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凝望千年》 卷首语——人物介绍 谢谢大家点击燕西的文,先让燕西给你们介绍一下本文的内容,以及人物: 内容简介: 战国末年,燕弱秦强,燕太子丹请荆轲刺秦。 21世纪的女大学生沈之离,父母离家,得到一枚玉玦,穿越至此,一次意外被认作15年前遗失的燕公主姬凝兰。嫁给了荆轲,却对其友高渐离产生感情。 父兄的矛盾,汹汹而来的秦军,破碎的城门,又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份,这一切该如何是好。。。。。。 那清俊如仙的秦公子云楚,她欠了他有多少,只能来世再还。 穿越时空的爱恋,是否只能错过? 有时错过比不爱更残忍。。。。。。 人物介绍: 燕国:(公元前227年) 沈之离(姬凝兰):21世纪医大学生,很漂亮。iq158的天才少女。 高渐离:燕国乐师。19岁。武器:剑 姬丹:燕太子,27岁。性格温和。 姬喜:燕第四十三代国君。45岁。 荆轲:卫国人,高渐离师兄。23岁。 燕太子妃:高念香,25岁,秘密人物。 燕秋:15岁,姬凝兰侍女。 叶雪:18岁。燕国萧师,荆轲的妾。 秦武阳:燕国贤将秦开之孙。21岁。 秦国:(公元前227年) 赵政:秦王,赵国邯郸人。32岁。 公子云楚:秦国信安候之子,20岁。武器:飞刀 公子扶苏:秦王之子,14岁。 以后还会有添加的人,到时再一一作介绍! 第一章——大燕 一直到了很久以后,我依然会想起,那个美丽的红衣女子。那时的我,只能看到她眼底流露出的悲伤,却看不出,那种浓浓的悲伤,叫做绝望。。。。。。 我也终于明白,为何她会有那么沉重的情绪,因为她一直守着的,是个从没有爱过她的男子。高念香,你对王兄的情意,其实他早已看透,只是他不愿,爱一个敌国的女子。 ——凝兰 好冷好冷。。。。。。我抱紧了身子蜷缩在墙角,不想再去看脚边那张纸,那熟悉的字迹刺痛了我的眼。我攥紧手中的玉玦,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一点微弱的兰光从手中溢出,低头去看,竟是那块儿通体莹兰的玉玦。我有些惊讶,把玦举到眼前,兰光更盛。就那么一瞬间,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我忙闭上眼,待到光芒减缓才敢睁开。 紫色的纱帐,木制的床,朱窗,白玉石的地面,我这是。。。。。。到了哪里?有轻微的抽泣声传来,我寻着声音向墙角处的柜子走去。上面雕刻着极繁杂的花纹。犹豫着伸出手去打开柜门,一张挂着泪珠略带惊恐的脸出现在眼前。 我不禁有些失神,好美的女子,蛾眉淡扫,朱唇微启,肌肤胜雪,黑如子夜的眸子却掩藏着深不见底的忧伤。 “你 。。。。。。你怎么进来的?”她伸手指着我,有些羞愤。我淡淡一笑道:“我也不知道。”她停顿片刻,从柜子里走出来,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道:“敢在本宫面前自称‘我’的,除了殿下和大王,你是第一个。”她上下打量着我,好久才道:“你是哪里来的?怎么穿的这么奇怪?”奇怪么?我这才注意到她的穿着。 一件袖口和裙摆都很大的红色纱衣,有些像电视上的古装。古装?我有些发愣。这女子好生奇怪,穿着异类还自称“本宫”。我疑惑道:“那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她微皱眉道:“好大的胆子,本宫乃太子正妃。。。。。。”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绿衣女孩端着一个盘子走进来,看到我,她微微一愣把目光转向红衣女子。“把盘子放这儿就行了,这。。。。。。这是新来的宫女。”那女孩点点头,把盘子放在桌子上走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渐远,我才笑道:“你不是说自己是太子妃吗?刚刚那女孩是什么人,怎么不见她向你行礼?”她的眼圈有些红,瞪着我道:“跟你有什么关系。。。。。。”说着竟掉下泪来。我忙敛去笑容,安慰她道:“你。。。。。。我不问了还不成吗,别哭了。。。”她解下腰间的丝绢拭拭泪,冷冷道:“这里是燕国太子府,若你是秦国派来打探消息的奸细,本宫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她微微侧身“本宫累了,你先出去吧。。。” 我轻点头,走了出去,关上门。一声叹息从内传来。 阳光很好,白花花映着我的眼,揉了揉太阳穴,我反复思索着红衣女子的话。这里莫非真的是那女子口中的燕国?口袋有些重,手伸入一探,竟是那块儿玉玦,难不成我就是被这东西带来的?不置可否地笑笑,正欲往前走,却突然停住了。方才那绿衣女孩就站在我面前,一双猫一样的大眼直盯着我,开口道:“你不是新来的吗?”“呃?”我愣了愣,点头道:“是啊。”“那好。。。”她缓缓转身,“跟我来吧。” 我一时不知怎么回事,只好跟着她七拐八拐至一间大屋子前。“进去梳洗一下。。。”她把门推开,一股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 “啊!那是兰花吗?”我有些激动,“好漂亮!”她在听到“兰花”这个词时瞳孔猛的紧缩,恶狠狠地看着柱子旁的那盆兰色植物道:“是。。。。。。那是兰。。。殿下爱到骨子里的兰。。。。。。”她瞪我一眼“不该问的就别问那么多,净身吧!”说完,一甩长袖走了出去。 我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颤,好可怕。 看着铜镜里的人儿,双眉如黛,目似秋水,肤若凝脂,栗色的长发用一根红色丝带束着垂在腰际。乍一看,好似画中的仙女,连我自己的心也动了一下。 把玉玦放入怀中,推开门走出去。那女孩还在门外,她见到我时呆了一呆,随即笑道:“没想到你这么漂亮,就算比起太妃,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知“太妃”便是那红衣女子,顿时红了脸,道:“哪里。。。。。。姑娘你太夸奖我了。。。。。。” 她道:“别总是姑娘姑娘的了,我叫燕秋,你呢?” 我抚了抚秀发道:“沈之离。” 燕秋点点头道:“我是太子身边的侍女,以后你就去服侍太妃吧。燕宫太大,除了太子府,其它地方你最好不要去,特别是。。。。。。”她突然停了,又说道:“好了,该交代的我已交代了,你快些回去吧。”她轻挪莲步走下台阶。 “那个。。。。。。”我犹豫的开口。“嗯?”她转过身,“怎么了?”我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请问现在执政的是第几代燕侯?”虽说既来之则安之但我也要知道现在是公元几年啊! 燕秋疑惑地看我一眼:“已是燕王喜二十七年末了,世人皆知,你怎会不知?” “哦,我。。。我一时忘了。。。”我略有些惊讶,我竟到了战国末期燕王喜统治下的燕国。她虽对我的回答有些不信,却也只是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 不想在此处多停留,循着记忆回到那红衣太子妃的房间。她见到我时有一瞬的惊讶,最后也只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我退下。我又能说什什么呢?只好苦笑着走进她隔壁的房间。 我还从未想到,在现代要什么有什么的我,来到古代,竟成了别人的使唤丫头。这美丽的燕太子妃倒是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高念香。 这么漂亮的女子,却嫁给了燕国太子丹。我以前学历史的时候知道,燕太子丹战国末年燕王喜的儿子。在秦灭韩之前,曾被送至秦国当人质,但在那里受了辱,便回到了燕国。按理说,这燕太子丹的寿命是极短的。做个不知道恰当不恰当的比喻——如烟花般短暂的生命。那高念香,也算是个苦命人儿了。方才听她的口气,怕是和太子丹的相处,并不很融洽。只是燕太子丹到底是公元前几几年死的,我记不大清了,只知他比燕国消失得早。便有些懊恼自己当初怎么不好好学习历史了,但是我又怎么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穿越呢?穿越时空现象,再怎么说都是不符合科学常理的啊!我一直都是崇尚科学的新新人类,更是不会去相信什么所谓的时空穿梭之论。可我如今亲身经历了这种小说上、电影上。。。。。。都极多的传奇——穿越时空。还穿越到了战国,还是最为纷乱的末年。 我心情很是不爽,下人的屋子和主子相比,就是差些档次。我看着燕太子妃高念香屋里睡觉的地方是床,而且上面铺了有着极好缎面的软垫。可是我的屋子,面积小不说,睡的还是榻,看着就不是很舒服。倒是窗边有一盆小小的水仙很是好看。我从小便喜欢这些绿莹莹的植物,家里也中了不少花草。再者,我极喜爱兰花的香味。说不上是为什么,只要一见到兰花,我的心情便会很好,虽然它开的花,并不好看。还有令我欣喜的是,兰花在燕国竟然也有种,看燕秋的样子,貌似对兰花很是仇视。 天有些暗了,我侧头趴在几案上小憩。不管以后对怎样,我都要回去,回到我的现代。可是。。。。。。我沮丧得很,又怎么回去? 从怀中掏出那块疑似把我带来的玉玦,才发现它竟这样好看。我从没见过一块玉可以兰到这种程度,还兰的剔透。握在手里能感觉到玉石本身的微微凉意。这样的东西,怕是在玉器众多的古代,也是个极贵重的珍宝。不知父亲是如何得到这块儿玉玦的。想到父亲,心有不免狠狠一痛,难道名誉和金钱,在他看来,就真的那么重要吗?甚至可以舍弃,自己的女儿。。。。。。我把玦收起来,静坐着等待夜幕的降临。 第二章——事端 月光如银,碎满大地。我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沿着长廊转过一个又一个弯,一股清雅的花香扑面而来。我有些欣喜,终于找到了。 早在白日换衣服时,我便在屋内闻到了花香,但我知道,仅一盆兰花是不会有这么深郁的香气,没想到,还真让我找到了这种满兰花的草地。 不由得露出笑容,我挪脚在花间漫步,有些思念千年后的家,轻声吟道: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 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 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草, 更行更远还生······ 脸上有冰冷的感觉,我伸手一,竟全是泪水。那个已不算家的地方还值得我去流泪,去思念?狠狠抹掉脸上的泪痕,不再去看那些勾起我情怀的植物,顺着来时的路回去。 第二日,天未亮,便听到屋外的吵闹声。我翻了个身,用被子蒙起头。 “嘭”的一声,门被粗鲁地推开,被子被人掀起。我微睁开眼,看着来人貌似洗衣大婶。她瞪着我,道:“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睡!快起来,殿下有事召你!”说完,又是“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该死。。。”我打着哈欠咒骂了句,却还是无可奈何的起身梳洗。跟着那扰我美梦自称‘云娘’的欧巴桑向太子书房走去,心下却不住疑惑,太子丹好好的见我干嘛? “殿下,人带来了。”云娘拽着我和她一起跪下。膝盖猛地一痛,我忙捂住口,才没叫出声。四下看了看,一些和我差不多服饰的女子跪在地上,这是干什么,追悼会吗?我不禁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好笑,脸上也就溢满了笑意。 “贱民!不许笑!”云娘翘着兰花指点的我的脑门儿,“说,昨天,是不是你进了‘兰花亭’,把殿下的兰花弄折了?” 我无视她的话,仰起脸打量站在我面前的人。一身天青色长衫,未束起的头发披散在肩,琥珀色的眸子,樱花色的薄唇。不过二十来岁的美少年,竟是高念香的夫君,大燕国的太子么? 他见我直盯着他看,微微皱眉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看本太子。” 我知自己失态,忙低下头去。 “你是新来的?服侍太子妃?”他负手而立。 “对。。。。。。”他问这个干什么。 “昨天晚上,你去了哪里?”他转过去背对着我。 我想了想道:“屋里。。。。。。呃。。。。。。” “一直都在屋里?” 我自是不能告诉他我半夜曾出去过,道:“是啊。。。。。。” “真的?”他转过来弯下腰,长发拂过我的鼻尖,“本太子最讨厌说谎的人,说。。。。。。”他道:“昨夜到底去没去过‘兰花亭’。。。” 我咽了咽口水,道:“呃。。。应该是。。。去了吧。。。” 他的面孔突然变得狰狞,狠狠道:“来人!把她倒吊十天,不许吃饭!”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两人捉住倒吊起来。我有些迷茫,道:“凭什么罚我?” 太子丹道:“私闯禁地,这是第一。对本太子不敬,这是其二。对本太子撒谎,这是其三。倒吊十天的惩罚,太轻了。。。。。。”说完,手一挥,那些跪着的女子起身退了下去。他瞟我一眼,转身走进书房。我气极,却无任何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这人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便索性把玦绕在腕上,闭了眼睡觉。 才两天,我便觉着有些受不住。还有八日,只怕还没到最后一日,我即会饥渴而死。 太子丹今日召了两人来,好像叫荆什么,高什么的。我看看太阳,舔了舔干裂的唇,心里把那该死的姬丹骂了一千遍。 书房的门从里面被推开,那两人走了出来,容貌都甚为不俗。略高一点的蓝衣男子,二十岁左右,剑眉星目,脸上挂着笑,对身边的白衣少年道:“渐离,这时,你怎么看?”那被唤作‘渐离’的少年,一身白衣胜雪,深入鬓角的凤眼泛着寒意,薄唇微抿,道:“师兄,若是应了太子,只怕是。。。。。。”蓝衣男子耸耸肩,不再说话。 两人从我面前走过,我振起精神,高声道:“欸。。。先生请留步。” 两人停顿了下,蓝衣男子抬起头看见倒吊着的我,笑道:“姑娘在干什么?”我道:“先生放我下来好吗?”白衣少年冷冷道:“太子的事,我们不便多管。”蓝衣男子无奈的笑了笑,朝我摆摆手。 “喂。。。”我看着他俩的背影有点欲哭无泪。这两人我也猜着是谁了,白衣少年自是高渐离,而被他称作师兄的,姓荆的只有一位,即刺秦的荆轲。突然就觉得悲伤,这两人既出现,那么燕国,只怕离灭亡不远了。 第三章——文修 “诸位都看到了,若谁再敢私闯禁地,她就是你们的下场!”已是第四日,太子丹领着一群人在下面仰头看我。我早已嘴唇干裂,脸色怕也是苍白骇人。燕秋站在姬丹身边,眼神有些忧伤。 我疲惫的笑了笑:“我。。。我没。。。有错。。。”浑身无力,兰光一闪,玉玦从手中掉落。我终受不了晕眩的感觉,昏了过去。 好空荡的地方,泛着苍白光华的窗帘,头顶豪华的水晶吊灯,诺大的房子,却无一丝生气。暗处的墙角,蓝衣的女孩坐在地上,,头埋进臂间,双肩不住颤抖,脚边遗落一张纸,异常熟悉的字迹,却令我无比痛心。大地开始旋转,女孩随着兰光消失,我一个不稳,向下栽去。。。。。。 猛地惊醒,我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原来只是一场梦。 “醒了?”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翻了个白眼,偏过头看桌边的人。 姬丹缓步走到床边,声音有些发颤:”这个。。。是你的?“我夺过他手中的玉玦,坐起来,点头道:“是。。。我怎么在。。。太。。太子。。。” 突然被他抱住,我有些不知所措,想用力推开他,却触到他眼角的湿润“凝兰。。。是你。。。回来了吗?”他的泪顺着脸颊流下。 “殿下。。。你。。。没事吧。。。”不知为何,看到他的泪,心里堵得难受。 “父王这十几年天天盼着你回来。。。他都瘦了好多。。。”姬丹轻抚我的脸庞,含泪笑道:“真好。。。你。。。又回来了。。。。。。”他一把抱起我,“我们去见父王,他一定。。。一定很高兴。。。” 思绪略一停滞,我道:“殿下。。。我。。。不是凝兰。。。”他愣了愣,微笑道:“若你不是凝兰,怎会有‘净苍’?” 我叹了口气,任由他抱着走出太子府。 燕宫比我想象得要繁华,有白玉石铺就的地面和金漆的柱子。 被姬丹抱到貌似书房一类的建筑前。我看了看梁上的扁,好奇怪的古文。秦始皇未统一天下前,各国用的都是自己的文字,这应该是燕文吧。 “父王。。。”姬丹用脚打开门,冲内喊到。 红色华服的男子从里间走出,摇头道:“唉。。。。。寡人说了多少次,不要在宫里大声说话。。。。。。”他看了一眼被姬丹抱在怀里的我,皱眉道:“这是。。。” “父王。。。”姬丹把我轻放到地上,拿出玉玦道:“凝兰回来了!”华服男子一愣走过来握住我的肩膀:“你是。。。。。” 他突然撕开我左肩的衣服。我一惊,刚要尖叫出声,便被他紧紧拥入怀里,“丹翎痣。。。你真的是兰儿。。。太好了。。。” 我看了看左臂上的羽形朱色记,许久没有反应过来,只由他抱着,哭着。 有时候,很多事,真的不是能说得清楚。正如我现居一座秀雅的阁楼,被冠上公主的名号一样。只因我有那块儿名为‘净苍’的玉玦,以及左臂上的胎记。昨日我还是被罚的小宫女,今日我便成了这大燕的公主,“静兰苑”的主人。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公主,文修道长求见。”燕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自我受封后,太子丹便让燕秋跟着我。 “文修道长?”历史上貌似并无此人。“是文修观的道长,在燕国有很高的威望,今日。。。似是特地来见您的。”燕秋的声音很平静。 我转过身,对上她的眸子:“好,让他进来吧。” “诺。”她离去,脚步有些沉重。 燕秋,为何在你的眼里,我看到了恨? “公主有礼。”一个极浑厚的声音响起。我的确是震撼了,现代也有不少道士,却没一个像他这般仙风道骨的,一身灰袍,个子很高,眼睛明亮。 我道:“道长不必多礼,请坐。” 他也不推托,把拂尘放到几上坐下,鹰眸直盯着我,半晌,才忽的一笑,道:“原来如此。。。。。。公主从何而来?” 我一惊,道:“您这话。。。什么意思?” 他道:“想必公主比老道更清楚,您的到来,只能说是天意了。” “道长。。。您知道。。。。。。”我有些惊讶,他竟知道么?知道我并非这个时空的人。 “老道这几日夜观星象,觉着有异,一见到公主,便全明白了。。。”他站起身,“公主以后的路会坎坷万分,还望小心为慎,老道告辞。” “道长请留步。。。”我忙叫住他“请问。。。我父亲留给我的信。。。说的。。。是真的吗?” 他神秘一笑,轻甩拂尘,“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一切皆有天命。。。。。。” 天命么?我素来不信佛,又怎会信天命这一说? 只是。。。。。。我看向窗外,已没了他的身影。世上真有去无踪的人?心下不由产生疑虑,这文修道长究竟是何人,竟能猜出我的来历,且历史上却无此人,真的好奇怪。 白影映入眼帘,我整了整衣服走出去,“太子殿下。。。” 姬丹扶住欲要行礼的我,道:“叫王兄便好,小兰,一家人不必这么生疏。” 我道:“王。。。王兄,请坐。。。”还真是叫不出口。 “你看。。。这屋子还是和十五年前一模一样,我每日都派人前来打扫。。。。。。”他环视着四周,把目光转向我,“小兰。。。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 我自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好含糊道:“唔。。。我么。。。其实有很多事我也不记得了,只知道,我是在一个很美丽的地方。” 是很美丽啊,我的电脑,我的大学,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了。想到这里,我不禁叹了口气,眼圈微微泛红。 姬丹怜惜地把我拥入怀里,柔声道:“好了好了。。。现在什么都过去了,等荆先生杀了秦王,我们燕国,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王兄。。。。。。放弃吧。”我垂下眼帘,“何必去做不可能的事呢?” 他把我拉开,皱眉道:“小兰,别这么说,荆先生武功高强,定能成功!王兄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姬丹拍拍我的肩,走下楼去。 我怎么能告诉你,注定了,你不会成功。 大燕国的一切,必将埋没于历史。纵使荆轲再厉害,也只能是个————失败者。。。。。 第四章——少年 不知是否是没有污染的缘故,古代的天总是蓝得剔透。来这里已两个星期有余,从下人口中得知,这燕国公主姬凝兰从小就是燕国王室的宝贝,传闻她出生之时,正值夏季。正下着的大雨,突然就停了。更冷人惊异的是,宫中已两年没开过的兰花,竟在那一瞬间重新吐苞,燕王因此景为他的女儿赐名——凝兰。 一个月后,一位仙师托秦开秦将军给凝兰公主送来一件宝物即公主一直带在身上,名为‘净苍’的玉玦。可就在公主一岁那年,公主的乳母带公主在花园玩,途中公主莫名失踪。燕王大怒,将其乳母轘刑处置。公主失踪了十五年,没人再见过她,也没人知道她在哪里。传奇的公主逐渐被人们淡忘,直到十几天前我的出现。 听着燕春的叙述,思绪飘回二十一世纪。我的父亲是一家公司的总裁,母亲则是有名的外科医生。 我从小就被迫接受各种培训:空手道,国画,乐器,舞蹈。。。。。。年仅十五岁的我却被北江医大录取,只因我高于常人的智商以及先天的有利条件。 今年,正值大二,父亲企业破产,为躲债,与母亲逃至澳大利亚。于我,只留下一栋别墅,一封书信和一块儿奇怪的玉。。。。。。 “拜见大王。”燕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我抬眼一看,燕王喜已到了身旁。我忙站起身:“父王。。。。。。”他笑了笑,拉我一同坐下,道:“兰儿近来可好?” 我道:“谢父王关心,凝兰一切安好。” “这样便好,父王这几日政事繁忙,没来看你,你不会。。。。。。怪父王吧。。。。。。”他的脸上写满了歉意。 我心里一热,道:“怎么会。。。。。。父王应以国事为重。” 燕王喜拉过我的手细细打量,道:“嗯。。。仔细看,你和你母亲也是有几分相像的。。。。。。”他的眸子闪过一丝忧伤,转而又笑道:“兰儿二八年龄了吧?” 我点头认许。 “今日父王要为你准备一个酒宴,向天下人宣布,我的女儿,又回来了,可好?” 我道:“一切听从父王安排。” 燕王走后,我召来燕秋,陪我一同到太子府看望太子妃。这几日,高念香都不曾来探我,想来是一时无法接受我本是公主这个“事实”。 至太子府,问过下人,才知高念香已出去多时。我想了想,道:“也罢,不如就在这太子府走走吧。” 此时为夏季,太子府内种了好些花。我折了枝月季递给燕秋,道:“送给你。”她接过,淡淡向我道谢。 我道:“燕秋,你不喜欢我,对吗?”她只看着花,没有说话。 “那是谁?”我指着不远处立于房梁上的人,想转移话题。 “那是高先生,荆先生的朋友。。。。。。”燕秋看我一眼:“公主您见过的。。。。。。” 我看着那少年,面容绝美,白衣胜雪,便有些痴了,直直向那少年走去,连身后燕秋的呼喊都没有听到。 脚下一空,我整个人掉下水池,终于听清了燕秋最后一句“公主,小心。。。。。。”我不会游水,燕秋亦是不会,只焦急地看我一点点下沉。难道我的命,就要葬送于此吗? 手突然被拉住,身体离开水池。睁开眼,便看见抱我于怀的人。是他?那个立于房梁的白衣少年——高渐离! 红晕浮上双颊,我忙从他怀中站起身,甩了甩湿湿的头发,道:“多。。。。。。多谢。。。。。。”他点点头,道:“下次小心一点。” 我连称是,唤了燕秋匆匆离去,不敢再看他一眼。 第五章——夜宴曲 三日之后,燕王喜设晚宴宴请群臣及其家眷。大殿之上,燕王喜居中,太子丹居右,我居左。荆轲和高渐离作为燕国贵宾居下殿上宾之位。 燕王喜扫了一眼诸臣,道:“赵国已被灭,如今东胡一族,属我大燕国较为强盛,我们是周朝王室,周朝不能断送在我们手中!” 堂下的人闻此都十分激动。燕王喜又道:“近几载,我大燕国不断受到强秦骚扰,寡人深感痛心。好在寡人的女儿,也就是我们燕国失踪多年的公主——凝兰。。。。。。”他看我一眼:“终于找到了!” 诸臣开始议论,投向我的目光大多充斥着怀疑。 “大王。。。。。。”一位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站起来道:“可有何证据证明,这位姑娘,便是凝兰公主?” 燕王喜道:“卿可曾记得‘净苍’?”中年男人点点头。 燕王喜看着我道:“兰儿可否把‘净苍’取出让大家一看?” 我从颈间取出玉玦,拿在手里让众臣验证。 诸人忙向我行礼。我道:“诸位都是凝兰的长辈,不必多礼。” 燕王喜笑道:“寡人终于了了一大心愿,来人,歌舞!” 香袖轻挥人微醉,盈纱浮动酒半杯。 我透过层层粉纱向高渐离看去,他正独饮一杯酒,荆轲在他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么。 似是察觉到我的注视,高渐离侧头看我一眼,俊眉微颦。我脸一红,忙低下头去把玩手中的酒樽。悄悄抬起眼,正对上荆轲似笑非笑的眼睛。 有些发窘,从座位上站起来道:“趁着雅兴,凝兰给诸位奏一曲如何?” 燕王喜愣了一下,笑道:“好!兰儿要何乐器?”我略一思索,道:“琴。” 琴很快被抬上来。古代的琴与现代的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在现代叫古琴罢了。 我抚琴,轻声唱道: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我一生在纸上,被风吹乱。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随风飘散你的模样。 菊花残、满地霜,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花已向晚,飘落了灿烂。凋谢的世道上,命运不堪。愁莫渡江,秋心拆两半。怕你上不了岸一辈子摇晃。谁的江山,马蹄声狂乱,我一身的戎装,呼啸沧桑。天微微亮,你轻声地叹,一夜惆怅如此委婉。 菊花残、满地霜,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 菊花残、满地霜,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一曲已了,众人无不动容,最夸张的是那个中年人,他竟忘却礼仪拉着我的手哽咽道:“太。。。。。。美了。。。。。。公主,您让臣,想起了。。。臣已逝妻。。。。。。”倒着实把我吓住了。 “好了。。。”燕王喜道:“子顷快回位上,不可有失礼仪。诸位继续喝酒。”中年人这才放开我的手回到位上。 我提起裙角走上台阶,走回燕王喜身边,低声道:“凝兰是不是让父王伤心了?”“没有。。。”燕王摸了摸我的发,道:“兰儿和你母妃一样聪慧。我大燕国的几位公子,也算是人中之龙的人物,无论你嫁给谁,父王都会放心。” 我心中了然,这燕王准备酒宴,是为了给他的女儿,若我算是姬凝兰的话,选夫君。我道:“父王,我才十六岁。”还未成年嫁人是犯法的。可我却忘了,这里没有什么法,君王认定的就是法。 燕王喜笑道:“大燕国的女子,十五年岁便可为人妇。你看一看,这殿下的几位公子,哪一个合你的心意,父王。便赐婚于你们。” 我的目光迅速在他们身上扫过。 调戏舞女的公子寻、看着我微笑的公子晗、与父亲对弈的公子彦、一脸坏笑的荆轲,以及始终一言不发,默默喝酒的,高、渐、离。 唇边的笑意被燕王喜注意到,“可选好了?” 我忙摇头:“父王。。。。。。儿臣还不想嫁人。” “唉。。。”他长叹一声,“父王年事已高,只怕。。。。。。父王只盼着你能过好,亲眼看着你成亲。。。。也罢,既然你不愿意,那。。。” “儿臣想好了。。。”我打断他的话,鼻子有些发酸。这才是父亲啊。。。一个不会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女儿身上的父亲,我又怎能让他失望?闭上眼睛,向高渐离那里一指,“就是他!” “哦?”燕王有些意外:“他?”随即笑道:“兰儿好眼光。。。荆先生会是个好丈夫。” 我有些疑惑,看向上宾之位。高渐离的位子空空如也,他不知何时已离开大殿,坐在那里的,只剩下了。。。。。。荆轲! “荆先生!”燕王喜朗声道:“寡人将公主许配给你,可好?” 荆 轲一怔,从位上站起来,眼神复杂的看着我,行礼道:“诺。。。。。。” “不是的。。。”我一惊,脱口道:“错了。。。。。。” “什么?”燕王低下头看我:“怎么了。。。”他眼中的关切之意让我一阵愧疚,把那句“我要嫁的是高渐离”咽回了肚子,说道:“没。。。没事。。。” “荆先生。。。。”太子丹也道:“那刺秦一事。。。。。。”荆轲低下头:“臣一定不负厚望,亲取,赵政人头!” “好!”燕王喜向诸臣说道:“寡人宣布,荆先生与公主,七日之后举行大典!” 诸臣贺喜的话语传入耳中,我只觉心中烦闷,便借口困倦离开了大殿。 月如钩,我支开燕秋,一个人走到那日的兰花亭,心里有些失落,不由想起白居易【长恨歌】里那句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唉。。。”身后传来叹息,“公主又是何必。” 我没有回头,淡淡道:“你怎么在这里?” 荆轲走到我面前,“臣只是看到公主提早退出大殿,才一路跟来的。”他把手搭在我肩上,“你就是那日太子府的。。。。。。” “对。”我拂开他的手,道:“现在的我,不是公主吗?” 他轻轻一笑,把我推到墙上,伸出手臂环住我:“小公主,你想嫁的,是渐离吧!” 我又羞又愤,使劲推开他:“关你什么事!” “你和他。。。。。。没有可能的。。。。”他轻声道。 我道:“谁说。。。我想嫁他了?” 他笑道:“那日太子府,是谁,掉进了水塘?” 我脸一红,结巴道:“才。。。。。。才没有呢!我要走了。。。” “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荆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忽略他的话,快步向“静兰苑”走去。 第六章——燕京 春秋时,秦国人商鞅实行变法,提倡重农抑商。燕国也实行了这种政策,所以我们这一路在城中,并未见太多商铺。 此时我与燕秋正在燕都蓟城,为我七日后的婚典选衣料。燕王本是不准我去的,但始终抵不了我的软磨硬泡,答应了。 “公子,这是燕都最大的绸庄,我们。。。。。。”燕秋指着左边的商铺对我道。 我点点头,先走了进去。 店老板想来是好久没有接到生意了,见我们走进,忙迎上来,一张脸堆满了笑:“两位先生需要什么?”为了方便,我和燕秋都是男子打扮。 燕秋道:“店家,你们这里有没有成亲用的绸子?” 老板笑道:“您可真是选对了!连王室成亲,都是来我们铺子。您二位刻。。。。。。”他朝燕秋略一拱手,转进内堂。 我的眼神掠过竖在柜堂上的绸匹,淡淡的粉色荷花,映着红色的布底,淡雅而不失浓烈。 “欸。。。先生,这个。。。可不行。。。”绸庄老板及时出来,拦住我伸向那匹绸布的手:“这是人家定下的。” 我道:“何人定下的?”“这个。。。”老板面露难色。 “但说无妨,我会给你五倍的价钱。。。。。。”我知商人最看重钱,就像。。。父亲一样。。。 “好吧。。。”老帮搓了搓手道:“是秦国的公子云楚,他的妹妹五日后成婚。” “你好大的胆子!”燕秋怒道:“竟敢卖给秦国人!还是个公子!你可知这位是谁?”燕秋指指我道:“这位。。。便是。。。。。。”我打断她:“随便挑一匹吧,给店家五倍价钱。” “诺。”燕秋使劲瞪了一眼老板,从他拿进来的布中挑了一匹,我瞥了一眼,是鸳鸯戏水图,也罢,就这样吧。燕秋付了钱随我离开绸庄。 “唉。。。”我叹了口气,“大燕王室正在拼命抵御强秦的攻打,而大燕国的子民却在讨好秦国。” “公子,您怎么看出来的?”燕秋问道:“只刚刚那店家?” 我笑笑,不置可否。身后突然没了脚步声,我转过身:“燕秋。。。。。。”身后无人。燕秋呢?我有些慌乱,若是没了燕秋,我如何回宫?“燕秋,燕秋你在哪里!” “这里。。。”微弱的声音从旁边的胡同传出。我走进去:“燕秋。。。” 一阵疾风从耳边扫过,略一侧身便闪开了。黑衣的蒙面男子出现在身旁,冷冷道:“你是燕公主?” 我原本慌乱的心在看到他那一刻反而平静下来,淡淡道:“是哦,你是哪位。。。。。。” “取你性命的人,受死吧。。。”他手一抖,一柄短剑反射着蓝光,直直向我刺来。 我站着没动,燕秋,这就是你的目的吗?要我死。。。 眼见那剑到了眼前,,鼻尖飘过淡淡的荷花香气,青衣的男子护我于怀,一只脚毫不留情的奔上刺客的脸。“啪!”黑衣刺客挨了一脚,向后退去,想来那一脚不轻。 “快滚!”青衣男子放开我,冲那刺客嚷道:“再不滚信不信本公子要了你的小命!” 刺客自知遇到高手弃了剑逃离胡同。这人还真是。。。胆小! “没事吧你?”青衣男子拍拍我的肩:“吓着了吧!” 我这才看清他的面容,清俊却不似太子丹的文弱,有点世外仙人的感觉。 “怎么了你?”他伸出手在我眼前晃晃:“吓傻了。” “不是。。。”我皱眉道:“你是秦人?” “哦。。。”他看了看黑色的鞋子,“被你看出来了。”又忽的一笑,道:“本公子救了你,请本公子吃茶吧!”说着,拾起脚边的绸匹,揽过我的肩膀向茶庄走去。 第七章——武阳 “你向来都是这样没礼貌吗?”找到位子坐下后,我狠狠拍掉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毫不客气的训斥道:“什么是‘礼’你懂不懂啊!” 他笑出声,把怀中的布放到几上,道:“是本公子救了你诶!” 我微撇嘴。端起几上的茶一饮而尽。余光瞥到他放在几上的布匹,熟悉的粉色荷花。 “这是。。。你的?”我拿起布匹问道:“很漂亮。” “是啊。。。”他轻笑道:“很漂亮。” “你要成亲了?” “不。。。不是。”他低下头,长长的流海映住眸子,“是本公子的妹妹,她要成亲了。” “哦,我说呢。原来,你便是公子云楚。”我有些生气,他便是定下这布的人。 “你认识本公子?”他抬起头。:“也对,像本公子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男子,世间又有几个呢?”公子云楚又看着我,笑道:“你算一个。唉。。。你说你怎么不是个女子?” 我道:“是女子能怎样?”他惋惜道:“若是女子,定是有着倾城美貌。本公子便娶了你回家。” 我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咳了半晌。还没说话,目光就被门口的少年所吸引。那少年手执木剑,长的粉面丹唇,一身红衣很是惹眼。但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他胸前挂的玉牌--朱鸟。据我所知,朱鸟是燕国贵族才能佩戴的玉饰,这少年不知是什么人,若是哪个将军或王侯的儿子,我怎么,没有见过? 少年一进茶庄,就被酒保邀请到略为隐蔽的一角。这更增添了我的疑惑。 “喂!”公子云楚见我一直发呆,不满道:“你干嘛一直盯着人家少年看?”我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我该回家了。”他嬉皮笑脸的跟上来:“本公子送 你啊。”“不必!”我付了钱,就要离开。走到门口时停顿了下,微侧过脸看那少年。虽然在安静地喝着茶,却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 少年似感觉到我的注视,朝我这边看来,眼神凌厉。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有人和我擦肩而过,走到那少年身旁坐下。我凝神一看,吃了一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燕国的贵客,七日后就要与我成婚的荆轲。他来干什么? “又在看什么?”公子云楚推了推我:“快走啊。”我没有理他,重找了个位子坐下,道:“怎么着?本公子又不想走了。”他愣了愣,挨着我坐下。笑道 :“那。。。。。。。本公子也不走了!”我无话可说,秦国也有这样死皮赖脸的公子。 荆轲和那少年谈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好在没有注意到我。少年喝着茶,目光有意无意的掠过我,冰冷至极,确是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忽然,那少年将桌 上的木剑向我刺来。我没料到他会这样,一时来不及躲闪。一道银光闪过,木剑被公子云楚射出的飞刀挡住,我用来束发的丝带也被尖利的刀锋割裂。青丝落下 ,眸子里倒映出公子云楚震惊的表情,“你。。。是女子!” 茶庄的客人都被这阵势吓跑了,连酒保都不知道躲在了哪里。 那少年走过来,道:“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或许他早就看出我女儿家的身份吧。想到这里,我用鄙视的眼神看了一眼还处 在震惊当中的公子云楚,对那少年道:“你。。。是王族?” 他微微皱眉:“是又怎样?”我道:“你是谁的子嗣?” 他冷笑道:“和你有关系吗?”我刚想说,又想起身边还有个公子云楚,便改了口,道:“问问而已。”说完,略一欠身,拽着公子云楚离开。 “我叫秦武阳,”那少年在身后喊道:“敢问姑娘芳名?”我回过头,轻轻一笑:“相逢何必相识。。。”又不免对这少年多出了些怜悯。秦武阳,可不就是同 荆轲一同去秦国的那个,燕国大将秦开的孙子。荆轲来会他,多半是商议刺秦之事。一想到这样一个漂亮的少年就要死去,心里便为他觉得可惜。 我把散开的头发重新扎起来,对公子云楚道:“呐,茶也请你吃过了,可以走了吧?”他不说话,仔细盯着我。 “我走了!”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转过身就要走。他却一把拉住我的手臂:“你叫什么名字?” 我冲他嫣然一笑:“小女子沈之离。”趁他发愣的片刻抽出手来,快速离开。这样的人,但愿以后都不会再碰到他。 一路问了许多人,我竟能在封城之前回到燕宫。燕秋看到我后惊极了,半天才回过神:“公主。。。。。。您。。。去了哪里?” 我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没。。。只是随便逛逛。天色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她应着就要过来帮我宽衣。“不必了。”我避开她的手,“先去休息吧,我还想再看会儿书。” “诺。公主要早点休息。”她又在炉中添了一些炭,方退出房间。 我虚弱地挨着墙边坐下,我在这里,真的就没有可以相信的人吗?唯一一个较为亲近的侍女,还千方百计的想要杀了我,我能相信谁?为何要来到这 里。。。。。。还有父亲留给我的那封信“尔非我生,乃遇林,玦一枚”短短十个字,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想着便觉着伤感,拂了烛火,躺在榻上,连衣服也未脱。 昨夜没睡好,今日便起得迟了些。按按发胀的额角,我叫道:“燕秋。。。。。。” “来了!”燕秋推开房门,阳光照在她绿色的纱衣上,有些朦胧。 用毛巾擦了脸,由她服侍着穿上一件红色纱衣,我道:“昨日受了些惊,一夜没睡安稳,去帮我抓两剂提神的药冲了吧。” 她正为我绾发的手一顿,道:“公主受惊了吗?” “对啊。。。”我拿起一支珠钗斜插在发间,用朱砂点了唇,道:“碰到刺客了呢。” “那后来。。。公主您没事了吧。。。。。。”燕秋小声到。 “没事,凭他那几招三脚猫的功夫又怎会伤得了我?只是我一直很奇怪,我明明是男子打扮,他怎会知我是燕公主,怎会知我今日出宫?”我靠近燕秋,轻 笑道:“你说呢,燕秋?” 她向后退了一步,低下头不敢看我,结巴道:“奴婢。。。奴婢也不知。。。” “你怕什么!”我拍拍她的肩:“我把你当成好姐妹,又怎会怀疑你呢?快去抓药吧!” “诺。”燕秋长舒一口气,逃也似地走出我的房间。 第八章——命运 七日婚期已到,燕太子妃高念香为我穿上喜服。大红色的长裙,长长的宫绦拖到地上,珍珠的耳坠触着脖颈有些冰凉,一如我脸上冰冷的表情。 “好了!”高念香帮我画好精致的妆,满意的看着我。又皱起眉头道:“不要这幅表情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要开心一点啊。。。”我牵动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她叹口气,取来面纱给我戴上。 红纱覆上双眼,我扶着念香的手走下阁楼,步入花轿。 今日起,我姬凝兰便嫁于荆轲为妻,入正室。听太子丹说过,荆轲娶我之前是纳过一妾的,此女乃是荆轲幼时好友,也就是现代所说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因几年前父母双亡无家可归,从而被荆轲收留,纳为偏房,至今已一年有余。燕国的女子,自古反感男子纳妾。太子丹也问过我是否在意这件事情。我是现代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子,自然对一夫多妻这种现象更为反感,不,应该说是鄙视。不过我却是对荆轲无任何感情的,而且,只有嫁给他,才能实现太子丹的愿望——荆轲刺秦王。 轿子停下,太子丹伸出手扶我下来。隔着纱我仍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泪花。 “凝兰要与先生好好相处。。。。。。”他紧紧抱了我一下,强笑道:“快去吧,先生还在等着你呢。” 我点点头,让燕秋领着跨进荆家的门槛,泪便落了下来。 一方丝帕递过来,我抬起眼,高渐离站在门口,今日他换了紫杉,冷漠之感减了少许,更映得他肤白如雪,容颜绝美。他轻声道:“擦一擦吧。” 我心中觉着温暖,接过丝帕转过身低下头,撩起盖头拭了泪。 “渐离恭迎大嫂。”他略一拱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这句“大嫂”叫的好生刺耳。我苦笑,随他步入喜堂。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那日在茶馆碰到的少年,秦武阳,也来了。他似是看出我了,一直朝我笑。哦,这少年冷漠的可怕,连那脸上的笑,也是浅淡至极。 荆轲见我走进,俊朗的脸上绽开笑容,温柔得让我一度以为自己的眼花了。燕王喜取来同心结交与我和荆轲手中。这古代的婚礼当真繁琐,比以前看的古装片上的仪式还要复杂。弯下身子拜天的片刻,我微微侧过头去看身边这个将会成为我夫君的男子。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讽刺的、欣喜的、坏坏的、以及,温柔的。我不知道自己嫁给他是不是对的,可他好像很乐意娶我似的,我甚至有些怀疑,这个荆轲,会不会是,爱上我了。沈之离是很美的,就如太子府池子里新出的莲花。 我一人坐在新房内,觉着闷,便把盖头掀了就要去开窗。耳边响起尖锐之物刺破空气的声音,一侧身,三只银针擦着发钗飞过,钉在墙上。 “什么人!”我推开门跑出去,杏树边有黄影一闪而过。是她?我想起高渐离向我介绍的女子,荆轲的妾叶雪,她竟会武功吗? 被她这么一闹,我也不再想出去透气了,进屋看看墙上的银针,竟深入墙半寸有余。没想到她的功力如此深厚。 我正思索着,忽觉有温热的气息扑在脖颈。我一惊,忙转过头去。秦武阳站在我背后,薄唇扬起一道弧线,冰冷邪恶。 “先生有何贵干?”我也学他的样子,冷淡地笑着。他向前几步,离我很近。 我觉着极不自在,往后退了退,道:“这里,怕不是先生能来的吧。”“原来。。。”他直勾勾的盯着我,道:“你是公主。”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又向后退几步,不想绊到了梳妆台的桌角,身子一倾,就要跌倒。一双手及时拦住我的腰,秦武阳笑道:“大嫂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他把我扶起来,手却没有放开的意思。 “你。。。”我的脸红如烧云,还从没有陌生男子离我这样近,于是我怒道:“放开本公主!”拿身份来压他,应该会有用的吧。 谁想那少年竟像没听到我的话似的,脸上原本冰冷的表情显出一丝淘气来,“我不放。” 我正要骂他,门口传来荆轲的声音“武阳,不要再和凝兰开玩笑了。。。”秦武阳有些尴尬,立即放开我,冲荆轲笑道:“啊。。。大哥回来了。” “恩。。。”荆轲点点头,淡淡道:“见你没在,就来找你了。”秦武阳走到他面前,道:“那。。。我们再回去喝酒。” “你先去吧,我要和公主说些事。”荆轲侧过身给他让路,他忙离开。这少年,想来是对荆轲有所顾忌吧,毕竟荆轲的功夫,在燕国算是数一数二的。 荆轲看着我道:“凝兰。。。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我挨着几案坐下,倒了樽茶水,道:“不介意,先生怎么回来了?” 他盯着我的脸,突然把手伸过来,我一惊,向后仰去,“先生,你。。。。。。” “这是什么?”他却只是拔下我头上的一支珠钗。“啊。。。这是太子妃送我的,先生若喜欢,便拿去。”我吐口气,坐直了身子。 荆轲叹口气,又似是看到了什么,走到床边。我心叫不好,他已在墙上拔下了那三根银针,却藏在了袖中。 “是不是有人来过?”荆轲坐在我正对面。不知为何,我并不想告诉他方才之事,低下头道:“没。。。。。。先生多虑了。” 他勾勾嘴角,把从我头上取下的钗子放到几案上,道:“你不要告诉我这珠子,本就是这样。” 那钗头上镶嵌的明珠有三道刮痕,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我心里紧了紧,仍平静道:“这是太子妃送我的,我怎么知道!” “唔。。。”荆轲站起来,脸上的笑容怪怪的。他道:“你可知渐离喜欢的是谁?” 我听得“渐离”两字,心中一阵沉闷,语气也硬了起来:“我不想知道!先生可以离开了!” 他浅笑着走出去,留下一句话在房间里飘荡:“就是雪儿啊。。。。。。雪儿。。。” 我重新蒙上盖头,端端正正坐在床边,尽量不去想荆轲的话,可是心里,何来那一缕缕轻微的疼痛和不甘?其实我没必要在意的,不是么?我已嫁给了荆轲,本是不应该再去想这些事的,但那日荷花池旁的心动,只怕这一生,我也难以忘记。 第九章——午膳时光 在荆府的这些天日子也算是悠闲,整日喂喂鱼,赏赏花,偶尔,可以看到高渐离。 他一直穿白衣,有的时候他坐在花园里击筑,看着很安静。我总是一个人偷偷隐在一棵树旁,看他指下奏出悠扬动听的曲子。有的时候是在树下练剑 ,他的剑很是奇怪,那次我从他面前走过去,明明是大热的天,我却感到他手中那把流动着冰蓝色光华锋利的的宝剑,浑身散发出寒冷的气息。 我正躲在树下看他舞剑,忽觉一股寒气袭向我所处的那棵树。我没想到自己会被他发现,忙现出身来。高渐离似是没想到会是我。一时愣在那里。 我稳了稳心跳,小步走过去,盈盈一拜,柔声道:“先生有礼。。。”我抬眼看他,他亦正垂眸看我,四目相对时,他似被火灼了一般,忙撤去目光, 眼神逐渐冷淡,轻声道:“大嫂在那里干什么。”又是句‘大嫂’。我心里苦笑,表情却还保持着柔和,低下头道:“先生即会武功,不如。。。。。。” 高渐离淡淡道:“怎样?”我抬起脸,笑道:“请先生教我吧!”他惊讶的看着我,道:“这事。。。需问过师兄方可应你。。。” “好。。。多谢先生。。。”我的心冷了冷,转身离去。荆轲?他会同意吗? 晌午,我和他们一同坐在“晗宜厅”用午膳。所谓“他们”,即指作为一家之主的荆轲、和荆家的二当家,也就是他的师弟高渐离、以及荆轲的小妾叶雪。我在现代一直吃的都是汉族的食物,燕国应属东胡一支,鲜卑族。来到古代这么长时间,我仍是不太习惯这里的食物。好在我也不想习惯,我还一心想着回到现代。这里的日子虽然舒服,却不会长久下去,燕国注定要灭亡,而我,也一定要回去!看着那三人,他们三个算是青梅竹马了吧,不论干什么,都有着外人无法插入的默契。我突然就觉着难受,在这里,我又算个什么呢?外人?或许比这还要疏远吧!我淡淡苦笑,自己想这些干什么,我终究不是这里的人,又去在意这些作甚。我就着菜将米饭狠狠咽下,咽得太急,反而呛住了。忙用手绢掩住口,方没有咳出声来。 荆轲发觉我神色有异,问候道:“凝兰,身体不舒服吗?”我转过头,对上他关切的面庞,轻轻道:“没...” 叶雪俏丽的脸上,闪过一丝讽刺,她娇笑道:“这荆家不比宫里,姐姐身子娇贵,可要多注意些...”她这话说得到有意思,听着是关心我,实则是在讽刺我太过娇气。我懒得理她,便不去接她的话,慢慢吃着饭。 用过膳,接过丫鬟递过的杯子漱了口,就要回房。荆轲却叫住我,遣了叶雪和高渐离离开,对我道:“渐离说,你想跟着他学习功夫?” 我这才想起早上的事,高渐离还当真‘请示’了荆轲,遂道:“是哦!”他把好看的眉皱成小山一样的形状,背着手道:“女人家只要学着相夫教子即可,学什么武功?” 我最听不得别人说这话,女人又怎样?于是我微怒道:“谁说作为女子,就必须相夫教子,必须遵循温良礼俭让?历史上,不是也有代父从军的花木兰、亲自挂帅的穆桂英么!”荆轲愣愣地看着我,道:“这。。。花木兰为何人?穆桂英又为何人。。。。。。”糟了,心中一急,倒把这些事说给他了。花木兰是北魏人士,穆桂英是北宋中叶人士,这两个朝代,都是很久以后才会出现的,也难怪他会不知了。我别过头,转移了话题:“你只管说,行不行。” “可是你毕竟是女子。。。。。。更是一国的公主,若是。。。”他有些迟疑。我叹道:“正因为我是公主,看到燕国饱受强秦的侵略,更是想要为国家出一份力,也罢,先生既不愿意,便算了。。。”转身就要离开。 “明日一早,渐离。。。会在莲池等你。”在我的脚迈出门的时候,荆轲的话很及时的传来,我并未回头,只轻轻一笑道:“多谢先生。”我就料到,只要一说这话,他必会答应。 “还有。。。”他的声音竟有些窘,“以后,叫我荆轲就好。。。。。。”我有些怔,荆轲吗?只怕,叫不出口呢!却也不愿拂了他的意,便道:“我。。。好的。”嘴角挂着连我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浅笑,缓步离去。 第十章——导师 天刚亮,我便把燕秋叫醒为我梳妆打扮。 “公主今日怎么这么早?”燕秋打着哈欠问我。 我正在选衣服,头也没抬:“高先生今日要教我功夫。。。。。。” 好不易看中了一件淡绿的长裙。我在身上比划两下,道:“就这件吧。。。燕秋,帮我换衣!” “哦。。。”燕秋走过来帮我穿上那件衣服,咦道:“公主怎如此兴奋?”她正为我束腰的手一顿,似恍然大悟道:“原来公主你喜欢高先生。。。。。。” “不许胡说。。。。。。”我装做生气,道:“再说我抽你!”却仍掩不住嘴角愈深的笑意。 用豆绿的丝带束了发,又瞥见花盆里的茶花开的正好,便折了一支别在发间,这才走出去。 白色身影映入眼帘,我稳了稳狂跳不已的心,小步走过去,盈盈拜下:“先生有礼。。。”高渐离忙扶住我,道:“大嫂贵为公主,怎可对我行这般礼?”他打量一番我的穿着,微微皱眉,道:“大嫂要穿成这样?” 我道:“有何不妥吗?” 他微抿唇,道:“没有。。。。。。大嫂。。。可曾习过武?” “叫凝兰便好。。。。。。”他一口一个“大嫂”,叫得我很是不舒服,“习过一些,但许久不曾练过了。。。。。。”为了防身,我以前曾学过一些空手道,但我嫌太累,只学了一年便放弃不学了,下来也没怎么练过,算是忘得差不多了。 高渐离点点头,道:“那便好,师兄托我教你的是颇难的‘水上漂’,我为你演示一遍。。。。。。”他足尖轻点,向前飞去,没错!是‘飞’,他的动作太轻盈,轻盈的倒不像轻功,而像是在飞。 他掠过池子,又飞回我身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用钢丝还能飞的这么高的人,当即愣在了那里。这在现代是绝对没有的,恩。。。或许少林寺会有那么一两个得道高僧会做到。这少年年纪看着不大,却能练到这个水平,当真不易。 高渐离见我一直盯着他发呆,俊脸不自然的红了红,不过一瞬间便恢复了本色,拍拍我的肩,道:“大嫂。。。。。。凝兰。。。” 我确是被他这声“凝兰”给叫清醒了,冲他笑道:“很厉害。。。教我吧!” 他点点头,开始教我心法。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荆轲让高渐离教我这种功夫,根本就是在消磨我的毅力,其实我只是想学他的剑法,看他拿着一把剑挥来挥去,动作十分潇洒,心里便想学了,可那荆轲,竟然要他教我轻功!不过好在我天资过人,学的倒也挺快,不过几天便可以飞到树梢那么高,这让高渐离惊讶不已,看我的眼神中也多了欣赏。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对他也有了一些了解。他脸上所谓的冷漠,只是不善于与人交往罢了。眼见他面对我时脸上的寒冰逐渐消去,我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害怕。我怕自己会沉沦在他纯净的眸子里,再也,出不来。。。。。。 这日,正要从树上飞下,却听得女子的声音:“渐离,太子殿下到访。。。” 姬丹?我透过树叶向下看去,紫衣女子背我而立,有些熟悉,却一时记不起是谁。眼见高渐离就要随那女子离开,心中一急,也忘了这是在树上,只想快点到他身边。脚下一滑,裹着树叶摔下去。 “公主。。。。。。”高渐离身形一闪,人已到树下,及时接住我。 我惊魂未定,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是姐姐呀。。。。。。”那紫衣女子走到我面前,微微颔首:“给姐姐请安,方才妹妹没有看到姐姐,真是该死,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我记起她是谁了,荆轲的妾,那日偷袭我的女子,叶雪。我对她没什么感觉,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她想来是爱着荆轲的,所以才会对我有敌意。可我又见过多少人、经历过多少事了,所以一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跟本没什么心眼儿,单纯得很。 见我没搭话,叶雪过来扶住我,道:“我们快去吧。。。不然荆大哥和殿下要等急了。” 高渐离听这话,遂扶过我的左手向书房走去。 第十一章——叶雪番外【剑侠】 大火已经灭了,我看着叶府原本高大的楼宇被大火烧过的痕迹,心突然就痛得无法呼吸,按住心口瘫倒在地。 一旁的荆轲忙扶住我,关切道:“雪儿。。。节哀。。。”我抬起泪眼看身边这个我爱了很久的男子,他俊美的脸上净是担忧,我把脸贴在他的胸口,紧紧抱住他,哽咽道:“荆大哥,。。。我以后。。。要怎么办?。。。” 他陷入了沉思,我知道,他绝不会丢下我不管,纵使。。。。。。纵使他不爱我,但我知道,他绝不会不管我。是的,他从没爱过我,这一点我早已知道,只是不愿去想,指望着自己还有。。。一点点。。。希望。。。想到这里,我更紧地抱住他,颤声道:“荆大哥。。。我。。。让雪儿跟着你吧!” 荆轲的身子一颤,推开我,低下头道:“我。。。雪儿。。。对不住,我只是。。。把你当妹妹。。。” 他还是说出来了。。。我咬着牙呵呵笑着,站起身,朗朗跄跄地朝前走去,他却没有追上来。荆轲,难道。。。连一点点幻想,你也,不愿给我。。。。。。双腿一软,我跌倒在地,昏了过去。 醒来已是晚上,一睁眼,便看见伏在几案上的男子,一身蓝衣,眉眼极俊。 支撑着身子走到荆轲身边蹲下,看着他的睡颜,心中却是苦涩。荆轲,你要我,如何,忘了你?伸出手把他垂下的一缕黑发别到耳后,他便醒了。 我忙收回手,低下头去,小声道:“那个。。。荆大哥。。。我。。。”荆轲轻笑道:“雪儿,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去找点吃的给你。” 他拍拍我的头发,站起来打开门走出去。我久久没有回过身来,他,竟然,没有让我再提起那件事。眼睛瞥到几案上的酒壶,脑子里闪过一个主意。荆轲,你一定,是我的! 第二日,我借口想一个人出去散心,来到药房,抓了些“迷心散”。“迷心散”,即迷药。 回到客栈,我把“迷心散”倒入茶水中,我知道荆轲有个习惯,每次回到屋子,都要喝些水,他去了田光大哥那里,现在,就等他回来了。 黄昏的时候,荆轲回来了。就如以前一样,他刚进门,便倒了一樽茶水来喝。看他慢慢喝下那掺了迷药的水,我竟有些愧疚,若是他知道我为了嫁给他,而做出这种事,他还会对我笑了吗? 我下的量有些大,不一会儿,他便倒在了案上。费力地把他移到榻上,又扯掉他的衣衫。当他象牙色的肌肤呈现在我面前时,我的脸已红透了。 又褪去自己的纱衣,我虽知道荆轲此时不可能看到,却还是止不住羞涩。轻轻躺在他身边,用手臂环住他,这一晚,我睡得很安稳。 他醒来时的表情果然很吃惊,吃惊中,还有些。。。伤心?我抱住他,把下颚放到他微微颤抖的肩上,装作哽咽道:“荆大哥。。。我已是你的人。。。你莫要。。。”他微怔了一下,叹口气,推开我。拾起地上的衣服披到肩上,把我,连同我身上的被衾给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道:“雪儿,你放心,我做过的事。。。就一定会承担。。。我。。。一定娶你。。。”我沉浸在他的怀里,终于笑了。 第十二章——计策 太子丹站在书房门口,身边还有两人。蓝色衣服的是荆轲,那个红衣的有着美丽侧脸的少年,是秦武阳。 太子丹看我被两人搀扶着,自知我不舒服。还不等我们走近,已快步迎上来,急急道:“凝兰。。。你怎么了。。。” 我站直身子,道:“没事,王兄怎有空来这里?”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问的有些多余了,姬丹贵为太子,荆轲又是他的爱臣(姑且这么说吧),还是荆轲妻子,也就是我,的兄长。单凭这一点,他就可以来。 太子丹还没答,荆轲就抢先道:“殿下只是闲着无事来找我和渐离对弈的,雪儿扶凝兰回屋吧。”我本已两腿发软,又听得他这样说,便知要商议什么大事,也就让叶雪扶着回了屋子。 喝了燕秋煮的茶,才觉平稳了些。便思起荆轲他们即将商议的“大事”。若是我没猜错,这次太子丹来访,定是来告诉荆轲,时机到了,他可以去秦国刺杀秦王了。我又有些担心,荆轲这一去,必死无疑。真是的,我担心这些干什么! 燕秋已去探了两次,仍不见四人出书房。心下疑虑,起身就要出去。开门,便见荆轲站在门外,我差些撞进他怀里。 “先生有何事?”我侧过身请他进屋,倒了茶水:“王兄呢?” “太子殿下有事,先走一步。”荆轲面对我坐下,盯着几案上的茶水看。他既娶了我,本应和我一样称姬丹为王兄,只是不知他为何还叫他太子殿下。 我抿口茶,道:“不知先生。。。对刺秦一事,有几分胜算?”荆轲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我继续道:“秦王绝非等闲之辈,且生性多疑。再者,秦国的势力,想来先生也是知道的。若要靠近他,并非易事。不知,先生。。。可有近身之策?” 他微微一怔,把目光从茶中移到我脸上,直盯着我:“怎么?莫非,夫人。。。你有良策?”话中的讽刺,连傻子都听得出来。 我笑道:“先生。。。可曾记得樊将军?” 他点点头:“秦王以五十金悬赏他的首级,难不成你。。。。。。” 我轻咬下唇,道:“王兄那关怕是要靠先生您了。。。。。。” 荆轲奇怪的看着我,道:“很奇怪,你从未出户,怎会知道这些?” 我平静道:“我么。。。出生之日便催开兰花,自不是平凡之人,先生只管相信凝兰,其余的,还恕凝兰不便相告。” “我现在便去找渐离商议。”他站起身推开门走出去,险些撞上门外之人。 “对不住!”荆轲匆匆道歉,未看此人容貌便离开了。我却有些寒,荆轲险些撞到的人是秦武阳,他难道没有和太子丹一同回宫吗?自和荆轲成亲那日,我便对这少年生出了一份厌恶,纵使他生了一副好皮相。 我不想看见他,扬手就要关门。那少年赖着脸拉住门。他的力气很大,我一时不能胜过,便干脆转身进了屋。 秦武阳亦跟在我后面进来,还关上了门。一步步向我走近。我察觉到一丝不正常的气氛,向后退去,冷冷道:“先生有事?”同时把袖中一直藏着的匕首攥到手里。自那日小巷里被人刺杀后,我便一直随身带着匕首,古代的衣服虽有些碍事,却可以藏很多东西。 后背已抵上了墙壁,他仍一步步靠近来。我微怒道:“先生请自重!”秦武阳冷冷一笑,扯过我的手臂。我一个不稳,栽进他怀里。他顺势抱住我,我又惊又羞,却挣扎不开。 他用一只手臂抱着我,另一只从我手中夺下匕首,扔到地上。我想要大叫,他的唇却吻上来,带着一丝凉意。我很是愤怒,忖足了劲推开他。却又被他一把环住纤腰,按在榻上。 “你。。。你干什么。。。。。。”我说话都在打颤。从心底,我对这少年的确有些害怕,他身上的气息,比高渐离还要冰冷几分,冰冷而邪魅。 他狠狠压在我身上,嘴角挂着冷酷的笑。我没了力气反抗,看向他的眸子,道:“你。。。为什么。。。。。。”他笑了笑,竟然有些悲伤,“为什么?我堂堂一个大将军之孙,却抵不上一个荆轲!他不过一个异国人,凭什么被殿下的好生款待,还能得到你?” 我算是听出来了,闹了半天,这少年,不过是妒忌荆轲。我平静的对上他的眸子,淡淡道:“你去找他啊,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秦武阳原本冰冷的表情泛出一丝淫秽,他把唇靠近我,轻声道:“你说,若是我毁了你。。。大哥他,会不会伤心?”我本就紧张得很,那平静只是装出来的,又听得他这么说,更是紧张,本跟着高渐离学的那一些功夫,如今竟一点点也使不出来了。 “放开我!救命。。。。。。”我没了辙,又挣不开他,只好一边躲闪着他的吻,一边大声喊叫。这个时候,会不会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有一个一身白衣的俊秀公子,突然破窗而进把我救下。是有人,可惜,却不是白衣的大侠。 正当我无力挣扎时,门被推开,闯进一个紫色的秀影,‘当’的一声拔出宝剑架在秦武阳脖子上,冷然喝道:“混蛋!”我听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凝神一看,竟是叶雪,她 。。。怎么会救我? 那秦武阳似是知道叶雪是个不好惹的主,放开我站起身,冷冷瞅着她。叶雪秀眉紧皱,喝道:“你给我滚!”秦武阳拂开架在颈上的宝剑,讽刺一笑,走出屋子。竟然没有为难她半分,这倒令我奇怪。 第十三章——剑客情 我很是意外她会救我,坐起身整了整有些乱的衣衫,我道:“谢谢。” “哼!”叶雪瞥我一眼,又倔强的扭过头,淡淡道:“我只是不想毁了荆家的名声。”经了这事,我本不是很红润的面又苍白了几分。她看我一眼,道:“你也是的,自己以后多注意些,免得被人欺负去了 !”心头一热,这女子果真如我想的那样。她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喜欢荆轲而已。 掩口一笑,我道:“你。。喜欢荆先生,对不对。”叶雪靓丽的脸红了红,道:“我当然喜欢夫君。。。而且。。。”她斜我一眼,“他是我的!” 她眼底的浓浓醋意让我想发笑,还当笑出了声。叶雪不满的看我,皱眉道:“你笑什么!不要以为你身份尊贵,我就会怕了你,夫君他。。。。。。”她微闭眼,深吸一口气,道:“只是我的!”不知是因为光线不好还是我的眼花了,眼前这女子挂着浅笑的眼角竟有些湿润,我有些纳罕,明明是想笑不是吗,怎么,又流出了泪?这个叶雪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几日都不曾见到高渐离,连荆轲也不曾露面 ,自然不能学功夫了。难不成,他已去了秦国? 敲敲他房间的门,无人应答,便擅自推开门走了进去。 荆轲的房间很干净,一如他的人。内阁的桌上摆着几卷竹简,我随手翻了翻,都是些晦涩难懂的燕国文字,我看了半天也没看懂几个字。天才少女到了这里反成了文盲!我淡淡苦笑,看来,得抽空学些燕文了。在那些竹简里,我还发现了《易经》。别的字我不认得,可这两个字我是认识的。想不到荆轲一介武夫,竟还学习这些东西。我记得这《易经》是我国一部很是深邃的经典,是关于‘卜筮’的,也就是对未来事态的发展进行预测,说白了就是占卜。古人的思想还不科学,对这些牛鬼蛇神一类的东西,还是比较相信的。 像荆轲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男子,也难怪叶雪会对他那样痴情。他那日要我叫他“荆轲”,可我到现在,也没那样喊一声,他倒也没再提过。 古代的窗子,为了放些可以养眼的花草之类的盆景,都有着很宽的窗台。而荆轲的窗台上,没搁置盆景,也没有摆放玉器,却放着一个黑色的木匣,还有淡淡地血腥味儿传来。我觉着奇怪,走过去打开它。 “不要看!”荆轲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眼睛被他蒙住。可我到底还是看见了,黑色的匣子里放着一颗头颅,脖颈处的刀口很齐。 我强忍住呕吐的冲动,道:“这是。。。。。樊於期?” “对。”他和上匣盖,拉我出去,凝视着我,道:“两日后,我便要。。。出发了。” 我一怔,低声道:“哦。。。那,先生要小心。” 荆轲浅笑道:“我刚回来,看到门开着,便知定是有人进了屋子,看到是你,吓了我一跳。。。”他伸出双臂,第一次,把我拥入怀中,在我耳边低语,“若我回不来,便。。。便让渐离娶了你,可好?” 我有些窒息,道:“先生。。。。。。”他怎么可以,让我。。。 “我说了,叫我的名字。”他又把我抱得紧了些,“若是可以,这样抱着。。。一辈子,该有多好。” 他放开我,走进房中,还关上了门。 他的意思是。。。。。。喜欢我么?脸颊发烫,忙回到自己的屋子拿水冰了脸,才稍觉好些。 第十四章——逢公子 荆轲走了,这是燕秋告诉我的。有两三秒钟的呆愣 ,我搁下手里的钗子,问道:“何时离开的?” “一早便走了,二夫人还来问过,,见您未起,便离开了。”燕秋为我施了妆,抱怨道:“先生竟也不亲自来向您道别,成亲这么久了,连公主您的房间也没进过。。。”她从我手中拿过发钗,找好位置插在发间,镜中的人便多了一份灵动之美,我微微偏头,看到燕秋把钗子插在发髻偏后的一点,蓝色的蝴蝶双钗,不知怎的,我看着竟觉着有些扎眼。燕秋又说道:“公主既喜欢高先。。。。。。” “别说了!”我打断她,别过头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下去吧。” 燕秋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但看到我发白的面便忍住了,略一欠身退了出去。 我明白她想说的。她的意思是,我既然喜欢高渐离,当初不如嫁给他,可是燕秋,你觉得,我便是选择了他,他,会娶我么?那样一个如仙般俊逸的少年,心里,早已有了人。 还有那荆轲,竟然这么快便走了?我拨弄着桌上的首饰有些遗憾。本想劝他不要去的,不想,他竟走了。 便责怪起自己的犹豫不决,若是早些劝他就好了。我忽意识到一个问题,荆轲刺秦会不会。。。会不会,就是因为我?当日,若他不娶我,本可以拒绝太子丹。还有,若是我不给他出主意,只怕他也想不到,利用樊於期去接近秦王。可这些,不都是历史吗? 越想越觉得混乱,狠狠拂掉桌上的发饰,有些玉石的坠子触地即碎,响声清脆。 我推开门,一直守在门外的燕秋惊了一跳,忙扶住我:“公主,奴。。。。。。” 不等她说完,我一把推开她,跑了出去。 心中难受,也不知跑了多久,等我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时,却反而觉自己迷路了。 对燕京本就不是很熟,再者我是一路狂奔,更是记不得回府的路了。 看准一个较面善的女人,拉住她,问道:“请问。。。大姐,燕宫怎么走?”那女人瞪我一眼,没好气道:“什么大姐!我有那么老吗?”我知自己触了女人的忌,忙改口道:“对不起对不起!那么请问姑娘,可知怎样到达燕宫?”原以为我改了口,她会告诉我,谁知那人一翻白眼,道:“我一个农妇,怎么知道!要想知道,去问城门的官兵吧!”说完,很潇洒地挎着竹篮离开。我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看见她翻白眼的时候,我差点就以为她和我一样,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罢,她既不知道,我便去问官兵好了 。 才走了两步,我便发觉身后的不正常。勾起嘴角,快速闪进了一个小胡同,试图甩掉身后那人。有一丝声响在耳边响起,我一惊,急忙转过头去。 一个青衣的男子不知何时到了我身边,模样甚是清俊,还有些熟悉。方才跟在我后面的人,就是他吧。 “沈姑娘。。。。。。”他朝我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我更是疑惑,问道:“你认得我?”这男子我越看越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是谁。 男子的表情有些失望,看着我道:“你不记得我了?”我很诚实的点点头。 “我再给你说一遍。。。”他把手搭在我肩上,这个动作让我很不舒服,无奈他却用了很大的力,挣也挣不掉,“杜云楚,你要叫我。。公子云楚!”公子云楚?原来是他,难怪我觉着熟悉。 “你去燕宫作甚?”公子云楚松开手,展开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我躲开他的目光:“我有个姨娘在宫中做事。” 他打量着我,道:“看你这么狼狈,不会是。。。。。。”他笑的有些眩目,“被家里赶出来了吧!” 我低下头,不让他看到我的表情,浅笑道:“怎么会,你要给我带路吗?”看他的样子,是要带我去的吧。 他摸摸鼻梁,道:“既然闲着无事,本公子就做回好人好了。”说着,就要来牵我的手。 殊不知我对这个动作很是排斥,退后一步,把手背到身后道:“呀!快走吧,我有很重要的事呢!”故意不去看他失落的表情,走到前面,朝他挥了挥手,道:“快啊。” 我们很慢的走着,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看到燕宫熟悉的城墙,公子云楚停下来,对我道:“就是那儿了,你去吧!”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请等一下。。。”我叫住他,问出一个已想了一路的问题,“为何,你现在。。。还在这里?” 他轻笑,仍没有停下脚步,话语却一字不漏地传入我耳中“因为。。。本公子,在等一个人。” 等人?我很奇怪,他一个秦国公子,燕国,又值得让他等的人吗?想要问他,却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太子丹见我回宫,很是惊讶,又见我走路不太稳,总是昏昏沉沉的样子,只以为我生病了,换来医师为我诊治。医师,即医生,也就是在春秋战国的时候 是这个称呼,颇似现代的“医生”,我原本还以为在古代,医生都是像电视上演的那样,被人们称作大夫,如此看来,倒是我孤陋寡闻了。其实太子丹不必让医师来给我诊治,我自己,就是一个不错的大夫。可是这,又不能让他知道,不然会被怀疑——我一个女子,又怎会懂医术。在先秦,是没有民间医生的,更不必说我了。 “公主只是疲劳过度,休息几日便会恢复。”姓秦的医师手执一根红线,线的另一端系在我的手腕上。我真不知道,这样,也能诊出我哪里不适?片刻,他放下红线,大笔一挥,写下一张似符咒的字,递给一旁的侍女,道:“再服些清气的药就行了。” 差人送走医师,太子丹把屋里的人全都遣了出去,关上门,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于我手中,“这是荆先生临走时要我给你的。”我现在才发觉,太子丹在我面前,从不自称“本太子”,而且,他看我的眼神,太过温暖,甚至超出了普通的兄长对待妹妹的感情。 玉佩在手中散发着温润的光华,只一眼,我便想要流泪,这不是。。。荆轲随身的玉佩吗?我还记得,他曾经跟我说过这玉佩的重要性,貌似是他过世的娘亲留给他的。我把脸扭向一边,静静道:“王兄,请。。。送我回去吧。” 太子丹踌躇了一会儿,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久,才道:“好,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听到关门的声音,我才敢把头转正,眼底,是再也忍不下去的泪花。 第十五章——思君 已半月有余,仍不见荆轲回来。我自知荆轲不可能生还,便没有像叶雪那样三天两头去宫里探消息,每日呆在屋里,让燕秋教我识燕文。 燕春、燕夏、燕秋、燕冬,四个女孩是燕国的艺师。燕春在太子妃身边,燕夏自从燕秋跟了我之后,便被太子丹调到了身边,而燕冬,到现在我还没有见过她,听说,燕冬身怀武艺,被燕王喜派到秦国当卧底。 我只知燕秋舞跳得不错,却不知她写的字也这样好看。我也是学的飞快,只那字迹不如她那般清秀,颇有些轻狂的味道。 “公主这么短的时间便学会了燕文,好难得!”燕秋帮我在几上铺了竹简,磨了细细的墨,递给我一支毛笔。 我挽起袖子,甚至没有思索,蘸足了墨汁在竹简上写下工整的字: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 梦见在我旁,忽觉在他乡。 写着写着莫名红了眼眶,一滴泪滴在墨上,那字迹便模糊了。燕秋在一旁看着,忽见我落泪,吓了一跳,忙拿来丝帕为我拭泪,“公主,可是思念荆先生了?” 我只是笑,任擦过的泪水再涌出,就像,断了线的明珠。 “唉。。。。。。”燕秋叹了口气,轻轻擦着我脸上的泪水,道:“既然不爱,为何又要四思念?”她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很是忧伤,倒有些不符合她的年龄了。 是啊,既然不爱,为何,又要牵挂?我明知他不可能生还,为何,又在心里为他祈福?连我自己都迷茫了,仅是因为,他那一句希望与我相拥一生的告白?难道,经过一个月的相处,我对这优秀的男子,也有了一丝心动不成?不,应该不是这样!我喜欢的,是荆轲的师弟、令我一见倾心的高渐离,可,我为他落泪,这是怎么一说?我不置可否,幽幽道:“燕秋,问你个事儿!”她停下为我拭泪的手,疑惑地看着我。 我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说道:“你就恨我至此?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杀了我!”她一愣,眼底有明显的慌乱,语无伦次:“公主。。。您。。。奴婢怎敢。。。” 我早知她会这样说,冷冷一笑,趁她正慌神,一把抓起她藏在背后的左手。她本能地一挣,“咣当”一声,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从她的袖中掉出,正好落在我脚边。 燕秋的脸色瞬间苍白,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前的发垂下,有些凄凉。我冷眼看她低着的头,突然就有些不忍,转过身背对着她,故意让声音变得很冷:“你起来吧,只要,你给我个理由,这件事,本公主便不再追究。”我特地加重了“本公主”三字,想让她记得,她要害的女子,不是普通人,是她忠心侍奉的燕国的唯一的公主。 不知是否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我竟然听到燕秋在笑,很轻很轻地笑。我道:“你笑什么?”她抬起头,眼底,是让我吃惊的冷静,不过我的惊讶不能摆在脸上,脸色一沉,盯着她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莫非,你没有什么要对本公主说的?” “公主您可曾记得,十五年前的事?”燕秋终于说话了,声线平稳。我当然不知道,因为我不是燕公主,但我还是平静的说道:“十五年前的事,和你要杀我,有什么关系吗?” 她深吸一口气,唇边绽出讽刺的微笑,“公主你果真忘了,那就让我再给你说一遍吧!”她用“我”自称,没有再说“奴婢怎么怎么样”。我也急着想要知道,这个看似单纯,实则可怕的小小侍女,究竟有什么理由,要对她的主人不利。 第十六章——旧事 其实她说的这事,我是听过的。我刚被封公主那会儿,有不少下人来巴结,自是给我说了以前的事,只是我没想到,会和燕秋有关系。 十五年前把燕公主丢了的乳母,被盛怒的燕王处以极刑,诛连九族。却没人知道,那鲁国来的女人,还有个刚足月的孩子。因为她要照顾燕公主,便把那孩子托给一个故人。也算是那孩子幸运,竟然没被人知道她的存在。故人为她取名忘忧,当做自己家的孩子养着。 就那样过了十三个春秋,故人去世。忘忧不知从哪里听得自己的身世,她满怀怨恨,将这一切归咎到失踪的燕公主身上,一心只想着进宫报仇。天赐良机,因为忘忧容貌可人,被从秦国回来的太子丹相中,进宫做了他的贴身侍女。从此,世上少了一个忘忧,多了一个燕秋。 燕秋说这些旧事时,一脸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件别人的事。我却很敏锐地察觉到她声音中的微颤。 我叹口气,在她面前蹲下,轻声道:“那么,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她低头不语。就算她不说,我也能猜得到她的想法,不过就是来找我报仇来而已。我又到:“燕秋,我不管你以前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管你要把我怎么怎么样,总之。。。”我眼里有水气朦胧,接着道:“我从来,都是把你当好姐妹的!或许,你不能原谅我,可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不会讨厌你,永远不会!”我站起身,顺便把她拉起来,道:“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她浑身一颤,用无比悲凉的眸子看我一眼,脸上还有很清晰的泪痕。我心里很痛,毕竟她跟了我那么长时间,说没有感情就是骗人的。可是秦灭燕之日即将到来,她再跟着我,也是落个不好的下场,不如我现在便放她走,也算是,替燕公主,还她一笔债。 燕秋用那种眼神看了我好久,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忍了许久的泪终于夺眶而出,我伏在几上,泪流满面。 用晚膳的时候,我看着一桌子的美味,突然就觉得没胃口,不过动了几筷子便离开了大厅。 过了片刻,便有人来敲我的房门。很意外,是高渐离,他拿着一个托盘,那上边放着一碗莲子羹,几碟小菜。我愣了一会,没有接过,却是扑进了他的怀里。温热的泪,瞬间又涌了出来。 高渐离身体明显一僵,左手托着盘子,用右手把我推开。月光下,那俊美的男子面色泛红,依然用清冷的声音对我道:“大嫂,请自重!”说完,把盘子放到我手里,不去看我满脸的泪水,匆匆离开。我更是伤心,狠狠把盘子摔到地上。相信此时我的面色在月光的反衬下,定是惨白的。其实我只是想要他的一句安慰,哪怕是轻轻拍拍我的肩膀也好,他却这样对我,我难道就如此可怕吗?关上门,靠着床坐在地上,地面铺的石板很凉,我又只穿了件单衣,但我却毫无感觉,那心里的冷,比这,要冷上几百倍。 第十七章——一曲新愁 算着日子,荆轲此时怕已是刀下亡魂,不知为何现在也没有消息传来。 若有若无的乐曲声传来,我听着很是清幽,循着声音来到后园。一丛丛的菊花怒放,才恍然发觉,已经到秋天了吗? 曲声已经很清晰了,我听得出这是春秋战国的一首很有名的曲子《阳春白雪》,晋国师旷所作。这样清冷的天气,是谁如此有雅兴。我向内张望,宛若仙人的白衣少年坐在石凳上抚琴,不,应该是击筑。自那天晚上我对他有了无礼的行为后,高渐离便处处躲我,吃饭的时候总是把饭拿到自己屋子去吃,纵是平时碰上了,他也是对我一拱手,就快速离开。 嘴角扬起,我正要走过去,却又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持笛的红衣女子。我只知高渐离会击筑,叶雪会吹笛是我想不到的。 又向内窥了一眼,高渐离的目光落在叶雪身上,温柔如水,如看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 或许他俩,才是最般配的一对。心中酸涩,我不忍再看,拂袖离去。 夜凉如水,我只着了件里衣,独自在池边漫步。 晚风吹着,有些凉。搓搓发麻的手,想起了与高渐离的第一次相遇,不由得想发笑。他见我那么狼狈却不肯救我,当时心里,多少是有些恨他的冷漠,可还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 满池的荷花如今只剩下残叶,我发现古人都挺爱植荷花的,以前不知听谁说过,荷花招灵,像这样寂寥的夜,阴气最盛。有点点荧光从水面浮出,升到空中凝成人形。我虽惊诧,但幸好,我没有尖叫的习惯,看那“人”慢慢落到我面前,青色长袍,皮肤苍白,黑发没有束起,随风飞舞。 我大惊,此人正是本应死在秦国的,我的夫君荆轲,低下头揉揉眼,确定自己不是幻觉后,才弱弱道:“你。。。不是死了吗?” 荆轲似乎比我更惊讶,道:“你看得见我?”我点点头,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免得晕倒。 “这是什么?”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下头看。淡淡的蓝色光晕透过衣裳,在我胸前漫开,我忙把衣服里的玉玦取出来,蓝光照在他身上,本来淡薄的影像更为清楚。 “看来,这便是‘净苍’。。。。。。”荆轲道:“天命之女!”我避开他灼灼的目光,道:“什么天命不天命的,”我从不信天,“你不去见高先生和二夫人吗?他们,都很想你。” 说到“他们”这个词时,我的心狠狠一痛,只能是“他们”,永远不会是“我们”,我在这里,只是个外人。误入此地的过客。 “啊。。。”荆轲淡淡一笑,“他们看不到我的!况且。。。”他一如往常那样,看着我温柔的笑,“我想见的人,已经见到了。” 我脸上飞红,道:“那。。。便快些去投胎吧,我。。。我累了。”收起玉玦,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他空灵的声音,忧伤无比:“既然你说,那我便去,来世,你会爱我吗?”我站住脚,重重点头。他的笑声越来越轻,我转过身,他已经消失了,我捂住嘴,泪珠,滚滚落下。 是我害了你么?荆轲,你真傻,既然知道去了秦国必死无疑,何必接受太子的请求?你既不是燕国人,何必,在乎它的存灭?风声,似是谁的低喃,伏在我耳边,轻轻痴笑。 第十八章——遗世 不过两天,宫里便来了报信的人,荆轲死在了秦国。叶雪听到这个消息,当即昏了过去。我虽然早已知道,但心里还是一颤,还是平静地对派来的使 者道:“知道了。” 年轻的使者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漠然,抹了把汗道:“殿下说,若是公主您觉着伤痛,可以暂回宫住几天,不知。。。。。。” “不必了。。。”我摆摆手道:“替我谢谢王兄的好意,我在这里很好。使者辛苦了,休息一日再回宫吧。” “诺!”使者作抹泪状,退出了厅门,“唉。。。荆先生那么出色的人,怎么就去了呢。。。” 我重重叹口气,叶雪昏倒后,高渐离便把她抱到屋里去了,他还挺紧张她。罢!我看了一眼梁上悬的宝剑,走出大厅。 菊花很美,我轻轻挥袖,扫下了好多花瓣。一阵风吹来,零散的花瓣被卷到空中,连空气,都泛着菊的甜香。伸手接住一片花瓣,细长的金黄色花瓣映着我洁白如玉的手,煞是好看。 燕秋也不知去了哪里,也算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要她活命,却忘了她已无亲无故, 怕是连个安身的地儿都没有。 我正想着,身后传来一声:“公主有礼!”我唬了一跳,手指拽下一片叶子,转过身 看去,那一身玄袍,长须无风自飘,银发高挽,不是文修道长又是哪个?我稳了心,微笑 道:“道长别来无恙啊!” “恩。。。”他点点头,看向我时眼里多了些怜悯,叹息道:“公主节哀。” 我自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不明白为何他对我会露出那样悲天悯人的神情 。按理 ,他既知我非燕公主,就应该也知道我对荆轲没感情。于是我笑道:“道长哪里话,我只 是。。。替燕国悲哀罢了 。” 文修做了个挑眉的动作,这样很失他不怒而威的气势。我向前几步,压低声道:“我 ,不可以改变历史,对否?” 他轻笑道:“不是不可以,是不可能。”我分明从他褐色的眸子中,看到了一丝嘲讽 。 我脸色一红,觉得自己太过于自妄,继续道:“既然不能,那为何。。。。。。”我的声音 开始发颤,“我要掺进历史?我是大学生沈之离,不是燕公主姬凝兰 。。。” “你。。。是燕公主。。。”文修重重叹气,眼神遥远,一字一顿道:“十五年前是,现在 ,亦是!” 我抬头看他,很是迷茫:“什么?” 他深褐色的眸子黯淡下去,“这,要从十五年前说起。。。。。。” 故事很长,讲完天色已有些暗了。 我的眼圈微红,就像是有泪,即将汹涌而出,喃喃道:“想不到。。。这。。。真是不可思议。。。” 文修轻甩拂尘,“以后的一切,还需公主您自己去面对啊!” 光芒一闪,文修的身影消失不见,他到底,是人是仙。。。 我取下颈上的“净苍”,狠了狠心,咬破食指,突然的疼痛让我倒吸一口气。鲜红的 血滴在玉玦上,平滑的玉面瞬间爆出蓝紫色的光,在这夜里显得尤为耀眼,伤口在这光芒中 愈合。 我叹口气,把玉玦收起来。 竟然。。。。。。真的。十五年前遗失的公主,真的是我。谁能想到,不过是走路时跌倒了 一下,我竟能凭借着“净苍”穿到二十一世纪。难怪父亲留的书信里说:尔非我生。他怕 是早已知道我的身份,父亲的朋友中,似是有个阴阳师很有名。 有脚步声向这边走来,愈来愈清晰。我一转头,便看到了披着外衫的高渐离,他墨玉 的眸子有一闪即逝的慌张,看我无事,便又恢复了冷淡而有礼的态度:“方才那光芒着实 诡异,大嫂无事便好。”转身即走,我盯着他背影轻声道:“怎么办呢,是真的。。。”是我 出现幻觉了吧,不然怎么会看到他的脚步停了下,用更轻的声音回答我:“莫要怕,我会 保护你。。。” 看,我还真的是神志不清了,高渐离他怎么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一定是幻觉,恩,一 定是的! 我回到屋子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一件事,霍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既然我是燕公主,那燕王和姬丹便是我的亲父兄无疑了。荆轲已死,那么。。。那么。。。 我在脑中飞快搜索着以前无聊时在图书馆看过的史书,《战国策》上有记载,荆轲为燕国 牺牲后,太子丹不久也去世了,而杀他的人,似乎就是。。。燕王喜!我惊极了,久久回不过 神来。 脑海里不知怎的就浮出公子云楚的身影,大燕要亡了,他还在这里么? 我实在是困极了,也没了精力去想这些事,遂合了眼睡去。 第十九章——惊梦 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梦里是大片的混沌,空间似乎错乱了,下起雨来,滴到脸上不 是凉的,甚至有些腥。抬起头看,我惊愕万分,这。。。这哪里是雨水,分明就是鲜血。 “父王。。。。。。啊。。。!”我听到一声惨叫,眼前突然出现两道影子,就像皮影人一样。 一道血线喷洒出来。我捂住眼睛,不忍去看这一幕,燕王此时已全无慈爱表情,面容冷酷 ,手刃亲子。 太子丹在我面前倒下,我伸出手想抱住他,手指却穿过他的身体。怎么回事!我猛地 惊醒,冷汗浸湿了衣衫。口舌干燥,便下床倒了杯水喝了,这梦,可是个预兆? 越想越觉着怕,打开门让阳光照在身上,却还是止不住地发抖。若真是个预兆,也未免太血腥、太残忍了些。 远远便望见荆府的侍女向我跑来,在我身边站定后,缓了几口气,道:“夫人快跟奴婢来,今日要为少爷立衣冠冢。” 随手拂了拂长发,我道:“谁要为夫君立冢?”虽然在荆轲面前我称他为“先生”,但在下人面前万不能这样称呼他。 “是。。。”侍女小心翼翼道:“二夫人。。。”嗬!看来,我和叶雪不合,连下人都看出来了。不过想想也是,自我进这个家门,叶雪就不曾给过我好脸色,若不是碍于我大燕国公主这个身份,怕是连下人都不会正眼看我,在他们眼里,叶雪就是荆家的女主人。 我折了支白花别进发间,“走吧!” 侍女在前边带路,我看着她红色的发带,突然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啊。。。”她似是没想到我会主动和她说话,忙道:“奴婢红双。” “哦。”我没再说话。 我们到的时候,已封上了棺盖,高渐离在一旁祭酒。叶雪倒是选了个好地方。荆轲在易水离去,她便在同一个地方为他立衣冠冢。 我瞥了一眼叶雪,对一旁的下人道:“打开盖子!” 叶雪嚷道:“不可以,你们不要听她的!夫君就是被她害死的!” 我懒得搭理她 ,指着一个较为壮实的家丁吩咐道:“你,去把棺盖打开!”那家丁为难的看了一眼叶雪。 我极度不爽,冷笑道:“荆家的人,何时略过本夫人直接听从二夫人的命令了?”我 故意把“二夫人”三字念得很重,叶雪紧咬着下唇,脸色变得苍白。 那家丁见我面色不善,忙俯下身作势就要开棺。 一直立在一旁的高渐离突然开了口,,声音却很是清冷:“开棺是对已逝之人的亵渎 ,师兄尸骨未寒,难道大嫂就要对他不敬?若大嫂执意如此,那渐离只能替师兄悲哀了。 世人皆知,因为公主您,师兄才去了秦国,可如今。。。。。。”他的话落,在场众人脸上都露 出了悲痛的神情。我一时噎住,不知作何回答。这是高渐离第一次对我说这么长的话,却 让我无话可说。 耳边有依稀的议论声,我这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围了好些人,他们责备的目光让我 有种想要立刻回到现代的冲动。 “她就是公主!” “真是祸害呀,听说荆先生就是娶了她,才去刺秦的!” “嘘。。。小声点,别被她听去了。。。” “十五年前的事你们还记得吗?依。。。那乳母死得真惨!” “唉。。。祸水殃国啊。。。。。。” 闭上眼,尽量把这些责难之声排在耳外,可那话语还是传入耳中,直抵心房。 一只手触着我冰凉的手指,我睁开眼,看到红双一脸担忧的神色:“夫人,您没事吧 ?” 我朝她摆摆手示意不必担心,挺直了背看高渐离,他微微侧头不和我对视。 阳光蓦地强烈,我盯着那少年,站得笔直。天知道,我的身子在不住打晃,若不是紧 紧抓着红双的手,只怕是早已倒下了。 “入土!”高渐离挥手下令。飞土扬了起来,上好的木棺片刻便被土埋住了。我垂下 眼帘,轻轻嗤笑,看,高渐离,你一席话,便可让我无地自容。 人群渐渐散去了,我却看到掩埋棺材的土堆有些摇晃,高渐离他们显然也看到了。土 堆突然爆开来,一声高亮的鸣声传出。 高渐离面色微变,走到棺前,我也按奈不住好奇,在红双的搀扶下走上前去。 那鸣声越来越响,还伴随着敲击声。我道:“打开来看看吧。” 叶雪叫道:“不可!你还是想着开棺!” 我平静而冷淡的看向高渐离:“先生看呢?” 他眉头一皱,朝那棺拜了三拜,沉声道:“开棺!” 刚拉开了一条缝,一道黑影在眼前一晃,随即飞上天去。 我凝神看去,竟是一把乌色的长剑。那剑在众人头顶盘旋出复杂的样式,最后“铛” 的一声插入地面。 叶雪突然叫起来:“这是夫君的剑!”说着就要跑过去拔出它,却在离剑五步远的地 方被弹了回来,幸好高渐离手快,不然她怕是要摔在地上了。 “雪儿勿激动,这是十大名剑排名第二的湛泸,有很高的灵性,一般人是不能近身的 。”高渐离微微一笑,煞是好看。我一阵心悸,他对着叶雪,会笑,那么说,他喜欢的, 的确是她无疑了。想到这里,我不禁轻轻叹了口气:“红双,我们走吧。” “夫人当心。。。”红双扶了我的手,跟着离开。 我只想着离开那个让我心痛的地方,也没有看路,直到听到红双的惊呼才反应过来。 她被我身旁的湛卢剑散发的剑气弹到了数米之外,我竟安然无恙!正奇怪间,那剑拔 地而起,直冲我刺来。想要逃走,脚却似生了根,我又惊又怕,用袖子挡着脸。眼见那泛 着乌木光华的剑到了眼前,却突然住了,静静的悬在面前。 “大嫂,快走开!那剑会伤人!”高渐离语气很严肃。我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脸色 苍白,是在。。。为我担心么? 浅浅一笑,伸手握住湛卢,剑在我手中轻颤了一会儿,发出几声剑鸣便停息了。 叶雪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对身边同样表情的高渐离道:“渐离,她。。。怎么 会。。。”高渐离摇摇头,轻声叹道:“我也不知道,可是湛卢选了大嫂做主人,任谁,也不 能改变。” 我把剑拿在手里,去扶红双。这剑好是好,但没有剑鞘,回来有空了得让人帮忙做个 。 红双这孩子倒不似荆家其余下人对我那般冷漠,燕秋走了,她恰可以替她照顾我。所 以,一回到荆家,我便派人收拾了一间耳房给她,只是希望,不会因为我的身份而给她带 来不幸。 第二十章——针锋相对 自那天以后,叶雪就与我正式对上了。女人都有很强的嫉妒心,她所爱着的荆轲的宝剑被我得着了,她怕是气也要气死了。 我把荆轲留给我的玉佩挂到剑柄上,又让人做了个同剑一色的鞘,这才把它别到腰上。 轻轻抚摸剑身,只觉寒意彻骨。这把,绝对是好剑,湛卢,这名字听着又很是熟悉,却记不得是在哪里听过了。 传来敲门声,我把剑收起来,道:“进来。”红双夹带着一身的桂香开门进屋,冲我略一欠身:“夫人,该用膳了。” 我看着她粉红色的衣裙发了会儿呆,直到她又喊了三声才反应过来,轻声道:“院子里的桂花开了?” “啊?”红双一愣,笑道:“是呢,丹桂开了好多花,去院里转一趟,连衣服都是香香的!” 我走出去看,果然,桂花开得很好,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气,深深吸一口气,连肺部也清新了。我弯起嘴角,露出笑容。 红双看我心情不错,也笑着道:“夫人笑起来真美,难怪少爷那么喜欢您。就连二爷。。。。。。” 我回过头,疑道:“红双你说什么?” “夫人您不知道吗?”红双掩口一笑,凑到我耳边小声道:“奴婢也是偷偷听来的。少爷临走那一天,曾和二爷在书房呆了一夜,奴婢三更的时候去方便,无意中听到他们说。。。。。。” 她却突然不说了,面色苍白的看着我身后,恭敬道:“二爷。” 高渐离一身雪衫,长发用一根青色的发带松松束着。他对我说着话,眼睛却看着我身后的红双:“大嫂该去用膳了。”我奇怪的看了他俩一眼,甩了甩头发从他面前走过。他顿了顿,随即跟上来。 饭菜一如既往的丰盛,我握着著,竟然不知吃什么好。那一盘清拌笋丝看着倒是翠莹莹的,我咬了咬干裂的唇,挽起袖子欲拣那笋吃。还未夹住,一只洁白如玉的手伸过来就把那盘菜端走了。 我一怔,抬起眼,看到叶雪端着那盘菜放到了离我很远的地方。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却懒得理她,转而吃另一盘菜。一如上次一样我还没夹到菜,便被叶雪抢了去。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压制住喷薄而上的怒气,放下著,站起身轻声道:“我没胃口,你们吃吧!”一甩广袖,离席而去。红双忙跟着离开。 一连好几日,我都没再去过“合方厅”用膳,可慰的是高渐离还惦记着我,每日派了人送饭来。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我握着玉柄的毛笔,用燕文把这两句诗一笔一划写到绢上。咬着笔头看了看,觉得甚不满意提起笔欲修改,身旁响起红双的声音:“夫人,不好了!”她这一声来得太突然,我吓得手一松,毛笔掉在书案上,刚写好的字便毁了。 “什么不好了?”我半愠恼的拿起绢,丢到一旁的筐里。 红双道:“二夫人她失足落了水!”我轻笑,叶雪那么好的功夫,她会失足?鬼才信! 红双见我没反应,知我定是不相信,也有些急了,拽起我就往门外跑:“是真的夫人!二夫人她不会游水,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我站住脚,拉开红双的手,道:“便是我去了,又如何呢?”她一愣,看着我的脸,哽咽道:“其实二夫人。。。对我们是很好的,她只是。。。太爱少爷了,才会对您那样,求您。。。救救她!” 我心底一黯,面未改色道:“那快走吧。” “恩!”红双抹了把泪,带我快速奔去池塘。 未到,已听到啜泣声。我心里顿时一紧,莫非。。。。。。我虽不喜欢叶雪,却也不希望她有事。 忙去看,却见叶雪正伏在高渐离怀里低低地哭,身上搭着他常穿的那件白衣。 我忍着醋意走过去,轻声道:“没事吧?”叶雪停止了哭泣,转过头看着我,眼底的冰冷一闪而过,随即换上一种病弱的神态:“不需要姐姐来充好人。” 我不知她这话何意。高渐离横抱了她从我身旁走过,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了句:“大嫂自重!” 我更为疑惑,转眼瞥见红双低眉顺眼的站在那儿,正要问,她忙低下头不看我。 眉头一皱,便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叶雪怎会失足落水,根本就是她故意的。让红双唤我来,正好可以看到高渐离抱着她的画面,而她也正可把这次“事故”推到我身上。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我先是把她推到水里,又在一边躲着,等到她被救上来,再假好心的去慰问她。可是红双呢?她跟我也有十来日了,为什么还要帮着她一起污我呢?不过想想也是了,叶雪在这府里做了一年多的女主人。方才红双也说了,她平时对下人很好,这样想来,红双会帮她,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我虽为正室,但在他们眼里,只怕还比不上叶雪。 有杏花瓣落在肩上,我用手拂了,笑道:“这雪杏好看是好看,只是离了树,再美也逃不过腐烂的命运。” 红双浑身一颤,手指不断绞着衣角。我扬起脸看天,天空颜色真的很美,干净的像玻璃。我把散着的长发用丝带系起来。 “夫人!”红双拽住欲离开的我的衣袂,颤声道:“奴婢。。。奴婢。。。”我勾起嘴角,冷冷一笑:“红双,你还是搬到原来屋子里去吧,王兄殿下新派了人来服侍我,明日就到。” 她眼圈一红,泪珠成串掉落,衬着她较好的面庞更惹人怜爱。我叹口气,取出帕子拭去她的泪水,柔声道:“这孩子,哭什么!快收了眼泪,我派人帮你收拾东西,今晚便搬回去吧。”言毕,我不再去看她一眼,快步回到自己的屋子。 第二十一章——忍无可忍 其实我对红双说的那些话,全是骗她的,王兄没有派人来,应该说是,他根本就不知 道燕秋离开。 我斜倚在榻上,看着炉里的香炭一点点燃尽,突然就觉得有无限伤怀憋在心口。 我已经受够了背叛,先是燕秋,再是红双。为什么背叛我的,都是身边亲近的人。原本以为,没了燕秋,这荆府除了荆轲,对我最好的便是红双了。我曾经。。。真的这样以为。别的下人都对我爱理不理的,就连荆轲下葬这样的事,也没个人告诉我,是红双,她还记着荆府有我这么个正房夫人,特地跑来告知我。那一刻,我是真的感动了的,甚至以为,她是真的记着我这个大夫人,真心为我的。可是,到头来,不过是我一人自作多情罢了。 我越想越觉得伤感,起身推开房门。今日的天气不好,乌色卷云,空气里,甚至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弯下腰捡起一颗石子重重掷到池里。“啪!”激起层层水花,溅在残萎的荷叶上。 “呦!是什么让姐姐这么不顺心啊?”娇媚无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微侧头,果然看到叶雪穿着粉色的百蝶纱衣,手里还握着柄袖珍铜镜,上边的花纹很是细致,绾起的发间插一朵白菊。我弯起嘴角,温柔一笑:“本夫人能有什么不顺心的倒是妹妹你啊。。。”我故意停顿下,继续道:“下次穿如此漂亮的衣裙时,可不要再戴这样丧气的花。不知道的人,还会误以为你是在为谁守节呢!”叶雪脸色白了白,仍笑道:“那要谢谢姐姐了,不过妹妹穿得再漂亮,也比不过姐姐呀!”她对镜理了理鬓角,笼烟眉轻挑:“妹妹第一次见到姐姐呀,差点以为见到了妲己转世!” 我在心底厌恶这样子的叶雪,手指攥紧了衣角,不怒反笑道:“那是必须的,身为荆家主母又是一国公主的我,长相自然要配得上身份了,还有啊妹妹,姐姐给你个忠告,下一次,不要把脸涂得这么白。活一罗刹。本夫人倒是没什么,若是让有了身孕的王嫂看到,怕是会吓坏的。” 叶雪可爱的红唇张了张,露出一个略些僵硬的笑容,掩口轻咳几声,道:“前些日子落水受了风寒,姐姐歇着,妹妹先告退了。”说完,她朝我微微屈膝,临走还不忘咳几声。我的腔调温柔如方才:“妹妹这回可要小心哦,万不要再失了足。高先生去了宫里,可没人救得了你了!”她没答话,倒是她身边的侍女回头看了我一眼。 中午的时候天气转好了些,雾已散尽,我在怀里抱了盆王宫移来的兰花 ,盘算着怎让下人帮忙把这花载到地上,早上见梅树旁有好大的空地,用来种兰花刚刚好。 心里想着别的事,便也没看路,撞到人摔倒时手一松,那白瓷的花盆顿时坠地四分五裂。 我可惜不已,但是自己先撞了人,也不好说什么。对方身上的脂粉香气很重,我抬起眼,正看到叶雪嫌恶地拍打衣服沾上的泥土,还皱眉道:“是谁这么不长眼睛!” 我没想到会是她,站起身淡淡道歉:“抱歉,是我不小心。” 叶雪停下手,看着我笑得别有深意:“姐姐这样说,妹妹可承受不起。”又看了眼地上的兰花,惋惜道:“是妹妹的不是,可惜了这些上好的兰草,渐离没收到,真是遗憾。”她说“渐离”二字时,用了很大的声音。她故意的,我警惕的竖起耳朵,冷冷斜她一眼:“你说什么?” “啊!”叶雪掩住口,惊惶笑道:“看,妹妹真是该死,姐姐和渐离的事,也岂是我这等贱妾能多嘴的?”“你!”我羞愤交加,她的声音有些大,再者身边跟着些侍女,方才的话,定是全被听到了。“高先生是夫君的师弟,你怎可说这种话坏他声誉!” “莫不成。。。”叶雪装作惊讶,声音更是提高了八度:“姐姐对渐离的感情都是假的?可是昨天您不是还说。。。”我的目光越来越冷,咬牙瞪着她。她邪恶一笑,凑到我耳边小声道:“尊贵的公主殿下,你不是喜欢高渐离吗?要是所有人都知道,燕国尊贵的公主,荆府正室夫人对乐师高渐离产生爱慕之情,这王室的脸,该往哪里搁呢?” “你!”我彻底被激怒了,顾不得周围的人,扬起手就要打她,叶雪,原本我不想动怒,这可是你逼我的。 即将豁上她如玉的脸颊时,手突然被抓住,隔着薄薄的衣料可以感觉到腕上修长的指骨。 我在看到那人脸时怒气消了一般,语气也软了下来:“先生回来了么?” “雪儿做错了什么,大嫂竟要打她?”高渐离面庞虽冰冷,手却没下多大力。他继续道:“大嫂乃正室夫人,应该替师兄料理家事才是,教训人这样的事,不需大嫂插手。大嫂每做一件事,都要先考虑下自己的身份!” 我问他如是说,刚降下的火立马就上去了,狠狠甩开他的手,冷笑道:“是!本公主没资格插手你们荆家的事!可是高渐离,你又是什么人啊,本公主的事,也不需要你来插手!从现在开始。。。。。。”我拔下头上的一只玉簪摔到地上,声声如掷地:“我和这个家再无任何联系,若是我再踏进荆府半步,就如这玉簪,自刎而死!“说完,我头也不回的转身跑开,身后传来红双焦急的声音:”二爷,夫人她不识路,快拦住她呀。。。。。。“没有脚步声跟上来,我甩甩长发,一口气跑到门口。管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我跑这么急,有一脸要杀人的表情,也不敢问什么,慌忙开门放我出去。 什么三从四德,什么正室夫人都见鬼去吧!从此以后我边自由了。 到街角的时候竟看到宫里的步辇,我怕被看到,忙隐在墙后。微风扬起的红纱现出女子较好的侧脸,鬓上的流苏钗反着水蓝色的光华。我只觉得女子异常熟悉,却记不得是谁,欲再细看时,他们已走远了。 第二十二章——萧瑟风 既然我已经选择了离开荆府,以后的日子便得我自己来谋生。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钱的问题。 古时女子地位较低下,赚钱的地方也就只有伶人馆。我定是不会到那里去的。一眼瞥到腰间的佩玉,略一挑眉,有了主意。 直到在街上转的脚疼,才找到位一偏僻小巷的当铺。我的方法最简单也最直接——当首饰。垂苏步摇、雕凤玉笄、还有一块儿上好的佩玉。这一身行头应该会值不少钱吧。 当铺掌柜出乎意料的苍老,他拿着我的玉佩看了半晌,道:“姑娘这玉的确值不少刀。” 我勾勾嘴角:“那店家您看着给吧!” 他从抽屉里抓了些刀币递给我 ,我数了数,不多不少正一百个。 正欲离开,又想起一件事,回头问道:“店家可知文修道长居何处?” 老掌柜奇道:“文修道长?没听过此人名号。”我面色忽得苍白,喃喃道:“没听过么?” “是啊。”他捻捻长须:“道家老夫倒是听过,道长却是不知了。”我勉强一笑:“可能是我弄错了,多谢。”略一欠身,推开门走出。 燕秋说过,文修道长在燕国很有声望,按理,当铺掌柜这样的老人,应该会知道他的名字,可为什么他却说“没听过”?他也没理由骗我。 我又细想了想他说的话,脑海里似闪过些东西,却看不清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呢?”我轻声自语,“到。。。到。。。。。。道!”我差些叫出声来。是啊,怎么忘了,文修既然自称“道长”,就是道教无疑了。可道教直到魏晋才出现,现在是什么年代?是距魏晋五百多年的战国!怎么可能有道教,更别说道长了。 文修骗了我,不!或许根本就没有文修这个人。燕秋又是怎么回事呢?我是这样想的。他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又能来无影去无踪,定有异于常人的法术,也就是现代常说的“异能”。燕秋说不好是被他控制住了。她“脚步沉重”不是因为心情不好,而是被人控制了心智,类似于催眠之术。可是,再怎么厉害的法术,也消不去她眼底的恨意。 左侧的白色酒旗,“玉上堂”三字随风波动,我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湛泸,叹口气走进去。 我不知道文修为什么要骗我,也不清楚自己以后要去哪里。七国之争不会因为秦国的胜利而消断,遥遥无期,等待我的,究竟还有什么。。。。。。 铺里人很少,我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几样素菜,一碗粟,一壶清茶,静静想事。 有寒风拂过脸颊,我打了个颤,这天尚是金桂之秋,哪里来的寒气?四下看了看,只觉有条视线紧锁着我,却找不到人,莫不是。。。凭着感觉凝神看向对面,淡淡的光晕组成少年俊美的身形,不过只有轮廓罢了。 眼皮一跳,扔了枚刀币在桌上起身便走,那魂魄亦紧紧跟在身后。我脚下用力,腾空而起。 因技术不佳,只掠过几户屋檐便散了真气。朗朗跄跄摔倒在地,打岸的水湿了衣角。已到了江边了,这魂魄好生缠人!我回过头,恶狠狠瞪着他道:“秦武阳,你究竟想怎样!”秦武阳很是吃惊我能看到他,道:“果不是平凡的女子,我不想怎样,就是今日在街上转悠,便瞟见了公主你,想跟你玩儿玩儿,没想到你竟懂得通灵之术”他一步步逼近我,犹如当日那样,邪恶的令人害怕:“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好办多了。”我不断的后退着,鞋子已着了水,“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手在身上摸索着,想找个防身的东西,触到冰凉的物什,“铛”地拔出来,湛泸浑体乌华流转,剑气直逼眼前的魂灵。 秦武阳止住脚步,看我惊慌的模样,突然笑了。这次是他真正的笑,没有邪气、没有冷意,纯净温暖。我因他这笑松了些神经,但仍没有收回剑。 他笑道:“公主固然美丽,却不是武阳喜欢的类型。”我收了剑,道:“那你为何这样?” 秦武阳摸摸好看的鼻梁,竟露出一丝羞涩:“呐。。。是阿雪,都是为了阿雪。”他正视我,语气极为认真:“本来我以为,只要污了公主清白,阿雪便会成为荆家主母,看来,我还是太笨了。” 我蓦地就明白了,和荆轲成亲那一天,本来秦武阳闯进新房要欺辱我的,可叶雪来了后,他便离开了。原来,他竟是一直喜欢着她。无端对这少年生出些许怜意。 “可是。。。”他目光转冽:“阿雪她变了,自从公主进了荆家,她便再不是从前那个美好如玉的阿雪了。你说,这是不是你的错呢?” 我闻他语气不善,警惕道:“为何是我。。。。。。”我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的手正按在我的颈上,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着喉管,阻断了我要说的话。 他明明是灵体形态,怎么会抓住我呢?这问题我已没有精神去想了。秦武阳靠近我,属于灵魂特有的阴冷之气扑在脸上,他道:“你死了,阿雪就会变回来了。啊。。。这个想法真好,你死,便好啦!” 我努力聚起一丝神志,右手举起剑,反手刺向他后脊。他的表情变了变,似是痛苦,又似是悲伤:“湛泸。。。竟然是湛泸。” 压迫感随着魂体的消散而消失。我垂下手,觉得力已耗尽,双腿一软,向后倒去。最后的神识里是一袭如雪的白衣,那可是。。。高渐离你? 第二十三章——悦心 醒来时已在床上,身上搭着很软的锦被,还保留着干燥的阳光气息。略动了下身子,一阵酸痛之感自四肢蔓延开来。我微皱眉,不由得轻吸口气。 “怎么了怎么了!”珠帘“哗啦”被掀开,我看到一张清秀的瓜子脸。碧衣女子见我已醒,笑道:“醒了便好,你已睡了三日。”我道:“这里是哪里?” 她把我扶起来,垫了枕头让我靠着,道:“这里是白香阁,你昏倒在河边,杜先生带你来的。” “杜先生?”我疑道:“哪个杜先生?”女子掩口一笑,道:“就是杜宣先生啊。他说你们是旧识呢!” 旧识?我怎么不记得认识的人中有个姓杜的?心里虽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有吃的吗?我饿了。”那女子点点头道:“杜先生料到你醒来会饿,专让人在火上煮了粥,我这便去拿。。。” “多谢。”我微颔首:“姑娘怎么称呼?”“白香。”她抿嘴一笑,低头走出屋子。 我正欲躺下,听得屋外有人声,便停下动作静听。 “白香,里边的姑娘醒了吗?”温和的男声听着有些耳熟。 “刚刚醒呢,这会子饿了,我正要去拿吃的。” “有劳了!”男子笑道:“我进去看看她!”门发出响声。我忙躺下,闭上眼睛佯装睡觉。很轻的脚步声停在床边,听到那男子自语道:“还在睡么?” 有温暖的物体触着额头,我一惊,猛地睁开眼。那男子吓了一跳,收回放在我额上的手,笑道:“原来你醒了啊,本公子还以为你死了呢。” 我在心里白了他一眼,道:“公子云楚,怎么是你?我怎么在这里?” 公子云楚一笑,坐到床边,道:“本公子游市,看到你一人拿着剑乱挥,最后还晕倒了,便发善心带你来这里。” 他靠近我,轻声道:“本公子救了你两次,你说。。。要怎么报答呢?”荷花气息萦绕在鼻尖,我双颊飞红,垂了眼不看他,却不知这样更显得娇媚。他离我更近了些,鼻息扑到我脸上。 “啪!”门口响起清脆的盘子落地声。公子云楚忙坐直身子。我抬眼看去,白香正愣愣看着我们不断摇头:“我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说着,没看石板上尚冒着热气的粥,掩面跑了出去。公子云楚怔了怔,也跟着追了出去。 我虽不清楚他二人的关系,不过现在也猜得差不多了。白香看到方才一幕,定是误会了我与公子云楚,我再呆在这里,怕是极不妥的。 抓着床边坐起来,我未绾发,只在后颈用丝带系了下。又在几上找得了我的剑,遂离开了那里。 我不知道在白香阁的这几天燕国发生了什么,街上很乱,仅有几家商铺开着门。我心里奇怪,便到一家店铺询问。 连唤了好几声,掌柜才从内阁出来。我把唇抿出一丝血色,道:“店家,为何这燕京如此境象?” “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吧。”掌柜叹息道:“唉。。。若是这样,老夫劝姑娘快走吧。” 我奇道:“怎么?燕国发生了什么?”“燕国要打仗了。唉。。。不祥的女子啊。。。”他无奈地摇着头,冲我摆摆手:“姑娘快离开吧!” “何谓。。。不祥?”我的疑惑更甚。 他看我一眼,终道:“罢,既然无事,我便说给你听吧。”他邀我坐下,开始道:“姑娘可曾知道不久前找回的燕国公主?”我眼皮一跳,不动声色道:“听说过,怎么?” “古时有个传言。。。。。。”掌柜的眼神很神秘,四下看了看,小声道:“姬姓女子实为不祥,命数冲天。这些年不曾出现过姬姓的公主,偏偏这回出了个。。。总之,姑娘早些离开为妙。” 我勉强一笑:“原来是这样,那我告辞了!” 后脚刚踏出门,身后的门便关上了,却是忘记问去燕宫的路了。 不过走了几步路而已,我便有些累。也不管脏乱是否,找了个台阶坐下。 脚下的地面投上一小片阴影,我抬起头,正对上公子云楚清亮的双眸。他道:“你怎么离开了,本公子找了你两条街!” 我不爽的皱眉道:“你我非亲非故,又管我作甚?” 他不答话,在我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物道:“本公子吹曲子给你听吧!”说着自顾自吹了起来。我听得出了神,道:“这曲子叫什么?” 公子云楚笑道:“我也不知道,是大姐教我的。”他换了自称,倒还挺随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说“大姐”的时候,眼里有淡淡的忧伤。 我把那曲子在心里过了一遍,轻声吟道:“月落竹色稀,白衣江湖行剑。摇曳灯影烛盏燃尽,雨乱眼。苔痕浸满阶,迟杏倚树纷繁。长歌飞入霄玄,相思青茧。望不穿,回梦间,一斛寒酒醉庭仙,尘落涧,琴裂弦,秋霜淡朱颜。残阳断,水月天,几世情长亦悠远,莫言愁,散前缘,净华且开,归期何年。” 他道:“你这词和我的曲还挺搭配,不如合在一起好了。” 我点头,忽想起一事,道:“公子云楚,你送我去王宫吧!” 公子云楚微怔,道:“我来是找你回去的,再说了燕国正值战乱,你去王宫做什么?”“因为。。。”我本想把真实身份告诉他,但心里有个声音却阻止我这样做,话到嘴边改了口:“我也是燕国人,想要为国家出一份力。” “得了吧,你一个弱女子能干什么?”他的眼里倒是没有嘲讽:“勇气可嘉,却是空想罢了。要是你丢了命怎么办?” 我淡淡一笑,仰脸看天:“无所谓啊,丢了命,那便丢了。” 他皱眉,开始掰着指头向我说教:“若是没了命,你的双亲该有多难过?燕国人本来就少,再失去个你。还有,你一死,又少了个女才人。。。。。。” 我被他说的心烦,道:“你们西秦的男子,都是这么啰嗦吗?” 他闻言一笑,道:“不是呢,我只是觉得,你长这么漂亮,死了很可惜。” “说说你吧。。。”我咬唇看向他,“你在这里,又是等什么人呢?” 公子云楚只笑不答,我料怕是触了他的忌,缄口不再说话,我们就这样坐着,直到我实在困得不得了靠在他肩上睡着。 脸上有些湿,我动了动睫毛,幽幽醒来。身子挨着男子温暖的后背,上好的绸料湿了一大片。 暮色四合,公子云楚正背着我在街上悠闲地散步。我道:“不是已经封城了吗?” 他笑:“啊。。。燕国正打仗,官兵都到城关抗秦去了。” 我点点头,也不管他是否会看见。 沉默了许久,我道:“公子云楚,你背着我不累吗?让我自己走吧。” 他脚步一顿,道:“无妨,你身子正虚,怕也走不了多远。” 莫名一阵感动,我环紧他的脖子,脸贴在被泪浸湿了的地方,竟觉得异常心安。出现这样的情绪,在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我索性闭了眼,静静享受这份前所未有的感觉。 第二十四章——回宫 白香见公子云楚背着我回来,也没露出什么不快的表情,叫人收拾了间屋子给我住着 ,倒让我甚觉不好意思。 公子云楚把我轻放到榻上,又取来毯子给我盖了,才离开。我在他转身的时候拉住他 的袖子,轻声问道:“公子云楚,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他没有回头,却能听出话里的温柔笑意:“我只是。。。。。。看不得你眼里的情绪。”他 不着痕迹地拂开我的手,熄了烛火,走出屋子。 这样一个如水的男子,被他爱的人,一定很幸福吧。只是可惜,那幸福不是我的。我 裹严了毯子,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白香的衣服穿着还算合身。昨日衣服破了,幸而有她借 我。 简单的收拾了下妆容,推开窗子让阳光透进来,我满足地吸了口气。就这样便好了, 我不再回荆府,也再不是什么公主,每日能够这样看朝阳就很知足了。 余光瞥到一顶熟悉的步辇,我向下看去,果是昨日见那宫行辇车,里头坐的还是那女 子。 风撩起她红色的面纱,我睁大了眼看去,一样的容颜,一样的神态,那岂不正是我的 王嫂、燕国太子妃高念香! 我惊极,又疑极,几欲跳下窗去寻个究竟。 门及时响了起来,我关好窗户,扯了扯有些皱的衣角,走去开门。 蓝衣的小丫头毕恭毕敬朝我屈了屈膝,小声道:“沈姑娘,小姐请您到楼下用食。” 这孩子看起来好小,也就十岁左右。唇边绽出温柔的笑,我弯下身子道:“是谁告诉 你我姓沈的?” “是。。。是。。。”她把头垂得更低了,“杜先生说的。” “哦。”我站直了身子,收起笑容:“我随后便到!” 把湛泸挂在腰侧,有用冷水洗了脸,才缓缓下楼。 白香的身边并没有公子云楚,我问过早,坐在副座。白香看着我笑道:“沈姑娘真是 天生丽质,纵是布裙荆钗也一样无法淡去你的美丽。” 对这话我报之一笑,从发间拔下一只金钗放到桌上,道:“这几日劳烦姑娘了,这钗 子也不值什么钱,就权当答谢吧!” 白香拿着金钗感叹道:“真漂亮!沈姑娘你是富家的小姐吧。” 我淡淡一笑,算是默认。 白香阁本是茶馆,近日战乱,也没了什么生意。我靠在门上,看阳光照射下空落残破的燕京大街,一股悲伤蔓延在心底。 燕国子民都在战斗,而身为公主的我,却躲在这里。 一匹马踏着烟尘而来,在我面前勒住缰绳。公子云楚跳下马来,对我道:“收拾一下 ,今夜我去办个事情,办过我们就离开燕国。” 白香正绣着花,闻此抬起头来道:“离开?为什么?再说了我们离开后去哪里?” 他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道:“我们去邯郸,燕国要亡了,你们呆在这里不安全 !” 我道:“你们走吧,我要去王宫。”我已问过小侍女王宫的路线。他听我这么说,愣 了下。 白香道:“王宫太危险,沈姑娘还是和我们一同离开吧,就算是有家人在这里,等战 争过了,也可以再回来寻啊!” 我摇摇头,背过身逆着光:“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你们快走吧,不必 为我担心。” 公子云楚上来抓住我的手臂,,低声道:“不行!你必须跟我一起走。”他说“我” ,而不是“我们”。我轻笑:“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是时候,担起本属于我的责任 了。 “你怎么了,昨天不是还说得好好的吗?”他皱眉,揽我进怀,“有什么事你可以告 诉我啊!”白香见我们这样,咬咬唇上了楼。 我推开他,退出门,冷冷一笑:“告诉你?嗬!公子云楚,我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我凭什么告诉你?以后我的事,请公子您。。。不要多管!” 说完,我以足尖点地,掠上屋顶朝北飞去。说了那样的话,他应该不会再想见到我了 吧。这样也好,若此去还有机会活着,欠他的情,一定会还。我们本就不是一道路上的人 ,不该有过多的交集。 燕宫很静,只是不知这如死水的静谧里藏着怎样的危险。 静兰苑有宫女在荡秋千。米色的衣裙,透亮的眼睛,一如当日的燕秋。心思一动,缓 步走过去。 那宫女听到脚步声,向我看来,随即从秋千上跳下,欣喜道:“公主回来啦!”我含 笑点点头:“王兄呢?” 宫女道:“殿下和太妃去祭神了。”我道:“他们回来时记得通报我一声。” “诺。”她笑:“殿下整日念叨着您,盼着您回来呢,要是见了您他一定很高兴!对 了!”她似想起了什么,双眼亮晶晶的:“太妃不久前诞下一位小公主,长得可像殿下了!” 我停下脚步:“那可太好了,尚取了名字?” “迎。”宫女道:“单名一个迎字。” 我笑道:“嗯,你自玩着吧,我歇会儿。” 她点头,待我离开后,又跑去荡秋千。 姬迎,生于乱世,命运必将坎坷万千,不过我定会保全她的安危,不让她受半分伤害 。 换了衣裳,也不想去床上躺了,便斜卧在榻上闭眼小憩。 再睁眼天已黑了,屋里燃着白莲香,太子丹坐在桌旁看书。我拿掉身上搭的毯子,坐 起来道:“王兄。” 他转过头来,温柔一笑。我的泪顷刻便淌了下来,他忙过来抱我在怀里,轻轻哄道: “凝兰别哭,哥哥在这里。”把脸埋在他胸口,我微微一笑:“我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回来和你一同面对困难,此后,纵是万般艰险,我也绝不会再离开 ! 姬丹正安慰我,忽听门外有争执声。他皱眉,冲外道:“何人喧哗!” “殿下,是个宫人,他硬要见您。”门外的侍女小心翼翼答到。 “本太子不见,让他离开。”姬丹道:“若无大事,不要来扰。” “殿下。。。殿下。。。”那人似是很急,喊道:“太子妃她。。。。。。” 我感到姬但身子明显一僵,心里也紧了紧,道:“王兄还是去见见他吧。” 他放开我,开门道:“怎么了?” 那宫人跪下道:“太子妃她。。。被人掠去了。” “什么!”我和姬丹同时惊叫。姬丹上前一步道:“怎么回事!” 第二十五章——骗局 那人被姬丹的气势震住,低了头不敢再言。我向前一步道:“莫要怕,到底怎么回事,王嫂她怎会让人给掠去呢?” 他看我一眼道:“方才小的正要睡觉,忽听得有叫声,就跑出来看,只见一黑影携着太子妃飞上屋顶后不见了。小的不知如何是好,便忙来告知殿下您了。” 姬丹怒道:“‘寒渊阁’的侍卫都是饭桶吗!传本太子的令,把他们统统处以大辟刑!来人!”一男子举着灯笼跑过来,叩道:“殿下有何吩咐!” “召十来个人,今夜同本太子去寻太子妃。”姬丹背着手,敛了对我时的温柔,脸色在烛光的照耀下极为阴沉。 那人领命退下,我道:“王兄要亲自去?” 他目光闪了闪,道:“是啊,有些事,我必须要面对!”我大惑,正要问,他已转移了话题:“在荆家,可还好?”我一怔,勉强笑道:“嗯,挺好的。” 姬丹叹口气:“凝兰何必自苦如此?那叶雪本就有些极端,不必与她生气。”他从袖里摸出一物递给我,道:“这是先生临走时托我转交的,今日已晚,明日再看吧。” 我应了声,将那叠着的白绢放入怀中。 姬丹走了,那宫人还在地上跪着,我道:“别跪了,起来吧!” 他谢过,站了起来。我看他身形有些熟悉,便道:“你抬头让我看一下。” 却是一张陌生的脸,我道:“你是哪个宫的人?” “小的。。。”他低下头道:“是内侍府的。” “公主。。。。。。”一旁的宫女似是想说什么,却没再说下去。 我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侍女举了举风灯:“奴婢只是想提醒公主,天色不早了,快歇息吧。” 我点点头,对那宫人道:“你下去吧,早些睡。” 后来我一直懊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拦着太子丹,也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仔细问清侍女想说的话,更责怪自己的大意。若非如此,那些事,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我一直睡到很晚才起床,问姬丹是否回来,侍女只说不知道。不知怎的,醒来后就一直觉得心神不宁,用膳的时候甚至打翻了茶盏,让那群宫女紧张了好一阵子。 越发觉得不安,我叫来昨日的宫女问道:“你可知王兄去了哪里?” “奴婢不知。”她咬唇道:“公主您可以去问守门的侍卫。” “多谢。”我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公主。。。。。。”她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才道:“其实昨日奴婢想说的是。。。。。。” “是什么?”我笑。 “宫里。。。没有内侍府。。。” 我好似被雷击了一般,呆立在那里,满脑子只有“宫里没有内侍府”七字。没有内侍府,那昨夜报信的宫人,又是谁?我厉声道:“那为什么昨天你不说!” “奴婢。。。”侍女低下头,抽泣道:“那宫人的眼神好生可怕,像刀子一样,奴婢。。。。。。” “你!”我气极,又无奈至极,一挥袖,狠狠道:“若王兄出了意外,本公主要你的命!”她后退一步,跌在地上。 我甩门走出,心中甚急,直奔宫门。守门的带刀侍从见我急急跑来,也不敢怠慢,屈膝行礼道:“公主有礼!” 我点头,顾不得让他们站起来,道:“你们谁知王兄去了哪里?” 一人道:“殿下他。。。”只说了三字便被身边的人用眼神止住。他改口道:“卑职不知。”我怎会看不出他们那点小聪明?于是冷了脸道:“怎么,本公主不配知道?” “卑职。。。”他面露难色,“实在是不知。”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敷衍本公主!你。。。”我松开手,冷冷看着他,“带我去找王兄!” 他略一犹豫,我的剑已架在他脖子上。他身旁的人忙拉住我,陪笑道:“公主莫气,莫气。。。老四。。。”那人朝他递了个眼色,“你带公主去吧!”老四动了动嘴唇,点了头。 竹林里很静,老四走到我前边,四下看了看,沉声道:“这林子静的不正常,怕是有危险,公主小心。”我抿唇,握住腰间的湛泸。我还不知道王宫后院有如此大的林子。褐红色斑点的湘妃竹绕成诡异的林间迷宫。 林间慢慢起了雾,我奇道:“这个时辰怎还会起雾?”老四道:“不是雾,是瘴气。”我听此,忙从袖里取了面纱蒙上。 他道:“公主这是做什么?” 我道:“你不是说这是瘴气吗?万一中毒了怎么办,你也蒙上吧,不然一会儿你昏倒了我怎么抬你回去!” 他呆了呆,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无妨,这瘴气没有毒。” 我翻了个白眼,道:“别管这些了,找王兄要紧。” 白瘴中一道紫影闪过,老四喝道:“什么人!”说着拔剑去追。 我忙道:“喂!别去!”他回过头来,未停下脚步:“公主在原地不要走动,卑职片刻便回。”话落,身形已淹没在瘴气中。 四下里静得可怕,我本就穿的少,又经了风吹,此时只觉这林中异常阴冷,不由顺着粗壮的竹子滑倒在地。 这里,只剩下我一人了吗?不要!不要!我用颤抖的声音小声喊道:“王兄。。。王兄。。。高渐离。。。”温热的泪滴在腿上,我无法再坚强下去,抱住肩“嘤嘤”哭起来。原来。。。原来姬凝兰一直都不是坚强的人啊。 有轻轻的嗤笑传来,我浑身一颤,抬起头来。 竹叶飞舞,男子踏着落叶走来,风吹散了白瘴,复而撩起他如墨的发丝,一袭紫衣似要飞到天上去。左脸被银色的面具遮住,只露出一双勾魂的桃花眼及嚼着冰冷笑意的红唇。从我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知道,命运之轮,已经转动。 第二十六章——约定 我突然站起来转身就跑,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第六感告诉我,不能接近这个人。 风呼啸在耳边,忽的胸口一窒,跌倒在地,手摁住了落叶下尖利的石头,疼得我直皱眉。一回首,正对上泛着寒光的剑尖。 男子持剑指着我的眉心,淡淡道:“燕公主。” 林间掠过几阵诡异的风,我暗暗把上腰间的剑,以同样的表情看着他:“是。” 这一动作被他看在眼里,他一笑,声音有说不出的邪魅:“你想死吗?” 我此时竟没了一丝害怕,抬起眼,平静而冷淡地对上他的双眸:“是你骗王兄来这里的吧。”他一挑眉,不答话。我一字一顿道:“那人说看到王嫂被掠走,可是天那么黑,他怎么可能看得清楚?还有。。。”我垂下眼帘,“燕国都唤王嫂为‘太妃’他却称她‘太子妃’。你是谁,和王兄有什么过节?”我想姬丹贵为太子,应该没人敢害他,除非是和他有深仇大恨的人。 男子轻笑,眼底的嘲讽一闪而过:“你很聪明,可是聪明的女人往往最令人讨厌!”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扔给我,“若想要太子丹活命,明日日中(午时,即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清风亭’”我看那玉佩通体暗红,右下角刻着一个很小的“丹”字,正是太子丹的随身物,又听他这样说,无由生出惶恐,“嚯”地站起来拉住他的袖子:“你和王兄到底有什么过节!” 他正欲走,却被我拉住了,转过头冷冷看着我:“我和他没什么过节,是你们亲爱的父王大人请我来的。”我浑身一颤,呆呆立在那里,手还拽着他的衣袖。他皱起眉。道:“再不放手信不信我杀了你!”松开手,双腿一软跌在地上,他冷笑一声,甩了甩广袖大步离去。 我捂住脸,感到无尽的悲伤袭来,已经停住的眼泪又顺着指缝流下。 虎毒尚且不食子,父王他是为何,要置自己的亲生儿子于死地?难道真如史书所记载,燕王为了保全国土,杀子以敬秦王? 悲伤之余又想起一件事,老四怎么知道宫里有这么个地方?他不过一个侍从,而且是守门的,书房后有竹林他是不该知道的。还有那侍女,她说守门的侍从会知道太子丹的去处,她怎么就那么肯定? 我的心惊了下,低头看看脚边的玉佩,只觉一股冷气直冲头顶。支撑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离开林子,心里的想法却呼之欲现:如果这一切都无法解释,除非。。。。。。除非,这是一个局,一个只有我不清楚的局。 竹林风,吹来谁的叹息。 月光色,女子香 泪断剑,情多长 有多痛,无字想 忘了你。 孤单魂,随风荡 谁去想,痴情郎 这红尘的战场, 千军万马有谁能称王。 过情关,谁敢闯 望明月,心悲凉 千古恨,轮回尝 眼一闭谁最狂。 这世道的无常 注定敢爱的人一生伤。。。。。。 第二十七章——沉香 我刚回到太子府,,侍女玲巧便迎上回来,脸上还挂着泪痕,只看着我,一个劲儿掉眼泪,什么也不说。我心知有事发生,忙道:“玲巧,怎么了?”玲巧哭道:“公主,太妃她。。。她。。。。。。” 我道:“王嫂回来了?”她点点头,道:“太妃才回来不久,身子弱的不行,现在正在床上躺着呢,公主,您快去看看吧,太妃她。。。。。。咯血了,怕是。。。怕是。。。。。。”她说不下去了,捂住嘴哭倒在地。我愣了愣,随即道:“这事,你暂且先不要告诉父王,可宣了郎中?” 玲巧道:“早就宣了。”我道:“是哪个?”她略一犹豫,我冷言道:“快说!王嫂的身子误不得!”她这才小声道:“是。。。。。。是荆府的高先生。”高渐离?!我强笑道:“是他呀,我知道了,你哭了这么久,快休息会儿去吧。” 她道:“奴婢不累,奴婢要和公主一起去看太妃。”我欣慰,这孩子对念香倒还挺忠心,便道:“那好,你同我去吧。” 未进屋,已听得哭声一片,我心一颤,莫不是。。。。。。也不再犹豫,推门便进。伸出手制止住欲行礼的侍女,转入内阁,那床边坐的白衣少年似是听到声响,慢慢转过头来。 依然是如画的眉眼,我攥紧衣角,努力使表情看着冷淡,微颔首到:“有劳先生了,王嫂她无碍吧?” 高渐离移开把在高念香脉位的手,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站起身道:“无妨,太妃只是受了惊吓。请公主随在下去拿药方,太妃吃了药便会好起来。”我知他有话不方便说,便道:“好,先生请。”他亦道:“公主先请。”我看一眼床上虚弱的念香,轻步走出去,心却愈发沉重下来,王兄尚不知生死,,若她再出了事,迎儿可怎么办。 白衣少年的背影异常清瘦,我看着,竟出了神,脚下一硌,重心向前跌去,没有落地而是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脸上浮起红晕,我忙站直了身子。 高渐离别过脸去:“公主小心。”他侧面的轮廓很美,我微微失神,脱口道:“高渐离,王嫂她真的没事吗?”他面上浮起悲色:“太妃气脉紊乱,怕是。。。。。。挨不过明日了。” 我眼圈一红,定定望着他:“真的。。。。。。没办法了吗?” 高渐离转过头,正对上我含泪的双眸,表情柔和下来,叹气道:“在下愚钝,还望公主。。。。。。” “不!”我摇头打断他,哽咽道,“我不要她死!王兄还没有回来,她怎么可以死,还有迎儿。。。。。。迎儿。。。”说到此处,眼泪更是似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 我不知道,一个美丽的女子在月光下流泪是什么样的情景,我只看到,眼前少年眼底遮掩不住的疼惜以及他为我拭泪的修长晶莹的手指。 他的指腹很凉,轻轻触着我因羞涩而滚烫的双颊,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声音道:“别哭。。。。。。我在这里。” 明知他这是在安慰我,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环住他窄窄的腰身,闭上眼道:“我知道,谢谢你。。。” 高渐离没有像上次那样推开我,而是伸出手臂轻轻拥住我颤抖的肩膀。心在那一刹那涌出无尽的甜蜜,高渐离,纵使你不喜欢我,但这一刻,我们能够相依偎,我也觉得很幸福。 高念香还在不停的咳嗽,有好几次甚至咳出了血,我急得不行,将手搭上她的脉搏,只片刻,便惊得几乎跳起来。她的脉象确如高渐离所说,紊乱异常,就像是有好几股气流在冲撞。 她见我愁眉不展的样子,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乱讲!”我帮她掖好被角,故作轻松道,“高先生不是说了吗,王嫂只是受了惊吓,又怎么会死呢?” 高念香垂泪道:“公主不必哄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又怎会不清楚。” 我眼圈红了,忙转移了话题:“迎儿呢?”她眼神一黯:“迎儿不见了。” 我一怔,道:“不。。。。。。见了?”她淡淡苦笑:“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说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我扶住她,垫了枕头让她靠着,道:“王嫂放心,凝兰一定会把迎儿找回来。” 高念香目光定定看着我,浅笑道:“公主和一个人很像呢。”我用簪子把烛芯挑亮些,好奇道:“哦,是吗?”她点点头,转而又悲伤起来:“公主在荆家过得好不好?” 我强笑道:“嗯,二夫人和高先生都对我很好,还有燕秋。。。。。。燕秋也很好。”燕秋的事,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不再多问,两眼出神地看着窗外,喃喃道:“殿下他。。。会不会回来?带着我们的女儿回来。。。。。。” 我闻言心里一酸,眼泪又要掉下来,忙站起来道:“时候不早了,王嫂歇息吧。” 她现出温柔的笑容,配合地躺下,看我仍没有离开的意思,便笑道:“公主今晚是要和我同床共枕吗?” “嗯。”我也笑,不过那笑包含了太多凄凉之意,“我在这儿陪你。” 她含笑闭上眼,我熄了蜡烛,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直到天亮。 有淡淡的香气绕在鼻尖,我动了动睫毛,睁开眼,看到高念香正吃力地将毯子搭在我身上。 她睁着双清亮的杏眼,脸上甚至有淡淡的红晕,全不似昨日奄奄一息的样子。我却清楚的知道,越是这样,她的生命,流逝地就越快。 把她按回床上,道:“你现在需要休息,好生躺着,我去吩咐膳房做些吃的。” 拉开门,寒风夹着雪花飞进,我穿的并不厚,被风一吹,只觉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高念香道:“外边下雪了?”我回头一笑,算是默认。 她看我发抖的样子,不由好笑道:“快回来穿件衣服吧。”我也正有此意,关上门拿了件绒衫穿上。高念香看着窗外的雪花,道:“凝兰,我想赏雪。”我本想拒绝,但看她一脸神往的样子,心里一动,道:“好啊。”她露出笑容,连眼睛都比平日有了神采。一边帮她穿衣一边酸楚地想:算是。。。帮她完成最后一个心愿吧。 只走了几步,高念香突然拂开我搀着她的手,向前奔去,我一急,喊道:“念香,你去哪里!”扔了伞追去。 她跑得飞快,完全不像将死之人,顺着脚印追过去,眼前的一幕让我愣在了那里。 白雪纷飞,红梅似霞,高念香一身鹅黄色的绒衫,舞在花林中,巧笑嫣然,美得令人窒息。我停下脚步,看她快乐的样子,心却痛如刀割,这样的女子,老天怎么舍得带走她? 她忘我地起舞,面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忽的,她身形一顿,“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梅花染了血,更显娇艳。我大骇,狂奔过去接住她倒下的身子,哽咽道:“念香。。。。。。念香。。。。。。”她轻轻痴笑:“凝兰,你看那雪花多美啊。。。。。。”说着,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映在素白的雪地上,尤为刺目。 我哭喊道:“别说了。。。。。。王兄和迎儿还没有回来,你就真的舍得离开他们吗?”高念香抬起手,试图擦去我的泪水,她道:“凝兰,我想听你唱歌,可以吗?” 我含泪点点头,开始轻声唱道:“又一年,烟花飞满天,相思结,难解。三生石刻誓言,来世再续前缘。亭阁中,倚栏空坐,手执玉笛声声奏。梦已皆空,人难留,恋恋红尘苦过。。。”怀中人已没了气息,我仍流着泪唱道,“月如水,映玉容,梅花飘飘香满楼,谁与共徜徉中,幻梦亦幻真。泪涟涟洒长空,淹没千年梦。。。。。。” 公元前227年,燕太子妃卒,时年二十五岁。 第二十八章——幻灭 银狐披肩,紫色长裙,如云的乌发斜插一支冰蓝色蝶形流苏簪。我把湛泸剑佩在腰侧,又取来浅紫的面纱蒙上,只露出一双含水的剪眸,方撑着画了红梅的伞,向与那妖异男子约定好的竹林走去。 我不知道“清风亭”在哪里,只好踩着一指厚的雪慢慢寻找。皑皑白雪没有淡去湘妃竹的翠色,反而更显苍劲。要在这密林中寻得一座亭子,可不是件易事。 我跺跺有些发麻的脚,继续向前走去,眼见时间就要到了,可还是找不到,我不免有些心急,本来就冰凉的手脚此时也已没了知觉。 “姐姐!”一个充满稚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白色的小女孩,白色的,这是我对净苍的第一印象。她穿着似雪的白纱衣,皮肤苍白,偏那眼睛,黑如深潭,怪异的白色头发长及脚踝。我提高了警惕,此女非妖即魔。 她可爱的笑笑,声音如泉水般清透:“你迷路了吗?”我退后一步,勉强笑笑:“小妹妹,你知道‘清风亭’在那儿吗?”她点点头,抬手往南一指,道:“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看到一株最高的竹子后向左拐,就能到那里了。” “多谢了,小妹妹。”我微微颔首,快速离去,准确的应该说是逃。那女孩身上有一股很强的压力,让我几乎透不过气来。专心赶路的我没有看到,一点微弱的兰光透过胸前的衣服一闪即逝。 走了半里路,才找到她所谓“最高的竹子”,有打斗的声响在左前方,我加紧了脚步。 不远处立着一块巨石,“清风亭”三个有力的大字纵向排开,与后边雅致的小亭子居然相得益彰。一白一紫身影正在亭子前的空地上打斗。 我藏在巨石后,探出头来看。紫衣的男子正是昨日那人,白衣的却是出乎我意料的太子丹,想不到平日里看他一副文弱的样子,竟懂得武功,且看他的身法,似乎也是个用剑高手,不过此时他的白衣染了些血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狼狈,我不禁替他捏了把汗。 战况愈烈,紫衣男子身形一闪,躲过太子丹直直刺来的剑,继而一个回旋踢直奔他胸口,姬丹后退一步,吐出一口鲜血,再回过神来,紫衣男子的剑已贴在他肩上。 姬丹擦去嘴角的血迹,淡淡苦笑:“好一个景南风,本太子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紫衣男子一笑:“不愧是燕太子,能接本大爷三招的,除了那个人,你是第一个。”他把剑尖移至姬丹的胸前,道,“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姬丹深吸一口气,仰脸看天,笑道:“若是你有机会见到凝兰,也就是我的妹妹,请你带她离开燕国,不要告诉她我的死因,如果可以。。。。。。求你帮我照顾她,她还是个孩子,一个人我会不放心。还有。。。”他的眼底留露出极为沉重的悲痛,连声音也跟着颤抖,“告诉那个人,我对不起紫罗,让他好好把迎儿抚养成人。”话毕,他握住剑身,将它狠狠刺入心脏。男子一愣,想要收剑已是来不及,只见那殷红的血,撒遍长空。 “啪!”我的伞掉在地上,泪眼朦胧间,似看到姬丹冲我笑了一下,而后便轰然倒地。 “不!!!”我失声惊叫,拔剑冲向紫衣男子,眼底满是噬骨的恨意。手中的剑似与我的情绪产生了共鸣,发出血红的微光。 男子看我的架势微愣了一下,下一秒,身形一晃,敏捷地闪到一边。逼人的剑气还是震落了他左颊的面具,宛若妖精的美貌让我有瞬间的失神。多美丽的男子,忽然想起沧月笔下的苏摩。 他见我动作缓下来,勾起嘴角鄙夷一笑,抬腿扬起漫天雪花,待我能再次看清时,已不见他的踪影。 “兰儿。。。。。。”倒在地上的太子丹向我伸出手,我忙跑过去,抓住他冰冷的手贴在脸上,滚烫的泪便涌了出来:“王兄。。。” 他轻轻擦去我的泪水,弯起苍白的唇笑了笑:“别哭。。。我在这里。。。” 我抱住他,流着泪咬牙道:“我一定杀了他!” “不要。。。”太子丹似乎很急,大口呼着气,握紧了我的手道:“不要这样。。。兰儿。。。你不是他的对手。。。况且他身后那个人。。。。。。那个人。。。” 那个人?我道:“王兄,是不是那个人带走了迎儿。。。那个人是谁。。。。。。王兄。。。王兄!!!” 我怔怔的看着怀里已全无人气的太子丹,伸出手把他的眼睛合上,仰天狂笑道:“父王。。。。。。哈哈哈。。。。。。父王。。。你好狠的心!!!”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报仇,我要让那个人,血、债、血、偿!景南风是吗,很好,本公主记住了!还有那个人,不管你是谁,最好祈祷不要让我找到你,否则,我一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千古恨,轮回尝,眼一闭谁最狂。这世道的无常,注定敢爱的人一生伤。。。。。。 第二十九章——受伤 太子丹死后,举国哀悼,父王亦如此,只是不知那悲痛中可有自责? 此时离王兄去世已过了两个多月,我站在燕宫最高的楼台上俯视城里四处逃窜的百姓 ,不由悲从中来,荆轲、高念香、姬丹,是不是只要和我有点关系的人,都会死去?下一 个。。。。。。便是燕王了么?突然很想笑,出口却成了低声的呜咽,他毕竟是我的父亲,纵是 他犯了再大的错,也是我的父亲。 秦军还是攻入燕国了,荆轲刺秦,险些让秦王丧命,仅死一个太子丹怎么可能消去他 的怒火?燕王未免太天真了些。 混乱的街上出现一个白衣公子,他与那些神色慌乱的百姓不同,一个人慢慢走着,似 乎这战争不能影响到他,这人太奇怪了。我微眯起眼看去,他似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亦抬 起脸直直向这边看来。四目相对,我睁大了眼,想要背过身已迟了。他咧嘴冲我笑了笑, 用口形道:“燕公主。”我压下心底的慌乱,亦用口形道:“公子云楚,你不是走了?” 公子云楚笑了笑,不再“说话”,就站在那里静静看楼台上的我。 我叹口气,拂袖离去,才走了一步,便觉着不对劲,忙回过身,一点银色以破空之势 直刺入心房,我面色一白,向前仰去,身体跌下护栏,而后便听到下边的惊呼:“公主! ” 耳边有风声,我闭上眼,忽腰间一紧,整个身子被拥在温暖的怀抱里。伤口越来越痛 ,我张口轻轻叫出声,手抓紧了拥着我那人的衣袖,泪珠滚滚落下。那人一震,在我耳边 低声道:“公主忍一会儿,万不可睡过去。” 完全陌生的男子声音,然,我无心去想是谁,只觉呼啸的风似要把伤口吹裂,紧紧抱 住那人的腰,哭道:“好痛啊。。。。。。王兄,凝兰的心好痛。。。。。。”一口腥甜涌上喉头,血 沿着嘴角流下,我的声音越来越小,“王兄。。。好冷。。。”到底是伤口的痛,还是心里的痛 ? 我把脸贴紧男子温暖的胸口,感觉体温正随着血缓缓流出,生命,也会随之消失吗? 好困。。。好想睡。。。我动了动手指,终昏睡过去。 是谁。。。是谁在呼唤我?我睁开眼,一片漆黑。这是哪里。。。为什么,这么温暖。。。。。。 “凝兰。。。。。。”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仰起脸,一团柔和的白光展开,现出女子 秀丽的面庞,“我的女儿。。。。。。”她开口道,声音好像三月和风。 “你是。。。”突然很想流泪,我站起身道,“你是母后,对不对,你是我母后!” “我的女儿,你一定要记得坚强,纵使没有人在身边,你也一定要坚强!”她的影子 越来越淡,“快醒来吧。。。一定。。。要坚强,母后永远。。。在你身边。。。” “母后!母后!!!”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然而就真的抓住了东西,下一秒,手被 握住,“姬凝兰!” 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一只袖子很及时的帮我遮住刺目的天光。 凝起神看床边的男子,一袭白衣,笑容温和,不是公子云楚又是哪个?脑海里又浮现 出他手执短刀射向我的画面,垂下眼帘,淡淡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公子云楚怔了怔,笑道:“你一定饿了吧,我去吩咐人做些吃的给你。” 我张了张口,刚想说出拒绝的话,肚子先响了起来,尴尬地笑笑:“有劳公子了。” 他低下头笑笑,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递给我:“这是从你袖里掉出来的,好好歇着,我去了 。”我接过,轻轻点头,门开了又关上,旋进苍白的阳光。 我展开那张绢,入目是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字迹:吾妻兮凝兰,随吾兮半载,上侍兮夫 君,下理兮家杂,虽惠兮,然,今兮无情矣,休之兮还家,莫哀,莫哀。荆轲书。 手一抖,眼泪顺着眼角滑下,落进枕头。荆轲,你何必这样。 扣门三声,一个女子托着一个盘子进来,冲我笑道:“姑娘终于醒了,您昏睡了一个 月呢。”我的脸色更苍白了三分,挣扎着想要起来,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 那女孩见我痛苦的样子,忙过来扶我,皱眉道:“小心些,幸好没有伤及心脏,不然 姑娘您恐怕还要再睡好长时间呢。”她扶着我坐好,端来碗道:“大人对您真好,怕您醒 来会饿,每过两个时辰就让人做一次粥,来,快趁热喝了吧。” 我拂开她的手道:“你说。。。我睡了一个月?那燕国。。。燕国怎么样了?” 她道:“姑娘,您在说什么呢。。。”她眼里闪过一丝悲哀,“燕国早在五天前就不存在 了。” 我抓紧被角,艰难道:“哪。。。燕王呢?” “唉。。。”她垂眸道:“燕王逃到了代国,他那女儿,也不知去了哪里,怕是早就被杀 了吧。” “你胡说!!”我狠狠推开她,跳下床,连鞋也未穿就向门外奔去,“燕国怎么可能 会消失!你胡说!你胡说!我要回去,我要回家!!!” 心口疼的厉害,是伤口又裂开了吧,我晃晃有些发晕的脑袋,使劲拉开门,怎么回事 ,身体好像很累,连门也几乎要拉不动。 我踉跄了几步跌在地上,嘴里还喃喃道:“我要回家。。。父王不能没有我。。。。。。” 女子跑出门蹲到我身边,急道:“姑娘快躺回去,这要是让大人看到了可怎么好!” 说着伸出手就要扶我起来。 “别。。。”我别过脸低下头,“别管我。” “呀!”她轻呼道:“姑娘怎么哭了。。。” “烦死了!”我按住心口,抬起眼冷冷瞪着她,“你给我滚!” 她怔了下,脸突然变得通红:“姑娘。。。姑娘!” 倒下去的时候,眼前又出现太子丹的面容,王兄,凝兰没有家了,怎么办。。。。。。 第三十章——易水一别一离殇 此章节写给已逝的荆轲。 太子府种的花很美,我把剑放到一边,坐在树下乘凉。一股脂粉香气传来,抬起眼, 一个黄衣的美丽女子红着脸站在我面前。她垂下头盈盈一拜:“先生有礼,妾身红鸾,是 殿下派来服侍您的。” 我站起身,挑起她的下巴,冷笑道:“你们太子殿下还真是用心良苦。” 红鸾脸更红了,妩媚的双眸好似要滴出水来:“妾身十分仰慕先生,所以殿下才。。。” 我靠近她的红唇,笑道:“你们殿下挺有成人之美的爱好,如此特别的礼物,我怎敢 拒绝呢?”大力揽过她纤细的腰,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我邪邪一笑,“更何况,你这么 美。。。。。。”红鸾嘤咛一声,倒进我怀里,顺势把她放到地上,扯掉束腰的水绿色绳带。她 一愣,含羞道:“先生,这里。。。不好吧。。。” 我覆上她的唇:“有何不好?”她颤抖得更厉害,不再说话,回应着我的动作。 她的肌肤很白,也很滑,有着年轻女孩子特有的香气。正沿着她的脖颈一路吻下,忽 听得一声“公主小心!”我停下来,道:“是谁在喊?” 红鸾睁开迷蒙的眼,皱眉道:“好像是燕秋,不必去管她啦!”我披上衣服站起来, 似看到一抹蓝影闪动,随后便听到“扑通”一声,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快来人,救命啊 !公主落水了!!!”红鸾亦披衣起身,软软的趴在我肩头,呵气如兰:“先生怎么了? ” 我推开她,向前走几步,道:“你们何时多了个公主?”“哦?”她撇撇嘴,系好衣 带:“就是那个公主啊,十五年前那个,前些日子才找回来。” 眯起眼,果看到水塘里一个蓝色的纤影在挣扎,脚步一顿正要去救,一个人却比我更 快,白衣翩然,身法如飞,不是渐离又是谁? 浑身湿透的女子靠在渐离怀中,头发狼狈的粘在脸上,却掩不住她身上的光彩,这样 的女子可谓绝世,连红鸾站在她身边,怕也只能做陪衬。 忽又觉得她有些熟悉,便道:“公主以前是不是在太子府呆过?” “是呢···”红鸾道,“公主原本是太子妃身边的婢女,谁能料到她竟是失踪的公 主。“ 那便对了,那日被吊在书房门前的人,想来就是她。 我淡淡一笑,整理好衣衫准备离去。“先生!”红鸾追上来拉住我,撒娇道:“红鸾 要跟着先生!”又是一个不自量力的女人。 我甩开她的手,道:“别妄想太多了,告诉你们殿下,三日后荆轲必给他答复。” 第二日收到一份请柬,说是后天参加王宫聚会,为公主行入宫礼,不知怎的,心里竟 有些许期待。 公主经过打扮之后更美丽了,如水的眸子中又含了些冷傲与孤独,是的,孤独。我想 不通,美丽如她,高贵如她,为何还会有这样决然的情绪。 对身边的渐离道:“师弟,你看那公主不是前些日子太子书房前那个。。。”渐离不说话 ,只一杯接着一杯喝酒,我又道:“师弟,那公主在看你呢!”他脸一红,放下酒樽,看 着我道:“师兄,三日前的太子府花园,你在做什么?” 我一怔,笑道:“我在做什么,你不是都看到了,又何必再问?”渐离长叹一声,冷 然道:“师兄,你这样可对得起阿雪!师傅他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眠!”他一甩衣袖愤然 离席,我轻笑,渐离,你还是这样。 “荆先生”燕王的声音穿过乐舞声传来,字字直入心房,“寡人把公主许配给你可好 ?”我愣在那里,只听得见自己“嗵嗵”的心跳声。半晌,才跪下谢道:“诺。” “错了!”她突然站起来看着我道,“搞错了!”我心中一凛,竟无法直视那双清冷 的眼睛,忙低下头去。 “什么?”燕王笑道,“兰儿怎么了?”她亦笑:“没什么。。。。。。” “荆卿,那刺秦一事。。。”沉默了许久的太子丹开口道,“不知可有了决定?”我知已 经无法再拒绝,只好道:“在下一定不负太子厚望,亲取赵政人头!” “好!”燕王似乎很是开心,“寡人宣布,七日之后,公主与荆先生举行大典!”我 站起身坐回自己的位子,余光瞥到她苍白的脸色,没由来一阵心悸,我这是。。。怎么了?她 不过是漂亮了些,就让我这般在意?自嘲的笑笑,还是跟在她身后出了大殿。 成亲之后,我没有碰过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我不是干净的男子,怕碰脏了她心 里会愧疚。 出发之日愈近,我心烦意乱地向书房走去,正看到她推门向里走去,心里一惊,快步 奔过去,不能。。。不能让她看到那种东西!!! 可她还是看到了,樊於期的首级,整个在匣里盛着。她眼底有强压下的恐惧,我伸出 手抱住她,想要驱散那种情绪。她没有反抗,慢慢安静下来。可我却不愿放开,甚至在她 耳边轻声道:“如果能这样抱着一辈子。。。该有多好。。。”该有多好,可惜,我没有资格, 她是那样的女子,淡然高洁,我这样的人怎么配拥有。 离开的时候没有让人告诉她,若是没有她来送行,我的心情应该会轻松许多,可心里 还是期盼她会来,在河边站了许久才离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凝兰,如果可以,我希望此去再也不回,因为 ,我想要你自由。武阳问我来世想要做什么,我没有回答。当秦王的剑刺入身体的时候, 我想起自己要做什么了,我想要做月亮,这样,便能每日化成遍地的月光,洒满你的身旁 。 易水一别一参商,天涯一生一流浪。 飘絮无意系离情 经过差不多半年的时间,《穿越之凝望千年》第一卷终于结束了,好吧,我承认我很慢(大家可以无视某颜的奇怪眼神)。 姬凝兰、高渐离、叶雪、太子丹。。。。。。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段辛酸史,因为辛苦,所以不愿向人提起。 我一直偏爱高念香。这个女子身份高贵,却没有一天快乐过,总是在想,会不会对她太残忍了(某颜:你才发现,典型的小妈!某西瞥一眼,无视)。 再来就是燕秋,这女孩身份卑微,却天生的一股傲气。母亲被人杀害了,自己却还要服侍罪魁祸首,实乃悲哀矣。她到底要忍得多少委屈,压小多少仇恨才能做到呢? 叶雪这人我本来是要当成好人来写的,但是最后还是把她当成了反派,其实也不算反派。她爱荆轲,这点没错,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强的,更何况是她这样多疑的女子? 我一直纠结啊,高渐离和公子云楚到底谁做男主好,两人处于完全对立的局面,性格又迥然不同,身份更是云泥之别(原谅我这样形容小高),两个人偏偏我都喜欢,唉。。。真是个艰难的选择。 一直在最后女主死不死这个问题上和朋友讨论很长时间。死?云楚伤心,不死?女主心痛,头都大了! “燕国卷”只是个铺垫,着重点是在后边的“秦国卷”和“隔世卷”,而且会出现很多新人物,这个在前边“卷首语”和《凝望》视频里都可以看到,有兴趣的可以看一下,百度可以找到。 有些人说我的文章会看不太懂,古风太重,这个以后会注意。嘻嘻,下边以两句诗作为本卷的结束语:红尘不过天涯远,飘絮无意系离情。 第三十一章——思故国 迎春花即谢的时候,伤口已差不多愈合了,只在胸前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痕迹。 公子云楚似乎对我很是愧疚,每日都来陪我,又怕我伤心,绝口不提燕国的事。我若 是这样都看不出他的心意,就枉为现代人了。姬凝兰这个名字怕是不能再用,思考很久决 定给自己再取个名字——晏宁。晏宁,燕国之凝。 地上的积雪早化作一摊摊的清水,我把散落的长发别在耳后,俯身捡起一朵枯萎发黄 的梅花。高念香她。。。也是在这雪中之花里逝去的啊,一如这尚留冷香的落花。 微风拂面,吹来轻不可闻的乐曲声,我把花握在手里,寻着声音缓步向前。 若说这邯郸郡最美的地方,也就只有这“望芙园”了。公子云楚府上什么不多,唯有 这“望芙园”的荷花一片一片的铺满整个荷塘,若是到了开花的季节一定很美,只是不知 能否来得及欣赏。我觉得公子云楚就像他所偏爱的荷花一般,清雅、高贵,这样的男子, 定会找到一份属于他的幸福。 “谁在高楼处思故国,谁在人寂处叹流年。。。”轻柔的女声听着很舒服,我向前几步。 桃树下,奴仆打扮的女子翩然起舞,旁边的台阶坐着个怀抱箜篌的少年,修长的十指轻拨 ,正和上女子的歌:“朝白首,水东流,曾念离人踏星楼;暮云低,黄叶瘦,孤蓬一世一 渺茫。千杯醉颜青蛾乱,抚弦轻惋雪寥寥。。。。。。”女子一个优雅的转身,看到一旁的我, 不由停下脚步,惊讶地轻呼:“姑娘你。。。” 那弹箜篌的少年也停下朝我看来,一脸的疑惑与戒备:“姑娘是谁?” 我扶住身旁的树干,轻声问道:“你们。。。是府里的下人?”那女子点点头,理了理布 裙走过来,道:“是呢,奴婢是府里的侍女雪鸢,他是修花草的阿守,姑娘看着面生啊, 是大人的朋友吗?” 我皱眉:“算是吧。”又道,“你们方才那首歌。。。” “啊。。。。。。”雪鸢笑道:“那是奴婢闲来无事胡诌的。” 看了眼那叫阿守的清秀少年,道:“可否请雪鸢姑娘你在唱一遍?我听着很好呢!” 她一怔,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却还是被眼尖的我给发现了,笑着 道:“姑娘不愿意么?”雪鸢与身后的阿守对看一眼,道:“怎么会,奴婢献丑了。”她退回到花树下,开始 唱道:“谁在高楼处思故国,谁在人寂处叹流年。朝白首,水东流,曾念离人踏星楼;暮 云低,黄叶瘦,孤蓬一世一渺茫。千杯醉颜青蛾乱,抚弦轻惋雪寥寥。道是英雄无泪刀剑 无情,浑不知江山美人易水寒眸。。。。。。” 少年阿守转过头看到泪流满面的我,手一抖,箜篌发出错乱之音,雪鸢止了声,小心 翼翼道:“姑娘怎么了?”我埋下头,颤声道:“这是。。。燕国。。。燕国的曲子吧?”无人 回答,我抱住肩膀微微颤抖,良久,一只手搭在背上,属于那高贵男子的温柔声音响起在 耳边:“晏宁,怎么了?” 他的语调明明温柔如水,我心里却没由来一阵恨意,抬起眼冷冷看着他,他是秦国人 ,就算对我再好又怎样,也只是个秦人,破我家国杀我亲友的秦国人! 公子云楚被我的眼神震住,怔了下,弯下腰道:“怎么了?” “别碰我!”挥袖打掉他为我拭泪的手,道,“我可是燕国罪臣,别弄脏了大人您的 手!” 或许是我的话太过于无情,抑或是我眼里的讽刺与厌恶太明显,他扯着我的手腕将我 拽起来,微眯的凤眼里跳跃着两簇幽蓝的火焰,似愤怒、似。。。悲伤?他靠近我的唇,轻轻 道:“这种话,你不该说。” 手腕很痛,可还是妩媚笑着:“公子云楚,你不该救我的,我恨你们西秦的人你知道 么?” 公子云楚脸色一白,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那你就恨吧!”微薄的唇压上来,将我嘴 角的冷笑、眼底的惊慌皆吞入唇齿之中。我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想要咬他一口,却 被他捏住下巴。 他狠狠的吻着,不给我一丝喘气的机会,心知他这是在惩罚,闭上眼,泪却流了下来 。 似是察觉到我的异常,他浑身一颤,终于松开了手。我推开他,别过脸静静流泪。他 见我不停喘气,垂下眸,低声道:“抱歉,我。。。太冲动了。” 许久才缓过气,我擦干泪水,淡淡道:“无妨,我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苦涩 一笑,直望进他眼里,“公子云楚,你为何伤了我又要救我呢?”他张了张口,正要回答,忽眉头一皱,冲身后茂密的花树中喝道:“出来!” 我亦向那里看去, 花树动了动,一个着紫色长衫的男子走出来,脸上笑嘻嘻的:“楚 ,好大的火气啊!”公子云楚道:“琰,你怎么来了?” 男子打开手里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无事来转转,不欢迎么?还是。。。”他 的目光穿过公子云楚停留在我身上,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艳,“好个小美人儿,谁家的姑 娘?” 我扫他一眼,道:“你们聊,我先走了。” “晏宁。。。”公子云楚忙道:“什么都不要多想,一切有我。有些事,以后你就会慢慢 知道。” 我未停下脚步,只回头一笑:“我知道。” 公子云楚,你不能体会我的心情,国破家亡的伤痛,岂是说忘记就忘记的?高念香倒 在我怀里的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我不是外来的,而是真正融入了这个时代。 “大人!”绿衣侍女从我身边跑过去,欣喜道:“夫人回来了!” 微侧首,瞥到他的尴尬及那黑衣男子一脸的幸灾乐祸,我敛目轻笑,公子云楚,想不 到你还有个夫人。 公元前二二六年,燕太子丹薨,秦军破燕京,燕王喜逃到辽东代。这场燕秦的战争终 于停止,可是真的结束了吗?那些曾经的繁华,有谁能真正忘记?灭国之耻,又有谁轻易 放得下? 第三十二章——刺绣 公子云楚已经三天没有来了,想来是陪夫人去了。其实这样也好,我们本就不该有太 多的交集。 我盘腿坐在榻上,左手执一把团扇,右手捏根极细的针,眉头微皱,冲面前人苦笑道 :“雪鸢,我还是不会。” 雪鸢侧头看了看我绣的东西,道:“小姐,您这。。。修的是什么?” 我指指上边一团的东西,道:“看不出来么?兰花啊。” 她哭笑不得,接过团扇道:“奴婢再教您一遍,看好了哦!”她低下头,灵巧的纤指 牵引着针线来回穿梭。 不过片刻,素白的绢上便渐渐显出兰花的模样,细长的叶子,连枝的兰色花朵。不由 叹道:“雪鸢你好厉害!” 雪鸢放下针线,调皮一笑:“其实只要小姐肯用心,也会绣得很好的。” 我道:“我不可能学成这样的,女红之类的我向来不拿手。” 她道:“小姐别泄气,奴婢相信您一定可以的!” 我皱眉道:“以后别再‘奴婢、奴婢’的,听着不舒服。人生来就是平等的,何来贵 贱之分。” 雪鸢道:“小姐的想法真奇怪,您是主,奴婢是仆,怎会没有贵贱之分呢?” 我道:“那你就不要跟着我了,重回你们夫人那里去!” “不要啊!奴。。。”她看到我脸色,忙改了口,“我明白了。” 不由失笑,道:“这就对了,我不过是有个厉害些的父母而已,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 一样的。”她微怔,道:“小姐,您笑起来真美。”我一阵恍惚,这句话,好像曾经也有 一个人对我说过。 我敛去笑容,眸黯淡下来,是红双啊。那个女孩,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她虽然背叛了 我,可是心里却还是不愿责怪她半分。 起身走到窗边,轻推开红木的窗,三月风卷来几片落花,伸手接住,那娇嫩的粉瓣中 央一缕嫣红。忽有些想念太子府的梅花,我回头道:“雪鸢,绣一枝红梅吧。” 她轻声应了,低下头忙起来。飞舞的丝线让我有种莫名的烦躁,转过头看窗外的景色 ,淡淡道:“说说你们夫人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雪鸢没抬头道:“夫人。。。。。。是个很可怜的人。” “哦?”我轻笑,“怎么讲?”她手下的动作慢下来,缓缓道:“夫人是齐国的公主,是被齐王当做礼物送给大王的,却并没有入秦宫,而是在半路上被大王一纸诏书赐给了我们大人。更过分的是,大王他还。。。。。。还让大人娶齐公主做。。。。。。做正室!夫人刚来的时候,几乎不 说话,对我们下人也很和气,可时间一长她就变了,高傲且自私。唉。。。毕竟人家曾经是风 光的公主!”她最后一句话颇有讽刺的意味。 我我扶着窗框,闭上眼道:“你们夫人,叫什么名字?” “清远,齐姜清远。”雪鸢把线打了个结,笑道:“小姐,绣好了!” “嗯。”我走过去接来看了看,满意一笑,“真漂亮!”在书案上取来毛笔,略一思 索,在那一枝独秀的红梅旁用精巧的小楷题下一行字。 雪鸢看了,奇道:“小姐写这是什么,我怎么看不懂?” 我用的是现代文字,她当然会不懂,于是笑着念出来:“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 故。”她目光闪了闪,一脸崇拜的表情:“如此绝妙,小姐好厉害!”我听她这样说,不 由红了脸:这可是陆务观的名句,怎会不绝妙? 雪鸢看着我怔怔道:“第一次见到小姐,还以为您是九天下凡的仙女,飘渺似烟,所 以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惊了您,谁又能想到,您竟那么大胆,向大人提出那样的 要求。” 我道:“很过分吗?” “不是。”她笑道,“只是大人曾说过,府里的奴仆不许调动。” “那我要了你回来岂不是犯了错?”把扇子上的墨迹吹干,细细抚摸上边凸起的纹路 ,我黯然道,“以前也有个侍女和你一样心灵手巧,可惜她离开了我。” 雪鸢正要说什么,忽响起叩门声。 我放下扇子道:“哪位?” “宁姑娘。。。。。。”低沉的声音响起,“公子请你到前厅用午饭。” 我奇怪不已,这几日都是让人送吃的来,今日怎想起让我去前厅?便道:“为何要去 前厅?” “在下也不知。”他道,“请宁姑娘随在下前去。” “好!”我略收拾了下妆容,携了雪鸢打开门,微微颔首道,“有劳先生了。”抬起 头看到那人的容貌,我只觉心里一惊,长发如墨颜如画,面前这一身黑衣的少年,可不正是我朝思暮想的高渐离么?两股热流涌上眼眶,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心间。我向前半步,伸 出手紧紧抱住他,流着泪笑道:“高渐离,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原来,你一直都在我身边! 第三十三章——只是相似 他因我的动作而浑身一僵。雪鸢忙道:“小姐认错人了,他不是高渐离。” 我摇头道:“不是高渐离又是谁?他就是高渐离!”她试图拉开我,无奈我抱得太紧 ,她急道:“小姐快放手,他是止水先生,不是小姐的高渐离!” 我闻言一怔,止水先生?不由松开了手,看着他道:“高渐离,你告诉她你是谁。” 他退后一步,面庞微红:“宁姑娘,在下,欧冶止水,并非。。。高渐离。” 我愣愣看着他,忽一笑,喃喃道:“是啊,你不是他,他从来不穿黑衣服的。”那个 少年,永远都是一身如雪的白。欧冶止水看我发呆的样子,迟疑道:“宁姑娘,现在。。。可 否出发了?” 我低头一下,云淡风轻,仿佛方才那个人不是我:“走吧。”终究不是一个人不是么 ?这里只有姬凝兰,而没有高渐离。 黑衣的少年在原地愣了片刻,快步跟上我。 公子云楚的府里也种了很多花,这让我想起了太子府,可这里却没有太子府遍地的兰 花。我道:“欧冶先生,这府里为何不见兰花?” 欧冶止水走在我身后,听到问话忙道:“是因为小姐不喜欢,公子便没有植。” “小姐?”我随手拉过一枝桃花轻轻嗅着,“是不是去年出嫁那个?” 他似是料不到我会知道这么清楚,怔了下,低声道:“是。” 我轻笑:“你们公子很爱她呢!”“不错。”少年的声音很好听,“公子最疼爱的便 是小姐了。” 我停下步子,转过头道:“欧冶止水,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他的声音总觉得有些 耳熟。 他道:“姑娘离开燕国的时候,是在下去接的。” 原来是这样。我想起自己那时往他怀里钻的窘态,不由红了脸,微微屈膝道:“那时 多谢先生了。”他显然也想起来了,红着脸道:“无妨,我们快进去吧,公子已等候多时 。” “嗯。”我瞥了眼他的面容,轻叹口气,真的是很像呢。 到了前厅才发现,等着我的不止公子云楚,还有他身边的女子。我略打量了下,模样 还不错,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太过于虚假。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最好不要惹。姬凝兰不是 贪生怕死之辈,却也不愿招惹是非,若她不犯我,我自是不会去惹她。 可有的人就是那么无聊,我还没落座,她先站起来拉过我的手一起坐下,亲自置了餐 具给我,笑道:“我只道夫君从燕国带了个女子回来,却不想竟是姑娘这等不凡的人物, 远远看着,倒跟个仙女儿似的!”我不喜欢和陌生人这么亲近,微皱眉,还是出于礼貌道 :“夫人言重了。” 她一边殷勤地帮我布菜,一边道:“姑娘可许了人家?” 我正夹菜的手一顿,随即到:“许了,不过夫君已逝。”郡守夫人姜清远听后,一脸 惋惜:“故人已去,姑娘就不要伤心了。”我大汗,我的样子像是在伤心么?她又道:“ 若是姑娘不嫌弃,我们就做姐妹吧!”我有些诧异,抬起头,对上一副“好可怜”的表情 ,我可怜么?真好笑。我想笑,却捕捉到她眼底快速闪过的一抹冷意。 她冲我笑了笑,转过头对公子云楚道:“宁儿妹妹名不正言不顺的呆在这里,免不了 落人口实,夫君不如娶了她如何?”公子云楚一怔,俊秀的面孔浮上红晕,抬起头来定定 看着我。他想让我说什么? 姜清远掩口一笑:“宁儿妹妹,以后我们便是一家。。。。。。” “杜夫人!”不等她说完,我抽出一直被她拉着的手,站起身淡淡道:“夫人身份高 贵,我只是一节草民,‘妹妹’一称是在担不起,还望夫人海涵!两位慢用,晏宁暂且告 退!”言毕我微微颔首,唤了雪鸢离开饭席。我不知道公子云楚会不会顺水推舟娶了我, 我只知道,若我真嫁了他,只怕姜清远不会让我好过。 身后一直有一道悲伤的目光锁着我,直到跨出门槛。我轻咬唇,公子云楚,悲伤这种 情绪,真的不适合你。 我想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苍白,不然雪鸢不会用那么担忧的眼神看我。她握住我冰冷 的手,轻声道:“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我露出一个微笑,“我们去池边坐坐吧。” 水池四周铺着软软的草,我顺势坐在草地上,笑道:“坐到这里来。”雪鸢忙道:“ 岂敢和小姐同坐。”我皱眉道:“何必那么拘礼,我让你过来你过来就是了。” 她无奈,只好坐下,顺着我的视线向不远处看去,黑衣的少年正在练剑,墨发翻飞,容颜绝美。 “止水先生和高先生真的很像呢!”雪鸢挨着我躺下,“小姐喜欢高先生么?” 我没想到她会问的这样直白,瞬间红了脸,结巴道:“我。。。你。。。你怎么认得他?” 雪鸢眼底的笑意更浓:“我只是曾在市井酒馆里见过他一次,可真是个神仙般的人物 呢。也只有他那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小姐你。当然。。。”她停顿一下,笑得很坏,“我们大 人也不错!” “你。。。”我羞红了脸,“不理你了!净说些奇怪的话。”心里却在偷着想,那少年莫 非真的是个仙人?不然为什么只穿白衣,还那么的。。。。。。美。 躺的时间久了,竟有了些睡意。刚闭上眼,就被雪鸢唤醒:“小姐若是困了便回房吧 ,春寒露重,小心着凉。”我摇头道:“我想再待会儿。”她眼珠一转,坐起来笑盈盈看 着我:“那不如,我唱歌给小姐听啊。”我听的这也坐起身道:“好啊。”她撑地站起, 拍拍裙上的草屑,转过身面朝水池唱道:“高山流水,觅知音,云风清,笙歌散尽,花为 霓裳,柳如眉 ,剑如虹,流霞飞 。疏狂几曾,把金樽 ,弹指间流年成一瞬,独行江湖为 情困 ,能消得惆怅几分。剑锋凝霜寒,尘难断,浮生换,此心依然,且留一段情衷共春风 ,归去处月色朦胧;缘生又缘灭,终难解,红颜短,情字怎写,云游四海中,剑啸九天, 此生眷恋不变。”【董贞(剑如虹)】 我笑:“雪鸢,你唱歌真的很好听,若你到了我的家乡,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雪 鸢奇道:“小姐的家不是在燕国么?大明星又是何物啊?” 我表情一滞 ,转移了话题:“明日,我们出府去吧!” “啊?”她惊讶的看着我道,“在这里呆着不好吗?” “太闷了!”我捡颗石子丢到湖水里,溅起波波水纹,“不如出去走走。”雪鸢犹豫 道:“可是大人那里。。。。。。” 看她已同意,我眨眨眼睛,笑道:“没关系,山人自有妙计!” 第三十四章——出府 心里记挂着第二日的出府,这一夜也未曾安眠,和衣躺在榻上计划了好久。邯郸原是赵国都城,秦国吞并赵后便成了秦郡。公子云楚既是这邯郸郡的郡守,那只能说明一件事,秦王政极信任他。不由苦笑,杜云楚,秦王扫六合,怕少不了你的功劳,不知那破燕京的秦将中可有你? 雪鸢进来的时候,我仍斜卧在小榻上,她见了,忙放下木盆扑到我身边,轻呼道:“小姐怎连被子也不盖!”说着就抓过毯子搭在我身上。浅浅一笑,我掀开毯子坐直了身子,一阵酸麻从手腕处传来,雪鸢看我皱着一张脸,道:“怎么了?”我甩甩手道:“无妨,手麻了。”她掩口一笑,走上前抓住我的手腕轻轻揉着。 觉着好多了,止住她欲为我绾发的手,我道:“我自己就行,你去把床下木盒里的东西取来。”她依言前去。 用紫色的丝带把长发全部束起,我看看铜镜里的女子,满意的点点头,若是将这一身换成男装,也不失为翩翩浊世佳公子。 忽听“咣铛”一声,我忙道:“雪鸢,怎么了?”没有人应声,不知怎的竟有些慌乱。大步踏入内阁,入目是雪鸢呆愣的表情及掉在地上的剑——那是我湛卢。 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晃,没有反应。我微皱眉,轻拍她的肩膀,“怎么了!”我是跟着高渐离学过轻功的,体内也聚齐了一些所谓的内力,所以这一掌我注了一丝内力进去。雪鸢眼神一晃,清醒过来,眼睛一瞬也不眨的看着我,片刻“扑通”一声单膝跪下,抱拳颔首道:“雪鸢见过主上!” 我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退后三步道:“快起来。”“诺!”她一点头站起身,将湛卢拾起,双手呈递给我,“主上,您的剑!”我见她表情是难得的严肃,语气更是恭敬万分,便奇道:“你为何唤我‘主上’?” 雪鸢正色道:“因为前代主上的信物在您这里,您便是我们的新主人。” “你说的信物是这把剑?”我拍了拍腰侧的湛卢,“你以前的主人是谁?” 他面上满是仰慕和敬佩:“信物不是剑,是剑上的玉佩。雪鸢以前的主人是卫国的荆轲先生。” 心底一颤,抚上玉佩。我只知这玉佩是荆轲母亲的遗物,却不想它还有此等价值。荆轲他,怕是早料到燕国会亡,所以把这东西给我,也算是给我留了条后路。我收起眼底汹涌的情绪,道:“你说‘你们’难道除了你还有其他人?”雪鸢一笑,道:“不错。主上可记得那日弹箜篌的阿守?”见我点头,又道:“他也是我们的人,还有一部分在‘雁满楼’,还有一些在其他国家。”我皱眉,这么复杂,难不成是个江湖组织?眼见天快亮了,也不想去问那么多,便道:“别叫我主上了,听着怪别扭,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小姐’就好,我们快走吧,不然天就亮了。” “是,小姐。”雪鸢咧嘴一笑,又变会那个活泼的女子。我想了想,把玉佩取下放入怀中,她不解道:“小姐把它取下干甚?”我一甩长发笑道:“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怕被人扒了去。”她嘻嘻笑着,跟在我身后轻轻出了门。 天虽早,但府里的丫鬟已起身做杂了,我将那“水上漂”的心法暗记一遍,提了口气,拉着雪鸢跃上房顶,倒也不觉着费力。雪鸢惊奇道:“小姐连这个都会?”我又想起当时在荆府的日子,脚下生风带着她掠过一个个屋顶,笑道:“自是有高人相教,这轻功着实难学,我也是学了足月才领会。”她更是惊讶,小声道:“那可了不得,别人都要学上几年才能学会呢!”我闻言亦惊奇万分,难怪高渐离的眼神那么古怪,笑“你这话倒是在说你家小姐我是个怪胎了?”她吐吐舌头:“奴婢哪敢?您可是集美貌与智慧一身的主上大人!”我失笑,知道她是在说着玩,既出了府,也生了捉弄她的念头。手一松,雪鸢怪叫一声,却不慌不忙的半空打了个旋稳稳落地。我想不到她还会武功,便落下地来看着她,嗔道:“好啊你,自己会武功却不说,让本小姐带着你这么久。”她眯眼嬉笑“我这不是深藏不露吗?”这贫嘴的丫头,我无奈笑道:“快走吧。”她点点头跟上我的脚步。 微眯起眼,抬手遮住破云而出的万丈金光,辰时的浅雾散尽,连石板路也似撒了层金粉。心情忽的无比舒畅,我张开双臂,在清净的街道迎风跑起来。 “小姐,慢点。”雪鸢加紧脚步跟上我,不过是出个府有这么开心么?我停下来深吸口气,感觉身心从未有过的放松,亡国的哀痛似也减轻了不少:“我不想呆在府里。” 她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嚷嚷道:“为什么呢?大人对您那么好,呆在那里不好吗?”我面一红道:“谁说他待我好了?”她嘻嘻一笑,凑到我耳边小声道:“明眼人都看得出,大人对你的喜欢,小姐就不要再否认了,干脆,嫁给我们大人得了!”街上的人渐渐多起来,我拢了拢鬓发,正色道:“这话万不可再讲,若是让姜清远听了去,有你的好果子吃。”她噤了声,吐吐舌头调皮一笑。看她滑稽的样子,我也禁不住笑起来。半个月来压抑的心情一扫而空。 雪鸢看着我,痴笑道:“以前小姐总是很悲伤的样子,有时连笑容都含着愁绪,如今看到小姐您这么开心,我心里也高兴的紧了。” 我一怔,笑容淡下去。她见我这样,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对不起……小姐我……” “没……”我垂下头低声道,“谢谢你。”雪鸢笑道:“小姐没生气就好,我们快走吧。今日让您哈哈逛逛邯郸郡,以后也好当我们郡守夫人啊!”她“咯咯”一笑,率先跑开。 我听她这话,早羞红了脸,笑骂着追上去。许多年以后,我还依然很清晰的记得,那个笑容明朗的女子,可是谁又能想到,那样活泼如风的女子,终究像风一样消散而去。或许,这生于乱世的女子皆是如此。永远挣不脱束缚命运的枷锁,便是我,也一样。 吃了早茶,方觉着暖和了些。搓搓手,埋怨老天的多变,方才还是晴空万里不过片刻竟成了阴天。桃花都已经开了,这天气还微寒,看来没有温室效应的古代,连春天也不好过。 “小姐,给您。”雪鸢将手里刚买的糖葫芦递给我两串。看我满脸笑意的表情道:“小姐喜欢吃这个吗?” 我咬两口晶莹剔透的红果,满足笑道:“恩,很好吃。” 她笑,“世人都爱山珍海味,小姐的喜好还真是特别。”我浅笑不语。 走到街头的时候,被几人挡住了路,挑眉看着面前贵袍玉冠的三人,我道:“几位有事?”为首那个蓝色长袍的男子见我问话,一张儒雅的面孔涨起红晕,拱手道:“在下,周翛。不知两位姑娘可有空,喝杯清茶。” 让我在心底冷笑,这种搭讪方式还真是老套,面上不动声色微笑道:“真是抱歉,我们两个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拉着雪鸢就要绕过去。 “欸……别急着走嘛!”他身后一人伸手拦住我笑道:“只是喝杯茶而已,不会耽误两位的。”“是啊。”另一人接道,“连这姑娘也不肯赏脸么?” “允之、子敬。”周翛轻斥道,“不得无礼!” “大哥!” 黑衣男子不满道,“我们是好心帮你,谁让你胆子那么小。”又看着我,笑嘻嘻道,“在下周子敬,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我轻笑,正要答,忽听一声“宁儿,原来你在这里!”闻声看去,让黑袍的男子朝这里跑来,俊秀的脸上挂着邪邪的笑,一只手臂揽过我的肩膀,他道:“可是让为夫好找。”众人皆变了脸色,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男子,一身华贵的衣袍,紫金色的玉冠束起头发,眯起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这个男子是谁? 第三十五章——雁满楼 周翛道:“公输先生何时添了侧室?”男子将我往怀里拉了拉,笑道:“啊,是祖上定的。”他的手臂很有力,竟让我动不得分毫。 “原来如此。”周翛的表情很是尴尬,“那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他略一扬手,两人跟在他身后离开。 男子仍拥着我,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我刚要发火,雪鸢先道:“多谢公输先生了,那个……能否放开小姐。” 他笑笑,松开手。我瞪他一眼,道:“雪鸢,你认得他?”雪鸢面庞微红,小声道:“小姐,您不记得啦?前些日子您和大人……在后院……”“啊呀呀……”他暧昧一笑:“忘了呢,真是伤心,原本是想道歉来着,误了楚的好事。” 我只觉耳根都要烧起来了,后退一步,结巴道:“我……我早就不记得了,让开……”“别走。”他拉住我的手腕,咧嘴笑道:“看你热的,不如请你喝茶好了。唉……我这人就是心肠好。” “不……不必了!”我忍住呕吐的冲动,甩掉他的手,“今日已晚,改天吧。”说完,拉着雪鸢头也不回地跑开。这人真是个超级自恋狂,公子云楚怎会有这种朋友。 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好像一只狐狸。“娘子难道没有闲情陪为夫去喝一杯吗?真伤心……”我心里一动,也学着他的样子眯起眼,笑道:“好啊。就去‘雁满楼’吧!”雪鸢本皱着眉,听得此,眼睛一眨,与我对视一笑。公输琰装作苦恼地按按眉心:“唔……既然宁儿发话了,那为夫便狠心舍金了。”他“啪”地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我挽住雪鸢走在前面。 “宁儿是燕国人吧。”公输琰走到我身边,侧过脸淡笑。我点头:“先生怎么知道?”他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盯住我,声音很轻,却一字不落地传入耳中:“晏宁,是燕国之凝么?”眼皮狠狠一跳,我沉声道:“先生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他苦怪一笑,用扇子敲几下手心,“当真不懂么?还是……”他靠近我,一股竹香萦绕在周围,“欲盖弥彰呢?”这男人聪明的可怕。 我脚下一硌,忙抓紧了雪鸢,退开几步欲与他保持距离,却被他一把拉住:“小心一些,我们到了。”挣开他的手,抬眼望去,木制的三层阁楼、盘龙雕凤,很是气派。门上悬着几只青铜做的小铃铛,有人走过会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右边竖着块横木,上书“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看了几乎吐血,这……这不是李绅的诗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用的还是小篆。我拽了拽雪鸢的袖子,颤声问道:“这诗……是谁题的?” 雪鸢未答。公输琰先道:“这是内人,也就是云楚的妹妹念萝写的。”这是我第二次听杜念萝这个名字,便道:“这是尊夫人自己做的诗?”“不错!”他的脸上满是骄傲。“念萝才华横溢,连我也甘拜下风。你且看这半首诗。”他打开折扇给我看,只见上面用我再熟悉不过的简体字写着“桃花树下桃花庵,桃花庵里……”他见我表情怪异,轻叹道:“这字是不是看不懂?想当初念萝也是教我识了足月才学会,只可惜她只写了半首。”我现在已经锁定那杜念萝也是个穿越者了,不过她还真够无耻的,剽窃别人的诗作不说,居然还冠上自己的名号。我不动声色道:“这字嘛,我也见过,要补全这首诗倒不难。稍会儿,寻支笔来,我给你写出后半首。”“当真?”他眼睛亮了亮,“今日我要好好请宁儿吃一顿。”我含唇笑笑,提起长裙先走进去,“宁儿”、“宁儿”我和你很熟吗? 二楼雅阁,牡丹铜炉里燃着上好的白莲香,我用细长的鹅毛笔,小心地在公输琰扇子上用简体写到: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一笔一划都写的极为用心,这字体有多久没有见过了?突然,萌生出想要见一见杜念萝的强烈念头,很强烈,很强烈。以至于该下最后一笔时手腕一抖,划出了一道不美观的墨痕,皱眉看了看精美的白玉骨扇,我蘸了朱砂将破坏美感的墨痕点成一支纤巧的梅花。“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妙句!妙句啊!”公输琰痴痴盯着那一支艳丽的红梅,喃喃道:“宁儿竟有如此心境,着实令在下钦佩!” 我吹干墨迹,不好意思笑笑,“哪里,公输先生谬赞了。”我可没那个胆子承认这是自己编的诗,我怕唐寅会从墓里跳出来一掌把我拍死。他笑道:“宁儿何必这么生分,叫我公输就好。”明明是商量的语气,却有着不容反对的态度。这句话,好像也有一个人对我说过,“以后叫我荆轲便好”,是了,那个有温柔笑容的男子。我迷茫地看着对面一腔期待的男人,动了动唇,轻声道:“公输……么?”“是!”他笑得好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配上俊朗的面容,一时间晃花了我的眼。一直到了很久以后,我依然会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还是那一天,我有了生平第一个至交好友。也是自那一天起,我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意料之外的,我和公输琰居然很谈得来,他是诸子百家的兵家人,我把以前看过《三国演义》里的兵法谋略随便说上几种,他大哗绝妙。同时,我也不得不为他渊博的学识折服,上天文,下地理,他竟无所不通。一席话说得我禁不住鼓掌,太厉害。说得久了,便不觉得生疏,“公输”两字叫得 是越来越顺口。 公输琰喝光最后一杯茶,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先行一步,不然念萝要担心了。”我亦起身道:“与君一谈,当真受益匪浅。若有机会,晏宁定登门拜访。”“好!”他爽朗一笑,“宁儿这个朋友,我公输琰是交定了!哈哈哈……告辞!” 朋友么?我凝视他的背影,片刻忽一笑,“以后你公输便是我姬凝兰的朋友了!”不是沈之离,不是晏宁,而是真真正正的姬凝兰…… 雪鸢进来的时候,我还在写字,整首“葬花词”全用简体字默在绢布上。听到了门响才停下笔来看。雪鸢将空了的茶盅斟满水,垂了手在一旁道:“小姐,他们来了。”我知她说的‘他们’是谁,便立站直身子,高声道:“诸位请进!”从门外陆续走进几人,我眼前一亮。为首的绿衣男子,容貌秀美,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只是面色过于苍白。而后的红衣女子,一双波斯海的大眼睛,鼻梁高挺,有种傲然的气势,让人不容小视。最后走进的两人,一个是慈眉善目的黄褂老者,另一个是蓝衣的可爱少年。 那老者向前一步,冲我略一拱手,道:“老夫季恒子,姑娘可否让我等看一下荆先生的信物?”雪鸢不满道:“季老头儿,你不相信我!”“无妨。”我冲她笑了笑,从怀里取出玉佩递给季恒子,“先生可看好,是不是这个。”他捧着玉佩细细地看。半晌,突然一甩广袖半跪在地上,“见过主上!”后面三人亦快速跪下。我忙拉他起来,道:“先生不必如此大礼,请诸位快请起。”笑话,让一个老人下跪,他觉得没什么,我还担心折寿呢。 “属下孙尚清,敢问主上芳名?”绿衣男子笑起来有些像太子丹。微微一笑,我道:“凝兰,姬凝兰。”孙尚清微讶,眼神里有了一丝了然,“原来是燕公主殿下,久仰大名。”“华镜,我的名字。”红衣女子语中带刺,目光挑衅。我笑,“华镜姐,久仰大名,我也早有耳闻,却是百闻不如一见。”“扑哧!”雪鸢没想到我会这样讲,一个没忍住笑出声,华镜怔了怔,狠狠瞪了眼雪鸢,姣好的面通红一片。 “嘻嘻,主人姐姐,我叫鲁斌。”那蓝衣的可爱少年直盯着我,笑道:“你长得真好看!” 我闻言一笑,道:“各位像雪鸢一样叫我‘小姐’便好。” 季恒子道:“‘雁满楼’今日起便是小姐的产业了,尚清是临时掌柜,华镜是艺伶,小斌是酒保,老夫是掌厨,还有一人想来小姐在燕宫时就认识,燕冬。”燕冬?我微愣神,忽就想起来了燕秋,便道:“季先生可知道燕秋?”他想了想道:“是太子身边的侍女燕秋么?那个孩子我半月前曾见过一次。”半月前?岂不是我刚到邯郸那会儿?我心里一阵激动,不禁握紧了手道:“那先生可知她今在何处吗?”“这个倒是不清楚,若小姐想知道,可以让小昭去寻一下。”他轻咳一声,面露尴尬之色,“小昭现在不在这里,明日便让他回来。”我本想问“小昭”是谁,但见他一脸纠结便忍了口,寻思着待会儿问雪鸢。看了天色,不知觉竟到了下午,估计再不回去某人要急了,便道:“这里就辛苦几位了,过些日子我再来。”“诺!”四人退到一旁,齐声道:“恭送小姐!”走到孙尚清身边时顿了下足,我低声对他道:“你看起来面色不太好,要多喝些红枣粥。另外,患心肺之疾的人,不宜过于操劳,记得多休息。”他一愣,复而对我温柔一笑,“多谢小姐关心。” 走到街口的时候,回首望了眼宾客盈门的雁满楼,只觉得甚是不可思议。雪鸢在一旁关注着我的神色,道:“小姐,是不是想知道‘雁满楼’是做什么的?”我道:“不是酒楼么?”她笑笑,小声道:“不然,其实它是个江湖组织。小姐别看尚清哥哥一副文弱的样子,他的易容之术可是极厉害呢!还有华镜,暗器无人可及。季老头儿是‘飞流双刀’的创始人。连小斌那个小鬼头,也使得一手好剑法。” 我叹道:“果真是深藏不露,那‘小昭’是谁?”她的表情变得和季恒子一样古怪:“子非昭,一个喜欢坐牢的神偷,一个喜欢坐牢再越狱的变态!” “唔。”我摸摸鼻子轻笑出声:“坐牢狂?这人真好玩儿!”“坐牢狂?”她眼珠转了转,也笑道:“形容的太对了!不过小姐千万别对他产生兴趣,他可是和景南风有一拼的风流大盗。” 听到耳熟的名字,我笑容一僵,脸顿时冷了下来。“你认识景南风?”最后三字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 雪鸢毫无掩饰仰慕之色,“最有名的江洋大盗。人称‘桃花公子’。据说,他有一张能惑人心智的绝世容颜,精妙高潮的武功。他是侠义神偷,是风流公子,也是冷情杀手。”她一脸花痴,兀自陶醉,没有注意到我的神情,“桃花公子,貌惊绝,仰天一笑惹相思。”我低喃道,“但愿他真如你想象中那样出色。” 原本打算翻墙回去,但刚到杜府门口,一群小厮便冲我跑过来,均是一脸喜色,管家急急奔到我身边,道:“姑娘终于回来了!”我奇道:“怎么了?” 他道:“若姑娘再不回来,估计大人就要把这邯郸翻个天了!”轻咬唇,还未踏过门槛,便被冲出来的一人抱入怀中。责备却惊慌的话在耳边响起,“你去哪里了?真要急死我了!我还以为……” “我没事。”我推开他,淡淡一笑,“就是有些困,先回屋了。”公子云楚握住我的手,眉头微锁,却目光如水。“罢了,你先去休息。下次想出来可以告诉我。”“好。”我抽出手,笑道:“你对我真好,谢谢。”他一怔,面孔浮上可疑的红晕。绕过他离开,一步一步,就好似永远走不完。公子云楚,你不该对我这么好,因为对我越好,以后就会越痛苦。 第三十六章——疑是故人来 我一直惦记着杜念萝的事,既然已经在公输琰扇子上留了诗,想来她必会知道。在陌生的时代遇到“家乡人”,内心的激动和兴奋是不可言喻的,寻思着杜念萝说不定会来,这几日我呆在府里哪儿都没去。 桃树开得很好,远远看去,竟像大团桃色的烟瘴。我持了蒲扇躺在吊床上,阳光充裕,无限悠闲。这吊床还是前些日子让雪鸢拿着我画的图样去找季恒子做的,他倒是有心,每根绳子不仅粗细均等,而且都被香草药水浸过。乍一闻着,甚是清香。 我从腰间取下荆轲那块玉佩,逆着光在眼前细看,小小的环形玉璧中,竟然流动着七种色彩。我微讶,低声数着:“赤、橙、黄、绿、蓝、靛、紫,好漂亮。”七种色彩在阳光下软流转换,我看着就有了些睡意,冷不丁的,一个可爱的童声在耳边轻喝:“别睡!这是‘七转锁心玉’!”我惊然,手一松,玉佩掉在身上,侧头看去,却是一头银色的雪衣女童。 我坐起身子,盯着那小女孩迷茫道:“你不是那个……竹林里的女童么?”她一双水晶紫的眼眸弯成月牙儿,笑道:“原来姐姐还记得我,我是净苍。” 净……苍?手不由摸向胸口的位置,那里原本垂着块兰色玉块,可是现在没有了。 “你是妖?精魅?还是仙?”我微倾身子,对上她含笑的眼,“在我身边多久了?” 净苍摇着脑袋,狡黠一笑,“你的小侍女来了,这些问题下次我再告诉你吧!”我正发愣间,她已化作气泡消失不见,脖颈一沉,我知道她已变回玉石的样子。抬起眼,果看到雪鸢急急走来,站起身收了吊床。她恰好走到我身边,按按胸口平抚了气息道:“小姐,二小姐回来了,说是要见您!”勾起嘴角,我笑得很得意:“我就知道她一定会来,她在哪里?”“就在前厅呢。”雪鸢没见过我这样得瑟的样子,好奇道:“小姐为什么这么开心?” 我走得很快,听她问此禁不住咧开嘴大笑,“你不明白,反正很兴奋就是了。”她别过头低哝一句,我道:“你说什么?”雪鸢停下脚,眼眶微红,“小姐为什么不信任我?”我也停下,讶然道:“我什么时候不信你了?”她跺跺脚,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您就是不信我,不然为什么连真正身份都不告诉我?人家就那么不值得相信嘛!”我轻叹,过去拉着她的手,道:“不是我不信你,只不过我的身份在这是个禁忌,我怕告诉了你,你便会离开了。”她幽怨地看我一眼,吸吸鼻子,“当真?”我恨不得举双手发誓了,“绝无虚言!” 她想了想,含泪的眸掩不住笑意:“那小姐说说方才为什么那么兴奋?” 我一怔,伸手去拧她的鼻子,嗔道:“好个雪鸢,你诓我喔!”她一抹“眼泪”,笑着跑开。 到了前厅,我敛去脸上的笑容,淡淡道:“原来夫人也在,晏宁有礼了。”姜清远用帕子掩口,轻轻笑道:“妹妹,哪里话,都是自家人。夫君他们在内堂等你呢,快去吧。”我也立刻笑容满面道:“夫人才是哪里话,您可是齐国公主殿下,晏宁不过小小平民,礼是应该的。”和我比演技,对不起,我比你更专业! 她面色一白,别过脸尴尬一笑,“妹妹什么意思?姐姐早已不是什么公主了。”我拽着憋笑快要憋出内伤的雪鸢走向内堂,到隔帘处回首对她一笑,“什么意思嘛,就是夫人认为的那个意思喽!”我可以想象帘后姜清远那张扭曲的脸,一定黑得可以跟铁锅媲美了。 “哈……哈!哈!……”雪鸢扶住我笑弯了腰。“小姐太厉害了!”片刻又正色道,“不过小姐要小心二小姐,她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对付的。”我微仰首,傲然道:“雪鸢,我是谁?”她一脸庄重小声道:“您是我们誓死效忠的楼主。燕国公主殿下!”“那便对了!”我拍拍她的头语重心长道:“好孩子,不能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你家楼主我像是那种好欺负的一般人吗?”她摸摸鼻子释然一笑,“当然不是。” 内间与外间之中还隔着好一段距离,被屏风和珠帘分别切断。我轻叩木屏风,里面传来男子温和的声音,“进来。”屋内只有三人,公子云楚正坐在榻上把玩手里的玉笛,公输琰则斜斜靠在柱子上冲我笑,一个粉裙女子背对着我欣赏墙上的字画,那杜念萝想必就是她了。突然有些胆怯,若她不是穿越者,我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你便是那个燕公主姬凝兰?”女子转过身,杏眸直直对上我的。“你不必否认,哥哥都告诉我 了。” 公子云楚有些局促地看着我,我一笑,“你便是那个杜念萝,我也见识了。”她挑起眉上下打量我一番,忽然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你是……沈之离!!!”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我大惊之下,不由失色。她怎么知道我原来的名字,难不成会是故人?同学? “你是……哪位?” 公子云楚奇道:“小妹从前认识凝兰么?”公输琰也坐直了身子,一副好奇的样子。杜念萝笑得狰狞:“认识,我当然认识。沈之离,你还记得北堂镜吗?” 轰!我的脑袋似被雷轰了一通,一片空白,脑海里只有越来越响的三个字,北、堂、镜。就是那个只会对着我笑的北堂家的二少爷北堂镜么?四肢犹如浸在冷水里,冰得麻木。她是谁?到底是谁? 杜念萝盯住我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勾起唇大声笑道:“不记得了吗?我哥哥他可是……”她朱唇开合,吐出残忍血腥的话,“至死都念着沈大小姐你呢!” 咬咬唇,我勉强一笑,“对不起,我……我有些不舒服,先失陪了。” “沈之离,你站住!”她向前几步拽住我的手腕。我本就有些站不稳,被她这么狠狠一提,就要倒下 去。 公子云楚忙扶住我后退几步,公输顺势拉开杜念萝的手,皱眉道:“阿萝,你失态了。”她深吸一口气,绽开绝艳的笑容:“你爸爸破产了是吗?哈哈!你在那里是落难公主,到这里还是个落难公主啊!天才少女、沈家千金、燕公主。哈!现在你又是什么!这里可是秦国天下!” 我死咬着下唇:“秦国天下又怎样?你我都是明白人,不要忘了,这个朝代还有个……” “你说呀!怎么不敢说了?”她推开公子云楚,踮起脚按住我的肩膀,道,“你怕泄露天机么?嗬!原来沈大小姐会有怕的时候!你不说了么?我来帮你怎么样!”她笑了笑,“你是不是想告诉我,秦王统一…………” “住口!你疯了。”我终于找回了些力气,狠狠甩了她一掌,喘气道,“我看你是真的疯了!这些事不是你我能说的!” 杜念萝捂住左颊后退几步,美目一凛,吼道:“妈的!你敢打老娘的脸!”我吹开前额的长发,居高临下看着她,“‘桃花妹’,我就是打你了,怎么着?以前你比我个子高,现在嘛…………”我目测一下她的身高,似笑非笑道:“整个一未开苞的小屁孩儿!” “凝兰!” “阿萝!”两个大男子紧皱着眉头,看我们大眼瞪小眼,训也不是帮也不是。 杜念萝挽起袖子使劲挺了挺胸,可惜效果不怎么明显:“沈之离,你想打架啊!” 我把手指掰的作响,邪笑道:“好哇。很久没和你打一场了。“ “那你可要小心了,我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我了!“她吐口气,朝我扑了上来。 冷风过,屋里的气氛出奇诡异,两个俊美的男子均是表情古怪地看着中心空地上的两个“玩命厮打“的少女………… 第三十七章——旧怨 我和杜念萝均是一身狼狈地坐在榻上,发型散乱,背靠着背,公输琰跪坐在几旁,啜嗏冲我们笑道:“折腾够了?”杜念萝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娇嗲道:“夫君,人家好累哦!”“啪!”公子云楚手中的削果皮刀掉到地上,我打了个寒颤,“琼瑶!” “哼!”杜念萝攀上公输琰的脖颈,斜我一眼,用下巴指了指公子云楚,“有本事你也来呀!” “我没你那么滥情!北堂青青,琼瑶已经不流行了。”我躺下去双手交叉倚在脑后,“恶心。” 她闻言一笑,抱公输琰更紧了些,“我滥情那是我有资本,想当年我纵横情场的时候,你还抱着书本啃医理呢。” “是哦!”我也笑,“谁让你是‘桃花妹’呢!哈哈哈!桃花妹!” 她柳眉纠结到一起,没再理会我,却是对公子云楚道:“哥哥,我要在这里住几天。” “什么!”我忽地坐起来,三步两步跨到她身旁,“北堂青青,不带你这么无耻的!哪有出嫁的闺女携夫住娘家的道理?” “怎么?”杜念萝仰起脸挑衅地看着我,“你管我!哥哥,我想住这里行么?”我看向公子云楚,他愣了愣,笑答:“好。” “夫君。”屏外传来姜清远柔柔的声音,“清远可以进去吗?” 我端正地坐下,杜念萝也直起身子坐好。公子云楚的眉微皱了皱,道:“进来吧。” 眼见那一装小绿婷婷走进,杜念萝靠近我,小声道:“你说姜清远和我哥像不像那一句‘妆罢低声问夫媚,画眉深浅入时无’?” 我轻声道:“枉你还自称‘情圣’,难道你看不出他俩本无情。不过……”我笑,“你和公输倒是挺符合这诗的意境。”她脸一红,道:“我自然看得出,只是想不到连你也看出来了。这齐姜公主心高气傲,却是不及你了。” 我听得她话里有话,便道:“你什么意思?”她暧昧不明地笑笑,“尔等自明吾意。” 姜清远手里端着个食案,屈膝盈盈一拜,“妹妹突然到访,我让厨房做了些糕点,妹妹看合不合口味。”杜念萝拉我一同站起,很大方地笑道:“我么……厨房的师傅都是家里的,自然是知道我的喜好,就不蒙嫂嫂费心了。”她微微颔首,“哥哥,我和宁姑娘要去逛市,你们聊。”我不想面对姜清远,听她说,便也道:“晏宁先告退了。”又抬眼对上公子云楚温柔的眸,又各自别开。他眼中有太多复杂的感情,我看不懂,也不敢看懂。 雪鸢一直等在外面,见我们出来,忙迎上跟在后面,我道:“青青,我们去做什么?” 杜念萝白我一眼:“谁准你叫我青青的?我可不记得我和你有什么交情!”我笑道:“不是同学么?曾经还是朋友呢!” 她笑了下,古怪至极:“朋友么?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自从镜出了事,北堂青青和沈之离就已不是朋友了。” 我垂下眼睫,叹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北堂他会……” “好了,别再说了。”她一掌拍在我肩上,“那是沈之离和北堂青青的事,你是晏宁,而我是杜家二小姐。” 我瞪大了眼看她:“你……不恨我了?” 她拉起我的手:“上一世的恩怨我不想再提。况且,我现在只是杜念萝不是吗?” “是。”我也笑了,“你是杜念萝。”天下无双的杜念萝。 她吐吐舌头,坏笑道:“不过你别以为我会真的释怀!我可是会在今后的日子不断找你‘麻烦’的。” 我一甩衣袖,眨眨眼睛,“随时奉陪!”因为是和她一起出去,所以我干脆让雪鸢呆在府里。 杜念萝带我去了‘雁满楼’,这倒正合我意,接客的小厮看到她立刻笑容满面,“吆,公输夫人来了,快请进。” 她道:“我的‘青莲居’没人定下吧?”小厮笑道:“怎么会,我们孙掌柜可是一直给您留着呢!” “这位是我嫂嫂……”她把我推出来,不怀好意地笑:“你们要好生招待着,我先去找孙大哥。”说罢,不等我反应便快速跑开。那蓝褂小厮冲我鞠了一躬,道:“杜夫人请随小的来。” 我不明所以,“杜夫人?” “是啊。”他笑得尽乎谄媚,“您不是公输夫人的嫂嫂,郡守大人的夫人么?” 北堂青青,我想杀了你!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是极狰狞的,所以连声音也走了调:“你是新来的伙计吧?鲁斌呢?”他似是惊讶我认得鲁斌,道:“小的两年前便在这里了,小斌今日不舒服,掌柜让他回家去了。” 我由他引着进屋,听此,脚步一顿:“他怎么了?” “一点小疾。”他带我上二楼,推开首间的门,垂首恭敬道:“夫人请。” 鹅颈瓶里插着几支尚挂着珠露的粉桃,我取来一朵放在鼻下轻轻嗅着,奇怪的气息夹杂着香炉里的白莲香沁入肺部,我道:“你先下去忙吧,让华镜姑娘来一趟。” 小厮为难道:“华镜姑娘正在李公子那里伴酒,怕是没有闲余。”我将桃花掷回瓶中,细长的花枝触了水,便整个沉下去,“那就让燕冬过来。” “真是不巧了夫人。”他一脸歉意,“冬姑娘今日一早便和我们二掌柜外出了。” 我奇道:“你们还有个二掌柜?他是谁?”他的表情浮上我熟悉的怪异之色,“这……恕小的不便相告。”我倒是对这小厮的反应觉着奇怪了,按理,他明知我是“郡守夫人”,还这么大胆地对我的问题瞒而不答。若不是他脑子进水,就是这‘雁满楼’有足够的资本让他面对高官而有恃无恐。 我笑:“你不说,我也料得到。”他还在发愣,我道:“你不忙吗?快去迎客吧。”他身子晃了下,用疑惑且充满戒备的眼神看我一眼,退了出去。 这孩子倒是起了疑心。我觉着好笑,也就真笑出了声,恰被走进的两人听到。杜念萝大大咧咧地坐下,指着我道:“撞桃花了,这么开心?”而后的绿衣男子亦坐下,对着我温柔一笑。 我道:“有你这么大朵的桃花杵在这,谁会再来给我撞!” 她瞪我一眼,道:“这位美男是这家酒楼的掌柜孙尚清。”又冲孙尚清笑道:“孙大哥,这个便是我那上得厅堂下不得厨房的绣花‘嫂嫂’晏宁。” 我没好气地瞪她,咬牙切齿道:“杜念萝,你皮痒了,是不是!” 她咧着嘴大笑:“别,这里可是人家地盘,想打架回去再说。” 孙尚清似是知道她的性情,便笑道:“二小姐若真想打架,这里就随你们闹去。”杜念萝笑得没了眼睛,我却听出了弦外之音:随你们闹去,反正这地方不是我的。不由也笑了,孙尚清看似无害,实则却是一只狐狸。 玩笑了一番,杜念萝忽正色道:“晏宁,有事要你帮忙。”不管是以往还是现在,我都没见过这么严肃的她,便也收了笑容。“什么?”她看一眼孙尚清,道:“孙大哥自小身子有疾,你看一下能不能治好。” 孙尚清微笑道:“二小姐毋须费心,在下并无大恙。”我却已自顾把上他的脉搏,稍刻,收回手皱眉道:“你的身体本就虚弱,再加上操劳过度。怕是很难调理。” 他在我责备的目光中别过脸,淡淡一笑,“无妨。” 杜念萝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微怒道:“什么无妨!身体不好就多休息,这几日我们都会来的。”其实她这话也正是我想要说的。两双水波盈盈的眼睛一同看着孙尚清,他无奈一笑,终还是妥协了。 离开的时候,我脚步慢些落在后面,待杜念萝出去了,才道:“明日让子非昭来这里见我。”孙尚清抱拳颔首道:“诺!尚清恭送小姐。” 杜念萝竟租了马车,上面坠着玉石朱缨,好不奢华。我叹道:“可真是地主阶级的夫人,这么大的手笔。”她道:“才不是呢,这是孙大哥准备的。说是天色晚了不安全,让车子直接送我们回府去。”这人倒是有心,我撩起车帘坐进去,车厢很大,里头铺着软软的垫子,两侧悬挂紫色的薄纱,风一吹便会飘起来。杜念萝笑道:“这倒是我第一次坐马车了,以前都是乘步辇来着。” 我将纱帘挑起挂在小银钩上,道:“你不也会医术么?怎得让我帮他诊治?” 她托着下巴凝视外面的景色,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借尸还魂,这杜念萝原是个娇弱的小女子,哪会什么医术,我若自己替他医了,岂不教人起疑?况且我喜欢的是西医。” 我听她如是说,便道:“我学的也是西理啊。”她白我一眼,“谁不知道你沈大才女是老徐身边的红人儿?” 我失笑,老徐是“北川”的中医教授,我曾跟他学过一段时日,又道:“你是怎么穿来的?” 她一耸肩膀,说得云淡风轻:“和哥哥一样,出车祸了,不过我比他命好,他是死了,而我却穿越了。”她咬咬唇,“这该死的穿越!我刚来的时候竟然是在花轿里,想来这身子的主人是不愿嫁人自尽了,我不过随了个契机,魂魄恰附在她肉身上而已。” 我笑道:“那‘雁满楼’门前的诗是你写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你可真能想的!” 她脸一红,捶我一拳:“李绅又不是战国的。” 我打趣道:“那你就不怕这木板,以后成了文物?报纸一定会这样写:战国惊现《悯农》,李绅是为那代人?” 她眉毛一挑,伸手就要来掐我,“就你话多。” 我刚要侧身躲开,马车一阵摇晃,停了下来,我来不及收步,额头便因惯性直直撞在了木厢上。杜念萝抿嘴得意一笑,高声问道:“车夫,怎么了?” 车夫探头进来,道:“外面有位黑衣的先生,说要接两位小姐回去。” “黑衣先生?”她掀起帘布,粉紫色的绸布一荡一荡的,正可以看到马车前抱剑立着的黑衣少年,绝美的面上凝着一片与年龄不符的冷漠。 我早已跳下车,对着尚处在痴呆状态的少女讽刺道:“怎么,难道公输夫人打算保持这个动作到明日吗?” 她霎时羞红了脸,我又笑道:“欧治先生,劳烦你去扶一下二小姐,她今儿个抽筋了。” 少年看我一眼,微微点头,就要过去。杜念萝忙下了车,羞恼道:“不带你这么报复人的啊!” 我一甩衣袖,懒得看她,对欧治止水道:“欧治先生这些日子去哪里了?”他勾勾唇角,像是微笑,“公子让在下去了趟宋子城。”“宋子城……”我喃喃,目光渐渐迷离,那个地方……那个地方…… 第三十八章——夜歌 杜念萝觉我神色不对,推了推我道:“喂,你中邪了?宋子城怎么了?” “没,没事。”我拍拍被她碰着的地方,一脸嫌恶。这丫头刚吃过点心,一手油乎乎的。她见我如此,怒道:“你竟敢嫌弃老娘!” 我道:“我说嫌你了?自作多情!”她还要再驳。欧治止水已抢先,道:“两位小姐毋要闹,公子怕是要急了。” 杜念萝立刻笑眯眯的,“先生姓欧治么?”我咋舌,“京剧变脸也不见这么快的。”不过想想也是,她可是“北川”有名的“桃花妹”,面对男人和情敌,要时刻注意表情的调整。 欧治止水仍旧是冷淡的,“是。”我们转过一个弯,已隐约看得到府里的高楼了。 杜念萝眼珠一转,道:“欧治子是先生的……” “曾祖。”他一脸肃穆,“曾祖是在下最尊敬的人。”我迷惑道:“杜念萝,欧治子是什么人啊?”这名字好生熟悉,却记不得是谁。我是绝对没有见过止水曾祖父的,那他就可能是历史的名人。 杜念萝惊疑地看着我,似是比我更加迷惑,“你骗人的吧,欧治子你会不知道?最著名的铸剑师,传说他曾在剑庐以黑水铸得一把神剑……” “湛卢!”她还没说完已被我打断。此刻,我心里的震惊已不能用言语来形容。湛卢、湛卢,是啊,我怎么忘了,那把剑,那把足以让天下剑客丧胆的名剑,不就是欧治子最得意的作品,十大名剑中排名第三的忠义之剑“湛卢”么? “可惜这剑在楚王之后,便不知所踪。传说它曾在燕国出现过。”止水别有深意地看我一眼,推开厚重的大门,封城的笛声恰于此时响起。 心头一突,道:“这么,我也听说过,却是不曾见了。”若是他们知道湛卢在我手里不知会做何表情。 杜念萝向往道:“若我能得到那剑便好了,就算是看上一眼也知足了。” 我笑道:“你以为那是普通的剑啊?那可是神剑,会认主的。” 止水奇道:“宁姑娘怎么知道?”杜念萝也看着我。我轻笑,对着杜念萝道:“你忘了‘神剑化水龙’的传说了?” 她敲敲脑袋,随即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我接着道:“方才欧治先生也说了,湛卢原为楚王之剑。楚王昏庸,湛卢化为水龙离之,自然就说明它会自己认主喽!”她一拍手,笑道:“不愧是智商158的沈才女!!” 止水勾起唇角,杜念萝叫道:“呀!止水你笑起来真好看!”我看着那张酷似高渐离的脸,低喃道:“是啊……真好看,和他不一样……”他长睫一颤,敛了笑容。 “什么真好看呀?”含着笑意的男子声音响起,我们抬头看去,公输琰靠着台阶上的柱子,正冲我们笑。 “夫君!”杜念萝三两步跑上台阶,挽着他的手臂道:“我好想你啊!” 欧治止水嘴角抽了抽,抱拳道:“在下先告退了。” 杜念萝开口留道:“先生和我们一起吧,稍会儿要开个party!” “怕太?”公输琰和欧治止水均是一脸困惑,我却笑了,解释道:“她的意思是……宴会。”party?这人真有创意,和古人说英文。 他还要推辞,公输琰道:“止水就留下来吧,人多了热闹。”末了还看我一眼,“宁儿说呢?” 我没料到他会扯上我,这府里的事是不该让我一个客人来说的,但他既问了我。我也只好道:“是啊,先生若无要事,便留下来吧。”欧治止水功夫虽高,口才却不好,见我们这样说了,只能应下来。 吃罢饭,公子云楚让人在花园摆了瓜果酒水,又取来乐器供我们玩乐。飞舞的花,朦胧的月,剔亮的琉璃灯盏,这夜倒是美丽至极。 杜念萝一手搭着我的肩膀,一手端着个酒樽,叹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公子云楚低声重复这句诗,笑道:“妹妹,好文采。如此佳句,倒应了今夜的景。” 我轻笑出声:“是呢,真是‘好,文采’。”她轻轻拧了下我的肩膀,道:“你取笑我。”我笑而不语,这东坡的诗句被她吟了,果真是‘好文采’。 公子云楚却是不知这些的,见我笑了,自顾从腰间解下青玉的笛子。公输琰会意,也从怀中摸出一支长箫放在唇边。空灵的乐曲响起,我闭上眼静静听,笛声绵长,箫音则有些索寂,两者合奏别有一番风味。我虽不懂管乐器,但曲子的好坏还是听得出,二人看来都是乐中之高手。 一曲罢,杜念萝道:“哥哥耍一套剑法吧。” 公子云楚别好笛子,道:“剑法我不在行,止水倒是高手。” “真的?”她眼睛一亮,看着欧治止水,笑道:“那就先请先生来吧。”止水也不推辞,飞身到空地上,出剑、旋身,挽出一个个潇洒漂亮的剑花。 杜念萝挨了我,小声道:“这青铜剑应是短剑啊,怎这止水的剑这么长?”我想了想,不太确定道:“或许秦国的剑就是长一些吧。”为了不让其他人听到,我的声音极小,“《战国策》上不是说:荆轲刺秦,秦王三次拔剑,却因剑太长而不出么?” 她指了指舞剑的黑衣少年,道:“你喜欢他吗?” 我笑道:“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她露出一个极猥琐的笑,“若你喜欢,我就当一次月老喽!” 我似笑非笑,“你地主夫人不好好做,当什么媒婆?” 她白我一眼,“那你到底喜欢不喜欢他?” 欧治止水已收了剑落座,姜清远抱了琵琶坐在花下唱曲儿。我道:“不讨厌。”若说喜欢,也只是喜欢他那张脸。 杜念萝道:“那就是喜欢了?”我失笑,“你那是什么歪理?我只说不讨厌,又没说喜欢。” 她摸摸下巴,自语道:“不应该呀,怎么会不喜欢呢?”我奇怪不已,问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喜欢他?” 她道:“他长得那么漂亮,我以为你会动心。”我水眸轻眨,道:“确是有让我动心的人呢!”她咬口苹果,用询问的眼神看我。 我装作娇羞一笑,低下头去:“就是……就是你啦!” 杜念萝似被火灼了般跳起来,瞪大眼睛猛咳。公输琰见状,忙端了水给她。她一口饮尽,平了平胸口,语无伦次道:“你、你、你……”她指着我“你”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沈之离,你够毒!” 我抚了抚长发,道:“不是你想知道么?”姜清远玉指一拢,划出最后一个音。她的声音倒是不错,只不过唱的这歌倒过于缠绵了。 杜念萝不再搭理我,鼓掌道:“嫂嫂,好歌喉,就是太柔媚了。且听我来一曲。”姜清远一笑,施施然坐回公子云楚身边,道:“姐姐我只是雕虫小技而已,妹妹请。”杜念萝置了琴在石案上,冲我们笑,“献丑了。” 我尚不知她还会弹古琴,便也坐直了身子。她眼波一转,檀口轻启:“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她选这首歌倒出乎我的意料,屠洪纲的《精忠报国》用比较铿锵的声线唱出来才好听,而杜念萝则硬是用清脆的声音唱出这种感觉,甚至还有些沧桑。她的唱功可见一斑。 公子云楚笑道:“妹妹唱得真好,身为女子竟也有这等气魄,为兄佩服!”欧治止水也折服道:“二小姐好气魄。” 姜清远怔怔道:“‘我愿守土复开疆’,妹妹雄才,姐姐甘拜下风。” 杜念萝抿嘴一笑,挑起眉看我,“要不要一起来?”我道:“你来奏乐,我来舞剑!” “就你?”她撇撇嘴,还是埋首弄琴。 我向公子云楚借了短剑,剑柄坠着青色流苏,轻轻一挥,划出一道青色的影子。我套用的是曾经看过高渐离的那套剑法,又加以舞蹈的柔和,舞出来倒也挺好看。 杜念萝跟着我的步法,唱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我接着唱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动作一缓,琴音忽而急促有力。 “公输子,云楚兄,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我听着这词差点笑出来,明明是“岑夫子,丹丘生”,她倒聪明给巧妙改成“公输子,云楚兄”, 当下也接道:“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用剑尖挑起案上的一樽酒递到公子云楚面前,我嫣然一笑,“公子请!” 他一愣,低头一笑,端了酒一饮而尽。姜清远惊叹道:“两位妹妹好文采,若是不知情的人,听着怕要以为你们俩事先排练过呢!” 杜念萝笑笑,纤指轻拨,熟悉的曲调响起,我舍了剑,抚筝和她共弹。 她眉目低敛,唱道:“谁家的清笛渐响渐远,响过浮生多少年。谁家唱断的锦瑟丝弦,惊起西风冷楼阙。谁蛾眉轻敛,袖舞流年?谁比肩天涯仗剑?谁今昔一别,几度流连?花期渐远,断了流年。不如就此相忘于尘世间,今夜无风无月星河天悬,听罢笛声绕云烟,看却花谢离恨天。再相见,方知浮生未歇。” 这歌曲很忧伤,我微微动容,弹完了间奏,接着她往下唱:“若挥袖作别流云万千,可有人千万流连。若今昔一别,一别永年,苍山负雪,浮生尽歇。今夕隔世百年一眼望却,叹只叹他轻许了誓言。把千年咒怨轻湮,成全了谁的祈愿。他不见,她守韶华向远。不如就此相忘于尘世间,今夜无风无月星河天悬,听罢笛声绕云烟,看却花谢离恨天。再相见,方知浮生未歇…………”“公输夫人!”一声急呼打断了歌声。杜念萝停下手,只剩下我的筝声在单调地响。 公子云楚不悦地瞪着半路“杀”出的人,薄怒道:“你是何人!胆敢擅闹郡守府!” 那人在暗处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和表情,但声音能听得出焦急,“郡守大人,小的是‘雁满楼’的酒保,我们掌柜突然昏倒了,医馆又没有开门,所以想请公输夫人和宁姑娘去看看。” “铿!”我指尖一个用力,扯断了一根弦。 第三十九章——惜别 众人都因这刺耳的一声转过头来,公子云楚目光一滞,快速冲过来,撕下衣角包住我受伤流血的手指,气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由他弄着,抬头问来人,“你说孙先生……昏倒了?怎么回事?” 杜念萝道:“先别管怎么回事。晏宁,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刚想站起说“好”,公子云楚先握了我的手,道:“天色这么晚了,你们哪儿也不许去!” 他的顾虑我是知道的,这么晚的天,对方又是他不熟悉的人,若什么都不管便应了我们,才会觉得奇怪。 杜念萝咬咬唇,冲公输琰使了个眼色,他却转过头去不予理会。 我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着急,便对公子云楚道:“这孙先生是阿萝的朋友,他出事了阿萝自是心急。要你不放心,可以让人保护她啊!况且,她是郡守的妹妹,公输家的正夫人,应该是没有人敢去惹的。再者,若她半夜自己偷偷去了,岂不更危险?” 他凝视我好一会,终叹了口气,“就你伶牙俐齿!罢!若你们真想去,就让止水跟着吧。” 杜念萝咧开嘴笑:“哥哥你好偏心呐!”公子云楚什么表情我不知道,反正我在听到这句别有深意的话时,一张脸“腾”地红了。抽回自己的手,走到杜念萝身边狠狠地拧了她一下,羞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来人得知公子云楚允了我们,自然是感恩万分,嘴里不停说着“小的多谢大人!”,跟在我们后面出了门。 杜念萝道:“不是封城了,你怎么来的?”经她这么一问,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那人手一指,颇为自豪,“小的骑马来的!那些个官兵都追不上。”我们顺着他手指看去,一匹马静静立在树下,浑身乌色,只有足下一点雪白,挠是我不懂马的人也不由叹道,“好马儿!” “那是自然。”他走到马身边,伸手抚了下马颈,“这可是我们二掌柜……寻了好久才寻到的。” 寻到的?我在心里笑,怕是偷来的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止水忽然道:“只有一匹马,我们怎么跟着你去?” “两位姑娘先骑着去吧,小的可以在后边跟着。”他又想了想,“两位会骑马吗?” 我和杜念萝对视一眼,均摇摇头。我道:“你和公输夫人先去吧,我和欧治先生随后就到。” 他有些惶恐,“小的怎能和夫人共骑一马!” 杜念萝不耐道:“你还想不想孙大哥活命了。本夫人尚不介意,你介意个鸟!”她拉住缰绳,费力地爬上马背。那马倒听话,竟也不乱动。 那人无奈,硬着头皮上马坐在她身后。我道:“尽力而为。”这句话的意思是让她尽力在救人的同时掩饰好自己,别让人看出端倪。 她点点头,“你要快些来!”我轻轻一笑,这个乱世,我们只有相互依靠,才能不被卷入历史的洪流。可是,我当真没有卷入么? 马上的身影逐渐远了,止水目光复杂地看着我,道:“姑娘不该让二小姐和那人一起走。”我微讶,那黑衣少年的眼神竟添了些许冷意。 “我相信她!”我握紧了手,坚定地看向远方,“她决不会允许自己有事!” “希望如此。”他似想到了什么,脸忽然红了,在清亮的月光下极为明显,“我们如何前去?”我蓦地 就明白了他脸红的原因,不由笑道:“止水你太可爱了!放心,不会再让你像上次那样……”他闻此脸更红了,眼眸垂下不敢看我。 这少年怎么……这么单纯!我忍了笑,道:“我们飞着去。”说罢,一提气,飞上屋顶,回首对着还杵在原地的止水,道:“愣什么,快来啊!”他眸子闪了闪,亦提气跟上。 我们行的很快,杜念萝他们刚栓好马,我们后脚便到了“雁满楼”。华镜站在门口等着,杜念萝道:“华姑娘,孙大哥怎么了?” 华镜垂下眸,道:“我也不知道。早上还好好的,用了晚饭后突然就昏倒了。” 杜念萝边上楼边道:“季叔怎么说?”华镜跟在我身后,道:“季叔也看不出。” 杜念萝脚步一顿,疑惑地转过头来,却是对着我道:“连他也看不出,难道……不在中医范畴之内?” 我也是一怔,不在中医范畴之内?不可能啊,连现代医学都是从古代中医学演化而来的,怎会不在此范畴之内? 华镜快走几步,推开门,颔首道:“请进。”止水道:“在下在外面守着,就不进去了。宁姑娘若有事,唤一下便好。”我微点头,“有劳先生了。” 屋里人听到我的声音,忙迎出来,眼见“楼主”二字就要喊出,在看到杜念萝和止水时又改了口,“公输夫人来了,这位便是晏宁姑娘?” 我暗笑,这鲁斌倒挺机灵。杜念萝道:“你不是生病了,怎在这里?”他侧过身请我们进屋,回话道:“原是难受来着,可一听掌柜出事,这病便全好了。” 杜念萝笑道:“你倒是有心,不过不必担忧,晏宁一定会将孙大哥治好的。”又打发道,“请你们且出去候着吧。”华镜和鲁斌迟疑了下,在得到我的准许的眼神后,才双双离开。 我持了孙尚清的手探脉,却不由蹙起眉。杜念萝在一旁看了,道:“如何?” 我放下他的手,道:“很奇怪的感觉,明明脉象很平稳,却总觉得不对劲。” “你也看不出?”她坐在桌边支着下巴,一脸忧郁。 我疑惑道:“又不是你老公生病,你怎么这个表情?” 她叹道:“没什么,只是不想孙大哥出事罢了。他……很像哥哥。”我一怔,哥哥,是啊,他的确像哥哥。每次看到他的笑容,就好像太子丹仍在身边一样。 我拍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我一定会治好他的,放心!” 正忖间,忽听到外面有打斗声。杜念萝站起,道:“怎么回事?”我吹了烛火,房间立即陷入黑暗。“你做什么!快点灯!”她摸索着抱住我的手臂,惊呼到。 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我拉了她往门口走,小声道:“我们出去看看,让孙先生好好休息着。” 还未开门,便听到华镜刻意压低的声音:“非昭、止水先生,你们别打了。别扰了宁姑娘!” “已经扰了。”我推开门,吓了她一跳。幸而鲁斌眼明手快扶住了,才不致跌倒。 杜念萝奇道:“咦,止水怎和人打起来了?那紫衣公子的造型我怎看着有些眼熟?”紫衣?我低头看去,一楼的空地上,一黑一紫两道身影正打得“不亦乐乎”。 一时间,只见: 四下桌椅皆倒,木屑翻飞,二人飞檐走壁,刀光剑影,霹雳作响,其景犹金庸之所笔,古龙之所记。 欧治止水余光瞥见我,忙收了剑,踏着轻功飞回我身边。那紫衣男子叫道:“好你个欧治止水,竟不打了。”说着也收了短剑,飞上楼倚在栏杆上。我这才发现除了我们几个还多出一个女孩子,一身黑衣,面容冷峻立在紫衣男子身旁。 我向前一步,道:“若我没猜错,这位先生便是‘大名鼎鼎’的子非昭了吧?” 黑衣少女眼皮动了动,斜我一眼。那男子居高临下看着我,笑道:“大爷我确是。小美人儿叫什么名字?” 华镜和鲁斌听他用此口气与我说话,均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却不再理会他,对着止水道:“你有没有受伤啊?”他脸一红,低下头小声道:“多谢宁姑娘关心,在下很好。”又正色道,“已三更,我们该回复了。” 华镜急忙道:“宁姑娘,尚清哥他……”杜念萝看我一眼,叹气道:“不容乐观。” 我道:“阿萝,你们回去吧,我且不回了。”止水皱眉道:“不成!那怎么成!” 杜念萝也道:“你不回去要去哪里?况且哥哥那儿也不好交待!” 我轻笑,“可我又为何要回?”两人一时噎住,不知作何回答。郡府守又不是我家,杜云楚也不是我什么人,自是没理由一定须回那里的。 杜念萝抿唇:“可你能去哪里?燕国……”我略拂袖,“我帮孙尚清治病,雁满楼当是不会亏待了我的。” 她还犹犹豫豫不肯离开,我打趣道:“怎么?难不成要我来首‘长亭外’给你送别?” 她却不再同我玩笑,拉了我的手道:“我们俩好不容易见到了,却这么快便要分开。你不去哥哥那里也罢,只是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的,实在不行就来找我,你胃不好,要记得按时吃饭,不可以受凉,以前患了病,总要好久才能痊愈……” “好了好了。”我强笑着打断她,“你再这么絮叨下去天就亮了,这些我会记得的。你快回去吧,莫让公子急了。”她再说下去,估计我就会感动地哭了。 她低下头小声咕哝了一句,我疑道:“什么?” 她抬眼瞪我,一扫方才之态,底气十足地吼道:“人家梁祝还十八里相送呢!”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小脸一红,快速转身,“蹬”下了楼,也不回头看我,似自语道:“沈之离,你可一定得好好的,镜哥哥在天堂也不希望你受苦!” 我心底一颤,忙唤住她,“阿萝,帮我带一句话给公子云楚!”是时候下定决心了,不能让杜云楚变成第二个北堂镜。 第四十章——求师 她看着我,止水也看着我,我深吸口气,道:“枝上柳绵吹又少,下一句你知道。” 她张了张口,叹道,:“你可真够狠的。” 我低头苦笑:“剪不断,理还乱,不如早日了断,以免……”杜念萝长睫微颤,忽一笑:“是,剪不断,理还乱,我会带到的。” 最后一缕粉纱消失在门口,我伸伸手,有种想要抓住的冲动。鲁斌走到身边道:“楼主既然舍不得二小姐,为何不跟她去。”我放下手,轻轻一笑,“我还有自己的事情。”青青,这次分别,不知何时再见。我只想你一直像现在这样,做个无忧无虑的宦家小姐,永远不要卷进我身边的一切。 “不知您是楼主,非昭多有冒犯,请见谅。”子非昭与身边的黑衣女孩一同单膝跪下,“子非昭(燕冬)见过主上!” 燕冬?我微眯眼,道:“毋须多礼,两位请起。”待他二人起身,我又细细打量了下燕冬,当真是,目光如冰,不苟言笑。 华镜道:“楼主,尚清他真的……”我轻咬下唇,“我也不知道。他的脉象与常人无异,排除暂时休克的可能,他应该不是生病。” 这时,从楼上传来奇怪的叩门声,两声轻三声重。燕冬道:“季叔回来了。”鲁斌已跑去开门。我方也奇怪为何寻不到季恒子,便问道:“季先生去哪里了?” 华镜掏出帕子试了泪道:“季叔请圣子前辈去了,圣子医术高超,素有‘医圣’之称。不过此人脾气古怪,且喜怒无常,怕是不易请动。” 季恒子果真是一人回来的,华镜难掩脸上失望之色:“圣子果真不来么?” 她眼下有浅浅的黑眼圈。我有些心疼,道:“今日暂闭门一天,大家且都去休息吧。”又对上了楼的季恒子微微微屈膝,“请先生随凝兰来一下。”他颔首应了。众人却仍站着不动,我微皱眉:“怎么还站着?各回各屋睡觉去!”鲁斌小声道:“我们……真要关门一天啊?” 我挑起眉,“怎么?难不成还要本姑娘送你们?”众人一愣,快速回屋。鲁斌甚至用上了轻功。 “我很可怕么?”我回首一笑。“怎么会……”季恒子抖了抖,强笑道:“小姐您是最‘温柔’的。” 我勾唇轻笑,略揖手,“季先生请。” 他亦拱手:“贵人居上,当小姐先请。”这是儒家的礼法,我了然,也不客套,拂袖推开“青莲居”的门。跪坐在绣着荷叶的软垫上,道:“吾夫座下多少人?” 季恒子稍沉吟片刻,“千余人。” 我理了理广袖,长眸半阖:“季先生可否为我找个师父呢?专剑法的。” 他疑道:“小姐为何想学武?这年纪怕有些迟了。” 我轻轻一笑,“如先生言,千余人皆以我为主,若没有让部下信服的资本是万万不行的。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把绝世好剑(不是步惊云的)。” 他眼里精光一闪,“小姐有此等想法,属下佩服,关于师父之事……”他捻捻白须,“小姐可知道赵成?” “赵成?”我想了想,不是很确定道:“可是那个秦国第一剑客,被人称作‘盖聂’的赵成?”以前看史书时见过这个名字,稍稍留意了下,只知他剑术绝顶,被称为第一剑客,世人称之为“盖聂”。不过,季恒子说的是不是这个人我就不知道了。 他似笑非笑看着我,“小姐久居深宫,竟连盖聂都知道,可当是广见博文啊!” “先生莫非忘了荆轲乃凝兰夫君么?”说这话时,我故意压低声音,拟出悲痛的神色来。季恒子歉意地笑笑,“是属下多嘴了。盖聂剑法卓越,小姐可跟着他学习。” 我眼珠一转,“他在哪里?”“洞庭。”他略想了想,“盖聂生性冷漠,小姐怕要耐心些了。” 耐心么我有的是。我起身拜他,“多谢先生指点。”年轻而知礼的人总能教人产生好感。季恒子做为儒学家,看起来又是雁满楼里举足轻重的人物,我做为新楼主自是得先赢得他的认同和支持。 他有些惶恐地忙扶住我,面上却毫不掩饰欣赏之色:“小姐言重了。雁满楼、月满西楼皆数小姐之产,属下不过是个小小的成员,怎敢当您如此大礼。” “月满西楼?”我疑惑道,“做什么的?” “伶人馆。”他笑,“这邯郸郡最大的伶人馆便是‘月满西’楼。说起来,这名字还是公输夫人起的,公输夫人才华横溢,倒称得上是女中才子。” 我失笑,“是,不错。”先是李绅的《悯农》,再来个李易安的“月满西楼”,这杜念萝也不怕造成历史困惑。 整一夜没合眼,这时才觉着累,半打个哈欠,道:“先生先去休息会儿吧,我也有些困了。” “诺。”季恒子点头退下,顺便带上门。 和衣躺在供客人休息的榻上,明明很累却总也睡不着。脑海里走马般闪着过去的片段,众星捧月的大小姐生活,母亲冷艳的脸,太子丹含笑的眼眸,公子云楚温雅的青衣……最后定格在一张少年的容颜上,绝美却清冷,他启开樱花的薄唇,冷淡有礼:公主永远是在下最尊重的嫂嫂。 我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手中,挡住天光,亦掩起心事。 欲眠,还醒。 迷迷糊糊间被人摇醒,睁开眼,看到少女一脸哀怨的神色,取笑道:“怎么这副表情?你被人甩了?” 杜念萝嘟起嘴,道:“起来。”我坐起身,整好衣裳,很悠闲地看着她。她挨着我坐下,咬牙切齿地握握拳:“我们是朋友吧?” 忽觉一股冷风袭来,我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点点头。她抓住我的手,道:“那好。你跟我砸场子去!” “什么!”我几乎叫出来,“砸场子?谁的?”她要敢说是“雁满楼”,我先砸晕了她。 杜念萝立刻变得恶狠狠的,“公输琰那只臭狐狸,竟敢背着我去逛青楼!看老娘不先砸了他的店,再废了他!” 我嘴角微抽,这杜念萝可真够狠的。往一旁挪了挪,道:“你……真要废了他?”那可是你老公。 她翻个白眼,“我也就是说说,真废了他我怎么办!”她白皙的面浮上红晕,一双眼直瞪着我,“你去不去!”大有“你敢说不去就试试看”的表情。 我轻咳两声,“去是可以,但我们要改装。”女子装扮总是不好行事的。 她笑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包,“早已备好。” 对镜换好男装,白衣胜雪,恍然间似又回到了燕宫的日子。那天也是男子打扮,和燕秋一起逛街,然后遇到了公子云楚,不觉竟已过了一年时间,燕国的种种仿佛犹在昨日。 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杜念萝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我回头看她,不由失笑。估计纵是清冷如高渐离,看到杜念萝这一身装扮也会破功。 第四十一章——踢馆 杜念萝白我一眼,“好笑么?”“可不是!”我毫不否认,笑道:“你真成桃花儿了?女装是桃花妹,男装是……嗯,桃花公子!” 她也不恼,抚着腰上的玉带,道:“呐!桃花公子之名可提不得,我怕吴越的女人会把我吃了。” “怎么?”我束起头发,系了一条淡紫的丝带,又用碳笔将眉画出凌然的气势。杜念萝围着我转一圈, “我怎么看你怎么像个女人。” “什么话!”我斜她一眼,“我本就是女的,好不好!”她笑,“也是。” 我们出去时正迎上子非昭,他目瞪口呆看着杜念萝的装扮。好久才道:“杜念萝,你怎么这副鬼样子?” 她面不改色,“怎么,嫉妒本公子比你帅啊!”又很潇洒地一甩额前长发,似感叹道,“唉,天生丽质难自弃啊……”说着大摇大摆晃下楼,很淡定地拉开门,走出去。 子非昭嘴角抽了抽。 我笑道:“很受打击么?” 他点点头,我笑:“没事,多打击几次就习惯了。”他再一次呆住。 我绕过他下楼,幽幽道:“准备一下,明日我搬去‘月满西楼’。”住这里总有一日还会被公子云楚带回去。 “月满西楼……”楼上的男子低声重复,忽嚷道:“不行啊,那个地方……” “啪!”大门关上,隔断了他未完的话。 杜念萝上来就吼,“你巴西龟啊,这么慢!”看她的样子,我又没形象地笑起来。桃红长袍,外罩银粉纱衣,袖口还绣一支桃花,额上绑着条天青汗巾,乍一看,倒有些不男不女了。 她嗔我一眼,从腰间抽出折扇,“啪”地打开,很潇洒地扇扇,冲我抛了个媚眼,“怎样?是不是很帅气?”说着还故作姿态地轻挥衣袖,顺带甩头发。 我想狂笑,终忍住,拉了她的手,道:“别忘了正事。”她眉毛一扬,合上扇子,甩开我的手,“大男人拉什么手?变态!”白我一眼走在前面,宽大的袖子一晃一晃的。 真是……怎么她对我做的最多的表情就是白眼?我仰天长叹,追上她。 “公输木成品。”眯着眼念对街木牌上的字,笑道:“又是你取的?” “可不是!”杜念萝扇着扇子,发丝飘飘,“本小……本公子的商店,怎能没个特别的名字?走!”她一合扇子,“踢场子去!” 你也知道这是你家的铺子?我一甩广袖跟上她。任她闹去,反正不是我的东西,况且我也挺想看看公输那只精明的狐狸变脸的样子。 我和杜念萝均一身看着便知是上等质地的衣服,容貌虽女气却甚是不俗。按理,店家纵不是过分小心地接待,也应恭敬有礼。可那三十来岁的英俊男子只淡淡看我们一眼便去忙自己的事,连基本的招待也不曾有。 我微皱眉,杜念萝已拍上了桌子,俊眉一挑,“店家,我们要做东西!” 那男子的声音也如他人一样冷淡,“先生要做什么?” 她“啪”地合上扇子,嫣然一笑,说出的话很邪恶:“本公子要做……棺材!” 男子的眉头皱了皱:“出门东行半里,自有人做你的生意。” “哦?那你是不做本公子生意喽?”杜念萝用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心,对我道:“宁兄,看来这公输家也不是什么都会做嘛!” 我嘴角微抽,这女人的动作也和她老公一样,应和道:“是哦!杜兄,你应该找墨家的。公输,永远逊墨家一筹不是么?” 杜念萝在袖里偷偷竖了个大拇指给我,接着道:“也对。宁兄,看来我们还是换一家吧!顺便也和别人说说,这公输家的木工不及墨家,让他们别认错了门。”说着还叹了口气,装模作样的就要走。 “两位先生……”那男子站起来,竟高出我一头。他的眼神很凌厉,直直射向杜念萝……一旁的我,“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如芒在背,只觉手心里都是冷汗。这个男人恐怕不只是店家这么简单,他的眼神太可怕。 杜念萝没有被他盯着,一脸悠闲:“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那本公子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她一挥衣袖,扇尖直指那人,笑得邪恶,“本公子是来……踢、馆、的!” 男子冷笑,收回了目光:“二位的胆子可真不小啊!连公输家都敢闹!” 杜念萝两手一摊,“谬赞,谬赞。本公子的胆子可是很小呢!” 男子勾起唇,手一扬,凭空出现两个黑衣人,腰佩的青铜剑闪着幽绿的光。 杜念萝后退一步,握住我的手,笑道:“店家莫不是想我兄弟二人横着出去?” 男子冷冷一笑,广袖微扫,一道劲风擦着鬓角飞过。那门似被人牵引着“啪”地合上。他一步步走近:“便是如此又怎样?” 幽瞳一暗,我向前一步挡在杜念萝身前,微仰首:“你要动也得看动不动得起了!”郡守妹妹的身份应该会有一些震慑力的吧。 男子大笑,“这世间还没有我风无情不敢动的人!”他说的狂傲,可我知道,他不是在妄言。 我虽不曾涉入江湖,但对江湖之事还是知道一些的。风无情,六大高手排名第三,无情山庄庄主。人如其名,无情无爱,这下,是真的麻烦了。我有些后悔没带着子非昭出来,虽然会很烦人,但最起码可以做个保镖。 “你休要诓我。无情庄主怎会屈尊在这小小的木品店?”我拉着杜念萝退后一步,眼眸含笑看着他,“纵你真是风无情,我们也不见得就怕了你。”话说的是云淡风轻,底气十足。天知道我现在多紧张,只能在心里祈祷公输琰快点来。 风无情笑了笑,在我看似毫不畏惧的眼神中,猛得出手,圈住我的后颈,低声道:“女人,你够胆!” “无耻!”杜念萝怒道,“你放开她!”她挣开我的手就去推他。 风无情凤眸一寒,“滚开!” 杜念萝一愣,停下手,“你敢让我滚?” 风无情冲一旁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将杜念萝扯到一边。 她大惊,手脚并用挣扎着,“放开我!你们……”一道气诀飞去,封了她的口和所有人的动作。 隔空点穴!!我暗惊,这风无情真不愧为第三高手。 他钢铁般得手臂锢得我很疼,只轻轻一动,他便揽得更紧,一双褐色的眸子锁住我的面:“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一点也不惊讶被他看穿性别:“本小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宁……宁采臣!” 杜念萝原本愤怒的脸在听到这句话时扭曲了,不是气的,而是憋笑憋的。 我眼珠一转,“她叫杜月笙。”她笑容一顿,黑了脸。 风无情眼里精光一闪,突然将我一把按在地上。我惊叫,“你做什么!” 他一手按住我不断挣扎的手臂,一手挑起我的下巴。原本冰冷的眸子里竟染了一丝邪秽。杜念萝想叫叫不出,欲动动不得,只痛苦得看着我,杏眸浮上水汽。 我不敢看头顶渐近的俊颜,阵阵羞辱感涌上心头,化为一滴滴泪水顺着眼角滑下。 这个黑暗纷乱的战国,我的命运,就是如此么? 第四十二章——丢人 他的脸越靠越近,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温热的鼻息。我咬紧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在风无情冰冷的唇触及更加冰冷的额时,我两眼一翻,竟昏了过去。 可意识却还是清醒的,听到那男子在轻笑,“呵,竟昏了,胆子真小。”我想我的脸一定红了,而且红得很诡异。 身上的重量撤去,一双手将我抱起。耳边响起另一人的声音,“风,你有些过了,她会吓到的。”这……不是公子云楚么? “你这个无耻的家伙!哥哥,你认得他?”这大呼小叫的定是杜念萝。我可以想象到她咬牙切齿的样子。终究还只是孩子啊!又不由自嘲,我们不都一样么? 公子云楚没有说话,另一人道:“朋友。” 杜念萝道:“公输狐狸,本小姐没有问你!”虽然看不到,但我知道她在说话前一定翻了个白眼。她又道:“那哥哥怎么会来这里?”顿了顿,她声音有些沉重,“你一直派人监视我!”我是能够理解她的心情的,任何人都不喜欢被监视的感觉,哪怕是以保护为名,也会让人厌恶。封建时代的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她一个现代人。 公子云楚很是温和道:“哥哥只是想保护你。” 杜念萝‘冷笑’:“这么说,风无情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是在耍着我们玩儿?”我也有些气愤,装了那么久,人家却早已知道自己的底细。 风无情道:“弟妹休冤枉我。你的身份知道,那位小姑娘的我可是不知道。” “谁是你弟妹!”杜念萝“白他一眼”,轻拍我的颊,“别装了,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我仍闭着眼不动,腋下一痒,一个激灵笑出声。“杜念萝……”也伸手去挠她的痒痒。她早防着我这么一手,还是没有躲过去,笑倒在地,甚是像抽搐:“你个晏宁……哈哈……明知……哈哈……我最怕这个了……哈哈……”又反过来挠我,一时二人滚做一团。公输琰上来拉开我俩,无奈道:“你们两个呀,不要一见面就打打闹闹。”杜念萝顺了顺气息,瞪他一眼,甩手跑出屋子。 公输琰低头轻笑,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我心里一动,理理稍乱的头发道:“公输不去追吗?阿萝一定误会了什么。” 他道:“不过是小事而已,她会想通的。”唇角一勾,我道:“把逛青楼当作是小事,公输先生你还真是夫中之杰了。”我这话有些尖锐,他略显尴尬。风无情笑道:“这本不是大事,更是再正常不过的。”公子云楚也点了点头。 心凉了半截,到底是我太天真还是男子本性便是如此?为何古代男子可以左拥右抱、三妻四妾,而女子却要被三从四德所缚?难道男子成家后还去拈花惹草,做妻子的连怨言也不许有半分么?忽而想到了高渐离,他以后,是不是也会有许多妻妾?一阵心烦,我的语气自是好不到哪里,冷笑道:“原是这样,那倒是我目光短浅了。 公子云楚皱眉道:“不过如此之事,你何必作气?” 我抿了抿唇,自语道:“我作什么气?你权当我迂腐好了。”抬起眼直直盯着公输琰,“先生莫当阿萝是寻常女子。若先生再做了伤她心的事,那晏宁,不介意将杜念萝变回北堂青青!”我的表情极为严肃,他微怔,我已甩袖离开。天下男子无一不是寡情之人!荆轲于叶雪如此,王兄于王嫂如此,而公输琰,他的样子倒像喜欢杜念萝,可真心有几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街上很乱,我漫无目的的闲逛。忽觉得这条路很长,好似一生也走不完。我驻足凝视,却看不完尽头。一身孤寂,沧桑无语实难安;满怀惆怅,天地皆怜也枉然。我倒是有意做个林逋那样的隐士,梅夫鹤子,可世道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呵!说到底,也只是不愿脱离红尘罢。我终不是世外之人,更没有那样超然的情怀。 “先生,先生……你到底买不买?”一只手碰碰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在珠花摊前站了半晌,摊主半含戒备的眼神,看的我脸微红。 “就这个吧……”我随手拿了只珠花,扔下一小块碎银,有些狼狈地匆匆逃开。至于他在后面喊着“找钱”的话也不顾去听了。 回到“雁满楼”时已至黄昏。子非昭一直在门口坐着,我道:“在等我?” 他点点头,站起身,“杜念萝来了好一会儿,等您不着方才回去。”他随我进去,迟疑道,“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一直在哭。”我敛下长睫:“呐,你问这么清楚,很关心她?” “只是个孩子,不得不关心。”他轻笑,“小姐也是一样。” “才不是孩子!”我有些气恼地转过身,“我已经长大了。” “呵呵……”他揉揉我的头发,妖娆的面容却散发出柔和的光,“真可爱。” “子、非、昭!”我皱紧纤眉,“我是你的主人!” 鲁斌在楼上听了我们对话,笑道:“小姐休听昭大哥胡说,他是放心不下您,才在门外等的。” 子非昭红了脸,懊恼道:“就你多嘴。” 我笑笑,捡了张桌子靠着,随手倒了杯水,“孙先生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两人都收起笑容。鲁斌将手在横栏上一撑跳下来。“还是那个样子。华镜和季叔又去清圣子了,可是……”他叹口气,我曲起食指,轻轻敲着杯身,半阖了眸子道:“非昭,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子非昭靠在大厅的柱子上,低声道:“洛阳郡,杜府。” 眸里幽光一闪,我轻轻笑了,这么快的办事效率。若他生在现代,恐怕比之特警也胜三分。 “那个,小姐啊……”他似想到了什么,站直身子,“明天那个……您真要去‘月满西楼’?” “你不说我倒差点忘了。”我一脸真诚的感激之色,“当然去,明日一早就去。多谢提醒哦。” 他立刻黑了脸,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不……不用谢!” 鲁斌有些无奈地望了望屋顶,“也只有您能他昭大哥给气成这样。不过话说,小姐您还真不是一般的无耻啊。” 我淡淡地扫他一眼,转身上了楼,“没听过‘近墨者黑’吗?况且你又挨我挨的这么近。”偷偷转目,看到他一愣,笑容僵在脸上,脸异常黑。 “对了。”我偷偷一笑回过头道:“阿萝回去时,你们有派人暗中保护吧?” 子非昭道:“欧治止水。”我了然。 “雁满楼”的生意一向不错,我穿戴好下楼时已是宾客满堂。一个小厮忙迎上来做了个揖,“掌柜的。”满堂顿时鸦雀无声。 我点点头,握上腰间的“湛卢剑”缓步走出大门,方听到身后客人们的讨论声。 “那女子是谁啊?” “掌柜不是孙尚清么,怎又变成了她?” “两人是夫妻也说不定。” “……” “……” 黑衣少女立在树旁,见我出门,唇角勾了勾,颔首道:“公主殿下。”我步上辇车:“燕冬,以后唤我‘小姐’便好。燕国,已成为过去了。” 她抿起薄唇,有些艰难道:“诺。” 我叹口气,这孩子,怕是极忠于燕国的,便道:“你,上来和我一起坐。” 燕冬抬起脸,淡紫色的轻纱隔着,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道:“属下,不敢。”声音是淡淡的冷漠与疏离。 心里一苦,我也不再强求,轻倚在靠背上含起眼。 燕冬她,应该是怪我的吧。她一定是怪我没有做好一国公主的本分,没有像王兄一样与燕国共存亡。前方一阵喧哗,我睁开眸,轻声道:“怎么了?” 燕冬紧跟在辇车旁,道:“一个异服的孩子而已。” 异服?我忽有些急切,莫不是和我一样穿来的? 坐直身子道:“去看看。” 第四十三章——异人 红墙、乱发、单薄的身子,地上躺着的少女一身看不出颜色的衣服,袖子只到臂旁,垂下的流苏却直达手背,上半张脸被长刘海遮住,隐隐看得到白皙的皮肤。 我扶着燕冬的手跳下车,微微动了恻隐之心,穿过围观众人,弯下身轻轻拨开她的发,一张还算得上清秀的颜显现出来,只那额上有一道奇怪的血色印记。 少女睫毛颤了颤,睁开眼。 “嗬!”众人都惊叫着退后几步,脸上露出厌恶惊恐的神色。 我也是一讶,却不觉得害怕,直直看着她冷清的眸子。 一只墨黑、一只血红。 她动动唇,声音不是少女应有的清脆,反而好似中年人一般低沉沙哑:“你,不怕?” “为何要怕?”我淡淡一笑,朝她伸出手,“跟我走吧。” 少女一挑眉,将小手放入我手里,扯开含意不明的笑:“其实,纵然,今日你没有遇到我,我也会去找你。” 我一怔,她就着我的手站起来,腰间挂的银饰“哗啦啦”响动,异色的眸子里溢满笑意:“终于等到你了,我是苗疆青禾。” 冷风过,天地蓦然肃杀,我打了个寒颤,她说“终于等到我”是何意? 众人散去,我让燕冬扶了她上辇车,自己也坐上去。放下纱帘便猛出手钳住她的脖颈,压低声音道:“你都知道些什么!”她的脖子很细,仿佛略一用力就会捏断。 自称青禾的少女眼睛一弯,却并无可爱之感:“该知道的自是都知道。你放心,我非敌人,而是前来助你的。” “助我?”我冷笑不已,微微松了手,“你拿什么证明?再者,你不过豆蔻少女,又怎会知晓我的身份?” 她轻笑:“你明明已猜到,又何必问我?” 我放开手:“希望你没有骗我。”她抚上额间的印记:“当然。” 车子停下,燕冬脆声道:“小姐,到了。” 我自行跳下车,抬眼望去,只见:碧瓦蓝砖,雕杆画栏,看是官府贵宅,偏乃市井伶馆;红绡燕舞,香袖玉脂,纵然佛陀在世、也未见学那柳下惠。 “真像。”青禾喃喃道,将手一指楼上,“那个人和你长得真像。” 我顺着看去,二楼倚栏靠着一个女子,青丝挽成流云鬓,斜插着几只珠宝钗,一身淡红纱衣,宽大的袖上勾着一朵奇怪的花。我眯起眼,待看清那花的形状,不由笑了。 这又定是杜念萝的杰作,衣服上绣曼殊沙华,也亏她想的出。要再看那女子容貌,她已转身进屋去了,那眼角一粒红色的朱砂痣,清晰地落入眼中。我道:“她和我很像吗?” 她笑:“面容是有七、八分相像,只不过缺了神韵。” 我摇摇头,不置可否,提起裙子步入门中。便是再相像,也终不是一个人,就比如欧治止水和高渐离。 一股脂粉气涌来,有些厌恶地皱皱鼻子,燕冬向前几步为我开路。 眉头微展,我低下头,不想让别人注意到自己。毕竟在这群穿红戴绿的女子中,只我是一身白衣。况且身边还跟着两个奇怪的少女,一个异瞳如鬼魅,一个冷酷似修罗。 “呦,这不是满月妹妹嘛!今儿,咋有空下来了?”紫衣的少女扭着水蛇腰,扭啊扭的扭到我身边,翘起兰花指,妩媚一笑,“是不是你的子房哥哥不要你了?”众人闻此齐刷刷将目光转向这里。满月妹妹?我扬手止住欲上前来的燕冬,有些好笑得看着她。 她将手臂搭上一旁男子的肩膀,装模作样地叹气:“唉,女人啊,就应该找个能靠得住的男人。是不是啊,周先生?”她最后一声喊得极媚,饶是燕冬也轻抖了下。 她旁边的男子抬起头,看到我的脸时愣了下,不太确定道:“宁……宁儿姑娘……”见我诧异的样子,推开紫衣女子的手,急急道,“在……在下周……周翛。姑娘你……忘记了?我们……” “没有。”我打断他浅笑道,“周翛,你还有两个弟弟。” 他咧开嘴,有些傻呵呵地笑了,“没想到,宁……宁儿姑娘还记得在下,呵呵……” “噗!”四周俱是笑声,周翛又像上次一样红透了脸。 紫衣女子有些羞愤地瞪着我,声音提高了八度,在大堂里显得极为尖锐:“你不是满月?!” “紫月,注意你的身份。”淡淡的声音从楼上传来,紫衣女子闻声脸色一白,禁了声。 我抬头望去,不由惊叹,好美的人,肤若凝脂,发比墨玉,略施粉黛的面上挂着慵懒的笑,凤眸上挑,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摄人心魄。 “大家继续玩。”那女人轻启红唇,缓缓道,“姑娘们要好好招待各位先生哦。” 众人一笑,又恢复了热闹。 “她是谁?”我轻声问道,“真漂亮。” “月姬。‘月满西楼’代楼主。”燕冬看我一眼,“不及小姐。” 我哑然失笑,月姬已下楼来,冲燕冬微微颔首:“三位请。” “宁……宁儿姑娘……”身后的男子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有快速放开,结巴道,“在下……你……你去做……做什么?” 我又怎会不知他的想法?他定是以为我来这里是卖身的,便笑道:“先生想哪里去了?” 周翛尴尬道:“那……在下……在下等着姑娘……” 我勾起唇,轻轻点头。这人倒是有趣,与他交个朋友也未必不可。 我们随月姬上了二楼,她停下脚步,有些迟疑地看向青禾。我道:“无须介怀,她是我的人。” 青禾半垂着异眸,笑道:“呐,我还是等在这里好了。” 我还要说什么,月姬已推门进屋,张了张口,最终叹道:“也罢,你不要乱走动。”她转身扶上木栏,背对着我:“知道。“ 入室一股清香。我眼前一亮,竹青色的纱幔,淡绿的玉案上搁着雅白的长颈花瓶,瓶里的杏花还沾着盈盈露珠,墙角处还有雕花的古朴书柜,这不像个伶人的房间,看着倒比高官千金家的闺房还雅致。 月姬取下一只金手镯,放入柱子上一小块凹陷的地方,那木质的床突然移开,露出一个洞。 暗室?我眸子一暗,并无惊讶之色,俯身随她进去…… “小姐注意脚下,别触动机……”月姬回过头来,面色突然一变,“关……小心!” “咔嗒!”脚下传来清脆的一声,箭矢飞至。月姬、燕冬均失声惊叫:“小姐!” 第四十四章——惊似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拔出剑,挡在身前,深蓝色的剑气猛得爆发,震开所有的箭矢,甚至连机关都毁坏了。只差一点,我便会万箭穿身。 月姬退后几步,惊道:“好厉害!”燕冬喃喃道:“‘湛卢’出,万剑伏。” 我也是极震惊。湛卢何时变得这么无敌了?心底蓦得响起一道声音:“笨死了!你不会躲开呀!” 净……苍?我不动声色地握上颈间的玉石,方才是她救我? 燕冬恐再触机关,牵了我的手走在前面。我很小心地走着,待看到石屋内放置的无数绝妙的木质成品时,饶是我一个赏遍异宝的现代人野不由愣住了,惊叹道:“真漂亮!” 我放开燕冬的手取下石架上一只木凤凰轻轻抚着,笑道:“呀!连翎羽都可以摸到呢!” 月姬道:“这是墨家的机关兽,上一任‘钜子’做的。” 机关兽?我笑了,指尖轻轻按下凤头略显凸起的地方,那五彩的凤凰发出一道清亮的凤吟,在我们三人惊艳的目光中挥动木质的翅膀,缓缓飞起来。 月姬美眸一转,道:“小姐也会这个么?”我从她语气里听出明显的寒意,燕冬眉头皱了皱,“月姬,……” 我用袖子掩面咳了咳,“以前在宫里见过。”我没说谎,我是真的见过,不过不是在燕宫,而是在电视上。 燕冬看我一眼,微抿唇:“太子殿下原是墨家的。”我差些被呛着,墨……墨家?她还真能编。 月姬笑笑:“如此。”她一挥云袖,紫衣轻动,人已半跪在我脚下,“月姬,见过楼主。” 我忙搀起她,“月姐姐折煞我也。” 月姬也不生分,随了燕冬称我“小姐”,掩口笑道:“小姐才是净折人。” 出去的时候,我已不须引路,很精准地避开一个个机关,月姬和燕冬俱是一脸惊奇。 周翛果真在原处等着,见我出现忙跑过来,轻声问道:“没有人为难姑娘吧?” 他对我说话已经不结巴了,只是脸还会红。我笑:“自然。”拉过青禾推给一旁的伶人,“带她去沐浴,再换身衣服。”那人领命退下。 燕冬翻身上马,很豪气的一拱手:“小姐,好好照顾自己,属下告辞。” 我咬咬唇:“尚清的事我会想办法,不要太过担忧,还有,过些日子我就得动身去洞庭,让非昭自己看着办。” 她嘴角抽了抽,点点头,一拉缰绳转身奔去。 暖风阵袭,落红乱舞,我仰起脸,一片残花恰巧覆在额上。 身旁的男子似是有些痴了,喃喃道:“姿甚绝世,貌可倾国,便是这绝艳的花也不及姑娘一分颜色。” 我笑出声,“三九大老,貂冠紫綬,几年间一梦黄梁;二人佳人,花面蛾眉,顷刻时一堆白骨。”扫下额上红,回眸对上他的,“纵然倾国,也终是云烟一缕。” 周翛微仲怔,低声自语:“云烟一缕……怎么会……” 我颔首道:“天已不早,先生请回。告辞。”说完才后悔,这话,算不算是赶人,况且这人还是客人。 幸而他没有计较,立在原地愣愣 看着我的背影,风过,繁花落定。 一张小桌,一把摇椅,一壶花茶,我举了杯躺在椅子上,侧过头看楼下。烛火盈堂,现今,正是伶人馆一天中最热闹之时。 高台上被轻纱遮住的女子,抚着木琴,凄凄婉婉唱歌,“思君子兮未敢言……”月姬立在身后,笑道:“小姐也对这个感兴趣?” 我啜口茶水,揉揉眉心:“实在是无事可做,这样热闹的环境,很好。”她眸光闪了闪,不再说话。 “大爷我要看满月姑娘!”首排的男子突然拍案站起,大声嚷道,“快请满月姑娘出来!” 众人随声附和:“对,满月姑娘!” “大爷只要满月!” “满月……” “……” “……” 又是满月?我轻轻摇着青铜酒器里浅红的液体,坐直身子道:“让她出来吧。” 月姬皱眉道:“她誓死不再接客,前些日子还闹过自杀。” 我眉眼俱是笑意:“也有月姐姐你摆不平的事?走吧,我和你一起去请她。” “小姐好讽人。”月姬嗔我一眼,无限风情。 我咬着唇笑了,沿着走廊转了几个弯,抬起正欲敲门,里面已传来一道声音:“月姨,下边是不是又闹起来了?” 听这声音明透着几分稚气,却清冷如白雪。我眼睛一亮,低声吩咐道:“月姬,你先下去。” 我说“月姬”而非“月姐姐”,也算是用上了楼主的身份。月姬服服身,毫无声响地退下去。 一片阴影投在门上,里面的女子叹息道:“月姨还不离去么?满月已经说过了,您纵使在劝也无用。” 有趣的女子,我眉角一挑:“我不是她。”自顾推开门,而她正好将门打开,我们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一时间都愣住了。她瞪大了眼,小口微张:“你……” 一袭桃色衫,一点朱砂痣,眉目如画,这绝色的少女,俨然就是我中学时的翻版。 “咳……”我掩口轻咳,“进去说吧。”三分冷淡,五分柔和,二分疏离,我的表情控制地很好,心里却止不住震惊,太像了,怎么会如此相似。 满月迟疑片刻,方侧过身让我进屋。 “自我介绍下吧!晏宁,‘月满西楼’楼主。”我自然地坐到榻上,鼻子轻嗅,没有粉脂气儿,很好。 她有些局促,不停绞着手帕,“满月。” “不必这么紧张。”我笑,指尖轻轻划过案上的木琴,“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深吸口气,立在我面前,“不知您为何来此?” 我拨弄着琴,未抬眼:“姑娘这是明知故问么?我的客人都闹成那样了,姑娘你…”我扫她一眼,有些许冷意,“还挺悠闲!” “满月……”她别过脸,握紧拳,“月姨没有告诉您么?” “那个人是谁?”我闭上眼,复又睁开,眸里寒光一闪,“是为了谁?” 她咬咬牙,退后几步,“扑通”跪下,垂首道:“您……求您放过我吧!求您了……” 手指一顿,我继续弹着,放出的冷然气势收了些,明显看到她肩膀一松。我浅笑道:“跪着做什么?难道你还不愿告诉本小姐么?” 满月仰起头,眼底是深深的挣扎与颤抖,我有些纳闷,更多的是好奇:到底是谁,能让这美丽的伶人芳心尽许? 我停止抚琴,站起俯下身看她,“那么,你有多爱他呢?” “楼主有喜欢过一个人么?”她垂下眸,如墨的睫毛掩住那里面的光彩。我一怔,喜欢……的人么?一抹白影浮现在脑海,嘴角不由翘起,染上温柔笑意,“我有,并且很喜欢,很喜欢……” 她因这一笑微痴迷,一双妙目怔怔盯着我。 虽说都是女子,但被一个人这样看着也极不自在,我直起腰背着手,不冷不热道:“别跪了,跟我下去。” 冷厉的气息从身上爆发出来,少女白了脸,颤抖地伏下身,晶莹的泪在地板上绽出一朵朵花:“满月……不愿……” 我挑起她的下巴,凤眸半眯:“你在忤逆我?” 她绝美的脸苍白若纸,眼角朱色泪痣更加清晰,红的,就像血。 我有些不忍,但又硬下心,冷声道:“死也不愿?” 她咬紧下唇,我缓缓抽出“湛卢”,光芒一闪,乌华流转,冰冷的剑已抵在她纤细的颈上。剑下纤细的身躯不住颤抖。 满月闭上眼,低喃道:“子房,你我无缘,来生……再见……” 宁死不屈,有骨气。我弯唇一笑,收了剑:“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她一愣,蹙起眉。“怎么,莫不你嫌弃我?”我装作愠恼状,连眸子也深沉了几分。 “不!不!不!”她忙站起来,一连说了三个“不”,又怕我反悔似的重新跪下,伏身磕了个头,“满月多谢小姐抬爱。” “小姐……”门外传来月姬压低的声音,“小昭来了。” 这么快?我轻轻一笑:“让他在后堂等我。”他既然来了,那么,东西也一定带来了。 第四十五章——疑惑 满月为我束好长发,有些惊讶地看着铜镜里的人,叹道:“好俊。”我“啪”地展开白玉骨折扇,轻轻挥着,墨发飞扬,眉眼如玉,当真是翩翩风流公子。 满月脸红了红,笑着:“小姐这么一打扮,连我也几乎认不出。”我合上扇子在手心一敲:“走!” “诺!”她跟在我身后,顺手带上门。 子非昭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我走过去敲下他的头,“挺快的。” 他摸摸被我打了的地方:“小姐吩咐,小的怎敢不从?”我失笑,一甩袍子坐在他身旁,满月呈上茶水:“两位请用。” 子非昭凤眼微阖:“满月肯下楼了?”她含笑不语。 “你们俩认识?”我端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甚是疑惑,“为什么你没把我和她当成一个人?” 他很是变态的掩口一笑:“气质不同。满月很真实,而小姐你……呵呵,很飘渺。”他接收到我鄙视的眼神,不自在地放下袖子,正色道,“所以,纵是小姐穿男装,我也会一眼认出。” 什么歪理!我抚了下腰上白色暗金纹的玉带:“三天后我便出发,明日让雪鸢来一下。” “怕是来不及。”他沉吟片刻,一双眸子迟疑地看着满月。 “满月。”我想了想,“你让青禾……就是我带来的那个人过来!” “诺。”她也晓得我有意支开她,便退了下去。 我以手支头,淡淡道:“说吧。” 他轻扣木桌,手指修长白皙,“三日后,公子云楚将迁回洛阳。” 我灵光一闪:“你说的那个杜府该不会是……”公子云楚貌似就姓杜。 他一幅大惊小怪的样子:“您才知道!” “咳!”我尴尬地展开扇子掩面轻咳,眸里划过寒光,“你认得景南风么?” 雪鸢说景南风是江洋大盗,子非昭与他乃同“道”中人,或许会有些交情。 “不会吧!”他“嚯”地站起来,惊声叫道,“小姐也对他感兴趣!” 我皱皱眉,瞪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是哦,那又怎样?” 他一张俊美的面忽得扭曲,恶狠狠道:“天杀的景南风,什么时候惹了我家小姐。等我再去南越,我非拆他房,霸他的姬妾!” 我哭笑不得,却听得了条有用的信息:“他在南越?还有妻妾?”算来洞庭与南越相差并不远,若是……我握紧扇柄,若是……若是去勾引他……(o__o"…)“小姐您……不要想太多。”子非昭担忧地瞅着我,“那些女人都没您好看。”(+_+) 呵,他竟把我的恨意看成了悲愤,不由好笑道:“他有多少姬妾?” 子非昭正欲喝茶,听我问此,嘴角抽了抽:“十……十五个。” 我想都没想就甩出一句:“那他不累么?”十五个,一天一个也得半个月。 “噗!咳!咳……”他使劲咳着,紫色的衣袖湿了一片——那是他喷的。 “您……您……”他“您”了半晌,抚抚胸口,缓过气来,面孔涨得通红,气急败坏道,“您可是女儿家,不过他……他身体好得很。” 我终受不得笑倒在椅子上,挥动的袖子差些打翻杯盏,心中却不免惆怅。公子云楚要离开了呢,我也该走了,以后,怕是都不能再相见了。 他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转过脸小声嘟囔了一句:“没见过这样的公主……” 余光瞥见两条纤细的身影,我眯起眼,红衣的自是满月,她身旁穿黄衫的小人儿…… “小姐。”满月行了礼,立在我身后,只有那黄衣少女低着头。 我故意厉声喝道:“抬起头来!”少女一惊,慌忙看我。 过长的刘海剪成齐额,样貌并不出色,偏那双幽如墨潭的眼眸流动着神秘的光彩,让人不由着迷。 催眠术!我的眸子冷了几分,这里,也有人会这个吗? “别看她。”我伸手掩上了子非昭的双眼,他浑身一颤,耳根浮上红晕。 “不要这样看着我。”青禾笑了下,目光有些寒,“他身上有我讨厌的气味。”她见我作势就要凑上去嗅,嘴角抽了抽,“你闻不到的,那是阴阳符咒的味道。” “阴阳符咒!”我的脸色已是惨白,拉过子非昭的领子,沉声道:“你,脱衣服!” 嘎! 三人均是一脸错愕地瞪着我,子非昭更是张大了嘴,面上嫣红一片,邪肆的凤眼有些迷离,有些深沉,有些,唔……小受。(子非昭咬牙切齿:万恶的作者!!!) 最后是青禾先笑了出来,苍老沙哑的声音听着极为诡异。我打了个寒颤,这样奇异的少女,再搭上不辨男女的古怪声音,还真是绝配啊! 她上前拽开我紧抓着子非昭衣领的手,仍含笑道:“我可没说那咒设在他身上,也可以是他常接触的人,尤其是刚刚接触过的。” 月姬、满月身上都没发现异常,那只有一个人,我和他齐齐变了脸色,同声道:“孙尚清。” 怪不得查不出他的病因,原来竟是因此。一股寒气蓦得从脚底升起,我攥紧折扇。阴阳符咒,想不到这样玄幻的东西真的存在。传说,它可以控制人的心智,更可怕的是,若咒不解,三个月后此人必死。 “是什么人如此狠毒?”我咬咬唇,“青禾,你既然知道,那你……一定也会解咒。” “我不会!”她扫一眼子非昭,“阴阳咒符只有阴阳家的人才会使用。” 阴阳家么?眸子一冷,孙尚清被下咒决不是偶然,能轻易接近他并下手的人定是他所认识的。且孙尚清性格平和,又有着绝对的精明,所以这个人必是他十分熟悉,或者说让他十分信任,而这样的人,可能是“自己人”,也就是——雁满楼。 心神微乱,季恒子、华镜、子非昭、燕冬、鲁斌……到底是谁?他(她)又是谁的眼线?抬眸正对上子非昭的,他抿唇别开脸去。我一怔,子非昭一回来孙尚清便出了事,他的确有最大的嫌疑,若不然,就是那个人的目标最初便不是孙尚清,而是有“神手灵凤”之称的——子非昭。 第四十六章——不复少年游 “咔!”茶水飞溅,子非昭握紧破裂的瓷杯,低垂着眸子,全然不管流血的手掌。 眉头一皱,他怕是认为我怀疑他了。 “流血很好玩吗?”我叹口气,拔下束发的簪子在烛火上一燎,算是消毒,持了他的手细细挑去尖利的小碎片。他由我弄着,冷声道:“楼主,是不是怀疑属下?” “你可是本小姐的二掌柜,受了伤怎么帮我挣钱啊!”我避开他的话,自顾抽出怀里浅绿的丝帕在他受伤的手上缠了两圈,又系了个好看的蝴蝶结,笑道,“这样就不碍事了。” 子非昭怔怔盯着手背上的结,忽一笑,伸手将我按在怀里,猝不及防。 “小姐!”两声惊叫同时响起。 “谢谢。”男子将头埋进我的颈间,嘴唇似有意似无意擦过我精巧的耳垂,在我尚处在呆愣状态时,转身破窗而出。 “我问候你全家!”我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捂着通红的脸逃离,全然不管后面两人是如何愕然的表情。 裹着丝被一觉睡到第二日正午,倒没人打扰。我懒得起,靠在床头,软软喊道:“满月。” 门被轻轻推开,少女端了铜盆进来,看到我一脸惺忪的样子,不禁一笑,“小姐,还不起么?” 我揉揉乱发,半直起身子倚在床棱上:“累。” 满月将洗好的毛巾递过来,擦把脸便觉得睡意消去大半。我道:“水怎么这样凉?”就像在冰箱里冻过。 “月姨过了冰的。”她为我穿上衣服,灵巧的手指将过长的腰带挽成简单却漂亮的结。“小姐不是说,用冷水洗面可以……”她歪头想了想,对上我笑盈盈的眸子,一拍手,“啊,有助于收缩毛孔。” 你知道什么是毛孔嘛?我失笑,拿起青玉簪插上高高束起的发。 满月与我面容相似,我又比她高一点,这样站在一起,我一身白衣翩翩,她一身粉裙如仙,乍一看,竟像是同胞兄妹。 我又开始好奇满月口中的“子房”是何人,仔细考虑一番还是问道:“你的情郎到底是谁?” 她一听“情郎”二字红了脸,嗔道:“才不是情郎。” “好,好,好!”我眨眨眼,笑道:“不是情郎,是爱郎。” 她一跺脚,佯装气道:“小姐又没个正经,那‘情郎’和‘爱郎’可不是一个意思。” 一个潇洒的旋身坐在躺椅上:“子非昭虽风流,人还是不错的。依本小姐看,你俩男才女貌,倒是般配至极啊!干脆,小姐我做回好事,成了你俩美满姻缘如何?” 她急道:“不成!不成!满月已心有所属,又怎会嫁与他人!” 我闭上眼假寐,却偷偷挣开一条眼缝观察她的反应。 果然,她更急了,咬了唇,一闭眼,“张良,张子房。”说完精致的小脸上已是通红一片。 “咳!!!”我差些摔下椅子,张……良!!! 那个被满月一心恋着的人,是张、良!汉初三杰、张良!神啊,你一道雷劈了我吧! 满月忙伸出手帮我顺气,清亮的眸子里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小姐可是认得?” 我没有回答她这话,拍拍她的肩膀郑重道:“如果他对你是一样的心思,记住,一定要牢牢抓住他,万不可让他跑了。”以后有你发达的。她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又道:“昨儿昭先生送来的马要怎生安置?” 心里一动,“我正要学者骑呢。走,看看去。”若是能料到以后的事,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对她说这些话,世事无常,连满月这般女子也逃不开天命,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从我穿越之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 那马静静卧在马棚,一点也不闹,全身均是纯黑色,惟蹄下雪白。这正是离开郡守府前一日见着的那匹。 满月惊叹道:“真漂亮!名字是什么?” 我也实在得不出好的名字,便道:“你给想个。” “身如墨,蹄胜雪,不如便叫‘踏雪’吧。”她小心地摸上马头,没有遭到拒绝,不由笑开,“真乖。” 踏雪,这名字还真是……够俗。嘴角抽了抽,我道:“为何不是‘墨染’?” “‘踏雪’这名取得好。”月姬不知何时立在我身边,微眯着眼,“‘墨染’则有些表象化。” 我抚额轻叹,“好,就依月姐姐所说。”千年前的古人也知道形象生动? “踏雪”似是知道新主人在眼前,走过来用头蹭蹭我的脸,毛滑滑的,很舒服。月姬促狭一笑,“这千里宝马可是小昭好不容易弄来的,如今给了小姐,他怕是要心疼死了。”我也是一笑:“他不给我难不成还想送别人?”只要他舍得。 吃了些东西,闲的实在无事可做,我心思一动,重新换了女装。 深紫的罗裙,外罩银紫纱衣,裙摆处用银线勾勒出半开的荷花,手腕上戴了好几个细镯子,略扬手便是一阵清脆的声响。取一半青丝挽成流云髻,另一半自然地垂下至腰际,发间插着只镂空的簪,眉心用朱砂点了朵红梅,更衬得肌肤胜雪。一笑,清灵如仙,偏待了不惹凡尘的寂寥。 青禾直接看呆了。 满月不禁抚上自己的脸,怔怔道:“好美……明明是几乎一样的容貌,为何……” 得,看她俩这反映,若是大摇大摆出门必然引起轰动。 我干脆扯了面纱蒙上,佩好剑从后门出去,月姬备了辇车,桃红的映纱,黄色的软垫,伶人馆的东西,少不了几许浮艳之风。 辇夫的脚程很快,而且我坐在里面没有颠簸感,看来都是身怀武功的高手。 郡守府的高楼已隐隐看得见。我闭上眼轻叹口气,公子云楚,这次是最后的相见吧。 车子停下,门前垂柳随风摇曳,柳絮荡在空中,隔着帘儿看,竟出奇的美。我用轻功稳稳飘下车,乌发飞扬好似九天玄女。 “小姐。”其中一个车夫恭敬地看着我,得到示意后抬手扣响大门。 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探出头来,没好气道:“何人?” 我向前一步道:“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晏宁前来拜访郡守大人。” 少年一时愣住了,直直盯着我。 我一身质地极好的衣服,虽遮了面却还是掩不住光彩逼人,竟让那人看痴了。掩口咳了咳,我又重复一遍方才的话:“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晏宁前来拜访郡守大人。” “啊!”少年忽地跳起来,逃也似地跑进去,连门也忘了关。 我打发了四个辇夫,独自立在门外等候。 不多时,那小厮又探出头来,满脸歉意道:“我家大人和姑爷在书房议事,小的不便打扰。” 我道:“那小姐在吗?”他道:“小姐在自己家呢。” 杜念萝也不在,我想了想,“那雪鸢……或是欧治先生呢?” “雪鸢姑娘一早便回了洛阳,小的也好些日子没见过欧治先生了。” 这是天意么?微微苦笑,我道:“那劳烦小哥儿帮晏宁带句话给大人,就说……就说不管走到哪里,晏宁,永远不会忘记他。”言毕,我转身就要走,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宁姑娘慢走。” 这声音耳熟得紧,回过头去,翠绿宫装,容貌清丽,不是姜清远是哪个? 她上来握住我的手,美眸一红:“妹妹可安好?这些日子连个信也没有,可枉了姐姐时时惦念。” 不着痕迹挣开她的手,恰到好处的笑显得疏离:“夫人言重了。晏宁何能,让夫人惦记?”再说了,被你惦记不见得是好事。姜清远有些挂不住,眸子划过极快一道冷光,复柔柔一笑,硬拉了我进门,道:“这偌大的院子里啊,连个交心的人也没,幸好妹妹来了。今日你我姐妹二人可要好好说说话。” 我一时不好拒绝,只好由她抓着手向里走。 百花缭乱,青竹修雅,风景如初见,我迟疑道:“请问……为何要回洛阳?”姜清远不掩惊讶:“妹妹竟不知吗?” 她还是唤我“妹妹”,此时我已懒得去纠正,问道:“怎么?” “杜大小姐从燕国回来了。”她斜眼瞧我的神色,似是羡慕似是叹息,“大姐在那里可是极尊贵的身份呢。可惜……唉!” 燕国?还是极尊贵的身份?莫不是高官的妻室?我心底微慌,也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不会是这么简单,握紧了手道:“什么……身份?” 她红唇轻启,声音穿耳而过,我瞪大了眼,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身子越发冰冷,只看到她的口型,那是一个我不敢去想的人——太子妃。 太子妃!太子妃!!太子妃!!! 我身子一晃,倒在地上,她忙俯下身拉住我,不解道:“妹妹怎么了?” 手上温热的触感让我找回了心智,抬眼望去,姜清远洁白的颈后有一道幽蓝色的印记,很奇怪,也很熟悉。 可此时,我哪还有心情想这个,脑海里只有一个意识,那就是,高念香,没有死。 我蓦地站起来,推开姜清远奔出门去,我现在几乎想立刻就去洛阳,去见一见我那尊贵的王嫂,去问一问,她为何……要骗我。 笑看世间,痴人万千。 白首同倦,实难得见,人面桃花是谁在扮演。 事过境迁,故人难见。 旧日黄昏,映照新颜,相思之苦谁又敢直言。 梨花香,却让人心感伤。 愁断肠,千杯酒解思量。 莫相望,旧时人新模样,思望乡。 笑我太过痴狂,相思夜未烊。 独我孤芳自赏,残香。 为情伤,世间事皆无常。 笑沧桑,万行泪化寒窗。 勿彷徨,脱素裹着春装,忆流芳。 【李宇春——梨花香】 月上西窗,风卷起屋里悬挂的红纱,萦绕着清雅的兰馨,亦真亦幻,一如九天之宫。 满月小心护着蜡烛,一抬眼,看到我端端正正坐在桌边,不由吓一跳,差些仍了烛台。月色如银,红纱漫漫,我一袭白色纱衣,青丝未束,面上又是没有表情的冷漠,看上去就似鬼魅,不吓着人才奇怪。 我淡淡扫她一眼,起身走到窗口。 “小姐别站了,快歇息吧。”她燃好灯,又加上水晶罩以免烛火熄灭,取了披风给我披上,“春日里吹这样大的风真少见啊!” 我不语,定定看着郡守府的方向。 “明日就该离开了。”我忽地出声,惊散了身旁少女的哈欠,“你要跟着我?” “嗯。”满月低下头,语气极是认真,“小姐永远是小姐。” 我轻叹,余光瞅到一抹白色,不由皱眉道:“这么晚还来。”那白影靠在窗上,凤眼含着笑意:“我也去。” 风撩起他的墨发,一双眸子堪比星辰,我扯过一缕红纱覆在脸上:“不行。” 子非昭跳进屋子,不满道:“为什么啊!” “你太聒噪了。”我挥袖关上窗户,对满月道,“你先去休息吧。” “我要保护小姐。”她戒备地盯着子非昭,一脸坚定。 我知劝她无用,便摆摆手,“那你去拿笔砚来。” 她应了,快速跑出去。 子非昭靠近我,笑道:“真的不能去么?” 我推开他倚靠着小榻,言非所问,“帮我送封信给杜念萝。”他撇撇嘴,一甩额前长发,“诺。” 接过满月递来的笔,万千言语积在心头,我咬咬唇,手腕轻动。子非昭在一旁看着,轻声念道:“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黄鹤断矶头,故人曾到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眉头一挑,我放下笔,吹干墨迹:“你看得懂?”我用的是燕文,写着就像画符。 “以前在宫里学过。”他垂下眸,“很特别的格律。” 宫里?我灵光一闪,“子”乃是宋国王氏,那子非昭岂不是…… 我不愿去问这事,将素白的帕子叠成正方形交给他:“尽量在她出发之前送到。”心里一动,又道,“杜府可有我们的人?” 他点点头,我微微一笑,没有再避讳满月:“给他传个信儿,让他好好照看着燕秋。洞庭之后,我便去洛阳接她。”我对这个少女始终有一份亲切感,纵使她恨我入骨,我也做不到对她不闻不问。 子非昭正欲推开窗子,我忙道:“若是不嫌累得话,明日就和我们一起吧。”他有些惊讶,眯起眼大笑,足尖点地破窗飞出。 风卷着杏花飘入,我嘴角微抽,看来,明天又要换新窗了。 第二日的风依旧很大,我穿了一红色的男子长袍,长发全部挽在头顶,用一个红玉冠固定住。满月则是一身浅蓝的汉服,发上点缀了水蓝晶玉,额前垂着莹紫色流苏,少了三分伶人的轻艳,多了几许小家碧玉的灵秀。 青禾抱着肩膀靠在柱子上,低声道:“去多久?” “少则一年,多则三年。”我披上披风,白底金纹,很是华丽,“青禾,别让孙先生死。” “嗯。”她抿嘴轻声道,“我会尽力压制住阴阳符咒,但也只能保他两年。” 两年么?我握紧“湛卢”:“我会早些回来。” 月姬备了两辆马车,大的供我们乘坐,小的用来装衣食。 季恒子递给我一支短笛,道:“小姐若遇麻烦,可吹响此笛,自有人前去相助。”他拍拍手,凭空出现十个黑衣人,均是及冠少年模样,单膝跪下,同声道:“季老!” 季恒子满意地点点头,道:“以后你们就跟着宁公子。他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记住,誓死保护公子的安全。” 十人愣了下,冲我行礼道:“诺,见过公子!”态度虽恭敬,却还是能从他们眼中看到不屑。 月姬惊道:“季老头儿,你可真是大方。‘十孤煞’都拿来送给公子。”我也是一惊,“十孤煞”,最神秘的杀手组织,没想到竟是季恒子的人,面上依然平静,一挥广袖道:“我走了。” “恭送主上!”众人齐齐跪下,都甚是严肃,“属下恭候主上归来之日。” 我会回来的!我踏上马车,无比坚定地望着远方,乌云重重,却遮不住欲破的红日,洞庭、盖聂、景南风,还有那未知的命运,等待我的,又将是什么? 第四十七章——琴师 郢州,仲夏日。 绿芜墙绕青苔院,中庭日淡芭蕉卷。蝴蝶上阶飞,烘帘自在垂。 南水如玉,偶尔驶过几只小舟,划破玉面,波光闪动,稍刻便平静如初。 两岸栽满垂柳,纤长的枝条搭在水上,微风轻拂,搅动满地落英。 我负手立于船头,深深凝视这如梦的美景,嘴角不由翘起。满月“呀”道:“公子,您还是换回女装吧。” “怎么?”我侧首看她,“不好看?” “哪里!是太好看了!”她抚抚额头,一脸哀怨,“我怕我会移情别恋。” “呵!”子非昭失笑,手中的木桨差些掉水里。我的笑容更大了,伸手拂去她肩上的花瓣,柔声道:“那月儿有没有被本公子迷住呢?”我刻意压低了声线,显得很是清雅。 满月红着脸道:“公子就会取笑人家!”说着嗔我一眼,转过身去。 我笑笑,抬眼目及穹苍,只觉心情异常安定,轻声唱道:“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长如春梦几多时,散似朝云无觅处。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 子非昭眉眼含笑,一双凤目专注盯着我:“好词!” 满月拉了我的手,娇笑道:“公子再唱一个吧。” 我微微一笑,“你先唱,我才唱。” 她嘟起嘴,还是唱道: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 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 驾飞龙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 薜荔柏兮蕙绸,荪桡兮兰旌。 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 扬灵兮未极,女婵媛兮为余太息。 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侧。 桂棹兮兰枻,斲冰兮积雪。 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 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 石濑兮浅浅,飞龙兮翩翩。 交不忠兮怨长,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闲。 鼂骋骛兮江皋,夕弭节兮北渚。 鸟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 捐余玦兮江中,遗余佩兮醴浦。 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 时不可兮再得, 聊逍遥兮容与。” 我听出这是屈平的《湘君》,不由打趣道:“月儿也在念着谁么?” 她羞红了脸,不断绞着手指,我心里一动,低声吟道:“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子非昭垂下眸子,握着桨的手指修长好看,他轻轻道:“公子,……也有思念的人么?” 思念……的人啊……我一笑,说不清是悲哀还是苦涩:“算是吧。”分开了一年多,纵是我还念着他,那个人,还记得我吗?我没有自信,一点都没有。 两人看出我低落的心情,也就没再多言。 大约又行了十分钟,子非昭将小舟靠了岸,搁下木桨,率先飞身上去,向我伸出手,“公子,请!” 我借他的手跳上岸,又把满月拉上来。抬头一看,“占春楼”三个大字闪着明晃晃的金光。 占春长久,不如垂柳,好雅致的名字! 未进门,已听到从内传来的争吵声。 子非昭看我皱起的眉头,忙道:“公子毋要介意,‘占春楼’不只是酒楼,还是切磋学术的地方。” 我脚步一顿,奇怪万分:“切磋学术?” 他解释道:“诸子百家。” 我了然,心下也激动起来,笑道:“走吧!”立在一旁的伙计眼尖手快接过满月肩上的包袱,一躬身子,“三位请!” 大堂内多是男子,满月一个少女倒显得突兀了。我看那些人都一副呆愣的表情,不由头疼,招来伙计道:“找一个清净的雅室,再安排两间上房。”满月一直与我同住一间屋子,出门在外,能省则省。 他引我们上楼,走至长廊尽头才停下,“公子请进。” 子非昭一挥袖子推开门,阳光气息扑面而来。 我要了些茶点,便打发伙计出去。他走到门口时,嘀咕道:“真是奇怪,这公子连喜性都和宁先生一样。” 他说的声小我却是听到了,因这句“宁先生”而感到好奇,便问道:“宁先生是谁?”有我这“宁公子”,又来个“宁先生”。 伙计道:“是本楼的琴师。”他瞅我一眼,见我正在沉思,也不知该不该离开。 满月轻轻一笑,“你先下去吧,记着多泡几壶花茶哟!” 他被满月这绝世的笑给勾了魂,不住点头,晃晃悠悠走出去,竟还没忘记关上门。 子非昭倾过身子,仔细盯着我,“这‘宁先生’,公子认得?” “恩?”我回过神来,“什么‘宁先生’?” 他作抚额状,“公子难道不是在想他?” “怎么会!”我摆摆手,“我只是在想我的笛子哪儿去了。” 满月“哎呀”一声,歉意地看向我,“我……我好像丢船上了。”她站起身,“我去拿。” 我本想阻止,她已拉开门跑了出去。 一抬眸,正对上子非昭灼灼的眼睛,心底一颤,慌忙低下头。 “楼主在怕什么呢?”他在我头顶轻笑。我目光微冷,“唰”地站起身,“你逾越了。” 他叹口气,后退几步略颔首:“诺,公子见谅。” 我点点头,背向他道:“盖聂的住处可查到了?” “查到了。”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我松了松衣领,有些烦躁地开口,“那好,十日后我们出发。” “诺……”他停顿一下,“满月似乎遇到麻烦了。” 我凝神,也听到满月的叫嚷声,揉了揉眉心,回首对他道:“你去看看。” 他一拱手,退出门去。 我立在窗边,目光落到那一江碧水之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子非昭,你究竟,在想什么。 第四十八章——绝世之画 片刻,子非昭回来了。身后跟着满月,我见她眼神迷离,心下疑惑,拍拍她的头道:“怎么了?” 她恍若来闻,仍是眸光乱闪,脸上还有未褪的红晕…… 子非昭推了推她,“公子问你话呢!” “啊!”她一个趔趄,我忙拉住她,更是奇怪:“发生什么了?” 她总算是回神了,把笛子递给我,道:“公子啊,方才我在走廊遇见个先生,他……他长得真好看!” “哦?”我斟了杯茶水,轻泯一口,“怎么个好看法?” 她跪坐在我对面,以手支下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很好看,比您还好看。” 子非昭插话道:“他戴着斗笠,你哪里看到人家的样子了?” 满月甩甩手:“方才我从他身边过去,恰好一阵风把他的面纱吹开,我就……我就看了一眼……” 我失笑,“然后呢?” 她挨过来,小声道:“长的好看是好看,就是眼神太冷了。我本想:麻烦了,走不了了。谁知,他一看到我的样子就似乎很激动……” “激动?”子非昭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凉凉道:“他不是很清冷么,你怎么看出的?” 她道:“他原本是一副杀人的表情,可一看到我的脸,神色一下就变了。使劲抓住我,还说什么‘终于找到你了’云云。” 我掩口轻笑:“他认得你。” “不是!”她嘟起嘴,“他说他认错了人,还说我和他一位故人长得很像。看他的样子,似是很怀念那位故人呢……”她突然一顿,看向我,“公子,你说,他要找的,该不是你吧!” 我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慌乱,平静道:“怎么会,我又不认得他。” “当真?”她挑眉看我,似笑非笑。 我手一抖,拂袖而起,面上不悦,“别问了!我说不认得就是不认得!” 她忙跪下,不敢再看我,“对不起……公子……” “好了。”我略扬手,“非昭,你们先下去。” “诺!”子非昭站直身子,冲我行了礼,拉起满月退了出去。 我闭眼靠在墙上,直到传来叩门声,“公子。”这是陌生的声音。 我把上腰间的剑:“谁?” “送茶的伙计。”门外人道。 我松口气,合起剑,“进来。” “打扰了。”他将木盆放到桌上,似是不经意问道,“公子也是来看美人的么?” “什么美人?”我早饿了,拿了块点心填进嘴里,“这里有美人吗?” “您不知道!”他一副惊讶的样子,“难道您是专是来听琴的?” 我慢慢吃着,听他说这“美人”。 他搓搓手:“要说这‘美人’也不是真的人,而是一张画。” 画?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这还得先说‘宁先生’。”他道,“按理也奇怪,这宁先生到我们这里当琴师,竟不要薪酬,只让客人帮他找一名女子。” 他眼里浮上痴迷:“那画上的女子真美啊,就像……仙女儿……” “咳!咳!”我轻咳两声,唤回他的神智,“那,可有人见过?” 他一脸可惜:“没人见过。宁先生都寻了一年,任谁都没见过。不过……”他小心翼翼道,“小的觉着,您身边那位姑娘和那女子,倒是有几分相像。” “不可能。”我握紧木箸,斜他一眼,“那是舍妹,你下去吧。” “诺。”他鞠了个躬,收拾下去。 “咔!”手中的木筷终于不堪重握,折成两段。我咬紧下唇,腥味充斥口腔。 是谁!到底是谁在找我!我深吸口气,不敢去深究那个答案,我既无限希望又怕再次失望,这种心情很矛盾,也很痛苦。 我轻轻打开门,一阵悠扬的琴声传过来。循声望去,一抹翩然白影定格在眼中。 身子一晃差些摔倒,我扶住门框,睁大眼仔细看他。 那个少年盘膝坐在软垫上,极长的面纱遮住他的面容,纤长的手指来回拨弄木案上的琴——那把琴,我只见过一次至今却还是记得。 我按住狂跳的心口,看那少年打开琴的底座,从内取出卷藏青的绸布,缓缓打开,用他那独特的淡漠声音道:“不知可有人见过这位姑娘。” 我眯起眼,那布上用细腻娴熟的笔法画着一个女子的半身像,修眉、凤目、微翘的唇角,华丽的红色宫装,这……这分明是我。可是,我什么时候有过这般温柔的表情! 楼下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去看,一人忽然道:“宁先生,这女子看着有点面熟啊!” “没错!”另一人接道,“早上进店的三人中,有个小姑娘倒和这女子的眉眼有七、八分相似。” “欸!不对不对!”靠着柜台的伙计一拍脑门,“我见过她!” 白衣少年猛得抬起头:“在哪里见过?” “我记不得了。”伙计挠挠头,“反正好像刚刚才见过似的。” “如此。”少年收起画,叹道,“终会找到的。” 我向前几步,刚要唤出那少年的名字,嘴巴就被一只突来的手捂住。 心里一惊,就去拔剑。 “小姐,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放松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子非昭轻声道:“不能去。” 我摇摇头,他将我锢在怀里,皱眉道:“不能去!” 我使劲推他,狠狠咬他的手,血顺着下巴滑下,他仍如不知痛,硬把我拖进屋子。 我眼睁睁看着那少年在视线里一点点消失。泪水顿淌,怎么可以!我找了他那么久,怎么可以错过! 我挣扎开来,扬手甩了他一掌,厉喝道:“你是什么身份,我的事还轮不着你来管!” 我这一巴掌打得很重,子非昭一下愣了。良久,才摸着被我打的地方,扯开一个冰冷的笑:“我是什么身份我自己很清楚,只希望小姐别忘了您的身份!告退!”他不再看我,摔门而出。 我终止不住,跌倒地上嘶声痛哭。 等我哭过睡后再醒来时,已是月上中天。 窗子没有关,凉风“嗖嗖”吹进屋子。 我撑着高椅站起来,腿一软又坐回地上。我抹干泪水,干脆挪到桌旁靠着,舒缓四肢的酸麻之感。 无星、无云,只有一轮孤月悬在天上,发散惨白的光。我看着刺眼,取下腰间的笛子吹起来。 这笛子还是公子云楚送我的,我见它玉色莹润,又是少见的血玉,也从心里喜欢的紧。 笛音呜然,夹着隐约的啜泣声,眸光一寒,我警惕道:“什么人!” “吱呀”门轻轻打来,满月扶着门,不住颤抖。 “怎么了。”我将笛子塞到袖里,努力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柔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呜……小姐……”她猛得扑过来,我晃了两下,忙稳住脚根。 “为什么……”她闷声道,“我们的小姐,应该是被人好好爱着的。为什么……要这么苦……” 我微微自嘲,抚上她的长发:“满月,有些事你不懂,像我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奢望安逸的生活。” “我不想懂!”她仰起脸,“宁先生寻的人是您吧!小姐喜欢他,对不对?” 我苦笑,“喜欢又如何。”他始终不放我在心里。 满月握住我的手,坚定道:“小姐,去见他吧!他一定也很想念您!”她见我欲拒绝,又急道:“您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吗?息宁!” 息……宁?我一愣,眸子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他……叫做……息……宁?” 她使劲点头,清亮的瞳里映出我浸泪的笑颜。 息宁,惜凝。 第四十九章——变故 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一个劲儿地掉泪。满月笑道:“去见他吧,小姐,别让自己后悔。” “嗯!”我敛下长睫,“谢谢你,满月。” “没什么。”她摇摇头,极为诚恳道,“因为我想小姐,得到自己的幸福。” 我还能说什么呢,唯有紧紧拥抱她,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有着玲珑心思呢! 她拭去我满面的泪,打趣道:“所以呢,小姐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让我给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准把他的魂给勾了。” 我破涕为笑,两颊浮上红云:“说什么呢!一个大活人,怎会被轻易给勾了魂去!” “好、好、好!”她推着我进厢房,露齿狡黠一笑,“不是被勾了魂,是被您迷得失了魂儿!” 我轻笑,也不再与她胡言,躺在床上稍刻便睡了过去。 身着翡翠半开荷洋绉群,外罩百蝶金缕衣,银丝掐牙束腰,血玉笛系在鹅黄垂穗上。满月将我的长发盘成反绾髻,数缕青丝垂至腰际,又在发间插了支朝阳五凤挂珠钗,凤口衔的珍珠触着耳根,与浅紫的耳坠相得益彰。 她双手合十,一脸痴色:“真漂亮!” 这五凤挂珠钗分出五股,每股一只凤凰,每只凤凰的口中又衔着一串珍珠,看起来精致却繁琐,我向来是不喜这般打扮的,伸手就要去拔钗子。 “别!”满月忙止住我的手,“好看的紧呢!” “麻烦。”我碰碰及耳的珍珠,“也太重了。” “不重不重!小姐您平日就是太素了。”她拉开门,“快去吧!” 我道:“你不与我一起吗?” “不要。”她只露出一个头在门外,“小姐要自己面对。”说罢,“啪”地关上了门。我苦笑,自己面对啊。 一回首,不由白了脸。子非昭靠在栏上静静看我,轻声道:“楼主,还是要去么?” 他不常唤我“楼主”,一般这个时候只有两种情况。第一,他在逗我;第二,他在生气。此时明显是第二种情况,不知怎的竟有些心虚,我稳了稳心神,平静地对上他的眼睛:“是。” 他张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微微侧身,我从他身边走过,听他小声道:“还真是自私呢。” 我抿唇:“抱歉,但是,我不想后悔。” 他垂下眸子:“呐!是啊……” 气氛很微妙,空气中似有丝丝寒意流动。我皱皱眉,大步离开。 攥紧衣角立在紧闭的门前,却踌躇着不敢去叩响,我深吸口气,咬咬牙伸出手。 “姑娘找宁先生吗?”突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侧头一看是酒楼伙计。他呆了呆,“呀”地叫出来,“你……你是……” 我道:“请问,宁先生他……” “啊!”他反应过来,低头不敢直视我,结巴道:“宁……宁先生他一早便出门去了。姑娘……你……你是……是画里的美人啊!” “出去了。……”我有些怔仲,见不到了么? “姑娘别急。”他抓抓头发,推开门,讨好地弯下腰冲我行了个礼,“您先在这儿等着,小的立刻去寻他回来。” “不劳烦了。”我微颔首,“我会再来的。” 转过身,一步步走向那个仍在原地的男子。站定,眼神越过他飘向远处,淡淡开口,“你,早就知道。”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是。”子非昭扶上栏杆,“他五更就离开了。” “呵……”我勾起唇角,“原来,如此。” “小姐……”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一件件取下发饰:“何事。”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我几乎听不见,他说:“燕王……遇刺,命在旦夕……” 我低下头,手里断线的珍珠一颗颗坠到木质地板上,一直滚下楼梯,仿佛听到自己的呓语:“命在……旦夕啊……” 那个是我生身父亲的男人,燕国的王,要……死了?瞳孔猛得紧缩,我握紧发钗,颤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他担忧地扫我一眼,又挪开目光,“三日前,白羽传来的消息。” “谁做的!”我眯起眼,手掌覆上额头,好凉。 “尚且不知。”他看向我,眸光复杂,“小姐您……” “我明白。”我打断他,闭上眼,硬是压下内心的强烈挣扎,“星阙。” “唰!”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单膝跪下,“公子……”他顿了顿,改口道:“小姐,有何吩咐?” 我未让他起身,道:“让非花、落离、瑾观,去代国王都,帮我保护……我的父王,燕喜。” 星阙愣了下,随后道:“诺!” 少年的脸上是不符年龄的老成,“十孤煞”里的少年似乎个个都只有这一种表情。 我叹口气,“你下去吧。” 一阵风掠过,便没了少年的身影。 心底浮上深深的无力感,我蹲下身,将脸埋进臂弯,散开的长发铺到地上,泽如冷珠。 “小姐……”身后的男子柔声唤,唯恐惊了我,“毋担心,燕王他一定不会有事。” 我自然知道燕喜不会有事,按历史进程,他被秦王捉住是公元前222年的事。我只是迷茫,战国、乱世、十孤煞、诸子百家,这些真的属于我么?前路如此漫长,我在家国与爱情的岔口,如何选择? 温暖的胸膛贴上来,子非昭环住我的肩膀,似怜惜似哀伤,“宁儿……”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发,将我拥在怀里,“你想见他,是不是?” 我不会读不出他话里的深意,推开他站起来,眼底一片清明,“我知道该怎么做。收拾一下,明日,我们,就去拜访盖聂!” “诺。”他凝视着我,眸光浅痛,“你……” 我向前两步抱住他,隐忍的泪夺眶而出,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经受这些! 他身子一颤,随即拥紧我,无言安慰。 这一刻,我们都没有发现,那个踏着轻功匆匆而来的白衣少年,在对面的走廊上立了很久。 风撩起他的面纱,绝世的脸上,净是冰寒。 第五十章——离魂 烛火摇曳,我披着件白色的长衫倚在榻上,香炉里的白烟熏着长发,香入骨髓。我啜口花茶,半眯着眼:“宁先生,还是没回来?” “嗯。”满月捏针的手一顿,看向我,迟疑道:“小姐,真的决定不见他了么?” 我垂下眸子,喃喃道:“不见……不见么?我不知道,不知道……” 她咬咬唇:“这次错过,怕是再难见了。” 我以手掩面,低泣道:“莫道情缘空自恨,强求更添愁满怀。既是无缘,何必相逢?” “不是您的错,小姐……”她抿唇,眼眶红了,“我们小姐本应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怨只怨天地不公!” “天地不公……”我微微冷笑,半掩的眸子里满是讽刺。 “小姐去干甚?”她见我起身,忙道,“这么晚了,快歇息吧。” “无妨。”我拉开门,楼下尚是灯火通明,嘈杂一片,“出去走走。” “也对。”她继续绣她的团扇,“说不准还能碰到宁先生。” “但愿如此。”我叹息,反手阖上门。 沿着长廊慢慢走着,心思也不知飘到何处,待反应过来时,已立在高渐离门前,悠悠的丝弦声浸入耳中,我一怔,伸手就去推门。 “铿!”似乎是琴弦断裂的声音,我不及凝神,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已疾刺而来,在距额头不过一厘米的地方停住。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腿一软跌坐到地上。抬眸触及的是那少年冰冷的眼与紧抿的红唇。 心一下慌了,我有些语无伦次:“我……你……你……你怎么了?” “你……”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是何人!” 如一缸南极之水迎头灌下,连骨髓都浸着针刺寒意,我扯扯嘴角,轻声道:“我……走错房间了。” 真是可笑啊,异地的相逢,他竟然会问,你是何人? 伸手握住剑,他一怔,忙收回剑,却在我手掌留下更深更重的伤。 高渐离慌忙弃了剑,捉住我的手,作气道:“你不想要这只手啦!我帮你砍下怎样!” 我闻他此言也甚觉委屈,恼道:“那就砍好了,你不是不认得我么?又何必这般?” 他别过脸:“你一个姑娘家,受了伤总是要疼的吧。” 我甩开他的手,“豁”地站起身,泪水在眼眶里转了两圈终不肯掉下来:“如此没错,可是,也犯不着你管!” 我向前几步扶住门,哑声道:“如果你是高渐离,那么明日一早,我在‘揽芳亭’等你。至于来否,便由你自己决定。” 未注意到脚下的门槛,我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却倔强地避过高渐离伸来的手。 “你……”他微皱眉,扯过我的手腕将我按进怀里,长叹一声道,“还是这样费人心神啊……大嫂。” 我原本欣喜的心被这“大嫂”二字震碎了一地,偏此时又听到另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小姐终究是见到他了,恭喜。” 脸色“刷”地惨白,我知道,一直以来我尽量避免的事,还是发生了。 我是一直明白“雁满楼”并非真心承认我的,他们只认定荆轲。而我被他们接受,凭的,也只是荆家主母这个身份而已,一旦做了让他们失望的事,我不怀疑自己会直接被他们一刀秒了。 子非昭寒着脸走到我身边,伸出手,淡淡道:“小姐,该回去歇息了。” 嘴唇轻颤,却吐不出一个字。我承认,我害怕了。 高渐离敏锐地察觉到我的情绪,握紧我的手,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子非昭眯起眼:“宋国,公子昭。你又是何人!和她,什么关系?” 我可以明显感觉到空气中漫起的杀气,高渐离樱色的唇勾起凉薄的弧度:“我是她男人,高渐离。” 啥?!我完全愣在那里,他说……他……他是我男人!!! 对面男子的身上爆发出更为强烈的杀气,冷笑道:“你是她男人?那荆轲算她什么人?还是……”他目光转向我,“堂堂燕公主同、侍、二、夫?” “你……”高渐离素来淡漠的眸子里燃起火焰,“该死!” 寒光一闪,他已推开我飞身而起,地上的剑长了翅膀似的自动回到他手中。“铛”泛着水蓝光芒的剑被一柄紫红色的铜剑挡下,高渐离微诧,“莫邪!” 莫邪!我睁大了眼,十大名剑中排行第六的 挚情之剑莫邪! 子非昭轻抚剑身,一身杀气如化实质,看着我邪笑,“小姐真是让我失望啊,如此,只能这样了……”他举剑直刺高渐离,“杀了他,就好啦!” 我不晓得子非昭的功夫有多高,我只看到高渐离身上越来越多的口子,不由心急如焚,握紧了手道:“你们,别打了!” 子非昭扫我一眼,手下却是不停:“你有内伤。” 高渐离未言,算是默认。 我闻此更是着急,心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想阻止他们吗?”“净……净苍……”我讶然,“当然想!” “那……”她浅笑,“要我帮你么?” 我此时哪会去多想其他,忙点头答道:“好!” “是你自己愿意的哦!”她的语气有些兴奋,待我发觉不对劲已晚。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意传入神经,我尖声惊叫,眼睁睁看着自己魂体分离。一头及腰乌发瞬间染上炫目的银色,直长至脚踝。那是我,还是净苍? 两人均是一惊。高渐离手松了一松,差些把剑扔了。子非昭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趁机持剑就刺。 “不要!”我仿佛又看到当年的太子丹,欲冲过去,刚踏出一步,身子就浮起来。 “笨蛋!”银发少女飞了个眼刀给我,我甚觉晕眩,自己瞪自己,还真是诡异。 少女的身形一晃,下一秒已出现在两人中间,那 柄紫色的剑 被她两根纤细的手指轻巧夹住,她摇摇头,笑嘻嘻地欣赏子非昭震惊的脸:“呐,冲动可是不好哦,少年。”她反手轻挥,一团莹蓝的光笼罩住高渐离,“把他打伤了有人要心疼的。” 双颊热起来,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是脸红了。嗯……如果魂魄也会脸红的话。 “你是谁?”子非昭收回剑,“晏宁呢?” “唔……”她曲起食指敲敲额头,抬首邪恶一笑,“小非昭说的话真是伤人心呢,人家就是晏宁啦!” 我头挂黑线,咬牙切齿道:“净苍,不要用我的身体说出这样的话!” 她掩口一笑,忽然侧身:“小渐离,杀气很重呢,你想杀我?” “你……”清冷的少年闭上,“不要说出这样的话,你不是她。” “呵!呵!……”她一指飘在半空的我,笑得张狂,“听见没,你和我明明是一样的存在,却总能轻易被辨出呢?” 我听不懂她的话,高渐离也不懂,他的双目突然睁开,那一眼,似乎要望穿我的灵魂。好吧,他的确望穿了。他道:“你把她怎么了?” 净苍版“我”笑道:“小渐离,你把她当什么?” 那少年一怔,好久才缓缓道:“她是燕公主,永远都是我最尊重的,嫂嫂。” “呵呵……”她看到我失望的样子,似是极开心,“她要听到了,会伤心的呦!”她眼波一转,“那你又何必费事寻她?”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五十一章——同行 高渐离掩下长睫,“公主也是大嫂,我必须替师兄照顾她。” “这样啊。”净苍轻笑不已,“口是心非,你喜欢她是不是。” “你休得胡言!”他别过头,薄怒道,“我只拿她当嫂嫂。” 她笑,我也笑。她终转过身,手轻轻抚上子非昭的脸,低喃道:“小非昭,其实我蛮喜欢你的,可惜啊……好好看着吧,姬凝兰一定会强大起来的,比你们,都要强大。” 我微讶,直直看向她,极强的吸力袭来,又是一阵剧痛,再睁开眼已在高渐离怀中。 我扶住他的肩膀站直身子,按按额角,迷茫道:“怎么回事?头有些痛。”纵然是知道,表面上也要装装样子。 两人对看一眼,异口同声道:“无事。” 我差些笑出来,余光瞥到门口的倩影,道:“满月在那儿做什么?” “啊!”黄衣少女甚局促地小跑进来,攥紧了衣角小声答道:“我只是来找 小姐您的。”她快速扫了眼我和高渐离,接触到我目光又忙看着子非昭,“先生需要满月帮您铺床吗?” “不必了。”他手一晃,也不知把剑藏到了哪里,“我要回去了,你陪着小姐吧。” “啊?”满月看看我又看看他,“回……回去?” 子非昭缓步走到窗口,低声道:“这是最后一次!” “嗯。”我松口气,“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他长叹一声,跳出窗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那个……”我深吸口气,仰起脸看身边的少年,“你好好休息吧,明日,我……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你……唉……”我垂下眸子,“罢了,夜安。” 高渐离背过身道:“夜安。” 他怕是……怕是还想着叶雪吧,我苦笑,唤了满月悠悠离去。 天光微露,满月已起身,我被她洗漱的声音吵醒,坐起来软软道:“什么时辰了?” 她用温热的毛巾给我擦脸,歉意满满,“吵醒您了。刚过卯时。” “哦。”眼中尚留着迷蒙的雾气,抬高枕头靠上去,“先收拾东西吧,我再歇会儿。” “欸!”她听话地整着行李,嘴里却是没停,“小姐不等宁先生了吗?” 我闭上眼睛,“来不来是他的事,我们总要离开这里的。” 她嘀咕道:“也不知道您怎么想的,既然喜欢就把他留下啊,还有宁先生……”她语气不满,“他到底在顾虑什么!这种事,身为男子的他不是更该主动一些的吗?” 我翻了个身躺回床上,“我是他嫂子。” “啊?”满月惊声道:“您说什么?” “我说……”我睁开眼,一字一顿道,“我是他的嫂嫂!” “怪……怪不得……”她开始语无伦次,“这……这可是个大问题……”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拉过被子蒙住头,自语道,“迂腐的古人!” 只一会儿满月便来推我,我懒懒瞥她一眼,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方才宁先生来了。”她低垂着头看不到表情,“他说……他说……” 她的声音闷闷的,我心里一紧,忙道:“说什么?” “他说他……”满月抬起脸,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陪您一起走。” “好啊,你敢耍我!”我伸手佯装去打她。 她笑嘻嘻地躲过我的“攻击”:“小姐的嘴角快翘到天上去啦!” “臭丫头!”我下了床,也未穿鞋,就追着她跑,“看来你需要‘鞭策’一翻!省得本小姐被你欺负!” 那张与我相似的面上挂着单纯无邪的笑,“小姐净冤枉人家。” “哪里话!”我停下来,“过来帮我穿衣,就是那件水蓝的流仙裙。” 她应了,取来衣服为我换上,笑道:“小姐不管怎么穿都好看。” 用丝带串上铃铛系在发尾,额前垂下的两缕发恰至腰部,我拽拽曾经过过夹板的头发,无奈道:“已经这么长了,我记得刚来这里时才到胸前。” 满月道:“小姐的头发,一直是这样啊。” “算了,你不明白。”我佩好剑,喃喃道,“时间真快。” 来到古代有一年半了,真快。满月自然是不懂我在说什么,只附和道:“嗯,是挺快的。光在路上就花了四个月呢。” 后颈似乎又有酸痛之感,我伸个懒腰,低声道:“没有汽车飞机的年代真麻烦。”三个月的马车一个月的舟,幸好有子非昭和满月在身边,不然我累也累死了。 我的声音极小,她也就没听清楚,背上行李,道:“收拾好了。” “走吧。”我佩好剑,推开门正看到栏杆旁的少年,微颔首柔声道,“先生安好?” “公主安好。”他同样回礼,接过满月肩上的包袱,后退几步站在我身后,“请。” 我不推辞,缓步下楼。 一切,仿佛又回到那年太子府的荷塘,注定的相遇,便是故事的开始。 我细细数着身后少年轻浅的脚步声,心里漫上无尽的悲哀。历史不会改变,高渐离注定成为秦王的刀下魂,当这一切到来的时候,我如何阻止? 满月跑上来,挽住我的手臂,小声道:“小姐,我们现在就走啊!” “怎么?”我转目看她,“你不想离开?” “不是。”她讨好地笑笑,“只是……只是月儿第一次来这里,想……想……” 我猜着她要说什么,轻轻一笑,“想玩么?如你所愿。” “当真?”她眼睛一亮,灿如星辰,“小姐最好了!” 我停下脚步,有些失神地抚上她的双眼,柔柔低喃:“这样就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千万不要让如此清澈的眼睛里,染上污秽啊……” 满月终究年纪小,睁着一双美目笑盈盈看我,“小姐的眼睛很清澈啊。” “是呢。”我轻拍她的头,余光掠过沉默的白衣少年,“呐,渐离,我们,去逛街吧。” 这是我第一次唤他的名字,甚至连手心里都是汗水。满月抿嘴一笑,给了我个眼神,自先离开。高渐离怔了怔,勾起唇角,“好。” 我笑如桃花,后退几步与他并肩,拉住他的手,小声道:“走吧。” 他身子僵了下,随后反握住我,慢慢走着。 内心被欢喜与甜蜜充满,我抬头飞快地瞅他一眼,只见他白皙的耳根泛着淡淡的红,不由痴痴笑开,“渐离。” “嗯。”他声音极轻。 我从后面环住他纤细的腰,柔声呢喃:“最喜欢渐离了。” 他脚步一顿,由我抱着道:“不要,这么说。公主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在下……在下……” “才不管这些!”我使劲摇头,转到他前面直视他的眼睛,“身份什么都不干我的事,你只说,你……喜不喜欢我?” 天知道我问出这话,鼓了多大的勇气,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生怕他的回答是我不愿听到的。 高渐离面上浮出痛苦之色:“我……我们不会有结果的,我……” “不必在意这些。”我闻言心下雀跃,抚上他如画的眉眼,话里满满都是柔情,“只要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就够了。”我踮起脚轻轻吻上他微启的唇。 他一颤,白玉般的脸颊被绯红色侵占,我也是紧张得要死,见他怔仲的模样不禁心道:丫的,姐都已经这么主动了,你还愣着干嘛! 他墨黑的眸对上我的,随即微微掩上,低叹一声拥住我。唇齿间尽是难以压抑的神情。 什么家国仇恨,故里千年,此刻都已淡去,我只想同眼前这少年生死相依,纵然瞬息之间红颜枯,也绝不后悔。 良久,他才松开手,轻触我微肿的红唇,复将我抱住,深吸口气,无奈道:“我终究对不起师兄。我……”他埋首在我的颈窝,“真的……好爱你,凝兰。” 我震惊,随后而来的便是无尽的喜悦,想笑,张口却成了呜咽,我靠在他胸前,泪水顿涌:“我们再也不分开,不分开了!” 我知道这一刻无比欢喜,却难料幸福竟那么短暂,还尚未留下痕迹,便轻易消逝。而我更想不到的是,属于高渐离命运的齿轮已攀上历史的轨道,仅需一个契机,就会启动。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五十二章——项氏 我趴在桌上,有一口没一口吃着小点心,满月凑过来小声道:“小姐,他是什么人啊?” 我瞥了眼旁桌边坐的两人,头顶升起黑色的怨气:“我也想知道!” 这陌生男子一见到高渐离就拉着他“小高”长“小高”短的乱叫,你说你无视本小姐也就算了,竟然敢在本小姐面前,扯着本小姐的男人上酒馆,还用上轻功! 那男子似察觉到我的目光,回首露齿一笑,一双奇异的紫眸清透如水。我一怔,好漂亮的眼睛,眼前突现一张放大的脸,我悚然,忙向后仰去,他按住我的肩膀欺身上来,晶莹的紫眸弯成月牙:“你看着我干嘛?”不等我答又撩撩额前长发,“莫不是看上本公子了?” 我气结,指着他道:“你凭什么让本小姐看上?” 他向前一步,却忘了此时我在凳子上坐着,这么一推便立刻倒下去,白影闪过,我稳稳当当靠在高渐离怀中,那男子以极不雅观的姿势趴在地上。 “项兄,小心地凉。”高渐离为我整整头发,眼睛里溢满笑意,“记得赔店家桌椅钱。” 我咂舌,想不到高渐离整日冷着张脸,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是个隐性腹黑,遂应和笑道:“何止要赔桌椅钱,恐怕地板也陷下去了吧!”又招呼满月道,“满月,快将公子扶起来。趴在地上这么长时间,怕是要僵了。” “诺。”她忍笑作势去扶,男子跳起来,愠恼道:“你们……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呀!!!”他握紧拳,“气死我了!” “哈哈哈!!!”几声大笑传来,雅间的门被推开,一行人大步迈进,我往高渐离身后藏了藏,不动声色打量这几人。 一褐色短褂的大汉晃晃手里的流星锤,笑道:“二公子,想不到你会被一小姑娘给取笑了!哈!哈!想当年老子被你耍着玩儿,如今……哈!哈!解气!真解气!” 紫眸男子撇撇嘴:“英布,你就别笑话我了,小高看着呢!” “哦?高先生。”那男子似才看到一旁的高渐离,不由笑得更开了,上前一掌拍上高渐离的肩膀,“你小子好久不见啊!” 他那一巴掌着实厚实,我的心抖了抖,别过脸,听得高渐离道:“英兄,别来无恙。” “少给我们来这套!”一蓝衫男子端起几上的酒仰头灌下,笑骂道:“老子是粗人,听不懂你那些话!” 我轻笑,如铃的声音在这室里尤其突兀。 “这丫头是谁?”褐衣大汉伸手就来捉我,我后退一步,轻喝道:“放肆!” 他睁大眼睛:“好漂亮的小姑娘!”回头对紫眸男子道,“二公子,这美人儿从谁家拐来的?” 紫眸男子一张脸“刷”地变黑,瞪着他道:“本公子不认得她!” “欤?”他看看我又瞅瞅高渐离,恍悟道:“原来是小高的媳妇!” 我垂下头,双颊通红,高渐离轻咳两声:“英兄,勿要乱说,这是……”他正要解释,却被我打断,“小女子晏宁,不知诸位怎么称呼?”我略颔首,完全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紫眸男子张大嘴愣了会儿,才道:“本……本公子项梁,表字靖。” 我抬手按住抽搐的嘴角,干笑不已:“原来是项氏公子,久仰久仰。”我抿抿唇,也猜着另几位的身份。 方那蓝衣男子斜我一眼,不冷不热道:“吕马童。”吕马童么?我掩下长睫,似乎将来会是个背叛者呢。 立在项梁身后一直未语的青衣男子冲我温和一笑,轻声道:“在下项缠,表字伯,晏姑娘有礼。” 人家这么礼貌我也不好无视,微屈膝:“项公子有礼。” 他笑笑,似是不经意道:“在下记得高先生另有个名字,……”他不知从哪儿摸出把扇子,敲敲额角,“英布,什么来着?” 那人想也没想,脱口道:“息宁。” “息,宁啊。”项缠“啪”地打开折扇,笑得那叫一个纯洁无暇,“还真巧。” 他明摆了调侃我,项梁笑嘻嘻地看我,颇有得色。 我白他一眼,主动挽上身旁少年的手臂,清朗一笑:“那又如何?我就是喜欢他!”高渐离一震,低首正对上我盈盈的眼眸,他紧抿唇,别过头去。 项缠的笑有些挂不住,道:“好个大胆的姑娘,这话忒惊世骇俗了些,难免落人口实。” 我轻哼道:“男欢女爱本乃天道之常理,若将他人的评价尽数听了去,岂不要累死?” 众人均是一怔,项缠收起笑容,“想不到姑娘竟是如此清透的女子,方才在下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海涵。”说着十分恭敬地行了个鞠身礼。 我只道他是道歉,哪料会被施如此大礼,忙道:“无妨,无妨,公子多虑了。”心里却想着另一光景:呸!丫的,和古人说话就是累。 几人都拉着高渐离叙旧,我闲得慌,便唤了满月下楼去。 大堂很热闹,我遣走小二,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着,刚一落座就听得一声喝:“滚开!这是小爷的桌子!”我闻声看去,只见一华服少年立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书生打扮的男子。那少年生了张秀美如女子的脸,修长的眉紧紧皱着,红唇好似樱桃,却吐出冰冷恶毒的话:“死女人,离开小爷的桌子!” 怔了怔,才发觉他是在骂我,想我在现代也是个富家小姐,来到这里又是身份尊贵的公主,哪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不由气上心头,怒道:“臭小子,你再说一遍!” “怎么?你以为小爷不敢么?”少年大步踏到我面前,仰起脸道:“滚开小爷的位子!” 原本静寂的大堂论声一片,“这姑娘要吃亏喽!” “是啊,这周家的小公子是一般人能惹的吗?” “没错,没错……” 我眯起眼,俯视他,“好没礼的小子!你父母没教你要尊重长辈吗?” 众人吸了口气,似是没想到我会如此说。 少年身后的男子抬起眼扫我一下,淡淡道:“尊敬父母亲辈即可,对你一个外人须什么敬意?” 我勾唇一笑,两指卷起腰际的长发,“于一人不敬,何以敬父母?” 男子愣住,片刻又道:“姑娘还是快离开吧,众目之下也不好扮难堪。” “先生这算是威胁么!”我优雅地重新坐下,在那少年欲杀人的目光中斟上茶水,轻抿一口,眼底尽是不屑,“可惜,本姑娘不吃这一套!”冲满月使了个眼色,她会意,悄悄离开。 “公孙大哥毋再多言!”那少年瞪我一眼,对男子道,“如此不识抬举的女人,何必客气!”他作势就要抓我的肩膀,终是练过轻功,我快速站起侧身避开,轻喝道:“你这小子好生狠毒!不过占了你的位儿,竟想杀了我么?” 堂内食客见动起手来,都纷纷逃开。我叹息,一群没品的男人。 少年道:“忤逆小爷的人都要去死!”他拔出腰间短剑冲上来。 我习惯性地就去摸剑,却什么也没摸到,方记起“湛卢”在高渐离那里,看他一脸凶像也不由有些慌神,忙运起轻功向后退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五十三章——白马非马 话说我向后一退便退进一人怀里。那人左手揽住我,右手一挥,“铛!”寒星四射,华服少年的剑就被挡了下来,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冰,正午的阳光照在冰蓝色泽的剑上,那剑如遭重创,瞬间碎裂。 书生模样的男子瞳孔微缩,好久才道:“‘潇寒玉骨,冰青不凝’,你是……高渐离!” 他应该是有些害怕的吧,我想,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凝重的表情。抬起眼看拥着自己的少年,却在触及他如墨的眸子时怔住了。他并不理那男子,只盯着我道:“些许时日不见,宁宁的胆量倒是见长。” 他的眼神很冷,我咬咬唇,低声道:“抱歉。”他冷笑,挥袖转身上了楼。 华服少年突然一把抓住我,厉声道:“你赔我剑!赔我剑!” 他个子不大手劲却不小,我挣了几下居然没挣开,手下用力推开他,道:“好没道理!我为甚要赔你?” 少年一甩衣袖,使起了性子:“我不管!你就是要赔我!这剑可是大哥送我的!”他扯扯身边男子,“公孙大哥……” 男子沉吟片刻,道:“事已至此,若姑娘赢了在下,便不予追究。”他制止住想要插话的少年,“如何?” 我权衡片刻,点头道:“比什么?” 男子勾起一抹诡异的笑,“辩合。” 我微讶,上下打量他一番,轻声道:“公孙名家。” “不错。”他拍拍手掌,一匹雪白的马被人牵进来,他拱手道:“在下公孙百尺,表字潜勿,姑娘请。” 我施施然坐下,颔首道:“晏宁,安辽。” “若能驳回在下的话,就算姑娘胜出。”公孙百尺摸摸白马的头,开始道:“姑娘且看,这可是马?” 项梁一行从楼上下来坐到一旁的桌上,我道:“自然。” 他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道:“姑娘错了,这是白马。” 英布失笑:“白马可不是马?” “非也。”公孙百尺背着手,笑道,“白马是马,黑马也是马,马是马,那在下请教姑娘,白马就是黑马喽?” 我想了想:“自然不可混为一谈。” “好。”他一指白马,道:“在下再次问姑娘,白马是马么?” 我不语,满月道:“当然是马!” “那它便是黑马了!”他斜我一眼,“依姑娘所言,白马是马,黑马是马,白马就是黑马,黑马是白马,对么?” 我垂下眸子:“不……!” 他咄咄逼人:“那白马不是马喽?” “不……”我沉思。公孙名家的“白马非马”之说着实诡诈,不管怎样都无法反驳,我盯着地上的碎剑,心里一动,计上心头。 “姑娘可是无法反驳?”公孙百尺召人牵走马,道:“如此,算是姑娘输了。” 我起身道:“‘白马非马’果真名不虚传,满月。”少女将耳朵凑过来听我吩咐,随后点点头跑开了。 项梁道:“你方才不是挺厉害的!怎生现在说不出话来?” 我不接话,公孙百尺道:“少爷的剑可是独一无二的,姑娘要从何处寻来一样的?” 我弯起唇,“先生看过便知。” 稍刻,满月回来,她递给我一柄短剑,抹抹香汗:“小姐,给!” 我拔出剑,寒光耀目,倒也是不错。 公孙百尺道:“姑娘可是弄错了?在下要的是一模一样的剑,你这把虽好,却与少爷的相差甚远。” 我硬是将剑塞给他,笑道:“怕是先生理解错了,您的剑是剑,我的剑也是剑,剑是剑,我的剑可不就是您的剑?” “胡说!”少年跳起来道,“我的‘疾风’可是欧治子铸的神剑!” “哦?”我扬眉,“我的‘碎雪’还是越女造的仙剑呢!” 公孙百尺道:“姑娘这是什么个道理?你的剑又怎成了少爷的剑?” 我两手一摊,惊讶道:“不是先生说的吗?白马是马,黑马是马,白马就是黑马,那小女子的‘碎雪’是剑,您的‘疾风’也是剑,‘碎雪’不就是‘疾风’么?” 他微怒道:“一派胡言!” “原来‘疾风’不是剑。”我恍悟,“先生真有趣,名字不灵光不是您的错,何必连智商都要和名字取齐呢。您让我赔剑,可‘碎雪’不是剑,那我便不必赔偿啦!”我故意把“剑”字咬得很重,看他不断变色的脸,只觉心情极舒畅。 “哼!”公孙百尺冷笑不已,“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惹了周家,他日你可毋要后悔!”他拉着少年甩袖离去。 修长的指甲划过银蓝的剑身,我轻笑,自语道:“本人从不做后悔之事。” “呵!”项缠笑出声,眼神毫不掩饰欣赏,“晏姑娘好本事,这公孙潜勿乃名家诡辩高手,却输给姑娘你。” 满月还云里雾里,睁着双茫然的大眼道:“小姐,您方才说的是什么啊?什么剑是剑,马是马的。” 项梁道:“你这女人好可怕,两句话就把人家套了进去。” 我十分无辜,眨眨眼道:“先生此言倒是诋毁晏宁了。他自己技穷,又怎怨得我?” 他脸蛋一红,慌忙垂下头,“这……这样啊!” 吕马童以手掩面,低声道:“美人计。” 英布别过脸,“没出息。” 项缠道:“姑娘这般玲珑的人,倒可以来辅佐少主。” 我不语,又听得他道:“小高,你看如何?” 我未抬头,犹能感觉到高渐离清冷的眸光落在身上,“不妥,晏宁毕竟是女子,整日呆在男人窝里难免遭非议。” “也倒是我考虑不周。”项缠装模作样地摇摇扇子,忽得神色一变,低声道,“少主出事了!” 项梁一双眉皱得紧紧的,站起身抱拳道:“小高,我们先走一步,告辞。” 高渐离拦道:“且留步,我与你一同去看看。” 项梁看向我,我攥住衣襟,咬咬唇道:“嗯。” 一行人走得很快,我和满月须小跑着才能跟上,那抹绝世的白在前方晃动,我心神不稳,一不小心绊住石头。 “小姐!”满月急忙拉住我,项缠停下回过头道:“晏姑娘先慢慢走着,我们在‘春意楼’等你。” 我本欲拒绝,但顾忌满月,遂道:“也好。” 他冲我点点头,快步追上早已行远的几人。 我忽一惊,“呀”地叫出声,满月忙道:“怎么了?” 我跺跺脚,懊恼道:“我不认得路!” 她一听甚是无措,紧握手道:“那可如何是好?” 我心里也是急得慌,面上仍平静如水,哄她道:“无须着急,咱先慢慢走着,或许一会儿渐离便会找来。” 她撇撇嘴,嘟囔道:“先生怎么会来啊。” 我抿唇:“说什么呢!” “可不就是!”她仰起脸,不满道,“先生还和小姐您闹着脾气呢!” 我啐道:“净胡说!” 她向前几步拦住路,道:“不如我们打个赌?” “你胆子倒是不小哇!”我皮笑肉不笑,“应你又如何?”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五十四章——稚子 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撒每一寸土地,少年墨色的长发被镀上一层炫目的金,他一双凤眼专注而焦急,樱色的唇紧紧抿着,素束飘逸的白衣染上些许狼狈。 我隐在人群里,听他一遍遍哗唤我的名字,心里却没由来泛上酸意,眼前浮现出一张清丽的脸。 叶雪,这个女子在高渐离心里什么份量我很清楚,一直避着不去深究的事,索性竟在这一刻悉数涌上脑海。 我握紧拳头,突然生了个奇怪的想法,就这样一辈子躲着他好啦。 我转身欲走,只动一步便暴露出来。 他疾步而至,一把将我紧紧抱住。 泪顷刻涌下,高渐离忙轻轻拍我的背,“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忘记了你不识路。对不起,对不起……” 我摇摇头,低声喃喃:“我只是害怕,再也看不到渐离。”我咬住下唇,闭上眼,“我不想和渐离分开。” 他伸出手指抹去我脸上的泪痕,将唇贴到我的额上。似承诺似叹息,“不会有这种事发生。我会……”他停顿了下,才接着道:“一直在你身边。” 我的内心此刻十分矛盾,明明该为他的话而欣喜,偏总忽略不掉那一丝丝的酸楚与惶恐。 我看向并肩的少年,他清亮的眼眸很温柔,与我交握的手修长有力,一切都很真实。 高渐离被我看得有些窘,侧首道:“怎么了?” “没……”我不再看他而是看向更远的地方,“恍然如梦。” 他浅浅笑开,牵过我的手将我拥在怀里:“你看,不是梦呢!” 我竟不知高渐离有如此温柔的一面,不由着羞红了脸。 项梁颇无奈地望我们一眼,抚额道:“我说你们俩,别秀甜蜜了,小高快来瞅瞅我家侄子。” “你倒是挺会扫兴。”我掩口一笑,“去吧,渐离。” 他点点头,随着项梁步入内室。 我回过头,看到满月极没形象地倒在小榻上,打趣道:“怎么,输给我心里很受打击么?” 她闻言立刻坐直身子,一双灵眸乱眨:“满月觉着小姐您好神奇哦!竟然能在天上飞。”她说的是方才我用轻功带她飞来的事。 我伸出食指轻点她的额头,坐到对面,笑道:“哪是什么神奇,不过是轻功罢了,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她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怎敢劳烦您?” 我笑了笑,说道:“我看是你怕累着自己吧!”她吐吐舌头,托着腮看我沏茶。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行人才出来,面上均有忧色。 我起身道:“如何?” 高渐离皱着眉摇摇头,接过我递来的茶水一口饮下,“那孩子的病情着实奇怪,全身无伤无病,偏偏昏迷不醒,连输内力也不管用。” 昏迷不醒?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对项梁道:“你们可曾接触过阴阳家的人?” “阴阳家?!”众人齐齐变了脸色,项梁道:“不曾见过。” 我瞧着高渐离的神色,抿了抿唇,“他对你很重要么?” 高渐离略疑惑,还是说道:“项氏是我的朋友。” “即使如此。”我垂下眸子,轻轻道,“让我看看吧。” “你?”众人惊讶不已。英布上下打量我一番,声音提高了八度,“难道晏姑娘是神农医家之人?”“不。”我胡乱说道,“小时候在苗疆住过一段日子,自然见识过些许奇难杂症。” 项梁闻言也顾不得失礼不失礼,拽过我就进了内室。 撩开重重的纱幔,我看到了那个尚处于幼年的西楚霸王,不由怔住,脱口道:“饭团!” 满月喃喃道:“好可爱……”复眼圈一红,拉着我的手道,“小姐,快救救他吧,看着好可怜啊。” 我回过神来,跪坐在地上铺的软垫上,持了他的手腕听脉。 项缠道:“如何?” 我敲敲床板,想了想,伸手又翻开他的眼皮,了然笑道:“无大碍。只是需要再确认一下。” “你做什么!”项梁按住我拔剑的手,紫色的眸子泛上冰冷,身后几人也是一脸戒备。 我失笑,“瞧你们紧张的?我又不会吃了他。” 他放开手,一双眼仍紧紧盯着我。 划破项籍的掌心,殷红的血涌出,我忙用满月取来的小盒接住。项梁叫道:“你划的是有多深啊!”他一副恨不得掐死我的表情。 我尴尬地笑笑,手下快速用针刺入穴道给他止血。 满屋的杀气与冷气总算消散了一些,我松口气,犹豫片刻,开口唤道:“无缺。” 影子般的少年出现身旁,落地无声,“小姐。”他的声音有些僵,我回首看去,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搭在他脖子上,剑的主人,是高渐离。 我一惊,“住手!”高渐离看我一眼,广袖一挥,剑已入鞘。 我旋上铁盒,又打开:“无缺,以你的身手从这里到洛阳至少要几天?” 无缺略沉吟,道:“三日。” “三天……”我揉揉眉心,“诸位谁能将这血凝住?” 众双眼睛看向高渐离,他朝我点点头:“可以用冰封住?” “能保持多少时日?”这样的天气,只怕路上会化掉。 “不必担忧。”端起盛血的小铁盒,一缕寒气从他的指尖蔓开,盒子周身凝结出冰晶,连带着里面鲜红的血,一同被冰冻住。 我找来毛皮包了,取来丝帛写上几句话,叠好递给无缺,交待道:“用你最快的速度,将着两样东西亲手交给洛阳杜府的二小姐。事罢你且先呆在洛阳,等她去找你时再回来寻我。” “诺。”他将东西收入怀里,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 “宁姑娘的朋友很有趣啊!”项缠用扇子轻敲掌心,“这么好的身手,那么,呆在暗处的……”他展开扇子遮住脸,“又有几个呢?” 我歪头一笑,说道:“若我说九个,你信吗?” 他挪开扇子,锋利的眼神直直射向我:“在下没有记错的话,江湖上有个杀手组织……” “你猜的很正确。”我打断他的话,“‘天魔动,十煞出’,他们的确是‘十孤煞’。” 他没料到我会如此说,干笑两声,“在下说笑的。” “我也是玩儿你的。”我勾起唇,开始给项籍施针。 项梁凑过来道:“你的医术从哪儿学的?” 我没抬头,淡淡道:“北疆的医大。” “北疆医大?”他低喃,“好奇怪的名字,不是胡说的吧。” “自然没骗你。”我一本正经,“我的老师可是很厉害呢。” 我是没骗他,我的确师承“北江医大”。 床上的孩子嘤咛一声,睁开眼睛。 我深吸口气才忍下想要扑上去咬一口的冲动,用自己最轻柔的声音问道:“觉得怎么样?” 项籍眨眨黑葡萄的大眼:“神仙姐姐。” 娃娃音!竟然是萌呆的娃娃音!我内心在尖叫,面上如既往平静。项梁拉开我,抱住项籍就开始哭哥哥喊嫂嫂,“小籍啊!你吓死叔叔了!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叔叔怎么对得起九泉下的大哥、大嫂、你祖父、你祖母……” 我抚额,拿手指戳戳明显不正常的他:“那个……我针还没拔,你……你不觉得疼吗?” 他连忙在袖里掏啊掏的,掏出一面小铜镜,拍拍脸笑道:“嗯,脸蛋没受伤,风采依旧!” 我掩面听着众人的笑声,心下也是轻松不少。 项梁,看上去浪荡不羁,大脑脱线,实则心思慎密,观察入微。项缠,一副好好书生的样子,其精明程度却不输公输琰。西楚霸王身边最重要的人已经出现两个,还有一个,便是对他成长影响最大的那个犹如父亲一般的存在——范增。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五十五章——远讯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 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我“啪”地合上竹筒,一杯茶适时出现在眼前。 项籍顶着张过分灿烂的正太脸,“神仙姐姐,喝水。” “乖。”我接过茶放到身边案上,揉揉他柔软的发, 笑道,“小籍不去练功吗?” “嗯……”他抱住我的腰,窝到我怀里,明显心虚,“我……我已经练完了。” 我也不去拆穿他,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拉开,抬手给了他个爆栗,说道:“你蹭哪儿呢!小色鬼!” “哎哟,我的头要破了!”他抱着脑袋乱叫,左眼却张个小缝偷瞅我。 我掩口轻笑,余光瞥见了个人影,眼珠一转,指指前方道:“小籍,那不是你叔父么?谁惹他了,脸那么黑?” 项籍跳将起来,忙往我后面躲,我站起身把他严实实挡住。 “安辽。”项梁冲我略颔首,而后压低声音道,“项籍,给我出来!” 衣袖被攥紧,项籍小心翼翼露出头:“叔父,要是我出来了,能不能不练功?” “可以。”项梁点点头,邪恶一笑,“咱们去读书。” 项籍趴在我背上,闷声道:“我要神仙姐姐教我读书。” “哦?”项梁紫眸闪过精光,“小籍相认安辽做先生么?” “是的!是的!”他狂点头,“神仙姐姐那么漂亮,一定很有学问!” 我哑然,对着项家一大一小企盼的眼神,无奈叹口气:“我的才学尚不足以教导小籍。天下异士如此之多,你们可以寻寻。” 项梁端起案上的茶小抿一口:“安辽认为谁能担此任呢?” 我暗中咬牙,索性道:“这人么,我倒真知道一个,但我也不晓那位的名字,只听过四句和他有关的诗。”我装模作样地敲敲额头,貌似恍然忆起,“草色犹嫌早,水汲左岸边。四年离别处,曾有风尘渡。” 他皱眉想了想,正欲说话,我已向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别想了。免得损害神经线,本来就比常人少一根,再想下去,岂不要全断了?” 他纵不懂我说的是什么,但能听出不是好话,却只是拿眼瞪我,不能反驳。忽得,他眼睛一亮:“小高!” 我回头,并无一人,再转过去眼前已失去项梁的踪影,连项籍也不见了。这速度,怕是子非昭也比不上。嗯,果然,欺负别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我心情大好,伸个懒腰躺回摇椅,稍刻竟睡了过去。 朦胧间听到轻叹,肩上一暖,便惊醒。 少年修长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低声道:“也不怕着凉么?” “无碍。”我拉他与我同坐,躺进他怀里,“我是医生。” 高渐离手下用力,不悦道:“医生不会生病啊?”他抬起我的下巴,对上他清冷的眼眸,“安辽,我一直在想,你失踪的十五年里到底在何处?” 我心头一颤,别开脸:“高渐离不必在意,我现在在这里,不是吗?” 他俯下身,前额贴上我的,一字一顿:“我可以让你依靠。” 他的眼神极认真,如墨的瞳孔,将我紧紧锁住。 我愣了愣,垂下眸,绽开三分笑意:“渐离真是……折煞我了。” 美人敛目,落红飞舞,景色很撩人。 高渐离按住我的肩膀,吻便落下来,不是压抑,也非温柔,而是热烈。 我勾住他的脖颈予以回应。 风动,一个人影突然出现,我大骇,忙推开高渐离,快速站起,轻咳两声,努力压制住狂跳的心脏,道:“无缺,挺快的。”我的面色很平静,当然,如果能忽略我死拽着衣角的手的话。 无缺也没料到会看到这等画面,好半天才回过神,脸如充血,飞快地将手里的小包递给我,留下一句“属下告退”,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我扬声说:“无缺,打扰别人会……” 忽得一道雷光,黑衣少年狼狈地跌下树,我笑倒在高渐离怀里,说出未完的话,“遭雷劈……” 高渐离扶正我的身子,眸里染上好笑无奈的神色:“你呀……” 解开布包,几行歪歪扭扭的简体字写在白色的绢上,我指着笑道:“上好的绢就被这字给毁了。” 高渐离摸摸我的发,说道:“写的什么?” 我一字一字念给他听:“此症为贫血,药已备好,一日三次,一周即可缓解。晏宁。你丫的……”收住声,高渐离道:“怎么不念了?” “呐!你要听的。”我吸口气,接着念下去,“你丫的敢不告而别,很好!老子问候你妈!” “咳……咳!!”他掩面,“你这位朋友,很……很特别。” 我干笑两声,抽出白绢,有在下角发现一行小字,他凑过来,低声道:“久不见,甚念。望君……” 眼皮一跳,我忙握住绢,他皱眉道:“为何不看?” “没什么好看得。”我将绢胡乱塞到怀里,招呼满月去煎药,高渐离抓住我的手臂,“那是谁写的?” 我垂下眸子:“一个朋友而已。” 他叹口气,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轻轻说道:“宁宁,你当是朋友便罢,我只怕心存不轨之人钻了空子。” “哪里”,我在他怀里仰起脸,笑道,“我此次来就是访师的,等我学好功夫,便没人敢欺负了。” “好好的学什么武功?”他收紧双臂,“你若怕被欺负着,就站到我身后,我会保护你。” “不!”我环上他的脖颈,认真说道,“我希望能够用自己的力量,守护我想要守护的人。 ” 高渐离闭闭眼,绽开一抹微笑:“你这等性子,倒不知该说好还是坏。” 我“咯咯”笑起来,扑到他怀里蹭蹭:“也就我这种性情的人敢招惹你了。” 他一怔,面颊飞红:“真是……”他不再纠于这个话题,抱着我坐上椅子,“你且说说,这‘贫血’为何症?” 我抓抓头发,有些苦恼地瞅着他:“太复杂了。总之,不严重。”血小板、白细胞这东西让我怎么解释。 “好了。好了。”他拿掉我自虐的手,“那便不说,过些天我陪你一起去寻师。” “嗯!”我伏在他肩上,吃吃笑开。 我从来不敢奢望能和高渐离走到一起,今而得良人如此,吾复何求?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五十六章——解释 玉水,明沙。 青绿的湖水犹如一条缀了流苏的绸带,锦延千里,望不及边。翻空白鸟时时见,细小的赤足掠过湖水,绽开朵朵青莲,稍瞬即没。 丛丛芦苇交接大片的荷叶,绚烂的阳光于此倾身,纠缠着薄纱般久不散的雾气,轻轻跳跃在少年修长的指尖。 那个少年驻立船头,一张绝世的脸尽是漠然。 岸上的女子或一脸痴迷、或呆如木偶,更有富家的少女将软轿、画舫、辇车停在不远处,掀开掩纱偷望。 他的表情忽而变得温柔,女子们一阵吸气,眼睛一瞬不眨盯着他。 少年微侧首,声音如冷冽清泉:“宁宁,还不舍得出来?” “哼!”搭了青蓬的舱内传来轻哼,一只纤白的手拂开布帘,白纱蒙面的少女一身水蓝长裙,棕黑的发挽了简单的髻,一朵莲型白玉簪绽放其间,尾梢垂下几缕紫色的水晶流苏。 她踱到少年身边站定,纵是看不到面容,众人也不由惊叹:好一对仙侣。 背后一片x光,我吐口气,挽上少年的手臂:“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来江南。” 高渐离勾起我发簪上的紫穗,眸里清晰可见的笑意:“这大好的风光倒遭嫌了。”他转身跳上岸,将手伸给我,“快来。” 我忽视周围或幽怨、或嫉妒的眼神,搭上他的手轻轻一跃,落进他怀中。 一缕金芒透过发丝映在交握的手上,我一阵恍惚。他白皙的手掌将我的手包住贴在身侧,我扯开一抹微笑:“渐离……” 他回过头,神情柔和,“什么?” 我止步,张开手指穿过他的,相扣握紧:“呐,这样才不会走散。” 他一怔,复而失笑,俯下身轻吻我眉心的红莲,低语:“你的手我高渐离会一直握着,就算你放开了,我也会在身后等你。” 我眼睫微颤,心里想的却是另一码事。 高渐离点点我的额头,“想什么呢?” “啊。”我抬起眼,“我在想,让满月跟着项氏,到底是对是错。” “无须多虑。”他目光悠远,“满月姑娘跟随相项氏一定会学得很多东西,更何况他们看你的面子也总归不会怠慢 了她。” 我叹气:“我原也是这样想,但毕竟我把她带出来,而今又给别人,纵她嘴里不说,心里面也一定要怨我。” “放心,那孩子通透的紧,会明白你的意思。”他牵着我慢慢地走,“只是想不到,小籍如此喜欢你。” “那孩子好生缠人,使劲去哄才同意我离开。”我眯起眼仔细看两旁店铺。 高渐离握握我的手,疑惑说道:“在找什么?” “嗯……”我想了想,“你知道‘雁满楼’么?”季恒子早先给南越的分店打过招呼,我正懒得再寻客栈。 “自然。”他带我走上另一条街,说道:“‘雁满楼’可是南越最大的客栈,宁宁若想,我们便去那里。” “嗯。”我拉上有些下滑的面纱,“我有个药理师父的哥哥是那里的管事,彼此见过几面,所以我们可以直接过去。” “你又唬我。”他止住脚步,“你何时有药理师父?” 我见他眉头紧皱,忙道:“你别气,我告诉你便是。”我略沉吟,还是隐瞒了大部分,“那个的确不是我师父,包括前些日子的宋公子昭以及帮我送信的无缺,他们都是我的手下。”我揉揉眉心,“我好歹曾是一国公主,就算再不济,也总该有自己的势力。” 他握住我的手腕:“你那天说的‘十孤煞’是假的?” “不……”我盯着他的眼镜,一字一字说道:“是真的!不过……”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哀怨,“那也是我好运,正好救了他们主人,而原主死后就将这支队伍扔给了我。”我抚额,“我也好无奈的,他们一个个都像大爷,根本不把我放在眼儿里。”我这句说得极可怜,就差没蹲到墙角种蘑菇了。 高渐离失笑:“其实你没必要解释这么多的,我信你。” “你!”我气结,怎么忘了这家伙表里不一,是个隐形腹黑!不过……抬眼瞥见他明显上扬的唇,心中一乐,“呐!渐离,我知道其实你对我还是很感兴趣的。” 他嘴角一抽:“怎么说话呢!” “不是么?”我举起食指晃晃,“口是心非,那你说,你喜不喜欢我?” 他一怔,别开脸:“这种事怎么能说呢?” “难道喜欢一个人不可以说出来吗?”我跟上他的步子,扯住他的衣袖,“你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啊!”他看看天,“天气不错。” “喂!高渐离!”我修眉一扬,“你不说,我就当是默认啦!” 风卷起少年银色的发带,带走他微不可闻的话语。 啊,高渐离喜欢姬凝兰,很喜欢、很喜欢。 年华的背后,玉水明沙。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五十七章——爱一般极致的血色 在“雁满楼”歇息一晚,又向掌柜打听了盖聂的住处。第二日晌午,我们便出发。 云重山,这是地理中并未出现过的名字,只怕是一些人随意起的。我立在山下,仰脸看着高陡的山,无力地垂下肩膀:“好高啊,竟然住在这种地方,他难不成是泰山转世?” 高渐离面色凝重:“泰山什么的不清楚,不过盖聂先生的轻功居天下第二,这山的高度自然难不到他。” “第二?”我慢慢爬着,闻言疑惑不已,“这么厉害的人还只排第二?那天下第一是谁?” 他 步子很轻松:“江洋大盗景南风。江湖上排名第二的高手,人称‘桃花公子’。” “景、南、风……”我轻念这个名字,低垂的眸闪过厉色,“渐离和他认识么?” “不。”他缓下脚步等我,“只是听过传闻,此人有绝色容貌,令无数女子为之倾心,有甚者立下不嫁的誓言。” 我嘴角一抽:“所以,他就乐得自在,一律纳入后宫?” 他回过头,脸上尽是笑意:“宁宁想哪里去了,景南风虽风流,却并非无度,更不会……呃……”他停顿一下,“饥不择食。” “呀!”我失笑,“原来你也会说出这个词。唉……”我停下脚步,伸了个懒腰,“好累啊。” “尚有一半的路。”高渐离走过来帮我揉捏肩膀,“不如休息片刻?” 我并不愿吃苦,正欲答应,转眼又想到孙尚清,改口道:“不了,再拖下去,不知何时才会见着盖聂。”更不知何时才能回去。 “那随你。”他拉过我的手走在前面,“我牵着你,这样可能不会太累。” 嗯!”我心中一甜,重重点头,疲劳什么的都忘得干干净净。(堇:……没出息-_-|||) 又行了许久才到山顶,入目满是艳红,大片大片的红杜鹃在这高寒的山顶盛开,美到极致,也诡异到极致。 “那是……”我睁大了眼,原本就不稳的气息,又是一窒,放大瞳孔里清晰映出男子的身形,如雪般飞扬的长发,血色浸染的双眸,微蹙的眉间悉数是冷漠的寒意,这……这花中的绝世男子,便是第一剑客盖聂? 高渐离握紧了我的手,喃喃道:“‘云重飞雪,百里妖娆’,好一个飞花承影,好一个盖聂!这般气质容貌,怕是景南风也要逊几分。” 眼前忽现黑色幻影,下一秒,男子已欺上前,距我的脸不过十公分,粉唇微动,泉水般涌入耳中:“你,何人?”高渐离拉着我后退几步,颔首道:“有礼了,阁下可是盖聂前辈?” 男子站直身子,打量他几眼:“你是袁天隐的徒弟?” “阁下好眼力。”高渐离环上我的腰,“在下高渐离。” 盖聂点点头:“早闻袁天隐前辈有两个极出色的弟子,今日一见,果不虚传。”他向前几步,苍白纤长的手指指着我,“你又是谁?” 我微微屈膝,十分恭敬道:“小女子晏宁,是来拜师的。” “拜师?”他指指自己,唇角咧开邪恶的弧度,眸光却是冰霜一片,“拜我吗?” 我正点头,喉头一紧,整个人被他拎着前衣襟提起,动作快到不及反应,甚至连他是怎样出手的也没看清。 高渐离大惊,右手扶上腰间的剑,愠怒道:“先生什么意思!” 盖聂冷笑,浓密的睫毛微垂,遮住那双血瞳,手腕一动,将我扔到地上:“这么弱,不配做我的徒弟!” 我脸色白了又白,默默从地上爬起来,解下面纱,一张口,泪便落下来:“先生有何要求?” “你很聪明。”他背过身,白色的发丝随风而动,“不过,云重山不差会哭的大小姐。” 我揩去泪水,轻轻覆上高渐离的手,面上已无半点失意:“是不是大小姐,您看过便知!” 盖聂诧异地回过头,血色的眼眸盯得我发毛,却还是挺直腰板与他对视。 半晌,他轻吐口气,不再先前那么尖锐:“这句话,许多人说过。” 我立即道:“可他们都不是我。” “那么,我给你一次机会。”他眼眸如星,紧紧锁住我,“只是,我不想再失望。如若不成,便把你的命给我,如何?” 我的命……头顶窜上一缕寒气,我咬住唇,久久无法作答。 高渐离不悦地瞪着他:“代价未免太重了!”又紧握我的手好言劝说,“宁宁,咱们不拜师了,回去吧。” “不!”我跺跺脚,狠下心道:“你说!” “安辽!”高渐离捏住我的肩膀,一双墨玉的眸亮的渗人,“不要任性!” 他叫我的字而不是名,我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盖聂目光掠过我放到对面的山上,幽幽道:“你为什么而握剑?” “为了想要守护的人以及……”我抽出湛卢,乌色的光刺入眼内,映出盖聂惊讶的表情,“现在拥有的一切。” “嗯。的确是把好剑。”他捻起一枝杜鹃,苍白的手指抚着红艳的花朵,明明应是极美的画面,但不知为何,我只想到“血腥”二字,“凭此剑可否取得‘血渊青莲’?” 下章预告:万妖颠,奇门异阵任君闯。江湖人人寻求的圣药“血渊青莲”到底是何物?离根即枯,遇水即灭,保存“青莲”的方法竟然是……凝兰身重情毒,痛苦难耐,渐离少年,请不要大意的上吧! 下一章——《情迷万妖颠》 通告:马上就要高考了,暂停两个月,如若造成不便,还望海涵。【鞠躬~】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五十八章——情迷万妖巅 前言 嘛嘛~这么长时间没更新估计好多人都以为在下要弃文了吧,然非也,先说声抱歉,在下实在是没有思路灵感-0-。还有在下的另一篇综漫文,也是好久没更过了。它比本文还可怜,只寥寥发了七章= =,以及那篇女强文,只更了一章,已经在考虑弃文了。好吧在下是一个懒人就是这样,但是凝望是绝对不会弃的,绝对!!! 【令:】如果有人想要了解之后的剧情可以去看一下凝望的视频,全名为:【小说视频《穿越之凝望千年》真人视频2】虽然结局的伪的,嘛~这些就不要在意啦 以上 以下为正文 看到那朵江湖中人都梦寐以求的花时,我当真是怔住了。 青色为瓣,艳红成蕊,银丝饰叶。我从没见过如此奇怪的花朵却也如此惊艳。 “血渊青莲”,天下至宝。传说其叶可生肌,蕊可回生,瓣可解毒,汁可美颜。这“万妖巅”不算险峻,途中猛兽毒物也并不多,然而至今却极少人能取得这宝物。 眼见东西即将到手,我先前上山时的紧张警惕略松懈下来,抬脚就要上前。今日为了爬山,我特意将以前央月姬找人做的短裙长靴穿上,裸露的一小截大腿也用丝带缠了,这样既免了长裙的不便也不至于伤风败俗。 “慢着。”高渐离拉住我,向前一步,“让我去。” “不。”我摇头轻笑,“渐离可知这‘血渊青莲’的传言?” 高渐离沉吟片刻:“你是说那所谓的离根即枯,遇水即灭?我倒是不信的,这世间的生物怎会有此等神奇的特性。” “我信。世间生物的惊奇之处又岂止这些,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思索道,“我以前听说过,这血渊青莲需要用干净少女的鲜血方可保存,渐离你确定你是……干净的少女?噗~” “干……干净的少女……”那少年连耳根都红起来,结结巴巴道,“凝兰……你你,你不是……师兄他……” 听他提起荆轲,我的笑容沉寂下来:“嗯,他还没有碰过我。”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有人对我说过,我几乎要忘记了,我曾经还有个叫荆轲的夫君。 高渐离也垂下眸子:“我几乎要忘记了,凝兰你,是我的大……”我忙捂住他的嘴:“别说,别说出来,不要让我听到那个称呼。我的名字前边,只想冠上渐离的姓氏。” 他的黑眸一下迸发出耀眼的光亮,却只停了一瞬便暗下去,嘴被我捂着也不好说话,只是闭闭眼形似叹息。 我松开手,笑道:“看,差几步就可以完成任务了,我去了。” 说罢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那多朵手掌大的莲花就在眼下,近看更美丽,我甚至有不愿去摘取破坏的感觉,忙正了正心思,伸手欲摘,手指刚触及花瓣,就听高渐离一声急呼:“宁宁小心!!!” 我瞬间抽回手,还是晚了一步。手腕一痛,我只捕捉到一条极快的青影。水蓝色的剑光一闪,高渐离收回剑,方才看清那速度极快却葬于他剑下的物体,一条与青莲同色的小蛇。 “没事吧!”高渐离执了我的手,当看到手腕上两个小小的牙洞时眸子不由泛上寒意,“该死的畜生!”他将唇贴上去,我的脸不由红了,那一点的皮肤甚是敏感,他吻上去的时候就好似有羽毛轻轻的挠。 我硬是把手收回来,红着脸叫道:“干什么呢你!” 他一脸无辜:“帮你把毒吸出来啊。” 我最是抵抗不了他这个样子,错开眼道:“不……不用了。这蛇的颜色并不鲜艳,想来是无毒的。况且蛇毒大都是很霸道的,我一点异样都觉不到一定没事啦。” “当真无事?”他还是有些担心,“我直觉得有些不安,还是帮你吸一下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连连摆手,“我好歹习过医,你还信不过我说的?我说没事就是没事啦。”还有,他这说的什么话嘛,什么叫做……帮我吸一下……我的脸愈发红了,忙甩甩头,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只盒子。 “这是?”高渐离不解道。 “‘血渊青莲’需要鲜血保存,可是我不能一直用血养着它不是?”说着话我已将手掌划破,粘稠的液体顺着掌纹流进盒里,不消三分钟盒子已被鲜血溢满。我当即用尚淌着血的手将血渊青莲摘下,刚放进盒里,高渐离已点住我手上几个大穴。 “下次万不可这么不爱惜自己。”高渐离作严肃脸道,“你应是了解的,我不愿你受伤害的心思。” “遵命!”我抬手敬了个军礼,他一下笑出来:“这又是什么奇怪的动作,宁宁你……凝兰!!!” 我只听得到他在一旁叫我名字,思绪却跟不上,还未反应,身体先一步倒他怀里。 “凝兰,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墨玉的眸子紧紧锁住我,往日的平静淡然现已被焦急惊慌代替。我扬起手,想告诉他我没事只是觉得热,却不受控制的抚上他的脸,触手冰凉。 他似被我手掌的温度烫到,忙抓住我的手腕,我低吟一声,更贴近他几分,心里已经明白自己发生了何事。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