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剑往事》 自序 我不知道小说的严格定义,所以也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一部小说。  人生虽短,但绝不是小说二字所能完全涵盖,诗歌散文议论文杂文也不能。 生活中的往事有时真的像一位可爱妩媚的女子戴着回忆的尖尖帽袅袅蒻蒻而至,或梦里,或脑海里。 让我顿时有了让她现身出来跟大家见见面的冲动,我若不想与之发生一段起码的感情是不会假装或特意巧妙地遇见她并隆重地介绍给你们的。 这是一段校园轻度武侠传奇。 校园是荒唐的地方,它为我们每个人都分别孕育了一段荒唐的岁月并安排我们经历了一些荒唐的事。 荒唐得足以衍生出足够多的美丽感觉,年代越长,感觉愈发醇厚。 这种醇厚决不是市场上冒充三年陈五年香的酒水所能代替。 诚然,回忆是美丽的,但绝不是美好的,因为美好只属于未来,等待我们努力开创的未来世界。 说是荒唐其实是站在如今的高度以历史的科学发展观来总结评价的,当时可一点也不觉得,虽然当时也会有一些眼泪,后来被称之为荒唐的眼泪。 那也是一段离奇的江湖人生,在不是故乡的地方生存,在刀光剑影的间隙成长,成长了便才会有现在的幸福或不幸福,快乐或不快乐。 刀光剑影或许是虚拟的场景或许是变相的真实,但不管怎样,终归是已经刀光剑影了。 如果动剑可以想象成一种动情,那我们的情感不知被刺穿了多少个伤口,在多少个剑气纵横的白天和夜晚。 不管伤口是否愈合,便又一次提起剑来。 有人说,有校园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人,继而就会演绎升华意义上的江湖人生。 从理学范畴而言,七是概数,可以指七把宝剑七种性格或者七十年代的一些人与事。 剑是劳动工具之一,剑法是生产方式的一种表现形式。 如果肯下功夫勤学苦练,谁都可以铸出属于自己的绝世宝剑,谁都可以自创剑法自成一派。 但毕竟人各不同,宝剑之优劣剑法之高低就像文凭或职称一样经纬分明各有不同了。 性格决定命运,性格造就英雄。 做不了别人眼里的英雄,总可以做自己眼里的英雄。 在我眼里,杨云骢是一位英雄,在杨云骢自己眼里,杨云骢就更是一位英雄了。 英雄的眼里,世界至少应该是在英雄的改造后会变得逐步完美的,至少在精神上要是完美的。 这决不是阿q式的自我安慰,而是这个时代太需要自我放松太需要自我减压太需要乐观主义情绪了。 你难道不想吗? ---不知日升月落多少个夏秋/不知我已这样奔跑了多久/ ---我从出生就注定一生的寻求/远方那完美世界的爱和自由/ ---这样沉默爱你不知有多久/我愿付出我的生命和所有/ ---我要你不顾一切跟我走/去想那完美世界的爱和自由/ ---fly with me/in the perfect world/ ---go with me/just like a bird/ ---没什么能阻拦自由的天地/ ---fly with me/in the perfect world/ ---go with me/always like a bird/ ---没什么能阻拦我们在一起…… 第一回 那一夜,并非是偶然 嘀铃铃,嘀铃铃……  清脆的铃声划破午后的长空从九霄宝殿直接射向地面。 我把试卷推上桌子的左上角,插上笔帽,虎目一闭,但觉眼前一团漆黑。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走出考场的一瞬间,大家都像是搬掉太行王屋的愚公愚婆,脚步轻盈,欢快的歌声从凉鞋里的脚趾缝流露出来,有说不出的放松。 充满罪恶感的放松。 铁栅栏外,寥寥无几的家长们撑开太阳伞赶紧激动地迎了上来。 问热问凉,就是不敢问考得怎样。 比起现今家长在考场外因关切过度而排队吸氧的壮观场面,有点凄凉。 都是父母心目中的英雄天鹅,都是不变的高考战场。 时代发展到今天,如果没有父母们的呼唤,天鹅们的翅膀却无法顺利展开,英雄们握累笔杆的双手却只想落在温暖的肩。 那时我记得老爸在考前跟我说,你安心考试就好,我们去了反而会给你压力。 我和柳若松小鱼儿等几位好友是在鄙视那几位家长的过程中离开考场登上返程公交车的。 柳若松道:“不知道有什么好接的,在外面这么热,还等这么久,也真辛苦。” 小鱼儿道:“望子成龙心常有,应该理解。” 我笑道:“要这么理解下去,早就交通堵塞了,我们半天还出不来呢。” 下了车,我们作简单地告别,便各自回家了,全然没想到这一别后不知要隔多久才能再次见面。 当时可能是比较傻的缘故,完全不知道要在班上搞一个分别晚会之类的特殊场合来纪念这三年的同窗之谊,考完了最多再同行一段回家的路,淡淡地说几句就如此轻率地告别好友。 我往前走了几步,好像想起了什么便回转头去,恰好看到了若松和小鱼儿也在回头翘望。 大家站住沉默了一会,挥了挥手便又转头前行了。 那个场面,直至如今,摁摁计算器,恍恍已有十年矣。 那一夜,高考后,月明星稀,蛙声缠绵。 夜色里,班主的眼神游移天外,似无量天尊身旁立着,不忍凝视,是三年的师生之情终归毕业,还是毕业的留恋不舍依然眷顾那三年的师生之情? 毕竟师命难违,说要叙叙,便赶紧忘了装扮,生怕迟到般提了剑便落荒出门。 一路上便有句没句地聊,美其名曰聊,实则是应付,我有口无心地穷应付,今晚过去了算是彻底万事大吉了,再也不用生活在那高大伟岸不敢仰视的阴影里了。 班主的目光平常就像是施展迷魂大法似的令人不敢多看,看多了就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了。 那时的我一门心思在学习考大学上,三点一线不用尺描,一贯都很标准,几乎没有偏离的时候,所以很多的世态炎凉人类之间的世故等等都一般不会理会甚至像某些早熟的人们去学习研究,就好像班主的眼神,平常见了习惯的反映就是:是不是我又做错什么题了?又来找我谈心打攻心战术了?或者如果脸上有难以抑制的微笑的话,就准是要夸我几句了,所以平常我只会表现得怯怯的,又得温顺地无条件服从。 不像现在的某些老师如果是对你微笑就表示你是应该要表示意思的时候了,如果是严肃就表示你的定期表示还不够完美有待进一步改善。 今晚可不同,考试完了,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了,像充气球的口突然被扯开了,连放那个气体都觉得贼舒服,真怀疑自己是否会因此而矮了几分。 虽然成绩尚在担忧范围,但根据考试当场的感觉进行有效地推论,能考上是八九不离十的,概率大得几乎在自己的考量范围,故而心情格外开朗,仿佛是经过了一次残酷的涅磐或蛹化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花花的世界。 是啊,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从未正眼放眼好好看过这个世界,都快陌生地成外星人了。 今晚的月色多美啊,课堂上怎么也想象不全的《荷塘月色》此时方才领悟真正领悟到。 我表现得确实很兴奋,其对应的情感智商可能停留在小学初中阶段,对什么都很好奇,大自然的任何风吹草动毛毛虫小花花等等都能引发我极浓郁的兴趣,非刻意研究一下不可。 所以,今晚我得好好研究一下班主的眼神,那令我三年寝室难安时常动不动就窒息的眼神,这完全得益于当时的特殊形势环境所至,何乐不为。 月色温柔地掩护下,我幼稚大胆的眼神慢慢对准了班主。 像唐和尚一脚掉进了老鼠精的无底洞。 看不懂。 “应该考得不错吧?”班主似问非问。 “还行,一般般。”熟悉我的家属朋友老师们都知道,从我的口中说出“一般”其实就意味着很好了。 但我秉承古人遗风,好谦虚谨慎,一向不把话说得太满,这个优点还帮我从班主那赢得了语文科代表的权利性位置,让作文一直比我好取笔名为默焰让我眼热还在当地某晚报发表过短篇小说让我嫉妒但长相比我稍逊一筹的a君不理我且郁闷了好长一阵子。 “其实今天老师找你谈心也没别的,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目前的思想动态,高考结束不等于就是世界末日了,心态还是要放正,以后的路还很长,你们才刚刚起步,社会的大门尚未向你们真正敞开呢,以后要经过很多的艰辛和苦难才会真正融入到这个复杂的世界。” 班主像往常一样谆谆教导,晚风飕飕中,别有一番潇洒玉树临风,若剃掉那把代表威严的络腮胡就更让人容易亲近了。 “其实每个人的人生旅程都是一部《西游记》,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妖魔鬼怪,八十一难只是概指,苦难之后才会真正长大成人。” 当时的我懵懵懂懂只知道高中阶段谈恋爱会影响学习,自然很难领会如此高深的人生哲理。 对准班主的眼神,我觉得眼睛好酸,像产生视觉疲劳一样不想再看。 那张老脸晃啊晃啊,令我平生第一次感觉有一点痛苦,发自心底的痛苦,还感觉有一丝烦躁,发自内心的烦躁,是即将离开无忧无虑但倍感辛苦的高中生活而痛苦烦躁,还是离开老师宽厚力罩的关怀感觉无所适从而痛苦烦躁? 当时的我,想不到答案,一想头就痛,不想也罢。 前面的路,无论多黑多暗,多么像老师说得恐怖荆棘丛生,总得要走下去的,所谓,妖挡斩妖,魔挡杀魔,到时碰上再说呗。 当然这想法可没敢跟班主讲,当时只是习惯地唯唯示诺,觉得周围的空气顿时跟着起了反应,像喘着粗气的牛一样,浑身痒痒地,想彻底地抓上一抓。 班主又来一莫名其妙的问题:“你知道在英文26个字母里哪个单词最厉害吗?” 班主似乎知道我一时想不出答案,不容我仔细思量,便抢答了: “是s,因为它是sword,是剑,而word其实是可以展现一个人的思想,前面加上一个s就是‘剑’了。” 乖乖隆地动, 这s果然厉害,一般情况下还真想不到呢,拆字都拆到洋人的玩意了,老师这职业果然是一种很有创意的职业。 又一轮微风拂面,脑海一阵清醒。 霎时间,班主又恢复了课堂上的威严,俨然一派宗师形象,周遭动植物连我一起都不寒而栗,整整衣袖,肃目以待,静听下文。 “剑乃百刃之君,不同的剑有不同的心灵意义,有生命的象征,你即将毕业,为师也没有什么好送的,就送你一本《七剑》吧。希望会对你以后的生活学习乃至工作有帮助。” 说着,班主老师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 神秘莫测的《七剑》。 不知和我们的那个天山剑派有什么联系,不知和梁羽生老先生的《七剑下天山》有啥关联,难道老师其实是知道我平日经常偷偷摸摸看小说的?那也太玄了,我们那帮地下组织搞得挺隐秘的,除非有内奸,那么铁的哥们,也不会说背叛就背叛吧。 我心里还这么暗自琢磨,把那帮桃园结义的弟兄们一个个推算来推算去看谁出卖兄弟的可能性最大。 班主突然笑了。 “别乱猜了,你这小说迷的称号高一就传遍大江南北校园内外了,又不是什么秘密。这本书是我平时没事无聊时瞎编的,给你作个参考得了,实在觉得无趣扔了也没关系。班上每人我都送了,这次印多了,家里还有几十本,留给下届的同学们。” 原来如此。 身体顿时又觉轻松自如可以上窜下跳无拘无束了。 “对了,你那把青干剑拿给我瞧瞧,晦明大师的铸造手艺名满天下,早想见识了。” 我刷地一下拔出了青干,森森然递给了班主。 剑气横生,如蛟龙出海。 一条青色的滤痕在剑身上左右缓缓黯然地游动,我们班自命才气不凡的默焰同志还专门为这条滤痕题了首七言绝句,并说这首诗在多少多少年后的某一年一定会像梵高的画或者当年桃花扇上的桃花诗一样至少闻名于东南亚华文世界。 一滤轻痕古留今,红了前尘转为青。 过眼芳草春去也,剑心捧泪始方省。 最是无言偏蹉跎,难得追寻知我心。 心似观园梅花籽,情若云端彩霞绫。 柔肠百结为谁系,幻作鱼儿游水汀。 “剑是好剑,你可理解这滤轻痕的深意?” “却是不解,只是它每到月色剑圆渐浓之时反而显得更加明显,有时竟像一条青色的鱼儿在欢快地游动。” “你能看到鱼儿欢快,可知是件幸事。” “班主不妨直言。” “不可,不可,此需你自己去体会方是正理,别人是解说不来的。” 那一夜,充满了《七剑》浓厚的武侠与武侠之间的神秘探寻。有了通俗的《七剑》作衬底,我们的对话才真正迎来了高潮,成就了一次真正朋友式的聊天。 我们从楚昭南的叛逆谈到风火连城的残暴,从象征智慧的莫问剑谈到粗犷坚韧的舍神剑,再聊到班上某某某男生在高三其实和某某某女生谈恋爱谁谁谁还在外面租房子的极隐秘事实等等。 我这人,心一热,像醉酒一样,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想说,憋了那么久,其实暗地里也想找个人痛痛快快地说一把,虽然这个对象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平常最不敢惹的班主老师。 反正都毕业了,也没有什么值得再隐瞒不报的了,想到这里,心里就更宽了,说得更没有顾忌了,有些还甚至被我添油加醋一番呈报给老师,不亦乐乎,把老师听得一愣一愣的,理解爽朗的笑声不绝于耳。 那一夜,我其实还没完全失去应有的理智,因为我说的都是别人,是那帮活该在最后关头被我出卖的兄弟姐妹们,我自己的某些事可是一字未提,老师几次的故意询问都被我灵活迅捷地挡了开去,换了话题。 可越是努力想回避,那些当时看起来莫名其妙的往事就越是容易浮上心头,甚至眼前还依稀出现了那甩着马尾辫文静又不失活泼的倩影,对,是倩影。 不知此时的她,又在想些什么又在跟谁说些什么呢? 那一夜,就这么在忽而紧张忽而愉快的氛围里结束了我们师生至今为止的最后一次对话。 那一夜,至今还生活在我深刻的记忆里。 恍如昨夜。 配乐《那一夜》,樊桐舟演唱。 这不是偶然/也不是祝愿/这是上天对重逢的安排/不相信眼泪/不相信改变/可是坚信彼此的请柬 …… 第二回 少年维特之烦恼 班主的《七剑》。  高考结束后的那一年暑假,日头高照,有蝉声啾鸣。 我翻开第一页,刺痛的文字映入眼帘。 ---日月剑,子母剑,一长一短,进攻型,剑法幅度大,位置变化奇快,越打越明亮耀眼。 ---此剑象征变化,年轻,无处世经验,对情感茫然失措。 ---每个人的心中在某一个年龄段都存在着这样一把日月剑。 ---剑气无痕,伤者未尝自知也。 这话说得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我对似是而非似懂非懂的东西最为敏感了,以为自己只要看过的就没有不能领会的,只要自己以为领会的就赶紧放在一边,自信充足迫不及待地去看另外的文字了。 所以,当时也没觉得这些班主的文字咋地,只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跟上作文课迟迟不说主题思想让我们先猜一个模式。 不过,那甩马尾辫的所谓倩影不知怎的老是在眼前晃悠,幽幽的,还带有一点荷花的清香。 越晃越模糊,转而清晰,又变模糊。 在一番边幅修饰描画剪切七拼八凑之后,最终在脑海中成型定格的形象我不敢肯定就是她的原型,但肯定比原型要完美漂亮得多。 于是,在这一段已经突破暑假原有忙碌不安意义的时间里,和这样的倩影暗地交流成了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构成了那段茫然时光的主基调。 依然有一点点不安,像是偷隔壁爷爷家烙饼似的惴惴和忐忑。 这可能也与“后高考松懈无聊乏闷综合症”有很大程度上的关联。 你想,本来是日夜操劳脑神经根根绷得很紧,上面挂着的全是考卷和习题做成的衣服裤子供每日换着穿,老师们还排成一队在一旁像监工模样地监督。那光辉巅峰的七月七八九一过,好像是光明顶一役从六大门派的围攻中成功逃脱似的,下得山来,一时还真不知道做些什么好。不过,有一件事是肯定要立马做的,就是把脑神经上挂的那些悬挂物统统卸掉,一件不剩,再到回收站里作一次性的彻底删除。 这时,大部分的内存都被清空腾出地方了,潜伏在脑海深处平常只能偶尔想想的东西发疯了似的一下子从萌芽跨过蜜蜂授粉阶段直接开花,花开满枝,清香远逸,把自我连同超我牢牢抓住,使之深陷,不可自拔。 我也没想自拔,难得如此轻松,难得让大脑如此快活自由地驰骋,就野马分鬃放缰一跑了。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这也是一种境界,老师没讲过的一种恬然。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当然,在我们广阔的江苏平原是没有南山可见的,也就见见田野瞄瞄炊烟得了。 百无聊赖时想,那马尾辫此刻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呢?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样,说不定是有更具建设性的事情可做的。别看她平时文文静静的斯文小样,说不定回了家也是无所事事把睡懒觉当作头等大事呢。 当年念高一的时候,她就坐在我前一排,时常带着浅笑,让我时常想到“浅笑倩兮”而忘记下一句是什么了。 她发辫高扎,故而任何时候,只要身体的某一细胞成员有轻微的动作,辫子就会做出第一时间的连锁反应。 而我,则是第一时间的第二反应,甩啊晃啊直搅得我眼睛里老是怀疑飞进了毛毛虫或是洒泼了花露水。 记得那也是一个夏日的中午,午餐后我躲在高高书籍后面的一点点属于课桌的地盘大声呼噜,其婉转的曲度和激昂之力度,据她说是可以与外面榕树上的禅声相媲美相抗衡。 不过,美梦不长,她细碎的声音怯怯地强钻进来,我顿时打了个冰淇凌式的激灵,清醒立刻霸占了发困的骏马。 “这道题我怎么都解不出来,能否借你的作业本看看?” 我那时的成绩可是班级第一,全校第二,榜眼。状元是我初中的女同学,那年期中考试,比我净多0.5分,让我久久不能释怀,不过她在初中时就深得老师宠爱成绩就比我好。 当时我的脸肯定红透了。 那时的我多单纯啊,跟女生说话的机率跟考班级第一名的机会一样多,能坐在她后面整日欣赏已经是老天莫大的恩赐再加上我天大赛豹子的胆量了,几乎不敢看马尾辫也不敢正视她的眼,就侧视斜瞄着,谦虚地应了一声: “作业本在这里,我也不肯定就解得正确。” 马尾辫嗯的一声,飞快拿了本子转过头去,两颊也是红霞一片,羞状难拟。 我还傻傻地愣着,脑海里闪现的却是“温柔乡”三字,一遍一遍地写,一遍一遍地写。 “我不怎么看得懂,你能不能讲给我听听,下午老师可能要提问的。” 马尾辫又一次转过头来,让我还没从第一个“温柔乡”里挣脱出来又迅速掉进了第二个“温柔乡”。 外面榕树上的蝉声似乎不叫了,全世界都好像安静了下来,周围好像都不存在了,就剩下我们俩,和一只不再鸣唱的蝉。 我费力地解释费力地在稿纸上画和那道题有密切关联的平行四边形,她费力地听着费力地跟上我凌乱不堪的思路。 总不能光抄作业不弄懂,老师检查出来那还了得。 过程在费力中总算进行得还很顺利,那天下午,老师果然就提问她了,她从容应答,浅笑倩兮。 那天晚上放学临走时,马尾辫意外地冷不防给了我一个搞不清是感激式还是别的什么式的微笑,让我的心噗嗵噗嗵又狂跳了一阵,招呼都忘记该用什么姿势进行了,晚上睡觉都没好生安稳,一连翻了几个来回才入梦乡。 《诗经周南关雎》有云,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一种心烦意乱的悠哉,一种短暂肤浅的辗转。 自那天始,我和马尾辫的距离明显拉近了,当然这只是在学习交流上而已,让我凭空增添了不少和女生(只有她)交谈的借口和理由。 这个叫霞的文静女孩似乎替我打开了另外一个全新的世界,我有仔细探究的想法,但这想法却被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日常学习和考试迅速摒弃或者抛弃,再一想到如斯的胡思乱想会影响到学习大业就更不敢随便乱想了。 老师们关于早恋影响学习上大学的话语如春雷天天响在耳旁,谁还敢啊,尽管还不知道这早恋若真是发生在自家身上到底是什么样子。 当时的我柔弱、懦弱、老实、读死书、死读书、光知道身上肩负全家希望的重任,直接导致心智比其他一般人晚发育两到三年,从而导致了大学初期恋爱节节败退的严重后果,这是后话。 可惜,即便这样柏拉图边缘式的朦胧阶段,依然还没自由发芽就遭到了现实的残酷扫荡和主体性的粉碎。 高二分班时,她作为典型的传统女孩子自然选择了传统理念上就应该去的文科班。 我呢,虽然当时是德智体物化英全面优秀,但还是理智地选择了考大学把握更大的理科班。 所以跟马尾辫之间刚“搭上”并有一定“火候”的状况一下子像世贸大楼被飞机击穿般轰地倒了下来,又像那可爱的冰淇凌在太阳底下不得不伤心地融化,而我们就像里面的分子或离子痛苦地游离开来,不得不选择彼此分离土崩瓦解。 当然,这可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女孩的心思,虽然当年没有现在那么难猜,可还是很难猜的。 对于分班这件事,我只记得马尾辫在整个过程中表现得极为沉默和低调,浅笑也不那么倩兮好看了,小辫子晃得也没那么凶了,像墙角的小花,默默地开花,又默默地消失,不愿别人瞧见也不愿听到任何相关的评论。 我当然也就没发表什么评论了,甚至还没来得及仔细考虑,就在轰轰烈烈的期末考试后兴致勃勃地搬到新班级成功落户去了。 她分到六班,我在一班。 之后的日子一直到高考结束,因为没了当初的理由和借口,就再没正式交谈过,可能坐在她后面又有一名品学兼优的帅哥在与她重复着往日的故事也不一定。 那时的我不知是因为家庭压力太大还是后劲不足还是确实有其他的特殊原因,成绩下滑得厉害,不但乖乖交出了班级第一全校第二的宝座,还曾经一路探低到班级中上游或中下游地带,可把自己给急得。 这时,父母好像是经过了深刻的自我检讨总结,不再对我施加那些看得见听得见摸得着的压力性措施,做尽量的安抚慰问工作。这也罢了,主要是我自己的自尊心受不了,多丢人啊,眼看着自己从一等奖滑到二等奖,再三等奖,经过努力挽救,总算在鼓励奖上跌停盘,并开始顽强而艰苦卓绝的反弹。 记得那些倍加刻苦的日子,每天早晨在天蒙蒙亮到第一节课正式开始之前这段时间,我总是拿些需要背诵的资料或需琢磨记忆的经典解题方法,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低头来回踯躅来回踱步,其他很多同学也是这样的,这形成了高中生涯一个独特的人文现象,学习气氛多浓啊。 马尾辫的家离学校近所以没有住宿,所以,我固定在每天的某个时候,总是能在不经意抬头的瞬间,看见她斜背书包匆匆走进校门的身影。 特别是在有露的季节,她细细淡淡的刘海总是露珠盈盈,小辫子快乐地一路随行一路摇摆。 也总是在这么一会,我总是会给自己的灵魂放几分钟的长假,安静地出神地看一会瞄一会,以这种“抬头招式”背诵琢磨的同学太多了,所以我的这种“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是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所以每天我都是很放心地重复这同一个动作,乐此不倦。 这可能会让我因此而少记住了n个英语单词,也或者让我因此少记住了n个化学方程式,但我始终没有感觉有任何不对,隐隐约约还有窃喜的冲动和盲目。 有时,马尾辫可能是无意或者有意会做出一些类似心灵感应的回应,她会朝着我的方向灿然搬抿嘴一笑,我全部的身体功能就会在那一刹停止全部活动,僵僵地,似乎要配合灵魂出窍,与之共舞。 就这样,那三年高中生涯的全部记忆就这样被那样的清晨那样的场景定格。 现在想来,仍不失为生命记忆中的一种美好,令人心碎的属于茫茫青春年少无奈的美好。 类似于少年维特的烦恼。 我因此还常常想起诗经上的句子。以此来作为这一回的主题曲,甚为恰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我愿顺流而下 找寻她的方向 却见依稀仿佛 她在水的中央 我愿逆流而上 与她轻言细语 无奈前有险滩 道路曲折无已 我愿顺流而下 找寻她的足迹 却见仿佛依稀 她在水中伫立…… 第三回 六班的飞红巾 书已至此,总要简单而正式、隆重却不失排场地介绍一下自己了。  我叫杨云骢,贫下中农出身. 早在初中读到梁羽生的武侠小说时,同学们就很神秘地问过我,你的晦明师傅传了你什么剑法?你的那些师兄弟都跑到哪里去了?到了高中,那马尾辫喜欢扎的头绳总是红色,不是大红就是粉红,不是粉红就是淡红或者玫瑰红等红色系列,所以,班级集体表决后,一致同意赠她外号:飞红巾。 我们伟大的一班就顺其成章地被同学们假想为小“天山派”,当然,拿我和飞红巾开玩笑的也不在少数。 那时的我们,别人越开玩笑,自己就不敢轻举妄动,决不能再授人以柄,以示清白,故而在逻辑上可能会发生的都没发生,然而那些没当做班级情侣开玩笑的男男女女们反而会因为没有外界干扰约束而发生一些逻辑上也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时,班上隐秘的至少有两对是始终游离在老师同学的监控之外,现在听说还成了一对,真是令人感慨不已。 暑假,某个夜晚。 我随便翻开班主赠赐的《七剑》,想起他那晚最后跟我说的话。 “小杨啊,我可不是你的那位晦明师傅能教你独步天下的剑法,三人行必有我师也,所以你以后肯定会碰上很多给你帮助教你知识的师傅,你也会碰上你的那些师兄弟的。剑一旦走进你的人生,你的人生就势必如剑一般演绎属于你自己的人生传奇。” 当时我还傻乎乎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老师,小说里的那位飞红巾为什么没能得到杨云骢的爱情?” 班主笑了笑,说: “性格决定命运。” 我躺在床上,对老师的这句总结性结尾想了很久。 不是事在人为吗?老师平常经常鼓励成绩差的同学说考上什么样的大学完全靠后天的努力,这么说,性格也是可以后天改善的,那为什么没有用功改善呢? 是不是人长大了,身边没有老师盯着拿鞭子赶着就凡事学偷懒了呢?肯定是的,惰性啊,你是人类的魔鬼,人类放假你上课,人类上课你放假,可恶啊可恶,不过,我杨云骢可不能随波逐流,任惰性胡作非为任意滋长,我要努力,像张无忌练乾坤大挪移一样非要练到最高层不可。 首先,目前迫切、热切以及恳切想到的当然是飞红巾。 六班的飞红巾。 一夜无梦,再一开眼,又是一个艳阳天。 在中午吃过饭坐在门侧老梧桐树下纳凉时,我开始缠着我姐问问题。 首先问了几个姐知道的生活小常识,然后祝贺她答题成功,比如,炒菜时先放糖还是先放盐,先放酱油还是先放醋,然后再倒上一杯茶递过去,等到姐姐可口可乐神情开始pp了,摇一把蒲扇,真以为自己聪明得像小郡主赵敏。 然后,我抓住机会,悄声问:“站在女孩子的立场,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信?” 姐的反应告诉我,她立刻从刚才的忽悠浪潮里胜利返航了。 “是不是要给哪个女生写情书?从实招来。” 不等我脸红到哪个程度,她又说:“其实也没什么,都毕业了,是可以追女孩谈恋爱了,老妈知道了肯定持支持态度。”她的回答等于要告密予父母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了。 但我还是要把话讲在前面。 “千万别告诉他们,万一没成功多丢脸啊。” “你那么帅,还怕失败?” “虽说帅是本钱,但本钱也不能光靠帅来挣,我可不能学某男明星那样吃青春饭吃软饭吃惯了还开了前女友送的宝马去追另一富姐的别墅,我要长久的那种。” “那好,我给你合计合计。这样好了,你就写情诗,情诗是最能唬小女孩的,看了保管心跳,不,是心动。” 情诗虽然在如今的新世纪是基本不管用的,但在那时,当时的大环境还是允许情诗发挥一定的作用的。 像徐志摩的浪漫才情、琼瑶电视男主角对女主角写的那些情诗不知暗地让多少女同学们倾倒不已呢。 既然还没完全过时,我就得试试。 “可我不会写啊,又没练过,平时作文课上老师是不让写情诗的。” “那就开始练呗,练这个比练什么都有劲,还容易上瘾。” 小伙子说到做到,我作为天山派的第二代武功飘逸英俊不凡的二师兄,做事很讲究效率,跟姐姐一合计完,就立刻备马,向新华书店扬鞭而去。 当然,那时的交通工具主要还是车,单车的车。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在新华书店耗了一下午,终于找到了一本《拜伦诗集》。 拜伦,十岁时就继承了家族爵位和领地,是十九世纪英国甚至欧洲最伟大的积极浪漫主义诗人。 我的乖乖,找了这么久,终于飘洋过海才找到自己心目中的偶像。 从幼儿园到现在,十年寒窗啊,现在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地喜欢或推崇浪漫主义,像是走过了很长一段茫茫然的黑夜终于见到了一丝曙光或是星光闪烁的银河系里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星座。 我按耐住一阵阵心头的狂喜,极其爽快地付款,怀抱着新书极其冲动地踩着脚踏车的风火轮,到家之后又极其冲动地眼眶含着英雄般的热泪,极其慎重地翻到第一页。 这可是我独自做主购买的第一本自己喜欢的纯业余书籍。 翻到了第一页,仿佛翻开了我正式人生的第一页。 过去无论多么辛酸用功闻鸡起舞无论有多少个失眠彷徨之夜,一切都烟消云散,化作天边那朵彩云,随风吹走,不复再来。 如若再来,除非是我命运不济没考上大学迫于父母压力仍需复习重考。 当然,这种悲惨的事我相信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能令我在最短的时间内写出最起码对得起飞红巾美丽红颜的情诗。 拜伦真是了不起,那些令人心潮澎湃的诗句竟还是押韵的,看来押韵是必要条件,自己还没开始写,就彻底地沉陷在《唐璜》的浪漫奇遇里了。 唐璜的善良、正义、老实和敢于表白敢于争取的个性岂不是与自己很相像? 唐璜就是我,我就是唐璜,又有何妨?唐璜的爱情如此眩目,相信我的也差不到哪里去。 于是乎,我越看越有信心,越有信心越看得津津有味,看完了一遍,心里默默回味一转,便开始着手练习。 从何处开始呢?别人靖哥哥有《九阴真经》图文对照,令狐冲也有独孤求败遗留下来的《独孤九剑》作为参考,我这可是凭空造船意想天开啊,就像杨过自创《黯然消魂掌》一样要无中生有般硬生出来。 姐姐看我拽着纸笔抓耳挠腮两眼瞪直不知所为,忍不住在一旁开导: “实在不知道写什么就写天气很热啊中午吃了南瓜什么啊之类的,你得没话找话写。” 姐姐毕竟长我几岁,此言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让我开了窍,所谓情意尽在风花雪月之中,老师常讲的借物描情托景喻意就是这个意思,我原来的作文里也曾用过不少,只不过没用于爱情罢了,好,就从今天的艳阳天开始吧。 我握紧圆珠笔,刷刷刷像平常练剑一样,于暴风骤雨的招式之间花了几乎一个下午的时间终于将我的处女作胜利完成了,为完美起见,另外用稿纸又重新修改润饰誊抄了一遍,总得要将我字迹潇洒诗歌更煽情的特长淋漓尽致地展现在美女飞红巾面前。 姐姐当仁不让地充当了监制、审稿兼终审的角色。这来来回回的,我们一直忙到天黑月亮挂上梧桐枝头,才最终拍板装进信封。 可在写到收信人地址时,方才知道飞红巾的家庭地址尚且不知道呢。 这不是问题,我赶紧拨通了小鱼儿的电话,先是问寒问暖从头到尾寒暄了一遍,然后说以后上了大学还不知道怎么联系呢,得先把家庭住址联上了,以后等拿到入学通知书再好告知学校的新地址以方便上学后接着联络云云,得到对方恍然大悟般的认同,我便光明正大地开始询问一干同学们的家庭地址和电话,先问了好几个男同学的,再在一个让人不会留意的间隙里成功地问到了飞红巾的地址电话,然后再胡乱问几个别的就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姐姐在一旁目睹了我询问的全过程,笑得前仰后合,直夸我有谈判天分,此次追求必定会旗开得胜抱得美人归,她可能还没意识到同样的招式也曾经对付过她。 我得意地像五百年后的唐和尚打了个响指,毕恭毕敬一撇一捺地在信封上写上地址,粘上信封口,心满意足且忐忑不安地放在枕头边,以待来日去镇上邮局寄出。 夜来时,单纯的紧张条件性地反射到我狂想恣肆的梦里。 梦里,飞红巾晕生双颊,马尾辫上刻意为我扎上我最钟意的粉红色圈圈,我俩竟一前一后一起飞翔,奇怪我们当时并没有长翅膀也能像鸟儿一样能耐,那腾空飘逸的姿势直追《铁达尼号》露丝和杰克的经典造型,那刘亦菲黄晓明版《神雕侠侣》中的人猿泰山型就更不能与我们相比了。 不经意间,我碰到了飞红巾柔软温婉不盈一握的纤纤细腰,不禁心神俱醉,但觉周遭的一切都温柔无比,像孟庭苇的歌声剔除掉那些忧伤的成分,又如王菲的天籁拿掉那些清高自傲的曲音,我腰间的青干宝剑嗡嗡相和,配合相得益彰。 满天飞舞里,飞红巾轻启朱唇,歌声随暗香飘荡。 飘在我的心里,像鱼儿游到了水里。 --当花瓣离开花朵/ --暗香残留/香消在风起雨后/ --无人来嗅/ --如果爱告诉我走下去/ --我会拼到爱尽头…… 飞红巾欲语还羞,终还是轻声问:“我看了你昨天寄给我的信,真的是你写的吗?” 高大自豪的情绪顿时塞得我心脏鼓鼓,又不得不压低我浑厚磁性的男中音,说:“是的,你喜欢吗?” “我喜欢呀。” “你真的喜欢吗?” “我真的喜欢呀。” 我刚要接着像白痴似的问:“你真的真的喜欢吗?” 可那“真的真的”还没说出口,飞红巾突然声高八斗:“你就不能问点别的?” 说完就无比轻柔半摇半摆地推开了我,俏语嘤嘤,浅笑似掩:“你来追我啊,追到了…” “追到了咋办?”我赶紧问,像五百年前的孙猴子询问紫霞仙子。 飞红巾脸更红了,粉红的圈圈扰得我心神荡漾,她轻跑了几步,回头说:“追到了,我请你去学校外面的面摊吃碗牛肉面。” 那面摊的牛肉面贼好吃,我们学校的绝大部分同学都尝过。 有面吃也不错,虽然暗自觉得好像光吃面还不够,但一时未作多想,还是不禁兴奋得跳起来:“好啊好啊。”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我揉揉眼睛,顾不上细加回忆方才的梦境,赶紧胡乱吃了些,抄起被枕头捂了一夜捂得有些发热的信件,飞身上车,朝镇邮局策鞭而去。 绿幽幽的邮筒真是深不见底深不可测,我换了好几个几何学角度朝那类似一横的邮寄口望去,始终不见端倪,这让我对该邮筒能否发挥其该有的作用尽到该尽的职责而深感怀疑,徘徊再三,决定放弃。 于是直奔邮局内堂,极其慎重地把信交到工作人员的手中,心中才如释重负,长吁了口气,但又看到那相貌平平不苟言笑的工作人员似乎并不看重这封信的重要性,随手往旁边的小篓子一丢,就去招呼别的人去了,这让我倍感沮丧。 就像医生不顾病人的苦痛售票员不顾排队买票者的焦虑一样,可为什么我们可爱可敬的绿色使者也学到这般冷漠冰霜的本领而让我们如此没有安全感呢? 我把单车停泊在镇中央的凤凰桥上,心中的不快随风飘逝。 管他呢,只要能平安送到飞红巾的手中,再冷漠再冰霜再不给好脸色又如何。 为鼓舞一下自己的情绪,我暗自默诵了一下李白《登金陵凤凰台》。 凤凰台上凤凰游, 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 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 一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 长安不见使人愁。 此诗是作者流放夜郎遇赦返回后所作,还有一种说法说的是作者天宝年间,被排挤离开长安,南游金陵时所作。 在封建时代,凤凰是一种祥瑞,当年凤凰来游象征着王朝的兴盛,如今凤去台空,六朝的繁华也一去不复返了,只有长江的水仍然不停地流着,大自然才是永恒的存在! 而我脚下的凤凰桥多多少少也与当年的凤凰台沾亲带故吧,桥下的流水同样是那种姿态地向东流着,尽管有点污染的痕迹,整体上还是能让人顿生人生苦短之感慨的,希望凤凰的祥瑞能照耀到我杨云骢头上,让飞红巾一路奔来,飘飘欲醉。 其实飞红巾的家庭住址就离这著名的凤凰桥不远处,可怎么就像与我隔了千山万水般遥远? 我老想直接飞奔过去,与之一诉衷肠,可这想法我都觉得太大胆了,在具体的行动面前就像姚明般高大不可逾越。 我朝她家的方向看了看,怅然掉转车头。 以后的几天里,我就像一般的恋爱前必经的程序一般,处于焦急等待的无序状态,谈不上魂不守舍,却也时常惶惶般念起。 每每念起,脸色像做了坏事一样潮红隐现,日子一天天过去,潮红的力度一天天减弱,直至到了下一个星期伊始,已经全然不见脸红之状,想必我的脸皮是增厚了一些,已不是一般的情诗一般的等待所能改变。 第四回 何茫然 ---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  ---心里头有些思念/思念着你的脸/ ---我可以假装看不见/也可以偷偷的想念/ ---直到让我摸到你的温暖的脸/ ---知了也睡了/安心的睡了/ ---在我心里面/ ---宁静的夏天…… 在歌声陪伴激情等待的日子里,我粗略统计了一下,在这个缠绵反侧并不宁静的夏天,我一共发出了整整7封传统意义上的情书,基本每周一封,风雨不改,雷打不动。 直到后来,我已经基本丧失了期待是何种感觉,昏昏沉沉中不知等待为何物,直到开学前一周,我放下了《拜伦诗集》,眼神麻木地看着天空,想一些纵横古今的奇异心事。 飞红巾的家庭地址就像上海的东方明珠一般标志性地立在我脑海里,肯定是没错的,并且期间我曾经冒着泄密的风险跟好几位同学double确认过。 她会不会对我没那个意思?最初的好感是肯定有的,这一点我敢大胆地保证,可是能不能升级upgrade,就不是我能掐指预测和掌握的了,目前的事实似乎也说明了这一点。 或者是她不好意思,觉得如此轻率地回复我有失淑女风度? 但现年代的淑女风度好像不是她那个样子的啊?现在的淑女应该更接近豪放女的定义才对。 或者她还不能体会我情诗里的深刻精髓,正在仔细研究而不敢轻易下结论? 不会那么深奥吧,姐都看过排查过的。 在我的耐心指点下,还是可以从那一堆无聊废话杂草丛生的深处找出表达心意的个别句子的。 这些个别句子我甚至还特地故意写得比其他的稍微工整漂亮些,就像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应该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可为什么,就是不见回音? 我随意捡一颗石子,使劲丢到河中,涟漪顿起。 看人家小河都配合啊,及时得像网恋一样直白,让人一目了然,晃起多少个圈都可以目数出来,又像姐姐的百褶裙,在河边柳条的装点下,更是宁静怡人。 不宁静的却只是我的心。 那圈圈的涟漪被我直盯盯的眼神瞅得不好意思起来,慢慢隐去。 像是隐到我的心里。 古语云:一刹那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须臾。我在这一刹那(0.018秒)的时间内电光击火般掠过所有关于飞红巾的回忆,然后又捡起一枚更大的石子,朝更远的河对岸扔过去。 如果扔掉就能忘记,我希望忘记吗? 至少现在我还是会say no。 直到正式开学的前一天,在我完全失望准备接受最终打击的情况下,飞红巾突然回信了。 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别人的信,还是异性的自己中意的女生写来的。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奥运会上服用兴奋剂一连破了好几项世界纪录,浑身兴奋,手指颤抖。 拿着信像是拿着中央电视台记者采访的麦克风或者接过校长手中的大喇叭话筒,我憋住呼吸一口气把信拆开并暗自读完,长呼了口气,然后像老牛反刍般再从信封上的落款开始又重新不出声逐行扫描了一遍。 两遍下来,看得我眼睛发酸喉咙发干,背上居然全部汗湿了,应该是热汗激动的汗而不是冷汗。 两遍下来再看第三遍时,好像此时才看清楚飞红巾到底写了些什么。 大致意思是,我也考上大学了,是a大学,详细地址xxx,然后又写了些诸如“收到你的来信已经阅读,如果没考上就不好意思回信”之类的言语,再加了些天气很好祝你学习进步云云。 我仔细认真拿出分析文言文疑难杂句的本事琢磨了好久,也没看出她对我的情意有任何回应的地方,这家伙,像excel中隐藏的批注,又像qq中藏起的头像,比我还善于隐藏啊,真是委婉含蓄得不行。 甚至连我火眼金睛的姐姐也没搜索得出来,无论是雅虎还是百度或者是google,都不行,最后她给我下了一个残酷的结论: “人家对你没那个意思,小子你早点放弃另谋出路方为上策。” 晕倒。 梦想中的大学生活终于发出斑斓壮阔的海啸声像世界地图般在我面前从容展开了。 说是高墙深院亭台转阁,其实有点言过其实。 说是教授云集学者专家不计其数,我怎么没感觉得出来? 我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从思想上认可了那个刚毕业就来我院执教的年轻平凡的新班主,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慢慢养成了不喜欢上的课可以不去喜欢上的课需要提早占位置的日常习惯,还花了整整一学期的光阴了解到考试可以露题没过关的科目补考肯定会过关甚至55分以上就可以磨蹭老师帮忙加分至万岁的60分。 以后我还逐渐认识到,课堂可以成为休息的驿站,图书馆可以是追求异性的圣地,环绕的小树林小花园小亭子小山丘则是为恋爱准备的神秘禁区。 可惜的是,在很多方面都证明了我的这些认识永远都比别人慢至少一拍。 基本上农村长大的孩子都比城镇出身的要晚熟,起点的不同直接导致了我在很多方面都处于落后境地。 不过有一点需要肯定的是,我在这儿认识了室友、同班同学、山东大汉兼我的命运大师兄,楚昭南。 由于师承渊源的特殊关系,我俩迅速成为了好朋友,无话不谈无所不聊。 大师兄也是农村来的,更是性习相近,起点相当,让我深感安慰。 大一上学期,魔兽般难捱的军训终于要宣告收场了,大礼堂唱歌比赛一结束,我们便雄赳赳气昂昂地踏着军人的步伐离开会场来欢送军官们胜利返营,军官的大本营。 这一路甭提多高兴了,我和昭南赶紧回寝室脱掉几天没得换臭汗淋漓的迷彩服和球鞋,痛痛快快冲了凉,穿上轻松的便装和惬意的皮鞋,觉得浑身舒服遍体舒泰,走路也可以东摇西晃的不用正儿八经地甩腿子走正步了。 到了送别的现场,我们却看到了感人的一幕。 之所以称之为感人,是因为我们看到了泪水,女生的泪水。 男生们基本没有什么动静,最多走上前去和那些可敬可畏爱恨交加的排长营长们握手道别,我们也默默过去握了手,赶紧撤退。 冷眼旁观军官们一改往常横眉冷对的态势,不时用充满热情的声音和语调高声和我们一一话别,倒没有一个说邀请我们去营地一游的。 女同学们特别是文科班的表现方式可不限于此,哭啼成了主基调,泪水哗哗的,好像要把军训期间所受的苦受的累受的委屈在这样一个适合倾诉的夜晚全部倾诉出来。 冷月无声。 星也无语。 或冲动地搂成一团,或使劲地挥舞小手中浸满泪水的手帕,或伤痛欲绝竟无语凝噎,大巴车渐渐远去,眼看追也没法再追下去了,巾帼英雄们才纷纷收住泪匝,三三两两欢声笑语地四处散去。 昭南指着一位长头发的倩影,说:“你看那个哭得最凶的,听说跟xxx营长在谈恋爱呢。” “不会吧,这么快就谈上了?”我惊诧莫名。 “军训期间就谈上的有好多呢?有什么稀奇的。” “那谈到现在,军官们离开了就算分手了?” “也许吧,谁知道呢。听说有一些谈恋爱是为了军训期间少受点苦头。” 第二次莫名惊诧。 “那些现在就谈的想必高中都谈过了的,你高中谈了没?” “怎么敢啊,高中学习多紧张,你谈过?” “我也没,看,咱们落伍了,明天得要合计合计,择对象而求之的时候到了。” 我兴奋地表示同意。 脑海里,又闪过飞红巾美丽的影子。 在a大学异地的她,现在还好吗?是否也正在感受如那些mm们一样属于军训的忧伤? 当晚,我灵感冲上头来,铺纸展笔,给她写了封长长的信,这次可不是凭空乱造,直直囊括了所有军训时的酸甜苦辣和离别时的种种感受。 相信同样的经历势必会有同样的感受,同样的感受才会引起同样的共鸣,同样的共鸣才能形成某种特殊的基础,说白了,就是爱情基础。 写完信,最后一行大胆地加了句“千里共婵娟”。 本来这婵娟就是我们全球人民共同拥有的,当然也是我和飞红巾共同拥有的,无论从理论还是逻辑上都没错,希望这次小小的借喻能令飞红巾有所察觉,我的良苦用心。 可婵娟知道吗? 人世间的男男女女想谈恋爱的太多了,婵娟姐姐怎么能顾及所有呢? 她就这么含情脉脉地望着,柔情无限地照耀着,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回馈了。 不过,这次飞红巾的回信蛮及时的,大概是认识到了之前曾经的拖拉给我造成了莫大的困扰,一个星期后我就收到了回信。 信中居然也是洋洋洒洒近千言,居然也将a大学的军训体验给深刻描述了一番,有开始有经过有高潮也有结局,最后附上祝学习生活快乐云云。 这次收到信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我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它就像夏日飞霜般从天而降了,所以,由于思想滞后的关系也就没有太大的惊喜和感叹,只觉得飞红巾的字又秀气了些,难道她在学练毛笔字? 不过,她的信倒是在我六尺见方的寝室里引起不小的轰动,楚兄第一个发现并迅速向整个寝室宣布。其余人等则像蜜蜂粘鲜花般纷纷粘上来,要我招供实情,捣腾了许久看确实没什么实情也就纷纷幸灾乐祸大呼小叫地散去了。 只剩下昭南对我说:“a大学离这里十万八千里,你小子不会还不怀好意吧?” “哪有,就写写信。” “就写信是不成的,得有实际行动,可别让人家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你说要什么行动?”我迫切地问。 “我虽说还没谈,可你看,那些男的一到周末或者晚上下晚自习,都纷纷站到女生寝室楼下面呼唤招摇的那个劲。手上都拿花拿礼物的,看来这礼物可不能少,你可以朝这方面想想。” 于是乎,我们就窝在寝室里认真仔细商量开来。 到底送什么礼物好呢? 时值初秋,枫叶少许地落在外面的空地上,随风打转凌空飘扬又落下,我似乎听得见它飞舞的叹息。 叹息里有深深的期许和鼓励。 属于我的期许。 我的鼓励。 也是属于她的吗?我茫然四顾,一首叫《何茫然》的电视插曲浮上窗台,静静地冲着我低低地吟唱。 --我伫立在宽广的苍穹遥望大海/ --我心随着楚江流往海的深处消失…… 第五回 我想握住你的手 我决定送本童话故事书。  没有别的理由,只因为飞红巾在回信中提到了在寝室没事就翻翻童话啊什么之类的书籍以消磨军训以外的无聊时光。 当我把这个决定告诉昭南时,他先是表示不理解,说现在是什么年纪了还像小孩玩家家似的,肯定不妥,至少会给人家mm落下个不成熟的印象。 既然都还没长大成熟,怎么能像成年人一样谈情说爱呢?人家mm又怎么敢把终身托付给你呢? 后来我据理力争,认为送礼物就要投其所好,她喜欢看童话就应该送童话,她不喜欢的你再送什么成人化的礼物别人即便是收了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反而会给mm落下不好的印象。 楚兄急了就问我知不知道mm喜欢什么比较成人化的礼物,我反唇说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送童话还用得着问你吗? 后来齐真君在一旁看我们争得厉害,就过来圆场,说: “这不是很简单吗?在童话书里夹几枚玫瑰花的标本寄过去不就两全其美了?” 果然是好办法,既显示出书籍的雅气,又表现出童话的真诚,还重点突出了追求之意。 我俩一致通过。 齐真君真不愧为我们寝室唯一高中曾经恋爱现在仍在继续的种子选手,在这种关键时候还真得要他的指点迷津,令我们迷途知返,并迅速向目标靠拢。 当我把那几本沉甸甸的童话书寄出去的一刹那,我又开始幻想了。 仿佛看到了飞红巾正惊喜地翻阅,怎么都是我喜欢看的童话呢? 一不留神,书本里的玫瑰被抖落出来,在秋高气爽的背景下,迎风回旋地飘舞。 顿时,这一片小小的天地里被无数的红玫瑰充满着,紧紧包围着飞红巾。 她一会儿惊愕,一会儿喜悦,一会儿红晕袭颊,一会儿粉面泛醉,不胜娇喘嘘嘘,竟不自禁随之原地转圈,轻轻地转,轻轻地舞,直到我杨云骢英俊敦厚的形象在她脑海里浮现,逐渐清晰,清晰…… 我不止一次地幻想飞红巾收到礼物时的喜悦场景。 不止一次地从幻想中醒来,看眼前情景依旧,人非物非,冷落我的心。 飞红巾的回信依旧让我看不出半点苗头,像公务员们的发言稿,好像永远在浮于表面,不带半点情感或实质性的内容。 楚昭南劝我这没影没边的干脆放弃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更何况我们的大学是座落在盛产多情女子的湘江之滨呢。 “我们班就有八朵金花,军训一完就被高年级学长挖走一半,再不做决定,搞不好会全军覆没。”“那你为什么没追一个?”我问他,心不在焉。 “一个人力量太单薄,又没经验,不好办事。” 说着,昭南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本本来,神秘兮兮地低声说:“杨师弟,过来看,咱们得合计合计。” 我凑过去一看,嚯,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弄的,把班上剩下的那四朵金花的一寸照片全夹在那个小本本里了。 他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曾帮班长收过一寸照办理户口,难道是收了就没还? 我刚要问,昭南摆摆手打断:“别问了,我跟她们说丢了就没还,呵呵。” “这样不好吧,你还是班干部呢。” “大不了咱们参谋过了再还,你咋就这么死心眼呢?这样怎么讨老婆啊?” “我可没这心思,你自己琢磨去吧。” “那怎么行,我们可是要并肩作战共同进退的。” 看他认真的样,整个人都爬在桌上透过400度的近视眼镜贼溜溜的,像是要拿出蛇吞象般大的气势硬要把这四大美女一骨碌都吞下去似的。 我没理他,我糟糕的心情不允许我此刻就和他去同流合污。 我径自走向阳台,外面有一颗不知何名的大树,枝叶茂盛,枝干一直伸到我们的四楼,片片发黄的树叶落得阳台上满地都是,此般萧瑟,不禁联想到同样在萧瑟中生活的西门吹雪,一个冷到极处的剑客,一柄墨黑色的长剑。 当他一剑刺入对手的咽喉,在如此萧瑟的秋天,应该也会有漫天的树叶在他剑下绽开,你若能看得见那一瞬间的灿烂辉煌,就会知道那种美是绝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的。 那种美,是忧郁的美。 忧郁的美终于结成了种子,四处随风飘撒。 你需要爱吗?你在追求爱吗?你已经度过不解愁滋味的少年时光了吗? 如果是,种子便会像经过自动播撒机一样落在你的心里。 这颗冷漠的忧郁的种子仿佛也种到了我的心里,我依稀感觉得出它挣扎发芽的郁闷和痛苦。 我用温暖遮住它,它从温暖的边缘找到了温暖的弱点。 我用乐观的情怀忽略它,它在乐观打盹的间隙秘密发展壮大,像清朝的义和团或者铁枪会,源源不断,镇压不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我没有办法了,就试着包容它,试着与之签订和平共处互不侵犯几大原则或者不平等条约,它又是从不恪守条约的像八国联军般无情无义,随时骚扰我平静的生活。 从此,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杂念丛生,阳光下竟有荒芜冷壁,偶尔间黯然神伤。 自然,我心情的变化一点都没在我的信中遗漏,我像捡黄豆般一粒粒地小心捡起,播撒在那张铺满深情、寂寞和忧郁的信纸上,如数寄给了远方的她,大漠红巾。 大漠红巾回信了,仍然开篇和过程不知所云,结尾却抄了一首《祝你平安》。 --你的心情现在好吗/你的脸上还有微笑吗/人生自古就有许多愁和苦/ --请你多一些开心/少一些烦恼/ --你的所得还那样少吗/你的付出还那样多吗/生活的路总有一些不平事/ --请你不必太在意/洒脱一些过得好/ …… 生性敏感的我并没有从中感觉到丝毫的安慰,这明摆就是委婉的拒绝。 借如此忧伤的歌声来婉拒我那颗刚刚开始懂得忧伤为何物的心灵/ 飞红巾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她真的是这么做的吗? 如果这不能叫着失恋,起码也算一次轻微的自我失恋。 我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认为的。 一灯如豆,夜漏声长,相思只望广寒宫。 伊心似铁,远在天涯,银汉迢迢何处圆。 我泫然欲泣,如此不知是否为打击的打击却让我对“人生的本身是否是快乐的”这一严肃命题产生了根本性怀疑。 人生本来就是不快乐的吗?还是不快乐本来就潜伏在人体内心的深处,随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显山露水? 我一遍又一遍地描摹飞红巾的名字,草书楷书行书隶书,完了再颜体柳体狂妄体。 后来,为了摆脱自己一手造成的阴影,我得设法开导劝解自己,总不能因此而坏了良好的睡眠和自身的生物调节。 于是我开始客观地分析这段无始无终的感情,至少理论上讲还不能算作爱情。 高中的美好时光像长江三峡一样尘封了同样美好的少年情怀,一毕业就像是发洪水开了闸,什么鱼啊虾啊蚯蚓啊都争先恐后地往外冲。 感情就变得如此冲动和丰富,朝自以为是的爱情发起如潮水般的追求,说到底,还是盲目的意气用事。 所以,飞红巾的拒绝是有高瞻远瞩姿态的,她当然明白我的明珠暗投摇旗呐喊,她也知道高中那段美好时光。 好感是存在的,存在的理由可能也只是好感而已,就像做成果冻的水果只能最多维持果冻的形状了,不可能再做回水果去。 而我懵懂的冲动终于结成了青涩的果实,在如斯收获的深秋季节,随树叶一起凋零。 没有人愿意去捡,甚至连小孩都会因为没有足够的甜蜜素不能舒服地下咽而拒绝一顾。 我却极其慎重地捡起置于内心一角极其慎重地作柔软的珍藏。 藏就藏吧,最好是像对待自己买的学习书籍一样束之高阁,不再想起。 在藏起之前,我还是要回一封信表示一下。 内容当然要故作轻松语调幽默,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最后作为回应,我也发挥了我的特长写了首诗《我想握住你的手》附在后面,并用一种调侃的口气说这可是将来某年的高考作文我花了整整一个晚上带一个白天才写成的呢。 --从实验室的试管中/ --我捞起那根/ --被氧化了的铁丝/ --老师说/ --那就是化学反应/ --谁知道压强/ --偏偏揪住了那铁丝/ --于温柔的斜坡深藏/ --你拈花背包而来/ --抿嘴一笑的时候/ --我估算了你的重力/ --在那些年少幼稚的黎明/ --你说你的眼睛/ --注定了/ --要越过那铁丝/ --奔向那堆/ --足够遮住你美丽容颜的/ --空白试题/ --如果余弦也是弦/ --那也只会是单弦/ --如果正切还切不断/ --我只能扭断/ --我就是那铁丝/ --三年来/ --你始终没能一握的情思/ …… 信一旦寄出,就像是卸下了一个很重的包袱,换了一个极轻的包袱。 说它轻,是因为里面没装别的,只装了些淡淡的忧伤,无形的,束之眉宇,挥散不去。 在这之后,我跟飞红巾的信件往来越来越少,由原来的一周一次剧减为一月一次,或者更久。 她甩着马尾辫的经典形象,像石子丢到了湘江,以一种被我意念控制中的速度下沉,直至江底,被水草纠缠,被淤泥覆盖。 光阴似剑,不知又过了多少个日夜多少个春秋。 还是日夜如春秋,春秋似日夜。 那是一堂《高数》课,乏味之极的∫啊∞啊∑啊连同积分微积分如狼似虎像黑袍大将尉迟恭从讲台上扑将过来,我真怀疑黑板上是否安装了没有保质期年久失修的水龙头,怎么拧都关不牢,哗啦哗啦的,像潮水般夹带口水吐沫朝讲台下袭来。 我昏昏欲睡,单手托着下巴,开始我的又一段黄粱美梦。 那是一段天山剑客比剑录。 我挺剑摆了个“白鹤亮翅”,大喝一声: “大师兄,快放马过来,你的游龙剑法有长进否?” 楚剑客嘴角含笑,不以为然,傲立雪中,腰间的游龙剑嗡嗡作响,似要脱鞘而翔,然后嘲然道: “师傅把青干剑给了你,来作我游龙剑的克星,我知道,师傅是怕我叛变,但你的青干剑法平平无奇,不足为惧。” “游龙主攻,青干重守,大师兄不可大意。” “废话少说,接招吧你!” 说完,卷起千堆雪,舞成一个大大的棉花糖,迅速朝我扔了过来。 我低首抚着剑锋,对其疯狂的来势视而不见,就在近在须臾的一刹那,我意由心生,剑随意动,无比空洞地斜指过去,只听见如海啸一般“哐当”一声,双剑立分,人影错愕。 大师兄后退了三步。 我纹丝未动,似木雕。 “你,你,你这是什么剑法?这不是青干剑法,这不是青干剑法。” “你别忘了,青干剑重守,敌不动我不动,敌先动我后动,后发而制人,剑法无定则,随心而已。” “师傅偏心,师傅偏心。”楚剑客形同狂浪,大声表示不满: “师傅把最上乘的剑法传授于你,让你来克制我,什么‘游龙一出,万剑臣服’?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师傅偏心,师傅偏心!” “师傅。” “师傅。” ……于山谷回响,万径人踪灭,千山鸟飞绝。 我难受其扰,猛地拨剑开去:“去,别烦我。” 忽地睁开眼睛,梦醒。 同桌的楚昭南在低声叫唤:“杨师弟醒醒,杨师弟醒醒。” 水龙头继续流水不止,我侧过身去,问: “师兄有何吩咐?” 师兄从《高数》书本下面拿出那本熟悉的黄面皮,翻开来,指着四大美女的照片,说: “来,现在总该可以和我一起合计了吧。现在人照都在,正是择偶最佳时机。” 我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在这暮秋初冬的荒凉时分。 第六回 心中痴痴狂狂的剑 那是一个平凡得可以挤出水来的下午。  《高等数学》就是这个下午挤出来的水,极为无聊和乏味的批注。 记得某位数学大师曾经在电视节目中诉说过数学的美。为了论证彻底,他还主持编订过当年的某种台历,台历的大致风格就是每个月每一页都精心设计了漂亮的数学符号,立体感很强,果然给了我们很多美好的想象空间。 可那是带商业化炒作的,站在讲台上的大师可不用刻意去炒作,他在黑板上划的符号七倒八歪纵横交错充其量也只有班上少数热爱数学的同学和他自己看得懂。 老师的声音嘛,就当作窗外的秋蝉好了,想象诗意点,任它把困意朦胧的耳朵叫醒又睡着睡着又叫醒。 可见唯心主义也不是完全不可信完全没有用的,它有时能让美好的事物变得丑陋,也能将不想看不想听的东西进行适当的美化以谋求心灵的平衡,鲁迅先生的阿q精神与此如出一辙。 周围的一切就被我人为地唯心化了,蔫蔫的提不起精神,像晒久了脱去水分的黄瓜或者冰箱里放了一个星期以上表层发黄口感变沙的苹果,褶褶巴巴的,让人提不起任何欲望。 “发什么愣啊,快来看看,就当是相亲。快!” 大师兄有点不耐烦了,挥起他的圆珠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我眼镜框上叩了叩。 这叫‘仙人指路’,会使剑的都会使。 不觉眼前一亮,真的是一亮。 像临近黎明的黑暗突然遇到了晨曦,又像是晚上疲累极了回家一下子打开卧室的壁灯,光线柔和足可以驱散一天累计下来的视觉疲劳。 一位plmm的玉照就这样不设防地强行映入我的眼帘,驱散了快积累一下午的感官疲劳,包括视觉、听觉、触觉以及味觉等等。 清秀的脸庞上宽下窄属典型的瓜子脸,随意的刘海斜斜地用一发髻向左时髦地拢着,清澈大方又不失含蓄的眼神像一汪清潭在水一方,让人忍不住要就此跳将进去学习游泳,永不出来。 虽然照片只有一寸见方,却有令万物复苏蓬荜生辉的神奇功效,像刚从瓜架上新摘的黄瓜或者刚从树上采下的嫣红苹果,让人不得不屈服于唯物主义的巨大魅力,令我一下子精神焕发目光聚焦像是吃了一片顶五片能一口气上五楼的高钙片。 怪不得邓爷爷南巡到深圳时看到自己推崇的改革开放取得了巨大成就时,立马像年轻了几十岁索性又多逗留了几天。 我挪了挪师兄的胳膊,问: “她就是来自湖南本地自费进来的刘郁芳吗?” “正是。美吧,不过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美。” 我暗地松了口气,因为大师兄老是仗着身份逼我倒水逼我请客逼我跑腿逼我给他占座位还学古人孔融让梨什么的。 做人家师弟就跟做人家学徒似的,有时你不委屈点顺从点他是不会教你正儿八经的业务工作的。 郁芳mm恰好就坐在靠窗口的前排位置,跟我成斜45度角,据说从这个角度看女孩子是最漂亮最养眼的,能最大限度抑制缺陷发扬特长,给人以最好印象。 此刻的郁芳就正在给我制造这种最好印象。 如梦如幻,如真如切,我仿佛掉进了天山温泉,又好像唐和尚从西天回来两脚一下子踩到了云彩里。 窗外柔柔的夕阳把余晖静静地飘洒进来,幸运无比地眷顾在她削弱的双肩秀气的胳膊粉妆的玉手和亮泽的发梢上。 阳光在她这里欢快地跳舞顽皮地诉说,秀发齐肩柔美整齐地散开,显然是经过正/负离子烫特殊加工而成的,否则哪有如此柔顺。 秀美纯净的脸庞不施粉黛,天然去雕饰,如出清水芙蓉般亮丽清雅。 她静静地听讲,静静地记着笔记,时而抬头凝视,时而低眉沉思,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斜45度角约一米之外有一双同样静静但不失热烈的目光在注视着她。 这一米的距离让我不得不承认并暂时接受,这一米的距离又好像隔了千里山万里水,让我顿生“美人如花隔云端”之慨。 “不会就看上了?扬师弟。”楚剑客以笔代剑仍以一招‘仙人指路’向我胳膊急刺过来。 冷不防中招的我这才回过神来,随口应道:“披头发的女孩就是好看,虽比扎起来少了份活泼,但却多了份温柔和安宁。” 脑海迅速闪过飞红巾扎起来的马尾辫,一丝痛楚,九丝恍然。 剑客不以为然:“就是人矮了点,弱不禁风。” 他接着说:“师弟,恭喜你找到目标,来帮我看看这位mm如何?”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哦,她是绿珠,山西人。” 绿珠坐在郁芳的后排,个子明显要高些,再稍微瘦点恐怕就可以参加校园选美或超女培训集中营了。 相貌精致,嘴唇有点上扬,柔弱中自有一丝倔强,眉宇间透出一股女性的英武之气,让人容易联想到古代代父从军的花木兰,与我们的长跑健将剑客出身自负清高的大师兄倒也般配。 我不禁笑了: “师兄,愚弟认为你们还蛮般配的,一个在太行山以东,一个在太行山以西,如若能幸运无比地结为连理之好,不失为一段武林佳话广为传诵呢。” 楚剑客有点开始不好意思了,好像人家绿珠就已经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了一样,本来就不怎么白皙的脸庞越发显得不怎么白皙了。 我把它形象地比喻成上海著名的笋尖红烧肉,但好像老抽放得略为少了点。 于是乎,我们便各自锁定目标,决定一同出马追求,就像师傅传我们剑法要靠我们自己修炼一样。 那堂课,从平凡到神奇,从无聊之极到趣味横生,从盲目不仁到找到各自方向。 那堂课,我记得老师板书的那道微积分题目演算了很久始终没有结果,这让刚研究生毕业的x老师很是尴尬,脸上的不服气神情久久不能散去。 直到下课铃声刺耳地响起,才恋恋不舍地朝黑板行最后的注目礼后披一身的粉笔灰在同学们的狐疑和欢送中匆匆离去。 那堂课,见证了我又一次全新的开始,全新的追求。 那天下午的夕阳,特别美。 微风吹动处,虎山上的林子发出一阵阵音乐般的清鸣,我不敢确定自己是否是要从以前的盲目冲动走向第二个盲目冲动,也不敢确定是否还有第三第四次追求的开始。 在与师兄切磋剑法时我迷惑地问:“我们就这样开始了吗?你真的很喜欢绿珠吗?” “先别管喜欢不喜欢,先追个自己不讨厌的再说,说不定以后会真的喜欢并爱上呢。” “那岂不是闹着玩的,多不好。” “你小子就别这么婆妈了,看剑。” 刷的一声拔出了游龙剑,又刷的一声刺将过来。 游龙一出万剑臣服的传言当然只是网上的谣言,这谣言的始作俑者当然就是师兄自己。 师兄曾说过这样一句很经典老辣的话:一个人这么说是绝不能当真的,但一千个人一万个人也是这样说就绝不能不当真了,要是全中国的人都这么说的话就简直是真理不可逆转不可更改了。 师兄的博客一点都不比任何一位名人明星差,去年还被评为点击率最高的三大博客之首。 所以说是点击率成就了大师兄,让楚昭男这个名字传遍大江南北就差翻译成英文飘洋过海了。 其实了解内幕的我就知道,他的这把游龙剑稀松平常,是师傅当年独孤求败无需靠宝剑就能轻易取胜时随便搞来的一柄烂铁铸成的长剑。 不过就是这把烂铁剑,在师傅能摘叶伤人的手里可是风光一时人见人畏,一经拔出。真的会有万剑臣服的壮观景象。 但到了大师兄稚嫩的手里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但在平日练剑时被我不小心弄断过两次维修过两次,还曾经被小偷偷走过两次又从破水沟里捡回来过两次。 师兄捡回来后便开始认真保存了,总不能将师傅他老人家生平最得意的那把剑弄折弄丢了吧。 师兄还托我题了首诗,贴在他的博客上,以和网络共进退的架势永远来深刻铭记之。 那首诗被我整得很是拗口,就不搬出来现丑了,虽然他的那帮粉丝们能倒背如流一气念出。 看他一剑刺来,便知道是一招“亢龙直追”。 我施展凌波微步轻轻闪过,说道:“不过,郁芳的确看起来很不错的,听说她还在高中时谈过恋爱呢,你知道这回事吗?” 我又使了一招‘拖泥带水’,剑势沉重威力无比地横劈过去,顿时四面八方全是我青干剑明晃晃的影子。 这是我在那段自以为伤心无比的岁月里根据杨过前辈的《黯然销魂掌》改编的《黯然销魂剑》中的招数。 这年代流行改编,一旦改编就成自己的了,还可以借别人的名气提升自己的人气,何乐而不为呢? 昭南自然不认识,竟不知如何接招,连连后退,大声惊呼:“这又是什么剑法?”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快说。” 又一招‘面如土色’,令天地暗淡,鲜花失色。 这次昭南学了乖,竟施展绝顶轻功--泥鳅功---从容避了开去,犹如狂风暴雨中摇摇晃晃却始终屹立不倒的小舟,剑锋贴着他的衣缝滑了过去,闪避得妙到毫颠,我不禁大声喝彩。 “你以为你的那些古怪招数就能难倒我吗?大师兄可不是白当的。” 大师兄接着说:“关于郁芳的历史,我认为不必在意,你要的是她的现在和她的将来,可不是她的过去。” “那倒不错。” “师弟,就让我们轰轰烈烈地开始我们的这段爱情吧,成功了就是我们初恋1%几率的成功,不成功就当是我们初恋99%几率的不成功,何如?” “爱情?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我穷追不舍,突然变招,以一招《落英缤纷剑法》中的‘天女散花’迎了过去。 这《落英缤纷剑法》相传是由东邪黄药师所创,剑势优美,暗含杀机,决不是一般的绣花枕头。 不过我总觉得这套剑法没创完整,于是在此基础上又增加了九剑,称之为《落英缤纷剑法之九九归元》。 这年代流行写续集成为当代文人墨客网络写手们的时尚运动,大凡好段子好电影好小说都有人写续集并乐此不疲不怕有狗尾续貂之嫌。 这和改编的初衷大致相同,无非想作借壳生蛋之想,至于是否能一举成名就不得而知了。 应该成名的不在少数,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拼命顶呢。 楚大侠愣了一下:“对啊,我们追求的不仅仅是女朋友不仅仅是未来的老婆,还有爱情。爱情是什么?” “难道有女朋友爱情就自然有了吗?还是女朋友就是爱情的化身?” 我接着发问,手底又是一招‘有来有去’,这是从当年王重阳女朋友林朝英《玉女剑法》中的‘呼风唤雨’改编而来,去掉了些柔媚之气,增加了某家的潇洒飘逸之风,随手舞来,英姿飒爽,煞是好看。 “就你这中看不中用的招数也摆出来现眼。” 昭南随手以一招‘摇头摆尾’化解,接着说:“这倒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我们可不能光想着一味向前冲,不懂爱情是肯定没有结果的,现在的mm可精了,瞧你啥也没有啥还都不懂还跟你谈吗?” “对,是值得好好研究一下。” 我不禁想到之前与飞红巾的那段自以为是不堪回首月明中的纯情往事是否能称得上爱情呢?我们的通信往来以及我的似乎‘情有独钟’是否称得上是追求爱情路上的具体表现呢? 我不知道,当时沉溺其中的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来,依然没有答案。 我俩收剑立脚,各自陷入沉思。 时间像害羞的mm半遮半掩着发红的秀颜,悄悄从我们身旁走过,遗落一路芬芳。 这之后的一个星期里,大师兄像是着了魔似的发狠练剑,把师傅传授的《天山剑法》反复练习,像小学生被罚写n多遍生词生字,一笔一划,一丝不苟,生怕再被老师发现错误再导致更加严重的后果。 “师傅常跟我们说,剑道似人道,人情种种世态历历皆可从剑道中悟出。” “游龙一出,万剑臣服。除了青干,但基本没有我游龙剑所不能解决的问题。” “剑道无非是刺削劈挑横五种基本招式,爱情也是如此吗?那凡爱情者,如何刺?如何削?如何劈?如何挑?如何横?” “剑走轻灵,不如刀之恢宏沉重,最重心剑合一,以技巧取胜。难道爱情也需心心相通不能蛮横只能智取?” “剑是一名剑客的生命,剑在人在,剑不在人不在,难道爱情也是如此?爱情不在了,人之灵魂也将不复存在?当然,应该会允许一段新爱情的开始吧,否则那也太残忍了,谁还肯拥有爱情?” “剑有双刃单刃之分,双刃者如武功倍增,可攻其不备,也容易伤及自身容易走极端,双刃的爱情又将如何?单刃者中规中矩平凡有加,全凭实力说话,一招一式变化不如双刃迅急难料却也有板有眼凸现大家风范,单刃的爱情也是平凡的吗?我楚昭南的爱情应该是单刃还是双刃?是应该甘于平凡还是轰轰烈烈甚至走向极端?” “真的是剑如爱情,爱情如剑吗?那为何师傅传给我们七师兄弟的剑与剑法全然不一样?剑随性而生,剑随人而不同,莫非爱情也是如此?” ----心似剑/忽疾忽停忽东忽西/梦如刀/快放快收快来快去/ ----剑风起/心在下/落刀时/不见你踪迹/情似水/流湾流曲流高流低/ ---爱如酒/醉生醉死醉天醉地/花有情/流水无意/不怕寂寞/却怕见你/ ---心中一把痴痴狂狂的剑/梦中朝朝暮暮的脸/最怕你看见/我心里的剑/ ---最怕把痴狂停在你眉尖/心中痴痴狂狂的剑/梦中朝朝暮暮的脸/ ---我不肯想念/不肯依恋/挥刀剑断从前/寻寻觅觅/一遍一点一年/ ---桃花也不比人面/慌慌张张/一遍一点一年/再醉也不能成眠 …… 最后一招‘天外飞仙’凌空刺出,人剑合一,方圆两丈之内皆是剑影。 一滴晶莹的汗珠不慎跌落于剑锋,顿时被热气蒸发,氤氲缭绕。 楚剑客大喝一声:“着!” 面前碗口粗的小树却纹丝不动,天地俱静。 “哈哈哈,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楚剑客收剑敛气甩衣袖转身一气呵成,走下虎山。 几秒钟后,只见小树上绿叶皆枯突地从中间一分为二瘫倒在地。 近看小树的纹理经脉皆扭曲断裂像张牙舞爪般显露出突逢大难时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这一招‘天外飞仙’恐怕只有当年魔教谢老爷子的七伤拳方可与之媲美。 这一天,是这个星期的最后一天,我闻得师兄剑法大进,向他表示祝贺,然后问:“那‘天外飞仙’最是难练,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苦练苦练还是苦练,如你问还有什么别的诀窍,我告诉你没有。” “那对如此的苦练成果有何感想呢?” “首先我要感谢我的师傅,是他传授我剑法又教育我们如何在剑道中体悟人生。” “你体悟到什么了吗?比如关于爱情。” “剑如爱情,爱情如剑。我那最后一招‘天外飞仙’同时也说明了爱情不可强求,否则会经脉俱断伤人害己。” 昭南突然反问:“杨师弟,你这一星期都干什么去了?怎么没见你练剑啊?” 第七回 每一次当爱在靠近 这个星期我都干了些什么呢?  这个星期除了正常的上课下课用膳睡觉晨跑以及与同学们正常性礼节性的沟通之外,没有练剑,没有追求,只看了一本小说,《平凡的世界》。 在高考之前几乎就没怎么看过除武侠小说琼瑶言情小说之外的小说,认识的知名作家除了金庸梁羽生古龙就是琼瑶了。所以,路瑶的名字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本《平凡的世界》是租书阿姨推荐给我的,说是刚上大学的学生都比较喜欢看,像是大学启蒙的必看书籍。 “是关于爱情的吗?”我只问了这一句。 阿姨笑了:“我这里的书都是关于爱情的,不过我认为这本比较适合你现阶段看。” 那时租书,第一次要交押金10元再登记在册,后来熟悉了就只登记就好了,这叫信任,也是租书摊位之间的竞争,因为有些摊位死活都不肯不收押金的,再是熟人也不行。 租金是每天2毛,我合计了一下,一个星期按五天算也就1块钱。 不过后来可能是因为摊位扩张得太多导致竞争空间加剧获利空间无限缩小,最终的后果是租金涨成了三毛一天,后来干脆就随着消费指数的上扬变成爽快的五毛了。 从二毛到五毛,也就短短的一年工夫,就跟房价似的一下子被哄抬上去了。 可能这多出的三毛对我们广大靠父母养活的在职大学生来说无足轻重,即便是翻了一翻有余。 但哄涨的房价对于那些只能靠自己养活的往届大学生来说就举足轻重了。 尤其不能忍受的是除了少数的大城市之外,连属于绝大部分的二线城市也跟着疯涨,让本来想回老家小县城安身立命的ggjj们顿时失望倍增,并对房途的迷茫困惑与日俱增。 房子真的只是有钱人手中的玩物无钱人心中的古玩吗? 这里澄清一点,月收入低于5000元的统称为房子面前的无钱人,俗称穷人。 这里还不得不提到炒房团。 某些炒房团以暴发户的姿态仗着靠小钮扣小剪刀小杯子等小玩意赚来的钱将人家好好的房市搅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然后看炒不动了又跑到其它城市去。 他们的小商品能占到世界份额的大部分确实令国人骄傲,但这种不顾消费指数是呈何种曲线波动良性市场究竟为何物的现状死钻法律空子把邓爷爷‘把市场搞活’的精神发挥到极致的行径啊,确实也让国人为之失望。 这失望产生的恨意远远超过了当初的引以为豪。 失望是刻骨铭心的,是用金钱代价换来的,自豪只是短暂的精神刺激,不可能当饭吃。 在他们眼里,金钱或者纸币都是没穿衣服的,像泰国人妖。 在我们这些为一套房子苦苦还贷为银行打工者的眼里,金钱或者纸币也是没穿衣服的,即便是穿,也是那种女孩子才肯穿的透明装。 穿了也是白穿,因为赚了也是白赚,再多还不够这华丽城市压榨呢。 自此,我对这些炒房团商人毫无好感,当然之前也没建立多少好感。 然而当年的二毛钱我还是觉得有点多,当年的二毛钱完全可以在食堂打一份空心菜呢,或者可以打到二两白米饭。 不过当时的我虽然喜欢看小说但自信只租精品决不租乱七八糟偷偷摸摸的书来虚耗金子般的钱财,所以心中坦然。 当时的我在现实生活找不到有关爱情的定义,老师上课不讲,跟师兄又讨论不出,就只好去书中寻找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那是古代父母哄骗教育孩子好好读书说的,意思是只要好好读书了长大了自然会求得功名,有了功名黄金老婆都不是难事了。 在《平凡的世界》中,说实话,田晓霞就仿佛为我虚拟的爱情量身定做的人物,她聪慧善良美丽善解人意又没有地位和金钱歧视,实在是我等农村男娃心目中的好媳妇。 可我是否如孙少平般迂腐倔强就不得而知了,但总也不会只是生活在爱情幻想的阴影中,我要绝对主动绝对积极地去拥有爱情发展爱情而绝不把好不容易挣来的爱情只当菩萨供着早晚顶礼膜拜。 爱情是要努力争取的,努力争取来的爱情更是需要更长时间的呵护和经营的。 我需要保尔.柯察金的思想支撑自己,但不需要孙少平式的逃避, 在这个方面,我则更欣赏孙少安用切实行动来实现自己的理想,包括爱情。 读完小说,我对爱情的概念若有所悟,它应该是在四目相交的瞬间受孕并开始萌芽的,如果发展得好环境容许的话,它会直奔子宫顺利着床形成胚胎。 如果把追求的过程比喻成十月怀胎的话,瓜熟蒂落哇哇大哭的时候就是爱情到手的象征。 所以爱情是个奇妙的过程,它需集天地之精华纳日月之神韵,它不是随时想要就可以得到的,毕竟成功的机率最多只有25%,所以需要我们耐着性子去遇见它,只能遇不能等也不能强求。 当我将我的感悟说给昭南师兄听时,师兄也将他爱情如剑的观点详细说给我听。 在互相交流后,我们都觉得长大了不少。 齐真君,那个我们寝室唯一正在谈恋爱的家伙听到我们的讨论,也插进嘴来,说: “你们知道为什么第一份恋爱那么难以开始吗?” “为什么?” “是因为没有经验。” 我们洗耳恭听。 经验这玩意,我们是第一次听说。 “就是因为没经验,初恋的成功率才一直居低不上,就是没经验,初恋的对象往往不是自己最满意的对象,就是因为没经验,如此美色当前你们却不知如何下手。如果说恋爱的几率只有25%,那么初恋的几率则是25%的25%,初恋成功的机率则是25%的25%的25%,约等于1.56%。” 齐真君滔滔不绝如冲凉时的淋浴水,绵绵不绝如小吃摊的湖南牛肉花生米粉丝。 我们师兄弟这才见识了什么是高人啊。 师父说我们天山派与齐真君有世仇,得寻机会报仇的,但看人家一脸坦诚真心帮忙开解一点不像存心加害的样子,早让我们把这前辈们不清不楚的恩怨忘得一干二净了。 楚剑客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说我们现如今该怎么办呢?望大师指点迷津。” “是不是可以从送礼物开始?”我继续问。 齐真君慎重地摆了摆手,说:“非也非也。” “首先要确定能不能追,其次要确认能不能追到手,最后再开始行动。” 齐真君过去把门关了,寝室里就只剩我们三人,他还压了压嗓子清了清喉咙硬是摆出‘关外剑神’的架子沉声说: “千万不要被表面形象所迷惑,并不是漂亮的养眼的就是适合你的你就可以追到手的。在决定追求之前要瞪大眼睛进行海选,并维持一贯的革命警惕性。楚兄要追的那位山西绿珠总体来说还不错,北方人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之前即便是有什么恋爱史也不用担心,要与你好上了估计也不会轻易变心,与你性格相配,小伙子赶紧出马,今晚就可以到女生寝室楼下叫人去。” 昭南像是接到圣旨或特释令似的呵呵地笑。 他整个人整个精气神都放开了,像手中的气球终于挣脱了手向广袤的空中自由地飞去,飞去。 他两臂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像春天的梅花初绽,两腿因突如其来的松懈而微微晃动,或左右,或上下,频率时快时慢,像总不准时的小闹钟。 那个架势,像是在随时作好姿态欢迎绿珠的投怀送抱。 我不禁心生羡慕,眼巴巴地望着齐真君,盼他下文。 齐真君顿了一下,换了口真气,以一种类似迷魂大法的眼神望着我,说:“你那位郁芳啊,可就不妙了。她之前高中是谈过恋爱已是公开的秘密,好像现在还没有最终分手,不过,这不是重点。” 我暗中舒了口气,也是真气。 “重点是她好像心眼很小。女人心眼小本属正常,一定程度上还可以增加其温柔可爱的分数,但如果心眼太小就跟男人不但喜欢喝酒还酗酒打老婆一样的严重了。并且她还是本地人,你想,湘女多情啊,坏就坏在这多情二字上,让你多没安全感,指不定她中途变卦了转移目标了,你的心血不都全丢到湘江喂小鱼了吗?如果你硬是看上了她,硬是要追她,也可以,不过不能当真,即便是当真,想必也很难走得出三年后的黑色夏天,这对你多愁善感的武侠人士兼江南才子将会是多大的打击啊。” 说罢,齐真君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还是真气。 这口真气应该是为我而叹,叹得纯粹,叹得发自肺腑,叹得窗外阳台上又多了几片深受感怀的叶子。 叶子会唱歌吗?如果会,是不是也会唱一些伤感的情歌,比如刘若英的《当爱在靠近》。 ---真的想/寂寞的时候有个伴/ ---日子再忙/也有个人一起吃早餐/虽然这种想法/明明就是太简单/ ---只想有人在一起/不管明天在哪里/爱从不容许人三心两意/ ---遇见浑然天成的交集/错过多可惜/ ---如果我是真的决定付出我的心/能不能有人告诉他/ ---别让我伤心/ ---每一次当爱在靠近/都好像在等你要怎么回应/天地都安静/ ---唯一不安的是你的决定/天地都安静/ ---唯一不安的是/ ---你的决定/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齐真君自己还背着在b城市念大学的女朋友谈过一个本地的湘妹子,不知是不是恰好看中了其多情随意不用负责的特点就不得而知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大师兄此时发话了:“师弟你别听他瞎扯呼,我看那小mm蛮乖巧可爱的,有点鼻炎声音更好听,人也善良,值得一追。什么多情不好多情自古空余恨的,女人不多情你说还有女人味吗,真是。我师弟不但人帅成绩好文章写得溜溜的,武功也不赖,简直就是文武全才人见人爱,别人怎么会舍得抛弃你?” 这些话说到我心坎上去了,像刚洒了冷水的衣服立马遇上了蒸汽熨斗。 齐真君笑道:“那也是,一切还要看你小子的造化。湘女咋了,湘女就不嫁人啊。” 不错,湘女也要嫁,湘女简直就不愁嫁。虽说齐真君开始的话让我倍受打击并埋下阴影的种子,但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靠魅力发言。 因为到目前为止,从出生开始,还没有人说我杨云骢不够魅力的。 我写的情诗和我的剑法,堪称当世双绝。 院里的《虎山文学社》在我刚入学那回就像狗仔队一样盯上我了,目前荣任文学社副主编。 然而当时还是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可以致命的要素,那就是经济因素。 钱之不存,情奈若何? 市场经济培养了我们国人市场的头脑并严重犯了左倾的毛病。 现在的人啊,包括象牙塔里的莘莘学子,言必言经济,行必谈金钱,衣必究品牌,食必比档次,住必需有商品房,这些基本的能让生活存在的前提是千万不可少的,顺便再来点攀比思想来升华升华就更加不得了了,这也是人类争强好胜得以进化的特征之一,本无可厚非,不可随意指责。 左倾就左倾吧,左倾总比右倾强。 右倾是为金钱不择手段直至最终犯下大错,我们只要不犯错不触犯法律,还是允许小部分人先富裕起来先享受起来的。这小部分人如能带动大部分人一起富裕一起享受则更好,即使带不动也没关系,就像饭堂师傅的炒菜摆明了就比一般的打菜贵,摆明了是只供小部分同学享用的,若给全部同学享用就不叫炒菜叫打菜了。 当时的杨二侠可没那么深刻的经济体悟,心想,人好不就一切都好吗?我人好,将来日子过得幸福安逸,又不愁吃穿,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即便是生计窘迫,但只要夫妻同心,什么难关不能过什么困境不能闯呢?所以,只要人品好感情好就应该没有做不成的事没有享不来的福。 再者,西方的马斯洛说过,越是高级的需要,对于维持纯粹的生存也就越不迫切。 当时我是这样想的,自然对自己更加信心倍增,头发向右一甩,就像是用了飘柔,觉脚步轻盈,沐阳光灿烂。 第八回 第一次呼唤 当天晚上,大师兄就真的跑到女生楼下面去叫了。 关键时候上阵还靠师兄弟,我得陪着给他壮胆造势。 “201绿珠,201绿珠……” 他的叫声由低沉变为高亢由侧面变成正面也就两三声的功夫,最后终于达到了吼的境界。 201是指2楼01号寝室,我们班的八朵金花包括还没名花有主的四朵全都挤住在201. 听学长们说,两年前一个寝室还是只住4人的,这两年由于改革并轨,学费涨价得不行,自然生源就扩招得不行,但基础设施又没跟上,就像一只筷子般细腻的蚯蚓硬是给撑成了大蟒蛇,肥啊。 “你确定绿珠在寝室里没有去图书馆上自习?”我问师兄。 “错不了,我是眼镜内外四只眼睛亲眼看到她走进这个大门的,难道还会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说完他气沉丹田,双掌向下一挫,竟要施展少林绝技狮子吼。 我连忙打住,说:“师兄,不成,你会惊动整座寝室楼的,那看门的阿姨……” 为时已晚,只觉得像是凭空打了个闷雷哐啷啷哐啷啷,又像下课的铃声般清晰而急躁。 一只小鸟被吓呆了,从眼前的枝头跌落下来傻乎乎地围着昭南扑棱棱直转,仿佛它的前世就是一美貌女子,师兄就是它前世的冤家。 再仔细一看,那是只黄鹂。 黄蓉的黄,美丽的丽再加个鸟字。 但显然震下黄鹂不是昭南所希望看到的,他希望能震下的好像在201蒸发了似的没有任何动静。 黑暗中的201,似教堂般充满神秘的芬芳令人很容易产生想入一窥的悸动和冲动。 黑暗中的201,柔和的灯光从阳台玻璃里透射出来像洗礼般照耀在昭南因狂妄自信受到挫折而略为发红因催动狮子吼神功而略为变形的脸上,像极了《巴黎圣母院》敲钟呼唤爱情的卡西莫多。 不知是这楼下叫唤的爷们太多了还是女生们都习惯了这种呼唤的模式,整座寝室楼居然该干啥还干啥而没有任何反应,这惨绝人寰的狮子吼居然像蚊子被掐住大腿混入了黄河大合唱起不到任何轰动性的效果。 昭南显然面子上更加挂不住了,连连催动真气,连连仰头长啸,旁边弹吉它吹笛子整长箫呼唤的同情兄们纷纷受不了连忙丢下乐器盘膝在地,运起内功与之抗衡。 那场景,有点像当年六盘岛屠龙大会时谢老爷子狮吼震群雄的经典场面。 如今这个时代,不管在你眼皮下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塞个棉花球在耳朵里就可以置若罔闻听见当听不见了,不知他们为何还没学到这一招还在一味地用蛮力相抗。 我就塞了棉花球,安之若素。 黑暗中,突然精光一闪,如闪电游龙产生上亿伏特的瞬间电压直破长空直奔昭南眉心而来。 看门的阿姨终于出手了。 这位阿姨不是别人,正是郭襄的徒孙周芷若的师傅当年以一柄倚天剑名震江湖的峨嵋派第三代掌门,灭绝师太。 当年她厌倦尘世争斗将掌门板指传给周芷若后便退隐江湖来到我们学院做了女生寝室楼的护门神。 自从她来之后,原来一直很猖狂的‘男生随意进入女生寝室’的不良现象得到了彻底性改观。 尤其她的那把传说中的倚天剑一直悬于腰间,令我们无法对她的慈眉善目产生任何好感或者温暖。 女生们可喜欢她了,左一个阿姨好右一个阿姨好的,弄得老灭绝整日笑呵呵的,将练功需要清心寡欲六根清净的基本要领忘到了刊外号外。 在我不到一学期的大学印象中,还从未见到她的倚天剑出鞘。 黑暗中,倚天剑终于出鞘。 昭南似乎并不理会来势凶猛似藏獒面目狰狞如拉登的灭绝,双手负手而立,游龙剑如邻家温顺的小猫蜷伏于腰间不声不响,完全没有如临强敌时才发出的喵喵之声。 难道是强敌不强吗? 我暗自为师兄捏了把冷汗,照老阿姨这样的剑势和速度,普天下恐怕鲜有对手,我一连想了好几种回击的打法,但绝没有如师兄站着不动剑不出鞘就能克敌制胜的。 昭南脸色反而显得平静,蓝衫飘飘,一如往常的潇洒和不羁。 眼睛痴痴地望着201,眼睛里满是豪侠柔情和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与向往。 倚天神剑于顷刻之间就已刺到昭南的命门眉心,连着老阿姨一百来斤的躯体扛着,这一剑真是势若雷霆,威不可挡,明晃晃的剑身依稀看得出有几处锈迹斑斑。 倚天剑只是仗着里面夹了本九阴真经赝本才名扬天下令群豪觊觎的,其实就剑身的品质而言与一般的钢剑没多大区别,故而年代久了不生锈才怪呢。 这就跟你一旦有了名利,不管这名利是偷来的还是剽窃来的,别人都会当你是个人物供奉,但你一旦丧失了这些重要前提,别人就是认识你跟你很熟也会当你是陌生人二百五看。 老灭绝厉声斥道:“小子猖狂,竟敢如此放肆嚎叫!” 剑尖在距离昭南眉心千万分之一微米时突然变招转向,忽地直挑地上的黄鹂,无比轻盈地卷起,无比轻巧地放到了枝头后迅速抽剑,光芒又一闪,神剑入鞘。 整套动作发生在须臾之间,让人紧张地透不过气来。 老阿姨不禁佩服昭南的超凡定力和独到眼光,颔首微笑问:“臭小子,适才为何不避?” 昭南也笑了:“在你发剑的瞬间,我就猜到了你的用意,何须再躲?” “我们相距过丈,你是如何看穿的呢?”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此话怎讲?” “你的剑。” “我的剑?” “不错,剑是有精神有灵气的,传说中的倚天剑更应如此。” “我的剑气虽然凶盛,然而剑意中并无丝毫杀机,故而你由此断定我并无害你之心?” “不错。”昭南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但就持续了几秒钟,那浓浓的笑意就像是消失在大海深处的一尾小鱼,取而代之的是惆怅。 何处散发弄扁舟的惆怅。 扁舟独宿糊涂夜,叫月三声谁共闻? 呼唤最是狮子吼,窗明几净何梦真。 阿姨心有不忍,拼起眼角的皱纹柔声劝慰问道:“小伙子你是第一次来这叫人的吧?” “不错。” “第一次叫唤就有这种气势,你已经是前无来者了。”阿姨用剑往周围一指,说:“你看,他们都是你的‘同情兄’,他们正在这儿经历第n+1次长呼唤呢。” 周围顿时聒噪起来,像重阳宫里的臭道士一棍子捅散了小龙女豢养的玉蜂窝。 “阿姨,帮我上去看看她到底在不在好不好?” “阿姨,帮我上去叫一声好不好?就在二楼,很近的。” “阿姨,我已经弹到第九十九首曲子了,好累啊。” …… 师兄抬望眼,扫视过去,凭栏处,不禁壮怀激烈,空悲切,沉声说:“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难道真的要到那个时候不成吗?同志们。” 周围一片寂然,听得见树叶落地委屈的声音。 我看不过去了,忍不住给他们打打气,说:“不怕不怕,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要相信自己的实力就像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像相信自己的手脚,咱们有手有脚的还怕没有如花美眷长相厮守吗?” 大家一起答曰:“不怕。” “那我们一起唱首歌给自己加油鼓励好不好?” “好。”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预备起。” 雄壮的歌声扯天拉地顿时化作了丝丝缕缕绵绵不绝的情丝向女生各个寝室的窗口飞去,飞去。 歌声中,师兄落寞的眼神像麦田里被遗弃的麦穗东一点西一点,点点碎碎,碎碎离离真真切切。 我看了看他,说:“走吧,只有下次再来了。” 回身便走。 突然,面前的201窗台大开,一绿衫女子飘然而下。 婀娜多姿面无表情落在大师兄跟前,轻启朱唇,嘤咛般只说了三个字:“你走吧。” 之后便娇体轻转罗衫轻展,天人般飞回201,只听见清脆的一声,阳台的门便重新关上。 黑暗,又见黑暗。 始终还是回归于黑暗。 大师兄突然燃烧的眼光一下子又熄了下去。 黑暗的怀里还残留着适才绿珠飞翔的芬芳,留给师兄痴痴地流连,痴痴地流连。 真的是爱如空气般轻盈爱如空气般沉重吗?我猛吸一口空气,强行吞咽下去。 无味无觉。 无苦无甜。 倒有一丝酸楚,九丝惘然。 天山剑客楚昭南在女生楼前呼唤铩羽的小道消息迅速在校园内外的江湖上传开,令楚大侠倍郁闷,好几天都打不起真气,除了每天都将打的饭菜吃个精光之外,还真看不出他还有别的医疗创伤的方法。 我每天都默默地陪着他打不起真气,默默地看他风卷残云地吃光所有的米饭和菜汤。 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追女朋友看样子是真的很难,决不亚于人生过程中的任何一场考试,即便是高考。 高考我们咬咬牙就顺利过来了,追求爱情看样子光靠咬牙是远远不够的。 我们从小到大还从没有自己求不到搞不定的,成绩要多好就有多好,三好生的奖状奖品更是不计其数得像科学家一样随手乱丢,老师的赞誉同学们的嫉妒从来都是像温柔的彩色糖衣裹着我们其实软弱无比的心灵,像温室里忘记打催熟针的小西瓜。 我们还在象牙塔辟邪避妖,社会的大门只露了一点点缝隙,就把我们这些莘莘学子天之骄子牢牢地锁在了追求爱情的咸海苦洋里了。 等走向替老板卖命替银行打工替家庭谋福的社会之后,才真正发现原先那些温柔的糖衣包裹的其实是一些苦苦的白色丸子而已。 甜蜜包住了苦涩,却要我们揭开甜蜜去勇敢地品尝苦涩。 之后才会体会到真正的甜蜜。 和真正的幸福。 那时的我们却依然彷徨在苦涩之外的糖衣里,如何能承受得起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再想想如精灵般折磨我柔弱神经,又如冬雪般晶莹我柔弱神经的刘郁芳,不觉心如潮涌,信手写了些诗句。 那时,我迷恋于莎士比亚的十四行,就以此为格式,填上了我的心曲。 现在想起那段为赋新愁强作词的日子,当时的纠缠激动与黯然销魂,如今已全然不觉。正如歌中所唱的: ——也曾有天真的你/也曾有执著的我/ ——相聚的日子昙花般开过/在你在我的心窝/ ——大一的日子快乐过/也曾为爱停泊/也曾经偷偷为你写歌/ ——只是从不曾向你唱过/美丽的日子已远去了/ ——现在你是否快乐/当我轻轻地唱这首歌/大一和你像流星飞过/ ——似曾有那时的你/似曾有那时的我/相聚的日子/快乐的日子/会不会再重来过 ——当我轻轻地唱这首歌/大一和你像流星飞过/ ——当我轻轻地唱这首歌/离别的你像流星飞过/ 为了不至于落到与师兄同样的不良后果,我决定改革这种光呼唤难结果的方式,思量再三决定用情诗暗投的方式进行试探性的追求。 我用信纸将那十四行用各种字体誊抄观摩,最终拍板选定隶书,并署上我杨二侠的大名于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班级文艺委员开信箱前的那一刻,神不知鬼不觉地投到了信箱里方才大功告成。 那节课可能上的是英语or思想政治or公文写作还是or会计基础概论记不很清楚了,只记得那天上午的天气非常好,温暖的阳光像小伙子一样逼得寒冷穿着吊带睡裙在窗外羞怯地打哆嗦。 那节课我基本上没怎么敢抬头,是因为郁芳刚好又坐在我斜45度角的绝美位置,生怕她突然转头看到我如女孩般羞涩的脸。 仗着脑壳顶部的敏锐神经,我依稀感觉到她好像中途转头了好几次,她清澈美丽的眼神似乎停留在我的方向好几次,这种感觉更加深了我的慌张,让我的小心如小鹿怦怦地撞,怦怦地撞。 快临近下课了,不行,我无论如何得要正视一下以表心志,总不能有那个心没那个胆啊。 有心没胆的做法是会被女孩歧视鄙视并不正视的,这肯定会有损我杨云骢的威名有损我天山剑客的侠名。 我挣扎着缓缓抬望眼,忍住头颈因为长时间不动而产生的有点痛。 过目处,她的如云秀发她的兔毛翻领粉红色风衣她的羊脂玉手她的…… 冷不防她突然转将过来,我再想低头已是不及。 最是那一转头的风情,在我最是那一抬头的眼里。 像白素贞于西湖畔风雨中一转头便看见了许仙,又像是金庸虚构的梦姑一转头便看见了她朝思暮想的梦郎虚竹。 我深刻地凝视着她,不管她是否也在深刻地凝视着我。 她那两汪让人想跳进去便不想出来的深潭里涌现出的或许有三分疑虑三分好奇还有三分不理解加上可能一分的柔情,我不予理会也实在是弄不清楚,只顾傻乎乎地望,傻乎乎地望。 只望到郁芳突然羞红了脸别过头去拿起书本像清风一样像天上的云彩一样飘出教室。 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我掩书长叹。 第九回 破守望式 自那天深刻凝视前景未卜之后,我隐藏于心底的秘密算是正式跟郁芳摊底并表明立场和追求方向了,而她那天害羞的神情甭管是代表什么意思多多少少让我看到了一点成功的希望。 就这一点还不确切成为希望的希望让我一连兴奋了好几天,好几个白天加好几个晚上。 沮丧的昭南明显对我有羡慕的倾向,只懂剑法不通诗词的他显得愈发郁闷,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其实我也不知道,就像是下围棋被对方的大龙纠缠住中原地带自己不知如何应对,只好长时间地思考对策。 郁芳和绿珠显然比我们老练有经验得多,她们跟往常一样在教室里巧笑倩兮不露声色,即便是不小心看到了我们也是用跟往常一样的眼神,决不会有半点不自在或不好意思。 这样也好,我们就感觉不到有多大压力,好像要在多长时间内必须得出成果似的。 并且好像她们对我们的剑法感兴趣甚于我们本人. 有一天下午,下课时分,我和师兄约好去操场练剑。 “师弟,咱们好久没比剑了,待会较量较量,重新update一下排行榜?” “这些天光顾着研究诗词了,是该锻炼锻炼身体了,听说你现在一直在研究师傅他老人家的《天山九式》?” 正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我们的余光其实私下里关注着绿珠郁芳呢。 其实下课铃早响了,看她们没走,我们就死活赖着以图多看几眼心里就多几分异样的像被小猫挠痒的感觉。 但每次都这样赖着也不好,怕被别人看穿笑话,被美眉看出破绽鄙视,所以有时就采取跟梢战术默默地跟在美眉后面直到男女寝室楼的交界处才怏怏回自己的窝。 “两位大侠又在讨论什么武功啊?”清脆娇柔的声音从一丈开外的地点传来,是郁芳。 绿珠也笑着说:“天山剑法天下无双,但不知两位大侠是否浪得虚名,能不能见识一下?” 我窃喜地朝师兄微微点了点头,立马回答: “我们还正想领教一下两位女侠的高招呢。” 师兄看她们娇小轻盈弱不禁风的样子,忙说:“我们点到为止,只是切磋一下。师弟,到时别出狠招。 ” 谁会出狠招啊,陪美人过招还不是有一招没一招的,这嘴上的便宜净让他占去了,好像我杨云骢拎不清东西南北不懂得怜香惜玉似的。 是男人,都懂得怜香惜玉。 师傅曾经提过,郁芳的父亲曾经是天地会湖南分舵的舵主,少年时曾误入衡山极荒凉处遇到隐居的风清扬学了一套《还我湘湘剑法》,后来凭此剑法在舵主公开竞标招聘会上一举夺魁,并一直过着舵主的快乐生活。 现在退休了闲暇无事就把这套剑法传授给了他唯一的女儿郁芳。 这《还我湘湘剑法》可是上古娥皇和女英于九嶷山寻夫不见时合作创下的,其剑法阴柔剑势却大开大合,似乎有千种委屈万腔柔情一并随剑意而展现,尤其是那两招‘泪尽复来’和‘守望式’更是缠绵不绝,能令天地男儿动容,敢叫日月花容失色。 绿珠的身世较为特殊,虽然她籍贯山西,其家族却是从北方大草原长途迁徙过去的,迁徙原因不祥,江湖传闻好像是跟白发魔女练霓裳有扯不开的干系。 绿珠的《风不动心动剑法》也与练霓裳的剑法相像,跟网上传说《嘻唰唰》抄袭小日本的音乐类似。 其实我们这些网民十有八九都没听过真正的原版到底是什么,所以也懒得理会,但如果这传闻不幸被证明是真实的话我就有点纳闷了,中国的音乐元素博大精深遍地开花任君采掘,为什么还去利用小日本可怜巴巴的一点点残余呢。 虽然说别人家的饼香,但小日本家的饼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香的呀,所以我宁愿相信这只是一个艺术上的巧合而不是什么刻意的抄袭。 相信总归相信,然事实不相信又有何用? 当日正值黄昏时分,冬至。 有细如牛毛的雨丝霏霏绵绵,极轻柔极随意地落在脸上仿佛女孩醉人的呼吸。 我们依约持剑来到宿舍区的操场上。 操场刚好就在女生楼的下面,当日楚剑客吼叫失败初尝苦情滋味的地方。 我面对郁芳,凝视着她的两汪深潭像校对时针一霎不霎,道了个‘请’字便抚剑而立,静待美眉出招。 郁芳浅浅甜甜地笑了,这一笑于这淡淡潇潇的天气衬托下犹如秋香之对唐伯虎般摄我心魂,又像一根雨丝突然变垂直落下为横向朝我洒将过来,一直洒到我炽热如烧的眼波里。 郁芳右手持剑,缓缓拉出剑鞘,轻声道:“还发什么愣啊,看剑。” 这柄湘湘剑也是娥皇女英合炼而成,剑身秀气,柄头上悬一根红色的绸带。 绸带上系一个如湘水般淡绿色的铃铛,舞将开来,时而清脆,时而沉吟,时而舒缓悠扬,时而又夺人心魄,犹如翘足守望的女子在不同时间段发出的深切呼唤。 有学长曾赋诗以赞之。 0、1、2、3、4、5、6/ 你是否听见了我的歌/ 还是要拔剑刺出/ 离咽喉一寸时/才肯回首/ 0、1、2、3、4、5、6/ 我割破了声音/ 划成一条长长的河/ 青锋挥处/ 忘记崖前/ 你无限地快乐/ 却削中了/ 我如山般/ 挺拔的肩头/ 是一只黄鹂/ 在摧毁酒吧的烟火里/ 忧伤地吟唱/ 0、1、2、3、4、5、6……/ ----《0、1、2、3、4、5、6》 在我稍微发愣的时候,湘湘剑已经欺近。 是一招‘湘江两岸’,剑法中的起手式,聊表江湖人物之间过招必有的尊敬,并无进攻之意。 但觉一派迤逦风光,似春天初来又似寒冬未尽,有一股说不出的清愁淡淡袅袅而至。 青干剑往上斜指,轻轻地迎了过去,似有千种疑问万腔柔情欲与何人说,正是《落英缤纷剑法》中的‘朝阳何处’。 从郁芳晕生双颊的形态上看,她是读懂了我的剑意。 读懂了就是读懂了,看她如何应对。 忽然,美眉纤手猛地一翻,精光一闪,声音依旧那么好听:“小心了,杨二侠。” 却是一招‘在水一方’。 剑势如流水绵绵不绝卷起千重浪花扑向岸边的那块石头。 我深深凝视着那块石头,可是隐于雪芹眼里的那块三生石吗?可是藏在脂砚心底的那块三生石吗? 我惆怅顿起,挥剑还以一招从王羲之《兰亭集序》演变而来的‘四顾茫茫’,将郁芳的攻势尽数解去。 剑势未止,我迷茫之中仿佛看到一清秀女子于湘江三生石畔久久停留,徘徊不肯离去。 不由得心随情生,青干于长空旋转了三圈,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朝郁芳斜刺过去,正是我的得意之作《黯然销魂剑法》中的‘巴山夜雨’。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巴山夜雨何所似,欲语还问月中人。 郁芳显然没见过这样的剑法,只感觉剑意沉重不失洒脱,竟充满了一股难解之愁绪在我们之间的空气里难以散去,难以散去。 慌乱之中她只得以‘守望式’勉力支撑,顿时娇喘连连不知所以不知身居何处不知为何如此这般难以释怀。 见郁芳如惊涛骇浪中一叶扁舟沉浮摇晃,我蓦然清醒过来,连忙收住青干,日开云散之际忙问道:“不好意思,刚才一时兴起……” 郁芳这才回过神来,秀目深潭里竟似有盈盈泪光如蔷薇初绽欲落未落,声音愈发轻柔:“你刚才使的是什么剑法,为何如此让人心神不定?” 我竟不知该如何答对,脸倒先红了,然后说了这剑法的名称。 “黯然销魂剑?”郁芳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接着灿然一笑,笑得有些神秘,深潭里有询问的因素被我凌空抓住。 这是郁芳今天的第二笑,我神思恍惚仿佛置身云端或立于湘江风口与那在水一方的女子隔江相望。 她问:“你的心中也有位小龙女吗?你们也有那十六年断肠崖之约吗?说不定你直接跳下崖去,你的小龙女就在崖下等你一起烛光晚餐呢。” 小龙女毕竟不是飞红巾,郁芳就更不是了,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不该跟她坦白我之前跟飞红巾的那段不白未始之情,我只好含糊地说:“哪有什么小龙女啊,别乱猜测了。” 郁芳看我欲言又止不肯细说也就不再追问,笑道:“看来你天山剑客的名声不假,小女子领教了。” 这是郁芳今天的第三笑。 果然有三笑留情之说吗? 至今想起,实为一时迷了心窍,像贾宝玉走进警幻之境一时没了方向没了主见任凭情意左右罢了,对于刚涉情事的剑客来讲,有什么比这缱绻悱恻更容易为之神往为之冲动的呢?如若今天再行遇见却还是当年模样就更显得荒唐可笑而不应该了。 郁芳静静地看着我柔柔地注视我,一会,又说:“你天分那么高,定然是还发明了别的高招,可不可以教我呢?” “我就教你这套黯然销魂剑吧,我师傅都不会呢。” “我才不要学这伤神的剑法,学完了人都要瘦一圈,还是换别的吧。” 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想我当年何止瘦了一圈,皮带孔望内移了又移,差点就像女孩一样显山露水了。 “要不我教你玉女剑法?这是玉女心经里面的功夫,多少美眉想跟我学都不行呢。” “也不要学小龙女的剑法,她的功夫有什么好的。”郁芳似嗔未嗔似笑未笑,眼角那点顽皮的特征全被当时左右为难疏于观察的我给大致忽略了。 我踌躇再三,不知如何是好,这也不学那也不学看样子我今天把我所学的都说给她听她还是不肯学,我竟然找不到一套可以拿得出手作为教材施教于人的。 我不禁有点暗自懊恼,向不远处正比剑比得热乎的师兄大声叫道:“师兄,你且过来一下。” 师兄正以天山剑法与绿珠的心动剑过招,两人剑光闪烁眉底传情,缠绵雨丝更是捧场助兴,令情景中人都不禁怦然心动。 但关键时候不找他找谁去呢?昭南也无怨言,跟绿珠招呼了一声就兴冲冲汗粑粑跑过来,问:“师弟怎么了?” 绿珠也是香汗沥沥面若桃花,轻声应了一下,也跟着跑了过来,走到郁芳身旁。 问明了缘由,师兄抚掌大笑,拍拍我的肩膀凑到我耳边说:“师弟愚笨,何不见往日聪明?人家在吃醋你竟然不觉?” 郁芳与绿珠窃窃私语,忽而两人咯咯笑个不停花枝乱颤。 雨丝更显缠绵,浅银色的天空竟悄然飘起了雪花,很小很细微的雪花。 滑入颈项,竟似小巧的鱼儿游到了水里,游到水的心里。 水似有痕。 然心有痕否? ---随缘披发独行/未尝镜染尘/ ---淡然看世事似浮云/随风去无痕/ ---何妨花气袭人/愿凭天指引/任由过去事再莫寻/ ---留情意不惹恨/对酒狂歌一剑独往/ ---何愁露寒侵鬓/人生百感轻舟掠过/ ---万里白雪洗我心/ ---如逝水若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