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之爱》 第一章 从梦里穿越 姐姐睡着了……只是睡着了吗?谁来为她,切断这冗长的睡眠。 我一如往常地跟姐姐讲话,“姐姐,睡了半年多以后的你,为什么还不醒?” 异常?姐姐发生异常! “妈妈!妈妈!”我冲出去,为什么,心里慌得乱? “怎么了妁月?”妈妈截住我的去路。 “姐姐……” 妈妈的表情发生了瞬间变化,“浮镜怎么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世界都乱成一片? 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我挤不进去……看不到姐姐。 “妁月,医生说浮镜的意志在减弱……”妈妈哭着对我说。 是吗?姐姐的意志…… 还是查不出是什么病,姐姐只是……在进行一段长长、无法切断的睡眠,然而,这似乎是,姐姐自己不愿意醒来。 半年多以前的一个夜晚,姐姐睡着了,像往常一样睡觉。可是第二天,她就不醒来了,一直睡,一直睡。那个活泼的高中生,那个爱嘻嘻哈哈的柳浮镜,睡着了。 “医生,意志在减弱,会怎么样呢?”我问。 医生摇摇头,“再这样下去,会死。” 我的心,以及我的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累。这半年多来,为了姐姐,我前所未有的累。 我想回家。 我静静躺在姐姐的床上,这上面还是残留姐姐的香味。 应该好好睡一觉,等我醒来时,希望能看见醒来的姐姐。 睡着以后就是这样的吗?姐姐?只是一片无止境的黑暗而已,为什么你会愿意留在睡梦里呢? 待我再睁开眼时,似乎,我感觉到了,姐姐的气息。 我站起来,不!这里我不认识!这片天,这片地,这张床,我不认识,但是有姐姐的气息。 我清醒头脑,可是,我睡着时并非在此!这样的装饰,似乎很有帝王时期的气息。 怎么回事?我想了很久,无法明白。 打开木门,我走出去。 “醒了?”一个男人,我一时间意识到了,古装。 “你是谁?这里……” 那个男人打断,似乎知道我要问什么,“你在梦里,一个梦里真实的世界。” 我不明白,在做梦吗? “你是梦灵。”那个男人解释道。 我到处摸摸,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确实是真的。 那个男人把我推进房里,进来顺手关上门,“在你之前有已经两个梦灵,她们与你一样,来自异世界并且从梦里被召唤过来。” “那么……这是真的吗?这个世界。”我不敢相信。 他点头,“这个世界与你的异世界无法接通,这里是幻世。” “幻世?那就是说,这个古代在我的世界里是历史上不存在的?我穿越了?!”真不敢相信,这一定是做梦吧! “这就是做梦。”好恐怖的世界,连个冷漠的男人也会读心术。 我想了很久之后,好吧,我相信了,我真的穿越了。 “我是梦灵?” “你暂时不必知道太多。我叫纡恪。”他没有笑过,古装的打扮看起来很好看。 我当然也不忘礼貌,“我叫柳妁月,上高中……”我顿住,幻世应该不知道高中。继续问:“你……召唤我穿越?” “柳?”他皱了眉头,“柳?” “怎么了?”我的姓很奇怪吗? “是少主将你从梦中召唤,因为你是梦灵。”他恢复了表情,“走。” 我跟上。少主?看来他有主人。 跟着他,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这简直是宫殿,太美了。 “纡恪。”我很突然地叫了一声。 他很突然地停下,大概想不到我会这么快叫他名字,问:“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似乎猜到我要问什么,答案早就想好似的,“帝王宫殿,少主是王的长子。” “长子?长子?就是下一个王?” 他点点头。 我还是不明白,我——梦灵,跟他——少主——下一代王,究竟有什么关系。 纡恪终究还是不爱说太多话,“千禁会为你解释,她是少主的……女人。” 这个世界的男人跟我的世界的一样,爱把责任往女人身上推。 他停在一道门前,敲门:“少主,梦灵醒了。”他很恭敬。 里面出现的声音很冷,“进来。” 门打开后,阴冷的气息,夹杂着一点一点点……姐姐的?是吗? 似乎隐隐中,这个世界与姐姐有着一点一点点微妙的关系,还是我的错觉? 少主背对着,“纡恪,你可退下。” “少主,”纡恪的语气变了,跟门外时的完全不同,似乎在跟自己的兄弟说话,“她已经幻化了,你不可再难过。” 他转身,一张漂亮得吓死人的脸!用命令的口吻,“退下。” “少主在为她难过?你不必否定,这般神情与作为,在枳夙死时你并没有出现过。她改变了你。”纡恪肯定地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这是命令。”他继续说。 纡恪拿他没辙,只好退下,关门。 少主目光放到我身上,“梦灵。” “少主好……我叫柳妁月。” 他冰冷的表情好像有点变化,又说不出有什么变化。“往后务必跟在我身边,在幻世,你的性命是我的。” 霸道,太霸道了。 “柳?” 姐姐!在他身上有姐姐的气息!似乎有,好像有…… 没有吧,应该没有吧……是错觉吧。 第二章 少主的女人 我已经完全相信了,我是梦灵,我在梦中被少主召唤来到幻世。 但是除此之外,我其他什么都不明白。为什么少主需要梦灵?我的性命是他的,那么我会怎么样?我要如何回去?纡恪所说的改变少主的女人,还有那个什么枳夙,以及在最开始纡恪说的前面两个梦灵? 我有一大摞问题,然而我只好待在房中,因为纡恪说少主的女人会自己找上门来。我信了。 门开了,我应声站起。 一个女人,可以说是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她进来了。并不像是仆人,难道就是纡恪所说的少主的女人吗? “我是千禁,孪枭的女人。”她笑了笑,看出我怕生。 她在说什么呢?谁?谁的女人?孪枭?“孪枭是谁?” 她似乎真的差点晕倒,上前捂着我的嘴,“这问题你关着门问就好,让人传到王的耳边恐怕孪枭也救不了你。” 哦?有这么严重?那这孪枭到底是何许人物? “为什么?” 她有意咽下这一口气,“孪枭便是少主,王的长子。” “噢,我知道,我见过他。”难怪呢。 她生气了,“那你还问?” “噢?没有人告诉我他叫孪枭。” “……”那一瞬间我看到她气绝了,但又活了,毕竟她要回答我很多问题呢。 我已经不紧张了,连那个所谓的少主都见过,我没什么怕的了。“那么,为什么少主会需要梦灵?有什么用?他很缺女人吗?”不然为什么连异世界的女人都找来? 千禁再次捂上我的嘴,“这话关着门说就好,让人听见了恐怕王都救不了你。” 这么严重?那又是谁要治我的罪?“为什么?” “孪枭他不缺女人,但你这样问他势必会杀了你,那是王无法阻止的。” 这个少主的威力不小。“你还没回答我。” “孪枭拥有幻世主的力量,但这种力量会吞噬他的生命。只要召唤梦灵,将梦灵幻化,孪枭的生命便可解除忌讳,而顺利继承帝国,继而称霸幻世。” 原来不止要称霸帝国,还要称霸幻世。 “那我会怎么样?” 千禁有意避开这个问题,“你以后只要跟着孪枭就好了。”就这样走了。 哦,这个女人就是少主的女人?一点都不像呢。 我走出门去,我想我只能找纡恪。 在这么大的宫殿,若非有意要找一个人,想要“遇见”还真是一件难事。 但可惜我不认识路,找也找不到。 华美的宫殿总需要一些宫女和侍卫的衬托,不知道我这样乱走犯不犯法,所以只要见人就躲。 嗯?这条路真熟悉?啊?好像?……??哪里呢? 哦,是少主的房间吧?那进去喝喝茶。 “我是妁月,我要进来了,少主你要是没穿衣服就穿上了。”我真怕进去看见一个没穿衣服的古代男人,谁知道他们有没有这样的癖好。 我推门进去,只有他一个人。 他转身,“做什么?” “进来喝杯茶,歇歇腿我就走,你做你的事。” “……”他指了指桌上的茶壶茶杯示意我自便,表情似乎有点不可思议。 一个女人忽然从内厅串出来,“好一个梦灵,竟然把孪枭的房间当歇脚处,你可真是第一个。” 是千禁。 “噢?难道有什么复杂的规矩?”我还真不知道。 千禁刚要开口,少主打断说:“没有,随你。” “哦,这最好,我的世界并没有什么规矩,我没有入乡随俗的习惯。”这茶挺香,不过我不太爱,“少主,这有龙井茶没?” “……”又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摇头。 千禁忍无可忍,“你这丫头!竟敢将孪枭当下人问?!” 啊?难道闯祸了?“又是什么规矩?你还敢直呼少主名字呢。” 千禁无语。 “随你。”少主依旧很冰冷。 我又有一个问题,“少主,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他说。 “你们这里的男人是不是都不会笑?”我从来到这里开始,只见过少主和纡恪两个男人,都是没有笑神经的,而且这个少主更冰冷。 他转过身子,不讲话。 “你干什么不回答我?” 千禁一拍桌子大呵:“你还有没有规矩了?!” 我瞟一眼她拍在桌上的手,“谁没规矩了?少主的桌子是用来拍的吗?”这叫反击,这个女人很欠打,处处说我不是。 她又顿住。 少主的声音稍微缓和了一点,“你叫?” “柳妁月。记住了,同样的问题我不想回答第三遍。”这是实话,但我实在不知道我的说话方式是什么地方有大缺陷,为什么千禁一副看我很没规矩的样子。 这次千禁没再挑我不是,而是跟纡恪和少主最初的反应相同,“柳?” 我很想知道我的“柳”字在幻世是不是个禁忌。 “孪枭,听说你在为那个梦灵伤心?”千禁又扯个不相干的问题。 我决不能让他们无视我,“少主,我又有个问题。” “什么?”显然他还是比较想理我。 “那个让你这个大冷血伤心难过的女人是谁?” 千禁在我的话刚落音后接着说:“在你之前的上一个梦灵。” “她人呢?” “幻化了。” 我“哦”了一声,其实根本不懂,幻化之后去哪里呢? “那我之前两个梦灵叫什么?”我又问。 少主发话,“出去。” 很有威力,毕竟是少主,一旦有点命令口吻,连我这外行人都听话。 第三章 学乖学不乖 千禁把我带出少主的房间后便亲自送我到房间。 纡恪正在我房里,是因为找不到我的缘故吗?我还真重要。 “呐,”我指着房里的纡恪问千禁:“纡恪私闯我闺房,犯法吗?”没等千禁回答,我干脆了断,“把他拖出去斩了,要斩脑袋。” 千禁和纡恪瞪大了眼,“这无罪。” “那到底怎样才有罪啊?!”神了还是鬼了?!怎么我做什么都有罪,纡恪跟千禁犯法都可以无罪赦免! “你毋急,我会教你。”千禁说做就做,开始了我在幻世的大学程。 第二天清早我就被叫醒了,是一个宫女叫的。 千禁果真大清早来了。 “先学会看幻世书籍,规矩皆在书中。”千禁找了夫子来教我,还有一大摞书。 我的性格并不会非常活跃,学习起来不像姐姐那样困难。 夫子很严肃,“你叫柳妁月?” “对啊。” 夫子厉颜正色,“你该答曰”是的‘!“ “是的!”这应该就是规矩吧?我朝门外看去,纡恪嘴角微微提起,一副我活该的样子。 我的气不打一处来,“纡恪,去给夫子倒茶。”我再怎么也是少主的客人,他得听我的。 “来人,上茶。”纡恪还真是有备而来。 我从清早就没有喝茶了,大口大口喝,干脆一点。 “妁月,女子喝茶应小口抿!”夫子又严肃地说。 看来我做什么这里的人都看不顺眼了,死少主还骗我说没有规矩!哦,不,应该是少主最好,从头到尾就没有挑过我缺点。 “好了,汝等退下。”夫子命令。 这下糟了,只剩我跟夫子了。 “夫子,那我们现在怎样?”我斗胆问问。 他摇摇头,“先将宫中规矩学会,随后我会送你到孜妃阁向孜妃学习女子之道。” “孜妃??” 夫子再次摇头,“孜妃乃王之宠妃。” “然后呢?”该不会训练得我够分量了就卖了我吧?请问梦灵是用来卖钱的吗?少主应该不缺钱啊。 “跟少主上路。虽不知你们这些怪女子对少主有何用,但在你之前已有两个女子由我教导了。”夫子看起来百般无奈。 “上路去哪里啊?” 夫子摇头,“这我便不知了,少主出宫的行迹无人知晓,大概只有纡恪知道吧。”他再次摇摇头说:“那两个女子被少主带去何处?再没回来过。” 天啊,这么恐怖??再没回来过? 夫子严肃起来,“罢,此刻开始,你当听从于我。” “哦。” 他放大声吼:“你当答曰”是‘!“ “是!” 这古代书籍真不是人看的,够难的。前面那两个梦灵到底怎么活过来的。 “夫子,我想尿尿。” “……”我看见夫子面红耳赤,“你这女子……” “那我去咯。”我其实并不急,只是我再不出去搬救兵就太笨了。 纡恪在门外。 这家伙还真纠缠不清。 “纡恪,你在这里守着,别让夫子跑了,我上茅房。”我故作一本正经。 纡恪二话不说跟上来,“跟你便可。” 完了,逃不掉了。 “少主!!少主!!少主!!”我用尽力气大喊,我再喊:“少主!!少主!!”娘娘的!叫他好像不管用,“王!!!大王!!” “你!闭!嘴!”纡恪一字一顿。 我回头看看,“少主!!救命啊!!你敢骗我?你不要命啊你!谁说的这里没有规矩的?!!你竟然……” 一只大手从我身后绕过捂住我的嘴,“我!叫!你!闭!嘴!” 好好好,我换个方式。继续大喊:“少主!纡恪欺负我!!你看你看……” 他再次捂住我,“少主不会管你。”他反手把我拉住,“给我进去。” “你……你们软禁我……”我的语气软下来。 “……”纡恪两眼呆滞,“我没有。” “是少主软禁我!” 身后忽然飘来了声音:“我也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是谁了!“少主!” 纡恪立刻放开抓住我的手,“少主,梦灵她……” “我知道,我听见了。” 娘娘的,听见最好!“哈哈,那你赶紧把夫子斩了,要斩脑袋。” 少主走近,“你乖乖去学。” 学了有什么用?最后该不会真的把我卖了去换钱吧?“不!要!” 少主推开房门,把纡恪推进去,“他陪你。” “知我者,少主矣!”我压抑兴奋,“但!是!我!不!要!” “……” 我把少主推进去,“我要你陪我。” “大胆!”纡恪喝道。 我的委屈从心里发到脸上,“少主你骗人,你自己说没有规矩的。” “……”少主的脸上微微有点罪过,“好,我陪你。”然后把我拉进去,把纡恪推出去。 夫子见状立刻下跪,“……” 他没开口我就挥挥手,“起身起身,不必行此大礼。” 少主摇摇头,“从她,从她。” 少主走到桌前,“学到何处?” 我抢过书,开什么玩笑,刚才不小心撕掉的那几页都扔了。 少主坐下,“罢,夫子请继续。” 那么,我也该给面子坐下来好好学了。 第四章 规矩不用学 少主果真陪着我看书,果然在看,很认真的。 “少主,很晚了矣。”这样看下去谁受得了,我午餐都没吃呢,现在都晚上了。 少主起身,“有劳夫子。” 夫子点点头,“吾臣告退。” 少主对门外叫了声:“纡恪……”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对我问道:“你叫何名?” 我哼哼,“你一直都不记住!” “柳……”他一副若有所思。 就知道“柳”字!“妁月。” “妁月。”他重复一遍,“那么,你跟纡恪去吧。”说完他果真头也不回地走了。 “纡恪,他叫什么?” “……”纡恪冷冷又呆呆地,“少主?” “废话!” “孪枭。” 哦,我知道我要怎么做了。“孪枭!!” 那个孤傲的身影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转身,微微看见他嘴角抽动,再转身,走了。 好个孪枭,这规矩我不学了!我就直呼他名字怎么了?! “妁月,”背后的声音,“你胆子够大。” “那是!”我转过身,“亲爱的纡恪,我在我的世界直呼我老师的名字,没什么怕的,这些事我姐姐都不敢做。” “是吗?”他一点也不怎么样。 我跳起来把他的头往下盖,“你你你什么什么什么态度啊?!” “……会……痛。” 我摇摇头,“纡恪你没救了,不痛我打你做什么?!” “饿否?” 我的心事啊!我拼命点头。 纡恪嘴角稍扬,“不,让,你,吃。” “……”“……”要怎么开口?“亲爱的纡恪……我错了好不好……” 他摇头。 那就一起死吧!我跳到他身上,张嘴就是一口,在他肩上。 “你……你这个……”他拉开我,“柳妁月!” “不准连名带姓!” “你竟敢咬人,好不温柔的女子……” 我摇摇头,“那算了,我要吃饭。” 纡恪怕再遭毒嘴,“走。” 宫殿的“用膳”非常气派,虽说是古代,但食物真的真的很美味,也可能是我太饿了,反正我在纡克面前毫不淑女。 “吃完了?” 我点头。 “也该吃完了。”他一本正经。 “你又想挨打?!” 他闭嘴不再说。 路过少主的房间,我听见千禁的笑声。 “她在?” 纡恪不明白。我指着少主的房间,“千禁?为什么她总能在少主房间行动自如?” “少主对她从来不抗拒。” “为什么?” “她是……少主的女人。至少少主没有否定。”纡恪转身要走。 “你似乎对千禁很抗拒?” 他回头,“她把她害死了。她叫……枳夙,第一个梦灵。” “哦?你爱枳夙?” “一个乖巧的女孩。”他想了想,“与你不同。” 这么说千禁是个坏人?我推门直进。 “谁?” “我!” 千禁走过来,把我往后推,“无礼!少主之房岂容你乱闯?” “反正不是第一次。” 少主转身,那张漂亮得吓死人的脸,“夫子在等你。” 我摇头。 “去。” 我摇头。 “去。”稍怒。 我摇头。 他走近,“柳妁月?” “不要连名带姓。” “妁月?”他的口气变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这么冷?我很想问。 他低下头,“好吧,不学。” “真的吗?!!”我如释重负,一下子跳到他身上,“太好了太好了!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最喜欢孪枭!” 他没有防备险些站不稳,但还是把我抱稳了。 我站回地上。 他再次靠近,“她的味道。”淡淡地说。 “谁?” 少主避之不答。 千禁终于开口,“孪枭,你又在想她?” “没有。”他转身,一阵悲伤。 她到底是谁? 我斜了一眼千禁,“少主,千禁可是你的女人?” 他侧脸,不语。 我拽着他,“听着,你是我的,听清楚,你是我的,我柳妁月的。” 我知道我在正面向千禁挑战,反正少主非常被动。纡恪,等着,我要为枳夙报仇了。我回头再看看少主,我的,也不错。 第五章 她叫柳浮镜 经过好长一段时间,我觉得我真的在梦中生活了很久,我无法回去。我并没有向任何人问起回去的途径,也没有任何人告诉我。 我麻木地变成了习惯,反正有纡恪,一切好办事,并且我有一个超强后盾——少主。 “纡恪,可以走了。” “好了?” 我点头,我没有包袱,没必要带太多东西。 终于,来了很久之后,我终于要离开这个宫殿了。 记得夫子说过,前两个梦灵都被带出去并且没有回来过,什么意思?我有不好的预感。 我拉住少主,“你说,我们要去哪里?” “不必多问。”他冷冷说完后继续前进,千禁立即跟上。 我知道,不必多问,不必多问,问了也白问。没有人会告诉我。 这次“旅程”只有少主、我、千禁和纡恪,以前也是这样的吧? 晚上便在篝火旁,并没有住店,似乎在躲避些什么而不想太张罗,在躲什么? 夜晚—— “少主,我问你。”我绕过火堆坐下。 他侧脸。 “那个让你悲伤的女人,第二个梦灵,叫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还有,她是怎么死的?她是哪个世界的?” “她叫,”少主轻轻靠近我耳边,告诉了我一个……一个梦一般的秘密,或许在我认为,这是个我从来不敢幻想的秘密—— “柳、浮、镜。” 我低头,不语。 很多时候,我在想,世上的巧合到底有多少,世上的怪事又有多少?为什么我从来都不认为,这些曲折的路线会跟我有关系,而我又真实的触碰它们,与此同时,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离我而去,远远的走了。我的……姐姐。 弥漫着悲伤的气息,使我终于明白,一开始并没有什么错觉。 我再低头,再低,再低,感觉到她的呼吸,淡淡的,她还活着吧?这只是一个梦。 “少主,你说,我在做梦吗?” 我感觉到他点头,“我不会放你回去。” 是一个不会醒来的梦,像姐姐一样。 “你知道吗?那个让你悲伤的女人……” “嗯。”他侧脸。 我抬头,“她、是、我、的、姐、姐,我的姐姐!!!她是我姐姐!!” 我停顿了一秒,终于咆哮地哭了出来,“她是我姐!柳浮镜!柳浮镜!我姐姐!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瞬间,我感觉到所有人都停住了,悲伤和惊讶瞬间爆发了出来,一种难以抗拒的难过。 “你的姐姐……吗?”我听到他颤抖的声音后,忽然很想停止哭泣。 那一种声音会让一个冷漠的男人崩溃,知道吗? 沉默了很久。 天微亮,我抬头看看少主落寞的脸,“我的姐姐,没错。” 或许真的没有人知道。 “那又如何?”他的声音变冷了,与早前那句话的语气不同。 我摇摇头,“她死了?” 千禁,从头到尾不感悲伤的女人,道:“不完全吧,至少现在她在她的世界还存在意志。” 我明白这是一种希望,我可以救姐姐,我感觉到了。 “我要如何救姐姐?” 千禁摇摇头,想了想,“尽快到达目的地吧,在她的意志消耗完之前把事情办完,她便会回去。” “目的地就是你们说的幻化之门?” 她点头,“不过这中间要克服很多困难,最大的敌人,灼炎。” 我不想了解太多,“走吧,尽快到达。” 于是他们起身上路。 我明白他们在有意避开,有些事并没有完全让我知道,但我不想了解,以后有的是时间,再问。 前方,我们的目的地——幻化之门,姐姐的生命在那里。 当然,我知道姐姐可以得救之后,我很开心,心情很好很好。 比起那两个麻木冷血的少主和纡恪,还有那个从头到尾彻头彻尾开心的千禁,我显得非常有情绪。 途中,有一夜,月亮很亮。 “纡恪,你看你看,月亮。”我窝在纡恪身边。 他点点头,“知道。” “很亮。” 他点点头。 “看到它,会想到我吗?” 他干脆利落,“不会。” 我才提手要打他,“哈欠——”糟了,着凉了。 少主把披肩取下,披在我身上。 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少主,我很冷。” 他侧脸,“什么?” “很冷,真的。” “那又如何?” 果然是个冷血的男人。“抱我啊,借你的怀抱用一下。”我没等他答应就窝进去。 他冷冷地推开我,是冷冷的推开。 我坐一下,在窝进去。 他同样推开,不语。 我想了一下,抱死再窝一次。 “妁月,走开。”他用命令的口吻。 叫我走就走的吗?是谁说的不用我学规矩,现在我就不听话了怎么着!“谁都必须走开,但是我,柳妁月,只有我能享用,你的怀抱。听好了,这是命令。” “……”他没再动,算是服从命令了吧。。 第六章 少主是我的 我记得在宫殿中曾经对千禁说过,少主是我的。 我想我该帮帮纡恪了。 “孪枭。”我追上他的脚步。 他有意顿了一下,在回应我直呼他的名字。 我跑上去一屁股将千禁撞开,“你看这个,狗尾巴草。”我拿了两根,原来幻世也有这种东西。 他看了一眼,“我知道,她说过。” “哦?姐姐跟你说过?我就说吧,她一定也很奇怪。”我拿狗尾巴在他脸上扫了两把,“哦哦哦哦?不会过敏?不打哈欠?”我奇怪了,每次我扫姐姐脸她一定会痒,“果真是没有面部神经的男子。” 他微微斜一眼,“嗯。” “怎么总不说话呢怪男人?多说两个字吧冷血男人。” 他轻轻再斜一眼,“嗯。” “你知不知道,狗尾巴草很浪漫的哦。”把草根打成圈,“来,手给我。” 他边走边把左手伸来。我把草圈套进去。 “知道这是什么意义么?”我举高他的手,“这就代表,你是我的。” 他缩回手,“不要。” 我捏住他,“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 他反握我的手然后放下,摇头。 “孪枭,你说吧,你是我的。”我哀求。 他把草圈取出,如抛开命运般扔开它。有谁会知道这是个暗示宿命的动作? 我拉住他,勾勾手暗示他将耳朵侧下,他照做,我踮起脚尖靠近他耳朵,“我已向千禁宣战,你要帮我。” 他站直,想了想,继续前进,忽然停下,点点头。 哦?可爱的男人。我跑上去,勾住他的手,“我就说,你是我的,千禁是你的女人么?”我问。 他不语。 纡恪说,他对这个问题未曾否定,为何? “她是吗?”我问。 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走。 我轻哼一声,“你、爱、千、禁?” 果然,纡恪说得对,他不会做任何回应。因此,千禁总是如此放肆,直到最后,如纡恪说的,害死了枳夙。 我微微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走向纡恪。 可是,知道吗?转身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他想要抓住我的手。 “千禁,怎么?为什么走得那么近?”我走到纡恪身边一屁股撞开她。 千禁是总会对我生气的,于是愤怒加快脚步,“孪枭拒绝你了?” 我摇摇头对她喊:“哦哦,他快拒绝你咯。” 她更加快脚步,追上少主。 我很讨厌她,我知道姐姐肯定也讨厌她,我一定要做些什么,让她甘拜下风。 “少主说了什么?”纡恪主动问我。 我摇摇头,“他只是答应做我的男人。” 纡恪惊讶得说不出话,“你是个怪女子。” “是的,我知道。但我更想承认我是个特别的女孩。”可是,没有人会这么认为。 纡恪抬起手拍拍我的头,“是的,很特别。” 心里真的有那么瞬间感动,我抬头微笑,看着他。“纡恪,你可以为我做一件事吗?” “什么?” 我摸摸他的脸,“笑,好吗?为我笑一次,为特别的女孩笑一次。”让我知道我究竟有多特别。 少主和千禁闻之停步,转身看着纡恪。 于是,纡恪对着我,若无旁人地,笑了。很美很美地微笑。 这个冷漠的男人,为了我而笑了。 可是,我想象不到,我无法想到,他,少主,他又如何?笑?他会吗? 忽然,我很想少主为我笑,但我知道,他比纡恪更冷漠。 “走了。”少主命令,说这两个字时,我听出了他的怒气。 我走上两步,“孪枭,你生气?” 他没有停下,“走。” “嗯?哦,我知道,你在生气。”我再走前些。 千禁拦下我,“不知道安静的丫头!”她抬手,我知道这一巴掌一定会很痛,可是我真的来不及闪。 我站着,等待痛感。 身后的人将我拉开,并且一巴掌回馈,用男人的力量打她,用男人的力量保护我。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转身,“千禁,走。” 千禁捂着脸,“纡恪,你似乎未曾为枳夙如此做过?”说完转身追上。 怎么办呢姐姐?我觉得没有人帮我了,除了纡恪,不知道为何用意的纡恪。少主和千禁,他们在欺负我,姐姐,不帮我出气吗? “孪枭,我说过,你是我的!我讨厌千禁,非常非常讨厌!你是我的,给我记住!离她远点!”我喊过去,但是,显然他不想理会我。 “走吧。”纡恪推了推我,温柔地说。 我笑笑,“纡恪,你等着吧,他总会是我的。” “霸道的女子。”他不屑。 我再笑,“你刚才……哦哦,打人了哦,还是女人?” “嗯。” 我摇摇头,“是为我还是枳夙?” “贪心的女子。”他更不屑,“为你好吧?” 我满意地点点头,本来就该,本来就该。 过河时,只有我一人不会飞,他们每个都显得身轻如燕。 “我不会飞啊。” 纡恪无奈,“来。”他环手将我拦腰抱起。 “纡恪,我自己来。”少主走到我们面前。 自己来?什么意思? 很可惜,纡恪并没有理会,抱着我一跃而过。 第七章 灼炎很爱她 一开始我总以为途中会很顺利,可是并非如此。 从来没有人告诉我,去幻化之门途中,灼炎的阻挡会给少主带来如此大的障碍。 “纡恪,我渴。” 纡恪默默走开,回来时带了两袋水。 “少主,请喝水。”他递给少主,再回到我旁边。 我猛喝两口后,看见少主把水递给她,千禁。 “纡恪,给你。”我把水送到他嘴边。 他摇头,“不必。” 我于是把水袋扔了,他们齐齐望过来。 风吹来,纡恪伸手拨开我脸上的头发,我看见少主别开脸,他不想看。 我站起来,一阵晕眩,倾下身子—— “妁月!”他的声音,我最后一眼,看见他起身跑过来,但是我知道,接住我的人,不是他,是纡恪。 很久之后,我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千禁。 “醒了?”千禁的声音我听了便恶心。 我别开脸,看见不远处站着两个男人,不,是三个。 “谁?”我问。 千禁笑,“他啊,灼炎,孪枭的宿敌。” 那会发生什么事? “孪枭!”我站起来。 他回头,就是那一瞬间,他回头那一瞬间,那个叫灼炎的男人冲向了他—— “小心!”我喊。 待我睁眼,血如花般溅起,我心疼地跑过去。 我知道,我看到了,孪枭没事,出事的,是纡恪。他挡了,真的挡了,为孪枭挡住了速来的一掌。 “纡恪纡恪!”我叫不醒他,他很安静地闭着眼,伤了,伤得很重。 愤怒,孪枭愤怒了,冲了过去。 对方有多厉害我不知道,但是纡恪的伤势看来,灼炎很厉害。 他躲开孪枭的攻击,“哼!纡恪只是你的随从,你便可为他愤怒,那浮镜算什么?!一个为你幻化的女人算什么!?” “毁了她的人是你!”这一次,我听出孪枭语气中的愤怒和悲伤了,为了姐姐愤怒和悲伤。 是啊,我怎么从未想过?他或许,爱的是姐姐。 那灼炎呢?难道也爱姐姐? “灼炎!”我喊他,“你爱柳浮镜吗?” 他停下,“梦灵?今日不带你走。” 知道我是梦灵,不简单。 “你要带我走也行啊,但是告诉我,你如果爱我姐姐,告诉我,我姐姐在哪里。” 他似乎明白了,“竟然是浮镜的妹妹?”他接着回答:“她在幻化之门里,难道孪枭没有告诉你?”果然在幻化之门,孪枭没有骗我。 “你爱她吗?”我问。 他笑,猖狂地笑,“我灼炎一生只爱一个人,她叫柳浮镜!”接着,他停下笑容,“看来孪枭并无让你完全明白,你的使命。” 我的使命?是的,这是孪枭和纡恪一直不让我知道的事。 “好吧,孪枭,今日我从你,不让她知道,后会有期。”他走了。 姐姐在这个世界,到底改变了什么又改变了多少?我总是能感觉到,这两个男人,孪枭和灼炎,他们有着姐姐的悲伤。 我忽然想起,纡恪。转身,“纡恪!” 他闭着眼,嘴角的血丝,我轻轻擦去。 “他不会死。”孪枭说。他蹲下,“我不会让他死,他,纡恪,没有人能从我身边将他杀死,包括灼炎。”这是自我来到这以后,他说得最长的话,为了纡恪。 我低头看着纡恪,知道吗纡恪,你真的很幸福。 第二天,孪枭救醒了纡恪,他很累,深深睡了。 “纡恪,你说孪枭……少主他有多在乎姐姐?” 纡恪侧脸,摇摇头,“他未曾承认。” 那就是有啊,为什么不承认啊?为姐姐悲伤的男人。 “灼炎很爱她。”纡恪一语惊醒梦中人。 “多爱?” 他正对我道:“爱到毁了她的幻带,爱到能把她送回去,爱到让她为少主做不了任何事,爱到就像毁了枳夙一般毁了她。” “幻带?”我无意了解,只是提起枳夙,我看着他问:“傻纡恪,你的枳夙爱的人是你么?” 他别开脸,不语。 我低下头,不语。那么,傻妁月,说不定,你的姐姐爱的人是孪枭,你不敢问吗? “那个灼炎,他还会来?”我问。 他点头,“下一次,是带走你。” “哦哦?又要毁掉我的幻带?”我得意,“同样的招数用第三次就毫无意义了。他真是个天真的男人。” “……”纡恪哼,“你不明白,他无论用任何方法,那个小人,知道么?” 哦,很坏的样子。但是纡恪说这句话时,更坏。 “坏坏,你样子很坏。很恨他?” 纡恪不语。 因为枳夙,不说我也知道的。怎么样一个女孩呢?很乖的女孩。 那么姐姐,不说我也知道的,怎么样一个女孩呢?很静的女孩。 还有我呢,不说我也知道的,怎么样一个女孩呢?很怪的女孩。 那是这个世界的人的看法,我不认为,我是特别的女孩,纡恪说过。纡恪,灼炎,孪枭,没有一个是我的。我会死在这里,一定会。 让我回去,我要回去。终于,来了这么久之后,我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的念头。 但是,让她先回去,我要她先回去。一定,我要带着我亲爱的姐姐,一起回去。 或许他会知道,灼炎他会知道,姐姐在哪里,还有如何救姐姐。 看来我应该去找他的,但是现在不行,至少,孪枭和纡恪看起来是要保护我的。 我望去,孪枭在睡,睡着的脸依旧漂亮得吓死人。。 第八章 你保护我吧 我忽然觉得我是一个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人了。 好孤单的我,谁来陪陪我? 孪枭醒了。 “哦?醒了么?”我坐过去。 他不可能会有反映,这个提线木偶般的人。 “我很担心你。”我说。 他没有侧脸,但是眼睛瞪大了些许。 “你该不会有一天一睡不起吧?”这担心不假,我和姐姐不正在一睡不醒么?但是制造者却是他。 他侧脸,低下头道:“别担心。” 我摇摇头,不是这样的,你不会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果真是个会读心术的男人。 我惊讶。 “怕死?”那一刻,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满足。 我笑笑,“亲爱的孪枭,知道吗?方才的表情让我多畏惧,我知道哦,或许我会死在你手中。” 他正视我,用眼神告诉我:“我不会,我不会”,我希望是吧。 “孪枭。” “什么?” “你保护我吧。” 他的气息变得非常非常均匀,微微说出那个字,“好。” 我笑着低下头,骗人的吧? 那一夜,我梦见了孪枭,是在梦里的梦,很神奇吧? 他说:“我们是要互相毁灭的。” 于是我醒了。 醒来后,孪枭正看着我,没有任何语言的眼神。 我们是要互相毁灭的。 我们是要互相毁灭的。 我记住了这句话。 ——“你保护我吧。” ——“好。” 我也记住了。 这便是,世间的矛盾。 “走了。”我站起来,我想,尽快到达吧。这只是我单纯的期盼,没有任何干扰的期盼,救了姐姐,然后回去。 千禁拍拍尘土,“嗯,是你自己说的哦。”语气中似乎在提示我,是我自己选择了死路。 我回头看看她,“嗯,是我自己说的啊,你记住啦。”有一天,假如我后悔了,千禁你要提醒我,这是我自己找来的。 孪枭将我向前推一把,“走。” 我停住,“那你拉呀。”我伸手。 他转身看着我的手,不屑地再转回去。 “哦?不理我了?别忘了你是我的。” 他转身干脆利落拉我一把,再松手。 这就够了,意思意思。这个男人真可爱哦,我的我的,真像我的,看起来是我的,其实应该是我的,本来就是我的,这样也不错。可惜,不是。 “孪枭,你说过的,你保护我。”我怕他反悔,可实际上,他应该未曾真心答应过吧。 “嗯。”他应,轻松地回应。 傻孪枭,你知不知道,在我的世界,轻轻的应一声是要付出很重的代价的,你没见识过吗?我会让你见识到的。 我们终于还是默默地各走各的,谁都没再说话。除了千禁偶尔哼哼两声,像小猪一样。 可是到了傍晚,我累得开始睡了,倒在草丛里睡。 我又梦见孪枭,他用同样的表情和同样的语气告诉我:“我们是要互相毁灭的。” 这次,我淡定地微笑,“好吧,那就让我来毁灭你吧。你答应保护我的。” 他没有答应了,伸出手伸出手,把我扔进去,一扇可怕的门里面。 我听见他的狂笑,比灼炎更猖狂的笑声。 我可以醒来的,但是我不愿意。看到他那样满足的笑容,我知道我真的疯了。 我醒来了,因为我不想疯掉。 夜仍处于最深,我侧脸看看坐在身边的孪枭,有种想抓住而无法抓住的感觉。 我伸手,他正在睡。于是我轻轻触碰他的脸,他有很高的警惕,立即睁眼。 “坏人。”他慵懒地说完继续闭上眼。 咦?是梦话吗?还是真的在说我?我坏人?不会不会啊,只是有点色而已。 “快睡。”他闭着眼,低沉的声音。果真在跟我说话。 “你不是说梦话。”我问。 他坐起来,眼神慵懒道:“不睡?毋烦我。” 我想他还没吃过我的“盖帽”吧,我伸手往他脑袋狠狠一盖,“知错了吧?!” 他伸手摸摸脑袋,“痛……” 哦哦,哦哦哦,“纡恪也曾是这般反应。” 立即,纡恪坐起来,“什么?” 天,这里的人警惕都如此高超? “没事,我在打孪枭,你睡你的。” 纡恪难堪,“打……少主。” “纡恪,”孪枭低沉道,“你的职分。” 于是没有再多说,纡恪起身拉开我,“休对少主无礼。” 好你个孪枭!我站起来狠狠往纡恪脑袋上一盖,他痛得无法理睬孪枭的死活,我再冲向孪枭,又是一掌“霹雳盖帽”。 两个男人同时站起,一副冰冷不失恐吓的样子走向我。 我明白,这个时候我应该找千禁,跟我站在同一战线,毕竟她是女的。 “千禁,你醒来。”我推着睡死的千禁,无济于事。 好吧,我放弃,我只管将千禁看作男人便可。 “你们再走过来!试试看试试看!”下一刻,我改变语气,“纡恪你救救我啊,你别跟他疯啊!”没用。于是我哀求:“孪枭你说要保护我的,快打纡恪!” 其后,我听见自己回旋在深夜半空的惨叫。 第九章 我回不去了 我在睡,很久。 在我的世界,关于我的一切都在停滞不前。是一个跟姐姐一起进行的冗长而无法切断的睡梦。梦里,我无法醒来。 这些天我一直反问自己,我能否回去?我知道他们不肯告诉我。 “孪枭,”我追上他的脚步,“回去的方法,你可知道?” 他沉默。 “为何对此避之不答?”我问。 他仍旧沉默。 我哼哼,拉住他,“你要保证我的生命,我,绝,对,不,死!” “你的命是我的!”他反身将我按在路边的参天大树上。而我仿佛听见他对我怒吼:“你的命是由我来取的!” 我点点头,“好,给你。”只要你需要,都给你。但是,把姐姐还我。我有预感,我回不去了。 “妁月,”他低头,“我需要。” 为何不在话尾再加一个“你”字? 他的手忽然用力抓住我的肩,“你无法回去,我不会允许。” “你放开。”我冷冷地回应他。 他愈发用力。 “放开。”我低下头,“如果你要,拿去好了。”我的命是你的,这句话在一开始你便对我说了。 ——“我们是要互相毁灭的。” 那句梦里的话,我想何必呢?只要你毁灭我就好了啊。 但是,把姐姐还给我。谁都不能从我这里带走姐姐,姐姐的命是我的! “少主,请放开。”纡恪的声音。 “不必你管。”他冰冷的语气与纡恪相抵抗。 “请放开。”纡恪道。 孪枭抬头看他,“你,是,纡,恪。明白吗?”你没有资格命令我。那是他话中的话。 我忽然很伤心,孪枭果然是个冷血的少主,为何呢? “你放开吧。”我轻轻地说。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能听到声音的颤抖,“我很痛。” 其实不痛,真的不痛,剧烈的痛感之后,只剩麻木。痛的,是心里。 孪枭放开他的手,转身加快了脚步。 我抬起头模糊着视线看着纡恪,微笑,“没事了。” 我的话方落地,纡恪扑过来紧紧将我拥进怀中。在暗示我,哭吧。 那个人的脚步更加快了些。 那个时候,我想我需要纡恪的,但是我不哭,我不哭。 ——“妁月不哭,妁月不哭,你哭我也哭。” ——“姐姐不哭,姐姐不哭,妁月不哭了。” 这个怀抱的主人,淡淡地说:“妁月,我可以带你走。” 那么,话中的意思,我留在孪枭身边,真的很危险。 我抬头,“亲爱的傻瓜,我不走,你也不能走,他是你的少主。”我不会走也不想走,他到底会怎样,我想知道。 纡恪放开我,沉默,然后轻轻拉着我道:“快走吧。” 就这样,我毅然放弃了一个逃走的机会,是逃走。 这一天的路程有多漫长,唯有我心中明白。 夜晚—— “梦灵,饿否?”千禁举着烤好的烤肉,一副“饿也不给你吃”的样子。 我趁她不注意一把抢过,一副“不给也要给”的样子看着她。 “纡恪,我冷。”我回头看着他。 纡恪将外衣披在我肩上。 我在转向孪枭,然后立即望向别处。他的落寞都写在无意间的表情上了,他不知道吧。 “纡恪,我想睡。”我再回头。 纡恪看了看我手中的烤肉,“吃了再睡。” 一想到这玩意儿是千禁烤的我就觉得它有毒,于是扔开它道:“有毒。”然后躺到纡恪身边。 “真的不走?”纡恪轻声问。 我闭上眼摇摇头,“走去哪里呢?你和我都逃不走的。”我微笑,我回不去了。 我还在睡,这个梦无法醒来。 我怀念的,我的世界,我回不去了,跟姐姐一起,回不去了吗? 我再笑,姐姐,等着,我来救你了。 梦里的梦,我梦见姐姐,于是我悲伤地流泪了。 ——“妁月,不准这样悄悄流泪,我会很难过。” ——“好,我以后都不再悄悄流泪。” 可是,我在梦里悄悄流泪了,姐姐不说话了。 幻世的气息让人无法对一切释怀,空气中微微震动都是悲伤的。 待我睁眼,天真的就这样亮了,是幻世的天。 我站起来,“走吧,启程。” 路上再没有人说话,一支沉默的队伍。我和纡恪在后面,孪枭和千禁在前面。 幻化之门还有多远,我很心急。 千禁忽然回头看看我,满面笑容。 “看什么啊妖精!”我有点想找碴。 千禁回头龇牙咧嘴一番,哼了一声。 “哼什么哼啊猪妖!” “真是个没规矩的怪人。” “少主说的我不用学规矩!” “少主?”千禁疑惑,“哦?好陌生的称呼哦。” 我不再说,少主,可能这样比较好。 “不敢再有奢望了吧丫头?”千禁坏笑。 “什么奢望?”我问。“孪枭。”她的回答干脆利落。 我摇摇头,“这不是奢望,你不懂。” 前面的男人微微侧脸,然后继续走 第十章 他能带我走 我开始有点厌倦这个幻世,但回不回去不是我说了算的。 至今,我的心里依旧淡淡地疼,那些话,谁能忘? “妁月。”纡恪叫我。 “什么?”我回头看着坐在大石头上的纡恪。孪枭和千禁正坐在不远处。 纡恪想了想,把话收回了。 “想告诉我什么吗?为什么不说了?怕我知道?” 他不说话,盯着孪枭的身影。 “关于他?”我问。 他忽然站起来,“过来。” “奇怪的纡恪。”我跟上他。 “别去。”孪枭站起来。 我停下,我的脚不乖地停下。“为什么?” 纡恪转身对我说:“走吧。” 我才跨出一步,孪枭说:“不准。”再追加一句不知是对纡恪或是对我说的:“这是命令。” 这是命令。于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只靠“命令”来维持了。 我淡淡笑,“好吧,纡恪,这是我和你应该遵从的,他是少主。” “跟我走。”纡恪并没有理会。 我心想,纡恪终于为了别人而背叛孪枭了。两个冷漠的男人之间互相背叛是没有必须要说出口的理由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能带我走,纡恪,傻纡恪,这样的代价太重了。 “不准走。”孪枭再加命令。 我看着他,“你知不知道,命令是无法令人心服口服的。” 可是你又知不知道,你根本无须命令我,他是带不走我的,你的力量根本不需要命令。 纡恪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带走我,要么自己走,至少我这么认为。 “纡恪,收回你的话吧。”我劝。 纡恪摇头,“妁月,你一定要走。” 我回头望了望那张漂亮得吓死人的脸,“我可以走么?”我问孪枭。 可是,为什么在那句话说完之后,我又看到了他的悲伤,一种翻江倒海又似乎淡淡的悲伤。 “纡恪,若你能带走她,由你们。”孪枭的声音冰冷至极。 任由他们去争取,我已然没有选择。 然而,差一点点我便跟纡恪走,但纡恪反悔了。 他低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了纡恪的难过,他拉着我,失去平常冰冷的声音对我说:“妁月,你不能离开他。” 我的心缓缓地痛,他能带我走的我知道,但是他反悔了,一定有着比我更重要的原因吧纡恪? “你不能走,少主不能死。” 我如晴天霹雳,我不明白,少主不能死,可是少主为什么会死? 忽然间,我明白了,那个冷漠的男人时常出现在脸上的悲伤,是对死亡的倔强。 “纡恪,我的离开与否,会决定少主的生死?”我始终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不语。他在心里告诉我:我想带你走,相信我,但是我不能。 我明白,我从来不奢望你能带我走,我真的明白的。 “纡恪,我相信你的,我一直都相信你的,你很难过吗?”是因为少主太重要了么?你知道吗,你和孪枭之间是远远超过兄弟之情的。 纡恪摇摇头,“你,是,梦,灵。” 我很明白,他在告诉我,这是我的宿命。 我蹲下,低头,“你们,谁能告诉我,梦灵,到底能做什么?” 孪枭走过来,蹲下,“梦灵,妁月,我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 在我们短暂的问答未切入正题时,纡恪转身走向远方去。 “别走纡恪!”我站起来喊他,“不能走。” 纡恪回头,微微地对我或者孪枭,轻轻地扬唇一笑,“我背叛了。”然后,我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我抬头看看孪枭,他脸上的难过一发不可收拾,他盯着纡恪离去的方向,难过得让我感觉到,他,要流泪。 傻纡恪,他从来不认为你背叛他,你不懂吗?是你自己给自己宣判的死刑,你无法容许自己有任何不忠于他的心,你跟他的生活是不是真的就融为一体了?你们胜过血缘的感情真的就能让你们从此分开? 这天晚上,我独自坐在篝火的另一边,我总觉得纡恪会回来。 静静的思考,梦灵到底为何能够左右孪枭的生死,为什么他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纡恪不能带我走,为什么我无法回去,为什么姐姐的意志在消耗,太多太多问题,我很累了。 千禁坐过来,“在想纡恪?” “走开猪妖。” “哼,你什么都办不到,真是个没用的人,他们两个你谁都留不住。”千禁的口气真的很轻蔑。 “哦?那你呢?要变猪了吧?” “要我告诉你么?孪枭爱的人,似乎……是柳浮镜。” 为什么我一直不敢问的问题,终究被无意地说了出来。我看着他,是姐姐吗?真的是吗?孪枭你告诉我好吧? 不,不了,不必说了,我知道孪枭为姐姐伤心过,我知道姐姐改变了孪枭,这就够了,真的不能再知道了。 我想走,立刻离开孪枭,因为……我爱上他了。 我爱他。 他爱她。她爱我。 我,也爱她。 我总在想,生命中的起伏常会撞击到我们最重要的那部分,为了不让它受伤,于是我选择自己遍体鳞伤。 ——“你保护我吧。” ——“好。” 第十一章 梦灵的秘密 纡恪就这样离开了吗?他在无法容忍自己背叛孪枭之后,选择了离开,也放弃了带走我。 然而,我在失去纡恪的维护之后,一不小心知道了一个将我的心置于死地的秘密。 我走得非常渴,以前总有纡恪为我找水,可是这次我需要自己去。 孪枭和千禁在等我,我自己去找了。 我凭着我的直觉,错,是感觉,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因为我总觉得前方有我熟悉的味道,我真的感觉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感觉出错,我找不到水,没有水。但是那阵气息还在猖狂地蔓延,知道是什么气息么?姐姐的气息。 是吧,我就说没错。 “妁月。”这个我寻找了很久很久的声音,我感觉距离上次听见,已经有半个世纪那么久。 滚动的泪水在我脸上热热地蔚着,我轻轻地喊出那两个字,心中无法找到边界的疼痛:“姐姐。” “妁月,你快走。”我只能听到姐姐的声音,我看不见她。 “姐姐,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小时候,我找不到她的时候,只要一哭她就会出现。可是我知道,现在任我如何哭喊,姐姐无法现身。 “跟灼炎走,听姐姐话。” “姐,你疯了吗?灼炎是坏人,他要毁了我的幻带。” 姐姐的声音弱了,“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让灼炎毁了你的幻带,这样你就能回去懂吗?” “为什么,我不懂,纡恪说幻带不能毁。” “你不回去就会死掉傻瓜,快走,离开孪枭,快走,灼炎带你走。” “不对,不可以这样的,纡恪说幻带不能毁,纡恪不会骗我的。” 姐姐的声音已经很弱了,“我在用意志跟你讲话,我没办法太久。听话,跟灼炎走,他会告诉你所有的事。”声音嘎然而止。 “姐!姐!” 灼炎从我身后出现,“妁月,浮镜已经拜托我带你走了。” “灼……炎。”或许我真该弄明白怎么回事,“带我走吧。” 他果真带我走了。我没有跟孪枭告别。他会担心我吗? 灼炎俯—— “告诉我所有事情,我一刻都不想浪费。”我跟灼炎无话可说,除了关于梦灵的话题。 灼炎点头,开始了所有所有讲述。 十八年前,王后诞生下的一个男婴涌现了拥有幻世主的力量,这是一个悲剧抑或喜剧。 幻世主的力量,就是统治幻世的强大力量,那是孪枭与生俱来的力量。但是,幻世主的生命在十六岁后会被强大的力量噬毕,而唯一能够拯救孪枭生命的方法,就是召唤异世界的梦灵女孩,带梦灵到幻化之门将她幻化,也就是梦灵会在自己的世界从睡梦中彻底死去,梦灵的生命便可拯救孪枭的生命。 而梦灵必须在拥有幻带的前提幻化才可完全拯救孪枭的生命,一旦梦灵的幻带被毁,要么选择回到自己的世界得救;要么仍旧被幻化用意志替孪枭延续生命时间,这样孪枭便有时间找到下一个梦灵,直到意志消耗完了,孪枭若未能成功将下一个梦灵幻化,生命也就此耗竭。 然而,幻世主命定的宿敌会一再阻止他,一旦幻世主死去,那么统治幻世的人便是幻世主的宿敌——灼炎。 第一个梦灵,枳夙。灼炎成功地毁了她的幻带,但是她深爱孪枭,于是选择了用意志延续他的时间。 第二个梦灵,柳浮镜,我的姐姐。深爱她的灼炎依旧无视她的哀求而毁了她的幻带,为的是让她回去,而她,仍旧重蹈枳夙的覆辙,因为她爱孪枭。 我就是第三个梦灵,我就是,柳妁月。 原来是这样的。 孪枭,你不能说,是因为怕我逃跑吧。纡恪,你不能带我走,是因为怕孪枭死去吧? 也就是,亲爱的孪枭,你是想杀我的。 我的命是你的,我说过的。那是因为我爱你啊傻瓜,我怎么会跑呢?给你好了,都给你啊。 但是,你用心良苦,只为了杀我,我值得吗? 我不能死。我说过我的命是你的,我也说过我绝对不死,记得吧?那就抵消掉,现在我重新选择,我要活着。 孪枭,你用心良苦要杀我,那么就让我用心良苦毁了你吧。 就让我用心良苦毁了你吧。 “灼炎,我要在你这里暂居。” 灼炎拍拍我的头,“好吧丫头,你跟你姐姐完全不同啊。” “哪里不同?” “如今的你,充满怨气和杀气。” “哦,那我告诉你好了,我要杀你。”我笑笑。 他也笑,“好吧,你来杀我。”他扔开剑张开双手。 我随手拿起桌上的匕首向他冲去。 他反手将我匕首取下,环手将我拦腰抱起再轻轻地放在床上,“我知道你不会的,睡睡吧小丫头。”然后转身关门离去。 睡睡吧小丫头,像姐姐说的话啊。 小丫头?嗯?我已经很老了!“灼炎!我不是小丫头!” 深爱我姐的家伙,原来还挺坏。 那,姐姐深爱的那个人的,孪枭?他是非常坏。 灼炎,如果你能救我,如果你能救姐姐,那么,你一定也能杀了孪枭吧? 梦灵的秘密我终于知道了。 枳夙和姐姐为什么都选择幻化,这无济于事,孪枭会死的我知道。他的生死决定于我,旁人无法左右,而今,我决定了,孪枭——死。 如果枳夙和姐姐问我为什么—— 因为我爱他…… 因为我恨他…… 非常非常爱他,所以非常非常恨他。 第十二章 孪枭的女人(千禁篇) 据说幻世主的力量出现了,是当今少主。 我,千禁,从十一岁便决定完成父亲的遗愿。 父亲是王生死与共的兄弟,但他先走了一步,他的遗愿:辅佐幻世主称霸幻世。 如今少主与我同是十六岁,他却背负延续生命的重担,看是我应该帮帮他。 我是可随意进出宫殿的,那是王给予的特权,但是少主没见过我吧。 我悄悄闯入少主寝室。 “谁?”一男子。 我知道他,他是少主的随从纡恪。 “我是千禁,我想少主很想知道关于召唤梦灵的事吧?” 于是少主果真从内堂走出,道:“如何?” 我笑,“你便是少主?好美的男子。” 可笑那冷漠的男子,竟对我调戏之语无动于衷。 “纡恪,退下。”他道。 纡恪走后,我靠近他,“你的名字?” “孪枭。” “好的,往后我便称你作孪枭,如何?” “随你。” “那么,你需要好好招待我。”我持有梦灵的召唤秘密,他无法违抗我,我知道。 他目光冷漠,这是默认了吧。 “好的,那么半个月后,我会告诉你,梦灵的召唤方式。” 于是我开始了在孪枭的世界肆无忌惮,他似乎也无关痛痒。 一日,我经过孪枭寝室,推门而入。 “孪枭,你该陪我走走。” 他转身道:“自己去。” “我身体不适。”我揉揉额头作出病态。 他走近,“御医?” “不必,你就够了。” 他不懂,当然不懂。 我用手指点了点他俊美的脸,“我需要你,孪枭,我爱上你了。” 他眼中闪过惊讶,道:“勿闹。” “我没有,真的哦。”我大笑,“我决定一定要救你了。” 他点头,“嗯。” “你想知道如何召唤梦灵?” 他不语。 我微笑,“那么,我们交换条件如何?” “什么?” “从今往后,我是你的女人,对任何人都不可否认。”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他认为只是这样,但对于我,就够了。 我点点头,“梦灵的召唤方式,需要我的参与。” “嗯?” “用你的力量,从我体中唤出异世界的力量,将梦灵从梦中唤来。” 他总算明白,为何从前总无法召唤了吧,因为没有媒介。 他应该发觉,他的力量在日益增强,也便是说,他的生命正被逐渐吞噬。 现在便开始吧。 他点头,走近,开始了召唤梦灵。 第一个被召唤来的梦灵,是枳夙。那个女孩很安静,刚来的几天只是愣死在房中,无法相信。 可惜后来,她还是爱上了孪枭。被灼炎毁掉幻带后,枳夙本可以选择回去,若梦灵的幻带被毁,便可回到自己的世界,但她自愿幻化,用意志替孪枭延续生命。 有了枳夙的意志,孪枭便有时间,于是将柳浮镜召唤来了。那个女孩很乖,只是刚来的几天中死活不肯相信,还被灼炎带去培养了好久的感情,灼炎果真爱上了她。可是柳浮镜还是爱上了孪枭,很可笑。她的命运与枳夙相同,但是,她改变了孪枭。 在柳浮镜幻化的那一刻,孪枭难过了。 而如今被召唤来的,万万没想到竟是柳浮镜的妹妹。她叫柳妁月,一个很怪的女子,胆子大得连我也无奈。 她竟然当面向我宣战:孪枭是她的。 她竟然能把孪枭当下人问话。 她竟然能让纡恪为她笑,为她背叛孪枭。 而我最惊讶的,是——她竟然自愿奔投灼炎。她或许不知道,她失踪后的孪枭变成如何。 纡恪走了,妁月也走了,而孪枭——终于学会了担心别人,那个人就是她。 不是怕她幻带被毁,也不是怕自己的死亡,而竟是怕妁月离开。 他不承认,但我知道。 我终无法得到孪枭,但是那个最初我认为很怪的女子,我终也承认了她的特别。她做了许多我不敢做的事,而如今,知道自己最终也会死去的妁月,是否也同枳夙和浮镜般依旧选择幻化? 可悲的孪枭,辗转两年后,仍无法真正拯救自己。这是不是命运? 今夜,只剩我与孪枭两人。 “孪枭,在想什么?”我问。 他看我一眼。 “她吧?我了解你的。”我笑,“是个很特别的女孩,我并不讨厌她。”我甚至未曾讨厌过枳夙与浮镜,只是我不明白,为何她们都无法接受我?我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我跟她们相同,深爱孪枭。而我总觉得,她们恨我。 我一直一直都只是……稍微用无所谓有无的态度掩饰伤心,所有人都没有接受我。 孪枭。纡恪。枳夙。浮镜。妁月。 纡恪说我害死了枳夙,他至今都那么认为。 纡恪,我想要告诉你,不是那样的,你不明白女人的心。枳夙曾与我单独相处,我做了什么你会明白吗?当日我向枳夙下跪,我求她救孪枭,我是求她,而她的本意最初就是答应我的,我下跪,你和孪枭都知道吗? 枳夙在走入幻化之门的最后一句话:“千禁,你满意了吗?” 可是你们都不明白,枳夙不是恨我,那一刻只有我明白,她在回应我的下跪,可是你们都没办法听到她的解释,而我并不会告诉你们什么。 不是只有她们爱着孪枭,可是没有人会承认我。 最后,你们都会明白的,真正该为孪枭作出最悲伤的决定的人,是我,千禁。 第十三章 幻带是什么 我乖乖听姐姐的话,从小就是,现在也不会变。 在灼炎的府上,不会累,也不会担心,但是有点空虚。 灼炎是个好玩的家伙。 “小丫头,快起来吃饭。”灼炎在门外喊道。 “进来吧你,充什么君子啊,你什么时候不是直接闯进来的?”我不屑。 他果然进来,坏坏地笑,他一直都很坏。“不饿?” “饿,想吃你。” 他坐到床边,伸手到我面前,道:“吃吧。” 我不客气地咬上一口,可是我发现我的牙齿很痛,因为他戴了护臂。 “别用力,牙会痛。”他样子更坏。 原来早就知道的。“坏灼炎。” “你真可爱。”他坏笑,“如果你比浮镜早点来,我会死心塌地爱上你。” “哦?现在爱还不晚。” 他把脸靠得很近很近,摇摇头,“晚了,你没机会了,我爱浮镜了,不要你了。” 我有种无缘无故被抛弃的感觉,赶忙捶他一拳,“你敢不要试试看!” 他无辜地认错,“好好,我要我要。” “灼炎,”我一本正经,真的很正经,问:“你爱姐姐哪里呢?” 他的手指在我脸上轻轻一划,道:“她皮肤好。” 这个世界的男人果真都是如此无厘头? “你正经点!” 他慎重地对我说:“因为她是柳浮镜,无关于她的特别与否,我就是爱她。” 又是一个可爱的男人,好特别的回答。姐姐为什么不爱他呢? 我捏捏他的脸,道:“坏灼炎,若你比孪枭早点遇见我,我会死心塌地爱上你。” “妁月丫头。”他叫一声。 “什么?” “妁月。” “什么?” “丫头。” “什么?” “小丫头。” “你好好说话行不?!”我怒。 他笑,越笑越坏,“你哦,怎么又爱上他了?” “那现在开始我就爱你了好吧?”我问。 他摇摇头,“我不要。” 我不懂。 他拍拍我的头,“你敢么?”很狂妄。 “爱不上了,谁让你坏。”我也摇头。 “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他忽然问,问得我有些手足无措。 是在保护我,为姐姐保护我。 他看出我犹豫,“我给你时间。” “他会死吧?”我问。 他点头,很坚决。 “灼炎,我不想死。”我说,“如果我回去,姐姐会回去吧?” 他不说话。 姐姐回不去了,是这样的吗? “浮镜无法回去,她必死。” “我不让!” “不由你!” “试试看!” 他将我按在床上,怒吼:“回去!孪枭必死!浮镜必死!” 我别开脸,淡淡道:“是不是,若要孪枭死,姐姐也必死?” 他的怒气夹杂着浓郁的痛苦,“让你回去,孪枭不可能在剩下的时间再次找到梦灵,只要浮镜的意志耗尽,孪枭便会死。” 灼炎真自私。 我轻轻地笑笑,对他说:“你果真是他的宿敌。” “让我破坏了你的幻带吧。” “你帮我救姐姐吧。” 他靠近我的耳朵,“也不是全无办法,你走后,我可以杀了孪枭,浮镜剩余的意志便可保留,那时,她会活着回去,我对你保证。”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于是我点头。 “那么,我要来了。”他拨开我额头的头发,炙热的唇轻轻地碰上去,微微湿润的感觉。 我猛地推开他,惊问:“幻带到底是什么?!”这个我从来不曾想过的问题。 他不急不慢,将我束缚于床上,微微说道:“处女身。” 那姐姐和枳夙…… 所以梦灵只能是女的,就是因为如此吧。 不知道孪枭有没有在担心我。 “后悔吗?我不会允许。”灼炎拉开我的衣带。 我挡,“不行灼炎,我不要。” “不由你。” “你试试看!”我怒吼,“你试试看试试看!” 他捧捧我的脸,道:“不必试,浮镜曾经哀求过我,我同样成功了。” “你这是背叛姐姐。” “她早就背叛我了!” “你,松,手。” 他笑,“不呢?” “不,你就来啊,我会怕?”我会怕?我怕吗? 他拉开我的外衣,我没有抗拒,我说过,敢他就试试看。 我再次感到他的唇温,在额头,在脸颊,在下巴。我只闭眼。 “姐姐被你欺负的时候,是撕心裂肺的吧?”我感到眼角的泪滴不住地蔓延。 他停下。僵持,僵持。 他来试试看好了,我不会让他成功的。 ——“你保护我吧。” ——“好。” 第十四章 我需要逃避 空气中有很浓郁的伤感,我闭着眼,不断不断在想,真的很悲伤,真的很难过。 我耳边一直无端出现姐姐痛苦和无助的呐喊,但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真的很难过,真的很难过的。 灼炎还僵持着,只是喘息愈发愤怒。 “灼炎,我不回去了。” “我说过,不由你。”他撕开我的衣服,“你真是个特别的女孩,不反抗?” 我没有睁眼,微笑,“反抗,我没力气。” “你的皮肤也很好。” “你别碰,那是孪枭的。”我听不出自己话语中任何语气。 他用手触碰我的肩,“碰了,如何?” “孪枭会生气的,你信吧?”我问。 他摇头,“那个男人你不会懂。” 我也只不过是个后来的女孩,我本就不属于这里我又怎会懂? 孪枭会死,孪枭会死。 那种气息,从我第一天来到,从我第一次见到他的脸,就总是永无止境地蔓延的那种我无法说出口的窒息感,在宣布他会死。 孪枭再冷,他的力量再大,也只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和对内心的掩饰,他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在我的世界,他真的只是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孩子。 我的孪枭,或许姐姐早就明白这一点了吧?我之所以会逃走,不是我恨你,是怕。 房间的门忽然开了。 风终于还是带着他的气息吹了进来。 我睁开眼,侧脸看着他,微微地笑,道:“可是孪枭,我也还是个少女,那种对死亡的恐惧,我甚至无法掩饰。” 他沉默了许久,淡淡道:“我明白。” 明白就好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于是我再没有意识,我知道他会救我的,紧绷的心在瞬间放松后,是会令人失去知觉的。 在很长时间的黑暗感后,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宫殿。 睁开眼后,第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纡恪。 “我怎么了?”我问。 纡恪说我晕倒了。 我很想问,所以我问了:“怎么是你?” “希望不是我?”他问。 “呃……不是的,当时我见到的是他。” 他想了想,“如果我说那是错觉呢?” 所以在最后关头,我最无助的时候,依旧不是他。 “是少主。”他说,“但是也有我。” “我就说,一定是他。” “没想过我?”他皱眉。 “那是因为我以为纡恪你不回来啦。”我急着解释,把话说得不伦不类。 纡恪道:“我是少主的随从,谁也无法改变。” “你还会走吗?” 他摇头,眼神中的坚定在告诉我:我不会让少主孤军奋战的。 为什么我会回到宫殿呢? 纡恪看出我的疑惑,解说:“我私自带你回来。” “哈?孪枭要灭了你。”我吓唬他。 “我要你自己选择。”他说,“在宫殿中会很安全,少主再强也不可能从他父亲手中夺人。” “什么意思?” “这里是孜妃的寝室,我委托她照顾你。你自己想,关于幻化的事。” 于是孪枭的生死,终于还是落在我自己的决定。 一个女人走进来。生得很端庄,浓郁的古典美,一眼便知道是王妃。 “醒了?”她说,“身体还好么?”声音像水一般。 纡恪站起来向她问安:“孜妃娘娘日安。” 孜妃微笑,很美。“纡恪,你快回孪枭身边吧,妁月可以交给我。” 纡恪果真很放心地走了,这表明孜妃是好人。 她坐到床边,“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放心吧,在这里很安全,你可以安心思考关于愿不愿意幻化的事。” 我微笑,“娘娘真好。”来了这么久以后,我终于见到一个正常的人了。 “孪枭并未归宫,或许不知道纡恪所作。”她笑笑,“我想他不会从我寝宫夺人。” 我点点头,或许他不敢吧,毕竟孜妃是王的宠妃。 嗯?忘记问纡恪,灼炎怎么样了? 我想起灼炎的样子,忽然有点害怕。他只是想帮我,我知道。 ——“因为她是柳浮镜,无关于她的特别与否,我就是爱她。” ——“坏灼炎,若你比孪枭早点遇见我,我会死心塌地爱上你。” 这是真的啊灼炎,我知道你没有骗我,我也没有骗你啊。 “娘娘,孪枭的母亲呢?” 孜妃的表情稍僵,“死了。” 其实我知道,猜的。 “王到底有多少个老婆?” “很多很多。”她无法形容数量,于是含糊带过。 指不定,王的老婆还有比孪枭要小的呢。 孪枭以后会娶多少个呢?会不会有我?如果是,那么,我是王后还是王妃? 孜妃突然拍拍我的头,“你哦,爱上孪枭了?” “啊?” “你在逃避吧?”她问。 在逃避对孪枭的爱,因为我始终坚信我要活下去,始终坚信我要带姐姐回去,始终坚信爱孪枭会太累,这个我知道。 “是啊,在逃避,一直都是。”我无所谓道。 “爱孪枭是件难过的事,你应该回去你的世界。” 我点点头。 所以啊,我需要逃避。 第十五章 依旧不是我 在宫殿的日子里,无忧无虑的日子里,我几乎会从那个世界里睡死而不回去。 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啊。什么时候我已然将我的世界这样称呼。 在离开灼炎的十天后,孪枭终于还是来了。 “禀报孜妃娘娘,少主正无礼闯入。”一个小侍从冲忙地进来。 孜妃皱眉,“他还是来了。” “孜妃。”孪枭这样称呼她,“妁月在哪里。” 我看见孜妃小声地命令婢女去找王,转身对我说:“看他的气势必然连我也无法约束啊。”然后转身走出内厅。 我安静地躲在屏障后面甚至连呼吸都不敢。 “请交出妁月。” 孜妃如水一般的声音道:“人在我的寝室,交不交可不由汝。” “纡恪,找。”他命令。 我听见纡恪稍为难的声音,“少主……” 找啊傻纡恪,少主不能惹。 外面忽然多了些匆忙的脚步。 “爱妃找本王可谓何事?”一个浑厚的男人声,“哦?孪枭也在?” “见过父亲。”孪枭的声音变得乖巧起来。 我悄悄透过屏障,看了看那个所谓的王。原来是个长得很端正的中年男人。 孜妃上前掺着王,“王,少主欲从我寝室夺人。” “哦?何许人?竟惹得我爱妃爱子争夺?”王的声音听起来感兴趣了。 “乃一特别女子,生得清秀可人,性格讨人欢喜。我本来想要献于王的呀。”孜妃话刚落音我便知道大事不妙。 要献我于王?可能真的只能如此。 “哦?太好了。可否让本王一见。” “妁月。”孜妃唤我。 我走出去,但只能站着。因为当时有人允许我不学规矩,所以如何行礼我不懂。 王走近,抬起我下巴认真地观察,“哦,真是个漂亮的女子。” 我的身上有着不同于这个世界的气质,当然很特别。 我悄悄看了一眼孪枭,他正愤怒地盯着我。 他瘦了。我低下头,这些天,他一定很累。 “父亲,妁月我要带走。”孪枭忽然开口。 王回头看了看孜妃和孪枭,不知如何是好。“那么,让这女子自行选择如何?” 我想,又还是要我做选择。 “孪枭,我依然还要去那个地方么?”我指的是幻化之门,他知道的。 他沉默。是默认。 怎么你还是选择我死?难道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 王突然再开口:“若你选择留下,便是同意留在本王身边。” 那就是,变成了王的女人。 我再看一眼孪枭,我希望他开口对我说,说他爱我而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命。 许久之后,我如同等待了一生都无法得到答复,于是我还是点点头,“我愿意留下,王。” 孪枭,能不能还是让我活下去?我还有姐姐,我还有那个世界的爸爸妈妈。 王笑了笑,“孪枭,这可是她的选择。” 当然了,孪枭对于这,大概也只是为自己即将逝去的生命难过。 孪枭转身离开。 王很是喜欢地看着我,道:“愿意跟我回去否?” 当然只能如此,我不呆在王的身边,孪枭早晚会带走我的。 我果然来到了王的寝室。 “你的寝室很大啊,比孪枭和娘娘的都大。”我说。 他忽然哈哈大笑道:“你真是个可爱的女子,竟如此不规矩对本王讲话。” 我也笑,“没什么的,你不能杀了我吧?” 他点头,“当然不会,一切由你。” 我想到一个很令我担心的问题,于是直接了断地问了,“王,那我在你身边会怎么样?” “当然,在本王身边的女人都可成为王妃,难道你想成为王后?” “哦,不,我才不当孪枭的娘。”我不屑。 他忽然满面欲望,“今夜陪本王如何?” 所有的声音似乎忽然地静止了。 “不好。”我毫不犹豫,“我不要。” “行,从你,毕竟你还小。”他笑,“本王可以等你长大。” 真是个蒙在鼓里的男人,我等不到长大的。 “我想就住在你的寝室,但是你要去睡书房。” 他的表情有些为难,还是答应了,“好吧。” 天晚后,我很安心地去睡觉。 他还是没有选择我。 在意识朦胧后,我听见姐姐的声音,真实地听见。她说: “妁月,不要再呆下去了,让王毁了你的幻带,快回去。” “不要姐姐,我要带你走。” “我不走了傻瓜,这样能让孪枭再活一段时间。” “你才傻!根本不值得!” “妁月,你不能死……” “你难道就能死吗?!”我喊。于是惊醒来。 这个地方真是恶心,我想离开它,最好永远永远。 本来我就不属于这里,姐姐也是。都是他,那个冷漠的男人。 我要如何拯救你,姐姐。 纡恪帮不了我,灼炎……他可以的,我相信他能救你也能救我,但是…… 姐姐,孪枭他还是选择我死,他一点都不在乎我。你曾经也有同样的感受,可为何你和枳夙都那么傻? 我承认我爱他,但仅此而已。 他的身边已经有一个千禁,他从未否认的他的女人。 而他最后选择的,依旧不是我。 请告诉我,我该要如何做? 第十六章 父子的婚宴 爸爸妈妈,你们知道古代的婚宴是如何的吗? 是要让整个幻世都知晓的大事,因为那是王和少主的婚宴。 后来几天,我常常在睡觉的时候看见一幅场景,是黑白色的,那里有一条很细的小溪,只是静静地流去,但是却很伤很伤。 “王,我要换住所。” “为何?”他问。 “睡不好。” “好的,从你。”他立即答应。 这个男人,被女色冲晕脑袋了么? “妁月。” “什么?”我没有抬头,继续玩弄裙摆。 “随本王走走如何?” 我住进王的寝宫后便再没出去过,因为不想。 “不用上早朝?” 他摇摇头,“你说了算。” 我想起在那个世界学的历史,古代众多美女都是亡国祸水,比如妲己、妹喜、褒姒、飞燕、合德这些蛊惑人心的红颜,哪个不是惹得“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我可不要。 “不了,你去上朝,我自己去走。”我头也不回走出门。 虽然宫殿很大很大,但是不至于回不去,因为到处都有婢女侍从。 我沿着感觉走,一直走。 不知道会不会走到孜妃的寝宫去呢?虽说这个王会被女色冲晕,倒也不至于薄情寡义,时常还是跑去孜妃那儿将她当宝捧着。 那些鸟总爱忽然从头的上方飘过去,不经意地长鸣一声,零零碎碎的。我多想找块石头把它们一一砸下来,烦死人的家伙。 但是很可恨,宫殿里的石头跟玉玺似的,想要随地捡一块很不容易,即便好不容易捡到了一块,却发现得之不易的石头很好看,于是不舍得扔了,眼睁睁看着那些该死的鸟飘过去。 “如何?扔不到?”某声音。 我回头,看见那个比鸟更讨厌的猪妖。 “猪妖,很久没见到你了啊。”我笑了笑,“你胖了,果真要变猪了吧?” 她哼哼,“我胖孪枭也不会不要我呀。” 我不想理她,“走了啊,我不理你。” “不要嘛,我陪你玩哦。”她像哄孩子一般。 “我去找王,你去不?” “我去找孪枭,你呢?”她笑。 “你不用去了,我也不去了,王他上早朝,孪枭也去了。” 千禁嘟嘟嘴,“怎么还上早朝呢?孪枭的生命快结束了王都不知道?” 快结束了……她在提醒我。 “他,快结束了?”我问。 千禁点头,“是啊,好像只有你能救他,可是你不愿意哦。”她叹气,“哎,作为孪枭的女人,我什么也做不了啊。” “哼哼,孪枭的女人?怎么也轮不到你。” 千禁不屑地笑,“我走咯。” 果然是个讨厌的女人,来也如风去也如风。 我和很幸运地回到了王的寝宫。 第二天,王很早便叫醒我。 “什么事?”我问他。 王微笑,“随本王上早朝。” “哈?” “走。”他拉我。 我闲着无聊,于是跟着他去了。 我从未见过早朝,气势非常大,果真是文武百官。其中,我看见孪枭在众人之前。 他看起来不再很冷了,只是有点令我难过。 “不上了。”我坐在王身边忽然开口,“王,我们走吧。” 王有些为难。 身边一个小侍从提醒:“早朝万万不可中断。” “走啊。”我起身。 孪枭上前,“父亲,国事为重。” “你从我不从?”我撒娇问王。 王连连点头,“好好好,都从你。” “父亲,勿为女色蛊惑。”孪枭再开口。 “这……”王为难。 孪枭终于也还是用“蛊惑”来形容我了。在他看来,我已然成为一个坏女人,我只剩利用价值了。 “王。”我扯着他的衣袖。 “好好好。”他立即安慰我。 文武百官齐身下跪道:“请吾王国事为重。” 王转过身,“妁月,本王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可否再呆一会。” 我想我的威力也实在敌不过文武百官和孪枭,只要重新坐下。 孪枭盯着我,是比以前多出一份恨意的那种冰冷。只是因为我不死吗? 我妩媚地对孪枭笑了许久,我想,我快要变成赵飞燕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恨我了,我又何必还要对你保留那些仅剩的一点爱呢? 我开始有点后悔,灼炎要我走,我应该听话。 “众卿家平身。”王的语气听似很愉悦,“今日本王宣布一事。” 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头。 “本王决定,赐婚予少主孪枭与千禁。” 亲爱的孪枭,你要我做何反应? 那一刻,我发现其实外界的声音真的一点都不重要,我只要与其他声音隔绝然后静静地看着他会如何,我一定会畏惧听到那些恭贺的声音,但是我依然看见他站着,默认。 众臣下跪祝贺道:“恭贺少主。” 当然,王从容地继续讲:“本王也决定,少主成婚当日,立妁月为妃!” 我抬起头,王并未与我提起。 “我并未答应。”我起身。 “不容你!”王终于还是对我吼道。 我终于也知道,那才是,权威的声音。 第十七章 你的我的爱 我与他是同一日成婚,只是,我的新郎不是他,他的新娘不是我。 在不知道哪一方的生命先毁灭之前,我的心渐渐被先行毁灭。 是不是如果这样下去,我会愿意为他幻化? 王对我吼完,立即发觉太过情绪,于是急忙扶住我肩膀,“本王只是……” “不用说了。”我低下头,坐下,“你继续说吧。” 于是王的喜悦从声音中迸发:“那么,婚期越早越好。” 我继续低着头,不敢看他了。 退朝后,王拉着我又喜又欢。 “我要去找一个人。”我要求。 “从你。”他立即答应。 我想如今,我应该去找一个人。 那个我来到幻世之后就一直依赖着的人,纡恪。 我知道要去找纡恪就很可能会遇到孪枭,我不怕了。 沿着我记忆中的路,我幸运的找到了孪枭的寝宫。 纡恪正和千禁站着。 “纡恪。” “妁月?”纡恪向我走来。 好久没看到纡恪了啊,感觉太久了。我在那个地方到底呆了多久? “你听说了吗?我要当王妃了。”我笑着对他说。 纡恪没说话,似乎在后悔当时没有下定决心带走我。 “这样我就可以回去了,只要我的幻带被毁。这次我不会再反悔了。” 千禁兴高采烈奔过来,“妁月,恭喜你哟!我也要成婚了,同孪枭哟!” “哦,我知道啊。”我不以为然,“你嫁给孪枭的那一天就是孪枭决定灭亡的那一天,因为在那一天,我的幻带会被毁掉。” 这些话我从来就不想说,但为什么总是面对这些人就脱口而出了。 千禁一脸不在乎,“只要我成为孪枭的妻子便够了。” 是啊,这对于我也够了啊,但是终不能实现。 “妁月,少主……”纡恪还是没有说出口,那句“少主不能死”。 我笑了笑,“纡恪,我不想死,孪枭他知道。” 我们三人沉默,一直到天黑。 “天黑了。”我说。 纡恪起身,“我送您回去,王妃。” 王妃。 王妃。 纡恪伤害我了,虽然出于无奈。 “不必,你们退下,我找孪……少主。”我于是命令道。 “是。”他们两个立即退下。 我是王妃。 我转身跑向孪枭的寝室。 在他的门外,我静静站着。如果他想,会叫我进去的。“请进。”他说。 我推门进去,反手关门。 他背对着我,因为黑夜而他竟又不点灯,我有种想要扑进他怀中的冲动,毕竟不会有别人看见。 “王妃有何事?”他问,声音冰冷尖锐,像刻意要直击我心里最弱的地方。 我轻轻地深呼吸,在慢慢将气息呼出,微微扬起嘴角,“没什么,难道我不能来看你。” “王妃请便。”他转过身,因为黑,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站着不动,第一次有种语塞的感觉,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倒茶。”久久之后,我吐出这样一句话。我知道命令是无法令人心服口服的,我曾经对孪枭说过。 他站着不动。 “我是王妃,辈分比你大。” 他恭恭敬敬地倒茶,呈到我面前道:“王妃,请。” 我不期望他这样,我以为他会反抗,我真的这样以为。而他的服从,让我忽然觉得我们之间真的已经无法挽救了。 以前的话,我会找纡恪。可是,纡恪方才的一句“王妃”让我接近崩溃,纡恪也不帮我了。 而孪枭你知道吗?你已然脱口而出好几次了——“王妃”。 我接过茶,放在旁边。抬头看看他,但是依旧看不清。 初次来到这房间的时候,里面充满了他的悲伤,而今,我感觉到的,却是我自己的。 我低下头,很快很快。因为我还是忍不住了,我还是不小心把眼泪掉了出来。 “还有何事?”他问。 我尽力尽力小声地对他说:“没事。没事。”我只是来向你求救,没有人帮我了你知道吗?纡恪他再也不帮我了,王他也不再纵容我了。 房间太暗了,他一定看不到我的眼泪。于是我转身走向门口,轻轻拉开门,一滴一滴的眼泪被我数着落下来。我只是一个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女子,在那种场面我不会应对啊,可是你为什么都从来不帮我。 “孪枭,救我。”我低头用最小的声音轻轻说,这句话,只有我自己听得见,我确定。然后将门缝彻底拉开,踏出去。 “哭了?”在门缝即将合上之时,我听见他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或许是真的,或许是幻听,我停下动作。这细细的门缝微微牵着我跟他之间的空气。 门被里面的人拉开,依旧是很暗,我依然看不清他的脸。 可是他却看见我的眼泪,为什么会这样的呢孪枭? 他抬手轻轻将我脸上的泪迹擦去,他的手很冷很冷。 “纡恪……”我清楚听见自己声音在颤抖,“纡恪他也……叫……叫我‘王妃’了。”我告诉他:“纡恪……也不帮我了。” 他的手不停地为我擦去泪水。 “王……他为什么会这样?那种时候我……根本无法反抗。我以为你会……”我停下不说,再也不说了。 我抓住他的手,轻轻放下去。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爱是你的,谁也不会给。但是我不能啊傻瓜。 第十八章 对枳夙说过 对枳夙说过 夜晚的冷空气猖狂地在两个静止的人之间流动。 在他的门口,我和他站着。 无论我怎么睁大双眼,还是无法看清他的脸。 “为何当日选择跟父亲走?”他问,很久之后,他终于问了。 我低下头,这次,我要告诉他我真正想说的话—— “因为我爱你。” 我停顿了很久之后继续说:“我想知道你会否在乎我,而你为何要默认,你默认了依旧要我幻化,我……我认为不值得,我不值得为你去死的。我告诉过你,我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我甚至无法掩饰对死亡的恐惧……” “不要说了。”他制止。 “只要你在乎我,我愿意幻化。”我抬起头,“但是你不在乎,所以我不愿意为你面对死亡。”我自己擦掉眼泪。 “婚期是三天之后。”他忽然说。 我想了很久之后,还是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给我回应了。 “少主。”纡恪的声音。 我一惊,转身立即离开。我不想让任何除孪枭外的人再看见我的眼泪了。 以后也不会了。 我自己悄悄在花园中呆了很久之后,确定了没有哭过的痕迹才回去。 王很焦急地等着我。 “妁月,你去哪里了?” “没有,走走罢了。” 我推着他出去,因为我想睡了。 他明白我的意思,于是很顺从地走了,像一条狗一样。 愚蠢的男人,三天后的婚期,你娶了我的那一天,就是夺去你儿子生命的那一天,这个愚蠢的男人至今还不知道我是梦灵。 忽然一个身影从门外闪过,是在引我出去。 我追出去,“谁?” 在一个偏僻的地方,那个人现身了。 “哦?哈?猪妖。”我不惊讶,“干什么这么神秘?要干坏事?” “我们无话可说,我只是问你,三天后的婚礼,你当真不反悔?”千禁问。 我奇怪,“难道你反悔了?这是你成为孪枭的女人最好的机会。” 千禁平常无所谓的表情今夜却总是找不到了。 “我……没有啊。”她轻轻地说,“从我知道孪枭娶我的那日也是你幻带被毁的那日起,我便不希望了啊。” “你怎么了啊?”我惊讶。 “孪枭会死。”她一语道破。 “但是我便可以回去了啊。” 千禁抓住我的肩膀,“你可以救他。” “但是我不愿意呢?”千禁低下头,我终于看见她低下头了,是很伤的动作。“孪枭不能死。他的使命是称霸幻世。” “因为要称霸幻世所以我要死?”我问。 “我爱他,我不想他死。”她说。 我又何尝不是? “你可以救他的,但是你愿意否?”她问。 我看不下去,我不能再看她低着头了,这样我会同情她,“你先把头抬起来吧。” “孪枭很辛苦,他快死了。”微微听见她颤抖的声音,“他每天都很辛苦,他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强了,那些东西会吞噬掉他的。” “千禁你别这样。”我忽然不知所措。 她抬起头,满面泪水。我瞬间看到了她的脆弱和难过。 “你……?”我忽然觉得,千禁很美。 “你很讨厌我吧?纡恪也是,浮镜也是,枳夙幻化之前也是,每个人都是。但是我无所谓,你们都讨厌我吧,只要能够救孪枭,怎么都好。”她的眼泪不住地流下来,然后滴在地上。“孪枭才十八岁,那种被死亡的恐惧折磨的痛苦,他两年前就面对了,或许更早的时候就面对了……” “你果真很爱他。”我的语气再没有对她的厌恶。 千禁的身体开始颤抖,然后蹲下,“我知道你也怕,但是我只能这样做。” “我明白。” 她忽然双膝跪下,“这些事,我曾经跟枳夙说过,因为枳夙她比任何人都怕,她无法承受任何一点恐惧。但是我还是求她救孪枭,而她也是愿意为她深爱的孪枭幻化的。” “千禁你别这样。”我要拉她起来,但是没办法。 “你真的是个特别的人,我想除了你任何女人都会义无反顾地为孪枭幻化。” 其实,一直以来,千禁才是那个伪装得最严实的人,或许她的悲伤比任何人都要多,但是我总觉得,在她心里一定有什么比这个更悲伤的,却无法说出来。 我蹲下,轻轻抱着她,“为什么纡恪要讨厌你呢?难道他不知道你曾经向枳夙下跪吗?” 她不语。 “千禁,可是孪枭他不爱我,我不值得。” 千禁紧紧抓着我 ,“傻瓜,只有你不知道啊傻瓜!你逃去了灼炎那之后他有多紧张你不知道;他可以告诉王你是梦灵,那么王一定会将你交给他,但是他没有;以他的力量,他现在就可以带你去幻化之门!”她带着哭喊声。 可是愚蠢的我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事。原来一直都是我最傻。 “千禁……”我靠近她耳边,“我会认真的想,你让我想想,好不好?” 千禁起身,再也不说话,转身走了。 枳夙,千禁曾经也在你面前暴露吗?为何不为她解释,她其实真的很脆弱。 枳夙,告诉我啊,那时你是以如何的心情答应千禁的呢?还是你原本就真的很爱孪枭了。 姐姐,你一定自始至终都讨厌千禁吧?她不曾在你面前暴露她的弱点,是真的会让人流泪的。 枳夙,姐姐,我忽然有点想改变主意了。如果你们幻化之后后悔了,请快点告诉我吧,因为我忽然有点想为我爱的人去死了。 第十九章 为了爱的人 很多时候我还是会忽然怀念起那个世界,我的世界。但是我在这里太多需要思考的事情,没有太多时间怀念,也不想要怀念了。 如果可以,我愿意不回去,在这里永远跟他在一起。 ——“我们是要互相毁灭的。” 我想我终于明白那句话了。 可是如果是那样,为什么孪枭要答应保护我。知不知道给我太大希望,当我失望的时候,会更痛。 第二天,我早早就醒了。 “醒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哈?孜妃?” 她微笑,“过两日便是成婚之日,我为你装扮来了。” 我摇头,“我不了,我要走。” “什么?”她惊讶。 我整理好衣着,“告诉你吧,我是梦灵,孪枭的生死就在成婚之日。王如果娶了我便是亲手杀了他儿子。” 孜妃更是惊讶,“你是……梦灵?” 我对她微笑,“谢谢你孜妃娘娘,我想你是真的为我好,但是孪枭的生死我自己做决定。” 我转身直奔出去。 “勇敢一点,异世界女孩!”我听见孜妃在身后喊。 “是!”我朝孪枭的寝室奔去,我会勇敢的。 孪枭,我来了。 我依旧习惯地停在他的门前等待他叫我进去。 门忽然开了,是孪枭自己开的。 “王妃?”他疑惑。 我想起千禁昨夜的哭泣,想起她说的,孪枭正在一日日被吞噬。 或许我真的没有时间想太多了。 我对他微笑,“不要叫我”王妃“了好吗?你知不知道你在伤害我?”我垫起脚尖,闭上眼屏住呼吸,吻上他的双唇。 我感觉到他的惊讶。 “我们回到最初吧,从我答应”我的命是你的“那里开始,你要就拿去好了。”我不带表情,“只要你把姐姐送回去,我帮你称霸幻世。” “妁月……”他终于用熟悉的称呼了。 “无所谓你爱不爱我了。”我除了因为爱你,也因为我要答应千禁啊。 “不怕吗?” “怕,很怕。但是更怕你死。”我拉起他的手,“现在走,叫上纡恪和千禁,现在就走。” 我刚转身,他忽然拉住我道:“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我回头。 “如果你愿意,不要叫任何人,来不及了,我没时间了。”他的生命经已经到了这样的危急了。 他揽起我快速出发。 “这样赶去需要多久?”我附在他怀里问。“十天。” 果然很快。 孪枭的速度很快很快。 姐姐,你看到了吗?我跟你作了同样的选择。 一路上吹来的风在脸上有点刺痛感。 姐姐,你很快就能回去了。我来救你了,也来救孪枭了。 …… …… 如果现在我再问一次,孪枭你会有同样的回答吗? 你保护我吧。我不敢问了。由你主宰吧。 …… …… 姐姐幻化的时候,你感动了吗? 你会不会也为我有一点点感动呢? 第二十章 纡恪和灼炎 在去往幻化之门的第四天,我忽然非常非常想念纡恪,如同永远无法再见到他。 其实事实也是那样。 忽然想起纡恪对我的好。我来到幻世以后就再离不开对纡恪的依赖。 我来到幻世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像命定了他将永远留在我的脑中一样,即便那不是爱,但我认为,那种比爱更痛更深刻。 夜降临。 “孪枭,怎么只有我们呢?” “什么?”他问。 “连叫上纡恪和千禁的时间都没有吗?” 他不理我。 我拉着他的手肘,“你说话啊,我想多说一点。” 他还是不理我。 “我都快死的人了你还那么刻薄干什么哦?!”我瞪着他。 “关我什么事。” 这种家伙果然不值得我为他牺牲!我为了他愿意幻化,他竟然随口一句不关他事好像全世界都理所应当为他死掉一样。 “好哦,不关你事。”我推他一把,“我变成厉鬼也要天天缠着你。” 他无奈地看我一眼。 我刚想继续说,忽然一阵心绪不宁。 他同样眉头一皱。 怎么了呢?我忽然非常非常想要往回走。不是我反悔了,而是我总觉得有人在回路难过地想念我。 孪枭忽然站起来,预感到了什么呢? “你难道也有什么感觉?”我问。 “纡恪!”那一刻,我真的在孪枭身上看到了慌张。 就连孪枭都慌了,我难道能冷静吗? “怎么了?”我小声问。 没来得及回答,他带着我急速往回。那种速度我从来没见过,我从来都不知道孪枭的速度可以这么快。 走了四天的路程就轻易地被孪枭这样的速度取而代之了。 我没有想到别的,因为尽管我不想这样认为,但是我不得不承认,纡恪出事了。 在距离宫殿有那么一段距离的地方,一个红色的身影在草丛中挣扎,因为夜太黑,走近了才知道是千禁。 我看到她的时候她身上有很浓的血腥味,因为衣服是红色的,我不知道她流了多少血。 “千禁!”我喊她,“怎么了?怎么了?” 她没有顾及身上的疼痛,措手不及指着一个方向:“纡恪和灼炎过去了……” “灼炎来了……”我抓着孪枭,“灼炎来了!纡恪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孪枭把剑丢给千禁示意她自护,然后带着我飞奔到那个方向。 我总是闻到很浓很浓的血腥味,越来越近。为什么会有那种跟纡恪越来越远的感觉呢。 很快,我看到他们了。 当然,孪枭也看到了,那会让人撕心裂肺的一幕。 因为夜太黑,我看不清哪个是纡恪。但是我很清楚看到,一个人举剑毫不犹豫刺进另一个人的胸口,最致命的一击。 我甚至能看到那把剑沾满鲜红的血。 ——“你暂时不必知道太多。我叫纡恪。” ——“你竟敢咬人,好不温柔的女子……” ——“你是个怪女子。” ——“妁月,我可以带你走。” ——“妁月,你一定要走。” ——“你不能走,少主不能死” ——“我送您回去,王妃。” …… “纡恪!!!!!!”我听见自己的厉叫回旋在幻世的夜空,掏空了心的尖叫。 我奔过去,奔向倒下的纡恪,我亲爱的纡恪。 他的手上,脸上,身上,全都是血。 我比他更疼,更痛。 他淡淡地叹一口气,“少主,妁月,怎么还不走?”然后很安静地闭上眼。 “不走!不走!我怎么会放下你!”我的眼泪掉在他脸上,和他的鲜血融合,慢慢变淡,然后顺着他的轮廓滑下去,像流星陨落。 孪枭没有去追灼炎,我知道灼炎也受伤了,孪枭可以在这个时候杀了他,但是他把时间留给了纡恪。 孪枭蹲下来,“纡恪,纡恪。”他用很暖的声音叫。 纡恪不忍心不回应他的少主,于是很用力睁开眼,“是,少主。” “不准睡,你要跟着我。”孪枭命令。 “属下会一直跟着你……”纡恪不小心还是吐出了血。 “没办法了吗?”孪枭的声音颤抖着。 纡恪紧抓着我的手忽然滑落,他看着我,双唇微动,告诉我:“我没有放弃你。”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你不能睡,你要一直陪我。”我抓紧他的手。 “属下失职。”他来不及再看孪枭一眼,抓着孪枭的手滑落下去,剩下红红的血迹,留在孪枭的手上。 “不准!纡恪!”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听见孪枭用命令的口吻对纡恪讲话,愤怒,然后悲伤,最后撕心裂肺。孪枭知道他留不住了,于是低下头,低低的。我看不见孪枭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哭。 我没有说话了,我不应该用哭喊声送纡恪走,我知道纡恪喜欢安静。 眼泪一直不停打在纡恪脸上,然后滑落,好像纡恪哭了,却又分不清究竟是我的泪还是孪枭的泪。 我俯下身子,轻轻吻上纡恪的额头,然后下滑,下滑,一直到他耳畔,微微对他说:“我知道啊,我知道你不会放弃我的。” 只是我一不小心为孪枭放弃了你。现在想想,如果重来,我想在你和孪枭之间作选择的时候,我一定会犹豫了。 充满血腥和眼泪的幻世的夜,充满窒息感的空气。 纡恪停留在了这一夜。 第二十一章 纡恪走以后 我想了很久,我真是不知道,纡恪死的时候到底有多痛? 我的心一直痛,是钻心的痛。 感觉很久以后,我总是无法记起纡恪的声音。时常还是会想起纡恪的笑,仅仅为了我的笑。 对纡恪除了依赖,还多了一点微妙的感觉,那种高于友情又低于爱情的暧昧。 而我,从未为纡恪牺牲过一点。 纡恪的葬礼以后,孪枭一直留在宫殿。 有一天,我梦见纡恪。 在梦里,我看见纡恪俊美的脸,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看着他,然后静静地笑。 如果说一开始我跟孪枭就不可能的话,那么我跟纡恪更不可能了。这一点纡恪知道的吧。 后来我感觉梦要消失了,于是迫不及待对他说:“我喜欢你,纡恪。”我说我喜欢他,因为我不是爱他,只好用“喜欢”。 他扬起嘴角,又笑了。 醒来后天微微亮了。 我没有再哭过,纡恪死的那一夜之后。 然而,我忍不住了。我忽然很想很想纡恪。 门外站着一个身影,我知道是谁。 “进来吧猪妖。”我叫。 千禁走进来,纡恪死了以后她再没有用那种“无所谓”来伪装自己了,因为她无法伪装了。至于为什么,我想她就是要来告诉我的吧。 “伤好了?” “你醒啦?”她非但不回答我,还问我。果然不伪装也很欠打。 “嗯啊。有什么事吗?” 千禁坐下来,“我想我一定要告诉你。” “什么事?”我问。 “从前纡恪因为枳夙而对我很漠视,本来我真的很恨他。”千禁低下头,“但是我错了。纡恪在和灼炎打的时候本来可以不死的,可是他为了保护我……”她哽住。 纡恪让她再无法伪装悲伤。 “他说‘其实我没有讨厌你’。”千禁低着头。 我也知道,纡恪不会讨厌你的。或许纡恪很久以前就懂你了。 “纡恪希望你不死,而他也希望少主不死。”千禁说。 “但是没办法。” 千禁不说话,起身走了。 纡恪,这只是一场梦。如果很久以后我从那个世界醒来了,如果醒来以后我忽然发现没有孪枭也没有你,那多好。 千禁把话收了回去,我知道她还有话要说。她要说的,孪枭的生命已经快耗尽了吧。姐姐的意志,再坚持一些时间,我很快来了。 我走出去,灰色的天,闻不到纡恪的气息也看不见纡恪的身影。孪枭的寝室我算还记得如何去。 站在门前,我不知道他醒了没有。 “妁月。”他的声音。 我应声进去。 这一次,他房里的悲伤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浓烈。 纡恪,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走掉?你是唯一一个从小就跟他一起的人,要他如何面对? “孪枭,”他背对着我,“该走了啊。” 他没有说话,在我意料之中。 我上前拉他,“孪枭……” 他转身—— 眼泪? 我看到了。 他把头埋在我肩上,紧紧搂着我。很沉重很沉重的喘息。 这一刻,他就像一个受委屈的孩子,因为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东西而又不知道该找谁诉苦,只好一头埋进旁人的怀里。 纡恪纡恪……他的离开对孪枭造成的伤害远远超出了我的意料。 我不知道怎么办,于是跟着他一起流眼泪。 很久之后,我的肩上湿了一大片,全是孪枭的眼泪。他要流尽他一生的眼泪吗?为了纡恪。 他抬起头,并没有意思要掩饰他的眼泪,湿红着双眼看着我。 我也静静地看着他。 “这是第一次。”他忽然开口,“我第一次哭。” “……” “我想过,如果要哭,我只能哭一次,那就是把脸埋在纡恪的肩上哭。”他的眼泪顺着俊美的轮廓滑下来。 我心里有些惊讶。 孪枭对纡恪还存在了不为人知的依赖。只有纡恪自己知道。他们那么互相保护,像谁都无法伤害他们任何其中一个对方。可是孪枭却不小心把纡恪留在了时间的罅缝里,这是他无法承受的悲痛。 “我没有想过为他哭,因为我没有想过他会从我身边离开。”孪枭的眼神里若隐若现的崩溃。 孪枭好难过,比我更难过。他从来没想过纡恪会离开他,纡恪的离开对他来说比死亡更令他畏惧。 他的眼泪又一颗一颗落下去,一直掉落在地上混淆着房中浓郁的气息。 我把他拉过来,抱着。 哭吧,孪枭。如果不是遇到了无法承受的痛苦,他不会哭的。 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我不应该放他自己一个人……” 我们都有错,我,孪枭,千禁,灼炎,甚至纡恪自己也有错。 但是错误一旦犯下,谁也不能挽救了。 纡恪离开的那夜以后,幻世的空气像是永远永远地充满了悲伤的窒息感。 纡恪离开以后,所有所有人都为他改变了。纡恪离开以后,我们轰轰烈烈地悲痛了一场。 第二十二章 你不能离开 我不能失去我心爱的人,因此我愿意为栾枭去死。 可是我想起栾枭说,他愿意保护我。于是我想起,从一开始,保护我的似乎只有纡恪。然而纡恪忽然消失,我就真的注定走向死亡了。 我对栾枭说:“我们去幻化之门吧。”我想他无论如何都要为纡恪撑起幻世的一片天。 于是在又过去的三天后,我对他那样说。 可是他忽然用很陌生的眼神看着我,就是那么静静地,他就用两个字终于把我伤得彻底——“浮镜。” 我微笑,“我是妁月。” 他伸手摸摸我的脸,“浮镜进去了,幻化之门。” 栾枭忽然出现的对姐姐的悲伤让我几乎认定,我要占有他,我错了。 我说:“是的,我知道。少主不必担心,我会进去,把她救出来。” 他转身,他说:“那个地方会把你毁灭。” 我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背上,“我为了纡恪也必须要让你活下去。” 后来的很多事情,我发现纡恪总是成为我的理由。 他侧脸,说:“纡恪爱枳夙,纡恪爱你。” “我想念纡恪,可是我爱你。”我抬头,“可是我不明白,你这样说有何关系?” 栾枭看着我,问:“我是不是该停止了?” “什么?……” “我的性命不足以牺牲纡恪爱的两个女人,甚至……” 我打断他:“甚至纡恪还有你爱的浮镜。是这样吗?” 我总是不明白为何每次他遇到这样的问题总是不语。 我同样沉默了一阵,又对他说:“走吧,我决定幻化了。” 他不动。 我拉起他的手,“我的毁灭可以让纡恪的枳夙和你的浮镜在剩余的意志中复活,走吧。” 我把纡恪给枳夙,又把栾枭给姐姐,所以真的只有我最应该被牺牲掉。 在离开宫殿之前,我去告别了孜妃。 还去告别了千禁,此行只能是两个人,否则会耽误时间。而活着回来的只能是一个人,所以我必须跟千禁,诀别。 千禁失去了往日的笑容,我看到她仿佛也在一夜之间憔悴得让我难过。我总是能感觉到她瞬间爆发的悲伤,那么巨大的悲伤。 我笑着对她说:“猪妖,栾枭还是给你好了。” 她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她说:“放心,这次谁也抢不走,我一定会永远在他心里。”说话还是那么厚颜无耻。 “我幻化了以后啊,姐姐和枳夙都会回自己的世界,这次真的只剩下你了。”她张开双手,“我能抱抱你么?妁月。” “但愿不会染上猪臭味。”我像扑进姐姐的怀抱一样。于是忽然想起,真的永远也无法再抱姐姐一次了。 我不敢去看纡恪,并且时间也确实不够了,姐姐和枳夙的意志真的快要耗尽了。 一切都结束了以后,我走向宫殿的门口。 栾枭在等我。 “走吧。”我说。 本来真的可以走了,可是又不行了。 灼炎来了。 “灼炎,栾枭没时间了,你让我们走吧。”我对他说。 灼炎笑,“你原来也不过跟浮镜一样傻。” “栾枭,我们走吧。”我拉着他。 可是灼炎拦了过来。 我本以为栾枭会闪开,但他推开我,发怒了。 我从来没见过暴怒的栾枭,一瞬间释放的力量,那几乎是幻世主的所有力量。 那股力量带着为纡恪的仇爆发得不分敌我,我听见灼炎的叫声,好像并没有来得及抵挡就被栾枭的力量吞噬了。但是我连声音也无法发出,也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 我知道栾枭用他的力量伤了我,也或者是杀了我。即便我知道那种他自己也意识不到的力量全是因为纡恪的死。 我在极度疼痛中醒来,我发现我的身上没有血,只是痛感。 我并没有在宫殿,栾枭说宫殿被那股力量损坏了,正在修建。 我在一处我不认识的地方,正是黑夜时。 我问栾枭:“灼炎死了吗?” “死了,那一瞬间。” 为了纡恪能在一瞬间杀了灼炎。充满仇恨的栾枭,原来如此可怕。可是他一再掩饰,或许怕吓着我。 他扶我坐起来,问:“疼吗?” 我点头。“栾枭,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他点头。 我松一口气,笑道:“那我们快走吧。” 他说:“你先睡吧。” 我忽然意识到,“栾枭不行!我必须幻化。” 他看着我,“妁月,纡恪已经离开了。” “什么?……”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低头吻我,“你不能离开。” 为什么总是要到这种时候,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一直盼一直盼,终于盼到绝望了,却忽然发现一切原来是真的。 “原来不是姐姐吗?”眼泪落下来。 栾枭看着我,曾经纡恪对我的眼神,出现在栾枭的眼中,“你不能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栾枭,我们是要互相毁灭的。”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些不羁和冷漠,“让你们来毁灭我。” “我们还是快走吧。” 他把我按下,“睡觉,这是命令。” 我闭上眼,也握着他的手。 忽然梦见一片黑暗,然后听见—— “你保护我吧。” “好。” 又有——“你不能离开。” 第二十三章 到达那道门 我和栾枭的爱情好像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我想,我真的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了。 我醒来后,栾枭正躺在旁边。 我对他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去。” 栾枭拉我在怀里,我想这一定是第一次。 “栾枭,我们去吧。千禁在等你回去呢。” “再给我一点时间。” “什么?” 他怀抱的力度稍稍加剧。 “栾枭,你在说什么?” 他不再说话。 我感到我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很久以后,他问:“身体还痛吗?” 我摇头。 他说:“我送你回去。” “不!栾枭!我不要!”我坐起来对他喊。 “妁月,纡恪的死已经太巨大了,你不能再死在我面前。” 我抓住他,“不是的,栾枭不是的,你不能这样,不然纡恪的牺牲就太没有意义了。” 他摇头,“回去吧。” “栾枭,别这样,或许有别的办法。”到了这样的时候,往往会把希望寄托在“别的办法”上。 栾枭把我压下,“听我一次吧。” 我没有再拒绝了。他用极其脆弱无力的声音哀求我:听我一次吧。我再也不忍心拒绝了。 他说:“我自己来破坏你的幻带。” 我闭眼。 我感到栾枭在亲吻我,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我就这么死去。 …… 在一切的结束了以后,栾枭让我好好休息。 我想,我终于成为栾枭的人了,也同时宣布了,栾枭的毁灭。 “栾枭,然后我们该怎么办呢?”我躺在他的怀里,终于明白他所说的“再给我一点时间”的意思是,给他多一点时间和我在一起。 “去幻化之门。”他说,“到达那里,你便可回去。” 天明以后,我和栾枭启程了。 我们开始急速赶往那里,这一路上我想起了很多很多人,甚至有从未见面的枳夙,最后想起的是千禁,为什么我总是越来越觉得,千禁她其实或许比栾枭更畏惧些什么,可是我始终不知道在千禁的背后有着怎样悲伤而不可告人的秘密。 “栾枭,我真对不起千禁,我不能让你活下来。” 栾枭不说话,只是看我一眼,他的眼神中有了我,有了温柔。也有了绝望。 我问栾枭:“姐姐幻化的时候,你真的难过了吗?” 栾枭又看了我一眼,“是。” “那是爱。” “那不是。” “那一定是爱。” “那不是,我说了。”栾枭的口气坚决。 我笑,“我知道。” 最后,我们终于到了——幻化之门。 我来到幻世以后一直期盼而又畏惧的地方,我终于来到了,幻化之门。 “回去吧。”栾枭的声音短促而利落。 我转身,“不是的,为什么这么快?” 栾枭把我推向幻化之门旁边的一道门,我挣扎。 “妁月,回去吧。” 我紧紧抱着他,“栾枭我们可不可以一起走?” “浮镜和枳夙怎么办?”他终究问了一个令我胆战心惊的问题。 “栾枭,你不能死你不能死!那千禁怎么办?纡恪的死怎么办?”我提到了一个令我崩溃的人,我亲爱的纡恪。我想到我还没有看见他最后一面,我忽然很不甘心了。 我猛地感觉到某个人的气息,很熟悉很熟悉——柳浮镜。 “姐姐……” 我听到姐姐的声音,从幻化之门里传出来:“妁月,听话,快回去吧。” “姐姐你怎么办?” “妁月你回去吧。”我知道她在用她生命的灰烬保护她的妹妹。 “姐姐你呢?枳夙呢?” 然后我听见枳夙很微弱很微弱的声音,或许因为幻化太久,意志已经快耗尽了,她说:“妁月,既然栾枭让你回去了,你就回去吧。” 转而,她们两个又对栾枭说:“栾枭,拜托你了。” 在我还没有意识的时候,栾枭用力把我推进那道门。 我大喊:“不行的栾枭!你怎么办?!栾枭!” 栾枭他很温柔地对我说:“我会把浮镜还给你的。”然后他,微微的扬唇一笑。我脑海闪过纡恪的笑,我忽然明白,栾枭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的,他是想要给我的,无奈纡恪抢先了一步。 我平静下来,“栾枭,你别忘记了,即便你毁灭了你也别忘记了,我是你的王后,幻世主的王后。” 他说:“我知道。”他终于在面对这个问题时不再逃避了。我是他的女人,他终于承认了。 我忽然想起什么,可是我已经渐渐陷入黑暗,我对栾枭大喊:“栾枭!你还欠我一句话!栾枭!你还没说呢!” 可是我好像等不到栾枭的那句话了。 我就这样沉沉地睡去了。 告别了幻世的一切。只是我仿佛在黑暗中听见纡恪的声音,他说:“妁月,你真特别。妁月,永别了。” 第二十四章 我的现时代 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我的世界。如果让我选择,我现在可以很确却地选择栾枭的幻世,但那的前提是所有其他人都不必为此做出牺牲。 我醒来后闻到了清晰而轻松的空气,再没有了幻世的凝重和纡恪死后的窒息感。我终于明白我回来了。 “妁月!妁月你醒啦?!”妈妈的声音。 我四处张望,看见姐姐躺在我旁边一张床上,还是那样平静地睡着,进行着那段无法垄断的睡眠,在另一个世界为我的栾枭消耗她的意志。 我忽然想到,如果姐姐要回来,那么栾枭接下来要做的事……那就是,自我毁灭。栾枭一定会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以保留姐姐跟枳夙的意志,这样就能让她们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我想,这样也好,这样也好,真的挺好。栾枭的灭亡是等在那里的,提前一些,可以救活他的两个女人。 我说“他的两个女人”,那是因为她们都是为栾枭献出生命的女人,于情于理也应该把他们归于栾枭的。 医生从门外冲进来,为我做了检查,然后对妈妈说:“没事了!无缘无故睡着了也无缘无故醒来了。”看来医生始终查不出病因吧。也好,就这么静静地过去,让栾枭静静的留在我的梦里。 我看看姐姐,“姐姐她,怎么样了?” 妈妈说:“医生说,求生的意志已经很薄弱了……”妈妈擦擦眼泪,忽然老去了很多。 旁边的一个女孩忽然开口说:“阿姨你别担心,浮镜姐姐一定会醒来的。” 我问她:“你是谁?” “我是隔壁房的,我很快要出院了。” “你怎么知道我姐姐会醒来?”我以为她是猜的,也权当她在安慰妈妈。 不想她信心满满说:“因为我的奶奶年轻的时候也曾经一睡不醒,那时候睡了快两年,情况跟浮镜姐姐一样,意志一天一天消逝。可是后来她还是醒了啊。” 我抓住她问:“你奶奶人呢?” “已经在天上了。” 我顿了顿,“抱歉。”但还是忍不住问:“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她的名字?” “林枳夙。我爸爸好像是这么说的。”她毫无保留地告诉我。 想不到我还是在我的世界找到了幻世的线索,即便是不同年代,但却是同一个世界。 我自己一个人出了医院闲逛,正好碰见了我这个世界的男朋友。 我的脑海中全是栾枭的名字,几乎忘记了他叫什么。 但是也已经无所谓了,他牵着别的女孩的手。让我感觉毫无所谓,并且在心里呐喊:他又不是栾枭。 可是栾枭是不是真的出现过,为什么我的感觉如此真切却始终是个梦。这个,必须要等到姐姐醒来才能鉴定。 我回到医院时,我的全身大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 “你看,我都说我没事吧。”我指了指报告,看也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没事。 妈妈拉我到一边,小声对我说:“妁月,我不是说过女孩子要洁身自好吗?!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我蒙了,“妈,你在说什么?” “你说说看,你这女孩以后怎么见人?” “妈,你没事吧?”我完全蒙了。 “你还装傻!你到底跟哪个男孩发生过关系。” 我差点吐血身亡,“你你你你……你说什么?”我有干过这种事?真的吗? “报告上写了,处女膜……” 我抢过报告,好像……哦,不!果然是真的。 我想起除了栾枭啊,没有别人了。可是梦里发生的,怎么会在这个世界变真了呢? 我竟然开始希望我会怀上栾枭的孩子。 “妈妈,那姐姐呢?”我斗胆问,“她检查了吗?” “什么?”妈妈脆弱的神经貌似“嘭”的一声就断了,“难道你姐姐也……” “不不……我只是说检查一下比较好……” 于是医生开始给姐姐检查。 报告出来了,我本来做好心理准备要安慰妈妈,但是出来的结果吓了我自己一大跳——姐姐竟然没事!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按理说,灼炎不是曾经对姐姐……那为什么姐姐一点事都没有呢? 我赶紧回到床上躺下,我希望我睡着后又梦到幻世,然后找栾枭问个清楚。 可是那真的是很白痴的想法。因为如果是那么容易的话,我走的时候就不用那么撕心裂肺了。 我等在姐姐身边,我知道她快要回来了。栾枭说过的。 三天以后。 姐姐的病房拥满了医生。 姐姐的意志在即将消失的瞬间忽然出现极力反弹,心跳和呼吸多次出现暂停。 神啊,鬼啊,栾枭啊,纡恪啊,你们把姐姐还给我吧。 我在醒来后的几天,终于沉沉地睡着了。 我有那么多那么多问题,但是那些似乎永远都只能是无解。 我曾经想过,我会不会忽然在梦里回到幻世。后来我惊奇的发现,我总是习惯于这样说:回到幻世。我什么时候开始,认为那才是我的世界。 我在梦里并没有回到幻世,可是我梦见了纡恪,非常清楚而又迷糊,我知道我在做梦,并且是在这个世界的一个很平常的梦,就是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是我又不确定,因为我在纡恪身上闻到幻世的味道。 纡恪那张我似乎告别许久的脸,干净而漂亮。我去到幻世,在没有遇到少主栾枭之前,我一直认为纡恪一定是幻世最漂亮的男子。 那时候他只是冷漠地问话,也只是冷漠地把我带去少主的房间。后来,我开始和他玩,即便他真的始终冷漠如一。再后来,他甚至要带我走,甚至要把他至爱的少主推向死亡。可是最后,他还是为了他的少主死去。我知道少主在他心中是怎样的份量,是重要得,可以付出生命。 由始至终,我都是那么那么依赖纡恪,可是到最后把我保护到终点的人,却是栾枭。而栾枭之所以会发现我的重要,全因了纡恪的死,让他尝受到比死亡更令他恐惧的事——当身边至爱的人离他而去。栾枭为了纡恪流泪,栾枭为了纡恪瞬间杀了灼炎,栾枭为了纡恪放弃了生存和幻世主的主宰权。 亲爱的,你可知道你的死,改变的究竟是什么吗?是,全世界。 然后我看见纡恪转身离去,就像那时候背叛栾枭一样。只是我和栾枭都知道,纡恪他永远永远回不来了。他的转身,落下的帷幕是——永别。 带给我和栾枭,无止境的悲痛,难过得有时候会觉得无法呼吸。 第二十五章 沧桑荒芜时(完结篇) 我一直都知道,栾枭他会言而守信。 当第二天我醒来时,我看到姐姐明亮的眼睛,在对我微笑。 栾枭,你真好。栾枭,永别了。 我明白,姐姐回来,是栾枭自亡的那瞬间,把剩余的意志还回来了。 “姐。”我坐起来,对她微笑。我知道她也是同样经历那些事情的人,她在幻世的身份跟我一样,是梦灵。 但是柳浮镜她竟然大大咧咧地笑出来,然后猛拍我的头说:“哈哈哈!小月月,我们竟然都睡了这么久啊?超夸张的!这次真是睡饱了。” 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头,“姐,你没事吧?” “啊?你才没事吧小月月?”她倒真的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你都不会伤心吗?栾枭为了让你回来自杀了!” “啊啊?你在说什么啊?谁自杀?我干嘛回来?”是真傻。 我恍然大悟:她把幻世的一切都忘记了。或者……也许:幻世的一切根本都是我一个人的梦。 可是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为什么姐姐就像没到过幻世一样?为什么她明明幻带和我一样被毁,可是在这个世界却安然无恙?为什么她对她深爱的栾枭可以忘得干净利落? 我去找枳夙的孙女,可是她已经出院了,我无法找到她。 这将是一个永远无法解答的谜了。 我决定对此保持沉默。既然姐姐已经忘记了,就当她没去过幻世吧。我把一切当作一个梦,唯独沉默掉对栾枭的爱和对纡恪的痛。一个真实得让我常常怀念的梦,仅此而已。在梦里爱上一个男人,或许将延续到永远,仅此而已。在梦里因为一个男人的死去而难过,或许将延续到永远,仅此而已。 有时候想想,我真傻,在梦里的事情,醒来后却还是深深地想念栾枭。 我和姐姐的生活回到正常,那一年多的时间里,就是不知道时间在哪里出了差误,终年正常运转的齿轮,会在那些时间里突然卡掉,然后脱离了原本的轨道。于是我和姐姐的生命中出现了一段真空期。 庆幸的是,都过去了。即便唯独为我留下了一些惊奇和一些悲伤遗憾。 由于生病,我和姐姐要重读高一和高二。 我们一切照常,只是妈妈总是要因为我“不自重”的事情念叨两句,时间长了,我自己不介意,妈妈也就渐渐淡忘了。毕竟柳家的俩闺女曾经晾在死亡边缘,会比以前更受优待。 可是我始终不能开口说,我很矜持,那是栾枭干的。 所以或许又是哪里出了错,会让我把梦里的一些事情带回到现实来,让我在清醒之后要承受“这女孩跟人睡过”的流言。但是即便人言可畏,我也从来没有后悔。 一个月后的某天放学—— “嗨,那个我找我姐姐。”我站在高二年级的班门口,抓住一个人就问,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我柳妁月的姐姐是柳浮镜似的。 “喂!你姐叫什么名啊,这么大牌!” “柳浮镜啊!” “这么凶?我不管你啦!”那位同学转身要走。 “‘同鞋’,帮个忙啊……”楚楚可怜。 “好啦好啦!”转身进去帮我找人。 姐姐背着书包出来,“走吧,回家了。” 我们还是照常回家了。 在过马路的时候,下眼皮忽然跳得厉害,上眼皮紧接着跳。 我正在想,好事还是坏事?姐姐牵着的手忽然脱落,然后我停住,她跨出脚步,紧接着出现了长长的车鸣——刺破耳膜般的尖锐,鸣得我忽然出现钻心的疼痛,就像曾几何时在哪个模糊的地方亲眼见证谁的死亡时出现过的痛,痛得真的是要无法喘息,就好像在哪个瞬间,忽然又出现了某个地方熟悉的气息,这空气忽然变得浑浊,让我只能看清一个事实——那辆飞奔而来的卡车,方向直指向她,曾经和我一起经历某些已经被她遗忘的沧桑,我的姐姐。 我轻轻地叫了一声,紧紧地闭上眼睛,无法去阻止那些要在几秒之内就发生的事情。 是不是命也注定,我无论如何都留不住我的姐姐。栾枭他用生命换来的她,一样可以轻易地离开。 我有一秒的时间去感受,瞬间爆发的幻世的气息,然后出现纡恪死去时的尖酸疼痛和恐慌。 那只是一秒的时间而已,因为我睁开眼的一霎那,看见一个男生把姐姐迅速拉了过去,与此同时伴随了在场无数惊恐的尖叫。 可是那时候,我真的强烈的感觉到姐姐会死,只是或许有一个人的出现一定会把我身边所有的惶恐都抵挡掉。而那个人,就是在那瞬间为何会出现幻世气息的原因,因为他,是来自幻世的栾枭。 剪了个漂亮的发型,穿上白衬衫,还是一样好看的脸,高高的身材,在习惯了这个世界的一切之后,他猖狂地跑来向我证明——柳妁月一定到过幻世。 我飞奔过去,在大马路的中央垫高脚尖和他接吻。 直到理智的姐姐把我们拉开,然后拉着我回家。 我头也不回地跟姐姐走,因为我知道栾枭他一定会跟来。 “妁月,为什么我觉得那个男生很面熟?你们什么时候发展成这样的?”“哈?你对每个漂亮男孩都觉得面熟。至于发展,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历史不会有记载的,你不用去翻历史书的。”因为历史记载不到幻世。 回到家,我开门等栾枭进来,我没有问任何原因,因为我知道,他将永远留在我身边。 妈妈问他是谁,我大声地宣布:栾枭,我的男人,我要嫁给他的。 我说过:死过的柳家闺女比以前更受优待。所以爸爸妈妈接受了栾枭,而爱女心切的爸爸死都不让我搬出去跟栾枭住,于是只好让栾枭搬来家里住。 栾枭变得很懂事,他总是很温柔的叫:“爸,妈。” 栾枭学会温柔,也开始很认真地讲很多很多话。 栾枭总是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多钱,他只说,那是他的本事,绝不会有违天理。 栾枭说既然姐姐忘记了一切,就顺其自然,何况如果她记起来,对我们都不好。 栾枭后来提到纡恪和千禁,我们的难过依旧一如当时,只是我们知道,纡恪和千禁都会快乐的。 纡恪,你看,你至爱的人,都很快乐。 千禁,一开始最悲伤的人,是你啊。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啊,猪妖…… 我问栾枭:“为什么要来?” 栾枭说:“因为要还你一句话啊。”然后微笑。 像外在的一切都静音了。 …… …… …… 只剩下他的声音——“我爱你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