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云女官传》 第一章 赌雅阁 生在天子脚下的老百姓从来就知道这帝都永远不可能像它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安宁。 然而近几年帝都的大事一件接着一件,更是让老百姓人心惶惶。 提到这个,就不得不提五年前的国师府灭门惨案,每每提及此,知情的百姓们仍然心有余悸。 斩首的那天,本是午后,晴空万里,太阳耀的刺眼。可当刽子手拿起大刀时,天上竟然倾刻间红霞万里,红霞本是吉兆,可据回忆的人说,那时那红霞,红得实在蹊跷,就像鲜艳欲滴的血,映红了这地上的所有人和物什。 年初御史台的折子直指国太师通敌叛国,才过元宵,朝廷十六开朝,新年的喜气劲儿还没过,市集中还处处张灯结彩。 先帝便下旨捉拿国太师九族下狱,不避忌讳,竟然在立春之后就匆匆问斩了。 然后就是三年前江南发生的洪涝灾害,灾害地区一直从漓江中游的回州蔓延到下游江州,受灾面积竟占了整个大云国的三分之一。 朝廷派出的赈灾银款通过官员的层层剥削,下达到地方时根本所剩无几,大批难民涌上帝都。 饥饿和流离失所让他们不顾一切疯狂地抢夺,偷窃帝都百姓的食物财物,京兆尹府派官兵镇压,反而引起了大暴动。帝都秩序岌岌可危。 先帝亲下江南寻求治水之道,安定难民,不料却在途中染上顽疾驾崩。 太后亲下懿旨,急派七皇子云珵前往灾区主持大局。是以,七皇子竟无法最后在父皇面前尽孝。 三皇子承先帝旨意继承王位,两年来,却并未有所建树。 边境连年混乱的局面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恶化。邻国十几,基本上都时不时突袭一下,以求得金银财帛。 帝都内倒是歌舞升平,一派祥和。可是从先大云建朝百余年间渐渐形成的腐朽制度,官员恶习却依然根深蒂固。 老百姓可以憎恶一个昏庸无道,不明是非的皇帝,却无法对一个温润无能的皇帝太过指责。 好在今年春天,皇帝下旨自省,将皇位禅让给南下治水三年的七皇子云珵。 百姓们虽然高兴万分,万人空巷,却还是对先帝无半点怨恨。 如今七皇子登基只五六个月,整肃朝纲的力度真算是给了帝都百姓一个交代。也让许多有志之士对官府,对朝廷重拾希望。 征文臣改朝中腐败制度,征武将改良治军之法。征地方官上达民意,改良土地制度。严惩贪官污吏。 帝都呈现出了难得又短暂的真正祥和,笼罩在帝都人民头上长久的乌云终于消失。 不知什么时候,帝都出现了一个名叫赌雅阁的地方。 赌雅阁坐落于帝都北街最繁华的地段。整座阁楼为三层,由三座错落有致的小楼连接而成。分别为清风楼,抱素楼。 每座楼都分为内外阁。外阁内中大多放置着些金石雕刻,以及各种雅致的文房四宝。 内阁则放置着各种名人画作,诗作题词,一半出自名人手笔,一半出自老板苏晓,放在一起时,少有人能辨别真假。 赌雅阁以文会友,并无身份贵贱之分。每日拔得头筹,即言论获大众评为最佳者,可付一百两后,在阁内任意索要一件物什古玩。 至于这古玩是真是假,需自行判断,更多的赌的是运气。 赌雅阁承诺:每件真品价值必超过五百两,真品赝品的数量必定相等。 或有少许闹事之人,自诩高贵身份,得到赝品后,恼羞成怒,出言辱骂,不出二日,必得恶果。 不论何等身份之人,也不论他的情报网有何厉害,均无法查知赌雅阁的来历。 赌雅阁的神秘,一下子吸引了帝都的世家贵族,许多的地方文人也闻名而来。 赌雅阁每日门庭若市,老板只好限定每日的开放时间和接待人数,人们还是趋之若鹜,最后,接待人数缩短至十人。 七月的太阳果然毒得很。纵是黄昏,也没能散去午后的热气。 苏晓搬了条椅子懒懒地坐在院后,她穿着鹅黄色的双钗衣裙,一头青丝随意散落着,半靠着椅子眯着眼打盹。 抱素还在阁内整理着卷轴,其实这赌雅阁,有大半都是她在打理,金石字画也是她和清风在用心保存着。 她这老板,每日除了沏茶,和描摩,倒是自在。 不知何时,抱素摇醒了浅睡的苏晓,苏晓也不发怒,虽然其实她有很大的起床气。 “这时候有什么事?”苏晓调笑道:“该不会又打碎了什么宝贝吧?” 抱素有些局促,扯着袖子小声嘟囔着:“姑娘,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您怎么还提?” 苏晓站起来,大笑道:“好啦,我知道你现在变得很沉稳,再也不是那个毛毛躁躁的小姑娘了!不过,到底有什么事?” 抱素也正色道,眉头紧锁:“今日阁阁中来了好些大人物,有几个人有些可疑。江南李家的次子李居,另外,还有一两个人相貌怪异,不像是本国人。” 苏晓从椅子上坐起来,疑惑地问道:“李居?他不是在西北淮安侯府上入赘吗?怎么跑到帝都来了?” “听说李家老太太病危,家里通知他回来见最后一面!” “没带上敏和郡主?” “没有,倒是身边带了一个大胡子护卫,自称方朔。” 苏晓凝神,抿着唇:“是有些怪异!还有那几个相貌怪异之人,不像是大理使团先派出的探子吗?” “一点也不像,那大理人相貌与我大云人在相貌上根本无异,可那几个人实在生的奇怪,眼神混沌,鼻梁很高,肤色也比正常人白些。” 苏晓正忖着这些人的来历,清风突然出现,心平气和地在苏晓的心里扔下一个炸弹:“禄山公子来了!”。 苏晓一愣,他终于来了。距离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有一年多了! 她的手不自主地握成拳,嘴角不禁上扬。 “该来的总会来,何故如此惊讶紧张,况且前几天公子已致信说不日将会来访!” 清风半倚在院门前,嘴角上扬,双手抱胸。一身驼色高腰连衣裙,配着高高梳起的长发,显得蓬勃张扬。 苏晓转过头,半侧身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眉头紧锁,半晌就败下阵来。 得,清风的一针见血也是她自己惯出来的,怨不得别人。 只得转移话题:“临水干嘛去了?今天都没人影…” “说是老家姑母病了,请了半个月的假。他今天凌晨匆匆来到你房门前说要离开一阵子,你睡得沉,我就没让他吵醒你!” “好吧…” 一路上苏晓似是狂奔,可真正到了,却在在门外踌躇了好一阵。 苏晓深吸一口气,拿出巾帕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又将两鬓的头发理顺,强忍住心中的激动,这才轻轻地推开门。 他穿着宝蓝色衣袍迎门而坐,微低着头品茶。听到推门声,他应声抬头,青丝高束,剑眉入鬓,眼睛里尽是笑意,不疏离,不暧昧。 苏晓再次被他仿若磁石般深邃的眼睛吸引,一如三年前与他的初见。 那时的她,在外人甚至在家人眼里,都是极其怪异的。 贴身的丫头说,她在江州游玩时,被突发的洪水袭走,身边的数十暗卫拼死相救,才换回她的一条命。 生了场大病后,生母又不幸去世。醒来时,言行举止便有些怪异。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醒来之后,会有如此的孤独,仿佛这世上只有她一人。 她不是失忆,而是,大脑一片空白。无论他人如何教她认那一大家子的亲人,她在心里都拒绝承认。 她,和他们,没有关系! 她不如平常人家的小姐,甘愿待在闺房里,等着到了适龄,由父母做主许个好人家。 她极度渴望自由,渴望去外面的世界。不管时局多么动荡,不管她会遇到多大的艰难险阻。 她经常惹她的“父亲”生气,经常被罚不准吃饭,经常被鞭打。 她不肯跪下认错,死都不肯,从而遭到了更多的鞭打。 在那个所谓的家里住了一年后,她的家人终于答应她给她自由。也许只是后知后觉地了解,这样的对峙,只会让双方都身心俱疲。 她一直漫无目的地在江南各个地方游历着,很多时候都会觉得很辛苦,甚至觉得辛苦的时间多于开心的时间。 马车很颠,旅馆的饭菜难以下咽,客房很简陋,床很硬。 到处有刀光剑影,到处有未被清除的血迹和远远就被经过的马扬起的灰尘。 可是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依然拒绝回到那个家。 可同时,游历天下并没有让她甩掉她一年前突然涌来的巨大孤独。 那天下午,她爬上了当地最高的山峰,站在悬崖边,望着江州地的万户人家和在外人看来美不胜收的风景,心里空落落的。 她在崖边站了许久,夕阳西下,登山出的汗让内衫紧贴着皮肤,山风一吹,便有刺骨的冷。 她转身下山,独自下山时石砾的滚动让整个山峰和她的内心变得更加寂静孤独。 直到,她听到了迎面而来有规律的脚步声,连着石砾的滚动,一步一步走近她,让她不再那么孤独。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苏晓心想,她终于找到了所有一切的理由! 第二章 重逢 “在想什么?”他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苏晓回神时,他已经走到她的不远处,隔着合乎礼节的距离,略带疑惑地问她。 是她盯着他看太久了吗? 他从来不盯着别人的眼睛看很久,与人对视时,也时不时垂下眼睑,给人很有礼节的舒适感。 苏晓眼波流转,也笑着说:“只是被你的美色吸引而已。” 他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苏晓心里一怔,玩笑开的不大,只是他一向不喜欢这样轻佻的话。 她忙岔开话题,“前几日你来信,我倒是纠结了好一阵。” 他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挑眉问道:“纠结什么?” 苏晓自嘲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我身处帝都,比不得在江州随意,况且你的身份,又尊贵了不止一点点。不知是否还能同往日,叫你一声‘禄山’?” 他笑了笑:“有何不可,你我相识于江湖,自然可以按照江湖上的方式相处。” 苏晓也笑笑,这也正是他所希望的。 “好,那些繁文缛节,只怕我是有心学,也记不住。如果有冒犯之处,禄山兄还请见谅!” 他温润醇厚的嗓音钻进我的耳朵,虽然还是礼貌,谦逊,疏离又简短的客套话,却仿佛在诉说时间最美的情话:“禄山乐当此处!” 苏晓打趣道:“我当初如此鲁莽地说要随你来帝都,我虽知道你既然答应了却不会反悔,可没想过你在百忙之中还为我准备得如此周全!” 待苏晓盘腿坐下后,他也坐下,看着她说:“我也未曾花费太多心思!” “也是,你身边的人办事效率都挺高!也多亏了你,我这赌雅阁如今成了个神秘的地方,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生意好的不行!” 他的话语依然清冷,却在语末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那就好!你来帝都这些日子,可还住得习惯?” 苏晓摆摆手,“还不都是一样,帝都除了街道宽着,市集热闹些,有趣的东西以及大人物多些,也没什么了。” 他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又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待他放下茶杯后,苏晓竟瞥见那茶杯有个小缺口,心想真是糟糕。 那是她平常喝茶用的茶杯,破了一角总不能用来招呼客人,心想着反正也还能用就自己留着了。 虽然茶杯已经擦洗干净了,可是那么多茶杯,他怎么就偏偏拿了这个! 见她一直盯着杯子看,他面不改色地给出了中肯的评价:“茶的味道很好,你的手艺还在!” “承蒙你的夸奖,可又不见得真假。我们也一年多没见,估计再久点你连我的相貌都忘了,还会记得我沏的茶?” 他笑笑,提议道:“要不要来下一盘棋?” “好啊,不过你不忙吗?” 他的嘴角上扬,戏谑地说道:“不会用很久!” 苏晓暗叹,这话说的可真不够婉转。博弈不到一刻的时间,苏晓已经大汗淋漓,稍显败势了。 可是她倒也不急,毕竟眼前之人不是简单之人,输给他也没什么。反正她根本就没存赢的心思。 下棋最忌讳的是心神不定,所谓博弈,博的不只是棋局,更是人心。 可苏晓面对这温润却气场强大的人,哪还有心思下棋。 直到耳边传来他稍显冷硬的话:“集中!”苏晓才猛然转醒,一心投入到战局中。 他说话一向都是清清冷冷的,只有在下棋时才会流露出一点情绪。 苏晓下棋一般心理战,开始走的是固守不攻的自保战略,牺牲一两子从不心疼,让对手放松警惕。 而后趁其不备,打开城门,撕开口子,以迅雷之势攻击对手主要防守势力,然后再放慢脚步,步步逼近对方。 可是这招对他从来毫不管用,无论你用多么看似漏洞百出的战术引诱他,他从不受影响,步步为营,占据有利高地,易守难攻。 都说下棋能够看出一个人的心性,还真是!从她对他的有限了解中,他实在是个不动声色,步步为营的高手。 仿佛任何时候,他都为即将发生的事做好了万全准备。 因为苏晓开始的放松战略,他已经成功吃掉了苏晓许多主力棋子。 纵观棋局,苏晓的大部分棋子被死死控制在各个角落,不能联合发挥作用。 思索再三,苏晓决定孤注一掷,拿起边角处的一颗棋子,刚想落子,却被他一把抓住改了落点。 被他抓住的手腕火辣辣的,苏晓愣怔了一会,这,这不是蛮横耍赖吗?阻止对手落子,实非君子所为啊! 苏晓还在暗自腹诽着,一瞟现在的棋局,苏晓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这局势也转变地太快了吧! 刚才处处受束缚的黑子,此刻却以排山倒海之势直压白子,仿佛共工怒触不周山,使陆地和海洋都倾向于一边! 苏晓的信心顿时大增,还是有可能输得不那么惨烈的!苏晓赶紧排兵布阵,新一轮攻城略地开始了。 然而苏晓甚至都没有给对手造成来势汹汹的错觉,就输的一败涂地,死的异常惨烈了! 苏晓气馁地打乱棋局,“不玩了不玩了,我愿赌服输!” 他背窗而坐,日光撒下一层光晕包围着他,使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变得更加立体,身姿挺拔。 抬起头时,眼角是因为胜利而有些得意的笑意。 他站起来,眼里的笑意已经褪得差不多,微叹口气,点评道:“至少在棋局方面,没有任何长进!” 苏晓一愣,他说话,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直白。只是转念一想,没准他现在,在朝堂上想那么直白,都不得不思虑再三了。 这么想想,心里倒是没有那么气结。深呼一口气,理直气壮地反驳:“那是因为除了你没人可以打败我,你不在,没人陪我练手,棋艺当然没有长进。” 他却理所当然似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苏晓如泄了气的气球,被满满的挫败感包围着。 一时间,室内竟然安静了下来。苏晓有些着急,再不找点话题来聊,他就真的该走了。 虽然她跟着他来到了帝都,可是被那一堵宫墙阻挡着,他们能够见面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 果然,他坐了一会儿,就站起了身:“我还有些事需处理,先走一步了!” 苏晓轻应一声:“嗯” 然后他就毫不犹豫,头也不回地走了。夕阳里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一天的燥热也渐渐消失在夜沉的天色里。 自他走后,苏晓就精神恹恹着,心里不痛快,晚饭自然也没吃多少。 其实她有太多的事情想要问他,可是又担忧自己不小心出格,触碰了他与她现在关系的底线,让他不自在。 他们认识五年,可是她对他的了解着实不多。 在江州的时候,每次都是她主动去找他,而他虽然没有表现出不乐意,但也总是用非常简短的话来回应她的长篇大论。 她有一次试着忍住没找他,可他从来就没有要主动找他的意识。 苏晓干脆赌气,忍住不找他,害怕自己忍不住,当即约了几个朋友北上锦城,那儿的昙花非常有名,每年到了花期,慕名而来的人数不胜数。 她以昙花花期短为由,催促朋友立刻赶路。 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月,多日不见,分外想念。 她恨不得立马飞回江州,无奈好友竟然因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场,连起床都困难,更别说坐在颠簸的马车上赶路了。 晚上,她欣赏完昙花绽放的最美时刻后,她返回客栈,清亮皎洁的月光缓缓从窗口流泄,她突然间就没了睡意。 披上外衣,在院子里踱步,庭院也被撒下一层月的光辉,风摇曳着竹影。 她突然听到了些不明地声响,躲到了稍微偏僻的地方,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捂住嘴巴。 刚想挣扎,便听到那人冷硬又危险的警告声:“别出声!” 是他!即使在气氛紧张的暗夜里,苏晓还是马上认出了他的声音。然后又闻到了他身上浓重刺鼻的血腥味,像是为了应证她的猜测,下一秒他就不省人事地倒在她身边。 所幸她的住处离院子不远,她费力把他拖到床榻上,心急火燎地为他处理伤口,撒上药粉,包扎伤口。 没想到他后半夜竟然发高烧,伤口处流脓。 苏晓再也不敢耽搁,赶紧上医馆请大夫,可是天色太晚,大夫们都不愿意出诊。 苏晓一身狼狈地回来,他已经自己坐起来,拆开了绷带。用匕首在火上烤了一会儿后,将伤口处的腐肉切掉。 苏晓吓得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掉下,他却依然不吭一声,只是眉头紧皱。 他虚弱地请求道:“烦请你帮我包扎一下伤口!” “哦…好!” 苏晓像是失魂似的,手上动作也乱了起来,一会儿轻一会重。 一滴眼泪刚好滴在他腹部的伤口上,他的眉头又皱了皱。 “对不起,对不起!”苏晓忙不迭擦掉眼泪,开始小心翼翼地包扎。 一直忙活到大半夜,确认他没有危险后,苏晓才安心地在旁边睡着。 可是清晨时分,他早已经不在了。 苏晓痛心地想:这个猪脑袋,就连帮她披件衣服都不会。 第三章 高论 一连几日的暴雨,总算是把暑气降下去了。也不知苏晓是不是跟雨天犯冲,这连着几日,赌雅阁的珍宝都被人猜了去。 囤在仓库里的有好些都是些大物件,均山的王师傅还没来得及送来仿制品,临水不在,那些大物什她也搬不动,请别人又不放心。 苏晓只得去逛逛典当行,淘些好拿的真品来充数。 没过多久,阁内就闯来了位相貌不凡的公子,神色焦急。 苏晓暗叹,没有临水的日子还真是不好过。不仅搬东西没有帮手,还不能阻止外部人员的闯入。 等他回来了,哄骗清风跟他学两招。 所幸他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认出苏晓是老板后,朝她深行了一礼:“在下无意硬闯,只是听典当行的老板说贵阁无意收购了在下的贴身玉佩,在下一时心急…” 苏晓冷嗤道:“心急就可以硬闯了?” 那男子面色有些窘迫,“在下只想拿回玉佩!” “若想拿回玉佩,你就得按照赌雅阁的规矩来,明日以文人的身份来与众人切磋切磋,拔得头筹才给你挑选的机会。” “在下也不是不知道阁中的规矩,只是听闻赌雅阁中的预定已经排到一个月之后,在下实在等不了那么久!” “这我就没有办法了!规矩不可破!” 阁内众人已经把注意力都转移到这边,都抱着看戏的心态,静待这位公子如何解决僵局。 只见他不卑不亢地提出请求:“烦请老板准许在下参加今日的比试!” 苏晓冷笑:“哼,凭什么?” 那人一顿,似乎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可还是硬着头皮说:“赌雅阁以以文会友著称,如何就非得拒绝在下的请求?在下不是想不劳而获地追回玉佩,而是想通过比试赢回,这又有何不可?” 周围倒也有些人起了议论,这位青年说的也并无道理,竟慢慢觉得苏晓有些胡搅蛮缠。 出门在外,予人行个方便又怎么了,况且这位公子不是儿戏。 “你坏了赌雅阁的规矩,成了不速之客,惊扰了众位贵人,却浑然不知自己错在哪里,还敢向我质问‘有何不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周围看戏的已经起了哄笑声,瞬间觉得这小子有些自不量力。 那少年脸皮薄,被人当众笑话,不由恼羞成怒:“看来我爹说的没错,这赌雅阁以文会友根本就是个噱头。实际上,这里就是你们这些达官贵人风花雪月,消遣玩乐的场所。” 邻座的赵巾帼面色不悦,可旁边的赵勉却一脸不在乎,握着茶杯的手没松,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倒茶。 苏晓不由得头疼,不由得打发了两个小厮准备轰他出去。再让他这么说下去,她这赌雅阁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没想到他的力气还挺大,那两个小厮根本不够看。他不依不饶,大声质问:“怎么,心虚了!今日你要不给我一个解释,休想轰走我!” 苏晓脸色突然冷下来,言语是说不出的凌厉:“你是个什么东西,我非得给你一个解释?你当今日赌雅阁没人拦着你,便是你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我若不欢迎,你休想踏入这里一步!” 他的脸被苏晓吼得通红,再也无言以对,可还是赖着不走。 苏晓真是服了他的不依不饶,揉揉太阳穴。 赵家不准赵巾帼出来,她只好偷了小厮的衣裳偷偷跟赵勉溜出来。她衣着普通,站起来请苏晓给个说法时,倒真像是为那少年打抱不平。 赵巾帼拍着桌子,“你这老板,倒是给个说法啊,不为别的,你说清楚了至少不会影响你赌雅阁的生意啊!” 赵勉剜了她一眼,这丫头实在是…太多管闲事了!赵巾帼看了眼她赵勉,不由得心虚。 苏晓瞧着这姑娘,心直口快的,也是无可奈何。周围人又在等着,眼睛里已经多了几分审视。 她微低着头,坦言:“对赌雅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实在是无话可说。” 她转头面向那位少年,冷哼道:“不过对于这位公子我倒是有些规劝。你对手握权利或财富的人心存厌恶,是因为你经历不公平的事,但你却没有像他们一手遮天的权利。若你真的憎恶腐朽的制度,何不靠自己去改变,一味抱怨算什么君子?赌雅阁之所以没有真正做到以文会友,不分贵贱,就是有太多像你们这样自以为是,愤世嫉俗,可笑又自卑的读书人。你们自以为这里是贵人的专属,不敢自己迈进来,却在外面对里面所有的人和事指指点点。难道自己不觉得羞耻吗?” 整个世界,像是突然安静了下来。 谁也没想到,一直避而不答的苏晓能说出这么尖锐的一段话。 就连赵勉,也停止了向自己杯中倒茶。 说实话,这番话可真是叫许多人解气。毕竟,在大多数人眼中,帝都中多的附庸风雅是纨绔子弟,少的是真正求学好问的读书人。 不过也有好些人,面面相觑,心虚地说不出话来。他们可不就那少年口中的纨绔子弟! 赵巾帼从位置上跳起来,拉着苏晓的手:“这位姐姐,你…你说的实在太…震撼人心了!” 苏晓已经褪下了凌厉,眼神柔和,“谢谢!” “来来来,坐在这儿喝口茶润润嗓子!哦,这是我哥哥!” 苏晓向他行了一礼:“赵公子!” 赵勉也向她点头,“苏姑娘这一番话,着实让赵某吃惊。” “让您见笑了!” 赵巾帼挠挠头,“等等,你认识我们?”不能啊,赵家管得严,她和哥哥不经常抛头露面啊。 苏晓眼里尽是笑意:“如刚才那位公子所说,进出这儿的大多是有头有脸的贵人,我一介女流,若不注意点,怕是得罪了贵人都不知道。” 赵巾帼还想说些什么,苏晓却推脱着,借口离开了。 而那位少年,也不知什么时候灰溜溜地走了,再不敢提什么玉佩的事。 赵勉往赵巾帼头上敲了一下,“走了,回家!” 赵巾帼痛呼,“我们不猜古董啦?” 赵巾帼反问:“你还真以为我是来猜古董的?快回去吧,晚了爹该发现了!” 赵勉拖着赵巾帼出了赌雅阁,只是一路上赵巾帼的嘴就没消停,赵勉表示非常不耐烦。 赵巾帼:“哥,我好喜欢那个姐姐,可是她好像很高冷啊,就像舅舅。” 赵勉:“她只是不喜欢你!” 赵巾帼:“为什么啊!” 赵勉:“因为你蠢到她了!” 赵巾帼:“……” 苏晓入房后,赶紧灌了好几杯茶。一边又哀叹自己说的太过分了。 其实,她开赌雅阁的目的也并不像她表达的那么单纯。 只是她急需一个契机来吸引更多真正有才华却又不愿与权贵为伍的读书人。 所以她才会做足了前戏,激怒那个少年,顺理成章地向天下宣告,赌雅阁的大门为天下所有有志之士打开。 总之,虽然有点对不起那位少年,但总算达到了目的。 相信不出几日,她这番惊天地泣鬼神的‘高论’就会被传的人尽皆知了。 宫墙中,议政殿内。九皇子将苏晓那日的话一句不落地转述给皇帝,说完兀自笑了起来:“这几日,帝都里疯传着她的这段话,都说这赌雅阁的老板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泼辣女子,给人当头棒喝。” 皇帝脸色已经有些不高兴:“这与你我所议之事,并无关联。” 九皇子收起笑意:“臣弟只想让皇兄笑笑。这几日,为了准备迎接使团,皇兄都没怎么休息。母后很担心皇兄的身子。” “朕知道你的好意,朕会注意。只是此次大云在汍城之战中败给了大理,大理没有趁机要回先帝在位时割让的蓟北三州。只是索要了些金银财帛,又派了求亲使团,此次大云也得拿出些适当的诚意才能不惹人诟病。” “眼下的棘手的是和亲。宫中适龄的女子就只有恭仁郡主一人,只是三皇兄那边…” 皇帝沉吟了一会儿:“不可,三皇兄与嫂嫂就一个女儿,莫说三皇兄不愿,朕也不答应。” “可是…大理有心言和,我们是否也该稍息战事,还边境百姓些许安宁?若恭仁郡主不行,可否在各位王公大臣的子女中挑选适龄女子?” “此事先搁置一旁,朕稍后再考虑考虑。吏部范均的案子进展怎么样?” “范均那老家伙这几年果然不安分……” 赵勉和赵巾帼回到将军府,四处安安静静地。再走近一看,大堂里跪了一地的奴才,那首座上坐的,不是赵家主人,赵安国赵将军又是谁? 赵巾帼后怕地扯了扯哥哥的袖子,软软诺诺地说:“哥哥救我!” 赵勉转头埋怨赵巾帼,扯掉了她的手,微怒:“早知道这样还敢出来,大家都被你害得不轻!” “来人,将赵巾帼拖下去打十军棍!”赵将军中气十足的话一回荡在大厅,赵巾帼立马吓得腿软,瑟瑟发抖地躲在赵勉身后。 赵将军和气的时候对赵巾帼那叫一个宠爱,可每当他连名带姓地叫“赵巾帼”时,赵巾帼往往没有好下场。 第四章 巾帼 “哥哥救我!” 赵勉上前一步,将赵巾帼护在身后,恭敬地朝父亲行了一礼:“父亲,姝儿虽然违背了父亲的意思逃出府去,可让她多些历练也是好的。还望父亲念她是初犯,从轻处罚。” 赵巾帼暗自垂泪,这个不开窍的蠢猪,说什么从轻处置,应该说饶她一次啊! “初犯?要真是初犯就好了,看来不打是不行的!” 赵巾帼心想,哥哥太没用了,靠人不如靠己。 她跃过赵勉,走上前来,大声质问:“爹为何不让我出去?” 赵将军气急败坏,“你还敢问为何?你一个女孩子,不好好待在家,总出去外面鬼混干什么?” “那爹为什么从小把我当男孩养,整天带我去军营,又教我武功?” “你身为武将之后,自然要习得一些行军用兵之道?” “我从小在军营里长大,性子可野着呢,怎么这次从边境回来就要禁锢我的自由?” 赵将军气的无言以对。 “那是因为你到了许人家的年龄!”赵夫人从走廊拐角处走来,一身暗紫色轻纱罗群,挽着凤仙髻,通身的翡翠配饰,贵气十足,典雅万分。 身后跟着的嬷嬷也是衣着考究,细微末节之处看得出大户人家的气节。 赵巾帼简直欲哭无泪,“娘,您能不能别每天都想着赶我走啊!” 赵勉敲了敲她的头,埋怨道:“怎么跟母亲说话呢?” 赵夫人:“这怎么叫赶你走呢?你看看帝都那些有身份的小姐,哪个不是刚及笈就许了人家。你倒好,如今已经17了,还整天在军营里跟男人混在一起,这帝都的公子差不多都对你敬而远之了。” 赵巾帼认真想了想,摇摇头,“不会啊,京城里还有好多小姐如今连婚约都没有呢!魏国公府的三小姐瑚意,四小姐瑶音、王尚书的侄女锦兰,周太史的玢毓……还有,哦,对,还有恭仁郡主呢!娘,您看……” “你给我住嘴!”赵夫人厉声呵斥着,不禁有些微咳,嬷嬷给她递上帕子。 “夫人,没事吧!” 赵夫人轻轻地推开赵将军,对着赵巾帼语重心长地说:“姝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让娘操心?你知不知道,五天后那大理使团就要入帝都与我大云朝和亲。如今宫中适龄的女子就只有恭仁郡主一人,但皇上心慈,必然不忍将你三舅舅唯一的女儿送去和亲。皇上一定会在众位王公大臣的女儿中挑选适龄的前去和亲。你这时不嫁,难道要等到大理使团来时,嫁入大理吗?” 赵巾帼看着老泪纵横的父母,和失落低头的哥哥,他们都知道,所以想让她快点嫁出去。 她不能怨他们,但突然觉得心里难受又委屈。 不去和亲不行吗?不嫁不行吗? “娘……我不想嫁!我不想嫁给帝都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更不想去和亲。就让我呆在府里,不行吗?” “姝儿,除了恭仁郡主,你无疑是最适合的皇亲国戚,当朝皇上,可是你的亲舅舅!如果你不嫁在帝都,难道还躲的过和亲的命运?” 赵巾帼伤心欲绝地跑回房,赵夫人也忍住想要安慰她的冲动,她必须学会认清这个事实。 这时管家传话说:“将军,祝将军的大公子奉父之命传信来了!” 由于之前赌雅阁预定人选已经排到了一个多月后,赌雅阁将每日接待人数改至十五人,并且多出的部分不接受预定。 几天下来,赌雅阁中果然来了一些新面孔。 他们的言论不激进,不固守。有着对现实的审度,也有对未来的期许。 苏晓往往坐于这些人之中,听着他们提出新奇却不浮夸的见解,抒发自己建功立业,效力朝廷的鸿鹄之志,自己也心潮澎湃起来。 有一次,他们竟然讨论到女子的社会地位,有人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只要遵守三纲五常,熟记《女戒》。 但也有人认为女子也可如男人一样,可以饱读诗书,满腹经纶。 更有甚者,提出女子也可以挽烈弓,降烈马,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赌雅阁里顿时炸开了锅,众人认为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女子可以有才华,但绝不能抛头露面,遑论出入军营,上阵杀敌? 后来赌雅阁的名气竟然传到了大理使臣的耳朵里,苏晓竟然得到皇帝特许参加迎接大使的宫廷晚宴。 只因苏晓轻描淡写的一句:巾帼不让须眉。 从此,苏晓成为了赵巾帼心里实实在在的英雄。也因此,成就了赵巾帼一段幸福的姻缘。 那日,祝承礼给赵将军送来父亲的手札,那手札写的竟是祝将军欲与赵将军成为儿女亲家。 赵家夫妇二人心中对祝将军这雪中送炭的情义可真是感激涕零,不料那祝承礼知晓后,竟然当场拒绝了二老的请求。 赵巾帼从赵勉那得知祝承礼连人都没看就这么撂了爹娘的面子,冲冠一怒,当即溜出府。 快马加鞭,没日没夜地追了他三天,终于在他暂住驿馆的时候追上了他。 见到他时,劈头盖脸地就是一声泼辣的质问:“你算什么,凭什么不愿意?” 祝承礼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就是赵将军家的赵巾帼?” 赵巾帼在众目睽睽之下,还真是把她在军营里的泼辣劲儿全使出来了,她把他逼到柱子边,仰着头恶狠狠地说:“既然双方父母都同意了,也由不得你说不,你的意见不重要,反正我们俩这婚是结定了!” 赵巾帼下马,气儿还没喘均匀呢,此时又激动地讲了一大串话,大口大口的热气全喷在祝承礼的颈子上。 祝承礼想起帝都内流传的那句话,又看看面前喘着粗气,不远千里追赶他的人。 忽然转念一想,这亲事,现在看来倒不是一件坏事! 他忽然伸手将赵巾帼圈在怀里,低头对她笑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这亲事,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吧!” 赵巾帼石化,这是...什么情况?紧接着,驿馆里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声: “登徒浪子,你的手往哪里放呢?” 反正,后来的说法是,祝承礼这个登徒浪子既然已经在众目睽睽“轻薄”了赵巾帼,这婚事也就定下来了。 后来,祝家人在使团到来期间,想的不是怎么应付避开和亲,而是在抓紧挑选黄道吉日,毕竟,祝承礼不能在帝都久待啊! 再说苏晓接到皇上特许入宫的圣旨之后,简直是又喜又悲。 喜的是时隔一月,又可以见到他。悲的是,她完全不懂宫廷礼仪好吗! 而且,既是因为使团对她感兴趣才召她入宫,期间她免不了要成为众矢之的。 期间他倒是有传信过来,像是猜中了她的心事般,要她不必太过紧张,见机行事就行。 不过苏晓远没有抱素那么紧张,自接到圣旨以来,抱素每日都会出门采购许多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学怎么梳髻,怎么搭配衣裳和首饰,怎么抹胭脂水粉才会更明亮动人! 苏晓每日都被她折腾到很晚才睡,苏晓听她的自责都快听出耳茧子了。 “姑娘,都怪我平时懒,对姑娘的穿着打扮不上心!” 苏晓打着盹,嗫呶着,“抱素啊,这不怪你,我那身男装还挺合身的!” “还说呢,抱素以后可再也不能让您穿那些男装了!” 得,多说多错。男装也不让穿了! 那以后穿着衣袂飘飘的粉色衣裳往赌雅阁里转转,可不就像是风语楼里的姑娘! 虽说苏晓是老板,抱素和清风都得听她的,可是抱素那软磨硬泡的功夫,估计她认第二,这帝都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苏晓没想到,就连清风,也被抱素带的紧张兮兮的。 清风平时也就窝在仓库里,与那些古董为伍了。 话不多,人也酷酷的。可是这会儿张罗起她的饮食起居来,倒是和抱素并无区别。 苏晓上忍住心中的紧张与激动,笑着打趣道:“我只是入宫露个脸而已,又不是去表演歌舞,你们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抱素也急了:“姑娘也说了,是去露脸的,所以我务必得把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苏晓:“……” 第五章 好看吗 说真的,苏晓来帝都也有一个多月,这皇宫她还真是第一次接近。 掀开马车的帘子,皇宫大门近在咫尺时,苏晓感受到了它的巍峨庄严。 通身的红色油漆,大概有三米高的样子。越走进越觉得自己渺小,心中越多出了一份敬畏! 苏晓感叹自己还真是没见识,这还没进宫呢,就被一扇门给...折服了? 正轻笑着,门内出来了位中年的公公,穿着深紫色的内侍服,后边还跟着几个小太监,他们穿的则是灰色内侍服。 他曲着头,躬着身子,小快步向苏晓走来,向她行了一礼後,恭敬地问道:“姑娘可是苏姑娘?陛下心思周全,特意吩咐奴才在东门等着姑娘。请让老奴为姑娘带路!” “有劳公公了!” 苏晓想着,他想的倒还挺周全。在江州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知礼数的,简直就是根冰冷的木头。 走过一条长得不见尽头的白玉砖宽道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各种各样鳞次栉比的红色宫殿,和在太阳光底下金光闪闪的屋顶。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沿途尽是些花草,姹紫嫣红地开着,像是把整个春天都搬进了皇宫。 无论临走前抱素是如何告诫叮嘱她进宫后一定不能随意东张西望,苏晓还是把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一会看看道路两旁的石铸灯笼,一会儿看看左手或右手旁的亭子周围的奇珍异草。 或抬眼看亭上的题词,看看有没有是他写的。 看见美丽的花儿就想摘下,偶尔看到一两只小兔子从花丛中钻过,她得费好大的劲儿才能忍住不去追逐的心情。 总之,这里的一花一草,一亭一楼,都能让她情迷其中,流连忘返。 在走过了无数条白玉砖路或青砖小路,拐了无数次弯和上了无数名台阶后,苏晓终于看见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英光殿。 而摆在她面前的,是数百阶明晃晃的台阶的考验。 整个台阶分为三部分,每部分大概一百阶,两侧行人,中间则是大型的兽物浮雕。 苏晓正努力攀爬着,后面传来轻快熟悉的声音。苏晓回头,果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巾帼。 赵巾帼今日穿着帝都所有贵族家小姐一样绚丽的服装,不仔细看苏晓真的有些认不出。 可这轻快无忧的语气,却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走近时,赵巾帼也是一阵惊叹:“苏姐姐,你,你好漂亮啊!” 苏晓一愣,随即面色一红。 “谢谢你!你今日更动人!” 苏晓这话可真没有拍马屁,今日赵巾帼穿了件青色的窄裉环银双裙。 里面是一件抹胸襦裙,腰间环一根束带,左侧打个蝴蝶结,外面一件窄裉长裳。 只是,苏晓微微皱眉,她这头饰为何如此怪异?为何她要将头发全数盘起,而自己,只是在头顶插了几根颜色秀丽的簪子,两旁梳了几个辫子,一头青丝尽数垂下? 仔细一看,赵巾帼这样好像是比较庄重得体些,而自己好像太随便了点。 这个抱素,苏晓在心里暗骂,那隔壁脂粉行的老板娘肯定也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抱素那死脑筋怎么也一点不知道变通! 这下好了,还说什么体面地去露脸,不丢人就算烧高香了! “苏姐姐,你怎么了,脸色有点不好啊!” 苏晓回神,“哦,没事儿!你一个人来吗?” “不是,哥哥和祝郎在路上碰上了卫统领,在后面寒暄着呢,我远远看到你在前面,就先走一步来追你啦!” 看着她澄澈天真的眼睛,苏晓眼里也堆满了笑意,“你口中的祝郎,我也略有耳闻,是个文武双全的俊俏公子!” 赵巾帼害羞地低下头,苏晓看着远处的赵勉和祝承礼正走过来,正想多打趣几句,那领路的公公却出声催促。 “还请赵家小姐恕罪,老奴这还奉着陛下之命,带苏姑娘入座...” “好吧,苏姐姐一会儿再见,我得在这等等他们!” “嗯!” 到了殿门口,那公公不领她进殿,反倒向着左边绕走,七拐八拐地到了进了一间院子,走到正对门的一间屋子前停下。 他依旧不改语气里的恭敬,“苏姑娘,陛下在里边等您!”说完就退到了院子外。 苏晓的心情还是如一个月前和他的重逢一样紧张激动。 同样深呼一口气,拍拍胸脯后推门而入。她抬头对上他深沉的眼,两人皆是一愣。 然后苏晓看见他的眸光飞快闪了一下,又迅速恢复正常,快得让苏晓以为是错觉。 “我没有想到,在这里见到你的时候,你不是穿着龙袍!” “朕也未曾想到,你今日会如此不同!” 苏晓愣了,难道他刚才眸光微闪,是因为她? 她好想问一句:“好看吗?” 哪知他竟然轻轻“嗯”了声,苏晓又惊吓又羞愧,她竟然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真是羞死人了啊,虽然在江州的时候这种对他来说没有意义的问题,她问了不下百遍也不觉得脸红,但现在是什么地方什么场合啊!这可是皇宫,他现在可是最尊贵的天子! 不过听着那句轻不可闻的肯定,苏晓心里又乐开了花。 在江州她问了那么多遍,他连个眼神也吝惜给她,现在,他竟然回答她好看! 哦呜~也不枉抱素临时抱佛脚,向脂粉行的老板娘不耻下问地从头到脚该怎么打扮请教了几日!回家给她做最喜欢的豆豉牛肉! 她今日穿着宝蓝色的双螺纹裙,螺纹边用暗金色丝线缝制,走路时,裙摆摇曳,不时反射耀人的光。 头饰梳的是帝都中许多女子都爱的流云髻,又托首饰行的老板连着夜打造了几件比较新式的簪子。 只是苏晓的脸型偏小,倒是没有像其他女子一样,将勀巾藏于发中使其膨胀,从而给人脸瘦的感觉。 如此以来,倒多了几分自然与灵动。 腮红用的是最近几日才兴起的桃红色,唇色自然,不点自朱。 果然女为悦己者容,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她有点收不住脸上咧开的笑,不由得低头。 这时她的头顶上方传来了一声不明喜怒的叹息:“朕猜测,你到底还是没有将那些宫廷礼仪学个大概!” 苏晓暗自吐吐舌,抬起头来时,立即换了一副和气的笑脸:“陛下请勿担心,民女这几日在阁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早已将那些规矩学了个十全十。” 他突然皱了皱眉,眼神变得更冷了些。不知是为她那声‘陛下’,还是她那站不住脚的谎话。 察觉到他的怒意,苏晓将笑容褪下,低下头,神情低落:“对不起,民女不该当着陛下的面欺君!” 不知为何,苏晓感觉他身上怒意更甚,隔着些距离,苏晓都感受到了身上散发出的冷冽寒气。 苏晓真是有些纳闷,怎么好像每次都是在非常不经意的时候,就轻易地惹怒他了? 果然他一生气就喜欢撂下人就走。他拂袖从苏晓的身边走过,快到门口的时候,苏晓急忙叫住他。 他停住脚步,却不转头,负手而立。 苏晓嗫呶着:“我今日的头饰,有什么不妥吗?” 他闻言转身,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眼睛里有些疑惑。 苏晓继续说,声音放的很轻很轻,“不知道这样问你会不会惹你生气,可是除了你,我在皇宫也不认识其他人,我的头饰很奇怪吗?” 暖色的夕阳从虚掩着的房门透进来,而他正好背光而立,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更加挺拔。 苏晓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就算没有这一束光,估计她也读不到他的表情,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 他许久不出声,天气又干燥,所以声音沙哑地回了句:“不会!” 然后打开房门,邀满屋的夕阳与呆愣的她作伴。所以,到底是不会生气还是不会奇怪? 皇帝前脚刚走,那领路的高公公后脚就来催她入席了。 毕竟,越不重要的人越先入席,越重要的才有资格肆无忌惮地得到别人的谅解。 苏晓跟着他从侧门入席,果然她的席位被设在最下角最偏处,不仅离皇帝的龙椅远的要命,就算是看歌舞表演,估计也不太方便。 朝廷大臣们陆陆续续地到场,每来一个品级高一点的人物,其他官员就得凑过去寒暄几句,客套一番,然后就着晚宴气氛哄笑成一片。 刚开始苏晓还对那一个个只能从坊间谈资中片面了解的官员兴趣十足,后来次数太多,索性埋头苦吃了。 反正她这个位置隐蔽,况且她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寒暄客套什么的,也没人会找她。 她甚至很感谢云珵为他安排了这个位置,虽然不能近距离看到他穿龙袍的样子是蛮亏的。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清贵妃驾到!”太监尖锐细长的嗓音传来,闹哄哄的大殿里立即恢复隆重肃穆。 几乎是在顷刻之间,众人退回到各自案前,两手于前交抵,目光低垂,整齐划一的恭请声响彻大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清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于前,太后居左,清贵妃居右后,还有众多的奴婢奴才,就这样在众臣的恭请中缓缓步入大殿。 苏晓忍不住偷瞄,此时他们已经走过,苏晓只能看见他的背影,换上了龙袍,他的每一步都走的异常沉稳坚定,举手投足之间,自有威严的皇家风范。 她也注意到了他右边的清贵妃,虽然穿得华贵,但光看到背影,就觉得她应生长在幽兰空谷里,多么气质如兰,温婉娴静的女子。 苏晓的鼻子酸酸的。 第六章 惊鸿一舞 他走上至尊宝座,太后与清贵妃也就座完毕。他低沉清冷的嗓音此刻没有任何温度,回荡在大殿里的,只有无尽的威严。“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高公公向着耳边低语了会,只见他点了点头。 高公公那洪亮的嗓音响起:“宣大理使者贝达木尔,月纽额,图斯达觐见!” 宣喻一层层下达,不一会儿,大殿里进来了三个衣着迥异于云朝服饰的人, “臣贝达木尔,” “月纽额,” “图斯达,” “拜见大理皇帝!” “三位大使平身,大使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想必非常辛苦。来啊,快给三位大使赐案,大使可稍事休息,与朕一同欣赏些歌舞。” “多谢陛下!” 苏晓感叹,没想到他说起客套话来倒无半点违和感,她还以为他只会冷冰冰地言简意赅,不浪费一丝唇舌。 眸光向周围扫了一圈后,苏晓惊讶地打翻了手侧的酒杯。李居?他怎么会在这儿? 不是说李老太太病情凶险吗? 况且他族中兄弟都没来,李府的世子也未出现,他一个回府探望病情的,反倒有心思代表李氏一族参加今日的晚宴? 感受到她的目光,李居漆黑锐利的眼睛往苏晓那一扫,苏晓吓得赶紧低头,装得若无其事。 一阵歌舞过后,大殿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 那使者头儿贝达木尔恭身请道:“多谢陛下的盛情款待,今晚还请陛下允许我大理的草原之花惊鸿公主为陛下及众位大臣献上一舞,以示感谢!” 惊鸿公主?那可是全天下的人最想一睹芳容的女子。提到她的美艳程度,就不得不提到三年前的慧空大师。 他曾是大云乃至全天下最富盛名最有佛缘的大师。三年前慧空大师受邀前往大理为大理大皇子安赫尔超度,见到惊鸿公主是瞬间被她的美貌所俘获。 事下竟偷偷潜入惊鸿公主房内欲行不轨之事,慧空大师消失的时候臭名昭著,惊鸿公主的美名却从此名动天下。 特别是惊鸿公主自创的惊鸿舞,不仅让人为此痴迷,据说衣袂飘飘之间还能吸引万千彩蝶! 苏晓偷偷环视一周,果然大理使者话一出,顿时在大多数人的心中激起千层浪。当然除了一些见过大世面的老臣,以及一些城府颇深的投机分子。 还有大殿里比较惹眼的三位年轻俊公子,赵勉依旧低头品茶,一脸满足。毕竟皇宫御用贡茶,当然比平常王公贵族家好。 还有那气息冷冽的李居,苏晓远远就感觉到了他的不屑,估计他也知道所谓的招蜂引蝶术,不过是在舞衣上涂一层只有蝴蝶才能识别的蜜粉罢了。 最让人捉摸不透的,竟然是赵承礼!隔着层层御案,她都能感觉到他探究的眼神。 要说他们俩认识,那是绝对不可能!苏晓从不记得见过这个人。 可祝承礼的眼神,不仅是探究,有疑惑,有欣喜,有不可置信。这眼神,像是出现了不可能见面的好友。 奇怪的是,苏晓一见他,竟然有种回到了三年前初见禄山的感觉! 这让苏晓有了极度的兴奋,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得到了呼吸,让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是对的。 但是同时她又有一丝不安,当初因为一个眼神她决定喜欢并且追随禄山,如今,另外一个人也给了她相似的感觉,只不过没有那么强烈而已。难道意味着她可以一心多用? “朕也是久闻惊鸿公主大名,还不曾得以相见。既然如此,那就将惊鸿公主请出来吧!” 苏晓暗自腹诽,听她的语气,像是非常欢喜期待。该不会?苏晓心里一怔,想把惊鸿公主嫁过来吧? “多谢皇上!”那使臣朝外面的使役使了个眼色,那人领命下去了。 不一会儿,大殿里先响起了阵阵灵动活泼的胡琴声,然后一皓如霜雪的女子拾阶而上。青黛娥眉,明眸善目,莲步小袜,轻移入殿。 本以为异域美女享誉天下的她定是美艳妖娆不可方物,身着艳丽大胆,眼神勾魂摄魄。可苏晓见着她时,不能不说是大跌眼镜。 她可以说穿的是非常普通素雅的月白色晕彩留仙裙,腰上勒了一玄紫色的窄腰带束腰从腰际一直延伸到裙摆,显出了身段窈窕。 雅致的玉颜上雕刻着清晰的五官,水色的双眸清澈见底又不失明媚。 但是,她的容貌,确实不算倾国倾城,估计在场的清贵妃都能够与她相提并论。虽说清贵妃已经是天人之姿,但天下第一美女,难道就是这个程度? 苏晓明显感觉到大殿里人们无言的失望,可是那惊鸿公主却丝毫不为所动。向大云皇帝行礼后,便舞步轻摇。那缠绕在两臂间绸带此时已经随着她的舞步渐渐飞舞起来。 跟着胡琴的节奏韵律,她的舞有时轻飘逶迤,眼波流转间自成风韵。不经意的眼神在你身上停留时,就连女人也会心头一紧,口干舌燥。 有时候,她的舞又变得极其肃杀,健练有力,那绸带也随之飞舞地更快,她就地高速旋转着,绸带在她的周围绕成一个波光流动的圈。惊鸿舞最精彩的就是这极其不可思议的旋转,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而这其中最巧妙的,便是这绸带,初看时只是一根极其普通的红色绸带,可是当你快速旋转时,它便会根据你的舞步变换出不同的色彩,并给人波光流动之感。 就在这时,大殿里突然涌现了许多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的蝴蝶,它们朝着惊鸿公主飞去,在彩色的绸带外又围成了一圈七彩的自然绸带。 环环绸带里,惊鸿公主偏头一笑。她的笑此时真的有如草原最绚丽,随风摇曳的太阳花。 一曲终了,飞旋的舞步也渐渐慢下来。绸带落下,蝴蝶没有离开,反而将她环绕地更紧。大殿里的人有如石化,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也难怪那惊鸿公主没把那些人起初的失望放在眼里,她大概知道无论在哪里,没人能抵挡她一舞之后的魅力。 果然,那原本不甚在意的三人,此时也呆愣着,实在是不同凡响!不,一句不同凡响又怎么能表达出此舞带给人的强烈震撼! 苏晓偷瞄了一眼宝座上的人,他也是一脸欣赏,瘦削冷清的面容第一次浮上了柔和的光。 苏晓偏头看清贵妃,她也是震惊着,眼神里慢慢的都是欣赏。除此之外,竟然没有她预想的嫉妒? 她甚至没有去看她身边人的表情,明知道像这种情况,往往对于她来说,是最危险的时候。难道就不怕皇帝一时冲动将惊鸿公主留下与她争宠? 难道他不喜欢善妒的妇人,清贵妃深谙此道,所以这么久了,她才能成为他身边唯一的女人。可是,一个女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怎么能不嫉妒? 云珵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惊鸿的欣赏,说的客套话也夹杂了无尽的情感:“惊鸿公主的舞果真名不虚传,托公主的福,朕与爱卿们才能有幸观赏到这惊天之舞!“ 苏晓心里暗骂这云珵可真不是东西,又担忧难道这大理真的有心将惊鸿公主嫁过来? 惊鸿公主回礼,朗声回答,声音是说不出地清澈透亮,宛如山间清爽的风,吹进心头:“谢皇上夸奖!” “此番大理使者入都,朕并未听说惊鸿公主也在其列,着实让朕惊喜了一番!” 贝达木尔躬身请罪:“还请陛下恕罪,惊鸿公主是可汗最疼爱的公主,若是早早宣告公主也在使团之列,怕是一路上不安全的因素会更多些。“ 云珵大笑,“使臣何罪之有?朕还要感谢可汗给朕送来的惊喜呢?“ 这是,想要主动将公主收到囊中?苏晓瞪着他,已经做好了大理欲将公主嫁入的准备,也想过那么清冷清心寡欲的人会推脱一番。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果然是色令智昏!好一个表里不一的皇帝! 那使臣突然跪地,提出了请求:”实不相瞒,此次使臣之列本不包括惊鸿公主在内,只是公主心恋大云一男子,可汗疼爱公主,只好答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傻子也知道大理要把公主嫁过来了。 可是那沉迷于美色中的皇帝,竟然嘴角含笑,朗声问道:”哦?若确有此事,朕又岂有不成人之美的道理!不知公主心悦之人可在这殿内?公主但说无妨,朕一定下旨赐婚。“ 苏晓真的想骂人了,可反观清贵妃,却还是带着清澈的笑意和未褪尽的欣赏,似乎还在为她的勇气感动! 人家就要抢走你的夫君了,你竟然还有心思欣赏? 惊鸿公主此刻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估计每个少女在自己喜欢的男子面前,都会有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娇羞。不过她的声音依然清澈地穿透每个人:”我喜欢大云的九皇子!“ 大殿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面面相觑,冷汗直冒。苏晓差点笑出声来,云珵啊,这下看你怎么办,你毫不掩饰喜欢,人家根本就不领情! 第七章 俘虏 没想到他真的大大方方地成人之美,竟然一点也不感到窘迫,“九弟年纪也不小了,府中也只有一个侧妃。惊鸿公主嫁过去也不会吃亏。朕即刻拟旨为你二人赐婚。” “多谢陛下!” 殿内一深紫衣袍男子伏地而拜,“多谢皇兄赐婚!“ 那男子背对着苏晓,模样不清楚,声音却是无比的温润醇厚,犹如古镇里传来的阵阵悦耳的钟声。 然后就是群臣相继的恭贺声,大殿里的气氛一派祥和。然而苏晓心中异样的情绪却没有丝毫平复,因为她能感觉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依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炽热。特别是赵巾帼的眼神 赵巾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时,苏晓就像被捉奸在床一样窘迫羞愧,这感觉真的非常糟糕。 只能说那大理的使者此时真的做了一件好事,虽然她非常讨厌别人将话题引到她身上,不过至少比现在的局面好些。人家是刚有婚约的未婚夫妻,要是因此让他俩之间有了间隙,那她可真的成了罪人。 “陛下,臣刚到贵国时,曾偶然听到民间流传着一句‘巾帼不让须眉’,臣感到非常震撼,不知今日可否让我见见真人?” “朕已经将她招入宫城内,”他提了提嗓子,“苏晓何在?” 苏晓得以从尴尬中解脱出来,忙起身走出,面向皇帝,俯身行礼,“民女苏晓,拜见皇上!” 旁边的公公几乎是立刻指责道:“大胆,见到圣颜竟敢不下跪!” 大殿里一片肃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苏晓手心冒汗,她不是不懂最基本的礼数,入宫前抱素已经请了被放出宫的老宫女将最基本的,见到皇帝,贵妃,太后,皇子公主等的礼仪交给她。 只是,她不想,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下跪行礼是再正常不过的。 别说见到天子,就算你每天给父母的请安,也是需要下跪的。 拜师,请罪,告别,回府,嫁娶,祭祀……等等,你必须下跪行礼,很多情况你都不只向一个人下跪,而是很多长辈和族中有声望的人。 所以,在这里,你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或借口不跪。 但是,不知为何,苏晓心里有着说不清楚的抗拒。她不想跪,何况那个人是她喜欢的人。 爱情的双方应该站在同等的位置,才不会让任何一方显得卑微。 苏晓心想,这一跪,估计就没有喜欢他的勇气了! 局面就这样僵着,苏晓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里有的也是探究,只不过不如祝承礼那么炽烈。 也是,他对自己,一向都是有着冷漠的。 但让她欣慰的是,他的眼神里没有责怪,作为天子,她的行为没有让他感到大不敬。 在公公进一步怒骂苏晓竟敢直视天子之前,那一直阴沉不定的俊俏公子李居竟然不慎打翻了酒杯,众人的关注点立即转向他。 只见他面色驼红,半趴伏在果案上,衣襟半开。翻倒的酒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有些甚至沿着他靠在案边的衣襟一直流,浸湿了他衣裳的下摆。 苏晓明显感觉到众位大臣责骂的对象由她转移到了李居。闲言碎语四起,众臣皱眉蹙眼,对李居的行为近乎谴责。苏晓往云珵那一瞟,不料云珵正直直地盯着她,那眼神......玩味与思索,似乎想把她看穿。 果然云珵也受不了李居这目中无人的傲慢态度,竟然不说二话就将李居轰出了大殿。“敏和驸马无德,行为骄躁傲慢,目中无人,当以重罚。然朕念今日大理大使在场,朕暂且饶了你。你先退下,等候发落。” 大殿里人言啧啧,这李居的人生,可给足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先是心甘情愿地入赘西北郡主府,一别三年从未回过帝都看望家中老母,落得个不孝的名声。 好不容易回帝都一次,代表帝都李氏一族参加国宴,又衣衫不整被皇帝当场轰出。之后还得降罪于个人和家族,给家人抹黑。要知道,大云历朝历代,还从没有过大臣被当即轰出的先例。 这惩罚怎么看着有些重啊,可为什么苏晓觉得这跟她有关? 贝达木尔躬身,”陛下,今日本是值得庆祝的日子,大云与大理两国从此结为秦晋之好。还请陛下息怒,忘却不开心的事。“ 云珵微笑,''大使所言极是,今日不必拘束,只管赏舞饮酒,庆祝这举国盛事“他顿顿,转头对苏晓说,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么严肃。”你且退下吧!“ 那大使本还想问苏晓什么,可大殿里的气氛实在有些诡异,他也就闭口不提了。不过之后眼神却一直在她身上打转。 苏晓暗自腹诽,难道她的脸今天像一块五花肉,为什么每个人都要盯着她? 如果眼神能够非礼一个人的话,那她现在......苏晓想着想着就觉得又气又好笑。 进行完既定的礼节过程后,宴会也就算散了。人多眼杂,云珵没有派高公公送她出宫。七拐八弯后,苏晓走过之处鲜有人经过,正想往回走,从侧面走廊出来一人。 暗色玄纹衣袍,下摆有些湿润。苏晓抬眸,赫然是刚才在殿上行为欠妥被轰出来的李居。他的眸子依旧暗沉,瞳孔很深。一张略显瘦削的脸本应给人文弱之感,却因为眼睛而显得邪魅。 他朝苏晓一笑,妖艳戏谑的光芒从他的眼睛里迸发出来。 苏晓打了一个寒颤,试探性地问道,声音细不可闻。”你在等我?“ 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我觉得......“ 不等苏晓说完,李居突然侵身向前,苏晓顿时感到了一阵眩晕,李居及时接住了他,一股清沁的酒香侵袭着她,耳边模糊地围绕他那句:“得罪了!” 第八章 慧空 苏晓醒来时只觉得脖颈间疼痛万分,马车颠颠簸簸的,使她全身酸痛。等等,马车? 什么情况?忽然帘子被人用力掀开,李居的脸孔近在咫尺。不等她问出口,李居笑着说,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这是西北邺城。还有不到半个便可到。“ 苏晓真是一脸懵,难道,苏晓回想起那时云珵奇怪的眼神,竟是怀疑李居故意替她解围?而且还被猜对了。更糟糕的是,他是有预谋的。可是苏晓却完全不知道他的目的,”你为什么把我带到邺城来?“ 他低头走进来,坐在她旁边,马车的空间瞬间变得异常狭窄。他给人的感觉已经没有那么阴沉,也是,西北是他的地盘,不必再绷着个脸。 “岳父大人想见你一面,命我入都将你带来。” “我不记得自己认识淮安侯啊!” “没事,只要你认识禄山公子就行。” 苏晓心里一怔,禄山两个字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还真的让人不适应。她装聋作哑,“禄山公子是谁?” 他偏头看着苏晓,嘴角扬起邪魅的弧度,阳光从风吹起的帘子里透进来,照在他的左脸上。从苏晓的角度来看,他的右脸变得更加瘦削立体。 不得不说他真的生了一副好皮囊,除去那双有些让人招架不住的阴沉眼睛外,他实在是苏晓见过的最俊俏最美的公子。他冷嗤;“放心,你还没有重要到可以当人质。” 这话在苏晓心里绕了百转千回,好不容易忍住往他欠揍的脸上揍一拳的冲动,不知过了多久,苏晓才抓住了关键词‘人质’。人质,人质,什么情况下需要人质?难道,苏晓忽地抬头看向苏晓,怎么会,他的眼神怎么会这么坦荡? 苏晓的脑子里一片混沌,淮安侯这几年虽然偶尔对朝廷对西北地方的供给和自身俸禄有些不满,抵抗外敌时也有些拖沓,败北时也会推卸责任。 其实这样一个只图眼前蝇头小利的人,反而是最老实的人。可是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敢举兵造反?难道真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西北驻兵,只知淮安侯,不知帝都君主? 还是,淮安侯这些年一直掩人耳目,暗中培养着自己的势力。但是,但是,苏晓最搞不懂也最担心的是,她在这场军事谋反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她平时总觉得自己已经饱读圣贤书,掌握了天下局势。所以每天疲懒懈怠,可是现在呢,她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她能知道的都是别人愿意让人知道的。 她忽然感觉力不从心,苏晓不敢想象,一旦斗争真的来到,帝都人民会卷入怎样的腥风血雨中。新皇登基不久,朝局不稳,这场斗争,不论云珵输赢,他以后的路都会走得异常不稳。他会被质疑,被否定。若是不慎,沦为了阶下囚,十有八九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马车里的安静一直到到达淮安府才被打破,李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按照礼制,男女不得同乘,除非是夫妻。 何况到了府门,说不准敏和郡主就在门外等着丈夫归来呢! 唤她下马的是随行的侍卫,生的粗犷,一脸大胡子,估计就是前不久抱素跟她提过的侍卫方朔。抱素,对了,从帝都到西北,坐马车最快的脚程少说也得十天。也就是消失了十天,抱素那丫头肯定担心得快发疯了吧。还有清风,她虽然嘴巴不饶人,平时话也很少,但看的出来,她也是个热心肠的好姑娘。 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有些心凉,在帝都,应该说说在整个大云,会为她担心的,估计就只有她们两个了吧。还有那个消失了几个月的临水,算了算了,他一个大男人,说什么担心。他自己的事都不知道处理好了没有。 淮安府占地面积很大,比一般地方君侯的府邸大些,不过由于西北地区地理位置不是很好,府上的格局并不像帝都那样精致巧妙,一切以实用简易为主。 淮安侯就在大厅里等着,他身边的茶已经不再有热气冒出,估计在这等了不止一会儿。苏晓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精神矍铄,儒雅温润的中年男子就是她所了解的贪图私利,鼠目寸光的淮安侯。 要么是伪装的太好,要么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是他两者都不算,苏晓甚至想,有这些想法的她简直亵渎了面这个有如仙灵一样的男子。 “你就是苏晓?“他的嗓门不大,声音却清亮地足够穿透大厅。他甚至不知道她是谁,竟然指名道姓地要见她? ”我就是,你千里迢迢找我来,所为何事?“ ”我听说你从江州来,三年前的大水你死里逃生,却迷失了本性,可有此事?“ 苏晓狐疑地盯着他,迟疑着开口:”没错,可是这跟你们把我掳来有什么关系?“ “苏晓姑娘放心,我没有恶意。” 苏晓腹诽,人都被掳到西北了,竟然还好意思说没有恶意?怎么才算有恶意,打断一条腿?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答反问:“苏晓姑娘可知道自己的命格?”声音飘渺不定,空灵悠远。 苏晓心中的疑惑不安更重,怒问:没想到称霸一方的西北将军竟会与在下一个小女子讨论起玄术天命?不知我是否该感到荣幸。 他呆愣了几秒,忽而一笑,:“苏晓姑娘真是误会了,我不是淮安侯将军。” 苏晓冷哼一声:“那你是谁?” 话音刚落,苏晓忽然感觉气氛有些安静和...悲切!因为他此时虽然还保持着微笑,目光已经微微看向远方,他真是一个,有仙气的人!不管看多少遍,不管苏晓怎么试着催眠自己他不是善类。他的行为举止,眼神微笑都向人传达出亲切而又不可靠近的讯息。 气氛僵持了很久,苏晓几乎没了耐心。这时他缓缓开口:“我的俗名是江眠,法号慧空。” 第九章 辅弼 苏晓震惊地抬头看他,他的眼睛此刻里坦荡地如一汪清水,即使知道今日惊鸿公主来帝都,苏晓不可能没听过关于他的传闻,他依然神色如常。 见到他,才相信抱素所说的慧空大师最有佛缘是怎么一回事。难怪他一站在面前,就生出令人想朝拜的感觉。 苏晓心里脑补着他一袭禅服,盘腿打坐于大厅,为死去百姓超度,为活人祈福的样子。敲着木鱼,嘴里吐出的梵文像一个个空灵的音符飘向亡魂。 一时间空气又安静下来,苏晓不知如何去与这样一个有故事的人开始谈话,似乎任何话语都会显得愚蠢唐突。 倒是他,略显疑惑,“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 苏晓认真想了一会儿,“你刚才说,我的命格怎么样?” 他愣了一会,释然笑道:“罢了!我就与你说说你的命格。苏晓姑娘不怕我是江湖术士胡乱说话?“ “如果你不收钱财,不故弄玄虚的话,我信!” “好,简单点说,姑娘是为帝王而生。并且你的命格是从三年前的水灾后改变的。姑娘迷失了本性不是偶然,而是你的命运。” 苏晓心里像是有什么破壳而出,但又实在抓不住。 “什么叫为帝王而生?我为自己而生!” 慧空并不惊讶于她的问题,只笑着说:”你只有先为帝王而活,而后才能为自己而活。“ “什么意思?” “我只能告诉你,禄山公子,是你要辅弼的对象!姑娘的心性纯良,卷入帝都风云之中会遇到诸多风险。切记诸事小心!” 苏晓的语气恳切,眼里泛着晶亮的光,“大师是不是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事?” “万事万物,天授人定。姑娘只需记着我的话,小心行事。心中所想,终有大白之日。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苏晓那颗快从胸腔里跳出来的心最终还是放了回去,她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大师大费周章找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他笑笑,”不是我叫你来的,听闻淮安侯准备邀你小坐,我只不过拜托李公子在此稍事休息罢了。“ ”什么?淮安侯真要见我,所为何事大师可知道?难道我之前猜想的没错?“ ”苏晓姑娘是聪慧之人,不必多说,还请姑娘小心。“ 苏晓觉得不可思议,明知道她此行......却还是毫不阻拦? 她呆愣地开口,不知心里是失望还是愤怒,”这就是大师口中的命运?“ 慧空还是一如既往,嘴角含笑。屋外李居已经等得不耐烦,敲了几下门扉。 告别慧空后,苏晓一路无话,除了一开始的愤怒,一个人怎可见死不救?后来也就释然了,正因为他是参透佛意的人,才懂得不干涉红尘俗世才是保护别人最好的办法。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淮安侯为何掳她,又为何提到了禄山?最简单的想法是以她为人质逼禄山妥协,但苏晓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淮安侯也不是傻子,不可能认为以她就能要挟到他。 禄山和她,现在恐怕连好朋友都不算吧,只是为了还她在江州多次的救命之情。 一定是别的原因,一定是哪里错了。到底是为什么?李居催着她下马车,她还在思索,车夫还来不及摆出马扎,她就抬脚跨出去,一脚踩空后,她本能地惊呼一声。 李居在旁,非常本能地接住了她。苏晓下意识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紧攥在手心,她掌心微汗,不知所措的目光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心里。 不等他反应,苏晓已经挣扎着想要下来,此刻到了真正的淮安侯府门前,有不少家丁在府门附近正看着。 李居松手将她放下,苏晓羞赧地说了声‘谢谢’,管家模样的人朝他们走来,向李居行礼后,将他们带进正门。李居稍微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压下心里的一样,也进了府。他往府外的家丁身上扫了一眼,那些家丁立刻噤若寒蝉。 苏晓还想着待会怎么与那淮安侯一番纠缠,没想到一进府,那管家模样的人立即招了几个壮实的大汉将她捆了送进了废弃的柴房。 狠狠地丢她进柴房后,那管家终于不复之前的和颜悦色,胡乱指了两个人,冷笑道:”你们两个在这盯着点,别让她饿死了就行。” ”是!“然后其中一个人拿出大锁将房门锁了起来。关门的力道有些重,扬起的灰尘呛得苏晓嗓子痒。 她略微环视了一下这间房,虽然破旧,但墙面完好,看起来坚固得很。她挑了有秸秆的地方坐下,开始思索一路以来困扰她的问题。 如果从开始就错了,那么,会不会,他想威胁的对象,并不是禄山!苏晓思及此,突然觉得精神一振,心里也有莫名的喜悦。 其实她不是没有幻想过,若淮安反军逼入帝都,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时,他的决定有有一刻的动摇。但是说真的,她不敢赌,不敢面对他的无情,也不愿意不明不白地死去。 那么,她身上还有什么价值?苏晓拿起一根秸秆,慢慢撕扯着秸秆的枯叶,当秸秆被折断时,她忽然灵机一动,对了。她的身份,是江州苏家堡嫡女,是江南最大铁器制造商苏源唯一的嫡女! 苏家堡能够拿出的,是除皇家产业外,最大的铁器供应。莫非,他们想以此要挟苏家堡为他们违法私造冷兵器?苏晓的心再一次揪起来,制造兵器,终究还是要造反? 第十章 叛反 就这样被关了不知多少天,有一天那扇门打开终于不再是为了端来一碗隔夜的残羹冷炙。天气渐渐转凉,入夜后,潮气湿气很重,苏晓一连几天都蜷缩着身子,李居进来时看到她这副模样,着实有些吃惊。 ”可是放弃了逃跑?“ 听到了不同于”吃饭了!“的话语,苏晓埋在双臂的脸渐渐抬起来,李居站在门外,窗外的月光缓缓流泻在他右侧,他显得颀长高大。 这些天柴房的戒备高了几倍,他不是没有耳闻,她如何趁送饭开门之间与看守人员搏斗,在出府前被抓到打的遍体鳞伤。如何以各种身体不适‘折磨’这看守的家丁。 她盯着他,沙哑又坚定地望着他:“我要见淮安侯!” 他嘲笑地问:”见到了将军又怎样?你的处境不会有一丝的改变!“ 苏晓的嗓音异常沙哑,她嘴唇干裂,说出的话断断续续:”李居...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们想怎么样,我会怎么样。想了这么久也没有头绪。可是现在我突然明白,也就发现了你们的可怜之处。你们绝对不可能得逞。” 李居的脸色突然冷下来,眼神也变得锐利。厉声质问:“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 “你爱敏和郡主吗?” 李居被她突然的问话惊到,不知该怎样回答。 苏晓突然笑着,语气里满是嘲讽。“那日在大殿中见到你,我是如何也不相信你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愿意入赘侯府。放弃帝都的繁华富贵,到贫瘠偏远的西北,还要背负让家族蒙羞的骂名。 坊间男子虽然以你的行为为耻,但许多花季少女却对你对敏和郡主的痴心佩服不已。可是当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女子有感情?” 李居的脸骤然变得冰冷严峻,没有一丝笑影,而后自嘲般笑笑:”我这样的人?你说的没错,我这样的人不可能会对任何女子产生感情?看来我今天真的是白走一趟了。“ 他转头就走,苏晓却在他消失之前继续说道:”无论你们谋划了多久,你们都不会成功。要是你们心里有足够把握,又怎会丧心病狂地掳我来当护身符?说到底只是没有自信罢了。你们是成功不了的!“ 李居倏地扼住她的下巴,眼里寒冰闪现,冷笑道:”别自作多情,我说过,你还没有重要到可以当人质!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已经掌握了苏家堡通敌叛国的罪证,苏家堡难逃灭门之灾,到时候你也难逃一死!” 已是深夜,江州苏家堡内如千家万户中般,房门紧闭,灯火阑珊。可苏家堡内的密室里却是灯火通明,暗室里几颗夜明珠被放置墙壁浮雕的龙眼凹槽里。 夜明珠的光辉柔和地照亮着密室的每个角落,但密室里所有人脸色都异常凝重。位于次首的中年男子首先打破凝重的气氛,他的语气有些急促:”大哥,如今我们的计划已经被淮安侯的女婿发现,晓晓又被他掳去,这可如何是好?“ 首座的男子沉思不语,其他人却是急得抓耳挠腮,突然有人提出:”难道人选必须得是大小姐么?大哥膝下不是还有一女吗?“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想起,大嫂小女儿刚出世时,江州突然爆发了瘟疫,故而把小女儿送给一个膝下无子的友人。 那人继续说道:“况且大小姐自从三年前的水灾醒来后,突然变得怪异,像是不认识我们所有人一样,说话做事都不如从前谨慎小心。恕小弟直言,大小姐实在难以再担此重任,否则大哥也不可能让她离开苏家堡!” 被称作大哥的中年男子依然沉默,下面的人似乎被那人说的也有些蠢蠢欲动,纷纷附和。可也有人提出:“如今又如何在短时间内找到大哥失散的另一个女儿?”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苏家嫡长子苏长生突然开口道:“恐怕,已经找到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苏长生轻叹一口气:”其实,她一直就在晓晓身边。晓晓离家后无意中救了锦城许家逃出来的庶女芝兰,她并未告知晓晓身份,所以晓晓一直称她‘抱素’” 抱素?那丫头在场有些人入帝都时也曾去过赌雅阁,见过那个姑娘,谁能想到她竟是苏晓的亲生妹妹? “晓晓自参加皇宫晚宴后,迟迟未归,一连几天杳无音信。所以她竟决定只身一人南下江州求救。历经千辛万苦,昨日才到。堡外的士兵差点失手杀了她,我见到她,她满脸狼狈说明来意后就晕了过去,至今还未醒来。” 不知是谁高声说道:“这个姑娘有胆识又重情义,我看不错!”众人七嘴八舌地,那大哥轻咳一声,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他开口时,声如洪钟,“既然大家都挺看好她,那就这样吧!” 他如此松口答应,倒叫众人吃惊纳闷,不过总算结果是好的。只有苏长生,蹙着眉头,看着父亲,有些不理解,更多的是无奈。 待大伙散后,刚才嘈杂的密室顿时变得冷清,苏长生走向父亲,叹了一口气,“父亲,您可想好了,那丫头至今为止还从未享受过父母之爱。“ 难道就这样沦为这场斗争的牺牲品吗,会不会太不公平了?这句话他只敢在心里问,虽然只能这样,但他不能怪父亲,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更希望晓晓能够活下去。 苏源语重心长地拍拍苏长生的肩膀:”你能懂得这场斗争最后可能的结局,而不是像你的叔伯们一样急于求得结果,爹感到很欣慰。“ ”儿子何尝不懂父亲不好战的心,无奈祖母有命,爹爹不得不给祖母和众叔伯一个交代!“ 苏源老泪纵横,“只是连累了你,长生,你一直是爹最骄傲的孩子。若你是个女孩,爹一定想方设法不让你卷入这场斗争。” 苏长生扬起嘴角,给父亲一个安慰的笑:“若孩儿是个女孩,就不能跟在父亲身边学到那么多道理了!生死有命,并不在乎长短,孩儿不怪父亲,不怪任何人!” “好,我的好孩子...” 第十一章 临水 这赌雅阁无缘无故一连关了数日,丫头奴役们也不知所踪。这阁内的老板自进宫后就没出来过,众人不得纷纷猜想着这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女子,怕是不懂规矩,无意冲撞了贵人,早已香消玉殒了。 要说当初抱素如何想着进宫或传信给皇宫那位,都不得果。可这帝都老百姓不过茶余饭后聊了几句苏晓,这苏晓在皇宫内失踪的消息就快传的天下皆知了。 若早料到如此,估计抱素也不会只身南下,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地往江州赶了。 果然消息到了皇宫,朝廷为了给百姓一个交代,竟亲下圣旨,悬赏放榜全国寻找苏晓。 百姓不禁纷纷赞叹新皇心系子民,却也不知道这皇帝是真担心苏晓去了何处。 皇宫内,刚与惊鸿公主成亲不久的九皇子被叫至议政殿与他皇兄讨论此事。“皇兄,此事臣弟已经有所耳闻。臣弟已经问过各个大门的守卫,都说没见过一个单独出宫的姑娘,看来那位姑娘真的是在皇宫失踪的。” 云珵一语不发,云瑾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试探地问道:“皇兄可是有怀疑的人选?” “不错!” “是谁?” 云珵缓缓吐出两个字,“李居!” 云瑾听着他七哥的语气,平静无波,似乎不带任何情感。可他知道,他家七哥表面越是平静,内心却越是复杂。 可是他就不懂了,七哥已经放榜悬赏寻找苏晓已经算是尽了一个皇帝对子民尽的义务,为何还要邀他来这议政殿商量对策? 云珵负手而立,继续说道:“近几年淮安侯表面上虽然越来越安分,可背地里已经快坐不住了。” 九皇子眉头一皱,“臣弟也知道,皇叔不会安于西北贫瘠之地。可眼下,还是先...” 云珵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冷意,“近些日子你忙于操劳与惊鸿公主的婚事,朕允许你多日不用早朝,难道今日来议政殿,竟忘记了带头脑?” 云瑾顿时醍醐灌顶,略带歉意地行礼请罪:“皇兄请恕罪!臣弟明白了?“ ”明白了?那你倒是说说,那李居掳苏晓去为何?“ ”这,臣弟曾听皇兄说过,那苏晓是江州苏家堡苏源的嫡亲女儿。此番她去,怕是要以此要挟苏家堡提供铁器制造战场冷兵器。“ 云珵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九弟,你速派出在西北的探子查出苏晓的下落。另外,留意一下赌雅阁那几个丫头的下落。“ ”遵命!“ 那日过后,李居经常到柴房来,有时带些点心干果,有时后只是靠在门边,一句话也不说。 入夜,苏晓正想着这么多天了,帝都和苏家堡不可能没得到消息,她要怎么让别人知道她在这呢? 忽地房门被重重地踢开,李居跌跌撞撞地朝她走来。苏晓惊吓万分,支支吾吾地说了句:”你喝酒了?“ 他却在她面前倒下,‘嘭’地一声扬起许多灰尘,还抓着苏晓的衣襟,险些将她也拽倒。 苏晓推开他,确定他已经睡死过去后,苏晓将他拖到地铺上,为他盖好薄被子。 苏晓看着他的睡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本以为那日过后我们再见就是死敌的立场...”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实在没想到那日过后,他竟然能如无事人一样,反而频繁屈尊来这小柴房,还给她送来了被子。 她应该感谢自己现在想通了不少,否则按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此刻他敢睡在这里,她就敢拿刀砍晕他然后逃走! 对了! 苏晓赶紧小心翼翼地搜着他的口袋,李居略翻身时差点没把她下个半死,不过好在钥匙拿到了,他依旧睡得昏沉。 拿到钥匙,意外地发现外面的守卫被李居打发掉了,临走前,苏晓看了眼李居,轻声说了句:”再也不见!“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柴房,那本来烂醉如泥的李居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此刻不似苏晓平日所见的那样阴冷,他的目光里有惋惜,有不舍,更有诀别。轻声说了句:”再见。“ 苏晓没走几步,就被一个体型高大的黑衣人拖到边角处,适时躲开了淮安府巡夜的守卫。 苏晓的第一反应是帝都云珵派来营救的人,那黑衣人示意她别出声,少顷时刻便带着她离开了淮安侯府。 确定周围没有风险后,那黑衣人将苏晓放下。正欲转身离开,苏晓突然喊了一句:”临水,你站住!“ 她的语气里没有一丝疑惑,似乎不用扯下那块头巾,她也能肯定这人正是消失了几个月的临水。 正因为她如此确定,那黑衣人才彻底怔住,挪不开脚步,即使他的理智告诉他绝不能在这里久待。 他的声音不复之前的低沉澄澈,有的只是符合黑衣人身份的冷漠和不带感情:”属下奉命送姑娘至此,稍后便会有人来接应姑娘。“ ”临水的变声术,苏晓今儿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难道还想就此骗过我?“ 苏晓有些疾言厉色,她不愿相信与临水的相识,竟是别人设的一场局? 那黑衣人转头,摘下面巾。还是往昔的眉眼轮廓,可是风姿不再,杀气毕现。肃削的面庞依旧冷冷的,没有一丝表情,可苏晓看着他,竟像是看着一个毫不相识的人。 月光下临水的眸子最是明彩动人,以前他们四个经常会在锦城小凤亭赏月乘凉,那时候抱素和清风的名字都是自己取的,临水傻愣愣的没有主意。抱素提议那晚的月亮特别明亮,就叫明月呗! 临水死活不肯,这梁子算是与抱素结下了,到现在也经常斗嘴。 苏晓还记得自己当时略带调戏地说:”你的眼睛在月光下不算最美,可若是临水而坐,才是真正的动人!你就叫临水吧,这样才能充分展现你的美!“ 或许换了个身份,性格也会变吧。不然他为什么如此无动于衷?他的眼睛现在即使在皎洁的月光下,也失去了光彩。 第十二章 迷林 他到底还是不吭一声地纵身一跃,消失在无边的月色里。 这几日,苏晓本以为自己想的已经够通透。她自然知道他们四个人都不可能都是毫无保留的,就连她自己,似也有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苏晓一直向前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林子竟然变得异常高大茂盛,枝桠伸展地遮住了月色,偶尔的间隙里,可以看见熙熙攘攘的星子垂在天边。 苏晓暗叹,不好,这应该就是西北千山迷林了。以前看地图志时,曾听禄山提起过西北千山迷林,林子占了整个西北地区的八分之一,因地略处于北方,湿气极重,林深处常年雾气弥漫。 因湿冷阴森,林子里走兽又多,常年无人敢涉足。林子里草木疯长,瘴气极重。寻常人无意入林,多半会染上瘴气猝然而死。 走哪个方向不好,偏偏走到了这里。以前禄山倒是跟她提起过走出林子的法子,不过那时候她并没有太在意,现在只不过略记得一二,也不知能不能靠运气走出去了。 她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割破自己衣裙的下摆,蒙住眼睛,凭着感觉向前摸索。她只记得禄山说林子里瘴气弥漫,林深处的瘴气甚至能够毁了眼睛,所以不慎闯入后必须以布蒙眼。 只靠着感觉向前走,内心必然挣扎害怕万分,这时最重要的就是战胜心理上的恐惧。她已经忘了他说过的林子里有什么东西一定要避开,什么东西无害,少量食用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可那句’若是一直不停往前走,常人至少要走上半个月‘却深深烙在她心里,半个月,她不可能不吃不喝半个月还能活下去吧! 临水护送她出来,肯定是有人来接应的吧!苏晓就这样安慰着自己,会有人来救她的!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苏晓走后不久,九皇子派出的探子就出现在那里。见到无人,他们仔细搜寻了几日,才最后将目标锁定在千山迷林。 即使他们常驻西北,也很少有机会进入那迷林,此番进去,无疑凶多吉少。他们花了几日,做了万全准备,这才进入林子搜寻。 消息传到帝都,驻西北的探子不够,皇帝立即派了手下三十曾经脱险的迷林暗卫火速赶往西北寻找苏晓。 苏晓自那晚进入迷林,已经不知走了多少个日夜,她一路蒙着眼,不知黑夜白天。衣裙已经被路旁的荆棘撕扯得凌乱不堪。脸,手臂和小腿也被荆棘刺得遍体鳞伤,满目疮痍。衣裙上渗出的血痕触目惊心。 暗卫找到她时,已是十天后,她终于体力不支地倒在草丛里,头发散乱不堪,脸上血痕遍布,嘴唇干裂乌黑。 再看右手,黑气已经蔓延到整个经络。暗影一瞥,心中一惊,这手怕是废了。 再说那日自宴会回去后的赵巾帼,心里总有些闷闷不乐。赵巾帼甚至还没有机会问祝承礼那日为何总是目光炽热地盯着苏晓,他参加完晚宴便回紫霞关了。 双方约好待新年后,祝将军与祝承礼回帝都就与赵巾帼完婚。只是那日祝承礼还有苏晓之间的眼波流转,似乎有了情愫,这一点令她气结。 赵勉推开她的房门劝她出去走走,她一概拒绝,撑着头,歪着脑袋,两眼无神。赵勉打趣道:“我们家姝儿也算是长大了,都懂得了情的滋味呢!可这祝承礼才走没几天,你就成了这般模样。你也是将门之后,不可能不懂得道理,以后你独守空房的日子可多了去了!” “哥哥,你不懂!” 赵勉看她神色间尽是愁绪,终于相信她这几日不是耍小孩子心性,也严肃起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几经逼问下,赵巾帼终于迟疑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哥哥,我觉得...祝郎好像喜欢苏晓姐姐!“ 不出几日,苏晓失踪的消息传遍帝都,赵巾帼终于将自己的伤心转为担心,可从紫霞关传来的书信却一下子又将她的心情推入谷底。 ”赵家姝儿,吾在紫霞关思前想后了数日,终觉你我婚事太过草率。皇廷晚宴过后,吾顿悟自己尚有许多问题亟待解决,心中焦虑万分。你是个好女子,但吾现心中却不能以你为首,而被许多琐事牵绊,恕吾不能与你完婚,还望你见谅。思及女子颜面,还请待告知赵家长辈后,请将退婚之请传入关中......“ 赵勉看到这书信时,拔剑冲起,似乎要提剑闯入紫霞关取那祝承礼的脑袋。 “当初可是他自己答应这门亲事,如今反悔时想用一句草率就将赵家打发?我算是错看了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子!” 赵巾帼低着头,轻声反驳道:”当初是我追着他到驿馆,他才答应的!“ 赵勉恨恨地骂道:”你还敢提,要不是你冲动,也不至于让他有了退婚的机会。现在明白女孩子的矜持有多重要了吧!“ 赵巾帼没出声,赵勉不由缓了语气,”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跟父亲母亲说?说话啊!“ ”哥哥,我不打算跟爹爹说!“ ”别胡闹了,这件事哪里是你想瞒就瞒得过的!年关将至,那小子总要随父入都...“ ”哥哥,我的意思是...我不退婚!“ 赵巾帼一脸坚定,赵勉气急败坏地呵斥道:”不退婚?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祝郎是个正人君子。“ 赵勉哭笑不得,”他的所为有哪里像是君子所为?“ ”他在信上说有问题要解决,不愿意耽误我。可我不怕耽误,我可以等他解决了那些事。“ “可是那日你不是说,他喜欢那个赌雅阁的老板。” “若是喜欢,他在信上不会推辞不说。所以,哥哥,一切等到年关,我自会去找他讨个说法!此事,哥哥就当不知道吧!” 赵勉还想劝诫,赵巾帼却下了逐客令:“哥哥是知道姝儿脾气的,还望哥哥替我保守秘密!” 赵勉没办法,咬牙妥协道:“一切都是你的选择,后果也得你自己承担下来,但愿你的坚持是对的!” 第十三章 痊愈 苏晓幽幽转醒时,竟有些感叹不知今是何年月的感觉。她的身子被浸在温热的池子里,池子的水汽氤氲着,他就在蒙蒙雾气中身着明黄色衣袍走近。 这皇宫北角的夜华池果真名不虚传,有谁能想到那日随意拿起一颗割破衣裙的石头,竟然沾染了不明的剧毒。 本以为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从他的嘴里能听到一句类似“你醒了?”的温言软语,没想到却是他微怒的责骂:“当初在江州与你说的千山迷林算是白说了。” 罢了罢了,苏晓也没真正期望他能说出多么暖心的话,她扯了扯嘴角,虽然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笑容肯定很狰狞。“那时我怎么能想到真有这么一天!只是,多亏了你这夜华药池,我的手才不至于废掉。这池,恐怕要引好长时间的天山泉水才能净化吧!” “你知道就好!” 苏晓微喘着气,“知道,我会欠着你这人情,但大概你也没有需要我还的时候。” 没想到他竟然若有所思地回了句:“等着吧!” 苏晓微皱着眉头,为了不让她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滑落下去,她几乎是被绑在池壁上。池水一直漫到脖颈处,稍微低头便可饮到池水。 她挣扎着,浸在池水里的皮肤变得肿胀,被绸带绑着的地方隔着衣料有着麻,有点痒。 云珵察觉到她的不适,迟疑了一会,竟脱下外袍,沿着池壁入水。他伸手解开绑着她的绸带,苏晓无力站着,竟直直滑下水去。在她的头浸入池水之前,云珵适时接住了她。 隔着湿湿的布料,她的身子大半都倚在他身上,他胸膛温热的温度向她袭来。 若在平时,苏晓还不知怎么欢喜呢!可如今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天地都仿佛一直在旋转着。也无心在意这些,不过趁理智还没完全丧失,她还是忸怩了一番:“还是叫个小丫头帮我吧!陛下是国君,可得爱惜身体!” 他冷冷地回了一句:“你以为朕喜欢?”要不是因为夜深,他早已下令宫女们退下休息。此刻他也是刚批完奏章,甚无睡意,才想起来这偏僻的皇宫北角看看她的伤势。 没想到这次她还真的醒了。他喃喃自语:“你可知道你已昏迷了数月,再过半月,便是你最喜爱的春节。”如此温柔的呢喃,可惜苏晓却是无缘听到了。再看她时,她全身筋软无力,已经完全昏睡过去。 南方小年,帝都街头已经热闹的不行,到处张灯结彩,红绸遍布。小贩们卖力地吆喝自己的年货,浓郁的腊八粥香从大街小巷飘来。 原本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此时也得允许在街头一展风姿,以女孩子的心性为父母采购些新鲜好玩的物什。 苏晓身上的毒气已经去得七七八八,如今不用日日泡在池水里,也可以下床走动,只是还需好好休息。 云珵赐了她一处寝宫,配了几个伶俐的宫女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也不是说那些宫女不好,只是云珵吩咐过要照顾好她,她们就每日战战兢兢地把她当成宫里的娘娘供着,引了不少闲言碎语。人人都说这寂静的宫墙内要添一个新主子。 苏晓跟他说了几次要出宫,都被他以毒素未清,贸然出宫危险而驳了回去。 驳了几次,苏晓也就不再问了,反正到了时候总要出去的。苏晓搬了张塌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鱼儿,你有没有闻到帝都街头飘来的腊八粥香味啊?” 那个叫做鱼儿的宫女低眉顺目,头丝毫不偏一分,恭敬地说道:“姑娘要是想吃,奴婢这就叫御膳房的厨子去做,保证比那街头小巷做得可口。” 苏晓叹了一口气,突然就,没了胃口,“算了,我只是说说而已,不用麻烦了。” 门口传来太监通传的尖锐声音:“皇上驾到!“ 苏晓从椅塌上起身,向他鞠躬行礼。他挥手屏退众人,苏晓愁容不减。 他挑眉微笑,看来心情不错。”想出宫?“ 苏晓点点头,”我那赌雅阁的姑娘肯定非常担心我!我再不回去恐怕他们就要随我殉情而去了。“ 他挑眉,然后释然:”你不知道是正常,你那阁内的人已经散尽了。如今朕托人帮你暂看着。待你伤势痊愈,再重新开张营业吧。“ 苏晓皱眉:“她们去哪儿了?” “成日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女子,据说南下江州了。”是抱素,她去苏家堡爸妈搬救兵了。 “那个叫清风的,在你失踪后不久便消失地无影了。据西北的探子回报,她人在西北。其余人算是洗尽了你阁内轻便的古玩,散了。” 苏晓难以掩饰内心的复杂心绪,西北?难道... 她旋即问道:“临水是你的人?” 云珵沉默了一会儿,算是默认? “那清风呢?” “她应该是西北淮安侯府上的,确切来说,是李居的暗卫。” 又是李居!等等,她以前是不是与李居认识?虽说李居的眼神一向阴沉,但见识过他对别人的态度,苏晓不得不说,他对她还算温柔客气。 想起她逃走的那天晚上,李居似乎喝的烂醉。可是想想在那之前的宫廷晚宴,他照样让所有人觉得他贪杯烂醉,之后却像个无事人掳走了她。所以,李居故意放走了她? 逃走前的那几日,李居每日都会来柴房,虽然更多时候都一言不发,可是偶尔看苏晓的眼神,却是令人发憷的...情意!苏晓当时还不懂他的眼神,只当他在同情她。 所以,派清风接近她,是为了监视,还是保护? 苏晓想的出神,云珵连唤了她几次她都仿若未闻。云珵轻咳一声,将苏晓拉回现实。 “什么?” “朕说,要不要出宫?” “你不忙吗?” 他奇怪地瞧了苏晓一眼,眼神有些嫌弃:“朕没说与你一同去,朕还有奏折待批。你若想出宫,让暗影跟着你。” “好吧!”没事,苏晓,丢人不止一两次了,没事没事。 第十四章 诡辩 果然这天下的街头都是一样热闹有生气啊!苏晓左看看右看看,都是些有趣的玩意儿。不过眼下年关,物价涨了不少。作为一个深谙市场之道的生意人,她可不舍得花太多冤枉钱。 苏晓在一处小摊前坐下,“老板,来一碗桂圆腊八粥,一碗馄饨!” 小伙计乐的不可开交,年下人人都较平时更舍得花钱,他这一天生意好的不行! “好嘞,客观请稍等片刻!” 苏晓敲击着木桌,四处张望着,最后目光落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暗影身上。 “你叫暗影?听说那日是你救了我!” 那人语气冷硬,站的笔直,“属下奉命行事而已!” “还是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这要搁在戏文里,是要以身相许的!” 那人似乎没想到我如此语不惊人死不休,甚是惶恐,弓身请罪:“属下不敢!属下奉主子命令办事而已!” “算了,不打趣你了!” 苏晓起身,往赌雅阁的方向走去,身后远远传来那小伙计的吆喝:“客官,您的桂圆腊八粥和馄饨!” 途中有一个老实人,在大街上抓着一小赖不放,引了不少人围观,只听那老实的汉子揪住那油面小赖厉声质问:“刘三,我今天终于是揪住你了,你说,去年欠我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我一家老小还等着你还钱置办年货呢!” 那小赖面不改色,死也不肯还钱。也就一幅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态度。可那老实巴交的汉子哪敢真的拿把刀抡过去。 偏这无赖也早年也读过一些书,竟懂得诡辩:“欠你钱的是去年的我,不是今日的我,你想要钱,就去找过去的我,来纠缠如今的我作甚?如今的我可不是过去的我了!” 那汉子怒目圆睁,险些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欲将他摔在地上,那无赖又威胁说:“你若敢摔我,我定要带你去见官,让你年也不好过,不团圆!” “大伙都看到了吧,这简直是个没皮没脸的无赖,还想恶人先告状。大伙一定给我做主啊!” “水根,当初那赖皮借你钱时,可立了借据?若是立了,白纸黑字可由不得他油嘴滑舌!” 那唤作水根的汉子愣了愣,神色变得惊慌。看他的反应,肯定是没有了!人群里一片唏嘘,那汉子老实地很,嘴也挺笨。偏那赖皮巧舌如簧,没有几人能说得过他那张嘴。 那赖皮开始变得嚣张,推开那汉子,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襟,大摇大摆地走过人群。 苏晓扯了扯嘴角,这小小的把戏,还想从她的眼皮子底下逃过? 她迎着那赖皮,伸手就是一个耳刮子!那“啪”地一声,简直比节日里燃放的爆竹还要响亮三分。 那赖皮自然是大怒,这帝都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倒是能基本认个全。从没见过她这号人物,语气也就放肆了起来:“你是哪根葱,敢打老子,走!跟我见官去!” 苏晓冷笑道:“打你的是刚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更不是跟你进衙门的我。你若想讨个公道,何不去刚才的我,找现在的我作甚?” “你...”那无赖被呛得哑口无言,脸色涨红,自觉他的那番诡辩根本站不住脚。 苏晓瞧了那憨厚的汉子一眼,他倒是心领神会,又抓起那赖皮的衣领,恶狠狠地要挟道:“今日你若不还钱,我便将你打个半死。按你的说法,我也不用受牢狱之灾!“ 人群哄笑那赖皮自作自受,突然有眼尖的嚷道:”那不是失踪许久的赌雅阁老板吗?“ 闻言各个抬眼望来,”是啊!还真是!“ 赌雅阁在这帝都,也算有些名气。此处离帝都繁华处有些距离,可还是有人认出来了。众人疯涌过来时,场面顿时变得有些混乱,众人似乎对苏晓无故失踪一事非常好奇。 暗影接到苏晓的暗示,腾空一跃将苏晓带离了纷乱现场。苏晓想着,干脆就直接停在赌雅阁内院,省得在门口又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谁承想,暗影还未飞过屋顶,便被人用暗箭射了下来。那箭本来是朝着苏晓的方向去的,暗影伸手为她挡了一下。待落地后,他的脸色变得难看。阁中的人本来还来势汹汹,一见到他,忽然就单膝跪地:“属下不知是影暗卫,误伤了影暗卫,还请责罚!” 他的脸色阴沉,“下去领二十荆子,好好反思自己错在哪里。我会如实上告主子,能不能留你,全凭主子定夺。” 苏晓有些愣怔,“你的手臂留了很多血...” 他反倒朝她跪下:“暗影没有保护好姑娘,请姑娘恕罪!” “你...先别说这个,先去包扎好伤口吧!来人啊,有没有人,这里有人受伤了!” 前院的人听到响动,不一会儿便来了许多丫头。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救人啊!” 那些丫头从中间让出一条道,一身玄色衣袍,高挽束发的云珵走来。他挥了挥手,手下的其他护卫立即将暗影扶下去,一众丫头也全数退下。 她的衣裙上还沾着暗影的血迹,苏晓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自己身上的血迹时,忽然宽慰一笑:“这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 云珵瞧了她一眼,眼神晦暗,“暗影是个不错的暗卫,随朕南下时,多次刺杀都未曾伤他分毫。今日如此小事,他竟然都不能避开,看来这些年他是彻底松懈了!” 这是什么情况?暗影要被他撵走?还是,他根本就是在变相地责怪她让他的暗卫受伤了? 苏晓挑眉,“你什么意思?” 他却忽然岔开话题,“你既已回来,今后便不用再回宫了。你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剩下的只需平时多加注意就行。” 果然啊,都说新皇体恤臣民,他果然心疼他的暗卫!苏晓啊,你作为他的子民,不也硬是霸占了人家那天然药池数月有余了吗? “既然如此,你这满屋子的护卫也就撤个干净吧!我可不想将我这赌雅弄得像战场一般紧张。“ ”就如你所愿!只留下暗影一人足够!“ ”民女可不敢再让陛下的暗卫再在此处,保不准哪次又受伤了,有损陛下体恤臣民的圣德。“ 苏晓从未如此尖言尖语地对他说过话,此番话一说,心里便是战战兢兢,偏脸上还得装出一副冷漠的嘴脸。 那些个暗卫早已变了脸色,自他们跟着主子起,哪个人不是对他毕恭毕敬。可眼前这女子,竟心不在焉地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真不知主子将作如何反应。 第十五章 兵临 果然他的脸色暗沉,”如此甚好!如今人人知道你平安回来了,今后你的安危与朝廷无关,好自为之吧!“ 苏晓气结:”就不劳皇上费心了!“ 他拂袖而去,顺便‘顺心’地带走了他所有的护卫和看护人员,赌雅阁的原班人马早已散尽,此刻赌雅阁真有些人去楼空的凄凉感。 屋子被打扫地非常干净,也省了许多麻烦,只是日中过后,这生火却是个大问题。从来都是抱素煮饭烧菜,她拿得出手的,估计就只有沏茶了。这也是云珵唯一欣赏苏晓的地方。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有这么一手好茶艺,茶叶的优劣她总是一看便知。算了算了,今天也没有心思去外面的客栈点菜了,就喝喝茶吧! 好无聊啊!好无聊啊!她这赌雅阁虽没有开始营业,可她一个若女子,也挡不住那些好奇心太重的访客。 这不,苏晓一盅茶都还没喝完,外面就已经有了轻微的响动。赵巾帼今日穿得与平日有些不同,妆容也像是精心打扮过一般。 苏晓主动行礼,“赵小姐!” 赵巾帼这时候已经走到她面前,打量她一番,眼里是少许的关切:“苏姐姐可好,你为何失踪如此之久?” 苏晓心里纳闷,虽然能看到她眼里如往常一样的真诚,可为何感觉今日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苏晓试探着问道:“赵小姐可是有什么事?” 她挣扎了一会,终于还是开口:”姐姐,巾帼就明说了吧,姐姐可喜欢祝郎?“ 苏晓忽地被茶水呛得直咳嗽,”咳咳...你说什么?“ ”姐姐是否与祝郎两情相悦?“ 苏晓暗叫不好,难道数月前在大殿上与祝承礼的”眉目传情“真的让他们之间产生了裂痕?罪过啊! ”赵小姐何出此言?“ ”祝郎说要与我退婚!“ ”退婚?“ 造孽啊,这祝承礼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日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盯了她老长时间已经是不合礼数了,现在竟然还要与帝都长公主府的千金退婚?他是不是脑袋被门夹到了? 等等,所以,此番赵巾帼来访,意思是,祝承礼在宴会上对苏晓一见倾心,所以才会冒着戏弄天家的风险,硬要与赵巾帼退婚? 这这这简直太离谱了吧! “赵小姐,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家祝郎,你千万不要误会!你和祝少帅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你们最后总会解除误会的!” 苏晓在心里暗自祈祷,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亲”,你们感情出了问题可千万别来找我啊! 七劝八劝,总算是把这小姑娘打发了。临走前她还频频回首,欲言又止。苏晓向她挥挥手,示意她回去。 这小丫头,倒也不忸怩,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喜欢一个人,也不太知羞,跟她是同道中人! 只不过,苏晓暗叹,云珵这颗石头恐怕比寻常人更难捂热些,她要成功,尚且任重道远! 这新年的喜庆,最后竟然被连着几日的暴雨给冲的干净。青砖石瓦的凹槽里水一直沿着缝向低处钻去,街道两旁的浅沟里也蓄满了雨水。 灯笼得了湿气,无法点亮。红绸此刻也被雨水打得凌乱地被地上地泥水浸染。这帝都的百姓不禁有些惶惶不安。小年之前,星巫的卦书上明明说今年风熙月朗,虽不如往年一样大雪纷飞,可总归也是平安喜庆的一年。 可这连日的暴雨,真是从未有过的怪事,一如五年前国太师灭门一案的红霞奇观,来的没有任何征兆。 终于在大年初三的晚上,帝都的城门传来了不一样的撞击声,守城的将士一层一层上报,夜里铁蹄踏破青砖的铮铮声忽然侵袭着帝都的每一个平民百姓。 还有那马上的将士扬鞭拍马的凌厉,久驻城关的士兵沙哑的报告:“军中急报,西北淮安侯叛反,正率三十万大军往帝都方向压城而来!” 帝都万千灯火陆陆续续地被点亮,匆促燃了一会又匆促熄灭,一如人们惶恐不安的心情。 帝都宫城里灯火通明,议政殿里,禁军统领马破,留守帝都负责重新编制整沓地方征军的张招以及众阶品较高的武将齐聚一堂 云珵铠甲披身,青丝高束,他的案前只有一杯冷掉的茶,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吐出的话语也是凉凉的:“淮安侯此次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意欲破城逼宫,显然是有备而来!尔等迎战时切不可盲目大意!” “陛下放心,淮安侯此大逆不道之举,早已失了民心。我等定然不会让此等奸佞叛徒得逞!” 张招算是武将里比较饱读诗书的一个文武双才,此刻他满目愁容,眉头紧锁。 云珵注意到他的表情,也不禁挑眉询问:“张爱卿可有什么要说的?” “回陛下,臣与淮安侯年少时有过几次照面,对他的为人也有一定了解。淮安侯城府极深,做事滴水不漏。此番大举攻城,不仅失了民心,若是失败了又无任何转圜余地,不大像是他的作风!” “那依张爱卿的说法,淮安侯此举目的为何?” “这……臣尚未想出!” 云珵站起身来,心中有无限的叹息:“只怕是调虎离山之计!想分散朝廷军的注意力而已!”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皇上所说是何意思,云珵恢复了威严,“马破,张招,你二人速遣兵将帝都城门,不得让西北君的任何一个人闯进城门。至于淮安侯……生擒!” 第十六章 女官 苏晓睡觉前喜欢在床头燃一盏灯。睡不着时,侧头看着跳动的烛火,时而晦暗,时而明亮。就像是一种催眠术,刺激着瞳孔。 这夜的烛火跳动地异常厉害,晦暗时令人不禁担心它是否会因此熄灭。苏晓偏头看着烛火,感受到屋外暗涌的剑拔弩张,刀光剑影,一夜无眠。 回到帝都已经几日了,她每日都睡不好。去西北走了一趟,在千山迷林死里逃生后。她的心性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简单乐观。曾经踏马高歌,立雪赏梅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曾经陪伴过她的人,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与她肆无忌惮地游历四方,为她的倒追出谋划策。他们现在都有了自己的使命,都有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 她自己...苏晓想起慧空大师说的话,不禁叹息,现在也应该有了自己的使命吧!说实话,她一直找不准自己的定位,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直到慧空大师一番话,虽然一开始她很反感,但是仔细想想,这样是否就有了存在的意义了呢? 暗黄的烛火一直在跳动,原来是窗户被大风吹开了,苏晓下床,披了件衣服准备去关窗,忽地烛火被大风吹灭,苏晓摸索着前进。忽然苏晓感觉从窗外跳进来一个人,拉着她就准备催动轻功离开。 苏晓迟疑地问了句:“李居?是你吗?“ 苏晓明显感觉那人的身形一顿,接着就搂着她的腰身从窗外跳了出去。那人用黑色的斗篷盖住了她的大半个身子,即使这样,在疾风暴雨中,苏晓的身子依然瑟瑟发抖。 黑夜里苏晓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可苏晓却能肯定他不是李居。借着帝都城里店前微弱的灯光,苏晓依稀可以判断出他们前行的方向是...皇宫! 难道此刻抱着她的人,就是她心中心心念念的人?天啊!苏晓的内心变得有些雀跃,脸也不禁发红,可是可能连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这是除那次在药池外,他们第二次近距离身体接触。 之前风雨侵袭得她恨不得下一秒就停下,现在她却希望这段路永远没有尽头。哦,若是永远没有尽头,他抱着她应该会很累吧,好矛盾啊! 皇宫终究还是到了,在任何时候都灯火通明的皇宫大殿里,在看清他的面容后,苏晓面色大囧:”暗影,怎么会是你?“ 暗影根本不理会她,纵身一跃,也就消失了踪迹。不一会儿,云珵也从暗处出来。一身银色铠甲,英姿飒爽,同时也寒气逼人。 纵然他一身铠甲,手下武将却不同意他亲上城门与西北淮安军当面对峙,而是希望皇帝继续坐镇宫城,安定民心。是也他才有空暇将苏晓带到宫城里来,她的伤,还得好好养养,今夜这样的恶劣天气,对她的痊愈没半点好处。 苏晓还沉浸在刚才的尴尬里。没想到他出现的第一句话竟是:”看来你与西北的李居关系还不错!” 苏晓还未反应过来,脑子里尽是他话语里淡淡的嘲讽和试探。苏晓满不在乎地说了句:“还行吧,好像从小就认识了!” 这句话成功地激怒了他,他侵身向前,将她逼至一个角落,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他背着烛火,苏晓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如此近的距离,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气息。 在江州时,那时候他还是个皇子,他们接触见面的机会也有很多。可是无论什么时候,他永远都与她隔着合乎礼节的距离,从不逾越一步。 那时候她多么希望能像现在这样,将她圈在一个小小的范围里,在他的眼里只能看到她。可是现在呢,苏晓的内心莫名地有些钝痛,那时候他们之间的气氛,至少是愉悦单纯的。时光如流水,日日不间断地逝去,这世上的人,都是随水流走的小船,不可能停歇在原地。 所以,如果你的肩上背上了更大的责任,我也就不能奢望你依然如往常一样对待我了。 他的声音依旧那么好听,说出的话却有些不近人情:“苏晓,朕希望你好好回答朕的问题!” “民女不认为自己没有好好配合,民女说的可真是大实话!” 他的眸子暗沉,”此时此刻你应该尽力撇清你与他的关系!“ 苏晓冷笑:”或许皇上的意思是,民女应该尽力撇清与西北淮安侯的关系,也该尽力撇清与江州苏家堡的关系!“ 他的眼波流转,似乎没料到看起来非常不靠谱的苏晓竟然在这件事上想的这么深刻。况且,那苏家堡,是她的家。 任何一个人,应该都会下意识地否认自己的家族会干出通敌叛国的事吧。 “可是,民女和李居认识是事实,从淮安侯府里安全逃出来是事实,民女的姓氏是苏更是事实,难道皇上是真心想给民女一个机会好好解释吗?” “你...” ”若皇上没有什么事,民女就先退下了。" 苏晓挣扎着想逃离他的桎梏,他将手撑在一边,挡住了她的去路。苏晓一脸疑惑。 他的表情有些挣扎痛苦,欲言又止,苏晓索性不动,抬头望着他,眼光坦陈。他终于开口:“朕想让你入朝为官!” 苏晓是彻底呆愣了,入朝为官,女人?苏晓笑道:“这大云朝历朝历代还从未出现过女人当朝为政的先例,皇上此举,就不怕民心动荡,让天下人耻笑大云男儿连女人都比不过,连国家大事都要女人来插一脚吗?” 云珵扬眉冷笑:”你心里怕不是这样想的吧!“ 他的话语乍一听是疑问,但其实却是满满的确定。苏晓确实是被他吓到了。其实她有想过怎么去完成她的使命,怎么找到自己的生存价值。 入朝为官,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她脑海里闪现的想法。只是,她也想过,她的想法在别人眼中,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狗屁不通! 只是她没想到,云珵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请求,而且似乎能知道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你不是说过’巾帼不让须眉么?朕猜想朕的提议应该不会让你难以接受才是。“ 是的,她一直在心里坚持,巾帼不让须眉,所有男人能做到的事,女人一样可以。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番?“ 第十七章 换职 苏晓笑极反问:“你利用我?” 苏晓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眸,他的眸子一如初见时的幽深明亮,却不如当时的清澈透亮。他的神色有些复杂,盯着她的眸子竟然有了闪躲之意。 "你不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提议么?“ ”我没说不好,或许如皇上所说,我应该好好考虑。只是,不用考虑了,我答应便是。” 他放开了她,后退几步。双眼直勾勾地打量着她。以他对她的了解,若是她不肯,没有人能够逼她。他已经做好了软磨硬泡的准备,甚至有想过威逼利诱的法子。 “皇上不必觉得奇怪,民女为了接近皇上,已经想过了无数种方法。除了入宫为妾,没有什么比入朝为官更加光明正大了。至于进宫,民女心想,民女这等蒲柳之姿,怕是无法入得了皇上的眼。” “故作聪明!”他冷笑,转身坐在精致的龙椅上。 苏晓心里一阵凄凉,要是她所想的一切全是她故作聪明就好了。可是你宁愿冒大不韪,也要在朝局不稳的情况下设立女官。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吧。 “不知皇上想让民女怎么做?” “吏部的尚书范均贪赃枉法,利用职权提拔亲友,收受贿赂,致使有才之士报国无门,纨绔子弟搅乱朝纲。朕打算废了他,立议政阁的王随之为新尚书,而你,为新的议政阁书令!” “什么?你疯了?"苏晓自知失言,赶紧捂住嘴巴,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苏晓仍旧后怕:”你难道不知我是谁,竟然敢做这样的决定?“ 他忽然抬眼看着苏晓,眼里有情绪流动,”你在以朋友的身份担心我?“他此刻没有以‘朕’自称,倒是让苏晓受宠若惊。 只不过她顾不得这些,原以为他令她留在宫中,只是为了以她为人质,随便给她一个官职,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恕苏晓难以担此重任!“ ”你那觉得什么职位你担得起?“ 苏晓认真想了一会,"翰林院是否缺整理书籍目录的司录,或是各位后宫各位的清贵妃是否需要伶俐的使唤丫头?诸如此类,都可!“ 云珵打断,”这些职位,你可真的能胜任?“ ”这些简单的小事,民女还是能够做到的!请皇上放心!“ ”那好,你跪下吧!“他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慢吞吞地说道。 ”什么?“苏晓愣了半晌,也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放下茶盏,正色道:”你说的这些职位,每日不知道要给多少人下跪请安。苏晓,若你真的能够轻易跪下,朕便相信你能够胜任这些简单的职位!“ ”我..."苏晓不曾想到她的这点执着竟然让他发现了。 “你为何不爱与权贵打交道,为何给赌雅阁立下那些规矩,那日晚宴上为何迟迟不行礼,当朕一点察觉都没有吗?” 苏晓的语气变得结巴:“皇上的意思是...你不介意?“ 他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道:”议政阁书令虽官从正三品,但它不在朝堂之上,而在皇宫内阁中。朕可允许你闭门谢客。议政阁的固定大臣,大多是豁达之人,若朕免了你的跪拜之礼,他们也不会耿耿于怀。“ 事情于此已经完全在苏晓的意料之外,他说的事情她完全没有想过但却是非常实在的问题。 ”为什么?“苏晓实在想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那样,我没怎么想啊!苏晓在心里暗叹,该不会他以为我又在心里胡思乱想了吧。好吧,其实她承认自己真的有乱想,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吧。你心悦的男人能够察觉到你最微小的行为,并且设身处地地为你想好了解决方法,不心动才怪啊! 只是她自己心里清楚,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对她好,何况她的身份还摆着呢。 “你就当做是还朕从千山迷林里将你救出来的恩情吧!” 果然,这人情还是还了。苏晓终于明白那天在夜华池里他那句“等着吧!”是什么意思,可见他早就有立女官的打算。 云珵连夜召了王随之进宫,王随之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倒是苏晓大吃一惊,这人,感觉很眼熟。 "苏晓姑娘觉得在下眼熟是正常的,三年前陛下还是皇子时,曾在锦城遇刺,那时候我奉太皇太后之命前去锦城慰问陛下并亲查陛下遇刺一案,曾与姑娘有过几面之缘。“ ”哦,原来是这样啊!对了,当时查出了刺客是谁吗?“ ”查是查出了,但没有确凿的证据。我如今还在...“ 云珵打断了他,”好了,前几日与你说的换职一事,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皇上,臣回家后连续几日执笔,将臣能想到的要点全部写在这本手札里,希望能对苏晓姑娘有用!“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本书,苏晓接过,还能依稀问道未干的油墨味道。 ”多谢大人!苏晓一定认真拜读!不复大人所托。” 三人就换职问题彻夜长谈,苏晓看完王随之的手札后,大抵明白了议政阁书令具体要做什么了。以前她以为,书令要做的就是记录宫廷大事和皇帝的重要决策,跟五年前被三皇子废除的御史台御史令没什么两样。 但现在她觉得这议政阁书令的职责可多了,不仅是记录,还要负责起草皇帝的诏令。总之,皇帝说了什么话,书令就得一五一十地记录起来,每日的任务都非常繁琐。 但是这也意味着,这议政阁里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她,她不仅掌握了就连正一品的大臣都无法知道的机密,若是伶俐一点,还能洞悉皇帝所有的想法! 所以,这个职位的人其实是许多人需要巴结讨好的,因为很多时候只有知道皇帝内心的想法,才能保住一条命。正因为如此,这个职位的人一定要是皇帝非常信任的人,这毕竟关系到国事。 苏晓心里一紧,她会是他心中信任的人吗?她多想就这样相信着。 只不过,既然这个位置这么敏感,所以如果忽然换职,而且是让一个女人来担任,估计会在朝堂上引起一场轰列的腥风血雨吧。 第十八章 元宵 本以为会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的西北淮安侯谋反一案,竟然在几天之后平息地就如从未发生过一样。从城关传入帝都的消息是,我军将士英勇抗敌,擒获西北俘虏三万有余。从帅李居已被捉拿,主将淮安侯云彻奔走逃离。 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就这样被官府发的邸文平息。苏晓不是傻子,朝廷众臣也不是傻子。淮安侯蓄势多年,怎会如此懈怠,轻易言败四下奔走? 只是,他此番没有任何征兆地挑衅,确实引起了朝廷大反响。原本驻扎在紫霞关的祝老将军和他的儿子赵承礼被提前召进帝都,接管帝都地方征兵和被俘的西北叛军。帝都的守卫强了不止一倍,百姓的心也不得安定。 只是苏晓此刻想的可不是那些大事,而是...祝承礼!那日他给她的感觉实在太过强烈,他们一定是认识的。可是,苏晓也想不明白,自己幼年的记忆还在,却始终无法想起祝承礼是谁,但是,他给她的感觉又太过熟悉。真是矛盾! 云珵还未在朝堂之上说出设立女官一事,但是她现在整日待在议政阁里,准备着一切事项,忙得不可开交。皇宫又不是个人人都能进的地方,看来想要见到他还是得找个机会出去。 但是转念一想,她又不能不顾及那赵家小姐的感受,那日已经跟她说过她与祝承礼没有任何关系,此番见祝承礼要是被她知道了,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今年的年算是苏晓过得最无趣的一年了。在江州苏家堡时,一大家子人尚且坐在一起吃饭,赏烟花,守玩夜,苏源会派人将红包送至每位小姐少爷的手中。苏家堡过年的规矩多,不能言行举止都有忌讳,苏晓那时只觉得束缚,现在倒是有点怀念。 结识了他们三个时,年是过的最开心的,四个人在一起互发红包,也没什么忌讳,大家就坐在一起把酒言欢敬来年! 可这皇宫里,连个一起吃年夜饭的人也没有!苏晓哀叹,除夕夜皇上还在批阅奏折,看来想要守住这个位置委实不易。 不对不对,苏晓你在想啥啊,皇上来不来关你啥事,要来也是来清贵妃那儿啊,你马上就是朝廷命官了,脑袋里怎么还想着这些? 不不不,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希望他来的,没错我们是相识多年的朋友,一起守个夜没什么吧。我和抱素他们每年都一起过呢! 两种想法一直在苏晓的脑袋里争论,“哎呀,不管了,睡觉去!” 旁边的使役小太监问道:“姑娘,不守夜了?” “守什么啊,我困了,先去睡觉!” 苏晓一头倒在床上,床板太硬,咯得慌。苏晓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方面因为一个人睡在简陋的议政阁里,一方面因为不习惯一个人啥事都没做就跨年。 胡思乱想着,神绪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到最后竟然埋怨起云珵来了:这职位难道不是在故意为难我?哪有人在书阁里随便撑个角放张床就当作女孩子的闺房?想利用我,将我捆起来也行,非得找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才不稀罕。 苏晓隐约觉得外面一阵脚步声,“小德子,有什么事吗?” 那小德子隔了很久才回话:“没有!” “你退下吧!”我说的这些话可不能让你听见,再说这是我的闺房,你在外面晃荡算什么! “诺!” 那个慧空大师说的,本来苏晓是全然不信的。但是,一听说云珵要将她立为女官,她忽然就想到了那位慧空大师说的话,难道是冥冥中的天意? 再说,就算她不答应,云珵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留下她来牵制苏家堡,就不会轻易放走她。退一万步,不考虑家国,只论儿女情长,她也是一万个愿意。 新年正式开始了,朝廷也正式罢朝十五日,云珵这些日子也得空了,偶尔来议政阁,讲的也都是些她需要做的事,然后提一些问。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苏晓听得有些昏昏欲睡,右手撑着脑袋,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 忽然耳边没有了声音,苏晓一个激灵,云珵正安静地看着她,苏晓忙掩饰:“嗯,没错!” 云珵笑着:“你可知道朕方才说了什么?” “啊?” “朕问你,你答应做女官是不是因为朕?” “啊,那个...其实...”苏晓真是百口莫辩,真想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丢脸已经丢到天上地下去了。他干嘛还要说出来啊! “朕开个玩笑而已,朕刚才问你,想不想出宫?” 说到这,苏晓忽然就有点伤感,脑袋也耷拉着。 “不想?那就算了。” “不是不想!”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什么时候出宫呢?” 云珵狐疑地看着她,终究是没说什么,只答了句:“元宵灯节!” 苏晓第一次在帝都过元宵节,不禁感叹这帝都节日的规模果然宏大。帝都北街,也就是距离赌雅阁不远的繁华街道挂了一个巨型灯轮,高20丈,上缠五颜六色的丝绸锦缎,用黄金白银装饰。 灯轮悬挂花灯5万盏,如同五彩缤纷、霞光万道的花树一般。同时,闺阁女子数千人衣罗绮,曳锦绣,耀珠翠,施香粉,在灯轮下轻歌曼舞,庆祝新年的第一个月圆之日。 苏晓也被这火红的热烈气氛所感染,在被一个衣着粉色罗衫裙的少女拉住后,也开始加入轻歌曼舞的行列中。只是那约莫破瓜之年的少女,不知是因为铺天盖地的红绸所映衬,还是被云珵一身玄色衣袍下难以掩盖的英气所折服,小脸通红。 虽然拉着苏晓,目光却一直在他的身上流转,含情脉脉,眉目传情,如有思而不得。云珵的目光的扫到她时,头埋得低低的。不一会儿,又斜眼打量着她心中的俊俏公子,脸上酡红未褪,却再也等不到云珵的片刻回眸。 苏晓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舞步也跟不上其他人,索性就找了个借口告别了那少女,向着热闹源的反方向走去。那少女自然依依不舍,因为云珵早已退至一旁,等着苏晓。 两个人走在路上,一路被小贩的热情吆喝充斥着,气氛倒也不差。此时此刻,能与当朝天子如常人般漫步在帝都街头的,也就一个她而已。当然要除掉那些隐藏的暗卫了! 第十九章 灯谜 要说这元宵节还有什么好玩的,那就当数元宵猜灯谜了!果然云珵也提议:“北街素娥亭有灯谜会,你可要去瞧瞧?” “呃,这个...”苏晓不知怎么回答,她对猜灯谜真的是敬谢不敏。她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的脑袋并不笨,为什么就是猜不来半个灯谜!记得前年元宵,他们四人一起在江州虚化亭猜灯谜,当时的奖品是苏晓极其喜欢的一套瓷彩茶具。她的眼神毫不掩饰对那套茶具的渴望,连临水那根木头也注意到了。 只是,任她想破脑袋也猜不出答案是什么。可是她竟然听见抱素在旁边小声嘀咕:“这等弱智题目。还好意思拿出来考我们?” 苏晓当时恨不得立刻昏厥在地,虚汗直冒。抱素只觉苏晓只是碍于面子不想上台与他人争抢,可哪里晓得她是真的不知道!眼见那副茶具就要被人抢走,抱素也急着催她上去,苏晓这才艰难地说了句:“我不会啊!”说完一把将抱素推上台,自己却落荒而逃了。 再后来,苏晓将自己蒙在被子里,犹听到抱素清风在院子里炫耀着茶具如何容易地到手了,如何揶揄这灯谜有多简单!要说苏晓有什么软肋的话,大概就是这该死的灯谜了。 ”你又走神了!“ 苏晓缓过神,偏头看着他,他有一丝的烦躁和无奈,”看来你需要一副凝神安神的方子。“ ”别...中药太苦了,我没事!“ 苏晓忽然觉得前方嘈杂热闹的很,元宵灯笼照得出黑夜火红的热情,映在苏晓稍显尴尬的面庞上,怎么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素娥亭? 苏晓刚想推脱离开,忽然台上一人叫住了她,“那不是赌雅阁的苏老板吗?”人群忽然齐刷刷地看过来,满眼眶的好奇灼灼地快要将她烫伤。她尴尬地往台上一瞧:“文老板,是你啊!”这文向之倒是赌雅阁的常客了,她对她的印象全在于他主张‘谁说女子不如男’,是个难得不庸腐的读书人。 她依稀记得他家从商,卖的就是节日的各种玩意,没想到他竟是帝都灯会的承办者,看来他家做的也不是什么小本生意,而是在帝都有不错的口碑了! “苏老板是女中豪杰,学富五车,阁中典籍浩如烟海,有没有兴趣与这位公子一较高下?”文向之用手示意向她介绍台上这位一直连胜的公子。 苏晓暗骂,好你个文向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下丢了脸,我这赌雅阁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那台上的公子也做出请的姿势,语气里却有着隐隐的傲慢。苏晓真是骑虎难下,就这么被推上了台子。苏晓大脑一片空白,抬头一看,真是不得不感叹冤家路窄。那公子,竟然就是前年与她共争那套茶具的公子! 苏晓依稀记得,那套茶具他也喜欢的紧,却被抱素逼得节节后退。苏晓记得当时抱素是这么吹嘘的:“那绣花枕头也想和我争?输了还强词夺理,我就跟她说,我不过是我家小姐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尚且赢你没有任何压力。要不是我家小姐身体抱恙不能上台,你还指不定该挖个多深的地洞躲在里面呢...“ 苏晓只记得抱素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可算是折煞她了,不过茶具到手心情自然不差。如今,抱素啊,你可算是害惨了我啊! 果然那人还记得她,说出来揶揄讽刺的话一大通,”早就听闻苏老板才思敏捷异于常人,在下一直很仰慕苏老板才华,以苏老板为榜样苦读多年,今日幸得与苏老板切磋一番!“ 他这话在苏晓眼里真是让她如坐针毡,当时就已经很厉害了,又不服输苦读了两年...这是要完虐啊!!!可到了别人耳朵里,倒是更加赞赏这位才华横溢又谦虚万分的公子,最可怕的是,众人对苏晓的期许不止提高了一点点。 怎么办,苏晓心里急的像热锅蚂蚁,触到云珵的目光,要不就简单点,装晕好了。他会不会懂得她给的暗示? 兴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灼热,云珵眸子里盛满了疑虑,还不待思虑,她竟然已经在台上直直地倒下了。倒下时,苏晓心里痛呼:”我的头!早知道来个侧躺好了,别人演戏时哪里会直直地倒下去?'' 身边是无尽的嗡嗡声,和一瞬间涌上来的人群。在苏晓昏厥的最后一秒,她隐约感觉到身子腾空被人抱起,那人的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香味... 这一跌可真不划算,苏晓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是幽幽地疼。不过,这床怎么那么熟悉?赌雅阁? “苏姐姐,你醒了!” “赵小姐,你怎么会在这?”苏晓挣扎着床上坐起来,赵巾帼忙倾身扶了她一把。 “现在帝都里有谁不知道姐姐的事,我与哥哥刚出府,满街都是姐姐忽然昏倒的消息,所以我就赶紧赶过来了。” “嗯,这样啊!“苏晓心里可真是无语,她就算她想名扬天下,也不想以这种方式啊! ”姐姐这一摔,可把舅舅吓坏了!“ 苏晓一口气闷在胸口,姐姐,舅舅,这辈分怎么这样... 她接着说:”我和哥哥来的时候,舅舅的眉头都拧成一团了。“ 苏晓刚想窃喜一番,没想到赵巾帼又若无其事地补充:”舅舅可真是一个好皇帝,姐姐在皇宫消失,舅舅对姐姐的伤势真是异常关心,也难怪大云百姓全都称赞舅舅!“ 苏晓能说什么呢,也就只能附和着说”是啊是啊!“ 第二十章 结梁 苏晓赶紧转移话题,“你敬爱的皇帝舅舅呢?” 她挑了旁边的一个椅子坐下,漫不经心地答道:“不知道,估计又去处理奏章了吧!” 苏晓笑道:“明日朝廷才开朝呢,今日有什么奏章?” 赵巾帼叹了一口气,“苏姐姐你不知道,皇帝要批好多奏章呢。以前外祖父和三舅舅在位时,即使朝廷罢朝,官员若是有要是有紧要的奏章,也可直接交由禁军统领直接交给皇上的。不仅如此,新年皇家一般都会大赦天下,地方百姓可越级上报。” “这么说来,皇帝就连过年也不得安生了?“赵巾帼无奈地点点头。 苏晓也叹了一口气,动作大一点时,脑袋又有些隐隐作痛。苏晓轻声问:”不知我这么问是否有些冒昧,赵小姐与祝小将军怎么样了?“ 苏晓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态,不料赵巾帼这次倒是不如上次那样神色间全是小女儿的情态。她这次很坦然,眼神坚定:“我与他说了不会同意退婚!” 苏晓笑着:“赵小姐这次,与往常不同,着实让我刮目相看!” “苏姐姐见笑了!我只是想通了而已。” “莫非有高人指点?难道是赵公子?” 赵巾帼点头,“苏姐姐难道是神人不成?“ “看来你那位哥哥也算是个情场高手!”穿花拂叶,沾花惹草的情场浪子! “你在说我哥哥?才不是呢,他根本就是个朽木疙瘩!几年前偷偷喜欢一个女子,后来被我发现了,鼓励他去追求。他却一次次找借口推脱,后来...“她停顿了一会,似乎在考虑该不该把哥哥从不愿提及的往事说出来。 不过最终还是开口:”后来那女子随父出城,路遇马贼,被押去做了压寨夫人。哥哥只当她忽然消失,为此黯然神伤了好一阵。直到去年年末舅舅命他率府中民兵去围剿山贼,攻破了山贼窝后,发现了她,那时她已经怀有身孕!更糟糕的是,那女子一见着他,两行清泪就流了下来。最后那女子觉得无颜面面对他,竟然在哥哥的面前拔剑自刎了!“ ”赵巾帼,你在干什么?“赵勉凌厉的话语从后面传来,赵巾帼下意识地往苏晓身边靠,赵勉的脸色黑得阴沉,看赵巾帼的眼神不像是哥哥对妹妹的宠溺,更像是要把敌人千刀万剐。他的语气可以说是十分不客气,更是拐着弯讽刺苏晓:”苏老板博览群书,难道没听说过‘非礼勿听’吗?“ 苏晓没想到赵巾帼竟然将他哥哥这样的往事都说出来,猝不及防,像是偷窥了别人小心翼翼装着秘密的箱子。苏晓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我并非有意要知道你的往事!“ 赵巾帼轻轻地反驳:”是我说的,不怪...” 赵勉一个眼神扫过去,赵巾帼立刻吓得噤声。“你的帐,等回去后再慢慢回去算,在外人面前我不会让你太难堪!” 他着重强调了‘外人‘两个字,无疑是告诉苏晓他对她随意听别人私事非常不满。 “哥哥,我已经很难为情了。” “你说什么?” “况且,苏姐姐不是外人,她喜欢舅舅,以后我们就会成为一家人了!” “你...”赵勉气结,这种事怎么可以随便当着人的面说出来? 苏晓也是吓了一跳,面子上实在挂不住,不好反驳,也不知该作何反应。脸颊通红,低头四望欲转移注意力,也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偏偏那赵巾帼实在是个不开窍的人,还回过头,邀功似得,腆着脸问苏晓:”苏姐姐,你说是不是啊?“ 苏晓干笑几声,又实在没有理由开溜,何况她的头还痛着呢!只是如果再听她这么说下去,估计她的头只会痛的更厉害。 果然,她果然又说出了让人无比尴尬的话,这回苏晓真的想去撞墙了。 ”不对,要是以后舅舅吶苏姐姐为妃子,哥哥,我们是不是要改口叫苏姐姐’舅母‘了?可是苏姐姐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啊!不知道叫起来会不会尴尬。“ 天啊!!!能不能不要这样对她! 那赵勉估计一口气还未发泄,语气里还有不屑和嘲讽:”只有当朝皇后才配得上我们称一声’舅母‘,贵妃娘娘跟随舅舅多年,将来皇后之位她当仁不让,姝儿,我们只会有一个舅母!“ 第二十一章 阻碍 元宵一过,朝廷又恢复了原来的上朝制度,不同的是,今日朝堂之上之上分外吵闹,朝中各个大臣争论不休,原来云珵今日终于提出了设立女官的方案,可是此举却遭到了朝中大臣的普遍反对。 其中以丞相为代表的顽固保守派极力上书反对,皇上为此十分伤神。 丞相宋檀手持簪笏出列,言辞恳切:“陛下,先祖留下的官品制度,万不可轻易更改啊。何况设立女官,这是历朝历代乃至整个天下都未曾有过的事,请皇上三思啊!” “臣附议,自古以来妇人不得干政,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常言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若是设立女官,恐朝纲不稳,大云秩序岌岌可危,请皇上三思啊!” 朝廷上响起了阵阵轰动的附议声“请皇上三思!” “然后呢,然后呢?”苏晓追问着议政阁里比较多嘴的杂役小太监,饶有趣味,看来这女官之路是不可能平坦的。 “皇上的态度很强硬,只是此事还需随后再商议。”他又补充道:“奴才也是听那日在朝堂外侍奉的小安子说的。具体什么情况奴才不敢妄自揣测,姑娘可千万别跟别人说这事是奴才告诉姑娘的!” 苏晓认真地点头答应:“放心吧,我绝不和别人说!”心里却在发笑,这句话恐怕你已经与别人说了好多次吧,说是不能揣测圣意,你们要是不揣测,怎么跟着风向随机应变? 墙外的帝都依然如往常一样平静,宫墙内却已风起云涌。端仁宫外的宫人战战兢兢,年过古稀的安公公也从未见过太皇太后如此发怒的样子。突地,又是茶盏“嘭”的落地声。 “皇帝,朝堂之事哀家本不该过问,可祖宗定下的官品制度怎可说动就动?你让哀家死后有何颜面面对先帝?” “皇祖母,这件事虽然来的突然,可却不是孙儿临时起意,而是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先祖制度不可轻易废除,可规矩是人定的。只要是有利于我大云朝长远发展的计策改革,孙儿认为先祖不会降罪的!” “不仅是官品制度问题,不用说,哀家也能想到朝中各位大臣的态度。你不可不顾及他们的感受,若你执意为之,难道就不怕失了民心,重蹈你皇祖父的覆辙,引得朝中各个大臣集体罢朝吗?” 说到这里,太皇太后的心口一痛,当初她的夫君,也就是当时的天子,不顾众臣反对,执意取了大理当时的公主,最后酿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思及此,太皇太后的态度变得更加强硬,她不由分说否定了云珵设立女官的想法:“不行,哀家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皇帝,趁朝中反对声势还没有愈演愈烈,收回你的话吧!” “皇祖母,君无戏言,朕已经拟好圣旨,昭告天下了!” “你...皇帝难道要将大云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吗?”太皇太后心火上涌,急促地咳嗽着,手紧紧抓着胸口,心腹嬷嬷立即上前为她顺气,安抚道:“太皇太后,莫动怒伤了身子!”。 “皇祖母请息怒,孙儿绝不敢忘记先训,也绝对不敢拿大云基业做赌注。儿臣此举真的经过了深思熟虑,还请皇祖母成全!” 太后似乎无可奈何,最终松口,轻叹一口气:“皇帝,哀家知道你抱负远大,也需切记徐缓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孙儿谨遵母后教诲!” “皇帝国事操劳,没什么事就跪安吧,哀家也累了!” “孙儿告退!” 虽然得到了太皇太后的默许,云珵就像是将这件事情忘了一样,搁置在一旁。苏晓整日待在议政阁无所事事,最终也就获得准许出宫,回赌雅阁小住。 任别人看来,这件事恐怕也就会这么不了了之。苏晓却不以为然,他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况且他真的是做好了准备,他从来都是一个有先瞻性的人啊! 苏晓目前还不用考虑什么,回赌雅阁过起了潇洒日子,只不过这潇洒也是相对而言,跟以前自是没得比。元宵节时她曾写过一封信送往江州报平安,抱素若是还在江州看到信后自然会赶回来。只是当下赌雅阁阁不能没人打理,她于是张榜在赌雅阁阁新招了些伙计,甚至还引来了文向之。用他的话说,家中的生意有他二弟打理着,他正值年少,当然要把握当下。 苏晓对这个上次差点害她出丑的家伙虽然没什么好感,但至少他这个人还是幽默有趣的。他这人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务正业,但却是个极有主见,追求无拘无束的妙人。 正月刚过,朝廷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吏部尚书范钧与户部侍郎宋闵勾结克扣军饷,造成紫霞关战事告急。皇帝大发雷霆,迅速召集全体大臣,又派禁军统领亲上范钧和宋闵的府邸拿人,当即将他们压上了陵光宝殿。 这事情不出两日便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而本关于苏晓成为女官的传言,瞬间被这件事掩盖,要说这背后没有人故意扭转传言风向,谁信? 当晚,苏晓竟然迎来了一位久未见面的不速之客。已是深夜,文向之回去了,其他杂役也在赌雅阁安排的厢房歇下了。苏晓正想熄灭阁内的灯火,不料门口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动,听声音像是人倒下的声音。苏晓开门一看,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进去,后面还是不得不叫醒了安歇的杂役,几人合力将他安置在客房里。 第二十二章 章束 朝中形势变得更加复杂,原来那户部侍郎侍郎宋闵竟是当朝丞相的远房堂弟,因那宋闵家族没落,身份低微,故与丞相的关系没有公之于世。此番被翻出来,便有人猜测皇上是借着宋闵打压丞相一派,要给丞相一派一个警告了。 由此,好不容易平息的女官传言一事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苏晓似乎也有点成为了众矢之的,毕竟帝都大多百姓也是不能接受女人为官这一件事的。当然不排除像问文向之这样思想自由的另类对这件事举双手赞成。 苏晓傻坐在院子里,近日赌雅阁因为流言,生意已经很惨淡了。 章束自那日在她院外昏倒,到今日已经三日了还没醒,大夫说他只是筋疲力竭了,需要好生将息着。 “大鬼啊,你要是想死也不要在我这赌雅阁啊!我近日已经够烦了。” “这么想咒我死,那干嘛还救我?” 苏晓一回头,那讨厌鬼依然如四年前一样白衣飘飘,手中拿着一把短箫,踱步而来。他似笑非笑,神情慵懒。嗯,好像个子又长了不少,那日晚上天黑没注意,躺在榻上也不太能看出。他来到旁边时,苏晓还不到他肩头。 真不知道他是多大的兴致,出门便一定要白衣飘飘,俊逸潇洒。那天晚上他可是穿得破烂不堪的,今天醒来不急着来会见救命恩人,倒是先好好沐浴一番,真是个麻烦人。 “你醒了。” “你倒是一点不惊奇啊!我睡了这么久,难道你就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不要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大夫。” 他轻笑,声音邪魅得意,“可全天下就一个我这么厉害的大夫!” “我懒得跟你说这些!” “尾巴狼,一年不见,你为何还是如此拒我于千里之外?本神医被你伤得体无完肤了!”他故作捂住胸口,苏晓只剜了一眼,继而转移话题:“消失了这么久,怎么舍得出现了,而且还是以那副鬼样子!” 章束刚想辩驳,什么叫那副鬼样子,他无论如何都风度翩翩好吧。只是苏晓的语气太过严厉,“不准贫嘴,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章束叹了一口气,“好吧,本神医暂且不与你计较。我这是从紫霞关回来了!” “紫霞关?那你为何变得如此?”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凝重,“紫霞关的边陲小镇,遭遇了敌军联合屠城!” 苏晓大惊失色,“什么?紫霞关战事告急竟然是真的?” “倒还不至于那么紧张,紫霞关有赵将军镇守着,一时间还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等等,你刚才说,联合屠城,是什么意思?” “大理和夜狄蛮夷之军像是定了什么协定,此次屠城也是准备充足,来势汹汹!” 苏晓愤愤道:“不过是趁着祝将军回京复命作乱而已,算什么本事?” 章束好笑道:“为何我们一别四年未见,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单纯青涩,你来帝都也有一年了,为何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你这是什么话,你常年在外走南闯北的,外面局势自然比我更懂些。若是问起这帝都的情况,你倒是要向我请教了。” 章束抬眉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是齿轮油的质疑,“如此,我便考考你对这当今帝都局势的看法。” 苏晓示意他说下去,章束一笑:“你认为皇帝当即拿下吏部尚书范钧和户部宋闵,原因为何?” 苏晓想了一会,说道:“自然是因为他们以权谋私,克扣军饷,造成了紫霞关的军事紧张。” 章束似笑非笑,苏晓知道他是在嘲笑她,继而补充道,这次她却有了很多的迟疑:“皇上想借宋闵之手,给丞相一个下马威!” 章束摇了摇头,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严厉,“这些都是你从坊间听来的,你难道不知道拾人牙慧终究无法看到事情的本质?” 苏晓被他唬得一愣,随即发火,“章束,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章束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些,连忙腆着脸道歉:“对不住了,本神医终日与沙场汉子江湖绿林厮混在一起,难免耳濡目染,脾气躁了些!” 苏晓愕然,耳濡目染是这么用的吗? 章束继而说道:“我也不卖关子了,你以为紫霞关军事告急,真的是因为那范钧与宋闵克扣军饷吗?你仔细想想,范钧贪污受贿,滥用职权为非作歹的罪证就连你也早就收集到了,难道这当今皇帝会不知?再说那宋闵,你可曾听说过任何关于他的劣迹?皇帝将目光转向他,一方面如坊间所说,是为了打压丞相的气焰,可这另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什么?”苏晓凝神聚目,十分入神,章束却在此时戛然而止,闭口不言,许久才促狭地对她笑:“我渴了!” 苏晓哪里还顾得了什么,当即为他倒了杯茶。章束抿了一口茶,继而满意地补充:“这另一方面嘛,自然是为了提拔宋闵!” “提拔?你这话说的...”章束瞥了苏晓一眼,苏晓立即噤声陷入了沉思,许久才开口说道:“宋闵早就是皇上麾下的人?” 章束满意地笑笑, “脑子还算没有完全进水!” 章束笑道,语气里竟然有着淡淡的讽刺:“朝中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矫枉过正的道理谁都懂,可这新登基的皇帝却能适时抓住时机,提拔心腹,惩戒异己小人。着实不简单啊!” 苏晓下意识地说道:“你何尝不是不简单,身在异处,却将帝都形势了解地这么透彻!”许是这话的语气太像他,他望着苏晓,揶揄道:“你对那皇帝就如此情深义重,容不得我说一句?”苏晓反应了半晌才弄懂他的意思,想要解释又觉得没必要。 气氛一时静了下来,章束有些悲伤的话语,忽然带给苏晓空灵的感觉:“尾巴狼,这个皇帝不简单,你留在帝都,甚至还要做他麾下的女官,迟早会尝到苦头的!” 苏晓偏头看他,章束的眼神里满是凝重,一点不像她印象中的他,难道所有人,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吗? 第二十三章 战死 苏晓叹了一口气,章束说的这些她不是不懂,只是谁让云珵身上有那么熟悉的气息呢,仿佛只有跟着他才能找到灵魂。当时她说出这番话时,章束悚地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揶揄苏晓说起情话来也真是酥死人不偿命。苏晓想起祝承礼,随即问道:“章束,你认识祝承礼吗?” “听过一些他的事,倒是个不错的青年,忽然提起他干嘛?” 苏晓犹豫着,还是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我觉得他认识我,但是我却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而且,他给我的感觉竟然很像禄山。” 章束挑眉,打趣道:“不会吧,天下竟还有第二个让你安放灵魂的人?那也好,你离开那皇帝,也不要去做什么女官了。就跟着那祝承礼好了,人家是将帅世家,性子豪爽,估计也没有什么太深的门第观念。你配他,也不算吃亏,只是那祝承礼,可能要委屈一点了。” 苏晓皱眉,“去,他跟赵将军家的女儿有了婚约,你别打什么歪主意啊!” “我能打什么歪主意,那照你这么说,若是他没有婚约,你就能弃了那皇帝,跟了祝家小少帅?” “什么叫跟了,你说话能注意点措辞吗?” “对不住啊,本神医云游四方惯了,说话也没个准...”云游四方? “得了,别说了,我知道了...” “好了,不打趣你了,尾巴狼,虽然你对我很坏,经常不待见我,但我还是要告诫你,你虽然决定要追随那皇帝,但却千万要矜持,千万不能做出倒贴的事情。若是什么时候觉得委屈了,尽管记得来找我,我我带你去闯荡江湖,快意人生!我不会嫌弃你的!” 苏晓无语,你这不是打趣我,什么才是?“滚吧你!你不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 章束被苏晓轰出门外,章束轻佻的话语还在门外响起,苏晓用手捂着耳朵,不想听他的不正经话。一会儿,章束似乎已经走远,苏晓一时也有些烦躁了。女官,她真的能胜任吗? 她并不是如章束所想的那样,只是为了接近皇帝,明白自己的觉得正确的来历才当这个女官。不管怎样,禄山对她还是不错的,留下来就当做是报恩吧。况且,江州那边,若是真如自己心中所想,到时候兵变,帝都百姓又该遭殃。苏晓大义凌然地说道:“一切为了天下苍生!” 苏晓到底还是没有如愿地见到祝承礼,紫霞关战事越发紧急,祝承礼自请回关镇守去了。苏晓没过几个也进了宫,只不过女官的事情依然没影,日子平静地像一汪水。直到有一天,云珵略带酒气地来到议政阁,他的身上有着隐忍的怒气。 看见苏晓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朕真的不知道该拿你如何是好!” 他这是怎么了,认识他几年了,苏晓从未见过他如此失神颓丧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发生什么事情了?” 可他却是什么也没解释,只是冷笑着问道:“苏晓,你是否还要继续做这个女官?” 他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他提出来的,现在又想反悔了,难道有人向他施压了?不可能吧,只要他想做,谁还拦得住当今天子? 苏晓迟疑着开口,不知道她的回答是否会让他满意,“也...也不是非要做...” 云珵似乎对她的回答十分不满意,他用力扣住她的手腕,冷然道:“苏晓,这可由不得你,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这话说的实在莫名其妙。她又不曾表露过反悔的意思,他为什么这么说。只是苏晓已经没有办法思考太多,因为他抓着她的手腕,实在很用力。 “我知道了,你放手啊!我疼!” 云珵冷笑,“这就受不了了,你等着吧。”说完便一把甩开苏晓,踉踉跄跄地拂袖而去了。 果然没过多久,紫霞关就传来了不好的消息:赵将军在紫霞关战役中不幸被敌俘获,英勇就义了。 大理与夜狄来势凶猛,后备军需又十分充足,祝将军做好了与他们打持久战的准备。可那夜狄的大皇子竟在开战头天晚上便亲自带领一小队人潜入紫霞关,火烧了紫霞驻军的大部分粮草。 说到底,那大理与夜狄也是抓好了时机。趁祝家两位将军回京复命派人偷袭,消息传入帝都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祝承礼即使是有心赶回去,也是来不及了。 苏晓忽然就明白了那日云珵失态的事情,只怕他的情报比军中急报来的还快,那可是从先帝时期就一直效忠于大云朝的先帝亲信,是先帝极其信任的武将。先帝甚至将自己最疼爱的大女儿嫁给他,那个人,现在是云珵的姐夫,朝廷的正一品大将,朝野上下都为之钦佩的忠臣铁将。 现在,他的死讯就这么突然地从帝都传过来了,他的一身有一半都在边疆,在紫霞关,在呼啸冷冽的沙场。这次,他也将生命永远地留在了他日夜守卫的疆场上,马革裹尸,死而后已。 皇帝下令,全城缟素,举国同哀,向这位战死沙场的将军送行。可是,这对于赵家人来说,任何形式上的缅怀,又有何用?人没了,一切也都没了意义。 苏晓曾或许出宫过一次,她化作婢女进了赵府,立即被府内悲痛地气氛压得喘不过气,胸口发闷。她看到了长公主赵夫人无力的哀嚎和悲戚的呻吟,她的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隔着老远,苏晓都能感受到赵巾帼身上的冷冽气息,和她平时的灵动活泼形成了两个极端。她没有哭,但苏晓感觉她的眼泪已经流尽了。 赵勉此刻成了赵家唯一的主心骨,他既要张罗着一切事宜,又要努力安慰母亲和妹妹,自己的痛苦和悲痛不能流露半分,这便是一个男子汉应该承担起的责任。 苏晓看了片刻,实在不忍再继续呆下去。帝都在新的一年里早早地收起了红绸,铺上了漫天卷地的白绸,是否也在预示着今年的帝都,还会一如既往地不平静。隐藏在帝都繁荣外衣下的,究竟会是怎样的风云政变和波云诡谲? 第 二十四章 帝王往事 紫霞关战事战事一晃就持续了数月,帝都百姓对赵将军的吊唁也已经告一段落。云珵力排众议立了苏晓为官。事情的经过还得从范钧和宋闵说起,赵将军牺牲,举国哀痛。皇帝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中,于是对范钧和宋闵的贪官渎职一案轻判了些。 只是将他们革职查办。关押在帝都天牢里,等候发落。有人说,皇帝刚失去一名爱将,实在不忍心将二位朝臣就地正法,让帝都陷入困窘的境地。 若是苏晓不知道那宋闵早就投靠在皇帝麾下,恐怕也会感叹云珵的仁慈君怀。此番下令轻判,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地给宋闵一个翻盘的机会。至于那范钧,已是罪恶滔天,之后无论翻出哪一件往事,恐怕也能瞬间将他从天堂拉入地狱。 只是苏晓不得不佩服他运筹帷幄和迅速变通的本领,赵将军的死是谁也不能预料到的。在别人还沉浸在悲痛的时候,他就能利用当下情境,顺理成章地达到目的,重新回到他既定的轨道。 苏晓不知道是该佩服还是讽刺他的神诡手段,章束曾经意气风发地说:一个运筹帷幄的谋士不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皇帝,但一个好皇帝一定能是一个好谋士。 云珵已经能算一个运筹帷幄的好谋士,苏晓却不确定他是否能当一个好皇帝。 他的一生,像是没有任何牵挂。母妃早在生产是就因失血过多而去世,父亲更是视他为不祥之物,不仅不重视,反而有意跟他这个儿子作对。 有一次他生了大病,高烧不退,皇帝却狠心将他丢进军营。美其名曰:历练。还说他之所以大小病不断,完全是因为平常惫懒不堪,丢进军营后竟然能够一连几年不闻不问。 没想到云珵似乎是为了军队而生,他被迫掩饰自己的皇子身份,从底层士兵开始,一步步凭着自己的努力和胆识立下累累军功。十五岁就能与当朝最英勇的赵将军打成平手,那时候就连赵将军也不知,云珵竟然是他妻弟,当朝七皇子,一招一式都是全力以赴,不遗余力。他这一战,瞬间威震天下。 而后在一场与扶国的战役中,于千军万马中干净利落地斩下敌军首领的首级,捷战而归!在苏晓所看到的野史中,那日的他简直是迎来了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候。 天刚破晓,京城道路上已经挤满了想要一賭风采七皇子的百姓,沿途的茶楼,酒楼,棋社,客栈等各种楼房人员爆满,全帝都的百姓倾巢而出,五千禁军出动维持着场面。 皇上携众妃子到来时,京城一片沸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高呼响彻云霄,百姓们集体跪地参拜,场面甚是壮观!皇上叫着平身,于是又是一阵“谢皇上!”的高呼。 快到正午时,远处传来铮铮的马蹄声,所有人屏息以待,又极度兴奋。整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到城门口时,那声音似乎大得震动山河,十万羽炼军神情庄重,步伐铿锵有力,带着军队素有的严明味道。 他身穿白色战袍,头戴白色面具,策马走在赵将军身旁,那时候的他,已经晋升为赵将军身边最信任的副将了。他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虽然坐在马背上,却依然给人挺拔俊秀的感觉。只是面具遮住了他的大半脸,只露出一双阴鸷桀骜的眼睛,勾魂摄魄。 苏晓听说这些野史时,还不认识云珵。虽然觉得钦佩,倒也不如江州那些小女儿,言语间尽是对他的崇拜。无论他们如何将他夸上天,苏晓也没什么感觉,毕竟她们口中的七皇子,只是她们脑补的臆想,谁也没有真正见过他。 只不过苏晓没想到,那日在禄乔山,她初见他时,心里竟然颤动地厉害!在得知她就是少女们口中英俊潇洒的七皇子后,喜欢他的心情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苏晓常常想来失笑,自己竟然也会成为那花痴队伍中的一名。 他太没有牵挂了,唯一一个对他来说有提拔教育意义的赵将军也已经逝世。 没有牵挂的人,就如同没有情感的稻草,他所做的一切,都将只会以江山社稷,皇权统治为前提。 有人说,冷情的帝王才会是一个好帝王,冷酷无情到可以亲手杀掉朋友,身边的人,才能在危急的情况下做到牺牲最少。 那么是否意味着,有一天云珵在面对二选一的情况下,也会牺牲小我,保全大我。即使,那个小我,是自己。苏晓不愿意多想,不愿意接受。但是她却悲哀地发现,她不能怨云珵,因为如果换做是她,她的脑海里闪现的竟然是同样的想法。 话说回来,丞相一派因皇帝轻判了宋闵,在外人眼里皇上是给了丞相一个大大的台阶,他的态度当然也就不好如此强硬。虽然他与那宋闵,基本上是没什么交情的远房亲戚。 云珵倒也不急着立女官,只是朝中两位举足轻重的大臣一时入狱,户部和吏部的政务都快乱了套,朝廷急需提拔合适的大臣来接替职位,好让朝中各事早日步入正轨,安抚民心。 只是,那朝中各部势力为了抢夺这两个日子,互相中伤诽谤,明里暗里给对方使绊子,搞得朝廷乌烟瘴气。云珵这时提出要立女官,没有人还有意思也没有胆子再反对。 皇帝给了你们争取的机会,但你们各派人员只顾着窝里反,搞得朝野上下不得安宁。刚好苏晓这女官,又绝不可能是哪一派系的,众臣想着,这要是再不答应,恐怕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况且当今天子已经退让了许多。 只不过皇帝提出女官于皇宫,接管议政阁王随之一职,而王随之任吏部尚书,兼户部侍郎一职,却让朝中众臣脸色难看地很。 本以为立女官,只不过是一个比宫中御前侍奉的宫女阶品略高一点的职位,没想到皇上竟然要将掌管诏书起废,记载王命的议政阁书令,朝中正一品大臣,唯一一个不用每日朝拜的大臣。 这是只有皇上心腹才能担任的职位,竟然要让一个女人来当? 第二十五章 祭天 苏晓的就任仪式办得很隆重,因为是算是改祖制,立新规的大事,必须祭拜先祖,祈求神灵的庇佑。不过这一切还都得皇帝亲力亲为,毕竟制度是他改的,苏晓是被动的。况且皇室宗祠闲杂人等也不能出入。只是苏晓跟着规矩,也必须沐浴斋戒着一直到仪式结束。 不过在那之前有一个祭天仪式,是苏晓必须参加的。照皇室的说法和规矩来说,大云祖制沿袭了几百年而生生不息,全靠上天的庇佑和先祖的荫祀。所以,但凡有任何变动,都有违背天理的危险。祭天的时候还要请高深的术士来作法,请求上天指示。若天有异象,革新是万万不能再进行的。 苏晓其实打心里不相信这些,可没办法,只有她一人不信,偏偏你还得表现地非常虔诚,否则你不仅会被所有人当成异类,还极有可能被扣上目无天理,反策人伦的帽子。只不过,这罪名有没有,全凭那术士的一句话。 庆豫二年三月初五,大云史上迎来了第一位女官。苏晓绾起了长发,并用一根白玉簪子束住,如大多数朝中官员一般。只是她今日的装束实在太过隆重,令她自己都惊觉。 朝服,冠、帻各一,绛纱单衣,白纱中单,皂领袖,皂禩,革带,曲领,方心,蔽膝,白笔、舄、袜,两绶,佩剑,簪导,钩鞢。 只是她穿着这身衣裳,依然显示出些许女气,苏晓拿起眉笔,将自己的细眉加粗,直飞入鬓。又将脸上的脂粉擦掉些,在两腮处抹上一些暗沉的脂色。苏晓望着镜子,心里满意了不少,现在少了些女气,多了几分英气。 苏晓由高公公带领着,乘上一品官员的轿撵往宫外祭坛去。隔着轿帘子,苏晓一路上都听得到百姓的议论。很多人都议论纷纷,语气里颇有不赞同,但还是耐不住性子,跟随在轿子后,准备去祭坛凑一凑热闹。 苏晓到时,文武百官几乎全都到场了。按阶品有次序地环绕着圆形祭坛,按朝服上的走兽飞禽,和朝服颜色深浅很容易看出阶品。 只不过苏晓还没有继任,朝中各大臣也不必向她行官员跪拜之礼。苏晓高调出场,文武百官却不知作何反应,气氛一时也算尴尬。多亏一会儿后,九皇子也在通传太监的通报声中走近了,苏晓退至一旁,俯首行礼,行的还是儒生之礼。 文武百官却行的是官员跪拜大礼。有人不禁愤恨埋怨,又想起那日在宫宴上,她也是迟迟不肯行礼,一时议论纷纷。好在九皇子没有太过追究,示意她到既定的位置上,等待皇上驾到。 大云祭祀礼法中记载规定,行祭祀礼时,需等到正午烈日灼灼方能唤起神灵,听到祭祀民声。 众大臣稍待了会,果然迎来了高公公响亮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一时臣民尽伏地而拜,额头抵地,身子尽躬。苏晓得感谢这大云朝跪拜天子时礼法的严苛,否则若是有人见着她在祭坛上还敢如此放肆,估计她这女官也别想做了,就算众臣答应,百姓也不会答应啊! 许是正午阳光刺眼得很,苏晓用右手挡住太阳时,偏头看云珵,竟觉得他此时光芒万丈,明耀逼人。他穿着最为庄重得体的玄衣绛裳,头戴十二冕旒。一步一步登上祭坛。冕旒上的珠子轻微晃动着,遮住了他的表情,但苏晓仍然能感觉到他的威严凛冽,高贵地令人仰视他的光芒,令人对他心甘情愿地俯首。 “众爱卿平身!”他的话语重如洪钟,缓如清流。轻言漫语,不怒而威。 多少百姓,心中有着滚烫的激动,原来这就是他们心中所想的天子,他们心中的天子就应该是这样,从简短的话语里,传递出震撼和令人膜拜的力量! 负责祭坛的术士向皇上请示,“皇上,吉时已到,是否可以开始今天的祭礼?” 皇帝颔首,示意他继续下去。那术士就着祭坛前的大火炉,闭着眼睛默念了一段常人听不懂的术语,忽然睁眼,将手中的黄色道符扔进火炉中,手指一点,那火炉忽然自己着起火来,片刻将那道符燃为灰烬。 那术士接着念类似咒语一般的东西,刚开始是轻微的呢喃,越往后念得越快。手指也在颤抖着,像是有无尽的情感,最终他手指往天上一指,原本晴朗的烈日里竟然凭空出现了三道响雷。 接着,皇帝向祭坛火炉的位置俯身拜地三次,接着在那术士的示意下,苏晓也往上了几步,对着那个大火炉俯身行礼。好在苏晓心里对跪一个火炉还是没有太大抵触情绪的,跪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跪人。 接下来是百官的跪拜之礼,这场仪式来的太庄重。可牺牲的却是苏晓的膝盖,谁能想到,苏晓竟然要一直跪到所有官员都行完跪拜之礼,离席后,她才能起来,起来后还得最后对着那大火炉磕头似的拜三次,才算礼成! 仪式持续了将近三个时辰,尽管每个人都非常庄严肃穆,苏晓的内心却几乎是崩溃的。帝都上下官员,加起来少说也得两百个,苏晓得一直保持这个俯首跪地的姿势直到仪式结束,以!示!虔!诚!去他妈的虔诚! 跪了一个个多时辰后,苏晓的腿已经完全麻木了,她真想直接站起来(如果还能站起来的话)大喊一声:“这官我不当了!” 想归想,既然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再坚持一下应该也是可以的吧。她也不是个幼稚任性的人,这是什么场合,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造反啊! 时间缓缓流逝,两个多时辰后,苏晓甚至怀疑已经过了一百年,她的腿已经完全失去知觉,意识也渐渐模糊,仿佛下一秒她整个人就会倒地不起。 第二十六章 对峙 汗水从发间一直向下淌进领口,有些汗直接从额头滴落在苏晓放于额前的双手上,浸湿了衣领和袖口,身体出的汗隔着层层布料未曾显现出来,可苏晓却觉得闷得慌,身上开始发痒,所幸她还有难受的感觉,不然可真的撑不住了。 仪式结束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黄昏了,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已经没有办法感知外界了。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人的绛色衣袍,那人的声音低沉,语气里似乎有心疼,可是苏晓已经无从辨别。只听到那人轻声说了一句:“结束了!”,便再也坚持不住地倒下了。 云珵适时蹲下身子接住了她,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只是苏晓也无从得知了。似乎每一次他的柔情,都发生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祭天礼法中确实有这么一项,执令人需跪满三个时辰,等待百官叩首完后方可起身,以示追随帝王革新的忠诚与决心。可这礼法对于没有习武的常人来说未免太过严苛,故而先前有例子,只是走走过场,或是在地上铺上一个蒲团,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谁愿意为难即将上任的大臣呢? 只是到了苏晓这,太皇太后却明确地告诉云珵,祭天过程一步也不能马虎,蒙混过关,毕竟,这是大云朝乃至整个天下都从未有过的事。 云珵看了看她的膝盖,紧抿了双唇,这膝盖,若是不好好调理,怕是后半生都不能站起来了。他在皇宫的药池,自己从没用过一次,这次可能又要带她过去了。 高公公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见皇上如此神色,恐怕对这姑娘是上了心,暂且不说是何种心思,皇帝对她的关切可算是明明白白,当即也不多言。 云珵叫了暗影将她带回皇宫药池,自己却还得留下亲自处理一切后事,以及准备接下来的宗祠祭拜,抽不得身。 苏晓在药池里泡了一整夜,半夜却发起了高烧。云珵请了宫中的太医就诊,可许久还未见退烧。云珵吩咐暗影去宫外将章束请过来,谁都知道天下第一神医章束是个怪人,也是个寄情山水的妙人,不愿意理会朝中官场的事。此次云珵派暗影去,说好听一点是请,其实就是绑过来。 可没想到那章束二话不说,就跟着暗影进宫了。苏晓被安置在议政阁的隔间里,房里有苏晓所需的一切物品。章束进来直接绕过屏风,直奔苏晓床边,甚至不理会旁边已经准备好的脉诊金丝。云珵微微皱眉,哪有大夫毫不避讳,直入女子闺房。只不过眼下情势紧张,云珵也没多说什么。 章束看着苏晓,面色惨白,头冒虚汗,心下一阵恼怒,对着昏迷的苏晓发火“你为何不听劝,还没当上女官便落得这个下场,以后你该如何照顾你自己?” 云珵在外听得清楚,不禁诧异,听这口气,苏晓与章束还有不错的交情娟,难怪他二话不说就答应进宫。 苏晓迷糊中听到章束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说“章束,你快别废话了,我的膝盖好疼啊,你快点想办法止痛啊!”苏晓的声音太过苍白暖诺,听在云珵耳朵里,竟然有几分撒娇的意味。他的脸色变得暗沉,嘴唇紧抿,自己却浑然不知。 “止痛的方子是有,但与宫中太医们的方子并无一样,重要的是你的高烧,必须得尽快将温度退下来。不过你放心,我近几年游历四方,自然有许多灵丹妙药,你不必担心!” 苏晓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屏风外的云珵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这是在哄小孩子? 忙到快要天亮,苏晓的烧终于褪下了不少,后面只要悉心照料着就行。 “神医忙到现在,恐怕也累了,就先出宫休息吧。若是不放心,朕也可以让你在皇宫安排一个住所,有劳神医了!” 章束的火气似乎不小,“皇上说的对,在下确实是不放心,皇上日理万机怕是需要休息的,这儿有在下照料着就是了。” “神医整夜待在一个女子的闺房里恐怕是不妥吧!” 章束回过头,与云珵对视,毫不怯场地质问:“皇上让她跪上整整三个时辰时,可有想过她是一个女子?” 云珵也怒了,从没有一个人敢这样跟他说话,这样义正言辞地质问责怪他,一时气氛变得紧张。苏晓轻轻咳了几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皇上,章束说的对,你不久后便要上早朝,应该去休息,这里有章束在,我也比较放心。” 苏晓躺着看不到外面,但从这满屋子凝结的气氛来看,他应该是生气的。苏晓想想,他是不是不应该当众给皇帝下逐客令?总得顾及一下帝王颜面吧。只是他该早朝是事实,章束在这比他更有用也是事实啊! 他像是怒气十足,又像是自嘲:“你说的没错,朕走便是!” 天亮时,苏晓被章束推至院外,今日的阳光很好,苏晓躺着,尽是享受。章束拿了一碗药过来,“该吃药了!” 苏晓下意识地皱眉抗拒,“能不能不喝,好苦啊!” 章束好脾气地说教:“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必须喝,我得亲眼看着。” 苏晓笑着撒娇:“要我喝药也行,我有一个条件?” “是你喝还是我喝,凭什么我得答应你一个条件?” “我不管,我是病患,我最大,好不好?” 章束无奈地妥协,“说吧!” 苏晓促狭地提议:“你喂我喝吧!” 章束端着药碗,坐在离苏晓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拿起勺子,轻轻吹着勺子中的药,温度适宜时便送入苏晓嘴中。药渍从苏晓嘴角留下时,章束细心地为她擦去,苏晓回眸一笑,“章束,谢谢你!” 朝堂上,众臣明显感觉到今日皇上的情绪不对劲,众人面面相觑,朝堂上一时鸦雀无声。高公公在一旁,看着皇上右手紧紧抓着龙椅扶手,脸色黑得厉害。今日朝臣所奏内容并无骇人听闻之处,为何皇上如此气愤?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轻声提醒:“陛下!” 云珵回过神来,竟是在朝堂上。他暗自恼怒,看来这几天真的是太疲累了,竟然在上朝的时候分神,想的竟是那些他从未想过的事。 第二十七章 茹月 他敛了敛心神,重新将心思放回朝堂。丞相提出:“皇上,不知苏大人身体可还好?” 云珵差点反应不过来丞相口中的苏大人是谁,之只听他说:“昨日祭天典礼上,苏大人整整跪了三个时辰。寻常男子都难以受住。何况是一介女子!” 云珵心里一紧,确实为苏晓担心着,不过更让他心神不宁的竟然是那个大夫章束,嘴上冷静地反驳着丞相:“丞相不必担心,苏大人身体尚好,不日便可上任。正如她自己所说:‘巾帼不让须眉’,丞相无需担心。” 丞相被噎得说不出话,正好云珵也想尽快结束今日冗长的朝会。 云珵示意了一下高公公,后者会意:“有事请奏,无事退朝。”众臣摸不准皇上脾性,皇上今儿情绪似乎不太平稳,皆缄默不语。 一会儿后,高公公宣布:“皇上起驾!”众臣高呼:恭送皇上! 议政阁院中,苏晓搬了张椅子坐在院子外,章束端着一碗药过来:“把药喝了!” 苏晓端过来,二话不说不说地喝下。一口气喝下后,不禁抱怨,“太苦了吧!” 章束将早已准备好的蜜饯递过去,似乎很失望地打趣道:“你就不能像平常女子一样,对喝药有一点抗拒吗?你这样未免太简单粗暴了吧!” 苏晓也笑着,“抗拒有用吗?” “至少可以让本神医哄哄你啊,以后我要是有心悦的女子,也总不会太过生疏。” 苏晓:“你又不是他,我干嘛要对你撒娇?要是有一天督促我喝药的人是他,不用你说我也会忸怩一番的!” 章束拍案而起,佯怒:“苏晓,你能别这么露骨吗?你还是不是一个女人,怎么如此不矜持?” 苏晓已经习惯了他那一惊一乍的反应,不理他,倒是腆着脸问道:“蜜饯好吃,还有没有?” 章束又气又怒,“这皇宫的东西,你迟早会吃腻的!” 苏晓也不追究,转而问道:“你这次来帝都,准备什么时候走?” “啧啧啧,你这尾巴狼,本神医刚救活你,你便急着哄我走,你说你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苏晓抬眉,反驳道:“得了吧,我可不相信你这次来帝都只是为了来看我。” 章束眸光微微闪烁,打着哈哈,“我不来看你还来干啥?” 苏晓也笑着:“我猜你在找一位姑娘。恕我直言,帝都芳华舍新进的茹月姑娘可是你旧识,那姑娘没来多久便一举拿下了芳华舍花魁之位,我在宫外有幸去过一次,着实没得不可方物。依我看,她的姿色,丝毫不逊色与那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惊鸿公主!” 苏晓说完心里顿了一会儿,惊鸿公主... 章束这次是真的有些怒了,“苏晓,你...你调查我?” 苏晓漫步惊心地回答:“我还没那么无聊,只是那日我去芳华舍时,见到那位姑娘身上戴着与你一模一样的玉坠子,于是买下了那姑娘的初夜,与那位姑娘彻夜长谈了一番。” “苏晓,你...简直无耻!” “无耻的不是我,应该是你。你都不知道我听完那位姑娘的话,有多想与你断绝往来。那位茹月姑娘说不想见你,我也想令你火烧火燎几天,便没有告诉你她已经投身花柳烟巷,花名为牡丹!” 苏晓又接着说道:“你也无需恼怒自己寻遍帝都也找不到她,我在帝都来了也有一年,要藏住一些消息还是办得到的。不过,我得提醒你,我为那位姑娘的包场只到今夜傍晚,你要是不快点,恐怕你的那位心仪的姑娘就要遭遇不测了,你以后可就没机会哄她吃药了!” 章束骂道:“你这恶毒的妇人,我倒希望从此与你断绝关系!”不待说完,身影已经快消失在议政阁外。 这皇宫的守卫极多,若是每一处都要盘查,估计出宫也须得些时辰,苏晓可真是为她捏了把汗! 安静下来后,苏晓才觉得不正常。去年宫宴上,皇上下旨为惊鸿公主和九皇子赐婚,苏晓虽然去了趟西北受了些苦,回来时也错过了他们的成亲。 只是苏晓回来这么久,却从来没有听到帝都里有任何关于惊鸿公主的事,怎么说的过去?按理来说,天下第一美人嫁到帝都,无论做什么都会引来百姓的热议才对!况且此次大理与夜狄联合袭击大云边境,朝廷无论如何都该对那敌国公主有些处置吧。 可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过她,以至于苏晓一直以来也将她抛在脑后,就像是惊鸿公主从来没有出现在帝都一般。这,怎么可能?她不在帝都的日子里,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苏晓想的入神,连云珵来了也不曾察觉,直到他走到离她很近的位置,苏晓被吓了一跳。 “今日你就算就任了,虽然不能四处走动,但是看你刚才的样子,脑子应该是好使的!” “是!” “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苏晓迟疑着:“朝中之事。苏晓不敢妄加论断,况且,苏晓的职责只是记录皇上言论而已,没有参与朝廷大事的权利,苏晓不敢逾权!” 云珵冷笑:“你在暗示什么?” 苏晓将身子埋低,语气恭谨却没有惶恐:“臣不敢!” “你这样可不是不敢的语气!” 苏晓不知该怎么答,她其实很想问有关惊鸿公主的事,但是,也许此刻,她是臣,他是君,君臣之间无形就有着无法逾越的界限,不管曾经,他们也算是一起经历过风雨的朋友。不管曾经,她是多么无所顾忌地,在江州,在锦城,肆无忌惮地喊他‘禄山’,苏晓忽然有些后悔答应当这个史无前例,处在风口浪尖,并且随时都可能成为众矢之的的女官。 并且,她心里很明白,云珵立她为女官,预谋已久,并且目的不单纯。 “你跟我在一起时,似乎很爱出神!” 在一起...苏晓无暇浮想联翩,打着圆场:“臣无论什么时候都爱出神,可能如皇上所说,需要让太医开一副凝神的方子了!” “有章束这个神医在,你何须太医院的御医?”他这话说的阴阳怪气,苏晓呵呵笑着:“他估计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我了!” 第二十八章 云珵独白 云珵没说什么,心中一片了然,苏晓不知他来了多久,是否听到了她和章束的对话。 忙打岔道:“皇上来议政阁可有事?” “也没什么事,只是过来看看你的伤势怎么样?” “皇上不必担心,有章束在,这些都是小伤。” “嗯。”他不高不低地应了声,苏晓摸不准他的脾性,也就不爱说话。倒是云珵,主动问了,“你新上任,要想让百官真正信服,也该拿出点成效来!” “皇上的意思是...” “李居逃了!” “啊!”怎么可能呢,帝都天牢坚如铜墙铁壁,若只凭他一人之力,怎么可能逃出去?苏晓抬头看了看云珵,眼神的交流间,云珵回答道:“你猜的没错,有人在暗中帮他。” 苏晓正思索着,这个人会是谁。其实从年初,西北淮安侯突袭帝都却丝毫不恋战开始,苏晓心里就一直放心不下这件事。淮安侯韬光养晦隐藏了这么多年,表面上一直与朝廷相安无事,这是却一改常态,高调出手,打草惊蛇,目的绝对不简单。 那边云珵似乎还在问着:“朕以为你听说你的旧识逃了,会有一丝喜悦!”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怀疑她与李居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吗?虽然苏晓是有这个怀疑,要不是李居故意放走她,她不可能从淮安侯府逃出来,当然也不会误闯千山迷林了。 苏晓想着,既已为臣,当然得向她的君主表达自己的忠心。苏晓俯身行礼:“请皇上明鉴,臣怎么会与绑架我的人有什么牵扯,况且在此之前从来没见过那李居,上次与皇上说与李居是旧识,不过是猜测而已。臣既已为大云的朝廷命官,就断然不会做出有害朝廷的事,也不会和乱臣贼子有任何牵扯,落人口实!” “你倒是撇的干净,只是那李居,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你既有猜测,为何又说自己从来不认得他?” 苏晓不知道他为何执着于她与李居的关系,只得解释道:“不知皇上在江州时有没有听说过有关我的传闻,臣因几年前被卷入江州洪水,又因家中发生一些变故后,就迷失了心性,对以前的事不太记得了。” 云珵皱了皱眉,表现出了不屑,“不记得了?这倒是很像坊间说书人所说的,因被魔鬼附了身,容貌未变,心智全改。” 苏晓知道他想说的是,你以为这种不切实际的话,我会相信? “臣也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很多大夫都不明我的病症,就连章束,也说不出我的异样,虽然洪水之中我受了伤,但因为及时被救,完全没有伤到脑部。” 苏晓的眼睛过于真诚,云珵知道她没有说谎。说实话,他没有一天不怀疑苏晓的身份,自三年前他们在江州禄山见过后,他就觉得奇怪。苏晓看他的眼神,太过依赖,像是找到了离别已久的故人。 再后来,苏晓想尽一切方法接近他,那时候苏晓真的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人物,坊间的谈资十句有九句是关于苏晓的。人人都说苏晓是江州第一厚颜奇女子,明明知道堂堂皇家七皇子不可能看她一眼,她还是不依不饶。 他自然也听到了这些传闻,他本是不在意的,他那时候还沉浸在父皇薨逝的悲痛和治水的急切中,无暇顾及其他。直到苏晓一次次无意中救了他性命,他才开始注意到她。 感觉到自己已经渐渐习惯了生活里有她时,云珵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的出现真的在意料之外,他忙命人暗中搜寻她的资料。从出世到成长,事无巨细,可以说他比苏晓还了解苏晓。 只是,让他觉得不安的是,探子收集的资料无不显示着苏晓是个沉静却极有城府,办事果断,手段极高,运筹帷幄堪比男儿的女子,苏家堡极其看重她。与他所了解到的苏晓完全是两个人。他眼中的苏晓,迷糊,执着,重情,聪明从来都不用在正道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如探子所说?他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江州的坊间传闻,确实与探子所说无异。 他并不是冷情之人,只是从小学会了伪装。时而笑脸迎人,时而冷如寒冰,让人捉摸不透。却唯独对苏晓,永远隔着礼节式的疏离,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让一个未知奇怪的人靠近他。 只是最后,苏晓还是如愿地接近了他,成为了她意想中的朋友。但事实上,云珵还是时刻提防着她。只不过苏晓到了帝都后,因着他身份的改变,苏晓也收敛了不少。 但是,久而久之,他竟然有些不习惯苏晓对他隔着距离的问候和对话,他试着不去思考这个问题,对苏晓避而不见,不愿意从九弟那里听到关于苏晓的事情。 只是,大理使团进京后,他还是没忍住冲动,破例特许一介女子白衣进宫参加宫宴。人人称他这皇帝当得亲民,然而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而已。 之后她不停地消失,失踪,受伤,让他又恼怒,又觉得对不起她。因此又对她多了几分关心,她的身边无意又多出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人,李居,章束,甚至还有那个在宫宴上匆匆一见的祝家少年郎。 他明显地感觉到,自祝承礼出现后,苏晓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炽烈。这让他感到慌神,而有这种想法,更是让他自己恼怒。 所以苏晓从千山迷林回来后,他差点要了暗影的脑袋。生命垂危的她,伤痕累累地以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感觉自己内心深处从未有人触碰过的弦几乎要断裂了。那种感觉,他从有过,明明不是重要的人,却竟然感受到了命运捆绑的悸动。 他每日批完奏章,总是不由自主地走到夜华池看看她的伤势,有时候忍住不去,却发现自己坐立不安。那日见她被绸带绑的难受,他竟然鬼使神差地亲下药池,替她解下绸带,伸手抱住她。 她的身子泡在池水中许久,全身乏力。无力地靠在她胸口,拒绝他的怀抱时,他的心里柔软地像羽毛。他不是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他还不愿意承认,却不愿意她再离开。 即使知道了苏家堡意图不轨,他还是执意将苏晓立为女官,留在宫中。陪她去逛元宵夜市,将那日令她难堪的少年吃到苦头,消失在帝都。 第二十九章 助逃 苏晓自顾自地分析道:“李居要是逃了,绝对跟淮安侯脱不了干系。还请皇上注意盘查一切能够接触到天牢的人,身边的人也要注意是否有异样。”云珵挑眉,没有说什么。苏晓看他的表情,不禁暗骂自己真是班门弄斧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懂? 于是又开口:“淮安侯那边,皇上派出去的人手恐怕也不是很可信...” 苏晓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苏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怎么尽是一些显而易见的东西。 “臣怀疑淮安侯突袭帝都,定然是想声东击西,又或者,他与什么人达成了某些协定...” “好了,这件事稍后再议!”云珵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苏晓的分析,似乎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是,他来这里的原因,不就是为了讨论这件事吗?难道真的是因为她说的都是一些废话,他不愿听了? “对不起!” “什么?” 苏晓叹了一口气,依然敛声屏气,满面愁容:“没什么!” 云珵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他怕苏晓猜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他知道,苏晓很聪明,只是她的聪明有大半都放在他身上,一旦她静下心来认真思考,估计他们之间那层隔着身份的纱窗纸也就捅破了。 云珵走后,苏晓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她拍着自己的胸脯,猛地灌了几口茶,依然大气都不敢出。她真怕以她的谎言,不能骗过精明细致的云珵。 好不容易放松了一下,心里又突然紧张起来,她刚才是不是太过火了?什么绝对不会与乱臣贼子有任何牵扯,是不是变得太快了,连云珵也暗讽自己撇的干净。该不会他已经识破了,只是想看她怎么出丑吧! 只不过以云珵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将国事拿来开玩笑的,难道,他真的就这样被哄骗过去了? 算了,就这样相信着吧,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想来她这女官做的也是有够不称职,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想着如何帮助朝廷分忧解难,反倒趁乱放走了朝廷好不容易抓来的逆贼,还有声有色地给天下第一神医冠上了负心汉的帽子。 希望章束到了芳华舍,,顺利救出并安顿好了李居吧。苏晓想起那日李居那日醉酒时的神态,以及不知何时他塞在她袖口里的字绢,写满了许多怪异的符号,她从未见过,但是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要喷涌而出,她竟然觉得自己知道这些符号代表的意义。 庆幸这世上真的有不止一个人知道她的来历,而李居,恰巧是其中一个。她不可能让任何一个有可能知道他来历的人就这么轻易地死掉。 距离赵家将军逝世已经有三个月,帝都天气回暖,开始慢慢进入了夏天。苏晓自担任女官以来,从未踏出过宫门半步,简直是与外界完全隔离了。章束也曾来过几次,上次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前了,他又要去游历天下了。从他的眼神来看,李居的那件事他办得很好。苏晓修书一封,托他带给文向之,赌雅阁就全权交给他管理了。 抱素完全与她断了联系,苏晓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她不愿意猜。章束临走前,苏晓还是拜托了章束去查查抱素的下落。诸事尘埃落定后,日子也就平静地流淌着。祝承礼是个好的少年将军,他与祝老将军在紫霞关戍守了数月,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生生逼退了敌军几十里。再打下去也是持久战,费财费力,劳民伤财。在僵持了数月后,夜狄与大理的联盟终于崩溃,夜狄宣布退兵,大理没了外援,没撑多久也就退却了。 祝承礼的威名从边关一直传遍帝都和整个江南地区,颇有当年云珵的风采。苏晓有时看云珵的态度,他似乎对祝承礼不太满意,苏晓不相信他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君主,至于别的原因,苏晓暂时还不知道了。 赵巾帼哭着跑进议政阁时,苏晓正单手撑在书桌上打盹,听见响动连忙拿起手边的书装样子。 苏晓被赵巾帼泪眼婆娑的样子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苏姐姐,我该怎么办,我娘要把我许给白桓公家的大公子了!” “你先别着急,坐下来说。”苏晓安抚着她,将身边的书籍收拾好,“慢慢说,你不是已经与那祝家郎君有过婚约了吗?这婚事还是你的父母亲自定下的,怎么会亲自改变?” “娘进我房间时,看到了祝郎写给我的悔婚书,立即将我骂了一顿,没过几天就开始张罗着我的亲事了。今日,娘进宫来,正是想外祖母提出了婚事,舅舅一向尊重外祖母和我娘,她们提出的婚事,舅舅不可能不答应。苏姐姐,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想嫁给那白宇。” “你先别着急,静下心来,你哥哥呢,他怎么说?” “哥哥他说,这样也挺好的。祝郎如今是名扬天下的少将军,虽然威风,但母亲不想我步她的后尘,不想我整日为夫君担心,到最后...爹还是离我们而去了...” 苏晓叹了一口气,为人父母大概都是这种心情。其实说实话,那白宇真的是个再好不过的人选。家族世代为官,享受着祖上的荫祀。那白宇也是人中龙凤,文武双全,不迂腐,够风趣。 最让苏晓佩服的是,白宇不憎恶官场,却也不愿将一生投于官场。得意时纵情山水,失意时还有一个温暖的家,和一群高雅的读书人饮酒作乐,对酒当歌。不管从哪方面,白宇作为一个丈夫,都比那个在边关威风凛凛的祝承礼更合适。 “苏姐姐,你说话啊,你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苏晓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对赵巾帼说,她也认为白宇更适合她吧。特别是在赵将军去世后,长公主怎么忍心自己唯一的女儿,再加入将侯世家?可怜天下父母心! 赵巾帼急了,如果连苏晓也不支持她,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办法阻止这场婚事。“苏姐姐,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对吧!因为你自己也是一样,不管如何艰难,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舅舅,也不管别人的看法,义无反顾的!苏姐姐,苏姐姐...” 第三十章 逃婚 苏晓被眼前这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姑娘打动,突然也就想到了几年前在江州的她,热情地像一簇火,尽管迷茫,却还是活得恣意潇洒。只不过,来到帝都后,她的热情几乎快要被耗尽了。 莫名地,她不想这个女孩的热情被磨平,苏晓终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巾帼,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一定要听清楚了!不能有片刻的闪失!” ...... 赵巾帼与白宇的婚事很快就定了下来。白宇为人也很是开明,听说赵巾帼被悔婚,也没有任何不情愿的意思,要知道,在大云一个女子被悔婚了,就必定遭受旁人无尽的冷眼。想要找到一个好的夫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即使你是皇家贵族,恐怕也无法免受白眼。 得到了白桓公的首肯后,婚礼事宜就紧锣密鼓地进行着,长公主似乎急着将赵巾帼嫁出去。显然这桩亲事,成了了百姓们的热议对象。人人都谈赵家小姐生的命好,先是与祝家少将军有婚约在先,婚事黄了之后竟然还能嫁给帝都白桓公的大公子,将来成为白家百年基业之家的当家主母。 赵巾帼这段日子安静地很,长公主还是时时刻刻派人盯着。不过久而久之也就放松了防备,赵勉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却是担心地很。他这个妹妹,可不是这么轻易就妥协的人,尤其那日她还进宫见了那个苏晓,赵勉的心里惴惴不安。 但赵勉其实也是期待的,若是妹妹真的就此嫁给了白宇,日子倒是可以平平安安,但她心里肯定是不幸福的。他留意盯着,只不过是为了防止她惹出更大的麻烦。 婚事准备了一月有余,五月初五便是帝都万人瞩目的婚礼。自年初以来,帝都的紧张事情就没消停过,这次终于有了一次可以举国欢腾,万人空巷的喜事了。 赵巾帼的闺房里挤满了替她梳洗打扮的丫头,赵巾帼的贴身丫鬟婉儿一片喜气地说道:“小姐,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让奴婢为您梳妆吧!新郎的喜轿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赵巾帼压抑了一个月的怒火突然爆发出来,“滚出去!”她一把将铜镜前的胭脂水粉,金钗头饰,翡翠吊坠打落。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啊!小姐!” 婉儿一边阻止着,一边开始收拾,可赵巾帼却是手到之处全部摔了个粉碎,最后拿起了凤冠欲往地下摔去,只听门口长公主高声呵斥:“住手!” 赵巾帼扭头看向长公主时,已是满脸泪痕,“娘,我不想嫁!” 长公主夺下赵巾帼手中的凤冠,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再回头了,你与白家大公子的婚事,关系着两家名声,也关系着朝廷与世代有祖荫庇佑的白桓世家的交好。相信娘的眼光,白宇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你嫁过去不会委屈的!” “娘,我真的不想嫁,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人,也不了解他,我没办法成为一个陌生人的妻子!” “那你与那祝世侄就认识,你真的了解他吗?相信娘,感情的事是可以用心培养的。” “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样,乖乖听话啊!”在长公主的软磨硬泡下,赵巾帼有些松动。她语气低沉,似乎还有些不甘心,但却已经接受了,“娘,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长公主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这个女儿性子实在倔得很,但是她也知道她虽然任性却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如果好言好语的用大道理,是可以说服她的。索性时间还不算很晚,她想静静就让她去吧。 “好吧!”长公主出去的时候,也屏退了众人。 许久之后,赵巾帼床底下钻出一个人来,苏晓喘着粗气,低声埋怨:“你的床榻实在是太矮了,我藏在里面根本就动弹不得,偏偏还要听你演这么一出戏,又不能出声,可算是把我憋坏了。” 苏晓自顾自说了,赵巾帼却没有了声音,苏晓问道:“怎么了?” 赵巾帼眼睛里闪烁着迟疑,“苏姐姐,我这样不顾一切地走掉真的好吗?” 苏晓愕然,当初是赵巾帼非求着她想办法让她离开,现在到了最紧要的时候,她自己反而摇摆不定了。 果然长公主是了解赵巾帼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番话竟然让她想到了自己应当担负的责任。 “我答应过要帮你这一次,所以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帮你!” 时间一点点过去,苏晓不急着催她,赵巾帼自己却开始越来越紧张。直到庭院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苏晓才开口说道:“巾帼,你得做决定了!追随你心里的感觉就好。” 半晌,她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我走!” “好!长公主已经撤掉了守卫,你可以穿上丫鬟的衣服直接从前门出去,你只需避开耳目走到角门,那里自会有人和马车接应你。你只需坐上马车,马夫会带着你出城!” “苏姐姐...那你怎么办?” “我自然是为你争取时间,一旦他们知道你不见了,必然会马上封锁城门。你放心,也许之前我不敢保证,但现在我可是朝廷正一品大臣,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 “别可是了,就快要来不及了!” 苏晓推推搡搡将赵巾帼哄出门,自己二话不说将凤冠霞帔往自己身上戴。不料此时赵勉却破门而入... 第三十一章 营救 “你……在这儿干什么?”赵勉神色之间尽是惊异。太荒唐了吧! “如你所见,如你所想!” “姝儿在哪?你疯了吗?”赵勉简直难以想象,她如何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欺上罔下的忤逆之事!这场婚事,也算是皇家婚礼了,她怎么敢玩这种把戏? “赵公子,我想你是了解你妹妹的,你知道这场婚事并不会让她幸福,反而会磨灭她鲜活的热情。” “我只知道,白家公子为人正直洒脱,是比祝承礼更适合姝儿的夫婿人选!” “如果赵公子真的这样想的话,又何必纵容我们这些小把戏?我不相信赵公子对巾帼这些日子的反常没有半点怀疑!” “你……”赵勉无言以对,只听苏晓继续说:“巾帼现在已经逃走了,再去追回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你又何必……” “你可以代替她上花轿,难道还能撑到拜堂吗?到那个时候,你如果反悔,姝儿依旧逃不出去。难道你要代替她拜堂?我想你不会不知道,我大云女子一旦与男子拜堂,就算是男方明媒正娶的妻子,三年之内男方不能悔婚的。” “我自有办法!还请赵公子为了你妹妹的幸福帮我一次!” 门外响起了轻微的扣门声,“小姐,夫人命婉儿来替您梳妆,吉时快到了!” 苏晓着急地看着赵勉,她现在不能出声,只能指望赵勉替她拖延些时间了。后者被她炽热真诚的眼神打败,轻咳几声:“婉儿,姝儿这你就不用管了,她说要自己来。我在这盯着,你先下去吧!” 门外的婉儿略微迟疑着,小姐的衣食起居全是交给她的,小姐自己哪里会穿戴?不过,既然有少爷在,也就没什么了,“是!” 待脚步声走远了之后,苏晓松了一口气,“你没有退路了,只能选择帮我!” “你……好吧!我可事先警告你,你既然已经接个这烫手山芋,就必须妥善处理好,否则会引起轩然大波!” “放心吧!”苏晓拍着胸脯保证,心里却一直忐忑着,我给的暗示应该够明显了,应该想的到吧! 却说吉时一到,苏晓便披上红盖头,在赵勉的搀扶下从紧闭的房门里走出来了。 众皆惊疑,赵勉对着大伙儿说道:“今日小姐的态度,任何人不得带出府,更不得议论。若是我日后有听说什么闲言碎语,你们一众人等等着领罚吧!” 众人心下明白,今日小姐的态度大家有目共睹。若是让白桓公知道一个被退婚的女子还千不情万不愿,只怕这桩婚事也该黄了。 赵勉一路保驾护航着,眼看着就快到了府门口,苏晓的心情也由刚才的期待转化为紧张和不安,她此次从皇宫溜出来不用说也花费了好大力气。按理来说,云珵今日到了该到议政阁检查她功课的时候,而苏晓自然留下了明显的暗示,不知道他能不能由此猜出苏晓此行的目的。而更让她担心的,是如果知道了,又会不会想办法阻止这场婚礼。 苏晓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苏晓的手心冒汗,身体也轻微的颤抖着。喜娘已经将府门前的轿帘掀开。长公主拉着她的手,诉说着依依不舍之情,说不到几句话便开始潸然泪下,拿着手帕擦着眼泪。 苏晓微微颤抖着,不敢说一句话,长公主只当她是委屈又同样的不舍,没作什么怀疑。不一会儿便在喜娘的催促下放开了她的手,亲自扶着她上轿了。 苏晓不敢揭下盖头,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已经无暇去听外面震天动地的鞭炮声。轿子就在万民的喜悦与欢呼讨论中到达了最终目的地,苏晓心想着怎么自救才能最小程度地伤及两家关系。忽地外面一阵骚动,喜娘也久久不来掀轿帘。 只听那喜娘在侧边的窗帘小声地说道:“赵小姐,这可怎么办?听说新郎不见了!” “什么?”苏晓心中震惊,那喜娘只当她受了大刺激,宽慰她,“小姐不必担心,兴许新郎一会儿就出来了。” 苏晓虽然在很大程度上相信云珵会帮她解决这件事,但从没想过她竟然掳走了新郎官,这要是传出去,赵巾帼的名声怎么办? 不待苏晓思考,忽然人群惊呼一片,苏晓抑制不住难以平复的心绪,不由趁乱掀开了轿帘。 这年头奇怪事情可真多,在朝廷大臣府邸门口,大喜之日,竟然有刺客行刺。白桓公府的守卫已经拼死抵抗,一时刀光剑影,混乱非常。不料那刺客头子扭头看向苏晓,竟然拿着剑直接向她刺去! 苏晓大惊,身体却片刻都动弹不得,眼见着他的剑尖离她越来越近。那剑尖离她不到一尺时,那人忽然偏转了剑锋,搂住她的腰一跃而起。苏晓在眩晕中看着底下白茫茫的一片里,尽是被烟雾弹迷住双眼的众守卫。 苏晓感觉这个怀抱有些熟悉,其实不难猜,他们如果不是来取她性命的。那么十有八九是云珵派来营救她的,所以,这个人,应该是暗影没错。 第三十二章 你不是喜欢我吗 苏晓低头俯视着帝都的万家灯火,不禁感叹夜色撩人,尤其是当你与高处远眺秀丽江山时。 也难怪历朝历代的皇子们都不惜一切陷入党争之中,自相残杀。君临天下,坐拥天下的感觉想想就令人心潮澎湃。 暗影在城郊的一处小屋前放下她,转眼间又消失地无踪影。苏晓环绕一下四周,不禁觉得惊奇,现在已经是五月了,可这里的桃花却盛开地如此灿烂,朵朵妖艳。 苏晓拾阶而上,推门而入,木门发出嘎嘎的声音。云珵坐在正对门的桌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过一会儿翻动一页。 苏晓不禁感叹这样的动作真是撩人,如那夜色,如门外的桃花,一不小心就令人沉浸其中。 不过苏晓心里也明白,她今天来这儿,可不是跟他来赏花的,而是来为她捅出的大娄子而挨骂的。 果不其然,云珵讥讽的话语传来:“你这女官当的可真是称职!” 苏晓:“对不起,我错了!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 “你还敢有下次?” “哦,不对,以后绝不会再犯了!” 他的脸依旧冷如寒冰,“你自己说说,你错在哪儿呢?” “我不应该怂恿赵巾帼逃婚,自己顶替她!” 他久久没回,苏晓也陷入了安静。“还有呢?” 苏晓被他突兀的话语吓了一跳,“还有?”难道,李居那件事情,云珵已经知道了?她就知道,这么小的把戏,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没有了吧,我就做了这一件事,其他的时间都待在议政阁里好好整理典籍呢!” “没有?”他放下书本,站起身来,向苏晓的方向走了几步,“你确定真的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不行,绝对不能承认。他肯定没有确切的证据,否则不会这样浪费唇舌,他一定是想套我的话,证实他的猜疑!对,只要我咬死不认,万事大吉! 苏晓信心倍增,底气十足,“皇上请明察,除去此事,苏晓真的没有做过其他不妥的事!” “你还知道朕是皇上,知不知道这样做会给朕带来多大的麻烦?你竟然还毫不知罪!” 什么?他指的是这个?苏晓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陪笑道:“臣知罪!皇上的这个恩情,臣没齿难忘,臣一定结草衔环,竭力报答!” “报答?你身为朝廷命官,做什么事情都是应该的!” 呃,这倒也是!苏晓想了想,开口说道:“臣所说的报答,并不止于朝堂,皇上有什么私事,也可以命令臣去办,臣一定不辱使命!” 苏晓暗骂自己,你说的这是什么啊,简直像个没脑子的人。皇上有什么私事?私事也是国事,国事还轮的到你报恩? “难怪你会出这样的馊主意,简直不用脑子想问题。你难道不知道,结婚是一件多么正式隆重的事,怎由得你胡闹?况且还是这样王室贵族联姻!若是朕没有看懂你的暗示,你有什么办法逃脱?难不成真的嫁给白家?” “我……” “你最好仔细想想,再回答这个问题!” 苏晓感受到他眼里的怒气,也不敢再胡闹,迟疑着说道:“我也不是没想过最坏的情况,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我真的与那白宇拜了堂,事后他们发现我不是赵巾帼,肯定会震怒,但是考虑到我是朝廷一品女官,他们总不可能让我真的成为白家少夫人吧!三年后,我再要白宇休了我,他们白家也乐得丢掉我这个烫手山芋,从此两清!” “你想得倒是轻巧!” 苏晓赶紧补充:“虽然这对赵巾帼的名声不好,但我相信祝承礼不会介意的!” “你很了解他?” 苏晓摇摇头,“也不是!就是女人的直觉吧!总觉得祝家将军最后一定会倾心于巾帼。一个人要是真心喜欢另一个人,就眼里只有她一个,不会想别的。这就是我所了解的爱情!” 云珵那头已经完全冷了下来,苏晓一看,不对啊!苏晓,你谈什么不好,偏偏在帝王面前谈爱情!他只会认为你是在巧舌如簧地推卸责任! 只听见云珵冷声质问:“你确定?” “应……应该是吧!” 他突然冷笑着反问:“你不是喜欢我吗?怎么又做好了与白宇拜堂成亲的准备?” “什……什么?”苏晓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是自己听错了吗?他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侵身向前,右手扣住她的下颚,语气冰冷:“说!”但苏晓明显感觉到他眼里流动着她从没见过的情绪!苏晓隐约嗅到他身上的酒味,难怪他今日如此反常,习惯了一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现在的他让苏晓感觉到极度不适。 苏晓试着挣脱他的桎梏,“你喝醉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好吗?” 云珵不理会她,径直说道:“你不是想报恩吗?朕如你所愿!” “什么?” 不待苏晓反应,他忽然低下头,抬起她的下颚,用双手拖住,然后对着她邪魅一笑,咬住她的下唇,用力地吻住。 近在咫尺的距离,这是第一次!呼吸相闻,唇齿交缠,是苏晓想都不敢想的事! 唇瓣相贴的触感清晰地可怕,苏晓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呆愣地不知所措。 在暖黄的灯盏下,苏晓只看得清楚他黑得发亮的眼睛,闪烁着妖媚蛊惑的光芒! 他的唇瓣有点冷,可是却点燃了苏晓身上的每一处,让她意乱情迷! 他的唇在她唇瓣上反复辗转,苏晓像个木头人一样无法动弹,也忘记了给出任何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云珵的唇离开了她,但双手依然紧紧环绕着苏晓,他的声音沙哑蛊惑,“朕很满意你的报恩方式!” 说完不带任何留恋地松开苏晓,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小屋。 云珵虽然走了,可是满屋子的旖旎气息还环绕着,苏晓脸上的红潮未褪! 留下苏晓一个人,依旧是呆愣无话。没了云珵的支撑,苏晓全身松软地倒在地上,许久,慢慢用手抚上了自己的唇……是夜,注定无眠! 第三十三章 密室伤人 自那日以后,云珵从来没踏入议政阁,不是说没有要事商议,只不过故意避开她罢了。苏晓也如释重负,正好她也不知作何反应,那天晚上的事,真的发生过吗? 不知何时,议政阁里来了一个人,身长八尺,眉清目秀,看向苏晓时,眼神里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他身上竟然意外地不是穿着朝服,只是王公贵族家常服,腰间束带,整个人显得颀长挺拔,贵气十足。 他上下打量着,语气有点轻佻,“你就是那个差点嫁给本少爷的女人?也不怎么样嘛!” “你是……白宇?”,那人没有否认,自顾自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苏晓轻咳几声,心虚得很,怎么说也是她设计让他娶不成媳妇,他虽然看起来心情不错,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那个吧,你看啊,长公主的小女儿已经有心上人了,你也不该强求吧!这婚事黄了,没准以后你能遇到更好的!” 那人对着苏晓啧啧摇头,“得,我懒得跟你说!本来是想来看看能让某人如此大费周章的女人,必是不俗之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某人?这人到底是后台太硬,还是胆子太大? 苏晓不经好笑,“公子说的对!苏晓确实只是一介俗人!” 他挑眉,“这样也不生气?”语气里已经有了一点不屑和讽刺。 “白公子所言极是,苏晓没有必要生气!” 他突然站起来身来,严肃地点评着苏晓:“如果我是你,倒还不如趁早去求了皇上,辞了女官一职,放马南山!” 苏晓听了心中也是极为别扭,自从来到帝都,她就从来没有遇到过说话如此直白的人,一时间竟然有点接受不了批评了。【零↑九△小↓說△網】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他依然是一脸不正经,语气却开始变得凌厉,“你别仗着自己在江州救过皇上,就如此狐假虎威!”他的话语不轻不重,却在无形中令苏晓自惭形秽起来! 他连这个都知道?区区一个靠着祖荫的贵族公子,怎么如此目无尊上,连皇上的事情都知道地如此清楚? 苏晓也回以轻蔑的笑,“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我念你此次成亲未果,不与你多作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且不说我是朝廷正一品大臣,比你父亲的官阶还高;论年龄,我还虚长你两岁,你这么多年的礼义学到哪去了?不想活了吗?” “不想活了?”他挑眉笑道,“本公子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他的右手大拇指轻轻揉搓着食指和中指,突然向苏晓射来冷冽的光,如地狱修罗般摄人魂魄,冷冷地质问道:“你不想活了?嗯?” 最后一个尾音被他刻意拖长,他的语气里透露出无尽的危险。苏晓不禁哀叹,坊间传闻真的不可轻易相信! 还是,他根本不是白宇?仔细想想,白宇怎可能不着官服进入皇宫,言语中似乎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你是……?” “总之,你的这个女官,本公子是定然要让你当不成的,你最好清楚这一点!”他说完后转身就走,几步下就不见人影,苏晓感叹他的武功,更哀叹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一个神秘的人。 没过多久,端仁宫的宫女带话来,太皇太后太后有事找她! 太皇太后?见一个女官干嘛,她又不是后宫嫔妃,太皇太后见朝廷命官似乎不太好吧! 不管如何,太皇太后口谕,她又岂敢不遵命,当即跟着那宫女来到了端仁宫。 宫女进殿请示时,苏晓稍稍打量了一下这端仁宫,华而大气,到处是价值连城的摆设装饰,低调而奢华。屋子里有几处都放着香炉,焚着檀木香,有一股隐而若现的禅意。 不多时,宫女引着苏晓进入内殿,那首座上坐着的女人,雍容华贵,银发入鬓,精神矍铄。 苏晓还未出声,太皇太后便厉声命令道:“把她绑起来,关到密室去!” 这是怎么回事?苏晓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已经被人用麻绳捆上,推搡着往里屋去。 “太皇太后,您这是干什么?” 第三十四章 明月照沟渠 再说那从帝都逃出去的赵巾帼,一路上可算是吃尽了苦头。【零↑九△小↓說△網】一路上为了避免长公主派出的人追上,马车夫一直马不停蹄地往紫霞关的方向赶。越往北,天气越恶劣,空气干冷,沙尘遍布。由于不敢暂停在客栈驿站,赵巾只能每日就着水吞着几乎难以下咽的干粮和葱油饼。 以前她总是喜欢混在军营里,晚上和士兵们围在篝火旁,唱着北方军营的民歌,或者看着赤膊的汉子摔跤猜拳,大口喝烈酒。 那时候有父亲在,感觉什么都不怕,任何事情都很美好。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因为有人陪伴,她就觉得自己长大了。 而如今,她现在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不顾一切地离家出走了,抛下家族利益,抛下父母颜面,一走了之,去追随那个现在对她来说虚无缥缈的人。 马车夫叫做管菁华,锦城人士。【零↑九△小↓說△網】赵巾帼这几日实在是太孤独了,当他们的马车短暂停留时,她就会拉着他聊天。从谈话中,赵巾帼可以感受到他是一个非常重义气的人。他其实不是一个马车夫,而是锦城的贩马商贾。苏晓在锦城时有幸结识了管菁华,因一句‘君子之交淡如水’成为了挚友。 此番管菁华来帝都,一来为了视察帝都的马行,二来探望苏晓。没想到苏晓一见到他,就拜托了他这件事。刚好紫霞关战事有些紧张,后备军需自然有些跟不上,他本身也有意向朝廷进献一些良驹,此番去紫霞关也可实地探查一下。 这天黄昏,赵巾帼望着满天的红霞,突然就有些伤感,她坐在马车外,与管菁华并肩而坐,问道:“管兄,你说我是不是太任性了?什么也不顾就冲出来了,一点也不考虑家族。” 管菁华也看着天边的红霞,像是再欣赏,并没有说话。赵巾帼又问道:“在管兄眼里,我是不是很幼稚,而且容易伤感?” 管菁华笑着摇头,“不会,本来越是灿烂的美景就越容易让人有所感触。” “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后悔了,以后又会不会后悔!” “我不知道你,但是我知道苏晓是一个表面柔软,内心坚定的人。如果认定了一件事,从来不会动摇。这就是她的魅力所在,也在我与她成为朋友的最主要原因。” “所以你一点也不意外苏姐姐会出手帮我解决这件事?” “不错,我在帝都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完全不如在锦城和江州时的活泼,可能你的执着有些触动她,她不想让别人泯灭你的热情吧。” “真想认识几年前的苏姐姐!”赵巾帼一脸向往。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将话题引到了苏晓身上,管菁华笑道:“若你在那个时候遇上她,一定会更加喜欢她!” “那你呢?”赵巾帼将头转向管菁华,好奇地问道,“你更喜欢哪个时候的苏姐姐?” 管菁华不由地一愣,继而无奈地笑道:“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这样的暗示了?” 赵巾帼也一笑,“你谈到苏姐姐的时候,眉眼间异常温柔,却有着淡淡的的隐忍,很像我哥哥当年的爱上一个人却不敢说出来的样子。” “要是天下所有女人都像你一样敏感就好了!”赵巾帼不出声,她知道他所说的所有人中,其实只要有苏晓一个人就足够。 管菁华继而叹了一口气,眼角却一直笑着,“她的每个时候,都非常动人,不管是生动活泼的她,还是安静沉稳的她,都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那你为什么不对苏姐姐说呢?” “我很了解苏晓,她的心里,永远不只有感情,更有一些别人窥探不到的东西,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困惑,而她认为能够帮她解决这个困惑的人,并不是我。” 这个人,是舅舅吧!赵巾帼在心里感叹着。 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句话,就这样以安静的姿态,缓缓流淌过两个人的内心,或安慰,或给人钝痛。 帝都皇宫内,清贵妃仔细想了想,总觉得不妥,太皇太后办事虽极有分寸,按理来说也不可能太为难一个朝廷命官。只是她想到,那住在议政阁的苏大人在为官之前,似乎与长公主家的那个活泼的女儿关系不错,估计觉得赵巾帼的出逃与她有关,或者根本就是找到了证据。 皇上对那位的态度,清贵妃也是清楚一点的,当即捎了口信,给了云珵一些暗示。 云珵当时正在英光殿议事,送手帕的翠萍到底是将苏晓看成了她家娘娘的敌人,也就没有告诉高公公这件事其实是比较紧急的。高公公以为这只是清贵妃奉太皇太后的命令,不得以送来邀请皇上的帕子,也就不甚在意。 第三十五章 梦中明 “帕子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高公公惶然答道:“约莫...约莫正午的时候!” 云珵的眼神变得凌厉锐利,加快了前进的步子。【零↑九△小↓說△網】留下一脸惶恐的高公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能肯定的是,他这个内侍总管大概是做不成了。 皇上端仁宫中走去时,迎面正走来一个身姿挺拔,秀气非凡的公子,正是今日中午在议政阁与苏晓见面的那位公子,封谡。 云珵见了他,也不得不停下脚步,“你怎么来了?” “本公子来看看你的女官,说实话,实在是令我大失所望,你的眼光一直很好,也很会挖掘人才,怎么这次竟然如此失手?” “你见过她?什么时候?” “嗯,大概是巳时吧!” 端仁宫的密室里,苏晓被一盆冷水浇醒,她被水呛得猛烈咳了几下,神色清明后,见到了正对着她坐着的太皇太后,她的目光阴沉,对苏晓有一种深深的,毫不掩饰的敌意。苏晓不懂为什么,只听太皇太后言尖锐,毫不客气地问:“清醒了吗?” “太皇太后...”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教唆哀家的曾外孙女逃婚,让皇家下不来台!” 苏晓叹气,果然是因为这件事。【零↑九△小↓說△網】 “哀家真的不知道你是给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他力排众议,连祖制都改了,硬是要立你为女官。现在竟然连这件事情都要包庇你。” 苏晓无言以对,太皇太后又质问道,“你上任几月以来,拿着朝廷的俸禄,却毫无作为。你说,哀家留着你又何用?” 苏晓一怔,不是吧,难道要杀人灭口?她可是一直听闻太皇太后手段非常,只是,也应该没有到这个程度吧! “前段日子,关在天牢里的朝廷重犯逃走了,这件事,你可知道?” 苏晓想着,这太皇太后也只是吓唬她而已,“臣毫不知情!” “哀家可是听说,你幼年与那李居走得很近,甚至私下定了娃娃亲。你别告诉哀家,这件事你也不清楚了?” 还有这样的事?苏晓想到,难怪李居那日会故意放走她。而后一惊,自己竟然毫不怀疑太皇太后所说的话,这么说,云珵是不是也怀疑甚至是知道,是苏晓设计救走李居的。 又或者,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苏晓思索着,太皇太后却认为她目中无人,死鸭子嘴硬,干脆示意身边的嬷嬷,那些嬷嬷会意,拿起旁边的鞭子,狠狠地抽在苏晓身上。【零↑九△小↓說△網】“啪”地一声,苏晓毫无防备地尖叫起来,也打断了她的思绪。身体上的痛令她全身都开始颤栗起来。 苏晓还未反应过来,又一鞭子又以更重的力道打在她身上。嬷嬷们显然是对这种事情很有经验,她们的鞭子不会一直不停地打在身上,因为那样一般会产生两种结果:一是受刑人不到片刻便会昏厥过去,另一种情况是,受刑者虽然皮来肉绽,但皮肉变得麻木,无法十分地感受到鞭子的力道。 所以她们一般每打一鞭子,就会停上片刻,好让受刑者完全感受到疼痛,同时在疼痛逐渐减去时,再不防备地给上一鞭子。 苏晓还没受几鞭子呢,就感觉全身火辣辣地痛痒,那蚀骨钻心的痛,像是要永远刻在心里骨子里。 她已经无暇去关心身上被打出了多少道血痕,头发有多么凌乱,被血丝浸湿了的头发粘着满脸鲜血的脸,有几根发丝黏在嘴角,但她已经感受不到了不适,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意识模糊中,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有一束光影一直在指引这她,苏晓心下警铃大作,身体还是不受意志控制,被那曙光吸引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来到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其中一堵墙竟然在发着强烈的光,正是这堵墙散发出的光吸引着她走到这里来。奇怪的是,虽然苏晓从未见过这物什,但感觉自己并不陌生,反而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那堵墙突然变幻着颜色,不知不觉中竟然绘出一个女子来,那女子背对着她,穿得十分古怪裸露,脖子,手臂,大腿,脚踝全部露出来,她身旁的物品也甚是奇怪,待那个女孩转过身来,苏晓真的是吓得快魂飞魄散了,那女孩子的脸,竟然与她一模一样! 苏晓惊吓地睁开了双眼,头额冒着虚汗,胸口剧烈起伏着。只是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到了身上剧烈的疼痛,像是被车轮反复碾压过,再将身体拼接起来一样,骨头的摩擦几乎让她再一次昏厥。 她感觉自己连呼吸都是痛的,全身动弹不得,唯一能动的,大概就是眼珠子了。她略微打量着,知道自己已经躺在熟悉的议政阁里了,曾经照顾过她的鱼儿此时守在她身旁,只不过苏晓已经不太能记起了。 鱼儿的眼睛也实在是尖儿,苏晓刚刚转了转眼珠子,她就立刻发现了,“苏姑娘...苏大人你醒了?奴婢这就去禀告皇上!”苏晓很想阻止她,但是无奈自己根本就痛的不能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竟然是云珵,刚才那个梦,令她心惊。但是心惊过后,是无尽的欢喜,溢于言表,她感觉自己这次真的抓住了什么东西,不同于初见云珵和祝承礼时的熟悉,而是更深刻的,对自己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有时候她会想,她的人生,大概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江州落水前的苏晓,是苏家堡得意受宠的大小姐;另一部分,来自不同的灵魂,有着与世俗完全对立的思想。 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或者说,一个灵魂统治着另一个灵魂。又或者,一个灵魂彻底取代了另一个灵魂。如果说之前的她是不确定的话,那么在这个梦之后,她已经坚定了她内心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的猜想。 她知道自己现在情绪激动,完全藏不住心情,但是这个属于她自己的秘密,她不想让任何人窥探。 晚膳的时候,苏晓听到了响动,从脚步声来看,云珵的心情是急切的。苏晓干脆闭着眼睛,不与他有任何言语交流。 “可是睡了?” 苏晓没说话,自从来帝都后,云珵作为一个天子,确实需要更加运筹帷幄,苏晓也一直觉得自己应该理解他,毕竟云珵给她的感觉是独一无二的熟悉感。只是,她似乎有些厌倦了他的利用和欺骗。 不管是在她身边安插临水,立她为女官,还是对放走李居的事实缄默不语却假意试探。很多很多,她不愿深想,却不得不面对。 第三十五章 愈后 苏晓没有说话,也没有睁眼,云珵坐了一会儿便走了,他的政务一直很忙。 门口处还传来云珵嘱咐鱼儿照顾好苏晓的声音,鱼儿推门进来时,苏晓睁开了双眼。鱼儿端着药碗跪坐在榻边,“苏...苏大人,奴婢喂你喝药吧,何太医说这药必须趁热喝才行!” 苏晓微弱地点点头,鱼儿将勺子凑近她的嘴边,苏晓张嘴将药汁喝下。鱼儿倒是一愣,太医说过这药极苦,但为了患者的康复,必须全数喝下。皇上刚才在门外也嘱咐她一定要让苏晓喝下,不能让她吐出来。鱼儿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也准备好了蜜饯,漱口水,和巾帕,哪知苏晓这么爽快地喝下,感觉像是喝茶水。 苏晓眼里透着疑惑,示意她继续,这药实在是苦的很,如果不一下子喝完,估计之后也就没有勇气了。 鱼儿回过神,加快了喂药的速度。鱼儿也知道这位苏大人的性情,非常随和没有架子。她本来是谨言慎行,不愿多嘴的人,可是这会儿也不禁称赞起来,“苏大人真是奴婢见过的最勇敢的女子!”她自顾自地解释道,“奴婢自小进宫,在宫中已经有十多年了,也伺候过很多主子,从没见过哪个主子喝药如此不抗拒,女孩子好像天生怕苦的!” 苏晓想说她可不是哪个宫的主子,但药的苦味依然留在喉咙间,苏晓怕她一出声就会恶心地把好不容易的药吐出来,鱼儿继续说道,“奴婢看的出皇上真的很担心大人,刚才叮嘱奴婢时,皇上非常严肃认真。就连清贵妃...” 苏晓不用示意,鱼儿已经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浑话,苏晓是朝廷命官,不是后宫妃子,她怎么这么糊涂,竟然拿她与清贵妃比较,如此失言,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奴婢...奴婢该死!”她猛地跪下请罪,仿佛犯了不可饶恕的死罪。 苏晓想让她起来,但是还是不能说一句话,鱼儿低着头,不能看到苏晓示意她起来的手势。 鱼儿跪了一会,苏晓意识到若她再不说话,鱼儿就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了。她用尽全身力气,沙哑地说道:“你起来...” 鱼儿也知道苏晓的嗓子因为连日高烧而无法出声,此番说话必是用了极大的力气。赶紧起来,“大人别说话,小心伤到嗓子!” 总算消停了一番,这几日苏晓被鱼儿照顾地很好,虽然苏晓还是不太能说话,鱼儿已经能够大概猜出苏晓的意图了。 另外,苏晓身上的伤痕也需要人每日上药,鱼儿经过几天的锤炼,也晓得避开苏晓身上的敏感点,不至于令她想憋笑又忍不住。 鱼儿每次替她上药时,都不禁唏嘘,“这鞭子实在抽的厉害,奴婢听宫中的老嬷嬷说,太皇太后宫中的鞭子都是用极其微小的钩子连接而成的,鞭子上又淬满了盐水,钩子撕破皮肉后,盐水会立即渗透进伤口... 常人根本无法受过,奴婢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大人身上的伤口,这是受过多大的刑罚,挨过多少鞭子才能成这样?” 苏晓刚听时,自己也是十分心惊。其实她是不是也挺不过了,多亏了那个奇怪的梦,才让她捡回一条命。 不过现在,苏晓也耳朵已经生茧子了。此时她的高烧已经完全退了,也不会再反复,嗓子好了大半,苏晓笑着说:“鱼儿,我这几日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伤口也不痛了,可是你每次为我换药时都要让我重温一次痛苦,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鱼儿愣了一下,知道苏晓在打趣她,叹声说,“大人可真是奴婢见过的最心宽的人!” “是不是很崇拜我?”苏晓双手撑着枕头,回过头来,促狭地说道。 “崇拜?这是什么意思?” 苏晓心中也一惊,似乎最近她口中总是冒出一些十分奇怪的话,她自己也从未遇见过,但就是觉得很熟悉。 “就是问你,若我是个男子,鱼儿想不想嫁给我?” 鱼儿面色大窘,“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个个女子啊!” 苏晓甩掉心头的异样,继续逗弄鱼儿,“我是说,假如我是个男子,假如啊,所以你放心说出你的想法就好!” 她似乎被苏晓逗得哭笑不得,稍会又笑道:“大人真是说笑了,大人身份尊贵,奴婢这等卑贱的身份,就连给大人做妾,也是不够资格的!” 苏晓看着她,鱼儿没有任何委屈或是低落的情绪,在她的心里,这样的等级制度早已根深蒂固,对她来说,婚姻的门当户对是不可打破的铁律。 苏晓觉得可悲,她突然收起了她的嬉皮笑脸,严肃地说道:“鱼儿,这世上什么都可以有等级,但唯有婚姻爱情无门第!” 鱼儿毫无疑问地被苏晓震惊了,她面色惶恐,“大人,这话您可不能乱说,被有心人听到是要治罪的!” “鱼儿,你看我像是乱说的吗?” 鱼儿依旧惶恐,重重地点头。 “鱼儿,你还有两年就要出宫了,我希望你记着我对你说过的这句话,爱情无门第,希望你以后能遇上一个你爱的人,能够勇敢争取,不论门第。” 苏晓不确定鱼儿是否听进了她的话,但是从鱼儿那震惊地像见了鬼魂一样的眼神,估计她还是无法接受。 连苏晓都不清楚,为什么在她看来那么理所当然的道理,竟然会那么难以让世俗接受! 苏晓越来越相信,自己跟这里的人,甚至跟整个天下的人都是不一样的。虽然相貌无异,可是思想却..怎么说呢,根本就像是不在同一个世界的人。 第三十七章 相见恨晚 再说那被苏晓救出去的李居,那日在芳华舍与章束会合后,却不肯跟着章束离开帝都。章束劝说多次无效,最后甚至动了手,“你这小子,怎么如此不知好歹?我带你出去,可是在救你的命!” 李居的态度也不太友好,甚至有些傲慢,“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干你何事?你要出城,尽管自己去!” 章束恼怒,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掌,掌风疾劲,力道十足。 李居世家虽然历代从文,但李居自小热爱习武,成为西北淮安侯的入门赘婿后,更是得到了西北侯的亲身指导,武功自然到了一定程度。 章束这一掌下来,没有伤到他分毫,倒是激起了了章束的斗志,他穷追不舍,李居也只好奉陪。两人完全不顾旁边场合,酣畅淋漓地打起来。 芳华舍的老板兰姨连忙遣散了众位客人,所幸芳华舍在帝都的名气不是很大,来的都不是些达官显贵,陪笑几句,给些银子和别的好处,三两下也就把他们打发了。 人群散后,两人打得更是厉害。章束隔空一掌,自然被李居躲了过去,可是苦了二楼长廊的栏杆,掌风一歪,那栏杆便成了碎末。 兰姨也丝毫不劝架,坐在一旁悠闲地品茶。偶尔有木质的桌椅碎物向她飞来,她气定神闲地一挥手,将那碎物挡在其外。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二人打了几个回合,依然难分胜负,兰姨不得以出手制止,那两人反倒有惺惺相惜的感觉,相见恨晚。李居不想出城,章束这回肯定是没办法劝服了,只能感叹辜负了苏晓的嘱托。 兰姨这回也不客气,“二位大侠看看,我这店里的损失,二位打算怎么办?” 章束从头到脚打量着兰姨,她虽然通身大红,脂粉极重,此时又理直气壮地管他们要赔偿,但章束却丝毫也感受不到她身上有任何市井庸俗气息。那通身的气派,倒像是个没落的贵族,虽然讲话轻佻,却透露出洒脱的贵气。 章束笑道:“这店里的损失,我们自然是要赔偿的,不知您这芳华舍里是否还需要杂使的伙计?碰巧我这位兄弟要留在帝都,他又没有去处...” “我这是缺人,这位小兄弟要是愿意留下以工抵债,我自然是乐意的!” “兰姨您真是菩萨心肠啊,老天爷若是知道您如此善良美丽,一定会让你容颜永驻,风华绝代的!” 李居似乎受不了他那八面玲珑的样子,低低地骂了句:“出息!” 章束也急了,“你说谁呢,是不是又想来打一架?” “乐意奉陪!” 说着真有要再打起来的征兆,索性兰姨也是个聪明人,“你们若是再打下去,估计这位小兄弟就要把卖身契抵在这儿了。”,二人这才作罢。 总之,最后李居悄悄地留在了帝都,章束呢,在见过那位茹月姑娘后,竟然一声不吭地在夜间走了,什么口信也没留下。兰姨是知道茹月的,第二日见茹月神色如常,并无异样,也就知道事情不如想象的那么好,这两人估计又是吵架了。 再说苏晓,这几日每天不是吃就是睡,身体都快发霉了。索性云珵没有让她闲着,才过几天,云珵就传了消息,让她准备好任命宋闵为户部侍郎的文书。 果然没过几天,就有大臣上书对宋闵和范钧的贪污军饷一案异议,皇上自然没有理由反对。只不过这一查,宋闵自然是无罪的,可是他既然无罪,又为何要包揽这个罪名,苏晓很好奇云珵会如何为他开脱。 鱼儿已经回归了自己所在的职位,苏晓在议政阁中待了一整天,身子乏得很。刚伸完懒腰,外面太监竟然传报清贵妃驾到。苏晓卧床休养期间,曾听鱼儿说过,似乎那次她能脱险,多亏了清贵妃。 只是她是后宫嫔妃,她是朝廷命官,虽然同处皇宫,但是两个人的身份似乎没有什么要见面的理由吧,苏晓还没来得及去拜谢她的救命之恩,她反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清贵妃依旧是苏晓印象中的打扮,一身浅红褐色的曳地长裙,一根绸带交挽于袖间,头上没有太多的首饰,却依旧富丽。肌肤如雪,皓腕如霜,素雅而不失贵气,低调而不奢华,有如空谷幽兰,又有如水中菡萏。 “臣苏晓,见过贵妃娘娘!” “苏大人不必多礼!听闻苏大人身体抱恙,本宫特来看看,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娘娘关心,臣已经痊愈。娘娘的救命之恩,臣没齿难忘!” “苏大人莫不是在说笑,本宫何时对你有过救命之恩?” 苏晓纳闷,鱼儿不会乱说话的,大概,是清贵妃不愿意公然与太皇太后作对吧。 “是,是臣失言,还请娘娘恕罪!” “六月宫城外有个赏花会,往年都是由帝都世家的嫡女或夫人举办的。可是今年,负责花会的人将帖子递给了本宫的表姐,她本是承了这事,可这几日天气反常,她犯了偏头痛,身体抱恙,所以将这事托给了本宫。本宫来这,是想邀请你与本宫一同赴会。” 苏晓下意识地推辞,“臣实在是惶恐,娘娘邀请臣,臣感激不尽,只是宫中事务繁忙,只怕皇上知道臣擅离职守,臣会吃不了兜着走!” 她轻笑出来,用巾帕半捂着嘴角,动作优雅得体。苏晓却窘得不行,什么‘吃不了兜着走’,坊间俗语在皇宫真是难登大雅之堂! 第三十八章 苏晓胞姐 清贵妃笑了笑,“这个你自可以放心,皇上那边,本宫自会去说说,如若你答应,这事就算成了!” 苏晓脑头不清不楚,“恕臣冒昧,臣与贵妃娘娘仅是有过两面之缘,不知娘娘为何会想到邀臣去赴宴。何况,臣的身份,也有些特殊,这样贸然前去,怕是不太好吧!” 清贵妃身边的翠儿听了极是气愤,“你是什么意思,我们娘娘亲自邀请你,还请不动你吗?” “我...” 清贵妃难得严肃,“翠儿,住嘴!还不向苏大人请罪!”她刻意强调‘大人’二字,是在提醒她在她面前的不是普通宫娥,而是朝廷大臣,这等身份,不是她一个小宫女可以冒犯的。 “奴婢知错!请苏大人恕罪!” “不碍事的,娘娘不用放在心上。” “其实本宫邀请你,是承了白桓公夫人的请求。夫人在本宫进宫前曾救过本宫,本宫欠她一个大大的恩情,所以就想来问问你的意思!” 苏晓心中总感觉不妙,白桓公夫人与她从未见过,怎么会特地指名道姓地邀请他,还白白浪费了清贵妃的大人情,这事要说与赵巾帼逃婚一事有关,她死也不信。只是,这件事白桓公府是怎么知道的,他们邀请她过去有什么企图,不会想寻仇吧。 “白桓公夫人来拜托本宫这件事的时候,本宫还大吃一惊,还想着苏大人是不是与白桓公府颇有交集呢!” 苏晓只能硬着头皮呵笑,“娘娘见笑了!” “本宫想着你身上的伤痊愈了,总待在宫里也闷得慌,况且听说你进宫之前又是一个性子挺跳脱的人,所以觉得你应该想趁着这次机会让你出宫散散心。不过,要是你不愿意出宫,本宫也不会强求,一切全看你自己的主意。” 话是这么说,但清贵妃为了还恩情来找她商量,苏晓还欠着清贵妃一个恩情呢,又怎么好意思拒绝? 说完了正事后,清贵妃又坐了一会儿,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也就离开了。 苏晓倒是愁的很,那什么花会,对她来说就是一场鸿门宴啊!上次那个人,像是白宇,感觉又不太像,他说过会找她麻烦的,该不会是想在皇宫外杀人灭口吧? 苏晓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入夜时分,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风刮得木质的窗户呼呼作响,偶尔还会闪过一两个人影,等苏晓回头看时,又什么都看不到。 苏晓心中打着寒颤,摸索着将桌上的油灯点亮,屋子里有了一点光亮后,人也感觉温暖了一点。她刚舒口气,一回头便被人死死捂住嘴巴,苏晓心中大骇,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体也在颤抖着,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那人的声音不算冷硬,反倒有一丝迁就,“别出声!”那人摘下面罩,苏晓噤声,虽然只见过他几面,苏晓还是马上认出了他,因为那张与苏晓相似的面孔。 这个人便是苏家堡的长子苏长生,苏晓的亲哥哥!他亲自来,到底有什么要紧事?苏晓的第一反应是,抱素出事了!难怪苏晓送去江州的心,过了将近半年都没有一丝回复。 “抱素出事了?” 苏长生抬眉,“为什么这么问,她现在很好!” “你有她的消息?快告诉我啊!” “晓晓,我没想到你见到我的第一个问题竟然不是家族出什么事了,纵使你落水失了本性,但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难道你还要一直任性下去吗?” 苏晓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清楚,苏长生继而说道:“我冒险进宫,是想告诉你,父亲和各位叔伯们打算行动了,日期应该就定在这个月。我来皇宫,就是为了带你走!” 什么,行动?“你们真的要造反?”苏晓想也不想地反问。 “你...竟然什么都忘了?还是...”苏长生突然一把扯过苏晓,开始脱她的衣服。 “你干什么啊,放开,再不放开我喊人了啊!” 苏晓肩上的衣服已经被他扯开,那血红色的凤尾花胎记依然那么清晰,怎么会? “你真的是晓晓?”苏长生心情复杂,这完全不是他所认识的妹妹,但这个凤尾花胎记,苏家世代独有的胎记,明明不是假的。 “你混蛋!”苏晓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继而将自己的衣裳拢紧。 苏长生已经顾不得去想她到底是不是苏晓,暂且相信着也是好的。 “晓晓,大哥不管你有没有想起过去,但是你身为苏家堡的一份子,就应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大哥不允许你再继续胡闹下去,否则你的性命堪忧!” “什么叫做胡闹,我说了我的事情我自己说了算,不需要任何人管!” 苏长生冷笑,音调也提高了几分,“你自己说了算?你自己说了算就可以认贼为君,为大云做事吗?” 苏晓脑筋转不过来,“什么?” “你不要忘了我们那拉氏一族是怎么灭绝的,就是大云先祖,当今皇帝的祖父,利用那拉公主的感情,却薄情寡义,两面三刀,设计骗取了我那拉的地形图,不久便将我那拉氏几千万族人赶尽杀绝。 后世的史官,承先帝旨意,将有关那拉氏的史书全部焚毁殆尽。我族存与世上,一直都与朝廷毫无往来,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生活快乐无忧。只因我族人擅长奇门遁甲之术,那前朝皇帝为了得到秘术,杀尽我族人。 这么多年来,我那拉一氏仅存的血脉隐姓埋名,暗中培植势力,如今大云朝局势动荡,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 晓晓,大哥不管你是失忆了还是不愿意卷入这场腥风血雨中,你都不可以继续待在这儿了。如果你不想做我们那拉氏的阿娜,大哥也不勉强你!”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不稀罕……”等等,“我不当阿娜,谁来代替?” 苏长生沉默了一会儿,“我们找到了你的姐姐,她比你更有资格当那拉族的阿娜!” 苏晓心中的不安更加明显,“姐姐?是谁?” “你的姐姐名叫苏觅,也就是……抱素!” 苏晓的心中如雷劈过,她木讷地后退两步,“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太荒唐了!” “我是苏晓,但不是苏家堡的苏晓,我是我自己!” 第三十九章 “晓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大哥实话告诉你,为什么族中叔伯们会如此着急,如今的大云皇帝不像上两任皇帝一般昏庸,那拉氏绝不能再等了。” “你们根本不可能赢的!” 苏长生轻笑一声,苏晓继而想到了什么,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问道:“所以,你们让抱素替我当阿娜,替我去死?” 苏长生声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苏晓气的胸腔炸裂,杏眼圆睁,面上现一团煞气。“我绝不同意,你们太自私了!抱素她……” “苏晓,你最好搞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并不必苏觅好多少。你知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立你为女官?他是不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所以想以你为人质,逼迫那拉氏再一次妥协,然后彻底地对那拉氏赶尽杀绝,继续蒙蔽天下人的眼睛。” 苏晓心中猛然一怔,她以为的人质,只不过是想要得到苏家堡的造兵之术,以备战争之需。毕竟,最近大云朝战争不断,若是全靠军资,长久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苏晓明知道云珵利用她,也甘之如饴。 “晓晓,此地不宜久留,我现在就带你走!” 苏晓挣脱了他,眼神坚定:“我不走!”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算是白说了,你难道没听懂我的意思吗?” “大哥,”这是苏晓记忆里第一次喊他大哥,虽然她知道不是,但还是对苏长生心生感谢。 “我不走!照顾好抱素,她的一辈子过得很苦,我绝不允许她为了我,为了对她毫无养育之恩的苏家,成为战争的牺牲品。你记着,我才是那拉氏的阿娜!” “晓晓……你!” “大哥快走吧,天快亮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分寸!” “不行……”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留在这,可以随时掌握帝都动向,我一直以来都太自私了,只考虑到自己,现在应该是我尽自己的责任的时候了。” 苏晓千说万说,终于送走了苏长生,自己却快虚脱在地。 她躺在床上,一点一滴地回忆着她与云珵相识的过去,她想,她一直认为是她自己处心积虑地接近云珵,现在却想,是不是云珵在无意中发现了她的身份,所以允许她接近他,最后甚至成为了朋友。 这个想法,让苏晓吓了一大跳,心悸了一整夜。 窗外肆意的风雨依旧没有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征兆。明明是中午,天气依旧阴沉地厉害。苏晓托人将册立官员的文书给云珵送过去,不久,御前伺候的太监便传话过来,让苏晓过去一趟。 苏晓是极不情愿的,她努力打起精神。苏晓到达英光殿,云珵如往常一样坐在上首的龙椅上批阅奏折,见到她来了,自然地开口:“来了?” “是!” 云珵怪异地瞥了她一眼,“有心事?” 苏晓面色一惊,眼睛心虚地看向别处,“回皇上,没有!” “是吗?” “回皇上,臣不敢撒谎!” 苏晓是知道的,早就知道。她和云珵的关系,似乎有点畸形。君不君,臣不臣,友不友,甚至从郊外小木屋后,苏晓觉得和他的对话中都有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暧昧,但他们之间却还是隔着遥遥的等级。 就像刚才,他问苏晓是否有心事,如果说,朋友之间关心一下无可厚非,可是过去那么多日子里,云珵一直都对她冷冷淡淡的。 “你随我来!” “是!” 苏晓跟着他走到殿内,他用手转动了一下桌子上的花盆,迎面的那堵墙突然打开了。苏晓跟着云珵进去,里面一片漆黑,苏晓得用手攀着墙壁才能勉强不摔倒,可云珵走得异常顺畅。也是,他的密室,自然是来过很多遍,闭着眼睛也能走好。 当云珵推开密室大门时,苏晓真的是吓了一跳,脸色都有些煞白,密室里,坐着许多朝廷大臣,他们的职位高至正一品,低至从九品。他们正襟危坐,听到推门声,都齐刷刷地向门边看来。 意料之中的是,很多人都对苏晓的到来表示疑惑或不满,一直以来苏晓都被这样的眼光包围充斥着,倒也习惯了。 第四十章 云珵听了也不恼,“苏大人是议政阁书令,她只是负责将今日朕与诸位爱卿所议之事记录在案而已。” “皇上,今日我们所议之事是朝廷机密,事情未定,还是不宜张扬地好。” 云珵不是没听懂他的意思,不过是故意装傻罢了,“爱卿放心,苏大人不会泄露出去的。” 众人听他的语气也大概明白了,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皇上,据臣所知,淮安侯自那日兵败后,就率领着剩余残兵败将四处逃窜,最近的探子回报是,淮安侯驻扎在天山老林里,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天山地势复杂,猛兽又多,若是不是事先了解地形,一般人是绝对不敢踏入半分的。要么,淮安侯早就料到自己有一天会躲进这里,要么..有人在帮助他,或者说,有人在帮他,而这个人,是皇室不曾知晓的。” 无论哪种情况,都不是云珵所希望的。苏晓心中却翻江倒海般心潮澎湃,她联想到前几夜苏长生的造访,听他的语气,似乎起事的日子将近,并且胸有成竹,难道是与逃匿的淮安侯达成了共识?可是淮安侯是个多么聪明狡猾的人,想必也知道苏家堡的来历和企图,此番只是借苏家堡的手,想不劳而获,推翻云珵。 只是,淮安侯虽然野心勃勃,早有逆心,但他还是云珵的皇叔,他不会想颠覆这个王朝,只是想给这个王朝换一个睥睨天下的人。 换个角度想,苏家堡肯定也知道淮安侯没安好心,他们等这天已经等了许久,再也经不起任何的变故,所以只能饮鸩止渴,也许还期待着他们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双方对彼此的意图都很清楚,双方又清楚地知道,任何一方,不可能单独成事。 不知哪位大臣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皇上,臣去年巡视江州时,曾听说江州苏家堡内消失了数年的大女儿竟然一夜之间回来了。听人说,那大女儿独自一人在山上生活了数年,突然有一天竟然自己下山,就倒在了苏家堡门口。经过一番了解,苏家堡的人发现她就是苏家堡失散多年的大女儿。” 苏晓心中一惊,这人说的明明是抱素,可是情况却全是胡诌的。什么生活在山上,抱素明明一直跟她在一起好吧。 云珵无心听这样的传闻,心情也有些烦躁,“爱卿想说什么?” 那位大臣吊足了众人胃口后,抛出了一个天大的消息,“臣派人去追查这名女子的来历,竟然发现她生活了数年的山,竟然就是天山!”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苏晓反射性地反驳:“不可能!”说完这句话她才感觉到自己有多么愚蠢,虽然她不知道那个人说出这句话究竟处于什么目的,但是她现在是说什么也不能解释清楚为什么她会有这种反应了。 果然,众人看向她的眼光有不屑,不满,更多的是戒备和指责。 苏晓笑呵呵地解释,心里是无尽的心虚,“我是说...” “朕准许你说话了吗?”云珵的目光迸发出极大的怒意,像是在不满苏晓的目中无人,敢打断众位大臣的议事并不知好歹地提出异议,但是,好像又不是这样。就算是在外人面前,他也不必要那么凶吧。 众位大臣也没想到云珵会如此发火,苏晓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我……” 云珵继而对众位大臣说道:“众位爱卿请继续说说你们的看法吧!”有了刚才云珵的发怒,大臣们也不好再继续,在苏晓这件事情上有过多的质疑。 苏晓因此躲过一劫,不然她真的感觉自己百口莫辩。她继而想到,抱素就是苏家宝失散多年的大女儿,这件事情云珵不可能不知道!问题是苏晓不知道云珵还知道些什么。或许他早已洞察了一切,但是,今日他为什么又要特地叫苏晓来密室呢? 旁人也许不知苏晓的来历,可是云珵却是真真切切知道苏晓的一切。 苏晓特别重视这次的记载,因为,没准这件事会被载入历史。那帅气的字体,飘扬的句子,苏晓自己看了,都觉得心中激荡无比。 但是她又觉得非常可笑,她一个逆贼之后,竟然为大运朝书写这样的意图灭我的历史。 苏晓心想,虽然这文字很飘扬潇洒,但是她绝对不会让它真实发生。 她没有天下归一,普度众生的远大抱负,却绝对不可能让抱素,为她挡了那生死劫数。 她知道,抱素虽然平时性子沉静,但却绝不是一个非常渴求家庭温暖的女子。她不会为了几个突然冲出来说是他亲人的人而丧失理智,沉溺在所谓的亲情之中。她的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她不可能心甘情愿地沦为战争的牺牲品。 换一个角想,抱素肯定也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住苏晓的性命。 那样一个鲜活热烈的女子,苏晓怎么可能舍得将自己的生死劫数推给她? 不为苍生不为大义,苏晓的一切只是为了让自己,活的不愧于人心,只是为了保住那个与她曾经一起嬉笑玩闹的女子。 不知道是不是苏晓的错觉,自那日密室以来,帝都的气氛紧张的厉害。她偶尔获准出宫游玩,或采办些物事,都感觉帝都的气氛与平时大不相同。 人们行动迅速,缄默不语。没有人主动与陌生人打开话匣子,也没有人在背后纷纷议论帝都的风流韵事。 所以说生在天子脚下的百姓,往往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感。 即使皇上不说,朝廷不说,百姓们还是感受到了战争来临前的恐惧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京城的紧张气氛就像一场鼠疫一般,四处流窜。不出几日,整个帝都都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宁静当中。 苏晓和云珵这几日几乎都没有见面,两个人都好像在刻意避开对方。苏晓陷入了沉思,她不知道现在和云珵应该如何相处。 很明显的,他们是敌对的关系,只是现在好像谁都不愿意捅破那一层关系的窗纱纸。 第四十一章 苏晓很认真地审视自己,突然就觉得自己活得很失败。以一个不明所以的身份生活了几年,依旧对自己一无所知。 让她觉得更可惜的是,她从一个热烈鲜活的女子,变成了安静内敛的现在的苏晓,怯懦自私,甚至有些畏惧权势。 她曾经最讨厌这样的人,现在好像也不可避免地成为了这样的人。她的改变是如此的大,但是这种改变却没有人让她成长。 盲目的追寻那一种所谓的安全感,到最后却只是沦为别人利用的工具。要不是苏长生说出事情原委,她还甘之如饴地被利用。 苏晓心想,这皇宫她是迟早要走的。只是让她气恼的是他依旧对云珵有一点不舍。她不知道这种感情是因为他长久的追随云珵,让她有了习惯性的依赖。还是,自那日小屋之后,他们之间,那个不知为何的吻。 很显然,这是苏晓的初吻。按照世俗的眼光,一个女子若是与一个男子有了肌肤之亲,那他们之间必定要成为夫妻。只是皇上的身份特殊,如果他不想负责任,也没人敢说什么。 苏晓倒是不在意这些世俗眼光的捆绑,但是,对她来说,一个女孩子的初吻也意味着很重要的东西。 她至今不明白,云珵那一吻,到底是什么意思?有时候她会想,有没有可能是情到深处无法自拔,但更多的时候,理智告诉她,那天晚上他只不过是喝醉了酒。 施者无意,受者有心,大概就是这样的吧!苏晓不愿意再思考下去,反正她迟早是要跟云珵天各一方的。 除了救出抱素,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她。她本以为,云珵会是她的依靠,现在看来,这件事情与任何人好像都没有关系,只有苏晓自己一个人才能找到。 她已经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这个地方,她是喜欢,但也不是特别喜欢,这里有他喜欢的人,但是,比起喜欢的人,她更愿意做一个明明白白的自己。 六月已至,苏晓还没来得及赴清贵妃六月花会的约,大云朝已经到了内忧外患的局面。皇上派往天山剿灭淮安侯的精兵全部死于非命,无一人幸存。天山的地势远比想象中的复杂地多。留派在帝都的武将谈之色变,纷纷以老病推脱皇上的授命。 皇上盛怒,也已经有了亲自出征的打算,朝中大臣极力阻止,太皇太后也因此病的不省人事。朝中形势如离弦之箭,不可控制。 只是苏晓不明白的是,既然抱素不是那个通晓天山地形的人,苏家堡又是如何帮助淮安侯在天山躲避如此之久的?淮安侯不可能一直安于躲在深山中,等着朝廷找到熟悉地形的人,然后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不知是朝中哪位大臣开始传的谣言,说苏晓继任以来,朝中紧张危急的局势愈演愈烈,而苏晓本人也颇有尸位素餐的迹象,上任半年以来,在朝中大事上毫无建树,每月朝廷给的俸禄倒是一个月都不少。 朝中局势暗流涌动,各位大臣虽推脱了率兵的旨意,但保不准皇上找不到人,还是会从他们那些祖荫盛大的家族里面挑选出一些人。 苏晓这时候被推上风口浪尖,诸位大臣是心知肚明的,不管苏晓的官职有多么大,好在她只是孤身一人,背后没有强大的官员利益网,只不过是皇上给的一个虚职而已。 这时候,将她推出来不仅不会得罪任何一个人,反而会得到朝中大臣的联合,没准大家就都能逃过一劫。朝中形势不可避免地还是传到了太皇太后耳中,太皇太后一向对苏晓这个女官心存芥蒂,此番谣言她竟觉得甚是合理,当即在病痛中召见了皇帝,以大云朝的存亡来勒令皇上同意大臣们的提案。 云珵虽然没有立即答应,可在苏晓看来,他迟早顶不住朝臣和太皇太后的压力。倒不如苏晓主动请缨,面子里子上都过得去。 于是,苏晓在七月初一的晚上,正式求见了云珵。 高公公在英光殿的殿外拦住了她,“苏大人,皇上正在批阅奏折,任何人不得打扰!” “没关系的,高公公,我就在门外候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殿里的灯火依旧通明,没有丝毫要暗下去的迹象。苏晓的腿已经有点麻木了。高公公从殿内走出来,很明显是在请示了云珵之后,“苏大人,天色已晚,皇上需要休息了。苏大人有什么要紧事不如等到明天再来!” 苏晓已经想到云珵会避而不见,但却实在搞不懂原因,到了现在,他还不愿意捅破那层窗纱纸,面对现实吗? 两个人心里都明白,所以才会一直故意躲着对方,只是现在逃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该来的躲不掉。 苏晓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厌倦了别人对她充满质疑和不屑的眼光,厌倦了自己住在宫中的,尴尬的女官身份。 “还请高公公替我转达,我会一直在这候着,一直到皇上愿意听我说话。” 高公公的眼神闪烁了几下,最后还是说了一句:“诺!” “有劳公公了!” 殿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过了一会儿,英光殿里的灯渐渐暗了下去。苏晓渐渐地被暗夜笼罩着,苏晓不敢相信,云珵竟然真的在英光殿里就寝了。皇帝难道不该有自己的寝宫吗?总之,是为了躲她就是了! 半夜时分,天竟然下起了小雨。苏晓还以为只是夜晚的雾气重,便抱着身子蜷缩在墙角。 哪知后面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打在地上,门环上,成了黑夜里唯一清晰可闻的声音。苏晓着急避雨,一面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出一直等他的话,现在走了,岂不是让人笑话;一面又埋怨老天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下雨。 虽然现在是七月,天气燥热的很,可是此时夜晚已经将暑气降得差不多,这时候被淋成落汤鸡,还是很冷的。 身后就是英光殿,苏晓想着,虽然未经允许进入是大罪,可是现在没有人,只要她明天早上早点出来,没有人会发现。于是她轻轻地打开了殿门,猫着身子走进去之后,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她的视线是低垂的,一回头,一双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第四十二章 苏晓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那双脚渐渐离开了她的视线,就着殿外长廊石柱灯的透出来的点点光亮,苏晓看到他慢慢地走到灯盏前,用火折子点亮了殿内的灯。 殿内渐渐被这一盏昏黄的灯照亮,云珵转过身来,苏晓的目光猝不及防的撞进他的眼睛,两个人相视了一会儿,无言。 苏晓没有想到,多日不见,云珵疲惫了许多。那种疲惫,不体现在外表,毕竟他每日都要以庄重的姿态面对朝臣;而体现在眼神,他的眼神不似从前那样炯炯有神,不像从前那样,即使没有情绪流动,依旧让人感受到自信的王者风气。 他扯了扯嘴角,“怎么?不是说要在殿外一直等到朕同意你进来吗?” 苏晓第一次觉得他的嘲讽竟然如此无力,“那么皇上这么晚不睡,走到殿门边是为了什么?” 云珵的目光突然变得冷硬,眼睛里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反问道:“谁准许你这么跟朕说话?” 苏晓一震,竟然无言以对。她刚才说了什么?难道是在暗讽皇上其实是不忍心,其实是在乎她? 她怎么会这么觉得,她不是一直知道一直以来都是她剃头担子一头热,一厢情愿,而云珵除了小木屋醉酒后的吻,从来没给过任何回应吗? 云珵一步步走近她,苏晓的心里乱得像一锅粥,根本没办法再保持理智。【零↑九△小↓說△網】此时,云珵用手将她抵在门边,轻问道:“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是苏晓第一次听到他对她自称‘我’,而不是‘朕’。即使在江州,他也是自称‘本王’居多。 苏晓明知他是明知故问,还是老实地回答:“臣求见皇上,是为了朝中大臣热议的事情。” 苏晓试图挣脱他的桎梏,这样显得很奇怪,也让她极度不自在,心里升起了不知名的恐慌。云珵丝毫不为所动,盯着苏晓的目光炽热了几分。 苏晓尽力平复心中的激荡的情绪,可是小脸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一片通红,她感觉自己的脸像是有火在烧,“臣恳请皇上派臣前往天山剿灭淮安侯逆党!” “你认为,朕凭什么委以你如此重任?” “臣是皇上钦定的正一品官员,现在朝廷有难,身为大云朝每月受俸的官员,臣岂能尸位素餐,敢不尽力为朝廷分忧?” 他轻笑,温热的气息交织在苏晓的颈间,苏晓感觉自己的理智已经快被殆尽。 “这话,若是从那些老东西口里说出来,朕想必会比现在高兴一百倍!” “皇上应该感到开心,有臣这样一个为国效忠的女官!”苏晓本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没想到这句话倒是让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云珵听后,脸色立即暗沉下来。 他勾起苏晓的下巴,强迫苏晓与他直视。她看到了云珵眼睛了的探究和心痛,苏晓努力保持镇定,可是她不确定云珵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云珵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想从她的眼神里挖掘出她的想法。 “效忠?若是朕不给你这个效忠的机会,你会不会感到开心?” 苏晓心里一寒,不敢相信他对她的打算有所察觉。但她还是尽力压下心里的不安,努力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皇上说笑了!如今还有比臣更适合的人选吗?” “你说的没错,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你都是最合适的。” 苏晓看他的样子,像是有些松动,苏晓心下一喜,继而说道:“所以说...” “但是朕不会准的!” 苏晓也有些气恼,“为什么?皇上不是不知道我的来历,难道皇上忘了当初立我为女官的初衷吗?” 苏晓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如此优柔寡断。难道他们之间的几年友情情分,竟然值得他去拿国家去做赌注? 她这话说得实在是简单明白,容不得别人再找什么模糊不清的借口。 “初衷?的确,朕没忘。只是朕的初衷,你未必懂!” 苏晓在心里嗤笑,这明摆着的事,谁不明白?或许是涉及到的话题太过沉重敏感,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变得更加诡异。苏晓试着挣脱他,可是他却将她禁锢得更紧,他的身体更加贴近苏晓,目光灼灼。 她挣脱无果,气急败坏地说道:“还请皇上自重!” 他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你不觉得你这话说的有点晚了吗?” 苏晓气结,再也顾不得其他,“云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真是难得,你还有胆量直呼我的名字!” 他的讥讽更让苏晓暴跳如雷,“我一直装傻麻痹自己,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你既然决心好要利用我的身份,又何必再要利用我的感情? 你这样真让我瞧不起,倒不如从前那个时时刻刻对我冷言冷语的禄山更让我觉得爱慕敬佩!现在的你,让我觉得你与那些风流的世家公子没什么两样,像那样的人,我根本不会瞧一眼!我告诉你...“ 苏晓情绪到了不可抑制的地步,说出的话也异常口无遮拦。只是,云珵突然的动作却突然吓了她一跳,云珵右手挑起她的下巴,左手用力扣住苏晓的腰肢,用力将她往怀里带。 苏晓感觉自己的身体紧紧贴着她,她的双手撑在云珵胸膛上,非常无措。感觉到云珵的手一直顺着她的脊背往上,苏晓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全身僵硬地无法动弹。 云珵的声音异常轻柔,带着邪魅肆意的蛊惑,他的声线低沉,声音已经有了些喑哑,“是吗?嗯?” 他的尾音极其魅惑,苏晓几乎快招架不住,这一点都不像他。苏晓尽力收集自己破碎不堪的理智,心里其实是非常气的,这算什么,他又把她当做了什么,调情的对象,还是他后宫的妃子? “没错!” “那这样呢?” 不待苏晓反应他这句话的意思,云珵的吻已经密密麻麻地落了下来。云珵将她禁锢地很死,苏晓根本无法动弹。这个吻,是霸道粗暴的,他的唇火热地碾压着苏晓的双唇,舌头灵活地叩开她的牙关,与她的舌头交缠在一起,吮吸着她口中的蜜汁。 他的手在苏晓身上游移着,苏晓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嘴里轻溢出的呻吟声妩媚妖娆,云珵大受刺激,眼睛里的情欲像是一团烈火席卷了他的全身。 第四十三章 云珵猛地将苏晓打横抱起,快步地往殿后的床榻走去。他急促的声音在室内清晰可闻,将苏晓不轻不重地放在床上后,人跟着侵身而上,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压在苏晓身上。唇一路向下,从唇到脖颈,锁骨...他一路啃咬着,苏晓虽然感到轻微的疼,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酥麻和快感。 理智告诉她必须要阻止他,停下接下来的动作,但是她一开口,溢出的便是她那柔软无力的呻吟,轻轻地,若有若无,在云珵看来,更像是变相的诱惑和邀请。 他的手指轻巧地解开了她的衣裳,映入眼帘的是白皙诱人的皮肤。云珵的衣服早就被他褪去,苏晓全身也只剩下亵衣亵裤,少女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傲人的双峰若隐若现。 云珵的双眼充血,他的手不断地游移在苏晓身上,所到之处,苏晓皆感觉到火一般的热烈。 她呻吟着,努力让自己说出完整的话,“不...不要...” 可是此时的云珵哪里还听得下她的制止,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她并不抗拒。 他的语气很浊,吐出的话也满是魅惑人的情欲,他用最后一丝理智克制住自己,天知道他到底忍得有多么辛苦。他轻轻地哄劝着:“晓晓,不要怕!” 不待苏晓回应,他又俯身亲咬着,火热的唇流连在苏晓的胸前,他手指轻轻一勾,苏晓的亵衣被他轻松褪下。云珵被眼前的景象刺激着,仅存的理智也在这一刻消失地无影无踪。 “不要...我不要...”苏晓轻轻地哭出声,眼泪顺着眼角藏进发间,云珵吻着她的泪痕,再也不管苏晓的抗拒。 云珵进入她的身体的时候,苏晓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她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像是要将一辈子的泪都流尽。云珵胡乱地帮她擦拭完,不一会儿她又是满脸泪痕。 云珵心里有懊恼,他虽然已经二十几了,却从未与任何女子行过房,经验全无。只是要让他现在停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他不知所措的哄着苏晓,“晓晓,别哭!” ....... 夜微凉,人无眠... 第二天早上,苏晓还在床上不省人事时,云珵早已早起准备上朝,穿戴完毕后,他又回过头看了看苏晓,她睡觉时总喜欢蜷缩着身子,隐隐约约还可见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云珵的目光落在她身下染血的床单上,大片大片的殷红无不在提醒他昨天晚上的粗暴和不知节制。 他暗自懊恼着自己的冲动,可是如果时间倒流一次,他还是会‘重蹈覆辙’,她的身体,太让他留恋回味。想到这,他的喉咙又紧了紧。 高公公在外催促着,云珵轻呼一口气,转身走了出来。经过高公公时,云珵向他示意了一下里面。 高公公侍奉了几代君主,对这种事情自然见得多。何况皇上的脸上,还有一抹难得一见的绯红。 至于那里面躺着的人,高公公心里也有数。当即亲自点了几个稳重的宫女,亲自进去收拾收拾。那些个宫女一看躺着的人竟然是苏大人,心里确实是有着极大的惊吓,不过想起从前宫里子虚乌有的传言,不禁感叹空穴来风。 不过她们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而已,高公公将她们叫过来的时候,特意嘱咐了此事不得声张,否则所有人的命都保不住。 她们在床边候了三四个时辰,苏晓依旧没有要醒的意思。御前侍奉的大宫女迟疑地走近,轻声唤了句:“苏大人?” 没有任何回应,那人眼中有疑惑,又连唤了几次,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再走近,才发现苏晓额头上巨大的汗珠浸湿了额间的头发和枕头。 不好!那位大宫女伸手探了探苏晓的额头,脸色立即变得难看,回头焦急地吩咐下去,“快去请太医,大人烧的厉害!” 领命的宫女匆匆忙忙出来,刚好撞上了前来替皇上视察的高公公,高公公拦住她,“何事如此着急?” “回公公,”那位宫女回顾了四周,急急地说:“里面那位发烧了,玉华姐姐看了,好像挺严重的,奴婢正要去请太医呢!” “什么时候的事了?” “奴婢们不知,玉华姐姐是刚才才注意到她不对劲儿!” “你们啊,怎么如此不小心?” “高公公,怎么办?” “先去将太医请来,咱家这就去禀告皇上!” 这件事情闹得挺大,经手的人太多,谣言还是传了出去。人人疯传皇上在英光殿临幸了一位女子,貌似皇上还挺紧张她的。 苏晓自醒来后就一直被云珵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自此她的活动范围变得更小。这几天的时间里,苏晓变得异常憔悴,云珵有时过来时,她不是一言不发地做着自己的事,就是躺在床上,背对着他。 苏晓悲哀地想,自己真是一个毫无尊严的女人,一夜之间,她的信念全部都崩塌了。 身体好了一点后,她就屏退了所有人,坐在案前执笔于书信。 前几日,她已经收到了管菁华回帝都的信,赵巾帼已经被他安全送到了祝承礼的军营里。管菁华在信上说他打算回来抽调五百匹良马送往紫霞关,还问她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赵巾帼,苏晓一直来不及回信。 她的信写的极认真,写完后又仔细地用红蜡封住,托人送出宫去。这次,替她送信的,不是身边的采办宫女,而是苏家堡早就安插在皇宫的那拉族眼线,要不是苏长生告诉她,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存在。 她期望这封信能够安全地送到管菁华手中,并且希望他能看懂其中隐晦的意思。 将信交给眼线后,苏晓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又在鄙夷自己,苏晓,你不是不知道管菁华对你的心意,你以前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多次向他说明了自己的决心。现在,却要利用他对你的感情,陷他于危险的境地,你算什么朋友? 第四十四章 决裂 这个人情,苏晓也不知何时才能还。只是现在她已经没有颜面去面对自己,如果还待在皇宫的话。她是多么后悔那时候没有跟苏长生一起出宫,即使那可能使两人陷入危险境地,总好过发生现在的事强。 管菁华迟迟没有回应,苏晓心里甚至开始担心信件是不是被人截下了。 云珵的脾气终于爆发了,苏晓对他一连半个月的不理不睬,无疑是在挑战他身为天子的耐心和底线。 这日,云珵屏退了众人,独自来到苏晓的寝殿。苏晓依旧背对着他,不肯与他多说一句。一开始是因为愤怒,羞愧,无地自容。后来是因为感伤无法面对。 来到帝都真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一切人和事都在帝都的风云变幻中面目全非。 “晓晓,过来!”他的声音有些轻柔,因而也明显感觉到疲惫。 苏晓没有任何回应,甚至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而随意拿起了桌旁的一本书翻看。书页摩擦的声音显然让云珵变得烦躁,他的语气里已经有了深深的疲惫和质问,“苏晓,你这是什么意思?朕待你还不够好,不够迁就吗?” 苏晓第一次回应了他的话,“皇上为什么待我好,为什么要迁就我?皇上又是什么身份和立场来迁就我,待我好?” “这有区别么?” 苏晓自嘲般扯了扯嘴角,“是,对皇上来说,我只不过是皇上宠幸的若干个女人中的一个,刚好这个女人还与皇上有过几年的交情,所以皇上照拂一下也是无可非议的!” 苏晓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摸了摸下巴,“或许,连宠幸都不算。只是,君臣之间,发生这种关系,嗯,该怎么去定义呢,难道是*******云珵对苏晓这话十分反感,“你到底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只是为自己惋惜而已。几年的倾心相待,也不曾换来你的回眸;没想到如今,只用了一夜,就换来你这么多温柔。早知如此,我也不必花这么多心思讨好你,接近你了。” 云珵的声音提高了一点,语气里已经盛满了怒气,“你在委屈?” 苏晓也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为什么?” 苏晓在心中冷笑,当然是因为你夺了我的贞洁...扰了我的心神... 苏晓的眼神有闪烁,但是触及到云珵强烈探究的眼神后,苏晓恶狠狠地说道:“因为那不是我情愿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撕破脸了。 “不是情愿的?呵,可是朕觉得你的身体是诚实的?”他的讽刺令苏晓羞愧困窘,又不想就此败下阵来。【零↑九△小↓說△網】 苏晓勉强忍住心中的不适,笑道:“在那种情况下,身体我是无法控制的,就算换做是别人,我也依然控制不了。我唯一能左右的就是我的心,可是那天我的心里却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云珵的眼神决绝而又痛惜,苏晓从未见过他这般透着红血丝,目光如地狱修罗般的眼神。他轻轻地重复苏晓的话,“换做是别人?你还想换成谁...嗯?” 他的尾音一颤,说出的话却魅惑,却带着致命的危险。他的眼角甚至闪了闪,变成了好看的月牙形状,如果光看表情,应该可以猜想他一定是开心的。 苏晓心想,他还真是与别人相反。别人都是通过声音来迷惑人,却藏不住自己的表情。可是他呢,用眼睛去看,你永远只能看到他想让你看到的东西。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心,永远比别人更复杂。他的城府,是别人触及不到的深渊。 可是,在数尽荒芜的多年后,苏晓才明白,那时他表现出的强烈反差,不过是想让苏晓更加直观地触及到他的内心,不会因为错失一个表情而误解他的意思,而是通过声音,直击人心。 夏季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暴雨过后的夜晚,有清风徐来,夹杂着温热的泥土和灰尘的气息。苏晓在这样的夜晚一般是不出门的,甚至连寝殿的窗户也不曾打开。 这样雨后的空气,说来也不是太清新。空气有种热热的,黏黏的味道,让她感觉窒息。 只不过,兴许是因为今晚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照在苏晓脸上时,非常柔和,像亲人和朋友的温暖。 她站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放空思绪。其实苏晓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什么也没想,但是她脑海里还清楚地记得那日苏晓与云珵火药味十足的谈话,以及后来的不欢而散,甚至可以说是决裂。 苏晓心想,可能那日苏晓将一辈子的狠心话都说完了,所以现在会觉得自己特别柔软吧。 苏晓从来都不觉得皇宫的守卫那么差,只是为什么前有苏长生,后有管菁华,都如入无人之境般潜入皇宫?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到皇宫来了?” 苏晓连忙将他拉近寝殿关好门窗,心下一阵紧张。 “对不起,你的信件我没有及时收到,这阵子我其实不在帝都,都在郊外马场筹备着马匹的事,不知道现在来会不会太晚。” 苏晓连忙说道:“怎么会,我没有想到你会亲自来皇宫,要是遇上了危险,我真是无颜面对你,也无法向你的家人交代。” 管菁华宽慰道:“我也想过派心腹来,只是他们不认得你,我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再者,让他们传达你的意思总比我们当面商议要好得多!” 他停顿了一下,继而笑道:“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我厉害!” 苏晓被他适时的幽默风趣逗笑,心情也没有那么紧张。 管菁华寒暄了几句,就毫不拖沓地开始了正式话题,“来之前我有想过一些祝你逃出去的方法,我说与你听听,你看看是否可行......” 不知讲到哪里时,管菁华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身边的人没有一点回应。他侧过头去看苏晓,苏晓的表情很纠结,甚至有点局促。 虽然他大概知道原因,但还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菁华,你难道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管菁华停顿了一会,“我有很多想问的,包括你想说的和不想说的,我全都想知道!” 苏晓听闻低下头,她不知道自己该对他说些什么,同时很愧疚将他置于随时有危险的处境中。 管菁华看够了苏晓脸上的表情变化后,才略带笑意地打趣:“虽然我有很多想知道的,但当务之急是怎么逃出去,所以,也劳烦你不要在出神了!不然,错过了这次机会,我就没办法在你这里讨个人情了!” 第四十五章 管菁华不愧是有备而来,苏晓听了他的提议后,眼神放光。【零↑九△小↓說△網】不过从他的分析中也可以看出他实在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他对朝廷形势的掌握和判断,以及对势局势的分析论述,都显得那么成熟老练,头头是道。 苏晓不禁感叹,她身边的人,除了她自己以外,个个都不是什么简单人,只有她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以为什么都不去想,就可以简单地活着。 按照管菁华所说,淮安侯在七月底必反,因为天山常年树木蔽日,空气不流通。到了七月底便会出现天气骤变的极寒现象,不出几日,丛林深处的一切将会冻结成冰。而苏家堡的人,亦不能久等,让云珵想到攻破的法子。 管菁华一脸严肃,苏晓实在不忍心打断,他难道不知道,苏晓的身份,正是苏家堡的嫡女吗? 朝中无人肯挂帅,按照云珵的性子一定会亲自带兵剿灭淮安侯,到时候,苏晓随行。路经玉昆山,那里山路崎岖,尽是悬崖峭壁,丛林又极其茂盛,是个埋伏的好地方。但由于此地地势险要,云珵也必定会提高警惕,反而不好下手。 因此管菁华将地点定在了玉昆山之后的一个小山沟里,那里虽然地形不利于埋伏,但还是比较好逃跑的。到时候就指望苏晓反应能够快一点,随即应变了。 苏晓和云珵的冷战一直持续到七月份,云珵心里自然很不是滋味,苏晓表面上摆出一副冷酷的样子,其实只是为了掩饰心中的紧张情绪,说到底,还是太幼稚了。 朝中的流言甚嚣尘上,可是云珵却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苏晓不禁怀疑管菁华的判断是否可靠。皇上真的会御驾亲征吗?现在朝中形势如此动荡,就算他有心出征,恐怕众位大臣也不会答应,何况还有太皇太后在,他虽然贵为皇帝,却也不能随心所欲啊。 好在没过多久,皇上便派人将旨意传达过来了,皇上果然要御驾亲征,但是名单上却没有苏晓,只有几个那日她在英光殿的密室里见过的几个人,宋闵自然也在其中。 云珵这么沉得住气,想必也是谋划了许久,势在必得了。趁这次机会,不仅可以剿灭逆党,还可以提拔亲信,对他来说竟是天大的好事。 苏晓是真的没想到,云珵竟然会不让她随行。苏晓难道不是他在这场战役中的一个有力筹码吗?还是他已经知道,现在的她已经算是一枚弃子,对苏家堡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零↑九△小↓說△網】若是如此,她又怎么会到现在还一直相安无事,安安稳稳地做着这大云朝的女官? “不行,我一定要去问个清楚!”苏晓下定决心,便掩人耳目地求见了皇上,此时正是黄昏,落日余晖挂满屋檐,反射出金灿灿的光芒。 没过多久,高公公就领了她进去,同时,御前侍奉的宫女全部被屏退。 云珵头也不抬地问道:“你倒是主动来找朕了,朕还真是没想到啊!” 他这话说的极为讽刺,倒是让苏晓觉得他丝毫不意外自己会因为这件事来找他。苏晓不卑不亢地请示:“臣恳请皇上允许臣随驾出征!” 他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凭什么?” “臣不懂,皇上立臣为女官,难道不是”在等这一刻吗?” “是与不是,又岂是你能猜测的?你真以为你我之间有了几年的交情,就可以妄自揣测圣意吗?” 他咄咄逼人,倒是苏晓从未想过的。几日未见,他对苏晓的态度就像是回到几年前那样,冷漠而不近人情。 苏晓敛了敛心神,笑道:“臣不敢,臣只是觉得皇上将臣带在身边,会更加安全稳妥。” 他的视线没有任何偏移,满不在意地说道:“是吗?” 这让苏晓感觉到了负担,觉得自己的小把戏根本不能说服他,“当然,就算皇上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不需要臣推波助澜,只是臣的身份毕竟敏感,如果留臣一个人在帝都,指不定帝都会发生什么乱子!” 云珵合上手中的书本,鄙夷地质问道:“经历了这么多事,苏爱卿难道没有不了解朕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是,皇上的确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绝对不会做,更不会拿江山社稷开玩笑!只是臣明知道皇上的心性,又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请求,皇上是不是也该想想,马也有失蹄的时候呢?” “这个问题,苏爱卿不是应该回答朕吗?”他走下阶梯,来到苏晓身边,隔着合乎礼节的距离,带着疏离的笑意和淡淡的质问。“苏爱卿,为何那么想随朕出征?” 他虽然隔得远,语气也不太强烈,苏晓还是感受到了压迫,许是因为内心的心虚,和怕被发现的紧张。“臣不敢说是一心为大云朝廷,”她顿了顿,暗暗咽了一口唾沫,继而朗声答道:“皇上要剿灭淮安侯,自然也饶不了苏家堡的人,臣身为苏家堡的一份子,又怎么能苟且于帝都?” “呵,当初死也要与苏家堡划清界限,如今苏家堡有难了,你倒是重情重义,就这么想跟他们一起死?” 苏晓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事,她还以为他对她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倒是是无法反驳的问题,苏晓死撑着,“臣身为苏家堡的嫡女,即使是一枚弃子,也誓与苏家堡共存亡!还请皇上成全!” 电光火石之间,云珵后退几步,随手抽出墙上的一把佩剑,抵在苏晓喉间。动作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快得不容反应。 苏晓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云珵轻笑着,嘴角高扬,看着苏晓的眼神没有半点怜惜,冷冷地说道:“你若是想死,又何必跟到天山去,白白受那颠簸之苦,朕可以随时要了你的小命!” “臣的意思,皇上恐怕没有听明白。臣可不是一心求死,只是想与家人共存亡而已。以苏家嫡女的身份战死,而不是以大云朝的女官身份,被皇上一个理由而暴毙而亡。” “你若是这么想的,朕也可成全你!待朕抓获了逆党,自会留着他们的性命,押解回京,让他们与你一同斩首,这旨意,也可交于你来拟定。” 第四十六章 他这话说的倒是轻巧,似乎苏晓的要求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事,可是苏晓心里却是五味陈杂,心情复杂得很。“臣的意思是...“ “够了!朕不想再听你的谎言!” 他的厉声呵斥生生地掐断了苏晓的最后一丝希望,果然,他还是什么都知道。“你知道些什么?” 云珵冷笑道,“你认为朕知道的有哪些?或者说,你到底瞒着朕做了哪些事?” 苏晓的心情顿时落到了谷底,耳边一直回荡着云珵那句极其讽刺的话:“你太蠢了!” 苏晓终于回过神来,心里被极大的恐慌侵袭着,“你想怎么做?”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倒是说出了难以置信的话,“放你走!” 苏晓警觉地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既然你那么想逃离皇宫,朕也没有理由拦着你。况且你这女官,做得实在不尽人意,正如你所说,朕不能放任官员尸位素餐,让大云朝的官场烂透了。” “管菁华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云珵抬眼看她,眼睛里是蚀骨的寒意,反问道:“你反应倒是挺快,只是,你以为只有管菁华一个人吗?” 苏晓突然感到了彻头彻尾的寒意,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人,突然感觉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零↑九△小↓說△網】 难怪章束一直反对苏晓赖着云珵,苏晓还一直以为是章束对他有偏见。常常行走于江湖的人,本来就有些嫉恶如仇,对官场人的有莫名的抗拒,何况他还是一个极有城府的皇帝。 他并不纠结于这个话题,似乎那么多人的性命,在他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你若是想走,随时都可以,朕随时都不拦你。只是,下次再见时,朕绝不会饶了你!” 苏晓的声音略带哽咽,“你的意思是,用他们的命来换我的自由吗?” “无论你走不走,他们都是要死的!放你走只是因为朕不想让你那么容易就死掉!” “难道我还应该谢谢你的不杀之恩?” “随你!” 云珵撂下这句话就拂袖而去,留下苏晓一人呆愣在原地。是什么,让一个人变得那么快?这还是她印象中的云珵吗,他怎么会这么冷血无情? 只是,管菁华,以及帮助她送信的眼线,或者还有当初帮助李居逃走的芳华舍众人,真的因为她就此遭遇了不测吗?苏晓的心钝痛,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窝囊无用。 一夜无眠后,苏晓深夜整理好包裹,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整理的,只是带了一些随身衣物和干粮。她不是第一次出远门,却是第一次有这么沉重的心情,觉得自己是个畏罪潜逃的杀人犯。 门外有候着的带刀侍卫,是云珵派来带她出宫的,仔细想想,她来皇宫也有大半年,竟然连皇宫的冰山一角都不曾熟悉过。 她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逃离这个世界,她急于找到自己身上的谜团,或许那位慧空大师会清楚些什么。 几个月后,在西北的一个边陲小镇里,来了一个衣着麻布,满脸蜡黄,身材矮小的青年。他一挨着茶摊的凳子,便极速喘息着,一边用宽松的袖子扇风,许久之后才吆喝着店小二,“小二,来壶茶!” “好勒!” 此店位于黄辉山与西北辖地的交界处,天气恶劣,人烟稀少,黄沙遍地。虽然不具备天时地利的条件,但好在人和,这里只居住着少数几户人家,大家相互帮助扶持,一起开了个茶馆,供过路人歇脚。 苏晓喝茶期间,店家也非常热心地拉着她叙话,“店家,我想问问,您知道慧空大师曾经来过西北吗?” 那店家是个三十出头的妇女,穿着朴素,头上扎着头巾,圆圆的脸,看起来很有福气,她皱了皱眉,“那位很有名的慧空大师?奴家从来没听说过他来过这里啊!” “可是,我在邺城的时候,明明听人说他来了西北啊!” “这奴家就不知道了,”她头也没抬,擦拭着邻座的桌子,继而又不懂声色地问道:“姑娘找慧空大师干什么呢?” 苏晓倒是没想掩饰过自己的女子身份,只是男装穿起来比较方便,一路上,也没有人识破她的女子身份,或是说别人根本没心思在意你是男是女。 突然间被称作姑娘,竟然有些不习惯,“有些事,想找慧空大师问问,感觉他是唯一一个能够解开我心里疑团的人。” 苏晓突然笑笑,说这些别人也不能理解,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他的踪迹。这一路走来,风餐露宿,她的盘缠已经快用光了,可是关于慧空大师的消息,她却只能像捕风捉影一样乱找一通,毫无头绪。 “是这样啊!”那妇人收拾好桌子后,往店深处走去,苏晓自然无法注意到那妇人突变的脸色。 一直以来都有很多人向她打听慧空大师的下落,一开始她们也会小心留意,来访者是不是慧空大师交代要见的那个人,只是时间久了她们也变得有些麻木了。 只是,最近慧空大师却又叮嘱了一遍,要留意近段时间来找他的人。那妇人初看苏晓时,并无觉得哪里特别,只是她说的话,却让那妇人有种强烈的预感,苏晓就是慧空大师一直在等的人。 第四十七章 苏晓在茶摊休息了一会儿,正想接着赶路,可是那店家妇人却一直留她,说是前方路途陡峭,苏晓一个女孩子特别不方便,晚上还容易出事。【零↑九△小↓說△網】 “正好我家男人今天从山上打猎回来,明天一早让他送送你,这一路上,猛兽极多,强盗歹徒又容易犯事。姑娘要是不着急的话,还是听奴家一句劝,明天再走吧!” 苏晓思索了一会,觉得那妇人说的挺有道理。况且,自己身上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被骗,倒不如欣然当做妇人的好意了。 “那好吧,如此真是劳烦老板娘了!” 苏晓决定留宿一晚后,顿时觉得心中的困意席卷而来。晚饭时,她简单地见了妇人的家人,也见到了她的丈夫。令苏晓惊讶的是,那位常年在外打猎的丈夫并不如苏晓想的那样膀大腰圆,虎背熊腰,反而比较文弱儒雅,他瘦瘦高高的,夫妻俩站在一起,实在是不般配。 可是,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那妇人亲昵地为丈夫端来饭菜,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那丈夫对着她笑了笑,满意地享用着妻子烧的饭菜。一切都是那么平凡自然,苏晓又觉得他们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苏晓一沾着床板就感觉眼皮子有千斤重,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开了房门,隐隐约约还听到一些细碎的谈话内容:“就是她吧......” 这是苏晓自离开皇宫以来的两个月里,睡得最好的一觉。等她醒来的时候,自己感觉恍若隔世,这周围的情景简直令她觉得自己误入了某种圣地。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木质的床榻,白色的床帘,榻边是一张矮桌,几张矮几,桌上放着茶盏,右边窗上挂着珠帘,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着,苏晓走出门去,迎面摆放了许多不知名的花盆,左拐是木质的梯子,通向三四米低的地面。 回身一看,才发现苏晓刚才的木屋被整片竹林包围着,偶尔还能听到清脆的鸟叫声,微风里还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不等苏晓反应过来,后面传来一阵稳稳的脚步声,苏晓下意识地回头,听到故人轻切的问候:“你终于醒了,你可知道自己睡了整整三天三夜,要不是师父说你只是太过劳累,我还以为你生病了,或是受伤了!” 那少女手中拿着一柄木质的剑,黑发高束,面庞清秀,英姿飒爽,苏晓感觉自己完全适应不过来,“茹月姑娘?” 茹月意料到苏晓惊诧的反应,笑着说,“我知道你很困惑,但等你见过我师父后,一切都会清楚的!” “你师父是...?“ 茹月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苏晓可以准确地捕捉到她眼中的崇拜和敬意,“我师父正是你一直以来要找的人,慧空大师!” 慧空大师?苏晓辛辛苦苦寻了几个月都毫无头绪,如今只是好好地睡了一觉,便有这等好事,上天果然爱开玩笑戏弄人。【零↑九△小↓說△網】 苏晓在窃喜的同时又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不知那日我拜托给章束和姑娘的那位公子怎么样了?” 苏晓固然知道对于她放走李居这件事,云珵十有八九是知情的,甚至是在云珵的掌控中。虽然那日他把话说得决绝,但苏晓心中还是希望他们是活着的。 苏晓看到茹月脸上促狭的笑,“他啊,他当然没事了!” 啊?苏晓一脸疑惑。继而又听到茹月解释:“因为他是我们大师兄啊!” 什么情况?苏晓心中复杂的很,又仿佛找到了所有事情的理由,可是,有几个地方却还是苏晓无法想通的,比如,李居看苏晓的眼神,他们之间肯定是认识的。 “你们大师兄什么时候拜入师门的?” “嗯,这个我也不清楚,我来的时候,大师兄已经在了。”她突然转念一想,说出来的话也解除了苏晓心里的疑惑,“大师兄是扮作李居的样子被抓入天牢的,你若是见了我们大师兄真人,也是不认得的!” “那真正的李居在哪?” “死了啊!” “死了?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 茹月没想到苏晓会如此激动,顿时也有些不知所措,担心自己的话会惹得苏晓不高兴,“在你被李居放走之后,安插在淮安侯府的探子将李居给杀了。淮安侯为了安抚敏和郡主,下令三军不得说出李居的死讯。后来就找了一个样貌神似李居的人顶替,假意被皇帝抓去,至少给敏和郡主留一点念想!” 这番话说得多么有说服力,苏晓却感觉全身刺骨的寒冷,“看来,一切都尽在你们师父的掌控中啊!” 茹月感觉苏晓的语气里全是讽刺和被欺骗之后的愤怒,当下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加快步伐,领着她往师父那走。 苏晓的脚步慢了下来,仔细思索着这一切,不断地思考,最后陷入了一种可怕的漩涡中,她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断地陷入别人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 从云珵默许式的以退为进,故意接近、李居的绑架、临水,清风,抱素的身份、慧空大师的谈话到云珵设立女官,‘李居’假意被擒,与茹月相识,云珵知情却默许她设计救走‘李居’、暗除苏家堡眼线以及帮助过她的管菁华,茶摊妇人的挽留等,似乎苏晓所有经历过的事,全部都是别人制造出来的假象,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而这其中,最大的操控者,赫然就是那个苏晓只见过一面,法号慧空的佛门中人。 苏晓感觉到了莫大的耻辱,恨不得马上冲到那个始作俑者的身边,一顿痛打收拾,将他碎尸万段。 不知何时,苏晓身边响起茹月尊敬的声音,“师父,苏晓来了!” 苏晓全身的寒毛竖起,眼神里是蚀骨的寒意和怒气,可是对面那个人,一如苏晓初见,白色衣袍,伏地而坐,面色坦然,如清风霁月,飘忽天地之间,仙气十足。 他的嗓音依旧温润,平静,无任何情绪波动,“你终于来了!” 苏晓瞪着他不说话,他也不恼,反而报以微笑。没一会,苏晓便败下阵来,和这样一个无欲无求,心无红尘牵挂的人生气又有何用,要是他会在意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话,估计也就不会有现在这样令人不禁敬仰的修为了。 “是,想必大师也知道我此行是为了何事!” “贫道知道,所以一直在此等候施主!” 第四十八章 苏晓也不意外,像他这样的半仙人,恐怕早已洞察万物。 不知何时,苏晓注意到茹月已经退下了,整片竹林中就只有苏晓和慧空两人。苏晓毫不掩饰地问道:“我是谁?你是否知道我的来历?” 慧空大师神秘一笑,“你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你又必须出现在这里!” 苏晓:“什么意思?” 慧空大师长袖一拂,苏晓面前就立即出现了发亮的巨大方块,那方块浮动在半空中,隐隐约约,不可触摸。 苏晓心中大惊,这方块,不正是那时她在睡梦中所见到的方块吗?果然,苏晓看到了与那日睡梦中同样的场景,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她看到的东西更多,细节更多。 她感觉到头脑钝痛,一股不知名的东西顷刻间涌入脑海,这是...记忆? 来自陌生国度,熟悉的记忆? 那个地方叫做现代,是距离现在不知道几百年甚至几千的未来。她叫做苏晓,是来自现代的在校大学生。 有着和蔼可亲但是与苏晓不亲近的父母,原因是,苏晓不承认自己是他们的女儿,因为她的脑海里总是有陌生的来自古代的记忆,没日没夜地侵袭着她,苏晓成了别人眼中的异类。【零↑九△小↓說△網】 苏晓的眼里尽是不可思议,怎么会?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没错。同样的困扰,困住了一个人的两辈子。 “正如你所看见的和领悟到的一样,你的记忆在两个时代发生了时空错位,导致你在那边有着这里的记忆,在这里又残留着那边的记忆!” 这怎么可能?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两个时空的生命吗?这绝对不是单纯的历史,果然,慧空大师高深莫测地解释道:“这个时代,与你面前所看见的时代是平行的。只不过,更为复杂的是,这个时空其实是隶属于你原本存在的时空。” “什么意思?” “一个时空被分裂成了两个,一个按照正常的历史发展和走向进行,另一个却堕入了不断轮回往复的停滞噩梦里。如果再不打破这个僵局,天下将发生一场不可预知的可怕巨变!而能够打破这个僵局的人,只有你!” 苏晓心中涌现出一种不屑和愤怒,她反问,“凭什么?”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什么?苏晓的瞳孔扩大,苏晓感觉到一场眩晕,她怎么会陷入这样奇怪的境地。她的耳朵边上嗡嗡作响,预感到他接下来说的话将会给她带来巨大的冲击。 “一千年前的苏晓在江州与皇上偶遇,几次辗转后,她与皇上暗生情愫,但苏晓的逆贼身份却始终横亘在他们之间,苏晓陷入了爱情与亲情的两难之境,最后,苏晓为了家族大义,亲手杀死了当时的皇帝,那拉氏实现了复兴,而苏晓却终生沉浸在悔恨与自责中,而这个结果,是有悖历史结果的。 但是由于苏晓的执念太深,历史从发展角度选择摒弃出这一段历史,但事实证明,不完整的畸形发展始终会给人们带来苦痛,如你所见,在那个时空里,自然的惩罚,人性的拷问,以及各种利益的战争,使得人们时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而这个被历史大潮流分裂出的一段小历史,也只能永远重复着错误的结局。当那拉氏重获政权时,不用多久,天下就会地崩山裂。将一切掩埋在尘土之下,而过了几百年后,历史会继续重演,直到天下归元。” 你有没有听别人讲述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关于你自己的故事,苏晓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而是被分成了几个个体中的一个,苏晓感觉周边的空气都变得诡异起来,她实在是不能接受这个说法,即使他说的如此信誓旦旦,即使苏晓的内心早已经承认。 “所以,我是怎么到这个时空的?” “这其中自然有很多原因,其中一个不乏是由于你自身的执念,即使过了数千年,你的执念依然顽固,所以你即使投胎转世,也带着前世的记忆。你的执念够深,所以任何天地巨变都有可能将你送回这里。” “当然,你也在其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吧!”苏晓讽刺道,依旧不可置信,慧空只是神秘地笑笑。 现在苏晓才真正觉得他不是普通的道人,以前无论他有多么仙气,苏晓依旧觉得他只是一介凡人,只不过领悟到的道理比平常人多,所以人显得比较通灵罢了,现在看来,他的确深不可测。 “你的到来,取代了原来的苏晓,贫道以为既然你已经到了,就意味着这永无休止的悲剧已经快要到头了,可是我没想到的是,你的到来根本没有改变什么,你依然经历着原来的苏晓所经历过的一切,甚至更加剧了天下归元的进程。 并且,我预感到,如若你不能改变历史,便会被这段错误的历史淹没。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漫漫历史中,将由你来代替原来的苏晓,亲手覆灭王朝,并堕入这段循环往复的历史漩涡中。那个时代,因为你的无故消失,亦会陷入混乱中,不能回归正常。” 苏晓不敢相信,自己做出的事情,竟然会跟古人如出一辙,她做出的事,全是出于她的判断之后,可他却告诉她,这一切竟然只是在走那个‘苏晓’走过的路,就连对云珵的悸动,也只是因为这段错误的历史本就该如此。 那么,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她的思想意识从何体现?这还是她吗? 苏晓全身颤抖着,心里感觉到的只有刺骨的寒冷,她不想再听会慧空说一句话,可是他却步步逼近,强迫她认清现实,和承担起自己的使命。 “历史绝对不能再按照既定的轨道发展,你必须扭转这个局面,否则天下必将大乱...” 第四十九章 六年后。 大漠飞沙,苍辽广阔。远处的驼铃声有一阵没一阵地穿向大漠,此时正值正午时分,烈日当空,太阳焦灼着整片大漠,空气中浮动的热气,使得前进途中的一切可见物变得模糊隐约,虽然视野范围内,是一望无际的沙石土砾。 这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商队,几十只骆驼身上都驼满了包裹,每一只骆驼都由一位彪型大汉拉着,掌控方向,还有一名汉子在令一旁注意着包裹。 骆驼的脚印深深嵌入黄沙中,脚印旁边的沙子随着沙漠的疾风陷入脚印中,渐渐填补了那深陷的脚印。 有人说,沙漠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它的无边无际和神秘莫测,而在于它能够藏污纳垢,将一切脏污掩于滚滚黄沙之下,令人无际可寻。 为首的是一名三十左右的男子,他不时地用手擦拭着汗珠,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但是他还是不断地给队友鼓劲儿,“兄弟们,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要走出这个鬼沙漠了。等到了帝都,我一定好好犒劳犒劳各位兄弟,咱们此行可算是赚大钱了!” 不管什么,他的这番话总算还是起了一点作用,商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他们的脚印在沙漠上停留的时间更短,茫茫沙漠里,只有一段愈发模糊的脚印,见证着他们曾经的到来。 此时正是六月时期,太阳毒的很,皇帝也携各后宫家眷来到了锦城的行宫避暑。【零↑九△小↓說△網】说是来避暑的,他手中的公文却从来没有离身过。高公公看在眼里,但却没有胆子劝说,这几年来,皇上更加将自己沉浸在朝事中。 虽然抵不过太皇太后的威逼,两年前大肆举行了一场选秀,也留下了几位大臣的千金,封了几个才人和嫔。但是这两年来,他从未翻过哪个妃子的牌子,太皇太后年事已高,特别想要一个小曾孙,可是却拿他没办法。 此番来锦城避暑,也是考虑到太皇太后身体抱恙,实在不适合在帝都这样干燥炎热的地方居住。 御前侍奉的宫女端来一盏清热解毒的花茶,他一言不发,继续批着公文。忽地他的表情变得沉重,手中的公文也被他丢至一旁,“范涛明这个老东西,竟然丝毫不知道收敛,他的大哥前几年才被朝廷处置下狱,他不但不知道警醒,反而有样学样,变本加厉。” 高公公从偏殿进来,禀报道,“皇上,九皇子求见!” 云珵脸色阴沉地说道:“宣!” 不一会儿,大殿里走进一个身材颀长,器宇轩昂的锦衣男子,他用余光瞥了一眼云珵面前的杂乱的文案,知晓皇兄肯定又在为了国事操劳。【零↑九△小↓說△網】“皇兄,还请保重身体!” 云珵抬头看了看他,神情有些恍惚,六年了,他已经从一个洒脱俊俏的弟弟变成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好助手。再不像从前那样,凭着自己的感觉喜好来评判事物,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是学会了从大局考虑,万事小心谨慎地处理事情。 “皇兄?” 云珵被这一声提醒拉回现实,“你今日进宫,有何要事要禀报?” “想必皇兄也对范涛明的案子有所了解,臣弟今日来,就是为了此事。” 云珵扯了扯嘴角,“你有什么看法?” “依臣弟所见,这件事牵扯的,远不止范涛明一个人那么简单,范涛明不过是一个傀儡,真正在背后操控的另有其人!” 云珵满意地看了看他,“何以见得?” “皇兄派臣弟去西北视察,别的没有查到,但是却查到范涛明在西北购置了大量房宅,这些房宅大都地处偏僻之处,人迹罕至,一般人还会以为是废弃的宅院,但是仔细探查一番,才发现那里面别有洞天,而且守备森严,一般人根本难以靠近。” “如此看来,的确蹊跷!” “不仅如此,臣弟暗中派出去探访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全部杳无音信了。范涛明一个区区四品大臣,手下怎么可能养出这么多武功高明的暗桩。” “你的意思是,有人假借范涛明的名义,购置了房宅,掩人耳目?” “没错!” “那这些人的来历,你可探查到些什么?” 云瑾的脸色变幻了一下,嗫呶着,“臣弟惶恐,未曾查到这些人的真实身份!” “所以,你的意思是,对方是谁,目的是什么,你都不清楚了?” “臣弟无能!” “朕不是责怪你,只是在想,以你的能力,尚不能探出对方虚实,恐怕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这件事,朕会派暗影去查明,你视察西北回来,一路辛苦了,趁这个机会好好在宫中陪陪皇祖母吧,这些日子她精神不是很好,也常念叨着你!” “依臣弟看,皇祖母最放心不下的是皇兄吧!”云瑾挑起话头,忽而也叹了一口气,“恕臣弟直言,这本是皇兄后宫之事,臣弟不该多嘴,但是皇亲国戚和朝中大臣对皇上的子嗣问题却甚是关注。 臣弟视察西北之前,皇祖母还拉着臣弟的手殷切的嘱咐臣弟一定要多劝劝皇兄,皇兄登基七年了,后宫妃嫔少得可怜,子嗣更是一个也没有,这毕竟不利于朝局的稳定啊!” “够了,九弟要是没有什么事就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皇兄...” 云珵背过身,不愿意再听,云瑾也只好缄默,默默退了下去。他乘着轿撵出了宫,进了帝都北街的一间小茶馆里,店小二招呼着他上了二楼雅间,他一开门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侧躺在榻上,漫不经心地问道:“找我来有什么事,我这刚从西北回来没多久,公事还没交接上报完毕,忙得很。你这二话不说就将我叫来,看来你是不把我这个大云的皇子身份放在眼里了!” 对面坐着一位玄色衣袍的男子,剑眉星目,神态自若,丝毫不为所动,他刚刚喝完一口茶,茶杯还没来得及放下,便出声笑道:“六年未见,你那些皇亲国戚都以为你沉稳了不少,可未想你只是装的像了些,本性未改,还是一如既往地赖皮随意!” “你就别调侃我了,说吧,这次找我有什么事?” “有一批货物,可能希望你帮忙运进帝都了...” 云瑾依旧漫不经心,“这点小事还要劳烦你亲自跑一趟?没问题!” “你都不问问这批货是什么就放行?” “你得了吧,得了便宜还卖乖!到时候你托人将公文送至我府上,我自会为你办妥。” “如此,就谢过就皇子了!” “不必客气!” 第五十章 玉灵山。【零↑九△小↓說△網】 山上常年雾气缭绕,山上的一座小木屋也被雾气遮掩着看的不真切。传闻这玉灵山曾经是佛祖下凡历劫时栖息的山头,灵气十足,神秘莫测,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 但就是这样一座富有灵气,不可接近的山,却步知何时建起了一座小木屋,掩映在层层雾气中。人们都说,这山上,住了一位无所不能,普度众生的仙人。 回京述职的赵巾帼经过西北,听到人们这样的传闻,面色一笑,心里却满是鄙夷,仙人?亏这些人想的出来,雾气缭绕不过是自然现象,作为朝廷派遣的使节出使烟国时,这样雾气缭绕的山头见得多了。只是她心里也清楚,这里的人们是非常崇信神明的,若是轻举妄动地‘戳穿’,搞不好她这趟路途不会太顺畅。 她还是怀念帝都的风土人情,民风开放,虽然也迷信神灵,但也是为了祭祀先祖,沿袭祖先留下的习俗罢了。不像她初到紫霞关时,亲眼看到愚昧的百姓用活生生的童男童女来祭祀,赵巾帼声嘶力竭地阻止,却反倒遭来杀身之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赵巾帼都遭受了本地人的暗算谋杀。 帝都多好啊,有西北没有的糖人,冰糖葫芦,桂花糕,莲子粥,赏花会,木偶戏,还有家,以及家中可爱的亲人。回想起来,时光飞逝,这竟是她阔别帝都六年来第一次回京,以一位臣子的身份,以一位女将军的身份。 六年的时间,改变的东西太多了,如今她已经是一名22岁的少妇,更是大云朝史上第一位女将军。这一切,多亏了少年时期那位匆匆出现又转瞬不见的人,赵巾帼每次想起她,都觉得时光飞逝,沧海桑田,也不禁为她惋惜心痛。 当年她在那个人的帮助下,勇敢地只身前往紫霞关,一路艰辛险阻自然不用多说。那时的她,一心只想着找到祝承礼,逼他就范,更是想好了诸多理由赖在西北,可是她心里还是没底,怕祝承礼见到她,会一本正经地责骂她,并派人遣送她回帝都。 管菁华将她护送到紫霞关后,交给了她一封信。赵巾帼一打开就惊呆了,信中的一言一语都正戳中赵巾帼心中所想,那个人告诉她,若是想在紫霞关待下去,想像所有人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无悔并且正确的,她必须学会自己在西北生存,而不是依附祝承礼。【零↑九△小↓說△網】 她照着信中所说,自力更生,在紫霞关做过很多事,替人洗过衣服,当店小二替人端茶送水,最后在边关征兵时,入伍去当了一名士兵。 赵巾帼想着,自己怎么也算从军营里长大的,当一名士兵根本不在话下。可她没想到的是,无论她做什么,也比不上其他同入伍的新兵,她成了所有人欺负取笑的对象。 那时候她才明白,从前的她,在军营里所向披靡的威风,全是披着战国将军千金的假象。她逃过很多次,每一次都被抓了回来,加上一顿毒打,那时候的战事很紧,营中不允许有一个逃兵。她也大声宣告,自己是战国将军的女儿,期望军中有认识她的人。 但是,她所处在的圈子,全都是一些军职最低的人,没有人见过高级将士,所以他们也根本不把赵巾帼的话放在眼里。军营中的生活,每天都让她胆战心惊,更糟糕的是,她还得小心翼翼地瞒住她的女儿家身份。 “将军,咱们该启程了!” 郭晨的话将赵巾帼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是啊,她现在已经是将军了,她成功地证明了自己,此番回去,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只是,她时常会回忆起从前,沉浸在往日的悲伤中。祝郎有时打趣道,“她这样喜欢回忆往事,倒像是一个历经沧桑是的老妪!” 赵巾帼不愿忘记那段往事,不知是在追忆自己的成长的苦痛,还是在缅怀谁。不管怎样,她现在很幸福,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郭晨,你通知下去,我们即刻启程,加快回京的速度!” “是!” 接着就是一阵嘈杂,郭晨的吆喝声渐隐渐现,马蹄声响亮地踏在这片土地上,扬起的尘目送着他们的前行。 没过多久,前方马蹄声止,队伍停下了前行的脚步,远处郭晨踏马扬尘迎面而来,赵巾帼亦坐在马上,烈马红缨,身后的红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拉住手中的缰绳,对着迎面而来的郭晨问道:“前面出什么事了?” “回禀将军,前方山坡塌方,滚落的巨石挡住了去路。” “你派几个人将巨石挪开,这条路每日有许多人来回行走,是西北与帝都的必经要道,如此挡着路,不知道要耽误多少要事!” “是!只是这巨石堆得极高,又不知后面还堆积了多少,恐怕的花费一段时间,不知道会不会误了我们回京复命的时间。” “哪那么多废话,要你办就去办!” 赵巾帼策马前驱,随着郭晨来到队伍的最前方,才知道郭晨所说的多事怎么一回事儿,整个道路全部被巨石堵着,垒了几米高,赵巾帼往旁边的山坡看去,这山坡整个都快塌了一半,泥土和砂砾混合着,山坡上并没有太多树木,光秃秃的,偶尔一阵风吹过,还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的泥土滚落下来。 显然这是一个极容易坍塌的山坡,只是这些巨石,却不像是山坡上滚落下来的,更像是人为的。这几日这里并没有下雨,山坡怎么会无缘无故塌地这么厉害? 难道有人故意阻拦她进京?会是谁呢?赵巾帼没想到,时隔六年再回帝都,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帝都的风云变幻,她也清楚,只是她没想到有人这么快就将主意打到她身上了。 第五十一章 帝都注定是个无法安宁的地方,虽然帝都的奏报每日都加急送往锦城,帝都的形势依旧不容乐观。【零↑九△小↓說△網】只不过云珵一直被埋在鼓里,直到今日,云珵收到了一封来自三皇子,也就是禅让帝位的先帝云珏的一封信,这才令他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信中云珏的语气几乎是充满责骂的,云珵万万没想到一向温润无争,赋闲在家的三哥会给他写这么一封信,信中说道帝都百姓大都得了一场怪病,得病者出现焦躁不安,出汗,呕吐,腹泻腹痛的症状,更有甚者全身痉挛,口吐白沫。 目前帝都从外部来了一批商人,声称他们有治疗这种病的良药,百姓驱之,可因为药品有限,那批商人趁机提高价钱,已经使得付不起钱的百姓发生偷盗抢劫的行为了。 帝都秩序岌岌可危,可是帝都的折子一封也没到达锦城,云珵不禁心想,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不留痕迹地将送往锦城的奏章截下。也多亏了云珏的信送来的方式不是通过官道,否则十有八九也会被拦截。 还有,这几日从帝都送来的折子,大多只报喜不报忧,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能伪造这么多官员的奏章? 云珵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当即下令整顿回京,而后宫女眷则继续待在锦城,待风波过后再行回宫。【零↑九△小↓說△網】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与西北范涛明那些宅院里的秘密脱不了干系。 暗影前几日已经前往西北探查情况了,暂时没有回信,这也就意味着事情没有进展。云珵坐在返程的轿撵上,闭着眼仔细琢磨着。这六年来,他可谓是经历了一个帝王应该经历的所有国家大事。 从平定淮安侯叛反,查办范钧贪污一案,整顿军中疲懒不作为风气,精简官员,任命赵巾帼为大云第一女将军,还有...苏家堡的叛国案,每一次,他都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处理地滴水不漏。百姓们都称赞他是一个好皇帝,都说他是明君。 他自己也一直以这个准则来要求约束自己,并且相信自己做的很好。可是这一次,为什么他对此事毫无察觉?他感觉到事情比六年来任何一次情况都严重,因为他从来没有打过无准备的仗。 调查的方向绝对不止一个,他已经失了先机,落在敌人之后,更要想办法补救,帝都的怪病,绝没有那么简单,肯定与那批商人有关。【零↑九△小↓說△網】 只是,探子反馈过来的文书却显示着,这群商人只是普通的商人,以贩卖香料和面粉为生,偶尔也做做药材生意。除此之外,竟然再没有别的信息。他们的真实身份,名字,家族,何方人士,全部都无法探查到。 如此简单,更加说明了其中的猫腻,可是对方既然敢如此漏洞百出地掩饰身份,估计也就是笃定想查他们的人查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云珵回到帝都时,沿途百姓还是一如既往地逛着集市,小贩的吆喝依然清晰可闻,帝都的气氛依旧安宁平静,这让云珵感到疑惑,可是他却毫不怀疑云珏信中所述事实的真实性,他虽然不理朝事,但却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可是,这帝都依旧繁华,哪里有半点染病的症状? 忽而他听见前面人群骚动,有妇人和小孩哭闹的声音,还有男人的叫喊,云珵拨开人群,一个妇人跪在地上,抓住男人的脚死死不放,那男人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脸色已经快抽搐得变形,全身青筋暴露。 那妇人大声恸哭,“孩儿他爹,算我求你了,你放过孩子吧,这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好不容易怀上的,她是你的亲骨肉啊,你放过孩子吧,我求求你了!” 应声而来的,是小女孩的嚎啕大哭。那男人凶神恶煞地吼道:“让你把钱交出来,你死活不肯,我能有什么办法?你给我滚开!”他说着用脚踹了那妇人一脚,手上不停地搔着头皮,脸部和脖子,最后到了全身。那妇人依旧不松手,死死抱住他的腿,“我实在没有钱了。家里的钱全部都让你拿去买清粉了,根本没有钱了,咱家这一大家子的人,以后要怎么过都不知道了,你饶了孩子吧,我实在没钱了!” 他的忍耐似乎到了极限,“你这臭婆娘,要不是你这么老了,没人肯要,不然老子第一个就卖了你!” 他一脚踹在那妇人的胸口处,那妇人一个趔趄,滚向一边,口中随即吐出一口殷红的血,嘴里还是不忘求他放过孩子。 那男人努力拨开人群,竟没有一人拦着,可是他没走几步,就被打回原处,四脚朝天,地面发出‘嘭’地一声,扬起高高的灰尘。 没想到那男人躺在地上滚了几下,竟然口吐白沫,全身痉挛,不一会儿就昏死过去了。 那妇人赶紧将孩子抱在怀里,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又赶紧爬向那男人,声嘶力竭地喊道:“孩儿他爹,孩儿他爹,你醒醒啊,你醒醒啊,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要事,我们娘俩以后可怎么办?” 那男人浑身毫不动弹,那妇人的哭声更大,“老天啊...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旁边人意识到严重,可能要出人命了,也反应过来,惊叫道,“快,快送去大夫那里,否则他就快没命了!” 没有人去在意是谁踢了那男人一脚,就像此刻,没有人会在意独自呆愣在原地的云珵一样。 他登基以来,什么怪事都见过,没想到这次微服出访,竟然碰到了这样的事?他现在才真正明白为何云珏在信中会如此担忧和愤怒。 这所谓的安宁,只是因为生病的人还未发作而已,一旦发作起来,他们的狂躁以及想要吸食所谓的‘清粉’的念头足以摧毁一切理智。他亲眼见证了这种病的厉害,心中不由得吓了一跳。 赵巾帼满心欢喜地回到帝都,可没想到她阔别六年的故乡会以这样一副颓废可怕的面貌来迎接她。她还未进城就已经听到了风声说帝都百姓得了一种奇怪的病, 第五十二章 她进城之后,稍稍与家母絮叨一番,眼泪婆娑,涕泗横流暂且不说。晚饭之前她就进宫复命去了。 赵勉接了旨意,随同进宫。赵勉本是备了轿子,可赵巾帼一出府门,便十分自然地跨身上马,动作是行云流水般地潇洒。她翻身上马后,略带疑惑地看了一眼赵勉,似乎是在问为什么傻愣在这不走。赵勉无声地笑笑,六年过去了,她现在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蛮横天真又爱闯祸的小女孩了。 在她身上,完全没有了昔日不懂事的少女的影子,他可能已经忘了,现在他的妹妹已经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少年女将军了,她是大云朝史上第一个女将军,但是并没有引起百姓的不满,因为她总是捷报频传,带领着军队出没于虎狼之中,与祝承礼一起浴血奋战,守卫家国,抵御外敌。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身穿戎装,气势飞扬的女将军,他倒是十分不自在,更不知道该怎么与她交流.但心中更多的竟是痛惜. 试想当年,她是一个手无寸铁,天真无知的少女,若想获得大家认可,一直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赢得万人赞誉,该经历了多少苦痛?而在她最无助痛苦的时候,她的家人,她亲爱的母亲和哥哥都不在身边陪她。【零↑九△小↓說△網】 她的成长令人欣慰,光耀门楣,但其中的酸楚滋味,赵勉无法想象。每当帝都传来她的捷报时,母亲不是高兴骄傲,而是以泪洗面地为她担心着,担心边境的伙食不好,衣裳不暖,天气恶劣,她一个女孩子能不能吃得消。 时光果然飞逝,转眼间就像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赵勉索性弃了轿子,与赵巾帼并驾而驱,一路无话。一是时间给人带来的隔阂,二是因为情况的紧急。现在帝都所面临的麻烦,足够令他们交头烂额一阵子,没有闲情来话家常。 这也是时间给人带来的变化,要是这事搁在六年前,他们才不管什么国家大事呢,虽然父亲从小就教导他们要时刻想着国家,心怀天下。这就是,成长给人带来的责任。 进宫后,云珵也只是稍稍问候了一下他这个外甥女,就与他们一起讨论起帝都的这件麻烦事中去了。 赵巾帼:“皇上,臣刚回京不久,尚不是很了解这病的起因和蹊跷之处!” 赵勉:“皇上刚从江南的行宫回来,想必还有一些问题需要了解,臣一直身处帝都,不如让臣为皇上说明一下具体情况!” 云珵:“阿勉,朕叫你来就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朕相信即使朕没有派你去调查,你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赵勉:“是!自从从漠北方向来的一个商队来到帝都不久后,百姓就开始染上了一种病,而且那群商队连个像样的大夫也没有,就敢声称自己有医治此病的药材,这实在不得不令人怀疑。【零↑九△小↓說△網】 再者,他们售出的药材虽然可解一时病痛抽搐,但却只是权宜之计,没过多久又会重新发作,而百姓必须购买更大量的药材才能缓解乏力不适之感。 并且,臣曾经到一些官员家中探望,发现他们在服用药材的时候,脸上竟然是一脸的享受,而不是缓解病痛的释然。臣以为,帝都百姓的这些症状,根本不是得病,而是对那商队所售药物产生了依赖,并且这种依赖会蚕食人的意志,令人做出十分疯狂的举动,为了得到药物不择手段,这不是药物,简直就是毒品!” 赵勉说的十分愤慨,声音也提得越来越高,云珵想起了那日他在帝都市集里看到的一幕,心中更是感同身受。 “你可查到那些人是什么来历?” 赵勉依旧愤慨,甚至有些遗憾,“臣无能,那群商人实在狡猾地很,臣几次试着找出他们的破绽,但他们每件事都亲力亲为,做的滴水不漏,十分谨慎。” 他又接着补充,“不过,臣倒是大概知道了这毒品是如何散播的。臣仔细观察了那些患病百姓和官员,跟踪他们常去的地方,发现这些人都是出入芳华舍比较频繁的人。但也不是每个进入芳华舍的人都患了病,而问题就出在芳华舍每日提供的酒水茶点中。 近几天芳华舍的老板娘说是得了一位高人的指点,在芳华舍里搞了好些文人大赛,风雅得很,拔得头筹者还能免费获得由芳华舍提供的特制茶点,这食物就从芳华舍流出去了,因此就扩大了百姓与毒品接触的范围。” 云珵的心里一沉,芳华舍?“这么说,想要查明真相,还得从芳华舍查起?” 赵勉踌躇了一会儿,继而说道说道:“臣不敢妄断,还是要从多方面考虑。此番背后操纵这件事的人,是势必要将这帝都搅个天翻地覆!” 赵巾帼一针见血地分析:“恐怕不止帝都,如果我们不能及时控制形势,抓住幕后主使,这整个大云朝都会轻易地被搅得不得安宁!” 赵勉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考虑该不该说出接下来的话。云珵看出了他的犹豫,“有什么事可直说!” 赵勉微微吸了一口气,开口:“臣秘密搜查芳华舍时,曾得一手巾,据臣所知,这是某人赠与曾经芳华舍头牌姑娘茹月的信件。信是一个月前从西北方向送来的,那位头牌姑娘收到信后竟然就不知所踪了。” “朕说了,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你心中是否有怀疑的人?” 赵巾帼从赵勉的语气中,也看得出他怀疑的对象不是一般人,赵勉义正言辞,“臣怀疑,那个与茹月通往信件的人,正是六年前毫无缘由失踪的苏家堡逆贼之女苏晓。” “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有证据,苏姐姐绝不是这种人,我不允许任何人冤枉她!”云珵还未发话,赵巾帼已经坐不住了,她的朋友和恩人,她不允许任何人污蔑她,就算是哥哥也不行。 赵巾帼焦急地看向云珵,不知为何,她急切地希望在云珵眼里看到与她一样的不相信,和对苏晓的信任。 可是,赵巾帼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竟是不可置信的失望。她看到了什么? 在帝王的眼睛里,她没有看到任何情绪。似乎他们正在讨论的人,是一个他们从来不知晓的陌生人。 第五十三章 他的面色毫无波澜,说出的话冰冷无情,唯一有波动的地方,是因为他觉得此人是解决此案的关键人物。【零↑九△小↓說△網】“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如果此事当真,你务必要继续追查下去!” 三年的默默等待,用双倍的时间就可以将对方从脑海里彻底抹去吗? 六年前的她,独自一人在西北,在够不到祝承礼的地方,默默为自己的爱情祈祷着,也祈祷着苏姐姐与舅舅之间的感情能够早点有个好结果。 只是她的祈祷没有任何作用,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她却从传来了苏家堡被满门抄斩,苏晓不知下落的消息。 这六年,她一直希望有一天,她能从哪里听到一丁点关于苏晓的消息,她为此还问过祝承礼和苏晓之间的渊源是什么。祝承礼只说感觉很熟悉,也没能提供任何她可能去的地方。 苏晓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在了所有认识她的人的生活里。她才发现,茫茫人海中,想要找一个人有多么难。 她与苏晓相识仅仅一年,已经对苏晓产生了如此难以割舍的友情。而眼前的帝王,在默许苏晓陪伴的三年过后,竟然在再次提起故人时,内心毫无波动? “臣遵旨!” “舅舅难道仅凭哥哥的一面之词,就不相信苏姐姐的为人吗?” “姝儿,住口!注意你的话语!”赵勉略微呵斥道。 赵巾帼冷笑,“哥哥有什么资格批评我?论品阶,你还得对我俯首行礼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哥哥还在怨恨当年苏姐姐听了你的秘密,后来还帮助我把我送出帝都!你这是公报私仇!” 赵勉气急败坏,实在没想到赵巾帼会说出这种话,“你!” “那么你认为朕是否有资格批评你?” 云珵的言语犀利,严肃,克制着极大的怒意,又显得十分平和。赵巾帼和赵勉都知道,他这是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生气。 赵巾帼理智回来了一点,“姝儿不敢!” “朕看你没什么不敢的,你可是朝廷的一品护国将军,连你兄长都得对你俯首行礼!”他这话说的极为刺耳难听,赵巾帼既觉得难堪,又觉得对不起哥哥。 她偷偷看了一眼赵勉,果然他的面色不太好看,那是,男人的自尊心。【零↑九△小↓說△網】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赵勉打破了寂静。“皇上,此事臣自会查清楚,臣向来公事公办,绝不参杂私人恩怨,请皇上放心!” 赵巾帼脸红着,更加觉得羞愧,是啊,她的哥哥,从来就是一个耿直的死脑筋,是不会想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的。可是即使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依旧会如此,毫无理由地为苏晓抱不平。 “嗯,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可是,你们查苏姐姐,可有证据?” 赵勉:“你不觉得芳华舍吸引顾客的方法。很像当初的赌雅阁吗?” 赵巾帼心里一惊,仔细想想,确实与赌雅阁无异。“你的意思是,苏姐姐就是那位芳华舍的高人?” 赵勉点了点头,赵巾帼面色一喜,“这么说她来过帝都了?” 接着又是否定,“不可能,仅凭这一点,还不能断定她就是苏姐姐。” 赵勉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手巾,云珵的目光紧盯着那块帕子,“这是臣刚才所说的帕子。想必皇上一定认得她的字迹!” 云珵伸出手,赵勉忙将帕子递过去。“西北行,月为期,要紧事,老地方。不见不散。” 言简意赅的十几个字,云珵却看了很久。他的目光不移开,灼灼目光暗流涌动,似要将这几个字看穿,这的确是她的字迹没错。 六年不见,她的字体竟没有一丝变化,只是可以看出这几个字,她写的异常认真,倒是不像她从前那样毛毛躁躁的性格。 他微低着头,赵巾帼看不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许久,他将帕子放在一边,依旧平静无波。“不错,这正是那个人的字迹。中丞爱卿,这件事朕就正式交给你去查,朕也会从其他渠道协助你查案,等抓到了那个人,朕绝不轻饶!” 赵巾帼此时冷静了不少,也没有要求亲眼看看那帕子。她的心里暗暗盘算分析着,虽然舅舅表面平静无波,但是赵巾帼心里也知道,舅舅本来就是一个老成,善于伪装的人。 若是他真将苏晓当作一般人,或许面对一个逆贼之女搞出的这些动摇国之根本的事,他的反应不是平静无波,而应该是勃然大怒。 可是他只是吩咐哥哥将此事查清楚,并且将苏晓捉拿归案,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是想快点见到六年间杳无音信的苏晓? 赵勉领了命令后,就随着赵巾帼出宫去了。一路上,赵巾帼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样向哥哥赔不是。 赵勉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回过来头来,略微打趣:“将军大人可是有心事,不妨说出来,兴许下官能帮到您!” 赵巾帼顿时羞愧难当,“哥哥,我……对不起!” 赵勉一笑:“对不起什么,其实你刚才的样子才更令人熟悉。哥哥真的很怀念那时候的你!” “人都是会变,会成长的!”赵巾帼莞尔一笑,“幸好姝儿长成了一个有用的人,也算没有给家族抹黑了!” 赵勉听后心中感慨万千,“可是你的成长,哥哥却没有参与!这些年,你一定受了许多苦,可是哥哥却不知道,也不能为你分担半点。” 赵巾帼听后也是眼眶一红,她随即眨了眨眼,将眼泪逼回去,“哥哥,我没事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而且还当上了将军,给爹爹长脸了!” “你还说,娘为了这件事,可没少掉眼泪!每次你的消息从边境传来,不论消息好坏,她都得为你担心流泪好几天!” “是姝儿不孝,让哥哥和娘担心了!” 第五十四章 皇宫内,高公公呈上一封信。 “皇上,孝贤王回了公函了!” “快呈上来!” 云珵打开信看了一会,忽然面露喜色,下令道:“高公公,你去准备一下,朕要亲自去孝贤王府一趟。” “奴才遵旨!” 马车在车道上一路飞驰,不难看出马车上的贵人非常着急。云珏的信中提到,恭仁郡主也患上了这种奇怪的病,她被一位高人所救,历经两个月左右时间,竟然将郡主治好了。 这怎么能不让云珵心急?不过他过去可不单是为了见识一下这位高人,向他请教治病的方法,更重要的是,他直觉这位高人一定跟此事有着莫大的关系,否则他不会出现地如此及时,还恰巧救了恭仁?他从来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孝贤王府的人听说皇上驾到,不由得忙成一片,不过倒也算是有条不紊,毕竟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云珏率人在门口相迎,云珵顾不得许多礼数,轻声询问了一下恭仁郡主的情况,“恭仁现在怎样了?” “多谢皇上关心,欢儿现在已经无大碍了,那位大夫一直在照顾着。” “皇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 “皇上别着急,我们边走边说!” 原来,在云珏发现帝都这怪病之前,恭仁郡主已经患病两个多月了,只是她不敢告知父亲。要是让父亲知道她是因为私底下去了芳华舍,不仅遇上歹人,险些被毁清白,而且还染上了这病,父亲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可是时间一长,恭仁郡主再也瞒不下去了。为了不给父亲抹黑,她选择了轻生。索性被这位高人所救,才捡回一条命。那位高人送她回了王爷府,向云珏说明了情况,并保证自己可以治好这种病。 那时候恭仁郡主已经快要病入膏肓,每日都要靠吸食清粉来维持理智,不然就会陷入极端的痛苦中。云珏别无他法,只好暂且相信,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经过了两个月后,恭仁郡主真的痊愈了,并且已经完全不需要吸食清粉。 云珏觉得这件事一定要禀告皇上,或许这位高人能够拯救整个帝都,不是或许,是可以。 云珵听后心中的不安更加加重,“那位大夫现在在哪里?” “臣听说她准备启程离开了,臣极力挽留她,现在估计还在西厢房里!” 云珵不等他说完径直往西厢房走去,不要问为什么他对孝贤王府的格局这么熟悉,在他还是很小的时候,他除了皇宫,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就是三哥的府邸了。 虽然这是云珵赐给云珏的新宅子,但这里面的格局,他基本上都是按照以前的格局命人重建的。 尽管如此,云珏还是为他安排了领路的丫头,自己也一步不落地跟着。 云珵越靠近那间房,心里的怪异的感觉就更加浓烈,直到最后,他站在门前,稍微一顿后,干脆地推门而入。 云珏还没来得及阻止,这位大夫可是位女子啊! 好在现在是白天,应该不会有什么失礼的事情发生。那位大夫,脾气也着实有些怪异,不畏权贵。况且她肯定还没见过圣颜,万一口不择言,冲撞了圣上就不好了。 可是,不巧的是,云珵开门的那一瞬间,那位女子正背对着他半露着肩膀,在查看着背部的伤口,并试图自己上药。 云珵身形一愣,那女子感受到门开之后的阳光,迅速披上衣服,不紧不慢地系上腰带,一边背对着门口,冷淡地呵斥:“看够了就滚出去!” 同行的人听罢皆倒吸一口凉气,这位高人平时脾气怪异一点也就算了,毕竟她确实医术高明,能够治好恭仁郡主的病,连王爷不太跟她计较。 可是,今儿她冲撞的可是当今圣上,难道她没有感觉到周围的空气瞬间冷凝下来了吗?她怎么还能这么无动于衷地整顿衣裳! 周围的人瞬间伏地下跪,颤颤发抖。可是那名女子,似乎嘴角轻扬了一下,站起身来,慢慢地转过身...... 她的脸上带着一抹轻蔑和嘲笑,朱唇轻启:“这位是?”完美的表情,这是第一次见面没错! 云珵的唇紧抿着,自她开口说话起,云珵的表情就一直僵硬着,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里朝她射出冰冷的寒意。 云珏声音也严肃了起来,厉声解释道:“这是当今圣上,你还杵在那干什么,还不赶紧跪下请罪!” 她的表情有震惊,“原来是当今皇上,民女不知皇上大驾,无意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她跪下之前,似乎轻轻地笑了一声,又好像没有。因为她的语气诚恳,谦卑,令人分不清刚才他看到的是真的还是幻觉。 云珵努力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平身!” “谢皇上饶命!” “朕何时说过要饶了你?” 她似乎也不意外,笑了笑,没说话。 “听三哥说,是你治好了恭仁的病?” “民女不才,让皇上见笑了!” 云珵心里一阵冷笑鄙夷,“不知朕可否与你单独聊聊有关帝都百姓突发奇病一事?朕有许多不懂得地方,想请教这位高人!” “高人不敢当,不过皇上既然发话了,民女又岂有不遵旨的道理!” 云珵率先起步,那名女子紧跟其后。留下众多面面相觑的人,皇上与这位女子的对话,怎么看来也不像是天子对子民啊,感觉真的很怪异! 帝都天凤酒楼,三楼独立雅间。云珵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自顾自喝茶的女子,她今天穿的是普通的儒士青衫,面如冠玉,皓腕如霜,一头青丝用简单的木簪固定着,朴素淡雅。她时不时皱眉,似乎是在抱怨着茶沏得不好。 她现在变得极有耐心,他不说话,她也就一直安静着,泰然自若,没有半点不适。 “朕是不是说过,再见你时,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你还真是让朕大吃一惊!” 苏晓像是没有听到他语气的嘲讽,放下茶盏,正视云珵,挑眉轻笑:“皇上说的话,民女实在不懂。” 云珵:“你倒是变了不少,起码现在可以脸色不变地随意给人下跪了!” 苏晓:“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民女给皇上下跪,怎么能说是随意下跪呢?” 云珵敲了敲桌子,说道:“藏了六年,却选择在这时候回来,说说看你的想法!” 苏晓继续装傻:“民女从小随着师父隐居山上,此番是因为一点个人私事才下山,无意救下了恭仁郡主,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不日,民女就要启程回去了!” 他的耐心被苏晓彻底消磨,“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苏---晓!” 他的这“苏晓”两字掷地有声,苏晓自己都忍不住一愣,这是她六年以来,第一次听见别人叫她“苏晓”,这么久没听见这个名字,她反应了许久,看上去倒很像自己不是苏晓。 “看来皇上是将民女错认为其他人了,可是很遗憾,民女并不是皇上要找的那个人,我的名字叫做‘青芸’” “你若是直接告诉朕,你就是苏晓,朕倒是可能会怀疑你的真假!” “那么,若我现在说我是,皇上会相信吗?” “会!” “为什么?” “这天下敢这么跟朕说话的人,除却她再没有任何一个人!你说朕有可能认错吗?” 苏晓不知道从前的她听到这番话会不会高兴,可是现在的她却是无动于衷,甚至是有些鄙夷,这些话,他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口? 虽然在师父的叙述中,云珵确实没有做过对不起苏晓的事,甚至最后也是苏晓背叛了云珵,但是也不排除云珵是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只是苏晓眼光犀利,直觉敏锐,所以率先反叛了而已。 只是,苏晓心里清楚,这些不过是她为了以前的苏晓受的苦感到不值而故意形成的偏见。虽然为以前自己做过的许多事羞愧,但是不否认他真的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孤独执着的好人。更是一个心系百姓的好帝王。 只是,这几年大云却并不太平,天下更是纷争四起,狼烟遍布。师父说,这是天命,无论云珵怎样变革,都斗不过天命。所以她的使命就是,改变天命,扭转格局。让这段畸形的历史有个完美的结局,然后趋无,消失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 “若是皇上这么说,民女就真的无话可说了!只是,皇上既没有走遍天下,又没有见过天下所有人,如何就知道这天下敢这么跟皇上说话的就只有一人。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皇上说这话,岂不是要一棍子打死!” 云珵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再见,竟然会以一种不可意料的方式发生,同时以一种平和的方式进行着。 他想过,他们再见时,肯定会是间不容发的紧张气氛,或是兵戎相见,剑拔弩张。他甚至想过,他们或许永远不会再见。如果有人躲着不出现的话,或许直到死,他们都会成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只是一想到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单纯的她,并且她这次回来的目的并不单纯,并且与帝都这件事有关,他心里顿时就有些窝火,后怕。 他的眼神变得犀利,“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 “什么?” “你来京城,究竟所为何事?” “既然皇上将民女认作了故人,那么民女斗胆借用一下皇上故人的身份,能否请求皇上不要过问民女的私事?” 云珵的眸光一转,继而意味不明地笑道:“如此,可否跟朕讲讲你背上的伤痕是如何得来的,朕看着,这伤痕不会超过三个月。” 苏晓心里清楚,暗影的剑器形成的伤口,云珵不可能不清楚。不过这几年,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可是增长了不少,“这是我在西北时,路遇歹徒时,与歹徒搏斗时不小心留下的伤。那歹徒不仅面色凶神恶煞,连心里也是极为恶毒的,竟然在刀上淬毒,着实令我措手不及!” “看来,你确实伤得不轻,这伤过了这么久,竟然还有腐烂化脓的迹象。” 苏晓冷笑道:“皇上在此讨论民女身上的伤疤,还是通过偷看看到的,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 云珵:“不知你此刻是否还在借用故人的身份在跟朕谈条件,只是,如果是那位故人的话,应该不会介意,因为朕与她,早在六年前就已经突破了朋友界限,这种看了背部的事,根本不算什么。” 苏晓的回忆瞬间被拉回六年前的那个脸红心跳的晚上,那是一段她从来都不敢回忆起的过往。 他怎么能如此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 第五十五章 他想过,他们再见时,肯定会是间不容发的紧张气氛,或是兵戎相见,剑拔弩张。他甚至想过,他们或许永远不会再见。如果有人躲着不出现的话,或许直到死,他们都会成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只是一想到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单纯的她,并且她这次回来的目的并不单纯,并且与帝都这件事有关,他心里顿时就有些窝火,后怕。 他的眼神变得犀利,“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 “什么?” “你来京城,究竟所为何事?” “既然皇上将民女认作了故人,那么民女斗胆借用一下皇上故人的身份,能否请求皇上不要过问民女的私事?” 云珵的眸光一转,继而意味不明地笑道:“如此,可否跟朕讲讲你背上的伤痕是如何得来的,朕看着,这伤痕不会超过三个月。” 苏晓心里清楚,暗影的剑器形成的伤口,云珵不可能不清楚。不过这几年,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可是增长了不少,“这是我在西北时,路遇歹徒时,与歹徒搏斗时不小心留下的伤。那歹徒不仅面色凶神恶煞,连心里也是极为恶毒的,竟然在刀上淬毒,着实令我措手不及!” “看来,你确实伤得不轻,这伤过了这么久,竟然还有腐烂化脓的迹象。” 苏晓冷笑道:“皇上在此讨论民女身上的伤疤,还是通过偷看看到的,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 云珵:“不知你此刻是否还在借用故人的身份在跟朕谈条件,只是,如果是那位故人的话,应该不会介意,因为朕与她,早在六年前就已经突破了朋友界限,这种看了背部的事,根本不算什么。” 苏晓的回忆瞬间被拉回六年前的那个脸红心跳的晚上,那是一段她从来都不敢回忆起的过往。 他怎么能如此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 苏晓腾地站起身,脸色驼红,双眼冒火,“皇上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民女就告辞了!” 云珵没有阻止,他盯着苏晓离去的方向出神。他不知道,她这是真的不知情,还是伪装的太好。 不论他怎么试探,她都表现地很自然,坦荡。难道六年,给人的变化竟然会这么大吗? 苏晓自是回到孝贤王府收拾东西,可是她却再也走不了了。先不说孝贤王再三挽留,就是那几个从天凤楼出来开始就一直跟着她的暗卫,也让她走不得半步。 所幸这也是她想要的结果,师父前几天来信说他接下来会闭关,一切只能靠她自己。不过茹月不久后就会来帝都与她接应。 云珵回宫后,急召了暗影。 “主子!” “你那日晚上在西北范涛明宅子里伤的人,可确定是苏晓?” “回主子,属下确定。若不是属下摘下了她的面巾,猝不及防了一会,她绝不可能从属下手中逃脱!” “你们交手时,是谁先动的手?” “回主子,是属下!她当时在机关密室门口,很熟练地打开了密道,属下想很进去,不料被发现了,所以属下先对她动手。” “暗影,你的动作依旧敏捷迅速,杀伤力很强。” 暗影无法理解云珵那晦明不定的语气,但听得出来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属下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若是你的剑再多刺入一分,她可就没命了!” 暗影终于明白他气愤的原因,同时心中一阵寒战。 “属下该死!” 若是换了别人,云珵定然是对他的做法满意的,只是一接触到那个女子,他的理智就立刻降下大半,而往往这个时候,暗影都会遭殃,虽然他知道自己并没有错 “知道该死,就自动下去领罚吧!” “属下遵命!” “慢着,”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你去查查九王爷最近在干什么?” 暗影顿了一下,难道皇上怀疑九王爷? “属下遵命!” “去吧!” “属下告退!” 云珵望着殿外的满天星辰,心里感到异常孤独。 这就是位高者的高处不胜寒吧。 恭仁郡主是个极乖巧的孩子,只是太过胆小懦弱,没有当朝郡主的威风气势,苏晓每每提起她,都会觉得可怜惋惜。 “要我说,恭仁郡主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全怪他爹!” 茹月在苏晓的旁边,嘴里不停地磕着瓜子,还不忘打趣苏晓的“慈悲”心肠。 “吃你的瓜子吧,你这样每日随着我赖在王府里,府里的仆人已经在背后对我们指指点点了。你再在背后说三王爷的坏话,小心被有心人听了去!” “得了,你还别吓唬我!再说,哪是我们赖在王府,根本就是那孝贤王不想让你走,拿郡主做借口罢了。再说,你我跟着师父学了这么多年,若是连有没有人听墙角都察觉不出来,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还贫嘴!就算人家有意挽留,那也是留我,不是留你!” “你的不就是我的吗?” “你倒是想的美!” “说真的,这三王爷可真是个贤王,是皇家难得的好人,竟然能够轻易地将皇位让出来,我至今都觉得匪夷所思!”茹月舔了舔手指,苏晓则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给她递了一块帕子。 “这件事都过去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提得这么津津有味?” “我从很久以前就好奇了啊,只是现在才有机会问啊!说真的,你说这里面不会有什么猫腻吧,你说这帝王家的哪个人愿意平白无故地将皇位拱手让人!” 苏晓明白茹月的意思,更明白她故意向她提问的意图,她面不改色地说道,“这种事我怎会知道?”心里却着实迟疑了一下,云珵,他会是那种人吗? 她不再纠结于此问题,只是也轻叹句:“只是这恭仁郡主,想必遭受了许多委屈。虽然说三王爷是禅位,但在外人看来,总不免认为是贬黜。 这天下人,跟我有一样的想法多了去了,估计也认为三王爷是在夺嫡上败了,还是在坐上宝座之后硬生生地被拽了下来。 这小姑娘,一下子从公主变为了郡主,表面上身份依旧高贵,但估计很多人都不把她放眼里吧。” 第五十六章 苏晓明白茹月的意思,更明白她故意向她提问的意图,她面不改色地说道,“这种事我怎会知道?”心里却着实迟疑了一下,云珵,他会是那种人吗? 她不再纠结于此问题,只是也轻叹句:“只是这恭仁郡主,想必遭受了许多委屈。虽然说三王爷是禅位,但在外人看来,总不免认为是贬黜。 这天下人,跟我有一样的想法多了去了,估计也认为三王爷是在夺嫡上败了,还是在坐上宝座之后硬生生地被拽了下来的。 这小姑娘,一下子从公主变为了郡主,表面上身份依旧高贵,但估计很多人都不把她放眼里吧。” 她喝了口茶润润唇,继而说道:“可是她又怎么去了芳华舍这个鬼地方呢,这可不是一个闺房女子可以去的地方。通常出入那里的女人只有两种,一是那儿的姑娘,二是来捉奸的妇人。” “这事,我也不太清楚。” “得,你就别跟我打马虎眼了!不过我倒是挺欣赏三王爷,能够抵制得了皇权的诱惑。” 苏晓不屑地反驳:“皇位有什么好的,高处不胜寒。” “你这个人是潇洒,可天下人可不是这么想的!” 苏晓笑了笑,没说话。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等到拥有了才会发觉你一直所追求的东西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完美,而这个道理,又有几个人明白。 她若不是经历了这么多,也知晓了自己的来历和身份,大概也不会这么通透。 她这次回来,就是来终结掉这一切。这段错误的历史,既然是由她的前世造成,那么也应该由她来结束。 茹月戳了戳她,“想什么呢?” 苏晓站起身来,“没什么!” 茹月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青芸,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苏晓反射性地问了一句:“什么怎么办?” “你和当今那位皇上啊!” 苏晓不解。 “怎么说你们以前关系也不一般,”茹月嬉皮笑脸地向她挤眉弄眼,“跟我说实话,再见到他,心里什么感觉?” 苏晓刚想随便说点什么蒙混过关,茹月警告的小眼神已经向她射来,“别想糊弄过去,我是很严肃的!” 苏晓思忖了会,“再见到他时,心虚。” “什么?”茹月惊呼,“不是吧?你这人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他甚至……” 茹月适时住嘴,但是苏晓知道她想说什么,他甚至诛了苏家堡所有人。六年前,大云皇帝在天山大举歼灭西北淮安侯残余势力,并查实了苏家堡勾结外虏,通敌叛国的罪证。 同样是一个艳阳天,云珵亲赴刑场监斩。就在帝都最繁华的市集口,一令之间数百颗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大雨连续冲刷了几日,依然没能完全去掉血腥味。这件轰动天下的大事让整个天下都震惊了。 在那之前,谁也没想到大云朝的皇帝竟然如此强势。 茹月知道苏晓来自苏家堡,但对于苏晓真正的来历,她是一无所知的。她以为,苏晓隐身六年,审查天下局势,运筹帷幄。只为有朝一日回来,报仇雪恨。 不怪茹月有这样的想法,换做是任何一般人,都会这样想。 茹月此番问她有什么打算,也是担心苏晓怎样才能在世人面前隐藏自己的身份,还有,如何面对曾经是恋人现在却成了杀父仇人的云珵。 苏晓心里表示,真的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这不是一部充满了忍辱负重,杀戮斗争的复仇故事,而将是一场复兴图志,振兴民族的奋斗史。 而这个意图,苏晓只要让云珵相信就行,至于其他人,她在不在乎已经没多大意义了。 只是,让云珵相信,恰恰是最难的。站在他的角度想想,或者说,站在帝王的角度想想,消失了六年的逆贼之女此时满载着秘密归来,面对着自己的杀父灭族之人,是否有可能倾尽所有,辅助你扫清障碍,匡扶天下? 帝王之位,虽然伴随着无上的荣耀,但同时,也潜藏着无尽的孤独,猜忌,杀戮,牺牲。一个好的帝王,将遭到多倍的痛苦。 茹月婉言告诫:“青芸,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了。现在的你,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很强大。 你要相信你自己,因为接下来你要走的路,要求你必须是一个无懈可击的人,你万万不可被以前的自己吓倒!” 茹月这一番话,说得苏晓苦笑不得,感情她这是以为苏晓面对自己要走的路退缩了。只是,这也许是最好的解释了。 苏晓装作一副被鼓舞的样子,说道:“茹月,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想怎么做?” “这大云朝的女官,我再次当定了!” 苏晓来帝都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这期间她还是在孝贤王府当着米虫,日子过得相当舒服。 只是苏晓心理却不是那么平静,按理来说,苏晓治好恭仁郡主,这事应该不到几天就会传遍帝都啊,毕竟这件事在帝都引起了不小的动乱。 问题可能还是在于,云珵怀疑苏晓的别有用心,所以一直按兵不动,试图找其他的法子。 只是,苏晓也知道,云珵再次来找她,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所谓的“清粉”,其实就是罂粟粉,在别国很常见,有止痛化淤的功效。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们无意间发现了它的别的用途,用来摧毁敌国百姓的心智,一个国家若亡了百姓,国家也就亡了。 这在中国历史上,其实是有惨痛的历史教训的。中国历史上的鸦片战争,几乎让中国陷入了亡国灭种的危机。 苏晓的法子,不过是拾人牙慧,在现代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再加上这古代,中医药材丰富,对遏制毒瘾起了很大的帮助,最重要的还是恭仁郡主涉毒不久 第五十七章 帝都百姓深处水深火热之中,许多家庭因此家破人亡。人们渐渐明白这‘清粉’并不是什么治病良药,而是造成帝都百姓颓丧的毒手,百姓自然恨之入骨。 可是这时候醒悟过来也已经晚了,许多人已经走向了吸食清粉的不归路,此时距离商队进驻帝都已有大半年。 没有受到清粉荼毒的百姓少之又少,但是他们的理智早已遗失殆尽。他们想找商队的报仇,但是那些人早就已经逃之夭夭,只留下几个脸生的私自贩卖着毒品,尽管朝廷和百姓尽力围剿,但许多官员也早已成为了吸毒队伍的一员,朝廷有任何动向,他们都会即使通知给毒贩子,致使清缴毒品的行动进行地总是不尽人意,时间拖得越久,百姓受的荼毒就越深。 大云朝如果再这么下去,恐怕真正到了战争到来,外敌侵略时,会变得不堪一击。九王爷现在主动请缨去西北继续调查范涛明房宅一事,若他猜的没错,那里就是清粉的秘密存放地点。只是到目前为止,九王爷也还没查出什么来。 今早王随之上奏说,地方也已经出现了吸食清粉的民众,虽然人数不是很多,症状也不是很明显,但分布范围及广,几乎遍布了大云朝的各个州城。这东西就像瘟疫一般,如若有心人想要散播传染是非常容易的,毕竟,入口的东西防不胜防。 云珵调遣军队前往各个州城,通知地方官兵,一定要趁此机会捉住散播清粉的党羽。 但是他心里也明白这些人狡猾地很,又无孔不入,这个方法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而不知哪里传出的谣言,说暂居在孝贤王府的青芸道姑手里已经有了治疗的法子,并且已经医治好了孝贤王府的恭仁公主。 自此,百姓们每日堵在王府门口,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百姓们每日高喊:“道姑有好生之德,还请道姑将治病的法子告诉我们!” 苏晓刚听到‘道姑’一词时,嘴里的茶尽数喷出,浸湿了胸前的衣裙。她猛地将茶盏放下,冷声对着外面磕着瓜子的茹月,“茹月,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茹月听完屁颠屁颠地跑进来,一脸无辜:“怎么了?” “你别跟我装傻,你说,我怎么就成道姑了?” 茹月的嘴角抽搐着,那是忍不住的笑意,“你拜在师父门下,当然就是道姑了!” “你!总之,谁让你乱传谣言的!” “我说姑奶奶,我们在这王府待了好几个月,那皇帝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来是来帮助你的,不是来陪你当米虫的,这几个月什么事情也没做,我身体都快发霉了。我要是不弄点事情出来,你的大业还怎么完成?” “茹月,我懂你的意思,但是......” “别但是了,青芸,你要知道你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女孩了。师父让我来帮助你,就是想让我时刻提醒你,你的使命很大,而你应该全面考虑到每件事的后果,并且做好十足的准备。必要时,也可主动出击。” 茹月这一番话,算是醍醐灌顶了。即使过了六年,她还是丝毫没有改变龟缩的本性,总想着以一种更简单的生活方式活着。 如果说这六年改变了什么的话,大概也就是她对云珵的情感了。因为自己不再陷入自我迷茫里,不再盲目追求所谓的安全感。 六年的时间,也同样足够让苏晓沉淀之前对云珵的种种期待感动,失望寒心,埋怨憎恶。她甚至认为,之前的自己之所以对云珵有感情,完全是受到了杂乱的记忆的影响,跟她本人无关。 以一个现代人的角度来讲,云珵根本达不到一个好男人的标准。 首先他冷漠腹黑,虽然有些妹子可能喜欢这一款,但苏晓对这类型真的不来电。忙碌的生活已经够心累的,你还要忍受一个腹黑男对你的百般冷漠刁难,还得时时刻刻猜他心里在想什么。苏晓真想骂一句:“老子是来谈恋爱的,不是来学心理的!” 其次,云珵这个人,身上的担子太重,所以生活基本没有什么乐趣,思想被禁锢。 最重要的是,他一切得以国家大事为首,牺牲掉她是迟早的事。以上几点,足以让苏晓对云珵丝毫不来电,并且否认和云珵之前的暧昧关系。 所以再见云珵时,她身上没有半点负担。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像是见到了陌生人一般。苏晓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一个这么潇洒的人,说抛下过去,真的就抛下过去了。 她依旧没变,也不像众多网络小说里写的那样,再归来时,具备着王者风范,头顶明星光环。而她之所以没有,是因为她还未克服那天生的惰性。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六年来师父每每悉心教导,她基本上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导致同为师父的关门弟子,茹月总受师父夸奖,而自己总是被当做反面教材。 苏晓心想,若不是她特殊的来历,师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收她作为弟子。要知道,教化一个没有慧根又极其冥顽不灵的弟子,是一件多么心累的事。 入夜渐微凉,苏晓不由拢紧身上的披风。今日她感觉乏得很,很早就准备上床睡觉。无奈总有那么一些人,不愿意让她好过。 她掐灭了最后一根灯芯,躲在床后面的屏风内。 第五十八章 那人警惕地朝床边走去,掀开帘子后即刻挥着剑向床砍,绸缎巾帛撕裂的声音在空寂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苏晓尽力屏住呼吸,但她知道这样下去迟早是要被发现的。必要时,需懂得主动出击,先发制人。 她扫了一眼屏风周围,实在没有什么可以防身或是攻击的武器。不过,在她的脚边倒是有一个不用的香炉。她轻轻用手探过去,不敢低头,只能用手摸着,所幸里面还有一些香烬。 此时苏晓陷入了两难境地,若是冒险打开香炉盖子,有可能还没等到苏晓抓上灰烬迷住对方眼睛,对方已经敏捷地取了她性命。 若是一味等着,希望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又害怕她还没想到对策,对方已经发现了她。 这个时候,她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有好好听师父的教导,没有勤学精学武艺。 感觉到对方的杀气渐渐逼近,苏晓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暴露了。 她心一横,用力将香炉丢至一旁,希望对方能够转移注意力,给她多一点时间应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动。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她一丢香炉,就已经完全暴露了自己在屏风后的确切位置。 那人眼睛一眯,举剑往苏晓的位置刺入,苏晓慌忙往旁边一滚。回头时,屏风已经被他劈成了两半。 苏晓咽了口唾沫,这个人生的虎背熊腰膀大腰圆,显然是个追崇力量的练家子,并且看起来并不好对付。 苏晓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放松警惕,她哆嗦着问道:“你是什么人?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对我痛下杀手?” 他穿着夜行衣,整张脸也用布蒙住,小说中杀手的标配。只露出一双眼睛,在黑暗里泛着幽幽的光,透露着危险的信息。 那人根本不理会苏晓语气里的示弱,依然不放松警惕,苏晓话音未落,随之而来的便是他那在黑夜里泛着寒光的剑。 苏晓闪身,迅速拿起桌上的灯盏向他砸去,接下来又是不断的闪躲避让。行动看似迟缓,却总在最后一刻在他的剑下逃离。 来之前,已经洞析了苏晓的一切。此番这般与她周旋,是想等试出她的功夫,再用尽全力。 可是不管他有没有摸出苏晓的底,时间已经不够了。接下来,他必定会竭尽全力出击。 苏晓也不再搞迂回,全力迎战。那人用力刺向苏晓,千钧一发之间,苏晓头一偏,转身一闪,大步一跨至那人的右侧,左手抓住他的肩膀,右手用力打掉他手中的剑。 想象是美好的,可事实是,苏晓根本控制不住他的肩膀,更打不掉他手中的剑。他左手抓住苏晓的手腕,左腿一屈,手一甩,苏晓顿时被他摔在地上。 苏晓惊呼一声,更抑制不住全身钻心的痛。不待苏晓反应过来,那人的剑尖已经抵在苏晓的脖颈间,只差一分,便可刺穿她的喉咙。 苏晓甚至没有来得及作出各个电视剧里主角英勇就义时的招牌动作——闭眼,她就已经感受到了剑尖在她的脖子上划过的寒意。 她浑身颤了一下,再没有感受到更深的剑气,不过此时她已经有足够的时间闭眼,只是她已经不舍得闭眼,那个从生死关头将她拉回来的人,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拽住那个人的衣领,用力往后提。 苏晓瞬间感觉那刺客加诸在她身上的危险气息减了大半。她地上看得不大真切,况且刚从死神那逃回来,魂都快没了半截,只能眼睛盯着他俩的打斗,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她的眼皮很沉,,脖子上黏糊糊的。苏晓用手摸,才发现脖子流了很多血,她的素色衣裳有大半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这时她的周围灯火通明,耳朵边上有许多嘈杂的声音,嗡嗡嗡地围绕着她,她听到茹月越渐小声的呼唤:“青芸……”然后就彻底不省人事了。 再醒过来时,也是夜晚。烛火摇曳调动的时候,映出茹月疲惫的容颜。她撑着脑袋坐在床头,昏昏欲睡,不对,应该说是已经睡下了。 苏晓尽力不吵醒她,可是她稍微侧了个身,脖子处便感到了无比的疼痛。茹月还是听到了她的轻呼,摇摇头,又揉了揉眼睛,惊喜地说道:“青芸,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为什么现在还是晚上?” “整整两天了!大夫说你失血过多,若今晚再不醒过来就凶多吉少了!我已经飞鸽传书给章束神医了,不过幸好你醒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茹月泫然欲泣,苏晓立马阻止了她,她这人最受不了别人的眼泪,尤其是茹月。她要是真哭的话,任何人都劝不动,并且真的能哭上一天。苏晓以前不是没领教过,只是她不明白人小小的泪腺里怎么就能流出这么多眼泪,都不会枯竭吗?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这次回来,还没在帝都露脸,还没开始我的大业呢,我怎么忍心死?” 茹月想说什么,苏晓又是即刻打断,“茹月,我饿了!” 茹月擦擦眼泪,站起身,“你等着,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东西,不不不,我现在就去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你别乱动,等我回来啊!” “好,快去快回啊!” 茹月关上门,嘱咐门外的守卫注意里面的动静。 苏晓百无聊赖,盯着灯芯慢慢由大变小,由小变大…… 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站在柔光之下,他的轮廓也显得柔和起来。 苏晓皱了皱眉:“你怎么进来的?” “开门进来的。” “是吗?我怎么没听到推门声?” “你盯着灯芯,看了好久了!” “是你救的我?” “是!” “为什么在那个时候来找我?” “来救你。” 苏晓完全没想到他会一本正经地说这样的糊话,不由地笑出声。动作稍微大了点,不小心牵动了伤口。苏晓的眉头一皱,云珵还是注意到了。 他顿了一会,继而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苏晓脖子上的绷带已经慢慢被渗出的鲜血染红…… 第五十九章 “你的伤口出血了!” “还好吧,我既然醒过来了,自然就死不了!谢谢你救了我!” 云珵坐下来,伸手欲帮她解开脖子上带血的绷带,苏晓向后退了一点,“还是叫茹月来吧!” 他并不松手,气定神闲地说着:“她不是帮你做饭去了吗?” 他丝毫不理会苏晓的诧异,他是怎么知道的,或者说,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没有解释什么,伸手将苏晓扶起,利索地解掉她脖子上的绷带。因为他解得很小心,身体不得不尽力靠着苏晓,才能再绷带经过后颈时同样轻柔。 他温热的气息从透过弱微的身体接触幽幽地向苏晓传来,苏晓的头脑发热,不知所措。 她又懊恼,自己是不是太没有控制力了?这才稍微靠近了一点,就心猿意马了? 她撇了撇心中的异样,才发现脖颈间传来轻微的疼痛。【零↑九△小↓說△網】云珵正在给她上药,他将粉末倒在手指上,小心翼翼地往伤口处涂抹,透过指腹传来的温热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他的专注,温柔,是苏晓从未见过的,这简直不像她心中的冷漠腹黑男。 苏晓眨了眨眼,慌忙打掉他的手。苏晓不敢和云珵惊诧的眼睛对视,她眼角向左下方瞥,佯装淡定:“还是让等茹月来吧!你又没什么经验,万一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云珵将她的心虚看在眼里,“你的伤口需要立刻上药,你不知道今晚你的伤势都很危险吗?” 苏晓突然烦躁地向他吼,“我说了不用,哪那么娇贵?以前我需要你关心的时候,你对我的爱慕视而不见,反而因此利用我。 现在我醒悟过来了,再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更不会像从前那样一心围着你,你再使这招,是不是太愚蠢了?不管你是谁,我同样不放在眼里!” 她是真的讨厌他这副样子,一本正经地和女人搞暧昧,这要是在现代,就是个风流浪子。【零↑九△小↓說△網】 哦,她几乎忘了,他现在就是个风流浪子,本以为他不会再召妃嫔后宫,结果他还是抛弃了发妻,纳了好几个妃子。 苏晓一心想摆脱困窘的境地,逞一时口快,浑然不知她现在说的话会给她以后的求官之路造成多大的阻碍。 茹月冲进来时,苏晓正满眼怒意,脖子上的血再次浸湿了衣裳。茹月被她吓得魂都快没了,“我的姑奶奶,你还好吗?门口的守卫已经不省人事了,刚才什么人闯进来了,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你说话啊!” “没事,你放心,要是真有人想害我,你现在还见得到我吗?” “可是,你刚才的表情好可怕!” “可怕?要不是你传的谣言,我会成这副鬼样子吗?等我回山上见到了师父,一定让他惩罚你,也让他老人家看看,他得意的弟子到底是个什么样没头脑的人!” “我的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我给你做了糖醋排骨!” 苏晓的肚子咕噜咕噜几下,苏晓再装不下严肃,转而一笑:“还不去给我端来!” “小的遵命!” 苏晓的伤势已经渐渐好转了,她拜别了三王爷,在帝都另僻了一处房宅,分批治疗百姓,并严格控制他们的饮食和生活作息方式。 茹月问她为什么不直接将法子告诉百姓,这样还不会耽误治病时间。 苏晓叹了口气,“这戒毒的过程极其痛苦,若不严加控制,一般人根本无法忍受毒发时万蚁噬心般的痛苦。到时候,更是一个都戒不了毒,我岂不是自砸招牌?” 何况,若是这种情况下,有人痊愈了,岂不是能够给百姓更大的信心? “可是,要是有人因为你没有及时给予治疗而死亡,到时候可能会惹来更大的麻烦吧。况且,帝都这么多人,这治疗的过程又十分漫长,你一点一点救,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啊。”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只不过如果要全面戒毒的话,还得朝廷帮忙才行。” “这有何难?你去找当今皇上,于公于私他都会帮你!” 苏晓不由心虚苦笑,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青芸,我可跟你说,这些日子想要见你的人很多,其中就有许多你在帝都的旧识。我已经帮你推了不少,但你既然人在帝都,就不可能永远避开他们!” “我知道,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六十章 皇宫,九皇子上奏,“皇兄,听说那个从西北方向来的青芸道姑有办法治好这京中突发的奇病,只不过,她到处宣扬,说必须得到朝廷的支持才行。皇兄,你看这事...” “这件事就照她说的去办,毕竟这是关乎百姓的问题。只是具体事宜,还需要再商议一番。这样吧,九弟,你即刻前往她处,以朝廷的立场将这件事谈妥。” “要是她开出什么条件...” 云珵打断了他,“不会的,她不是那样的人!” “什么?” “朕的意思是,她既为修身之人,自然是心怀天下,普度众生的人,不会在乎凡尘名利。” “哦。” “如果她真的开出什么条件的话,你也可视情况做些许诺。” 苏晓照例在自己的住所窝着茹月告诉她九王爷来了,茹月猜测着,“应该是为了这件事!看来朝廷很重视,竟然派了九王爷来!” 苏晓一面搭理着,“这件事可不是小事,是关乎民生和时局的国家大事!”一面又有些诧异,她本以为,云珵一定会当面过来谈的。苏晓甩甩头,不想了,当皇帝肯定很忙啊,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 “青芸,我可提醒你,你说过你和九皇子曾经见过的,待会你见了他,可要稳住...” “好了,你有完没完!我自己会看着办。再说我连个人皮面具都没带,被认出来是天经地义的事啊。” “所以啊...” “所以,你就等着看我怎么睁眼说瞎话吧!” 苏晓过去时,云瑾已经在大厅上等了一会儿,不过他倒是很耐心,一点也没有显示出不耐烦的样子。苏晓心神一定,边走近边用抱歉的口吻说话,“民女惭愧,让九王爷久等了!” 云瑾寻声抬头,见到苏晓时,眼神一闪。苏晓将他的异样看在眼里,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再冷静。云瑾继而发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示意苏晓在他旁边坐下。苏晓也不客气,气定神闲地落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可是,尽管她装的有多么镇定,她依旧觉得不自在极了,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了九王爷投在她身上的探究目光,似乎正在思索他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苏晓喝茶喝得急了些,t突然被呛了一下,使劲咳嗽,云瑾贴心地递来了巾帕,“没事吧!” 苏晓低头向他摆了摆手,缓过神来时连忙说道:“没事没事!” 云瑾笑着,“是不是因为本王,才让你喝得这么不小心而呛到?” “没有,不是...” 云瑾忽而说道:“本王只是意外外界传言如神一般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青芸道姑,竟然是这样一位清新雅致,落落大方的姑娘!所以本王才会一直盯着你,想在这两者中找出些许联系。结果...” 呃,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根本没认出苏晓?也是,他们以前本来就没见过几面,况且他一个王爷,不记得她才是正常的吧。 “结果,本王失败了,还害得你被茶水呛到。” 啊?苏晓有些懵,他这语气,怎么这么像搭讪? “本王今天来,是为了帝都奇病一事,皇兄已经下令调动朝廷各部,竭力配合你!这场病给帝都百姓的伤痛实在太大了,希望这件事可以早日解决,还帝都百姓,还大云朝的百姓一片安宁的国土!” “王爷有如此悲天悯人的胸怀,实在是大云朝百姓的福气,王爷请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解决好的!” “那现在你就来说说你对这件事具体实施的方法,待会本王也会具体向你说明朝廷的要求。” “好,王爷,民女是这样想的,为了震慑那些不法商贩,朝廷可以进行一次大规模的集中围剿,将收缴的清粉在市集当场焚烧,以表示朝廷戒毒的决心。其次,这戒毒的过程及其痛苦,要避免再次吸食毒品,朝廷必须触动兵力以武力控制住那些毒瘾发作的人。” “可是,本王听说,如若不让这些人吸食毒品,他们也可能因挨不过痛苦而出现死亡,若真的发生了这种事,你可能承担这个后果?” 云瑾的脸色变得严肃,苏晓自然想到了这个问题。“还请王爷放心,民女已经飞鸽传书给章束说明这个情况,他回信说他有一种药,能够让狂躁的人变得暂时安定下来,也可以缓解疼痛,帮助人们度过难关!” “天下第一神医章束?你竟然能请得动他?本王还真是小看了你!” “王爷过奖了,只不过我师父与章大夫是忘年之交,所以我也跟着占了点我师父的光而已。” “你真是越来越有趣了,那么你的师父是谁?” “家师是,当年名动天下的慧空大师。” 云瑾眯着眼,“慧空大师?他老人家可好?” “怎么,王爷跟我师父...” “慧空大师可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当年父王拜求慧空大师将羸弱的我收为座下弟子,慧空大师一口回绝,怎么也不肯答应。所以本王只好另投师门。本王原以为,慧空大师是不收弟子的,尤其不收女弟子,谁曾想...” 云瑾看了一眼苏晓,不由地自嘲一声,“可能是本王资质不行,入不了慧空大师的眼!” “王爷,也许师父那时候真的没有想过要收弟子吧!” 云瑾望着窗口一动不动,苏晓忽然暗恼,这好好地谈着正事,怎么又扯到了这种地方? 没想到他竟然回过头来,邪邪一笑,“骗你的!” “啊?” “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本王自小在母后宫中养大,根本就没听过慧空大师的名讳,况且,在本王幼年时,大云朝根本不信奉佛道修仙,又怎么可能拜慧空大师为师?” “你...” “不过本王还是有一点不懂,照你的资质,慧空大师为何会收你为徒?本王可是听说,慧空大师座下弟子可都是各个享誉天下的人,怎么本王从未听说过什么青芸道姑?” 苏晓也笑了一声,“王爷也莫要瞧不起人,单凭我能研制出连章束神医都无能为力的治疗这帝都奇病的方子来治病救人,就足以证明我并不是泛泛之辈,王爷尽管放心!” 第六十一章 “呵,你倒是自信!” “王爷现在需要的,不就是这种自信吗?要不王爷怎么放心将这种大事交给我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程咬金?这又是谁?” 苏晓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断,能不能不要随便蹦出一些在这个时代奇怪的词语。“呃,这个,这个 ... ” “看来本王有必要回去潜心翻阅一遍典籍,才不会在姑娘面前显得如此无知。” 这又是什么情况? “好了,这件事就这样办吧。只不过,你若想与朝廷合作,若没有什么职称,怕是难以号令众人!这样,我这就回去请示皇兄,看能否给你一个客卿身份。” “有劳王爷了!” 云珵的回复下来的真快,不过多久,高公公就带着圣旨来了,也带来了客卿的尊衔。 “苏客卿,皇上命您即刻进宫接受任命!” “现在?” “正是!轿辇已经在外候着了!还请苏客卿移步!” “那好,还请高公公容许我换身衣裳!” “这是应该的!” 突然召我进宫,只是为了任命?苏晓在嘀咕,不过事情总算是有进展了,也好。 她来帝都已经好几个月了,但是事情就这样一直僵着,她也乐得自在。 再次进入皇宫,苏晓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振奋的心情,想起现代位于北京的紫禁城,她即刻就觉得面前的王宫实在是有点简陋。 英光殿,大门紧闭。苏晓攀上那百节台阶后,站在门口,稍微有些气喘吁吁。大殿内一片肃穆,苏晓甚至觉得里面没有人。 高公公轻轻推开门,殿内透进了一丝光,沉重的古木声传来,殿内的人齐身向外看去。 苏晓就在那样的注视中一步步走进来,沉着稳定,虽然她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里面的不对劲儿。 那里面的人,都是什么人,她都知道! 那种强烈的注视令苏晓感觉不适,但她还是目不斜视地走过众人,在众人面前双膝跪地,高声说道:“民女苏青芸,拜见皇上!” 苏晓的礼数做得很足,即使在大殿许久的无声里,她依然不动分毫,两手贴地,额头贴手地跪着。 “平身吧!” “谢皇上!” 苏晓站起身来,昂首挺立,目不斜视。 “即日起,你便是朕亲封的客卿,朕今日召你来,便是想向你介绍一下这次协助你解决此案的大臣。” 苏晓环顾了一下周围,眼神扫过每个人,却没有把眼光停留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接着她收回目光:“民女惶恐,民女只是皇上暂封的客卿,怎敢劳烦诸位德高望重的的大人?” “不劳烦,姑娘是唯一一个能够救帝都百姓于水火中的人,我等既是朝廷命官,自然要竭力配合姑娘解决这件事,才能对得起百姓!” 苏晓扭头看她,笑道:“百闻不如一见,赵将军果然是位心系天下,关心百姓疾苦的好将军。民女早年就听说过帝都流传着一句话,‘巾帼不让须眉’,现在看来,这句话放在赵将军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 “那姑娘知不知道,这‘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是出自谁之口?” “这,若是有缘能够见到这个女子,民女自然荣幸!” “我没说过说这句话的是个女子,姑娘又是怎么知道的?” 殿内的气氛顿时凝结,赵巾帼目不转睛地死盯着苏晓,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这世上恐怕没有比谣言轶事传播的更快的,民女虽然长期住在山上,但这点事情还是听得到的!” “那你说说,你还听说过什么?” “民女还听说,那位女子名唤苏晓,是大云朝第一位女官,也是当年苏家堡叛国逆贼之女,在苏家堡被满门抄斩后,她竟然不知所踪,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下落了。” 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没想到,她就在殿内如此大方,漫不经心地说出了那个女子的经历。 那些在场各位或多或少不愿回忆的过去,不敢在外人面前提及的名字,就这样被风轻云淡地被提及。 苏晓似乎没有一点意外,她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好像她在叙述的人,真的不是自己。 “够了,朕叫你们来,不是为了理会几年前的传闻的!苏客卿,这些大臣,将来一段时间内要与你共事,你可趁这次机会,好好与他们相识一番,有益于你们今后的合作!” “多谢皇上!” 苏晓首先来到赵巾帼面前,行礼,“赵将军,请多指教!” 接着是赵勉,苏晓看着他,他的表情倒是淡定,像是见到一个陌生人。 接着是文向之,这家伙还说对官场仕途没兴趣,现在还不是扛不住家族压力,乖乖地来了。 还有,一个人,苏晓怎么也没想到,临水,现在竟然也成了朝廷编制在册的官员,而不是云珵安插在她身边的探子。 “民女苏青芸,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他醇厚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卫临。” 原来你的名字里,本来就有一个‘临’字! 苏晓不由想到,云珵这样做,是一定要逼她在众人面前亲口承认她就是苏晓吗? 承认之后呢,他会怎么做?杀她?不大可能,即使别人不知道,苏晓却确信云珵一定知道,何况那天晚上她那么明确地跟他说明了。 那么,云珵他究竟想干什么?苏晓在回去的途中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是却未得出什么结论。 眼下要做的,就是把这件事情做好,利用舆论,将她的功劳扩大化。那么她离自己的目的就更近了一步。 第二天,这帝都各处都张贴着皇上下达命令的告示,说是苏晓已经有了方法救人,请各位百姓及时到朝廷指定的地点进行医治。 茹月催促着,苏晓却依旧不紧不慢,“没用的!” “你说什么?” “你以为那些人会乖乖地去报到?” 第六十二章 赵巾帼,赵勉等人早早到了朝廷另批的府门,等了许久也不见有几个人来。来的人,大都是被家人拽过来的。 赵巾帼与赵勉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苏晓过了半天才来,这结果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苏客卿,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没有人来治病?” “这‘清粉’药效厉害的很,吸食的人都会对它产生精神上的依赖,并且这种依赖是很难,甚至是不可能用人的意志来克制住的。这些吸食‘清粉’的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根本不会来自投罗网!” 赵勉:“自投罗网,你这句话是不是说的有些过了?” 苏晓“”“不,一点也不过。” 赵巾帼:“你想怎么做?” 苏晓:“动用官兵,将帝都所有吸食‘清粉’的百姓全部捉拿起来,进行封闭式地戒毒过程。” 赵勉:“你疯了,这样只会让帝都变得更加动荡,百姓无罪,你却将他们抓起来,难道是想官逼民反吗?” 苏晓不以为然,“只有动用武力,才能解决这件事!否则的话,就会像今天一样,没有人愿意来接受医治,我们的任务也就不可能完成。” 赵勉:“你这话是不是太危言耸听了?” 苏晓不理会,“我的话已经说完了,诸位大臣可以去向皇上请示,若皇上不批,我也就无话可说。” 苏晓潇洒地迈开步子,可是令她大跌眼镜的是,云珵竟然真的没有批下来,理由大抵也是要安抚民众,不可擅自捉拿无辜百姓。 这,苏晓真的是快气疯了,她又想起昨天自己气定神闲的样子,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啊!以后还怎么面对他们。 可是苏晓天生就是一个不服输的人,虽然有点懒,但是既然决定要做到的事,就一定要达成目的才罢休。 她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方法,觉得是有点不正确,要不然云珵也不会真的不批。 好吧,苏晓想着,只能从家属那里下手了。 只要从家属那里获得准许,那么绑那些瘾君子,也就不算侵犯百姓的权利了。 苏晓想着,立即也就行动了。趁着现在百姓对她还有一些膜拜,把她当做‘道姑’神灵,赶紧去蛊惑一下人心吧。 帝都的街头日渐萧索,偶尔出来的百姓也是愁容满面,行色匆匆。 苏晓原本想请恭仁郡主亲自来与大家说,这样才能更好说服百姓,只是考虑到恭仁郡主的身份,总不能让她一个郡主,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吸毒了吧。 何况,百姓们也只是知道孝贤王府里有这么一个人被治好了,却不知道这个人就是恭仁郡主。 苏晓只好自己来了,她在市集门口大声喊了几句:“乡亲们,请注意一下这边!” 有人看过来,注意道:“这不是孝贤王府的那位青芸道姑吗?” “是啊是啊!” “走走走,去看看她有什么事!” 等到人群聚拢后,苏晓就开始给他们上课了。“各位乡亲们,大家都知道朝廷前几日发了公牒要在整个大云朝进行销毒戒毒,帝都自然要身先士卒。可是,昨天皇上派遣了几位大臣亲自监督,却没有人肯来报到,大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人群中有人问了一句:“听说那到了府门的烟鬼,都会被朝廷抓起来,当作罪犯审,大伙可不干!” 众人附议着,场面一时控制不住,“是啊是啊!” 赵巾帼和赵勉在旁边看着,心里想着苏晓会如何解决这次危机。 苏晓摆手示意他们停下,“乡亲们,你们只说对了一点,朝廷的确是派了大批官兵来,不过不是为了抓捕各位,而是为了帮助你们的家人成功戒毒,在场的大伙估计也都知道,那毒瘾发作起来可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制住的!” “朝廷派这么多兵,我们去了可就真的有去无回了!” “怎么会呢,其实这个主意是我向朝廷提出来的。大伙想想,若是朝廷真的要将吸食过清粉的人都抓起来,那帝都的牢房也不够啊!再说,百姓吸食清粉已经是受害者了,朝廷给我们主持公道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抓捕各位?” “啊?怎么会这样啊!” 苏晓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拿出了自己的人生经历,“大家有没有想过,我一介女子,在山上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下山来掺与这件事?” “为什么啊?” “是啊,为什么呢?” “其实,在这之前,我也深受‘清粉’之害!” “啊,什么 ? 怎么会这样?” 赵巾帼和赵勉也是吓了一跳,再也不是抱着看好戏的姿态。 “我在上山拜师之前,是一个吸食‘清粉’长达一年的人。因为我,家里的家产全部被我败光了,后来父母实在负担不起,所以就和我断绝了血缘关系,并将我赶了出来。我在青云峰山脚下被师父所救。当我醒来时,我深切地感觉到自己绝对不能这样,所以死皮赖脸地求师父帮我戒毒,并收我为徒。” “后来呢?” “师父本着好生之德,后来,我就被关在了青云峰的林凰洞里,开始了戒毒。历时一年,才完全摆脱了毒瘾的魔爪。” “那你是怎么戒毒的?这过程怎么样,你倒是跟大伙说说啊!” 苏晓深吸一口气,眼泪像在眼眶里打转,表情却很平静,“我每日被关在林凰洞中,被师父喂了各种草药,都不见效,甚至毒瘾还有变厉害的势头。发作时,好几个师兄才能制服我,我想放弃,因为那种万蚁蚀心的感觉让我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每天吃着各种不知有没有用的草药,导致我听到草药这两个字就觉得想吐,但是但师父总是激励着我。就这样过了一年,师父帮我诊脉,发现我体内的毒素已经全部清除了,我终于可以做一个正常人了,你们不会知道我当时内心的雀跃,那是一种重获新生的喜悦!” 人群一片寂静无声,苏晓接着又说道:“你们的家人,现在也在遭受着这种非人的折磨,我想说的是,我当初为了戒毒受了这么多苦,但我毕竟是坚持过来了。相信大家也一定获得新生,与家人重新回到以前开心的日子!” 第六十三章 底下的面面相觑,有些人已经开始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待人群散后,苏晓擦了擦泫然欲泣的眼泪,抬头注意到了赵巾帼和赵勉。苏晓走过去行了一礼,“二位大人怎会在此?” “府门处没人,本将军与哥哥只好出来转转,探探风情。” “二位大人放心,明日百姓们自会上门接受朝廷的戒毒帮助!” “苏姑娘都已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百姓们岂有不听的道理!” 苏晓不理解赵勉口中淡淡的讽刺是什么意思,只好报以一笑。 赵巾帼倒是吞吞吐吐,苏晓注意到了,“将军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姑娘是个爽快人,本将军就直问了。姑娘刚才所说,是否属实?” 苏晓愣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她讲的故事。她反问:“将军以为是真的?” 见到赵巾帼诧异的神情,苏晓继续说道:“当然是假的!我自幼由师父抚养长大,根本没机会下山,又怎么可能接触那些东西?” “你竟然撒谎?” “只要这样能够达到目的,说一点不痛不痒的谎话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 赵勉开口:“苏客卿好手段,本官佩服!” “手段?大人见笑了,民女不敢当!大人官场沉浮多年,论手段,民女实在不及大人!” 赵巾帼:“姑娘可知自己生错了一副皮囊!” “将军什么意思,民女不懂!” “你当真不懂?” “还请将军明示!” “算了!哥哥,我们回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府门外就聚集了大群百姓,他们或几个人制服,或拿麻绳绑着将那些瘾君子绑着来,场面十分壮观。 苏晓每日起早贪黑地往府门内跑,蹲在药炉前不停地熬着草药。不是她故意虐待自己,实在是因为这药的火候一点也马虎不得,她不放心交给别人。 府门内上千号人,官兵五六百,只能干坐着,或者打打下手,这关键的部分,全得苏晓一个人来。 没过半月,她就因为心力交瘁病倒了。茹月叫她起床时,她站都快站不稳。 “今日就暂且休息一日,我去叫个大夫来给你开几副药。” “不用了,我还撑得住。戒毒服的草药一日都不可断,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你的身子怎么吃得消!”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别忘了,我也算半个大夫了!” “你就别逞强了,好好休息,过几天章大夫就来了!” “你什么时候见我逞强过,我什么时候不是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绝不会坐着?” 茹月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心里也就放心了。“真没事?”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随时在我身边监督我!” “好吧!” 忽地门外传来一阵微怒的声音,“好什么好?” 苏晓和茹月齐齐回头看去,那人一身白袍,风尘仆仆却不失风度。 “章束?你……” “你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知道?都病成这样了,再不休息,你就不怕落下病根?” “什么?青芸,你不是说你的病不重吗?” “她的话你也信?” “我...” 苏晓:“你不是还要几天才到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还不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惊喜!既然我来了,今天你就好好休息,你的工作由我来接替!” “今天还不行,你刚来还不了解情况,也不了解所有人的病情,况且,想要差遣朝廷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为何依旧如此固执?” “我并不是固执,只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马虎不得,要不然我又何必凡事都亲力亲为呢,你应该也知道,我说的话是很有道理的!” “你哪次说的话没有道理,就算真的没道理也会被你说成理所当然的事!” “行了,再不去就该晚了,我就在旁边待着,给你讲讲情况,不会太劳累的!” “好吧,若是不舒服立即跟我说!” 他们坐在马车上,苏晓的头虚靠着马车的墙壁,直冒虚汗,“你前几个月跟我说的止痛药可准备好了,现在百姓处于戒毒初期,尚且可凭意志战胜折磨,可到了后期,几乎没有人可以承受得了,你的止痛舒神药甚为关键,甚至关系到人命,我真怕会有人因为挺不过去而死亡,到时候事态就严重了!” “放心吧,你可别忘记我是谁——天下第一神医章束!”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 “待会儿到了我先给你熬副药提提神!” “好,听你的!我先睡会儿,到了记得叫醒我!” “嗯,快睡吧!” 苏晓交代完这一切后沉沉地睡去,她的脑袋很沉,眼皮很重,刚闭眼就感觉世界变得天昏地暗起来! 章束在茹月的带领下轻车熟路地进入了朝廷专门僻出来的府门,这里的大门紧闭,门外甚至没有一块牌匾给这个府门命名,大概是觉得没有必要。 茹月:“不用叫醒她吗,等她醒来后一定会跟你发脾气的!” “府门里这么多人是干什么的,不是说还有好几位朝廷大臣在场吗,难道这患者的情况只有苏晓一人知道,朝廷养他们是干什么的?” “说的也是!” “走吧,快带我进去看看!” 赵巾帼等人听到响动,并没有意外,lisuo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苏晓,过了好一阵才发觉人不对。 赵巾帼:“你是...章大夫?” 章束泰然自若,“正是!” “怎么会是你,苏客卿呢?” “客卿?我竟不知她已经当上客卿了!” 赵勉:“章大夫不必岔开话题!” “我何时想过岔开话题,青芸她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我替她来看看!” 赵勉:“什么叫替她来看看,这件事岂容你轻描淡写地带过!苏客卿一声不响就告病不出现,随便派了个人来撑场子,虽然您是神医,但若是不了解病人情况,又有何用?苏客卿这样做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章束的脸顿时板了下来,什么叫随随便便一个人,他章束还从来没有这样被人轻视过! 第六十四章 “既然你们不欢迎我,我自然可以走,只是不要到时候又腆着脸来求我,那时候我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章束抬脚就走,却碰上了迎面而来的苏晓,她的手撑着门柱,鬓间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 “不是叫你到了就叫醒我吗?” “我看你睡得挺沉,就不忍心叫你,再说你实在是太劳累了,身体已经垮了,还怎么继续操劳?” “那你刚才又是在干什么?” 章束有些心虚,“我啊,我在熟悉情况啊,好接替你的事务。” “你何必撒谎,你知道的,我很了解你!我之所以要来,就是怕发生这种这种情况,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情都随着性子来,完全不考虑后果!” 在场的人无不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苏青芸这是在训章束吗?天下谁人不知天下第一鬼才神医是个极其恃才放旷,傲气逼人的怪才,又有着极其神秘而强大的背景。恐怕天下敢当面得罪他的人寥寥无几。 而面前这个苏青芸,似乎不像是第一次这么跟他说话,因为章束正非常虚心地向苏青芸赔罪。“是是是,你说的对,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别生气了,身体要紧。” 闹了一阵后,苏晓向大家解释了章束的来意,误会消除了,大家自然对章束的到来表示欢迎,这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声可真的不是吹的,在简单介绍了情况后,章束心中就一副了然,做事立马得心应手起来。 苏晓总算是放下心了,靠在角落处昏昏欲睡,她感觉自己额头很烫,但是现在每个人都在忙着,她也不想麻烦别人。 暮色四合,苏晓的耳边窸窸窣窣的,她想好好睡一觉,可周围却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着她,她的神志清醒了一点,“章束,你别吵我睡觉,我好困!” “你终于醒过来了,怎么我每次见你,你都是我的病人!” “好像是哦,可能我们命中相克吧!” “我倒是不知道,你原来还有迷信的时候!” “我睡了多久?” “一天吧,大云皇帝也来看过你,不过我没让他进...” 苏晓扯了扯嘴角,“你敢拦着他,他可是皇帝!” “皇帝又怎样,你那快成仙的师傅我都不放在眼里!” “师傅那是不和你计较!” 章束不以为然,苏晓叹了一口气,这些年,也就只有章束没变了。他还是如六年前一样,潇潇洒洒地四处游荡,不管什么时候见到他,都是元气满满的样子。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苏晓的病还转,又全身心地投入到做事中,两个月之后,大部分百姓成功戒毒,这种方法自然而然被推广到全国。 暗影成功潜入了西北暗宅,查明了那里就是商队私藏清粉的窝点,也查明了那群人的身份。 那些人本是西北淮安侯部下,六年前淮安侯兵败之后逃到邻国隐姓埋名地生活了起来。为了替淮安侯报仇,从邻国巫师那里得到了清粉的种植方法,随后横穿沙漠往帝都散播。 云珵下令惩处了涉案官员,并颁布法令,大云朝从此严禁清粉,若有出现清粉贩卖或吸食者,一律杀无赦!又下令加强城门处的入关检查,负责这一块的九皇子这次也被狠狠地惩了一年俸禄,禁闭思过三个月。 浩浩荡荡的戒毒事件终于落下帷幕,苏晓的名声从此远扬,只要她待在帝都一天,就无时不刻地成为了帝都百姓关注的焦点。登门拜访道谢的人每日络绎不绝,有人甚至问苏晓是哪个道观的,直接送钱来了,美其名曰:香油钱。 苏晓回应的第一件事就是她不是道姑,也不属于哪个庙,只是师从高人却没有皈依佛门,委婉地拒绝了各位的好意。 但没想到更糟糕的是,在那之后登门拜访的人变得更多,而其中占绝大部分的竟然是媒婆!苏晓几乎每天躲着不敢出门,换了好几个宅子,茹月每日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青芸她不在,大家请回吧!” 尽管苏晓的拒意十分明显,但托喜婆上门求亲的人依旧不绝如缕,章束曾经调侃道:“真不知道这帝都的世家公子都是怎么想的,你这个半老徐娘,甚至还没有徐娘半点风韵的人,竟然能得到那么多人的青睐!” 苏晓笑笑不说话,旁边的茹月忍不住插嘴,“这都不明白,你的脑袋是干嘛用的?” “哦,这句话很适合你!” 苏晓对这个现象看得通透,但从不发表任何评论。只是每天躲在家里不出门实在是太闷了。蜡冬日,苏晓约了章束茹月一起赏梅,谁知茹月竟然死赖着床不肯起。苏晓只好跟章束两个人去。 苏晓与章束在帝都梅林赏梅饮酒,立刻招来了全帝都人民的关注,顷刻间,苏晓和天下第一神医之间的绯闻就传遍了整个帝都。 第六十五章 这一夜,苏晓和茹月算是彻底闹翻了,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她们两个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却从未见过。 章束又变得像无事人一样,依旧潇洒又有点吊儿郎当。他察觉到了她们之间的不对劲儿,努力当起和事佬来,却在两边都吃了瘪,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吃力不讨好,所幸什么也不管,自己一个人成天往外蹦跶了。 苏晓丝毫没有悔意,她认为把话说清楚了是好事,茹月总有一天会想明白,不会在这件事上多计较,也许过几天,茹月就会来跟她道歉了。 事实上,茹月这几天一个人在生闷气,早就耐不住了。她不是拉不下脸面,只是觉得苏晓做的实在过分。 苏晓却是个极沉得住气的人,实在没有半点六年前的影子。不过她也觉得自己闷在家里实在是无聊,所幸出门走走,不知不觉地来到一个地方,抬头一看,不禁心惊,赌雅阁! 她所住的住所在南街,而赌雅阁却处在北街,一南一北,徒步走过去实在要花费不少时间。而她竟然对自己重游故地浑然未觉。 这儿人多眼杂,她又没有易容,难免有人认出她来,到时候被有心人发现,可能就会给她带来不小的麻烦。 她刚转身,庆幸没有人注意到她,因为这几日苏晓在帝都的知名度太高,她穿了男装,又将自己的脸化得冷硬黝黑了些,估计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 得意不过三秒,她的右肩忽然被后面一个人钳住,苏晓下意识地反击,左手已经搭上了那个人放在她肩上的手,一个翻身就可以将他撂倒在地。 可那人却在紧要关头轻声喊了一句:“苏老板!” 苏晓的动作瞬时顿住,她回头一看,此人正是她以前在赌雅阁结交的旧友文向之。 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想和你谈谈!” “原来是文大人,不知大人找我什么事?” 他悄然一笑,“苏老板不必推辞,你我都知道,多待在这大街上一秒,对你越不利!” “你...” 苏晓还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再回到这个她曾经住过的地方,甚至那套有点瑕疵的茶杯,此刻就在她手中握着,茶杯还传来微热的气息,向她诉说着逝去的往昔。 苏晓的心情却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平静,文向之想干什么,她毫不知情。她可不会天真地认为,文向之只是单纯地想与她叙旧而已。 “这是你最喜欢喝的茶,尝尝看!” 苏晓一脸戒备:“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文向之一脸理所当然,“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你甚至连容貌都未变!” 苏晓愣了一会儿,“就凭这个?我以为不在容貌上刻意改变,反而容易麻痹视线,让事情变得模糊!” “当然不是单凭容貌,要不然为什么你的另外旧友竟然认不出你来,或者说,不敢那么果断地断定你就是苏晓。” “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了?”苏晓此时的语气已经变得有些尖锐。 文向之还是一脸淡然,“苏老板大概不知道,我从来都是个爱观察别人的人,谁若是被我盯上,在我面前就不可能有丝毫秘密。” 苏晓哂笑,“这么有自信?” “不信你可以考考我!” 苏晓一脸怒意,“不用了,我没有兴趣!你找我来究竟想干什么?” “苏老板比起以前,更没有耐心了,而且全身都是刺!” 文向之的话令苏晓不寒而栗,眼前的文向之与她六年前所认识的文向之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 第六十六章 苏晓反问:“你什么意思?” 她从来不认为,除了像师父那样的仙人,还有谁能够洞悉她真正的来历? 所以即使文向之暗示地非常明显,苏晓还是没有任何怀疑。 “这么说吧,你认为你自从十年前的水灾后,你为什么迷失了本性,并且没有任何大夫能够诊断出你的病症?” “你问我,我问谁?” “这个问题虽然我不能完全想明白原因,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苏晓气定神闲,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文向之高深莫测地答道,“这最可能的原因嘛,就是身体不变,灵魂换了!” 话音刚落,苏晓感觉自己甚至拿不住手中的茶杯,而那个茶杯也应声落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室内,苏晓的表情变得惊恐,“你...” 这怎么可能,“你究竟是谁?”她不认为以古人认知的局限能够将事情往这个方向想,并且说的准确无误。 她在那一刻,甚至想过有没有可能,文向之根本就是跟她一样来自现代。可是种种迹象都表明,文向之是对现代一无所知,他所说的,不过是有理有据的猜测。 可是苏晓无从反驳他的猜测,文向之一脸笑意,“我还是我,商贾世家的后代。” “不可能!” “怎么,你的身份,被我说对了?” 苏晓知道自己无从狡辩,索性大方地承认,“是!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吗?还是你根本就是师父派来的人!” “首先,我与慧空大师并无深交,更不是他派来的人。但是,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那是因为,我的祖母,有着跟你同样的经历!”, 他的话如平地惊雷,重重地砸在苏晓的心头,文向之继续说道:“据我祖父回忆,我祖母年轻时也是因为一次落水事故昏迷,醒来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行为举止怪异的很,不经意间说出的话总是令人费解。” 苏晓的已经快揪成一团了,“然后呢?” “然后,在祖母的一次醉酒中,她说出了自己的来历,她说她来自不同的世界,那个地方叫做‘未来’,祖父只当她是酒后胡言,可是没想到有一天祖母突然消失了,留下了一封信告别。 她说虽然万般不舍,但由不得她选择,她是时候要回去了!祖父想起她当初说的话,才觉得那不是酒后胡言,相反正是酒后真言。” “我本是不信祖父这般胡说的,但是自从我在祖母的手札中看到了一句话,‘巾帼不让须眉’,顿时觉得毛骨悚然,那是当时风靡帝都的话,而那句话,竟然出自你的口。 于是我不动声色地接近你,观察你,越到后面越觉得你的表现行为与祖父口中的祖母并无二异,并且你们有过那么相似的经历。所以我断言,或许你和我的祖母,来自同一个地方。” 苏晓失言,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荒诞的事情,她现在已经完全确定了文向之口中的祖母,很有可能就是现代人。她本以为,她一个人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是几率几乎为零的事件,却从未曾想过,有人竟然在她之前来过。 在这个朝代的不同角落,是不是还有很多她们这样的人,怀着不被理解的迷茫在异世挣扎着。 她终于有一点明白说,师父一定要她完成使命,结束这段历史。大概因为有很多无辜的人被卷进这段错误的历史,遭受这现世的折磨,忍受着与亲人相隔千年的相思之苦。他们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因为不幸运地成为了这段历史的牺牲品。 苏晓的身体微微颤抖,文向之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苏晓平复了一下心情,“没事!”继而笑道,“所以,你找我是想知道什么?” “我在想,如果你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是否有可能你认识我的祖母!” “你的祖母叫什么,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跟你祖父提过她的小名?” “她说她的小名叫做‘欣怡’,谈欣怡!” 苏晓刚想说这天下叫欣怡的人实在多得数不清,但是一接触到文向之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被她咽下,“谈欣怡啊,我想想...好像有那么一个明星叫做‘谈欣怡’的!” “明星,那是何人?” 苏晓打了打自己嘴巴,还真以为这是现代呢,“呃,明星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被所有人仰望着,相当于现在的名人雅士,受到民众追捧的!” 看到文向之似懂非懂的眼神,苏晓继续将故事编下去,“她可真是一个风靡的人物,人长得好看,性格又好,很多人都喜欢她。” 看文向之疑惑了半天的神情,就知道现代的表达方式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一定困难的。 她继而说道:“总的来说,你祖母在我们那个地方,条件得天独厚,模样端庄,品性端正,很多像世家公子一样有身份的人都心悦于她,但是你祖母心高气傲,瞧不上那些人。只是没过久,就传来了她离奇失踪的消息,官府派人寻了数月仍无任何进展,只好宣布死亡。 人人都在议论你祖母是因为心气太高,得罪了身份高的人,最终招来了杀身之祸,记得我那时也议论过这件事,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知道她的真正死因,其实是来到了这里,以同样的方式,跟我一样!” 苏晓暗中撇了文向之一眼,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也是,这些他闻所未闻的东西,是值得他好好回味了。 她暗自得意自己的谎言轻松地骗过了他这个呆板的古人,却没发现文向之悄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他突然冷声打破了苏晓的幻想,“你太蠢了!” 苏晓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这是...圈套? 苏晓听到他严厉的指责,“枉师父苦心栽培你六年,你竟然说话做事如此不经过大脑思考,实在是令我寒心!” 这语气,怎么那么像...大师兄? 应声而来的是他撕下人皮面具时轻微响声。面具下的他不再嬉皮笑脸,而是一脸严肃,眉毛拧成一团,他看苏晓的眼睛像是在冒火,恨不得将苏晓扔进火坑里回炉重造。 苏晓这辈子还真没怕过谁,唯独见了这位大师兄就像见了鬼一样,这已经是他戴着人皮面具骗过她两次,并且是在苏晓毫不察觉的情况下,后果可想而知! 第六十七章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山上陪着师父吗?” “你以为我想来,我看见你就来气,要不是师父担心你要我过来看看,我才不会来!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愚笨无知,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话竟然就将你骗得团团转!真是枉费师父的苦心栽培,你这样与六年前又有何异,除了浪费时光,你还得到了什么?” “师兄,消消气啊,我...还不是因为这个谎话它有点特殊,一般人他根本想不到这种话来诓骗我啊!谁会想到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那你就可以全盘托出了?” “我...我错了!大师兄,你这次来了,什么时候走啊?” “这么想我走?” “不是不是...我只是担心师父一个人在山上会孤单!” “你放心,我已经让茹月回去了,接下来让我来接替她监督你,顺便好好教教你!” “啊?” “啊什么啊,有问题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茹月...” “你不是跟她闹矛盾了吗,正好送她回去好好冷静一下,这件事上你实在做的不妥!” “我怎么错了,不对,大师兄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我们吵架时你掀我们房顶了?” “茹月告诉我的!” “哦!大师兄,你来帝都多久了?住在哪儿呢?” “别想转移话题!我来这不是为了刺皮笑脸的,而是办正事,以及告诉你当前形势的严峻!” “严峻?现在帝都不是一片太平吗,难道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你可还记得十年前国太师灭门一案?” “记得,很多人都在私下议论这件案子是一个莫须有的冤案!” “你觉得呢?” “我?我又没经历过之间事,对这件事的看法也只是拾人牙慧,我的看法不重要吧!” “的确,但是不管这件事的真相是是什么,现在出现了一个棘手的事情。” “什么事?” “国太师一案,还有幸存者!” “你说的这么肯定,是已经知道那是谁了吗?” “不错,他现在在朝廷担任着议政阁书令一职,着实为他查阅各种古籍资料提供了便利。” “关键是我们现在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复仇还是只是想查明真相,使他的族人沉冤得雪,对吗?” “不错,所以你必须为这件事情做准备,同时,这也是一个契机,一个让你得以重新步入朝廷的契机。” 苏晓明了地点点头,“现在我该做些什么?” 他的眼神很奇怪,“难道这还要我说吗,你自己竟然没有半点想法?” “不,不是,我知道怎么做了!” “是吗?” “是的!” “那你倒是说说,你的想法是什么?” “这个,”苏晓沉思了一会,玉黎的眼睛已经快喷火了,苏晓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她赶紧说道:“首先要尽可能地全部了解这个人,找个契机与他相识...” 他冷不丁地打断,“还有呢?” “还有...还有,哦,当然是掌握他的目的,从而制定相应的措施!” “那好,我问你,你可知道这个契机是什么,你又是怎样弄清楚他的目的?” “这个,看情况吧,我随机应变能力很好的!” “胡闹,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胡闹下去,你知不知道这不是儿戏,这是关乎国家的大事,一个不小心就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我,我错了!我会改的!” “这种事你不要在我面前说,我要的一向都只是结果!”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了解这件事!大师兄,请你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会拿出一个好方法的!” “好!若是你做不好这件事,就等着惩罚吧!” “是!” 苏晓虽然斩钉截铁地许下了诺言,但心中却没有半点想法,不过好在有章束在,他这个人在情报方面还是有独特的天赋的!这不没过多久,晚饭结束后他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大沓书籍资料,苏晓为了按时完成工作,只好秉烛夜读了。这还是她继十年钱前研究云珵之后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翻阅和查找书籍。 只能感叹自己虽然被上天降了大任,却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用玉黎的话来说,总有一天她要栽跟头的,但是苏晓没到那一天是不会真正奋起的! 苏晓不是圣人,甚至不算是心智强大又努力的人,她很平凡,即使身负这样的使命,依然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在当下,得过且过。 但是她有这样的责任,不能推脱,所以只能尽力拖延责任到来的那天,等到真正到了时候,她才会想办法完成。 有时候她会调侃自己根本不想一个称职的穿越女主,或者说,自己连女主都不算! 苏晓第一眼看到的那位议政阁书令的画像,老实说只能看清轮廓而已,至于长什么模样,你要真的能够从画像中看出那还真是见了鬼了! 可是她竟然发现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这么觉得,别人一看画像都说画的神似如真人,难道是现代的她看多了高清照片的缘故吗? 好吧,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这位接替了议政阁书令的少年真是不简单,他名叫陆华林,年方二十。三年前一举拿下了大云的文武状元,与皇帝对阵声音毫不怯弱,掷地有声,才思敏捷,倚马而待,神态自若,对答如流。 皇上很是赞赏,称其有大家风范,风华不输‘杜严’。 任命不久就被皇上破格提拔为议政阁书令,而这位书令也极为廉洁,在朝廷上自成一派,不依附,不结党,是帝都百姓公认的清官。 关键是,他的骑射功夫也是一流,两年前皇帝想要考考他的骑射有没有退步,特批他随帝入皇家围场打猎,与皇帝竞争丝毫不胆怯退却,意气风发地很,虽然最后还是皇上险胜,但他的名声从此算是大振,也成为了朝中备受争议的官员。 皇帝极为宠爱信任他,以至于朝中许多大臣都上书希望皇帝要理智任用贤臣,不能被近臣蒙了心智。 这其中意思很是明显,可是这些折子却全部被驳回了,皇帝对陆华林的宠幸不减反增,陆华林在在朝廷的地位每日剧增,很多见风使舵的大臣已经起了归附之意,纷纷向他示好,可是这位书令却好像丝毫没有培植党羽的意思,态度非常坚决强硬。 这引得很多人恼羞成怒,弹劾他的折子一天比一天多,但皇上依旧不闻不问,陆华林依旧安生地在皇宫里做着他的议政阁书令。 第六十八章 苏晓也只能感叹这个陆华林手段的高超了,只是可能还不太懂得‘树大招风’的道理,他今朝能够得势,自然也就会有失势的一天,如此得罪人,也不知是真的一身傲骨的正义使者,还是只是一个不知道变通的木头人。 苏晓在心里哀叹,古人诚不欺我,这皇帝当久了,果然容易糊涂。你看看那卧薪尝胆的勾践,卷土重来的时候多么意气风发,当上皇帝之后就变得骄奢淫逸起来,最后辛辛苦苦夺回的江山又毁于一旦;再看那历史上为人称道的汉武帝,年轻时不知道有多贤明,他与皇后卫子夫之间的爱情故事也一直为后人津津乐道。只是到了垂暮之年后,竟然沉迷巫蛊之术,不仅废弃了与他同甘共苦的卫子夫,娶了许多年轻貌美的娇娥,甚至避卫子夫如蛇蝎,最后卫子夫的下场也是令人唏嘘。 只是苏晓没想到,这才过了六年,云珵就变得如此昏庸无能了? 不会,几乎是同时,苏晓否决了她脑海中的这个想法,从那时重聚的场景来看,云珵依旧精明,心思细腻地很。一副老谋深算,运筹帷幄的帝王之态。 这议政阁书令一职的重要性,他不可能不知道。如果真如外界所说,云珵真的那么容易就将议政阁书令一职授予陆华林,根本不多加思忖,或者是从一些老臣中考虑暂代人的话,他就真的是昏庸无道,并且将江山社稷弃之不顾了。 只是,这可能吗?或许这其中,有着别人根本触碰不到的秘密。 云珵这人,苏晓不得不承认,他非常善于制造表象,制造旁人无法识破的假象,并且通常做的滴水不漏。因为他若是想做一件事,一定会提前好长一段时间筹谋。 只是明天就要给师兄一个交代,她哪里有时间去探查这个秘密?若这次不能给大师兄一个满意的答复,她今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会生不如死。这可不是在山上,万事有师父罩着。 想到这,苏晓心里一阵紧。干脆直接到了递帖子去,邀他出来坐坐?又或者,直接绑出来,或者闯进去? 苏晓撇撇脑袋,“这什么鬼主意,估计还没见到人,自己就已经凶多吉少了!” 刚想着,侍从从外进来,递了一个帖子过来,“姑娘,陆大人递了帖子,邀姑娘入府小坐!” “哪个陆大人,我初来乍到,并不认识什么官大人啊?” “是当今议政阁书令陆大人?” 苏晓腾地从椅子上跳起,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谁?” 那仆人被苏晓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唯唯诺诺地答道:“是议政阁书令陆大人!” “真的是陆华林?” “是,正是陆大人!” 苏晓尽力压制住心中的激动,“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准备准备登门拜访!” “可这,送信的小厮说的好像是明日!” 苏晓打开信贴,果然,那几个文绉绉的字里很清楚地写的是明日上午。 苏晓的心似乎又快跌倒了谷底,这漫长的一天,要她怎么过? 失落分失落,晚饭时分,她还是立马恢复了理智,议政阁书令,这么突然来找她有什么事? 她盯着陆华林的画像好久,感觉快要盯出一个洞了,还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这位大人,估计不是来寻仇的。 毕竟这种事情没人会去故意说,但也不算什么秘事,寻仇的可能性不大。 叙旧?苏晓想到这就全身鸡皮疙瘩起来,这不会又是一个圈套吧,要是她这次再栽了,估计真的会把大师兄气疯吧! 第六十九章 苏晓以官礼拜见了陆华林,哪知道陆华林却像是有意刁难她一样,文向之都落了座,苏晓还是没能直起身来。苏晓暗忖着,难道自己真的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难怪刚才苏晓的视线与他相撞时,苏晓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幼稚的奚落与敌意,就好像是少年之间的赌气报复。这实在不像是一个久经官场,成熟老练的官员所应该流露出来的表情。 只是苏晓实在是想不起自己何时跟他有过过节,所幸文向之在旁替她解围,“连祁兄,你还要让这位苏姑娘这样站着到何时,你平常虽然冷漠,但也不至于是这等不知怜香惜玉的糙汉子吧!” 文向之这话几乎快把苏晓逗笑了,什么糙汉子,他讲话还是这样一如既往地口无遮拦,并且有些上不了台面。 陆华林面子上没有半点过意不去,神色如常,“本官差点忘了,苏客卿,快请起!” 文向之的脸色变了变,若有所思。 陆华林又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座位,“请!” 苏晓落座,文向之接着说道,“今日你邀我二人同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们二人说。可这位苏客卿却说你们之前并不相识,我倒是好奇,你有什么事情要与我们说!” 陆华林看了一眼苏晓,“与这位苏客卿约定的时间还没到,我并不是有什么事要与你二人共同商讨。” 文向之随即笑着看向苏晓,“只听说过人迟迟不赴约,还从没听说有人迫不及待地提前登门拜访!莫非苏客卿正好有什么要紧事与连祁兄商议?” 苏晓的脸‘腾’地红了,文向之的调侃一向恰到好处,这次却有着很强的探究意味,他不是傻子,看着这个与苏晓一模一样的脸,文向之的心里不可能不怀疑。可是这跟陆华林有什么关系,莫非陆华林跟以前的苏晓认识,而苏晓遗失了这部分的记忆。 “不瞒二位,小女子今日下午有些个人私事需要处理,唯恐时间上起了冲突,故而过早登门拜访,希望不会过于唐突失礼!” “既然苏客卿时间上不允许,那本官也就不勉强了。苏客卿且先回去,改日我再将邀约的帖子送至客卿的住所。我与民宋兄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商议,就暂且不留你了!” 苏晓一听心里急了,这过了今天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啊,她迟迟不肯挪动脚步,倒惹得这两个大男人心中不解。 苏晓慌乱地解释:“我不知道出去的路!” 陆华林了然一笑,“我让管家送你,福叔...”外面待命的管家应声进来,向苏晓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苏晓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久闻陆大人府中的花茶甚是清香爽口,不知小女子可否有幸品尝一番?” 这个理由,苏晓自己听了都觉得好笑,心里更是窘迫地不行。 文向之笑着说:“要论茶的品质,除了皇家御用贡茶,估计就属帝都赵中丞赵大人府中的茶最值得品了。” “没错,我虽然不懂茶,但赵大人爱茶在帝都中可是出了名的。不知苏客卿怎会觉得我这一向不喜欢品茶的人府中有你日思夜想的好茶?本官竟不知这帝都中的谣言已经到了这般颠倒黑白,没有半点考究性的地步?” 文向之跟他一唱一和地,“连祁兄这是想要给皇上上书这件事,好整顿一下帝都的风气?” “其实我早有此意!” “就是,前几日帝都疯传这苏客卿与天下第一神医之间暗生情愫,但今日看来,想必苏客卿早就已经心有所属了!” 这话,什么意思? 陆华林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这个玩笑十分不满。 文向之又将目光转向了苏晓,“苏客卿以为呢?” “青芸不敢,陆大人实乃国之栋梁,护国柱石,又岂是一般女子能够配得上的?文大人莫要折煞了青芸!况且,青芸比陆大人还要虚长几岁,已经是半老徐娘,又怎敢有半分非分之想?” 苏晓这番话说得实在诚恳,以至于文向之此刻缄默不语,似乎是在头疼后悔这样的话实在伤了一个女子的心。只是苏晓没想到,文向之此刻想的却是,他竟然有些拿捏不准苏晓的身份了。 若她真是苏晓,断不会如此贬低自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半点忸怩作态,也从不会因为阶级和地位而觉得低人一等。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子,神情里充满了惶恐与自卑自怜,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苏晓。 一个人的音容笑貌都可改变,唯独刻在骨子里的观念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失。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恣意洒脱,无论多少苦痛磨难都无法将它的棱角磨平,特别是对苏晓这样外柔内刚,一身傲骨的人来说更是不可能。 若是苏晓知道文向之此时的内心独白,估计会羞愧地无地自容吧。她其实只是一个又懒又不上进,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混日子的懒鬼而已。而文向之所说的恣意洒脱,不过是所有现代人的普遍觉悟而已。 第七十章 文向之说了一句:“是我失礼了!”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苏晓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陆大人有什么话或是找我有什么事,不如就趁现在说了吧。” 陆华林侧头想了一会,“也许是我认错人了!客卿并不是我想要找的那位故人,实在是抱歉!” 故人?难道他真的在找苏晓?苏晓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不知陆大人找那位故人有何事?” 陆华林瞥了她一眼,苏晓赶紧解释,“哦,大人不要误会,我只是好奇,大人不想说就算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陆华林隔了几秒,终于说道:“六年前,那位故人曾在我这拿走了一块玉佩!” 就为这事?难道此行他就是来索要玉佩的,并无他意?苏晓失望至极,自然也没有再待下去的道理,行了一个礼,就随着管家出去了。 文向之,“连祁兄,我可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你有一块这么宝贝的玉佩!还有那位你一直惦记着的故人!” 陆华林失声笑道,“其实也不算什么故人,不过你可知道那位拿走我玉佩的人是何人?” 文向之看了一眼陆华林神秘的样子,试探性地问道,“苏晓?” “正是!” “所以刚才你竟然是在和我一样试探她?” 陆华林不答反问,“那么你觉得她这个人是真的还是只是长得相像的人?”也算是承认了文向之的提问。 “现在虽然还不能确定,但是以后自然就会知道,不管她是谁,到帝都来肯定是有目的的。只要有目的,就一定会露出马脚!虽说这次是你邀的她,但是很显然她正好也有事想找你,只不过苦于没办法而已!” “我想她还会再来找我的!” 事实上,苏晓并不打算这么做,她已经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现在事情搞砸了,她的心情反而轻松了不少,步伐也变得轻盈。事实上,她还是一个得过且过的草包,有时候她也痛恨自己为什么过了六年依旧毫无长进,不思进取,简直跟在现代的她一模一样,大概是生活太安逸了吧。 虽然没有电视,空调,手机和电脑,但是古代有趣的事情真的不少,随便一个玩意就能让你感受到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对于一个中华历史感兴趣的人来说,能够整天沉浸在古代文化的熏陶中简直就是一件美的不能再美的事。 虽然这个朝代短得根本来不及在历史长河中留下一笔,但几千年沉淀下来的文化底蕴在这个朝代还是能够得到完美体现的。 果然,苏晓一回来就碰上了等候多时的大师兄玉黎。苏晓认命地走过去,“大师兄,对不起,我没有完成你交给我的事!” 哪知他一点都不意外,“嗯,早知道了!你在那边坐下来!” “哦!” “我问你,你除了去拜访陆华林,还做了些什么?” “还,查阅了一些关于他的资料。” “那你了解到了什么?” “机智聪敏,文武双全。心机深沉,不动声色间就能运筹帷幄。” “我问的不是这个!” “啊?” “这些东西你多接触几次就知道了,没必要深究。我问的是,你可知道他的生活习性与喜好,人物关系等。” “这些...私事有必要了解吗?”这不就成了狗仔吗? “不重要?你可知道陆华林在朝廷的威望有多么大,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可以成功巴结他,不仅是因为他本身不受诱惑,更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为了查出他的背景,有多少个不知名的人为此付出了生命,可是他的过去似乎被人有意地完全封存了,常人根本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难道当今皇上也不知道,他身边的忠臣竟然是这样一个危险的人吗?” “他知不知道是他的事,而我的任务就是帮助你成功进入大云官场,但是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实在难当重任,估计还没向目标迈进,就已经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大师兄你就这么听师傅的话,而完全不想知道师傅为什么这么做吗?你这样算不算愚忠?” “你说什么?” 苏晓鼓起勇气,“我说,大师兄根本什么都不懂,也不了解我,凭什么这样说我?”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会不清楚?苏晓,我告诉你,无论你在别的地方是个什么样不思进取的人,到了这里,你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地完成自己的使命,不要再找任何借口为你自己开脱。 这个世界不像你的那个世界一样安逸,百姓们随时可能处于水深火热中,由不得半点儿戏!” 苏晓不敢置信,大师兄真的知道了一切。 “从现在开始,我会对你展开封闭式训练,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你都将与世隔绝!” “什么?” “有什么异议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过去我在山上待了六年,师父都没有跟我提过什么封闭式训练,现在反而只花两个月,是不是有点急于求成了?” “师父不忍心,因为你的体格不适合接受训练,而你又是上天唯一选中的人,搞不好会有性命之忧,那么这段历史将不知道还会继续上演多少万年。只要这段历史不结束,就会有无数无辜的人被卷入这场历史中,饱受争斗和杀戮的恶果。” “这是,难道大师兄你上次假扮文向之时说的话都是真的?” 玉黎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难怪,她还纳闷大师兄什么时候说谎的技术那么好了,大师兄这个人吧,什么都好,就是秉承着师父的衣钵,一点谎话都不会说。 “所以说,只要这段历史没结束,现代的人就会无缘无故地吸进这段历史?” “不错,而且首当其冲的便是与你有关的人!”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还有机会跟她们相聚?” 苏晓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这种隔着世纪重逢的感觉,想想就觉得刺激! 玉黎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怎么可能?若是事情像你想的那么好,为何师父会对这件事如此着急?你放心,她们不可能有跟你相聚的可能,因为他们的灵魂可能附在狗畜身上,飞禽身上,孩童或是老人身上,就是不可能在同龄或是同类身上。而他们明明有着人的思想,却随时受着被宰割,被虐待或是人之将死的命运,你于心何忍?”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师父从来没有这样跟我说过,大师兄你怎么可能知道?” “师父没说不代表他不知道,我没说也不代表我不知道!现在我说出来只是想让你不要再继续无所事事,得过且过下去,而是希望你能够真正为百姓想想,就算是不为这里的人,也应该为另一个世界的朋友亲人考虑考虑!” 第七十一章 “我...”苏晓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一直以来她都是以受害者的身份自居,以为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这么倒霉,无缘无故被什么执念拉进来。但是她从来没想过,她的朋友和亲人,同样也也可能正在遭受着这种折磨,他们的处境甚至比不上她现在的千分之一。 她一到这个时代,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锦衣玉食生活着,结识了许多朋友,虽然他们接近她的目的并不是很单纯。之后她以为所有人都在欺骗他,甚至自己也很悲催地身为一个叛国逆贼的女儿四处逃窜着,隐姓埋名,似乎不能生活在阳光下。 却从未感激过云珵放过她一次,她又被师父收留教养整整六年。期间六年她无所事事,却处处受到师父的纵容庇佑,一点也没有把所谓的使命放在心上,只是梦想着有一天她能够重新当上女官,助云珵统一天下然后再彻底与这个世界告别。 只是过程怎么做,她却从来都没想过,只是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既然上天派她到了这里,自然就不会白白地让她过来。 此刻她感觉到,自己在异世生活的几年,认真想起来,能够留下的或值得被记住的,几乎是空白。她不过是借着受害者的名义,释放懒惰的天性而已。 这样的生活,如果再继续下去,估计整个人生都将是空洞乏味的吧。 “大师兄,我...错了!” “错了,你自己说说你这句话说过多少遍了,可曾有过悔改之意?” “我...”苏晓顿时语塞,“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大师兄你怎么惩罚我都行!” “惩罚自然是有的,从今天起,你必须开始没日没夜地学习了解天下大事,再也不能有半丝的懈怠放松。现在陆华林的势力已经快要到了巅峰,他蛰伏了多年,应该不久之后就会有所行动,你必须在他行动之前确认他到底是敌是友。” “大师兄你的意思是,你已经知道了,这次就当是给我的一次练手?” 玉黎没有否认,“不管我怎么样,以后的事情都要你自己去经历的,所以一切问题都只能看你自己。别人永远不能帮你解决所有问题,唯一的方法就是靠自己。” “大师兄,我知道了!” “希望你真的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嗯,我知道了。现在我要做些什么?” “回你房间去!” “啊?这么早就休息,现在还早着呢,我怕睡不着。” “你进去就自然知道了!” 苏晓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迟疑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推门,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的房间。满屋子的书,厚的薄的,新的旧的堆满了书桌,墙角,床边床头,简直可以用汗牛充栋来形容。 “这是...” “这些书只是基本的历史文献,好让你对天下局势的形成有个大概的把握。你必须在三天内全部读完,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止是在读书方面,其他所有可能涉及的方面,你都必须熟练掌握精通!” 说完他就转身消失地无影无踪了,估计是怕苏晓的滔天怨气会将他淹没吧,毕竟,对于苏晓这样一个平时懒惰成性的人来说,三天之内要读完这些书,还不如直接要她的命。 果然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总是骨感而残酷的。她虽然对读懂古文没什么障碍,但是这些繁体字看着看着眼睛也会疲劳的吧,三天,如果不吃不喝的话,有可能吗? 她有点打退堂鼓了,这么多书,如此繁重而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真的有必要花这些无用功吗? 她刚准备先去吃个饭,溜达溜达再回来,洗漱一下,留给明天再思考。突然她的眼前就浮现了好朋友丽华的身影,此时的她衣衫褴褛,脸上黯淡无光并且一片黝黑,头发脏乱。她跪坐在角落里,嘴唇干得发裂,嘴里好像在喃喃着什么,但是苏晓却听不清。 在她的面前,放着一个破烂的碗,碗沿已经缺了好几处,苏晓不敢相信,她正在大街上乞讨!从前那么高傲,谁都不放在眼里却唯独对苏晓好得不像话的丽华竟然在街上乞讨? 苏晓轻声叫了她一句,她恍若未闻,依旧埋着头,将身子蜷缩在角落里。苏晓又开口叫了一句,丽华依旧没有听到,苏晓到最后已经将近是声嘶力竭地呐喊着,依旧不行。 突然丽华消失在她面前,她惊恐地喊了一句,惊恐地睁开眼,还是熟悉的场景,她在书桌旁边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从来没有做过的噩梦。 她已经不能用‘梦都是反的!’来说服自己不去在意,丽华,现在是否真的因为她的原因而被卷进了这个时空的某个角落,独自承受着这异世之苦? 而她这个始作俑者呢,还安逸地坐在桌旁读着书,明知道自己责任重大,使命沉重,还是不管不顾地虚度了十年光阴,置朋友于不顾。甚至到了现在这个紧要关头,她都还能心无旁骛地睡着。 苏晓啊苏晓,你到底是怎样一个自私的人,丽华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不幸,你给她带来的,除了苦难真的就没有其他了。 第七十二章 “不过,大师兄刚才说什么错了?” “你说是为了朋友才要好好努力,错了!” “为什么?” “为了朋友,你真的能好好努力吗?” “当然啦!”苏晓回答地没有一点底气。 “苏晓,我很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是那种能够为朋友赴汤蹈火的人,与其说为了朋友而努力,还不如说是为了自己吧,这样你才会全力以赴!” “大师兄,你...什么意思?” “苏晓,你记着,如果你不能成功,你的一生都得不到解脱。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卷入其中,毕竟,现在的苏晓就是世世代代之后的苏晓!” “哦,我知道了!” “希望你是真的明白,不要再睡着了!” 玉黎不动声色,已经让苏晓羞愧地无地自容。 待玉黎走后,苏晓才真正静下来,真的不能为了朋友吗?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苏晓自己不知道,因为前世的阅历实在是太浅,已经上大学了,还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那些在青春电影里出现的事,眼泪,背叛,欺骗,一样都没有出现在她仅有十九年的生命里。 总之,还是把这些书先看完了吧。苏晓撑着发胀的脑袋,用力睁大眼睛小心地翻阅着桌子上的书籍。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之期待一个全新的苏晓,苏晓在心里这样祈愿着,在以前的时间里,苏晓从来没有尝试过全力以赴的感觉。 即便是在压力山大的高考期间,苏晓还是忍不住地每天晚上看韩剧看到凌晨,每天上课都无精打采,午休期间总是以吃完午饭就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在别人还在奋力学习争分夺秒的时候。 认真想来,苏晓还真是空有志气没有毅力。每次的理想都很大,但真正到了实施的时候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打退堂鼓,有点后劲不足的样子。高中文理分科前,明明数理化烂的一塌糊涂却还是赌气地选了理科,坚信自己不能退却,一定能学好。 到最后呢,还不是只是靠着语文英语的成绩吊着,成了班里严重偏科的典范。最严重的一次,同次考试英语138,数学却只有46,成了数学老师的重点观察对象。 即使是这样,苏晓还是没能克服对苏晓的恐惧,甚至在报考志愿时选择了英语专业,从此永远地避开了数学。结果呢,就算没有数学,自己还不是平平庸庸地,学业平庸,相貌平庸,依旧是自己一个人。 苏晓拍了拍脑袋,“什么啊,怎么又想得这么远了,别开小差了,一定要认真,苏晓,加油啊!为了自己!努力一回吧!” 总之,为了从没有努力过的自己,这次认真地去了解这个世界吧。 苏晓打起精神,撑着眼皮一直坚持看着书桌上所有的文案。 这段时间皇宫里特别安静,自从帝都的毒瘾大疾被慢慢消除了,皇宫里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赵巾帼也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舅舅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觉得故人回来了吗? 宫外传出苏青芸与天下第一神医章束之间的消息时,她曾经进宫试探过舅舅,但是那时候舅舅的表情非常平静,似乎对这件事情完全不关心。 她这些年虽然常年在军中生活,对京中的尔虞我诈并不是很清楚,但是这些年她也成长了,祝承礼也教了她许多,一般人在她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她这位舅舅,虽然极其善于隐藏,但是这个时候,他应该不会对她有防备吧。这位舅舅脸上,没有出现一点涟漪。就要在她放弃时,她那位舅舅说了一句奇怪的话,“现在应该轮到朕了!” 什么?赵巾帼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云珵的后半句话,在心里一直想说的话,“现在轮到朕来让你伤心心急了!” 太皇太后为了活跃宫中的气氛,下令在各地进行全国性的选秀。据说这事没有通过皇上的首肯和商量,竟然就这样下了懿旨,一夜之间这件事情就传到了全国各地。事发之后,皇上竟然没有追究,甚至还有点默认的感觉。这是云珵在位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太皇太后身边的老嬷嬷请示道:“太皇太后,老奴之前还担心皇上会大发雷霆,没想到皇上竟然默认了您给他进行的选秀。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不管为什么,这皇宫里实在是太冷清了,没有一点人气。以前哀家在的时候,祖母总是想方设法地给皇帝往宫里塞各种女人,哀家曾经最恨的人就是祖母,也无法理解她希望皇家子嗣绵延兴盛的夙愿,总希望自己能够得到皇上的专宠...”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起来,眼神里还是有着痛楚,每每回忆起当初的情景,她的心还是会痛。老嬷嬷在旁边轻声安慰,“太皇太后...” “可是呢,秋萍,现在,哀家到了祖母那个年龄,竟然也非常理解祖母,甚至在做着与她相同的事。你说,哀家是不是老了,开始这么感伤了,竟然也害怕宫里没有人气儿了!” 第七十三章 尽管有诸多不愿,赵巾帼还是遵从了皇帝的调令,重新回到紫霞关驻守边关去了。 长公主更是千不愿万不愿,但她也知道这是皇帝的命令,关乎国家安全,容不得半点商量和让步的余地。只要赵巾帼平安无事,她即使每日心疼伤心,但心里总是踏实的。 且说那皇宫,即使祸及全国的“清粉”毒瘾事件被平息,百姓们正在渐渐恢复。朝廷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云珵却没有丝毫动作,皇宫里依旧维持着数月前的死寂和空洞。 百姓们希望皇帝有所作为,重新整饬朝纲,给人民带来希望和动力。然而皇上却好像丝毫听不到民声,就连前些日子立了大功而被大街小巷热议的青芸道姑也没了踪迹,朝廷也好像遗忘了这位挽救大云朝与水火中的客卿。 而百姓们在心里颇有微词的对象,云珵,此时正在皇宫里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陆华林依旧得宠,朝中许多正直的大臣也开始对皇上颇有微词。 太皇太后为了活跃宫中气氛,决定将四年一次的选秀提前。奇怪的是,这次云珵没有像四年前那样反对抗拒,反而很欣然接受了太皇太后的提议。 圣旨下达得很快,不出三日,选秀公文就已经下发到了各个州县,顿时在地方掀起了一股选秀热潮。 天下人人皆知,当今大云皇帝清秀俊逸,经文纬武,又仁孝性成,勤政爱民,还是当年闻名天下的禄山公子。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圈粉无数,所以当之无愧地成为了全国适龄少女心中理想夫婿的第一人。 只是令人沮丧的是,云珵是个不太近女色的皇帝,两年前前的秀女殿选,他本想全部否决,但还是碍于太皇太后的施压,留下了监察使的嫡女李瑶音,魏国公府的三小姐魏瑚意以及周太史的嫡女周玢毓。 但是位分都不高,都已经过了两年,她们之中却没有一个人的位分升了。 是以后宫妃子加上一些太妃,总共不过十个。无论是从何方面,这种情况都是大云朝史上从未出现过的。 太皇太后因此日日苦恼,恨不得每年都进行一场选秀,好充盈后宫,开枝散叶。 到目前为止,偌大的皇宫也就只有清贵妃膝下有一子,云珵有意将他立为太子,清贵妃却死也不从。 太皇太后自然也不太乐意,她对清贵妃总有一些莫名的反感,那副自视清高的样子令她不爽。但有一点就是她把后宫打理得很好,赏罚分明,很受宫人敬重。 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一边替她捶肩捏腿,一边宽慰道:“您累了一天,今天可得早些歇息才好!” “哀家老了,动不动身子就乏!再也不似当年那般…” 她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意气风发,坚定不移。一腔热血想要嫁给帝王,成为大云朝最尊贵的女人。那股劲头,她到现在还怀念! “人总是要老的,太皇太后请放宽心,老了自然也有老了的好处,别人没准还羡慕不来呢!” “秋萍,到现在也就只有你一个人敢这样跟哀家说实话了!” 嬷嬷笑了一声,声音依旧恭敬:“老奴进宫已有五十余载,到现在也只有太皇太后一人还记得老奴的闺名了!” 人啊,不管何等身份地位,不管前半生多么风光尊贵,到老了都是个龙钟之躯,行将就木之人,都会有对生死的感概。 风靡全国的选秀热潮历时两个多月,终于快要接近尾声。今天午时,御秀坊的管事姑姑已经同清贵妃和太皇太后派来的嬷嬷一同把关,最终选出了12名秀女参加殿试。 此时正是傍晚十分,苏晓案前正放着那十二名女子的画像,心中不禁感叹这古代可真是个出美人的风水宝地,略施粉黛就已经惊为天人,这要是搁在现代那就是像朱茵,王祖贤那样女神级别的传说了。 虽然说是全国范围内的选秀,但说实话其实也就是豪门贵胄之间的明争暗斗罢了。她不是没见过,那民间山水中出来的美人,那才叫一个灵动活泼呢,一颦一笑皆是纯真无邪,苏晓敢肯定,看够了世家小姐那般婉约规矩的皇帝,对这种天真无邪的女孩子是绝对没有任何抵抗力的。 可画像中的这些女子,美则美矣,却实在缺少灵气。但不乏个别例外的,比如她现在手中拿的这幅画像,画中女子名为蒋依,是锦州巡抚的独女,模样生的婉约俏丽,但眼神间却透露出一股子倔强与坚定,很是特别。 苏晓半天才反应过来,灵动不灵动哪是一幅画像能说得准的,很大情形下是依靠画师的技巧。故而苏晓不得不从心里生出对这个蒋依的敬畏之心来。 她虽然身在宫外,但却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将自己的‘爪牙’伸到宫内去,而这还不得不感谢她一出关就溜走的大师兄。 再过几日就是殿选,大云朝史上出现了多次为了争宠而残害秀女的悲剧,所以云珵颁布了一道圣旨:凡入选秀女皆可携家眷入宫亲自照料饮食起居直至殿选结束。 据说这个主意还是那个宠臣陆华林提出了,皇帝欣然接受并且大大嘉赏了他一番,并且全然不顾众位大臣的否定。自古皇宫的守卫就是一等的森严,想要出去不容易,想要进来更是难上加难。这无端地放人进来,一来不容易禁军的管理,二来又增加了更多的安全隐患。 苏晓不禁一次在想,云珵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陆华林手中?否则怎么会对他如此言听计从,虽然这的确有利于保护那些秀女的安全,但简直是明摆着的弊大于利啊!苏晓可不相信云珵的心思那么单纯,并且这种做法已经快跟昏君没什么两样了。再这样下去,天下统一要等到什么时候,看来那个叫陆华林的人实在是个威胁! 事实上,云珵的想法确实没有那么单纯,他这是在诱敌上钩呢! 而苏晓也因为这个近乎糊涂脑残的旨意顺利扮作丫鬟随一位秀女家眷顺利进了宫。 第七十四章 按照她大师兄的话来说,那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得,看在他这两个月那么尽心尽力为她忙上忙下地操持,就暂且原谅他的不辞而别,一点都不为她只身赴险担忧。 再入皇宫,苏晓已经提不起任何激动的感觉,更何况为了扮演好一个丫鬟,她一路上都是低眉顺目的,除了脚下的路和前一个人的裙摆,什么都看不到。退一万步讲,她在现代看到的紫禁城可比现在的皇宫巍峨壮丽了不知道多少倍。 玉黎给了她一张皇宫的地图,索性这个时代领空防御还不是很强大,像玉黎这样的高手想要鸟瞰一下整个皇宫应该不是一件难事,只是这地图实在画的精细,很多小地方都被标注出来了。要不是知道他的来历,苏晓真的以为他从小就在皇宫长大呢。 苏晓跟着这位夫人,在公公的带领下来到了御秀坊,其中一位秀女闻声而来,见到母亲时欣喜万分,亲切地拉着母亲的手:”母亲一路而来辛苦了!” 那位夫人也反握住那位秀女的手,“为娘不辛苦!” 看来这人就是张夫人的女儿,兖州刺史张标的二女儿张寻了。 旁边的秀女对这个张寻早就不满,况且她又几乎不合群,此番看见她母亲身着朴素,为首的秀女毓秀不禁放胆嬉笑起来,“哟,不愧是小地方来的人,别的本事没有,就知道在众人面前上演母女情深的戏码,你当真以为我们会为你所骗?” 那位夫人的颜色变得难看,她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的到来会让女儿这么难堪,刚想道歉却被女儿拉住,她回道:“民女确实没有什么本事,但却懂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道理。” 按理来说,张夫人身为一州刺史的夫人,身份虽然不及京城里的世家贵族尊贵,但也实在犯不着如此低声下气,倒是她这个女儿,挺孝顺的,但就是有一些莽撞,还错把莽撞当作不畏权势的勇敢,就像当年的自己。 “你...你的意思是我们偷听你说话?难道我们看到你在说话,还得齐齐捂住耳朵,你算个什么东西?”毓秀气结。苏晓在心里笑道,可真是个‘耿直’的人,有什么说什么,都不想想这话从一个即将参加殿选的秀女来说会有什么影响。 旁边一位秀女见状拍了拍她的肩膀,站出来,盈盈笑道:“云牧姑娘这话严重了,若云牧姑娘认为我们听了这话不妥,那姑娘何不等到进屋再与家人叙话?” 苏晓抬眼看了她一眼,刚好与那位秀女的目光对上,那少女的目光果真是难得的通透,仿佛看遍人生百态,却时刻能保持着一颗平常心,非常淡泊。那感觉就跟她那快要成仙的师父差不多了。那女子有些惊奇,稍后便对苏晓淡淡一笑。一点也不觉得苏晓此时作为那位秀女的丫鬟,对她发出友善的笑意有何不妥。 苏晓想起昨晚看到的画像,才感叹昨晚的画像中她最不看好的就是这位赵七小姐。脸部线条僵硬,双眼无神。最重要的是,她是赵勉妻子的远房小姨,原名姜善汝,在家排行老七,人称姜小七。自从前几年家道中落后就来帝都投靠赵家,还被赐予了赵姓,虽是远房亲戚,但毕竟代表的是赵家。 近今年来,赵家功勋无数,先是出了赵巾帼这个云朝史上第一位女将军,赵家氏族各房子孙皆各有建树,官职都不小,管辖范围大到半个大云。 即使已故的赵老将军是云珵的习武恩师,但如此功高盖主的势头,他不可能不忌惮。简单点来说,这位赵七小姐的处境,跟《甄嬛传》里的年妃那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如今看来,如此通透的人儿,也许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如果不像年妃那样对皇上有很深的执念,应该还是会有一个幸福的结局吧! 毓秀看到如此高雅又深得人心的赵七小姐也站在她那边,心里也是得意,气也消了不少。 张寻心中自然不高兴,赵七小姐也是她心中尊敬的人,可没想到她的话虽然婉转,心里却还是向着毓秀那一伙人的。张夫人拉了拉她的手,张寻也不再说什么。 张寻进了屋后看了苏晓几眼,转而问向她的母亲,“娘,您出门在外,为何不将贴身丫鬟待在身边?一个月前我离家时,在您身边伺候的还是红叶呢!” 苏晓有些苦笑不得,暂且将这股莫名的敌意看作是对母亲安危的担忧吧! 张夫人受玉黎委托,自然是不能将实际情况说出来的,“红叶生病了,不适合舟车劳顿,娘让她在家休息。” 张寻使着小性子,“娘,你就是对这些小丫头太仁慈了,她们个个都快成人精啦!你看谁家的丫头像咱家的丫头那样会偷懒,我不在府中,恐怕她们要更加变本加厉了!” 张夫人笑笑,一屋子的欢声笑语。张寻的注意力不再放在苏晓身上,苏晓也乐得自在,悄悄大量着周围的环境。 晚饭过后,苏晓在偏房中就寝,张夫人远道而来,自然是要与张寻一同住的。苏晓睡意全无,离殿选不差几天了,她必须尽快找到陆华林不忠的证据,而议政阁就是她要去的首要场所。她刚想穿上夜行衣,突然看见窗外人影闪过,连忙将灯吹灭。 她在靴侧摸出一把匕首,慢慢靠近门边。那人影也因距离变近而变得高大起来,那人轻轻将门推开,探进来一个头,苏晓左手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那人猝不及防地被拉着转了一个弯,苏晓的匕首就顺势抵在了她的颈边。 那人一声惊呼,苏晓认出那是张寻的声音,心想不好,不能这么快暴露身份。她用力将张寻推倒在地,破门而出。待到张寻理智回笼,赶紧起身想要大声呼救,却看到了端着洗脚水回来的苏晓,苏晓一脸吃惊,“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寻的语气有些着急,“你去哪儿了?” “奴婢,奴婢去打水了...” “幸好,你知不知道刚才有人在你房间里想要杀你?他认出了我不是你,所以没有杀我。你是谁,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让他不惜追到宫里也要杀你,你真的是我家的丫鬟吗?你是不是使了什么手段让我娘带你进宫?” “小姐你误会了,事情不是那样的!”苏晓没想到这个张寻脑子还是挺清楚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质问这么多。要是不好好搪塞,她刺客的身份倒是可以逃脱,但来历又怎么说的清? 第七十五章 “误会?你休想这样搪塞我,你要是再不交代,我就将你送到管事姑姑那儿去!” 苏晓声泪俱下,“奴婢真的不知道!”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我绝不允许像你这样危险的人待在母亲身边!” 张寻说着欲将苏晓拉走,苏晓声嘶力竭,“奴婢真的不知情啊,小姐!其实今天晚上奴婢已经熄灯睡觉了,可是隔壁赵七小姐的丫鬟突然敲门,说是她家小姐晚饭没有胃口没吃什么,这会儿胃难受得很,想要吃的热的东西暖暖身子。她一个人怕黑,又怕管事姑姑看到,怪罪于小姐,所以才拉着奴婢去的!” 苏晓又非常有暗示性地补了一句,还不忘述说自己的冤情:“要不是赵七小姐的丫鬟拉着奴婢去,奴婢现在可能就身首异处了!除此之外,奴婢真的不知情啊!” 苏晓感叹着,我都已经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你要是还不懂我的用意,那我的眼泪就白流了。只不过就暂时委屈了一下那个说话“耿直”的毓秀了。 张寻沉思了一会儿,“你先起来!” 苏晓:“小姐,你相信奴婢,奴婢有幸跟在老夫人身边,已经是感恩戴德了,今生做牛做马绝无二心,又怎么做出半点对老夫人不利的事?” 张寻受够了这种声泪俱下的忠心告白,烦躁地说了句:“我相信你不知情!” 苏晓试探着问:“小姐知道了刺客是谁派来的?” 张寻冷哼一声,“除了那个花瓶毓秀还能有谁?明摆着杀鸡儆猴,只是我实在没想到就为了这么一点事就值得她起杀机,实在是幼稚又可笑!” 苏晓配合着抽泣了一下,以示无辜与后怕。 张寻的心情被苏晓这么一搅变得很糟糕,她痛骂了一句:“皇宫这个鬼地方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苏晓倒是完全没有想到张寻会这么说,她本以为张寻也是很乐意进宫为妃,成为笼子里的金丝雀的。或许是苏晓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过久,张寻回过头来,眼神变得凌厉,警告道:“不准告诉母亲!” 虽然苏晓完全没有被她自认为恶狠狠的语气吓到,但她此刻还是非常配合地点点头,唯唯诺诺地。 苏晓完全不担心张寻会把这件事闹大,从张寻的态度来看,虽然她对入住皇宫没什么兴趣,但那位温婉的张夫人却似乎对她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而就目前来说,张寻丝毫没有打算违背母亲的意思。所以她实在犯不着为了一个丫头,而且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去指控京兆尹的女儿,这在外人看来的“莫须有”罪名,反而会让张寻自己身陷囹圄,并且给管事姑姑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张寻走了没两步又折了回来,苏晓差点就没收住自己的表情,“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张寻板着脸,“刺客没有得手,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你今晚就在我房里睡!” “这怎么行,奴婢身份低贱,怎么敢跟小姐痛睡一屋?” “我说行就行,就这样决定了!” 苏晓心里感叹,真的不用啊,我可不像你这么清闲! “奴婢不敢!” 张寻突然提高音量,“你以为我愿意啊?要不是因为特殊情况,你求我我也不答应。怎么,本小姐跟你同处一屋,你还委屈了?”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夫人也在,奴婢不敢!况且三个人空间也变得小了!奴婢怕小姐觉得不方便!” “你怎么这么啰嗦,就这样决定了,走吧!” 张寻说了拉着苏晓的胳膊拔腿就走,苏晓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那好吧,小姐有什么吩咐随时可以叫醒奴婢!” 趁着月光走了一会,苏晓注意到张寻已经悄悄侧身看了她几回,若有所思。最后一次,苏晓终于弱弱地问了一句:“小姐?” 张寻像是在自说自话,“怎么看你也不像个丫头,无论是相貌还是谈吐,都像个大家闺秀。相貌虽然算不上倾城,但绝对算的上美人一个,若你穿上华丽的衣服,估计这当中的许多秀女都要被你比下去了。至于谈吐,虽然你的每句话都很恭敬,但我总觉得有一股子傲气!” 苏晓不禁感叹自己今天真的完完全全低估了张寻,“小姐,奴婢…奴婢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苏晓卑微惶恐的神情再次出现,张寻摇摇头,“应该是我想错了吧!”说着加快了脚步,苏晓低声失笑,也加快了脚步跟上去。 张夫人被推门声惊醒,看到了跟着进来的苏晓,眼神里满是疑惑。张寻宽慰道:“出了一点事,今晚这丫头,”她将身子转向苏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草!” “今晚小草就暂时住在我们屋里,那边还有一个窄的卧榻,我去给她拿床被子,娘你就先睡觉吧!” 张夫人不知为何,心中总觉不踏实。不知道答应玉黎的请求送这丫头进来,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苏晓心中还是挺感动的,张寻至少还把别人的安危当回事,在这个吃人的宫里。 不过她的感动彻底被终结,当张寻将被子扔给她,顺带说了句:“小草这名字真土!” 第二天,秀女们起了个大早,开始了每日宫廷礼仪的学习。不知道是不是苏晓的错觉,苏晓总感觉毓秀跟张寻之间的火药味变强了。但愿自己胡乱扯的一个谎,不会在以后将事情弄的更糟。 但事实是,若是毓秀与张寻同时入选,那么这宫中恐怕不会像之前那么宁静了。女人之间嘛,就是这样,因为一点点小过节就可以成为终身的宿敌。 第七十七章 议政阁的守卫并不是非常森严,苏晓趁着秀女在学习时溜了出来,靠着玉黎给的地图摸索到了议政阁的位置。她打晕了一名内侍,并换上内侍的服装,装作打扫的太监顺理成章地进入了议政阁。 苏晓不由得感叹这议政阁变化可真是大,她当初住进来时,这地方只有几十平米,书籍堆积地杂乱无章,现在这地方规模不仅扩大了好几倍,而且整理得井井有条。听说这编辑整理的方法是陆华林提出来的,苏晓看着这些以年代和类别分类的书籍,不禁感叹陆华林真的是个人才。 如果这古代有拼音的话,苏晓想按字母排序肯定简单的多。可惜啊,这古代就是有古代的局限性。 苏晓一路摸索着来到了陆华林的办公处,所幸陆华林现在不在,离上早朝的时间还有一点,苏晓小心翼翼地避开耳目,在他的桌上轻轻地翻着,其中都是一些待起草的公文以及书籍编册的记录,偶尔还有陆华林自己临摹的字体,苏晓小心地拿起一副字画,“欲达高峰,必忍其痛!” 嗯,这倒是让苏晓立即想起了当年追过的继承者们里的一句话,“欲带王冠,必承其重!”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呵,“你是什么人?转过身来!” 苏晓心中一阵战栗,陆华林?他这么早来这里做什么? 苏晓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慢慢转过身。 “抬起头来,让本官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冒充内侍擅闯议政阁?” 他说着向苏晓走近,苏晓等了一会儿,突然出击往他的眼睛上揍了一拳,陆华林本人页不愧是武状元出身,身手一点也不含糊,敏捷得很,轻易地就躲过了苏晓的攻击。苏晓向左佯攻,但陆华林丝毫不上当,一个转身就将苏晓擒住,动弹不得。 陆华林扯下了苏晓的面纱,但好在苏晓早有准备,已经事先戴上了人皮面具,是一张陆华林完全不认识的面孔。 “你到底是什么人,只凭这样的身手竟然能不惊动任何人混进来?” 苏晓丝毫不理会陆华林的嘲讽,我的身手如何,日后自然会让你见识到。“久闻帝都宠臣陆华林文韬武略,才华横溢,故小女子初到帝都想来拜访拜访!” “若你想来拜访,恐怕不难打听本官的府邸,又何必踏入这戒备森严的皇宫,徒增性命之忧?” 苏晓笑笑,“小女子确实有想过登门拜访,只是恐怕大人府上的姬妾看到了小女子,估计大人府上好几日都不得安宁了,小女子这是在为大人的家庭和睦着想!” 陆华林哈哈大笑,“你倒是对自己很自信!” 苏晓不可置否,耸了耸肩。陆华林的脸顺时变得严肃起来,“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以后别再来了!” 苏晓一脸蒙逼,这是要放她走了,问都不问?陆华林解释道:“如果你是为了查我的来历,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不会蠢到将自己的秘密放在人人都想得到的地方。只是本官没想到,你会蠢到这种地步!所以,本官认为,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本官大费周章地审问关押甚至请示皇上。” 苏晓冷哼了一声,突然看到了他腰间佩戴的玉佩,那是...苏晓的眼前一亮,这块玉佩她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 苏晓临走时,陆华林还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给的下联不错!” 什么?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他听到了?所以这是威胁吗? 苏晓不是不知道这句话的严重***戴王冠?难道想造反?还是你在讽刺当今皇帝并没有能力治理好这个国家。 这在现代人人都能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到了古代就是十恶不赦的死罪! 苏晓才不会这么轻敌地将自己的底牌亮出来,虽然她现在很想回一句:“你的玉佩也不错!”不过这样做除了逞一时口快之外并不能改变什么,还会引起对方的警觉,给对手足够的时间去处理证据,她才不会像以前那么傻了! 虽然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但苏晓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那样狡诈的人,你很难这么容易地就知道什么。但也算是不枉此行了,毕竟现在有了玉佩这条线索,她感觉这将会使事情有进一步的进展。 苏晓偷溜回去的时候,秀女们头上正在烈日炎炎下顶着一碗水,这让苏晓想起了高中军训时教官让大家把手机拿出来放在头顶上,这可比在头上顶一碗水痛苦多了,要知道那时候,一部手机对大部分高中生来说还是挺珍贵的。 这些个秀女个个从小学习礼仪,这对她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在烈日炎炎下,有些身子骨弱的自然就经不住了。苏晓站了没一会,已经有几个秀女倒下了。出乎意料的是,张寻依然气定神闲地站着。听说这个张寻也是有一点拳脚功夫的,毕竟兖州地处北方,治安不是很好,张标也是习的一身好武艺,张寻在他身边怎么也会学到一二。 到后面,只有张寻,毓秀和赵七小姐这三个人还在坚持,张寻只是想要展示,而毓秀只是在较劲。至于赵七,八成是故意想要落选。苏晓想着张寻和毓秀两个人到现在还没搞懂在皇宫生存的法则,就算是侥幸选上估计也活不长的。 倒是赵七这样的人,识时务,聪明通透不露痕迹,倒是很适合在宫中长命百岁,安心度日。只是这样对万事了然于胸的人,又怎么会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苏晓不止一次偷偷观察了这个管事姑姑,发现她真的不是一个简单人物,那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善于从细节处来抓准一个人的内心,连一丝细节都不放过。 接下来的日子,苏晓又往各个地方逛了一下,因为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就这样消失,再说她就这样消失的话,估计会引起不大的轰动,也可能给张寻带来麻烦。 她随着张夫人一起进宫,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才是礼貌的。就这样过了几天,虽然苏晓着急出宫弄明白那玉佩的来历,但还是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激动。 所幸的是,明天就是殿选的日子,明天秀女们被带进主宫面圣,而家眷是没有资格进去的,她们必须立马出宫,甚至等不到结果。 苏晓今晚的心情不错,但大多数秀女却度过了紧张激动的一天。今天午时管事姑姑说的一番话,实在是激动人心。说什么富贵腾达,万人敬仰羡慕,人生巅峰之类的,又不是拯救了国家成了盖世英雄,不就是成为了皇帝的妾吗? 但不得不说,这管事姑姑掷地有声的话,打动了在场的许多人,激起了她们心中对权势名利的渴望,男人们以在沙场上驰骋。或是在官场上争权夺利为荣,而女人们,她们的战场就是后宫。 第七十八章 自从那日苏晓在张寻睡了一宿后,张寻对苏晓的态度也就亲切了很多,再加上苏晓也没什么过错,张寻都快把苏晓当作贴身丫鬟了。苏晓在院子里欣赏月光,张寻从房间里走出来,显然也是睡不着的。苏晓刚想行礼,张寻却已经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礼,苏晓没什么可对她说的,毕竟是以后不会再相见的人。 没想到张寻却主动开口,“明天就是最后的殿选了!” 苏晓没答话,张寻叹了一口气,“你说我会不会被选上呢?” 苏晓:“小姐天生丽质,又不同其他世家小姐那样矫揉造作,必定能独得皇上青睐!” 张寻无奈地笑笑,“少用这种奉承的话来搪塞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内心是如何腹诽和看不起我们这群挤破头也想进宫的秀女?” 苏晓开始觉得这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女子开始变得可爱了。也许是因为最后一夜,苏晓没有再用谎言来解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的,我尊重每种选择,因为每个人的人生都值得被尊重!” 张寻停顿了一会,继而笑道:“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我娘身边的婢女!” 苏晓也不理会她的话,因为她隐约嗅到了张寻身上的酒味。估计明天一早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会在意一个婢女。 苏晓不答反问,”你很想被选上吗?“ 张寻失声,过了一会儿才说,“当然不想,但是我必须被选上!” 苏晓也不问为什么,反正原因不乏就是来自家族,她见过许多这样的女子,为了家族牺牲了自己一生的幸福还以为自己是做了正确的事,就连到死也坚持自己不后悔,却从来不想想她们咬紧牙关所说的不后悔,断送了她们一辈子的欢声笑语。 苏晓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改变每个人的想法,那是她们顽固的所谓的信仰,很难改变。刚开始她也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到了最后,也只能选择尊重每个人的选择了。 苏晓轻声说了句:”可是,我怕凭你这段时间的表现,你恐怕是很难被选上的!“ ”选不选的上,你又怎么知道?“ 苏晓笑道,”我听说,最后选出的你们这十二个人,有大半是清贵妃选出来的!“ ”是啊,清贵妃在我心中,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的恩宠一直不断。“ ”我还听说,她将那些家世背景不高的人一票否决了,从来不看样貌才学,完全就是一刀切!“ 张寻突然笑起来,”这才是她真正值得我尊敬的地方,在皇宫这个地方,你若是家世不好,再怎么受宠也总有一天会被遗弃,到时候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若是没有争斗的资本,那么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进宫。而帝王宠爱,从来就不能成为一辈子的护身符!“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觉悟!“ 张寻冷哼了一声,”我让人惊奇的地方还多着呢!“ ”好吧!“ 苏晓看张寻几乎已经快没有意识了,不知道她从哪里喝的酒,要是被张夫人或是任何其他人知道了,事情都不会小。 苏晓喃喃自语,”若你真的想要入选,那就不要刻意表现你自己,你的缺点就是有点心急,收敛一点会更好。祝你好运吧!“ 苏晓将张寻背回房间,张夫人也不惊奇,毕竟她心里知道,张寻其实是不愿意的,但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她的命! 苏晓依旧出去外面坐着,心情烦躁得很,她要解决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不仅要帮云珵扫除障碍,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想当好人,云珵却不相信她。而且她的身份也一直是个隐患,若是身份被揭穿,她要如何以逆贼之女的身份继续在大庭广众之下辅佐云珵?若是身份不曝光,她又如何用苏晓的脸来取得云珵真正的信任? 目前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用行动来证明她的真心,希望云珵能站在大局立场,力排众议,任人唯贤。不过苏晓明白,这真的很难! 天一亮,众位秀女就将登上早已等候在外的轿辇,张寻与母亲话别之后,张夫人眼眶已经蓄满了泪,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疼爱女儿的母亲明明知道女儿不愿意还硬要将女儿送进宫。为了避免那种小家子气的依依惜别的离别场面有碍观瞻,苏晓负责送张寻上轿,张寻的笑容很灿烂,任谁看了都会认为她现在是欢心雀跃的,但是当她转过身,张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时,她的笑容立马消失地无影无踪,她凑在我的耳边问道:”我昨晚跟你说了什么?“ 苏晓轻笑着,“小姐请放心,奴婢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 她不放心追问了一句,“真的?” “小姐请放心,我对别人的秘密不是很感兴趣,也懂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道理!“ 她愣了一下,继而脸上展现出了片刻的笑颜,最后时刻,她坐在轿子里,掀开珠帘,对苏晓郑重地说了一句:”保重!“苏晓也笑着回了一句:”保重!“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一个才相处了几天的人,苏晓竟然会为她惋惜,分别时竟然会有不舍? 苏晓目送着所有的轿辇渐行渐远,苏晓不久后也跟着赵夫人出了宫,苏晓向她行了一礼以后,与赵夫人的车队就此别过。 苏晓转身,二话不说地往赌雅阁走去,她这几天一直在想到底在哪里见过那块玉佩,想来想去好久才想起来当初她在赌雅阁,曾经扣下了一名少年的玉佩。那名少年自那日以后再没出现过,但苏晓出于愧疚之意一直保留着这块玉佩,为了防止盗贼偷窃,她还专门放进了她房间的暗格中好好保存着。 现在想来,陆华林不会就是当初那名被他骂的狗血淋头的少年吧!天哪,怪不得那日他会邀请苏晓上门叙话,但却对她一脸冷意,说出话的话也总有讽刺和试探的意味。那么,那次递帖子给她,是想试探,更想知道玉佩的下落。毕竟他现在佩戴的是假货,早晚会被人知道,到时候真真假假分不清,引起事端的话,朝廷上那些老臣不会放过他,皇帝自然也不能保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第七十九章 苏晓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她以前所在的房间,静静趴在屋顶听了一会,确认无人后才轻轻地掀开瓦片,纵身跃下。来到床榻边枕头处,墙上有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凸起,她用手按了一下,墙上出来一个盒子,苏晓心里一笑,果然一切尽在掌握。她起身查看盒子,却发现盒子里空无一物! 不等她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已经被人从背后点了睡穴昏死过去了。苏晓昏过去的前一秒心中想的是:白瞎了我这一身挫骨蜕皮后的好功夫,竟然就这样被人暗算了。 待苏晓醒来后,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她身上每一个愤怒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云珵这个卑鄙无耻的混蛋,原来一直在耍她! 她用尽全身力气来促使自己冷静下来,一件一件事情理清思路,到最后真是觉得寒心,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云珵这个人,她真的是不得不佩服! 说曹操,曹操到!苏晓正想着呢,门被人推开,一身玄色衣袍的云珵逆光而来,眼神坚毅而寒冷,步履却闲适不匆忙。 苏晓亦不带感情地盯着他,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屋内的首座,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他的身子做得很直,看来没有打算跟苏晓作任何周旋! 苏晓看出了这点,不禁讽刺,”皇上真是好手段!“ 他微扯嘴角,”朕不否认!“ 苏晓胸中的愤怒还是抑制不住地爆发出来,”你从我一出现就知道我是苏晓,却一直不拆穿,甚至放任我,原来就是为了设计让我无所遁形?“ 他的脸色变得阴沉,“朕给过你机会,是你不知道珍惜!” 苏晓想了想,那时云珵确实试探了几番,但她又怎么可能真正将自己的身份说出? “所以呢,现在你将我掳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云珵的冷笑了几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凝结了,“当然是让你死在这里!” 苏晓简直不敢置信,他就那么露骨地说出了这样嗜血的话,这一点也不像她印象中的云珵。 “你难道不想从我身上知道什么?难道不想知道我回帝都的原因?” 他笑着,”朕若是想知道,可以自己去查,不用你告知,因为你那张嘴,满口谎言,更何况,朕对你为何回来根本不在意!你不是问朕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朕就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当初那个如此愚蠢的自己,以及帮你记起当年朕说过的话!“ 苏晓的眼神里有些疑惑,当年他说了什么话,苏晓基本上忘记了,因为那时候现代的记忆突然涌入,对古代的记忆有些冲突。 云珵不可置信,又有些绝望,“你果然忘了!朕说,如若以后再见你,必杀你!” 云珵竟然真的随手抽出旁边的配剑,丝毫不犹豫地朝苏晓刺去。苏晓看得出来,这剑势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云珵是真的动了杀意,她若不自救,恐怕真的要丧命于此! 她在地上打了一个滚,顺利地避开了云珵的剑锋,只是她不敢松懈,因为云珵的剑如影随形,苏晓的手上还绑着绳子完全没有力量反击。 又一招直指苏晓的心脏,苏晓深刻明白如若她不适时反击,终究会落入下风,到最后免不了一死。 她在极短的时间内评估着这一剑的危险性,到最后索性不再躲闪,迎着剑锋,最后关头急忙退身扬手,绳子被瞬时砍断。 苏晓对着云珵笑了一声,随机如脱缰野马,一跃而起,轻松躲过了云珵的追击。 云珵饶有兴致地看着苏晓,又是一轮打斗。苏晓这才意识到刚才云珵根本没有用一成力,只不过算是在发泄内心的不满,况且他一个大男人又怎么可能在苏晓被束缚住的情况下真正使出全力。 只是,他为什么不满,苏晓差点就死在他剑下了,他有什么不高兴的。再说,苏晓回来可不是来害他的,他这人是不是太恩将仇报了? 只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苏晓必须打起精神来才能不受伤,而云珵显然也起了较量切磋的意思,也是招招出狠,剑法快准狠。 苏晓左退右闪,云珵步步紧逼。突然,云珵的剑直指苏晓咽喉,苏晓一个旋转低头,苏晓顺势近身,右手扣住他的手腕,左手在他手肘上方一顶。 云珵冲她笑笑,将手中的剑抛下。他微侧过身,用左手反扣住苏晓的右手,用力一甩,苏晓的左手就完全脱离了云珵的手腕。 下一秒,苏晓就被甩出几米远。苏晓挣扎着起来,很好,你这下激发起了我的斗志! 苏晓的双眼冒火,高呵一声,向着云珵跑去,飞身一踢!云珵依旧稳如泰山,用双手轻松地挡住了苏晓的攻击,苏晓借力向上翻腾了一圈,手掌直直地朝云珵额头打去,云珵什么也没做,只是轻轻后退了几步,就已经化解了她的招数。 苏晓单手撑地,双腿突然向前直直地倒下去,正击中站在前面的云珵,只是这种招数极考验身体的柔韧性,苏晓的火候不够,所以这一脚打过去根本无法造成什么伤害。云珵后退的同时,苏晓也因为没有支撑力点而倒在地板上。 云珵笑着,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冷意:“你的招式还不错!” 苏晓可不依,她这会儿可能已经打红了眼,从地板上弹起后,又开始了攻击,只是没有理智的打斗是很容易分出输赢的。 云珵退了几步,苏晓气势依然咄咄逼人,云珵侧身将苏晓的右手向后制压,苏晓的手痛的动弹不得,又动起了脚,云珵快人一步地在她膝盖处一踢,苏晓终于吃痛跪下,反过身怒瞪着云珵。 云珵此时的火气不知去哪,可能是加倍地转给苏晓了吧,他甚至有些妥协地提议道:“要朕放了你可以,但是你必须停止!答应?” 苏晓怒瞪着,最后还是点头。云珵随即放手,可是苏晓竟然不依不饶,待一得到自由,又朝云珵挥身一拳。 云珵早料到苏晓有这么一手,他左手握住她挥过来的拳头,用力将它往苏晓肘内弯,同时将她逼退至墙边,右手抵在她苏晓的脖颈处。 苏晓试了试踢腿,无用,云珵早微屈腿将她的双腿桎梏地动弹不得。 第八十章 云珵:“这就是得寸进尺的后果!” 苏晓的双眼依旧死死地盯住云珵,她试了试动弹,结果根本都行不通。不一会儿她就意识到这种姿势让她感觉不自在。 苏晓忸怩着,声音充满着伪装的冷意“你先放开我!” 云珵:“朕可不再相信你!” 苏晓:“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你,自然不会再做缠斗!” 云珵笑而不语,显然是拒绝了她的提议。 苏晓妥协了,自暴自弃地说道:“我打不过你,要杀要剐随你便!” 云珵盯着苏晓的眼睛看了许久,不解地说,“你不该配合性地闭一下眼吗?还是说你根本不怕我?” 苏晓没想到云珵竟然也会说这样的玩笑话,还是在经过一场起杀意的打斗后,看来她的方法确实奏效了。 她心里一喜,面色也变得灿烂起来,嘴角忍不住牵动。她应声闭眼,又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视死如归,努力控制自己的嘴角不上扬。 云珵突然安静了,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认真地看着苏晓的面庞。 未画眉而显媚态,睫毛在烛火下静静打在因略微黝黑的面庞上,不同于肤如凝脂,腕如霜雪,现在的她有一种坚毅骄傲的魅力。 然后就是那因为干燥而略微发裂的嘴唇,她的嘴角还因为刚才的雀跃而微微上扬着,连同着带走了云珵心中日复一日的阴抑。 他的心似乎有了魔怔,几乎是在顷刻间,他突然低下头,将自己温润的唇送到了苏晓唇边。 异样的感觉顿时传遍了苏晓全身,苏晓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云珵的脸近在咫尺。 云珵的唇瓣在苏晓的唇上微微撵压着,不一会儿就结束了这温柔的前戏。云珵略带生疏地探索着,试着撬开她的牙关,舌与舌交缠。 苏晓前一秒还大脑一片空白,后一秒理智回笼,不断挣扎着,眼神里还有些许憎恨。 过了一会,云珵达到了他的目的,自然放开了苏晓。 苏晓大声质问着,“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云珵不紧不慢地答道,“当然是毒药,难道你还奢望朕用这种方式喂你吃糖果?” 苏晓没时间去理会云珵那嘲讽的语气,只顾着弯腰咳嗽,云珵轻蔑地说了句:“已经吃下去的东西,如何吐得出来?” 苏晓终于放弃,咬牙切齿地骂到:“你卑鄙无耻!” 云珵耸耸肩,“这点承受能力朕还是有的!” 苏晓:“你想怎样?” 云珵:“你究竟为何来帝都?” 苏晓冷哼一声,“不是说想知道自有方法吗?” 云珵:“不错,但是现在直接问你显然更省力!” 苏晓:“你!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 云珵:”你来帝都究竟有什么目的?“ 苏晓:“就算我真的说出我来帝都的目的,你又会信?” 云珵漫不经心,“信不信是朕的事,但你说与不说却关乎你的性命!” 苏晓:“怎么看都只有我吃亏,这有点不太好吧!” 云珵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你要公平,还是性命?朕警告你,在朕还好好说话的时候,不要油嘴滑舌地耍花样!朕再最后问你一遍,来帝都所为何事?“ 苏晓仰着头对上他的目光,幽幽一笑,”自然是做对皇上有益的事!“ 云珵脸色突地变得阴沉,他用脚踢起地上的剑,剑在空中留下一个完美利落的弧度,然后被云珵握在手中,苏晓的脖颈上再一次架上了利刃,云珵似乎已经完全没有耐心,”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苏晓轻笑了一声,”皇上可真的相信我说的话?“ 云珵:“相信不相信,朕自会有判断,可如若你迟迟不说,就别怪朕不给你机会!” 苏晓笑着,“我说了,是皇上自己不相信?” 云珵想起苏晓刚刚说过的话,不禁冷笑:“苏晓,朕诛了你九族,你让朕现在相信你是来向朕效忠的?你说,朕该不该相信你?” 苏晓:“既是这样,那是不是我说我是回来杀你的,你就信?” 云珵:“是!” 苏晓冷哼一声,”既然这样,你又何必逼我吃下毒药,直接杀了我就行!“ 云珵:”你也知道,朕想要杀你易如反掌,只是你这人,可不是杀了就能了事的!“ 苏晓:”你还想怎样?“ 云珵:”朕听闻这六年你拜在慧空大师门下,据朕所知,慧空大师从不随便收弟子,你又是如何让他答应收你做徒弟的?“ 苏晓久久不说话,只是看着云珵,露出一丝冷笑。 云珵:”为何不答?“ 苏晓:”我怕皇上震怒,怕我的小命不保!我如果说,是慧空大师主动要求收我为徒,皇上是否相信?“ 云珵:”不信!“ 苏晓:“所以,我看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好谈的!还是一开始那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我抵抗过了但还是打不过你,所以你要杀我我也不会躲了!” 这次苏晓真是认真地闭上了眼,经过刚才那么多的试探周旋,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云珵不想杀她,就算刚才起了杀意,但折腾了这么久,杀意应该早就没了。 云珵冷笑一声,后退几步,双眼微眯,握紧剑柄,剑尖直指苏晓胸口。苏晓感受到凌厉的寒气,倏而睁开眼,她的胸口刹那间传来一阵钝痛,鲜血从胸口处喷涌而出,瞬时染红了伤口处的衣服。 云珵冷笑:”你猜得不错,朕现在是不想杀你,然不让你吃点苦头难解朕心头之恨!“ 不得不说,虽然苏晓恨云珵恨的牙痒痒,但还是不得不佩服他的剑法之精准。给她医治包扎的大夫说,这剑若再深一分,伤了五脏六腑之筋脉,则必死无疑,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 而这难以言喻的钻心痛楚,更是让苏晓像条死鱼一样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连吃饭不能起身,全靠贴身丫头喂一些流食,营养跟不上就用中草药代替。饶是苏晓这样一个在什么情况下都肯乖乖吃药从不撒娇的人到最后也是看到给她喂食的丫鬟就欲语泪先流,连连求饶,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云珵完全知道了她的身份,最好的情况就是对她事事提防,要不然就干脆监禁或是驱逐,还有斩草除根。她必须想个办法与云珵达成协议,否则真是飞鸟囚笼,一身本事无处可施了,可是这两个多月以来,苏晓就没见过他人。 问喂食的姑娘,她们只说主子吩咐她们照顾好苏晓,其他的一概不知。苏晓刚开始还挺泄气,苦于无门。 但是稍微想想,就觉得云珵既然不杀她,而只是让她饱受皮肉之苦,就肯定是有事情想要协商的,换句话说,他绝对不会让真的让苏晓就这样养病,那些丫鬟一定受了云珵的吩咐,能够联系到云珵,现在不说,只是因为苏晓没有拿出有力的筹码。 第八十一章 苏晓现在已经能够下床活动了,她招来那个贴身伺候苏晓饮食起居的宫女,”那个,你真的不知道皇上在哪?“ 那婢女:”姑娘说笑了,皇上贵为九五之尊,自然是在皇宫里主持大局!“ 苏晓:”有没有方法让皇上移驾这里?“ ”奴婢不知!“ 苏晓:”我想与皇上聊聊慧空大师的事!“ 婢女:”奴婢不知!“ 看来这个还不足够打动云珵,”那我想与皇上说说玉佩的事!“苏晓留意观察着,那婢女丝毫的脸色果然有了一丝变化。 苏晓就知道,云珵肯定吩咐了什么事。当天晚上,苏晓就见到了两个月未见面的云珵,他的心情不似之前的那么阴翳,面色也有些红润,但表情却还是淡定从容高贵地冷。 相比之下,苏晓这两个月一直被病痛和中药荼毒的脸色就显得苍白无神了好多。满屋子的草药味,苏晓好奇云珵是如何承受得住,难道是为了保持见客时的礼仪?鬼才信!总之不管是为了什么,总算见到了真人! 苏晓开口就是满嘴的讽刺,”皇上日理万机,小女子都不知道怎么感谢皇上百忙之中抽空过来一趟!“ 云珵:”朕没有义务被你呼来唤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苏晓直接切入正题,”你们俩是一伙儿的?“ 云珵似乎很不满意苏晓的措辞,“这叫君臣同心!” 苏晓后退几步,“好一个‘君臣同心’,你们‘君臣同心’,却欺骗了世人,欺骗了文武百官,也害得我...” 云珵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苏晓简直不敢相信,即使从那晚重新进入小木屋,她心里就很清楚自己肯定又被耍了! 只是她讨厌别人如此坦荡地承认自己的谎言和欺骗。不论是十年前天真无邪的苏晓,七年前怯弱逃避的苏晓,还是如今自认为骄傲自信的苏晓,都只是他天大的骗局里的一颗或有或无或可弃的棋子。 这样的人,苏晓如何能与之共事,又怎么能抛下仇恨真正为之谋事?或者说,如此一个运筹帷幄,善于设局布阵,城府极深的人,真的需要苏晓吗?她找不出任何被需要的理由,自始至终,苏晓只有被戏弄利用的份,永远处于下风,永远受制于人。 云珵:”朕以为你早就明白了这一点!“ 苏晓:”我是应该早点明白,我若是早点明白就根本不会再回帝都淌浑水,也不会相信师父的鬼话!“ 云珵:”你师父说什么了?“ 苏晓:”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有本事自己去调查?“ 云珵扼住苏晓的下巴,”朕说过,显然直接问你比较方便!“ 苏晓一把拍掉云珵的手,”师父说让我重回帝都,重夺女官之位,助你早日统一天下!你信吗?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信,我不过是一个处处被人利用的傻子,不被你设计就已经算谢天谢地了,你相信我能助你一统天下吗?“ 云珵死死地盯住苏晓,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但很快,苏晓脸上流露出来的悲恸令他放弃了与之继续僵持。 苏晓也渐渐恢复了理智,”看来皇上早已知道了陆华林的身份,也知道他想做什么事,好一句’君臣同心‘,不过,我想说的是,陆华林是否真的是玉佩的主人还不一定,他隐藏在黑暗处的真正目的,皇上可要擦亮眼睛看仔细了,好一句’君臣同心‘,但可别到最后成了天大的讽刺!” 云珵紧抿双唇,“你想说什么?” 苏晓:“我想说什么皇上自然是听懂了,只是皇上会不会以为我是在挑拨离间,我就不敢保证了!” 苏晓继续追问着,“我还是想知道,当初找到玉佩的人,是陆华林,还是皇上您?” 云珵挑了挑眉,“这有何区别?” 苏晓:若是陆华林找到的,不足以证明他的身份是真是假,也许他只是做贼心虚,所以才想尽快找到玉佩证明自己的身份;若是皇上先找到的,又不足以证明皇上对陆华林的信任,要不然也不会怀疑陆华林身上所戴玉佩的真假了。所以,我想请问皇上,皇上所说的’君臣同心‘,究竟是何意思?“ 云珵扯了扯嘴角,不理会苏晓口中的讽刺,而说出的话竟又让苏晓难以接受,”都不是!朕与陆爱卿,皆不知玉佩所踪!此番诱你回赌雅阁,不仅是确认你的身份,更是为了引你拿出真正的玉佩!“ 什么?原谅苏晓的关注点可能与云珵的关注点不在同一个世界,苏晓才不关心什么真假玉佩,她耳朵所听到的,是令一个可怕的事实,”所以,连我会入宫,也都是在你掌握之中的事情?“ 云珵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没有否认。 ”哇,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你真的很可怕!“ 云珵依旧一句话不说,但苏晓竟然又补充道:”也很让我佩服!“ 云珵挑眉,可笑道:”你想留在朕身边?“ 苏晓坦荡地承认,”如果你愿意摒弃杂念的话!“ 云珵不屑,”凭什么?正如你心中所想,你不过是一个处处被人利用的傻子,又有什么理由值得朕留下的?“ 苏晓:”我说了,如果皇上愿意摒除杂念,给我一个机会的话,我会让皇上看到我的可用之处!“ ”那么朕又凭什么给你这个机会?“ 苏晓想了想,”就以这玉佩的下落为交换条件,换皇上给的一个机会如何?“ 云珵沉思了一会,感觉这不是一笔亏本的买卖,继而点头应允。 苏晓为了得到保障,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哪知他奇怪地瞥了苏晓一眼,继而沉声允诺,“君无戏言!” 好吧,这才是皇帝该给的口头允诺! 云珵:“说吧,你知道玉佩在哪?” 苏晓非常坦荡地回了一句,“不知道啊!” 不待云珵反驳,苏晓又接着说,但我大概知道是谁拿走了!“ ”谁!“ 苏晓沉声:”临水!“ 第八十二章 苏晓:“皇上也是知道的,从前我与他们三人很是要好,能够知晓这玉佩下落的,也不过这三人而已。” 云珵:“这天下擅长奇门遁甲之术的人多了去,你这点小把戏又骗得了谁?” 苏晓:“我承认这点小把戏在大家面前实在是相形见绌,然而真正的玉佩却不是掩藏在这点小把戏中。” 云珵:“你的意思是,玉佩不在暗格里?” 苏晓:“玉佩当然在暗格里,但不是床头的那块,真正的玉佩藏在令一个地方,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止一批人来找过玉佩。如果真正的玉佩被盗,那么绝对就是他们三个中的一个!“ 云珵心中似乎很是不爽,”看不出来你竟然也是这方面的高手!“ 苏晓掩嘴笑道,”这暗格可不是我设计的,章束经常造些暗格来贮存珍贵的药材,又得名家指点,所以这奇门遁甲之术也越发如火纯青,我这暗格,自然也是拜托他帮忙设计的。“ 云珵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既然有三个人知道这玉佩真正的藏身之处,你又如何能够肯定就是临水所为?“ 苏晓的脸色变得凝重,提起故人,她的心情五味尘杂,”清风,据我所知,在六年前为了保护淮安侯死在了暗影的剑下,暗影也是从那时起从暗卫变为明卫;抱素,据我所知,也在六年前的苏家堡灭门一案中成了我的替罪羊,死于朝廷的刀下!“ 苏晓说这话时,双眼盯着云珵,语气毫无波澜,但眸子里的幽怨却深深地传达到了云珵的心里。 云珵不为所动,”你就那么肯定,朕一手培养出的暗卫,就是你口中的背叛之人?“ 苏晓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反问了一句:“他当初不就是这样背叛朋友的吗?”待她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话有多么不妥,继而支支吾吾地补了一句,“当然,这是不一样的。只是,除了临水,我实在想不到其他人。” 苏晓过了一会儿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怂,这是实话,所以又非常不要命地补了一句,“不过,他既然能为了皇上背叛我,自然也能为了别人背叛皇上,不是吗?” 云珵沉默了几秒,“既然你坚信是他...”他转身朝着空气说了句:“下来吧!“接着从房顶上跳下一个身影,那人单手跪地,眼睛上抬时与苏晓对视。 苏晓的惊讶不止一点,整个人几乎就是呆愣在原地了,这么说,他什么都听到了? 与临水,长达七年未曾见面,想不到一见面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云珵向来知道她的软肋,她这个人算是吃软不吃硬中的典型了。 苏晓的喉咙有些哽咽,有些心虚刚才的话。她不去看临水的眼睛,转而质问云珵:“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珵:“你既然一口咬定是他,自然是叫他出来对质当面说清楚!”屋内静谧了一会,临水得到云珵的暗示,向苏晓抱拳:“属下可以用性命担保,玉佩绝不是属下拿走的!” “我既不是你的主子,你自称属下是不是不太好?况且你真正的主子还在这里!” 苏晓的话说的极为讽刺,临水的脸一变,又望了望云珵,苏晓心里冷哼一声,什么时候临水竟然变得如此会看人颜色。 还是说,从前的高傲冷峻都是装出来的? 云珵的脸色自然也不太好,但是他的不悦一闪而过。 “我…”临水突然转向云珵,“属下发誓,从未靠近过姑娘的闺房,也不知道玉佩的下落。” 苏晓逼问:“你为何知道我将玉佩放在了房里?” 临水脸色一变,“属下方才在屋顶,听到了主子和姑娘的对话!” 云珵笑了一声,冷冷说道:“自己下去领二十板子,以后让暗三过来,领完罚后去去宁州接替暗十四的工作,她又在宁州闯祸了。你告诉她,若有下次,朕绝不轻饶。” 临水沉默了一会,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继而领命:“属下遵命!” 苏晓心中复杂,但也一句话没说。云珵挑眉,“你可还满意?” 苏晓一愣,心中冒出一丝冷汗,难道他惩罚临水竟是为了让她解气?确实,物是人非,清风和抱素都已经葬身于六年前的大乱中,而临水作为昔日同甘共苦的好友,竟然在始作俑者后面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这怎么能不叫人痛心? 苏晓:“如何处置他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云珵:“那好,现在来谈谈正事吧!玉佩在何处?” 苏晓挑眉笑道:“皇上难道不知,玉佩当然是在陆华林那!”云珵眼波流转,怒意大发,“你在耍朕?” 苏晓解释:“也不全是,主要还是以防隔墙有耳,这不有人露馅了?” 云珵了然,“玉佩果真是真的?” 苏晓:“自然,我当初也没觉得那玉佩有多好,能够好好搁置在暗格保存已经了不得了,又怎会想到将玉佩另外放置?” 苏晓:“我不信你这么些年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他!”苏晓说的十分笃定,云珵的表情却很坦荡,“朕心中自然有数,用不着你离间!”还是一副老谋深算,洞若观火的样子,令人看了既讨厌又佩服。 云珵的表情变得严肃:“你为何想查陆华林?” 苏晓反问:“皇上又为何想查玉佩?” 云珵:“想确认一件事罢了!” 苏晓想着,既然他不愿说,但毕竟没故意说谎也就坦荡地告知:“他的身份本就可疑,不得不令人怀疑!” 云珵:“这与你又有何关系?” 苏晓:“有没有关系不是一句话能够说清楚的,敬请皇上期待!不过,看来皇上也不像坊间所说的那样相信陆华林?” 云珵笑道:“依你看,朕像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吗?” 苏晓下意识地摇头,关于这点,她可真是深有体会!云珵脸上难以察觉的期望转瞬即逝。 云珵:“你倒是说说,陆华林怎么就可疑了?” 苏晓:“皇上可知陆华林的真正来历?” 云珵不答反问:“你的意思是你知道?” 苏晓:“现在还不清楚,但是既然有了怀疑,自然就要将事情查清楚!” 云珵踱步,“既然要查,就要隐秘点将自己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