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月将军》 第一章 童年的眼泪 神秘气雾环绕的索迈洲西部,躺着一块永得魔幻之星照耀的土地,马伽斯——一个奇幻的国度,全国人民天生就具有异于一般人的超能力。超能力分为控制火、水、土、风、电,不同能力的人不许通婚,以免下一代的能力出现削弱的情况。 然而就有那么一群的人,为了儿女私情不惜违反规定。他们隐居在深山里,过着不染世俗的生活,养儿育女。渐渐地,他们的人数多了起来。但是这宁静的日子并不长久。传说,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一位能掌握全部能力的无敌者将会出现在混种人当中。当权者开始担心了起来,下令灭绝所有混种人…… * * * * * * * * * * * * * * * * * “嗨呀!”一根木棍挥了下来,地上红橙色的落叶全都被扬了起来。一片落叶停在一头飘动的金发上,阳光透过树林里叶子之间的缝隙照到黄金色发丝,仿佛一条条金缕线在闪闪发亮。 小女孩眨着动人的双眸,转头问在一旁的父亲:“我练得如何?” 她父亲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取下她头上的落叶,道:“玲儿的剑术进步了不少,好棒唷!” 小女孩得意地笑着,马上又藉着机会问道:“那我可以去玩了吗?” 她父亲的表情在瞬间变得有些忧虑,微微皱着眉头答道:“不行啊!爸爸今天没空看着你玩。” “我都已经八岁了,不必爸爸看着啦!更何况我还有武器呢!”她自信地挥了手中的木棍。 “还是不行呀,玲儿。” “爸爸骗人!爸爸骗玲儿说好好练就可以去玩……”女孩闹起别扭。 “好啦,好啦!不过你得遵守我们的约定哦!不要……” “不要到小河以外的地方去,还有不要显出多过一种的能力。”女孩将记得滚瓜烂熟的忠告一字不漏地背出来。 “乖女儿,我办事去了。天气转冷了,当心别着凉啊!”他轻轻亲了女儿的额头,用风能力浮在半空中,佩戴在颈项上的一块石刀状链坠也跟着飘了起来。他往后一拍,轻快地“飞”进树林间。 女孩学着父亲的样子,半举双手,手掌朝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释放出风的能力,地上的落叶跟着在半空中旋转,双掌往下一挥,风的反弹力将她托起,让她浮在空中。她感到有点得意,便想象自己是一只轻盈的小鸟,高兴地穿梭在森林里。 凉风轻轻吹来,仿佛一片柔软的纱布飘过她的脸颊。她感到非常舒服,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享受微风的轻抚。 不料,手一震,身体立刻侧向一旁。她跌跌撞撞地控制着漂浮在空中的身体,准备紧急降落。她无意中一抬头,一棵粗壮的老树出现在眼前。不等她停下,便一咕脑儿撞在树上。 “嗷……”她按着疼痛的头皮从地上坐起来,背部还有点发麻。 “叽……”微弱的叫声从她背后传来。她拨开附近的落叶堆,赫然发现一个鸟巢躺在那里,里头还有三只未长好羽毛的雏鸟。可怜的小鸟,看来它们是在玲撞上树时被震了下来。 玲检查鸟儿的状况,还好,它们都毫无损伤。她朝树上看,最低的树枝也有她两倍的身高。她低头看了看小鸟,决定把它们放回原处。 她正想使用风能力的时候,小鸟却突然大声地叫了起来。 “渴了?”她的直觉告诉她。 鸟妈妈被震动吓着了,早已惊慌飞走,河流又离这里还有一定的距离,玲怎样也要对她闯的祸负些责任。她把手合起来,使出一些能量。她把手张开的当儿,一小滩水浮在手掌之间。 “喝吧!”她把水递到小鸟面前,三只小东西争先恐后地喝起水来。 她蹲在一片红橘色的枫叶上,看着鸟儿喝水的样子,越看越就喜爱,忽然有点想要把它们带回家的冲动。 “叽!!”鸟儿又大叫了起来,这次却叫得异常紧急。 一瞬间,她感到一股热气往她冲来,马上把身体一低,一团火从上面飞过。她朝火团射出的方向一看,身体不听使唤地就拔腿就跑——她看见了一大群人,一群凶神恶煞的人! 混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中间还夹杂着小鸟凄厉的叫声。她不敢往回看,她不忍心看见那可怜的动物被活活地踩成肉酱。鸟儿的最后一次惨叫声特别响,凄凉的哀叫声深深地扎进她心里。然而她的脚还是不能停,她拼命地跑着,火球、电束、水柱跟她擦身而过,幸运的是森林里的参天大树阻挡了那些攻击。 “快到家了!”玲加把劲,以双倍的速度冲进那简陋的木屋里。她母亲正在厨房忙着准备午饭,玲见了马上躲到母亲的身后,紧紧地捉住母亲的裙角。 “玲,别闹了!妈很忙的。” “妈……有人在追赶我……”玲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那一定是你又去惹到阿维他们了,谁叫你每次都那么好玩。”母亲继续忙着手上的家务。 “不……不是阿维他们……”话音还没落,红色的液体溅到玲身上,她尖叫了起来。 她母亲嘴角淌着血,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双眼还是睁着的。 门口的人冲了进来,将一束电光射向她。她还在惊吓中,一时僵在那里,忘了闪避。 一道土墙突然在她面前掘起,挡住了那道致命的电击。玲定神一看,父亲正利用土能力将地上的沙石堆了起来。 “玲,快跑!”父亲嚷道。 她一时间也顾虑不了这样多,翻过厨房的窗往森林深处跑去,背后刹那间闪起一道雷电的光芒,接着涌来一股炽热。 她的裤角不知被多少荆棘撕烂了,袖子也被树枝钩破了一大半,白皙的皮肤上冒出一条条血丝,鞋子也不知几时丢了。她拔开遮住眼前视线的散发,赤脚踏在软湿湿的黑土上,时而踩到从泥地里冒出的刺草。她顾不着那么多了,继续毫无方向地在森林里横闯。 脑海里是一片空白,眼前是一大片化不开的乌黑,耳边除了沙沙的枝叶声和呼呼作响的风声,一切也听不见了。 渐渐地,奔驰的双脚缓慢了下来,停在一颗大树面前。小腿的肌肉越来越僵硬,自己的心跳声和喘气声也越来越响。 她累了,累得浑身发软。她使出剩下的那么一点力气,用着风能力跃上大树。她爬到最顶端,眺望着无边无际的树林。一团黑烟从远处的树丛中冒出来,染灰了黄昏的天空。她的双腿一软,身体无力地靠坐在粗壮的树干上,两眼一合,沉沉地睡着了。 * * * * * * * * * * * * * * * * * 玲缓缓地张开眼睛,原本美丽动人的双眸变得无神滞呆。她看了看天空的颜色,远方的天边出现了一小片白光,昨天冒烟的地方还有一小缕烟在往上飘。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出风能力,跌跌撞撞地飞向烟的来源。 黎明的天空突然聚满了乌云,她顾不了那么多,继续飞向烟的方向。她的直觉肯定那就是家的所在地,但心里却默默祈祷着希望那不是她的房子。 她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危险,昨天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忽然了,好像做梦一般,显得那么不真实、不可思议,让人无法接受。 就在那一块的烧焦地的上空,她完全绝望了。 她慢慢地降落,天空也开始下起了毛毛雨。望着眼前的废墟,眼泪就快夺眶而出,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的直接反应是跳开到一旁,摆好架式。 她看见眼前只有一个蒙面人,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她不等对方行动就攻上前去,将心里的怨气统统发挥出来。那人敏捷地跳开她的攻击,稳稳地落在另一个角落。她慌了,又出了几次攻击,那人全都躲过了,就是没反击。 她快急坏了,使出火焰。熊熊的烈火在细雨中丝毫不减它的威猛,唯一可惜的是让那人躲开了。 她的肩膀被人捉住,一声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那是一句她听不懂的外国语言。 她挣脱了那人,或者应该说是那人放开她,让她退到另一个角落。毛毛细雨已变成了倾盆大雨,她的目光落在湿透的泥地上,积水中有一样东西在闪闪发光。 那是一把石刀,她亲手磨了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他从不会忘了将它佩戴在身上。 泪水越来越沉重,“哇!”的一声,她跪在地上。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在她脸上像泉水般流着。 “跟我走吧!”蒙面人伸出手,用生硬的马伽斯语说道。 玲握着石刀,抽泣着,任由蒙面人把她无力的身躯扶起来,拉着她的手往浓密的森林里走去…… 第二章 杀手之歌 上千的火把将黑色的夜晚照得像白昼一样明亮,广阔的草地上搭着一个巨型帐篷,人海像洪水般涌进那里。 这是每年夏天都会出现在拉萨勒国的情景,风靡全国的马戏团在这个季节都会到这里表演。单凭一场的戏票,马戏团就能赚取可观的收入,可见他们不必经常奔波,只需要每年的夏天办几次大型的表演就够了。 像这样难得的机会,拉萨勒的居民当然千里迢迢地赶来欣赏,当中也包括了许多高官来捧场,场面热闹不已。 布幕一被掀开,迎宾的小丑踩着单轮脚车,手握彩伞,嘻嘻哈哈地出现在观众们的眼前。台下的掌声如雷响起,掩盖过司仪的声音。背景音乐开始演奏,掌声渐渐地静了下来。 “爸爸,那些叔叔们在做什么,为什么会让大家都笑成一团呢?”第一次来看表演的小男孩无知地问在一旁的父亲。 “那些叫杂技。”中年男人道。 “爸爸,我总觉得他们很可怕。”男孩打了个冷颤,冰凉的小手不经意地已经捉起父亲粗壮的手臂。 “嘘,别乱讲……” “不信,你看那个叔叔,怎么一直在那里跳个不停,好恐怖……”他往台面憋了一眼又迅速将脸埋进父亲的怀抱里,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暂时拥有安全感。 的确,一位踩着单轮脚车的小丑在原地弹跳已经有一段时间,好像有钢线之类的东西在拉着他上上下下,不过却看不出有什么东西在操控他。 观众把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小丑依然呆呆地笑着,在那里不停地跳,跳,跳,速度还一直加快! 全场人的目光都投往那异常的表演员,屏住气盯着他不寻常的举动。乒砰……乒砰……每个人的心跳随着小丑弹跳速度也增快了。 乒砰…… “嗖!”观众席后方冲出一个迅速移动的黑影,锋利的剑光刹那间划过半空。 一道红色喷泉射到空中,红雨洒了下来。台前,红色血水正从国务大臣的背部源源不绝地冒出来。观众们惊慌叫喊,一窝蜂群众涌向帐篷外,几乎把扎实的大帐篷拉倒。 负责治安的卫兵马上封锁了事发现场。 “逮住那杀人犯!” 保安小组动员所有卫兵重重包围住那冷血杀手。那诡异的身影手上仍握着滴着鲜血的凶器,毫不恐惧地站在惨死的受害着尸体面前。 卫兵们畏缩了一阵,又瞬间在组长的命令下冲上前去逮捕凶手。 当第一位卫兵制住那凶手的两臂时,赫然惊叫了一声。 “木偶!这是只木偶!”所有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连串惊叹。 “报告组长,那台上……引开注意力的同谋,也是只玩偶!”一位脸色苍白的卫兵匆忙跑来报告。 “好邪!”另一位卫兵差点啃起指甲来了。 组长点燃他的烟斗,竟有人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神出鬼没地刺杀一个重要的人物,这样离奇的场面对他来说似乎已经不见怪,但他依然同大家一样只有哀叹的份,一团白烟随着他的叹气徐徐喷出: “黑血杀手集团……” * * * * * * * * * * * * * * * * * 黑暗的地下室内,脚步声的回音在空中荡漾着。一双脚停了下来,站在一张桌子前。桌子的另一边还坐着一个人,他将一袋东西放在桌上,袋里的东西即刻发出清脆的钱币碰撞声。 “干得好,玲。”坐着的那个人开口了。 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接过那袋酬劳,放进衣袋里。衬托她美丽脸孔的却是一双冰雕似的蓝眼睛,隐约地流露着不属于她的年纪的沧桑与孤寂。 她正想行道别礼,却被那人止住了。 “你在这儿稍等一下,待会儿所有人都会到这里来集合,我有重要的任务要宣布。” 她站到一旁去,几个人陆陆续续地到了。她憋过那些来集合的同伴,察觉绝多数来的都是集团中的高手,直觉告诉她,此项任务肯定不简单。 “玲,来点火。” 她的手掌在蜡烛上一挥过,烛芯倾刻被点燃,头目身后的一张画像被烛光照得一清二楚。那是一张人像,不过画中人的眼睛被头盔遮住了,看不清楚他的眉目。 “这次的委托……”头目正要开始说明,一阵从后头传来的仓促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一位青年急急忙忙地冲进人群里。 “对不起!我迟到了……”青年挤到最前面。头目瞪了他一眼,他尴尬之余装傻地笑了笑。等头目转过身,玲对青年使了个眼色,他回扮了个鬼脸。 “这次的目标是达尔卡大将军……”头目道出这惊人的名字,全场的气氛顿时静得诡异。青年偷偷地溜到玲身旁在她耳边细声问道:“才开始吗?” “嘘!”玲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目标的行踪非常隐秘,不过他将在后天上午十时将于西原广场出现,此机万万不能错过。切记,达尔卡将军个高难度的对手,不单武功剑术了得,身边还有不少强悍的骑士,希望大家尽量争取多一丝关于目标的情报。”头目顿了一会,加重语气继续说下去,“任务归类为第十级,散会!”那位青年同玲走出了阴暗的地下道,随之传来的是柔和抒情的音乐和阵阵酒香。这里是一间拿来做掩饰的酒吧。放眼望去全都是熟悉的脸孔,连服务生也是他们的人。在这种治安部队也懒得来巡逻的偏僻郊区,用来当基地实在适合不过了。 “玲姐姐,你对这项任务有何看法?这么重大的委托竟然在任务前两天才通知……”那青年勉强挤出点笑容来讨好她。 “难。”很简短利落的回答。 “这达尔卡不是怎么好对付的人物,听说他是拉萨勒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军,年龄还不过二十五呢!没有人真正见过他的样子,不过我知道他高我一个头,而且常常用披风盖过他的徽章……”他越说越起劲。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多?”玲打断了他的话。她平时虽然很少出声,但关于目标的事,她向来丝毫不放过。 “啊?哈哈,其实我还蛮崇拜他的……不过,看来不行了,哈哈!”跟随着一声假笑的又是一片恐怖的沉默。 “玲姐姐,要不要喝一杯?我请。”他尝试缓和死沉的气氛。 “免了,欧。你好好准备吧!这可是第十级任务……”黑色身影一转过身就朝酒吧门口走去,渐渐从欧克郎的视线内消失。 第十级任务,黑血杀手的荣幸,却更可能是他们生命的句点。一旦行刺失败,杀手得马上服下随身佩戴的毒药,然后身体一寸一寸地被侵蚀,最后连带衣物也化为灰烬,在空中飘散得无影无踪。 黑血杀手集团,手法血腥残忍,却干净利落,绝不留证据在场。也因如此,黑血杀手的命运也是不得好死,注定化成烟灰,飘散在无所不在的空气中,死无葬身之地。 杀手头目正如集团的名字,他的血管里宛如流着冷冰冰的黑色血水,根本无慈悲可言。集团里的杀手个个都由他专业训练,一手栽培出来。就在十年前的那个早晨,他看中了玲一个非常完美的条件——超能力。她不仅能掌控多种能力,而且不同一般混种人的能力会被削弱,在经过培训之后甚至还已凌驾于一部分纯种能力的人。 十年前遭遇不幸的可怜小女孩,如今已成了在魔道边缘徘徊的生命取猎者——黑血杀手集团的顶尖魔力杀手。 * * * * * * * * * * * * * * * * * 十点钟的西原广场显得非常热闹,这里其实是被二十四座破损石柱围绕的圆形场地,中间还筑了规模相当可观的石台和辽望塔。 然而在被人冷落的一角,辽望塔的顶楼里,玲站在那里俯视着,其他同伴都混进人群里埋伏。她的目光锁定所有可疑人物,尤其是遮脸及盖披风的。 不过,看来他们今天根本不用费力气去寻找目标的所在,就在十时一分左右一支武装队伍出现在人群中,所有的人都让到一旁,使杀手们更容易下手。 玲从塔顶监视队伍的情况,明显地看得出其中一位是带头的。他的头盔比其他的都来得华丽,身上的大披风又将身子裹得密密实实的。她使出了风能力,将他的披风掀开,一枚金闪闪的徽章露了出来。 目标确认,她聚集了手中蓝色的火焰,瞄准了目标。人群中的杀手们都等着应付最坏的状况。 火球无声地疾速向将军飞去,塔下的同伴也已经准备拔出匿藏着的暗器。淡蓝色的火光在大白天一点都不显眼。 隐形的火焰无声地逐渐向将军逼近,将军和他同行的骑士似乎没有一丝察觉。这么顺利的过程反而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火球已经飞到将军脸颊旁了,拥有丰富行刺经验的玲心跳却越来越频急。 “嘶~嚓!” 将军居然在最后一秒用剑将火球杀了个粉碎!使她心寒了一阵。 她再次望向黑压压的群众时,竟发觉将军正朝着她看,身后也已经响起急凑的奔跑声。 “骑士?”她往后瞄了高塔唯一的梯阶。 她使尽了浑身解数,用风将数里以外的乌云全刮来这里。阳光普照的天空突然变成黑墨般的夜色,使得陷在黑暗中的群众不知所措,在混乱中横冲直撞,惊叫声响得像暴风雨的咆哮。 玲跳下了高塔,安安稳稳地落在地上。杀手们都有在黑暗中看得见东西的特殊能力,全都上前攻击被黑暗蒙住的武装队伍。 玲跳上了一根石柱,看着混乱的人潮找寻将军的身影。她瞧见了将军的大披风,马上又放了一团火球过去。 蓝色火焰在黑暗中闪闪发耀,像一颗正猛烈燃烧的流星,这回命中了将军的大披风。 杀手们一涌而上,四处围攻目标。将军抛开着火的披风,骑士们马上护着他,使杀手无从得逞。不过将军和骑士却困在拥挤的人海中寸步难行。 玲再度积聚火能量,在一旁看准时机准备给目标致命一击。突然感到一阵冷风刮向她的左脸颊,马上跃身跳下柱子。 “铛!”一把锋利的剑砍在坚硬的石头上,碎石跌下几米高的石柱。 玲转过身子,一位骑士落在她眼前。她暗暗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料到将军他们不消一会儿就能适应黑暗了。 她迅速地用眼尾扫了另一边,其他伙伴已经开始陷入困难。对手能看清楚四周后马上疏解了附近的人群,多了空间后更显得精悍,逼得同伴们一直倒退。 她拔出腰间的剑,使了一招“隐刃”,盘算撇掉眼前这碍事的后就杀上去将军那里。怎知传来“锵!”的一声,骑士毫不费力地就将她的剑挡住了。她先是一愣,自己的剑原本就以超薄的剑身出众,加上极快的剑法应该是普通人肉眼看不到的才对,她将骑士的能力低估得太过分了! 为了更明确地肯定对手的实力,她跃上了半空,试探性地用“羽杀”攻向将军那里,细薄的剑锋有如划破夜空的毒羽毛,轻盈但致命,然而骑士的剑却像一堵密不透风的钢墙截了她的去路。玲意识到直接攻击将军是不可能了,便转变计划打算将这位骑士耍得团团转。 这么一想,她的算盘又打错了。原先她是要做势从四面八方不断地向将军那里进攻,逼得那骑士上前抵挡,然后又以超凡的敏捷身手转攻那位骑士。没料,在她行动之前,骑士早已不断地在她四周防守,将她套在一个圆圈的范围以内,她只能像一只困兽不停地在圈内猛撞猛打地欲突破这密不透风的重围。而这时,她在黑暗中清晰地瞧见对手脸上浮现鄙视的笑容。如果不是顾虑这四周还有算万的无辜百姓,她说不定会来个大地震埋没了他们。 “嘶沙……”就在玲气忿之余,一股呛人口鼻的气味忽然涌上了她的脸,她知道已经有一位杀手殉职了。这次派出的可都是经验丰富的高手啊!然而对手却在短时间内就轻易地就将那位同伴致于死地,这对每位杀手的士气都有一定的影响。 欧克郎没事吧?他是第一次参与第十级任务,这回又是面对那么恐怖的对手……她虽然是出了名的冷漠独行侠,但这位不怎么出色的同伴的影子总是会在她脑海中掠过。在集团里辈分上,欧是她的弟弟,这小子同时也是唯一能耐其烦地一直跟她说笑的人,其他小伙子都承受不了她的冷漠而打起退堂鼓。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能耐跟一面冷墙对话的。 她决定放手一搏,打算利用自己的优势之一——速度,闪到他背后攻击,蜻蜓点水般快速点了几步,却发现骑士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她转身过去,一剑挥向骑士的头。骑士反射性地低下身子,没料到那是虚招。玲另一手使出火,但反应快的他倒是往后翻了几个筋斗,再次从容不迫地落地。 “嘶沙……嘶沙!”玲难得有几秒喘气的时间,却偏偏刚好让她望见另一边的战场,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们一个个化作灰色粉末飘散在空中,心里头更激动了。 “锵!”两把剑交锋在一起。看来她并没有时间歇息,她才不过停顿两秒半不到,骑士立即转守为攻,杀了上来。 她这回没那么幸运,此时两把僵持着的剑,并不是靠速度,而是力气。她的力气自然不是那骑士的对手,细薄的剑身现在也反而让她显得吃亏,令她节节倒退。她两只手都用来支撑着剑,已经抽不出另一只手来使用超能力了。 骑士突然移开他的剑,她马上因为惯性的关系而向前猛倾。骑士这时又把举到空中的剑猛然朝她砍。她招架不住这么强大的攻势,手被震得一麻,剑从手中松开,人随之跌在冰冷的石地上。 她爬了起来,锋利的剑架却已经在她细嫩的脖子上。 她错愕地瞪大眼,却在下一秒就认命地缓缓闭上眼睛,屏着气把手伸到背后,取出那一瓶毒药。 一个仍被蒙在黑暗中的中年男子冒冒失失地忽然冲来,撞到了她附近展览用的旧式飞刀发射器。 “轰!”的一声,老旧的机器被启动了。更令人讶异的是,发射器居然还能射出危险的飞刀!飞刀像机关枪的子弹般连续地向人群中扫射,一位不知情的小女孩还呆呆地站在那里喊妈妈。 玲只觉得一股热血突然涌上心头,向来冷静的她不知哪来的冲动,迅速跃起,冲向小女孩那里,锋利的剑在她颈上划下一道血线。她挡在女孩面前,尖锐的金属深深扎进她的手脚、腰部和胸口。 无比的疼痛在她的伤口蔓延着,她抖着手拿起毒药,往嘴里灌下去。 瓶子破裂的声音随即在耳边响起,剧痛像计时炸弹般在她体内爆开来,使她马上失去了意识。一块石刀链坠击到坚硬的地面,碎了一角,一旁散落着陶瓷碎片和正在急速蒸发的黑色液体…… * * * * * * * * * * * * * * * * * “爸爸?妈妈?”一片白茫中玲模糊地看见那两个熟悉的背影。 “不可能。”她心里浮现了细小的声音,但是在模糊的意识里理性还是战胜不了情感。 “我好累……把我带走吧……”她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向前。 那两个人回头向她笑了笑,逐渐地飘远。 意识中她也好像随着他们飘了过去。身子好像摆脱了一幅沉重的躯壳,突然觉得异常轻盈,飘飘然的,什么痛苦也感觉不到了。 突然,她眼前一黑,身子好像忽然被一股力量吸了下去,重重地摔下黑暗的深渊。 她好像跌到了谷底,莫名其妙地震动了一下,赫然感到身上传来一阵刺痛。 “呃!”她咬紧了牙根,止住自己的叫声。 “小姐,欢迎来到天堂。”一把温和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她眯着眼,朦胧地看见缠在自己身上的绷带,把头侧到另一边去。 “骗人……我这种人怎么可能进天堂……”她极其虚弱地说道。 “哦?那你又为什么去救那跟你无关的小孩?”那声音问道。 她感到被人小心地扶起,一股热呼呼的蒸气熏到她脸上。她缓缓睁开眼睛,一碗热粥出现在她面前。 “你还活着啦!来,吃点东西。”那声音说。 “欧……”玲缓缓地把抽痛的身子转向那说话的人。 “啊?!”她的声音仿佛被人给切断了,脸上的血色顿时散掉,整张脸变得白纸般苍白。 “你……”她冷静下来面对在这之前跟她拼得你死我活的骑士,却在不自觉中咬紧了牙根。 “我叫凯。饿了吗?”骑士用汤匙搅拌着热滚滚的粥,一副悠闲的模样。 她碧蓝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骑士不放,拳头也不顾疼痛地握紧了。 “既然你不自己吃,那我喂你好了。”凯硬是把一汤匙的粥塞进她嘴里,让她无论如何都得咽下这口粥,接着又将目光移回盛满热粥的碗上,道:“其实啊!你们当中的一些高手是将军大人梦寐以求的参军人选,我也觉得你们这些误入歧途的人才很可惜。” “你是在瞧不起我们吧?”玲不忿地斜视他,杀手有他们的自尊,不须旁人来判定他们的职业是黑道白道。当军人就一定是正道吗?在战场上还不是要牺牲无数的性命,而且肯定比一个杀手一生中杀的人还多上几倍。杀手也有不伤害无辜、老幼妇人的原则,军人只不过是“名正言顺”地杀人而已。 凯却似乎没把她的话听下去,还若无其事地问道:“要不要加入我们啊?封……月玲?” 她一惊,刚吞下去的粥也卡在那里,这骑士实在带给她太多错愕。 “将军早就掌握了你们集团的情报,可见他是非常想要招你们入骑士团的。可是你们现在要刺杀他,他心意可能已经有点动摇咯!”凯的笑容显得有些得意,好像这些事是非常值得拿来炫耀似的。 “我可不在意他的想法。”玲不屑地应道,可是骑士却不肯放弃拉拢她的希望。 “你现在回集团也是死路一条,要不要我帮你一把?我可以在将军面前推荐你,并掩饰你的过去……” “如果我不愿接受这种施舍呢?我的命运不须要你来安排,死亡并不会令我感到害怕,要知道我随时都能自行了断的!”她还没有所行动,凯就像受到刺激般地一把将她按在床上,他温和的眼神顿时转凶了,狠狠地捉住她的肩膀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被他点了几下,全身即刻僵住,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冷冷地回他一眼。 他又诡异地笑了笑,道:“这么辛苦才保住你这条小命,你以为你能那么轻易就死啊?这笔债你还得替我效劳一生来还清呢!”骑士把碗放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我难道还需要你来同情?”她想用冷笑来讥讽这位骑士一顿,因为他实在太不了解杀手了,但脸部的肌肉却硬得像石头一样,无奈只能凝望着天花板发呆。 瞧刚才骑士那副样子,将军显然还活着,这说明了此次任务失败,且赔上不少杰出人才的性命。大家大概都认为自己已经化作烟灰从此消失了吧?甚至也应该不记得有集团里曾经有她这个人了,他们印象中只会模糊地记得有一次行动失败,损失了一批老将,然后庆幸自己当时没被选上。 第三章 天使与恶魔 玲在这位奇怪的骑士家里被“软禁”了差不多一个月,伤渐渐好了,力气也开始恢复。她甚至可以下床到屋外的花园散步,凯见了通常都会把她赶回房间,她每次都冷淡地一笑后就乖乖走回屋里。 这天,她突然心血来潮地在花园里练起拳脚。好久没有舒展筋骨,她动了一下觉得舒服多了。 一个拳头突然向她挥来,她敏捷地往后弯下腰,闪过了那一击。接着一连串的拳脚攻向她,她慌忙地抵挡了一阵。 “凯!”她展出她的劈腿软功,迅速勾了他一脚,他却嬉皮笑脸地往后跃了一步,避开了。她往他的方向翻了过去,他不闪避地捉住了她的手腕。她用另一只手朝他打去,又被制住了。她使劲地急转身,他也不冒风险放开了她。她又出了一掌…… 两人最后气喘喘地坐在花园里的石凳上,但还依然敌对似的互相背对,坐得远远的。 凯刚才显然是草草地应付她,她和凯的能力相差甚远,而且身上数不尽的伤口随时还会裂开。然而他这样的态度,却让她觉得他的纵容是在贬低自己。 她仰头看见了凯的独立洋房。 蓝色的屋瓦、雪白的外墙、高高耸立的阳台柱子,两尊大理石雕像骄傲地肃立在雕刻精美的紫檀木门口。花园中盛开着的红玫瑰,红艳的花瓣上还点着晶盈剔透的晨露,颗颗浑圆得像珍珠。喷水池摆在通往凉亭的碎石路边,徐徐地流着钻石般透明清澈的水。这种悠闲的情调,怎么看都是每个人心中的理想家园吧? “这是国家赠给骑士的私人别墅,很漂亮吧?”凯转过头来,看穿了她的心思。 “如果月玲肯加入我们的话,月玲也可以拥有这一些哦!”他扬了一下眉角。 “我姓封月,名叫玲!不是月玲!”她白了他一眼。 “我还是觉得月玲比较好叫。”他故意逗她。 “哼!随便你吧!”她不屑地回应,反正给他这样称呼的时间也不会太久,等她完全痊愈后,她要亲自将将军的首级取下,奉给黑血纪念这次殉职的伙伴,这样她就算遭到终极惩处也能瞑目,不过这一切看来还得靠凯来得逞。 凯从衣袋里取出一本册子,递到她面前。 “这是骑士专练的剑术,你有空就练练看。”说着又把腰间的剑解了下来,道:“这把剑我就送你,好好用吧!”说完便走回屋里。 她详端了手中的钢制镀银剑,剑身修长轻盈,锋利的边沿隐隐透着靛蓝色剑光,镶着碧蓝宝石的剑柄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呵……”她嘴边隐隐浮起邪气的笑容,斜斜地望了逐渐离去的背影。收留她在家里,治疗她,甚至送她剑谱和一把好武器,自信得对敌人放心到这种程度,他以为她是不会动的娃娃吗?简直是太轻视人了! 她咬紧牙根,手中的册子被握得紧紧的,连书皮都被挤压得皱了起来。 “等着瞧,将来你就会后悔低估黑血集团的实力了。” * * * * * * * * * * * * * * * * * 夜晚,房里的气氛特别宁静。玲检查完自己的伤势,小心翼翼地躺下准备入睡。 她刚闭上眼睛,窒闷的空气突然封锁她的胸口,周围的空气忽然也凝聚了下来。 她在呼吸困难当中看见了一片模糊的东西。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她大口地喘着气,直冒冷汗。 忽然的瞬间,她看清楚了。 血,是血! 红黑的黏稠液体湿了整片床单,布满她的双手。 一瞬间,她看到了一副悬挂在空中的脸!不只一副,不同的面孔逐渐地涌现,空洞的眼神、模糊不清的五官、甚至……支离破碎的半张脸! 那是什么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哀求声、凄楚的求绕声,不,还有尖叫、临死的惨叫…… “呃!”她用手掩住了耳朵,那些声音却似乎能穿透她的手掌,直入她的耳膜,硬是冲到她的太阳穴,在那里嗡嗡做响。 那些面孔越来越清晰,典肯港口前港主、路苏威公爵的小姨……还有最近才解决的国务大臣。 “要致你们于死地的是你们自己的冤家,我只不过是被雇来解决你们罢了!”玲紧紧地闭住眼睛,尝试用这番话语来给自己打一支强心剂,脸孔却继续哀叫着。她胸口越来越难受,有如炽烫的火焰在她胸腔里燃烧着。 黑暗中,她赫然看见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爸!妈!”她马上跳了起来,刚才的恶梦一扫而空,房间还是像原本那样宁静,只是棉被湿了一大片。 “你们会原谅我吗……”她痛苦地用手撑着额头。 * * * * * * * * * * * * * * * * * 天一亮,玲无精打采地走出房间,坐在餐桌前愣了好久,眼神一直是毫无生命般的呆滞。在这以前,毁掉一条生命对身为杀手的她来说一直是毫无理亏的事情,她也无暇顾虑那么多,但这一阵子实在太悠闲太宁静,严重干扰了她以往的生活规律,使她深锁在心底的恶梦都冒了出来。她想让自己摆脱杂念,便随手拿起剑谱走到户外练了起来。不安的心志害她频频出错,她草草带过了剑谱上的指定动作,不等整只手伸直就紧接着下一步。 “咔啦!”手腕僵硬地抽动,剑直接扎入花园柔软的泥地中。 她硬是忍痛把手掌往另一边压,她从小就这么做。 “噢……这样不行。”凯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一只手轻轻地捧起她的右手掌,在手腕那里不知扯了哪条筋,她的手马上松了下来,只是还存有一点麻麻的感觉。 她转了转刚康复的手腕,从地上拔起了剑,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凯却马上握住她拿剑的手。 “手伸直,放轻松点,眼睛向前看……”他耐心地指示道。 他放开了她,她自己试了一次,他满意地点头,道:“继续。” 她整个上午都在练剑,心情已经稳定了许多,少了那些杂念练起来也较快。她快练到册子的一半了,凯这时叫住了她。 “喂!练剑练得走火入魔的人,该吃午饭啦!” 玲这时才觉得肚子空空,走进屋里用餐去了。 * * * * * * * * * * * * * * * * * 晴朗的早晨,玲依旧在花园里练习,那些恶梦已逐渐淡化。 然而她今天却感应到一种熟悉而恐怖的气息,因此在外面挥了几下就回到屋里。 凯在之前突然接到通知需要离开家里到工作岗位去,屋里就只剩她一人。出门前,他还说在家四周装置了什么仪器,她要是逃跑马上就会被逮到。她只回应了一声冷笑,反正她在这里还有未完成的事务。 她拿起书看了起来,但时时刻刻却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剑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以防万一。 风声在她耳边响起,但一瞬间又没有任何动静了。她监视着各个角落,她知道有人已经闯进屋里。那气息越来越重,勾起了她的记忆——这是杀手埋伏时的气息! 她捉着剑站了起来,用有点命令的口吻道:“出来吧!” 她的话一落音,身上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体温降到最低点,一把冷冰冰的刀架在她喉咙上,像那刀一样寒冷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很意外,你还活着啊!背叛者……” 这把声音是头目的没错,玲壮起胆量,应道:“我本已打算回去自首,只是时机未到,要解决我也不必劳动首领您亲自出马。” “你还不知情吗?托你的福,黑血集团已经被瓦解了。”她的颈项接触到刀子无生命的冰冷,寒意顿时传到她全身。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发誓我并没有透露任何关于集团的事!”她虽然觉得万分惊讶,但是自己究竟不是走狗! “你执行任务失败了,留你也没用。”刀子无情地刺了下去,地上的地毯被染红了一大半。 玲倒在地上,看着血从凯的手掌流了下来,她摸摸自己的脖子,竟然一点损伤也没有。 凯一点也没显出痛苦的表情,重重地给了黑血一拳。他正要拔剑时,玲叫住了他。 “不要!” 凯止住了,黑血见况,马上从身后取出一个小瓶子。 “不可以!”玲喊了出来。 一切都太迟了,黑血刚才跌坐的位置上只剩下一堆灰,一阵风从窗吹进来,灰色的粉末随着风飘出另一个窗外了。 “吓……”这突发事件把所有封锁在她脑海里的恐怖画面都开启了,象征着杀手殉职的“嘶沙”声更不断地在她耳边徘徊。 她看见她第一次杀人的场景,目标倒下去时眼睛还瞪得浑圆,好像对自己的死觉得不可思议。她看见当时的自己,全身布满鲜血,抖着手将一瓶药水淋在尸体上,然后呆呆地望着那堆血肉模糊的躯体化为黑水。站在她身后监督的头目给了她一句赞美的话,说她做得够干净利落,她那时却全身起了疙瘩。 又一幕幕惊栗的场景迅速地在她眼前飙过,一黑一白一黑一白地轰炸她的脑袋。她觉得头壳像快被硬生生挤爆,下颚和太阳穴紧绷着,脖子到脊椎仿佛都被石化了。她就是整个人僵在那里,发不出任何声音,没有任何表情。 突然她两眼翻白,中邪般倒了下去。是解脱?还是更严重的崩溃?她自己也解释不得了。 * * * * * * * * * * * * * * * * * “月玲!月玲!”有把声音在呼唤着她,她虚脱地张开眼睛,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沮丧。她的目光落在凯受伤的左手掌,伤口只用纱布草草地包扎着,白色的纱布上隐隐约约看得见斑斑血迹。 “没事了,只要你被录取就能完全摆脱这种生活。” 凯拍着她的背说,“将军每年都会在各区举办比武竞赛,以选出该区的最强的武士。这是非常珍贵的机会,你可能会被提拔啊!” “有什么管用……”她惨白的双唇抖出含糊的几个字眼。 “你用封月这个名去报名,到时扮男装去。”凯似乎已经为她安排好一切。 “我也会在场。”他又加了一句安慰她的话。 玲捶着他的肩膀,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这个血仇,我报定了!”这种想法瞬间让她想活下去的意志增倍,凯也似乎没发觉她悲伤的目光里还闪着一股仇恨的气息。 * * * * * * * * * * * * * * * * * 她看着这熟悉的场地,不久之前杀手才在这里行刺,然而今天却已经恢复了热闹繁华的景像。她又回到了她命运的转弯点——西原广场。 玲鼓气勇气走向报到处,亮出参赛者的准证。 “封月是吗?”报到处的工作人员再次确认。 “嗯……”她沉着声音回答,深怕身份被揭露。身上的装束全都是凯为她准备的,别人一点也认不出她是个女生。她走到选手等候处,找了个寂静的角落坐下。 凯临时却有突然事情要忙,叫她一个人先来了。这时,面对群众,她忽然觉得战战兢兢的,感觉很无助。 司仪开始报告了。 “……欢迎比试主办者——达尔卡将军大人的大驾光临!”这熟耳的名字让玲惊醒了过来。现场的所有人都起立报以热烈的掌声,玲也跟着群众站起来。 她远远地看见将军的队伍走上高台,坐在贵宾席上。她努力寻找凯的影子,没见着他,目光却不经意落在坐在主位的将军,心里立即打了个冷颤。 “第一回合开始……”比赛正式掀开序幕。 玲终于又回到座位,不怎么乐观地坐下。她已经顺利地通过第一回合,凯的身影仍迟迟不出现,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何时起,她这么需要他的安抚了?也许她需要他以几句贬低她实力的话来激她,才能让她完全发挥自己真正的本色。 第二回合时,她人虽在台上,但眼神不时盯往将军,心已经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幸好第二回合跟她交手的人跟本不是她的对手,她一下子就过关了。 第三回合她就没那么幸运了,对手是一位相当有经验的打手,而她的心志始终还是着重在将军身上,对于面前的对手只是随随便便地潦草应付。 “喂,小鬼!专心点!”连对手对她的态度都有点烦了。她回过神,朝对手的膝盖踢去,那人马上飞出场地跌到台下,观众马上“哗!”了一声,报以热烈的掌声。 最后一回合时她终于集中精神,不管如何,她都必须胜出,这是唯一能近距离接触目标的方法。这时只剩下她和去年的冠军,听说这人已经连续当了五年西原区的最强武士。她可以说是使出了所有刚学会的骑士剑法,可是单凭这些基础是不足以应付眼前这位高手的。 对手一剑向她砍来,她用剑架着。她的力气比不过对手,被压得越来越靠近地面。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她忽然不见了。 对手四处张望寻找她的踪迹,眼前却是一片空荡。他猛然转过头,却只看见他的影子。在台上的只有他和他的影子而已。 黑色身影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身后跃起,朝他一击,他整个人跌到台下去。 他揉揉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影子竟然立在台上! 转眼间,黑影却瞬间变成了高挑的身躯,持着剑凝视着他。 “我眼花了吗?” 观众席上传来一阵喧哗,掌声鼓到了极点。玲做梦也没想过她可以光明正大地使用“影舞”,在台上愣了许久。 她回过神时才惊觉达尔卡将军已经站到台上来了,她此时却全身发起抖,眼前这男人已经有能力将整个杀手集团瓦解,更何况自己只是区区一个女子。她的眼光扫过台下的观众,莫名其妙地盼望凯的出现能让她化解此刻的恐惧。 将军开口宣布了: “今年西原区的最强武士将会被选为第十八队部队的军长……他依然是连任五年的史达克!” 台下一片哗然,观众纷纷议论着。史达克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道:“将军不用顾及小的,既然这位小弟打败了我,我愿意把职位让给他。” 将军并没有加以理会,目光转向玲说道:“至于这位冠军,我要他成为我身边的骑士。”四周顷刻一片沉静,过了几秒台下慢慢地传来一两声拍掌,接着越来越响,里面还夹杂着欢呼和祝贺声,场面热闹到极点。 “跟我来!”将军走过玲面前轻声说道。她战战兢兢地跟随他走到嘉宾席,突然他绕到高台后面,她也小心地走到那无人的角落。 “你的招式看起来有点眼熟,尊师是哪位?”将军叉着手问道。 玲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只得僵在那里当哑巴。尽管现在是她和将军独处,状况对她的行动十分有利,不过她心里却制不住将军对她的压迫感。 “把头盔取下吧!” 将军没有继续追问刚才的问题,倒提出一个更为难玲的要求了。 “快呀!”他见玲依然没有反应,直接亲手摘掉她的头盔。她长长的金发落了下来,垂到腰间。她立刻低下头,把脸孔藏在头发里。 将军抬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脸,道:“还真是个正牌女杀手啊!” 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双眼透露出无比的恐惧与惊栗。 “女杀手都是要够漂亮才能占上风的啊!”说着,将军接着也取下自己的头盔,藏在头盔底下的是张精致而熟悉脸孔。 “凯?!”玲顿时感到惊讶又欣慰。 “你吓着了我……”她略松了一口气。 “哈哈!要给你一个惊喜嘛!恭喜你啦,封月骑士。”凯拍着她的肩膀说道。 虽然僵着的场面被化解了,但玲锁紧的眉头还是没松开,她低声询问:“这样不会有事吗?你冒充将军来到现场,又擅自做了决定让我成为骑士……” 凯笑了起来,搔着后脑道:“嘿嘿……很抱歉,没告诉你……” 他忽然收起了笑意,拔开披风,亮出了将军的徽章,一脸严肃地道: “我的全名就叫达尔卡?凯。”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往后垮了一大步,尽量远离他,一股寒意开始往她身上攀。 “我之所以会收留你,是因为你那特别的能力。”他也向前迈开了一步。 “我……我可是要杀你的人耶!”她恐惧地一直往后退。 “集团已经被我瓦解,你也用不着杀人了。”他靠得越近,她就后退得越快。 “除非你想为你的同伴复仇?”他将她一把拉住,以防她跑开。 “那你就动手啊!我就在你面前。”语气中他稍微带了点挑战之意。 “嘶沙……嘶沙……”的声音不知何时又阴魂不散地缠着她了。一把匕首不经意地已经握在她手中。 “你……”玲的眼里满是怨恨的焰火。 她心里真的好恨他,恨不得马上宰了他个碎尸万段,但匕首渐渐接近他的心窝时,她的手是抖着的。 “黑血杀手集团早被归为严重影响社会安定的恐怖份子。我只是被任命瓦解它,所以故意雇请你们来行刺我,找了位替身把你们引出来后再解决你们。但巧的是,我居然遇到了你这与众不同的人才。这样的解释你满足了吗?”他毫无一丝理亏地解释道。 “你以为你可以因此成为我心目中的神,让我屈服于你吗?这样的救赎,我才不稀罕!”她即刻狠下心来下了手。 玲恐惧地睁开眼睛时,匕首已经不偏不歪地插在凯的胸口上,心脏的位置。血水有如红瀑布般涌了出来,染红了凯的制服。 玲一惊,立刻将剑拔出来,朝自己的喉咙刺去。她没想到凯竟然还有那么多力气,还能将她的手牢牢捉住。 “后面发生什么事了?”一把声音从高台前面传来。 一样东西重重地击中她的头部,她一阵昏眩,觉得身体被人强硬拖走…… 第四章 复生 她醒来时又看见了熟悉的一幕,凯坐在床旁,手捧着一碗热粥。他披了件外套,胸膛上包扎着好几层的纱布。他这回只把那碗粥递给她,半句话也没说。 她接过碗,随手将它放在床头,抖着声音说:“你怎么会没事?”在她的记忆中,匕首真的深深地扎入了他的心窝。 他直接把她搂进了怀里,让她的耳朵轻轻伏在他的左胸膛上。 突然,她瞪大了眼,立即弹开。 “怎么会没有心跳?!” “知道为什么了吧?”他缓缓说道。玲只微微抖着嘴唇,没有回答。 “我跟正常人稍微有点不同,我的心脏是偏右边的。” 玲瞪大的双眸里流露出不少的错愕和惊栗。 “怎么啦?还要再行刺一次吗?这回我可没穿防护垫,刺进我的肺里我也会断气的。” 一双来不及止住的泪珠从她的脸颊上滑下。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因为我的能力?”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更何况眼前这位是与她对立的人,但此刻她真的控制不了情绪。 “你饿了吧?吃点东西。”他再次把粥捧到她面前,她还是没把头抬起来。 “别哭了,把眼睛给哭肿了会不美哦!”他把她的手从她脸上拿开,她仍不敢直视他。 “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啊!来,笑一个。”他把她的下巴抬起来,她勉强挤出苦涩的笑容。她在笑自己,笑自己为什么还需要一个仇人来安慰。 “看,你笑起来多美。”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将碗放在她手上,起身走了出去。 她缓缓地将一口粥送进嘴里,眼泪又模糊了视线。她伏在床上,泪水沾湿了棉枕。她很久都没有这样发泄自己的情绪了,这回就让泪尽情地流吧…… * * * * * * * * * * * * * * * * * 凯打着哈欠从房里走出来,他看了墙上壁钟,时针指着六。他走下梯阶,在客厅停住了脚步。 “月玲?你怎么……”他吃惊地望着手上拿着抹布的玲。她缠上头巾,腰间系着围裙,正抹着厅中央的大理石桌子。 “不是要我为你终身效劳来还债吗?”她继续忙着手上的工作。 “我可没要你……” “对了,早餐已经摆好在餐桌上,请自便。” “哎!我可没叫你当女佣啊!快去换衣服,待会儿我要带你去军事总部。”他拍着自己的额头说。 “今天不行,正如你所预言,我的眼睛红肿得厉害,见不得人。”她低着头,抹完桌子就抹椅子。 凯大笑了起来,道:“哈!我去拿点冰给你敷,你就放下那些琐碎的家务吧!别把你那双细嫩的手磨粗了。” 玲的眼睛消肿了,她换上了凯拿给她的白色制服,梳好头发。看着镜子,镜中的她散发出十足的骑士架式,她本身都看傻了眼。 她带上头盔,深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走了出去。凯在客厅等她,他早已换好制服,像以往那样用披风掩遮。他见到她,满意地笑着点头,给她披上一件白色披风,领她到外头去。 大门前有辆马车在等候,他先让玲上车厢,关上门,自己却跑到驾驶座去了。玲探出了头,忙喊道:“堂堂一位将军,你怎么可以亲自驾驶!?” “为什么不可以?”他挥了马鞭,车厢被拉动了。 “我是为你效劳的骑士,怎么可以……”她继续喊道。 “那你就当几分钟公主吧!驾!”他挥着马鞭喊道。马车向目的地火速驶去,玲无奈地坐在车厢里,紧张的心情却渐渐油然而生。 车厢外的景像有如影片般切换着,她却没心情去注意窗外的一切。 马突然嘶叫起来,她立刻向前倾,车门被打开了。 “公主,请下车。”凯开玩笑地鞠了个恭。 “怎么?要不要铺上红地毯啊?” 她嘴角不经意扬起。 十年前早已遗忘的表情昙花一现…… 她跳下马车,随手关上了车门。一栋白色的建筑出现在她的眼帘,凯拉下了头盔,遮住自己的脸,指示她跟着来。 他们走进大门,一张大地毯躺在宽敞的大厅中,一大盏水晶灯高高地垂挂在地毯的上方,墙壁和天花板都装饰着精致的浮雕。军事总部里酒店般的设计,弄得玲都误以为走错地方了。 他们穿过大厅,走上螺旋状的楼梯,沿着走廊走到一扇精致的木门前。所有人见到他们都鞠躬行礼的,真有够威风。凯掏出一把金色的钥匙,将锁着的门打开。 里面与其说是一间办公室,不如说是一间豪华的总统套房来得恰当。 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窗帘射入房里,照到橘色的墙壁,一张大型的书桌摆在靠近中央的位置,桌子后面是书柜,上面的书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将每一格都添满,毫无空隙。在另一个角落有一张较小的办公桌,附近摆着沙发和茶几,无时无刻地散发一股悠闲的气息,办公室的主人显然很懂得享受。 “这是我的办公室,喜欢吗?”凯把手搭在玲的肩膀上,她当时还正在对着这豪华的办公室叹为观止,马上又回过神,点了点头。“好吧!这办公桌就给你用咯!”他指着较小的那张桌子道。她张大了双眼,十分不可思议地看着凯。 “有什么不好吗?”他问道。 “这样……不会妨碍到你的工作?”玲也不知道要怎样回答,随便塞了个理由。 “当然不会,你在这里工作我得到的好处更多呢!” 她百思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比如说,除了整天面对着繁重的工作,我还可以抬头看一下美女,舒解酸痛的眼睛,或者享受免费的按摩,还会有人帮我倒茶……” “我可不是你的私人秘书。”玲的招牌冷眼神又用上场了。 “哈哈!开玩笑啦!你在这儿的话我要教你也比较容易。” “比如?” “你要懂的还多着呢!各地军事状况、战场上的策略,甚至天文地理、心理战术等你都得掌握好。”他随手关上了门,把头盔揭了起来。 “更重要的是,你的身份现在还不可以曝光,待在我身边是最安全的策略。” 玲这时心里却在默默挣扎着,然而此时的事情不是她能做主的。 凯走向大书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微小的零件,帮她安装在她的头盔,他把零件一拉,一个小型麦克风垂到她的嘴边。 “这是我最新发明的变声器,就给你用吧!”他说道。 “你说什么?”她一开口就吓了一跳,自己的声音竟变成一把男声。她把麦克风拉开,声音又变回了。 “嘿嘿!相当厉害的发明吧?这里有水电供应也是我想出来的。”他指着天花板上用电操作的吊灯和在一角的精致洗手盆。 “我家里的也是自己装的呢!现在水电供应还没那么普遍,一个月要花上算千钱来得到服务呢!我干脆自己装,一来省钱,二来……” “你很年轻就当上将军了?”玲打断了他长篇大论的解释,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张黑白照,凯就职典礼的照片。 “还好啦,因为那时候侥幸打败其他候选人才会有今天。大概是四年前吧……我十八岁的时候。” “你这还算是个人吗?”她转身时碰到了他。 “呜哇!小心点,我的伤口还没痊愈……”他按着左胸口,满脸可怜样。 “幸好你还会感到疼痛,不然我真的把你当怪物了。”她用冰冷的眼神斜视着他,不过嘴角多了一丝浅淡得勉强的笑容。 “哼!谁是怪物你还不清楚啊?你那天赐的能力只要好好磨练就能天下无敌,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收留你的原因。”他收回假惺惺的表情。 “天下无敌?” 她闭上了眼睛。 超能力是一种累赘,一个让她饱受痛苦的累赘。她八岁那年甚至尝试要毁了自己的双手,只为决心不再使用它。唯独头目一直逼着她,不停地雇请导师来给她进修能力,她才用它来行刺。这种东西根本是用来害人的! “月玲?”凯的声音打断她的沉思,她猛回过神来。 “哦,我只觉得我的剑术不怎么好,所以比较想专注在那里。” “那不急,我会慢慢教你,你原本的招数也可以使用啊!没有人会认出那是杀手的招数。想必除了我以外,其他会认得出的人都死了吧?哈哈。” 墙上的壁钟敲了七声,结束了他们的对话。 “走吧!仪式快开始了。”凯把变声器调回玲的嘴边,将自己的头盔戴好,开门走了出去。 玲跟着他走下了一层楼梯,他推开了一扇大门,一间宽敞的礼堂出现在眼前。他按了开关,礼堂顿时亮了起来。他们走进空荡荡的礼堂,脚步声围绕在耳边。 他把她带到台上,另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玲朝那儿一看,大约有五、六个人走了进来。 “抱歉,让将军久等了。”其中一位骑士道。 “没什么,我也是才刚到。”凯说完就转向玲,轻声对她说:“你不介意没有大排场吧?” 她轻轻摇了摇头,人太多反而会让她害怕。 凯对着来观礼的骑士宣布道:“好,受封仪式正式开始!” 玲低头跪了下来,他拔出腰间的剑,轻轻点在她的右肩膀,道:“从即日起,你将被封为封月骑士,你愿意为国效劳一生吗?” 玲当时真是百感交集,骑士原本是只有贵族和高阶军人才能被赐于的封号,但她却完全破坏了这个惯例。她开了口,发出的是一把男声:“是的。” “礼成!”凯举起了剑,收回腰间,台下的骑士鼓起掌。玲下来时,骑士们涌上前去祝贺她。一场简单的受封仪式就这样完成了。 傍晚,凯放工后,依旧要自己驾驶马车,玲跟他僵持不下,不过至少争取到坐在他旁边。 她今天学了不少东西,凯见她吸收能力强,就拼命将最多的知识塞给她。军事领域的知识范围实在很广泛,观点也大大不同,众多争战都是尽量用谈判化解以避免更多伤亡,其中的技巧还不简单,谈判的成败也系着国家的兴亡,杀手只不过是办妥事后收钱,哪有和目标商量的余地?这和那比起来简直太肤浅了。集团的瓦解和头目的死同时让她失了依靠,她的心志也有些动摇了,说不定自己将来还真的会金盆洗手忘了过去黑暗的一面。 “我现在也可以拥有自己的房子了吧?” 她坐在马车上,偶然间顾虑到某些事情,使她主动谈话。 “那是用来哄你的藉口啦!国家要给每位骑士一间别墅的话,经济早就崩溃咯!” 她煞是碰到了难题,怔了一下。 “那我要住哪里?” “为什么不可以住在我家?” 她急了,道:“当然不行!我不可以白吃白住,而且……而且你是个男人……” 凯瞄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还不是住了一个多月?而且你现在替我工作算白吃白住吗?” “还是不可以……” 凯笑了起来,道:“老实告诉你吧!这屋子在一个月前已经在你的名分之下。” 玲非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就是说,在工作岗位上你是我的手下,回到家你名分上就是达尔卡夫人咯!” “什么?!” “要不然我要怎么收留一个陌生女子在我家啊?” “你至少要征求我的同意才对!” “你当时都昏迷了,就算我征求你的同意你也肯定不会答应,所以我干脆帮你签了约咯!”他无奈地耸了耸肩。 “放心啦!这只是名分上而已,我不会碰你的。”洋房蓝色的屋顶已经看得见,他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信不过你。”她把脸转向另一边。 “老婆,到家了,下车啦!” 凯把马车泊好,拍了她的背一下,即刻开了门冲进屋里。 “你!?”她跳下马车,本想追上去,却仿佛被浇了一桶冷水,马上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何必去在乎这种儿戏呢?”她冷静着,慢慢走回屋里。 第五章 首盘棋局 四四方方的会议室里,长方会议桌占了房间差不多一半的面积。坐在桌前的人宛如一尊尊的石膏像般凝视着达尔卡将军,气氛僵硬得快让人窒息。玲坐在将军旁边,感觉上别人的目光也在瞪着她看一样,不知不觉地打了个寒颤。 “现在克洛希国的游击队已经埋伏在北部森林区,还不断地威胁边疆的百姓,将军你有什么打算?”一位上了年纪的军官首先打破沉默。 “不是已经派军队去摆平他们了吗?”达尔卡看起来不在乎似的。 “将军!托你的福,把北部的防守军调了一大半去西部,现在根本拿北方的敌人没办法。派军队?整万人的部队到了那边敌人统统躲进森林里,半个鬼影也找不到。”全桌人惊讶地看着这位老将,毕竟从来没有人敢顶撞过在军事上衔职最高的大将军。 “包围森林……” “有什么用?他们在森林里不愁吃不愁喝。”将官不等将军说完马上打断了他的话。 达尔卡停顿了一下,面对这胆大包天的将官他竟然毫无一丝怒气。 “纵火烧林迫使他们出来吧!” “你疯啦?”将官嚷道。 “拉萨勒的森林多得是,牺牲一小片不会损失多大。” “可是现在刮的是北风啊!烧森林只会让火苗向我们这儿蔓开。”将官急了。 “你放心,当天肯定顺利行事。”达尔卡镇定地说道,“还有什么报告吗?没有的话就散会。” 所有人起立了,这次气氛僵硬的会议中,就只有这两人的对话。 将官刚踏出会议室,便被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拉到一旁。 “石雷上将,您今天是怎么啦?我知道您不满大将军,不过您不担心后果吗?” “我这把年纪了还担心什么?达尔卡还很年轻,很多事他还不懂,虽然这只是件小事,但不纠正他也是我的失职啊!”上将语气坚定地回答。 那位年轻的军官只稍微点了点头,脸上的置疑仍未有消失的迹象。 “我年纪大了,没必要去追求什么名利。我只希望将军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上将叹了一口气。 年轻人嗯了一声,不过声音很小,只看见他的唇稍微振了一下。 “对了,德宁中校,请你帮忙留意那位新来的骑士。” “啊?”小伙子怔了一下,“跟在将军身边的那位吗?听说还是将军亲自赐封的。” “没错,唯有他身世不明,又这样接近将军,恐怕他会对将军不利。” “哦……”德宁应了一声就搔搔颈背走开了,留下在一旁紧锁着眉头的石雷。 * * * * * * * * * * * * * * * * * “你在做什么?”玲看着撒满一地的东西。 “收拾行李啊!明天要到边疆去。”凯忙得连头都不抬起来看她一眼。 “将军怎么还需要亲自去解决这芝麻小事?” “小事解决不了变大事就糟咯!” 凯终于抬起头,笑盈盈地回答道,“何况,我还得护送公主大人到那里呢!” “公主?”玲满脸迷惑。 凯一把将她拉过来,用食指轻轻点了她鼻尖,“你不就是我的公主咯。” 玲立刻挣脱了他,问道:“为什么要送我到那里去?” “你能使用风不是吗?”凯继续收拾着行李。 “话是没错……”她这才恍然大悟。 “哼!亏你今早说得出那番怪话来,什么一定顺利行事……”她瞟了他一眼。 “好啦,好啦!得罪你的话我就向你道歉,不过这忙你一定得帮我。”凯用手轻轻地拍了玲的左脸颊。 “你可别指望太多哦!万一我的能力无法达到那种境界,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她冷眼视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照我的话去做就对了。”凯把刚关好的行李箱递到玲面前,“呐,你的行李。” “原来你在帮我收拾,谢了。”她的语调非常低,弄得咬词含糊不清。 “你说什么?大声点。” “算了。”她别过头。 “说嘛,说嘛,说嘛!” “谢谢你!!”她向着凯的耳朵吼道。 “哎呀,我知道你很感激我,公主大人。不过,你也用不着那么热情啦……” “哼,不要脸的家伙!”虽然玲对凯还存着一丝反叛感和顾忌,但有时真的被他的无理取闹弄得哭笑不得。 * * * * * * * * * * * * * * * * * 边疆的天气是那么的清凉舒爽。分界的河流哗啦啦地刷着河床上的鹅卵石,河水却仍然那么清澈。河边的森林是充满生机的绿葱葱,风时不时地吹着,树枝悠闲地摇摆着。 可惜呀!大自然似乎没感应到即将降在头上的灾害。村里的居民也没心情在外头吹风乘凉了,他们个个正躲在自家的地下室里,屏住呼吸地争取下一刻活命的机会。克洛希的游击队伍随时会破门而入,夺取他们的所有,包括他们脆弱的生命。 “妈……我们可以出去了吗?我好饿……”小女孩瘦削枯干的手掌拉着她母亲的领口。脏兮兮的小手掌在灰沉沉的衣领留下一记黑手印。 “乖,再忍一下,再一下就好了。”妇人口中安慰着病重的女儿,自己的鼻梁却一酸,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的。”妇人的丈夫坚强地说。他心里是否这么想并不重要,他希望妻女能振作起来。 “嗵嗵嗵!”他们头上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呜……妈咪……”小女孩抽泣了起来。 “嘘,嘘嘘……”妇人尽全力止住女孩的哭声,虽然,自己也非常想痛哭一场。 “嗵嗵嗵!” 突然,四周变得一片死沉——脚步声停了。 女孩暂时停止了啼哭,妇人紧紧地抱着女儿,她丈夫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咔……”他们头顶出现了一线光芒,女孩这时已经害怕得哭不出来,她父亲已经迈开脚步挡在她们面前。 “咔!”门完全被打开了。 “有人在吗?将军下令疏散所有居民,请赶快离开。”一名兵士探进头来。 “太好了,我们得救了!”妇人抱住她那瘦弱的女儿,眼泪又飚了出来。 女孩的父亲连声道谢,带着妻女,一家三口跟着士兵直奔难民营。 * * * * * * * * * * * * * * * * * “想不到你还会安排得那么周到。”玲看着一群又一群的边疆居民涌进难民营。 “在你的印象中我是那种粗枝大叶的人吗?”凯扬了眉角。 “难道我在安顿你时出了差错?是床铺太硬了?食物不合你胃口?还是衣服不合穿啊?”他把眼睛瞪得金鱼般大,隔着两层黑色玻璃罩直视着玲碧蓝的双眸(他们都戴着头盔的关系)。 “这倒没有……”她把脸转向一旁。 “放心啦!一定行的。”这已经是凯今天第三十二次这么说了。 “你烦不烦呀?” “给你信心嘛!瞧你那副自信缺缺的模样,叫人不说都难……” 此时,村子里一片死沉,森林附近也没有丝毫风吹草动,风好像已经感应到埋伏在村子四周的杀气,停了下来。 “敌人的营地和活动范围大概就在这一带,你用风确保火焰包围住这个重要地区,其他逃脱的敌人就让火圈以外的士兵解决就可以了。”凯站在高台上,指着眼前的一片树海说道。 玲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我单靠火能力就能控制火了,不需要什么风。” “好啦,这么有自信的话,解决敌人后也顺便把火扑灭掉吧!”“那还用说?”她又白了凯一眼,手中聚着一团几乎看不见的蓝火焰。 * * * * * * * * * * * * * * * * * 游击队营里,他们还在悠闲地一边打牌,一边烤肉吃呢!五六个人围在一堆火前,叽哩咕噜地用克洛希的方言谈话。 “爆!”做庄的那位开出他那过点的五张牌。 “哈哈!满门五牌呀!来,偿还五倍!” “我下注五,二十五来!” “四十!” “我三十!”牌友们争先恐后地索取赌金。 “喂!谁的肉烧焦啦?” “有吗?你别想叉开话题,先赔我的五十钱!” “我……我也闻到耶……” 六人之间突然一片沉静。 “这不是肉烧焦的味道,这是……” “岂有此理!哪个营那么不小心啊?烧到他们的帐篷也是应该的。”说着,一位的粗汉站了起来,赌气地向冒烟的方向走去。 “海哥……哪里……并没有任何营扎驻……” “哇!大火啊!快逃!” 熊熊烈火随着他们的叫声迅速地向他们蔓延,游击队组员匆忙逃命,有赤着脚的,有来不及披上衣服的,甚至还有忘了套上裤子的! 火舌好像有生命般地追踪他们,使他们慌得没弄清楚方向就乱蹿一番,误打误撞成功逃出的也倒在埋伏的军队的乱箭之下。 森林瞬间变成一个大火锅,从上空俯视,火光只出现在一个固定的圆圈,一点也不向其他范围蔓延,美丽得非常不自然。 这时,风突然刮了起来。原本完美的火光圆圈向南扫了一条尾巴,那中央的火圈仿佛吃力地想将“尾巴”收回。“尾巴”逐渐缩短,却敌不过强风的攻势,又伸长了许多。 “嗖!嗖!嗖!”一个敏捷的身影巧妙地避过森林外的箭雨。他身子干枯得像一根老树枝,眼睛却特别大,似乎都不会眨眼,手脚明显比正常的身体比例长出许多。他跳到了村子的围墙上,蹲在那里片刻用死鱼般的眼睛盯着离村子不远的高台,眯起眼奸诈地笑着,又像弹簧般弹跳到台前。 玲正集中神聚地一手改变着突然来的风的方向,另一支手维持着火圈的范围。凯已经下去指挥军队了,台上就剩她一人。 一双狡捷的手在临时搭的铁台一脚迅速地拆下十几个螺丝,再一推,整个台塌了下来。 “呀!”玲没料到会有人偷袭她,毫无防备地就摔了下来。所幸她一手刚好是控制着风,在她还没着地之前用风浮了起来,再慢慢降落。 “噢喔!没想到达尔卡的手下还有马伽斯人啊!”一对狡滑的黄色大眼睛映出玲缓缓着地的情境。 玲还没平稳降落,狡捷的身影又展开了攻击。不晓得他用的是什么武器,一闪过玲的面前,她右手臂的盔甲就出现了一道裂痕。 玲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黑影闪来又闪去,在她面前亮过一次,她身上又多了一道血痕。 黑影的速度一直在增加,玲根本来不及确定他的所在位置,只得护着自己的要害。她知道自己不能支持很久,拳头暗暗一握,四周的土地冲了上来,地面变得凹凸不平。 “哇!”黑影踩不到平稳的土地,重重地摔了一跤。玲拔出了剑,把那贼人制在地上。不料,那家伙迅速跃起,又展开了攻击。 玲对他的招数早已十成八熟,用剑抵制着他神出鬼没的攻击,时而找他的漏洞。 “烦人的家伙。”玲拿准时机,使出了一记“黑龙卷风”。 四周的沙土扬了起来,随着急速的旋风火速旋转着,在她四周掘起了一束高耸的黑色龙卷风。瘦骨如柴的敌手被卷入那强大的漩涡里,被旋风里的沙石打得呱呱叫。 她挥了手,黑色的旋风马上钻入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被沙石打得全身通红的瘦子倒在灰土上孜孜呜呜地呻吟着。 玲的剑架上了瘦子枯树般的脖子,那瘦子勉强地挤出笑容,逞强地说: “哈!这次算我有眼不识泰山……” 玲眯起眼睛俯视瘦子,隔着一片黑玻璃也减弱不了她寒栗眼神里的杀气。 瘦子抖了一下,含着阴冷的奸笑说:“能死在拉萨勒大名鼎鼎的黑血魔力杀手手中,真是三生有幸啊!呵呵!” 玲倒抽一口凉气,警惕地监视着他。这时,她看清楚了瘦子手上的武器。 那只是一条的铁线,空手一折都断得了的细铁线!这家伙的速度竟然能如此快。整条铁线都被染红了,上面正是玲刚才所流失的血水。 * * * * * * * * * * * * * * * * * “报告将军,所有游击队成员已经被捕获,巡逻队也确定森林里没有一个剩口了。” “好,通知大家把村民送回村里,然后挨家挨户地照人口分派粮食和日用品,一户人家也不可漏了。” “是!将军。” 轰隆……凯抬头一看,天空布满了乌云,豆大滴的雨点打了下来。凯望向着着火的森林,心里暗笑了一声。 雨在火圈的范围下得特别急。 “呵!聪明。在单一处下雨也免太怪了些。” 一堆废铁堆前,一具干瘦的躯体躺在那里,邪气的黄色大眼睛睁着任雨水击打侵蚀着,两颗眼珠子好像被雨水打得陷了进去,张着的大嘴里盛满了雨水,还一丝一丝地溢了出来。 凯用眼角扫过他一眼,从他的脚板跨了过去。 前面,玲垂着头靠在东歪西倒的铁柱上,她一头长发从头盔里散落下来,湿透的发尾不断滴下透明的雨水,身上几十多道的血痕还没来得及凝固就混着雨水渗入泥土中。 “哎……你就不会留着你的地方不下雨吗?” 他抱起湿得像落汤鸡的玲,回头瞥了瘦子一眼。 “如果你在这漂亮的脸蛋上留了一刀,就算她没把你解决掉,恐怕我也会宰了你吧?” 说完,他迈开了脚步,朝一架马车厢走了过去。 第六章 魔力之战 柔和的晨光透过没拉紧的窗帘照入房间里,为室内添了几分温暖。窝在棉被里的少女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眨一眨她明亮的双眸。白嫩的小脚板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白色的薄纱睡袍随着她的走动翩翩起舞,轻盈地走进浴室里。少女在浴室的大镜子前轻轻地哼着歌儿,一边梳着她那一头金光灿烂的长发。 好诗情画意的一副画啊……如果用它来概述玲今天从起床到梳洗的过程,简直……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玲猛然地张大她的双眼,仿佛从恶梦里惊醒般突然坐起来。眼皮一开,刺辣辣的阳光马上进射她的眼睛。她火箭似地冲进浴室,站到镜子前时拨开她散乱的头发一看。 “呀!!”浴室里荡漾着她的尖叫声。 “凯!!” 正在饭厅里用餐的凯往梯阶一看,只闻玲儿叫不见人下来。 “凯!”她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踩到最底的一层梯阶。 “这……”她拉着白色蕾丝边的领子道。 “睡衣怎么啦?穿得不舒服吗?还是你对它的布料敏感?”凯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这是谁给我换上的?!”她气急败坏地问道。 “哦……那你说这附近还有谁呢?”凯搔搔脑袋。 “你怎么可以……”她表面上看似很愤怒,但脸蛋已经微微泛红。 “唉……你要我怎么办呢?湿成那个样子,不换会着凉的。”他无奈地承认。 玲憋着气说不出话。 “头一次帮你包扎时还不是看光了?你还计较什么?我又没把你怎样了。”他慢慢地又拿起刀叉将盘中的牛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丁状。 玲觉得自己像客厅中暖炉里的木炭一样,越烧越红,冒烟了。 “我是你丈夫,不是吗?”他插起一块牛肉,沾了点酱,放进嘴里慢慢品尝。 “明明说过不会碰我的……”她很不服气,感觉自己的私隐权全都被剥夺了,坦坦荡荡地显露在人眼前。 “来吃午餐吧!睡了一天半你一定很饿了。”他把一部分的牛扒分到新的小碟上。 “我去梳洗才用餐吧……”她转过身,慢步踏上旋螺状的梯阶。 凯瞄了一眼逐渐消失在楼上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细嚼他口中的牛肉。 玲不消几分钟又出现在梯阶前,凯盘中的牛扒还少不到一半。 “嗯,女生就是应该穿得比较女性化嘛……”凯打量着穿着淡粉红色连身长裙的玲。 “还不是你在衣柜里只放了这唯一一件的衣服。”玲不等凯把餐桌前那总统型的庞大椅子拉开就侧身坐了下去。 “你还真苗条,这样都能挤得进。”凯笑着重新回到他的座位上。 “又不是第一次了。”她惯性地冷眼瞥人。 “今天不用去工作?”她依旧喜欢谈正经事。 “才解决一桩小事你就累成这样了,不需要休息吗?” “那你呢?” “要照顾你啊!” “我都不是三岁小孩……” 凯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把盘中剩下的牛肉全递到玲的碟里,走上梯阶。 “你要去哪里?” “工作啊!”凯回过头,一本正经地说。 玲百思不解,立刻解决碟子上的食物,赶上楼去。 凯打开了一扇平时都锁着的门,走了进去,她在外头探个究竟。 房里两面都是固定在墙上的书架,书当然也像凯办公室里的一样摆得满满的。除了阳光从百叶窗照进来外,还有天花板上的两盏日光灯和书桌上的桌灯照明。 玲只对桌面上一架一架的机械感到好奇。 “这就是我工作的方法。”一台机械不断地打出密密麻麻的黑点和直线。凯拿起机器吐出的纸条。 “总部那里会把最新的情报用密码传给我,我再把答复或命令传回去。”说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纸条上的内容,接着喃喃自语了一番。 “进来啊!”他挥了挥手,把还在状况外的玲叫了进来。 玲看着桌上叠得厚厚的白纸,上面全是挤得透不过气的纪录和草图,应该是所谓的战略策划吧?压着白纸的是一把木制长尺和圆规,一旁还堆满一捆捆被卷起来、有点发黄的纸,像是地图。桌下的掷纸篓也塞满纸团。 “这就是我在家里的工作室啦!”凯自豪地介绍道。 “坐下吧!”他拖了一张能靠背的木椅给玲,自己则坐在一张高脚圆凳上。 “月玲啊,超能力真会消耗你那么多体力吗?”他放低了语气,十指紧扣,眉头间带着少许忧虑。 “嗯……也许是我从来没有用得那么多吧……”她对这种话题还是抱着尽可能躲避的态度。 “你的能力是哪种?” “火……水……土……风……”她慢慢地吐出这几个字,回答得很勉强。 “哇!统统都有?太棒了!”凯兴奋地拍了下膝头,却不知道她的心抽了一下。 “月玲,有个忙要你帮。拉萨勒和马伽斯的邦交虽然只是普普通通,不过邻国有难我们还是得伸出援手。” “什么意思?”玲的手莫名其妙地抖了起来。 “马伽斯里出现了惹是生非的巫术团,两国的外交官将在这个星期签定条约,条件包括要我们派兵平定动乱。” “巫术跟超能力是两回事呀!” 玲反射性地向前倾,“超能力是天生具有,全靠父母遗传;巫术是那些邪教信徒通过种种献祭仪式、修炼邪术而成的!两者根本不能扯在一起。” “你至少比我们这些普通人更能跟他们交手吧?”凯耸耸肩,“何况,回去帮忙你的祖国也是应该的吧?” “帮忙?”她咬紧牙根,童年的疮疤又被硬生生地揭开了。 “他们需要一个杂种回去救济?呵!” “怎么啦?”凯拍拍她紧绷的肩膀。 “我想,一个全能力者回去主持大局应该会相当有震撼力。对吧,马伽斯传说中的无敌者?”他的表情有点得意,“他们做梦也料不到无敌者会出现在拉萨勒军队里吧?” 玲惊愕地瞪大眼,抖得更厉害了。 “这世上根本没有无敌者……” “我……没有……电。”她缓缓直视凯。 凯为自己的疏忽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我这个杂种回去只会被”笑话“罢了……”她把“杀宰”从喉咙里吞了回去,握紧的白皙拳头上印出了一丝丝青色条纹。 “嗯……别的能力或许还有点困难,不过……”凯斟酌了一会,咧嘴而笑。 “电的东西我再也熟悉不过了。”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玲重新低下头,不语。 “好啦!就这样决定了!没有无敌者,我们就造一个。”他擦了擦双掌。 “不过哦……我们在这之前还有一个任务。”他像变脸一样换了个表情。 玲茫然地发着呆。 “那就是确保签约仪式顺利进行!”他兴奋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但愿两个外交官临时反悔……”玲终于深深地呼了一口长长的气。 * * * * * * * * * * * * * * * * * “还真羡慕马伽斯的居民,他们的生活一定很方便。”凯这次终于坐进车厢里了。他拉开窗帘往车外瞧,凹凸不平的地面使得车厢震动得厉害,窗外景物也不停地在跳动。 “怎么说?”坐在他对面的玲眼睛也对着窗外,似乎在沉思。 “水电不缺,需要火种也方便,耕地只需用土能力,风更是能操控很多东西,天灾也可以免了……”他念着。 “你以为马伽斯人的能力是无限的啊?超能力像人的体力一样,有弱有强;有人能支持很久,更多人用了就马上不支倒地。”她瞪了他一眼。 “举个例子?” “比如说……火焰,有人只能操纵火苗的大小,有人却可以凭空变出火种;火焰最低的攻势是黄橙色,普通是火红色,最强是接近透明的蓝焰;火焰的控制范围也因人而异,有些人只能控制手中的火苗,有些却能任意动用在几公里外的烈火;如果中间隔道墙,有人的能力可以透过墙但并不被削弱,大部分的人却完全不能隔着障碍物使用能力。”玲一口气解释完毕。 “够明确了吗?”她喘着气。 “呃……够仔细了……”凯捏了把冷汗。 “咳!咳咳……”她感觉一股寒气直袭她的肺部,猛咳了起来。 “不用这样折磨自己啦!说得那么快干什么?”他起身坐到正在猛咳嗽的玲旁边,拍拍她的背部。 “咳!咳!你还要知道什么吗?水?土?咳……” “是很想,因为我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不过……现在暂时不用。”他看着咳得满脸通红的玲,皱了皱眉头。 “我是吸进太多冷空气了……咳!”她咳得眼泪快飚出来了。 “那用点火暖和一下吧!” “我手上不正是吗?”她满腔鼻音地说。 凯仔细看了玲平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掌,真的有一团气在跳动,蓝色的火焰在大白天实在难看见。 “不愧是高手啊!”凯回想起那天自己也是花了九牛二虎的眼力才看清楚攻向替身的火焰。 窗外的景色是一片红棕,枯干的落叶打中马车的车身,干裂了一角,被踩在马蹄和车轮下,清脆地咯咯作响。 “凄凉的情境。”玲把头靠在窗框上。 “那时……也正是这样的景色……” * * * * * * * * * * * * * * * * * “哦喔!太好了,你们终于到了。”米勒斯城城主像见到了盼望已久的救世主般欢呼着,跑到队伍前头迎接拉萨勒的军队。 “久违了,纯种。”玲看在眼里真是反感,鄙视地瞥了城主一眼。 “快行动吧!没过多久那些巫师又会出来搅乱了。”城主十万火急地求道。 玲跟在凯身边,回头又白了跪在地上的城主一眼。 城里的景像凄凉得是。家家户户都关门闭窗,店屋门口也扣上沉重的金属链锁。人们深怕一出门就被巫师下咒诅或降头,全躲在家里了。 街上只剩几只皮包骨的流浪狗,身上的皮毛都快掉光了;缩在暗巷的乞丐个个像只病猫,着了魔似地抽筋吐沫,也有弹动不了的,木乃伊般僵硬在那里。 凯的军队像已调整好的机器人般,自动地在城墙外摆开阵形。军人身上坚硬不导电装备和厚厚的牛皮盾,是十分有效的防守。 城墙上挤满杰出的弓箭手,上亿的易燃火箭装备在他们的身后。易燃火箭就是在箭头上敷一层红磷的特制剑,射出时会和空气摩擦使箭头着火。 “将军大人啊,其实,我们的城墙坚固得很,巫师怎么攻也攻不进来。倒是巫师把我们困在城里,切断我们的粮食供应,我们大部分人的能力又不能穿越城墙。您应该帮我们把他们彻底解决掉,并不是替我们防守啊!”城主战战兢兢地接近达尔卡将军,也就是凯。 “我自然会有安排。”凯望了这位老先生一眼。 “封月骑士,准备咯。”他把玲安排在城墙上最高一处,好让她和其他士兵隔离。 玲犹豫地望了将军一眼,叹了一口气,直视远方的红叶树海——巫师将出没的地点。 “又要放火烧森林先发制人啊?”玲十分不习惯自己的声音发出来是那么低沉。 “差不多是这样的策略。”将军回答她。 “哦!千万别这样!”城主匆忙地起身阻止。 “求求你,这森林是我们的经济命脉。何况,巫师的巢穴是在森林尾端的一座山洞里,火烧也烧不进去啊!”说着,跑出来观战的市民也纷纷挤到前面来求情。 “我还没说完啊!我们先发制人,只不过是将他们逼出山洞,不会影响到森林。” “如何办到?你把军队都站驻在这里了,那山洞也是像座迷宫,且防守严密、四处埋伏……” “水……”凯不理会众人的担忧,非常小声地在玲耳边吩咐道。玲手一挥,树林沙沙作响,大批飞禽走兽从林里涌了出来。 * * * * * * * * * * * * * * * * * 在某隧道巡逻的巫师哨兵突然感觉到脚下莫名其妙地震动,一滴冰凉的水从钟乳石尖端滴到他的头上。他往上一看,没有任何异状,却又突然觉得脚趾头凉凉的。他吃了一惊,自己不知几时踩在水位一直上升的河流上,地下泉水源源不绝地从地面冒出来。 他正想冲回总部报告时,眼睛一朝前方看去,汹涌的洪水猛兽般地从隧道扑向他来。 “轰!!”一片深红的树海中突然射出几十道大大小小的水柱。潮水甚至流出了森林,数百具巫师的躯体也随着漂出红林,在地势低的地方还有更多人在水中浮浮沉沉地挣扎着的。 “既然是浸在水里的话……”凯又在玲耳边细语。 “哇呀!”水中的生存者惨叫了一声,马上动弹不得了。 “水……电!”老先生直瞪他的眼睛。 “岂有此理!你竟然派一个杂种来替我们解围?!”城主想冲向高台上去,却被城墙上的弓箭手押住了。 “继续!”凯匆忙在玲耳边喊了一声。 此时,侥幸逃脱一劫的巫师飘在空中,有的是坐魔毯,浮在森林的上空(跑回树林会被导电的湿叶子电毙)。 玲手一挥,浮在半空的巫师乱了法术,纷纷相撞落地,触电而亡。有八位的魔毯着了火,命运也同落地的其他巫师。 “风……火……”老头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现在只剩法力比较高强的大巫师了。 忽然的瞬间,野兽的吼叫声呼天喊地地轰炸每个人的耳膜,街上的碎石也被震得跳起不安的舞。 一群黑压压的生物从四面八方向城墙涌来,它们毛茸茸的脚踩在导电的湿土上,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近看一些,那些古怪生物的身上布满橙褐色的长毛,两道往上冲的眉毛像扫把般,红色眼珠占据了整只眼睛,长长的犬牙一直从下颚生长到上唇,样子看上去就像穿着衣服的猿猴一样。 “狂暴古猿族!”城主和全城市民喊叫了起来。 “怎么会是一大群?怎么办啊?!”大家乱成一团。 “它们会把城墙撞倒的!” “都是这个杂种!这瘟神把空前无后的大灾难带给了我们!”城主愤怒地咆哮着。 玲紧闭眼睛,低头含住双唇,拳头颤栗。 弓箭手们连续地发射一批又一批的火箭。一场火雨落在了狂暴的古猿族上,一批猿人倒了下来。但很快的,后面一批的猿人踩着前面族人的尸体涌了上来。另一场火雨又降在一群猿人的头上,另一批猿人又涌了上来,仿佛永无止境。 “封月骑士!”凯在情急之下捉紧了玲的肩膀,她体内似乎有股力量在激烈挣扎着。 “月玲!”他猛摇她的肩膀,喊道。 她拳头赫然张开,一瞬间天崩地裂。 这股震撼天地的力量仿佛从她的掌纹中辐射性地渗透出来,启动了大地的愤怒。大地的咆哮原来是那么地可怕,地面在轰隆怒骂声中陷了下去。一整大群的古猿族逐渐被沙土所淹没,地面上的横尸也沉了下去。 守在城墙周围的剑士早做好心理准备随时牺牲,然而沙土崩陷的地方却不到他们脚前五步的距离,森林里的一草一木也丝毫不受影响。所有弓箭手顿时忘了拉开弓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壮观而非自然的现象。 照理来说,土陷四周的沙土应该会流向那里填补。敌人脚下的土地却仿佛是有生命般地把他们吸了下去,其他地方却好像是另一个空间似的,毫不受影响。 “土……土……”老头虚脱地跪在地上,死灰色的嘴唇想闭却闭不上,半开半关地抖着。 “全能力的……无敌者……”他灰蒙的双眼模糊地映出徐徐转过身来的玲,他感觉自己快休克而死了。 凯抬头一看,仅剩的三位顶级巫师正打算转身就逃。 “拜托你了。”他在玲耳边轻轻说了一声,向前一跃,跳到了城墙外的上空。 玲一惊,赶紧用右手招来风,将正往地陷地区跌落的凯拉了上来。 浮在空中的凯朝她一笑,说道:“对了,就是这样,我的生命就交在你手中了!”说着,又往巫师那里追去,大步奔跑还不时翻个筋斗。他手下的军队看见将军在空中奔驰,更喧哗了起来。 玲吃力地配合着凯的行动,一方面又匆忙地用左手使地面恢复正常。 刚才松散的流沙突然变成了一块块硬绷绷的地面。震动的瞬间,龟裂的地面像磁铁般地互相吸引,相碰后有如被强胶黏合,直到看不出一点裂缝。凡看得见城墙外的人都瞪着双眼盯着地面奇妙的变化,这简直是天衣无缝的缝合手术啊! 将军在空中跟巫师的搏斗场景使人看了傻了眼。达尔卡拔出他从未在玲面前亮相过的十字红剑,在空中划了一道弧形的红光。来不及念完咒语的黑蓬斗巫师胸前被红光划过,惨叫了一声,跌入正复合着的地缝里,干裂的土地随之扎扎实实地闭合起来。 身穿红色风衣的巫师不知喃喃地念了什么咒法,两掌直冒火光。红色光芒朝将军发了过去,差点就击中他的咽喉。 “小心啊!”玲在城墙上喊道。 “该小心的是你吧?操纵我身体的人是你耶!”又一道红光射来,他马上弯下腰。 地面已经完全复合,玲现在两手都能集中神聚在凯的动作上。她虽然操纵过不少人偶杀手,不过那些毕竟只是人偶,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凯不知为什么忽然停在半空,连眼珠子也不转一下,眼见他手中的剑就快掉落,玲立刻用风压紧他的手指关节,以操控人偶的方式熟练地让他重新捉牢了剑柄。红光又射了过来,她干脆把凯移到红巫师后面。他却依然顿在那里,迟迟没有动手。 “挥剑呀!难道这也得让我控制?”玲直冒冷汗。巫师已经反过身来,她又得把凯移到另一边去。 另一个不起眼的巫师,盘坐在空中用两手的食指按住两旁的太阳穴,闭着眼睛皱着眉头。 “是你搞的鬼吧?”她用左手射了一团火过去,巫师匆忙睁开眼睛闪到一边,凯也在同时拿起剑向红色风衣巫师砍了过去。 凯本身的速度已经相当疾快,在加上风的补助,人们也只看见一抹黑影在空中闪过。 红风衣巫师的两颗眼珠向前凸出,嘴角渐渐流出一丝丝红水,缓缓地向前倾,突然急速地坠落地面。 “哒!”一滴红水顺着赤红剑的锋利边沿从百多米的高空滴到深棕色的泥地上,变成红棕色的痕迹,渐渐地被吸进土地里,接着第二第三滴…… 将军转向了正在盘坐的巫师,向他冲去。途中却莫名其妙地突然止住了。 “又来了!”玲这次只好把凯当人偶,取巧地用不同方向的风控制他举起剑砍了过去。 “嗖!”的一声,剑砍了空。那巫师像虚拟的影像般让剑通过了。不过这却解开了凯身上的魔法。 “把电加到我的剑上!”恢复自由的达尔卡向玲喊着。 她不明白其用意,但照样按下透明薄膜手套上平扁的发电器。 赤红的剑闪起耀眼的电光,一下子又不见了。他向巫师挥了导电的剑,巫师一惊,马上换了另一个咒语。被砍的影像马上破灭,凯四周上下却出现了十多个同样的巫师。 “幻影术?” 玲发火球灭了好几个幻像,就是没能找出真正的巫师。 “别浪费你的力气了!用水!”凯朝她喊着,同一时间把拳头挥向突然出现在他上空的巫师,巫师的身体马上支离破碎,消失在空中,又是一个虚像。 玲在凯四周降了一滩水,水直穿过虚假的幻像,影像毫不受水的影响,完美地保存着。 凯嘴角偷偷扬起。 一块地方突然把水溅了回去,一滩人形的水迹随之悬挂在空中。 将军将手中的剑往水滩一掷。“嘶沙!”的一声,隐形的巫师马上现身,胸口插着导着电流的剑,身上的流水穿透他那绝缘布料制成的衣裳,把电流带进了他身体。 他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就坠落地面,压在比他早走一步的同伴身上。 “哇呼!”市民在凯踏在空中返回城墙的当儿欢呼了起来,玲却另有所顾虑。 凯踏到了城墙上的砖块,长老迎了上来,跪地叩头地口口声声感谢。 “不要归功于我,我也是靠你们国家的人获胜的。”他指指玲。 玲这时正收拾惨局,她将凯的剑从巫师的身体拔了出来,洗净了剑,使尸体陷下去泥地里将他们埋了,又除掉森林中流动着电流的水分。忙完这一切,转身却看见全城市民朝她跪拜。 “全能力无敌者啊!我们的救星!”他们的意思是这样的。 她的心一抽,咬紧了牙根。 当初,他们是怎样看待混种人的,而现在…… 连城主也伏在地上向她叩头。 “我们……回去……”她抖着声音对将军说,转身就要走出城墙。 “不要回去呀!” “您本来就是这里的人!” “留下呀!这里是您的家……” “我们需要您的保护!” 挽留声此起彼落。玲的内心震动得更厉害,冷汗直出。她从小不是一直希望能被族人接纳吗?现在他们正拼命要挽留她,只是,这是她就是所想要的?哪她父母的那笔债又要怎么算呢? “怎样?月玲。”凯护着她,不让人群涌向她那里。 “我会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想留下……”凯心事重重的。 玲内疚地看着他,又转头看看群众,他们的哀求更激烈了,连小孩子都求到落泪,可怜得让人心疼。他们被敌人压制了那么久,看到救星就穷挽不放,更何况是传说中的无敌者。她简直是他们的神话! “马伽斯养我八年,拉萨勒护我十年,我决定回拉萨勒!”她含着泪掉头就走,不理睬群众在那里喊些什么。 “也许,我会被冠上不忠于祖国的贬誉吧……”她走出城墙,后头的兵士死命抵挡着来势汹汹的市民。 * * * * * * * * * * * * * * * * * “你真的不后悔?”凯坐在车厢里,问着沉默已久的玲。 她仍然不出声,千言万语一言难尽。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以前怎样待你,不过这里毕竟是你的出生地啊!你就原谅他们吧!”他劝道。 “一直以来……我只希望他们能接纳我……” “他们不就已经接纳你,甚至哭着求你留下吗?”他探测性地说。 “这太突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万一他们发觉我不是真的全能者呢?”她有说不完的顾虑。 “傻瓜,这发电器可以用很久的,挺多没那么强。我可以几年就寄一个新的给你啊!”他笑着。 “快决定吧!现在还没越过国界,还来得及回头……”他拍拍她的肩膀,留人须留心,这道理是他所明了而且执着的。 “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前面的马匹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不断地提起前脚踢了起来。 “什么事?”凯和玲 第七章 白色记忆 暖炉给小而整齐的客厅增添了几分暖意,披着毛皮大衣的白发人躺靠在朴素的沙发上凝视着炉火,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轻快的敲门声响了三下,石雷站了起来。他虽然上了年纪,起立时却一点也不弯腰驼背。他挺直地立在门前,开了门上的金属扣,一股寒风从半掩着的门涌了进来,将屋内的暖活气氛一扫而空。门口站着一位包得密密实实的小伙子,石雷马上把他拉进屋里,随即关上了门。 “呼!外头真的好冷。”德宁解下他的围巾,同他的雪帽一起挂在门口的架子上。 “来得正好,本来我还想等风雪小些再到你那边去。”石雷倒了一杯热茶,给德宁端上。 “呀!不好意思。”他接过热烘烘的茶杯。 “我拜托你的探听工作进展如何?” “这嘛……关于封月我根本搜不到一点丁资料。他整天随着将军跟进跟出的,想接近他都难。”他喝了一小口热茶,又用茶杯来暖活自己的双掌。 “这样啊……”石雷皱了眉头。 “我曾尝试在封月独处时找他探个口信,可他的办事处竟然在将军室里!有一次万分难得的机会,终于给我在洗手间前碰到他一个人。我只上前打个招呼,将军突然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把他带走了。”他顿了一下,晃动茶杯。 “我总觉得,封月不是刻意躲避我们,而是将军尽可能地不要我们跟他有接触。哦!对了,石雷前辈,才不久的马伽斯巫师骚动事件,有谣言在参与镇压的军队中流传,说将军漂浮在空中跟巫师搏斗、森林突然爆发洪水、土陷却只限于敌人范围、异常现象不断……” “哼!马伽斯的妖怪当然什么都做得出!”石雷怒气逼人,却不知达尔卡正是很肯定大家都会这么认为,才不避忌地派出军队参与那次平乱。 “他到底怎么搞的……前阵子无端端提出要毁灭杀手集团,接下来亲自到边疆去打退游击队,又自做主张说服马伽斯政府接受拉萨勒的军事协助来摆平一个小地方的动乱。德宁,你衡量看看,为了这些琐碎事而派兵都嫌浪费了,经常这样耗资人力财力,应付大场面时还剩什么呢?”他越说越气,拍着膝头从沙发站了起来。 “前辈请冷静。”德宁止住石雷。 “你叫我怎么……” “哒哒哒!!”两人同时转向同一个方向,角落桌台上的机器正吐出长长的纸条。 “嘶~吓!”石雷撕下印满密码的纸条。 “他到底在搞什么?”他的脸色很难看。 “将军休假一个星期?”德宁看傻了眼。 “他到底在想什么……” “嗯?耳朵痒痒的。呵!一定是石雷在说我了吧?”凯揉揉耳背。 “我从一数到三,你才能取下眼罩。” “凯,快点!”玲拉紧了寒衣,身体还是不停在抖着。 “一……二……三!”凯替玲拉开了眼罩。 “呀!”刺眼的白光照进了玲的眼睛。 “你的反应就只这句啊?” 白茫茫的雪地上,一座绿色的帐篷孤独地立着。 “怎么这种季节还露营……”玲发紫到快变蓝的嘴唇打颤着。 “就是这样才好玩嘛!”凯把行李丢进帐篷里。 “扑!”一团冷冷的东西落在玲的肩膀上,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转过头一看,凯手上正玩捏着一团雪球。她板起了脸,明明知道自己冷得半死还向她丢雪球! “运动一下就不冷咯!”他往上空轻轻抛了雪球,又稳稳地接住。突然他右手往后一甩,接着荡回前方,一团白雪子弹般地飞了出去。 玲闪掉了雪球,突然大腿上又感到一丝凉意。 “唉呀!二发一中。”凯装出一副可惜的模样。 “好过分!”玲也不甘示弱,闪电似地弯下腰,抓了一把积雪往凯掷去。 雪团在空中散成了无数雪花,一阵雪雨下在凯身上。 “哗!一发百中。你还真厉害。”夸奖的同时他又预备了满手的雪团。 “啪!啪!啪!”雪战开始了。 “啪!啪!啪!”两人的身上和头发都沾满了白颗粒。 “呼……”凯口中吐出一团白气。 “还不错的热身唷!”他抛了个眼色。 “哼……”玲喘得连抱怨的力气都没了。 凯忽然调头走开。 “别想跑!”玲一支箭似地冲上去。 “不要过来……” “扑嗵!”一滩冷水溅了上来。 玲即刻被凯拉了上来,全身湿透的她真的是要冷得倒下去了。 凯十万火急地抱着她跑回帐篷里,用大毛巾帮她把湿淋淋的头发拭干。所幸帐篷里已经铺上数层木板和羊毛,足以隔绝冰冷的地面。 “天啊……我只是看到鱼竿摇动了才去看个究竟……”凯正要帮玲脱去湿淋淋的外套,却被她推出了帐篷。 “我还没换好之前你给我待在外头!” “呃……” “不准偷看!” “呵!年轻人……”一个路人刚才就一直留意着这对拍挡的做为。 他白透的双眉间带着少许叹惜和失落。 同样的白茫茫情景,一对少男少女也曾在这样的天气下打雪战。 “呵呵呵!呵呵呵!”他们开心地互相丢雪球。 忽然他眼前朦胧地浮现一个少妇抱着一个婴儿的画面,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你这妖婆!带着你的孽种走吧!” “吓!”石雷猛然回过神,眼前帐篷外的小伙子已经回到帐篷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拉紧皮衣,继续在一尺厚的积雪中前进。 “温暖了吗?”凯环抱着披了两层厚被单的玲。 “别那么肉麻。”她其实也没什么抗拒,她困了。凯在她颈边呼出的热气反而让她感到暖活。 “要吃点什么吗?”他贴心地问道。 她模模糊糊地已经倒进凯怀里。 * * * * * * * * * * * * * * * * * 冷风轻轻溜入帐篷,滑过玲眉间,吹动了她的睫毛。她半睁着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朦胧的灰白色。一股凉意使她很快地精神起来,正想起身,却发觉自己弹动不了。 她低下头,一双手紧紧地缠着她的身子。 她不知从哪里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那双手,跃上空中摆好攻击架势…… “呜~哇!!!” “呜……为什么一大清早就打人啊?”凯搓着头。 她转过身去拉好衣服。 他立即领悟她的意思,便道:“被单都给你拿去用,我不抱着你岂不是冻僵了? “这次没把你打死算你幸运!”她赌气地道。 “唉……早餐就吃些面包饼干吧!篮子里还有果酱和牛油。”他边说边拿起一支钓竿。 “我钓鱼去了。”他拉开帐篷走到外头。 “没带饵去垂钓?”眼尖的她瞄了一眼凯的身影,在面包上涂着牛油,接着即刻啃完早餐。 她轻轻掀开帐帘,凯真的是坐在掘好的小池边提着鱼竿等鱼上钓,不过他的眼神似乎是在发呆,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远方的冰山。他忽然将鱼竿搁在一旁,用手指在雪地上画着。 她用极轻的脚步走了上去,弯腰一看。 小儿科似的涂鸦和单人围墙游戏!?真的想象不了他就是地位高高在上的大将军。 “凯。” 他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来。 “冰块夹住渔线了。” “唉呀呀!”他跳了起来,一不小心扯到了钓竿,被卡在冰块里的渔线连钩拔出,一滩冷水溅到了玲脸上。 “乱七八糟的搞什么鬼?!我要回去了!”她抹掉脸上的水迹,转身就走。 “拜托!别这样嘛……”他求着。 她就快步入帐篷。 “至少,让我钓到一条鱼?” 她转过身,伸出右手,地下仿佛有股力量在流动。 刚才的小缝突然裂开,水冒然喷了上来,一条活生生的大鱼正在喷泉顶端跳动。 “满意了吗?”她冷冷地问。 * * * * * * * * * * * * * * * * * 笔尖在稿纸上唰唰响,机器又在“哒哒哒”地吐出纸条来了。 玲停下手上的功课,推开椅子走到电报前把讯息撕下,拿起凯事先交代的第三张回条照样回讯。 “横,点,点,横,横……”她无趣地按着。 从乱糟糟的露营回来后凯又无端端往外跑,丢了一大堆习题给玲就从清晨消失到半夜。更可笑的是他还准备了待用回讯,交代她如果有电报来就照着回应。一连串的点横符号看得玲头昏脑胀,但无奈的她只能按着自己一窍不通的密码替将军回话。 “点,横,点!”她用力按下最后一个按键,揉起纸条抛进掷纸篓里。 一转身,机器又“哒哒哒”地响起。 她翻了个白眼,抽出第四张备用回讯,回到机器面前“哒哒哒”地按着按键。 她终于又回到书桌前,望着一片白茫茫的窗口发呆。 “外头不知怎样了?”她丢下工作,拿了毛衣走下楼去。 夏日玫瑰的盛势早已过去,院里的小松树倒在冬天里显得格外精神。喷水池暂时歇息了,碎石路早盖上了厚厚的白被单。院子里一切都白得单调,玲纳闷地正打算回屋。 “叭叭!”两声喇叭响起。 “邮差吗?” “夫人,签收包裹!”戴着邮差帽裹着围巾的小伙子在大门外挥着手。 “哒哒哒!” “将军回应了没有?”石雷十万火急地催着手不离钮的德宁。 “他一直说他自有安排。”德宁停下来看着拖了满地的密码纸条。 “是,是!我们知道他有安排,但是他的安排是什么?!” “这就是我一直在问他的问题啊!” “唉!不是我不信任他,而是他现在尚嫩!万一他的策略漏了顾虑什么东西,战场不是闹着玩的游戏,哪怕是多小的疏忽……”石雷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 “前辈请冷静……” “自从经过六年前的厝剌战争,拉萨勒已经失去多位杰出的军事将领,军队实力滑落,我们现在还在重整中,克洛希又趁机介入,再不谨慎就会……” “前辈!”德宁捉住了石雷的手臂。 石雷怔了一会儿,终于冷静下来。 “呵……我的老毛病又犯了。谢谢你,德宁。”他徐徐坐在沙发上。 “也许您也该放手让达尔卡尝试了。” “或许吧……德宁,请帮我拿地图、笔纸和规尺来。” “前辈?” “在将军没有公布策略之前,我不放心没有一份计划书。相信我吧,克洛希和拉萨勒的谈判注定是开战的前奏。虽然不肯定是大场面,但最好做好充足的准备……” “怕重演厝剌战争吗?”德宁沉下语气问。 办公室里仅剩的两位军官,一老一少,同时再深深叹了一口气。 * * * * * * * * * * * * * * * * * 白色雪花正徐徐飘落,淘气的白雪正为自己成功逃出云端而暗暗得意,就快要踏到所向往的地面上了…… “唰!”银色的剑不留情地破了白雪的梦。 剑光继续舞着,右旋、左挥,在被切断的空气中留下一道优美的银色弧线。 “咔啷!”铁门声响起。 玲停下手中挥舞的剑,向大门走去。 “今天这么早?”这几个星期以来凯是头一次在白天回来。 “我不在三天你的剑法竟然进步了那么多,替我回覆了多少通电报啊?”他扫了肩上的积雪。 “五十四通。” “哦,那么多唷?辛苦你咯。”他本企图要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却让她溜开了。 “对了,你还有一个包裹,我帮你签收了。” “是呀?”他加快了脚步走进客厅里。 用褐色纸皮包着的盒子安好地躺在桌上。 “哦!这东西。”他看了包裹后的地址。 “什么东西?” “没什么要紧的啦!”他搔搔后脑。“我上去看有什么更动。” 玲跟着他到办公室去,凯瞄过这三天里的电报,脸色不怎么好看。 “拉萨勒和克洛希一旦妥协不到,就会引发战争了。” “啊?” “克洛希要求释放上回被虏的游击队成员,政府怀疑里头有他们重视的东西,不打算放人。” “然后就要开战?” “就算克洛希赎回人也会开打,他们本来就打算这么做,游击队里的机密也是为了攻打拉萨勒而设的。他们盘算在我们重整之前落井下石,并吞拉萨勒。” 玲轻率地笑了一声,道:“笑话!这不就如蛇吞象吗?” “是的,大家都那么认为,因为政府掩饰得很成功。拉萨勒军队传奇其实在厝剌战争中已经过去,我们的部队现在是不堪一击的。”凯的神情刹那间变得很严肃。 玲一呆,各国向来争着巴结的军事强国,它的军事最高将领竟然会说出如此沮丧的话。 “因此不管你是否预备好,我这次必须派你下场。” “这就是你急着训练我的超能力的原因?那你为什么不干脆到马伽斯招募一支超人类部队?” “如果政府准许,我就不必秘密收留你、暗中训练你了。” “种族岐视吗?” 两人间冒出三秒钟的沉默。 “换衣服跟我到军事总部一趟。”他收起桌上的张张草案。今天的达尔卡真变了个样。 * * * * * * * * * * * * * * * * * “咿~呀!”会议室门被推开。 又是那张严肃的面孔,玲看到上次跟将军作对的老将官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怎么感觉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她特别谨慎地敬了个礼,迅速用眼角一一瞄过身上的装备,确保个个都合格。 “如果你现在才要公布策略的话,太迟了。”石雷冷漠地接待将军。 达尔卡没回应,直接将卷子递到老将面前。 “我和国王陛下已经商量好谋略,不必劳累将军了。”石雷漠不关心地说道。 “请上将务必过目。”达尔卡的语气平稳而坚定,但玲却很快地闻出空气里的火药味。 “前辈,您就看过一遍吧。”德宁见情况僵着,劝道。 老将漫不经心地接过卷子,轻率地瞄过一眼。 “炸毁山头淹没敌军?你这是想用别人的老方法来制回别人吗!?”他将布阵图往桌上一拍。 六年前的厝剌战争,拉萨勒军踏上了史上最错误的一步。一支克洛希军队被拉萨勒军重重包围,逼到四面环山的谷底。拉萨勒军不知敌方早已在山头埋下无数炸药,引爆之下,山脊上的军队全被葬在谷底。克洛希当时牺牲了十万武士,却毁了两百万拉萨勒大军和三位将领。 “就是因为大家认为不可能,所以我偏采用。”达尔卡辩驳道。 “你知道这样做牺牲会有多大吗?!”石雷极力反对。 “我当然不会照旧搬用,我们不必赔上那么多性命,我甚至可以将牺牲降至不超过一千人!” “如何办到?” “那时候所处的地理形势是四面环山,没有任何出路,如果只是两面靠山来说呢?” 石雷一时无法反驳,达尔卡即刻继续道:“战场是设在两座山之间的谷,我们在南,敌军在北。两军冲下山谷时轰炸北面那座山,我们能及时撤退,就不至于牺牲那么大。” “说得很容易,但谁要去装置炸弹?明目张胆地在敌人营前吗?” 达尔卡顿了顿,平静地道:“我的特攻部队会处理。” “既然如此……那好,全按你的计划行事,出什么事我不担保。但我劝你还是收敛点,一时的冲动往往不会带来好处。”石雷挥着手淡淡回应。 达尔卡直起身来,对上将的急速转变不禁感到错愕。 “还有,以我这把年纪恐怕已经不能胜任先锋了,将军还是调我去驻守吧。”石雷补充道,却一眼也不望向达尔卡。 离开会议室,凯似乎还没梦醒过来。 “石雷前辈是你的导师吗?”玲打断他的思绪。 “呃……说是顾问比较恰当。” “感觉他总是指指点点……”她转过头看着会议室半掩着的门,感应到似乎还有目光盯着她不放。 “他其实是出自好意……只是有时会有点过敏,你知道老人家嘛……” “那么你这几天进进出出就是在忙特攻部队的事情?”玲感到有点惭愧,万一那天露营其实是去观察地形,那么自己岂不是坏了凯的谋略? “什么特攻部队?你不就是我的秘密武器咯?”他忽然恢复了往常一派古灵精怪的样子。 她顿下来,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给敌人出其不意的气象转变只有你才能做到。”他搓搓手掌。 回到会议室里,一老一少的军官依然守在会议桌前。 “前辈怎么改变注意了?”德宁觉得有点意外。 石雷神秘兮兮地挂起一张笑脸,道:“反正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交锋,就用来观察达尔卡的实力吧。” “上将?” “我已经有很完善的后盾以防不测了。” 德宁满脸敬佩地望着这位老前辈。 “还有,这次是考验封月的忠诚的大好机会!”石雷眸里藏着莫不可测的隐机。 * * * * * * * * * * * * * * * * * 雪花纷飞,鲜血四溅;雪不再是白的,红色的雪是六年前经历过厝剌战争的壮士所无法忘怀的情景。如今,苏威亚山头的鲜红历史已经被层层冰霜所覆盖,雪地的纯白却无法抹杀壮士们的记忆。 “怎么又是这地方?”石雷感叹道。 “这山头到底需要奉上多少人的鲜血才得以止渴啊?” 军中的人都心知肚明,石雷这一辈的人见到苏威亚冰山都会感慨万分。 “哎哟!什么试喝不试喝的。我们的酒保证没问题!”运酒来的女人嚷道。原来当地原住民运来一批酒,想慰劳慰劳士兵们,但却还得通过检验。酒是用三辆牛车运来的,共五十坛,每一坛都必须保证没问题才行。 “抱歉,我们必须这么做。如果有冒犯到夫人尽请原谅。”小兵解释道。 “不必找人了,我这就喝给你看!”女人打开一盖子就舀起一勺酒喝下去,接着又开了一坛又一坛的酒喝着,直到尝完五十坛为止。 “好,好,我就找人来搬酒。”小兵慌得不知所措,立刻溜去找人了。 他匆匆的身影离去后,不消几分钟就赶来一队人,酒陆陆续续被搬进了膳食营。 “待会儿把酒热一热再下肚。” “嘿嘿,小心点啊!这酒很珍贵的。” “不对不对,不可以这样搬。” 原住民女人的声音传遍膳食营里的每个角落。 远处,一个身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一个倒霉的小卒被吩咐到每个营帐通知人来取酒。地上的积雪似乎跟他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被他踢得烂稀,乱搅着。然而这却是他在此时唯一的娱乐。 他踢起一把雪花,溅到一双名贵的皮靴上。他抬头一看,眼前这人一身气派非凡,一列徽章在胸前闪耀着,猜想他的阶级必定不低。 “怎么现在还在这里乱晃?!快回到自己的营帐!”军官命令道。 “啊?我负责叫人去取酒啊!”他搔搔脑袋。 “等你一个一个营通知早就天黑了,我已经通报了,快回去!” “哦……”小卒心虚地溜走。 身影步入膳食营里,营地的看守个个好像着魔似地陆续离开,空荡荡的帐篷只留下五十个酒坛。“咔哒”一声,酒坛里深红色的液体上映出一双碧蓝色的眼睛,直瞪着坛里瞧,隐约中还散发阵阵寒气,忽然一黑,坛被盖上了。 另一边,运酒来的原住民女人忙完手头上的工作,往膳食营走去。 “有人在吗?”她探进头来。 营帐空空如也,只有一个酒坛子安静地摆在那里。 “正好剩一坛。”她舀了一碗,放在炉上热了热,端了出去。 拉萨勒人马正忙于安顿的当儿,营中央的一座白色帐篷的帐帘被掀开,简朴的床铺上坐着一个头盔遮脸的人,头盔上的黑玻璃更使他增添了一份神秘感。“谁?”那人问。 “送酒的。”女人在营外应道。 “进来,有什么事吗?” 女人捧着碗走进来,说:“将军辛苦了一整天,还没尝到我送来的酒吧?在我们族里这可是大节日才能喝到的呢!” “哦?” “这可是酿制了几年的好酒,我特地热了端给将军的。” “麻烦你了,谢谢。”将军接过碗,热烘烘的酒还冒着白烟,他吹了吹,灌下去。 “将军大人,你似乎有点疲倦耶。”女人接过空碗,看看将军略苍白的唇。 她关心的语气却遭他冷淡地回应:“三天三夜连续赶路难免有所消耗,谢谢关心。” “啊?会不会很不舒服?” “轻微昏沉是正常现象,没什么大碍。” 他的语调依然那么木然。 “那将军的肩膀有没有酸痛啊?”她踏着轻柔的脚步靠过来,将女性最娇媚温柔的一面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只极力将视线移开。 “要不要我给你按按?” “不必了。” “按摩有助消除病痛哦,你的太阳穴有没有疼痛啊?”说罢,她把娇嫩的手掌附在将军肩膀上。这下他不领情地推开了,她先是一怔。 “你是否还想知道我的手脚有没有发冷,有没有抽筋的征兆呢?”将军直视她的双眼。 女人往后倾了些,紧张中不知觉地咬起嘴唇。 将军站起来道:“这些都是毒药发作前的症状吧?” 女人双眼里更流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态,顿时皱起眉头。 “甘树脂的芳香、毒梅兰的苦涩,是弥香毒没错吧?”他数落着。 秘密被揭穿,她假惺惺地笑起来,道:“呵!你的见识还不错,不过喝下去才知道未免太迟了。” 将军一瞬间消失,他的声音却在她身后响起:“不知道对手的真实身份就行动是很危险的哦……百毒杀手贝尔铃?娜娜。” 女人恐惧地转动着眼珠子,回过身去,将军正挺直地站在她眼前。 “很可惜,这毒只对男人有效吧?”将军摘下头盔,头盔上的仪器也一并拆下。 女人立刻惊骇地叫起来:“魔力杀手封月?玲!” “好久不见,贝尔铃姐姐。”玲冰蓝色的眼睛泛起冷光,嘴角钩着冷淡的笑容。 一道寒光闪过,玲手中突然捏着三支细针。 “贝尔铃,没用的,我对你的招数太熟了。”玲的银剑眨眼间亮出,架在贝尔铃的脖子上。 “你早在五年前任务失败,却没有接受惩处,逃 第八章 阴谋 克洛希自从在厝剌战争得胜后,反而过度依赖风系马伽斯人,罗特?嚎安,以获得气象上的优势。他一死,克洛希仿佛失去了强势的后盾。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内,气象往往偏袒于拉萨勒。风雪的补助加上拉萨勒将领的精心布阵,克洛希部队终于败在拉萨勒三百万大军手中。一月三十日,克洛希军队撤退,黑瀑布战争宣告结束。第二次厝剌战争的预言被瓦解,拉萨勒军队气势大增,反过头来占领了克洛希的两座城。 这次有功的军官们全受提拔,罗耀特大帝和石雷上将肯定了达尔卡的实力,封月被赐于上校衔头,德宁接任石雷的职位成为骑士长,其他军官不是升官就是提高薪金,军人们也得以回乡休假。 这段安定的日子里,春天来得正是时候。 今年,拉萨勒的迎春庆典是格外地热闹。都城扎靼中央的几条大街道上都摆满了摊位,吃喝、玩意儿等琳琅满目。但最吸引人的莫过于街头比武了,到处都搭着台阶,自认武艺高强的就可以毛遂自荐上台跟武士较量一番,赢的话还可能捞到一笔奖金,不过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娱乐大家。 凯一手拿着饮料,一边在摊子上挑挑选选的,转头一看,玲又不知跑哪儿去了。结果他又得跃起来四处张望,好不容易才在饮食摊附近找到她的踪影。挤过人群追上去,她又溜到另一边去了。 “喂!你知道你再走下去我就找不到你了吗?”凯好不容易才挡在她面前。 “你又停下来看东西啦?”她一脸错愕。 “哎……难得带你出来逛逛,你一眼也不看就走过去了。” “抱歉,我真的不习惯慢慢走慢慢看……” “拜托,你有点女人的天性行不行?下次我应该逼你穿裙出门,不然就你又会像现在一样走得又快又大步!” “起码我有缠了一条围裙……”她转过头,瞄见旁边只是个首饰摊,又准备继续赶路。 “嘿……慢着。”凯拉住她的手臂。 “老板,这个我买下。”凯往摊位指了指。 “这是女生的头饰。”玲提醒道。 “就是买给你的啊!将军夫人应该扮得美一些吧。” “你也不见得穿得像一位将军。” “我不同……我的身份得保密,我可不希望我的私人空间受人家干扰。”他装得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说得你好像什么伟人一样……”她不屑地憋了他一眼。 “嘿,像我这样年轻英俊、有钱有势又专一的男人现在可少咯……你应该很庆幸不必花吹毫之力就进了我家门。”他这人就是口花。 “呵!前两者我还同意,不过最后一项嘛……有待观察。”玲不留余地往他头上浇了一桶冷水。 “不闹了,前面有人在比武,要不要去看?”他也不是不知道这铁娘子的兴趣。 玲没回应就直接穿过黑压压的人群。 这个台阶显得特别多观众,不知主办人用了什么新花招,让那么多人凑上来看。 他们挤到前面去,“乒砰!”一声,只见台上一名女子将一位壮士摔到地上。 “第三号挑战者失败!接下来谁要上来挑战我们的苏蜜儿小姐呢?”司仪兴奋地报告道。 “原来是位女武士啊,难怪大家觉得新鲜了……”凯笑道。 “哼,她也不过是使用美人计罢了!”玲别过头。 “哦?那么对你应该是行不通咯?我来做个实验,看你和她谁比较强,如果她胜过你的话我就把她娶回来当妾如何?”他嬉皮笑脸地挑畔。 “看来你的专一不攻自破了,我就证明我的实力给你看,并且不用超能力!” “我很期待呢!上吧。”凯得意地笑。 玲一跃,稳稳地落在台上。 “哦!各位!好戏上场了!这回来了个女的挑战者,她是否能够打赢已经胜过三位壮士的苏蜜儿呢?”司仪报得更有劲了。 苏蜜儿从台旁抓出双刀,握在手中摆好架势。 “喂,挑战者,拔剑呀!”她斜视着玲。 “我不用武器。”玲依旧自然地站在那里。 “叮叮!”铃声表示比武开始,苏蜜儿先发制人冲上前去。 “喔!苏蜜儿改变之前的战略,首先展开攻击了!看她以风一样的速度杀到挑战者面前去,不知挑战者如何应付?”司仪紧张地看着比武场面。 玲微微向左一侧,双刀砍了个空,膝盖一提,一把就击中了苏蜜儿的腹部,将她抛出老远去了。 “这女人?!”苏蜜儿靠在比武台的绳索上,捂着腹部喘气。 玲从容自如地下台去。 “哗!难以置信,四号挑战者只用一招就将苏蜜儿打倒!好,我们换下一个武士出场,四号挑战者……呃……她呢?唉呀……她走掉了。不过没关系,我们来看看谁敢上来挑战扎靼第一武士……”司仪继续他讲不完的台词。 玲挤在人潮中,左窜右闪地给自己开出一条通路,忽然茫茫人海中飘来一阵熟悉的气息,她连忙转头观察四周,神秘的身影瞬间又消失了。她感应到他的存在,一定是他没错了,可是为什么…… “月玲!你害我找你找得好辛苦,你在做什么呀?”凯突然出现挡住她的去路。 “抱歉,我想喝点甜水。” “我这就去买。” 凯转身离去,玲却对那股气息耿耿于怀,背着凯随着它到了一个不怎么热闹的角落。 这是座灰石砌成的建筑,柱子上的雕刻早已模糊不清,剥落的地方更显得凄凉。里头很昏暗,虽然是大白天,却也需要一盏小灯照明。 站在灰墙面前,凭她的感觉,她越来越靠近他了,就须再转个弯…… “嘿,小姐,这里面是男厕耶!”一个身影走出来。 “欧?!” “玲姐姐?!” 两人惊奇地对望。 “原来你也逃过一劫啊……”玲和欧克郎坐在角落的一张石凳上。 “嗯,玲姐姐,想当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两姐弟谈起往事来了。 “呵,你在酒吧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求头目让你加入集团……”玲回忆道。 “到最后是你把我扶了进去,要不然我就饿死了。”欧接着说。 “你当时还硬说不要女孩子扶你,你会很难堪的。” “我有这么说过吗?”欧搔搔头。 “哈哈哈,你忘啦?我还硬把你拉到头目面前呢!” “玲姐姐……你笑了?” 玲淡淡地回应:“也许我离开集团已经有一段时间……” “玲姐姐,要不要加入我们?”欧忽然道。 “啊?” “加入狼牙杀手集团,我们可以再度合作。” “什么?你不是已经报仇了吗?”玲立即往另一边挪了一步。 “的确,我当年加入集团是为了报杀父之仇,不过当杀手已经成为我的生活之一了。” “欧,你不打算重新做人吗?”玲手心暗地里冒着冷汗。 “玲姐姐,加入我们吧。别埋没了你的才干,我知道你很特别,狼牙不会像黑血那般无情的……”他靠了过来。 “月玲!你跑哪儿去了?”凯的声音突然从隔壁传来。 “抱歉,欧。我要走了。”她此刻下了决心。 “为什么?” “我嫁人了。”她道。 “玲姐姐,我了解你的苦衷,但……” “对不起。”她起身就走。 “抱歉,我上洗手间去了……”玲挽住凯的手臂,头也不回地离开。 欧克郎远远瞪着他们的背影,将脚旁的小野菊踩个稀烂,转身离去。 * * * * * * * * * * * * * * * * * 夜间,凯和玲回到家门口。 进了家门,刚卸下大包小包的东西,一把剑从玲的身边挥过。 “凯,你在做什么?!”她吃惊地往后退了一步。 “还记得上次我传授给你的《末日》吗?”凯将手中的剑旋了一圈。 “怎么啦?”玲的剑也准备出鞘了。 “你照谱练,我的动作跟你相反,你我肯定只会擦身而过。”说罢,他舞起剑来。 “去外面比较好吧?”玲措手不及地跟着凯的脚步。 “铛!”两把剑轻微敲在一起。 “继续!”凯往门外迈开脚步。 玲边舞边后退着,到最后他们都站到月光底下了。 金银两剑闪着光在夜色中挥舞。金剑朝上,银剑就挥下;金剑转左,银剑旋右。他们俩默契逐渐合拍,使剑的速度也逐渐加快。到后来两把剑从相反的方向挥来,相遇时却刚好没碰着,彼此的距离只差那么一点。 “最后是怎样?”玲只学到这里。 “最后……”凯放下手中的剑,弯下腰去。 一股温热的气息贴上玲的唇,凯的轮廓在皎洁的月光下清晰可见。 她措手不及地愣在那里,因为她从未这样亲近过一个男人。当他想进行更亲密的下一个动作时,她将他止住了。 这一瞬间她脑海中掠过许多事情。父母遇难后,头目捡养她,集团被毁后,凯就收留了她,自己像个飘浮不定的灵魂,到头来也是一条被人捡回来的命。她是人家的俘虏,能有今天的待遇算很幸运了,她还敢奢望更多吗?也许她不该那么固执,落在谁手中就顺从谁吧! 她羞涩地主动回了凯一个吻,他直接揽住了她的腰。 “别那么紧张。”他扣起她僵得不自然的手指,将额头贴上她的眉宇,气息缓慢得像没有呼吸一样。 皎洁的月色依然挥洒大地。 * * * * * * * * * * * * * * * * * 玲醒来时四周还是一片漆黑,凯没在身边,她坐起来将食指上的戒指换到了无名指上,脸颊却不经意地泛起一阵红晕。她望向房门,看见门缝隐约透出外面的灯光,便穿好衣服,开门出去。楼下正传来含糊不清的谈话声,她好奇地走下梯阶,忽然听见说话声量被提高了。 “你应该知道我们的约定是什么!” “我并没违反。” “那你又怎么解释昨天下午的事?!” 玲听得出一把是凯的声音,但另一位…… 她再走下几个梯级,瞧见凯穿整军服坐在客厅中,他对面站着一个蒙面人。 “照约定,我帮你瓦解集团,你将人交给我,但你反悔了!”从达尔卡激昂的语调中听得出他是在生气。 “可是现在她并不属于你啊。” “把她交给任何人是我的决定权,你依旧不能取回。” 玲只觉脊椎一凉,这把声音虽然隔了层布,但她知道是谁了,即刻火速冲下楼梯。 “凯!欧!这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同时吃了一惊,转过头望着她。 “哦……哈哈,将军,原来玲姐姐所谓的丈夫是你啊!?我还以为你把她许配给谁了呢!难怪你会那么在意。”蒙面人仰首笑着。 “凯!这是什么意思?”玲转向达尔卡。 他选择沉默不作声。 “玲姐姐啊……我和将军有个约定,只要他帮我瓦解集团,我就将集团里的第一号杀手献给他,也就是你!”欧除下面罩。 玲讶异地望着他。 “黑血向来喜欢大桩的买卖,大将军这个衔头有够显赫,加上是我亲自推荐上门的生意,他肯定不会怀疑。” 这使玲的眼神一下子转为愤怒。 “我们集团亏欠了你什么?你父亲的仇,黑血也帮了你……” 欧冷笑了几声。 “我进集团的原因相信大家都知晓。”他扬起诡异的笑容,“不过,我的杀父仇人其实就是黑血!” 玲不经意地往后退了半步。 “为了这个复仇计划我已经策划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实现了,不过我却有点舍不得你呀。”他笑容里参杂着一股邪气。 “你们……”她捏紧的拳头打颤着。 凯依然没回应。 “今日能认识到将军的真面目的确很荣幸啊!只可惜,看来我必须违约了!”欧往上一跃。 还是玲对杀手的招数最熟悉,立刻发了一团火球过去,烫着欧的手,飞镖跌落在离凯不到三公尺的范围。 凯这才用剑柄击中了欧的腹部,再拔出剑制住他。这时欧却迅速从背后掏出一样东西。 “慢着!”玲喊道。 “砰!”一声,烟雾弥漫整个客厅。 “岂有此理,烟幕弹!”凯掩住鼻口。 一片白茫中传来欧克郎的声音:“狼牙集团可不像黑血集团那么蠢,专顾什么名誉、尊严的,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要紧!玲姐姐,后会有期了!” 烟雾散尽,玲和凯在客厅僵足了半个钟头。 “原来如此,那好……”玲战战兢兢地走了上来,跪在凯跟前,发起毒誓来:“我——封月?玲,以黑血集团的名义将自己完全奉上给达尔卡将军。从今……” “够了!”达尔卡大力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来。 玲没想过他的劲道是那么强硬,仿佛一捏就可以将她的骨头弄压碎了。但她也不反抗,忍痛将嘴里的最后一句抖出来:“对您的忠诚至死不沦……” “你不是我的奴隶!”他几乎是用吼的,双眼瞪大得像要把她整个人吞噬下去一样。他在下一秒又迅速移开视线,放开她浮现瘀青的手,低着头轻而快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像风般消失在昏暗的梯阶尽头了。 第九章 皇室邂逅 安定的日子迈入盛夏,缤纷布满拉萨勒皇城里的贵渊宫殿。暖风带来阵阵花香,盛开的花朵纷纷献出花瓣,让它们乘着风的旋律,编织成一支优美的花雨舞蹈。 拉萨勒至上的国王罗耀特大帝正坐在优雅的凉亭中,年迈依然掩饰不住他以往的英勇气派。大理石桌上摆着两套茶具,陛下正在等人,那人的名字叫石雷?寇本。 “寇本参见陛下。抱歉,在下来迟了。”石雷在凉亭前行了个礼。 “别那么客套了,老朋友。”王满脸笑容地迎接他。 两位尊贵的银发人在凉亭里喝着下午茶,聊起往事来了。 “石雷,你同我打天下就如昨夜的事一样啊!” “对啊,仿佛梦醒一般。”石雷衔了一口茶,以散漫的语气道。 “想当年,我在索迈洲中部掘起,一直打到马伽斯边缘,几乎全天下都匍匐在我脚下。而如今,我的大将军啊,你我都已白发斑斓。” “岁月的游戏就是那么莫不可测,我王。”石雷淡淡回应。 陛下忽然放下了茶杯,感叹起来:“很遗憾,我一生中培训了那么多男丁,自己却连个儿子也没有。” “我王,其实五位公主的天资也不逊色。”石雷保持沉着。 “可是她们不洞悉战场。” “新上任的军官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协助她们的。”说话的那一瞬间,石雷眉间隐隐流露着伤感。 陛下顿了顿,道:“抱歉,我应该惜福。为了我,你连唯一的独生子也舍掉了。” “那没什么大不了,为了陛下,我连性命都敢赔上。” “是我的无知,将马伽斯人的天赋误为妖术,这一切都是由我引起。禁魔令虽然被废除了,但也挽不回受害者的伤疤!”王懊恼着。 在另一阵的沉默后王忽然问道:“雅莎妃子的下落呢?” “还在追查着。” “我这一生真是亏对了她。”陛下抬头叹惜。 “我王,您肯下定决心找回她,精神已经十分可贵。我一直无脸面对蔓芯……”落花在石雷的眼眸里仿佛变成了当年无情的飞雪。 “你找到你的妻子了?” “我见到她了,以及我的儿子。” “你儿子?” “是的,我在军中遇见他,暗地里教养他、疼他。他是多么地靠近我,但我总是无法鼓起勇气告诉他,我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石雷,我真的很抱歉……” 花雨连绵飘落,沉浸在英雄们背后的一片灰色记忆海洋中。 罗耀特大帝从怀里取出一个粉色信封,上面还沾有淡淡的香气。信纸上端正地印着女人秀气的字迹: “臣妾这里有样非常宝贵的东西, 如果陛下您能及时找到, 那么就永远属于您。 永远爱您的雅莎?西琳“ * * * * * * * * * * * * * * * * * 雪白金边的豪华马车停在布置得富丽堂皇的贵渊正殿前,穿着英挺的宫侍打开车门,打扮艳丽的贵族女士拖着她们的奢华宫服从车上下来。后头还排着十多辆气派非凡的马车。 宫殿里音乐柔和地荡漾着,山珍海味摆在金银盘碗上。夜幕落下时的贵渊宫殿展现了白天所看不见的魅力,宫殿的每个角落经不同的灯光照射,构成不同的色调和感觉。操作这些灯光的电源设备,是目前其他索迈洲上的国家所望尘莫及的。 宫殿的梁顶上,封月正巡视着。今晚是三公主薇喜的生日前夕,宴会上来了不少各国的皇室贵族,保安当然要格外严密。 她偶然听见身后有些动静,迅速用左脚旋了半圈踏去后面,平稳地转过身子。 “大将军?” 达尔卡也正站在两个脚板宽的梁柱上。 “封月上校,进行得如何?”这些日子来,他面对她时脸上总会挂着一丝歉意,就算含着命令的口吻说话时也不例外。 “没有必要担忧的。”她淡淡地回应。 他们脚下正演奏着轻柔的乐曲,贵宾们互相邀约起舞,舞厅里却忽然出现一瞬间的沉静。 他们同时望向宫殿大门,克洛希的代表到了。 “封月,多加留意,他们派的代表只有其中一名是外交官,其他都是武官。” 只见他们神气地在红地毯上迈开脚步,直达罗耀特大帝面前。 “我去向他们打个招呼。”达尔卡转身一跃,降落在不显眼的深蓝色角落。封月的目光也锁定在克洛希一批人上。 “欢迎你们的大驾光临。”罗耀特大帝以客套的笑容迎接克洛希阵容,陛下身边的弗临皇后也奉陪着可人的笑脸。 “这是敝国陛下的一点心意,要在下转达给贵国公主。”队伍里唯一能讲理的那位奉上礼物。 “你们的心意我领了,请代我问候邪赫王。” “我们的王因为一个宫女生病所以不能来呢。”队伍里戴着眼罩的矮个子窃笑着细语,却忽然瞧见达尔卡往这里走来,马上收敛了许多。 “将军,你来得正好。诸位,此位是达尔卡大将军。”陛下转过来介绍达尔卡。 “久仰大名。”全副武装的男子伸出手。 “很高兴见到你,陨忍大将军。”达尔卡把手握上去。 两个男人目光对视,交替了个眼色,两人的手都握得浮起了青筋,迟迟不肯松开。 舞厅里的舞裙恢复旋转,像朵朵花儿逐渐开放。 克洛希代表里的巨人族后裔抓起整只烤火鸡撕咬,矮子在一旁添油加醋。 “叫我们来赴宴无聊得要死,就一直看那些人在那里转。” 文人出生的外交官对这帮粗人的举止看不过去,闪得远远的。陨忍大将军只静静在一旁观测。 “客官们不要来支舞吗?”罗耀特大帝迎上前。 “这种斯文人的东西我们不会,叫我们耍武倒可以。”矮子已经开始不耐烦地扭捏着手中的链锁。 “好,就现一两手来娱乐大家吧。”陛下拍拍手,指示大家空出舞厅。 “度拳,上吧。”陨忍望向巨人。 巨人将火鸡的白骨往旁边一扔,发出如雷的咆哮声,震撼贵渊宫上下。 度拳的武器被搬了出来,是一条铁链焊接着的双锤。 玲在梁上一惊,这东西估计有数百斤重,而使用者又是一个力大无穷的巨人。她手上暗聚着风,做好防备。 度拳再大喝一声,举着双锤在空中旋了好几圈。他踩在地上,整座宫殿都好像震了一下,他把脚挪开,刚才踩着的地方明显出现了一些裂痕。 这家伙不仅力气大,速度也不赖。他上下挥舞着一般人都举不起的重型武器,习武的人都看得出,这连串的动作都是攻防兼备的厉害招数,几乎不露破绽。达尔卡自己心里很明白,陨忍是要证明他的势力已经开始恢复,这是间接的挑畔。 双锤忽然欲往地上一击,陨忍叫住了他。 “度拳。”他摇摇头。 度拳领会了他的意思,武器往地上一放,整座舞厅又震动了一次。 来宾中一片沉默,不是因为对度拳武艺高强而目瞪口呆,而是已经被吓坏。 “厉害,厉害,这位兄弟的武艺真让我大开眼界。”罗耀特大帝是第一个鼓掌的人。 “这只是一半而已呢。”陨忍带着诡异的笑容说道。 “他再武下去的话,恐怕整座皇宫都要塌了。”矮子窃笑。 “拉萨勒是军事一大强国,相信会有更震撼人心的演出。我们身为客人已经表演了,该轮到主人了吧?”陨忍眼光扫过达尔卡。 “这……”陛下担心达尔卡没有准备。 “如你所愿。不过,我需要一个人帮忙。”达尔卡稳定地道。他环望四周,众人纷纷互望。 “封月,你下来吧。”他往上一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屋梁上,一身影从上面跃下,旋了几个跟斗,落在舞厅中央。 “《末日》”达尔卡在她耳边细语。 “我和我的部下即将表演一段未出现过在沙场上的剑法,完全是拉萨勒原创的精华。”他敬了个礼。 金银双剑开始舞动,动作优美而不缺刚强,两人的身体和剑完全没有一丝接触,然而却看起来离不开对方。 陨忍皱了眉头,连贯的左横右纵其实是将使剑的人维护在一个圆里,毫无漏洞地同时进行攻击与防守,看似只共欣赏的剑舞其实招招暗箭难防,尤其当两把闪亮的剑挥舞到一定的速度就会产生一连贯的幻影,接着两人又默契地移动圆心,看起来像几了滚动的圆球。如果把刚才度拳的招数跟他们重叠的话,他们不仅击中度拳的漏洞,这个大汉在圆球时而伸缩变换的围攻下肯定是必败无疑。假若实际比武,就算他亲自下场,也未必有把握胜过他们。 在一旁,石雷却马上从席上站了起来,目光不离他们两位。 “这是……”他惊讶又带点感动。 罗耀特大帝盯着他们的动作,泪光已经在他眼眶里打转,他仿佛见到了少年时的自己,死守着热恋诺言的岁月,还有雅莎天使般的笑容…… “《末日之恋》!” 石雷转过身偷偷用袖口拭掉泪水,很快地又恢复理性。 这剑法虽极其完美,却一直没有在沙场使用,原因是在作战时根本难以找到默契极佳的同伴来配合,因此便逐渐演变成当年流行的男女互练剑法,降为只供欣赏的华丽剑舞,后来更因为拉萨勒女性不喜欢习武而慢慢失传。然而这种剑法却突然出现在军中,难免令他有点错愕。 金银两剑挥到高潮处停了下来。 宾客们已经鼓起了掌声。 “不,这还不是《末日之恋》……”罗耀特大帝感叹。 “好完美的双人剑法……”陨忍傻了眼。 “谢谢,这还是未完成的。”达尔卡恭敬地道。 这场不交锋的比武,拉萨勒暂时领先。 一名甜美可人的女子迎上来,她是今晚的主角——薇喜公主。 “将军,可以来支舞吗?”她甜蜜的笑容融化了身旁的各位。 达尔卡转过头,玲闪边去了。 “好吧……”他牵起公主的手,走到舞厅中央。 * * * * * * * * * * * * * * * * * 清晨的皇宫内依然不失昨晚的热闹,宫女侍卫来来往往,款待着宾客。今天才是薇喜公主的生辰大日,围绕在公主身边的全都是鲜花和祝福。 保安部队依然像昨晚那般忙碌。 “大将军,早上好。” “您好,陛下。”达尔卡马上停下手头上的工作,恭敬地问候罗耀特大帝。 “三公主中午要出去走走,她指定要你当护身保镖。”陛下露出慈父般的亲切笑容。 “在下遵旨。” “封月,你也跟着来吧。”达尔卡转过头低声道。 “是。” 午时的烈阳是最刺辣的,然而在离皇城十多里远的嵩仑花园内,仙人掌却是长最盛旺的时候。没错,与其说是花园,这里其实是一座种满沙漠植物的仙人掌园。 公主似乎不满意车窗一般大小的视野,下了马车。 “尊贵的公主啊,请别让猛烈的太阳晒伤您娇嫩的肌肤。”侍从立刻撑起遮阳伞。 公主难得有机会出宫,早已拖起裙子跑到围栏前。 “公主,小心!”侍从看着仙人掌上密密麻麻的细小尖刺,不禁毛骨悚然。 “我知道。”薇喜公主有着不同的喜好,皇宫里缤纷夺目的花卉她早已看腻,却对绿油油的仙人掌情有独中。她喜欢它们的坚韧不拔,在恶劣的环境下也不屈服的生命力,细白的针刺让人只能远远地观赏它们,有种看得见却摸不着的高高在上感觉。 达尔卡和封月跟在后头,与公主的距离相差不过三米。 “公主,快回马车上吧。今晚还有宴席,中暑了不太好。”侍从劝道。 封月正转过身,脚旁的小石子跳动了起来,她感应到脚下有一阵震动。 “不好,快离开这里!”她喊道。 大地摇晃了起来,园里的盆栽摇摇欲坠,侍从马上拉着公主奔回队伍。 “地震了!” 地面摇动得更剧烈,侍从匆忙扶公主上车。公主才一脚踏上车厢,没稳住脚步,脚下的土地就忽然裂开,马儿立刻嘶叫乱奔,将她甩到地上。 封月冲上前护着她,暗中使用土能力平定震动。她也没想到她的能力会跟自然震动起冲突,反弹之下地上居然裂出了一个大坑,她连同公主一起摔了下去。 上面人们的喊叫和马匹的嘶声不止,碎石纷纷坠落,裂开的地面忽然有缝合的迹象。封月连忙用风形成防护层,虽然是防止了她们俩被压死,但上面的出口却已经合上。 “现在怎样了……”公主惧怕地回过头。 封月赶紧收回能力,上头的石块落了下来。 “呀!”虽然被石头压着的不是公主,但先尖叫的却是她。 “呃……”玲回头一看,一块不小的石头压在她的右脚小腿上。 “我来帮你。”公主连忙上前推石头。 “陛下……” “咿!推不动,要是有支东西就好了。” “陛下,在下的剑……”封月指着腰剑的银剑,痛楚渐渐攀上她。 公主把剑从鞘里拔出,拖着它来到石头跟前。 她找了块小石头,尝试用剑将石头移开。 封月暗中动用土能力,却又恐怕太明显,只好稍微使用能力。微薄的力量不能一次过推走石头,她只好每一回都紧咬牙根忍痛,到最后她几乎已经感觉不到右腿的存在。 “窿!”一声,大石头终于滚到一旁。 封月腿上多了一大滩血。 “我来帮你包扎。”公主俯身抓起裙角。 “不必糟蹋公主的裙子了。”封月撕下自己的披风,缠在伤口上。她尝试站起来,右脚板却传来一阵刺痛和无力,她知道已经伤到骨了。 “只能等救兵来了……”封月望着被堵住的出口。 她捏紧拳头,自语到:“如果我还能站得起来的话,早就……” “别那么心急嘛。我宁愿选择在这里待久一点,至少比在宫中自由多了。”公主扫掉石头上的灰尘,坐上去。 “也许吧……”封月低着头。 “你叫封月吧?昨晚从屋顶上跳下来的那位。”公主眨动迷人的双眸。 “嗯,昨晚舞剑的那位。”自己随便一跳竟然比舞剑还出名。 “还不是同一个人,达尔卡将军告诉我许多关于你的事哦。” 玲表面上没表示什么。 “他说你很少说笑,很认真,工作上很出色,但感情上却被动了些。” 玲依然静静聆听,心里却暗暗怨达尔卡多嘴。 “这样不太好唷,封月,你难道不主动约女子吗?” 她一笑处之,道:“这种事情交给媒婆就好了。” “你难道心里没有别的人或事物了吗?”薇喜无趣地问道。 玲不否认,她生来就是人家手中的傀儡。大家都对她的能力虎视眈眈,把她当玩偶般抢来夺去,她只有不停地尽她的责任,落入谁手中就替谁效劳,一直到死,感情一事早在她杀人时也给谋杀掉了。 她靠在石头上小休,呼吸却感到越来越沉重。她突然一惊,转头一看,公主已经沉睡在石上。 “不妙,缺氧!”她也顾不了这么多,马上用土能力破了上面的岩石。 坚硬的石块如冰雹般打下来,她护着公主,以风能力招架着。 “来人!那边有动静!”封月听见地面上传来人的声音,马上停止使用超能力。 “叩!”她没料到还有一块坚石落下,准确无误地打中她的后脑勺。 * * * * * * * * * * * * * * * * * 玲睁开眼睛第一眼就是看见凯,正如她每次昏迷后醒来一样,因为这是唯一能守住她身份的办法。 “呼!要不是我及时把你抱走,恐怕你的身份早曝光了吧!”他递给她头盔和变声器,“快,我们还在宫中。” “抱歉,让您担忧了。公主的情况如何?发生这样的事,大家肯定涌到公主那边去了。”玲自己心里暗叹,如果有哪天天下永远太平了,她对他来说怎么会还有这等价值? “多亏你的守护,她连根毛发都没伤到。倒是你被救出来时浑身是血,现在三公主到处在找你呢!” 玲立刻戴好头盔,后脑隐隐作痛。她坐起来准备下床去,凯火速搀着她。 “让我来当你的拐杖吧。”他道。 她自己都差点忘了脚上的伤。 他们来到罗耀特大帝面前,薇喜公主见到封月就雀跃地迎了上去。 “你没事?!”她不愧是拉萨勒五位公主中最热情的一个。 玲以微笑回应。 “非常感谢你护卫公主之劳,请问勇士的姓名官阶?”国王的笑容永远是那么和蔼。 “在下为封月上校。” “哦,年纪轻轻就事业平步青云啊!这次你立下大功,我提拔你为少将如何?” “太好了!从此我就称呼你封月少将咯。”公主差点就在众人面前手舞足蹈。 “谢王恩赐。”玲转过去,看见凯脸上浮现诡异的笑容,她知道这次又是他出的主意。 玲脚伤好后恢复上班,腰间已经换了一把珍贵的银月剑,同时也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个人办公室门。石雷见到她也没出声,他早前辞掉大将军一职,后来又放下骑士长的职位,现在的他只是一位老军人,不想管那么多了。 第十章 谜 院前的小松树经历过三个冬天,长高了那么一小载。 虽然是短短的三年,克洛希的势力却重整了不少,欲侵略拉萨勒的蛛丝马迹越来越明显了。这一阵子在拉萨勒国境内捕到两位克洛希探子,还没问到什么就咬舌自尽了。北边马上加强了防守,原住民也被催促迁移到山脚下的村子,并实行人口登记。 凯今晚又失眠了,玲整晚看着他在露台叹惜的背影。他又再为工作而烦了吧?克洛希和拉萨勒是势均力敌的军事强国,这两股势力谁也消灭不了谁,断断续续地打了几十年的仗,场面还一直僵在那里。 让她感到遗憾的另一件事,是在这比较安定的三年里,她没为凯生下一个孩子。他曾暗示过他喜欢小孩,但太平的日子似乎已经要结束,飞沙走石的战场是肯定不容许这脆弱的生命存在。 黑色的天空慢慢转灰,凯从露台走进来,她闭起眼睛装睡。他走过来亲吻她的脸颊,转身就去取军服。 “这么早就去吗?”她问。 “嗯……”他暂停脚步,应了声,低头走进浴室。 * * * * * * * * * * * * * * * * * “不行!绝对不能再调人到西边部队。”封月道。达尔卡不在时其他将官就得起撑起大局。 “可是那里发生瘟疫,八成以上的人都垮了。”上士禀报。 “瘟疫?”麦罗上将的表情有点错愕,“那村民们怎样了?”他接着道。麦罗中将跟达尔卡一样,是新一批的年轻将官,这回他负责同封月守在扎靼的军事总部。 “士兵们……本以为那只是小地方,就封闭起来不让人们进出,没想到一夜间竟然传到红头城去了!” “瘟疫的症状是什么?”麦罗问。 “人们会一直发烧,然后全身起红疹,红疹破后会流脓变成疮,患者全身皮肤都会腐烂至死为止。” 麦罗打了个冷颤,道:“这比较像皮肤病吧?” “有个军医冒险解剖刚断气的患者,发觉里面的内脏都发黑烂掉了。” 一阵恶心感顿时涌上两人的咽喉。 “马上封锁那里!”麦罗下令。 “已经这么做了,不过俐亘城好像也有迹象了。” “什么?!” “退下吧,这些事情应该交给御医们处理,何况我相信敌人也不敢到访瘟疫地区。”封月镇静地道。 上士敬了个礼后退下去。 会议室里恢复一片寂静。 “这种病例还真是罕见。”麦罗自语道,封月却转过身从抽屉里取出地图。 “瘟疫一夜间从窟鲁村散播到红头城,俐亘城也遭殃……”她看着地图上这三个地方的图标说。 “窟鲁村是靠什么维生的?”麦罗忽然突发奇想。 “小地方应该是种稻畜牧吧?”封月低头回应。 “它有运什么粮食到城里吗?”麦罗尝试构出点头绪。 “那里的村民大多数只种足自己吃的,顶多拿一点东西到城里交换。”封月答。 “这就奇怪了,瘟疫怎么还会在短时间内传到几百里外的俐亘城?”麦罗交叉起双手。 “如果病源通过河水感染,那是很有可能的。而且,的确有河连贯这三个地方……”封月缓缓抬起头来。 “莫非河水有问题?”麦罗将眼睛瞪得浑圆。 “如果真是这样,恐怕不妙,这河是犹格里河的支流,河水会一直流到都城扎靼。”封月道。 “我还是通知驻扎西疆的奥雷瓦上将做更详细的调查比较好。”麦罗走出将军室,碰巧跟一个冲进来的士兵撞个正。 “不好了!将军回来神智不清!”士兵喊道。 “封月,你刚才说将军是去了哪里?”麦罗有种不好的预感。 恐惧爬满封月全身,她颤抖着转过头道:“西边的比拉城……” * * * * * * * * * * * * * * * * * 月玲,这些年来,我看得出你是真的很忠诚地替我效劳,无论是在我岗位上的得力助手、战场上的秘密武器,还是家里的贤慧妻子,你都很尽责。但我总有种感觉,你只是在掩饰,你其实还恨着我吧?只因为你自觉是我的“俘虏”,所以样样顺从? 也许是我作贼心虚,忍不住胡乱猜测。强硬把你留住后,我才深深感到内疚,而我也因此得到了报应,最严重的惩罚——我对你着了迷,但在我怀抱中的只是你空洞的躯体,对我忠诚的只是你被约束的灵魂,我永远得不到的就是你那颗爱慕的心。我不敢奢望会有那么一天,而我也已经快要没有“那么一天”了。 我不会恐惧失去生命,但唯一令我遗憾的是无法再见到你的笑脸。你差不多三年没露出笑容了吧?你笑起来时真的很美…… “怎么会这样?!”麦罗闯进门来。 “奴婢也不知道……将军回来时走路已经跌跌撞撞,刚才还拼命写字,现在……”女仆惊慌地道。 “他严重发烧,还起红疹了。”医生坐在床头道,在一旁的石雷也尽可能保持镇静。 封月连话都没说就冲到床前,紧握着达尔卡的手,只觉得烫热异常。 “好了,封月。”石雷劝道。 她这才松开了手,雪白的手套上却出现了一抹血迹,便立即检查达尔卡的手。在他右手腕上,她发现了一道被利器割伤的血条。 “这不是什么瘟疫!”她眼里已经燃起熊熊怒火,一气之下冲了出去。 “封月!”房里的每个人都阻止不了她。 封月冲进了礼堂,马上将大门反锁,同时摘下了变声器和头盔。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礼堂荡漾着她的回音。 “呵呵,等你好久。”一身影从后台走出来。 “欧克郎!你到底要什么?!”她气忿地问道。 “哦?玲姐姐,你很少那样称呼我。其实没什么,我只是要试用一样新玩意而已。” “欧,拿解药来!” “你还记得百毒娜娜吗?” “欧!” “这是她一生的伟大之作啊!我从克洛希那里偷来的,然而你却把她杀了……”他玩弄着手上的飞镖。 “你一定有解药,不然你不会将它涂在你的暗器上!” “克洛希放的毒药被水流淡化,人类喝到一定份量的河水就会发作,这样一来西方就被误为瘟疫区,他们就能从西北地区进攻,因为他们只要不饮用那条河流的水就没事。达尔卡中的是没有淡化的烈毒,三个小时里就会丧命,而他奔回来已经花了两个小时……” “他死去的话,我会杀了你!”她狠狠地道。戒指上的宝石已经转换成深褐色,达尔卡的性命渐渐滑下死亡之谷的深渊。 “玲姐姐。”他跳下台来。 “你知道我很久之前就没把你当姐姐了吗?”他走向她。 “我消灭集团但却舍不得你,所以我把你暂时寄托在将军那里,本以为你会逃出来,没想到你居然成了他的人,离我更远了。”他绕着她走。 “你到底要什么?我求你,给我解药……”她缓缓低头跪下。 “看来他真的是完全占有了你……”欧蹲在她面前,露出诡异邪气的笑容。 “我要的不多不少,连同我给你的情报一共是八千金子。”说罢,他拨开她的长发轻咬她的脖子。 “好……”她眼里打转着水光,强忍心中的厌恶。 * * * * * * * * * * * * * * * * * “快!去取白苓、血肋、嫩琶树芽和珀壳!”封月冲进休息室。 大伙儿愣了一下,女仆马上赶去药房。 房里的人都屏住气,感觉时间流失极缓。十余分钟后女仆冒着大汗跑回来。 “全买齐了,奴婢这就拿去煎!”她喘着气。 “来不及了。”封月伸出手。 女仆手中的药材飘了起来,浮在空中旋转。一滩水出现包着药材,急速的风将材料聚成圆球形,圆球突然着了火,旋转得更厉害了。 火灭了,封月手中接过一滩棕色药汤,急忙给达尔卡服下。 “喝下去……”她的手抖着。 休息室里已沉默多时。 许久,她才慢慢站起来。 “依照这个配方医治中毒者,河流附近的森林、野兽、农作物、家禽一律都带毒,须跟死尸一起烧了。通知当地人暂时不要饮用河水,还没到安全水平之前都要使用三里以外的水源。西方的防守不可松懈,调三支部队去那里。” “我下令去……”麦罗望了她一眼,走出休息室。 “封月,跟我回将军室谈谈。”石雷张开拳头,手掌上平放着一个精密的仪器——她的变声器。 “是……”她低下头。 * * * * * * * * * * * * * * * * * 会议室沉重的门被推开,迎接人的是一张张严肃的脸孔,坐满两排地一直延伸到长桌尽头。所有的高阶军官都到齐了,石雷上将站到门前。 “封月上将现在有几句话想宣布,请大家洗耳恭听。” 封月踏着稳定的脚步迈向会议桌的尽头,披风在她背后扬起,整间会议室只荡漾着她的脚步声。 “我上任将官之前,相信各位都会对我感到陌生。在这里我要慎重宣布我的真实姓名,我叫封月?玲。”她颤抖着顿了顿。 “没错,这是个女孩子的名字,而且依据马伽斯的排法放在姓氏后面。”她摘下变声器和头盔,及腰的长发落下来。她手一挥,会议室大门紧紧地关上。惊叹声连连响起。 “我是个马伽斯族人里瞧不起的混血人,过后被杀手集团捡养,直到大将军收留我。说起来有些不公平,我没上过正统军校,由将军亲自传授军中知识与战斗技术,在西原区比武获胜后被封为骑士,接着获得中尉官职一路升上今天的官阶。”她说到这里已经脚软,她实在抖出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谢谢上将一番说辞。”石雷推开会议室的门。 “请封月上将到门外等候。” 她急速步出会议室。 “我只是不过个被人捡回的一条贱命,居然还有脸攀附权势地爬到这个位子……”她一头跌撞在墙上,眼泪滑落的瞬间,银月剑也准备出鞘了。 “抱歉,上将,石雷前辈交代我保管您的剑。”德宁少将制住她的手。 封月解下剑,又将身上所有暗藏的武器都递给了他。在大门合上的瞬间,她瘫痪似地靠着墙跌坐在地上,空洞的眼神面对着一片迷茫的未来。 时间如同穿越一个世纪,会议室的门重新被打开了。 “进来吧,封月。” 她正如一个被废置在墙边的木偶,头发散乱地披着,眼睛也呆滞地睁了许久时间。 “封月,我们现在宣布对你的审判结果。以你进入军中的途径,本来你肯定是必死无疑。不过看在你曾立过大功及拯救了三公主和大将军的份上,我们决定开恩给你一次机会,你得在众人面前通过将官的武艺测试,以证明你的实力,地点就选在龙印沼泽!” * * * * * * * * * * * * * * * * * 龙印沼泽坐落在拉萨勒和马伽斯的边界上,东边是拉萨勒的领土,西边是马伽斯,刚好把它划分成一半。沼泽中的红树密长成林,长长的气根盘缠交错在一起,像座岛般。龙印的可怕之处不单只在于红树根低下踩不着底的泥泞,还有生活在里面的一种肉食蜥蜴,名为腥泥龙。它们的尖牙利爪都带有剧毒,一不小心让毒渗入血液里命就不保了。 “封月,你听着。你必须不使用你的超能力,到沼泽中砍下一颗腥泥龙的头颅并把它带回岸上,这样就能过关了。”石雷指着眼前阴森的沼地树林道。他回过头去,大家早对这场测试拭目以待,目光都集中在封月身上。她低头不语,等着石雷下令。 “好,测试开始!” 封月踩上衍生到岸边的一支幼根,藉着它又跳上了交错的结实老根。她踏着唯一能避开泥泞的根网,在红树林里穿梭着。她捉牢一枝树干,在气根上稳住自己,巡视着四周。 蛤蟆从泥泞里探出头来,咕噜一声又潜下去了。小青蛇在树上嘶嘶作响,吐着舌头在枝上缠绕着。 泥地上冒了个小泡泡,一只快捷的身影忽然爬上树根,封月迅速一砍,腥泥龙的头却跌进沼泽里去了。刚才她一只手挥剑,一只手捉树干,抽不出空来接住。 树叶沙沙地发出声响,忽然传来“嘎嘎嘎”的叫声,她往上一看,一只腥泥龙在她眼前张开它的血盆大口。她慌乱之下立即挥了剑,被划伤的蜥蜴又跌进泥里陷了下去。 她转过身,三只大蜥蜴贪婪地向她爬来。她挥剑保持着距离,防备着它们的爪牙。唰!一声,她终于接住了一个腥泥龙头,紫色的血溅了她一身。 她一抬头,五只蜥蜴出现在眼前,她又厮杀了一顿。不远处林中闪过几个腥泥龙的影子,她突然听见一阵娃娃的脆弱啼哭声,心里泛起不安的感觉,立刻追了上去。 树根交错的地方,惨白的气根上沾染红色鲜血,封月一看气忿就冲到头上。蜥蜴口中咬着一个婴孩,在那里撕咬着婴儿白嫩的手臂,其他蜥蜴见了就冲上去抢夺,撕裂着弱小的躯体。 她举剑就杀进蜥蜴群里,紫色的血四溅,一只又一只的蜥蜴跌落泥沼底。她成功夺到了婴孩,将他护在怀里单手作战。残暴的捕猎者跃上她的背,在她肩膀咬了一口,其他蜥蜴往她膝下攻来。她甩掉背上的大蜥蜴,挥剑砍了脚下的蜥蜴一番,终于腾出一点空隙跃出重围,然后立即往陆地奔去。 “封月请听命,我现在郑重宣布,此任务失败。”石雷淡淡说道。 玲低头看着怀里婴孩,他已没了气息,嘴唇发紫发灰,可怜的生命就如此一点一点地被僵化掉。 “为何……要牺牲无辜的生命……”她非常不忍。这娃儿才到世上,他的稚气小脸倾诉他还没体验过任何世间的欢乐美好,就这样走了。 “这个弃婴是我们出乎意料的突发事件,根本不归在测试里,是你自己心志不够坚定。”石雷冷面审定。 她惋惜地将婴孩裹了起来,轻轻让他躺下,自己静静跪在地上等候审判。 “既然你以前是个杀手,那么我们就依照杀手的规矩来处决你。”一瓶东西递到她面前。 “封月!千万别照他的吩咐!” 凯赶到了,在离她五米之处被四位军官制住。 “将军!我们必须按规章行事。你私自滥用大权还没遭到惩处呢!” “那不关封月的事!这全是我一手策划的!”他嚷道。 “前辈,我有个最后的祈求……我想在我生长的土地上结束我的性命。”玲把瓶子握在胸前。 “去吧。”石雷面无表情地回应。 她往沼泽的另一边走去,凄怆的风悲鸣着,有如伴随她每一步的安魂曲。 “月玲,你这可是去送死啊!”凯挣扎着喊道。 “抱歉,就允许我一次不听您的话吧,这肯定是最后一次……”她走过他身边时还不忘鞠躬。 后头凯喊了些什么她也听不见了,她踏在故乡的泥土上,一切仿佛都回来了。爸爸、妈妈、鸟儿们的清脆叫声…… 她打开瓶塞灌了下去,这毒相传异常清甜,不过尝过的人不可能再有第二回,痛楚也是那么的一次罢了。 “月玲!!” 她感觉喉咙里剧烈地燃烧着,一直延伸到胸口,胸腔仿佛被撕裂了。她双脚一软,跪在地上,猛吐起血来。 凯用力一撞,趁着一位军官跌倒时冲上去。 “你在搞什么?!”当他用力晃动她的肩膀时,才发现她的头已经垂下,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他摘下玲的头盔,怜惜地梳理好她的头发,抹去她嘴角的血迹。她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他怀里。 “她没事了。”石雷停在他们跟前。 达尔卡有些讶异地举头望着他。 “刚才她中了腥泥龙的毒,服药后以毒攻毒,浊血吐出来后就没事了。” 凯戒指上的宝石正迅速地在恢复红色。 “谢谢,如果失去这难觅的人才就太可惜了。”他松了口气。 石雷背着他,用眼角扫了他一眼,说:“你应该是庆幸挽回了心爱女人的性命比较正确吧?” 凯的话只哽在喉咙里发不出。 “维多拉戒指和《末日之恋》剑法,它们非凡的意义相信你都懂。何况,你在情书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凯尴尬起来。这封忏悔式的遗嘱是他正处于消极到极点的时候写的,原来没交到玲手上,倒是给石雷先发现了。 “封月的剑术不怎么高强,不过她的能力我倒见识过了,真的有覆灭敌人大军的潜力。你得好好保护她呀,要知道马伽斯的女子都是弱不禁风的。”石雷挥了挥手走开。 “前辈……”凯眼里尽藏着不解和感激。 * * * * * * * * * * * * * * * * * 黑夜临幕,蓝色屋瓦洋房二楼的一个窗户还亮着,玲在桌前赶着一项策划。浴室门被打开,凯在一片白雾气中走了出来。 “还不要睡啊?”他抹着湿淋淋的头发。 “嗯……”她没抬头地应了一声。 “现在不必再隐藏自己的身份了,轻松多了是不是?”他走到在她旁边弯下腰,看看她专注于工作的脸孔。 “不过目前还有人称呼我为哥哥。” “哦?” 她从书堆中抽出一张粉蓝色的信纸,凯看了领悟地笑了笑。 “至无敌者哥哥: 这是我第五封来信了,而您只回了两封。哥哥很忙是吧?我听说拉萨勒最近打仗,好像是赢了,哥哥您没事吧? 我开始上学了,不过同学们好像都不大喜欢我,老师也很偏心。妈妈安慰我说不要因为别人的眼光而放弃自己理想,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对。 大人们也有很多麻烦,前一阵子上街示威游行抗议混种人遭受不公平的待遇,听说还出了人命!大哥哥回来的话应该会安定点吧,请您有空就回来看看一下。 妞儿 上“ “忙了整天,也该休息啦……”凯揽住她的腰。 “马上就要完成了。” 她手上的笔依然没停下。 “是吗?你看起来还不太满意这份报告。” 玲顿了一会儿,凯真的是读穿了她的心。 “你在四年里完成我十年的训练,已经把自己逼得够紧了,还要折磨自己吗?” “这一点小事算不了什么。” “呵,你怎么那么像我母亲?别撑啦!”他把她抱起,让她坐在他的膝盖上,顺手从她手中拿走钢笔。 “好,我就停下一会,不过等下我要继续完成它。”她对他无可奈何。 “我以大将军的名义,命令封月你今晚的工作到此为止。”他吐吐舌头。 “别这样,相信大家都还在赶着计划书。”玲想到自己那么快升职已经亏对了众人,难道自己还能被纵容偷懒? “他们的身体简直是铜铁造的,你体质不比他们好,别像我母亲那样熬出病来。” “那伯母还好吧?” “我小时候她常常为了家用去干粗活,又坚持不肯让我帮,结果年老时弄了一身病痛。呵……我还以为她老顽固,原来她私底下像痴情的少女一样。她舍不得我父亲,每次军队凯旋归来或游行时她都带我去看。人群太多她看不到,却高高地将我举上头顶,好让我看见。回家后她像平常一样干活,但我知道她在欢喜地偷笑,好像偷窥到暗恋的对象一般。我当时就下决心要找我父亲,七岁那年进了军校。”他说起话来就是越讲越扯到题外话去了。 “结果,你有你父亲的下落了吗?”玲问。 “我母亲当年告诉我父亲殉职一事肯定是骗人的,不过现在我不敢奢望,拉萨勒在二十多年里经历不少战争,也许在我身旁倒下的勇士是他我也不知道。” “他的儿子这么有成就,想必他也不会如此简单吧?”她笑道。 “呵呵,是吧……你的伤还没好吗?怎么颈上还贴着贴布?”他伸手拨开她的长发。 “嗯……是的。”她手心已经暗暗发冷。 “如果还没好就严重了,颈部上的伤不是开玩笑。我看看。”他贴下布块。 “这只是皮外伤而已,别!”她赶紧阻止。 她还是晚了,凯已经将贴布撕下,他脸色顿时一变。在她颈上的不是什么伤口,而是一记吻痕! “你是要遮丑还是不想让我知道。”他沉下来问着。 她只心事重重地垂下头。 “好了,你的反应告诉我你不想让我知道,那我不勉强你。”他将她重新安置在椅子上,又道:“已经很晚了,该睡了。”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就算你不想杀掉他,我也想亲手把他宰了,他是欧克郎。” 凯一时被她充满杀气的言语止住了脚步。 “不过他死了,前几天有人在河边发现他的尸体。我知道那是克洛希人的作为,因为他出卖了他们的情报。”她软弱地靠在椅背上。 “你不觉得我像个瘟神吗?”她苦苦地道。 “爸爸妈妈因为我而先走一步;头目如果当时真的下定决心要杀我,我一定会死得不明不白,但他却让我有说话的机会,结果使得自己殉职;罗特老师、娜娜……到现在的欧,全都被我害死。你难道不怕有一天你也会像他们一样吗?” “如果是死在你手中,我也心甘情愿。不过,我不是经常大命不死吗?”他又恢复了往常的嬉皮笑脸。 “今晚好好休息,我明天早上约了石雷一班人去打猎,你也跟着来吧。”他按下房间灯的开关。 洋房的大门外,石雷见屋内最后一盏灯已熄,转身提起一份厚厚的文件,踏着稳健的脚步离开。晚风刮起他的披肩,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 * * * * * * * * * * * * * * * * 清晨的小露珠悬挂在叶尖上,浑圆又晶盈剔透,非常讨人喜爱。马蹄从它旁边奔过,绿草像断线的珍珠项链一样将颗颗小水珠洒到空中。不远处传来马嘶声,马蹄在地上蹬了几下后停下来。 黑色骏马上的是石雷?寇本,拉萨勒前任大将军;骑着棕色马的是德宁?米拉诺少将,还有一位是邓普?路可上校,他的坐骑是也是一匹褐马。远处奔来两匹白马,马背上的人穿着洁白的打猎服,远看就如同人马相连,仿佛两只人马兽的白影。 “早上好!”达尔卡和封月停下马匹。 石雷和德宁纷纷以笑容和手势回应,邓普弯身敬礼。 “大将军好,上将……呃……将军夫人……”他看着封月,斟酌着该怎么称呼。 “哈哈,邓普,别管什么将军不将军的,大家出来消遣时都一样,让自己觉得轻松就好了。”凯笑道。 “是,将军……呃……”他还是习惯这样称呼达尔卡。 “好了,大家都到齐了,出发吧!”德宁道。 “呵呵,我很久都没有好好活动了。”石雷笑着。 第十一章 最宝贵的东西 天空有如刚被洗涤过的蓝绸缎,高高地披挂在朝阳身后。阳光在皇宫花园中洒满金粉,令清晨的露珠在叶片花瓣上闪个不停。鸟儿开始歌唱,彩蝶成双飞过,大地苏醒了。 可爱的早晨,薇喜公主正忙着在园里观察着一切能引起她注意的事物。这回,她正为一只正在叶脉上缓缓爬行的小蜗牛着迷。小蜗牛伸缩着它那对细小的软触角,肉足贴在绿叶上慢慢蠕动,在后头留下一小行闪亮的痕迹。她盯着那小小的蜗牛壳,想不通如此脆弱的外壳为何能保护里头柔软的肉身。 她正看得入神时,前方的花丛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慌忙蹲下,把自己藏在花堆后面,却又安抚不住好奇心地探出头来。 “大姐?!”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前方正是镯蕊公主在花丛中独自徘徊。拉萨勒的大公主怎么可能在没有任何人的陪同下踏出贵渊宫? 后天就是罗耀特大帝宣布皇位继承人的日子,拉萨勒国没有王子,那肯定是大公主继位了。怪不得镯蕊一副心神惶惶的样子,想单独出来透透气。 这时,忽然有个侍卫来到镯蕊面前。没有行半点礼仪,急切地就和公主说起话来。 躲在花丛后的薇喜听不清楚他们的对话,但从肢体语言看来两人的关系不寻常。卫忽然牵起镯蕊的手,薇喜更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三公主,您还安好吗?”一把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吓!”薇喜瞪大眼睛跳起来。 “是你啊,封月上将。”她尽量使自己镇静下来。 “公主怎么自己单独在这里呢?”封月问道。 “嘿嘿,人家难得瞒得过奶妈嘛……”公主俏皮地吐吐舌头,同时也用眼角扫过镯蕊公主和侍卫,暗示封月事情诡异。 另一边两人也察觉到有他人的出现,顿时拉开了彼此的距离。镯蕊摆得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侍卫在一旁俯首跟从着。 “姐,早安啊。”薇喜硬着头皮迎上去打招呼。 “早安,好妹妹。这位是……?”镯蕊看看薇喜身边的封月。 “哦,她就是鼎鼎大名的封月上将。”薇喜笑着道,又补充:“上回从屋顶上跳下来的那位。” “喔哦……”镯蕊笑了一声,但却掩饰不住她心里的不安。 玲无奈地苦笑,目光接触到大公主身旁的侍卫时却感应到一股不友善的气息。她忽然觉得这侍卫好眼熟,只是不知何曾在哪里见过他。 镯蕊很快地就找了个藉口离开,侍卫紧跟在后头,临走前却又狠狠地瞪了玲一眼。玲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跟那位侍卫有什么过节? “姐姐一定很痛苦吧?这段恋情肯定不会被父王准许的。”薇喜叹惜道。 封月凝视着两个离去的背影,沉默不做声。 “唉,世上像你们那么幸福的爱侣真是少之又少了……”薇喜淘气地拍拍玲的肩膀。 玲尴尬地道:“公主误解了,在下和达尔卡只是因为彼此的利益而在一起的。” 薇喜转动古灵精怪的眼珠子,道:“说得也是,上回你们俩在贵渊宫值班,因为夜太深,所以你们选择在宫里过夜,却一人住一间房。” 玲正要表示同意,她却紧接着说下去:“结果达尔卡到你那里过了整夜。还要我叙述当时的详情吗?” 玲即刻红通了脸,吞吞吐吐地应道:“陛下,有些事情您不明白……” “你们俩明明很恩爱就承认嘛!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不过,我很庆幸我到现在还没恋上任何人。”薇喜道。 “为什么?”玲不解地问。 “我已经被许配给古东王子,任何恋情只会令我活得像镯蕊姐姐一样痛苦。”说完,薇喜蹦蹦跳跳地回到堂皇的贵渊宫里。 封月有些诧异地目送着薇喜,刹那间在这稚气的小妮子身上寻得成熟稳重的一面。 * * * * * * * * * * * * * * * * * 谁也没有料到事情竟然在隔天就演变成那么严重,贵渊宫上下都乱成一团——镯蕊公主失踪了! 这件事的内幕大概也只有封月和三公主知道,大公主跟那位侍卫私奔了。封月暗中传令严守国界,揽下任何可疑人物,只要他们还待在拉萨勒国境内,还是有寻得他们的希望。 昨夜受伤的卫士是这么说的: “昨夜在下正在巡逻,忽然有人在在下的肩膀上砍了一刀,在下倒在地上,听见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在下的同伴马上将在下扶了起来,当时在下看见两个身影翻墙而过,消失在黑暗中。” “你是否有看清楚他们的长相?”封月问。 “没有。不过其中一个似乎有武功的底子。” 这时跑来一个中士在封月耳边细语,听完后她接着道:“我这就赶去。” 东边边境的城门那里围了好多人,有人跟卫士打起来了。场面看起来十分激烈,十余个卫兵居然不够他一人对打。 封月跃上空中,落在那人背后,出了一掌。那人立刻回过身来招架,他用的只是一把木剑,但力道十分强大,连续和封月对抗了数招。最后他才节节后退,猛然间抱起身旁的一位女子跃出城门。封月的跳跃当然不在他之下,他逃离城门不到十米就被她给拦了下来。封月拔出剑挡住他的去路,命令道:“你今天就走到这里为止吧!” 那人往后退了几步,护住身后用头巾遮面的女子,握紧木剑准备再次出击。封月把目光转到女子身上,道:“公主大人,您难道不在乎您的国家和老百姓了吗?” 那女子畏惧地又往后退了一步,抖着身子没出声。 “我不是要夺走您的幸福,不过请公主慎重考虑,这关系到拉萨勒的将来!” 镯蕊这时才低声道:“我四个妹妹也可以继承王位呀……” 封月的面色变和蔼了些,放低语调说:“您是陛下的中意人选,全国人民的期盼,您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大家失望啊!” 她又道:“况且,待公主继位时,您可以更动法规,到时不就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 “我们是永远不会受到祝福的……”镯蕊脸色苍白地道。 “别跟她说那么多了,走吧!”镯蕊面前的男子提起木剑冲上前去。 封月跟他斗了几回,暗惊他的剑法竟然不在自己之下,但看在公主的份上她并不打算用超能力来制伏他。 男子猛地一砍,跟封月的银月剑击在一起,这下当然是木剑吃了亏,男子马上往后跃去。 封月定神一看,木剑碎了一块,里头露出某种闪亮的东西。她黯然一惊,原来那木剑只不过是把剑鞘罢了! 那男子把剑往地上击,其余的木块纷纷掉落地面,露出一把锋利的青龙柄剑。 “青龙……克洛希的象征……又这么好的一把剑……”封月不禁黯然冒出冷汗。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位男子,总觉得他好面熟。 “喝呀!”他又杀了上来。 封月看着他腾上空中旋转,仿佛剑柄上的青龙活了起来。忽然她一惊叹,连忙跃后一步,青龙剑接着扎入地上。 她眼神转怒了许多,喝道:“原来你是陨忍!” 一想到是敌国的大将军,她的怒气烧到头上来了。风沙四起,银月剑夹杂着圈圈蓝炎,她要使出她的真本领了。 “这回饶不了你!”她跃上前去,忽然消失在两人面前,一道银光赫然划过陨忍颈边。 只见火光一闪,陨忍颈上多了一条烧伤的痕迹。他来得及抵挡封月的剑,却逃不过剑上的火圈。 两人又厮杀了一阵,封月心里又气又恼,为什么大公主会这么就容易上了克洛希的当,薇喜的生日宴席上她早该留意他了…… 一个不留意,陨忍杀到面前来了,她情急之下按下手中的发电器。“哇呀!”陨忍身子一麻,摔到地上去。 她举剑准备挥下去,不料镯蕊却冲来挡在他面前。 “放过我们吧!”镯蕊求道。 “公主,为什么……”封月皱起眉头。镯蕊真的深深着魔了吗? “陨忍他放下将军的职位,也被克洛希追捕了,拉萨勒和克洛希这两个地方都不容我们,我们不逃要如何是好?”闪闪的水光在她眼中打转。 “真是没办法……”封月举剑朝他们两位砍下去。 赤血溅起,银月剑的一端扎在陨忍的肩膀上,他不知何时扑到镯蕊面前来了。 “你来真的?”封月有些讶异地看着陨忍沾满血迹的左肩膀。 “请放了我们吧!”镯蕊的两颊都被泪水沾湿了。 “其实,我在十二岁时随父亲到贵渊宫,那时我第一眼就对镯蕊深深着迷了。”陨忍一脸平淡地叙说,身上的伤对他来说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 “我的身份当然配不上镯蕊,所以我上任时真的很卖力地替邪赫王攻打拉萨勒,以为这样镯蕊就能待在我身边了,但我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对不起……”他低头忏悔。 封月看着这两位苦命鸳鸯,心肠也软了下来。她将银月剑拔出,别过头去道:“走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了!” “感激不尽……”镯蕊哽咽地道。 封月收起银月剑,正转身要走,冷不防剑光一闪,青龙剑刺入她的小腹。 她感到一阵昏厥,朦胧中听见陨忍的声音:“谢谢你,这样你回去也比较好交代,就说你打不过我,让我逃了。我们会永远记得你对我们的恩惠……” 封月抬头一看,两个身影渐渐在她视线中模糊,接着被一片黑暗所取代了。 * * * * * * * * * * * * * * * * * “所以……我姐姐和他逃到哪里去了?”玲忆起薇喜和她的对话。 “不确定,不过以他们逃亡的方向来判断,应该是古东吧?”虽然她心里认为这绝对不是一个理想的避难所,古东虽是独立的国土,但实际上是拉萨勒和克洛希争夺的一块肥肉。看来他们是孤注一掷,或许身处危险之地反而会是最安全的。 “哦……我将来会嫁到哪里去,不知道能不能遇见他们……”薇喜喃喃自语。 “月玲,今天得空吗?”凯的声音突然使她回神。 “有什么事?”她问。 “趁我还没忘记,我要带你去见我母亲。” “呵……这件事你已经讲了快四年了。”玲暗笑,心里却不禁紧张起来。单凭挑衣服的时间,她竟用去半个小时。 “咦?难得你会穿裙。”凯笑盈盈地骑上马背。 玲羞涩地笑了笑,谁不想让婆婆留下好印象啊?碍于穿裙的关系,她没跨过马背,直接侧着坐上去,搂紧凯的腰出发了。 目的地是一个很偏僻的郊区,那里疏疏希希地散落着几个住户,凯在一道攀满紫蔷花的篱笆前刹住了马匹。 他推开没上锁的黑铁门,园里的花花草草都照料得很好,在朝阳底下显得特别清新。一位老妇人从小木屋里开门出来迎接他们俩。 凯很有礼貌地向她打了个招呼。 “居人阿姨,一切都还好吗?”他问道。 “阿姨,您好。”玲略略低头。 老妇笑呵呵地回应:“哦,小达尔卡你回来啦!呀,还带了女朋友,你妈快想死你了!” “她是我夫人。”凯立刻打岔。 “哦,原来如此,怎么没请我喝喜酒啊?”居人阿姨神秘兮兮地笑道。 “哈,不好意思,我们没摆宴席。”凯暗地苦笑。 “也得通知一声嘛!你知道你母亲最想抱孙了。快去看她吧!”她一股劲儿将他们推进屋里,窃笑着跑开。 “抱歉,我的老邻居就是这个样子。”凯领着玲往屋内走去。 玲看着略昏暗的四周,这屋子虽老旧,但还保存得不错。屋里的摆设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达尔卡的童年就在这里度过?” 突然眼前一道亮光,这光是从门外照进来的,她往那里望去,门外是一片空地,他们从后门来到了后院。 “妈,我来看您了。”凯把一束白梨花摆在一座墓前。 “凯,你母亲……”玲看着眼前的墓碑一愣。石碑上刻着的字迹还算清晰,不过看得出已经历过一段时期的日晒雨淋。 安飒?玲 之墓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叫你月玲了吧?一般人都不会习惯直呼自己母亲的名字。”凯并没有说出玲想要的答复。 “你母亲……” “没错,她早在十年前就过世了。我搬走后,这里就交给居人阿姨管理。今天是她的生日,我专程回来献花纪念她。”凯谈起母亲时总会隐约中流露出伤感,这也是为什么玲很少问起他母亲的原因。 “对不起……” “达尔卡……”居人阿姨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凯转过头去,居人阿姨正神色不安地站在门前。 她不自然地道:“有人来了。” 说罢有一个人影从屋里走出来,等他站到后院他也愣了一会儿。 “石雷前辈?”达尔卡和玲惊讶地望向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石雷也显得讶异。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这里是我老家。”达尔卡站起来道。 “这里是你老家?”又有一把沙哑的声音从居人阿姨身后传来,一位驼背的老者扶着拐杖从屋里走到后院,站在达尔卡面前目不转睛地打量他。 “你认得这位老先生吗?”石雷问道。 达尔卡摇摇头,对这一切感到莫名其妙。 “这里可否有一位叫西琳的女人?”老者问道。 达尔卡再次摇头,道:“恐怕前辈弄错了,这里以前只住着我和我母亲,而且这房子是我母亲和几位邻居亲手盖的。” “那这座坟是你母亲的咯?”老者举起拐杖指着后方。 “是没错……”达尔卡心里更是奇怪。 老者二话不说地走向那里,经过玲身边时还抬头望了她一眼,又继续来到墓碑前,吃力地端详墓碑上的字迹。 “前辈不必那么麻烦了,那上面只刻有我母亲的名字——安飒?玲。” “什么?安飒?玲是你母亲?”老者吃惊地转过身。 “前辈认识她?”达尔卡记得母亲只跟住家附近的几户邻居来往,平常并没有跟其他人打交道。 “这怎么可能?她结了几次婚?”老者这句话似乎冒犯到了达尔卡,令他语气不怎么友善地回答:“我母亲自从被我父亲抛弃后就一直没有再婚!” “那她哪来这个儿子?”老者用拐杖指着达尔卡。 凯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冲着老者道:“你到底是谁?凭什么问起我母亲?!” 石雷这时也憋不住了,开口喊道:“不准对陛下无理!” 在场的人统统立刻怔住,老者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除下脸上的装扮,挺直地站起来。 “抱歉……”石雷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一时太冲动,连忙低声赔不是。 “参见陛下。”达尔卡和封月也慌忙敬礼。 “陛下,难道我们找错了?”石雷低语。 “雅莎的真名就叫作安飒?玲,这点我不会记错,但这个儿子又是怎么一回事?”罗耀特大帝将含怒的目光投向达尔卡。众人在这种情况下先是一呆。 “我母亲是雅莎妃子?”达尔卡喃喃自问。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解,说不定达尔卡是被领养的。”玲见陛下待达尔卡那么不友善,情急之下将自己的推测说出,达尔卡却对这番解说显得不太同意。 “没这回事,当初安飒刚到我们这里来时还怀着身孕,达尔卡出生时我还是接生婆之一。”居人阿姨说出口后才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掩住自己的嘴巴。 “石雷,多谢你让我寻得雅莎,能见到她的墓也好,只不过我不能接受这个无端端冒出来的儿子。”说罢,罗耀特大帝手持手杖往达尔卡杀了上去。 虽说陛下已经上了年纪,但他的速度和力气绝不比任何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差。达尔卡武功虽不在陛下之下,但毕竟是忠诚的臣子,坚持只守不攻。搏斗中达尔卡一时来不及闪避,手杖重重地落到他身上,肩上的护垫立即裂开,撒出了片片白绒绒的棉花。这时罗耀特大帝忽然将手杖尾端拉开,露出锋利的长枪,刺向达尔卡的左胸膛。 “陛下!” “凯!” 石雷和封月同时叫道。 达尔卡握着刺入自己体内半寸的枪头,使劲拔出后放在自己的右胸膛上,直视着罗耀特陛下,道:“陛下,您如果真要制在下于死地,请刺穿在下的右胸膛,在下的心脏是生在右边的。” 众人在接下来的那一秒呆若木鸡地愣在那里。罗耀特大帝已经丢下枪,将达尔卡紧紧地抱在怀中,因为心脏生在右边是拉萨勒皇室家族里世世代代的怪例。 “你母亲走前曾交代了什么吗?”罗耀特大帝松开达尔卡时问。 凯虽然还来不及接受这个事实,也在错愕中将怀中的一个粉红色信封取出。 “陛下,这是我母亲托在下交给父亲的一封信,在下从来也没看过里面的内容。” 罗耀特大帝接过信封,打开后信纸上呈献熟悉的字迹。 陛下您终于找到了吗?您最宝贵的东西。还记得臣妾曾答应要帮您完成《末日之恋》吗?很可惜,自从和您分离后臣妾再也不能发自内心完成这部作品。真的好遗憾啊!不过有些东西反而是要未完成才更凸出它的精髓。臣妾离开后才发觉自己怀了孕,所以就和您玩起捉迷藏来。如果有哪一天您找到他了,他就是您的,如果找不到,那就太可惜了。结果,您找到了吧?您最宝贵的东西,也就是您的儿子——威廉恩?罗耀特。 还是那么爱您的雅莎?西琳 “如果说雅莎?西琳这个名字是从马伽斯语的安飒?玲译成拉萨勒语,那么威廉恩?罗耀特在马伽斯语中就是达尔卡?凯!”石雷猛然被点醒。 “威廉恩,我唯一的儿子……”罗耀特大帝再次紧紧地搂住达尔卡。 这对父子的相认肯定再将拉萨勒皇室弄得天翻地覆,玲的命运也会从此改变吧。 然而,当薇喜公主知道这件事时她的反应却是: “哦?原来达尔卡是我哥哥呀?太好了,那以后我就称你为嫂嫂咯!嫂嫂你好,嫂嫂,嫂嫂……” 第十二章 献祭之羔羊 三个月的时间居然是那么地短暂。这期间,拉萨勒宫廷得适应这忽然加进来的一个成员;罗耀特大帝在平息弗临皇后的反对后,终于立威廉恩为下一任国王,这桩消息颁布下来立即轰动全国,甚至整个索迈洲。 封月在达尔卡急于适应宫廷事务的当儿,上任大将军一职,成为拉萨勒史上空前绝后的女将军。这次委任并非靠达尔卡动脑筋了,因为她的实力早被公认为已经凌驾于其他将官之上。她无需再依靠一双手来操控所有能力,因她阶段已达只凭意志来操控的程度。克洛希部分的军队里还传着拉萨勒有那么一个女魔,谁要是遇上了她带领的大军,不是被暴风撕得粉身碎骨,就是葬身于火焰与洪水之中,要不然就莫名其妙地倒毙在地上,被土地所吞吃。能与她正面交锋的人,通常还没看清除她的样貌,头就先落地了。 而拉萨勒和克洛希的关系依旧那么僵,镯蕊公主和陨忍大将军的消息也没有更深入的进展。再来的是,薇喜公主的婚期快到了。 公主出嫁是国家的盛事之一,典礼当然要搞得隆重得体。这几天可忙坏了宫里的人,从安排宴席、准备嫁妆到挑选礼服,样样都让大家忙得头昏脑胀。自从古东的代表来到之后,薇喜更是不得以安稳地好好睡一觉。封月每回给她碰上就得听她发一肚子的牢骚,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这种紧凑的生活步伐了。 然而,有一天这种热闹繁忙的气息忽然平静了下来,贵渊宫里连一枚钉子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 克洛希新上任的将领听说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封月正忙着探测克洛希的动机和策划下一步的防备时,见薇喜垂头丧气地走来,便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怎么了?看这整天皇宫都静悄悄的,婚事是不是被耽误了?” 薇喜只再低头叹了一口气。 “难不成新郎落跑了?”封月看着一脸沉闷的薇喜。 “是他死掉了。”薇喜把头低得更低。 “什么?!古东王国的唯一继承人驾崩?”封月今天一直忙着军中的事务,竟没留意到这个惊人的消息。 “听说是殉战。” “啊?”她才赫然想起这期间古东和克洛希闹不和,只是没想到快要成亲的古东王子会亲自临沙场。 “要不是这桩婚事,克洛希才不会和古东开战呢!”薇喜又开始闹情绪了。 封月也感到无奈,这桩婚事是为了拉萨勒和古东的邦交才定的,然而古东原本就偏向克洛希那一方,拉拢人家的附属国就会带来这样的局面,当初所担忧的事真的一一实现了。“我要怎么办才好呢?拉萨勒不能没有古东的支持啊!”薇喜顾不了仪态,直接蹲在地上抽泣。 封月也了解,古东是贸易强国,港口非常繁荣,谁要是获得了它的支持就少了经济上的担忧。然而它需要一个强盛的军事来保护,因此被夹在拉萨勒和克洛希这两大军事强国之间的它,显得左右为难。 “这下克洛希又要怪罪于拉萨勒了……”封月心想。她将薇喜交给一个侍女后,朝大殿的方向走去,她想听听罗耀特大帝的决定。 * * * * * * * * * * * * * * * * * 众大臣围满堂皇的大殿,罗耀特大帝坐在最高的位子上接见古东使者,陛下的身边除了弗临皇后,还坐了一位王位继承人,威廉恩?罗耀特,也就是昔日的达尔卡将军。 “对于贵国公子的英年早逝,拉萨勒感到非常惋惜。”罗耀特大帝很正统的开场白。 “陛下,依照古东的习俗,如果订亲的男方有什么不幸,女方依旧须照婚约进门,这方面请陛下谅解。”古东使臣道。 “但我不能让我的公主年纪轻轻就守寡啊!” “很抱歉,陛下。本国还有一个规矩,就是兄弟之间如果哥哥死了,嫂嫂就由弟弟照顾。然而,本国只有那么唯一一个公子。” “陛下,您可要考虑到我们女儿的幸福……”皇后向罗耀特大帝低语。 罗耀特大帝内心也在挣扎,要牺牲一个女儿呢?还是要失去古东,斟酌了许久,才道:“不过,贵国还有位公主吧?” 使者连忙点头道:“这也是本国考虑的建议,只是微臣不敢直接说出口,既然陛下提起了,那么微臣就不再缄言。本国的建议是把这桩婚约取消,换成拉萨勒王子迎娶本国公主,如何?” “啊?”达尔卡瞪大了眼。 “这一来就两全其美了。”皇后非常赞同这项建议。 “可是我有家室了……”达尔卡欲宣告众人却止住,只轻声在父王耳边低语。 罗耀特大帝似乎什么也没听见,起立公布道:“众臣们听着,我宣布拉萨勒与古东的皇室婚约继续,改成我的王子,威廉恩?罗耀特,迎娶古东茹馨公主。 “希望古东很快地就能和我们重新谈论婚期。”罗耀特大帝对使者说。 “那月玲怎么办?”达尔卡差点就从座位上站起。 罗耀特大帝用一种很无奈的眼神望着他,道:“为了你妹妹的幸福,只有这么做。你的原配,就像当年你母亲……” 达尔卡慌忙转过头,赫然瞧见玲就站在大殿门口,两人目光相投。凯却忽然觉得心虚,将目光偏移了一点,待他注视回门口,玲早不见了身影。 “等一下,月玲!”他追了出去。 “封月大将军,请停下!”他追到皇宫花园那里。 封月止住脚步,转身恭敬地问道:“请问陛下有何吩咐?” “什么陛下不陛下,刚才你什么都听到了,不是吗?”他喘着气,几乎用喊的道。 “这又何苦呢?这消息在下迟早也会知道。”她淡淡一笑。 “那就骂我打我啊!要杀了我也行。你丈夫要娶另一个女人耶!”他一脸沮丧又悲愤的样子。 “臣妾和您的关系也不就和这一样?将来拉萨勒在军事上有马伽斯协助,经济上有古东支持,陛下很快地就能成为拉萨勒帝国不可一世的统治者。能为陛下效劳,实在是在下的最大荣幸。”她恭敬地又鞠了个躬,道:“在下先告辞。”她永远是个忠心的仆人,只会默默付出,从不干涉主人的事。 凯望着在空中飘荡的披肩和逐渐离去的身影,差点就瘫痪地跪在地上。这番说得一点妒嫉之意都没有的谦卑话如同万把剑同时扎进他心里,无形中又有万道鄙视的眼光向他投来,得意地在那里讥笑嘲讽他的懦弱和无能。 他总觉得她只是将一副空虚的躯壳丢下给他,而她的心却走远了,远得让他感应不到它的存在,更在茫茫的世上无从寻起。 * * * * * * * * * * * * * * * * * 不到一个月,贵渊宫又忙碌了起来,这回是决定威廉恩王子和茹馨公主的婚期的时候了。为了避免像上次的悲剧,茹馨公主千里迢迢地从古东来到拉萨勒,也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适应在拉萨勒的生活。 拉萨勒和克洛希的关系也越来越吃不消。封月这几天忙进忙出,也没什么时间待在扎靼,但今天她却到访贵渊宫去了,为的是打听看镯蕊公主的消息是否有了进展。探望薇喜公主过后,她又匆匆地赶出去,却正巧给达尔卡碰个正。 “陛下,您不到宫里去吗?看大家都很忙碌的样子。”她照常地敬礼。 “月玲……”其实达尔卡获知她到访贵渊宫,早就待在门口等她了。他们的相遇并非碰巧。 “如果没有别的事,在下要告辞了。”她准备再次鞠躬。 “慢着!”达尔卡激动地叫道,“今晚的宴席,请你出席。” “好的,在下会带四支巡逻队。” “不是的,我要你参加今晚的舞会!”他事先捉住她的手,直视她的眼睛,道:“以未来皇后的身份出席。” 封月笑了笑,说:“笑话,您要臣妾出现在您的未来新娘面前啊?她才是真正的未来皇后吧?”说完后便轻轻地想甩掉达尔卡的手,没想到他却握得更牢。 “将来谁是我的皇后是由我来决定,不要胡乱说话了!” “在下得以胜任大将军一职还不满足吗?人家是堂堂一位公主,可别亏待她了。”她又淡淡一笑,再轻轻地将凯的手拿开,敬了礼从愣住的凯身边走过。 “臣妾会出席今天的舞会。”她回过头说,“以打好姐妹关系。”她又给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 * * * * * * * * * * * * * * * * 举办晚宴时的贵渊宫是最富丽堂皇的,单看皇室贵族,甚至侍卫宫女都打扮得漂漂亮亮,都不由得会觉得赏心悦目。 茹馨公主来了,是个漂亮的美人儿,也不乏有气派的阵容护送。这晚威廉恩王子显得躲躲闪闪,女主人倒是比较热忱。 薇喜也跟她哥哥一样,舞会中都摆着一个不愉快的脸,躲到一个角落去生未来嫂嫂的闷气。 古东大臣正和罗耀特大帝接洽,茹馨公主和同她一起上路的几位要好的宫女在一旁切切私语。 “公主,哪位是您的未婚夫啊?”一位宫女兴致勃勃地发问。 “我看过他的画像,啊!在那里,就是他。”公主指向站在角落的达尔卡。 “哇,好英俊哦!快过去跟陛下打个招呼嘛!”众宫女齐声道。 “不要嘛,人家害羞啦!哈哈!”公主也跟她们玩起来。 薇喜听见嘻闹声,将目光转过去,看见是未来的第二嫂嫂,不屑地又嘟起嘴将头别过去。 一位古东宫女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偷偷在公主身旁耳语:“那位是谁呀?怎么一脸臭样?” “啊?我差点忘了威廉恩还有第一任太太。”公主收敛了嘻笑的表情,不好意思地用手挡在嘴前。 “用不着那么怕她啦!我们堂堂的公主可是明门正娶的,我们理论去。”宫女们接着推推拉拉地将茹馨送到薇喜身旁。 “公主去吧!证明你不比她差。”她们在茹馨耳边低语。 “可是……”茹馨扭捏的当儿薇喜却翻过脸来正视她了。 “您……好,我是古东茹馨公主……”薇喜不友善的眼神令她想临阵逃跑。 “不用你自我介绍我也看得出,狐狸精都长一个样。”薇喜白了个眼,又赌气地别过头。 “喂!谁勾引你的王子啦?”一宫女向前踩上一步。 “嘘……”茹馨急忙阻止。 “哼,小国就是这样,总要靠攀附大国来巩固自己的势力。”薇喜瞧也不瞧她们。 “你这话什么意思?那么,之前和我王兄有婚约的那位公主也是狐狸精、攀附强势咯?王兄可是有喜欢的人了,他是为了她才打那场战的……”茹馨动怒起来,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但很快地又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薇喜倾刻将眼睛瞪得浑圆。 “薇喜,别那么赌气了。”一女子笑盈盈地走来,摸了摸薇喜的头。 “可是……”薇喜像个小孩在发脾气。 “抱歉,给您们添麻烦了,这小娃儿只是妒嫉她王兄再娶。”她有礼地向茹馨点头致歉。 “请问您是贵国哪一位公主啊?”茹馨看着眼前穿红色礼服的女子问道。 “我是敝国大将军兼威廉恩陛下的妾室,封月?玲。初次见面,茹馨公主您好。”封月递了一杯葡萄汁给茹馨,茹馨和众宫女立刻一愣。 “祝我们以后相处愉快吧!”封月举起盛满葡萄汁的高脚玻璃杯,她那从肩膀到手腕的曲线优美得像只昂首的天鹅,姿态端庄又不失高贵,连金孔雀都自叹俗气。 “相处愉快……”茹馨呆呆地将杯子举起。 “叮!”玻璃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哦,不应该这么说,我将来都在外头带兵,会很少和您碰面,您就代替我好好协助达尔卡……不,威廉恩吧!”封月微微一笑,“祝你生活愉快。”说完便走到宾客群里招待客人。 “她才是威廉恩的太太?”茹馨还愣着。 “这么有风度,哪像……”一位宫女偷偷道。 “哼!”薇喜憋了她一眼,继续嘟着嘴板起脸来。 “我就是不喜欢这女的……”直率性子的她心里这么想。 * * * * * * * * * * * * * * * * * 漫天风雪的边疆,拉萨勒军队迈开整齐的步伐出征了。山脉的尽头,是克洛希部队的集中地。拉萨勒步兵的脚步稳定地在雪地上踩着,一点也不怕克洛希察觉了他们的出现,因为克洛希部队是逃不了的。 漫天雪地都为了他们撤到一旁,连狭窄的山谷也裂开来让出一条平坦大路。“杀啊!!”拉萨勒军摆成一个尖形布阵,涌上了敌人的营地。 势如破竹的克洛希探测军面对来势汹涌的三千位拉萨勒军人,前阵和中阵一下子就被击垮了,距离他们背后几公里的地方正被一场爆风雪阻拦,他们也逃不到哪里去了。 最后的防守终于不敌拉萨勒军的攻势,惨余的部队冒着被困死在风雪的危险,往唯一的退路奔去。不料,他们上方却忽然出现了一个飘浮在空中的身影。 “是女魔!”落慌逃跑的败兵恐慌了起来。 只见身影连一根手指也不动,巨大的旋风就将兵营罩了起来,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慢慢沉下白茫茫的雪地。 今天一位女医官冒着风雪漏夜赶到边疆,只因为她被封月将军召去。这位五十来岁的退休医官叫絮珍,行医经验已有三十多年,医术也算高超了。她走到主帐前,重重维护主帐的风自动停了下来,让她踏进帐篷内。 “絮珍前辈,近来可好?”封月从座位上站起迎接她。 “将军从大老远找草民来,可有什么吩咐吗?”她退休前曾经帮封月进行过几次治疗。 “如果麻烦到前辈尽请原谅,这次找前辈来的确有所需要帮忙的。”说着,封月坐在椅子上,道:“请您检查看吧!” 絮珍仍旧宝刀未老,熟练地替封月诊断起来,不到几分钟,她便满脸欣喜地道:“不是什么病,而是有喜了!” 没想到封月却沉着脸说:“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找您来的原因。” “啊!您该不会要……”絮珍一脸错愕。 “堕胎手术是您拿手的一项,没错吧?”封月说这句话时面无表情。 絮珍这下慌了,急忙道:“草民以前只是想帮助那些可怜少女,不这样做她们的性命会不保啊!但草民怎么敢杀死一个皇室的后裔?!” “您怎么能确定这孩子是威廉恩陛下的呢?我们经常聚少离多,我在军中又接触到那么多男人,难道不会移情别恋吗?”封月以极其冷酷的语气反问。 “陛下,草民不是不知道您的为人!” 封月最终还是卸下了伪装的冷面,微微皱着眉头含着无奈的语气道:“但是,您知道我不能怀着孩子在沙场上作战,这样我和胎儿都会有生命危险。为了国家,这个牺牲不算大吧?有茹馨在,拉萨勒皇室也不必担心没有后人。” “唉……”絮珍叹了口气,再怎么喜悦的事情搬到战场上都会变得苦涩。 她最终满怀顾虑地给予最后的奉劝:“请您好好考虑,这是您的骨肉啊……” “我已经下了决定,这样是最好的。”封月又恢复了冷峻的表态,以显示自己的意志坚定。 絮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既然是这样,那请您到那里躺下。” “今天的事,请您保密。”封月走到床边时说。 “草民会的。”絮珍从医药箱里取出麻醉针,掀开封月的衣袖给她注射。封月就在朦朦胧胧间失去了知觉。 “将军,将军!” “啊?”封月慢慢地苏醒,眼见一位上校在身旁万分紧急地摇醒她。 “我到底睡了多久啊?”她慢慢地坐起。 “又发现克洛希部队的踪迹了!”上校急忙通知道。 “什么?!”封月立刻跃起,朝外头跑去。 “大约有多少人?步行还是骑马?”她看着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问道。 “估计两百位,实际人数不一定只这些,都是步行军。” “这里的居民都疏散了吗?” “都差不多……只是……有一个老妇特别顽固,没人能劝得动她。”上校报告道。 “哦?她住哪里?趁出击的时机未到,我上她家造访一下。”封月走进帐篷里换了套平民的衣服。上校的表情显得十分无奈,用心良苦地道:“她脑袋真的如石头般硬啊!” 那位老婆婆的家就在山脚下,简陋的木屋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和四周的景色连成一片白,不特别留意还不会发觉到它的存在。 封月敲了几下门,见没人回应,又在门外等了一阵。她要再度敲门时,木门终于咿呀作响地被打开了,一位老婆婆拿着扫帚立在门前。 “哎呀!我还以为是那些讨厌的军人,他们要是再来的话我可要赶人了。”老婆婆道。 “对不起,打扰您了。我在雪地上不好赶路,想找个歇脚的地方。” “你找我这家就找对了,来,快进来。”老婆婆将封月带进屋里。 封月看着屋里简陋的摆设,昏黄的油灯是屋里唯一的照明物,一个老旧的茶壶摆在炉上,却没烧着热水。 “这里除了我家,再也没有寻得人烟的地方啦!”老婆婆指示玲在凳子上坐下,接着拿出一个绿碗放在桌上,将壶里的水倒进碗里,道:“除了这冷茶,我也没什么好招待了,大家都走了,我没来得及换柴烧开水。” “怎么会没人?”玲衔了一口茶,试着试探这位老人家。 “那些军人要那这里来打仗,就把人赶走。明明是我们先在这里住下的,他们要打找别的地方去啦!”老妇开始谇谇念。 “万一他们真的打到你家来呢?”玲问。 老妇停顿了片刻,才装着理直气壮地道:“敢来就来啊!我死也不会离开这里!” “前辈可有什么难言之处?” 老妇将手上的事务停了下来,沉默了一阵,接着急擦着眼泪,一口气把话说完:“这是我老伴和我一起盖的房子,我们从结婚开始就住了几十年了,偏偏那老头子两年前出去后就不回来,我要等他回来后好好教训他!”说完,又擦掉另一行泪。 “说不定他也被军人叫到集中营里去了呢?”玲站起来拍拍老婆婆的背。 “他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等下他回来了,但屋子没人,要不然屋子也没了,可怎办呢?”老太太开始语无伦次。 “您想再见到他的话,就必须活下去才行啊!您现在连柴火都欠缺,怎么能挨过这段恶冬呢?”玲搂着老太太,让她像小孩般在她怀里哭泣。 这一幕还真叫她心酸。玲正想将老婆婆扶出木屋时,忽然眼前一阵朦胧,看东西好像变得有点恍忽。 “真糟,麻醉剂的药效还在。” “呃!”封月忽然觉得腹部一阵疼痛,定神一看,一把青龙剑柄正击在自己腹上,而出鞘的青龙剑正是握在老婆婆手中。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再被对方一击,撞破身后的门跌落在屋外的雪地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封月连忙爬起,却又感到一阵昏眩。 “怎么样?我泡的茶好喝吗?”老婆婆握着青龙剑走出来。 “啊?”封月刚才喝的时候也没闻出什么异味。 “冰冷的独柏茶是不会发挥药效的,待你喝进肚里,给你的体温暖活后就生效了。”老太太完全变了个样,举剑就往封月挥去。 玲立即躲闪,老太太却是连环出击。玲在雪地上翻滚了几圈,最后腾起跃上空中朝老婆婆攻去,想夺下她的剑。不料,老婆婆竟手腕一转,黑色的剑身像条活生生的龙般扭了个弯,“唰!”地一声伤了玲的左脚踝。 玲吃了一大惊,随即往后跃去,没想到青龙剑却像能伸缩般拉长了,又刺中她的左手臂。她情急之下使用风能力,老妇被刮到屋顶上,滑下时重重地摔在地上,青龙剑则跌在另一旁的雪堆上。 “这把剑还真邪。”玲匆忙赶上去看老婆婆,测试到她还有气息,只是非常微弱,便有点后悔自己下手太重了。照她的原则来讲,她是不会对老人和小孩出手的。 瞧见老婆婆睁开了点眼睛,她感到欣慰了些,忽然自己吐出了一口血。青龙剑不知何时又回到老婆婆手中,刺入了她的腰。她忍痛使出风,将自己和青龙剑分离,跌落到五米外的雪地上。 “怎么会这样?”她半眯着眼喘着气,见老婆婆带着邪气的笑容朝她走来。 “你还不觉悟吗?我是你的敌人啊!”老妇笑道。 玲发了一道风过去,老妇却将青龙剑插在地上,稳稳地站在那里。 “你别太小看我,我虽然老了,但功力还在。”老太太道。 “你……到……底……是谁?”玲体内的毒渐渐发挥效用,削弱了她许多体力。 “我比你想象中强得多,你今天乔装成平民来找我,我也差不多一样。”老妇再度举起青龙剑。 “原来传闻中的女魔也不过如此,你这小后辈竟然不识得克洛希前任将军,连陨忍都还得喊我娘呢!”她使劲地砍了下来。 “吓!?”玲立即使尽浑身懈数,使用风和弹跳力闪到老妇身后。 “克洛希也曾有过女将军?” 她在敌人身上燃起火焰,却被老妇轻松地用青龙剑熄灭了。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那么懦弱?我那不中用的儿子跟人跑了,你就败在心肠太软!”她用青龙剑在雪地上击起雪花,溅进玲眼里。 “呀!”玲看不清楚四周,为了自卫就往周围发了火球。没料,碰巧击中半山上的雪堆,整片山坡上的积雪崩了下来,压毁了山脚下的木屋,同时也将两人埋进雪地里。 * * * * * * * * * * * * * * * * * 另一边的贵渊宫里,在那里却是欢喜气氛连连,呈献一片喜气洋洋的景像。就快接进下一个年头了,威廉恩王子的生日也即将来临,皇宫前自然挤满了外国使臣的马车和忙进忙出的侍从。 “再过几天就是威廉恩的生日了,我要送他些什么好呢?”茹馨公主羞答答地站在宫女群中道。 “当然是送陛下一记吻啦!” “公主自己就是最好的礼物了,那还用说。”宫女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讨厌,别那么说嘛……”公主红起脸来了。 “嘿!陛下就在那里。公主,您亲自去问陛下不就得咯?” “快去嘛……”五、六个宫女连拖带拉地将茹馨带到威廉恩旁边。 “陛下……嗯……”茹馨的小脸蛋瞬间变成了一颗小番茄,脸皮在一涨红之下好像一捏就会压出浆汁来了。 “请问有什么事吗?”威廉恩有礼地转过身来,他的英姿让宫女们忘形尖叫不已。 “请问……啊……没什么……”茹馨孜孜呜呜地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啊!陛下,您的戒指脏了,奴婢来帮您擦一擦。”一宫女连忙化解僵局,威廉恩莫名其妙地瞄了维多拉戒指一眼,的确是有点脏了。他心里笑了笑,明白她们的用意,但也将戒指取下交给那位宫女,对她慎重地说:“这可是一枚很贵重的戒指,好好地把它擦干净吧!” 宫女小心地将戒指接过来,用丝巾轻轻抹掉戒指上面灰尘 第十三章 她永远年轻 隔年秋末,玲顺利诞下一名小王子,取名爵克?罗耀特。整个拉萨勒国度都欢呼起来,弗临皇后似乎也对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十分疼爱。没有克洛希的刁难,拉萨勒在这段算是平安的日子里庆贺小王子的满月,渐渐地都快把和古东的婚约给淡忘掉了。茹馨虽然没有被正式迎娶进门,却也在贵渊宫里住了长达一年的时间,大家都早已经视她为自家人般,反而不在乎有没有进行婚礼了。 没想到太平的日子竟然在第二年小王子满一岁时结束了,克洛希没法耐过平静的岁月,不到约定中的三年就开始引发骚动了。边疆居民又是第一个受害者。这回铎国又出面妥协了,克洛希要求拉萨勒将领到边疆进行谈判,并指明要封月大将军亲自到场。 百姓们以为平安的日子才要开始,忽然一切又被打乱了,显得非常悲愤。封月看在百姓渴望安泰生活的份上,答应了这项邀请。 出发前,她换上有一阵子没碰过的战服,带上银月剑,打算看看一眼小爵克再出发。 她轻轻推开小王子的房间,深怕吵醒了宝宝,望进去却发现小爵克坐在婴儿床上玩耍。他不时地拍拍手,尤如两颗深海宝石般的眼睛不停盯着自己的手掌瞧,又开心地笑起来。玲正感到欣慰时,忽然发现小爵克的手上不知捉着什么东西,接着有一道电光掠过。她一惊,立刻冲进房里将小爵克抱起,却发现他手里并没握着什么。 “难道是我眼花了?” 玲哄小爵克入睡后,小心谨慎地将他放躺在婴儿床中,同时检查附近有没有可疑漏电的地方。在确定一切都安好之后,她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才出房门,她就碰上了达尔卡。 “爵克睡了吗?”他问。 “嗯。” “要去啦?” “没错。” “可否先跟我来一下。”达尔卡转身走向走廊的另一端,玲跟了上去。 “有什么事吗?”玲随着达尔卡来到一间房里。 玲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连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马上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暂时待在这里吧!等我了结这件事后一切就可以恢复当初。”凯走了出去,从钥匙转动的声音她知道他将门上锁了。 “凯!你要做什么?!” “很抱歉,月玲。我不能再让你冒这个险。”他站在门口道,接着转身过去,走下长长的梯阶抵达皇宫大门。 “陛下……”邓普上校已经在那里等候。 “麦罗中将和奥雷瓦上将已经准备好了吗?”威廉恩问。“是的,他们早在边疆等候。” “那好,我们出发吧!” 两匹骏马绝尘而去,消失在遥远的大路尽头中。 * * * * * * * * * * * * * * * * * 回到贵渊宫里,一名宫女正打理着一间房间,忽然听见三下碰撞声,不禁吓了一跳,胆战心惊地留意声响的来源。 “嗵嗵嗵!”碰撞声再度响起。宫女壮起胆子来将耳朵伏在墙上一听,“嗵嗵嗵!”墙壁真的在发出声响,她立刻面如土色,叫了出来。 “呀!!” “怎么回事?”几位巡逻的侍卫闻声赶到。 吓得脸青青的宫女抖着身子指向隔壁房的门。 “上锁了,把门撞开!” “砰!”的一声,侍卫闯进了房里。 “封月将军?”侍卫感到惊讶。 “陛下?!”宫女叫道。 “来人……快,威廉恩陛下他……”封月刚恢复活动自如,急忙道。 “约定的地点是这里没错吧?”达尔卡看着四周的一片红林,树叶随着阵阵凉风纷纷落下。 “我们刚才一个标记也没漏啊!”邓普道。 “怎么没见其他人?我们不是应该在途中跟奥雷瓦接洽的吗?”达尔卡心里正起疑,只闻枝叶的摆动声。 “不妙!” 两人马上低下身子,几十枚暗器从他们头上飞过,他们立即快马加鞭冲出危阵。没料到底处也设有机关,马脚被射伤,连人也一起跌落在地上翻滚。 “陛下,小心!”达尔卡脚上虽然中了暗器,但是邓普却为他挡去致命的一击。 达尔卡马上跃出机关重重的密林,直奔回道路上,不过敌人似乎穷追不舍,才没跑几步又有几枚暗器从背后射来。 “糟,被跟踪了。”他急忙拔剑护住身后,以极快的速度摆脱敌人的追踪。 他窜进了一条小径,想藉着它回到大道上,没想到前方已有埋伏。 “嗖!”一声,一支暗器刺进他肩膀,他随手拔出后扔掉,继续急速地穿梭在小径旁的丛林。“嗖!嗖!”几声,他感到背后和手臂也被刺中了,但依然不减速度地奔驰。他终于奔到大路旁,隐约看见前方有些人影,视线却开始变得模糊,头一重,整个人倒在地上。 “唉,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要将人放回去。”前方的人影走来。 “没关系,这位看起来也蛮中用。” * * * * * * * * * * * * * * * * * 威廉恩王子失踪,全国起了大骚动。古东那里为了茹馨公主的安全着想,打算将她接回去。 罗耀特大帝在这时收到一封勒索信: 九月九日九时晚 九头岸边见 信纸右下角还印了一小行字: 贵国公子和贵国大将军之间请做一抉择 “这克洛希还真阴险。” 弗临皇后道。 “这都是铎国的阴谋……”罗耀特大帝将信往桌上一拍。 众人的眼光都聚在封月身上了,如果她决定去,那么就是选择公子,如果她不愿,就反之。 “大家请别这样看我。”她苦笑道,“我一定会完成我的任务。” “可是……”薇喜第一个反对,“这明明就是圈套!” “难道就不管威廉恩陛下吗?”她反问。 “我们可以出动其他援救部队呀!”薇喜急了。 “既然他们要在下去,在下就推辞不得,不要再连累其他人了。”封月坚定地说。 “但……” 封月立即打断薇喜的话:“身为一个将军在下就必须不能怕死,失去一位将军总比失去一个王位继承人好吧?” “封月……” “九月九日吗?那就是明晚,在下该出发了。”封月正打算步出大殿,却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前。 茹馨公主和几位宫女匆匆赶到门口,茹馨见到封月又立即低下头,向马车奔去了。 “看嘛,人家有麻烦时就跑了。”薇喜瞥了她们一眼。 “人家只是一个身处异乡、孤援无立的弱女子,您要奈她如何?”封月劝道。 “封月……你真要?”薇喜再次尝试劝服封月,她心里也痛恨为什么其他人一声都不出,好像封月去送死是应当的。 “薇喜,不要往不好的方面想,您不是很乐观的吗?达尔卡一定会和我一起回来的。”封月安慰道。 “当真?” “难道您信不过我吗?我可是克洛希军队里所谓的女魔哦!”封月笑着说,但笑容里仿佛藏了一丝苦意,像在蜜糖里有化不开的苦药一样。 “封月,带两支部队去支援比较好吧!”罗耀特大帝终于开口。 “谢陛下恩典。”封月敬了最长的一次礼,起身时迅速向薇喜使了个眼色。 “请帮我照顾好爵克。”她以极快的速度对薇喜耳语,还没待薇喜反应过来,她就一跃到马背上,骑着马奔往皇宫门口。 “封月!!”薇喜奋力喊道。她总有一种预感,她不能再见到封月了。 * * * * * * * * * * * * * * * * * 九头江的源头靠近位于克洛希和拉萨勒之间的分水岭,最长的支流注入东边的伊万海,全长千余公里,要找出信上说明的地点还真不简单。 封月将部队再分为十八小组,分别埋伏在河流各岸边。夜晚即将临幕,她站在坎亚山峰上,只有这里才能将九头江一览无余。夜晚使大地染成一片漆黑,八时二十分,九头江岸边出现了一个小光点。 “就是那里了!” 克洛希到了最后关头才让他们知道明确地点,而且约订在晚上,为的是让其余埋伏在太远的部队无法及时赶到,不亏是精心策划后的妙计。 封月凭着她良好的夜间视觉,乘着风降落在光源的地方。卷在风中的落叶,随着封月徐徐着地后纷纷掉下,在墨黑的夜色里飘落着。 前方就是一座老旧的石殿,却被装上了无数照明的灯光。虽说是通火明亮,但不代表里头并没有埋伏。 封月估计后援队是来不及在黑暗中摸索到这个地方来了,就独自走向石殿去。她让风护着自己的每一步,水、火、土和手上的发电器也随时出击。就如预料中的一样,她一踏上大殿的梯阶就机关重重。暗器从两旁挟攻,她用风迅速地冲了上梯阶,闪避各种发出来的暗器与陷井。当她安全地踏上底楼,一把声音荡漾在厅里迎接她。 “欢迎您的到来,封月将军。我们很感激您的配合,现在就让迎宾队伍来好好招待您吧!” 接着“轰隆”一声,封月身后的入口的闸门被放了下来,圆形大厅里的一道门被开启,门后是一片漆黑,许多红光陆续冒了出来。 “吱吱吱!” 里头涌出许多类似蝙蝠却比普通蝙蝠的大几倍的古怪生物。 “这些是这山里特产的大型蝙蝠,顺道提一下,它们是肉食的。”声音道。 “哼……”封月手一挥,庞大的火炎罩向厅的四处扩散,烧焦的尸体跌落一地,积成一片灰碳。 “小儿科。”她冷冷回应。 “不亏是马伽斯传说中的无敌者,再展现一些绝技让大家大开眼界吧!”声音说道。 四扇门被拉开,这回是四个巨大的武士出场。他们是克洛希北方的巨人族,想必是最勇猛善战的那几位。 封月使了个眼色,空中立刻喷出四道水柱,打在巨人身上。巨人毫不受影响地继续往前迈开脚步,然而封月的用意并不在此。她拳头一握,水柱立即凝固成冰块,变成尖利的冰刀刺入巨人体内。 “了不起,了不起!”那声音显得很兴奋。 封月瞄了四周一眼,命令道:“我不是来了吗?快把陛下交出来!” “这么快呀?我们还没玩够呢!”声音狡滑地道。 “还有什么就尽管派出来!”封月一肚子的怒火正往头顶上冲。 “我们会把王子放出来,不过条件是你要继续这场游戏直到结束为止。” “先放人再说!”封月喊道。 “别生气,我们这就放人。” “轰隆!”封月转过身去,一道闸门徐徐被拉上去。 她心急地看着门后,却只有一整片漆黑。 里头传来阵阵脚步声,一个人影走出来了。 “陛下!”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低着头,拖着一把长剑,每一步都显得沉重。 “他们有没有对您怎样?”封月冲到他面前。她仔细一瞧,马上退了两三步,但还是被他手上的那把紫色长剑伤到了左手。 “陛下……”她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位黑衣男人,他金黄色的头发下藏着一对赤红色的眼睛,和手上的紫剑一样在散发一股邪恶的妖气。 眼见他又举起紫剑准备攻击了。 “这不是拉萨勒剑法!”封月恐慌地看着。 “他相当不赖哦,竟然在监禁期间自创了一套强劲的剑法,邪赫王这个恶魔都不是他的对手呢!”声音奸诈地笑起来。 “铎国……”封月咬牙切齿,“你们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哈哈,只不过是稍微减少了他一点理智,让他变强些罢了。” 达尔卡现在如一个恶魔般地挥起长剑,剑影如幻境般旋转。封月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只在他砍下来的那一刹忽然清醒,闪到一旁去,被击中的地上溅起了无数石灰碎片。 “这下可好玩了,王子和将军,丈夫和妻子的较量,到底谁才能活着离开这里?”声音接着狂笑起来。 “陛下,您快醒醒!”封月拔出银月剑抵挡着紫剑。她使出风将达尔卡推到后头,使剑冲上前攻他的颈部,但正要下手时又收回一些力道,结果让他挡了回去。她想转攻他的背后,在剑上使了些力以弹跃到他身后,却早以被他识破。他让她跃到半空中,忽然转身一挥剑,无奈只嫌时机略早,砍了个空。封月踏上长剑又跃到空中,借助风能力维持在半空和达尔卡较量。 她两手挥剑,目光盯着达尔卡的手,想找时机发火球将他的武器打落。达尔卡改用旋转剑法,同时攻击及抵挡。封月心生一计,将银月剑卡在紫剑旋转的范围内,暂时制住紫剑,忽然又换用手掌拍了紫剑一把,使发电器碰触到剑身。 达尔卡右手一麻,连忙放开紫剑。没料,他却换用另一只手来接住未掉落地面的剑柄。封月再一砍,他勉强来得及抵挡,但两把剑却架在他脖子上了。 “凯……您不记得我了吗?”玲飘在空中望入他火红的眼睛。 “我是月玲,您的月玲啊!” 达尔卡却趁她心软之时,使劲推开银月剑,将紫剑朝她掷去。紫剑的重量不轻,又长得很,玲和他的距离又那么近,一下子无法躲避,被紫剑击中头盔上的墨镜。虽然偏左了一点,但力度足以将玲摔到地上去。 紫剑有生命般地旋回达尔卡手中,他继续往她那里迈去。玲的额头虽流下丝丝鲜血,但她爬了起来,将破损的头盔摘掉,原本盘好的长发散落下来。她的目光忽然盯着地面瞧,整座石殿开始震动起来,地面龟裂成一大块又一大块。 “你在做什么?!你知道这样连威廉恩也会被葬在这里面的!!”声音急忙喊道。 “呵……”玲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啪!”四周陷入一片漆黑,电源被切断了,但地面却停止震动。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只有曾为黑血杀手的封月能马上适应。她冲上还未完全崩塌的梯阶,跃过被石块揽住的通道,遇见完全被堵住的情况就伸手一使土能力,巨大的石头马上粉碎成灰。 “快启动备装电源啊!”黑暗中有人喊道。 “啪!”铎国使者揉揉眼睛,电流终于被接通了,石殿里的一部分的灯泡纷纷亮了起来。他看看其他同伴,大家背上也湿了一大片。他们被困在黑暗中已有十五分钟。 “立即检查所有装备!”使者从露台往下一望,见达尔卡推开一块压着他的石头后又站起来,看样子他的力气一点也没有被削弱,然而却不见封月的踪迹。 “又让她给逃了?”使者身后一个人问道。 “不可能,她不会丢下威廉恩的。”使者阴险地笑道。 “报告,实验室被破坏了!”又一人赶来,“而且……解药被盗走!” 使者得意地笑了笑,道:“我就说嘛……” “你故意要让她偷的?”研究人员急了。 “呵呵……”使者望向下面的场地,封月正站在门口,金发随风扬起,她手中正握着一瓶药水。 “真正的游戏才正要开始。”使者说道。 “就看看她如何喂他解药。何况他的吃药时间也快到了,不给他喝点的话恐怕他会狂暴得连我们都控制不了咯!” 封月集中了全神贯注,一手握剑,一手握解药,杀了上去。达尔卡这回比刚才更要拼命,紫剑分出了许多幻影,让人分辨不清他的攻击方向。 封月一来就用风能力制住达尔卡,让他整个人伏在墙上弹动不得,再来就是要夺去他手中的剑。但是他却不像平常人那般逆风对抗,而是顺着力道的方向又往身后的墙一击,打破石墙跌到废墟中。 封月见废墟中迟迟没有反应,不由得担心地走上前去一看。达尔卡才在这时忽然杀出,掐住她的脖子。封月用劲往他身上一踢,以得摆脱困境。没料到,她才成功跃上空中,紫剑却马上朝她刺去,她也只得挥出银月剑,两剑交锋。 “唰!”空中飞溅起一大片红色血花,有如红艳的蔷薇花瓣在瞬间绽放后,支离破碎地落下。 那股凄怆的情感恰似滔滔江水决了堤,只是她死撑着不肯闭起充满悲痛的双眸。不可以闭上眼,绝对不可以,合上眼后凯就会消失了。熟悉的体香和温度迎面扑来,封月现在终于又伏在达尔卡的肩膀上,被她放开的银月剑扎在废墟之中,而紫剑刺进她的胸腔,从她身后穿过。她抬头望见达尔卡的脸庞,他那依然火红、没有半点情意眼睛逐渐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沉下。她用尽最后的一份力气将嘴唇靠到他嘴边,献上最后一吻。 撑持已久的泪水终于在她闭上眼睛后顺势流下,她逐渐从他身上滑落,躺卧在地上。 达尔卡依然一动也不动地立在那里,手上的紫剑还勾着昔日心爱的人的魂,滴着她的血。 “唉……可惜,她是难得一寻的魔女啊!”使者话一出口,达尔卡立即不屑地微微侧过头。 “好好好,你也很优秀,不过该上来吃药了。”使者笑盈盈地道。 “嗖!”一声,又一阵血花喷起。使者转过头去,他身后的一位助手被紫剑钉在墙上。 “糟糕,他变得太狂暴了。”研究员心里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印证。 使者望下去,见达尔卡正从下面瞪着他,愤怒的眼睛却是清澈的宝石蓝。 “不对,是刚才那魔女嘴对嘴给他喂了解药!”使者惊慌地向后退,却忽然觉得全身麻痹,赤烫无比,马上倒了下去,其他助理也纷纷僵住后倒地。石殿里的灯泡一个接一个爆裂,黑暗中达尔卡身上集着无数电光,他举头一哀号,整座石殿如同被万道雷劈着。震耳的雷声中,漆黑的夜色瞬间变得比白天更要明亮,石殿立即燃起熊熊烈火来。 达尔卡望凝视着倒在地上的封月,伸出双手紧紧拥抱住她冰冷的躯体,温热的泪水打在早已冷却凝固的血滩,化开了片片深红血迹。他悲愤地将她抱起,走往无情的烈火之中…… 熊熊火海化成了映在一双蓝眼睛中的炉火,一位银发人坐在火炉前,默默地凝视着火堆。他的眼眸依旧是当年那般炯炯有神,只是多了一份沧桑在眉宇。 门响了三声,一位英挺的年轻人立在老人身后。 “父王……” “你来了?”老人徐徐转身。 “是的,典娜和孩子们也来了。” 随之,年轻人身后传来一阵嬉闹声,三个小娃儿,两男一女,从门口跑了进来。 “爷爷好!”三人凑到老人身旁去。 “陛下您好。”一位漂亮的少妇徐徐走到年轻人身边。 “这么一段时间没见面,孩子们长大了好多呀!”老人道。 “妹妹,你看。”年龄最大的男孩玩弄着手上的火球。 “哇!哥,我也要学。” “我也不赖嘛!”排行第二的男孩将女孩凭空举了起来。 “小心点啊!”少妇连忙阻止。 “亚菲尔已经能稳定地操控火和电能力了。”年轻人看着大儿子。 “赛文路可以使用风和微弱的火,露西则似乎还看不出拥有什么能力。”年轻人继续道。老人点了点头。 “毕竟他们的母亲是个平凡人,但你不同,你遗传了我和你母亲所有的能力,是万人中最难得的一位啊!”老人拍拍年轻人的肩膀。 “今天你来,是不是又要劝我回宫里住?”老人望着略有所思的年轻人的脸庞。 年轻人怔了怔,他的来意给老人猜对了。 “父王,您真不打算回宫?” “我儿,那里已经给了我太多回忆。”老人望向墙上的一副巨画。画上的女子眺望着远方,冰蓝色的眼睛显出淡淡忧郁,一头及腰金发随风飘逸,与其他王侯女子的画像最明显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她是穿着一身雪白的军服,衬上一把锋利的银剑。 “爷爷,奶奶年轻的时候真的好漂亮哦!”小露西趴在老人的沙发扶手上,仰望火炉上方的画像。 “不,她从来都没有老过,她一直都是那么年轻,永远都是……”老人望着画像喃喃道。 “我儿,今后拉萨勒帝国就交给你了,请让我在这里度过我的余生吧!相信我和你母亲团聚的日子也不远了,但愿她到时能原谅我……”老人感叹。 “她一定会的。”年轻人轻拍老人的手背。 “父王,保重了……”年轻的国王离去前道。 拉萨勒史上唯一没有皇后的王朝即将被取代。年轻人步出蓝色屋顶的洋房,微风轻抚他的头发,脚下的土地因他踩过的每一步而变得平坦,他的眼瞳是深水般幽蓝,眼珠清澈如透明蓝焰,藏在眼眸里的还有一丝电光似的眼神。他是拉萨勒帝国新一任的国王——爵克?罗耀特陛下,一位完全继承了上一代能力、马伽斯人民朝思暮盼的真正全能力无敌者…… 《封月将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