人轻易得知,何况是他那个足不出山门的剑痴。 而剑冥月却一脸坚定,他双手握拳行礼道,“弟子不敢撒谎,掌尊师叔也是希望弟子可以劝说您重回千仞峰。” “为师已经不能回头了,”王夫子摇了摇头,忽然耳畔听到一声轻呵的腹语,尽快让他说出万象部族之事。王夫子脸色一惊,他自己若不再追问出万象部族之事,恐怕这苍老使者要亲自动手了。 “你还是将万象部族之事如实告知为师,否则!”王夫子双目瞪圆,右手高高举过头顶。 剑冥月望着那举起的手掌,摇着头,泣声道,“师父,弟子就是死也不能相告。” “逆徒!”王夫子一掌拍道剑冥月右肩之上,将他整个人震飞在地。 剑冥月不愿相信,自己的师父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他拼尽力气跪在地上,望着王夫子,泣声道,“师父,回头吧。和弟子一起回千仞峰。” “已无岸,只得行!”王夫子一脚将剑冥月踹下高台,听到山谷中“师父”两个字不停的回荡在自己耳畔。 ※※※※※※※※※※ 长乐坊的商队前,杜平野停下脚步,额头微皱,目光停留在眼前的马车前,望着欧阳淏那紧张的神色,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云天宗的人?” 欧阳淏刚回到龙城,才知道云天宗早在半月前就被满门遭屠,此刻面前这个老头竟然问他关于云天宗弟子之事,吓得他急忙躲到马车后面不敢吱声,双手颤抖地抓住马车上的护栏。而站在远处的玄狼军脸上神色一愣,幸亏有黑金面罩遮着面容,不然又得被这执事大长老察觉出端倪。 杜平野看着欧阳淏那胆小的样子,摇了摇头,转身正欲离开,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喊声,“你找云天宗的人有什么事?” 杜平野转过身望着马车尾部站在一个和自己一样身形的少年,他眨了下眼睛,沉声问道,“这与你何干?” “我看你不像坏人。” “哈哈,竟然有人说老头不像坏人”杜平野笑弯了腰,露出那凶神般的眼神吓地云若武急忙向退去数步。他大笑一声,摆了摆手道,“小破孩,这里没你的事,赶快走吧。” 杜平野怎么也不会想到面前这个少年正是云天宗的弟子,而且身上还有云文信的宗主佩剑。他转过身,挥了下手,示意众人回撤。 云若武“叮当”的一声,他拔出破布包裹的白云剑,剑刃硬硬的撞击在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一股寒气从地上直接涌到杜平野脚下。 “什么!不可能。”杜平野停下脚步,急忙转过头,不可思议地望着数丈之外的那名矮胖少年,双目瞪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少年手中的剑明明就是白云剑,那魄人心寒的剑气也不会有假。 第二十八章:绝地逢生险丧命 杜平野看了一眼远处的矮胖少年,将目光移到地上那柄白云剑,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云天宗的宗门佩剑,竟然在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手中。 虽然得到云天宗满门被屠的消息,但杜平野还是无法相信,皇朝的南境支柱,竟然在一夜之间被彻底摧毁,罗浮第一高手云文信究竟是遇到何等势力,竟然...想到这里,他望着云若武那瑟瑟发抖的神色,朗声呵斥道,“小贼,你这剑是从哪里偷来的?” “偷!”一个字惊得整个商队都将目光投向这个昔日昏死在路边的少年,就连王贵平也吃惊的盯着云若武。 杜平野右手一挥,示意身后的侍卫将云若武擒住,万象部族的侍卫快步上前将正欲插手的玄狼军堵在外面。云若武惊慌的注视着周围双方争执的阵势,就连贵为四大世家的欧阳淏也急忙躲到一旁,生怕神仙打架,伤及他这条池鱼。 “你们想作甚?”杜平野一声厉吼,将围上来的玄狼军震住,万象侍卫四人上前,将呆在原地的云若武提拎起来,径直走向杜平野身旁。 站在一旁的玄狼军统领不敢妄动,心中暗自道,此时若动手抢人无疑于在万象部族面前承认剿杀天云山的是他们,他瞪了一眼围在马车身旁的玄狼军,示意他们退下,干咳一声苦笑道,“杜大长老见笑了,是手下人失礼了,失礼了。” 杜平野并未搭理他,沿着小巷径直走回自己的车架,四名万象侍卫则带着云若武紧跟在他身后,说是提拎,倒像是保护。 云若武被四名万象侍卫护送进大长老的车架之内,进入车架之内,他望着眼前端坐的这个老头,双目微闭,神态祥和,完全没有刚才那般凶狠的样子。 “你...你...你想干什么?”云若武不敢入座,半躬着身子,他越想越不寒而栗,额角冷汗直冒,紧紧咬着牙低声问道。 此刻,车架晃了一下,云若武整个人一晃,跌倒在一旁,右手臂吃力的撑着身体,目不斜视地盯着杜平野,心脏怦怦直跳,他是想赌一把,这个老头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龙城之中寻找云天宗的弟子,定不会是那夜追杀他们之人。 “你是云文信的弟子?”杜平野神色舒缓了一下,为了一个云天宗的小弟子得罪玄狼军着实不划算。但他面前这个小子恐怕是云天宗唯一的独苗了,若不护下来,恐怕云天宗一脉真的就断绝了。 “不是...”云若武摇了摇头,又点头道,“是...是...是。”若向外人说他只是玉峰院一个普通弟子,又被问及这白云剑,他为了不节外生枝,便硬着头皮承认。 杜平野微微睁开眼睛,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面前这个满脸伤痕的少年,关心的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命大。”云若武见对方并没有恶意,便坐到马车左侧的木榻之上,左手急忙揉了揉方才被磕到的右臂,撇了撇嘴回答道。 “整个云天宗的人都死了,就你一个人活着,难不成你是奸细?”杜平野声音忽然变的十分阴冷,眉宇间透着一股杀气,眼神死死盯着云若武。 被那可怕的神色吓得连头都不敢抬,云若武低着头反驳道,“我...我...我才不是。” 在四名万象侍卫护送云若武的时候,杜平野就感到他身上武功平平,若不是他与白云剑有着某种共鸣,恐怕自己也很难找到他。 杜平野吸了一口气,端坐在木榻上,沉声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逃命!”云若武十分简练的概括了自己这一个多月的经历,从天云山到龙城,他总是在逃跑中度过,不是饿昏在路边,就是坠入山谷。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别的奢求,只希望可以早点逃离此地,找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 车架正门的布幔随着风摆动,即使车架外面的侍从时刻用手拽着,也会露出一些缝隙。杜平野顺着细缝瞥了一眼龙城皇宫外的街角,感到总有人在四周盯着这辆车架。 “逃命,恐怕你是逃不掉了。”杜平野沉着脸,低声说道。 本以为可以吓唬住云若武,结果那小子稳稳坐在车中,完全没有刚才的那一副担心害怕的神色。 “为何?我只想好好活下去,不想死” 杜平野右手摸了摸衣角,待衣袍平整之后,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膝盖,缓缓道,“但已经有人知道你的存在,不会让你轻易逃掉。” “那怎么办,你要救救我!方才略显镇定的云若武,骤然变得急躁了,双手不由自主的抖动着,就连放在双腿上的白云剑也跌落在木板上。他一脸哀求的神色看着杜平野,仿佛面前这个老头是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杜平野将自己修长的五指轻巧的在膝盖关节处活动着,同时摇晃着脑袋,舒展了下筋骨,无奈的笑道,“救你?你若是想逃命,还需要救什么?” “你不救我?为何要找我?”云若武嘟嚷着,弯身将白云剑捡起来,放在一旁的木榻上。 杜平野看了他一眼,将目光移到白云剑上,轻笑道,“找你?” “难道你是找它?”云若武嘴角一动,一脸吃惊,急忙双手将白云剑搂在怀中,生怕被人抢了去。 杜平野耸了耸肩膀,尴尬的咳了一声,大笑道,“呵呵,没有你,它也就是一把废铁。” 云若武看着面前这个奇怪的老头,竟将他手中的白云剑说成废铁,他急忙提醒道,“这可是我们宗门的掌门佩剑,传了...传了多少代了?” “哼,你竟然连云天宗的掌门佩剑传了多少代都不知道,也不知这云文信是怎么想的。”杜平野眉头微微扬起,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云若武,完全看不到面前这个少年有什么出奇之处,他观察了一路,始终无法想明白,为何云文信会将宗主佩剑交给这么一个只知逃跑不思进取的家伙手中。 “你究竟想干嘛?”云若武见对方目光中露出一丝奇异的神色,警惕的端坐着,右手紧紧握住白云剑的剑柄。 杜平野抬起左手,将车窗上的布幔掀开,瞥了一眼街肆暗角处,注意到列队护卫的玄狼军众人时不时向车架望一眼,他将声音压低道,“我们万象部族的封地有一座千仞峰,那千仞峰上有一座残剑楼。” “残剑楼?那是...”云若武本打算问那是什么地方,又怕露馅儿,便将后半句话重新咽回肚子,继续听杜平野说着。 杜平野目光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将身子稍稍移向云若武,嘱咐道,“剑痴与我有些旧交,你若真想逃命,不妨去他那里避避。” “真的?”仿佛生命中又有了希望,云若武眼前一亮,登时开心的喊道。 “正好,此次剑痴的弟子与我同行,待龙城之行结束之后,你便与我一同返回无妄海城吧。”杜平野眼角闪过一丝冷光,一掌将云若武拍倒,右手疾风般伸到他头顶,紧紧握着一根几乎无法用肉眼看清的银丝针。 第二十九章:酒中医鬼 万象部族的车队在玄狼军的护卫下直接驶入皇城门,皇帝因身体抱恙便命雍王代为迎接,众人自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雍王以王侯之礼迎杜平野直接入住临泽宫,并命人早早就将殿宇打扫干净,两人寒暄数语之后,他便以国事繁杂为由匆匆离去。 虽说万象部族是罗浮东方诸部中第一大部族,雍王几次派人暗中拉拢都无果,若不是有残剑楼拱卫无妄海,恐怕第一个被下手的就是万象部族。 当然,杜平野也对这位雍王殿下没有好感,早在东境时就听闻龙城中的玄狼军早就凌驾在破甲军之上,而此次云天宗覆灭之事,他就怀疑此事与龙城方向有关。此次前来便是为了借八大部族齐聚之际,调查清楚。 待雍王离开之后,杜平野命人将云若武带到毗邻泽海的露台别院,同时加派了人手将他看管起来,右手则紧紧握住那根银针。在车上遇袭之事,他并未告知云若武,只是说左手不听使唤,抽筋而已,没想到那家伙居然也听信了。 由于其他部族还在来龙城的路上,万象部族便成了第一个进入龙城的部族,杜平野看着硕大的临泽宫摇了摇头,负手而立站在殿宇外的木廊下,望着远处惊涛起伏如黑墨般的泽海。 ※※※※※※※※※※ 龙城春熙街旁的上官府,宫明发出惨绝人寰的喊声,十多名医者刚回到各自的医馆又被上官府的侍从急匆匆请回来。这次不是去北院,而是被直接带到了南院一处极其简陋的厢房。 因没有带回云若武,身为南院统领的宫明直接被贬成了普通的护院家丁。若不是因为宫扶辰的关系,恐怕早就被上官孤下令处死了。 宫扶辰因此事也被痛斥一通,此时正在上官君千的院门外跪着受罚,宫明一个劲的喊疼,四、五名医者都被轰出了厢房,吓得其余众人不敢吱声,不敢言语半句。 “疼死了...疼死了...你们谁来给我一刀,给我痛快点!”宫明不断发出哀嚎的声音,但门外的侍卫只得干着急。他们倒是想给宫明一个痛快,但又怕他大哥秋后算账,众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围在房门外转圈。 “要不去请皋东子先生?” “你是不是找死?东子先生现在正全心全意照顾少爷。” “对!若出了半点纰漏,老爷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还是不要去了。” “那现在怎么办?要是里面的那位疼死了,宫统领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争执不下,没有人能拿得出半分主意,而门外的医者们被宫明吓得都不敢进去。 “哎,吵死人了”院门外忽然传来一男子的声音,院内众人看到一头凌乱散发的男子不知是喜还是忧,不过院内的医者是眉头舒展开了,他们见来人正是皋东子。 皋东子虽然在北院的一处别院休息,刚吃酒醒来,正打算泡个温泉。就听到宫明那杀猪般的喊声,本打算置之不理,可没想到那声音越来越响。他被吵的实在受不了,便寻着声音从庭院走廊间来到这处离北院较近的厢房。 “你可来了,就等你来救命呢。”众人簇拥着皋东子来到厢房门口,一旁的侍卫自是不敢阻拦,他们也希望宫明能够早些医治。 打了一个酒嗝的皋东子来到床榻前,看了一眼宫明那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右手臂,轻轻抚摸了一下,“没事,不就少只手,死不了。” 宫明见到救星,自是不敢顶撞,一脸哀求的喊道,“神医救救我,神医救救我。” 皋东子摇了下头,似乎酒意还没醒,他用力将眼睛睁开,双手握住那包扎的部位轻轻捏了下,瞬间一点红晕从白布里面渗出来。 “无妨,无妨!小事..我施针”皋东子看了一眼宫明那紧张的神情,便从腰间的医袋中拿出一根极小的银针,快速封住宫明右臂肩膀处几个要穴,使得经脉阻塞,宽慰道,“还疼吗?” 经脉受阻之后,宫明右臂失去了知觉,整个人瞬间感觉好了许多,连忙点头感谢道,“多谢皋东子先生,在下一定...” “好了,不要多说了,我还得回去喝酒呢。”皋东子封住宫明几处穴位之后,便招呼站在门外的医者来为他诊治,自己一个人摇头晃脑的走向院中,刚走到院门处“啪”的一声醉倒在地上,整个人爬都爬不起来。 “快!来人!将皋东子先生扶回北院。”房门外的侍从见状,便招呼了两名侍卫搀扶着皋东子一路狂奔向北。 刚至北院门口便撞上了神色匆匆的皇甫嘉,正好撞了一个满怀。 “这是怎么回事?”上官孤见自己的儿子迟迟不醒,便差人去请皋东子前来问话,皇甫嘉为了摆脱庭院中与宫扶辰在一起的尴尬局面,便主动请缨,一个人急匆匆冲出来。 两名侍卫扶住皋东子,急忙向皇甫嘉赔罪。 “皋东子先生喝醉了,我们扶他回去休息。”其中一名侍卫紧张的解释道。 “行了,直接带到少爷房中。”皇甫嘉也管不了那么多,命两人拖着皋东子随他一同前往北院上官君千的住处。 庭院走廊下,宫扶辰神色凝重的站在门口,他弟弟跟丢云若武的事还没尘埃落定。此刻皋东子又是醉醺醺的样子,他赶忙用衣角擦拭掉额角的汗珠,瞥了一眼皇甫嘉。 望着宫扶辰询问的眼神,皇甫嘉指着身旁的皋东子,撇了撇嘴,低声道,“醉了。” “人还没来吗?”上官孤从房中走来,看着侍卫搀扶着的皋东子低着头,站在庭院中,呼呼大睡。他快步走到庭院中,呵责道,“这是怎么回事?” “皋东子先生回到自己房间就一直喝酒,我们也不敢拦...拦...”皇甫嘉怯声应道。 上官孤瞥了一眼站在房门口的宫扶辰,右手指了指庭院中的荷花池,示意他弄一盆水来。另外两名侍从将皋东子架直身子。 宫扶辰手起盆落,一头冷水顷刻间灌满皋东子全身。被水浇醒的皋东子急忙摇头晃身,疾呼道,“下雨了...下雨了...” “下你个鬼头!”宫扶辰用手“啪啪”拍了两下皋东子的脸颊,轻声喊道。 皋东子定了定神,望着眼前似乎湿漉漉的上官府,猛然看了下自己,感觉不对劲,急忙拍了下自己脑门,瑟瑟发抖道,“你们这是要杀人夺命呀!” 第三十章:救儿心切 见皋东子终于神志清醒了,上官孤猛然跪倒在地上,哀求道,“东子神医,您救救我儿子吧。”身旁的宫扶辰、皇甫嘉等人看到如此情形都惊慌的一同跪求这个酒气还未散尽的医鬼。 “上官老爷...”皋东子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幸得一旁的两名侍卫搀扶着,不然恐怕又要跌倒在地上。他终于想起来,上官君千还在屋里躺着不醒人事,震惊道,“怎么?令公子还没有醒过来?” “君千...”上官孤从未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为了救自己的儿子也顾不了那么多,他紧紧抓住皋东子的衣袍,满眼都是泪花,悲泣道,“他...他没有半点气息了,求你赶快救救他。” “啊!”皋东子扶起上官孤,快步走向屋内。他心中暗自道,不可能呀,自己明明已经施过针,上官君千再不济也是活死人,怎么会没有了气息。来到内室,皋东子将正在缓缓扇动药雾的两名侍女屏退下去,亲自坐在床头。 “救救君千吧...救救君千吧!”皋东子望着被缠裹成布人的上官君千,脑海中不停的闪过上官孤跪在自己面前哀求的情形。他将医布撕开一个豁口,看着那高高鼓起的血脉,鲜血几乎要随时从那血脉中溢出来般。 他看着那伤口,恶心得自己想吐出来,为了不有失自己的形象,皋东子强忍住。“来人!去拿我的医布。”作为药王的传人,皋东子除了使得一手银针之外,更擅长的便是用各种药材浸泡医布以备不时之需。 站在门口的上官孤急忙命人去皋东子休息的房间,将他的所有东西全部搬过来。在他跪地相求的那一刻,便决定不打算让皋东子再走,必须让他日夜不停的在房中照顾自己的儿子,直至醒来。 约莫过了一会,两名侍卫急匆匆的抱着皋东子的药箱跑进房中,将一个小小的檀木箱放在床头。 皋东子看了看房中正在徐徐腾起的药雾,轻声道,“别愣着,继续用扇子扇。”那两名侍卫不敢怠慢,快步来到药炉旁,四只手用力扇动着两把扇子。 两人时不时向床头瞥了一眼,只见皋东子双手在上官君千胸口处疾速的滑过,破旧的药布被他那檀木箱中取出的医布一点一点替代,上官君千则发出令人胆颤的尖叫。 听到这一声撕裂的呐喊,皋东子终于长吐了一口浊气,眼角露出一丝欣喜,但不敢停留,继续将最后一点医布裹满上官君千的脖颈。 待皋东子终于裹完上官君千的几处要穴后,他擦拭掉额头的汗珠,望着躺在床上那满身如蚂蚁蚀过一般的躯体,转头向门口轻声喊道,“上官老爷,府中有没有寒冰?” “有...有...”方才听到上官君千那一声惨叫,上官孤心中虽是一颤,但总算是感到儿子有些生机。他急切问道,“需要多少?” “越多越好”皋东子缓缓从床边起身,扶着墙壁慢慢走到厅中,用尽浑身的力气坐在木椅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此刻,上官孤在宫扶辰等人的搀扶下也慢慢走到厅中,而一旁的侍卫们则放轻脚步将一盘接着一盘的寒冰端入房中,刚到屏风口的一名侍卫见到上官君千的样子,吓得将手中的冰盘跌落下来,幸亏一旁的皇甫嘉眼尖,急忙接住。 医布毕竟有限,只能裹住上官君千身体上的几处要穴,其余的部分则全部裸露在外面,身上那些伤痕全部暴露在众人眼中。皋东子不得不用寒冰来降低他的体温,与此同时药雾不停的顺着扇风吹向上官君千。 “没用的东西,还不下去!”皇甫嘉冷冷瞪了一眼那名侍卫,轻声呵斥道。他则带着其余几名侍卫端着冰盘轻步走到房中,将冰块堆放在床头四角。 上官孤并没有直接进去,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药王传人的身上,极力克制住自己的两行血泪。他目光炯炯的望着皋东子,将声音放低,“不知君千他...”可能因为这几日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声音变得异常沙哑。 皋东子刚才为了给上官君千换掉医布,耗神过度,过了许久才缓过神。他揉揉眼角,抬头瞥了一眼刚刚从内室出来的皇甫嘉,嘱咐道,“每隔半个时辰换一次,那药炉的药雾不要停。” “好的。”皇甫嘉点了下头,脸上神色十分恭敬,他心中自是明白,宫明算是彻底废掉了,为了能够得到上官孤的赏识,从区区一名影卫统领成为四院统领之一,这一切都得好好表现一番。 见皋东子没有正面回复自己,上官孤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老爷。”宫扶辰与皇甫嘉向厅内两人行礼之后,恭敬地退出房去,静静站在庭院中,而院门口的侍卫们则恭候地站在两侧。 “君千公子他...”皋东子摇了摇头,心中不知如何给面前这位白发老人解释,他此刻只能说,“会好起来的,上官老爷就请放心吧。” 望着皋东子那犹豫的神色,上官孤心里便明白几分,只是希望天意可以站在自己这边,不让他这个白发人去送黑发人。 皋东子稍稍将身体坐正,他神色坚定道,“上官老爷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上官君千全身上下的肌肤全部被烧毁,就连大多数经脉也难以为继,只得依靠那些药雾来维系。 上官孤干咳两声,将手中一块翡翠玉佩拿到皋东子身前,恭请他收下,“这是我上官家的信物,以后你若离开龙城,罗浮各地只要凭借这块玉佩,上官家的奴才们都会尽心为你办事。” “这...这...”皋东子望着那块玉佩,确实心动了。他想到自己一直四处逃跑,生怕被谷中那些人找到,右手稍稍松开,接过那玉佩,感动道,“多谢上官老爷。” 上官孤自是知道皋东子的处境,拿出上官府的护身符赐给他,便是希望对方可以全心全意救治自己的儿子,“君千他...” “上官老爷放心,这几日我便一直守在君千公子身侧,”皋东子话还未说完,上官孤便急忙躬身感谢,他颤巍巍的身体躬着实吓坏了皋东子。 “有了东子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上官孤缓缓站直身子,坐在一旁的木椅上,轻轻拍了下皋东子拿着玉佩的那只手,感激道,“东子先生在府中有何吩咐,尽快吩咐宫扶辰和皇甫嘉他们。” 第三十一章:人命如草 龙城陡壁深渊之下,暗流涌动,泽海巨浪吞噬着岩壁,浪花顺着岩石的裂缝不断涌入深渊之中。自前朝覆灭之后,护卫前朝的苍龙七宿便化整为零,暗自吸附罗浮八部的势力。 为了隐蔽藏身之地,苍龙使特意将总坛建在深不见底的龙城深渊之中,暗中吸收各方势力据为己用。十余年前,正是玄狼军崛起之初,苍龙窥探到雍王的筹谋,便顺势而为,他们秘密派人混入雍王府。 而龙城地下那宏大的地下宫殿和陵寝正是苍龙使者与雍王达成的共识,这里也成为苍龙诸使密会的地方。 自云天宗覆灭之后,为了谨防其余各族遇险,皇帝本欲打算派遣破甲军前去护卫八大部族。不料被杨震天反对,他提出破军乃拱卫龙城之重任不得擅自离开。 皇帝考虑再三便敕令雍王派遣玄狼军前往各大部族迎接。这也彻底打破了雍王和苍龙的谋划。他们本打算在各族长老赴龙城之际半路下手,彻底摧毁罗浮八部的实力。 因护卫八大部族的长老换成了玄狼军,雍王不得不作罢。但苍龙并未放弃,他们秘密派出人潜伏在各个来京的路上伺机而动。 残剑楼负责护卫万象部族自是被苍龙盯上,但奇怪的是剑冥月忽然出现在玉泉坊,而且似乎查探到莲影的真实身份。 为了查清楚他的真实目的,莲影故意将其带入地宫之中,苍龙使者本打算借机查清楚残剑楼的真实目的,不曾想竟被刚刚返回龙城的王夫子发现。 王夫子见到自己多年未见的徒弟,便心知不妙,为了保全自己的徒弟,他亲自前来问话。借剑冥月将他激怒之际将其踹下悬崖,希望剑冥月可以在暗流中寻得一丝生机。 剑冥月被他师父踢落高台,跌落深渊暗流之中,随着泽海的巨浪逆流而上,被涌到一处漆黑的溶洞之中,脚下全是泽海中的各种黑蟹。 “师父难道真的叛离残剑楼?”剑冥月始终不敢相信,即使自己被师父亲自踹下悬崖。 他沿着溶洞继续缓缓向前行走,右手用麒麟剑轻轻触碰着四周的岩石,谨慎的在黑暗中听着四周的动静,除了溶洞外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四周一片死寂。 他沿着脚下的溶洞继续向前行走,拼尽力气将剑刃在石壁上划出火花,但转瞬即逝。剑冥月不得不放缓脚步,紧紧摸着石壁向前走。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他来到溶洞尽头,低头向陡壁下的汪洋泽海望去,海水扑向他的双脚。 剑冥月抬头向上看去,竟有近百丈高的岩壁。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原来身处在皇城之下的泽海大牢下面。 他双手紧紧扶住陡壁,想了想如何才能走出这个陡壁上的溶洞,四周都是墨黑的汪洋泽海,偶尔有几只海鱼从浪花中跳跃起来,远处的滩头上时不时有一些黑蟹在晒着阳光。 ※※※※※※※※※※ 地宫之内,蒙面老头站在耸入穹顶的石柱旁,脸色阴沉,冷冷道,“夫子老弟,你这般处置,让我怎么跟苍老使交代。” “不用你交代!”王夫子冷声对那名苍老侍者道,“我自会亲自解释,不劳你费心。” 蒙面老头拍了数下手掌,眼角闪过一丝邪笑,来到石阶上王夫子身旁轻声道,“既然你如此说,那就别怪老夫没提醒你。苍龙使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多谢提醒。”王夫子拱了下手,径直从苍龙侍者身旁走过,来到莲影身旁,看了一眼这一袭黑纱遮面的女子,点下头,轻声道,“你就是韩琴柔的弟子吧?” 苍老自从收下谢庄、韩琴柔、王夫子等八部中的高手,便允许他们私下收徒,一是表示对他们的尊敬,二是希望借此扩充苍老的实力。虽然在这前朝苍龙的老人眼中,不屑与他们为伍,将他们视为叛徒。但碍于苍龙使的颜面,没有一个人敢表露出来。 莲影自拜入韩琴柔门下之后,就一直负责玉泉坊的诸事,自是与雍王府的苍老侍者多有走动,两人也相熟许多。 “啊,你认识我师父?”莲影呆愣在那里,看着身前这个糟老头,她虽知道面前这人是残剑楼的高手,竟不知他居然与自己的师父有关联。 莲影仔细打量了一下身前这个糟老头,又想起刚才高台上那一幕,讶道,“那少年是...”幸得黑纱遮住她张大的嘴,这才没被远处石阶上的苍龙侍者发现。 “莲影,我们走了!”苍龙侍者冷声道。他们是负责雍王府的玉泉坊,那是百花坊乃至整个西市最热闹的地方,也是雍王府钱财的来源之一,他们离开许久,恐有变故。 莲影点了下头,快步走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在两名侍女的跟随下又走向那瀑布,消失在瀑布后面的甬道中。 王夫子抬头向远处高台下望去,他此刻心情难以平复,方才故作镇定才为被苍龙侍者发现。此时,担心的便是跌落深渊中的徒弟,他知晓剑冥月自小精通水性,在无妄海中能够游弋数月,只是不知现在是否依旧和当初一样。 他摇了摇头,沿着殿宇外的木廊向西面的别院走去,那里是他每次返回龙城休息的地方,也是苍龙使特意为他们这些投诚来的八部人士准备的。 刚到门口,便遇到两名头戴黑龙面罩的苍龙弟子,“夫子大人,圣使在屋中恭候您多时。”其中一名苍龙弟子拱了下手,引王夫子走入院中一处草屋前。 一名衣着华贵的男子,正弯着身子将地上的杂草拾掇在一起,扎成捆放到闸刀之下,“咔嚓”一下,一扎杂草便被切成两截。 王夫子站在一旁并未打搅,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弯着身子来回在拾掇那些杂草。 过来一会,那衣着华贵的男子拿起一把杂草,来到他面前,一脸憨笑,如亲人久别重逢般,“夫子老哥,你这次天云山之行,是不是忘了件事?” “哈哈,圣使说笑了。”王夫子望着苍老圣使手中散落在地上的杂草,尴尬的笑道。 “人命如草,你说有些人明明是根草,非当自己是什么救世主。”苍龙圣使将手中最后一根杂草挥落下去,低头看着脚边的那些杂草接着说道,“夫子老哥,你看看这些杂草,它们既是拧在一起,在闸刀面前还是如此不堪一击。你说是不是?” 第三十二章:苍龙圣使 “圣使这话严重了。”王夫子望着地上被切碎的杂草,深思之后向那锦衣男子拱手道,“再普通的一条人命也是生灵,您说是不是?”他望着面前这个相貌清奇,身材修长的男子,右鬓一缕白发从耳畔掠到脖颈间,对方冷冰的眼神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哈哈...夫子老哥说的对。”苍龙圣使一声朗笑打破两人间尴尬的气氛。 两人并行在墨色的石板路上,缓缓走向别院的正厅,十分安静,除了轻轻的脚步声之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整个地宫死寂般没有半分生气,甚至都感觉不到他们两人的存在。 站在厅门口,王夫子终究没有忍住,望着面前这个一手策划覆灭云天宗的苍龙圣使,他自是不敢大意。作为苍老这个神秘的组织,四大圣使仅次于苍龙使,而每一位都是神秘莫测。他私下调查多年除了龙城这位年纪轻轻的白虎圣使之外,他还未见过其余三个圣使。 “不知圣使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苍龙圣使目光如炬的扫视一圈四周,发现并没有其他人,低声道“自是你们之前未了之事。” 王夫子愣住了,以为苍龙圣使是为他徒弟之事,赶忙缓过神来,脸上那僵硬的神色一闪而逝,故作镇定地问道,“圣使所指...” 苍龙圣使望着身旁的王夫子,一脸得意,寓意深长地笑道,“夫子老哥,你就不要装糊涂了,你们这次去天云山,苍龙使十分满意,只是...”他自是欣喜,毕竟王夫子是他亲自招募进苍龙的,与其他几位圣使招募的谢庄、韩琴柔、庾陵等人一般都是罗浮八部中顶尖的高手。 “只是什么?”王夫子神色有些黯然,他此刻竟然完全看不懂苍龙圣使的内心究竟在想什么,只得低声问了一句。 “本打算一举灭掉八大部族,可惜...雍王这厮竟然中途反悔。”苍龙圣使叹了一口气,他本打算借此良机提升他白虎总舵在苍龙中的地位,毕竟龙城他苦心经营了十余年。 苍龙圣使一句道破心中所叹之事,他的计谋却令王夫子十分震惊,凭苍龙之力想一举灭掉八大部族,这岂不是天方夜谭,但若是趁八大部族的长老来京途中下手,那自是另一番情况。 王夫子看着苍龙圣使那痴迷乃至癫狂的神色,摇了摇头道,“雍王他估计是怕了,毕竟云天宗的覆灭已经震惊了整个罗浮,八大部族已经...” “本来可以借他们来京这个机会一举消灭他们,唉...不说了。”苍龙圣使方才那惊狂的神色慢慢黯淡下来。 “即使没有雍王,凭我们自己的能力也可将他们逐个击破,”王夫子见状宽慰道,“只是...此事苍龙使是否支持我们呢?”他心里明白,苍龙虽然是前朝余毒,但已自成一体,不过内部四大圣使之间偶有争斗,不过都是为了博得苍龙使的青睐。 苍龙使看了看王夫子,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这个方法我也曾想到过,但他们此次进京是由玄狼军护卫,苍龙使目前还不想与雍王翻脸。” “这倒也是...”王夫子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望着王夫子那沉默的神色,苍龙使还以为他又惦记残剑楼楼主的位置,便眉头一扬,坚信道,“夫子老哥放心,一旦我们苍龙掌控罗浮,定会让你重返千仞峰,届时你就是残剑楼楼主了。” “哈哈...”两人相视一笑,王夫子拱手送苍龙圣使走向石阶去。来到石阶下面,苍龙圣使拍了拍王夫子的肩膀,眼神中透着一股甚是欣慰的笑意,他转过身去,身形如风般消失在西院的庭院中,与门口的两名侍从消失在院门外的走廊上。 ※※※※※※※※※※ 海风越来越猛烈,残阳与墨黑的泽海即将融为一体,剑冥月游过陡壁与泽海之间的一处浅滩,将滩涂高地上的灌木砍了下来,点起了一堆篝火。 剑冥月将自己那一身墨色长袍搭在篝火上慢慢烘干,肌肉健硕的双臂,手中紧紧握住麒麟剑,挑起一只烤得通红的螃蟹放在干裂的嘴边闻了闻。 泽海盐度远远高于普通的海洋,剑冥月才一日未进水,便嘴角干裂。此时,他拿起螃蟹大口大口的吃着,嘴唇上的裂痕中竟渗出血迹。 在东境的时候,他平日没事便会潜入无妄海,欣赏月光下的海景,但也会带上充足的水和干粮。而此时,他身在龙城泽海大牢的陡壁之下,四面都是巨浪,幸亏这片滩涂高地还算能藏身,不然自己此刻怕是要被这海浪卷下去。 剑冥月望着陡壁上灯火辉煌的龙城皇宫殿宇,无奈的感慨道,“没想到这龙城盛世之下竟然暗潮涌动。”他根据自己看到的那地下殿宇判定,这股暗流在龙城潜伏至少数十年,不然是无法完成这么规模宏大的地下宫殿。或许是前朝遗迹。 剑冥月吃完一只螃蟹,将蟹壳和蟹腿丢到篝火中。爬起身去身后的灌木丛中继续砍些枝干回来。他望着手中那墨色麒麟剑无奈的笑了笑,“没想到你今日竟然沦为砍柴刀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剑冥月几乎将高地能砍下来的灌木都搬到篝火旁,希望借助火光可以让龙城上的人看到这里。当然,他也想到若是有那群人追来,便纵身跳入海中,此时早已没有选择,总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皇城之中,御膳房早早便为临泽宫的众人准备了晚膳。云若武趁着万象族侍卫吃饭之际,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他沿着皇宫院墙的小道向南边走去,穿过几处庭院木廊,躲过禁卫军的看守,来到一处僻静的别院。 他本是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将白云剑先藏起来,想起白日那车架里的老头时不时就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手中的宗主佩剑,担心又发生变故,便趁夜悄悄潜了出来。 云若武岂不知,当自己步入皇城那一刻起,便被人死死盯住。下午长乐坊街肆上发生的那一幕,早已传到雍王耳中,在杜平野带他进入临泽宫那时起,雍王就已命人在暗中盯着他。 作为云天宗唯一幸存的弟子,雍王自是不会留下这么一个隐患,虽然当夜的众人都是蒙面前去,但毕竟八族大长老会议即将召开,他绝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 第三十三章:海棠花下死 皇城之中,海风掠过树叶发出瑟瑟的声响,月色早已被乌云遮挡,四下一片漆黑。云若武紧紧抱着白云剑向临泽宫后面的假山上而去,时不时回头瞥了一眼,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的时候才加快脚步继续向前。 黑夜一棵松树背后,两名蒙面黑衣人紧紧盯着云若武去的方向,四目相视,点了点头。“今夜绝不能让这小子逃出我们的手心。”其中一名眼角有一处狰狞刀疤的中年男子眼中带着一丝恨意。 “放心,我们玄狼三鹰,岂会被鹰啄两次眼?”另一名五十岁左右的杀手,狠狠甩了下衣袍,快步追了过去。这两人正是雍王麾下的陆明和周琅两人,他们得知云天宗余孽已被杜平野接进皇宫,就希望戴罪立功。 云若武沿着假山上的小道继续向前走,双目紧紧注视着脚下的地形,希望可以找到一处地方将白云剑先藏起来。苦寻许久,他终于来到假山后面的一处空地,望着耸入天际的海棠树,愣住了神。 一片接着一片的海棠花在海风的吹拂下散落在脚下,云若武抬起头望着头顶海棠树掉落的海棠花瓣痴迷了。 他似乎想起了天云山玉峰院后山那棵海棠树,绿树荫荫的玉峰院后山,独有一棵参天的海棠树,自打懂事以来,便经常问师父,但云傲辰总是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哈哈...没想到你小子竟然寻得一处不错的墓穴。” 听到忽然有人出现,云若武急忙拿起白云剑警惕地向四周望去,神色诧异。他没想到自己已经如此谨小慎微,竟然还被人发现。“是谁!出来...出来!”他双手举起白云剑,缓缓转了一圈,只见陆明和周琅两人从黑夜中慢慢走出来,来到树下,离他不过数丈的距离。 “没想到,云天宗的弟子竟然这般无用,我们跟了一路,现在才发现。”陆明右臂扎实的肌肉紧紧鼓起,他那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云若武,嘴里啧啧的叹了一口气道,“我这就送你去见你的同门师兄弟们。” 话音刚落,一击重拳划破黑夜,疾风骤雨般袭过来,任由云若武如何躲避,陆明的右拳依旧不偏不倚的击中他胸口。 云若武整个身体被震得向后飞去,撞在身后的海棠树上,巨大的树干为之一颤,花瓣又一阵狂落。他擦拭掉嘴角渗出的一道血迹,冷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 “杀的就是你!”周琅放声大笑道。 天际上,云随风动,月光撒满假山之上,花海之下,三个人影,甚为动人,云若武用白云剑死死撑住身子,受到那一击掌力,他竟然没有半点躲避的能力。 “是你!”云若武透过半点月光看到陆明眼角那一处刀疤,立刻想起东山上那群杀手,其中一名带头的人站在铁链前,眼角正是一个刀疤,分毫不差。“是你们!我要为师兄报仇!” 云若武吃力的拿起白云剑冲了过去,他使出全部的力气,白云剑也散发出魄人的寒气,但在陆明和周琅两人眼里却如孩童耍剑一般。 “和他磨蹭什么!”陆明提醒道,他纵身飞起,一脚踹了过去,将云若武连人带剑一同踹到假山边上。 云若武本想凭借手中的白云剑可以出奇的止住对方,可不曾想竟然被那刀疤男一脚踹飞。双手撑住身体,回头往后瞥了一眼,心中大骇,不好!他只顾着寻找一处地方将白云剑藏起来,不曾想假山已经是皇宫后山的陡壁,身后竟是万丈悬崖。 周琅见云若武差点被打飞跌落到崖下,为了以除后患,他右脚猛烈地踩了一下地,疾速冲过去,右手锁住云若武的喉咙,将这个矮胖小子提拎起来。 “啊!”云若武双腿在空中不断的乱蹬,但丝毫影响不到周琅,使得对方更加用力。此刻,云若武想到自己逃了一路,没想到最后还是要死掉,望着远处陆明身后的海棠树,依旧那般红火,花瓣和玉峰院后山的一般。 他本打算就这样感受着窒息,在痛苦中死去,去寻找他的师兄。当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忽然回想起云圣浩在铁链中救他的那一幕,以及坠入东山峡谷时,山顶那一场大火。云若武猛得睁开眼睛,心中闪出一个念头,不能死,他要活下去。 “小心!”陆明话音还未落地,便听到周琅的一声惨叫。 周琅急忙用左手护住自己的心脉,一脸惨痛的神色,双目紧紧盯着地上的右臂。云若武方才一念之间,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趁周琅大意之际,直接将对方的右臂劈了下来。 “你这小子,竟...”陆明快步飞冲过来,正欲了结云若武的性命,不料对方竟然选择了跳崖。他无奈之下只得扶着周琅,用自己的内息为他护住经脉,以免气血逆流。 云若武见周琅已心神大乱,而刀疤男却趁势冲了上来,他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选择跳崖,希望万丈悬崖下面的泽海可以护住自己。他在跌落悬崖的时刻,粗声大吼道,“若不死,必报仇!”声音回荡在整个悬崖陡壁之上,顺着泽海的阴风回荡在整个皇宫上空。 端坐在临泽宫中的杜平野双腿盘坐在团蒲上,闭目眼神,忽然听到窗外有动静。正是云若武坠入悬崖所发出的声音,在阴风的吹拂下显得格外阴森。 “来人!”杜平野瞥了一眼窗外。 门外两名万象部族的侍卫快步进来,站在厅内屏风旁,拱了下手,两人都眉宇微皱,不知这么晚大长老找他们有何事吩咐。 “你们去看看,究竟发生何事。”杜平野双目猛得睁开,额角微皱,他忽然想起那根银针之事,担心又是冲着云天宗而来,“你们速去云若武处。” “是”两人躬了下身,快步退出殿门,向云若武休息的偏院而去。 ※※※※※※※※※※ 剑冥月穿好烤干的衣服,将篝火弄得更旺一些,希望有人可以看到这里,或者来救自己。猛然听到半空中有人跌落下来,在海水中溅起一阵巨浪。 “不会吧,我衣服才烤干!”剑冥月摸了摸自己的衣袍,看着坠入海中的人影,须臾间没有了踪影。 “救...不救?”剑冥月看了下四周,除了海风就是刚才那个人影,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猛得扎进海水中。 第三十四章:寒冰护体 阴冷刺骨的泽海冰水再次刺入剑冥月的肌肤,他拼力睁开双眼寻找方才坠入海中的人影,整个身体不断疾速下潜,但还是不及云若武下坠的速度。 连续两次受到重击,从万丈悬崖上坠落下来的云若武早已没了知觉,只得在海浪的拍打下疾速坠入深海之中。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剑冥月终于将云若武抓住,刹那间感受到身体上一股寒气,他望着那柄带着寒冰的长剑散发出颗粒状的冰晶将面前这个少年周身护住。 “醒醒...醒醒!”剑冥月不断用力拍打着那层寒冰,但冰晶覆盖下的少年完全没有半点知觉。他无奈之下,用尽力气搂住云若武,猛得向上蹿腾,不一会便露出海面。 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剑冥月搂着昏死过去的云若武拼力游向海边的滩涂,来到篝火旁,剑冥月赶快将身上的衣服重新脱了下来,搭在篝火上。转身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年,他一脸吃惊,方才护在身体的冰晶竟然不见了。 剑冥月抬头看向陡壁之上,凝神注视着高处云颠上的点点灯火,眼中露出一丝愁色。他心中猜测到大概,身旁这少年或是宫中内斗的牺牲。 一阵冷风吹过来,剑冥月将肌肉健硕的双臂插在胸前,尽量将自己靠近篝火旁,他又仔细打量着身旁那个昏死的少年,依旧散发着寒气,使自己根本没办法靠近,而那柄长剑却紧紧与少年的手臂相连。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双腿盘坐在篝火旁,调息身体,希望可以在这里抵抗住泽海的阴风,安然度过一个晚上。 临泽宫西面的别院外,两名万象部族的侍卫急匆匆穿过走廊,快步来到院门口望着厢房门口的两名职守的侍卫,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名身形高瘦的侍卫快步走过院门,大步流星的来到庭院中,喘着粗气问道,“大长老带回来的少年,还在屋里吧?” 门口的两名侍卫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向房门口瞥了一眼,不敢肯定地回了一句,“应该在吧。”他们换班以来房中一直异常安静,两人以为云若武在房中早已休息,便没有进去打扰。 “到底在没在?”另一名侍卫从那个高个子的侍卫身后冲过来,一把将门推开,恭声道,“武公子...武公子”,云若武是杜平野带回来的人,这些万象部族的侍卫自是不敢怠慢,他们得到命令是查探云若武平安与否。 只听到窗口的疾风吹着房中的屏风,厅房柱子间的布幔随风摇摆,那名侍卫又喊了三声,依旧没有回应,他便与其余三人将房中灯烛点燃。 众人将房间仔细寻找了一番,并未找到云若武的踪影,“会不会出去上茅房了?” “去茅房难道你们两人会没察觉?” “这该怎么办?”那名身形高廋的侍卫低声问道,他眼中神色游离的瞥了瞥窗口。 “不管怎么样,此事得立刻回禀大长老。” “好,你们两人马上联系其他人,就算将整个临泽宫翻个遍也要找到他,我这就去回禀大长老。” 四人急匆匆出了房门,守卫门口的两名侍卫快步赶向侍卫居住的别院,另外两人则向大长老回禀云若武消失一事。 “什么!”杜平野没有想到,在临泽宫中,万象侍卫重兵守卫依旧还是丢了。这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云天宗被一夜灭门之事定与龙城有着某种关系。 他千算万算,始终没有料到和云天宗灭门案有关的人会潜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其实杜平野压根不知道,是云若武自己趁轮班之际偷偷溜出去,不然玄狼三鹰也难寻找到机会下手。 此刻,杜平野按住心中的怒火,他本想云若武已到自己手中,便可以护住云天宗最后一脉,没想到还是没有算过天意。他冷喝道,“你去传剑羽。” “是”厅内的侍卫恭声行礼,快步退了出去。 临泽宫中,站在两旁的侍卫们都不敢吱声,生怕惹怒愤愤难平的大长老。杜平野面无表情,端坐在团蒲之上,连日的舟车劳顿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不少倦意。 但云若武的忽然失踪,和窗门外方才奇怪的喊声,使得杜平野不得不连夜召见残剑楼的大弟子剑羽,作为万象部族的守护者,残剑楼这次派出了多名门中弟子与杜平野一同前来。 四下寂静如死,临泽宫中没有半点声音,泽海的阴风徐徐拍着窗纱。站在下首的侍卫,恭恭敬敬的递上一杯清茶,低声道,“大长老连日劳累,喝点茶润润嗓子。” 杜平野依旧双目紧闭,右手接过茶杯,递到嘴边细细品了一口,眼角余光时不时扫过宫门口外的木廊。 “不知大长老召剑羽前来所为何事?”剑羽一袭墨色长袍,双目细长,相貌俊美,宛若养在深闺中的女子一般无二。 剑羽衣袍无风自动,快步来到殿上,向杜平野拱了下手,神色十分恭敬。他虽贵为残剑楼大弟子,但杜平野乃万象部族的大长老,又与剑痴是至交好友,他自是不敢妄自尊大。 “今日,老夫在城中救下一少年,竟在临泽宫中离奇消失,想劳烦剑羽贤侄代为寻找。”杜平野望着殿中的俊美男子,将目光移到剑羽腰间那柄银色麒麟剑上,颔首微笑,极力压住自己方才那气愤的怒火。 进城之后,剑羽一直在自己的车架中,并未在意街肆上发生的一切,即使是感受到白云剑的剑气,他也未随杜平野前去寻找。但此时,找到的人竟然在皇宫之中不知所踪,剑羽深深感受到此事颇为棘手,做不好,定会惹出一身是非。 他正在想推托之词,不了杜平野又接着说道,“剑羽贤侄,失踪那人与令师也颇有渊源,还希望你不要推辞。” “这...”剑羽本打算以保护杜平野无法抽身为由拒绝,不料对方竟搬出师尊,逼得剑羽不得不点头,应允道,“大长老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找到此人。正好这几日也未见到那我顽皮的师弟,不知他....” “你是说剑冥月?”杜平野一脸苦笑的摇了摇头,轻叹道,“这小子呀...” “怎么了?”剑羽脸色一惊,还以为他这个师弟又闯了什么祸事。 “他贪玩呀,我们离龙城还有百里的时候,他便请命先行进城。”杜平野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剑羽吐了一口浊气,他拱了下手,轻声道,“我这就去寻那少年。” “好!”杜平野挥了下手,示意两侧的侍卫一同前去,他望着剑羽的背影道,“贤侄,这些人就给你当个下手,有什么差事尽管吩咐他们。” 第三十五章:不存在的杀手 罗浮八大部族,只有东境的万象部族进入龙城,而北疆的霜狼部族、汐海部族、昆吾部族,西境的神龙部族、赤鹰部族以及金鼎高原的血狮部族、飞鹤部族等还在路上。 此刻的临泽宫中自是以万象部族的大长老杜平野为尊,剑羽奉命带着一队万象部族侍卫前往云若武休息的庭院。与此同时,他命人寻来熟悉临泽宫环境的内廷侍从。 两排万象部族侍卫张灯前行,不一会的功夫便来到云若武休息的别院。此刻,整个别院早已是人声嘈杂,得知云若武消失,首先奉命职守的侍卫就乱作一团,幸得有机灵之人没有破坏庭院现场。 剑羽来到房门外的走廊,他仔细看了一眼房间左右两侧的木窗紧紧掩实着。他缓缓走向木廊,双目炯炯有神的注视着脚下的青石地板,依旧没有发现有其他人的踪迹。 他来到走廊下,并未直接进入房中,而是再次将两个窗户仔细查验了一番,右手用力在木窗棱角处来回晃动了几下,没有发现破窗而入的迹象。 剑羽回过头看着被侍卫挡在庭院门口的两名内廷侍从,他仔细将那两名内官打量一番,虽然一袭紫色长服,但两人看起来一脸干瘦,想必是这临泽宫油水太少了。 “你们两个是这临泽宫内的内侍?” 两人愣了一下,瞥了一眼站在走廊下的墨色长袍男子,虽然与万象侍卫的服饰有所不同,但也是普普通通,两人以为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卫而已,并未理睬。不料被身旁的侍卫们双手一推,“你们两个奴才愣什么!羽大人在问你们话呢!” 两人见身旁的侍卫高声一喝,方知走廊下的男子并非泛泛之辈,快步上前,跪在庭院中,颤声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羽大人千万不要怪责。” “你们两个过来。”剑羽缓缓走到房门口,低头注视两扇木门间的缝隙,右手轻轻挥了下,示意那两名内官过来。 两人感恩戴德的磕了个头,快步来到剑羽身后,其中一位年事稍长的内官毕恭毕敬地询问道,“不知羽大人叫小的来有何吩咐?” 剑羽右手食指轻轻摇了数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他则透过门槛向里面望去,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迹象,屋中的桌椅、床榻、摆件什物依旧,厅中的屏风也是完好无缺。“吱呀”一声,他推开房门,随口问道,“这间偏院也是属于临泽宫吧?” 经过刚才那一幕,两人深知面前这个男子绝非普通人,那名年长的内官抢先道,“是...是...是,此处是临泽宫最西面的一处别院,诸位大人来之前,我们已命人好生打理了一番。” “对..对..对”另一名内官随声附和道。 剑羽默默地点了下头,跨进房中,透过屋内的灯火向左右望去,目光所到之处,尽收眼中。门口的两名内官正打算进入房中,被剑羽那冷冽的眼神扫过,吓得两人呆站在门口,不敢动弹。 “这房子你们是不是刚刚打扫过?”剑羽右手摸过屏风上的锦布,见不到半分尘埃。 两名内官恭声道,“是的大人,自得知八大部族要进京,我们便将这临泽宫中每一个房间都打扫了一遍。” 剑羽在房中走了数个来回没有发现半点有用的线索,正打算去院中再查探一番,当他刚走到屏风旁,不经意间望到两名内官站的地方,正好有一处隐约可见的脚印。 他一脸严肃,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两名内官身前门槛上的脚印,快步走了过去。吓得那两人站在原地瑟瑟发抖,还以为要发生什么大事,两名内官正欲躬身行礼,询问发生何事,只见剑羽来到门槛前,蹲在地上,出神的注视着那门槛正面的纹脉。 “来人!命所有职守过这里的侍卫统统过来。”剑羽眼前一亮,似乎是发现了凶手一般,他怀疑是隐藏在万象部族中的侍卫所为,注视着那脚尖朝外的脚印,眼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 四名侍卫来到木廊下,拱了下手,朗声道,“我等奉命在此职守过,不知羽大人有何吩咐?” 剑羽将那两名内官屏退,瞥了一眼身前的四名侍卫,竟然没有一个人神色慌张,他右手指着众人的左脚,冷冷道,“你们脱掉左靴,然后和这个脚印比对下。” 四人不知剑羽是何用意,虽然一脸不悦但又不敢违抗,只得挨个上前,将自己的左脚和那门槛上几乎看不清楚的脚印一一对比,结果令剑羽大失所望,他眉头微皱,心中暗自道,难道不是自己人,可这个脚印分明是... “原来如此!这是他自己的脚印!”剑羽恍然大悟,望着那脚印冷冷笑了一声,心中猜测道,看来是那小子趁着夜色偷偷溜出去了。 “启禀羽大人,我们翻遍了整个临泽宫没有任何发现。”院门外来了四名侍卫统领,他们奉命翻遍了整个临泽宫,依旧没有发现云若武的踪影,杜平野则命他们将此消息通知正在全权负责此事的剑羽。 剑羽望了一眼庭院门口的那四人,神色都是十分不安,左边那位统领的额头上还有一个血红的印迹,分明是茶杯角砸过的痕迹。临泽宫内外都由万象部族的侍卫把守,可谓是固若金汤。 他本以为是内贼作祟,可不曾想竟然是云若武自己逃出去,但四大统领回禀竟是没有发现。剑羽忽然想起方才在房中隐约听到的嘶喊声,心中大惊道,“不好!” “怎么了!”门口的四名侍卫与其余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剑羽身上。 此刻绝不能自乱心神,剑羽定了定神,右手一挥示意众人退下。庭院中只留下了杜平野派给他的两队侍卫和那一直站在一旁的两名内官。 “这临泽宫是不是还有其他地方?”剑羽抬头望着四周高耸的青砖红瓦,听着那墙顶呼啸而过的风声。 “什么地方?”站在一旁的内官不解的问道,他们两人都不知此时面前这个男子究竟心里想些什么,但又不好回绝,只得毕恭毕敬的回答。 “直通泽海”剑羽冷冷说道。 “羽大人说笑吧,皇城可是在万丈高山上建造的。这里怎么可能直通泽海,除非...”年长的内官双眼的笑歪了,不过他笑意还未持续多久便僵硬在脸上。 “除非掉入泽海吧?”剑羽并未理会他们两人,快步走到庭院,右手一挥示意众侍卫即刻出发。他语气冷冷的问道“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通到悬崖边?” “有一处地方,只是...”那名内官忽然想起别院西面有一处假山,山中有棵巨大的海棠树,那是杜公公专门命人建造的,他们从不敢过去。此刻,万象部族的众人竟要去那里,让他们须臾间陷入两难的境地。 “别愣着,赶紧带路。”剑羽示意身后的侍卫将两人押了过去,在众人身前带路。2746 第三十六章:这竟是嫁祸 泽海滩涂高地上,剑冥月调息了一会,感觉身体内息又舒缓了许多,便爬起身来到云若武身旁,望着冰晶散去之后的少年,始终不解。 “这小子竟然会安然无恙,但为何就是醒不过来呢?”剑冥月暗自打量着昏死在篝火旁的少年,一皱眉,目光紧紧锁定云若武手上那柄长剑。 “白云剑!” 残剑楼虽然与云天宗素无往来,但作为楼主喊得上名号的弟子自是识得云天宗的宗主佩剑,一时间,剑冥月竟然目瞪口呆了,他注视着身旁这个少年,大感赫然,心中暗自道,这小子竟然和云天宗有关联,可...不是...那白云剑怎么会在这小子手中。 “咦”当他刚触摸到云若武的衣袍上竟吃惊的发现没有半点水渍,但寒气随后袭扰而来,从白云剑四周散发出来。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泽海的风浪越来越大,海水虽然没有涨起来,但阴风瑟瑟。剑冥月拿起火把,将高地上的巨石搬到篝火四周,希望可以保住两人仅存的一点温暖。 火光在巨石缝隙间随风摇摆,幸亏滩涂上的灌木甚为繁茂才使得这篝火为继下去。剑冥月透过火光望着云若武的脸庞,似乎有点生气,他便摇着云若武的身体,“喂!喂!醒醒!”结果竟没有半点反应。 剑冥月歪着头,无奈的摇了摇,用手中的长剑挑起一条海鱼,在云若武脸上来回晃动,希望可以透过美食的诱惑唤醒他,但对方依旧没有反应。 他甚至想到拿带着火星的枯枝去戳,竟被云若武手中的白云剑散出的寒气熄灭。 本想着等人来救自己,结果人是来了,却是一个半死之人。剑冥月抬头望着夜空中的冷月,长叹一口气,“快点来人吧,救救我们...不...我不贪心,救我一人也行。” 滩涂远处的万丈陡壁上,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点点粼光。那星光般的粼光消失在半空的云雾之下,剑羽在两名内官的带引下来到临泽宫后面的假山上,忽然停下脚步,他右手一挥示意众人全部留在原地。 “这里是?”剑羽望着假山顶端那巨大的海棠树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非常凄美,他驻足望着那片片花瓣在风中纷乱的飘零。 忽然感到一股血腥的气味,剑羽飞冲上山顶,来到海棠树下,双眼眯成一条线,仔细扫过树下每块地方。 那两名内官快步上来,紧张的提醒道,“羽大人,这树是总管大人特意命人...”两人话还没说完,剑羽眼角冷光直勾勾地瞪了他们一眼,吓得两人急忙弯着身子恭敬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风越来越大,将地上的花瓣全部卷起,形成一股花风笼罩在整个假山之上。剑羽静静的站在这阵风中,眼前忽然一亮,右手疾速夹住一片花瓣,看到那被踩过的痕迹,眉心锁在一起。 “就是这里!”剑羽鼻子深深嗅了一下周围的空气,正在感受花瓣中的血色气味。他伸开双臂任由风带着花瓣穿过自己的衣袍,用内劲之气将那些异样的花瓣悉数收入手中。 待阴风过去之后,剑羽将手中的花瓣置于地上,看着那些花瓣中的脚印凌乱,同时有三人的脚印,其中一个正是和云若武房间门槛上一样的。 “搜!”他冷冷的喊了一声。 “不可!千万不可!杜公公知道定会杀了我们的。”那两名内官跪在石阶两侧,苦苦哀求道。那些万象部族的侍卫哪管得了这些,他们将假山四周来来回回翻了十余次,但依旧没有云若武的踪影。 “没有” “没有” “没有!”众人翻查了每一块地方,甚至连崖边的陡壁碎石处也进行了查验,依旧没有半点踪影。 十多号人低着头,默默站在海棠树下,众人心中都明白,若找不到云若武,大长老定会重重责罚。此刻,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剑羽身上,毕竟他是杜平野指定的人。 见到众人一筹莫展,剑羽冷哼一声,“继续搜!每个地缝都不要放过!”他此刻也没有半点把握,只是看到那凌乱的脚印,深信这里定是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剑羽来到悬崖边,望着那月光散落在脚下,忽然感到脚下有什么东西。他蹲下身子,右手一挥将地上的花瓣震飞,一滩血迹。 剑羽心中大惊,难不成云若武被人追杀,跌落到悬崖下面。这里...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血迹。他转过头向四周望去,来的路只有一条,来时似乎没有留意到地上。“你们去假山的山道上仔细看,有没有血迹!” “是!”一队侍卫快速奔下假山,沿着石阶挨个挨个检查! “有!这里有!” “这里也有!” 众人纷纷发现山道上有零星散落的血迹,正延伸向临泽宫外殿,众人跟着血迹一路寻去。陆明将云若武踹飞下悬崖之后,担心被人发现,便带着受了重伤的周琅离开现场,不料那断臂上的血迹还是滴落在地上。 剑羽稍稍弯身向崖下望去,只见薄薄的云层。“羽大人小心!”身后的两名内官焦急的喊道,他们还得剑羽去向杜公公解释,千万不能让他掉下去。 “无妨,在下只是看一看。”剑羽缓缓退回来,向众人望去,看着依旧在寻找的侍卫仔细翻查着每一处,他顿了顿嗓子,“回去吧。” 他心里十分清楚,云若武不是被杀手带走便是已经跌落崖下。此时只有向杜平野请求,是否出宫追查,但凭他听到的那一声疾呼厉喊,剑羽断定云若武定是跌落悬崖下的泽海之中。 “是”万象部族的侍卫们快速集合,众人依次返回临泽宫。 殿内,杜平野一脸愁容,他似乎已经断定众人定是无功而返,让剑羽去查只是想尽快得到真相,就算其余各部长老发难,也有残剑楼可以为他说话。 “启禀大长老,我们翻遍了整个临泽宫以及宫殿后面的一处假山,依旧没有发现云若武的踪影。”剑羽站在殿门口,拱了下手,悲声道。 云天宗幸存的弟子,竟然在他们眼皮底下丢了,而且是在皇城临泽宫中,说出去定会被外人以为是他们万象部族与残剑楼痛下杀手。 “知道了。”杜平野右手撑着脑袋,看了一眼剑羽,示意他上前答话。46 第三十七章:两难的抉择 “大长老,在下请命去泽海下查探一番。”剑羽快步走进殿内,站在殿上拱了下手,请命道。 万丈悬崖之下,泽海汹涌,就算没有被杀手击毙,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但万象部族不得不出手,毕竟云若武是云天宗唯一幸存在这世上的人。 “你...有把握能将他找到?”杜平野将身子坐正,眼中露出一丝焦虑,其余各部长老都在来的路上,一旦此事外泄,必定引来各方猜忌。他双目注视着殿上的剑羽,希望可以得到肯定的答复。 “没有”剑羽回答的十分干脆。 此刻,临泽宫大殿之上,就他们两人,一个万象部族大长老,一个残剑楼大弟子,两人都沉默了。整个大殿如死寂般无二,压得他们都感到窒息。 剑羽不知杜平野将如何决断,找还是不找?而杜平野则陷入两难的境地,找必定会大张旗鼓,传遍整个龙城,找到还好,若是找不到... “大长老?”剑羽轻声提醒道,他稍稍抬起头,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端坐在那里的杜平野,双眉紧皱,脸上的褶皱更加密集。 杜平野右手食指轻轻敲着一旁的桌子,心中沉思着“去...不去...去...不去”,剑羽一声大长老将他惊醒,嘴中提到一个“去”字。 剑羽愣了下,看向杜平野那奇怪的神色询问道,“去寻找?” 听到“去”,杜平野也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望着剑羽那出神的眼神。狠狠的咬了一下牙,冷冷道,“去吧” 待剑羽离开之后杜平野又有些后悔了,他右手颤巍巍的拿起身旁桌子上的清茶递到嘴边。差点将茶水跌落在身上。 “来人!”杜平野脸色涨得紫青紫青,对快步进来的侍卫厉声道“你们都去,一定要找回那小子!” “是”万象部族的侍卫纷纷离开皇宫,得到杜平野的首肯之后,众人直奔向泽海。而守卫在皇宫的禁军见大批万象部族的侍卫匆匆出宫,竟也不敢上前阻拦! 剑羽首先带着一队侍卫快速来到泽海崖边,望着远处漆黑一片的泽海,不知该如何寻找。 众人来到海边一处村庄,调用了村庄里面所有的船只,前往万丈悬崖下的泽海。数百名侍卫转向不同的方向驾着十几艘小船出了大海。 众人分作十多队向不同的方向寻找,剑雨则带着一队人马向陡壁下寻找,希望可以找到云若武的下落。 月色之下,十多艘船只在飓风大作的泽海中来回寻找,依旧没有找到云若武的下落。剑羽额头上的冷汗直冒,望着阴风大作的泽海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急忙指使身后的船只快速向万丈崖壁行驶。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众人依旧是一无所获!剑羽无奈之下让众人全部下水,希望可以在海中寻找到云若武的下落。 “羽大人这里风太大了,船只会被掀翻的。” “羽大人海下面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侍卫们纷纷从海水中蹿出来,趴在船只旁,喘着粗气喊道。 ※※※※※※※※※※ 大海的滩涂之上,剑冥月感到四周似乎有人在靠近,望着远处那些船只上的灯火不断呐喊,希望对方可以听到。 “这里!这里!”剑冥月不断发出嘶吼,但阴风太大,他的声音还没有传出多远便被吹的根本无法识别。 滩涂高地上的灌木丛都快被他砍光了,篝火越来越小,剑冥月只得一点点加柴火。他眼前一亮,忽然想起用一旁的粗枝点燃在空中挥舞,这样那些船只上的人就可以看到。 剑冥月将几根粗壮的树枝在篝火中点燃,左右手各一个。他挥舞着火把在高地上不停的跳跃,但远处的那些船越来越远。 “不会吧!”剑冥月看着那些消失在云雾中船只上的灯火,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惨笑道。 万丈陡壁之下,十多艘船只游走在泽海之中,万象部族的侍卫不断潜入水中又潜出来,但始终没有半点收获。 正当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在船队最后面的小船上,一名侍卫大声喊道,“羽大人,那里!那里有火光。” 一名站在船尾的侍卫指着远处泽海中一处忽明忽暗的火光大喊着。剑羽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眼中流出一丝喜悦,他此刻多么希望那里就是... “你们继续在这里搜,你们几个跟我过去。” 为了不浪费时间,剑羽将船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跟他前往云雾中的火光处,另一部分则继续潜入海中寻找。 见火光不断向自己靠近,剑冥月挥舞的更加卖力,拼尽全力呐喊,甚至不惜将身旁所有粗枝都点燃悉数丢入空中,双脚来回的踹蹬。 十余个火把在空中来回的翻滚,船只越来越靠近,剑羽望着那滩涂上空的火把嘴角一咧,轻笑道,“没想还会有这么一出,引起众人的注意。” “救命呀……救命呀……” 剑冥月一番左右互踢已经使得自己精力耗尽,此刻他只得躺着石头之上低声念叨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剑羽从船只上飞身跳了过去,来到篝火旁,发现剑冥月竟然躺着一旁。 “师兄!”剑冥月如久旱逢甘霖般,双手紧紧抓住剑羽的衣袍,愣愣的注视良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剑羽不曾想会在这里遇到自己的师弟,他刚到高地时眼角的余光便注意到篝火另一边躺着的少年。 “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剑羽蹲下身子来到云若武身旁,右手放在他鼻息间,感到一丝微弱的气息。 “他没死。”剑冥月没好气的埋怨着,他不曾想自己的大师兄竟然一见面是关心别人。 剑羽右手伸向云若武手中的白云剑,还未触及便感受到一股寒气将自己避开,心中暗自惊讶道,不愧是云天宗的宗主之剑。他站起身来向船只上的侍卫挥手,示意他们将云若武抬到船上去。 “走了”剑羽看到师弟那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弯着身子故意踢了他一脚,笑道,“再不走,一会飓风来了把你吹走,我可不管。” 剑冥月知道师兄是吓唬自己,但已经得到台阶,他自是就坡下驴,伸出右手让剑羽拉他一把。 万象部族的船只载着众人返回海边,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岸边云集了不少朝中将领。万象部族侍卫在龙城擅自征调船只,自是引来不少非议,就连破军府也派人前来询问。 第三十八章:风光相迎 武帝定都龙城之前,泽海边的百姓便是靠海吃饭,手中的渔船更被他们视为生命。一夜之间,全村的渔船被一伙来路不明的人强行调用。义愤填膺的村民将龙城府衙围得水泄不通,让府尊给个说法。 龙城府尊本以为是一般的小蟊贼,可在村民一番描述之下,惊得他不敢吱声,在众人面前强作镇定,对一旁的长随低声道,“赶快去禀报杨将军,就说万象部族的侍卫不知为何夺了海桥村的船只。” 那名长随得令之后,带着几名府衙的侍卫出了府门快马加鞭直奔破军府,才行至一半便得知杨震天带着破甲军天还未亮便去了海桥村。 ※※※※※※※※※※ 村口的海桥上,密密麻麻站满来人,远处是一排破甲军将百姓挡在外面,里面则是由皇城中的禁军执守。朝堂上有头有脸的官员都挤在了这巨石拱桥上,望着远处泽海上缓缓飘过来的十几艘小船。 在得知众人已出海寻人的消息,杜平野在临泽宫中坐不住了,他连夜觐见皇帝,并命人将云若武的真实身份告知破军府的杨震天。 为了保护云天宗唯一留下来的这一名弟子,皇帝陛下亲自下令,内廷总管杜公公传皇帝口谕于雍王,务必配合万象部族大长老寻得云若武。 此时站在海石桥临海口,雍王一袭锦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像一个病秧子,完全没有前几日那英气勃勃的神采。身旁的杜平野负手而立,双目时刻也没有离开过远处的船只。 杨震天调来皇家的龙船,打算出海去驰援万象部族的侍卫,结果被杜平野拦在码头。 “杨将军,不用如此劳师动众,我万象族的勇士还是精通水性的。”他瞥了一眼杨震天,示意他命破甲军守住渡头,不得让任何一艘船溜进大海。 望着破甲军调来龙船挡住出海口,雍王眼角微皱,他手下的玄狼军本打算以救援为名前去查探一番,若得知云天宗的那名弟子未死,还可随机应变。 不料此刻只得站在这里,他双目紧紧盯着那十几艘不断靠近的渔船,心里不由涌上一丝凉意。“杜长老确定那小子是云天宗的弟子?” 杜平野并未理会一旁的雍王,自己径直上前数步,伛偻的身影在晨曦的阳光下落在泽海的粼粼水波中。身旁的侍从尴尬地咳了一声,恭声道,“雍王殿下,那少年手中有云文信的宗主佩剑,应该错不了。” “什么!”雍王心中一愣,低声惊诧道。玄狼军火烧了天云山,将一切都化为废墟,他命人将白云剑毁掉,竟然会出现在龙城之中。 此时的雍王满脸青筋暴涨,恨不得将那日负责覆灭云天宗的统领当场碎尸万段,白云剑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还有云天宗余孽溜了出来。 “殿下...殿下...”见雍王脸色有异,站在一旁的杨震天喊了几下,低声问道,“殿下若是身体不适,可先行回府,这里有本将军坐镇,不会有事的。” 雍王狠狠的甩了下衣袍,瞪了一眼杨震天,冷冷哼了一声。玄狼军素与破甲军不合,近十年来更是常有嫌隙,若不是惧惮破甲军人数众多,雍王恐第一个动手的不会是云天宗而是身旁这个兵权加身的破军府上将军。 “来了...来了!”临泽宫的那两名内官站在石拱桥下的沙滩上高声喊道。他们一脸高兴,虽然万象部族闯入了宫后面的假山,但杜公公得知之后并未严惩他们,而是让他们时时刻刻守在杜平野身侧。 第一艘渔船靠近岸边,跳上岸的万象部族侍卫向杜平野躬身行礼道,“启禀大长老,人已经找到了。” 杜平野听到此话,提起的心脏终于可以放回到肚子里,一直紧绷的神色也舒缓了许多,他急声问道,“还活着?” “活着...活着...”那名侍卫点了下头,回应道。 杜平野终于可以将心彻底放回去了,他转身望了一眼身后的人群,他们都是在等待,想看一看云天宗唯一幸存的弟子究竟是何方神圣。龙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员不下百人,就连四大家族也派人前来围观。 雍王极力克制自己的心绪,不让自己发火。他脸上堆起那种自己最擅长的人畜无害的笑容,看着海中的几艘渔船,轻语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然...” “呵呵...”杜平野听出他话外之音,若没有找回这云天宗的弟子,覆灭云天宗这口大锅一定就会被雍王扣到他们万象部族和残剑楼头上。 见所有船只都靠岸了,杜平野即刻命心腹侍卫快步上前将渔船团团围住,将上前来的禁军也阻挡在外面,一时间弄的场面十分尴尬。 禁军是奉皇命前来,他们将目光转向拱桥上的雍王希望他可以站出来说句话,不料雍王站在原地视而不见,任由事态发展。 杨震天见万象侍卫和禁军发生摩擦,为了防止恶化,他上前一步高声呵斥道,“陛下已将此事全部交予杜长老全权负责,你们暂且退下。” “这...” 皇朝禁军本就不想走这趟浑水,他们见不得万象部族的侍卫在龙城肆无忌惮,只是想刁难一番,想到对方竟然不吃这一套,弄的场面十分尴尬。杨震天正好上前说和,大家便各退一步,不伤和气。 剑羽搀扶着剑冥月率先上岸,其余侍卫抬着云若武跟着后面,两排万象部族侍卫则护卫在侧,向人群中而去。 “冥月?”杜平野看到剑羽身旁的那小子,愣了一下,不曾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剑冥月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还打算将师父劝回残剑楼,自是不能出卖剑夫子。他尴尬一笑,撒谎道,“我是贪玩,出海忘了时辰,被困在海中一处滩涂中。” “是呀,我们还得多感谢他,不然真找不到云若武。”剑羽拍了下剑冥月的额头打圆场道,他心中早就怀疑冥月有事瞒着他,只是此刻不方便戳破而已。 众人护卫着云若武穿过拱桥,向皇城方向而去。站在人群中的宫扶辰瞥了一眼万象部族侍卫抬着的那名少年,他出神的盯了许久,心中惊骇道,“怎么...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第三十九章:上官孤的算计 雍王的车架在前,随后是杜平野以及杨震天的车架,接着众人护送云若武返回皇宫。城中各级官员虽然只是目睹了一眼那众人拥簇的胖少年,都纷纷署理各自衙门。 而身为龙城府衙的府尊此刻确实焦头烂额,海桥村的村民在村口将他围堵住,自己却又不敢向上面反映,只得独自一人承担村民们的熊熊怨恨。 皇城之中,太医院的所有医者纷纷被派到临泽宫中为云若武诊治。为了防止再有人混入临泽宫,内侍总管杜公公特意命人加强了宫禁的守卫,而临泽宫内则全部交由万象部族的侍卫把守。 “现在情况如何?”杜平野站在别院内的木廊下向出来的太医院院令询问道。 满头白发的年迈院令走出房门,摇了摇头,咳了数声无奈道,“此人恐怕是难以醒过来了,他心脾多处内脏器官都已重伤,难以康复。” 接连出来的几位太医都是如此说辞,急的杜平野破口大骂,完全没有一族长老的风范,“你们这群庸医,都不知皇朝养你们有何用处,若是放在我们东境,早就把你们全部扔海里喂鱼了!” 杜平野也就是嘴上说说,毕竟这里是龙城,还轮不到他执行东境的权威。站在一旁的雍王始终双目微闭,脸色没有半点神色。 “殿下,你要不要...”杜平野知道他是装作充耳不闻,便刻意来到雍王面前正对着他喊道。 毕竟云若武是生是死可关系到八大部族得知云天宗覆灭的真相。杜平野可不能轻易让他在自己眼皮底下不明不白的一直昏死着。 杜平野见雍王根本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独自一人站在庭院中巨树下乘凉。他便向一旁的两名内官使了下眼色,希望他们两人可以从旁提醒。 结果那两人竟然在那里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临泽宫的这两名内官可是宫里的老人,他们自是知晓雍王是何等人,谁也不敢上前打扰他。 众人只得在庭院中等候,待最后一名太医走出云若武的房间,太医院院令向杜平野和雍王同时行礼道,“雍王殿下、杜长老,我们太医院已经尽力了,房中那少年是否能醒过来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什么!”杜平野望着院中十多位年过花甲的太医,气不打一处来。都说龙城云集全罗浮的名医,结果太医院竟然连一个人都治不好。 此刻,雍王张开双臂伸了伸懒腰,嘴角闪过一丝邪笑,他恨不得云若武永远都醒不过来。这样,万象部族和残剑楼就得替他背下这口黑锅。“既然你们都治不好他,本王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满脸涨红的杜平野,淡淡道,“要不就算了,我们也算是尽心了。相信文信老哥也不会怪我们。” “殿下!”杜平野看着雍王转身离去的背影,咬住牙齿,狠狠地瞪了一眼,朝着庭院中的太医们厉声吼道,“滚!都滚!” 众人被吓得双腿打颤,纷纷快步离开别院,其中一名太医趁着众人不注意之际,将一个纸条塞到杜平野手中,跟着众人也纷纷离开别院。 “药王亲传弟子在龙城。” 杜平野将纸条放在手中,望着上面那几个字,想起药王谷的老熟人。不过自药王离世之后,整个药王谷乱作一团,各派势力都为争抢药王之位大打动手,八大部族深受药王谷各派势力恩惠,不知如何相帮,只得任由他们内部决断,最终闹得药王谷四分五裂。 “来人!” “长老有何吩咐?”两名万象部族的侍卫从院门外快步上前,躬身行礼道。 杜平野走到木廊下,透过门缝向房内瞥了一眼,将手中的纸条紧紧攥成一团,低声道,“去查查,龙城中有没有药王的弟子。” “是!”那两名侍卫拱了下手,转身离去。 “大长老...”剑冥月从屏风后来到房门口,行礼道。他看到杜平野神色紧张的注视着床榻上的云若武,嘴角微动,宽慰道,“大长老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会知晓?”杜平野转过头望了一眼剑冥月,他自是不会知道剑冥月看到云若武坠崖时的情景,以及云若武那白云剑护体的情形。 剑冥月扶着杜平野走进房中,来到云若武床榻对面,两人依次而坐,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那柄剑就是白云剑吧。”为了打破房中寂静的环境,剑冥月指着床头那柄长剑,依旧散发出淡淡寒气,“正是此剑救了他,我相信云若武不会有事的。” “这剑?”杜平野转过头看了一眼剑冥月,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他虽然知道白云剑是世间神兵,也曾怀疑覆灭云天宗的那些人为何只留下了床上那个少年和宗主佩剑。 剑冥月没有半点隐瞒,将遇到云若武所发生的事尽数告知于杜平野,只是希望他不要担心。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目的,便是尽力结交面前这位大长老,以便有朝一日师父重返残剑楼,可以得到他的支持。 ※※※※※※※※※※ 龙城上官府中,宫扶辰将在海桥村的所见所闻全部告知上官孤。 上官孤坐在木椅上,久久没有缓过神来,他起初还不相信那少年是云天宗幸存的弟子,但当宫扶辰将自己在东山上所看到的情形再次重复提及时,上官孤点了下头,声音嘶哑道,“那群人追杀云天宗的人,君千只是成了他的替罪羊。” 上官孤眼中露出一丝凶光,冷冷道,“究竟是什么人?你们查的如何?” “老爷,我已命影卫全力搜寻,一旦有消息便即刻来报。”宫扶辰递上来一杯清茶,语气坚定道。前往海桥村之事,皇甫嘉自告奋勇,被上官孤以调查上官君千之事为重拒绝。 宫扶辰自心里明白,上官孤如此决定,是希望他不要辜负重任,尽快找到真凶,为上官君千报仇。 “既然那小子是云天宗的弟子,老夫自是要前去探望一下。”上官孤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一眼身旁的侍从,示意他们拿出自己昔日的朝服。 “老爷,此事恐怕不妥。毕竟能够使云天宗满门遭屠,背后的实力绝不可小觑。” 上官孤站在厅门口,换上那深紫色的赤金朝服,转过头眼中冷光扫过宫扶辰,低声道,“带上皋东子,算是老夫结交八大部族的一份礼物。” “这...”宫扶辰不知上官孤心中究竟如何打算,无奈的摇了下头,粗声应道,“是,属下遵命。” 第四十章:借刀报仇 别院的房间内,云若武平躺在床上,门外则有大批万象部族的侍卫把守,即使是昏死过去,杜平野也绝不能让人再次将他抢走,这关系到万象部族的颜面,绝不容有失。 “杜长老,你怎么看此事?”剑冥月双目紧紧盯着白云剑,他始终无法想到凭云若武这么年纪轻轻的少年是如何驾驭得了宗主之剑。 杜平野起身来到床头,右手吃力的拿起那柄长剑,手臂上的青筋暴涨,白云剑在他手中更是不断颤动。 “长老,您没事吧?”剑冥月见状,快步上前打算助杜平野一臂之力,不料竟被那白云剑直接震开,一道寒气从剑身涌入云若武体内。 “没事,你怎么样?”杜平野担心白云剑有所反噬,立刻将剑丢在地上,左手死死控住自己那被几乎冰冻的右臂,使得寒气不再蔓延。 “难道只有云若武才能驾驭这柄剑?”剑冥月扶住杜平野回到木椅上,他双手一颤,感受到杜平野右臂上一股寒气,差点被那股寒气吞噬。 杜平野即刻命人端来一盆滚烫的热水,将右臂放入水中,那盆滚烫的热水须臾间竟然没有了热气。 “看来他是云天宗弟子无疑。”杜平野接过剑冥月递过来的锦布擦拭掉手臂上的水渍,回到席间。他之前还对云若武的身份有所怀疑,但经过这两次的事情,他坚信床上的少年定是云文信的弟子无疑。 “就凭这把白云剑?” “不错!”杜平野知道作为残剑楼的弟子,剑冥月天赋极高,不然也不会被剑痴派出来与剑羽一同陪同他前来龙城。 自云天宗创派以来,每一届宗主都将白云剑视若神物,因为他与云天宗的宗门心法相呼应。剑体通寒,非常人能驾驭,除非通晓宗门功法才可以窥探剑中奥秘,但也会受到白云剑的寒气反噬。 云若武虽然为云天宗普通弟子,武艺平平,但他却得到云傲辰真传,对门中功法口诀烂熟于心。自是与白云剑心神合一,只是不知该如何驾驭此剑而已。 他几次遭遇伏击,若不是白云剑从中庇护,恐怕早就葬身荒野。杜平野稍稍休息了一会,来到床头,看着满脸伤痕的少年,长叹道,“你究竟是遭遇过什么,竟然如此怕死,又如此坚毅的活了下来。” 杜平野转过身,走出房门,向身后的剑冥月嘱咐道,“他是你救起的,也算你俩有缘,剩下的日子就由你在这里照顾他。” “啊!”剑冥月一脸憾然,他不知这是福还是祸,但杜平野眼中竟没有了昔日的高傲,语气也没有往昔的那种命令口吻,他只得皱着额角,点了点头,恭声道,“没问题,我一定在这里守住云若武,决不让任何人靠近。” “好!”杜平野目光变得异常柔和,缓缓走向庭院,消失在院门的青石拱门外。 宫门外的龙城街肆之上,万象部族的十多队侍卫纵马飞驰在大街小巷之上,逢药阁医馆便上前去打听药王弟子的消息,众人都将他们指向城中西市的百草阁。 “驾!”一队飞骑直奔百草阁,将刚刚到街肆拐角的上官孤车架撞翻,幸得车架结实,才使得宫扶辰等人有机会从车架上救出上官孤和皋东子。 “哎!这是出门犯太岁吗?”皋东子一脸埋怨,他在上官府有吃有喝,美酒佳肴一样都不少,要不是上官孤的命令,他才不会出来,受这份罪。 宫扶辰正打算追问,被从车架上下来的上官孤拦住,“不用追了,你也不看看他们的族徽?” 那一队飞骑衣袍后背绣着一只巨大的银丝象,宫扶辰才恍然大悟,知道对方是万象部族的侍卫,只得停下追赶的脚步,将手中重拳在空中猛猛的挥了一下,焦躁道,“他们可是撞了老爷的车架,就这么算了?” 上官孤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摇了摇头,轻声道,“又没什么大碍,无妨,你们检查下马车,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即刻进宫。” 宫扶辰命人仔细检查了一番车架,发现没有问题,他亲自扶着上官孤再次进入车内,并让人在车架前多添了几道护卫,众人浩浩荡荡前往皇城门。 ※※※※※※※※※※ “你们这里谁是老板?”一名万象部族的统领率队将百草阁团团围住,阁楼门口排队的病人忿忿不平正欲上前理论,竟被一名侍卫一脚踹开。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龙城撒野!”百草阁的两名弟子快步出来,刚走到门口,便被四名侍卫用长刀抵到墙角。 那名万象部族统领整了整衣袍,快步走进阁楼闻着一股浓烈的药味,右手疾速在鼻口前扇动,“你们这里谁是药王的弟子?” 端坐在屏风背后的百草阁阁主望着来人,又是寻皋东子,无奈的笑了一声,低声问道,“你们找东子何事?” “关你何事?识时务就快将药王弟子交出来,不然...”那名身材高大的统领猛烈地甩了下手中的长鞭,门口十多名侍卫拔出腰间长刀,疾速冲了进来,将百草阁内所有人悉数压在地上,钢刀死死卡在每一个人的脖颈间。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刚刚从后堂出来的景石吓得将自己手中的药草丢在地上,打算撒腿就跑,转身之际发现师父还在屏风后端坐着,便故作镇定,昂首挺胸走上前来。冷冷问道,“这里是龙城,我们百草阁可不是你们随便撒野的地方。” “滚开!”那名万象部族统领一鞭子甩过来,“啪”的一声将景石原先站的地方劈出一条深深的印迹。 “幸亏躲得快,不然真要被劈成两截。”景石长吁一口气,惊魂未定的喊道,“你们究竟要找谁,说不定我认识!” 见理论不得,景石只能投其所好,一脸微笑,来到那名万象部族统领身侧,恭敬的寒暄着,得知对方是要找药王弟子,他如释重负,将皋东子的下落告知对方,也好借万象部族侍卫之手好好教训一番上官府之前那些刁横的侍卫。 “你确定?要是敢戏耍我们?一定拆了你这破草阁!”那名侍卫统领得知药王弟子的下落之后,急着找到人前去杜平野那里邀功,便没再与其他人较真,带着侍卫们匆匆离去。 第四十一章:老友相聚 上官孤的车架驶到皇城门,被守卫宫门的侍卫拦住。宫扶辰从马车上跳下来,快步来到侍卫面前亮出上官孤的玉阙,惊得侍卫统领将手一挥,示意身后的宫门侍卫将道路让开。 “这是谁的车驾,竟然可以直接驶入皇城门!” “都小点声,小心...” 待上官孤的车驾驶入汉白石堆砌的御道上,宫门下的侍卫们低声议论着。 “那是上官家的车驾...你们这些家伙都给我打起精神了”宫门的侍卫统领冷冷瞪了一眼身后的众人,提醒道,“八大部族的长老们都要进京了,若是出了纰漏,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遵命,王统领...哈哈哈...” 众人望着宫门口的王峰一袭甲胄在身,私下乐起来,大家心中都知晓,只要不出天大的乱子,他们的统领都会为大家担待。 皇城依山而建,御道缓缓平铺至山顶,殿宇宫墙俯视着整个龙城。王峰三十左右,便执掌皇城正门皇城门,在外人眼中或许是因为攀附了姻亲,但跟随他的侍卫都知道,他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 宽松舒适的车驾中,皋东子背靠在软塌上将双腿伸直在对面的木案上,完全没有顾及一旁宫扶辰的感受。 “这里是皇宫,你这样...”宫扶辰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右手拍了一下皋东子伸过来的双脚提醒道。 皋东子不耐烦的将脚移到另一边,用左手撑着脑袋,又换了个姿势,生气道,“要不是上官老爷说这里有美酒,我才懒得来呢。” 两辆车驾一前一后驶向皇城西苑,宫扶辰在西苑门口打赏了几位小公公,他们一脸欢喜的在前带路。 “看你每日都那么累,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皋东子将嘴中的一口清酒吐到翡色的痰盂中,责怪道,“这都是什么呀,不是说有好酒嘛?简直是骗子...骗子...” 皋东子见宫扶辰狠狠瞪了他一眼,做了一个伸手要打他的样子,急忙解释道,“无妨…无妨…这么清的酒也能喝。” 他将酒杯放在嘴边,假装抿了一口,双目却停留在宫扶辰身上,“要不你也喝一口?” 话音刚落,皋东子就将身旁木案上的酒盏丢向宫扶辰,不料对方竟然一把抓在手中提醒道,“这里是皇宫,稍有不慎,老爷也保不了你,酒还是少喝点。” 宫扶辰弯着身子将酒盏放回到木案上,坐到皋东子身旁,掀开车窗上的布幔向外望去。五丈高宫墙将天际割成一个一个框子,马车穿过狭长的巷道向山上狂奔而去。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在两位公公的带引下上官府的两架马车终于来到皇宫西苑的临泽宫前,宫扶辰向两位公公又塞了些银子将两人打发走。 “通禀杜长老,就说上官府的家主上官孤亲自前来拜访。”宫扶辰站在临泽宫石阶下清了清嗓子,向宫门口的万象部族侍卫喊去。 一名侍卫见来人车驾富丽堂皇,竟能直达临泽宫,便上前答话,“上官大人稍等,我这就进去通禀。” 上官孤身为四大家族之首,自是地位非凡,不一会便一名身穿墨色长袍的男子快步走了出来,站在宫门口向后面的车驾行礼道,“在下残剑楼剑羽奉大长老之命前来恭迎上官大人。” “你是什么身份?去喊你们长老出来相迎。”宫扶辰一脸不屑的瞥了一眼剑羽,生气道。他心中自是认为上官孤身份尊贵,即使让他们大长老出来相迎也不为过,结果对方竟派出一个身份如此之人。 “不得无理,”后面的马车中传来上官孤那苍老的声音。宫扶辰无奈的冷哼一声,快步走到马车前,将上官孤扶下马车。 两人同时来到临泽宫正门前,上官孤与剑羽寒暄数句之后,转身向马车干咳一声,“东子先生,我们到了。” 一袭素色长袍的皋东子晃着身子从马车上下来,幸得车夫将他接住,不然又得摔得一脸灰。 “这位是?”剑羽见来人一身酒气,诧异的问道。 “老夫得知贵部族救下云天宗的弟子,特意请来大夫前来为那位弟子诊治一番。”上官孤双目微微睁开,眼角流出一丝和蔼的笑意,右手指着宫扶辰搀扶的皋东子说道。 “原来如此,多谢上官大人,大长老在里面恭候您,这边请!”剑羽领着众人向临泽宫正殿方向而去。 殿宇之内尽是万象部族的侍卫,乍一看还以为是无妄海,宫扶辰警惕地守在上官孤身侧,生怕发生意外。 “看来贵部族对那名弟子十分看重呀!”上官孤目光掠过四周的侍卫,外三层里三层将整个临泽宫围得水泄不通,还有隐藏在暗处的暗哨。 剑羽尴尬的笑了下,他摆了摆手低声道,“云天宗之事想必上官大人有所耳闻。” “这些贼人太可恶!”上官孤听到此处便想起自己儿子身受重伤至今还昏迷不醒,心中不免怒火骤起,他气愤道。 “大长老将云若武带回皇宫之中,竟有人秘密潜入临泽宫....” “什么!”上官孤听闻脸色大骇,他虽然已经猜到覆灭云天宗的人势力不凡,但他始终没有猜到对方竟然可以秘密潜入皇宫。 “大人里面请”剑羽站在殿门口拱了下手,示意众人进去,自己就送到这里。 “多谢羽少侠。”上官孤三人与剑羽告别之后,便缓缓步入临泽宫。 此刻,杜平野刚刚从云若武休息的房间回到住处,便有人来报“上官府的家主求见”,他推脱不掉,只得命剑羽将上官孤带过来。 “上官老哥,许久没未见...您还是这般...”杜平野见到上官孤一身朝服,愣了一下,干笑的相迎过去,拉着上官孤那干瘪的手接着笑道,“老哥来见我怎么还是?” “没办法,我虽然不再为官,但规矩不能乱,省的落人口实。” “也对...也对”杜平野将上官孤引到主位前笑道,“老哥请” “不能坏了规矩,这里是临泽宫,这个位置还是理应你坐。”上官孤抽回手,径直来到下首的位置前,惨笑道,“怎的,杜大长老是连此处也不打算让老哥坐了?” “不...绝没有。”杜平野赶忙入座,伸出右手示意众人入座。 “上官老哥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上官孤示意身后的宫扶辰扶着皋东子入座,他一脸苦笑看向杜平野,低声道,“为兄听闻杜长老救了一位云天宗的小兄弟,今日特带来一位医者。” “医者?”杜平野呵呵冷笑一声,三人刚进殿内,他便留意到上官孤身后那个醉鬼,只是碍于面子没当场发难而已。 “杜长老可别小瞧这位医者,他可是药王的亲传弟子皋东子先生,”上官孤嘴角微扬,右手指着皋东子接着说道,“别看他一脸醉态,医术可是绝非寻常人能比的。” 第四十二章:老友难信 两人寒暄一番之后,终于提及云若武伤势,即使是昔日好友,杜平野也不希望他人过多干预此事,毕竟云若武是在临泽宫遭人偷袭。 方才还一脸殷切笑意的脸眸瞬间有些异常,杜平野尴尬的笑了笑,轻声道,“此事...”事关云天宗覆灭,他自是不敢轻信他人,若在其余部族到来之前,云若武再出什么差池,他万象部族恐怕就真得难向众人交待,恐得背负一个骂名。 杜平野话还未说完,上官孤便将身子稍稍挪动一下,将头探了过来,轻声道,“不瞒杜老弟,你所救的那少年,我们之前便相识。” 杜平野脸色一惊,双目盯着上官孤那坚定的神色,讶道,“什么!” 上官孤眼角余光瞥了一下瘫坐在木椅上的皋东子,继续说道,“杜老弟,在你们还未来龙城之前,我府中的影卫是在东山将云若武救下的,那时的他依旧身负重伤,幸亏那边的皋东子先生施以援手,老夫也怀疑...” “怀疑什么?” “龙城中定有人与云天宗之事有牵连,不然云若武也不会逃到龙城还遭遇追杀。”上官孤双目扫过殿内柱石背后那些阴暗处,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场,将声音压得极低,生怕隔墙有耳。 殿内陷入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皋东子那打呼噜的声音。片刻之后,杜平野双目方才那警惕的神色登时柔和了,哈哈大笑道,“上官老哥,就不担心杜某人怀疑您就是...” 上官孤脸色铁青,说谁是同谋都可,但自己儿子此刻还躺在病榻上不知何时能醒过来。他咬牙切齿道,“这断不可能,我定要找出真凶,绝不会放过他们。” “老哥,这是怎么了...”杜平野并不知晓上官君千之事,看到上官孤如此震怒,一脸茫然的问道。 上官孤摆了下手,狠狠道,“算了...算了...是自己命苦罢了。” “老爷!”一旁的宫扶辰低声喊了一声,声音拉得很长,他皱着眉,一脸不悦。“我们既然来到这里,就将事实告知杜长老吧。” “究竟发生何事?”杜平野转过头看向站在皋东子身侧的宫扶辰,关切的问道。 宫扶辰上前一步,跪倒在地上,泣声道,“云若武刚到龙城,便与我家公子一同去了东山。结果遭遇到一群杀手,我家公子整个人....” “令郎究竟发生什么事?”杜平野额头微皱,双目移到上官孤身上,轻声询问道。 “哎...”上官孤本不打算将上官君千的伤势告诉他人,但没想到宫扶辰还是将此事提了出来。他揉了揉湿润的眼角,低声道,“扶辰,此事还是你来说吧。” “起来说话”杜平野瞥了一眼另一边的位置,示意宫扶辰坐过去慢慢说。 “多谢杜长老。”宫扶辰赶忙起身,向两人行了下礼,入座后低声道,“自得知云天宗出了事,我家公子每日便在永安门下,希望可以遇到幸存的云天宗弟子。上苍保佑,他终于等到了一名云天宗弟子...” “那人便是云若武?” “不错,他们本应该直接回上官府,不料转道去了东山。”宫扶辰接着说道,“可不曾想,那一夜整个东山一片大火。第二日我在府门外遇到烧得不成人形的公子...”说着说着,他便泣不成声,一旁的上官孤已成泪人。 “...”杜平野一脸沉重,不知该如何劝慰上官孤,继续听着宫扶辰说道,“我奉老爷之命,带着影卫前往东山调查,结果在东山的谷底救起了云若武。” “那他,怎么又会出现在长乐坊的大街上呢?我看他貌似跟着欧阳家的商队,似乎要出城。”杜平野转头望向上官孤,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恐是云若武认为我们是东山上的杀手吧,才想逃走。若他见到我们家公子,一定会...”宫扶辰哽咽道,他用怀中的锦布擦拭掉鼻口间的泪水,坚定道。 “可惜...云若武现在依旧是昏迷不醒,老夫奏请皇帝陛下特意派太医院的所有太医来为他诊治,都没有办法。”杜平野听完之后,长叹一口气,心中方才的疑云终于散去。 上官孤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杜平野,察觉到对方眉宇微微舒展开,正色道,“杜老弟是信不过老哥?” 杜平野尴尬地笑了笑,见剑羽快步进来,赶忙岔开话题,问道,“羽贤侄有何事?” 剑羽来到大殿中,向上官孤拱了下手,然后快步来到杜平野身侧低声轻语道,“刚刚得到消息,药王的弟子在春熙街北边的上官府中,会不会就是殿内那个醉鬼?” 他一边看向杜平野一边留意着上官孤身侧昏睡中的皋东子,双目特意留意着对方。 原来是万象部族的侍卫从百草阁出来以后,直奔上官府被府门外的上官府侍卫拦住,双方僵持不下。为了能够及时解决僵局,带队的统领说明来意是请药王弟子进宫救人。影卫统领皇甫嘉则告知来人,药王弟子已随上官府家主进宫了。 无奈之下,那位统领只得派人回宫禀明剑羽,恰遇上官孤带着两人拜访杜平野。 “老哥刚说那位是药王弟子?”杜平野听闻剑羽回报之后,愣了一下,双目投向殿内的那名醉鬼,不敢相信的问道。 “你别看他是一身酒气,可他正是如假包换的药王弟子。”上官孤定了定神,转头轻声喊道,“东子先生...东子先生...” 皋东子晃了下身子,从桌子上爬起来,喊道,“酒...酒...哪里有美酒?” 杜平野看了剑羽一眼,示意他上前去查探一番。剑羽疾步来到皋东子身侧,一把手抓住对方的肩膀,猛地用了一股力气,涌到手中。 “疼...疼...疼...”皋东子如遭遇千斤重负,幡然醒来,摇了摇脑袋,望着身前这个一袭墨黑长袍的男子,忍不住叫喊道,“大侠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有事好说。” “醒了”杜平野冷冷笑了一下,望着皋东子,起身道,“阁下既是上官老哥介绍来的名医,又是药王的弟子,定会治好他。” “走吧!”剑羽将皋东子提拎起来,与众人一同走出大殿,向云若武休息的别院而去。 第四十三章:痛下杀手 临泽宫西面一片竹林,青石小道两侧站满了万象部族的侍卫,青色的石拱门前两名侍卫正靠在白色院墙上,双目警惕的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这边请”杜平野与剑羽走在前面,上官孤与宫扶晨则跟在他们后面,两名侍卫搀扶着一脸醉意的皋东子。 临泽宫虽在皇城之中,但主要是用来供八大部族居住。竹海尽头的一片僻静别院,杜平野本想是此处无人打扰,刚好可以让云若武休息。但没想到,居然有刺客潜入到这里,为了安全起见,他将此次随行的侍卫全部掉到别院来。 见杜大长老亲自带人前来,竹林小道两侧侍卫打起十万分的精神。 “大长老”小道两侧的侍卫恭敬地行礼道。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竹林微风徐徐吹来,阵阵凉意将皋东子刺醒。“这是哪里?你们....”他转着头向左右两侧望去,以为是要将自己押到囚室,怯声道。 “哈,你终于醒了。不容易呀,如此伶仃大醉之态进皇城,你是独一份。”宫扶晨一脸坏笑,他轻轻拍了拍皋东子的衣袍,将褶皱的地方掠平整。 杜平野回头看了一眼清醒过来的皋东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欣喜,他刚才还担心醉意未醒的皋东子如何为云若武诊治。“醒了就好,这里是皇城里的临泽宫,我们有一位受伤的小兄弟需要劳烦先生。” “不会吧”皋东子嘴角微动,额头微皱着。 “怎么?老夫出门前不是特意嘱咐过你吗?”听到皋东子极不情愿的语气,上官孤干咳一声,提醒道。 皋东子沉思片刻,“哦”了一声,想起清晨在房中吃酒时宫扶晨过来传话,说是上官孤要带他去皇宫中为一位贵人诊治。他本以为是进宫里可以看到皇宫中的美妇妙人,但此刻眼前竟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竹林,而且越走越冷。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救人治病是在下的本份,只要有...” “放心,只要你能救醒他,别说普通的桃花酿,就是皇宫之中珍藏的美酒,我也绝不吝啬。”杜平野嘴角漏出一丝坏笑,点了点头望着皋东子。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听到有美酒作为报酬,自是垂涎三尺,立刻便答应了。皋东子完全没有了方才的醉意,他大步流星走上前,和杜平野并排沿着竹林小道向别院方向而去。 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不断靠近,守护在别院门口的两名万象部族侍卫谨慎的喊道,“何人?” “是我”杜平野低声应了一声,他与众人疾步闯过院门向庭院中而去。 那两名侍卫则恭敬的守在门口,杜...杜长老。两人一脸紧张的将头低下,眼角余光注视着众人远去的脚步。 听到庭院中传来杜平野的声音,房中守在床榻旁的剑冥月脚步迎到门口,拱了下手,轻声道,“拜见杜长老,大师兄。这三位是...” “这位是上官世家的家主,上官老爷。”剑羽带引上官孤与宫扶晨缓缓走进房中,杜平野径直带着皋东子来到云若武床头。 “是他!”皋东子看着床上躺的少年,正是自己前几日在上官府救治过的,不只发生了何事竟然伤的更加严重。 “你认识他?”剑羽在一旁看着皋东子那复杂的神色,低声问道。 “他可还有的救?”杜平野瞅了一眼身后的剑羽,示意他暂且退到一旁不要影响皋东子救治云若武。 皋东子将两个袖口拉起来,露出雪肌手臂缓缓来到云若武身侧,双手各自把住胸口和眉心两处要穴。“不太好,你们怎么照顾他的?怎么会如此重的伤?”他扭过头,额角微皱,看向上官孤和他身旁的宫扶晨。 宫扶晨见皋东子那异样的眼神,生怕万象部族和残剑楼有误会,急忙解释道,“他在你救治完第二天就跑出府了,这么重的伤,我和我们家老爷自是不知情。” “他是从皇宫后面的万丈高崖上坠入泽海的,坠崖前应该还受过刺客的重击。”剑羽干咳一声,语气平和道,没有半点怀疑上官家的意思。 上官孤一脸正色站在房中,宫扶晨被吓得不轻,听到剑羽如此解释才如释重负,长吐了一口浊气。“查出是什么人吗?竟然在皇宫中行凶杀人。” “行了,你们先退下吧,我要为他饰针。”皋东子冲腰间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药袋,将布袋平铺在云若武身侧,一摆手示意众人不要在此干扰自己。 “这...” 杜平野担心有意外发生,正打算要求留在房中,不料被身后的上官孤一把拉到屏风旁,“杜老弟,无妨的。” “好吧”杜平野见状,看着上官孤那神态自若的样子,轻轻点了下头。 房中四人一同走到屏风后面,依次入座,众人透过屏风的缝隙时不时向房中望去。 待众人都退到厅中,皋东子便从衣袋中拿出最小的银针,疾速插入云若武胸口几处要穴,将心脉与四肢间的淤血清除干净。 “真烦人,这家伙连续两次都是坠崖。”皋东子望着云若武脸色铁青,叹了口气,淡淡道,“真不知道是命大还是上辈子就是个跳崖命!”话音刚落,他又拿出两根细如毛发的银针,极快的插到头部几处要穴。 “啊!”云若武被封住身上几处要穴,身体瞬间血脉膨胀,嘴角渗出一丝血迹,面色狰狞的喊了出来。 “哎,竟然忘记封住他的哑穴。”皋东子摇了摇头,右手又甩出一根银针,方才尖叫的云若武须臾间安静下来,只是周身的血脉不断膨胀。 皋东子站起身来,右手转着圈,一脸得意的望着面色狰狞但又喊不出声音的云若武,晃动着自己脑袋低声道,“没事,你坚持住。” 最靠近屏风的剑羽,眼角扫过床铺上的云若武,发现事情不对,他快步冲了进去,急声道,“你究竟是何人?竟然痛下杀手!” 听到剑羽的责难之声,杜平野和上官孤以及其余两人也急匆匆赶进去,只见皋东子一脸得意,晃动脑袋欣赏着云若武那艰难的挣扎与脸上异样的狰狞之色。186 第四十四章:竟是误会 “你们进来做甚?”皋东子还未反应上来,便被剑羽一招制住,双臂被反锁在后背,“疼...疼...”他痛苦的喊道。 宫扶辰见状急忙上前制止道,“羽大侠,这是何意?” “你们自己看。”剑羽目光移到云若武身上,目光,一脸凶相。 “误会...误会...”皋东子极力挣扎,但依旧无法摆脱剑羽的控制。 上官孤上前一步,右手拍了拍剑羽的肩膀,目光凝重的点了点头,“羽少侠暂且松手,其中必是有误会,大家不要动怒。” “羽贤侄,”杜平野轻咳一声,目光柔和的看着剑羽,右手拦住飞冲过来的剑冥月。“上官老哥的为人还是信得过,但此事...” 云若武脸色愈来愈铁青,身上被封的几处要穴渐渐鼓了起来,皋东子见状急声厉喝道,“快点松手,不然这小子就死定了。” 见皋东子神色惊慌,床榻上的云若武更是全身抽搐不已,宫扶辰快速剑羽的手掰开。 “你!”剑羽冷冷盯了着出手袭击自己的宫扶辰,一脸怒色,正欲教训对方,不料被房中的厉吼喊住。 “你们若不想他死,就快点给我出去!”皋东子来到床榻前仔细看着云若武血脉游走的方向,高声呵责道。 杜平野拿不定主意,看了一眼剑羽和剑冥月,眼神中露出一丝赌一把的意思,两人只得耸了耸肩,恭敬的退出去。 “大家都先出去吧,我相信皋东子先生不会伤害他。”杜平野发话了,加之上官孤担保,众人便相安无事的待在客厅之中。 房门外的侍卫们早早就集合在庭院中,若云若武要是有闪失,只要杜平野一个眼神、手势,他们将一拥而进,将皋东子拿下,毕竟谋害云天宗唯一幸存者的罪名,他们担不起。 皋东子双手疾速从云若武身上几处被封住的要穴掠过,手速如风般将那几处要穴上的银针拔出,那高高鼓起的穴位缓缓疏解恢复如初。 云若武那狰狞神色终于有些缓解,但嘴角的血渍却不断涌了出来。 “小武...小武...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能放弃...” 云若武额头紧皱,脑中一片恍惚,脑海中闪现出云圣浩支颜片影,嘴中喃喃自语低声喊着,“师...师兄...别...丢下我。” “小武……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 云若武全身血脉被皋东子全部打通,手掌中的十多根银针闪现着血光。满身的热血随着疏通的血脉涌向周身,方才铁青的脸庞恢复如初,嘴角的血渍也慢慢变淡。 “你没事吧?”皋东子收起银针,用药布擦拭掉云若武嘴角的血渍,关切的问道。 云若武将双臂伸直,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眉心处一道血丝不断聚集,血脉更是不断高高鼓起,方才平复的神色又陡然复发。 皋东子一脸不解,他右手拿着一根银针,放在云若武眉心之上,双手颤巍巍。以他往日的经验,云若武不应该出现如此情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皋东子心中暗自惊诧道。 “这...这...”皋东子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惊慌,右手的银针缓缓向云若武眉心插去。 第四十五章:竟是误会(一) 银针在云若武眉心上颤巍巍的摇动,皋东子望着那高高鼓起的眉心血脉,整个人都慌了神。自逃出药王谷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血脉,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范围,皋东子右手紧紧攥住银针,擦拭掉额角的冷汗。 “赌一把?这小子应该...” 皋东子犹豫不决,右手紧紧攥住的银针在眼前晃来晃去,始终无法下决定。云若武刚刚舒缓一些的神色又变得异常起来,嘴角不断的抽搐。 “啊!”云若武撕裂的痛喊一声,将屏风背后正端坐在房中的众人为之一颤,杜平野、上官孤虽然都是皇朝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但也被那撕心裂肺的喊声惊得眉头紧皱。 “怎么回事?”剑羽稍稍移动了下脚步,来到屏风右侧,目光察觉到皋东子那微微发颤的右臂,谨慎的询问道。 皋东子将双手紧握成拳头,强装镇定,干咳一声应道,“没...没事,不是说了,让你们别来打扰吗?” 云若武的嘶喊声停止之后,众人都屏住呼吸,趴在屏风旁,目不转睛的盯着床榻前的一举一动,生怕有意外发生。剑冥月和宫扶辰两人同时快步来到剑羽身侧,三人六只眼睛注视着皋东子的后背,似乎感觉到有些异样,但三人都不敢吱声。 皋东子左手紧紧抓住右手,生怕露出什么破绽,厉声道“出去!” 一声厉吼虽然是强装出来的,但还是镇住了屏风旁的三人,他们转过身无奈的摇了摇头,回到房中。此时,杜平野和上官孤则端坐在席间,外表虽然气定神闲,但心中早已按捺不住。 云若武一声尖叫使得众人将心都提起来半截,见三人垂头丧气的出来加上皋东子那一声厉吼,杜平野心中此刻着实不是滋味,他已经有些后悔将上官孤等人带引过来,若云若武真有个差池,别说其余七大部族不会善罢甘休,就连龙城中的皇家,特别是雍王也会借机发难。 床榻前的皋东子见事情已经失控,云若武眉心的那条血脉接近迸裂,他不得不快刀斩乱麻,将手中的银针直接插了下去,是死是活就在这一针中。 银针刚刚扎破血脉,一股血渍就从眉心涌出,云若武面容抽搐,约莫过了片刻,血迹慢慢停止了,皋东子即刻用衣袋里的药布迅速将伤口包扎起来。长吁一口气,心中庆幸道,幸亏没有发生血崩,不然自己今日真的要命丧龙城。 本是为了躲避药王谷的纷争来龙城避难,若因为救人治病使自己掉了脑袋,皋东子恐怕打死也不会上前施针。望着云若武那惨白的脸色和干瘪的双唇,皋东子点了点头,如释重负的坐在地上,背靠在床榻边,耷拉着双手,缓缓道,“这小子真命大,好了。你们可以进来了。” 客厅中的众人听到皋东子那沙哑的声音,疾步进来。杜平野快步来到床边,神色紧张地注视着安静平和的云若武。 站在床榻另一侧的上官孤看了一眼宫扶辰,示意他赶快将皋东子搀扶到木椅上休息。剑羽见杜平野眉心舒展开,便知云若武应该无大碍,也帮忙扶住皋东子。 “真的没事了?”上官孤虽然知晓皋东子那精湛的医术,但为了使杜平野等三人放心,他也是多此一举的问了一声。 话音刚落,呛得皋东子将刚刚喝入嘴中的茶水吐了一身,他嘴角微微扬起,冷哼一声,“你们瞧不起我的医术,为何还请我来为这小子诊治?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一旁的宫扶辰急忙打圆场道,“放心,东子先生,上好的美酒,一样都不少。” “对...对...你要吃什么酒,我上官府一定悉数奉上。”上官孤惨笑道,他一脸尴尬地看向身旁的杜平野,嘴角微动点了点头。 杜平野弯着身子,将手放到云若武胸口的心脉上,感受到一丝平稳脉搏跳动,方才舒展开的眉心彻底展开,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喜道,“不亏是药王的亲传弟子,老夫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别说上官府的美酒,东子先生要什么样的美酒,我们一定全部奉上。” “真的?”皋东子一口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猛得起身,兴奋道。与方才精疲力尽的他真是判若两人,他右手抓住宫扶辰,左手抓住剑羽的衣袍追着说道,“快去拿酒,还等什么?” “这...”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床边的杜平野和上官孤,只见他们点了点头,剑羽和宫扶辰一把手将皋东子拎起来,三人走向房门。 “别喝醉了!”站在床榻旁的上官孤嘱咐道,“云若武虽然救过来了,我可不希望他一身酒气回府。” “是”庭院中传来一声宫扶辰的回答,门口外以及院落中守卫的侍卫见剑羽等三人出来,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杜平野吩咐剑冥月继续在房中守护在云若武身侧,他与上官孤则去了客厅之中。 剑冥月虽然一夜未休息,但脸上并没有半点埋怨,他双目微闭端坐在床榻旁的木椅上,谨小慎微的守护着云若武。 为了不打扰云若武继续静养,杜平野与上官孤一同走出房间,两人站在房门口的走廊下相视一眼,微微一笑。 杜平野一脸感激的拱了下手,“此次上官老哥带来药王亲传弟子,解了兄弟困境。我定会铭记于心,不过....” “你是想让皋东子留在临泽宫?”上官孤看懂了杜平野的眼神,但他异常坚定的拒绝了,“不瞒杜老弟,犬子也是身负重伤,半刻也离不开东子先生。” “什么?”杜平野一脸吃惊的注视着上官孤,看不到半点欺骗的神色。 上官孤本就没打算欺骗杜平野,当带着皋东子进宫之前,便下定决心,为了找出谋害自己儿子的真正凶手,仅凭上官世家的能力是不足的,他只有将八大部族中与他关系要好的部族拉入同一阵营,而万象部族是他的第一个计划。 两人沿着竹林小道返回临泽宫,此刻路上除了他们两人再没有其他随从,杜平野为了安全起见刻意带上官孤走了另一条小道,向山上另一端走出。林中风声吹动着青草,而泽海阴风从山巅拂过,阵阵凉风从两人衣袍间穿过。 一路之上两人轻言细语,上官孤将龙城东山之事全部告知了杜平野。约莫行走了半个多时辰,两人来到半山腰的一处凉亭,杜平野望着临泽宫后面假山上高耸的海棠树,神色凝重道,“没想到此事竟然如此严重,我本以为只是云天宗,没想到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居然如此强大。” “你有怀疑的对象吗?”上官孤顺着杜平野的目光望去,那棵海棠树粉色的花瓣随着微风徐徐飘落在林间。 “怀疑?”杜平野愣了一下,他那凝重的神色彻底僵硬住,双目死死的盯着远处狂风骤起的海浪。他心中已然猜到,上官孤此次前来必有事相谈,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直接了当。 上官孤右手扶住身旁的石柱,将右手紧攥成拳头,轻轻敲了敲,哼了一声道,“此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杜老弟身为万象部族的大长老,又与云天宗有旧交,难道真会袖手旁观?” “老夫倒是想袖手旁观,但恐已躲避不了。”杜平野衣袍狠狠一甩,尴尬的苦笑道。 “哈哈...杜老弟是说刺杀云若武之事?”上官孤上前数步来到杜平野身旁,两人相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杜平野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试图掩饰内心怒火,低声问道,“你怎么看待此事?” “能在皇宫之中来去自如,恐怕在这龙城没有多少人吧。”上官孤一语点破杜平野的心中顾虑。 杜平野其实早就锁定了龙城中的几大势力,甚至连面前这位上官孤也在他的怀疑范围之内。在皋东子救醒云若武之前,杜平野甚至已经安排心腹侍卫趁着夜色潜入龙城各大势力的府邸一探究竟。 “这事虽然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但还是待其余部族的长老齐聚龙城之后,再做商议为妥。”上官孤接着说道。他心中暗自苦笑道,没想到杜平野还是有所保留,自己只能先维持目前的关系,待其余大长老到了龙城之后,再私下联动,绝不放弃任何为儿子复仇的机会。 “上官老哥有计划?”听到上官孤提及待其余诸部到了龙城再做商议,心中一惊,心中便想试探他究竟有何计划。 云天宗覆灭,皇族召集各大部族进京,大家明面上是为云天宗复仇,实则是各方势力联动。毕竟南境一方霸主轰然崩塌,其余各方势力都得寻找新的平衡点,力求维护罗浮新的秩序。 “计划...哈哈...无论如何,还希望杜老弟多多支持,毕竟我们现在也算是同一...”上官孤挠了挠耳门,轻笑道。 “好好好...”杜平野听懂了上官孤的弦外之意,他心中明白,多上官世家一个朋友,总比把他推到其他部族那个阵营好。 “那我们就此说定了?”上官孤双目眯成一条线,眼中露出一丝邪笑。 “一定,一定。”杜平野拱了下手,两人相视一眼,仰头大笑。 第四十六章:杜平野的计谋 夜幕初至,龙城白日的繁华一扫而空,破甲军十人一伍在龙城各大坊市的街肆上巡查可疑之人。罗浮八部的各大长老进京之际,雍王奉皇帝诏令命破甲上将府夜市宵禁,确保龙城安稳,同时盘查可疑之人。 临泽宫大殿上灯火通明,忙碌了一天的杜平野送走上官孤一行人之后,松了松筋骨躺在软塌之上望着殿梁之上那些龙飞凤舞的各大部族族徽,一飞冲天的白鹤、翱翔九天的神龙、成群奔袭荒原中的玄狼。 “大长老,人都派出去了。”一名六十岁左右的老者,身形清瘦,整个面容骨粼十分明显,高高鼓起鼻梁上飘过一缕茶香。 “上官府也派人去了?”杜平野神情自若的将双腿搭在软塌的护栏上,右手轻轻一挥,屏退店内的侍卫。 “对,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雍王府、四大世家、破军上将府、各大镖局以及其余部族在龙城的分舵。” “好,不亏是贺柳老弟,你办事我放心。”杜平野猛地从软塌上坐起身来,拿起一杯清茶敬向下首的贺柳。 贺柳还礼道,“大长老过誉了。为我们万象部族效力是我的本分。” 上官府北院内加强了防护,皇甫嘉甚至将影卫的精英全部调入北院上官君千所在的庭院。皋东子一脸醉醺醺地坐着池塘边,“来喝,别客气。这可以是皇宫里的御酒,不喝多可惜呀。” 杜平野本来打算将皋东子留在临泽宫中照顾云若武,在上官孤说明实际情况之后,杜平野也不得不放行,并奏请皇帝陛下从御酒苑中调出一批御酒赐给他们。 宫扶辰嘴角微微一动,轻轻摆了摆手,笑道,“东子先生您喝就行了,我后半夜还得巡院。只能以茶代酒。” 回府之后,上官孤担心潜入临泽宫的那一批刺客会再次潜入上官府针对皋东子,便命各院侍侍卫统领加强巡夜。为了不出意外,宫扶辰亲自坐镇北院,时刻陪在皋东子身侧,以陪酒的名义时刻保护对方。 皋东子点了点头,脸颊微微泛着红晕,口中滴着酒水,昏昏欲睡道,“知道宫大人辛苦,我不难为你了。” 话还未说完,皋东子就醉爬到凉亭的檀木柱子上,呼呼睡了起来。宫扶辰无奈的摇了摇头,干笑道,“你们将东子先生扶回房间,若有事即刻来少爷房间禀报。” “是”凉亭外的四名侍卫恭声道。 宫扶辰起身将手中的茶杯递给身旁的侍卫,便起身离开池塘边的凉亭,向北院方向疾步而去。四名侍卫搀扶着一身酒气的皋东子向别院阁楼走出,远处的树林墙角下闪过几道黑影,紧紧跟五人身后。 宫扶辰沿着北院中的小道穿过几个庭院走廊,来到上官君千所居住的庭院门口。“老爷还在房中吗?” 站在庭院中靠近庭院拱门的侍卫摇了摇头,“老爷刚刚走。” “你们都打起精神来,要是有人闯进来影响到少爷,我绝不轻饶你们。”宫扶辰停下脚步,站在庭院中对众人厉声道。 “是”北院的侍卫粗声应道,众人全部打起精神,警惕得注视着庭院中的四面八方,将每一个角落都掌控在眼中。 宫扶辰双目凌厉的扫过庭院中的暗角,嘱咐道,“庭院中的暗角也要时刻关注,决不能放过一个角落。” “宫统领,你来了?”皇甫嘉在房中正在安排影卫潜藏在各个要害之处,听到庭院中传来宫扶辰的声音,他便急忙快步迎了出去。 “恩,你们辛苦了。”宫扶辰来到房门外的木廊下向左右望了一眼,快步走到房中接着问道,“少年的伤势如何?” “还是老样子,只是没有再发出惨痛的叫喊声。”皇甫嘉俯首低声道。 宫扶辰点了下头,来到房中的内室,站在门口向屏风背后的床榻望去,只见上官君千被药布裹的严严实实,药炉前的两个小厮正聚精会神的扇动着药雾。 “那就好,只要少爷能好起来,老爷心中的担忧也就少一份。你们在这里好生照看着,我去院中他出再去看看。” “恭送宫统领。”皇甫嘉跟在宫扶辰身后,来到木廊下拱了下手,轻声道。 莫约过了三个时辰,十多队黑衣人翻过皇宫西面的高墙,直接沿着山石小道向临泽宫而去。树林遇到几处万象部族守卫,他们便亮出腰间的象牙腰牌直接通行,向临泽宫大殿而去。 殿宇内灯火依旧通明,杜平野并没有休息的意思,虽然打了几个哈欠,依旧平躺在软塌之上,轻轻转动着右手。 “何人?”贺柳听到殿门外有动静,猛然将手中的茶杯急速甩了出去,门口黑暗中一名高瘦男子一袭黑衣快步走进烛光之中,双手恭敬地捧着那个飞出的茶杯。 “贺大人,身手依旧如此敏捷呀。” “原来是离溟。”贺柳看着走进殿宇内的高瘦男子,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心中暗自惊诧道,没想到天机象的死士竟然如此迅捷,才过了三个时辰就将龙城各大势力打探清楚。 离溟上前数步,将手中的茶杯还给贺柳,烛光将他那半张清绝的面容照的十分清楚,右手来回划过短短的胡须低声道,“大长老,我们回来了。” 天机象是万象部族的死士机构,专门负责打探各方消息,类似皇朝的飞鹰骑,但他们一直隐藏在暗处。离溟作为天机象的新任阁主,在大长老还未启程前往龙城之前便被秘密调往南境,随行还有大批天机象的大批高手。 “有何收获?”杜平野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最为得意的门生,投过期许的神色。离溟并不是最佳的阁主人选,但杜平野以大长老的身份联合万象部族三位最有权势的长老力排众议将离溟推上这个位置。 离溟上前来到大殿正中,单膝跪地道,“除了雍王府,天机象没有打探进去,其余各方势力我们都派人进去了。” “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雍王府?”贺柳额头紧皱,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嘴中低声自语着,难不成是他们安排了这场刺杀,或者说雍王与云天宗之事有关联。 离溟虽然注意到贺柳脸上的异样,但听到杜平野的追问,他拱了下手继续说道,“四大家族除了上官家加强了戒备,其余三人和往常异样,和掌管罗浮陆路的各大镖局最近有大批定点,都是各境有重要的东西运往龙城。” “看来各大部族都是想在龙城谋求一番作为。”杜平野将手攥成拳头,紧紧盯着墨色的地板,冷冷道。 离溟看到杜平野那凶狠的目光,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便愣了一下,随后干咳一声轻语道,“大长老?” 杜平野回过神来,一摆手示意离溟入座,接着问道,“那其余各大部族在龙城的分舵呢?” “我猜他们应该正在连夜置办礼物,毕竟龙城的达官贵胄可不少。大家这次都是有备而来。”贺柳轻轻摇了摇头,一脸微笑道。 “不错”离溟看了一眼贺柳,接着说道,“正如贺柳大人所言,其余各大部族都将采买来的礼物分包送出,趁着夜色向朝中六部以及各级官员送入府中。” 杜平野点了下头,指着离溟身侧的茶杯,轻声道,“先喝口茶,此事不急。” “多谢大长老。”离溟起身拱了下手,再次入座喝了一口清茶,询问道,“我们明日是不是开始也要准备准备?” “这个主意...” “我这里到是有个办法。”贺柳转过头,嘴角闪过一丝坏笑,望着杜平野。 “你有何高见?” “不如趁着其余各部的长老们还没进京,六部九卿的正卿...” 杜平野心领神会的点了头,右手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笑道,“好主意,好主意。” “此事还得有劳离溟亲自去办。” “何事?”离溟不解的望着两人,心中疑惑的问道。 “礼物不用太过贵重,投其所好。”贺柳起身来到离溟身旁,从怀中拿出一份册子,低头接着说道,“这里在京官员的喜好,你明日入夜前采买完毕,大长老亲自去拜访。” “什么”离溟愣住了,他接过那本小册子,惊讶的不是贺柳的那本册子,而是大长老竟会屈尊去拜会在京的六部九卿。 八大部族随时罗浮皇朝的部族,但他们一直各自的封地理政,部族中的事情一直由长老会操纵,每个部族有四至九名长老组成长老会,不同的部族人数不同。而这些长老相当于皇朝的亲王,而大长老身份等同监国。 “不错,这样才能显出我们万象部族的诚意。”杜平野顿了一下,朗声笑道,“再者,我还有后招。” “什么后招?”贺柳和离溟同时问道。 “云天宗...”杜平野并未严明,不过他心里已经酝酿出一个更大的阴谋,而这一切都将发生在其余各大部族来京的路上。 “需要我们天机象出手,大长老尽管吩咐。”离溟虽然不知杜平野有何打算,但作为门生,他是义无反顾的支持。 “此事也只有你们天机象才可以完成。”杜平野向离溟挥了下手,示意他来到自己身侧。 第四十七章:半路伏击 雪野山道上一队玄狼军护送着从北境前往龙城的使臣车队。车队正前方三个巨幅旌旗飘展,左边锦旗上是一只面目凶狠的玄狼,右边锦旗上是一只十分憨厚的八脚汐海鱼,而中间的锦旗则是罗浮皇朝的锦旗,正面是篆文书写的两个巨字“罗浮”,字的四周则是一条赤金飞龙。 自万象部族进入龙城之后,其余诸部也加快了脚程,甚至放弃了往些年那种懒散的姿态,加之有玄狼军护卫,骏马宝车急速飞驰在通往龙城的官道上。 金鼎山南五百里,汐海部族的车队刚刚行至邙山北郦,远处山峦上的飞鹰骑早已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龙城虽然派出了玄狼军护卫各大部族进京的使团,但皇帝陛下还是不放心,特意命飞鹰骑留意各大使团的进京情况。 邙山地处金鼎山脉南麓,山北则是崇山峻岭,常年飞雪肆虐,山南则是南境最大的平原“荒原”,一旦穿过邙山不出五日的脚程,汐海部族便可以抵达龙城。 “他们怎么比规定的时辰早了半天?”山顶一处高地上的飞鹰骑望着山道上的使团车队不解的自语着。 “会不会是加快了脚步速度,这样才快了半日?” 另一名统领模样的飞鹰骑勒住胯下的乌骓宝马,目光如炬的注视着山道上汐海部族的车队以及护卫在使团队伍前列的玄狼军,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什么问题,只是隐约感到一丝不安,他谨慎道,“派几个人靠近点去查看一番?” “刘统领,此事还需小心,一旦让玄狼军发现我们的踪影。雍王难保不会在皇帝陛下那里参杜公公一本,这样委实不值当。”另一人向那名统领模样的飞鹰骑拱了下手,提醒道。 为了监控八大部族进京的情况,大内总管杜公公命座下八位统领各带一队飞鹰骑沿途跟踪。四十左右的刘志铭,正是八位统领中的一位,他奉命带队紧随汐海部族车队,但却不能靠的太近,一旦发现有异常情况便即刻飞书传信给宫里。 面容有些疲倦的刘志铭深知杜公公与雍王之间的事,他左手紧抓住缰绳,右手攥成拳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山道上车队半分,十多名飞鹰骑驻足良久始终没有察觉到山道上那队使团有何异样,便调转马头前往下一个地点等候汐海部族的车队。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山道上的汐海部族车队忽然停下了脚步,在队伍前面的两名锦衣男子将手一挥,十多名身着玄狼军服饰的侍卫急速向山道两侧的高地奔袭,并查探四周有没有异样,特别是飞鹰骑的踪影。 山顶高地上的侍卫向山道上挥了挥手,表示没有发现异样,那十多名侍卫随后换下一袭黑衣潜伏在山道两侧。 站在车队前面的一个身材魁梧的锦衣男子见状,默默地点了点,转身向身后的车队众人挥手,众人即刻换掉身上的服饰,将原先车队中的锦旗车马丢入邙山峡谷之中,众人纷纷隐藏在山道两侧的密林灌木丛中。 近百人的黑衣杀手潜伏在汐海部族必经之路上,他们早早便引弓待发,双目久久注视着山道上的动静,甚至连山道北面尽头的石砾都不放过。 约莫过了大半时辰,一阵马嘶鸣叫从山道北边传来了。真正的汐海部族使团车队出现在山道尽头,三个巨幅旌旗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为首的是十多名玄狼军,随后则是汐海部族的车架以及长老车鸾,后面是部族的侍卫以及其他随行人员。山道两侧的黑衣杀手紧紧握住手中的箭弩,箭矢锁住车架中人。 “这次行动,真的不用通过长老会?族长知道吗?”另一名锦衣男子皱眉道,“毕竟是暗杀汐海部族长老,若传出去定会...”他蹲在草丛中望着刚刚进入视野的汐海部族车队,右手放在大腿膝盖上,仍旧抖得十分厉害。 “裴海崖,你要是害怕就给我待在这里,若误了大事,大长老绝不会放过你。”那名身材魁梧的锦衣男子看着身旁这个三十岁左右的裴海崖,身材清瘦,一脸胆怯。他本打算通过此事在部族中可以提携下自己这个姻亲家的门阀晚辈,结果不曾想对方竟然如此胆小怕事。 “不...谢大哥能够带我执行这次任务就是希望海崖有所表现,为裴氏门阀争光。”裴海崖看着负责此次刺杀汐海部族长老任务的谢明俊。 万象部族谢阀与裴阀是三代姻亲,裴阀在这一代大长老选举之前没有支持杜平野,而是选了他人。大长老掌控部族之后自是排挤裴阀,作为门阀中新一代翘楚的裴海崖更是被轻视。 谢阀自是不一样,他们在杜平野初任长老时便站在杜阀的背后倾力支持,在万象部族中名望自是不弱。为了帮助裴阀摆脱困境,谢明俊得知此次行动之后便恳求可以带上裴海崖一同参与。 杜平野思虑再三,考虑到谢阀以及谢明俊处事的手法便勉强答应。 为了削弱其余各大部族的势力,杜平野在进京之前就做了一番机密安排。他让离溟负责的天机象混淆飞鹰骑的视野,然后命自己的亲信半路截杀各大部族进京的使团车队,从而嫁祸给玄狼军。为了达到万象部族崛起的目的,他甚至不惜动用部族半数以上的门阀参与到此事之中,多数都是他们杜阀的死党。 “知道就好,这事关系到我们两大门阀的存亡,绝不可掉以轻心。”谢明俊轻轻拍了下裴海崖的肩膀,言语虽然激烈,但语气已经放缓了些许。 “知道了,我这次也是将裴阀中顶尖的高手悉数派了出来。”裴海崖点了点头,眼中神色虽然有些迟疑,但也是下定决心搏一把,为了裴阀在部族中的地位,他也不得不赌上一次。 “记住,尽量不要杀光玄狼军,还得他们去通风报信。”谢明俊望着山道上已经有了一半的使团车队,嘱咐道。 裴海崖轻轻点了下头,心中虽然不喜这样的刺杀行为,但不得不做。掩杀整个汐海部族的使团车队,以重创汐海部族的人,放走玄狼军为表象,形成一种玄狼军勾结杀手谋害各大部族长老的假象。 第四十八章:怀疑的就是你 汐海部族的车队驶入山道之上,谢明俊便命人放箭,箭矢如雨从山道两侧的高地上飞冲而下。云天宗惨遭灭门之后,各大部族都陷入一阵恐惧之中,但因有皇朝的玄狼军护卫,汐海部族此次进京的保卫做的并不扎实。 一阵箭雨之后,汐海部族长老的车架被扎成了马蜂窝,长老慕容泽当场毙命,其余众人更是四散逃窜。即使有玄狼军在前阻挡,但谢阀和裴阀的高手悉数加入战斗,半盏茶的功夫便将守在使团队伍前面的玄狼军击溃。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截杀汐海部族的使团车队!”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的玄狼军统领,整个脸色都被吓得惨白如雪。作为护送汐海部族进京的最高负责,部族长老被人截杀,他自知是死罪难免,从地上爬起来,双手紧紧捂住长刀。 近百名玄狼军或死或伤,其余还有战斗力的兵士拿着手中的武器,围在那名统领身后,抵挡面前的黑衣人。 “原来是玄狼军的兄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谢明俊蒙着面,从山道左侧的高地上飞身跃到玄狼军之前,他眼中目光登时柔和了些许,朗声喊道,“多谢玄狼军的兄弟们将汐海这些家伙送到这里来,你们可以走了!” 黑衣人停下手中的箭矢,而谢明俊身后的大批黑衣人也让出一条道。“你们还不走?”站在一旁的裴海崖故作镇定,清了清嗓子,高声催问着。他是不愿意彻底与皇朝结仇,一旦东窗事发定会引来杀身之祸。 “哈哈,天大的笑话,你们竟想嫁祸给我们玄狼军?先问问我方云手中这柄长刀!”玄狼军统领方云眼角、嘴角全是血渍,身上好几处都中了箭,但他心中明白这群黑衣杀手是故意挑起玄狼军和汐海部族的矛盾。 他双手紧紧握住长刀,横在胸前,回头望了一眼车队中死伤过半的使团成员,虽然有不少汐海部族高手抵抗,但突如其来的袭击和长老的遇害使众人群龙无首,一时方寸大乱。 “不用和他们啰嗦,既然不愿离开,就和汐海的这些贼子们一起葬身于此吧。”谢明俊冷喝一声,右手一挥,又是一阵箭雨,冲在最前面的玄狼军被箭雨逼的向山道一旁退去。 见玄狼军被逼到山脚边,黑衣杀手从山道的正面和两侧掩杀过来,直接冲向汐海部族所在的车队中段。 所剩不多的汐海部族高手本以为玄狼军会为自己抵挡一阵,结果竟被黑衣杀手轻易突破,一名执事负手而立,他望着冲杀过来的杀手各个都是顶尖高手,并不是普通的兵士,便知在劫难逃。他眉宇紧皱,快速将首先冲过来的两名黑衣人击倒在地。 “什么!”那名执事心中凉了半截,他本以为使出八成功力可以将首先冲过来的杀手击毙,从而震慑住其余众人,结果只是将那两名杀手击倒。 “陆大人小心!”那名执事身后的汐海部族侍卫提醒道,但为时已晚。 陆轲作为汐海部族十大执事之一,他负责汐海部族进京之事,同时担负着长老的安全,不曾想被黑衣人偷袭。此刻,他只能拼尽全力与敌人力战,但对方竟都是地阶高手。 四名黑衣杀手迅速将他围住,双手八拳之下一招便将那名执事击倒在地上,并死死锁住。而山脚旁的玄狼军竟然没有一人能够上前驰援。 站在众人身后的谢明俊和裴海崖欣赏着这场杀戮,竟然没有半点快感。他们心中已然明白此次偷袭并不是要将汐海部族的使团消灭殆尽,而是将仇恨埋下去。 谢明俊见本阀中的高手用力过猛,只是汐海部族的众人都难以招架,他不得不干咳一声,使得阀中高手适时假败。而负责围困玄狼军的裴阀中人也只是以箭雨阻挡他们的去路,而并不是要杀人。 谢明俊回头看了一眼裴海崖,那眼神意味深长,低声道,“时候差不多了。” “好的。”裴海崖略微点了下头,转身向围困玄狼军的裴阀弟子挥了下手,示意众人且战且退。 山道正中,谢阀中高手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威猛杀气,反被汐海部族的残兵伤员击退,陆轲冷喝一声“云归一、汐海破”在众人之中的一名黑衣杀手拽入到己方阵营中,其余黑衣人见状假装败退。 陆轲与身后众人擒住一名黑衣人杀手,声势大振,众人勇往直前将其余黑衣人击退。汐海部族的高手在后追赶,谢阀和裴阀的人则假装败退,一路后撤。 谢明俊见已经得手,便轻声吹了一个口哨,示意众人撤退。众人翻过邙山高地,一路北去隐入金鼎山南麓。 “那个人一定要留活口”待黑衣人杀手撤退之后,玄狼军统领方云冷喝一声,命人前去围住,不料被汐海部族的侍卫阻拦在外面。 “陆执事这是何意?”方云从玄狼军人群中走了出来,脸上有点不悦。方才一战甚是憋屈,他竟然被敌人围得无法突围,甚至连招架的力气都没有。 “你说呢!”陆轲从地上拔起一只箭矢,虽然看不出属于哪个部族,但箭矢的材质和打造工艺却十分刺眼,他一眼便怀疑是龙城。毕竟在现场的玄狼军死伤没有汐海部族的人多,而且他们是守护在车队最前沿,竟然可以让敌人直接冲杀过来。 “你是怀疑我们?”方云看着汐海部族众人的怨气,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 “我可没这么说!”陆轲一手拦住正欲过去提人的玄狼军侍卫,冷眉横扫面前这近百名玄狼军。 “好了,好了,我不和你争。”方云转过身去,狠狠甩了下衣袍,示意上前的侍卫退回来。 正当两人争执之际,那名黑衣人忽然自燃起来,悲惨的叫喊声震的众人愣住了。“快灭火,不能让他死!”陆轲猛回头,急声道。 一切都为时已晚,黑衣人整个身子猛然着火,火势蔓延极快,根本不给旁人半点解救的机会。围住一旁的汐海部族侍卫只得愣愣的望着大火将黑衣人烧得一点不剩。 第四十九章:两死两伤 “叮咚”一个几乎被烧焦的铜制腰牌跌落在地上,陆轲命人将那腰牌拿过来。 站在一旁的方云双目紧紧盯着那腰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那分明是他们玄狼军的腰牌,怎么会出现在黑衣杀手身上,难不成....他心中暗自道,“不可能,绝不能可能,如果雍王要对汐海部族动手,怎么会派自己前来护送。” 当汐海部族的侍卫拿起那滚烫的腰牌,快步来到陆轲身前,眼中露出一丝凶光,冷冷瞥了一眼身侧的方云,低声道,“这分明就是玄狼军的腰牌,这腰牌四角的玄狼岂能有伪造?” “休要乱言!”陆轲虽然呵斥了那名侍卫,但当他接过那被烧焦的腰牌,那损坏的腰牌上玄狼的纹脉却依稀可见,不由得自己心中咯噔一下。 “这...这...不可能!”方云极力解释着,但眼前的玄狼军腰牌使得他无可辩驳。雍王麾下最精锐的部队玄狼军竟然偷袭了进京的使团车队,这样的后果是不言而喻的。方云望着汐海部族的众人,一脸紧张,他急忙继续解释道,“陆执事息怒,此事定有蹊跷,我们....” 此刻,陆轲望着手中那块腰牌,双目中都是怒火,心中更是愤怒不已,他恨不得将玄狼军碎尸万段以报长老被杀之仇。但理智还是超过了冲入脑中的愤怒,他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将怒火硬生生压制下去,冷哼一声,“为了大局着想,我们先将长老的尸身运入龙城,此事你们玄狼军必须给我们个交代。” “陆执事!” “你还要信玄狼军?” “长老就是他们里应外合害死的!不可再信他们呀!” 陆轲回头望着身后这数十人怒火难平,众人都满脸怒色,恨不得将方云等玄狼军立刻斩杀于身前为长老和死去的族人报仇。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双方之间,双目冷冷扫过面前的族人,安抚道,“大家都静一静,大家都静一静。长老忽然遇害,我也很难过,但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前往龙城。只要到了龙城,我一定让雍王给我们汐海部族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山道上的汐海部族一片死寂,众人都面露杀气,他们与陆轲僵持了一会,终于有一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一袭雪裘绒袍上尽是血色斑点,脸上也是血迹累累,但却掩盖不了那清秀五官和俊俏的面容,“陆执事,你负责保护长老,但现在....哎,不说了,一切听从你的决定!” 第一个站出来的中年男子正是长老的弟弟慕容海,他竟然率先支持陆轲使得众人安静了许多。除了少数人依旧愤愤不平,其余众人都开始安静下来,加上慕容海一声厉呵,大家都被镇住了。 “多谢慕容老弟。”陆轲甚是震惊,没有想到慕容海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自己。他向汐海部族的众人躬了下身,冷声道,“慕容泽长老不会白死,我一定会找到凶手,为长老报仇。” 汐海部族众人心中的怒火才算平息,大家扶着慕容泽的棺椁沿着邙山官道行进,同时派出飞书将此处发生的事情传回北境汐海湾。 与此同时,在车队前护卫的玄狼军暂时松了一口气,方云命人飞书传信给龙城,并命玄狼军时刻警惕四周的动向,护卫着汐海部族的使团车队进入邙山南面的城镇荒原城。大家进城之后最终商议在城中休息一晚。 ※※※※※※※※※※ “什么!你们飞鹰骑都是群废物吗?”皇城东苑太子府旁的飞鹰殿内,一个苍老而阴沉的声音传遍空荡荡的殿宇中。 一位头发雪白的内廷老者,右手将手中的拐杖猛烈地敲击在殿宇石板之上,墨色的石板几乎被那精钢打造的拐杖震碎,裂开的痕迹从拐杖下延伸到那位内廷老者的脚下。 “卑职知错,请杜公公责罚。” 八位飞鹰骑统领脱掉官服,裸露出上半身那健硕的肌肉,跪在石板之上,前胸后背都是被内廷侍从抽打的血印子,没有一个人敢吱声。八大部族进京,结果有四大部族在来京的路上惨遭突袭,手法极其相似,但飞鹰骑却没有半点察觉。 当执掌飞鹰骑的大内总管杜公公得知消息时,汐海部族、赤鹰部族、血狮部族和飞鹤部族都惨遭偷袭,四大部族中两位长老身负重伤,而其中两位则当场死亡。 得知消息之后,皇帝将杜公公痛骂一顿,甚至要将飞鹰骑在龙城的众人全部下狱问责,幸亏杜公公当场求情,才免遭牢狱之灾。 “杜公公,现场都发现了玄狼军的腰牌。”跪在殿上最右边的一位统领粗声回道。其余众人都低着头不敢再吭声,只有他虽然一身血印子,但却没有其他人那么严重。 杜公公停住手中的拐杖,飞鹰殿内刹那间安静了下来,他侧过身子眼角的冷光扫过最右边那名统领的身上,轻叹一声,“你认为是雍王的下得手?” “恩”那名统领点了下头,应道。 “真蠢!”杜公公眼中寒光扫过那名统领身上,惊得对方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他又将手中的拐杖狠狠的在地上敲了一下,冷声问道,“你们都是这么认为?” 厉声震怒,殿宇之内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回话,就连方才那名统领也被吓得赶忙将头低了下去,不再言语。 杜公公见众人都不再言语,无奈的摇了摇头,用手中的拐杖指着跪在中间的刘志铭,冷声问道,“志铭,此事你怎么看?” 见自己被直接点名,刘志铭只得将头抬起来,冷峻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狐疑,他干咳一声,轻声询问道,“属下的怀疑与白统领一样,不知杜公公心中可有怀疑之人?”说着他便转头看了一眼跪在最右边的白祁,眼中露出一丝肯定的笑意。 八大统领都是由杜公公一手调教,负责飞鹰骑的大小事务,但其余七人也知晓白祁仗着自己白阀的身份,又与杜公公走动颇频。遇到如此棘手的事情,刘志铭自是不愿当这个出头鸟,只得先揣测杜公公心中所想,不敢贸然进言。 第五十章:查无所查 “哈哈哈...”杜公公冷冷的大笑道,“没想到你竟然在我面前耍起了小聪明。” “卑职不敢,还望公公明鉴。”刘志铭赶忙将头死死的低在地上,请罪道。 先有云天宗被满门遭屠后有四大部族长老遇袭,雍王本就处在风口浪尖,杜公公没有想到还有人在这个时候兴风作浪。他沉吟许久回想着每一个潜在的敌人,即使是灰飞烟灭的前朝余孽和暗藏在罗浮的逆贼都从他脑海中闪现,但始终没有一方势力可以掀起如此巨大的风浪。 “白祁,你坚持认为是玄狼军所为吗?”杜公公始终背对着众人,他那两鬓斑白的长发无风自动,粗糙的右手五指紧紧攥住拐杖。 跪在殿宇最右边的白祁愣了一下,他侧过身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其余众人,眼中露出一丝谨慎的神色正望着他。“这...这...属下只是根据现场得来的玄狼军腰牌猜测而已。” “猜测?不错!”杜公公向远处走出,来到墨黑色的木案前,望着各地缇骑飞书来报的卷宗,左手颤巍巍拿起一杯清茶,送入嘴边轻轻喝了一口,接着说道,“有猜测也不错,你去趟雍王府。” “当啷...”四块残破不堪的玄狼军腰牌被杜公公右手从木案上甩到了地上。 白祁望着地上那四块腰牌,一脸苦笑的耸了耸肩膀,轻声问道,“我去?” 杜公公“嗯”了一声右手一挥示意他退出飞鹰殿。他有着自己心中的忌惮,白祁是罗浮皇朝白阀中人,即使冲撞到雍王,只要他和白阀族长从中斡旋不会有什么大碍,最多是扫地出门,但其余飞鹰骑统领则不然,他们没有门阀的背景。 “好吧。”白祁从地上捡起那四块玄狼军腰牌,从一旁的木椅上拿起自己的衣服,向杜公公躬身行礼后退出飞鹰殿。 飞鹰殿坐南朝北,位于东苑空置的太子府东侧,殿宇前的汉白石壁正中雕刻着两个巨大的鎏金大字“飞鹰”,石壁下方则是罗浮全貌地形,空中则是一抹飞冲俯视的狼鹰。绕过石壁便是飞鹰殿正门前的石阶,另一边则是一条笔直的汉白石道延伸出皇城东苑。 此刻,白祁从殿宇内走出来,殿外木廊下的内廷侍从急忙上前帮他穿好衣服,恭送白祁走下石阶,庭院四周的黑衣缇骑躬身行礼目送他离开飞鹰院。 殿宇之内,其余七人依旧跪在地上,刘志铭稍稍将头抬起来,目光顺着地面上的余光望着杜公公在石板上的倒影。他磕了一个响头,激动道,“多谢公公。”其余六人听出刘志铭话外之音,都纷纷磕头感谢。 “罢了罢了,此事也只得白祁前去,若是你们前往雍王府,恐怕是祸福难料。”杜公公放下手中的茶杯,拄着拐杖走到木案后面的帷帐后去,端坐在木榻上,双目如鹰眼般死死的盯着黑纱幔帐外的七人,将手中的拐杖猛得插入一旁的木架上。 “我已经请示了陛下,你们拿着手谕前往破军上将府告诉杨震天,务必保护好进京的各族使团车队。”杜公公从黑纱幔帐内甩出一道奏本,丢在地上。 “是,我们一定保护好各大部族的使团车队。”七人恭声道。 “蠢材,”杜公公见他座下七人如此不懂事,右手猛地拍了一下木案,冷声道,“是让破甲军去,不是你们。” 虽说各大部族使团车队都驶入荒原平原,但毕竟离龙城还有几日的路程,杜公公为了安全起见,奏请皇帝陛下特命杨震天派出城外的破甲军前去迎接并担负护卫之责。 “卑职遵命。”七人异口同声道。 匍匐在地上的刘志铭伸手拿起地上的奏本,与其余六名统领一同行礼之后退出殿宇。 ※※※※※※※※※※ 雍王府玉泉阁二楼的露台上,雍王穿着一件宽松的常服躺在藤椅上,两名娇美的婢女正跪在地上为他捏着双腿。 还有一个娇美的婢女正将削去皮的苹果递到雍王嘴边,藤椅数丈外的石桌旁,两名白衣男子正一脸冷汗的颤巍巍的坐在石凳上,两人都低着头,双手不停擦拭掉额头的汗水。 护送八大部族进京之事是雍王自己亲自下的令,就是为了杜绝有人贪功冒进对八大部族暗中动手,雍王甚至都派人知会了苍老使者。但八大部族中有四大部族还是遭到了偷袭,而且死了两名长老。 此刻,雍王虽然气定神闲的躺在藤椅上,有美人相伴,但想到八大部族进京遇袭之事就憋了一肚子火。他颔首冷声道,“去查查,究竟是底下哪个不知死活的人擅自行动。” “殿下,我们已经查了一遍,近期没有玄狼军出城。”坐在石桌左边的男子,身形瘦弱,双目精细,眼角的皱纹深深的陷下去,鬓发皆白与那一袭白衣十分相衬。 雍王转过头,侧着身子躺在藤椅上,一手推开挡住视线的娇美婢女,望着回话的清瘦男子,惊奇道,“你的言外之意是城外的玄狼军所为?” 雍王的话里有话,虽然玄狼军是他一手创立,但近些年来随着玄狼军日益庞大,总有些人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此时,他双目凶狠的注视着这两名白衣男子,正是他创立的玄狼军左膀右臂,吴氏兄弟。 两人低着头,默默不敢言语。 “吴枫,你亲自去查,此事必须给本王一个明确答复。”雍王猛得从藤椅上起身,眼中冷光死死盯着那名身形清瘦的男子道。 “卑职领命。”那名身形清瘦的白衣男子起身拱了拱手,低声道。 坐在另一旁的吴蓥望着正在发怒的雍王,轻咳一声,建议道,“要不要请苍龙的人暗中帮我们查一查?” “你这是要家丑外扬?”雍王心里清楚,这些年玄狼军能如此迅速的发展离不开苍龙的帮助,但苍龙毕竟是前朝的余孽,自己不想与他们走得太近,恐影响到自己未来更进一步。 “......”吴氏兄弟本已在玄狼军中排查一遍,甚至命各军统领亲自查验每一队的玄狼军腰牌,没有发现有人遗失腰牌。但各大部族呈送给皇帝的腰牌却与玄狼军的腰牌十分相似,加上各大部族的人一口咬定是玄狼军所为,使得雍王在皇帝面前也是百口莫辩,只得下令彻查。 第五十一章:重伤初愈 白祁奉命向雍王请教四大部族遇袭之事,他带了一队飞鹰缇骑出了皇城门。十多名缇骑沿着龙城街肆直奔雍王府,众人纵马飞驰完全不顾街肆上百姓的生死。 “闪开!闪开!” “驾...驾...” 一袭墨黑锦袍的飞鹰骑直接冲过坊市间的各道关卡,关卡的守备兵士纷纷避之不及,何况是街肆上行走的百姓,看到那飞骑则远远的躲到一旁。 飞鹰骑直接受命皇帝,可以绕过法司直接抓捕低阶的京官,何况是这些平日巡街的普通兵士。加之带队的是飞鹰骑统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罗浮皇朝五大门阀中的白阀二公子。 终日混迹在龙城中的白祁仗着自己白阀的身份,凭借祖上的功荫在飞鹰骑中谋得统领一职,自认高人一等。 若不是看重白祁白阀的身份,杜公公估计也不会将如此棘手的事交于他去处理。众人纵马飞驰了半个多时辰来到雍王府所在的福临街,街肆石楼牌坊下的玄狼军拦住他们的去路。 “原来是白二公子。”福临街守备的玄狼军头领见来人是白阀的二公子白祁,满脸笑容,恭敬地快步上前相迎。 “我们奉命有事求见雍王殿下。”白祁勒住胯下乌骓马,右手抓住缰绳握拳行礼道。 那名头领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玄狼军让出道。“白二公子里面请,我这就命人前去通禀。” 回话的同时,那名头领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石牌楼末尾的一名玄狼军兵士,那名兵士点了下头快步向雍王府侧门方向而去。 “不用了,雍王府我又不是第一次来,王老哥你太客气了。”白祁虽然看到那名兵士离去的身影,但依旧若无其事的憨笑相对,向身后的飞鹰骑摆了摆手,众人放慢脚步纵马走向王府正门。 玉泉阁露台上,吴氏兄弟向雍王汇报了近日各大部族的情况以及皇城中每个部族分舵的情形。 “目前除了万象部族进入临泽宫中,其余部族在京分舵的情形我们已经掌握的一清二楚。”吴枫自信的说道。 “虽说龙城是我们的地盘,但也不可掉以轻心。”雍王躺着藤椅上,喝下娇美婢女捧过来的一杯清茶,提醒道。自从云天宗被灭之后,他总是心神不宁,唯恐八大部族得知此事之后对他发难,而且自己的皇兄也注意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吴蓥转身瞥了一眼庭院假山下一名府内侍从正神色焦躁的快步而来,摇了摇头干笑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看来皇兄还是信不过我呀。”雍王似乎也听到庭院中那名侍从焦急的喘气声。 “殿下,我们这次一定查出是谁。”吴枫从石凳上起身,向雍王躬了下身子,神色坚定道。 雍王从婢女手中接过那个没有吃完的苹果,咬了一大口。他并未没有正面回应吴枫,待那名喘着粗气的侍从沿着阁楼的木梯来到二层的露台前,雍王淡淡问了一句,“何事?” “启禀殿下,飞鹰骑的统领白祁求见。”那名侍从擦拭掉额头的热汗,低着头恭声回道。 “飞鹰骑?”自那名侍从出现在玉泉阁的二楼拐角处,吴蓥的目光就未曾离身,他确认的问道。 “正是。”那名侍从向端坐在石凳旁的吴枫拱了下手。 “白祁?不就是白景的二儿子吗?”雍王丢掉手中吃了一半的苹果,一丝笑意僵硬在那眼角深深的褶皱里,他心中暗自笑道,好你个杜韫,竟让白阀的人来探口风,真是只老狐狸。 “要不要我去回了他?”吴枫正欲起身,被雍王一个眼神止住。 雍王摆了下手示意吴氏兄弟先行退下,他从藤椅上起身,缓缓走回到阁楼里,冷声道,“更衣。” “小的这就去传殿下的话。” 三名婢女从阁楼内堂中拿出一件崭新的九珠亲王朝服,年逾半百,但身子却十分硬朗,完全没有被岁月磨灭,除了那一脸褶皱的时间痕迹,一袭紫金团龙锦服使得雍王更加英气逼人。 ※※※※※※※※※※ “你终于醒了!”临泽宫西边的别院中,剑冥月看到云若武睁开眼睛,正出奇的望着他,他一脸兴奋的抱住云若武喊道,“快去通知大长老。” 庭院中的万象部族的侍卫听到剑冥月那兴奋的喊声,各个脸上都飘过一丝欣喜,他们日夜守候的人终于醒来了,再也不用如此辛劳。其中一名侍卫沿着竹林小道,快步向临泽宫大殿方向而去,将这大喜事通禀给杜平野。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云若武一把将搂住自己的剑冥月推开,警惕道。 “你忘了?是我将你从泽海中救起来的?我们还....”剑冥月哎了一声,忽然想起来自己救起云若武的时候他已经昏死在泽海中,自是想不起来。 “你救了我?”云若武望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少年,眼神中充满惊慌,他努力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只记得自己被人一脚踹下悬崖,跌落到泽海中,之后的事便不知道了。 “对呀。”剑冥月放开双手,从床头边站起来,望着云若武那迟疑的神色,笑道,“没事,一会等大长老来了,你就相信我了。” “大长老?”云若武猜测对方口中提到的那个大长老应该就是将自己从街肆中带进皇城的那位老头,他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拼命使自己清醒点。 “小武,你没事吧?”剑冥月神色关切的看着云若武,关心的问道。 云若武摇了摇头,将手拿开,望着剑冥月那温和的目光,低声问道,“师兄怎么称呼?这里是哪里?” “我?”剑冥月用手指着自己,干脆的回答道,“我看你比我年纪要小,你喊我冥月师兄。” 云若武“嗯”了一声,深深的点了下头,接着问道,“这里是哪里?” “你忘了?这里就是你之前住过的地方?”剑冥月赶忙移开身子,让云若武自己好好看一看房中的摆设和物件。 “哦,想起来了。那...那些...”云若武神色忽然有些惊慌,他将身体蜷缩在一起,床头的白云剑疾速飞冲到他身边,一道寒气猛然迸出。 “小武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大长老马上就来。”剑冥月轻轻挥着右手,试图安慰云若武道,“我们已经派了侍卫在院门外,那些杀手不会再来了。” “真的?”云若武紧张的神色稍稍舒缓了一些,他右手慢慢放下白云剑,低声问道,“那我何时可以离开?” “离开?”剑冥月愣了一下,他看着云若武那迷茫的双眼,讶道。 “你暂时还不能离开!”门外传来杜平野那浑厚有力的嗓音,声音中透着一股欣喜。云若武的醒来使得他不用再担心其余各大部族的发难,加上最近好事连连,他自是多了几分自信。 “见过大长老。”剑冥月向门口出现的那个身影拱了下手,行礼道。 杜平野微微点了下头,快步来到床头,颔首微笑的注视着重伤初愈的云若武,轻声道,“小兄弟,还记得老夫不?” 云若武并未回话,望着和颜悦色的杜平野点了点头。 “记得就好,老夫做的承诺还是有效的。”杜平野回过头,看了一眼剑冥月,继续说道,“这位便是残剑楼的冥月,以后你们可以常常来往。” “真的?老头真的要带我去残剑楼?”云若武方才迷茫的神色忽然有了一丝兴奋,但没过多久便又低落下来,他结巴道,“我...我...能现在就去吗?” “你是担心还会有杀手追杀吧?”杜平野将头昂起,哈哈的大笑道,“小兄弟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了我族中最忠勇的侍卫在这里保护你。” “那些杀手还会再来吗?”天云山大火,没了师父,东山大火,没了师兄,云若武此刻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伤心之处,找个地方躲起来。 “......”杜平野看着面前这个如此胆小怕事的少年,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作为云文信的好友,他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云天宗最后一丝血脉被杀害。“放心,待八大部族商议完云天宗之事,我定会派人护送你去无妄海。” “多谢大长老。”云若武从床上爬起来,向杜平野磕头感谢道。 杜平野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向身后的剑冥月吩咐道,“小武就交给你保护了,有什么事随时派人来通知我。” “是。”剑冥月拱了下手,目送杜平野离去。 ※※※※※※※※※※ “白祁参见雍王殿下。”一名侍从引着白祁来到玉泉阁正厅,站在大厅之中,见雍王一身九珠亲王朝服从后堂缓缓走出来,他赶忙跪地行朝礼道。 “白贤侄无需多礼,快快请起。”雍王口中虽然说着无需多礼,但并没有上去扶起白祁的意思,而是径直入座。“我与你父亲是多年的挚友,贤侄有事不妨直说。” 白祁起身之后,再次躬身行礼道,“白祁今日是奉命向殿下请教关于四大部族遇袭之事。” 话音未落,雍王方才微笑的脸色刹那间僵在脸上。“哈哈哈...小侄是怀疑此事与本王有关了?”毕竟执掌朝堂沉浮十余年,他朗声大笑使得白祁并未察觉到异常的神色。 第五十二章:命不由己 “这...小侄不敢...”白祁急忙辩解道。毕竟将四大部族遇袭之事套在雍王身上是他们整个白阀都不敢妄言的,虽然现在的证据指向玄狼军。但即使是玄狼军所为,也不能表明是雍王下令。 雍王一摆手示意白祁入座,一旁的婢女恭敬的捧上一杯清茶递到白祁身侧的木案上,轻声道,“公子请用茶。” 白祁点了点头,从木案上端起那杯清茶,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那清香扑鼻的茶香,朗声笑道,“还是王爷府中的茶香,比白阀府中那茶好的不知有多少倍。” “贤侄若是喜欢,我晚些时日让下面的人送一些过去。”雍王一脸笑容,望着白祁那谨小慎微的神色接着说道,“白贤侄不必拐弯抹角,有话但说无妨。” “王爷,那就请恕小侄得罪了。”白祁只是闻了闻那茶香,然后将手中的茶杯放回到木案上,向雍王拱了下手,低声道,“四大部族遇袭之事,小侄奉命前来请教。不知王爷认为此事是何人所为?” “何人,本王不知,但绝不是玄狼军所为,更非本王所为。” 白祁看着雍王那坚定的神色,丝毫没有半点迟疑,他本也不相信此事与雍王府有关,但飞鹰骑传回来的玄狼军腰牌使得杜韫震怒,而且也让飞鹰骑颜面扫地。白祁作为八大统领之一,不得不斗胆前来,“哈哈,小侄也不相信此事与王爷牵连。但飞鹰骑得到的证据...” “证据?”雍王脸色微变,嘴角闪过一丝寒光,冷哼道。 白祁自知失言,右手快速从怀中拿出那几块残破的腰牌,起身恭敬地递给一旁站在的侍女,谨慎道,“其实也不算什么证据,只是这些破损的腰牌与玄狼军的令牌极为相似。” 雍王瞥了一眼婢女转递过来的腰牌,双眼出神的愣住了。他虽然是从吴氏兄弟口中得知四大部族遇袭现场遗留玄狼军令牌之事,但自己亲眼看到这个所谓的证据时不免有些紧张。 雍王仔细打量着其中一块烧焦的腰牌,右手将木案上那几块破损的腰牌来回翻滚了数下,双目凝重的注视着,心中暗自讶道,究竟是何人,居然打造出如此相仿的腰牌,若是旁人查看定以为是玄狼军所用。 “王爷!”白祁见雍王出神的望着木案上的几块令牌,轻声喊了一下,“不知王爷对这几块令牌有何解释?” 雍王定了定神,一摆手将那四块腰牌甩在地上,冷声道,“这是栽赃!本王绝不会轻饶背后之人。” 白祁从席间离身,弯着身子将地上那几块腰牌一个一个捡起,低头说道,“小侄也相信是有人想栽赃王爷,但白祁在飞鹰骑中人微言轻,说于他人,恐未必相信。不如...” 其实白祁是想要一份雍王的书信,也方便在杜韫面前交差,即使此事将来成为一桩无头案,他也好推脱。毕竟此事牵扯到雍王府、四大部族,即使是他父亲白阀族长白景也不敢轻下定论。 雍王虽然知道面前这小子心里所想,但岂能落他人口实,字据书信决不能交到飞鹰骑手中,成为日后杜韫钳制自己的把柄。他便故作不知的问道,“不如什么?” 白祁将四块腰牌收回衣袍之中,他就猜到雍王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给自己。“小侄是说,王爷若有证据证明这几块腰牌不是玄狼军所用,小侄也好回去复命。”白祁回到席间,一脸微笑,没有半分刁难之色。 “这个贤侄放心,事关皇族与四大部族之间的关系,此事本王已派人前去调查,定会给罗浮八大部族一个交代。”雍王神色凝重,他心中当下虽然没有怀疑的对象,但八大部族人人都是他怀疑的对象,构陷自己袭击四大部族,定有更大的图谋。 “此事,要不要小侄一同禀报给杜公公?”白祁将身子挪了一下,转向雍王,低声询问道。 玄狼军自查腰牌之事,绝逃不过飞鹰骑的眼线,雍王心中虽然有一丝不悦,但为了节外生枝,他不得不强颜欢笑道,“自是欢迎,也希望飞鹰骑一同还本王和玄狼军一个清白。” “自是,小侄一定竭尽全力,将此事调查的水落石出。假的真不了,真的自然假不了。”白祁起身向雍王告辞道,“那小侄就先告辞了,多谢王爷召见。” “哈哈,贤侄见外了。”雍王目送白祁退出玉泉阁,一脸怒色盯着那黑色锦袍消失在庭院中假山绿茵处。 雍王独自一个人静静端坐在玉泉阁中,将右手紧紧攥成拳头,目光中透着一股杀气,心中暗自怒吼道,究竟是谁,此事绝不姑息,若是找出此人,定要... 一旁的婢女见雍王那震怒之色,吓得躲到阁楼屏风背后,没有一人敢上前劝慰。 约莫过了片刻,雍王冷冷拍了下身前的木案,低声道,“备马车。” “王爷这是要去哪里?”身后的婢女轻声问道。 “废什么话!”雍王向内厅走出,嘴中嗤声道,“更衣。” “是。”另外两名侍女快步跟了进去。 ※※※※※※※※※※ 白祁将从雍王府打探的消息回禀给杜韫,飞鹰骑八大统领商议过后,依旧怀疑此事与玄狼军脱不了干系。杜韫为了给皇帝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命白祁和刘志铭暗中继续调查此事,其余六位统领带队前往荒原,配合破甲军迎接七大部族的使团进京。 常言道,神仙打架,百姓遭殃。但四大部族遇袭之事,并未影响到龙城各大坊市,那里依旧繁华似锦,只是多了一个宵禁。 皇城之中,杜平野让侍卫将临泽宫重新划分一番,毕竟其余各大部族即将进京,万象部族不可能一族独占整个临泽宫。 大殿中的八处偏殿供各族长老休息,其余的几处别院也划分出来交由皇城禁军值守。而云若武休息的西苑别院以及相近的几处别院统一划给了万象部族。 杜平野为了谨防有刺客来袭,将自己休息的地方搬到离云若武最近的别院,同时将部族中天阶大宗师悉数调入别院。 “冥月师兄,近日究竟怎么了?”云若武见庭院中换了好几拨侍卫,他趴在窗口疑惑的问道。 剑冥月盘坐在地上,将自身经脉调息了一个周天,吐了一口浊气,缓缓解释道,“你还不知道吧,其余七大部族这几日就要进京了。” “是为了调查杀害我师父师兄的凶手吗?”云若武双头撑着头,望着庭院中那些侍卫,长叹一口气。心中暗自道,自己要是有那些侍卫的身手,也不会使师兄命丧东山,说不定还能救下师父。 “是的,我下山前,听掌教楼主提到过。我当时都不敢相信龙城来的飞书传信。云天宗呀,说没了就没了!”剑冥月坐在地上,收起手臂,从地上起身,缓缓走到云若武身侧,安慰道,“小武,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保护我?”云若武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和师兄逃出天云山,本以为可以...最后他还是...” 剑冥月拍着云若武的肩膀,纵身跳到窗口,转身看着云若武那黯然的神色,咧嘴道,“放心。这次八大部族进京就是商议此事,他们一定会找到那些凶手。” “报仇?我可没想那么多。我只想好好的活下去。”云若武想起云天宗那一夜,满山都是厮杀声,到处都是同门那惨烈的哭喊声。自己和师兄躲在玉峰院,结果整个天云山陷入一片火海。 “你不想报仇?”剑冥月不解的望着云若武,若换成他自己,恨不得将杀害自己同门的凶手碎尸万段。 “想有何用?不想又能如何?我可以自己选择吗?”云若武耸了耸肩,一脸苦笑的摇着头,转身退回到房中。现在如金丝雀般的生活不是他所想要的,武功再高有何用,宗门还不是被人给...想到这里,云若武眼角的泪水从眼眶中落了下来。 “也对!”剑冥月忽然想到云天宗是天下第一大宗,当时接到龙城的消息时,整个残剑楼都为之震动,楼主剑痴命所有弟子即刻回山门,并向万象部族求援,生怕残剑楼步云天宗后尘,结果在如等待死亡般的煎熬中,得到皇帝的诏令。 “八大部族真的能找到凶手吗?”云若武擦拭掉眼角的泪珠,冷冷问了一句。 剑冥月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的认知中,整个罗浮大陆还没有八大部族办不成的事,他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回道,“这个...我相信他们一定有办法。” 云若武右手将白云剑从破布中拔出,双目血泪映在冰冷的剑锋上,他死死盯着手中的白云剑,叹气道,“要是找不到呢?” “不会的,怎么可能!”剑冥月从窗口跳了下来,望着云若武那略微瘦下来的身形,肯定道。若八大部族都无法搞定的事情,那恐怕是罗浮大陆要面临极大的风暴,他们这些人将无法扭转。 “希望如此吧。”云若武将白云剑缓缓放回到自己的那块破布中,目光停留在破损衣角那片似乎还能看得清的宗门白云符纹。 第五十三章:皇帝的无奈 “死了?”眼中闪过一丝黯光,杜平野静静坐在龙城临泽宫西苑的别院正厅靠近窗幔的木椅上,看着跪在屏风背后的三个人。 三人跪在地上,低着头,每一个人都异常小心,生怕引起屏风后面那位大长老的一丝不满。“是的,大长老。我们在邙山荒原仔细确认过...”那人跪在地上沉吟许久之后,声音更低道,“不过...” “不过什么?”屏风背后的杜平野脸色一变,眉宇间稍稍皱起来,厉声追问道。 三人跪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刚才那回话的男子吓得脸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怯声道,“我们和古海他们分头行动,他们去追...” “追什么?”杜平野微微坐正身子,右手拿起一旁木案上的青瓷茶杯,递到嘴边,轻声询问道。 “....”跪在地板上的男子颤声应道,“他们还是来龙城了” “砰!”杜平野手中的茶杯从手中滑落,杯中茶水散落一地。他猛然起身,衣袍一甩,讶道,“咦!没想到汐海部族竟然如此倔强,那古海他们有何消息传回来?” 三人同时摇了摇头,齐声道,“古海他们四人至今仍无音讯。” 杜平野缓缓走到木窗前,双目淡淡望着临泽宫西苑外竹林上空的残阳,冷哼一声道,“你们先退下,务必不要引起飞鹰骑和玄狼军的注意,同时知会天机象,千万要小心行事。” “是”三人齐声应道。 “青峰,此事你怎看?”站在窗幔旁的杜平野声音渐渐恢复如常,窗外的冷风吹拂着两鬓上一缕长发,他淡淡轻笑道,“只要我们在此次临泽宫议事稳住其他几大部族,别说雍王,就算罗浮皇族联手四大门阀也休想奈何我们” 刚刚跪在地上回话的男子挥了下手,示意身旁两人退下。一袭素白长衫的青峰缓缓站起身来,待退出的两名侍者关闭房门,他潇洒一笑道,“这是一件好事,楼主现在年老多病,已经久卧不起,若是借此机会,一定可以重塑我们万象部族,同时也可以与罗浮皇族一较高下。不过...” “你是担心云天宗之事吧?”杜平野回过头看着面前这个身怀不露的男子,干笑道,“放心,我们无妄海可不是天云山,万象部族与残剑楼联手定会让任何一方势力都...” “若是出了内贼!”青峰插嘴道。 “你怀疑云天宗的覆灭是因为有内贼...?”杜平野反问道,“你怀疑云若武?” “毕竟整个云天宗就他一个幸存者,若说他与此事没有半点关系...”青峰看着脸色微变的杜平野,解释道,“毕竟云天宗是天下第一大宗,若没有内贼从中相助,即使八大部族同时联手恐怕也难一夜之间血染天云山。” 杜平野一边听着青峰的滔滔不绝,一边看着窗外天际,“你这样揣测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凭云若武那点功夫,恐怕还没有进入玄阶吧。” 青峰看着杜平野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精光,低声道,“云天宗虽然覆灭,不过还会有其他势力兴起,世界万物总是此消彼长。” 他这次南下在龙城附近发现了一些新的踪迹,此刻还在犹豫是否要向面前这位真正执掌万象部族的主人回报,面前这个面容和善的杜大长老为了部族的崛起,竟对其余各大部族的长老痛下杀手,不由得青峰浑身一颤。 他看着杜平野一步一步走向万象部族的权利核心,竟然没想到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是如此心狠手辣。 “那就这么办!”杜平野目光炯炯地看着下沉的夕阳,眼中露出一丝泪花,但他还是强忍住没有流出来,素白色的长袍在冷风中猎猎作响。“待各族长老齐聚龙城,我们在这临泽宫中恭候。” “是”青峰看着杜平野那凌厉的目光,吓得一身冷汗直冒,快速退出房门。 云天宗覆灭之后,消息传遍罗浮域内,各大部族人心惶惶。为了稳固民心与各大部族的联系,皇帝陛下急召各部族长老进京议事,不料在玄狼军的护卫下还发生四大部族遇袭的事情。皇帝陛下极为震怒,火速派出破甲军接应进去荒原的各大部族进京使团车队。 与此同时,杜平野急命天机象与万象部族的各门阀高手即刻返回无妄海。为制造假象,杜平野在龙城中频繁走动于六部九卿的府邸,为即将临近的部族议事做准备。 龙城正宫依山而建,山峰叠嶂,密林环绕。天龙殿中,年迈多病的皇帝陛下躺在软塌之上,双目顺着阁楼窗幔间的缝隙眺望着天际的残云。“陛下,雍王殿下否认此事与他有关。”杜韫轻轻推开幔帐薄纱,站在龙榻前的屏风背后,看着皇帝陛下那苍老的面容,低声道。 “呵呵,作为哥哥,朕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道真要眼看罗浮毁在他手中?”皇帝陛下连咳数声,一旁的婢女急忙上前帮忙抚摸着后背,顺了顺气息。 “陛下,此事可能还真与雍王殿下无关。”杜韫快步上前,来到龙榻前,跪在皇帝陛下面前轻声道。 “你也为他说话?” “不是,老奴是据实相告”杜韫抬头望着皇帝陛下那无助的神色。自登基以来,皇帝陛下便被病痛折磨,即使是当年药王在世也未能救治成功,加上太子早逝,皇帝不得不将朝政交于自己的亲弟弟打理。 杜韫口中的“不是”刺痛了皇帝的胸口,他眼中黯然神伤,眼角淌出一株泪花,“你确定四大部族遇袭不是他的杰作?” “......”杜韫跪在原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老皇帝,一头雪白的长发,满脸的横皱,深深刻着岁月的印记。他眼中一丝莫名的心酸,就算身为帝王,也不能躲过生老病死。 皇帝右手轻轻动了一下,示意他退下,此刻的皇帝陛下恐怕最想见的就是他那个出生就没见过的儿子,已经有十五年没有他的音讯。 杜韫站在原地,沉吟许久,嘴巴微微张开,但还是没有开口。 “还有事?”皇帝陛下侧着身子,看着侍奉他半生的老奴,吃力的吐出这三个字。 “皇上”杜韫一改往日的称呼,他双目中幽幽的眼神看着软塌上的一脸病态的皇帝,轻声道,“老奴一定想尽一切办法,替陛下守住这罗浮皇朝。” 自云天宗覆灭那一刻,皇帝陛下便知罗浮皇朝的暴风雨即将到来,他只是想用自己生命最后一点时间,将八大部族凝聚在一起。但四大部族遇袭的消息传回龙城时,他感到有些无助甚至失望,自己的亲弟弟怎么能... 老皇帝看着杜韫的眼神,沉声问道,“八大部族真的能一条心吗?” “陛下放心”杜韫上前一步,跪在软塌前,双手握着皇帝陛下那干瘪的右手,轻声道,“只要八大部族联合在一起,任何人想在罗浮掀起战事都是绝不可能的。” “你是打算用八大部族所有人的性命来赌一把?”皇帝眼中神情激动,他右手颤巍巍地抓着杜韫的手问道。 杜韫点了点头,轻语道,“虽然云天宗满门遭屠,但南境还有破甲军和玄狼军....” 躺在软塌上的皇帝看着伴随自己半生的老奴,双目愣愣得出神,他又回想到当年随武帝征战天下的情形,护百姓周全,自己与八大部族天阶宗师一同在龙城外击杀前朝余党的情景。 “陛下!”杜韫看着愣着的老皇帝大声喊了一声。 皇帝回过神来,望着杜韫眼中坚定的眼神,叹声道,“好,为了罗浮百姓,不妨再次将八大部族绑在一辆战车上。” ※※※※※※※※※※ 罗浮大陆早已纷乱骤起,但金鼎群山中却是一片祥和,各大部族纷纷遣使拜访,但都被拒之山门外。金鼎山乃高祖兴邦之地,其间居住着罗浮皇族,武帝虽然定都龙城,但族中旁支并未随之迁入南境。 金鼎山密林,高原极地,群山之上,一池天然温泉中,一年轻男子,相貌英俊,神采飞扬。他双目微闭,赤裸着上身,整个人浸泡在温泉之中。温泉里冒出来的水气,像烟雾一样袅袅升起。使得年轻男子宛如在仙境般。 一名锦衣少年站在思灵潭前的木桥上,看着池中的男子,一脸谨慎地问道,“轩明师兄,你可听说了云天宗覆灭之事?” 坐在池中享受着温热泉水的年轻男子,双目猛然睁开,回头望着桥头的少年,转而平静说道,“自然是听说了,但此事由不得我们管。” 锦衣少年吐了下舌头,憨笑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但云天宗毕竟是天下第一宗门,却一夜间满门遭屠。我得到消息,皇帝陛下已下诏,让八大部族进京议事...” “轩明师兄,轩明师兄...”远处沙石小道上,传来急促的呼喊声。 轩明纵身飞起,飘落到石桌前,右手一挥,将石桌上的衣袍穿上。看着跑的喘不过气来的小师弟,笑道,“何事这般着急?” 小师弟弯着身子,深深呼吸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看着轩明和身旁的锦衣少年,正色道,“师父让两位师兄即刻前去大殿...” 第五十四章:微服出宫 为了让云若武真实感受到龙城此刻的危险,杜平野示意剑冥月带云若武出宫,即使遭遇危险也无妨。他已经安排万象部族天阶宗师尾随在他们身后,如果没有出现生命危险,这些族中高手只会隐藏在暗处。 云若武本打算一直待在皇城之中,起码这样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再受到杀手的困扰。但剑冥月却劝解他,八大部族此次进京就是为了云天宗之事,他身为宗门唯一的幸存者应该提前了解下八大部族的情况,首先可以从部族在龙城中的分舵开始。 “出宫先去哪个部族的分舵呢?”云若武站在皇城宏伟的宫城下,望着街肆远处湍急的人潮,低声问道。 为了不引人注意,剑冥月特意命跟随的族中侍卫们换上普通百姓的服饰,就连自己也换上了一件普普通通的粗布衣服。若不是他亮出皇宫大内通行的腰牌,恐怕会被守城的禁军当做刺客给擒拿了。 “八大部族的分舵都可以去看看。当然,万象部族的分舵就不用了。”剑冥月带着众人出了皇城门,没一会的功夫便没入皇城外的正街上,与寻常百姓无异。 众人沿着街肆旁的棚户向春熙街方向而去,龙城北城四大坊市和西城的四大坊市中各有一个部族的分舵。霜狼部族、汐海部族、昆吾部族和万象部族的分舵在北城的坊市中,神龙部族、赤鹰部族、血狮部族和飞鹤部族则在西城的坊市中。 “那我们先去神龙部族的分舵?”云若武回头望着神色凝重的剑冥月随口说道。 剑冥月脸色一沉,他对街肆四周的环境处于警惕的状态之下,不曾想云若武竟然会提到去西城最大的分舵。他愣了一下,确认的问道,“什么?” “神龙部族的分舵。”云若武站在春熙街东面,向北望了一眼,想起自己在上官府被救醒的样子,也不知上官君千此时究竟如何。他愣愣得注视着上官府邸的方向。 春熙街自南向北直通龙城北门,南街东面的小巷、街肆弄堂都是六部九卿以及在京官员的府邸,就连雍王的府邸以及破军上将府也在这条街肆上。 而南街西面则居住着城中非富即贵的达官贵人,再往西则是普通百姓居住的坊市。云若武一行人并不是来浏览皇朝的办事机构,也不是欣赏权贵的府邸有多么富丽堂皇。 “我们继续往前走,接近永安门那边的街肆旁便是神龙部族在龙城的分舵。”剑冥月顺着云若武的眼神向春熙街北面望去,他右手指着正西面的街肆提醒道。 “冥月师兄指的是百花坊?”云若武回过神,望着远处的街肆,想起自己从上官府溜出来时的情形。 剑冥月拉着云若武的左臂,众人快步穿过春熙街,来到街肆另一边。他一边走着一边注视街上四周的情形,警惕道,“前面是百花街,但我们去的地方不是百花坊,而是街肆南边的坊市,乌衣坊。” 身后十多名侍卫也紧紧护卫在云若武和剑冥月两侧,远处还有数名万象部族天阶宗师级的高手。杜平野虽然是打算让云若武了解下八大部族的状况,以便应对即将到来的八族议事。更重要的一点是,以便自己可以尽最大可能掌控云若武,为自己在八族议事获得更多筹码。 云若武一行人快步向西而去,虽然极力低调行事,但在人来人往的街肆上难免碰撞到他人,而身后的侍卫以为是杀手,一把将那些有磕碰的百姓推到一旁,双目中闪过一丝冷光。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众人终于来到永安门内的街肆拐角处,云若武望着正对城门那个地摊和摊位上的老伯,想起自己随商队进城时的情形。 “要不我们先吃点东西?”剑冥月抬头望了一眼空中的日头,阳光正烈。他们一行众人自出了皇宫便沿街行走,没有进城时的马车相拥,自是有些疲倦。 云若武点了点头,右手指着街肆南边的一处茶棚,“先去喝点茶吧。”他擦拭掉额头的热汗,向人群中走去。 “小心!”剑冥月提醒道,与其余几名侍卫快步跟上去。街肆石楼牌坊下的侍卫也从小巷拐角处向乌衣坊靠拢。 云若武并未在意剑冥月的提醒,右手遮在额头挡住刺眼的阳光,与身旁的两位万象部族侍卫穿过人群。 “大爷这边请,我们这里都是上好的热茶,是解渴消暑的良药。”茶棚老伯见街肆上云若武一行人正走过来,赶忙挥着手吆喝道。 “是不是真的能消暑解渴?”一名侍卫来到茶棚前拿起一杯茶,望着杯中那淡黄色的茶水和几片粗茶叶,一看便知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粗茶。 “这是当然,客官大老爷别不信。”茶棚老伯一口喝下一大碗,脸上粗糙的皮肤和深褶的皱纹中挤出那让人信服的笑容。 “问是问不出来的,喝了才知道。”云若武从那位侍卫手中夺过那杯粗茶,正打算一饮而尽。不料被身后赶来的剑冥月拦住,“怎么了?”他望着剑冥月神经兮兮的神色,大声问道。 “这茶看起来不错的样子。”剑冥月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从云若武手中拿过那杯粗茶喝了下去,入喉即润,虽然嘴中有一丝热痛,但茶水穿过喉咙那一刻却十分清爽。 “好喝吧?”茶棚老头望着剑冥月那享受的神色,又从茶桌上拿起一杯粗茶递给那名被夺取茶水的侍卫,憨笑道,“这杯给你。” “我的呢?”云若武嘟着嘴,一脸不高兴,他望着剑冥月手中那杯空空如也的茶杯,冷哼一声。 “不错...不错,老伯再给我来一杯。”剑冥月将茶杯还给茶棚老伯,同时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茶桌上。 众人见状,一拥而上,全部坐在茶桌四周,只留云若武一人站在茶棚外的阳光下。“闪开!”他一脸生气的将剑冥月推到一旁去,自己一屁股坐在那里。 第五十五章:万兽山庄 “你倒是不客气”剑冥月望着闷闷不乐的云若武,嘴角微动闪过一丝笑意,将手中的一杯茶递了过去,笑道,“渴了吧。” 本来打算向剑冥月发火,云若武见对方毕恭毕敬的递过来一杯热茶,心中怒火顿时减了一半。“多谢冥月师兄。”云若武心中虽然有着一丝不忿,但自己的安全还得残剑楼和万象部族来保护,便没有再计较。 十多人淹没在来去匆匆的龙城街肆人群中并不为奇,但一下子全部拥到这个普普通通的茶摊前,确实引起了不少回头客,就连守卫永安门的破甲军兵士也前来盘查一番城楼下的茶摊。 这样怪不得破甲军,龙城近日诸事颇多,先是东山失火,后是皇城入了刺客。东山失火自是龙城百姓都知道的事情,而刺客一事自是万象部族的杜大长老告诉破军上将府,他不求破甲军可以破案,只是想警告一番。 “老伯,你这里有没有烧饼之类可以充饥的食物?”众人一顿热茶下肚,自是有了几分饥饿,加之从皇城门一路走来,体力早已有些不支。云若武望着老伯忙碌的身影,轻声问道。 “有...有...”茶棚老伯从摊位下面拿出一块烤的发黄的面饼,小心翼翼地端到茶桌上,粗声道,“都是些普通百姓平日里吃的面饼,还望各位客官不要嫌弃。” 云若武看着桌上木盘中的发黄的面饼,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他虽然四处逃亡,但不论是来龙城的商队、上官府或者是皇城中,自是没吃过这样寻常百姓的食物。 茶棚老伯看到一袭粗衣的云若武、剑冥月等人,本以为他们和自己一样只是路过的普通百姓,着实没有想到他们会嫌弃自己的饭食。老伯叹了一口气,指着茶摊南边的街肆,粗声道,“诸位大爷,沿着这个巷子便可以到乌衣坊,那里有不少酒肆客栈。” “老伯...想必这是老伯自己的饭食。我们...”剑冥月见老伯脸上有异色,他从木盘上拿起一块黄面饼吃了一口,赶忙打圆场道,“好吃,真的好吃。” 其余几个人以为剑冥月是为让老伯开心才这么说,没想到剑冥月没几口就将一块面饼吃完了。“真的很好吃?”云若武有点不敢相信,低声问道。 “那是当然。”剑冥月一边嚼着嘴里的面饼又喝了一大口热茶,十分满足的感叹道,“不错,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带劲的面饼。” “那我也试试。”云若武正打算拿起一块发黄的面饼,不料被茶棚老伯一把手全部捧走。“老伯...你这是?” “这是老汉的午饭和晚饭,你们要是不喜欢,可以去酒肆去。”茶棚老伯一脸不悦,将那盘面饼放回到茶摊下面的木箱中,用粗布仔细的盖在上面。 此刻,剑冥月望着众人饥渴的样子,咽下最后一口面饼,又喝了一大杯热茶,打了一个饱嗝,笑道,“你们呀你们,老伯给你们,你们不要,现在后悔了吧?” 云若武嘟着嘴,冷冷地瞪了一眼剑冥月,责怪道,“那你也不给我留半口。”说着自己的肚子便咕噜的叫了一声,引得众人一阵发笑。 “驾驾驾....”一队飞鹰骑的缇骑纵马飞驰而过,一道道尘土从城门下的行人中骤起。 墨色锦衣的缇骑横冲直撞,向皇城方向而去。街肆上密集的人群见状急忙向道路两侧避让,云若武眼看街肆正中的男子即将被带头的缇骑撞到,自己正欲起身相救,却被一旁的剑冥月拦住,“别节外生枝!” 那名街肆正中的男子双臂紧紧护住头部,被吓得双腿瑟瑟发抖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还不闪开!”带头的缇骑紧紧拽住马缰绳,疾速勒住胯下的乌骓马,冷冷呵斥道。他身后的那队飞鹰骑也紧紧勒住马,须臾间停在那名男子身前。 男子双臂间露出一个缝隙,见一队朝廷差官就停在自己眼前,赶忙跪在地上求饶道,“官老爷饶命...” “饶了!”那名带头的缇骑双腿夹住乌骓马,右手攥着马鞭,呵斥道,“速速闪开!” 那名男子快步从地上爬起来,从街肆正中间飞快的跑向一边,那队飞鹰骑嘴里高声喊着“闪开!”飞快的一闪而过。 飞鹰骑过后,街肆上又恢复如常。云若武见那名男子安全的走向街边,疑惑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会没事?” “这是自然,现在的龙城是非常时期。即使是飞鹰骑也担心发生民怨。”剑冥月拍了拍云若武的肩膀,两人从茶棚下走出来,沿着一旁的街肆小巷向南边走去。 方才在茶棚旁的那些寻常百姓打扮的万象部族侍卫再次消失在人群中,依旧若即若离的跟在剑冥月两人四周十余步的范围之内。 忽然远处一阵沸腾,就连永安门城楼上的兵士也神色紧张地注视着城外方向,城门口的兵士双手紧握长枪如临大敌一般。 约莫过了一会,一阵兽鸣从城外传来,城门下尘土飞扬,城门口的兵士和街坊下的百姓急忙向房中窜去,四只花斑豹子从一排兵士头顶越过,双目凶猛的注视着城门口的众人,那巨大的獠牙上露出令人胆颤的寒光。 “那是什么!”云若武等人刚刚走进巷子没多久,便听到身后的街肆上人头攒动,众人奔走疾呼,甚至发出惊慌的惨叫。他回头望着城门下的那四头花斑豹子,双手颤抖的问道,“龙城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花豹!” “这...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怪不得刚才那一队飞鹰骑那么匆忙。”剑冥月恍然大悟道。起初他自己也不相信飞鹰骑被普通百姓拦了路竟然那般好脾气,原来是急着汇报神龙部族进京的消息,看样子率先抵达龙城的是万兽山庄的弟子。 “啊”云若武转头看着剑冥月那略有所思的样子,右手化作拳头戳了一下剑冥月的胸口,接着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什么?”剑冥月回过神来,反问道。 第五十六章:龙太子 神龙部族是罗浮西境最大的部族,相传部族先祖是上古神龙所化,乃天命所归。部族北峰山的万兽山庄更是豢养了罗浮所有的珍禽异兽,高祖起兵之际,神龙部族率先举旗归顺,使得其余各境为之震动。 剑冥月望着四头花斑豹露出巨硕的獠牙,八目瞪圆的盯着城门下的人群,一名一袭翠绿长袍的中年男子从永安门下走了出来,身材巨大,虎头鹰视,神情高傲的沉声叱道,“别惊了我的小宝贝们。” “萧山?”剑冥月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中年男子,心中暗自惊讶道,万兽山庄五庄主,他竟然亲自到龙城了,想必神龙部族此次来京的长老身份极其尊贵。 云若武见剑冥月出神的望着城门下的四头花斑豹,完全没有理会自己,他便拽了拽剑冥月的衣袍,低声喊道,“冥月师兄...冥月师兄。” 剑冥月回过神来,低头看着云若武解释道,“你不是提议去乌衣坊瞧一瞧神龙部族在京城的分舵吗?这下好了,可以开开眼了。” “他们是神龙部族的?”云若武指着那一袭翠绿长袍的男子和他身前的那四头花斑豹。 剑冥月并未正面回答,向云若武挥了挥手,转身沿着街肆向南面的坊市走去,摇头晃脑的卖关子。 城门下那四头花斑豹忽然将头一扭,向巷子口瞪了一眼,吓得云若武拔腿就跑,紧随剑冥月身旁埋怨道,“哎!你倒是说呀” “哈哈...知道害怕了?”剑冥月瞥了一眼云若武那被吓得发白的脸色,偷乐道,“放心,万兽山庄的那些畜生很乖的。” “乖?”云若武紧挨着剑冥月向南面的乌衣坊走去,猛得回头瞧了一眼那四头花斑豹,发现其中一头正目露凶光的死死盯着自己,吓的他急忙躲到剑冥月身前,焦急道,“我怎么没发现它们哪里乖?它们就是吃肉不吐骨头的豹子。” 剑冥月摸了摸云若武的脑袋,大笑道,“你放心,这四只花斑豹要是没有被驯服,万兽山庄的人敢带他们来龙城吗?这里到处都是人,可不比西境的荒山草原。” 听到此处,云若武忽然想到那四头花斑豹虽然看起来十分凶猛,但始终都停留在那个翠绿长袍男子身前,就算露出令人胆寒的獠牙巨齿也是没有伤及城门口街肆上的百姓。 “那些花斑豹真的这么听话?”虽然剑冥月说的十分轻巧,但云若武还是不敢相信,他心中狐疑,时不时转过头看向城门口,生怕那四头凶猛的花斑豹扑了过来。 剑冥月看穿了云若武那担忧的神色,他停下脚步随手指了身后不远处的几个人,轻声道,“你就放心吧,那些人都是万象部族天阶六合七星级的高手,他们会护你安全。” “真的?”云若武顺着剑冥月手指去的方向,确实看到有几个人跟在他们身后。在来的路上,他总是感觉有人在背后看着自己,几次回头都没有发现有异常。 此刻,云若武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杜平野担心他安危派人在暗中保护。 “不用担心了吧?”剑冥月摇了下头,沿着眼前的小巷继续向南走去。 云若武也没有方才那阵担忧和害怕,他昂起头,嘴角多了一丝笑意,开心的跟上剑冥月的脚步,身后还有十多名百姓打扮的万象部族侍卫。 ※※※※※※※※※※ 永安门下的兵士见是万兽山庄的人自是不敢怠慢,他们正欲冲向街肆,将街上的百姓赶到道路两侧,一是为了给神龙部族的使团车队开道,二是担心这些凶残的猛兽忽然兽性大发,伤及城中的百姓。 “不用,我的这些小宝贝很听话的。”话音还未落地,那四头花斑豹便发出了一声巨吼,吓得刚刚赶过来的城门兵士握住手中兵器向身后退去。 “这...这个...还真是乖...” “小心,别出人命了...” “不会真出事吧...” “放心,这四只凶猛的畜生和乌衣坊神龙部族分舵的那些家伙没什么两样,只是身形大了数倍而已。” 街肆道路两侧躲进酒肆客栈里的百姓纷纷议论,就连城楼上的兵士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望着那四头身形巨硕的花斑豹纷纷屏住呼吸,都寄希望身前这位翠绿长袍的男子可以得心应手的控制住那四头畜生。 四头花斑豹站在原地转圈,望着道路两侧那些手持兵刃的兵士,兽性更加难以控制,不断发出咆哮的声响。声音愈加震耳,胆怯的兵士已被那四头身形巨硕的花斑豹吓得瘫在地上,不敢动弹。 “放心,不会有事的。”萧山站在原地,神态自若的看着眼前这四头凶猛的花斑豹,完全不担心他们会忽然扑向道路两侧的兵士和四周的普通百姓。 “快看!那是什么!”城楼上忽然有人一声尖叫。兵士们纷纷抬头望向永安门外的高空,一个黑影身形越来越大,不断冲向城门。 那个黑影越来越近,不断压低身影,城楼上的兵士终于看清楚了,本来勉强镇定的永安门守城统领李靖也神色惊慌了。往年神龙部族进京充其量就是一些身形普通的动物,或者十几批西境的宝马,他着实没想到这次竟会是万兽山庄。 “怪不得,飞鹰骑一头灰脸的纵马飞驰而过。”李靖本打算让萧山安安稳稳从永安门进去便可,没曾想对方竟有后招,逼得他不得不从城楼上快步走下来。 一身甲胄的李靖脸上挤出他最厌恶的那种官场逢迎的笑容,从护城的石阶上快步来到城门下,他向数丈外的萧山拱了下手,粗声道,“想必阁下便是万兽山庄的。” 萧山见来人一副将领装束,心想对方应是这永安门的统领。虽未来过龙城,但一路上也听族中的那些人提到一些龙城的情况,他便记在心中。 萧山双手握拳还礼道,“在下万兽山庄萧山,陪同龙太子一同前来。”他抬头望着城头上空的那只巨雕吹了一记响哨,那只身形巨大的黑影再次向高空腾飞而去,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龙太子?”李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神色紧张,再次确认的问道。 神龙部族的太子,那是整个罗浮西境未来的王,龙城向各大部族的飞书本是想各族派出长老级别的人来参与,一同商讨云天宗之事。竟没想到神龙部族居然是储君来参与此次部族议事。 第五十七章:各怀鬼胎 与此同时,各大部族的使团车队疾速奔驰在荒原之上,前有玄狼军开道,左右则是破甲军护卫。自发生了四大部族遇袭之事,皇朝担心又有类似事件发生,便派出了最精锐的部队护卫来京使团。 “今天入夜能到龙城吗?” 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面容清秀俊美,一双水灵的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他挪了一下身旁那翠绿的绒袍,依靠在楠木车架的车窗旁,右手撑着脑袋,一抹愁容从眼角泛出。 他此刻心中十分不解,自己本来在北峰山玩得正开心,竟被父亲派来这炙热的南境,着实让自己身体受不了,就连小黑也飞出去散心了,留他一个人在车辇上发呆。 车架旁的侍卫们低声应道,“启禀太子,再过半日的路程,我们便可到龙城。”坐在车辇中的正是神龙部族的龙太子张九机,云天宗满门遭屠之后,族长并未让长老会派出长老参加八族议事,而是让自己的儿子亲赴龙城。 部族中不少人猜测,族长是为了消弭皇朝对部族的猜测,这才派遣自己的太子前去,以证自身,从而坚定的表示神龙部族没有参与云天宗之事,更是一如既往的臣服皇朝,绝不会有不臣之心。 荒原一望无垠,土地异常肥沃,这得益于泽海阴风常年的抚慰。荒原之上除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荒野之外,还有驰道两侧的村落和绿油油的田野。因为南境四季如春,雨水充足,荒原之上所产出的粮食占据整个罗浮大陆的一大半。 当年武帝定都无限可守的龙城正是看中这里物产丰厚,加之北面有金鼎山作为屏障,西面又有云天宗坐镇,皇朝只需使用手中的粮食便可掌控其余八大部族。 但如今的皇朝西南屏障已失,而北部金鼎山的龙兴之地的其余各大旁支早已不似武帝时那般团结。 各大部族明面上是奉命赴会,但他们私下也是想了解下皇朝目前的实力,以及其他部族的真实意图。 张九机虽然不知父亲为何要派自己来龙城,临行前只是得了一句,“遇事多请教,切勿轻易应允。”想到这句话,他便一脸不忿的向后面的那辆车架里瞥了一眼。 “怎么了,太子殿下。”车架旁的神龙部族侍卫见张九机闷闷不乐,便将胯下的狮子骢拽向车架,轻声问道。 张九机摆了摆手,放下车窗上的幔布,透着幔布上的缝隙,继续望着空中那万里无云的蓝天。 远处高空上忽然一阵嘶鸣,惊得护卫在车队前方和两侧的兵士都抬头向空中望去,只见一个黑影从龙城方向的天空中俯冲下来。 听到这声嘶鸣,车辇中的张九机神色大变,一脸开心的拉开幔布,向空中的黑影挥手,大声喊道,“小黑,我在这里!在这里?” 四头花斑豹和一只身形巨大的黑雕本是万兽山庄珍视之物,在张九机哀求之下,神龙部族族长才请萧山出庄陪同,他本想随萧山一同前往龙城,但考虑到罗浮大陆目前危机四伏,不得不作罢。 第五十八章:迷路的庄主 “不错,正是神龙部族的太子,张九机。”萧山缓缓上前走了数步,来到李靖身前,向四周望了一下,面有尴尬之色,低声询问道,“在下初至龙城,不知统领大人可否代为指路?” 李靖见面前这身材魁梧的男子方才还盛气凌人,忽然变得如此温和,有些不太适应。他清了下嗓子,右手指着街肆南边的巷子,轻声道,“萧山庄主是去神龙部族的分舵吧?” “正是”萧山点了下头,右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那四头凶猛的花斑豹乖乖的盘坐在地上,任由四周的百姓如何观赏,竟然都不再发怒,甚至连刚出现时的咆哮巨吼都没有,像只大花猫般在街肆正中伸着懒腰。 “在下永安门李靖,此去乌衣坊还是比较麻烦。”李靖侧着头,瞥了一眼那四头在地上翻滚晒太阳的花斑豹,心中一愣,暗自叫苦道,若这四只花斑豹在去乌衣坊的路上伤及了百姓,自己即使不担责也会受及牵连。 “麻烦?”萧山见李靖面有难色,干笑一声,拍了拍双手。 那四头花斑豹听到萧山的拍手声,双耳立刻竖了起来,十分乖巧的围在他和李靖四周,其中一头花斑豹甚至用自己的头去蹭李靖腿上的护甲。 萧山低下身子,右手抚摸了下那头正在李靖腿上蹭来蹭去的花斑豹,“无须担忧,这四只小宝贝很听话的。” 起初还有些紧张,但见那头花斑豹没有恶意,还十分黏人,李靖心中的担忧便少了三、四分,他站直身子向一旁的兵士挥了下手,喊道,“你们几个陪萧山庄主去神龙部族在乌衣坊的分舵。” “啊!” “不是吧,大人!” “那四头凶猛的...” 三人见到那四头身形巨大的花斑豹都纷纷摇头,生怕一个不留神成为这些家伙的口中餐。“没事的,你们看这头豹子都没怎么我。你们只要跟在萧山庄主身侧,为他带路即可。”李靖语气虽然十分温和,但眼神却是一股冷冷的命令。 李靖心里明白,只有将万兽山庄的萧山和这四头花斑豹赶快送走,自己才能将提起的心放回去。 “你们三个就放心吧,这四个小宝贝很听话的。”萧山吹着口哨,走向那三名兵士,身后的四头花斑豹悠哉悠哉的跟在身后。 那三名兵士见状,已然没有拒绝的可能,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道,“遵命,大人。” “这样就好了嘛。”萧山一屁股坐在其中一只花斑豹的身上,四头豹子飞快的向南奔袭而去。三名兵士放开脚步在后面疯狂的追赶,但没过多久,萧山和四头花斑豹的身影就消失在小巷口。 “跑快点!别把人弄丢了!”李靖站在城门下,向正在疯狂追赶过去的三名兵士,大声喊道。 ※※※※※※※※※※ 与此同时,云若武等一行人终于穿过繁多的小巷来到乌衣坊的正街“明阳街”,街肆上的店面与之前在百花坊完全不同。这里有着各种珍奇店铺,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动物的吼叫,空气中夹杂着一些鸟兽粪便的气味,幸亏离南边的泽海近,气味不是很大,只有淡淡一点。 “这是什么气味?”云若武捏住鼻子,屏住气问道。 剑冥月右手在面前挥了挥,望着云若武那奇怪的神情,好笑道,“这能是什么气味?自然是那些鸟兽的气味啦!” “鸟兽?”云若武第一时间想到刚才在城门口遇到那四头巨大的花斑豹,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抓住剑冥月的衣袍,神色紧张地向四下扫了一眼,街肆上除了一些笼中的珍奇小鸟和满街的小宠物,并没有发现其他什么异常的东西。 “你想什么呢!”剑冥月拼命将自己的衣袍拽出来,但云若武死活都不放手,他只得无奈摇了下头解释道,“那四头花斑豹可不是什么人都敢豢养的,这里就是一些普通的鸟兽动物,你不用如此紧张。” “真的?”云若武眼中的疑惑少了几分,双手也松了一些。 剑冥月趁势赶快将自己的衣袍从云若武手中抽了出来,弯着身子拍了拍衣袍褶皱的地方,忽然发现身后远处四头花斑豹正风驰电击般飞奔过来,第一头豹子身上坐在的人正是萧山。 “小心!”剑冥月一把将云若武推向道路边,身后的十多名侍卫也疾步向一侧闪去。 只见四头花斑豹疾速飞奔而过,萧山坐在第一头豹子身上向明阳街两侧望去,似乎在寻常着什么。约莫过了片刻,那四头花斑豹又从街肆的另一头飞奔过来,街上的行人见到如此巨大的花斑豹都兴奋的尖叫起来。 “这也太危险了!”云若武看着一头花斑豹从街肆上行人的头顶飞奔而过,径直离去。 “别管那么多了,再走一会我们就到神龙部族的分舵了。”剑冥月转过头向身后不远处的云若武提醒道。 “那个什么龙的分舵不在这明阳街上吗?”云若武加快脚步跟上去。 剑冥月挠了挠头,在前面十余丈外的街肆口向南转去,忽然将头又探回来,望着快步跑过来的云若武笑道,“当然没在明阳街上,不然萧山早就找到了,还需要来回跑这几次?” “也对哦。”云若武点了下头,与众人一同走进明阳街南边的一个小巷子。忽然肚子又咕噜响了一声,他憋着嘴问道,“我们能不能先找个地方。” “哈哈...刚才不吃老伯的面饼,现在后悔了吧?”剑冥月双臂伸开,舒展了下身子,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继续向前走去。 云若武左看看右看看,小巷两侧的各式店铺里客人如潮,门口的店小二时不时吆喝着自己店铺的美食,听得他直流口水。 “不走了,我饿了!”才走了一半的路程,云若武站在小巷中,弯着身子,双手插在膝盖处,喘着气道,“我们能不能先吃点东西。” “好呀!” 没想到剑冥月如此爽快的就答应了,云若武一脸开心的站直身子,兴奋的问道,“我们去哪家呢?”他转着头向小巷里的酒楼客栈望去,不知选哪家好。 第五十九章:龙渊阁 早已饥肠辘辘的云若武已经迈不开步子了,他站在原地,一本正经的开始挑选着酒馆,打算进去好好大吃一顿。不料被身后的两名万象部族侍卫直接架起身子向巷子口飞快而去。 原来,剑冥月向隐藏在暗处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两名侍卫得令之后护卫着云若武疾速赶了上来。 “你们干嘛?”云若武双腿在空中乱踢,神色紧张地看了一眼架起自己的那两名侍卫,朝剑冥月喊道,“冥月师兄,你说话不算数!” 通过这几日的接触,剑冥月已经了解到云若武性情比较弱,遇事难免紧张。他望着被侍卫搀扶过来的云若武笑道,“放心,我答应你的怎么会食言?” 两名侍卫架住云若武来到剑冥月身侧,轻轻的松开手,然后拱了下手便离去,消失在人群之中。 云若武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瞪了剑冥月一眼,迈着步伐向巷子口走去,嘴里哼道,“不就一顿饭吗,大不了.....”话还未说完,他那肚子不争气的又咕噜咕噜的响了一声,云若武那一脸正色陡然大变,不知该如何圆场。 “好了,其实早就为你准备好了饭菜。”剑冥月听到那一声咕噜之后,不由得抿嘴笑出声来。 云若武扭头死死盯着剑冥月,双手捂住已经饿瘪的肚皮,难过道,“冥月师兄,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剑冥月带着云若武走出巷子口,迎面来到一条东西走向的街肆,比他们方才经过的明阳街还要宽广,只是路上的行人少了许多,街肆上的酒肆店铺也十分冷清,完全不符合在龙城这么繁华的地段。 “这里......”云若武向左右两侧看了一眼,回头望着小巷中热闹的景象,和眼前一对比,心中登时凉了半截。他感觉自己似乎被人忽悠了一般,抬头看向剑冥月,狐疑地说道,“这里不会就是乌衣坊正街吧?” 剑冥月点了下头,从巷子口迈入正街。街肆店铺门口的客人们瞬间将目光投到他们几个人身上,眼中透出一丝异样的神色。“别怕,”他见云若武向后缩了几步,干笑道,“你不是要去神龙部族的分舵吗?怎么临阵退缩了?” 被剑冥月如此一激,虽然心中有些胆怯,但想到四周暗处有万象部族的侍卫保护,不会有危险,云若武便鼓起勇气向前走出,并排站在剑冥月身侧。 “怕?我可是阎王爷都不收的人!” 乌衣坊虽是龙城最大的坊市,但也是最冷清的坊市。这里的一切店铺布置都是专供神龙部族和万兽山庄与皇朝以及其他部族进行商物贸易,乌衣坊正街更是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兽贵人贱。” 在这里要是被神龙部族分舵里偷溜出来的那些野兽袭击,是不会有人过问的,即使是破甲军也很少来这里巡视。毕竟杨震天可不愿意为了这等事情去得罪神龙部族,但为了龙城百姓的安危,他同时会命破甲军在乌衣坊外围的街肆设置一些盘查点。 当然能够被万兽山庄豢养的,也都不会是普通的野兽,虽然近些年来偶有几起野兽袭击路人的事情,所幸没有人命。这些消息不胫而走之后,龙城的百姓也就安稳许多了,即使有些好事的浪子也被破甲军的兵士劝住,避免他们误入乌衣坊的内街。 “残剑楼的朋友?”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身着一袭翠绿粗衣,大肚便便的走了过来,脸上露出一副尴尬的笑容。 自云若武决定要去神龙部族的分舵瞧一瞧之际,剑冥月便暗中令人持着万象部族的拜帖提前来到此处安排好一切。八大部族虽然面上看起来十分和睦,但神龙部族是西境第一大部族,而万象部族则是东境第一大部族,两者之间虽然隔着金鼎山脉,但自罗浮一统之后,他们私下免不了有些争斗。 剑冥月向来人拱了下手,礼貌性的回礼道,“在下剑冥月,敢问....” “小的龙渊阁,马元。”粗衣打扮的小厮在前带路,引着众人向街肆东面走去。“几位是第一次来乌衣坊吧?”马元眼角余光落在剑冥月等人身上。 “哈哈,这都被马兄弟看出来了。”剑冥月目光凌厉的扫视过街道两侧的店铺和店铺门口的宾客和小厮。在来龙城之前,他便从随行的执事口中得知龙城中各个分舵的一些简单情况。他们换身寻常百姓的服饰本是为了避人耳目,自己实在没想到云若武会挑神龙部族的分舵。 “寻常百姓可不敢来乌衣坊呀。”马元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龙渊阁在得知残剑楼的人要来拜访,便派出他这个不起眼的小厮前来迎接,便是担心剑冥月一行人会有些其他的图谋。他尴尬地大笑道,“起初在巷口看到你们,都不太敢相信。” “为何?”云若武自是不懂得乌衣坊的规矩,他不解地问道。 “这位少侠和你们不是一起的?”马元瞥了一眼,身形微胖的云若武,苦笑道。 “请勿见怪,我这师弟是第一次来龙城。”剑冥月急忙打圆场道。 “第一次?”马元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目光停留在云若武身上,“哦”了一声,心中虽然怀疑云若武可能是云天宗的那个幸存弟子,但剑冥月没有表露出来,自己也不好强行过问。 约莫过了一会,众人来到一处三层高的阁楼,牌匾上篆刻着“龙渊阁”三个字,门口的两名小厮见剑冥月等人过来,都神色抖擞的迎了上来。 “冥月少侠来了,里面请!”其中一名小厮毕恭毕敬的迎接上来,引着剑冥月、云若武和他们身后的几名侍卫进了阁楼。 “有好吃的吗?”刚进阁楼正门,云若武便闻到一丝饭菜的香气,他一脸兴奋的问道。云若武才不管什么神龙部族、万象部族,自己先填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 “有...有...有”马元一脸坏笑的看了一眼云若武,心中更加肯定了面前这个少年就是云天宗的那个遗孤。 剑冥月一脸尴尬的瞪了云若武一眼,低声啐道,“顾及下你的形象,好歹也是天下第一大宗的名门之后。” “哦”云若武也感到自己有些失态,稍稍正色之后,跟在剑冥月身后,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寻常弟子。 第六十章:窝囊!窝囊! “几位楼上请。”马元带着剑冥月一行人直接上了二楼,来到一间十分雅致的包厢内,两名万象部族侍卫留守在大堂中,其余人则护卫在厢房外和隔壁的包厢。 “哇!”云若武走进房中,看着一桌的素菜讶道,“你们龙渊阁是....” 刚刚入座的剑冥月担心云若武说错话,急忙拽了下云若武的衣袍叮嘱道,“你不是饿了嘛?赶快吃。” 云若武看到剑冥月神色不对,乖乖的坐到饭桌前,拿起竹筷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一脸满足的样子,嘴里不停的嚼着,感谢道,“真好吃,真好吃。” “马兄弟,我们师兄两人还要...”剑冥月看了一眼身后的马元,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马元识趣的拱了下手,退出房门,顺手将木门掩上,向左右看了一眼门口的万象部族侍卫,恭敬的退了出去。 “冥月师兄,你怎么不吃?”云若武终于将嘴里的菜肴咽了下去,望着对面端坐的剑冥月问道。 “我不饿,你饿就多吃点。”剑冥月微微点了下头,拿起竹筷又轻轻放回去。 “怎么?不合你口味?”云若武又夹起一筷子的菜肴放到自己碗里。正打算张口大吃,忽然感到自己有点不礼貌了,他停下手中的竹筷。 “没有,我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剑冥月看懂了云若武的心思,便拿起筷子随便吃了一口,劝道,“你快点吃,我们不是还要去神龙部族的分舵吗?” “是哦。”云若武想到了自己还有正事没办,其实他也就是随口一说,来神龙部族,没想到剑冥月竟然如此上心的准备了这一切。 此刻,云若武又连吃了几碗菜肴,看得对面的剑冥月抿嘴笑着。毕竟自皇城出来以后,他算是半颗米粒未进,早已饿的不行了。 “对了,冥月师兄,你刚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云若武放下筷子,右手拿起勺子给自己盛了一碗淡汤,放在自己身前,用鼻子嗅了嗅。 这一桌菜肴虽然全是素菜和淡汤,但云若武吃起来却有着一股荤肉的感觉,此时面前的这碗淡汤虽然看似十分清淡,但依旧能够闻到一丝鱼香藕味。 剑冥月也为自己盛了一碗淡汤,用勺子指着云若武的那碗淡汤,笑道,“你小子还挺识货的,这汤虽不是鱼汤,但却有一股鱼香藕味。” “是吗?”云若武一口喝了下去,十分满足的抹了一下嘴巴,继续问道,“冥月师兄,你还是没有说刚才想起哪件事。” “是这样的,再过几日便是八大部族议事,杜长老希望你也参加。”剑冥月本不打算自己淌这趟浑水,毕竟万象部族与其他部族之间的争斗和残剑楼没有关系,他心中所牵挂的事情只有一件,那便是他的师父剑夫子。 “我参加?那可是八大部族呀!”云若武虽然不知八大部族议事是个什么东西,但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皱着眉毛看向剑冥月,希望他可以饶了自己。 “议事虽然是八大部族的事,但他们商议的是云天宗之事呀,你身为云天宗唯一的弟子,难道不应该参加吗?”剑冥月脸色异常凝住,云若武还是和他心里所想一样,一味退缩。 众人离开皇朝之前,杜平野特意命人差剑冥月向云若武说明情况。在杜平野心中,剑冥月毕竟是云若武的救命恩人,只有他开口,云若武应该不会拒绝,一旦在八族议事上,云天宗唯一的弟子站在他们万象部族这一边,其他部族至少要忌惮他三分。 “也对,可是,我只是宗门残存的一名普通弟子,去了又能有何作为?”云若武右手撑着饭桌上,他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小武,你难道真的不愿意为宗门复仇?”剑冥月双眼神色微变,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这个软弱的云天宗弟子,简直妄为天下第一大宗的名号。 云若武愣了一下,端坐在桌前,双目与剑冥月对视着,“复仇?...呵呵,我现在只想好好的活下去。” 竟然没想到云若武是这样的想法,剑冥月坡口大吼道,“窝囊!” “窝囊?...”云若武摇了头,眼中神色拒绝剑冥月用这个词套在自己身上。 “难道不是!”剑冥月脸上青筋骤起,右手攥成拳头,发出一阵响声。此刻的剑冥月恨不得起身将云若武好好教训一顿,但碍于身份,只得强忍着沉住气。 “哼,师父他老人那般武艺,还不是死在天云山上?圣浩师兄比我强上百倍千倍,还不是死在东山上?”云若武振振有词的说道,逼得剑冥月愣在那里,不再吱声。 云天宗是天下第一大宗,是整个罗浮公认的,能够一夜间屠灭满门,可想对方实力有多强大,剑冥月也不敢相信此事会与八大部族相关。 过了一会,剑冥月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这...不是有八大部族吗?” 云若武听到八大部族,不自觉的冷笑道,“八大部族?保不齐灭我云天宗的人就是八大部族中的人。” “你...”剑冥月竟然被面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问住了,他双颊被气得涨红。 云若武看着剑冥月被逼得哑口无言,接着问道,“难道不是?那夜在临泽宫别院,那些杀手来去自如,不就说明这一点。” “皇朝不会坐视不理的,我们...”剑冥月只得搬出最后的底牌,那便是罗浮的掌权者,和残剑楼所在的部族。 云若武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们?是残剑楼还是万象部族?” 见云若武似乎并没有打算投靠他们残剑楼的意思,剑冥月无奈的长吁了一口气,关心的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毕竟面前这个少年是自己从万丈悬崖下救起,算是有点缘分吧。 “我?...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此一生不是挺好?师父、师兄都死了,云天宗与我何干?八大部族与我何干?”云若武眼角闪过一丝泪光,他极力克制住自己,将泪水止在眼眶之中。 第六十一章:龙渊抉择 正当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房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花斑豹的巨吼。原来是萧山终于找到了乌衣坊的神龙分舵所在,他坐在一头花斑豹的身上来到龙渊阁前,其余三头则围绕在身后,引路的那几名兵士早就在到巷子口的时候溜之大吉了。 当萧山和四头花斑豹出现在街道上的时候,店铺中的那些掌柜、伙计纷纷恭敬的站在门口,一脸仰慕的神色望着萧山。 他虽然有一丝不悦,毕竟找了许久才找到龙渊阁,但毕竟是万兽山庄的五庄主,萧山长吁了一口气,从花斑豹的身上跳了下来,快步来到龙渊阁正门前。 龙渊阁门口的小厮见是万兽山庄的五庄主,满脸堆着笑容快步迎了上去,“萧庄主,您来了。里面请,里面请。” 在神龙部族出发来龙城之前,关于此次随行的人员信息便以飞书的形式传到了乌衣坊的神龙部族分舵龙渊阁,加之对方是万兽山庄的庄主,这些小厮们自然是毕恭毕敬满脸欢笑。 “不错,不错。”萧山看着前呼后拥的感觉十分受用,点了下头,大跨步的走进龙渊阁,来到正门口的屏风旁,回头瞥了一眼身旁的小厮,朗声道,“我这四头小宝贝,你们可要好生照看。” “是,一定,一定。”其中一名体态高大,满脸敬意的绿衫小厮,连忙点头应承。对于分舵的掌管小厮而言,一生能见一次部族总舵来的人,那可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更何况对方是万兽山庄的庄主。 龙渊阁大堂穹顶之上,镂空雕刻着黑龙、彩凤、金狮、花豹、飞鹰、黑雕以及其他各种珍禽异兽,显示出神龙部族对万物的威慑,也只有龙渊阁中雕饰龙、凤等皇家才可以使用的装饰。 萧山来到大堂中,被一名小厮恭请到大厅中最好的地方,透过身侧的窗户便可以看到阁楼的后院,和那些被豢养的寻常走兽。 萧山很满意的坐了下去,屁股感到十分舒服,双臂伸开往后靠着,心中甚至享受,不错,这些分舵的人办事还是比较牢靠的,自己便在这里休息一番,顺道等龙太子他们一行人。 “萧庄主,是先吃点东西?”方才那名体态高大的绿衫小厮从后院疾步跑了过来,擦拭掉额头的汗珠,恭敬的站在木阶之下请示道。 “我那四头小宝贝,你可安置好了?”萧山抖了抖右臂上的袖袍,连日赶路身上早已沾染了尘土,他本打算大吃一顿,若龙太子一行还未到,自己便先行沐浴更衣。 “安排妥当了,就在龙渊阁后院中最宽敞的豹房院内。”绿衫小厮躬身上前,用随身的布锦将萧山坐的桌子又仔细擦了一遍,然后斟上一杯清茶,恭声道,“萧庄主一路风尘仆仆,先喝杯茶消消暑,润润嗓子。” “嗯”萧山接过茶杯在嘴边细细喝了一口,抬头向大堂中望去,厅中坐了不少其他各族之人,自己刚刚进来时一群小厮簇拥竟未发现。他放下茶杯,将头探到绿衫小厮身旁,低声问道,“这些人来做什么?” “他们?”绿衫小厮回头看了一眼大堂上那些衣着华贵的男子,面露难色的回道,“这不马上到八族议事了嘛,他们估计都是来打探消息。” “打探消息?”萧山望着大堂下那些三五个人一桌的男子,大多数人都是自娱自乐,偶有相互交头接耳。 “或许吧,他们来我们龙渊阁好几日了,一来就坐在大堂中,点一桌饭菜,然后就是自个聊自个的。”绿衫小厮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萧山明白了,这些人其实是各族派来了解他们神龙部族一举一动的。这也不奇怪,因为此刻,神龙部族也派出了人前往其他部族在龙城的分舵。可谓是知己知彼,不过各大部族此事也做得够明面了。 “先上饭菜吧,”萧山面色尴尬的瞧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连续半月的日夜兼程,自己确实要好好慰劳一下这和自己受苦的肚皮。 “小的这就命厨房的厨子们盛上来。”绿衫小厮躬了下身,快步退了下去。 ※※※※※※※※※※ 二楼阁楼之内,云若武和剑冥月依旧剑拔弩张,平日软弱的他此刻显得却十分坚定。 “你不要逼我!” “小武,我并不是逼你。”剑冥月目光柔和了许多,他心里清楚,若是强求云若武也得不到好的结果。 剑冥月虽然不想为难云若武,但也不愿意看到他就这样一直躲躲藏藏,若是那些凶手再次找上他,那时该如何是好。 两人四目相对,僵持了片刻,云若武无奈的笑了下。 “难道这罗浮就没有我容身之处?” 剑冥月摇了摇头,看着云若武那可笑的神色,又泼冷水道,“若覆灭云天宗的凶手没有找出来,恐怕还真没。” “我就不信他们可以一手遮天!”云若武反驳道。 剑冥月气得用手猛猛地敲了下桌子,追问道,“小武,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能够覆灭云天宗的势力,那得有多可怕?” “我就一个小角色,只想好好的活下去。”云若武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天真的回道。 “但你是云天宗的幸存者,他们会放过你吗?”剑冥月一语中的,戳穿了云若武面前的那一张窗户纸。 “我...” 剑冥月趁着云若武陷入沉思之中,极力说服他道,“你也听到门外那花斑豹的巨吼,那花豹身形有多巨大,你是亲眼所见。万兽山庄还有比那更可怕的东西,你想他们会轻易让你安然离开?” “我真的无路可退?”云若武双目愣住了,他猛得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细缝,生怕忽然来一头花斑豹将自己吞了去。 “你说呢?” “那就和他们拼了。”云若武想起东山上的情形,云圣浩和上官君千舍命救自己时的样子,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剑冥月移了下身子,坐到云若武身侧,斟满一杯茶推到云若武面前,淡淡道,“拼命?就算整个万象部族愿意帮你也不够。” 第六十二章:面子?实力? 云若武思索之际,剑冥月紧紧握住腰间的麒麟剑,门外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何人?”门口的万象部族侍卫冷声喝道。 两名侍卫还未出手便被来人制住,“没想到在此处会遇到残剑楼的朋友。”一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轻轻推开房门,面带微笑的扫过房内。 “你是何人?”云若武扭过头,神色闪过一丝惊诧,面前这中年男子可以轻易制住万象部族的两名侍卫,可见十分了得,他心中已然明了,不过脸上还是掠过一丝诧异之色。 中年男子快步走进房中,向剑冥月和云若武拱了下手,语气平和的说道,“在下龙渊阁三掌柜徐明” “原来是龙渊阁的主家呀,失敬失敬。”剑冥月伸出右手示意徐明入座,徐明的来意他已经猜到十之七八,无非就是想确认下他身旁这个少年是不是云天宗的遗孤。毕竟,八大部族议事将近,而云若武对任何一方来说都十分重要。 徐明也不客气,径直做到云若武身侧,皱眉看了一眼两人,“两位都是残剑楼的朋友?” “正是。在下剑冥月,这位是我师弟小武...吴。”剑冥月生怕云若武说漏嘴,抢先道。 “小吴?”徐明一股不相信的眼色上下打量着云若武。 云若武不好意思的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剑冥月,发现对方正在死死盯着自己,他便急忙点头应道,“不错,在下小吴,不知徐明师兄有何贵干?” “哈哈哈...没事,没事。”徐明打马虎眼的看了看两人,心中却无限思索的注视着云若武。虽然两人穿着普通百姓的服饰,但还是掩盖不住身上那种特有的气息。幸亏云若武学艺不精,否则还真逃不过徐明这老江湖的法眼。 然后,此刻剑冥月似笑非笑的打趣道,“不会吧,徐大掌柜可是大忙人呀。冥月来龙城前便听闻龙渊阁的大名,想必这一切都离不开徐大掌柜的功劳。” “谬赞,谬赞了。”徐明摆了摆手,脸上泛出一丝十分享受的笑意。 “冥月师兄,既然徐大掌柜没什么事,那我们就去别处转转呗。”云若武起身好奇的打量着面前这个龙渊阁三掌柜,恭敬的拱了下手。 剑冥月深深的看了一眼徐明,从席间离身与云若武两人走到门口,回头苦笑地指着身旁两位被点了穴位的侍卫,尴尬道,“还请徐掌柜...” “失礼,失礼。”徐明快步来到房门口,示意门外的侍从赶快解开穴位。再次向剑冥月等人赔罪道,“方才多有冒犯,还请...” 那两名被点穴的侍卫虽然面带怒色,但一旁的剑冥月却未发难,而是淡淡的笑了笑,“无妨,无妨,只得怪他们学艺不精。” 剑冥月言语上十分客气,甚至有着一股责怪身下无能的区域,但心中却是不自在。毕竟自己带出来的侍卫轻易就被神龙部族的人给制住,传回无妄海定会成为某些人口中的谈资。 “冥月兄、小吴兄,请。”徐明亲自在前带路,旋梯上的侍从小厮纷纷向两侧退去。虽然感到剑冥月脸上挂着一丝不快,但各大部族之间的地位便是拿实力来评判。若剑冥月真敢出手,他也可以让人领教,趁机试试残剑楼这辈弟子的身手。 此刻剑冥月心中也十分了然,若为了几个侍卫在这里与神龙部族的人动手,若是赢了还好说,若是败了那就...毕竟万兽山庄的萧山还在龙渊阁。 众人快步来到龙渊阁正门,徐明站在门口久久未曾离开,一脸微笑的目送剑冥月等人消失在街肆尽头。 “徐展柜,你怎么对他们如此礼遇。”身边一名不解的小厮低声问道。 “你懂个什么?”待剑冥月等人彻底消失在街肆上之后,徐明转身冷冷甩了下衣袍,脸色也恢复如常,快步回到阁楼大堂中,向四周望了一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正见萧山向自己挥手,徐明拱了下手,从大堂中穿过,径直来到萧山所在的雅座。 “怎么样?”萧山端坐起来,毕竟在自己弟子前面不能有失仪态。龙渊阁虽说是神龙部族在龙城的分舵,但这里的几位掌柜都是万兽山庄的弟子。 徐明上前深深的鞠了躬,他将头低到萧山身侧,低声道,“没什么,或许不是云天宗的那小子。” “不会吧,我在永安门时就察觉有异,四周有不少万象部族的高手,不会只是为了保护一个残剑楼天阶三才级的弟子。”萧山笑得十分尴尬,毕竟他在永安门下是仔细观察过周围的一切事物,特别留意到剑冥月等人。 虽然看到萧山脸上有些异样,但徐明还是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他接着说道,“我亲自上去试探过,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弟子。” “确定?”萧山再次问道。 “嗯”徐明点了下头,脸上忽然崭新出一丝笑容,激动道,“除非...” “除非什么?”萧山狐疑的望着身侧毕恭毕敬的徐明,虽然山庄弟子不敢欺瞒他,但自己依旧还是不太相信,那队万象部族中没有云天宗的弟子。 “除非他就是一个不入流的云天宗弟子。”徐明摇头清笑道。 “这应该不会,整个云天宗都覆灭了就独独他一个人还活着,此人必有过人之处。”萧山不以为然,他右手食指轻轻敲着檀木桌的边缘,发出阵阵响声。 徐明心中清楚,萧山庄主每次若是思虑不决之时总会用食指敲一敲,他急忙轻声道,“要不我再派几个人去试探下?” “这到不必,一次即可。多了反到显得我们别有用心。”萧山停下右手,表示反对。 徐明斟满面前那边空茶杯,递到萧山面前,请示道,“萧庄主,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不要急,其他部族最近有什么动向?”萧山忽然转开话题,问及其他部族在龙城的动向。 徐明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道,幸亏自己早有调查。他一五一十的回答道,“和我们一样。不过,万象部族的杜平野可是...” “他亲自去拜会了朝中那些好吃懒做的家伙?”萧山眼前一亮,心中似乎早就料到。他在万兽山庄时就听闻过杜平野,无妄海杜阀一名普普通通的弟子,短短数年间就攀升到万象部族大长老的位置。 “对呀,还真是甘愿自降身份。”徐明十分诧异,各大部族的长老如皇朝的亲王般尊贵,何况是大长老,那可是摄政级别的亲王。 萧山喝了一杯清茶,笑道,“这倒也怪不得他,此人不可小觑。” “不过一个大长老,有何可惧?”徐明心想万象部族应该与他们神龙部族相似,部族的一切大事都应该有长老会呈报给族宗来决断,大长老不过是协调长老会和族宗之间的一环。 可不曾想,在万象部族中,杜阀势大早已远超族宗所在的门阀,大长老在部族中自是位高权重,连族宗也会忌惮他。 萧山拍了拍徐明的肩膀,笑着分析道,“呵呵,这位大长老可不能小觑。他在短短四年间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分舵主爬到执事再到长老,如今已然是万象部族权利的核心。” “他这个大长老还不是借助他们杜阀在无妄海的势力。”徐明不解问道,他一直长期待在龙城,自是没有北峰山消息灵通,特别是针对万象部族的一切消息,每日都会源源不断的传到神龙部族总舵。 萧山见徐明还是明白过来,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自己这个外细内粗的笨弟子,厉声道,“杜阀可不止他一个人有能力,但他却能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分舵主疾步稳升到大长老,背后必有原因。” 徐明平日得到的消息都是关于各大部族一些粗浅的消息,更多的则是龙城各分舵的。此刻,他从萧山口中得知这一切,心中打鼓的问道,“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安排进住临泽宫的事宜?” “...”萧山沉思片刻,只是轻轻敲了一下木桌,便干脆的回答道,“也行吧,毕竟龙太子第一次来龙城,让他好好游玩一番。” “族宗不是派他来...”徐明望着萧山那神色从容的脸色,试探的问了一句。最近神龙部族中传奇一股奇怪的风声,他也是从别处听说龙太子是被族宗派来当人质的,因而不得不问了一嘴。 萧山死死地瞪了一眼徐明,冷冷斥责道。“不要胡乱揣测族宗的心思,切记!切记!切记!” “是,弟子明白了。”徐明急忙跪倒在地上,请罪道。得到萧山如此的责难是他所始料未及的,以前和颜善目的萧山登时消失,眼前此人使得他不敢再乱言半个字。 “行了,你先退下吧。我也要先去休息下。”萧山伸了伸懒腰,向远处的马元看了一眼,淡淡问道,“准备好了?” 马元站在甲等厢房的木廊拐角处,向萧山恭敬的点了点头,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启禀庄主,一切都准备好了,您随时都可以沐浴更衣。” “弟子恭送庄主。”徐明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直待萧山的身影远远消失在木廊深处,才站起身来。 第六十三章:福兮祸所依 离开龙渊阁之后,剑冥月带着云若武走马看花般的去了其余六个部族在龙城的分舵。随后一行人便回了皇城的临泽宫,云若武在侍卫的护送下返回了别院,而剑冥月则独自向杜平野回禀这一日的进展。 剑冥月虽然没有使云若武彻底站在万象部族这一边,但杜平野听到剑冥月的回禀竟也未生气,还允许剑冥月像往常一般陪在云若武左右。 杜平野心中早已料到,凭云若武的遭遇和自己对他的了解,单凭剑冥月的三言两语是无法改变云若武的想法,自己只有另谋他法。部族议事即将临近,据天机象回禀的消息,各大部族近日将抵达龙城,他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而一连数日,杜平野并没有任何部署,而其余各大部族的长老也纷纷入住临泽宫中,没有入住的长老也派遣族中侍卫进入宫中将各自的别院打理一番。其实主要是加派了各自部族在临泽宫中的侍卫,毕竟云若武在宫中遇刺之事就算杜平野刻意掩盖,也无法逃过这些部族在龙城的耳目。 既然如此,在云若武遇刺之后,杜平野也懒得去掩盖,竟然听之任之,甚至让杨震天闹的满城风雨。最终虽然不了了之,但也达到了杜平野的目的,皇帝陛下将负责皇宫禁苑戍卫的雍王下旨痛骂一顿。 雍王自是不敢顶撞,他心里已然清楚,入宫刺杀云若武的杀手正是自己下面的人。 除了雍王之外,杨震天自是也受到牵连,毕竟皇城中潜入刺客不是小事一件。不过,皇城总管公公杜韫在皇帝陛下耳畔晓以其中厉害,此事也就慢慢平息了。 可各大部族在龙城分舵潜伏的密探可从未闲着,他们无时无刻将皇朝的讯息传回各大部族的封地,其中自是少不了云天宗幸存弟子云若武在临泽宫遇刺的消息。 临泽宫中各大部族越来越多,形形色色的人也多了起来。为了云若武的安全,杜平野特意吩咐剑冥月贴身保护。不过在这位残剑楼弟子心里却是明镜一般,杜大长老无非是想让自己尽最大可能使云若武摆脱其他部族的骚扰。 正因为明白此事,剑冥月也极力劝说云若武待在别院中,没事不要出去走动。此时的临泽宫已与他们初来时不同。整个临泽宫已被八大部族挤得满满的,到处都是人。 “真无聊,难道我们就要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云若武惨笑一声,他望着别院石拱门外匆匆走过来的一脸紧张的侍卫。 剑冥月剑眉一挑,给守卫门口的万象部族侍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拦住那群丹红长衫的侍卫。“不知血狮部族的朋友来我万象部族别院有何贵干?”剑冥月随手将云若武所在的房门关上,快步走向庭院迎了上去。 “哦,这里是万象部族的别院。”几名丹红长衫弟子向庭院内扫了一眼,见剑冥月快步过来,便各个勉强的挤出笑容,急匆匆致歉道,“是我们走错了。” 剑冥月用自己的身子堵住石拱门,同时身后来了十多名万象部族的侍卫将院门围得严严实实。看得房中的云若武嘴角一动,神色紧张的趴在门缝后,心神乱了几分向石拱门处望去,生怕双方两队人打了起来。 不过,事情并没有向他想的那样去发展,庭院中不仅有剑冥月坐镇,随后还来了剑羽。残剑楼的两大弟子亲自坐镇,随后来的其他部族侍卫自是不敢招惹。 直至未时初刻,剑羽和剑冥月两人才长吁了一口气,七大部族的侍卫轮番上阵之后,他们两也精疲力尽。 “多谢师兄前来解围。”剑冥月怪眼一翻,朝剑羽乐呵呵的感谢道。 看的出来,剑冥月真的有些累了,剑羽右手紧紧楼主他,两人一同回到房中。 “搞定了?他们不会来了吧?”云若武目光微闪,看着两人拖着沉重的身躯走了进来。他站在原地呆了一下,不知所措的向庭院中瞥了一眼。 “别担心,其他部族的人应该不会来了。”剑冥月一屁股坐到软塌上,双手轻轻的捏了捏自己的双腿,终于体验到双脚麻木的感觉了。上一次还是他在千仞峰上被罚跪的时候,没想到时隔多年竟会在龙城有同样的切身感受。 听到剑冥月如此说道,云若武如释重负地端起一碗素汤满口饮尽,眼中掠过一丝喜色,开心的将房门打开。 “别!”剑羽急声阻止道,“说不定...还会...”他歪了歪身子顺着云若武刚刚打开的一道门缝向石拱门处望去,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接着说道,“还是先关上为上,若是其余两个部族的人也来,我们好再做应对。” “什么!”云若武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经过这几日担惊受怕煎熬,他看到这八大部族的人就心生厌烦,总隐约感到有人背后盯着自己。想到此处,云若武后背就渗出一丝冷汗,连那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放心,大长老让我也过来的目的,就是让我们两个好好保护你。”剑羽一挥手,一道掌风将木门掩住,他一皱眉看了一眼身侧的木椅,示意云若武也坐到身侧来。 剑冥月停下双手,抬起头瞪大眼睛看向对面端坐的剑羽,嗤笑一声,“是大长老让你来的?” “怎么了?”剑羽一怔,听到剑冥月那奇怪的口气点点头。 剑冥月心中已然明白,起初他还怀疑其他部族是如何穿过万象部族在庭院的层层防卫,看来是杜平野有意为之。而他随后派剑羽前来是担心其他部族觊觎云若武,若事态失控,起码有剑羽会以残剑楼的身份替他背下这祸事。 剑羽察觉到剑冥月愣愣出神,似有若思,他摇了摇头,无奈的苦笑一声,“不想那么多了,吃饭...吃饭。” 剑冥月虽然心中所想,但毕竟只是自己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而就表面的情况来看,杜平野派剑羽前来确实有助情况不恶化下去。 “你们两个怎么了?冥月师兄吃饭啦!”云若武倒是自在,他盛来两碗饭菜,左手递给剑冥月,右手递给剑羽。 三人有说有笑的吃过午饭,庭院中再也没有其他部族的人以寻错院子为由来滋事,三人便在屋内讨论起云若武未来的想法。但聊来聊去,云若武还是希望只是在千仞峰下找一块僻静的村落,安安静静的度日。 “小武,你真的就打算这样一直躲下去?”剑羽自是已然知晓前些日剑冥月与云若武在龙渊阁的谈心。他此次虽然不是来替杜平野当说客,但也希望云若武可以重新思考一番,毕竟云天宗若真的后继无人,着实... 云若武倒是回答的直截了当,“不躲又能怎么办?”其实他心中也想过报仇,但直到此时此刻,他还是不知道仇人是谁。而目前在自己看来,到处都是敌人,不论他去那里,都总是被人尾随跟踪。 “你看这样如何?反正你也喊我们师兄了,不如就拜入我们残剑楼吧。”剑冥月放下手中的碗筷,眼中掠过一丝亮光,讪笑的看向剑羽,一脸请示的样子。 “胡说!”剑羽目光登时变得严厉,狠狠瞪了一眼剑冥月。他心里清楚,若潜藏在暗处的杀手势力不铲除,云若武拜入残剑楼只会给千仞峰带来无穷无尽的祸事,但他又不能当着云若武的面明说。只得勉强露出笑容,“小武是云天宗现如今唯一的弟子,理应继承云天宗的衣钵。” 可始料未及的是云若武居然连连点头,他看着剑羽和剑冥月低低笑了一声,“拜入残剑楼也不是不可能。” “啊!”剑冥月和剑羽两人脸色大惊,剑冥月以为自己一句玩笑话,竟被云若武当真,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而剑羽不同,他虽然是惊奇,但更多的是惊吓之色。 “怎么?”云若武看了一眼两人,苦笑的低头接着说道,“其实我来皇朝之前,杜长老就提过,我当时是为了保住性命,才想找个地方。” “那现在呢?”剑羽目光呆滞住,不知不觉的问道。 “现在呢?既然你们如此欢迎,我当然不会拒绝了。”云若武眼角泛起一丝笑意,他虽然在云天宗呆了十七年,但自小就没学会什么武艺,每日跟着师父就是学宗门内最基本的保命功夫。 “这...”剑羽彻底愣住了,既然是杜大长老的意思,他更不知该如何劝阻此事,只得赶紧找机会向千仞峰发出飞书传信。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剑冥月注意到剑羽那奇怪的神色,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关切的急声问道。 思虑过后的剑羽回过神,看着剑冥月正关切的看着自己,低声喃喃道,“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是问你怎么了!”剑冥月起身上前数步,右手在剑羽眼前晃了几下。 剑羽强笑的将剑冥月的右手挥开,掩盖住自己脸下的紧张神色,起身向两人告辞道,“我还有些事,就先行离开了。” “哦,那师兄多多休息。”剑冥月以为剑羽是因为各大部族来此处滋事的事情分神乏了,便未多问。 剑冥月与云若武一同将剑羽送出房门,两人目光透过门缝看着那有些失魂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石拱门外。 “你当真要拜入残剑楼?” “当真!” 庭院外的竹林小道上,剑羽听到屋内剑冥月与云若武有说有笑的声音,心情愈加沉重了。他加快了步伐,朝自己休息的别院快步走去。 第六十四章:八族议事 剑羽神色匆忙的回到自己的别院,并差自己随身的侍从将龙城的讯息用飞书传信回禀给千仞峰的剑痴。随后的几日里他一直焦急的等待师父的指示,但依旧没有半点回信。 七日后,各大部族进京的使团都纷纷入住临泽宫,第二日便是皇帝亲自定下的部族议事的日子。按罗浮皇朝制,罗浮各大部族自有封地以来,便以族宗为尊,封地之事由部族自行处理。 部族议事三年一次小朝觐,九年一次大朝觐,由各大部族派出长老级别以上的人出席,主要商议解决各大部族之间的重大分歧以及获得皇朝的恩赐。按照往年的惯例,本次部族议事本应在新旧年交替之际举行,但因云天宗之事,不得不提前。 与往年相同,六部九卿在京的正副长官都要出席,主要是为了解决各大部族的需求以及替皇帝排解各大部族可能提出的过分要求。 此外,破军上将府将派出最精锐的破甲军与禁军九卫一同护卫在皇城四周,场面极其森严。同时,飞鹰骑也派出大批缇骑监视各大部族在京的动向,那场面隆重无比,是宇内朝臣封主觐见皇帝陛下的大日子。 翌日卯时初刻,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奉常寺、郎中令、卫尉、太仆寺、廷尉府、鸿胪寺、宗正寺、大司农和少府的正副长官早已着紫金朝服恭候在临泽宫大殿外,无一人敢缺席,任谁也不敢藐视雍王的权威。毕竟玄狼军崛起在血雨腥风中,雍王的雷霆手腕是他们亲眼见识过的。 剑羽依旧神色凝住,一连八日过去,千仞峰依旧没有半点消息回复。他带着剑冥月、云若武两人一早就候在杜平野的别院中。 云若武一脸开心的看着院中忙碌的人群,向房中探了下头,低声道,“杜长老还没准备好?我都快等不急了。” 云若武虽然是云天宗的弟子,但往日宗门里的盛会师父云傲辰总是让他待在玉峰院中打杂,因此无缘得见。 今日有幸目睹八大部族议事这等盛事,他一早便闹醒剑冥月,央求着来到杜平野的别院。在来的路上碰巧遇到前往别院的剑羽,三人一同来到庭院中,恭候房中的万象部族大长老。 “快了吧。”剑冥月低低笑了一声,向一旁的云若武使了一个眼色,“打起精神。”寅时刚过,还在睡梦中的他就被云若武吵醒了,两人此刻自是有些倦意。 八大部族议事非同小可,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剑羽在一旁提醒道,“小点声” 房间内,杜平野对着铜镜,亲自插上簪子,一旁的侍从捧着紫色的官帽,恭送到他身侧。 “小的知错了。”那名侍从急忙跪倒在地上,双手刚刚捧起官帽,将头压得更低。 杜平野并未理会他,右手拿起官帽缓缓戴在头上,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欢喜之色,看着铜镜里威风凛凛的自己,杜平野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意,十分享受着铜镜里只有自己的样子,眼中那一丝寒光淡淡消失。 房门口屏风旁的侍从见杜平野脸上那一丝笑意,眼角余光又向门外扫了一眼,低声道,“大长老越来越神武非凡了。” 杜平野微微点了下头,转过身子,一身紫金朝服十分贴身,他迈着矫健的步伐来到房门口,缓缓道,“时辰差不多了吧?” “是的,大长老。”那侍从躬身回话道。 站在庭院中的剑羽三人见出现在门口的杜平野,纷纷拱了下手,行礼道,“拜见大长老。” “你们都来了?”杜平野目光扫过庭院中的剑羽三人,将目光停留在云若武身上。他快步来到云若武身侧,颔首微笑的喜道,“小武兄弟也来了?” 听到杜平野亲切的称呼,云若武自是有了几分飘飘然,他“嗯”了一声,点了下头。 “走,你们与老夫一同前去临泽殿。”杜平野攥着云若武的手向庭院的石拱门走出,剑羽、剑冥月和其余万象部族侍卫护卫在侧。 四人走在前往临泽宫大殿的竹林小道上,便看到其余各部族的踪影,大家从四面八方而来,纷纷向临泽宫大殿方向而去。 相熟的部族之间还说笑着寒暄数句,但汐海部族、赤鹰部族、血狮部族和飞鹤部族四大部族却没有半分开心的神情。其中汐海部族和赤鹰部族甚至是一袭丧服出现在人群中,另外两个部族的人也是脸色沉重,众人不断汇聚在临泽宫大殿之外。 八大部族的人和在京的官员们汇聚在庭院中,但殿门依旧紧紧关闭。众人在鸿胪寺官员的指引下,文武分班,按品站位。皇朝的在京官员在左,部族的人在右。六部九卿的正卿虽然姗姗来迟,但也不敢最后才出现,那是各大部族参与部族议事的特权,就连雍王殿下也未曾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杜平野等人行至一半,忽然被快步赶来的内廷侍从拦住,那名内廷侍从在杜平野身侧低语数句便急匆匆离去。 杜平野愣着了神色,在原地怔了一会,被一旁的剑羽低声喊醒,“大长老,怎么啦?” “没事,没事,我们去龙阙殿”杜平野并未解释原由,在众人的护卫下向正宫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雍王殿下从临泽宫石拱门外走了过来,脸上神采奕奕,但依旧难掩盖眼角疲劳的神色。云天宗覆灭、四大部族遇袭,接连发生的事使得他应接不暇,特别是四大部族遇袭之事,甚至逼得他不得不深夜前往玉泉坊。 “臣等参见雍王殿下。”在京的官员纷纷跪地向雍王行礼道。而右侧的八大部族众人只是稍稍躬了下身子,毕竟在他们眼里只有族宗和皇朝的天子,雍王不过是代为监国。 鸿胪寺的官员急忙快步从石阶上走了下来,恭迎道,“殿下。” 雍王看着紧闭的殿门,皱了皱眉责问道,“怎么还不开殿门?” 那名官员抬头看了下日头,又望向紧闭的殿门,愣了一下解释道,“臣也不知,我等还未接到命令。” “命令?鸿胪寺正卿何在?”雍王走上石阶,冷目扫过庭院中的众人,厉声问道。 庭院中的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却是未发现鸿胪寺正副掌管,雍王转过身双目凌冽的盯着那名官员大喝道,“高卢宁人呢?” 雍王一声责问,惊得那名鸿胪寺官员急忙跪在地上,颤巍巍道,“臣下也不知高大人在何处...” 第六十五章:八族议事(二) 此时,一名黑衣侍卫神色惊慌从拱门外飞奔而来,径直来到雍王身侧低声道,“殿下不好了,皇帝亲自召见八族长老,此时众人恐已至龙阙殿。” 雍王脸色青筋骤起,他双目瞪圆的扫过庭院一圈,方才还未留意,原来六部九卿的正卿都未出现,看样子是半路被杜韫这家伙给带走了。 “走!”雍王狠狠甩了一下衣袍,负气而去,走向石拱门与刚好走过来的杜韫撞在了一起,他人还未看清楚,便厉声呵责道,“是哪个没长眼的狗东西?” “老奴对不住殿下,是老奴不好。”杜韫在身后两名缇骑的搀扶下站稳身子,看着一脸憋闷的雍王,沉住声色道歉。 雍王缓过神,压住心里的怒火,勉强露出笑容道,“原来是杜公公,多日不见,你竟成了大忙人。”想到六部九卿的正卿半道被劫走,他雍王便气不打一处来。若是中途改变,起码会有自己的人前来禀报,不至于他在临泽宫中出丑。 杜韫苦笑了一下,恭声回道,“老奴哪敢和殿下相比,老奴不过是陛下身边的一条狗。陛下让老奴做甚,老奴便做甚。” 雍王一肚子火还没地方发,杜韫又抬出皇帝来压他,此刻更是被气得脸色涨青,狠狠咬牙问道,“不知殿下差杜公公前来所谓何事?”虽然他心中此刻已然明了,但当着众人的面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皇上有旨意,”杜韫停了一声,待众人纷纷跪地听旨,“宣雍王殿下和众朝臣、八部随员龙阙殿议事。” “臣等遵命。”临泽宫庭院内的众人纷纷跪地回道。此时,六部九卿的官员和八大部族的随员众人才明白为何那些身居正位的人迟迟没有来。 由于皇帝年事已高,且重病缠身,以往的数届八族议事都是由雍王在这临泽宫中代为举行。因而众人一早便候在这里,可谁也没曾想到,皇帝陛下会在龙阙殿中亲自召见众人。 就连石拱门下的雍王也愣出了神,幸亏一旁的户部侍郎陆培元在旁提醒道,“殿下,我们得去龙阙殿了。” 雍王缓过神来,强行压住内心那团憋屈,勉强挤出一点笑意与众人一同前往正宫方向。 旭日东升悬挂在泽海天际,晨光散满整座龙城。雍王与百官、八族随员在杜韫的带引下来到紫光门。 这时,紫光门城楼之上响起阵阵钟声鼓乐,数百禁卫军竖立在宫门两侧,文武重臣纷纷趋着身子穿过宫门,向龙阙殿方向而去。 殿宇四周的回廊石阶上,尽是破甲军重兵把守,往日护卫在皇朝的九卫都被安排在殿外石阶下的龙阙御道两侧。 宏大的钟声此刻在雍王耳中竟是这般刺耳,他始终没有想到自己的皇兄竟然会拖着病身亲自主持这次八族议事。直到他走到御阶下,才想到自己棋差一招。 龙阙殿是皇帝处理朝政、举行大朝会的地方,因皇帝年迈多病早已空置许久。料谁也不曾想到,如日中天的雍王殿下,竟会与众人一同如鱼贯而进。 文武百官纷纷走上石阶,神色匆忙的疾步入殿。雍王站在殿门口停下脚步,冷然问道,“皇兄呢?” “圣驾未至。”石柱旁躬身处理的内廷侍从低着头,轻声回道。 雍王心中已然明白几分,看来自己的皇兄身体果真是无法好转,不然可以借自己不在之际好好拉拢一番八大部族。他嘴角微动,冷笑一声迈进龙阙殿。 “雍王殿下到。”龙阙殿内的侍从朗声道。 殿内众人将目光纷纷投向龙阙殿正门,只见雍王身着一袭九珠亲王朝服,快步走了过来,神色异常镇定,完全没有半分异样。 毕竟是执掌皇朝十余年的监国亲王,以往的大场面自是见识不少。方才,众人还在私下议论雍王是否会出席本次八族议事,各种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雍王走过御道,来到六部九卿之前,站在龙案御阶之侧干咳一声,然后双目微闭,负手而立。 那一声干咳惊得殿内众人打了一个寒颤,六部九卿中不少人额头都渗出了一丝冷汗,只有八大部族的长老心无旁骛的端坐在木椅上。 整个龙阙殿内忽然沉寂下来,方才众人议论纷纷之音在雍王的那一声清咳之下,戛然而止。 约莫过了一会,钟鼓礼乐再次响起,内廷的侍从快步来到龙案旁,洪声喊道,“陛下驾到。” “恭请陛下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各族长老纷纷跪地向年迈的皇帝行叩拜大礼。 文武大臣的恭请声中,皇帝在杜韫的搀扶下颤巍巍的坐在龙榻上,吃力的正身端坐。杜韫担心皇帝体力不支,特意命身侧的侍从跪在龙案下,扶住皇帝。 皇帝眼中早已没有昔日那气吞万里河山,英武神姿。此刻在众人面前不过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年迈老者,他缓缓的点了下头,示意众朝臣起身。 杜韫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生怕皇帝忽然倒在龙榻上,这便成为雍王进一步的最佳时刻。他急声喊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文武百官这才起身,依次站在原地。 皇帝陛下双脚稳稳踩在紫墀之上,双目微微睁开,俯视着群臣以及自己委以重任的皇弟,雍王。“皇弟,你可知四大部族遇袭之事?” 雍王自然知晓,皇帝如此问来自有自己的深意,他就是想看看自己这个深藏不漏的弟弟在大庭广众之下会如何作答。 众人听闻皇帝直截了当的过问四大部族遇袭之事,大出意外的望向目光聚焦的雍王。汐海部族和飞鹤部族的两位执事纷纷跪地求皇帝严查凶手,给他们的部族长老报仇。 还未待雍王作答,汐海部族、飞鹤部族、血狮部族和赤鹰部族的众人便在朝廷之上哭得一塌糊涂,口口声声要皇帝为他们查出真凶。 皇帝神色凝住,双目中透着一丝愁怨,望着四大部族哭泣之声,喊道,“诸位爱卿不要过度悲愤,此事朕...” 皇帝那苍老嘶哑的声音几乎要被众人的哭声盖住,杜韫见状声音粗亮道,“大家稍安勿躁,此事陛下自有公断,还是先请雍王殿下来回答陛下的问题。” 雍王打算借助四大部族大闹龙阙殿,回避部族遇袭一事,不料杜韫竟又将此事绕回到自己身上。他眼角冷光狠狠地瞪了一眼,心中暗自啐道,好你个杜韫,待我登基之后,定然轻饶不了你。 第六十六章:太极踢球术 “皇兄,您圣体如何?”雍王望着紫墀上年迈的皇兄,恭声答道,“臣弟已经命人彻查此事,定会给四族一个满意的交代。” “那便好。”皇帝露出一丝欣喜的微笑,他虽然不相信四族遇袭之事与雍王相干,但杜韫呈上来的证据却直指他这位皇弟。这些年,雍王以监国的身份总理朝政帮他减轻了诸多重担,自身染重疾以来,身体越来越无力支撑朝政,幸得雍王相助,不然皇帝恐怕早就龙御归天。 “此事关系到我们厉氏皇朝,若是处理不慎更会引起罗浮大陆诸部的动荡。”雍王谨慎地回复道,“臣弟一定尽心尽力,绝不给歹人可趁之机。” 话音未落,雍王稍稍抬起头,眼角一道寒光与杜韫那一双鹰眼对视,狠狠地看了一眼紫墀龙案旁。 在一众部族长老的劝慰之下,汐海部族等遇袭的四大部族终于安静下来,他们虽然心中愤愤不平,但皇帝既然已经下了旨意,他们也不得不遵从。 “不知雍王殿下何时给我们四部族答复?”一袭素白丧服的飞鹤部族年轻男子上前一步,向皇帝躬身行礼之后,单刀直入,直刺核心的追问道。 “这...”皇帝转过头看了一眼位列众朝臣之首的雍王殿下,示意他尽一切办法安抚四大部族那难以平复的怒气。 雍王转身向那名飞鹤部族男子拱了下手,耸然动容道,“本王知道诸位此刻的心情,敢问...怎么称呼?” “在下飞鹤部族执事谢百川。此次遇袭身亡的正是家父谢晏,若雍王殿下不抓到凶手,我们飞鹤部族绝不善罢甘休。”话毕,谢百川狠狠地甩了下素白的衣袍,冷哼一声将身子转向另一旁。 谢百川所在的谢氏一族乃飞鹤宗族,虽不是飞鹤部族最大的一脉。族宗谢彧得到龙城传来云天宗覆灭的消息之后便命自己的堂弟亲率使团入京,不料半道遭遇埋伏,当场丧命。 相传三十年前,飞鹤部族宗族内乱,谢彧为登上族宗之位对谢氏旁支赶尽杀绝,可谓是杀伐决断毫不犹豫。其中一支东逃至无妄海寻求万象部族庇佑,因为此事万象部族与飞鹤部族几乎引发血战,幸亏厉寒冰率昆吾大军赶到。谢彧为稳定部族便与万象部族修订盟约,那一谢氏旁支也答应不再复仇,最终在万象部族内独成一阀。 “原来是谢氏宗族”雍王自是知晓飞鹤部族这段往事,不由的向右边的杜平野看了一眼,只见对方充耳不闻,双目微闭的站着。 “正是”谢百川随便拱了下手,还礼道。 “放心,本王一定会给四部族一个交代,此事我已经下令玄狼军内部彻查。” 雍王丝毫也不回避,众人都在怀疑四部族进京使团遇袭之事与玄狼军有关,现场发现的玄狼军腰牌对外人而言是个不争的事实。 龙阙殿内众人听闻雍王此语,不由的冷哼一声,甚至有人还发出了唏嘘之声。毕竟自己查自己,难免有失公允。 “皇上,雍王自己查恐怕不妥吧。”终于有人站出来反对,众人顺着声音将目光投向飞鹤部族谢百川身侧的另一人,正是汐海部族的慕容海,而汐海部族遇袭身亡的长老正是他的哥哥慕容泽。 慕容海话音刚落,谢百川也附声反对,与此同时,两人身后的部族随行人员也恭声反对。 就连一旁的血狮和赤影两大部族带伤的长老也发难,逼得雍王眼珠瞪圆,满脸涨红,额角的青筋微骤。他神色阴沉道,“不知诸位有何人推荐?” 那语气异常阴森,竟震的四大部族无一人敢正面反驳,雍王执掌朝政以来,各大部族深有体会,他们绝不可能在此时此地与之翻脸。 “呃...”谢百川和慕容海同时愣住了,他们两人身后的部族众人也没了主心骨般,纷纷哑口无言,不再窃窃私语。方才轰乱的龙阙殿,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不如让四大世家和八族中人组成一个调查团。”谁都没有想到,雍王竟然主动让出调查权,让外人来调查玄狼军。他目光如刀,冷冷扫过四大部族的众人,接着说道,“这样的人来调查此事,相信大家都不会有所怀疑。” 上官家、欧阳家、柳家和韩家随高祖一同举兵,又以经商为由与八大部族来往密切。雍王本就坚信此事与玄狼军无关,加之深夜拜会玉泉坊之后更是得到惊人讯息。 既然四大部族的人反对,他正好顺水推舟,将此事交予四大世家,再加上八大部族中的人参与其中,想必不会再有人反对。 “雍王殿下所言极是。”朝堂上雍王一派的众朝臣纷纷附和着。果然,遇袭的四部族和其他四部族没人再反对,只有杜平野脸上闪过一丝担忧,须臾间消失于无形。 皇帝虽然极为震怒,但已然是有心无力。他本打算将此事交予雍王,并让飞鹰骑暗自监视,若有什么差池也好及早预防。 可不曾想八大部族的人竟然极力反对自己的安排,并将这一摊子事揽回自己身上。他只得无奈的苦笑一声,向杜韫瞥了一个眼神。 “着吏部拟制候命。”杜韫朗声道。 此刻,吏部尚书崔元硬着头皮快步上前跪在大殿上领旨道,“臣遵命。”调查玄狼军,吏部从四大世家、八大部族中选派人员,这简直就是要崔元的命,他跪在地上双腿颤巍巍的发抖,斑白的两鬓也被额头的冷汗浸湿。 “崔尚书,你这是怎么了?”杜韫嘴角闪过一丝坏笑,双目望着四肢发颤的崔元。在飞鹰骑的档案中早就对六部九卿调查的清清楚楚。 雍王本打算将此事踢出去,不料又被杜韫硬生生的踢回给他下面的人。 “殿下...殿下...”崔元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给雍王使眼色,希望他可以救救自己。毕竟不论是选对人还是选错人,这都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甚至还会得罪雍王在内的众朝臣、四大世家和八大部族的人。 第六十七章:权贵恫吓 “既然已有旨意,你就先拟一份调查名单呈报给陛下。”雍王并未理睬崔元,一脸铁青冷冷看了一眼杜韫。自监国以来,他还未如此憋闷,若是放往日的朝会上,他定会让禁卫军将杜韫直接赶出去。 “臣遵命。”崔元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地上爬起来,颤巍巍的走回朝臣班列之间,垂头丧气的站在雍王身后,没有心思理会其他各部尚书。 “既然此事大家没有异议,就先这样办吧。”皇帝干咳一声,惊得满朝大臣纷纷恭请圣安。 “皇兄,您没事吧?”雍王快步上前数步,来到紫墀石阶下,紧皱眉头的关心问道。其实他此刻,恨不得皇帝忽然昏倒或者晕厥,毕竟接下来的事才是最为重要的。那便是与八大部族商议云天宗之事。 “无妨,老了身子不中用了。”皇帝淡淡一句。 惊得满朝大臣一脸惊慌,众人纷纷跪拜道,“吾皇万寿无疆。” “行了,平身吧。朕最不喜这些虚的。都说说云天宗的事吧。”皇帝终于提到此事,他目光虽然柔和,但眼中那精光却将站在众臣之首的六部九卿和八大部族的长老、执事全都看在眼里,任何一个人都没有逃出皇帝那微微睁开的双眼。 大殿上忽然一片死寂,众人呆立在龙阙殿上,就连雍王也低头不语。“怎么?竟没有一个人知道该如何应对?”皇帝轻轻拍了一下龙案,责问道。 罗浮北境有昆吾府镇守,南境则是由破甲军与云天宗一同镇守,能在一夜之间将云天宗满门屠尽的绝非等闲之辈。皇帝甚至怀疑过在场的每一个部族,但要长途奔袭,又不让飞鹰骑察觉,他实在想不出谁有这个本事。 “陛下,此事臣倒是怀疑一人。” “何人?”皇帝将目光移到众朝臣最末端,一身墨色长袍少年从班列中走出,不是别人正是残剑楼的剑冥月。 听到剑冥月的声音,原本面无表情,双目微闭的杜平野不由得转过头望了过去,心中狐疑道,这小子出来凑什么热闹,这不是给万象部族添乱。 与此同时,站在最末端的剑羽和云若武两人也捏了一把冷汗,不知剑冥月为何忽然对云天宗覆灭之事如此上心。 “小臣残剑楼剑冥月。”剑冥月单膝跪地,双手握拳回道。 “小小一个残剑楼弟子,竟不知尊卑?岂不知万象部族的杜大长老还在?”礼部尚书厉峰得到雍王的眼神之后,朝着一旁跪在殿中的剑冥月发难道。 “无碍...无碍,只要能够释疑众人对云天宗之事,老夫也想听听我族中人的看法。此事无尊卑长幼之分,你说呢?尚书大人。”杜平野并未生气,倒是与剑冥月站在一个阵营,他目光柔和,没有半点责难之色。 “既然杜大长老都如此说了,本官也不便多说。你若有半点虚假之言,今日休想走出这龙阙殿。”厉峰冷哼一声,转身向皇帝躬身行礼道,“皇上,此子若有半点虚假之言,臣侄请求立刻将其押入泽海天牢。” 第六十八章:雍王发难 皇帝并未理会厉峰的责难,轻轻咳了一声,向跪在地上的剑冥月挥了挥手,饶有兴趣的轻声道,“竟是剑痴的高徒,起身回话”。 剑冥月十分恭敬地磕头谢恩,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剑冥月虽然表明自己是残剑楼的身份,但毕竟年纪尚轻,阅历不足。“云天宗满门遇害是朕心头重病,就连飞鹰骑都没有查出其中缘由。你年纪轻轻竟然知晓?”皇帝语气中透一丝疑惑,想必自己也不相信飞鹰骑竟会不如面前这个少年。 “回禀皇上,此事或与前朝有关。”虽然听到皇帝口中似有一丝疑惑,剑冥月却依旧不慌不忙地回道,“云天宗乃我罗浮第一大宗,就算破甲军强攻天云山也未必能够一举而克。” “放肆!”站在武将之首的杨震天听到剑冥月竟将自己麾下的破甲军比作反贼,着实愤恨,他急声厉喝,冷冷的瞪了一眼剑冥月。 “杨将军切勿动怒,在下只是用我们罗浮最精锐的破甲军举例而已。” “举例?你为何不说是玄狼...”杨震天话到嘴边留一半,深知自己说错了话,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前面的雍王殿下,只见对方一脸铁青的正看着自己。 “行了,杨爱卿。”皇帝也留意到自己弟弟脸上那异样的神色,他笑骂一声道,“剑冥月,你接着说吧。” “小臣遵旨。”剑冥月神色镇定,并未因杨震天的一番斥责而退缩。他接着缓缓说道,“不仅是破甲军,就算我们罗浮八大部族任何一族想攻入天云山恐也非易事。” “你所指的前朝是...”剑冥月所说的这些事,朝堂上众人皆知,皇帝陛下自然也是知晓,更何况杜韫一早便将各大部族的动机呈报给皇帝。 “苍龙!” 这两个字回荡在龙阙殿之上,满朝大臣纷纷脸色大变,就连一直稳如泰山的杜平野也脸色为之骤变。一个在前朝呼风唤雨的组织,早在武帝定都龙城之际就消声觅迹了。杜平野实在想不到,剑冥月是如何知道的。 “这绝不可能...” “竖子妖言欺瞒陛下。” “简直是胡说八道,一个消失了数十年的组织怎么可能将云天宗...绝不可能。” “无稽之谈,这小子简直是疯了。”朝堂之上,满朝文武大臣议论不止,年纪稍长的官员和部族中的长老执事纷纷摇头叹声,只有雍王独自一人呆站在原地,这两个字几乎刺穿了他的心底。 雍王心底惊奇,暗自惊讶道,这小子是发现了什么吗?不可能呀!苍龙一直是隐秘行事,他一个残剑楼的普通弟子不可能知晓。 众人一片喧哗,议论之声愈来愈大。就连站在万象部族随员末端的剑羽也心中担忧,暗自担心道,“冥月呀,你这是怎么了!” “苍龙?”满朝众人一片唏嘘议论,但端坐在紫墀龙案后的皇帝却并未怀疑。云天宗惨遭灭门的消息传到龙城,他也曾想到会不会是苍龙的人为了复仇,不过没有得到飞鹰骑的最终确认。 他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杜韫,惊得杜韫急忙跪在地上,猛地磕头请罪。听到一阵磕头声,众臣才发现紫墀上的内廷总管杜公公早已将额头磕得血肉模糊。 “好了,你这算是死谏吗?”皇帝狠狠丢下一句话,惊得杜韫双手撑在地上,额头凝止在离紫墀丹漆不足半尺的空中。 听到众人怀疑的唏嘘之声,剑冥月坚持道,“皇上,小臣初到龙城,发现在这龙城之下有一座巨大的隐秘宫殿,里面可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自泽海滩涂救下云若武之后,剑冥月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自己在地宫中所看到的情形公布于天下。经过连续多日的思虑,他还是决定将此事如实禀报。 先是前朝苍龙,随后又是龙城有地宫,满朝大臣听得云里雾里,众人诧异的神色落在剑冥月身上,都是一副这少年疯了吧的表情。 “胡说!”雍王冷哼一声,使得整个大殿上的空气彻底凝滞。“说,你这厮究竟有何目的!你们残剑楼想干吗?” 雍王的突然发难,使得杜平野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再不出手相阻,雍王定会将此事引到整个万象部族,他缓缓走上前来,眉宇微皱,恭声赔笑道,“殿下切勿动怒,竖子之言不可信。” “我看这是有人在背后唆使吧。”厉峰幸灾乐祸的插了一嘴,他这一招火烧浇油引得雍王一派众人附和,不少朝臣纷纷指责万象部族别有用心。 其余七族倒是乐见其成,站在最右边的龙太子张九机甚至笑出了声,成为一片责难之声中那不和谐的弦外之音。 大殿之上,满朝大臣骂成一片,杜平野倒是沉稳竟由他人责骂,万象部族随员若有还口之人都被他冷冷瞪了一下,硬生生的逼回去。 杜平野心里清楚,此刻若是与雍王翻脸,就算其余部族不落井下石,自己也难全身而退,此事只有寄希望于紫墀上的皇帝,毕竟他们可是救了云天宗遗孤。 “放肆!朝堂之上岂容你们喧哗!”皇帝的一声雷霆之怒,吓得众人纷纷跪在地上,大殿之上刹那间安静下来。“剑冥月,你若拿不出真凭实据,朕定会治你欺君之罪。” “是,如若不实,小臣甘愿受罚。”剑冥月低着头,恭声回道。 雍王一派忽然集体发难,使得八大部族甚为震惊,各部长老、执事没想到雍王竟已掌握大半朝臣,若不是皇帝震怒之声,恐怕万象部族此次极难脱身。 “苍龙...苍龙...”皇帝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他右脚轻轻踹了一下跪在地上的杜韫,给他使了一个眼神。 杜韫会意的起身,向众人朗声道,“除了苍龙之外,大家还有其他什么线索,都可以奏上来。” “你们...你们谁去过天云山?” 杜韫话音刚落,众臣末尾传了一声责问,声音虽然很轻,却在大殿上空飘荡了许久。责问众臣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云天宗唯一的弟子,云若武。 杜平野听到这个声音,脸色一惊,他回头望去,脸上突显怒容。 “...小武!”还在跪在地上的剑冥月扭过头,看着满殿群臣皆跪,独云若武站在那里,剑羽急忙拽着衣袍,但云若武满目气愤之色,死死的盯着殿宇紫墀上的那个人。 第六十九章:少年的责问 武帝定都龙城之后,为防止八部族有异心,加之厉氏宗族反对,便顺水推舟并未将金鼎山上的厉氏皇族迁入龙城。北境则由自己的长子厉寒冰镇守,自武帝驾崩之后,次子明帝继位,厉寒冰本欲举兵南下,但被宗族劝阻。 自此之后,北境尽在昆吾军的掌控之中,幸得金鼎山脉亘贯罗浮,加上金鼎山乃厉氏皇族举兵之地,多为皇族旁支封地,厉寒冰才未再次举兵南下。为防止西境神龙部族,明帝特意恩加赐云天宗,尊其为天下第一宗。 “你是何人?”明帝似乎并没有生气,却是对远处的少年有了几分亲切之感。对着缓缓走上前来的云若武沉声道,“事发之后,你们谁去过天云山?” 自云天宗满门遭屠之后,天云山便是一片火海,大火之后寸草不生,宗门的殿宇楼台被焚毁殆尽,只剩下皑皑白骨。除了飞鹰骑的缇骑去现场勘察一番外,恐怕八部族鲜有人去。 明帝同样也问出了这句话,大殿之上鸦雀无声。雍王虽然私下派玄狼军乔装打扮潜伏在天云山方圆十里之内,但他们的目的却是搜寻云天宗余孽,此刻自是不敢在明帝面前承认。 云若武从大殿最末端,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从满殿跪着的大臣身侧走到剑冥月身侧,恭声道,“云天宗,云若武。” “云天宗!” 这三个字从一个矮胖少年口中传出,引得龙阙殿上一阵骚动。 雍王鹰眼横扫,他手下众人追捕多日的人竟是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自己此刻恨得咬牙切齿,但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何异动。他脸色骤变,眼中挤出欣慰欢喜之色,看向云若武,高兴道,“太好了,幸得云天宗后继有人。” 话音刚落,雍王便向另一边的杜平野看了一眼,只见对方神情紧张,全部身心都落在云若武身上。 “你是云天宗的弟子?”明帝用力瞪大眼睛,看着站在殿上相貌平平的少年,愣愣的出神望着。他从杜韫那里得知杜平野救下一名云天宗弟子,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般年轻的一个少年,与一旁的剑冥月无差。 “是的,陛下。”云若武低声回道。 “见到陛下为何不跪?”一旁的杜韫看不下去了,低声责问道。 满朝群臣,六部九卿和八族长老、执事都跪在殿上,唯独面前这个矮胖少年不知礼数的呆站在大殿中央。杜韫身为内廷总管自是不敢懈怠,不料明帝陛下并未介怀,却挥手示意群臣平身。 “谢主隆恩。” 群臣纷纷起身,毕恭毕敬的站在原地。此时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何人都明白,今日朝议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自我云天宗出事以来,你们谁又去过天云山?那满山的白骨,你们可曾见到?”云若武脸色一肃,完全没有了前些日那般稚嫩的青涩。他心里清楚,在龙阙殿上的众人是罗浮皇朝最有权势的人,若想有个安稳的将来,就必须让众人都认识自己。 云若武的再次追问,使得殿上众人纷纷低下头,就连八部族的长老、执事也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 杜韫见状,不得不干咳数声,在旁提醒道,“陛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如先让各族长老们说说?” 明帝虽然有些疲惫,但此事关系到罗浮的安定,他挥了挥手,示意杜韫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办。 得到皇帝的首肯之后,杜韫慢步走下紫墀石阶,来到雍王面前,看了一眼一向傲视一切的监国面无表情的负手而立。他摇了摇头径直来到八部族这边。 “慕容执事,你汐海部族怎么看?”杜韫将第一个回话的机会给了此次来京遇袭的汐海部族慕容海,毕竟汐海部族身在北境,向来与汐雪城来往颇多,这次还折损了一名长老。 不仅杜韫想知道汐海部族的想法,恐怕明帝心中也是急切想知道。 慕容海平复了心绪,从部族中出列,来到云若武身前,拱了下手,面色沉重道,“小武贤侄切莫悲愤,先养好身子,杀害云天宗的幕后之人,我们一定会找到。” 云若武拱了下手还礼道,“多谢慕容前辈。” “我们汐海部族承认,此时此刻,我们还对天云山上的事情知之甚少。但得到云天宗遭贼人屠戮的消息,我们汐海部族已派人前往天云山。”慕容海本不想将此事言明,相信八部族都已派人前往天云山,众人都是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有这般能耐。 “那你们看到什么了?”云若武闻言登时目光柔和了许多,虽然他来龙城的路上并未看到有任何一个部族前往天云山的迹象,但在龙城皇宫龙阙殿上,他选择相信这些一直置身事外的部族长老、执事们。 “这....抱歉,我们还没有收到族中缇骑的回报,而且...”慕容海一脸沮丧,无奈的摆了摆手,不提也罢。 一旁的杜韫急忙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慕容泽长老的仇和云天宗的仇,我们一定会报。” 云若武虽然身负宗门之仇,但他一直想的是可以找个避世的地方,安安静静的活下去。待他得知罗浮八部族来京,竟然有一半的部族遭遇了和自己相同的境遇,不同的是自己还幸运的活着。 “慕容执事,你是亲身经历了,你认为究竟是谁偷袭了你们?”杜韫忽然横插一杠,将半道遇袭的事情再次与云天宗之事联系到一起。 “既然,雍王不愿意承认此事与玄狼军有关。我相信众人一同调查的结果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此事,我只能请族宗亲赴汐雪城。”慕容海话语轻柔,没有半点针锋相对之意,他虽未明让雍王领罪,但却抬出了众人心知肚明的昆吾上将军厉寒冰。 “放心,是玄狼军所为的话,我甘愿领罚,绝不含糊。但若是有人想栽赃。我也绝不答应!”雍王虽然是说于慕容海听,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杜平野的身上。 第七十章:各表忠心 “云天宗之事,我们汐海部族绝不袖手旁观,一旦查明幕后真凶定会严惩不怠。”慕容海在大殿之上对着满朝大臣信誓旦旦道。汐海部族虽地处北境,一直被怀疑对皇朝忠心不足。 南下进京之前,族宗便特意交待慕容兄弟,明帝若是追问云天宗之事的态度,汐海部族坚决支持,绝不犹豫。此时大殿上的慕容海虽然对兄长遇害的事情耿耿于怀,但照本宣科的本能还是没丢下。 明帝听到此话自是十分受用,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毕竟汐海部族地处北境,常年与昆吾来往密切,他还担心云天宗之事汐海部族会作壁上观。 但杜韫就没有那般好心情了,本想着慕容海会因为兄长遇害之事对雍王穷追猛打,因此才将第一个回禀的机会让于他。 “汐海部族忠心,皇上定会明白。”杜韫干咳一声,脸上那一丝不悦转瞬即逝,他缓缓走向杜平野身前,异常恭敬地拱了下手,笑道,“杜大长老,你们万象部族想必不会让陛下失望。” 杜平野礼貌的还了下礼,朗声道,“杜公公太小瞧我们万象部族了,那些贼人若敢犯,定让他们沉尸无妄海。” 杜平野的话虽然在其余部族长老、执事听来十分刺耳,无非是彰显万象部族比云天宗更加强大。但这也是他想向众人传递的一个信息,若有人想和他来争云若武,就得掂量下自己部族的势力,能抵挡覆灭云天宗的那股势力。 站在大殿另一侧,六部九卿之首的雍王自是不悦,这分明是对自己的挑衅,但碍于颜面,他不得不强颜欢笑,只是“呵呵”冷笑一下。 “据我族天机象传来的讯息,天云山同时出现了多股人马。”杜平野一面彰显自己部族的势力,一方面向这位执掌飞鹰骑的内廷总管展示自己消息的灵通。 “哦,都是些什么人马?”明帝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嘴,其一这些消息他并未从杜韫那里得到,其二是想看看万象部族天机象本领如何。 杜平野转身向一旁的其余各部长老、执事拱了下手,快步从部族班列中走出。“启禀陛下,相信这人马理应是各大部族派往天云山打探的缇骑。” “哦,”明帝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站在一旁的杜韫却脸上无光,自云天宗出事之后,他将精力都放在了八部族进京的事上,却忽略了事情的发生地天云山。 “看来,八部族的人已经都到了天云山,”杜韫脸色沉重,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接着说道,“朝廷的飞鹰骑也已抵达,相信大家会尽快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确实,相信其他部族也是这样想的,尽快找到幕后真凶。”杜平野将目光移到身侧的飞鹤部族执事谢百川身上,脸上一丝悲伤,低声道,“你说是不是,谢贤侄。” 飞鹤部族与血狮部族同处金鼎山脉东麓,与厉氏皇族交往颇多。杜平野暗中命人袭击飞鹤部族便是为了报当年飞鹤部族东进之仇。 谢百川厌烦的瞥了一眼杜平野,看着对方那猫哭耗子的假象,冷哼一声,“我们飞鹤部族势弱,自是不能和万象部族相比,但云天宗之事我们也绝不袖手旁观。” “好,不愧是飞鹤部族的宗族谢氏,老夫定会与你们同进退。”杜平野嘴角微动,心中却暗讽道,你们还是想想如何应对雍王吧。他颔首微笑的向杜韫拱了下手。 “相信,云天宗之事定会大白于天下,老夫斗胆相邀云若武前往千仞峰作客。” 杜韫刚刚走过谢百川身前,杜平野忽然向明帝请旨道,使得杜韫、雍王在内的众人措手不及。杜韫还未想到该如何处理云若武,其余部族来京的第一要务便是争夺云若武,毕竟他是云天宗唯一的弟子,关于宗门之事定是知道不少。 “这...”明帝还在犹豫之中,云天宗是他一手扶植起来的,本欲对抗神龙部族,结果...明帝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决断。 站在八部族最右边的张九机忽然冷笑一声,他向前一步,向明帝躬身行礼道,“小臣,神龙部族张九机。” 八部族入住临泽宫之日起便想尽一切办法,唯一的目标就是试探万象部族所在的东苑别院中的那名少年是不是云天宗的弟子,但却被杜平野派的人严防死守。 龙太子本打算一直沉默下去,即使轮到神龙部族表态,他派出一名部族的长老或者执事回话即可。但没想到杜平野竟然当着众人之面提起云若武由谁照看之事。 原来这少年是神龙部族的龙太子,自众臣上殿以来,明帝便留意到八部族中这位年纪最轻的少年。本以为是神龙部族中一名随员,不曾想竟是族宗之子。 “龙太子为何无故发笑?”明帝挥了挥手,示意张九机上前说话。 张九机从各部族长老身后出列,站在云若武身侧,向明帝躬身行礼道,“回禀陛下,小臣来龙城的路上便听闻,万象部族救下一名少年,说是云天宗的弟子。” “正是我”云若武倒是毫不含糊,直接应承道。他侧着头看了一眼身侧衣着华贵的少年,穿着优胜与他一同前来的杜平野。 “我知道是你,但有何凭证证明你是云天宗的弟子?据我所知,整个云天宗都...”张九机虽未明说,但他眼中怀疑的神色将云若武直接击穿。 证明?...自己的师父、师兄,宗门中的所有人都命丧天云山,云若武忽然想起,似乎没有一个人可以在这里证明自己的身份。 云若武低着头,陷入一片沉思之中,他不知该如何回答面前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的问题。恐怕类似这样的问题早就在满殿群臣脑海中萦绕许久,只是他面前这个神龙部族的张九机第一个问出来了。 “龙太子是怀疑老夫识人的能力?”杜平野将朝服衣袖狠狠一甩,双目冷冷的盯着面前这个神龙部族的族宗之子。 据天机象的回禀,这个龙太子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弟子,怎会忽然挑起此事。不过,杜平野并未发怒,以自己在万象部族的地位,满朝大臣不会轻易怀疑自己。可跳出来怀疑他的竟是万象部族的老对头,神龙部族,此事使得他不得不谨慎应对。 第七十一章:身份被怀疑 “杜大长老的慧眼,晚辈自是不敢怀疑。但此事当着陛下的面,若有任何闪失,恐怕....”张九机眼角余光上下打量着云若武周身,轻咳一声,接着说道,“我自是不会怀疑这位小哥,但若日后有人冒充说是云天宗的人,我们该当如何?” 听到龙太子如此一番分析,满朝大臣便纷纷议论,殿宇之上,文武群臣又躁动起来。雍王见机干咳一声,侧身回过头向身后的厉峰看了一眼。 厉峰心领神会的点了下头,快步出列站在大殿上,恭声道,“陛下,此人身份存疑,若被他人冒认为云天宗之人,杜长老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微臣也是为万象部族担忧,若无证据还望杜长老慎言,陛下三思而行。” 礼部尚书厉峰率先请命,随后各部大臣也纷纷跪地,请明帝彻查云若武身份。雍王站在一旁,双目紧闭,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对群臣的请求充耳不闻。 而一旁的杜平野终于明白过来,这群人不过是假借神龙部族张九机的疑惑发难而已。自己若没有进一步实证,明帝恐怕难以自己的奏报为云若武正身。 “...”明帝看着满朝群臣三跪九拜不断请旨的情形,又看了下八部族前的杜韫,将身子稍稍向后挪了下,将龙体靠在御榻的后背上,双目凌厉的俯视着殿宇上跪拜的众人,忽然感到一丝莫名的无助。 雍王自监国以来,便大力扶植自己的亲信势力,各部要员早就安插了自己的亲信。此事虽然是礼部尚书厉峰带头请旨,但身后跪拜的群臣几乎占据了罗浮皇朝一半的朝臣。 杜韫快步来到殿宇正中,干咳一声,向群臣喊道,“云若武身份之事,想必杜长老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为了使皇帝摆脱尴尬的境地,他不得不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杜平野。 “对,人是你杜平野带来的,不能你说是就是吧?” “杜平野你有何证据证明此人就是云天宗的遗孤?” “...说不定是你万象部族找来的冒牌货。” “你究竟是何人?从实招来!” 大殿之上,群臣责问之声,此起彼伏,云若武被惊吓得跌落在地上,全身都在不停的打着哆嗦,双目瞳孔瞪圆望着那群一脸肥相的朝臣。 幸亏一旁的剑冥月将其护在身后,不然恐早被群臣惊得落荒而逃,完全没有刚开始追问众人那气定神闲的样子。 “诸位爱卿...”明帝沉思一语,看向八部族中的杜平野,缓缓道,“相信杜平野长老会给朕和诸位爱卿一个满意的答复。” 殿宇之上众臣不再言语,纷纷将目光移到杜平野身上。各个都是冷目相向,恨不得一口将其吃掉的样子。 杜平野从八部族中出列,来到云若武身侧,将其一把扶起来,低声道,“别给云天宗丢人,站直!” 杜平野低低一声,云若武却听的十分真切,他心中默默提醒自己,无论如何绝不能给师父、师兄和云天宗丢脸。 云若武“嗯”了声,恭敬的站在杜平野身侧,剑冥月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左边群臣那异样的眼神。 杜平野向明帝躬身行礼之后,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向满殿群臣望去,冷笑一声,“你们问我,他是不是云天宗的弟子?你们可曾想过,他若不是云天宗的弟子,为何有刺客甘愿犯险进宫行刺?若他不是云天宗的弟子,为何会被人在东山追杀?若他不是云天宗弟子,为何云文信的白云剑会在他手中?” 杜平野眼中掠过一丝激动之色,连问三声之后,使得群臣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 “白云剑说不定是这小子从天云山中偷出来的!”殿宇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低语。 杜平野并不在意何人有此一问,他朗声大笑道,“偷?云文信何人?云天宗何地?白云剑岂是随便一个人能偷盗的?” 又是连问三句,使得殿上众人沉默不语,就连站在六部九卿之首的雍王殿下,大感赫然,没想到杜平野竟是如此难以对付,不愧是万象部族的大长老。 “就算白云剑在他手上,也不见得能证明他是云天宗的弟子吧?”不知又是何人,问出了一句简直使得群臣啼笑皆非的问题。 能站立在罗浮皇朝龙阙殿上的人,谁人不识云天宗,谁人不知白云剑。白云剑乃云天宗历代宗主亲传佩剑,非宗门之人根本无法一睹真颜。 背靠在龙榻上的明帝已然明白,杜平野亲口问出的这六个问题,自己心中定是已有答案。他摆了摆手,示意众臣肃静。“既然你说白云剑在这少年手中,就让他呈上来吧,一绝悠悠众口。” 不亏是高坐明堂的皇帝,他一句道破其中暗藏玄机,若云若武能够驾驭白云剑,定是云天宗的遗孤,若不能便是杜平野自导自演的一处苦肉计。 “遵命”杜平野躬了下身子,回头看着神色初定的云若武,低声道,“小武,你呈上白云剑,让陛下目睹一下你云天宗的宗主佩剑。” 厉氏皇族举兵之处,为彰显八部族尊贵无比,高祖特赐各族族宗可剑履上殿,殿赞拜不名。但传至武帝时,厉氏凭破甲军、昆吾军一举荡平宇内,各族族宗、长老面见陛下不再有此荣誉。龙阙殿外,八部族长老、执事以及随员的佩剑兵刃分别有内廷侍从保管。 杜韫给门口一名内廷侍从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去传令,命人即刻将云若武的佩剑呈上殿来,供陛下与文武群臣鉴赏。 殿上众人站立在原位,恭候着内廷侍从将云若武的佩剑呈上来,约莫过了一会,依旧没有踪影。 杜韫眼角闪过一丝担忧之色,他快步走到龙阙殿门,向身旁的侍从责问道,“究竟发生何事?云若武的佩剑呢?” 那名侍从神色紧张的跪在地上低声请罪,“杜公公恕罪,小的查问过所有人,就是不见云若武的佩剑。” “负责接云若武佩剑的侍从是何人?”杜韫冷声呵责道。 跪在殿宇走廊外的数十名内廷侍从,全部跪拜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敢出声,都将头死死低在墨色的石板上。 “还不快去找!”杜韫朝着众人怒喊道。 第七十二章:身份被看穿 杜韫被气晕了,完全顾不得声音的大小,一声怒吼,在他责骂内廷侍从的同时早已传到龙阙殿上,众朝臣又是一阵低声非议。 “发生何事?”明帝稍稍将身子向前一趋,双臂撑在龙案上,额头微皱的问道。 杜韫径直走过群臣,快步来到紫墀龙案旁低声道,“内廷侍从将云若武的佩剑弄丢了,老奴已经派人去查了。” 明帝神色僵硬,看了一眼杜韫那紧张的神色,右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示意众臣安静。 雍王神态自若,负手而立站在原地,任由身后的几名尚书大人窃窃私语,他都置若罔闻。在进殿的时候,他与门口的内廷侍从交谈之际,就命人将云若武的佩剑藏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怎么了?”从方才杜韫那异样的神色,杜平野心中便明白了,虽然自己心里清楚,但还是希望杜韫可以自己说出来。 “...”杜韫不知该如何解释,毕竟部族代为保管的佩剑兵刃竟然在龙阙殿外丢失,此事说大可大,自己这个内廷总管是脱不了干系。 他哑口无言的望着殿宇下正双目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杜平野,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苦笑的走下石阶来。“杜长老...这...”杜韫站在剑冥月和云若武身侧,轻声解释,“老奴真不知此事该如何提起...你放心...” 杜平野虽然脸上完全没有想放过他的神情,但本着少树立一个敌人的原则,强忍着没有发难,脸色阴沉的站在原地。 “你们将白云剑弄丢了?”云若武看着杜韫那干瘪的脸上,神色异样,从方才进殿的神情中察觉出。 他毕竟不是杜平野,丝毫没有为杜韫掩饰的意思,竟然直接惊呼出来了。 不说还好,云若武此语一出,引得满殿八部族众人异常激动。部族的佩剑在龙阙殿宇中竟然不翼而飞,此事若传至罗浮各境,恐怕又会引起北境的觊觎。 “你...”杜韫本打算大事化小,没想到被面前这个臭小子给搞砸了。他方才进殿直接面禀明帝,得到皇上默许后才急匆匆走下紫墀。 杜平野已被他以神色暗示的大体得当,没想到云若武这小子竟然惊呼而出,瞬间引爆朝堂,逼得趋身趴在龙案上的明帝脸色铁青。 “你小子...”杜韫冷冷哼了一声,板着脸走向殿门外。见八部族众人纷纷向自己望来,杜韫加快步伐,趁着明帝的余威,消失在殿门外。 “小武,不要多言。”杜平野低声提醒了一下,然后向紫墀龙榻上的明帝躬身行礼道,“陛下,言明云若武身份之事也不急于一时,不如...” 还未待杜平野说完,明帝深明其意,朗声道,“朕也是如此认为,诸位爱卿就先行退下吧。”明帝凛然道,在众侍从的搀扶下正欲起身,走下紫墀。 满殿朝臣已做好躬身恭送皇帝的身形,不料被云若武打断。 “白云剑跑不了!”云若武大声喊道,“你们不是都想验明真身吗?我今日就让你们看看白云剑。” 话音刚落,云若武右手化作劲爪,一道劲风从手掌之中疾速涌动,瞬间传遍整个龙阙殿,向殿宇外的走廊上飞冲而去。 一名躲在殿宇拐角处的内侍忽然衣袍鼓动,下身的裙摆不断涨起。站在走廊上挨个查看的杜韫注意到那名侍从神色异常,快步走上去,只见一道寒光从侍从的衣袍下飞冲而去,从自己眼眸旁飞掠而过,径直冲入龙阙殿内。 “杜公公饶命...饶命...”那名侍从急忙跪在殿宇石阶下,向杜韫哀求道。 “说,是谁让你这么干的?”杜韫厉声责问道,并命人将那名侍从架起来,拉向龙阙殿。心中暗自庆幸道,若这厮能够招出是雍王所为,想着心里不由得乐出了声。 不曾想,那名众人架起的侍从忽然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吓的一旁的侍从纷纷四散。杜韫转过头盯着血泊中的那名侍从,冷声道,“慌什么!” 那背后的一支冷箭,使得杜韫不寒而栗,没想对手竟然可以掌控护卫在殿宇四周的破甲军,杨震天难道也参与了?想到这里,杜韫强忍着内心的惊慌,一摆手命人将那具尸体抬下去,自己快步走进龙阙殿。 殿宇上,云若武右手拿着一柄长剑,惊得四周的朝臣纷纷向后退去。杜韫快步来到他身侧,低声提醒道,“还不将白云剑呈给陛下?” “哦!”云若武将白云剑在手中挥了一群,双手呈上,交予杜韫。 杜韫双手接过白云剑,感到一丝寒气从剑刃中徐徐散发出来,确信此剑是白云剑无疑。正欲转身呈给明帝,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云若武左手臂上那一丝龙纹胎印。 他整个人都呆在那里了,双目死死瞪着云若武右手衣袖下隐隐可见的龙纹印记,口中惊呼道,“你...你...不可能...怎么会!” 明帝初登帝位,杜韫奉命前往金鼎山接皇后与刚刚出生的孩子回龙城,不料在莽原桃谷遭人埋伏。皇后当场遇刺身亡,他抱着太子一同坠入谷中,躲过一劫。 杜韫左手握住白云剑的剑刃,右手紧紧抓住云若武的右臂,忽然想起一旁的雍王。自己当年本要抱着太子一路逃回龙城,却在荒原城遇到当时初建玄狼军的吴氏兄弟和那群劫杀皇后的刺客暗中来往。 他本打算将此事告诉明帝,但苦于没有证据,加之雍王又是明帝的左膀右臂,更是皇帝的亲弟子,深得信任。为了保护太子的安全,他一路潜逃向天云山,将襁褓中的太子交予云文信,希望有朝一日,太子可以平安的长大成人。 “怎么了?”明帝望着杜韫左手渗出的鲜血,讶道。 杜韫从往事中醒过来,他右手擦拭掉眼角的泪珠,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没事。陛下,老奴没事,真的没事。”他不再敢望着云若武,生怕一旁的雍王察觉到端倪,双手捧着白云剑来到紫墀上的龙案旁。 明帝端坐在龙榻上,双目仔细看着龙案上这柄古朴的白云剑,剑身上依旧散发出淡淡的寒气,使得他想起昔日的老友,一身道骨仙风的云文信,似乎就在自己眼前般。 第七十二章:身份被看穿 杜韫被气晕了,完全顾不得声音的大小,一声怒吼,在他责骂内廷侍从的同时早已传到龙阙殿上,众朝臣又是一阵低声非议。 “发生何事?”明帝稍稍将身子向前一趋,双臂撑在龙案上,额头微皱的问道。 杜韫径直走过群臣,快步来到紫墀龙案旁低声道,“内廷侍从将云若武的佩剑弄丢了,老奴已经派人去查了。” 明帝神色僵硬,看了一眼杜韫那紧张的神色,右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示意众臣安静。 雍王神态自若,负手而立站在原地,任由身后的几名尚书大人窃窃私语,他都置若罔闻。在进殿的时候,他与门口的内廷侍从交谈之际,就命人将云若武的佩剑藏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怎么了?”从方才杜韫那异样的神色,杜平野心中便明白了,虽然自己心里清楚,但还是希望杜韫可以自己说出来。 “...”杜韫不知该如何解释,毕竟部族代为保管的佩剑兵刃竟然在龙阙殿外丢失,此事说大可大,自己这个内廷总管是脱不了干系。 他哑口无言的望着殿宇下正双目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杜平野,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苦笑的走下石阶来。“杜长老...这...”杜韫站在剑冥月和云若武身侧,轻声解释,“老奴真不知此事该如何提起...你放心...” 杜平野虽然脸上完全没有想放过他的神情,但本着少树立一个敌人的原则,强忍着没有发难,脸色阴沉的站在原地。 “你们将白云剑弄丢了?”云若武看着杜韫那干瘪的脸上,神色异样,从方才进殿的神情中察觉出。 他毕竟不是杜平野,丝毫没有为杜韫掩饰的意思,竟然直接惊呼出来了。 不说还好,云若武此语一出,引得满殿八部族众人异常激动。部族的佩剑在龙阙殿宇中竟然不翼而飞,此事若传至罗浮各境,恐怕又会引起北境的觊觎。 “你...”杜韫本打算大事化小,没想到被面前这个臭小子给搞砸了。他方才进殿直接面禀明帝,得到皇上默许后才急匆匆走下紫墀。 杜平野已被他以神色暗示的大体得当,没想到云若武这小子竟然惊呼而出,瞬间引爆朝堂,逼得趋身趴在龙案上的明帝脸色铁青。 “你小子...”杜韫冷冷哼了一声,板着脸走向殿门外。见八部族众人纷纷向自己望来,杜韫加快步伐,趁着明帝的余威,消失在殿门外。 “小武,不要多言。”杜平野低声提醒了一下,然后向紫墀龙榻上的明帝躬身行礼道,“陛下,言明云若武身份之事也不急于一时,不如...” 还未待杜平野说完,明帝深明其意,朗声道,“朕也是如此认为,诸位爱卿就先行退下吧。”明帝凛然道,在众侍从的搀扶下正欲起身,走下紫墀。 满殿朝臣已做好躬身恭送皇帝的身形,不料被云若武打断。 “白云剑跑不了!”云若武大声喊道,“你们不是都想验明真身吗?我今日就让你们看看白云剑。” 话音刚落,云若武右手化作劲爪,一道劲风从手掌之中疾速涌动,瞬间传遍整个龙阙殿,向殿宇外的走廊上飞冲而去。 一名躲在殿宇拐角处的内侍忽然衣袍鼓动,下身的裙摆不断涨起。站在走廊上挨个查看的杜韫注意到那名侍从神色异常,快步走上去,只见一道寒光从侍从的衣袍下飞冲而去,从自己眼眸旁飞掠而过,径直冲入龙阙殿内。 “杜公公饶命...饶命...”那名侍从急忙跪在殿宇石阶下,向杜韫哀求道。 “说,是谁让你这么干的?”杜韫厉声责问道,并命人将那名侍从架起来,拉向龙阙殿。心中暗自庆幸道,若这厮能够招出是雍王所为,想着心里不由得乐出了声。 不曾想,那名众人架起的侍从忽然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吓的一旁的侍从纷纷四散。杜韫转过头盯着血泊中的那名侍从,冷声道,“慌什么!” 那背后的一支冷箭,使得杜韫不寒而栗,没想对手竟然可以掌控护卫在殿宇四周的破甲军,杨震天难道也参与了?想到这里,杜韫强忍着内心的惊慌,一摆手命人将那具尸体抬下去,自己快步走进龙阙殿。 殿宇上,云若武右手拿着一柄长剑,惊得四周的朝臣纷纷向后退去。杜韫快步来到他身侧,低声提醒道,“还不将白云剑呈给陛下?” “哦!”云若武将白云剑在手中挥了一群,双手呈上,交予杜韫。 杜韫双手接过白云剑,感到一丝寒气从剑刃中徐徐散发出来,确信此剑是白云剑无疑。正欲转身呈给明帝,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云若武左手臂上那一丝龙纹胎印。 他整个人都呆在那里了,双目死死瞪着云若武右手衣袖下隐隐可见的龙纹印记,口中惊呼道,“你...你...不可能...怎么会!” 明帝初登帝位,杜韫奉命前往金鼎山接皇后与刚刚出生的孩子回龙城,不料在莽原桃谷遭人埋伏。皇后当场遇刺身亡,他抱着太子一同坠入谷中,躲过一劫。 杜韫左手握住白云剑的剑刃,右手紧紧抓住云若武的右臂,忽然想起一旁的雍王。自己当年本要抱着太子一路逃回龙城,却在荒原城遇到当时初建玄狼军的吴氏兄弟和那群劫杀皇后的刺客暗中来往。 他本打算将此事告诉明帝,但苦于没有证据,加之雍王又是明帝的左膀右臂,更是皇帝的亲弟子,深得信任。为了保护太子的安全,他一路潜逃向天云山,将襁褓中的太子交予云文信,希望有朝一日,太子可以平安的长大成人。 “怎么了?”明帝望着杜韫左手渗出的鲜血,讶道。 杜韫从往事中醒过来,他右手擦拭掉眼角的泪珠,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没事。陛下,老奴没事,真的没事。”他不再敢望着云若武,生怕一旁的雍王察觉到端倪,双手捧着白云剑来到紫墀上的龙案旁。 明帝端坐在龙榻上,双目仔细看着龙案上这柄古朴的白云剑,剑身上依旧散发出淡淡的寒气,使得他想起昔日的老友,一身道骨仙风的云文信,似乎就在自己眼前般。 第七十三章:忤逆圣意 自飞鹰骑缇骑来报之后,杜韫便将心纠在一起,为了掩人耳目,他亲自带了一队缇骑亲赴天云山。他虽然躲过了玄狼军的排查,但满山的白骨使得他无法辨别。他站在天云山的山道上,两行血泪望着四野一片灰烬,难以掩盖内心的悲愤。 杜韫看了一眼殿上的雍王,对方虽然起疑自己方才的举动,但并未察觉到云若武的真实身份,只是被当作一个云天宗的遗孤。 若云若武真是先皇后的遗孤,他绝不能让云若武留在皇城之中,放眼整个罗浮,也只有千仞峰最为妥当。只要太子可以安全的活着,杜韫也就可以放心了。 “此剑确实是白云剑。”杜韫恭声道,他虽然是说于明帝听,像是向满殿朝臣明确,云若武是如假包换的云天宗弟子,因为此剑除非宗门弟子,常人是无法驾驭的。 明帝轻轻点了下头,右手轻轻抚摸着剑刃上的寒气,似乎又遇到昔日一同征战四海的战友,千军万马,厮杀震天从自己已经衰退的耳畔再次响起。 “云...云...” 杜韫恭声的向明帝提醒道,“陛下,是云若武,云文信的弟子。”他自是不知道,云文信为了使人不怀疑云若武的身份,并没有收云若武为徒弟,而是将他交予玉峰院的师弟云傲辰代为教导。 “哦,对,云若武,文信的弟子。”明帝并不在乎云若武,将语气凝重在文信两个字上,他抬起头仔细看着殿下的云若武,似乎看到了一丝云文信的影子,恍惚地问道,“你多大了?” 云若武不知明帝是何意,“啊!”了一声。 站在紫墀龙案旁的杜韫,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的看着云若武,高声提醒道,“陛下是问你今年多大了。” 云若武摇了摇头,低声回道,“我自小就是孤儿,师父也没提。”自他懂事以来就在玉峰院生活,他口中的师父自是云傲辰,并不是明帝、杜韫以及杜平野心中所想的云文信。 加之云若武也没否认,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现如今,云天宗留在世上的弟子只有他云若武一人。 明帝伤神的注视着云若武,眼眶中泛起泪花,他将白云剑推到杜韫身侧,低声道,“还给他吧。” “是。”杜韫双手捧着白云剑,恭敬的来到云若武身前,就像一个老奴看到自己小主人一般,完全没有起初那份孤傲。 虽然站在一旁的雍王察觉到一丝异样,在他眼中,认为应该是杜韫对云天宗的一点敬意,毕竟明帝初登帝位时,杜韫便常与云天宗有往来。 不过,在莽原桃谷那次刺杀之后,杜韫消失了一个多月,再次出现的时候与云天宗少有来往。 “这下信了吧?”云若武接过白云剑,从怀中掏出他的那块破布,将白云剑缠绕起来,挂在腰间。 “信了,信了。”杜韫第一个应道,十分恭敬。殿宇右侧效忠明帝的那群大臣也纷纷附和,逼得雍王也不得不跟着表态,殿宇群臣纷纷承认了云若武云天宗的身份,八部族自是也不好强扭。 “既然云若武的身份已经明确,我们万象部族可以带他回千仞峰吧?”剑冥月拍了拍云若武的肩膀,一脸开心的问道。 杜韫自是一脸欣喜,将云若武放在万象部族中,总比留在龙城中安全。云天宗覆灭之事还没弄清楚,若雍王知道云若武的真实身份,定会想方设法将其除掉。 “不可!”剑冥月和云若武都一脸开心,本以为云若武拜入残剑楼之事不会再有变数,不料明帝忽然发声反对。 “啊!”杜韫低声惊叹一语,他回头望着紫墀上的明帝,躬了身子,低声喊道,“陛下!” “云若武乃云天宗的弟子,理应留在龙城。”明帝粗声道,声音十分坚定,不容别人反对。他双手撑在龙案上,吃力的站起来,向云若武喊道,“你上前来。” 杜韫快步上前,来到明帝耳畔低声道,“陛下,老奴深知你思念云宗主,以及感念云天宗,但云若武留不得。” 方才还一脸笑容的明帝,听到杜韫的劝阻时整个脸都僵在那里,他双目露出一丝凶光,冷冷的盯着杜韫,一脸你究竟是站哪边的表情。 杜韫缓缓扶着明帝坐下,恭声向雍王道,“雍王殿下,陛下身子不适,还劳烦您带六部九卿与八部族众人前往临泽宫议事。”他双目哀求的望着明帝,将头轻轻摇动,乞求明帝不要反对他的安排。 “这...不妥吧!”雍王上前一步,望着脸色铁青的皇兄,一副听话乖巧,人畜无害的样子。 不曾想明帝忽然摆了摆手,示意雍王带着众臣与八部族长老、执事、随员退下。 众人三跪九拜之后,躬身缓缓退出大殿。 待群臣退出龙阙殿,杜韫向殿门口徘徊未远去的杨震天咳了一声,示意他上前来。 杨震天返回到殿宇内,向明帝跪拜之后,向杜韫使了一个眼色,一眼“何事?”的神色。 “陛下,云若武绝不能留在龙城。”杜韫跪在地上,泣声道。右手在身后挥了下衣袍,示意紫墀四周的内廷侍从纷纷退下。 杨震天也干咳一声,示意殿宇内柱石四周的破甲军也退到殿宇石阶之下。 “杜公公,你这是怎么了?”杨震天劝慰着,他一脸不解的问道,“皇上思念云文信宗主,让云天宗这个唯一的弟子留在身边做个伴,你为何反对呢?” “还是杨爱卿懂朕”明帝依靠在龙榻的扶手上,右手拍了拍杜韫那干瘪的肩膀,叹声道。 杜韫再次叩头反对道,“陛下,若是云天宗其他人,老奴绝不反对,但云若武绝不能留在龙城。” “为何?”杨震天脸色一愣,他心中思索着,不知一向老持沉重的内廷总管忽然间竟然忤逆起陛下的旨意,而且还是当着满殿朝臣的面前。若不是皇帝的喜爱,换做别人恐怕早就被拉入泽海天牢之中。 杜韫两行血泪从眼角流了下来,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请罪,“老奴没用,老奴没用,老奴没用。” “到底怎么了!”明帝见跟随自己数十年的杜韫今日竟如此失态,脸色一肃冷喝道。 第七十四章:皇帝的妥协 自当年起,杜韫便暗中调查那批刺客,甚至力荐明帝组建了飞鹰骑,奈何还是没有找到雍王与那批刺客的直接证据。云天宗被满门屠灭的消息传到龙城,他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雍王,以为是雍王为了斩草除根。 此刻,他跪在紫墀龙案旁,身边只有明帝与杨震天两人,但杜韫依旧不知是否将云若武之事如实相告。若走漏半点风声,恐又引来一场腥风血雨。 “到底发生何事?”明帝再次厉声喝问道。 “杜公公,究竟怎么了?你倒是说呀,急死我了。”紫墀石阶下的杨震天见状,也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不知今日的杜韫为何突发变得如此执拗,甚至宁愿顶撞陛下。 “老奴不能说,”杜韫跪在地上,泣声回道。 “那究竟是为何?”明帝深知面前这个跟随自己数十年的忠仆一定有事瞒着自己,而且绝非小事,莫非与云天宗有关,亦或是飞鹰骑查到什么消息,他瞒着自己。 “皇上,您就听老奴一句劝。”杜韫心中灵机一转,试图以云若武在临泽宫遇袭之事为借口,希望可以说服明帝改变主意。 他缓缓从地上爬起身,向明帝躬身低声道,“陛下可还记得万象部族杜长老通禀临泽宫进了刺客一事?” “记得。”明帝点了下头,将目光移向紫墀下方的杨震天,似有责怪之意。 杜韫急忙辩解道,“此事怪不得杨将军,毕竟禁卫军和九卫均不在杨将军之手,他的职责是戍卫龙城。” “你是怀疑...”明帝虽然对自己这个亲弟十分放心,但近些年来不断壮大的玄狼军足以和破甲军抗衡。他最初默许成立玄狼军只不过是迫于来自北境的压力,但如今的玄狼军已然是尾大不掉。 杜韫亦未点头也未摇头,只是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能够在皇城禁苑中来去自如,恐怕这龙城之中没有几个人能办到。”他虽未直接点名是雍王所为,但也足够使得明帝联想到自己亲弟弟身上。 明帝垂首不语,目光悠长的注视墨色的石板,倒影出气势恢宏的龙阙殿。 “陛下,皇宫进了刺客之事,下官曾经彻查全城,但没有半点线索,和东山那次大火一样,完全没有半点痕迹可寻。”杨震天单膝跪地,面有愧色的回道。 虽说他这个破军上将府不负责皇城的卫戍,但刺客一旦逃出宫外,那便是他的责任。一连半月有余,他派出数十队破甲军精锐亲兵,将龙城翻了个遍,但依旧是毫无头绪。 “你是担心,云若武待在皇城之后依旧会有危险?”明帝双臂撑在龙案上,右手食指轻轻敲着桌面,眉心紧锁的忧虑道。 “是的,毕竟云天宗刚刚发生了灭门惨案。而现如今云若武又是云天宗的遗孤,难免有人会心生歹意。”杜韫一心只关注云若武的个人安危,丝毫没有想到明帝的感受。 天子脚下,岂能由贼人横行,明帝虽然脸上没有表露出来,心中却是异常不快。但他却想不到这一切都是他的亲弟弟所为,加之玄狼军势大又暗中与前朝的苍龙勾结,即使杜韫与杨震天联手恐怕也不能扭转局面。 明帝狠狠的拍了下龙案,厉声道,“这还是朕的龙城吗?这还是朕的天下?” “皇上...”杜韫、杨震天急忙跪在地上,请罪道。 “陛下,老奴深知您思念文信宗主。但为了云天宗的未来,为了可以让文信宗主的衣钵可以传下去,您得放手。”杜韫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磕头请明帝收回之前的口谕。 杨震天虽然不知杜韫为何极力要云若武离开龙城,即使禁军再不济,他可以将其接入破军上将府。 “你这是在逼朕?”明帝虽然脸上神色已有转变,但口气依旧十分强硬。毕竟天子之令岂能朝令夕改,这将折损自己的威严,何况杜韫是当着满殿朝臣的面,简直是给自己难看。 “老奴不敢。”杜韫嘴里虽说不敢,但头却不停的猛磕在紫墀的石板之上,一道鲜红的血迹从额头渗了出来,看得明帝着实不忍。 “好了,好了。朕答应你便是。”明帝最终还是没有拗过脚下的这个跟了自己数十年的老奴,他苦笑道,“不过此事你只需传谕万象部族杜平野即可,朕乃金口玉言,岂能...” “老奴明白,老奴明白。”杜韫急忙叩谢道,缓缓从紫墀上站起身,躬身扶着明帝走了下来。 “对了,震天。你们破军府可曾收到什么消息?”明帝走到杨震天身侧,忽然停下脚步,低声问道。 自云天宗满门遭屠之后,明帝一直怀疑其幕后真凶,八部族没有这个势力,北境的昆吾军又在千里之外的金鼎山以北,剩下的便是破甲军和玄狼军。就算杜韫没有明说,但明帝依旧将怀疑的目标锁定在这两支戍卫南境的劲旅。 “不知陛下所指何事?下官愚钝,还望陛下明示。”杨震天脸色惊诧,急忙跪倒请示。 听的一旁的杜韫也神色骤变,心中暗自惊道,莫非明帝是怀疑云天宗覆灭之事与杨震天有关。但自己派出多支飞鹰骑私下查访,并没有发现破甲军有何异动,就连荒原西陲边境的永兴城也没有兵马调动的迹象。 “没有便好,你去临泽宫,看看雍王那边处理的如何。”明帝微微眯起眼睛,在杜韫的搀扶下缓缓走出龙阙殿。 杨震天跪在原地,目送明帝与杜韫离去,自己始终想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约莫过了一会,待他走出龙阙殿,快步迈下石阶时才恍然大悟,心中惊呼道,莫非明帝怀疑自己是覆灭云天宗的幕后黑手,想到此处,他脸色煞白,扶住殿宇石阶下的石柱,心中瞬间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杨将军,杨将军,您没事吧?”巡逻经过龙阙殿外广场的禁卫军看到杨震天正扶在蟠龙石柱上,喘着粗气,脸色灰白。 “没事,本将军只是偶感身体不适。”杨震天拼力用右手扶住蟠龙石柱,结果手臂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一旁的禁卫军急忙将其扶起,一名统领模样的壮汉,恭声道,“杨将军这是要去往何处?不如我们几个先扶您去太医院?” “不了,你们几个先扶本将军去临泽宫吧。”杨震天缓了缓神,沉声道。 “遵命。” 四名禁卫军搀扶着杨震天,走过紫光门,向皇城西苑的临泽宫方向而去。 第七十五章:这锅得背 “好,就按照这么办。”临泽宫大殿之中,雍王端坐在软塌之上,望着跪在殿中间的户部尚书和大司农两位正卿。 厉氏皇族掌控罗浮半数以上的良田,以粮谷作为筹码笼络八部族,加之精锐的破甲军和玄狼军在手,使得各部族俯首称臣,特别是武帝以来采取的铁拳政策。与往届相同,雍王命掌柜天下粮仓的两个人按照往年的规矩分别为各部族分派了粮食。 “臣遵旨。”户部和大司农的两位正卿,躬身行礼之后,退后到文武班列中。 雍王尴尬的笑了笑,将话题再次引回到众人所关注的地方,他顿了一下,沉声道,“本王知道,你们八部族中有不少人都对我心存芥蒂,特别是汐海和飞鹤两族。” “...”汐海部族和飞鹤部族的执事虽未明言,但却十分恼火,自是因为此次进京路上,他们部族长老遇刺身亡一事。 “大家放心。”雍王向众人挥了挥手,示意八部族的长老、执事入座。他双手握拳向八人行礼道,“究竟是谁行刺了部族进京的使团,本王一定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满意?”刚刚入座的谢百川冷哼一声,他心中自己埋怨。若让雍王调查此事岂不是自己调查自己,那群刺客遗失的腰牌分明就是玄狼军所有。 “自然是满意,本王做事向来公正。”雍王拿起一旁的青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望着一脸怒气的谢百川,放低姿态道,“此次调查八部族遇袭之事,本王绝不参与。玄狼军任由八族抽调出来的人调查。” 雍王本就打算好好整肃一番玄狼军,正好借助此次机会,免得自己落人口实。同时也可以趁机严查玄狼军中那些不听调令之人。 “当真?”慕容海略微迟疑了一下,他显然并不相信这位实际掌权的摄政监国,毕竟玄狼军正是其一手创立,他一时间也看不透这位雍王殿下的真实意图。 “当真”雍王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补充道,“若此事与玄狼军有关,本王绝不会坐视不管,一定给诸位一个交代。” “别说的这般轻巧,若真查到玄狼军头上,恐怕雍王会护短吧。”坐在下首的龙太子张九机,看热闹不怕事大,他特意火上浇油的来了一嘴。反正此次遇袭的进京使团中,没有神龙部族,他自是乐见厉氏皇族与其他部族相互争斗。 龙太子这一嘴虽然说的轻松,但坐在八部族中观望的那些部族长老和此次遇袭受伤的长老们纷纷被激怒了,他们一同叫喊着,让雍王给个保证。 只有杜平野神情自若的端坐在席间,任由其余人如何争执,他只关心能不能将云若武安全带离龙城。在进入临泽宫大殿之前,杜平野便命剑冥月和剑羽贴身跟在云若武身侧,特意交待没有他自己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将云若武带走。 “安静,安静,诸位长老、执事安静。”厉峰猛然起身,站在殿中央大声喝道。毕竟是厉氏皇族成员,又是多年来一直在龙城中照顾过八部族的众人,在场的各族长老、执事便安静下来。 “请雍王殿下给个明白话,我们也要心里有个底。”谢百川抢声道,他们飞鹤部族原就是厉氏皇族的封地部族,加之有厉氏皇族旁支撑腰,自是不惧雍王。 “诸位放心,查到任何人身上,本王也决不留情。”雍王目光如电,冷冷扫过殿宇上的众人,将右手旁的青瓷茶杯甩得粉碎。他猛然起身,傲视着殿宇内的众人,衣袍一甩,“若违今日之言,便如此杯。” 听到殿宇内有异样,殿外庭院中的八部族随员和禁卫军一拥而入,只见雍王正脸色铁青的冷冷瞪着众人。 “殿下”禁卫军右手紧紧按在腰间佩刀上,神色紧紧的注视殿宇内的一举一动,而一旁的八族随员和纷纷亮出兵刃,一场冲突如暴风骤雨般忽然笼罩在临泽殿上空。 “呦,”两名禁卫军搀扶着的杨震天,从殿外缓缓走了进来,望着殿内的情形愣住了,他赶忙打圆场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还不赶快把兵刃都收起来。” “这里没你们的事,滚!”雍王一摆衣袍,向殿门口的禁卫军呵斥道,殿宇外走廊和庭院中的禁卫军才纷纷低头恭敬的退了出去。 八族的长老、执事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随员,示意他们退下。一场疾风骤雨在杨震天的清笑声中化于无形,雍王只需一个台阶,而八部族的众人也需要一个颜面,身为破甲军最高统帅的杨震天再合适不过了。 “杨将军,你来的太及时了。”雍王脸上挤出尴尬的笑容,躬身在旁引路,示意杨震天坐到自己身侧,向八部族宣示皇朝内部玄狼军、破甲军同气连枝。 在此时刻,杨震天也不得不被雍王裹挟,毕竟皇朝的安危最为重要,不能让八部族看到他们两军之间有不和谐之处。 “杨将军,方才雍王说调查部族使团进京遇袭之事。您怎么看?”杨震天屁股还没坐下,谢百川闷声问道。破甲军与玄狼军联手,就算是北境的昆吾军强行南下也得思虑再三,何况是飞鹤一个小小的部族,谢百川只得想方设法让他们内部嫌隙。 “查,查,查。”杨震天端坐在木榻之上,嘴角微动,连说了三个“查”字,然后向八部族的众人拱了下手,接着问道,“不知大家打算怎么个查法?” 众人虽然嚷着要查玄狼军,但毕竟该由谁来查,怎么查,大家都还没有统一的想法。杨震天一个太极打得八部族不知如何回答,一直沉默不语的杜平野忽然开口大声道,“自是彻查玄狼军上下,若有可疑之人,即刻下狱拷问。” “对,对,对。”其余各族长老、执事纷纷附和。 雍王简直被气炸了,他虽然从苍龙那边知晓飞鹤、汐海等四部族遇袭之事与万象部族脱不了干系,但苦于没有证据,只得任由杜平野纠集各部族向他发难。 “这...”听到彻查玄狼军全军上下,杨震天面带尴尬之色,回头看了一眼雍王,低声询问道,“殿下,您以为如何?” 第七十六章:极北苦寒 罗浮北境极北之地,常年冰风肆虐,汐海更是万年冰雪覆盖。汐雪城位于海涯冰风谷中,四周悬崖陡壁尽是千年寒冰。北境各部族常年只得以汐海的寒鱼为食,偶与南境以物换物,获得粮食。自厉寒冰率亲军征服北境全境之后,昆吾部族才常食谷物。 冰风谷中万丈陡壁上的汐雪城外,兵士尽以银绒锦衣为装,纵马驰骋在一眼无垠的皑皑雪原上,空中雪鹰疾速划过天空追寻猎物。 “王上,王上,那里!那里!” “放箭!” “且慢!”一身雪白银裘的厉寒冰冷声一喝,抬头向空中看了一眼,盘旋在头顶的雪鹰俯冲而下,疾速飞冲向数十丈外的猎物“狐兔。” 虽说昆吾部族是北境最大的部族,但自厉氏皇族一统罗浮之后,厉寒冰的父亲迎奉命迎娶了昆吾部族公主。整个北境最具势力的掌权者便是眼下这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因常年狩猎习武的远古,厉寒冰身形健硕,神采奕奕。 听到厉寒冰的厉吼之后,身边的数十名银裘侍卫纷纷的勒住跨下的雪花骢,双目静静的注视着空中的雪鹰正疾速俯冲而下,丝毫没有半份犹豫,双爪如利刃般死死控住那只正在雪地中逃窜的“狐兔”。 众人见那身硕大的“狐兔”起初还在不断的改变路线,试图躲过空中的那双鹰眼。它不断的左右来回的转换逃跑路线,有时甚至钻到雪地中给人一种假象,但这一切都没有逃脱雪鹰那双犀利的眼睛。 雪地上渗出一滩血迹,雪鹰振翅高飞,一滴滴的鲜血从“狐兔”那雪白的毛发中滴落在地上,众人望着那只“狐兔”虽然是拼命不断挣扎,但那雪鹰却死死控住,利爪恐是早就刺入脏腑之内。 “厉害!” “还是王上的雪鹰最为勇猛!” “王上英武!” 厉寒冰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胡渣,十分享用的点了点头,面带微笑的望着雪鹰捕获来的猎物,在自己面前振翅邀功。他右手伸向一旁,从右侧的侍从手中接过一块血淋淋的鲜肉丢在地上,视为奖赏。 雪鹰嗷鸣一声,松开双爪,飞扑向块鲜肉,疯狂的在雪地中享受自己的美餐。 “王上,狐兔!”一名侍从纵身下马,将雪地上的“狐兔”捧着双手,毕恭毕敬的呈到厉寒冰身侧。 “不错,这只狐兔看起来很肥美,今天就用它当下酒肉了。”厉寒冰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侍从将其带下去。 “王上,我们继续?”一个孔武有力,身形高大的统领双手握拳请命道。他身后十多名侍卫也纷纷附和,都想再打一些野味回来。 “好好好...”厉寒冰十分爽快的答应了,他右手执鞭向前一挥,身后数十人纷纷纵马向前飞奔而去。 身侧只留了十多名侍卫在旁护卫,远处锦裘銮驾中传来阵阵清咳,厉寒冰双腿夹住胯下的雪花骢,用脚踢了下马腹,缓缓来到銮驾旁,苦笑道,“穆老弟,让你在府上休息,你呀,非得跟我来。” “...”车驾内又传出几声清咳,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面容清瘦,一脸病态的掀开銮驾上的布幔。“殿下,你是知道的,心中装不下事。” 一股寒风从雪原上袭来,穿过布幔侵入整个銮驾,车驾内的炉火差点被熄灭。那名面容清瘦的男子急忙将衣襟紧紧裹在身前。 厉寒冰见状,纵身从马背上跳下来,一同钻入銮驾中,安慰道,“穆颜老弟多虑了,不就是云天宗的事,一个南境的宗门又何担忧的。” “明帝定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哈...怀疑到本王身上又何方,我岂会惧他一个病秧子。”厉寒冰自知口误,一脸尴尬的向穆颜赔礼道,“本王失言,失言,自罚三杯。” 他一边赔礼致歉,一边痛快的饮下三杯暖酒。同时将软塌旁木案上的热茶递到穆颜手中。 “殿下,毕竟那是明帝的一步暗棋,现如今却被人连根拔掉。他岂会善罢甘休,再者我们还得南境的粮食过冬。”穆颜面带忧色,眉宇紧皱,向厉寒冰送过来的热茶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喝下。 “这个无妨,无妨。”厉寒冰拍了拍脚靴上的积雪,背靠在软塌的扶手上,将头贴近穆颜轻声道,“云天宗之事不是我们干的,会是谁呢?” “殿下的意思?”穆颜眼前一亮,紧锁的眉宇缓缓舒展开,低声询问道,“那便是部族和雍王中,有人起了歹念。” “管他是谁,我们只需作壁上观。”厉寒冰伸出双手在炉火上取暖,嘴角微动,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他们窝里斗,我们便可图谋南下。” “不错,本王正有此意。”厉寒冰眼中的火光徐徐燃起,他心中早已有所盘算。此次北境各部族进京之前,他便暗中遣人与各族的族宗交待清楚,不论明帝提何种要求,只需一律答应,换来足够过冬的粮食。 两人正在銮驾中详谈甚欢,车驾外忽然传来一阵呼啸之声,侍卫们双手紧紧握住长矛向四周望去,大雪骤起,掩住众人的视野。 呼啸之声越来越大,侍卫们点燃手中的火把,将銮驾围在身后,双目拼力的向远方望去,但白茫茫的一片,只听得到风声呼啸而过。 “大家都小心点!” “应该是雪原上经过的野兽” “盾护!” 十多名侍卫左手持铁盾,右手执长矛向警惕的注视着眼前的一举一动,另有四名兵士高举火把,试图驱散可能袭击过来的野兽。 端坐在銮驾内的厉寒冰右手紧紧握在腰间的长剑上,双目阴寒的扫过窗外的雪野飞花,镇定的高声喊道,“大家不要惊慌,保持阵形。” “是,王上!”车驾外的侍卫打起精神,高声回道。声音异常整齐和洪亮,都是为了喝退试那些潜藏在风雪中的野兽。 刹那间,一只巨大的爪子从车驾正前方划过,两名兵士身前的铁盾上留下一排深深的抓痕。一名兵士举着火把探头去查探,竟直接被那只巨爪将头直接拍裂。 “雪熊!....” 众人纷纷疾呼,看着地上那滩鲜红的血迹,各个脸色惨白,不断将阵形缩到銮驾前,紧紧贴在车驾旁,一旁的雪花骢也被惊吓得不断发出惊恐的嘶鸣之声。 第七十七章:熊的愤怒 厉寒冰趴在銮驾窗口向外望去,只见一头身形巨硕的雪原熊正将车架四周的兵士撕裂,原本整齐的防护队形刹那间便被那两只熊掌掰裂。 “大家小心!用火把!” 厉寒冰声音还未落地,又有两名侍卫的头颅直接被雪原熊那巨大而厚实的前爪撕裂,鲜血将车架下的雪地染成一片殷红,惊得一旁的侍卫心神混乱,双目呆滞的抱头躲在铁盾之下。 车架另一边的侍卫拿着火把和长矛敏锐的冲向那身形巨硕的雪原熊,众人借助铁盾的护卫,将那头畜生死死的困在铁盾之内。任由雪原熊如何用力撕扯铁盾,侍卫拼尽全力不断向里挤压。 大家都知道,一旦被这头畜生摆脱铁盾,现场的每一个人都会人头不保,外围的侍卫手握长矛用力向雪原熊身上刺去,鲜血从雪原熊的皮下溢出,顺着肚皮滴落在雪地上。 “哦~嗷~,哦~嗷~,哦~嗷~”雪原熊不断发出惨烈的叫声,虽然被侍卫们死死挤压在铁盾内,但它依旧不断的撕扯,企图摆脱人类的追捕。 风雪越来越大,厉寒冰见那只雪原熊已经被控制住,便掀开銮驾的布幔,走到车架前,耸然动容,他自来到北境十多载,还未曾见过如此巨大的雪原熊,足足有两人高,前胸后背都扎入了侍卫们的长矛。 “看来我们今天的收获不小。”厉寒冰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见众人已然将那头畜生控制住,也就放松了许多。 “殿下,您小心点,还是回来为妥。”銮驾上的穆颜担心的提醒道,他见厉寒冰正试图不断靠近那头被控制住的雪原熊。 “无妨,这头畜生已经被制住,不会伤到本王。”厉寒冰右手一挥,示意外围的侍卫不断用力,将长矛刺入雪原熊的体内。 那惨叫声越来越凄惨,越来越大。忽然,众人身后一阵摇晃,连坐在銮驾内的穆颜也感到整个车架都在晃动。 “怎么了?”穆颜趴在车架的布幔前,向外面的人急声询问道。 “快!快!”厉寒冰回头看着銮驾,整个人脸色都煞白了。一头身形更加巨硕的雪原熊趴在车架上,两只熊掌来回一挥,便将挤压在一起的铁盾震开,侍卫被巨大的震力挥到一旁。 众人脸色骤变,虽然一只雪原熊身负重伤,但来的另一头体魄更加巨大,两只熊掌来回数下,就将侍卫们和厉寒冰如扫雪花般震飞到数丈外。 那只身形更加巨大的雪原熊从銮驾上跃起,望着血泊中还有一点余温的雪原熊,向空中发出震天的吼声。 “哦~嗷~,哦~嗷~”那头后来的雪原熊将头扭向厉寒冰等人,张开血盆巨口,直接扑了上去。 “保护殿下!” “盾护!” 不到十来人的护卫应对一头更加巨硕的雪原熊,众人只得做最后的生死搏斗,希望可以得到一线生机。两只巨大的熊掌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刚刚成阵型的盾护拍打的七零八落。 盾护后面的侍卫手中的火把也燃烧的差不多了,根本无法招架雪原熊的再次冲击。厉寒冰咬紧牙齿,心中惊慌道,难不成今日就要葬身在这雪原熊腹中。 此刻,护卫在最前面的侍卫只能用手中的长剑来应对那头雪原熊的利爪和厚重的皮毛,完全没有作用。没过多久,大部分侍卫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只剩下两名侍卫护卫在厉寒冰身侧。 “嗖!” 一只冷箭从銮驾前飞冲过来,刺入雪原熊的后背。那头畜生将头扭过去,朝手握着短弩的穆颜发出一阵阵狂吼。 “殿下,快跑!” 穆颜双手颤巍巍的握住短弩,对准雪原熊的右眼, “殿下,我们先走吧!”侍卫趁着雪原熊正将目光投向銮驾前的穆颜,劝厉寒冰赶快逃走。 “不!穆颜还在那边。”厉寒冰大声喊道,身旁的两名侍卫才管不了那么多,他们用力将他架起向风雪中逃去。 雪原熊正打算向穆颜扑去,不料那短弩飞冲过来直接刺入它的右眼。雪原熊彻底被激怒了,他没有放过任何人的迹象,双脚在雪地中一蹬,两只熊掌直接向穆颜拍去,完全不顾自己那只鲜血直冒的右眼。 厉寒冰和两名侍卫虽然已经迷失在风雪中,但他却一直被那两名侍卫架住不断的向前狂奔,试图找到一个山洞避一避风雪。 三人还没有跑多远,便听到一阵马蹄声。 “有人!”其中一名侍卫护在厉寒冰身前,拿着已经被雪原熊撕裂开的铁盾护在前面,另一面侍卫则手持长剑,护卫在另一侧。 只见一队骑兵疾速飞冲过来,快速从风雪中露出阵型。“是他们!”厉寒冰见到为首的统领,一脸激动,大声喊道,“北冥,本王在这里!” 来的这队骑兵正是之前与厉寒冰分开的那队前去狩猎的侍卫,为首的厉北冥正是厉寒冰的侄子。数十人纵马飞奔而来,一名带队的将领,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样貌英武,身着银白甲胄从雪花骢上飞身下来,单膝跪地。 “侄儿北冥参见殿下。” “快快请起,”厉寒冰双手急忙扶起厉寒冰,感激道,“幸亏,你来的及时,不然本王命休也!” “都怪侄儿不好,非要听他们的,去什么狩猎。”厉北冥双手握拳,再次请罪道。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两人寒暄数句之后,厉寒冰忽然想起,穆颜还在那边,急忙指着身后的风雪,焦急的喊道,“不好,穆颜还在那里,快!快!” “遵命!”厉北冥右手一挥,那队银甲侍卫纵身跃上雪花骢,向风雪中飞奔而去。他双手紧紧抓住厉寒冰的双臂,安慰道,“殿下,没事的,穆军师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厉寒冰定了定神,喘着粗气,说道,“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回穆颜。” “一定,”厉北冥指着来的方向,恭声道,“殿下放心,我已飞书给汐雪城,很快大哥他们一定会及时来搭救我们。” “北珏?”厉寒冰第一时间想到他那个无所事事的儿子,本来这次南下进京打算让他与汐海部族的人一同去,也见识下南境的风貌和龙城的繁华。可不曾想那臭小子竟然闹到祖母那里去,死活也不愿去南下。 第七十八章:同地而亡 披“王叔,您没事吧?” 数十名侍卫在外围戍卫,厉北冥解下身上的绒袍披在厉寒冰身上,毕恭毕敬地搀扶着厉寒冰来到篝火旁。 “一定要救回穆颜。”厉寒冰裹紧身上的绒袍,靠在篝火前取暖。方才他们三人一路逃窜,将身上多余的东西纷纷丢弃。 “王叔放心,他们一定会救回穆军师。”厉北冥宽慰道,毕竟他们遇到的是雪原上最凶猛的动物。 厉寒冰将双手伸到篝火旁取暖,回头向他们方才逃离的方向望了一眼,心头涌上一股寒意。虽然厉北冥带着的是昆吾军的精锐,但毕竟过去那么久了。 ※※※※※※※※※※ 与此同时,那只身形巨硕的雪原熊用两只巨爪死死控制住穆颜的双肩,将其控制在雪地上不得动弹,张大血盆般的巨口直接向穆颜的胸口咬去。 穆颜双眼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心神虽然已乱,但他依旧保持冷静,右手疾速从腰间拔起随身携带的短刀,向雪原熊脖颈刺去。 雪原熊的獠牙刚刚触及到穆颜的鼻梁,便发出惨烈的叫声,那把利刃深深的插入到雪原熊的脖颈上,那头畜生双腿直立,向雪空中不断狂吼,声音愈加强烈。 厉北冥派出来的那队昆吾军骑兵顺着巨大的吼声疾速狂奔而来,带队的统领神情惊惧,众人都知道穆颜军师在北境的地位,以及在王爷心中的份量。他们不敢有半点懈怠,拼力狂奔,希望可以尽快找到事发的地点。 “穆军师...穆军师!”众人朝着雪原熊的吼声方向而去。 穆颜望着站立在自己身前的雪原熊,脸色煞白,双腿蹬着雪地向后退去。不料雪原熊狂吼之后,右爪猛烈的朝穆颜抓去。 穆颜见状急忙将胸前的短弩上弦,一只利刃从短弩上飞冲而出,插入雪原熊的右臂上,但为时已晚。 雪原熊右爪直接抓住穆颜的右臂,猛的一阵狂撕,直接将那右臂撕裂。 “啊!”穆颜发出惨烈的痛苦之声,拼力从雪地上爬起来,完全顾不了自己已经断裂的右臂,拼命向前逃窜。 “那里!那里!”昆吾军骑兵听到不远处穆颜的惨叫声,纵马狂奔而去。 带队的统领见十余丈外一个人影,断定对方应该就是众人要寻找的穆颜军师,他心中大喜,高声喊道,“穆军师?” “救我...救我!” 那人影越来越近,穆颜没跑多远便昏倒在雪地上。 昆吾军骑兵飞冲过来,那名带队的统领上前搀扶起穆颜,急声道,“穆军师,穆军师。” “封统领,穆军师没事吧?”一旁的侍卫们担忧的问道,毕竟他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在穆颜一个人身上,如果他们带回去一具尸体,恐怕会被当场杖毙。 那名带队的统领右手搂住穆颜,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感觉到穆颜右臂已经没有了,手中一滩血迹。他急声向身旁的侍卫喊道,“酒!” “是。”一名侍卫从腰间解下酒袋,双手捧到穆颜身侧。 那名带队的统领左手扯开系在酒袋上的布条,直接将酒灌入穆颜嘴里。 烈酒入喉,不一会的时间,穆颜便感到全身发烫,双颊泛红,双目微微睁开望着眼前这名年轻的将领,喜道,“封轩将军?” 穆颜作为厉寒冰的府僚军师自是识得北境统领以上的武将,特别是贴身在昆吾上将府的将领,当然也是认得前来搭救自己的这名年轻将领。 那名带头的统领愣了下一下,心中好奇,穆颜军师怎么会识得自己。但此刻也管不了其他,他点了点头,应声道,“穆军师,您没事就好。我们这就护送您去见大王。” “那头雪原熊应该还没死,既然你们来了,就...”穆颜侧着头看了一眼自己不见的右臂,慘声道。 “遵命!”封轩领命道,同时命人在一旁生起篝火,他们二人来到篝火旁取暖。 随行军医为穆颜包扎伤口,封轩留下十多名昆吾军骑兵留在原地护卫,他亲自带了数十人前往銮驾的地方寻找那头被刺伤脖颈的雪原熊。 “大家都小心点!”封轩特意命人将雪花骢留在原地,众人手持长刀兵刃悄无声息潜入风雪之中。 銮驾旁,那头右眼和脖颈都受伤的雪原熊,久久没有离去,用自己的头在已死掉的雪原熊尸体上不断抚摸。时不时发出一阵凄惨的叫声,眼角的泪花与不断涌出的鲜血融在一起,顺着雪原熊的脸颊滴落在地上。 “这里!”一名侍卫发现了銮驾,低声喊道。 众人便俯身快步向前冲去,数十名昆吾军穿过銮驾两侧,将不远处的那两头雪原熊围住。 “且慢”封轩见到那头气息奄奄的雪原熊,喝止住正欲动手的一名侍卫。 “怎么了?封大人。”那名侍卫双手握住长刀,举过头顶正打算从雪原熊的后背插进去,被封轩喝住之后不解的问道。 替昆吾上将府的军师报仇,得到穆颜的赏识是现场每一个侍卫统一的心声,说不定通过这一件事就可以在昆吾军中得到晋升。毕竟穆颜可是北境独一无二的军师,是北境之王昆吾上将军厉寒冰的智囊之首。 封轩担心手下的众人误解,他快步上前解释道,“那头雪原熊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我们将它们都带回去,交由穆颜军师亲自处理岂不更妥?” “好吧。”众人起初以为是封轩要独吞功劳,听到他一番解释之后便都点头答应。 封轩命人拿铁链将两头雪原熊分别捆绑住,并派人原路回去将雪花骢带来,毕竟在场的数十名侍卫若想将那两头庞然大物搬走,恐非易事。 “哦~嗷~...”那头身形巨硕的雪原熊望着被绳索捆绑的同类,不断发出低沉的吼声。似乎更像是一种哀求,但在适者生存的北境雪原之上,只得任人宰割。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数十匹雪花骢被一队侍卫驱赶过来。封轩命人将所有马匹列队,拖着两头雪原熊和没有了车盖的銮驾一同返回穆颜休息的营地。 第七十九章:幼熊降生 只“穆军师,我们回来了!”封轩带着众人赶着马队从风雪中回到营地,结果发现周围只剩下了几名侍卫,穆颜和军医已经没了踪影。 “封大人,大王派人将穆军师接走了。”留守在营地的兵士解释道。 封轩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两头身形巨大的雪原熊,叹了一口,轻声道,“也好。”他来到篝火旁,赶忙将身上的积雪抖落,然后命随行的众人来营地中烤火,暖和暖和。 “咦,怎么不见穆军师?”有些心急的侍卫摇头晃脑的向四下看了一眼,没有发现穆颜的身影,急声问道。 封轩从篝火上拿起一只烤熟的狐兔大腿肉,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一边嚼着一边低声道,“王上传命,穆军师先行回去了。” “那雪原熊怎么办?”侍卫们相互看了一眼,不知该如何处理。 “自是带回汐雪城,交给穆军师啦。”封轩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拿过一壶热酒,喝了一大口之后丢给身侧的侍卫们,喊道,“都喝点,暖暖胃,然后再出发。” “是。”众人将篝火上烤熟的狐兔肉纷纷拿了下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 汐雪城外,一队银裘甲士纵马疾速狂奔在前往雪原的冰道上。为首的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正是厉寒冰的嫡子,他容貌俊秀英朗,一袭雪色绒袍,纵马飞奔在最前面。 厉北珏接到飞书传信之后,立刻集结府中的昆吾军前往雪原搭救父亲。数百人的骑兵从汐雪城南面的城门飞奔而出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但他早已管不了这些,厉寒冰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飞骑穿过冰道,直接奔向东面山坳的雪原,还没飞奔多远便遇到了厉北冥护送的骑兵队伍。 “父王!”厉北珏眼中泛着泪花,望着发髻蓬松的父亲,关切的喊道。身后的数百侍卫勒马向两侧闪开一条道。 厉寒冰看到自己那没出息的儿子,又瞥了一眼远处白压压的人群,便知面前这个臭小子又给自己惹火了。他只是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袭击,厉北珏这么兴师动众定会引起城中一阵骚动。 “本王无碍,只是...”厉寒冰本想好好训斥一番这个不动脑子的儿子,骤然想起身后车架中身受重伤的穆颜,便长吁一口浊气,低声道,“快去看看你的师父。” “啊!师父?”厉北珏恍然大悟,即刻纵马前行,来到车架前,低声问道,“穆军师怎么了?” 随行护卫厉寒冰的那两名侍卫此刻守护在穆颜车架旁,其中一人战战兢兢的解释一番,将他们在狩猎过程中遇到雪原熊袭击一事告知厉北珏。 厉北珏听闻两人一阵详述之后,急匆匆的翻身下马来到车架前,担忧的询问道,“师父,您现在好些没?” “已无妨,只是...只是...”车架中传来穆颜嘶哑的声音,和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你们是怎么保护我父王和穆军师的?”厉北珏朝着车架旁的众人厉声责骂道,拔起腰间的皮鞭正欲挥向那两名侍卫。 惊得那两人赶忙跪在雪地上求饶,“珏殿下,饶命...” “好了!”厉寒冰将头微微侧过来,沉声道,“此事怪不得他们,若不是他们两人,本王恐怕早已葬身那头恶熊之腹。” “雪原熊?”厉北珏收起皮鞭,站在原地双目瞪着那两名侍卫,喝问道,“北冥,那头伤父王的恶熊呢?” “这...”厉北冥虽已派封轩等人前去追捕,但一时半会还没有消息。他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得吱吱唔唔道,“珏殿下,此事...我...” “我...我什么?”厉北珏转过身,走到车架前面,将手中的皮鞭在空中来回抽动着。“我要用那两头恶熊来祭奠师父的断臂。” 厉北冥即刻跪地请罪,“珏殿下,我知错了!” “行了,你们两兄弟有什么好争的,先回城!”厉寒冰右手一挥,示意车队继续前进。 厉北珏从厉北冥身侧疾步而过,狠狠地撞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冷哼一声。 此时,封轩带着一队飞骑从东面飞驰而来,数十匹雪花骢拉着两头已然死掉的雪原熊跟着马队后面缓缓而来。 “王上...王上...”封轩纵身下马,来到厉寒冰身侧,喘着粗气,双手握拳恭声道,“末将奉命已将那两头雪原熊带回来了!” 话音还未落,厉北珏嘴角闪过一丝笑容,翻身上面掉头向队列末尾走出,朗声喊道,“父王,我去看看!” 厉寒冰沉着脸,望着儿子远去的身影,冷哼一声,“你前去带路吧。” “...”封轩毕恭毕敬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半分。直到得到厉寒冰的吩咐之后才飞奔赶向厉北珏纵马飞奔的地方。 “王叔,我还是担心。”一旁的厉北冥纵马过来,回头望着厉北珏消失的地方,皱眉道。 “担心什么?” “若那头畜生还有一口气,恐怕珏殿下会...”厉北冥之所以这么说,明是替厉北珏担忧,其实是摆出一副关心弟弟的样子。 厉寒冰嘴角微动,觉得有道理,心中想起方才与那头巨熊争斗的情形,不寒而栗。他急忙呵斥身侧的侍卫前去护卫,嘱咐道,“一定要护好北珏。” 约莫过了一会,只见銮驾飞驰而来,厉北珏双手捧三头熊仔,兴奋的从车架上走了下来,高声道,“父王,您看!” “这是...” 厉北珏将那三头熊崽子放在雪地上,尴尬的笑了笑,轻声道“儿臣刚到那边,便听到侍卫们在高呼。原来其中一头雪原熊的肚子中传来了哦~嗷的声响。” “其中一头雪原熊肚子里的?” “正是,儿臣便命人将那头雪原熊的肚子剖开,竟然有三头熊仔。”厉北珏右手抚摸了下,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那头小熊仔,完全没有留意到厉寒冰眼中闪过的一丝寒光。 “杀掉!” “什么!父王,他们才刚刚出生呀!”厉北珏急忙抱住那三头熊仔,护在自己身前。其中一头熊仔还时不时舔着他的脸颊。 “你忘了?孤刚才和穆军师差点死了?”厉寒冰双目怒火迸裂,右手一挥示意身侧的侍卫将那三头熊仔夺过来。 “你们谁敢?”厉北珏冷冷地瞪了一眼涌上来的五名侍卫,吓得众人不敢再上前一步。 第八十章:初探身世 ”“你个逆子!”厉寒冰满脸怒色的冷冷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小子究竟想干嘛?” “父王,这三头熊仔才刚刚出生呀。”厉北珏用脚将靠近自己的一名侍卫踹飞,把三头熊仔护在身前,哀求道,“父王就饶过它们吧,这三头雪原熊的父母已经偿命了,您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说完,厉北珏紧紧将三头雪原熊幼仔抱在怀里向銮驾处跑去。站在前面的侍卫们不敢阻拦,只得任由他来到车架前。“师父,您就劝劝我父王吧。” 穆颜在车架中早已听到两人在外面的对话,他干咳一声,声音嘶哑道,“大王,既然殿下已经求到我这里,不如就留下这三头雪原熊幼崽吧,正好送与三位殿下。” 厉寒冰冷哼一声,缓缓道,“这畜生异常凶猛,长大之后必然...” “父王,不会的。我和两个弟弟会好生驯养它们,绝不会给您添半分困扰。”说着,厉北珏吐了下舌头,隔着銮驾布幔向车架里面的穆颜怪眼一翻,做了一个鬼脸。 逗得穆颜下意识地干笑两声,沉声道,“颜相信,三位殿下一定会照看好这三头雪原熊幼崽。” “好吧。”厉寒冰无奈的摇了摇头,纵马转身向雪原西面的冰道而去,大队昆吾军骑兵列阵两侧,护卫众人返回汐雪城。 ※※※※※※※※※※ 与此同时,龙城临泽殿宇外的庭院中,云若武正歪着头向殿内偷瞄。自杨震天来到这里之后,殿内方才的争执声便淡了许多,朝臣和八部族的长老、执事也纷纷各回其位。 毕竟玄狼军与破甲军两位最高掌权者同时出现在临泽宫中,八部族自是慑怕于罗浮最精锐的两军,而雍王一派的满殿朝臣当着杨震天的面也不敢放肆。 户部与大司农两位正卿将八部族应得粮食当场核对清楚之后,并将文牍亲自恭送到各族长老、执事手中。 “别在那东张西望了。”剑冥月一把将满脸好奇的云若武从石阶前拽回来。 “不会有事的,冥月师兄你就放心吧。”云若武依旧好奇的将头探过去,望了一眼殿宇内人影晃动的情形。他自然不会知道户部的官员正在将今年粮食的拨派文牍呈与各部揽月,毕竟再过几月便是隆冬之际,特别是北境更需要大量的粮食、布匹过冬。 站在一旁定神的剑羽冷哼一声,“小武,你还是乖乖站在这里,小心周围有刺客!” 听到“刺客”两字,云若武脸色骤变,方才红润的脸颊须臾间变得灰白,他躲在剑冥月身旁神色紧张的向四周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过来许久才发现剑羽那偷笑的神色,知道自己被诓了。 “羽师兄,你又吓我!” 看到云若武那神经兮兮的样子,剑羽简直笑弯了腰,他弯着身子摆了摆手,笑个不停道,“哈哈...哈哈,让你总是好奇,小心刺客就躲在这临泽宫的暗处,你忘记那一夜?” “不敢,”云若武定了定神,小心翼翼的站在剑冥月身侧,右手下意识的紧紧攥住腰间的白云剑。他回想起初次进入皇城的那一夜,本是打算将剑藏起来,不料遇到突然出现的刺客。 “羽师兄,你就别吓小武了。”一旁的剑冥月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右手拍了拍云若武的肩旁,宽慰道,“放心,有我和羽师兄在,就算来他十多个刺客,也不用担心。” 两人正打趣云若武之际,庭院石拱门外来一队禁卫,护卫在庭院外的侍卫见来人正是皇城九卫之首的神武卫,自是不敢阻拦。 “谁是云若武?”一名带队的年轻将领站在庭院中,双目如炬将庭院中八部的随员仔细查看了一边遍,并未寻到自己要找的人,便高声喊道。 庭院本就不大,忽然来了一队神武卫的兵士,众人只得向临泽宫殿宇石阶下挤了挤。一直在石阶走廊旁的云若武,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便扭头望去,向来人挥了挥手道,“什么事?” “你是云若武?”那名年轻将领带着四名神武卫穿过庭院中的众人,来到石阶前,拱了下手道,“在下神武卫叶飞,奉杜公公之命请云少侠移步别处。” “何处?”剑羽和剑冥月两人警惕的站在两人之间。 “就在这皇城西苑中,杜公公已摆下酒席为云少侠压惊。”叶飞没有半分怒色,十分恭敬的回道。 “压惊?我有什么好压惊的?”云若武不解的问道。 “前些日,您不是在宫中遇到了刺客。杜公公甚为担忧,特命在下前来恭迎云少侠。”叶飞将身子一侧,躬身在旁引路,恭声道,“这边请。” 云若武三人自是知道面前这位神武卫将领口中所指的杜公公正是内廷总管杜韫,剑羽和剑冥月相互看了看,正打算拒绝。虽然不知杜韫卖的是什么关子,但也是为了云若武的安全,可不曾想一旁的云若武却一口答应。 “小武!”剑冥月瞪了他一眼。 “怎了?有好酒好菜,为何不去?”云若武心中也搞不懂,杜韫为何趁着八部族会议期间来见自己,莫非明帝真打算将他留在皇城中。他决定亲身赴会,向叶飞拱了下手道,“不知可不可带着我这两位师兄?” “呃...”剑冥月和剑羽原本以为云若武会自己单独赴会,没想到还是念起了他们两人。 “当然可以,杜公公的命令是请到云少侠,何人随行都可。”叶飞在前带路,神武卫在两侧护卫,三人在禁卫护送中离开庭院。 西苑竹海深处,杜韫借着八部族会议之际,命人将云若武约出来,一是想了解云天宗当时究竟发生何事,更重要的一点则是要确认云若武的真实身份。 此刻,竹海山道的凉亭下,杜韫双手背腰,眺望着远处假山上的那棵参天的海棠树,两行泪水不知不觉的从眼角涌出。 “一会那位少年来了,你们就退下。”杜韫避着身后的飞鹰骑的众人统领,此刻将这些自己信得过的人统统调回皇城,就是不想有任何人靠近这里。 “是。”飞鹰骑众统领,纷纷躬身行礼,转身消失在凉亭四周的竹海中。 第八十一章:以茶交心 防龙城皇朝的卫戍可谓是内三层外三层,皇城之外由破甲军与玄狼军掌管,此外还有巡防诸营。皇朝之内除了普通的禁军之外,更是由武帝一手创立的九卫担负各宫、各院以及殿宇的戍卫。神武卫正是九卫之首。 此刻,云若武等三人在叶飞的带引下穿过重重庭院走廊,来到皇城西苑的一处竹海,此处与临泽宫相邻,但站在半山的亭台中却一览临泽殿宇全貌,自是将诸部随员在殿外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竹海山道口的竹制辕门外,四名飞鹰骑的缇骑拦住了众人的去路,云若武虽不知道这四名缇骑是何官阶,但居然敢拦截他们的去路,自不是一般的普通禁卫军。他再也不拿身侧的剑冥月打趣,而是神情沉着的站在两人身后。 “在下神武卫叶飞。”叶飞从腰间拿出一块铜制令牌。 那两名缇骑相互看了一眼,确认没有差池,才将身体向后一挪,让出狭小的山道。云若武在剑冥月和剑羽的护卫下跟着神武卫的侍卫沿着石阶向山上而去。 约莫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众人终于来到半山的亭台前,林间微风吹过他们的衣襟,云若武感受到阵阵凉风,额角和脖颈间渗出的一丝薄汗在凉风的吹拂下一扫而空。 毕竟是云天宗的弟子,虽然没有学到宗门中厉害的武功,但爬山、逃跑的本领还是十分拿手。云若武气定神闲的向山下瞥了一眼,因离得过远,不能看清临泽宫庭院中发生何事,只见众人又是一阵骚动。 亭台竹院前,叶飞停下脚步,恭敬的向身后三人拱了下手,低声道,“三位稍等,我这就前去通禀。” 三人并未说话,相互看了一眼,默默的点了下头。 “杜公公真清闲,他不用陪皇上吗?”云若武趁着叶飞上前通禀之际,轻声问道。 自进入山林之后,剑羽和剑冥月就察觉到山道两侧的林中潜入了不少天阶宗师,此刻临眼前的亭台不足百步,林中隐匿的高手更多。 虽然听到云若武无趣的问话,两人却没有心情搭理他。身为残剑楼大弟子的剑羽也不得不重视这林中暗藏的高手,他与身侧的剑冥月全心提起精神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 “三位少侠,杜公公有令,只请云少侠单独上前一叙。”一名墨色锦衣缇骑从竹院内快步上前来,站在三人面前传话道。 剑羽与剑冥月同时拦在云若武身前,生怕对方强行将云若武带走。两人四臂将云若武护在身后,双眼警惕的扫过山道四周的竹林,只听到凉风袭林的声响,却没有半点向他们靠近的脚步声。 站在剑羽身前的缇骑轻咳一声,苦笑道,“两位放心。今时今日,在皇城之内,恐没有人能够伤到云少侠。” “师兄,你看?”剑冥月看了一眼护在正前方的剑羽,赶忙请示道。虽然四周潜藏了不少高手,但似乎没有上前强行夺人的迹象,而面前的这位缇骑又十分客气,一脸恭敬。 “云少侠,杜公公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了。”那名缇骑再次躬了下身子,做引路状。 “好,”云若武将剑冥月和剑羽推开,从他们两人之间走过,缓缓走向竹院,回头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没事的,若杜公公真想怎么样,也不会等到现在。更何况他是从众目睽睽之下命人将我们三个带走的。” “好吧。”剑冥月和剑羽快步上前,目送云若武进入竹院靠近山崖边的亭台。两人则被四名墨色锦衣缇骑拦在竹院门口,只得探着头向里面张望。 “杜公公,云少侠带到了。”那名缇骑站在亭台外的青石地板上,拱了下手低声道。 杜韫依旧站在山崖边望着远处临泽宫后山的那棵海棠树,轻轻摆了下手,示意庭院内的众人退下。三名缇骑和在侧侍奉的侍女纷纷退到竹院门口外,与剑冥月和剑羽站在一块。 “少侠...”杜韫轻咳了一声,接着问道,“可喜欢海棠花?” 云若武虽不知杜韫是何意,顺着杜韫正对着的方向猛然看到那棵参天的海棠树,想起那夜自己被刺杀的情形,正是在那棵海棠树下。他双目瞳孔下意识的微微变大,神色紧张的向后退了几步,嘴里低声念念道,“你...你...你是那夜的刺客?” 听到云若武将自己误以为刺客,杜韫尴尬的大声笑了出来,他转过身望着亭台外的这名身形矮胖的少年,完全没有明帝少时的那种英气。 “云少侠误会了。”杜韫躬身行了个礼,缓缓坐下,望着面前一桌丰盛的菜肴,右手轻轻一挥示意云若武入席。 “我?”云若武愣了一下,右手指着自己问道。他仔细打量一番面前这个佝偻老人,并不像那夜刺杀他的那两人中的其中一个。 “对,是你。”杜韫喝了一杯清茶,右手拍了拍身侧的团蒲,和蔼的笑道,“云少侠就坐这里吧。” 云若武也想一探究竟,面前这个众人口中的杜公公到底想干嘛。他鼓起勇气,拱了下手,快步上前坐到杜韫身侧,低声道,“敢问杜公公邀我前来究竟所谓何事?” “不急,不急。云少侠先喝杯茶。”杜韫双手颤巍巍的斟满一杯茶,缓缓推到云若武身前。缓缓说道,“这是云天山年前刚刚运来的,恐怕已经绝品了。” “啊!”云若武虽然并不十分相信面前这个老头的话,毕竟前后接触不过两次,但当他双目移到那茶杯中时,惊奇的发现果然是自己往日陪师兄们在山中采摘的茶叶。 云若武心中惊奇,想起从前听师父提及过,天云山的绿茶一向不外传,这个杜韫是怎么得到的。他右手拿起那杯清茶放在嘴边深深地嗅了一下,一股熟悉的茶香顺着鼻息涌入心脾,久久不散。 “老夫没有撒谎吧?”杜韫朗声笑道。 不过,云若武就更加惊愕了,他双目愣住了,望着杯中的茶叶,又看了看面前的杜韫,好奇地问道,“这茶...” “放心,此茶绝不是老夫偷来的。”杜韫稍稍移了下身子,从衣袍中拿出一个十分精巧的茶盒子,递到云若武手中。 第八十二章:那颗海棠 茶“这...怎么可能?”云若武脸色瞬间煞白,他不知该不该相信眼前的这个古朴的茶盒。正是自己在玉峰院时将采摘回来的茶叶晾晒之后,与师兄制成茶包之后专用的檀木盒。 “好奇吧?”杜韫将茶盒翻过来,一个“文”字映入云若武的眼睑。 云若武双目瞪圆,目光紧紧盯着那个“文”字图样,在云天宗内,只有文字辈才会有这样的标识,而整个云天宗文字辈的人只有...云若武屏住呼吸,拼力将乱了的心神凝住,颤声问道,“你怎么会有...” “你们宗主的茶盒吧?”杜韫双手再一次为云若武斟满一杯茶,淡淡一语。 云若武将茶杯推到一旁,将身子一斜,正对着杜韫,两人四目相对。“杜公公认识宗主?” “自然”杜韫目光柔和的望着云若武,轻声道,“你若不喜这茶,就先尝尝这些菜肴吧。” 方才刚刚入座,云若武一心放在杜韫身上,并未留意到身旁的菜肴。在杜韫的提醒下,他特意看了一眼,嘴角动了动,满脸惊喜,望着一桌自己平日喜欢吃的菜肴,云若武感到十分诧异。 “这...” “小武,你还记得那棵海棠树吗?” “记得,我就是在那里遇到刺客的,幸亏剑冥月在泽海中救下我,不然...” “不是那棵!” “嗯?不是那棵?杜公公指的是哪一棵?” “天云山上的那一棵,如果老奴没记错的,他应该与这棵树一般大了。”杜韫摇了摇头,自知失语,长叹一声,“恐怕此时也成了灰烬。” 云若武终于明白杜韫口中的那棵海棠树指的是他们玉峰院的那棵,此事更让他心生疑虑。杜韫深居龙城皇城之中,是如何得知他们云天宗玉峰院中有一棵海棠树。 “难道他认识师父?”云若武心中自问道。 见云若武望着满桌的菜肴陷入深思中,杜韫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正是他当年送到云天山中,托付给云文信的太子殿下厉弘。 不过为了最终确认,杜韫缓缓拿起桌上的茶壶,颤巍巍的转向身侧云若武的左臂上,趁其回过神来之际,假装撞上去,将茶水散了一身。 “没事吧。”杜韫急忙从怀中拿出一条墨色的锦帛帮云若武擦拭掉左臂衣袍上的水渍,趁机拨开衣袍,那龙纹胎印清晰的刺入自己的眼中。 任由云若武如何挣脱,杜韫始终死死的抓住他的左臂。久久的注视着,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极力反抗。 “杜公公,杜公公,你这是...”云若武吃力的喊道。左臂的胎印自出生便伴随着自己,但师父从来没有告知他自己的身世,只是吩咐玉峰院的师兄们多加照顾自己。 每月初一,云若武都会随着师父一同前往山巅的云海殿向宗主请安。他每次见到的宗主都是慈颜善目,完全没有一派宗主往日的严厉之色,更像一个和蔼的老人,对他的生活起居事无巨细都会统统问一遍。 “哦,不好意思,弄疼你了。”杜韫终于缓过神来,那满脸褶皱的眼角早已湿润了,他将头转向另一边,用左手衣袍擦拭掉已经流出来的泪水,低声轻语道,“云少侠,你先用餐。老奴方才失态了。” 没想到,自云天宗被烧毁殆尽之后,杜韫每日都在自责中度过,他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将太子弘从云天宗接回来。此刻,为了不使云若武生疑他的举动,杜韫赶忙拱了下手致歉。 “算了,算了。”云若武笑着点了下头,右手拿起竹筷望着自己平日喜欢的菜肴兴奋的吃了起来。 一旁的杜韫欣慰的望着云若武吃饭的神态,嘴角露出了许久不曾有过的笑容。他将那杯凉了的茶撤掉,再次为云若武斟满一杯。 “这小子是哪一辈积来的福,我可从未见过杜公公为谁亲自斟茶递水过。”站在竹院门口的侍女们私下议论着,就连站在身后的侍卫、缇骑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剑羽和剑冥月也愣愣的注视着云若武在那里大吃大喝,也大出自己意外。他们本以为内廷总管杜韫会将云若武直接扣下,毕竟明帝亲自开口要将云若武留在龙城。 “没想到这小子真能吃呀。”剑冥月眼睁睁看着云若武将亭台中一大半的食物狼吞虎咽的吞了下去,竟然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愧是内廷总管”剑羽双手叉在胸前,望着神情渐渐舒展的云若武点了点头,对一旁的剑冥月道,“师弟,你先留在这里,待小武茶足饭饱之后与他一同回来即可。” 剑羽从杜韫方才那恭敬的神情和凡事亲力亲为的动作中便知他不会强求云若武在这里,自己便放心将此事交予剑冥月照看。毕竟暗处还隐藏了不少内廷高手,就算有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刺客来犯,恐怕还没走进这片竹林就已身首异处。 “你不在这里?万一...”剑冥月一脸愕然,不知师兄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待他回过头,剑羽早已消失在山道竹林中。自己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渗出一丝口水,羡慕的低声道,“这小子可要给我留点,我在这里陪了这么久,没有苦劳也起码来点口劳吧。”他们一早起来便陪杜平野去龙阙殿参加八部族议事,到此刻还是滴水未进。 云若武茶足饭饱之后,打了一个饱嗝,正欲起身离开,被杜韫轻咳一声打住,“怎么,云少侠打算吃完拍拍屁股就走人?” “呃...”屁股刚刚离开团蒲的云若武又坐了回来,尴尬的笑了一声,面带惭色道,“不知杜公公还有何事?难道不是盛情款待一番吗?”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拿宴请的由头来堵他,杜韫拍了拍手,吃力的从席间爬起来,一旁的云若武见状将他搀扶起身。他走出亭台,嘴边淡淡笑意,轻声道,“不知云少侠可否与老奴一同散散步?” “散步?”云若武轻轻摸了摸自己鼓起来的肚皮,口中又打了一个饱嗝,含笑道“好,吃了你的饭,自然要作陪。走呗,我们去哪?” 云若武也想知道,为何杜韫对自己的喜好如此了解,喜欢哪些菜肴,想吃什么都一清二楚。甚至还拿出自己最爱偷喝的云天宗绿茶来款待自己,似乎与宗门有着某种密切的关联,他正好借机询问一番。 第八十三章:主仆对话 敬出了竹院另一条山道,恭候在一旁的墨色锦衣缇骑呈上杜韫的拐杖,低着头,毕恭毕敬地退到山道一侧的细竹旁。 竹子应该是新栽的,辛亏有内廷的侍从宫女呵护,云若武瞥了一眼脚下那些枯黄的竹叶,缓缓跟在杜韫身后。 作为一名年轻力壮甚至有些发胖的他,虽说不是很懂得人情世故,但面对身前这个请自己大吃一顿的佝偻老人,云若武还是将脚步拿捏的很到位。 “你平日在山上也是这样?” 杜韫忽然问了一句,云若武不知他是何意,“呃”了一声之后,低声回答道,“杜公公是问我在天云山?” “龙城的山不高,这里还是武帝当年命人堆起来的。”杜韫忽然停下脚步,双手握住拐杖,喘了一口粗气,接着问道,“你真的打算去千仞峰?” 云若武上前数步,双手搀扶着杜韫,两人并排沿着脚下的山道向山巅走去。 “我...还没想好,不过龙城是不打算待下去了。” 杜韫转过头,仔细打量身侧的云若武,十分欣慰的点了点头,“不过,去了也好。” 杜韫虽然现在不知杜平野为何要将云若武带去无妄海,但就此时而言,对云若武来说,总比待在龙城要安全。 “你也赞同我去?”云若武吃惊的看着身侧这个佝偻老人,他起初以为杜韫命人带他前来是想遵从明帝的旨意,将他留下来。 杜韫并没有回答云若武的问题,他现在能做的事就是将大半飞鹰骑派往千仞峰,尽自己所能保护面前这个自己失而复得的太子。 见杜韫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云若武也识趣的没再纠缠,两人一步一个脚印踩着脚下的石阶继续向上走去。 山顶的阴风越来越大,完全没有刚开始在山腰那阵阵凉风的那般柔和。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两人终于走出林海,来到山巅的一块巨石前俯视着整个龙城。 “这里竟然可以俯瞰到整个皇城耶!”云若武扭了扭脖子,伸了伸懒腰,向山下望去,将整个皇朝一览无余,兴奋道,“这么好的景致,杜公公不会是打算在这里动手吧?” 杜韫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他将拐杖平放到一旁的杂草从中,望着夕阳倒影中的云若武,叹了一口气道,“你想问什么,就直接说吧。” 听到杜韫开门见山的说道,云若武也不再遮遮掩掩。他转过身,沐浴着最后一点夕阳余晖,双目注视着杜韫那干瘪而苍老的面容,哈哈笑道,“杜公公不反悔?” “绝不!”杜韫目光如炬,与云若武对视,没半点要躲避的样子。 “你去过云天宗?”云若武直来直去的问道,他是想趁着对方毫无思索的情形下,以最快的方式获得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去过?”杜韫愣了一下,心中暗自惊奇,看来云若武是将他与云天宗覆灭一事联想到一起,因此语气中带着一丝反问。 “何时?”云若武只注意到“去过”两字,并未过多注意杜韫语气。 既然答应云若武的问话,杜韫也没有打算隐瞒,便正面回答道,“十七年前!” “啊”云若武愣住了,本以为面前这个看似位高权重的内廷总管或许是杀害他们宗门的祸首,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是十七年前,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怎么?你不会是怀疑我去屠灭你们云天宗吧?”杜韫浓眉皱起,然后缓缓舒展开,转过头看着云若武颌首微笑道,“我若是杀害你们云天宗的幕后黑手,岂会在这里见你?” 云若武缓过神,将自己的目光从杜韫的视线中移开,接着问道“这...那你怎么会有宗主的茶盒,还有....” “你是说你喜欢的那些菜肴吧?”杜韫安然的坐在石块上,任由背后的泽海阴风吹拂着他那单薄的几乎只剩下骨头的身躯,目光异常柔和。 “对,你是如何知道的?”云若武有些好奇的看着面前这个老头,十七年前去过云天宗,但现在对他的事情却了如指掌。 “这个,....”杜韫脸色微沉,自是不会说出关于云若武的一切都是云文信以云天宗和龙城专用的飞书传信传递给来的,他脸色微变,方才凝住的神色瞬间消散,“自是我们飞鹰骑的本领,替皇帝陛下监管罗浮全境。” “飞鹰骑?呵呵...我一个宗门默默无名的弟子也值得被监视?”云若武哑然失笑,他岂会知道自己每月向云文信请安汇报自己的所作所为,第二日便会以飞书传信的形式传递到龙城杜韫手中。 此刻还以为自己只是一名简简单单的云天宗弟子,根本不知杜韫请他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默默无闻?云少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云天宗唯一的弟子。就算再默默无闻,老夫也要第一时间掌握关于你的一切消息,不是吗?”杜韫自是不会告诉云若武,自十七年前拜入云天宗那一刻起,关于他的一切事都有专人每月呈报回龙城。 云若武似乎相信了杜韫的辩解,他用脚轻轻踩了一下脚下的杂草,接着问道,“这倒也是,那你和那夜在海棠树下袭击我的那些杀手有关系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杜韫差点没被云若武的问题笑晕,他仰起头望着一脸漫不经心的云若武,哑然失笑道,“若是老奴派人前去,恐怕剑羽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你,别忘了杜某人可是这皇城内廷总管。” “这...” 杜韫看着一脸沮丧的云若武,哈哈笑道,“在这偌大的皇朝中,引对路容易,命下面的侍从引错路也并非什么难事。” “...”云若武大感赫然,看着面前这个佝偻老人,没有半点说笑的样子。他低低笑了一声,摆了摆手,“此事就打住吧,既然不是你派的刺客,那你知道是谁吗?” 没想到一向终日无所事事的云若武终于关心到正题上来了,杜韫眼中露出欣慰之色,向云若武挥了挥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你既然已经打算去千仞峰了,还担心这些杀手?” 第八十四章:九全其美 夕阳余辉散尽,竹院四周的林影遮住众人的视野,剑冥月本以为云若武只是与内廷总管杜韫闲游片刻。不料,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两人还不见踪影,他按捺不住,厉声问道,“你们究竟把云若武带到哪里去了?” “少侠稍安勿躁,杜公公定会将云少侠安然无恙的带回来的。”一旁的飞鹰骑略显紧张,生怕剑冥月强行冲进去。若是扰了杜公公的正事,他们定会受到种种责罚,竹院门口的四名飞鹰骑和一旁的内廷侍从婢女们将剑冥月堵在门口。 剑冥月仰着头向竹院另一侧望去,眼看太阳便要落山,心中焦急万分,若是把云若武弄丢了,回到别院定少不了杜大长老的怒责。自己一个人受罚是小,但若牵连到残剑楼的话,自己就难辞其咎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剑冥月双臂一挥,将挡在身前的众人一把推开,自言自语道。 “您不能过去呀...”眼见剑冥月已经冲出竹院另一侧的院门,四名飞鹰骑快步跟上去,试图将对方拦在竹林山道上,可剑冥月身法如风,很快便消失在山道林影间。 剑冥月健步如飞很快便飞冲到山林尽头,一路上感觉到四周潜藏了不少天阶高手,但似乎没有拦住去路的迹象。 约莫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剑冥月正欲冲出眼前这片竹海,却见山道尽头一名锦衣男子挡住去路。 “阁下轻功了得,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剑冥月一愣,望着面前这个锦衣男子,急声道,“你是何人?” “我?鄙人飞鹰骑一名小小统领,白祁。”那锦衣男子稍稍移开身体,面带微笑的站在山道一旁向剑冥月拱了下手,并未有拦住去路的意思。 “白祁?”剑冥月脑海中快速闪过与白姓、飞鹰骑有关的所有信息,罗浮白阀,飞鹰骑统领,白阀二公子。 “正是在下。”两人站在一起,相互看了一眼,眼中除了警惕的神色之外,并没有敌意。 剑冥月来到山巅,望着远处月光洒落在一块巨石上,坐着一老一少,正是杜韫和云若武两人,只见两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杜韫命神武卫叶飞带人去请云若武之前,便急召飞鹰骑各大统领全部返回皇城,带着数百名缇骑潜藏在西苑这片竹海中。潜藏在林中的各大统领,正是得知剑冥月是云若武的救命恩人,再者众人已得到消息,云若武将随残剑楼的剑羽、剑冥月两人一同前往千仞峰,自然不会拦截他。 “冥月兄,这边请。”白祁在前带路,剑冥月轻声“嗯”了一下,跟在身后,两人一同前往山巅巨石前。 白祁虽是白阀二公子,但毕竟是飞鹰骑统领,在杜韫面前自是十分恭敬,他躬了下身子,低声道,“杜公公,残剑楼的剑冥月来了。” 杜韫微微点了下头,示意白祁先退下。若不是杜韫授意,恐怕剑冥月还没那么容易就来到山巅。毕竟在他眼里,剑冥月在目前来说还算是为数不多的好人。 待白祁退下之后,剑冥月嘟着嘴瞥了一眼云若武,“小武,你没事吧?” “我很好,杜公公人真不错。”云若武哪知道身旁这位佝偻老人是如何凶狠,他望着剑冥月紧张的神情,好奇的问道,“冥月师兄,你没事吧?” “没...没事。”剑冥月向杜韫拱了下手,此时他一心所想便是尽快将云若武带回别院,别再节外生枝。“杜公公,晚辈可否与小武先回去?” 杜韫并未吱声,双目微闭,他摆了摆手,示意剑冥月与云若武一同退下,自己独自一人继续端坐在巨石上,望着山下满城的灯火。 半日的相谈,使得云若武重新认识了这位内廷总管,关于自己的一切,他都知道的那么清楚明白。虽然有些怀疑,但却能看出杜韫对自己是一片善意,临走之际,他居然对身后这位老者喊道,“杜老伯,我们先走啦。” 杜韫听到云若武如此称呼自己,整个神情都愣住了,云若武竟然称呼自己“老伯”,着实让杜韫有些吃惊。一旁站着的剑冥月也大感意外,没曾想半日不见,这小子竟然与执掌飞鹰骑的内廷总管杜韫走的如此之近。 “去吧,你个臭小子。”杜韫干瘪的面容上挤出一丝久违的笑容,望着云若武和剑冥月两人消失的身影,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哎...希望你从此以后可以在千仞峰好好的生活下去。” 临泽宫内各部族终于得到了自己最大的利益,雍王再一次妥协,将南境一年所得的粮食全部恩赐于八部族,换的众位长老、执事不再执着遇刺之事,特别是汐海部族、飞鹤部族以及其余两个部族得到了丰厚的补偿。为了南境的和平,坐在一旁的杨震天,即使他是代表明帝,也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不过,云天宗之事依旧是各部族的症结所在,毕竟能够一夜间覆灭整个天云山的绝非等闲之辈。杨震天为了摆脱嫌疑,他甚至当场表态可以带各部族长老、执事亲自检查破甲军在龙城近郊的几处军营。 当然,一旁端坐的雍王虽然不敢明言邀请部族长老、执事校验玄狼军,毕竟突袭云天宗之事使得他势力大损。此时此刻,雍王只得勉强答应彻查玄狼军,但如何去查,他并没有在临泽宫中明白说清。 各部族长老、执事首要任务就是得到过冬的粮食和布匹,当下并不是与雍王较真的时候,在场的众人纷纷表态,支持杨震天彻查,同时也愿意请皇朝派出钦差巡视各族,一表清白。 “怎么,云若武还没回来?”杜平野略显疲惫的靠在藤椅上,身侧两名侍女正在为他轻轻捏着肩膀和大腿。 剑羽返回临泽宫庭院之后,便与杜平野一同返回到别院,在回来的路上将杜韫相邀云若武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应该快了吧,冥月自己应该会有分寸。”剑羽背靠在庭院走廊上的石柱上,瞥了一眼院门口的石拱门,仍然没有半点两人的踪影。 第八十五章:太子之争 一  “你说,杜韫这老头葫芦里究竟买的是什么药?”杜平野喝了一杯解乏茶之后,挥手屏退左右,从一旁的木桌上拿起几块甜点随便吃了几口。精心安排的一场刺杀,甚至调动了万象部族中的所有高手,结果竟然没有抵得过即将来到的寒冬。 寒冬将至,使得各大部族更加依赖南境所给予的粮食和棉布,就连起初站在对立阵营的谢百川、慕容海等人都临阵倒戈。本想作壁上观的杜平野此刻被气得不轻,自己不惜一切代价竟然成了一场草草了事的分食大餐。 “长老是在问我?”剑羽还未从担心剑冥月和云若武的事情中抽开身,见侍从和婢女们慌张的从眼前经过,又听到杜平野在低声喃喃自语,便将头探了过来轻声问道。 杜平野拍了拍手上点心的残渣,顺手拿起一杯清茶美美的喝了一口,望着殿门口的剑羽,低声问道,“冥月今天在龙阙殿上提到的苍龙之事,你怎么看?” “苍龙?”剑羽并未回避,苍龙作为前朝的余孽,盘踞在龙城不足为奇,加之武帝平定南境之后,他们便消声觅迹。他缓缓走回到殿宇内,拱手道,“此事不足为奇,苍龙乃百足之虫,何况他们当年不是被武帝剿灭,而是化整为零,在南境之中凭空消失了。” “这倒也是。”杜平野放下手中的空茶杯,他起初并未在意剑冥月请命提前来龙城,看来这小子定有事瞒着自己,“或许冥月还真有些发现,在我们离开龙城之前,你亲自与他谈一谈,看看这地下宫殿究竟在何处。” “...”剑羽以为剑冥月随口提到的地下宫殿本是不存在的,毕竟厉氏皇族掌控龙城数十年,若真有什么地下宫殿,岂会不知。可不曾想杜长老却还留意到这件事情。他躬身低声回道,“遵命,我明日就去找冥月。” 杜平野见剑羽并未反对,心中便舒坦了几分,毕竟今日之事没有一件是顺着他的心意。不过杜韫没有遵照明帝的旨意将云若武强行留下,确实出乎他的意外。 “你暂且退下,等他们回来之后,我命人通知你。哦,不...今夜就让他们两和你住一处吧。”杜平野本想着由剑冥月一人照看云若武,在这临泽宫别院中应该出不了差池,但想到杜韫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相邀云若武,为了确保安全,便忽然临时改变了主意。 “好的。”剑羽微微点了下头,转身退出殿宇,向庭院门口方向而去。 望着剑羽消失在庭院石拱门外的身影,杜平野嘴角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缓缓从藤椅上站起身来,慢步到殿宇的走廊上,抬头望着半空中的一轮皓月。 “大长老,接下来有何安排?”走廊尽头忽然走出一名黑袍男子,站在暗处向杜平野拱了下手,轻声询问道。 杜平野见来人正是阀中执事杜冲,他心中暗自冷哼道,这一盘棋才刚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神龙部族、雍王乃至其余各部,让你们真正见识下我杜阀的厉害。他向黑袍男子嘱咐道,“既然他们要调查云天宗之事,我们也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你带着阀中高手亲自前往西陲边城永兴城,与那里的天机象汇合。” “遵命,大长老。那龙城这边呢?”黑袍男子恭声询问道。 “这里,不用你多管。你只需应对好各部族和朝廷派往天云山的人即可。”杜平野负手而立,侧目看着走廊下那黑影中的黑袍男子,淡淡说道。 “是。”那黑袍男子一甩袖袍,整个人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此时,剑冥月带着云若武终于走出了竹海,顺着青石小道向西苑中的临泽宫方向而去。两人还没走多远,便遇到一群翠绿长袍的侍卫正簇拥着一名年轻少年从苑门中走出来。 张九机一脸高兴的与身后的侍卫闲聊,今日在临泽宫中他十分畅快,望着各族为多争朝廷的那些粮食布匹,真如乞讨一般,只有自己端坐在软塌之上,欣赏着众人争食的嘴脸,差点没笑出声来。 “太子殿下,我们这么晚出宫不妥吧?”一名侍卫跟着身后提醒道,“听闻龙城最近都在宵禁,此刻皇城门恐已关闭。” “本太子是何人?他们敢拦我?”张九机刚刚转过身,还未来得及看清楚来人便与云若武撞了一个满怀。 “何人?走路不长眼睛?”一名翠绿长袍的侍卫急忙扶住差点摔倒的张九机,向云若武和剑冥月厉声呵斥道。 “你才不长眼!”云若武与杜韫一阵畅聊,心情十分愉悦,从杜公公口中得知明帝没有再强留自己在龙城,飞鹰骑也保证会保护自己的安危。此时不想在皇朝中再生枝节,可没想到对方上来便破口呵责。 “呦,这是哪一族的小子,说话这么冲?”张九机站住身子,瞥了一眼面前身前这两个少年,似曾相识,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是哪个部族的。 云若武完全不顾身侧剑冥月低声劝阻,他将双手插在腰间,摆明不让任何人过去的意思,趾高气扬的大声道,“你是何人?” “小武,算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剑冥月一心想着将云若武安全带回别院,没想到半路上竟然发出这种事,他轻轻拽了一下云若武的衣袍,低声嘱咐道。 云若武虽然心有余悸,毕竟来龙城这一路上总是被人追杀。但此刻仗着身侧有剑冥月,便故作镇定的喊道,“不,一定要他道歉,撞了人还有理了!” “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敢让我们家太子道歉?”张九机身侧的侍从见对方毫不给面子,正打算举起拳头,正面迎击。 两名神龙部族的侍卫见状,快步从西苑石拱门内冲了出来,一道劲风涌入掌中,正欲拦住张九机身侧的两名侍从。不料,云若武丝毫不退让,冷笑一声“太子?我还皇上呢!” 张九机见身后的侍卫们出手拦阻,本打算给族中长老一个薄面,不料对方竟然如此嚣张,气得他一声断喝“你小子是不是欠揍?来人,给我打!” 第八十六章:愿望落空 一  “冥月师兄!”见对方已然动手,云若武吓得急忙躲到剑冥月身后。 剑冥月被推到双方中间,无奈的摇了摇头,高声劝阻道,“大家都停停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神龙部族的两名侍从哪管得了那么多,毕竟是在张九机的同意下,他们才敢动手,伸手就向云若武轮去。 “啊...”那两名侍从发出惨痛的叫喊声,拳头还没伸过剑冥月的肩膀,就被踹倒在地上,屁股直接跌落在碎石地板上。 “住手,疼...”那两名侍从跌落在地上还不忘表衷心,他们瘫坐在地上,阻止剑冥月继续上前。 两名神龙部族的侍卫拦在双方之间,其中一名侍卫向剑冥月拱了下手,沉声道,“大家都是八族中人,少侠何必动粗,” 张九机见自己的人被对方轻松止住,而身侧的那些长老侍卫竟不为自己出头,打算记住这两个人的身份,找萧山为自己报仇,便强压住心中的不忿,问道,“你是哪一族的?” “我?我也不知自己是哪一族的。”云若武吐了个舌头,做鬼脸道。 “殿下,这小子好像是云天宗那个....”另一名神龙部族侍卫看清了对方的长相,正是今日在临泽宫庭院中被神武卫请去的云天宗弟子,他回过头向张九机低声提醒道。 张九机作为族宗独子,自小就被族中各位长辈宠爱有加,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神龙族宗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够成器,狠心将他送入北峰山学艺,没曾想更惯养他那骄横的性子。 此次出使龙城,本以为有万兽山庄萧山陪同,张九机便不会闯出什么大的祸事,可不曾想八族会议刚刚结束,他趁着族中长老休息之际,强行离开别院,神龙部族的侍卫们不得不护卫其左右,生怕他在龙城惹出事端来。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云天宗的遗孤呀...”张九机歪着脑袋,趁着石拱门上两个大灯笼的火光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矮胖小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宗门之后。 云若武见对方阴阳怪气的,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怎得?是我又怎样!” “不错,不错。”张九机点了点头,从剑冥月身侧走过,一把手挽起云若武,大笑道,“你这脾气对我,走!哥哥带你出宫游乐一番。” 张九机作为神龙部族的太子,剑冥月自是不愿将事情闹大,对方从身旁走过时,只要不伤到云若武,他便没做阻拦。岂不料张九机竟打算蛊惑云若武深夜逃出皇宫。 “啊!”云若武本以为对方会和自己大大动手,没想到竟然是邀请他一同出宫游玩。云若武将头探过张九机的肩膀,请示道,“冥月师兄?” 许久,剑冥月才犹豫的回道,“小武,要是有兴致,为兄明日带你出宫,现在时辰太晚了,杜长老会担心的。” 说着,云若武也没有真打算出宫的意思,只是碍于对方盛情相邀的颜面,又与张九机方才有些过激的言语,不好相辞。 “太子是吧?” “不用那么客气,喊我九机就可。走呗?”张九机一把将云若武搂在肩膀下,正打算拉着他一同向龙城门方向去。他心中也是担心族中长老责罚,半道遇到云天宗的弟子,还可以找个打探天云山之类的说辞。 “小武,我们还是赶快回别院。”剑冥月轻咳一声,将张九机的手掰开。 “你这人,怎么回事?”张九机一脸不悦,他好心相邀,竟没想到云若武身旁的这名侍卫竟然如此没有礼貌,但忌于对方刚才随意出手就将自己侍从止住,他也不敢太过放肆,只得客客气气的。 “多谢九机兄相邀,不过天色已晚,我们改天再约如何?”云若武虽然不知张九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但毕竟经过几次生死逃亡的他还是将自己的性命看的最为重要。他来到剑冥月身侧,向张九机拱了下手,两人便从侍卫中间穿过消失在石拱门内的假山背后。 “真是无趣...”张九机心中暗自苦闷道,本想找个理由好出宫游乐一番,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借口,竟然就这样从自己身边溜过了。 待张九机率一众侍从远远消失之后,剑冥月才松了一口气,两人来到临泽宫竹林假山之后,寻得一暗处躲了起来,生怕张九机又带人半路折回。 此时,见临泽宫石拱门外久久没有了声响,他与云若武两人从竹林倒影中走了出来,快步向万象部族所住的别院方向而去。 南境虽然常年闷热,但幸得泽海阴风穿过竹林带来阵阵凉意。别院正厅大殿中,杜平野并未休息,而是独自一个人静静躺在藤椅上,身侧的两名婢女正挥动着蒲扇。 “杜大长老,我们回来了。”剑冥月恭敬的站在大殿门口的走廊下,向杜平野复命道。 “回来就好,你们两个应该饿了。快进来,进来。”杜平野没有半分往日那些威严,他指着身侧木桌上的菜肴,示意云若武两人赶快用膳。 两人恭敬的来到饭桌前,依次而坐,剑冥月特意挑选了一处离杜平野较远的位置。此时的他心情略有沉重,心中暗自道,若杜平野问他龙城地宫之事,亦或是杜韫找他们究竟是何事,他恐怕一个都答不上来。 “小武呀,你也吃点。”杜平野见剑冥月那如饿狼般的样子,以为云若武也没有吃完晚膳就提醒道。 “杜长老,我吃过了。”云若武朗声回道,见身侧的剑冥月如虎狼般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急忙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冥月师兄,您慢点吃。” “好吧,既然如此,你们用过晚膳之后就早点去休息。”杜平野伸出双手,两旁的婢女轻轻的将他扶起身来。 “恭送杜长老。”剑冥月见杜平野向后厅走出,急忙擦拭掉嘴边的油渍,起身恭声道。 一旁的云若武也依样,拱了下手,目送杜平野消失在屏风后面。 第八十七章:同为一师 此后的三、四日里,八部族的长老、执事们纷纷遣派部族中人向吏部、户部、工部大肆送礼,虽然雍王在八大部族会议上已经替明帝确定了各族的岁币和过冬的粮食布匹。但正如阎王易过小鬼难缠,为了尽快获得朝廷的赏赐,各族使出浑身解数。 而在所有部族中,唯神龙部族和万象部族显得格外沉稳,他们没有遣派任何一个族人拜会三部的府衙,就连私下悄悄混入尚书府邸的事情也没有去做,只是在来京之前,派龙城分舵的人礼节性的背上一份礼物。 两大部族的异常安静,使得杜平野和此次负责神龙部族出使的长老柳行云两人都深感疑惑。就连端坐在雍王府的雍王也有些纳闷,按照往届的情形,这两族早早就踏破吏、户、工三部的门槛。 毕竟这两族所占封邑几乎可等同于其他六族,所需自是不逊色于其他任何一个部族。当然,他们依旧没有能力和北境的昆吾部族相抗衡,更不用提坐拥整个南境的厉氏皇族。 除此之外,雍王也并未收到北境的任何移动消息,就连单独相邀霜狼、汐海、昆吾三族的长老、执事前来府中相聚,都被三方婉言拒绝。雍王自是没有真生气,即使心中有所不悦,也没有到真正与北境三大部族翻脸的时刻。 不过,使雍王最为头疼的事还是调查四部族遇刺之事,他是在龙阙殿上当着明帝的面允诺各大部族。这几日,吏部尚书崔元更是每天都来烦他,毕竟这差事落在吏部肩上,他不得不过问,但要避嫌,只得称病闭门谢客。 不过,云若武这几日过的却十分逍遥自在,虽然去上官府吃了闭门羹,但结识了张九机这个不错的兄弟。 而剑冥月对剑羽谎称是从师父剑夫子口中得知苍龙在龙城有地下宫殿,剑羽自是深信不疑,毕竟不会怀疑这位师弟会拿自己的师父说谎,他便如实将此事转告给杜平野。 为了得知神龙部族接近云若武的动机,杜平野倒也没反对剑冥月带着云若武出宫,只是给他们规定了时间,必须在皇城门关闭前回到临泽宫。 杜平野盘算的精明,而张九机也不傻,他这几日只是陪着云若武在龙城游玩,从来不提族中之事。就算杜平野安排剑冥月旁敲侧击,张九机也只是装作不知。 四人在城中游玩,少不了要去玉泉坊,剑冥月借机在楼中查探一番,但却始终没有找到进入地宫的入口。就连他初次来到玉泉坊遇到的那些小厮、掌柜也都统统换了人,使得他不得不对这家玉泉坊心生猜疑。 “冥月师兄,你在发什么愣?”云若武一扫前些日狼狈逃窜的忧愁,向一旁沉思的剑冥月喊道。 “我?” 隐约听到云若武在喊自己,剑冥月思忖片刻,回头笑道,“没事,我是在想去了千仞峰之后,应该拜入哪位师父门下。” “拜师?”一旁的张九机喝的有点醉醺醺,他拎着酒壶趴在桌前打呼噜道。 站在身后的神龙部族侍从则谨慎的护在一旁,生怕这位已经喝醉的龙太子忽然从桌上跌下来。 云若武推了一下张九机胡乱摆动的右手,惆怅道,“真要拜师吗?我还没想好。”这几日他一直与剑冥月、张九机两人游乐龙城,但心中始终不能放下,总感觉有人在暗中跟踪自己。提到拜入残剑楼,云若武感到有些对不住云天宗,毕竟此时的他手里握着的是宗主佩剑。 剑冥月轻轻将身子挪到云若武身侧,低声咕噜道,“要不你拜入我师父门下?”剑夫子虽然已经离开千仞峰,但若能使云若武拜入自己师父门下,将来对师父重返残剑楼有莫大的帮助,剑冥月试探的问道,“你觉得如何?” “你师父?”云若武并不知剑冥月师父是谁,只是觉得自己的命都是剑冥月救的,只要自己能够在残剑楼安稳的活下去,拜谁为师都是一样的。 “当真?” 剑冥月以为云若武是说酒话,赶忙将桌上的清茶推到他面前,低声道,“你决定了?” “我没醉,冥月师兄。”云若武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喝醉,一口将那杯清茶喝下去,然后站起身来转了一圈,忍不住笑道,“你到底怎么了?我一直都是喊你冥月师兄,你师父当然可以做我师父啦” “太好了!” 剑冥月皱眉舒展,他开心的拍了一下云若武的肩膀,右手从桌上拿起一清茶,两人开心的碰了一下。 一直趴在桌上的张九机猛然伸开双臂,嘴里喃喃自语道,“酒,酒,给我上酒!”样子看起来甚是滑稽,看得一旁的云若武和剑冥月都偷偷乐起来。 “别拦我...” “这位公子,这里不能进!” “你们玉泉坊开门做生意,怎么能不让人进呢?” 玉泉坊正门屏风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四名小厮拦住一位头戴白色斗篷,身着一袭白衣的男子,硬是不让对方进入玉泉坊。 虽说云若武一行只有四人,但杜平野和柳行云为了他们的安全,早早就命人给玉泉坊打了招呼。今日的玉泉坊可算是被神龙部族和万象部族两大部族包场了,就算是龙城中的达官显贵的公子哥,恐怕也未能一尝这里的汤峪美人。 “果真不让进?”那名头戴斗篷的男子,冷声问道。 “这位公子,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掌柜的发下话来,玉泉坊今日不接客。”四名小厮一脸为难的样子,堵住屏风右边的侧门。 “斟酒,来人!给我斟酒!”但大厅中却时不时传来张九机那醉醺醺的声音。 斗篷男子听到玉泉坊中有人,便拔出手中长剑,指向面前的四名小厮,高声道,“你们让不让开!信不信我在这里就劈了你们四个仗势欺人的小厮!” “这....公子,您这可误会我们了,我们玉泉坊开门做生气哪有拒人千里之外的道理。”其中一名小厮,赶忙上前,满脸堆着笑容赔罪道,“但今日真的不行,坊中有贵客,我们真不能放你进去。” 第八十八章:虚惊一场 “闪开,否则让你好看!”玉泉坊外传来震天的怒吼之声。就算加上玉泉坊厅堂中快步过去的数名侍从神色匆忙的将玉泉坊屏风两侧的入口围得水泄不通,依旧没阻住那斗篷男子。 那名男子摘下头顶的斗篷,一副年过半百的样子,浓密的剑眉冷冷的盯着左右两侧的玉泉坊侍从,以及正快步赶过来的护卫,呵斥道,“这就是你们柳星移的待客之道?” 柳星移是玉泉坊背后的老板,只有坊中为数不多的大掌柜才知道,守卫在门口的小厮侍从们自是不知头蓬男子口中所指是何人。 此刻,柜台上一名素衣掌柜听到门口屏风外有人直呼出坊主的名讳,便亲自上前去查看。担心这些没长眼的小厮们得罪朝中权贵,这样的话就算有雍王在背后斡旋恐怕也难以平复。 素衣掌柜从大堂经过,特意来到云若武等人的汤池旁,致歉道,”都是坊中处理不当,扰了诸位的清雅,还望多多海涵。“ 醉意正浓的张九机随便摆了摆手,根本不在乎身旁站的是谁。 一旁的云若武尴尬的笑了笑,低声道,”看样子是来找人的,掌柜的,您还是赶快去接待吧。这要是传出去了,还显得我们仗势欺人。“ “怎会,我这就过去瞧瞧,几位尽兴,有需要添加的东西,随时招呼”素衣掌柜指了下身侧的侍从,提醒道,“好好伺候,千万别怠慢了我们的贵客。” 素衣掌柜走后,他身后的那两名侍从小厮满脸堆着笑容,恭敬的为云若武和剑冥月斟酒倒茶。 剑冥月刻意捂住自己的茶杯,瞥了一眼身侧的侍从淡淡道,“行了,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我们有手有脚。” “是的,客观,那我们先退下,有什么吩咐随时招呼我们。”那两名玉泉坊的侍从躬了下身子,缓缓向柜台方向退去。 云若武起身回头看了一眼走向柜台的两名侍从,不解的问道:”冥月师兄这是何意,有人在旁边伺候着不妥吗?“ 玉泉坊门口虽然有一阵吵闹,但当那名素衣掌柜去了之后,双方都静了下来,围在屏风两侧的侍从们也纷纷散去。那名掌柜躬身在前引路,中年男子从屏风左侧进入大堂,将斗篷再次戴上,两人从大堂左侧的回廊上绕到去二楼的木梯。 剑冥月双手趴在桌上将头撑起,假装一脸睡意的样子,实则双目微闭,眼角余光正尾随着那素衣掌柜和那名斗篷男子,直至他们消失在二楼一处房门。 “冥月师兄,冥月师兄?”云若武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一边是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张九机,另一边则是睡眼朦胧的剑冥月。他以为剑冥月这几日陪护自己,太过劳累,便轻声喊道,“要不我们先回别院吧,这样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一番。” 云若武右手在剑冥月双眼前来回晃动数次,对方却没有半点反应,他只得伸手去晃,结果将剑冥月晃倒在地上。 故意跌倒在地上的剑冥月,透着桌椅板凳间的缝隙望向二楼房间,阴影看到房中那名斗篷男子摘下面纱,他整个人都惊住了,心中暗自惊讶道,昆仑府谢庄! 剑冥月幼时在千仞峰学艺,昆仑府门中弟子来残剑楼切磋。他当时虽然年幼,但谢庄和他师父剑夫子的那一战他却历历在目。 看到那斗篷男子耳畔的那一记剑痕,便再次确认无疑。 一旁的云若武不知其中缘由,以为剑冥月不胜酒力,赶忙躬下身子将剑冥月扶住,关切的问道:”冥月师兄,您没事吧?“ ”没...没事。“剑冥月叹声道,借机在云若武的搀扶下回到座位上,低声道:”小武,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不如先回皇城,明天还要去吏部。“ 云若武望着剑冥月,愣了一下,他早就知道八部调查两军的名单明日便要出炉,剑冥月身为万象部族的人自是要前去核对,说不定名单中就有剑冥月或者剑羽。 云若武点了点头,轻声道:”回皇城倒是可以,只是...“他右手指了指一旁已经不醒人事的张九机,摇了摇头叹声道,“他今日来就带了一个随从,怎么回去?”。 “嘿嘿,我可以发出讯号,玉泉坊四周的部族中人会即刻赶过来的。”张九机身后的那名年轻侍从轻咳一声,向一旁的云若武解释道。 “那太好了,”云若武哈哈一笑,“你现在就去。我们早点回皇城,族中的长老们也安心。” “行,我现在就去。”那名侍从拱了下手,快步走出玉泉坊,并向半空中释放出神龙部族特有的信号烟火。 一缕黑色烟火在玉泉坊半空划过,在空中形成龙形花火,街肆上的众人当然没有见过神龙部族的信号烟火,一条黑色巨龙在玉泉坊阁楼上淡淡消散。 潜藏在长乐坊、百花坊中的神龙部族侍卫见到烟火快步向玉泉坊方向移动,就连护卫在临泽宫外围的九卫和禁军也看得一脸紧张,都以为龙城发生战事。各宫殿楼台城门纷纷加派人手,就连伺候在明帝身侧的杜韫也大吃一惊,不知发生何事。 “咦...难道是我的身份被识破了?”玉泉坊二楼厢房中的谢庄见窗外一阵黑色烟火,以为是神龙部族的人发现了他的踪影,急忙纵身飞起。 素衣掌柜眉宇微皱,透过门缝向楼下大堂望去,十多名神龙部族的侍卫正纷纷涌入,但并未有搜查之意,而是直奔云若武等人休息的汤池旁。 “没事的,谢大侠,我们玉泉坊还是很安全的。”素衣掌柜拱了下手,站在门口继续向外望去,轻声道,“他们应该是来接醉过去的张九机。” “是吗?”谢庄透过窗户上的薄纸向外瞥了一眼,楼下的众人似乎还真是如此,他便放下心来,回到席间接着说道,“此次柳星移请我来究竟是何事?” “这个嘛...”素衣掌柜无奈的摇了下头,快步上前为谢庄斟满茶,解释道,“坊主大人的心思,岂是我能揣测,小人已经命人传信给坊主,相信很快就有回信。” 第八十九章:不速之客 墨龙烟花引得各坊百姓瞩目,众人不知发生何种大事,只见一队神龙部族的侍卫护卫着两辆车驾疾速驶过长街径直向皇城门方向而去。 云若武等人的车驾进了皇城门之后直接沿着驰道奔向皇城西苑,沿途的禁军见是八族的车驾也未敢上前拦截,毕竟能有持架皇城门的身份在部族中也只有长老级别的人物才能够享受。 回到临泽宫之后,神龙部族的侍卫搀扶着张九机返回部族所在的别院,云若武和剑冥月两人向杜平野请过安之后回到自己的院中,与剑羽畅聊一会玉泉坊那令人筋骨舒展的汤池。 张九机因喝得酩酊大醉自是不知发生何事,但跟随在侧的那名侍卫则受到了重重的责罚。 “去将殿下弄醒,”柳行云十分恼火,直接将身侧的茶杯摔在地上,向庭院中跪着的侍从呵斥道,“你难道不知在龙城释放黑龙烟火是禁忌吗?” 那名跪在庭院中的侍从脸色煞白,他只是希望尽快将龙太子接回临泽宫并未多想。但就这随意间的一个举动将这临泽宫中的各大部族全部惊动了,就连一向从不过问八族之事的内廷总管杜公公也遣内侍前来询问究竟发生何事。 皇城外更是乱作一团,破甲军和玄狼军纷纷出动直奔现场,结果发现神龙部族只是为了接回自己的太子而已。 长乐坊和百花坊的百姓本是围在玉泉坊附近看会热闹,结果不曾想一大队兵士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差点引起一阵骚乱。 “说,究竟为何!”柳行云一声厉吼,吓得庭院中那名侍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整个人都瘫在地上。 “柳长老,我真的只是想快一点将太子殿下接回来。您在进龙城之前不是告诫过我们一定要注意保护好殿下的安危……” 那名侍从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他一心只想着如何最安全的保护自己的主子,不论是在何处。 “来人,直接拉下去……” 柳行云不再想听那侍从辩解,他也没有心情去听,此时最重要的事就是如何应付杜公公遣来的内侍,其他部族还好说,毕竟那内侍是代表明帝前来询问,而且龙城又是厉氏皇族的地盘。 “长老,南云瀚毕竟是太子的侍从,而他又是为了护卫殿下。您若是冒然处置了他,恐怕在太子殿下那里也不好交代吧。”一名中年男子向柳行云拱了下手,轻声提醒道。 那中年男子一身翠绿长袍,相比族中其他人而言更加华丽,即使面色略带一丝病容,但依旧傲气十足。 “泰宁有何建议?”柳行云本打算待张九机醒来之后再处置那名侍从,可没曾料到对方竟然用自己临行前对众人的嘱咐来搪塞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程度。正好身侧的封泰宁提及到此顾虑,他便顺势而为。 “柳长老,不如先将他押下去,待殿下醒来之后再做定夺。”封泰宁负手而立,向门外瞥了一眼,示意殿宇走廊外的侍卫将那名侍从押下去。 两名侍卫上前数步,来到殿宇正门口向柳行云拱了下手,粗声询问道,“长老,是否...” “行了,先押下去。”柳行云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将那名侍从押下去。 万象部族庭院这边,剑羽自然也是留意到那腾空而起的墨龙烟火,但剑冥月没有提及的意思,他也不便过问。此外,他已经收到剑痴的飞书传信,令他全力配合杜平野行事,不可有半点推诿。此事便使得他有些疑惑,残剑楼向来极少参与部族中之事,而此次龙城之行,师父居然让自己全力配合大长老。 三人在庭院中闲聊了一会,无非是一些龙城街肆上的见闻罢了,这对一心习武的剑羽来说,只能说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天色渐渐沉了下去,三人便分别回到各自的房间。 月色初上,剑冥月身着一袭黑衣穿过竹海密林,十分机敏的穿过皇城高墙,趁着夜色从坊市楼宇顶上掠过径直前往玉泉坊。 白天他亲眼见到谢庄亲自来到龙城,不是别处而是玉泉坊,此事让他联想到在那里遇到自己的师父。为了调查清楚,他有好几次有意无意的提示云若武前去玉泉坊汤池,目的就是再次调查一番,希望可以找到点蛛丝马迹。 但不知为何,他们每次去的时候,玉泉坊总是清场,只招待他们一行。堂而皇之的理由竟是云若武乃云天宗弟子,玉泉坊得到府衙的命令,特别清场招待他们几个人。 但从谢庄的出现便知他是忽然到访龙城,并不知玉泉坊近日已经有如此规矩,只要云若武和张九机出现在玉泉坊中,那里的小厮侍从以及护卫便将其他汤池的客人纷纷赔礼致歉的请出去。有时甚至宁愿得罪朝中一些大臣的公子。 剑冥月沿着坊市间酒楼茶肆的屋顶,凭借灵敏的轻功快速掠过瓦砾,没有留下半点声响。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来到临玉泉坊只有两街之遥的屋顶,苦苦等待可能出现的乌云。 他一直匍匐在屋顶,静待乌云的出现,试图躲过夜空中的月光。然后快速闪过街肆,从而潜入玉泉坊的楼宇之内。 直到后半夜,街肆上的行人早就散去,剑冥月趁着忽然从泽海方向飘来的一朵乌云,趁着一片漆黑之际跃到玉泉坊楼宇之上,顺着顶层的阁楼潜入坊中。 楼宇顶层一片漆黑,剑冥月放缓呼吸,轻轻踩着脚下的木板缓缓前行,生怕被楼宇之内的暗哨发现。玉泉坊大堂的那些护卫不在话下,他更担心的是那日前来在地宫遇到的那些高手,至少都是天阶以上的绝世高手。 沿着眼前的木廊慢慢前行,剑冥月来到木廊拐角处,低着头向大堂中望去,除了几处照明的灯火之外,只剩下几名巡视的护卫,根本感觉不到有其他人。 剑冥月顺着木梯,缓缓来到下一层阁楼,月光透过露台上直接将半个阁楼照亮,他急忙收住脚步,生怕自己的倒影映入下面的阁楼中被隐藏在暗处的暗哨发现。 第九十章:毫无头绪 剑冥月将玉泉坊二层阁楼仔细检查了一遍,除了几间精致的厢房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他紧贴在窗口,双目将厢房里扫过,就差亲自推开房门检查。 玉泉坊作为京城最奢华热闹的泉浴池,自东山昆仑池遭大火之后,便被破甲军以查案为由给封山了,任何人没有破军上将府的令牌是不可能进入东山。 龙城的达官显贵和朝廷重臣府上的公子哥们只有在这玉泉坊中才可享受到天泉水,剑冥月将所有厢房都仔细搜索了一遍,确实没有半点痕迹,就连后院的几处偏房也没放过。 剑冥月纳闷的来到玉泉坊大堂的石柱背后,双目趁着烛火向汤池、屏风间的小道望去,除了方才在屋顶时就看到的那几名小厮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奇怪了,这么大的一个玉泉坊,怎么会只有这么几个小厮呢,白天的那些掌柜和护卫都去哪里呢?” 剑冥月紧紧靠在一处屏风前,用手将遮面的黑纱向上提了提,毕竟这几日他和云若武、张九机两人经常来这里,若是被大堂的小厮们发现自己的样貌就坏了。 他疾步飞冲过一处汤池,将正在清洗汤池的小厮点了哑穴,并将其拽到大堂拐角处的石柱背后,躲过其他小厮的视线。 “说,玉泉坊的掌柜和其他伙计呢?”剑冥月缓缓拔出手中长剑,刚拔出一点便将剑又收了回去,藏在夜行衣下面。 那名小厮神色镇定,半点没有害怕的意思,他笔直的站在石柱前,双眼目不斜视的看着面前这个谨小慎微的黑衣人。 “说不说!” 剑冥月右手拽住小厮的衣领,左手食指直接刺向对方的腋下,将一大半剑气隐去,使得那名小厮只感到阵阵疼痛,无法识别他的功法宗派。 那名小厮面色起初还是十分平和,但当感受到剑冥月那一指的巨痛之后,整个面部就显得异常狰狞,身体都开始不断扭曲,双腿刹那间瘫坐在地上,一头冷汗从额角涌出。 残剑楼虽是名门大宗,世代永居罗浮东境千仞峰,不过平日喜欢捉弄同门的剑夫子则研习了一套折磨门下顽劣的弟子,而作为他的首席弟子剑冥月自是得到了一些皮毛。 一阵疼痛之后,那名小厮赶忙点头求饶。 剑冥月用自己的左手食指在小厮面前晃了晃,提醒道,“你若敢大声喊出来,我就直接把你咔嚓了。” 小厮一脸害怕的样子,不停的点头表示绝不吱声。 “快说!”剑冥月一把将小厮从地上扶起来,顺手解开对方的穴位,将其死死控在石柱上。 那名小厮紧张的向两边望了一眼,企图希望有大堂中有其他伙伴可以救自己,没想到剑冥月找的这处死角的四周竟然没有一个小厮,他瞬间希望破灭。 “我说,我说。”小厮神色匆忙,生怕惹怒面前这个黑衣人,他紧张道,“玉泉坊今日来了一位贵客,掌柜的带着坊中所有护卫去了玄龙寺。” “玄龙寺?”剑冥月用自己右臂顶着小厮的下巴,接着追问道。 “正是,就是玄龙寺。”小厮一脸哀求,希望可以逃过此劫。数年间,从没有人敢夜半来偷袭玉泉坊,说来也巧,剑冥月四人来到玉泉坊正好遇到谢庄前来拜访柳星移。 玄龙寺是龙城功德香火最旺的寺庙,近百年来便是罗浮最为有名的寺宇。据传当年前朝皇子匿身于其中,武帝都只是命人将玄龙寺围住,亲自请出方丈普禅大师,而没有选择雷霆手段。 “好吧,姑且信你这一回,若敢有欺骗,我定不会饶了你。”剑冥月一掌将那名小厮击昏,快步抽身消失在走廊的暗处,闯过走廊尽头的拱门,轻轻纵身翻越玉泉坊后院的高墙消失在黑夜之中。 龙城西市诸多坊市之南有一块葱密的旷野荒地,与远处的坊市林立相比显得十分突兀。荒地本是玄龙寺的僧地,自龙城成为厉氏皇族的新都城之后,寺庙的香火布施就更加鼎盛,这块地便没有僧侣前来耕种,变得荒芜了许多。 任谁都不敢想象,在繁华似锦,寸土寸金的龙城帝都中还有一块如此荒凉的土地。荒地上偶有一片菜园也都被僧侣们租给了海边的渔民,剑冥月当初救回云若武时正是乘坐村民的渔船。 此时,剑冥月只身一人趁着夜色潜入荒地临边的树林,但与玄龙寺之间的空地太远,他若想不被人发现十分困难,而且寺庙外石龛中的灯火依旧明亮,就算正巧又有乌云遮挡住月亮,也无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玄龙寺。 剑冥月驻足许久,最终决定明日带着云若武和张九机等人,借着寺庙人声鼎沸之际再做查探。 临泽宫万象部族的别院外,两名侍卫正在打盹,被一袭墨色长袍的剑冥月敲了下额头。 “你们就是这样值夜的?” 两人见是残剑楼的剑冥月,赶忙打起精神,一脸尴尬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惨笑道,“冥月师兄,我们知错了,您可千万不要告诉杜长老,不然...” “知道了,”剑冥月“嗯”了一声,轻轻拍了一下右手边侍卫的肩膀,轻声道,“这里虽然是皇城,但你们别忘了上次的教训。” 剑冥月口中的那个教训,这两位侍卫当然知道。那夜云若武趁着众人轮班之际,偷溜出去,结果遭遇到不明身份黑衣人的袭击,跌落到皇城后面的泽海中。结果部族此次所有随员都被杜平野重重责罚,而当夜职守的侍卫则是直接被贬成寻常族民。 “多谢冥月师兄,我们一定会打起精神。”那两名侍卫感激的点了点头,目送剑冥月回到院中。 剑冥月蹑手蹑脚回到别院楼宇下的走廊,特意来到云若武的房门口,透过窗纸缝隙向里面瞥了一眼,只见那矮胖子睡在床上,十分享受。他便长松了一口气,放轻脚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冥月?”忽然隔壁的房间传出了剑羽的声音。 第九十一章:辨无可辩 剑冥月从别院抽身离去之际便被剑羽发现,只是碍于同门的关系,加之受大长老的命令,必须在别院中照看好云若武,以免其他部族趁机下手。 虽然房中灯火已灭,但剑羽却闭目调息,盘坐在木榻之上。此刻,听到门外庭院中有异样,便猜是剑冥月回来了,他在房中轻喊了一声。 剑冥月站在房门口,轻声回答道,“羽师兄,您还没休息?” “这么晚,你去哪里了?”剑羽关切的问道,他虽然知道剑冥月这几日一直陪着云若武在龙城游玩,但晚上独自一人出行,确实引起了他的疑虑,这个同门师弟有事情瞒着自己。 剑冥月挠了挠头,坏笑道,“羽师兄,我去上了个茅房,没想到会惊扰到您。”他当然没想到自己翻出皇城之前,刚出别院时剑羽便有所察觉,自己随口胡诌的谎话是不可能瞒过这位师兄。 “上茅房?”屋内传来剑羽那不太相信的声音。 剑冥月以为师兄只是刚刚被自己吵醒而已,便继续谎称道,“是的,师兄。” “行了,你也早点休息。明日一早随我返回千仞峰。”剑羽并没有打算戳破剑冥月的谎言。白天的时候,已经收到杜平野的口信,以免夜长梦多,即刻护送云若武前往东境。 “啊?”剑冥月本打算白天借机云若武和张九机一同出去游玩之际,好一探玄龙寺。现在可倒好,剑羽师兄一句明日返回东境打乱了他的计划。“杜长老知道吗?”剑冥月依旧抱着最后一点幻想问道。 话刚问出,剑冥月便后悔了,凭他对自己这位谨小慎微的师兄的了解,如果没有大长老的吩咐,岂会冒然行事。 剑羽猛然从木榻上纵身而起,静静站在房中,双目直直的看着门口的剑冥月,轻声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赶快去休息了。” “是,师兄。您也早点休息。”剑冥月转身离开房门口,快步回到自己房中。 翌日清晨,龙城依旧如往日般繁华热闹,坊间街肆并未受到昨日墨龙烟花的影响,街面上只是多了不少龙城府衙的官差。 临泽宫万象部族的别院内,云若武和剑羽、剑冥月用完早膳便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装。 剑冥月将自己随身的几件衣服赠予云若武,加上杜公公派人送来的一些明帝的赏赐,云若武大大小小收拾了两三个包袱,而剑羽就是几件平日换洗的宗门常服而已。 “羽师兄,怎么不见杜长老?”云若武将自己的包袱放在庭院松树下的石凳上,向左右望了望,始终没有发现杜平野的身影,和前两日完全不同,即使杜平野不来看看,也会派人前来询问一下别院中的情况。 剑羽右手用剑挑起自己的包袱搭在肩上,从房中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回道,“大长老去吏部了,今日各部族的长老、执事在吏部拟定名单。” 剑羽虽未明说,但云若武也心中明白,这个名单正是八部族一同前往天云山调查云天宗之事,只是自己这个真正云天宗的弟子却要趁着这个时候偷偷溜走。 “别乱想,大家一定会帮你找出真凶,为云天宗报仇。”剑冥月望着一脸神伤的云若武宽慰道。 “我们这样偷偷走合适吗?”云若武虽然有些自责,自己没能出席吏部那个拟定名单的会议,但右手握住白云剑之际便想起那夜天云山和东山上的惨状。 “我们不是偷偷的走,不是已经禀报过皇帝了吗?他都不反对,其他人还会说什么呢?”剑冥月生怕云若武会胡思乱想,一屁股坐着一旁,接着说道,“杜长老这样安排就是以免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伺机对你下手。” “下手?”云若武脸色骤变,想起那夜皇城后山的海棠树下。整个人都开始发抖,他转过头望着目光柔和的剑冥月,紧张道,“冥月师兄,我跟着你们会不会连累到你们呀!” “这个……”剑羽将包袱放在马车上,转身望着云若武,回想起那两个字“连累”,正是他前些日回复师父的话,如果云若武前往残剑楼,势必会引起屠灭云天宗那群人的注意。 “怎么会?”剑冥月摆了下手,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接着安慰云若武道,“别忘了万象部族可是东境第一大部族,光境内部族铁卫就有五万之众,更何况还有七大门阀。” 听到剑冥月为了使云若武安心,口若悬河的大话不断。站在石拱门下的剑羽轻轻敲了敲马车,“你们还有完没完?再不走,可就得露宿荒野了。” “知道了,羽师兄。”云若武和剑冥月相互搀扶着从石凳上起身,拎着包袱来到马车前。 “把你们东西放好,我们这就走了。”剑羽目送两人上车之后,低声对身后的万象部族侍卫低声道,“出了皇城门,直接走北坊,出北城直奔金鼎山。” “是,羽师兄。”车架旁的侍卫们恭声道。 为了摆脱部族门阀的觊觎,剑羽选择了最难走的山道,按照往常来的路线,他们需经过金鼎荒原,从南麓草原驶入荒原。但那得经过飞鹤和血狮两大部族的境内,即使那是厉氏皇族旁支郡王皇亲国戚们的封邑之地。 为了减少返回东境的阻力,剑羽选择出龙城北门,直接翻越金鼎山脉,翻越群山之后便可直接抵达东境,那边早有残剑楼的弟子前来接应。 车架缓缓驶出临泽宫的西苑宫门,宫苑守卫的禁卫见是万象部族的车架并未拦阻,直接放行。 虽说是八部族中的万象部族,但也是皇朝的封臣属地,禁军以护卫皇城为由还是可以适当搜查一番。但若是内廷大总管一早便已交代下来,即使是哪位心被猪油蒙了,也不敢上前阻拦。 云若武端坐在车架窗口,轻轻掀起窗口的布幔回头瞥了一眼高耸入天的龙阙殿宇和不远处金碧恢弘的城墙。 “冥月师兄,你以后还会来这里吗?”云若武看着车辙划过的汉白玉石道,低声问道。 “回这里做什么?”剑冥月右手紧紧攥成拳头,前往玄龙寺之事只得作罢。 第九十二章:吏部堂会 卯正三刻,整个南春熙街上全是破甲军和玄狼军的兵士,六部府衙外面早就站满了八部族的随员,特别是在吏部府衙门口,朝中各部的要员都恭候在府衙门外。 府衙正堂之中,八部族的长老、执事以及各部尚书、侍郎依次坐在堂上,坐在下首的正是破军上将府的杨震天和吏部尚书崔元。按往年的惯例,各部执事只需前往户部领取各部的财物和粮食,与吏部本无半点关系。 此刻,雍王端坐在主位上,双目紧闭,右手捏着眉宇紧锁的额头。八部族领钱粮之事才不是他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根本原因,虽说吏部拟定的名单自己昨夜已经看过,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还是亲自坐镇,以免有人暗中使坏。 『神龙部族:曹俊 万象部族:朱东 飞鹤部族:谢晓飞 血狮部族:王月超 霜狼部族:紫闵宏 汐海部族:慕容姬 赤鹰部族:万凡 昆吾部族:凤酒宸』 雍王瞥了一眼手中这份八部族名单,虽然与昨夜手中的有了一些出入,飞鹤部族将原本一位普通的的随员,换成了谢阀门人,而昆吾部族竟派出了一个不甚出名的凤阀。 “诸位对这份名单还有何看法,尽管提出来,我们再议议也无妨。”吏部尚书崔元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一眼陷入沉思中的雍王,轻咳一声,向身后各部族询问道。 原本私下低头窃语的各部族长老、执事手里捧着那份八族调查“云天宗之事”的名单,都纷纷点头同意,这份名单其实在昨夜已送抵达给各部族别院。今日在吏部府堂上只不过是做最后的定音,如果没有任何一方反对,这八位将跟随朝廷的钦使前往天云山。 崔元看着雍王那依旧双目紧闭的神色,自己又不敢上前打扰,只得侧着身子向左侧的杨震天讪笑道,“杨将军,您以为这事...” 他自是不敢明说此事,毕竟雍王还端坐在堂上,崔元只得低声向杨震天寻求帮助,希望破军府可以率先出声,这样一来自己也可尽快摆脱此时尴尬的境地。崔元自己明白,即使八部族所有人都满意这份名单,如没有得到雍王的首肯,他也将后患无穷。 然而端坐在一旁的杨震天似乎不愿意接他这话,毕竟破甲军此次出席议定八部族名单之事纯属陪衬。更甚一点是,杨震天不想因此事再一次得罪雍王,就算前一日在临泽宫大殿上他们两人有些冲撞,但他毕竟是为了厉氏皇朝。 但杨震天也知道崔元的难处,毕竟在六部正卿之中,也就只有他算是正直。虽然朝中各部官员以及各州郡的官员由于吏部勘合,但崔元这几年来做的还算可以,并不是雍王所提的任命都会呈报龙阙殿。 “崔尚书的这份名单,诸位长老、执事是否满意?”杨震天虽是向八部族征询意见,但他双目却转向主位,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位一脸愁眉的雍王。 杨震天话音刚落,雍王便感受到对方的神色,就算只是一道柔和的目光,但此刻在雍王眼中依旧十分犀利。他将目光移向右手第二个位置上的杜平野,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气愤,脸上虽然有一丝愁容,但始终还是掩盖住内心的那把怒火。 自雍王刚刚踏入吏部府堂那一刻,他从身后的贴身侍卫口中得知,一队车马已经在八部族长老、执事出皇城的同时驶出了正阳门,直奔龙城以北的涂明山。他本以为杜平野根本拗不过皇兄,云若武最终会留在皇城中,可不曾想杜韫竟然在中间横插一杠,坏了自己的好事。 他早已经命吴氏兄弟派府中心腹带着大队玄狼军潜伏在龙城西北的洛川荒原,可没想到杜平野竟会让手下人选择城北山势陡峻的涂明山。 “既然各族的长老、执事对这份名单没有异议,崔尚书就按照此份名单执行吧。”雍王放下右手,稍稍移了下身子,向堂上的各部众人看去。 终于听到雍王的答复,崔元紧绷的脸色终于舒展了,他起身向雍王拱了下手,面向八部族的众人,朗声道,“既然大家都无异议,本官这就奏请皇帝陛下,八族代表与两军组成的钦使明日便可直赴天云山。” 各部族的众人纷纷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们虽然明着支持厉氏皇族彻查云天宗之事,但毕竟西南之境的宗门覆灭了,各族更是想从中分得一杯羹。即使是远在北境的飞鹤、昆吾和霜狼三族也派出代表。 崔元如释重负的坐回到席间,雍王右手轻轻拍了下木椅上的扶手,“不妥。” “怎么了?”杨震天回过头看向雍王。 就连刚刚回到席位上的崔元也脸色僵硬,而堂上的八族众人也不解的看向主位。本来就是各族商定好的事,八族代表更是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人,雍王“不妥”两字刺痛了众人的神经。 “这份名单有问题?”崔元喘着气,怯声问道。虽然他平日并不惧怕面前这位亲王殿下,但毕竟名单牵扯到八族之事,若有半点闪失,他无法向明帝交代。 “这份名单倒是没有什么问题。”雍王淡淡一句,他将目光移向身侧的张九机,神情平和道,“本王听闻龙太子近日与云天宗的那位小兄弟走的很近呀。” “哈哈哈...”张九机本不想参加这个无聊的例会,他更有兴趣和云若武、剑冥月去龙城中游玩,他们每日在城里中闹得鸡飞狗跳,根本就没将龙城中的那些官二代、富二代放在眼中,这一切自是逃不过雍王府的眼线。“没想到,九机的事,雍王殿下这般关心呀。” 端坐在张九机身后的柳行云轻咳一声,低声道,“小心答话...此人绝不可轻视。” 张九机回过头,轻声低语道,“知道了,柳长老,本宫自有分寸。” “不知,今日九机太子打算与云天宗的那位小兄弟去哪里游乐呢?”雍王虽然依旧是一副笑容,但他眼角余光早已掠过张九机身侧的杜平野。 将云若武送出城,并命残剑楼的众人贴身护卫,就算做的再隐秘,也是不可能没有人不知道。杜平野早就知道八部族中有人会向自己发难,令他意想不到的竟然是雍王,而且是在吏部的堂会上。 第九十三章:香火鼎盛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泽海的阴风掠过南城的玄龙寺,寺宇内传出阵阵钟声,北门的拱桥上挤满了慕名而来的香客。高高拱起的鹅黄色佛门轻轻掩着,两名一袭素袍的小沙弥双手合十站在门口,维持着现场的秩序,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 “各位施主,请排好队。” 然而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两名小沙弥的安排,毕竟能够来到这里,挤到最前面的香客,不是城中的富商便是罗浮各州郡中的名门望族,谁会来这里听两个小破孩的安排。 “你们两个小沙弥赶快闪开,别耽误老子上香。” “就是,就是,你们两个小破孩堵在门口算怎么回事?” “再不走开,信不信大爷收拾你们两个!” “阿弥陀佛!”两名小沙弥没有闪开的意思,他们依旧笔直的站在石拱桥上,用自己瘦小的身躯堵在众人身前。 慕名前来的香客虽然口中信誓旦旦,但轮到自己出手却真没有几个人敢上前,毕竟这里是皇城,是玄龙寺。 两名小沙弥向石拱桥下的香客们躬了身,低声道,“各位施主请稍等。”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一名锦衣华服的壮汉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脚步十分沉稳的踏过每一阶石板来到两名小沙弥身前,低头看着身前的两人粗声喊道,“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你们还让不让进?” “对呀!你们两个小沙弥还让不让我们这些香客进去?” 那名锦衣壮汉带头一声质问,身后的众人也纷纷跟着起哄,不到一会的功夫便在玄龙寺正门前的石拱桥前云集了近百人,其中不乏有龙城达官显贵的妻妾贵妇,以及看护在她们四周的护卫。众人一阵骚乱,惊得那些贵妇大惊失色。 “何人在此喧哗?”忽然间,佛门开了一半,一队玄龙寺武僧从门口涌了出来,护卫在石拱桥前,将那些带头闹事之人围住。 “你们谁敢动我?我可是万象部族朱阀的人。”方才那名大汉被两名武僧架起来,带下石拱桥。 “不论是何人,都不允许在玄龙寺前放肆。”带头的方脸武僧,右手竖在胸前,向其余的香客躬身行礼道,“贫僧乃玄龙寺达摩院法严,奉首座普善大师之命前来。” 令谁也想不到这群护寺武僧竟是达摩院首座普善大师亲自点名派来的,那可是玄龙寺五圣之一的世外高人,今日竟然命座下弟子亲自独挡众人进寺宇之内。 按照往日的惯例,天刚亮,玄龙寺便大开佛门恭迎香客,但不知为何今日的玄龙寺却异常怪异,就连人群中那些贵妇也少了平日的脾气。若是放在往常,她们早就命身侧的护卫将身前的众人清开,然后径直进入大雄宝殿。 头炷香,对这些平日待在深院中的贵妇们异常珍贵,有时甚至为了争夺时间,他们甚至不惜命手下的护卫们去贿赂玄龙寺侧门或者后面的那些护院僧。 但此时,守护在正门的不是寻常的护院僧,而是直接由达摩院赶过来的武僧。 “姐姐,我们要不要先回去?和这群人挤在一起着实让人心中烦闷。”一抹粉衣长裙的妙龄女子站在荒地远处的苍天古树下,向身侧一名妇人轻声道。雪白的手指拨弄开挡住眼角的一缕黑发,望着远处那群香客,摇了摇头。 那名妇人四十岁的样子,但样貌极其可人,年轻时定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她脸上没有施粉,只是眼角异常红润,像是哭泣了许久时间,声音有些嘶哑道,“不论如何,今天我们也要添了这炷香。” “姐姐,我知道你关心君千少爷,可你只不过是他的后娘而已。这些年来,他是如何对我们姐妹两个,你又不是不知道?”粉衣女子愤愤不平,似乎想起了一些往日的不悦。 身旁的护卫们为了提防远处那些人,一早便在数丈之外警卫起来,众人右手抚在腰间的剑柄上,双目警惕的向四周望去。自从上官君千重伤之后,作为上官府的女主人,她虽然没有被允许前去探望,但却每日坚持来玄龙寺上香祈福,从无一日有断。 但今日不知为何,玄龙寺忽然大门紧闭,她本想令护卫门去侧门打点一二,当玄龙寺的武僧出现在石拱桥上,她便没了那念头。 石桥之上,众人见身材魁梧的法严站在两名小沙弥身侧,便都不敢再上前一步,起初的那些喧闹声也渐渐的小了下来。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佛门内急匆匆走出来一名小沙弥,他快步来到石拱桥上,向武僧低语了数句,便又转身带着另外两名沙弥一同回了玄龙寺。 法严清了清嗓子,向石拱桥下的众人朗声道,“各位施主请依次入寺,切勿拥挤。” 桥下众人听到此语,都兴奋的排好队,原本拥在一团的人群,瞬间排成长龙般的队伍。法严眼中露出一丝慈光,向身后的武僧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将寺门打开。 待达摩院的武僧离去之后,香客们如潮水般涌入玄龙寺,径直穿过十余道山门,来到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方才那妇人和粉衣女子在护卫的簇拥下也来到广场上,她眼中依旧泛着一丝泪光,望着石阶上的大雄宝殿。 “各位施主,请依次上香。” 方才门口的那两名小沙弥站在高耸的八部佛像前,向石阶下广场上的众人躬了下身,他们两人将身子一侧,示意大家依次入殿。 小沙弥声音刚落地,香客们一窝蜂的涌上前去,刚快步到石阶下,便被人群中几位贵妇的护卫们又拽了回去。 众贵妇们都拼尽力气来抢头柱香,她们一个眼色,身旁的那些府卫拼了命的护卫着自己的女主人向石阶上去,并将一旁的众人悉数拉到身后去。 大雄宝殿楼宇走廊下的沙弥们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们也不好上前去劝阻,只要不闹出人命,站在八部佛像下的僧侣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香客大多都是外地州郡的人,他们根本不知晓,玄龙寺的头柱香早就被龙城中这些达官显贵的贵妇们包圆了。 起初这些贵妇们还相互争抢,甚至闹到龙城府衙去了,但府尊岂是一般之人,遇到这群贵妇前来府衙闹事,他也没少挨骂挨打,只得当这个和事佬,从中调和。 最终想到一个办法,那便是龙城的这些贵妇们,一同上头柱香,这样一来大家也不再争夺,一起进入玄龙寺大雄宝殿。 第九十四章:拖延时间 “闪开!” “信不信打爆你的头!”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香客直接被贵妇们的护卫全部赶到一边去,引得围在后面的人一阵偷笑。那几位经常来进香的贵妇们瞥了一眼外地来的那些香客脸上的不忿,脸上露出一丝讥笑。 “夫人,您请。” 一名锦衣男子向站在石阶下的几位贵妇躬身行礼道。他身后正是上官府的十多名护卫与其余几位重臣府上的护卫。大雄宝殿前的广场已然被清场,那些寻常百姓只得乖乖站在这些贵妇身后。 “上官夫人,您又来了?”一位香艳的贵妇,细眼柳眉,在几名侍女的簇拥下来到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她回过头瞥了一眼上官府的贵妇。 上官府封锁了上官君千身负重伤的消息,因而龙城中各大世家自是不从知晓。上官君千平日虽然好事,但很少与龙城中的贵公子来往,各府上的谈资虽然少了他,但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 “哦,白夫人。”上官夫人抬头望去,见正是罗浮四阀之一的白景的夫人向自己打招呼。她在妹妹的搀扶下来到石阶上面,上官家与各阀素有来往,上官夫人自是在私下的聚会中与白夫人见过数面。 吏部府堂之上,张九机尴尬的看着雍王,讪笑道,“雍王殿下竟然有闲暇关心小侄,着实令小侄受宠若惊。” 雍王本想借张九机之口引出云若武,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上道。他只得轻咳一声,接着说道,“九机贤侄,你们若是对龙城有不熟之处,随时可以向叔叔请教。” “多谢雍王殿下。”张九机起身拱了下手,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回道,“不知雍王殿下口中指的我们是...” “自是你们近日的一些伙伴,难不成还有其他人?”雍王右手紧紧抓在木椅的扶手上,心中虽然十分着急,但脸上依旧没有露出半点异样。 “就是和近日相熟的几位朋友而已,没有旁人。还望雍王殿下切勿多虑。”张九机以为自己结交之人已经引起皇朝的注意,生怕给云若武和剑冥月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便未在堂会上明说。 当然,在龙城发生的事自然是逃不过雍王的耳目,就算张九机如何掩盖都是徒劳,此时只能做到不在吏部堂会上明言即可。 张九机完全没有就范的意思,无论雍王如何引导,始终不提云若武等人。“九机贤侄若有需要,可随时来寻叔叔。” “多谢殿下”张九机将身子稍稍一趋,再次拱手感谢道。 “既然大家对这份名单没有异议,就照办吧。”雍王眼角挤出一丝笑意,看了一眼堂上众人,便急匆匆出了吏部大堂。 “雍王殿下且慢。”雍王还未走出大堂,便被杜平野喊住。 雍王虽然已经知道云若武等人出了龙城,但为了阻止他派人拦截,杜平野只得尽量去拖延。 “杜长老还有何事?” 雍王转过头,双目冷冷的盯着端坐在木椅上的万象部族大长老杜平野,他此时虽然有要事安排,但碍于对方的身份,不得不停下脚步。 与此同时,雍王向府堂外的亲兵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过来。还未等那亲兵走上府堂外的木廊,杜平野便快步上前来到雍王身侧,完全不给他传递信息的机会。 “原来是杜老哥,不知您还有何事?”雍王此刻恨不得将杜平野生吃活吞了,他虽然不知杜平野对云天宗之事了解多少,但就冲着对方三番两次破坏自己的计划,暗中救下云若武。 杜平野一脸和善,他快步站在雍王和那名亲兵之间,轻笑道,“这份名单关乎云天宗之事,雍王殿下没有任何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雍王此刻心思根本顾不得这份名单,若让云若武穿过金鼎山,去了东境,自己便完全没有掌控的可能了。他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急躁,大笑道,“诸位长老,执事都没有异议,我自是遵从大家的意见啦。” “既然如此。暂请雍王殿下先回到席间,老夫还有一事不明,要向殿下询问。”杜平野完全没有给雍王预留半分喘息的机会,他直接搂住雍王快步走向主位,给外人一副两人十分亲近的样子。 “杜长老...”雍王试图将杜平野推开,但碍于各族的长老、执事都在场,只得尴尬的笑了笑,两人同行再次回到席间。 杜平野将雍王推回到席位上之后,径直来到大堂正中,向众人拱了拱手,朗声道,“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是我们八部族的精英人才。” “正是,正是。”堂上的各族长老、执事纷纷点头。虽然众人不知杜平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冲着他直接将雍王拦回来的这份魄力,大家还是想听听他究竟想做什么。 “杜老兄,你有何事不妨明言,大家都不是外人。”雍王有些按耐不住,催促道。 听到雍王以“老哥”相称,杜平野着实有些吃惊。但他依旧在堂上徐徐踱着慢步,待众人平静之后,缓缓道,“这些人都是族中精英,但若与云天宗相比还是稍逊一筹,诸位不会有异议吧?” “确是如此”就算在场的众人再不情愿,但他们还是不得不有所忌惮。 谢百川狠狠拍了一下身侧的木桌,将桌上的茶水洒了一地,愤声道,“杜大长老所虑不错,若是那些贼人再次偷袭,我们八族弟子恐怕难以幸免。” 在场的众人本以为谢百川要借机发怒,没想到竟是为万象部族的杜平野站台,就连站在大堂正中的杜平野本人也出乎意料。 “杜长老,您的言下之意是?”靠在木椅上的张九机将身子坐正,毕竟此事牵扯到各族此次前往天云山的安危,就算两族昔日纷争不断,但此时也要摒弃前嫌,共度时艰。 杜平野转过身,缓缓走向自己的席位,目光从未离开张九机身后的柳行云。他此刻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多为云若武他们出行争取一些时间。 但只是自己一个在这里唱独角戏是不可能拖住雍王,因此他将目标锁定到万象部族的死敌,神龙部族长老柳行云身上。 第九十五章:天乩坛圣使 “杜长老...你这是何意?”柳行云注视着杜平野那异样的神色,但他始终没有猜出对方有何想法,忍不住开口问道。 柳行云终于开口说话,杜平野闻之心中窃喜,方才还不知该如何拖住雍王。这下好了,他拱了下手,黠笑道,“难道柳长老就不担心此次天云山之行,会有不测吗?” “不测?” 柳行云脸上一惊,心中暗自惊讶,不知万象部族又有何不轨的图谋,自己得早做筹谋,说不定此次部族进京使团遭遇不测就和他们有关系。 放眼整个罗浮大陆,一旦发生任何惊天动地之事,神龙、万象两大部族恨不得将锅甩到对方身上,从而削弱对方的实力。 “啊....”听到杜平野口中左一个“不测”,右一个“不测”。吏部府堂上的众人纷纷联想起使团来京路上的情形,心中仍有余悸,都倚靠在木椅上,将目光移到雍王和杨震天身上,将此次之行寄托在玄狼军和破甲军的护卫上。 雍王、杨震天相视一眼,两人尴尬的向堂上众人笑了下。他们虽然答应八部族彻查遇袭之事,但四大部族遭遇伏击都是发生在深山荒原中,即使派出大批密探前去调查,恐怕也难有线索。 “诸位放心,本王保证一定查出幕后真凶,绝不食言。”雍王被逼的不得不站起身,拍着胸脯保证道。 雍王再保证也没用,杜平野那一副完全不相信的神情摆在脸上,加上之前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指向雍王麾下的玄狼军,其余各部族更是不会相信这空口保证。 杨震天见如此情形,也不得不出面表态。他干咳一声,起身来到杜平野身前,轻声道,“杜老哥,您先请入座。” 杜平野心中暗自窃喜,本打算只是将神龙部族的柳行云扯出来,只要耽搁雍王一阵时间即可,不曾想杨震天竟然自己跳出来了。他便承了情面,拱了下手,一本正经的回到自己的席位上,但眼角余光依旧没有离开雍王身上。 “此次四大部族进京使团遇袭一事,相信各族私下已经派人前往现场调查了一番。请诸位长老、执事请放心,雍王殿下和本将军一定会将此事彻查到底,给各大部族一个交代。”杨震天声音洪亮,传遍整个府堂,众人虽被他的声音震住,但脸上依旧挂着一丝不屑。 在场的众人心知肚明,就算破军上将府站在部族这一边,但毕竟他们是厉氏皇族的两只利爪,绝不可能相互之间彻底撕咬。 “此次前往云天山,不知杨将军打算如何安排?”柳行云虽然不担心有人会对神龙部族的缇骑动手,但毕竟是在群山环伺的南境山谷,他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将其余各部族的担忧提了出来。 幸亏是神龙部族的长老,若是放在像飞鹤、血狮这些小的部族,恐怕不敢将这“火苗子”直接引到破甲军身上。 柳行云处之坦然的端坐在木椅上,淡淡的注视着站立在府堂上的杨震天。 坐在一旁的雍王脸色铁青,他没有想到“四部族遇袭”这个屎盆子就这般轻易扣在自己头上。此时,无论他如何辩解也是惘然,他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任由杨震天向众人做出承诺。 “这个好办。” 杨震天也心知肚明,雍王此时已将此事交于他全权处理,只需要消除八部族心中的疑虑,一切都好谈。 “杨将军打算怎么办?”谢百川和慕容海同时发问,他们是此次四族遇袭损失最惨的部族,毕竟当场折损了一位长老。 事实上,他们就算不这般紧逼,也没办法。毕竟族宗已传来口讯,若他们不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必将会得到严惩。此时,两人的命运被无形的一股绳索绑在一起,不论是调查云天宗一事还是长老遇害之事,他们都得共进退。 “各族代表此次会与朝廷的两位钦使一同前往天云山,这两位钦使便是白阀的白景和天乩坛的圣使花影。”杨震天向府堂上的众人抱拳行礼道。 众人听到这两人的名讳都纷纷将提起了的心放了回去。罗浮皇朝四大门阀的白阀宗主亲往云天山,加之执掌厉氏皇族祭祀的天乩坛也派出圣使花影,可想而知,明帝对此次云天宗覆灭之事的重视程度远超各大部族的想象。 就连端坐在主位上的雍王也愣住了,他额角青筋紧绷,恐怕以后他要应对的不是已经潜逃出龙城的云若武一行人,而是如何应对少祭司花影圣使。 听闻此语,惊得雍王差点滑落,他右手紧紧撑住在木椅上,左手死死控住木椅的扶手,双眉紧皱道,“天乩坛此次也要去天云山?” “正是,我也是听闻杜公公今早提及的。天乩坛向来行事隐秘,本不打算在此告诉诸位。”杨震天双目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府堂上的众人,迟疑了片刻,接着说道,“但为了消弭大家的疑虑,杨某人顶多向陛下请罪担责。” 【天乩坛乃厉氏皇族占卜星相之地,历代大祭司都隐世于金鼎山中。他们除了替皇族占卜运势之外,从未出过山门。】 端坐在谢百川下首的霜狼部族长老,捋了捋自己的青须,一脸狐疑,他轻轻敲了下身侧的木案,表示不相信。“杨将军虽然位高权重,但尹某人听闻,天乩坛的祭司可从未出过山门。” 杨震天顺着声音瞥了一眼,见质疑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毗邻金鼎山丘的霜狼部族长老尹夏云,他们世代居住在云海陵,与天乩峰仅一堑之隔。 “之前,确实未听闻天乩坛有圣使出山。” 杨震天闻言,双目瞪了一下尹夏云,咬牙道,“既然是杜韫公公亲口相告,想必不会有假。” 刚刚瞪完尹夏云,杨震天便自知失态,赶忙躬身行礼致歉。并向府堂上众人一同行礼,接着说道,“请诸位相信,此次云天山之行,绝不会令各自的英才受到半点损失。” 相信在场的众人都没有想到,明帝会请天乩坛的圣使出山,此中情由恐怕只有内廷总管杜韫才能知晓。毕竟能够请得动皇族祭司的人除了明帝之外,恐怕也只有这位侍奉了半辈子皇家的老太监了。 第九十六章:香火鼎盛(二) “既然如此,大家应该不必再担忧了。”被接连不断的突发事情打击的有些不知所措,雍王做梦也不曾想到,已经病入膏肓的皇兄竟然会让杜韫这只老狗去天乩坛。 他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尽快结束这场浪费自己时间的堂会。 “这...既然有白阀和天乩坛一同出马,这便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柳行云率先表态,其余各族长老、执事也没有异议,都纷纷点头同意。 只有端坐在一旁的杜平野,心中暗自窃喜。拖延雍王的目的已然达到,又得到了一个喜讯那便是天乩坛出山调查云天宗之事。不过他脑头上那一丝窃喜没过多久便形成一阵阴霾,他担心天乩坛的圣使会被人利用调查四部族遇袭之事。 但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只得走一步看一步。杜平野轻轻拍了拍双手,从席间起身向雍王刻意拱了下手,一脸奸笑的没入各族的人群中,一同退出吏部的府堂大殿。 玄龙寺大雄宝殿外,龙城有名的贵妇们都云集在石阶上,正准备迈步走进殿宇,身后的各府护卫早早便将石阶下的香客堵在外围。 六、七名贵妇穿着华贵,有的甚至香粉施面,一股浓浓的胭脂味夹杂在香火中。石阶下的众多香客与各府的护卫相持在石阶前,没有一人敢拼力上前。 大家心里都十分明白,面前这几位贵妇都是龙城中权贵众臣的夫人或者内室,除非是嫌命长的外地州郡香客,才敢上前争抢头柱香。 那群贵妇脸上洋溢着高傲的神情,缓缓迈着步子走向大雄宝殿正门,原本得意的神色忽然之间僵在脸上,完全没有刚开始的那种高傲。 站在最右边的一名一袭紫色锦衣的贵妇,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她惊诧的侧着头,向身侧的上官夫人讶道,“姐姐,你也看到?” “嗯...”上官夫人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看了一眼神色俱变的礼部尚书小妾,轻声快慰道,“茹夫人切不可动怒,不就是头柱香嘛,被人抢了先也没什么。” 上官夫人口中的茹夫人正是礼部尚书厉峰纳的一房小妾,因生的国色娇美,深得厉峰喜爱,但却一直怀不上孩子,因而信上了玄龙寺的香火可以得子嗣,便仗着夫家的势力来夺头柱香。 起初几个贵妇总是争得面红耳赤,有一次茹夫人甚至怂恿自己的相公厉峰亲自作陪,来争夺玄龙寺这头柱香。 来到石拱桥外便遇到了城中的其他贵妇,不是龙城中家世显赫的内人,便是朝中权势煊赫的重臣的妻女。幸得一旁的长随善言托词礼部府堂有重要文书,不然厉峰定然被自己的小妾坑残。 “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里!” 众贵妇望着大雄宝殿里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子,一袭丹红长袍,远远向她们走了过来。茹夫人率先责问道。 除了上官夫人向自己的妹妹摇了摇头,并强行拽住之外,其余几位贵妇随着茹夫人一同上前,众人在玄龙寺外苦等了这么久,倒是要看看是谁抢了她们的头柱香。 罗浮皇朝以厉氏为尊,龙城中虽然不乏有依附雍王府、破军上将府、白阀以及其余三阀的权贵,但最终还是需仰仗手握重权的重臣。拥有无上至尊的当然是明帝,但皇帝亲临玄龙寺定会是屏退一切。而平日里来此处烧香礼佛的贵妇自是凭借身后的夫家权势。 明帝之后,当属两军之首的雍王、杨震天为先,他们两人掌管着厉氏皇族最为精锐的两支军队。 其后才是白、苏、沈、李四大门阀,他们与高祖一同举事,又跟随武帝一同荡平南境,将前朝驱逐出罗浮。 随后才轮上官、欧阳、柳家、韩家四大世家,他们在厉氏皇族与前朝对阵荒原北方的洪川时提供了大量钱财和粮草,得到高祖的赏识,因而得到掌管罗浮钱财的美差,并得到封爵,世袭罔替。 然后方是依附雍王府、破军上将府和四大门阀的朝中重臣。 此后排在后面的才是龙城的权贵、和外省州郡的长官等等。他们虽然身为权贵,但手中并无实权,而那些在州郡趾高气扬的一州之长来到龙城也只有听差的份,何况是他们的妻妾内人。 排在最后也就是整个金字塔最低端,那便是罗浮皇朝的百兆苍生黎民,他们如奴仆般供养着每一层权贵,直至生命的尽头。 身份、地位,加之部族门阀交错,使得整个罗浮大陆上形成一张无形而巨大的网,将所有人网罗在其中,无法挣脱。 而平日里来玄龙寺进香礼佛的这些贵妇都成了好姐妹,身为皇亲的茹夫人仗着自己夫君是礼部尚书厉峰,俨然成为众人的领头人,她带着一众贵妇走向大雄宝殿。 只见来人一袭丹红长袍,身形高大,面容清瘦、青须飘飘,英气勃勃。闻茹夫人一声责难,朗声大笑道,“诸位夫人不要见怪,在下怎敢与夫人们抢头柱香。” 不一会,一众贵妇来到大殿门前,茹夫人看着那一袭丹红长袍的中年男子讶道,“原来是玉泉坊的柳坊主。” 语气渐渐的柔和许多,贵妇们虽然不曾去过玉泉坊,毕竟那里是龙城男人们享乐的地方,但玉泉坊坊主柳星移,她们在府中却是见过几次。 “诸位夫人里面请” 柳星移躬身在侧,将众位贵妇引向大雄宝殿。他自己独自站在殿门外,脸上堆着平日那似笑非笑的神色。 既然头柱香没有被别人夺取,众贵妇也不再理会柳星移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毕竟来玄龙寺进香才是她们的目的,谁不想给自己的夫君怀个子嗣,从而将府中的地位再进一步。 而在人群中的上官夫人却一脸愁容,自从上官君千出事以后,她每天都来玄龙寺进香祈福,希望佛祖可以保佑上官家的独子可以早点醒过来。 虽然有皋东子亲自医治,但上官君千的伤势依然没有半点好转,以至于众贵妇都面带喜色,独有上官夫人神色失落,幸得今日她的妹妹前来陪伴。 第九十七章:残剑宗规 云若武一行人出了正阳门,十多辆马车飞奔在广袤的荒原驰道上,四周的田野一望无垠,与天边的金鼎山南麓相连。 泽海的阴风吹拂着田间的作物,一股浓密的稻香迎面扑鼻。云若武依靠在马车的车窗上,深深吸了一口田野的香气,长出了一口浊气,兴奋道,“冥月师兄,我们大概还要多久才算是到东境?” 剑冥月早已经习惯了这田间地头的气息,他躺在车架里的软塌上,盘着腿,双目微闭,低声道,“你也太心急了吧,我们才走了半日的路程,离东境还远着呢!” 云若武将头从马车里伸了出来,看着驰道两侧的田野向车队后面快速驶去。他将头转向车队前进的方向,高声喊道,“羽师兄,羽师兄,羽师兄...” 躺在软塌上的剑冥月听闻,即刻跳起来,他盘起双腿,盯着云若武,厉声呵斥道,“小武,你小点声。” 被剑冥月那一声责难,云若武赶忙回到车架中,恭恭敬敬的端坐在软塌上,“冥月师兄,我知错了。” 虽然杜平野没有向他们明言,但剑羽、剑冥月两人心中跟明镜一般,他们趁着八族商议云天宗之事,偷偷潜出龙城就是不想被人知道他们的行踪。此处虽是荒原,但依旧是云州的管辖地界,更是归属于厉氏皇族。 云州全境自北向南分别为落云、流云、栖云三府,云若武一行才驶入栖云府的地界,剑冥月自是不能掉以轻心,他们此行的目的正是避开各方耳目沿着云州驰道尽快前往洪川渡,坐船沿着洪川恶水向东驶入泽海与无妄海的交汇处。 “这里虽然不是龙城,保不齐会出现一些差池。”剑冥月提醒道。 惊得云若武赶忙将身子移向车架中心,他双目瞪圆,生怕被人拽出车架,紧张道,“冥月师兄,我们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是吧?” 剑冥月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此刻,他的心思依旧还停留在龙城中,正在想尽办法,脑海中不断闪出各种理由,希望剑羽可以答应他可以重返龙城。 但形形色色的理由在脑前转瞬即逝,此刻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事情会比将云若武安全护送到千仞峰更为重要了。 剑冥月一声不吭,急得云若武将身子再次向前一趋,两人挤在一个软塌上。云若武焦虑的盯着一旁闭目养神的剑冥月,催促道,“你倒是说句话呀!” “小武,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剑冥月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露出一股镇定之色,他心中知道云若武的担忧。毕竟自两人相熟以来,云若武虽是天下第一宗的弟子,但这一路却过得十分忐忑。 望着剑冥月那镇定的神色,云若武仿佛得到了一些慰藉,在与万象部族的这些时日,特别是残剑楼剑冥月、剑羽两人的照护下,他再没有遇到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刺客。 “不会有事,不会有事...”云若武心中默念着,脸色也舒展了许多。 剑冥月转过身,右手轻轻拍了下云若武的肩膀,指着车架正中木案上的那块破布包裹的白云剑,谨慎道,“此剑是云天宗宗主的佩剑,你要保管好。” “保管?” 云若武心中暗自道,他不知道剑冥月口中所说的保管是指何意,抬起头一脸不解的望着剑冥月。 残剑楼有百年规矩,没有楼主的亲命,任何兵刃都必须尘封在葬剑谷中,即使是外来的神兵,只要他的主人拜入残剑楼,那佩剑就要封存在谷中,故曰“残剑”。 楼中弟子若奉命下山,则会有藏剑楼的长老挑选出墨剑,通体乌黑如铁,被外人称之为“麒麟剑”。在楼中身份不同,所佩戴的麒麟剑也有所不同。 “原来你不知晓呀!”剑冥月看了一眼木案上的破布,偷笑道,“我还以为你知道残剑楼的规矩呢。” “什么规矩?”云若武好奇的问道。 “怎么说呢?”剑冥月沉吟了片刻,他右手指着木案上的破布,低声道,“这白云剑的厉害,我在龙阙殿上是见识过的。” 想起那日,云若武站在龙阙殿上,就是在剑冥月身侧,手臂轻轻一甩,百丈外的白云剑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召唤,从殿宇之外疾速飞冲而来,惊得在场众人脸色骤变,那股寒意魄人的剑气须臾间充斥在大殿上。 云若武根本就不在意白云剑,那日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才不得不将剑找出来。但龙阙殿那一刻之后,有了一丝后悔。虽然看不惯殿上众人那副趾高气扬的神态,完全不将云天宗放在眼中。 不过此刻来看,整个云天宗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得依附在别人的羽翼下,云若武以为剑冥月对白云剑有了兴趣,自己正好顺势脱手,朗声问道,“那又怎么了?难道冥月师兄是....” “误会,误会,小武误会了。”剑冥月不再贸然开头,只是一脸微笑的摇了摇头。 云若武闻言一愣,见剑冥月并不是喜爱白云剑的样子,便惊诧道,“冥月师兄,有事但请直言相告。” “看样子,你是真不知残剑楼的宗规。”剑冥月一脸无奈,苦笑道。 云若武在天云宗是一个外门弟子,整日就是在玉峰院听从师兄们的安排,给宗门打杂。恐怕他连云天宗自己的宗规都没搞明白,何况是其他宗门的规矩。 此刻,他望着身旁的剑冥月,自己面带惭色,低声道,“宗规...还请冥月师兄明言,小弟自是不敢怠慢。” “无妨,等我们到了千仞峰,你可先在厢房休息。”剑冥月不愿明说,白云剑毕竟是云天宗的宗主佩剑,是不是要尘封在藏剑谷中,那得楼主定夺。 “哦...”云若武见剑冥月脸上神情有异,但又不愿明说,他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剑冥月还在犹豫中,云若武拜入残剑楼是杜平野的意思还是剑痴的想法,此时他还没有想清楚,不能妄下定论,此时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九十八章:洪川渡口 任雍王怎么想,也没有料想到神龙部族和万象部族竟然会在吏部的堂会上站在同一阵营。 无奈之下,雍王只得在府堂上听完众人的商议,最终决定由玄狼军和破甲军一同组成护卫与八部族的代表一同前往天云山。 待众人都满意为止已经耗去大半时日,按照脚力计算,雍王早已派人在龙城西北的幽州设下伏兵。入夜时分也没有得到劫到云若武等人的消息,雍王右手猛烈拍在身旁的木案上。 “有消息了没?” 四名锦衣侍卫静静地站着厅门外,低头望着那被雍王震碎的桌角,都不敢吱声。 “都死了?没人出个气?”雍王白日被八部族气的不轻,此时又没有半点云若武等人的消息。 四名侍卫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请罪,他们按照雍王的吩咐一早便命人潜伏在前往金鼎山的路上,直至入夜也没有云若武等人的踪影,他们自是不能将罪责推给面前早已被气愠的雍王。 “本王养你们有何用?”雍王见四人只是一味求罚,竟无一人答话,怒气便更盛,右手再次一挥将木案的茶盏直接甩在地上。 “殿下何时变得如此沉不住气了…”厅门外传来一位老者嘶哑的声音。跪在地上的四名侍卫闻声赶忙退向两侧,只见一位黑纱遮面的老者缓缓走了进来。 雍王见来人正是苍龙侍者,稍稍整了下衣袍,冷笑道,“苍龙侍者此时前来所谓何事?” “还是先让他们起来吧。”苍龙侍者恭敬的站在正厅上,右手指了指跪在厅外的四名侍卫。 自己府中的人没有半点云若武等人的消息,雍王此时还得依仗苍龙的势力来寻找云天宗仅存的这点遗孤。 “既然是苍龙侍者为你们说话,就先饶过你们这一次。”雍王轻咳一声,眼中冷光瞪着那四名侍卫。 “多谢王爷。”四人恭恭敬敬的从地上爬起来,站在厅门外候命。 “其实这次也怪不得他们。”苍龙侍者缓缓走到雍王身侧,附耳低声道,“云天宗那小子能轻易从王爷眼皮底下溜出龙城,而且在荒原之上渺无音讯,王爷就不觉得奇怪吗?” “侍者此话确实令本王百思不得其解。”雍王右手食指轻轻挠了挠耳畔的白发。 “其实这也算一件好事”苍龙侍者笑着劝道,“王爷您想呀,在龙城谁有这个本事可以令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呢?” “杨震天?”雍王第一个就想到了自己的死对头,破军上将府的杨震天,但又急忙摇了摇头表示不可能,今日吏部堂会上,杨震天与自己一同出席,他是没有机会安排这一切的。 苍龙侍者笑而不语,只是轻轻摇头叹声。 “难道是他?”雍王如梦方醒,恍然大悟,他急忙向厅外喊去,“杨素、云华,你们两人即刻前往云州,带上本王的令牌,一定要命云州太守拦住云若武一行人,绝不能让他们过了洪川渡。” 听到雍王的命令,站在厅门外的四名侍卫中两名身形魁梧的男子快步来到玉泉阁正厅内,单膝跪地答话道,“王爷放心,我们一定将您的命令带到。” 云华毕恭毕敬的来到雍王身侧的木案上,将雍王府的令牌放入怀中,两人疾步退出正厅,消失在玉泉阁庭院外的假山背后。 “你们两个带人前去皇城东苑,一定要给我看住飞鹰骑,杜韫这老狗,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即刻来报。”在龙城中悄无声息的将人运出去,除了内廷总管杜韫,雍王再也想不到还有其他何人有如此本事。 “遵命”在厅门外的另外两人快步出现在玉泉阁正门处,两人单膝跪地领命之后也快步消失在庭院中。 雍王转过身,望着躬身站在下首的苍龙侍者,笑道,“侍者以为本王这样的安排如何?” 幽、云两州正是洪川下游的两个州郡,雍王安排的人既然在幽州地界没有发现云若武等人的踪影,想必只有是云州。若两州的郡守得到飞鹰骑私下的许诺,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有雍王麾下的玄狼军亲至,他们自是不敢怠慢。 苍龙侍者轻轻点了下头,正色道,“王爷不愧是执掌朝局十余年,一眼便洞穿其中利害。” 雍王心中明白,苍龙使不过是恭维自己而已,但他也不好开口责难,只得尴尬地笑道,“侍者何以见得呢?” 苍龙侍者拱手行礼道,“荒原北面的洪川是南境天然的屏障,而下游只有幽、云两州,除非他们是想去神龙部族。不过老夫听闻是杜平野力荐明帝,让云若武前往东境。” “哈哈哈....”雍王听完苍龙侍者的一番分析之后,并没有在意他分析的是否在理,心中则是多了一丝凉意,没想到龙阙殿上的一番对话,他们竟然如此之快得到。 雍王心中虽然有些凉意,但眼角依旧挤出往昔那轻松的神色,笑道,“不错,不错,侍者分析的极为在理。正是因为如此,本王才不得不命绝域四鬼亲自出马。” “绝域四鬼?” 听到这四个字,苍龙侍者眼角一丝诧异一闪而过,没有想到雍王竟然与绝域有牵扯,自己方才进来之时并未留意那四名身着玄狼军寻常服饰的侍卫,竟没想到他们竟然是绝域中人。他倒吸一口浊气,惊道,“四鬼?” “正是!”雍王一脸得意的点了点头,他右手指向苍龙侍者身侧的清茶,接着说道,“此次就是残剑楼再多几位天宗高手,也不惧。” “这倒也是,毕竟绝域的杀手,那可是声名鹊起。”苍龙侍者端起木案上的清茶,细细品了一口,转头看向玉泉阁庭院外的那处假山,谨慎道,“为了以策万全,我们还请了一位绝世高手。” “哦...”雍王闻言好奇的看了一眼那黑纱下冷冰冰的双眼,似乎十分好奇,苍龙此次派出何人。这也正是前几日亲赴玉泉坊的目的,为了可以将云天宗的遗孤彻底剿灭,他不得不挺身冒险再赴。 “谢大侠”苍龙侍者放下手中的茶盏,轻笑道。 “昆仑府谢庄?” “正是!”苍龙侍者抬头望了一眼假山北面的天际,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脸上却依旧是面无半点表情,“若是让他们过了洪川渡,恐怕....” 雍王如获定心丸般,端坐在木榻上,将身子稍稍移向苍龙侍者,开心道,“既然是谢大侠亲自出马,定不会有失。” 第九十九章:追杀而来 『看来不会有杀手再出现了...』 云若武一行人穿过云州三府,竟是一路畅通无阻,甚至在云州郡守所在的洛川城时,守城的士兵都没有仔细盘问直接放行。 他们自是不会知晓,这一切能够如此顺利得益于杜韫在他们出龙城之前,便命白祁带着一队飞鹰骑亲至洛川城,云州郡守慕容凡如视明帝亲恭,丝毫不敢有一丝怠慢。 荒原正是夏秋收获的季节,白祁带着飞鹰缇骑直奔郡守府,并将杜公公的口信直接当面传达给慕容凡。作为一郡之首,他也落的清闲,即刻命手下传命给落云、流云、栖云三府的府尊。 传完杜韫的口令之后,白祁带着飞鹰骑继续向北而去,确保洪川渡不会发生任何闪失、意外。 『真是奇怪,这一路竟然如此顺利。』 剑冥月右手掀开背后车架上的布幔,心中好奇的向驰道两侧的原野望去。远处的百姓正忙碌的收割着田里的作物,一副农忙的景象映入眼前。 一连十余日的狂奔,他们车架前的马匹都换了好几拨,但为了能够尽快将云若武护送回东境,剑冥月一路上都是神经紧绷,生怕出了半点纰漏。 剑冥月稍稍晃了晃脑袋,舒展了一下筋骨,瞥了一眼躺在身侧的云若武,没好气的说道,“小武,你这一路可真舒服呀。” 车架外面泥土的芳香夹着稻香顺着清风穿过布幔,云若武躺在木榻上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毕竟这一路赶来,他之前那种担心刺客的心中余悸早就消散了。 “嘿嘿...” “你就知道偷乐!”剑冥月咬住嘴唇,一副生气的神色,用右脚轻轻踹了一下车架正中的木桌。那木桌上破布包裹的白云剑顺势掉落在地上。 『剑冥月,你就知道欺负我...』云若武嘴里没说,他懒洋洋的将白云剑从地上剑起来,一道寒光瞬间从车架里涌出。 为了不引起周围人群的惊诧,云若武赶忙将破布裹在白云剑上,轻轻放回到木桌上,随口说道,“冥月师兄,你要是心中不快,就冲我来,别针对这一把破剑。” 『破剑?...云天宗的宗主佩剑,竟然在你小子口中一文不值。』 剑冥月并未回话,只是将双腿搭在木桌上,直接将木桌顶到车架另一侧,完全将云若武躺的地方堵死。望着云若武那没办法平躺的样子,剑冥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云若武丝毫不示弱,用尽双手的力气将木桌拼力推回到车架正中。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回,相互比拼脚力和臂力,直到两人都喘着粗气,不再争夺为止。 车架前面的车夫听到车架里“叮叮咣咣”的响动,以为出了大事,掀开车门上的布幔见两人正扭打在一起,云若武整个身子都压在剑冥月身上,用手拼力握住那即将拔出剑鞘的麒麟剑。 望着这一幕,原本忍俊不禁的车夫,强忍着,十分难受的不敢笑出声音来。 过了许久,云若武和剑冥月都感到四肢酸痛,手脚全麻,便不再扭打在一起。 云若武整个身子躺在木榻上,四肢朝天,但嘴里依然不依不饶,喊道,“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小子,就凭你,还想止住我?”剑冥月刚刚抡起拳头,整个人就僵硬在那里。方才扭打在一起,四手四肢全部搅在一起,筋脉此时还没有缓过来。 『糟糕,全身筋脉还是一阵酸麻,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哈哈哈...”云若武看着剑冥月尴尬的神情,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十分开心的仰头大笑。声音刚刚笑到一半,他那个脖子就卡住了,只得用双手慢慢去托着。 望着卡在木榻上的云若武,剑冥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抡起的右手化作拳头直接冲向云若武脑门。 “别...别...我认输...”云若武赶忙举起双手投降。 剑冥月右拳来到云若武脖颈处,食指轻轻点了几处穴位,淡淡道,“现在知道我的厉害吧,让你以后还敢在我面前放肆。” “不敢,不敢...”云若武晃了下脖颈,感觉好多了,急忙端坐在木榻上,憨笑道,“多谢冥月师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车架继续向前狂奔,完全没有顾及驰道上的其他车架。正因剑羽端坐在第一辆车架中,但凡遇到北面而来的马车,他都会率先命人亮出残剑楼的身份,寻常百姓和云州当地的乡绅豪强自是不敢自找没趣。 若是还有一些州郡的宵小之徒,剑羽便命随行的弟子教训得对方五体投地。 只要剑冥月和云若武没闹得太过份,剑羽此刻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毕竟一路上除了赶路便是赶路,十多日来估计把众人都憋坏了。但为了可以尽早抵达洪川渡,剑羽对整个车队下了死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擅自离队,同时还采用了“马换人换。” 每一辆马车配了两个车夫,其余弟子轮流职守,每到一处驿站就将所有马匹更换一次,可谓是日夜兼程,一点时间也不敢耽搁。 众人刚刚过了落云府,绝域四鬼中的杨素和云华便带人赶到了栖云府的地界。黄昏夕阳的余辉掠过城头,百姓正拉着一车又一车的稻谷进城,一队玄狼军身着粗衣常服紧随其后,径直飞奔闯过城门,向栖云府衙而去。 “何人?竟敢擅闯府衙!”两名府衙的兵士急忙拦住杨素等人,还未来得及站住脚步便被云华手中的玄铁鞭摔落在地。 “放肆!让你们府尊大人出来答话!”杨素勒住胯下的乌骓马,冷声呵斥道。 两人身后十多名粗衣的侍卫一脸寒光,双目如炬地盯着府衙门前的兵士,右手紧紧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惊得那两名迎上来的士兵连爬带滚地跑回府衙中去。 约莫过了一会,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在一群兵士的簇拥下从正院出来,数百名府兵将杨素等人团团围住,“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栖云府堂,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第一百章:府尊的颜面 绝域的杀手虽然极少混迹罗浮的官场,但自从归附雍王麾下之后,杨素等人还是对南境的各州郡做了细致的调查。 “阁下想必就是栖云府尊楚俊大人吧”杨素见来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脸上挤出一丝不长见的笑容,朗声道。 “不错,正是本官。你们是何人?竟然擅闯我们栖云府衙,还打伤我的手下!”楚俊右手插在腰间,在侍从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府衙正门的石槛。 楚阀虽不是罗浮四阀,但世代久居云州,在云州拥有极高的民望,楚俊虽然只是栖云府小小的一名府尊,但却是云州最有实权的府尊,就连云州郡守慕容凡也得忌惮他三分。 而杨素、云华等人此次前来目的是追杀云若武,更不愿与地方州郡的官员发生冲撞。“嗯,请看这个...”云华命身后的侍卫将手中的令牌递到府门前。 楚俊看着门口的兵士从那名粗衣侍卫手中接过那块令牌,额角微皱,心中暗自惊奇。 『这几日是出了天大的事不成,前脚刚送走郡守传来内廷口信的人,后脚便是雍王的人。』 “你...你是何人?”楚俊一摆手,示意那名拿着令牌的兵士不用上前来,他在两人交接之际便已识得那令牌正是雍王麾下玄狼军所属,只是一时间没有搞清楚面前这群人和玄狼军有何关系。 杨素等人是秘密执行任务,自是不会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栖云府的府尊。云华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像,正是云若武等人的样貌,他指着画像问道,“不知栖云府的官差可曾见过此人?” 楚俊轻轻摇了下头,示意府衙正街上的兵士将那幅画像,相互间传阅一番。因是他们手中有雍王麾下玄狼军的令牌,楚俊自是不愿得罪,但那几幅画像上的人岂是他一个平日躲在府衙中的官老爷能见到的人。 待众人传阅一番之后,楚俊清了清嗓子,向街肆上的兵士喝道,“你们谁见过画像上的人?” 其中有一名兵士正欲说话,但被楚俊目中异色生生给盯了回去。 『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自己绝不能贸然指认,毕竟雍王可不是吃素的,若因为几幅画像得罪于雍王府,于整个楚阀而言是不智的选择。』 然而,那名兵士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一旁的杨素看在眼中,只是碍于楚俊的颜面,他才按捺住心中的不快没有发飙而已。 杨素稍稍将声音提高,“在场的众人都没有见过字画上的人?” 一旁的云华将手中的玄铁鞭猛烈的在半空中一挥,发出一阵晴天霹雳的巨响,惊得在场的栖云府兵士直打哆嗦。 栖云府地处云州南界,离帝都龙城最近,而府衙中的老人自是见过平日那些横冲直撞的玄狼军途径栖云府,而那名兵士手中的令牌在他们眼中已然十分明白,就是玄狼军的令牌。 “不会吧,我们可是得到消息,这群朝廷的叛逆是在你们栖云地面露过面。”云华语气中透着一丝恐吓,他右手的玄铁鞭和身后的十多名玄狼军假扮的寻常侍卫也目露凶光。 双方僵持了片刻,府衙内快步走出来一位白衣书生模样的师爷,他干咳了两声,打破了彼此的尴尬。“府尊老爷,不论对方是不是真的玄狼军,此事不宜在此地大动干戈。” 『为何?在老子的地盘还能让这些仗势欺人的家伙给夺了威风』 楚俊虽未直说,但那异常难看的脸色已然说明了一切,但顾及到对方若真是玄狼军,自己就只能咽下这口气,毕竟雍王的手段是朝野尽知。 但却还是咽不下这口窝囊气,被人围在家门口质问。楚俊仰头冷声道,“此次八部族使团进京途中遇袭,半道也是有这种令牌,若你们真是雍王麾下,还需拿出更为明白的证据。” 四部族的使团在来京途中遭遇偷袭,两死两伤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南境。因此,明帝还明旨申饬了各地的郡守和地方官员,让各地官员严查境内有异动的一起势力。 此事在此刻被楚俊巧妙的利用,毕竟雍王此时还因四部族遇袭的事而绞尽脑汁。 云华听闻如此狡辩,那火爆脾气骤然而起,挥动手中的玄铁鞭甩向府衙正门,幸亏围在前面的两名士兵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不然楚俊那细皮嫩肉恐怕要当场被抽的鲜肉绽开。 『竟敢动粗,当我栖云府没人不成』 楚俊正打算示意手下的众兵士还手,但被身旁的白衣书生拦住,“府尊老爷,切不可一时意气用事,他们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闯到府衙来,应不是假冒。” “洛师爷,你也认为他们是真的?”楚俊看了一眼身侧这位跟了自己十余年的师爷洛仁飞,自他出任栖云府的府尊以来,这位身体单薄的白衣书生便一直跟随在侧,每逢遇到两难抉择之事,都会向其请教。 洛仁飞点了头,并未言明。他瞥了一眼府衙正街上那一队玄狼军乔装打扮的寻常侍卫,和石阶下那两位身形魁梧的男子,显然是江湖游侠之辈。 “若在这里动手,赢了还好说,若败了,岂不更失府尊老爷的身份。”洛仁飞拱手行礼,然后将头俯到楚俊耳畔继续低声道,“他们不就是找人吗,随他们去,我们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 楚俊想到慕容凡命人传来的口信,画像上的那几个人正是郡守府派人来提醒过的。若是在自己这里走漏了消息,恐怕无法在洛川城那里交代。 “大人是担心洛川城那边?”洛仁飞仔细瞧了一眼,宽慰道,“老爷,您放心。大不了将此事推到雍王府头上,想必郡守那边也不会为难于您。” “也对...”楚俊眼前一亮,他着实想明白了,若慕容凡兴师问罪,他将这件事推到雍王头上,量慕容凡也不敢去找雍王府的晦气。 同时,正街上的杨素、云华两人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他们瞥了一眼身旁的玄狼军,命他们快步上前,从栖云府的兵士手中夺过那几幅画像。 玄狼军假扮的侍卫们有意无意将粗衣长袍下隐藏的腰牌露了出来,惊得那些兵士只得束手待命,不敢妄动,只得乖乖的将那几幅画像上缴。 第一百零一章:洪川渡口(二) “岂有此理,你们真当我这个府尊是摆设不成?”楚俊望着面前这群粗衣侍卫竟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顿时火冒三丈,幸得一旁的白衣书生赶忙劝住。 若洛仁飞慢半拍的话,栖云府的这些兵士恐怕就要成为这批玄狼军的刀下冤魂了。 雍王执掌朝政这些年间,其麾下的玄狼军仗着有朝廷撑腰,早就没有将地方州郡的守军当回事。每逢出行便是大张旗鼓,锣鼓喧天。 若非这次得了雍王的命令,加之有“绝域四鬼”中的杨素和云华亲自带队,恐怕这群人早就将栖云府掀得底朝天不可。 “府尊消消气,与这些人置气不直当。”洛仁飞一边劝着楚俊,一边向身旁的兵士使眼色。 府衙正门石阶下的兵士赶忙快步上前,笑脸相迎,伸开双臂堵住楚俊那肥胖的身体。他们方才站在正街前,自是将那群玄狼军腰间的令牌看的清楚,也心知得罪不起。 为了事态不再蔓延,杨素拱了下手,语气温和的打招呼道,“楚府尊,或许是有人向你打了招呼,但我们奉的可是雍王的命令,你最好是知无不言。” 就罗浮南境地形而言,幽、云是洪川下游的两州,之前判断云若武等人会从幽州方向进去金鼎平原,再东进。可至今没有半点消息,云州的洪川渡便成了返回万象部族的唯一出口。 更何况,他们“绝域四鬼”从未失手,若真折了自己颜面,岂不是让雍王小瞧,杨素虽然语气柔和,但眼中却透着一丝逼迫。 『没想到这个栖云府竟然是个硬茬,好说歹说都不管用』 云华收起玄铁鞭,纵身下马,从旁边的侍卫手中接过画像,瞥了一眼一旁的杨素,点了下头,转向府衙正门,故作不解的问道,“这行人真的没经过栖云府?” 洛仁飞微微一笑,眼中露出否定的神色,辩解道,“可真是问住我们家府尊了,诸位不如前往城门口询问下守城的兵士。” 杨素心中虽然有一些不快,但听闻洛仁飞的解释不无道理,他赶忙纵马扭头向北门而去,众人也紧随其后,毕竟时间耽误不得。 见那队飞骑消失在府衙正街尽头,洛仁飞长松了一口气,赶忙命人搀扶楚俊回府,同时将栖云府衙大门紧闭。 “老爷明知他们是雍王麾下的玄狼军,为何还要...” 话还未说完,楚俊侧过头来瞥了一眼,示意洛仁飞不要再吱声,两人缓缓走到府衙大堂,屏退左右。 洛仁飞搀扶着楚俊入座之后,呈上一杯清茶,笑着劝慰道,“老爷且先消消气,为了这事气坏了身子不划算。” “你说他们这一前一后究竟是为了什么?”楚俊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将空杯子放在桌角,口舌干燥道,“再给我满上。” “好。府尊,您慢点喝。”洛仁飞斟满茶杯之后,坐到下首的位置,解释道,“郡守应该是接到另一波人的指令,他们是要保画像上的人,而雍王则是....” 楚俊轻轻摇了下头,示意洛仁飞不要再说下去。他双目静静地注视着府衙外空荡荡的庭院,说道,“此事本就与我们无关,多言必失。” 洛仁飞回过头,瞥了下府堂外,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已然明白府尊的意思,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警惕隔墙有耳。 『杜韫?』 楚俊和洛仁飞用盏中的茶水,同时在木案上写了下内廷总管的名字。两人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看来这南境的风波又要再起了。”楚俊端起茶水,细细品了一口,完全没有方才那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洛仁飞将身体靠近木案,头探到楚俊耳畔提醒道,“此事要不要即刻回禀于阀主?” 楚俊摆了摆手,轻声道,“不急,既然他们想在云州掀起风浪,我们就等风起云涌时再上报也不迟。” “这倒也是。”洛仁飞虽然表示同意,但额角仍然紧皱,心中不免有种担忧。 『楚阀在云州经营数代,才有了当下的名望和实力。若在此次风波机遇中处于被动局面就不妥了。』 “你这是怎么了?”楚俊一脸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洛仁飞紧皱的眉宇须臾间舒展开,轻松道,“我只是略有担心,既然府尊大人都这么说了,我听命就是。” 楚俊、洛仁飞虽然一同来到栖云府,前者虽然是名义上的府尊,后者是师爷,但凡是遇到重大事情,两人总是要坐下来相谈。 “你不会背后....”楚俊嘴角微动,一脸坏笑的提醒道,“你可别忘了,我姓楚,不会做出对楚阀不利之事。” “不...不...怎么会呢!”洛仁飞拱手行礼,表示绝不会如此行事。 ※※※※※※ 落云府北接洪川,南洽流云府,府城乃是云州第二大城“青原城”。洪川之南由河水冲击而成沃土青原,而北面则是陡峭的金鼎山分脉,当地人称之为“屠流山”。 因山势一头遭洪川切断,延伸向东南而去,平缓之龙城郊外,犹如人的头颅脖颈间被分隔开。洪川水势湍急,而断崖处的渡口成为东出入海和绕道北上的唯一之处。 洪川渡虽是一处渡口,但与青原城相隔不过百里,两地守军相互支援,无须一个时辰便可赶至。 当年慕容凡祖父献计,诱使青原城守军驰援洪川上游,这才使得武帝可以率军悄无声息侵入青原城,以雷霆之势横扫云州,并主力部队夹击前朝在幽州的守军。 此刻,剑羽为了车队可以蓄养精神,毕竟随后的山路会十分艰难,他们要穿过人迹罕至的金鼎群山,从而抵达东境。 “大家今夜在城中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剑羽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弯着身子捏了捏发麻的双腿。 云州虽不是玄狼军的势力,但为了掩人耳目,他们都是乘坐车架,而不是纵马飞驰。 “可以泡个热水澡就好了。”剑冥月站在马车前,双手拉到后背,活动了下全身僵硬的肌肉,时不时用脚踢下一旁已经瘫在地上的云若武。 “不行了,不行了....”云若武缓缓伸直双腿,整个人平躺在地上,歪了歪头看着夜空,喘气道,“我今晚就睡大街上了,起不来了,真的起不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青原城 终于可以找一家像样的客栈休息,众人脸上都洋溢出喜悦的神采,就连一直紧绷着脸颊的剑羽也露出了些许久违的笑容。他命人前去城中最不起眼的一处偏僻客栈“打尖”,主要是为了探查一番,若没有暗藏的危险,车队便可前往。 此时,剑羽从车队头部走了过来,望着云若武赖在地上不愿起来的窘态,双目露出善意的眼神,笑道,“小武,你再不起来,恐是真打算在这大街上乞讨不成?” 『这...我堂堂名门弟子,怎能做出沿街乞讨的勾当?』 云若武眼角余光扫过街肆上经过的行人,其中不乏有城中的老翁,他们眼中露出看热闹的意思,甚至有人已经停下脚步,正打算过来围观。 “呀...呀...” 云若武赶忙从地上起来,向路边的众人挥了挥手,驱赶道,“看什么,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站在一旁的剑冥月故意将身子移开,使得云若武刚刚迈开步子就因双腿筋脉僵硬,再次跌倒在地上,引得身旁众人一阵“大笑” “羽师兄!你也不管管,冥月师兄他欺负我!” 云若武本只想驱赶一旁围观的普通百姓,未料到身上的筋脉还未畅通,四肢还有一些僵硬,站在一旁的剑冥月居然也不帮自己一把,他冷哼一声,一副埋怨的眼色瞪了下四周哄然大笑的众人。 剑冥月抿嘴笑了笑,望着那“王八”趴地的样子,赶忙解释道,“没有,绝对没有。我怎么欺负你。”他一本正经的来到云若武身侧,但却不是上前去扶,而是一声厉喝,将一旁围观的众人呵退。 “好了,你们都别闹了,先回到车架上去休息下。”剑羽见一旁的百姓都散去了,便上前相劝,并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剑冥月,示意他收敛一点,凡事都要照顾下云若武。 “啊!” 剑冥月和云若武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看向身旁的马车,极不情愿的摇了摇头。 “既然你们都不愿回到车架上去,那就给我安稳的站在这里,等信。”剑羽回过头向方才那名侍卫离开的方向望去,眼角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众人一行平安的来到青原城,剑羽也不敢有半分懈怠,整个车队的安危都系在他一人身上。毕竟前有云天宗被灭,后有进京使团遭遇袭击之事,使得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份的心。 当然,剑羽自是不会知晓八部族中那四支进京使团遭遇袭击和他们万象部族有关,杜平野也不会将如此机密的事告诉他一个寻常的残剑楼弟子,恐怕连剑痴也未必知道。 洪川自西北向东南而去,经过幽、云两州,在两州北面形成了广袤的沃土,供养着数百万的百姓。但洪川并不友善,随时季节的变化,总会使人类感受到他的愤怒,那便是洪水的肆掠。 而青原城就建造在这片沃土之上,与洪川仅百里之隔,而且地势较低,虽是军事重镇,但却存在着潜在的威胁。 莫约过了大半个时辰,一名万象部族侍卫从城北方向纵马飞奔过来,来到车队旁,拱了下手道,“启禀大人,城北有一处客栈。” 话未落地,剑羽急声追问道,“那里是否隐蔽?” “是,小的仔细检查过,没有问题。”那名侍卫望着剑羽那谨慎的神情,纵身下马上前几步,十分肯定的回答道。 “那便好,你在前带路。”剑羽对那名侍卫吩咐之后,转身向车队旁的众人挥了挥手,喊道,“我们出发。”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众人都纷纷再次上了马车,唯独云若武趴在车架前,不愿进去,脸上的神色微沉。 “好了,别问那么多。跟着走,准没错。”剑冥月一把将云若武推入车架内,自己和车夫纵马跟着车队向城北而去。 青原城的夜来的特别早,四城已然紧闭任何人都不能再出入。而街肆上方才还人潮湍急,很快就寂静了下来,除了巡街的城防营兵士,便很少再看到行人。 自武帝定鼎天下之后,特别是迁都龙城之后,就特别重视青原城的防卫以及周边州郡的卫戍。因而特别敕令,青原城作为皇朝帝都北面的屏障,入夜必须宵禁,城中还有从龙城抽调来的虎贲卫镇守,正是吸取了前朝丢失青原城的教训。 不过巡街的官兵看到万象部族的车架并未上前询问,毕竟在歌舞升平的当下,任由一个小小的巡城官兵有哪种理由,也不敢得罪八族中人,更何况是万象部族。 虽然一旁巡街的官兵略有纳闷,万象部族的车队为何会出现在青原城,而且径直是向城北而去,并不是去城南繁华的坊市。 “他们是怎么了?”云若武透过车窗的布幔瞥了一眼街肆上的官兵,眉宇微皱的问道,“冥月师兄你知道吗?” 剑冥月依靠在木榻上,根本没有半点向窗外看去的意思,他右手轻轻敲着一旁的木榻,悠哉悠哉道,“这里是青原城,他们自是心中起了疑虑,但又不敢上前来查验,只得回头看看罢了。” “我知道这里是青原城呀,我们过落云府的时候,我在城门头上看到『青原』两个大字。”马车不断向城北而去,云若武透过车窗望着消失在坊市街肆一头的巡街官兵,不解的回道。 剑冥月再次仔细瞧了瞧云若武那一脸无辜的神情,试探的问道,“我们是哪个部族的?” “我们?你们吧!”云若武放下车窗的布幔,好奇回答道,他不知剑冥月为何忽然有此一问。 “记住,以后你也算是万象部族了,如果你当真要拜入残剑楼。”剑冥月狠狠敲了下身旁的木案,提醒道。 “知道,知道。”云若武嘻嘻一笑,追问道,“那方才那些官兵和是不是万象部族有何关联。” “真笨!”剑冥月翘二郎腿,抖着脚接着说教道,“这里离洪川渡不足百里,过了洪川渡继续向北就是东境,那里是万象部族的封地。” “哦,”云若武恍然大悟道,“这些我懂了。他们是怕你们!” “错!”剑冥月用手中的麒麟剑轻轻敲了下云若武的头,脸上露出一丝忿怒的神情。 『这小子怎么还是不懂,真要到了千仞峰可该怎么办。』 第一百零三章:水云居 此时,城北坊市中大多数酒肆、茶楼早已打烊了,除了几处随风摇摆的灯火外,很少再看到人影。万象部族的马车快速驶过清冷的街肆,来到距离北门只有两条街肆的一处挂角。 一个相貌丑陋的老汉掌着灯笼站在街角处,弯着身子向不远处的石楼牌坊望去,听到渐渐变大的马蹄声,脸上露出一丝开心的欢颜。 在剑羽等人在城南等候时,万象部族的那位侍卫纵马前来已经交待清楚,店家也将客栈打扫一新,那驼背的老汉正是客栈的门迎,特意在场等候。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车队终于来到街肆尽头,众人纷纷下了马车,云若武、剑冥月一前一后走出马车。数丈之外,剑羽正与那老汉交谈。 “吴老伯,我的这位下属已经和您说清楚了吧、”剑羽神色镇定,眼角余光将四处的暗角仔细打量一番,嘴角微微上扬,与面前这位驼背老汉相谈甚欢。 “大人...”吴老汉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位少年的穿着,一袭淡墨长袍,着实看不出一副官家的样子,心中实在想不出为何要称呼身后那些侍卫为下属。“大人放心,小店绝对安全,这里可住的都是本份的青原人,世世代代都在此地耕作。” 此时,客栈的门迎老汉也不敢多问,毕竟能够在入夜之后在青原城中畅通无阻,绝非寻常之人。 “羽师兄还不进去?”云若武快步走过来,趁着冷风中的灯火,瞥了一眼身旁的老汉,吓得自己赶忙将头扭到一旁去,吴老汉那奇丑无比的面容吓得不轻。 云若武慌了神,赶忙扶住一旁的剑冥月,不停的摆着右手。 剑冥月拍了拍云若武的肩膀,并未留意到吴老汉的样貌,吃惊的问道,“小武,你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行了,别在这里耗着了。”剑羽已然明白云若武为何忽然这般,瞪了一下剑冥月,“赶快进客栈去,你们刚不是还闹着找个地方好生休息一番吗?” “对,对,对”吴老汉也未在意,向门口的小二粗声喊道,“快带几位客观去准备好的厢房去,烧好热水。” “好勒,您老就放心吧。”客栈门口的两个精壮小厮十分精神的疾步奔了出来,他们眼睛极尖,在微弱的灯光中便看出云若武等人才是真正的正主。立刻逢迎上来。 “剑冥月点了下头,搀扶着云若武赶忙与一旁搬运行礼的侍卫一同走进客栈。 “吴老伯,您别见怪。我那师弟,他...”剑羽尴尬的解释道,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到吴老汉手上,作为赔罪礼。 “无妨,掌柜能够收留我,就是看重我这张吓人的面容。”吴老汉并未往心里去,双手推开剑羽递过来的那锭银子,在前引路道,“大人,里面请,我们水云居虽然简陋,但一应俱全。” “好,好,好。”剑羽虽然口中连说了三个“好”,但脚步却放的十分慢,吴老汉都已经走到客栈门口,他目光依旧不停的扫过四周那些暗处,确定没有潜在的危险之后才挪动脚步跟上去。“水云居,不错的名字,想必店家定是一位风雅之人。” 第一百零四章:水云居(二) 进入客栈“水云居”之后,众人在小厮的带引下前往后堂的厢房。一路上甚为清冷,这个时节虽是夏秋收获的季节,但夜晚北岸的冷风依旧十分刺骨。 云若武将身上的衣服紧紧裹起,双脚小跑着跟着剑冥月身后。 “很快就到了,客观再忍耐一会,我们已经为诸位准备好了洗澡用的热水。” 走在前面的小厮带引着大家穿过两处庭院走廊,回头见那一副锦衣绒袍的矮胖少年经会冷得发抖,他急忙解释道。 在众人还未来之前,奉剑羽命令的万象部族侍卫早就说明来意,水云居掌柜得知入夜住店的是万象部族使团,便急忙命人将客栈的西偏院打扫干净。 众人跟着小厮快步走入一处青砖绿瓦的偏院,剑羽则跟在众人身后时不时留意下走廊外面那水榭亭阁。 “客观无需多虑,这些荷花池塘不会通到外面,也藏不了什么人。”吴老汉以为身前这位墨色长袍的男子怀疑走廊外的池塘中有不妥之处,赶忙解释道。 剑羽将目光从池塘上收回,凭自己的功力并没有发现池水中暗藏着人,他将目光移到远处石龛微弱的灯火旁,试图看清亭阁中是否有异样。 “羽师兄快点进来。” 偏院中传来云若武的喊声,剑羽以为有大事发生,赶忙加快脚步向偏院方向跑去。 “在下见过剑羽兄。” 剑羽刚刚穿过偏院的拱门,便见到一名精壮的男子,一身月白长袍,站着厢房的屋檐下向自己拱手行礼。 “阁下是?”剑羽快步走过庭院来到石阶前还礼到。 “在下是这水云居少掌柜,方世麟。”精壮男子将身子向一旁挪了下,请剑羽入内。 “哦,原来是这水云居的东家,失礼失礼。”剑羽羽方世麟一同步入厢房。 “羽师兄,你怎么才来呀,快入座。”云若武完全没有了刚开始的约束,向刚进门的剑羽和方世麟挥手,示意他们入席。 “剑羽兄,快请入座。”方世麟快步上前,将身前的木椅搬开,示意剑羽入座。“方才听下面的人来报,是残剑楼的众位侠士前来,我们水云居真是蓬荜生辉,方某特意将西偏院收拾一番,并命厨房立刻为诸位准备好晚膳。” “方兄…哦,不,应该称呼方掌柜的太客气了。”剑羽拱手还礼,虽然此时还未弄清楚这个水云居的来历,但对方既然如此好客,他也便不好推辞。 “你们认识?”一直默不发声的剑冥月终于开口说话了,见剑羽和方世麟自进屋那一刻就有说有笑,详谈甚欢。 “没” “不是” 剑羽和方世麟两人同时否认道,一个是残剑楼的大弟子,一个是青原城不知名客栈的东家少爷,任谁也想不出他们两人有何关联。 “我怎么可能高攀的上剑羽兄,在下不过是这云州青原城的一个小小店家而已。”方世麟为人十分圆滑,自是不会两头得罪,在剑羽还未来到偏院前,他便与云若武、剑冥月两人混熟。 此刻见剑冥月脸上不快,赶忙起身,向众人亲自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