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江湖美男》 孽缘1 “四爷,人来了。”灰衣男子拉住身边的黑衣男子:“我们还是不要吧。” “哼,这就怕了?昨日不知是谁向我百般请命要来完成这项任务的,现在就快得手了,你却想临阵退却?想得倒美。”黑衣男子拉上面罩:“这事儿对我们的益处可是极大的,你想不干,我可不从!” “但是……”灰衣男子犹犹豫豫地拉上面罩,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全是担忧之色:“那轿中之人可是子午城下一任城主啊……” “那又怎样?”黑衣男子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挡了我风四道儿的人,就算是在任城主,我也不会手软。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还没动手就先开始发软了?亏你还是我的心腹!” “可是四爷,”灰衣男子似乎有了勇气,却仍是犹豫:“这事儿我们没和大爷说,他若知道了会不会怪罪?”想想大爷发火的样子,灰衣男子又开始退却。 “我可是他四弟!”黑衣男子这样说着,心里却开始没底,又不能在手下面前失了面子:“只要我们这次功成身退,就算先斩后奏,大哥也不会怪罪的。毕竟这油水可不是一般的厚。”想了想其他几兄弟:“这事儿最好还是保密,省得给七弟八弟抓了把柄,借此大做文章。”教里的规矩可不是一般的严厉啊。 “但是……” “废物!滚开。”风四终于不耐烦了:“你不想干,我自己去,你给我滚得远远的,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否则……”面上划过残忍的笑容:“我见你一次就剜你一块肉!” “不要啊!四爷!”灰衣男子拽着他的袖子,带上了哭腔:“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四爷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以后会没有饭吃,还会……丢了性命啊! “那你就乖乖听话,既来之则安之,轿子马上就来了,我去对面,我们先后夹击,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杀他个片甲不留!”风四满意地笑道,说完,头也不回地一个闪身,轻盈地落在道路对面的树枝上。 “四爷……”灰衣男子还想说些什么,已不见了风四踪迹,懊恼地跺了跺脚,心里暗暗祷告: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啊。 孽缘2 梦蝶谷。 两个轿夫,三个随从打扮的人,一辆外表朴素的轿子,一行人缓慢地行走在有些不平整的青泥小道上。 “主子,”轿边的男子向轿子内唤了一声:“行了大半日路了,大家都有些累了,停轿休息一下吧?” 轿内沉默片刻,半晌才幽幽传出一句:“好吧,那便找个地儿休息一下吧。” 男子领命,立刻向众人吩咐道:“大家快些走,前面有一处湿地,我们去那儿歇歇脚!” 听说要休息,众人都打起精神,原本疲惫的步伐又变的有力起来。 一只纤纤细手撩开窗帘。 天色已是黄昏,夕阳给道路两旁的树木镀上金边,金光粼粼,说不出的诡异。 没来由的,心口微微一紧,竟有些不妙的预感。 她放下锦帘,靠回软垫上,面色忧愁。 “想活命的,乖乖留下玉印,本座放你们一条生路,若是不识好歹的……休怪本座无情。”一个黑衣男子突然落在路中央,挡住众人去路,面罩遮掩的脸上,透出阴阴的气息。 “大胆毛贼!竟敢拦楚家少主的轿子,不想活了?”领头的男子向前一步,怒斥道。 两外两名随从,则不露痕迹的靠近轿子,形成保护之势。 “少罗嗦!”轻蔑地嗤笑一声,一道银光闪过,领头的随从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活生生地割下了脑袋,扑倒在地。 扛着轿子的轿夫顿时双腿发软,“咚”的一声,轿子从二人肩上重重落在地面,声音分外响亮。 “才掉个脑袋就吓破胆了?哈哈哈哈!”风四狂妄地笑着:“识趣的快给本座滚人,否则……”被遮掩住的嘴角轻轻勾起:“下场和这家伙一样!” 轿夫毫不犹豫地抱着脑袋跑了。 原本准备保护轿中之人的两名随从互相对视一眼,终是放开了手中提着的大刀,相继逃开了。 “一群废物。”风四冷笑着望着轿子,从始至终,这轿子里的人还没发出一点声音,多半是被吓晕了。 轻蔑地哼哼两声,他对着空气说道:“可以出来了,人都被我赶光了!” 寂静的树丛里没有一点动静。 “没用的东西!”风四猝了一口,反正他也没对那小子做什么指望。 大步跨至轿门前,粗鲁的撩开锦帘。 “你……你……”那表情仿佛看见了怪物,却又那般惊艳。 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子午楚家的继承人吗? 竟然是个绝色女子! 娇弱无力的身子斜倚在软垫上,仿佛轻轻触碰便会融化一般。一张粉雕玉砌的脸上,没有丝毫杂质,那双秋水一般的眸子,淡淡地望着他,却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 孽缘3 呸! 美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自己! 风四回过神来,一把拽住女子手腕,用力将她拖拽出轿子。 “玉印呢?”凶神恶煞的问道,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女子微微站稳,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袖口,只是淡淡看着他。 “看什么看?”风四心底没来由地一慌:“快点交出玉印,本座姑且饶你不死,让你当本座暖床的侍婢。” 女子这才有了动作,白衣轻拂,修长的玉指直指身侧正淌着鲜血的头颅,嘴角挂着若有似无地笑意:“他就这么死了?” 风四微愣,什么叫他就这么死了? 随即轻笑,这小娘子怕是被吓傻了。 “本座出手,向来利索,美人不用怕,乖乖交出玉印,保你不死。”语气很是暧昧。 “你想要子午城的玉印?”女子微微蹙眉,似乎刚刚才醒悟过来。 风四颔首,一脸志在必得。 “你怎么知道子午城玉印在我手上?”女子又问。 子午城玉印,按理应由城主管理。 如今是有些特殊的原因才交由她保管。 知道这件事的,不超过五人。这其中还包括了她自己。 风四露出的双眼里闪过得意的笑意。 女子恍然大悟:“原来你和那小子是一伙的!当日我爹爹可怜他出身,才放了他一马,没想到竟是放虎归山。” “哈哈哈哈,”风四笑得越发张狂:“楚刑天那个糟老头儿,此刻怕是走到黄泉路口了吧?就他那愚蠢的脑子,也配做子午城主?”眼睛扫过美人玉一样的脖颈:“美人还是从了本座,包你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女子面色有刹那的失神:“原来是你们害了爹爹……”随即冷冷地看向风四,竟让他不由一阵心寒。 一个弱女子有何畏惧? 风四心底暗骂,又挺直了背脊。 “废话少说,快交出玉印!否则,休怪我无情,对付女人我可有的是招!” 出乎意料地,女子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欲走:“我急着赶路,没时间和你闲耗。” 风四一愣,随即欺身挡在女子面前:“想走?入了我风四的虎口还想逃走?门都没有!” 女子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琉璃般通透的面颊越发晶莹剔透。 她叹了口气,似是可惜地看了风四一眼,轻轻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何苦呢?” 说完,轻盈地从风四面前走开。 身后的风四应声倒地。 记忆里最后一个画面,便是那衣袂翩飞,恍若仙子的白影,越来越远。 孽缘4 “大爷——大爷——”浑身泥泞不堪的男子一边疾跑一边哭号,原本灰色的衣服此刻已泛起泥土般的褐色。 “大爷——”灰衣男子几乎是趴在了青玉地板上:“四爷他……他遇害了!” 鎏金宝座上的男子这才放下手中把玩着的银扇,微微侧了下脸:“哦?怎么死的?”语气平平淡淡,仿佛方才听说的消息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 “大爷,你可一定要为四爷做主啊!”灰衣男子哭的凄凄然:“都是那楚家少主下的毒手,四爷他……他死的可惨了!”何止一个惨字能形容?那干枯的尸骨,分明是被吸食干了血肉! “哦?”座上男子饶有兴味地抬起头,语气平和:“没记错的话,你是风四的贴身手下吧?为何风四都死了你却平安无事?风四死了是他自找的,谁让他暗自背着我擅作主张?活着的时候不知会我一声,死了反倒还有求于我,你说这人心,是不是太奇怪了?” “求求大爷,求求大爷,一定要替四爷报仇呀!”灰衣男子挣扎着磕起头来,浑身哆嗦。 “哎,”座上男子状似惋惜地叹了一声:“我这人别的长处没有,就是心肠太软。这风四虽然死不足惜,可是好歹也是我的人。那楚家少主敢向我教公然叫嚣,这账自然是要算的。” “大爷!”他身边的人想说些什么,被他一挥手拦了回去。 “只是风四独自一人,在地下未免孤单,我就赏了你陪他去吧!于你也算是莫大的荣幸了。”他大手一挥:“你安心去吧!” 话音刚落,座下灰衣男子便没了呼吸,只剩一双惊恐地眸子透着恐惧的残辉。 “快拖下去!”身边的人尖利地命令道:“莫脏了大爷的眼睛!” 立刻便有人闪身进了空空荡荡的大殿,利索地抹了地上人眼睛,将他抬了出去。 金銮大殿又变得静谧异常。 “大爷……”男子身侧之人又开口:“那可是子午楚家,您真的要……?” “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了?” “大爷恕罪,大爷饶命!”那人立刻躬身退下,闭上颤抖的双唇。 男子慵懒地躺下,“啪”地甩开银扇,继续把玩着。 “楚家少主吗?” 淡淡一笑,大厅里即几十粒夜明珠突然失了光芒。 原本通透的大殿顿时黑暗一片。 待夜明珠重新亮起的时候,座上的男子早已不见了去处。 孽缘5 “少主!” 门口候着的二人垂着脑袋向她行了礼。 “笑笑,你回来了!”一位满头金钗的妇人有些勉强地冲她笑道,心里半是紧张半是畏惧。 “嗯。”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爹怎么样了?” “你爹他……”妇人紧了紧头上快要松落的金钗:“他还没有清醒,怕是熬不了几天了。当日要你出城,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你千万别记恨……” “路途遥远,我有些疲了,有什么事待我休整过后再说吧。”她冷冷地打断:“爹既然时日不多了,这金钗首饰,还是不要戴了好,看着碍眼。”说完,自顾自地朝后院走去了。 待她远去后,妇人这才发现袖中的丝绢已被自己撕烂。 “看什么看!”她窝了一肚子火,向门口看热闹的两个家丁呵斥道。家丁慌忙垂头装作无视。 妇人不甘地跺了跺脚,这楚家,凭什么是她说了算! 楚笑笑躺在房门口的藤椅上,沐浴着温和地阳光。 人事繁杂,世事难料,只有这阳光,从始至终都东升西落,保持着最初的纯净。 “少主!”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 “少主,”一位丫鬟穿着素缟,慌慌张张地出现在面前:“城主他……” “带我去看看吧。”她点了点头,平静地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占着的草屑,从容地迈开了步子。 早就知道他会毙命,只是没想到,会比自己预算的早了这么多天。 莫非她算漏了什么? 隐约间,觉得有道视线跟随着自己。 可是,放眼整个楚家,怕是没人有那个胆量敢和自己玩跟踪。 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她微微蹙眉,眼前似乎有一道紫光闪了过去。 秀眸定了定神,停下脚步,四处探望一番,除了身后跟着自己的丫鬟,偌大的院落里再无他人。 大概是没休息好产生的幻觉吧。 甩了甩脑袋,她继续向外走去。 身后,远在她视线之外的一棵参天大树上,正立着一个紫衣男子。 他看着楚笑笑的一举一动,轻轻勾了勾手指,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孽缘6 今日的子午城,铺天盖地全是引路纸与纸钱,遥遥望去,仿若四月的晴天下起了大雪。 街道两旁的店面、民宅,清一色地挂上了白绸丧花,摆起花圈挽联。 披麻戴孝的送葬队伍,一路从子午南门,经由玄武大道,缓慢地行至北门。 为首的是一位白衣女子,手持引魂竹,任由纸钱在自己四周飘飞,始终淡然地前行着。 子午楚家,这一任城主楚刑天过逝了。 继任的城主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门前默哀的居民们心里都在揣测,这位至今未曾露过面的楚家少主,只知道是个妙龄女子,却不知是怎样的性子。 有传闻说,她美若天仙,心地善良。 也有传闻,她面相丑陋,心若蛇蝎。 送葬队伍依旧缓慢地前行着,直到完全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居民们才断断续续地散去。 安葬好了灵柩,楚家上下几十口人一并在楚笑笑的带领下,向楚刑天的墓碑拜了三拜。 楚笑笑起身,转了过来,面向众人。 “如今爹已过逝,除了三娘梅琴儿,各位婶娘皆是先爹而去,所以,三娘的殉葬是必不可少的。”她语气平淡,仿佛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 伴随着她宣告的,是一位妇人跌倒在地的声音。 众人随着声音寻去,正是楚笑笑所指的三娘——那日在家门前假意迎接她的妇人。 梅琴儿满脸恐慌,颤着食指直指楚笑笑:“楚笑笑,你好狠啊!我凭什么要下葬!我嫁给楚刑天三年,腹无所出,按理不该陪葬,你凭什么要我陪葬?我看你是怕我夺了你在楚家的地位。”她言辞激动:“谁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楚家上下都怕你如虎,你是这般不得人心,如今还要害我!”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气。 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的楚笑笑却是静静站着,满面笑意。 耐心地听她说完了,才点了点头,却也不知是何意。 “三娘,我是见爹宠你上天,才给了你这样一个与爹鹣鲽情深的机会,你倒不领情。三年前,你在爹的茶里下药,登上了城主夫人的位置,将我遣出子午城,我已是宽宏大量的包庇了你,没有告知天下,饶你不死。如今却不领我的好意。”冷冷地勾了勾唇角:“也罢也罢,你不领情我也没有办法。好在,你还认得我这个少主。如今,我就以少主的名义,宣告你梅琴儿,奉旨殉葬。” 有风刮过,白衣猎猎,竟是说不出的傲骨清寒。 孽缘7 “你——”梅琴儿气节,瘫软在地,脑中急速寻找着应对的法子,眸中忽然灵光一闪,大叫道:“不行!你不能让我殉葬!” 众人的眼光都带上了一些厌恶之色。 原本以为这位夫人为人圆滑,却是冰清玉洁,单纯善良。 没想到,她竟是用了这样的方法近了城主的身,还赶走少主。 回想起来,少主虽狠绝了些,却也令人同情。 楚笑笑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不愠不恼地对梅琴儿说道:“难道你认为我堂堂子午少主无权对你下旨?” 梅琴儿从地上站起,眉宇间满是自信:“我已怀了刑天的骨肉。” 一语既出,满堂惊起。 楚笑笑还未开口,一位老者便先说道:“夫人方才说自己腹无所出,如今又说有了城主骨肉,如此出尔反尔,岂不是自己铲自己的脸吗?” “大胆!”梅琴儿瞪他一眼,平日里这些人哪敢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 眼神一瞟,又看见楚笑笑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稳了稳心神,她尽量说得平稳:“我已怀孕两月有余,一直碍着老爷病重,才没有说出来。”见众人皆是怀疑之色,她有些着急起来:“不信,你们可以找人给我把脉。” 话音刚落,一位中年男子便已走向她:“既然夫人说得这么有理有据,属下只好冒犯夫人了,还请夫人配合些,让属下替你诊脉。” 梅琴儿也无暇顾及避嫌,立刻拉起袖子,露出雪白的皓腕,主动伸到男子面前。 男子细细替她把脉,片刻,转向楚笑笑:“少主,她……”饶是不想说出这个结果,却又不得不得说,毕竟,不能让城主的血脉就此断绝啊。 楚笑笑了然,微笑着挥了挥手:“如此,就待三娘产下麟儿,再去殉葬也不迟。那样,反倒名正言顺了些。”说罢,朝众人抬手:“大家都回去吧,城不可一日无主,明日,我就接手城主职位,还望各位长老多多担待”。原本是谦虚的话语,自她嘴里说出来,却是道不尽的傲气。 梅琴儿望着她袅袅远去的背影,银牙紧咬,楚笑笑,我要让你知道,你根本坐不稳在那个位置! 八个月吗,她还有八个月的时间,对付她,却是足够了。 孽缘8 离开了众人,楚笑笑并未朝回府的方向,反而是去了山顶。 时值春季,漫山遍野开满了茶花,潮湿的空气里混合了一丝甜腻的香气,深吸入鼻,芬芳回肠。 山路陡峭,走到山顶已经有些疲软。 她靠在一株树上,缓缓平顺自己的气息。 银光一闪,还未反应过来,一只镖准确无误地擦着她耳朵没入身后的树干。 饶是沉稳如她,面上也难掩惊愕之色。 “一只猫儿,还怕伤了姑娘的脸。” 温润,清冷。谦和,高傲。 仅仅一道声音便能让楚笑笑联想出这么多对立矛盾的词来。 脚边,果然躺着一只墨黑的小猫,奄奄一息。 循声望去,茶花若雪,还有花丛那人。 一抹淡紫色的身影,恍若一朵罂粟,绽放在洁白之中。 那人淡笑着,朝她走了过来。 “绿娇隐约眉轻扫,红嫩妖饶脸薄妆。巧笔写传功未尽,清才吟咏兴何长。”他立在离楚笑笑几步远的地方,手中银扇一甩,悠然地挥着扇子。 深紫色的眸子,不知是否是阳光太盛的缘故,闪着莫名的光辉。 楚笑笑自他目光中拔出思绪,想着自己此行的目的,转身便欲离开。 “姑娘可知这漫山遍野的山茶花中可还隐藏了一种花?”那人收起扇子,抵着下巴,目光幽深。 楚笑笑不自觉地停步,扫了一眼身旁的山茶树。 白花绿叶中,隐约有绿色的花蕾镶嵌其中,若不细看,定会忽视。 “爱山茶者众,爱牡丹者更是不计其数。而我,偏偏爱这被姑娘忽略掉的蔷薇,姑娘可知为何?”那人语气温和,伸手摘下一只蔷薇,青绿色的花苞在他白皙的指间,说不出的唯美。 不待楚笑笑说话,他自顾自地说道:“蔷薇花开之前是默默无闻的绿色,埋没于芳草之间,隐匿于视线之中,无人察觉,亦不招摇显摆。”似是无限爱怜地看着指间花蕾:“然,待到花开那日,却是姹紫嫣红,一妒群芳,犹如凤凰涅槃般的热烈。如此隐忍高傲的秉性,世间鲜有人知。”说完,好似想起了什么,幽幽一叹。 楚笑笑转过身去。 那人走到她面前,拉过她的手掌,将那枝青色海棠小心翼翼地放入了她的手掌。 “我一见到姑娘,便觉得姑娘像这蔷薇,高傲坚韧。今日遇见,煞是有缘。在下折花相赠,略表倾慕,只盼他日有缘再见。” 楚笑笑不由低头看着掌上那枝蔷薇,还沾着盈盈露珠,说不出的青涩动人。再抬头时,那人已经渐行远去。 直到那抹浅紫色的身影完全淡出了视线,她才收回目光,将手中的花收了起来。 “荒山野岭,巧遇情郎,来者不善呐。”戏谑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楚笑笑依旧一脸漠然,头也不抬,抱起地上的小猫:“走吧。” 孽缘9 楚府。 天色晴朗,风和日丽。 府内却是阴云密布,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白玉软座上,楚笑笑正襟危坐,嘴角噙着笑意,却让座下众人心里发寒。 “李师爷,我看你吞吞吐吐,似乎有话要说。”杏目微阖,轻轻扫过左下方瑟瑟缩缩的男子:“这里是议事厅,大家都是子午城的功臣,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被她点中的男子用袖子擦了擦额上密密一层薄汗,赶忙站出身来:“回,回少主的话。”他声音有些颤抖:“属下是想说,既然……既然城主已故,便该请少主你早日登位。” 满堂沉默,无人认同,却也无人反对。 “我也这么想。”楚笑笑拍了拍手掌,一个丫鬟端着一个木盘走到她面前。 她伸手拿起盘中玉印,在手中细细把玩:“玉印在手,这城主之位,今日便由我接替。” 下座的人有些骚动,却终究没有太大动作。 楚笑笑是楚刑天唯一的后人,按规矩只能让她接位。 只是这楚笑笑的手段……众人皆知,毒辣狠绝。 若是楚刑天有第二个孩子,他们绝不会允许她上任。 可如今……也只能如此。 楚笑笑气定神闲地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角笑意有些深沉。 “启禀少……城主,属下还有……还有一事相商。”李师爷打破了短暂的安静。 “属下……想辞去这师爷的职位。” “师爷这是为何?”立刻便有人接口。 众人已经哗然。 论职位,除了城主,便是这师爷最大。 楚刑天对李师爷的器重更是让一大批人眼红。 如今,新城主一上任,他却不巴结城主,反而弃手这一肥缺,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李师爷本不想回答,但见楚笑笑一脸看戏似的神情盯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道:“说来也是天不由我。我本想跟随城主,一生为子午奉献,怎奈何家母病重,实虚人照顾。儿无家母,无以至今日,家母无儿,无以终余年。乌鸟私情,还望大家海涵。”一席话说的众人泪眼婆娑,皆感叹着李师爷是个孝子贤臣。 只有楚笑笑一人,仿佛置身事外般,指腹轻轻摩挲着手中玉印。 “准了。”声音不大,却恰好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她替他想的借口,怎能不准呢。 孽缘10 “可是……”一位老者站了出来,正是昨日指责梅琴儿之人:“城主,若是师爷辞职,总得有人接手他的职位,但这一时半会儿,哪来可以胜任的人?”眸中精光频闪。 众人顿时会晤,各自在心里打起算盘。 若是能得这军师之位,便已算是掌握了半个子午城。 楚笑笑轻咳两声,有些娇弱无力地倚上靠背:“我已有不二人选。”稍微放大了些声音,她对门外喊道:“青虹,进来吧。” 众人立刻朝门口望去。 一袭青衣逆光翩飞,那人嘴角含笑,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 在楚笑笑面前停下,施了一礼道:“青虹见过城主。” 飞扬跋扈的身姿一时晃了众人的眼,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城主,怎能让一无名小儿担此重任?” “无名小儿?”楚笑笑托着下巴,点点头:“倒真是个无名小儿。” 没料到她会如此说,在座皆是一愣。 笑意盈盈地看向低头不知想什么的青虹,论相貌,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论名声,放眼子午城怕是无人知晓。 “我就知道,想要请一位师爷,不是容易的。”她一语双关,目光流转,轻轻划过众人,却是说不出的寒洌:“师爷一职,需上通天文,下通地理,精兵法算数。而棋,恰是能将这几者完美融合之物。不妨就由我设局,在座的若对青虹有异议,便请与青虹在棋盘上一决高下,若能有胜青虹一盘,我便即刻遣他出城,从此不会让他出现在子午城;若是青虹一局未输,这师爷之职便交由他当任,任何人不得再有异议,如何?” 果然,不少人面露不屑之色。 楚笑笑暗自冷笑,父亲啊父亲,你的手下都是些什么货色? “城主,属下愿意略现拙计,与这位青虹公子对弈一局。”一位年轻男子站了出来,墨色衣裳倒显得有些儒雅:“属下也并不要求将他遣出子午城,只需放手师爷之位便可。”一袭话说的满满,早已断定青虹是他手下败将。 青虹轻巧地转身,对上男子眼眸,笑得魅惑众生:“请。” 孽缘11 梨木为棋盘,白玉翡翠为棋子。 一张色泽鲜明的棋谱摆在大厅中央。 青虹转了转手中的金玲珑,掀开衣摆,风度翩翩地坐了下来。 方才还一脸必胜的男子在他对面坐下,脸上已无那般自信。 “我让你八子。”青虹斜倚着头,明明是英俊少年,偏偏又有女儿家的柔媚姿态。 简单一句话,便预示了结局的悲惨。 男子服输,满脸尊崇地拱手退回原位。 一连五局,一位比一位年长,却没一个人能赢了青虹。 “我没记错的话,您是莫长老吧?”楚笑笑望向已有些站不平稳的老人,正式方才不满青虹之人。“如今您可满意?”语气中说不出的轻蔑。 莫长老无可奈何,却又不甘让外人抢去了师爷的位置,心口不一地说道:“区区棋局能算得了什么?能在棋盘上赢,又不一定能在实战中赢!” 李师爷却在这时开了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方才既然已经说好,此刻反悔岂不是扫了我们楚府的信用,若传了出去,定叫外人耻笑。”他半垂着眼睑,不敢对视四周那几道想要吃掉他的眼神。 他也是无奈啊,若非亲自见识到这位新城主的手腕,他又怎会如此忍气吞声,任人摆布? 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一边是不服气的人,却碍于刚刚的承诺无可奈何。 一边是不作表态的人,混乱之中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剩下的,便是楚笑笑与青虹,二人对视一笑,眼神间已是胸有成竹之色。 李师爷望着二人交汇的眼神,擦了擦额上汗珠。 这二人掌握了子午城,怕是再有谋略的臣子,也翻不起大浪来了吧! “既然众位对青虹如此不放心,青虹也不强求,”青虹珠圆玉润地说道:“三月为限,若是青虹三月内能收了碧空寨,便让青虹担任这师爷之位如何?” 收了碧空寨! 莫长老面露喜色,毫不犹豫地应道:“好!若是你能收了碧空寨,老朽第一个为你卖命!” 碧空寨啊! 可是子午城的心腹大患,自从三年前碧空寨凭空出现,子午的一半商路便被其垄断。偏偏那碧空寨又坚如磐石,软硬不吃,既不上门挑衅,也不接受子午的征服,只是静静地盘踞在那儿,一点一点蚕食子午城的经济。 他们这一群长老花了三年都没收服碧空寨,这小儿怎么可能三个月便收服? 倒不如让他班门弄斧,自砸招牌,届时既能打压了那目中无人的楚笑笑的气势,又能除走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儿。 越想,便越觉得高兴,脸上不由笑的更欢。 “一言为定?”说这话的却是楚笑笑,深邃的瞳孔里闪着不为人知的光芒。 “一言为定!”莫长老声如洪钟。 孽缘12 梅雨时节,天色阴沉,闷在乌云里的雨迟迟不肯下来,叫人心里不由有些浮躁。 楚笑笑靠在藤椅上,翻看着子午城的账本。 偌大的院落里,丫鬟已被她遣了个干净,此时空空荡荡,说不出的寂寥。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恍然间,一句诗脱口而出。 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如何开的口。 算了,只怕也没心思审核账目了。 她放下账本,站起身来,凝视着窗外灰沉沉的天空。 “喵——”一只黑色小猫蹭了蹭她的裙摆。 她俯身抱起小猫,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它的背脊。 “蔷薇乖……”她轻轻唤道,怀里的小家伙不安地动了动。 “城主!”管家方剑白浑厚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什么事?”楚笑笑放下手中的猫。那猫儿一沾地,立刻就蹿的无影无踪。 “莫长老请您去议事厅,说是有贤人上门投靠。” 楚笑笑皱眉,有些疲惫:“改日再说吧,让莫长老打发掉就好。” “可是莫长老说一定要请您过去……”方剑白语露为难,想必莫长老给他的压力不小。 “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城主。”楚笑笑不愠不恼地说了一句,让方剑白背脊一寒。 “也罢,你先去知会他一生,我随后就到。”她倒要看看这个“贤人”何故有这么大面子。 方剑白立刻往回小跑过去。 她换了件衣裳,理了理头发,从桌子底下捞出打瞌睡的小猫,扔进摇篮里,然后不急不慢地向议事厅走去。 刚走进议事厅,原本喧哗的讨论声顿时停了下来。 几位长老都静静地望着她,让她不由轻轻皱眉。 她知道,众人眼里的自己是个狠辣的角色,可她也有她的无奈。 若非心狠,如今的世上早已没有她楚笑笑这一号人。 只是,她实在不太喜欢被人当做怪物看的感觉,心里略有不快,加快了步子,目不斜视地走到上座。 甩袖,掀衣,入座。 一袭动作流利华美,仿佛天生便带着王者气息。 莫长老眯缝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 孽缘13 “城主,今日有位高人来访,想投靠我们楚家,担任毒博士一职。”抹长老规矩行礼,弯曲的身子恰好挡住眼睛。 楚笑笑掩嘴打了个哈欠,敷衍的挥了挥袖子,表示应允。 莫长老立刻对身侧的手下说:“快去请景公子过来。” 在座的长老们窃窃私语起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莫长老是在挑衅城主,名为推荐贤人,实则在示威,这一个多月的明争暗斗,大家早已看透了。 城主虽未占多大优势,但那莫长老也没尝到什么甜头。 那人走进门的一瞬间,大厅里突然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他不就是那日山顶…… 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却随即恢复了平静,再无波澜。 一直走到大殿正中央,发愣的人群还没有回过神来。 那人却像乐得享受一般,神态自然的站立着,缓缓摆动手中的银扇,任由各种目光来回在他身上扫荡。 楚笑笑嘴角挂起一丝兴味,那人自进门,倒是瞧也没瞧她一眼。 依旧一身淡紫的长衫,高贵而不庸俗。 肤色白皙,更显出那双狭长紫眸的特别。 那颜色……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能说,这双眼睛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似乎感觉到凝视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有些不同,他缓缓转过视线,对上正看着她的楚笑笑。 “是你!”男子一双深如寒潭的眸子突然有了光彩。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立刻将目光聚焦在上座的楚笑笑身上。 楚笑笑点了下头:“恩。” 男子越发觉得惊喜:“那日一别我还去过几次,却总没能遇到你,还以为以后再无相见的机会了,今日倒在这里碰到,真是有缘啊!” 略微沉吟,他惊讶道:“难道说你便是那……城主?” “景公子和城主是旧识?”莫长老疑惑地问道,面色有些不爽。 “我前些日子去山上采药,巧遇城主,当时便倾慕她的非凡,如今有见着了,我心里可是欢喜的紧呢!”男子沉溺于回忆中,全然不觉座上骤冷的温度:“当日我还怕自己唐突,没敢问城主芳名。现在好了,原来她便是威名远扬的新任城主。” “放肆,怎能对城主无礼!”一人站出来,对男子呵斥道。莫长老面色也变得更加阴沉。 “我……”男子面露尴尬之色,一时不知所措。 孽缘14 “罢了,”楚笑笑慵懒地挥手:“你叫什么?” “我叫景墨!”男子目光清亮:“景色的景,文墨的墨!” “景公子,”莫长老咳嗽两声,提醒他的失态:“你今日来应试毒博士一职,需通过了城主的许可才行。”说着又转向楚笑笑:“城主,还请您给他出题。”语气又变回了傲慢。 楚笑笑站起身,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内含一百三十九种毒,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将这些毒写出来交给我便可。”她淡淡地看着景墨,余光瞥见莫长老身侧的青年正对着景墨露出嘲讽的目光。 怕是景墨有什么事得罪了他吧? 那莫长老身侧的几个人是什么样的秉性,她再清楚不过。 还记得自己有一次在后院的树上乘凉,大概是自己藏得隐蔽,有幸目睹了一位姑娘为了来楚府当差,送了钱财给那男子,若非自己一粒石子砸中那男子,还险些失身于他。 “若写出一百种,我便算你过关。”她突然又加了一句。 这下,连倾向楚笑笑的几位长老也举得她有些放水,却碍着她的面子,终是没有说出来。 “喵——”一声清脆的猫叫惹来众人望去。 一只墨黑的小猫,脖子上还系着五彩的琉璃,不知何时跑到了楚笑笑脚边,亲昵的蹭着,很是享受。 景墨一愣,眼神闪着异样的光彩,注视着小猫。 楚笑笑有些不自然的弯身抱起小猫,打了打它的脑袋。 “丫鬟没看好这畜生,让众位见笑了。”她语气淡然:“景公子,还愿你不负众望,完成了这考验,我们楚府却是需要人才。”说完冲他点了点头,擦身离开。 “这小猫叫什么?”景墨追问。 楚笑笑停下脚步,似是思索了一番,半晌,扔下两个字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景墨诧异地回味着这两个字。 “蔷薇。” 孽缘15 景墨便因此搬进了楚府,住在离楚笑笑最远的院落。 原以为至少要二十天他才会解完毒来找自己,却没想到只用了不到五天他便出现在自己院子里。 楚笑笑正在院子的藤椅上看账本,这几日天气阴晴不定,感染了风寒,虽不严重,却是病怏怏的。 阳光有些晃眼,不知不觉便有了倦意,索性合上账本,小睡起来。 景墨走近前来,却发现楚笑笑仍未转醒。原想叫醒她,犹豫了片刻,收回了正欲拍她的手,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席地而坐。 “松果……”楚笑笑忽然喃喃道,绣眉紧紧蹙起。 景墨惊得立刻站了起来。 不知是否是他动作太响,楚笑笑幽幽转醒,片刻,目光才聚焦到那张脸上。 “你怎么来了?”声音还带着倦意。 “你刚刚说什么?”景墨有些紧张地问她。 楚笑笑满脸莫名其妙:“我问你怎么来了?” “不是这句,”景墨有点慌张:“这句之前那句。” 不悦地皱了皱眉,楚笑笑摇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景墨意识到自己失态,干咳两声,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白纸:“打扰你休息了,一百三十九种毒,我全部解出,都写在这里了。” 楚笑笑眉间闪过一丝惊讶,伸手拿过,审了起来。 “竟然一个都没错。”惊叹的口气景墨全当是赞美收下。 “既然审核已经过了,今日起你就担当这毒博士的职务吧。”说完,她揉了揉眼睛,拿起账本又看了起来。 身侧的景墨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满眼笑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楚笑笑侧头:“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看看蔷薇。”景墨微微一笑。 楚笑笑微微一愣,随即站起身来:“你等一下。”说完便走进屋内。 片刻之后,怀抱一只黑色小猫,递给景墨。 景墨含笑接过,爱怜地轻抚它的背脊:“我说的不是这只猫儿。” “嗯?”楚笑笑不解。 “我想带你去看蔷薇。”景墨看着她道。 楚笑笑思量一番,点了点头:“好。” 孽缘16 楚笑笑随景墨在府里穿院走门,一路上引来不少家仆惊叫连连。 那个狠如毒蝎,心若寒冰的城主怎么会那么安分的跟在一个新来应试之人身侧? 男俊女美。 倒是万分般配。 楚笑笑目光向四周一扫,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 景墨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她的威慑力还真的挺大啊。 饶了小半个楚府,景墨终于在一间院落前停下。 落云院? 这不是景墨赞住的院子吗? “进去吧!”景墨彬彬有礼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楚笑笑带着疑惑,推开了那扇古色古香的院门。 入目而来的是满园鲜红。 一簇一簇的海棠竞相绽放着,鲜红的花瓣,金黄的花蕊,说不出的妖冶。 一阵清风吹过,沁人心脾的芬芳四处张扬,漫天飞舞。 艳胜群芳的傲气,隐隐刺激着楚笑笑满胀的胸膛。 “凤凰涅槃,不是吗?”景墨站在她身后:“原先那般藏匿于百花之中,一旦绽放,便是压盖百花。” “你只来了数日,为何会有这么多盛开的蔷薇?” 现在并非蔷薇盛开的季节,这大片的蔷薇…… “走,我带你见一个人。”景墨眼中有了光彩,顺手拉起楚笑笑便向后院走去。 行走于满园鲜红之中,竟有种置身梦境的感觉。 沿着小路走出花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红木小桥跨在汩汩流动的河流上,连接两岸。 河对岸,一座别致的亭子聘婷而立,金色的琉璃瓦熠熠生辉。 楚笑笑有些惊艳,一座偏愿竟能被布置的如此雅致。 “装扮得不错。”楚笑笑难得地赞叹道。 “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叫人。”景墨松开楚笑笑的手,将她安置在青石凳上。 楚笑笑这才发觉自己一路被他牵着走来。 为何她都没有察觉? “怎么了?”景墨见她神色呆滞,担忧地问道。 “没事,”楚笑笑回过神来:“你快去叫人吧。” 孽缘17 楚笑笑有些为难地看着景墨带来的男子。 一身宛如海棠般艳丽的衣服,一张脸却是相貌平平,或者说是丢入人群里,即使穿着鲜艳的衣裳也不会引人注目。 倒是他头上的玉簪颇为惹眼,白净无暇,隐约透出丝丝寒气。 “笑笑,这是长生,是我弟弟。”景墨介绍道,语气颇为亲昵,仿佛他和她很熟一样。 楚笑笑有些不习惯地咳嗽两声,点了点头,算是和长生打了招呼。 “你就是那位姑娘吧。”男子温顺地行礼,眼神明亮:“大哥在家就说你出尘不染,绝美不凡,今日见到了,果然如此!” 楚笑笑看了景墨一眼,脸颊有些泛红。 礼貌地向长生点了点头:“公子过奖了。”心里却掀起轻轻地涟漪。 本来觉得这个男子那么不显眼,可他一开口说话,就能吸引人注意力,仿佛一轮朝阳,用温暖的光芒吸引四周。 三人围着青石桌坐下,立刻就有丫鬟上了茶和点心。 “长生可是养花的能手,随便什么花到了他手里便能不受四季约束,自由生长。”景墨端着茶杯:“这满院的蔷薇就是他的杰作。” 怪不得短短数日就能开放。 楚笑笑点头,心中疑惑解开了。 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楚笑笑倒不怎么开口,毕竟她自认为和这两个男子不怎么熟悉,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景墨和长生在说话。 “笑笑,”景墨忽然想起了什么:“长生住在这楚府终日闲着,他花艺了得,不如让他担任这府里的花匠可好?” 花匠? 这可是下人干的活。 看他们两人的打扮,怎么也不像小家出身。 “若是给你添麻烦,就算了。”长生笑容温和,很是体贴。 楚笑笑摇头:“不会,如果你不嫌花匠地位低的话,无妨。” 长生欣喜地摆手:“怎么会?我自小便爱这些花草,能终日与它们为伴我求之不得,怎会嫌弃?” 楚笑笑看着他绽开笑颜的脸,有刹那的失神。 明明五官普通的男子,竟会有这样惹眼的光芒。 若非他身旁有景墨压制着他…… 楚笑笑想着又看了景墨一眼,他却正笑着看向自己。 慌忙转开视线,胡乱地敷衍道:“你不嫌弃就好,这楚府的院落,以后都交给你打理了。” 孽缘18 长生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脸上不由笑意荡漾,这楚笑笑倒是个羞涩的人。 “景公子——”一位丫鬟小步跑了过来,看见楚笑笑时先是一愣,随即行礼:“城主万安。” 楚笑笑早已恢复了傲人神色,挥了挥广袖:“免礼。” 那丫鬟头也不敢抬,躬着身子转向景墨:“景公子,莫长老请你过去一趟。”说完又向楚笑笑行了一礼,慌忙退下。 她有这么可怖吗? 景墨用银扇抵着下巴。 “景公子,莫长老找你。”楚笑笑提醒道。 景墨惊醒一般,突然望着楚笑笑,满眼清澈坦然:“笑笑,我虽为莫长老引荐,却不是他的人。” 楚笑笑微愣,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听了他的话,心里莫名有些轻松。 她笑了笑:“莫长老虽处处针对我,却也只是不满我的行事作风。他对子午城的衷心是无可厚非的。就算你是他的人也无妨,只要有能力,我一视同仁。” 虽然是很客套的话,景墨却知道,她已经相信了他。 景墨离开后,楚笑笑和长生相对坐着,气氛虽安谧,却不无聊。 “方才那丫鬟好像很畏惧笑笑姑娘。”长生笑道,平凡的脸上刹那芳华。 楚笑笑不在意地喝了口茶:“我是这子午城主,畏惧我也是应当的。” 她有让人畏惧的资本不是吗? 长生却惊讶万分:“你说你是子午城主?” “你不知道?”楚笑笑也讶然:“我还以为……景墨和你说了。”说出那名字时,语气有些不自然。 长生凝神想了想,豁然开朗道:“按大哥的性子,是不会和我说这些的。他从来不会把地位与贵贱放在眼里。若是看中了什么,眼里便容不下其他。” 他眨了眨眼,嘴角挂着笑。 楚笑笑有些失神,若是看中了什么,眼里便容不下其他。 长生替她添了茶水:“大哥说你是一个蔷薇般的女子,当时我还觉得奇怪,自古多以梅花、牡丹比喻女子,他却用蔷薇形容。现在却一点也不奇怪了,你的性子,还真像那蔷薇。” 楚笑笑望向对岸的蔷薇:“龙盘虎踞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弱肉强食,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律。”眉间淡然,却偏偏让人感到浓浓的无力。 长生有些愣怔,这话怎么…… “其实大哥他……”他迟疑地开口。 “我回来了!”景墨的身影由远及近,远远地向他们唤道。 孽缘19 “在说什么呢?这么投入。”景墨笑盈盈地走到楚笑笑身侧坐下,余光轻扫长生。 长生袖中的手不由有些泛白。 “闲聊,”楚笑笑耸了耸肩:“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莫长老不是省油的灯,这么快就放人,真是出乎意料。 “莫长老只是想问我毒写出来多少,我如实说了,他便让我走了。”景墨简单地说道。 楚笑笑点了点头:“已经在这儿呆了好些时候了,我该去看账本了,先告辞了。”说完,站起了身。 “我送你。” 楚笑笑想拒绝,可看见景墨满眼的坚决,忍不住点了点头。 我一见到姑娘,便觉得姑娘像这蔷薇,高傲坚韧…… 他的眼神,也如同那蔷薇一般…… 长生一动不动地坐在凉亭里,直到景墨紫色的身影到了他面前,他才猛地回神。 “方才你准备和她说些什么呢?”景墨悠然坐下,唇边的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大爷……”长生恭敬地站起,脸色有些苍白。 “你喊我什么呢?怎么这般生疏?”景墨挑了挑眉:“你可以和那楚笑笑谈笑风生,为何对我就这般惧怕?” “大爷恕罪!”长生重重跪下,埋首认错:“请大爷恕罪,长生并没有背叛大爷的意思。” “说了别这么生疏啊,我又没说要怪罪你什么。”景墨伸手扶起长生:“我只是有事要问你。” “大爷请说。”长生看着自己臂上两支骨节分明的手,惶恐道。 “我手下八个门主里,只有你生性最为淡泊,平日里若非必要连话都不屑与人说上几句。今日却对她那般倾心而谈,这是为何?” “我只是为了帮大爷……”长生慌忙解释道。 “对我还是坦诚点好。”景墨冷冷地打断他。 长生立刻颤抖着跪下:“大爷恕罪!长生只是觉得……觉得……”一惊一吓之中,不知该如何形容。 “觉得什么?”景墨勾起他的下巴:“我最讨厌吞吞吐吐的说话。” 长生在他的逼视下,只能硬生生地说出心中所想:“长生只是觉得她虽孤傲,却让人心疼,那种倨傲坚韧,让人忍不住想要安抚。” 景墨这才松开手:“让人心疼么……”也不知是否满意这个答案:“长生啊,今后你还是放乖张些,如今我要用你,自然不会对你如何,所以你最好乖乖把握时机,惹我开心,否则……”长袖一甩,便不见了踪影。 长生这才后怕地捂住胸口。 方才,他还有句话,没敢说出来。 他想说,那楚笑笑给人的感觉,和大爷一样,连说出的话也那般相似…… 孽缘20 “在苦恼些什么?”景墨走进了楚笑笑的书房。、 楚笑笑扭过一直呆望窗外的头,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 景墨拎了张椅子在她身旁坐下:“别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出出主意。” 楚笑笑侧脸,对上一双深紫的眼睛。 真诚而没有一丝伪善。 “青虹去收复碧空寨,出了点问题。”她目光有些阴沉。 青虹? 就是那个她极力推崇的男子! “但我不能明着插手这件事情。”楚笑笑有些苦恼,若是明着出手相助,那帮长老们肯定不服。 最让她烦恼的却不是这些…… 而是,碧空寨为什么会出乱子? 那是她和青虹一手打理出来的杰作,她们来了楚家后,一切也是交给可信的手下,所以这一次青虹以收复碧空寨为筹码,只是一个局。 可是突然出了反叛之事,却是为何? 她知道绝非莫长老所为,他虽抵制青虹,却不会损害任何楚家的利益。 那么,到底为什么…… “要不我们找个借口出一趟远门?”景墨提议道。 楚笑笑却摇头:“这楚府内眼线重重,借口并没有那么容易找的。” 看来他还不了解这府中的人情世故啊。 景墨勾起嘴角:“这个交给我了!我保证,明日便能启程。” 楚笑笑看着景墨,虽没有什么把握,总比自己干坐着好。 只是,那人的笑颜,自信满满,为何那般炫目,让人睁不开眼? 半夜,楚笑笑的房门被推开,几位家老面色焦急地冲了进来。 “城主!”莫长老一马当先:“你怎么病了?” 他是真不希望她有事,如果她倒了,没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楚家必会大乱。 楚笑笑背向众人,声音嘶哑:“我若知道自己为何生病,就不会躺在这里了。” 这些人,孰真孰假,她不想理会。 “属下这就给您把脉。”药膳堂堂主忙上前,拉了楚笑笑的手把起脉来。 十几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只见他神色越来越不安,最后慌张的说道:“莫长老,城主她……我也不知道她生了什么病,症状像是病患,却也像是中毒。” “中毒?”众人议论开来,有谁会胆大到给城主下毒? 孽缘21 “我来给城主把把脉吧!”景墨煞有其事地背着药箱走了进来:“我自幼习医,说不准能医好她。” 医堂堂主慌忙让路。听闻他五日便解开那混合了一百三十九种毒的毒玉,不可小觑啊! 景墨在楚笑笑身侧坐下,轻轻拉过她的手,两指按压脉门,半晌,才收拾好工具,抓过身来。 “城主她如何?”莫长老赶忙问道。 景墨皱着眉头:“这毒我认识,也并非什么不解之毒,只是……” “只是什么?”莫长老忙追问,心里担忧不已。 “只是,无法在这子午城内解毒。” “为何?” 景墨负手而立:“这毒叫积日,倒不是人为的,而是由于平日膳食不注意搭配引起的。若想解这毒,必须在硫磺温泉内浸泡三日,可放眼这子午城,哪里有温泉呢?” 莫长老心里顿时轻松起来:“那便请景博士带城主去治愈吧,我挑几个侍卫保护你们。” 楚笑笑背对着众人暗自冷笑,就知道这莫长老是个麻烦的人。 心里已有失败的准备。 景墨话锋一转:“这样不妥,离城最近的温泉在稂莠山,那里属于碧空寨领地,如今楚家正收复那里,若是动静太大,岂不让人怀疑?” 莫长老觉得有理:“话是如此,可是城主的安全……” 景墨自信一笑:“莫长老放心,我景墨不会让城主少了半根头发。” 莫长老本还想反驳,却被景墨的笑晃了眼,硬生生地点了头。 那笑,实在是……让天地失色啊! 众人见事态一定,城主又是一副懒得理人的样子,兀自停留片刻便纷纷离去。 待人走空后,楚笑笑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景墨,”她神色诚恳:“谢谢你。” 景墨微愣,第一次被她直呼名字,心里有种古怪的感觉。 “不客气。”三个字回答的僵硬别扭。 孽缘22 碧空寨。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虽没有雄浑壮丽的长江,可寨前那宽达数丈的护城河也算气势宏伟。三三两两地上船自运河驶进港湾,密密麻麻停泊在护城河中,繁华之色不言而喻。 寨主居所外一片欣欣向荣之色,居所内确实剑拔弩张。 青虹困倦地坐在雕花木椅上,看着座上拿着大刀架在流云脖子上的壮汉,满脸无奈。 这已经是对峙的第三天了,那绑匪始终握着大刀,一刻也不松懈。就连吃饭也由带来的几个手下喂到嘴里。 “我说大哥啊……”青虹打了个哈欠:“您三天不睡不累吗?”他不累,他还嫌累呢…… 想起这流云被绑架的原因就郁闷。 若论武功,流云好歹一寨主,怎么可能抵不过那一介山野莽夫? 偏偏那绑匪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种迷药,自己从未见过,流云被迷倒了,现在都还未醒。 给笑笑飞鸽传信了,也不知她能不能赶来。 “哎……”青虹第无数次叹息,摇了摇头道:“大哥啊,你要是想要这碧空寨寨主之位,你过十三天来,我双手奉上,只要现在放了寨主就就好。”十三天以后,便是三月之期,到时候这个碧空寨随便扔给谁她都不介意。 “我凭什么信你!”绑匪才不信她这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注意,我要是现在放了他,还能再绑的住他吗!” “天啊——”青虹趴在了桌子上:“我生平难得承诺别人一次,竟然还不被相信!”她扯了扯身旁一个寨员:“你看看我长得很言而无信吗?” 那寨员知道他要搭救自己的寨主,自然不敢马虎了他的话,于是异常乖顺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真是头猪!青虹咽下嘴边的话,罢了罢了,再和他周旋几天吧,实在不行,只能牺牲流云的安危,强攻上去了。 真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一场天衣无缝的局硬是被这天外来客搅得乱七八糟。 青虹想着,又恨恨地看了那绑匪一眼。 孽缘23 “公子——公子——”一个小将眉飞色舞地冲了进来,直奔青虹,满脸喜悦:“府外来了两个人,说是救兵!” “两个?”青虹皱眉:“长得什么模样?” 小将想了想,形容道:“一个极俊,一个极美。”好像这两个词都不够形容,可是又没有更好的词汇了…… “先请他们过来吧。”青虹点了点头。 能称得上极美的,定是笑笑没错,可极俊的……他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青虹!”楚笑笑扫了一眼座上昏睡的流云和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的绑匪。 流云这样的万中高手,就是被这样一个人绑架了? “你来了!”青虹站起身,又有了精神,视线落在楚笑笑身侧的景墨身上时,愣了一愣。 楚笑笑知他所想:“我这次能出来,多亏他帮忙。倒是你这里,是怎么回事?” 青虹怀疑地看了景墨一眼,移开目光道:“前几日,流云寨主的属下叛变,替这绑匪给他下了迷药,这不,现在还没醒呢!” “迷药?”楚笑笑挑眉:“是什么迷药?” “我也不知道,从来没见过。”青虹头大地叹气:“这绑匪精力也不是一般的好,手举了三天刀,都不觉得酸。” 景墨闷笑一声:“青虹公子可真幽默。” 青虹睨他一眼,不理会他,接着对楚笑笑说道:“我本想着你可能来不了,就准备再僵持两天,实在不行就舍了流云寨主的安危,硬上了那绑匪。现在你来了,快想想办法。” 他故意将流云称呼的生疏,谁知道笑笑身边这个人是不是楚家那帮老顽固的奸细! 荒山野岭,巧遇情郎,本来就惹人怀疑,短短数月竟然能接近笑笑,只怕更是居心叵测。 景墨感觉到这个叫青虹的男子对自己不喜,便侧过了脸,看向座上一躺一坐两个人影。 那绑匪突然张口大喊:“要我放了他也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青虹、楚笑笑皆是一愣,怎么突然就峰回路转了? “你说!只要我们能做到的都答应你!”青虹急忙回应,那绑匪总算松动了! “我要那个女人!”绑匪说着,空出的手直指楚笑笑。 孽缘24 “放肆!”青虹怒斥,却被楚笑笑伸手拦了下来。 “你说的可算数?”楚笑笑含笑道。 除了她身侧看不见她正面的景墨与青虹,满堂的人都被她的笑震撼了。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仿若傲视万物,俯瞰苍生。 明明是炫丽到极致的笑容,却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那绑匪重重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开始犹豫,目光游移半晌,才硬着嗓子说道:“当、当然算数!” 楚笑笑微扬下巴,走到绑匪身前:“放了他,我跟你走。” 青虹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景墨却是一脸深思。 绑匪手中的刀抖了抖:“不行!我知道你们各个武艺高强,若现在就放了他,我肯定不得好死。”说着在自己身上左摸右摸,掏出一个瓷瓶:“你把这个吃了我就放人!” 楚笑笑水眸微阖,接过瓷瓶:“这里面是迷药?” 绑匪哼了一声:“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手中的药不计其数,区区迷药算什么!这个是化功水,服用之后会内力全失,到时候任你插翅也难飞!” 内力全失吗…… 楚笑笑勾了勾嘴角:“我吃。”说完拧开瓶盖一口灌入嘴里。 青虹轻轻拧了拧眉毛,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绑匪见状,终于松开手中的大刀,一把推开流云,流云身体晃了晃,眼看就要从长椅上落下,青虹一个欺身跃上前去,接住了流云。 转过头时,绑匪手中的大刀已经架在了楚笑笑纤白的脖子上。 “你们都出去!让我安全离开!”绑匪大喊,跟随他的几个小厮排成阵型,护卫着他。 “哎……”刀下的楚笑笑突然一阵叹息,声音轻若蚊蝇,却恰能让绑匪听见。 “你叹气做什么?”绑匪没好气地吼道。 楚笑笑全然不惧颈上锋利的大刀,摇了摇头:“我在想,像你这样的资质竟然妄想接管碧空寨?” 浓重的讽刺之味。 景墨冷眼看着,眸中深思更甚。 “什么意思?”绑匪一脸警惕,却没听懂。 “她是说你蠢钝不堪!”青虹接了口。 果然,那绑匪顿时大怒:“你竟敢戏弄我?小心我杀了你!” “呵呵呵呵……”楚笑笑笑得艳丽,抬起手,轻轻推开脖子上的大刀,走到了青虹面前。 再回头时,那绑匪已经轰然倒地,片刻功夫,彪悍的身躯便如缩水一般变得干枯瘦小。 这…… 这女人完全是地狱的修罗! 与他同行的几个小厮还在惊愕之中,几个碧空寨员早就趁机将他们一一拿下。 楚笑笑俯身查探流云的脉象,身后一个小厮突然挣脱了钳制,挥剑向她刺来。 孽缘25 “小心!”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青虹的腿上躺着流云,一时无法动弹。 楚笑笑迅速转身,却因被封了内力,根本无法施展拳脚。 眼看着剑就要直面而来。 景墨却以众人想不到的速度挡在了楚笑笑面前,正欲拔剑,那小厮的剑已经洞穿了他的左肩,顿时鲜血淋漓。 景墨眼睛都不眨一下,挥剑一把斩断了那人的喉咙。 “景墨——”楚笑笑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景墨,迅速为他点上伤口处的几处穴道。 景墨这才疼痛的“嘶”了一声,勉强地冲楚笑笑挤出个笑容:“我没事……” 楚笑笑正欲开口,青虹在她身后拉了拉她的裙摆,嘴边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你没事就好。”景墨依旧维持着笑容,泛白的嘴唇却暴露了他的虚弱。 “剑上有毒!”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景墨应声倒地。 楚笑笑接住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的景墨,对堂下的人吩咐道:“快清一间厢房出来,将他安置好!” 原本愣愣地看着变故的寨员立刻冲上来抬起景墨。 楚笑笑跟在他们后面,心里有些愧疚。 他明明替自己挡了一剑,自己方才竟然会有些怀疑他…… 似乎很多年都没有相信过任何人了……这样随时戒备,确实有些疲惫了…… 青虹坐在高高的宝座上,目光一直追随着楚笑笑,直到她完全消失在视野里。 竟然,一次头也没回…… 他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腿上的流云,讽刺道:“流云啊,你还没有一个只认识数月的人重要……”美丽的瞳孔里是人看不懂的色彩。 “把这几个人关起来,喂了药,别让他们自杀了。”青虹再抬头时,脸上已是一片清冷之色:“用尽各种办法,务必查处幕后指使者!” 他就不信,这傻大楞的绑匪是这一切的策划人。 “是!”寨员们清一色地答道。 孽缘26 景墨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微微聚焦,看见的是楚笑笑正倚在窗边看书。 莫名地有些怒气涌上心头,看她似乎很爱看书的样子,书就那么好看吗? 闷闷地翻了个身,不想头上的玉簪却滑落在地。 清脆的一响,楚笑笑立刻回过头来。 “你醒了?”她走了过来,看着已经换了姿势的景墨:“毒已经解了,那毒倒不是特别厉害,细心调养几天就好了。” 景墨这才转过身来,装作刚醒地样子,看着楚笑笑。 楚笑笑被他墨紫的眸子紧盯着,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 “你真傻。”景墨突然说道:“那绑匪要你服下化功散,你做做样子不就好了,还真的喝了下去……” 楚笑笑尴尬地笑了笑。 什么叫,你真傻? 那么暧昧的语句…… 干嘛要这样说话…… “你方才是怎么解决那绑匪的?”景墨随口问道。 瞬间吸干了血肉,和风四的死相如出一辙。 “哦,我下的蛊。”楚笑笑忙答道,脸上浮起两抹可疑的红云。 “蛊?”景墨埋头沉思。 真是出乎意料啊,竟然是用了这样的招式。 “不错,我们子午楚家历代城主必须学会蛊术,看似身为医门的子午,其实是个巫蛊之城。”楚笑笑认真地解释道:“许多外人看来,蛊是一种邪恶的东西,其实只要用对了地方,又何来正邪之分呢?” “用它来杀人可对?”景墨抬起头。 楚笑笑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仍是说道:“若是惩奸除恶,自然可行,若是滥杀无辜,却是不该。” “惩奸除恶么……”景墨喃喃一声。 “你怎么了?”楚笑笑伸手探上景墨的额头:“发烧了么?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 景墨被她冰凉的手背一激,忙坐起了身子:“没事,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以前从未见过蛊术。我们何时回城?” 楚笑笑收回手,有些犹豫:“越早回去自然越好,可是你的伤……” 景墨笑了起来:“我一个大男人,这点伤算什么,只要回了府里,你少安排些工作给我就好了!” 楚笑笑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就知道趁火打劫。算了,看在你救我的份上,就休你一个月的病假。” 景墨眸色愈深,看着面前的角色女子难得露出这真心的笑颜,嘴角不禁也勾了起来,随即,却又似想起什么,那笑容逐渐变冷。 情劫1 “城主!”正在门口打瞌睡的家仆看见不知何时出现他面前的楚笑笑时,惊得浑身哆嗦。 楚笑笑皱了皱眉:“好好当差。”便走进了屋子。 迎面撞上微挺着肚子的梅琴儿。 “这不是城主嘛?”梅琴儿一脸嘲讽:“你没被毒死啊?看来你命挺大的。”边说边朝楚笑笑翻着白眼。 “来人!”楚笑笑长袖一挥,立刻又两个丫鬟迎了上来,毕恭毕敬地对她行礼。 “给我掌嘴。”她冷冷一笑,淡漠地看着梅琴儿:“你若呆在这府里,就该遵守府里的规矩。不管你是谁,不懂规矩就要受到教训。” 说罢,径直朝里走去, “楚笑笑!”梅琴儿不知是气还是怕,声音尖锐颤抖:“你……我……我肚子里有孩子!” 那两个领了命的丫鬟也帮腔道:“是啊,城主,万一夫人腹中孩子出了什么差错……” 纤白的身影停了下来,说不出的高傲。 楚笑笑微微侧头,嘴角的冷笑更加妖冶:“那就将她交给刑堂,爹爹一定教过如何对待这种孕妇。”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任凭梅琴儿杀猪一般在她身后叫嚣。 跟在她身后的景墨看了梅琴儿一眼,摇了摇头,也随她走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女人,太蠢。 楚笑笑将景墨送回落云院,长生正巧在门边摆弄蔷薇。 那些鲜红的花已经谢了不少,满地花瓣,不似花败的凄凉,却是说不出的艳丽。 “你们回来啦!”长生看见二人,脸上立刻笑开了花。一身大红的缎袍,与身后满目的鲜红格外相称,仿佛他生来就是这花中仙人。 “是啊,总算是有惊无险。”景墨笑着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纱带。 长生眨了眨眼:“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景墨摇头:“幸亏笑笑及时帮我处理了伤口,已经无大碍了。” 长生这才放下手中的器具,拍了拍满手的泥土:“笑笑,你也进来坐坐吧,我给你泡杯昨天才收好的花茶。” 楚笑笑看了看满脸期待的景墨,轻轻点了点头。 情劫2 “红酥手,黄籘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 河边小亭里,长生给景墨和楚笑笑斟上两倍赋予芬芳的花茶,拿着一支筷子敲着茶杯吟诗助兴。 楚笑笑抿了一口清甜的茶水:“今日春光明媚,你怎么诵了首这么悲情的诗来?” 长生放下筷子:“悲情?我倒不觉得。我觉得这诗分外明理。” “此话怎讲?”楚笑笑饶有兴致。 这首钗头凤自古便是悲叹情人分离的诗曲,又怎会成了明理的佳句? 长生浅浅一笑:“相思最伤人,相爱最难守,欢情薄、人空瘦,难道不都是自寻烦恼?所以笔者才会感叹‘莫莫莫’与‘错错错’,这不正是提醒我们,相思与相爱,沾不得吗?” “长生可尝过相思与相爱的滋味?”楚笑笑问道。 这两个陌生的词汇,在她的字典里是不能存在的。 可即便知道,也还是忍不住好奇…… “我?”长生一饮而尽,摇了摇头:“未曾尝过,这等有害无益的东西,还是不要的好。” 楚府虽大,可消息流通趋势畅快无比。 还没说几句话,莫长老便遣人来召景墨过去。 景墨见楚笑笑一脸冰霜,也颇觉得无奈。 “我去应付一番,很快就回。”他语气温和,长生不由偷偷看了他一眼。 “注意伤口就好。”楚笑笑淡淡说道。 这便算是关心了吧! 长生看着她,暗自深思。 相思、相爱…… 到底是种什么滋味呢? “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景墨走远后,楚笑笑忽然轻声吟道。 长生不禁抬头看她。 那样的淡漠,那样的孤傲。 也许,她比自己更加对相思相爱生疏…… 心里忽然这样想着,莫名有些发热。 情劫3 “长生,”楚笑笑闪了闪细密的睫毛,双眼朦胧,犹如醉酒一般:“你可知我是如何长大的?” 长生微愣,她要向自己倾诉吗? 楚笑笑不等他回答便说道:“你一定想不到,我从小过得是獒一般的生活。” “獒?”长生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 为何会用这样一个凶残的词汇形容她的童年? “你知道獒是如何养成的吗?将新生的小獒关在同一口枯井里,任他们自相残杀,最后活着出来的那一只,便成了真正的獒。”她明明在笑,却偏偏让人有想哭的冲动。 长生眼里闪着异样的神色,忽明忽暗。 “子午楚家在外人看来是无限光鲜,可是谁又知道,我们这些楚家后人,从一生下来就注定要自相残杀,直到只剩最后一个为止。而那剩下的一个,就是子午少主。”楚笑笑神色冷了下来,仿佛说着别人的经历。 “所以说,你的兄弟姐妹们,都不在了?”长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楚笑笑点头,不再说话。 一时间气氛沉闷,除了亭边汩汩的流水与树枝上的画眉发出的响声,再无人开口。 兴许是提起了伤心事,楚笑笑终是摇了摇头,也不愿在等景墨回来,站起身,冲长生说道:“这花茶着实美妙,我还有些公事要做,先告辞了。景墨回来后,你帮我知会一声。” 长生愣愣地点了点头,目送楚笑笑离开。 “怎么又出神了?”妖魅一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景墨不知何时已站在长生背后,看样子观察了他很久。 长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发呆好久,忙垂下头:“大……”对上景墨阴冷的目光,忙改了口:“景墨……我……我刚才听她说了她的身世,有些感慨而已……” 景墨这才撩起衣摆在他对面坐下:“很好,今天你很诚实。”说完,端起杯子准备饮下茶水。 长生忙抬手:“别喝。” 景墨蹙眉看着他。 长生解释道:“这杯子,是方才楚笑笑用过的……别脏了大爷……啊不……你的口……” 景墨将杯子拿到眼前看了又看,面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半晌,一把将杯子甩掉,精准地落在了亭外的枯井里。 情劫4 三月未至,碧空寨主流云亲自上门要求归顺子午,并愿将一切兵力财路统统归至子午门下。 莫长老虽心有不甘,却不得不说话算数。 青虹终于坐上了师爷的宝座。众长老面色不善,但心里却是万般佩服。 子午的事务又回到正轨上,众人各司其职,除了梅琴儿有事没事闹一闹,也没再发生太大的波澜。 这一天,风和日丽,景墨摇着扇子来到楚笑笑院中,她正和青虹对弈,看样子心情颇好。 青虹一抬头恰好看见他,嘴角微微一扯,又垂下头,只当没见着。 景墨微愣,也不知他的敌意从何而来,仍旧一副悠闲地样子,拍了拍楚笑笑:“笑笑,一会儿可有时间?” 楚笑笑放下一子,转过头:“有什么事么?” 景墨合上折扇,笑的温软亲切:“长生近日种了不少菊花,闲着没事,做了不少菊花糕,让你去尝尝。” 楚笑笑看了看青虹,见他一脸冷漠之色,遂问道:“青虹,你意下如何?” 青虹点了点头:“随意。” 三人结伴行至落云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青虹态度过于冰冷,竟是一路无语。 长生推开门,看见来的是三个人,望着青虹愣了愣:“这位是……” 楚笑笑为他介绍道:“这是青虹,是我的师爷。”说罢又转向青虹:“这是长生,是景墨的弟弟。” 青虹扫了长生一眼,只抬了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 弟弟吗? 弟弟怎会长的没有一丝相似? 心里疑惑更重。 长生忙支开身子:“久仰大名,各位快里面请吧,糕点茶水已备好多时了。” 三人前后走进院中,景墨最后进门之时,长生恰好抬头,却无意看见他豺狼一般的目光,就像看上了什么美味。 这表情……只有在大爷下定了某个决心的时候才会出现…… 亲们多给动力哦,多多收藏~~推荐~~~我会努力更新~~ 情劫5 幽香掩面,斑斓入眼,光是看着闻着桌上几盘精致的糕点,便让人觉得满嘴芬芳,赏心悦目。 四人围桌而作,原本不大的亭子一下子便有些拥挤。 “这些花朵饱满均匀,颜色鲜艳,公子的花技果然不同凡响。”青虹率先拿起一块糕点,举在半空左看右看,忽然放下糕点,紧盯着长生:“我听闻北域有一个神秘的孤城,城主不知是何人,但城里有一位花匠却是响彻江湖。他不仅能改变花的性质,让毒药解药互换,更能让花反季节开放,长生公子的花技与那花匠可是不相上下了。” 长生微愣,瞅了景墨一眼,然后谦逊道:“师爷过奖了,长生只是喜爱养花,自己摸索出了些许门道,怎敢与那般名人相比?” 青虹只笑不语,复而又看向景墨:“景墨公子肩膀可痊愈了?” 景墨放下茶盏:“多谢师爷挂心,已无大碍了。” 青虹点头,微微一笑:“公子那日的表现可真是勇敢,只是在下实在不明白,你右手虎口生茧,按理应是右手使剑,为何当日却用左手拔剑,害的自己白白挨了一剑?” 此言一出,长生和楚笑笑的手同时停在半空。 只有景墨一人,依然寻常,应对自如:“当日看到剑就要刺中笑笑,一心焦急,所以有些慌神。好在笑笑没事,否则我不知要如何歉疚才好……” 楚笑笑面色一红,继续喝茶,茶水温热,似乎将心里也温暖了不少…… 青虹也不纠缠,“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该说的他都说了,聪明人是不需要把纸捅穿的。 接下来,只用静静等着对方出动了。 “笑笑,”青虹又转向楚笑笑:“彦大哥过几日要来子午,你可得好好接待。” 楚笑笑惊讶道:“彦秋?他何时与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青虹笑了笑,不作回答。 楚笑笑也没追问,而是对景墨说道:“对了,再过几日便是清明,子午府上下都要去祭拜先祖,你们也一起吧。就当是外出放松放松。” 长生兴高采烈地答应了,景墨则凑到楚笑笑耳边,低声道:“你去我就去。” 楚笑笑微微别了别脸,很是不习惯如此亲密的动作。 小巧玲珑的耳郭晶莹剔透,此时泛着微红,长睫微颤,饶是眼神再怎么强装平静,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慌张。 嘴角还微现有些稚气的酒窝。 景墨这才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人,即便是城主,也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不禁想起山顶邂逅时的她,靠在树上,满脸的疲惫风霜,仿若一个历经久远的老者。 那副沧桑,那副倦容,仿佛厌倦了世间万物,再没有什么能惹起她的兴致…… 心跳好像停了两秒,楚笑笑回过头,他忙移开了视线,一口喝干净杯中的茶水。 情劫6 “在发什么呆?”朝阳如画,景墨早早来到楚笑笑房里,碰巧见她一脸似笑不笑地望着床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挠挠蔷薇的脖子,便轻声走了过去,揉了揉她柔软整齐地头发。 楚笑笑一惊,忙抬起头来:“啊……”她咬了咬舌头,想起自己方才所思,有些不好意思,随口说道:“我在想好几天没去长生那儿喝茶了,有些挂念了……” 长生的花茶与糕点确实不同于府里普通什物,总有着让人挂念的味道。 况且,数次交心后,似乎对他,多了几分朋友的情怀…… 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仿佛只要进了落云院就会不再烦恼…… “哦?”景墨眸子微亮,若有所思:“长生的茶倒是让人难忘,长生的人也如此……” “什么意思?”楚笑笑有些不解:“什么叫他的人也如此?” 景墨轻笑:“你觉得长生相貌如何?” 楚笑笑想了想说道:“明明是极其平凡的五官,可一旦开口说话,就能发出万丈光芒,而且那样鲜红的色彩,他穿上却不妖反而飘逸。应该可以算是佳人吧……” “那我呢?”景墨又问,眨了眨眼。 楚笑笑看了他几眼,点了点头:“很好看。” 景墨抿了抿嘴,她形容长生能说出如此长篇大论,形容自己却只有三个字…… 明明自己的相貌举国上下没几人能相比的…… 他不自觉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看来你挺挂念长生的,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品茶如何?”景墨又恢复笑颜。 楚笑笑犹豫道:“现在?现在还有很多公务没做……” 景墨一把拉起她,蔷薇喵了一声窜到床底下去了,“公务也不急于一时,现在还是清晨,走吧!”说罢,拽起楚笑笑就出门了。 楚笑笑从未见过景墨又如此激动地行为,一时不太明白,只好被他半推半拉地弄出了门。 情劫7 满园蔷薇不知何时竟被全部换成了梨树。 大朵大朵洁白的梨花绽放于青翠之间,好闻的气息顺风吹来,无比惬意。 远远就看见一抹鲜红的身影在树丛里忙进忙出,仿若蝴蝶纷飞在花丛里,衬着朝阳,有种别样的秀美。 “长生——”楚笑笑远远招呼一声,眉角不自觉挂上了平时少见的笑意。 “城主,景墨,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长生放下手中水壶,笑吟吟地迎了过来。 楚笑笑看着长生靠近的鲜艳身影,脑中拂过方才景墨的话。 “长生的茶倒是让人难忘,长生的人也如此……” 没来由的,心里觉得有些别扭,有点不自然。 连带着脸上似乎也烫了起来…… “城主怎么啦?莫不是挂念我的花茶,嘴馋了?”长生打趣道,眼神顺带落在了楚笑笑身后的景墨身上。 这一望,他脸一白,险些没站稳。 楚笑笑身后的景墨正定睛望着他。 眼睛一眨不眨,甚至满脸笑意,但瞳底却是冰冷的没有一丝笑意。 “是啊,嘴馋了。”楚笑笑勾了勾唇角,见他脸色微变,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传郎中来看看?” “没事,我没事。”长生忙摆手:“怕是清晨雾重,有些受凉了,不碍事的。” 楚笑笑点点头:“那我们快些进屋吧,别吹冷风了,小心病得更重了。”说完转向景墨:“走吧。” 景墨甩开扇子跟在二人身后:“是啊,长生这样万丈光芒的人就该关在房子里藏着,若是出门染了灰尘、磨了颜色,岂不让人伤心?” 楚笑笑没听明白,只好一笑了之。 长生袖中的手抖了抖,虽不懂含义,却知道是针对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 这句话……到底何意…… 情劫8 楚笑笑盘坐在软垫上研究古琴。 长生站在窗前的桌子旁,低着头,研磨着新晒干的花瓣,,眉间愁绪重重。 “叮叮……”清脆的声音断断续续持续了许久,又断了,却没再响起。 楚笑笑望着矮几上的六弦琴,为难地笑了,自己和这些女性化的东西真是合不上拍啊。 “你不会弹琴?”景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突然开口,吓了她一跳。 “你不是去取晨露了吗?”楚笑笑移开手,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忘了拿壶。”景墨笑着摊开空空地手:“你不会弹琴吗?” 楚笑笑垂眸笑了笑:“是啊,从小就没有机会学这些……”见他双目紧盯古琴,又道:“让你见笑了……” 景墨摇了摇头:“既然你想学,以后我教你可好?” 楚笑笑一脸欣喜:“你也会?”见对方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忙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景墨收回目光,伸手取过水壶,举到楚笑笑面前:“那你帮我去取露水可好?” “当然可以。”楚笑笑忙接过水壶,朝门外走去。 景墨随手拨了一下琴弦,才向窗边的长生走去。 “长生,”走到长生身侧,他轻声唤道。 “景墨。”长生回过神来,忙挤出笑容应道。 “有些问题我想问问你。”景墨笑的如沐春风。 长生朝他身后看看,发现不见了楚笑笑,心里顿觉慌张起来。 “大爷……” “你喊我什么?”景墨端着扇子抬起他的下巴,然后仔细地看了看他的每一个五官:“倒真是平凡的很……”他喃喃自语,长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情劫9 景墨伸手摸了摸长生的脸:“这样的脸一笑起来却有万丈光芒,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大爷恕罪!”长生双膝一曲,重重跪在地上:“长生若是做错了什么,还请大爷恕罪。”声音已经有些颤抖,大爷的脾气,从来没人摸清楚过…… “我又没说你有错,你害怕什么?”景墨抬起长生低垂的下巴,扶起他:“这要是被她看到,不就穿帮了,如今青虹正怀疑着我们呢。” “是,长生知错了,以后一定谨记。”长生忙点头,身子颤抖地更加厉害。 “好啦,别怕,我只是想问你些问题。”景墨松开他的脸,甩开扇子:“你说能用来形容我的词语,有哪些?” 长生不知他到底何意,哪敢说,只低着头:“长生愚钝,资质浅薄,哪敢妄自评论大爷?” “妄自?我允许的怎能说妄自呢……”景墨摇摇头,一脸深思:“罢了,你多半是忌怕我,不敢说真话。我也不勉强了。” 长生只垂着头,目光逡巡,不知落在哪里才是对的。 “今日有人向我赞美你,那赞美的话语滔滔不绝,形容词层出不尽,可形容我的时候仅有简单的三个字,虽不是让人难堪的字眼,可是我就觉得有些不舒爽,从没人会在我面前抬高别人呢……”说到这,景墨笑了起来,却笑得阴鹜骇人。 长生原本苍白的脸已成惨白,没有一点血色,一双黯淡的薄唇险些咬出血来。 “大……大爷……”吓得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我一向公私分明,不会迁怒于你的。”景墨转过身去:“只是这楚笑笑,说了这样的话,楚笑笑这个人还真是有些意思……”嘴角不自觉又勾了勾。 “大爷……”长生思量半天,终是战战兢兢地开了口:“其实,当日风四之事一定事出有因,不一定是楚笑笑滥杀无辜……” “哦?”景墨转回身子:“你何时这般袒护她了?你的意思,我错了?” 长生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大爷饶命,长生并非此意!” 景墨一把拉起他:“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不过,她这人倒是格外有趣,来日方长,你只用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 长生张了张嘴,远远瞥见一抹单色秀影穿梭在梨树之中,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情劫10 “你们在聊什么呢?”还没放下手中的壶,楚笑笑就冲才、窗边亲密交谈的人说道。 “我去沏茶!”长生跑过来拿过她手中的壶就奔出了门外。 楚笑笑看着长生的背影,有些疑惑,向景墨问道:“他怎么了?” “没事儿,”景墨笑笑:“只怕是伤风加重了,不如我们先去亭中抚琴?” 楚笑笑思量着点头:“也好,那我去知会他一声。”说完,追着长生的背影去了。 景墨望着楚笑笑纤细却笔直的后背,俊眉微微蹙起,旋即又舒展开来,自己都未发现嘴角一直板起的皮肤何时松弛开来。 香案摆放整齐,染上些许香捻,还未动琴便已有了高雅之势。 景墨环坐在楚笑笑身后,将她禁锢在怀中,托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教她弹琴之道。 楚笑笑从未和男子如此亲近过,灼热的男性气息扑打在她颈后,让她一阵燥热,又是害羞,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景墨自然看不见她满脸通红的样子,只觉得她学琴不用心,遂放开她的手道:“笑笑今日可是有心事?” 楚笑笑面色更红,心里想的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景墨挑了一根琴弦,“嗡”的响了一声,然后轻声说道:“笑笑莫不是有意中人了?” 楚笑笑闻言,只觉得心底猛得一震。 意中人,这样生僻的字眼,会是这样吗…… “我来猜猜,”景墨继续说道:“长生吗?长生确实是个……” “不是……”不假思索的,甚至是直觉性的,楚笑笑立刻否认了。 “不是?”景墨微觉讶异:“不是长生那会是谁呢?”他想了想:“你那般欣赏长生,你眼里的他那样与众不同,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不是他还会是谁呢?” 是这样吗? 楚笑笑目光有些涣散,会是这样吗? 明明觉得不是的…… 可是,他说的没错啊…… 收藏、推荐、鲜花、金牌、留言,喜欢文文亲们一个都不要少哦~~~ 情劫11 “我从小看着长生长大,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子,你若倾心于他,定会幸福美满。”景墨看着远远走来的鲜红身影,轻轻说道:“错过了多可惜……”隐隐的,有些酸味漂浮在空中。 楚笑笑只顾着想他的话,全然没注意景墨句尾变调的语气,她挣开景墨,揉了揉眉心:“我有些乏了,改日再叙吧……”说罢,推开几案,几乎是仓皇而逃地离开了落云院。 “大爷,她……”长生用目光指着楚笑笑失神的背影。 景墨却笑了起来:“她定在为你烦恼呢,长生,也许你就要成为子午城的女婿了……” 长生手中摇晃的茶壶突然停了下来:“我?”心跳着实漏了一拍。 似乎,还有些激动和欣喜…… 景墨没看出他的心思,只是颇为得意地说道:“没有什么是我不能控制的,人心也一样。” 你那般欣赏长生,你眼里的他那样与众不同,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不是他还会是谁呢? 楚笑笑靠在床头,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真的是这样吗? 只因觉得他与众不同就是倾心于他了吗? 可是,她对景墨也是如此感觉啊,那样的……夺人眼球…… 楚笑笑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可是…… 头一次,楚笑笑理智的思绪出现了短路…… 情劫12 微风徐徐,午后的空气有些闷热,某人的心绪也像那粘乎乎的风一样,浑身不自在。 “城主,老身有一事相商。”莫长老坐在楚笑笑对面,垂着头,眼角悄悄打探楚笑笑的表情,接下来这个事,景墨说百分百能成,他却觉得很有难度。 毕竟,有些事,不是旁人能左右的…… “莫长老请说。”楚笑笑应道,明显有敷衍的成分,心思完全没放在对话上。 “咳……那个……”莫长老摸了摸鼻子,寻思如何开口:“城主,你也到了适婚年龄了,景墨前几日向我提出他的弟弟长生于你有意,不知……”话说了一半,硬生生地止住了。 楚笑笑僵硬着脖子,定定地看着他,一双漆墨似的瞳仁道不清是什么神情,似有有千般情愫溢于言表,莫长老剩下的话只好统统咽了下去。 楚笑笑闪了闪眸子,露出一个无比苦涩的笑容:“我知道了。” 莫长老还想说什么,忽然想起景墨的话,起身退了出去。 楚笑笑颓然地趴在桌子上,方才自己为何那般难过…… 是因为景墨要她嫁给长生吗…… 可是那有什么……别人这样提议她绝对不会如此焦躁…… 景墨在她心里,到底还是不同的…… 楚笑笑“腾”地坐了起来,那是哪里不同……为什么不同…… “光想有什么用,要去做。”青虹的声音将楚笑笑从茫然中拉醒。 楚笑笑抬起头,不知所措地看着青虹。 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自己的情感连青虹都看出来了? 自己竟然对他存了那样的想法…… 怎么能这样…… “好了,别乱想了,放手去做吧。”青虹伸手拍了拍楚笑笑的肩膀,利索地转身离开。 走到门外,一双精明的眸子才微微合起,低下头,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楚笑笑在房中独自待到月上中天还未出来…… 情劫13 长生兴高采烈地去找楚笑笑的时候,被管家方剑白拦了回去:“城主外出,不知归期。” 八个字如一盆冷水泼下,冷得长生抖了又抖。 笑笑竟是那么讨厌他?听闻自己提亲便逃之夭夭? 失魂落魄地游走向落云院,半路被景墨拦了个正着。 “怎么?你真对她动心了?”景墨悬坐在一棵树上,眯缝着眼睛看着长生。 长生抬头,又低下头,轻轻摆首:“长生不敢。” 景墨纵身跳下树:“看来那楚笑笑要的不是你,你觉得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长生抬头,一下子明白景墨的用意,不禁打了个寒颤:“大爷,你……”剩下的话,景墨挥手打住。 “只要回答我问的,不要多话。” 长生垂首:“长生不知。” 景墨斜眼看了他一眼,嘴角的弧度有些冷意:“你放心,我不要她性命只是略微惩戒她而已。”不,应该是狠狠惩戒,心里有个声音说道,谁让她最近不停打扰自己的好梦,在梦里作祟…… 长生看向景墨,那双深紫的瞳孔,除了戾气,似乎还有一种埋得很深很深,都快看不见的神采…… “大爷,我们就此停止好不好?”自己都没料到自己有勇气说出这样一句话,长生愣愣地看着景墨。 “嗯?”景墨猛地侧头,面色阴鹜起来:“你知道的,我从不半途而废。”说罢,轻轻一跃,消失在长生眼前。 长生垂下头叹气,此后,景墨怕是不会再信任他了…… 情劫14 楚笑笑在天月楼的厢房里喝酒,一杯接着一杯的灌,火辣辣的酒水刺激着唇舌、咽喉甚至肠胃,可她却丝毫不停,因为只有这疼痛能麻痹心里最隐蔽的情愫。 青虹举着空酒杯看楚笑笑一杯接一杯地灌酒,身后的酒坛空了一个又一个,只是微微的笑着,什么也不说。 “啪”的一声,楚笑笑终是醉了,酒盏摔碎在地,瘫在桌子上。 青虹打量了她许久,忽然走到她身边,一把搂住她,袖子里的手在她身上上下游走,嘴唇贴近她的耳畔,轻声细语:“笑笑,你喝多了,今夜就去我那睡吧,有我在。” 温热的气息惹得楚笑笑一阵轻颤。 窗户被一脚踢开,一道紫色的身影破窗而入,景墨点了青虹的穴,从她怀里拉过楚笑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原来军师大人是只披着羊皮的狼。景墨见识了。” 青虹也不恼,身子不能动弹,只眨了眨眼说:“景博士若是喜欢,在下让给你便是。”一句话说的轻轻巧巧,无足轻重。 景墨也不知自己哪来的一股怒气,踹了青虹一脚,抱起楚笑笑就飞出了窗户。 他走后许久,青虹才慢吞吞地冲开自己的穴道,揉了揉被景墨踢中的地方,笑地苦涩:“只挨一脚,也不知道值不值……” 景墨抱着楚笑笑飞檐走壁,楚笑笑浑然不觉,酒劲上来,觉得全身忽冷忽热,抱紧了景墨。 景墨环着她的手一僵,险些从空中掉落在地。 “景……墨……”楚笑笑呢喃一句,又沉沉睡去,一双手紧紧拽住了景墨的衣服。 景墨低头看了怀中人一眼,精致的五官,甜美的睡颜……到真叫人动心…… 动心…… 真是个笑话! 他景墨怎么可能对一个女人动心? 不可能! 嘴角的笑由笃定变成慌乱,又由慌乱变成残忍。 楚笑笑,我已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你就准备付出代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