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语者》 鬼手1.挖沙 我家附近有条河,冬旱夏满。有些人就在河沿儿上种点东西,我小时候很淘,哥儿几个没少顺过吃的。但那时候顺了一不为卖,二不毁田,纯粹为吃。所以大爷知道了,也就骂几声,并不深究。 六月天孩儿面,这是说的农历,入了雨季,这河水就开始涨,最多的时候没过桥沿儿还得多个十多公分。话说,这条河把个镇子横切成南北两块,来来往往还都得过,所以很多人都推着自行车绑块大石头,来回这么蹚水。虽然没有大桥,虽然拖拉机过不去(那时候汽车少),但是就这么人来人往的,倒也没出什么大事儿,更没有出人命的时候。 那时候我也还小,偶尔也会去扎个猛子,摸两条鱼回来。这在村儿里是很常见,也没人阻止,仿佛成了习惯,每到夏天,为了躲避酷暑,小孩子都去做个浪里白条,翻腾翻腾。 事情到了八十年代中期,慢慢有了起了变化。 第一件事就是修桥。这是大好事,修了桥,才能路路通,这桥的一部分钱是镇上的大家集资的。 第二件事,就是挖沙。 改革开放以后,人民开始走上致富的道路,我们镇上也不例外。出事之前的那一年,我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从此下学了。这在当时也很正常,还有些小学毕业就不上了的,但是绝大多数还是读完了初中,因为刚刚实行九年制义务教育。我就是其中一员。 下了学,年龄还小,工厂招工我们家也没人,何况家里大哥光荣当兵了,二哥替老换幼去了煤厂,剩下我跟爸在家收拾地。俗话说的好,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很快我爸就发现我吃的比干的还多,就不太乐意了。想着法的给我找活干,那时候很多工厂的福利还不错,餐厅很便宜,起码能让我吃饱。我也不乐意啊,整天被骂进的多出的少,心里也憋着郁闷。 恰巧哨子哥从南方回来了。他跟我大哥是铁哥们儿,后来我哥去当兵,哨子哥就跟着亲戚南下,改革开放去了,这在当时是很少见的。不过,他回来的时候没像想象中的那么有钱,不过人倒是变得精明多了。招揽了一些以前的大小哥们儿喝了酒,吃了饭(其实也就是去肉食店买了一堆的熟肉,凉菜什么的,大家伙在河沿儿上吃吃喝喝。)哨子哥说,他要回来做买卖,问我们有没有兴趣加入。大家就问是啥。哨子哥说,挖沙。 大家都是一愣。哨子哥说,别惊讶,现在改革开放刚刚兴起,马上就要大兴土木,肯定需要沙子,我打算买条船,咱们就都是河边儿上土生土长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是硬道理。至于手续,我差不多都弄好了,就是缺劳力,你们谁来,我们除了底薪还有分成。 这里说下,为什么大家会是一愣呢。想来这挖沙也不是没有过,谁家盖房子,到河里拉一车,这都很正常,但是没人想过靠卖沙赚钱。一来,那时候没有大建工程,即便有也有存的沙或是外面买的,我们镇上这条河以前每隔几年都会清淤,修路,整治什么的,就是下河工的一部分,我爷爷当年在镇里当干部的时候也带人去过。 回家我就把这事儿跟我爸商量了,反正工作还没着落,地里的活我也不少干,有空就想跟着去赚点钱。我爸当然是一百个愿意,三个儿子没个闺女,他的压力也不小,我早点赚钱也是正道。然后我就跟着哨子哥还有几个人去挖沙了,遇到旱季我们就借拖拉机拉,雨季就用小船捞。开始镇上也没人管我们,后来我才知道,哨子哥这手续还挺齐全,而且给镇上分红,所以没人管。但是没过多久,就有老人儿开始指指点点了,说我们太贪,不能这么个挖法,这河底下给挖成窟窿了,会出妖怪拉人下水。 想来打到牛鬼蛇神多少年了,也没人理会这一套,反倒是很多人看到我们几个赚了点钱,也眼红,跟着就挖起来了。后来哨子哥就不自己下去挖了,只收沙,然后联系买家,慢慢的成了专职干这个的。我因为做的早,有了些经验,新的挖沙队成立的时候,就会有人叫我去做个指导啥的。也不收钱,但总会收点农货当谢礼。我爸就很高兴,觉得我还挺有能耐。 我也沾沾自喜,想来下学两年不到,我就成了个技术人员,那些村儿里以前三儿三儿叫我的,都开始叫大名了,还有人会价格技术员的称呼,我当然是乐的屁颠屁颠的,那个年代技术员啥称呼?那就是光荣啊。更别说,每个月一两百的收入,在那个年代也算高的了。城里最好的厂子也少有人到这水平。 人不风流枉少年,少年自古多轻狂。现在想来,那段时间也许是我人生中最最无忧无虑,而且自由自在爽到不行的时光。只是好景不长,我差点因此毁了自己……事实上,我已经把自己毁了,从此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甚至于连家也不能归了。 这是关于一把剑和一个咒的故事。而且,为此还死了人。 那是一个早上,有个挖沙队说是挖到了硬东西,让我去看看。这个在他们来说,可能还不怎么敢动,但对我来说并不稀罕,这河的上游有很多古迹,有时候挖的深了,就可能会出来一些陶陶罐罐的,大多数已经残破。那时候也开始有了些收古玩的,但是哨子哥家里跟博物馆的人有些老交情,所以我们如果挖到那些东西,多半会让馆里的老张头过来收着,随便给点钱就行了,反正咱也不缺。像鼻蚁钱,刀币这种东西更是常见,很多时候我们挖到了,就留着赏给村儿里的小孩当玩具,现在虽然也不是很值钱,但是当时的数量还是挺可观的。可是,那天我去了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儿。 雨季将到未到,河里的水位升高了一些,我便扎猛子下去看。在场的其实有很多水性比我好的,但是既然人家叫我来,就不能丢这个脸。等我到了水下,才明白,这次的东西跟以往不同……太长了。不可能是瓶瓶罐罐。硬邦邦的,摸上去凹凸不平,水下能见度低,我们没有专业的探照设备,因为基本不需要,有那么一两件儿,还是哨子哥从南边儿带回来的,早就不用了。 是个什么东西?我伸出头换气,看着岸上的人,他们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一股虚荣心从我心底莫名升起。 “啥东西?三儿娃?”李叔问我。 “我摸着来,真长啊,像个石墩子。”我这么说着,岸上立刻就嗡嗡起来了。有人说,你看技术员都说了石墩子吧,我说的没错吧。另一个就说,我看不像啊,石墩子不能这么坑坑洼洼啊,早得给磨平了。之类云云。这倒是给了我一个提醒,我招呼了一声,再度潜下水。这水其实不深,也就几米,只不过河道窄,水流湍急罢了。我下水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身上也绑了跟绳子,这次我长了个心眼儿,用手敲了敲这硬物。的确不是石质的材料。是铜?心中纳闷儿,手上的小铲儿却没停,就这么一路给它挖下去,中间换了两次气儿,终于给我摸到头了。不过水流也急,我边挖后面的沙也就填上了,说白了,我也就想摸摸多长。但是说是倒头了,其实也只不过是横着的部分摸不到了罢了。至于它底下是个什么东西,我还真不知道。 难道是什么宝贝?我心下一动,若真是什么宝贝,跟博物馆那老张头一说,兴许会给我记个什么一等功啥的,当下心里决定,这秘密不能让人给抢了,得先忽悠住他们再说。但是,我怕跟老张头说又空口无凭。便在那宝贝上摩挲,然后摸到个凸起,我用力抠了抠,还真给抠下来了。心里一个劲儿高兴,还得憋着。浮上水面,发现跟我在水底测量的差不多,有个几米长。 “是啥玩意儿?”李叔又问。 我抹了把脸,吐了几口水,回道:“摸的差不多了,几个石墩子。说不定是啥林子的东西给冲下来了。你们别在这费劲儿了,还是往下游去吧,上次我跟力子他们去看过,那边儿沙多。” 大家一听林子的东西,都一脸晦色。这林子不是别的,就是坟地。林子的东西,硬邦邦的,还能有啥就是那碑。当即就有几个人收拾家伙,准备去下游了。我也不想多说,说多了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是坐河沿儿上喘气儿。慢慢的,大家都走了,只留下个年纪大的陪我。 这人是李叔的本家,我见过几面,不是镇上的,下面村儿里的。据说李叔带队来挖沙之后,他就跟来了。按辈分儿我得叫他大爷。 “李大爷,你去撵他们吧,我自己走就行。”我起身拍拍干透的沙子,再扶他起来。 李大爷也不急着走,吧嗒吧嗒抽完这一锅烟叶子,朝我咪咪一笑:“小娃子,你在下面摸到什么?” 他这么一问,我心里一惊。不过,他倒是没有追问,只是跟我点了点头,准备离开,不过走了几步又回来:“你这小鬼心眼儿挺多,不过好在心眼儿不坏。你知道你李叔他们叫我来干嘛的?” 我两眼儿一睁,摇摇头,又想了想:“管账的?” 李大爷哈哈一笑:“我不管账,我管看。” 看?我就纳闷儿了。 “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爷爷。当年我在你爷爷手底下是二队队长,在这河上出过何工。你爷爷这人不错。”李大爷敲敲烟锅,敲干净了,伸手在我脑门儿上一扣:“没想到他孙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实话告诉你,我是看事儿的。” 看事儿……我愣了下,随即明白了,不就是先生么……看阴阳的那种,不看人事儿,专看鬼事儿。 李大爷也没再多说,似乎看到了我眼中些许的鄙视。的确,我们这代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怎么会看得上跳大神儿的。不过,他最终还是对我说:“我虽然不知道你在下面摸到什么,但我看到有股子黑气围着你,你要是摸了什么物件儿,赶紧扔回去。” 我当然不肯,便打着哈哈:“大爷我是那种人嘛。” 李大爷见我不信,叹口气:“也罢,那我就走吧。看在我跟你爷爷共事多年的份儿上,大爷再跟你说句话,要是有啥事儿,让你爹到你李叔家找我,我最近住这儿。” “唉,大爷,谢谢您关心,您慢走。慢走呢,您!”我点头哈腰,想着赶紧送走这老头,不知道他是不是诈我,反正他走了,我就赶紧去找老张头去。 鬼手2.挑衅 等我奔到博物馆见到老张头的时候,他正夹了蓝布包急匆匆往外走,被我一把拦下。 “叔,给你看个玩意儿。”我神秘兮兮的对他眨眨眼。 老张头平日里就是个老好人,眼瞅着我要跟他打太极,哭笑不得:“三娃儿,我这赶着去文上收点碗儿碟,你别跟我磨叽了。” 看他这表情,我就很生气,咱真的是带着好买卖来的,他还不当回事儿,当即就从裤兜里掏出好不容易抠下来的那玩意儿递给他。 “鼻蚁钱?”老张头接过去,用三根手指一捏,摩挲摩挲。 鼻蚁钱我也见得多了,这东西不稀罕,我知道。但是这枚有些特别,咱不是专业人员,说不出来哪里不同,但见得多了,总归知道不常见。 老张头自然是专业人士,他只是摩挲了两下,放在鼻下闻了闻,从上衣口袋掏出老花镜,看了看纹路,抬头跟我说:“确实有点特别,从哪儿弄的?” 我四周撒摸(土话,看看的意思)了下,没人,便靠近些,轻声道:“河底下有东西,我从上面抠下来的,怕是什么文物,这不偷偷过来跟你报信儿了么。” 老张头知道我平日里虽然二了些,但是重要的时候也不是掉链子的人,也轻声问:“什么东西。” 我摇摇头:“不知道,感觉像金属,铜的,很长,得个几米,像棍子,但不敢说。” 老张头摘了眼睛,掀起衣角,慢慢擦了擦,重新塞回口袋,然后对我说:“我知道了。三娃儿,你是个明白人,这事儿别声张。” “叔还不知道我么。” “恩,我现在急着要去收批货,迟了就得流失,所以这事儿得等我回来再处理,估计两三天吧。另外,你给我的这钱,也得翻翻书,查查。” “哎,叔,您忙,回来去我家找我就行。” 老张头也没跟我客气,跨上大金鹿就急冲冲的走了。 我这边跟老张头说了,心里也定了下来,反正哨子哥说最近清闲,我也不用老靠在河上。就找县里的发小一起吃吃饭,喝喝酒,看着天色不早了,才溜达溜达回家。刚到镇上,就碰到早上挖沙的那伙人。 我喝了点小酒,有点微醺,但是脑子清楚,这几个人是来找我的。隔了老远,他们就盯着我,然后径直过来。镇子大也不大,转几个弯都认识,这几个后生比我大不了几岁,都是跟着李叔干的,刚成立挖沙队不久,跟我算是眼熟,没说过话。但是现在过来找我,我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是……来者不善,我还是感觉的到的。 “找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为首的那人,我知道,叫不上名字,但是据说在下面村儿里挺有名,很横。但是好像跟哨子哥场面上互敬,也就没有什么摩擦,现在这么直直的来找我,倒是奇怪了。 他一脸鄙夷的看着我微醉的样子,我就笑了。的确年纪轻轻,大白天喝的醉醺醺是不怎雅观,但是光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了,咱豁命干的时候,你们干嘛去了。 “你去干嘛了?”对方张口就问。 那我就不乐意了,我干嘛关他啥事儿:“哥,我去喝酒了。”顺手甩了下手,示意他看看咱现在这副尊荣。我知道这动作特二,但是管不住自己,想干啥脑子一想,身体就动了。 “我叫人跟着你了,你去博物馆了是不?”他见我的确是喝多了,也就不跟我计较这事儿,直接挑明了。 cao,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老子百密一疏,竟然没发现。被发现了,就没什么好赖的:“对,哥是怕我出事儿,才跟着我的吧,谢谢关心哈。” “少特么跟我装孙子,我看见李叔留下,就知道这里头有门道,说,你在河底下摸到什么了?” 我看着眼前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伙,自己肯定是打不过了,若是平时,打几个太极,捎带着提提村儿里的关系,估计也就没事儿了,可是坏就坏在我喝酒了。打了个酒嗝,我就笑了,估计也笑的特别欠揍:“哥几个都是好水性,咱也知道,这河估计你们下去好几次了。里面啥东西,你们也摸到了,才请我去的,现在又来问我?”我把请字儿估计说的很重,一边还哼哼的看着他们。 后面有个人当时就想冲上来揍我,估计是我语气不善,但被领头的给拦住了。我哼哼的笑着,领头的皱皱眉,大声道:“就是因为我们也摸过了,所以才来找你。毛的石头,明明就是铜的。” 我不屑的看着他:“你确定咱俩摸到的东西是一样的?我摸到的就是石头。” “王哥,这小子不老实,不先拾掇拾掇,估计不会说实话。” 领头的低语回他,不过还是被我听到了:“他是哨子的人,能不动就不动。” 敢情他还是有顾及的,那我就更不怕了。“咋滴?还想动手?群殴?你们几个大的,欺负我个小的?” “别嘴贱哈你,熊样。”刚才想走我的那个,又要冲上来,被后面的人拉住了。 “有本事你来啊。”我朝他勾勾手指头,“来啊。爷就站这儿,看你敢不敢揍。等我哥回来,你擎死吧。”我大哥有名的能打,我就不信这几个没听说过。我们当地有个说法,能打的不是参了军,就是收了监,我爸当时就是怕我哥进去,才拼了命让他参了军。 “你特么试试,谁怕谁。” “都给我闭嘴。”领头的大哥吼了一声,后面立刻没声了。 我在对面看哈哈,然后朝刚才那家伙笑:“没种了吧。” “你特么也闭嘴,老子今天不想见血。”大哥也朝我吼了一声,并没动手。见我安静了,才又道:“我就是来讨个说法,这河里有宝贝,不带独吞的。你虽然比我小,但这河上的事儿比我见的多,我敬你不代表我怕你,就你哥回来,我特么也占理儿。” 这话不假,我大哥虽然能打,但跟二哥单纯的护犊子不一样,帮里不帮亲,这家伙看来也认得我大哥,所以才始终不想动手。既然这样,我也不想拉仇恨,问题是,这河底下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个毛玩意儿,但直觉上来头不小。也不是说我觉悟多高,人家对方就多下作,当时也是一时私心,想占着头功,眼下事情败露,就算我醉了,也知道纸包不住火。不过,眼下老张头不在县里,这有个万一。我长了个心眼儿,张口对领头的说:“哥,我知道了。我说。今天我是去博物馆了,是给老张头看个钱,鼻蚁钱。少见的那种,问他是啥玩意儿。他说忙着出去办事儿,回来查查告诉我。不信,等他回来你去问问,但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说着就举起右手,我说的是实话,自然不怕雷劈。 那人见我发毒誓,似乎有点信了。我才又说到:“今天早上我摸到的,的确是个石头。至于你说的铜玩意儿,我真心没摸到,如果你们觉得有问题,可以回来问问张老头,他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是么?哨子哥那儿有专业设备,到时候让老张头也带上气罐儿,拿上探照灯,下去瞅瞅不就是了。”这番话可没有发毒誓,所以我也不担心。反正本来就打算等他回来,下去看看的,今天碰上这么几个愣头青,到时候就用不着我下水了,何乐而不为呢。当然,我最主要的目的,是想拖到老张头回来,到时候他代表zf,谅他们也不敢怎么折腾。 我这番话说的真切,那领头的倒也信了,只是后面的人还想挑事儿,我就不屑的看着他们。领头的想了想,手一挥,让自己的人别吵,对我说:“行了,我知道了。兄弟也是个明白人儿,等老张头回来,咱一起去问问,到时候一起下水,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成。就听哥的。”我点点头,“但愿别是个什么晦气东西,李大爷跟说,下面东西不吉利。”说这话,我自己都笑了,心底一百个不信,但隔不住对方也不信啊,给他们增加点心理压力。 果然,领头的看了我一眼,知道我不是个善茬了。怕他的人乱了阵脚,当即就说:“行了,一切等老张头回来再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两三天说是。”我就不信他们两三天也等不了。“说回来就来找我,你们常来我家看看哈。” 虽然我这话有些挑衅的意思,但是对方还是走了。说实话,没挨揍,我有点失落。如果是挨揍了,就好玩儿了,哨子哥会给我出头,我二哥回来估计也得大闹,等我大哥回家探亲的时候,就更好玩儿了。后来想想,那就是个欠揍的年纪。要是多挨点揍,也不会后来生不如死。 我没有跟他们下水,或者说,他们也没有下水。因为我出事儿了。那晚我喝多了回家,没有被群殴,还是被我爹胖揍了一顿,被自己的老爹揍,是最没感觉的一种挨揍方式。以至于,我挨着揍就不胜酒力,睡了个七荤八素。我爹看揍也揍不醒我,也懒得废自己的力气,把我给扔床上了。我隐约听着他说,第二天继续收拾我。只是,第二天我醒了之后,他没有揍我,反而吓坏了。 因为我的眼圈乌青发黑的,像国宝熊猫,又像给人揍了两拳,刚好都在眼上,就像港台片儿里的五毛特效。 鬼手3.巫咒 “咋弄的?你昨天都去干啥了?” 我对着墙上,刮胡子梳头用的镜子,仔细的扒拉着眼睛,不像谁恶作剧给画上的啊。难不成那酒有毒?我没理会爹妈的关心,只是想着为毛会这样。后来被我妈拉到卫生站给看了看,啥听心跳,看舌头,我觉得都没毛用。后来说可能饮酒过度,休息不好。让我回去睡觉,开了点清火解毒的中成药。 回到家之后,也没在意,就去上班儿了。哨子哥不在,现在汛期不是很忙,我们就轮班蹲点。哥几个看到我熊猫眼,都叫叫着说国宝来了。真特么像对大熊猫一样对待我,不过不是像孕妇那样护着,而是像游客那样逗。幸亏那时候手机照相没那么发达,不然我转眼就得火遍全国,熊猫哥。这都是废话,反正对我来说,该吃吃该喝喝,该黑黑,又没什么不适。 不过,说这话真的早了些。下午我正准备回家吃饭,刚站起来,没走几步,就一头栽了下去。 “三儿!三儿!别吓哥哈,喂喂。刘永民,你醒醒,不会说死就死了吧。我呸,这嘴贱的。”老秦和德叔连忙把我给扛卫生站去了。 没查出啥毛病,我爹叫了几个人把我赶紧给送县人民医院去了。结果还是一切正常,就像睡着了,只是叫不醒。看着躺病床上的我,把个周围人急的。我妈就在那儿守着,念叨着,这虚着才十九,咋咋说躺下就躺下呢。说的我爹心烦,让她别叨叨,乌鸦嘴。 医生说,只能观察观察看看了。等医生离开,旁边病床上躺着个老头,也是个挂急诊病号的,看好些个人围着我,就问问情况。连带着他刚才听到的,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儿。跟我爹说,你家这娃儿,撞着东西了吧。 我爹说,没啊,就这么突然躺下了。 老头儿摇摇头,又说了一遍,撞着那个东西了吧。 这下我爹明白了,那个东西是指什么了。那个年代应该算是最不迷信的时期,十年浩劫过去的阴影还没散尽,牛鬼蛇神依然为人不齿。老头儿这么隐晦的提醒也是有道理的。能不能理解,只能靠意会。 俗话说,病急乱投医,反正医生说要观察,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就恭敬的问那老头,您老给指个方向? 老头说,我也只是猜的。 我爹说,明白,我们也只是试试,总比等着强。您看这孩子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娃娃。 老头想了想,看看床上躺着的我,叹了口气,跟我爹说,王庄镇,后李家村,有个人懂这个。 我爹听了一愣,您说的人是叫李玉书不? 老头说,你认得?那就更好办了。 我爹说,认得,俺们就是王庄镇上的。你说的那人知道,当年给整成右派的那个。 就是他,老头说,认得就赶紧吧,这种事儿越早越好,耽搁不得。 我爹应了声,就让人在这里守着,自己赶紧回去请人。 李玉书就是李大爷的大名,喜欢写点东西,赚点稿费,这在村儿里很少见,因为他以前读过些书,后来才回村儿的,后来就成了右派。至于他会看事儿的本事,据说早先是没有的,后来怎么就有了,只有他自己知道。反正文革期间,到没有因为这个给戴了帽子。 话说,我爹风风火火的找到李大爷,说了情况。李大爷一跺脚,就叹气,说自己当时就大意了,想着我年轻体壮阳气盛,有点黑风吹吹就走了,高低还是出事儿了,连忙跟我爹赶到医院。哨子哥也在,其他人让他给撵回去了,说人多了不利于我休息,就留下两三个照应着。见到李大爷来,哨子哥就扶着我妈出去了,只剩我爹和李大爷在我床前。 李大爷似乎认识同病房的老头,两人打了个招呼,稍微寒暄了下。然后就办正事了。话说,李大爷看事儿还先给我把脉,又查了下身体,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布囊,打开之后还有一层牛皮,里面包着十三根银针,大小不一。从头到脚摸着穴位给我插上,然后在床头摆了香炉,上了三柱香,拜了拜。看着香头,依次拔针。脸色越来越难看,等到香尽针也拔完了,李大爷收好了针,脸色铁青。我爹早就急的满头大汗,看弄完了,忙不迭的问,怎么样?严重么?啥玩意儿? 李大爷沉默了片刻,开口跟我爸说,是巫咒,这玩意儿不好弄,不是咱这地方的东西,想解开是难了,能不能制住,得先找到源头,看看是什么玩意儿弄的。说罢,转身出去,跟哨子哥交代几句。哨子哥说,您放心,我马上去办。李大爷让我妈别担心,回来跟我爹说,现在医院观察着吧,他得去跟我哨子哥看看水下那玩意儿。我爹说,这大晚上的去?李大爷只说事情耽搁不起,就连忙走了。 我爹等的心焦,医院观察了一夜也没事儿,隔天一早我醒了,发现自己在医院,很是纳闷儿,问我爹:“这是怎么了?” 我爹当时就哭了,更别说我妈都说不出话了。一方面是因为我醒了,另一方面……不仅仅是眼圈,连嘴唇都是乌黑的了。我抬手看到了自己的指甲,全都黑了。md,这是中毒了? 醒了之后就是全身检查,还是跟以前一样,啥事儿没有。这时候有个老医生过来了,附在我爹耳边,说了句话,然后说,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说完就走了。 老爹抹了把眼泪,就跟我说了一句话,走,出院,回家。 我倒是没感觉什么,到了家门口,看到有个人在那儿,见到我回来了,赶紧叫我,这才看清,原来是老张头。 “叔,这么快就回来了。” 老张头走近了,看到我的熊猫眼和,毒药嘴,愣了愣,却好像不很吃惊,反倒是一脸的严肃。 “老张,有事儿?”我爹看到老张头,勉强挤出个笑容。 “进去说吧。”老张头跟着我们进了院子,看了看我,才说:“我是连夜赶回来的,三娃儿那天给我东西我查到了。” “哦,”一路上我爹避重就轻的跟我说了说我的情况,我终于想到,自己的情况大概跟什么有关了:“扔了吧,这东西不吉利。” “的确不是个吉利的东西,这东西叫压胜钱,就是咱们说的花钱儿。不过不是咱当地的玩意儿。”老张头一脸的严肃:“你得带我去看看挖到的地方。” 话还没说完,我妈就急了:“不去,娃儿都成啥样了,还让下水。”说着就要扯我进屋。被我爸拦下,“三儿跟爹说地方,我带你张大叔去。你跟你妈在家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别乱跑。” 我不乐意,咋啦,眼圈黑了就得关禁闭啊:“我也去,这不好好的么。” “你给我老实呆着。”爹说完就要走,我一脸的生气,倒也不敢忤逆,只好在院子里的矮凳上坐下来,搓棒子(玉米的俗称)。 不过,搓了没多久,我爸就回来了,后面跟着老张头和李大爷,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进了院子就一人搬了个板凳坐下来,我爹示意我也过去。我就停下了手中的活,提着凳子也凑了过去。 “三娃儿,我跟你说说你的事儿。”李大爷掏出烟袋子,装上烟丝。 我看了下他们三个,显然都刚从水里上来。“大爷您说,我听着,是跟我这熊猫眼有关么?” “少贫,听着。”我爹用脚踹了我下。 “你前天下水的情况再跟我说说。”李大爷抽了口旱烟,对我说。 我看这架势,是不能忽悠了,就把水下的事儿说了个仔仔细细,好歹这也跟我熊猫眼有关啊。前前后后说完了,李大爷和老张头相互看了看,都没说话。我说完好久都这么干坐着。等李大爷抽完了这锅儿,说:“好,我来说说情况,没说到的小张给我补充。” 老张头点点头。 “是这么个情况,这河底下呢,有两件东西。” 两件儿?我愣了下。 一件儿呢,就是我摸到的那个长长的金属质感的棍子,另一个呢就是这个压胜钱。不过,这金属质感的棍子,不是铜,而是铁,也不是棍子,而是把七米长剑。这在哨子哥强大的水下设备探查下已经很明了了。还有一样东西却没有找到,就是这压胜钱的本体。 为什么说是本体呢。因为,这枚压胜钱不是一枚,而是许多枚,我从剑身上抠下来的那个只是冰山一角,李大爷他们陆陆续续从剑身上有发现了几个贴在上面的压胜钱,但为了安全起见,没让人抠。 “这压胜钱应该是用来镇压什么东西的,不过现在有些压胜钱已经转移到剑上了,我们查了下附近的沙子里,没有见到有散落的,也就是说,除了剑身上的,其他的应该还在那个箱子上,现在给你个任务。” “任务?” “对,你要下水,把这个贴满压胜钱的箱子找到。” 我一听就奇了怪了,哨子哥在的话,还用得着我下水:“为啥是我?” “因为你已经中了巫咒了。”李大爷敲敲烟锅:“要是再有人碰到,我可救不了这么多人。你一个就够呛。” “你的意思是,反正我已经中了巫咒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对不?” 李大爷被我说的,脸上一阵红。我爹又踹了我一脚:“让你去你就去,现在认怂了。” 我摸着腚,瞪他:“是亲生的不?你不怕我在水下晕过去?” “我跟着。”李大爷拍拍我:“这事只能你来做,不能再有人出事儿了,大爷跟你保证,有我在你就没事儿。” 我倒不是怕,就是觉得他们这架势吓人:“行,大爷有你这句话我就豁命了。走,咱这就去。” “等会儿,吃了面再走。” 我妈端着面从厨房里出来,我才发现自己的确饿了,接过面,使劲往嘴里扒拉,几口就干净了,吃干抹净跟我爹说:“跟送行饭似的。” 我爹摸起鞋底就要抽我,被我闪了过去:“你这张嘴就是欠抽。” 鬼手4.压胜 哨子哥的潜水设备我以前穿过,但次数不多,因为这河不深,汛期的时候水流湍急,也没人下去。这次不行,咱是带着任务的。跟我一起下水的,除了李大爷,还有哨子哥。 先是按照之前做的记录,一颗颗把剑身上的花钱儿给抠了下来,然后就开始沿着剑身摸。李大爷说了,这箱子应该就在这剑的附近,不会太远。我便听话的从河的一岸,慢慢的沿着剑身,摸索下面的沙子。还好有氧气瓶,不用频繁换气。就这么折腾了大半天,终于摸到了东西。却很难挖出来,哨子哥想帮我忙,被一旁的李大爷给拉住,我心里那个气,不停的骂娘。后来想想,的确也不能碰,不然都得死。 等我把一个足球大小的箱子搬到河岸的时候,已经脱力了。或者说,等我把箱子推到河岸之后,基本上就是被人给拽上来的。躺了十多分钟才坐起来,老张头和李大爷正在围绕着箱子指手画脚,讨论着什么。哨子哥给我嘴里塞了东西。 “巧克力?你还有这好东西。”我嘴里甜着,心里美着。 “补充能量的,存货不多,别吱声。” “想堵我的嘴,一颗可不够。”我张开嘴。 哨子哥骂了一声,从口袋里又掏出几颗,塞我嘴里,又给自己塞了几颗:“行了,光了,别惦记着了。” 我正美着,李大爷叫我了。 拖着恢复一些的身体,我跟哨子哥都坐了过去。 李大爷指着箱子上的花钱儿,还有一旁几枚我从剑身上抠下来的,还有老张头从身上摸出来的我早先给他的那枚。 “一共是八十一枚。”李大爷说,“听好了,现在我让你把这八十一枚花钱儿都吃下去。” 毛?我嘴里的巧克力味儿还没散尽,愣在那里。回过神,我就飙了,或者说撒娇卖萌吧:“不带这样玩的吧,别人排石都来不及呢,你让我吃这么些个铜豆子。” “这些铜豆子能救你命。”李大爷平静的说,仿佛这哪里是一堆鼻蚁钱,明明就是一堆二月二炒料豆。 我犹豫了,看着面前乌七八黑的一堆鬼脸儿,摸起一枚,在手里翻来覆去:“这玩意儿是什么做的?不像是铜的。” “陨铁。”老张头及时的给我解释道。 看了下老张头我灵机一动:“叔,你也碰过这钱,为毛就我中了咒?” 李大爷看了我一眼:“你快些吃了这些花钱儿,等会儿有的是时间给你讲清楚。” 我看了看眼前的鼻蚁钱,再问了一下:“真吃?” 李大爷点点头。 我也点点头,把刚才那颗往嘴里一放,又抬头问:“您说的吃,确定是用嘴的对吧。”这话没说完,旁边哨子哥看不下去了,伸手照我背上拍了一巴掌,那东西就顺着喉咙下去了。 哨子哥看了我一眼,嘿嘿的笑着,问:“味道如何?是不是好极了?” 我一脸恶心的回看他,真不地道,下黑手。算了,反正已经失节了,一颗也是吃,不就是八十一个糖豆么。就这样,我当着三个老爷们儿的面儿,像吃糖豆一样,把八十一颗压胜钱都给吞了。 “爷们儿!”哨子哥朝我伸伸大拇指,“绝对没给你哥丢脸。” 我懒得跟他贫,怕自己一张嘴就给吐了。然后看着二位大爷,意思是,然后怎么办? “等,”李大爷边说,边让两人让开,用根树枝儿,在地上画了个圈儿,把我跟箱子都围了进去。然后让哨子哥把人都叫走,顺便带点饭来,拿个应急灯,说是晚上要耗这里了。哨子哥应了声,就去安排了。老张头不知道从哪里拉出来一只公鸡,李大爷画完圈儿,接过公鸡和刀子,在脖子上划拉一道,鸡血就喷出来了。杀鸡很血腥,不过我常见。早先是我大哥,后来是二哥,现在都是我的活,抹脖子这事儿得快。很残忍,但那个年代都这么过来的。所以我注意的是,李大爷反抓着翅膀和鸡头,让鸡血滴滴答答淋在地上,也慢慢的围着我转了一圈儿,比用树枝画的那个圈要大了些。又从怀里拿了个小瓶,往地上倒,画第三个圈,我是同心圆的圆心。 “这个是啥?” “朱砂。”李大爷画完三圈,从带来的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张黄纸,长条的。把黄纸摊平在地上,李大爷对我笑了笑:“终于到了用这张符纸的时候了。” 符纸……我一头黑线,心想着看你怎么画符。据说画符的时候是不能分心的,我正想着要不要打扰下试试,就看见他竟然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这是……要用血画符么? 我看不懂他那仪式。只见李大爷叹了口气,拜了拜天地,口中说什么形势急迫之类的,念了些咒语,那时候我对此一窍不通,只是看看热闹,然后就见他行云流水般画好了黄符。最后突然从口中喷出鲜血,喷在那画好的符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画符。那时候不懂,李大爷是准备赴死了。 符成之后,李大爷特别开心。还跟我和老张头说,第一次画血符,看看效力吧。然后把符丢在圈内,嘴里喃喃道了几句,突然大声喝道:“画地为牢,开。”登时符纸无火自燃,其他并无异象。 “成了。”李大爷高兴的坐下,和老张头在圈外,我在圈内。“现在可以跟你说说这箱子了。” 这铁剑和这箱子本来是不相干的两个东西。 铁剑乃是清初官家所造,为的是治水患,早在明万历的时候,鲁国石虹就以存在,水患多年,至清初康熙年间,为镇水驱邪,乃造三丈玄铁剑,立于河中。也有人说当年这里曾经走蛟,导致水患,才造了这把斩蛟剑。自从造了这个东西之后,水患果然不再扰民,过了这么多年,大家已经把这事儿淡忘了,如今现世,未必是个好兆头,一定要低调处理,不可开挖,就让它埋着吧。李大爷说,怕是万一给挖了出来,又要出人命了。 而这箱子,却是战国之物。严格的说,这钱应该是鬼脸钱的变种,也就是战国晚期才有的。但材料却是陨铁造就。陨铁在古代一般用来铸造刀剑,是杀伐之物,蕴戾气。这箱子上的压胜钱应该就是由斩过万人的刀剑熔铸而成。仔细看着八十一枚压胜钱,上面刻着的字是死。鬼脸钱中大多是咒凶,也有君字。但是死字也不多见,更少见的是,这些死字压胜钱中,还有九枚也刻着生。换句话说,这是一个阵法,因为不属于本地,李大爷也不知道是什么名称,暂且称它为“九死一生”。可以肯定的是,这里面的东西必于楚地巫咒有关。我脸上的黑色也就是这个东西逃出来的表现。李大爷和老张头讨论之后,得出的结论是。这箱子想必是被流水冲到此地。被这箱中之物看到了契机,利用铁剑的杀气,想要磨砺这压胜阵法。就像用小钻石磨大钻石一样的道理,还真给它弄成了。 恰巧,我便充当了那个突破口,也就是那天我硬生生给它抠了下来。这上面带了巫咒的气息,我自然就中了招,后来转交给老张头的时候,巫咒已经到我身上了,那钱也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压胜钱而已了。他们分析,这箱子已经是坏了,里面的东西极度危险,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所以只能用通用的方法压制它,但怕压不住它,所以李大爷就想了个法子。这法子很缺德,至少对我很缺德。因为,李大爷的意思就是让我代替箱子……明白了吧,所以让我把压胜钱都吃下去,换句话说,我的身体就是个容器。他让这阵法在我身体内运转。 我擦,听到这儿,我都忍不住要跳出来了。不过,我也知道李大爷的苦心。这样就把那个极度危险的东西都控制在我体内了。但是我毕竟不是箱子,压胜钱也有一定的秩序,这样行得通行不通,就要看今天晚上了。这样起码巫咒不会扩散祸害别人,都封在我体内了。然后他再想办法把我体内的巫咒压制住,让我去楚地寻找巫咒的传人。 说话间,我看到自己的手背已经开始发黑了。不过想想,我吞了这么多个陨铁豆子,还没死,也算命大。“我会死么?”虽然不怕死,虽然不过也就十八年的事儿,我还是问了问。 “我在,你就在。”李大爷拍拍胸脯,后来我才知道这句话他有一半儿是忽悠我的,因为,他知道自己今天必死…… “打开箱子吧。”李大爷说,“地牢已成。” 呵,我看了下面前的箱子,外壳都被我吃干抹净了,现在该吃心儿了。怕毛线……伸手就掀开了搭扣,往上一提,就打开了。出乎意料之外,毛都没有。我不相信,抱着箱子,仔细的看着里面,除了画满了鬼画符之外什么都没有,跟外面一样,都是黑漆。然后我只好举着箱子,给二老看。 他俩也相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情况。但是随即我发现哪里不对了。 鬼手5.蹉跎 李大爷他们也发现了,我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然后是我的脸,我掀起裤腿看自己的脚,也已经在变黑了。干脆光了膀子,就看着黑色从四肢快速的蔓延,很快整个身体都变成黑色了。有多黑?不是太阳光晒的那种。见过拉煤出来的么,见过非洲佬么……我除了嘴唇也是黑的跟他们不同之外,基本就差不多了。这箱子就是传说中的潘多拉魔盒……哦,不对,应该是快速易容箱。好吧,我承认自己逗比过度了。但是这特么也太吓人了。 哨子哥也刚好回来,带着盒饭,看到我这德行,就停在那儿了。回神之后,立刻就要凑近看。被李大爷拦下。“别进去,进去就死。我们只能看着。他体内的压胜阵法应该快启动了。” 果然,我感到胃里一阵翻腾。有东西开始游走,你们特么在我身体里跑位么……我只感到一阵头晕眼花,就失去意识了。后来,想起这事儿,我就觉得场面肯定很好笑。地上画仨圈儿,两道红一道坑,我在里面大字型趟着,旁边一个空盒子,主要是我还全身乌黑。啧,这场面肯定很诡异。 不过,哨子哥跟我描述的是,随后的时间里,我全身的皮肤上会不停的冒出一个个包,大小跟那花钱儿差不多。而且诡异的是,这些包还会动。然后就看我身体开始出现花斑,黑色的身体上开始出现白块,非常明显,想来也是阵法在斗恶鬼。 后来李大爷在我周围点起长明灯,说是给我续命。直到鸡鸣啼晓,我的情况才算稳定下来。等到日头出来了,我自己就转醒了。还活着,看看自己的身上和手指,黑色已经退去了。我正儿八经成了容器了。 “醒了。”李大爷一脸的憔悴,看上去三个人都一宿没睡。 “恩。”我伸伸懒腰,站起来跳跳:“好像没事儿了。” 哨子哥说:“太好了。” “别急,你慢慢把手放在地上。”李大爷说到。 我照做。然后他又让我把手慢慢伸出第一个圈外,我也照做,一切正常。接着是第二个鸡血圈,再来是第三个朱砂圈。 “慢慢爬出来。” “为啥不能走?” “怕你里面的东西震出来,你跟着一起被烧死。”李大爷说到。直到我全身安然无恙的出来,他才松口气,又立刻开始忙活。打开布包,取出银针,七跟长针。对我说,“现在我要给你在压胜钱的九死一生阵外,加北斗七星锁魂阵,这阵对阳人无效,不过你死后需要有人给你取出,不然魂不离身。我眼睁睁看着七根长针从头顶插到尾椎。整个没入肉里,竟然没穿透,我心里想着,看哨子哥的表情我也知道多么恐怖了。七根长针打入之后,李大爷看上去已经很累了。不过,他没有停歇,又咬破手指,用血在我身体上画符。没过多久,我浑身上下就是血迹斑斑了,但是他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还是不停歇的在话,连我都看出他快支撑不住了,但是看他专注的神情,实在不好打断老人家。 想来我穿着条大裤衩子,站在河岸上,旁边一个老头一边咬着手指头,一边在我身上乱花,从远处看,的确有点暧昧。但是离进了,就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儿,老人几乎是在耗着生命在作画,我就是那画板。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一笔在印堂停住,然后还是像刚才那般,咬破舌尖,喷了一口血在我脸上。身上用血画就图案分分钟就融进了皮肤没了踪影。 李大爷摇摇晃晃的站着,咧着嘴笑:“哈哈,成了。我借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力,保你不死。混球巫咒玩意儿,看你什么能耐。三娃儿,你听我说,十年。给你十年时间去湖南川西云贵这些地方找巫术的传人,看看能不能把这东西化解了。如果十年之期快到,你还没有找到化解的方法,就拿着这个去平易县波林镇桃源村找一个叫高福兴的人,跟他说是我让你来的,他定然会想办法救你。”说着,拿出一个桃木做的平安葫芦,没有上漆,但做工挺精细,看得出把玩儿了很久。“还有,我怕这东西跟这里的地脉有了什么联系,不是大爷心狠,只是怕这东西险恶,所以……尽量少回来,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平时贫嘴,这时却说不出话,只能点头,因为我也看得出,李大爷有点快……不行了。 “别说了,叔,咱先去医院。”哨子哥搀住他。 李大爷摆摆手:“实话跟你们说吧,从我看到这压胜钱之后,就知道不豁上命这事儿打不住。我老头子也六十多了,啥都经历过了,没啥,反正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不牵扯,没事儿。这东西处理了,对谁都好,只是苦了三娃儿了。” “我……我没事,大爷。” “行了,不去医院了,没用,精血被我吐完了,去了也就不回来,趁着回光返照,哨子买饭来了是吧。得做个饱死鬼。”李大爷接过哨子哥拿过的饭菜,一边儿吃一边儿对我说:“这才是送行饭。吃了好上路。哦,对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不,我认识你爷爷。知道你爷爷怎么死的不?” “工伤……下河工给木头砸死的。” “恩,不错,知道为啥给木头砸死不?” 我摇摇头。 李大爷笑笑说:“是为了把我推开。嘿嘿,这事儿大家都忘了吧。所以,我肯定不能让你死是不,这账还啦,下去得让你爷爷请我喝酒。还有,你家三兄弟的名字也是我取的,刘永国,刘永泰,刘永民,差个安。” 给李大爷下完葬第二天,我就走了,他说过,我最好少呆在这里。哨子哥给了我些钱,我拿着了,没客气,以后的日子不知道咋样。身体里带着八十一枚压胜钱,七根银针,一身的血符,周岁十八,我踏上了化解体内凶鬼的路途。 “喂,查票。”听到声音,我头也没抬,摸出票子递出去,过了一会儿发现票子没有递回来,才抬起头,哪里还有什么人影。第一次坐火车,被人把票骗走了。我苦笑。事情没有就此打住。我去了湖北,大多数人都觉得我是疯子,找什么巫术传人。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真的找到了,但是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场景,我在巫师的寨子里当了黑工,每天吃不饱,睡不好,干的比牛还多,过得比狗不如。三年后的一天,我逃了。幸亏有李大爷给的东西护体,没有被巫术给害死。 吃一堑长一智,我开始学会了如何打听,然并卵,除了脚下走过的路,跨过了四分之一个中国之外,并没有人肯为我化解这个东西。我开始嘲讽人情冷漠,但是贵州铜仁的一个老族长,告诉了我原因。简单而言,是成本儿。他告诉我,我身体这个东西,在他们这里叫夔,比较少见,但巫文化里有记载。跟蚩尤和秦皇做战鼓的那玩意儿有点亲戚,但它无实体。处理方法通常就是封了,扔到没人的地方。如果要化解它归为虚无,比登天还难,因为这货老早就存在于世,差不多与天地同出。他倒是可以化解,但要举全寨之力,为了一个外人……不太可能。这意味着要全寨子的人都去死,这放我,我也不干。本来他看到我之后,就打算把我给宰了,然后用他们的秘法封印起来,仍到荒山里去。但是后来注意到了我身上的各种阵法,知道有人用命保了我,有人愿意为他人付出生命,这在当地是值得尊敬的,所以他没有对我下杀手,而且告诉我,这也可能是以前的寨子没有杀我的原因。我非常感谢他,起码告诉了我,这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最后我离开的时候,老族长跟我说,如果我将死之时,还没有找到化解的方法,可以来找他,他可以杀了我,然后将这个祸害封了。虽然这个建议不近人情,但是我觉得他是对的。 就这么晃晃悠悠,悠悠荡荡过了九年多。当然说起来轻松,实际上身上一个大子儿没有,饿三天肚子的事儿也常有,麻袋扛过,桥洞子,天桥,老林子,树窟窿我都睡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身体里这东西太凶狠,反正夜路走多了,坟头子睡过了,也没见到鬼,进山入洞也没见过怪。我还给人带过路,做过导游,干过挑夫。总之,算算十年之期快到了,身体还是跟个布袋一样,装着好些个东西,一点儿没变。除了,我发现这东西有点后遗症。 那就是孤独感。每当夜幕降临,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无边的寂寞就会席卷而来。这跟以前不同,开始我以为这不过是因为经历了一些事之后的感慨,后来才发觉不是这么回事儿。脑子里会蹦出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总逃不过这几个意思——孤独、寂寞、伤感、颓废。而且,逐渐的,一入梦,就是些打打杀杀的场景。好几次,夜深的时候我都想了解了自己,赶紧结束这种痛苦,但是我没有,心想着,如果我想死那还是得去贵州找老族长,不然放出身体里这祸害,得害死不少人。或者,干脆去找什么高福兴得了。不过,总算还是挨到了九年零十个月。 这一年,是本世纪的最后一年,我二十八岁,买了去山东的火车票,总算回家了。 一句话总结十年,p嘛没干成。 鬼手6.桃园行 回家之事,并没有大张旗鼓。但是还是有人来看我,就是哨子哥。说是估摸着十年之期将至,若是化解的了,早就回来了,若是花结不成,我也该回来了。老张头没见着,哨子哥说我来晚了半年,年前他走了,脑溢血,说是给累的。现在的博物馆据说要改建了,里面的东西绝大部分都是老张头淘来的,不知道谁这么好福气来接班,满满的家当。 当年那铁剑已经给挖出来了,说来话长。我走以后,挖沙成了点石成金的营生,特别是枯水期,那简直叫一个疯狂,哨子哥就是那时候彻底退出来,转向了机械行业,倒腾挖掘机劳什子去了。这河底给挖的到处是坑,老一辈儿的人都说这是造孽,但金钱的诱惑是无限大的。这铁剑埋沙子里,很快就给人看见了,向上汇报,说是文物,上头一纸命令下来,就要挖。沿河的村民,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派,一派是以年轻人为主的主挖派,另一派是以老年人为主的,主埋派。这个年代不同过去,是改革开放的一代,需要新鲜的血液啥啥的,这剑高低是给挖出来了。哨子哥说,也邪门儿了,从那之后,每年汛期都会淹死人。这剑也没埋回去,就在博物馆隔着呢。我笑,这些孙子倒是知道这样值钱哈,要是赶上大炼钢铁,那就更有意思了。哨子哥说,别提了,当时老张头就是主埋派的,所以到死都是个副职。 我们去给李大爷坟上上了香和供,磕了头。然后哨子哥突然想起来,说是带我去看个东西。到了地方,问我还记得不。我一撒摸,这地儿不就是当年我捞箱子的地方么。哨子哥说,来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我一看是口枯井,不明白啥意思。他就可劲儿给我眨眼,说,想想,鸡血,黑鬼。 我立刻就明白了,这就是那画地为牢啊。咋成枯井了? 哨子哥说,这故事可带劲儿了。说还记得村儿里那恶婆娘不?我想了想,知道他说的是以前镇上杂货铺的老板娘,我们小时候没少被她欺负,也就是碰瓷儿。据说这人死了,还不消停,一到半夜就折腾自己闺女。那段时间,一到半夜,她闺女就开始站大路口骂街。老人儿都说,这是癔症,撞邪了。得找个会的给送走。哨子哥跟她闺女对象是同学,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李大爷这画地为牢。 我就明白了,这东西不让鬼出去,不然就得给烧死。那不对啊,人要是跟鬼一起出去不也得死? 哨子哥说,她晚上发作的时候,我们把她给绑了,扔圈儿里。那圈过了那么长时间还能看出印子,真邪门儿。到了白天就给她松了,她闺女就跟我当时一样慢慢爬了出来。哨子哥说,他们想的没错,白天那恶婆娘就上不了人身。这样就给这恶鬼困里边儿了。忽然有一天夜里,这地方火光冲天。很多人赶过来看。这个圈子里就开始着火,一直烧一直烧,烧到天亮才灭。地上就多了这么个枯井。估计那恶鬼连渣都不剩了。 我听着震惊,但没见过实际情况,肯定没有哨子哥得到的震撼大。 唠了唠,哨子哥说,打算去平易了? 得去,我还不想死。看了他一眼,说,我一个人去,你们别掺和。这事儿我爹不知道,我哥不知道活着者的人,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就别跟别人说了,没意思。那时候我大哥已经转业回来了,在市里谋了个事业编制,挺不错的。二哥的厂子不行了,他也下岗了,据说南下贩东西去了,他这人心气儿高,想单干。之前说过哨子哥也不干沙子的生意了,还说这几年重视什么生态环境了,挖沙给禁止了。他弄了几年机械,发现都被上面的关系户给垄断了,便回来买了些联合收割机,他出机器,找人从南到北在华北平原上来回工作,还挺赚钱,还能带领村民致富。 在家住了几天,我收拾了下东西,便坐着市里的大巴去了临县。倒了几趟车,终于到了李大爷说的那地方。到了桃源村,问了才知道,的确有叫高福兴的这么一个人,不过他平时不住在村儿里,通常是呆在山上的桃园。我问了地方,就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地方。高福兴的桃园不大,就几亩地。在路边儿上有两间屋子,人不在。我就坐门口等他。 快天黑的时候,远远看到顺着路有个人开着小三轮儿过来了。那人也六十几岁的模样,戴着个破草帽。他停下车子,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两指放嘴里打了个口哨,远远的有两条狼狗从桃园里奔出来。我这才发现,原来这桃园有狗的。老头扔了两块馍馍给狼狗吃了,把车停好,开开门,对我说:“先进来吧。” 我就乐了,嘿嘿笑了笑,说:“大爷,你也不问问我是谁,来干嘛的,就这么让我进屋了。” 老头见我这么逗,也乐了:“你在我家门口坐着,不就是来找我咯,来干嘛的……看看我家狗都让你给吓成什么样了,还能来干嘛的,一身的臭味。先进来吧。” 这席话听的我对着老头的期望,立时高了许多。一身的臭味儿……应该不会单单指我跋涉了一天的汗臭吧。 老头的屋里跟杂货铺一样,啥都有,还有个写字台,摆着几本儿书。还挂着几个毛笔,却没有砚台。旁边一堆废报纸,有些皱皱巴巴,我就明白了,这老头抠门儿,用水写毛笔字,干了还能继续用。我进屋仨瓜(土话,左看看右看看)的时候,他也没闲着,给我倒了杯水,然后去门口阙(就是掰的意思)了棵大葱,给我一根儿,又递给我个馒头。说:“吃吧,也没啥菜,将就将就。” 我立刻就找到亲切感了,也不客气,哎了一声,门口洗洗手,就回来抓着馒头就大葱了。我俩就这样面对面,一人一杯水,一个馒头,一棵大葱。这老头比我吃的还快。吃完就出门儿了,剩我自个儿慢慢吃。过了没多久,老头回来了,手里拿了俩桃儿。门口洗洗,进来扔给我一个,“你来的太早,不到季节,凑合吃吃。” “哎。”这情况,我觉得说谢谢都特么见外,直接就开吃了。 老头见我这德性,脸色比刚才好了很多,说:“你这人还不错。说吧,找我啥事儿?” 我啃着桃子,抬头问道:“您是高福兴高老爷子吧。” “废话,你不就是这么打听着找到这里的么。”老头一脸不耐烦。“说事儿。” 得,这也是个特别的主儿,我把桃咬嘴里,伸手从里边儿口袋摸出那个桃木葫芦,递给他:“李玉书,李大爷让我来的。” 高福兴听到李玉书三个字,怔了怔,结果葫芦,手有点抖,摩挲着葫芦,突然问到:“他还好吧。” 听到这话我就愣了,他得多少年没跟李大爷联系了。 见我一愣,高福兴立刻摆摆手,说:“行了,你别说了,看你表情我就知道了,他已经走了。”说完,又突然抬头看着我:“是不是还跟你有关。” 这让我怎么回答?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我还是没笑出来,抬手把上衣给扒了,光着膀子,跟高老头说:“老爷子您是高人,自己看看吧。” 果然。老头定睛一看,就惊呼道:“北斗七星锁魂阵?不对,还有三十六天罡图,七十二地煞符!”语气中的惊奇溢于言表,这高福兴一点都不喜欢隐藏自己的情绪。“你是他什么人?” 我摸了摸鼻子:“说实话,我跟李大爷还真不怎么熟,更别说是他什么人了。” “不可能,你跟他非亲非故,他用得着用命保着你?”高福兴认定了我说谎,一脸鄙夷的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说到:“我爷爷当年推了他一把,然后李大爷就活了,我爷爷就没了。” 听了我的话,高福兴的表情就好多了,他把玩儿着平安葫芦,看了一会儿对我说:“我明白了。哼,我还以为李玉书这辈子都不会把葫芦还回来了,最后不还是回到我手里了。说什么大话,一辈子不求我。最后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毛头小子破了自己的话。” 我这才明白,为啥李大爷说先自己找方法,实在不行再来求高福兴。现在想想,敢情都是自尊心作祟,当年若是他肯来求助于高老头说不定还走不了呢。不过,问题来了,这么厉害的高福兴又是怎么欠下李玉书的情分呢。 高福兴把玩儿了一会葫芦,突然转头对我说:“行了行了,让我想想怎么解决你的问题。奶奶的,你身上怎么装了这么多混蛋玩意儿。真是麻烦。”然后起身走到墙边儿,把桌上的报纸收了收。又去里屋拿了铺盖随意铺了铺,对我说:“一会儿天黑了你就睡这儿,别到处乱跑,这山里的动物警觉高,你身上虽然有北斗七星锁魂阵压着,还有天罡星和地煞星保着你,还有那个南蛮子(这是当地对南方人的通称,有点贬义,但更多暗指南方人头脑精明,会做生意,也有坑蒙拐骗的意思。剧情需要,没有歧视,别闲的蛋疼拉仇恨。)的狗血宝贝困着它,但臭味还是飘的到处都是。” “它?你是说我身体里的夔?”我试探道。 “夔?”高福兴哼笑了下,“它也配叫这名字?”说罢,摆摆手:“我要出去转转,你自己呆着吧。” 鬼手7.秘境 夜晚醒来的时候,我听见的箫声。忽远忽近的,咱不懂音乐欣赏,但也听得出,曲子里透出的哀伤之情。不知道是不是高福兴吹的,难道是为了李大爷的死? 第二天天不亮,高福兴就把我给叫醒了。骂骂咧咧的说,睡的还真死。扔下一句,跟我来,再无多言。我自然是屁颠屁颠就跟上去了,这绝对妥妥的高人啊。李大爷没忽悠我,我相信这高老头肯定能救我。 天蒙蒙亮,我坐在高福兴的小三轮后面,顺着小路往山里开,跟我来的是同一条路,但背道而驰。绕来绕去,开了有半个钟头,终于停了下来。把车简单一锁,高福兴让我跟着他往前走,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没有明显的路了,但草都不高,还能走人。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经历了太多,不得不防。好在我这人山里窜多了,对山路比较熟悉,暗暗记下经过的路线。 高福兴身上斜背了个布袋子,背着手走前面,脚步轻松的像是跟我差不多年纪,也不说话,就领着我在这山林里兜兜转转,就这么又走了十几分钟,才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我,那眼神儿有点复杂。 “高大爷,您这样看着我,我心里毛毛的。咱说话成不?”我讪笑着,怕这老头突然给我一刀啥么的。 高福兴瞥了我一眼,倒是开口了,不过又是骂人:“李玉书那混球,临死了,还给我弄这么个麻烦。你知道你身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 我摇摇头,前面我都说给他是夔了,他说不是我有什么办法:“李大爷也不认识。” “他当然不认识,自以为看了本儿书就能耐了,就自作主张了,为这么点事儿还喝上命,不是混球就是傻球。”高福兴只管自己骂骂咧咧,言语间似乎又对李玉书的死耿耿于怀。骂了半天,才又跟我搭话:“我不说虚的,实话告诉你,你身体里这玩意儿,天底下能除掉的人没几个,至少我高福兴做不到。不过他李玉书能保你十年,我就能保你一辈子。但是咱丑化说前头,我能保你一辈子,也能治你一辈子,你明白不?” 我点点头,这老头话里有话,但我理解:“就是别让我老实点呗。” 高福兴摇摇头:“你不明白。” “那你给说说?”我已经受够了神神秘秘,啥买卖儿在我身体里到现在都特么是个谜。 高福兴想了想点头说:“也好,我把事儿告诉你,你也好知道知道好歹。”说完,寻了个土坡坐下来。 我也寻了个地儿,在他对面坐下,做好听故事的准备。 “你身体里这个玩意儿,是夔也不算夔。” “我听着懵。” “别插嘴。”高老头瞪我一眼,我就知道这不是能贫的主儿了。“知道什么是夔不?” 我心说,不就山海经里说的那个么,不久黄帝打蚩尤那鼓么,不过他不让我插嘴,我就摇摇头,装孙子。 “东海流波山上有夔牛,是上古的蛮荒凶兽,世上一共有三只。第一只,让九天玄女点化黄帝,给剥了皮做了战鼓。第二只,让始皇帝给剥了皮也做了鼓。还有一只,现在藏在流波山,不敢露面了。” 高老头说的跟我听的传说没什么出入,那么说我身上的这玩意儿跟这东西有关? 高福兴似乎看出我听说过了,不过他哼哼了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三只夔牛其实是一家的。被你黄帝宰的那只,是夔牛老子,当然能有威力敲九下就让蚩尤定住。但是秦始皇宰的那只是母的,所以功效就没多大。还有一只牛犊子,现在藏起来了。” “那根我有什么关系?” “这就说到上古人神了……”说完这句话,高老头突然看了我一眼:“反正跟你说不明白,简单说来就是黄帝还有那么点神性,夔牛也是天地同出的神物,所以被杀就被杀了,没什么怨恨。而到了嬴政基本上神性已经退化到没有了,那夔牛也算神,被人杀了,它自然是不爽的对吧,而且她家里还有个犊子没人照顾,所以她就不甘心死了。然后就弄了一场大乱,秦初的时候还能压制得了,后来就不行了。后来秦又衰落,这母夔牛就助楚灭亲。但是灭了秦,母夔牛的残魂仍然肆虐。后人想除了它,但夔牛残魂凶险,哪有那么容易。蚩尤后人多通巫蛊,他们就想了个办法,把这夔牛的残魂撕裂成几片,分别用法器压制。这法器不是别的,就是当年黄帝那面战鼓的陨铁铆钉熔炼而成。” 我立刻就懂了,原来我身体里是这么东西。“那八十一颗‘九死一生阵’的压胜钱就是封印的法器?” “对。”高福兴一脸不爽的看着我,“不过谁跟你说那叫‘九死一生阵’的?起这么个俗名。它的本名叫九巫同心蛊。这每九枚花钱儿里都是用一位宗师级巫师的血祭炼而成。不过叫九死一生到也对,因为天道不绝,所以每死九次,必然要给一个生的机会。只是机会太过渺茫,残魂也是有灵性的,不愿枉死,自然受困其中。你也够倒霉的,让李混球给弄成了个容器。这是为啥?” 我挠挠头,就跟他说了当时的情况。 高福兴哼哼了两声:“这同心蛊都找到了,真是傻球。你那表现,只是这同心蛊的蛊毒,没什么大不了。如果是我,就给你把蛊毒逼回到花钱儿里去,然后按原样贴在盒子上,挖个坑深埋了,或者放深山里不就结了,让天地灵气去化解才是正道。李混球学艺不精,害人害己。” 我听了这话,心哇凉哇凉啊,李大爷啊,你早该让高老爷子来处理啊,不然咱爷俩也不至于这地步,说不定还一起喝酒呢……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你宰了,取出你身体里的九巫同心蛊,然后找个阴沉木雕个箱子,把你的尸体扔箱子里,外面贴上八十一枚花钱儿就结了。”说这话的时候,高老头瞅了我一眼,我心里一惊,心想,这地儿四下无人……“别看了,没人。不过我不会宰了你。” 我心说,那也得看看能耐不是。你一老头子,我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虽然我还是有点没底儿。 高福兴叹了口气:“要是你不拿这葫芦,说不定我就真宰了你了,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不然留着你就是一个祸害,因为人是活物,身体里气流不稳定,特别你还是男的,阳气盛,时间久了九巫同心蛊说不定会被你给冲了,这就相当于放了个大的不定时炸弹扔人群里。” 这么说的话,我心里倒是感激以前寻访之时遇到的那些巫师了,的确是个危险分子。 “没办法,谁让我答应李玉书了。我欠他的,就不能让你死,还不能让这东西祸害世间,的确是个麻烦事儿,不过也不是没办法,问题是……”高福兴突然严肃起来,“这要牵扯到我家族的一个秘密,如今为了救你,我只能走这步棋,但是如果你保守不了秘密,你就得死,知道的人都得死,明白了吧?” 我喉咙一痒,咽了口唾沫,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愣什么?是想活命还是想死?想活命就嘴巴紧,想死,我现在就能帮你。磨叽什么?” “能!我能。”我连忙回答:“不就是保守秘密么,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四十匹马都难追。” 高福兴没多废话,站起身,拍拍p股:“行了,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别到时候怪我翻脸不认人。” “绝对!” “跟我来。” 得到了我的保证,高福兴继续带我往前走,这次没走多远,就看到一个山洞,半人高,门口挡着个石板儿,高福兴掀开石板,让我猫着腰进去,之后又原样放好。里面很黑,高福兴打开了手电,我看到这是个天然的岩洞,不过走了没多远,里面就宽敞了,还是一片黑。等能过两人的时候,他到了前面引路。我心说,这高福兴刚才说什么来着?家族的秘密,这就是他们家族的秘密,难不成是个宝藏?不对,应该没那么俗吧。就这么乱想着,突然看到前面有亮光。这……是桃花源记么…… 朝着亮光走不多远就出了山洞,只不过没有看到什么人农耕的,只有一潭水。我正纳闷儿,心道这老头准备游过去?虽然我倒是不怕。不过,他只是两手一搭,捂在嘴上,之后就是一串儿鸟叫。玩口技?我一愣,这老头的口技不错啊。想当年,哨子哥就是因为吹便天下无敌手,才有了哨子这个外号,大家早就忘了他的本名其实叫赵玉根,但是这高老头的口技绝对不在哨子哥之下。不过玩口技,除了能够逗鸟,逗人之外还有个功能,就是暗号啊。果然,对面的山头也传出几声鸟叫。高福兴也不再回答,看来是通上气儿了。 过了一会儿,这潭子里漂来一个小船儿,不大,也就能坐两三个人,上面刻满了花纹,有点像制钱儿上的那种,我见得多了,但分不清年代,只觉得是挺老的物事儿。等它近了,吓我一跳,上面没人儿啊!我虽然看着瘆人,也不敢乱动,反正这老头是高人么。只是,这船近了之后,突然停水面上不懂了。高老头骂了几声,转身朝我走来,扯下身上的布袋,不由分说,捆到了我身上,又拿指头沾沾唾沫,在我身上划拉划拉。这船才又动了起来。直到水边停下,我才发现,不是什么鬼船,船后头的水面上露出几个脑袋,是水獭。这东西现在少见的很了,没想到这深山的老潭子里还有它们的身影。 高福兴见船到岸了,便扯了绳子,让我上去。自己也上了船,拿起桨,朝对岸划去。我心想,这老头不简单,竟然能让水獭给他推船啊。到了对岸,远远看到一个身影,是个六七岁的男娃儿,见船来了,就在岸上喊开了:“老爷爷,有客人来?!”语气里充满了惊奇。 “别大呼小叫的,没见过世面。”高福兴责怪道,把船停好。 小娃一边儿帮忙,一边惊奇的问道:“你不说这地儿,除了你我二人谁都不能进么?” 高福兴脸色很难看,半天才说道:“现在再给你上一课,凡是都有个意外,今天这人是个意外,我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意外了,希望你这辈子别有意外。” 小娃嘟嘟囔囔:“意思就是你能带朋友来,我不行呗。” “少废话,把这个放屋起。”高福兴从我身上扯下布袋,递给小娃儿。 小娃儿开心的接过来,直接拆了布袋,拿出个馒头就啃。 我顺着小娃儿去的方向,才发现密林之中,有个原木搭成的小屋,不知道多少年头了,屋顶外墙都爬满了藤蔓,窗户是唯一现代的东西,因为有玻璃。 高福兴带我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转身对我拱手行了个礼,说:“来者是客,欢迎来到偃家。你是这个世纪唯一一个到达此地的外人。” 鬼手8.世家 “偃?你不是姓高么?”我愣了下。 “高是俗姓,取字老祖宗的名字。本姓偃。”高福兴自从进了这里,气质似乎变了个人,举止都文雅了起来,见我愣头愣脑,便一搭手,特像唱戏的那种场面儿,说了句:“请,屋里坐。” “哎。”我答应了一声,就进了屋子。 里面很简单,倒也宽敞,两张床,一张案几,两把椅子。高老头进屋之后,就让小娃儿过来,给我介绍:“这是我的后人,俗名叫高贵宝,族名叫偃纹。”又对小娃儿说:“这位是……”高福兴似乎突然想起还不知道我名字。 “我叫刘永民,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三娃儿,你叫我三叔吧。”我讪讪的笑,突然想起得给个什么见面礼儿,浑身摸了摸,幸好有哨子哥给的两块巧克力,递给小娃儿:“叔来的匆忙,这俩巧克力给你做见面礼儿,改天再给你带好吃的。” 高老头倒也没说什么,看了看我,也点了点头,偃纹伸手接过来,跟我道谢。高福兴打发他到一边儿去烧水,然后继续跟我拉呱:“既然你答应了我保守秘密,我也带你来了这里,就不想瞒你。我这一族是皋陶的后人。”他看了下我的脸,知道我迷茫的神情,代表着极度的无知,也不气恼:“知道黄帝吧。” “皇帝?哪个朝代的?”我问。 “炎黄子孙那个黄帝。” “哦,我知道,就是跟蚩尤大战的那个。” “皋陶就是皇帝的后人。” “哦。这么说来,你们就是黄帝的后人。” “恩,也算是。重要的是,皋陶身边有个东西,你知道是什么么?” 我摇摇头,不知道。 高福兴看了看我说:“算了,还是我跟你说吧。皋陶是‘上古四圣’之一,另外三个是尧舜禹。” “这么牛叉。”我张口说到。跟尧舜禹起名的牛人啊,我咋没听说过。 高老头哼了一声,没接话继续说自己的:“他的最大优点,就是擅长判断是非。而很多真假难分的事情,通常由他身边的一个神兽来处理,这个神兽叫做獬豸,出自洪荒,具智慧,通人性,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皋陶死后,獬豸一直守候在他的后人身边,春秋时期也曾现世,现在已经隐世了,而皋陶的后人便决定也守候着它,从此在后人中就定下了这么一个规矩,世代出一人守护神兽,避免它比世人打扰。而我,就是这一辈儿的守护人。” 高福兴的话让我惊讶的下巴能砸到自己的脚背,这……这也太离谱儿了吧。他见我这表情,也不生气:“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之所以带你到这里来,就是因为,没别的法子,只能去求它。獬豸虽然最擅长的是辨是非,但应该也对你的事儿有所帮助。” 我点点头,其实没啥感觉,我对这种上古的东西都没什么感觉,尽管我身体里还有个天地同出的夔牛残魂。只要高大爷能救我命,其他都不重要。 “好,还有件事儿要先跟你说下。獬豸善于辩忠奸,识善恶。对于善良的人,它定会帮助,但是对于恶人,通常会用角触倒之后吞食,你对自己有信心么?” 高福兴说这话的时候,我犹豫了。坦白说,我没信心,因为老爹一直说我是家里最坏的,老话儿不是也有么,坏三儿坏三儿,就是说家里排行老三的,都挺“坏”,不知道这个说法什么时候兴起的,反正我爹就这么叫我。事实上,我也的确是家里最不争气的那个,打小就是最不懂事的,大哥在军队里那是给连队争光的,二哥在厂里也是标兵,就我初中毕业下了学瞎混,后来倒是赚了点钱,然后就给家里惹这么大麻烦,流离失所,啥么的。想着我就低下了头,瓮声瓮气的说:“没信心。” 估计高老头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微微愣了愣,然后不知道是不是气急而乐:“你觉得自己是坏人。” “不是坏人会这么倒霉?”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命大,这样都还活着,还老有人保着你。”高福兴这么说,我觉得他想安慰我,但转眼又透出在桃园的戾气:“磨磨唧唧的,实话告诉你,既然到了这里,你就得跟我去,不然我不能让你带着一肚子的怨气残魂离开,你身上的天罡地煞借力图符消散的差不多了,北斗七星锁魂阵就没有了那么大的效力。另外,九巫同心蛊在你身体里流转,不断的被阳气冲刷,想要跟那夔牛残魂单打独斗恐怕也不是个个儿了。” 我明白了:“那你还问我意见,直接告诉我,不去你就打算宰了我不就结了。” “就这么个意思,行了,你在这里休息休息,我要去准备准备,有事儿跟偃纹说。”高福兴说完,也不再理我,转身出了木屋。 我正沮丧,偃纹烧完水,提这个铜壶过来给我倒碗水,犹犹豫豫的想说啥。“啥事儿想问就问呗。”我对他说。 “那个……叔刚刚给我的那个,还有不?真香。” 我赶紧往包里摸,巧克力是别想了,摸了几把,有些锅巴点心什么的,一股脑都掏出来,给了偃纹,看他那吃相,我就好奇了:“这些东西你以前没吃过?” 偃纹摇摇头:“我从小就在这山里,没出去过,不过老爷爷说了,等明年我该上学了就能出去了,还能认识很多朋友,不过还得回来住。” 从小么……重新打量了下这木屋,虽然尚且算是干净,但简陋的很,我们那儿最穷的人家都比这东西多,亏那老头还自称是什么后人。偃纹也是可怜,从小生活在这么个地方,么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多美好,连个同龄人的玩伴儿都么有,不由得心生怜悯,又翻了翻包。“高大爷是你什么人?为啥你叫他老爷爷?”在我们那儿,老爷爷一般是称爷爷的爹,就是曾祖父,高福兴怎么看也就六十多岁,有这么个年纪的重孙不合常理啊。 不过偃纹倒是对这个问题显得很惊讶:“是我老爷爷啊。我老爷爷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姑娘,我爷爷排行老二。” 还真是老爷爷……我也愣了:“你老爷爷贵庚啊?” 偃纹偏着头想了想:“好像八十九了,说是明年家里给过九十大寿。” 八十九……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应该没说谎吧……我想着高福兴利落的腿脚,心里又多了一份敬佩。 过了小半天儿,高老头回来了,身上背着个箩筐,进门儿就对偃纹喊:“去,外面烧锅。多烧几锅。” 偃纹愣了下:“今天就去?” 高福兴点点头:“越早越好,山里的鸟兽都惊了,再晚怕是要出事儿。” 偃纹好像有点不情愿,不过还是拎了比他小不了多少的箩筐出门儿去了,嘴里面还叨叨着:“大晚上去,心里有点毛毛的。” “毛什么?你这辈子都得守着。”高福兴训了一句,转身对我说:“你也去帮忙,劈柴去。” 刚才还说什么来着是客……我哎了一声,也跟着偃纹出了门儿。见他在门口空地上忙活,地上有几块石头垒成的台子,上面放了口大铁锅,深底儿的那种,从潭边提了水,就开始生火。我看了看四周,劈柴就在屋在一侧,整齐的堆着。也没多说,过去拿了斧子,抱了柴火,开始找空地儿劈柴。等偃纹生好了火,就拿着一把钝刀,在石头上剁箩筐里的草。我一看,也没啥,都是些野草,什么艾,马蜂菜,蒲公英,蒺藜,还有蛐蛐儿草啥米的,乱七八糟一堆。偃纹剁碎了之后就往锅里仍,然后盖上盖子,再去提水。高福兴从屋后拖出来个大木桶,扔在水潭前。 我看出来了,这是要泡澡的节奏。张口问:“沐浴净身?” 高福兴恩了声,见锅开了,就端起来往桶里倒。然后对偃纹说:“你去河里吧。我来弄。” 偃纹应了声,就脱了衣服,跳到潭子里洗澡。洗完之后,高福兴这边也弄好了野草煮的水,偃纹翻身爬了进去,坐里面自然落座,闭目养神,想来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就跟平日吃饭一样一样了。高福兴从屋里取来一炷香,点上插在桶沿儿上的小孔里,然后继续烧水。香快燃尽的时候,他自己也下了潭子,洗了洗身体,等香烧完,偃纹从桶里爬出来,高福兴也坐了进去,偃纹也给他点了香,高老爷子自己也在桶里打坐了一炷香的时间。 之后,换了桶水,我看见他在另熬一锅野草,又加了些东西进去,便凑过去问问是啥买卖。 高福兴从屋里抱出个木箱子,里面竟是些晒干的草:“药材,都是这山里的灵气集结而成的,这东西在你身体里呆的时间太久了,味儿都入了肉了,得下些重的,给你除除味儿。” 我只能应声,等着。直到一桶水又放好,我才脱去衣服,打算下潭子洗洗干净,被高福兴高声喝止:“你干嘛去?” “洗澡啊。”我回头看他,方才他跟偃纹不都是这样洗的? “给我回来,你直接进桶吧。让你下了水,这水里的活物都得跑了。”说着把我给拖了回来,扔进桶里。这桶里的水烫得很,跟早先我爹拔猪毛时的差不多了。在我哎呦哎呦烫的呲牙咧嘴的时候,高福兴白了我一眼,拿出个小瓶,沿着桶沿儿到了一圈儿,就像玩沙子垒城堡那种,只不过两头没接上,留了个豁口。完事儿了,他从火堆里捡了个小块劈材,点着了一头,那土黄色的末末就开始冒起白烟,有点像点着的艾草味儿。“坐里面别乱动,烫不死你。不然弄湿了这一圈的香,这一桶就算废了。”说完留下我一个人泡开水里,闻着艾草味儿的烟,傻愣愣的看天看山看水。“你要是会的话就闭上眼存思,效果会更好,不会就这么呆着吧。” 鬼手9.进山 存思是个毛……我哪里会那玩意儿,就这样观察这个四面环山的小谷,安静的出奇。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很少听到山里的鸟叫了。按照高老头的意思,都被我给吓跑了……当然我是狐假虎威了。这下好玩了,什么黑瞎子,大长虫,吊睛白额大虫看见我都躲得远远儿的,不也挺好,这不是妥妥的煞神么。 也许是泡的太久了,我竟然睡着了。高福兴过来叫我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倒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跳出桶来,我就想搭把手把这水倒了刷刷桶什么的,不过被他拦住了。 “这水里怨气太重,你这么倒了,山里的动物受不了。”边说着,边拿出个香囊一般的东西,不过不是市面儿上、景点里那种精致的荷包,而是家里老太太随手拿个红布对折,缝了一圈儿的那种粗糙货色。将这么个东西放进水里,少时片刻,取出来,才说:“行了,现在可以倒了。” 收拾完之后,进屋,偃纹已经煮好了面条,桌子上中间儿摆了个小碟儿,装了自家腌制的小咸菜儿。没人客气,接过筷子我就开吃了,发现这面条很香,怎么说呢,满满的都是天然的味道,像小时候偷吃的西瓜。 “大爷……”说完又觉得这辈分儿有点乱,索性不管了:“刚才那荷包里是什么?” “棉花。” “啥用?” “吸脏气的。” 我哦了一声,没听说过棉花还是这种神奇之物。那脏气……说的就是怨气吧。 “不信?”高福兴吃完面,见我不信,便取出刚才那香囊,我才发现,竟然一点儿没湿,明明看到他放水里的。 “咋没湿?” “这棉花叫阴棉,很常见,就是夜里开的棉花,还没见光,就给它取下来,用红布缝上。属阴,所以能吸阴寒之气。不过你用了没效果,功夫都在我手上呢。”高福兴掂掂手里是物件儿,“这东西虽然不是个好物,到也有用,先留着吧。你吃完了,就收拾收拾,咱们要上山了。” 现在?透过玻璃我看了看外面,天已经全黑了。这山里比不得外面,没有月亮的时候,就真的是一片漆黑,对面站着个人儿也看不到影,知道三岔口么,就那感觉。 “怕?”高福兴看了我一眼。 “怕啥,不怕,老林子我睡多了。” “废话,还轮到你害怕。赶紧走,不然我这山里也受不了。”高福兴从背后头提起他那个布袋子,搭肩膀上,对着偃纹说:“别收拾了,泡水里,回来刷。” “哎。”偃纹回了一句。 高福兴又对偃纹道:“带上灯。” 偃纹又哎了一声。 我和高福兴先出了门儿,一出门儿就感觉一股凉气袭来,浑身打了个哆嗦,随机看到偃纹从屋里出来,手里提了个灯。那灯我认得,小时候很常见,嘎斯灯。其实就是电石加水。现在不怎么用了,都改用手电筒了。看着小火苗在黑夜里摇摇晃晃的,连偃纹的脸都照不清楚。 “不怕山火?”我指着喷嘴道。 “不怕。”高福兴摆摆手:“晚上湿气重,走吧,有的要走了。” 一行三人,偃纹在前面提灯引路,我在中间跟着,高福兴肩上搭个布袋子走在最后头。山路自小屋后头不远开始,走了一段儿我才发现,脚下似乎有青石板,是人为修出来的一条羊肠小道。两边的界限不是很明显,搭手就能碰到树。山林茂密,灌木丛生,我夜宿野外的日子不少,感觉得到四周并不像看上去那么静谧,相反,有很多气息藏匿在黑暗之中。不过,如同高老爷子说的那样,我倒是从来没有受到过攻击,曾几何时,我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住在山林里反倒比市井之间的小旅馆儿更为安全。 山路走了没多久,总算看到了月亮,先前都被山峰给遮了。等着月光出来了,立刻感到明亮了许多。一路上经过几条小溪,高福兴让我跟着偃纹的脚步走,下面有可以过河的石头。我越发觉得这小娃娃也算可怜,这么大点儿小孩,对着夜路这么熟悉,丝毫不见停顿。一路上没人说话,除了夜猫子的叫声回荡之外,一片寂静。 走了约个把钟头吧,偃纹停了下来,转身说:“老爷爷,三叔,到了。” 高福兴哦了一声,对我说:“你现在这里等会儿,我和偃纹先进去,之后你再进。” 我哎了一声,表示同意。高福兴叫了一声偃纹,两个人变消失在夜幕里,很快连脚步声都没有了。我一个人站在这儿,心想,要不是李大爷让我来找高福兴,我现在铁定得溜,深更半夜把我带老林子里来,这是要灭口啊?过了一会儿我觉得无聊,站也站的累了,便摸索着找了个石头坐下。这一坐下不要紧,感觉周围有动静。立刻把我给惊了起来,这动静非常的轻,又非常的重。说它轻,是因为若不是我坐下,站的时候总会有些晃动从而没有注意到。说它重,是在我静下来之后,才感觉到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呼吸声是那么的重。就像个醉汉打鼾一样。有这种沉重呼吸的,绝对不是吃素的主儿。 当即,我摸了一下腰间的匕首,这是我保命的东西,不过现在已经不在那里了。才想起之前泡澡的时候,匕首让高福兴给收了去,说是进山不能带这东西,就跟见皇帝老子都要缴械一样。匕首不在,我心里一阵惊慌,奶奶个腿儿的,赶紧从地上摸了块还算结实的石头。 管你是老虎是狼,出来就是你死我亡。心里这么叨叨,心底有点发毛。奇了怪了,什么东西这么大胆子,老子这么多年都没什么野物敢正面来袭,这究竟是个什么鬼? 那呼吸声时轻时重,却听不到脚步声,手里拿着石头,我紧张的关注着周围的异动。突然看到远处有一丝光亮,像火烛一样摇曳不定。鬼火?我愣了一下。艹!老子身体里的东西怎么可能怕鬼火,怎么今天连这些宵小也敢来凑热闹?!我快蒙神了。真想冲上去,把那鬼火,连同那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鬼东西给撕个稀巴烂。 直到那鬼火越来越近,我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声音有些熟悉……我惊道:“偃纹?” “三叔,是我。”稚气的童声响起,瞬间打破了窒息的气氛,连同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也顿时没了踪影。 走的近了,我才发现的确是偃纹。“怎么你是一个人?高大爷呢?” “老爷爷在里面忙活着布置祭坛呢。让我过来领你进去。”偃纹来到我面前,扬起小脸朝我笑笑。 那一瞬间,我觉得世界真美好,这么漆黑的夜里,能看到这么纯真的笑容。不过,接着又觉得这偃纹很可怜,别家的小孩儿六七岁的时候都在干嘛?偃纹却要在这里做这种事情。“高大爷让你自己来?不害怕么?”我小心翼翼的问,说完后悔,偃纹注定要吃这口饭的,我这么说,万一……“嘿嘿,你肯定不会害怕对吧,咱们偃纹是干嘛的。” 偃纹看着我,无邪的眼神锃锃亮:“还是有点害怕的,黑布隆冬,啥都看不见,要是白天就没啥好怕的,我从小就走这条道,不知道走了多少回了。” 还好,我松了口气,一把抱起偃纹:“走,带路。坐叔头上,叔抗你过去。” 偃纹先是惊了一下,随机开心的不得了:“哈哈,真好玩。” 我扛着偃纹,他用灯指路,一大一小两个人摸着黑前行。“我说,你去的路怎么跟来的路不通啊。我记得你们从那边儿走的,咋从这边儿回来了?” 偃纹咯咯直笑:“本来就是只能进不能出的,入口和出口不一样,有来无回么。” “这么阴险?”我咂咂嘴,看了一眼他提的灯,忽然发觉不对:“哎,你这灯,刚才不是嘎斯灯么,怎么现在成了油灯了?” “老爷爷说了,我们俩进山嘎斯灯就够了,要是你想进去,得用这油灯。” “这油灯特别?” “老爷爷说,这灯没什么特别,主要是灯油是宝贝。” “啥宝贝?金子的?” “金子?”偃纹显然不知道金子是值钱的东西,“不是啊,是蚀龙炼成的油。” “蚀龙?”我没听说过。 “老爷爷说,蚀龙本事可大呢,以前的时候都是拿来炼油的,现在很少见了,所以特别珍贵。”偃纹说完,手中的灯一台,指着前方:“到了,这是入口。” 我走上近前,发现是个山路,跟我们现在深一脚浅一脚走的泥巴路完全不同,是一级一级的台阶,修葺的十分讲究。只不过,这条山路异常的狭窄,我也不算胖的,堪堪能够挤进去:“我说,这条路对么?该不会越走越挤?呆会儿咱俩就成肉饼了。” “当然对了?老爷爷为了你,才把山路开这么宽的,若是平时连我才刚好能过呢,开这么宽很麻烦的。”偃纹坐我头上,开心的很,倒是我走的艰难,生怕两边的墙突然动起来,就真的成了肉饼了。 山路很狭窄,也很长,无穷无尽似的,我几次问偃纹,他都说快了,不长,后来我也不问了,反正我也不知道这小子心里在想啥。只是……走了一会儿,刚才那个呼吸声又出现了,越发的清晰,似乎就在这山路两边的岩壁上,围着我们前后的游走。 鬼手10.獬豸 “偃纹。” “嗯?”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么?”我想确认下,是只有我听到呢,还是它本来就存在,这感觉太诡异了,身体两侧明明就是墙壁,但那呼吸声似乎就在墙壁里边……怎么可能,墙壁里面不是石头么?能在石头里游走的东西,我活到现在,除了鬼,没听过别的东西可以这么干。 “听到了。”偃纹轻松的口气让我吃惊。 “那你不害怕?” “那是老祖宗的宝贝,不过只是它的气,是来探查你的,老爷爷带你进山就是来见他的。我提了这蚀龙油灯,也就是想告诉它,今天来的是客。”偃纹坐我肩膀上,抱着我脑袋,提这个小油灯,时不时来回绕一绕,玩得不亦乐乎,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我的心惊了又惊…… 高福兴之前也说过,什么皋陶,什么獬豸。还说这獬豸是特么洪荒神兽。什么是洪荒?洪荒就是大洪水,一片荒芜,世上还没什么文明的时期,至少我是这么想的,饮毛茹血,动不动就活人牲祭。喉咙里有点难受,我吞咽了一下。偃纹说的那个老祖宗的宝贝,我又不傻,当然知道说的就是那个什么鬼神兽咯。什么叫只是它的气?难不成是先遣部队过来闻闻我的,就跟家里养的狗似的,虽然有主人领着,但还是得问问客人的味儿……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会不会一口把我给吞了?高老爷子也说了,这东西吃坏人,丫我虽然不觉得自己十恶不赦,但架不住我体内有个超级恶霸呀。这獬豸虽然是神兽,智商我可不敢说,会不会好赖不分,连我一块儿给吞了? 有了这番心情,我扛着偃纹向上走的时候,就不再那么自在了,心揪成一团儿,听着就在身侧徘徊的呼吸声,身上的汗把衣服塌了个湿透…… “到了。”偃纹一台油灯,指着上面不远处。 我抬头一看,在狭窄石阶的尽头,果然有火光。只不过道路太窄,看不太清。不过,总归是有了目标,也看到了希望。脚下的步伐也轻快了许多。只是,相比起我的轻松,偃纹却截然相反,变得异常的乖巧。 出了狭窄的山路,我才发现,尽头是个凸出山崖的平台。平台异常的平整,似乎是一整块天然的石头,不知道被什么利器横削劈去一半,留下了下面的一半。 我抬眼望了一眼高福兴,突然发现简直变了一个人,终于明白刚才他语气变化的原因了。哪里还是什么乡下老头,简直就是春秋时期国之右卿。长袍宽袖,我是不知道哪朝哪代的服装了,反正看着就不像近代的东西。 台子的正中有个方鼎,那耀眼的火光想必就是从这里发出的了。 “偃纹,过来。” 随着高福兴的一声召唤,偃纹抖了一下,然后麻溜的从我肩上跐溜滑下来,奔到了高福兴面前。表情有些紧张,我却不知道为啥。 高福兴看了我一眼,说到:“你就在那儿等着。” 我点点头。想坐下,又觉得不合适,然后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傻愣的立在原地。 没人理会我,高福兴叫偃纹将蚀龙油灯挂到对面的山崖岩壁之上,然后和偃纹一起跪在鼎前的蒲团之上,对着崖壁行三拜九叩大礼。这种大礼,现在很少见了,在我们乡下,除非谁家发了大丧,还得是本地望族,才会有大把大把的亲朋好友来送,那时候才有人行这种大礼。这种礼是有讲究的,当年我还小的时候,我爷爷出殡,专门练过,怕错,不知道跪了多少次。 三拜就是要三起三落,落的时候,先要双手合十,拱手至额,而后右腿后撤,然后跪下。跪一次,磕仨头。要做到头头碰地,次次有声。必须得咚咚咚,三声落下,四周人得听到。所以,一般九叩之后,人站起来,眉心都带血。这叫孝顺,不带血的说明心不到,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看着偃纹这么小小的年纪,高福兴虽然是鹤发童颜,但毕竟也是耄耋之年,这一老一小,为了我做这种事,心里很不舒服,却不敢乱动,生怕扰乱了这不知道是啥的仪式。 果然,当偃纹起来之后,额头上已经见血了,高福兴也没例外。然后高福兴开始大声朗诵,像是在背诗,又自然的像在说话。我文化不多,但也知道高福兴说的是本地方言,搞笑的是,我跟他也差不了几里地,平时方言交流没有任何问题,但这个时候,我居然一句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这老头说着说着,竟然还唱了起来。他这一唱,旁边的偃纹也吹起柳笛给他伴奏。偃纹的柳笛不是叶笛,而是就树枝的皮做的。在我们那儿也很常见,通常是选柳树的嫩枝,切一段儿,然后小心的将树皮环剥下来,一定不能弄破,之后取出芯子不要,留下中空的树皮,初中的时候,我吹这个很在行,但没见过这么小的小孩儿吹的这么好听。 这一老一小,在山崖的平台之上,大半夜里,面前是一段山崖和一口烧着旺火的铜鼎,一唱一和,声声悦耳。 不一会儿,我发现了有点不同,甚至说有点发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四周聚集了很多动物,这平台之外,能站的地方,连同我之前上来的台阶山路,都挤满了这山里的土著。什么狍子獾子兔子狸子,上到能飞的我看不清楚的各种鸟,诡异的是,这些个畜生没有一个吱声的,就像是一场音乐会的听众,专注而安静。 一炷香的时间,高福兴停止吟唱。拜了一拜,然后走到鼎前。偃纹也跟着他过去,不过,这鼎高大,高出偃纹好几个头身。高福兴看看偃纹,眼神里有些不忍,闭了闭眼,拿出一把小刀,递给偃纹。 偃纹哆嗦了一下,又坚定的接了过来。犹豫了一下,然后在我的诧异目光中,非常利落的在自己的手背上划了一道。高福兴把他抱起来,将他手背上滴出的血从鼎壁的几个孔洞里滴了进去。我这才发现,这鼎上竟然是蟠螭龙纹,偃纹的血便是滴在了这龙纹的口中。 我看到偃纹头上渗出了汗水,不知道是火烤的还是疼的,忍不住想要大声阻止,却被高福兴一个眼神瞪了过来,当即发觉身体僵住了,动也动不了,嘴也张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偃纹的血一滴滴滴到龙嘴里。然后,高福兴伸手从燃烧的铜鼎中抓出一把灰烬,按在了偃纹手背上,偃纹忍不出疼痛,大叫一声,却没有掉眼泪。被高福兴轻轻放下之后,另一只手按着手背,整个人缩在地上,看样子是疼的受不了了。 高福兴没有去管他,而是拿起刀子,跟偃纹做了一样的事情,只不过他没有抹灰,而是举着滴血的手背,走到我面前,右手蘸着左手的血,开始在我脸上画差画差,末了,把左手伸到我嘴边,就说了一个字儿:“喝!” 我大吃一惊,虽说活蛇血没少喝,但人血还真没试儿过……但是高福兴那眼神儿,怕是我不喝,刚才拿把刀子就得插我身上。只能眼睛一闭,张口就喝,身体瞬间就能动弹了。只喝了一口,我就受不了了,主要是心理冲击太大,马上就要吐出来,高福兴顺势一掌拍在我胸口,这口人血生生给我咽了下去。 然后高福兴丢下一句话:“这血是给你的保命符。”然后才给自己上了灰烬,抱起偃纹。我看到黑暗中跑出几只动物,像是几头狼,把偃纹给接走了。 这时,高福兴才又过来跟我说话,开口前先重重的呼吸了一口气才道:“以往都要牲祭,可不是三牲,而是人牲。后来,我祖上不想多做杀孽,便跟老祖宗商量,用我偃氏一族继承人的血来代替,这才有了你今日所见。” “干嘛不能直接去了牲祭呢?”我就想不开,这也是你老祖宗的宝贝,值当的这么对你家? “牲祭……并非残忍……而是让人类对天地有敬畏之心,有了敬畏才能守本分……唉,罢了,这也不是我偃氏单单就能改变的。你去吧……去见见它,刚才的仪式,是祈求明断是非,凡善者必守,凡恶者必诛。我用偃氏的血给你,就是让老祖宗明白,我个人对你的态度,其他我帮不了太多。”高福兴说完,引我来到鼎后的崖壁前,双手按在崖壁之上,深吸口气,猛然按了下去,竟然生生按动了一块岩壁。 这!虽然看不清楚,但我可没发现这上面还有缝隙…… 高福兴将这崖壁按进去之后,我顿时感觉一阵冷风吹了出来,本来聚集在平台之上的鸟兽也纷纷散去。 渐渐的,崖壁上显出一个洞口,勉强一人高,高福兴停下来,叹道:“果然不再当年了。”然后对我说:“你进去之后是个甬道,两侧有蚀龙灯油照路,另外还有我家历代先祖的遗骸,莫怕。在不多少年,我也会在里面了……”这话没有多少伤感,反倒有一丝解脱。“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 我看了一眼洞内的黑暗,再看看经过一番折腾略显疲态的高福兴。突然跪下,对他磕了一个头。 “这是干嘛!使不得!”高福兴连忙扶起我。 “我刘永民是个糙人,没多少文化,也没见过多少世面,但知道好歹。不管我今天回不回来,您老人家这份恩德,我记下了!”说罢,我转头走进洞里。想想一路走来,惹事儿的其实是我自己,即便是在寨子里受难,林子里受苦我都没什么感觉,因为有恨,因为不满,觉得上天太过不公平,凭什么我年纪轻轻就遭此劫难,但是见到高福兴之后我彻底明白了,我错了,错的彻底。所有的事情,其实因我而起,我自己作死,这么多年来,却有这么多人不愿意我死,用不同的方法在帮我,夫复何求? 夔牛也好,獬豸也罢,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若我今天不死,改日必有后福。 鬼手11.北上(完) 夔牛我知道,来这儿之前,我就看过,不过獬豸我不清楚。听高福兴的话,应该算是个瑞兽。但不管怎么说,我体内的夔牛不过是残魂,但今天高福兴让我去见的这个,怕是一直就藏在沂蒙山区里的一个活物。他奶奶个腿儿的,这么个东西在这里藏了几千年就没人发现? 甬道很平整,是个缓坡,两边同高福兴说的一样,有亮着的油灯,每隔一段洞壁上就凿了个洞,洞里都有白色枯骨,想必是高福兴说的偃氏一族的历代先祖。我心中满怀感谢,真的,感谢他祖宗八十辈儿。 甬道并非很长,走了一段儿,洞壁的石质就变了,夹杂着一些斑纹的白玉色。之后,我停住了脚,因为前面没有油灯了。我觉得我该停下了。后面会发生什么事,高福兴没有告诉我,但我不着急,反正这里应该还有个东西在,毕竟这是它的家,我是闯入者,不能造次。 所以,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歇息,该来的总会来,逃也逃不掉。摸了摸身上,好像没什么吃的了,就只能这么干等着。 寂静中,我听见了风声……这样的洞里有风声就说明它是贯通的。真是奇怪了,那崖壁怎么看都不像有通风口…… 然后风声中,我听见了锁链的声音……开始模糊,逐渐清晰,直到四周的岩壁突然从里面射出温润的光芒,四周像开启了低瓦度的照明灯,接着,有一头比狮子还要猛上几分的动物从墙壁上走了出来。不同的是,这头狮子全身长着浓密黝黑卷曲的毛,像极了麒麟,但头上就生了一只尺余长的角,只有一只……独角兽么…… 独角兽若非这两点不同,还和普通动物没什么分别,一样的呼吸,一样的步伐和存在感,我现在的感觉就像跟一只狮子在对峙,什么分别。有一种下一秒就成了点心的不安……看着獬豸慢慢从发光的墙里走出来,然后更恐怖的是,本来拴在它脖颈里的项圈,连同锁链,在一瞬间掉了下来。我心里顿时就毛骨悚然,冷汗瞬间打湿了衣衫。 不过獬豸没有奔过来吃我,而是走近之后,围着我转了个圈,然后在我面前一米处停下,跟我四目相对。墙壁映照的光线下,我和獬豸四目相对,含情脉脉……这东西很聪明,我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竟然还以为它是个傻子。 只片刻,獬豸抬起脚尖,脖子前探……不会是要吃我?我心里一惊,却见它把角抵在我的眉心中央,下一刻,我全身有如触电一般的痉挛起来。 “啊——!”这股疼痛瞬间传遍了全身……恶梦从此开始,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之后的情况我不想再多想,獬豸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电击般的感觉一直一直断断续续的持续拷打我。我不明白,如果我是恶人,为何不直接弄死我,如果是我好人又何必这样折磨我……或者他觉得我比恶人还要可恶,非得这样折磨我至死才肯罢休? 我最后醒来的时候,仍然是在这里,没有了獬豸,没有了电击,但我已经差不多是个废人了,虚脱的丝毫不能行动。过了多久?不知道。当头顶滴下的水,滴在我脸上的时候,我终于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然后想着高福兴说过,他在外面等着我,那么我现在是不是经过了獬豸的拷问了呢?我可以离开了吧…… 这么想着,然后一寸一寸挪向归路……来时不过片刻的路程,我回去不知道挪了多久,只晓得昏过去然后醒过来,继续爬,终于见到天空的时候,高福兴没有食言,一个人坐在鼎前,吹着忧伤的箫声。 天是蓝的……我见到他之后,勉强挤出个笑容,想说,我活着回来了,本大爷以后绝对要好好的过! 之后的半年多,我都在高福兴的山谷里度过的,其中躺就在床上躺了五个月,几乎每个好天高福兴和偃纹都会给我泡药澡。据说,我在獬豸的老巢里,足足呆了七七四十九天,才爬了出来。竟然没饿死,我只能笑爆了。 “再过一个月,你就可以离开了。”高福兴和我在门口支了个桌子,摆了些酒肉,这是半年多来,他第一次让我碰酒,看来是真的好的差不多了。 “恩。”我吃着菜,举杯:“敬您老一杯,没齿难忘。” “少说废话,我跟你说的,记住了没?”高福兴但凡不做跟獬豸有关的事儿必然是一副十足的老农形象。 “记住了,出了山去帝都找彭华明,然后给他办事儿,他会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恩,”见我没说错,高福兴才喝下那杯酒,然后叹口气:“唉,当年他筹建的时候专程来拜托过我,我知道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但毕竟祖训在先,不得入世。不过如今你也算与獬豸相关的人了,我也答应过他,一旦偃氏入世,必定佐他。你如今,虽不是偃氏一员,但也差不多了,所以以后你就跟着他做事吧。” “知道了,这番话你都唠叨了很多遍了。”我知道,高福兴从心底是不想獬豸有关的东西入世的。但谁让我身体里又多了个东西呢…… “另外,我还得提醒你,一定要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躲藏好,不然后果你知道。” “恩。”我点头,毕竟那一天,我体内的夔牛残魂,力量最为强大,獬豸的灵毫封印必定会被冲开,我将陷入跟那天一样的场景,也就是那七七四十九天,獬豸和夔牛在我体内斗法的日子。当然最后是獬豸胜了,所以我活了下来。想到这里我就只能苦笑,我身体里一堆的东西,这还不打紧,竟然得了个诅咒,还是獬豸和夔牛谈判的结果,作为容器的我,丝毫没有发言的资格,那就是——不死之身。也不能这么说,我现在也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反正獬豸答应了夔牛,要我把夔牛的残魂收集齐全,然后给它送回流波山,才能让我去死,重入六道。不然我就只能困在时间的洪流之中,不死不灭。就像那时我饿了四十九天都没死……真是太阳了狗了…… 我抬起左手,看到腕上三寸之处有一圈儿黑色的印子,这是獬豸的毛发定的分界线,从这里到我指尖属于夔牛,其他地方归他獬豸。“我要找多少年?” 高福兴只笑不语。 “如果我不想死,就一直不找算了。” “活的久了,你就累了。”高福兴一小盅一小盅的喝着小酒,“别忘了,那种痛苦也不怎么好受的。” 的确,我点点头,除了这点,其他还好。 饭间,高福兴又拿出那个桃木葫芦,说:“这葫芦本没什么特别,就是我一时兴起,到现在李玉书也随身带了很久,也算是有了灵性,送给你吧。” “说不定,过不几年又有个人要你来救他。”我打趣收下,高福兴哈哈大笑。 临别之时,我要了高福兴村里的信箱,跟偃纹说,不定时会寄好吃的过来,千万要记得跟老爷爷要。偃纹当然开心的不得了。我也跟他说等他明年出山,必定带他去游乐园玩……虽说那玩意儿我也只是听说过…… 就这样,我刘永民踏上的北上的火车,从有可能立马就死到可能很长时间都不死,这样一个跨度,我总算恢复了正常,心智也不再受夔牛的影响,整个人又回到了以前的无敌逗比状态。 跟着彭华明混了几年,觉得实在不符合我的性格,便作为隐蔽的编制继续存在,好处是我不用打卡上班了,自由太多了,坏处是,我的名声一臭再臭……罢了,反正我也不喜欢勾心斗角。管场是非多,我躲还躲不及,这下我更没有好名声了…… 管他呢,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外传?鬼手》完篇 天山车队名单和人员 第一辆车丰田普拉多 司机李文德 副驾驶姬冬梅女52岁 姬家是川南养尸人中的翘楚,姬冬梅是业内有名的姬家四当家。 第二辆车丰田陆巡川a 司机常叔 副驾驶姬伟杰姬春雷的长子,姬家下一代中的接班人候选首位 第三辆车丰田陆逊川a 梁海生 李铁军 张文水 第四辆车丰田陆逊川a 姬秀女19岁 姬雪女19岁这两个是姬秋实的双胞胎小女儿。 姬无常25岁姬春雷的幼子。逗比青年,自己改的名,本来叫姬国栋。 (第二梯队)杂牌军6 第五辆车白色大切贵b 文双 老队长 楚老爷子 马六儿 第六量车三菱帕杰罗贵h 陈泗 陈德江 (第三梯队)帝都一组 第七辆车丰田陆巡京a 秋姐女某显贵情妇 白晨秋姐司机 第八辆车丰田陆巡晋b 季欣季家传人 巫博文 毛世奇 (第四梯队)未知3 第九量黑色大切粤b 降头师李30岁 生意人戴昌辉 秘书吴强 第十辆车福田厢式小卡2 司机桃荼(厨师) 副驾驶肖喆(勤杂) 炎黄 腹背受敌。 合? 战? 他一个人站在门前。 那人的想法,你该明白,榆罔。心中,有个声音响起。 他没有回答。 心中又一个声音响起。怕什么,战就战。 之前的声音接着说到,别说些蛊惑的话,何去何从,让他自己去选。 我知道,他们都是好意。他向前走了几步,身后忽然长出两扇巨大的芋叶,叶子随风舞动,忽的又扇了两扇,像极了翅膀。 一阵风来,他借势飞到高处。远远的看到一只大鸟破空而来。 “嘿!你终于跟见我了。”大鸟上站着一个青年,穿着无袖丝袍,腰间系着兽皮,很是勇猛。双手抱胸,双脚分开与肩平。 这鸟……本名天鼋,是一种翼龙,轩辕氏的本命兽。榆罔注视着他,半晌才道,“你亲自来了。” 青年人摸摸头,说到:“不然怎么办?我派出那么多使者,你都不理。”说完又道,“今天怎么有了雅兴?” 他没有回答,反而问到:“你为什么要跟我合作?” “这么明摆的事儿你看不出来么?”青年指着南方,“那家伙自持强大,把别人欺于脚下。你被他烦的还不够么?” 他说的没错,榆罔已经有些不堪其扰了。不过……榆罔看着眼前的青年,他跟蚩尤不同,蚩尤不过是想抢些粮食,而这个青年人……有大野心。 神农氏是衰败了,但只是在军事上。太平了很久,强大了很久之后,民心已经不在打打杀杀之上了。虽然蚩尤的做法让不少人开始有了战意,但大势已定。神农氏专注于研究技法的精力更多。 也正是如此,蚩尤才只是欺扰,而并没有大规模的杀戮。因为他也知道失去神农这样的科技人员,意味着什么。 轩辕氏崛起了,榆罔看着眼前的青年。只因为,这个人。 他是天才。 神农氏居中间,是轩辕氏的屏障。 当然也是蚩尤的屏障。 如果……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我站在哪一方,另外一方的结果显而易见。”他对青年说到。 青年看着他,无奈的笑:“没办法,我跟他势不两立。” “因为同是兽语者?”他喃喃地说。 “因为同是兽语者。”他坚定的回答。 “既然同出,何必自相残杀?” “你不懂。”青年看着他,“太阳的能量趋于无限。而兽语者的资源是有限的。你可以自由自在的生长。我们却要为食物奔波。如果我不杀他,他必然也会来杀我。先下手为强。” 他默然注视着青年。半晌道:“他本无过错。” 青年表情忽然变得冷峻,道:“我给你讲个故事。有个兽语者氏族,首领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但是同期诞生的本命兽只有一个。这只本命兽是预言者口中代领众人行天道的人才能够拥有的。应该给谁?” 他愣了一下,说到:“天选?” 青年点点头:“果然是智者。天选是秘密进行的。两个孩子长到三岁的时候,被放进了封闭的山林。一个月之后,走出来的那个,是自然选出的百兽之王。” 他有些震撼。青年说到再明白不过,怕面前之人就是这其中一个孩子,是谁,不言而喻。天选个过程是残酷的,但是是人敬畏天道和自然的一种方式。两个孩子在山林里经历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怕是他自己也未必记得清楚。饥饿,寒冷。从相依相偎,到反目成仇。 原因呢?不外乎,百兽所从。 有些兽类选择了前者,有些选择了后者。各为其主,孩子不知道结果如何。但百兽知道。能出去的只有一个。这个人,将是他们的统领。 “是庆幸还是得意?”他专注的看着青年。 青年不语,好一会儿才道,“我替两个人而活。行天道。” 他叹口气,“天地不仁,万物平等。” “我尊敬你。不只是你的才华,还有你的品格。跟我合作,是天道的一部分。”青年坚定的说到。 他犹豫了片刻,点点头:“你的道的确算得上是正道。但,我的道,不能偏。蚩尤没大错。灭族是不对的。” 青年哈哈大笑:“你果然仁厚,不过要知道,天道不是仁道,而是不仁之道。” “不尽然。”榆罔也道,“天道无所谓仁或者不仁。三千大道,吾选一条而从之。至始至终。” “唉……说你顽固好呢?还是该说你坚持?”青年实在无奈,一屁股坐到大鸟背上,纠结了半天才道:“不然就打一场!天选!意下如何?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样了,灭族,对你,我下不了手。我们没有竞争关系,而且是一大损失。如果你赢了,我轩辕氏遁走北方,任由他蚩尤壮大,也不会对你下了杀手。但……若是我赢了……跟我合作。我要打败蚩尤,行天道。” 他默默的看着他,不知道如何评价,只是说到:“你的天道。” “好,就算是我的天道。那也是我坚持的正义。”青年再度起身问他:“天选,如何?” 他犹豫了很久,心里各种声音不断响起。 “好。战且战!若是我赢了,你不必遁走,我依然要攻打蚩尤,但……不灭族。” “天真!”青年笑,“不过,如果你赢了一切听你的。若是我赢了……” “一切听你的。”他点头说到。 板泉之战,榆罔大败。其实这个结果他早就料到了。根据现有情况做演绎推断分析,神农的战力都无法和轩辕相提并论。若是那位还在……不,榆罔摇摇头,作古之人便让他安息吧。 “你输了。”青年道。 他俯下,道:“依约而行。” 青年跳下鸟背,双手将他扶起:“不必如此。你我不用君臣相称,你族人也不并入我族奴隶。部族联合,意下如何?” 他惊讶:“为何如此?” 青年双眼有神,道:“我敬你!”转身回收对众卿道:“部族联合!炎黄相称。” 他大惊,青年居然将他放在前面。 青年身后的卿臣果然有些异议,他手一挥:“不必再说,我意已定。接下来,战蚩尤。” 榆罔有些怅然,看着青年的背影。却不知该如何评价。 若干年之后,涿鹿爆发人神大战。各种传说不绝于世。九天玄女,夔牛鼓,轩辕剑……不胜枚举。 “涿鹿之战,是说距今大约5000余年前,黄帝部族联合炎帝部族,跟来自南方的蚩尤部族在今河北省张家口市涿鹿县一带所进行的一场大战。“战争”的目的,是双方为了争夺适于牧放和浅耕的中原地带。涿鹿之战对于古代华夏族由野蛮时代向文明时代的转变产生过重大的影响。”——度娘。 再过经年。 昔日青年已至垂暮,坐在车上,问他:“为何我已老去,而你却变化不大呢?” 榆罔沉默片刻,才道:“孤独,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哈哈大笑:“说的也是。”笑过之后,又喃道,“我好像还有许多事心愿未了。” “金无足赤。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何必纠结。” “你说的,我都懂。”他笑,“如果……能用一种方法,可以延长寿命……我研究了大半生的阴阳之道,发现如果把运行在人体内的阴阳二气和肉身分开……只用气息供养,似乎可以延长的更多。” 他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天才,他的方法,其实他也知道,而且,曾经反用之。不是用在人身上,而是在树身上。人化的过程,就是要先把树灵提取出来,然后塑人身。 到了气息的层面,人和树有什么分别。树可以,为什么人不行? 人魂提出来,然后再塑身,为何不行? “你是不是见过某个人?”榆罔问到。 他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一如当年的青年:“还是被你察觉了。” “帝夋……”他叹道。 “哦。”他随口不在意的回答,却难以隐藏一丝慌乱。 “天人合一,是自然之道,也是天道。”榆罔叹道,“有些人的偏执……”说到这里他顿住了,每个人的天道都不同,这也是天道的一部分不是么?分合之事,本就是一种常态,一如阴阳。“罢了……” “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 “好吧,我知道了,反正也不强求了,该死的时候就死了。不会再挣扎些什么。” “活得久了,未必是一种享受。” “唉,说不过你。” 再过些时候,榆罔亲自为他寻了一处。 尸身埋下,春天,作为树木的养分。 精气散于四野,流转于天地之间,作为灵物的基石。 榆罔推演岁数。实际上,就算是树语者,因为本命树的不同,寿命也相差迥异。他的本命树是榆,但因为环境因素,比上一任的那位要短上不知道多少倍。不过……这也够长了。 他说过。我敬你! 我又何尝不是…… 待到某年山漫绿,与尔同消万古愁。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影响有多大。一个红衣女子的身影在山林间若隐若现。 你可以消停消停么?一个壮年男人坐在树上。 有什么,他走了。连榆木疙瘩都走了,我还不能说道说道。 不久之后,我们也会离开这世间,这是一种过程,何必介怀。 你个木头,修炼了这么久都没什么人性。不过,我应该比你死的早,到时候你有的孤独了。 他怔了怔,看着树下活动乱跳的红衣女子,无言……忽然开始珍惜她的唠叨。 一切都会过去。 人,兽,草,木……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北方有佳人 北方有佳人。 一笑倾人城, 再笑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皆不过是借口而已。 她站在高处,眺望远方,旌旗飘飘,战鼓擂响。有施居蒙山,农业发达,物产丰富,更重要的是灵山秀水出佳人。妹知道,父兄已经交不起贡品了。 数月之前,家中长老汇聚,商讨大事,她心思聪慧,又怎猜不到是何事?无非是横征暴敛,怨声载道的现状。有施一族,面对辖内百姓已经开不了口再度加重赋税,请愿的人在宫门之外了数百,要父亲收回成命。 不几日,父亲登台告天下,有施氏不再进贡,减负税轻劳役,但是……不久必有一战,战且战,是战死还是饿死,让黎民去选。有施舍命相陪! 再过几日,都使来索。 拒! 当然没有拒的那么干脆,只是说明实情,有施拿不出再多的贡品了,干脆一分钱也不交! 使者归。 姒癸听闻,暗自欣喜。 就像有人喜欢文玩,有人喜欢吃,有人喜欢游。姒癸好女色。 北方有佳人。有施公主,嬉姓,妹。幼时便生的清丽,如今出落的不可方物。癸早有意,也暗示过有施。怎奈有施视妹珍宝,断然不肯,每每婉拒。 如今终于有了借口。 姒癸挥手,来人退下,心中打定主意,这一次,必要收入囊中。 数月整顿,联合城邦,举兵临下。 纵然是好汉难敌四拳,有施落败,被困城中。 城外血流成河,为父负伤,昏迷不醒,兄长待阵在前。 妹,一夜未眠。次日清早,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本就天生丽质难自弃,又得粉黛施得当。 “妹!你怎么来这里?这身装扮又是作甚?”兄长大骇,却是妹衣着华丽,来到了高台城门之上。 妹身后数十美婢,皆打扮艳丽,皆拎珍宝无数。 “求和。”妹缓缓道。 兄长大惊:“万万不可!如今我方虽落下风,但民心齐势必会反将一军。” 妹苦笑:“兄长,心齐是要一起赴死么?我有施要亡国么?那暴君的目的怕只是我!” 兄长不语,心里当然也明白,只不过有施起义给了他一个借口罢了。 “妹一人,钱财数万,换取有施存留,保得一方安定,必有东山再起之日,盼只盼到时兄长再解救妹于水火之中。” 妹言毕,不顾阻拦,登上高台。 阵前来报,姒癸出,见妹,惊为玄女。 “大王!妹嬉前来求和,携女眷数十,倾国财宝,望大王放过一方百姓,为社稷着想,早日归朝!”妹嬉对着出阵的姒癸十叩九拜。 姒癸暗暗得意,目的已成,何必再劳民伤财。 “允!” 即日,收拾整顿,收兵而去。 妹嬉成了囊中物。 家人自顾怜,美人影绰绰。 就这么离了自小的故土,形单影只成了俘虏。一个小姑娘,成了别人的玩物。 恨?!又从何恨起?恨国,恨家,恨生不逢时?只怕是红颜是祸水,美色如膏肓。对君,对臣,对黎民如此,对美人自己又何尝不是? 爱?!妹嬉望着身侧伟岸的男人,他不笨,也不弱。文武双全,又恋她入骨。众芳之中,宠她胜百。但凡她高兴的,他都会倾力去做。 说没有一点动心,那是假的。妹嬉毕竟有施公主,懂的持家治国之道,情动之时,也会劝阻,劝姒癸内整外修。但,姒癸总认为,治国那是男人的事,妹嬉只顾美就行了,美人就是要来喝酒享乐的。 浪子回头金不换,一万匹马也拉不回浪子的心。 妹嬉总是失望,希望,失望,在希望,如此循环。然而天下大事,生在都城之外的妹嬉比姒癸要清楚的很。 夏,要亡了。 何况姒癸还自以为是,心猿意马,不务正业。 所以她开始强颜欢笑。 裂帛?呵!那是夏的财宝,撕裂的再多一些吧。这样亡国就更快一些。 酒池?肉林?呵!再多一些糟蹋吧,让人们的恨再多一些,再多一些。 “你高兴么?”姒癸膝上抱着妹嬉。 妹嬉心情复杂的看着男人,抚摸着他俊美的脸庞,如果……他不是一朝之王,如果……他不这么自以为是。自己会不会更爱他一些? 他不坏,只是喜欢玩乐,作为一个男人,他没有错。错的是,他生在了王家。 这个男人,不配为王! 妹嬉深深的知道这一点。 “你为什么喜欢穿男装?”姒癸看着妹嬉一袭男装出现在自己面前。 妹嬉执剑,舞的风生水起。末了,问姒癸:“好看么?” 姒癸点头:“美的不可方物。” 妹嬉收了剑,伏在姒癸胸前,道:“我若是男子,便可追随大王征战。”妹嬉心道,若你还如此信我,我可以再保你多一些的江山,至少让夏不至于毁在你手里。 姒癸大笑:“美人!你只顾去美就好了。打打杀杀这种事情,轮不到你来担心。” 妹嬉听了,既高兴,又无奈。心道,我若是男子,也可以坦坦荡荡将这把剑刺入你的胸膛,不用如此纠结,自己到底是爱你还是不爱。 终究还是下不了手。这个男人,太爱她了。 直到……他再出征,得了两名美女归。 妹嬉心底有醋,但也不至于多少,男人有几个女人,很正常的事情,至少对于大王来说,独宠她一人已经很不正常了。但是,让她心寒的是,姒癸为了美色,更加暴虐了。 每每见到姒癸,妹嬉总要含沙射影的说教,或者是为动荡之局惴惴不安。 她虽不成言语,但气氛总归会影响到别人,姒癸自然也感受到了。加之美人新宠,便冷落了妹嬉。 妹嬉常行走于河边。 纠结。往返。迂回。 偶然间,遇到一个男人。 “你是谁?” “我是阿衡。” “你为何来此?” “我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 “灭夏。” 妹嬉震惊,得知,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数载,成汤鸣条灭夏。 姒癸大败。战火之中,一个身着男装之人,抬起他一直手臂,放在里自己肩上。 他昏迷中睁开眼睛,大惊,道:“是你!”只一句话,便又昏去。 据传,夏亡,桀携妹嬉共赴南巢。 数年后,亡。 九鼎 这一年,周尚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姬瑜自知,自己怕是建朝以来最无存在感的一个了。 南方穆王薨,熊侣即位,莅政三年,无令发,无政为也。 怕不是这么简单。 姬瑜自叹,知道又能如何? 天下以乱,手无壮兵,实权若无。 九鼎安在,岌岌可危。 想当初,先祖为得此鼎,暗地里付出多少心血。 如今怕是要易手了。 不久之后,熊侣果然雄起。 世有传闻。 右司马御座,而与熊侣隐喻,有鸟止南方之阜,三年不翅,不飞不鸣,默然无声,此为何名? 熊侣笑答,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民则。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子释之,不谷知之矣。 经年,楚发。乃兵陈洛水。 姬瑜派使者出,慰劳。 熊侣自仰,乃问鼎之大小轻重。 使者回,禀。 姬瑜不傻,熊侣之意,路人皆知了。 适时,有偃姓人至。随熊侣至洛邑,姬瑜暗中派人约见。 偃人低调相见。 密谈至夜。 姬瑜道,来人是皋陶之后?为何在楚地? 偃人道,适时长为伯夷,食于嬴;次仲甄,封于六;次封偃,偃后俱食于楚。 姬瑜又问,既倶食于楚,今为何又至? 偃人道,古有遗训,我偃氏一脉,有命在身。 姬瑜追问,是何命? 偃人道,此命乃姒文命公所立。 当日,公铸九鼎,乃安天下。后传位于子,心中有愧,乃密会伯夷,曰,鼎之重,安九州。鼎在九州在,鼎灭天下亡。怕是由此世间不太平了。伯夷心思缜密,虽对姒公嫌隙,却了天下为公。 伯夷回,公之忧,伯夷已了。鼎必然会易手。 禹点头。 伯夷道,鼎易其三,我便让其隐世,免得再起纷争。 禹欣若。 伯夷出,乃知自己这一脉,必不会脱离俗事。 约弟谈。 伯夷叮嘱,鼎三易其手之后,不可再易。你这一族且先去南蛮之地隐,适时出。届时,携鼎经泗至蒙。之后,不可再出世。 弟大惊,乃问兄之意。 伯夷叹,此去天下大乱,永无宁日。我辈嫡子,不可能脱身,你后定要隐居于蒙。天下险止而蒙。乃密告,獬豸乃于蒙,保护偃氏后人。 换句话说……偃氏回蒙之日,獬豸乃护九鼎。终不可出世。 偃人道尽,姬瑜大骇。 连日深思,辗转反侧。 终有一天,乃命人告偃人。 欣。 不久之后,偃人乘车出,经泗水至沂水蒙山,再无出。 后楚人乃寻,却无果而终。 似乎偃人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其后,至简王灵王,终至顺王,止。 夏冬……春秋。 天下大乱,易子而食。 密中寻鼎,始终未尝。 《史记·封禅书》:“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亨鬺上帝鬼神。遭圣则兴,鼎迁于夏@商。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没,伏而不见。 后,班固又道。周显王四十二年,即公元前327年,九鼎沉没在彭城泗水之下。无论真假。 秦嬴政,乃寻,亦无果。 此后朝更迭,代相替。 几次重铸,皆言不正。 九鼎没,从此,天下无王。 黑金 “狗娃。” 他睁开眼,天又亮了…… 叫他的男人不过四十岁年纪,已经身材佝偻。 狗娃揉揉眼睛,天色才蒙蒙亮。 裹好破烂不堪的棉袄,狗娃看到炕头上有多了一个破外套。想必是那个男人放的,想了想,又套在外面。 出了破旧的屋门,狗娃才发觉,天,似乎又凉了一点儿。 “给。” 那男人递给他一块馍,狗娃接过来,热热乎乎的。 咬了一口,咯到牙。吐出来才发现,又是一块碳渣。他抱怨了一句:“爹,又有碳渣。” 前面走着的男人转头嘿嘿一笑:“咱吃这碗饭的,吃到个渣子算啥。赶紧吧,早点下井早点回。” 狗娃没再吱声,一路跟着男人。 这男人虽然是他爹,却不是亲生的。 爹告诉过他,自己没钱没本事,靠挖煤吃饭,哪里有钱娶老婆。狗娃是他在煤山上捡来的。天知道哪个没心肝的把个娃就这么光着给丢煤山上了。这个煤山可不是明清时期那座,就是煤堆成的小山而已。 是这个男人心好,给捡回来养着了。一块馍,泡泡盐水就给他养大了。贱名好养活,男人给他起了个名,叫狗娃。 狗娃八岁那年,男人腿折过一次。不下井,两人都得饿着。 狗娃跟着熟人下了井,后来男人腿好了,狗娃就一直跟着下井了。 男人说,这不是个长久办法。让狗娃少下井。自己多下下。 等狗娃长大一点儿,跟着能走的人出去,谋点儿别的营生。 这一天,狗娃跟着爹下井。吃饭午饭,就跟着熟人升井了。 可是……下午该吃饭的时候,爹没回来。 该是加班了,狗娃想。以前也有过…… 就这么等着,穿着衣服趴炕上就睡了。 半夜,熟人过来,没洗脸,跟个包公似的。哭花之后,就更像脸谱。 “狗娃……你听叔说,你爹他……”熟人哽咽了下,“他回不来了。” 狗娃十一岁,愣在那里。 他不小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回不来……是什么意思,他懂。 下井的人,那个不是脑袋别再裤腰带上…… 愣完之后是疯狂的奔跑。 他哭喊着,跪着,求人去救他爹。 没人…… 该想的方法都想过了,能救的话,早去救了。 下面还可能会出现塌方。没人敢冒这个险,尤其是这么简陋的条件下。 狗娃哭累了,绝望了。 站在井边儿。 突然趁着大人不注意,跐溜窜下去了。 沿着井绳。 旁人都吓呆了,想去拦的时候,哪里还有那娃的影子。 有人说,这娃疯了。 有人说,这娃情义。 有人说……这娃是活不了了。 狗娃到了井下,到处是塌方的景象。 他一心想着爹。 到处找,到处挖,手里的铲子坏了,就拿手挖。 手出血了就拿胳膊拐。 胳膊破了,就用嘴咬。 然后……头顶上扑簌簌几声响,狗娃知道,这是又要塌方了…… 一块石头朝着他脑门儿砸来,他本能的闭上眼睛。 却发现,那石头没有下来。 睁开眼,狗娃愣住了。自己头顶上出现了一块铁板儿。脸盆大小。就杵那搁着,半空中,也不掉下来。 就是这块铁板儿,把那些个石头给挡住了,没砸死自己。 狗娃很是惊奇,但没多想。自己周围已经被埋上了。 狗娃震惊之后,开始挖煤,要逃出去啊。 心里这么急切,突然发现手上开始长出铁板。那些铁板儿慢慢的覆盖在他手上,挖煤的时候伤口也不那么痛了。 狗娃虽然害怕,但还是很高兴的。不管怎么说,这也挺好用。 他挖呀挖呀,终于挖出了塌方。 一个人也没有。乌漆墨黑的。 但是他感觉到了爹的位置。 继续挖。 只是,等他挖到爹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那个人,那个每天给他热乎馍吃的亲人,那个养了他十一年的陌生人,他爹……已经咽气了。 狗娃哭啊哭,哭了嗓子也哑了,喉咙也干了。眼都哭出血了。 但, 事情总会过去。 等他抱着爹的尸体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 人们惊恐了。 狗娃全身上下都是铁板儿,不规则的铁块,长在肉里,长在指甲上,尖尖的,跟猫爪子似的。 熟悉的人也开始变的陌生,他们不让他出矿区,怕他吓坏自己的老婆孩子。 狗娃在矿区躲着,不敢见人,怕他们砸他。 爹的尸体,开始发臭。 终于有一天,狗娃爆发了。 他要冲出去,他要给爹安葬。他要他爹入土为安。 冲突很激烈,打的很严重。 只是他嗓子哭哑了,再也说不出话了。 没有办法告诉人们,其实他只想安葬他爹,只要安葬了,自己死了也无所谓,反正已经是怪物了。 但是没人明白他的意思。 他只能靠自己。 终于他逃了出去。 逃到了深山密林之中。 安葬了爹。 再然后,身上的铁块逐渐消退了。 他开始乞讨。 走南闯北。 有一天,遇到一个人。 那人对他笑,说要给他活干,给他饭吃。 狗娃跟他去了。 结果,那人把他关进笼子,用各种方法折磨他。 并且告诉他,自己是难得一见的五行通,不是五通。是五行通。就是天生异能,能够集聚天地五素的特质者。 狗娃……通金。 大难当头,潜能被激发了。 那人说狗娃是天生的养器好料。 必然能养出这等赤霄,巨阙这等天下名剑。 狗娃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经历各种实验。 终于有一天,他又逃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再过不久…… 之间捉住狗娃的那人突然销声匿迹了。 取而代之,某个杀手集团,出现了一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很是神秘,无名无姓,无根无源,无影无踪。 使得一手好刀法。 据说,他只有一个代号,叫黑金。 1.隔壁诡声 我最近在看一本书。内容其实并不重要,一个人可以从哲学书中看出娱乐精神,同样另一个人可以从八卦周刊中品出哲学的味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无论书的内容是什么,但凡有所感悟,便挺好。 抬头看漂浮在天空的云朵,看飞过天际的飞鸟,看划破长空的客机,之后便是一片蔚蓝。如果用摄影机拍,便可知它们在此出现过,倘若是照相机,便只能看到一片蔚蓝。一位印度的诗人很多年前便说过这个道理,嚼别人嚼过的东西,也许没有味道,但若是自己在某个瞬间,忽然觉得那句话很有道理,便不是嚼别人的东西,而是这句话在你这里有了新生。那位诗人便也就多了一个共鸣,对彼此双方都是好事。 之所以说了这么多无聊的东西,是因为我本来不是这样一个人。若在从前,我极少会去想这些事情,人生苦短,感性的东西在以前的我看来不过是浪费时间,不能创造任何价值,所以心灵鸡汤这种书远不如一本医药大全来的实在。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我将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挥霍,多到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去用这些时间,多到我对时间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所以我开始看书,看各种书。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目的,或许是焦虑的体现。也可能就仅仅是想让脑袋放空一下,什么都不去想,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偷得浮生半日闲。 我的祖父是离休干部,说起来也是跟着打江山的那一代,不过他那时还小,据说还没有枪杆子高,所以也没什么高的职位,后来部队南下,祖父就在老家留了下来。而我的父亲,虽然是家里的独子,仍然被我祖父毅然送去当兵了。父亲转业回来之后,分到林业局,当起了护林员,后来又调回局里,除了工作认真也有我祖父当年的老关系,提了副职。鉴于两代人都吃了没有文化的苦,所以对我这个独孙的期望就特别高,从小就各种“教育”,软硬兼施。只是,我虽然没让他们太丢脸,却也没怎么长老肖家的脸。半吊子成绩在高考的时候只混入了某个位于鲁东的三流高校。我的生活和三观便是从那个时候起天翻地覆了。 我所在的寝室是传统的八人间,四个上下铺,中间一张大桌子,洗刷间在整个楼层两头的那种。基本上以前的大家都了解,后来条件好了,有了六人间,四人间,还有什么单间那是另说着,我上大学那会儿没那么多花花玩意儿,都是八人间。13号楼105。有人说13不吉利,或许吧。 每个学校都有那么几个玄而又玄的传闻。比如以前是坟场啊,借学生的阳气镇压啊。什么惨案啊,在鲁东倒是不少见,打的最激烈的地雷战也在这附近。女生宿舍还有什么白衣女鬼传闻。更听说我们班女生宿舍因为连续住院好几个,以至于她们找了个人来看事儿,然后在门外挂了一面镜子。 当然对于我们来说,最感兴趣的当属13号楼101的故事了。101这个房间很特殊,它的特殊之处就在于,门窗都被水泥封死了。至于原因,官方的版本就是改建储藏室,的确外面是开了一个门,但是我们去查看过,门后面似乎还是水泥墙,所以这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密室。但其实我们查看的时候因为门太紧,从缝隙里看进去有些模糊,所以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里面是个内门还是堵实实在在的墙。我们曾经企图从外面抠块砖看看。但是终究没有这么做,后来整个宿舍为此庆幸了很久。而对于101来说,最为广泛的传闻是,这间屋子死过人。据说是殉情。 记得开学不久,有天老六很晚才回来,宿舍已经熄灯了,哥几个在夜谈,无非是哪个班的有什么好点的姿色,哪个游戏最近很火,哪个球星崭露头角之类云云。老六回来之后,立刻参与进来,并且神秘兮兮说听到了有趣的故事,问大家有没兴趣。 “有话快说,有p快放,说完赶紧睡觉,都快12点了。”老大推门进来,手里拿着牙缸和洗脚盆,看老六刚回来,坐在桌子一脚正在放烟雾弹。 “好意思说人家,你自己泡妞刚回来。”老八揶揄着。 “滚,我是去协调工作。” “你不是支书么,找人家班长协调啥,咋不找支书?不就是因为人家班长是女的么。” 黑暗中,老八没有防备,老大冷不丁伸手杵了一下上铺的兄弟,老八一生哀嚎。 “哎哎,先别贫,我今天真的是听到了好故事,是关于101的。”老六对大家的忽视有点不爽,也就直接撂挑子奔了主题。 101?我睁开本来已经闭上的眼睛。说起来,我们刚军训完,就听学长说过它的传闻,但是很快就被带过。因为跟我们寝室还隔了一个103,那是一班的宿舍,所以我们也没多想,最多就是去洗刷间的时候,觉得102少了个对门儿就是了,其他也没啥。但是……有天晚上我从那边经过的时候,貌似听到里面有声音,那是一种有点类似于啮齿类动物磨牙的声音。这个声音我听到过几次,偶尔又觉得不像,却具体也没有细想,毕竟我们学校算得上荒郊野外,新校区在尚未开发的开发区。再者,这一楼宿舍出个老鼠啥的,实在是正常不过。只是后来搬了另一个宿舍,隔了个暑假回来发现我放在床下的一个箱子被啃了大半个,才想起来,我在13号楼的时候,只是听到过声音,却从来没有见到过老鼠。都说这些小动物天生敏锐度比人类要高,也许所言非虚。 “说来听听。”老六话一出,屋子里突然静了一下,然后是老八的催促声。 “我今晚在小卖部跟那儿老板胡侃,就是三餐边儿上的那家,据说开了快十年了。他听说我住13号楼105,就神秘兮兮的跟我说,你们楼上出过事儿。”老六拧开手里的可乐,喝了一口,一屁股坐我下铺——那本来就是他的床位。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别急啊,听我慢慢说。”老六出了名的能侃,开学没两三个月,他一个鲁西人把学校的情况摸了个大概,这也算是一种才能吧。 除了侦查能力强,老六还有些说评书的才能,故事讲得倒是有声有色,只是废话太多。大体意思就是,据说新校区投入使用的头一年,只有三分之一的院系搬了过来,那小卖部也只是在筹建中,而当时的13号楼只有第一层在用,安排给了大四。大四的时候其实多半是在外实习的,因为当地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实习单位,所以住宿的就特别少。当时的101宿舍只有一个人是常住,因为家里安排好了工作不用实习,所以他就在学校做做毕设。 变故是因有个实习的中途回来,开门儿就看到了骇人的一幕。那个留守的男生,竟然在宿舍自杀了。一根皮带掉在上铺,就这么硬生生给勒死了。场面据说极其骇人,死者其实已经腐烂了大半,宿舍的地上流淌着尸水。各种蛆虫,不想赘述。因为人少,所以当时的13号楼也没有配备保洁阿姨,楼管又更烦频繁,发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死亡约一周了,春末初夏的温度其实已经有些高了。 奇怪的是,按理说那男生也算正常身高,上铺的高度真的不适合用来上吊,人都是有本能的,如果真的是自杀这得是多大的决心。但据说现场有挣扎的现象,而且腐烂的尸体面孔上还依稀看得出死亡时的惊恐表情,并且没有发现遗书,明眼人都看得出这自杀的可能性太小了。更多的猜测则是s虐,过失死亡,但发现死者的时候,其实只是赤裸上身,所以这个假设其实也不靠谱。后来警方介入之后,很快有了官方的解释。大概是被女人甩了,情殇,然后想不开,以自杀了了此案,因为现场找不到第二人存在的证据。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鉴于当时学校本来人就少,加上学校的大力封杀和学生的毕业离校,这件事就以传闻的形式保留了下来。 对于死者,有人说傻,有人说痴。我不想评论,死者为大。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的想法。但是事情似乎没有完结,自此之后,住在101的人晚上经常听到有人在哭。当然住在101的人肯定不是原班人马了,那些人哪里还敢住。听到哭声的人是第二年直接在这个校区入住的新生。 开始以为是幻听,后来整个宿舍的人都确认听到过。再后来,其他宿舍也来旁听。事情闹得有点大,校方才开始注意到。再再后来,据说校方秘密请了“专业人士”来处理了此事,最后封屋了事。然后101就成了谜。当时的人被下了禁口令,没人再提这事儿,才算淡了下去。所以,我们学校新校区几乎每年都要换宿舍楼,大家都说折腾,但是似乎这个规律一直的延续。11号楼到15号楼总是留给新生,还只限男生。官方的解释是,这几栋楼靠近篮球场,方便大一每天早上的跑操……cao……原来还有这么个内情。简而言之,101是间闹鬼的屋子。想用刚军训完的初生牛犊子来压邪吧。 老六讲完这事儿已经是两点多了。尽管老大说,都tm睡觉,第二天早上还有四圈要跑。但是,我在四点的时候还听到老八翻来覆去的声音。等我迷迷糊刚睡着,就被老大敲床边给震醒了,要集合了。 一整天的课,一整天晕乎。回来的时候经过101封死的窗户,我心里咯噔一下。之所以昨晚我也失眠,是因为,回想起来,那天我经过101的时候,的确是里面有声音。有点像老鼠磨牙,又有点像……手指甲使劲抠墙……该不会是什么……厉鬼吧?对于这个想法,我对自己很是bs,若是让父亲知道,指不定怎么损我。但是老林子我小时候经常呆,夏天半夜打手电筒摸知了猴的事儿没少干,护林员的办公室也没少住,老鼠磨牙的声音我还是听过的,现在想想,越想越不像。那里面会有个神马东西?该不会里面有个录音机,突然被老鼠碰响了?或者干脆里面就被人打了个地道,当免费出租屋了?问题是那时候房价还没飞,谁没事儿住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除非是吸血鬼,要么就是通缉犯……算了,脑洞已经堵不上了。 等我从浴室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老六和老八已经在了。两个人神秘兮兮的给我挤眉弄眼。“三哥,你才我俩发现了什么?” 看他俩那样,我就差不多猜到了:“101?” “果然是班长,智商不是盖的。”老六给我伸伸大拇指。 “说干的。”我一边儿放盆子一边儿回他。 “我俩刚才去101外面那个铁门看了看,你猜怎么着?”老六刚想卖关子,被我一个白眼翻回去,他自觉无趣赶紧入正题:“里面是水泥封死的。那个门儿就是个幌子。” 听到这话,我倒真的是愣了一下,这个真没想到。 看我有点过度的反应,老六说:“你要是不信,自己去看看。” 我摆摆手:“不用,没不信,觉得挺意外。”思量了一下,对他俩道,“传闻就是传闻,快期中考试了,正事儿要紧。你大学物理旷课课时快到极限了,老师说了,再不去就算卷面满分儿,也不能及格。” “啧,我知道了。”老六看我突然换这么沉重的话题,不免扫兴,“万一真tm有鬼,命都要搭上了,还管它什么考试。” “不作不死。101的事儿最好到此为止。”我跳上床,从上面伸出头来对他说。顺便拿出电脑,放床上小桌,准备开战。 “知——道——啦,班长。”老六拖着长腔回我之后,崴在被子上玩起手机。 老八突然踩着老六的床,趴我床边上说:“三哥,真是水泥封死的。也就是说,101就是个封死的密室。” 老八是我们中间最小的,比老七还小一岁。我看着他尤为稚气的面孔,皱皱眉:“尤其是你,少掺和,还密室,你当你是柯南?赶紧做作业去。” 他俩见我这反应,也都无趣各自散去。似乎有点不明白,平日里有时会跟着八卦的老三,为毛突然在这件事上假正经起来。其实我当时还算不相信什么鬼神的,但是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少掺和为妙。不过等其他人回来之后,他俩自然又是一番扯皮。好在老大还算正常,拳头也比我有震慑力。这件事儿算是就此打住,不然那几个王八犊子真能联合103的那几个没智商的去拆了101仅有的门。 但是很多时候,事情就像时间一样的连续,无法停下来。就在大一快结束的时候,我本以为这个事儿不过就是传闻。水泥封死也是老六和老八没看清楚。因为我也去看过那门,太紧,几乎拉不动,所以想看到里面的情况,很难。直到,期末考试最后一门课考试完,我们班包场子去唱k了。因为第二天班委要去院里开会,我俩说好开会时我记笔记他睡觉,所以12点锁楼门之前我便回了宿舍,留下老大镇场子。回到宿舍已经熄灯了,那天下午吃饭的时候,多少喝了点酒,懒得洗漱沾床就睡了。 只是,睡到半夜,被惊醒了。睡梦中突然醒了过来,看看时间,才三点半。难道是我做梦了?却不记得梦中情景。直到……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我全身的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没错,就是开学不久我听到的那个指甲抠墙的声音。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会惊醒了,因为潜意识听到了这个声音,所以逼迫身体清醒了。 2.103的死亡事件 是我的错觉?声音第三次响起的时候,我确信,至少绝对是隔壁的声响。但是我的隔壁是103而非101。而103是有人住的。一班也有班聚,但他们班长是女的,事妈一个,不主张通宵唱k,惹得她班男生一阵扫兴。又因为我们学校是熄灯断电,所以隔壁房间的人应该都去网吧夜战了。除了……一班的学霸——李舒傲。但是,那家伙考试完下午就回家了——他是本市的。所以,我敢肯定,隔壁没人。 而且那个声音清楚的很,让我根本不能把它往幻听或者是做梦上去阿q。不过,这次……我真的听清楚了,的确是手指甲抓挠的声音。而且是不规则的,有时缓慢有时急躁。抓挠的位置也不确定,一会儿是这里,一会儿是那边。因为夜里非常安静,加上我精神高度集中,我甚至能够察觉这个声音的行动轨迹。打个比喻……布朗运动。 擦,我想说突然觉得很冷,但是我手心里全是汗。不知道后来的时间是怎么度过的。明明知道101有问题,明明知道103是空屋,明明知道我们寝室就我自己。明明知道整个楼层估计也没几个人。身侧的墙壁那边,是时不时冒出来的一阵抓挠声。 就算有“专家”处理过此事,但是看上去,“它”——我是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个“它”的话,那么它应该已经逃脱密室了。换句话说,我差不多就是菜板上的鱼肉。再延伸应该就是,柯南来解密这一期的密室诡异杀人案了……而我,就是主角。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只觉得枕头都有些潮了。寂静等死的过程中,103的抓挠声时不时响在耳边。终于,我绷紧的神经突然之间到达了极限,因为耳边传来的风声让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划过了脸孔,这有点像夏天经过院子时,风大吹起晾晒的床单拂面的感觉。不同的是,这风是阴冷的,刺骨的冷。霎时间,我感觉头上细密的汗水结成了水珠。 “它”来了。它是个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是绝对不是善类。 后来想想其实当时挺有意思的,大半夜里,我一个人睁着眼睛躺在上铺,丝毫不敢动弹。其实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一个人狂流冷汗。知道的是因为我紧张,不知道的以为我虚呢。其实当时那东西经过我身旁之后,并未直接袭击我,而是在屋子里来回的窜,跟在103一样,不过我更加清楚了他的轨迹,根本就是急躁的想要找到什么活物。 我心中苦笑,看来我是在劫难逃了。这么想了自后,其实我想自暴自弃的,而且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只要醒了就可以了,所以我拼命的醒,却醒不过来。再后来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喝酒了,有了幻觉,只要我下床去放放水,回来就可以接着睡了。但是我都没有做,因为我知道那都是我的阿q精神胜利法。这种极度的恐慌当中,我发现自己的耳朵越来越灵敏,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臆想,我几乎听到了那东西的呼吸声。它像是在用鼻子嗅着什么。 你能想象当时的情况么,我一个肉身凡胎,静静的躺在床上,那个不知道什么东西但绝对不是善类的阴冷家伙,在我的床旁边嗅来嗅去。当那个呼吸声出现在离我耳廓不足一寸之处时,我知道我的极限到了。我没有黄继光董存瑞的定力,我想坐起来,下床,开门,让楼道的灯照进来,我承认这一刻我是害怕的。 但是我终究没有动,也许是吓傻了……也许是我突然发现,这个家伙——它,没发现我的存在。不知道是为何,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动?这一刻我突然下定决心,不管是不是梦,我一定要躺下去,装死到底,跟着黑瞎子一样的笨货耗上了。 那一夜真的很漫长。等到窗帘也遮不住亮,楼道里出现三三两两的脚步声时,我才意识到那个声音似乎好久没有响起了,再来便是发现我的身体已经全麻了,好长时间才松开拳头。我废了很大劲儿才恢复正常,至少,我想白天是安全的吧。 既然还活着,会自然还是要开的。当我看到隔壁一班团支书刘凯一脸倦意的缩在大教室的后排打盹儿时,我坐到了他旁边。刘凯便是103“八勇士”之一。刘凯见是我,打个招呼说早,很明显他直接从网吧过来,提早补觉的。但是我终究按捺不住,问道:“你们宿舍夜里之前有没有听到过什么怪声音?” 刘凯打着呵欠,一边贼笑对我说:“你听到什么传闻了?” 我没心情跟他打p:“跟传闻无关。我昨晚好像听到你们宿舍有声音。” “别吓我哈,昨晚我们宿舍除了李舒傲,全部都去打dota了,你做梦了吧。”刘凯一脸不信的瞪我。 我心里很乱:“平时呢?比如老鼠磨牙的声音?” 貌似是我的追问让刘凯有点严肃了:“你不会吧,怕这玩意儿?一楼有老鼠很正常好吧,是不是男人啊。” 一句话说完,戳中我痛点,擦:“估计是昨天晚上酒喝多了,听错。” 刘凯见我放松下来,手搭我肩上,才贼贼一笑:“酒可没有那么强的致幻作用。说吧,是不是吃什么小药丸儿了?” “滚。睡你的觉去。”我推开他,幸好这时学生处领导进来了,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幸运的是,这次开会第一件事就是搬宿舍的通知。 我如临大赦。开完会后,立刻手机逐个通知,在我的强烈建议下,包括103的各位,一二班男生四个宿舍在当天全部撤离完毕,调到远离是非之地的31号楼去了。 后来,我有段时间很是自责。毕竟9月份开学的时候,新生又要住进13号楼,会不会……我甩甩头,告诉自己,也许真的是我做梦或者幻听了罢。我也曾考虑过要不要跟楼管提提这事儿,但或许是碍于面子活着是其他什么,总之,就连我自己也怀疑那天晚上是不是做梦了之后,觉得为了这么点小事儿,还是这种小事儿就要上报,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当然也就因为搬宿舍这事儿,加上刘凯的碎嘴,很长一段时间我又成了胆小的代名词……简直是屈辱的一段时光,不提也罢。 整个大二,我有时候会关注下13号楼,因为我始终有些内疚,反复想着要不要跟上头反应。但在我侥幸的心态当中,每天都是跟往常一样,平静祥和。我逐渐确信是我听错了,也许是酒的作用,也许就是老鼠吧。当我差不多忘记这件事儿的时候,已经是毕业班了。转眼从小鲜肉变成老学长,时间如梭,感慨如斯。 这一年,我备战考研。说是备战,其实只是表面上的备战罢了,更多的我是在准备公务员考试。父母在,不远行。我觉得自己是个相对务实的人,回老家考个职位,离父母近点,就挺好。但是我祖父和父亲却觉得没文化最可怕,不断的给我吹风。不得已,我只好复习考研。就在我专业课第一遍看完的时候,校内出现了爆炸性新闻。 13号楼103室,有人自杀了。 那是一个周五,据说死者下午翘课了。室友们回来的时候,见到他七窍流血,服毒身亡。当天下午警车来很多人都见到了。回到宿舍,老六带回的“官方消息”称,情殇。又见情殇。大一的小p孩儿,情殇个头啊。据说是高中时的女友,上大学异地恋,不到一个月,见异思迁了。但是他的舍友都说死者根本不像是个想不开的主儿。 不知道为何,一个念头突然闪现在我脑海中。情殇……难道我们之前在那儿安然无恙是因为,一班那几个货,当时除了一个书呆子之外,其他七个都是游戏迷,没有一个是一双的,而我们宿舍这几个货色都是没人要的,所以才躲过一劫?当然,这只是个猜测。 之后校方的处理手段我倒是见到了,照葫芦画瓢,103的窗户门也给封了,水泥封死了。一班的那些家伙还说他们是后无来者的绝唱了。刘凯有次又提起我问的那事儿,还问我是不是有点道行什么的。我不想再深入,用巧合搪塞过去,不然还能有什么?我又怎么能知道。 再后来,这件事儿过去没多久。为了考研中保持好的身体状态,除了熬夜,我们宿舍哥几个约好,晚上跑步。因为篮球场那边儿外围一圈有专门的跑道,我们便经常去那边儿。但是……要经过13号楼。 虽然知道每个人心里都会有点毛,但是没人认怂。而对于我,其实更多的是内疚。也许当时我向上汇报了,那个大一男生兴许能够躲过一劫。不过随即苦笑,这种汇报会有人重视么?在象牙塔这种唯科学论的地盘儿。 有一天晚上夜跑的时候,差不多九点了,路灯倒是通明的很,跑步的人也很多,但是毕竟是深秋,除了跑出汗来的,那些经过的小清新,都把围巾裹的死死的。我跑了三圈之后开始走路,准备歇一歇再跑跑。 只是,当一个人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禁不住停下了脚步,然后回头看了下这个背影。有些清瘦,中等身材,比我稍稍矮个头皮。他经过路灯的时候,我看的清楚了一些。那是个跟我年纪相仿的男生。穿一件连帽的黑色卫衣,这身打扮让我突然脑补到一个叫闷油瓶的小哥。甩甩头,我想忽略自己的脑洞大开。直到我看着他走进13号楼的楼门,我都觉得这个人有点问题。 第二天,中午过后,我拿着英语阅读材料,跑到篮球场旁边,坐在看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做题,一边告诉自己,没必要太拼命的。然后,我又看到的昨晚的那个人。 他从13号楼出来。换了一身装束,白色体恤。抱了个篮球,直奔球场。这一次我看清了他的面貌。还算清秀,整个人看上去第一感觉很干净,应该属于我们班女生对于帅哥的定义范畴。不用怀疑我的性取向,我是直男。但是我不否认,我对这个人有兴趣。而且,昨晚我并没有看清他的脸,但是我今天一眼就认出来了。不是什么心灵感应,非cp。 我之所以对他感兴趣,是因为我从他身上听到了一种声音。一连几天,我都会在夜跑的时候碰到他。也会在天气好的时候,在看台上看书,看球,看人。这个男生作息也规律的很,每件事几乎都在每天的固定时间去做。 这样过了大约一个礼拜,周末下午。我们宿舍几个准备放松下,打打球。没一会儿,那个白净男生便也来了球场。让我意外的是,他竟直直的加入到了我们这个场子。打了一会儿,我下场休息,喝水。那人也随我而来。 “要么?”见他盯着我,我喝完水,把水瓶递给他。 他摇摇头,坐到离我不远的对面,半晌不说话。 我也沉默,等他开口。其实当他直直的朝我们过来的时候,我便猜到,他大约是发现我在观察他了,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你在注意我。”他说。并非疑问句。 我笑笑:“没有恶意。” 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为什么?” “你是大一的?”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算是吧。”他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喝口水,理理思路,想该怎么跟他解释:“我从你身上听到一种声音。” “声音?”对方显出疑问的神情。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挠挠头,“像是一种音乐……唔,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有点像……”我寻找着所能知的所有词汇,“法螺,恩,差不多就是法螺吧。”我为自己找个的这个词觉得开心,挺适合。抬头看到对方眼神有一丝诧异。 “……”对方张了张嘴,又合上似乎显得有些惊讶,最后道:“我是n大的,过来交流访学。” 名牌啊,我心底讶异了下。n大到我们学校来交流……真是不知道该有什么心理活动了:“呵呵,”我傻笑了一下,转念一动,突然鬼使神差说到:“交流内容跟103有关?” 对方愣了一下,然后说到:“我叫方觉。” “肖喆。”我伸出手,毕竟咱是学长么。 方觉跟我握了握手,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然后老八从场上下来,看看自己的水没了,夺过我手里的渔夫山泉,一饮而尽。然后不怀好意的斜睨:“才打了几分钟就下场,然后跟个小鲜肉聊那么久,改目标了?” 我笑:“吃人家嘴短,喝凉水没把你噎死?” “你拉他手了,我吃醋。三哥~”老八装洋相。 我抖了一地鸡皮疙瘩:“滚。” 晚上依旧夜跑。不知道为什么,我有预感,方觉还会出现。毕竟他似乎有话要说。果不其然,当我跑步经过13号楼的时候,方觉出现了,似乎也发现了我,我便大大方方招招手。 两人不紧不慢跑了一圈,然后我步子放缓,逐渐变成走路。方觉随我步子也慢下来。 跟这个人接触不多,但是差不多知道他不是个主动的人,所以还是我开口吧:“你是佛门中人?”我猜不出能听到法螺声音之人,还有其他选项。 方觉点点头,突然施了一个出家人的礼:“白日里说话多有不便,还请海涵。我乃是竹林寺俗家弟子。俗缘未了,尚不能剃度归一。敢问施主是?” 果然,这个人与佛有缘,但是我进过庙,见过和尚,却未曾听到过法螺声音。“我什么都不是,普通人而已。如果非要说……应该说我倒是有求于信士。” “施主言重了。但讲无妨。”方觉言语间收起了平日的做派,举手投足间倒是像极了天龙八部的虚竹……但这外形,倒是像极了小哥。只是说到感觉,小哥更像是堕落天使,而方觉就是天使小白,起初觉得神秘,接触了之后才发觉这人用单纯都不足以来形容。 没来由,对他就是一种信任感,然后我便把入学以来的怪事跟他大体说了说。 听后,方觉沉默了片刻,喃喃道:“难道是天耳通?”然后他抬头说道:“可否让我检查一下?” 我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方觉施了一礼,借着路灯,开始用目光从头到脚观察。似乎无果,继而他皱皱眉头,左手结了个手印,右手掌心朝向我,闭上眼睛,嘴唇微动,似乎在念叨什么,却没有声音。我仔细倾耳去听,似乎听到断断续续的佛经。不仔细听的话,便是一片寂静,此时夜跑的人虽然还有,但是却也不多。我们让在路边,倒也不碍事。 方觉朝向我的右手,开始变幻方位,游走于我的轮廓之中。片刻之后,他收了势。睁开眼时,面色多了些温和。“施主果然不是普通人。” 这下轮到我诧异了,自打我妈娘胎出来,我还真不知道自己竟然不是普通人……难不成我还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转世不成?雷到家了……想到这里,我已经乐不可支了:“小师傅能给解释解释么?我可是蒙在鼓里二十多年了。我是个什么转世?” 方觉听我这么说,也乐得笑开了嘴:“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哦,那怎么说?”我静待下文。 方觉想了想,说到:“你体内有个封印。” 3.表哥到访 封印?如果不是顾及到形象,我差不多要笑抽了。是四象封印还是五行封印?我体内是个九喇嘛还是守鹤?好嘛,我不是雷神转世,成cosy现成版人柱力了。不过脑洞没有开太大,毕竟,那一夜惊魂,绝不是我信口胡说。 “封印?”静下心来,我皱了皱眉:“我从没听说过。是什么样子的?” 方觉道:“非我佛门之术。似乎是道家的做派,施主可去道家打听一下。” 我想了想说到:“景点上的道士是真的么?” 方觉笑了下:“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我猜也是。”我也笑,“你这样的真和尚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你让我去哪里再遇一个真道士去?” “施主,随缘。”方觉回礼。 “我能爆粗么?”我挠挠头,“算了,早知道就应该在你说自己是和尚之前,先爆下,不知者不罪么。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就确定遇到你不是我的机缘呢?或许冥冥中,便是要得到你的指引呢?”虽然这么说,但是很大程度上算是在狡辩,玩笑而已。 不过,方觉似乎对此到认真了,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拿出手机:“你说的也有道理,送佛到西天,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回寺的时候,问下师傅可有认得道家之人。” 这话一听,我倒真的很是感动,毕竟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这么答应了,必定是要去做的。想来,平白无故的,他便这么真心待人。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对了,”我突然想到,“101和103到底怎么回事?” 方觉听闻,施了一礼,说到:“施主就莫要牵绊更多的因果了,不知才是幸福。” 我明白他的好意,点点头,不再多问。再度遇到方觉的时候,才知道世界上有种地方叫做“煞眼”,这是后话。 方觉见我理解,也回谢,说自己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敢情这一段时间的交流,是跟鬼去交流了。 在这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再碰到过方觉。倒是老八把这事儿说给老六,再经老六的嘴添油加醋一番。我的取向被当做聊资,娱乐大众了很久。以至于我班女生有的还叫我天真,扯着我跟我要小哥的联系方式。天可怜见,要找小哥去长白山啊,哪怕你们去竹林寺也成啊,跟我半毛钱关系也木有啊…… 如此这般,悠闲又紧张的备战日程逐渐的到来,不知道是不是方觉有意为之。考研结束后第二天,我收到了他的短信。内容很简单,崂山雾云观真如子,竹林寺明心法师荐。 崂山……青岛么,我看了下手里的车票,本打算考试完跟班里吃个饭就走人。有点纠结,是先回家还是先去见这个真如子。话说回来,我问了度娘n百遍,也没发现崂山有雾云观这么个地方。难道是地址写错了?我该去河北云盘山?郁闷中给方觉回了短信,具体地址?这小子给我的回信让我憋出内伤,随缘。ca……拉倒,管他,先回家。 接下来的日子继续悠闲和紧张,大多数人跟我差不多。先是大四备战考研,我们宿舍老大立志走科研,从大三一开始就复习考研了,这在我们学校很是常见。等到了大四学期末,考研完了之后,绝大多数便彻底放松,当然还一些没考研的,或者是考完研两手准备的,便努力复习公务员。国考当然是跟考研重合,很多人都放弃了,我随便考了考,反正没人所以没戏。考完研之后的地方公务员才是这部分人的重要话题。我便是其中之一。考研我就没打算考上,但是地方上的公务员招生,事业单位招生,还有三支一扶,选调生之类等等各种考试接踵而至。我没有去公司实习,毕设用了一个月时间搞定。其他时间除了复习考试便是在学校溜达。 考研成绩公布之后,结果不出意外,我果然没考上。把我家老子气的每个窍都冒出烟来熏我。虽然可以调剂到c区去,但我妈死活不同意,我爸也无奈。好在我考上了我们市的林业系统的事业编制,在他的每天变着法的威压之下,我主动申请去找我二姑父。我爸跟我爷爷不顾我妈的反对,立刻批准了,穷养儿子么,不吃苦哪成。然后我在7月份上岗前被发配到山区的护林所,跟我二姑父实习去了。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这次不去找我二姑父,会不会就会相安无事下去?不知道,也许其他平行世界里会有可能。但那已经跟我无关了。 4月初,清明过后,我差不多完成毕设,只欠论文的时候,便背着笔记本电脑,去了山里。有电,网络,还能躲过我老子和老子的老子的白眼,幸哉,福哉,幸福哉。 “喆喆,这是你的床铺。”二姑父堆满笑容,给我指了指里屋的一张床。护林所不大,但在山里,规模也算可以。二层小楼,一层也只有四个房间,其中一个是车库,里面停着一辆皮卡,车身上有些不大的泥点子。其他三个房间是办公室。二楼四个房间,是宿舍,每个房间两到三个人。我跟二姑父一间,本来他是一个睡的,我本以为这是他所长的特权。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他呼噜声太大……悔之晚矣,好在他平时没有险情的时候,每天都骑着他那辆小电瓶回家,我一个人独占一间。另外三间,都是轮流值班,基本上夜里加上我,总有三四个人在。楼后面搭了个棚子,算是厨房。 这里算是比较偏僻的地方了,但还是会有车经常通过。这护林所还兼具着盘查车辆的事儿,防止有人偷罚树木。 每天早上我都牢记父亲的要求,跟着去巡山,一天至少一次,有时候下午也跟着去。这是因为父亲觉得以前只顾着让我学习了,所以就纵容了我的“柔弱”。现在既然学业无望,所以身体必须健壮起来。二来,想以后有前途,就得先吃苦。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但凡他老人家来电话,绝对是要教育一番的。倒是我二姑父隔两天就给我带点好吃的。估计不是我姑就是我妈。 除此以外,便是写论文,然后熟悉护林员的职责和要点。因为从我爸话意来看,我进了林业系统,他绝对是要把我扔山里呆段时间了,不可能让我7月份入职就逃掉,脚趾头也想得出。所以还是早点进入状况比较好。我很清楚这点。 方觉说的崂山道观的事儿就在彻底的身体疲惫中被我淡忘下去,直到表哥来看我。 “探监。”表哥用极度优雅的姿势剪着雪茄,我很奇怪他是怎么喜欢这些个玩意儿的。 “感谢父老乡亲。”我一边录入信息,一边回应着他的揶揄。 我的表哥,名叫陆爽,是我二姑的独子,比我大两岁多。跟我不同的是,这家伙从小就是个优等生,跟我这个班长比起来,他是真优等,年纪排名没下过前三的那种。而我只是学习中上,白白有了个班长的职位罢了。但是表哥却从来没当过班长,甚至连个学习委员都没当过,鉴于他学习成绩一直给班级争光,老师下决心给了他一个体育委员。我觉得这绝对不能怪老师,这是他咎由自取。看长相,表哥挺人如其名的,非常清爽。不但长相好看,而且性格很好。有人说他长的像陆毅,他很不谦虚的说,那谁让咱都是老陆家的呢……身材也一级棒,初中一起扎猛子的时候,我见过人鱼线。只是……他行为不端,所以颇为让老师头疼。简单说来,你第一眼看到他,哇,有点书呆子外加萌萌哒小鲜肉啊,白白净净的,金边儿眼镜斯斯文文,桃花眼,朱唇微扬迷死一群痴女。但是如果你跟他接触久了(限男性),你就知道真tm人如其名,初中的时候他带着一群人去打游戏,第二天考试,其他人都考的一塌糊涂,他自己保持年纪第一不变……高中的时候,我爸去学校把他接回来,没让我二姑父去,怕他收不住把我表哥给废了,因为在校外跟社会团伙打群架……因为未满18岁,没有持械,所以被学校领了回去。所以这种品行不端的人怎么能做班长呢? 高考那年,表哥算是收敛了些,据说非常努力,每天12点之前没睡过。白天该打球打球,该打架打架……就这样仍然被著名的t大录取,大二那年更是因为学习出众报送到米国交流学习了两年。大四回来之后,本来已经定下了要去米国深造,但是后来他放弃了……放弃了……不管我二姑父和二姑怎么劝,死活要回来。最后还是回来了,想来就他这种苗子去个机关单位肯定比我容易,国考我想难不倒他。但是他考了零分……赤果果的跟我二姑父作对啊,咳咳,其实我不如他我阳奉阴违罢了。之后他便在乡下租了房子,跟他以前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被我二姑父捉回来几次。最后终于摊牌了,表哥说他要搞什么外贸,说要赚大钱。这件事儿,表哥跟我聊过,他是觉得其实家里机遇更多。人生追求的是什么?什么样的才算高度?这个话题太深,我俩没深入讨论。总之,表哥觉得回来的路更多,而且还能够照顾父母,尤其是他那帮子兄弟,他觉得自己回来搞个外贸可以带着他们走正路,赚钱好好生活,对于社会解决了一批隐患,对于个人也实现了价值,对家乡能够带动经济,比那些高高的名头有意思的多。 我深有同感。而他也做到了,比我早毕业三年,他搞起了外贸,开始是做木质,后来发现跟我二姑父的行业抵触,想想对生态也破坏,后来就搞了多方面的手工艺,藤编,草编,到也真的做大了。再后来,房地产,物流,建筑等等业界都开始有了他的身影。其实这很大程度得益于他的专业,他是做计算机的,对于电子商务入门很快,之后自己编程做了很多实用小软件,可以搜到客户和资源等等,况且他英语也很好,自修了一些小语种,所以做外贸得心应有。开始的时候不只是单一的业务,只要能接来的他都做,后来客户多了开始有了侧重和选择。再后来……按他自己的话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了,反正不少。 打住,说了这么多。是想对他这个人有个大概的了解。因为这个家伙是我亲人当中唯一一个知道我有点“不正常”的,感谢一路走来他对我的无私支持。 4.有惊无险 那天表哥来“探监”,开着他让我垂涎的座驾揽胜,除了给我带了一堆吃穿用的之外,也给所里的兄弟送来了福利——当然是趁我二姑父不在的时候。他俩的结还没完全解开,实际上是大家都抹不开脸儿,一层窗户纸的事儿。 “出去走走。”表哥在跟大家扫荡完带来的伙食之后,微醺醺的跟我使了个眼色。下楼跟值班室的打了个招呼,我俩随便到附近走走。我想表哥大概是想跟我聊聊人生了……别想偏了,跟肥皂没关系,很可能是带着我爸的任务来的。 “我不是特务。”表哥看上去微醺,但是思路并没慢,马上看穿了我的心思,“我知道你想回来,有什么打算?” 我踢着路上的石子:“我觉得想法跟你差不多。不过……我赚钱不如你,混个仕途吧。其实也不想升太高,跟我爸差不多就成。” “没野心,你一直都这样。中规中矩,简直不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懒散。”表哥的话没有错,的确如此,我不想为自己找借口,但是与其徒有虚名,不如孝义当头。见我不说话,表哥叹口气,“我猜你就会这样,所以这次来其实是要拉你入伙,跟着我赚点钱吧。” “你那营生,我什么都不会。”我耸耸肩。 “谁tm是天生就会的?不会就学,一年学不会就两年,这个学不会就学别的,怕啥?你就说干不干吧。”表哥佯装踹了我一下。 这话倒是不假,我也不笨不是,“干。你说吧,让我干啥?” 表哥看我没啥犹豫,换了笑脸:“识相!这也是你的优点。反正我觉得你走仕途也不错,咱一家子不能都从商。你还是首先好好干你的工作。下了班,先帮我收原料。” “原料?” “恩,我有个厂子,其实是代加工的厂子,做藤席之类的藤制品,这边山区有种植基地,我给你个手机号,是我兄弟岳三儿,他目前负责这块儿。让他带带你,等你能胜任了,我要让他去开发新的种植地。”表哥说着把个手机号发过来是过两天他会主动联系我。 我随即存好。表哥才悠悠的从内袋里取出跟雪茄,不知道藏在那里的雪茄剪,熟练而又精准的剪掉两公分,抽了一口,才一脸爽的对我说:“古巴雪茄……算了,你不好这口。” 我俩不知不觉又走出去一段。 “共苦容易,同甘难。”表哥叹口气,“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赶紧成长吧,我需要你。” 我不知道表哥为何会突然发这种感慨,不过我知道他平时在外面很少感叹什么。只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会说点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可能是小时候他一直拿我当小孩儿,又是兄弟。等长大了,他便养成了这种习惯,可我却不是小孩子了,我明白,他现在不像别人想的那么爽。 在我低头思考他这句话的时候,表哥多走出去一段路。等我抬起头才发现,他正往绝路上走,立马大声道:“别往前,危险。” 可是这家伙却毫不在意:“这地方我比你熟,闭上眼……”话没说完,就听见他大喊一声。“我ca——!” 那一刻,我觉得时间很快又很慢,但是心里明明知道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丫怎么就这么自以为是呢?这地方前几天暴雨刚刚塌方了一块儿!紧接着旁边就是悬崖。几秒钟的功夫,我窜上了刚才表哥过去的土堆,手电照过去,一片黑暗,光及所至,除了土便是一个滑行的印迹。绝对不能出事!那是我听到他喊叫之后一直在心里重复的声音。我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遍,刚刚冲过来的时候,我还听到滑落的声音,但是随即便一阵寂静。 我额上渗出了汗,寂静了之后,我才想起要喊:“哥!哥!你没事儿吧!”寂静……这种寂静让我心脏马上就要冲破胸腔跳将出来似得。 “陆爽,你他妈还活着就吱个声!!”我撕心裂肺的喊道。 停顿了几秒,一个半死不活的声音响了起来:“我ca,你摔下来试试看,老子嘴里全是土!” 听到回音,我立刻恢复了神智:“哥!怎么样?” “别废话,我挂树枝上了,赶紧去叫人,不然树枝断了,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表哥有气无力的喊道。 “好,你等着。”随即我把手电插在地上的土里,留个标记。一边儿火大这家伙的狗嘴吐不出象牙,一边儿担心山东人的邪——好事儿不灵坏事儿灵,然后撇开双腿死命往回奔。 之后的事情倒是简单了。绳索加上训练有素的护林员,表哥很快就被吊了上来,我刚拿到驾照没几天,就冒死开着他的揽胜,送进了市里的医院。左侧两根肋骨骨折,做了b超,未伤及内脏,ct显示有少许积液。开了药,说是要躺两周先,之后么……伤筋动骨一百天那是少不了的。 只是期间表哥没头没脑的突然说了句,奇了怪了,当时都觉得肯定玩儿完,结果凭空出来一根树枝把我给挂住了。我只当是他糊涂了,凭空长出?你当自己是千手一族还是青帝木皇,大半夜他能看见个毛,只能说他幸运,究竟是什么挂住了他,据下去救人的说,是露出土表的树根。 这之后,表哥更有借口拉我下水了,生怕我是表面应付,果断立刻安排任务给我。从此,下班之后,我便有了新的任务。每隔两三天就要走近一个钟头的路,去山里三个村子的种植园查看原料供应的状况,然后随时跟岳三儿汇报,以便他及时调度。 当然,换句话说,我每天5点下班之后,吃饭五点半。再然后就是6点半才能到最远的村子,等回到护林所,最早也要快8点了。即便是春夏交接的时节,天色也是很晚了,再换句话说,我一周要走两回夜路。再延伸一下,夜路走多了……哪能不碰到鬼。 如果是以前,我必定一笑嗤之,但是103事件之后,我多少变得有点不正常。其实倘若真的知道有鬼倒也罢了,对人而言,恐惧的大多其实来自于未知。就在这种小小的恐惧中,我仍然遵循着老祖宗的箴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坦坦荡荡,鬼神不近。我堂堂男儿,怕它那些玩意儿作甚。就算阴阳有路,我毕竟不是子时走鬼路。一边儿脑洞,一边儿赶路,经常如此。 但其实并非我空穴来风,来往的路上,我逐渐发现自己并不孤单……这让我有点毛骨悚然。按理说,如果走夜路发现有别的什么人其实是很开心的,这样会壮胆儿。但,问题是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就恐怖了。好几次,我听的远处有人语声响,但走近了其实没人,好吧就算我听错了,或者是那人走了。可事经不起每回都这样……而且,声音越发的真切。到后来,我听见身侧有人经过,还不止一人,他们窃窃私语,说着我不懂的语言。但事实上,我只是一个人在走夜路。 我不知道别人是否能想象我的感受。山林里,四周除了野林子就是种植园,偶尔有守夜的,但也极少,因为经济林少生态区多。没有路灯,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和天上的月色,以及一把强光手电。开始的时候,有一次我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之后便觉得声音少了很多。但是回去想了想,有点头皮发麻,还是不回头的好…… 为此,我跟表哥抱怨过,但是我不能说我怕呀,所以我就说我累,能不能换成周末。结果被他软硬兼施,一边儿说自己辛苦,需要我赶紧成长,一方面说我太不努力找借口。我只好继续硬着头皮上,幸好没出过什么事儿。直到5月底回去答辩,我才松口气。 偶然,我在删除无用信息的时候,看到了方觉的短信,联想到在林子里夜路的诡异情况。我知道,事不宜迟,崂山势在必行了。 答辩完之后,离毕业有点时间,其实,我这段时间最忙,因为我是班长。但是,一个周末我还是决定成行了。老大是支书,我把大权委托了给了他,然后周五下午就启程了。 方觉简单几个字的地址,我觉得钱不是此行最重要的物资。所以我准备了一把多功能的军刀,和一个水壶外加一包的压缩饼干,换了身速干衣。其他的……再说吧,反正我也不是毫无野外生存能力的那种。 走之前,我还是做了很多功课的,尤其是早在护林所的时候,我便在论坛上发帖询问了关于雾云观的事儿。但是所知甚少,所以我还是决定去已知的道观问问,毕竟多少算半个同行,不过一个是旅游业,一个是宗教业。 太清宫,是我的第一个目标。时值暑假初期,有些学校已经放假了,崂山景区人多不胜数。中国人历来有旅游的爱好,近些年有增无减。看着拥挤的山道,排队的汽车,我发现除了拖家带口的。也有不少是我这种形单影只的背包客。放松,猎奇,摄影不管怎么说吧,大家总归有各自的理由。彼此也不想互相打扰,就这么各自为战。我不禁想笑,像我这样背着一书包压缩饼干,来找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道观的白痴还有么? 还真有…… 5.悬天梯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想找个道士,说难也难,因为挤不过去,说简单也简单,因为毕竟也是有在册的道士在此修行。不怕有心人,我看到道观冷清的地方有小道士的身影,便跟了过去。 “这位道长,请留步,在下有一事相问。”我从后面喊了他一下,发现自己的语言竟然有点古文的绉绉感。 那道士倒也停下,转身稍一抱拳,回到:“请讲。” “这崂山可有一处雾云观?”我虽然本来没有抱希望,但是此刻不免又希望满满。 那眉清目秀的小道士似乎思考了一下,最终果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微微摇头:“未曾听过,贫道在此修行时间尚短,贵客可去他处再做打听。” 我只好谢过,但有不死心:“道长可听说过真如道长?” 小道士倒也尽心,似乎努力想了想,终究是没有结果。我也不再为难他,想来,方觉那种隐于市的佛缘人,他的大能师傅介绍的,估计也不是一般人。换句话说,肯定也不怎么正常,不被人知道倒也不奇怪。 本来我是想着找这里的观主打听,人家多少得有点货色。但是,哈……我喝着水,看着满满当当的庭院,心道,毕竟不是一般人能见的。所以,又去询问了几个道士,专门找年长的,也是没有结果。 之后,我也去了太平宫,上清宫,神清宫,百福庵等等……都一无所获。这个时候已经是周天的下午了。有点沮丧,不喜欢跟大家凑热闹,随着假期的临近,每天的游客只见增加,不见减少。我也索性不去景点游逛,在个半山腰人少的地方,倚着石头坐下来。 拿出手机,很想跟方觉回个消息,说我找不到,让他送佛送到西,再给点线索。文字已经编辑好了,但是一想到他那句随缘,我又打消了念头。闭上眼睛继续脑洞,缘分这个东西比水中捞月还不靠谱,如果无缘,就算我铁鞋踏破也难觅踪迹,或者,如果有缘,我闭着眼睛,真如子都会找上门来。是不是这样? “喂。” 有人突然在我面前喂了一声,我似乎听到了,但也没往心里去。 “喂!”那人大了点声,轻轻拍了拍我。 确认对方是在叫我,我才睁开眼。面前是个姑娘,我不否认,看到她的第一瞬间,有点心动,所谓水灵灵,我认为她的眼睛完全合格。“姑娘有什么事?” “大哥,我……”小姑娘看上去不到二十,叫我大哥倒也合适,她揉揉肚子:“有点饿,钱也用光了,我是自己跑出来旅游的,你能不能……” 骗钱的?我叹口气,就知道没好事,伸手拿出钱包,给她看看:“姑娘,我也是个穷学生,身上还有九十块钱,还要回学校的路费……这样吧,”就算我被她美色迷住了,“给你十块钱买点吃的去吧,留八十块给我坐车行不?”然后拿出十块钱递给她。 见我掏出钱包,那小姑娘倒是乐了,毫不顾忌形象的坐了下来,幸亏她穿的是裤子,不然……“谁跟你要钱了?我说我饿了,想问大哥讨点吃的。” 我愣了下,还真是要吃的……不是骗子?顿了一下,我收回钱,拽过背包,翻了翻,除了压缩饼干,还有个面包。便把面包递给她。没想到她并不领情,把面包推回来。 “我要吃压缩饼干。”她指指包。 ……丫我好心给她个面包,她竟然还挑肥拣瘦,这压缩饼干难吃的要死,我都不好意思拿出去送人。等等,我想到了什么,从她的角度根本看不到我的包里有什么,她怎么知道有压缩饼干的? “你还不算太傻。”小姑娘嘿嘿的笑着,一边摊着手,“给块饼干吧。” 我犹豫了下,把面包拿回来,递给她一块压缩饼干,心里有点乱。 她倒也不客气,撕了半天没撕开,递给我:“还要劳烦大哥给撕开……” 这……我挠挠头,是赤果果的勾引么?好吧,我想想罢了,随手帮她撕开饼干,然后看她吃的喷香,还不停的赞好吃,好吃。搞的我都好奇是不是她那块中奖了,特别改善了口味。 那小姑娘几口便把偌大一块压缩饼干啃了个干干净净,手背一抹嘴巴,说道:“我叫风舞阳,大哥叫啥?” 普通话说的地地道道,我无从判断她是哪里人:“肖喆。” “肖大哥好。”风舞阳一笑,空气都灿烂了:“既然吃了肖大哥的东西,那就吃人嘴短了。肖大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 一瞬间,我脑子有点短路……这个节奏是什么?“我……我没女朋友。”ca,这句话脱口而出,说完我就后悔了。 可是风舞阳却不以为意,笑作一团,捂着肚子指着我道:“想想你的正事儿。” 正事儿?我微微一愣。“难道你是真如道长?”我惊讶的看着她,身材刚好,不胖不瘦,很健康的邻家女孩儿模样,扎个马尾,头戴一顶遮阳帽,怎么看都像是大一学妹的感脚。 不过听我这么一说,风舞阳笑的更灿烂了:“你的思维够跳跃的。不过还好这回靠谱了一点,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但是我知道雾云观在哪里。” 这句话足以让我开始正视她了。这个叫风舞阳的到底是谁?为何她知道我背包里有压缩饼干,为何她又知道我是来找雾云观的。话说回来,既然她知道这么多事儿,就是说她根本不是饿了来找吃的,根本就是奔着我来的……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不知道。 美女多蛇蝎。她是如何知道的?又有什么目的?还有,她的身份是什么?或者……是我想的太多?我内心想了这么多,其实表面上并没有过多的表露。因为我早已习惯脑洞,所以也早就练出了不被人看出脑洞的本事,换句话说,闷骚……我承认。 “你想多了。”风舞阳收住了灿烂的笑,微笑也很适合她:“我刚才听到你跟上清宫的道士询问雾云观的事儿,刚好我知道一点。机缘就是这样,所以过来讨块饼干,若是你给,便是机缘到了,若是不给,便是机缘未到。” 这句话其实很有哲理,但是从这么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我倒是有点自责,果然还是想多了。 “既然吃人嘴短,我就还你个人情,带你去雾云观。但是……”风舞阳话锋一转,看我挑挑眉,笑道:“你要告诉我,为什么而来。” 我想了想,却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我是受竹林寺明心法师推荐,来请教真如道长的。” “竹林寺主持明心法师?”听到这个名字,风舞阳愣了下:“你见到过他?” 我摇摇头:“没有,是一个叫方觉的朋友引荐的。” “方觉?” 我没有错过风舞阳听到方觉这个名字时,脸色一瞬而逝的绯红。原来……不过可惜啊,方觉似乎是必定要出家的,这风舞阳岂不是要……我心里想,是不是要做做好事儿呢?算了,这雷锋还是不当的好。 我这里正随便想着,就看到风舞阳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对我说:“走吧,别浪费时间了,不然天黑时候到不了了。”说完就大步流星的往山下走去。 看着她刚才还意兴阑珊的跟我摆龙门阵,突然就变成一副急行军的模样,有点意思。我也没废话,拿上背包就跟上她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不远,便偏离了主道。我心中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走了很久之后,风舞阳才转头对我说:“教程还不赖。” “谢谢夸奖。”我自认身体素质不算上佳,但是经过两个月的护林员生活,天天跟着转山,加上小时候也经常在林子里呆,走这种山路倒也不算费劲儿。倒是风舞阳,这个小姑娘不简单,我还没有见过哪个小姑娘能够走这么远的崎岖山路不带喘的,崂山的路除了主路修的平坦,毕竟还是剑峰千仞,山峦巍峨的特色。 再走了一段,我突然发现有些陌生了。对于山林,我自有从小形成的习惯,先看地图,每过一段地方,我便会在心中对照一下地图的位置。因为此刻分辨不出,我便拿出手机,想定位一下,才发现…… “没信号,不用看了。”风舞阳头也没回,“这边地图上找不到。” 她怎么知道我在看手机的?我怀疑她也是有问题的那种人,该不会后脑勺长眼?算了,感觉还是开天眼的面儿大。“这里是哪里?我记得刚才还是风凉涧的。” 看着两边茂密的树林,还有一条细细的山涧,湍湍而流,小瀑布下形成的小潭静水中还有些游鱼的影子。最为美妙的是抬眼望去,我们爬的这段山坡顶端竟然有些云雾缭绕,难道是山中的水汽?倒也是了,空气的温度似乎有点下降,我穿短袖体恤觉得胳膊有点微凉。再看风舞阳在前面仍然是脚步稳健的踏着石头,丝毫不减的速度,我在思考着她的来历。却也不开口询问。 直到山坡的顶端,风舞阳才停了下来,找了个地方坐下。我有些好笑,看她那样子也需要休息么?风舞阳似乎看出了我的意思,给了个灿烂的微笑:“快到了,先停下来调整状态。” 这是什么意思? “你对真如道长了解多少?”风舞阳取出水杯,很可爱的hellokitty,让我对她的年龄认识以及神秘程度猛降了一个等级。 “一无所知。”我拿出压缩饼干,问她要不要,风舞阳开心的接过。还是撕不开,我有些怀疑,但还是帮她撕开了。 “给你这个。”她吃好饼干,喝了些水,然后把杯子递给我。 我看了看她,然后婉拒了,说自己也有带水,渔夫山泉有点咸,补充盐分的。风舞阳笑成一朵花,还是往杯盖里到了一杯水,递给我。 “喝点吧,樵夫山泉有点烈。”她笑着,坚持让我喝一点。 即便我是傻子也猜到,这丫头的水不是一般的矿泉水了。所以也没客气,接过来一饮而尽,咦?有点酒味儿。“酒?”这丫头还带酒?还把酒当水喝?虽然度数不高。但是一阵清冽入口,脑子立刻清醒了不少。再品这酒,有点绵长的香,有点山西杏花村,又有点像浙江的同山烧。清香型。“这酒不错。” “你还懂点酒?”风舞阳有点意外的瞅着我。 “不懂,瞎喝。”我把杯盖还给她:“你一个姑娘家家,带着个水杯装酒,你觉得这正常么?” 她也不怒,只是笑,笑的很顽皮:“正常不正常得看对谁而言。好,喝了我的玉琼浆,估计也恢复点体力了,前面是悬天梯,可不要往下看哦。” 之后,我终于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了。这山坡的尽头是个断崖。经她提示才发现在绿色掩蔽的岩层上有一条隐约的石阶山道,这石阶异常的陡峭,比着东岳的紧十八盘还要惊险数倍,而且似乎山里十分潮湿,那石阶之上的绿色让我更加心惊胆战,悬天梯……真tm贴切…… 风舞阳在走在前面,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其实与其说是前面,不如说走在上面,我还是想说那句话,幸亏她穿的是裤子……好吧,我还是想多了。不是我这人yd,而是这悬天梯实在是陡,虽然我咬着牙看看头顶上似乎无穷无尽的石阶,但是终究抵不过人类的本能,没有扶手,手只能扒在前面几层石阶上,苔藓的湿滑感让我的心脏一直揪着。看着风舞阳轻盈的身姿,虽然我听不到她身上有任何异常的声音,却也愈发的确信,这女的绝不是普通人。 “你知道这石阶有多长?”风舞阳没有回头,突然跟我聊起了天。 “不知道。”我自然不会知道…… “九九归真,九是阳数里最大的树,代表至阳。因为十代表着圆满,但是求道之路永无止境,所以九也代表着无穷。这里有九段悬天梯,每段又各有九九八十一级石阶,九上九重天之意,因为求道之路艰险,所以也代表着求道之路的艰辛。” 九九八十一……九段……我头上估计满是黑线了,什么概念……打个比方,每个楼层是两段,各八级台阶,一层是十六级。九的三次方是七百二十九,换句话说,我们要爬四十五层楼……中间也只能是五层楼歇一歇……造孽啊……你说方觉这小子是不是存心想祸害我?还是那些真正修道的都是些个不正常的?想来我也不过就是听到点夜行性生物的声音而已,有必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么?不划算啊。只是……我看着头上那个丝毫没有吃力的小姑娘,丫……爷们儿再废也不能比不上个小丫头片子吧。好吧,我承认,这一瞬间,绝对是虚荣心在作祟……还有点不甘心,好不容易找到的什么真如子,不见上一面,总觉得那里缺了,强迫症作祟。 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沉默。风舞阳又道:“反正也是无聊,给你讲个有趣的故事听听,有兴趣没?” “有劳姑娘了。” 6.雾云观真如子 “从前有个姑娘叫小茹。乃是光绪年间某个甄姓知县的独生女,甄家出美人你知道吧。” “文昭皇后么?”我随口接到,其实我心里想的是甄女传,宫斗的小说我偶尔也看,那是我们班女生上大课的必备之物,我穷极无聊的时候也会借来看看。当然后来拍成了电视剧大火,我也看过。有次在小旅馆过夜,晚上开开电视,发现n个台都在播,但是从来没看全过。 “呵呵,”不知道风舞阳笑里有何含义,不过她没多解释,只是继续说着真如子的俗家往事,“甄家小姐十二岁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这闺门不出的小姐画像被传了出去,在当时那些纨绔子弟间就流传起来。甄小姐自小心地善良,又聪慧过人,不但熟读诗书,吟诗作对,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她性子淡泊,无意婚配,却也耐不住世间压力。” 我听到这里其实有点不爽,这时间本来好白菜就少,好不容易有棵还经常让猪给拱了,竟然还有这么好的女孩儿不想嫁……风舞阳自然是不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 “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京城一个颇有势力的王爷耳朵里,所以就要纳甄小姐为妾。甄知县虽不敢得罪王爷,却也舍不得女儿嫁个糟老头子做妾,所以便让甄小姐佯病。后来被那个王爷发现了,随便给甄老爷按了个罪名,杖责一百。想来那甄老爷老年得女,又是书生身子,这一病就没再起来,不久甄夫人也跟了去。甄小姐虽然未满十四,却也明了来龙去脉,一方面恨这世道无常,一方面自责是自己给父母带来了不幸,最终,想到了轻生。” 这剧情……真的有趣?我虽然觉得跟表哥比起来,自己完全算不上是个性情中人,但是听到这么狗血的剧情竟然是真有发生过,不免唏嘘,世界真狗血。 “你猜后来怎么着?”风舞阳问道。 还能怎么样,我叹:“后来就遇到了一个仙风道骨的高人,给救了下来,再后来这甄小姐就师从了这位高人,不想甄家小姐竟然与道有缘,然后在这位高人羽化成仙之后,继承了衣钵,在一个叫做雾云观的地方清修。” “你怎么知道?”风舞阳突然转过头看着我,丝毫不畏惧身后的高度。 我真的看上去很白痴么:“甄家小姐,名字叫小茹,甄茹。真如子。”啧,没想到明心法师介绍的这位竟然是位女道长。老和尚和女道长……师太你造么……好吧,我错了。 “你比看上去机灵多了么。”霎时间,又见风舞阳灿烂的笑容。 “谢谢,我当你在夸奖我了。” “恩,好了。第一段悬天梯结束了,可以歇息下了。” 这么快?两个人聊天之中,不知不觉这么快就过了第一段。难不成……我心中感动了一下,这丫头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才……方觉你要真心出家,我可以考虑下了。 登上这第一段之后,我才发觉这里异常的宽敞,得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竟然还有石桌石凳,这里其实早已是半山腰中,那云雾便缭绕在脚下,身侧,满眼望去,似乎是身浸云雾之中,叫做雾云观倒也十分合适。 “这里。” 抬头见风舞阳在下一段悬天梯底下跟我招手,这丫头该不会想一鼓作气?那可不成,我得跟她说说。“咱要不先歇会儿?” 风舞阳听我这么说,咯咯笑不停:“这里有好东西,免费的,不来尝尝?” 有吃的?只有压缩饼干的我,刚才在怕悬天梯的时候丢了一半儿,省的累赘。没想到这里还有吃的,早知道另一半也扔了。等我过去之后,发现风舞阳在采摘着东西。就这么采了一小把之后递给我:“吃吧。” 我愣了一下,接了过来,看着手里的东西有点怀疑。灰不溜秋的秀珍菇,伞柄细的跟豆芽儿似的,道家之人都这么清修的? 风舞阳白我一眼:“给你就是暴殄天物。” “劳烦姑娘给解释解释?” 风舞阳一遍继续采了一把,一边儿自己慢慢嚼着:“解释什么?这东西没有名字,是道长自己培育的,我叫它雾云菇。只有在这里的特定环境下,才能长出这种天地精华。” 我看她那模样,有些忍俊不禁:“是不是我吃了这些就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了?” “做梦呢……”风舞阳吃完了一小把雾云菇,朝我吐吐舌头:“赶紧吃吧,不然不新鲜了,效力就大打折扣了。” 生吃?犹豫了下……我四周瞅了瞅,估计也是纯天然无污染,直接吃吧。一把就塞进了嘴里。风舞阳愣了一下,赶紧提醒我,细嚼慢咽,还说我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 休息的时候我问她是不是跟真如道长很熟?知道这么多野史正史。风舞阳听出我的揶揄,又白我一眼说边走边说。然后就先爬上了悬天梯第二段。我也径直跟了上去。 不得不说,风舞阳这个小丫头很厉害,虽然她讲的东西我觉得都挺狗血,但是事实上的确是分散了我大部分的注意力。而且我发现踏上第二段悬天梯之后,身体非但没有疲惫不堪,反而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力气从丹田冲上来。风舞阳说这便是雾云菇的功效。还说万事开头难,这悬天梯第一段是没有雾云菇续力的,只能靠自己硬抗。我猜她是怕我抗不过来,才给我喝了什么玉琼浆。然后自这第二段开始都有雾云菇续力,但是随着高度的增加也更加考验人的意志力。 我觉得我这个人其实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忍,也可以说少了点年少轻狂。毕竟我有个狂放不羁的表哥,还有个大大咧咧的父亲。我猜也可能是这个原因造就了我阳奉阴违的小人做法。其实我也是想轻狂的,但是没本事,狂不起来啊……所以从侧面激励了我能忍的功夫。意志力神马的,我从来倒也不怯场。 只不过到了第九段的时候,我听了风舞阳唠叨了半天,发现每当一提到跟和尚有关的,或者说跟方觉有关的,她就会巧妙的绕过去。哥说过,哥是闷骚,但是不傻。 “就快到了。”风舞阳有点高兴,不知道是为我,还是为她自己。但显然这悬天梯对她来说算不上是什么挑战。但她为何会对一个路人如此热心?我分析了一下,她态度剧烈变化的时候就是我提起方觉之时。这么说来……我的好奇心突然被勾到了顶点,不知道是因为那个身上带着法螺声音的男生,还是这个绝不平常的女孩儿。 “你和方觉是什么关系?”我终于口无遮拦的提问了,但是我选错了时机…… 风舞阳听到我这么问,身体似乎一颤,随即回过头来,似乎有点怒气的对我说到:“别提这个名字,我不认识,我跟他毛关系都没有,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我汗……赤果果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不认识你至于发这么大火?不认识你至于为了他带一个陌生人绕这么远?“恋人?”或者说曾经的恋人?我觉得自己突然八卦了,也许是因为觉得风舞阳脾气好,想戏弄戏弄?我自己也说不清了。我本不是那种喜欢调戏小姑娘的人啊,伪君子不是我的外号么,怎么着平常咱也是伪着的呀。 “不许胡说,你再说我生气了。”凤舞阳回过头去,不理睬我。 “看在你好心帮我带路的份儿上,哥提醒你下,他有佛缘,注定是要入佛门的,我看你还是早点抽心比较好。”我知道自己是多事了,但是方觉身上的法螺声,声声入耳。而凤舞阳又是这样的好姑娘,何苦一根树上吊死?当然,我没有私心。 听到我的话,凤舞阳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我看着她香肩一抖,不仅心惊,难道……不过她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向上爬。我却有点乱了,本是好意提醒,没想到她的震动竟然这么大……难道她跟方觉之间的关系比我想象的要复杂?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方觉当时的话,他因为俗缘未了,所以无法遁入空门,这俗缘该不会就是跟这位凤姑娘有关。“等……等,我不是有意说这话的,”说罢,我连忙追上去。 慌乱之中,竟然忘记了石阶的湿滑,手上一个不稳,整个人重心突然像后靠去,眼瞅着重心离开了石梯,我竟然找不到任何可以抓的东西。“啊……”惊讶中我喊了出来,然后身体向后倒去……九十九叩,结果茬子出在了最后一哆嗦,只怪我自己嘴贱,何苦去干涉别人的家事。 就在我突然想要回忆过去,在我正觉得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国家的时候,一根绳子朝我飞了过来。那绳索似有生命般,自天空蜿蜒而来,结结实实的缠在了我的腰上,然后我感觉到突然的一震,整个身体下坠的力量停住了,继而从那细细的软绳上传来了更大的一股力量,将我整个拽了上去,速度比着电梯不知道快了多少倍。然后我看着身边的景物由快变慢,再由慢变快,最后一个面朝地扑了下去。真的扑了……不过不是扑街,是扑在了草地上。 半晌我才意识到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也许是因为厚厚软软的草坪大大减少了冲量。等我站起身,感觉到耳朵稍微有点嗡嗡的,再然后我看到了不远处的风舞阳,意识还没全部清醒,但是坚持着张口对她说:“对不起……” 没等我说完,我看到了另一个人。身着一件浅灰色的道袍,脚上一双洗的泛白的布鞋,头上束了道髻,正温和的一边儿笑,一边儿看着我。 说来,这人很奇妙,不用猜我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应该就是真如道长本人。奇妙之处在于她的年龄。我本身想着光绪年间怎么也得一百岁了吧,那就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咯。但是事实上,猛的看上去,这妇人不过是四十几岁年纪,细看时,觉得三十多岁也可能,也有五十多岁的气质,还有六七十岁的慈祥和睿智。你说她道骨仙风吧,偏偏有点像路上的大婶儿,你说她像路人吧,细看时偏偏又觉得不俗。特别是她身上的道袍,明明就是很老旧很老旧的,感觉快磨坏了的那种,却是一尘不染,有着比米兰时装周还上档次的高雅。然后我不自觉地被她的眼神吸引,毫无意识的跟她对视,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孩子般的质朴和老人般的深邃,完全相反的极至。“还不快跟道长道谢,若不是她,你现在已经成肉饼了。”风舞阳似乎恢复了平常,灿烂的笑着。 就在我出神的档口,风舞阳适时的提醒我,让我为自己的鲁莽直视少了许多尴尬。我回过神来,想到刚才是一根软绳救了我,看来这位道长也是为能人异士啊,这也太颠覆我的三观了,“谢道长救命之恩。” “这位小兄弟不必客气,既然上的来着悬天梯便自然是我雾云观的座上宾,不必多礼。”真如道长回了个礼。 我拱手相谢。虽然道长说不必多礼,但是礼多人不怪更是箴言。“恕在下唐突,今日前来叨扰是有一事不解,需道长指点迷津。” 7.奇怪的封印 道长停了一下,让了个手势:“现已夜深,我们不妨进屋再说。” 夜深?我愣了下,突然想起,对呀,我遇到风舞阳的时候其实已经是下午了。但是这云雾缭绕之后虽不见日头,却也明亮的很。见我愣了一下,风舞阳掩口而笑:“先进来再说。” 其实在爬石阶的时候,风舞阳已然跟我说过,这雾云观只有真如道长一人而已,她另外有三个徒弟,但都出事行善,红尘历练去了。这灵宝派跟其他派别有不同,并不主张广收门徒,一般一个道士带三四个徒弟就差不多了,而且只有一人住观,其他人都可以居家,差不多跟我们住校,走读一个意思。住观的这个以后基本上就是继承衣钵的,终身不婚专心修道,其他几人便可以结婚生子,顺便把道家的思想文化,专业技术慢慢渗透到民间。一方面也是做好事,另一方面也是推广自己的教义。所以,这观里人数不会很多,如果没有定下嫡传弟子,常常是观主一人清修。 我曾怀疑过风舞阳和真如子的关系,想她会不会就是真如子的弟子。但言语间又觉得风舞阳对真如子虽然敬重,但跟师徒还是有些差别,这个感觉是装不出来的,当然奥斯卡小金人儿的那些异类不算。 真如子的道观,应该是我见到的道观中最寒碜的一个了。如果太清宫是天,雾云观就是十八层地狱。如果上清宫是高楼大厦,雾云观就是等着被拆的棚户区。毫不虚言。这悬天梯的顶端是足球场还要大的另一个平台,放眼望去,似乎是靠近山顶的位置,也是一般的云雾缭绕,却到处是繁花锦簇,翠色映天,似乎不知道是谁把生物钟都关掉了,感觉这些植物不应该在同一个时节存在。而且这山顶的温度在“深夜”竟然还觉得温暖,却没有崂山特有的湿闷感。如果让我形容,感觉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别一个空间。唯一扎眼的就是这雾云观。 说不出是哪个朝代的建筑,有着从明清到现代的混合元素。没有飞檐,也没有琉璃瓦。只是一个普通的村落平房,三间开的那种,有些低矮,那门倒是宽敞,我的身高却也没用需要低头。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果然如外面所见,只是个三间开的小屋子,头顶便是房梁。左边那间挂了个门帘儿,右边那间也挂着个门帘儿,中间的算是个正经的堂屋,正中是个方方正正的几案,后面的墙上是神龛,恭敬的供着两位神像。我当时是不懂的,很是奇怪,道家信奉的一般不是三清么?后来回去研究了下,才知道早期的道家几派各有所尊,天师道独尊老子,陶景弘尊的更多,而灵宝派最早为尊的是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两位,后来才逐渐合并,道家尊了三清。而灵宝派其实是属于符箓三宗,最有名的是阁皂宗,在武夷山那边儿。思想上偏重于全真主修内丹,但是在法术上兼修符箓偏向正一。我本来对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兴趣,只是见到真如道长之后,才觉得果然天下很大,是我的眼界太窄了。 进了房间,真如道长带我绕过几案往后堂走,才发现,原来这屋后还有房间,不过说是房间也觉得有点不合适,其实就是个半遮的棚子,像是个厨房和餐厅的合并,设备及其简陋,不过是些石头砌成的台子,为数不多的器皿。 但是跟这些不相称的是,这看似粗糙的紫砂茶壶里倒出来的清茶,没有入口只是闻到茶香,我便似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三人围坐在这树墩子做的茶台上,开始品茗。道长不提,我也不好意思再提,便慢慢等她开口。 “你的事我听明心法师提过,”真如道长非常和蔼的看着我,让我想起了小学生上课睡着了被语文老师叫醒的那一刻,那时候老师没有批评我,而是对我说,以后中午要按时睡午觉,从那以后直到三年级换老师前,我的语文成绩都很好。真如道长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我听说圆觉小师傅也没有看出你体内的封印,倒是有些好奇。” 圆觉?我想了下,似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不过……难道是说的方觉? 似乎察觉了我的疑问,真如道长笑道:“圆觉小师傅俗家姓方。” 这就对了,不过提到这个人,我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风舞阳,果然她那微笑似乎多了一些强颜,为了避免尴尬,我立刻转移话题:“是的。只是我对此也一无所知,关于封印一事还是经人提起。多有明心法师指点,才来此向道长问津。”我犹豫了下,该从何说起。 真如道长示意我先喝茶,不紧不慢的再添些开水,才道:“无妨,你可以慢慢道来。”转头对风舞阳说:“你且去内房休息吧。明日早些回去,免得家里担心。” 风舞阳似乎有些不舍,也想听我讲故事,但真如道长此话一出,她也没有违背的意思,便起身离开。这间屋后的凉棚便只剩了我跟这位大能高人两个,我想她大概是怕我有外人不方便言语,也似乎是不想让风舞阳听到更多方觉的事情罢了。 不过,既然只有我们二人,于我而言绝对是难得的机会,可以问问清楚,当下便把从进大学的鬼事开始一直到方觉的法螺声,再到最近我在山里遇到的诡异情况,前前后后,原原本本的说了清楚,以至于连我自己都讶异于自己的思维清晰,语言准确。当然没有老六添油加醋之后的生动精彩,但这些最近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也足以称之为离奇了。 在我讲述期间,真如道长只言未发,只是静静的听着,像是怕打断了我的思路,又像是在思考什么。至于她脑子里在想什么,我这种普通人肯定是不知道了,而且我也未曾从她身上听到什么类似于方觉的法螺之声。 “差不多就这样了。”我面前的茶已经凉了,讲完自己的经历,突然觉得一阵放松,也许我太天真,或者是太容易相信人?反正不管如何,这些疑问憋在心里很久,却又无法向外人道,因为道了也没人信。如今遇到个能够给你释疑的前辈,的确是有种感谢机缘的想法。 真如道长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思考了很久,半晌才微笑对我说:“还是先看看你体内的封印吧。” 我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真如道长没有像方觉那样结印,也没用掌心对着我,只是说道:“若稍有不适,还请小兄弟忍耐,片刻无妨。” 不适?我不记得方觉探查的时候有什么不适感啊?或许佛道两家方法不同,我再度点点头:“没关系,道长请便。”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有点嘀咕,不知道真如道长说的不适……究竟有多不适,是跟女人生孩子一样十级疼呢,还是像跟蚊子叮了一口那样痒痒而已呢。就在我脑洞大开的时候,只见道长微微闭上双眼,似乎顷刻间便入了定,不过几秒,我周身感觉有些温热,就好像体内的血液都提高了温度一般,在循环系统里游走,到也说不上不适,只是觉得有些热,却也不是燥热。这种不适持续了大约十几秒左右,便消失了。当我还在回味这种感觉的时候,真如道长已经睁开了眼,有些微妙的注视着我。 这是怎么个意思?我看着她的眼神,该不会我体内住了个妖怪?她在考虑是不是要为民除害?我没有开口询问,只是静静的等她来说。 果然,真如道长犹豫了一下,用了个总结的语气说道:“贫道所知有限,对小兄弟体内的封印不甚了解。” ……这下换我无语了,别的不说就这九乘九乘九的悬天梯,我就觉得这道长不一般了,还有那软绳救名,更是让我对她佩服之极,这样的人都看不出我体内的什么破封印,我还要去找谁问去?“道长,能给在下点提示么?” 真如道长叹了口气,说到:“小兄弟放心,凡是贫道所知,必定知无不言言无尽。”她稍稍整理了下思路开口道:“之前听明心法师提到此事,我便有些疑问,按理说圆觉对封印的了解已不算粗浅,却也看不出你体内的封印,这边有些奇怪了。” 听她这么抬举那小和尚,我也奇怪了,明明是和尚为何会对道家的封印不算粗浅呢。再者说,如果他对道家的封印了解,想必也熟识道家之人,为何当日那么为难,还要明心法师推荐?这些东西前后联系起来,加上个风舞阳,我总觉得方觉不是那么简单,何况,我还曾自他身上听到过法螺之音。不过眼下还是以我的封印为重,tnnd,为何会凭空出来个什么狗p封印? “今日得见,所以才直接用真气直接去探查了你的体内,所以才会感到不适。只是这个探查虽让我看清了这个封印,却也对它不甚了解,不过……也不是全无线索。”真如道长伸出两根手指,“可以说,这个封印是由两个封印相互交织而成。” 两个封印?我愣了一下。 8.它是活的 真如道长见我愣住了,微微一笑,宽慰道:“小兄弟倒也不必太过担心,至少以贫道看来,这两个封印倒也不是邪恶之物。” 不是邪恶……也不一定就是祥瑞吧。我心里感叹着,又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不过不管怎么说,道长的这句话倒很的给了很大安慰,我点点头,听道长继续说下去。 “贫道看不出这两个封印谁先谁后,但是其中有一个是茅山符箓宗的封印,另外一个我看不出它的来源。但是这两个封印似乎早已融合在一起,而且,茅山的封印似乎正在松动。” “松动?”封印会松动么?我不得而知。不过游戏中经常会做任务,然后就出出现什么妖怪的封印松动了,之后就出来大boss,各种牛x,各种大招,秒杀我等低配屌丝。 “恩,”道长点点头,眉头有些微蹙,“以我之见,这茅山封印的松动,似乎与另外一个封印有关。”见我更是一脸迷茫的表情,道长又道:“我之所以觉得奇怪,除了这两个封印融合的非常完美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这个封印似乎是活的。” 活的?封印是活的?我当下似乎愣住了,又似乎脑洞大开。这个活……是指的活动的还是有生命的?如果是活动的还好说,可能是什么机制罢了,如果是有生命的……这tm该会是个什么鬼玩意儿?“活动的?”我问道。 道长的摇头彻底击碎了我的幻想,当然也无限放大了我的脑洞:“我是说它自己是有生命的。”之后真如道长再度叹了口气:“虽然不可思议,我也没有见过或者听说过,但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下次结论,也是经过一番考量的。但事实如此,今日得见,也是幸事。” 好吧,看来道长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鬼东西:“道长可知,它有什么用?” 真如道长摇摇头:“无从知晓,这个封印非常的奇妙,暗合天数,变幻无穷,贫道尚浅,小兄弟可寻访他人。” 好嘛……我有些灰心,不过好呆又知道的多了一点。有一瞬间,我也想过是不是不知道更好过一些。但以我现在能够听到夜里好朋友的声音这种速度,以后会进展成什么样还不得而知呢,该不会我这是跟道家佛家有缘的节奏么?当下,我想好了,绝对要入道,而且要选正一派。毕竟我爷爷就我爸一个儿子,我爸就我一个独苗。传宗接代的任务很重啊。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是么。 “小兄弟也不必太过担心,贫道虽无法知晓另个封印所以也无法解开,但是对于茅山宗的封印贫道看得出它是要封印你的灵识,这样你便不会听到阴界之声。据贫道猜测,小兄弟之所以能够听到声音,多半跟这个封印的松动有关。我灵宝派在符箓上与茅山也有些渊源,不妨由贫道把这封印加固一下,可暂时封闭灵识。以便给小兄弟更多的时间去寻访,你看可好?” 我能怎么办。突然听到了更为狗血的事儿,而且这事儿不偏不倚刚好就发生在我身上。封印这么个东西在中国的土地上,除了经常在僵尸脑袋瓜子上见到,哪个活人身体里有?小日本儿的人柱力我就不吐槽了。偏偏这么个死物,到了我身上又活了。突然就想到了“左道”组合里的肥虫子。人家好歹还是个虫子,所以才tm是个活物。难不成我身体里还有个会卖萌的封印不成?一想到这个,脑海中突然蹦出一张茅山宗的符纸,那鬼画符一般的符文突然蹦跶起来,然后可劲儿的对我卖萌……真想倒头睡过去,等我醒了之后,发现还是大一的某个早上。神马情鬼,神马方觉,神马声音都烟消云散了。 当然这些都不过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真如道长如此和善的面容真真切切的摆在我面前,四面云雾缭绕的仙境一般存在,突然想到了老庄,突然想到了刘禹锡。究竟蝴蝶是我,还是我是蝴蝶,哪个才是真实的?好吧,我苦笑了一下,无论如何,就算此刻是在梦中,我不也得按照剧本儿演下去?不然对不住我造梦的脑细胞啊。“有劳道长了。” “无妨。”真如道长示意我在此稍等片刻。 不多时听到道长在叫我,便进了前堂。发现真如道长已经备好了物事儿,见我进来,便微笑道:“我虽也修符箓但更偏重内丹,对画符一事也并不擅长。不过好在你身上的茅山封印只是寻常遮蔽灵识之术。现在正是子时,灵气尚足。你且退去上衣,待我直接成符于你身上罢。” 搞半天是要我脱衣服……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想来咱也不是没有光着膀子光顾过球场,更别说光着膀子从浴室晃到宿舍。主要是今天这气氛不对啊,这山顶上就一老一少俩女的……若是police叔叔闯进来,铁板钉钉的流氓罪……罢了罢了,牺牲色相就牺牲了吧,再说了,在人家道长眼里,貌似我这也就一臭皮囊而已。想罢,我便把身上的速干t恤利落地抹了下来,也不知道往哪里放,便拿在手里。 在我脱的时候,真如道长已经在祭告,点香了。之后我只见她嘴唇微动,却听不到声音,奇怪……我这耳朵却是不灵了么?符不是还没画么??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真如道长却是转过身来,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简单说来就是从和蔼的代名词,变成了严肃的代言人。双指相并成剑,从香炉中蘸取一些香灰,来到我面前站定,顿了一下,接着便唇动手动,却没有碰触到我的皮肤,迅速挥动手指。更诡异的是,虽然没有接触到,但我经过护林员生活而若隐若现的一块腹肌之上,竟然留下了香灰的印迹,像印在上面一般。 那些印迹像是水滴在了海绵上一般,又迅速退去。直到最后一提气贯长虹,真如道长才收了势,吐纳调息。静立了片刻,突然睁开眼,喝到:“开!” 我只觉得耳边一声轰隆,仿佛六月天里雨中的炸雷,之后耳鸣了一会儿,也就恢复了正常。不知道风舞阳会不会因为这声老板娘的狮吼功给震醒,反正我是给震懵了。恢复之后,见到真如道长正笑嘻嘻的看着我。 随后,真如道长便让我到右侧的房间里去休息,早上起来便可以离开了。这右厢房陈设也很简单,不过是两条长凳架了个木板,铺了张草席,再无其他。能够盖身体的也只是一床薄薄的被褥,以及一段原木做枕。 这彻地打消了我之前想做道士的想法,就算与道有缘,我也不想过这么清苦的生活。算了,好歹是张床,我有什么可抱怨的? 隔天一早,等我一觉醒来的时候,真如道长已经没有了踪影,只有风舞阳在后棚煮了些菌菇汤,见到我起来,说什么都要吃压缩饼干。我俩就着菌菇汤吃着压缩饼干,味道还不错。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九九八十一难的悬天梯,一想到要下去,湿滑的苔藓绝对是要人命的不二杀手。 像是发觉了我的为难,风舞阳银铃般的笑声简直就是嘲笑。正当我赌上尊严准备下山的时候,被她给叫住了。我们来到这个平台的另一侧,仔细看时才注意到半空中竟然有个索道。不过设施也是极其的简陋。面对我的担心,风舞阳真的是藏不住话的说了句,土包子……然后跟我解释道,这可是真正的云顶蛛丝。至于云顶蛛丝是什么,她实在是懒得跟我普及了。然后帮我捆好之后,也不管我准备好没准备好,直接给我推了出去。 我好像心惊的连闭眼都忘记了,之觉得好像有个什么大鸟从我身后飞掠了过去,差点撞上。再之后,我的双脚终于接触了陆地,才想起我还没买保险呢。再再之后,我听见一声大叫,让开!赶紧给后面那位让出路来。 走了十几分钟我们便从茂密的林中走了出来,转到了主路上,又走了一段看到公家站牌我才发现又回到清凉涧了,一瞬间,清晨的凉爽吹散了那种若梦若幻的不真实感。我和风舞阳方向不同,就此别过,背道而驰。临别前,我把背包里剩下的压缩饼干全部倒给了她。本来想要个联系方式,毕竟承蒙她照顾。转念一想,跟小姑娘要电话号码怎么看都觉得有点那个,于是作罢。 当我说多谢相助,以后有机会自当回报,有缘再见之时。风舞阳突然眨眨眼,神秘兮兮说,你体内不是有封印么?这封印是哪里的?我们会再见面的,到时候多买点饼干哈。说完就去赶车了。 这句话说的我一愣一愣的。敢情她昨晚还是偷听了……另外这封印……一个未知,一个是茅山的,她那么笃定……难道她跟茅山有关? 我没有细想这些,赶回学校的路上跟老大联系了下,还好没啥大事儿,班长开会不到,学校也没追究,毕竟是毕业班了,人之将死……呸呸,比喻貌似有点不恰当。 六月底系里吃完散伙饭之后,我正准备把行李托运回家。却发现宿舍老六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对我说:“三哥,真tm不够意思,大学四年的上下铺兄弟,我咋从来没听说过你有个大款亲戚?” 9.毕业啊毕业 我立刻明白了,然后一头黑线。那个断了肋骨的家伙还没到一百天呢,就开着那辆破车来招摇了。 “我看你那表情好像不稀罕我来接啊。”表哥那张脸随后便出现在宿舍门口。 “陆哥,赶紧坐,别客气。”不得不说老六的眼力劲儿真tm好,立刻扯过我屁股下的板凳给陆爽递了过去,不知道他是真的阿谀奉承,还是在怪我没早跟他说。 我把刚收拾好的一代行李扔到他脚下:“骨头长好没?长好就提着。” 表哥一脸的不爽:“我开车大老远带伤来接你,你就这态度?再说了,我好歹算你半个老板。” 我没反应,默默提起之前收拾好的另一袋行李,慢慢走过去,然后伸手:“钥匙给我。我的杯子在桌上,渴了让老六拿给你。” 表哥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我,然后看着我自己提着一袋拖着一袋慢慢滚离宿舍,自己掏出烟,点上。 “宿舍不准抽烟。”我离开宿舍的最后一刻提醒。不过我知道他不会理睬的。 果然,表哥的声音传了出来:“都tm毕业了,别装了,没人管啦。” 再然后是老六的“尖叫”:“omg,富春山居!” 等我把两包行李都扔到车上去,回来见到老六两眼放光地抱着一盒香烟的时候,表哥正在帮我收拾橱子里剩余的东西。见我回来,一脸鄙夷的看着我:“你橱子里跟个娘们儿一样干净。” 丫,这也成罪过了,我脑门儿上也显露青筋了。我tm愿意么,跟着俩军人出身的祖宗长大,搞不利索我不吃条竹疙瘩才怪。“收拾完了赶紧滚蛋,我饿了。” “三哥,下午说好了宿舍散伙饭的。”老六一脸贼笑,生怕我看不懂,或者说怕表哥看不懂。 “吃,一定要好好吃。”表哥掐了香烟,“你们这哪里最好?” 不等我回答,老六就接上了:“海都大酒店。” “就那儿,你是老六对吧。”表哥过去揽住他肩膀,“麻烦兄弟你通知一下宿舍其他的弟兄,下午就海都大酒店了,哥请客,放开了吃。” “陆哥,你绝对放心,我丁六办事儿,那是!”老六拍拍胸脯,之后很识趣儿的告辞,说是找兄弟们去。“你们先聊,我去叫他们。”然后把香烟藏在橱子里一溜烟儿没影了。 “真大方。”我看了表哥一眼,继续打扫着战场,本来想着过两天再走,车票都买好了,既然他今天来了,那就明天一起走吧。今天恐怕是不行了,晚上那群家伙还不得喝桌子底下去。我随手打了查号台,然后跟海都大酒店订了位子,再直接从楼上订了几个标间,到时候哥几个喝趴下了,直接上楼睡得了,反正有金主儿掏钱。 看我有条不紊的办利索事情,表哥伸出大拇指:“七年班长没白当,干脆别去林业局了,给我当助理吧。” “我是应届生,一没经验,二非对口专业。”我一边回答他,一边继续刚才的事业。 “我不介意。”表哥摆摆手,“最近身边的人暗地里斗给我烦的。” 收拾完东西,一股脑扔到了车上。我让表哥在副驾驶上等着,自己回宿舍锁门,看着住了不过才一年多的宿舍,竟然有些不舍。我知道这一刻其实我不仅仅是在告别宿舍,也是在告别一帮子兄弟,打过架拌过嘴,但是一想到离别,竟然还是如此的伤感。还有……告别我这一段的青春。 真tm煽情。我锁上门,把钥匙还给了宿管,盖章签字。思量着今晚喝完酒,明早就直接从酒店回家了,宿舍……乃至学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走一遭了。 一切,随风去吧。挡不住的永远是滚滚的时间之轮。 “还有烟没?”打开车门,我坐在副驾驶上,系上安全带,发动之前,我转头问表哥。 表哥愣了一下,随即会心一笑,他知道我平时从不抽烟,不过还是从车里的抽屉中翻出一盒,抽了一根塞我嘴里,还很贴心的拿起点烟器给我点上。“慢点抽,别呛着。” 呛着?我笑,不抽不代表不会抽。开玩笑……不过,这烟还真有点呛,眼睛都有点迷了。 “有种象叫猪鼻子插葱——装哒,有种人叫死鸭子嘴硬——活该。”表哥把靠背放低,枕着双手在那瞎咧咧。 当天晚上大家在海都喝了个不醉不休,因为表哥身体的关系,哥几个没多让他。不过他酒量实在有够烂,没喝多少我就扶他上去睡了。我们哥几个喝完,不管醉没醉的都去旁边的ktv唱嗨。十二点的时候,没趴下的背着趴下的,都回酒店睡觉去了。 睡觉之前,寻摸着明天肯定还是我开车,表哥那身子骨现在还经不起长途折腾,便去楼下的小店儿买了些罐头和酸奶,分了小伙伴们一些之后,剩下的基本上都被我消灭,然后也倒头睡去。 早上是被尿憋醒的,表哥正在冲淋。见我醒了,让我也赶紧冲冲,一会就走吧,要开很久的车。我看了一眼时间,才不到七点。 冲凉完毕,我俩到赠送的早餐去吃饭。因为是在房卡中配的餐券,便问了下服务生,哥几个有么有下来吃饭,答案是没有。估计都睡死了。我昨晚说了要开车,大家很义气的也没灌我多少。走的时候,我没去敲门告别,发了条短信,说哥已经在路上了,别了,司徒雷登。 到现在我还记得老大在送完最后一个趴下的之后,在酒店过道里揽着我肩膀说的话:“有事儿尽管打电话,没事儿自己好好过,联系不联系的无所谓,知道大家都忙。”我当了四年的班长,唱了四年的白脸儿,他当了四年的书记,当足了四年的黑脸儿。反了,谢了。 “来一根儿?”表哥拿包香烟。 若在平时,我必定阻止他了,年纪轻轻烟瘾这么大。不过今天算了,“来根儿。” 沉默了半晌,我从感伤中回来。想想目前该做的事儿。 这业是毕了。7月份差不多就要分配岗位了,不知道是去局里,还是去下面护林所。不管哪样,工作定了之后,我就要去找人问问我体内那个活物的事儿。从何问起呢?方觉?真如道长说茅山宗的符箓更强。而凤舞阳也神秘兮兮的。话说回来,她讲的也有道理。虽然我不知道第二个封印是个神马东东,但是我真的是知道第一个封印是茅山的几率最大。所以,有时间真的该去茅山问问看了。 “今天特别沉默。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多愁善感。”表哥掐灭烟蒂,觉得无趣,决定跟我聊天。 我灵机一动,不管怎么说,表哥比我大着两三岁。体内的茅山封印,我是没什么印象了,但是表哥不一定不知道啊。“哥,我小时候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儿?” 表哥被我这么一问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觉得对他也没什么好掖着的:“比如撞邪啊什么的。” 经我这么一提醒,表哥表情掠过一丝惊慌,但是非常短暂一瞬而逝,随即大笑:“我说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还跟毛头小子一样心存幻想啊?” “你慌什么?”我从反光镜看到了他的一丝惊慌,揶揄道。 表哥摆明了不认账你又奈我何的土匪嘴脸:“我哪有,年纪轻轻别胡思乱想了,干点正事儿要紧。” 我苦笑,丫好像我就一混混似的,不知道我俩谁才更像混混儿:“跟你说个事儿,但是你要保密。不准让第三个人知道。”这种话其实表哥也经常说,他憋屈的时候也会跟我来聊聊,反正这个第三人主要是指的家里人罢了。不过,我这里的第三个人,可真的就是指的第三个人了。 “想说就说呗,是不是被甩了?”表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 切,我倒是想被甩,那得先有了才能说甩啊。“我最近遇到那种事儿了。” 那种事儿?表哥不明白我指的什么,但是突然想到我之前问他的话,顿时睁大了眼睛:“撞邪?” 高速上一路畅通,我便把103的事儿和护林所行夜路听见鬼声的事儿,大体跟他说了说。但没提狗血的悬天梯和那个过百还长得跟徐娘半老的道长,正常人估计没人信。本以为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指不定会怎么嘲笑我,但是没有,表哥听我讲完,沉默了一会儿,拿出根儿烟,给自己点上,狠狠的吸了一口。在这之前,我只见过一次这个表情,那是他大学毕业回来,准备创业之前跟我二姑父闹翻的时候,临时住在我家,我刚好大一升大二的暑假,天天陪他置办东西,往下面村子里跑着找房子。有一天晚上,我俩在空荡荡的乡下平房里喝酒吃买来的鸡翅,他冷不丁拿出根儿烟狠命抽了一口。就跟现在一德行,彻底损坏了他学霸小王子的形象。 所以,我百分之百的肯定,这里面有事儿。但是我没有开口,让他自己决定说不说。 表哥只狠命了吸了一口,然后就眯起眼慢慢享受后面的半根儿,等他抽完掐灭了烟头,才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似的跟我说:“跟你说个事儿。” “说吧。” “这事儿,我是被下了禁口令的。我爸跟我聊了半宿的重要性,不过我觉得你都这么大了,该有知情权了。” 我点点头,因为在开车所以没去看他。 “这事儿跟你有关,估计你是没印象了……啧,怎么可能有印象。”表哥食指敲着大腿,那是他陷入思考的习惯动作。 10.隐去的记忆 我6岁那年,祖母过世了。这个家在此之前是全换的,全换就是什么人都不缺,都活着的意思。但是从那天起,我家就开始缺了。 之前说过了我爸是独子,我是独孙,也是长孙,也是嫡长孙,反正就那么个意思。换句话说,孝子贤孙是要摔盆儿打幡儿的。出殡的时候,儿子抱骨灰,孙子打白幡儿是必须的。谁家要是没儿子那也得要本家的来,若是哪个家里让闺女摔盆儿了,真是要笑过十条街的。换句话说,这家里就真没男人了,再继续说下去,在以前那是注定以后要被欺负的。 我那时不过六岁,还没上学,混迹在幼儿园大班。我们那儿还有个说法,就是这小孩儿上学之前是不能参加这种事儿的,要避开,送亲戚朋友家躲躲。因为小孩眼干净,这在中国基本上是常识,容易见着不干净的东西,也因为魂魄不稳,容易被冲着,就是撞邪。像是被死去的老人附身,被邪气给伤了身体变弱什么的。凡是上了学的,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入市了,心定了,也就不容易被邪物冲着了。 所以,按理说我是不用去的。但是我大姑不愿意。他说我马上就六岁了,这也是要上学的人了。我奶生前最最疼我,我应该去送她最后一程。话是这么说不假,其实我大姑只是不忿而已。因为老辈儿人的封建思想重,重男轻女。我大姑又是最大的,很小就下学去赚钱了。后来,自己出嫁了,接连生了两个女儿,未曾出个男丁,在婆家受气。后来我二姑也生了男孩儿,婆家很好。我三姑结婚比较晚,生的是个妹妹,但对方家里思想开放,不管这些。所以我大姑这么多年心里一直不顺气。我爷爷自然是不同意,但我爸心一横,就让我去打了幡儿了。其实也没什么,反正只是一个过程罢了。 但是问题出在了复三上。复三就是第三天还要回来,有的地方要圆坟,还要子孙必须是童男女正反转三圈,算是“开门”。开了门之后就可以寄东西了,这之后才能收的到,说的话死者才能听得到。我当时就是去转圈儿的了,还有表哥。 出来的时候, 大人千嘱咐万叮咛千万不能回头。这一回头就有鬼钻头发里跟着回去了,还不一定是不是自家的鬼,当然自家的鬼面儿大就是了。但是毕竟人鬼殊途,人被鬼跟上,生气会变弱,鬼跟着人虽然是留恋亲人,但误了功夫,错过了去阴间的时间,停留在阳间久了,对鬼也不好。所以,磕完头,就要不回头一直走到车上去。 那天我磕头完毕,旁边的本家大爷便让我别回头到外面的车上等着去。我照做了,但是半路上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就要转头,就在转了一半儿的时候被一只手给拧了回去。是表哥,他训了为啥不听大人的话。我当时说的话,表哥至今都记忆犹新。 我听见奶奶在叫我。 表哥说他当时一阵汗毛倒竖。然后说,是我听错了,拉着我头也不回,一口气儿跑回了车上。后来我出事儿之后,表哥才把这事儿跟我爷爷他们说了。 我出了什么事儿呢?那还要说到头七。按照习俗说法,头七那天,亡灵是要返家的。我爷爷跟我爸虽然是军旅出身,但毕竟入乡随俗。头七还是要做的。那天晚上我其实是早早就睡了的。听说有的地方要回避,我们那儿头七倒是不用到别人家,也没有说要守夜,跟平时一样睡觉就是了。只是要烧纸钱,要去坟上祭拜,据说这时候要把死者生前的东西,主要是衣服都整理出来,分批烧给她,等到七满,东西就要烧完,烧不完留在家里就不吉利。 奶奶头七那晚,我爸起夜,回来时发现了不对劲儿。我家房子那是还是带着小院儿的平房,起夜都有夜壶,但是大号还是要出去解决的,我爸那天就遇到了人有三急。当他回来经过堂屋的时候,看到……我一个人坐在堂屋的沙发上自言自语。声音不大,所以没吵醒大人。 我爸愣了一下,又发现,我似乎是在对着空气说话,当下有点愣住。又不敢打断,怕我是在梦游。便在旁边观察,越观察越邪乎。我哪里是在自言自语,分明就是在跟人聊天。如果说我是梦游吧,但是那表情根本就跟平时无异。这副景象把我爸惊出一身冷汗,却不敢打扰。好在那会儿离天亮也没多少时间了,我爸看着我聊天完打个哈欠往回走,便先一步回去了。 隔了几天我爸带我去体检,一切正常。然后就带我去看了他以前从来不信的“先生”。那先生其实也有些门道并非骗吃骗喝的货色,说是小孩眼睛干净,有时候会撞见什么,长大了就好了。对我爸说,看你家小公子印堂发红,阳火挺旺,一般邪魔不会近身的。然后先生又去了家里看了看,说老太太已经上路了,不在家里。 之后给我包了个符纸,说是贴身带着,就看不见脏东西了。 本以为事情就会这么过去,但还是节外生枝了。我的确是恢复正常了一段时间,没有说过见到奶奶或者是半夜跟鬼聊天的那种情况。但是我的耳朵出问题了。 常常耳鸣,我对父亲说。而且会听到很多声音,大部分是人在聊天,但是看过去却没有人。因为有的前车之鉴,我爸立刻又去见了先生,那先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建议他们去当地先生里颇有地位的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长居山中,给人看事儿的是个老婆儿,我们那儿管看事儿的女的都叫“姑娘”,不管你结婚没结婚,不管多大岁数。我爸带我去见的这位“姑娘”差不多事古稀之年了。据说这姑娘给人看事儿的本事,有点像南茅。在我们这地儿给人看事儿的,其实派别挺多。这是因为地理因素的缘故,有北马也有南茅,还有一些其他的家传渊源,更有一些就是本土的老人总结出来的经验。 “姑娘”了解了我的情况,查了我的八字儿,除了说是木命,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再看我的身体,也是正正常常,天眼未开。百般无奈之下,“姑娘”领着我和我爸去了老林子里的一处破棚,发现里面还有个老头。这老头便是“姑娘”的父亲。看上去年岁其实差不多,这位父亲其实是个真正的道士,正一派居家的那种,本来在家给人看看事儿,后来遭遇十年浩劫,一家人便躲入山中,后来事态平息了,老头却是喜欢上了山里的清净,不愿回到尘世。如此一来,大家都以为这号人物从地球上消失了。 这老头与我见面之后,面露喜色,对我父亲说,这小娃娃灵觉颇高,有学道的天赋,有意收我为徒,可愿意?老道这么一说,我爸倒是为难了。本来么,我爷跟我爸都是军队出神,对这些牛鬼蛇神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今日有求于人,自然也不好意思拒绝。 好在老道心境随缘,见我爸面露难色,也没勉强,施了一道法术,说是遮了我的灵觉,以后便相安无事。顺便在我额上随手一抹,将这段记忆也藏了去。 我爸自然是千恩万谢,还备了厚礼,却找不到了那座破棚。去问“姑娘”时,她说老人家不愿被打扰,这谢礼也不会受的。我爸没有办法,悄悄的将谢礼放在人家院角,才算了了这件事。 “我听到的差不多就是这么个事儿了。”表哥打开一听啤酒,递给我,又被我给瞪着拿了回去,“我可是知道你有个外号叫肖十瓶的。” 我叹口气,宿舍这帮兄弟真tm跟我表哥不见外。虽然我也觉得一听青啤对我没什么杀伤力,但是一来还有个万一,我可不想爸妈、二姑和姑父白发人送黑发人。二来,我也不想触犯法规,造成不必要的麻烦。12点多的时候,我跟表哥在服务区自选餐厅祭祭五脏庙,开了半天的车,我也听的差不多了。 说实话,最近几年,特别是最近的大半年所发生的事情,让我的三观已经毁的不能再毁了。如果现在别开我跟我爸长得铁像的事实,说我是抱来的,我都信。什么叫草木皆兵?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就是。 谁小时候会清醒的记得五六岁发生的所有事情?有,但这种人很少。我以为记忆灰化的地方不过是尘封了不起眼的日常小事,不曾想原来还有这种隐情。原来这耳朵的“毛病”,是老早就有的病根儿,根本不是什么突发的事件。 “很刺激?”表哥见我沉默半天,主动关心下我。 我苦哈哈一笑:“没。在想以后该怎么办?” 表哥见我有这反应,知道我还正常,本来酒量就不行还充大尾巴狼,一口闷了半瓶青啤才道:“有什么好迷茫的,这不明摆着的事儿么?找当年那个神婆,如果那老道还在的话,去让他给你弄弄不就完了?” 经他这么一说,我觉得倒也是条路,想必那茅山的封印就是出自他手。问题是我并没有说真如道长这事儿,表哥自然也不会知道我身体里有个毛封印,更不会知道除了这个封印之外还有个活的萌萌哒封印存在。不过,我虽然不确定他能不能帮我搞定封印的事儿,但起码我可能去问下他知不知道另一个封印的事儿。“你说的对,等我安顿好了就去拜访一下。你帮我打听打听吧。” “这个不用你说。”表哥嘿嘿一笑,我心里一阵毛茸茸,他那眼神明显是在看好戏的模样么。 把我扔回家之后,表哥就急冲冲的走了,我知道他一是觉得跟我说了不该说的事儿,对不起很是疼他的亲舅舅,二来是想赶紧找人打听给我看事儿那“姑娘”的下落。 而我这一堆行李到家之后,深深感到了什么叫男大不中留,留在家中愁的针毡之感。想来以前那会儿,二十出头的年纪早已是家里的顶梁柱了,我在这里吃闲饭,当然会遭人白眼。当然这白眼儿主要还是来自于我爸。我妈和我爷爷倒是觉得我很久不在家,这样过过挺好。 我自然明白我爸的想法,整理完带回的东西,我又打了个包裹,抽了个中午,请父亲下了个馆子,头一上来就给我一顿臭骂,说什么现在我不赚钱都是花老子的钱还请老子吃饭。我没反驳,他说的一点不假,实习的那几个仔儿也就够我个路费。 我也不还口,知道他因为我没考上研究僧,正在气头上。等他骂完,我给他开了瓶酒,放在桌上,认认真真说到:“爸,这顿饭主要是想跟你说个事儿,怕我妈不同意,所以先跟你商量商量。” 父亲也差不多骂够了,听我这么一说,举起酒瓶子喝了一口,抬抬下巴,示意我说。 “这次分配我想去护林所。”跟老子说话不玩虚的,我直接挑明了。 11.值夜勤 父亲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反倒是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我明白,其实他一直嚷嚷让我去锻炼,但是真到了分配的时候,他心底也有点舍不得:“喆喆……” “我是认真的。”我笑笑,虽然在这县城的林业局我爸只是个副职,但分配个人还是说得上话的。眼下各种托关系走门道,朝中有人的没一个想把孩子送到护林所去受苦的,我爸之前多少也有气头上的原因,此刻听我这么说他倒是有些语塞。事实上,我妈之前已经跟我说了,他已经给我寻摸了个办公室秘书的职务,只是看我吊儿郎当的回来,又气不打一处来。 “护林所你也去过了……”父亲又喝了口酒,喃喃说道。 “恩,业务都熟悉的差不多了。正式上岗之后应该不会有什么不适。” 见我轻描淡写的样子,父亲第一次露出不忍:“条件挺艰苦。” “你不是常说,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么。还说先苦后甜。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不下基层怎么往上走,我是想去锻炼锻炼。”这都是他嘴边挂着的话,我一说就是一串。 父亲一脸惊讶的看着我,似乎需要重新认识我一样。以往我在他面前很少贫嘴,挨揍的时候也基本上是忍着。父亲看了我一会儿,不说话开始闷头喝酒,自己喝了半瓶觉得不过瘾,提起瓶子给我开了一瓶,让我陪他喝。这也少见,以往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他才对我跟表哥对瓶吹视而不见,其他时候基本上是禁止我喝酒的。殊不知,我这酒量也多少得到了他的一些真传——一斤半,而表哥则是姑父的遗传——二两倒。 闷声喝了几瓶,父亲看我啥事儿没有,反倒笑了,之后叹了口气,竟然自责起来了。这让我很吃惊,要知道除了我爷爷,父亲基本上没跟谁认过错,不然凭他的业务能力,怎么可能停留在副职,都是臭脾气给拖累了。我也不说话,反正跟他在一起也没插嘴的份儿。如此这般,到了最后父亲竟然喝多了,然后就跟我唠家常,在我二十多年认识他的日子里,这是很少见的,我觉得可能这一瞬间,在父亲眼里我真是长大了,就如同在我眼里他突然失去了神性,变成一个普通的父亲,耳鬓的斑白也时刻提醒着他的年纪已过天命了。 隔日我去帮表哥办事儿,回来之后父亲跟我说,已经安排好了,让我这几日就去二姑父那里报到吧。我没有什么不妥,倒是把我妈惹的伤心好久,这点让我有点于心不安。所以安慰她,这都是到基层锻炼,积累经验,才有机会提拔,这才让她破涕为笑。跟我说好好表现,等有机会就找人给调回来。我欣然允诺。 没几天我就搭着护林所办事儿的车去了山里,表哥因为跟二姑父之间的嫌隙,没再露面。虽然身份转正了,但其实工作内容跟以前实习的时候差不多,除了增加了两项任务——值夜班和写巡山笔记。值夜班对我来说……也跟以前没啥差别,因为我实习的时候就是住在这里,上网有时到深夜,唯一不同的是,值班的地方从楼上搬到楼下。而巡山日记也没什么大不了,班长笔记记多了,都是套路的。 夜勤是两个人一班,上半夜九点到两点和后半夜两点到七点。我跟刘守山分在一个班上,这是二姑父分配的,私下里让我多关照下,我深深的理解他的意识。刘守山按岁数我得叫他伯,比我二姑父还大几岁,还有两年就退休了,老伴儿过世的早,孩子在外地,基本上就以护林所为家了,因为有他坐镇,我二姑父才安心下班回家。想来我也是年轻力壮正当年,照顾下老人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值上半夜的时候,我到三点半以后实在撑不住了才换岗。而我值下半夜的时候,12点不到就起来了。 如此这般,除了休息时回家,我基本住在山里,倒也相安无事。 是日我值上半夜,为了打发漫漫长夜,开始玩起了大学里一直断断续续玩过的网游,手边有表哥送来的夜班零食,都是些不健康的,辣味十足让我睡不着的,甚至还有红驴这种功能性饮料。 当我玩的正酣,突然听见二楼楼门声响。其实声音不大,但是林子里夜静,但凡有点声音都清清楚楚的。我搭眼看了下时间,刚过两点。刘伯醒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值班室的门就给推开了,刘伯跟我笑笑,看见我手边的麻辣牛板筋,把手里的一袋儿五香花生米递给我:“吃那些东西伤身体,还是长果好。” 我笑:“谢谢刘伯。这还早呢,咋就起来了?” “等你叫我鸡都要打鸣了。”刘伯笑着点点我,“我知道你心眼儿好,照顾我这个老头子,不过也不能老这么着,铁打的身体都给靠坏了。” “没事,我在这林子里天天锻炼,身体比以前还结实。”这倒真的是实话,想来我一块腹肌的主儿,现在都有点轮廓了。“再说了,我夜里能上网玩游戏看电影,不无聊。您夜里这么靠着也难受。” 刘伯也没虚,点点头:“现在时代是进步了,这电脑什么的,我也是学不会了,也懒得学。以前的时候都是看看报纸看看小说,现在眼睛花了也看不动了。” 刘伯说的没错,以前的夜班铁定比现在无聊多了,便觉得自己真是很幸福,这么想着,刘伯便催促我去睡觉。倒是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突然页面上的俩字映入眼帘——象棋。 我灵机一动,刘伯不太会电脑是真的,平时也最多玩玩扫雷纸牌啥的。但是我听说这所里刘伯可是象棋高手,我何不给他下个游戏平台,去跟天下同样的夜猫子开战去?这一两盘儿棋局下来也差不多天亮了。说干就干。 刘伯泡了一杯浓茶,转身看我还磨叽,便又招呼我去休息。我看着装好的软件,对刘伯说:“刘伯,听说您喜欢下象棋,我给你装了个小玩意儿,这样你就不无聊了。” 刘伯愣了一下,有些疑问的过来,看着我七弄八弄。我把软件设置好,交给了他最基本的操作,然后让刘伯过来上手,不到几分钟把个老头开心的不得了,直说要请我吃饭,可解决了他夜班的很大个问题。 等他熟悉了一下,我便回去睡觉了。第二天起来时已近中午,听说刘伯到了七点半还玩的不亦乐乎,我倒有些自责了。 每周大约两个夜班,之后个有一天休息。我通常只回去一天,另一天便跟以前一样去表哥的基地巡一圈儿。现在大致熟悉了,每周去一次也就差不多了,有事儿我都是和岳三联系。月末,岳三给我卡里打了些钱算是兼职的薪水,我看到金额之后眼角有点跳,比我一个月的工资还高……一个月干四天比天天干还高,没天理。表哥后来说,那小子对我的工作态度非常肯定,他也很欣慰,然后就是各种撺掇我停薪留职。我暂时还舍不下这份工作,主要是家里长辈觉得这是个铁饭碗,正当职业,尽管收入非常可怜。再后来表哥问我值夜班的时候干什么,听到我玩游戏,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说我这才是不务正业,然后给了我一个球球号码,说这人叫孙淼,他公司做外贸的一个新人,很敬业所以变得专业,很能吃苦,常常熬夜跟单,反正我值夜班无聊也是无聊,干点正事儿吧,顺便赚点闲钱,娶老婆孝敬父母都用得着。 表哥走了之后,我看着球球上的这个号码——天道酬勤,果然不是一般的主儿。加完之后,我愈发觉得表哥这棋一步步走的,明显是让我熟悉各项业务么,看来他之前说过想让我去帮他搞公司并非虚言了。只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我觉得现在的工作没什么不好的,除了钱少点。 说起值夜班,其实我心里是有点嘀咕的。若是以前的我,必定没有任何想法,努力玩游戏的时候还不断提醒自己要警惕。但是现在有些颠倒了,也许是经历过不真实之后才觉得真实和不真实也就是一张纸的事情,明明在见过真如道长之后,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幻听,但夜里还是会疑神疑鬼,然后不断的提醒自己好好玩游戏。 也就是这个原因,我好长时间之后才听说了那个传说。 那天早上我起的早了点,下楼的时候,值下半夜的杨哥和刘伯正说着话。我偏偏听到了这么一句。 “那个声音出现了。”杨哥这么说到。 “你确定?”刘伯显得很吃惊,但又并非特别吃惊。 杨哥皱着眉点点头。 刘伯也皱着眉,半晌叹了口气:“希望今年别出什么事儿。” 杨哥出门的时候看到我,我也没用隐瞒,直言问道:“杨哥你说的声音是什么?” 他看看我,尴尬的笑笑:“没啥,就是晚上的风声。”说完就去休息了。 我也没追问,反正有刘伯在。我进屋的时候,他神色凝重的吧嗒吧嗒抽着烟,见我来了,笑着打招呼:“小肖,起这么早。” 我心里那个郁闷,您这是损我呢吧。“刘伯早。”然后接过刘伯盛好的一大碗面,拿了包酱菜坐办公桌前吃,“刘伯,我刚听你跟杨哥说什么声音。” 刘伯一听我提这茬儿,眉头又皱了。 “是不是什么动物的叫声?”我扒拉口面,然后问到。其实刚才听到杨哥的话,我心里就有点不一样了。先前值夜班的时候,我的确也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为了不影响工作,我玩游戏从来不语音,声音都是关了的。有两三次我值上半夜都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叫声,像是狼又不太像,当然……我的确也没听过真正的狼嚎。 “是狐狸。”半晌,刘伯悠悠的吐了这么句话。 12.扁头山的秘闻 狐狸?我愣了下。这山里头还有狐狸?“这山都开发成这样了……巡山的时候他们也说了,这狼和狐狸什么的好些年都见不着了呀。”我很奇怪,之前巡山的时候,我还说想见见狼,他们都说好多年没见过了。 刘伯叹口气:“没见着不代表没有啊。能活到现在的,都是成了精了。唉,不说了,这都是迷信了。” “既然是迷信,有啥好怕的?当给我说个故事呗。”我讪讪的笑,心里却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儿。也许是因为自己经历了毁三观的事儿,所以反倒是突然对这种事感兴趣了。若是之前,倒真是感觉像在听故事。现在却总想找出点蛛丝马迹一样的心态。 刘伯不急不慢的吸完最后一口之后,接了一根儿烟才道:“行,就当故事给你讲讲,反正才七点,上班还早。” 我急忙点头,于是一边吃面一边听刘伯讲故事。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晓天下。这东山在革命时期也是一处老区,军民一家亲,跟小鬼子没少周旋。东山如今也是著名的景区,按照鲁地人类改造的脚步,基本上纯天然的地方已经很少了,虽然现在有了国家公园,但终究抵挡不住生态的破坏。 老早这里还有很多传说,我家里有本《聊斋汊子》,里面就有很多关于东山的故事。只是随着生产力的提高,人们在各项水平提高的时候,也表现出了对待自然十分野蛮和不讲道理的一面,那些传说里什么狼什么狐狸什么鬼什么妖,也都给人类折磨的差不多绝种了,如今的人基本都没见过没听过——像我这样的实在太少…… 在小鬼子来这里之前,东山有一个山头,因为太过普通,没什么出众的,因为山头扁扁的,所以附近的人就叫它扁头山。老早的时候,这扁头山底下是有村子的,但山上没有。村子里的老人们都说,这扁头山上有神仙,不能污了神仙处所。不知道这传说是从何时传出的,反正基本上没有人去里面打猎也没人去里面采药。后来村里有人家发达了,竟然会村在这扁头山上修了个庙,里面的塑像是个老头子,说是扁头山的山神——扁头爷爷。 说起来,这扁头爷爷倒也很灵,但凡谁家落了难,受了灾去求一求便慢慢变好了,但是求财的都不大灵光。有相当一段时间,这山神庙香火都很旺盛。在后来,战争爆发了,山神庙都成了抗战的据点。老百姓穷啊,庙里的布都给当兵的扒下来给小孩儿做了衣服。随着战争的结束,这山神庙也就败落了。后来经过十年浩劫,更是给砸的只剩断壁残垣。再后来,改革开放之后不久,刘伯便来到了护林所,成了最早的一批护林员。那时候,山神庙已经连影子都见不着了。 刘伯说,他在护林所没几年就出事儿了。那时候有几个偷猎的,惨死的山里,都是外伤,法医鉴定是过度失血而死,很可能是被野兽袭击。出事之前,护林所值班的人听到有狐狸的叫声,那夜值班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年轻的刘伯。 其实早先也有人在山里走丢,连尸首也找不到的大有人在。特别是战争年代和饥荒年代更是数不胜数,浩劫十年很多人想不开也来山里了结自己。再后来,死人的事儿就少了很多。随着社会的安定,现在但凡发生命案,那都是大案了。 刘伯说,他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每年夏天值班的时候总会听到或有或无的叫声,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隔几年的夏夜这山里就会出现人命案。最开始,谁都没想着把野兽叫声跟人命案连在一起,因为后来的命案基本上都是人为的。也有凶手落网的,也有在查的。但是有一年来了几个宝岛的投资客,跟附近的村儿里谈生意搞联合开发。那几个人还都是所谓的背包客,驴友,喜欢野外探险。也有人猜他们是看上了东山的老坟,是摸金的。但谁都只是猜测,没有证据。 直到有一天,护林所值班的人把睡觉的都叫了起来,原因是这林子里太吵了。刘伯说,他记得非常清楚,当年他醒来了之后,所里有三个人住着,外面的林子里跟炸了锅似的,都是狐狸的叫声,肯定不是一只两只的,然后就听到了枪响。几个人没有犹豫,立刻报警了。警察来到之后,跟护林所的人员一起去了枪响的地方。发现几个投资客一个不少,全部惨死。尸检结果倒是跟动物没关系,都是枪伤所致,最后断定是内讧。这事儿以为涉及外资,惊动了上面,在当地却封锁了消息,最后不了了之,具体过程外面的人都不清楚。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夜之后,那年夏天再没听到过狐狸的叫声。但是,来年春天当若隐若现的狐狸叫声再度出现的时候,护林所的人都害怕了。不过,第二年却相安无事,只是狐狸声断断续续持续到十月份才止。 再后来这山上隔几年就出个人命案,各种都有,什么黑吃黑,情杀,自尽。只有一条相同,那就是只要有人死,这山里便安静了。之后各种传言,说是山神爷爷要吃人,没人送祭品,他就让狐狸来要人了。也有人说山神爷爷走了,这里成了狐狸窝,专门来迷惑人了。 刘伯说,他其实是不信这种说法的,但是身处事件最中央,也只能是叹息。而且,那些狐狸从来也没有为难过护林所的人,更没有下山扰民。更有人说,那些狐狸其实是好人,想来那几个投资客很可能就是土夫子,山神爷爷教训他们也是正常的。甚至有人说,这山神爷爷其实就是蒙山众多古墓中的守卫。想来先秦时代东山也是文明重地,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反正说什么的都有,这扁头山倒是真的成了不祥之地。这对护林工作倒也是有好有坏,好的说,就是偷猎盗伐的少,坏了说就是护林员本身也瘆的慌,老是出命案也不是个事儿啊。 我扒拉完最后一口面,把汤也喝了个底朝天。之后,心里反倒是静下来了。至少,通过刘伯的故事,我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我之前怀疑这些叫声只有我自己听见。那么要么是我精神出了问题真的是幻听,要么就是真如道长的封印不管用,我继续听见鬼叫了。现在看来,这点怀疑排除了,并不是只有我能听到,大家都听得到。 第二,从刘伯的叙述来看,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水分,但这叫声多多少少跟人命有关。那么要么是人为的,要么就是有灵异的事儿。如果是人为的,伟大的police应该早就结案了,但如果是灵异的……如果真的是鬼神所为,它会不会知道我肚子里那个萌萌哒活封印是个什么东西?就算它是个狐狸精也得有个百年道行了吧。想到这里我不禁自嘲,若是以前的我,用脚趾头想头觉得是有人借着迷信活动搞违法的事儿,但是现在反过来了,这事儿多半跟非人有关。 综上所述,这件事于我而言都不是什么坏事儿。我倒是很有兴趣了。隔了几天,我值夜班的时候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跟孙淼在球球上不断互动,学习找单接单之类的业务。但是……一夜无事。p声都没有听见。 又隔了几天,表哥来找我,那天我休息,为了避开二姑父他便叫我出去,我陪着他走顺便去了最近的基地视察一下。对于老总的突然来袭,其实也没几个人知道,因为主要是岳三和我负责,表哥也不太露面,所以大家都不怎么认识他。而他也没让我介绍,认识他的人,他便打个招呼也没多问。反正这块业务也不算是他的主业了,这货最近迷上房地产,兼职搞建材去了。 我在路上无聊就把刘伯讲的故事说过他听,表哥听的起劲儿,“外资那个事儿我有点印象,当时把我爸搞得焦头烂额,你还记得你爸小时候去省城办事儿不?” 他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初中的时候我爸有次说出了大案,要马上去省城协助调查,晚自习回来他正要出门。我还奇怪,下午吃饭的时候还没动静,说走就走。 表哥一脸的坏笑:“我知道那事儿为什么不了了之。他们是这个……”表哥边说边用双手做了个刨土的动作,“挂羊头卖狗肉,打着开发的旗号干生孩子没p眼的事儿。” 我的确惊了一下,还真是土夫子。虽然时下大兴此类小说,但是在我们家乡这边,这种事真的是为人所不齿的勾当,基本上会被骂绝户头的。这不就是刨祖坟么,那可是大大的不敬,让人逮着下油锅活埋那都是轻的。不过,如果是这样,不了了之倒也合理了。“有证据?” 表哥双手拇指食指比划了一下:“这么大个洞,我爸还说这些人得会缩骨,正常人进不去,要不是有工具的痕迹,都tm以为是狐狸洞。”表哥说完,看我在思考,说:“该不会放出什么不好的东西来了吧,话说要是你那功能没感应到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时灵时不灵的不提也罢。反正这种事就是有什么不妥,也自有道中人去搞定,轮不到我来操心。” “那可不一定,”表哥揽住我脖子,“要是以前,那肯定跟咱没关系,现在你也算半个道中人了,不如我们也来个夜探,看看虚实?” 我推开他:“别说我不识抬举,这种事儿别拉上我,话说你找人找到了么?” 听到我的反问,他顿时就蔫儿了:“别提了,那家人搬走快十年了,听村儿里人说,他们本来就不太合群,又会那种本事,据说等有人去他们家的时候,都没影了。” 我心中一紧,觉得刚有了点线索,现在又断了。 表哥似乎看出了我的伤感,连忙说:“我已经发动广大关系网,调查此事,一定会找到人的,你别急。” 我看了他一眼,满是感激:“不要紧,随缘吧。”反正我大致知道了这封印的来历,迟早是要上茅山的。 “别担心,我会帮你解决这事儿的,前几天我得到个消息,听说这山里就有个看事儿很灵的,要不要去见见?” 看着表哥对我挤眉弄眼,我心道,这厮今天来,绕了大半个圈子果然还是有事儿。 13.先生 我们这里给人“看事儿”的,有男有女。女的之前说过叫“姑娘”,男的叫“先生”。姑娘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以前大多都是不婚的,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是叫先生,应该是阴阳先生的通称。我们这里的老百姓不像西藏对于佛教的专一,也不像东北对于出马的普及,更不想三苗对巫蛊的崇尚,更别说龙虎山的尊道,在这里不管你是什么来头,是信佛的还是求道的或者是出马的,凡是会看事儿的,就统统叫了“先生”,这也算是华北平原各类文化交融的一个奇葩存在吧。而对于“先生”和“姑娘”这个职业,从我记事起就不怎么招人待见。有时候也替他们委屈,没事儿的时候大家都绕着他们走,遇到事儿了才好烟好酒好话好脸的陪着。我觉得大多也是因为恐惧,而且受过教育的我,对于看事儿的理解,大多是跳大神儿,给人喝香灰,画符纸,喝符水。那先生多有八字胡,鼠目寸光,尖嘴猴腮。那女的也多是一把年纪,没啥表情,嘚嘚瑟瑟,神神叨叨。这都是宣传的结果,但是想来至少在我的记忆中,除了加过一个真道长之外,还真没见到过世俗社会里的“先生”。 我知道是拗不过表哥的,所以也没有反对,看着他在林子里gps用的很爽,我也就省了当向导的功夫了。 地址的确是在这山里,但不是扁头山,也就不是我们护林所的范围内。只能说车给力,路给力。中午的时候就已经到了那先生的村子,但是先生不在。我们也没去先生家里,而是在村子的小吃店里,要了几个小菜吃着等人。 约么两点多的时候,一个理着平头四十多岁的大叔探头进了小吃店。老板立刻招呼着:“苗先生回来啦。” 那苗先生谦和到有些卑微的回笑:“哎,哎,您忙,我这约了个朋友见面。” 小村的人本来就少,这个时候来小吃店的人更少,我便注意了一下这个苗先生。相貌绝对算得上普通中的普通,身上也就穿了个平常的老头衫,下面扎进了一条棉布裤子,脚上是一双不太新的凉鞋。正当我稍微一观察,表哥在我对面,背对着门口,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当即明白,这个苗先生就是表哥口中会看事儿的那个了。然后在苗先生那句话还没说完之前,表哥已经起身。 双方客套了几句,表哥便切入了正题。然后苗先生开始直视我,一遍和颜悦色的安抚我,让我别紧张他也就是看看我的面色。而我,其实也说不上要不要紧张了。但是,这个人的确颠覆了我对“先生”原有的印象。如果不知道他的来头,我必定会把他当成村里的路人甲。手上有老茧,皱纹很深,肤色黝黑还锃亮,应该是个干农活的好把式。跟之前的尖嘴猴腮不同,苗先生算不上精壮,倒也结实,感觉就一老好人。反正若不是表哥引荐,我绝然不相信他会是个“先生”。 在我打量苗先生的同时,苗先生也在观察我。过了一刻钟大约,苗先生突然叹口气,对我说:“这位小兄弟,恕我直言,你的事儿我看不了。” 表哥当即就说:“有什么需要苗先生只管说,钱不是问题。” 苗先生苦笑一下,摇摇头对我表哥说:“陆老板你误会了,这不是钱的事儿。”然后转头对我说到:“小兄弟不瞒你说,咱俩不在一个道儿上。我这是家传的。” 听到苗先生的话,我隐约知道了些原因,所以就试探着问:“先生家里供着老仙儿?” 苗先生见我这么说,立刻点点头:“小兄弟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明白人了。我家世代供着胡家仙,做的是正经的买卖。但是小兄弟身上,有南茅的气息,就算我肯,我家里的仙儿也不肯啊。” 我也苦笑一下,北马南茅本来就是互相看不顺眼,一个看一个是假清高,一个看一个是畜生道,表哥还真是选对人了:“苗先生不必介意,我明白。”只是让我觉得神奇的是,北马一直不是在东北活动么,不是说不过关的么。 “我看解铃还须系铃人,小兄弟不如去找南茅的人看看。” 我听苗先生这么说,就知道这人还真是个好人。一般既然是两个对立派,谁会去管你,但是人家还是好心给你指条路了,这就是好人,我得谢。当然失望的是表哥,其实要不是我本身出了这档子怪事儿,我也不会对此道略知一二,而表哥他精力根本不在于此,而且年纪正值热血,正是天不怕地不怕,我的命由我不由天的时候,让他信鬼神还不如让他杀鬼神来的爽快,所以在他眼里,但凡跟鬼神搭边儿的,都不太靠谱。就像当年知道我的阴阳眼,若不是我跟他说起最近离奇的经历,他也只当那时是我小,迷怔了而已。后来我跟他说了之后,他还怀疑我是不是精神病潜在患者,不是说精神病的前期就是幻听么。想来他到现在也是将信将疑的,不然不会跟我开什么去捣狐狸窝的玩笑。 说到狐狸窝,我心里一动,这位先生家里不也供着胡家么。表哥虽然失望,但凭着他擅结交的长处,倒是跟苗先生相谈甚欢,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问。“苗先生……” “叫苗哥。”表哥白了我一眼,“我跟苗哥一见甚欢,还叫什么先生,是吧苗哥。” 苗先生似乎很喜欢表哥这种跟他不见外的态度,实诚的憨笑,不住的点头:“叫哥就行,都没外人,陆老弟的把兄弟是我本家的堂弟。” 我一头黑线,陆爽特么果然不是一般人,我上小学的时候跟着拜过一次,那场面我现在还记得,歃血为盟,焚香诰天,那血不是鸡血也不是鸭血,就是滴了手指头上的血啊。回来就给我爹一顿胖揍,表哥也是。从此表哥拜把子都改地下了,也不张扬。据我所知就拜了三次。这触手都到这里了,真不是一般的长……几分钟功夫就成自家人了。 见我像吞了生鸡蛋一样的表情,表哥提醒:“你刚想说啥?” 我有些犹豫,抬眼看表哥的眼神像看怂蛋似的,浑身就不爽,顿时觉得一股热血涌了上来:“苗哥,您家里供着胡家仙,有没有听说扁头山上出啥事了?” 听到我这话,苗先生突然一个机灵,似乎跟刚才的憨厚差了许多:“你说啥事?” “不蛮您说,我现在在扁头山护林所工作,夜里有听到狐狸叫声,不知道您家胡仙知道出啥事儿了不?”看到苗先生的反应,我心里就觉得他应该知道一些。 苗先生沉默了一下,说到:“肖老弟,我家老仙儿平时不出门,何况这隔村儿神不同,这扁头山跟我们隔了也不知道几个村儿了,还真没听说。” 说谎。我心里顿时得出这个结论,且先不说他的表情跟之前的亲近截然相反,显然不想再深入谈论,就他说隔山不知道,我觉得有失偏颇。他说管不了我觉得可以理解,说不知道那明显就是在说谎了。一大堆狐狸乱叫,住的不远的同类哪有不知道的?就比如你家隔壁村子显然不是在闹架就是在游行,你不知道?就算你不知道,你村儿里的不知道?你会没听说?我不信。就算我大门不出二门不到,但你苗先生就是吃这个饭的不是……“哦,那可能是我听岔了,算了不提这个,苗哥给我们聊聊有意思的事儿呗。” 见我没有追问,苗先生显然松了口气,这下让我更加确定他跟这事儿绝对少不了牵扯,随即转移了话题,表哥不动声色,他早就猜出我会问狐狸的事儿,见我犹豫才鄙视,现在见我问完了,也赶紧帮衬着转移话题。 除了这段小插曲,苗先生总体上跟我俩聊得都不错,当然主要是我哥,临走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的,在路口分别的时候,苗先生突然从后面叫住我:“肖老弟。” 我转身看到苗先生面露难色,停了片刻他终究还是说出了口:“这山里半夜总有些个什么东西,不见太阳的时候别离开护林所附近就没事儿。” “什么东西?”我当即问道,不过看到他表情,便也不想追究答案:“苗哥这护林所鬼神不近?” 苗先生见我这样问道,便放松了下,笑着说道:“护林所便是山神庙的原址改建的,有山神爷爷罩着呢。”说罢,摆摆手走了。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我对表哥说。 表哥一脸邪笑:“秃子头上的虱子。” “不过是个好人。” “那也是明摆着的事儿,不然不会提醒你半夜别出门。”表哥发动引擎,“不过这人倒也有些原则,刚才我给他钱,他说这事儿看不了不能收钱。” 我笑:“他是不知道你给他那盒烟比那些钱都多。” 表哥哈哈笑道:“等你有钱了就知道其实钱最不是个事儿。” 这都是钱多烧的,我心道,反正是缺什么稀罕什么。虽然我现在没钱也没老婆也没车,但我觉得现在最稀罕的就是赶紧把身体里不正常的玩意儿给弄掉,不然睡觉都不踏实。其实若真的只是身体里有个玩意儿也就罢了,问题是这东西一个松了,一个是活的,一个还只是个加固板,三个头大。我倒是不怕死,怕的是就我一个独子,没人给我父母养老咋办。表哥倒是个人选,但他连自己的老爹都没搞定……唉,我这是在安排后事么…… 14.月黑杀人夜 日子很是平淡,除了新进人员去局里开过一次会,其他的时候我还是在山里,八月十六,七夕。没有情人的情人节,小时候跟着表哥去钻过葡萄架子,没听到牛郎织女的悄悄话,给蚊子咬了一身包回来了。 “还记得小时候不?”表哥转了下架子上的肉串,顺手洒了点盐。 我无语,只能苦笑。这家伙七夕不陪着众多女友逍遥,偏偏带了烤架和肉来我这,还说什么避难……我说呢,原来不知道跟谁过七夕,所以来找我了,到时候跟哪个小妾说起来都没什么漏洞。“你最近来我这里的频率有点高啊。” “哟!你这口气是嫌弃了?”表哥拿起烤好的一串刚要递给我,见我说这话,立刻自己开吃了。 跟小孩儿似的,我笑他:“你个大经理大董事长的,这一个月都来两回了,我怕你耽误了正事儿。” 表哥大口吃肉边说道:“其实,我是对你有点感兴趣。” 我额角的青筋一跳:“这话我听着瘆人。” “滚,别拿你邪恶的思想加我身上,小p孩儿,什么时候搞这套了。”表哥推推眼镜,“一来我是想拉你入伙,帮我管公司,我看出来了你小子有点管理的才能,比我强,我适合打江山,你适合守江山。” “简而言之就是让我去给你擦屁股,这事儿我不喜欢。”我自己拿起烤好的肉加了点辣椒,表哥的如意算盘我岂能不知,我在这山里安安稳稳,平时可以回个家看看父母有事儿没事儿。一旦去跟他打江山了,碰上他这样的老板,我估计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不停地给他擦屁股,各路神仙要打点,各路人马要安顿,搞不定还得帮他维稳后宫团。我才不要给自己上套呢。 表哥不理会我的抗议,挑挑眉毛:“二来,你身体里有个好玩的东西,我觉得很有意思。” 擦……我狠命的扯下一块肉,他这就是典型的闲的蛋疼。“看看有什么有什么方法,转到你身体里去。” “能那样就太好了。”表哥哈哈大笑,大半夜的挺吓人。 今夜不该我值班,表哥九点多才带了肉来,说要两根筷子过七夕,所以我便跟别人换了班。因为都是晚上了,中年大叔们大都没什么食欲,吃了两串就都回去了。到了十一点多的时候,门外就只剩我俩精神病似的,在护林所前的空地上用烤肉架烤肉吃,因为是电烤的,所以倒也不必担心火灾,刘伯也就没阻止,而且这空地大的很,绕着开车都不成问题。为了不睡觉,便吃烤肉还边喝浓茶,说是解腻提神,这折腾的。也就我这样的老好人跟着他折腾了。 我俩就这么随口聊着,突然一阵风过,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话说已经立秋了,夜里的确是有点凉的,这根我之前在鲁东和后来去魔都的秋老虎不同。老家是立秋三场雨,麻布高挂起。一场秋雨一场寒,虽然还没下过雨,但是立秋之后晚上就要盖被子了,尽管白天还会很热,但昼夜温差大了。不过,让我心里一惊的原因是,刚才那阵风十分的阴冷,像极了大一那夜的阴风。阴风和冷风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直接吹在骨头上,一个是吹在皮肉上。按理说,真如道长帮我加固封印之后,我的确是没有再听到乱七八糟的声音,但是……似乎没说不会感受到阴风吧……何况是在我经历过阴风之后……我突然觉得四周似乎暗了许多,也许是错觉,便抬头一眼上弦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片乌云给遮住了。 “怎么了?”表哥见我突然抬头问到。 我看了下天,不记得这两天说要下雨啊?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俗话怎么说的来着,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有点变天,好像要下雨了。” 表哥抬头看到涌上来的乌云,爆了句国骂,然后才道:“老子明明看了天气预报,说这两天都特么是万里晴空,尤其特别适合花前月下的。” 我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过,这么好的天你丫来跟我花前月下,考虑过单身狗的悲哀么,这不浪费我机会么。唉,说到单身狗,我心里也郁闷,老妈催着找对象,一来我身体里有个东西没除去,不想耽误人家姑娘,二来这深山老林我连个村姑都见不到,跟谁发展去?懒得跟他扯皮,我便开始收拾东西,表哥也悻悻地放下手中的肉串,往屋子里搬椅子。我刚把插排放回去,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嘶喊,内容非常的普通,俩字,在这夜里却非常的突兀——“救命!” 上次听到这么撕心裂肺的吼声还是大学里老大喝多了,玩牌的时候被老六点闷烧拉了之后大发雷霆,然后老六发出的野兽般的求救声。那个时候,我们通常是看好戏的……反正也是装的面儿大。 但是,在这月黑风高的半夜,扁头山的林子里,突然出来这么一声嘶喊,紧接着是一声惨叫,我跟表哥相视了一眼,连他那种极不靠谱的人都面色凝重起来。 “去看看。”表哥扔下电烤架,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点点头:“等我下,拿点装备。”转身进屋,提起墙上挂着的警棍,转头看到了角落里平时巡山用到的砍刀,也拎在手里,顺上两把强光手电。出门的时候,我犹豫了下,然后按下了警铃。 “自己选。”我伸手递给表哥。 他在后备箱里找东西,见我出来,直接拿了砍刀:“这个吧,你心太软,这东西对你来说也是累赘,电警棍对你比较实用。”说罢,他递给我一把95刺刀:“带上这个以防万一。” 我接过来一看,丫是正品:“哪里弄到的?”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走吧。”表哥提着砍刀转身往刚才惨叫发出的声音走去,见我跟上来,伸手摘了两百度的眼镜,扔到一旁,然后说:“用跑的,声音不近。” 我扭头看了下护林所二楼的屋子亮了灯,已经来不及跟他们说明情况了,不然估计只能是收尸了。想罢,跟着表哥一路狂奔。 那声音不过一里地左右,方向是从山上传来了。护林所的位置是在半山腰,一般要上山要开车的话,必定要走大路,要走大路必定会经过护林所。刚才那个惨叫的人应该不是开车上来的。再者,什么人半夜跑山上来?正常人不干这种事儿。 我俩奔到声音地点的时候,四下里安静的出奇,除了风声连个活物的声响都没有,半夜里应该有的蛙叫虫鸣都没有,我有点心慌。表哥倒是镇定,四处勘察,看着地上有没有脚印。 突然我手电扫过林间,发现两颗绿油油的珠子,狼?不对,是狐狸。我心里一惊,脚下一滑,正要摔倒之时,被表哥一把拉住:“小心点,看这里,有血迹。” 我站稳之后顺着他的灯光看过去,果然树干的底部有些斑斑血迹,表哥摸了一下,还没干,应该是刚刚留下的。 “地上有两个人的脚印,”表哥突然变身柯南似的,“不排除是杀人行凶事件。” “也可能是动物……”我看了下表哥,他疑惑的看着我:“我看到狐狸了。” 表哥听到这话眼睛睁大了一下,说道:“走,追过去看看。” 不知道为何,我觉得他有点兴奋,这让我心里更加不安。 顺着血迹和脚印,我们大约追出去半里地,说是半里其实不过二百五十米,但在这林子里走夜路其实很废体力,有很多地方我们是垫脚爬上去的,真怀疑能发出这种惨叫的人竟然还有这种体力跑那么远。 很快,我们就发现血迹越来越多了。绕过一个土坡之后,走在前面的表哥突然停下了脚步,“找到了。” 我探身一看,表哥手电强光照到的地面上,有个人身体蜷缩着趴在那里。不等我有反应,表哥已经上前去探鼻息了。不得不说,他在这种事儿上跟我的确不是一个级别的。而且,说实话,对于这种不知死活的情况,我是有些畏惧的。我怕他已经死了,换句话说,我怕死人。不是怕死了的人,而是怕人死……其实也差不多了。 表哥探过鼻息,扭头朝我摇摇头,面色比着刚才凝重的不知道多少倍。我心下一凉,知道这人凶多吉少了。赶紧拿出信号弹,朝天放了一炮,想来刘伯他们都应该起来了,这也算给他们个指引。 办完这事儿之后,我问表哥下一步怎么办?表哥面色仍然不好看,说还有一个人的脚印,想必这人的死跟那个人拖不了干系,穷寇莫追,我们等援兵吧。一边说着,一边把手电夹在胳肢窝里,一手提着砍刀,一手摸烟抽,顺便扔给我一根儿。 我没有拒绝。林子里其实是不准抽烟的,怕生火灾,而且今夜阴风阵阵,那也是风啊,风高放火合适。但是我仍然没有拒绝,平静的点上,一口接一口的吸着,我想从表面上看我绝对也是冷静的吓人,但实际上我心里已经在发抖了。 出人命了。表哥也许见多了伤兵,但是少年斗殴里面也是很难见到死人的。而我,连斗殴的场面都鲜少见到,更别说伤兵和死人了。 表哥看着我一脸平静的慢慢抽着香烟,表情突然从凝重中脱离,莞尔一笑,对我说:“不装b会死啊。” 丫我就知道被他看穿了,“其实是吓傻了。”我抽了半支烟之后,使劲儿在树干上捻灭,反复确认,然后从他嘴里也扯过,同样捻灭确认再确认。表哥瞪了我一眼,但我不能让人命案出现之后,再出火灾。 想来,我毕竟也是个护林员,在职责上有协助警方办案的责任。首先还是要确认人的情况。大着胆子,在表哥的带着些许惊喜的惊奇目光中,我去探了鼻息,摸了颈动脉,做了瞳孔的光照反应。然后起身回到表哥对面。 “怎么样?”表哥道。 我摇摇头,论急救我不如表哥,刚才他全套服务已经做完了,但是毫不见效,我不觉得我的技术比他还高。如果是在医院先进的诊疗室急诊室或者icu,也许有办法回天,但此刻我觉得我无力了。不过,如果这个人是我认识的人呢?我不知道,也许会脑子不清醒的继续施救,然后期待奇迹出现。但是此刻,我知道我不认识他,所以更能清醒的判断,以我的能力,在现有条件下,我救不了他。 正当我有些颓然的时候,表哥用脚轻轻踢了我一下,然后我看到他给我示意了一个方向,然后示意我慢慢蹲下。 我一一照做,蹲下来,我俩背靠背,然后静静的注视着那个方向。果不然,慢慢出现了清晰的沙沙声。 有人过来了。 15.魔怔 来人绝对不是护林所的人,因为脚步声很轻,而且没打手电。表哥轻轻的用手肘碰了碰我,我知道他是在提醒我,对方很可能就是跟地上趴着这个人的死亡有直接关系的那个。 我俩蹲下来之后其实是在暗处,刚好躲在矮小的灌木后面,在尸体前面形成了一个天然屏障,从脚步来的方向如果不仔细看,是不会察觉有人在的。 听到声音的时候,我俩便把强光手电给关了,此此时早已适应了黑暗。果然不一会儿,一个黑影轻手轻脚的出现在夜幕里。 个头不高,伸手挺灵活,这是我看到他之后得出的判断。见那人似乎在尸体旁蹲了下来,悉悉索索不知道在做什么,看不清。难道是在偷东西?还是在确认死活?为何他会回来?一时间我脑海里掠过一堆疑问。 只是在我疑惑的当口,说时迟那时快,表哥突然一个箭步窜出,直奔黑影。那黑影仿佛也吃了一惊,不曾想这近旁有有人藏匿,并不反击,而是拔腿就跑。 表哥大吼一声:“我让你跑。”说罢,飞身一跃,将黑影扑倒在地,直起身来泰山压顶给他坐了个结结实实,等我跑近的时候,那家伙脑袋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拳头了。我听着那惨叫越听越熟悉,表哥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打的那家伙惨叫也发不出声之后,表哥才将他反剪双手按在背上,另一只手掰起他脑袋问:“说,你叫什么?” “别……咳咳咳。”那人显然被自己给呛到了。 我有些无语,这就是刚才行凶的那个?感觉怎么这么怂呢?“刚才叫救命的是你?” “是,是,是。”对方连说三个是。 表哥松开他脑袋,然后一巴掌呼过去:“少他妈废话,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顿时明白了表哥的意思,这家伙被揍成这样,让他说名字的可信度最高,与其问他是不是你杀的人,你为什么要杀人之类的无用信息,不如让他先说名字,我想如果他要是真叫刘明张波之类的,又少不了一顿胖揍。幸亏他不叫这名。 “我说,我说。我叫方怀志,大爷饶命。” 我偷笑,看他有气无力的声音,看来被收拾的很惨了。我以为表哥会继续拷问了,没想到他的声音充满的惊讶,又问到:“你叫什么?” “大爷,我叫方怀志。” “喆喆,开灯。”表哥抬头对我说。 我哦了一声,连忙打开手电。表哥看了一下被他压在身下的可怜虫,惊道:“老九?你怎么在这儿?”当即从他身上下来,将可怜虫扶着坐了起来。 显然,剧情转换的太快,我跟老九有点应接不暇。我正想问这人是谁,对方也开腔了:“你是……” 表哥一脸的悔意:“我是陆爽啊,对不住兄弟啊,二哥下手太重了,我以为是什么贼人呢,这必须得先取得控制权再说别的啊,兄弟别怪我啊。” 对方的确没有在意,因为他听到陆爽这个名字的时候,明显的眼睛一亮,然后就整个挂到表哥身上去了,一边儿大哭:“二哥,二哥。太好了。” 看到这庆幸,我第一反应是放松,好嘛,大水淹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看样子是表哥的把兄弟了。第二反应是看怪物一样看着表哥,这家伙……估计对方是我,也得先挨一顿胖揍再说,负荆请罪神马的是后话。 表哥安慰了他一会才道:“这怎么回事儿?地上那人是谁,你杀的?” 方怀志看着地上的尸体,愣了会儿神,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表哥给他好一顿安抚,才知道了个大概。 地上躺着的叫陈宇刚,跟方怀志是发小。俩人听说林子里有狐狸准备来偷猎,赚点小钱。没敢带枪,怕被发现,就带了砍刀和套子。此套子非比套子,是山里人逮兔子什么的放的陷阱,狐狸喜欢吃鸡,他们就用烧鸡来引。果真半夜见到了狐狸的踪迹,但是狐狸没逮到,陈宇刚突然发了疯,魔怔了,一边儿嘿嘿的笑着,一边儿拿砍刀要砍他,所以他才大叫救命。 幸亏这陈宇刚块头虽大但身体并不灵活,方怀志一边逃窜一边想辙儿,后来想起了他们下的套,然后把陈宇刚引到了套儿里。不曾想,这陈宇刚力道很大,轻松就掰开了铁箍儿,但是明显脑子不正常。这把方怀志给吓坏了,要知道精神病杀人是不犯法滴。被陈宇刚砍了几刀差点丧命之后,方怀志也狠了,他把陈宇刚引到另个套里之后,连下杀手。过程让我听了都不忍,毕竟这人是自己的发小啊。不过我也许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想来如果一个人突然要置我于死地,我为何不拼命反抗,难道等死么?这大半夜的老林子里,谁知道救命不会不来?而且陈宇刚明显比方怀志大两圈,论体力绝对熬不过他。 看着被追的可怜兮兮,身上带着砍伤,又被表哥好一顿揍,同时又失去了发小的方怀志,在表哥面前嚎啕大哭,我突然原谅他了。若是在以前,我或许不相信什么魔怔,肯定认为是这小子编好的词儿,但是我突然想到了手电照到的狐狸眼。 看了一眼地上趴着的陈宇刚,突然觉得最冤枉的其实是他。不过因果就是这样,如果他们俩不上山偷猎,就不会被狐狸精迷惑,陈宇刚就不会魔怔,也不会死。方怀志也不会伤成这样。所以说,千万不要半夜上山偷猎,白天也不行。 “别哭了。”表哥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但是现在哭也无济于事啊。我们俩相信陈宇刚是魔怔了,人家父母肯定不信,police叔叔也不会信。最后表哥严肃的跟方怀志说,照实说,除了别说他魔怔,就说不知道为啥他突然要杀你。一定要咬定,不知道为啥,突然要杀你。这样所有的线索就都串起来了。然后表哥说,事实上,你也只说他是魔怔了,就是不知道为啥呀。 真高。我不得不佩服表哥。最后怕方怀志抵抗不住压力,还给他个心理暗示。 “二哥,我会判几年?”方怀志哆哆嗦嗦的抽着表哥给的香烟。 表哥悠哉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来的月亮,说到:“我给你请最好的律师,过度防卫,也许一天都不用进去。” “真的?” “做最坏的打算,抱最好的希望吧。”表哥说着话,突然转头对方怀志说:“你刚刚说陈宇刚魔怔的时候,黑眼球都不见了,是不是这样?” 方怀志转头看了一眼表哥,只见他完全翻了白眼儿,吓得哇哇大叫,然后爬离了好几尺。然后我就见表哥哈哈大笑:“怎么样,我这绝招不错吧。” “二哥……”方怀志苦哈哈的看看他,又看看我。 我叹口气,把方怀志丢下的烟头给扑灭。 “我这牺牲帅相,就是为了调节气氛,你俩还不知好歹。”表哥哼了哼说到:“那些人怎么还没来,这么点路跑了多久?” 我心道也是,突然感觉眼前一暗,抬头看,果然乌云又把月亮给遮住了,心中一阵不安,转头说到:“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在这里等着也不是个办法,说不定他们跟丢了。” 方怀志应允着,我准备走的时候才发现表哥似乎没回答,转头去看他,见他还在地上坐着,头靠在树干上,像是睡着了。不会吧,老兄…… “哥,别睡了,回去再睡。”我过去拍拍他肩膀,他没反应,我有点奇怪,加了点力气拍,结果他突然抬手抓住了我是手腕。一瞬间,我心中警笛大响,有危险。想要挣脱却发现他力气大的惊人,根本不可能。就在平时掰腕子,我也几乎全输。等他抬起头,我从头凉到脚底,表哥睁开的眼睛全是白眼珠子,黑眼珠早不知道去哪里了。 “二哥,别闹了。”方怀志转身看到表哥这德行,以为他在开玩笑。 “快走,北极星反方向,一会儿就看到护林所了,去叫人……”我话说到一半,表哥突然伸出手卡在了我的脖子上,然后就见他以非人的姿势直挺挺的站了起来,硬生生举着我按到了后面的树上。咣当一声,丫,我心里那个骂,壁咚是这么用的么。 “快走!”方怀志显然被这景象给吓到了,在我撕心裂肺的提醒下才甩开双腿朝山下狂奔。 好嘛……刚才的剧情继续上演了。我看着表哥翻着白眼,想要掐死我的模样,突然各种念头从脑海里出现。如果他掐死我之后清醒了会咋样。这狐狸精倒是不傻,专拣厉害的迷惑。论战斗力,陈宇刚一个顶倆方怀志。而他陆爽的战斗力,估计我和方怀志加起来打个平手也难,这主要是实战经验的差距。 看到方怀志逐渐离开了视线,我愈发觉得亚历山大。难道明年的今时就是我的忌日不成?那可不行,我爹妈呢,我二姑他们知道了怎么活。这个念头一起,我突然一股热血从丹田喷涌而出,抬脚对着表哥的肚子踹过去,这一下还真有效,卡住脖子的手竟然松开了。我立刻意识到,在我心底对表哥有一种本能的自卑,至少在打架方面是这样的。但实际上,经过大学的锻炼和护林员的这段时间,其实我体能也上去了不少,比着经常散打健身的表哥可能差距还是很大,但他现在不是魔怔了么,不是给迷了么,现在的智商绝对不如我。我一个全换人,没理由搞不定一个没脑子的行尸不是。 逃离了表哥的钳制,我立刻也往山下奔。不出我所料,被迷住的表哥显然不如平时伶俐,只是机械的往前走,完全跟不上我的速度。那么只要不被抓住就暂时安全,问题是我怎么才能让他清醒过来?这一刻我突然特别的无助,如果有非现实事件的存在,那么肯定有相应的秩序制约,丫的,灵异警cha呢?难道要等横尸遍野了才出来么? 我怕自己体力耗尽,就这么不紧不慢的,一边儿还想着把表哥一起勾回护林所,一边还想着什么方法弄醒他。凉水?桃木?这山里倒是有桃园,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我突然一个激灵,想到了苗先生的话。他说什么来着,护林所是山神庙改建的,如果我把表哥引回护林所是不是他就清醒了?我心里那个高兴,没想到我现在所做的事情竟然是最正确的路线。当下脚步也有力量了。虽然夜黑,但凭着我对林子的记忆,向来护林所也不远了。当下加快了脚步,我怕表哥跟不上,转身看看他在哪里。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把我瞎掉半个魂儿,擦,什么时候他离我这么近了?要不是我回头看一眼,这货伸手就差不多抓到我了。更加恐怖的是……表哥什么时候拿上砍刀了? 16. 梦 当下一阵冷汗,甩开腿往前奔,反正也不远了,我就不留体力了。 让我诧异的是,后面的表哥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的振奋起来,速度突然加快,竟然顷刻便将我俩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三分之二。我心里一惊,也没办法再留存体力,瞬间爆发,绕着树根他周旋。如此这般,堪堪能保持距离,甩掉他更是不可能,怎么办?我油箱的油可不多了,这么耗费下去,必死无疑。 表哥……我不知道他还算不算是陆爽了。翻着白眼,仅仅的跟在我后面不到一米的地方,借助又出现的月光,我竟然看到他嘴角浮着诡异的笑,一只手还举着巨大的砍刀。给我瘆出一身鸡皮疙瘩,那笑配上白眼,你说他是僵尸我都觉得像,说丧尸都侮辱它智商了。 那家伙似乎有脑子了。他还预测到了我的行动路线,有几次我都给他扯到了衣角。 不行了,我心道,体力差不多透了。怎么办,嗓子眼儿干的冒火,脚下一深一浅,没有路,我一个正常人,大半夜跟个魔怔的杀神比赛跑,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特别伟大。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潜意识有点放弃了,想着抓住大不了就是个死,不用这么难受。只是一想到我死了,爹妈肯定要表哥照顾了,问题是,他杀死我之后,会不会自杀?心里一惊,我俩都死这儿,家里可承受不了,绝对不行。心底又生出点斗志,只是当生理到达极限之后,心里斗志也只是让你死的更加好看一点而已。果然,体力不支的结果就是,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刚才的奔跑其实早已耗尽体力了,只是凭着本能惯性在跑,这一跌倒,我很明白,自己是站不起来了。 “表哥”似乎也发现我的情况,一边邪邪笑着,一边放慢了脚步,看着我慢慢向后退。然后……我摸到了边儿……断崖……擦,天要亡我?这地儿不是表哥前段时间断肋骨的地方么?不对,我想了一下。俗话说的好,置于死地而后生,陷于亡地而后存。如果从这断崖下滚下去的话,就差不多到了护林所后面了。不知道会不会是山神庙的势力范围。 我就这么想着,在断崖边喘着气,注视着表哥。我在想如果现在叫他的名字能不能唤醒他呢。但是我不想冒这个险刺激到他。 陆爽此刻到镇定了下来,所以我更加确信他现在是有智商的,虽然翻着白眼。我们俩的情形有点像猫和老鼠,狗和兔子,对峙,等待某一方先动。 我绝对不是先动的那个,拖延时间对我有不是么。果然,“表哥”突然之间扑了上来。挥起砍刀朝我面门袭来。按照我的性格,分析之后,其实觉得做任何反抗其实都没效果。吃了丧尸药的陆爽跟精疲力尽的肖喆想比,差不多就是螳螂和蝉的差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样一样滴。只是,在看到表哥冲过来的瞬间,我觉得我不能死,然后不断的提醒自己,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陆爽,绝对不是从小袒护我的哥哥,但是身体却是他的。该死。 砍刀落下的前一个瞬间,我摸到了小腿上的95军刺,硬生生的接了下来,才发现他力气大的惊人,我的手竟然给震麻了。几乎是瞬间的,一脚直踹了出去,竟然把他给踢开了。我仓惶挣扎起身,不管别的,先将砍刀踢了个远,心里郁闷,这可是当初我给他的,现在差点死在这上头。不等我转身,就感觉一阵风过来,一个侧身躲过,我扔掉了匕首,从后面扑了上去,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脑袋,顺势一滚,往山崖下滚去。 就在刚才对峙的时候我心里形成了一个想法,如果我们俩都在这里,那么说不定俩人都会死,最少也得死一个。如果我俩滚下山崖,我用双手护着表哥的头,那么等我们下到山崖,说不定表哥就能清醒,这山里大多是土而非石头,说不定我就不会死。最可能的情况是我死了,表哥清醒了。最坏的情况最多也是俩人死。至少在我看来,这还是合算的。当然如果我俩不下山崖,突然有美女神仙在半空中出现,把个什么天上神仙的座驾给收了,从而解救我们的可能性也有,虽然微乎甚微。但我始终觉得与其求天,不如求己。 断崖很陡,但是不高,中间有树根挡了几下,给我的腰硌得生疼。落地之后是一个斜坡,我只记得脑袋轰的一下之后就失去了知觉,失去意识之前我使了点劲儿,往前滚了滚,希望尽可能的接近护林所,这样得到施救的几率也大一些。再然后我感觉滚动渐渐停了下来,之后一股刺鼻的骚味儿钻进了鼻孔,熏得我张了张眼睛,但是没有完全张开,只看到一条毛茸茸的狗腿…… 我做了个梦。 是关于女人的。 并非春梦,而是矫情的近乎言情。 那个女人很美,很白,身穿粉色长裙,裙摆在林间随风而舞,不知何时就这样出现在山里,却不突兀。山间除了银杏,黑松还有柿子板栗山楂。树和树之间的地上开满了石竹花,冬不枯、夏不伏。常夏石竹,将树与树之间的空隙全部铺满,看不到原来土地的颜色,似乎铺上了一层花毯。我脚下也满满的都是,突然就想这样躺在花丛中,然后想到了那句俗语,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石竹花可以么?心神有些荡漾,竟想在这花丛里睡去。 抬眼望去,那女人脂粉未施却天生丽质,身材婀娜,婷婷而立,美艳动人,黑色长发被风吹起,站在树林间,光着的脚丫在石竹花间若隐若现。 她跟我说话,但是风很大,我听不见。然后我看到了她眼角流下了一滴泪。突然心痛不已,都说男人受不了女人的眼泪,此刻我觉得没错。我舍不得她难过,所以我想过去,为她拭去泪水,可是全身像僵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直到,一只全身乌黑,头顶到背心一缕白毛的狐狸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横在我与女人之间,然后它突然开口对我说话,而且说的竟然是人话。它只说了一个字——“滚!” 我突然就醒了过来,然后觉得耳鸣,擦,那只老狐狸的声音也太大了。之后才意识到,我做梦了。此刻,现实中我正躺在病床上,床的一边儿是一张沙发床,老爹的呼噜声震天响。 我愣了下。让我发愣的原因不是我在医院里,当我醒来的时候,立刻就想起了之前的事,让我惊讶的是——单间?真奢侈。八人间住惯了,有点不适应。 我没有动弹,外面夜色正浓,吵醒老爸不太妥当。躺在床上,我没有失忆,所有的事情都清晰的印在脑子里,连最后的狐狸骚味我都记忆犹新,只不过我当时觉得是狗而已。有些奇怪,那狐狸没吃了我?或者,刘伯他们赶来了? 不知道表哥现在怎么样,我心里揪了一下。然后意识到,自己现在也不知道啥情况。稍稍观察了下,没有石膏,没有点滴,没有导尿管,什么都没有。难道我没伤?我有些奇怪。随即开始试试动手指头,脚趾头,脑袋,一切正常。不过当我想抬胳膊的时候,瞬间感觉到了酸痛,一动就痛。果然……我忍着痛,龇牙咧嘴的绝对不出声。算了,先别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抬眼看到我的手机在床头橱上放着,忍住剧痛,伸手摸了过来。八月十八日凌晨三点一刻。算了下时间,表哥十六好晚来找我的,也就是说差不多我昏睡了一整天,还好还好。 然后我决定还是先睡觉吧。可是翻来覆去总睡不着。怕是要等到天亮的时候才能困了。 果然,等我睡着的时候不知道是几点了,但是等我醒来的时候,发觉太阳已经很刺眼了。 “醒了,醒了。” 是妈的声音,太阳照的我睁不开眼。不过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我哥呢?” “在这儿。” 这句话让我惊了一下,努力适应强光,睁开眼,发现我爸我妈,二姑二姑父还有表哥都在。 表哥脸上贴了纱布,身上倒是没有石膏的影子:“么事儿吧?”我张口问道。 二姑父接过了话:“他能有什么事儿,倒是你睡了一整天了。” 我看见表哥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然后他说到:“老九跟我说了,你先别管太多,现在感觉怎么样?”然后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想这货指不定怎么跟家里说的,当下不再多说,任由我妈给喂饭,二姑给喂汤。之后是全套的检查,只多不少。最后确认一切正常,三天之后可以出院,有轻微脑震荡痕迹,随访。我有点不可思议,从那上面摔下来,我当时就觉得肋骨肯定断了,咋一切正常呢?当然我不是希望自己有事儿,只是觉得不可思议罢了。 之后我妈不放心,硬是让我住院观察,在我好说歹说,死缠烂磨之后,终于在十天之后出院了,还遭医院的白眼,我大小伙子一点事儿没有,竟占着单间特护床位。 “我跟他们说被狐狸追的。”表哥载着我,逃离家门,在河边儿停下来,拉呱。 “方怀志呢?” “都打点好了,防卫过度,赔钱了事。” 我沉默了。虽然此事跟方怀志没多大关系,但直接杀人的还是他,这对陈宇刚多少有些不公平。 “不然你觉得怎么合适?”表哥推推眼镜,似乎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如果老九不杀他,被杀的肯定是老九。那你觉得老九就公平了?” 的确,就当时那情况,如果不杀死陈宇刚,估计方怀志难逃一死。“我想去见个人。” 表哥一笑,相当默契,猜到了我要见谁,便道:“走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17.胡三爷 没有经过扁头山,我们直接去了高家店儿,也就是苗先生在的村子。问了路,径直就去了家里。开门的是苗先生的老婆,挺客气的,我们也带了水果和烧鸡。进了屋,见了苗先生,因为没有提前打招呼,直接就来了,我有点不好意思。他倒没有一点觉得我们唐突,反而说到:“知道你们回来的,我等了好几天了。” 表哥张口道:“苗哥果然高人。” “唉,直接说亮话吧。”苗先生摆摆手。 “我想见见您家老仙儿。”我也不像绕圈子,直接奔了主题。 苗先生似乎早已料到,没有多说,点点头:“随我来吧。”跟他老婆打了个招呼,便引我们到后院。 苗先生的宅子在村头上,老院儿了,因为他承了祖业,便住到了这里。早先他成为弟子之前是住在别处的,但成了弟子就搬回了老宅,这是规矩。这老宅年代有些久远,院墙都有些破败了,只有住人的屋子和后院倒是刚整修过的样子。 这后院只有从堂屋穿过,才能到达,此外别无出路。后院里种着一棵香椿和一棵樱桃树,还有一间屋子,这屋子却也不小,跟着前面的堂屋只是稍矮一些。 苗先生推开房门,一股浓浓的香灰味道侵入鼻息。细看时,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八仙桌,供奉着老君像。这让我非常奇怪…… 出马香堂没有堂单。说好的红布呢?说好的住深山修身养性,出洞府普度众生呢?都没有。之前还跟我说我这是南茅的东西,他看不了。为何这里又供着老君像?突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苗先生看我一脸的疑问,苦笑道:“我知道肖老弟有很多疑问,你还是直接问我家老仙儿吧。我给你请下来。” 我点点头,看着苗先生正襟危坐,双目微闭。不一会儿,双手开始抖动,就跟练气功似的。我跟表哥相视一下,谁都没出声,估计表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说实在的,真的很像演电影,也像装b。但是等抖动之后,苗先生睁开眼的时候,我知道,要么他就是个好演员,要么此刻控制这个身体的就不是他本人。 苗先生睁开眼睛,直直的注视着我。我咽了咽唾沫星子,被这种眼神盯着可不怎么舒服,定力小的人得拍桌子了。接着,苗先生嘿嘿一笑,打破了凝滞的空气,说到:“你俩是来感谢我的么?” 感谢?我当时就愣住了,转头看了一下表哥,他也一头雾水,跟我眨眨眼。 “看你俩小子的憨样,就知道啥都不知道。白白我做了一回好人,末了连个谢都没得到。”苗先生指指表哥:“你身上有好东西,现在说谢谢也不晚。” 表哥被他这么一指,也呆住了。在苗先生的提示下,才明白是指自己兜里的香烟,虽然不明所以,表哥还是掏出了香烟和打火机,给他点上。 苗先生美滋滋的抽了一口香烟,吞云吐雾一番才道:“有什么就问吧。” “敢问老神仙怎么称呼?”表哥给我使了个眼色,显然他对着不在行,只有我上。 “叫我胡三爷就行。”苗先生不疾不徐的抽着香烟,眯着眼睛跟我说。 我想了想,问到:“为何这香堂没有堂单?” 胡三爷看了我一眼,突然大笑:“我说你这小鬼是不是憨绊?你来这儿是准备让我给你立堂子么?三爷我的时间可不多,我家弟子受不住。” 表哥也一头黑线的看了我一眼,我有些后悔,不过真心好奇而已。那胡三爷口中的憨绊是我老家方言,差不多跟东北的山炮,四川的哈尔,上海的刚度一个意思。 好吧,我的确该直奔主题:“听三爷的意识是帮过我们,晚辈无知,还请三爷指点。” 这句话似乎问到点子上了,胡三爷点点头:“你以为你们俩从山上掉下去,能这么快出院是因为什么?幸运还是身体好?笑话。” 我愣了一下,的确……那么说来,我失去意识之后的骚味和狗腿……是这位爷的?说到这里,我又问到:“敢问三爷,陈宇刚和我表哥的魔怔又是怎么回事?” 胡三爷眼珠一转,看了我一眼,嘿嘿一笑:“你小子是不是以为他俩都是被我给下迷药了?” 被他说中心思,我很不好意思,但也没说谎:“晚辈无知,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胡三爷叹口气:“这也怨不得别人,人有坏人,我们中也有修邪的。不过,我还是跟你说下,我家弟子这堂,不是出马堂,是出道的。供的是老君,只不过仙家只我们胡家一家罢了。所以,我们行事跟一般的堂口更严。跟你说这话是怕你先入为主,先把我当成了敌人。” 这断话字字珠玑,虽然我不太懂出马和出道的区别,但是胡三爷说我先入为主倒是真的,我一直以为,山里狐狸叫声和历年来的命案失踪案有关系。而在表哥魔怔的时候也有狐狸的踪迹,我就先入为主的认为这都是狐狸搞的鬼。所以胡三爷的话颠覆了我的认识,都说狐狸狡猾,会不会这老狐狸也是在骗我?我读书少…… “你还是不信。”胡三爷也不恼,只是嘿嘿笑着看我。 我不置可否。又问到:“三爷,之前的扁头山的狐狸叫,您可知道。” 胡三爷点点头,回答的很干脆:“知道。那是我家兵马。” 听到这里,我似乎有点抓住一点头绪了。如果胡三爷是好人的话,他家兵马在扁头山必定是跟人打仗,跟谁?那个人是不是就是表哥魔怔的元凶? “跟谁打?”表哥突然开口道,看来他对自己魔怔的事儿非常介怀,不然绝不会插嘴我们的谈话。 胡三爷看了表哥一眼,眼神里有些赞许,可能是因为我问了一堆问题,还不如表哥这仨字儿,“花妖。” 花妖?花妖……我突然怔住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梦中的情景:“穿粉色长裙的女人?”然后我又想到了那只老狐狸……还有那声巨响亮的“滚”。 胡三爷看着我的表情变化,嘿嘿一笑:“想起来的?” “那不是梦?” “是魇。”胡三爷笑道,“相信我是好人了吧。” 我的确动摇的,但不排除那女人真的是可怜,被胡三爷强行占有的可能性。 胡三爷忽然有些恼怒,对我说:“别心里想些乱七八糟的。” 我才知道这老狐狸会读心术,丫……我收拾心情努力不去乱想。得,“您老别等我发问了,实在是头大,直接给我们说说怎么回事行么?” 听到我这么说,胡三爷才转怒为笑,似乎就等我这句话,然后说到:“行,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擦,原来在这里等着给我下套。我这才明白,这老家伙勾着我的兴趣,就是想要我帮忙……“三爷,您这太见外了,既然之前您不止一次帮了我们,就是我们的恩人。而且像老神仙这种得道高人要我们去做的,必定是济世救人的好事儿,像这种合情合理合法的事儿,我们自当尽力而为。”表哥见我犹豫,连忙接过话去。 听他说完,我继续佩服,表哥就是表哥,先给他带个高帽子,然后告诉他咱违法违情理的事儿不干。 胡三爷听表哥说完,也怔了一下,这才仔细的观察了下表哥,半晌说到:“有没有兴趣修仙?下辈子我让你投胎胡家。” “哈哈哈。老先生抬举了。”表哥讪笑道。 我也忘记了此行的凝重,心里乐开了花,丫,让你刁,老狐狸看上你了吧,比狐狸还精,摆明了鲁班门前弄斧头么。不过,正事儿要紧,所以我咳了咳,提醒胡三爷入正题。“三爷说说是什么事儿吧。” 胡三爷想了想道:“我要你去帮我救个人,哦,也不算是个人,是救棵树。” 树?我有点懵。不过他找我救树倒也没错,我是护林员啊,而且学过林学和园艺,给树打打吊瓶,杀杀虫,剪剪枝什么的还都略知一二,只是……“很难救?” 胡三爷点点头:“很难救,不过你只要努力去救就行,不求结果。” “什么树?” “公孙树。” 银杏?想了一下,我点点头:“救树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我答应你。” 胡三爷见我答应了,很是开心,连说三声好。接下来的时间,他的确没有再绕圈子,告诉我们关于扁头山秘闻的正解。 说起来,那还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还是光绪年间,时天下已不太平。胡三爷那时在东山的洞府里,开智得道,苦修内丹也有不少时日。忽有一日,有贼人前来,与他争夺内丹,被胡三爷所伤,藏匿在山中。胡三爷苦寻不得,于是作罢,反正内丹还在,自己也没受损失,便换了洞府继续修炼。 不曾想这贼人却是被花仙所救,两人渐生情愫。这贼人也不知哪来的法子,为花仙塑了人身,两人结为伉俪,共修百年之好。不想这贼人始终惦念着胡三爷的宝贝,竟然撺掇花仙助他寻了他的洞府,放火熏他,差点要了胡三爷的老命,幸得老树所救,躲过命劫。 那贼人虽知是老树所救,却奈何不得,便利用了花仙的钟情,最终游说成功,和花仙一起趁老树不备,封了老树的灵根。老树深知贼人才是扰乱东山和平的罪魁祸首,便以身之力,在自己被封住灵根的同时,将那贼人也封了进去。 花仙伤心欲绝,胡三爷也遁走他乡潜心修养去了。伤好之后,回到故土发现,老树灵根仍然被封,贼人也依旧压在山下。只是花仙却堕入外道,苦修法力,为的是能够解救情人于水火。 修妖和修仙有本质的不同。修妖便要源源不断的汲取外界现成的灵气在短时间内得到法力暴涨,当然这种副作用就是精神文明建设和物质基础建设非常的不协调,而导致修心不到位,极易修邪。修仙则是在长年累月的过程中,从天地精华中提炼灵气,这种灵气至纯,不会影响心智反而会净化浊气,再经过长时间的修心才能得道,此是正途。 老狐狸想要劝说花仙放下情愫,好好修心,却被她拒绝。之后,正值乱世,花仙不用伤人,汲取了大量生灵之气,加上乱世负面情绪太多,最终导致失控,堕入外道一去不回,终成妖身。所以盛世修道,乱世修妖,便是这个道理。老狐狸无奈却也无力阻止,直至建国天下太平,生灵死伤的少了,不足以维持花妖的修炼,然后她开始伤人。胡三爷自然是极力劝说,劝说无果之后,只好跟她周旋,从她手里救人。这也算扁头山经常听到狐狸叫的原因,那都是胡三爷的兵马在从花妖手里救人。 后来机缘巧合来了一些土夫子,这些人打盗洞提醒了花妖,她便蛊惑这些人,希望能够把情人从山底救出,那天的确是下了血本儿的,胡三爷的兵马靠近不得。本来么,这花妖就是承山水之气而得灵,而胡家是承天地之气而得道,所以在这扁头山里打仗,花妖有绝对优势。盗洞没有解救出花妖的情人,山底下被老树封的死死的,她一气之下将土夫子杀了个精光,胡三爷也是无奈。只好封了盗洞,却发现这盗洞虽然没有撼动老树的树根,却是把花妖和贼人给老树下的封印弄的松动了一点。这让胡三爷颇为惊喜,所谓天道昭昭便是如此了吧,花妖偷鸡不成蚀把米,弄巧成拙。不过这一点只有胡三爷发现了。 却说,这花妖把土夫子杀了之后,引来了一个茅山老道,老道发现了其中的玄机,便要度化花妖。花妖不服,两败俱伤,老道离开了此地,花妖受伤需要补充,所以胡三爷才不停的和她纠缠,救了不少人却也无法制服花妖。 暗地里,胡三爷得知了老树封印的松动,便开始四下寻找拥有木灵之气的人,因为只有拥有木灵之气的人才能解救老树。 “这么多年,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给找到了。”胡三爷讲完之后,大叹一声,然后指着我的鼻子:“这个人,就是你!” 18.保镖黑哥 我? 表哥顺着胡三爷的手指,看向我——这个他认识了二十多年的表弟,一脸惊奇的表情……就像在小孩子在动物园看到大熊猫一样的表情。 处于事件暴风中心的我,才是真正的平静……或者说我已经愣傻了。 “木灵之气是个什么东西?”表哥转头问胡三爷。 胡三爷叹口气:“简单来说,就是能跟树木沟通的灵气。” 与树木沟通……我想了想道:“我好像没那能力。” “那是因为你体内有封印。”胡三爷继续叹气,“若不是那天你来见我家弟子,我也不会察觉你体内有那个臭道士的封印。要不是那天救你性命,我也不会发现那封印下面封的竟然是木灵之气,这都是天意。” 越说我越糊涂,“完全听不懂。” 表哥表示赞同,他也听不懂。 “给你们普及下知识。”胡三爷白了我俩一眼。 他说,这个世界上人因为生而开智,因而是万物之灵。但是开智不代表入道,这跟动物开智就等于入道有些差别,因为动物开智就带法力,人天生开智而不具法力。人类当中有一些人天生就拥有跟其他物种沟通的能力,比如能懂鸟语,能与虫交流。还有些天生通物,这个物主要是朴素唯物主义的五行说,金木水火土。这些人因为具有开智意外的能力,也就算的上是天上有慧根,或者说是法根,灵根,因而更容易悟道释佛。通常情况下,特别是在古代,这种人常常被称为有道缘,有佛缘,会被收入门派,现在大多流落在民间,自生自灭。 “你们人类称为机缘,我们动物称之为天选。也就是说上天选出来的,别的物种与人类之间的沟通者。”胡三爷叹道,“这在以前听说很容易见到,因为天选一般出现在有善根的人类身上,现在却是很难,也跟天下浊气四溢有关吧。” 听完他的解释,我依然不能相信,指指自己:“你说我是能跟树木沟通?” “没错。能跟树木沟通的人更为稀有,因为木性奇特,是五行之中唯一的生命迹象,换句话说金水火土四者是天地灵气的流转,而木则是天地灵气转移到生命之中的唯一媒介。也就是说,木乃生命之基,所以现在尤为少见。我等了几十年也就见到你一个。也算是老树行善的善果。”胡三爷禁不住唏嘘。 我终于有点觉得真实了,但是随即胡三爷的话又给我泼了凉水。 “当然,现在世间实在太过脏乱,你的木灵之气也是稀薄的很,能不能救也就看个造化了。” 这是给个枣吃再打一棒子?我苦笑道:“三爷,我明白了。不过,这个忙我想帮也不知道怎么帮啊。” 胡三爷见我终于心甘情愿的答应下来,算是真心笑了,说到:“不急,三天后的夜里我去护林所找你。先把封印给你解了。” 什么?我有点呆住了。 “解封?”表哥也脱口而出。 这不对啊,一直以来我都是想加固封印的说。那封印不过是松了,我便听到了各种鬼声,倘若是完全解开了,这不是要……一想到满街上各种人来人往,阴阳穿行,我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使不得……” 胡三爷看了我一眼:“反悔?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你要那封印干嘛?我看过了,还加固了一层。真是暴殄天物啊,那个牛鼻子臭老道,难道看不出来?” 这不能啊,真如道长也是一百多岁的人了,她没说我这有天赋啊。还说另外一个封印……对了:“三爷,我体内的封印是什么样的?” 胡三爷不知道我为何问这个,说到:“你体内木灵之气浓郁,被臭道士的给封印上了,我看到木灵之气把这封印给顶松了,外面不知道哪个道士又给加了一层。” 不对。我心里一沉,不敢多想,按理说,我体内现在应该有三个封印才对,为何老狐狸精说有两个?难道真如道长说的另一个活的封印就是胡三爷口中的木灵之气?到底谁说的是对的?还是……有人说谎?我看了一眼对面的“苗先生”,如果让我选择,我选择相信真如道长而非眼前狐狸精上身的苗先生。 又或者……胡三爷的道行不够看错了?还是真如道长……之后的时间我都有些迷糊,胡三爷看了下时间,说不能再久了,不然弟子受不住。 苗先生醒来之后,有点虚脱,说堂子立了这么久,很少有仙家上身,更别说这么久了。 表哥嘴里说着辛苦苗哥了,手上把一个信封放在香炉旁,不管苗先生怎么推脱,表哥愣没同意。他说多少听说过这里面的规矩,必须得给的,真堂子是看个人能力大小给,不是乱要钱的那种。你有钱就多给些,没钱就少给些,完全是个心意,表哥说他赚了点小钱,给这些不算多,苗先生这才收下。我看鼓鼓囊囊的,猜不出有多少。 出来之后表哥说,不管怎样,苗先生也是受累了的。对于那个老狐狸的说辞,他也不太信,狐狸狡诈这都是有数的。问我怎么想。 我脑袋有点乱,老狐狸的话我的确不信,但是梦中的那个女人…… “之前有些事瞒着你,”我缩在副驾驶上,觉得这趟有点悬,所以决定把表哥踢出去,我俩不能都进来:“如果你答应不掺和,我就告诉你。” 表哥开着车,听到我说这话,有点不相信是我:“胆儿肥了?开始跟你哥讲条件了。” “咱俩不能都进来,万一两个都殇了,家里受不住。”我平静的说。 这话一出,揽胜就华丽丽的停在了前后无人的山路上。“你给我说明白点儿。” 我整理了下思绪,决定全部跟表哥坦白。然后我用尽量提高可信度的用语,把方觉,风舞阳,真如道长,还有我体内两个封印的事儿和盘托出。其实也就说了十几分钟吧,“像小说不?不跟你说,一来是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二来,这事儿不正常,知道的人多了,吓出一批精神病也不太好。” 表哥听完,的确是愣了一会儿,然后抽根烟,没有狠命的吸,很平静的抽完,估计最近这种事儿见多了,他也见怪不怪了。 “所以,对于老狐狸的话,我只信一半儿。但是我决定按他的话去做,我毕竟是个护林员,这里不能再死人了。我怀疑老狐狸说的千年老树,很可能就是这里以前的山神爷爷,如果真的能救出来,倒也是桩好事。” 表哥恢复了平静,掐灭烟头扔烟灰缸里,说道:“如果老狐狸是骗子呢?” 我拿出手机:“如果它是骗子,万一我遭遇不测,你就打这个电话,告诉方觉,让它过来行善,他有真本事,出家人不会推脱。” “你这是赴死的决心了?”表哥表情一换,苦笑着揶揄:“没看出来你还有壮士断腕的豪气。” 我懒得跟他斗嘴:“肖家我是独子独孙,不能义气用事。不过,这事儿既然必须我去,也不能逃避。总之,往好里说,如果山神救出了,就算我的封印开了,他也能给我再封上不是,就算他封不上,我也早已打算要去茅山了。打了补丁的,总归不如原装的好。如果风舞阳真的是茅山的,那么此去也不一定就会落空。” 表哥听完我说这段话,顿了一下,忽然就笑了,将手按在我肩头:“喆喆,你长大了。哥不能再把你当小孩儿了。” 我白他一眼,心道你才知道啊,反正我早明白,在家人眼里,我永远是那个珍贵的种马,而我哥也常常是把我当稀有动物。这也不怪他,小时候一拉着我去找狐朋狗友,就会被我二姑训,一旦想拉我去见识见识群架,少不了姑父的一顿胖揍。“别的就不用多说了。三天后老狐狸会来找我,估计不是附身,就是原型。你就不要掺和了,我会跟你及时汇报的。” 表哥沉默了一下,发动引擎开车。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重,他没再开口。很少见他这种状态。我觉得他不会这么简单就撒手不管,但是他也明白,的确不能兄弟俩都往里跳。如果能够代替,我绝对相信他会把我踢出去,但是这事儿老狐狸说非我不可,我苦笑,如果六合彩也这样多好。 果然,把我扔护林所门口之后,表哥说:“我知道了,这事儿我不跟你去了,不过我会找个专业人士保护你,还有及时电话给我报信儿。” 也成,多个人当帮手也不是坏事儿。我点头之后,表哥就一溜烟儿走了,看着所长从门里走出来,我又笑,你说着父子俩。跟所长汇报下,我跟表哥去种植场了,二姑父哦了一声,说要是表哥有我这么懂事就好了。 我听完一头黑线,这话换到我爸嘴里就是,要是我有我哥那么懂事就好了……不都说娃是自家的好么。 三天后的晚上,我不值班,十点多的时候,在宿舍里玩游戏。心里才么着,老狐狸啥时候来,还有表哥说的专业人士呢? 正当我等的有点心焦的时候,有人敲门。 我心里猛然一紧。半夜鬼敲门么……不过还没等我去看门,外面陈哥在叫了:“小肖,下面有人找,说是你朋友。” “哦,来了。”我拖拉上鞋子,开门跟陈哥一起下楼。 陈哥提醒哦说,那人长的跟黑社会似的,让我小心点。 我笑说没事儿,表哥的兄弟。陈哥听我这么说,便放心下来。 不打扰陈哥值班,我把黑脸大汉引到隔壁办公室,倒杯茶。 “兄弟怎么称呼?”我招呼到,表哥也奇怪,直说给我找了个保镖,是谁都不清楚。说是熟人介绍的,帝都来的人,绝对可靠。我不知道他说的可靠指的是什么,技术过硬还是人品过硬。 “叫黑哥吧。”黑脸大汉伸手把墨镜摘了。我看到他面孔并没有横肉满天飞,还挺利落的一个人,就是有点胡茬,络腮的。看样子应该比我年纪大,叫个哥应该不过分。 “黑哥是陆爽安排的?” 大汉点点头:“我的雇主是叫陆爽,不过没见过。” 黑哥说他有“经纪人”,这次的委托是经纪人接的,他也就只知道雇主叫陆爽。我问他知道我的事儿不。黑哥淡淡一笑,说反正不是人事儿。我听了之后明白他是知道这里面的大概了,但是……这话听着就不舒服。不等我反驳,黑哥下吧点了点门外,说道:“来了。” 19. 解封 来了。我顺着黑哥的指引看向门口,却没人敲门。 黑哥重新把墨镜带上,起身说:“走吧,贵客不进门,咱们出去迎一迎。” 我推开屋门,外面便是那空旷的场地,只见一个黑影闪了过去,并没有见到什么人。转头看看黑哥,他嘴角挂着一抹笑,也不言语。我明白,黑哥刚才也说了,他就是一个保镖,不管我去干什么事儿,只是保护我的人身安全而已。 这样更好。没见到有人,我估么着应该是老狐狸自己来了,去跟陈哥打个招呼,说在附近走走,聊聊天。陈哥让我注意安全,就又去看电影了。 我反身出来,跟黑哥说走走,然后就离护林所远了点。心道老狐狸该出现了,之后果然看到有黑影从林子里出来,慢慢走走停停靠近了我俩。 等它近了,即便我有心理准备,也不住惊叹,好大一只狐狸,差不多赶上二哈了。仔细一看,那不就是我梦中出现的那只么?老狐狸没骗我。它只是静静的呆在树下,并不靠近,盯着我身后的黑哥。我知道,它是在忌惮他。 黑哥倒是看到狐狸之后面不改色,一副超然事外的模样。 “是胡三爷么?”我低声问道。 老狐狸点点头,突然开口说人话:“那家伙是谁?” “我表哥来不了,找个人来代替他。” “哼,你还是不相信我。也罢,都一样,跟我来。”说罢,转身往护林所后面走去,那步伐,我看着颇有点闲庭信步。 我看了黑哥一眼,他不说话,看来摆明是只来看戏的了。我只好跟上老狐狸。走了十几分钟,老狐狸停了下来。 我四处看了下,这不就是那晚我和表哥摔下来的山崖下面么。 老狐狸在断壁中扒拉了几下,对我说:“你过来。” 我用余光再度看了一眼黑哥,他不为所动。我心下叹了口气,看来的确是指望不上这个人了。不过说到底,我也不该有这种依赖的心里,本来就决定自己单干的,算了,就当这人是个安全保险吧。想罢我便靠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害怕的感觉。 过去一看,老狐狸在山壁上扒拉了几个坑,这是……要我攀岩的节奏啊。我看了它一眼,绿莹莹的眼珠子反射着月光,我没开手电。心下咬咬牙,右手便搭住了墙上的坑,一鼓作气,往上爬。攀岩我玩儿过,但这种地形上,没玩过,而且这也不是攀岩啊,土很软,我动作很小心,生怕哪块儿土坑被我扒烂。虽然不高,但屁股三瓣儿的感觉总归不好。老狐狸见我开始爬,看了一眼黑哥,自己也一跃而起,踏着断壁蹭蹭蹭就超过了我,然后我见他挺在一截突出的树根上,对我说:“到这里来。” 看来之前它扒拉的坑都是为了方便我了。感激不尽啊,我心说着,一边儿狼狈的拽着树根爬了上去。转眼看了一下黑哥,他仍然在地上站着,抬头看着我俩,不为所动。再看老狐狸时,发现它已经把黑哥忽略不计了。 等我在一截自认为挺结实的树根上坐定了之后,老狐狸又开始扒拉土。我心里有点慌,它这么个扒拉法,会不会把树根刨松了,然后我就得从这二层楼还高的地方滚下去。当然我没有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任由得它去捣鼓,反正你们都是仙儿是专业人士,就我一个门外汉,我听着就是了。 过了一会儿,我似乎看到山壁上泥土中有光亮一闪而逝,然后就见老狐狸从里面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截东西。凑近一看,是截树根,另一端还连在土里。 “手伸过来。”老狐狸一只爪子像人一样抓着那截树根,另一只爪子那么一摊,对我说道。我只好乖乖的伸过去,只见老狐狸说到:“有点疼,是爷们儿就忍着,别出声。” 这句话一说我就知道,看来是要见红了。心说,这木灵之气要用血祭的?就在我无限脑洞中,老狐狸低声喃喃着奇怪的我听不懂的咒语。我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宇宙语么,听着就头大。不过,当我看向老狐狸手中那截树根儿之后,瞬间收起了戏谑的心情。 那树根本是软的,像绳子一般,垂着。但随着老狐狸的低喃,那树根竟然直了一起来,眼瞅着硬度越来越高,从5b直达5h。当老狐狸嘴里停下的时候,那树根在月光下竟然寒光一闪。我眼前一亮,丫这直接成锥子了。还没等我感叹完毕,老狐狸便抓住我的手,然后将那截锥子般的树根伸了过来。 我当然本能的要抽手,老狐狸张口道:“忍着,不会害你。你没见下面那小子动都没动么。” 这句话果然奏效,下面的黑哥的确是动也不动,只是抬头看着,我心说,这丫估计就是确定我不死就行了……陆爽是给他下的保命任务吧,狗p保镖,保镖不是不能让保护人受到一丝伤害么,我这眼瞅就要见红了…… 当下眼睁睁看着老狐狸手中的树根锥子伸了过来,只觉得手心一凉,立刻摒足了劲儿,等待那一刻的疼痛。果然,一阵锥心的痛楚从手心儿传来,我龇牙咧嘴了一番,忍住没吭声,等最初的适应期过了之后,我终于有心情低头看看自己的情况,却惊奇的发现,根本没见红。那树根就那么直直的插进了肉里,却没有血流出来,而且……看剩下的那段树根长度,擦,得有二十公分进了我的肉里,差不多快到胳膊肘了吧。老狐狸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扒拉树根,然后一边念咒语变硬,一边儿肉里插。 这树根消过毒么?我苦哈哈的看着老狐狸继续工作,一边儿计算着这树根杵进我身体得有半米多了。虽然还很疼,不过的确适应到可以忍受的地步了,看着下面钉子一般钉在地上的黑哥,心说表哥这是雇来看戏的? 终于,老狐狸不再扒拉树根了。让我呆着别动,它开始在断壁上画画,我看不出那是些什么图案,总归是阵法八卦之类的。以树根出来的地方为中心,不一会儿就画了个密密麻麻。 我正看好戏,老狐狸却突然转头对我说:“开始了。放松。” 说罢,它突然屏气,双目紧闭,双眉紧锁,爪子在自己的眉心一捏,突然睁开眼睛,嘴里说到:“开!” 我自然不知道开的是什么,但是我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随着他这一声“开”,有一股气流随着插入我身体中的树根,冲进了我的身体里,我不知道哪里是奇经八脉,只是觉得一瞬间,我身体的某个地方突然就鼓了起来,然后越涨越大,直到涨的我有些难受,甚至快喘不过气来,突然“轰”的一声,有个地方爆了,然后是耳鸣。 这个过程我感觉十分的缓慢,很是漫长,但等我清醒过来之后,发现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而那根原本插在我手心的树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老狐狸眼睛没了之前的恶意,变得雪亮雪亮的。语气也变得欣喜:“感谢我吧,我调用灵根把你的封印给冲开了,现在的你终于找回本我了。” 本我?我不懂它在说什么,但老狐狸却没再理我,专心收拾着崖壁上的树根。等我再看时,刚才那截树根早就不见了踪影,然后它在之前扒拉开的地方又施了法术,彻底掩盖了痕迹,与之前没有区别。 “成了,下去吧。”老狐狸说到,然后自己跳了下去。 我自然是不敢,便小心翼翼的踩着坑,半滑下去。心想着,这封印解开了,也没见自己长多大能耐。 之后老狐狸就离开了,跟我说下个满月之日会来带我去救老树。 不知道是不是封印解开的缘故,回护林所的途中,我总觉得黑哥身上冒着些黑气,让我禁不住有点想离远点儿。 黑哥似乎察觉了我的不同,也不介意,快到护林所的时候,他说先告辞了,反正看我现在也不像有事儿的样,不过临走的时候他对我说:“你这人挺有意思的,这活接的不错。”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过,我之前担心的封印解开之后,会看到满大街互穿的景象并没有出现。没有人跟我解释为什么,我只能等待月圆之日。 白天仍然是巡山,不过因为护林所中我电脑最好,所以很多文书工作,都扔给我来做,这样一来,我只能坚持每天一次的转山。所有的日程都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除了,我在巡山的过程中,发现石竹花开的更艳了。若在以前,我会心生一种情怀,但现在,却总隐隐觉得有些邪魅之感。 然后约定来临的那天,我照例巡山,陈哥跟我一班儿,不过他家里有事,告假,所以我便单身独行。经过山里的小清溪,照例也是要洗洗脸的,喝口水的。这水清澈而甘甜,比着护林所引来的自来水要清澈的多,早些时候,所里的人都是来这里取水,刘伯说过,溪水比自来水好,是山神的馈赠。 依山山葱秀内外,傍水水清灵四方。 等我办完事儿之后,起身转头,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满眼望去树林里竟然全都是盛开的花,五颜六色,好不胜收。不过让我吃惊的是……这个场景我似乎见过……没错,就是之前我在梦魇之中的那次。 心下一沉,虽然这山野里满布石竹的踪迹,但我毕竟不是瞎子,就在刚才,这里也绝然没有如此盛开的繁花锦簇。就算是一夜春风梨花开,一朝樱红纷纷散,我也不认为这山里的石竹会有这样的速生品种。 那么,若不是天然,那必定是人为了……或者,是妖所为。 我就这么想着,然后快速走向林道,却听见有人叫我,抬眼一看,心道,不好。 “公子留步。”婉转莺啼,盈盈悦耳,这一次,没有了胡三爷,她的声音,我听的真切。 20. 鬼手 春归幽谷始成丛,地面芬敷浅浅红。 车马不临谁见赏,可怜亦解度春风。 突然就想起临川先生的这首诗,一抹苦笑浮上嘴角,我在想难不成他也是见过花妖,哦,不,应该还是花仙,才佳句偶成?当梦中的女人赫然在这里出现的时候,虽然身体已经绷紧了神经,但在心里还是不得不惊叹于她的美。我发现自从发觉了自己的不同之后,见到的女生也开始有了质的飞越,不用再去看没有灵魂的皂片,比如风舞阳,比如……眼前这花妖。 我不想再形容她的姿色,只是感慨于她的气质。如果说风舞阳像灵动的精灵,那么花妖便是这谷中隐修的仙子……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如果胡三爷说的是假话,那么我其实真的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我没有。 我没有急于答话,倒也放慢了脚步。 据说,若在山里有人与你搭讪,而你觉得古怪的时候,最好不要答话,不然不知道自己会丢什么东西,也许是魂,也许是魄,也许是其他什么。而此时,我只是在想,现在的状态,是真实的呢,还是幻觉,或者是幻境? 唉,我本是区区一介凡人,这个情况下,你让我该如何处理?话说,胡三爷不是说好的今天来找我么?难不成又要到晚上?另外,那个黑气缠绕的黑哥呢?不是说表哥请来的保镖么?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见着,还跟我说靠谱…… 眼前的美人(我实在不想称她为花妖),倒也从容自若,只在出现的地方静立不动。我不答话,也慢慢走回勉强称为路的地方,隔着十米左右,停了下来。或许我该逃?跑回护林所兴许就没大事儿了,毕竟有山神爷爷的庇佑。不过……说实话,我不觉得我有这个能耐。如果这美人想要留我,我定然是逃不脱的,但倘若她并不想害我,那我岂不是丢大脸了。所以,我也就这么直直的戳那儿,敌不动,我不动,看她要做什么。 见我站立不动,美人美目盼兮,倩兮巧笑一下,嘴唇一开一合,说到:“我无心加害公子,只想让公子见一个人。” 信还是不信?这个念头只在脑中闪了一下,下一刻,便在想……见一个人,谁?胡三爷说过的这女人的相好?“如果,我说不想去呢?”我淡淡回道。那美女听闻此话,微微皱眉。我分明看到她握在手里的衣襟一紧,就这么眼神幽幽的注视着我,仿佛我是多么的不近人情一般,果然……赤果果的美人计么? 片刻之后,美女微微张口说到:“倒也无妨,只是觉得公子乃是木灵之人,便觉得亲切,想与你倾诉,若是公子不想,常夏也不能强求,只是……” 原来她的名字叫常夏……倒也贴切,见她这副模样,我倒是心生怜悯,不过她的话锋一转,我心底又是一凉,言语间也少了几分客气,“只是什么?” 常夏见我冷淡,像似受了些委屈,语气里也多了些恳求:“只是希望公子不要介入我们之间的恩怨,这本来也与公子无关,又是我们的家事,怕是伤了公子。” 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心底也迷惑了,恩怨……家事……再想想自己的语气,似乎真的过于冷漠了些,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只是听了胡三爷的一面之词,不过:“在下唐突,想问常夏姑娘一句话。” “公子但讲无妨。” “那日我和表哥、方怀志、陈宇刚所遇之事,是否与姑娘有关?”我冷冷的看着她,不管对面的女人多么的楚楚可怜,我决然不会忘记陈宇刚的死,表哥的疯魔,以及方怀志的内疚与难过,而这一切的根源究竟是不是她? 常夏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件事,在我看来也许她对自己的容貌有些自信,认为男人都是好迷惑的……不过,她却没有犹豫太久,便抬头和我对视,看不到一丝犹豫:“是我施了术。” 我愣了一下,没想她竟然承认的这么干脆,随即笑了:“姑娘真是爱说笑,刚刚还说无心加害于我,我可是差点命丧你手,倒是你嘴里说的冤家出手救了我,不知姑娘作何想?” 常夏听闻,默默低下了头,然后喃喃道:“我终究还是道行浅薄,若不是老狐狸,竟然没有看出公子有木灵之气,差点害了公子,实在抱歉。” 听到这话,我气急反笑:“我有没有木灵之气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有害人心,也有杀人意,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公子……你吃过肉么?”常夏听到我的话,没有犹豫太久,反倒问起我来。 我当下明白了她的意思,食物链么? 常夏叹口气:“我本无心害人,若是当日……我也不会转入妖途。” “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既然我托身为人,总不能对自己的同胞遇害置若罔闻,恐怕恕难从命啊。”我明白自己这话的意思,既然她承认了自己害过人,我没理由因为她的可怜就任由她这么吃人下去。这么说来胡三爷并没有骗我,这样说来,对于搭救山神爷爷我倒也真的要义不容辞了,谁让咱是护林员呢? “公子……”常夏咬咬下唇,再度抬头看我之时,眼神除了无奈,倒是丝毫没有犹豫:“既然如此,也只能暂时委屈公子一下,等过了今晚,我便放公子回去。” 这话一出口,我立刻明白了她要出手了,但是我明白没有毛用,怎么防守?难不成像打怪兽的奥特曼,双手一交叉就ok了?我已经不知道她是如何出手的了,即便我立刻就明白了,但是更快一步的是我脚下的石竹花,竟然像有了生命一般铺满了双脚,继而是腿,就这么盘旋着一朵朵在我身上次第开来。若是平时,我定然要为这魔术较好,但是此刻我却笑不出……因为,花过之处,我已然失去了行动能力。当我急忙想要用手除去腿上的石竹花时,凭空伸出来一只手,阻止了我的动作,待我抬头看到一副墨镜和一张包公黑脸,当下心情一松,护驾的来了。再然后,那一刻,脑补着清朝甩袖行礼的一连串动作,以及那句,臣救驾来迟…… 当我脑补完之后,看到黑哥摘了墨镜,一脸诡笑看外星人一样的表情时,我心里一阵毛毛,丫……难不成又是一个会读心的,这都成什么了,一抓一大把?? 黑哥诡笑完,张口说到:“别碰,碰到了就长,到处开花可不好办。”说着,伸出左手,在右手手心里,画了几下,看样子是个符箓之类的什么,然后便用这画了符的右手,拍打我腿上长了花的地方。说来也怪,他手拍到哪里,那些花就退到哪里。 “鬼手?”常夏愣了一下,脱口而出。 黑哥拍完我身上的石竹花,末了,在我鞋子四周也轻轻拂过,我当时就感觉到活动自如了。他这才起身,顺手摘了一朵石竹花,含在嘴角,一副二流子德性:“姑娘好眼力。” 常夏看他的眼神,跟看我的眼神像换了个人似的,冷冷道:“想不到这么歹毒的技法还能流传,你进来做什么?” 黑哥对她的反应和语气毫无反应,仍旧嘻嘻哈哈:“我本不想进来,不过我受雇于人,要保护这家伙的安全,如果你不出手,我自然不会打扰。” 常夏黑着脸,不说话,半晌才道:“木灵之人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种人来保护了?” 黑哥哈哈大笑:“我也奇怪。不过更奇怪的是,你身为草木精怪,竟然也会对木灵之人出手。” 这话说的让常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有些逃避我的眼神,我不知道她为何会有这种眼神,更不明白眼前这两人的话语到底隐含什么意思。木灵之人?指的是我么?话说回来,胡三爷倒是说过我有什么木灵之气,但究竟是什么?我本来毫无兴趣,最想做的是赶紧封印起来,我该工作工作,该找对象找对象。但是这两人的对话,倒是勾起了我的一丝好奇。鬼手?是说的这位黑哥么,看常夏那表情,好像不怎待见黑哥。看样子是第一次见面,怎么情绪这么大……在我犹豫间,常夏突然叹了口气,不再搭理黑哥,转而跟我搭话:“公子,我虽然想要冒犯,但绝不会伤害与你,不过是想让你明白,有些事情对错难分,有些恩怨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说罢,忽又抿了抿唇,再道:“另外,公子貌似对于自己的身世不太了解,所谓木灵之人,便是禀天而生,承木而灵,换句话说,天下的草木皆与你有善缘。木承日光而生,属阳主生,自古枯木也逢春。实在不太合适跟鬼手并肩而行。” “喂喂,小姑娘,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别处处针对我啊,我又没得罪你。”黑哥一脸无奈的萌逗表情,让我很难把他跟什么大是大非联系在一起,除了他身上隐隐发出的黑气。“再说了,可不是我缠着你们家木灵,是他拜托我来……来提防你的,嘿嘿。” 常夏虽然连瞧都不瞧一眼黑哥,只是注视着我,但听到黑哥说的话,也变了变脸色,停了片刻,才对我说道:“公子,这鬼手属阴,主死。非大奸大恶之辈不成,即便你不答应常夏的要求,也万万不可与他共谋,万万使不得。” 常夏说这话之后,我瞄了一眼黑哥,他这次到没有急于还口,似乎决心默认了自己乃大奸大恶之辈。一直以来置身谈话之外的我,叹了口气,转头问黑哥:“黑哥,我若是随他去见个人,会有危险么?”说这话的时候,我余光扫到常夏脸上一阵不自然。 黑哥听我说完,微微笑了下:“死是死不了,毕竟如她所说,你有木灵之气,就算她想害你,这山上的草木未必容她。不过,你想要办的事情,能不能成这就说不准了。还有,我得把话说前头,我只保护你的性命安全,至于你想做什么事,可不要来找我,加钱也不行,咱得按合同办事。” 我看着黑哥,一头黑线,或许常夏说的没错……“我知道了,既然没危险,那我就跟她走了。”说罢,径直朝常夏走去。 常夏有些惊讶,出神的望着我。 “走吧,我想去看看你的理由,然后决定插手还是不插手,不过伤人总归是不对的。”我淡淡的对她说,口气里少了刚才的凌厉。按理说,我应该害怕的,毕竟面前这个美女是妖非人,但是……怎么说呢,总觉得眼前这个花妖,也有七情六欲,并非油盐不进,见面就打那种。只是,老人儿的话一直印在我脑子里,人和鬼怪妖精本来就是殊途,不可能有沟通和共鸣的。就是这样犹豫着,淡淡的注视着她。 常夏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纠结,对我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坚定了许多:“公子放心,我无心加害于你。”说罢,水袖一扬,轻轻拂过空气,这满地的石竹花开的更艳了,满山温暖中,我发现自己的身上开始长出了石竹,慢慢的越来越多,也纷纷开出艳丽的花朵,不明所以,看了黑哥一眼。他老人家仍然在十米开外,抱胸看热闹,丝毫没有担心的意思,我也就定了定心。 反倒是常夏,见我看向黑哥,冷冷道:“你不能来,我的洞府受不了你的死气。” 黑哥双手举高,做个投降的姿势,然后晃了晃右手,似乎在跟我拜拜。这时我才发现,四周的一切景色慢慢的变淡了,似乎就要消失了,到最后,我竟然迷失在一团白雾之中…… 第二十二章 冰种尸胚 “公子。” 听到声音,我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是在叫我么?之后是瞬间的清醒,我不是跟那个叫做常夏的花妖见面了么? “公子醒了?” 循声望去,果然还是那个脱俗的美女,我揉揉太阳穴:“醒了。”继而环顾四周,竟然是个巨大的山洞,四面墙上都长着盛开的鲜花,不知道是哪种花草发出的荧光,竟然将这洞内照耀的如同白昼,洞内有暗河流过,自一侧流入,在光源的尽头消失,不知流向何方。举目所见,倒是中间那个奇怪的东西吸引了我的眼球。 这……是个什么东西?像是一个巨大的气泡,但是里面充斥的东西绝对不是空气,说是液体也不贴切,白雾缭绕中,在气泡内缓慢流转,似乎在围绕着什么流淌。只是,这么唯美的气泡球体,重上到下被一根黑褐色的古怪木桩穿透,就像被死死钉牢在地面一般。 常夏看到了我的出神,便邀我近前去看。 我没有拒绝,顺着暗河,慢慢走近了钉在地面上的气泡,或者说像水晶球也挺合适。奇怪的是,待我走近了,或者是因为常夏走近了的缘故,气泡里的白雾渐渐散去,露出了一个人形。直到看清楚里面的人,却让我大吃一惊。 这哪里是什么人,明明就是一个玉雕。只不过雕琢的太过精致,甚至于连睫毛都根根分明……是个男人,很漂亮的男人,一瞬间,我明白了,这又是个与情有关的故事。该不会是个玉石精,倒是跟花妖也配。 “他是个人,”常夏微微苦笑,“至少曾经是,现在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看到我的疑问,她悠悠道:“其实他已经死了,但是元神还在,连肉身都被炼化,所以只能算是个尸胚。” 我看看她,又看向气泡里的男人。长发飘逸,衣衫有些凌乱,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微微颔首,双手交叉覆于胸前,卷曲着身体,表情有些痛苦。竟然不是个玉石精,是个人……类么。人类与花妖的剧本,俗套的题材了。“像是与什么人争斗过……”我随口说着。 常夏有些悲伤,倒也不至于潸然泪下,显然已经度过了最痛苦的时期:“公子再仔细看看。” 经她这么一提醒,我才注意到,继而愣了一下,什么?那玉雕太过精美,以至于我没有细看,原来,这玉雕的神经脉络都是浅浅的褐色,难道……我抬头看了一眼从洞顶穿出的木桩,上面斑斑驳驳,却又像胶质覆于其上,自这玉雕头顶而入,脚底而出,又没入 地底。没错了,这男人体内的脉络早已被替换成了树根……根须。 “灵根?”我转头问常夏。 常夏将手轻轻的搭在露出的那一截树根之上,轻柔地抚摸:“是呀,也是我的长辈。” 我一时语塞,半晌,挠挠头,果然是家务事啊。 “公子,若是想听,我便和你说说。” “说吧,我有兴趣。”诚然,我本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八卦的东西虽然不喜欢谈论,但是听听总可以的。何况,这次关乎我自己。 时间一晃就是百十年前,长话短说,就是这常夏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机缘巧合之下,开了灵智。这其实是非常不容易的,花草比不得树木,有着长久的生命,逢春而萌,遇秋则逝。或许就是蒙山老祖,恋这石竹的冬不枯,夏不伏,才有了花仙常夏的出现。山神爷爷大概也是寂寞久了吧,这么近的身边儿出现了灵性如此高的同类,便将她护了起来…… 这之后就是胡三爷所说的那些了,贼人盗他内丹,后偶遇花仙常夏。花仙少女怀春,贼人风流倜傥。 “我至今也不觉得他有错,弱肉强食,这个世界本就如此,何况,修炼之人,内丹为上宝,怎奈技不如人。”常夏说完这话,停了一下,才继续说。 我看了一眼颇为俊秀的尸胚,不知道他对这位常夏姑娘的情愫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倒也不枉她长久的思恋。 后来贼人借花为媒,抔土成身,为常夏塑了人身。常夏最终决定去帮他偷内丹,不过在常夏看来,这跟狩猎也差不多。这胡三爷本就是外乡之人,流落至此。只是,山神老树终究看不过去,还是出手了。 为此,厉声训斥常夏,说这人心术不正,远离为妙。常夏甚是悲伤,却不忍离开情人。于是这贼人便游说常夏与其私奔,但是这漫山遍野无一不是山神的耳目。于是…… 不用说我也明白了:“于是你设计陷害了老树精。” 常夏不置可否,沉默了片刻才说:“我没想到后果会这样,本是想困住爷爷,我俩伺机逃走。没想到在最后还是被爷爷看穿了,爷爷大怒,竟然动用灵根封住他,他也是倔强的性子,不惜已死抵抗。”说罢,叹了口气:“所以他们二人彼此封住了对方,不过爷爷只是被封印了,而他却丢了性命。” 实力悬殊啊,我扬扬眉:“既然老树还活着,你为什么不救他,反倒是要阻止我救呢?” 常夏看了我一眼,低下眼睑:“因为他的元神还被封着,若是解封了爷爷,他的元神也就散了。” “你的意思是,他还能恢复?” “是的,我知道一个法子,抔土成身,这是他之前教给我的。我便是利用这法子给他塑了这冰种玉身,不过现在还只是个尸胚,但是很快就要好了。”常夏这么说着,眼睛里却泛起一丝欣喜。“倒那时,我便用四方木生之力,恢复两人,一来爷爷也能解封,二来他也可以还魂于玉。” 我不想打碎她的梦想,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解封那天,两人再打起来怎么办?” 常夏又是一愣,忽然又露出悲伤的表情,惹的我不忍心说后果,只能安慰她:“像个法子,让他们解封有个时间差。” 常夏看看我,摇摇头。 好吧,换个话题……我挠挠头:“你说很快就要好了,要多久?如果不是太久的话,我可以跟胡三爷说说。” “我需要的不是时间……”常夏接下来的话,却是让我吓一跳:“而是人的精血,也叫还阳血。”见我愣住了,她摇摇头:“其实……我之前得到的精血并非是杀人而来的。以前的时候,天下动荡,哀鸿遍野,这山里哪天不死人才道奇怪了。想当初,他为我塑人身的时候,也不过几天就捡够了精血。只不过,我当时有灵体,所以不用那么多的精血罢了。如今他魂飞魄散,只有元神还在,只能塑玉身孕灵,所需要的精血也多得多,好在我之前也搜集了很多,只是近些年来,天下太平了,精血太难寻找了,所以……” 所以……你才去害人,我心里已经结成冰点了……却没有说出口,想必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对,只是情难所以,“还差多少?”我问到。 常夏看了我一眼,似乎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问这个,在她心底大概我会去责怪她。我自然是想去责怪她的,问题是,对于一个陷入狂热恋情中的小女生的不理智行为,你觉得有用么? “还差九十八滴血。” 听到答案,我心更沉了,九十八滴血……一个人才有一滴至纯精血不是么……九十八滴血就是九十八条命……“总共需要多少?” “……”常夏仍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问,“九千九百九十九滴。” 我ca,心底忍不住要骂人了。什么是精血?有精血在,人就还有一口气,取精血必然不能等到这人已死,按照常夏说的话,她应该是找马上就要死的那种。没错,兵荒马乱的年代,将死之人绝大多数不会得到医治,基本上是没生还的希望的,但那也是一条人命啊。至于常夏口中的精血,我大概也知道,那就是人的心头一滴血,必须一刀毙命,凶器离开心脏之后,滴下的第一滴血。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这山里有个传说,将死之人乃阴盛阳衰,阴极盛时,便会招来鬼祟,第二天清晨时便会亡故,心脏的位置常常会有一个红斑,便是被取走了精血。没想到……这个传说竟是这么来的……我看着眼前脱俗的美女,她那无邪的眼神,女人……这种动物……我不想妄加揣测。“如你所说,眼下太平盛世,即便只有九十八滴血,似乎也是遥遥无期的吧。” “我……只取恶徒的精血,不会去害好人的。” “时间最难分的就是善恶,你又如何去界定?”我看着眼前的这位,想必她虽然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却没有把自己归为坏人一类吧,但是在传说里,那取人精血的恶魔又是谁呢?我怎能告诉她,那个因她而亡的陈宇刚是长辈们眼中的孝顺娃,朋友心里的义气汉呢?虽然他也有错,想到这山里来偷猎,为的是给贫苦的弟妹攒点学费,不过也错不至死。只是……话说多点,那些不犯人的狐狸又何错之有,竟然被人猎杀……这样说来,身为花妖,取几个将死之人的精血来救自己的心上人,又是什么大错呢……想到这里,我也糊涂了,便换了话题,“那些盗墓的也是你所为?” 常夏点点头:“这些人很有来头,有个人手里竟然有七彩雪莲,我本想即便只有是十数人,若是有了这七彩雪莲,便可以成倍的增加精血,这样就可以少些人命,也可以短些时间,却被那老狐狸打扰,坏了我的大事,不然爷爷也早就解封了,哪里还会出更多人命,哪里还会耽搁更久。” “七彩雪莲?” “公子有所不知,七彩雪莲乃八寒地狱狭缝中少见的瑰宝,虽出身恶寒,却是至善至阳之物。持有者代代家传,寄于心魂,覆八丈有余,近身者百邪不侵。” 我听了倒也惊讶,既然百邪不侵,这小姑娘竟然有本事弄倒:“你倒是本事不小。” “公子见笑了,这蒙山本就是我主场,何况这些人的目的尤为可恨。蒙山乃穷桑后地,古来许多圣贤沉眠于地下,因此蒙山更为天道偏爱,此地生灵亦均守护。若是爷爷见此也必诛之,只不过是蒙山的草木之灵藉由我手惩奸除恶罢了。”常夏提到那些人,没有丝毫的掩饰,赤裸裸的鄙视。 好吧,我大致明白了。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这事儿还多少有些恩怨,不过在我看来,老狐狸倒是没有什么错。我正这么想着,互听洞壁上,“咚”的一声巨响,整个山洞为之一颤。 第二十三章 头顶一朵花 “怎么了?”慌忙中,我想扶住身边的树根,却只是抓了一下,又脱了手,跌坐在一旁。 却见常夏面向声源,眉头一紧,喃喃道:“这个老狐狸,还真是不死心。想要硬闯,道行差太多。”说罢,轻轻扶住我,引我去暗河边的一处石台坐下:“公子且先在此休息,待我处理完,再与公子叙谈。” 我点点头,看她离去,转念一想,又叫住她,摆摆手:“我看还是不必劳师动众了,胡三爷是为我而来,不如让我就此离去,也少了一番争斗。”话虽这么说,其实我心里也不确定,她会不会干脆的答应送我回去,羊入虎口,进来容易,出去难啊。 果不其然,常夏在不断震动的岩洞中,犹豫着,然后小心开口:“公子,还要帮他?” 我惨淡一笑,却不想骗她:“在我看来,你虽然情有可原,但是老狐狸却没有错,山神老树更无可厚非,而且,我已然答应过他,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常夏听我讲完,一脸的阴郁,顿了顿足,对我点点头:“公子的为人,常夏知道了,不敢再苟求公子,只是为了心上人,也要稍稍得罪了。” 说罢,她走上前来,我身体一颤,登时麻木无法动弹,看着常夏手里变魔术一般,翻手间便出来一朵石竹花,将它置于我的头顶百会穴,才对我讲:“公子不必担心,这是一朵锁灵花,不过只有一天的寿命,对公子没有什么伤害,只是锁住了你的灵气,这样老狐狸的奸计就不能得逞了。直到下个月圆之日,到时,我将再送给公子一朵,这样就好了。” 听完这番讲解,我一愣,然后苦笑,这女孩儿……说话间,四肢有能活动了,我伸手就要去摘头顶那朵花,心里郁闷,这是在比喻鲜花插在牛粪上么……我勒个去,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头顶上长棵盛开的花儿,这是什么节奏…… “千万别摘!”常夏慌忙抓住了我的手腕:“这花现在跟你的灵气是锁在一起的,若是不等它自行枯萎,擅自拔掉,你的灵气就一起枯萎了……换句话说,灵智就没了……”她说这话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越说声音越小。 好么……我总算明白了,这一手够狠。跟她天真的表现极为不符。“好吧,已经这样了,你也不用担心了,送我回去吧。” “恩。”常夏低着头,上下点点脑袋,随后看了我一眼,宽大的袖口扫过我的脸庞,之后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醒来是被人拍醒的。 “喂,小子,还魂儿了,就别睡这儿了,回去睡床才舒服。” 我被人大力的拍着脸颊,半晌,直起身来,有些头疼。适应了片刻之后,才意识到是黑哥的声音,同样是叫人醒来,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见我醒了,黑哥没有再拍我,让我自己清醒过来。 等我甩甩头,静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眼前却有两双眼睛。一个是黑哥的,仍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笑的看着我。另一双是胡三爷的,不过他不再是狐狸的模样,而是一个黑瘦的老头,那眼神我忘不了,看我的眼神里一股子怨气不爽,我哪里得罪他了? “模样不错,顶了朵花回来了。”黑哥戏谑的笑我。 “哼!”胡三爷黑着脸,听到黑哥说这话,一声不吭,甩了下袖子转身就走:“下个月再说吧,我会提早来的。” 我当即就明白,是常夏在我脑袋上种的那朵花让老爷子不高兴了。也就没有拦他,解释多了也没啥意义,反正我什么也改变不了。只是这头上的花……我想伸手去摸,又想到常夏的话,收住了手,一脸的无奈。 “没什么大不了,睡一觉就好了。”黑哥向我伸出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顺便在我耳边轻语:“普通人看不到这花,别担心。” 听到这话,我才放下心来,问道:“几点了?”抬头看看天,日头偏西了许多。 “四点多吧。你睡了不到一小时。” “这是……灵魂出窍么?” 听到此话,黑哥哈哈大笑:“你在河边喝水,就已经中了幻术了,是我把你从河边捞起来的,衣服还湿着呢,赶紧回去换衣服吧,不然因为着凉感冒而死,也算是我的失职不是。” 这……我看着他,那么说来,黑哥刚刚是进入到我的幻觉中去了?虽然我一直觉得他不是普通人,看来还是低估他了,至于鬼手……大奸大恶之辈么……我总觉得不像。 “想太多浪费脑细胞,”黑哥朝我笑笑,“这笔生意真不错,我看你丝毫没有性命之忧啊,这笔钱就是捡来的啊,哈哈。”他大笑完之后,突然说了一句让我莫名其妙的话:“赶紧回去休息吧,最近你会很累的。我也要回去休息了,”边说边打个哈欠,“强行进入别人的幻术中,还不能破了幻术,也是很累的。” 然后,我看着他消失在林子里,摸摸身上的衣服,还真有些潮湿,连忙回了护林所。只是耽搁了一个消失,刘伯也只是问了问,我随口说想抓鱼,敷衍了过去,其他就没啥了。 直到晚上入睡前,我还觉得最近的境遇实在是有够诡异,不过不管怎么说,总算可以安静一个月了。只是一想到常夏说还差精血,不免心情沉重。我这一个月虽然清闲了,但常夏必然明白时间紧迫,反倒会加紧取血的过程,如此一来,这山里更加不太平。而且最近市里要进行景区审查,又要封山育林,出入的人就更少。倘若常夏在山里凑不够人头……我怕她会狗急跳墙……唉……我翻个身,又想到头上顶着朵花,想去摸又不敢碰,索性趴着闭上眼睛睡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做梦了……奇怪的是,明明知道是在做梦,却控制不了身体,仿佛已做第三人,做壁上观。这种梦也不是没有过,已然知道是梦,便随它去。只是即便如此,梦里的场景仍然让我一个堂堂男儿心悸…… 月满梢头。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吹着,我似乎突然想起,今夜该是中秋了,该是回家的日子。然后才想起来,之前二姑父提到审批申请项目的事儿,我因为惦记着胡三爷这事儿,就赶紧揽了下来。表哥在我爸耳边吹风,说年轻人刚进去,抓住机会就得表现,这中秋不妨就等十六的时候,家里人全活的时候再半。之前说了,我爸是独子,三个姑姑中秋都得去婆家。他这么一说,我爷爷倒也同意了,其他人自然没什么话。今天白天,遇到了那么多邪乎事儿,我也没想那么多。现在突然想起来,又好像有点不合时宜。 满月,我抬头望着月亮。又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难道不该是在睡觉么?难道……我在做梦?心里一惊,这才发现,脚下一直在行走。另我啧啧称其的是,这脚步轻快的吓人,明明是山路,崎岖不平,路时有时无,却如脚下生风,越走越快。果然是做梦,我苦笑。只觉得“我”不停的在山林间穿梭,时而登峰临顶,一览众山,时而月入山谷,静坐溪边。动若脱兔,静若处子。 真正让我突然心脏一缩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突然出现很多气息。这静谧的夜里不该是安静而又清冷的么。当我在溪边小坐之时,突然有根筋一转,四处打量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这漫山遍野,满满当当,都是活物啊。虽然我事后也在安慰自己,本来么,这夜晚就是夜行性动物的天堂,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泥潭蛙声,半夜猫叫,虫鸣犬吠,这都再正常不过,只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就好比你刚刚还在荒郊野外,下一秒被导演剪辑进了一个人声鼎沸的夜市儿,什么吆喝叫卖不绝于耳。太过突兀,还有就是我不知道为何有这种感觉。后来,似乎终于找到一个清静地,就这样静了下来,再然后,感觉自己睡了好长一觉。 醒来的时候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一般……如同平日,打个哈欠,揉揉眼,好好伸个懒腰……不过这懒腰没有伸的尽兴,我就吓出了一头冷汗。还好我反应快,伸手抓了一把,这才没从半空摔下去。 登时,困意全无。抬头观察了一下,先不说为什么,我刚才就是从头顶上这根枝子上掉下来的。伸懒腰一个不留神就给翻了下来,亏得我身手敏捷,当时就挂在了树枝上,差不多就像结了一巨大人参果……我ca……谁能给我解释下,这是个神马状况…… 等等,我不是在床上睡觉么?我不是应该伸个懒腰,看看时间,然后起来洗漱么……算了,低头看看双脚随着晨风摇摆不定,我……还是先下来再说吧。 一人多高的距离,下来的时候,就地翻了个滚儿,稳住身体。抬头看着上面还在震荡的树枝,心里一片空白。或者,是花妖常夏捣的鬼?这里还是幻境么。对了,想到常夏,我伸手到头顶上摸索摸索,黑哥没骗我,花好像没了。当下心里松口气,或者我现在这个状况跟这花有莫大关系。四下看了看,心中不免一惊,这里不是表哥种植园的那个山头么……不管怎么说,先回护林所再说吧。 第二十四章 梦游事件 等我回到所里,已经8点了。刘伯问我去哪儿了,我借口晨练,避口不谈。然后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当我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次的见鬼事件不过是花妖在我脑袋上种花之后的后遗症时,真相立刻扇了我一个大嘴巴。八月十六晚上,我没有回单位,打算在家住一夜,睡个安稳觉。但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脾气一向很好的我也有骂娘的冲动了。想来,任谁连续两天醒来,伸个懒腰就被挂在树枝上,都会想口吐脏字儿的。回到所里,就接到我妈的电话,着急的问我,没出什么事儿吧,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就走了,连制服都没穿。值班室里看到我一身睡衣从外面回来,都纳闷儿的看着我。我能怎么解释,打个哈欠,跟大家打个招呼,就直奔宿舍了。 当我第三天醒来,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山里一根树杈上的时候……我发飙了。 “常夏,你给我滚粗来,想玩老子别玩阴的。” 直到我嗓子哑了,也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最终放弃,回到所里,我除了笑笑算是打个招呼,不想找任何借口搪塞,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看出我不正常了,可是我没心情装。跟二姑父请个假,说最近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下。立刻就准了。不过,我的确是看医生了,却不是去的医院。 只身去了苗哥家,却扑了个空,嫂子说苗哥要出去几天办事儿。我心里一沉,这么耗下去,估计每天早上我都得挂树上,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出了院门儿,闪身拐到后院儿墙外,也不管这招有没有用,反正就趴墙上,不停的叫“胡三爷在吗?我是肖喆。”还不敢太大声,如果这个当口上,有人经过,看到我这副德性,绝对不会往好事儿上想,可是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功夫不负有心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尽管日头已经当午了。 “叫,叫,叫魂儿呢你!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听到这声音,我大喜,转身一看,果然是胡三爷,还是那老头模样。 “日子还没到,找我啥事儿?”言语间还有些怨气。 “不跟您绕弯子了,”我直奔主题:“我这两天梦游严重,每天晚上在屋里床上睡下,早上醒来之后,都是睡在山里树上。” 听我说完,胡三爷摸了摸胡子,直勾勾盯着我看。我知道,他是在怀疑我说话的可信度,基本上是狐狸的本能,不过,也只有数秒钟的时间,我根本就没有说谎的必要。所以他盯着我眼睛看了几秒钟,便开始在我身上审视,左看看右看看,还用手上下拍了拍。“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从那天你见到我之后。”我心里怀疑是常夏那朵花搞的鬼,但没有想太多,一方面有可能会干扰老狐狸的判断,另一方面看看这老家伙的能耐,这家伙不是会读心么。 老狐狸围着我又转了几圈,后道:“我看不出有什么奇怪,得上你身。” 上身?我愣了下:“就跟苗哥那样,捆身?” 老狐狸白了我一眼:“我捆你干嘛,我是要到你身体里看看情况。” “串窍?” “你懂的到不少,不过你有的是木缘,不是仙缘,又不是我弟马,我才没兴趣。”说完这话,老狐狸突然脸色一变:“你哪这么多事事儿,不想让我上身是吧,不想就拉倒,我还不稀罕呢。” “别,别,算我年少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上就上吧。”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跟化成人形的畜生打交道,我还知道好话管用,想来这老狐狸还有求于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老狐狸见我行了大礼,算了消了消气,我知道其实他就前几天的事儿还不怎么稀罕我,只是碍于我还得给他办事儿,才勉强搭理我的。“走,跟我进去,这里不行。” “去哪儿?” “屋里啊。” 我抬头看了下这后墙,倒是不高,不过……光天化日之下,苗哥不在家,只有嫂子一人,我这行为不怎么地道…… “赶紧的,我忙得很。” 胡三爷后面推搡了我一把,我向前一个趔趄,差点趴到墙上,还没停稳,就觉得后领子给人揪了起来,回过神人已经到了后院小屋前。 “进去。” 说话间,那门就自己开了。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就听见老狐狸又不耐烦了:“我就不喜欢你这种性格,进就进去,想那么多干嘛,还要老子费力气读心?” 听到这话,我倒是乐了,原来他读心也是要费力气了,这倒省了我担心自己的任何想法都逃不过他的掌控。罢了罢了,既然来求人,就豁出去了。抬脚进了屋子,后面的门吧嗒关了。“嫂子万一进来怎么办?” “不到上香的时候,她不会进来的。”老狐狸进了门,转身往小屋的一侧走。我抬眼再打量了这屋子一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是简简单单的摆设。不过顺着老狐狸的方向,看到一侧有个不起眼的龛,不知道上次却没有注意到,走近了一看,似乎供着牌子,我只看到保家仙三个字。这疑惑就更大了。原来,这厮还只是个保家仙。这跟出马仙还是有点距离的。 “苗哥这堂子……” 老狐狸瞪了我一眼,“废话少说,打坐。” 打坐……像和尚道士那样盘腿?我可不会正确姿势,不过还是依言坐下,差不多就行。 老狐狸也没点评我姿势正确与否,只是说:“闭眼,脑袋放空。可能有点难受,忍着。” 我点点头,心道之前真如道长也说过难受,也没啥感觉。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想。我不知道算不算入了定,反正这感觉还挺舒服。其实以前大考前,我偶尔也会一个人躺草坪上,树底下,脸上盖本儿书,躺那儿。说是睡着了,也不算睡着,说是没睡着,反正也迷糊着。躺上那么一会儿,压力就会小很多,心情也会很放松。 我正这么享受着,突然感觉一阵风袭来,夹带着一点骚臭味儿,似乎就顺着我的鼻孔,毛发钻进了身体,顿时感觉一阵难受。这跟真如道长那次完全不同,真的很难受,但不是疼。有点恶心,似乎五脏六腑都被挤压着,头昏脑胀。我不知道老狐狸做了什么,但是心底有种强烈的东西在反抗,虽然内心知道要忍耐。但终究敌不过本能,恶心到了极点,忍不住想吐,果然:“呕……” 只一声,我便清醒了过来,双手已然撑着地面,开始狂吐,但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干呕。但这似乎很有效,干呕了几下,竟然就不难受了。这才注意到,胡三爷正坐在我对面,那姿势像是刚刚跌倒。他捂着胸口,睁大眼睛瞪着我,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青年模样的人。也是胡家的吧,我心底暗想。 胡三爷愣了片刻,旁边的年轻人似乎跟他在说什么,他手一挥道:“我没事……”话还没说完,口中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一部分溅到衣服上,一部分溅到地上。我的手背也感觉到几点凉意。那两个年轻人立刻紧张起来,一个年轻人转身没了踪影,另一个年轻人蹲在地上,扶着他。老狐狸咳嗽了几下,又吐出几口血。 我登时没了想法,是我弄的么?看着他一个老头模样,身上嘴上都是血,心里一个不落忍,赶紧凑过去,想问问是怎么了。一旁那年轻人,怒气冲冲的瞪了我一眼,抬手挡了一下,我就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站定。禁不住抬眼看了下这个年轻人,瘦瘦弱弱,力气却不小。近也近不了,关心也关心不了,我只能无辜的看着老狐狸……谁能跟我解释下…… 转眼间,刚刚离开的小青年儿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中年人模样的。胡三爷见到那人,只是点了点头,便任由他去检查身体,然后看向我……我心里一个咯噔,秋收算账的时候到了。 没想到,老狐狸看了我一下之后,突然眉开眼笑,抬手指了指我:“你……哈哈哈。”他这一笑,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老狐狸突然想到了什么,跟刚才挡我的年轻人说:“让弟马回来,这事儿我们能解决了。” 年轻人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然后离开了。这次我看清了,他只是转了个身,不到三百六十度就没了踪影,饶是我见怪不怪了,这等魔术还是很有看头。禁不住苦笑。 老狐狸吃了中年人给调的一碗汤药,摆摆手,让他们都退下。自己盘腿坐下,调整了下吐息,才睁开眼睛。已然没有了怒气,也不似刚才那般喜形于色。 “您没事吧。”我躬身问道。 “不打紧,”老狐狸挥了挥手:“你把上次跟花妖见面的事从头到尾,细细给我讲一遍。” 他突然这么说,我倒是没想过,不过看来他似乎也知道是花妖搞的鬼了。当下,就把当日的情形细细说了一边,老狐狸不时提问,都是我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 第二十五章 露宿山林 “等等……你说你抓了树根?”老狐狸听到此处突然两眼放光。 我点点头:“是,抓了,不过很快就脱手了。” “花妖没有注意到?” 我回想了下,她那是只关注老狐狸了,似乎是背对着我:“应该没有。” 胡三爷一拍大腿:“这就对了。”随即哈哈大笑:“谅你千算万算,百密一疏,天道昭昭,总有一线。” 我不懂他的意思,但是老狐狸的兴奋溢于言表,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我也不好打扰,只好这么静静的看他高兴,自己还觉得奇怪。跟那树根有关?该不会就是什么灵根?该不会就被我抓了一下……就救了那老树?该不会……我不想往下脑洞了,静静地等胡三爷狂喜之后跟我解释。 可是他没有跟我多解释,缓下来之后,对我说:“放心吧,你一点儿事没有。” 我眉头一皱:“没事儿,我每天早上醒来挂树枝子上?” 胡三爷收敛了下,摸了摸下巴上几缕胡子,故作神秘:“这是大大的好事儿啊,你以后尽量别出山,就在山上呆着。” 这怎么可能,我还要回家呢,光在这山里呆着,怎么找对象,怎么联络哥们儿见感情。“不是花妖搞的鬼?” 胡三爷听到花妖,瞪圆了眼睛:“她个小丫头片子,哪有这个胆子对你下手。” 我接道:“都有胆子吧山神爷爷给封了。” “那也不是她封的,下狠手的是那个贼子。” “好吧,即便如此,若是她再来找我怎么办?” “她找不到你了。”胡三爷又神秘的笑笑:“放心吧。” 好吧,看样子他是不打算告诉我了:“那我明天早上醒来还会挂树上么?” “挂树上不是挺好么,有利于你身心健康。” 我去……听到这话,要不是看到他瘦老头模样,我下不了脚,不然早踹过去了。你家早上醒来挂树上有利于身心健康。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山里要出乱子了。”老狐狸脸色一沉,突然变得忧心忡忡。 “怎么了?”我张口就问。这山里的事儿,在我责任之内,立刻就警觉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山里的……也不是什么事儿都归护林员管,比如说鬼神的事儿……唉。说好的土地呢?说好的山神呢?西游记里不都是一窝一窝的出现么……偌大个蒙山,我咋就没见着呢……不对……我是人,见不着也正常。 他看了我一眼:“还不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过,现在好了,有你在了。” 等……等下,信息量太大,我有点晕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胡三爷嘿嘿笑了下:“你不就是这山里的王咯。好啦好啦,你不就是来问,睡觉的时候从床上跑到山里了么,我告诉你,没事。你尽管去睡好了,在这个山里,你睡哪都一样,之所以挂树上,说明那地方环境最好,最有利于你。” “等等,”我一个指头戳自己脑门儿上:“三爷,你还记得我为什么答应帮你不?” “你小子的意思我明白,不就是想说不要这木灵之气么,等这件事儿搞定了,也差不多就可以给你弄了。” 老狐狸的话,我越来越不信了,但是他方才说什么乱子,让我又开始犹豫。所以,这趟造访好像没什么成果,除了知道我的身体没什么大事儿之外。但是,用脚趾头我也能猜出他的意思了,该是跟我碰了那树根一下有关系。说不定就是那老树被我解封了?不可能,如果是这样,花妖常夏肯定已经找来了。 当又一个礼拜,醒来发现太阳洋洋洒洒了一脸之后,我已经习以为常了。睁开眼,树上的鸟就在面前跳来跳去,当我不存在似的,不过我也已经不像小时候看到鸟就想捉了。天气有点凉了,我怕自己冻感冒,穿了很厚的衣服睡觉,而且从树上下来的时候也摔的不疼。这段时间没敢回家,值夜班的时候不睡着没事儿,睡着了一次,早上想来还是睡树上。虽然老狐狸说这是好事儿……我也想了很多,单单从我半夜睡树上没冲撞到什么也没被受什么伤害,就应该跟什么木灵之气有关,虽然我依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但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所以给表哥打了电话,让他来一趟,我需要他帮忙。 见了面表哥调侃,说我难得主动要求帮忙,不知道如今是什么事儿。 这事儿我本来想让他叫黑哥来,那人又真本事,但他来历不明,很多事情好像看的太透,而我却蒙在鼓里,这种感觉很不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不喜欢,所以作罢。 “哥,能不能腾出一天时间给我?” “做什么?”陆爽看我一眼,“解释解释。” “你看了就知道了,找个夜视摄像机,”我靠在树上,想着该不该跟他说:“我最近常梦游,你帮我拍下来,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梦游?” 看他一脸的疑问,我不想解释:“总之,越快越好,最近腾出一天时间来,晚上来就行。” 我表情一定很难看,表哥也没多问,深吸了一口,把还剩半截的烟掐灭,说:“行,我知道了,你等我消息。” 第二天下午我接到表哥的电话,他人晚上就到了,照例带了吃喝的,却没有带酒,招呼着其他人吃,我俩说是要谈事儿就闷在了房间,我有心事,睡不着摆弄表哥带来的设备,他为晚上的活动补觉。十一点,我叫醒他,自己躺下睡。为了不给我心里压力,他在一边儿看片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入了睡。 一夜无梦,或者说,好像做了很多梦,但什么也记不住。醒来的时候,不出意料,还是树上,只不过每天都换地儿,每天我都凭着自己的判断摸回护林所。但是,等我想起来跟表哥的计划,却有点失落。没有看到他人……还是我自己。跟往常一样,翻身下树,摸回护林所。 远远的看到表哥在护林所的门口的高地上四下张望,我便喊了几嗓子。 “怎么回事?”我问。 表哥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问:“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儿,”我懒得跟他说,这样的情况天天在上演,习惯了。“什么情况?” “别提了,还拍摄呢。”表哥说,昨晚他虽然在看电影,但也一直观察的我,发觉我快睡着了,摄影机就已经打开了,但是,等我睡着没多久,我就起床了,换了别人还真得吓一跳,也就他陆爽胆儿肥,拿起摄像机,准备跟拍。我也没理会他,轻轻开门,在这之前都很正常。但是当表哥追出门去的时候,连他也吓了一跳,我翻身从走廊上跳了下去…… 说到这里,我自己也不相信,但是摄影机的画面是不会骗人的,虽然有些抖动,但是很明显的,我是直接从楼上跳下去的,到了地上身体还很轻盈的,一个脚步踏地,之后脚下一垫,就窜了出去。这些都被拍了下来,表哥虽然吃惊,却也反应很快,二楼不高,他也搭手跳了下去,不过当然是落地有声,站起来想追过去的时候,哪里还有我的影子。当晚陈哥值班,听到动静提着警棍出来,看到是表哥,忙问怎么回事。表哥只能谎称在拍黄鼠狼,陈哥跟他打趣,说你们城里人真会玩儿,拿着夜视摄影机大半夜拍黄鼠狼子。表哥怕我出事儿,拿着强光手电沿着脚印儿追出去很远,但没多久连脚印儿都没有了。担心的一宿没睡,好在我提前跟他说,到了早上就会回来,算是没有报警搜山。不停追问我去了哪里,让我怎么解释? 第一跟踪计划失败,表哥想出了第二作战计划,然后下山去采购设备了。一天之后,表哥带着便携式gps定位追踪器和一个小型的随身佩戴的微型摄影记录仪,只不过像素低的多,也只能很短的时间。 隔天早上,我再度从树上醒来,伸个懒腰,已经不再无奈,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护林所,表哥的车子已经在外面了,他抽着烟靠在车上,似乎等我回来,见到我之后,竟然是少有的凝重。 “上车再说。”表哥见到我也不多说,知道我今天休息。到了车上,扔给我一台电脑,自己开车,“看看gps定位记录路径。” 不用找,软件已经打开了。看着不断延伸的路径图,我自己也皱起眉头……如果这上面真的是我梦游所经过的路线,那还真是令人胆寒,因为——相当于我在短短六个小时的时间里,几乎是不停的在巡山,而地图上有些地方,徒手根本是过不去的……山崖,沟壑。而照这个速度,我基本上可以参加国际级别的马拉松赛事了,而且……稳拿第一名。 “接上你身上的摄影机。”表哥提醒我。 摄影机拍的图像没有什么特别……跟普通的航拍有些相似,只不过抖动更严重,拍摄高度也相对较低,但如果说是人携带拍摄的,那就只能用两个字……恐怖。那山崖……我是走上去的么?!航拍的话,垂直上升也该拍到的是崖壁,而我携带的这个,竟然拍到的是抖动的天空…… “今晚我们再做个实验。”表哥恶狠狠的说到,车子慢慢开进了一个郊区的仓库。门是自动的电子门,门卫看到了我们,跟表哥打了个招呼。“这是我的一个仓库,也是用私行的地方,”说着看了我一眼,“本来这种黑暗的东西不想让你知道,不过你早晚也要知道的,情况特殊,反正你现在的状况也不怎么正常了,咱们就陪着玩玩儿。” 我没给反应,想着他这句话的意思,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陆爽一直比我会玩儿。 第二十六章 诡异 “你要配合我。”表哥拍拍我肩膀。 看到屋里的架势,我有点想笑:“你想怎么干?” “所里那边,我帮你请了几天的假,今晚你就呆在这个房间休息。”表哥跟外屋的人打个招呼,将我带到里屋。看到里面的摆设,我就知道了,这是个禁闭室,也就大概猜出了他所谓的实验是什么样儿的。 四面墙都是软的,没有床,只在角落里放了张床垫,没有窗,门是包了软売的铁门,只在上方有个砖头大小装了铁棱的小窗。比监狱的单间条件好点,还有防自杀的设施。 “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进来。” 我笑笑,点头答应了。虽然说残忍了点儿,倒也是个必要的实验,抬头看看四个角的摄像头,还有外屋的监视器,表哥有这样的设施我倒也不惊讶,只不过若是被二姑父知道了,他可就惨了。在我观察房间的时候,表哥把我介绍给几个跟来的弟兄,说这是我弟,亲弟,我们俩晚上在这里玩玩儿,你们在外面守着就行。他那些弟兄都点头退下,不过有点疑惑的看着我俩,不知道我哥俩晚上在这种地方,玩儿什么鬼。表哥挥挥手,没想跟他们解释,况且这事儿也没法解释。 当晚,我困了之后,就躺在了禁闭室的床垫儿上,表哥把门关上,只听到卡拉卡拉的声响,知道他是把门锁上了。躺床上睡不着,不知道什么样的心情,我抬手对着头顶上的摄像头挥挥手,翻个身,数水饺。据说外国人数羊是因为英语羊的发音跟睡觉这个单词的发音相近,所以具有暗示功能。而中国的睡觉则跟水饺这个词比较相近,所以,睡不着的时候,就该数水饺。一个水饺,两个水饺……越数越饿…… 当我早上醒来看到蔚蓝的天空,美丽的朝霞,清脆的鸟叫声,已经不知道应该哭,还是应该笑了,也不想动,就躺在树上,看天,脑子里一片空白。 “醒了就下来。” 树下传来声音,把我从云游中一把拽了回来,连忙起身看着树下。表哥带着黑眼圈坐在旁边一棵树下,嘴里叼着烟,看着树上的我。 “回去再说,我要睡觉。”在我跳下树来之后,表哥起身拍拍屁股,把钥匙扔给我,转身朝山下走去,一上车他一句话也没说,躺后面就睡了,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我按照导航的提示,一路开回了几十里地之外的仓库,心里苦笑,我这一晚上急行军为何却一点倦意都没有?难道是在消耗我的阳寿么。车子一停,表哥就醒了,把我带到监控前,打开记录说:“自己看吧。”说完,掏出烟,点上,在一旁吞云吐雾。 面前有三台显示器,每一台上都有四个独立的画面,我之前研究过。第一台是禁闭室的四个摄像头,第二台是监控室的四个角落摄像头,还有一台的四个画面是这个禁闭室外面的四个方向,外面的这四个都是夜视功能的,几乎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拍摄。 时间是十一点一刻,我走进禁闭室,表哥在外面锁了三道锁。十一点二十五分的时候,我抬手朝着摄像头挥了挥,十一点半的时候,我似乎已经睡着了,一切正常。直到十一点三刻,画面有了变化,我的心脏一下揪了起来……因为画面里的我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除了没什么表情,跟平时的我无二,接下来的事情,让我彻底崩溃了。 只见“我”走到铁门前,朝着窗外看了看,然后后退一步,轻轻伸出手,推了一下门……门开了……开什么玩笑!!门不是上了锁么?我停下画面,转头瞪着表哥,他躺在老板椅里面,双脚翘着二郎腿搭在对面的桌儿上,吸了口烟,然后吐出几个烟圈,眯着眼,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抬抬下巴,是让我继续看。 旁边的监视器里,表哥显然已经发现了异常,似乎是注意到门开了,但好像并没有看到出来的我,他飞快地跑向禁闭室,画面很诡异……监控室的四个摄像头都拍到了,一个是信步走向监控室出口的我,一个是冲向禁闭室的表哥……擦肩而过,表哥似乎看不到,而画面里的我,侧身让了过去……也就是说我,看得到表哥。 这边我表哥已经冲到了禁闭室,似乎愣了一下,大概是发现里面人不见了,另一边我已经打开了临控室的门走了出去,表哥应该是听到了开门声,追了出来,这时我已经消失在房外的摄像头外了…… 再然后表哥也消失在画面之外。 短短一两分钟的画画,看得我目瞪口呆,如果主人公是别人,我或许还会猜隐身衣什么的……问题是主人公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啊!而我却丝毫没有印象…… “什么情况?”我转头问表哥。 他吞云吐雾中摇摇头,“如你所见。” “你看不见我?”我指着监控问。 表哥点点头:“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我从监控里看到你起来了,开门,然后实际上看到门开了,但当我过去的时候却没有人,然后就听到外面的门响,等我追出去之后,已经看不到人影了。等我回来看监控的时候,跟你一样吃惊,我俩擦身而过,我却什么也没看到,监视器却拍了下来。” “障眼法?”我自言自语道。 “这个我就不懂了。” “那后来呢?又是怎么追上我的?” 表哥苦笑一下:“我怎么可能追的上,追出去之后,发现连脚印儿都没有,你特么会轻功么?只好回来看gps,你自己也看过之前的路径,我只能等着,后来差不多五点的时候,才停了下来,我就开车过去了,发现你睡在树上,就在底下等。” 我突然想到一点,然后起身去查看门锁,没有坏。 “完全是好的,就像从外面打开了一样。”表哥见我过去查看说到,估计他早就查看过了。 我俩面对面坐了一会儿,对这件诡异的事儿都很无语,不过由于之前的事儿也都不怎么正常,倒也不很惊慌。 “要不,再去趟苗先生家?”表哥问我。 我想了想,摇摇头:“我觉得胡三爷对这件事讳莫如深,还说什么要出大事儿,之前不肯告诉我,再去找他未必有用。” 表哥想了想,点点头,又道:“我可以再约上次那个人,你不是说他有点本事么。” “恩,他应该知道,现在想想他离开之前说的那些话,好像有所指,可能指的就是这件事。但花妖的话,我还是有点芥蒂的,不想让他掺和。” “或者……我再找找人,比如道士和尚什么的,你之前不是认识个小和尚么?”表哥突然提到方觉,我觉得可以试试。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发现……已经是空号。“怎么?” 我苦笑:“你也听见了。” 表哥调侃:“你人品什么时候这么差了?”说完,又道:“行了,还是我去找人问问这事儿吧。” “先等等,”我叫住他:“我有种直觉,这事儿还是先别张扬。” 表哥有点奇怪的看着我:“虽然你以前也优柔寡断,不过最近好像有点神经质,真的没什么事儿?” 他这么一说,我想想自己最近的状况,神经质……倒也真的有点儿,“这样吧,我有个提议。你去找人问问也好,但是什么都别提,只给他看gps的追踪路径,看看有什么特别。”我说到。 这么一说,表哥眼睛一亮:“这个办法不错。你怎么想到的?” 我苦笑:“第一次看到追踪的路径图,我就觉得好奇了,不可能是乱走的,应该有规律。” 表哥点点头:“要不我做个视频发到网上,总会有人知道,人多力量大么。” “也好。” “对了,今晚要不要再做个实验?”表哥朝我挤眉弄眼。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还没玩够?” “多好玩儿啊。” 说来也奇怪,我每天夜里都跟打仗似的到处跑,白天反而没有疲倦的感觉。表哥给我请了假,我还是给二姑父打了电话说说情况,不想骗他,只说有几个朋友来了,想预支年假,被他说了一通,说什么刚入职,哪来的年假。我只好说,扣工资也行,别跟我爹说这事儿,人在江湖走,身不由己。二姑父立刻就问是不是我陆爽拖我走了?我说没没,你别乱想。他在那边哼哼,谁替你请的假我不知道?我怕他跟表哥之间刚刚修补的差不多,又被这事儿搞黄了,赶紧撇清关系,真的是有事儿,您别问了,反正过几天我就回去,到时候多值班多干活。 随后的时间,我便在网上查找有人是不是跟我一样的情况。然后表哥过来告诉我,视频压缩好了,安全起见,换了ip从别的服务器中转之后加密发到了网上,等人回复。 时间眼瞅又到晚上,表哥带我换了地方。是个堆放板材的仓库,很大,不过里面的货物不多,因而很空。见过电影里的什么什么的交易地点么?差不多就那种状态。我们过去的时候是九点多,仓库门是铁的,下面带滑轮儿的那种,刚走过去,就有人从里面开了门。 我一看里面的情形,忍不住揉揉额头,看来又要给人当猴耍了。 第二十七章 逃脱 好莱坞大片儿我喜欢的类型是《肖申克的救赎》以及类似《沉默的羔羊》尤甚,印象最深的情形是穿戴管制服的情形。反绑双手,强韧耐撕扯的布料,还有防止犯人咬人的嘴套。史泰龙也穿过类似的,好像是未来战警,我记不清名字了。但是我现在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样,这主意不错吧?”表哥隔着铁笼子嘿嘿笑着。 我懒得理他,反正全身都动不了,就躺在笼子里,穿着管制服,透过头顶铁笼看天花板。刚才他那些手下,大半是他雇来的保安,有些是哥们儿,看我俩的眼神。估计在怀疑我真的和他是否有血缘关系。 “嘴没给你糊上,可以说话啊。不然我可认为你睡着了。”陆爽见我不理他,在外面嚷嚷。 我当然很不爽,早知道就不跟他说了。“你打算让人都知道?” “这里的人都是嘴上把门儿的,死都不会说,而且,只干事儿不管为啥的,别担心。哦,对了。”他转身又叮嘱到:“待会儿我弟梦游的时候,千万别叫醒他,梦游的时候被人叫醒有可能会死人的。还有谁都不能动刀子,只要拦住他就行,要是他有一根头发掉了,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我头疼,心理上的,现在说一百遍后悔也无济于事,估计这招要是还失败了,明天指不定会不会把我活埋了,他这种钻研精神真适合做科学家啊,浪费了。 之后的事情,其实跟我没多大关系,我只负责睡觉。 时间总会行走,不管我觉得入睡前多么漫长,如果还活着,就一定会醒来,虽然我啥也不记得。只听到飘零的树叶被风吹的沙沙响。感到身上有些清冷,才意识到已经是早上来,伸个懒腰坐起来,四下张望发现,我依然在树上,心里竟然有点小得意。陆爽,你丫又失败了吧。又想到这货说不定就在树下,去看时,四面安静,没有人在的迹象。我跳下树,喊了两声,扑啦啦飞起一些鸟,却没人回应我。心中纳闷儿,gps定位呢。还有……管制服呢?没人给我解释。 跳下树来,我摸了摸,没摸到gps追踪器。管制服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表哥也没有人影。想来,我应该还是在山区,便像早先那般摸回护林所。 刚出林子,就听到护林所那边儿有人吵闹,我一看就头大,果然是表哥跟他爹吵起来了,起因多半是因为我,连忙奔过去。 见我来了,表哥稍稍静了下,二姑父则更发飙了。 “我不想解释。”表哥说完,转转头跟我示意:“上车。” “反了你了!”二姑父一把扯过我:“怎么到山里去了?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唉……我脑子里快速转动,想找个好点的理由,却一团浆糊:“二爸……我还真没法解释……你别跟家里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估计二姑父也没想到我这个乖乖仔也会这么说,愣了下,倒是静了下来:“喆喆,说实话,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我摇摇头,笑笑:“没什么大事儿,您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做犯法的事儿。” 二姑父点点头,看来我平时的人品还是不错的:“我相信你。” “别磨叽了,快点。”表哥在车里坐不住,探头吼了一声。 我心里叹口气说,这货就是会火上浇油,赶紧拦住要发飙的二姑父:“二爸,别生气,哥真的没做什么事儿,都给我帮忙呢,我有个朋友处了点乱子,他在帮我疏通关系呢,你别担心,下午我就回来上班了。” 二姑父见我说的真切,只是说道:“现在你们长大了,我们也老了,管不住了,不过,凡事儿多想想,千万别冲动。”然后给我使了个 我知道他是怕我们惹事儿,安慰着:“千万别多想,真没什么事儿?”话没说完,表哥那边就开始摁喇叭了。二姑父起脚就踹他车屁股上,我给拦住,送回屋里,才上了表哥的车。我还没说什么,他在那里叨叨:“解释什么?解释的通?” “不解释怎么办?总得安抚。”我捏捏眉心。 表哥开着车,转脸对我哼哼,似乎在忍耐着没发火。 “咋了?”转念一想,估计昨晚发生什么事儿了:“昨晚……” “都进医院了。”表哥语气平缓了下来,内容却让我更加震惊:“十七个人,都躺下了,好在都没有生命危险。” “怎么回事儿?”我愣了下,不敢相信:“我干的?” 表哥白我一眼:“不然你觉得还有谁?” “别进去了。”表哥拉住我,摇摇头,“后续的事儿,我来处理,你暂时别露面了,我只是带你来看看情形。” 站在病房外面,透过玻璃,我看到三人间里床上躺着的人,都打着不同程度的石膏,旁边有家属陪护。表哥拉了我,离开病房,在楼下的花园长凳上坐下,点上烟,仰头吐烟圈。 “有监控么?”我问。 “有。”见我这么问,表哥掐灭烟头,站起身,“走吧。” 仓库里满目疮痍,一片狼藉,铁笼子安安稳稳的在中间,里面的垫子都还好好的。只是外面的东西已经横七竖八的乱了一地,显然是一场恶斗,跟打了一场群架之后没什么区别。关上仓库门,表哥带着我去了隔壁的房子,他已经把昨晚的监控录像挑出来了。估计是怕别人看见,也没报警,那些手下都得到了高额的安慰,之前也签过协议的,所以私了,好在陆爽为人仗义,没人挑事儿,或者说没人敢挑事儿。 我坐在显示器前,双手支着下巴,一言不发,看监控录像。表哥就做旁边,不停地抽烟。如果不是涉及到本人,我应该会更惊奇一点,但是现在我没有任何想法,或者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想法。里面那个人真的是我?我觉得百分之百不是。 十点十分,“我”起来了。表哥显得很紧张,站在铁笼的一侧,周围的人见到这个情形也都围了过来。从“我”站起来之后不到十秒钟的时间,管制服就脱落了。没错,脱落了。这让我非常震撼,要知道,当时表哥让人给我绑上之后,我曾想尽方法尝试出来,但事实上,连手指头都很难动弹,所以才只好睡觉。我甚至不知道,监控里的我,是如何在穿着管制服的情况下从床垫上站起来的,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至于脱落,更是匪夷所思。这一段我来回看了三遍,就跟看魔术大师死亡逃脱一样的结果,无法理解,管制服就在一瞬间自己解开了,之后“我”很轻松的一抖,管制服就自动脱落下来了。 接下来的事,更为恐怖,“我”应该是看到了铁笼,丝毫没有去注意外面围着的一群人,双手抓住铁笼上相邻的两根铁杆儿,我本以为“我”是打算将它拉开,但是我错了,“我”只是双手这么抓着,然后身体向前一倾,上半身就出了笼子。暂停了监控,我仔细的看着画面上诡异的景象,这就是传说中的五毛特效么。仔细看……头钻出来的那一刹那,似乎铁棍儿弯曲了,又好像我的头有些变形……无法确定,但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出来了。铁笼外面的人都被眼前的情形给震懵了,他们自以为准备的妥妥当当,没想到不到半分钟就让我给解决了,彻底摧毁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我”出了铁笼,也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从容的跟面前的人擦身而过,而他们还都愣在原地,表哥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我看的出唇语,是要人拦住“我”。几个人立刻围了上去,就在他们想要抱住我的那一刻,“我”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几个人就被弹了出去。这非常不符合现实,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这几个人扑向了一个韧性很强的气球或者轮胎,然后被反震了出去,细看时,还都没有真正碰到“我”。紧接着,后面几个懵了的人也清醒了过来,倒是没有人吓破了胆,想来也都是有些来历的人。纷纷扑上了上去,已经没有了顾及,早把表哥说过不要伤害我的话抛在脑后,估计在他们看来,我已经不算是个人类了。 “我”也终于注意到了这些人的存在,转过身体,下一刻突然出现了更为诡异的情况。那些本来扑上去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四下张望起来。 “看不到了?”我转头问表哥。他一棵接一棵的抽着,见我突然发问,点点头,然后让我继续看。 画面里的人在四处寻找,而“我”早已经从他们身边穿过,往门方向走去。表哥第一个反应过来,奔向监控,他应该想到了,监控器能够照出我的身影。然后指挥着这些人开始堵门。现在我知道了,“我”使用的应该是种障眼法,能够遮蔽人类的视觉。但是我既不能穿门而过,同样也不能穿过人体,如果想离开这个仓库必然要走人可以通过的通道,比如门,还有……窗。 果然,“我”看到一群人挡住了门,便停下脚步,看向四周的窗,表哥马上反应过来,这仓库其他三面墙有两面是带窗的,比较高,用来通风,但有电控门。表哥发现“我”注意力转向窗户之后,立刻跑到门边儿,把窗户的开关关掉,卷帘自动降下,仓库成了密室。然后当表哥回到监控前的时候,身体突然直了一下,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因为下一刻“我”已经走向了监控台,表哥大吼一声,站着的人都围了过来,再下一刻,我皱了下眉……全部的人倒了下去。忍者头皮发麻,我重新慢镜头回放了一遍,我猜的没错,“我”在每个人身上点了一下,然后那些人便倒在地上哀嚎了起来…… 我觉得自己应该兴奋,竟然有这么厉害的身手,但我没有,很明显,他不是我。虽然……是我的身体。再然后,表哥愣愣的看着显示器前面,似乎已经看到了“我”。也就是说,“我”已经知道障眼法无效,便解开了术。然后我从身上摸出个东西,扔给了表哥,转身打开仓库们离开了。 “是gps追踪器?”我指的是“我”丢给表哥的东西。 表哥点点头。 我已经不想再看监控了,合上电脑,问他:“你有什么想法?” 表哥眯着眼,抽烟,没有表态,突然他手机响起来,他看了下号码突然来了精神。 “喂,是我……好的,我知道了。”挂了电话,突然有了精神,眼睛里透出一点闪光,对我说:“快打开电脑,有结果了。” 第二十八章 树脉图 表哥说的结果,是指前几天发到网上的压缩视频,也就是我梦游是gps追踪器记录下的路径。他通过国外的服务器加密之后发到相关的网站论坛求助。很多人说是航拍路线图,也有各种各样的猜测,刚才给表哥来电话的是他这方便的哥们儿,说有人开始追踪原始发帖人的位置了。不过,想来我哥就是搞电脑出身的,想追踪还不是简单的事儿。随后不久,这个追踪ip就被反侦察出来了,位置竟然在香港。不知道是不是加密的误导,随后这个ip也回复了帖子。 内容我打开网址就看到了,短短几个字。 蒙山,树脉图。灵根。 看到这几个字,我心里一惊。 我听说过地脉,矿脉,血脉,龙脉,也知道有叶脉。树脉……应该不是通常理解的那种意思,这是我的直觉,隐约觉得应该是想地脉一样的气息走向。这样一来,我更加确信,梦游的那个,已经不是我了,至于“他”是谁,我大概也猜到了。 我跟表哥正琢磨这几个字的意思,我的手机也响了。本以为是护林所打来问我啥时候回去的,结果不是,是个陌生号码,在这个时候……我犹豫了下,诈骗电话?还是推销中介?或者…… “喂?”我还是接了,这个关头,有点敏感。 电话那头停了一下才传来声音:“不想死的快,就赶紧把网站上发的东西的撤了,越快越好。”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马上我就知道了是谁:“黑哥?” “哟,你还记得我声音。”对方沉默了下:“就算是我免费的售后服务吧,赶紧的撤了,已经有人盯上你了。” 黑哥为什么要来提醒我?他说的那人是不是就是追踪发帖ip的那人?死?我突然觉得,黑哥似乎也不是花妖说的那种坏人,至少,在这件事上,他应该是想帮我的:“能给我解释一下么?” “你的事儿我不想再掺和了。”黑哥懒洋洋的语气同以前一样。 他这话一说,我就笑了:“言不由衷……不然你打这个电话的目的是什么?” 沉默了下,黑哥嚷嚷道:“你看起来挺老实个人,怎么突然玩心理战了?” “你应该最了解我现在的情形,我会跟你经纪人联系的,准备接手吧,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刚说完,就听见他在那边哼哼。 “你不怕我把你的树都搞死了?” “如果你不想,就不会。” 挂了电话,我突然意识到事情的急迫,让表哥赶紧撤掉所有的发帖,扫干净一切痕迹。然后让他找上次那人,我要让黑哥回来。这件事儿,只有他能帮我,这一刻我有点后悔,当初就该听表哥的。不过没有后悔药,只能向前看。 “医院的兄弟安排好,你就别折腾了。”我明白,梦游的“我”也没有害人的意思,他当然也不会害人,“我的情况,我自己大概明白了。再折腾下去,就是没事儿找事儿了。目前最重要的两件事儿,第一,胡三爷说的出大事儿是个什么意思,他不肯告诉我,我得去弄明白。二,这次发帖好像引起了不必要的麻烦,黑哥来了应该会知道。” 表哥看着我:“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想法了?” 我皱着眉斜睨他:“错在我,当初就不该跟你说这事儿,总之,我的意思没变,这事儿,你别掺和了,我直觉不太好。” “直觉是女人的玩意儿。” 我看了他一眼:“本来这事儿完了,我想去茅山。现在看来,未必可行?” “为什么?”表哥看我不想开玩笑的样子,也不再扯皮。 “提到灵根,你最先想到的是什么?”我问他。 表哥想了想,说:“人参。” 我点点头:“我也是。那么人参什么?” “补药。天材地宝。” “对。”我苦笑了一下。 表哥愣了下:“你的意思是……” “恐怕我身体里这东西应该是个……大补的东西。”换句话说,黑哥说的话只不过是提醒了我这一点。 “如果是这样,真的是麻烦了。”表哥说到这里,赶紧摸手机,叫人清理网上的相关东西,不过,我觉得……已经晚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不过即便如此,我至少知道了,每天晚上的“我”并不是胡乱的行走,而是沿着树脉的气息在动。那么换句话说,他是在聚气准备恢复……但是,一眼就看出是蒙山的,定然不是泛泛之辈。 “我先回去,黑哥来了让他去护林所找我。另外,这事儿跟你不再有关系,清理完了就别管了。” “你个混小子,不是你打电话让我帮你的。” “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你敢,有事不能瞒着我,我答应你不掺和就是了。” “恩恩。” 出了仓库,我搭他们单位的车回了护林所,表哥没再去,我知道他不想见他爸。 当天晚上,我不想在楼上呆着,到门口的空地上抽烟,那是我从表哥那里顺来的,最近烦心的事儿有点多。俗话说的好,人有三友,烦烟闷酒闲茶。以前我只喝酒,上班之后习惯了喝茶,现在又开始抽烟了。抽到半截,刘伯从值班室出来,问我最近是不是有事儿。我点点头,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不过我不想聊。刘伯也不问,就陪我在门口抽烟,喝茶。 过了一会儿,我说想去走走,刘伯也竟然没拦我,我苦笑,看来他早就知道我半夜溜出去的事儿了。也就不再避讳。一个人沿着路往山上走,时不时听到夜猫子的叫声,还有其他奇奇怪怪的声音。若在以往,我必然会有些心惊肉跳,但是现在我每天早上都从树林子里醒过来,还有什么好怕的。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就漫无目的的往山里走,心想着,反正睡着了,自然会去该去的地方,在哪儿睡着都一样。但实际上,我还是太天真了。夜里那个毕竟不是我,夜里的山野也必定不属于人类。我越来越感到四周都东西存在,很多气息。竟然想起了某夜梦里的喧嚣,不同的是,我清醒的很呐……我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往回走。不远处的草丛里竟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我立刻拿起手电扫了过去,一双绿油油的眸子反射着冷光。 狐狸?我试探着叫:“胡三爷?” 对方没有回应,只是这样默默的注视着,我心道,糟糕,难道是外来的?我是打还是逃?打的话会不会伤了和气?忽然想起身上还有把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虽然威力不大,但聊胜于无。就这样我跟狐狸对峙着,突然草丛那边的身影动了一下,我立刻俯下身子,准备在它过来的时候能够给他一刀,就算不毙命,也得伤它一下,道歉的事儿随后再说,这种情况下,得先自保。 只不过等它扑了过来,我才发现,它的目标不是我,而是我的身后……急忙收了刀子,往后一看,当即大骇。那大个儿的狐狸显然已经扑倒了一个什么东西,月光下我看的虽然不清楚,但也看得出,那是一个人形,却应该不是个活人……狐狸压在那货身上,死死的咬着脖子,身上却不停的挨着打。我才明白,这狐狸是要来救我的,现在它在跟刚才想对我下黑手的人死死纠缠在一起,我能不去帮忙?立刻起身想去参战,却被从草丛里窜出的另一只狐狸给拦住,它朝我叫了一声,然后弯下身。 “你要驮我?”我猜测着它的意图。 这畜生似乎听得懂人话,点点头,同时又四下张望着,警惕的看着。我霎时就明白了,敌人肯定不止地上这一个。当即跨上了这个比二哈金毛拉普拉多还要大一些的狐狸,双手搂住脖颈,它便飞奔了起来,然后呜呜的喊叫,似乎在跟同伴发讯息。 等我适应了这速度,睁开眼看了一下,才明白为什么这货边跑边绕了,隐约看到地面上有什么东西伸了出来,我回头一看,大惊失色。不断的有狐狸从林子里窜出来,而地上则不断的钻出“人”来,这些都是什么鬼???仔细看时,这一片竟然是林地!什么是林地?就是坟地,避讳坟这个字儿,才叫林。比如上坟的时候,避讳,就说上林去。那些爬出来的东西,该不会是……尸体?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的,别说什么孬种不孬种的,屁股后面跟着一群尸体追着,你试试看。狐狸的速度比刚才慢了许多,想来我也是百八十斤的肉,驮的久了谁都吃不消,地面上还有手不断伸出来,竟然有一只抓了下我的腿,只一下,生生的疼。 怎么办?我往后看看,觉得那些狐狸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突然想到……一个方法。我趴狐狸身上,一边死命抱住,一边数水饺。没错,我是想,如果睡着了,梦里的“我”是不是该有能力?只是……我能睡得着么……这不是开玩笑么……突然迎面一个东西撞来,我的身体飞了出去,只觉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行尸 滴答…… 是水声么……好凉…… 意识渐渐回归之后,我慢慢醒了过来,对了,狐狸呢,尸体呢?猛然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好黑。我挣扎着想起来,却发现,身体好像动不了。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到这里了?对了水声,静下心来,我想要确认刚才听到的水声。 滴答…… 又是一滴。这次我确认了,确实是水声,而且下面应该有个水潭,不深,可是为什么我动不了?我努力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却找不到自己手指头在哪里,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我的身体应该还在,这一点毋庸置疑。好吧,如果你找不到头绪的时候,就从一个点开始。首先是脑子。有意识,可以思考,我努力的寻找大脑应该在的位置,很缥缈,虽然我确信身体还在,但是却好像雾里看花水中望月,非常的不真实和真实之间交替。终于,我抓住了那个点,大脑在这里,这一步非常的关键,就好像乘着降落伞踏到地面的那一刻。我睁开眼睛,虽然仍然是一片黑暗,但存在感已经有了。这一刻我非常高兴,因为定位了大脑,就可以很容易的找到头颅,然后是脖颈,再来是肩,胳膊,手,胸,腹,腿,脚,慢慢的找齐了自己的器官,终于松了口气。 那么接下来…… “别动!” 我刚要翘动手指,突然一个声音响到,心脏猛然紧缩了一下。什么人?没人回应我,这时我才发现,这个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我体内。我忽然有点激动,难道……是他? 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状态,沉默了一会儿,说到:“别动,静下心来,感受。”声音毫无感情,冰冷,但很平静,听者倒是能够感到几分从容。 感受?我依然而行,如果他真的就是我身体里的那个,那我倒是不必担心了。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受。首先感受的是水声……滴答……滴答……然后……还有什么……风声……有风?有风就说明这个地方是跟外界连通的……这里是哪里?这话我不是自己在想,而是像跟“他”交流。 但“他”没有搭理我。我只好静下心来,感受…… 说实话,我不知道他想让我感受什么,所以干脆思考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应该是在山林里散步,之后遇到了狐狸,再来是好像是被尸体追赶,最后……被什么东西撞到了。是什么东西?我努力回想,却无果而终。 “来了。”他突然说到。 来了?什么来了?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凭空从哪里出来,但是他之所以说这句话,绝对不是单纯的要告诉我什么,更多的应该是提醒。收敛了心思,我安静的等待。 果不其然,虽然我看不到,但静下来之后的的确确感受到有东西爬过来了。很缓慢,爬行的声音,感觉像蛇,但又不是。悉悉索索,仔细感受着,突然我意识到一件事……这根本不是一个东西,而是很多……很多,多到我无法估计的数量,是什么东西…… “别紧张,静下心来,它们找不到。”那个声音再度响起,短短一句话竟然安抚了我。 很多……静下心来之后,才能更加感受到数量的庞大,那是什么?我现在的处境好比泥石流中的一块石头,瞬间就被湮没其中,又像是站在蝗灾漫天中的人……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东西从我 身边经过 。没有停留,却也见不到尽头。 煎熬……好在我知道有个强大的同盟,心里竟然非常的安定,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的耐心,从有到无,从无到有,反反复复好几次,精神却没有崩溃。这跟大学宿舍的那次完全不同,天壤之别。我知道,这东西很可能就是狐狸救我之时,抓住我腿的同伙。只被抓了一下,小腿就火辣辣的生疼。现在如此之多的这种东西,从我的身侧经过。但凡我动一下头发,被发现了,估计也不是粉身碎骨就了解了的……那么它们为什么会来抓我?或者……是为了我身体里的这个家伙而来? “走了。”他终于有了声音。 随着这句话,我身心都放松了下来。“是什么东西?” “行尸。”他说。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沉默了一下:“你引来的。” 什么?我愣了下。 “你散布了什么消息出去,自己不知道么?” 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了论坛上的回复。蒙山,树脉图。灵根。 “你是……山神爷爷。”我终于有机会跟他交流,这个疑问围绕了我太久,必须问。 “以前,这里的人的确是这么叫我。” 呵,我突然就笑了。“在我的身体里么?” “应该说,在你的灵魂里。” 这更恐怖。“我们现在什么地方?” “树根里。” “怎么出去?” “等天亮。” “还要多久?” “一个时辰。” …… 这样的问答……我苦笑……“山神爷爷,你既然已经出来了,为何还惧怕这些行尸?” 他沉默了下才道:“我的大部分元神还封在尸胚中,本想着借你身体里的木灵之气,顺着树脉多吸取点灵气,能够去尸胚中再争夺一些元神出来,这样可以慢慢解封,没想到中间处了岔子。都是你惹的好事。” 这倒怪我了……“你早点告诉我不就好了。” “你定力不够,跟你交流也是需要体力的,再等几天,我就可以跟你说清楚了,但是你心太急。” 呵……我想,我们俩的初次交流,应该算不上太愉快。对于山神爷爷,我突然也觉得指望不上了。有点颓废,事情似乎往着很不好的方向发展。 “你的气息弱了。”他突然说到。 我好笑:“这有关系么?” “你的气息弱了,这里的山林灵气就弱。邪魅就容易得势,出来害人。” 我愣了一下,回道:“别给我带高帽子……我可不觉得自己有这本事,我不过是一个刚入职没多久的护林员而已。” 他沉默了好久才道:“我知道你对自己身为木灵之气的拥有者,并不感兴趣。但你知道什么是木灵之气么?” 木灵之气……这个名词,我似乎听到过好多次了,但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好像还真的不知道。可是它是什么东西又关我什么事呢? “坦白说,我不喜欢你这个人。”山神爷爷说道。 哈哈。这么直白的说法,我倒真的很少碰到:“诚然!” “你身为木灵之气的天选者,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但你一直推卸,只求自己的安稳生活。” 恩,他说的最后一句我同意。“我追求安稳的生活有错么?我情愿放弃自己的权利,而不想去承担相应的义务。” “所以……我不喜欢你这种人。” “恩。我知道。” 接下来是沉默。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山神爷爷不喜欢我……其实我本来也没指望他喜欢,只要他能够把我身体里的木灵之气弄掉,就可以了。他不喜欢我似乎更好,这样就可以更理所当然的把他们认为是好东西的什么“木灵之气”给弄走,而我……则可以安安稳稳的,在我的平凡的世界,过我的平凡的日子。这有何不好呢? 我丝毫没有困意。也许嘴里说着更好,心里还是有点怨气。做好人的是我,挨骂的也是我。这公平么? 感觉过了很久,山神爷爷才又开腔:“天亮了,我带你上去。” 带我上去?我哼哼笑着,不知道他所谓的“带”是怎么个“带”法。 就在我不屑的想着,突然感觉身体动了起来,不是主动的动,而是被动的,就像被流水网上推着,或者是被子之类的东西推着前进,往上,一直往上,再往上,突然就这样给推了出去。 新鲜的空气。我被推了出来,整个头暴露在清晨的空气中,非常的惬意,心里的不爽被洗刷的一干二净。等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树冠上,而身体还在树干中包埋着。 这…… 身下的树干自己扭动了几下,我的身体又出来了大半。这架势,像是这棵树刚才把我给吞了啊,而现在就把我给“吐”了出来。树干继续扭动,没几下,我整个身体就都出来了,此刻我像是站在树冠之上,而这树冠偏偏又是这一带最高的位置,四周环顾了一下,突然有说不出的广阔和敞亮。 “哼。”山神的声音从我脑海里蹦出来。 难道……是因为我的感慨?不过此时,我心中舒畅也不想与他计较,好言好语的对他说:“山神爷爷,我知道你是大善之灵。我之前答应过胡三爷要救你出来,如今你出来了,这山林也就有了保护,我只想回归我的平凡,你觉得这木灵之气珍贵,就送给你了。” “你以为这木灵之气,是想送就送得了的?愚蠢。” 吼,这东西还送不了……我明白山神爷爷为何如此生气了,说白了在他看来我是暴殄天物么。这世上偏偏就是这样,有些东西你觉得一文不值,别人就觉得是个宝贝。没办法,三观不同,强迫不来的。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老狐狸为了救你我,已经被困在这山脉的洞中。你引来的那个家伙,若是搜山搜不到,想必会把他作为突破口。” 这一点,我倒是没想到。山神说的对,老狐狸虽然是想救他,但事实上也的确是救了我……如果让我眼睁睁的撇在一旁,不去理会,倒是于心不安了,毕竟多少与我有关:“怎么才能救他?” 山神沉默了许久,才道:“只怕就算我说有办法,你也未必肯。” 第三十章 木灵之气 第三十章 木灵之气 “把话说明白吧。”我已经受够了一无所知,束手无策的状况。 “眼下的情况是,我的元神绝大部分被封印了,力量只有本体的百分之一,若是隐藏自己倒还可以,想要救人,却是痴人做梦。所以,想要救人,关键在你。” “我?”我笑了:“你可真高抬我了。” “你现在是空守着一座金山饿肚子,还不想动金山。”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天天与异界的生物打交道,我还没有那么强的三观可以毁。” “所以说,你还是别说救人的话了,打心眼儿里不想做的事情,强迫不来。” 山神爷爷的话虽然刺耳,但的确有道理。我想救,但是又不想牵扯更多…… “有些事,既然降临在你身上,逃避是逃避不了的。” 呵,语气怎么感觉不是那么冰冷了?“我倒是没有想逃避。” “那你现在在做的事情是什么?你以为上天为何把木灵之气教给你?……说到底你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好吧。“我知道了,那就麻烦山神大人你告诉我,什么是木灵之气吧。” “这些事情,你早该知道了。” 常人有三魂七魄,这是常识。三魂为天魂,地魂,人魂。也有一说是胎光、爽灵、幽精。七魄则是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魂主灵,魄主体。 但常人之外,还有非常人。非常人也分两种,一种是比常人少了魂或者魄,这种人便会显出较常人欠弱之势,通常这种人多为残疾。另外一种,则是较常人多了魂或者魄,这种人常常显出异能,所以量变达到质变,一魄吞贼若是多了,此人多为百毒不侵。二魄尸狗多了,则灵觉强势。依次类推。而这种人多为奇人。还有一种,是多了一魂,这种人通常是我们所见到的天才。不过说多了一魂其实并不确切,而是在魂的质和量异于常人而已,这也适用于前面说的那些。 三魂之中,天魂尤盛者,则通神性,修仙者居多。人魂盛者,则主世间,有王天下之相。地魂尤盛者,则是沟通天地,出马南茅皆在此列。 而我,在山神的话意里,就是这种地魂强盛者。当然地魂强盛也有千变万化,比如有人能听懂鸟兽的语言,有人能沟通物品,隔空移物,或者隔空猜物,或者让勺子变形什么的。还有人能控制水流,或者听到到地下水脉的走向。木灵之气的拥有者,一般是指能够感受的到树气存在的那些人。 说到这里,其实我还是不明白木灵之气是个什么东西,只能说,我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了,那它有什么用呢?之前老狐狸也说过了,不过就是和树木沟通的能力。即便就是在我小时候没有封印的时候,我也不记得我有过与树木沟通的经历。 山神爷爷说,在古代,能够沟通自然的人其实是很多的,像很多偏方经验都是那时候从自然之中得来的,现在不同了,气脉污浊,很难诞生有灵气的人,而且就算诞生了,也很难沟通,我就是个例子。再来,古代因为有灵气的人很多,便形成了很多门派和流派,长年累月的过程中,便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育人的方法。这其实是极其错误的。所谓具有沟通能力的人,本来就应该多与可以沟通之物进行交流,这样才能相得益彰,互相促进,偏偏古代那些人,自以为是的很,便形成了自己的法子进行教学。能够沟通金的人便让他驭金,特别是驭剑气,能够沟通鸟兽的人,便教他们控制鸟兽。还有能够沟通阴灵的人,便教他们控制阴灵,像今天攻击我们的这个就是最低等的控尸术,不过就是把人魂幽禁,既不能沟通天地,又无思想。这些所有的控制方法都是错误的。因为……只是单向的控制。哪有沟通而言? 真正的沟通者,应该向电话一样,是个媒介,把一方的意思转达给另一方,再将另一方的反应回馈。木灵之气的天选者,便是天道遴选出来的,作为树木和人类之间沟通的使者。所以很多人能够控制树木,是因为树木对他们有期待,但是他们只利用了树木对他们的期许做事,忘记了还要有所回馈,这也是所有沟通者慢慢变得不灵光的原因所在。年万年来,人类身为万物之灵太久,自以为凌驾于其他物种之上,而忘记了其实是作为使者沟通万物的本质。 所以,如今何等污浊的天地气脉之下,所有的沟通者都是稀有的,既然我作为树木的沟通是使者被选中,就应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至少,山神是这么认为的。而且万灵之本在于木,这并不是夸大其词。我们所处的这个生物圈,只有植物能够通过光合作用固定太阳能,也就是只有植物能够将天地之气转化为生命之源。根据能量金字塔的百分之十学说,食物链最底层的是植物,人类在食物链的顶端。如果没有足够大的植物作为能量的基础,上层建筑何以生存,唇亡齿寒的道理都懂。 好吧,我知道了,他就是想说,现在形势紧迫,而能够沟通树木的人不但少而且重要,如果我不干,那就是没天理没良心没责任心的混蛋。 大哥,您能告诉我木灵之气咋用么?我啥都感受不到。胡三爷说是因为封印,但是封印解开了,我依然感受不到啊。 因为气息太脏了,山神爷爷说。我现在好比一把刀没有开刃。这么脏的气息反倒蒙污了我的灵气。上次山神能够进入我的灵魂,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强烈求生欲,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山服灵根包围之中,我的木灵之气暂时被冲刷干净所致。如果想要成为真正的树语者,就是一把刀开刃的过程,必然要经过纯净树气的锤炼磨砺方可。但是……开了刃的刀可就回不去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也就是说,一旦我打通了这一道门,想要再封上,基本上是没可能的了。 你犹豫吧。做好决定告诉我。山神说完这句话就隐遁了。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我一个人做在山顶的树冠之上,看群山,赏树木,听鸟叫,观流水。这样的状态,其实没有持续多久,我没得选。 “我知道了,走吧。带我去开刃儿吧。”我自言自语道。 没多久,另一个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你可想好了。” “行了,别说了。”我叹口气,站起身。 “好。可能会有些痛苦,这也是必然的。三天三夜之后,你才能重回地面,在这之前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三天么?“我要去打个电话。”至少要跟表哥说下,不然以为我失踪了呢。 “是去找那个戴眼镜的家伙么?” “哦,你已经认得他了。” “几面之缘。不用打了,我带你去。你且先闭目养神。” 我依言而行。片刻之后,醒来之时,已经在市里面一所大楼的树下。这是表哥的公司,院子里还停着他的宝驹。 见到我来,他很吃惊。我跟他粗略的说了一下情况,胡三爷为了我被敌人困住了。网上的那家伙会邪术,你不用参与。山神爷爷一小部分元神解封了,我要成为树语者,去开刃了。 表哥很聪明,立刻就理解了我的意思,追问到,是不是以后就退不出这个圈子了。我点点头,没有骗他的必要。所以,以后有些世间的事情就必须他来帮我打点了,另外,我不会再主动来见他,让他别换手机号,我用这个跟他联系。表哥当即给了我一张信用卡,说什么时候别让钱为难了。我笑,估计这山里去了,卡也得丢,算了。还有件事,黑哥要是来了,提醒他有人会控尸。不要找我,只要他在山里出现,我就能找到他。另外……护林所那边儿,家里那边儿……表哥拍拍我肩膀,说,你放心,我搞定。 之后,我就离开了。老狐狸没多长时间,我耗不起。 三天三夜,但愿他撑得过。 我最后的意识,看着自己走进了一棵水杉,全身被包裹在树干之中,然后一路下沉,再之后就有点迷糊了。 迷糊中稍微清醒的时候,能感觉到身体的存在,也能知道是被包裏在树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有饥饿感,也不觉得口渴,只是觉得疲惫。即便貌似清醒,也无法动弹一下手指…… 这种状况持续了一段时间,具体有多久我无法推断……在进入树干的那一刻,我的时空感就混乱了。 昏迷和醒来历经无数次切换之后,我再次听到了流水的声音。却不是滴答滴答的声响,之后一瞬间,我知道了,是瀑布的声音……而我就在这瀑布之下。这就是传说中的瀑布苦修么?我竟然觉得好笑。意识也慢慢转醒。 真的醒了,四周黑漆漆一片,只觉得流水自上而下,冲刷着身体。我站在黑暗中,双脚浸没在水里,被这源源不断的流水冲刷着……只是,水流还算湍急,却不似瀑布那般的强烈冲击,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竟然好像有些温暖。除了有些剥落似的疼,这种疼痛自从我意识模糊之后就一直存在,像隐隐的牙痛,等你习惯了,也不过如此了。抬头望去,似乎有些微微的亮光从瀑布的尽头传来,却也无济于事,四周黑暗的,我只能看到膝盖处反射的些许粼粼波光。 “醒了?” 第三十一章 流血 谁?我惊觉这地方竟然不是我一个人。明明是无尽的黑暗……当我再次扫过黑暗时,隐约看到不远处有个身形,影影绰绰,迷糊的很。我有些近视,但是不到两百度,又觉得不方便,所以从来没带过眼镜,同样的陆爽也只有两三百度,却一直带着装b。闭闭眼睛,再眯起来看,那个影子越发觉得清晰。 灰白的衣衫,半长的凌乱头发,面色有些苍白,稍嫌瘦削的身材,佝偻着蹲坐在黑暗之中,我竟然看到了……在这样的黑暗之中。 “谁?”我挣扎着发出声音,嘶哑的几乎听不出本身的音色。 “这是你的灵台,你觉得除了你自己还能有谁?” 我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在他说完这句话我就知道是谁了,外形不说,声音我熟悉的很:“山神……”我有些不敢相信,太过年轻了,眼前这个男人不过二十出头,跟我年纪相仿,虽然苍白 了些,瘦弱了些,却跟我想象之中的白胡子老头,仙风道骨相去甚远,而且他声音比较低沉,我竟然无法将二者重合。 “脑子不慢,不过,你别叫我山神了,我并非此地的土地,既不管生来死往,也不管此地事物。” 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了胡三爷说的话,山神爷爷本就是一棵银杏树么,而且从眼前的人看来,应该是棵雄树……公孙树是分公母的,我多少知道些。“你比想象中年轻。”我嘶哑着声音,想分散一些注意力,减轻疼痛。 他从黑暗中抬头,露出一双冰冷的眼:“我不知道你看的我是什么样子的,不过以你树语者的身份而言,看到的应该是最真实的我,如果我能够化成人形应该就是你看到的模样了。说到年纪,树木的年龄本来跟人类的长度是不同的。你还是留点力气吧,行百里者半九十,我把你埋在树气最湍急的交叉口,冲刷你灵魂的浊气,而在灵台里醒来,这不过是最开始的一步。” “呵,”我苦笑到:“感觉过了好久了,三天来得及么?” 对面淡漠的眸子,冷冷的盯着我:“忘记告诉你了,这里的时间与外面的时间完全不相干。在你的灵台里,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木灵之气的觉醒是只是第一天,无论在你的思维里感觉过了多久,哪怕是几百个世纪,也只算第一天。所以,你觉醒的越慢吃的苦头越多越久,明白了吧。留些力气度过第一天吧,等你到了第二天,我会带你去走树脉,等到第三天你可以借气之后,我们的日子都会好过一点。现在,我要留些力气,吸收些木灵之气了,托你的福,这么充足的资源。”说完,低下头去,仿佛很累似得,佝偻着身体, 单腿屈膝支撑着胳膊,不再说话。 不过,老树的这番话,着实让我错愕不已。换句话说,从我进入这里开始,差不多就是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时空,这个时空完全按照自己的规则运行,差不多就像打游戏,你可以无限循环的进行挑战,直到你通关,就算完结。但其实在人世间,可能也就三分钟而已。有点像盗梦空间也像鼬的月读。 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但是想找老树精的时候,他已经隐没入黑暗之中了。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儿,我的身体动不了……这不合常理啊……我以为像是上次那样,感受不到身体,但是这次不同,我很快就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就这样直直的站立在水中,膝盖以下浸没,头发像是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自上而下的,所谓的树气瀑布从头顶上不知所谓的高度上那一点点亮光中,冲出来,然后不断的浇淋着我。浑身上下,由内而外,透着隐隐的痛。不知道这样已经过了多久了,反正时间在这里面也没有意义,外面或许刚刚过了一分钟也说不定。 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不想老是站在这里,这一片黑暗之中,有我看不到的老树精,是不是还有我看不到的其他东西?说不好奇是假的,所以我得想办法动一动。按照常理,我应该先抬腿。但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好吧,还是按照老顺序——食指。我想动一动食指,哪怕只是抬一抬。 听说过动耳肌么?很多动物,比如兔子、马和羊,耳朵都能灵活转动,人的耳朵已经退化了,大多数的人耳朵是不能动的。但是有些人可以,因为他们的动耳肌还很有力,所以能随心所欲的控制耳朵,让它能够晃动。这种能力基本上是天生的,比如你以前从来不知道此事,现在可以立刻尝试一下,如果能动就是动耳肌有力者,反之不是。天生就会的忘不了,天生不会的也学不会。 但我除外。 高中那会儿,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流行动耳肌,整个年级十六个班都在玩这个。物以稀为贵,但凡耳朵能动的就能招来羡慕的目光,反之就觉得失望。我在最开始的时候,是不会动的,换句话说,我没这个天赋,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的声誉……不是危言耸听……所以,我做了个决定,练习动耳肌。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在风靡的那段时间,不少人都妄想学会,但事实一再证明,没有人可以。所以当我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并没有声张,即使声张了估计也没人看好。最开始,那耳朵夹笔找感觉,就像过去木匠经常把香烟,钱币夹耳朵上一样,这样能提醒我耳朵的存在。然后……我发现动头皮似乎对动耳肌有好处,直到某一天,我的耳朵偶然间动了一下,这种感觉立刻就印在了脑子里,而后的一段时间,我逐渐学会了动耳朵。再后来,旁人竟然以为我一直都会…… 之所以说这个……只是想说,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野心,但总还有点毅力。所以,我既然做了决定,不想困在这个黑漆漆而且没有时间概念的灵台之中,那么就得拿出点诚意来。没有别的方法,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食指上。动一下……只要一下就能记住这种感觉。 动……动了?我愣了下,好像真的动了……但是这种感觉很奇妙……或者说奇怪,有一种牵动外力的感觉,就好像我的食指上绑了一根看不见的细线,当它动的时候,黑暗之中,或者说黑暗之外,有东西跟着一起动了……是好是坏?我不知道……能解释的人只有……我抬起头,四下寻找那个灰白的影子……一片寂静…… 滴答……突然出现滴水的声音。我愣了一下,有一瞬间,感觉回到了过去的某时……不对,不是水。我终于明白了,这滴答的响声,来自于我的身体……或者说,我流鼻血了……特么这是什么节奏?我啥都没干啊,或者只是因为我……动了下食指? 我的思考并没有止住鼻血的能力,腥涩的味道越来越重,我清楚的感受到,血流的速度在加快……不知道这样流下去,5升血够流多久,已知体积,和初速度,加速度,求血流光的时间……我特么真的是疯了……这种时候…… 努力仰着头,目前只有头能转动了,所以也只有这个方法能阻止流血吧…… “喂,你在吧,能解释下流鼻血的状况是正常的么?”我仰着头,看着头上的光点儿,问黑暗中的人。 没有人回答我。鼻血没有停止,流的更快了……擦咧,我去。这是不想理我?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我心里琢磨着,难道是因为我强行动了下食指从而引发了鼻血之灾?算了,不管了,照这么个流发,一会儿就得是喷血的状态了,不能流鼻血而死吧。我叹口气,寻找着刚才食指牵动时的感觉,不管了,得先塞住鼻子。 找到了,就是这个。一个闪光扫过脑海,继而我的食指毫无压力的抬起来了。哼,我努力的张开整个手掌,禁锢的双手就这样被我撑开了。无论如何,还不是被我解开了。我哼笑着,抬起手臂擦了下鼻血,一只手臂举高,另一只在身上翻翻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塞住鼻子。纸巾?没有随身带的习惯。只有……一个笔帽?不管了,我拿出笔帽先塞住一个鼻孔,再去寻找其他可用之材。 不过,没等我找到,又出了状况……耳朵……也流血了……我伸手摸了一下,果然摸到了湿黏的液体。黑暗中,我分辨不出颜色,流血的感觉我没有表哥熟悉,但是……我确信是血。是因为我强行动了身体?除了这个好像没有别的原因了。没等我接受现实,眼睛也开始模糊了……这是要七窍流血么…… “那个……谁,能解释一下么?这种状况正常么?”我闭着眼睛,还是有血不断的流出来……身体已经能够自由活动了,这是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是——我的眼睛,耳朵,鼻子,都在流血。除了身上隐隐的痛仍然没有停止之外,流血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不适,心理上的不适感要强烈更多。我已经放弃擦血,或者是堵了,随它去流,只是这么个流法,正常么?倘若不正常的话……老树为何不出来?难不成他想等我死在自己的灵台之上,然后取我而代之?好吧,我承认这种想法小人了些,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以解释我现在的状况? 嘴里泛起一阵浓腥,我苦笑了下,嘴角就开始流出液体了……呵,突然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说了。它流由它流,自会梦中醒。我是心存这种侥幸的,所以,干脆坐了下来,发现水比我想象的潜,水面上弥漫着一些白雾,像是开水冒出的热气。 我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树气瀑布之下的浅滩中,水面上腾起的白雾,水波偶尔反射出头上光点的些许亮光。万籁寂静中,我甚至听到了耳朵里汩汩流出的血液……回想近几个月的事情,虽然我对所谓的木灵之气还是糊里糊涂。但,事情的发展完全背离了我的初衷。我想要恢复常人的生活,却像一个诅咒一样,一步步走的更远。到如今,竟然自愿去觉醒。 第三十二章 觉醒 很多事情都是迷。 真如道长说的两个封印呢?或者说三个封印?老狐狸解开的,不过是之前的老道士和真如道长的那个。而我身体里应该还有个封印。老狐狸的话是说我身体里只有两个,另外一个是所谓的木灵之气,我不怎么相信狐狸的话,但老树精也这么说,它不像是会骗人的那种。那么说真如道长说的是错的?我看不像。方觉的电话成了空号,我突然又想到了103的死亡事件……换做如今的我,是不是有能力去管这事儿了?我仍然觉得没可能。再说,我不想做这些事,本身我的家庭也不相信这些,尽管我如今见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确认了另外世界的存在,仍然不想踏入这个圈子。死亡,在这个圈子应该是家常便饭吧。我不想死。管鲍之交,管仲逃跑的时候,鲍叔牙说的话,我还记得。我会做逃兵么……呵呵,如果我做了,回家也是个死吧。 想到网上的那几个字,还有老树精说的行尸,我知道有敌人出现了,这其实很搞笑,我一直是一个息事宁人的类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多一个敌人多一堵墙。但另外的这个世界里,我完全是个新手,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上麻烦,还会赔上性命,就比如这次,天知道是个什么来头,每一个圈子都有自己的行规,水都很深,我习惯了自己的圈子,打生不如混熟,这是常识。而如今,很明显,我进入了一个新的地方,就算我貌似看起来好像很有天赋的样子,但是有天赋的多了去了,我都不知道排老几。另外,就算我是强中龙,强龙还打不过地头蛇呢,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为毛我偏偏就有这种感脚呢。好吧,如果说我其实是个悲观的人,我承认,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我也知道,如果是责任,怎么都躲不开的,毕竟,我还有铮铮铁骨,不能软趴下,也所以会落入这般田地。 老狐狸……花妖常夏,还有那个神秘的保镖黑哥,以及我现在怎么叫也不应声的老树精……突然一个想法略过,或许,不是他不理我,而是他没办法理我……难道他遭遇什么?或者是因为我强行动了身体,而使得他受困?我记得食指动的时候,特别的感觉…… 七窍流着血,抬头看着那个光点,像是地心世界的天空破洞。也许我习惯了在危难之中山穷水尽之时的贵人相助,忘记了什么叫天助自助者,是时候靠自己了。没理由在这里等血流尽而死,不是么? 起身之前,我掬水洗了洗脸,感觉清爽了许多。抬头看瀑布一般的树气,退后一步,伸出手,让树气流在手心,才发现的确可以称之为气或者是汽。这东西对我有用?我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人,都说我与树木有着一种诡异或者说神秘的关系。这树气让我疼痛,让我流血,我苦笑着,但是大家都还说它对我是好东西。 喝了它……我心想到。似乎有点怄气,又有点赌的心态。然后,张开嘴,让瀑布冲到嘴里,哈哈,这就是传说中的汽水么……似乎有一丝丝的甘甜,但不是什么山泉。我觉得我可以喝更多,所以弯下身,捧水而饮,突然觉得越喝越渴,直接把头埋在水里喝起来。我觉得自己有点陷入疯狂了,这样不对,潜意识不停的提醒我,喝水也没这个喝法的,可是……我停不下来,内心的恐惧和疯狂的喝水行为同时出现在我的身上,这样肯定不对…… “喂。” 一个声音非常突兀的响起,其实……声音并不大。可是我却愣了一下,随即发现眼前的场景变化了……真像盗梦空间,突然就从一层到了另一层……鬼压床?水呢?我四处打量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完全不像做梦,对了,血……抹了一把脸,没有血渍。 “怎么又回到这里了?”我转头问。刚才喂的那一声,声音我已经非常熟悉了。 他不说话,安静的坐在那儿,注视着。我也不说话,反正血没有了,树气瀑布也没有了,等着他回答。 半晌他才道:“我不知道……我看不到你眼中事物的样子,这是你的灵台,我只不过是暂居于此,我不是你的本命树,所以跟你没有共鸣。在这个地方,你看到的东西只有你自己能够看到。” 我努力理解他的话意:“我刚才叫你……算了,你为什么叫我?” “树气断流了,你在吸收树气。灵台有崩塌的现象。”他不疾不徐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冰冷。 我回想着刚才的情景:“我看到有树气的瀑布,从天上的一个光亮的入口落下,冲刷在我身上,身体不能行动,后来强行动了,就七窍流血,再后来我觉得口渴就喝了树气。” “这没什么不对的。灵台入口是之前胡三用我的残根给你解开的,你身体侵袭浊气太久,闭塞树气也太久,几乎完全堵塞了,在灵台中无法自由活动也很正常。能够强行移动就算是污浊清掉了不少,七窍流血是你体内污浊溢流的表现。至于你想喝树气,这再正常不过了,只不过饿了太久的人,不能给太多的食物,这个道理你懂吧。”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估计这也是他说我灵台有崩塌现象的原因。 “你现在的树气吸收了不少,但你还不能消化,所以灵台不稳了,不过不要紧,这倒是便宜我了。”说话间,我才发现他的情况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再仔细一看,才发现我之前竟然忽略了他的脚下。本该是脚的地方竟然全是密密麻麻的树根,我居然头皮一麻,不过随即意识到他本来不就是个棵树吗,看着他长的像个人样,就真把他当人了。那些树根牢牢的伸入脚下的黑暗之中,不知道是附着在哪里。 “然后呢?”我看着他跟我说了这么多,似乎有了些力气于是问到。 “等。树气断流了,要等一会儿才能出现,现在蒙山的树气稀薄了很多。什么时候你灵台清明了,自然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等……我苦笑了下,反正这里的时间是错乱的,等到地老天荒,在外界也不过只是弹指间的功夫,世上弹指间,灵台已千年。“我可以四处走走么?”望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有些好奇,四顾茫然上下,混沌未分前后,浑噩不知左右。连树气入口的光点都消失不见了。方丈以外就是未知,这老树根须长在地下,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了,他也不待见我,我也不是不识趣的。这样的前提下,还不如去四处兜兜转转,看看黑暗之中还有什么,哪怕是堵墙呢。 “你的灵台,何须问我。” 呵,说的也是。我挠挠后脑勺,其实我想问的是不是会有危险……嘛,随它去,有危险老树应该会像上次那样提醒我吧。 目及所处。一片黑暗。有种虚无的感觉。我抬脚越过老树,一步踏入黑暗,随即想到一个问题……我会不会待会找不到他了?……嘛,也算了,他会来找我的…… 这黑暗看着如此,不过等我走过去,便发现果然也只是混沌,就像在雾中行走,明明看过去时一片黑雾茫茫,等你走的近了,却发现也仍是方丈之内的清明。 走了很久,我有些纳闷儿,这灵台竟然如此的宽广……不了解这些东西。这么走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想来,不如看看能不能走回去吧。待我转身之时,发现不远处有个隐约的人影,心中大骇,走过去不过几步,却发现,那人影果然是老树…… 我前行了这么久,绝不是几分钟十几分钟的路程,转身却发现,他竟然仍然就在我身后…… “这是……”我来到他面前,却不知如何问起。 他头也未抬,淡然道:“方寸之内,方丈之外,须臾之所,弹指之间,灵台的最初是混沌。想要开天地,以你的修为还早的很。” 果然,他一开始就知道是这结果。所以只能是混沌。抬眼看到光点再度出现,树气的瀑布再度落下,似乎比刚才更加湍急了写,我却也不再水下冲淋:“树气又出现了,我要不要站到那下面去?” “你灵魂污血已出,站不站都没关系了,身体还有痛感么?”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隐痛似乎在场景变换的那一刻,也随之消失了,“没有了。” “等吧。” “多久?” “刹那也或者是万年。” 这话就太高深了,我不想去理解,却也明白它的意思。总之就是身体的冲刷完了,现在考验我耐心呗。 无聊。 所以我兜兜转转,虽然知道无用。也躺下睡觉,好像睡着了,好像还清醒着。树气的瀑布依然如故,如果说什么有变化的,就只有老树的气色了,他竟然可以打坐了。在在灵台之上,一个人不言不语打坐,一个人兜兜转转无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发觉这黑暗变得浅了些,黑雾貌似变灰雾了。老树依然在那里打坐,我的时间概念已经被打乱的体无完肤,只知道过了很久很久……奇怪的是,头发胡子都没变长,不饿也没有拉撒的念想,真的像是时间静止了一般。 不过即便我注意到变化,意识到这些奇怪的现象也无济于事。躺在方丈之间的清明中,百无聊赖,我又突然想这地面是个什么样的呢? 早在之前,我脚下是一滩浅水,后来被我“喝”干之后,就是四野茫茫雾一片。现在呢? 翻身起来,我看着地面。薄薄的一层灰雾覆于其上,已经没有了水的痕迹,只是觉得地面潮潮的。我心中好奇,想要拍散雾气,却不得其法,忽然想起之前喝干树气的恐怖场景,便试着低下头“喝”雾气,到是真管用,地面上的雾气被我一吸果然消失了很多,登时出现了个巴掌大小的口子,赫然露出“地面”。黝黑平整。这……是什么材质?我竟然第一时间,想到这么逗比的问题……是钢筋水泥还是木材铁板……或者沥青路面…… 食指反叩,没有回声,像叩在被子上,声音被吸收的干干净净,像是特殊的吸声材料。不止,我心说,似乎也吸光。说石非石,说木非木,说金非金,说白了,就是我不知道是个什么鬼。但是当我用手指轻轻摸过地面的时候,发现上面是有纹路的,心中生疑,便趴在地上,从我刚才“吸”出的空当,仔细观察地面。一开始只是看到一篇黝黑,但我明明从手指上感受到了纹路,便边摸边看,终于确认,的确是有纹路的,但是却看不清…… 第三十三章 寻灵定脉 关于纹路……最简单的示踪方法莫过于显色剂的使用。根据以往的经验,文献的记载,小说的情节,红色的血液在没有外物可以利用的情况下是个不错的选择。好奇害死猫,一种巨大的直觉冲击着我的脑海,这种强烈的情绪使得我瞬间咬破了手指。却不曾想……没血……卧槽,一瞬间,我已经无法言语自己的出离了。 “你在干什么?”久违的声音响起,把我吓了一跳,差点忘记了还有个打坐的家伙是会说话的。转眼看到他居然起来了,还站到了我身后,脚下……竟然不是树根而是一双麻布鞋…… “你不都看到了?” “我不想重复说过的话。” 呵,我想起来了,他看不到我眼中的世界。这其实超级诡异,也难以理解,这个人明明就看着我说话,明明就在眼前,看他双眸明亮,却跟眼盲的一样。在我的灵台中,他是个瞎子…… “我居然没血?” “愚蠢。这是灵台,不管你看到自己的样子是如何的,总归只是你自己的灵识看到的本质映像,怎么会有血液。罢了,这些暂且不提,第一天已经过去了。” 什么?!我愣了一下,忘记了去问刚才我明明看到自己流血的……别的没有听到,最后一句我听的分明……等了太久……我差点忘记了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第一天终于过去了么?起身四下里一看,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黑雾散尽,白雾冉冉,朦朦胧胧:“到处都是白色的雾。” “混沌伊始,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现在终于回到了你降生时的本初。出去去认识这一片树脉吧。” 终于……可以出去了么,可是:“怎么出去?” “吸光了这里面的树气就看到出口了。” 吸光?我愣了下,这里有多大……算了,我试试看先。调整了下气息,然后使劲儿一吸,空间里的白雾便以可见的速度退去。 这……待我深吸一口气之后,赫然发现,这真的不过只是方丈之地,正对面有个拱形出口,外面不断有白色的雾满满渗透进来。可是这方丈大小的地方,我竟然走了这么久没有到头……太不可思议了。 “看到了。” “走吧。”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了地上的纹路,便道:“这灵台之上的纹路有什么讲究?” “没听说过。进入人类的灵台,我也是第一次。” 看来老树也不知道,我转念一想,会不会跟真如道长说的封印有关?这些纹路怎么摸都像是麻将牌上的印记,像画,又像字,但我摸不出来,有看不清楚,下次来的时候是不是该带点红墨水之类的,只是不知道下次来是什么时候,是否还有机会。 罢了,我放下心思,还是先出去先,免得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出了拱洞,豁然开朗,山林繁茂,百转莺啼。我心想,这倒好么,这一步之遥我就醒过来了,伸了个懒腰,才发觉,老树好像没有跟来?转身看了一眼身后,不看不要紧,看了之后,猛然受了惊吓……我……我身后是一棵水杉,树干上浮现出一张脸,双目微闭,而这脸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怕什么?”老树的声音响起:“你刚才是灵识在灵台,现在是灵魂出窍,身体还在树中养着吸收树气,走吧。” 听到老树的声音,我平静了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先在的状态果真和平日里有些不同,问题是:“你在哪儿呢?” “暂居你灵魂之中。我元神太弱,不借助你的木灵之气无法独自存在。” “所以,只有我睡着了,你才能驱动我的身体?” “恩,不过我现在恢复了一些,你速速去把这山里的树脉理顺好,与你我二人都有莫大的好处,这样那些痴妄的贼子才能收收野心。”老树冰冷的语气里,少见的急躁。 “急什么,不是说我的时间跟外界是不同的么?” “你的灵智也被污浊了么?我说的是在你的灵台里,现在你灵魂出窍,已然在外界了,必须抓紧时间了。” 什么?唉,习惯了随意挥霍时间,突然这么说,果然是要着急的很了。“我知道了,你说吧,我做。” “理顺一片区域的树脉要经过三个步骤。第一步叫寻灵定脉。第二步叫呈灵显脉。第三步叫御灵安脉。” 完全不懂……我脑海里老树的声音说着要做的步骤,但与我而言和天书没啥区别:“太高大上,不理解啥意思……” “没什么不理解的,寻灵对于现在的你很简单。凡百年以上,根基牢固,善根尤多者,聚丰郁之气,结善果之灵,其叶茂繁,其后广博,自成一脉,福泽一方,乃是树脉要冲。说的简单直白一些就是,你要把蒙山地区,百年以上已具灵树木找到,然后做标记。” 这……百年以上……我学过如何判断树的年龄,包括年轮法,碳14法,但是基本上对树木都有伤害,实际测量中一般都是估值,作为刚毕业的学生,而且是非本专业的,我没有信心,准确的报出树木的年龄。“说实话,我看不出那棵树百年以上了,如果说尺寸可以估计,但是准确率太低。” “你说错了,百年只是基准,并不是所有百年的树都一定复合脉冲(读音是四声)的条件。而且对你而言,不需要去估值,只要去感受,凡已成灵的树木,会对木灵之气有所反应。你只要存思感受,哪里在召唤,便可得知。” “好吧,不过我还有个问题,蒙山大约一千平方公里,七十二峰,三十六洞,山头有1076座……除非我睡了,您来,不然我觉得两天的时间,我做不完,何况还有第二步,第三步……”我特么又不是神行太保戴总,啪啪两张马甲打腿上,日行五百里,啪啪四张马甲绑上,日行八百里……特种部队老a都不可能完成这任务。 “现在的你,可以做到。灵魂出窍的状态下,走阴的也好,普通人也罢,动物灵仙,都有自己的速行之法,这都是天生就具备的能力。而通木者除了常人灵魄疾行之法,还有自己特有的能力,就是这顺脉而行之术,日行千里都不是问题,有植物在的地方,就有树气,又树气的地方,你横行无阻,这就是木灵之气的最基本用法。闭上眼睛,感受树灵的召唤,方圆数十里,找最强烈的方向‘看’过去。”他把“看”字咬的很重,我想应该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灵识。 好吧,我上下打量了下灵体状态的自己,除了身体有一种缥缈的感觉,其他真没什么差别,但是老树既然这么说了,就值得一试。 盘膝而坐,双目微闭,脑袋放空,神归虚无。事实上,老树并没有让我打坐,只是我觉得这样很像电影里的道士,会不会尽快找到感觉? “你的思想太纷杂,什么都别想,寻找树气,就像你在灵台之上,看到的瀑布之端。” 老树一语喝到,倒是让我真的静下心来,不去想七想八了。存思,这好像也是道家的说法吧,虚空,似乎是佛家的,总之都是让人心静,不动如山,才能够更加敏锐的感受周围事物。 黑暗,我又回归灵台了么?不是,黑暗只是片刻,我似乎在某个瞬间进入了忘我的境界,灵识竟然陡然扩张,几秒钟的功夫,已经扩张了十余丈 ,“目”之所及竟然是另一番景象,与其说像夜视下的图象,不如说是底版更相似。黑色幕景上,白色主调,色彩倒也丰富。在我惊奇间,灵识也已惊人的速度扩张……我突然发现,如果我想,甚至可以看到树根旁蝉卵的活动。比眼睛目力要好用的多,可远可近,可大可小,可宏可微。不仅可以看到树,竟也可以察觉其他物种的气息,太神奇了…… “你说的百年灵树是什么颜色的?”这句话我并未说出口,只是在心里想到,想来老树必然听到。 “你要我重复多少次?你看到的跟我看到的不同。这些需要你自己去体会,感受,聆听召唤。” 果然问了白问,我只能呵呵了。好吧,感受,再感受,体会再体会。之前他说什么来着,凡百年以上,根基牢固,善根尤多者,聚丰郁之气,结善果之灵,其叶茂繁,其后广博,自成一脉,福泽一方,乃是树脉要冲。我反复体会这句话,想来意思就是,凡是有灵气的大树必然是非常招摇的那种吧,我指的是在的现在灵识的视野里,白日里未必招摇。好吧,让我来找找你,老树精们等着哈。 沉下心来,处理事情的时候,特别是纷繁无章的东西,要么由近及远,要么由简入难。我分不清难易,但我知道远近。由此,从新开始,灵识扩展,半径十米,无。半径五十米,无。半径百米……发现自己现在的样子特别像雷达扫描。普通的无感的都被当做背景过滤掉了。如此这般,我已经没有太多的距离感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灵识究竟能够扩展到多少。 找到了,我睁开眼睛,再仔细想想, 其实没有睁开,灵魂状态的我也没有睁开。睁开的是灵识的那一刻灵光一闪,十里之外,东南方向,气息流转非常的舒服,渊博,庞大,厚泽,温暖。这是我的感觉。“找到了。” 第三十四章 呈灵显脉 “过去。” 我要吐血了,怎么过去?“十里开外,跑过去?” “感受它的召唤,回想你的本能,对树气的渴望。” 说的真特么意识流。我想骂人,估计无济于事,于是作罢,只能顺着刚才的感觉,观察那棵十里开外的灵气聚合体。我不知道什么召唤,什么本能,我只能用灵识入微去观察它,气息非常的平稳,流转,连带着附近的树气都自成一脉,如果要找个东西描述,我觉得星系比较相似,只不过一个背景是太空,一个背景是更为纷杂的生物灵气圈。 恩?颜色变了?我看到白色气旋,微微泛出淡绿色的雾气,这雾气似乎凝成了一个影子,我想去看一下,竟然就这么倏地一下,看了过去,我看清楚了,这雾气凝成的影子,隐约是个人形,却很朦胧,真的就像雾中人,你知道那里有个人,但是什么模样,你看不清。即便走近了,还是觉得远到看不清,更别说眼睛鼻子之类的细节。它想跟我说话,但我听不懂,只能感受到一种暖意。 “我看不清。” “已经够了,他的道行不够,你的道行更等于没有,想要交流还早的很。睁开眼吧。” 我想他应该指的是我的灵魂,一时间我竟然找不到睁眼的感觉,看太久了,视疲劳……好容易睁开眼,看到眼前景色早已变换,恢复正常,正对着十米开外,是一株两人合抱的黑松,“是它?” “应该是,你现在过去,将手按在树干灵气中心。” 灵气中心?我转念一想,想必就是刚才看到的气旋中心。走近树前,闭眼凝思,这次很容易进入了刚才的状态,似乎有点找到感觉,我现在身处气旋之中,那中心非常显眼,抬手按了上去。随后的景象让我大为吃惊,那气旋被我按住之后,陡然一震,之后开始波动,没几下,又变为平静,但是白色的气旋之中,竟然流转出丝丝浅浅的金色,煞是好看。 “可以了。” 听到老树的话,我睁开眼,抬手发现,自己刚刚按过的树干之上有个浅浅的印记,“这是什么?” “盖印。” “干嘛用的?” “表示他的百年修炼得到了认可。” “我的认可?”我微微愣了愣。 “天的认可。”老树说的话,我大约明白了…… “因为我是天选,所以,能够看到它修炼的成果,给它盖个章,表示已阅。” “对,这是对它最大的肯定。差不多是正果的第一步。” 我擦……感觉自己突然就变成老师了,想想自己以前得了多少个阅,这当树的也不容易……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飘飘然了,醉了,竟然有这能力……不过,能力越大危险越大的道理,我深深知道。做的多错的多,也是我多年班长的经验。不做不错么。 “现在你已经找到了寻灵的感觉,而且也知道如何定脉了。”老树催促到,“那就继续吧。还有很多。” “恩。”我口里答应着,四下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四周好像比刚才更为茂盛了一些。 日渐西斜,暮色纷呈。 我已经算不清自己奔过了多少里地,反正早已远远超越了我做为人类时的极限。隐约记得我已经“批阅了百余张卷儿”’,就像大四那年帮老师给大一小朋友改卷子,刚开始不敢下笔,到后来,歘歘歘一目十行,顿笔给分儿的爽快。现在就有这种感觉,时间不等人,按照老树的说法,我的灵识基本上都扫过了整个蒙山,脉冲的定位基本结束,这第一步寻灵定脉算是差不多完成了。 “完成了,这第二步是什么来着?”我定好最后一棵脉冲的老树,竟然是棵板栗,正是采摘时节,虽然好像已经被摘了不少,不过树上还有很多,只可惜我是灵体状态,吃不到果肉,没什么意义,心想着回去之后,再找来摘些,反正这里也不像是有人管的。 “呈灵显脉。”老树说到,“先回肉身再说吧。” 习惯了灵体状态,一听能回肉身,我心里一阵惊喜,有种回家的感觉:“再哪里,怎么回??” “存思,你会发现有藕断丝连的东西,顺着这东西寻过去,你就能回了。” 存思对我来说,已经很简单了,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记得这种感觉,但是现在我熟悉的很,款快我就发现手指上那种牵引的感觉还在,细看是果然是一段游丝一向的东西,通向哪里一时看不清楚,不过不要紧,我的灵识目力很好,一点也不近视。 顺着这游丝看了过去,弹指间便看到了我的肉身在一棵杉树之中,心脏的颜色是艳丽的红,扑通不同的跟周围的环境差异很大。没有什么犹豫,在我看到自己的时候,差不多就已经回魂了。之后的感觉也很熟悉,被杉树“推”出了树干。此时若是有人经过,想必会落荒而逃吧…… 睁开眼,我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脚抬起来踩踩地面,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走吧,时间不多了。”老树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现在?”我抬眼望了一下,夕阳只有一抹,林子里已经黑了。 “对,这树脉安好理顺之后,运行周转起来也需要时间,运行顺畅之后,你我才好借力,快些吧,反正你的肉身早就养好,灵识也吸收了不少树气,丰沛的很,你现在只是习惯于人类的作息,其实没什么关系。” “好吧。”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我现在刚睡醒,该干活了……真比周扒皮还那个什么。“对了,晚上那些行尸……” “别急,等这树脉整理完毕,树脉运行,自行成阵,行尸自然不足为惧。” “今晚呢?”说不担心是假的,老狐狸何等道行都着了道。 “控尸多是顺着生人阳气而去,你现如今已经树气融神,灵贯天道,生人之气已经与天地之气混合,只要不是正面迎敌,它寻不着你,无须担心。走吧。” 恩?这句话我听着挺开心,那些横行的尸体找不到我的感觉很好,不过仔细想想,老树这话的意思……我似乎已经是非人类了……这怎么可以,我是人好不好:“我吸收树气之后……还算是人类吧。” 听到这话,老树说到:“不是人类你怎么承载木灵之气?人类本就是万灵之首,你若不是人类了,木灵之气无所依存,就会回归天道了。” 我松了一口气,说到:“走吧,去哪?” 老树顿了下,像是在思考,“还是我带你去吧,你现在没什么道行,脚程太慢。” 呵……“好,那我先睡会儿。” “不用。你既然已经学会存思,就进灵台暂避即可。” 暂避灵台……说实话,存思我会,但存思之后就是灵识开,我闭上眼睛看到的是反白底片似的景物,至躲入灵台……“不会。” “灵识开启后反观自己。” 哦……这个我还没尝试过,之后便依言反观自己,竟然看到了先前门洞,“走”进去果然还是茫茫白雾……我转身立在门口,发现外面景色一变,又成了肉眼的样子,不知是何道理,,而下一秒,我看着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速度在我看了监控和录像之后,已经不太惊讶了。 不知道灵台中的时空是不是仍然混乱,但现在看上去还挺正常。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老树这一路跋涉还是惊心动魄,比上次哥儿几个溜索道还刺激,腾挪跌宕一路疾走竟无停顿,很难相信这居然真的是我的身体…… 不消片刻便慢了下来,之后在某处停住,瞬间我发觉身后多了一个身影,是老树,转身看时只见他坐在地上双手撑地,仔细观察双手连同双脚都木化成根,头也不抬,有气无力说到:“换人。” 我了然,径直走出洞口,这次倒也方便,本就没有离魂,所以顷刻间就回了肉身。 暮尽夜启,月色朦胧,但仍能分辨这是一处山谷,并无异象,除了……脚下有些萤火。我心觉有些不对劲,随后才发觉这些萤火似乎只随风而动,并不飞舞……仔细察看,哪里是什么萤火,而是一株株野草发出的光芒。这草我认识——蚰蜒草。也有的地方叫蜈蚣草羽衣草什么的,学名叫蓍草。传说伏羲演八卦用的就是这草,所以现在很多算卦的都以此为道具。不过,这东西很常见,我们平日里也不怎么注意。不过不记得这草夜里会发光啊? “这是蓍草?为什么会发光?” “你看到了?”老树的声音依旧冰冷,除了气若游丝以外,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废话……我心道,你难道不是让我来看这些东西的么? 停顿了一下,老树恢复了平静的语调:“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看到发光的蓍草。第一,这些蓍草本身就不普通。第二,你现在是木灵之气的混沌初始状态,所以才看的到。” 呵,果然,这里面有猫腻:“你还有力气的话,就解释下。”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刚才清楚的感受到,老树这一次貌似非常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没有沉睡的原因。 “解释的话,以后再说,你现在存思,调取灵识中的混沌之气,想象着将它们挥洒出去,抛向蓍草。” 我没有强求老树解释,也知道时间不容人,便照做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何调取?老树看不到我灵台上的情形,我也没有教科书可以参考,只好自己想办法。用手抓是不可能的,我早就尝试过,唯一的方法就是“吸”。存思进入灵台,我吸足了一口树气,或者按老树的话说,这应该已经是木灵之气了。然后睁开眼,抛洒出去,并没有用……蓍草仍然是蓍草,萤火也仍然是随风而动,我看不到任何的变化。只好开动脑筋,说实话,我个人觉得抛洒意义不大,因为我是吸进来的,不是用手调用的,所以……我可以尝试一下喷雾……所以,便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集中精力,想象着那些木灵之气依然被我含在胸中,缓缓朝着蓍草所在的方向吐息。 这一喷,竟然真的有效。那些蓍草竟然微微抖动,扭转着身体,如果不是如此大面积的蓍草,我定然会以为是我吹气给吹动的,但是这片蓍草足足有五十多个平方,不可能我轻轻吹口气,就都给吹动了,唯一的解释……就是木灵之气的反应了。 这些蓍草不断的抖动,不断的扭动,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些抖动竟然有了秩序似的,再接着,萤火之中缓缓散出一些雾气,这些雾气也泛着荧光,慢慢的在整个蓍草群里弥漫。如此这般,弥散了好久,我惊奇的发现,这些雾气竟然开始围着我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气旋,夜幕之下,竟然和天上的星云有几分相似,而那蓍草发出的点点光芒,就像是夜空里点点繁星。 “树脉图,你看到了吧。”老树发觉了我的惊讶,恰到好处的时间问到。 “看到了,像星图。”我淡淡说到。 “这就是第二步,呈灵显脉。看到的光点就是刚才你定好的脉冲,这一片蓍草就是整个蒙山的树脉显影。好了,下面的才是最难的一步,御灵安脉。这一步,你自己做不了,需要跟我合作。” 第三十五章 借气 合作?其实我觉得我和老树之间已经“合作”过不少次了,从最开始他悄悄进入我的身体,就一直在我睡觉的时候免费使用我的身体。这也就算了,这次又正儿八经的谈论合作,我倒有些不适。“合作……怎么个合作法?” “我看不到树脉图,你没有道行,必须合体。” 合体……悟天克斯还是特兰天……这话说的我心里有点毛:“怎么个合法?你不是已经在我灵魂里了?” “你到灵台里来,我来教你。” 皱皱眉,我不喜欢被老树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不过,他说的对,我的确不知道怎么才能御灵安脉,甚至于我连听说过这种事情都没有。如今,行尸出现的情况,老狐狸的情况对我而言都是未知,却也不得不听他的。我存思找到灵台入口,这已经是很熟悉的过程了。却看到灵台之中的老树,模样有了很大变化。 那个苍白的年轻人,不在蹲坐在地上,而是站在灵台之中,下半身变得跟树一样,只有上半身还是灰白色衣衫的人身模样,头发仍然凌乱的披散着,见到我之后双手抬起,右手朝我招了招。我不知道在他的眼中,我们现在的情形是个什么样子,但我明白他是要我过去。我慢慢走过去,看到他的手臂也开始木质化,本来还是人形的五指慢慢的生长变长,手掌则变成了碗口粗细的根状模样。 我靠近他半米站定,看着他手指变成的根须慢慢朝我伸来:“就这样合体?” “别担心,只是暂时的。没有你的木灵之气,我很难调动整个蒙山的树气。” 木质化的手臂伸过来,我觉得挺好玩的,虽然游戏里也经常会见到这种场景,真实的情况却诡异的让我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何况现在也真的只是在我的灵台之上,说白了就是在想象中么。所以这种树枝慢慢的缠绕我的两个手臂,双腿,盘旋而上。我动了下双手,毫无阻力,行动自如,看来老树没想限制我的自由,只是我的身体逐渐被树根缠绕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等我抬起头,对面的家伙只有头颅还保持着人形,其他部分都木化成了树根或者树枝,连个躯干都没有,纷纷扰扰像一堆粗绳纠缠在一起,把个人头浮空在地面之上,跟我等高。 那颗面色苍白的人头逐渐的靠近我,我俩四目相对,不知道他是不是想从我的眼睛里看出恐惧,但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好玩,在这之前,我其实很大程度上把他当成了同类,但是现在这个场景,我彻底觉悟了,这货就是个怪物。怪不得语气和眼神都冰冷的一塌糊涂,而且,我终于再次认清自己的想法,初衷不改,我不想以后都跟这样的家伙为伍,尽管,这次好像真的必须合作。跟年纪不搭的年轻头颅终于到了我面前,他只是注视了我一下,突然面孔就开始分蘖,从发根出生出几根树枝样的触手,伸向我的脑袋,我知道如果现在我想动一动是肯定没有问题的,也感觉他有点期待我害怕,偏偏我的逆反心理还挺严重,你越是想看我笑话,我越不会让你得逞。 那些树枝慢慢的缠满了我的脑袋,我已经看不到老树的表情,在嘴巴被糊上之前,我笑道:“这种合体挺有意思。”只是在下一个瞬间,我的视野忽然又回到了外界,看到了那一片,泛着荧光的蓍草。 “真美,这就是树脉图么?”这话不是我说的,是老树的感慨:“听好了,对于御灵安脉,我也只见过一次。你看到这蓍草呈现的树脉了么?” 我点点头,其实不用点他也能知道我的回答,点头不过是本能罢了。 “这蒙山的脉冲各自为气旋,小气旋又共同组成了大气旋,这些树气就按照这样的规律相互作用。这气旋的中心便是地脉和树脉的融合处,树气吸收天之气,自身转化成灵气,通过树脉的气旋汇入地脉,形成地气,地气随着地脉散至整个蒙山,又滋养百花千树,同时也哺育万灵,这样树繁花锦,又会转化更多的灵气,如此循环不已,生生不息,所以但凡人杰地灵,山中有仙者,必定树脉和谐,绿荫环绕。而但凡树脉和谐的地方,必定是有树语者的木灵之气注入,换句话说,但凡灵山,必定是被人理顺过树脉的。蒙山已经好久没有人理顺过了。” “你刚刚说……见过一次,也就是说,蒙山以前曾有树语者来过此地,而且这个人肯定道行也挺高,还理顺过这里的树脉。” “没错,我也就见过那一次。” “多久了?” “千年之前。” 果然……“是谁?”我心里一动,脑子里不停的翻着历史功课,没用,一千年前大概是宋朝,不知道这当时的树语者是否也是名人,会是谁呢? “我不知道,也是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但是实力跟你完全不同。” 这是纯粹来打击我的么?“呵呵。”那我也只能呵呵了。 “说这些都无意义,你看这篇蓍草显示的树脉,脉冲的小气旋尚可,但整个大气旋已乱,这篇蓍草生长的地方就是树气的大气旋与地脉的交融之处,现在大气旋的运转偏离了地脉入口,所以树气不能汇入地下,导致地脉孱弱,长此以往,地脉贫瘠,这山里的灵气也会慢慢消亡,这山中的灵物也会越来越少。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你的木灵之气,注入地下,引地脉的灵气上来,改树脉流转方向。将脉冲微移,使得树脉气旋重归原位。” “听上去很伟大的样子。”我调侃道,他说的这些好像很有道理,但我能贡献的只有木灵之气,其它只能当传说听。 “有一个问题。” 问题……“说来听听。” 老树沉默了很久。“可能会有后遗症。” 呵呵,“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强行驱动木灵之气,可能会陷入沉眠。” 这句话倒是让我微微愣了下,“那老狐狸怎么办?行尸怎么办?你之前不是还说,等理顺了树脉,可以借气之后,我们都会好过一点么?现在突然没了把握?” “你先且莫慌,我只说是沉眠,但时间不会太长。” 这倒是好玩儿了:“你的不太长……够我活几辈子了吧。” “不会太久,可能只有几天的功夫。所以,我先教你借气,如何引动树脉中的气息,这样足以压制行尸的行动,让胡三先逃,等到我醒来之后,再跟他周旋。不过以你的能力,引动的树气有限,所以要尽可能的接近胡三,然后保他出去。另外……你不是还有个帮手么?” 帮手?我忽然一想,对了把他给忘了:“你说黑哥?” “这个人已经到了,现在护林所等你,等我安脉之后,你就去护林所找他,他可以帮助你找到老狐狸,但是切记!不要让他出手,他体力戾气太重,树脉和地脉刚刚融合,不会太稳,这个时候他若是出手,有可能会永远的断开两者的联系,到时候蒙山就乱了。” 这么厉害?!“黑哥这么牛?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我不知道,但他身体里有死气,也有凶气,肃杀之相,这跟五行之木的生生不息刚好相悖,所以,尽量不要让他出手,只要他保护你的安危,探查胡三的下落足以。” 这句话倒让我想起花妖常夏那时的反应,怪不得她对黑哥有一种抵触情绪:“鬼手是什么东西?” “鬼手?”老树淡淡的重复了一遍:“这只是个通称,不过练鬼手,通常用的法子都比较残忍……先不说了,我先教你借气的方法,待会我用木灵之气引地脉之气的方法和你随后借树脉之气有异曲同工之处,你务必仔细观察,我只能做一次,然后自己揣摩。如今,你已经可以定脉,也可以显脉了,借气的话,估计也是水到渠成的过程,只是记住,你道行不够,要量力而行,不要借气太多,到时候……” “灵台承受不了,会崩溃对吧。”之前的事儿我还记得,正常人都不会在一个地方跌两次跤。 “没错,你记得就好。我话说完了,你还有问题么?” 我摇摇头,没有什么可以问的,或者说,我想问的目前看来都不是紧要的事情,问了他也没工夫没力气解释给我听。 “那好,你可看清了。” 不等我调整好姿势,进入学习观摩状态,突然觉得脚下一紧,低头看时,不禁骇然。要知道我现在并非在灵台之上,我眼睛看到的是真真实实的世界,真真实实的自己。膝盖以下居然也木质化了……不过很快我明白过来,这应该是地下的树根伸出了地面将我的小腿包裹了起来,而并非真的木质化了,这才放下心来。下一刻,只觉得有东西,像血液一样的流动,自全身运行了一个周天,然后以肉眼可见的方式,从小腿以下的木质化部分汩汩而出,流向地下。 第三十六章 树脉守山阵 这种感觉非常神奇,我并没有因此而出现失血过多那种症状,晕眩或者神志不清,相反,随着我身体里汩汩流出的那些东西逐渐深入到地下,我竟然感受到地下更加澎湃的回应。无法摹状的奇妙感觉,两者之间互相牵引着,逐渐靠近。更为奇异的是蓍草形成的树脉图,本来缓慢运转的树气,在一瞬间变得波动起来,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震撼。 “开灵识。”老树的声音赫然响起。 我才闭上双目,进入存思状态。眼前的景象立刻转换,黑色基调下的暮景,让我大为惊叹。脚下流出的竟然是汩汩金色气旋,其流经之处,所聚集的白色的,浅绿色的,橙黄色的气旋,纷纷产生了共振,开始汇集。逐渐的金色的气旋被各种各样的气旋包围着,却丝毫不散。我的脚下源源不断的输出着金丝一样的灵气,越来越深,越来越远,没有分支,只是围着蓍草所呈现的整个蒙山的树脉图大气旋,缓缓前行,只是前行的途中,像是收复失地一般的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追随者。金丝在大股树气中若隐若现,只有最前端的部分清晰可见,沿着树气的漩涡逐渐向中心流转,几个圈之后,自漩涡中心钻了下去。 片刻的宁静,我的灵识只能看到这金色丝线一般的灵气直直的入了地下,终于消失在我的灵识之外。我有些疑问,在灵识状态下,我其实可以无限制的追踪,但是却无从追踪金丝的去向,只能感受到身体里的气息仍然在不断的流出,没有止境。会不会流光?我是担心的,但担心也无济于事,它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 然后,在某一个瞬间,我感觉身体猛然一颤,似乎是脚下的山峦震动了一下,继而,体内流出的气息陡然逆转,以数十倍的速度回流,在我的诧异之中,老树的声音再度响起:“来了,放松。” 来了?什么来了?我回想了一下,清醒了过来,对了,我现在是在借气,老树说过,用我的木灵之气,引动地脉中的灵气。只是刹那间的事情,我眼前的蓍草图陡然改了方向,气旋竟然反转,那中心突然喷发出雾气一般白色的气体,混入蓍草的逆转气旋之中。如果说显现蓍草所显出的气息是潺潺溪流,那么此刻从地心迸发而出的气流就是滔滔江河,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顷刻间,正片蓍草群,便被白雾笼罩,而那脉冲的点点光芒竟然也在地脉冲出的气息中变得朦胧。 只在下一刻,我才意识到,真的来了。这个念头还没有停住,我已然感觉自己本体发出的金色气息被冲了回来,继而磅礴的气脉冲进了我的灵魂,瞬间突然感觉到自己非常的渺小。 迷茫……只是一瞬间,我失去了自我,连存在感都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时间……空间……我……都模糊了起来。 “坚持。” 在某个角落,一个冰冷的声音,透着一些疲惫,却让我感到一丝心安。似乎摇摇欲坠的风筝,突然被一根绳子拽了一下。然后从风中清醒。然后发现自己四顾茫然,跟之前灵台的感觉很像,但却更加迷茫,更加的混沌,竟然有一丝丝的无助。不对……我心中忽然明白,这是我木灵之气引来的地脉灵气,再仔细看时,四周的白雾之中,泛着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那……是我的木灵之气,是我的本源所在,现在已经跟地脉灵气融合了。 “清醒了。” 听到声音,我四周环顾,并无他人,这应该是我的灵台之上,却不见老树的影子。真的合体了? “你想的没错,我已经把自己剩余的道行散在你的灵台之上了,地脉灵气已经引上来了。你看到蓍草里那些脉冲的气旋了么?已经被地脉的庞大灵气给冲散了,现在需要你把它们重新归为了。” “我?”我愣了下。 “当然,只有你。你才是木灵之气的天选者,蒙天恩者,承天道者,做吧。” 不是说……我只要看着么……好吧,他好像没这么说过,我就这么以为了……“怎么做?” “你看着树气和地脉灵气现在虽然都在漩涡之中,但是确实混沌状态。混沌之初如何开始?” “大哥……这个时候别教学了,直接说怎么办吧。”我哭笑不得,老树还真是当老师的料,现在还在不停的启发我,不知道我在这方面是朽木不可雕也么…… “混沌为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 八卦……我好像明白了。 “两仪生四象,地上树脉树气与地下地脉灵气本就是阴阳,天地,要从混沌到稳定,必然也是负阴抱阳,负阳抱阴,太阴少阳少阴太阳,四象生八卦,离归火位,坎归水位,乾回天境,坤守地灵……” 这……特么完全不懂,我看着眼前不断喷出的地脉灵气,和眼前更加混沌的景象:“有没有可操作的步骤说明……真心没时间体会消化了……” “人之体,左为血,右为气,血属阴,气属阳,所以左阴右阳。天与地,天为阳,树气属阳,地属阴,地脉灵气亦属阴。右手收树气,左手引地气,按照阴阳八卦图,将气旋归类,合拢,运行,相辅相成……” 早这么说不久完了……我终于又了点头绪,不过,如何用左手引地气?算了,还是用右手引树气吧,这个毕竟我熟悉一些……平摊双手,我将注意力放在右手之上,存思,然后找寻自己的木灵之气。只是一个念想,那些金色的便分离了出来,只是在到了右手之上,便又成了白色的雾气,我心中只想着,树气归来兮……突然就觉得自己逗比的不行,果然没什么变化。就在我自嘲不已之时,右手的木灵之气竟然自己旋转起来,慢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气旋,这气旋很有意思,方向是右向旋转的,像极了星矢的小宇宙。 我灵机一动,又将注意力放在左手之上,果然,也腾起一股气息,慢慢形成了另一个小气旋,但是方向向左。我看着两只手掌上托起的两个气旋,像两个自传不停的地球仪,这是……引子?或许……我慢慢的将两手伸出去,放入混沌气息之中…… 这混沌之气果然有了反应,像是多年离散的成员找到了组织,纷纷飞向各自的领队,眼瞅着左右两手的气旋不断吸引这混沌之气,奇怪的是,气旋的体积却不曾增大,反倒是密度逐渐的增加,逐渐的,蓍草上弥散的浓雾变得淡了下去,相应的,我手中的气旋逐渐实体化,凝成了一黑一白两个圆球。下一步呢?我没有听到老树的回应,但自己似乎有所悟。 我的祖父,在退休之后,经常去广场上锻炼身体,什么陈氏二十四式,四十八式太极拳。我有段时间,也陪他去练过一些。起势,野马分鬃,白鹤亮翅,搂膝拗步,手挥琵琶……这些动作的口诀我居然没忘…… “喂……”我呼唤着老树师傅,但他好久没有反应了,眼瞅着蓍草上的雾气消散,但地气仍然喷涌而出,这么下去可就阴阳失调了……静静等了片刻,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赌吧…… 放松身体……我回想着祖父教我的招式……起势……双脚开立,两臂前举,屈膝按掌……左右手中的球体竟然牢牢的吸在我的手掌上,即便是翻转也不落下,我稍稍放心了下,突然意识到,当时祖父也曾教过我,双手放松,好似两球握在其中。如今看来,也是有些道理的……好吧,我便放松了身心,慢慢回想起太极拳的套路。 推手……我也曾和祖父玩过……还有……脑子里划过某个片段,某电影里,张三丰水缸划水的画面,突然觉得和眼前有着某种神似,看着手中逐渐交融的球体,我开始让两者沿着某个方向旋转,慢慢的,球体中的气息散了开去,随着气息的散开,地脉灵气的喷涌也逐渐平静了下来。我手持两球,慢慢回转,像是在揉面一般的画面,心中顿感和谐两字的含义,非常的舒服,行云流水一般的爽快,逐渐的,球体越来越淡,密度越来越小,那些散开的气息非常明显的分成两股,相互交融。慢慢的,本来消失的脉冲光点,也慢慢显了出来。仔细一看,才发现,它们相较于以前的位置稍稍有了偏移,都回到了气旋运行的轨道之上。本身围绕它们的小气旋似乎也融汇到了整个树脉的气旋之中。再然后,地脉灵气缓缓回到地下,蓍草群有回到了初始的状态,但绝不是刚才的那番景象。让所见之人有说不出的惊叹感,甚至于连我这个亲身缔造了它的人,都觉得实在是太完美了。对,完美…… “好了……” 老树的声音出现,让我陡然脱离了欣赏的心情,心中只觉得没好气,需要他的时候,不见踪影,现在好了,反倒是出来了,跟条子有的一拼。“干嘛去了?” “你以为脉冲这么好移动……”老树竟然停顿了一下,咳嗽了两声,“我去移树了,不然你怎么会这么顺利……” 恩?我愣了下:“你怎么过去的?” “借你的木灵之气,顺着地脉走的。好了,现在御灵安脉的工作完成的差不多了。” “差不多?还没完么?” “完是完了,只不过现在的状态非常脆弱,我要把它化为阵法。” “哦,那里来吧。这个我可不会了。” “恩,”老树这次没有推脱,只是说道:“做完之后,我立刻会进入沉眠状态,你也赶紧去护林所吧,阵法形成,行尸在某种程度上会被束缚,控尸者也会有所察觉,你要赶紧去救胡三。” 明白了问题的紧迫性,我没有再跟他闲扯,点点头。只觉得灵台里的木灵之气突然有什么东西分离了出来,这种感觉也很特别,因为在一瞬间,我便觉得非常的疲惫,下一刻,眼线的蓍草像是突然之间扩大了数十倍数百倍数千倍的那般延伸出去,只是一个刹那,恢复了原状,并无异状,只是下一刻这山林里惊起一群飞鸟,树林中突然有了各种响声,像是小动物四处逃穿的声音。不过这种状态只持续了片刻,山林又恢复了宁静。 树脉守山阵……这是老树之前好像跟我提起的东西,至于什么时候提起的,已经有点模糊了,我知道,现在我无法再问他。脚下的树根已经退去。眼前的蓍草仍然像先前一样随风摆动,萤火闪动,薄雾弥漫。 月上梢头,疏影横斜。 世界突然很安静。 我没有停留,转身离开,因为……护林所还有个人在等着我。 第三十七章 狐洞 回到护林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摸回来的,如果非要找个理由,我想说……跟着感觉走。陆爽说直觉是娘们儿的东西,如今我偏偏只能依靠它……身体好像也多少有了异变,丈余的沟壑我居然抬脚便过……老树竟然还说我是人类……有这么嚣张的人类么?我已经不想再深究了…… 早知道就是这样的结果,三观一再被毁,就在刚刚摸回来的路上,听到有声响,突然想起了以前替表哥跑腿时路上的诡异现象,忍不住开了灵识……不开不要紧,一开吓死人。山林里到处都是颜色各异的人形气息……三人从群,两人搭伙……三三两两分布在树林里,窃窃私语着我听不懂的语言……当我用灵识扫过“它们”的时候,声音居然停住了……我心里一阵毛骨悚然,立刻收了灵识奔了出去,好一阵回头,感觉没人追来,却又不敢再开灵识。 仓惶间,看到护林所值班室亮着的灯光,像黑暗中灯塔一般的存在。踏上护林所前的空地,是这些天以来第一次回归真实的感觉。平凡,真好。我突然想起了母亲做的西红柿打卤面,感觉很饿。 “喂,等你很久了。” 呵,我头也没抬,房顶上传来的声音打破了所有的现实,或者说幻想……“恩。”我淡淡说道,然后一屁股坐到了护林所前的破凳子上,那是以前淘汰下来的家具,刘伯舍不得扔,就放护林所外面雨棚下,给路过的人,以及平时查岗时行个方便。久而久之就放这里了。 “情绪不佳?”几天不见,黑哥吊儿郎当的语调倒还熟悉。 “恩。”我没有必要掩饰,于我而言,他起码还是个人……就这一点,我就心生好感,也不去追究他鬼手的身份,何况他还好心来提醒我,想到这个,我抬头对他挤出个笑容:“先得谢谢你。” “靠……别这么客气。”黑哥夸张的后退一步,“再说了,我也不是想帮你,这事儿……我真心不想掺和。” 我苦笑道:“黑哥,额也不想掺和……” 黑哥抱胸在我旁边站定,看着我颓废的模样,沉默了下,又调侃道:“唉,我看出来了。不过你挺会惹麻烦,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是说网上的事儿?” 黑哥点点头,顿了下:“你身体里那个老家伙怎么样?” 我看了他一眼,早该想到他一早便知:“不知道,说是沉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 “哼哼,醒来也没用,本体还有点看头,残魂有个鸟用。”黑哥摸了摸下巴:“不过,人老成精,物老成怪,这老东西活的久了,心眼儿到不少。知道借你之力,调用地脉。” “怎么说?” “它用自己残魂的道行引了地脉,不过现在估计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幸亏躲在你的灵魂里,用木灵之气滋养着,不然早就魂飞魄散了。”黑哥笑了下:“不过,还好,他借你手把这山里的阵法盘活了。那些个尸体想动弹也得费点儿力气了。” 对了,我突然想起自己还有很多事儿要做:“黑哥,能不能帮我查探下胡三爷的位置?” “你想去救它?” “毕竟它之前帮过我。”若不是它,我早就死在行尸的爪子下了。 黑哥玩味的体会了一下这句话:“我倒是觉得要是没它,你现在活得挺好的,也不会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来。” 我承认,黑哥的话其实是我的心声……但,“事已至此,老狐狸也的确是因为我……” “哈哈哈,你太自作多情了。”黑哥笑道,我担心的看了一眼值班室,他摆摆手表示没关系:“你以为网上那个人是因为你而来的?” 难道不是?我愣了下。 黑哥扯过另一把破椅子,在我旁边坐下:“我只说,你如果不想死的快……不代表就是冲你来的。那句话怎么说的?蒙山,地方对了。树脉图,那是老东西顺着树气游走的路线,也没错。最后一个词是关键。灵根。你是灵根么?”黑哥抬抬下巴指指我。 瞬间,我明白了:“他是为了老树精而来?” “对。”黑哥点点头,少有的正经,“不过……如果他来了之后,发现了你……呵呵,恐怕目标就会变了……” 我皱皱眉:“我不明白。” 黑哥指指我的眉心:“你比灵根还灵,比它还要宝贝。” “我?”我怔住了:“为什么?” 黑哥偏着头看看我,过了一会儿,又偏到另一边儿看着我。我有点不耐烦了,他才叹口气:“我也是个喜欢自由的人,不想强迫人,你是不是还想回到正常生活中去?” “当然。”我点点头。 “有何打算?” “救出胡三爷,老树精想在我身体里养伤,我不拒绝。他养好了走人就是,如果能帮我封上灵识自然是好……”不过我心里明白,老树之前也说过不可能了:“如果封不上……” “你就装一辈子傻?”黑哥仍然偏着头看我。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你要笑就笑吧。”我无奈的苦笑。 “哈哈哈,我的确是想笑了,你特么还真是天真的可以,我可以叫你天真么……” 我摆摆手,免了,我不想跟别人同名。 “你的气息现在已经张开,对于所有植物来说,就跟灯塔没什么区别。它们对你趋之若鹜,话句话说……如果有植物来跟你求救,你能置若罔闻?”黑哥看着我,耷拉着脑袋,哼哼笑了两声:“我可以,你……做不到。” 哈……“你觉得我是那种人?”我笑。 “你杀过人么?”黑哥突然问我。 我摇摇头。 黑哥叹口气,看了我一眼:“虽然……嘛……我也不能做坏事,但我们俩本质不同。我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所以,我也不觉得是我的同类,随便看看就知道啦,你跟你那个表格都是完全不同的角色。所以天道选择你……还是有道理的。” 我不知所云,只能听他高谈阔论。 黑哥摸出根儿烟,自顾自的抽起来。 “黑哥……老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帮我找到胡三爷的下落,越快越好。” 黑哥抽了一口,眯着眼跟我笑笑:“不急,现在是夜里,阴气重,行尸还能动弹,要找它们也得等白天。到时候这树脉承了阳气,阵法更甚,才能去救它们。别担心,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再说你现在去了也没用。”说罢,递给我一根儿烟。 我没拒绝,接过来拿他的那口儿给接上,也吧嗒吧嗒的抽起来。 黑哥说:“你不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树语者。” “哦,还有么?”我眼睛一亮,说不定……“他在哪儿?” “死了。”黑哥平静的说到,然后摸摸头,嘿嘿的对我笑:“其实我跟那家伙也不熟,一起合作过几次,不过你跟他有点相像的地方。” 死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刚才燃起的一点儿希望又消失殆尽:“哦,哪里相像?” “仁。” “人?” “我是说仁义,都特么太仁义了,”黑哥突然语气一转:“我说你啊,别特么太仁义,这种人死的快。” 恩?我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你说,你跟那老狐狸,老树精什么关系?毛关系没有,干嘛这么豁命?” “……”这话说的……挺有道理。“我……不是这里的护林员么,你说这山里的事儿,我知道了不管……” “这都是借口。” “……” 我无力反驳,也有点奇怪,黑哥一言不发的抽着烟,表情倒是仍旧惬意和随性,但我感觉的到,他跟以前不同。等到东方有些鱼肚白的时候,黑哥才掐了烟头,起身拍了拍衣服,转头对我说到:“走吧,那些尸体都消停了,去救人吧。” “哦,好。”我起身,放好椅子,黑哥已经沿着山路走的远了。我紧紧跟了上去问到:“怎么去?去哪儿?” 黑哥转头,恢复了以前的吊儿郎当,指指自己的鼻子:“闻,狐狸的骚臭味儿随便闻闻就知道了。” “是么……”我深呼吸了一下,只有清晨的清爽气息:“闻不到。” “哈哈,废话,你的鼻子能跟我的比?做梦呢。” 这话还真特么打击人……我昨晚还觉得自己了不起呢,今早就被打击……不过,黑哥的脚力也非常人,我堪堪能够跟上,不知道是不是他有意放慢速度,我俩一前一后走了片刻,太阳还未完全升起,黑哥突然停下了脚步,朝着四方空气,伸着鼻头闻了闻,皱皱眉,又抬手扇了扇:“真臭,就这里了。” 我也闻了闻,依旧没什么味道。黑哥嘲笑了我几下,开始用脚丈量。我看不出他是怎么丈量的,只是听到他嘴里念念有词,什么左七承右,上九分五。这么兜兜转转了几圈,才在一处站定。伸手从树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拉了几下,抬头对我说:“就这里。” 啥米?我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什么?” “狐洞啊!挖吧。” 啥?我更加茫然:“挖什么?怎么挖。” 黑哥双手一摊:“我擦,你不会让我这鬼手替你挖洞吧,就算我不介意,你不怕这树根都死光光?再说了,对于你来说,挖个洞比喝水还简单,你不挖谁挖……” 我连哭的心都有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特么就是一门外汉,为毛你们都特么认为我什么都该会?我无师自通啊?大哥们…… 第三十八章 尸毒 每一行,每个地儿都有这样的特质,那就是新来的必遭殃。比如说我有个哥们儿当兵,第一年去了就跟我们诉苦,替老兵洗袜子打饭什么都得干,不干就挨揍。等到第二年了,看到新兵受欺负,也就习惯了,当没看见。等到第三年的时候,已经开始欺负新兵了。据说,这是传统,有助于磨磨新兵蛋子的锐气,不然不好带兵。老早的时候,学徒也都是这种命。球场上更不用说,没人因为你新手就让着你,想不被欺负,只有一个方法,尽快的适应,然后努力的成长。 我的适应力挺强。所以,我很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在这个圈子里,我不但是个新手,还是个鲜肉,听黑哥的话意,比不上唐僧肉,也得抵半根儿人参。如果黑哥和老树精不是坏人的话,那么他们的激将法目的只有一个,让我赶紧快速的成长。 我明白。黑哥让我挖洞,其实是在变相的教我,让我知道,自己还有挖洞的本事。但是……怎么挖呢?用地脉灵气?先用木灵之气引,然后用地脉灵气冲出个洞来?我想了想,又觉得这方法不靠谱,昨晚上那么个冲法也不见地面有什么裂隙。除非……用树根……我眼前一亮,木灵之气能控制树木么? “磨蹭什么呢?”黑哥蹲在划拉好的圈圈旁,朝我喊。 不管了,先试试看。我靠了过去,把手按在黑哥画好的地方,他也不说话,只是一脸坏笑,像是摆明了要看我笑话。哼,我苦笑了下,让心静下来,立刻进入了存思状态。只听到黑哥说了句:“哟,不错么。” 我心无杂念,在灵台门口吸引着木灵之气,不再用嘴吸,而是尝试着像上次打太极一样的将一丝木灵之气引入手掌,不出所料,右手之上,慢慢旋起一个白色雾气凝成的球形。我摊着持球的右手,睁开眼睛,这时的右手还按在地上,但我知道,我的灵魂是持球的,轻轻抬起,再慢慢拍下。地脉中有东西忽然涌动了起来,继而我将右手快速的抽离,整个身体本能的后跳。黑哥见状也向后退了一步。 只见地面之上猛然间长出一棵脸盆大的树,仔细看时,却发现只是一根树根,还带着新鲜的泥土,我将左右手一转,再次将左手轻轻的覆在树根之上,那树根便在顷刻间退了下去,只留下脸盆大小的洞口。 “走吧。”黑哥朝我招了招手,率先钻了进去。留下仍然震惊不已的我,其实,我甚至不知道这洞通向哪里,只知道,这貌似是我召唤而来的罢了。 进了洞里,没走多远就开始失去了光线,这也难不倒我,开灵识我的视力只会更好。这树根开的洞很有讲究,基本上错开了所有的主根系,蜿蜒不知伸向何处,更为巧妙的是,随着我俩的前行,身后的路再度被须根回填,形成了一个只进不出的局面。按理说,黑哥应该比我更紧张,事实上却是我担心回去的路,他却毫不担心的只管往里爬。 就这样爬了好久,前面的黑哥突然停了下来,对我说:“闻到了么?” “什么?”我不明所以。 黑哥笑了一下,语气里说不出的狡黠:“这四周的味道可是有够难闻的。” 我使劲儿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突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我开了灵识,看到了这周围的泥土里,密密麻麻的分布着点点红光。虽然我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但是它们却让我联想到一样不怎么好的东西——行尸。那些被拘了人魂的……尸体。密密麻麻,数量之多足以让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汗毛直立,心惊胆战。即便是我,也觉得有些想吐。 “行了,你这洞打的不错,我已经闻到狐狸骚味儿了。”黑哥说着,慢慢前行,之后又慢慢停了下来,对我说:“到了。”应声扒开了眼前的泥土,我只觉一阵光芒照进洞里,灵识视野里一阵红光。赶紧收了灵识,发现已经到了洞口,这外面……是个山腹中的巨大山洞。 黑哥现行爬出,等我跳出洞口的时候,外面已经乱作一团了。 这洞出奇的大,我惊叹着洞内的结构,当然比着花妖的环境还不足以为道,但是作为狐狸洞,我倒是觉得稍显大了,比着我大学宿舍要多出几个去,墙壁上还有着大大小小的洞口。洞里面本来有着十几只狐狸,见到黑哥闯了进来,散作一团,纷纷逃跑,见到我随后进来,似乎有狐狸认出了我,才慢慢停了下来。 我抽了抽鼻子,有股烧焦的味道,不明所以的看了黑哥一眼。 “烟。”黑哥扇了扇面前的空气:“这是常用的方法,狐狸躲洞里了,就用烟给熏出来。也有用水灌的,不过对方似乎知道这里面洞大的很,所以很聪明的用了烟熏,而且……”黑哥很不情愿的闻了闻洞内的空气,皱了皱眉:“还加了狼粪……够狠的。” 狼粪……我只知道点烽火的时候加狼粪就会孤烟直,烟不散还壮,用来熏狐狸似乎有道理。看到狐狸们渐渐安静了下来,看我的眼神也从惊恐变得友善。对于狐狸,除了胡三爷头顶的白线特征明显之外,其它我都眼盲,只能分辨大小,看不出有什么区别,除非他们化成人形。“三爷呢?”我对着离我最近的一只狐狸问到,不确定它是否真的能听懂人话。不过,它果真听懂了,至少是意会了,看了看我,转身朝着岩壁上一个洞口奔了过去,又在洞口前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我。 这是要我过去? “走吧,人家都领路了。”黑哥这次没有推脱,一直主动的走在前面,到了那小狐狸所驻足的洞口,低头往里面看了看。小狐狸见他靠近,身体有些发抖,往后退了几步。黑哥不以为意,观察完洞口,起身对我说:“是这里了。我先进去,你断后。”说罢,双手十指相扣,微微活动了下手腕儿,就像平日里做热身的样子,只不过,他只是微微扭动手腕儿就听见咔吧咔吧的声响。再然后扭动脖子肩膀,整个身体晃动了一下,在我的错愕眼神中,就这么钻入了只有足球般大小的洞口…… 缩骨??我愣在那里,突然想到,这功夫我不会啊:“喂,黑哥,我不会缩骨啊,怎么进去?” 洞里头传来不痛不痒的回答:“自己想办法。” 擦……我扭头哼了一声,这算什么……看着面前只有我半个身体宽的洞口,我心里有些郁闷。现在我能依靠的似乎只有跟木头有关的东西。正当我纠结要不要再召点树根把这洞拓宽一下的时候,有只狐狸咬了咬我的裤腿,我低头一看,这狐狸多少有点特别,毛色黝黑,我心道,这是要帮我么?“你要我做什么?” 小狐狸也不说话,扯着我的腿往洞口移动,我拗不过,只好被拖到洞口,看着大小发愁,对着小狐狸摊手。它也不说话,我仔细看看它发现好像有些不同,再细看时心中一惊,那眼睛鼻子嘴巴竟跟人无二……我刚刚明明看到的是一只狐狸呀…… “小哥,我来带你走狐洞吧。”说这话的,哪里还是什么小狐狸,分明就是一个媚笑酥骨的妹子。平日里,我做班长也少不了跟女生打交道,不过看到这青丝如瀑的妹子,却脸倏然红了一下,赶紧抬手摸摸鼻子,想掩饰过去。 狐狸妹子见我这般反应,媚眼一笑,径直牵起我手,转身向洞里走。我登时便要拒绝,抬头却发现这洞口不知何时变的这般宽阔……“这……” “迷障之法而已。”这妹子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很厚道的给我解释,不像某些人。 狐狸擅迷惑,这点我知道,却没想到竟然可以倒这种状态,迷惑人可以真的变大? 妹子看出了我的迷茫,解释道:“这洞是很难变大的,但是迷障可以让人觉得很大,反过来也可能是自己变小了,这其实也是一种激发潜能吧。又或者你现在看到的我其实不是我的本体,只是一种幻觉,却依然可以交流。” 这倒挺神奇,我和狐狸妹子一前一后走在洞里,洞壁上每隔一段便有明灯招路,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幻觉的一种,只看到石壁两侧有些壁画,大都跟狐狸有关。有拜月的,有集会的竟然也像人类一般井然有序。 “胡三爷怎么样?”我心中还念着这个大事儿,却不想,当我提起老狐狸的时候,狐狸妹子的情绪立刻跌倒底,我不由的心里一惊,难道他…… 没走多远,前面有些光亮,妹子之后也没再说话,我甚至看到她双肩微抖,似乎是在抽泣。心中焦急,看到亮光也就加快了脚步,片刻就到了洞口。没出洞口,就看到头上一丝白毛的老狐狸横卧在一处高台之上。黑哥正在查看。我定睛一看,老狐狸身下竟然流出了一些黑色的液体,旁边有其他狐狸跑来跑去清理着。 “情况怎么样?”我看到黑哥似乎查看了有一会儿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手指蘸了一下那黑色的液体,我仔细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食指变粗了一些,也变长了一些,指甲变成了鹰爪一边的尖锐。他便是用这爪尖蘸取了黑色液体,继而放进嘴里,咂摸了下。眉头一皱,才回答我:“不容乐观啊,是尸毒,而且这味道我似曾相识。恐怕有些麻烦。” 第三十九章 以毒攻毒 尸毒……老狐狸一直显着原型闭着眼趴在那儿,似乎是察觉到我来了,勉强睁开眼看了看我,随即又闭上了眼,我这才放下心来,确定它还活着,另一方面又忧心忡忡,这个状态恐怕情况不太妙。黑哥的举动让我有些恶心,不过看到他的手指变形倒也是第一次。看来说是鬼手倒也恰当。还有……他说这是尸毒,而且似曾相识,尤其是他眉头一皱,我的心就沉了下去,知道这情况是大大的不好了。 “要怎么救?”我想说救人,又觉得不恰当,便省略了宾语。 黑哥抱胸站在一旁,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才对我说:“这尸毒虽然狠烈,我倒也不是不能解,只是这老家伙的身体太虚弱了,恐怕经不起这么个折腾,除非……” “别卖关子了,直说吧。”时间不等人…… “除非有什么天地灵药给老狐狸吊命,再或者你那老树的元神还在可以用树气护住精元。”黑哥说着话的时候,斜眼瞅了我一眼,我觉得他表情有点不怀好意。 我心里有点毛,反驳道:“这些都不现实,去哪儿弄什么天地灵药?老树元神若是能在,我们也不用受这么大罪了,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我就知道黑哥又开始在我身上打主意了,这货有点针对我。 果然,黑哥笑了笑:“说到天地灵药,对一个树语者真还不是什么难事儿……可惜你是个半吊子。” “挤兑的话就别说了,说点可行的吧。” 黑哥点点头:“也是。好吧,跟你说说这尸毒的解法。当然最好的方式是施毒者来解,彻底还基本没啥后遗症。再不济有道行高的医术好的给解了,这得费一番周折,不过倒也安全。我不会这些,但是……”黑哥伸出右手,毫不避讳的给我看看那个已经变色的手掌和变形的手指,“我有这个,可以以毒攻毒。问题就来了,若是强壮的人还能经得起折腾,老狐狸先前定是跟这些尸体的主人有过正面交锋,怕是先内力受损在先,身体中毒在后,若是直接这么用毒来攻毒,就像是把他的身体当了龙虎斗的场地,不一定能够受得住,除非……”黑哥说到这里再次抬眼看了看我。 这人真特么腻歪,我点头:“行了,我明白了,不就是指望我么……” 听我这么说,黑哥反倒笑了:“还真想指望你,就怕指望不上,你对树气的控制现在差不多都是出于本能,根本毫无目的,若是你体内的老树还在,多少能提点点你,现在就你一个傻愣,想要控制树气护住精元根本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那还说了干嘛?”我没好气的回答,我自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斤两,起码在这些个事儿上,我还真没什么自信。要是让我干点人事儿,我自会觉得游刃有余。 “说这些是让你不要自信心爆棚。不过你没有老树控制树气的精准,倒是可以调用大量树气……当然是非常粗狂滴……不计后果滴……”黑哥越说越猥琐,好像我会做什么危害群众的事情似的。 靠……“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您说吧,反正无论如何,我跟老树精的想法都一样,就是要救老狐狸,估计不管我再怎么粗暴,他都可以理解吧。” 黑哥玩味儿的琢磨了一下我这句话,思量了片刻,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办。反正其实本来也没我什么事儿,你们不介意,我还纠结个啥。来吧,你现在就开始调用树气把老狐狸给包裹起来,记住,我不是让你护住他精元,虽然这样可以省一些力气,但是要求太高,我要你用树气把毒给包裹起来,让树气代替老狐狸的内力,这样毒消耗的就是树气,而不会损伤到他本身。” 听上去不难,我心里琢磨着。 “精准度的控制不需要很高,但是需要大量……大量的树气……”黑哥不怀好意的笑。 “会把这山林都给毁了?”我担心的问。 “那倒不至于,山林的树气在白天回补的速度是很快的,问题在于你……会累趴下或者吐血……谁知道呢。”黑哥边说边哼哼。 我有一种明知道他下套,自己还得往里跳的不适感,起止是郁闷两字:“行了,我知道了,快点吧,早一点就多一分可能。”这是医生常说的话,我不是医生,但我不希望胡三爷死。说实在的,这老狐狸是好是坏,我真的是看不清,但至少他有情有义,这一点,我佩服。就算他设计我在先,后来倒也救了我,就算都扯平了,如今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何况,不知道花妖究竟有没有害人,但他都去阻止了,以及它保家仙的身份,我觉得不会是为非作歹之徒,至少是向善的。按我家老头子和老老头子的话说,看见好人就得搭把手。 黑哥似乎还是犹豫了下,不过随即变得很欢快,对我招招手:“看你这么急,来吧,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征求下患者本人的意见。” 我点头同意,见到黑哥朝我使眼色,知道他是想让我说,我也不好推脱:“胡三爷,我们的话您老都听到了,您要是同意就睁睁眼。” 老狐狸停了一会儿,我担心万一他连睁眼的劲儿都没了这不坏了……不过还好,没一会儿功夫,它真的睁了睁眼,随即又合上了。 “二位大爷,我爷爷已经同意了,麻烦两位出手相救吧,若是爷爷安好,我胡家必定不会忘记这份大海恩情。”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刚才那个狐狸妹子,进洞的时候情况紧迫,没有注意到她,好像消失了,现在又蹦了出来,再仔细看,那妹子身后拖着一个毛茸茸的大尾巴,有些骇人。 黑哥倒是从容,笑嘻嘻的看着她,调侃道:“年纪轻轻,道行不浅么,看来天资不错,竟然可以化成人形了。” 我愣了下,刚刚不是说的迷障之法么,转念一想,那时这妹子可不曾有什么尾巴。 “这位大人见笑了,我的幻化之术还差很远,若是平时定不会让人见到这般模样,只是形式所迫……”妹子似乎有些尴尬。 “化成人形,老树一千年都不能化人……”我很惊奇。 黑哥白了我一眼,跟看刘姥姥似得:“树化人跟狐化人能一样么。狐狸本来就擅长幻化,树化人没个千年道行,做梦。况且,这小丫头还拖着个尾巴现身是心急如焚了,狐狸拖着尾巴化人被人看见是大耻辱,懒得跟你说,小丫头,跟你胡家兵马说,严防死守,我动手的时候,绝对不能让外面那些臭皮囊给打扰了。” 狐狸妹子应声答应。 黑哥顿了下又问:“就算我给它除了毒,它身体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你们有什么打算?”说完又加了一句:“别指望我,这事儿我不想管。” 妹子点点头:“黑爷放心,我们已经和关外的本家联系过了,本来早就该走,只是爷爷担心小哥和山神爷爷,这次敌人的来势凶猛,硬要留下来,才出了这等状况。本家的人早就在关外等候。若是给爷爷除了毒,我们立刻送他老人家出关,那里我们人脉广,灵药也多。” 黑哥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而笑嘻嘻的对我说:“这位小哥,麻烦你调树气出来吧。” 我叹口气,这就跟小考差不多,每次的题目都不同,怎么调?我存思进入灵台,像之前一样,用手掌引取了一些白色雾气,立刻这些雾气就在我手掌上形成了气旋。睁开眼,对黑哥说:“有了,然后呢?” 黑哥直直的看着我的手掌,有些微愣,随后对我说:“你这是木灵之气……不是树气,你打算用木灵之气给老狐狸护体?……当然,这更好,只不过有点……暴殄天物……而且,数量估计也不够。” 说的我脸一阵红一阵白,这些个东西我还真有点分不清:“那我来找找树气。”看来我之前理解的还是有些模糊,现在逐渐清晰了,我灵台之上的白雾怕就是老树和黑哥还有胡三爷口中的木灵之气,看样子珍贵无比,尽管在我看来这些白雾不怎么好玩儿。而树气恐怕就是他们说的这山林里的树木固定的太阳能吧,不过在我的所学之中,太阳能往往是通过光合作用电子传递链,以化学能的形式固定在树木的细胞之中,比如淀粉类,油脂粒这种东西。但我的世界不一样了之后,现在觉得看来除了这些物质和表面上的能量之外,树木还能转化天之气,那么说来,这些天之气转化成为的就是阳气。地之力通过底下微生物分解者分解活的的就是阴气,这样才能阴阳相合。一拍脑袋,发现自己完全把阴阳学说和科学论联系在一起了。另外,这么推下去的话,人类的阳气,动物的阳气也都是通过取食植物的树气,也就是阳气而转化为自身的阳气咯。这么解释的话,似乎就都说的通了。 心静下来之后,闭上眼,就能“看”到这狐洞周围除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以外,还有更为错综复杂的树根。我心中所想自然是希望能够接引树气,思量间,周围树根上开始弥散出白色的雾气,像我灵台上的雾气那般,再看我手中擎着的气旋似乎在我灵识开的时候就已经在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我心道,下次一开灵识就要看看是不是金色的,还是只在吸收树气的时候才这样。慢慢的周围树根上的白色雾气逐渐向我靠拢,确切的说是向我手中的气旋靠拢,然后像上次那般,气旋变的密实。 “好了。”我睁开眼对黑哥说。 第四十章 包围 黑哥稍一点头,抬手指指老狐狸。我意会,便将手掌慢慢的放在老狐狸的天灵盖上。感觉树气开始笼罩他全身。 “待会,开灵识,看到哪里有黑气就用树气去包围冲击它,树气很快会消散,所以你要不停的吸引树气,一定要把黑色的气息尽量固定在四肢上,避开五脏六腑,特别是脑袋和丹田。木灵之气尽量不要飘散出去,只是用来做转移的,虽然木灵之气可以再生,但不会像树气那么容易,你以后也要注意这一点。一旦木灵之气没了,你就跟植物人没什么区别,等木灵之气再生了才能清醒。” 这么严重……我看着黑哥,发觉他知道的似乎比老树还多。我点点头,开灵识,看到白色的雾气已经游走于胡三爷的全身,大大小小的脉络都变得朦胧。淡金色的气旋仍然在我手中旋转。忽然感觉眼前腾起一股黑气,我才猛然想到,这是黑哥所发出的。他的整个轮廓有些像树气的白色,也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比较奇异的是,身体里有着钨金一般的光泽气息,独独双手之上以及他往老狐狸身体中注入的一丝丝黑气是毫无反光的黑色虚无。那一丝黑气进入老狐狸,立刻像墨汁进了清水。随即我发现老狐狸五脏六腑里也钻出一些黑气,这些黑气跟黑哥的相似,不同的是更为污浊,这两路黑气似乎都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立刻飞奔起来,压着老狐狸的经脉窜行。 我知道是我该出手的时候了,立刻指挥白色雾气去冲击它们,让其向四肢散去,但很快便明白了黑哥的意思,白雾跟黑气对抗完全不是个事儿。如此说来,保护精元比冲击它们真的不知道要省力多少。谁让咱没那个金刚钻儿,所以也揽不来瓷器活……认命吧。看着白雾一碰到黑气就立刻惨败的景象,突然感觉像步兵直接对抗坦克部队的情形。心中有些怒气,小样你强是吧,爷有的是兵马,来啊。心中这么一动,手中的树气陡然速度快了起来,后面竟然像消防队的水管子,直直的就冲了进去。再看我的木灵之气旋转的更为快速。想到黑哥说的那些话,突然明白,我的木灵之气在这里的作用其实就是个泵…… 我用树气不断冲击着胡三爷体内的黑色气息,大量的,真的是无法计数的数量级。感觉就像我拿着一个高压水枪用水在冲两头大家的黑熊。虽然不担心它们会反扑像我。但是这水枪的力道也不小,而且我不但要指挥着水枪打黑熊,还得兼顾着水源别断流了。着实心累,黑哥说的不假,尤其这是我第一次玩这游戏,很不熟练,也就更消耗体力。 两头黑熊被树气冲散成几份儿,仍不消停彼此啃食,但对我来说精力分散了,力道也可以小一些,渐渐的将他们困在了四肢和尾巴上。然后维持一定量的树气冲击着,将其困在某处厮打,不去扩大战场。我已经没有精力关注其他,只觉得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黑色气息还剩一点的时候,我加大了树气的喷射量,将最后一丝残余消散殆尽。 睁开眼,还没看清这个世界,一屁股倒了下去,临了被扯住,勉强算是稳当着陆。“好了,”我吸了口气,说道。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拉住我的是拖着尾巴的狐狸妹子。黑哥却不在近旁,四周看了下,发现他在一侧的洞壁前站着,手放在墙上。“怎么了?” 黑哥听见我的声音,转过头来,神色有些凝重:“不妙,被困住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一震,体力已经不支了。不过,现在更要紧的是:“三爷的情况如何?”说罢,抬头看台子上趴着的老狐狸。 “爷爷暂时没有危险了,只是身体太过虚弱,睡着了。”狐狸妹子软软的告诉我,这让我的心稍微放松。之后我用残存的体力开灵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气息。黑哥说的没错,周围的红点更加密集,几乎重叠……我更加恶心,要知道没一个红点不过是巴掌大小,大概位置就在人的脑干处,这样算下来,这些行尸也是占体积的,红点之间的距离很小,我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二战万人坑的景象,一阵呕吐的感觉袭来,我咽了口唾沫,睁开眼不再去看。 黑哥从旁边走过来,蹲在我面前,倒是又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伸手拍拍我肩:“做的不错,我看你还有余力。等你身体里那个老家伙醒来,别说是我的主意哈,省的他心疼。” 这话一说,我立刻明白,自己刚才糟蹋了不少树气……心中有些懊悔,若是我有些能力,也不至于让这山林受苦。 “行了,别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这么大的山林,晒晒太阳,过个十天八天就补回来啦。你替它们积了德,也是好事一桩。”黑哥安慰了我一番,转了语气:“剩下的事,我来替你解决。免费的哦,我跟上面那家伙有点过节,所以算是附赠的,怎么样,划算吧,最大的boss我来替你过关。”说吧,重重的拍在我肩膀上,站起身来。 我心里一下放松,突然又想到了老树的话。“等,等下黑哥。” 黑哥刚要戴上墨镜,听到我叫他,转头看着我。 “你们在这里打架,这山林……” 黑哥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担忧,影响嘛总会有点儿,不过这家伙放任不管,不但你会遭殃,更会有很多人跟着倒霉,你看看这四周的臭味就知道了。” “能不能不正面冲突……”我挣扎着站起来,直视着黑哥的墨镜:“我用树气封住行尸,你送三爷他们赶紧出去。” 黑哥没有回答,半晌说到:“你是怕我毁了地脉么?” 我点点头:“打架的话,咱们把他引开。这里的树脉刚调整好,怕是经不住冲击。” “你觉得你还有力气使用树气?”黑哥没有生气反倒笑了。 我静下心,感受了一下:“应该可以。” “好。”黑哥点点头:“不过,就算把他引开了,你觉得那里适合正面迎战?山里不行,市区你觉得行?” 这话到把我给问懵了,黑哥说的没错。“不然我用树气把行尸都给困死。然后你直接肉搏?” “哈哈哈。”黑哥笑的仰了过去。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确这话说的我都想笑。“我懂了,总之,先吧胡三爷送出去吧。等这件事儿完了我再找他算账。” 我点点头,感觉自己好像欠了黑哥一笔。想归想,还是调整呼吸,我已经没有力气站着了,盘腿坐在地上,单手引气。 耳边传来黑哥的声音:“我倒是小看你了,竟然还有力气。不过,别说是现在的你,就算是精力充沛的时候,也不一定能正面迎敌,就算你树语者擅长防御吧,你也是菜鸟中的菜鸟。鸟都不算,只能算菜,随便被吃的那种。话先说好,我接的任务可是不能让你死,不能坏了我的名誉。若是你不行了,我就要出手了。”我睁开眼,看着黑哥吊儿郎当的表情,知道他并没有在说笑,点点头,然后继续存思,引起。又听到黑哥在说:“真是奇怪,你这木灵之气里还有点金色。” 我还以为所有的木灵之气都有金色……这又是谜了,真讨厌猜谜。 黑哥说我的力气不多了,我自己也很清楚,老树本来的意思是引树气封行尸,我怕自己的力气不够,如果像得到更多的气,我灵机一动……不是还有地气么,假若我用地气和树气一起形成气旋,这样的话,相互缠绕,就会形成动力,就像台风一样,会不会可以获得更多的气来对抗行尸?我把地脉的灵气当树气使……问题是会不会因为地脉灵气是阴气会让行尸当饭吃了? 我纠结了一下,觉得可以先少量试试,不然没有胜算。于是伸出左手,接引地气。这一次非常的快速,甚至左手上的木灵之气都没有出去便有汩汩白色气息从地下浮出,盘旋而至。只有少量,我切断了来源,将左手中的地气挥像洞外土中的行尸,仔细观察异变。 那些白色雾气虽然也属阴,却至纯,就像煤气炉里内焰那边精纯,相对的行尸的红色魂魄中也有阴气,却非常浑浊,像一碗长满了蛆的鸡血。另我欣喜的是这至纯的地气碰到红光之后,竟然很快吸干了一个红点之中的阴气,自身膨胀了一些,再看那红光似乎不甘心的扭动着残余部分想要争夺回来,那些其他的红光也意识到了危险,竟然还是集体有意识的进攻至纯的地脉灵气。 我心中一喜,看来这大地的地脉灵气并非我想象的那般孱弱,既然要斗,好,我给足你们树气和地气,去把这些行尸都给啃了吧。心下左右手同时浮现木灵之气的气旋,心中想了想,右手在上,左手在下,将逐渐密实的两个气旋球体融合在一起。灵识开处,我看的景象更为奇异。球的正下方从地下直直的向上吸着地脉灵气,就像水池接满水之后打开了塞子一样形成的漩涡柱,而中间的树气像黄道面一样在二维平面旋转。二者形成一个相互垂直的叠加漩涡。 随后,在球体的上方隐隐出现了一个开口,这开口逐渐独立出来,竟然像是一个小小的气旋风暴,随着风暴的增加,居然有了自由意识,或者是我心底的潜意识,慢慢的伸向洞壁。 “看不出你小子歪歪心眼儿还不少……”黑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得出他除了调侃,倒也有些惊奇。我自己也惊奇不已。 第四十一章 阴兵借道 这个小型台风一接触到洞壁似乎就像是特别适合这种介质一般,立刻加快了速度,几乎是横扫红点。这些红点在一接触到台风立刻就像风中的残烛,被吹熄的一干二净。我心中大喜,用进全力引来更多的地气和树气,毕竟虽然是横扫但红点数量庞大,旋风有很小,所以要更加的多更加的多才可以。 这旋风果然愈加增大。里面阴阳二气虽然融合在一起,但在我看来,还是有些泾渭分明。那树气属阳,雄浑强横遇到红点便强行扯碎。那地气属阴,阴柔包容,将树气撕扯之后的碎片挑挑拣拣,吃掉能吃的部分,像是扫荡部队。风过之处,红烛即灭。我心里爽到不行。顾不得自己已经累到要吐的感觉,开始数点,先是十,再是五十,然后是一百,两百。不断的汲取周围的自然之气,忽然觉得自己就是扫大街的师傅,这些红点就是垃圾,这些气息就是扫把。 不过……尽管劲风给力,但行尸数量太多。随着风的扫荡,我发现这些红点也并没有坐以待毙,开始前行……或者说在缩小包围圈。 风势愈强,我进入了一种微妙的状态。按理说,我现在应该已经脱力了,该像宿舍间对抗赛那时一样,我应该躺在场地边儿上,看着天,大口呼吸空气,可我没有。仍然有些力量,尽管不多,但却四两拨千斤。说是微妙,或者说像卡车踩了刹车,还碰到冰面的感觉——惯性。 手中的气旋球仍在不停的高速运转,天地间涌出的气息经过它的转化,变成更强的风暴漩涡而出,这种平稳和谐的状态让我有了片刻的宁静。明镜止水。这种状态,让我发觉手中的木灵之气也并非完全不变,而是跟我灵台之上的白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气旋球中的木灵之气,其实是在慢慢增加的。我突然想到了黑哥的话,这木灵之气若是用光了,我便会陷入植物人状态。不会真的用光吧,这满满的,无边无际的,我手中的部分不过只是不知道几千万分之一的感觉……也许只是提醒下而已,我不觉得自己会有用光的一天,何况我都没想再多牵扯下去。 突然我的宁静被打断了,这种异样的感觉有些不祥,我强行分出精力用灵识去探,才发现这些红点的分布之广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之所以察觉是因为气旋前进受到了完全不同程度的阻力。这些红点相比刚才的抵抗更加迅速,更加敏捷,而且有目的性和方向性,几乎是用主力部队去抵抗。 龙卷风似乎从未受到过如此蛮横的抵抗,即便是自发的也不肯认输,竟然带动我手中的抱球更高速的旋转,天地间的雾气也随之增加,灵识里的我感觉自身已经在星系中央,气旋的旋转已经明显的影响到了整个洞内的雾气,形成一整个大气旋。 我被突然而来的加速一震,胸中猛然受到冲击,吐出一口鲜血。绝对不是灵台,虽然我的意识有点模糊,但还是能够清楚的知道,这不是灵台上的灵魂,是真真实实的我的身体。 “主人来了,这也是当然的,大面积的行尸被毁,白痴感觉不到。现在这些行尸就像有了大脑,要我出手么?” 黑哥的声音打破了我清醒迷蒙的状态,睁开眼对他摇摇头,“我还可以。”话说出口,我就被自己嘴里的血呛到了。 “你死了,我可没法交代。”黑哥虽然还是调侃的语气,我却听出了一点儿担心。 我没再多言,闭上眼。心里思量着,这龙卷风吃人魂,毋庸置疑,我现在感到了阻力,不过是因为风力不够。如果想加大风力,有两个方面,一个是源头,一个是泵。源头是这蒙山树脉加地脉,我不觉得来者有能力抗衡天地……当然如果真有这能力,黑哥也不是吃素的。另一方面,就是增加泵的动力,这个……是我能够控制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手中木灵气旋球和灵台之上的千丝万缕不正就是运送部队么?登下心中大喜,立刻凝思其上,果不其然,灵台之中的木灵之气便通过哪些千丝万缕汩汩汇入了我双手之中的气旋球中。只是,跟之前不同的是,这个气旋球的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增大。我不得不扩展了两臂的间距,如果说我先前抱的是个篮球,此刻,我正努力抱着一个愈来愈大的水缸,已经无法上下抱球,只能横开了两臂,像极了相扑运动的架势。 木灵之气气旋的风拂过耳面,我才发觉这力道的强劲,不得不后仰着脸,不被风吹到。 黑哥估计是看到我的架势,突然说到:“你悠着点儿,即便是千年老树调动的树气和地气也是有限的,一旦超过了这个限度,就摆明了告诉对方,你的真实身份。而且……以你的道行,怕是收不回来了。” 我知道他在提醒我,但是当我想停止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这些木灵之气似乎已经和对抗行尸的树地两气龙卷风达成了秘密共识,完全不听我的指挥。气旋球越来越大,我已经抱不住了,眼瞅着这球就要把我给顶起来,却突然将我吸了进去。立刻云淡风轻,说不出的惬意。然后在某个瞬间,旋风吸足了动力,灵台之上的木灵之气也稳定了下来,不在输出。灵识开处,我发现自己有些像画中的佛陀,置身在一个闪着淡淡金光的气旋之中,只不过高速运转的是外围,而我所在之处,一片宁静祥和。 灵识张开,“看”到吃饱了的风暴,像加足油门儿的f1赛车,突然冲破了重重阻该,更加的横行,更加的狂暴,风卷残云之势掠过……而先前那些为了对抗风暴聚集在一起的红点则显得非常可怜,放佛它们聚集在一起并不是我了抵抗,而是为了更快的被消灭。 这种态势不断上演,我在球中反倒作壁上观,成了看客。尽管军队强悍,横扫一切,但对方人数太多,我方兵力的扫荡还是持续了一段时间。等到红光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少量残余时,风暴逐渐稳定了下来,而且气饿地脉灵气慢慢回归,我所在的气旋球也慢慢变小,通过那千丝万缕又回到了我的灵台之上,非但不见减少,反倒觉得更加的充盈,似乎在与树气融合期间,炼化了不少作为了自己的一部分。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我微微动了下嘴角,除了得胜的自豪以外,多了些放心,不用黑哥出手祸害山林了。睁开眼睛,看到黑哥站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倚着洞壁,少见的毫无表情,只是默默的注视着我。我猜想是因为我做了了不起的事情。 “还不赖吧。”我想站起来,发现身体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只是惯性似的维持坐姿罢了,干脆就这样,转头吐了吐口中的腥血,对他说。 黑哥这才如梦初醒,摸摸后脑勺……叹了口气:“唉,恩,还不赖,看来我还真不用出手了。不过…”他突然又道:“事情估计还没完,多久了……我居然这么快就又遇到这事儿。不过看这功力,跟我的那个冤家到有些差距。”我别的没听到,只关心他说,还没完……这些尸体都玩完儿了,还没完什么?不等我问,黑哥又道:“如果没完……我绝对要出手了,以你的能力,绝对对抗不了。”说罢,走到我跟前,像刚才那样,将手拍在我肩上:“哥没跟你开玩笑,这次玩大了可不好,你表哥是我雇主,我肯定不能让你死。” 我张张嘴,却发现突然失声了,难道是黑哥…… 黑哥看我的表情,似乎读到我的想法,哈哈一笑:“这也怪我?是你自己累过度了。行了,你做的不错,可以下场休息了,接下来是我的第四节。” 我无奈的点点头,突然发现四周气温骤降,周身一阵恶寒,抬头看看黑哥,发现并非他也眉头一皱。 “果然还是来了,”黑哥将挂在胸前的墨镜,轻轻取下,戴上,起身站了起来。 我不明所以,只觉得很冷,问到:“怎么了,突然感觉冷。” 黑哥低头看我下:“你要习惯性开灵识,尤其是在周围异变的情况下。” 听到这话,我立刻开了灵识,立刻就头蒙了……那些红光……什么时候又亮了?!不对,跟先前的不同,这些红光更为阴冷,说红不红,说黑不黑,甚至还泛着荧绿,跟先前的绝对不是一种东西。而且,更为恐怖的是……这些红光跟之前的杂乱无章以及最后的倾向性完全不同,整齐划一,井然有序,就像……军演。 “这是……?”我愣在当场。 “阴兵借道。”黑哥悠悠然,闲闲散散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的头立刻就炸了。不仅是我,洞内的狐狸们本来还在忙着三爷,或者忙着做法什么的,似乎在刚才一瞬间,也炸了锅,有些道行浅薄的,甚至已经在洞内串上串下,躁动不安。 阴兵……我有所耳闻。 第四十二章 怎么破 早年听故事的时候,老人儿总会说起鬼怪传说,即便是我那个跟着打小日本儿的祖父,也会跟我讲起这种事儿。阴兵借道,自古有之。大体说来,无非有三种类型。 第一种,算是人死不自知。冷兵器时代,基本上就是肉搏。众志成城的时候,人死了,魂却还在。两军交战,死伤太多,往往是建制式的消失,这些成批成批死去的兵,看到身边的战友和彼方的敌人,便把魂魄当成了活人,自己死了却不自知。如此一来,尤其是背阴之地,养魂之所。这些亡魂就留存了下来,每逢阴时阴刻,引起弥漫之时,亡魂觉醒,继续厮杀,长此以往,从古至今。这种事儿,并不少见。云南故宫皆有此事。据说,现在也有多地经常在雨天半夜听到抗日的场景。很多科学家也去分析过,大多是以地形特殊,附近石头材料特殊,暂时当了录影机的功能,特殊的气候条件,成就了3d效果的回放。这也可以解释,“特殊的气候条件”……这个解释挺搞也挺好。总之,这算是第一种吧。 第二种,鬼界征战。这种阴兵,不是活人死了,而是本就是下界之人,阴界鬼差。但凡开识之处,必有纷争,鬼界亦是如此。想当年包拯白日判人,夜断阴司,关二爷亡故之后统帅阴兵,皆在此列。这种事儿,老百姓听的少,当兵的听得多。夜行之时,甚至有正面碰到的传闻。但凡带兵久了的长官大都听说过此事,见到阴兵借道,基本上让部队靠边让开就是了,不会有所相犯。这种阴兵大多了是领了命的急行军,相当于我们活人的先锋部队,需要赶点儿的,遇到活人的军队,相当于阳气当墙挡了前路,领兵之人也多是鬼王级别,这种级别让阴兵显身不过是芝麻小事,这种鬼也深知事情孰轻孰重,选择显身也必定是赶路之急。活人的将领也多让步,大家互不干扰。此类为第二种,现在倒也常见。 这第三种阴兵借道,应该算作是见者最广的一类了。大多是因为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大规模死人事件发生之后,阴界调来大批人手抓人,无非是怕这些横死之人不愿承认自己死亡的事实,又人数太多,所以就掉部队来强行拉人。这种大规模死人事件无非是天灾人祸之至,一如地震,一如瘟疫。这一点我不想多说,基本上大部分人都听说过糖山文传的地震事件,先遣部队之后去的一批人是特别的人,还有抢救的时候有特殊时限,不然就很难救出,出了人类的极限之外,后面的还多说跟阴兵夺人有关。时辰到了,活人都得撤出,不然阴兵借道的规则就是,活人死人都收着。这算是第三种。 我当时只是做故事来听,如今从黑哥嘴里说出来这么一句,我倒是头大了。这里怎么会有阴兵借道……难道这不知何来的敌人是阴司将领咋地…… 黑哥嘿嘿一笑,说到:“你知道的差不多,阴兵借道就这么几种,不过有些人利用了这种东西,成了一种阴毒的法术。” 这货果然读我心了,我有些头疼。 “不是我想读你心,而是你内心不设防,天选之人往往又多坦荡,不屑于设防,所以随便有些道行的人都能猜透你所想。” 我抬头看他,无奈的苦笑:“怎么破?” 黑哥耸耸肩:“等你以后有了道行,自然就会了,这无关紧要。” 这……无关紧要……我摸摸头,算了:“你说阴毒的法术怎么回事?” “你也知道大规模死人的时候,就会有阴兵借道的现象,所以……” 我愣了一下,大概明白了:“这些行尸??不是已经死了么?” 黑哥嘻嘻呵呵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颇为惊人:“三魂七魄,这些行尸人魂还在。胎光已走,算是死人了。地魂在地府。只是人魂幽精被拘,地魂无法投胎,三魂不能重聚。这些大量的人魂被你给灭了,算是解放了他们,从此可以入轮回了,但是对于地府来说,也算是突然增加了排队投胎的人,当然要来收人魂,来调查。阴兵借道的特点你也知道,不分活人死人,见者带走。” 我沉思了片刻,联系前后,大概明白了此间的道道:“算是双保险?” “恩,就这么个意思。” “果然阴险。要么让我跟行尸干架,干不过死,干过了,阴兵来收人,连我一起收……”我额上有些冷汗,除了虚的之外,也意识到了现在的架势,我灵识之中的那些泛荧光的红点,不再是敌人的手下,却为敌人所用,还特么是带官字儿的,民不与官争,穷不与富斗,这是常识。怎么破?我抬头望了下黑哥。 黑哥倒的没有慌乱,很镇定的跟我聊天,见我着急,才说到:“别急,阴兵过来也是有时间的,你看到的只不过是部队集结的场面,还要等会儿。” 哈……虽然这算是个好消息,但问题是,怎么破?既然被人读心读的透透的,我本来也累得要死,刚才还一度失声,现在也懒得说了,抬头看着他。 黑哥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我这次任务要跟你表哥要双份儿的钱,不是因为难度,而是还要带解说的,这根本不是我的活儿么。好啦,告诉你就是了。要破这阴兵借道的可能,除非借天兵天将,不然,没可能。当然,就借那么几个是不可能的,起码也得是建制式的队伍,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基本上可以算是仙了。或者道行高深的人,精血祭符,硬生生扩个空间出来,算是阳气结界,阴兵不得已避过,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世间有,也极少,凤毛麟角吧。你别用那眼神看我,这些我都不行。” 我心中一沉,既然你做不到,还叨叨个p。 “别这么说,我虽然不会那些,但我还死不了。”黑哥转一圈:“差不多要来了,让你看看,也是怎么对付这些阴界的小喽啰的。” 我惊奇的看着他伸出双手,手心互写符文,双手立刻变色,速度之快眨眼之间,灵识开了看下,那双手散发着一团黑气,难道是红莲业火?据说这种火能够烧尽一切…… “不是红莲业火,我的东西跟佛教无关,是纯粹的怨。”黑哥挑眉笑着,“你想必听说过阴兵借道的特点,不走回头路,只管往前。” 我点点头,是有这么个说法。 “既然如此,我就给他扯出一条跑道,你们都在我身后呆着,从我这条线儿过来的阴兵,今天都回不去啦。”黑哥说的轻松之极,转头看着我惊恐的眼神,大笑:“干嘛?本来阴间的人就不待见我,我死了也没打算入轮回,多几个冤家也无所谓。” 他这么一说,我更为疑惑,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死后不入轮回…… “对我好奇也没用,”说罢,往我这边儿走过来,挡在我的身侧,顺便对狐狸们说:“你们也来吧,虽然阴兵借道只是对人,但是你们已经成精,灵气聚了,难免错伤。” 那些狐狸听到黑哥这么说,纷纷聚了过来,一时间我身前身后都是狐狸,除了毛茸茸的触感,更多的是剧烈的骚臭。我被这些臭味一熏,除了头脑晕乎之外,也突然意识到另一件事,:“黑哥……这对树脉……” 黑哥回头看了我一眼:“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等你和老树精恢复了,再把它弄回来呗。” 卧槽……我瞪着他,敢情这位老兄真心不知道我之前的苦劳,你以为树脉这么好整? “跟我牢骚没用,我可不想死在这里,想带我一起收走,这不可能,就算我不动坐这里他们也带不走我,问题是……”黑哥偏头看着我:“不能让你死,所以,必须得挖出一条路啊。” 我看着他,心中不知道该想什么。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说的就是我么?我不想功亏一篑,老树精也说过,这地脉和树脉刚融合不久,若是这么断了,怕……以后都连不上了。这么一来,蒙山的树脉……当然,万事都有一线生机,只是我不想让得来不易的成果就这么葬送了。况且老树精因为这个,现在还在沉睡,等他醒来之后看到这个结果……我没脸交代,虽说我不怎么待见他,但总归也是造福于民。 “我有个想法,”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形成,上次老树是怎么避过行尸的?我突然有了个主意。 黑哥转头看看我,盯了一会儿,突然斩钉截铁的道:“不行。” “我还没说……” “不就是想让我们藏到树根里去么?” 咦?他知道……我脑中好像还没想特别明白,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清楚了。“为什么不行?” “我是不用藏的,你想把自己和狐狸藏起来方法可行,但老树精能做到的事,你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他是树,你是人。他拟态是本能,即便是带着你拟态,也不难。但你是人,你想拟态树……道行太次太次了,我都不好意思打击你。另外,你还想带着狐狸,若不是正面交锋,你还能骗过行尸,正面交锋就不可能了。何况……”黑哥把墨镜往下放放,盯着我:“你忘记了么,这些可不是行尸,是阴兵。” 我愣住了。黑哥说的对,我忘记了…… 第四十三章 黄金符文 不想承认,也不想面对现实,但是我的确无能为力。且先不所,我现在的状况已经是千疮百孔,之前给老狐狸守精元已经是精疲力尽,后来对付行尸,强借地气就是完全透支了,期间一度失声。我本事想藏在树根之中,利用这个躲过,现在想来我的确是天真的过头了。黑哥也说过,能自成一处让阴兵改道的,现在都是凤毛麟角,何况是我这个初生牛犊? 只是……“我还是想试试。”我低着头平静的对黑哥说。 “真是倔驴。你就不明白么?这不是你努力不努力的事儿,完全不可能。”黑哥干脆摘墨镜,蹲在我面前:“就算我欣赏你这种敢死队的精神,结果还是你虚脱,说不定就不省人事,然后还得我出手,这树脉照样得断,你还搭进去,划算不划算,你不是上过学的么,学历比我高不知道多少,还转不过这个弯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就不懂这个道理?” “我懂。”我抬头看着他。 黑哥看着我,顿了一下,突然大声道:“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是决对不会让你死的。想要牺牲还轮不到你来做决定,拳头大的说了算。” “呵……”我苦哈哈看着他,不知道为何黑哥突然变得如此有激情:“谁跟你说我要牺牲了……我是肖家的独苗,家里还指望我养老呢,何况长这么大,女人的手都没牵过,就这么个死法,我特么也不愿意。我就是想试试。” “试个屁。你觉得你干掉几个本来就死了的白痴,就能耐了,你觉得你回收了木灵之气你就牛逼了?告诉你,我之前不动手,就是想让你成长成长。现在正牌儿官家来了,你这点都不够看的。”说话间,黑哥又回到了以前的吊儿郎当,不屑的看着我。 我也不管什么深受打击了,只是告诉他:“老树说过,这树脉刚和地脉融合不久,若是断了,怕是难恢复了。” “管我鸟事,自有人来收拾残局,这也轮不到你操心,闹这么大了,再不来人就都别吃饭了。” 我不知道黑哥所指何人:“你是说这树脉还是很容易恢复的?” 黑哥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树脉的调理,现在懂行的人有,但是很少,老树精说的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我的意思是……这轮不到你我操心,天下大着呢,你算老几,安安心心的度过这一劫,你的路还很长。” 我直直的看着黑哥,觉得这些话信息量太大,一时间消化不了。不过他说的很对,且不说我知道有这么个圈子才几天,就算我早就知道,这么多人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算上个,天塌下来有个高的撑着……只是,偏偏心里就股气,觉得这树脉是自己好不容易弄成这样的,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外人给糟蹋了,何况还是我的故土,总之就是不乐意。“黑哥,我还是想试试。” “说不通是不?”黑哥戳戳我脑袋:“木头疙瘩?刚还说你歪歪心眼儿不少,现在就露傻气了。” “我只是说试试……”我努力挤出个谦虚的微笑:“又没说以死做赌注,你看这样行不,我先用树气挡挡,咱藏藏先,这不是主场么,如果不行你立刻出手,青山不倒绿水长流的道理我懂。” “主场个屁,这天底下哪里是阴兵的客场?”黑哥说完这话,看了我一会儿,终究叹口气:“不到黄河不死心是吧,是木灵之气把你的脑袋也木化了是吧,特么的跟树有关的人都这熊样。行!你试吧。到时候挺尸一年让你脑子清醒下也好。” 挺尸……我犹豫了下,又挠挠头,犹豫也没用。随即开了灵识,这一次,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状况,片刻的休息对于透支的身体来说,只是雪上加霜,没有了惯性,我想调动木灵之气难上加难。 用吸的。当即做了这个决定。 张开双手接引木灵之气,嘴巴鼻子也大口大口的呼吸,不够。我心里明白,黑哥明白的说过,这些是阴兵,跟之前的行尸完全不同。先前我坐在木灵之气形成的泵中,那种感觉现在还记忆犹新。不过,这跟阴兵相对估计就完全连小菜拼盘都算不上,怎么办? 虽然说了想试试,其实我心中还是没个清晰的战术,首先的想法是藏。我用树根包起来,然后再用树气遮挡看看?思量间,双手出现了巨大的气旋,一面从灵台吸收,一面是我吸入体内的那些从手中腾起,不够,再来些。心中这样想着,手中的气旋越来越大,灵台之上,我双手擎着两个巨球,正在我为难如何让它俩平稳的合二为一时,突然两者相碰,就这样把我卷了进去,等我睁开眼,已经端坐在一个更为巨型的球体之中,这个球有多大,我四下张望,跟坐在教室里差不多,更为恐怖的是,这个球体还在涨大,并且……完全脱离了我的控制。 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上一回也这样,这些木灵之气似乎有着自己的意识,或者说它接引的这些树气和地气。就比如现在,我还没有调动树气和地脉灵气,二者已经还是汇入木灵之气的巨球,而且……没有流出。这是个神马状况?我愣在那里。其实本来是想凝成树根的,为何出了这种状况? “哼。”黑哥的声音跃入脑海,“没什么好奇怪的。突然多了这么多阴兵,阴气陡增,阴阳失和,这里的地脉也看不下去了,或者说是一种本能的阴阳调和吧,一个地方阴气多了,自然会引起阳气的疯狂生长。就像狼多了,羊就少,羊少了狼也少了,此起彼伏。这些地脉之气发现阴气多了,就想上来吸阴,树气看到阴气多了,自然要加快吸收天之气来弥补。但它们都是无意识的天地之灵,只能靠天道规则。你……就是这个规则的漏洞,也不对,或者说外挂吧。木灵之气本来就是为天地所用的,所以,在你道行浅薄的情况下,自然觉得控制不住,早点收手吧,这样下去,我看怕真要收不回来了。” 黑哥解释了,我自然就明白了。看来这地脉和树气不听我指挥,是不想把我们藏起来,干脆想去硬碰硬了。开玩笑么……就算你是蒙山的地脉树脉,有必要跟这阴兵硬碰硬么?果然是无意识的……不行,我还不想这么玩。 随即清醒了脑子,闭了气,双手猛一收缩。心道,给我停下!那气息果然顿住了,不过没过多久,有开始聚气,感觉很清晰,就是从我灵台之上的白雾不断的吸入我身处的巨球。这巨球就在我灵台中央,不断的旋转,不断的膨胀,不但吸收木灵之气,也吸收树气和地脉灵气。只不过另外的二者不会让球变大,只有木灵之气。我已经察觉了这些白雾有些薄了,心里一惊,该不会真的成植物人吧…… “要帮忙么?” 不用,谢谢!我拒绝了黑哥的好意,心中一阵恼怒,收了双手,一种逆流的想法顿生,硬生生的截住了巨球继续吸收木灵之气的态势……不过,是我的错觉么? 灵台之上,我身在巨球中央,巨球之外白雾蒙蒙变得有些清明,黑色的地面,清明的天……那天仍然朦胧,没有太阳,却不黑暗。我的错觉,却不是来自天,而是来自地。灵台的地面……刚刚觉得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那些汩汩而入的气流顷刻间就停住了。 地面之上有什么?我突然愣住了,对了,我之前摸到过的,凹痕,当时还想着用血来看看什么图案,刚才……难道是这些凹痕的光芒闪耀了一下么?还是……仅仅是错觉? 巨球仍然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来了。”黑哥说着,动了动脚步,站在我的身侧,那是阴兵过来的方向。 我想,如果在阴兵到达我们面前的时候,我还没有什么作为,他就会出手了。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到时候树脉乱了,蒙山的山林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我没有经验,但说到底,我还是个护林员不是么,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受难,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现在的我,能做的就是藏。 开!稳定了所有气息,我开始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树气听我指挥,洞壁前的泥土里,我已经看到树根不断盘绕过来,一层一层,一圈一圈,把这洞窟裹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是树气和地脉之气开始从巨球内溢出,并没有像先前一般成为一股旋风,仿佛是明白了我的心意一般,慢悠悠的弥散出去,就像它们弥散而来。仔细观察才发现前后的不同,后者虽然是弥散,却如同蛛网一般,丝丝相连,环环相扣,我这才赫然发现,从这巨球散发出去的树气和地气显然已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密实的网状。也并非就罩在树根形成的球体之外,而是弥散在这个球体的各个地方,形成了一个实心的气脉之球。 我,连同黑哥还有狐狸们,都泡在了这个气网之球里面。 “霍,气界……你无师自通了么……虽然粗糙的很,还是令人惊讶,我越来越期待你了。”黑哥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我睁眼看他,发现他抱着胸在洞内走来走去,边走边叨叨:“恩,看来可以顶一阵子了,我倒要好好看看。” 气界……又是我没听说过的名字,不去理会,再度开灵识,看看敌方的情形,果然同黑哥说的那般,光点开始移动,不过还没有向前走,而是在……列队……我心中没底儿,只能不断吸收树气和地气,然后,让这网子变得更加密实,更加厚重。 网在变密,在某个瞬间,突然有东西又闪了一下,我当即四处寻找,地面没有什么变化,反观巨球,当即呆立当场。 那些是什么东西?巨球的外表面上,金光变得更强烈了,我这才发现,那些淡淡的金光,竟然……是些符文…… 第四十四章 渊者 小学有门书法课,无非是比着字帖练习,各类字帖也看了不少,不说精通,至少知道一些,小篆、魏碑、隶书、行楷。历史课也加过古代文明的文字,比如象形文字,楔形文字,中国的甲骨文也见过。后来也去过博物馆,看过一些独特的文字,一如蝌蚪文。佛教的梵文也见到过,阿拉伯语也见过。但我从来没有见过眼前的文字。仔细看时,倒是有和甲骨文有几分相似,但有觉得像埃及的象形文字。不过这些东西我都不认得,更不知道它们代表什么意思。 这些符文浮在气旋球的表面,像绿皮西瓜一般,却要细的多,密的多。难不成是这些符文把气旋球捆住了?我心念一动,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我的灵台之上会有这些东西?难道我的灵台被人雕刻过了?然后,方觉的话闪过,他说什么来着,说我不是普通人?还说什么,我体内有个封印?真如道长也说我体内有封印……我曾一度相信,后来老树说木灵之气,一再被证实,我便渐渐忽略了这一点。那么说来……其实每个人都没有说谎,我体内的确有木灵之气,也有封印……而这黄金符文便是封印……吗? “别心不在焉的,已经到了。”黑哥的声音穿过灵台直直的进入我的脑海。 立时惊醒,对了,现在连这件事都不重要。一个激灵醒过来,我睁开眼,闭了灵识。看到洞穴之中,黑哥挡在我的左侧,小狐狸们跟我挤作一团,竟然有些瑟瑟发抖。一切正常,正当我想开灵识看看状况时。 黑哥再度开口:“不用开灵识了,马上就能看到了,已经咬破树根了。” 果然,话音刚落,我便听到了扑索索的声音,四处察看,便见到洞壁上有泥土开始掉落。“为什么?不是阴兵么……” “阴兵借道是阳人可见的……” 怎么可能? 黑哥看着墙壁上纷纷掉落的泥土:“怎么不可能?现在已经是傍晚,估计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地下本来阴气就重,阴兵又常常是鬼王带队,现个形太正常了。有些活人活活给吓死,他们就更懒得拉人了,多简单。” 虽然说的轻松,但真的见到了,果然还是有些冷汗。不知道什么时候,墙壁上有了一些小洞。我甚至觉得这不对劲儿,阴兵为何不能穿墙而过……没人给我解释,尖利的指甲变显露出来,只有骷髅。 没用么?我心里苦笑。 “也不是全没用。”黑哥抬手指指一个已经钻出大半个脑袋的骷髅。 这骷髅即便没用肉,也不觉得邪恶,反倒有一丝肃穆。不过他探出头来并没有轻而易举的出来,仿佛前面有堵空气墙砌在那里。他努力用手撕扯,似乎并不见效。这个时候黑哥所面对的整面墙开始出现了各种不同的肢体,除了骷髅之外,还有整齐划一的衣服,并非像电视里的亡魂白衣白衫,也不像兵戈铁马。更像古代衙役的服装,破了破旧了些,比起只有骨骼的骷髅更让人觉得舒服。 这些只是让我觉得骇人,但也不至于特别害怕,上次看不见的时候行尸的感觉才更甚人,真的见到了也就这么回事。而且……他们似乎受到了阻碍。不断的有骨头挣扎,推搡,却像受到了更大的反弹。吃力的前行,有一些受不了的,便往一侧爬去,在我们两三米开外的地方绕过,在回头之前,用空洞洞的眼窝看着我。 那些不肯让步的,开始啃噬空气。似乎想要开木灵之气结合树气地气形成的网。 我不懂,看着黑哥。 “唉,”黑哥知道我要听解释,叹口气才道:“那些外围的树气对阴兵毫无用处,不过你这气界的内核是以你的木灵之气为主,多少有些用处吧。” “藏不住么?” “废话。我早就说过了。” “挡得住么?” “没用。”黑哥摇摇头,看着很多阴兵开始啃噬空气。 “我看到有些放弃了。”我指着几个绕道的阴兵。 “那是怕误了时辰。” “要是我能拖到时辰呢?”我突然感觉抓到了重点。 黑哥斜眼看了我一下,充满了无语:“不是我看不起你,你那点气还不够看。”然后抬抬下巴,指指前方:“看吧,更有趣的来了。” 嗯?我抬头顺着看去,那是什么情况……那些啃噬木灵之气的阴兵跟先前的样子有些许不同,竟然……竟然似乎有了肌肉……“这是?!” “木灵之气的功效。” 我愣住了,那些阴兵啃噬了我的木灵之气竟然慢慢长出了肌肉,起死人肉白骨…… “能不能起死人我不知道,但现在看来,肉白骨是可以的了。呵呵,要不我也咬咬看?”黑哥哈哈大笑。我头上却冷汗连连……擦,我真的成了人参果不成!! 对面的阴兵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本来想绕道的也改变了主意,纷纷开始咬噬空气,然后就这样咬噬,它们一边长出肌肉,一边慢慢前行,虽然速度很慢,但是仔细看时还是可以看出真的在前进。换句话说,木灵之气在减少。 怎么办?我心一横,闭上眼,丫的,管饱。给你们,看你们最后误了时辰会怎么样?还不都是个死罪,通常说阴间的律法比这阳间不知道残酷了多少倍,我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儿。 “不行。”黑哥伸手拍了拍我:“你自己刚才也注意到了,你已经控制不了了。再强行使用的话,就是木灵之气被泄光。可以了,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让我再试试。” “试什么?怎么试?你凭什么跟他们斗?你只有抵挡的份儿,还不是个个。” “我想试试,让木灵之气带刺儿。”我抬头对黑哥说。 黑哥愣了一下,道:“歪歪心眼儿还真多,胆儿也挺肥……你想跟阴兵对抗么……死了可是要还的。” 我笑笑:“你不也敢么。” 黑哥顿了下,回到:“你跟我能一样么。罢了,你去搞吧,反正我不管,爬到我面前的都过不去,不绕道就是死。” 他说的是实话,当我闭上眼的时候,黑哥已经全身都是一团黑气了。灵识之中的树气,还没有靠近这团黑气便已经消散。阴兵的气息更为清晰,人形的姿态,气息却异常的强大。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树气还有淡金色的木灵之气成为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估计……是要不回来了,跟城关部队一样一样…… 黑哥说我想跟阴兵对抗,我么想过,只是觉得就这么任他们啃噬,也不是个事儿啊。如果木灵之气带刺儿的话,他们是不是吃起来就得难受难受?我没别的想法,只是想拖时间。黑哥说过,阴兵收人也怕误了时辰,那我就拖,实在不行,还有他老人家不是。 盘坐在球中,我终于清晰的明白这些东西是怎么啃噬的了。黄巾符文围绕的气旋球果然缩小了很多,那些红色荧绿的阴兵像水蛭一般,吸附在气旋之上,蚕食着我的气息。 怎么让他们长刺呢?狮子鱼……河豚……这些鱼类通常在受到惊吓的时候,浑身的刺就会直立起来。或者……我可以让黄金符文也直立起来?想罢,我就开始幻想,不过……果然没用。我呵呵一笑,这些符文似乎不怎么听我的。那我就让气息变成刺,这个好办。 心念一动,凝神静气,气旋的表面还是异变,果然开始神展出细细的针刺,随着我的思路的清晰,那些尖刺也更为清晰。阴兵的气息暂退了一下,似乎被这针刺惊到了。 只是……气息不够了。那么的再吸入一点……然后我发觉自己即便在灵台之上也站不起来了,手脚无力,便张开口吸。灵台上的白雾急速暗淡下去,我懒得管了,在我看来,这些白雾虽然暗淡了,但还是有很多,多的不计其数,为何不能再多用一些呢?心中这么想着,却突然受到了阻止。气旋球上的黄巾符文似乎被打开了开关一般,毫无征兆的流转起来。围绕着气旋球突然就高速周转起来……这是什么状况? 那些阴兵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纷纷停止了蚕食。 这些场面只停顿了很短,黄金符文突然就从气旋球中爬到了灵台的地面之上,飞快的向着四面八方散去,顷刻间不知所踪。这是怎么回事?正当我和阴兵纷纷愣住的时候,气旋球似乎拜托了黄金符文的束缚,陡然之间重新振作了起来,不断的吸收我灵台之上的白雾。气旋不断的增大,尖刺也在生长,阴兵似乎有些胆怯,却不曾后退。 只是……一切都不在我的控制之内了。 “停止!快停止!你的灵台快要……”黑哥的声音突然响起。 什么?我听不到后面的声音了,气旋球飞快的膨胀,不断的扩大,我已经看不到外面的灵台是什么样子了,只觉得气旋球似乎已经膨胀到跟灵台差不多的大小,而地气和树气猛然涌了进来。就像……海风吹着,我突然从船上掉了下去,然后接连被浪头打了过来。眼睛被海水迷了,口中也灌入了不少。然后……突然就沉了下去。 下潜……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袭来。我似乎明白了黑哥想说什么,他想说的是……我的灵台快塌陷了。对吧。老树精也这么说过。 黑暗。 我不断的下降。 失去意识。 然后,有个声音忽远忽近,不断的传来:“醒来吧,归来兮, 君者。” “谁?”我迷迷糊糊的问到。 “我是渊者。” 第四十五章 封山育林 渊者……是个毛线……我揉揉额头,直起身来。 周围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待我稍微清醒些,突然想起来,我正在跟阴兵大战……哦,不……只能算是抵抗阴兵。哈哈,想到这里我突然一阵好笑。是梦吧。现在属于第二重梦境咯……俗称鬼压床。我还是没醒来对吧。干脆仰面朝天躺下,似乎看到头顶有些星星点点。 什么木灵之气,什么狐狸精,什么老树精,什么鬼手……不过是一个梦而已。现在我“醒”了,只不过是鬼压床的另一个场景。干脆什么都不想做,等着醒。只是……据说,如果从梦中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难道……我手拍在脑门儿上……灵台真的塌陷了?现在的我,算是死了么?擦,刚刚还和阴兵作对来着,这下有好戏了。 卧槽!我究竟在干什么,胡思乱想个毛毛。这么一想,突然就清醒了。先看看这是哪里吧。刚才不是有个声音,说什么归来兮么,还大风起兮云飞扬呢,我特么又不是项羽。什么君者渊者的。 爬叉起来,身体并没有像想象中的无力,似乎像睡了个好觉。重新审视了一下周围,发现在不远处有些忽明忽暗的灯。 灯火?我微微愣了下。有灯火的地方,是不是就该有人?那也不尽然,鮟鱇就是这么吸引猎物的。 “君者,你醒了?” 突然有个声音响起,把我吓了一跳。这特么是什么声音……怎么这么像西游记里如来佛祖的感脚?君者……“是在叫我?”我开口问到。 “自然是你,过来吧。” 过来……我犹豫了下,这里回声效果那么好,真得分辨一下声源,看来似乎和光源还是重合的。这人的声音应该是个男性,虽然有些古怪,我倒也听得懂。想必君者也有看是什么尊称吧。 虽然心里打鼓,但我还是决定过去。那光源看着挺近,其实还挺远,走了得有个几分钟。不过直到近前,才发现,不过就是一盏长明灯。倒是这脚下的路时而崎岖时而平坦,我看不清,只能摸索着走。 到了跟前儿,发现地上铺着个破藤席,席上盘坐了一个人影。那人影有些恍惚,外面找了一件麻服,不过连着头面都遮了起来,整一灰不溜秋,不仔细看就以为是个破石头。倒是这长明灯,明明是石头材质,却异常精致,古朴。雕花已经被摸的光滑至极,表面是人手摸成的釉色。灯盏没有罩子,只有中间一汪油脂,这油脂也是奇怪,一半儿黝黑,一半儿羊脂玉似的,泾渭分明,中间是颗豆粒般大小的火焰。该不会是东海鲛人……心里喃喃道。 忽然意识到什么,我愣了一下刚刚在远处,这火焰就这般大小,近了却也是这么大小,丝毫没有变过……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瞄了眼破席上的黑影,才发觉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他的面貌。 “敢问阁下这里是哪里?” 黑影动了动,没有抬脸,悠悠道:“蒙山故里。” 这么说,我倒是放下心了,怎么说,都还在蒙山不是。况且他么有在我昏睡的时候害我,想来也不会现在害我了。“阁下是……” “渊者。” 我不理解,只能问:“晚辈愚钝,还请前辈指点,我之前好像灵台塌陷了……不知道怎么的,就来到了前辈这里,还望海涵。” “不必多礼,符文是我收的。你的灵台还在,我叫你来是因为感受到了故人的气息,所以想见你一面。” 故人?!我当时就傻愣了,难不成我上辈子真是什么名人不成?那这所谓的渊者是个什么? “呵呵。”那黑影突然就笑了,笑的虽然很庄重,但我还是觉得毛骨悚然,想来在这黑暗的不知所处的地方,豆丁大小的长明灯,跟一个披着麻布坐在草席上的诡异老头,实景恐怖乐园完全不在档次。 “君者别怕,我无心加害于你。虽然你身上有故人的气息,但你不是他,你就是你。叫你来此地,的确是唐突了些。那些阴兵只是些差役,君者不必为难于其,我送他们回去就是了。” 卧槽!!大爷您别说笑了行么,我为难阴兵?这开什么国际玩笑。“前辈……我哪里会为难他们……” “以君者现在的能力的确是如此,所以,老夫助你一程。你也莫过于担心蒙山地脉,鬼手虽乃恶毒之物,却是神兽之躯,定有分寸。况且,这蒙山自古就是险止之地。山下有限,险而止,蒙。” 我只听到了他说要助我一程……这倒是好看着老头也像有本事的样子:“多谢前辈,日后该如何报答?” “报答……就算了,若是他日你还记得老夫,便在空闲的时候前来一叙就是了。” “如何找到前辈?” “你会知道的。” 这…… “罢了,今日得见,幸会。唐突之处,君者休怪。” “哪里,哪里。前辈言重了。” “那就此别过,我且送君者离开。” 我也不想在此地久留,战场还不知道什么样。黑哥动手了吧,那老头说什么?黑哥是神兽之躯,这倒好玩儿了。正当我胡思乱想着,一阵清风吹来,我发现自己竟然端坐在灵台之上了…… 只是,这灵台上有些不同。我想了想,突然明白了哪里不同!次奥,我的木灵之气呢?那些曾经让我觉得麻烦的白雾呢?怎么四处漆黑?方丈之外一片漆黑??这还是我的灵台么?都特么成砚台了。转念又想到了战场,怎么这么安静。睁眼发现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堆狐狸,还有……黑哥。 “黑哥,醒醒。”我过去拍拍他,黑哥皱了皱眉,似乎是昏睡过去了,推搡了几下才有了转醒的意思。我感激又去叫醒狐狸,让它们查看三爷的状态。 黑哥正从恍惚中醒来,我看着洞穴,似乎根本没有阴兵来过的影子。洞壁上没有丝毫的破损,除了本来就有的狐狸洞。 “怎么回事?”黑哥揉着脑袋过来问我。 我怎么知道……“遇到了个奇怪的老头,这里发生了什么?” “天知道。哎呦,我的头。”黑哥揉着眉头,一脸龇牙咧嘴:“我擦,你到底是个什么怪胎,老子头怎么这么疼?” “你听说过渊者么?” “没有。”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当我发现你灵台要塌陷的时候,就想赶紧帮你停下。谁知道你的灵台突然爆炸,我特么是最近的,直接被冲击了灵魂。之后的事儿就是现在了。”黑哥一脸不爽,揉揉眉头,然后奇怪的看着我:“你没事儿?还活着。” 我苦哈哈的看着他:“好像还活着,不过,木灵之气没了。” “什么?!”黑哥赶紧探查了我的灵台,果然没有木灵之气了,他愣了一下,突然想:“不对,没有了木灵之气你怎么还能清醒?” “不是没了……只是沉淀了。”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种感动到要哭的感觉。瞬间就存思进了灵台,本想立刻冲过去抱住那个我很讨厌的家伙,说声,战友你终于活着回来了,想死俺老肖了。但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就停止了这个想法。说好的冰冷年轻人呢?怎么就一块木头……我看着灵台之上立着的那块人形木头,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货不是人,是怪物,千万要理智对待。 那块木头丝毫没有理会我的心理状态,反倒是自己在那里纳闷儿:“怎么会这么快沉淀……不过沉淀了倒好,成了泥土,我倒是可以吸收的更快了。” “哦,老树精醒了。”黑哥笑笑。 我心道他的感知力果然不正常,然后点点头。 黑哥戴上墨镜,对我笑:“那你们叙旧,我去善后一下。” “善后?” “是呀。”黑哥伸出小指,掏掏耳朵:“都阴兵借道了,估计那厮现在也爬不动了。法术被破反噬可不是这么轻松滴,我去慰问下。”边说,便掏出小指,然后在自己的脖子前一划拉,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我担心:“我跟你去。” 黑哥看了我一眼,伸出手重重的拍在我肩上:“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有分寸的,不行就肉搏,满意了吧。你跟我去,人家一看你就是个树语者,你还是跟老树精聊聊,看看他的意思吧。” 这话倒是不假…… “还有,这事儿估计就这么结了。你的事儿,我不会说,老狐狸估计也不会,老树精跟你在一起,上面的那个,我会去处理掉。问题是,阴兵借道,这件事儿未必瞒得住,我劝你赶紧离开此地,藏匿的方法你的老伙计应该知道。早作打算……我知道你想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但是以哥的经验,难!”黑哥叹口气,居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一看就是早就写好了的,递给我:“万一……真的遇到麻烦,你打这个电话吧,就说是刘永民让你打的电话。” 我拿着纸条,是个座机的号码,010开头的,帝都。我心中有无数个模糊的概念,但都不想去细想。对黑哥点点头:“谢谢黑哥。” “喏!见外了是吧。不过,你的确得记着这份恩情,”黑哥拍拍我,“行了,好自为之,后会有期吧。” 我看着他嘎巴嘎巴抖抖肩膀,瞬间就消失在狐狸洞口,心里突然有点失落。黑哥为什么会这么尽心的帮我?突然就想到了他说过,怎么树语者都这个熊样……换句话说,还有树语者存在。这是当然的,老树精也说过,天选者很多很多,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那些黄金符文又是什么鬼?渊者呢?为何称呼我为君者……我说过,最讨厌猜谜,但眼下的情况是,一堆乱麻。 “这么多尸体,不当肥料太浪费了。” 冷冰冰的声音顷刻间让我回归了理智,对,还有这货呢……“你有什么打算?” “看来好像没有按照计划的进行。” “差得远了……” “以后慢慢说吧,既然你的木灵之气沉淀了,说明还有很多已经散溢了,就这么消失太浪费了,况且还有这么多肥料。封山育林吧。”老树说到。 “什么意思?”我突然发现,老树精绝对是个好老师,黑哥从来都不耐烦,他则相反。 “木灵之气不能独立存在,你现在又收不回来,慢慢就消散在天地之间了,在它们完消散前不如融到树气之中,对于育林还是很有好处的。另外也可以隐藏气息。只不过这山中的灵物就要辛苦些了。” “为何?” “封山育林,这整个山里的树气就不会再逸散,我看你好像做了什么事,树气稀薄了很多啊。” 哈哈,我的确心虚,虽然不是我教唆的,但毕竟是执行者。 “罢了,这么多肥料和木灵之气,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从今以后,直到木灵之气散尽,整座山林,灵固守,不与外界想通。” “我没力气了,你来干吧。”我真的没力气了……倚靠在洞壁上,对老树这么说:“我睡会儿,记得带我出去。” 第四十六章 猫灵 我觉得好像真的无法再过正常人的生活了。虽然灵台的白雾散尽,却不代表我的灵识就关闭了。坐在火车 上,睁开眼就是满车的人,闭上眼就看到满世界的气息,跟睁着眼的区别就在于背景。 车厢里人很多,站着的也有。这样的地方最麻烦的莫过于憋尿……忍不住的时候,就得一路抱歉着过去。我就有这种苦衷,临到门口的时候,一旁的小娃儿不停的哭闹,那少妇很是慌乱,又是奶瓶又是把尿,都没什么用。我看在眼里……小孩儿的头上有团黑气,非常明显,尽管我灵识没开。 “那是个什么东西?”我在心里问老树。 “猫灵。” “猫灵是什么?” “鬼猫生的。” “吃小孩儿?” “吸髓。” “会死么?” “会。” “怎么破?” “你要救人?” “废话。”我在心里回答,我不能看着小娃娃就这么夭折了。 “食物链而已。况且,你把猫灵除下,它也就死了。” 听到老树的话,我微微怔了一下,也就是说,要么猫灵死,要么小娃死……“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有人死,而自己有能力却不出手。” “哼!”老树的声音更加冰冷:“只有人的生命最高贵么?” 我沉默了片刻:“现在不想讨论人性,我只知道我首先是个人。怎么救?” “把猫灵拿下来,用木灵之气堵住猫灵吸髓的地方就行了。” “我没有木灵之气了……” “你的记忆力真的很差,我说过不是没有了,而是沉淀了,抓一把灵台上的土就行了。” 从厕所出来,再次经过少妇的身边,小娃还在哭闹。猫灵的影像仍然模糊,我刚闭上眼,就看到了黑气之中的两团绿光,想必是猫灵的眼睛。 “多大了?”我蹲下身,逗逗小娃儿。 “一岁半。”少妇礼貌的朝我笑笑。 “真可爱……”我伸出左手摸了一下小娃的头,又伸出右手再摸了一下,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卡片,刚才零食里面送的,上面有卡通画,我随手放口袋里,现在刚好用上了,“别哭,看叔叔给你个小卡片玩。” 小孩当即就不哭了,少妇感激的话说了一堆,旁人还调侃说我有当幼教的潜质,丫,哭笑不得。回到座位上,我左手的东西还在,别人看不见,我闭上眼就看的清楚,果然是个黑猫小崽子。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唉。小猫灵在我手中瑟瑟发抖,想必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怎么救?”我在心里问老树。 半天才有回应:“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想个办法。”我平静的说。估计老树得疯了,他那么冰冷不带感情的一怪物,估计也不知道怎么发泄情绪。没错,我就是逼他想个办法,不是说姜是老的辣么,不指望他我指望谁。 “放灵台里来。”果然好半晌过去,老树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当然高兴,当即闪身进了灵台,手中拎着猫灵,仍在瑟瑟发抖。进了灵台,我把它递给木化的老树,“能救活吧。” “不知道。试试看吧。” “恩。”我心中偷乐,怕他反悔,赶紧出了灵台。 刚出灵台,就瞅到对面大叔看着我,那眼神叫一个销魂……干嘛这样看我,擦。两撇小胡子,细皮嫩肉的,穿件破外套。我俩就这样对眼儿看了一会儿。 大叔摸摸小胡子,突然就笑了:“后生可畏啊。” “大叔您可说笑了,咋突然就来这么一句?” “你自己知道。”这两撇胡的老头说完就重新靠椅背儿上,跟刚才一般睡了过去,至于真睡假睡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他的来头,虽然知道多少跟那种事儿有关,但不想理会,又觉得无聊,加肚饿,泡了碗儿面回来自顾吃自己的,不做多想。 那事儿结束之后,我跟老树说了经过。他也没有听过渊者这个说法,黄金符文也不知道。不过老树说,你不觉得奇怪么,黑哥竟然没有追问阴兵借道解决的经过。经他提醒,我才意识到这事儿。 蒙山故里呢?我说了那老头的样子。老树也觉得迷茫,完全没有听说过什么蒙山故里。他在这里活了一千多年了,我才活了二十几年,他都没听说过,更别指望我了。 不过老树说,黑哥说的没错,这地方不能再呆了。阴兵借道的事儿一旦出来,就是大事件件,惊动的人会很多。我目前的身份不太适合留在这里。先前老树做了假象,封山育林,古往今来,往往是灵根散尽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现象。 古时树精得道,遭天劫时,绝大多数是不过的。大多九死一生,不过不管生死,天劫之后就是灵根消散,山里地脉树气未避免灵根白白消散,便会自发的封山育林,把灵气锁住,供山里的灵物所用,算是一种自然界的节能减排。 若是来人发现这种场景,大多会认为灵根消散。一来不会再寻找灵根,二来,也把树语者的我,藏了起来。 树语者,向来是独来独往的,最好不要与世有关。 我对于这一点不太明白。但经过了这次事件,知道自己多少算是个宝贝了。那么独来独往其实也正常。按老树的话说,一旦我入了什么山门,修炼了什么门派的功夫,大部分都会钝化木灵之气,相当于污浊了它,如此还不如让它混沌着,而现在我的木灵之气已经沉淀了,就更为难得。 虽然还是有些迷糊,我现在倒是清楚一件事。好像……可靠的人太少了。我就是一块肉,如果自己不藏好,就得等着被吃。那还是藏着吧。反正老树说我木灵之气沉淀了,相对于以前要隐蔽的多了,不用术法别人是发觉不了了。我倒是好笑,就算它还在吧,我现在根本不懂得如何使用沉淀的木灵之气……除了,当土一样抓一把摸摸头…… 走了。 跟家里说了声,理由是我准备复习考研,还有三个月。准备冲刺。 跟二姑父请了长假,表哥给我开了病假条。老爹和爷爷一听去考研,给开了绿灯。一路放行。 我联系了宿舍老大,知道他去年考研复试被刷,现在正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重新再战。所以便决定去投奔他。 不过……老树给我提了个很恶劣的要求,必须睡树林里……说什么以前让我睡屋里,是因为我在护林所工作,要维持必要的人类生存状态,现在木灵之气沉淀了不能调用,就只能赶紧吸收木气加快转化,这特么是什么意思,老子现在就不是人了?我本来还想好了去蹭老大的房间,跟他分摊房租的说。我之前上班虽然钱少,但给表哥打工赚的外快却不少,林林总总加起来,让我熬到考研结束绰绰有余了,所以我也没要陆爽的资助,也没跟他节外生枝。模模糊糊告诉了他我体内有个暂住的房客,等他恢复了就会走。另外老狐狸受伤走了,那个想要偷灵根的人,大概是完蛋了吧,我直觉黑哥应该是个手黑的。 我要去考研了……为了避难。所以铁定是考不上的,既然一定考不上,那就干脆找个死的快的。反正撞拖拉机也是死,撞法拉利也是死,不如就撞个厉害的,到时候考不上也好找理由。老大仍要北上,我反正考不上,为了他不拉着我复习,我决定南下。 下了车,老大果然在车站接我。 “行李呢?”他看看我背着个双肩包,双手空空。 “就这些。”我指指身后,背包憋憋的。 老大愣了下,眯着眼睛看我,我背上有点冷,他这眼神通常是想训人的前奏……“你是来复习的?” 我点点头,心里一万个虚。 “先不说被子垫子。书呢?” 我当时就怔住了……这个也忘了。 老大瞪着我:“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逃难的。”看着老大不善的眼神儿,我举双手投降,“别问了,一言难尽。” 半晌,老大才消了气儿,不过很有默契的没有追问。我俩去了以前常去的那家小店儿,叫了碗油泼辣子面,一碟牛肉,两瓶啤酒,算是起脚扁食落脚面,给我接了封。随后,老大问我住哪儿,我说暂时没定,准备去中介找房子。老大让我去跟他合租,我犹豫了下,说最近休息不好,还是单住,省的他跟我一起神经衰弱,老大笑我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我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接风之后,老大很义气的陪我去找了房子,最后定下来一个一室户,价格贵了一点,但没有办法,我解释不了天天夜不归宿的理由。之后,我俩又去了书店,里面跟以前一样,各种复习的书籍琳琅满目。老大知道我准备考j大,上网查了相关的考试课程,很容易就买到了通考的科目,专业课书竟然也找齐了,更为夸张的是,连历年真题都有的卖。等我抱着一堆书回到租的房子里时,有点迷惑了,难不成我真的是要来复习的么?我本以为我是来度假的呢。三门儿统考,两门儿专业课。林林总总十几本书,三个月时间,我真的要备考?扔了书,去超市买了一堆方便面和被褥。 若是被老树知道少不了一顿啰,之前还说什么其实我不吃饭也可以,何况是这种没什么营养的东西,想吃的话树上的果子什么的都可以果腹,我心底冷笑,大爷您在山里待太久了吧,你说的那种东西现在都特么叫有机产品了,贵的要死要死的。至于被褥我也冷笑,这完全就是做给别人看的吧,想着就躺床上,心道,现在连睡床都成了奢侈了么? 天色减黑,我正决定要出去找个树林睡觉。老大一个电话打来,说,既然来了,就老老实实复习,让我赶紧带上书到自习室找他。 我一头黑线,知道这三个月绝对自在不了了……身边本来就跟了一妈,现在又多了一个。 第四十七章 异变 拎着几本书,我在阶梯教室找到了老大,他甚至已经给我占好了位子。我看了下他那架势,桌下有水壶,桌上保温杯,十几本书堆成一摞,一个笔袋。让我吃惊的是……他旁边竟然有个女生……这女生我特么还认识,下级一班的文艺委员…… 我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俩,妹子一脸的不好意思,老大瞪着我。 “你这眼神儿啥意思。” “我在想该叫啥,是叫嫂子还是叫妹子。” “看到了还咧咧啥,叫你来就没想瞒着你,滚你位子上看书去。” “不厚道哈,”我在他俩前面的主人不在的空位子上坐下来,“中午吃饭为啥不叫嫂子一起来?” “都去了,谁占座?”老大哼哼道,似乎占个座多委屈的他女人。 我点点头,对嫂子表示由衷的感谢,然后起身准备回我的位子上去——跟老大他们隔了两排加一个过道,走过老大身边,对他耳语:“幸亏没跟你合租,不然罪过就大了。难不成你是故意复试被刷的?”然后赶紧离开,省的被揍。不过我心里的另一个负担放下了,这下不用老大拉着我出双入对了。 回到久别的教室,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呢,还真是有点怀念。翻书的那一刻,竟然有些小激动。事实上,除了我考研没怎么复习过,其他时候也都是拿二等或者三等奖学金的。然后,我竟然仔仔细细把专业课书大概过了一遍,脑子里非常的清晰,看完以后,整个书的框架也记了个大致。我心中奇怪,难不成这也跟我体内的木灵之气有关?这才意识到,好久没理会老树精了,当下佯装睡觉,入了灵台。 仍然是黑漆漆一片,我好不容易看到了木质化的老树,但他却没有理会我,就像一块木头,我走过去,想跟他打个招呼,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等我眼神追过去看时,两只绿莹莹的眼睛我黑暗中直勾勾的盯着我。我心里一缩,突然想到,难道是那只被我捉来的小猫灵?但是等我看清的时候,又怔住了,这……真的是那只小……猫灵? “怎么回事?”我指着那两只绿莹莹的眼睛问木头疙瘩,丫,我这灵台的成了难民收容所了,除了被封印的落魄树精,就是本该被处死的吸小孩脑髓的猫怪。现在这猫怪也不知道被老树精怎么折腾了下,成了这么大个儿,跟个狼狗似的,说好的毛绒绒小黑球呢? 老树终于有了反应,冷冰冰的回答:“它很喜欢你的阳气。” 毛?!我傻愣的瞪着这块木头:“你……让它吸我阳气?!” “是你说要救它的,又不想它害别人。” 我擦!这货是报复,绝对的报复。那狼狗似的猫灵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怒气,竟然有了反应,我直愣愣的看着它一步一步从黑暗中出来,全身健硕,毛发乌黑锃亮,我心道这特么得吸了我多少阳气,会不会我就还有一天的活头?猫灵慢吞吞迈着猫步,一步一步走到我跟前儿,绿油油的眼睛近看时成了一条缝,这里不是没光线么……怎么还这德性?我跟它对视着,心道,该不会没吃饱,又要来?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想着该怎么躲。 这货突然伸出舌头,在我脚上舔了舔,然后伸着脖子在我腿上蹭来蹭去。 “它很喜欢你……的阳气。”老树冷冰冰的声音不带感情的传来,说的竟然是这么大喘气的话。 我哭笑不得,这是……用我的阳气给喂熟了……不容易啊。蹲下来,摸着它脑袋,“行了,长这么大了,以后你可以自由生活了,答应我一件事儿行不……不到万不得已,别吃人,吃人也吃坏人行不。”然后对着语气比木头还冷的木化老树说:“我不会快死了吧,你看它吸我阳气都吸成这样了……” 老树半天没搭理我,我只好在那里都猫玩儿,问题是这猫一点都不可爱啊……黑猫……本来就邪性的很,现在这只是比黑猫还邪性的猫灵。难不成这就是猫脸儿老太太的早期原型?或者是她的本体?我越想越远,最终作罢,任凭这货跟我腻歪,最后竟然爬到我脑袋顶上,盘成一团,竟然又缩回了巴掌大小。 “您给我解释解释呗,这货怎么成了现在这幅德性?猫不像猫,狗不像狗的。还有我的阳气呢?” 老树终于睁开眼,我觉得也挺瘆人,一个木头上突然睁开两只眼。 “你的阳气可以从两个方面得来,一个是跟普通人一样,通过取食和吸收天地间稀薄的灵气。第二就是从山林间吸收树气转化为自身的阳气。” “树气不是化成木灵之气么?” “数十万树气才能转化成一丝木灵之气,但是十份树气变可转化成一份阳气,所以,你死不了。但这猫灵的确是非常贪吃,我残存的树气都给你转化成阳气让它给吃饱了,所以我现在也很疲惫,你要是处理好了人间的事儿,就赶紧找树气丰富的地方恢复阳气。” 我说呢……猫灵都成这样了,我怎么还没什么感觉,原来……是老树的树气……这家伙其实很挺好心的,对呀,怎么说也是灵验的山神啊。 “不陪你玩儿了。我得找地方睡觉去了。”我摸摸猫灵的头,看了一眼又变成木头的老树,为今晚的着落发愁。山里我经常睡,但都是我睡着了之后,老树驱使我的身体去的。现在让我自己去找林子睡觉,心里还是有点膈应的。老树现在这个状态也指望不上,我又急需树气,白天还得装成个人样……哦,不,应该说装成正常人样,晚上必须找树林了。早知道就不该跟老大联系,千不该万不该,还是考虑的太少了,本来还想着用他来给老爹打马虎眼,现在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我刚要离开灵台,猫灵一口咬住我裤脚。我低头看了一眼,这架势……“你该不会要跟我出去吧……” 它像是听懂了一般,眼神里满是萌萌跶乞求,我啧了一下:“行,行,来吧,来吧,有个猫做个伴也好。” 睁开眼,我过去跟老大和大嫂打了个招呼,就先回去了。出了楼门,才想起这猫灵出了灵台估计也就是一团黑气吧,随即四处寻找,却看见门前路灯照亮的台阶下,拐角处有只小猫,看上去也就两三个月大,浑身黑不溜秋,在那里舔自己的爪子。我心里一愣,该不会……迈着步子,我往那边儿靠了过去,这货居然不怕人。这倒也常见,学校里很少有人虐猫,很多妹子还好心的给它们送各种美食,把这些野猫都给养刁了,馒头都不带看一眼的。只是……这猫……看着我靠近了,立刻停止动作,竖起身体跟我四目相对,两情相悦,我呸……看着它慢慢的靠过来,舔我的鞋子,我确认了,就是这货了。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白毛,这要是以前的我见了,今天绝对不再出门了,肯定走霉运。现在……我只能任由这只小猫蹭蹭两下窜到我肩膀上窝着,相当没脾气,唉。 “我说,给你起个名吧,怎么说也是我喂大的。”这话说着我都觉得心酸。 “喵。” 擦,我转头看了它一眼,这货还有回应,不错不错比老树特么有人情味儿多了:“我看,你黑的跟煤球似的,就叫煤球吧。” “喵。” “看来没异议,就这么定了。” “喵。” “煤球,你说,我今晚睡哪儿呢?” “喵。” 一人肩上抗一猫,大半夜往学校后面的黑布隆冬小山上走,还交流的挺起劲儿,给正常人看见,绝对得以为是神经病…… 除此之外,其实对我来说还算正常。从自习室到后门儿,要经过篮球场,看着两边林立的宿舍楼,我突然想要一件事儿,不是别的,就是13号楼101和103。想当年……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身不由己的地步。我突然很好奇,当年我感觉到的阴风以及听到的声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现在灵识开了,何不去看看?要说有什么危险,方觉好像也不是吃素的,应该早就搞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心里这么一想,脚下的方向就变了,绕过篮球场沿着以前跑步的路线,我就往曾经住过的宿舍走。 眼瞅着13号楼越来越近,我心跳也有点加速,不是害怕……是纯粹的激动,当然还有点小酸涩。正当我因为小激动加快了脚步的时候,一声凄厉的猫叫突然在耳边响起。 “喵——!” 当即把我惊得脚下一停,转头看肩膀上的煤球,这货刚才闭着眼在我肩膀上睡的正酣,现在却竖起了脖子,眼睛朝着13号楼,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心定了一下,我顺着它眼神看过去,没错,正是101的方向。果然有古怪。刚才那声猫叫什么意思?提醒我?我看了一眼煤球,它仍然直愣愣的盯着101的方向。我好奇心越发增强,里面难道真的有什么东西? 一使劲儿,脚步快了许多,直奔101。 第四十八章 眼 宿舍保持的老习惯,十点多就熄灯了,我出来的时候大部分宿舍楼还亮着灯,等我走到快13号楼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的熄灯了。当我走到101宿舍旁边时,13号楼的灯也熄了,只有外面路灯还散发着阵阵的昏黄。 若是在以前,我定会有些心慌,但现在只剩下了好奇。没有特别上前,我依然开了灵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以前的时候,虽然听到过奇怪的响声,但内心其实还是认为是一间空屋子,毕竟人去楼空,还被水泥封死了,估计床和桌子也不会在里面,应该是空无一物。 但当我开了灵识,才明白,在普通人眼中空空如也的101,竟然是这样一幅景象——满满的气。 这样对别人说,其实是跟很抽象的概念。因为当我开灵识的时候,整个世界其实就是一个气息的世界,我通常是根据气息的形状来判断不同的东西。比如活人,往往是一种比较稳定的人形气息,颜色也都差不多,是接近于树气的白色雾气,但不同的人会有少许差异。但是鬼物……比如说猫灵那种,虽然在灵识中,也是猫的形状,但相对比较飘忽,而且颜色也不固定,差异性很大,有的蓝有的绿有的红有的黑……换句话说,阳间的生物形状比较固定,颜色比较统一,阴间的那些生物则形状变动性比较大,比如死人“跑”起来会有拖尾效果,擦,这解释的。一般来说,除了眼睛,我看不到其他的五官,可能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是我猜的。 这跟其他阴阳眼有很大区别。我听说过天生阴阳眼,就是打小能看到死人的,也都是只能看到死人或者死了的生物而已,而我看到的只是气,而且什么东西的气都看得见,各种动物植物鸟兽鱼虫,而且,他们是睁着眼看,我是闭着眼。 也听说过很多修炼之人,练习开眼,最初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这些人有睁着眼的,有切断视觉,闭着眼增强灵觉的。而我跟他们的差异在于,我看的真实,跟睁着眼没什么区别。 其实,最大的差异在于,我灵识眼中的世界,其实是没有地平线的……因为地下依然有活物,有活物的地方就有气息的运转,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不到太深,所以看不到地脉的所在,有可能是道行不够……也是我猜的,反正老树有的时候也解释不了我的情况。你能想象我灵识中的世界么,天上,地底下,连成片的气息,各种,而我则是浮在黑色背景的半空中……其实,我知道自己是站在地面上的……灵识中的地面唯一的差别在于,地面之上的阳气更盛,因此白色气息更浓一些罢了。 以前的时候,我闭上眼睛就是天黑,可以感觉到孤独,现在……灵识开了,我就觉得嘈杂,世界原来并不寂寞……真文艺……但事实就是这个样子。 说这么多,其实是为了解释我看到的101的景象。按道理说,101应该是空的,即便有活物,也不过是蜘蛛老鼠之流,在我的灵识中老鼠的气息很小,而蜘蛛如果我不仔细看,也是看不到的。但我真正“看”到的101,却……是满满的气旋。听准了……是气旋……什么时候有气旋,只有成片的树林才有树脉,地下的灵气成地脉。对,必须是有一定规律的。一般的东西形成不了气旋。为什么101会有气旋?而且不止一个,大大小小的气旋相互嵌套,像极了天文望远镜拍到的星图。这些气旋将101塞的满满当当,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出了屋子,像是被困在了方方正正的空间中。而在103的房间里,一墙之隔,非常明显的,里面很空,除了……一个人! 103竟然有一个人!我心里一惊。仔细看,是个活人,我能确定。是一个盘膝而坐的活人,一动不动,难道是个道士,或者是个和尚?我靠近了看,得出了结论,是和尚,而且这个和尚……我应该认识。没错,应该就是那个手机号是空号的男人,因为我又听到了若隐若现的法螺声。心里禁不住惊道,这家伙该不会在这里坐了几个月了?他是怎么进去的?仔细的观察着打坐的和尚,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不仔细看还发觉不了。这些金光似乎跟101的一些气旋有着某种联系,相互感应着。 我看了一眼105房间里走来走去的几个人形的气息,听到打闹的声音传来,禁不住苦笑,谁又曾想到,当年我在105住的时候,旁边竟然是这样的一番景象?一个满的无处插脚,一个里面坐着个活人,当然当年我住的时候估计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是一个鬼…… 不过,我好奇的是,方觉在103像是呆了很久了,那么他在干什么?101为什么会这么满?到底怎么回事?当下,我决定先好好看看101的气旋。对于气旋,我之前也说过,只有气息按照一定的规律运转才会有气旋出现,那么其实我最早的反应,就是阵法。阵法说白了,在我看来不过就是气息的流转。现在想想,那些五行之法,奇门遁甲,大都应该是根据不同的天时地利人和,遵循一定的方法,让自然的气形成的气旋,然后利用气旋来发动的。这也是为什么有风水一说。看风水的时候就是看的周围自然环境,其实也应该就是看的自然界中的气吧。 我猜想101的各路气旋中应该就有某种阵法,但我不确定是不是方觉弄的,毕竟之前也有“高人”来过。另外,这些阵法的目的呢?这才是关键。我开始寻找阵法之中的异类。 这非常需要耐心。在大大小小的气旋中,我努力寻找着不同的东西。突然,屋子里的气息似乎有些异变,气旋纷纷开始加速运转起来。我愣了一下,赶紧寻找异变的起点。终于在重重气旋之中,发现了一个不同的…… 这是一个球形的气旋,刚才一直很稳定。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它体积虽然很小,但是密度很高,所以多看了几眼,之前没有什么特别。现在,这个气旋微微有些震动,旁边的气旋立刻自发的加速运转,连带着整个房间的气旋都在加速。如此这般,异动的气旋仍然不停的震动,我在想,难道它是在挣扎?越是这样好奇,越发动灵识仔细的观察,我甚至想看看这个气旋内部是什么,但怎奈密度太高,看不到内部结构。只好,静静的看着它震动,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气旋震动越来越厉害,我直觉马上就要有事情发生了。果然,气旋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线,其实就像有人用黑色水笔在乒乓球上画了一道。这条黑线,越来越明显,周围的气旋也越来越快速。我内心竟然有些激动,像在期待什么。终于……我意识到了,这……根本不是条黑线,而是……这个气旋球根本就是……就是一只眼球! “别看!” 就在眼球马上就要睁开眼的时候,我突然收到了警告。事后才发现,这警告是来自我灵台的老树,而猫灵煤球早就躲在了灵台之上的老树身后瑟瑟发抖。 好在,我身体听到警告本能的移开了视线。然后就发现103的方觉,应该……是方觉吧。突然站起身来,身上大方金光,这些金光感应着101的很多气旋,这些气旋运转的速度又纷纷慢了下去,而那个将要睁开的眼睛,不甘心似的拼命抵抗,最终像是力有不逮,闭了眼,黑线也消失了,气旋又回归了稳定。 “快走,这东西你对付不了。”老树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是什么东西?”我看了一眼103,方觉似乎也察觉到了我,但没有回应,只是微微转了转头,便缓缓坐下去,恢复了最初的坐姿。闭了灵识,我转身背向离开原地,原路返回,朝后门跑去。 老树沉默了片刻,说道:“诡眼。看来已经成气候了。” “诡眼?那是什么?”又是我没听说过的名词。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人类认为是魔界的东西,不过在我看来,应该是某种通道。” “能说明白点不?”我跑了很远,才停下脚步。 “这里不能睡了,东南方有个地方树气不错,大约百里之遥。今晚就睡哪里吧。” 毛?我当即就愣了,脑袋本能的思考了一下,然后就短路了。百里之遥……别说晚上没有长途车,有的话也得几个钟头,特么我赶到那里都过半夜了,还睡个毛线。“大爷,开车过去至少也要一个多小时吧,别说我还没车……”早知道该跟表哥借个破车的,我心里一阵后悔。 “你还是用腿比较快,而且有助于耗尽体力,更容易吸收树气。” 这都哪跟哪儿?难道要我跑过去……五十公里啊,比马拉松还远……等……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你说的该不会是昆玉山?” 老树顿了几秒,才回到:“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蒙山,其他的地方不熟悉,但是那个方向树气浓厚,灵气十足,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 废话……“要不这样,我睡,你来!”我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能暂时睡觉的地方,想来以老树的脚程…… “别指望我了,别说我还没恢复过来,你弄来的这猫灵又吸干了我残存的树气,我现在连气息的人形都维持不了了。” 哈……“真的要去么?”老树没搭理我,我很不甘心,又说到:“那真得下半夜了。” “不会的,你现在的脚力应该好很多了。” 这……话虽然不错,但要跑五十公里,真心没什么想法,罢了跑就跑吧:“行,我知道了。那你给我说说诡眼的事儿。” 第四十九章 基本生存技能 关于诡眼老树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这东西现在是我的克星。我现在越来越清楚自己的处境,那就是毫无反击之力,等待被宰的羔羊。这之前,有老树,胡三爷,黑哥这些奇怪的人罩着我,甚至还有表哥也算在内。但是老树现在的状况并不比我好到哪里去,自身被封,逃出来的一小部分元神,现在虚弱的人形都保持不了。胡三爷应该已经到了关外,生死难料。至于黑哥,越来越是个谜了,还有貌似早就准备好的纸条,别说我小人之心,但总觉得好像是个坑,给我准备的。 没有人可以相信,就连看上去最为可靠的老树也是。这话是他自己说的,能相信的只有自己。而我现在想完全回到过去的生存状态,绝对不可能了,那么如果我想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我是出生在和平年代的幸运儿,不懂得生存才是万般之首。大学班头跟我关系很好,他说过,当生存成为问题的时候,一切道德约束都是扯淡。我当时理解的模糊,现在清醒多了。我现在的状态就是……如果不成长,就可能会死。所以,老树说,先学会最基本的生存技能吧。 什么是基本生存技能?弱者的丛林法则,第一条,逃。估计老树是想先锻炼我逃跑的能力吧。 我不想承认自己是弱者,先前我还创造了很多牛掰的轶事,但不可否认的,没有一次是全程自己完成的。还是老老实实的,先把自己藏起来,等待机会。 我的脚力应该说已经好了太多,当然跟老树还是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但相较于以前的自己,我心里还是有些信心的,上次我自己回护林所就已经感觉到了。所以这次决定试试看,其实心里也没底儿,毕竟五十多公里。慢慢加速,沿着公路。 “走直线。”冰冷的声音突然想起。 卧槽……我抬眼看了一下东南方,各种楼房,各种树林,各种建筑物和非建筑物……“你想让我像蚂蚱一样的蹦跶么?” “你现在木灵之气沉淀了,暂时调动不了身体是有些辛苦,不过可以试试看。” 试个屁……我心里郁闷,却无法反驳,因为知道他现在不会害我。反正死不了,跑就跑。想好了,直接下了公路,冲进建筑群,东南方,直直的。 第一个障碍物,小公园。好说,我跳过小灌木丛,跃过人造小河,运动器材。之后是个小山,有些民宅。遇到高墙,我还不傻,稍微绕绕比爬上去快的多。再然后就是树林了。我发在这里现开了灵识跑比睁着眼睛跑效果好……当然这只限于树林,如果是非生命的东西多的地方,非把我给撞死不可。 还真别说,自从吸了木灵之气牌树气之后,我一口气跑十公里也没事儿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大气儿都不喘了,还真灵,请认准木灵之气牌树气,吸吸更健康。 唉……我脑子已经秀逗了。一路上,老树都没怎么搭理我。夜越来越深,灯越来越少,我要去的地方虽然已经开发了很多,但毕竟还是山区,越走越静。 云起月朦胧,晕缺来风处。 星星被薄云遮住了大半,开了灵识,我越来越明白老树指明的方向。昆玉山自古就是道家名山,据说全真教在此地发源。植物学实习课的时候,我们去过那里认植物,我们测定过正午十二点昆玉山顶老松树下的氧含量,超过了百分之五十。但是在夜晚,植物的呼吸作用更为强烈,氧含量会低于其他地方。这个时候真的适合吸收树气?或许我应该昼伏夜出才对。我没有问这些问题,因为没有力气说多余的话,剩下的力气存着,跑余下的一半儿路。 比我想象的要快,照这个速度,估计一点多应该能到达目的地。只是……现在是什么时候,子时正中,阳之始也,换句话说阴气最盛的时候了。 我孤零零的快速跑着,渐渐已经入了山区。 “从现在开始,不要开灵识。”半天没反应的老树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 “你开灵识的时候,相当于开了灯,看到别人到时候,别人也看到了你。” “在蒙山的时候怎么不说。” “那时候我还有树气可以遮住你,况且,蒙山我熟悉。如今,没有多余的树气了,这山里……不太平。另外,你的木灵之气暂时用不了,也盖不住你的生人之气,万事要小心。” “擦……那你让我辛苦跑这里来……找死么” “富贵险中求,你现在几近枯竭,若只是些树气稀薄的地方,几百年都恢复不了。别担心,你不是还喂了个猫么?” 猫?我愣了下,煤球?对了,这货不知道去哪儿了,等我去寻找的时候,它似乎感应到了我在寻找它,突然就出现在了我的肩膀,尽管我疾步如飞,它仍然稳稳的端坐肩头,双眼直直的看着黑暗。 “有它在,你只管朝着树气中心跑便是。” “这货能有什么用?” “别小看它,怎么说它也是吸了大量阳气的猫灵,现在正是需要噬阴的时候了。若是有邪魅出现,就是它最好的夜宵。” 听了老树的话,我用余光扫了下肩头的煤球,那专注的小眼神,像极了正在狩猎的野猫。绿莹莹的眼珠子在深夜里犹为邪性。我不禁感慨,自己人品真是太好了,这么落魄的时候,竟然还能遇到这么可靠的伙伴,这就是传说中的,命里不缺贵人么…… 一路狂奔,到达昆嵛山树脉中心的时候,我看了下时间,刚好一点半。听从老树的建议,我爬上一棵红松,至少有40米。爬到树顶的时候,已经几近虚脱了。可是,越是想睡,越睡不着。枕着双手,煤球趴在我胸口闭着眼休息。在树顶上睡觉,我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像今天这么高的地方,还真是少见。 “睡不着怎么办?”我在心里问老树。 “正常,这里是脉眼,你身体快速的吸收树气,整个灵魂处于亢奋状态。” 这正常么?我一个白天都没有休息,晚上再睡不着…… “到灵台里来,我教给你最基本的生存技能。” 我愣了下:“最基本的生存技能不是逃跑么?”不过虽然这么问着,但还是存思进了灵台。心想,有煤球守着,肉身应该挺保险。 老树仍然是个木桩的样子,见到我进来了,正眼瞧了我一下,算是礼数到了。“自然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所有的初始都是最弱也是最强的。弱在攻击力,强在生命力。你现在的状态差不多就是个初生婴儿,生命力虽强,攻击力为零。但想要攻击力增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在这段时期,最基本的生存技能,是藏。躲藏起来,给自己壮大的机会。” 一语惊醒梦中人。老树语气冷冰冰,但道字字珠玑。初九,潜龙,勿用。 潜。 我明白了:“怎么藏?树根?” 老树否认了我的想法:“你要藏的不是身形,而是气息。白天有阳光的地方,看到的是外相,夜里,外相遁匿,真相表露,才是世界的根本,那就是气。凡是夜伏昼出的生物,都是阳盛之物,对气息的感知度弱,所以长久以来,就看不到气息的真谛。而昼伏夜出的,则是阴盛之辈,对气息的感知更为敏锐。从你木灵之气洗涤冲刷顿悟的那一刻起,你的阴阳之气就重新分布了。对于感知敏锐的生物,你就是特别的存在。而木灵之气虽然对大多数的生物意义不大,但物以稀为贵,强者有可能奇货可居。对于需要的生灵而言,则是可遇不可求的天材地宝。” “我大概明白了,你就说该怎么藏吧。” “封锁灵台,别让气息外流,这是第一步。” 封锁?我想了想,看向门口,那里是个门洞……“要我给这洞口加个门?” “我看不到你灵台的样子……早就个你说过,不过看来你的灵台非常具象化,这样倒也省却了很多麻烦,如果你的灵台有个入口,那就想个办法,让它平时的时候关闭。需要的时候再打开。” 我站在门洞里面,看着门洞出神。想来,老树的话意,就是说我之所以能被别人发现,跟着洞没把门儿的有关。也是,木灵之气可以通过洞口外泄,别人自然可以察觉。问题是,我用什么东西可以堵住它?最好是个门儿,不用的时候锁上,用的时候打开。我四下张望了张望,黑漆漆的,空无一物。巡视了一圈之后,我的眼睛停留在了老树身上,盯了半天之后,我告诉自己,这绝对不可以。我不能把它当劈柴给劈了。如果不劈,堵门儿也不是个个。该如何是好呢? 这灵台上有木灵之气沉淀而成的泥土。虽然有些潮,但还打不到能够成型的湿度。我还想着能够把它们做成块砖,砌个门出来,看来也行不通。 正当我愁眉不展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从洞口窜进来,吓了我一跳。随即意识到是煤球,它绿莹莹的眸子盯着我,然后喵了一声,转身又出了洞口。 “你出去吧,有情况。记住,千万别开灵识。”老树的话响起。 我竟然有点不安。转身出了门洞,煤球依然在我胸口趴着,不同的是,它现在是支楞着耳朵,竖起脖子,定定的朝一个方向行注目礼。然后,那个方向突然传来了声响。 “叮铃铃……” 这声音我有些耳熟,随即想到了大学时出外旅游。在江浙一带的清晨,总会有这样的铃声响起,问了旅馆的服务台,才知道,这是收破烂儿的在打铃。我们老家大多是用喊的,想比起来先进了好多。但是……此刻,我身体一阵毛骨悚然,大半夜的,深山老林,怎么会有铃声出现?肯定不会是收破烂儿的。难不成是午夜凶铃!贞子么……擦咧…… 第五十章 午夜凶铃 我躺在树上,煤球在我身上,我俩一动不动。听着铃声忽远忽近,有时清晰的就像在不远处,有时又飘渺的像错觉。 “什么东西?” “招魂铃。” 我在心里跟老树交流,他这次倒是回的很快。当铃声再一次响起时,给我惊了一身冷汗,不知道为何,这铃声就像在树下。煤球也感觉到了异象,整个上半身直了起来,眼珠瞪着树下。难道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招魂铃我多少也听到过,甚至有些无聊的人,也玩过招魂铃的游戏。规则很简单,在教学楼的走廊里,每隔几步挂上些小铃铛,等到十点钟,教学楼关闭的时候,偷偷藏起来,等大爷锁门离开之后,就躲在教室门后等午夜。据说可以听到铃铛一个个响起来,这边是有鬼在走廊里溜达,经过招魂铃的时候,铃铛就会提示有鬼来了。这当然都是传闻,我没那么无聊,所以没有试过。鬼魅这种东西,你不去招惹它,它一般也不会闲的蛋疼招惹你,厉鬼毕竟还是少数,就跟坏人一样。 但树下这个响起的招魂铃显然不是这么个玩意儿。它在我呆的树下响了一声之后,似乎又在别的地方响了一下。然后我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歌声。仔细听了下,又有点像经文。声音由远及近,愈发清晰。我已然明了,这是道士在唱经招魂。 虽然铃声渐近,但我知道了是人,心里倒安定了下来,仍旧一动不动,枕着双手,听着道士唱经,反正他不是招我的魂,我也不是喜欢管闲事儿的人。只有煤球好奇的爬到下面的树枝上,盯着来人的方向。声音越来越近了,我心里有点不确定,灵台的门儿我还没堵上,他会发现我么?老树说的果然没错,我得先学会隐藏。不然,就算在黑夜,其实,我的气息在内行眼里,那就跟白天没什么区别。 正当我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时,煤球突然跳到了我胸口,直愣愣的盯着树下。我才发现,那一直断断续续的唱经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难不成……被发现了? “喵!”煤球忽然尖利的叫了一下,继而发出咕咕的警戒声。我丝毫没有心理准备,从树枝上惊起,一个趔趄,眼瞅就要跌下去,被人一把拉住衣领给拎了回来。 “小心!” 我被拎了回来,站稳了,才发现树干上趴着一个黑影,声音有些熟悉。 “哟,后生,是你啊。” 这声音我听过,瞬间,我想起了火车上的两撇胡。“火车上的大叔?” “记性不错。我说你大半夜睡这么高的树上干嘛?” 这句话问的我语塞……“我……是练跑酷的……”随便找了个理由。 “你们城里人真会玩儿。”老头说着从树干上找了个枝桠坐了上去。 我只能呵呵了:“大叔,你这大半夜的在干嘛?这铃摇的瘆人,吓得我大气也不敢出。” “干嘛?自然是招魂了。我是个学道之人,自然要用所学造福天下。不过,你这人说话不爽哩,你哪里会怕我?明明养着这么个厉害玩意儿。” “大叔说笑了,这玩意儿厉害个毛线,”我摸摸鼻子,嘿嘿一笑:“火车上你不都看见了,就是个小祸害。”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不见了踪影,我只能模模糊糊看到树枝上那个人的影子,听到他似乎喝了口水,空气中立刻传来一股酒气。 “小祸害?恩,不错。不过怎么能突然长成这样了?这里面有莫大的机缘,难道你是……御猫的?” “御猫?”我没听过的名词 “你不是么?我听说鲁地古时有人擅御猫,以猫为奴。” “我不是……”我摇摇头,也没听说过这么一族,毕竟我才入这个圈子几天,哪里会认识这种人。 “这就奇怪了,你不是御猫的,竟然这么短时间,救活了这猫灵,还让它成长的这么迅速。” “这我就不知道了……它自己的机缘吧。” “恩。”来人似乎沉思了片刻,突然对我道:“万般皆有定数,你我二人相见也是一种缘分,不如以酒会友。”说罢,黑暗中,伸过来一只手,手里拿着一个葫芦。 我没有接……大半夜突然出现了一个火车上遇到的路人,这个路人还是个会用招魂铃的道士,不得不小人一些。 “哈哈哈,”那道士似乎看出了我的谨慎,不怒反笑:“恩,我就说嘛,你这人不爽哩,罢了罢了,只是可惜了我这玉琼浆。” 玉琼浆?我皱了皱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大叔见笑了,不过敢问大叔,是为何事来找我?” 道士又大口灌了口酒,才道:“不才,贫道想与你以酒会友其实是有求于你,不好意思刚见面就开口相求,才想着用好酒贿赂与你。” “有求于我?”我苦笑,“我什么都不懂,求我什么?” 道士说道:“我想借你这猫灵一用。” 想借煤球?我愣了下:“借它干嘛?” 那道士停顿了一下,叹口气:“此事说来话长。这么跟你说吧,我最近接了笔生意,提人招魂,但是很不顺,一直招不回来,恰巧看到了你和这猫灵,就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猫灵天生敏锐,擅于追踪,所以,想让它来帮我寻找。” “大叔说笑了,擅于追踪的那是狗,猫哪里会什么追踪?” “你这就说错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狗记千,猫记万,鸭子还记三里半。猫比狗还要聪明,只是平日里高傲惯了。”道士大叔又说到:“我看着猫一直守着你,知道它已经认你作主人,所以才想拜托你。” 我犹豫……现在的处境,对于我来说不怎么好,自己已经难保,不想再打肿脸充胖子,况且煤球是我现在唯一的依靠,而且它看起来很大,事实上也就是个没多大的小猫灵,心智也说不上成熟,不像山里的野猫那么精明,我也不想这么轻易就把它给卖了,这太辜负它对我的信任了。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可以好好考虑下,我最近两三天都会在这附近呆着,如果你想好了,可以去无染寺旁的红火农家乐找我。” 我想了想,回到:“好的,如果三日内不去的话,也就不用等我了。” “不勉强,”道士说了这话之后,又叹了口气:“若是三日内招不回来,这人也差不多撑不住了,你来了也没用了,这边是他的命数。”说罢,跟我道了声别,闪身下了树,他这个年纪,速度到也算快的很了。 我有些犹豫,突然灵光一闪,玉琼浆!我想起来了,风舞阳曾经给我喝过的酒就叫玉琼浆!这人难道是茅山的?听口音的确像是江浙一带的。去还是不去?我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不去了,现在却又纠结了。封印……我突然又想到了灵台之上的黄金符文。还有那个奇怪的渊者。这些事情的原委,这个偶遇的道士会不会知道?不过……这些事该不该跟他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竟然在一瞬间改变了主意。 “你想去?”老树突然问道。 “我想去。了解了解情况。” 一夜未眠。 大清早的时候,我倒是睡着了,睡的很香,没有人打扰,也没人会叫醒我。直到日上三竿,十点多的时候日头太大,树叶遮不住的时候,透过的阳光斑点,在我脸上晃来晃去,我才悠悠醒来。煤球在老地方打盹儿。 我翻身想要下树的时候才想起有四十多米高,看看脚下,透过松针,这高度有点眼晕,只能顺着树干原路爬下去。 无染寺。这地方,我去过。离我现在在的地方不远,十里地不到。 已经打定主意,就没犹豫,一路问到红火农家乐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多,五脏庙已经起义了。干脆先叫了几个菜,祭过了肚皮,才为老板这里有没有住着一个道士。 “你说的是玄沌子道长?” 一听这称号,我心里就咯噔一下。但凡能够称呼“子”的,莫不是有大修为的,现在的世道怎么了,一抓一大把?便宜大促销?真如子,玄沌子……真如子是灵宝派高人,这个我知道,这个玄沌子莫非来头也不小?我有些后悔,当初就该要了风舞阳的联系方式,怎么看,她都单纯的多。 “也许吧,我不知道叫什么,他让我来这里找他。” “我们这里就这么一个道士,不过他现在不在,估计下午饭的时候应该会在,你在这里等等吧。” 我点点头,坐在门口的树下石凳上等他回来。闲得无聊,就从背包里拿出考研的复习资料来看。这一看,竟然入了进去,不知不觉过了四五个小时,一口水没喝,动也没动地儿。时值深秋,太阳也落的早了。等到书上的字有些模糊的时候,我才发现竟然这么晚了,一抬头,看到不远的地方,两撇胡的道士,已然换上了一身长袍大褂,悠然的喝着茶水。见我看他,便举杯致敬。 “道长何时来的?”见他换了衣服,我的称呼也不自觉的变了。 “有些时辰了,见你专心致志便没有打扰。” 我有些不好意思,竟然看专业书看入迷了,这也太夸张了。 玄沌子不以为意,笑道:“想好了?” 我没有点头:“先看看什么情况吧,要只是让煤球帮忙招魂,不伤害到它,我同意,不过还是要看它自己愿意不愿意。” 玄沌子点点头:“我明白了,有你这样的主人,也是它的福气。事不宜迟,你现在随我到牟平人民医院一趟吧。” 医院?我挠挠头,也对,都已经招魂了么…… 第五十一章 隐形富豪 胡润排行榜第一的是谁?你可能会想到盖茨、巴菲特,或者也可能是那个沙特王子瓦利德,也可能是马云或者是国民老公他爹。不过在中国当下,有一种特殊的人群。他们跟媒体联系不多,也不热心慈善,不会过多的曝光自己,低调而奢华的生活,这些人被称为隐形富豪。 早先,我认为表哥就是这么一类人,他可以每年定制一部豪车,法拉利凯迪拉克劳斯莱斯这些都不在话下,当然现在想想,他还是个很低调的人。但是今天我知道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真的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第二件就是,表哥实在算不上什么隐形富豪。 我们去的地方,的确是牟平人民医院不假。但却不在住院部,也不在门诊楼。说实话,我很少去医院,去的时候也直奔医院门诊急诊,或者是去看病号,没有闲心观察着观察那。我想即便是天天在这里工作上班的人,也不见得每个地方都知道。就比如说,靠近华四巷的这边,有个二层小楼很不起眼,外面破的一塌糊涂,外墙掉漆严重,满目疮痍。位置很是偏僻,鲜少有人经过,即便是有人也难得撇个眼光。 我和玄沌子出了无染寺的景区,就见到有辆奥迪a8在我们旁边停住,司机出来,恭恭敬敬的对玄沌子说:“道长,我家先生说今天又贵客要来,所以让我来接。” 玄沌子哈哈一笑,对我说:“上车吧。盛情难却啊。” 我无所谓,反正都是走着瞧着,老树没有警告,就没有什么危险,即跟他上了车。 一路上,玄沌子也只是装睡,或者真的睡着了,我无聊,看着窗外,有些地方也来过所以不会太陌生。这个时候老大打来电话,臭骂我逃兵,声音大的连司机都听的清清楚楚,我只能呵呵。现在我周遭的都是些不知道底细的人,我也不想这么早漏了底牌,说自己刚来,推脱了下赶紧挂了。煤球喜欢趴在我肩膀上,我也懒得赶它,随它去吧,谁让我当时狠心为了小娃儿,差点要了它的命呢,总觉得欠了它什么。不过,从司机的表情里,我发现,似乎普通人是看不到煤球的。这倒也方便了,不然一个大男人,整天肩上扛着个黑猫到处溜达,虽然我面相算不上李逵鲁智深,那总也不好看是不? 开进医院的那一刻,玄沌子便睁开眼,对我说,到了。 我点点头,跟随他从停车场,绕过门诊,转了几个弯,来到这个不起眼的二层小楼。楼底的大门虽然很朴素,倒是唯一看着还算新的东西。门口有个先进的电子设备,应该是门禁对讲机,我看到上面有个摄像头。玄沌子抬起右手按在了屏幕上,没过三秒,大门啪嗒一声自动开启了。 进了一楼发现是个门厅,空空荡荡,装饰的倒是蛮精致,跟外面截然不符,大理石地面干净的一尘不染,里面的陈设不多,只有一套红木的长椅和根雕的茶台。我二人进来之后,玄沌子便停住了脚步,我也没有多问,只是跟在后面,然后四处打量。果然,不一会儿门厅正对的对开门里就传来了脚步声。 来者是两个人,为首的是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书生气迎面扑来,我感觉应该是个学霸。后面那个年龄稍长,文质彬彬,感觉人比较圆滑,应该是个秘书助理之类的。年轻人看到我稍稍打量了下,却没有逾礼的举动,后面那人见到我便点头示好。 我也礼貌回应,这些人情世事,我也不是傻子。 年轻人见到玄沌子,便躬身,双手合抱,从腹部而上行礼。我见过,这是揖礼,之前旅游的时候,导游小姐也讲过,道士之间行礼的一种方式,这说明,第一,这个看着像学霸的年轻人是个道士。第二,玄沌子的地位比他高。 玄沌子也回礼,不过回的是拱手礼。之后开门见山的对来人说:“这位是我请来的客人。”又对我说:“这位是清远道长和孙先生。” 年轻人惊讶的看了我一眼,道:“前辈,这位就是我师傅说的贵客?” 我也愣了一下,该不会刚才那司机说的贵客指的是我? 我俩都看向玄沌子,他却不答,只道:“先去见你师傅吧。” 清远没再多言,微微颔首,便领我二人进去。过了厅门,里面是个很长的走道,右手边则是一个楼梯,楼梯口又是一个门禁。我只是奇怪,但也没多问,跟着三人前行,在一口走道的倒数第二间屋子停住。清远在门口停下然后叩叩门,说道:“师傅,玄沌子道长他们到了。” 里面传出一个浑厚的声音,“快请进。” 清远打开门,把我二人让进去,便和姓孙的等在外面。 进屋之后,我扫了一眼,这屋子和一般办公室布置差不多,办公桌,和一排的书架。一个会客的沙发茶几组合。那人正在办公桌前拿着纸币写着什么,见我们进来,立刻起身迎接,然后对外面说:“清远,备茶。” 玄沌子手一扬:“不必多礼,说正事要紧。” 这时天色早已暗下,外面已经是夜幕,不过正是夜市儿正浓的时候,即便是秋天,华四巷里还是有了摆摊儿的,人声从外面传来。 “这位是太虚道长。” 我不知道自己该行什么礼,所以还是礼貌的点点头。 “这个小兄弟是我请来帮忙的。”玄沌子不知道如何介绍我,太虚道长却也不在意,对我抱拳行礼,我有些不好意思,也抱拳相迎。 太虚道长上下打量我一番,对玄沌子说到:“道兄从何方请来这位小兄弟。” “天命至此。” 我听的玄乎,实在忍不住,开口问:“两位道长能不能说重点?” 两位道长听我这么说,都愣了一下,接着都笑开了。太虚道长倒是笑的文雅,他本来就是很风雅的一个人,跟玄沌子比起来,一个是仙风道骨,一个有些落魄的猥琐。玄沌子哈哈大笑。 我立刻就后悔了,智商低就少开口,开口必露傻,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本来我还挺高深的,说了这话,形象大毁,还是……太年轻啊。 “不必多礼,小兄弟如何称呼?”太虚道长问到。 “晚辈姓肖,小月肖,单名一个喆字,双吉喆。” 我刚说完,玄沌子就不乐意了,哼了一句:“我说你这人不爽哩,原来只是对我,怎么他一问,你就都说了?” 没想到这小老儿还计较这些……“您没问啊……”而且,主要是,我觉得太虚道长似乎能看穿一切,觉得说谎也白说,不如说实话算了。 玄沌子想了下,他的确没问,这才作罢。 太虚道长看到玄沌子有些生气,赶紧圆场:“还是先说说事情吧。王师兄怕是没有提起过。” 我点点头,玄沌子的确没提起过,原来他姓王。 玄沌子耸耸肩,和我并排坐在一侧的三人木质沙发上,太虚道长坐在对面。清远送来了茶水,我没喝,玄沌子倒是喝的爽快。煤球在我肩上睡醒了,看到茶水, 竟然跳到茶几上,凑着我的茶杯,啪叽啪叽舔茶喝……我都快无语了,但是玄沌子和太虚道长倒是当没看见,不理不睬。不该啊,不能啊,难道他俩看不到?不过事情的大概,我倒是了解了。 牟祥文,是这次事件的主角。 栖霞这地方,有两种东西出名。第一个是山东四果之一的苹果,山东苹果数烟台,烟台苹果栖霞最。第二个旧市牟氏一族。曾经还有个什么电视剧。不过在那之前我早就听说过了。 清风两袖意萧萧, 山径虽荒兴自饶, 世上由它竞富贵, 山中容我老渔樵。 牟祥文便是牟国珑的后人,但已经不是嫡系。即便这样,这一支子仍是名门望族,但却过分的低调,源自牟祥文的祖父发迹,之后至牟祥文的父亲开始做生意,从最开始的苹果生意,到后来的对外贸易,再到后来的房地产。直到牟祥文这一代,早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牟祥文早年留学国外,后来回国之后,在北京做过金融,再后来为了尽孝道,荣归故里,那时候他也才不过是个跟表哥差不多资历的小辈儿,但现在,他的财富,已经无可计算,因为查不到…… 便是这样一个人,就有着这样一个爱好,巡山。不过他的巡山跟我当护林员完全不同。我是职责,他是爱好。而且他只喜欢在昆嵛山里散步。说这是自他祖父就有的习惯。早先这山里还有他家的一片地,后来都充公了,小时候他祖父还带着他去那片地里看过,但后来他却好像找不到这块地了,变成了心头的遗憾。心烦的时候,闲来无事的时候,便经常去山里转转。希望能够找到儿时的记忆。 牟祥文现年也有虚五十九了,再过一年便是一甲子,花甲之年。如今膝下也有了未出世的孙辈,却不想,在某天清晨,散步回来,便一病不起,直到现在,仍昏迷不醒。 道之传承,向来是山医命卜相。不过医早已独立出去,山字如今名头最响亮的便是茅山,命理大多隐在世间,算命先生中偶有真传。易卜之学向来与命理纠结不清,但实际上分布最广,除了算命的意外,可以说遍布生活处处,最为隐蔽的便是基础建设时的特殊人士,你不知道不代表他们不存在。这一点,早在蒙山建立国家公园的时候我便听说了。至于相……就更多了,主要是人相和地相,拗口吧,反过来就好理解了,相人和相地。相人无非是面相手相骨相,相地就是风水了,大风水小风水,阳宅阴司这些东西也海了去了。我打小在蒙山长大,这种东西常听说,就算我爹不信吧,家里的其他长辈也总会讲各种故事。 太虚道长擅长的,是卜。易卜之术。以伏羲八卦为始,没有第二。 早年太虚道长与牟祥文的父亲有过相交,不算莫逆,倒也相互敬佩。是日,牟祥文喜得贵子,宴请宾客,太虚道长应邀而来,以卜为贺。算的牟祥文命中有此一劫,其父便拜托太虚道长出手化解。太虚道长回,时间太久,难免有变数,若是有此一劫,到时自当出手。 听到这里,我已经无力吐槽了。太虚道长看上去跟玄沌子年纪相仿,也不过跟我父亲差不多的年纪,这个牟祥文比我父亲年纪还大……这都是些什么鬼…… 第五十二章 七灯续命 却说这牟祥文一病不起,昏迷不醒,家里自然是乱成一锅粥。牟家在人民医院一直有这么个单间儿,当然这个单间儿的确是大了点。这是因为自牟祥文父亲在的时候,就一直在这里,后来牟祥文生意做的太大了,难免觉得对父亲照顾不周,便给医院投了一大笔钱,顺便为父亲在医院盖了这么个单间儿。再后来,父亲过世,这个单间儿就成了牟家的特护病房。 我们上了二楼,这里跟一楼完全不同,如果说一楼更像是医院的行政单位的话,那么二楼就像一个整体的icu病房,半个层面是由透明玻璃房隔开的小间,里面是我叫不出名字的各种设备。另外一半,加上楼梯上来左手边的部分,共有8个房间。牟祥文就在其中一间。 见我和太虚道长,玄沌子一起进了病房。只有两个人在,都是女人,一个年轻一点,是牟祥文的长女,年纪大的是牟祥文的老婆。 “我弟弟在旁边,我弟妹快到预产期了。”牟婷婷对我说到。我不知道为何她要特别给我说,或许是因为我和两个道长一起进来,她觉得我也是高人吧。 我点点头。看着床上的老头,也不觉得像是多么有钱的人。老婆和女儿也很低调,不像报导的那些富二代,各种肉各种现。牟婷婷穿的是职业装,猛一看像银行柜员,利落的齐耳短发。李女士也只穿了件灰白相间的羊毛衫,染了棕红色的卷发。对待我们都不卑不亢,待客得体。我的家教算是严厉的,不过我觉得他们家,家教只会更严格。 床上的老人,像是睡着了,丝毫没有表情,只能看得出平稳的呼吸。 之前太虚道长跟我说过,牟祥文昏睡不醒,低烧不退,除了他之前有高血压的顽疾之外,各项检查指标都很正常,这是掉魂儿的最基本表现。但太虚道长并不擅长招魂,简单的寻香,引魂幡办法都试过了,均没有什么效果。只好叫来了自己的老友玄沌子。只可惜……太虚道长叹了口气,玄沌子哈哈一笑,两人没再多说。我猜,玄沌子现在貌似不在状况,至于出了什么事儿,我肯定是不知道了。他俩也没有想要说的意思。 玄沌子在这山里转第一夜的时候,便碰到了我。当然……废话……我从火车上下来,跟老大吃了饭,他也刚从火车上下来。 不过他碰到我的时候,其实早就转了好久了。招魂铃是玄沌子的贴身法器。 关于法器,老树跟我说了。这种东西,在普通人手里就是个废物,懂行的人拿着才有作用。而且法器本身是没有什么灵的,除非年代久远了。物老成怪么,其实就是有了灵。这些个灵多半与使用者的性格有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人用的法器,成灵之后也多半是正气浩然,反之,邪恶之人用的法器,孕气之后也多邪恶。招魂铃是玄沌子师傅的正传之物,成器之始便是道家正宗祭典。即便玄沌子现在落魄了,招魂铃自己也可以寻魂,甚至可以引魂招魂收魂。算是一件宝贝。但……一无所获。 “你这猫灵特别。”玄沌子没有说的话,太虚道长给我解释了。他们果然看得到,只是不介意罢了,指着煤球太虚道长说到:“猫本就邪,灵堂过,起死人。黑猫更邪,纯黑的猫是可以看到鬼祟的。至于猫灵……生来就是鬼祟的克星,可以说是靠吸收鬼魅过火的,只是,在长成之前,必须吸收人类的精元阳气才能长大。成人的精元太过强大,幼小的猫灵会被反噬,所以绝大多数猫灵成年之前都是寄宿在小孩儿身上,等到小孩儿快成年的时候,猫灵也吸足了剩余的元阳,这个时候人也就死了。也因为猫灵出生必定背负这孽债,所以猫灵虽然吃鬼祟,但本身也是邪灵。但是你这猫灵却一身正气。” 我看了一眼煤球,它察觉我在看它,抬头也看着我,两只小眼傻愣愣的,的确不怎么邪……因为,特傻,傻猫一只。我摸摸它头,让它继续睡。 “事出反常必有古怪。不过这次反常倒是好事,猫灵对鬼祟极度的敏感。牟祥文的魂魄连招魂铃都招不回来,怕是被劫持了……” 我看了看牟祥文,轻轻拍了拍煤球。它伸了个懒腰,看了我一眼,从我肩头跳下去,跳到牟祥文床上。亏得牟婷婷和李女士看不到,不然……煤球非得挨揍不可。 煤球在床上围着牟祥文转了一圈,最后停在牟祥文的小腿处不动了,低下头,用鼻子轻轻嗅着。玄沌子见状,走上前,掀起被子,撩起牟祥文的病号服裤管,眼神一变。 太虚道长也踏上一步,看了一眼,道:“这是……什么时候有的?” 牟婷婷听到太虚道长说话,本来还在床头的沙发上坐着,赶紧起身,看了一眼说,刚刚下午擦身的时候还没有看到啊。 我偏偏头,越过玄沌子的肩膀,看到小腿处有一块暗红色的斑块。 “这是怎么回事?”牟婷婷惊慌的问太虚道长。 太虚道长顿了一下,安慰她:“别慌,我会处理的。” 玄沌子仔细看了一下红色斑块,立刻卸下背上的包裹,取出九只蜡烛,在病床周围摆放好,又取出一张黄符,在牟祥文眉心处轻点了一下,让众人后退,轻起经咒,黄符应声而着,无风自燃。然后对母女二人说:“这是简化的七灯续命,不过比不得真正的那种,只能保他今晚,切记一定不能让蜡烛熄灭,最好把这屋门窗子都关了吧。”转身对太虚道长说:“要尽快了,你守在这里,不能没人坐镇,我再去山里一趟。” “可是……”太虚道长似乎有所担心。 玄沌子抬手一摆,似乎阻止他继续说:“别担心,我知道他在这附近,今天已经联系过了,差不多应该要到了。” 太虚道长大惊失色:“你不是已经……”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似乎意识到屋内还有其他人在,便没有往下说,硬生生的把话咽回去,然后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让清远跟你去,多少能够趋吉避凶一些。” “也好。”玄沌子刚说完这句话,有人轻轻敲门。 牟婷婷起身去开门,我从门缝里卡到是穿着黑色西装的保安模样,似乎有事情汇报,但是很奇怪,我刚刚上楼的时候,可是一个人都没有看见,这些人都藏在哪里? “道长,下面有人要。”牟婷婷回来之后对玄沌子说。 玄沌子看了太虚道长一眼:“想必是人到了,你去叫清远吧。” 太虚道长点点头。 牟婷婷知道屋子里的人,现在都在为他父亲的事儿忙活,忙说:“让徐师傅开车送你们去吧,这里离山里还有段距离。” 玄沌子没有拒绝,点头同意,牟婷婷立刻出去安排。太虚道长安慰了李女士几句,留下来一起守这七灯续命。 没有多做停留,玄沌子立刻动身,我没有多言,只是跟在他后面,煤球窜上了我肩头,又窝在那里睡觉。 “那是什么?”楼梯上只有我俩二人的时候,我问玄沌子,牟祥文身上的斑块是什么。 “尸斑。”玄沌子淡然道。 什么?我愣了下:“可是他明明有呼吸啊。” “是呀,尸斑通常在人死了之后一段时间才有。活人身上出现的时候,就说明,已经有离魂的迹象了。” “离魂?”我有些纳闷儿,离魂是这么个意思? “这个离魂,不是普通的那种,是被硬生生拉离身体的征兆,想必丢的一魂不是那么简单的自己走丢的了” “你是说,有人设计的?” 玄沌子摇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话说的我越来越晕了。到楼下的时候,清远已经在楼下等候,似乎太虚道长已经手机安排过了。玄沌子见到清远,停下脚步,指着我道:“我用他,算今晚的吉凶。” 清远愣了一下,看着我,上下打量一番,低头沉思了一下才回:“山重水复之相。” 玄沌子哈哈大笑。 我在一旁无故躺枪:“小道长,怎么解?柳暗花明么?” 清远看我的眼神多少有些不服气,也懒得解释,对我点点头,我看出了他的敷衍,也不在意。 “他在外厅等候多时了。”清远岔开话题。 玄沌子本来心情挺好,听到这句话,脸色突然就变了阴天,转头对我说:“走吧,不能再耽搁了。”说罢,自己走在前头,推开厅门。 我不跟清远抢,不过他还是让我走在了前面,我点头示好,然后跟着玄沌子进了外厅。只听他说:“你到了。” 对方答:“是。师傅。” 玄沌子一摆手:“别再叫我师傅了,我俩师徒缘分已尽。” 对方沉默一下,又到:“是。谨遵……”话说了一半,又吞回肚子。 我听着声音熟悉,侧了身子,看看外厅里到底是谁,见到来人,我也愣住了。“是你?” 对方听到我的声音,也抬起头了,看到我,也愣住了,半晌才道:“又见面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在大学的时候就见过的,又因他而去了雾云观,而就在昨天,我似乎也见过的那个人——方觉,或者现在我应该叫他圆觉小师傅。 第五十三章 山中夜雾 “你们认识?”玄沌子看了看我俩,说到:“那再好不过,叙旧的话车上说,我们赶时间。” 一行人出了门,门外有辆车已经在等候,不是先前的a8,而是一辆切诺基,想来是考虑到走山路,再加上我们人多,牟婷婷临时做了决定。不得不说,这女人心挺细。 在车上,我并没有和方觉叙旧。清远坐前排,我们三人坐后排,问题是我坐中间……方觉和玄沌子之间……我整理了下所知信息,方觉不是和尚么,怎么会叫一个道士师傅……还有风舞阳和方觉之间的关系,风舞阳貌似是茅山的,又跟灵宝派的真如子关系甚好。 这乱的……问题是我为毛要坐他俩中间,玄沌子刚刚还说什么,师徒缘分已尽……难道……我脑子里大概有了个初步设想,难不成之前方觉以前是玄沌子的徒弟,后来因为跟风舞阳牵扯不断,被逐出师门,之后心死出家当了和尚? “到了。”清远从前面探过身来,对我们说到。 一行人下了车,跟司机到别。最多也就送到这里,再往里就没有车可以走的路了。 方觉看了眼前面的路,突然若有所思的问我:“你的体力……” 我笑了。的确,我们之前打过半场球,想来方觉对我的判断也就固定在那时了。“我见过真如子道长了。” 方觉听我这么说,沉思了一下,点点头,没有追问。 我灵机一动,对他说到:“也见过了风舞阳。” 没想到,我这话一说,不仅方觉愣住,连玄沌子也愣了一下,转身问我:“你见过舞阳?” 我不知道为何他反应这么大,点点头:“在雾云观见过一面。” “舞阳她去了雾云观?!”玄沌子怔住,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我立刻有点后悔,该不会我在无意间把她给卖了? 清远见我们三个聊天聊上了,只好出言提醒:“时间紧迫……” 玄沌子想了想点点头:“一切过了今夜再说。你们跟上我,昨晚我已经大致找到了位置。”说罢,一个箭步出去,转眼已经在几丈开外。 清远和方觉也在同时跟了上去,只有我没有反应过来,等追上去时,已经落后了几个身位。这……真特么都不是正常人。不过……好像我也不怎么是了。 见我追了上来,方觉有些纳闷儿的看了我下,不过也没多言。我心道,老子不能开灵识罢了,不然,还要更快。 玄沌子似乎刚开始在等我,见我已经适应,开始借力。一脚踏在旁边的土堆上,竟然腾起一丈多高,就这样腾挪之间,我似乎回到了老树那晚用我身体疾行的状态,这老头子……不简单。真如子的悬天梯我见识过,但没见她真正爬过,只是出手将我救了回去便已经挺惊人了。现在玄沌子竟然跟老树精不相上下……哦,对了老树精只是小部分元神而已。但……我觉得也很厉害了。只是……我虽然比不上他们,但已经决然不是吴下阿蒙。想必方觉此刻的心里也是要,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了。 之前,我就跟玄沌子说了,我是玩……跑酷的,哈,他果然了解。一上来,就要考验我的功力。 行走,或者说疾奔了大约半个小时, 玄沌子停了下来,回头看我们三个年轻人,没有一个大喘气儿的,很是满意,却无多言。取出一柄铜铃,与普通的铃铛多少有些区别。那柄身颀长,通体紫金,上有三面铜人像,顶端三叉戟般模样。铃身则微鼓似钟,上有经文图案。 我是看不懂了。方觉见到这法器竟然对着法器做了一礼。想来应该是个好货色。连带着清远也随之施了一礼。罢了,我不是道士,礼数就免了。 玄沌子没有在意,抬手将这铃上举,手腕轻轻一抖,这铜铃顿然响起,随之玄沌子口中也唱起经文。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的铃声,突然变得跟那天夜里一样,忽远忽近,忽明忽暗。 我肩上的煤球本来雷打不动,听到这铃声一个激灵蹦跶到我头顶,四处张望。 清远和方觉对煤球的反应有些好奇,却都没有开口。 煤球在我头顶上来回张望了几下,突然小声喵了一声,然后就从我头顶跳了下去,落地的那一刻,身形突然变大,变成之前在我灵台上的模样,转过身来,又小声朝我喵了一下,这生意吓了我一跳,竟然有些似虎啸,这……不是变狗,而是变虎了??不管怎样,我心里苦笑了下,还都是我喂大的不是,弯下身摸了摸它头。像小老虎似的煤球果然萌萌的蹭蹭我的手背。 在方觉和清远差异的目光中,玄沌子走过来,取了张符纸,沾了口水,贴在了煤球的背上。 “这是?”我有些不悦。 玄沌子笑,拍拍我肩膀:“别担心,你看它没有反抗不是。”我看了下煤球,它仍然在蹭我的腿,时不时直起身盯着一个方向。 “只是张示符,也就是引路符,这半夜里,它跑远了你也看不见对吧,我们可要指望它带路呢。”玄沌子拍拍煤球,它竟然也没拒绝,反而回头看了我一眼,便慢悠悠的度着猫步往前走了几步,直直的看着一个方向。那符纸在煤球背上发出阵阵绿光。 现在已经接近子时,山下来往的车辆少了,林子里更加安静。 见我点点头,玄沌子又道:“待会儿,若是这颜色变了,就立刻停下,不能再追。” 清远和方觉都点点头。我却有些疑问:“那煤球怎么办?” “猫灵天生机敏,不会主动招惹,它定会立刻躲避,你且放心。” 放心?我看着在前方驻足,直勾勾盯着一个方向的煤球,它似乎也感应到了我在看它,转身看了我一眼。我心道,能放心么,比二哈还傻的煤球…… “喵呜……”它走回来蹭蹭我,然后突然就朝着刚才的方向跃了出去。 “快跟上。”玄沌子第一个反应过来,朝着往密林里奔跑的煤球追了过去。 追了一会儿,我突然发现身边的白雾多了起来。开始不以为意,这场面我见得多了,接着才意识到,不对,这又不是在我的灵台之上,灵识也没有开。怎么会有白雾?又追了不多远,突然玄沌子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问。 方觉答:“失去目标了。” 我四处张望果然没了绿色的目标,煤球……不知所踪。这非常不合常理,煤球胆子小,虽是猫灵,但自从被我喂养后,再未离开过我身边,虽然只有短短两天,放佛我们的情谊似万年长,煽情了些,但事实如此。我不断寻找着煤球的身影,却发现雾气越来越浓了。气温却没有下降,这……当我转身的时候,发现了更麻烦的事——人都不见了。登时我心里一惊,这半夜起雾,其实没什么特别,晚上气温骤降,空气湿度过大,很容易就起雾了,山中更是如此。俗话说,朝雾晴晚雾雨。难道明天是要下雨的节奏?我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自然也不知道。但是这雾出现的突然,而且玄沌子、清远和方觉都不见了踪影,他们三人跟我不同,多少都是有些背景的,所以这雾必然有古怪。问题是……我突然变成了一个人。老树今天本来就没怎么搭理我,见到玄沌子之后,更没了声音。煤球也突然消失…… “喂。”我开口对着雾中喊了一声,如果只是障眼法,声音会不会传过去?没有人回应。恩,这下好玩了。我停住脚步,看着四周白雾茫茫,突然怀念灵台之前的样子。说实话,我应该觉得害怕,但是并没有。因为我心里很清楚,老树说过,一切生命的本质都是气,如果这里真有什么古怪,那它的气必然有不同,而我,呵呵,偏偏就是能看到本质的那种异类。没错,我可以开灵识啊。只要开了灵识,这附近的“生物”甚至是其他异界的生物,只要它有气息我都能看的分明。所以我并不怕,况且,老树只是不理我,真有什么他也不会袖手旁观。我只是觉得奇怪,怎么连玄沌子这种老妖怪都着了道呢? “喂,你们在哪里?”我大声又喊了一句。树林暗影绰绰,夜雾茫茫,风吹,草动,更显得寂静无比,没有回应。我仔细辨认了一下,这里好像跟先前方觉说失去目标的地方有些差别。对了,我为了寻找煤球,确实是离开了一点距离,不过没觉得多远啊。难不成不知不觉中,离了太远?想到这里,我决定往回走几步。 走了一段发现仍然没有回到刚才的地方,我停下来观察了一下,抬头也看不到星星,摸了下树干,倒是分得清南北了……然并卵,因为我早就被玄沌子或者说煤球带着跑,失去了方向感了。换句话说,我迷路了。 夜半子时,白雾茫茫,深山老林,我迷路了……偶尔有几声小兽的声音回响,呵呵,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么……有,贝爷吧,不过我不是贝爷,没有他的生存能力,更没有经过海军陆战队的训练。我唯一参加过的两次,一次高中,一次大学,都只是小儿科的军训而已。不过,我是肖喆,是有木灵之气的人,我还可以开灵识。 没有犹豫,我闭上眼睛,决定开灵识。尽管老树让我学会隐藏,但没有说不能用啊,况且现在玄沌子他们都不在这里,我用了也无妨。想了便做。不过,当我刚要开灵识的瞬间,突然听到了声响,有人。我睁开眼,看着声源的方向,草和灌木被压倒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逐渐的向我靠近。 是谁?我心里突然有点紧张,想着万一突然窜出一只山魈之类的怪物,自己徒手是否有能力干掉它……或者逃脱…… 第五十四章 迷障 声音越来越近,我将自己藏在一堆灌木从里,仔细辨别。感觉像人,又觉得不像只觉得白雾里隐约出现个影子,个头还挺高,但走路却摇摇晃晃。 那影子踏入可视范围之内的时候,我居然感觉额上流下一滴汗,可是,当那影子清晰了之后,我愣住了,这…… “方觉?是你?”我从灌木丛里出来,看到来人,迎了上去。 方觉见到是我,并不觉得差异,对我点点头。 “其他人呢?”我看看他身后,并未见到玄沌子和清远。 方觉走到我身边,说到:“你走散了,我来找你。” 我见他表情放松,也没多想,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又说不出是哪里,只觉得空气中有些味道不对,仔细闻闻,也不知道闻到什么,于是问他:“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方觉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随即又恢复原状:“这山里总归有些东西,有味道也很正常。走吧,都在等你。” “恩。” 我点头,便跟着方觉往来时的方向继续走,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跟他聊了几句,方觉也不是爱聊天的那种,有一句每一句的搭着。走了一段路,我觉得似乎越来越远了,不可能啊,我只不过走了没几步,怎么就绕了这么远了?这其中……有古怪。 停下脚步,我看着方觉的背影,有些说不出的奇怪,方觉也察觉到了我停住了,转身看着我:“怎么了?”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到:“你跟风舞阳什么关系?” 方觉也盯着我看,一会儿说到:“正常的男女关系。” 哈。听到这个答案,我要笑喷了,若是风舞阳听到会不会吐血呢?不过,方觉说这种话,倒还真的很合适。我过去拍拍他肩:“说实话,你真的不知道她对你有意思?” 方觉脸色一红,低下头:“我已经心入空门,与尘世无关。” “恩,我明白,”我长叹一口气:“只是她有些可怜……这么好的姑娘。”随即看看他,再叹一口气:“真浪费啊。我咋就没这么好的桃花命呢?” 方觉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傻愣了片刻,从身上掏出一包吃的,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是小包装的面包,心道,这家伙是想岔开话题呢,还是真好心呢?“你呢?”我见他没有再拿,心想该不会只有一个让给我了?恩,和尚是会有这样的善心的。 “我不饿。” “一人一半吧。”我掰开一半递给他,别说,跑了这么远,深更半夜的,还真饿了。方觉接过一半,拿在手里,低头不敢看我,似乎还在为风舞阳的事尴尬。 我觉得像他这种木头疙瘩,跟风舞阳这种机灵鬼倒还真挺合适,有点黄蓉配郭靖的感觉。不过怎么说呢,我心里有些不落忍,这段姻缘怕是难成了,毕竟……我在他身上听到了法螺的声音,该是与佛有缘了。一边想着,一边儿将半拉面包往嘴里塞。 “别吃!” 心里突然想起一个声音。我的手当即停在了半空……是老树!这家伙醒了么?我愣了下,随即意识到了他话语的内容。别吃……别吃什么?面包么?我停下来看着手中的半拉面包,没什么古怪啊。 “怎么了?”方觉转头看着我,看我直直的盯着他。 的确,我笃定那是老树的声音,但为什么他突然会说这句话?不过他既然说了,这面包我绝对不能再吃了。肯定有古怪,我又看了眼面包,很正常,普通的白面包,馅儿都没有的那种。继续推下去的话,面包有古怪,那么……我盯着方觉,他也必定有古怪。 方觉突然笑了:“你这么盯着我,我有点紧张。” 我没有说话,心里又多了一分怀疑。我见过方觉笑,他的笑属于很没有心机的那种,你说单纯的像白痴也行,单纯的像天使也可以,但我现在眼前的这个人,笑容里多了几分诡诈。我看了看他手里捏着的半块面包,又抬眼看了看他,突然也笑了:“对他说,紧张啥,我就想看看你哪里好,让风舞阳这么着迷。” 方觉见我这么说,又腼腆的低下头。 “我说,你也吃点吧,走了这么远,和尚也是人。”我抬起下巴,指指他手里的面包。 他看了看我,点点头,但仍没吃。 我心中更疑,又说了一遍,催促他吃,他仍只是点头却不肯吃。我笑呵呵的道:“咋地?这还好心想都让给我?不用,好兄弟分一半,来我免为其难,亲自敬你。”说着拿过他手中的半块面包就往他嘴里塞。 方觉没有心里准备,见我突然动手,向后窜出将近一米。 看着他现在的表现,我觉得没有必要再演戏了,向前走了一步,道:“你有什么目的?” 方觉还想张口辩解几句,见我坚定丝毫不疑,竟然退却了。又向后退了几步,我呵住他,“别动。” 不想这句话像突然戳中了他的痛点,方觉转身就逃,我怎么能让他逃掉,起身去追。两人一前一后竟拉不开距离。 我在后面追着,看着方觉的背影,愈发觉得哪里不对,越看那背影越模糊。 追了一阵,方觉似乎累了,停下来。转身正对着我。我也停了下来,跟他对峙,只见方觉越来越模糊,竟然分辨不出是谁……我怎么会把他看成方觉的?“你到底是谁?”我厉声问到。 那影子竟突然朝我扑了过来,我反应慢了一拍被他扑在地上,才发现这货力大惊人,连我也扭不过他,只能被他按在地上,山土松软,我感觉头一点点陷了进去,脖子被卡得死死的,呼吸也急促了。我摸到他卡在我脖子上的手,竟然感到指甲形似猫爪,倒钩还锐利。这……难道是特么怪物?! 我开始喘不过气了,开灵识?用树气?不!我心里突然很拗,对抗我虽然及表哥,但也不是很菜啊!当即生出一股力量,竟然一下就把影子翻了过来压在身下,紧接着就是提起双拳对着脑袋一顿胖揍。若在平时,对方是个人的话,我可能还真下不去这个死手,现在心里只觉得是个怪物,又被它掐得红了眼失去了大半理智,手下还真没留什么情面。等我意识回来一点,才惊觉,这么个打法……万一是人铁定挂了,手下立刻停了下来。想要仔细看一下被我压制的家伙,它却突然鲤鱼打挺将我掀了出去,我心里一阵懊悔,不该妇人之仁,早就说不是人了。 不过,正当我调整姿势以备它反扑之时,它却顿了一下,然后转身欲要逃跑,看来是无心恋战。我怎么可能让它轻易逃了,夜雾正浓,万般古怪,这假方觉突然莫名其妙出现,怕是跟这雾有些联系,若是让它逃了,我上哪出去?还不是等在这里好让它恢复了重新再战?没门。 那家伙速度很快,我向前一跃却没扑到它,伸手一抓增加了长度,一把抓住了什么,毛茸茸的……我一愣,这触感……狐狸?这货吃痛,转身朝我扑来,我正愣神,心道我不和胡家有些交情么,万一再大水淹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见了胡三爷怎好? 不过这厮却没我想的那么多,扑过来就是掐脖子,我心里那个气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丫想弄死我,还得问问老子的头。也不管他死命掐,两手搂过它脖子,狠命往自己头上撞,拼铁头么,怕你?!这一撞,才知道这货的脑袋也不是一般的硬,但即便如此,它仍然是哀嚎一声,这一声倒是让我认清了不少,不管它是狐狸是獾是狍子是狗,反正特么绝对不是人就对了。不是人我还顾忌什么,对敌人善良就是对自己残忍。 这一撞,对面的东西到也放开了手,我抹了一把脸,麻麻的,见血了。 老老爷子说过,想当年打仗的时候,战场上最让人忌讳的有两种兵。第一种是川兵,刁钻狠辣,这不是贬义,相反,在他们那代人眼里,这绝对是赞扬。很难想象在家里耙耳朵的川兵,在战场上却让人心悸胆寒。我祖父说起来,还津津有味儿。不过他自豪的,是第二种兵,那就是山东的。相比起川兵,山东兵少了几分狠辣,不过却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见血眼红,但凡是战场上见了血,山东的兵就跟鬼附身一样,开始小宇宙大爆发,完全超负荷战斗,俗称杀红眼。 我多半也有这遗传了,尽管一直觉得自己挺绅士。但看到手上的血,肾上腺素分泌突然就加快,脑子突然就不理智了。抬头看了眼哀嚎的白影,心道,你特么一个畜生还敢玩老子,让你死!脑子里一片空白,飞身扑了上去,骑身上就开始狂揍,当时表哥就是这么揍方怀志的。不过他当时知道是人,手上肯定有数,我现在知道对方不是人,手上绝对不留情,往死里撸。 揍了一会儿,觉得身下的东西似乎不动了,理智回归了一些,心中纳闷儿,这白雾是浓了些,但还不至于对面相见不相识,这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啥我一直看不清呢?心中越是纳闷儿越是好奇,掐着它脖子,我低下头,想看个清楚。 突然背后有声响,刚要转头,就觉得背上一沉,糟了…… 第五十五章 貔子 我的确是大意了,没想到这怪物还有同伙。但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一道白影从后面扑了上来,我来不及起身就被按住,这下真是近距离跟下面那货解除了,不过诡异的是……我仍然看不清这是个什么东西,只觉得长得像个人,体型也差不多,但是五官一片朦胧,人家无脸男还特么有个饼做脸呢,你的脸呢?我快被这货气笑了,不要了么? 不过眼下可不是说笑的时候,后面那货将我按在地上,丝毫没有客气,马上就朝我脖子咬来。我吓了一身的冷汗,这货跟刚才那个完全不同啊,那个只会掐脖子,这个上来就是要废了我。一股腥臭扑面而来,我不甘心,但为时已晚,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没想到我竟然这么个死法,真是逊毙了…… 那白影越来越近,感觉已经贴到我脸上了,我狠命的把脑袋撇到一边,希望老天保佑它这一口咬到肩上,这样我还有机会反击。不过,我失算了。白影的臭嘴没有咬到我的肩膀,不过也没有咬到我脖子。因为……突然一道绿光出现,将那白影硬生生给撞飞了,因为力道太大,我也被带出去几步。 只听到一声尖利的叫声,那白影从地上一滚,翻身起来,却没走, 只在不远处静静的呆着。而那绿光则慢慢停了下来,随后慢慢靠近我。我咽了口唾沫……这是争食儿的来了?随机察觉不对,这绿光……好熟悉……是…… 那绿光慢慢从雾中走近了一些,我看清楚了,果然是它。 “喵!”煤球朝我亲昵的叫了一声,优哉游哉的踱着猫步,走到我跟前,见我狼狈的跌坐在地上,伸出舌头,舔了舔我额上的血,然后跳到我怀里,缩成一团。只是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个白影蹲的地方,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似乎是在警告那家伙。 那白影果然没敢动,却也不想走。 我猜摸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地上躺着的那个,想必是为了这家伙吧,心中感叹,也是有情有义的。给还是不给呢?正犹豫着,那白影似乎动了一动,终于转身走了,临走还留恋的转身,才终于走掉了。 我松了一口气,煤球也低下头闭上了眼。我摸了摸它脑袋,看到背上还有玄沌子贴的示符,想来那绿光就是这东西发出的吧。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任由煤球在我肚子上趴着,自己仰面躺下,也不管荒郊野外,也不管荆棘遍野,只觉得,能躺下就是舒服。看着夜雾茫茫,突然觉得像是在自己的灵台上一般的放松。若不是旁边这个始终看不清楚的白影煞风景,还真是美不胜收。 只是,我没有喘上几口气,煤球又直起了脖子,直直的朝另外一个方向望着。我心里一惊,该不会那家伙又回来了?当即支起身子,准备站起来。没等我站起来,一个身影从白雾中匆匆跑近了,丝毫没有停顿,行动之快我觉得不可思议。等我回过神的时候,那个身影已经到了跟前儿,见到我一愣,随机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喘气。 “终于……找到你了。” 我也愣了:“你……” 他摆摆手,不停的喘着,想来也是拼命的在跑。 “怎么回事?”我看着方觉,心里虽然觉得他是真的,但前车之鉴实在太过血腥,只能小心行事。不是还跑了一个家伙么。 方觉喘了几口,定下心来,呼吸吐纳,算是调整好了呼吸,才对我说:“刚才猫灵失去了踪影,你也追了出去,师傅让我追你回来。等我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你的影子了,后来见到绿光,想着猫灵一定知道你的位置,赶紧追了过来。这才找到了。” 没有破绽。我盯着他。方觉也察觉到了,抬头看着我:“怎么了?”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到:“你和风舞阳什么关系?” 方觉听到,呆愣当场,之后眼神垂下,躲避我的目光,好一会儿才道:“一言难尽,阿弥陀佛。” 我仍然盯着他,不过心里明白,这种反应似乎才更为正常。 “她是茅山的?” 方觉点点头。 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自然不会骗我。“你有她的联系方式么?” 方觉摇摇头,随机想到什么,又点点头。 “你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我好笑的看着他。 “我没有她手机号,但我知道能在哪里找到她。” 我突然灵机一动,问:“你的俗缘未了,难道是因为她?” 方觉沉默了一下,终于叹口气:“此生怕是要负了她了。” 这话说的我也一愣,虽然我也知道风舞阳怕是要难过了,但这句话真的从方觉嘴里说出来,突然觉得风舞阳那看似强大的外表,内心不知道要难过成什么样子。怜香惜玉么?我苦笑,我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到:“你来的路上有没有碰到什么白影?” “白影?”很明显方觉对于我转化话题似乎松了一口气,但也愣了一下:“没有。” “那……这货呢?”我指了指身旁不远的地方,躺着的那个生死不明的未知生物。 方觉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走到旁边,才看到树丛里躺着个白影,当他看到那白影的时候,表情突然一变:“你遇到这东西了?” 然后立刻转身看我,“有没有吃什么东西?” 我苦笑一声:“差点儿就吃了。” 方觉听我这么说,才松了口气:“没吃就好。”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觉得是一团白雾,一个白影子?”我纳闷儿的问,毕竟方觉是科班出身,跟我这种野路子相比的最大特点,就是基础知识扎实,见多识广。 方觉笑了一下,我从这笑容就能断定个九成九,是正主儿没错,笑的跟傻子似的,不笑还挺酷, 一笑露傻气。“你中了障眼法了。” “障眼法?”我想了想,“变魔术的那个?” “不是,是这东西的一种天生本领。”方觉蹲下来查看了下那怪物,之后双手合十念了佛号:“幸好,还活着。”说着从身上取出一个盒子,然后往那白影貌似嘴巴的地方一放。 我看着他那模样,心想,看来坏人是我了:“我好不容易放倒它,你还要救它?待会儿它醒过来报仇怎么办?” 方觉不为所动,查看好了,才走到我跟前儿,看到我头上的伤,有念了一句佛号。 “行了,赶紧解释解释吧。”我现在厌烦极了故弄玄虚,对于方觉似乎也不觉得见外,语气也不见外了。 “这东西叫貔子,是感应昆玉山灵气而生的灵物。平日里,靠吃一些小动物为生,也吃素,不过最喜欢吃小孩儿。” “那你还救它?” 方觉摇摇头:“本来生命就是平等的,这年头,它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也有些嘴馋了的,或者是有家室的,想为了自己的后代寻些好的食物。” 我指指自己……食物?你看我像么? 方觉笑道:“它估计是想逃,你追的紧了,这东西一般被人发现,都是仓皇而逃的。” 我想了想是这么个理儿,只是我当时怕再生事端,想着逮住它罢了。 “我先给你解了法术。”方觉笑笑,从近旁的树上摘了两片树叶儿,让我闭了眼,分别放在眼皮之上。然后就听到他开始叨叨佛经,稍等片刻我感觉眼皮上一阵清凉,然后他将那两片树叶摘掉,对我说:“可以了。” 我睁开眼,听方觉道:“你再看看这个东西吧,应该看的到真身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确好奇,转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白影。哪里还有什么白影,明明是是一个又像獾又像豪猪,又像黄鼠狼又像狐狸的野兽,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四不像么?那不是麋鹿么,这货也来抢名头?“貔子?”我问方觉? 方觉点点头:“貔子。你看看它给你吃的东西吧。” 对了,那半块面包呢?我想了想,刚才情急之下,先放口袋里了。当下从口袋里拿出面包,只是……手一伸进去就立刻发现了不对劲儿,说好的面包呢?没了,不过我口袋里多了一堆软乎乎的东西,赶紧拽出来看,登时吓了一跳。哪里还有什么面包,我从口袋里拽出来的是一堆交缠在一起的虫子,什么蝼蛄蚰蜒蜈蚣毛虫,密密麻麻一堆。愣完之后,立刻把口袋翻过来抖,心里那个膈应啊,连带着把外套也脱了抖了几抖才又穿上。我擦,幸亏老树提醒我了。“真特么恶心……”我无奈的苦笑。 方觉也笑笑:“没吃就好,貔子常常就是用障眼法迷障人类,然后装成他们熟悉的人,其实也不是装,就是你人类自己的猜测,它就顺着你的猜测让你以为就是那个人,之后骗人吃下这些毒虫,等到你中毒昏迷之后就来取食。若被发现,是立刻就要逃走的。他们通常很胆小,不会恋战。” 我看着方觉:“你这意思,它到这份儿上,是我太残忍咯?” 他不答话,只是笑。 我擦,心里那个气,老子才是那个差点被当了夜宵的哈! 方觉察觉了我的怨气,立刻说到:“你知道貔子怎么使用障眼法的么?” 我深呼吸一口气,决定不去计较,回到:“不知道。臭味儿?” “对,除了味道,还有这个。”方觉站起来,从树上取下一片树叶:“鹅掌楸。”然后放在貔子的头顶上。 不一会儿,我惊奇的发现,这貔子的影子竟然模糊了起来,随即伸手给它摘了下来,影子立刻就清晰了,重新变成了兽类的模样:“有点意思。” “这是它们看家的本领。”方觉站起身,对我说:“走吧,师傅他们该等得急了。” 我点点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们怎么找到他们?” 方觉指指我怀里的煤球:“有它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煤球在我怀里,听到方觉的声音,懒洋洋的睁开眼看了他一下,像是很不满意方觉把它当导航仪使,不过在我拍了拍它之后,伸了个懒腰,瞪了方觉一眼,跳到地上,围着我转了几个圈,蹭了蹭之后,终于朝着雾中的一个方向跑去。看着它的背影,我有点感动,怕是因为感应到了我有难,它才急忙来找我的吧。若不是煤球,我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呢。 转眼看了一下地上躺着的貔子,我叹口气,的确,这些东西也不容易,不过它应该没事儿,不是还有个同伴么? “走吧。”方觉叫了我一声。 我点点头,和他一起跟着煤球身上的绿色符纸,寻找玄沌子和清远了。 第五十六章 洞壁鬼影 那貔子之后怎么样我是不知道了。不过,我和方觉跟着煤球一路疾奔,走了好久,我真怀疑,自己竟然走了这么远……不一会儿,感觉煤球的速度慢了下来,忽然我注意到有点不同。然后喊了一声前面的方觉:“喂。” 方觉也放慢了脚步,跟我并肩,对我点点头:“我看到了。” 我俩把速度放慢到几乎算是在走,煤球也慢了下来,不过离我们依旧有段距离。我说的不同,指的是煤球背上的符纸。似乎就在刚才,突然变了颜色,近乎为橙色。我看到方觉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为什么会变色?”我好奇的问,这分明是ph试纸么……酸碱变色的,广泛试纸……就是不知道试什么的。 “这是蕴含师傅灵气的符纸,对于危险有灵敏的感知性,若是前面有鬼祟邪恶之辈,便会变色。通常是蓝绿色,遇到邪气便会变成橙红色,越是接近红色,越是厉害的角色。”方觉和我慢慢走着,虽然聊着天,眼睛却没有离开前面橙色的煤球。 我点点头,彻底明白了,这不就清楚了么,我开灵识看到的世界也是色彩斑斓的,不知道是不是跟玄沌子这个相似,好人呈碱性,坏人呈酸性,越坏的人越酸。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来。 “笑什么?” 我心里笑抽了,不过表面上还是又忍回去:“没什么,就是想到了好玩儿的事儿,你什么专业的?知道ph试纸么?” 方觉听我这么一说,楞了一下,随机也笑了:“还真的挺像。” “说不准玄沌子道长就是按照这个设计的。” “有可能。” 我俩有一句每一句的唠着,然后两个人一起停住。因为……煤球背上的符纸颜色又变了,红色。娇艳欲滴的红色,这里的雾气稍微淡了一些,煤球的红色符纸就像破晓之前雾中路上的红灯,穿透力杠杠的,看的我俩都皱起了眉。 沉默。 估计现在方觉想的跟我一样,煤球是带着我们去寻找玄沌子和清远的,但是现在却来到了这么个地方。之前玄沌子已然警告过,一旦变色,就要停止追踪,但是煤球的速度虽慢,但仍然在前行。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玄沌子和清远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已经到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方觉看了我一眼,神色凝重,似乎在征询我的意见。 我应该犹豫的,毕竟这事儿跟我关系不大,总不能让我因为不相干的事情就送了命,还得打上煤球和老树的一部分。但实际上,我当时虽然意识到了危险,却没有想那么多,对方觉点点头。 走,去找他们。 方觉得到了我的同意,两人继续跟着煤球。不过虽然红色愈浓,我俩却没遇到什么危险,当然……只是暂时了。神经绷的紧紧的,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拨动神经的敏感点。 山雨欲来风满楼。 煤球终于停下了脚步。我和方觉加快了脚步,匆匆赶过去,发现煤球停在一个土堆儿上头,见到我们来了,一跃而下,回到了我的脚边。不过这次它没有变成小猫的模样跳到我肩头睡觉,而是仍然小老虎的状态,绕着我转圈儿,间或抬起头对我轻轻的喵一下。 我从来没有见过它如此焦躁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第一次看到它时候的状态,那时候我好像没有现在这么灵敏,估计是跟我的精神状态以及煤球的成长有关。它现在如此的表现,似乎想阻止我进去,但又能感受到我想要更进一步的想法,所以焦躁不安。 蹲下身,我轻轻摸摸它头,抚抚脊背,“别担心,上来吧。”其实,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相当的没底气,我凭什么不让它担心,现在的煤球比我更加厉害。 煤球似乎明白我必须前进了,转了一圈,重新跳上土堆儿,然后转头定定的看着我,有几秒钟的功夫,回过都去,从另一侧跳下土堆。我明白,它是让我跟上。 方觉比我快一步翻过土堆,我随后也跟了过去。 “是什么?”等我过去的时候,发觉方觉正矮着身子查看土堆后面。 “有个洞口,猫灵从这里下去了。”他没有抬头,在身上找着什么。 我也蹲下,夜幕里,寻找着方觉说的洞口。我不夜盲,但这山里就算有些月光也早被树叶遮去大半。不过,走的久了,也已经习惯了夜的黑,所以很快我就找到了方觉说的洞口。不大,不过比上次的狐洞要大一些,边缘不是很整齐。周围长满了蒺藜,若不是煤球带我们过来,估计很难发现这个土堆后还有这么个洞口。我突然心里一动,土堆?该不是无主的坟头儿?这洞,莫不是传说的盗洞?“是盗洞么?”我犹豫了下,问方觉。 他摸出一把小手电,真的很小,就是市场上一块钱一个的那种,半截圆珠笔大,差不多粗细,平时觉得很暗,在这种情况下却非常的明亮,周围立刻清晰了起来。“好像不是,你看,这里有个东西。” 顺着方觉的手,我看到他从洞口土中捡起一块东西。“是什么?” 他摇摇头:“我刚才过来,看到猫灵从这里一闪,没了踪影,便在这附近摸索,才摸到了这个洞口,摸的过程中发现有这么个东西。”用手电一照,是个黑乎乎的块,我接过来,用手把上面的泥巴去掉,昆嵛山山麗土壤大多为粉砂壤土,但次表层的地方有些事黏质土壤。在块上的泥巴很黏,我感觉不像是表层的,估计是从半米处的地下带上来的。 除去了大部分的粘土,我用衣角仔细的擦了擦,手感上像块陶。形状上像个瓦片儿,但只有半个巴掌大:“是碎片么?你看看。” 方觉仔细的查看,然后对我说:“应该是个碎片。你看这个地方,有个图案。”他指的地方,由于有些凹痕,泥土没有被擦掉,相对于颜色较深的土壤,便成了一幅图案。我不认得,头像龙,但长着一个蜗牛的壳。 “这是什么怪物?” 方觉摇摇头:“不是怪物,这东西叫椒图,有的书上认为它是龙生九子之一。因为受到攻击喜欢闭守,所以常用在门上。” “你的意思是,这东西是个门的碎片?” “这个可能性最大,而且……”方觉摸着这个碎片,有些皱眉:“椒图还有一个用法,就是镇邪。” 我没有太过吃惊,本来么,就知道这下面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方觉的意思应该是另外一个,那就是说,这里本来镇压着什么东西,现在……已经被破了。更进一步的说,玄沌子和清远说不准正和这个不知道是什么邪物的东西激战正酣。我拍拍他后背:“别想太多,我们还是下去看看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方觉点点头,丝毫没有犹豫,钻了进去。 我也没得选,煤球已经进去了,只能紧随其后。等我钻进去之后才发现内壁十分的光滑,而且很宽敞,最麻烦的是洞的角度近乎垂直,我用两脚当刹车也堪堪能不碰到前面的方觉,所以等我们停下来的时候,我几乎把这家伙踹了出去。 他却没有怪我,不知道是知道我并非有意,还是有更多心思。 洞底还算宽敞,不知道是谁这么有闲情逸致,在这山里挖了这么个地下室,层高略低,我抬手差不多能够到顶壁。四周看不清楚,方觉小手电照到的地方看的出,这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地下室,墙面还算平整,应该是人挖的,却没有刷墙,也没拉毛,更没贴瓷砖,说白了就是土洞。问题是……这土洞没门儿没窗户,煤球却不见了踪影。 方觉貌似跟我一样的纳闷儿,我俩便在这洞里四处摸索。其实挺诡异,这洞里什么都没有,除了方觉手中那点点小光,一片漆黑。基本只能靠摸。我俩应该想的一样,既然煤球从这里消失了,最差也得有个洞。 但是……没有。我和方觉粗略的摸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然后两人决定地毯式搜索,从我们掉下来的地方开始,分别顺逆时针向前摸,其间交汇,都摇摇头,然后继续。等到我们再次碰头的时候,也就是地毯式搜索了两遍,这个地方虽然宽敞,但充其量不过是个地下室,就算细细摸过来,也没多少时间,天花板也查看过了,地面也都看过了。奇怪的是,除了我们进来的洞口,再无其他。 难不成……我们滑下来的时候错过了什么?我这么问方觉,他也觉得有可能。思量前后,决定重新爬上去看看。 不过,等我俩站起身准备行动的时候,情况出了异变,面前本该是土壁的地方,突然消失了。真的就凭空消失了。难道是障眼法?我看了看方觉,他也一脸的惊讶,那就不会是,我中障眼法很正常,方觉似乎不是一般人,不该也一样。 而且,面前的墙壁消失也就算了,眼前的情形是,不但墙没了,而且出现了一条笔直的路,这路像石砌的那般平整,连同洞壁都是石砌的,每隔一段还有灯火亮起,还好……不是电灯,而是莹莹火苗,不然我真要吐血了。 惊讶过去之后,我突然笑了,对方觉说:“你觉得这算神马?” 方觉仍吃惊不已,见我莞尔,也跟着笑了,却不答。 “妥妥的挑衅……”我看着一路明灯,“或者是陷阱,请君入瓮。” 方觉点点头,收了笑容,对我道:“走吧,无论是什么,我都得去。”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回头,也只能前进。 这条直直的道儿,我们走的很慢,怕有什么机关,或者怕有什么变故。但是什么都没有,只是道儿很长,似乎有转弯,但不是很明显,这样没走多远,该有的方向感都得消失,这是……想让我们迷路么?我正胡思乱想着,方觉突然停了下来。 “别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来路,又看了看我。 “怎么了?”我看看他,从他坚定的眼神里突然看出了些东西:“鬼领路?” 方觉点点头:“怕是如此,不过,还不止。” 这下我有点茫然:“还有什么?” 方觉顿了一下,对我说:“你看。”然后手中的小手电突然亮起,像幻灯片电子笔一样指向了墙壁的一隅。 之前说过,这洞内每隔一段就有壁灯,燃着灯烛,但灯光实际上并不会很亮,只是对于习惯了黑暗的我们来说,洞壁消失的时候感觉非常的明亮而已。而方觉的小手电也不是很亮,却还算聚光。他这一指,我赫然看到洞壁上有个隐约的黑影,出现在手电照射的范围内,之后瞬间逃掉了。 我错愕不已。方觉却不意外:“从我们进来开始,应该就被盯上了。” 第五十七章 一线天 “那些黑影是什么东西?”我问方觉,此刻我有种冲动,那就是开灵识,因为知道只要我开灵识,就不至于现在像个傻子或者是瞎子,但是老树千叮咛万嘱咐,之前好不容易弄了个假象糊弄过去,不到万不得已,肯定是不能开了。那家伙现在不知道在忙什么,我也懒得叫他。 方觉停下来,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喃喃念起佛经,不一会儿睁开眼说到:“不要紧,只是魍魉。” 魍魉?这个词儿我不陌生,魑魅魍魉么,都是小鬼儿。不过俗话也说过,阎王好过,小鬼儿难缠。不知道这些洞壁上的小鬼儿是不是也一样难缠……也有的说,魑魅是水泽之神,魍魉乃疫病之原。“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方觉四顾了一下,盘膝坐在地上,像是要打坐念经的样子,听到我这么问,抬头对我道:“魍魉本就是影子,没有实体,更喜欢依托在平面的东西上。至于为什么,怕是有人故意为之。魍魉有山野精怪,天生而成,也有后天练就,后天的这些东西没有自己的主观意识,往往尊崇于主人的命令。只是……练就魍魉的东西……”方觉说到这里顿住了,半天才低下头,继续说到:“是活人的精魄。” 果然……又是一桩跟人命案有关的事件儿…… 方觉谈了口气,唱了一声佛号,对我说:“这鬼领路估计也是魍魉所为,虽然简单,而且对人危害性很小,但很适合用来拖时间。等到对方觉得时机成熟,才会放我们出去。只怕到那时……”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我能解开它,但需要清净心。给我时间,你不用担心,魍魉害不了人,它们的本领更多是吓唬人而已。” 见我点头,方觉低下头,闭上双眼,开始坐禅。 虽然知道了魍魉没什么大本事,但我本身也没什么大本事,所以只能陪着方觉坐在一边。 干等。 我要不要进灵台,问问老树呢?那家伙似乎十分忌讳别人知道我是树语者,也很忌讳别人知道它的存在。特别是玄沌子出现之后,他就很少跟我交流了。唯一能指望的煤球,不知所踪,说不见就不见,不到关键时候不出现,方觉说魍魉没什么大本事,所以现在也指望不上了。 闲得无聊,看着昏黄烛火下的洞壁,什么也没有,前进或者后退的路几乎像镜面一样的对称,我苦笑,现在才发现是不是太迟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归纳总结。首先,信息。就现有的信息,牟祥文的魂丢了,按照玄沌子的说法,他的魂是被强拉走的。而我和方觉现在遇上的魍魉恰恰是由活人的魄练成的,再来,煤球带我们去寻找玄沌子,竟然来到了这么邪门儿的地方。我有理由相信,我们现在进入的这个地方,煤球领我们来的这一处,应该就是与牟祥文失魂事件最可能的源头。而且失去联系的玄沌子和清远,应该也在这里。对方用魍魉的鬼领路拖住我们,无非是想各个击破。洞口的椒图图案,也说明这里曾经应该是镇压着什么,现在这个东西脱离镇压了。 偏偏这个时候,老树没了声音,我不能用灵识,煤球还乱跑,这不是诚心让我当个废物么?我想……开灵识。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对于树语者这个身份有了某种瘾。这种感觉让我非常的难受。 我……是肖家独子独孙,祖父和父亲都希望我能够有一番作为,能够光宗耀祖,衣锦还乡。但我觉得父母在,不远行。若是我走的远了,等他们动不了了,谁来照顾他们?况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也希望自己早点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家四代同堂,虽然累些,但却有着小小的幸福。这样说来,我的确是个胸无大志的庸人。事实上,在祖父第一次心脏病发的时候,我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窗外,就已经下定决心,大学毕业后回来工作,只是这种话从来没有跟他们说过,也知道他们不可能会同意。 但是……现在的情况变得越来越复杂,离我的本意越来越远,我非但不能床前尽孝,反倒连自己的命都朝不保夕。其实……我从来都不怕死,只是怕死了之后,身边的人无法承受。当我得知自己是树语者之后,心底是有一丝狂喜的,哪个年少不轻狂,只是我一直拒绝这种心态,但是在这种欲拒还迎的过程中,我越来越迷恋现在的这种状态。哪怕是睡山林,居狐洞,整天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接踵而至,我却越来越兴奋,越来越渴望变强,尤其是知道自己是半根儿人参之后,变强的欲望更加强烈,我看着自己的手……我曾经不止一次的用这双手调动木灵之气,吸引地脉灵气,接引林间树气。灵识开处,看到的是这个世界的本质……我……还能回到以前的我么? 答案是……不可能。井底之蛙,他的天空就是那样一般大小,有一天,他被拉到了井沿儿之上,看到了整个天空,即便他再度回到井底,也不再是井底之蛙了,因为……世界观不同了。 我的三观尽毁,现在不断的重新塑立,我还是那个当了七年班长,做事周全,先想后动,工作认真踏实的肖喆么?还是说,我现在应该是热血沸腾,不计后果,先斩后奏的另一个新的自我?哪个才是……本我? 不要迷茫,一个声音犹然响起,不是老树,是我的潜意识。无论是原本的我,还是身为树语者的我,现在都不能开灵识。唯一做的就是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就算是废物也好,至少我在此刻更深层的体会到自己的无能,这会让我在随后更加努力的提升自己,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继续忍耐吧,我握起拳头,轻叩脑门儿,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瞬间,脑子里干净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不是存思,但比存思还要虚无。没有清晰的画面,但我瞬间感觉到周围的东西。没有具体的实感,但是却真实感受到了气息,又算不上是气息。就像你明明闭着眼睛,但就是知道某处有东西,至于是什么,我感觉不到,只能感觉到数量很多,飘来飘去。 我睁开眼睛,这难道就是方觉说的魍魉?不过等我睁开眼睛,发现方觉也睁开了眼睛,似乎看着前方,但却无焦点。那眼神,似乎越过了混沌之海,这就是清净心的状态么? “你的世界突然之间安静了。”方觉没有看我,说这话的时候也毫无表情,却也说不上严肃,感觉世界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我点点头,他也没有理会我。再度闭上眼睛,口中逐字念到:“南无,阿——弥——佗——佛——……”一个字比一个清晰,一个比一个响亮,一个比一个音长。我呆在他身边,竟然感受到越来也大的震动,而这声音也越发的空旷,似乎我们现在不是坐在一条小小的岩洞之内,而是站在云端,飞越了喜马拉雅山脉,直直的冲向了太空。等到“佛”字一出,我突然感觉四野之中有些声响,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那是……法螺。对,我知道,这就是我之前从方觉身上听到的隐约的声音,但那时非常的模糊,现在却非常的清晰,出了法螺,还有歌声,像有很多和尚在唱经。然后,我从方觉身后看到了霞光,而方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换上了袈裟,并且还剃度了,手结禅定印,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喂,醒醒。” 我从恍惚间清醒过来,看着方觉根本没剃度,仍然是之前的样子,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见我清醒过来,说道:“你的灵觉很强,看到了我的前世图。” 前世图?我纳闷儿,这话我不明白,难道我刚才看到的样子是方觉的前世?不过我随机忽略了这个,因为身边的场景完全变了。什么洞壁,什么灯烛,什么石砌的路面通通不见了踪影。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处石洞。四壁裸露的地方,无不是花岗岩原始的斑纹。洞壁上竟然有些隐约晃动的影子。更为奇怪的是这里并不是漆黑,我抬起头,看到洞顶很高,似乎偷着一丝蓝天。 见我这个动作,方觉说:“已经是早上了,这里应该不是全封闭的,或许是个断裂的山体。” 他说的对,“我们怎么回来到这种地方……” 方觉没有接话,抬手一指:“往这边走。” 我顺势看过去,这石洞本就狭长,尽头处有一处台阶,像是人为,又浑然天成,抬眼望去,这台阶竟然直达天际。 “走吧。”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从方觉身边经过,没说多余的话,径直拾级而上,两旁的洞壁上是不是晃过一个若有若无的阴影,应该就是方觉说的魍魉,我没有理会,只能吓唬人的东西,没什么可怕,重要的是……煤球去哪儿了?玄沌子和清远呢? 这条一线天的台阶很长,但对于我和方觉来说,并不算什么,短短时间,便看到了尽头。天色越来越亮,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原本以为尽头的黑影是块石头,但实际上,那应该是个人。心里一紧,登时全力加速。 方觉在我身后,见我突然加速,也跟了过来。 看到人影的地方,我也发现了另一个事情,倒吸一口凉气。 第五十八章 骨魇 “清远道长?”我回过神,叫了一声。 清远斜靠在洞口石壁之上,像是睡着了,不过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不对劲儿。双眉紧锁,冷汗直流,像是在做恶梦。 “魇住了。”方觉从后面走上来,一看到这情形,立刻就知道了怎么回事,“普通的方法怕是叫不醒,我来试试。” 我点点头,让开一些距离。这一让开,方觉立刻看到了我身后的情形,也睁大了眼睛:“这是……” 石阶的尽头并非就是山顶,而是山顶下的一层。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最上面的一层没有被挖空,而成了一个顶棚,只有一道貌似天然的裂痕,恰到好处成了天窗。所以,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立刻就会看到一个搭了遮雨篷的仓库一般。这仓库倒是不像下面的石洞,多少有了些绿色,大抵是因为阳光多少照射到的原因,所以不少地方都长着野草和藤蔓,甚至也有几株灌木。这个仓库的面积有两三个篮球场那么大,不过地面不是平的,中间地势相对比较洼,四周较高。然而在稀稀疏疏的绿色相映下,更多的是白色——白骨的颜色。 没错,让我和方觉都吃惊的,不是别的,正是这仓库洼地之中的白骨——累累白骨。有多少?我没有数,因为数也数不清,堆叠了不知道多少层,才有了这样的厚重感。几乎占满了整个仓库,离我们最近的,也不过是几米之遥。 “先叫醒清远。”我提醒方觉。 他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然后开始按压清远学位,人中,虎口,百汇,风池……很快,清远有了反应,嘴里似乎在说着些什么,手脚也还是晃动,方觉抬头对我说:“帮忙,按住他。” 我立刻蹲下,膝盖压住清远的膝盖,双手按住大腿,方觉也按住了上半身。刚刚按住,就听到清远大叫一声,整个身体似乎想要腾空起来一般,方觉见状,深吸一口气,诵到:“南无萨怛他……”速度非常快,我几乎听不清他在念什么,只道他念了几句之后,突然大喝一声:“醒!” 清远竟真的睁开了眼,也不扑腾了,只是大口喘着气,停顿了几秒之后,才看向我和方觉,终于清醒了过来。 “醒了,没事了。”方觉向他行了一个佛家礼,语气平静而舒缓。 清远点点头,忽然又惊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快些离开。” “我师父呢?”方觉见他清醒了,立刻问道,神色紧张。 清远愣了一下,随机垂下目光。我心道,坏了,玄沌子莫不是已经……方觉也不是傻子,看到他这副表情,立刻就沉不住气了,双手抓住清远的肩膀:“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清远顿了一下,抬眼迎上方觉的目光:“玄沌子师尊现在正和母煞周旋,命我逃出去找援兵。” 这话听的我一头雾水,方觉却变了脸色:“你说什么?师父他在和什么人周旋?” 清远看着方觉有些失态,沉默了一下,说到:“你没听错,是母煞。” 这句话一说,方觉的双手登时就放开了,然后愣在那里……清远一句话不说,看着方觉。 我很想插嘴问……什么是母煞,但显然,现在绝对不是时候。 清远闭上眼,呼吸了几口,又睁开眼对方觉说:“走吧,别固执了,方才我算了一卦,卦象是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你明白什么意思吧。现在还来得及,必须回去重新组织人手,这已经不是我们能管的事情了。我听师傅说过你的事情,但是母煞和子煞的差别也不用我多说了……” “不用说了,你们俩赶紧回去找救兵,我去帮师傅。”方觉对清远说完,又看看我。 “别做无畏的牺牲,你看到这里的白骨了么?”清远指指我身后的万人坑:“这些都是新鲜的人骨,说明什么?说明这是有人在养母煞!这些白骨已经成了骨魇了,你能进得去么?赶紧跟我回去,你去通知茅山和竹林寺,我和师傅去神清观,这件事我们管不了。说不定就和……”清远及时闭了嘴巴,看了我一眼,又对方觉说,“他们有关。” 方觉在听到“他们”二字的时候,也怔了怔,随即眼色又黯淡下去:“我明白了。” 清远松了口气,“你明白就好。”说完看了一眼顶棚的天窗,苦笑道:“我竟然中了骨魇……这上头出不去,已经被母煞做成了茧子,你们怎么进来的?” 方觉毫无表情的回答:“有漏洞,想必是母煞为了新鲜的生人魂魄,留了魂路,有魍魉守道。” “你破了鬼领路?!” 方觉仍然毫无表情点点头。 “太好了!”清远喜道:“果然百密一疏,母煞为了吃人,给自己留了张嘴,刚好我们从这里出去。” 方觉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对我说:“这件事事关重大,你的清远出去吧。” 我看着他,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你呢?” “我去找师傅。”方觉眼神坚定的看着白骨坑。 清远听到立刻皱眉:“你……” 我沉默了,对于什么骨魇,什么母煞子煞我一概没有概念,但是有一点:“我跟去你。” 方觉本来垂着的脑袋,听到这话抬头看我。 “煤球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不能扔下它。”我笑笑,“老是到处乱跑。” 方觉愣了下,随即笑了。 清远瞪了我一眼:“猫灵机敏,你若是不去,它也不会硬碰,说不准就回去了,找什么借口。” “你也说了,说不准。”我看着清远。 他皱皱眉,不说话,半晌懊恼道:“你们这些人……一个疯子,一个楞子,一个傻子……” 疯子?我想了想,该不会是说玄沌子?楞子?不会是我,那傻子……我心里那个不是味儿……的确,不得不承认,我现在的状态的确像个傻子,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 “算了,”清远站起来:“我也不是怕死的人。”说罢就要朝白骨坑走。 方觉伸手拦住他:“你不能去……”清远看了他一眼,方觉从口袋里掏出刚才的碎片,上面有椒图的花纹:“如果你去了,万一我们都死在这里,就没人知道这里有母煞。另外,把这个给太虚道长,也许会有点用。” 清远看着方觉,又看了看我,抬手指着我对方觉道:“让他回去,这事儿他是外人,什么都不知道。况且,没有什么法力,去了也是添乱。” 方觉摇摇头:“不行,他出不去,魍魉的鬼领路,只有你我能破,而且,他有猫灵。” 清远听了没有说话,沉默了半天,终于咬咬牙:“我知道了。一定要挺住,我会尽快回来。” 方觉点点头。 清远接过椒图碎片,转身头也不回的奔下楼梯。 “好了。多少知道些消息。”气氛很尴尬,我只能说些有的没的。 方觉点点头,抬头看着眼前的情景,自言自语道:“骨魇……我没什么信心……” “什么是骨魇?”我好奇的问道。 “一种阵法。”方觉走上前去,捡起一根腿骨,对我说:“你看,这上面有花纹。” 我结果腿骨,有点心悸……怎么说我也是个普通人……至少不久前还是,现在手里拿着死人的骨头,多少有点不适感。不过方觉说的没错,这腿骨之上,画着一轮又一轮的奇怪文字,什么样子的都有。有些像小篆,有些像汉字,其中有个字看着像死……“这是什么字?” “八显。”方觉看了看我迷茫的小眼神,解释道:“道教有八种字体,称为八显, 分别是天书八会,神书云篆,地书龙凤,内书龟龙鱼鸟所吐,外书鳞甲毛羽所载,鬼书杂体,中夏书草艺云篆,戎夷书,类于昆虫。这上面的字体就是八显之一二。” 我听得迷茫,只好岔开话题:“两个问题。” 方觉点点头。 “第一,母煞子煞是什么意思?” 方觉深呼吸一口气,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沉默了下才说:“天地之间孕有善恶。凡善者称灵,凡恶者称魔。善恶一念间,灵即是魔,魔即是灵。” “别说偈语,我智商有限,咱时间有限。”我一想到玄沌子,便摆摆手:“算了,以后再说吧,你先看看我们该怎么找到玄沌子吧。” 方觉手一抬指着这白骨坑:“入口就在这骨魇之下。” 我勒个去……看着这百余平方的面积,怎么个找法?况且,是不是要我钻到这些人骨头下面去翻腾?麻蛋,不干,开灵识,一眼就能定位气息的入口!我心里狠狠的想着。 方觉看出了我的不爽,摇摇头:“不能直接下去,若是这样倒也简单了,这些白骨不是简单的骨头,而是阵法,这么闯进去,就会像清远刚才那样,被魇住,然后在梦里死去,再变成这白骨的一员。” “那怎么办?”我踢了踢几个白骨,突然发现白骨之下的土壤里有一面旗子,上面写着,某某旅行社……擦……难不成这些都是失踪的游客??被所谓的他们,引到了此处,然后像我们刚才那样遇到鬼领路然后进了这里,最后成了这骨魇的一部分? 方觉也看到了,闭上眼直念佛经。 “别念了,赶紧想想进去的办法。”我别过脸去,平抑心里的气愤。 “清净心,自在心。”方觉双手合十,对我道:“不动如山,心如明镜,就可以看透世间的本相,不受魔性的干扰。” 我好笑的看着他:“小师傅,你这车票估计只有一张。” “你可以的。”方觉看着我。 我?我愣愣的看着他。 “你看到了我的前世图,听得到法螺声,虽然你没有佛缘,但你有佛性。”方觉不紧不慢的说到:“这也是为什么我让清远回去,而让你留下,他做不到的,你能做到。” “你太看得起我了。” 方觉对我行了一礼:“不是我看得起你,而是你看不清自己。”说罢,打坐入禅定,嘴里念道:“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我,皆自在。摒是非心,得清净心,大自在。”说罢,不再言语。 第五十九章 九世佛缘 我很无语,方觉就这样入了禅定,难道我也打坐么?我无心向佛,念经有什么用?也无心向道,就算画符也不不过就是鬼画符。我只是个人,好吧,就算不是普通人,但现在灵识不能开,木灵之气不能用,我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着急是没有用的,我静下心来,盘膝而坐,不过,跟佛家道家的讲究不同,我坐下来就是坐下来,怎么舒服怎么来。方觉刚才也说了,他对骨魇也没什么信心,不过要过这骨魇,莫不过是要进入清净心的状态,无非是无我无色无相,这个我知道。简单说,就是四大皆空么。看透世间之事,原本就是过眼云烟,佛即是佛,佛亦非佛。万般之中要的就是一个“悟”字。迷即佛众生,悟即众生佛。我不信佛,但我明白这个道理。方觉是想让我进入这样一个状态,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样就能看清事物的本质,从而不被白骨上的魇文迷住。 只不过,随机我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方觉是闭着眼的,但我看的清楚。原本寂静的万人坑突然有了声响,我正纳闷儿,就看到表层的白骨也有了动静,不是别的,正是这白骨哗哗作响,不一会儿我就看明白了,这些白骨正在自我组装……换句话说,这一堆白骨逐渐变成了一支骷髅战队。 “这……是幻觉么?”我见方觉丝毫不为所动,怕他听不见,赶紧提醒。 方觉仍然禅定之中,这可愁怀了我。伸手想要推醒他,起码站起来能用拳头挡挡不。但是一想到他现在说不定在关键时刻,咬咬牙站起身挡在前面。心道,小和尚,你入你的禅定吧,我来会会这些骨头。 实力悬殊的战斗。我握紧双拳,看着那些画着八显的白骨一个个自我组装,渐渐完成。已经站起来的有几百具骷髅架子,后面陆陆续续又有一些完成品。那些完成了的,便开始攀爬,朝着我和方觉所在的地方,缓缓前进。速度很是缓慢,这是因为它们爬过的地方,仍然有白骨在组装,因此而延缓了速度。这让我稍稍放心,毕竟,这种散乱无章的秩序,说明它们的智商有限,应该是靠本能行动。但话又说回来了,通常行动迟缓的东西,力气通常很大,中锋和前锋就是这个道理。 见过了这么多不正常的东西,我真心不想再吐槽了。可是,看到这些以往只有在标本室才见到的东西,一个个跟装了电控设备一样的摇摇晃晃往前走,真想说,哪个学校的团队,这样的机器人还想在大赛拿到名次,完全不行么……不过,看在你们数量的份儿上,最多能那个齐心协力奖…… 我揉揉太阳穴,苦笑一下,然后握紧双拳,抬头,冷冷的看着对面那个不足一米的骷髅。它正抬起手,想要……摸我的鼻子?那绝对是当然不行的!此刻,我很想说,我是来自神圣中国鲁郡蒙山乡人族妖侠,肖喆。报上你的名字,我们来一次公平决斗! 但对方那个智商,恐怕已经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了。提起拳头,手肘后拉,然后斜线上扬,一拳轰在骷髅架子的下巴上,这货居然立刻就散架了。我愣了一下,真心不耐打……还是说……我看看自己的拳头,我的力气也变大了? 论打架……我还真不怎么喜欢武力。不过不喜欢不代表……我不会。 鲁地尚武是有迹可循的。有句俗话不知道听过没有。东北出土匪,山东出响马。什么是响马?说白了就是强盗。你以为水泊梁山的一百单八将都是怎么养家糊口的。我小时候体弱,老爹曾经一度想把我扔武校去锻炼,我妈极力反对,他挣扎了好久,才放弃了这个念头,改让我去市体校练武。不过,上了五年级课业重了也就断了。我们那地儿的小孩儿,夸张点说得有半数暑假的兴趣班,是去习武的。表格是我家最早去练武的,不过后来上了初中,这货就去练散打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而我,虽然断了武术,后来偶尔也会去跟他打打拳击,水平是业余的业余。 不过,业余的水平似乎也足够了。那些白骨不过是一个个花架子,根本不禁打。只是,我抬眼望去,越来越多的骷髅架子围了过来……这……不像是正经的对抗,明明就是靠人数取胜,想要压死我们么。 脑子里想了这么多,手上却没停,我突然找到了场上对抗的感觉。看着地上散架的白骨,心里却没有一丝成就感。我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那些散架的白骨静静呆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抖动,然后一个个又连在一起,重新形成一具白骨。 “大师,你好了没?再不好我可罩不住你了!”我在百忙之中对着岿然不动的方觉大喊了一声,又开始跟这些画了符文的骨魇肉搏。这些混账东西虽然行动慢,力气也不大,但好汉难敌四拳,越来越多的骷髅围了过来,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技巧,就是手多。上面的开始掐脖子,拉头发,下面的抓着脚踝。我也发觉自己的技巧是不可能发挥出来了,只能毫无章法的捶拨拉拽,想办法把自己身上的手和方觉身上的给拉开。看着方觉跟坐化圆寂了一般的状态,我终于忍不住了,在心里说道。老树精,你再不想想办法,我可不管了,开灵识,聚树气,我要大开杀戒了。 老树不为所动,依旧不回应。我冷哼了一声,闭上眼睛,准备存思,开灵识。 突然听到一声巨响。duang!……之后是数声回音。这是……我愣了一下,连带着那些骷髅架子也停住了片刻。我回过头,愣了一下。方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原本我来不及拉开的那些骷髅之手也退了回去。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嘴里喃喃念着佛经,一手状似在捻动佛珠,另一手状似在敲木鱼,双目自然微闭,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庄严。尽管他还没有剃度,但我仍然从内心觉得,这就是一个和尚。 念了一段经文之后,方觉停了下来,睁开眼睛。那眼神让我突然想到了太虚道长,似乎看透生死,不对,应该是看穿世间百态,大智慧。顿了一下,我终于回过神来,问道:“成了?” 方觉并不答话,突然举起右手中虚无的木鱼杵,在我头上作势敲了一下,嘴里朗声道:“醍醐!” 我突然感觉一阵清凉自上而下,刚才还在浴血奋战,此刻整个身心却陡然一个激灵,突然就安定了下来,消除了心浮气躁。等我回过神再看方觉时,他已然不是刚才那副模样,而是一个穿着袈裟,已然剃度的小和尚,就像……我之前看到的那样。不过这次方觉没有叫醒我,仍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然后对我道:“我说过,你有佛性。看得到我法身。” 我看看自己,并没有什么变化。不知所谓,对他笑笑:“我已经分不出那些是真实,那些是幻觉了。” 方觉仍然那副表情,淡淡道:“你若是觉得真时,幻也是真。你若觉得是假时,假也是幻。”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你是想告诉我这个道理么?” 方觉笑而不语,片刻脚下移动,才道:“悟是自己的。一花一天堂,一草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一土一如来,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净……”就这么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从我身边经过。 我苦笑,这是要度化我么?不过当我抬起头看那些骷髅的时候,已经不这么想了。因为没有骷髅了,原本是骷髅的地方,竟然都变成了活生生的人。绝对是幻觉,我对自己说。但是这幻觉也太真实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方觉向前走,这些人就会自发的让出一条道。有些近前的人去触摸方觉,但都怀着崇敬,方觉也不拒绝,只是慢慢前行。人群中有些虔诚的,已经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念着佛经。那些不跪着的,也对方觉投以尊敬的目光。再看方觉时,我隐约看他散发着金光,却不似之前那般耀眼。再细看时,觉得他似乎长高了一些,才发现,原来他脚下居然是离地半尺,踏空而行。 “跟上。”方觉在前面头也不回,但这句话显然是对我说的。 我反应过来,立刻从人群为他让开的那条路上追了过去,身后自然合拢。我们就像裹了层气泡,在水中前行,前面的人群分开,后面的人群合上。方觉目视前方,嘴里念念有词,仍是一手念佛珠,一手敲木鱼,就这样一路慢慢前行,不急不躁。 我不做声,只是默默跟着,偶尔观察一下四周,那些原本应该是骷髅的人,都怀着向往的目光看着方觉,就像方觉是他们的救世主一样。仔细一看,发现人们的服装也各异,居然有少数民族的服装,但大都很时髦,鲜少有过时的。我心里一暗,明白这些人怕都不是古人,相反,有个人胸前还挂着单反……爱疯4也有,这么时髦的东西…… “到了。” 方觉停住脚步,我心思云游,不过也及时刹住脚步。眼前出现了一个门。说是门也不尽然,只能说是个山门。吊脚飞檐, 螭吻卧脊。只不过红瓦红柱让人有些眼晕,心生不爽。 “鬼门。”方觉对我说道:“进去之后,不能回头,一路向前。”说吧,一脚踏入门内。 我没作声,心底同意,也一脚跨了进去。 第六十章 血海 红莲那落迦,与此差别,过此青已,色变红赤。 皮肤分裂,或十或多。故此那落迦,名曰红莲。 ——瑜伽论四曰。 待我一脚踏入山门,顿感异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登时有些喘不过气,脚下就想退回,却听到方觉在前面大声道:“只能往前,不能后退,不可回头。”那声音似乎隔了一道玻璃窗,更诡异的是,连同方觉的背影都半虚化了,就如同我俩中间的地上放了一盆炭火,由于折射率不同,导致的虚化。 我去,不是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么?我掩住鼻口,并未使自己好受,就像在大中午的在戈壁滩上行走,倒是没有太阳的炙烤,但热度仍在。我跟方觉之间大概有一米左右的距离,却感觉在不同时空,他好像是在念经,又好像是在对我说什么,但我听不清。只能顶着高温,举步维艰。接着,后面渐渐有了声响,我想,这就是方觉说不可回头的原因了。那声响忽远忽近,似乎马上就要碰到我的后背。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绝对不是好心人。 说来奇怪,这山门非门,并没有两扇门板。我从外面看进来甚至有些郁郁葱葱,若不是那红色碍眼,会觉得这门内必然是千年古刹,高僧隐修。可是,这前后脚之间可谓是天壤之别,登时像进入了地狱一般。 “这鬼地方到底是什么?”我口干舌燥,忍不住对着方觉的背影大喊。他似乎作了回答,但我听不清,只隐隐约约的听到他说什么净心,放下,之类的话,除此之外,就听到了一个词——“红莲”。 八寒地狱,第七。 恶,以业火干枯。 什么是业?这个问题挺大。我低着头,忍受着炙烤,皮肤开始皲裂,看着手上的皮肤跟岩浆流过似的绽开,我不觉得这是假的,因为生生的疼。业,就是你做过的一切。我做过什么?皮肉之痛,我不介意,被拴在树上吊起来打,小时候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即便是皮开肉绽,我仍然笑得出来。我做过什么?热浪扑面,汗如雨下,我的思维却更加的清晰。除去那段我已经记不清晰的记忆,以及小时候模糊的成长。懂事以来,我的确没做过什么大的善行,除了必须要交的捐款,我没有私下资助过什么人。遇到抱着我大腿乞讨的小孩儿,倒也给过一两块钱,却没有报警。却也没做很多恶。我不喜欢吵架,也不喜欢虐行,不喜欢多管闲事,总觉得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也不想招惹别人,为此小时候被少挨表格的训斥。我会跟着他们逮刺猬,但是之后他们给刺猬浑身涂满泥巴扔到火坑里的时候,我会找个小解的理由闪开,因此常被人嘲笑胆小。也会玩弹弓,百米穿杨算不上,打人家玻璃我没失手过,但总是打不中麻雀。总是跟表哥说,它会飞。表哥开始还骂我,后来就拍拍我肩膀,朝我笑笑,说,没事儿,有哥在。那时候总觉得自己很废柴,表哥很厉害。 现在我知道了,我做的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现在我倒有些感谢这红莲业火,如果它是真的就好了。据说,业火也可以烧尽恶业,锤炼善业。若是真的红莲业火,我会不会在走过之后,历经锤炼呢?方觉也说了,是真是假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正当我这么想着,眼前突然生出一朵花,妖艳的红,这种花我貌似见过,以前观赏植物鉴赏中学过,学名红花石蒜,又名曼珠沙华,佛曰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是本该生长在黄泉之路,忘川河边的花。这种花怎么突然就在我面前绽开了? 这花开的突然,我怔了一下。无根无土,就在我面前突然生出一根花茎,再然后迅速了孕了花蕾,瞬间绽放,花蕊四射,花瓣卷曲,花药竟然晶莹透亮,随后放出耀眼光芒。我立刻闭了眼睛。再睁开时,那花已经消失,反倒是周围的风景又变了。热浪未见,周围的红色却已退去,黑色袭来。但黑色又像跟这里空间有些互不交融,界面像油水一般,晃动不安。我慢慢呼吸,看着黑色之中慢慢现出来的东西,突然一惊。竟然是人脸!我居然看到了表哥的脸孔,接着看到了母亲,父亲,祖父,最终我终于明白了,这些人脸我特么都认识……我的家人,我的同学,我的朋友。那些人脸越来越清晰,甚至连上身都已经探了出来。 这时,方觉的声音再度清晰起来:“心无外物,色即是空。” “喆喆,你疼么?” 我停下了脚步,母亲就在我的左前方,我本能地把手藏到了背后。我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幻想,或者是幻想凝成的实体,即便这样,我也不想让她看到我皮开肉绽的手臂。顿了一下,我对她笑笑,然后摇摇头,并不说话,又继续跟上方觉的脚步。 “你不想妈妈?” 我想。但……你不是。我对自己说。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知道不是,又觉得是。 之后的经历差不多,这些“人”轮番上阵,说什么的都有。我以为自己心底会很煎熬,却也如此,毕竟让我想起了很多,但我始终明白,一切都是虚幻,绝对不能后退,也不能回头。 前方的黑暗越来越多,红色终于不那么碍眼了。热浪也渐渐退去,正当我想着,这下呼吸可以舒服一些的时候,黑色吞没了视线,一股阴冷袭来,就像突然被扔进了水下数十米,压强突然增大,我开始闭气,生怕吐出去就收不回来。 方觉越走越慢,然后我逐渐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像是佛经,又不是。声音越发的宏大,与其说是佛音,不如说是魔音绕耳更强烈些。 闭气,我只能一分多点儿。现在过了多久,我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难受了。然后看到方觉突然倒了下去,赶紧使出全力,快走了几步,单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勉强将他提起,才发现,这家伙口鼻已经流血,但姿势依然不变,一手捻珠,一手敲木鱼,嘴里喃喃不断的念经。我扶着他慢慢前行,然后看到前面近在咫尺有个洞口,可是每当我们前进一步,那洞口就后退一步。我心里一惊,难不成从开始就是这样? 方觉已经站不稳了,只能靠我拖行,我心里有些急躁,闭气极限快到了,那洞口就在眼前,却不能靠近丝毫,方觉的状态很不好,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撑过下一秒。果然,就在我担心的当口,方觉不行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嘴里的经文停下了。霎时间,魔音陡然增大,我的鼓膜瞬间被震到,只觉得嗡嗡作响,然后就跟有人在念经一样,但这些经文却对不是清心咒,而是乱心曲。各种心浮气躁通通涌了上来,再看方觉,他已经有些虚弱,半个身体挂在我胳膊上,想要支撑起来继续念经。我才明白,刚才是他一直在前面挡着这些东西,现在挡不住了,都涌了过来。 我看了一眼洞口,心一横,拼了命的往前冲,那洞口就拼了命的往后躲。就这样僵持着,我觉得自己快到极限了,不行了,我对自己说,我要进灵台了。看了一眼方觉,我终于闭上眼,一个转身便在了灵台之上。没有老树的影子,下一秒,我突然发现自己在动…… 丫的,我顿时明白了,老树用了我的身体了!这也太不道德了,怎么没个通知的?正当我生气之时,一个身影闪进了灵台。 老树已经恢复了人形,虽然仍感虚弱,但终究不是木桩的形象了,我大喜,正想恭喜他,却见他冰冷的看着我,然后不言不语的从我身边经过。 “喂!”我从背后对他喊,心道,也不打个招呼,知道礼貌俩字怎么写么? 老树转身对我冷冷道:“废话少说,先活着出去。你惹的麻烦真够大,我只不过才闭关半天。” 一句话把我噎死,突然想到方觉,赶紧的出了灵台睁开眼,却发现,跟之前完全不同了。 “咳咳咳……”方觉的声音把我从愣神中拖回来,我转脸看他,他果然是真的吐血了,此刻正扶着墙,不停的咯血。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道:“真的是鬼门关,红莲地狱?” 方觉摇摇头:“这不过是骨魇阵法的一部分,不过……”他抬头对我一笑:“也不能完全说是假的,你不是看到彼岸花开了么?” “你怎么知道?” 方觉笑笑:“对你来说,反倒有这种收获。红莲火尽,彼岸花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恭喜。” 我完全听不懂。“先别说这些,你要不要紧?” “还好,这里魔性太浓,我的愿力不够。刚刚差点就……”方觉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刚才最后出现的气息是什么?我只觉得突然就能呼吸了,然后就出了骨魇,到了这里。” 我苦笑了下:“别问。我没法回答。” 方觉看着我,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我抱歉的一笑,然后四处观察,发现我俩是在一个山洞的尽头。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出口是在一个峭壁之上,二这峭壁却不是在山外,而是在山内。有些昏暗,却也谈不上黑漆漆。我伸出头去,这下面并不很高,但是……地下却又是火红一片。 “血海。”方觉咳完,抬手擦了擦嘴,也跟了上来,低头看到这峭壁底下,说了这么一个词儿。 我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再看看下面火红的一片。 有点恶心。 第六十一章 子母煞 “血海?深仇?”我指着下面的东西问方觉。 方觉刚吐完血,见我还有心思开玩笑,差点又笑吐血,只能忍住摇摇头。 我有点过意不去,本来是想调节气氛的:“要下去么?怎么下去?” 方觉再度摇头:“不知道。” 我心道,终于有你也不知道的东西了。“那我们下一步做什么?怎么去找你师傅?” 方觉听到师傅二字,脸色又暗了下来,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师傅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因为据我所知,血海就是母煞的老巢。” 又是母煞。我看了看方觉现在的状态,可以说从我遇到他以来,就没见过他这么狼狈。就算他此刻也想显得从容不迫,但是胸口的血渍十分的不给面子。我找个地方坐了下来,“稍微休息下吧,你现在这个状态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方觉想了想也坐了下来。 “这个时间你可以跟我说说母煞是个什么玩意儿。” “好吧。”方觉盘膝而坐,微微调整了呼吸,不紧不慢的跟我讲:“之前跟你说过,天地之间孕有善恶。” “说重点……”我抬头给他抛了一个白眼儿。 方觉轻笑了笑,咳了两声,又道:“母煞是一个通称。但凡是天地间孕育出的恶灵,通通叫做煞。这煞若是有了智慧,便会开眼,所以叫做煞眼。” 我想了想道:“之前,你在我们学校……”我停住了没有接下去说。 方觉点点头:“对,那是子煞。” 我笑了:“该不会是这个母煞的儿子?” 这本是开玩笑的,不过方觉居然点头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母煞一旦有了一定基础,就会破空在别处诞下子煞。子煞吸收的恶和生魂便会直接到达母煞这里。母煞形成子煞的基础,就是血海。血海中的血并非是真的人血,而是怨念。”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似乎犹豫要不要告诉我,我没有逼他,看他自己的决定,方觉没有犹豫太久,便决定继续说:“其实子煞和煞眼基本上区分不出来。本来以为只是个煞眼。当清远提到母煞的时候,就很明显了,有母煞在的地方,绝对不会再出现一个独自的煞眼,必定是子煞。” “我不明白,母煞和煞眼,还有子母煞有什么关系呢,说白了不都是恶灵的化身么!” 方觉点点头,又摇摇头:“子母煞和普通煞眼有两点不同。一个是级别上的差距,一旦成为母煞,就说明形成了血海,完全可以撑得上是恶魔了。第二点,子母煞必须同时死。” 大概……明白了……我转念一想问到:“101那边儿谁在守着?”有点明知故问,我前一天才去看过,应该就是方觉,现在呢? 果然,方觉摇摇头:“本来是我一直在那儿,现在只有法器。” “那么……”我有些担心:“这边儿母煞如果,我只说如果被我们干掉了,那边儿会不会有什么异变?” 方觉沉默许久之后,摇摇头:“子母煞我第一次见到,不清楚。” “你不是有前世么……前世也没见过?” 方觉看了我一眼,充满了无奈:“我只有前世的功德和佛缘,在没有剃度之前,连法力都继承不了……” 我晕……看了一眼方觉,想继续说,还是打住了,因为我知道,这一切应该还是跟风舞阳多少有些关系,方觉虽然是个和尚,但风舞阳似乎是他的一个痛点,我不想再提。这件事,在风舞阳那里,我也这么决定了。 “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听到这个声音,我愣了一下,是老树……抬头看了一眼方觉,他似乎已经入定了,我也存思进了灵台。睁开眼就看到老树负手而立,年轻的脸和沧桑的神完全不搭,我多少有点心虚,不知道是因为他冷到绝对零度的眼神,还是因为自己擅自做了决定。可是,不对啊,我的身体我还不能自由活动么,关他鸟事……这么一想,底气有些足了,反正就算他跟我一起死了也不打紧,只是一小部分元神而已。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腰板儿也挺得直,跟老树面对面站着的时候,仍然开不了口。他也不语,只是阴沉着脸盯着我。好一会儿,我才打破沉默:“恢复的不错。”我指的是他,毕竟之前他还是一块木头,突然就能变成人的模样站在这里了。 老树听到这话,脸色缓和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瞬间又变得冷冰冰,若是在夏天里,肯定销量不错。然后他开口了,说的话更让我接不上:“恢复不恢复没有什么区别,反正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这么严重?”我愣住。 老树长长哼了口气:“我说的话,你从来就没有入过心。” 我努力回想,不知道他说的是哪句。 “我说过,诡眼是你的克星。” 我想起来了,就在一天多前,101的子煞,“我想起来了,不过这不是煞眼么,还是子母煞。” “都一样,叫法不同而已。你也知道了,这是母煞。”老树沉默一会儿,见我傻愣着还无概念,又说:“子母煞,又叫双生诡眼,千年成煞,万年成魔。不过这诡眼虽强,却不该如此,像是有人蓄意为之。之前的魔心幻象,也有人做了手脚。” 魔心幻象……我想了想,该不会就是方觉说的骨魇?“我看到那骨头上有刻着花纹,方觉说是八显。” “八显?”老树抬了下眼皮,想了一想,突然哼了一声,“无聊的人从来没有少过。这诡眼的怨念如此强烈,怕是也有诡异,没有足够的时间作为沉淀,强行成魔,是要出大事了。” “那该怎么办?” 老树抬眼看了我一下:“怎么办都与你无关,诡眼自古就有,自然有专门对付它们的存在,但无论如何,这个人都不该是你,因为你天生就是诡眼的……极品盛器。” 我?我愣在那里,终于有些明白自己的处境了。“为什么?” “我早就说过,诡眼是个通道,它最终的目的是要打开这个通道。这需要很多的能量,而怨灵的能量是最大的,但因为是负能量,所以反噬必然很大。但是有了你……”老树抬手指着我,“就完全不同了。” 又是我?“关我什么事?” 老树看着我,“丝毫没有自觉性的树语者,我见过的,你是头一个……木灵之气是天地混沌之处就存在的,是这个世界本源的一部分,所以能够臣服天下树气,这种气息跟诡眼一样,都是天地孕育而出,禀天而生,承木而灵。说是偶然,又非偶然,天道昭昭,必有其理。” “这跟毛的诡眼有什么关系?”我不服气。我怎么就摸中这么个彩票了?看他说的跟六合彩大奖似的,我却觉得恰恰相反,就跟死亡轮盘的七选一,我刚好就是那唯一的一颗子弹。 “诡眼若是得了你的身体,占了你的灵魂,有了木灵之气,就可以数十倍的加速打开通道,而且没有反噬。如果你是诡眼,见到这么个东西自己送上门儿来,会怎么样?”老树冷冷的盯着我。 我会非常的兴奋,而且势在必得。这是我的第一直觉,也明白了老树的意思,这水,我不该趟。“我知道了。” “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出灵台了,不过,我不敢保证能把所有的人都得带出去,另外,你在这灵台之上要做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我抬头。 “吸气,最大限度的把这片山林的树气聚集过来,我要用。”老树说话间,抬手结了个印。 “那是什么手印?”我正问着,发现自己的灵台之上居然又起了白雾,不过这些白雾可没闲着,不断的聚集在聚集,竟然把我和老树像茧子一样包在了里面,洞口已经看不到了。“这么多丝?你是要我化蝶么?” 老树看着我:“再重复一遍,我看不到你灵台的样子,只是用树气封了你的灵台,不让木灵之气外泄,不然让诡眼察觉了你的存在,就像吃了强心剂一样,狂暴的诡眼,就只能坐以待毙。”顿了一下,有道:“你在这封印之内使用木灵之气,外界是感受不到的,而这封印也可以吸收你聚集而来的树气,算是一举两得。好了,从我出灵台开始,你就放开手,尽量多的聚集树气吧。” “你要怎么做?”我看着老树从我身边经过。 “暂时封了它。”老树停下脚步,说完这句话,沉默了片刻,突然又道:“怕是纸包不住火了。” 我不明白他所指何事,但是见他出了白雾一般的墙,我也没什么好想的,盘膝而坐,心道,木灵之气不是都沉淀了没办法用了么。抓起一把身边的土,难不成让我把它们气化?我凝神静气,努力发功,完全没有用……土还是土,壤质,色泽偏黑,看来腐殖质含量还不少,唉……我垂下头,然并卵。 只见老树出了灵台,已然占用了我的身体,丝毫没有耽搁,站起身,立在洞口,看着下面的血海。方觉也睁开了眼,似乎察觉了不同。 “怎么了?”方觉起身,问到。 “我”转过身,冷冷的看着方觉,沉默了一会儿道:“小和尚,待会儿你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出了这里要当成从来没有发生过,不然我让你终生打坐,禅定中圆寂,你信么?” 方觉愣了愣,完全找不到方向,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不是他,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得先活着出去。”老树抬手一指血海:“那个人是不是你们要找的?” 第六十二章 后盾 我虽然身在灵台,但老树的眼就是我的眼,只是不能控制身体而已,顺着他的手,仔细寻找,终于看到血海之上漂着一个大葫芦,因为距离很远,而且那葫芦一半儿都沉入水中,浮浮沉沉,上面似乎有一个老道,我看不清楚脸孔,但应该就是玄沌子了。 方觉仔细辨认了下,对“我”说:“是的。” 老树点点头,然后盯着方觉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是佛门中人?” 方觉愣了一下,显然还是我跟老树之间的转化太过突兀,他还没能很适应,不然不会因为我说这句话而感到惊讶,不过随即意识到了,唱了个诺,点点头,似乎知道“我”的来头不小。不过老树随即说的话,让我也很惊讶,这丫也太厉害了。 老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转身站在洞口前沿儿,双手负立,背对着他道:“你本是灵山小沙弥,悟性挺高,又心怀大愿,故赐你九世佛缘,这一世圆满就要成佛了。” 方觉听到他这般说法,愣了半晌,对着老树鞠了一躬:“前辈说的是。” 我看着这画面很搞笑,明明之前是我很无知,方觉什么都知道,现在到彻底的反转了。不过听到老树说的这些,我倒是稍微了解了下方觉这个人了。 “不过……”老树又转身看着他,“你这样的倒也少见,也有道缘……罢了,既然你有九世佛缘,现在能唤出九相法身么?” 方觉低头行礼,道:“不能,剃度之前,我无法承前世法力。” 老树看了看他,似乎明了了。两步走到他面前,说到:“我给你法力,要你在短时间内唤出九相法身,做得到么?” 方觉低头思考,沉默片刻说到:“没试过,不知道。” “那今天就试试看,不孤注一掷,今天谁也走不了。”老树冷冷的看着他。 方觉没有多少犹豫,顿了一下,点点头:“尊前辈教诲。” 老树伸出右手,按在洞壁之上,没过多久,洞壁上开始长出很多根须,那些根须方向性很明确的朝着方觉伸了过去。方觉只是愣了一下,却没有拒绝,嘴里喃喃念起经文。 “禅定,我给你的是这昆嵛山的灵气,只有入了禅定,你才能够接引。” 方觉没有回应,只是喃喃念经,但是听到老树这么说,便盘腿而下,坐起禅来。根须越来越多,慢慢缠绕在方觉身上,像绑绷带似的,一层一层错落有致,将他越缠越紧。 “你的时间不多,努力的吸收吧。我要封了这个山头,虽然只是暂时性的,但是诡眼已经形成了血海,魔性太强,必定要反抗,等它本体从血海出来的时候,就是你的事情了。九相法身,九九归真。《楞严经》、《普门品》、《大悲咒》,不要污了你九世佛缘的名声。下面那个老道士的法力早已尽失,现在不过是在燃寿强行封印,支持不了多久了。你好自为之。”老树说完,将手脱离了墙壁,那根须将方觉缠了个紧,然后竟然将他整个拖进了洞壁,山洞之内,只有我一个人了。 要不要看看?我琢磨着,老树一句话传来:“绝对不可开灵识,你现在开灵识用的都是木灵之气探查。” 我擦……心里想的他也知道?而且,不是木灵之气不能用了么,那我开灵识就能用……我愣了一下,对……我开灵识能用?那就是说,还有可以用的方法? “有时间想想办法聚气,我之前存的树气毕竟有限,不夸张的说,能不能活着出去就要看你能不能取得更多的树气了。”老树说完,整个人走到洞壁前,然后像进门儿似的,整个身体就这样走进了洞壁之内。我的视野立刻一片黑暗,但却没有想象中的挤压感…… 我盘坐在灵台上,托着腮,手里捻着灵台之上的壤土。心道,现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清远去搬救兵了,也把消息带出去,算是通讯员。玄沌子听老树的意思是在强行封印,算是敢死队。方觉现在被老树强灌法力,准备在母煞反抗的时候,进行压制,算是牵制部队。老树现在这山里穿行,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反正灵石不能开,我就是个睁眼瞎,不过总的说来,他现在相当于指挥中心和主力部队。我呢?老树说了,我得给他提供树气,算是后勤保障部队?我掂掂手里的土,看着它们从指间流出,可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突然握紧拳头,我咬咬牙,得想个辙儿,找个办法出来。有两个前提,第一,不能开灵识,第二,我得待在老树弄的这个封印茧子里,不然被母煞发现木灵之气,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更难搞。不过老树也说过,在这个茧子里,我可以使用木灵之气,没关系。所以,我要做的,就是找到木灵之气的使用方法。 说到木灵之气,我琢磨着,它首先得是个气啊,我突然很怀念灵台之上白雾缭绕的场景,之前只觉得迷茫,很想那雾气散尽让我看的分明,现在想想,那雾气才是我的。我可以尽情使用的,现在变成了泥土,反而不知道怎么用了。张开右手,左阴右阳,右手就是接引树气的,但是接引树气之前,也得有木灵之气啊,我抬头看看四周,在老树封印起来的空间之内,一片清明,哪里有什么雾气。不过,我突然想到老树的话,他说,我身体里没有了木灵之气,会自动补充,现在在昆玉山,树脉和谐,树气丰富,老树都恢复的这么快,没理由我就一点木灵之气都没有啊。这么想着,我就尝试着右手聚气,不过先聚的是这空间内的木灵之气,果然,过了一会儿,我的右手腾起了一股气旋,非常的缓慢,非常的稀少,几乎看不见,只能感觉到风在流动,但这足以让我欣喜若狂,还真有! 我从地上一跃而起,看着右手腾起的气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然后看着那气旋仍然不停在运转,而且似乎有些增大了。心里一动,左手从地上捏起一些泥土,轻轻的撒进右手上的气旋中。我是这么想的,这些泥土既然是由木灵之气所化,那么,会不会是可逆反应?木灵之气是不是也可以将之溶解呢?如果能够溶解,这满地的泥土岂不是就可以用了?我心里越想越兴奋,双眼紧紧的盯着那一团泥土,殷切的期盼它们能够被气化,然后补充到气旋之中,这样,气旋就会越来越浓,呈现白雾状,到那时,就是农奴翻身做主人的时候了! 只是……我看了好一会儿,那些泥土都没有被分解成气体,反而随着气旋的运转,渐渐在气旋的中心凝成的一个小小的球形,因为泥土很少,有点像黑色的珍珠,小小一科,滴溜溜旋转在气旋的中心。我看着那旋转在气旋中心的小黑珍珠,内心其实是失望的。然后又捏了一点泥土撒进了气旋,这其实是有点戏谑的,我手里的木灵之气可谓稀薄,自己都感觉狼狈。所以索性像做游戏一样,看看这气旋到底能带动多少的泥土旋转。越想越无奈,便一点点的把泥土撒进去,最后居然有兵乓球那么大,滴溜溜的在我右手之上旋转,离着我的手掌还有个一寸左右的高度,更有趣的是,我居然还感觉到了重量。然并卵……我有些垂头丧气,看着那泥球不断的旋转,我又撒了一些泥土进去,心里好笑,这要是上天文课,讲起天体的形成,多么好的模拟教材……我有些无限制的加,最后气旋终于支撑不住,泥球散开,撒了一地。 我看着一地的泥土,果然是守着金山不会用啊。心里叹道,忽然觉得自己好笑忽略了一件事……刚刚泥球在转的时候,似乎气旋没有变慢……反而变快了……这是什么道理?我重新聚气,决定再试一次,果然,不出我所料。只是……有一个极限。速度是成正态分布的,当泥球的直径大小,跟一块钱硬币那么大的时候,气旋的速度最快。我又用左手抓了一些泥土,然后聚气,不一会儿,左手也聚了一些稀薄的气旋,手心的泥土也被气旋卷成了差不多大小的一个泥球。奇妙的是,在泥土存在的情况下,气旋的凝集速度明显的要快于右手。 有意思。我重新盘膝坐下,凝神静气,双手自然放于腿上,手心向上,拖着两个气旋。外人看来,估计就是拖着两个浮空的小球,难不成我是托球肖天王转世……我去……我自己都要笑了。忍住……这种危机的情况下,我还有这闲情逸致,一看就是和平年代长大的孩纸。不知道老树会不会知道我现在的想法,如果他知道会不会气炸了。 闲话不想了,我放空心思,集中精力,去聚集着空间中为数不多的木灵之气,逐渐的不用开灵识也能过感觉到空气中存在的木灵之气,的确是稀薄,等我睁开眼看到气旋中,泥球的外围若隐若现的出现这白云状的雾气之时,觉得是极限了,也就这么多了。那么接下来,就开始引树气了。 这对于我来说其实并不陌生,但此刻的感觉非常奇怪。毕竟不是蒙山,也不是老树的主场,我丝毫没有底气。但是让我意外的是,聚气非常的顺利,白色雾气形成的茧子上不断散出白色的气体,这些气体跟我手中的木灵之气有些区别,更加的洁白,更加的醇厚,与蒙山的树气也有些差别。打个比方,一个是二十年陈酿的酒头,一个是十年佳酿的二道品。果然,老树说过的,蒙山的树脉和地脉分离好久了,树脉气息不稳,所以树气才会质量差。想到老树封山育林的手段,我倒是很欣慰,过不多久,蒙山的树气也会变得好起来,有了灵气,会更好吧。 开始我还在犹豫是不是吸收了老树用来封印空间的那些树气,后来树气越来越多,封印墙不但没有减少,反而从我聚集而来的树气之中又吸走了一切不断补充自己,我就明白了,这些封印不仅仅是用来封印我在的空间,更是老树的仓库,他现在做的任何法术,都是从这座封印之墙里调取。怪不得他说,我是这次战役的重要角色,他是怕自己存货不够。这样挺好,我努力给他聚集树气就是了,放心吧,管饱! 第六十三章 本体 我不知道老树在搞什么,视野一如既往的黑。所以我能更专心致志的沉浸在封印的空间中,聚集树气。我惊讶于昆玉山的树气之丰厚,即便我木灵之气稀薄至此,聚集而来的树气却源源不断。当然,这跟之前的地气相比是差了不知道多少档次了,毕竟地气是树气孕育了不知道多少年才有的硕果。 终于,老树出了洞壁,我突然睁开眼,吓出一身冷汗,他竟然悬在半空中,而脚下就是那无边血海。 “专心聚你的树气,刚有点起色,怎么就断了?” 老树没有张嘴,冷冰冰的声音通过脑子,直达灵台,我才回过神,仔细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边的峭壁之上竟然伸出了许多细细长长的树根。而我和方觉刚才所处的洞口就在这个峭壁的上方。 得了命令,我听从老树的指挥继续聚集树气。而他则慢慢的下降,直到快接近血海海面。那些树根就像吊威亚一样,吊着老树在海面上移动,缓缓的靠近葫芦。 等到了葫芦跟前,我才看到,玄沌子赤膊上身,盘坐在葫芦之上,整个身体表面都画满了符文,双手结五岳印,双目紧闭,双眉紧锁。 老树见到此状,先是冷哼了一声,说到:“百年孕育的灵葫芦就让你们这样给废了。” 我察觉到了老树话里的不悦,心里明白,毕竟是它的同类。平日没有见到玄沌子有这玩意儿,所以必定也是可大可小的宝物。 “他还活着么?”我从灵台跟老树对话。 老树见我这么问,回到:“现在还死不了。不过这老道似乎不久前受到过什么创伤,现在法力所剩无几,他为了压制母煞本体出现,不得已使用了秘法,用寿命换法力。” “那你不救它?”我有点担心,老树会不会因为葫芦的事儿置之不理。 他摇摇头:“我救不了,他封死了自己的穴道,就算我想给他输法力,也输不进去。”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寿命燃尽而死?”我有些坐不住了,连带着双手浮空的小球也受到了影响。 老树道:“莫慌,我虽然不能给他输送法力,但是可以暂且也将他封住。”说话间,老树伸出手,按在玄沌子身上,继而从他的手掌里伸出许多树根,把玄沌子也给包了个严严实实。然后也像方觉一样,慢慢移动到洞壁,像跟树枝上吊着一个马蜂窝,最后也像方觉那般给拉近了洞壁。 好么……这跟蚂蚁搬家,屎壳郎滚粪球有什么区别,都给藏土里去了:“你这是打算单打独斗?”我无奈的问老树。 “你且看着,我来教你树语者最擅长的东西。”把玄沌子安顿好,老树悬空浮在血海之上,脚下的血浪似乎少了许多安分,在玄沌子被老树封了之后,海面上开始出现了许多小漩涡。 老树冷冷的注视着这些漩涡,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忽然,在我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老树突然飞速的向前移动,他并没有改变任何姿势,只是那些吊着他的树根带着他急速前行,等停下来,我才看到这下面的海面正在蠢蠢欲动,水面的波纹越来越明显,很快形成了一个漩涡,比着旁边的那些都要大上许多。 “在这里。”老树闭了眼睛,我的视野一片漆黑,只感觉手上有气息快速流过,但我却看不见,只能感受。等老树睁开眼时,他的手心里多了许多碧绿的叶子,老树握紧树叶,又将他们向着漩涡撒去。 那些树叶纷纷落下,却不疾不徐,悠悠荡荡,等飘落在水面上时,俨然是一个有趣的图案,像一个竹筐,那些叶子一接触到血海,立刻开始从叶片上生根发芽,迅速的生长,然后快速的蔓延出去,不消片刻,海面上已经遮蔽了好大一块儿绿色。我突然想到了那句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真是异曲同工之妙。 老树看着绿色不断的扩大,对我道:“这里是诡眼的洞门,本体待会儿必定会从这里出现。” “你刚才扔的这些叶子是什么?好厉害。” 老树仍然冷冷道:“这叫落叶归根。诡眼利用血海的辐射,将这空间硬生生给隔离了,就算你看到出口也不过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永远达不到对岸。不过我利用这山里树脉的根系,在这隔离的空间外围又包了一层,然后这些树叶,就是引动封印的开始,从内部进行肢解,里应外合,把它这老巢给破了,然后封印本体。当然,只是暂时的,等到树气用尽,如果我们还没逃掉的话……结果就不用我说了。” “你让方觉做的就是在你封印的时候,压制它?” “对,如果能够唤出九相法身,就有九成的希望。再来,就是你了。”老树说这话的时候,我越发明白自己的角色,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就是负责准备粮草的吧。 “我明白了。” “那就少说些废话。” 擦,明明是你先说的。我心里郁闷,手上却不敢怠慢,树气源源不断的进来又源源不断的透过雾气被吸进来,经过我双手之上的气旋又源源不断的补充进白色的雾茧之中,反观白色雾墙却没有因此而感到更加厚重,却恰恰相反,直观的觉察到了稀薄。顿时,我意识到,这外面落叶归根所引动的绿色地毯,必定是靠这些树气支撑。当下心中有些急切,却不想反而减缓了聚气的速度。 欲速则不达么……我慢慢的呼吸,调整心态,让自己趋于平静。真正静下来之后,慢慢的体会到一件事儿,老树之前也说过,木灵之气是可以通过树气转化的,但是需要大量的树气。我现在不正是在聚集大量的树气么,那么我就可以提炼更多的木灵之气呀。那么木灵之气又可以增加聚气的速度,这是相互促进的反应。想到这里,我也有了动力,不断的吸收大量的树气,一方面供老树使用,一方面提炼自己的木灵之气。 “你终于明白了。”老树单手负立,一手指点血海,他手指到哪里,哪里顿生一片碧色。 而那水面的漩涡也越来越多,慢慢连成一片,有了要吞噬绿色的欲望。血海表面像是成了对弈的局面,黑白棋一手之间,攻城略地,分毫不让。老树也不言语,手的动作却不曾停止。 终于,即便是专心如我,也察觉到了血海的不同。海面之上还是有了粉色,这粉色的质地跟血海的成分截然不同,似乎是更加粘稠的东西。慢慢的血海的中央,也就是老树说的洞口,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深。长到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时候,底部的凹面聚集了更多的粉色物质。 这些粉色物质越积越多,竟然开始从底部凸出海面,从那红色之中慢慢升起,形成一根棍子。那棍子像燃烧的蜡烛,外壁上崎岖不平,但仍然不断的向上生长,直到高出海平面。几乎到了跟老树平行的高度,才停止的生长。 然后拿血海的浪似乎平静了很多,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么? 果然,那根粉色的蜡烛停止生长后不久,顶端开始膨胀,像吹了气的一般迅速膨大,我生怕它会爆掉,然后溅到一身恶心的呕吐物。若是那样,其实倒也好了,可惜没有。等到膨胀到屋子一般大小的时候,一切都停止了。 海面上异常的安静,没有漩涡,甚至连个浪花都没有。那血海的表面似乎成了一汪镜湖,老树和大球都在上面照出了自己的影子。 时间不会停止,一切都在继续,屋子般大小的粉色肉球悠悠的转了半圈,突然像被横切了一刀,仿佛地球表面的赤道。这个场景好熟悉,我终于想到了,就在101,也是这样,子煞。就是这样睁开了眼,那么…… 所有的都在意料之内,肉球的切口慢慢的扩大。然后我看到了白色的眼白,和黑色的瞳孔。除了巨大,那下面的粉色棍子,不正像是视神经么……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眼球么。那眼球睁开之后,似乎发现了老树,然后转了些角度,正对着他。直视! 一股威压袭来,连在灵台的我都感受到了压抑。 老树不为所动,从容不迫的注视着对面的巨大眼球。 那眼球似乎明白了,闯入的捣蛋者就是对面的这个毛头小子,也就是我的身体……老树的心。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兴奋,这货居然微微抖动起来,那粉红色泽的眼皮也开始眯缝。抖动了一会儿之后,巨大眼球的顶端又开始慢慢出芽。长出的芽孢,大小似人类。渐渐的,那芽孢终于有了形状……居然还真是个人类的模样。 “终于出来了。”老树的言语间有些不易察觉的兴奋。 那个人类的模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除了颜色没有变之外,其他几乎与人类无异。我突然发觉这个芽孢长成的人,我似乎见过,在哪里见过呢?绞尽脑汁的想着。 “来了。”老树的声音打断了我。抬头的功夫,对面的粉色肉芽人已经挥动起了双臂。 第六十四章 芹菜炒肉丝儿 当那粉色的人形肉芽,双臂之后又生双臂的时候,我顿时想到了这货为毛这么面熟了。 灰布全身,缠发椎髻,一弯新月于头顶,一条长蛇颈中游,一串骷髅胸前挂,一张虎皮系腰间……果然,生出四臂之后,手中又出现了武器,三叉戟,斧头,手鼓,棍棒,同时从肉芽的手掌生出。 “纳塔罗阇!”我从灵台上惊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是他? 纳塔罗阇,就是湿婆。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主生殖和毁灭。我说刚才那粉色的棍子也看着眼熟,现在想想,不就是湿婆的众相之一——林伽相么……为什么这个被老树忌惮,为玄沌子和方觉他们如此重视的母煞,本体竟然是宇宙的起源之神?退一万步说,这里可是齐鲁之滨,蓬莱之境,且不说佛教,为何是印度本土教派的主神相? 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存在即合理,合什么理?! 湿婆的变化只在一瞬间就完成了,老树除了兴奋之外,多了一丝凝重。在湿婆舞动四臂的时候,老树也展开双臂。我想,这绝对不是想要拥抱对方……不出所料…… 我安静的坐在灵台中的白雾封印中,不断聚集着山里的树气,不出所料的是,我手中的木灵之气果然在增加,聚集树气的速度比开始也快了好多,这种加速度是恒定的,所以树气也越来越丰厚,但是……远远不够。 血海镜湖之上,宁静在一瞬间被彻底打破。湿婆动手的顷刻间,血海中伸出无数粉色的细丝,像极了切得贼细的肉丝,血海重归波浪,细丝不断的增加,往上看不到尽头,四周也如林密布。见过蚕山么?有那么点儿意思。若是有人在的话,大概已经成了烤串儿吧。但是我和老树却没有。白色的雾气在肉丝儿出现的同时就出现了,像炮仗爆炸一般的从我体内迸发,然后围绕在周身。当然老树也没闲着,除了白雾包围了我俩(其实就一个身体)之外,也做了其他事情。 就在粉色肉丝从镜湖蜂拥而出的时候,嫩绿色的树枝纷纷从洞壁上长了出来,生长之迅速,哪怕是用延时摄影的方式拍摄,快进的方式播放也不如。相互垂直,纵横交错,竖着的是那些粉色,横着的是绿色的纸条,有些还长出了嫩叶。 这……妥妥一盘儿芹菜炒肉丝儿么……真特么形象,话说曾经是我妈拿手菜中我很喜欢的一道。说曾经是因为,今天一见,怕是已经滚粗排名前十了。若不是形势危急,我必然已吐。说形势危急看似与我不怎么相干,想来我不就是在灵台上闲坐么?亲们……我哪里是闲坐,我在筹备粮草啊,这位山神大爷出手如此犀利,把那肉丝儿的生长进度硬生生给止住,树枝和肉丝儿都在争夺洞内的有限空间,但是这些树枝都是靠我灵台之上的这些树气提供生长力啊,他是出手大方了,这灵台上的封印墙立刻稀薄了大半。我心里一阵紧张,按老树的话说,这封印破了,那母煞本体大眼睛湿婆天肯定会发现我的存在。到时候不是我吃芹菜炒肉丝儿,而是我变肉丝儿一份子了。 心里紧张的结果,就是手中的气息完全打断,泥土小球骤然崩塌。糟了……我心脏骤停了一下。灵台的树气迅速的减少,我这边共计又断了,该怎么办?不能傻愣着,只是一秒钟,我就回复了神智,几乎没有考虑的,双手捧起一把泥土,双手抱球状,重新凝结木灵之气。我想的没错,双手的凝集速度,加上这一抔沉淀的木灵之气,很快就重新凝结起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加一有时候大于二。我双手抱球重新凝成的气旋,不但泥球的体积增加了一倍以上,旋转的速度也更快了。我心中大喜过望,看这速度,终于可以勉强赶得上让芹菜根肉丝儿抗衡了。 “别得意。”老树的声音传来:“你既然知道它像什么,就应该知道,他还有一个最厉害的本事,而正是树木最为惧怕的。” 我怔了一下,湿婆最厉害的……而且是树木最惧怕的……其实老树说完这句话我就知道是什么了…… 有个传说,与爱有关。爱神迦摩曾打扰过湿婆的苦修,湿婆发怒,发出神火将爱神烧光殆尽,但爱神其实没有死亡,只不过是失去了有形实体,所以从此,爱是无形。火克木,树怕的就是湿婆的神火,而那神火则源自湿婆额头的第三只眼。 老树说完这句话,洞壁横生的树枝和湿婆血海纵生的肉丝儿,僵持不下了只一会儿。人形肉芽般的湿婆变又舞动起来,两双挥动武器,两手合于胸前,额上开始有了变化,无中生有幻化出第三只眼。 眼瞅着第三只眼演化完毕,就要张开,老树大喊一声:“小和尚出来吧,看你的了。” 言语间,洞壁上,一根树枝突然暴涨,竟然带出一个瘤子一样的包,那包着的树皮裂开,露出里面的人来。 我再度惊讶,俨然不是平日的方觉,脸孔都变成了另一个人,头顶是光洁溜溜,只有若干香疤印子,身着黄色海青,红色祖衣,盘膝而坐,从出现开始就看到口中念念有词。即便是树皮裂开,也不曾睁开双眼。那些肉丝在树皮裂开的同时,潮水般袭来,想要裹住和尚,却在一瞬间退却,原为和尚身体里发出了阵阵佛光,佛光所到之处,肉丝退,树枝让。硬生生又创出一个空隙,像老树的白色雾气一般存在于芹菜炒肉丝儿这盘儿大菜中。我感觉……一个像蛋白,一个像蛋黄。老板免费加的菜…… 不过“方觉”并没有停止太久,如果他真的是方觉的话。佛光闪现不久,他变慢慢腾空而起,脱离了树枝,渐渐升高,所照之处一片清明,即便它离开了,也没有新的肉丝儿和芹菜补进去。我真心希望他能够像橡皮擦一样,把画布上的粉绿两色给擦除。但方觉没有这么做,而是腾空到一定高度便停止了,这个高度比老树和大眼球湿婆都要高出许多。 想必是见到我的迷茫,老树说到:“他要召唤法身了,看看数量吧。” 如同老树所说的那样。方觉的停止只是片刻的,很快就移位了,似乎在围着湿婆头顶绕圈,非常缓慢,终于在一个位置上停顿了一下,继而接着移动,只是……在停顿的位置上赫然多了一个人,这个人也不是方觉……是另一个和尚,跟之前的和尚有不一样,就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移动的方觉再度停顿,停顿的位置上再度出现一个人……如此这般…… 我明白,这就是老树说的九相法身了,既然方觉是九世佛缘,每一世都会有个法身,这些法身通过法力,传承给下一世,又通过下一世的法力重现法身。我一边聚集树气,一边儿关注着方觉,这个时候,老树已经不像刚才那般大手大脚的使用树气了,也注视着逐渐增加的方觉。 湿婆似乎也感到的不同,仰着头看着头顶上的和尚出现了一个有一个。 一个……两个……三个……我在心底数着,有些紧张,有些激动,毕竟刚才老树也说了,如果能够出现九相法身,我们成功的几率就会高达九成。但是……前五个法相出现的时候,还算顺利,从第六个开始停顿的时间长了许多,等到第七个的时候已经相当长。 我看这第八个怕是难了,不过方觉的确也显出了第八个法相,却只是个虚影,只出现了一会儿变又消失了。 七个……我察觉到老树的凝重,无法估算七个和九个之间的差距,成功的几率会降到几成……只能更加努力的聚集树气,怕是有一场恶战了。 母煞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举起三叉戟的一只手臂,直指方觉其中一个法相,似乎要出击了。 方觉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显出更多法相,停了片刻之后,七个和尚同时睁开了双眼, 眼看着湿婆的三叉戟就要破空而来,七个法相同时诵起佛经。那佛经的声音竟然在瞬间有如震天,不断回响在洞壁之间,叠加了声波,居然有种共振的效果,这山洞竟然像是在晃动一般。湿婆听到那经文,立刻伸出双手掩住了耳朵。 不光是它,连我也觉得有些晕晕乎乎,双手之间的气旋几乎是自己在运转,我有点失去意识。保持清醒的,除了方觉的七个法相,就只有老树了。 “肖喆,你听我说。” 在我晕晕乎乎的时候,老树的声音传来,顿时清醒了几分。我有些纳闷儿,说起来,这应该算是老树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 “有何指教,但讲无妨。”我笑道。 老树轻哼了一声:“出去之后,离开这里,也不能回蒙山,走的越远越好。关于木灵之气,我之前说过,基本的生存技能,是藏。你一直不能领悟,现在我给你提醒,不要指望地上已经形成的沉淀,而是好好利用外界的树气,这是关键。另外,在你变得足够强大以前,不要相信任何人,食物链的最下层是没有朋友可言的,即便有也太过稀少。先活着,然后做你身为树语者该做的事去吧。” “等等……这话我听着不舒服……”我愣了一下,说到:“是遗言么?” “你说是就是吧。” 卧槽!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我愣了。彻底的愣了。 第六十五章 危急时刻 一直以来,我其实并不喜欢老树的性格。像他这种冷屁股,若在以前,我是绝对不屑于去贴的。这么一个家伙居然把我的灵台当免费公寓,我自然也是不爽的。要不是看在他本性纯良,听说做过不少好事儿的份上,早就想办法除掉他了,还能让他随便乱用我的身体,免费吃喝住,我又不需要舍人,又不像当英雄,留着他作甚? 况且,我跟他认识时间也不长,不过月余。但这将近一个月以来,发生的事太多太多,多到我之前的生活简直没什么事情可以提及,而且……我不想承认,在历经了这些事情之后,貌似……老树似乎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了,当然除了表哥之外。 黑哥待我不薄,老狐狸也曾经救过我,可是……我居然最相信老树……他的为人太过正直,又很高傲,让我有一种错觉,似乎这样的一位大神,根本不屑于去搞什么阴谋诡计,所以他才会被花妖常夏设计,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知道,老树不会死的。说是遗言有点夸张了,毕竟只是他的一部分元神,其他的部分都还封在蒙山之中,只不过,这部分元神若是消散了,我们一起经历过的这些事情,便会随之消逝。若在以后的某天,我有能力解救他出来,他也未必能够认得我。 多少,有些伤感。毕竟是并肩战斗过的兄弟。 “你记好了,待会儿小和尚把诡眼压制到最弱的时候,我会把元神散到山脉的树根里,将本体彻底封印,但是,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小和尚会失去意识,老道士也不行了。等到绿叶布满诡眼的时候,开灵识,我会用树根给你指路,沿着树气最多的那一条走,见到阳光就算是逃出去了。切记,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哼,说起来这诡眼活的日子跟我差不多了,若是……我元神都在,或许还能战上一战。”老树说着,似乎兴奋了起来。 我却没有那么好的心情。说起来,难不成打从老树闭关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赴死的决心?我顿时觉得对不住他,我的烂好心,把自己的哥们儿推上了断头台,这不是妥妥的傻子么。“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老树注视着前方战局,“之前你调理了蒙山树脉,我的本体就会得到足够的滋养,假以时日,便可冲破封印。你无须担心我,眼下还是担心下自己。我也没有十成把握……” 的确,老树说的完全在理,我还是先想想如何活着出去吧,不然枉费了他一番心意不说,再搭上三条人命就太不合算了,反正他天生优势,不死之身。 眼前的战局并不乐观,方觉的七相法身虽然眼下占了上风,给人感觉却是余力不足,相反湿婆相的母煞却似乎已经可以忍受佛音的压制,老树还没有出手,也许时机未到。 “别忘记我说过的话,绿叶满布的时候不要犹豫,开灵识赶紧逃,老道士在你们的逃生之路上,只有见到阳光才算安全。切记!”一直冷眼观战的老树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飞身向前。 速度惊人,顷刻间直逼湿婆面门,然后骤然停止,湿婆似乎也受了一惊,急忙抬手反击。然后我只看到一道绿光从身体里飞出,径直射入湿婆额头那只尚未形成的眼睛。 一切都太过迅速,等我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出了灵台,重新掌控了身体。树枝依旧拉扯着我的身体,悬空而立,我没有老树的技术,在空中扑腾了几下算是勉强站稳了。 随后发生的一幕,真切的震撼到我,我明白,那理应是老树全部的力量了。 绿光射入湿婆面门之后,一切静止了,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连湿婆自己也疑惑了似的,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不同,然后巨大眼球再度转动,重新面对着我。这次他面对的不是老树,而是我本人。 已经习惯了佛音,或者连我也感觉到了这佛音的颓势,湿婆没有去理会方觉而是注视着我,这么近距离的观察,我终于看清楚了,那粉红色的眼窝里没有眼睛,空洞而无生气。被这种毫无生气的空洞眼窝死死盯着,并不舒服,还不如怒目圆睁来的自在。我想湿婆迟迟没有动手而是注视着我,很可能有两个原因。第一,他觉得我突然变弱会不会是个阴谋,不敢轻易出手,毕竟刚才被我突然种下一道绿光。第二,在绿光射出的一瞬间,我灵台上所有的树气似乎都被抽走了,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木灵之气。老树说过,这家伙对木灵之气趋之若鹜,莫不是感受到了什么。 虽然是两种可能,但是一反一正之间,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后果。 我俩这样对视着,突然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佛音消失了……我和湿婆同时抬头,上方天空里本来围坐的七相法身,已经只剩下一个,然后佛光慢慢减淡,直到佛光消失的那一刻,法相消失了,年轻的方觉闭着眼悬坐空中,没有剃度,没有祖衣,停了不过几秒,突然坠落。我心中一惊,意识里赶紧要过去接住他,不然就会落入下方血海,结果可想而知。这树枝竟也随我心意,当即移动到了方觉坠落的正下方,将他接了个稳当。树枝减缓了冲击,我在下降了一米之后停住。再度迎上空洞的目光。 没有眼球,更加不好判断形势。现在的情况是,不是我不想逃,而是老树说过,要等他暗号。 见我没有动,湿婆也更加疑惑。或许他在想,对面那个无知人类,包着个已经失去战斗力的队友,一动不动,这是……觉得没有希望,从而放弃抵抗了么?当然,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想法,他不会给我确认。僵持了片刻之后,湿婆突然笑了。 艹!!这货嘴角突然微微上扬,瞬间我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麻麻的,他居然笑了! 这绝对不是好兆头,这说明这货有智商!估计还不低,丫,艹!我猜他肯定发现木灵之气了,不然不会这么开心,跟别人给了他二分钱似的。 没有迟疑,我转身就逃,现在不跑就是傻瓜,谁知道老树什么时候发动?树枝拉扯着我急速的上升,我心里想着大不了我回洞口,原路返回。余光瞥了一眼,血海上的大眼球上,凸起的湿婆肉芽已经张开了四条胳膊。我这个姿势我见过……看来,他又要卖肉丝儿了…… 快跑,我心里急着,心想下一刻,血海海面该会迸发出各种粉色细丝,若是不多进洞里,我可没有老树的本事,能够弄个雾气空洞,蛋白一样的存在,必定会和方觉一起变成路边摊儿上 最为华丽的烤串儿……被人撸…… 树枝牵引着我和方觉,像蹦极一样的急速上升,我紧紧抓住方觉,这货已经丧失意识了,若是不抓紧,就得自由落体了。 等我终于看到洞口近在咫尺的时候,一阵巨响在下面出现了。非常的突兀…… 我有些纳闷儿,刚才不是这个声音啊。下一刻,当我终于站到了洞口之后,向下一看,立刻就愣住了。湿婆,连同下面的巨大眼球,突然成了刺猬……几乎是一瞬间,无数根树枝从肉丝儿表面刺穿。我傻眼看着,这……是道什么新菜?芹菜肉丸子? 没心情开玩笑,那只是我心里飘过的一个脑洞,下面的大眼球似乎怔住了,没有搞清楚现状。那树枝却没有停顿,不停的生长,然后相互连接和缠绕,慢慢的像是给肉球包上了一层外衣。 眼球和湿婆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微微颤抖,却无济于事,树枝继续的快速生长着,然后我看到了……老树说的暗号。树枝上开始生出绿色的叶子,不断增加,终于……看不到一丝粉色了,整个肉丸子表面都裹上了一层菜叶……就是现在! 我毫不犹豫,顿开灵识!好久了,我憋了好久了……灵识一开,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黑色幕布之上,世界的一切都是气息的流动。老树说的指引非常的明显,一条最粗的树气直通远处,没有犹豫,我心念朝着那条通道一般的树气飞去,感觉身体立刻被树枝拉扯着移动。 异常的顺利……我终于放下心来。顺着树气快速的前奔,然后就看到了一个树气围成的包瘤,我想应该就是玄沌子了。单手抱着方觉,另一只手准备在移动中抓住包瘤。就像蒙古草原上的骑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一定会抓住。 结果还真的抓住了!只不过当我拉着两个昏厥的同伴以更快的速度逃离之时,一股巨大的不祥之感从后面冲击而来。我转头看了一下,这一看不要紧,看了吓一跳。像轮船一般的红色巨浪滚滚而来,瞬间就吞没了周围的树气……不只是树气,应该说是所有的气息,所有的所有,都被湮没了。 身后那景象,就像是大洪水袭来,满眼的都是血浪吞噬万物…… 我能做什么?老树失败了么?转回头,我拖着俩人,死命的奔,只是……树气的尽头还是树气,阳光呢?!说好的阳光呢?为何丝毫不见? 一切都白费了么?我们要死在这? 没有人回应我,我只能拼命的逃。 第六十六章 肉尸兵团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有的时候可以很自私,有的时候可以很伟大。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两者的极端,中庸也是被推崇的教义之一。我不会伟大到替别人去死,但也不至于龌蹉到让别人替我死。只是,现在的情况下,我却是两者兼而有之。老树差不多算得上是以死制敌,说白点就是自杀式元神肉弹。实际的情况下,我是没有任何多余的考虑,紧张的情绪抓捏我的每一个神经元。我没有想过回头去救老树,更没有想过会松开手中的两个昏死过去的人,或许我应该扔下他俩,这样兴许速度会快点儿,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狼狈,眼瞅着漫天红色从屁股后面越追越近。不是我不拼命跑,而是技不如人。 当我低头时,禁不住笑了,有一种想要停下来的冲动。如果停下来,我就还有多余的一两分钟体验生命的美好,但是本能驱使着身体,顺着树气一直往前奔。心中的绝望和希望扭打在一起,角力。不仅仅是后方,连下方和上方都染布了红色,现在我的处境就好比是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的猴头,后面那疾追而来的红色,就像如来佛祖的五指山,怕是我到了树气的尽头也不过看到五根直立的柱子…… 整个视野的气息都被红色抹去了,只有树气指向的那个方向上有那么一点点的黑色,以及微不足道的白色。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着黑,因为那代表着生的希望。看着四野之内,上至穹庐,下至厚土,通通都是鲜血一般的红色,我很想无力的吐槽,谁家的油漆桶倒了…… 跑不动了,我对自己说,别勉强了。你看这俩人还晕着,这样死也不会痛苦,庞贝古城里的惊恐表情,到最后只有我一个罢了。黑色已经几乎看不见了,那树气的终点也已然是一片红色,只是我固执的往前跑,心中觉得,若是我停下了,就是个对不住老树的混蛋,哪怕我死在奔跑的路上,也说明我尽力了,我够爷们儿,我问心无愧。 世界非常喧嚣,却又极度安静,毫无违和。我只能不停的前进,然后在我绝望的前进途中,一团黑气顺着白色树气而来。那黑气来的突兀,一开始我竟然以为这是我的错觉,难道那红色退去了?奇迹出现了? 直到黑气越来越近,直到我看到了黑气之中两团绿莹莹的眼睛,才恍然大悟,是煤球!这小猫崽刚才从洞里下去之后就再没出现过,我还以为它本能的避开危险,所以没想太多,现在这个情况下,它怎么又回来了? 闭了灵识,我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哪里有什么白色的树气,老树说的没错,这里就是一个树根,只不过这个树根内部被掏空了,我一手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就在这条被掏空的巨大树根里穿行,闭了灵识的好处就是什么红色有没有了,危机感顿失,不知道是因为老树的法力,还是别的什么,反正现在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反倒是不远处的黑暗之中,一道绿光急速的像我奔来,定然是煤球无他。 果然,片刻功夫,煤球已经来到我面前,没有丝毫犹豫蹭蹭蹭窜到我肩膀上,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我该停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灵识。灵石一开,危机感再度袭来,我甚至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得了精神分裂,有被害妄想症,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没有纳什的定力,太过真实的幻象,我不敢赌。 煤球的出现,并没有改变什么现状,反倒是耽误了一些时间,那些漫天的红色在整个空间形成了一个闭合的球形之后(除了树气的白色似乎还指明了一条通道)……渐渐的开始收缩。这完全是在我意料之内的,当年鬼子扫荡的时候,不也是扩大包围圈,然后向内地毯式搜索么? 一切看上去都毫无希望,我只能赌老树的树根通道就像过江隧道一样,能够抵抗住红色巨浪的冲袭。 突然之间,煤球“喵”了一声,我不用转头,它已经不在我的肩头了,一个念想,我知道它进了我的灵台。这货跟老树都一个德性,不管主人的意思,从来都来去自如。我也懒得管它,只是有些不明白,这个时候,它进了我的灵台,有什么意思?一旦我死了,灵台自然就塌陷了,煤球去了里面,还不如在外面有一线生机。没有办法,想到这里,我只能分出一部分心思去灵台上找它。 其实也不用我找。进了灵台,我就看到了它。煤球在灵台当中,不紧不慢的坐在那里,见我进来了,朝我喵了一声。然后的动作,让我更为差异。 那是……猫洗脸么?我愣了一下,看着它优雅的伸出爪子,蘸蘸地上的土,其实就是木灵之气的沉淀物,然后从容的涂抹在脸上,身上,一边涂抹,还一边在舔舐。不过随着它的舔舐,让人惊异的是,木灵之气的泥土既没有让它吞进肚子,也没有变的湿哒哒,而是化成了一层灰气,围绕在它周身。外面紧张的气息似乎与它无关,煤球淡定的舔舐着自己。 据说猫洗脸有两个意思,第一种说法是猫洗脸说明要下雨了,因为空气湿度大的缘故,所以身上的跳蚤有可能比较活络,所以猫要清理。更为可信的是第二种说法,因为猫洗脸不一定就会下雨。这种说法,认为猫洗脸是爱干净的表现,当然爱干净并非是它闲的太狠,吃饱了撑的,而是因为猫科动物大部分通过隐匿自己,然后通过突袭来击杀猎物,所以与其说猫爱干净,不如说,猫不能让自己身上有其他的气味,这样猎物才不会发现自己。只是……如此来说的话,它用我灵台之上的木灵之气又是什么意思? 我不懂。煤球是天生的灵物,它会什么,我也不会知道。况且,煤球跟老树不同,老树活的久了,自然通晓人类的语言,可以与我沟通。但煤球其实真没多大,你看它外形有时候挺什么的,但其实算是老树给它催肥的,就跟养猪的给猪喂红加黑似的。 煤球舔完了,走到我脚下,围着我转了一圈,然后跟以前一样,蹭蹭我的裤腿,接着慢悠悠的走到灵台入口,回头看了我一眼,突然就跳了出去。 别这样……我顷刻间,断了灵识,睁开眼睛,煤球已经从我身上窜了出去,跟之前慢悠悠的人生态度完全不同,几乎是全速在奔,我好生羡慕,若是我有这速度……不过,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它回头看我那一眼的小眼神儿,跟老树说的那番话一样,同样有种跟我惜别之感。说实话,我很不喜欢。 却没有办法,煤球马上就要消失在我的视野,然后……我看到了棕黑色的树根内壁上突然被撑破了,出现了一个粉红色的肉块儿,那肉块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内窥镜伸到胃里的情形一样,肉肉的,各种褶皱,泛着粘液,除了恶心,还是恶心,找不到其他形容词。 煤球丝毫没有停顿,看到那团粉色,立刻扑上去,一番萌态,暴力撕咬。扯了两下,那粉色就的地方就成了一个黑窟窿。然后煤球亦没有停留,而是继续狂奔。 我瞬间明白了,煤球的本能告诉它,前方不稳定了,不能再悠哉了,所以它自告奋勇去当了急先锋,清路障去了。一时间,我内心翻腾,万分感动,就差鼻涕滴零了。但我依然不知道它为何要涂抹我的木灵泥土。 即便煤球见到粉色就去撕咬,也毫不减慢它前行的速度,总是在我将要不要看得见它的时候失去了踪影。不过无论怎么说,煤球的出现,还是给了我很大的信心。就为了这两个不是人类的家伙,我也得拼命逃。老人常说,世间还是好人多,绝大部分都是好人的。现在想想,鬼物妖物何尝不是呢?除了必要的食物链,我觉得没有谁是真心坏的。不过老树还有句名言,之前也叮嘱过我了,食物链最底层的,是不能奢望朋友的。我同意,可是,我身边的这一堆又算是什么鬼?不是朋友么? 一边儿这么想着,一边儿在煤球清理过的道路上奔跑,然后看到树根内壁之上不断的有黑窟窿出现,而且窟窿越来越多。我不敢往后看,指不定后面是个什么情况,只能永远不回头,不管天有多高,肉有多厚,不管路有多长…… 然后,前面传来……脚步声。我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因为看到前方的煤球停下了,站在树根当中,支着耳朵,听着前方的动静。身体有了些变化。其实它从我灵台出来之后,体型就已经是很大的那种,而非萌猫小黑。但是此刻,身形更显巨大,比成年的哈士奇还要壮上三分,可以说有些像獒犬了。 脚步声越来越重,而且……并非一个人。颇有些阅兵仪式上,踢正步的感觉,这种情形,我似乎……似成相识……我去,是阴兵借道?! 煤球往前挪了几步,从未回头看过我一眼,然后在某个时刻,突然冲了上去。这次我看到它最大的变化了,它周身的灰色泥土,竟然有些气化的趋势,有些烟雾缭绕的感觉,又像是银狐春夏交接换毛时的感觉,每一根的头上都是白色。 我往前追了几步,看到了脚步声的来源。彻底无语了,或者说吓呆了。 艹!眼前这一群都是湿婆么?! 第六十七章 有门儿了 不是……那些不是湿婆。只不过是跟湿婆长得很像,但没有四臂,也是写粉色肉丝凝成的人形,每一个都惟妙惟肖,每一个都是独立的,相互不带重样的,也跟母煞的形态一样,都没有眼珠子,原本应该是眼珠子的地方,也是一颗红色的肉球,还能转动,但没有瞳孔。学厨师哪家强,新东方还是找蓝翔?出了这么一堆肉雕,都是你们学员的毕设吧! 湿婆其实相当有名,我之前看过一些这些宗教的书籍,大多是看着玩。湿婆是有名的苦修,传说在喜马拉雅的吉婆娑山,有过最严酷的苦修和最为彻底的冥想,从而获得了对世界的悟,也因此得到了无边法力。而且……他还是妖魔的统帅……我眼前的这一堆,如果不是他的法力,就必然是他的喽啰。当然,这一切都是我武断的将母煞当做湿婆为前提的。没办法,真他么像。 话说,煤球冲了上去,却不是直接扑到了这一群湿婆喽啰的身上,而是非常诡异的,跟蹭蹭蹭窜到我肩膀上不同,而是像爬山一样,螺旋盘了一圈儿,然后站到了为首的粉色肉人肩上。令我惊奇的是,那些肉人似乎只能看到我,却看不到煤球。煤球停在那肉人肩上,停了一下,突然伸头咬住了肉人的脖子,只一下,那肉人就连吭都没吭一声,便倒在地上。 说来好笑,煤球那么大个儿,还跟猫一样的轻盈,突然就窜了上去,就跟个人顶着个大鼎一样,那人却丝毫没有感觉。我原本以为这些东西不过是些分身,不该有什么智商,充其量成为本能。但事实上,在第一个肉人倒下去之后,后面的一群就炸锅了,只有对面的我,拖着俩人,愣神。 那些肉人似乎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同伴就倒下去了,然后纷纷纳闷儿,因为他们好像真的看不见煤球。而在我看来,煤球在咬死第一个肉人之后,立刻奔向第二个,第三个……然后在我眼里非常和美的画面,在那些肉人眼里,怕是惊悚到了极点。 “木灵之气……嘿嘿,你竟然是树语者……” 听到这个声音,我从愣神中回过来,刚有些欣喜,听到这话却又高兴不起来。说话的是玄沌子,他似乎醒了过来,不过依旧虚弱的很,借助我的力量,勉强站住。这老头现在还赤膊上身,符文倒是都退了去,一身的腱子肉还在,只是皮肤显出了老态。 见我不说话,玄沌子丝毫没有眼力劲儿,或许他根本就不在乎:“猫灵也算是天地灵物的一种,对混沌之气还是有感觉的。” 我依然不说话,想来,自己知道不多的时候,还是少说话,装深沉,让别人以为你手里有个顺子,比让别人一眼就看出你最大的是个圈儿效果要好的多。 “天地初开之时,据说留下了一些混沌之气,,这些气又被称作伊始之气,这些混沌之气在天地之间流转,是万物的基础。道家称为五行。早年也叫五素。凡混沌之气,若使得有法,便可将身形藏于混沌之内,世间万象之外。猫灵天生的直觉……或者,是你教的?”玄沌子被我救了还不懂得感恩,似笑非笑的想套我话。 不过,他的确厉害,感觉能看透我似的,我的确是个白痴,他说的那些除了常识,我根本不知道。对面的肉人有些抓狂,根本本心思来顾及我们三个,恐怖的气息蔓延在人群中,没人知道下一个倒下的会是谁,而他们又为什么倒下? 玄沌子见我沉默,似乎像看到了大熊猫一样的稀罕,也不去看肉人,就盯着我看,看的我浑身发毛,还得故作镇定。 “土语者,水语者,金语者,火语者也都常见,即便不进山门,极有天赋的也都成了各派宗师。但唯独树语者有些不同,凡有师从者,也善御木,也能得到很高的成就,但直到我活了百年才遇到一位知己,这位知己便是一位天然的树语者。跟师从的树语者,还有其他四行的语者不同的是,树语者是唯一一种可以从天地之间汲取灵气来创造混沌之气的一种。也就是说,金水火土不能产生,只能依靠天地之间本来就存在的混沌之气。而木,是唯一一个可以由树语者产生的。我思量了很久,才明白,木是无形之中唯一一种带有生命迹象的元素,所以说它本身就是可以生的。” “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大致听了一下,玄沌子在道教貌似有很高的造诣,但我心下却没有心思了解更多,虽然我应该比任何人都想了解。但……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不是从老树嘴里说出来,我总有些说不出的伤感,再说了,老树也说了,我现在是食物链底层,任何人都得防范着。抬手一指前方,有些肉人似乎已经从惊恐中恢复些神智,似乎觉得既然没有别人,那么就该是我和这个刚苏醒的老头子的所为。所以有些智商高点儿的,都开始用粉色的肉眼珠子看向我。我当然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看得到…… 煤球见有肉人开始走向我,有些急眼,立刻扑向离我最近的那些,怎奈数量不少,而且那些肉身在倒下之后便会被其他肉人吸收,过不多久,就会有新的肉人像出芽生殖那般再生出来。 换句话说,敌人有生力量源源不断,外面有更多肉丝虎视眈眈。煤球只会力竭,我们还是会死,看不到希望。 “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办法么?”我问玄沌子。 玄沌子哈哈笑了两声,原本猥琐的形象倒是高大了些,不过答案截然相反:“我除了当个废物,拖后腿之外,现在好像没什么能耐了。” 我不想怀疑真假,但现实状况是,煤球的亲人只有我一个,我是它干爸,自己的孩子奋战,自己个儿心疼。我也管不了自己的树语者身份被玄沌子发现了,把他扶好坐下,将方觉也放置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我能用树气把这个通道加固,内外分开,敌人的共计就会被切断。煤球就算辛苦,至少辛苦的有成效,我们就还有希望。 盘膝而坐,我全身心进了灵台。白雾仍然稀薄的很,但我知道木灵之气还是有的。有了之前的经验,我便抓起泥土,迅速结气旋,可是我错了,最先吸引的……竟然是这通道中的树气,四面……似乎都被红色给包围了,树气很难进来。 正当我打算放弃只是,通道中变得稀薄的树气骤然增多,就像是堵塞的水管被冲开了。我顿时高兴,一鼓作气,吸收更多的树气进来,那些树气从我身体之外吸引而来,然后再度反哺通道。从灵识里看去,这通道的中的树气果然变得浓稠了多,而且直径也在扩大。既然如此就一不做二不休,继续…… 当然我也不指望这些树气能够反制母煞,只要能够撑到我们几个见到阳光就足够了。这个想法不过分吧。树气越来越多,我欣喜之余,灵机再动,老树说过,好好利用外界的树气……一直以来,我的确是在用树气,但总是提供给老树使用,再不然就是用在外面,从来没有想过把树气留在自己灵台。如果我留下了,会怎么样呢?有了这种想法,我便在输出树气的同时,留了一些在灵台之上。但……留下了也没用,它们像无主的气旋一样,在我的灵台之上流窜,一阵风来一阵风去,把我给烦的。正想着将它们都给散出去,却发现我手中的木灵之气,稀薄之中又分出去一丝稀薄,这些稀薄到看不见的木灵之气消革在我眼前,下一个瞬间,无主的树气竟然变的乖巧。我明白定是木灵之气的功劳,想着,先用这些树气干点什么呢? 抬眼就看到了那个大洞……观音菩萨后山缺个看门的……我家也不例外,心道去做个看门的吧。边想边笑,别真出来头白熊……还真没出来,那些树气盘旋着飞到门口,慢慢凝成了实体,居然是个汉白玉雕的石门,等实体渐固,里面竟然闪现了丝丝淡淡金芒。那是我的木灵之气……只不过木灵之气的金色并未像以前那样消失,而是慢慢的浮现在石门之上,形成一个一个奇怪的文字,但即便如此,我依然能够分得清是一副门联儿,还有横批。这些文字不是别的,就是先前阴兵借道之时,出现在球面上的那种。该不会是福陵山云栈洞?别欺负我没文化哈……那些鎏金大字在门上闪过一道光之后就成了黑色的字体,像是印在上面了。我越发觉得奇怪,这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惜老树不在了,不然他也许会知道。不过也难说,他自己也说过,我灵台长什么样,他是看不到的。 外面的煤球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灵台的变化,似乎是察觉到我灵台上修门儿了,一时心急,丢下肉人,直奔我灵台而来,一头撞在门上,我一阵心疼,赶紧想,这是自家的猫,可不能进不来。这一想倒也管用,门上的文字又从头到尾闪了一边,重现了鎏金。然后有些鎏金文字慢慢的“爬”到煤球身上,围着它的脖子转了一圈儿,顿时成了一个颈圈儿。煤球喵了一声,再度跳进来,这次没撞上,穿门而入。煤球好像知道这都是我弄的,进来之后,没有生气,反倒是很感谢我让它进来,不停的蹭我。我心道,小东西以前你是来去自如,现在知道了吧,不是我管不了你,是真心舍不得管你。 外面的战况呢?我出了灵台,见到那些肉人果然基本上都倒地了,还剩了几个,想要过来,又不敢过来。此时树根内壁原本的窟窿都消失了,我猜应该是我用树气补充的缘故。对面几个肉人终于发觉没人倒地了,然后开始想要靠过来。 我无语啊。树气我是有了,怎么用我不会啊……难不成让我用树气像高压水枪一般去冲他们?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煤球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屁股朝我,脸朝着敌人。 我大惊!这……还是煤球么?! 第六十八章 穷奇 煤球还是煤球,只不过又变大了,壮得像头牛,毛色又变得黝黑铮亮,只不过脖颈里多了一个项圈,项圈白若羊脂,上有一行字,首尾相连。这项圈本不招摇,但架不住煤球黑瀑如缎,竟显眼的紧。 那些肉人刚见到煤球现身,吃了一惊,毕竟先前没有见过本体,现如今见到了,莫不胆寒,也确实,谁曾想,这竟是那个喜欢卧在我颈窝的巴掌小猫…… 不过,也不过是吃惊罢了,片刻之后,肉人又蠢蠢欲动,行至近前,煤球一直紧紧锁住猎物的瞳孔骤然一缩,低首张颌,大吼一声,与先前的相似不同,这一声十足的虎啸。细看之下,煤球竟似虎如牛。 “难道……”坐在一旁的玄沌子,吃惊的指着煤球,竟然失声,若有些疯癫地喃喃自语:“怪一不得我先前觉得有异,这猫灵是吃了混沌之气……怕是要返祖了!” 我自然不知玄沌子所指为何,但眼前的煤球依然在变化,黝黑铮亮的毛发渐渐似乎变硬了,有如根根黑刺披在身上……好大一个刺猬!不仅如此,脊背两侧显出两条白色的裂痕,煤球对这变异也有些吃痛,又是一声虎啸,却又更宏亮了几分,接着两条裂痕处似乎有些异动。在我的诧异中,眨眼的功夫,竟长出一对黑色羽翼…… 吃惊的不仅仅是我,玄沌子声音越发颤抖:“果真是它……穷奇!只道天下灵物莫不是上古遗后,只道末法时代,世不如前,吾竟有幸得见!幸哉!” 我理解不了玄沌子的感慨,但多少感到了煤球的厉害,而且,穷奇这个名字我是知道的,四凶之一么,据说喜欢咬鼻子,还吃人……屋里煤球早先的确有过前科……不过后来回头是岸了呀……怎么就成这德性了…… 好在害怕的不只是我们,在煤球屌丝逆袭,咸鱼大翻身的变身之后,那些肉人竟然都慢慢化成一滩粉色烂泥,根本没有想要交手的欲望。我有些惊讶,突然想到老树的以前经常说的话,开灵识!瞬间顿悟开了灵识,眼前的景象更为惊人,煤球的周身两三倍大之处都是黑色,边缘有如黑色火苗一般的舞动,但凡火苗碰触到红色,必然是一顿炙烤,顷刻间红色气息便被燃尽。 那母煞似乎感受到了煤球的异变,继肉人化为烂泥之后,红色也稍微退去一些,却也没有退却太久,似乎很不甘心。呵呵,也是,我毕竟是它可口的饭菜,到嘴边儿的肥肉若是这样就跑了,未免太过可惜。但眼前的这家伙对于母煞而言,也不像是个简单角色。 事实上,对于煤球变穷奇,我也很奇怪。没有老树的旁白,所有的一切更加云里雾里。不知道为何大家都对树语者讳莫如深,至少在一切的之前,我还是个普通人,后来的幻听,还有奇怪的封印,我仍然不明白。真如道长说的三个封印,为何到了老树那里成了两个封印。说起来,先前阴兵借道的渊者又是哪里杀出来的程咬金?那些黄金符文呢?还有地上的凹印?我问过老树,他似乎也不知晓。这里,我觉得自己的身世成了一个大大的谜团。先前阴兵借道已是死局,我用尽木灵之气做成了网结界,然后突然出来了救兵。现在我不可能再使出那种结界,煤球却又变成了穷奇。这一切都跟那些黄金符文有莫大的联系。看来……有机会我要研究一下文字学了。 灵识中的红色,稍稍退去,却有似乎围绕在树根之外不舍离开。煤球踮起脚尖,收起了忽闪忽闪的黑色羽翼,轻轻巧巧的抬起一只前蹄儿,那红色骤然又退下几分。我心笑,看来之前的炙烤多少有些效果。煤球像示威一样,轻轻的向前迈了一步。灵识中的轮廓很是明显,本体是墨色的黑,虚影是淡墨色的火焰,我见识浅薄,不知道这世间是否有黑色的火焰,如果有的话,穷奇的气息算一种吧。如果用那火来烧烤,不知道会不会快上一些,毕竟那些粉色的肉丝看上去很不耐烧。 随着红色的退下,煤球又轻轻向前了第二步,红色依旧退去。然后它停下了,似乎在回头。所以我睁开眼,肉眼看到煤球的正脸还是大为震撼,如虎似牛的煤球,上下尖牙变得颀长,咬合在一起像四根巨刺,它看到我在看他,便朝我叫了一声。我就笑了,心道,你这是在撒娇么?不过可不是喵,而是呜呜的声音。见到我笑了,煤球……或者说穷奇,转过身来,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脸……我去,你不能换个方式么?你知道自己现在多么巨型么?知道舌头的面积么?特么跟我脸的面积几乎相等,这意味着什么?我抬起胳膊,擦擦满脸的口水,有些微怒的瞪着它。 煤球可不管这些,稍稍低头,不停地蹭我,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后背。 我没有茫然,只是不敢相信。 “它想让你上去骑它。”玄沌子靠着方觉,看到这幅场景,忍不住出声,虽然说的跟我想的一样,但他的口气里,倒是多了几分调侃。 我觉得煤球也是这意思。“要我坐到你背上?”我问煤球。 煤球定定的看着我,不知道它是否能听懂我的意思,然后它又转头看看玄沌子和方觉,再看看我。 “要他俩也上去?”我生怕它听不懂人话,用手指指另外二人。 煤球没有点头,也没有回答,而是前腿儿屈膝,整个身体前倾。 我想……这应该是最明确的回答了。转身朝玄沌子走去。 玄沌子没有拒绝,在我的搀扶下,坐到了煤球背上,双翼之间。地方比想象的要宽敞,玄沌子在最后,中间是毫无意识的方觉,前面是我。煤球没有一丝反抗,见我们坐好了,重新慢慢直立起来,调过头,沿着树根通道,慢慢前行。那些红色见他过来,饶是对我再感兴趣,也不得不退让。就这样煤球慢慢前行,红色不断退去,从后面又不甘心的包抄过来。 “母煞有些奇怪。”玄沌子突然说道。 “怎么?”我觉得再不理会他确实有失礼仪。 “这猫灵返祖,似乎并不能很长时间,不过即便如此,母煞毕竟活的太久,不应该如此惧怕它。怕是母煞应该没有全力对付。” 玄沌子的分析很有道理,这一点,我比他明白的多。我想……母煞之所以这样,应该是更多的精力,在跟老树周旋吧……想到这里,心情似乎更加黯淡了。煤球也似乎感受到了我的低落,回过头朝我呜呜叫了几声,似乎在安慰我。我苦笑着摸摸它的脖颈,知道自己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你说的对,有个家伙,用命换来的。” 玄沌子听闻,大为吃惊:“你说,在母煞的本体那里,还有个人正在跟它纠缠?” 我犹豫了下,点点头,老树算人么?算么?不算么?什么是人? 见我点头,玄沌子当即大骇:“是什么人?” 我看了他一眼:“是谁不重要,不也不用再追问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见我不想多说,玄沌子点点头,停顿了一下,忽然又道:“你不说就不说了罢,我大概也猜到了。刚才醒来之时,便知道自己身上有残留的树之阳气,护住了我的元阳,才保住了贫道剩余的寿数。若是这般,恐怕接下来就要发生大事情了。” 果然瞒不住老道士,我背对着他苦笑了一下,问到:“道长说的大事指的是什么?” 玄沌子与我相视一眼,道:“我看小兄弟所知不多,怕是你那朋友也没有多讲了。想必刚才能够逃出这等距离,都是因为封印的缘故。不过现在封印差不多已破,那些四散的元神和树气,怕是要做最后的一搏。” “那是什么?”我不想再装深沉,不如挑明了问。 “散灵。” “散灵?”我纳闷儿,继续是没没听过的新词儿。 “对。”玄沌子点点头,“这母煞之所以厉害,是因为怨灵,这个之前也说过了。树气为正,属阳,所以,凭着能够跟母煞相抗衡的能力,那位也必然会知道这一点,四散的元神和树气都是阳之属性,最后决然不会浪费,必然会用自身的阳,去湮灭怨灵的阴。这……就叫做散灵。” 我似乎有所懂,老树必然是这样的性格,想来上次的封山育林就已经看出了他的小家子气,这次必然也不会浪费。 玄沌子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方觉:“这孩子若是圆满了,说不定可以超度他们,但现在也只能散灵了。毕竟,即便是消亡了,也比做恶魔的一份子要强啊。” 这句话让我明白一件事,老树是想把母煞吸收的人的灵魂,都给炸散了吧。这样那些人的灵魂…… 见我似乎有些芥蒂,玄沌子笑道:“贫道的话严重了,小兄弟切莫介怀。若是留的这些怨灵,又没有人可以及时度化,怕是要有更多的人为此牺牲,现在这样做,的确是不得已的上上策。看来,在里面的那位也必然是位高人。” 我的确是想的多了,看着眼前毫无尽头的路,问玄沌子:“散灵之后呢?我们能逃出去么?” 玄沌子笑道:“你没见这神兽也没有全力么?散灵之后,怕是这母煞就要抓狂了,短时间内的重伤,穷奇不会错过的。” 看着煤球优哉游哉的迈着小步子,我才知道,原来……它比我想得要聪明的多,考虑的东西远远超过我的思考范畴。 突然,天地之间,一声闷响传来,“咚……”像是夏天里的一声闷雷,又像是遥远的战鼓。 玄沌子道:“抓紧了。” 他这一声未闭,身下的煤球突然停顿了一下,接着像屁股被人扎了一刀似的蹦了出去…… 第六十九章 散灵 幸亏玄沌子提醒的及时,我才没有跌落下去。煤球突然狂奔,周围的气息似乎有些紊乱,我开了灵识才发现,漫天红色之中竟然出现了斑斑点点的黑色,这些黑色像芝麻粒儿一样出现在血色天际之中,而且数量不断增加。 煤球狂奔了一段之后,突然煽动两翼,伴随着初速度的不断增加,竟然缓缓飞离了地面……其实说地面也不对,应该说树气铺就的地面,这条白色的树气之路,就像飞机跑道一样的笔直。煤球就这样慢慢的升到了空中,然后停止了狂奔,挥动双翼。初时并未察觉,但几下挥动之后,才发觉速度提升了太多……就在此时,那遥远的红色幕布后面,传来了第二声闷雷,更加的闷,更加的沉。 “咚……”这第二声响起又仿佛是一条鞭子,抽在了煤球的屁股上,一下有力的振翼,速度继续提升。我有些吃不住,余光看到玄沌子两臂上的肌肉鼓成小山,一手抓着一根猬刺,双腿盘坐,将方觉夹在中间。心道,虽然玄沌子嘴上对方觉狠决,实际上内心未必如此,看他现在的表现就可知一二。而我也学着他的模样,一手抓住一根猬刺,颇有魔神英雄团主人公的架势。只不过他控制的是神龙,而我是被穷奇所控制罢了。 煤球疾飞了片刻,传来了第三声闷雷。这一声闷雷与先前的想必,似乎范围更广,而且更为深沉,让人有一种一脚揣在软胎上的感觉。煤球听到这一声响,更加不要命的提升速度。 “马上……就要……来了,一定要……抓紧!”速度太快,玄沌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后面传来。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谁,谁要来了,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灵识之中的境况倒像是好了很多,原本那些芝麻粒儿大小的黑色慢慢的越来越多,最后连成一片,等到第三声响起的时候,黑色已经占了上风,红色已是强弩之末。 片刻之余,四周开始不断的出现小型爆炸的声音,无法判断远近,有点像炮仗受潮之后的哑炮,偶尔有几个还算干燥的,零星挑动我的神经。一连串爆炸之后,我听到了一种异常惊悚的声音,那是一种高分贝,比维塔斯还要尖锐的,像是叫声的东西,几乎是人类鼓膜所能听到的极限赫兹。难道……这就是母煞的哀嚎?这只是我的猜想,不过在听到这种哀嚎之后,煤球似乎还想提速,但已经不太可能了。就在这时,视野里出现了一道金光。竟然与我的木灵之气有些相似,但是更为灿烂,更为明亮,更为萌黄。 许久,我才反应过来,是……阳光!太久了,我竟然差点忘记了几乎天天都要见到的东西。此刻才发觉它弥足珍贵。睁开眼,果然,在树气的尽头,似乎有个洞口,在红色将要褪尽的夜幕之上异常耀眼。不过我睁开眼之后,发现周围似乎有东西存在,重新闭上眼之后才发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渐渐多了一些似有还无的蝌蚪状气旋。慢慢的盘旋在我们周围,随着煤球的飞速移动,像鱼儿一样 卷进我们船后的漩涡。 “是离魂……抓住那个金色的!快!”玄沌子的声音急促而有力。 我看了一眼,果然前方有一个异常活跃的金色蝌蚪,正朝着我们努力游来,几乎要和我们正面相撞。我伸出一只手,像刚才捞玄沌子那般,想要抓住它,有一瞬间,我觉得抓不住,但转瞬之间,煤球已经越过了那个位置,而我的手中多了一抹金色。少了一只手维持平衡,我两只胳膊紧紧楼抱住猬刺,才有心思看看手中的金色。有些温暖,又有些像棉花糖一样的质感,不知道是什么,但现在这事儿好像不太重要。因为灵识之中的红色已经不见了踪影,随之而来的是我听到了浪潮的声音。开始非常的遥远,但几乎眨眼的功夫似乎就到了身后,我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不但是灵识,就在肉眼的视线里,红色的血浪飞速的追了过来,那速度几乎顷刻间就能淹没煤球。 千钧一发之际,煤球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 ,跳进了阳光里。 然后一切都变了……周围是平整的土壁,头顶上有个洞,阳光从哪里照射进来,因为角度的问题,整个室内还算看的清楚。我觉得有些眼熟,猛然想起,这不就是我和方觉掉下来的洞么。四顾之处,玄沌子抱着方觉坐在地上,而煤球……则恢复成了巴掌大的小猫,窝在我的颈窝里,舔着自己的爪子。 母煞呢?血浪呢?一切都没了踪影,若不是这一群的残兵败将,真觉得一切都是虚幻。 玄沌子稍事休息,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我跟前,从裤腰带上的布袋子里,取出一只小小的玉净瓶,对我说:“来,把你手中抓到的东西放进来。” 我这才想起左手中还有个金黄色的东西,不过肉眼看不见,有形而无质,作势将手里东西装进瓶中,实际上也不知道有没有东西。 玄沌子用塞子塞住,然后对我笑:“成了,算是没有白来。” “什么东西?” 玄沌子故作神秘的一笑:“我们起初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我回想了一下,“那个隐形富豪?” “对。孺子可教也。” 我愣住了,为何这般巧合,难不成也是老树……我看向洞壁的一侧,这地方就是当初我和方觉进去的地方。沉默。连带着煤球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情绪,停止了动作,和我一起看着那面墙。突然,煤球直立起身体,毫无征兆的窜了出去,竟然在顷刻间,消失在墙壁之内。“煤球……”我忍不住呼唤……随机明白了,它……怕是要去救老树了。煤球是我喂大的,又何尝不是老树喂的?为了煤球,老树几乎用尽了树气,煤球也突然想到了老树,不像我这般无能,它定然是要回去救人了,但是……但是…… 似乎是看到我呆立的神情,玄沌子过来安慰我:“别担心,猫灵不会轻易送命,猫有九条命,猫灵又何尝不是。” 我不知道……这个道理是否对煤球有用,我失去了老树,现在又像是失去了煤球。难过?我已经不知道什么叫难过,我只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应该更适合叫做无感。对一切都毫无感觉了。 玄沌子拍拍我肩膀,说道:“援兵到了。” 果然话音落处,洞口传来脚步声,继而是人声。 “下面有人在吗?” 我听得出,貌似是清远的。 “有,茅山玄沌子,竹林寺圆觉……”玄沌子看了我一眼。 我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他意会,然后点点头。然后对着洞口喊道:“放条绳子下来,有伤者。” 不一会儿,果然一条绳子放了下来,玄沌子把方觉绑好,指挥上面的人把他拖出去。等待绳子再度下来的当口,玄沌子问我的意见:“你有什么打算?” 我思考了一下,道:“我要在这里等煤球回来,你们走吧,如果尚记得这份缘分,就当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对清远说,我已经死了就是了。” 玄沌子沉默了一下,点点头,竟也没有追问,笑道:“小兄弟的大恩,没齿难忘,若是日后有缘再见,这个善缘已经结下了。” 我轻笑一下,内心的苦涩无从说起:“道长言重了。” “小兄弟过谦了,你的本事比你自己知道的要大的多。只怕到时候,贫道想要帮衬,却还使不上力。” 我没办法回答,只能对他笑笑。 上面的绳子扔了下来,玄沌子跟我拱手道别:“母煞定要除去的,子煞也需要打理,散灵之后的时机不容错过。牟氏的离魂也要安回去。贫道就此告辞了,我会秘密给你留条绳子。待猫灵回来,也好有个搭手。” “谢了。”我点头说道。 玄沌子从腰间解下一只葫芦,我有些奇怪,那时的巨大葫芦就是这个么,在老树把它一同封起来之后,自动回到老道士的裤腰带上了?玄沌子把葫芦递给我:“没有别的什么,这些玉琼浆多少能恢复些体力,你收下吧,莫要推辞。” 玉琼浆……我又想到了风舞阳……伸手接过了葫芦,道谢。 玄沌子再次跟我拱手道别,然后顺着绳子爬了上去。我一个人拿着葫芦,找个墙角坐了下来。洞口的喧嚣几度,而后停止,不多时,一根绳子垂了下来。我知道那是玄沌子给我留的,看看手里的葫芦,苦笑着,也不去管它是不是有毒了,拔了塞子,狂灌了几口,清冽而又温润,醇香却又绵长。我已经记不得风舞阳的hellokitty里装的那种味道,但这个绝对是上等佳酿。 “好酒!”我大声道。突然想唱那首经典的曲子——喝了咱滴酒啊……但是我没有,一来我没心情,二来我怕招狼。 洞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我内心的希望一点点流失。等到物色朦胧的时候,我听到了些许动静,然后抬头一看,眼睛里竟然有些湿润。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奔了过去。 巴掌大的煤球从墙壁里出来了,跌跌撞撞的,在它倒地之前,我一把捞起,托在怀里。 煤球浑身是伤,虽然没有流出鲜红的血,但是黑色的毛掉的七零八落,我看的极度难受,真想放声大哭。但是煤球努力睁眼看了我一下,我才发现它嘴里衔着一个东西。它把东西吐到我手里,然后喵了一声,声音气若游丝。之后便闭上眼睛。 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我就要失去它了,然后我看到了它肚子的起伏。太好了,还活着!我对煤球说道:“去我灵台吧,需要什么,自己去拿,随便用,只要你能好起来。” 煤球没有回答我,只是静静的睡着了。 我一边儿担心它一睡不醒,一边儿看了一眼它衔来的东西——一根碧绿的树枝。 第七十章 别了,各位 当我回到租的房子里时,已经是来到学校的第三天黄昏了。一天一夜的苦战,没有吃饭,饥肠辘辘。刚上楼梯就看到门口有人,我惊了一下,才回过神,叫道:“老大。” 老大从门口的台阶上起身,黑着脸看我,然后说:“今晚十点你再不出现,我就要去报警了,48小时。” 我一脸的抱歉,却又心力交瘁,沉默。 “发生什么事了?”老大看出了我不太正常。 我有些想要倾诉,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两个人一上一下,几个台阶的距离,相互对立着站了好久,然后我说:’一天没吃饭了,饿。“ 老大走下来,打量了下我一下。我知道,自己现在绝对相当狼狈,教材书和包早丢的不知所踪了,浑身上下的衣服也是各种破洞,说灰头土脸都是好的。”先去洗个澡。”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来,钥匙也不见了。老大叹口气,从口袋里摸出我放他那儿的备用钥匙,打开门,两人才算进了门儿。我把先前的衣服换了,觉得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了,而且指不定沾上了什么煞气,所以干脆楼下找了个地儿,一把火给烧了,看到的人估计都以为我在烧纸钱呢。换了身衣服,洗了个澡,的确清爽了许多,但依旧挥不去我心中的伤。 我跟老大找了个烧烤店,去撸串儿了。烟熏火燎的刺激着我的眼睛,扎啤老白干依次上阵,辣眼又辣心。看着我眼睛被火熏得红红的,老大没有问,只是不停的招呼着小二,再放点串儿。 末了,老大架着吃撑喝醉的我,摇摇晃晃的往回走。 我指指他鼻子,又指指自己的,说:“老大,你信我。一切都结束了。我现在脑袋里是空的。没什么想法,好好复习,一定要考上!你信我不?” “信信信!走,咱先回,别搁路上丢人,哈。”老大跟哄小孩儿似的,把我给扶了回去。 晚上怕我出事,留下啦陪我,我听见他给嫂子打电话,说今晚睡我这儿,让她早点睡。切,这小子原来早就跟同居了,我哼哼唧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一早,我就醒来了,没有预料中的头痛,想来或许是我跟老大分享了些玉琼浆的缘故?这就葫芦不大,倒像是喝不完一样。晃晃感觉不多了,倒倒还有。也算是个宝贝,我觉得有必要重视一下了。 煤球有段时间不见了,当我睡醒的时候,它就在我的枕头旁边儿,呼呼大睡。这恐怕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然后我想起了,煤球衔来的东西,我拿出来,看着这段树枝。青绿色的外皮,粗细说跟筷子头那般都有些勉强,长度跟我大拇指差不多。我从未怀疑过,这东西必然跟老树有些关联。但究竟意义何在?我猜不透。煤球也无法告诉我。 起身翻腾了一下,找了根绳子,把这树枝系起来,挂脖子里,心道,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洗漱完毕,老大也醒了。两个人洗漱了一下,便约着去吃早餐,老大还给嫂子打了电话,让她一起来,说是我请客。哈哈,这也太磕碜了,请嫂子第一顿饭,居然是早餐。临走时,我捏着煤球的后颈,将它提到我肩上,煤球换了个舒服的睡姿,继续打盹儿。反正老大也看不到,一切都简单了。 日子突然变得平静,我重新买了复习材料,决定好好复习。给自己找点儿事做,或许可以平静一下内心。这样一来的结果,是我真的就复习进去了,当你真的入了进去,就会发现其实一切都不难。很多东西都是连贯的,相互联系,承因结果。知识也是如此。 为了安心复习,我没有带电脑,偶尔需要的时候,放松的时候,就去附近的网吧。那时候网吧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但是在小地方到还不少,而我也有段时间没玩儿游戏了,除了看看电影,也会搜搜文字学的东西。 天气好的时候,我便和煤球找个山头,整个身体没入树干之中,在那里睡觉。这样一来,可以补充树气,也可以补充木灵之气,虽然我还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具体用法,但没有砖就没办法建房子,我得先造砖。天气不好的时候,我就会租的地方睡。 平日里,我看书的时候,煤球就会趴在一边睡觉。这家伙从上次回来时候,一天里面绝大部分时候是在睡觉。不过有一天半夜我醒来,发现它不在。估计是去猎食了,我不知道煤球吃什么,但老树也说过,猫灵幼时需要阳气,长大了,该是吞噬阴气的时候了。好在,我看到它掉落的毛发,一点点儿长了回来,心中释然了不少。 方觉和玄沌子没有来找过我,这样最好。我笑,也许不会有人认为我还待在这里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 我怀念的……大学里的那些点点滴滴,似乎又找了回来。 灵台之上,有了门,这是一件大好事。这让我在平时闭眼的时候,不用刻意避免,就可以保持正常状态,而在之前,大部分时候会自动开启灵识模式。现在相反,若我不想开启,便一直是正常的,除非我想要用灵识看。这样……是不是就说明我至少可以在不开灵识的时候,把木灵之气藏起来了? 我冷笑,大概是在老树说不能回头的时候,便已然进入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或者你可以称之为江湖的一种。我想说,一入江湖深似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或者说,人在江湖飘啊,哪能不挨刀啊……而我就是个怀有玄铁令的石破天。没有他的命,只有他的智商,却还不是大智若愚……不过……现在我变了,既来之,则安之吧。我越来越好奇自己的一切,既然如此,何不去弄个清楚? 文字……就是突破口。 但却毫无进展。 临近春节,一年一度的跳龙门考试季再度袭来。我裹着羽绒服,堂皇的当着第三者电灯泡,照亮了老大的二人世界。等到最后一场科目考完出来,我特地请老大和大嫂去吃了顿好的。然后老大说,最值得庆贺的是,终于可以摆脱我这个宇宙超级无敌大灯泡了。 道别,收拾好行李,跟房东结完账,便看到了陆爽和他那辆破车。这货没有通知我,自己就来了,叼着烟,坐驾驶位置上招呼我上车。 “该不会一直监视我?”我调侃。 表哥嘴里叼着烟,然后对我说:“没办法,妗子给的任务。” 他妗子自然就是我妈了…… “考的怎么样?” “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是来复习的?”我笑。 表哥吸完最后一口,在烟灰缸里念灭,吞云吐雾之后说到:“本来不信,不过后来看你那架势……志在必得啊。” 呵呵,我不解释。 “要不要我去给你走走关系?”表哥说。 “算了,随缘。”我现在真的是想开了。反正木灵之气也能藏起来,封山育林的事儿也过去几个月了,估计该搜索的都结束了。若是考不上,回去当我的护林员,何乐而不为?但是老树说不能会蒙山,倒是我的心病,况且,我脖子里还有着一段莫名其妙的树枝。我原本想着是不是要把它种回蒙山,但老树的话又让我纠结。 潇洒的过完年,我没有回护林所,被表哥强行征用去当了他的助理。和我预料的一样,乾清宫的事儿我得管,后宫的事儿,他娘的我也得给他周旋。直到某一天,表哥又来电,我没好气的接起来,就听见那边儿大爆脏字儿。什么艹,什么麻蛋,最后终于听到了关键词,我也懵了。 “三百九,卧槽!牛啊。我就说么,你多少还是跟我有血缘关系的,这智商怎么滴也不会差太多……”表哥在电话那头嚷嚷,我听着怎么着怎么不对劲儿,这是明里夸我,暗地里捎带着自己吧。 三百……九……这个数字的确是天文了,我觉得有些不可意思,但它居然是真的。 怎么复试的我记不得了,反正我拒绝了表哥的相送,只身背着行囊,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复试成绩不理想,地域和学校缘故,动手能力较弱,不过结果出来之后,仍然以顺位前三分之一的成绩拿到了基础奖学金,换句话说,公费。走在魔都的大街上,突然有种不一样的感觉。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很不同。陌生而又新奇。既然老树说要藏,那就藏吧。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魔都别的不多,就人多。以前听说过这么一段话,我借用了。帝都看城头,长安看坟头,到了魔都就是看人头。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的行人,我居然有些紧张。有种想要开灵识看看的冲动。 只不过复试过了之后,我继续给表哥打工了,原本的办公地点也搬到了魔都,看样子他是想让我完成学业的同时,给他兼职了。这货居然开始乘着房地产欣欣向荣的微风,准备再捞一笔了。我可没经验,也没想法。 然后再明媚的九月,抛开一切,欣喜的来到了职业男子学校报道。可是第一天,就给我留下了之后若干年的阴影。 报到处那女孩儿推了推眼镜,然后看看我,指着我的名字问:“这是你的名字?” 我看着其貌不扬的那位,点点头,礼貌的笑笑。心道,为何都不问别人? 女孩儿看了一会儿,然后念到:“肖吉吉……” 这话一出,坐他旁边也是接待人员中的一位,立刻忍不住,笑喷出来。 我尴尬掉了一地,擦……本人平生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把我的名字分开来念:“大姐,这两个吉在一起是一个字,念zhe,请跟我读兹额喆!” 那女孩儿愣了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念的词有其他谐音含义了,脸上立刻升起一朵红云,争辩道:“我当然知道,但是打印机有问题,怎么打的这么分开!我以为是两个字呢。” 一圈儿的人都已笑爆。 “没事儿,行了,大姐,赶紧盖章吧,后面还一圈儿呢。”我不想多呆了,越抹越黑这感觉很不好。 “哼。”那女孩儿果真生气了,我连声好言,她才勉强给我盖了章,算是放过我了。 哪知道,这不过是噩梦的开始…… 第七十一章 诱灵体质 报道之后,第二天去实验室的时候,我明白了一个世间的真理——冤家路窄。 “是你?!”我愣在那里。 其貌不扬的女孩儿一撇嘴:“对。” 我背脊上出了一身的冷汗,我去……现在想想怪不得她当时问我……搞半天……这女人是我的正牌师姐……换句话说,我死定了。我很想跟她理论一番,你既然早就知道我的名字,必然也是知道读音的,为何还要念错?你让我怎么想你?是智商低还是别有用心?可别……我看着她的飞机场,阿拉蕾样的眼镜……你让我有什么幻想?! 女孩儿不知道我心里龌蹉的想法,白了我一眼,问:“知道我叫什么么?” 我点点头,刚才导师带新生进实验室的时候已经都介绍过了,每个新生分配了一个高年级的带,这个其貌不扬的师姐,叫做姚晶晶。我听了之后特别认同这个名字,如果把最后一个字去掉,就更完美了。当然,我还不想死的太快,这些话只能说给自己听。 接下来的日子,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别的新生第一年主要精力都在课程上,姚晶晶则把我的空闲时间列了表格,规定我所有没课的时间都必须来跟她做实验,美其名曰,免费教我,还言传身教,实际上就是让我给她干活。不过,还别说,这家伙虽然是死性了一点,智商在某方面比较低下,但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有个最大的优点的,让我非常佩服,那就是勤奋。爱因斯坦说过,天才等于百分之一的灵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一直以来,老师总是教育我们,要重视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实际上,爱因斯坦重视的是那百分之一的灵感。这句话,我也想对姚晶晶说,但是……我不敢。她的勤奋我佩服,但总觉得还差那么百分之零点一的灵感…… 话扯的远了。总之,开学一个多月之后,姚晶晶对我的仇视减少了许多,因为我很乖……让我干啥我干啥。本来嘛,这种事,我觉得智商低也没办法,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她生气就让她泄泄愤好了,反正我辛苦点倒也能学东西。之前过了很长一段露宿野外的日子,开学了之后,没怎么敢,而且我对附近地形,人迹神马的情况不甚了解,不敢轻举妄动。暂且消停一会儿,过过正常人的生活。煤球很有灵性,自觉住进了灵台,间或消失一段时间,回来就是睡觉。不知道是返祖现象的后遗症,还是它受伤太重,毕竟后来进去那一趟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不得而知的。而老树似乎相关的那节树枝,倒是蹊跷的很,断了好久了,依然翠色盎然,愈发的水灵。我甚至幻想,会不会哪一天树枝里的老树就会从我灵台醒过来,然后说,他之前一直在树枝里修养…… 不过,如果你已经踏入了某个圈子,那么你的关注点就会完全不同,所以有些事情,注定要发生。而这件事的起因竟然也和其貌不扬的姚晶晶有关,真是活见鬼了……真的是活见鬼……事情是这样的…… 一个多月的打杂生活,让我发现姚晶晶一个特别的习惯。她这人勤奋的让人吐血,因为但凡有一个人特别勤奋,老师就会把她当标杆,但是姚晶晶不是,这是由于她虽然勤奋,但从来不会在晚上八点之后留在实验室。就算宁肯早上六点钟起来,也绝不八点钟之后离开。相较于凌晨十分,很多人还在加班的前提下,姚晶晶的勤奋是有限的。我只当她是作息规律,直到有一天,她因为某个实验太过专注而在八点的时候,依然工作,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了。 这其实对于我们来说是没差的,八点和八点半……差很多么?但是姚晶晶却显得异常紧张。想要走,却又不敢走。实验室这个时候人已经不多了。我有些奇怪,但……这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我还没有烂好人到主动去关心别人的私事。万一人家不方便说呢……只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姚晶晶竟然过来找我……真的是很奇怪,虽然我俩关系有破冰迹象,但平时除了实验上的事儿,她理都不稀罕搭理我。 “肖喆……” “恩?”我正低头刷着瓶子,见她叫我,虽然不至于受宠若惊,却也吃惊不已,“师姐有吩咐?” 姚晶晶似乎很为难的样子,吞吞吐吐的问:“你是十月二十六号的生日?” 我点点头,奇怪她为何对我生日感兴趣:“难道跟师姐是一天的?”这当然是纯属玩笑,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搭话,如果说老树是冷冰冰的,姚晶晶对我的语气纯天然带刺儿。 果然,这话一出,姚晶晶略显尴尬,她摇摇头,有些尴尬,想要离开,但还是忍住了,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却不想戳破,反正她智商低是我早就领教了的。 “是真的生日么?”她犹豫了一番问道,见我一脸的奇怪,连忙解释道:“我是从新生的资料上看到的。身份证号。” 我释然的点点头,女人的十三点我心领神会。“是真的,我没改过年龄。” 姚晶晶听到这话似乎挺高兴,对我说:“能不能麻烦你个事儿?” 人家这话都说了,我自然也不能小家子气:“师姐尽管吩咐。” 姚晶晶有点脸红……这个我也领教了,她经常脸红,热了脸红,气了脸红,还有尴尬的时候也脸红,据说她还去看过医生,说是交感神经兴奋……我不吐槽了,只是姚晶晶的吩咐也让我颇为惊讶,“能不能送我回宿舍?” 这话一出,实验室为数不多的留守者,但凡听到的,都瞄了一眼过来,眼神中不乏暧昧…… 妹啊……我看着姚晶晶,确定她不是开玩笑。该不会这是一种暗示?她对我……有意思??俩问号是标点符号的错误使用方式,但我想错了也得用,这不合常理啊…… “算了……”姚晶晶看到我的反应和大家的反应,咬咬唇,一跺脚,转身就要自己离开。 我心想,这不是个事儿啊,不行,先不说人家小姑娘让我送送不一定是这个意思,就算是这个意思,我也不能这么糊弄着,我对她是没什么感觉了,但得把事儿说清楚,所以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实验服一脱,喊到:“师姐没事,等我拿下车钥匙。” 我匆忙拿了钥匙,看着电梯已经下去,赶忙从楼梯奔下,没有人,正以为她负气溜掉了,仔细一看,她正推着车子在门口徘徊,看样子是没走。不知道是不是在等我? 我走了过去,姚晶晶看到我,有点感动也有点小小的不好意思,对我笑笑,说:“你这人还是不错的。” 我耸耸肩,也笑笑,想说,你才知道啊,但……终究没说出口。 姚晶晶推着车子对我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怕黑。” 我依然笑笑……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是骗鬼?实验室这么多人,你怕黑,单单来找我? 似乎发觉了我的不信,姚晶晶招牌动作,咬嘴唇又出现了……我心说人家萝莉咬嘴唇有一种萌态的美,为啥您老人家同样的动作我只能想到跟智商有关的形容词儿呢? “你相信……有鬼么?”姚晶晶突然说到。 听到这话,我当即从神游中回来……愣了一下,心说,我该怎么回答你?还是那句话,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还是沉默吧。 见我不语,姚晶晶说到:“我之所以让你来送我……是因为……你的生日都属阳……” 这句话一出,我就愣了,她说的没错。虽然她不知道我的时辰,但实际上我的八字全阳。为何姚晶晶会关注这些?我选择沉默。 果然,姚晶晶自己开口了:“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体质特殊,叫做诱灵体质。”说完这话,她看看我,我正专注的看着她,和我的眼神相遇,她有些不好意思,立刻低下头去,说到:“算了,我已经不想再说这种事了,呵呵,你就当我有点神经质吧。” 顷刻间,我明白了,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诱灵体质,但这女孩……“我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但鬼不一定都是恶的。” 姚晶晶听到我的话,竟然停下了脚步,出神的看着我。 我莞尔一笑,刚才那一瞬间,突然觉得姚晶晶很可怜,定然是有说不出的苦衷,但是实际上,当她说出诱灵体质的那个瞬间,我突然有种别样的感觉……别瞎想,跟多巴胺的化学反应无关,而是,我察觉到周围有些不同。说不出哪里不同。就好像周围的空间……多了一些东西,充斥着原本应该是空气的地方。 我知道,在很早以前,我的身体里有种东西觉醒了,这东西叫做灵觉,跟灵识不同,是一种直觉,不用开灵识,不用木灵之气,仔细感觉,就能知道一些事情。现在这个状况下,怕是……姚晶晶没有说谎。 如果说,按照字面意思的话,诱灵体质……而不是幽灵体质的话,如果我理解没错的话……姚晶晶的体质……简单而言,就是容易招鬼的那种……但是,看这架势,我皱了皱眉,恐怕……还不止 第七十二章 不能晒月亮的人 “如果你愿意说,我不介意听听。”我忽略周围空气的异样,面对姚晶晶的注视,随后说到:“据说我小时候还见过鬼,但我不记得了,谁知道呢……”我没有说谎……或者说,至少这句话没有说谎。 姚晶晶出神了一会儿,微微低下头,我俩在大楼前的树下这么对立着,毫无暧昧……或者说,至少我觉得没什么暧昧,要是对风舞阳我还有点幻想,对姚晶晶……还是算了吧。不是我以貌取人,而是完全没有感觉。 “我是……不能晒月亮的人。”半晌,姚晶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之后,她沉默了一下,突然推推眼镜,傻傻的一笑:“呵呵呵,算了,算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我看你还要忙很久。” 她说完这句话,立刻打散了我对她的同情心,艹……谁特么让我刷的一堆瓶子?不就是她姚晶晶,现在充什么大尾巴狼。不过姚晶晶没有给我机会,踏上单车先骑了出去。我只能赶紧追上,不管怎么说,也是出来了,既然如此,就还是帮人帮到底吧。 但是她那句无厘头的话,还是让我有了很多联想。不能……晒月亮?……早年有一本书,据说是关于网恋的鼻祖,痞子蔡和轻舞飞扬,这本书让我对网恋充满了遐想,同时也知道了有种病不能晒太阳,这种病就叫做红斑狼疮,全名太长,我就用来凑字数了。但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能晒月亮的病。而且……我看了一眼姚晶晶,略微粗壮的身材……怎么也不能跟轻舞飞扬联系在一起……她怎么看也不像孱弱的那种人啊…… 月亮么……我慢悠悠的骑着单车,抬头仰望星空……皓月当空照,风过夜婆娑……真暧昧的景色,只可惜身边的人不对,话题也不对。 “噗呲。”姚晶晶看我傻傻的抬头看着天,不声不响,一下笑了起来,“看来挺迷茫啊。” 我转脸看了一眼她,点点头:“有点儿。”说完,我突然想到一个典故,然后对她说:“难道……你会变身?” 姚晶晶听完也笑了:“哈哈,你太逗了。当我是狼人啊。” 不然……难道是小悟空?我也笑,没有多说,她未必会知道七龙珠……“或者跟潮汐力有关?” 姚晶晶大笑,毫不顾忌形象,她在实验室跟别人说话,经常会这样,但在我面前……还是第一次。啊……破冰会晤么……是不是我的苦日子会结束了? “不是。”笑过之后,姚晶晶渐渐平静下来,微微有些忧郁,真是极端。过了一会儿,她又道:“不过,也有可能,我也没做过研究,所以不能轻易否定。” 我是服了她这种做学问的态度了,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不过当我无语之后再次看向她,突然发现了些许不同。这种不同不是一直周围异样的存在感,而是围绕着姚晶晶周围,似乎有些亮闪闪的东西……是我的错觉么,揉揉眼睛,再看时似乎就没有了。 “你看见了?”见我揉眼睛,姚晶晶惊奇的看了我一眼。 “看见什么?”我明知故问。 姚晶晶见我这么说,突然哽住,不知道是不是该接下去,沉默了一会儿,她单手骑车,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然后抖了抖。我看出来了,这是一个晴天娃娃,布做的,白天的时候我见过姚晶晶把它挂在背包上,现在怎么从口袋里拿出来了。 “知道这是什么不?” 我笑,小姑娘的东西……“晴天娃娃吧。” “对!但它是我的保护神。” 我再笑……日本的御守和中国的黄符,耶稣的十字架,现在出了晴天娃娃…… 看到我笑的极度不相信,姚晶晶很不服气:“真的,不是迷信,你仔细看看!” 她这么说,我便用了用心,仔细观察了下,发现这个晴天娃娃圆圆的脑袋散发着幽幽绿光……难道……“是夜明珠?” “算你识货。”姚晶晶重新把晴天娃娃放口袋里,对我说:“你刚才说你见过鬼,刚才又揉眼睛,我就知道你看见了……”说完又有点纠结:“你是什么时辰生的?” 我呵呵一笑:“别问了,八字全阳。” 姚晶晶偏头看了我一眼:“猜就是,不过……八字全阳的人能见到鬼……这个不对啊。” “你是阴阳大师么?”我看着姚晶晶,心里苦笑,我是不是就该着不干人事儿啊,怎么身边总是出现这种鬼事儿? “我不是。”姚晶晶摇摇头,“你可以理解为,久病成医。”她又恢复了平日里对我颐指气使的语气:“你刚才看到的那些东西,就是月华,不是天上的五彩之色,而是阴月之精华……”见我眼神迷离,姚晶晶叹口气:“估计很难理解,这么跟你说吧。我的灵魂好像有点问题,或者说特殊,照射到月光,就能凝聚月光中的阴之精华,你看到的那些晶莹闪亮的东西就是了。这些东西据我师父说对阴魂之物来说,就是大补的东西,所以如果我照到月亮的话,就必然会招鬼。虽然鬼不会吃我,但还是很吓人,特别是,当月华积累到一定程度……我就能见到鬼……” 别的我不敢说,但是最后一句,如果不是假的,那么姚晶晶怕是绝对心理素质过关了……我脸色不像刚才那样嘻哈了。因为最开始我觉得姚晶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害怕,编的各种理由,后来即便感觉到不同,知道她所言非虚,但如果她自己见到过鬼,那就是完全不同的情形。为什么?我苦笑,因为在我见到鬼之后,世界观的颠覆和之前只是听到那是截然不同的体会。不过,凝重了一下下,我大笑:“哈哈,你见到过鬼?什么样?红鼻子毛脸儿?那叫洋鬼子。” “真的!”姚晶晶见我取消她,急的有点红眼睛。 “好好,我信。”我赶紧停止笑,及时给予安慰。 姚晶晶又拿出那个晴天娃娃:“我是因为觉得你也见到过鬼,所以才跟你说的。这个晴天娃娃白天吸收阳光,在晚上就能散发出阳气,能够消散月华,这样鬼就不会跟着我,如果哪天要是连阴天,我就得找些阳气盛的人呆在一起……”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哽咽…… 我对此束手无策……哄女生我真心不在行,特别是……无感的女生……“我说……我真的信了还不行么。” 姚晶晶没有真的哭出来,似乎是把眼泪给忍了回去,然后抬头对我哼哼:“小子,你敢不相信师姐的话!” “我哪敢……不然又是一堆瓶子……”我苦哈哈的自嘲……想当年咱也是在表哥的公司里说话啊有点管用的人,现在被个小妮子呼来喝去的……这面子啊…… “噗……”姚晶晶忍不住笑出来,然后突然指着我道:“咦!你肩膀上……” 我怔了一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煤球窝在了我肩上,因为早就习惯了,所以没什么感觉,它现在的表情非常逗比。就跟拿着逗猫玩具上下晃动一样,它的小眼睛围着姚晶晶转呀转,连头也一起跟着转呀转。 “哈哈,它真可爱……”姚晶晶指着煤球哈哈大笑。 我突然意识到一点……煤球……可不是谁都能看到的……果然,我重新审视了一下姚晶晶,她绝对没有说谎。“师姐,它叫煤球。不过你能帮我保守秘密么?” “恩?”姚晶晶止住笑,看着我。 “学校不准养宠物,千万别告诉别人……”我把食指抵在双唇中间,“包括我宿舍的人,实验室的人,所有的人……”心道,但愿这样,她不会发现事情的真相:“如果你喜欢它,我晚上带她给你玩儿就是了。” “晚上?”姚晶晶撇撇嘴,我才发现失言了,“别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们互相保守秘密吧。” “好!一言为定。”我伸出手,姚晶晶愣了一下,双颊绯红。我有点尴尬,明白对面这个恐龙大姐不会给我这个面子了,收回手,摸摸后脑勺。 “一言为定。”姚晶晶脸红退去之后,转头对我说,恢复了平常。 到了楼门口,姚晶晶想要摸摸煤球,我捏着煤球的后颈,给她递了过去,没想到这货到了姚晶晶手上,立刻沿着她的手臂蹭蹭爬到了肩膀,搞的师姐又是害怕又是兴奋,轻轻的摸着她的脊背,煤球也不管,到了她肩膀上就安静下来了,然后趴在哪里,似乎很享受。我突然想到,姚晶晶能够凝聚月华如果是真的话,那么那些月华既然对阴物是大补,那么对煤球又何尝不是呢?心下灵机一动,对姚晶晶说:“师姐,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经常带它来给你玩。” “真的?”姚晶晶轻轻摸着煤球的脊背,它的小耳朵忽闪忽闪的,好像很受用。 “真的,而且我这猫是黑猫,”看着姚晶晶脸色一变:“黑猫通灵……师姐也知道,它能保护你的。” 姚晶晶点点头,明白我的话意了。其实对我来说,是双赢,姚晶晶需要散掉月华,而煤球需要月华,若不是怕被发现,我倒乐的让煤球跟着姚晶晶一段时间。就是不知道他俩的意见如何……嘛,还是作罢…… “谢谢你……肖喆。”姚晶晶上楼之前转身对我说。 我受之有愧,只能笑笑,然后跟她摆手道别。心中不知道该想些什么,然后回到我肩头的煤球不经意间抬起头,对着一个方向,喵了一声。我顺势而望,感觉对面不远处的树上,似乎有个黑影…… 第七十三章 割喉 是我的错觉么?如果是我的错觉,为何煤球会提醒我?如果不是错觉,树上的该是个什么东西?像是一只猫……但好像又大很多。再仔细看时,依然没了踪影……难道发现我在看它了? 太过模糊,我不能确定那是一种什么动物。不过,最为紧要的是……它的目的是什么?是我……还是姚晶晶? 我看了一眼煤球,它和我对视了一眼,似乎读懂了我的心思,一个跳跃,下了我肩头,然后消失在夜幕里。我没有多做停留,准备回实验室继续刷瓶子。但是……今晚的事,越来越让人讨厌。我最不喜欢神神秘秘的东西,偏偏一件接一件儿的来。 晚些时候,回到宿舍,熄灯睡觉,我便进了灵台。 老树说过,其实需要睡觉的是我的身体,而我的灵魂所需要的休息,在灵台上冥想更为合适。所以,一直以来,我其实很少真正的入睡。有些人是先天体质,睡觉比较警觉,通过训练的那种,其实就是在训练灵魂的感知力,也就是冥想的一种,只不过不像我这么彻底罢了。我所谓的睡觉,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让身体在休息,而灵魂一直都在灵台打坐。 魔都的树气不是一般的稀薄。一般来说,并非有树的地方就有树气。所谓树气其实就是树木吸收的太阳之气转化而成的,虽然所有的树木都有产生树木的能力,但并非所有的树木都能够保存树气,这也就是关键所在。双木成林,不是说两棵树就行了,而是说要有很多树才可以称之为林。很难说清楚,简单而言,越是古老的树,越是聚集的多的树,才可能有我能利用的树气存在。像行道树短短几年,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比我的木灵之气还要稀薄的树气……我根本无法用到。所以魔都虽然绿化还不错,但……树气太少,我就算天天住在树里,也相当于没住。现在后悔了,当初在昆嵛山的时候,就该天天住山里。就算在刚刚调理好的蒙山也远远好于这里。 我研究过周边的地图,最近的也要好几十公里的昆山和虞山,在么就是向南走跨海大桥,去宁波杭州这些地方才行。但……我毕竟跑不过汽车,也不可能像复习的时候花好几个小时去,大中午再回。都不现实。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这种感觉很像。我丝毫借不到力。其实也有想过要不要调理下当地的树脉,但首当其冲就是要开灵识,找脉冲……那是不可能的。开了灵识,就像夜里的灯一样招摇,就之前的经历来看,树语者这个身份好像很麻烦。再者,我现在也没有足够的木灵之气,虽然在昆嵛山那段时间有所恢复,却跟之前还是天壤之别,寻灵我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灵魂可以借助树气而动。呵……说起来,以前木灵之气何其多,现在……不提也罢。 所以,现在很多时候,我会在灵台上,感受木灵之气和树气。现在已经可以非常熟练的聚气成旋,甚至能够大致估算我灵台里的木灵之气的数量。只是……灵台有多大,我依然不能知道,就想你似乎看到了墙,但觉得那外面还应该有东西。 话说回来……姚晶晶这事儿,总让我心烦。你说那个暗中的黑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如果是在监视我,那么他是什么人,目的又何在?如果是姚晶晶……目的倒是好说,九成是因为月华。不过月华的确是个好东西,煤球每晚回来,精神都很不错。 之后的几天,我越发确认了自己的感觉。的确有人在监视…… 从那件事儿之后,姚晶晶也不怎么排挤我了,中午实验室的人一起吃午饭,她也会叫上我。 好几次,出了学院大厅,我就能感受到一股气息……说不出的难受,可以说是威压,也可以说是灵压,并非是对方有意产生的,或许正常人不会在意,也或许我过于敏感……学院正对面的那条林荫行道树上,总有一个东西在监视着我们。至于是谁……我觉得姚晶晶的面大。 几次之后,我决定冒险尝试一次,用我的新方法。 新方法就是不用木灵之气,改用树气。这是我多次试验的结果。据说,木灵之气是树语者独有的标志,但之前也说过树语者说不上常见,但也不是只有我一个,只不过可能像我现在这么纯净的木灵之气是少之又少了。那么其实很多习木的修者,也是能够调动树气的,所以,只要我别做的太夸张,而且,正午时分,树木能够产生树气,那么我就可以利用它们产生的瞬时树气,进行探查,到底是我的错觉,还是真的有人在监视。如果真的有人在监视,在树气的视面上,必定显露无疑。打个比方,我在瞬间链接树气,周围至少一里之内都会有树根的存在,那么就有树气的流动。所有在此列的生魂之气,甭管你是老鼠还是猫狗,都会像3d影响一般的清晰。 说冒险……必然是要担着被对方发现的危险。怕就怕,本来人家根本就没在意我,我反倒送上门儿去了。 直到煤球有一天中午突然从灵台里窜了出来,直直的盯着对面那棵树,我终于决定冒险了。 中午吃饭的时间,人还是很多的,我觉得对方不一定会发现具体是谁,反正它不能把所有人都干掉吧,那绝对是大事件儿了。 推好车子,我等他们弄好的那个空隙,做了瞬时树气探查,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搜神。哈哈,搜神记么。不过,等我真的发动了之后,就彻底没有心思笑了。我当初还想着,哪怕是梼杌我都可以接收,毕竟那种感觉让人觉得非常凶险。既然穷奇可以出现,为毛梼杌就不行呢。但事实上……那股危险的气息形状……是个——人! 但凡,灵异的事件,跟人牵扯上,我都会觉得是种阴谋。鬼没你想的那么多心眼儿…… 我没有看清他的气息模样……估计也看不太清,但是绝对是个人没错。 不过,这大概是我到了魔都以来做的最蠢的一件事儿,因为我……应该是暴露了。 当天晚上,当我骑上单车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拜姚晶晶师姐大人所赐,已经是十一点多了。丫……这妮子自己不能晚上做,现在做不完的实验都特么让我继续。更让我心碎的是,这货早上一年学,比我小,还整天以师姐自居,居高临下,让我的学习生活充满了无奈。还不如当初跟着表哥干,现在不要太爽。 言归正传,从实验楼到宿舍距离很长,别以为骑个几分钟就能到,怎么着也得个十几分钟,而且路上有一段路灯非常少。就在我想着回去之后要不要不洗漱直接扑床的时候,一股气息出现了。我瞬间惊醒。因为这个气息就是白天我探测到的气息,并且……比那要强上很多,似乎对方有意放出这样的气场,就是向我来示威的。 我抬起头,发现百米开外的地方,有个人站在马路当中。若是平时,我定觉得这人有病,中间是机动车道,夜里虽然车少,但也不会有人站在路当中,除非想不开自杀。但现在我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甚至可以肯定,那个人想必是来找我的,因为前后也没几个人在路上了。 虽然有这样的想法,我却没有剧烈的反应。淡定的悠哉骑车,直到跟那人同一水平线的时候,我不经意转头看了他一眼,就像刚才那几个人一样,看看这人是不是有病。若是我不看,反倒是有些奇怪吧…… 只不过,不同的是,前面几个人看他的时候,他都没有理会,而当我看他的时候,他居然转了转头,跟我对视了一眼,只一秒钟的眼神交错,而且隔了有两三米远,灯光也昏暗的紧,我依然看到了他的脸孔和眼神。脸孔……意外的年轻……这话我用来说过老树,但老树也差不多跟我相当年纪,但这人怎么看都脱离不了,少年二字……但是眼神……比老树还要冰冷,跟老树的冰冷不同的是,老树的冰冷下似乎有一团火焰,而这个少年的冰冷后面是无尽的黑。 骑出去很远之后,我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没有人影了……这算什么意思?过来打招呼的?我百思不得其解……到了宿舍楼下,停好车子,还在纳闷儿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出现在我的背后。等我意识到,一个箭步想要向前走回头看看是谁时,后面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是一只左手,越过我的左肩,扳住了我的右侧下巴,这时我才惊觉,这人力气大的很,我的脸立刻被掰向一侧,随后非常连贯的,感觉对方的右手也搭了过来,再然后只觉得脖颈里喉头一凉,突然脸上就溅到了许多温热的液体。接着,我听到了……风箱一般的声音。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瞬间眼睛睁到极大。 背后的身影在顷刻间消失了气息,但我知道,就是刚才那个少年……也就是一直监视我活着是姚晶晶的人……他想要杀我,并且实施计划了,而我……完全没能幸免。杀人的手段是及其残忍而高效的——割喉! 我本能的捂住喉结,想要止血,另一方面想着自救的方法,然后向着楼门处的灯光奔去,希望能够尽快被人发现……但是,随后而来的一击手刀正中我的后颈,顿时一股剧痛传来,我被脚下的台阶绊倒,倒进了灌木丛。 第七十四章 请求 这一记手刀之后,我心里清楚的很,对方的力气奇大,怕是爬不起来了,晕眩之后就是潮水般的黑暗迅速袭来,最后的意识想要呼喊…… 多少次了,我总以为自己会死,却终究活了下来,这一次……该不会有例外了吧。 只是,当我在灵台醒来的时候,被自己给愣到了……我这……还活着?我应该死了,被摸了脖子之后有几个还能活?前提是没有救援的情况下……难道我又被谁给救了? 挣扎着从灵台上爬起来,我心中想着是不是老树回来了?但是片刻之后就明了,没有,连煤球都没有踪影……那么我现在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心念动时,就要睁开眼回到身体里去,但是当我睁开眼,仍然是在灵台。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那么说来,我的身体的确出了状况……或者有没有这种可能,是我的身体已经死了,但是我的灵魂还活着……这特么不是废话么……但问题是既然我已经死了,为什么灵魂没有去该去的地方?以前我不信鬼神,好么,现在信了,阎王小鬼儿都不搭理我了,阴差呢?死哪儿去了? 我的情绪有点乱,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总之要先弄清楚状况。没了老树,没了玄沌子,没了黑哥和老狐狸,哪怕是花妖常夏和小和尚方觉,我就是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平复了自己之后,我再次尝试过回到身体的状态,依然没有结果,就像一扇门关了。门?!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急忙奔到灵台之上,那扇门……依然紧闭着,仔细观察,我发现了些许不同。那些本来应该已经变黑了的字体,现在隐隐的一闪一闪发光,虽然缓慢而且暗淡,却依然在动,那频率……竟然像是我的心跳。这是怎么回事? 伸出手……我慢慢触到那扇门……其实在以前,我总是从这扇门洞里出去然后就回到了身体,后来习惯了,灵台和身体之间的转换,几乎不用再费什么时间,所以这扇门就再没注意过。除了煤球进出我灵台依然走此门之外,这扇门相当于被冷落了。我之前也想过来看一下上面的文字,但找寻了一段时间之后,没有新的发现,也就不太在意了。只是,当我触到那扇门的时候,心里就彻底放弃了。 没错……我从来没有一次能够碰触到这扇门,跟煤球一样,从来都是穿透过去。但这一次,我触到了它,心里差不多得到了结论。即便我随后也试了试,甚至用肩膀扛过,这门都纹丝不动,上面的光,一闪一闪和着我的心跳…… 无法得知外面的情况,我顺着灵台转了转,除了稍微有了些稀薄的雾气之外,就只剩地上的土了。难不成……我心里一慌,苦笑道,这是要关禁闭?无期徒刑……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回到灵台中央,我依旧盘膝而坐,定了定心,决定……开灵识。只有这样,我说不定可以看到外界的情况,虽然是底片状态。 事实上,当我这么做了,也的确看到了外面的情况,这扇门阻挡不了我的灵识,但是当我看到了外面的情况,却着实吃了一惊。之前我说过,魔都虽然绿化尚可,但树气稀薄,这是典型的现代绿化结果,而且多是移栽断头树,抱球树为主的原因,简单而言,就是没有地力。真生的山林,地下的生物量要远远几倍几十倍于地面上的,所以能够引出地底的地脉之气,我猜这也是所有的龙脉不仅仅跟山有关,而且跟树有关。天下之大,没有一个龙脉是在光秃秃的石头山的,莫不是苍山翠林,亘古脉系。 来到魔都,虽没有大范围的考察,局部地区也见到过了,地下几乎都是黑暗,没有树气的存在。但是此刻,我的周围,密密麻麻都是细小的树气,将我的四周缠成了一个茧子。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明明没有地力存在的,树气也几乎没有,这些细细的树气是从何而来? 我不知道。但有一个方法可以尝试。我可以灵识顺着树气去寻找……寻灵定脉的时候我用过这招,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我木灵之气稀薄,树气也稀薄的很。不管了,试试吧。 沉下心,全神贯注,顺着其中一段细丝状的树气,我觉得自己像蛇一样游走在树气之间,这树气也稀薄的很,我怕这树气一断,连回来的后路都没了……终于树气的尽头到了,耳边却是轰鸣的汽车声。汽车不是生物,没有流动的气息,我看不到,却能够听得到。这原来是一棵路边的行道树么?顺着原路返回到自己的灵台,我心中甚是疑惑,难不成这些像丝线般缠绕的树气都是这附近一颗颗树聚集而来的?不过它们为何要这样?是为了救了?为什么救我?这些树气怕是它们不知道努力了多少个日夜的劳动成果。 思量了很久,我觉得应该做点什么。老树说过,树语者其实是应该多跟树木交流,而非进入山门去跟着所谓的师傅去学习御木之术。毕竟御是一种单向的制约控制。而树语者其实是双向的联通者。 那就让我来感受一下吧。盘坐在灵台,我把灵识努力分成若干份,不断的不断的摊薄自己的灵识,顺着稀薄的树气寻找每一个源头。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某一个瞬间,我懂了。 别问我为什么会懂,这就好像你把手伸到水里,立刻就知道温度、粘稠度,滑润度等等的信息,对,就是体感。我知道它们的意思,也就是这么一种体感。或者说是灵识的识感。 这些树木,对我,有个请求。 我很头痛。这个请求,怕是我做不到。 似乎是我死亡的前的那个瞬间,虽然没有呼喊出来,但是灵魂本能的求救了,偏偏我又是个树语者,人类听不到的情况下,树木却都听到了。 不知道那个杀我的人怎么处理尸体的,大概是随便埋了吧。呵呵,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该庆幸还是该无奈,他大概不知道,埋在土里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儿…… 这些树木纷纷施了援手,但是怎么保住我的,这不清楚,而且我现在出不去灵台,说明身体状态肯定不容乐观。也许假以时日,我会……复生?但,那是多久?算了。就算我真的复活了,怕是也完不成它们的请求……因为它们希望我能够恢复这里的地脉……这简直是痴人说梦,要么就是我领回错了意思……我又不是这里的土地……地脉关我什么事儿?话说这里的土地都去干嘛吃了?再话说土地公公到底是干嘛的? 不管了。甩甩头不去想这些事,一切都得等我出了这道门……既然我不知道如何去自救,不妨继续联系木灵之气。伸出食指,意识凝于其上,渐渐的食指指尖也产生了小的气旋,这就是我这些日子一来的成效,不仅仅可以用掌,指尖也可以聚气。不但如此,我将指尖慢慢向下倒转,那气旋接触地面之后,立刻卷起了一股泥土,形成了一个气旋球,球中央是实体的球心。我将指尖抽离,气旋稳稳的旋转在地面一寸的高度,像玩儿旋转硬币,虽然不知道这样有什么用,但总开发了新的游戏。然后继续形成第二个气旋,也在地面上旋转。再来是第三个,这差不多就是现在的极限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偶尔开动灵识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要么就放空精神,再么就是联系各种控制木灵之气的方法。基本上都是我自创的,然后我突然想到,如果以自己为中心,做出的气旋球该是什么样子呢?正当我打算尝试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猫叫。 “喵。” 我瞬间反应过来,看向声音……果然是煤球! 煤球蹭的窜了过来,钻进我怀里。 小别胜新婚啊……我举起煤球好好的看了下,然后把它放在肩头,站起身,心道,如果煤球能够进来,说明……这门……走到门前,我再度伸出手,慢慢靠了过去…… 果然……手穿过了树气之门,我当下立刻钻了出去,瞬间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原来这门是这么用的……方长之地么…… 不过,等我出了灵台才发现自己的状况。果然是在土里埋着,不管怎么说,出了灵台,一切都好办了。这里虽然树气稀薄,但我依然可以用木灵之气。身上缠绕的细细树根在我的意念下,纷纷退了回去,然后木灵之气散出,一棵树根瞬间暴长,伸出了地面,而我就在那树根的包裹中,一起出了地面。而后树根一分为二,我从容的走了出来,事到如今,不用老树,我本人也可以做到这一点了。 树根送我出来之后,又慢慢的缩了回去,若是被人看到了,就像一条灰色的蛇。 出来之后,四顾,发现还是在学校中,不过是比较荒芜的地方罢了。现在日出东方,不知道几点了……才想起……手机貌似丢了。慢慢走回宿舍,问了下室友,这货才说,你都三晚上没回来睡了,这是死哪儿去了? 我去……还真是死到地底下去了……没有请假,不知道实验室那边儿怎么办,我突然想到了姚晶晶……连忙推车去了实验室……一问之下,果然,姚晶晶在我被杀的当天晚上就失踪了,因为隔了几个周末,周一才发现,我去的那天,实验室的人正准备报警了,见我回来,大家才松了一口气,以为我和姚晶晶两个人好上了,周末跑出去玩,但是……天可怜见,我怎么可能……这下,可以确认了,姚晶晶是真的失踪了。 和那个少年,绝对脱不了干系! 第七十五章 嫌疑人 姚晶晶的失踪,其实与我关系不大,我救不救她情理上都说的过去,最多我不救自己良心上过不去罢了。之所以纠结是因为我自认能力不够,过去了至多再被宰一次,而且怕是也暴露了……或许可以试试暴露之后会死多惨,但我终究不是闲的淡疼那种。 何况,已经报警了,叔叔们管得了管不了我不清楚,但同时通知了姚晶晶的父母,就她这种异类体质,我不信她父母就没什么准备,说起来她不是还提到过有什么师父在么…… 就在我纠结不定的时候,出了岔子……我居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你这些天去哪了?” 报警之后,实验室的人都去录了口供,叔叔们很专业的问了各种问题,我一一作答,然后我发现叔叔们的表情越来越不正常,然后我也发现我的情况的确不正常。 “这三天有人跟你在一起么?” “没有。” “你在干嘛?” “睡觉。” “在外面?” “是的。” “旅馆?” “不,露宿。” 叔叔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觉得我在忽悠,事实上这是我能说的最真实的话,难不成告诉他我死了,埋了三天又活了?估计我这么说了,对面的叔叔会立刻掀了桌子踹过来。我还不傻,决不会这么说。 但是这样一来,我的麻烦就大了。姚晶晶是周四晚上失踪的,据说她和舍友都是作息很好的那种,四人间在十点多都睡了,当时姚晶晶还在的,但是早上的时候姚晶晶就不见了。这种情况也经常出现,想来她晚上不能加班,早上一直很早起来,要说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她没有收拾床铺,像她这种有点轻度强迫症的人,少见。 我心里猜测,姚晶晶该是在睡梦中给人掳走的,但我不能说……所以叔叔们开始关心我了。 如果我是警c,相信也会得出如此结论……毕竟我的情况太…… 姚晶晶失踪当晚,我加班到十一点多,学院有摄像头监控,调出来必然看得到,学校主要路线和宿舍区也都有监控……我倒是怕了,怕他们看到我被杀的一幕……可真没法解释了。假设,监控没有拍到……那么,我的嫌疑更大了,因为之后我没有任何的不在场证明,而且也失踪三天……三天……够我毁尸灭迹好几回了……但若摄像头没有照到我这三天的情况,便没有最终的定论。 作案动机我都替他们想好了……两种。第一,仇杀,第二,情杀。第一种,莫不是因为我俩嫌隙在前。第二种,莫不过我俩暧昧在后……叔叔们啊,天可怜见,只是那时呼格案还未昭雪,顶包并不少见。 当天,叔叔们还是把我放了,但我是最后一个走的,并且补告知,案情严重,相关人员暂时不要离沪,保持联系畅通,随叫随到,最后来句管方外交辞令,谢谢配合。只不过走到门外,听力早已过人的我还是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 “这小子嫌疑很大,有必要监视一下。” “恩,刚才头已经发话了,说这些个智商高学历高的脑袋不正常的很多,你看前些日子不就有个跳楼的么。” “你说的是……” 我没有听到后面的话,但我知道他说的哪件事……这事在学校早已不是新闻……但,叔叔们,你们不能这样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我回到学校,没什么心思上学,姚晶晶下落不明,一点消息也没有,心里也不是滋味。就在我决定让煤球探查一下的时候,我被带走了……去思考人生了。 “我们查过你的背景,你大学毕业后做了一段时间护林员,口碑不错,但有点奇怪,似乎喜欢在树林里过夜,能说说情况么?”叔叔态度温和,看来是要先礼后兵了。 “个人喜好而已。”我也礼貌回答,但不是真话,没法解释,说我被老树精附身了,天天埋树里?你还是给我吃粒花生米把我埋了算了,那样我心里更爽快。我现在的状况就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你这样的态度不配合啊,我们也是希望早点找到你同学,时间越晚危险越多。” 我点点头,看着他们:“您说的对,所以最好扩大范围寻找。” 叔叔摆摆手:“这个我们有安排。” 我心中冷笑,安排个鸟屎,重心都放我这了吧。不过我不担心的是,姚晶晶不会有生命危险,对方要的是月华,不会让她死的。 像是发现了我的不屑,对面那个三十出头的壮汉说到:“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这三天你在哪?做了什么?” “在学校,睡觉。” 对方看着我一本正经的说出这话,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喝到:“你说谎!说!你是不是把姚晶晶害了,然后埋尸了?!因为你恨她给你穿小鞋,心理承受不了!” 我心里一片清明,冷静的看着暴怒的大叔,或者我该叫大哥。 “你不承认么?” 他这么一说我就笑了,“承认什么?带有色眼睛的是你吧,警cha大哥。” 对方似乎被我的冷静震到了,也是若我真的是杀人凶手,这种心理素质也算极品了。 沉默对峙了一会,我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了,他们已经先入为主了,我解释也徒劳,何况证据不利于我,所以我也起身:“这样吧,我保留对你的诽谤进行讼诉的权利,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先离开了,另外我会找律师,哦,对了,我会全力配合警方的工作,这是我作为公民应尽的义务。” 可能是觉得我看上去挺木讷一人,本来不爱说话,偏偏现在说了一堆,叔叔愣了一下我似乎看穿了他的心理,不就是觉得我反差太大,增加了可疑度么…… “还有什么事么?”我问到。 叔叔没说话,我礼貌道别。出了门打电话给表哥,大致说了情况,让他处理一下,我心里很乱,不想跟这些人搞。 老树不在,树的请求我不知道理解错了么,若是对了,又怎么办?地下的树气稀薄成这样,魔都号称不夜城,的确地上的部分夜晚是亮了,但是地下的部分却成了无人区,这……就是代价么。拿起脖子里的树枝,依然翠绿,但毫无回应。嘛……算了,老树毕竟没死,蒙山上的灵根只不过被封印了而已。反倒是我自己,到现在还浑浑噩噩,心里明明知道自己的情况,却老是提不起劲儿。 想要变强。 这话早先没有,鲁东一役之后,突然萌发了,迅速的生长。握了握拳,我心里有些焦躁……找不到合适的方法。 煤球从灵台出来,窝在我肩上。我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姚晶晶,虽说对她没什么感觉,但我觉得叔叔们不靠谱。要么……让煤球去找找,然后把线索想个方法透给警c? 很多时候,不用我说。煤球就理解了我的想法。站起来,扭头看着我。我也看了它一眼,说到:“一切要小心,安全第一,切莫恋战,找到之后马上回来。” 煤球回应了我一声喵,就不见了踪影。 出了警局,迎面碰上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自从自己出了状况之后,我对于这种人还挺敏感,抬头看了一眼。恩,倒还真的是个道士模样,道骨仙风,山羊胡子。跟玄沌子一样也是一袭长衫,不过是象牙白色的。我觉得此人高调,本能觉得没什么好感。大概是一种人类的嫉妒心理罢,世风日下,信口雌黄,真假莫辨的事儿太多了。不管他是真道士,还是假道士,也都与我无关。 只是……当天下午,我刚回到学校。就再次见到了此人,还是面对面。 “肖喆,有人找。” 我在学习室浏览网页,师兄胖子在门口叫。起身出门,发现是一对中年夫妻。 “你是肖喆?” 那中年男人个头不高,说话倒还是礼数很足。我点点头。 男人推推眼镜:“不好意思,我是姚晶晶的爸爸。” 我怔了怔,仔细一看,眉眼之间还真挺像,不得不说姚晶晶果然女儿像爸。“叔叔好,找我有事?” “我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看着中年男子殷切的邀请,猜测他的目的,不过还是点点头,人家女儿失踪了,找我了解下情况,很是正常,我不能不近人情。“等我跟实验室说一声。” 跟师兄打过招呼之后,随姚晶晶父母来到学院门口,我以为这里也差不多了,门口大厅不小,还有可以说话的接待区,几张沙发。但是没有,两人直接出了门外,然后我看到了一辆帕萨特。那个年代的私家车保有量还没有随后几年的井喷式增长。这样一看,姚晶晶家里也算富足。我倒是有点欣赏姚晶晶了,就这样的家庭,她不但没有一丝小姐的架子,反倒是勤奋的很,刮目相看。 陕a…… 我推过不过,坐在副驾驶上。开出去十几分钟,到了稍微热闹的商业区,一路上,谁都没说话,直到姚爸爸领我进了一间茶室,云轩阁。这种地方,我也就是跟表哥谈生意的时候来过几次。 进门之后,接待的小姐对两人点点头,随后就引我们三人进了二楼一间的包房。我第一个进,进去之后发现,里面已经有人在了。不是别人,就是上午从警局出来,迎面碰上的道骨仙风。 “这位是肖喆同学。”姚爸爸对道长说,又对我说:“这位是悬壶道长。” 我去……这名号,悬壶济世…… 第七十六章 会所 悬壶道长见我一行三人进来,却也没有架子,立刻起身,拱手道礼。 我自然也拱手相敬。 “小兄弟,面相不错。眉宇间有股英气。”悬壶道长道。 “道长高抬了。”嘴上这么说,哈哈,我心中笑爆了,若不是表面必须装b,此刻定然哈哈大笑。心中对面前这位有了些定位,口才不错,会忽悠!这种人往往没什么本事……不过随后他说的话,我多少对他有些改观。 悬壶道长接过姚爸爸亲自泡的茶,摇摇头,对我道:“并非高抬,我们早上见过面的,不是么?” 我微怔,心道见过倒是见过,但这道士都没睁眼瞧过我,印象如此深刻?如果他不是忽悠,倒像是有点本事了。至于说我面相这些,当场面话听听也就罢了,我毕竟也不是刚刚大学毕业那会儿了。 “二位已经见过面了?”姚爸爸也愣道。 悬壶道长点点头:“我与这位小兄弟,早上有过擦肩之缘。” 见姚爸爸看我,我也点点头。 “这就简单了,都是有缘人,道长,你还是赶紧问问情况吧。”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姚爸爸很是急迫。 悬壶道长也没有多言,伸手从长衫中取出一个物事,递到我跟前,“这个东西,小兄弟可曾见过?” 他拿出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什么了。悬壶道长的掌心上托着一颗比乒乓球略小的圆润珠子,通体碧绿,像是玉石材质,不过我知道,这不仅仅是玉,而是……姚晶晶那颗夜明珠……虽然当时是在晴天娃娃里面,但我依然可以确定。 “见过。” 悬壶道长点点头:“小兄弟是个实诚人,这颗是夜明珠,乃是我的藏品之一,先前赠与爱徒以保其身,只可惜晶晶失踪的时候未佩戴此物,不然也用不到麻烦小兄弟了。”叹了口气,又道:“这颗珠子还有个特性,就是能够记录气息,这是我施的法,但凡见过珠子的人,都会记录到。” 原来还有这么一手,我心说,若是我回答没见过,岂不是嫌疑更大了。 “我叮嘱过晶晶,这珠子白日需随身佩戴,夜晚莫要见人,睡觉时便放于枕下。不知道为何会与小兄弟见?” 悬壶道长问了这问题,我看到姚晶晶父母对我有点另眼相看。心说,这是看女婿的眼光么?……“我不知道这珠子是这种用处,当时,师姐晚上不敢回去,问了我的生辰,说我八字全阳,所以让我送她回去。我们随便聊了聊,说到了晴天娃娃,才知道是个夜明珠。” “这是真的?晶晶从来不给别人看的。”姚妈妈很激动。不知道是因为给我看高兴,还是震惊。 我的确是看了,至于姚晶晶为什么给我看,我觉得……很可能是因为我说过我也见过鬼,让她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但这事儿我没法跟对面三人解释。只能抱歉的对姚妈妈笑笑。 悬壶道长道:“哎,莫惊。见到就是有缘,至于为什么小兄弟能见到,找到晶晶之后自然就有结果了。话说,小兄弟,听说你也三天没有消息,若是可以,是否可以告知贫道……这三天……” 我笑了……我的情况,悬壶道长想必在警局已得知一二,就是不知道警c叔叔跟牛鼻子老道是不是沆瀣一气的,能得到多少消息。“我在学校里露宿。” 姚爸爸听到很吃惊:“三天?” 我点点头。 “但警察说没有找到帐篷。” 这一句话,我就知道他们对我有芥蒂了。不过我还是很礼貌的点头:“没有帐篷,我喜欢在树上睡。”看着姚晶晶爸爸妈妈看野人一样的看着我,我只好言不由衷的加了一句:“因为我喜欢玩跑酷,所以必须锻炼这种能力。” 这么一解释,姚爸爸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倒是姚妈妈小声问道:“什么是跑酷?” 姚爸爸低声道:“现在年轻人时兴的一种户外拓展运动。” 姚妈妈貌似理解的点点头。 悬壶道长一言不发,双目含笑的注视着我。 我没有再解释,多了反倒假了,虽说本来就是假的。 “我相信……此事与小兄弟无关。”半晌,悬壶道长点点头,然后对姚爸爸姚妈妈说:“贫道可否单独和这位小兄弟说几句?” 听到这话,姚爸爸和姚妈妈都很识趣的给我们留了空间,转身出了包房。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老道好像不简单。所以还是敌不动我不动吧。 “小兄弟,你面相主仁,无肃杀之气,晶晶绝对不会是你害的,况且晶晶现在定然无事,只是……”牛鼻子老道语气放缓:“若想救他,还得靠小兄弟助一臂之力,不知道可否?” 这话说的,“道长抬举我了,我就是一个学生,不知道哪里能帮忙,如果能帮,您尽管开口好了。”我并非客套,心中还是想帮忙的,只不过这道士若是有些真本事,我担心自己的身份……唉,说来,事到如今,都不知道多少人知道了,我又何必在乎太多…… “好,小兄弟果然爽快,那我就直言了,”悬壶道长说到:“想借你猫灵一用。” 什么?!我愣了,他怎么知道我有猫灵的? “小兄弟莫怕,早上贫道看到一只猫灵出来,随后小兄弟紧随其后而且身上有猫灵的味道,贫道这才不去理会。这猫灵毕竟是祸害,若不是知道为人所养,必定会捉了去。” 原来是这样,悬壶道长解释完了,我才明白,原来他一早就知道我有猫灵。不过他虽然言辞绰绰,我却有点鄙视,虽然他说的是对的,但猫灵本来就是自然的东西,为何见到就要捉?好吧,就当猫灵跟蚊子一样,早晚会祸害人,我就原谅他了。谁让人家是悬壶呢……只不过济世济的是人类的世罢了吧。 “我想晶晶之所以给你看夜明珠,怕是也见到了这猫灵?”说罢,悬壶道长叹口气:“夜明珠不在,追踪难度很大,小兄弟这猫灵可谓是追踪的高手,而且见过晶晶,必然可以寻到,所以……” “道长不必多讲,”我只是惊讶他知道我有猫灵,不过这倒也好办了,“我已经让它去寻找师姐的下落,过不多时应该就有消息了。” 悬壶道长大概没有想到,我已经动手去寻找姚晶晶,吃了一惊,片刻之后才道:“贫道没有看错,你果然是仁义之士。” 我摆摆手,这话说的大了:“道长不必过奖,我们毕竟是同门。”一个导师的,怎么着也是同门了吧。 悬壶道长点点头:“恩,言之有理。小兄弟露宿三天,想必也是为了喂养猫灵吧,警c那边我可以帮你作证。” 额……他是这么想的么,我心道,这个说法不错,我这三天的露宿倒是有了好借口,恩,将计就计吧。“那就谢过道长了。” 约好等煤球有了消息,打电话通知姚爸爸,然后谢绝了相送,我自己打车回了学校。 等到煤球回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不想拖延太久,我当即打了电话。姚爸爸和姚妈妈还有悬壶道长立刻就来接我。能看到煤球的只有我和悬壶道长。一路上,我让煤球坐在车前面,悬壶道长看着煤球的目光朝向指路。出了中环,车子最终到了沪西的一条南北主干道上,两侧绿化很好,偶尔有车子会开到绿化带中,仔细一看,还有条路。 “就这里了。”悬壶道长说到。 姚爸爸一看,惊道:“这里?!”耳后面露难色:“这个会所,是会员制的,我倒是有所耳闻,但可不是我这种人可以高攀的。” 悬壶道长点点头:“你们就不要出面了,我和这位小兄弟去探探。等我消息。” 我?我愣了下,为毛我要去?不是带到地方就行了么? 悬壶道长看出了我的疑问,说到:“不好意思,小兄弟你只要跟着我就行了。” 姚爸爸和姚妈妈显然不知道悬壶道长为什么这么高看我,不过还是依言离开了。站在绿化带旁,我看着面前曲径通幽处,一点好奇都没有,心道赶紧离开才是正道。但老道士可没想让我走。 “这里不是普通人能来的地方,非富即贵,若是这些人掳走了晶晶,必定会用法术掩盖,所以还要靠猫灵的鼻子。” “那我的猫灵会不会有危险?”我问道。 “小兄弟放心,有贫道在,绝对不会让它受到伤害。” 好吧,我承认,悬壶道长的轻描淡写给了我莫大的安心,算了,姚晶晶,你欠我一顿饭,等回来好好请我吃饭吧。 说着,这幽径就到了尽头,旁边有个地下道,写着p,原来是地下停车场,旁边有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服务生。正巧有辆车从旁边经过,将车开进了地下车库,我打眼一看,呵,果然,萌黄色的玛莎拉蒂小跑,哪个系列我忘记了,表哥说过,他之前想入手一辆,后来还是作罢,太招摇,在蒙山那边儿开着纯属惹事儿。我觉得也是,极光也就够可以的了。二姑夫至今还是用的他那个用了十年的瓷杯子泡茶呢,穿的也都是工作服。耐克阿迪什么的都在柜子里塞着,他看着心烦,穿着难受。还不如我爷爷偶尔还穿个跑鞋,表哥骗他几十块。别人在外面说他很潮,爷爷还跟人家争辩,说就觉得几十块钱的鞋穿着舒服。人家说几十块,你也给我买个呗。回头跟表哥说,表哥牙齿碎了往肚子里咽,还真给人家几十块买了几双。然后说,最后几双了,都是清仓的,这才了事。不过,周围的人都知道表哥有钱,但没人知道他这么有钱,托二姑夫的福……这是闲话。 我和悬壶道长到了门口,就被服务生给拦下。虽然我心里知道他必然是鄙视我俩的,但还是非常礼貌的说到:“抱歉两位先生,这里是私人会所,非请勿入。” 第七十七章 掌门弟子 我心道,看这样子怕是得走歪道了,正门似乎进不去。却没曾想悬壶道长,从腰间取出一个玉牌,递于服务生,道:“把这个拿给你们管事儿的,说我在这里等。” 嚯,好大的口气……我心中猜测这牛鼻子老道的来头。心说,这门口的服务生别再以为你是疯子……不过,我倒是多虑了,服务生毕竟是见过场面的,能在这里当差的,也必定是脑袋瓜子特别好使的,见悬壶道长这么说了,立刻转身进了岗亭,与里面的人说了几句,里面那人便拿了玉佩往里面奔,刚才那个服务生又出来,对我们道:“二位稍等片刻,马上就好了。” 悬壶道长点点头,并不介意多等几分钟。这副表现,倒是让我增了几分好感,毕竟从容不迫,不疾不徐不是所有人都做得到的。不过,我们等了几分钟他的脸色开始不怎么好看了,我心说难道是因为等的时间太长?不该啊,这才几分钟啊,想想跑来跑去快的话也要个十分钟吧。 “怎么了?”我随口问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悬壶道长顿了顿,说到:“有血腥之气。”随机意识到什么,对我说:“别担心。” 我对于他及时的安抚感到好笑,可能是怕我知道有危险想要逃走吧。心说,大叔,我还没这么没品,既然来了就没想过逃。 不多时,服务生手里的对讲机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几句,便对我二人道:“二位久等了,我家主人有请,从这边进去,里面有人接待。之前有所不敬,还请见谅。” “不怪不怪。”悬壶道长摆摆手,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自然知道分寸,跟随其后一起前行。 过了岗亭,约么两三分钟果然有另外一名服务生在等候,见到我们,不卑不亢,有礼有节道:“悬壶道长,主人正在餐厅,望道长赏脸共进晚餐。” 悬壶道长丝毫没有架子,对服务生也相当礼貌,拱手道:“劳烦引路。” 服务生估计对于这种异人也见怪不怪了,一路上我看到了几栋不同风格的独栋别墅,错落有致的分布于精致的园林之中,心中不免有种冲动,想要看看这看似完美的绿化之下的树气是否也一样完美,不过我终究没那么做,因为我还不傻…… 我们进入的也是其中一栋别墅,风格是中式的,古香古色,未进门先闻香。檀香……我觉得有点像药皂的味道。不懂的欣赏,就看不出里面的门道。不过连门外前厅的廊柱都是整根碗口粗黄花梨,也是服了。主人在这套别墅中,极致的追求了原生态,让人感觉穿越了时空。好在电灯还是有的,虽然也是宫灯的样式,现代化还是有一些的,比如头上四个顶角的球机摄像头…… 进了门厅对面就是一套红木的四副屏,前面摆了个青花瓷瓶,两面的墙上都是水墨画,一边儿是马,一边儿是山水。我不想看落款,反正他就是徐悲鸿我也看不出真假。 越过这幅屏风,转过个弯儿,就是一个大厅,这厅里只有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站着的是身材高挑,旗袍加身,云髻高耸的貌美女子,像是服务生。坐着的那个,年逾五十,头发花白,精神倒还矍铄的男人,看来就是所谓的主人了。 主人见到悬壶道长,立刻起身,双手前伸,想要过来和悬壶道长握手。不过悬壶道长虽然没有拒绝,但也只是抬手还了个拱手礼,对方有些尴尬,不过也顺势改了拱手礼,算是打了招呼。 “不知道长来访,有失远迎,望海涵。” “无妨,贫道唐突拜访,望主人见谅,敢问主人尊姓?” “免贵姓毕,单名一个虎字。道长高人未必知道。” “贫道孤陋。” “不过悬壶道长的大名,在下倒是有所耳闻。” “同行高抬了。” “哎,道长不要过谦了,左悬壶,右济世,乃是茅山掌门的两大弟子,我虽然不是向道,但也有所耳闻。”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那人提到右济世的时候,我觉得悬壶道长似乎有点不开心。不过,我还是被这个名头给惊吓到了。茅山掌门大弟子……两大弟子,不知道谁排前面……又是茅山,不知道认不认得玄沌子和方觉,还有风舞阳……不过,我觉得还是不问的好。 两人客套了一会儿,那主人终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问道:“这位是……” “贫道私交的一位朋友。” “哦!”主人立刻对我另眼相看,我当然知道自己是狐假虎威了,但估计在他眼里,我也是有隐藏技能的异人吧……嘛,好像我多少也算……“两位先请落座。” 一落座,刚才一直立在那里的旗袍女就开始过来忙活,热毛巾及时到位,及时撤走,非常的恰到好处。 然后,我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六人圆桌,不大也不小,毕老爷子随手将碗里的茶水倒在脚下,这一举动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本来么,三个人,四套餐具我就心生疑惑了,想着是不是这主人有两个?落座之后更是奇怪,他并没有提起他人,旁边的服务生也没有撤走餐具的意思,而后主人将茶水倒在桌下,我就彻底相信了。我都注意到了,悬壶道长没理由注意不到啊。这是…… 养小鬼。 能在这屋子里吃饭的人,都不是闲人,大家心知肚明,不用点破也就可以了。为了以防万一,早在我进入这里之前,就已然让煤球进了灵台,现在这屋子里必然还有个存在,那就是毕虎所养的小鬼儿。但是我丝毫看不到,不知道悬壶道长是不是能看到。如果我开灵识倒是可以让它无处遁形,但我觉得不划算。 “不知道长来访,所为何事?” 桌上八小碟,八大碗,碗是深口大碗, 典型的满席。不过,说到八碟八碗其实还跟秦李世民有关,俗称秦王宴,这也是闲话了。我和悬壶道长既然不是来吃饭的,那么也就都没动筷儿。服务小姐,将菜夹到我们碗碟之中,毕虎吃的津津有味,我和道长只是坐着,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不过,我在意的不是他,而是悬壶道长……会怎么开口。 “贫道有一爱徒,生性乖巧,品性善良,平日里在沪上的高效,读些学问,不过前几日,突然失踪。听说主人家这里有些门路,特来叨扰。” 悬壶道长这话说的有些门道,不出我意料之外,他也没有直接要人。猫灵的鼻子不会骗人,姚晶晶必在此处。但是,就算她人在此处,也不一定就必然和这主人有关。可能性有二,第一,就是这里的主人毕虎所为,那没的说,但我们现在确认不了。万一是第二种可能,也就是有人瞒着主人,把人掳到此地,我们如果直接要人,本来可能多的一个帮手,立刻就变成了对立面。所以悬壶道长这话说的有技巧,如果是第一种可能,就差不多是挑明了,我是来要人的。但,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么这话就是提醒主人,你这里有人找事儿了。从先前得知悬壶道长乃是茅山掌门弟子,这话说的就更有分量了。 “嚯!这的确是件大事情。”毕虎显得非常惊讶,似乎完全不知晓:“道长切勿烦心,我毕虎是好客之人,广交天下朋友,既然道长到了我的厅上,毕虎必当全力相助。” “主人家果然爽气,豪杰之相。若是我这爱徒能够平安回来,贫道就欠下了一个人情。” “哎,这话使不得!什么人情,不过是举手之劳,道长言重了!” 我觉得也言重了,修道之人重诺,众所周知。不过,我看着比老爷子,觉得有些纳闷儿,养小鬼的人……我不敢评论,不过他外表上的大方热情,总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整个饭局,佳肴精美,香气扑鼻,我却完全没有心思吃东西,也没有心思开口说话。全程几乎都在听。而且主人似乎也没把我放在眼里,整个屋子里回来荡去都是两个中老年人的互相吹捧,又暗潮汹涌。我若是不知道姚晶晶和养小鬼,也必定觉得两人气氛和谐,而且都是值得尊敬的。但是,此刻,我只觉得有些厌烦。 好在悬壶道长也是有礼有节之人,几番交流下来,彼此知晓了对方的意思,也就点到为止了,没有多做停留,我俩起身告别了毕虎,慢慢走出这个私人会所。一路上,悬壶道长只是含笑而行,一句话也不跟我说说。我也不会死乞白赖的去问,觉得肯定也有他的道理。果不其然,直到我俩叫了一辆出租,使出去大约十几分钟,悬壶道长才松口气,对我说道:“走了。” 我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但悬壶道长的言辞和表情,我猜个八成,鉴于司机也在,就隐晦的问:“从餐厅跟过来的?” 悬壶道长对我笑笑:“小兄弟悟性很高,的确是。” 我指的不是别的,就是毕虎所养的小鬼,刚才悬壶道长一言不发,就是被毕虎的小鬼跟了一路。现在他开口了,小鬼已走。 “那,依道长之见,是他本人所做,还是有人瞒着他做的?” 没想到,悬壶道长接下来的说辞,让我一惊。 “从我进了那屋子起,我就知道,决然没有第二种可能,晶晶就是被此人掳走的。” 第七十八章 毕虎 “为什么?”我问。 悬壶道长一笑:“就算不是他亲自掳的,也必是因他而起。你方才在屋子里见到了什么?” 我沉默了下,这话问的也双关,这个老道士算得上是个老油条。我不喜欢耍心机,尤其不喜欢耍心机的人,交朋友也喜欢大碗儿喝酒,大块儿吃肉,用秤分金银的。但实际上,这种人虽然很多,却不会对什么人都表现出坦诚的一面,就比如我自己。所以,不喜欢耍心机不代表我看不出来。悬壶道长这话表面上好像对我开门见山,从不拿着捏着,但实际上他是在试探我。煤球被我收起来了,这屋子里有什么,我看得到么?他不知道,所以要试探我。但是,我看不到,也察觉不到,不过……我知道。 “小鬼?”我随口回他。 “没错。”悬壶道长这话的语气让我想起上学时候老师的反馈,试探完毕,他开始给我解释:“我之前已经感觉到有血腥之气,本以为是跟帮会有关,现在看来,最可能的是跟小鬼有关了。养小鬼需要血,必须是生人之血,需要怨气。死状越是凄惨,怨气越是丰盛,小鬼越是强大,这是一个通理。” 这个我知道。本来养小鬼就不太为大陆人所接受,小鬼常常是小孩儿夭折之后强留阳世的灵魂炼制,国人为此所不齿。但南洋一带盛行,这根民俗有关,尤其是泰国,夭折的小鬼往往对世间有不舍,或是哭闹或是戾气。家人便把骸骨送到寺庙,由高僧添泥捏成人形,加持法咒,视为灵童。若有心人请了回去,安心供奉,对小鬼和供养人是双赢的。这种灵童在国内也逐渐流行,有个音译过来的名字,叫什么童。不过,这种算是小鬼里面的善类。还有专门饲养小鬼作恶的,这在马来一带常见,很多降头师都善于此道。作恶的那些不提也罢,太过残忍,无不惨绝人寰,枯骨流泪。就算是这善类的古曼童,也是极其有讲究的,但大多数是跟供养人有关。没有统计数据,不能妄自推断,但应该有相当一部分的人去供养并不是出去善心,而是为了谋利……而且,古曼童里面也并非都是好的小鬼……悬壶道长说的这种应该不是善类,而且他也说了,毕虎养的这只有血腥之气。 “师姐的月华对小鬼有什么用?”这个我没听说过。 悬壶道长叹了口气:“小鬼嗜血而生,时而狂燥,月华乃是纯阴结晶,可暂时安抚。” 我一直以为阴间的东西对于阳世必然是污秽的,就如同我们常说的秽物有一种意思就是指的不干净的东西,但其实这个世界也好,那个世界也罢,总归有阴阳二者的存在。只不过我们的世界主要是阳,而另一个暗物质的世界主要是阴。至纯之阳和至纯之阴其实都应该是好东西吧…… “道长有何打算?”这才是我想问的重点。 “三天。”悬壶道长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之后没有答复的话……我给他留了一件礼物,他定然会来找我。” 我怔了怔……心下道,这礼物怕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我也没有多问,在学校附近下了出租,跟悬壶道长道别。我不是主要角色,若是有什么进展,不见得跟我说,若是跟我说了,怕是也跟煤球有关。悬壶道长不了解我的底细,并不十分信任我,之所以跟我说这么多信息,也不过是想结个善缘,主要还是想借助煤球的鼻子。现在找到人了,他也未必会再需要我。我无所谓,只要姚晶晶能够平安,也算我尽了人情。 不过,我还是想的太天真了。 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陆爽的电话,我还没睡醒,刚接起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为了不影响同寝的人,出门去接,表哥骂了半天我才听个大概……我好像惹了不该惹的人了。 “青帮?”我想了想:“你小说看多了吧,杜月笙早死了。” “疯的是你,让你在魔都帮我干活你不干,吃饱了撑的去惹事!实话跟你说,这事儿我罩不住!”表哥语气很硬,以往很少这样对我这种态度。这话说完几秒钟,立刻又道:“你等着,别乱跑,我现在动身,下午能到你那儿。再说一遍,别乱跑,什么都别做,如果可以就找个树躲起来。” 说完就挂机了。 我不知道表哥为什么会这样,但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我和悬壶道长去拜访过的那个会所。养小鬼……姚晶晶……还有……那个抹了我脖子的少年……对了,我差点儿忘了这茬。既然悬壶道长这么肯定姚晶晶是被毕虎掳走的,那么那个少年是不是也跟他有关?这么说来,毕虎又见到我,那少年…… 我看着学习室外面的树上,没有那种感觉。不会这么简单就完事儿的……就算因为悬壶道长,姚晶晶平安了,我觉得自己也不会太安全。但是表哥来了又能怎样?不能乱跑……要呆在人多的地方。 心里打定主意,煤球在灵台上睡觉。我没有打扰它,拿着老树的树枝子把玩儿,突然心里一动。这货既然这么耐燥,不如让我研究研究,爷最近不是在搞组培么。说干就干,反正也不能乱跑,不如就在实验室里做做事情。 配培养基,生根培养基先……我拿着一堆试剂去称量,师兄们投来异样目光。的确,姚晶晶失踪了,我是直系师弟,没有她的命令,不知道我在干嘛。我只能说是课程的任务,也倒没人多管。 组培室没人,我提前紫外消毒。然后拿着老树树枝也进了去。 不敢太折腾,怕把老树仅有的绿苗给折腾死了,所以只是简单灭菌消毒,就给他种上去。临了,我觉得这些东西有点不够,想了想,决定冒险,如果这里没有懂行的,我的木灵之气倒也没人知道,怕是连个p比它响。心下动时,手中的木灵之气便灌注进了培养基中,为了不使它散开,整个瓶子用树气包裹了起来。老树说的对,我的确可以多考虑用树气来做事情,比木灵之气好用。至少我现在可以在灵识的状态下,固定化树气。 做完了这一切,我将组培的瓶子拿到了光照培养室,放在了不起眼的上层,标明了自己的名字,安全起见,写上了课程实验。这样一来,至少不会有什么人给我清理出去了。但还是不放心,所以叫煤球守着,千叮咛万嘱咐,如果人家只是拿起来看看,千万别害人! 等我从实验区出来,看到桌上的手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表哥的,打回去又是一顿骂,以为我出事了。 半小时之后,我在大门口等他。一千公里路,开了7个小时不到,我觉得他应该是超速了。 “上车。”要下车窗,表哥对我挥手。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的盛怒,我反倒轻松许多。 “你惹那只蝎虎子(方言,壁虎)干嘛?” 我耸耸肩:“也不算招惹,只是见了个面。” 表哥不说话,抽着闷烟,车停路边儿上。 “饿不饿?”我猜他没吃午饭。 “吃不下。”表哥抽完这支问我:“你怎么不问我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我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他查我了?” “你倒不笨。”表哥把毕虎调查我的事儿说了下。这事儿也不难理解,我的样子早就被四个顶角的摄像头拍了下来,他毕虎想要找个人还不简单,这一查自然是查到了我老家去了……这一点我倒是真的欠考虑,一时间有些自责,不管我折腾什么,不能连累了家里。查到老家,以陆爽的人脉也必然很快就传到了耳朵里。 既然如此,我倒也想知道这人的底细,本来是无所谓的,现在他既然查了我,我也该知道他的情况,知己知彼么。“那毕虎是什么人?” “青帮里不是头把交椅也算二把手了。” “这话说的……” 表哥咂咂嘴:“这里面的水很深,这么跟你说吧,实际操控人。” 我挑挑眉,言下之意,现在的头把就是个吉祥物咯,不过帮会的事儿我不感兴趣:“如今倒还真有青帮啊,那洪门和哥老会也有咯。” 表哥瞪我一眼:“有些东西历史上留下来的,你以为说没就没啊,那么大的组织,那么多的人,不过是换个名,改个头面,粉刷一新,重新立世。知道底细的人明白其中的渊源,别说外面的常人,哪怕是他们自己组织的人也不一定知道的太清楚。” 这话我同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想延伸太多,比如洪门……那就深了去了。哥老会也和它有关,这些个东西,“现在还有打打杀杀的?” “打架的都是不入流的。”表哥重新点上根烟,“很多都转行了,隐形富豪海了去了。有钱能使鬼推磨,钱生钱容易,第一桶金难赚。” “你倒是有经验了。” 我说这话,被给了白眼。 “我难的时候都过去了,现在钱就是个数字。其实没钱的时候和钱多了之后是一样的,都是个数字。没钱是因为数字太大没概念,钱多了之后,就是个数字,看着它蹭蹭蹭的往上加,没感觉了。还是怀念第一桶金的时候,成交个五位数的单子都兴奋的一夜睡不着。”陆爽打开了话匣子就收不住……当然也可能只对我。 “毕虎这种人还会杀人么?”我想到了那个少年,但这话问的弱智,连表哥都怀疑我问这句话的理由。 “他们的三观跟你我的不同。毕虎的风评不错,大善人,慈善家,成功的商业人士,有品位的成功人士。不过。所有的原始资本积累都躲不开人吃人的传统。在他们那种人的世界里,杀一个人,然后再救一百个人,那么他们就认为自己是好人。” 我好像能够理解了。“其实也对。” “对个p对。他们觉得自己就是法律,你觉得对么?他们觉得自己是替天行道,他们配么?法才是最大的,所有人都在法内。” 看着表哥严肃的瞪我,我点点头:“你还真是根儿正苗红。” “废话,我的三观绝对的正确。” “世界上没有绝对正确的事……” 我说完这句话都被自己吓到了,至少在以前我其实和表哥的想法是一致的,但经历了很多之后,我觉得也不尽然。就比如母煞……我其实也不觉得它是错的……这话就说的远了。 “你这思想可要不得。被洗脑了?”表哥看着我,似乎想看看我是不是被谁控制了。 “哈!没有。随便说说,总之,帮会是不对的。” “恩,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那接下来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第七十九章 暗战 表哥没有回答我,而是问了我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没想过要瞒他,老树的事儿他知道,母煞的事儿我也没瞒着他。我俩有过君子协定,他要知道我的行踪,我要他不能参与进来。 所以,这件事儿,从姚晶晶的诱灵体质,到悬壶道长的邀约,我都说了。然后我告诉他:“据我猜测,带走姚晶晶的应该就是那个少年。那眼睛我忘不了,跟个无底洞似的。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 “毛?!”表哥扯过我领子:“这话你给我说清楚!” 我笑:“别急,这不是还活着么,你现在见到的我又不是鬼。”然后把那天晚上割喉的事儿说了一遍,表哥看我的眼神我已经不想描述了,“别……” 表哥听到我说这个字儿,就笑开了:“你怕什么?”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那习惯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我不是小白鼠,这次没死是命大,魔都树气稀薄成这样,再来一次必死无疑,况且,那滋味儿不咋地。” “行了行了,我不会打这个主意了。” 我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保不准这个超级拆卸专家兼好奇宝宝,会把我拉深山老林子里再来一次屠戮……死而复生这种神奇的事儿我没自信,其实我觉得是没有死透的缘故,那少年必定是轻敌了,再来一次死的透透的,肉都臭了你让我复活我也不想复活,那不就是僵尸么…… “你觉得他们会来第二次么?”我问。 陆爽抽着烟眯着眼,一言不发。半晌才道:“若是我,就一定先干掉你。” 对这个说法,我不否认,也不太赞同。表哥的话我明白,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这种无关紧要的人,最好是先清除掉。擂台混战的时候,总要先把弱者给踢下去,我……就是这么一个定位,至少在毕虎心中是的。 但是……我毕竟还有个身份,那就是学生,况且还是姚晶晶的师弟。若是再度失踪,会不会引起校方的重视?或者我还是把自己高估了…… 三天……悬壶道长的期限是三天。一晚上已经过去了,我安然无恙。 这天下午,我跟表哥去附近的面馆吃了顿简餐。起脚扁食落脚面,算我给他解封,没有喝酒,这个时候脑子还是要清醒的。随后我接到悬壶道长的电话,多少让我感到意外。本以为我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不知道他为何还要找我。 没有推脱的必要。但是表哥不放心,我跟他说了悬壶道长的背景,这才决定送我过去,我也给拦下了。说好的,这种事儿,他不能掺和。表哥没辙儿,自己说过的话,不能吃自己的唾沫。决定去道上周旋周旋,打探打探。 我觉得也好。 他走之前,我去了趟实验室。召回了煤球,老树的树枝还在培养基里,但是我不能扔下它一根棍儿在这里。虽然看上去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我终究放心不下。 “照看好这个。”我将密封的培养罐递给陆爽。 他接过去仔细看了一下,开始觉得我挺二,把实验看得这么重要,仔细看了一下才惊道:“这不是前些日子你脖子里带的那个?” 我点点头。 “你这是搞什么?” “科学研究。” “艹!” “总之,放你车里前面台子上就行,尽量让它白天晒太阳,保持无菌,别把密封胶给撕了。”我也给它三天的时间,一般的愈伤组织,三天足够可见了。三天之后没反应……就算了。我看着罐子里的树枝,其实没抱多大希望,但是……谁又说的准呢…… 在表哥无奈的抗议中,我拉上冲锋衣的拉链儿,推开车门,钻进夜幕中,在路边上伸手拦了辆出租。 又是一年秋风起,岁岁年年人不同。 悬壶道长给我的地址离西南理工,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半个小时的车程吧,工作日的八点之后,不算堵。不用走高速,地面直接向西开。 松江在清朝就是有名的盐帮,后来发展阻滞了。现在大批的别墅雨后春笋般的出现,但大多是鬼区……后来当然好多了,但在那时候,真心是鬼区。 我从出租车上下来,停在了一个纯别墅小区的门口。这个小区在一条新修的公路尽头,右手边是尚未启用的大学城宿舍,也是鬼区,成片的宿舍楼没有一丝灯火。左手边便是一个英式大门,中间有个圆形花坛算是围城个圈,进出也算各行其道。 虽然只不过九点左右,但街上几乎见不到人,偶尔有辆汽车飞驰而过,昏黄的路灯下是摇曳的斑驳树影,本来还挺文艺的气氛,在我现在的情况看来,异常的诡异。怕是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就再给我宰了……转头一看,煤球不知道什么时候窝在我肩上,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 我走了几步,到了小区的门房间,里面有两个年纪不大小哥在一边儿看电视剧,一边儿看监控。窗户和门都关着,我敲敲窗,其中一个小哥起身过来,问:“找谁?” “51号。”我笑笑。 “哦,你跟51号什么关系?” 我拿起手机:“我朋友住这儿,他让我过来聊天。” 小哥看上去不到二十,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点点头说:“进去吧。” 我谢过之后,就从一侧的非机动车通道走了进去。才发现,这小区里面并不比外面热闹多少。好在……也算是个高档别墅小区,所以路灯还是挺亮,但也只限于主干道。因为入住率实在太低,偶尔能看到几户人家的窗户透出光亮。但更多的除了黑暗就是黑暗。 这个小区,主要是双拼,少量独栋。南边儿有两排联排。进门的时候,我用手机照着看了下分布图,51号是位于西南角的一栋独栋。位置是不错的了,小区外面是条小河。别墅前面还有开凿的小型人工河,铺的是鹅卵石,绿化也不错,若是在白天倒也清静幽雅,赏心悦目。但……我是晚上来的,少了几分清幽,多了几许诡秘。 51号灯亮着。我好不容易挨到了,刚要敲门。突然一束强光手电照了过来。 “是谁?” 我抬手遮了下眼,等那人走近了,才发现是个上了年纪的保安,精瘦,但眼神犀利的狠。 “师傅好,我是来找51号的。” 老保安上上下下观察了我好一会儿,突然道:“学生吧。” 我愣了下,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不过我自认为比一般的学生成熟,毕竟跟着表哥混过一段时间,也上过一年的班。“是。” 正当我被他犀利的眼神儿看的不自在的时候,51号的门开了。悬壶道长的声音传了出来:“于师傅,这是我的客人。” “哦,哦。是李道长的贵客啊,那我就不打扰了,二位慢聊,慢聊。”老保安的语气顿时变的客气了许多,拿着强光手电,跟我打了个招呼便继续溜圈儿去了。 悬壶道长把我让进屋,没有太多的寒暄,便问道:“没遇到什么事吧?”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没有。怎么?” 悬壶道长引我到客厅,那桌上摆了一个工艺品,纸扎的小人儿,惟妙惟肖,跟出殡上坟送的男女同字不同,很普通的平常娃娃。不过我仔细一看,发现了蹊跷,这小人儿的后脑勺破了个大洞,像被什么给捅了一下。 “记得我跟你说,我给他们留下了一个小礼物么?”悬壶道长问。 我点点头。看着小娃,不知道二者有什么联系。 悬壶道长拿起小人,叹了口气:“我终究还是大意了。先前,我在那里给小鬼种了个法种。算是个定时装置,三天之后,法种便会萌发,到时候小鬼儿就会种了这移花接木之法,会被我锁近这童子金身。不过……看来对方有高人在啊……这法术给破了,我这童子金身也给毁了。” 看着悬壶道长万般惋惜的表情,我才知道这小人不是随便就能糊一个的…… “这法术被破,想必对方也知道是我们所为,我怕你也遭暗算,所以邀你过来舍下,怕是今晚明天对方必然有所行动。” 这话说的……我看着悬壶道长,问到:“这个意思就是说,谈判破裂?” 悬壶道长沉默了一会儿,道:“也不一定,道上有规矩,既然你来,必然我往。来往是一种试探彼此法术高低的方式,若是一方胜了,再度谈判的时候,胜的一方就有话语权。” 这不废话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啊。打赢了自然什么都好说,打输了谁还听你的…… 正当我脑海中这么想着,悬壶道长突然低声道:“来了。” 我愣了下,感受周围,丝毫没有违和感。但是煤球却醒了过来,支棱着耳朵,双目炯炯的注视着前方。 “不像是人……”悬壶道长皱皱眉,伸手撩了一下长襟,脚下动了起来。我观察了一下,那步伐貌似不是随便踏的,每一步都是轻轻抬起,重重落下,每走一步,悬壶道长的手指都在不停的掐算。似乎是某种阵法……但我依然不懂。 迷茫中,突然感到一阵风过…… 第八十章 猫吃老鼠 我打了个寒颤,皮肤上的汗毛一瞬间竖起了不少。 煤球突然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跳到了我的头顶,整个身子转了个圈儿,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煤球这种神态我只见过一次,在鲁东那时。通常猫科动物发出这种声音,最大的可能就是遇到敌人,而且是强敌。 悬壶道长还在那儿闲庭信步,指捻兰花。 然后,我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这声音我熟悉,我曾经还把103的声音听错,这次错不了,的确是老鼠。按理说,老鼠的动静不该有这么大,想这么大的动静我听的次数还真不是很多。记得小时候又一次,跟着我二姑夫和我爸去烫老鼠窝的时候听见过这么一次。 说起来,也是挺残忍的一件儿事儿,但那时候没办法,护林所的粮食经常被偷,养了猫都不管用。我爸和二姑夫估么着,这老鼠窝怕是大了点,然后准备灭四害。毒鼠灵,捕鼠夹都是论个逮的,太慢。所以他们几个一合计,去烫吧。我跟表哥好奇,就被批准去观摩了。 方法很简单,找到老鼠洞,几锄头下去就大了。记得当时,我爸锄头一剜上来,下面就窜出几只。现在想想窜出来的都逃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就是这个道理。很多不敢出来的,往里躲的。烧的滚烫的开水,从暖瓶里出来,接连倒下去,接连倒了十几瓶。才算完事儿。 表哥说,挖开来看看,死了多少。我爸摇摇头,看了我二姑夫一眼,说,行了,这老鼠洞也算元气大伤了,做事儿别做绝,得有阵子消停了。 我很难理解,除四害的标语从小就看见,各种宣传都是赶尽杀绝不留后患的意思。我爸说,实际上,大家都觉得差不多就行了,个别较真儿的除外,并不是说当时的人又多懒,而是都明白做事别做绝的道理。 你把四害都给除干净了就真的干净了?不会。老天爷会给你弄出新的四害,可能比以前的四害更难搞。比如……抗生素…… 扯远了。话说,当年第一瓶开水下去之后,不出几秒,我便听到了恐怖的声音……那声音深深的震撼了我,不是害怕,而是激动……我倒要看看能出来几只…… 现在,我汗毛倒竖,倒也不是害怕,而是本能的觉得瘆人。当年那声音,比着这次……小巫见大巫了……不是某一个角落,而是各个角落,悉悉索索的爬行声,以至于我几乎能脑补到,地下室,玄关各个能够往里钻的角落都挤满了老树……应该是普通的仓鼠,可不是萌到发紫的龙猫。 声音越来越近,我担心的看了一眼扔在集中踏步的悬壶道长。心道,靠得住么? 念头尚未止住,客厅的一角出现了一个黑影。 小小的圆耳,尖尖的鼻子……这种动物的数量远超人类之上,而且还不实行计划生育,肆无忌惮的繁殖。 奇怪的是,除了这一只以外,其他的并未现身……我顿时明白,这只就是传说中的敢死队,侦察营,排头兵。 老鼠飞快的爬到桌子底下,似乎觉得没有被发现,然后专注的盯着悬壶道长,那一刻,我甚至觉得有人附身到了这只老鼠身上,眼神里满具灵慧。停顿了片刻,又蠢蠢欲动。慢慢爬出桌子底,向悬壶道长移动。 我惊,难道这老鼠的目的是悬壶道长? 就在老鼠快要进入悬壶道长的阵中之时,我头顶的煤球突然喵了一声,声音极度尖锐,穿透了夜的寂静,和老鼠的悉悉索索声遥相呼应。 听到猫叫的同时,那只先遣队立刻停住了脚步,抬头看了一眼煤球。 此刻的煤球正居高临下,直直地盯着着闯入者。 我看不到煤球的眼神,但我看到了老鼠的恐惧……它想逃,但无济于事,整个身体微微打颤……我头上突然一轻,等缓过神来,一道黑影已经扑向地面,再看时,那颤抖的老鼠已经成了煤球爪下亡鬼,重新投胎去了。 煤球毫不犹豫的撕扯着老鼠脖颈里的嫩肉,但也只是撕扯而已,殷红的血流出,煤球抬起爪子,优雅的舔了舔,然后将老鼠的尸体扔了一侧,直立着前腿,坐在实木地板上,盯着一个角落。 天敌。 我们通常一说到这个词,就会想到,猫和老鼠。 现在我看到的这个状况,非常完美的诠释了这一点。 四面八方悉悉索索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第二只再出来。心中一喜,看来煤球果然是克星。只不过,在我得意忘形之前,窗外突然响起了悠扬的笛声。 笛声起,徐风临。 瞬间,似乎引燃了什么东西,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但回归,而且是暴涨之势。 煤球瞬间,爬回了我的头顶。弓着身子,嘴里呼噜呼噜的。 我心里暗道,果然是有人控制的,我本以为那人会在百十里之外,毕虎身边。没想到竟然找到这里来了……呵,苦笑了下,悬壶道长老狐狸,说是怕我出事,该不会是觉得对付不来,找我做帮手罢了……不过,说到帮手,他应该找自己的同道中人,为何要找我?难道我真的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出片刻,客厅的四个角落纷纷出现了几只老鼠,为首的一只毛估估有一尺来长。这货一出来,并没有看悬壶道长,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我头上的煤球。 煤球虽然说不上怯场,却还一时没有冲上去。 我理解,深深的理解。 就算是天地好吧,我家煤球才几天大?那一尺来长的老鼠都快成精了! 一般没出满月的小猫,被大老鼠咬死也不稀罕。 我伸手摸摸煤球的头,抚了抚它的脊背,感觉到煤球放松了下来。 一尺来长的大老鼠,豆大的眼睛滴溜溜直转,似乎发现了煤球的情况。终于转了头去看悬壶道长。 下一秒,这大老鼠突然蹿了上去,眼瞅着还有几步就要咬到悬壶道长了长衫了,我摸起身边的玻璃烟灰缸砸了过去,不偏不倚正中它脑袋。 大老鼠似乎没想到我手这么快……这也怪不得我,自从老树建议我锻炼身体之后,的确身手矫健了不少。就算不能开灵识,不能用树气,我跑个马拉松得个名次应该不难。 当我有了这个想法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某个大神的话,他说……竞技体育是属于普通人的,专业的和职业人士一般不参加……比如射击,你让兵王去比比试试,尤其是玩狙的那种。再比如这种比耐力的,体力的,你让修道的人去试试…… 不说了,说多了我自己都觉得无趣,因为职业的和专业的是有差距的。职业的就不会去跟普通人抢乐子,因为得了冠军也没什么可兴奋的。 话说,大老鼠让我给砸蒙了。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凭我的功力竟然也只是让它蒙了一会儿而已,没一会儿它就转醒了,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儿幽怨的想要咬死我。但似乎它更关心悬壶道长。 回过神之后,立刻朝悬壶道长扑了过去…… “开!” 在那个瞬间,悬壶道长抬着的右脚,突然重重的踏在了木地板上,咚的一声,像是一张实木餐桌被墩在了地板上。 然后,在我惊奇的眼神中,那只一尺来长的大老鼠在距离悬壶道长半米之外的空中,像是撞到了玻璃墙一般的……扁了……继而慢慢滑了下去…… 魔术么……我揉揉眼睛,然后听到悬壶道长朝我大声道:“过来!到我身边儿来。阵法已开,你我静待幕后指使出现。” 我当然不会犹豫,本来么……现在的我防御力约等于零。煤球又是个小猫崽子,不靠谱。还是赶紧找个靠山吧。 等我到了悬壶道长的领域之后,才发现,情况的确不容乐观。好在看着他轻松的表情,看样子应该挡得住。 就在我刚才的地方,已经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耗子。耗子筒子们把这里当了礼堂,不一会儿就铺满了地面……事情远没有就此结束。 笛声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愈发止不住。第一层地面铺满,开始上来第二层,层复层,叠罗汉。 我汗颜,该不会要占领整个空间?你牛!你们牛,这比占什么上,占什么下牛叉多了。 “魔笛。”悬壶道长道。 魔笛……顷刻间,我想到了那个西方的故事,哈默林的吹笛人……难道是个歪果仁? 悬壶道长看出了我的迷茫,阵法已成,他做在阵法中央,任凭那些老鼠在怎么搞,我自闲庭信步,悠哉喝茶状。“魔笛是道上的说法。这种御灵术,非常普遍。其中用笛声来控制的,也不过那么几家,以贵州梵净山的钟家为最。而普天之下,驱使老鼠的,除了北马老灰家之外,最为有名的就是两广之地,西南边陲的蛊道。当然中原之地也有高手,多不出世,又属于旁门左道,与我茅山速来无交,所以贫道也不太了解。” “既然如此,何不立个门户,自报家门,大家也都认识认识,交个朋友什么的?”我这么说着,“俗话不是说,多个朋友多一条路,多一个敌人多一堵墙么?” 悬壶道长听完笑道:“小兄弟倒是直爽。只不过,还是不要互道姓名比较好。” “为何?” “我与来者并无个人仇怨,只是各为其主,算是上面的交手,点到为止,就算误伤因为起因不是对方,所以也不会找对方麻烦。但若是报了家门,这意义就不同了。从我和毕老爷的恩怨,转化成我和这位幕后指使的恩怨。这样非但解决不了原来的是非,反倒是平添了多余的宿怨,不划算。” 他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现在这个人代表的就是毕虎,如果他受伤了也会找毕虎去理论,跟我们无关。但如果双方报了家门,就是我们和他之间的恩怨了,如果受伤了什么的,就会直接来找我们。这道上的规矩……还真多啊,我挠挠头:“那怎么办?对方会出现么?” “会!别急,老鼠只是头阵,不会只是这些。” 第八十一章 输赢之间 悬壶道长说的没错,我已经无法描述现在的状况……老鼠把周围堵了个水泄不通,煤球怕是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好汉难敌四拳,它似乎有些怕了,紧紧的抓着我头发,蹲在上面,紧张的盯着四周。 老鼠叠了有半人高,悬壶道长盘坐着,露出半个脑袋。我站着,看着老鼠的海洋淹没了整个屋子,不停的钻来钻去,像极了波动的水面。 好在……它们都近不得身。 悬壶道长的阵法很是神奇,不管这些个老鼠怎么钻就是不能靠近。我很想看看灵识状态下这里的气旋是怎么运转的,是不是和那时我用树气结成的气界相似,这也不过只是想想而已。 “鼠的地支是子,子属水,我这阵法是五行阵法中的小五行,取的就是这五行中的土门阵。土克水,所以老鼠都进不来。不过下一波不知道是什么。”悬壶道长起身,抖了抖衣襟,对我微微一笑,似乎是主人请客人观看了一场好戏,现在该是撤戏台子的时候了。“好了,也不能总这么被动,看来不把这些处理掉,对方还认为我们只守不攻,已经是力不可支了。” 这话我听明白了,看来他是要出手了。反正别指望我…… 悬壶道长果然也没指望我。双目微闭,单手在身前结了指印,嘴里念叨了一句。 我虽然听清了,但只能理解到三清的地步,其他就云里雾里了。 指印结完,嘴里念完,凭空出来一阵风。我惊了一下,看来不只是我用树气,这老道士也绝对是善用气流之辈。 不过……我终究还是猜错了,这些东西压根儿就不是气流这么简单,这是后话。 那一阵风绕着悬壶道长转了几圈忽然冲破老鼠的屏障,其势如破竹,就像破冰船一般……老鼠的海洋顿时被一分为二,我愣了一下,这种状况似乎见过,这不就是变形的摩西分海么……不过,那股气流并不恋战,直直的冲了出去。而老鼠在气流过后不久,又合为一体。 前后不过十几秒的功夫,一切又恢复了原样。我没有开口询问,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懂,就沉默吧,至少不会露傻气。悬壶道长看上去倒是正人君子,但……谁知道呢,人不可貌相,海水也不能斗量,这是常识。 果然,悬壶道长对我微微一笑。 我更觉得他这人很阴,不坦白……我又何尝不是呢,罢了,随它去。他这一笑,我觉得是在试探,他一直在试探我,从未停止过,却不知道他想试探什么。最大的可能是看看我本事的底线在哪里……这我只能呵呵了…… 正当我不动声色的胡思乱想时,四周的状况突然有了变化。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会相信,顷刻间,老鼠如同海水退潮般散尽,屋子里冷清的出奇,安静的有些可怕…… 按照悬壶道长前面的说法,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果然耳力大有长进的我,终于发现了不同的声响……其实,不用我去感受,煤球的表现早已做出的警示。小家伙在老鼠退去的那一刻就离开了我的头顶,踱着优雅的猫步,慢慢走向窗户。静立了一会儿,又突然跑回来,窜上了我的肩膀。不过,这次好像没有那么紧张了,似乎明白了身边的悬壶道长有些本事。便安静的趴在我颈窝里,只是睁着两只圆圆的杏仁猫眼,盯着前方的墙角。 于是我便听到了“嘶嘶”的动静,那一瞬间,我就笑了。这声音,不稀奇。 蒙山多林,这玩意儿也常见,不过多为无毒的,比如,赤链,三线,虎斑,乌鞘什么的。表哥小时候会逮小的去卖,被训过之后收敛了许多,我也只是跟着玩玩。怕到是谈不上,不过也不怎么喜欢。何况,现在出来的这些个东西,怕不会是简单的无毒……果不其然,那玩意儿三角脑袋一出来,我就知道不怎么好笑了……没研究过分类,不过其中的几条是蝰蛇我还是认得的,还有银环…… 我猜……悬壶道长也不会指望我吧……当我想要看他时,突然看到煤球也转头看着悬壶道长,那小眼神我就不想描述了……说它卖萌我都觉得不好意思。这货根本就没指望我,直接向老道士搬救兵了…… 悬壶道长似乎早就明白我俩就是靠不住的主儿,这一次早早的就动了起来,只见他转身从饮水机里取了一杯水,呷了一口,然后在刚才的位置四周喷了一些,然后从身上取出一张符纸,对我说:“引水符。” 我自然是不懂,只觉得这黄纸符上的东西的确可以撑得上是鬼画符。看着像汉字却也不像,之前因为黄金符文的事儿,我看过一些字帖,但是这些字依然不是字帖上的,是专门用来写符的文体,据说有些是天书文字……这个我自然也不懂。突然灵机一动,该不会……我灵台之上的那些文字是符箓?一想到这事儿,即便是眼前紧张的局势也难以拉回我的注意力。 悬壶道长见我似乎突然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有多言。嘴唇微动,那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纸符便无风而燃。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外面下起雨来。 笛声再起,那声音却不在悠扬,高频的音节,突然到了极致,然后我什么也听不到了,只觉得脑子里的血管能感受到空气的震动……就在我想伸出手扶住脑袋的时候,一只手按在了我的后背上。 “次声波……” 那手是悬壶道长的,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按下来的同时,我的脑子就清明了。次声波……我重新想了一下这个词,大概明白了,这吹笛子的人自然是利用了动物的声频。 “蛇属火,我用了引水符,可以稍微拖住一下。” 我点点头,没有多问。 倒是悬壶道长自己解释起来:“不急,这笛声响了,事情也就差不多快结束了。” 我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只是多少有些意会。那笛声想起之后不久,屋子里的动静逐渐大了起来,和刚才不同的是这一回安静了许多。 游蛇从房子各处爬来,没有任何停顿……只是在碰到悬壶道长刚才喷湿的那块地面时,蛇蟒之身顷刻间像是被炭化了一般,变得乌黑之后渐渐消融掉了。这样的怪异,我也见怪不怪了,比五毛多一毛的特效还是很不错的。 老道士这一次相当的轻松,我有些惊奇,他那口水喷的不多,蛇却源源不断的灰飞烟灭,尽管密度越来越大,有超越刚才的趋势,但仍然像个麦田怪圈儿一样,滴水不漏。 内行才能看门道,我是外行,也就只能看个热闹。 能操控老鼠和蛇的人想必也有些本事,何况那大老鼠精怎么看也不是呆头呆脑之辈。这是不是可以反证悬壶道长还是有些本事的? 看着满屋子成了冷血爬虫的天地,说一点感觉也没有,那绝对是骗人的。我不是怂蛋,即便是身处安全的怪圈之内,还是觉得毛骨悚然。心道,若是这老道士的符纸时间一到,那些滑溜溜凉丝丝的长虫都缠到身上,大冬天儿的必定不是件舒服事儿……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头啊……可是手里没家伙,就没有发言权,只能等老道士表态。 “来了。”悬壶道长突然说道,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从他说完话,转个身的功夫,一阵风凭空而起。我看了眼窗户和门,都好好的关着呢。这阵风来的古怪,却也不大,只是有些阴冷,风亭之时,眼前的蛇堆里赫然多了一个身影。出现的突兀,我不由的愣了一下。 大变活人么……看着蛇堆里的那人,无法解释这奇怪的情况,如果有可以解释的说法,我突然想到道家倒是有个此类的法术——五鬼搬运,也有叫五鬼运财的……这五位爷可是真真儿的瘟神啊…… 话说回来,蛇堆里躺着的那人,并不在圈儿内,可蛇却也不近他身。相反,自从他出现在那地方之后,蛇群就退让出了一块地方,却也不走,只是静静的呆着,时而看看他,时而看看我们。 我不是傻子,差不多已经明白了,这个人怕就是攻击我们的幕后主使。那五鬼想必也是悬壶道长的法术了。 问题是,这个人似乎没死,但是也没醒。 蛇群推开之后,我观察了下。这人身高不高,肤色呈深褐,脸上的皱纹颇多,深沟万壑的,看上去老相,但应该也就四五十岁的年纪,头上缠着少数民族的头巾。幅员辽阔,五十六个民族,男子常见缠头的西南居多。布依,土家,纳西,侗彝傣苗,我不太能够分得清,但事实上,生活在城市里的人,除非节日,鲜有平日里也穿民族服饰的了。 这人一身的黑色,想必也是为了夜里出活儿才有的装备。所以腰间别着的竹笛尤为明显……好吧,我承认,其实我是看到竹笛之后才联想到他就是暗中的敌人的。 悬壶道长看了看此人,向前走了一步,伸手去取他腰间的竹笛。 冷不丁一条蛇飞速游移了过来,当我意识到时,那蛇已然张开了大嘴,毒牙就要咬合。若是这毒牙下去,找不到对应的血清,悬壶道长必然凶多吉少。 煤球比我反应要快,也知道悬壶道长在我们这一个团体里的重要性,所以早一步窜了出去,咬在了七寸之处……我想知道,是谁教给它的?还是天生的本能? 当煤球叼着一条蛇回到圈子里之后,我才发现这条蛇少了点东西……头没了……血溅了出来,喷在地板上顷刻间又化为乌有。 头呢?我抬眼看了下悬壶道长,才发现他手边的地上多了一个蛇头。 说来也是,他不可能没有防范的……不过,看到道长专注的目光,皱着的眉头,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了?”我问。 悬壶道长抬眼看了看我,把手中的横笛递给我。 我看了一眼,开始觉得没什么,随机发现了不对劲儿。 第八十二章 变数 我有些不解,抬头看着悬壶道长,他神色颇为凝重,看我的表情,明白我发现了哪里不对劲儿,点点头。 八孔……当然不是加吹孔、膜孔和背孔,而是单单音孔就有八个…… 事实上八孔笛虽然少见,但也的确出现过,也有过九孔笛和十孔笛等各种变异版。但无论如何,八孔笛的确少见,难道是个特别的群体? 见我疑惑,悬壶道长没有多言,而是弯腰,径直抓了那人的手,示意我看。 看到那手,我立刻惊呆了。 六指! 怪不得……八孔。我原以为是笛子的问题,搞半天还是手的问题。天生优势多个手指头,所以东西自然也别具一格。 “什么来头?”我也不装高深了,这些东西已经远远的离开了我的认知范畴,直接问到。 悬壶道长将那人的手放下,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叹口气道:“说来话长……总之,这个人其实……不算是个人……” 这句话更加有杀伤力……我艹……僵尸?飞尸?跳尸?六指僵王?一时间,我能联想到的任何东西都跟粽子有关……我睁着大眼看着这家伙有鼻子有眼儿,人脑袋人身,你跟我说他不是人……那只能是尸了……黑驴蹄子呢?狗血呢? 看出了我的震惊,悬壶道长忙解释:“你理解错了,他是个活人,只是……”他指指自己的脑袋:“就像狼孩儿一样……跟人难以交流。” 是……这个意思……我看着地上躺着的人……不知道为何,突然想到了自己…… “小心……” 正当我稍微走神儿,悬壶道长一把将我拉开,一道黑影贴着我的脸颊飞过。我还在呆愣之中,就听见一声惨叫。回神之时发现是煤球已经扑了上去,两爪子下来,谁也受不了。 屋子里的蛇顷刻间躁动起来,我担心煤球的安危,捂着脸看过去,才发现它身边一阵风护着,安全的回来了。再看那人,正捂着脸在地板上打滚儿。 煤球爬回肩膀,看到我脸颊上见了红,便给我舔伤口。悬壶道长看了一眼,说道:“你有猫灵,省了解毒药了。”我才知道煤球是给我解毒呢……想来当初,我还差点儿杀了它,如今……反倒一直受它照顾…… “还没完呢。”悬壶道长的声音响起。 不知什么时候,那人已经站了起来,深褐色的皮肤上几道鲜红的肉翻了出来。他摸了摸腰间,发现自己的武器没了,恶狠狠的看着对面的我们。突然双手交叠,放在嘴前。 这手法我知道,手埙,小时候咱也经常玩儿。但论技巧,对面这位可以称得上民间艺术家了,我就奇怪了,单凭这手埙的绝活,他上个神马大道,挑战个神马达人,真真轻松,为何要来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声音是时有时无,我觉得听不到的时候也不见得是没有,而是人类听不到罢了。那些游蛇听到手埙的声音,条条都直起了头。 这不是个好现象,我心里一沉。却听到悬壶道长突然大声道:“榕江寨蒿的陈家,我茅山派悬壶,今天放你一马,你若转身就走,他日相遇,毫无瓜葛。若是恋战,令汝今日丧命于此!是去是留,容你思量片刻!” 那人似乎也不全像悬壶道长说的狼孩儿,听到他这半古文半白话的句子,似乎也完全能够理解。依然恶狠狠的看着道长,却停止了吹奏。的确也是思量了片刻,似乎在分析敌我战力,终于放下了手埙,瞪了悬壶道长一眼,又扫了一眼跟班儿似的我,转身跳窗而去、 这就……结束了?所谓的斗法?还是……“差距太大?”我转头问悬壶道长。 似乎见到对方离开了,悬壶道长也放松了下来,转头看看我,微微一笑:“小兄弟恭维了。”随即深深叹口气:“终究还是下不了手,罢了罢了,随它去吧。” 我知道,这话恐怕话里还有。悬壶道长似乎在纠结该不该放他走……从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来看,怕是早就看出了对方的来头,但是我越听越觉得水很深。很多事,其实我根本不想深究,但总是一个接一个的来。现在想想,你看不见吊车是因为你不学机械,看不到电路是因为不是电器出身,说白了,就是很多事情其实都存在,只是不是你的专业,你就不会关注。 同理如我。 本不想关注,结果成了本能。 这是题外话,其实我也知道,悬壶道长之前也说过,最好不要报家门,他最后还是报家门了,虽然说以后毫无瓜葛,但终究还是埋下隐患。我大胆设想一下,其实他一开始把这人弄来是不是想直接除掉?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改变了主意?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是弄不清了,总归有他的理由。 “姚晶晶怎么办?”我问道。 悬壶道长刚要开口回答我,突然被手机铃声打断。 我很不好意思,赶紧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是表哥。 “在哪儿?” “松江。”悬壶道长在此,有些话我不能直接问,便道:“这么晚了……” “废话少说,要么告诉我地方,我去接你,要么赶紧的打车给我滚到西郊宾馆这边儿来。” 我看了下时间,丫……三点多。这鬼地方,让我去哪儿打车??不过,总还是不好让陆爽到这里来……老道士有些能耐,但总觉得名头够响,阴险有余…… 挂了电话,我继续问刚才的问题:“姚晶晶……” 不知道悬壶道长刚才想说什么,但是等我挂了电话之后,他说的话,我觉得已经不可信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 去年买了个表…… 这就是经历过生死之后结成的友谊,说话还真特么实在。不过,也不能全怪他,我也没坦白。既然自己做不到,何必强求别人。我这人慢热,交朋友也慢热,其实也分人吧。比如方觉,我就觉得挺不错的。 出了别墅小区,站在街头,翻看着手机里的电话号码,然后拨通了某出租公司的叫车电话。冷风中冻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一个显示着红色电调的出租车,从夜幕里闪了出来,我举起右手使劲儿的挥舞着,司机师傅眼力超好,立刻停了过来。 坐在暖空调的车子里,浑身放松下来,有种突然从电影里回到现实的感觉。我缩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觉得有点困。 “我说,小伙子这么晚了,你还出门儿。”师傅似乎怕我睡了,也传染了他,所以有意无意的跟我聊天儿。 我伸出头,无奈的说道:“哥们儿召唤……没办法。” “够义气。”师傅说完,半晌又问了一句,语气有些忐忑:“不是去打架吧。” “哈哈,师傅想多了。我估计是去喝茶。”我笑道。其实……我心里也打着鼓,不知道表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夜里的出租价格翻倍,我身上没那么多钱,打电话让表哥带着钱出来。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多了。表哥裹着毛呢大衣,抽着烟,在宾馆一侧的树底下等着。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也就没多说话,付了车钱,一路跟着他,直到进了房间,始终是他在前,我在后。 商务双人间。 进了房间,我看到一张床上的被褥已经被拉开,一个平板,加一个笔记本电脑随意扔在床上。另一张床还算平整,就走了过去,把外套一脱,躺在床上。其实我已经很困了,现在的状态是,沾床就能起呼噜。 “现在是四点半,给你两个小时时间睡觉,六年半我叫你起床。” 表哥也脱下外套,拿起手机定时。 我努力睁开眼睛想问问情况,但看到他的表情,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睡觉先。翻个身扯过被子翻盖在身上,懒得更衣了。 睡着的时候,没有时间概念。 只觉得刚躺下,就被人掀被子了。 “时间到了,起床。” 据说人在熟睡之中,突然被叫醒会有一段时间的迷糊期,这段时间会任人摆布。我现在好像就是这种状态,等我清醒的时候,已经在洗手间刷牙了。 “刷完牙,冲个澡。”表哥从外面进来,手里拎了个袋子,“然后换上这个。” 我从镜子里看到了袋子上的标志……培xx……西装? 没有反抗,洗漱完之后,我乖乖换上西装,打领带……虽然我最讨厌拘谨的装束。 “这是要去见谁?”打完领带,我随口问。 表哥早已洗漱完毕,脸刮的贼干净,头发还打了发蜡,穿上西装,我觉得他有种要去走红毯的节奏。 我俩站在宽大的落地镜前,看着表哥一本正经的熟练打领带,觉得很搞笑。骇客帝国还是黑超特警? 表哥从镜子里瞪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的轻松有些过分,说到:“去见总瓢把子。” “毕虎?”我愣了下。 “不想让我给你收尸,就管好自己的嘴。”表哥打好领带,瞪了我一眼。 我深深的理解了下这句话的意思,然后抬头打量了下房间。表哥这话有两层意思,第一,让我不要直呼其名,说话要有分寸。第二……就是说,这房间未必没有窃听器啊。 “别想太多,时间差不多了。”表哥抬起手腕,带上皮带腕表,对我说道。 我耸耸肩,仍然是跟在他后面。其实当跟班儿挺不错的,尤其是个肯为你挡风遮雨的大哥。看着表哥的背影,我有些自责……难道我真的是很会惹事儿的? 想来,小时候常常惹事儿的不是表哥么,我总是省心的那个。现在……世道变了。 祖父说过那么句话,很多事儿都是平均的。你小时候没饭吃,长大了就吃的多。小时候哭得多了,长大了就不会哭了。我觉得也有道理。 第八十三章 打开天窗 去餐厅的路,要经过花园。 自从我的人生改变轨迹之后,对于植物,的确亲近了许多。 西郊宾馆的绿化非常的好,我忍不住停下脚步,想要感受一下。这里的绿色比着山里的景色和路上的行道树不同,有种特别的和谐。 表哥似乎察觉到我的停留,转身看了我一眼。 “想要看花,以后随时都可以来,现在正事儿要紧,老爷子时间观念很强,我跟他约了七点半。” 我点头,跟上表哥的脚步。其实我有一种冲动,就是想探知这里的树气。 似乎已经本能的有了一种强迫症,当看到绿色的时候,就像知道树气情况如何。毕竟现在的园艺也都是速成的居多。比如草坪,很多时候,是把长好的草皮给铺上去。花丛,也是温室里种好的花朵,带球摆放而已。这种花开不多久,草也旺盛不了多久。好在,本来也就是些草本植物,一年生也有,多年生也有。 可惜的是,换成木本植物,也移栽兴盛。这种堆砌起来的景观园林,树气其实稀薄的可以。对我来说,睁开眼睛是绿意盎然,闭上眼睛是,树脉流动,那才是极好的。只可惜,魔都的绿色,绝大部分是睁开美丽非凡,闭上眼一片黑暗。 “到了。” 我脑洞开的时候,表哥提醒到,看到我心不在焉,忍不住提醒:“打起精神来,接下来的面谈,一定要理解我的意思。” “恩。”我点头,心思收了回来,表哥做事绝对分的清楚,他既然这么说了,我定然不能扯后腿。 表哥对我的反应比较满意,进去之前,又叮嘱道:“待会儿,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不让你说就别多嘴。” “我明白。” “这一点你还是挺让人放心的。哦,对了。”表哥特别强调:“如果不想说,就别说,千万别说谎。在这个人面前,所有的谎话都没用。而且,只要你说了一句谎话,基本上所有的话,他都不会信了。” 鉴于之前的会面,我觉得表哥并没有危言耸听,所以点点头。 得到我的回应之后,表哥没有再多说。把餐票递给服务台,走到里面,随便扫了两眼,便朝一个方向走去。 我不知道表哥之前有没有见过,反正我是很唐突的见过一面了。话说,那是相当的唐突。而且,来者不善。没想根本没等到三日,我就又来见他了。这次,有点负荆请罪的意味。 隔着餐厅面积很大,一侧是各种餐点,表哥正对的方向,是卡座似的座位,亮亮面对面的那种。 这个季节,这个时间段,餐厅的人其实也不算多。三三两两的,卡座这边也并非只有一人。 很奇怪,上次去的私人会所,那老头格调应该不低,这次就堂而皇之的约在公共餐厅见了?虽说西郊宾馆曾经是国宾馆,但现在早已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果不其然,越过几个人脸,我看到曾经看到过的面孔。 不同的是,这次更加的路人。 据说,军统头子戴笠,就是个非常路人化的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若不是我之前跟毕虎见过一面,恐怕很难想象,穿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黑灰色夹克衫的这位大叔,手中的权力如此惊人。 走的近了,我扫了一眼,心中大致有了数。桌子上依然是两个盘子,两杯牛奶。一个盘子里的食物被吃掉一半,另外一个一动不动。 小鬼也在。 我看了一眼表哥,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之前我告诉他了。陆爽也不是傻子,必定也会留意到。 “虎爷早。”表哥走到近前,并未落座,而是弯腰打了个招呼。 本来吃饭的那位,抬头看了表哥一眼,又看了我一眼。 表哥也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人在屋檐下么。也弯腰道了声:“虎爷早。” 等我说完这句话,毕虎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忙起身道:“是小陆和小肖吧。” “哎,哎。”对方自来熟,陆爽也不是吃素的,“你看,这吃饭的时候碰到还真是巧。” 我去……看着他俩跟演电影似的,无语了。不是说约好的么。 “别光站着,赶紧也拿点东西过来一起吃吧。”毕虎招呼着,表哥答应着。这才拉了我去取早餐。 一路上,表哥既没有给我使眼色,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很的就是拿了点吃的。 我见他拿的不多,也没取多少。很难想象,这种场合,能吃下去多少,吃不下就是浪费。等我们回来之后,毕虎又招呼我们落座。这场面在外人看来,就像他乡遇故知,老乡见老乡一样一样的。 鉴于这种场面,我真心没什么经验,所以只管闷头吃饭,寒暄的事情交给表哥。直到煤球突然不合时宜的出现,趴在我杯子边儿上,舔奶喝……我头上才冒出了一头冷汗。没理由啊……我觉得煤球有时候比我还聪明,没理由这个时候蹦出来…… 没敢抬头,我心里有点紧张。就像手里拿了一朵花,一片片的摘花瓣……看得见,看不见……看得见,看不见…… 终于还是忍不住,抬抬头,看着表哥和毕虎相谈甚欢,只是,当我不经意的扫过毕虎的表情时,被他看了个正着,心虚之下,赶紧别开眼神。 表哥跟他聊的正欢,突然发觉毕虎的异样,再看看我,虽然看不见煤球,也看不见小鬼儿,但不至于看不出形势。 气氛突然间僵住了……片刻之后,毕虎突然笑道:“行了,我知道了,年轻就是年轻。谁年轻还不犯错,你们俩也算胆子大,一个糊里糊涂跟着个道士就闯了我家门,一个借着我老友的关系直接强行送礼。” 这话说到一半儿,不只是我,连表哥都明白,这老小子之前就跟我俩闹着玩儿呢,心里门儿清。 “别说没用的了,你陆爽的名字我听过,事迹也清楚。至于这个小子……”毕虎抬头看看我,“现在也大概知道了。敞开天窗说亮话吧,在这之前,我问你个问题。” 毕虎这话是对我说的,我点点头。 “这是你的?” 果然,我心里总算一块石头砸到了脚上,他……看得见煤球。既然看见了,没理由不承认。我点点头,道:“是的。” 表哥一愣一愣的,他虽然知道煤球的存在,却看不见。只道毕虎的手指着我的那杯牛奶,心中怕是纳闷儿,这杯牛奶当然是我的。我没办法解释,只能抱歉的看着表哥。 其实我心中也奇怪,煤球……怎么喝起牛奶了?!突然改食性了? “那你还能看见什么?”毕虎又道,仍然是对我说的。 我没有犹豫,但仍然思考了一下:“看不见,但我知道。” 毕虎点点头,看样子对答案还算满意。又问到:“你怎么看待?” 这话问的有水平,没有准确答案,如果投其所好,也得先知道他心中的答案,这个我却不知道,“如果要投您所好,我得先知道您的想法。” “哈哈哈。”毕虎听到我的答案,突然笑起来,不过他这个人非常有修养,没有很大声,不至于影响到他人,“你这小子,看上去挺闷,其实挺机灵。”说完又道:“我听人说你之前有过挺邪门儿的事儿,所以才想着再见见面也好,上次就没看出你有什么不同,现在知道了,我们算是半个同道中人。”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养个小鬼儿,我养个鬼猫……“机缘到了,躲不开。” 他听到我说这话,沉思了一下,居然开口叫好:“你这话说的好。就是个缘分。” 这话其实也是大通理,含义确实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说说事情经过吧。” 绕了半天终于落到了点子上。 在我开口之前,表哥再次出言提醒:“有什么说什么,虎爷给你做主。” “虎爷就莫再叫了,我跟老秦也算是同辈,你既然叫他叔,若是给面子,就也叫我声叔罢了。” “好,毕叔,听您的。” 他俩你来我往过后,我也差不多组织好语言了。事实上,我也的确没想瞒过谁,这事儿分明的很。姚晶晶是我的同学,突然失踪了,然后人家父母来了,又来了个道士给她出头,偏偏煤球就闻到了姚晶晶在毕虎的府上,换句话说,姚晶晶就是毕虎抓的。 既然要挑明,那就明里说,对大家都有好处。其实我也不喜欢藏着掖着,只是悬壶老道士总是跟我打哑谜,毕虎比他老狐狸,却比他爽气许多。 话说明了,毕虎盘子的食物也所剩无几,他看着空盘子,似乎思考了很久,才道:“我差不多明白了。不过,你这小猫的鼻子是很灵的,人的确是在我这里,但不是我抓的。” 我也点点头,突然对毕虎有些好感,老狐狸是老狐狸,倒也有些江湖人的义气。 “这么着吧,人我给你放回去,但是如果再出事儿,我就不负责了,肯定也不在我这里。”毕虎看了我和陆爽一眼。 这话说的很隐晦,但又很明白。也就是说,这次给我们面子,人,放回去。但是,既然有人能抓她一次,必然也会有第二次。怎么保,就看我们自己了。 “毕叔给的面子太大了,陆爽太感谢您了。”表哥二话不说,直接低头感谢。 我也明白毕虎这次给的面子挺大,没理由不谢。没有追究我,反而放人,这面子够大了。 “感谢的话就免了,”毕虎看了看我,“你别再掺和了,你没那个能耐。既然是老道士的徒弟,就让他去搞吧,那家伙不是省油的灯。我们是人,最多跟鬼做做朋友,那方面的事儿,就让他们之间去弄吧,你明白么?” “明白了。”我点头。心里觉得好笑,没想到事情突然反转,我居然和敌人推心置腹,以前的帮手反倒站到了另一个对立面。这……毕虎其实也是很有手段的。 “孺子可教也!”毕虎见我真心接受了他的建议,才又放松道:“很奇怪我为什么帮你们是么?” 我和表哥相视一眼,点点头。 毕虎笑笑,然后道:“我家的小鬼头很喜欢你们,说你们不是坏人,也很喜欢你家的猫。” 我心里一阵冷……小鬼儿……“我唐突问下,是古曼童么?” 毕虎点点头:“的确,机缘吧。” “嗜血?”我鬼使神差的问道。 这句话一出口,表哥当场就瞪我了,连带着毕虎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第八十四章 雾里看花 我说了不该说的话,表哥见形势不对,赶紧换话题:“毕叔,我上次托人从古巴……” “这话谁说的?”毕虎冷冷道。 我顿了一下,忽然盘中的勺子掉在地上,叮当作响。表哥也看见了,谁都没有碰。 小鬼儿的恶作剧。 煤球听到声响,睁开眼看了一眼地上的勺子,然后抬头看着屋顶。我心中明白,那里应该是有东西了。煤球其实一直看得到“它”,但觉得它无害,所以才突然现身了。 “那道士说的?”毕虎冷言道,不过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下,居然俯身帮我捡起了勺子,用纸巾擦拭了一下,又放回我旁边。 我点点头:“其实……也只算是猜测。”我不想挑唆,实事求是:“那天道长说感到了血腥之气,后来见到了灵童,所以……” 毕虎哼笑了一声:“妄自猜测,骄傲自大,自以为了不起。” 我和表哥一声不吭,毕老爷子想必也是个金马奖候选人,现在跟我们敞亮说话了,是好事。生气起来,的确也让人提心吊胆。事实上,我的感受和表哥还是有差异,不至于非常害怕,只是觉得抱歉。 “不要在意,与你们无关。”终于毕虎开了口,“先前小肖也说了。机缘到了,躲不开。这灵童本不是我的,本是家慈在泰国请来的,后来家慈驾鹤西游,千叮咛万嘱咐,说灵童也是苦命孩子,让我好好养着,说能保我性命,也能让灵童早入轮回。我家的只吃香火,不近血腥。至于老道士所言……我不多解释,只说他太自以为是了。” 我和表哥点头附和。其实我心底对他的印象更好了几分,转念一想,突然又觉得也不尽然。毕虎和悬壶道长的说法有冲突,必然有个人说了假话,或者如同毕虎说的那般,只是悬壶道长自以为是,忘记揣测。若是这般,那毕虎必然也知道自己的会所,有血腥之气存在……这里面就更迷雾重重了。 不过,至少,毕虎说过这么几点我很认同。 第一,他会放姚晶晶回来。那么我的目的其实就达到了。 第二,姚晶晶很可能还会被掳走。这个我会提醒她,但我的能力保不住她,这也是事实……我已经为此死过一次了,没自信再度复活。况且,她有个本事大的出奇的师父在此。 第三,毕虎让我少掺和,而悬壶道长一直拉我下水。这一点上,我觉得毕虎是为我好。 第四,毕虎养他的小鬼,其实好坏都与我无关。或许你会说我是个缺乏正义感的人。的确,路边的大爷你扶不扶?我想扶,但前提是,我知道我有这个能力。我现在的状况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如果再惹麻烦,就是把自己的亲友往火坑里推,比如这次,表哥就给扯了进来。甚至家里有有所牵连……再者,退一万步说。煤球既然能够在小鬼面前悠然自得,我觉得他至少不是恶的。这让我觉得毕虎言语的可信度成倍的提高。 以上,就是总结。 “我明白了。”总结之后,我对毕虎点点头,说到。 毕虎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转怒为笑:“恩。你很聪明。”说罢,取纸巾擦擦嘴角,道:“我吃完了,你们也好好吃点饭吧。我在这里,想必你们也吃不痛快。等事情过去了,会有机会一起吃饭的。哦,对了,你送的礼物,我是真的很喜欢,谢谢。” 看着毕虎独自轻松离开的背影,我好奇的问表哥:“没有保镖?” 表哥白了我一眼:“这里的大股东,你觉得呢?” 哦……“还有,什么礼物。” “别跟我瞎咧咧,擦,张大千的真迹啊……”表哥狠狠瞪了我一眼,端着盘子去夹菜了。这表情跟他这身行头,绝配了…… 表哥处理完这些事情,立刻准备打道回府了,我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托你保管的瓶子呢?” “什么瓶子?”表哥打开车门,见到我的表情,立刻道:“我想起来了,就是透明的塑料罐子是吧。” 我不说话,看着他。 “哎?”陆爽钻进车里,翻腾着,“我一直放前面啊,咋不见了。” 我叹口气,“你不是说买了个什么记录仪么?给我,我自己看。” “好好。” 我不想责怪表哥,但那树枝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怎么个重要法我就不说了。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煤球突然喵了一声,我转头看了一眼,煤球正在后座的脚垫那儿蹲着,爪子里隐约有个玩意儿。我仔细一看,这不就是老树的树枝么!!果然,还是煤球靠谱,毕竟是它不顾生死带回来的东西,我惭愧啊。 “找到了?”表哥开着车,看到我从后座下拾起的东西,终于松口气。 “恩。”我没好气的回答,突然有了重大发现。“擦!我擦!”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我这儿开车呢!” 我能不大惊小怪么!这树枝生根了!生根了!生根了!重要的话要说三遍! 虽然知道这残存的小小树枝生根,只是万里长城第一步,但多少有了一点希望。伟大领袖毛爷爷也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哪怕是星星之火一般的希望,也是希望啊。 表哥回家之后,我开始对生根的树枝进行驯化。最后把它移栽到了温室的土里。温室里有一块儿地没有铺水泥,下面连着土壤。安全起见,我仍然做了标记,写明实验材料。并留了手机号和姓名,万一有事,会有人联系我,这是惯例。 不知道是营养液的功劳,还是我每天给它输入树气的缘故,尽管缓慢,树枝的确是生根了。尽管谈不上茁壮,倒也活了。对我来说,这是最大的慰藉。当然,还有姚晶晶的回归。 我们见了个面。她请大家吃了个饭,感谢大家的关心。同时也特别送给我一些礼物,都是些滋补品,说是她父母特别叮嘱的。我推辞不过,勉强收下了,当然也告诉了她以后可能会有危险。 姚晶晶说知道,已经打了休学报告,暂时要跟师父回山门避段时间,估计得几个月。 我成了实验室的闲人,没过多久,导师重新进行了分配。我开始跟项目了。 悬壶道长私下电话联系过我一次,我借口学业繁忙给推掉了,他便没有再联系过我。但是我提醒了他,对方不会这么轻易就罢手。信息来源,我自然是不会说的。 想来,我到也不太担心姚晶晶了,既然她跟师父回了山门,那就是茅山派的山头了,谁这么大胆子跟龙虎宗张天师为敌。若是真有……那跟我这种小喽啰也扯不上半点关系了。 至此,我每天都关注着老树嫩枝的生长状况。一方面,课业和项目也繁重起来。 但怪事并未就此打住。 据说谣言止于智者。 又说,无风不起浪。 简单而言,最近盛行的一个传闻,是关于宿舍闹鬼的。 学校闹鬼传闻,自古至今,从未停止过,由南至北,从东到西各种鬼神考说法也有所耳闻,绝大多数不可信,只当谈资。多半与学校的起源,以及选址基建有关,少部分是建成以后的事件。至于某校前身是坟场,或者是刑场,这个度娘上很全面。 我起初也是不信的,后来鉴于自己的不正常,信了也就信了。人鬼殊途,人有阳关道,鬼有黄泉路。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各干各的,其实关系不大。直到那天晚上的事儿,我才相信了那个传闻。 事情的起因在我入学之前,某位学长因为一时想不开,就……死者为大,我不想以此调侃,只是说事。任何事情在没有得知真相之前,都不要妄加猜测,你不是齐人,怎知齐人之福真假。你不是杞人,又怎知杞人为何忧天。皆是后人揣度之罢了。 话说回来,打从我住进宿舍楼开始,就听说了事件,也听说了闹鬼传闻,却是入耳没入心。 而打姚晶晶的事情过后,我几乎全部的精力都用在里老树遗留的树枝上,以及……关于这里的地脉。我之前濒死,多亏树木出手相救,自己虽然能力有限,但聊胜于无。闲的时候,就喜欢到处看看,大致对此地的树脉有了些了解。虽然老树说过不能使用树气,但我偶尔开开灵识,自觉无大碍。查看之下,才更觉树气的稀薄,禁不住堪忧。 恢复树脉,需要有脉冲,这是寻灵定脉的首要条件。什么是脉冲?至少是百年老树,还要树气磅礴。魔都其实古树不少,但大多单打独斗,无法练成片,根本不符合脉冲的条件。如果说当日蒙山,其实只能算是树脉乱了,只要拨乱反正就好了。但魔都完全不同,就是从无到有的奋斗啊……这……只能等老树恢复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了。 话说,就是在这段日子里,我去楼下打水的时候,总会遇到同样一位师兄。见的多了,也就笑笑,打个招呼,算是熟面孔了。时间比较晚,我常常踏着第二天的头上回到寝室。舍友早就睡下,所以我也就提了水,简单洗刷了事,并未多想。 直到半月之后,有天晚上,依然碰面。相互打过招呼,便各自灌水。 也许是熟识了吧,师兄突然说道,阿姨好像不太愿意宿舍养宠物啊。 我没有多想,只是说,是呀,怕叨扰到其他人吧,毕竟是集体宿舍。 回到宿舍,我才察觉不对劲儿…… 第八十五章 地缚灵 那位面熟的师兄为何会突然提到宠物?莫非……他看的到我肩上的煤球? 煤球……是猫灵,并无实体,常人不可见。姚晶晶是个例外,那位师兄难道也…… 躺在床上,我胡思乱想了一阵,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想知道答案就得去找他。不过找到他又能如何?问他看得见煤球么?这不是不打自招了么。我惹的麻烦够多了,不想平添心思,所以作罢。 隔了几天,周末的白天楼下都是学生值班,那天刚好轮到我班的同学,他临时有事,便叫我帮忙,我闲人无事,便应允了。楼下没有wifi,我便下好了电影,到楼管室看片儿。突然心里一痒,本楼的学生资料册就在桌上,我可以随便翻阅,便想着那位能看到煤球的学长,是哪个学院的?既然非常人,说不准以后还会见面。 当下,便随手拿起手册,翻了翻。 不想,却没有翻着。 我心中纳闷儿,这栋楼人数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怕是我翻的不仔细,于是乎,重新仔细的翻了一遍,仍然没有见到。 合上册子,我枕着双手靠在椅子里,心道,这也不奇怪。很多延期的,或者是早到的,或者是客座的,或者是中期转博的临时没有地方住,就借着同学的名义住着,很常见,我们套间就有。 不过,自此,我对这件事儿,留意了起来。 隔了几天,打水时再碰到。我便提起了此事。 “师兄,是哪个学院的?”我有意无意的问道。 “xx学院。你呢?” “我xx学院的,刚研一。” 打水的功夫不长,灌满水的功夫也说不了几句话,短短的时间。我至少也知道了不少信息。这个能看到猫灵的师兄,已经延期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便借着师弟的名义住这儿,大家对待这种事都很宽容,反正都不容易,互相帮助是美德。 隔了几天,我遇到同样学院的人,便随口打听。不过,学院都大的人,人也多了去了,即便是同一个楼的,谁也不见得认识谁。这事儿就暂时搁置了,反正无关紧要。 直到再次遇到师兄的时候,我自报了家门,师兄也报了家门,这就算知道名字了,也熟络了很多。本来么,一回生两回就熟了。 只是,等我在遇到同样学院的人,打听起来时,得到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肖喆,你搞笑的吧。” “怎么?” “你说的这个人……他……” 我看着他脸色很不好,心说难道这个人品质很差?“人缘很烂?” 对方摇摇头:“不是……你知道你们今年入学前,有位学长那个了么?” “哪个?” 我承认,的确没有往那个方面去想,但是当我同学用手比划了一下,我的身体从头顶凉到脚底……他那两根手指头,从上到下划了一条抛物线,我立刻就联想到某个坠楼事件了…… “如果不是你开玩笑,就是有人跟你开玩笑了……再么……就是你遇到那种东西了……” 我没开玩笑……如果那个学长在跟我开玩笑,我绝对不会再跟这种人联系。但……如果我们都没开玩笑呢? “我们学院大楼里,有前几届的毕业合影,延期的也按正常毕业拍,你有时间我们可以去看看。” 我想了想,掉转了车头:“走,我想去看看。” 走廊里的光线不怎么好,不过还是能够看清楚。很快,我便发现了那位师兄的身影,但是越看越觉得诡异。 “就是这个人。” 当我同学的手指头,指向我经常碰到的学长时,我彻底崩溃了……见鬼的事儿我没少遇见,但这么狗血的剧情,倒是真的雷到我了。 看着我哭笑不得的表情,同学小心翼翼的问:“是他?” 我看了他一眼,半晌,摇摇头……“不是。” “我擦。谁特么这么无聊,开这种玩笑……看看,照片上有那孙子没,揪出来哥找人教育教育他。” “算了,也许同名呢。”我摆摆手,丝毫没有心思跟他扯犊子……心里翻腾了一万遍,我特么怎么就没看出他是个鬼呢?那个瞬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也活该我白痴,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一直忽略了。 回想起来,我每次打水,他都在。每次……却都是我先打完水。这是个什么逻辑……我去…… 改明再遇到……一定要搞清楚。丫……我竟然期待跟鬼见面……到底是该见呢,还是不该见…… 不管我想还是不想,该见的总归会见到。 当我再次打水遇到他的时候,心态完全不同了。 以前,我当他是人,所以聊的都是人话。现在既然知道他不是人了,自然也可以多说点人话以外的东西。 巧合的事,总是发生。这次,打水的地方,不只有我们二人,还有第三个人。第三个人出现的时候,我看到师兄往后站了站,后来的人和他擦身而过。这让我有了错觉,到底他……是人是鬼?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第三人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有些奇怪,问我:“你打不打水?大半夜傻愣站这儿,吓人哪……” 我愣了一下,抬眼看看他,不去计较语气的不善,点点头:“打水,这不想实验呢么。” “我去,刚做完实验回来,别跟我提这事儿,你赶紧的,大晚上就该睡觉,白天才能干活。”说罢,这位仁兄提着热水闪人了。 我看了让开的师兄一眼,发现他面色有些尴尬。从头至尾,第三个人都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水壶依然在我手上,我看着师兄的水壶依然在接水……恰好刚才那人用的龙头不是这个,不然不知道会是神马情况。问题是,师兄的水壶似乎永远也接不满。我看了一会儿,抬眼看看师兄。 两人对视着,都沉默,没有说话。 煤球在我肩膀上窝着,闭着眼睛,丝毫没有猫科动物该有的习性。不过,它这表现,至少让我觉得,对方无恶意。不然,我会担心,师兄突然变成厉鬼,向我扑来……但是没有。 半晌,我决定还是坦白说话比较简单:“传闻……是真的?” 师兄尴尬的笑笑:“你……发现了。” 我看着窗外树影,对他道:“我们出去聊聊?” 师兄摇摇头,说:“抱歉,不是我不肯,而是我不能。我……出不去。” 水房外,风吹动树枝摇摇晃晃,月光明亮,魔都清冷而又干燥的日子不多,今夜,意外的清爽。师兄的答案依然出乎我意料之外,“为何?” “不知道,当我意识清醒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师兄无奈道。 我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问道:“没人来过?” “有。” 废话,还能没人……哦,不,没有阴差管了?“那……为何?” “拖不动。”师兄说完,叹口气。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我道。虽然不知道那边儿的规矩,但,“这么拖着总归不是个事儿。” “我知道。那边儿来的人说了,我这是怨气所致,心愿未了。如果耽误久了,可能会丧失良知,到时候就只能被清除了,无法转世投胎。” 这样的情况,我倒是头一回见到,但听说过:“地缚灵。” 听到这个词,师兄认真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点点头。 我叹口气……“为何找我?” “只能说……巧合。”师兄说到,“第一次那天恰逢阴时,月又被遮,你突然出现,居然看到了我。而且……你身上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我明白,他指的是煤球,我指指肩膀:“你说的是这货?” 师兄笑:“猫灵……我当时很害怕,因为猫灵最邪性,就像人怕黑猫一样,鬼其实更怕猫灵,不知道为什么,本能,从心底恐惧。” 我能理解……食物链。 “但……它只是看了我一眼,就没再理会。” 我摸摸煤球,说到:“这家伙很聪明,而且善恶分明,比我都正义。它没有觉察到你的恶意,所以没有对你攻击。” 师兄很是惊奇:“我以为它天生就会吃阴物。” “饿极了我不知道,平时不会。”我笑笑,这是实话。人饿极了还吃观音土呢,易子而食的事情历史上也有发生,何况是猫灵呢。“扯远了,既然是地缚灵。那你的心愿是什么?” 师兄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好像已经忘记了……” 我去……老兄,你这是什么答案?我都已经准备帮你解脱了……这连我自己都不信,其实关我什么事儿?只是……怎么说也算是半个熟人了,想着能搭把手就搭把手的事儿,结果这货说句忘了 似乎看出了我的郁闷,师兄忙解释:“别生气,我说的是真的。时间越久,我忘记的东西就越多。” “怎么可能,就算是忘记,也应该是最后忘记让你无法离开的心结吧……” “话是这么说……但事实上,我的确记不得了。” 第八十六章 阴差 那一夜,谈话无果,天气晴朗的时候我依旧睡在外面。 最近老树不但生了根,枝头还长出了芽。我怕出意外,就睡在一旁的树下——地底下,树根里。其实我发现在魔都这块地方,看着很大的树,其实灵气却不多,还不如睡在地下,树气相对多一点。地力稀薄,很多东西完全是靠人工施肥而来,就跟牛奶里加三聚氰胺道理也差不多。因此,我不敢肆无忌惮的吸收树气,有几次我跑到周边城市的山区过夜,吸收了树气之后,反哺。但最近老树发芽了,我放心不下,所以就不走远了。 至于我反哺的那些树气,只能说,泥牛入海,杯水车薪…… 煤球一直在我身边,感觉就像一品带刀护卫。但地脉这种事……还是要等老树这个宰相,国师,翰林大学士来出谋划策。 唯一可喜的是,当老树的翠枝被我移栽土里,生根发芽之后,灵识状态下的树气显示尤为丰沛。很难想象,这么个幼小的嫩枝,诞生的树气,比着旁边碗口粗细的树木灵气还要多上许多……不得不说,山神毕竟还是山神啊。 有空的时候,我会去找地缚灵师兄,问问他有没有想起来,或者需要我做什么。 他无害,无所求,忘记了自己的心愿,说浑浑噩噩吧,却又思维清晰。对于他,我说不上同情和可怜……路都是自己选的。就像我如今的状态,算不算也是一种可怜呢?我不觉得,所以也不需要去可怜别人。 我俩的相遇,本身就是又一个巧合,说是朋友也不为过,如果他说需要我的帮助,我会伸出援助之手。但,如果他没说要,我不想去打扰,充烂好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觉得他这样的状态不好,也知道他的未来,很可能是在经历了各种痛苦之后,最终是一个无,他自己又何尝不知?既然如此,他已经做了选择,你又何必去动摇? “不用吃饭么?”我没有带水壶,纯粹是去找他聊天的。 师兄点点头:“对,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白天找个阴凉的地方一藏,死了就是有这种好处。” 其实,我要是天天埋树里,也不用吃饭……那得是全天候的埋着才行,我没死,不可能这么埋着,所以,我还得吃饭。师兄彻底的省了,“我说,你这么随性,这天下就没人管了?” “有。隔三差五的会来问问我情况,也会劝,”师兄扶扶眼镜,仔细看时,面孔白净的有些过分,“是个好人,没有逼我。” 听到这话,我到好奇了。 话说,至今我遇到的人,几乎都是人类,间或有几个妖精灵物。但事实上,我猜,世间既然有阴魂,那应该也会有地府,有地府就差不多应该是个行政单位。世界很大,时间轴也好,空间轴也罢,除此之外的三届说有可能就是同一位点上的不同维度。当然,这只是我的瞎猜,如今,从一个鬼嘴里听到真的有管事儿的,仿佛印证了我心中所想,倒是有些惊喜…… 惊喜…… “真的有阴差?” 师兄点点头:“活着就得遵守活着的法则,死了就有死了的规矩。” “阴差是固定的?” “这我不知道,不过有个熟人。”师兄说到这里,突然对我贼贼一笑:“这人我们都熟悉,但我不能说。” 我去,这货吊我胃口:“你能说你还说。” “你既然活着,就少管死人的事儿……”师兄说:“当然我希望你能常来跟我聊天,一个人太闷了。” 我无语…… 不过,他看了一眼我肩膀上睡着的煤球,又道:“唉……你养着这么一个东西……” 他的话意我懂……煤球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同伴,不过毕竟也是阴物。在他看来,我毕竟也是个活人。只是,事实上,我并不仅仅只是个养猫的……这是我的副业……主业得藏着掖着……唉,说多了都是泪,不提也罢。 随后的日子波澜不惊,虽说我作为一个学生的主业是学习。但让我勤奋的待在温室的动力,是老树的状态。非常的神奇,在这片灵识中近乎黑暗的土地里,老树就像黑夜里的一盏残烛,尽管微弱,却仍然照亮了一片黑暗。我有些迷恋这种感觉。 最近一段时间相对安逸,老树的以前的话经常会回想起来。现在想想,他的用词精炼,几乎每句话都有意义,只是我当时一无所知罢了。其中我最为在意的,是这么一句,他说过,最基本的生存技能是——藏,而且要善用树气,而不是我本身的木灵之气。 话说,我的木灵之气其实大部分都沉淀了。这段日子在魔都,树气本来就少,木灵之气的增加微乎其微,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夜宿地下的时候,我的灵魂其实是在灵台上的。除了玩玩转硬币的游戏,更多的是在想关于“藏”的意思。 灵台的门……我给安上了,算是堵住了木灵之气的入口。善用树气……我也在思考这点儿。现在鲁东战母煞的时候,老树曾经用树气封过我的灵台,说这样子木灵之气就不会外泄了。现在回想起来,他的意思好像就是说,之前我没安门的时候,就像个口子,木灵之气是像流水一般冲出去的。安了门之后,情况好了很多,但四周还是会外泄。这就好比我的灵台,纯天然的时候就像篱笆围了个圈儿,但有个出入的口子。后来我用树气给它加了个门,但周围的篱笆还是能够外泄的。老树上次用树气封了我的灵台……不就跟我当时用树气做门一样么,那么说来…… 想到这里,我几乎有点点兴奋。 我也可以照葫芦画瓢,用树气在灵台之上建个房子啊……或者可以说我把篱笆换成了树气之墙。若是这墙一直存在,那么我的木灵之气就不会外泄,减少了损失不说,还能够隐藏自己。 只不过,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尽管我早已想到这个,但一直没能完成。原因很简单,树气不够。而且,我不想再从此地汲取树气,补充还来不及呢。没有砖和水泥,你让我怎么把房子建起来?不过,剩余的树气,我试着用了用,虽然没有老树结个印那么简单,但我一点点的聚气,成形,最简单的方法,就像现浇混凝土一样,先用树气搭建好一块儿,然后用大量树气去补充。我也突发奇想过,如果我用木灵之气搭建呢?是不是能起到一级钢筋的作用?不过我没敢尝试,毕竟在墙上使用木灵之气,藏的作用就起不到了。 这件事一直在进行,地缚灵我也偶尔去看看。 还有,就是师兄的一句话,也入了我的心。说来好笑,他若是不吊胃口我还不怎么在意,现在却对那阴差的身份十分的好奇。 我们都熟悉…… 这句话我反复考虑。什么样的人,是我跟他都熟悉的呢? 当然,我们都熟悉的……阴差,也有可能是谢必安和范无救。 但我总觉得不会是他们,因为师兄的表情暗示我,是一个想不到的人。若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师兄不会说这种话。 我们属于不同的学院。那么就不是学院的人,我们也属于不同的年级,那么就不是同一个年级的人。我们俩共同之处,就是在同一个学校,同一栋楼。难道是学校的?我们都熟悉的莫过于校长书记。校长是阴差?擦,这可真是爆料十足了。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反倒是是同一栋楼里的可能要大一些。 或者是……楼管阿姨?也没规定阴差非得是男的呀。 罢了罢了,多想无益。 万事总会有转机。 偏偏,转机来的都非常的突然。 学校里有个特殊的存在。俗称,红房子。 红房子并非是真正的房子,而是搭建的简易报亭。但实际上并非报亭,而是小卖部,内容物包罗万象,吃喝俱全。因为屋顶统一刷成了红色油漆,所以在“民间”被称为红房子。 这种小卖部,广泛分布于宿舍楼群之间,深受大家喜爱。 鉴于夜猫子多,百灵鸟少。红房子的开业时间,往往从下午三点开始,营业到凌晨一两点。 我是红房子的常客,因为夜归的次数原来越多,五脏庙必须得祭拜,所以和老板也熟悉了起来。 老板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话不多,到也和善。不知道是不是得过血栓之类的病,左半边身体有点儿才坏(这是方言,就是残疾的意思)特别是左手,总是那么架着,不怎么灵活。我觉得不容易,大冷天儿,点着个小太阳,在里面看个小电视,也坚持的开店。不管他是不是为了赚钱,反正每天都坚守到一点之后,方便很多人这一点上,我觉得很让人敬佩。 所以晚上回来,饥肠辘辘的时候,也不去便利店,直接就奔红房子来了,就在我回宿舍的路边儿上,不用下车,脚撑地,递了钱,接了货,起身就能走。 “老板在不?” 那晚,我如同往日一样,停下自行车叫人。 第八十七章 天方夜谭 天冷了,老板常坐在地下看电视烤手,上面只能露个头皮,只要一叫,他就会起来。如果是在十点钟左右,生意好的不得了。但我回来的时候,往往已经子时当中,人也少了许多。 “来啦,老三样是不。” “对!五块,正好的。” “好咧。”老板右手接过钱,然后微微颤颤的用左手取根签子,右手夹起一根烤肠,往签子上一插,然后用个塑料袋一套。再装个茶叶蛋。然后从旁边的蒸锅里,取出一个肉粽,熟练的剥开,也用袋子装了,最后装一起递给我。 “谢了哈。这么晚了,还不关门?”我笑着打招呼。 “再等等,再等等,还有个常客。”老板憨笑。 这句话一听,莫名有些感动。方才看到锅里还有个肉粽……想来,我手中的这个,似乎也是给我留的吧。不管是不是我自作多情,反正有时候感动感动也挺好。 道别了老板,我单手骑车,单手提着袋子,踩上自行车。 如果不是煤球突然伸直了脖子,一切都会照旧。只是,让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煤球瞬间就窜了出去,我只好停下车。若是以前,或许我就不管了,随它去,反正它也经常消失。最近却很反常,总是很老实的呆着,哪里也不去,所以,我觉得奇怪。 更奇怪的是,煤球根本没有乱跑,而是跃下我的肩头,径直的奔向红房子。纵身一跃便道了窗口,然后直着脖子面朝里坐着。 里面有什么? 我好奇,便转了下车头,又骑了回来。 煤球双目圆睁,一动不动的盯着里面的老头。 我下车往里面瞧了瞧,看到了地方支援中央的头顶。 其他,什么也没有。 让我吓一跳的是,煤球突然转了头,盯着我身后。我本能的向后看,这一看不要紧,果真也吓了我一跳。 “唉……” 这……这……我愣在那里,看看身后的人,又看看红房子里面,嘴巴有点儿合不拢。“老板……你……” 老板一身黑衣的站在路上,在我身后不到一米的位置,看到我的反应,忍不住叹了口气。 煤球从窗口上跳下来,慢慢走到老板跟前儿,让我颇为意外的是,这货竟然去蹭老板的腿,赤果果的示好…… “这是你养的?” “呃……是。”我用余光扫了一下小房子里,头顶还在。又看了一眼对面黑衣的老板,突然发现他的手好像不才坏了。 “唉。”老板蹲下来,从身上取出一些东西,煤球凑到他手上闻了闻,就大快朵颐起来。“你不是养猫的,看这小猫崽饿的,若不是为了它,我也不会出来了。” “这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无法理会。 “猫灵要化形了,你看不出来?”老板抬头看看我。 化形?我愣着,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老板又拿出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喂煤球,煤球吃的欢快,偶尔回头看我一眼。 “你怎么得到这猫灵的?” “路上捡的。”我如实回答,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道了。“你是谁?” 老板又叹口气:“我是谁……我能是谁,我就是我咯,一个开小店儿的,你几乎天天12点到我这儿来买吃的,还不知道我是谁?” 这话说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边说边指指里面的头顶。 老板看到我手上的动作,喃喃道:“一副皮囊而已。”言罢,起身从身上又掏了一些东西,放在小卖部的窗口上,煤球吃完了地上的,又跳到窗口去吃。 老板拍拍手上的碎屑,对我说:“好了,进来说说话吧,都这样了,也得和你说说了。” 我点点头,虽然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直觉他知道很多,既然他愿意说,我没理由不听。撑好车撑,我跟着老板钻进了红房子里。 老板人不错,他这一进去,我算明白了,这魂儿就这么一下便进了皮囊,下一刻,他便架着个左手拿了个杯子,那杯子是用来盛关东煮的,水也是从里面盛的热汤。“给,大冷天儿的。” “谢谢。” “不客气。”老板把小太阳提到我俩中间儿,搓搓手,低着头对我说:“按礼数,你到了这边儿,是该跟我打声招呼的,但我不怪你,你现在就是个睁眼儿瞎,啥都不懂,连个师父都没有,也算是奇葩了。” 这……我看看他……“能给解释解释不,的确如您所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板儿点点头:“你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一来呢,是味儿太重,幸亏你知道收敛,不然会引来什么祸害我都不敢说,毕竟我也是个基层的。二来呢,小刘也打过招呼了,让我给托着。谁知道,这天下不太平,沪上更是鱼龙混杂,我觉得自己也快兜不住了,赶紧退休了算。” 小刘?我不记得认识什么小刘……或者应该说是小陆?“哪个小刘?” 老板儿看了我一眼:“刘永民,你认得不?” 刘永民?我想了想,怔了一下,这个名字虽然不熟悉,但我倒也忘不了:“黑哥?” 老板点点头:“我俩是私交。不过你来这里,其实对我是有好处的,但对你……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话怎么说?” 老板看了我一眼:“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树语者了……你倒好,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街串巷,要不是我封锁的紧,你早给人捉去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抓树语者?” “世道变了,不只是树语者,有些灵气的东西都让人给掳走了。” “谁?” “还能有谁,人啊。” 我想了想:“木灵之气不能直接利用,要了也没什么用。” 老板看我那眼神,跟看傻子似的,我有些惭愧,不过这都是老树精的原话……“谁这么误导你啊,你那猫灵变异过了吧,为什么啊?你自己心里没数?” 煤球?我看了看在窗口吃的津津有味的猫灵。的确,煤球曾经变化成穷奇了,原因应该是因为吃了我的阳气……想当初,老树充好人,用我的阳气喂的煤球。我的阳气……或许是含有木灵之气的? “木灵之气是不能直接利用,那铀矿也不能直接利用呢。稀土,有色金属还都是战略物资呢。”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我看看平时总是憨笑的老板,越看越觉得他在装:“我说,大叔,你到底是谁?” “叫我七叔。按辈分儿,你叫小刘黑哥,那叫我个叔都不亏你。” “是……七叔。” “你七叔我……是管这里方圆一亩三分地儿的。”七叔搓着手,“除了人事儿,什么都管。” 我看了他一眼:“明白了,土地公公。” 七叔抬头看看我,直起身子:“这个称呼好久没听见了……差不多吧。” “就跟居委会大妈似的……”我觉得。 “虽然不耐听,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儿。” “七叔,我有点乱,你能给我整理整理么?” “你乱,等你清醒的时候,估计已经被人给封了。不觉得奇怪?”七叔指指我宿舍楼:“你这么个半吊子的树语者,以前见到过鬼么?” 我摇摇头:“妖怪见了不少,阴魂没见过。” “就是啊,你就没脑子想想么?怎么突然就见了鬼了?” “我师兄说是因为时辰。” “你师兄是个新鬼,他懂什么?你能看见鬼,一是因为你本身灵觉就高,但还不至于高到天眼开的地步。所以这二……是有人在这里设阵了。这个阵很大,不在我的范围之内,所以我管不了,但已经报上去了。奇怪的是,城隍不管。这是上头的事儿,怕是有人事先打过招呼了。” “听这意思,感觉比天国的幕还黑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常识。”说完这句话,七叔把食指放嘴上:“祸从口出,少说为妙,我们就喝喝茶。”我俩喝了点热汤之后,七叔又道:“这几天我正纠结着要不要跟你说,我怕这阵对你不利。但如果我去找你,就坏了规矩,就是犯错误了。今天打了个擦边儿球。猫灵来找我要吃的,我现身给它吃的,你因为阵法的原因看见了我,这算咱俩接上头了。上面也怪罪不得,毕竟我是为了猫灵,若是追究起来,得怪这阵法,若是不追求,我们就糊弄过去了。” 我一头汗水,这复杂的。 “至于你的事儿,怕是包不住了。木灵之气现今很少出世,你之前在蒙山的事儿,小刘跟我大概提及了一些。这事儿算是给压了下去。但是鲁东母煞那事儿,树气太明显了,没有木灵之气兜转不了那么大量的树气。所以,现在有些地方出现了传闻,已经有人开始狩猎了。” 这消息太劲爆了……我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你的意思是?” “三十六计——走为上。” “问题是我还得读书……”事实上,我是觉得老树现在的状况…… “命都快没了……你先保住命再说读书的事儿吧。”七叔白了我一眼:“我不喜欢拐弯弯儿的人,你不想走是因为在温室那边儿种了一棵灵根。” 七叔的话有如当头一棒,我看着他,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不过,我终于知道那个树枝子是什么东西了,原来是灵根。“您都知道……” “废话,我看到你种灵根的时候,激动的没昏过去,”七叔唏嘘着,“这灵根多宝贝……幸亏你种下去了,不然不知道多少人觊觎。” “这里面还有道道?” “有规矩,种在谁的辖区就是谁的,种到土里生了根,就不能再动了,再动就是抢!”七叔狠狠的说。 同行竞争……么……我是不是该怀疑七叔在打老树的主意?“灵根会怎么样?” “我会保着它的。你不用担心。” 煤球吃完东西回到我肩膀上,我突然迷茫了。 事情变成这样,我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越来越像天方夜谭了。 第八十八章 能信赖的人 手机的通讯录里,我存了一个号码,就是黑哥给的那个。 因为之前对他的不信任,我并没想过要打这个电话。况且,那时候还有老树。 现在时局不同了,我觉得一筹莫展。其实,也想过利用表哥的圈子。但,终究还是没有。他的圈子毕竟还是人类的范畴,之前扯上毕虎的时候,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所以,我决定打这个号码。黑哥说过,如果遇到麻烦,就打这个电话,寻求帮助。我倒也不是想要人帮我,而是想找个信赖的人,问问清楚。一路走来,回过头去,黑哥是第一个跟我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我觉得算的上是生死之交。方觉和玄沌子也不像坏人,但我觉得他们的立场跟我有些不同。 电话响了五声,终于有人接听了。 “喂?”是个声音很好听的妹子。 “啊,喂,你好。是刘永民让我打的这个电话。” “哦,你等一下哈。” “好。” 对面是电话放下的声音,接着是一串脚步声,不知道是话筒质量太好,还是地板声音太大,或者是妹子鞋跟太好,反正高频振动之后好一会儿,终于有人重新拾起了电话:“喂?” ,你好。” “你好,你说是刘永民让你打的电话?” “对。” 对方似乎沉默了一下:“你有什么需要?” 非常沉稳的男中音,普通话里透着一股京片子味道。他这么问,我有点不知道如何回答。“我想见一下刘永民。” 对方又沉默了片刻:“现在恐怕一时半会儿我也联系不到他。” “不急,等联系到他,就说肖喆在找他,让他方便的时候来找我吧。谢谢。”多少有些失望,没想到黑哥给的这电话也不靠谱,咋不给我手机号呢,说完便想挂了。 “等下,你是肖喆?”对方语气有些惊喜。 我心中一沉,觉得不爽,看来对方知道我的存在,怕是黑哥告诉他的。被出卖了么?“是。” “你不用防着我,要相信,我是你这边儿的。黑三儿在闭关,的确不方便见你。若是可以等,过半个月大概就差不多了,若有急事,你去常德路某某号置地房产找老胡。他会给你安排的。” 对方这话信息量巨大。我只说了一个是,他便听出了我的防范之心,还是……黑哥在闭关么?或者黑哥早就猜到我可能会找他,所以才在闭关之前关照过?“谢谢。敢问您贵姓?” “彭,彭德怀的彭,呵呵,你教我老彭吧。” 挂了电话,我心中有气,若是见到黑哥,必定要质问一番。丫说要保守秘密,现在见到个七叔就知道我的底细一清二楚,打电话遇到个老彭看来也对我了解不少,丫这是要给我保密的节奏?我看得送他一个金喇叭,以奖励他在传媒工作上做出的贡献。 这话说多了,我都累。 再见到七叔的时候,我跟他咨询了煤球的事儿。煤球跟老树不同,只能单向的它理解我,我却不能理解它,七叔貌似懂的很多。 关于猫灵化形,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按照七叔的说法,煤球的进度有点快,算是跳级了。其实猫灵并不是一定没有实体,跟猫不同的是,猫灵有实体是需要进阶的。如果说黑猫是活体中的灵物,那猫灵就是灵物中的灵物。成长到一定等级之后,便要化形,其实就是要有实体了。这个阶段的猫灵需要……供奉。最早的吸阳气,后来补阴气。滋阴补阳充分之后,就要吸食香火。 七叔给煤球吃的,就是别人给他供奉的香火和供品。 我说呢,它怎么突然改了食性,喝起牛奶来了。不过虽然我不介意它喝我的牛奶,吃我的饭,但实际上,我如果没有从心底说明这是给煤球的,它就根本“吃”不到东西,最多闻闻味儿罢了。得知此事之后,我心中实在有愧。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我养成了跟毕虎一样的习惯……在餐厅吃饭的时候,会多打一份儿饭菜……就因为这事儿,没少招白眼,此是后话。 事态总是在变化的。 在我纠结要不要去找什么老胡的时候,导师给我安排了项目。 鉴于我之前做过护林员的经历,导师将我借给了隔壁的课题组。隔壁老王教授的项目涉及到生物量和碳循环的国基项目,钱虽不少,大都用在了路费上。涉及的范围是三大林区,我得到这个消息,简直如鱼得水。我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到林区去采样。 说简单吧,也不是太简单,爬树,选叶子,锯树枝,但对我……我能用小意思来表达优越感么?好吧,低调。 总之,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离寒假到来还有月余。研究僧的寒假是缩了水的,所以我也不急。鉴于温度的原因,行程的首站是南方林区,范围很广,具体下来,先从近处的浙江开始,采样点选取了浙西北,浙中南,沿海一带。 下周出发。 出发之前,我终于还是决定去见一见老胡,那一天,我首次尝试灵台的树气全覆盖。之前也说过,树气不够,所以无法建成房子。但是我不想这么裸着去见素未蒙面的人,所以在见面之前,做了一个决定,我把树气的厚度降到极致,然后再现了老树结印之后的情景。虽然墙面稀薄如毛玻璃,但我终归还是勉强做了间屋子。 带着这么间盖了毛玻璃屋子的灵台,也不知道木灵之气有没有泄露,我还是去见了老胡。 三号线镇坪路站下来,沿着常德路走上一段儿,便看到了老彭说的那家地产中介。门脸儿不大,单开间的屋子,纵深较长。里面有五六台电脑,但只有三四个人。 我问了老胡,原来是这里的老板,就在这三四人之中。 老胡是地道的上海本地人,眼睛里透着精明,若不是我事先知道他跟黑哥之间的关系,我定然不会贸然相信。这里有关于地域攻击的事,但我本人其实没有太多的地域观念,哪里都有好人,哪里都有老鼠屎,何况老话儿说了,人是宝,下有腿儿,今天在这儿,明儿在那儿。上下五千年迁移了不知道多少次,你骂对方的时候,说不准就是骂自己祖宗呢…… 但比起看不透的黑哥,我其实更喜欢傻里傻气的方觉,也许是人以群分吧。 这一次,我没有废话,见了老胡之后,说明来意,稍作寒暄,便直奔主题。 在旁边儿的咖啡吧里,我开门见山,不多废话,颇有老树的风采。 两件事。 头一件儿,我要出远门儿,人挪活,树挪死。我在沪西南种下了一棵灵根,已经关照过土地,但还是拜托他关注一下。得到首肯之后。我说了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是关于我那个地缚灵师兄的。七叔说过,这逼不得,地缚灵得解开心结,隔三差五的去规劝的就是七叔本人了。七叔也无奈,待到时辰,也只能让锁魂的鬼差硬拉走了,这对于鬼魂也是伤元气的。这一点,老胡也颇为难。他对我说,人界有人界的规矩,地府有地府的规矩。像他们这种人,就是专管人间非正常事件儿的,间或会有越界的事情搭边儿也会管管。但这地缚灵若是对人无害,按道理轮不到他们来插手。我也明白,只是希望他尽量帮帮忙,不然等到我师兄变成厉鬼,他们更加麻烦。老胡思量的一下,算是应承下来。 至此,我安顿好了一切,去跟七叔和师兄都道别一番。又嘱咐七叔别忘记给老树浇水和加营养液。七叔点头,说你不叮嘱我也会去的。只是,那水必须,营养液劳什子就算了,对灵根没用。 拜别了老树,我带着煤球,跟着隔壁课题组,一行五人踏上了林区之行。 姚晶晶还没回来,看不透的悬壶道长也没再联系。毕虎我也没见面,那个暗杀我的少年,榕江的陈家。七叔说的什么阵法,什么传闻,狩猎……统统拜拜,老子风紧扯呼了! 大森林,我来啦,张开双手拥抱你们。 不过,说实话,东部的林区已经没有完全的原始森林了,即便是自然保护区,也很难找到完全没有人烟的地方了。除去植物资源,其实动物性资源的破坏更为严重,因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那些才是生态系统中缓冲力最差的部分。比如……人类。地球本身就是个整体,生态圈遭到破坏的话,人类就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那个,换句话说,消亡的最为迅速。 想想恐龙灭绝的各种演绎推论,环境变化造成的食物短缺是最为广泛的流传版本。 这是题外话,其实,对于借调到隔壁课题组的项目里,对于我本人还有其他意义存在。 首先就是树气。林区啊……莫不是我现在最为向往的东西了。那意味着大量的树气,大量的木灵之气。其次,我非常想开灵识,看看这些林区的树脉图,想看看树界真正的样子。 想到这里,我非常的后悔,后悔自己太过急切,将老树的灵根种在了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但是七叔也说了,这对于当地的树木来说,那是头等的六合彩啊。但是对于老树呢……我非常愧疚。若是能把它种在林区之中,是不是会更为迅速的恢复? 凡事都有两面性。我也只能往好的方面去想……至少,我算是雪中送炭了不是…… 第八十九章 白云深处 远上寒山石径斜, 白云深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 霜叶红于二月花。 唐,杜牧。 2010年初冬,浙西北,天目山自然保护区。 我一个人坐在树冠之上,夕阳西下,暮色初归。 这年头除非闲的淡疼,或者天生喜欢这种情调,再者像我这般的异兽,不然已经没有必要非得住山里了。 到达临安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队里三男两女,领队是博二的师姐。刚到预定的旅馆,便叫着会开车的研二师兄去取车了。网上预定好的皮卡,可以装的下我们携带的工具,已经将要才好的样本。 其实……我也会开车,但我的任务不在此,而是要规划路线,以及作为应急处理员。在他们看来,我其实不算是完全融入的一份子,因为这次的采样我纯粹是帮忙的,跟我的论文无关。所以,我的心态更好。 来之前,姚晶晶突然给我打了电话,说我傻。我才知道,原来她晓得我被老板借调到隔壁老王那儿了。 为什么她会说我傻呢,我心里当然清楚。这根我的论文毫无关系,差不多就是免费苦力啊。不但是师姐,估计所有人都会这么想我。但是……我其实是最大的受益者,不是么?我感谢姚晶晶,至少她在句容软禁的同时,竟然还有心思关心我。 其实队里还是很融洽的,师兄师姐人都不错,只是我们毕竟不是一个项目里的,做的东西还是有些差异,所以一起分配任务讨论的时候,总会有些无法融入的感觉。 分配好任务,开始晚上的保留项目了,四人斗地主……其实我更喜欢保皇,够级……啊,这是题外话。不过,我挺高兴他们斗地主的,因为,我可以落单……而且五个人的好处就是,我自己睡单间……这就给我夜不归宿提供了最好的隐蔽。 我一开始就跟领队说了,我这个人睡觉特别死,但是到点儿自然醒,所以不用去叫我,叫我也听不见,明天早上7点半我自然会下来集合的,有急事就打手机吧,或许有用。师姐说晓得了,其他人也没再多言。 所以,我才能悠然自得的,在甩开双腿一路跑酷之后,在夕阳完全落下之前,坐在某个山顶,欣赏半山红叶美景。 山行。 是我自小就喜欢的一首诗,跟第三句话没多大关系,完全是喜欢这种意境。 如今,我仍是喜欢,但……心境变了。 以往,当我背起背包,跟着游人爬山路之时,总是在半道上感叹台阶之多,行路之难。 现在,当我可以从容的穿行在树木之间的时候,寻着一条村民开凿的石阶小道,偏僻而寂静。一步,一步,拾级而上,转身之时,暮色之下,漫山红遍,豁然开朗。 按理说,我见到森林,就应该像饥饿的人见到面包,高尔基见到书那般,飞身扑上去。 事实上,当真的身临其境的时候,我又踌躇了,就像你看到一道大餐,色香味俱全,必然会先欣赏其色,再闻其味。最后才是大快朵颐。我不是在余秋雨,也不是在做景色描写。只是想说明现在的心境。 太美丽,太美丽。 跟我名同姓不同的那位无关,是我由衷的赞叹。 然后,当最后一抹夕阳落下,雾气弥漫开来,漫山环绕白色云气,若隐若现的时候,渺小的我,站在海拔最高处,心里倍儿激动。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凝神静气,我闭上双眼。 大胆的,再一次,开灵识吧。 憋了太久太久,我差不多快忘记这种感觉了。 这一刻,我知道,我是属于森林的。一直不敢去看,是因为内心的恐惧,怕我眼前所见到的美景之下,是在一次的稀薄树气。那真是太可怜了。 灵识开处,黑色背景下的景色,让我震撼了。 没有失望。 或许是我已经记不清蒙山和昆嵛山的树脉了,也或许是我在魔都呆的太久了。 闭上眼,天目山的树脉非常的和谐,是跟银河系不同的另一种星图,异常的瑰丽。 我将自己裹进两人合抱的树干之中,完全静了下来。 如今的我已经不想去思考,是否有人在狩猎我了,也不想去隐藏什么。 我唯一想做的只有一件事,没错。吸收树气。 灵台之上,打坐存思。双手单举食指,很快一丝气息环绕起来,继而旋气成球,逐渐变大,没错,这是我的木灵之气。待这木灵之气大如篮球之时,我将它们前后丢出去,然后聚集另外两个球,再丢到左右。没有人教过我,悟道之途,漫漫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 四个方位上的木灵之球,高速旋转,渐渐的开始吸收外界的树气。而我双手抱球居中,四面而来的树气都汇集到我手中的球形之中,在被我用来建房子。我已经想好了,其实方丈之内,又是方丈之外,换句话说,我都不知道我的灵台到底有多大。 本来,我只是想建个跟老树之前建成的那种四面是墙的。但是现在我贪心了,我把四象木灵球收集而来的树气,沿着灵台汉白玉雕的石门,像铺瓷砖一样的往外铺。依着本能,铺到哪里是哪里,如果我看不到边际,不妨就用树气让它显形。 四象木灵球就像增幅装置一般,鲸吞森林的树气。用近乎掠夺的方式吸收。 我不是没有担心过这森林的树气会被我吸光。但事实上,老树早就说过了,如果一个地方的树脉和谐的话,那么树气的恢复能力是非常迅速的,而且就像肝脏造血一般,偶尔献献血其实对于造血细胞是件好事。 何况,就像我鲸吞似的反哺魔都树脉一样,现在我鲸吞天目山的树气,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人类,在自然面前,何等渺小。有人会说了,我之前还能寻灵定脉,呈灵显脉呢……我得说,那其实是树木自己的功劳,我只是协调者的角色罢了。就好像交警大哥站在马路上,并不是一辆辆车被他搬过去的,而是他指挥车子自己走而已……我的作用差不多就是如此。虹吸一池子水,也只不过仅仅需要一点点水做引子罢了。 第二天一早,入定整夜的我,其实跟睡觉没什么两样,甚至比睡觉还要来的酣畅淋漓。 所以精神倍儿爽的,背着各种工具坐在皮卡上,好好去干活了。倒是师兄师姐有些睡意朦胧。我猜,他们昨晚打牌肯定不会太早。最后回来的时候,是我开的车,师兄早就呼呼大睡了。也难怪,我们用的是五点采样法,要跑不少地方。一天下来,爬山上树,还是很累的,何况他们还熬夜了。晚上还了车,我们回到旅馆休息,这一次,他们都没再打牌,开完会,安排完下一天的工作,都洗洗睡了。 我依然回到山里,继续前一晚未完成的工作。丝毫不担心被人发现,反正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走了。 各种鲸吞之余,我灵台的基础建设搞的红红火火,颇有一番农业学大寨的赶脚。贴瓷砖的工艺被我练的炉火纯青,万一失业了,我觉得自己可以去试试家装。但是奇怪的是……我这灵台的面积似乎有点超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沿着门的一侧往外铺墙贴,竟然铺了一夜没到头,当然我吸收速度慢也是一种可能。考虑了这种可能性,再借鉴四面八方这个成语,我把木灵球的数量从四个扩大到八个……说起来容易,实现起来很难,就像你抽陀螺同时抽四个和同时抽八个的难度系数可不是乘以二就可以的了。所以,木灵球我是给扩展到八个了,硬生生的扩展的。但是,体积只有棒球那么大小了…… 无奈之余,我只能咬牙坚持,慢慢的增加八个球的体积。吸收速度居然真的有所增加。我曾经设想过要不要计算一下球速,球体积,球数量乃至球方位对树气吸收量的影响。不过还是作罢,我没办法把仪器搬到灵台上,而且没人给我科研经费,也没什么实际意义。 等我能够熟练控制八个球的时候……其实应该是九个球,因为我手里还有一个。我又开始打地板的注意。我这地板上,有个秘密。就是阴文。阴文不是阴间的文字,而是凹进去的意思。如果其他的东西不能填充,树气可不可以呢? 当我贴瓷砖贴的无聊之时,便分出一点心思把树气洒在地面上。让人泄气的是,那些气息都浮在地板之上,就跟干冰舞台效果一般,没什么用。 之前我才思过,会不会是符箓天书的文字。之前的八显我也见过,不同。会不会是其他体?毕竟跟汉字多少有点相像。不然我会想到楔形文字,象形文字,古埃及古印度,两河流域上去……算了,还是先贴瓷砖吧…… 整个一周,我们跑了浙江的三个采样点,我吸收了一周的树气,贴了一周的瓷砖……仍然没有见到头……这非常出乎我的意料,然后意识到这恐怕是个无底洞,暂时不能这么操作了。想起来上次老树也就做了那么大一个框架结构,就可以起到双重作用。我就按照当时的情形复制了一个,还别说,简易版的,倒是很好用。但是做完这件儿事之后,我依然贴起瓷砖来。不是无聊。 我跟你说,曾经小日本儿买了中国的煤,运到日本之后,不上岸,封的牢牢的然后沉入海底,你觉得他们是在填海么?好吧,就算填海吧。但是,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物资储备。因为日本地处岛国,资源贫乏,所以大量进口,不用,然后储备起来。 我现在就是师夷长技呢,物资储备,不然我把树气都散在灵台上也不咋地好吧,反倒是木灵之气都被我存到剑豪的建议房子里。即便像天目山这般充裕的树气,木灵之气的提取仍然进展缓慢。现在终于知道当时灵台之上,迷雾茫茫的状态,是多么的富有了…… 一周过后,我回到魔都,见到七叔,他跟见到鬼一样的看着我…… 第九十章 狩猎开始了 “七叔,怎么了?” 七叔见到我就一把拉住我,四周看看没人,将我扯进小房子里,按在小板凳上。用食指点着我的鼻子:“你小子疯了吧!” 我不明所以:“咋啦?” “咋啦?我让你去跑路,是你让你去避难,你在外面干什么了?”七叔气呼呼的看着我。 这下我明白了……我有点无语,这也不行么?难道我在外面的深山老林里吸收点树气,开开灵识透透气也不行么……“我去放松放松了。” “这个时候是放松的时候么?我的小祖宗哎!”七叔点点我,“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虽然你七叔在这里干的年数久了,人脉广了。但我这小小的土地都知道浙西北发生了这种事儿,你说别人能不知道么!” 七叔说的很吓人,但我没特别的感觉,可能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了。“对了,七叔,你先别生气,你不说你鼻子灵么,闻闻,还有味儿么?” “么?”七叔没反应过来。 我提醒他:“气味儿,木头的味儿。”我没敢说木灵之气,七叔这人谨慎,我要是说了,又该批我了。我心想着,自己在灵台上做了个屋子,感觉上是关住了木灵之气,但不知道是不是有老树那种效果,得找个人验证验证,七叔正合适。 七叔感受了一下,鼻子靠近我闻了闻。还真是用闻的啊……我很惊奇。 “哎?”七叔露出一丝喜色:“没味儿了,怎么弄的?” 我组织了下语言:“关住了。你觉得效果怎么样?” 七叔点点头:“还不错。有进步啊。” “那是……不能一直跟傻子似的,让人撵着屁股追啊。” “你这也差不多了。浙江都跑遍了吧。”七叔拿出个手机,我一看眼睛就亮了。 “有钱人啊,你这是橘子4吧。” “边儿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个表哥啊。” 我拿出国产名牌:“他有钱是他的,我的是这个。” “别跟我扯,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七叔粗粗的手指头,在屏幕上点点,出来一个地图:“给你看看绝密资料。” 我伸过头去,那上面有些圈圈。七叔见我凑过来了,把地图放大,待我看了一会儿,问:“看出什么来了么?” 我又不傻,这是我吸收树气的地方。还挺精确,一周七天,实际上是八天七夜。我在外面睡了七个晚上,这地图上七个红圈儿,虽然范围挺大,但是位置是对的。换句话说,精确度不够,准确率挺高。“哪儿弄的?” 七叔关上页面,把手机揣回兜里,叹口气:“我说,你回去得让你表哥给我多上点香火。我为你花了高价啊。托人买了这消息。” “恩,恩,我给你上。”我点点头,突然想起一年多前,有人在网上给我回的话。 树脉图,灵根。 “七叔,你知道谁在干这个事儿么?” 七叔抓把瓜子儿,给我,我没接。 “这个话说的。其实已经成为一种产业了,只要是宝贝,各个环节都有人做,比如搜寻,狩猎,初加工,精加工,成品。” 我汗颜。“就跟挖人参似的。” “差不多吧。” 我算明白了,有人会找,有人会挖,有人会进行深加工,最后做成各种人参饮品出售。“受众是什么人?” “那可海了去了。你说古董,奢侈品都去哪儿了?谁也说不清,既然有人卖就肯定有销售的圈子。” 我懂这个,问题是:“有这些本事的人,也缺钱?” 七叔鄙视的看我一眼:“钱可以买很多东西,而且干这个的人的报酬也不一定就是钱。” “我不明白。” 七叔看看我,哼了一声:“跟你说了,世道乱了。我在这个位置上呆的够久了,见得也多了。俗话说的好,盛世修道,乱世修仙。” 看我迷茫,七叔才解释:“盛世的时候民风好,悟道的人多,宝贝都被世人护着。乱世民风乱,人人自危,宝贝就容易到手,有了宝贝自然就会修仙。” “修仙?不就是修道么?” “呸呸呸,可不是这么回事儿。你听说过诛神的,诛仙的,你听说过有诛道的?” 我摇摇头:“没有。” “废话,道是天意。修道,就是证道,是舍身为公。修仙是为个人,自己逍遥自在。这能一样么?” 七叔说完,我就崇拜的看着他:“我说七叔,晚辈还真对你刮目相看,你这番话,颇有大家风采啊。你咋没去修道呢?” “修道是需要缘分的。你七叔我没有道缘。”七叔惋惜的说,在我看来,想必年轻时候也自有一番故事,我就不脑补了。 “我觉得处处有道,七叔你是好人,你就有你的道。”这番话不是恭维,是我由衷所言。 七叔看看我,怔了怔:“还别说,你倒是有那么点儿道缘。” “哈哈,”我忍不住笑出来:“我小时候倒是有个道士想收我为徒,但我没道缘啊,家里没愿意,这就失之交臂了。不过,我也不想当道士,没那个约束力,我喜欢自由。” “这也算有道缘了好吧,想当年我去拜师……不提了。”七叔摆摆手,“言归正传,跟你说,那灵根你去看过没有?” “去了。”我点点头,“没开灵识。” “算你自觉。看看就看看了,以后别去看了。最近为了这灵根,十里八村儿闹得很凶,你在这个风头浪尖儿上消停消停,想知道消息可以过来问我。” 我想了想,算是同意了。 “现在你到是藏的很好了,浙江那边儿都炸锅了。你以后也别去了。” “恩,我过两天要去福建。”采样还要继续。 七叔看了看我,低头嗑瓜子,少有的沉默。 “七叔还有什么要叮嘱的?” 七叔沉默着嗑完一小把瓜子儿,才道:“叔也知道说什么都不管用,你肯定还是要吸收树气的。” 我点点头:“没办法,不能坐以待毙,我得变强。” 七叔又沉默了一下,掏出手机,递给我:“这个给你吧,那个地图打开就能看到消息。你想知道什么,就用这个软件去买,名字是我的名字,不用担心。七叔能帮的就只有这些了,你自己小心为妙,建议离开你行程点远一点,反正你跑的也快,不然会被锁定的。” 这……我看着手里的苹果4,看七叔那样子其实挺宝贝的……“这我不能收。” “别客气了,你这人挺好的,又是小刘拜托的。我欠他一个人情,就算从你身上还吧。”七叔说着拍拍我肩膀:“孩子,万事要小心,安全第一!七叔快退休了,你要保重,不能给人捉了,那以后就是暗无天日,想死都死不了啊。” 我现在还无法理解七叔这话的含义,但七叔的心意我是领到了:“七叔,大恩不言谢。等你退休了,我还没给人整死的话,我背你去看良辰美景啊,你这土地的工作我也看出来了,24小时全天候的,一年366天都每个带薪假,也算够剥削了。” 七叔拍了一下我脑袋:“你这是讥讽你叔呢?你想的挺好,心意七叔知道了,不过我退休了……你都不能再见我了。” 我愣了下:“为啥?” 七叔瞪我一眼:“真傻啊。土地退休了,自然是回下面去了。就算你是个什么什么吧,那归根到底也是个人,跟下面还是有界限的。” 这话倒是真说愣我了,我还真没曾想,原来土地退休就是……那个了。 七叔看我愣了,安慰到:“别这么伤感,对我来说,就像回老家一样。倒是你自己,可要小心了……对你的狩猎,已经开始了。” 这句话,彻底的点醒了我。 没错,我现在已经在被狩猎了。 其实,很早以前就在被狩猎了,只是我无感罢了。不过……谁是兔子谁是猎人,还不一定呢。 你会侦查,我不会反侦察么?虽然不是侦察营出身,以前不会,还不会学么?人无生而知之。谁还不都是学的。谁比谁都聪明不了几分儿,不怕学不会,就怕有心人。 来吧,我肖喆倒要看看。到底这个圈子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问我怕么?我怕。 你问我有多怕?没多怕。 脚下有土地,背后有山林。 且走且欣赏。 我知道七叔是为我好,所以,我的确没有刻意再去看过老树,但经过温室的时候,总会瞄上一眼,看到它树枝变长了,也生出了叶子,心中无限安慰。老树,你再见到我时,应该会惊讶了吧。 为了安全起见,在魔都,我彻底的消停了,因为我终于清楚了现在的状况,唯一不消停的……是煤球。 它开始跟我讨供品了……换句话说,馋了。 我自然不会亏待它。 七叔说,煤球快要有实体了。 好事儿一箩筐。 不过一想到,煤球有了实体之后,我天天肩膀上抗只猫走来走去,也挺不好意思的……算了,随它去吧。 另外,也并非全都是好事儿。比如……我的地缚灵师兄,还是老样子,七叔一提起来,就哀声叹气。 第九十一章 空山不见人 几天后,依旧五人成行。 高铁一路飞奔,我在车上闭目养神。 内心其实有点激动……原因很简单,树,树,各种树……气。 我的确有点贪婪了,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七叔的消息,彻底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无知。 所以我深刻反思在浙江的暴行…… 下一站是福建自然保护区。 与浙江相同,福建依然地处东南沿海,林区有衔接。不同的是,已经属于亚热带海洋气候,换句话说,林木更为茂密,而且种质资源丰富,也就是说多样化。另外,整个福建是连成一片的林区,所以大大小小的自然保护区星罗棋布,分别有自己的功能。 题外话,福建是我国森林覆盖率第一的省份,而且有攀升趋势。不搞分裂,包括宝岛。而且部分地市远远超过百分之七十……这个数据你让我这个出生在鲁地,现居在魔都的人情何以堪…… 当一个人陷入疯狂的时候,这个人差不多就要完蛋了。 我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就有点疯狂了,至少在看了福建的森林资源概况之后,内心砰砰跳的厉害。还好七叔提醒了我,让我及时清醒了过来。 到达福州之后,依然是赶紧休息,这次没有人再打牌了。我们的日程非常紧张,因为福建自然保护区众多,我们的日程也有两周之多,希望能够尽可能的多采几个点,特别是东西两条山脉。行程上,大致从福州开始到龙岩,再走三明,最后到武夷山区,如果还有剩余的时间,可能会到江西境内的黄岗峰,如果没有时间就只能下次再去。毕竟样本也要及时处理。 安排好所有事情之后的时间段,是我的最爱。 拉上黑色冲锋衣的拉链,我拿好门卡,从窗户溜出去,这么做无非是想避过旅馆的摄像头。二层……死不了,就算我现在腿脚利落,也不敢从三楼以上的地方一跃而下,那才真的是要作死。 走在大街上,打开七叔给的苹果,我看着软件上,追踪我的最新情况,心中觉得好笑,我成了逃犯了么……还是饥饿游戏?追踪没有实质性进展,想来是因为一方面我没有再动木灵之气,另一方面,我给自己盖了屋子。 关上手机,我思考着如何才能更加隐蔽的吸收树气呢? 脑子里出现了两个方案。 第一种,移动。边移动边吸收,移动电话要移动着打……这样会不会形成新的树脉图? 第二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每个地方我只吸收一个小时……坚决贯彻游击战的战略思想。 问题是……无论哪种方法,我这一夜都会休息不好了……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弊端,但我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思来想去,我也不能一直移动着吸收,不然第二天还要爬树采叶子什么的,不用狩猎了,没过几天就得挺尸了。 七叔说过,最好离我的行程点远一点,这样安全系数会高一些。我就打定主意,半小时脚程以内不吸收,然后吸收的地点我我会做成往另一个不同方向推进的假象。吸收时间上,每个点不超过半小时。这样从我七点出门到第二天七点之前回来,有十二个小时的长度。去头去尾,中间行程一个半小时,还有十个小时左右。每个地方半小时,可以有二十个不同的吸收点。 我们本来住的旅馆就是郊区,走出去没多久,人烟就少了很多,这个时候,我也是不敢飞奔的,只是尽可能的加快速度,而不引起别人的注意。等到路灯消失的尽头,便撒丫子飞奔了。好在福建的人类活动区和自然保护区相隔不远。 另外,需要说明的是,一般自然保护区分为核心区,缓冲区和实验区。核心区基本上是没人能够进去的,别跟我说偷猎作案之类的非法活动,基本上进去就是犯罪了。至于缓冲区,一般人也进不去,我们这一行也是办理了各级行政手续,才可以进入缓冲区搞科研项目。至于实验区……一般旅游,生态园区都在此列。 而我……应该是已经破坏过规定的人了……心中其实有些不适,但我情况特殊……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吧…… 说起来,其实当我步入核心区的时候,差不多有种回到石器时代的感觉。毫无人烟……野兽出没……为了不打扰里面的土著,在核心区我一般也是通过地底穿行的,游走的树气之间。若只是灵魂出窍,便简单了许多,但我只能带着躯壳走,这样便满了许多。所以,大多数情况下,我也是只在缓冲区内活动,这样可以靠腿行走,而极少数情况下,贪婪过头了,才回去核心区冒犯。 比如……今天我就很好奇,这里核心区的树气会是神马样子? 就像夜晚魔都睁开眼光亮一片,闭上眼一片黑暗。自然保护区的夜晚,应该会截然相反吧。心中越想越兴奋。 忍不住就想开灵识…… 但是……老树提醒过我很多次,不能开灵识,我现在开灵识看到的东西,其实都是木灵之气。之前不理解,现在慢慢懂了,我是用极微量的木灵之气去探查的。就好像x光投射。很多木灵之气的粒子高速飞出,打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凡是有树气的地方就被显色了,所以就有了我灵识之中看到的世界,不同气息可能会有不同的反应,所以会形成不同的颜色。 这是我的理解……估计问老树他也不知道什么是粒子,更不会知道量子,也不会知道波粒二象性…… 开不开?我站着树顶上,纠结……终究没敢这么做。 老老实实的藏在树干里,灵台之上也只是缩在屋子里,调动四象八卦木灵球(这是我自己给起得名字,谁让它是先四个后八个呢)源源不断的吸收树气,然后规规矩矩的搬砖贴瓷砖。依然没有尽头,无底洞……我只能呵呵了。 设定好闹钟,半小时,我就拍拍屁股走人。一直到深夜。 当我吸收的正酣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进入了我的脑海……直直的进入…… “哼!你个小强盗。” 突然间传来的声音打破了我饮食的情绪,当即就醒了过来,飞奔上了树顶。 心中想着,是谁?难道是追兵?不对,他说我是强盗…… 是谁?我静下心来,试图和这个声音的来源对话。毕竟,对方已经露面,就有跟我交流的可能。另外,我回忆这个声音的感受……难道是老树?不对,老树的声音呢是来自我灵台之上,况且老树已经被我种在魔都,决然不可能是他。而这个声音明显是外界传来…… 一万种猜测从我脑海中闪现……能说我是强盗的人……难道…… 我双手一拱道:“敢问阁下何许人也?”这文绉绉的……不过觉得当下措辞还蛮合适的。 “哼!亏你还是个树语者。不知道我是谁?” 我……说来惭愧啊……我这个树语者……基本上属于会考没及格,高考没指望的……“难道是……哪位树灵?”我也只能想到这一点了。 “算你不傻。” “敢问阁下身在何处?” “你开灵识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苦哈哈的想着,“前辈……莫要在为难我了,我现在哪里敢开灵识……” “哼……你也不是个好东西,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到一个树语者,只吸树气,其他一概不管的。呸,表脸。” 我去……我心里一万头稀有马种奔过,这老树精是周伯通在世?“晚辈……有苦衷啊。” “什么苦衷?我看都是借口吧。” 我正不知道说什么,煤球突然从灵台上钻了出来,站在我的头顶,四处寻找。 “你还喂了个猫灵!这是树语者该干的正事儿么?谁教的你?” “我……”我算服了。 事实上,除了老树之外,我还真没见过其他的树精。不过天下之大,灵山无数,肯定也有的。之前老树也说了,我作为树语者,必然是能够与树沟通的,之所以沟通不畅,是双方的原因,要么我太弱,要么树太弱。 今天遇到的这位树爷,想必道行不在老树之下。“我没有老师……不……曾经有个朋友……但现在……” “你那朋友是什么?” “银杏。”我如实相告。 “不是老师……是朋友……挺搞笑的。” 我看您才挺搞笑的吧…… “你有点奇怪,走近点让我看看你。” 我心中郁闷:“前辈,我真的不能开灵识。” “谁让你开啦!”语气中一万个不耐烦:“你不是有那猫么。” 他刚说完,煤球就朝着一个方向喵了一声。 我心想,这也别多说了。眼下的情况是,对人,我分不出好坏,但树……总归不会害我……这也是老树说的,木灵之气本来就是统领天下树气的…… 煤球一路“喵”着指路,我也就用我的快速“11”路飞奔,大约行走了一刻钟还要多的时候才来到了一片杉树林。 煤球喵喵着提醒我。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佛音绕耳……虽然没有方觉的七相法身那样振聋发聩,也是声若洪钟了。 看到这声音的真身,我倒吸一口凉气,乖乖……抬起头,这茂密的竟然看不到月亮,有多高?我更无从估计,但这棵树我认得。中国红豆杉的变种,南方红豆杉。看不清高度,直径我摸得到……比我臂展还要长上一些……估计三人都合抱不过来。 “摸什么摸。我在你后面呢。” 第九十二章 师者为尊 突然有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我没有思想准备,毫无防备,转身跌靠在红豆杉树干上,才发现对面不远处站着个白胡子老头。 不用纳闷儿,我不开灵识,夜视能力也提高了许多。何况这老头一袭白衫,离我不远,头上还束了个发髻,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大爷……您是?” 那老头一听我这么称呼,立刻就光火了:“大爷?!我当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不知道折了多少辈儿!” “那我怎么称呼您?”我是彻底败给这位周师叔了。 “你叫我树仙吧。”老头子双手一背,朝我走了过来。 我不敢怠慢,弯腰行礼:“树仙爷爷,叨扰之处,还请海涵,我这就走。” “哦,抢完东西就要跑啊。” “我给您吐出来行不?” “且,我这山头还不稀罕这么点东西。” 我晕……还山头呢,你当自己座山雕啊。我正胡乱想着,白胡子老头已经走到我的近前,抬手按在我天灵盖儿上。我本能的想要挣脱,那老头一声大喝:“别动!安静呆着。” 我本着长者为尊的心态,随他去。 老头手在我头上按了得有个两三分钟,我低着头不知道他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心里什么算盘。不过,这种状态下,不但没有什么不适,反倒觉得有汩汩清凉之气贯穿全身,挺神奇 两三分钟过后,白胡子老头将手拿开,我才直起头来。不过老头的表情跟之前完全不同了,如果说之前是周伯通,现在那就是丘处机。 看了我一会儿,沉默不语,突然道:“罢了罢了。快,拜我为师。” 什么?我怔住了……“这……” 老头皱皱眉,摆摆手:“这耽误了多少事儿啊……数都数不清,赶紧拜我为师。” 说到拜师……我突然就想到了老树……我俩个关系其实亦师亦友……如今突然蹦出来这么一个白胡子老头……那顺口溜怎么说的来着?南边儿来了个白胡子老头,手里拄着个本白的白拐棒棍儿……我脱离了…… “您能解释一下么?”这前后差异太大了。 “解释?解释什么?解释了你也不懂。”老头子彻底光火了,手里突然多了一个木棍儿,一棒子打在我腿弯子里,当即我就给他跪下了。 我那个气啊,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就算这老头子是个大年纪的,我敬你,我让你,也容不得你这样放肆!立刻站了起来,不想那老头子又一棍子打在我腿弯子里,我再一次给他跪了下去。当我挣扎着想要再站起来的时候,老头子的棍子压在了我肩上。 我估计我眼睛里得冒火了,但是这老头手中的棍子出奇的沉,我一个一米八的山东大汉居然扛不动。 “你别火了。算我心急行不。”这老头口气软了下来。 我这心其实也软,吃软不吃硬。看他这么大年纪,跟我卖萌,我能说什么?“行了,大爷,哦不,树仙爷爷,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要你的树气了,你放了我行不?我这儿也急着呢。你都不知道,一堆人等着狩猎我当人参卖呢!” “哼!这有什么好急的。就那些人那点儿能耐,看你怂的。” 有这么刺激人的么,我还跪在地上,抬头愤愤的看着他。 “别说了,你必须得拜我为师,也不是说我有多厉害……不过,这东南土地之上,也只有我来做这件事了。”白胡子老头居然叹了口气,“误了大事儿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越说我越糊涂,刚要开口。那白胡子老头显然已经急不可耐了,干脆走到近前,按着我的头,硬硬的给按下去三次。这……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火,或者说该火到什么程度了。想来也气,你看他都这么大把年纪了,我正年轻力壮,就这么屈辱的给他硬硬的磕了仨响头。 “成了!”白胡子老头显然不理会我的情绪。磕完头,赶紧扔了棍子,扶我起来,眼睛里泛着泪花:“徒弟啊,为师等你等的好辛苦啊。” 我……了……个……去…… 莫名其妙! 我又不是孙猴子,你也不是唐御弟,“这是哪出戏啊?” “不说别的,时间紧迫,我知道你今晚就得走,这也没办法,谁让你还是个人呢。” 这话儿说的。 “你听我说,必须得赶紧的吸收树气,大量的,越多越好!”白胡子老头语速很快,“懂不?” 不懂……刚刚谁说我是强盗来着,况且我本来就是要吸收树气。“树仙爷爷……” “叫师父,不然我不教你。”白胡子老头捻捻胡子,“我是有原则的。” 唉……我都不想开国骂了。“行,师父,我懂了。” “你不懂,根本就不懂!你这样吸收树气,多慢啊!多危险啊!”老头扯着我的胳膊说:“我跟你说啊,你看啊,你现在这个状态,这么个吸收法,在你那个破笼子里,非常慢。况且也很危险,因为你调动了这么多树气,就是在告诉别人,这里有树语者,有木灵之气,谁不惦记着!当然以前也没人稀罕,现在都成香饽饽了。” 这些我都懂:“然后呢?师父觉得我该怎么做。” “化成树啊!”白胡子老头说了这句话,放佛这是一件多么平常的事儿。 我愣了……这怎么可能。 “之前是不是有人告诉你要藏?” 我点点头。 “藏你做到了,现在我教你第二步——伪。”老头放慢了语速,“不是让你真的变成树,你到那一步还早着呢,而是让你伪装成树。” 我想了想道:“我之前就藏在树里,算是伪么?” “开玩笑么……” 白胡子老头想了想,对我说:“你看着!”然后慢慢走进了旁边的一棵树里,再走出来,“这叫藏。” 接着,朝我走近了些,大约一丈之遥。在我的诧异中,身体散发出白色的树气,肉眼可见……这些树气散发出来,并不逸散,而是迅速围绕着他越来越密实,最后凝结成一棵树的样子,连颜色也慢慢的变成了和周围一样的颜色。继而全部散开,又变成白色树气被他吸收回去,对我说:“这叫——伪!” 我看明白了,但是,“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是不是一直都在灵台上玩树气?”白胡子老头对我眨眨眼:“你试试看。” 我点点头,凝神静气,然后想象着身体里的树气慢慢的发散出来……从来没有这样子尝试过,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果然……片刻之后,根本就没有东西出来……别说肉眼不可见,我丝毫没有感觉。 白胡子老头捋捋胡须,想了想,又道:“你到灵台上去,把树气给放出来。” 放出来……话说,我之前从未尝试过放出……树气。即便是最早的时候,也是不断的吸收然后壮大树气,怎么放出去……这是一个问题。我立刻存思进入灵台,心想着,这关木灵之气的屋子是不能散了的。那就用我之前搬得砖吧。 依旧用木灵之气缠绕手指,接着,脑子里传来树仙爷爷的声音:“别打木灵之气的主意,你太依赖它了。” 这……我只好把木灵球给散了,难不成让我去抓瓷砖?心里郁闷着,双手往那个方向一抓……接着我就愣了,那些本来作为瓷砖的树气,被我这么一抓,还真的过来了…… 我有些不可思议,这些树气朝着我的方向就飘了过来,没有经过木灵球的转化。我心中一动,站了起来,走出小屋外。双手摸着门旁的“瓷砖”。那些树气本好好的待在墙上,被我双手一接引,竟然浮动了起来,怎么出去?我四周看了一下……对,不是有门儿么……心里想着就这么拽着树气朝门外走。 当然,我走出门来,意识就直接到身体里了。 “出来了!”老头的声音响起,我才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身体也还是散发出白色雾气,就跟要自燃了似的……“别浪费,赶紧把它们给聚起来,心里想着树的样子。 也只能这么试试了,我闭上眼睛,心里想着树的样子,想来想去都是老树那颗小苗苗。 “你搞什么?!我让你想大树,谁让你像小苗了!还这么小点儿!” 听到老头的声音,我一睁眼,艾玛……这是什么?那老头就跟巨灵神似的。难道是我缩小了?!! “别乱想!重新来!” 好吧,我承认,有点过了……只好专心想着老头刚才的样子,这次他没叫,我睁开眼睛,看着老头就站在我对面,满意的点着头。 “这还差不多。” 我看看自己的双手,似乎都变成了树。这个很奇妙,我明明有眼睛,但很清楚外面肯定是看不到眼睛的,明明有双手,也是看不到的。其实我并非一动不动,甚至说,我可以走来走去。但我自己也看见自己就是一棵树……解释不清了。总之就是在我看来我还是我自己,但是在别人看来,我就是一棵树了。 “很好。”老头子笑眯眯地说,忽然又道:“不过还没完。” 第九十三章 地下的世界 一切来的太突然,我原本的计划被拆的七零八落……整个人生被不知的命运牵着鼻子走。眼前的白胡子老头又是个什么鬼?他说的话,我一点儿也不懂。“还要做什么?” 白胡子老头鄙视的看了我一眼:“你以为伪,就这么简单了。你现在只不过就是一颗木头,算不上一颗树。” 我不明白,“缺了东西?” “废话,你自己开灵识的时候看到的树是什么样子的?半截??你以为都跟人类似的就地上那么点儿东西?你现在伪装的这树,就是腰斩的……明白人一看就知道了。”白胡子老头不屑的说到。 我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灵识的世界里……地下才更重要。事实上,营养充足,土壤合适的情况下,树冠的长度和树根的长度是一比一。不是有句俗话么,地上有多高,地下有多深,这才是树木的全貌。若不是自己的专业,谁会去注意,这地上的部分其实只是树木的一半?只不过榕树这种须根多,往横向上拓展,而松树这种则是主根为重,往纵向里谋事。另外,这也多半指的土壤环境好的。若是往山里走,往沙漠里走……你觉得地下的部分是地上部分的多少倍?两倍?三倍?不止……有的可以到达五倍…… 树仙爷爷见我领悟了,接着说到:“我看你之前吸收的树气还算够,都放出来吧,这点儿也不够塞牙缝的。把地下的部分也做全了。另外,把你伪装的树气跟这片山林的树脉网络联系在一起。” 我想了想,点点头,问到:“这样来吸收树气?” 白胡子老头白了我一眼:“真没出息……没见过世面的……唉,没落了……若是那人知道了,得多郁闷……”自言自语完了之后,对我说:“不是让你这样吸收,而是让你的树气跟整个树脉建立联系,方便灵魂出窍之后及时回到肉体,免得给人捉了去还不知道。” 灵魂……出窍?! “怎么?”白胡子老头也一副惊讶的样子:“灵魂出窍也没有过?” 我摇摇头:“不,出过一次……不过……是别人的帮助下……” “哎哟……我的天哪……”白胡子老头一手拍在自己脑门儿上……“越来越乱了……你……”他举起食指指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气的,有些发抖,半晌,一甩袖子才道:“唉!你让我说什么好呢?” 这件事,在我看来,最无辜的人,其实莫过于我自己了。 “行了,赶紧把树气放出来,连在树脉上,灵魂出窍的事儿,我来帮你,快!” 虽然莫名其妙,但树仙爷爷的话让人无法抗拒,甚至让我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是我的错。这不对啊,跟我有毛线的关系!不过,事已至此,反正现在的局势我看不懂,能做的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树气引出灵台之后,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我没有刻意的去设计根系的结构,而是随意的让它们自己去寻找合适的连同点。这些树气似乎有着自己的本能,没过一会儿,联通完毕,有意思的是,这些树气就像是我手臂的延伸部分一样,让我能够感受到周围的事物。地下的蛇虫鼠蚁,我似乎都能感觉的到,非常有趣的体验。 “行了,走吧。再不走,天都要亮了。以后有你玩的时候。” 树仙爷爷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闲着,而是面对我,径直走了过来。就在我觉得我们俩要正面相撞,本能的要后退之时,他突然抬起一只手,按在我的胸膛上,之后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这位老人家,就这样推着我的胸脯,将我退出了自己的身体……或者说把灵魂给推了出去,然后我看着自己逐渐远离,那棵看上去跟旁边的树没有什么差异的躯壳……惊讶的说不出话。 我的腿几乎没有动,倒退的路线,完全是老头子给推的。似乎灵魂没有重量,老头推的也轻松。 走了几步,白胡子老头停了下来,然后对我说:“好了,要走了。” “去哪儿?” 这话我没说完,突然感觉脚下一沉,整个身体就被拉进了地下,飞速的下降。这才发现是树仙爷爷扯着我的脚踝,硬生生给拉下来的。突然之间我就想到了蒙山的那晚……若是被那些行尸给拉下去,怕也是这种感觉吧。 只是,我现在是灵体的状态,应该感觉不到窒息,问题是,两边儿的风是怎么回事儿!这老头拉的也太快了吧。我睁不睁眼都一样,反正灵识不开,到了地下也是一片黑暗。不同的只是,我能够感受到自己肉身的所在,所以还不至于绝望。 下潜丝毫没有停顿。在长时间的摩擦逆境中,我已经无法估算时间。只是觉得过了很久之后,速度慢了下来,随机近旁一股压力,海水般朝我涌了过来,顿时真的感觉到了窒息。 “快,进灵台,把你那破笼子给拆了,另外,打开灵台!” 什么?我在几乎窒息中,无法全面的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不过让我进灵台,还是听到了。所以我存思到了灵台之上,那种窒息的感觉立刻没有了。搞什么?灵魂也能窒息……到了灵台之上,老头子的声音仍然传了进来。 “打开灵台!别浪费时间。” 打开灵台?我愣了一下,怎么打开。先不管他,我先将屋子给拆了,随机觉得不对,这样子木灵之气不就逸散了么!还有……打开灵台是让我把那门打开么?我在鲁东好不容易才给灵台按了个门……这老头让我给打开……莫不是另有企图。 “你少在那里耽误时间。这里是地脉和树脉的交汇处,树气最为充沛的地方,你那点儿木灵之气根本不会散到外面,赶紧把灵台打开,不用你吸收,树气会因为压力自己灌进去的!快点!” 老仙儿的话让我茅塞顿开。立刻奔到灵台大门跟前儿……怎么开门……不会,只能问:“您老知道这门怎么开么?” “你的门,你问我,你想让它开,它自然会开咯!” 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我从来都是希望它关着,到没希望它开过,如今……我看着白玉大门,心想,开吧,要是能灌进来树气,也懒得我这么麻烦用四象八卦木灵球去吸收了。 当然,我若是知道开门之后会是这副景象,一定记得先给自己造个屋……不过为时已晚,灵台大门打开的瞬间,外面就跟发了洪水似的,真的是洪水……是液体,不是白色的雾气……那些洪水瞬间就淹没了我的灵台,把我冲了个七荤八素。直到我贴着墙站稳之后,才意识到……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儿啊。心里的爽快就不多提了。 倒是树仙爷爷在外面开心的大叫:“怎么样,这样吸收是不是爽快!你之前那吸收的方式,就跟人类的毛细血管似的,今天为师带你到心脏里喝个够!” 的确……我这新拜的老师果然是个高人……不过,让我担心的是:“老师!这么多的树气,会不会把我的灵台给淹了啊!” “放心吧,你的灵台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点点儿。” 他说的这话,我倒是信了,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另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灵台之上好像起了薄雾了……我心中大喜……难道是我的木灵之气增加了么,我并没有去分离啊,难道是灵台之上的木灵之气自己就去吸引伙伴了么?无从知晓…… 对了,我突然想到了灵台大门之上的文字,以及那时球体上的文字,还有地面上刻着的那些痕迹……“老师!你知道我灵台上的是什么文字么?” 树仙的大笑声传来:“你的灵台除非是你的本命树,别人是看不到的。” 这话,老树之前也说过。 “你可别指望我当你的本命树了,那是不可能的,若是早个一两百年,说不定还有机会。” 我揉揉太阳穴……这老头子还真自作多情,我又没说邀请他…… “你灵台上的文字我看不到,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体内有个封印!” 封印?这两个字在这个时候出现,我愣了一下之后,发觉像个炸弹引爆了我的记忆库。多久了……我都快把这茬给忘记了。曾几何时,真如道长也说过这事儿,只是后来老树和胡三爷都说是木灵之气,我就把这事儿给忽略了,只当是真如道长搞错了。如今再度从树仙爷爷嘴里说出来,我的直觉告诉我……搞错的……怕不是真如道长,而是……老树和胡三爷…… 我压住自己的震惊,问树仙爷爷:“您老知道是什么封印么?” “知道。”树仙爷爷的语气突然一变,有些严肃:“不过不能告诉你。你现在知道没好处,无异于揠苗助长。老老实实吸收你的树气吧,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好了,我走了。你该走的时候,就自己回身体里去吧,这点你会吧。” “会。我知道怎么回去。” “那就好。最近你就多练练‘伪’,尽可能多的吸收树气。另外,好好找找感觉,灵魂出窍是基本中的基本,理论上,应该比你会用木灵之气还要先一步学会。如今顺序乱了就乱了吧。没人能够帮你,悟是自己的。另外,我知道你们这些人要来这里做研究。好好干吧。” 说完,就没了声响了。 我一个人在灵台之上,贴着墙站着,听着树气……哦不,应该叫树气之液,跟撅了水龙头一样,从灵台的门外灌进来……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看来又要冲长计议了…… 第九十四章 内鬼 在灵台之上……时间是没有意义的。 这句话是老树说的,我曾经为此震惊。 现在看来这句话不完全正确。就像我曾经认为老树应该就是最为可靠的那位,毕竟他活的年数最久,如今看来,又未必。他自己也说过,人和树的生物周期本来就不同,在我的灵台之上也不过是个苍白虚弱的年轻人。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观察,逐渐发现,时间停止这个现象是有前提的。比如,现在这个状况,树气涌进来,那么时间就是行走的,若我沉入了思考的状态,时间就是静止的。这就好比,打了个盹儿,做了个很长的梦,一看时间,只不过睡了五分钟而已,但是那个梦似乎很长。我把这种状态叫做灵台的思维空间,像是灵台之上的高维度存在。 树气的洪水,泄闸般冲刷着我的身体。我不是没有尝试过走远一点。但这想迷宫一般的灵台,无论如何我都走不出方丈之地,灵台的大门永远在我回首的时候,就在丈余之外竖立着。所以,这洪水我逃不开,只能忍。忍过之后,干脆就盘膝坐下,进入思维空间。 我是要好好想想了。 其实我的信条是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而不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那样于人于己都很累。但现在看来,不是我不想简单,而是确确实实存在那么一个局。从来没有想过,局,这种东西,会存在于我的人生世界里。但……既然存在了,就得想想了。我只是想简单,而不是白痴。 思维空间的好处就是……我有足够多的时间去思考。话又说回来了,有些时候并不是给你时间思考就能有结果的。但有,总比没有好。 现在想想,目前为止,我遇到的很多事情都是个迷。之所以这么说,一来是因为,最早我的目的很简单,由于“不正常”的幻听,我遇到方觉,拜访真如子,知道了封印的过往。 而后,遇到胡三爷,黑哥,花妖常夏,封住的老树,以及……现在想想颇为奇怪的冰种尸胚。当我们以为是内部矛盾的时候,出现了意外的敌人。当然最后关头,突然出现的外挂大叔,一瞬间就解决了所有问题。如今想来,似乎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在狩猎了,只是我完全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而已。 随后意外遇到了煤球和玄沌子,和方觉一起解决了子母煞。仔细想想,子母煞这种东西也算是自然界的一种存在,只不过生长极为缓慢,一般不成气候就让业内人士给解决了,所以劳苦大众无从得知。 再然后,魔都的就不必说了,又是一堆奇怪的人。 所有的东西摆在面上的就是这些,但是……一直以来我都忽略了一件事…… 暗中还有一股势力。 难道是玄沌子口中所说的“他们”? 我之所以忽略,是因为根本就不想蹚这些浑水。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不是我单方面的问题了。就算我不计较,不代表别人就不跟我计较。最明显的情况就是,我体内的这个什么木灵之气,老树口中的对于人类根本没什么用的东西,现在的行情已经完全不同了,老坑翡翠都涨了二十倍了,何况越来越稀少的树语者呢。奇货可居么。 只是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用……植树造林么……如果是这样值当的如此兴师动众? 罢了,这其中的凶险,我多少也用身体感受过了……差点死了算不算? 不是我不单纯,是现实让我成长啊。 现在的情况是,我对时局的把握严重不足,就像一头扎进了战地,却完全不知道情况。都有那些派系,都是谁跟谁打,为什么打,而我又为什么会掺和进来……敌友不分,战局不明的状态下,我手里只是一把粉红色dy amstripe,别人的手里随便就是m270,你让我对抗个p。 完全不对等的战力下,我能做什么? 要取得话语权的途径只有一个——力量。拳头大的是哥,亘古不变的道理。想明白事情的真相,谁都靠不了。 所以,什么都不要想了。一切都可以忽略。 既然逃不开,那就直面惨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佛挡杀佛,神挡杀神……后一句就免了,不过真的来了,我也不会后退。 这就是我的道!与树叶什么的无关。 思考完毕之后,我从思维空间转醒。洪水依然冲刷着我的脊背,却没有了刚才的迷茫,反倒有一种希望磨练的快感。如此之多的树气是我之前完全不能想象的状态。而且……就像这样的水量,我的灵台丝毫没有灌满的迹象,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 如此这般,时间仍然不会停止,五点多的时候,我从灵台出来,窒息的感觉顷刻间袭来。想来,也是因为树气就是气息,而灵魂也是气息的一种,自然会感受到。这里的地方,诚如树仙爷爷所说,乃是二者交融之处,回到地面上的艰辛,莫可名状。 我毕竟不是树仙爷爷,自然也没那本事,不知道老树在的话会不会有的一拼……我觉得一个字,难!这老头子太乖僻了。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拜了师,也不知道以后怎么找他。完全就像个疯子一样。不过我不在乎,反正树气到手了。 不过,艰辛的也不过是中心位置罢了,一旦回到了树气的脉络之中,我回到身体里也就是片刻的事情。为了保险起见,我在离开中心的时候,重新建起了屋子,这次……足够的树气,让我坚信,决然不会有木灵之气逸散出去。相较之下,回到身体收回树气要简单许多了。 灵台的门已然关上。一切还原回到了昨天的状态,除了……我灵台之上数不清的树气之外。 收了伪装,我拉紧衣服,准备回城。似乎是树气的关系,也或许是我的错觉,身体越来越轻盈了。夜视力也增强了不少,当然事实上,天色已经有些微微发亮了,却也不是很晚。最多是墨色被晕开,星辰略隐晦而已。 走吧。我心里念叨,激动归激动,饭还是要一口一口吃的。若是平日里被发现不正常,生活被打乱的话,一切隐藏都白费了。 就这么想着,我踮起脚尖逐渐增加速度。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毫无预警的,连煤球都没有察觉到。面前似乎突然出现了一张网,我就这样直直的撞了上去。我心里那个气啊!这是谁干的?!怎么在这里拉网?明明还在自然保护区的缓冲区,就算科学研究……好吧,我忽然不气了,对!这不合理,我明明看到前面没有障碍的,不然也不会傻傻的撞到网子上。 再仔细看时……前面明明就没有什么网子……可是…… 我伸手去摸……突然一股剧痛自指尖传来。 “啊!”没有心理准备,我立刻缩回手来。不过疼痛换来的信息是,前面的确是有张看不见的网。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何先前我没有这种剧痛,而现在反到有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看不见的网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煤球突然就出现在了我的肩头,盯着前方。 我看了看它,煤球也只是凝视,并没有其他异动。 罢了,不管它为何出现在这儿,都与我没多大关系,现在的我,需要赶紧回去而已。想到这里,我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试图绕过这个网子。但是没走多远,又撞了上去。 我去……谁家的网,拉那么长?这一次,再度被电到。不过有了心理准备,也就没那么痛了。 没有多想,我再度换了个方向…… 如此这般,几次下来,我终于明白了,这个网……是个闭合的网。而我……正在网中! 心下一紧……难道这个网……不是用来逮鸟的,而是用来……逮我的? 这个预感很不好。当我反向回去时,发现走不了多久就触碰到了网子。来回几次,我终于确定了,这个网正在缩小……换句话说,这特么的是在收网! 如何是好?我抬头望了望天空,脚下用力,腾起丈余,一脚踏在杉树的树干上,这样来回借力,上去了十几米高,突然像被高压电击中一般,剧痛难忍,硬生生甩回了地上。幸亏腐殖质较多,森林土软,而我就有树气缓冲,算是没成残废。 揉着麻痛的身体,我四处看了看。怕是,天罗地网了。 那么地下呢?我低头看了看。心中想着,如果不是针对我的,便可能不会考虑到地下。若偏偏是针对我的,那……地下绝不可能少的了。 “别看了,地下的网子只会更结实。” 听到这声音,我愣了一下。没等我抬头,煤球在我肩上立了起来,对着声源喵了一声。这声音我认得,当下一阵欣喜,抬头去看,果然是他!“黑哥!” 黑哥就站在我不远处。不过如果我没猜错,他是在网子外面的。 “这是个什么网子?赶紧帮我打开吧,不然要误事了。”天边泛起鱼肚白,再晚回去要被发现了,所以我催促道。 但是黑哥并未动,而是插着手,戴着墨镜站在原地看着我,嘴上挂着那抹漫不经心的笑。 “听说过捕仙网么?” 什么?我愣了下:“没有,不过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不回去可麻烦了……” 这句话我没有说完,突然停住了,突然意识到什么……难道…… 第九十五章 向导 “捕仙网其实是一种随机触发的法术。”黑哥就在不远处站着,一边儿环顾四周一边儿跟我聊天:“这东西挺贵啊。很早有个密教的人发明了,后来又被吸收到道家门派里,经过改良之后就成了这玩意儿。锁定目标范围之后,把捕仙网散布到整个范围之中,其实就是打碎了。若是目标碰触到任何一块碎片,其他碎片就会立刻被吸引过来,重新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闭合的天罗……地网。” 我沉默,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心里可以说瞬间略过很多可能,又可以说,什么也没有想。 黑哥伸出手,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慢慢伸向前方。 那个地方……我明白,应该是有网子的。但是,看到结果我的确有点惊奇,黑哥的手很顺利的通过了本该存在的屏障。 他抬脸儿看了看我,然后很从容的整个人都走了进来。说不惊讶,那是骗人的……这网子有筛选过滤系统? 黑哥走到我跟前,转了个圈儿,然后从侧后方,拍拍我的肩膀:“终于嘚到你了。” 嘚这个字儿……老乡的我明白,不就是逮么……黑哥这话也算是解释到家了……目标就是我咯,有人发现了我的大致行踪,然后撒下了这么一个网,这网子是零零碎碎分布的,我不小心碰到其中一块,其他的立刻就围了过来。 知道我的行踪的这个人是谁?木灵之气我封了,做事谨慎的我自己都觉得好笑。所以,我觉得最有可能的,要么是树仙爷爷玩儿我,那中心的地方根本就遮不住木灵之气,要么……就是七叔……知道我情况,而且了解我行踪的,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了。 “然后呢?”我转身问道。心里有点难受,或许我不该乱想。但眼下的情况……我又不得不想得多点儿。 黑哥拍了拍我肩膀,“干嘛那么严肃。” “不然呢?” “挺好,我看你现在的状态,好像终于明白点儿了。” 这话我听着有趣,笑了笑。这笑,我觉得有点苦涩:“好像有点晚了?” 黑哥突然抬手按住我,在我的错愕之中,用手在我身上轻拍起来……这画面有点熟悉,之前……花妖…… “找到了。” 嗯?在我微愣的时候,黑哥突然从我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搭眼一看,竟然是七叔给我的四个苹果。黑哥把墨镜往头顶上一推,开始玩手机。话说,这地儿离市区还远着,信号真心不咋地。不过黑哥就这样在老林子里,天亮之前的黑色夜幕中,自在的玩儿起手机,而且一玩儿就是两三分钟。 我是该打断他呢,还是……看他玩儿的认真,出于以前的兄弟感情真心不想打断他。 不过,黑哥这时候也就玩儿的差不多了,然后抬头对我说:“这东西挺有趣。” 呵呵……“想玩儿,我再送一个给你,这是七叔送的。”想来七叔和黑哥也算是交情匪浅,我这么说……有意无意的提醒他。 “我可不带这东西,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人捉了。” 什么?我怔了下,这话说的奇怪。接着黑哥做的 事儿更奇怪……他两手一合,便把这手机夹在中间,然后两手逆向转动,就这么看似轻松的一捻。在我的惊讶中,苹果4就成了粉末,从黑哥的手里流下来,临了儿,黑哥拍拍手,把残余的碎屑拍掉。看着我一动不动的愣在那里,伸出食指戳戳我额头,道:“你个小没良心的,黑爷我刚出关,听到老彭说起你的事,立马奔到魔都,七叔说你到福建来了,我又大老远追过来。你现在还是怀疑我了?老子要抓你还等到现在?蒙山老狐狸给你解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那时候下手不比现在轻松很多?没脑子的。” 我愣了之后,心里突然一股欣喜。一边儿想着,这手机咋就没爆炸呢,一边儿想着现在的情况。“手机?难道七叔……” 没等我说完,黑哥打断我的话:“你现在知道自己的形势了?乱猜是没有用的。问题不在七叔,在手机上。” “我不明白。” “七叔虽然老油条了,但对这些新鲜的玩意儿还是搞不清楚的。那手机里装了个软件对不,你可以知道有关你的最新消息是不?” 我点点头,差不多明白了黑哥的意思。 看到我似乎理解了,黑哥点点头:“那就是个间谍软件。你被追踪了。幸亏我来的及时……” 我点点头,不明白的是:“黑哥怎么知道我的确切行踪的?” 黑哥指指自己的鼻子:“我有鼻子,又记得你的味道。” 这话说的,我能把你跟狗狗联系在一起么……“我说哥,既然你是来救我的,就该知道我现在得回去……而且那些人不知道啥时候就突然出现了。” “现在知道急了……别紧张,急也不能解决问题。这捕仙网收网到来人时间还有空余,他们以为区区一个捕仙网就能可以了?”黑哥笑笑,左右手互相在手心画符,然后对我说到:“这捕仙网炼制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说我这样就给人毁了,其实也是过意不去的,啧啧,又结下梁子了……” 他嘴里是这么说的,下起手来却一点也没看出含糊……我心下哼哼道。 黑哥双手画完符,随意的那么两手一拍,在分开时,我看到手掌周围的空气里是不是冒出些电火星。火星出现的频率越来与频繁,最后黑哥的手掌就好像围在一圈儿手持烟花中。 “走你!”黑哥突然蹲下身子,双手大力的拍在土壤之上。瞬间,噼里啪啦的声音向四周蔓延开去。这声音就像受了潮的哑炮一样,迅速蔓延,然后消失在我们头顶上。 我还愣着,黑哥站起身对我道:“走吧。恩,说起来,我刚出关,就遇到这个,身体吃不消啊。你要是本事再大点儿就好了,毕竟这才是你的强项啊。” 强项?我还愣着,黑哥已经甩开腿在走了。“要不要试试看,跟得上我不?” 勉强追上黑哥的速度,我问他:“哥,你知道封印的事儿不?” “你当你哥是百事通啊!你的事儿我真不知道。要不是看着你这人还不错,又偏偏是个树语者,我才懒得管。” 看来……知道封印这事儿的,除了树仙爷爷之外,就只有真如子了。黑哥我还是看不透……“对了,黑哥,你刚才那下,会不会对这里的树林那个?” 我的担心不无道理,以前老树就一直不要让黑哥出手…… “多少有点儿吧。”黑哥并不避讳:“这也没办法。打仗哪有不死兵的,又不是过家家玩游戏。事儿都有个两面性,得失的事儿,自己衡量衡量就得了。” 我没再多言。 话说,黑哥带我跑到郊区,就看到一辆不起眼儿的小面包停在路边儿。怪不得这货不担心时间,他早就做好准备了。知道在市区不能大张旗鼓的乱蹦跶,所以就备好了车……实际上,开车还真心不如我们用跑的快。这也不是说速度就跟汽车一样快了,主要是直线和曲线的路程有关。但开车正常,你直线的蹦跶……这就会出乱子了。 坐着黑哥的小面包,我看看时间。快七点了,这下真可能来不及了。这时候,师姐的电话打进来,我很奇怪,自从跟她说了别吵我之后,师姐一直很尊重我的作息,这个时候打来电话是什么意思? “肖喆?” “艳艳姐,啥事?”我故意等手机响了五声之后才接起来。 “醒了不?给你安排个事儿,我们有批设备昨晚就到了,因为一会儿要用,所以我跟老刘现在去物流那边取下。小芳和赵峰去取车了。你去接下向导,说是7点半到旅馆。” “向导?”我纳闷儿,昨晚开会的时候没听说这茬儿啊。 “昨晚你睡的早,听这边儿的人说,那林子里最近不太平,最好找个当地的向导跟着,我找旅馆的人帮忙叫了一个,手机号待会儿发到你手机上,你跟他联系下。别睡过头咯。” “哦,好的。” 挂了电话,我查查短信,果然已经发过来了。就直接拨号,想着先联系下看看吧,省的到了时候再打又出乱子。不过……我这一打,奇怪的事儿出现了……黑哥的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看他那嘴角的弧度,我就知道,这事儿,他脱不了干系。 黑哥优哉游哉的掏出手机,漫不经心的接起来,说:“喂?哪位啊?” 我特么就快吐血了,跟我手机里出来的声音是一样一样滴……“这是要唱哪出儿啊?” “啥都别说了,快感谢我吧。”黑哥对我挑挑眉,突然又说到:“你说,我要把你卖了,能赚多少?” 擦……我合上手机塞口袋里,“不知道,应该能买个烧饼吧。” “恩,应该可以。我说,跟你表哥说下,保镖费按老样子就可以了。” 这货……我看看他,之前说的哥们儿义气呢?“多少,我给你。” “你?”他一脸不屑的看了我一眼:“以后呢,也许有可能,现在呢……还是算了吧。” 第九十六章 悟 钱的事儿,我记下了,犹豫着要不要先跟表哥借下,然后回去之后,利用空闲卖身给他干活还债。后来给黑哥看出来了,笑了个岔气儿。然后说了让些我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钱就免了,你现在身上的那点儿大子儿还是留给你自家个儿吃饭吧。不过账你得给我记下,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还,所以,现在你欠我的越多,我越高兴,只要你不死,我不愁捞不回本儿。用时兴的话说,这叫——风投。黑哥我从十几岁就开始跟人做生意了,你得学着点儿。 我去……什么话从这货嘴里出来,都得变味。我回他,你这也算高级风投了。当然,这个高级,不是说我高级,而是……高级别的风险,小心血本儿无归啊。 咒别人即是咒自己,黑哥对我笑笑,这句话你给我记住咯。 向导是福建之行全程的。 师姐说,听口音山东的哈,你行么? 黑哥说,小姑娘,这话说的。哥在福建呆了多久你造么?林子跑了多少你造么?能跟着你们几个跑遍整个福建自然保护区的人,哥不说是一流的,反正你们出的这个价格绝对是历史上最划算的。 这牛皮吹破天,车里一圈儿人都要笑掉大牙了。 我闷头睡觉,当不认识他。不过,黑哥说的这话,我可不认为是吹牛皮。我们这次采样出的向导费还真心不贵,一天一百多,管吃管住。这价格……请黑哥,真心……划算!当然,这是从我的角度去看。黑哥那话,也是话里有话,只是外人不懂,业内明眼人一看便晓得。 但是,业内的,也只有我和黑哥俩人,我还只能算业内入门级。那我又是风投对向了……里外里黑哥做着两门儿生意。 顺理成章的,向导就跟我这个睡单间儿的一间屋子了。而且租来的车也归了黑哥开,为了此事,他要求师姐每天得多付给他一百块。我连哀叹的想法都木有了……若是我不认识他……放佛一切都是自然的,问题是,我认识。 晚上的时候,总是我先回房间,黑哥就直接说出去玩儿了。 我也不想多说,通常是直奔已经选好的点而去。所有的东西都是熟能生巧,伪装也不例外。没有了树仙爷爷,我唯一的麻烦就是,在不能开灵识的前提下,寻找树脉的脉眼。往往在我伪装好了之后,只能通过树气的联通网络去搜寻,去感知。 另外一个难点就是灵魂出窍。这一点我也问过黑哥。黑哥只说了一句,自己找感觉,就好像你睡觉,怎么睡着的,每个人都不同。你问我,该怎么睡着啊……我没法跟你解释,闭上眼就睡着了呗。而有些人却一直失眠,为什么睡不着?怎么能睡着?失眠的人不了解不失眠的,反之亦然。 总之,就是离开身体了么……另外,还说,他跟我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体质。我的灵魂是阴中至阳,他的灵魂则是阴中至阴,我能去的脉眼,一般阴魂去不了,更别说他这种极阴至阴的。所以别指望我能从他那儿学本事了,身为树语者,你还是自己去悟吧,谁让你特别呐。 这恐怕算是我最难的一关了,若是不知道如何出窍,我就根本到不了脉眼,更别提汲取树气了。为此,我在第二天的夜里几乎伪装好之后,在大山里,静坐了半夜之多。 黑哥全程无踪影,我也习惯了。 他有他的做事风格,不过我知道,一旦我有需要,他必然会及时出现。一起经历过的人,信任就是这么任性。我这人慢热,跟人相识容易熟悉难,熟悉之后信任了,就是真的信了。没有理由。时间沉淀下来的东西,生死淘筛过的遗留,很容易看得出渣滓还是精华。 说起来容易,实际上,我在灵台静坐,思考。那就是没完没了的时间。即便如此,我尝试了很多种灵魂出窍的方法。包括……敲晕我自己……但一会儿就醒来了,灵魂跟着身体一起昏过去了。 我就奇怪了,为何老树在的时候,我很容易就出去了。树仙爷爷人家一只手就给我出窍了……想想自己的年龄,也许经验是差距?罢了,那我就从这里下手。想想有什么不同。结果是百思不得其解。 黑哥说,就是一种感觉。不过那是他的感觉。 树仙爷爷也说过,自己悟。 我理解,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已经告诉我该怎么去狂风暴雨的吸收了。 我要找自己的方法。 对于我自己。自认为有三个层次。 第一,躯壳。这个不必说,你我都有。 第二,灵魂。这个……我处于这种状态下有过经验。 第三,灵台。我认为这个真的是没有实体的意识状态。想来,按照两位树界大神的说法,我的灵台估计只有我自己知道是什么样儿,那不就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么。我说什么样,他们就会认为是什么样。只是……这个幻想出来的东西,并不以我的意识为转移,相反,我得看它脸色。这就本末倒置了…… 综上所述,既然分三个等级。那么我可不可以这样想,管理上是依次递增的,而存在上是向上递减的。简单来说,就是躯壳存在了,才说灵魂,灵魂存在了,才说意识。反过来,意识可以控制灵魂,灵魂可以控制身体。那么如果我想控制灵魂,还是要从灵台上下手。 我坐在灵台之上,薄雾皑皑,感觉甚好。思前想后,又来到门前。 这门令人好奇,虽然是我用树气造的,但又觉得是它自己形成的,我只不过是提供了原料。白色汉白玉的表面,遒劲的大字,并非狂草,规矩而端正。我虽然不认得是什么字,但总归知道是左右各四。笔画奇怪,我模仿不来,样子却印在脑海中。 话说,真如子和树仙口中的封印,会不会跟这些字有关?还有地上那些阴文,还有上次的那个撑爆的木灵之气……上面也是些我不认得的文字。真如子说的话,我突然又想起来,她说这封印暗合天数,变幻无穷,又说它是活的。 我就晕了,谁家的封印还特么是活的?你让我怎么理解?难不成这个封印会吃喝拉撒睡不成?或者这个活……指的是活动的活?这样的话,倒还好理解些,无非就是说,会根据周围的变化,相机而动。越来越好玩了……这句话是反话……我其实是无语的。 最好先把这几个字学会写,这样,也好回到身体的时候写下来,如果能给别人看到说不定就能有转机。但……我还是有些顾虑的,比如说上次,把路径图发到网上,立刻就招来杀神。若是我把灵台上的文字带出去,会不会……何况树仙爷爷讳莫如深,所以,我还是有些顾虑的。 只是,当我把手指点在门上的那一刻,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门……我居然……居然能够碰触到。 这简直是本世纪最惊人的发现了。以往……我从来都是穿门而出,贯门而入。就算上次想打开,也是我思想动时,它自己开的。这……我立刻双手覆了上去,果不其然,结结实实的按在了门上。确实温润如玉,虽然没有什么温度差,但仍然感觉似乎有一种暖流在内部运转。 更为奇特的是,当我双手按在门的那一刻,字体突然闪了一下金光,就像什么东西醒过来一般。 退后一步,我观察着……没有什么变化。又重新将手覆上去,结结实实的触感。 有一种想法几乎是瞬间涌上来。当一个人看到自己被关在一间屋子里的时候,第一个想法是什么? 没错。就是开门。 我亦然。 双手按在门上,想了想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机关……比如红外线感应门,声控,光控,温控,遥控,遥感……一堆有的没的,结果,什么都没有。门很沉,我用了些力气,将它推了出去。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我推开门走出来,丫……灵魂出窍了。 这算不算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算不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已经无法描述内心的喜悦,突然想起陶潜的那句话,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心旷神怡啊! 当然,激动之余,我终于学会了灵魂出窍的方法。顺着树气奔向地脉和树脉交融在一起,仿佛星云的那个漩涡之中。偶然想起来,那该不会是黑洞吧。 回来之后,黑哥打着呼噜在床上酣睡,我有些怀疑了……他是不是真的在保护我,还是……纯粹的风投……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他伸着懒腰,问我,心情大好吧。我才确信,这货全都知道……不服不行。 之后的行程平平淡淡,乏善可陈。不过我知道,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万里无云,风平浪静。事实上,每天的行程,路线的规划,黑哥应该是做了很多工作。包括我可以去的地方,不可以去的地方,他都明确的给我标出来。 还有两件事可以说说。 第一件事,关于煤球。鉴于我灵魂出窍的时候,在脉眼之中,煤球虽然吃了我的阳气,但总归属阴。无法进去的时候,居然和黑哥打成一片。我想是不是因为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肤色。 第二件事,关于老树。我在吸收树气的时候,想出来点儿东西,算是给老树的礼物,希望他能尽快恢复。我对不住他在先,心中一直有愧。 树仙爷爷这位大神,在强行让我拜师之后,竟然再没露过面,爷爷哎……服了!离开福建的时候,我用树气网络呼唤过他,根本没回应啊……罢了……人家是仙儿,自由自在,我是人……还是干人事儿去吧。 第九十七章 礼物 离开武夷山的时候,我们和黑哥友好的分手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八卦,还是艳艳姐太明显,我感觉她对黑哥有点那个。不只是我,从赵峰和小芳的眼神交流中,我就知道,他俩也看出来了。谈话间知道都是单身贵族,一根儿筷子……黑哥为人风趣幽默,又很懂得应酬,男未婚女未嫁,本来倒也没什么。但是,我心里门清儿啊,心想,您还是少招惹他为妙……师姐啊……你让我怎么跟你说好呢…… 事实上,我虽然一直叫他黑哥,却不知道他究竟多大。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又觉得眼神更为沧桑。总是漫不经心的,却又让我觉得,什么事儿都在他的眼里。你看不透他,这样的人,不是敌人,真是万幸……但,万一是敌人呢?我心里偶尔会冒出来这种想法……也不会让人吃惊。 好在,黑哥对艳艳姐没啥想法。分别即是分手,多年以后,艳艳姐的回忆里,也许会有这么一个特别的存在。但对于黑哥来说……或许只是平凡的一天罢了……人生永远不对等。 这是忙碌的出差当中,一段平凡的八卦事件。若我非我,也会一起跟着感受些许浪漫和暧昧,但我不可能非我……心思便是各种游离。 离别的那天,黑哥突然跟我说。最近一段时间,他不在魔都, 问我寒假什么时候开始。 我跟他说,我冬天只有三周的假期,日子嘛……倒是稍微随意,可以自己决定。就是说,只要是在学校规定的假期里面,自选三周。 黑哥点点头,说,三周足够了。问我有没有什么打算。我说,回家,过年! 黑哥也点点头,道,我也回家过年,好几年没回了。 我才愣了下,想着,这家伙也有家? 黑哥看我的眼神,哈哈大笑,说,到时候一起回吧,不过,在那之前,有没有兴趣去跟我开个会? 我擦……开会?我愣在当场。 食宿全包,来回路费管报销,去不去?黑哥朝我挑挑眉? 干嘛的会? 黑哥说,全国性的,业内研讨交流大会,我有vip通道,你就说有没有兴趣吧。 我有兴趣,但…… 错过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哈,也不是年年有的,黑哥说这话的时候非得的悠闲。 这……算是心里压迫销售法么?我稍微想了想,点点头,去。 黑哥说,那好,年前的那两周吧,你弄好了学校的事儿,就去老胡那儿找我吧。他会安排的。 我点点头。 事实上,我当时不知道,为了这趟旅游,黑哥冒了多大的风险,差点就回不来了。这是后话,暂时不表了。 回到魔都,从实验室经过温室的时候,发现没了老树的踪影,这给我惊呆了。赶紧跑到七叔那里询问,一问之下,才知老树被七叔移栽到了这边儿,就在他的红房子旁。 “得守着。现在挪还行,等根长深了就难了。”七叔喝着热茶在小房子里,外面是漆黑的夜,和万盏明灯。时间尚早,只是冬季天黑的早。 我递给他一个苹果4:“之前那个坏了,我重新给你买了一个。” 七叔推脱:“你留着呗,对你有用。” 我笑,没告诉他实情,既然黑哥说了七叔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增加心理负担:“不用了。我有更好的方法知道哪些人的消息。” “你说小刘啊。” 我点点头。 七叔想了想,道:“恩,那小子倒是眼线多。成了,那我就收下了。” “哪些人的消息你也别收集了。”我道:“一来呢,万一伤到你也不好。二来呢,我俩经常见面,也未必不会找到我。”我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但如果牵扯到我,七叔必定会答应。 “你说的有道理。那就算了。” “恩。对了,这趟出门儿,给您带了点茶叶,喝着玩吧。”我把背后的提兜递给他。 七叔没想到我会给他带礼物,怔了一下:“这……玩意儿不行,你弄这个做什么?” “您老别想太多,我就是想给你买,所以就买了,也没多少钱,你不收着我心里不舒服。”我怕他多说啥,赶紧换了话题:“我师兄呢?” “老样子。”七叔说罢,叹口气。 我心里打算待会去见见他,也知道帮不上什么忙。不过,能上忙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给老树的礼物。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瓶,喝小瓶矿泉水剩下的那种,递给七叔。 “这个是什么?”七叔看着瓶子里面一粒粒的东西。 我笑咪咪道:“种子,有一些是红豆杉的,也有鹅掌楸的,还有其他的,都是种子。” 七叔晃了晃瓶子,问:“这干什么用的?” “你闻闻。”我道。 七叔隔着瓶子闻了闻,起初没有什么感应,过了一会儿惊道:“你……这是!” 我笑着点点头:“恩。树气。我把大量的树气想了个办法,压缩在这些种子里了,主要是想用种子的气息掩盖。” 七叔像托宝贝似的托着这一瓶种子,“你想……” “给灵根。”我点点头:“我不方便出面,就要麻烦你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 “有用!当然有用!”七叔啧啧嘴:“我到处搜集补品,这就是最好的肥料啊。” “有用就好。” “有这东西,多了不敢说,生长速度增加个几倍是肯定的!”七叔抱着瓶子左看看,又看看,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打开底下的柜子,里面有个不起眼的塑料收纳箱,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就是我看到上面,隐约有些刀痕,不知道的会以为那是普通划痕,但我见过玄沌子的符箓,也见过悬壶道长的符箓,所以我觉得可能是这种东西。他把瓶子收在里面,回头见我的表情,才道:“这是藏宝箱,能隔绝灵气,我怕……” 我点点头,猜得到。 师兄那边儿我去过了,似乎时间在他那里一直在重复。他重复的跟我说着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我已经听过了很多次了。我似乎理解了其中的一些含义。他放不下的,无非是三样东西,亲情,爱情,事业。世人大多如此。而且,他的记忆开始有些遗忘了。偶尔会问我,哎,我们好像认识的对吧。 我觉得不妙。问起七叔,他只说,时候快到了。 所以,我想打电话去问老胡,没想到,我还没电话给他,他倒是先来找我了。而且是开车亲自来的,不是电话联系。太明目张胆了,我有些意外。 在学校的咖啡厅里,我大致了解了他的来意。 缺人手,需要我的帮助。 我当时就笑了,说,你看我现在的状况,啥都不懂,你让我帮啥?老胡说,我知道,本来应该让黑哥去,但他这个月不方便,所以只能来找我。 好吧,我的风投老板发话了,我这里也没什么话好说,便问,需要我做什么? 老胡说,需要猫。 我登时就明白了。 然后老胡说,你不是养猫的么? 我想了想,怕是黑哥也没跟他说过我的底细,然后点点头道,既然你知道了,那就这样吧。 约好第二天周末见面。看到地址,我心里一惊。那地方……前段时间发生了特大事故……大火……我虽然身在福建,但也听说了此事。节哀。没想到刚回魔都,就要去现场了。其实约好的地址在现场旁边不远处。 隔天一早,我就骑车到了地铁站,然后换乘之后,到达了约定的地方。是个居民小区,在出事地点的对面。两房,面积不大。我去额时候,里面住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老胡。另外两个,一个是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的,一个稍微年长一点。进门之后,老胡在吃腐乳泡饭,说你来早了。 我说距离有点远,怕路上时间不够,所以提早出来了。 老胡问我吃过没有。我说已经吃过了,你们吃吧。 我刚到的时候,那个跟我年纪相仿的正在洗漱。而那个年纪稍长的仍在睡觉。老胡让我随意,等人到齐了再说。我便走到阳台上,对面还能看到大火之后遗留的焦黑色。下面的道路上随处可见摆满了白色的鲜花,各种纸钱,以及穿着各异的慰灵人,希望来送这些无辜的可怜人最后一程。即便是我这种人,也深受感染,心情莫名的沉痛。 年纪跟我相仿的那个人,叫李骏,湖北人,挺热情,我觉得要不是我们对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他会更加热情。 李骏和老胡都吃完饭的时候,另外一个人才姗姗起床,见到我,一摸头,说,不好意思啊,昨晚睡太晚了。 我微笑点头回应,没什么,我早到了。 那人叫李玉才。因为两个人都姓李,所以年长的这个,老胡说,我们都叫他老李,年轻的那个,就叫小李。 我们相互认识了一下。 小李之前我已经知道了,湖北荆州人,早年在十堰待过,他虽然没有明说,我倒是知道听过武当的名头。所以便提到了张真人,小李不好意思说,你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了,的确,自幼在武当学艺,天赋有限,只做的外门弟子,后来经人推荐,就到了这里,算是公务机关,也学有所用。 老李则是河南南阳人。阴阳先生,按他的话说,家里都干这个,不干也没办法,能吃饭就成。 我倒是笑了,你们俩倒是有缘,一个刘玄德,一个诸葛亮,现在又共事了。 至于老胡……虽然认识的时间最长,却依然不了解。他说自己曾经遇到过怪事儿,后来就这么稀里糊涂入了行。 我没多问。这种时候,追问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轮到我自我介绍的时候,门开了。 第九十八章 清场 进来两个人,一老一少。 老的是男的,有七十多岁,精神矍铄,鹤发童颜,不说是仙风道骨,也算是神采飘逸。一头茂密银发梳了个背头,油光锃亮。身上穿了一套深蓝色笔挺西装,可是亮瞎了我的一双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早已失传的“老克拉”? 另一位比我年长不了多少,是位妙龄女郎,生的那叫一个如花似玉,美若天仙,就像百乐门里的头牌。穿的是一身凹凸有致的旗袍,身材也叫一个赞。烈焰红唇,大波浪卷……手臂以极为标准的示范姿势,挎着旁边的老者…… 若不是我面前还有三个裹着羽绒服抽烟的大老爷们儿在,真以为这就穿越去了民国。或者……压根儿就是刚从片场赶回来的。 “周,周世芳。侬叫我老周就行了。”老克拉见到我,非常热情的伸出手,自我介绍。 “周老好。”见到这状态,我赶紧起身,“肖喆。您叫我小肖好了。” 我这话音未落,旁边的女人传出一阵娇笑,我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酥麻麻的……心道,妹子,姐们儿你可别笑了,不笑我还有点幻想,你这一笑,我都减肥了,掉一地啊。 “小鲜肉,我家周周最不爱听的就是人家说他老,你叫老周行,叫周老就不好咯。” 那女人伸手一扬,朝我脸摸了过来。看着血红色的尖尖指甲,我本能抬了抬头,下巴壳子算是躲过一劫。对面美人儿立刻就不爽了:“这是害羞啊,多少男人想让姐摸,姐都不稀罕。” 旁边老周听到这话,咳了两声,女人才收敛了下:“当然,我心里只有我家男人……” 卧槽……这个时候秀恩爱…… “姐……哦,或者妹子,”我看看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这种女人印到画上对我来说有点作用,摆到面前就算了,“怎么称呼?” 女人哼笑了一声,伸出手,道:“脑袋瓜子倒挺好使。我叫胡蝶。看你的年纪,还是叫我姐吧。” 我心道,算你聪明,没叫蓝萍。看着她那只手伸过来,我就有点头晕……不过我的原则是,如果女人伸手了,爷们儿不伸手那不对。只是看到对面的女人,我需要重新审视我的原则了……硬着头皮,我还是伸出手,准备献手了…… 只不过,我没想到,至少在我见过的女人里面,这是头一回。这女人居然没有跟我握手,而是虚晃一招,直接在我脸上摸了一把,然后得胜一般的,挑眉看着我:“哼哼,你还嫩了点儿。” 我那个郁闷啊……你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又不能动手……转脸一看,老李和小李都当没看见似的,低头抽着烟。看来,这女人手段真的不错。 “行了,行了,公事要紧。大家都介绍过了,我们就开个会吧。” 老周见老胡打圆场,赶紧劝着自己的姑奶奶做到对面的沙发上去。老胡暗地里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千万忍住,我点点头。好男不跟女斗,老话儿我记得。女人这种生物结构很特别,耐性好,心思机敏,最重要的……记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惹不起,躲得起。万一跟这姑奶奶耗上了,一会儿出任务的时候,估计就会有人背后捅刀子。何况,我是个男人,被女人摸了是不是得了便宜?罢了,只能阿q精神了。心里还是有些不顺,我这还没摸过女人的,反倒先被女人给摸了…… 不过……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被称为小鲜肉,这个词儿……对我来说,好像算不上褒义词,也不太合适。方觉还差不多…… “行了,说正事儿吧。”老胡从里屋拿出一沓资料。每人一份儿。一份儿没几张纸,我数了叔,三张,字倒是挺多。 老李和小李似乎都看过了。老周从身上拿出一个考究的眼镜盒,取出老花眼戴上,仔细的看着内容。蝴蝶随手翻了翻就扔在了桌上。我只当没看到,专心看自己手里的资料。 果然,我猜的没错。纸上写的都是关于这场火灾的消息和资料。包括死亡人数,受伤人数。起火时间,地点,初步推断原因。火场情况。损失财物,最后一张是楼层的平面结构图。 值得我注意的地方,有几个。 第一,前身,不知道为什么,资料中特别提到了建筑的前身,最早是火葬场,后来建了教堂……还注明了大凶之地,为何后来又建了住宅楼。我很奇怪,资料里没有写原因。不知道当中是怎么操作的。 第二,死亡人数跟公布的不符……差异很大。我看了心惊,却不意外,之所以会这么做,最可能的原因就是安抚民心。不过随之而来的后续问题比较严重。这在我们那边,市县乡镇村大队里都有可能发生。对于社会公信力什么的,暂不讨论,最初的想法,肯定是安抚。 第三,是封锁戒严。三日后,全部清场,戒严,任何人不经允许不能进入。所有人员物品转移都在三日内完成。 然后我们的任务是,第二轮清场。 这个我不明白。之前说的三日内清场,怕肯定不会只有一轮。应该是一遍一遍又一遍的搜救。 现在来个二轮清场…… “大家明白什么意思吧。”老胡拿个破旧的搪瓷脸盆往旁边一放。 我看到老李他们都把手中的资料往里一扔。胡蝶也随手扔了进去。老周恋恋不舍的看完,也扔了进去。这架势,我懂。又浏览了一遍资料,也扔了进去。随后,老胡到了点油,一点,里面的纸就燃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提出来。”老胡看了一圈,没有人问问题,便说:“没有问题的话,我要分配任务了。” “等……一下……”我举举手。 老胡朝我点点头,示意我问。 “第二轮清场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人困在里面?” 我这话一出,另外的五个人都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 老胡反应最快,道:“看来小肖以前没遇到过这种事啊,没关系,谁都有第一次。” 这话说的,我感觉自己又白痴了…… “我给你解释解释。为什么叫第二轮清场……” 老胡伸出手,刚要口手并用声情并茂绘声绘色的给我解释……就被胡蝶娇滴滴的声音给打断了:“哟!说你是小鲜肉吧,你还不承认。第一轮是清人,第二轮是清鬼。要让胡清平给你解释,老娘中饭都别吃了!”转脸对老胡说:“这什么意思啊?带新人啊?这队行么?黑三儿呢?死哪儿去了?又不知道去哪个温柔乡了吧。找这么个货来替他,有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刚带出来个,又要带,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活了?老彭呢?自己怎么不来?就知道辛苦下面的人,他倒天天坐办公室喝茶,要死啦!” 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声音倒是好听了,可话难听的不行。我注意到,她说这话的时候,除了老李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小李坐板凳上,头低的快被腿给夹住了。老周置身事外,身板儿笔直的坐沙发上,胡蝶一手揽着他,一手指着老胡。屁股坐在宽大的沙发扶手上,比所有人都高一截儿。 老胡被她指着鼻子骂,大气不敢出一声。 深深的感激老胡,虽然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叫胡清平。非常贴心地安排我隔着两个人坐在她斜对面,既不靠近她,也不面对她。我正当我暗自庆幸没跟这个母大虫弄的太顶之时,她到直接找我挑了。 “你个小鲜肉给我听好咯,想活命现在赶紧滚,省的拖后腿,少一个比多一个废物更省事儿,都知道这个道理,不怕虎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黑三儿脑子被门夹了吧,这点儿都算不过来,我看他别有用心吧。你要是非得厚着脸皮跟着来,老娘清场的时候,你什么也别动。拖后腿我就在里面灭了你,反正都得封楼,多死一个鬼都不知道,看什么看!要不要老娘脱光给你看啊!” 我抬头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圈的男人都这副模样,也就是我能忍,要是表哥在……我就不多说了。不过,这女人真有本事,声音的分贝比得上公交车的喇叭,我这么好的耐性,在她一句比一句高的分贝声中,逐渐给消磨掉……就在我觉得自己忍不住要站起来的时候,老胡从桌子底下碰了碰我的脚,低着头给我使眼色,让我忍住…… 好吧,好吧,好男不跟女斗,行了,大局为重,我知道了。心中只好换个角度想问题,这女人不当脱口秀主持人简直暴殄天物!艹! 胡蝶看一圈人没人理会她,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没什么意思,气呼呼的揽住周世芳,嗲声嗲气地说:“老公,黑三儿欺负人家怎么办啊?你得给我出头啊!” 周世芳给她摇的昏头昏脑的,立刻表态,毫不犹豫:“下次见到,老公一定用昆仑锁把他锁住,给你欺负个够……” 我浑身一冷,黑哥……你有m倾向么?如果有,我就不提醒你了……别说兄弟不仗义,这女人……我惹不起! 等胡蝶发完嗲,过了几秒没有动静,老胡用木棍儿巴拉巴拉盆子里的纸,看看烧光了没有,才道:“那我们就出发吧,事不宜迟。” 第九十九章 百鬼日行 出发的时候,胡蝶和老周走在最前面。小李和老李有意无意的,挡在我和他俩之间。老胡就在我身边。估计……黑哥已经叮嘱过他了,只是老胡没想到,我竟然是新人中的战斗机……超级新人。别说没出过任务,这种事儿……我听也没听说过啊。黑哥也真是胆儿肥…… “进去之后,就紧紧跟着我,什么都别动,别乱跑,记住,如果遇到情况处理不了,把这个捏碎了。”老胡在我身边边走边说,然后递给我一个红色的小球,让我紧紧的握在手里。“也管住你的猫。里面邪性大,猫更邪性,感应力也最强。需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整个大楼被封锁的死死的,连个耗子也钻不进去。我们进去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光明正大,避过了所有的公众视线,老胡拿出了密令。看守的武警头头,用异样的眼光审视着我们每个人。 胡蝶吼了一句:“让不让进?不让进老娘走了,让你们头自己进去吧。” 不过她这样吼,对武警一点也不管用,立刻拿枪指着她:“吵什么吵!不按制度办事,出了状况你顶着?” “册那!老娘现在不是给你们顶着?!”胡蝶眼瞅着就要爆炸,被老李和老周硬生生给拖进楼里。 老胡上去跟那人耳语了一句。武警头头点点头,对老胡说:“同志,辛苦你们了,一定要注意安全!” 老胡也很英勇的说:“都是为人民服务,大家各司其职!”说罢,拉着我走进楼里。 我正觉得两人跟背台词儿一样的好笑,不想,一踏进楼门儿就感到了不一样。 “能开眼么?” 老胡问我。 我摇摇头。虽然我灵觉很强,但是还不算能开眼。事实上……如果能用木灵之气,我灵识一开,比什么雷达扫描都管用,还能立刻分辨好鬼厉鬼。问题是……这不可能。要是我真用了,就算出得了这楼,估计也不能全身出得了魔都…… 老胡似乎没有吃惊,他这人精明的很,估计当我问什么是二轮清场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我是个彻彻底底的菜鸟了。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瓶子,倒出些液体,在我上眼皮上涂抹一下,又给自己涂抹了一下,对我说:“这个是开眼的,只有十分钟。之后我们再涂吧。” 我不知道是不是牛眼泪,反正老胡没解释,我也没问,说不准是人家秘传呢? 这种大楼建筑风格属于奇葩,不解释,都懂的。塔楼,一梯六户。有的塔楼一梯八户,十户,十二户的都有。相当于一圈儿是房子,中间是个楼梯。通常还很高,就跟个水塔似的。有的人家几乎终日见不到阳光。这样的楼里,本来一进来就阴森森的。我们一进来,阴森森的感觉更加明显。天气渐凉,本来湿冷的空气中,或许多了什么,更加的阴冷。 这种塔楼让人最不舒服的地方,当属楼梯。因为在中间,楼梯是暗的,没有光线,还很窄,不管白天黑天只要有人走,就得靠灯,要是哪天灯坏了,那就只能摸黑。好在绝大部分时间,大家都坐电梯,没人会选择又窄又暗的楼梯。但是,我们不行。这个时候,电梯早已停止,不可能开启,只能是楼梯。 老胡分配的任务是两人一组。一梯六户,每两人两户,勘察玩一层,在同一楼梯口会和,如此这般,直到顶楼,然后从另一个交叉楼梯下来,再扫一遍。 任务其实不难。就是看到游荡的鬼,给他引渡到黄泉路上去。遇到地缚灵就给他解了……这里我立刻想到师兄。我问老胡,这不是有方法帮忙么?老胡苦笑一声,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啊。说是给解了,其实要么封,要么杀,能拉走的就拉走,赶紧投胎才是正道。另外,万一遇到厉鬼,就得收,收不了的就标记,等上面调人来收。 我明白了,我们就是侦察营啊,还是地毯式搜索。 分组很明显。 老周和胡蝶一组,负责0102室,老李和小李一组,负责0304。我和老胡一组,负责0506。 五楼以下还算正常,除了阴森一点儿,东西乱一点儿,还能看,也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物。煤球在进楼的时候,就从我灵台钻了出来,站在肩头上,估计是感受到了不寻常。 胡蝶看到煤球很是吃惊,又看了看我,问:“你姓肖?!不姓孙?” 我点点头,不想跟她说话,也不想起冲突,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你的猫哪儿来的?” “捡的。”我答道,没必要说谎,现在这里的哪个人没有点奇遇。 胡蝶听到我这么说,哼哼一笑:“捡的?我看怕是偷的吧……” 我眉头一紧:“姐姐,你可以侮辱我的智商,请别侮辱我的人格。” “我还侮辱你呢!”胡蝶大声道:“谁不知道鲁中孙家是御猫一族?这猫灵可不是常见之物,何况你这猫灵眉眼发亮,双耳透尖儿,虎背豹体,鞭尾龙筋,你说是野生的打死我也不信!” “我没说它是野生的,只说是我捡的……”我如实回答,不过她这么一说,我倒是对煤球的身世好奇了起来。 胡蝶瞪了我一会儿,似乎又觉得我不是在说谎,但仍出言不善:“何况……历代御猫的都是女人,怎么会半路出了你这么个男人!” “我不造啊……的确是我捡的,如果不信,办完事之后可以去找孙家对峙,我也好奇这小猫的身世。”不管胡蝶是什么样的人,这话我的确是对事不对人。毕竟煤球如果有亲人,比跟着我到处流浪要好,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如果它想回去,我绝不拦着。 似乎见我说的诚恳,胡蝶没有深究,只是说到:“把小猫崽子看好了,我们是来救鬼的,都是些可怜人,能度的就度,能送的就送,能不杀的就不杀。猫灵邪性,容易嗜杀,你看住了,看不住别说老姐对不住你。” 这话说完,我倒是对胡蝶有了些改观。这女人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坏,最多是作了点儿,心还是不错的,面恶心善,刀子嘴豆腐心。怪不得老胡他们都忍者,怕是也熟悉了,知道这人性格就是如此,不与她计较而已。 不过,我对煤球相当放心,它比我还聪明。该做什么,比我都清楚,别看年纪小,就是懂事! 转过弯儿去,老胡跟我说:“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笑:“你说那位姐姐啊?” 老胡点点头。 “我觉得其实她心不坏。”这是真心话。 听到这话,老胡笑笑:“的确,性格使因为家里宠的,老小。” 我歪着头,看着老胡,突然想到,这俩人一个姓啊:“难不成,是你妹妹?” 老胡看了一眼,有些尴尬,笑笑:“不是……”说完顿了一下,又道:“是我姑奶奶。” 当时,我脚下就停住了。“辈儿大?” 老胡往胡蝶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悄悄对我说:“我姑奶奶比我大好几十岁呢。” 我去……天山童姥啊!原来是个老太婆,幸亏老胡当时提醒我别计较,不然人家说我不尊老爱幼呢……这世界我越来越看不懂了……看来我误会老周了,本以为他是老牛吃嫩草,老夫少妻……搞半天还真是老夫老妻了。 “哎!”老胡这话刚说完,突然捂着脑袋蹲了下去。 有情况!我立刻四周张望了下,没什么啊。再看煤球正盯着老胡看。 “老胡?”我试探着问。 老胡站起来,揉揉后脑勺,对我说:“别说这个了,不然一会儿得被揍死。”边说边往胡蝶那边撇撇嘴。 我愣愣的看着那边儿,这女人顺风耳么…… 老胡讪笑着:“我姑奶奶是天生带鬼的,五鬼护身,这里的场子都是她在镇着呢,我也就是个联络员。” 五鬼护身?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悬壶道长……那时候,也貌似是五鬼运财么……这么说来:“你这也算是家族传承啊?” “不是。”老胡摇摇头:“我姑是头一个,天生的。我嘛……是我姑救的……说来话长了,改天跟你细说吧。今天也不是聊天的时候。” 七楼扫荡完毕,见面的时候,老李说:“有个幽魂,送走了。” 胡蝶点点头,说到:“越往上走事情越多,打起精神来吧。”边说边朝我看看。 我觉得这话其实主要说给我听的,对胡蝶老太太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八楼九楼没什么东西。 踏上十楼的那一刻,煤球突然直起了脖子。老胡又给我抹了瓶子里的水。还没出楼梯口我就发现了不寻常是东西……好几个“人”围着走廊来来回回的走,嘴里似乎还说这话,但我听不见。 老李说,这是找不到路了。这些人在火场中丧命,可能时间很短,所以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以为自己还活着,所以不停着找出口。但人死了之后,通常只保留刚死时候的短暂记忆,所以就这样来来回回的找出口,却又找不到。 难道,他们已经在这里走了一星期还多了?老李说,是呀。如果我们不来,将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 第一百章 第一个厉鬼 我抬眼看着北面窗户射进来的明亮光线,这里的光线比楼梯里面要好的多。但终归是背阴面,加之这楼里本来就是灾难现场,阴大于阳。 老李道,一般说来,像地震那种级别的天灾,地府会临时开放特殊路线,有点像人间春节买火车票时,广场上搭建的临时窗口,给可怜人尽可能的方便通行。但这样的人祸,还不足以特殊照顾,所以,这些可怜的人就只能在这里等候。不过大白天的,外面虽然清冷,阳光却还算好。看到这些游魂走来走去,还是挺瘆人的,妥妥的百鬼日行。 不过这些阴魂对我们这些阳人似乎都视而不见,我们几个站在楼梯口,似乎是想给他们让出来回走动的地方,我在想是不是怕撞了……在鲁南有个说法,说一个人撞着了,除了表面上的意思——撞到了,还有另一个含义。 比如,当有个人不太正常,犯了癔症,旁边的人有可能就会神秘兮兮的说,撞着了吧,这就是被鬼附身的意思……换句话说,跟鬼魂撞在一起,说不准不小心就会把自己三魂七魄的给撞出来一二……之后的事儿,随便想想都知道什么样了。 “阴差呢?”我问老胡。 胡蝶没好气儿的回答我:“进不来!你看外面那些武警,个个跟杀神似的,谁敢靠近。都是些傻子!” 我心说,那你们跟上面汇报下,让这些人夜里不要看守就是咯,阴差不就进来了?不过终究没有问出口,一来如果就这么简单,也没有必要如此兴师动众了。二来,若是我问了,老太婆估计又要发飙了,她似乎对外面那些人印象不怎好,这个时候,还是算了,回去再问也不迟。 老李从包袱里,拿出白纸,开始折叠,我眼睁睁看着他的一双巧手,几下将这白纸折成个门型,又折了一个桥型,又撕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条条,别看简陋,还真想那么回事儿。 做完这些,老李又拿出一个瓶子,在地上洒了些水。嘴里开始念叨:“尘归尘,土归土,人间哪个不作古。鬼门关,奈何桥,谁人都要走一遭。孟家婆,心肠好,一碗情汤了烦恼。黄泉路,虽路遥,一路走去乐陶陶。该走的不留,该留的不走。阳世未必真正好,各位路上莫停留。”一边说,一边把折纸艺术按顺序放好,手里点上一根蜡烛,对着那些到处找路的幽魂道:“明灯在此,各位跟上!” 别人觉得没什么,我看的惊奇,那些魂魄听到老李说完最后一句,都看了过来,我心里一阵寒,不过他们看的不是我,而是那盏明灯。而且也不似刚才那般焦急,都慢悠悠的聚集到明灯这里来了。 老李一边儿慢慢的将明灯依次移过鬼门关,奈何桥,那条弯弯曲曲的纸,怕就是黄泉路,下面的水就是忘川了吧……一边儿嘴里又像念又像唱的不停地说。等到明灯慢慢的移到黄泉路的尽头是,火苗突然无风自熄。紧跟着,那些幽魂也瞬间消失了踪影。 看着我像看魔术表演一样的眼神儿,胡蝶哼哼道:“黑三儿真是长本事了……找这么一货……送送人都看着这么带劲儿……你以前都见过什么啊?” 我咽了咽唾沫……心里不服气,想跟她说,咱也不是什么都没见过的。 我见过花妖,见过树精,胡家仙儿,还见过夜里的各种魂魄,也见过行尸,还见过尸胚,甚至见过貔子,见过八显骨魇,还有湿婆母煞,见过七相法身,见过猫化穷奇,还见过……不过我又给咽了回去……丫,真的说出来这些,我怕真的离死不远了…… 看我一句话不说,老胡赶紧给我圆场:“走吧走吧。任务还多着呢。” 送走了这些过道里的幽魂,我们六人又分成三组,挨家去搜。地上开始出现了惨状……我不想多讲,不是不能,而是不想。对死者不敬,对失去家园的人残忍。很多人都失踪了,老胡说,绝大多数是烧没了,胡蝶倒是撇撇嘴,说那不一定,也许是……这话没出口给老周拦了下来。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老周说,别乌鸦嘴了,我的姑奶奶,还嫌不够累啊。 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越往上走,场景越让我越难受……难受到了极点之后,心中多了一股怨气,到底是谁直接或者间接的伤害了这些无辜的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常识!为何那些……那些……我心中到底怨气开始转化为怒气。突然听到煤球喵了一声,我转头去看它,却见它盯着我……登时背上一阵冷汗……我为什么会突然生气? 老胡听到煤球的叫声,也转过身来,走近我。看了看我的眼睛,又看了看四周,道:“有情况。你要记住你是谁,要克制。” 即便见过了大风大浪,但是这种情况下,还是很紧张的,不知不觉,我竟然差点中招……“怎么回事?” 老胡边走边掏出一个欧姆表样的东西,不过没有线罢了。只有两根天线,老胡把天线弯成一定的角度,才对我说:“这里怨气很重,我怕有什么东西躲起来了,查看查看。” 怨气重?我心下奇怪,按理说,我应该是阳气最盛的啊,为何会被怨气影响? 老胡看了我的表情,知道我纳闷儿,解释道:“年轻人,血气方刚,情绪容易波动,又很难克制,被怨气影响是常事。小李也曾经中过招。不过你有猫灵在,它会提醒你的。” 我点点头,跟在老胡后面,看他拿着欧姆表到处走动,就像检测甲醛含量一般。 突然煤球弓起了背,转身朝着我背后,抬爪子就铺了上去。我正要回头,突然感觉脑袋一沉,被人硬生生给按了下去,然后听到一声枪响,不过这枪是带了消音器的。只是因为离我太近,所以声音比较明显。 等我抬起头的时候,看到胡蝶老太太,正怒目圆睁,看着我背后的屋门。这才明白,适才是这位奶奶讲我的头给按了下去,举枪就打啊。不过我转过身去,什么也没有看到。难道牛眼泪失效了? “让它给逃了。”胡蝶咬牙切齿的说。 “莫急莫急。”老周从大门外进来。 老胡转过身看到这一幕,并没有显得吃惊,而是问我:“没吓到吧。” 我点点头。 “那就好。”说这话的时候,老胡显得有点不好意思,道:“刚才一到这楼层,我们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没跟你说,怕你演的不像。所以……” 这句话我算是明白了,这几个人早就暗地里串通好了,根本就是拿我当诱饵……不过,也不能说什么,这就是新人的命运。不能打,不能防,我也不生气,点点头:“让它逃了怎么办?” 老胡笑笑:“不要紧,有老周在。” 说话间,我看到老周手里提了一根麻绳,论粗细,跟耳机线差不多粗细,不过。一头捏在手里,另一头垂在下面,不过一扎多长。本来没有什么惊奇,但随着老周两手慢慢的,像收线似的往回缠。终于看到了不寻常的现象,那线不过一扎多长,老周收回来的时候,四指并排,这线就绕在四指之上,但是绕了好几圈之后,垂在下面的线竟然有了弧度…… 这说明什么?我立刻就明白,这线一扎以外是看不到的,如今,这线有了弧度,就说明看不见的那段儿,不再是垂着,而是……横着了,换句话说,线的那头有东西在别的地方。 老周和胡蝶,还有老胡对这场面已经习以为常,看着弧度的指向,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向那个方向看去。但只有老周,仍然不紧不慢的收着线,却不拉直,保持一定的弧度,往弧度的方向边走边收,并看着下面的弧度。 胡蝶不往前跟着,只是看着老胡越来越靠近床边的柜子,慢慢抬起了手中的枪。 就在老周跟我们使了个眼色,准备收线的时候。一抹红色突然从柜子里飘出……真的是飘出,我只觉得还没反应过来,便似乎有一根红色纱巾飘了出来,速度极快,直扑老周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这句话真经典,的确如此。胡蝶奶奶抬手就是一枪,然后我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定定神,我才发现,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老胡当即拿了张符纸,单手那么一甩,那符纸竟然就直了,随手往那个方向一扔,立刻停留在离地不足半人高的地方。奇怪的是,那符纸并没有下落。 做完这些,老胡见我惊奇,便又过来给我涂了一点。胡蝶看在眼里,哼了一声,道:“姑奶奶特调的药水,你现在不要钱大赠送了么?” 老胡不回答,只是讪笑着朝胡蝶示好。 胡蝶也别过头去,当没看见算了。 我心道,原来是这老太婆的东西,不过老胡对我也算够义气了。这药水一到眼睛上,我立刻发现了,为何那符纸没有掉在地上,那是因为,符纸下面有个“人”。 第一百零一章 背后的真相 这个人,看上去年纪不大,及肩长发将头颅遮了个严严实实,若不是她身上醒目的红色袍子以及抱着双臂的指甲,血红而又尖锐,我定然觉得她就是个人了。那指甲跟蝴蝶奶奶的颜色倒是有些相似,但更长更弯曲还更尖锐,比着煤球的爪子还要吓人,毕竟煤球还是有肉垫儿的。 煤球站在我肩膀上,跟我一起站在最后面,看着半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鬼。 我突然觉得好笑。在看到这个女鬼之前,内心其实是恐惧的,本能的恐惧。人对于鬼的恐惧,如果不是天生的,那就是后天教化的。作为一个成年男人,我也不是百邪不侵,更不是百鬼无惧。只不过生的坦荡,所以少了些心虚,行的光明,所以无所谓黑暗。 早年看到一个帖子,是分析人为什么怕鬼的。绝大多数下,认为鬼是人类历史上被设计出来震慑人类自身的东西,我不置可否。以前由于家庭渊源,所以无神论,至于除了我小时候那种事情之后,父亲和祖父的心境如何变化我不清楚,但在我面前,他们还是一副军人做派,所以我多半也是不信的。但我外婆信,其他间或有之。 久了,也就释然了。有,或无,于我又有什么要紧呢?后来经历了这些,心境更加平静,就如同我先前见到游魂一般,我走我的阳关道,他们过他们的奈何桥,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事。若说有些交集,怕也就是这厉鬼了。 关于厉鬼,说法各有不同。但总归是滞留人间,并能害人的那种。就像我知道她会害我,所以在老周提线收紧的那一刻,心中紧张连我自己都感觉的到。但是,当听到她被胡蝶一枪击中而发出的惨叫声时,又觉得她跟我们没什么不同。这其实是一种妇人之仁,在战斗中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我也只是站在优势的立场上,说话不腰疼而已。 胡蝶没有我这般思绪万千,径直走到哪女鬼前面,一手按在她的脑袋上,就这样把头给掰到后面。 我看到了她的脸,窒息了片刻……那张脸……完全不同于刚才的游魂,至少那些游魂是像人的,最多苍白了些,飘忽了些。而面前的女鬼,基本上已经属于杂交体了。脸色依然苍白,但不是游魂苍白,而是属于死人的苍白……仿佛我面前的这个就是一具未曾腐烂的躯体。两个眼窝里,本该是眼球的地方也被一抹无尽的黑洞取代,就那样两个黑暗无边的洞洞刻在脸上。鼻子……是没有鼻骨的,只有鼻孔。虎牙长长的伸了出来,毒蛇一般的尖锐。 除了眼睛的黑洞,我注意到,额头中间也有一个黑洞,更小一些。里面似乎嵌着什么,闪着光亮。 “李——玉——才!”胡蝶低头看了一眼女鬼,对着外面叫。 “来了来了!”老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然后听到脚步声,俨然是赶来了。 胡蝶看了他一眼道:“磨蹭什么呢?” 老李摆摆手道:“待会说待会说。” 胡蝶点了点头,对他说:“看看这女鬼什么情况。”说罢,低头又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我发现包括胡蝶在内,老周和老胡的脸色都有点变。 好在老李还算正常,这下我就觉得有情况了,毕竟,我觉得奇怪,不奇怪。他们这种老油子都觉得吃惊,那就有不对了。我知道哪里不对,因为我看到,那女鬼本来空洞的眼窝里,流出了泪……红色的,血泪。 我行其道,鞠为茂草。 我履其房,物存人亡。 抚膺涕泣,血泪彷徨。 ——陆机 不知道这厉鬼的血泪是不是有其他含义,若与阳人同,则……没来由我心里有些难受…… 老李在女鬼面前蹲下,相距不远,胡蝶放开她的头之后,那女鬼和老李就相向而对,换句话说,面对面呆着。距离不过一尺,我在想,若是这女鬼突然发狂,老李的容肯定就毁了。不过还有老胡的符纸呢…… 两人只是沉默,并未言语。片刻之后,那女鬼眼睛里的血泪有增无减,老李叹了口气道:“唉,你走吧。这又是何苦呢?” “怎么?”老胡问到。 老李放下挎包,取出一件又一件的东西,罗盘,朱砂,毛笔,黄纸,竹篾,白烛……道:“这女人的恨是因女儿而起的。当日火场危机,只有她和女儿在家,想要逃离之时,被门板压住,门口经过一个男人,她哀求男人只把女儿带走,那人看了她一眼,拒绝了。” “人渣!”胡蝶吐了一口唾沫。 我看着老李开始扎纸人,不知道他要怎么做。阴阳先生这个职业由来已久,属于三出之一。所谓三出就是出马,出道,出黑。出黑指的就是阴阳先生。由于地域的不同,各有侧重。总的来说,阴阳先生三件事,堪舆,命里,阴阳。所谓堪舆就是风水了。命里大多跟就是算命占卜之流。这阴阳指的就是与人死有关的事宜。 老李扎完纸人,这纸人不过一尺来高。然后直起身,凝神静气,开始掐算,约莫一分钟的光景,老李道:“三金一水一木一火倆土,丙辰辛卯壬申己酉……奇怪……” 我心道,这是要驱鬼么?对于鬼,特别是厉鬼,大多说驱鬼,而非灭鬼,原因其实很简单。人死了,可以有来生,鬼死就是魂飞魄散了。鬼杀了人不过是破你一道轮回而已,若如此便杀了鬼,太过残忍。所以,基本上对于厉鬼,能驱则驱,自有阴差城隍去管。若是驱不走,大多也是镇,很少有人去灭,代价太大,自己背负的因果也大。 当然最好的方法是度,这就是佛家的特长了。而道家,讲的是个解。 在我看来,佛家的度,无非就是跟厉鬼说清楚你现在的处境不怎么好,如果听我的,我带你去更好的地方,这样对人对己都是好的。鬼听多了,也就欣然同意了。 道家的解,则是把厉鬼心结拉出来,解开,让他自己想清楚,然后重入轮回。 哪种好?不知道。智者见智了。 老李算好八字,开始提笔在纸人上画符,不一会儿,纸人的头、脸、脖颈,胸前背后手臂双腿都写满了我看不懂的狂草。最后两笔点在纸人的眼睛上,这一点,我突然觉得这纸人似乎有了生命,也许只是一种错觉。所谓画龙点睛,莫不是指的如此? 等一切弄好,老李嘴里开始念叨,一边揭去厉鬼身上的黄符。 也奇怪,这符一街区,就看到这鬼立刻就钻进了纸人之中。再看那纸人,竟然成了一个女人模样,眼窝不再空洞。只是,那女人的额头比着刚才多了一个红点,眼睛里依然流着泪,却不再是血泪。 “感谢不杀之恩。”女鬼向胡蝶鞠了个躬。 胡蝶突然转了性,对着女人说:“妹子,你有什么要求就跟我们说吧,当个厉鬼不好,这样下去什么结果你也该知道了。” 女鬼点点头:“我想杀了纵火犯,也想杀了那个见死不救的人。” 老李道:“你这是何苦呢?纵火犯未必是存心的,见死不救也罪不至死,人都有私心,你若是为此而去害人,总有一天是要自己承受因果的。” “我不在乎,我女儿才这么小,她才五岁……”女鬼说着说着又开始哭泣。 “别哭了妹子,你安心投胎去,姐帮你去废了这些人渣!不能死就让他们生不如死!” 老周赶紧拉住自己老婆,胡蝶甩了两下没甩开。 “姐,我知道你们是好人,所以才没对你们下手。只是……我不能走,我得留下,我要报仇!”女鬼边说,边抹了抹眼泪,抬起头对她说,眼睛里充满了坚定。 我有一瞬间犹豫,突然间觉得厉鬼好像也不像传闻中那么坏。所谓有因才有果,当人们都在惧怕痛恨厉鬼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这样?当然,这就好比你遇到一个精神病,他拿着刀准备砍你的时候,你自然不会像那么多,只想着,如果躲不了,就得自卫反击。但一旦你脱离了险境,当你得知了精神病的遭遇,比如他被情人欺骗,被亲人陷害……会不会又同情他呢?比如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你是不是叫罗雨欣?”正当我感慨中,老胡突然道。 那女鬼愣了愣道:“是的,你怎么知道?” 老胡拿出手机,对女鬼说:“你女儿没死。你自己看吧。” 那女鬼傻愣愣的看着老胡的手机。 “你说的那个男人是这个人吧,他那天不是不想救你女儿,而是急着去救自己的老父亲。但是他走过去又良心不安,所以没走几步就回来了,这个时候你已经死了,他把你女儿抱走了,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你丈夫和亲人都在医院看着小孩儿呢。但是你想要杀的那个男人,因为救了你女儿,错过了救自己父亲的时间……” “别说了!”那女鬼突然尖叫起来,捂着耳朵蹲在地上……过了几秒,嚎啕大哭。 我不想吐槽。一圈儿的人静静的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她为了什么,错过了去阴间的时辰,甘心成为了厉鬼,如今却了解到这样的一个事实…… 女鬼就这样在地上大哭着,老周拉着胡蝶走了。老胡过来拉着我,让我们也出去。 鬼使神差的,我对女鬼道:“我会替你去看你女儿的。” 第一百零二章 被改动的风水局 那女鬼哭泣停顿了一下,转为抽泣。不知道她会怎么想,但是我想提醒她,毕竟她女儿尚在人间,若是如此,她其实已经达成心愿…… 我们都出去了之后,只有老李一个人留下。 老胡叹口气对我说,让老李送送她吧。刚才胡蝶的那个子弹是压制怨气的。黄符纸是定身的。老李弄的那个,不过是替身还魂的法子,让她能把委屈说出来。没想到,他刚好看到了这个新闻,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估计这个女人的怨气大部分都被化解了。 我点点头,说到胡蝶的子弹,我便想起了那女子眉心的一点红色。感到周围气氛很压抑,我笑道:“看来这个厉鬼差不多能化解了,厉鬼都这么容易化解么?是不是跟传闻的不同?” 老周看了看我,那眼神果然像看新兵蛋子……“不是的,这楼层虽然有厉鬼,但感受得到怨气不是很浓,所以我姑奶奶才用了最弱的子弹,只要压制她怨气就好了。真正的厉鬼,哪有这么好说话。你没见刚才那女的根本没想杀你,她只是想把我们吓走罢了。” 到了走廊里,看到老周和胡蝶正在不耐烦,见到我俩出来,问到:“小李子呢?李骏呢?跑哪儿去了,连个人影都没了。” 老胡愣了下:“不知道啊,不是你们在后面么?” “他跟老李刚在一起……”说到这里,胡蝶皱皱眉,道:“这个新丁,跟他说了多少回,切忌单独行动!又要老娘去救他!你们在这里等着吧。”说罢,就朝楼梯口走。 突然听到楼梯传来脚步声,继而是小李气喘吁吁的声音:“大姐,我在这里!”然后就见小李从楼梯下方奔了上来。到了近前,还没站稳,就被胡蝶一个巴掌甩到脸上,打了个趔趄。 “活腻歪了?是不是?!”胡蝶喝到。 小李摸着左脸颊,支支吾吾:“是李大哥让我去查看样东西……你看,是这个。” 胡蝶看了一眼东西,还没来得及反应,老周和老胡都围了上去。我也凑过去,看了一眼,没什么特别,是个八卦镜。 八卦镜这东西常见。第一次见,是在我们班女生宿舍。当时作为班长的我,和作为支书的老大,因为班里女生相继病倒颇为紧张,三天两头往女生宿舍跑,别乱猜,其实是看看要不要帮忙什么的,的确没有私心。大嫂比我们晚一级,而我到现在都是白纸一张,说来惭愧。后来就发现她们屋门的窗户上,挂了一面小型的桃木镜。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唯一一个没生病的家里知道这件事之后,给挂的。冯纤纤家里是莱芜乡下的,相对比较闭塞,有很多老规矩老方子都传了下来。据说是她爸专门赶过来,然后把她们都关屋里,自己在门外从红布兜里拿出镜子挂上的。原因据说是因为女生宿舍大门对着楼梯,所以挂了个八卦镜挡煞。 这里又说道说道了,八卦镜也是有讲究的,平镜和凸镜是挡煞的,凹镜是纳财的。后来,知道了这东西之后,便经常在各处看到这玩意儿。不管有用没用,只觉得这是一个自我安慰的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么。 小李手里的这个八卦镜就是个凸镜,巴掌大小,并非桃木材质,而像做旧的铜器,雕工也比我们班女生那个好太多。上面照理是乾坤震序坎离艮兑八个三爻卦。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八卦镜上刻有神将。虎虎生威,持三叉戟。 “这是……”老周忽然愣了一下。 老胡眉头更紧:“哪里找到的?” 小李道:“楼下配电间。” 问完这句话,几人都沉默不语,唯独我和小李似乎有些迷茫。不过,虽然不懂,我依然能感到这面小小的八卦镜背后,怕不是那么简简单单了。 没几分钟,老李就从房子里出来,天气寒冷,这里面更加阴冷,即便如此,我还是看到老李头上的汗,以及呼出的惹气在空气中凝结成水汽。 “好了。”老李搓搓手道:“也算是一桩善缘。”然后看到老周正在端详八卦镜,又问小李:“就找到一个?” 小李点点头:“没敢多耽误时间。” 老李也点头回应,喃喃道:“找到一个也就说明问题了。” 我很奇怪,但是已经不想问问题了,想来林黛玉进贾府……我还是沉默吧。不过我沉默了,老胡倒是问出了我的心声,看来,这事儿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不晓得。 “怎么回事儿?你发现了什么?这个八卦镜怎么了?”老胡问。 老李休息了下,道:“你觉得这八卦镜有什么不同?” 老胡想了想道:“上面刻有神将。” “对。”老李顿了下,道:“这话就长了,我长话短说吧。” 老李的父亲在河南当地算是挺有名气的一个阴阳先生,擅长的是堪舆。只是走的早,老李继承下来的堪舆,看阴宅还行,阳宅只能说一般,他自己悟出来的是阴阳的部分也就是驱鬼送人这一块了。说这个的目的,就是想说,当年上海在规划时,考虑了很多风水问题,老李的父亲因为在圈子里的影响,就被请来上海,一起开了研讨会。这也是老李后来能在上海立足的原因之一…… 言归正传。 话说上海乃中国的对外门户,有利有弊,利就是海上贸易通商方便,所以很容易就可以发展起来,弊就是前无挡,后无靠,若是从海上来兵,怕就是一马平川,首当其冲。也是军事要地。当年小日本在上海的暴行就不说了,洋毛子建立起的各种租界也是耻辱的一笔。至今,我对于那种觉得自己住的地方,曾经是租界而感到高人一等的语气,都觉得好笑。 对于整个江浙沪来说,大风水是个凤凰朝阳的局。上海就在鼻孔的位置。早先上海有句话,叫做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但后来陆家嘴商圈被建了起来,就是因为当时研究的结果,陆家嘴的位置是水绕玄武,大富大贵。再仔细看如今陆家嘴商圈的建筑,几乎都是按照风水来规划的。最出名的除了东方明珠的,金字串珠暗合水绕玄武局之外,其实当年最具争议的是另一个建筑——上海环球金融中心。 说到这个swfc,最初的规划方案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上面最初设计的是个圆形,而非倒梯形。这里面的原因,很多人也知道。因为swfc的兴建者是小日本儿……小日本儿抛开民族情绪不说,明治维新的举措还是相当不错的,舶来品到了日本都有了日本特有的味道,比如中国战国末期兴起的阴阳说,后来在中国本土没落了,传到了日本,反而在那里开了花,形成了日本特有的阴阳师体系,一如安倍晴明,传说就是九尾和人类的后嗣。这个九尾也有说是妲己的同族,这话就扯远了。 回到,swfc,最初的设计,明里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一剑封喉”局,太狠了!陆家嘴商圈的建筑以木土为主,小日本儿弄了个双刀托日的局,就是想要金克木,大肆敛财,还想让这个水绕玄武的局彻底沦为他们的囊中物。中国人也是能人辈出,大隐隐于市,上头人傻钱多,不代表群众的眼睛都瞎了。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在“舆论”的压力下,舆论……就是民声啊。小日本不得已,将上面的圆孔,改成了倒梯形,即便如此,这个建筑在很多人心里,如今也像把刀插在心上。 后来,很多人想了各种办法化解这个局,看看现在兴建中的建筑就知道了。 再说远点儿,因为当年抗日加内战,南京大屠杀就不多提了,上海也是重灾区,死伤无数,怨气结了太多,这也是后来规划上海的时候,邀请各地有名望的风水师堪舆家,一起坐下来秘密会谈的原因。 想来寸土寸金的上海,为何静安寺偏偏占据着最为金贵的上支角?以那些发展的概念,改动迁的都动迁了,静安寺为何不敢动迁?为何龙华寺香火不断?为何玉佛寺会建在那里?延安西路和南北高架的龙柱就不多说了,人尽皆知的事情,还是发生在解放后。上海博物馆背门的八大辟邪神兽,明天的万豪广场,以及……经常有人跳楼的徐汇双子塔…… 老李只是点到为止,重点还是在今天的地方。 这里,在旧时曾经是一个火葬场,我在资料上也见到了。名伶阮玲玉当年就是在这里送走的。这话不是假的,去问问老人儿,有知道的。后来,兴建了教堂,说是镇压,再后来在多方的质疑声中,兴建了这栋大楼。 老李说,绝大多数哦民众,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火葬场是真,那时候死了太多人,火葬场是停尸人走的地方,阴气深重自不多言。后来有教堂兴建其上,美其名曰,镇邪化怨。中国人单纯,也就信了。一段时间之内,也确实往外溢出的阴气减少,再后来中国人发现了其中的阴谋……至于什么阴谋老李没说,只道他也不清楚,真的假的无从分辨,只能说,这个阴谋必定也事关重大,所以要么老李真的不知道,要么老李不能说。我猜想,会不会是类似海外代理服务器的那种东西? 总之,中国发现了这个教堂的阴谋之后,很快就给拆了。但是不能强拆,一旦强拆就会引起大灾难。如此……业内展开了激烈的争论。然后有位大牛,提出了一个以阳气化解的方案。方案一提出,就有人开始抗议了,这个抗议非常的厉害。当时几乎是一字划开的两派,要么力挺,要么反对,没有所谓的中间派。 第一百零三章 警犬煤球 力挺的一方认为,这样的怨气已经形成“深坑”。所谓的深坑就是极阴之地,太极成两仪,这里的极阴一旦越过极限,那就可能引发天灾。如果不及时阻止,后果不可想象。所以为了尽快的消散怨气,就只能兵行险招,用阳人生气去磨,就好比用碎钻打磨钻石一样,代价大,但最有效。 反对的一方理由更加明显……太不负责了。 总之,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方案实施了。一旦决定了,反对声也没有用。所以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布局之上。第一要确保安全,第二要高效省时。本着这个研究精神,秘密了列入了973计划……这个项目得到了很多资金注入。毕竟风水学也是一个研究领域,不能失传。只不过结题报告是超级绝密罢了。 当时提出这个方案的那位高人,如今也是某高校教授,享受国家津贴的,研究的自然不是风水……而是建筑学。中国很多著名建筑里都有他的身影。 当时这栋大楼的小风水几乎达到了业内极致……但知道内情的人,全部都缄口不言。老李也只是从父亲嘴里听说过星星点点。据说当时的风水用了最简单但却最有效的方法。真理往往存在于简单之中。 老李看着手中毫不起眼的八卦镜,终于解开了多年的谜。 “用的是八卦镜,没有用什么特别的法器。”老李摩挲着手中的八卦镜,虽不言语,但看得出,思绪万千,“原理我也明白了,其实很简单。” 老李说,就是利用八卦镜把阴气压制在地下,然后只有少许的缝隙,让阴气慢慢外泄,就好像滴漏一样。被阳人的生气抵消之后,再滴漏出来一些。说起来简单,万一出了纰漏这就是大事件。 当然……火灾本身这件事其实与这个方案无关,并不是方案的错。而是……有人动了手脚。 “风水局被人改动过了。”老李突然面色凝重。 老胡不说话,老周想了想,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不明白啊……各位…… 老李看了我一眼,果然看穿了我的心思,便道:“这八卦镜是在配电间,本不该有神将,是后来有人刻的。” 我依然糊涂,堪舆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就是个零基础啊。你这是提高班的资料吧。 老李想了想,忽然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口,对小李使了个眼色。小李立刻过来当了人梯。 我们都看着老李爬上大门,用钝器凿开大门上面的一层土坯,里面露出一个小小的镜片,不多时,又是一个巴掌大的八卦镜被挖了出来。 这一次多有人都看到了。依然是面八卦镜,也有神将,但这个神将和小李拿来的那个稍有不同。 “这个神将是原装的。”老李指指门上的八卦镜:“这个雕纹跟八卦镜浑然一体,一看就是鬼道子的杰作。再看小李从楼下配电间找到的这个,完全是后来装上去的。”说完这话,老李示意小李,再去这个楼层的配电间找。 等小李走了,老李又道:“本来入户的画有神将,可以将煞气挡于门外,和配电间这个遥相呼应,换句话说,这是把漏出来的阴气锁定在楼道里。因为这里繁华,不少房子出租给了做生意的,迎来送往,商业带金,流通之物,就如同万人钱做的剑可以伤鬼一样,这些商业气息的流动对于消散阴气,有莫大的好处,对住在这里人其实基本上无影响。” “但是……配电间的这个八卦镜上被人刻上了神将,就等于把入户门上的八卦镜挡煞作用给抵消了。这就是说……阴气乱行,五行阴阳被打乱了,而且……相当于把阴气的闸门放大了许多……” “什么人会做这种事?”胡蝶皱皱眉。 老李摇摇头:“不知道,时间不会太久,不然早就引起注意了。” “这火灾……”我问到。 老李看看我,也摇摇头:“不知道,没看到真相不敢乱猜。只是觉得可能还不止如此。” “为什么这么说?”老周一般很淡定,一般不开口。 “因为我刚才送走女鬼又发现了这个。”老李从兜里拿出一个事物。 娃娃?我看了一眼,像是个钥匙链儿。老李有偷藏人家娃娃的嗜好?! 老李又道:“这个娃娃里有罗雨欣的生辰八字。我刚才倒推她八字的时候,就觉得她命不该绝,有绝处逢生的命理。但……现在看来,问题比我们想象的严重。” 老胡想了下,点点头,道:“我懂了。有人在造厉鬼。” “我就是这个意思。”老李也点点头。 “渣滓。”胡蝶愤然道。 我不明白,后来老胡跟我解释了下,说造厉鬼是很伤天理的,而且厉鬼形成的最简单方法,就是横死。 在看看那漂亮的手办娃娃,突然就想到了巫蛊之祸……有关系么? 小李从配电间回来,手里又多了面八卦镜,果不其然,又是神将,跟楼下那个一样,都是后来刻上去的。老李询问了位置,小李道,离位。 老李想了片刻,道:“如果我没猜错,这楼里一共放置了一百六十二个八卦镜,是双九套双九的格局,九上九和九下九。用心良苦啊。九下九安阴,九上九护阳。暗里还兼有奇门遁甲之术,用来防御,结果被人给改了。现在想想,终于知道当年知道此事的人,为何都三缄其口了,怕就是怕有心人知道了,惹出是非。如今……又是什么人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随后一段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老胡道:“走吧,这才走了不到一半儿,不管怎么样,任务还是要完成的。” 胡蝶哼哼道:“今晚怕是要住在里面了。” 没人反驳,我看了下窗外,已是正午,这才四分之一的行程……老太婆的话不假。 老胡转头对我说:“肖老弟,需要你的猫了。” 煤球本来趴在我肩窝上,听到这句话,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老胡。我真是服了它了,谁教的这货汉语…… “怎么用?”我问道。突然想起了玄沌子当年给煤球贴符纸,摇铃之后,煤球就变大了。 “猫灵走最前面,你和小李八字全阳,走在其后。猫灵若是发觉前方有异常就会叫的。” 煤球懒洋洋的看他一眼,又趴了下去。 我觉得它似乎有些不爽,心里觉得好笑。不过,既然想到玄沌子,我想了想问:“这样无法知道危险的具体位置,我记得有一种符,可以贴在猫灵背上……发光的那种,叫什么引路符,如果遇到危险的东西就会变色……”我说到这里,突然发现大家的脸色都变了,“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老胡愣了一下,叹口气道:“兄弟……你从哪里看到那符的?” “一个道士那里。”我不想说谎,但也不想多说。 老胡见我沉默,又道:“你说的那种符……的确是有的,但……很少有人见过。想必你那道士朋友也是位高人了。那种符是用灵气为墨,画在符纸上的,燃符之后,烧的不是纸,是灵气。能够感应危险,是因为灵气本身的修为已能够自我感知,才会变色……几乎是传说中的东西了……” “哼!”胡蝶看了我一眼,道:“没见过世面。也不是传说中的东西,我认识的人中,有一个就会。” 我后悔了……的确不该多说。 在我的沉默中,胡蝶说出了那个名字:“茅山的,曾经有个人会,玄沌子。不过这个白痴已经失踪多时了。” “玄沌子!”老胡大惊失色:“不是说已经羽化了么?!” “只是官方这么说而已。”胡蝶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道:“走吧。就按刚才说的那么办,反正你要的那符,我们现在不可能有了。” 我没说话,点点头。摸摸肩上的煤球。煤球蹭了蹭我的手,直起身,跃到地面,仍然是两三个月打的小猫模样……它就没怎么长大似的!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迈着猫步,慢慢踱向楼梯。 “等一下。”老胡从后面追过来,伸手把那面原装八卦镜挂到了我脖子里,凸面朝外:“一般不会这样用,但现在这么用用倒也适合,毕竟是鬼道子的手笔。” 鬼道子?我心道,只知道鬼谷子呢……然后这八卦镜就跟护心镜似的,被老胡给我挂在了身前。然后看着他,又把那个水货版的八卦镜待在了小李身上。 煤球到了楼梯口,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五味翻腾,让自家的宝贝冲锋陷阵,我觉得很不是滋味,还不如我自己去呢。但是,我没有煤球那么灵敏的雷达啊……看着煤球,我心里对它说,安全第一,不行赶紧跑,啥都别管! 煤球似乎听到了我的心声,轻轻的喵了一声,转身闪进了楼梯间。 片刻之后,老胡道:“走吧,楼梯没事。” 我和小李相视一眼,点点头,开始上楼。 第一百零四章 台阶 楼梯一如既往的黑暗,但我却有着从未有过的紧张。 身旁的小李,武当外门出身,武当的特点,除了重道,更加尚武。从打腿脚的步法,我就知道,这家伙,下盘很紧。 其实鲁地也尚武,西南尤盛。我家那边儿,也从小注重身体。毕竟也是老区,打过鬼子的,都知道身体才是本钱。我在家里本来身体素质是最差的……老爹在我大学毕业后相当后悔,说是为了让我读书,把身体给误了……其实没那么差,只是没有他那种腱子肉而已,人家毕竟是部队归来的…… 最近我身体素质明显的好转,洗澡的时候,看到八块腹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我不拼命的练……搞不好哪天,连逃跑的力气都没。你还别笑,我现在所有的本事,除了藏就是躲,还有随时准备逃……虽然我心里很不爽,但所有人都这么告诫我。听人劝,吃饱饭…… 楼梯安全。 当我到达楼梯口的时候,松了一口气,旁边的小李也是。 不过,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煤球的叫声,只一声,我就竖起了汗毛…… “02!”胡蝶从我和小李身边窜了出去,老周紧随其后。我和小李也追了过去。 不过当我们追过去的时候,只看到地上燃烧着一团黑火,胡蝶的手还在那火里抓着什么。见到我和小李进来,面无表情。直到老李进来,胡蝶才黑着脸说:“杀了。” 老李点点头,叹了口气。 我明白这话的意思,刚觉得有些沉重,忽然听到老胡的大喊,从外面传来:“还有个!” 声音落时,我只看到一条白线从眼前飞过。转脸一看,是老周手里的那根绳子。那绳子突然一紧,老周手里也一紧,就看见他吃力的往回拖。胡蝶飞身出了大门。 我跟着老李也追了出去,看到胡蝶顺着那白线追到了楼梯间。而老胡正哆嗦着靠在墙上。见到我们来了,说道:“没关系,只是被摄了阳气。一会儿就好。” 老李点点头,拿着罗盘开始走位。我不知道他在算什么,却不敢打扰他。 小李出来之后,看到老胡,走过去,结印给老胡输阳,让他恢复的快点。 而我,什么都做不了。直到,煤球突然从楼梯间出来,重新跳到了我的肩头。我看的出,它有些累了。 等到胡蝶回来,纳闷儿的对我们说:“那厉鬼突然没了踪影。” 我想了想,看看趴着的煤球……莫不是……被煤球干掉了? 任务依然继续。我和小李依旧当人墙。然后,我逐渐意识到胡蝶奶奶的厉害,几乎所有的厉鬼都是被她或擒或杀。老胡果然是负责调度的,头脑好,善于分析,排兵布阵是他的活。老李是善后的,厉鬼或封,或镇,或送,或驱。 而老周……手里的那根时有时无的白绳,我也知道了名字——昆仑索。取之昆仑,浸之弱水。 老胡说……老周曾经的职业是……城隍…… 我心说,你认识七叔么…… 胡蝶奶奶说的对,我们得在这里过夜了。 之后的路走的非常慢,几乎每一层都有问题,到了顶层的时候,老胡说,安全起见,顶层过夜,至少不会腹背受敌。明早鸡鸣下楼! 夜里……我说,会不会危险?需要警戒么? 胡蝶奶奶大笑,白天……那些厉鬼觉得自己还挺厉害吧。到了夜里,就是老娘的天下了! 我突然想到胡蝶奶奶的护身五鬼。 晚上,老胡拿出一些吃的,自加热的那种,看来是早有准备。几个人就在相对干净的屋子休息。床铺都有。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六个人都在客厅里休息。两人轮流值班。九点到12点是我和老胡。12点到3点是老李和小李。3点之后是老周和胡蝶。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今夜绝对不会安定。 7点我就靠在沙发上打盹儿了,没人吵到我。九点,老胡叫我起来值班。我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周围没有设防,按老胡的话说,有胡蝶奶奶的五鬼看着,厉鬼不敢靠近。 这厉鬼跟五鬼的区别就是。厉鬼有怨气,所以白天也能作恶。而胡蝶奶奶的五鬼是真鬼,就跟阴差似的,白天惧光。但夜晚就是它们的天下了。就好比,厉鬼是移民,而天生五鬼,就是夜晚的本土居民。 说到天生带鬼……老胡说……这个要扯到姑奶奶的前世了,这五鬼都是武将不投胎,铁了心护她入轮回的。至于为什么,只有姑奶奶自己知道。 铁杆儿粉丝……我心说。 跟老李他们交班之后,我便躺在小李从隔壁拉来的沙发床上,裹着烧了半拉儿的棉被随便盖盖,和衣而睡了。也许是之前太过紧张了,不一会儿竟然就睡着了。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被一声不大不小的开门声给吵醒。 揉揉脑袋,我让自己清醒过来,睁眼一看,旁边躺着小李,睡的正酣。我愣了下,难道已经三点了么?拿起手机一看,12点半……我只睡了半小时? 其他人呢? 我起身看了下里屋,没有人。老胡他们呢? 我转身推了推小李,想要叫醒他,问问怎么回事。然后看到老李从外面进来。 看到我醒了,说到:“有情况,不过老胡他们去查看了。” 我心中生疑,老胡之前一直跟我强调过,而且胡蝶奶奶还为此打了小李一巴掌。不能擅自行动,为何这时候留下我和小李,他们自己去了? 老李看出了我的心思,说到:“你们俩都是新手,太危险,没让你们参加,老周在周围布下了防御。现在查探好了,这不让我来叫你们。快去叫醒小李吧。” 我虽然生疑,但还是点点头,去叫醒小李。 小李也睡的正香,被我推醒,有些迷糊。 老李叫了他一声,他也答应了,又跟他说了下情况。小李搓搓脸,掀被子下床。 我有些奇怪,这个时间不是小李应该当班么……为何他又睡了?一问之下,才知道,小李白天跟我当人墙,损失了不少阳气,所以老李让他先睡一个小时,一点钟在起来。 我们一行三人来到楼梯口。老李说,异常在楼下。他先走, 我在中间,小李断后。 一切都合情合理。 只是……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这源自于我的一个习惯——数台阶。 关于数台阶有很多说法。首先是科学的角度,看过雨人的朋友,都知道,达斯汀霍夫曼扮演的雨人是个孤独症患者,又是一个数学天才。在实际中,有不少孤独症患者都是不同领域的天才,因为专注所以专业。说这个是想说,从科学研究的角度,曾经得出过这么一个推论,凡事在生活中不经意的进行数数的人,智商都比较偏高。 无从判断真假,这只是一个研究的结论,即便是权威说的,也不一定正确。但事实上,生活中不少人在数数。 火车经过的时候,有人会数,一共多少节车厢。经过石桥时,会有人数上面有多少个狮子。最常见的……就是数楼梯。不少人在上楼的时候,心里会默数楼梯,有意无意的。但是关于数楼梯,竟然有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 我没听说过,这是因为小时候,我住的都是平房,不存在楼梯一说,只听说过,不能站门槛儿上,要跨过去活跳过去,不然会挡魂儿,就是自己的魂魄会被门槛儿挡在外面,那么你就掉魂儿了。 关于数楼梯,在学校里逃生训练的时候,老师特别强调过。每到一个地方,一定要知道楼梯有几个,这样的作用是,大概遇到紧急情况时,你可以在不睁眼的情况下,知道还有多少距离。大家必定都知道这个常识。我好像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数的。 还有第二个说法,也是大学时听到的,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声音了。不要数楼梯……这是一个传闻。 传闻,数楼梯若是少数了一层,那么你就会死在那一层,化作少了的那一层楼梯。而若是多数了一层……那就是踏入地狱的大门。 我……在老李后面,最后一层台阶前停住了。 这个情况下,我不得不多想想。十七级……没错,多了一层。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塔楼不必老公房,老公房一般多为八级一个拐弯平台,塔楼是十六级一格楼层,没有拐弯的平台。老胡之前也说了,十六级,不多不少,为了逃生时好计算。 我没有数错。不用说我没睡醒之类的,我确信自己没有数错。 “怎么?”老李回头问我。 我心中又是一下咯噔,难道是我的错觉,为何老李的脸越看越不像?“我有东西忘带了,回去拿下。”不能说实话,我心道。不等老李回答,我转身就往楼上走。却忘记了小李还在身后,一抬头,小李早就不是刚刚睡醒的样子了,清醒的很,而且带着一抹诡笑。 在我差异之时,一把将我推了下去。 第一百零五章 森女 当我跌落下台阶的时候,觉得脚下一空。突然惊醒过来,身上一身的冷汗。睁开眼看到小李和老李,做在桌子上下象棋。见我醒了,小李对我笑笑。 原来是梦。 “还早,再睡会儿。”老李说到。 我借口尿憋醒了,去厕所洗了把脸。 回来的时候,凑到桌子边儿上,看他俩下象棋。姜还是老的辣,小李太嫩,眼瞅着老将被逼到绝路,我心里正觉的好笑,抬头看看小李,突然发现小李的脸上又浮现出那一抹诡笑…… 心下一个咯噔。我的表情变化被旁边的老李看在眼中,他突然放下手中来回颠倒的吃子。转头看着我,说:“头晕么?” 我听到这话之后,的确感觉到自己的头有点晕。 老李拇指掐中指,算了几下,说道:“糟了,我太大意了。老弟,你听我说,遇到任何人,不能答话,什么都别做,会有人来救你……” 我不知道老李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脑袋在他说头晕吗之后,突然就沉重了起来,当即不支,趴在了桌上。 随后……我又听到了开门声。 这一幕似曾相识,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进来的人,我觉得挺熟悉,但叫不上名字。 “醒了?” 我想答话,突然又觉得不能答话。 “怎么?不说话?”她说。 我笑笑。 “醒了就起来吧。我做了早餐。” 那女人探过身,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起身把窗帘儿拉开。 “你看阳光多好。” 的确,我伸手遮挡了一下眼睛,看着外面的阳光,明媚……阳光洒在窗台上,很舒服。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我仔细去看,又觉得这阳光有些清冷,想必是冬季的关系吧。 “我们去玩儿吧,你陪我逛街去。”女人过来搂住我的脖颈,我觉得有些不习惯,又觉得似乎就该这样。“去不去嘛,还没醒啊,都不说话。” 我被她晃的难受,勉强点点头。心道,去就去吧。 “你真好!”女人紧紧的抱住我,突然轻轻的说: “阿军,我们结婚吧。” 我顿住了……结婚……好像很遥远的事啊。不过……更让我觉得不对劲儿的地方不是这句,是哪句呢?我拼命的想,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阿军是谁?我……不是肖喆么? “啪嗒。”一声轻轻的开门声传来,我心中咯噔了一下。 “哟,不错嘛……这么快就意识到了。” 抱着我的女人说到,那声音自我耳边传来,却不是传到耳朵里,而是脑子里。 阳光瞬间就消失了,也没有女人抱着我。 我看了一下自己的状况。 仍然是那栋大楼,仍然是那个房间。我坐在沙发上,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多了许多白色的蜡烛,有点像玄沌子当年摆的七灯续命,但是却多的多。 对面的桌子旁,做了一个女人,正端着一杯咖啡,笑眯眯的看着我。 “欢迎来我家作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肖喆。其实我想回答的,但是突然想起了老李的话。所以只是默默的看着对面的女人。 鹅蛋脸,长头发,齐刘海,裹着一个素色大披肩,有些日本森女系的感觉,长的说不上漂亮不漂亮,很有气质。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刚才那一晃的感觉,觉得若是有这种女人做老婆,其实也挺好。 “呵呵,看来那个老男人的话,你还是入了心啊。倒是不傻。”女人见我不说话,也不生气,一边儿喝着咖啡,一边儿不紧不慢的跟我聊天。 “说个故事吧。”那女人抱着咖啡杯,转过身,正对着我,笑笑:“一个傻女人的故事。” 我不说话,点点头。 “一个女人,自幼父母就离异了。然后父母都不管,各自去了不同的国家,这个女人就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再后来,爷爷奶奶也走了。葬礼的时候,女人的父亲回来了,对女人说的很多愧疚的话,女人虽然伤心也就原谅他了。父亲把爷爷奶奶的房产留给了女人,让女人一定要幸福。女人失去亲人伤心之余,一个人背起行囊去旅行了。” 那个女人说的很自然,我猜这个故事的主角应该就是我对面这个气质美女了。 “后来,那个女人成了专职的旅行专栏作家,再后来,在旅行的途中,遇到了一个男人。很有才华的一个男人,而且对女人百般呵护。女人从小缺乏父母之爱,对于这种呵护很快就无法自拔,男人成了她生命的中心。可是……好景不长……” 我在想,女人说到这里,会不会突然变成厉鬼,但是没有,她仍然捧着杯子,坐在座位上,表情甚至有点可爱的自嘲。 “女人发现男人出轨了……其实,算不上出轨,因为他俩只是同居,没有结婚。女人曾经好几次说过结婚的事情,但男人总说,没有房子,没办法给她幸福,让她再等等。”说到这里女人苦笑了一下,“房子……女人早就有了,根本不是重点。只是,女人当时头脑已经昏掉了,根本无法清醒判断。 “还想听么?”那女人突然抬头问我,“后面剧情更狗血。” 我想了想,点点头。 “你想听我就继续说,最搞笑的是,当女人去找小三对峙的时候。小三突然轻蔑的对她说,女人才是小三。小三才是原配!最终,女人终于搞清楚了,小三的确是原配,傻女人才是无知的小三。男人骗了她。本来只是旅途中想把的妹子,后来发现她无亲人又有房产,才决定跟她交往下去,为的是……给自己的原配一个房子。他已经结婚了!”说到这里,女人喝口咖啡,非常的平静,仿佛说的这些根本与她无关。 “后来的事情更好玩儿。那男的来找女人,口口声声说对原配没了感情,只喜欢她,根本不是为了房产。为了证明这个他,他跟原配离了婚,然后跟女人求婚。其实女人真的心伤透了。但是男人执着,如此这般过了几年,女人终于还是被打动了,跟男人结了婚。这本来应该是故事的结束,没想到却成了故事的开始……” “女人喜欢开跑车,甚至喜欢在参加拉力赛,跟一帮志同道合的人去无人的地区旅游,但是,男人要上班,所以不能陪伴。有一天女人在外面出了车祸,死了……”说这话的时候,那女人沉默了下,又缓缓说到:“意外。开始女人真的以为是意外,但是阴差说,是男人在刹车上动了手脚。因为车毁严重,所以警方没有发现。” “当然,故事的结局对于男人来说,十分完美,女人死了,房子归了他。他又把原配娶了回来,还真是感人呢!多么忠贞的爱情,可是……女人呢?!”那女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喝了口咖啡,又平静的说到:“成了他们幸福的垫脚石。唉,傻女人啊。”说着说着,突然低下了头。 我看不到她的脸,然后……我害怕她哭……一想到她万一流泪,就很难过。我没办法安慰,因为不能说话,她是鬼,我是人。人鬼殊途。你可以说我是伪君子,但我不想死在这里。这个故事的确……挺狗血,很像电影剧本。人生如戏啊。 “不过因为男人良心上过不去,给女人进行了厚葬。”那女人抬起头来,没有眼泪,“女人用这些钱买通了阴差,滞留在了人间,后来又跟魔鬼做了交易,把女人变成了一种怪物,让女人可以有能力报仇!呵呵,那男人估计打死也想不到吧。” “女人本来想着要杀掉那对狗男女,但后来,女人觉得不能这么便宜了男人,所以决定杀死他的老婆孩子。对了,最搞笑的是,女人几次跟男人说想要孩子,男人都不愿意,原来在老家跟原配生了孩子,是个可爱的女孩儿。” 她说到这里,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女人还是失手了。杀死了男人的原配,不过让她的女儿给逃掉了。呵……估计是老天爷也觉得孩子是无辜的吧,算了,女人现在也想通了,孩子的确是无辜的。但是那女人有罪,她明明知道真相,却不举报男人,还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别人痛苦之上的幸福,她的确该死,你觉得呢……” 我沉默。脑子里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罗雨欣……很可怜。但是……面前的这个女人呢? “那个傻女人,就是我。”女人很平静的喝着咖啡,微笑的看着我。“至今,我脑海里挥不去的,就是我和那男人第一次相遇的情景,黄山,栈道,他说,别往下看,把手给我。还有……就是他最后一次送我去参加车队,给我戴上平安符,说,平安回来,我等你……原来美丽的背后,都是谎言。” 我惊讶于女人的平静,更或许,在这之前,她已经伤心的太多了吧。 “你……欺骗过女人么?”她问我。 我没有回答,因为,她这句话刚说完,我身边就出现了五个大汉,一溜儿的西装革履,墨镜领带。 第一百零六章 魅 看到这五个大汉,我突然就想到了胡蝶奶奶的护身五鬼。果不其然,屋门突然被踹开,胡蝶扭着跨走着猫步就大摇大摆的进来了。老周在后面跟着。 看到胡蝶奶奶,我心里那个高兴啊,特别亲切。忽然又想,是真的么?可别是那女鬼自导自演的戏码。 “废物!”胡蝶奶奶白了我一眼,抬手指着女人道:“死了就死了,拉别人做垫背,你得有多毒!” 那女人也不生气,就微笑的看着胡蝶,在那儿骂街。 若不是我了解胡蝶这个人,必定会认为怡红院的老板娘,在骂人家良家妇女,但现在这个状况,我知道像老鸨的那个才是正义的一方。 老周过来,穿过蜡烛到了我身旁,对我说:“老李给你安了个阵,所以这魅才进不来。他们在外面守着,我跟你姐过来救你。” 我点点头,感激的眼神看着她。 胡蝶看到我不说话,白了一眼:“谨慎的过头了,然而没什么卵用。” 我叹了口气,道:“奶奶……”话还没说完,胡蝶抬手把身边的椅子扔了过来,我慌忙躲过,才想起自己的称呼用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姐!姐!” 胡蝶这才罢手。 “姐……我怎么就中招了呢?” “没办法,柿子挑软的捏,木桶的短板儿。”胡蝶虽然话是对我说的,但眼神始终没有离开那女人。 跟她对视了一会儿,胡蝶对那女人说:“给你指条明路,这个人我带走,你乖乖给我消停,然后我带你去庙里,让高僧给你超度,早日化解。” 那女人微微一笑:“你还真是好心人呢。可是……”她苦笑了一下:“不行,我大仇未报。” “你想怎么样?” “修炼成魔,然后玩儿死那男人,我要让他的亲朋好友一个一个都死在他面前。”女人说这话的时候,平静而又安详。 “所以……”胡蝶哼笑了一声。 “所以,你们都得留下,既然来了,就别走了,这样我可以早一点成魔。”那女人甜甜一笑。 “果然,心不是一般的毒。”胡蝶平静的说完这句话,突然我身后的五个大汉同时抬起手,就跟老上海滩的大片儿似的,齐刷刷亮出手枪,抬手就是连发,目标直指那女人。 我被枪声震的耳朵发发麻,眼睛也不由自主的闭起来,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哪里还有那女人的踪影。只有胡蝶奶奶还在我身旁不远站着。老周拍拍我肩膀:“别怕。” “到底怎么回事儿?” 胡蝶没理我,四处走动,似乎在查看什么。而老周对我说:“这女人不知道有什么奇遇,不再是鬼了,而是进化成魅了。” “什么是魅?”我不明白“鬼和魅不是一种么?” “当然不同。鬼还有灵体,魅已经没有了,只有意识,通过意识去迷惑人类。会在人类的意识中创造空间。” 感觉像专门寄生在人类意识上的病毒。我终于有些明白了,“我之前听到了开门声。” “每个人都不同,是魅出现的一种提示吧。”老周道,“总之要快点出去,呆的越久,陷得越深。 胡蝶看一圈,过来对五个大汉说:“分头去找吧。” 五个大汉便散开,离开了屋子。 “怎么才能出去?” “方法只有一个,干掉她咯。”胡蝶轻松的说着。 我点点头。突然想到了那个故事:“其实,她也是可怜的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胡蝶说完这句话,门外突然出现了很多声音,然后开始出现敲门声,我紧张的看了一眼老周。 老周慢慢直起身,脱了笔挺的西装外套,我看到里面衬衫有个枪套,看来他不只有昆仑索。从枪套拔出枪,老周摆弄了那么几下,手枪就变成了冲锋枪。然后递给胡蝶,自己有从背后拿出了一把冲锋枪,我心道,你这是百宝袋么…… “走,冲吧,不能坐以待毙。”胡蝶说完这句话,抬枪对着门板就是一阵扫射,那门板儿哪里经得住这种打击,立刻断裂成两板儿,门外的景象立刻显露出来——一群丧尸……张牙舞爪的想要从门外挤进来。“这表子好莱坞电影看多了吧!”胡蝶一边叫嚷着一边开枪扫射,那子弹就跟用不完似的。 硬生生打出一条路之后,老周拉着我冲了出去。 出去之后我才发现外面的景色变了,灯火通明,只是没有人……厅非常的大。 胡蝶单手举枪,枪管朝天。看到这幅场景也笑了:“真熟悉啊……”转头对我说:“认得么?” 我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很熟悉,但……” “人广地铁。”胡蝶哭笑不得的眼神,“这妞……上下班是不是经常走这儿啊。”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地铁经过的声音。 声音过去之后,老周说:“三条地铁的交汇处,怕不是这么简单。” 我点点头,忽然听到了一些响声:“什么声音?” 胡蝶转过身,对着八号线换乘通道说:“不管是什么,都不能死在幻境里,不然就等于魂比身体先死了。” 我点点头。声音越来越响,我终于看到楼梯下面的东西是什么样子了……白乎乎的,跟肥肉似的。 胡蝶惊呼一声:“吞鬼?!怎么会有这东西?” 老周脸色也不像平时那般无害了,“怕是跟这地方有关,老李跟我说过,这极阴之地的黑洞好像比以前更大了。” “我艹!也就是说,那些东西都会跑出来?!”胡蝶转头瞪了我一眼:“老娘被你害惨了!” “也不能全怪他。”老周为我说好话:“只不过是个媒介而已。” “他跟你什么关系,你护着他干嘛?这种黑暗深渊的怪物,若不是借助幻境,他们哪能处得来?!”胡蝶突然唾了一口唾沫:“那娘们儿太毒了!这是要拉着几千万人给她垫背啊。老周,不行了。你走,让清平找老彭,要出大事儿了。” 老周顿了下,道:“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有能力暂时封住!” 胡蝶愣了下道:“不行!你赶紧走。” 我心道,这是怎么了?秀恩爱?难道我们要死了么?“怎么回事?” 见我问,胡蝶转头瞪着我大声道:“看不见嘛!吞鬼这种东西都出来了!这火灾就是那女人搞的!为的是用阴气打开深渊的洞口!等这些个东西在魅的幻境里吃够了人魂,就能跑到阳间去了……到时候,整个……” 胡蝶没有再说,但是我明白了。 老周道:“行了,事情都明白了。赶紧,先走!”说完就拉着我奔跑起来。 下面的肥肉速度越来越快,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叫吞鬼了。它根本就是在吞噬一切,楼梯,地板,天花板…… 我和老周只顾狂奔,转头看到胡蝶和五鬼在用机枪扫射吞鬼,有些效果,但收效甚微。 老周跑到大厅里,还是脱衣服,领带,枪套,衬衫……然后我终于看到了他的皮肤……没有皮肤。只有线,似乎他的躯体就是用线缠绕而成的,从锁骨一下,到裤腰下看不见的地方,都是线。 老周看我迷茫的样子,一边从身上各处找出线头,一边对我说:“要赶紧找出那女人的确切位置,干掉她。再这之前,我要先封了这个大楼,不然,到时候万一失败,就出大乱子了。 说完这些。老周就盘腿坐下,笑道:“多少年了,又干起老本行了!”这话刚说完,他身上缠满的那些线突然像有了生命似的自己游走了起来,朝着各个方向。瞬间,这大厅的顶上,地上都爬满了白线。这些白线交错排列,似乎杂乱,过了一会儿,我终于看出来了,这就是一个网子啊。 老周身上的线越来越少,逐渐露出了身体的真实样子,竟然是一副骷髅……只有骨架……我震惊了。等网子拉好之后,老周微微道:“天罗,地网,收!” 这话声音不大,但网子立刻就整齐了,整个空间被包在了里面。然后他看到我的表情,笑道:“幻境而已,我的肉身不是这样的。” 我将信将疑点点头。 老周做完这个,胡蝶那边儿还在激烈的交火。他对胡蝶说到:“宝贝儿,我去找那女人了,你要坚持住。” “不行!我去找!”胡蝶本来正在酣战,听到老周这么说,赶紧回过头来,看到现在的样子,眼睛里有点晶莹。 这副表情可是吓坏本宝宝了……蝴蝶奶奶这种人竟然也会有这种感情,或者,难不成老周这一去凶多吉少? “别在作了哈,听话。你老老实实在这里,我去干掉她。”老周起身顶着一副骷髅架子,从旁边的地上捡起衬衫。 “不行!我不同意!”胡蝶从那边儿奔了过来。 我沉默,不知道该做什么,但是心里有了些想法。在胡蝶奶奶到达之前,我挡在老周面前。 “干嘛?孩子。” “我能找到她。”我冷静的说到。 老周愣了一下,看着我:“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你怎么找?” 我沉默了下,又问到:“只要找到她就行了吧?我不知道怎么跟她打,但找到还是可以的。” 第一百零七章 我的秘密 说这话的时候,胡蝶已经到了我跟前儿,也听到了我俩的对话。 “你什么意思?”胡蝶盯着我。 我是这么想的。如果这里是幻境,那么蒙蔽的是我们的双眼,甚至是我们的意识,但……不能改变的是气。所有的真实都是以气味基础的。而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这个幻境,闭上眼睛,看到的是——真实。所以,若是以木灵之气开灵识,看到的就是这个世界的真实之气。 但魅这种东西已经不算是鬼魂了,老周说它已经进化成意识的病毒,还能看得见么?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却必须一试。不论我以什么原因,出现这这里,老周也好,老胡也好,胡蝶奶奶也罢,都没有放弃过我,即便是这种情况下,老周也只是想牺牲自己在前。我不想在各种窘境中再度默默等待。虽然知道自己力不从心,但也不能无动于衷。 其实心里也想好了,大不了,我至此不再回魔都,躲到深山老林去就算了。至于家里,有表哥罩着,只要知道我还活着,就也还好。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因为我的不作为,导致这些与我萍水相逢,为了救我,而搭上性命……我良心上说不过去。 “我应该能找到她。”我说到,心里盘算着各种可能和应对方式。 胡蝶愣了下,道:“只要能知道她在哪里,我就能宰了她!” 我点点头:“好!” 不知道老周和胡蝶会怎么想我,这种危急时刻,吞鬼就在身后,我必需存思……已经不能想去想这些事了。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盘膝坐在地上,就像刚才老周那样。只不过,我没有脱衣服,而是放空一切,然后,闭上眼睛…… 开灵识! 视野瞬间转换,底片色的背景上是各种气息的流转。无法描述,但我已经能够估计到各种气息的资料。比如这片空间的最底层竟然是一片红色的气息。对我来说,灵识状态下,黑色只是背景,白色算是正常,蓝色可能片阴一些,但红色……绝不是什么好事儿。红色往往就是戾气的体现。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但下面那个红色涌动的气息应该就是跟吞鬼什么的阴气极点有些关系了。 “是……你是……树语者?” 胡蝶惊讶的声音传来。 我无法回答,也知道,一旦灵识开启,凭着这两位的老资历,也必然没有什么可以忽悠的说辞。这……就是我的秘密。也是老树,黑哥,甚至七叔都不让我声张的秘密。 罢了,一切都已经这样就这样了吧。现在的目的是,找到那女人。 我心里非常清楚,魅已经没有了灵体。如果说灵体是气,那魅是什么?如果说魅只剩下了意识……我能够找得到么? 胡蝶和老周都没有再说话,我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了。所有的一切都安安静静,除了我灵识中的世界,各种气息,纷纷扰扰,相互纠缠。两个白色的影子就在我的身旁,不用说那就是两位。还有几个暗蓝色的影子,我猜是胡蝶的护身五鬼。 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为何老周和胡蝶有影子?他们如果进的来幻境,应该也是意识状态?为何会有气息? “你们怎么进来的?”我睁开眼问道,看到眼前的景象非常不容乐观,吞鬼已经快“吃”掉了楼梯,慢慢蚕食了上来。 胡蝶和五鬼正举枪,站在我前面不远处,准备迎击。老周就在我身旁。 见我说话,胡蝶转头对我吼:“是树语者,就赶紧封了它!” 我愣了下,心说,这怎么封?难道让我用木灵之气的网子?看她那表情,似乎笃定我有这本事……问题是我本人不知道啊? 老周对胡蝶摆了摆手,耐心跟我说:“别急,我来告诉你。那女人进了你的意识,在你的意识里造了幻境。这个幻境其实是针对你本人的,换句话说,她藏在了你的意识里,除非从你的意识里把她找出来灭掉,但这样就要进入你的意识中。对于修炼的人来说,意识从修炼的时候就成了灵台,灵台固守,外人进不了。魅也进不去,所以,她用了一个手法,利用这楼里的极重的阴气,把你的意识硬生生给扩张了,话句话说,并非真的意识,而是半意识半阴气的一个空间,和这个大楼基本重合。老李就给她加重了与现实的结合,换句话说,现在这个幻境本来是一半儿虚幻一半儿现实,而现在已经大半儿是现实了……只不过仅仅是灵气的状态,和人间还是很远的。你可以认为是个扭曲的时空。” 听完这话,我已经看到胡蝶的不耐烦了。但我理解了,老周也是不一般的啰嗦,直接告诉我时空扭曲不就得了?所以老周和胡蝶可以以灵体状态进入,而我……也明白,为何我的灵识在这里始终有个边界。本来我以为是老周昆仑索的封印,使得我木灵之气无法透出,现在看来,还和这个空间本身有关。 老李的这个做法其实有一定的风险性,加剧了现实感,那么这里面的生物也就更可能出来,想必当初他们也没想到,这里会有这种东西吧。 我这么考虑着,但还是觉得魅既然没有灵体,那么我用寻找气的方式,估计也难找到她。 这么想着,一个超级大胆的想法,在我脑子里迅速成形。 这个空间其实是利用了我一部分意识的。我的意识从哪里来?不用说,前面老周也解释过——灵台。 更有前例,老树其实也在我的灵台上出现过。老周说其实一般人是进不来的,现在想想老树能够进来,多半跟我是树语者的身份,和他是千年树精有关。 那么如果我打开门呢? 这个想法很恐怖,但我的确想让灵台和这个空间融合,这样子,我就能看到魅的实体了!但是……后遗症怕是数也数不清了,我内心知道。饮鸩止渴么? 不管了!心里一横,我便已然在灵台之上,克服了心里的障碍,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如何把灵台和外面的意识联在一起。 我其实是很苦恼的,至始至终,都没有能够接受系统的教育,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套路,大家认为我该会的事情,我其实都……所以,只能靠自己思考。对于灵台,能够跟外面的世界融合,无非几个方法。 当我穿门而出的时候,就是回到自己的肉身。当我推门而出的时候,基本上就是灵魂出窍。很奇怪的是,即便我现在是在幻境之中,也能够进入灵台,那么如果我现在穿门而出,会不会回到肉身呢?这一点,我刚才已经试过了,就是刚才问老周他们的时候,当我穿门而出,也就回到了呵老周以及胡蝶一起的那个幻境。那么…… 如果我推门而出呢? 这个假设就是我大胆设想的前提。 然后,我也这么做了,心里明明知道不确定因素太多,还是这么做了。 门推开的那一刻,我就感受到了完全的不同,绝对不像是灵魂开窍。当我推门而出的时候,我自己也不是盘坐的,而是推门而出的姿势。 见到我出来,老周和胡蝶,乃至五鬼都转头看我。 “你做了什么?” 我想了想,无法给出清晰的答案,但据我推测:“我把这个空间……整个意识化了。” 这个答案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了。 这句话的意思,差不多就是我把那个白乎乎的像太岁和黏菌一样状态的吞鬼,一起给并入了我的意识中。 胡蝶沉默了下,突然道:“你的确有这个能力,但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 我考虑过很多后果,“最有可能的是,如果我们失败了,吞鬼就把我的意识给吞了。” 胡蝶点点头:“我差不多知道你的情况了,黑三儿真的是碰到个奇葩。看来你对自己的情况完全不了解,我来告诉你吧,你这是用自己的灵台做封印了,差不多就是自杀式引爆那种。一旦我们失败,这里所有的东西全都会被彻彻底底的封印。你,我,老周,五鬼,魅,吞鬼自己,都会死。” 这?会有这么厉害? “你别高兴。” 我会高兴?也对,至少自己死了不白死,一堆人陪葬。 胡蝶指指吞鬼有些不正常的状态:“这家伙也不是智商为零的,刚才时空的异动,它也发觉了。于我们而言,不成功便成仁,有一好一坏两种结果。但对它和魅而言……只有一种结果……” 她这么一说,我立刻明白了。 “怎么都是输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做?”胡蝶不紧不慢的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一只女士香烟,然后看着吞鬼停止了蚕食,白色的肥肉开始蠕动,很享受的吸了一口,突然对我大吼:“白痴!还不赶紧找那女人的位置,不宰了她,我们很快就玩完了!” 经她这么一吼,我立刻闭上眼睛。从来没有过在自己的意识里,开灵识的经历,这也太搞笑了。但事实上,我还真开了!没有气息,一切都是黑暗,除了意识体。比如,胡蝶,老周,五鬼,还有吞鬼。其他都是黑暗。 那女人呢?! 视野里突然闪过一个影子。 第一百零八章 然后 “在哪里!”我闭着眼睛抬手一指,那女人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看到她。但事实上,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意识体和睁开眼没什么区别,只是能够屏蔽幻境。所以无论那女人是藏在哪里,对我而言,其实都没什么关系。 胡蝶奶奶的反应,比我的声音还快。话声未落,枪声已响。 别人或许无法看到,但我从那女人的表情里,看到了惊恐和不信。心中一紧……我有些犹豫,这女人何尝不是跟我一样?本来不过是个普通人,突然就进入了这个不一样的世界。每一步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现在好不容易觉得可以控制全局了,不想被我给打破,突然就显得无助了。 “打中没?!”胡蝶的声音穿入我脑子。 “打中了……”我不得不说。 “在哪儿?” 我犹豫了一下,看着那女人捂着被打中的腿,看了我一眼,一瘸一拐的逃走。但我已经锁定了她,无论她怎么躲,我都“看”的一清二楚。她没到一个地方,回头看看我的眼神,然后惊恐的再度逃跑。 我低下头,不想看这个画面,太血腥,太残忍。 然后一个巴掌扇到了我脸上。睁开眼,果然是胡蝶奶奶,让我惊讶的是,她的脸竟然…… “妇人之仁!想让我们都陪葬么?” 胡蝶本来吹弹可破的肌肤,现在已经是千沟万壑,老态龙钟…… “我不想给你做思想工作,只想告诉你,她和吞鬼本来就已经必死无疑了,这一切可以说跟你有关,但也是上天注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管是可怜的人,还是可恶的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胡蝶奶奶说完这句话,揪住我的衣领,道:“她在哪儿?” 我深吸口气,闭上眼睛,看着那个惊恐万分的可怜女人缩在某个角落,瑟瑟发抖。抬手一指,告诉了胡蝶她的位置,“50米。” 胡蝶奶奶没有动,老周慢慢走了过去,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出一根线。这线在碰到魅的时候,瞬间结成了一个网子。将魅网在了里面,网住的同时,魅也现了形。 胡蝶走过去。魅在网子里哭。 “妹子,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胡蝶弯身蹲下,对魅温和的说。 “我恨!” 胡蝶叹了口气道:“我说理解,也很虚伪。这件事,我知道了,他会付出代价的。现在说你不该做什么的都已经晚了,若是真禅老和尚尚在,你或许还有条活路……唉。”顿了一下,胡蝶突然问到:“妹子,那个男人我会替你报仇,不过,你要告诉我一件事。” 魅听到报仇两个字,倒是抬起头,泪眼婆娑,似乎看到胡蝶的样子也吓了一跳,随机点了点头。 “你自己不可能变成魅的,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胡蝶说这话的时候,无比冷静,鲜有的慢速,一字一句。 魅低头想了想,似乎在犹豫,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那天晚上我回到楼里,立刻发现有八卦镜的阵法,被困了一些日子。突然有天,一个少年,问我想不想报仇……” 我心里一惊……不知道为何,突然想到了那天夜里……我差点死掉的经历。同样是一个少年,眼神黑暗的,让我无法想象他的成长经历。 没有太多的时间让我思考,魅突然尖叫起来,随即胡蝶和老周也惊恐的转身,因为我听到了一声类似于海啸的声音。 当我也转身去看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吞鬼已经膨胀到了一个临界值,勉强算是皮肤的那层肉皮,被撑的薄如蝉翼,丝丝脉络清晰可见。刺客就像是一个马上就要爆炸的鱼鳔凸出在楼梯之外。那声海啸,正是来自于它。 眼前的景象极为吓人,天花板像果冻一样,呼噜噜被它吸了进去,海啸的声音便由此而来。更为恐怖的是,这种吸食在某个时间停顿了。 “老周!!”胡蝶大喊一声。 我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然后听到一声巨响,谁家的雷子点着了? 然后是一阵阵扑簌簌的声响。眼前的黑暗慢慢退去,我才发现是老周的昆仑索将我们几个缠绕了起来,像木乃伊一样。但是等我睁开眼,发现地板上到处都是破碎的肉块儿,似乎刚才那吞鬼自爆了。但是那些肉块儿并没有死去,相反,每一块都在蠕动,似乎像蚯蚓那般,切了几块,几块都活了…… 不过,我们附近的地上,没有。因为我们几个,连同魅在内,都被巨大的身影护在了身下。抬头一看,是一个毛绒绒的“天花板”。 “我的天……穷奇!”胡蝶奶奶走到前面,抬头看着这个巨大的生物。 我瞬间明白了,轻轻叫了一声:“煤球?” 那个巨大的黑色生物,似乎听到了我的呼喊,动了一下脚步。虽然没有给我回应,但我已经十分清楚了,这就是我家的煤球。 老周收了昆仑索,一边儿捆着魅,一边儿看着我,微微一笑。 煤球则不为所动的护着我们,见有肉块过来,便一口吞下。似乎对它来说,这是可以吃的东西。 胡蝶呆呆了看了一会儿,回到近前,看着我,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始终没有张口,然后转头对魅说:“不用我动手了吧,你自己看着办。” 魅不说话,一直哭,哭了很久。胡蝶也没有逼她。 整个空间不断的缩小,我感觉煤球虽然在不停的吃着吞鬼,但吞鬼也在不停的蚕食意识空间。即便如此,也没有人催魅。 直到某一刻,魅停止了哭泣,抬头对胡蝶说:“替我报仇。” 胡蝶点点头。 “这里是全亚洲最顶尖华语……” 我醒来的时候,小李正在用手机听收音机,虽然带着耳机,但我依然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我怀疑他的魔音耳机不是正版的。 “你醒了?”小李见我醒了,便摘了耳机,过来跟我打招呼。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其他人,心道……不会是另一个幻境? 小李见我不说话,似乎明白了什么,摸着头,笑了笑。拉开窗帘,外面果然又是一道阳光照射进来。我有些纳闷儿,这两天预报的似乎都是阴天。 做完这些,小李想了想,然后走到大门口,喊道:“他醒了!” 然后楼道里传来了一些声响,不一会儿陆陆续续人都回来了。原来,老胡他们在商量事情,怕吵到我休息,就在门外。 先是老胡,然后是老李和老周。我最怕见到的是胡蝶奶奶……原因很明显,看到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我总觉得好像跟我有点责任。不过我的顾虑有些多余,胡蝶奶奶进来的时候依然年轻貌美,而且煤球还缩在她肩上,似乎很享受。 老胡热情的过来慰问,大多是说,知道我被魅迷住了什么之类的,让我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我只是客套的应付,心里想着其他事儿,看样子我刚才认为自己在做梦的侥幸心理不存在了。那么……老周和胡蝶怕是知道我的秘密了,那么……老李和老胡,小李他们知道么? 我正犹豫着,胡蝶奶奶突然捏住我腮帮子,把我脸给抬了起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若不是姐姐我本事大,你早就成植物人了,还不谢谢我?” 我微微怔了一些,她这话……是在暗示什么么?我抬头看看老周,他跟以往一样,绅士而礼貌的微笑,见我看他,还脱帽致敬了一下。 “看什么看,还不谢谢我?” 胡蝶眼神一凌厉,我也愣了下,然后看到小李和老胡他们都别开头,强忍住想反抗的冲动。点点头,道:“谢谢老姐。” “姐就行了,加个老字算什么?哪,你的小猫拿去,你要是想知道这猫的情况,以后我可以引荐你去孙家。” 我接过熟睡的煤球,谢谢胡蝶,心想,煤球怎么在老女人那儿?不过看它睡的踏实,也就罢了。 等慰问结束,我偷偷问小李,说,我好像做了个梦,怎么回事? 小李说,这事情大了去了。昨晚老李发现你被魅迷了,赶紧设了好几道阵法,保你命。后来又跟老胡联手把胡蝶和老周送进去救你。这一晚上折腾的,到了早上,胡蝶和老周的元神才回来,好在都活着。胡蝶说,魅消灭了,这楼底下危机大了。等会儿我们迅速下楼撤离。老胡已经上报了,上级会制定方案解决的。然后问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我记得一清二楚,但……只能打马虎,道像梦又像真的,支离破碎,什么都不清楚了。 小李还说,这很正常。意识被打乱了,幸亏我还能清醒,已经算万幸了。 吃过早饭,我们按照既定的日程下楼。经过罗雨欣出事的地方,我仔细的搜寻了一下,看到了一本杂志……似乎被忽略了,就在角落里丢着,似乎还没有来得及丢掉的那种。我之所以注意到,是因为杂志是旅游杂志,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那那个森女。然后在杂志里,我看到了那张脸孔,和一个个人的专栏。 第一百零九章 李文德 专栏的名字叫——行走的人生。作者,车玲。文字不瑰丽,但有一番味道,和她本人一样。我对着照片默哀了片刻,算是对她的祭奠。我想,胡蝶会对她有个交代。蝴蝶奶奶说的对,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回到办事处之后,老胡对我说,这次的事情对我来说就告一段落吧。对于我的情况,他也知道了。言语间,似乎透着对黑哥的有些不满,我猜……老周和胡蝶并没有把实情告诉别人。对于我这个超级新人,他们没有任何一点儿想吸收的意思,就当是临时工,这趟用完也就算了。 作为报酬,老胡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没有。老胡想了想,对我说,本来业内都是可以用资源支付的。既然你没什么要求,那就给你软妹币吧,这对于我们来说也很简单。 我同意了。 后来小李偷偷告诉我……老胡这是太抠门儿了,我本来可以要修炼用的丹药符箓之类的东西。 我笑笑,谢谢小李的提醒,不过那些东西对我没用。 我用老胡给我的钱……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五百块加证书的节奏吧,我用这些钱去看了看罗雨欣的女儿。他爸爸追出来感谢我的时候,我笑着告诉他,我曾经和罗雨欣还有车玲都有些交情,看看孩子是理所当然的。然后在这个男人凌乱的眼神中,扬长而去,该他复的责任,应该不会少的了。只是……孩子是无辜的,事到如今,我依然希望她能有美好的未来,不必纠结上一代人的恩怨。 这件事结束之后,我才想起黑哥说的开会。又打电话去问了老胡。老胡说已经安排了,到时候会有人联系我。我自知多问也没用,干脆先忙自己的事情。 期间我拜托老李到我学校一趟,是关于我师兄的事情。地缚灵一说,老李也没什么把握。我先去跟师兄谈论了一下人生,开始他有些认不出我了,后来才逐渐想起来。我们谈了几乎彻夜,然后说到人生的意义。师兄用四个字总结了下,生无可恋。我问他,到了现在,你还记得那几件事?他说了四个人名字。一个是前女友,一个是导师,还有两个是父母。 老李进来了,问他还想去见一见这些人么?师兄想了想,摇摇头。老李说,只有最后一个机会,他们看不到你,你可愿意? 师兄想了很久,终于同意见他们一面。然后对我说,是不是逃避的太久了。 我之前跟老李说过这事儿,知道他但凡走出一步,事情就都有转机。 什么时候,你想去做了,都不算晚,我对他说。 之后,师兄便和老李离开了。 我终于了却了这桩心事。 随后,年终总结各种事情占据我所有的时间和精力,等到一个陌生的帝都电话打来,我差不多有点忘记这件事了。 帝都,无标记号码。 我犹豫了下,想会不会是诈骗电话之类的,还是接了。 对方粗重的京腔张口就自报了家门:“我叫李文德,是老胡安排的。” 我应了一声。 那人没等我发问,直接说到:“过两天会你受到一个快递,里面有张车票,你到时候简单收拾一下就来吧,我会在到站口等你。到了打这个电话就行。” 我再应了一声之后,对方就扣了电话,相当霸气……我看着手机,突然觉得这样也挺有意思,平添了几分神秘感,我倒是有些期待了……话说,我这种心态到底对不对?懒得去考虑了。 两天之后,我果然收到一个快递。里面只有一张车票,除此之外,啥也没有。 我去……看到车票信息我就懵了。 日期就在三天后。上海到乌鲁木齐,软卧,上铺。 乌鲁木齐……我脑子里浆糊了一分钟左右。艹……我被忽悠的挺惨啊。说好的全国性会议,业内研讨会,vip通道呢?后来那个叫什么李文德的还一口京片子,丫我还以为这是要去帝都的节奏,毛线啊! 一分钟之后,回神。心道罢了罢了。想起达坂城的姑娘,蜜又甜的哈密瓜,一口一把的葡萄干,尽情撸串不用担心是假羊肉……亚克西!我认了。不过,人家去新疆都夏天去,你让我大冬天往北疆跑……这是北国之春的节奏,真特么浪漫…… 好吧,好吧,黑哥也说了,这是去开会呢,学习为重。 三天之内,我申请好了寒假离校,办好了手续。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是去新疆一趟,两周之后回。我妈各种叮嘱,说什么不安定之类的,要小心。本来觉得不耐烦的事情,现在觉得特别温暖,一一收下。后来又跟表哥聊了聊。大约的说了些,让他不用担心千万表牵扯进来。这两句话前后矛盾,他也不是白痴,立刻就明白,但也知道阻止不了。只说,任何事情,搞不定了就打他电话。 我知道表哥担心,也没多说,只说去开个会。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反正……我没任何想法。 隔天又收到快递,表哥的。里面有一堆东西,手套,帽子,冲锋衣,登山鞋……我心道,这货以为我要去露宿?就差睡袋和帐篷了。 另外,我去见了七叔,看了老树的灵根,长的挺好,不过对我和煤球都没什么反应。我想有些事情也急不得。 三天之后,我从闸北车站登上了去往乌鲁木齐的火车。春运已经开始了,检查的相当严格,当我背着一个登山包,爬上上铺的时候,另外三个床上也陆续有了主儿。两天的车程,我带足了吃的喝的,除此之外,只有一些必需品。表哥寄来的东西里,除了吃的,还有些现金。他说在外面,得有现金,有卡没atm的时候只能干瞪眼。 软卧的好处,除了床舒服之外,最大的好处是有电源插座。所以我可以肆无忌惮的玩儿手机游戏,为了以防万一,我顺便也带了超级省电待机的一个备用的。 到了上铺,我就依靠在火车上开始玩手游。等到开车的时候,同屋的三人已经都到齐了。 出门外在,大半儿谨慎,少半儿寂寞。所以除了敏感问题,很快就混熟了。我也下床,几个人斗地主。过了一会儿,我对面上铺去睡午觉了,对面下铺去哈密要账的那个,去隔壁叫了个人过来凑数。 下午吃完饭,我也觉得无聊,上床去睡觉了。第二天,牌局继续开,不过我已经没了兴趣。就在上铺玩手机,然后听下面那些人边打牌边吹,也听好玩儿的事儿。 半夜被吵醒,发现已经到哈密了。那个年终到哈密要账的人正要下车,见我醒了,跟我招招手,轻轻开门走了。我下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上了人,之前那个嘉峪关的时候就下车了。 早上乘务员来换票的时候,我已经醒了。洗洗漱漱回来,车厢里的人都醒了。对面上铺要到石河子才下车,我们已经很熟了。新来的下铺是个大胡子,不怎么说话,估计上车前一直戴着皮帽的缘故,整个头发都贴贴着,相反胡子倒是蓬松的很。这个人跟我一样都是到乌市下车,刚才换票的时候,我俩一起换的。 一个车厢里有这么一个人在,就不可能热闹起来。还好,我马上就要下车了。 当我背着双肩包,在乌鲁木齐车站,俗称南站的广场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车水马龙的景象,突然想到一个故事,觉得好笑,就说来听听。真人真事。 有一哥们儿,内蒙赤峰的,蒙古族,到魔都来念书。说起来,这哥们儿也不是纯正的蒙古血统了。母亲是蒙族的,父亲是汉族。蒙族的孩子到了适龄是要择班的。因为有汉班和蒙班之分。顾名思义,汉班就是用汉语教学的班,蒙班就是用蒙语教学的班。各有各的好处。我哥们的母亲虽然是蒙族,但觉得上汉班的话,以后出路比较广,所以就给他报了汉班。 其实没那么多民族情绪之类的东西。父母给孩子考虑的时候,更多的是考虑出路,希望孩子以后不要受苦。不过蒙班和汉班的孩子在成长道路上的确是有些差别的。我跟着哥们儿关系很好,其中的东西也知道一些,不过也无所谓。我这哥们比我都时尚,穿戴喜好都非常的潮……我属于半游离的类型。 话有点多余,笑点在于。我这哥们儿有一次参加聚会,遇到一女生。女生何许人也我就不多介绍了,就说这事儿吧。女生听闻哥们儿是蒙族,特吃惊,然后问,你是内蒙的? 哥们儿忽略她o字型嘴巴,点头说是。 女生又问,你是蒙族? 哥们也点头,说是。其实,我觉得他已经汉化的没啥感觉了。蒙班的人我也见到过,比他粗放的多。这哥们儿比我这山东人都要柔弱一些。 然后女生问到,你们那儿有草原? 哥们儿说,是的。不过,我家离草原有点距离。开车还要俩小时。 女生愣了下,貌似不信,想了想,说,内蒙不都是草原么? 哥们儿说,不是全部,城市的地方跟上海差不多,不过没这里繁华,比这里人少点儿就是了。 女生显然愣住了,又说,你们那儿不都是骑马么? 到这时候,哥们儿已经无语了。回到,骑马也是很贵的,都是公交车,或者开车。 女生越来越不信,觉得哥们儿在耍他,道,怎么可能,内蒙都是草原么,都是蒙古包,都是骑马的。 我这哥们儿彻底想哭了,突然不知道哪根筋儿搭错了,说了句话,除了那女生之外,我们一圈儿人都笑喷了。哥们儿说,对,我刚才跟你开玩笑的。我家就住蒙古包,全内蒙都是这样的,没有汽车,都骑马,我们上课也在蒙古包,早上上学的时候大家都骑马上学。 女生又问,那马都放哪儿? 哥们儿立马答道,蒙古包外面有拴马桩,一排都是,马就拴外面,中午休息的时候就割草喂马,下午放学骑马回。我们吃饭都是烤羊腿,喝羊奶,音乐课就是马头琴。 我听到这话,都快憋出内伤了。心道,你家得多有钱,还养马……马头琴……我估计他也就电视里见过吧…… 不过除了我们,那女生还真信了。 后来,哥们儿跟我说,有些人,就是自以为是,觉得别人应该怎么样怎么样,她想听什么我就说给他听咯。 如今,站在乌市的火车站,也是触景生情,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儿。想着就自己笑开了。 突然有人拍了下我肩膀,回头一看,怎么是他? 第一百一十章 营地 我身后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后来成为我下铺的人。顶了个瓜皮帽,蓄了个络腮胡。只有眼睛露在外面,有些维族的特质,双眼皮大眼睛,倒是精神的很。之前没有对视过,现在一看,觉得这人并不简单 不过他一张口,我就愣了。 “李文德。”一口纯正的京片子。 我愣了下,努力把电话里的人物形象跟眼前这人重合在一起。我有些迷惑了,难不成他刚才在车上算是接我?点点头:“我是肖喆。” 李文德点了一下头,说到:“车在那边,上车再说。” 他不是个爱说话的人,我搓了搓脸,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到了一个停车场。因为离车站有段距离,停车场里的车辆稀稀拉拉。李文德手里的钥匙动了动,我抬眼看到不远处一辆黑色普拉多的车灯闪了闪。 一路无言,我很自觉的上车,坐在副驾驶上,欣赏车外的风景。他不言,我不语。 车开了大半个小时。看着国道的标志,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差不多应该是达坂城区的辖区。一路上车子倒也不少,我想夏季应该会更多。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可以看到著名的博格达峰和柴窝堡盆地,想当年穆天子御辇西行,西王母设筵对歌,瑶池相会,多少人向往之地。不过不管是天池还是博格达峰……一般都是从乌市北部出发……所以我觉得李文德的目的地肯定不是那里了。 看着他这路径,我还在幻想,该不会要去柴窝堡湖?不过我的希望很快就落空了。车子连柴窝堡都没到就转弯了,看着路两旁美丽却荒凉的牧场,我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反正看惯了东部风情的我,如今在西域看见什么都觉得景色不错。 目的地倒也有些人气,像是一个村落。村口的树上拉着几个破旧的横幅,写着“牧场二队自驾游社区营地欢迎您!”之类的标语。 普拉多最终停在了一个大院儿里,院子里正对面有一排平房,外加左右两排房间。院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单位的名字,我只看到了,社区管理办公室几个字。想来,这里该属于行政办公点。 没有多说什么,下了车,李文德领我到了一间办公室,没有锁门,径直走了进去。屋里有暖气,很是暖和。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李文德摘了皮帽挂衣帽架上,示意我坐下,然后倒了杯热水递给我。 看样子,这个操着一口京片子的男人,似乎是这个办公室的主人。办公室里摆设很简单,两张老旧的办公桌面对面摆着。旁边有个文件柜,还有一张脱了皮的旧沙发,中间已经凹陷进去了,勉强能用。屋子里零星有几把椅子。门口的地方有两个热水瓶和一个洗手盆儿架。 我坐在李文德对面的椅子上,看他拿出钥匙,打开抽屉,取出一张表格,递给我,又给我一支笔,说:“填一填。” 我喝了几口热水,感觉温度回来了一些。拿过表格,觉得事情越来越好笑了。 表格的抬头是:“2010年冬季天山雪地之行自驾游车队临时职位应聘表”。 我……这是来寒假打工的?黑哥就是个坑货啊,说好的免费食宿……是这么来的? 见我有些犹豫,李文德开口说到:“随便填填就行,手续而已。” 我点点头,拿笔开始填。 心想,这要不是我跟黑哥之前有过生死交情,真觉得这是给骗来当黑工了。如今当下多少人给骗到某销点,多少人给卖到黑工厂……说不定到时候维权想要点儿工资都难。 要填的内容跟所有招聘的都差不多。姓名,年龄,民族,学历,身份证号,应聘职位,工作经历…… “填真实的?”落笔前,我抬头问李文德。 李文德喝着热水,见我提问,偏头想了想道:“你想填真的也行,要是有个万一,能领到一笔抚恤金。” 我擦……这回答,让我哭笑不得。罢了,随便填了填,看到应聘岗位一栏,我问他,“什么岗位?” 他又想了想问我:“你会做饭么?” 我想了想:“会,不过不太好吃。” “会开车么?” “会。” “几年驾龄?” “两年。” 李文德偏头想了想说:“填勤杂吧。” 好么……我无语的填好之后,递给他。 李文德结果表格之后,看了看,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个公章,哈了口气,在表格下方盖好章,放进抽屉收好,又从另外一个抽屉里取出一个挂在脖子里的胸卡。然后在上面填了填,连照片都没有,然后又盖了个章,再把卡片塞进套子装好,递给我,说:“有了这个你就可以在营地自由行走了。” 我点点头。 休息了一会儿,他起身说去带我看看宿舍。 我心想,两周的时间……这会议是在这营地开的?国家级业内研讨会……黑哥,你可以去做广告了。 宿舍是单人间的,条件儿意外的好,就在左边一排,不过房间不大,也就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床头柜。衣柜也没有。有个热水壶和洗脸盆。 李文德给我拿了一双拖鞋一个毛巾就算完事儿,然后让我好好休息。 我忍不住问:“黑哥呢?” 李文德看了我一眼说:“等着你呢。” “在哪儿?” 他沉默了下,说到:“会场。” “会场儿在哪儿?”我忍不住问,这一路太搞笑了,这种状态你让我怎么想? 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只是道:“别急,急也急不来,要等时间。该走的时候我会叫你的,在这之前,你要做的,就是保存体力。附近可以自由行走,但别太远,随时可能出发。” 我点点头,他便离开了。 没想到是这种状态,李文德这个人,和胡清平几乎是两个极端,一个很啰嗦,一个几乎不说话。 既然他说可以随便走走,而我又没带电脑,所以便拉紧衣服,出去转转。虽然不知道待多久,但既然到了这里,熟悉下地形,倒也未尝不可。走出院门儿,我终于看清了门口单位的牌子。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乌鲁木齐市达坂城区天山牧场二队自驾游社区营地管理办公室。 另一边儿写着……天山天池博格达峰全线自驾游雪山之巅风情有限责任公司。 “喂,你是谁?” 我正看得起劲儿,笑的开心,突然有人跟我说话。一转身是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姑娘。“我……”我想了想,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胸卡,然后举着胸卡给她看:“我是今天刚来应聘的勤杂。” 那姑娘手里提了个大筐子,走到近前看了看我的胸卡,似乎确认了真实性,态度便缓和了许多。然后大方的伸出手,“我叫桃荼,是这里的厨师。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就能见到了。” 姑娘伸手了……我肯定要回握,不过胡蝶奶奶给我留了不小阴影。即便如此,还是礼貌性的轻轻回握。 见我这副举动,桃荼“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样的真少见。” “怎么?”我好奇的问。 “有点穷酸秀才的感觉。”桃荼丝毫没给我留面子。 我摸摸脑袋……觉得她说的也不错:“是么……哦,对了,我是来应聘勤杂的,要帮你干点是么么?”我指指她手里的大筐子。 桃荼看看自己手里的筐子,笑着摇头:“不用,这点活,我天天做,没什么大不了。你当我是小姐身子啊,少看不起我了。” 我有些惊讶于她的世界观和见解。之前,我身边的人莫不觉得自己是小姐身子,但凡做点儿事儿,都觉得亏了自己。再仔细看看眼前的姑娘。皮肤是糙了一些,想必和西域水土有关,但精气神都达到一个峰值,意外的觉得她浑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美。“你是本地人?” 桃荼想了想说:“半个吧。我出生在这里。你想帮忙?” 我点点头,既然是勤杂,也得干点事儿。 “过来帮我洗菜吧。反正你也要吃的。”说完,自顾自的往院子里走,我也就跟了过去。 桃荼其实挺好看的,大眼睛小鼻子,不过没怎么打扮,一条麻花辫子一尺来长,一走路,辫子就在她身后甩来甩去,挺好玩儿。跟着她到了右边一侧的房间,我才知道这边是仓库和厨房餐厅。 厨房也是很简陋的,不过比我之前在的护林所有要强上许多。听桃荼的意思,附近驻扎的都是自驾游的车队。这个社区办公室一方面是行政职能,一方面也是自收自支的编制。所以相当于是个公司,也赚些钱,给自驾游的车队提供后勤保障和各种人员的招聘等等。这些人有的不远自己做饭,就会在办公室这边登记,缴费,到了饭点儿就会拿饭票过来吃饭。 公司的营业范围非常广,基本上你想要的服务,只要合法,这里都能给你想办法解决。 人员配置呢?我问,里外见的人也不多啊。 桃荼听到这里就笑了,说现在是淡季啊,很多人都回家了。留守的就那么几个,吃饭的时候就都见到了。还问我你怎么这个时间来应聘啊。 我无从回答……心想,正常人都觉得我不正常吧。只能笑笑了事。大冷天儿,我和桃荼一起洗菜,愈发对这个年轻的姑娘多了几分敬佩。刺骨的冷水不是每个人都能受得了的。“不冷么?”我问她。 桃荼微微怔了下,脸蛋儿有点微红,回到:“习惯了!没关系。” 我点点头,没有多言,怕她误会,埋头洗菜。 桃荼也觉得尴尬,便道:“剩下的不多了,你洗吧,我去切菜了。” “好。话说今天吃什么?” “大盘儿鸡!”听到我问菜单儿,小姑娘又起劲儿了:“我的拿手菜哦。连李主任都赞不绝口。” 李主任?“李主任是李文德?” “对呀,这里的管事儿。”桃荼嘴里没闲着,手里也忙活着。看她麻利的身影,我觉得有这样的员工,简直是公司的幸运。 “你在这里做了多久了?” “有三四年了吧。” “李主任呢?” 桃荼想了想:“不知道,好久了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夜驾车队 桃荼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女孩儿,基本上有问必答。不过我没探出什么有用的口风,帮她弄弄菜,就过去了半天。午饭的时候,多半是过来打了菜回去吃的。陆陆续续来了二三十人,比我想象的要多。 下午的时候,我在桃荼的建议下,到周边去晃了晃,除了营地,其他地方比较荒凉。离着国道稍微有些距离,不过开车的话,其实没几分钟。 这里的树林植被隶属于天山山脉,基本上属于山地气候,从下至上根据海拔物种差距很大。单就森林种质资源来看,基本上以云杉,樟子松,落叶松,天山花楸等为主。虽然新疆境内有中国最大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世界排名第十,但是天山山脉也是世界的七大山系之一。 山脉和森林是分不开的。之所以成为山脉,基本上都有树的影子,这里的树气该是什么样?光想想我都有点兴奋……不知道黑哥让我来这里有没有这一层意思。但不能开灵识,是我的死穴。始终什么都做不了。 晚上吃过晚饭,我决定按照树仙爷爷的方法,到附近的山区取享受我的饕餮盛宴,但还没出门,就被堵在了屋里。事情往往来的突然。 李文德突然造访,让我的计划全部打乱。 “晚上12点,有车队到,你见过桃荼了吧。” 我点点头。 “你和桃荼负责车队后勤保障。” 虽然有点疑问,我还是点点头。随后李文德的一句话,我觉得有点蹊跷。 “休整时间一小时,之后即刻出发。” “夜里一点?”我愣了下。 李文德点点头,然后又道:“我做向导。你俩跟在队伍最后面。” 说完这句话,他就离开了,让我收拾好之后去找桃荼,她会告诉我怎么做。 李文德离开后,我非常纳闷儿,什么车队会在12点到达,然后一点钟出发?难不成他们想敢去看天池的日出?如果是这样解释,或许说的通。 仍然没有人给我解释。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收拾的,背上背包,里面本来有很多吃的,现在也所剩无几。见到桃荼的时候,她正在仓库收拾东西,基本上是些食物和燃料。 见我来了,便指挥我把那一筐筐东西搬上车。 门外是一辆微型厢卡,里面已经有几筐东西了。 整个院子里挺黑的,需要装的东西很多,只有我们两个,桃荼一边儿抱怨事情的突然,一边儿收拾东西。我无法接茬,只能一筐筐的搬运。 事情还没做好,院子外传来了汽车的发动声。为首的那辆车我认得,是李文德的黑色普拉多,后面进来了八辆车,整个院子里瞬间被车灯照亮。 下来好些人,我一边搬运,没能细数,总有二三十人吧。每当我想要观察一下,桃荼就会喊我做事情,让我别偷懒,物资总要多准备一些。 几个人?我问桃荼。 她说不知道。客人的事情她不关心,李主任也不让她多问。只让她准备三十人一周的食物和用品。我觉得这个数字很虚。首先,车子这么多,他们自己准备了多少不得而知。至于三十个人……我觉得没那么多。 桃荼见我对车队很感兴趣,特别提醒我,少管闲事。 我理解她的好意。车队的人在宿舍区和办公区进进出出,一派繁忙景象。我和桃荼忙活完,便在厨房里休息片刻,看了眼手机,距离出发时间还有一刻钟。为了防止手机没电,我戴上了表哥寄来的防水手表。这玩意儿,我好久没戴了。他给的这个功能还挺全,包括gps定位,包括指南针什么的。我虽然看了一遍说明书,但觉得没用。现在看来,似乎还有点作用。陆爽这个乌鸦嘴……看来我真的要露宿了。 因为桃荼准备了一个帐篷和两个睡袋……我心里在想,该不会我会和这个姑娘家家睡一个帐篷?有没有天理了?!当然……其实混帐这种事情其实很平常,只是当时的我没有经历过,所以不能理解罢了。 等待出发的空当,桃荼从厨房里又小忙了一下,然后手里多了两个馕包肉,递给我一个。 “要不要辣?” 我摇了摇头。 她没有勉强我,自己扯了个辣椒,开吃自己那份儿。 看到她的吃相,我也觉得自己有点饿。 果然,还是输给她了,桃荼先我吃完之后,喝了口水,说夜里开车,很费体力,必须补充能量。我问,这车是你开? 她耸耸肩,不然是你开?你不行,路不熟。以后吧。 我说,你也没休息,这开夜车安全么? 桃荼想了想,说这样的情况在夏天倒也经常有,不过现在是冬天。不管怎么说,领导下任务了,不能不执行,尽量吧,实在开不动,就让我替她。 时间到了,我听见院子里有人按了一下喇叭。 桃荼立刻招呼我,说这是主任的信号,要出发了。 我依然做在副驾驶上,只不过这次的司机是个姑娘。桃荼说她三年前多高中毕业就来这里了,想来或许比我小些,也不一定。看着这个能干的姑娘,里里外外弄的井然有序。我不得不发自内心的钦佩。 因为李文德让我们跟在最后,所以便坐在车里等着。 闲来无聊,我便问桃荼,你怎么这么能干? 桃荼沉默了一下,告诉我……自己有个弟弟,家里重男轻女,本来在家就经常干活。高中快毕业的时候,她有天晚上听到父母商量,要在她毕业之后就给她订婚,要嫁妆给弟弟结婚用。本来她觉得这也正常,但是听到父母竟然为了要到丰厚的彩礼,竟然要把她卖给一个死了老婆的人做填房,桃荼震惊了。 拿到毕业证书的那天,她犹豫了很久,然后逃跑了,跑了很远。最后被李文德“捡”到。 桃荼醒过来之后,李文德给了她一碗拉条子,问她哪里人。桃荼没回答。李文德就没再追问,只是问她能干活么?桃荼说,会。然后就在营地留下来了。 一阵沉默,我觉得问了不该问的东西。桃荼说了之后也沉默了。我有点不习惯她的转变,过了一会儿,笑道,怕是主任也没想到,捡了个这么能干的。 桃荼就笑了。说,是的。 然后突然问我,你真的是来应聘的? 我不想瞒她。反问到,你觉得呢? 桃荼撇撇嘴,说不知道,反正来这里的人都很奇怪,又说,其实自己也很奇怪,还说,你不想说就不说,我反正不逼你说。 我笑笑,回答,其实说白了,我们都是普通人,都有亲人和朋友,都有自己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很真实,挺好。 桃荼沉默了一会儿,车队已经都开出去了。我们的车子启动的时候,她突然又对我说,你刚才那句话说的很有哲理,你是个头脑很好的人。 哈哈,我笑开了。 然后,桃荼说,我挺喜欢你。 我愣了一下,怕她不清楚这句话有别的含义,这丫头汉语说的不错啊。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发现这她脸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还是因为车里的暖气……心里突然各种礼炮声响,心道这是桃花运么?我去……节奏不对啊……这完全不是我的风格?明明到处留情的是陆爽……再或许这里的姑娘果然都如此热情,见了一面就表白……这……让我鲁地男儿有点…… 咱没这经验,竟然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应答。或许,我该说,姑娘其实我也挺喜欢你,要不,我们就谈一场冰山上的恋爱吧…… 但是我不能……以我现在的状况,完全没有心思谈儿女之情。更别说,在这异乡短暂的旅途,就让我许下一份承诺……如果没有承诺,我不想辜负一个女人,尤其……是像桃荼这样的女人。 哈,你想多了。在我沉默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桃荼自己笑了。 哈……我看着她蹩脚的自己找台阶,觉得自己太不男人了……便道,我只是在想,我哪里好……让你这么好的姑娘,只见了一天面就觉得还不错。 桃荼听我这么说,鄙视了我一下。说,好吧,我本来看你柔弱,不过力气还挺大,搬那么多东西都不喘的。而且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觉得人不错,所以觉得挺喜欢的。现在看来,也是油嘴滑舌的。 我?油嘴滑舌?这个评价的确让我诧异了下下…… 行了!到此为止,好好干活,不然不发你工钱!桃荼哼哼着,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好吧,好吧。我投降……虽然那工钱……我还真不知道是个什么行情…… 小插曲过后,我靠在椅背上。桃荼让我睡觉,我睡不着,心里想着前面那些亮着车灯的车子里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们为什么会夜驾?如果不是吃饱了撑的,就必然有原因。 另外,桃荼说这院子里还有其他人,我只看到过有人送货过来,但除此之外,就只有我们三个了。这一走就是人去院空。李文德不担心么? 还有,我这次来新疆是来开会的……我去,这会是个什么情况我已经不敢想象了。就现在这状态,我真怀疑那是一个在瑶池边儿上的大型篝火晚会……也不赖哈!话说回来,李文德既然知道这事儿,必然会安排我和黑哥见面。之前他说黑哥已经在会场了,那么就是要带我去会场…… 今晚这一行人,难道也是去会场的?这个可能性很高有木有。 第一百一十二章 白杨沟达坂 车子开出去一段路,我的疑问更大了。如果是去天池,应该是反方向。我对新疆不熟,但是来之前做了些功课,李文德的营地本身就跟天池是反方向了。但现在的路,明显刚好相反……这些人要去柴窝堡湖?这个时候去? “这条路是去哪儿的?”我问桃荼。 她正专心开车,见我这么问,回到:“去哪儿都行,国道,这个方向是往达坂城区……不对,他们下国道了……”桃荼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也有些奇怪。 “怎么了?” “别问我,我也奇怪呢,这个时候出行本来就奇怪,还下国道走,这不是找死么?”说完这句话,桃荼突然闭嘴,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这里不比市区,夜驾的话在国道上没什么,我看着车队蜿蜒前行。想来,最前面带队的,应该是李文德本人了。下了国道之后对我来说其实没什么感觉,除了有些颠簸之外,其他还好。反正看不见路,只是跟着前面的车灯而已。 夜里一点多,除了黑就是黑……对我来说,也没什么。 倒是桃荼有些严肃,紧紧的跟着前面的车队。中间除了抱怨过几句,没再说多余的话。 过了一会儿,桃荼似乎松了口气,对我说:“我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哪儿了。” 不等我问,她自己就说到:“白杨沟。” 我纳闷儿这么黑的夜,她是怎么判断出来的,不过随着她的紧张情绪缓解,话也多了起来,跟我聊了些白杨沟的景点之类的。似乎知道我是第一次来乌市之后就一直介绍景点,这丫头有当导游的天赋。 我这么一说,她倒是很开心,说自己也有这方面的兼职。 车队顺着白杨沟一直开。李文德带的路弯弯曲曲,不过桃荼说路况比她想象中的好很多,果然主任就是主任,路线太熟悉了,即便是夜里开也这么顺畅。 不过,鉴于我的好奇,桃荼似乎忘记了自己说过不要多管闲事的说法,跟我一起讨论起这一行车队的目的地。如果是登峰的话,很多人会选择从柴窝堡乡去三个岔沟口,然后徒步去大本营。也有从北麓天池出发的。不过那些专业团队比较少见,今天这个团的走法并不奇怪,去白杨沟的话,也可能是要走白杨沟达坂这条线路,奇怪的只是他们选择的出发时间。 我听着她言语中夹杂着一些登山的专业词汇,笑说,你很专业啊。 她说自己见过一些这样的人在营地,听的多了也就知道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虽然我也登山,不过,即便是跟等博格达峰的业余队来说也是天壤之别。除了在真如子哪里爬过悬天梯之外。其余的山林之行,只能算是丘陵。就算是高山也从未像此行的路途这样。但……我想,对我来说,应该也不会像以前想的那样艰难……也或许我是高估自己了,毕竟这里的气候完全不同。 想来,李文德之前对我说要保存体力。单单从这句话上,我有预感,登山似乎势在必行了。 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内。车队在开了将近两个小时之后,停了下来。车灯照耀下,我看到有一座哈萨克的毡房……据说跟蒙古包稍微有些不同,我见过之后发觉是有些区别。车上的人陆陆续续下来,毡房里出来两个人,跟这些人接上头。 我跟桃荼就坐车里,等着。 过了一会儿,李文德走了过来,我俩下车。 他看了我一眼,问:“平时负重多少?” 我摇摇头……没有登山经历,更没有露宿帐篷的经历……我露宿的时候都埋地里…… 见从我这里得不到有用信息,他转问桃荼:“他力气如何?” 桃荼点点头:“还不错。” 李文德点点头,问我要了背包。不一会儿,他又回来,把背包给我,说:“这是你的那份儿,背好。” 我接过来掂量了下,约么得有个二十公斤多,没有多言。 李文德又对桃荼说,呆会儿有人回来领物资,让她每人给三天的,剩余的给毡房里的人。 桃荼点头之后,李文德又混进了人群里。过了一会儿,开始有人陆陆续续来领东西,我粗略数了下,加上别人代领的,总共发出去二十三人份,不知道有没有李文德的,若是没有的话,这个团队就该有二十六个人。 我只负责搬东西,分发的工作是桃荼完成的。 这也让我有时间观察了下这些人。从男女比例上来说,加上桃荼总共应该有六个女的,其他都是男的。从年龄层次上说,比较混乱。年轻的也有,年纪大的也有,我看到有个花白胡子的。从口音上……就更加杂乱,不知道这个车队如何成行的,给我感觉就是一群鱼龙混杂的人,突然之间就聚集在了一起。 目的地不详,目的不详……一切都是未知。 但我猜……总觉得和黑哥说的业内研讨会有些关系。 不过这些人看上去有些是相识的,也有些各自为战,自成一派。从我的角度,粗略目测,这群杂乱的人,大致可分为四派。最大的那派有8个人,三辆车很好辨认,开的车都是陆巡,还都是黑色。这些人往往聚集在一起,只有两三个人出现跟外人联络。另外还有两辆陆巡,我开始以为他们是一起的,后来发现不管是车,还是牌照、车队位置上,都不是一组的,所以判断另外两辆陆巡算是另一个帮派。 具体说来,车辆顺序如下。 第一辆,丰田普拉多,李文德开,不过出院子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年纪不小女人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看来和李文德相熟。 第二辆,第三辆,第四辆都是丰田陆巡,牌照都是川a。 第五辆是牌照为贵b的白色大切。 第六辆是牌照也为贵,但是贵h的三菱帕杰罗。 第七辆,是一辆陆巡改装黑白车,牌照京a。 第八两同样是陆巡改装车黑色,牌照晋b。 第九辆牌照粤b,是辆黑色大切,定制车……因为就在我们前面,我看得清楚,车上有三人。 以上,在白杨沟哈萨克毡房停车之后,进一步得到确认。 这些人貌似跟我都没什么关系。但就现在的形式来看,我似乎要和他们同行一段路程。这段时间以来,我已经养成了默默观察的习惯,让自己尽可能的清楚周围的环境。但,现实总无情的打击着我的努力。雾水越来越重,我更加看不清形势。 不过,我只是通过车队判断这些人的关系,至于车好车不好,到了毡房这里,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以后的路,都必须徒步。桃荼开始打绑腿,我也拿出我的那份儿开始准备。桃荼看了我一眼说,你这绑腿绑的还挺专业。 我点点头,这是护林员的必修课,小时候也打过,不过工作之后,刘伯特别指导过我。 桃荼问,你真的是第一次登山? 这个问题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我说从小就爬山,也是对的。但……雪山,我没攀过,跟我在家那种应该不是一个类型……跟武夷山和昆嵛山应该也不是一个类型……所以我点点头,说,这种山是第一次。像这些专业的装备,更是第一次见。 桃荼似乎有些不信,说,你绑腿真的很熟练。 这话我也同意。 弄完一切之后,李文德喊了一声,算是集合。一群人终于一起聚集在毡房前,四周车灯的照射下,我看到了一些面孔,也感受到了一些目光。 “分组。”李文德依然少言少语。说完分组两个字之后,开始挑人。 我看到前三辆陆巡的八个人分为第二组。白色大切和帕杰罗的六人为第三组。京a和晋b的五个人是第四组。李文德和他同车的女人,我和桃荼,以及粤b车里的三个人则分在第一组。 这样的分组有些奇怪,因为无论从人数配置还是年龄层次上都不太合适。比如第三组里有四个年级比较大的。但我觉得李文德这么分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也就老实看着。 既然分到一组了,李文德就介绍了下。我是勤杂,不说话,听着就行。突然感觉这个身份很好,不是一般的好。 第一组成员如下。 李文德,这次自驾游车队的向导兼领队。 姬冬梅,和李文德同车的女人,约么五十岁上下,人挺随和。 桃荼,营地厨师。 我,营地勤杂。名字……李萧泽。这是我在纸上的名字,音同字不同,防止别人念我名字,我反应不过来。反正李文德在我写了这个名字之后就一直这么叫我。现在想想,他或许是有意识的让我加强对这个名字的印象。 另外还有三个人,是粤b黑色大切的三个人。介绍了之后,印象就很深刻了。 最能说的,像是领导的那个叫戴昌辉,说话有点儿大舌头,自称是新加坡籍的华人,生意人。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戴眼镜的年轻人叫吴强,是戴昌辉的助理,普通话说的很纯正,特别是跟戴昌辉一比,那就妥妥的标准。还有个三十出头的光头,汉语说的很不流利,也很少说话,我看他像个和尚,又不似寺庙里那般的慈眉善目,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目的地 除此之外,另外三组每组都有一到两个联络人。因为我跟李文德同组,所以另外三组的联络人都见过。 第二组的联络人是姬伟杰。跟姬冬梅同姓,我听到姬伟杰叫姬冬梅娘娘,一声读音,四川这个叫法应该指的是姑姑或者姨,因为同姓,我猜是姑侄关系。两人也有交流,地位上看得出,姬伟杰很尊敬姬冬梅。 第三组的联络人有两个,是马六儿和陈德江。两人普通话说的都很蹩脚,不过不影响交流。 第四组的联络人是白晨和季欣。白晨这个人是个小白脸儿,说话有点娘娘腔,话痨。季欣年纪不大,比较腼腆,也很少说话,只是听着,这样的人做联络人我觉得不太合适。不过李文德似乎对他高看一眼,但凡他开口提问,必定耐心解释。 从这些人的言语间,我发觉第一次进山的绝对不止我一人,别人我不敢肯定,白晨绝对跟我一样,白痴一个。当然,我更白痴。他至少功课比我做的认真许多……从他嘴里我第一次听说了狼塔c线。私下里我问过桃荼,什么是狼塔c线。桃荼说,但凡来这里登山的,提到狼塔c线,那就是顶级的代名词。还有夏特古道,乌孙古道……俗称三大顶级徒步线路。 但说到难度,狼塔c线说第一,无人敢称第二,许多人都是望狼兴叹啊。 休息这段时间,白晨多次拿着路线图过来跟李文德讨论和请教。李文德都不太理会,只说,我是向导,跟着我走就行了。白晨觉得无趣,说李文德小气,这种团队一定要团结第一,不能掖着藏着。李文德理都不理他。 出发之前,李文德最后说了一句:“这次进山都是签了字的,有死亡名额。现在后悔的还可以离开。进了山,就要听我的。我不但是向导,也是领队。雪山里面最重要的不是地图和路线,而是经验。我的任务就是带着你们活着进去。” 这话说的霸气,但我心里叨叨,我啥字儿也没签过…… 我不知道李文德到底是什么人,但他说完这句话,整个队伍里没有一个人反驳。当然也没有人提到开会……我有点失望。 至始至终我的话都不多,偶尔跟桃荼对上两句。我们这个小组,话痨是戴昌辉。桃荼热情,戴昌辉便一路搭讪。我觉得他心术不正,不过……桃荼不觉得烦,我没有理由阻止。 时值一月中旬,从我们出发的地方就已经开始有了雪迹,。 凌晨四点,我们动身出发。跟之前不同,这一次,我和桃荼都在最前面的第一组。开始的路并不难行,负重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在野外不能跳不能跑,规规矩矩的走,我倒是有点不习惯了。戴昌辉是体力最差的,天还没亮就已经喘了。桃荼似乎也发觉了他的无聊,不过好在他已经没有体力话痨了,队伍里安静了许多。 我一边感受着寒风透过围脖打在脸上像刀割一般的舒爽,一边儿感受着周围的气息。这么安静的情形下,不用开灵识,我似乎也能够感受到置身于巨大的灵气中。现在想想其实绝大多数普通人都有灵觉,这也就是为什么当你在钢筋水泥里待久了之后,回到自然的时候,会感受到无比的舒畅,似乎身心都收到了滋养。 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天地灵气。人类再怎么是高级生物,也毕竟脱离不了生物的范畴,既然是生物必然也来自于自然,就会受到自然法则的约束。所以住的高了会觉得不踏实,城市里呆久了会想去踏青,吃多了合成添加剂的味道还是怀念自然生长的东西。不是造作,本能而已。 房子越造越高,越来越密集,绿化越来越少,速生的越来越多。灵气沉淀的少了,整个社会都浮躁着。如果有时间能够到天山这种地方走走,身心都会受益。现在觉得就算黑哥在耍我,我也会感谢他,让我有机会来这走一趟。 李文德依旧和姬冬梅走在最前面,我和桃荼紧跟其后,后面是光头。戴昌辉和助理吴强走在最后。隔了几米便是第二组,前后间隔并不大。手电的照射下,道路也算清晰可见。 气温极低,新疆的冬天……我还未曾深刻领略,不过,“早穿棉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的说法倒是有所耳闻。夜里行走,除了视线的障碍,便是低温了。于我而言,雪地跋涉的辛苦到不算什么,风吹抖抖的感觉倒是爽到家了……李文德给我的装备里,有刚好合适的防寒服,一整套的装备,冰爪,飞巾,登山杖……我没有注意牌子,但东西质量不错…… 天蒙蒙亮的时候,本来还下着的小雪停住了。后面忽然有人追了过来,听到喘息声,我回头望了一眼,是白晨。手里拿着一张地图。 李文德听到了,也转头看了一眼,白晨追了过来。李文德却没有停下脚步,我猜他是不想带乱整个队伍的节奏,一旦停下来,再度启动又是一个难度。 距离不远,白晨的声音我听得清楚。 他说……方向错了。 李文德说,没错。 他说不可能,你往这个方向走什么都没有。 李文德说,你知道目的地? 白晨愣了下,说,不是博格达峰么? 李文德道,谁告诉你的? 白晨犹豫了下,说,我猜的,你从白杨沟出发,不去博格达峰,难道去白杨沟达坂? 李文德犹豫了下,说,我从没说过是哪座山峰,目的地是天山之巅。 不仅是白晨,我也愣住了。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关目的地的消息。白晨比我清醒的早,说道,难道是托木尔峰?那路线更不对了啊。 李文德摇摇头,再说一遍目的地是天山之巅,不是地图上的某一座山峰。说罢,不再理会白晨,自顾前行。 白晨矗立在风中,拿着地图,愣在那里。 我的心情跟他一样。天山之巅……这个说法太笼统了。我看了一眼桃荼,她似乎有些心思,没有注意到我,只顾前行。我觉得对她来说,或许哪里都无所谓,工作么,就是工作而已,她应该就是这样单纯的女孩儿。只是我心里又开始遐想,天山之巅……该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走了三个小时的路程,约么七点的时候,李文德用对讲机通知各组,准备休息,时间半小时。地点是个背风的山坡。 桃荼二话没说,先拿出炉具烧了热水。同时去各组指导烧水,有些组知道,有些组不清楚。我觉得这支队伍水平也是业余级别的…… 坐在李文德旁边不远,我也没想多说话,就喝着热水,吃了点桃荼给的早餐。李文德休整了一下,爬上山坡去看山势。陆陆续续有些人也在附近欣赏雪景。我吃完东西,并不觉得有多累,所以也爬到山坡上去看看风景。感受一下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的感觉。 “你看到了什么?”李文德突然问我。 山坡上风还不算太大,李文德这句话应该是问我的。 “雪山。”我望着眼前已经见晴的天,一片蔚蓝,那是我之前很难见到的清澈。与之相应的便是白色青灰色相间连绵不绝的山峰。 “还有呢?” “蓝天。”我觉得这答案挺逗比,不过我不知道李文德所指的是什么。 “这是一条天路。” 天路?我怔了一下,通常来说,天路不是指的青藏铁路么? 我们周围没有别人,李文德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种话,所以我有点纳闷儿。 李文德看了我一眼,突然说:“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欢迎来到雪山之巅,这里欢迎你。” 这话说的我有点堂皇……也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他这句话里的含义,黑哥告诉他的?或者……老胡?我怎么觉得老胡也不知道呢? 李文德似乎察觉了我的疑惑,竟然笑了……这倒是新媳妇上花轿——头一遭。不过他笑不笑区别不大,若不是我如此近距离的观察,怕是也看不到他在笑。 “你不用乱想,要说我怎么知道的……应该说,是天山上神灵的指引吧。从你进山以后,整个天山都明媚了……你看,太阳为你升起,五彩霞光迎接你,就连山门都要为你打开了。”李文德抬手一指前方。 他这话说的我莫名其妙,但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远方地平线上果然出现了太阳的踪影,晨曦虽弱,却映红了一片天际,朝霞照射在山峰上,像镀上了一层金箔。 真美!我心底一阵激动。但什么山门我倒没看见踪影。 “走吧。”李文德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前方的路还有一段儿。” 这个动作让我惊讶了一番,李文德不像是会跟人亲近的类型。我有点受宠若惊……不过刚才他那番话说的我越发糊涂。天山的神灵……我跟他有过交情么?说到底……我……到底是谁? 难道……我真的不是那个普通的学生,肖喆么?难道我的前世真的是什么大罗金仙修成正果么?难道我真的和方觉一样有九相法身么?我糊涂了……红豆杉老头子是知道的,但他不肯说。黑哥或许也知道点什么,却也不告诉我。 胡蝶和老周经过一夜之役,知道了我是树语者,却未点破。 随后的路,我整个心思都沉浸在了这个疑问之中。李文德说,天山在欢迎我……我感受着周围的气息……却丝毫感受不到异样。以至于后面的路上,桃荼跟我说话,我都听的心不在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越来越出现幻听,似乎整个山脉都在呼唤着我的名字…… “李萧泽!” 我突然听到有人叫这个名字,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桃荼。队伍已经停下休整了,我还在前行。 “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桃荼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我,“你不累么?” 累?我愣了下,除了腿稍微有点麻,到也不是很累……“还好。” “体力惊人啊,肚子不饿?” 我想了想,似乎是饿了,点点头。 “你从刚才就变傻了,受到什么刺激了?”桃荼开始拿出炉具准备吃食。 整个团队也因为停下来休整变得热闹起来。 突然有人大声道::“你们看!那里是什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冲突 声音是从第四组发出到的,我听出了那个声音——季欣,四组的另外一个联络人。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至少比白晨要好。 “是雪莲!”二组里发出一个清脆的女生,银铃一般动听。 听到雪莲两个字,我身边的桃荼突然警觉了起来,本来忙活着烧水,忽然就不管不顾了,奔跑了过去,站在山坡的边儿上,望着人群议论的方向。 我也走了过去,看到不远的山坡上果然有些绿色的花萼,托着白色的花瓣,在阳光下绽放,花蕊是令人震撼的棕红色。一眼望过去……开满了山坡。难道是养殖的?这么多。不可能,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如果是野生的……那可就珍贵了去了。国家三级濒危物种……换句武侠的说法,这就是奇花异草啊……妥妥的。 既然知道它的珍贵,所以还是受到不小的冲击。突然想到了闪闪红星里的歌,满山开遍哟,映山红……不过这里不是映山红,而是雪莲花……也想到了冰山上的来客……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不过……这里是雪一样洁白的天山雪莲。 不过,我觉得神奇的不是这个……而是,皑皑白雪中盛开的雪莲花……基本上都知道,雪莲花开的季节是在夏季,很少有冬天盛开的雪莲花……这是什么节奏……难道像李文德说的,因为我的到来,连雪莲花都为我盛开了么……唉,我果然脸皮也厚了许多…… “偶买噶……这么多雪莲,发财了!”戴昌辉惊讶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 桃荼听到戴昌辉的话,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突然跳起来,大喊道:“谁都不准摘!盗采野生雪莲是违法的!” 这句话像闪电一样划破长空,给热烈的气氛浇了一场及时雨。 这话说的好,我心底为桃荼鼓掌,不然我看这群人的架势,怕是得有人忘乎所以,冲出去了。 人群寂静了一会儿。白晨娘娘的声音响起来:“又没人说要去摘。” 季欣也不好意思的笑笑:“不摘,就是觉得很美!” 桃荼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也有些不好意思:“恩!我……是害怕……大家忘记了……提醒提醒。”声音越来越小,后面我几乎听不到。 “摘一朵怕什么,你看那么多呢!再说了,雪莲花本是夏天开的,现在突然开放,还在我们眼前开花,说明什么?都说雪莲是雪山的精灵,是有智慧的,你不觉得它是为我们开的么?既然如此,既然神灵赏赐了,摘一朵两朵的,也是礼貌……”说话的是姬无常。我第一次听这人说话……一开口就是逗比的节奏。 “胡说什么……” 姬无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姬伟杰打断,对桃荼一抱拳:“桃姑娘是吧,我替我弟弟道歉了。” 桃荼瞪了姬无常一眼,然后对姬伟杰道:“管好你家的人,天山好客,但只对好人!不欢迎小偷和强盗。” “我艹!小丫头,你再说一遍试试!”姬无常怕是没有受过这样的挑衅,桃荼我也知道,绝对嘴上没把门儿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忍。 “你给我消停下!姬秀,姬雪,拉住他。”姬伟杰指挥两个女孩拉住姬无常,我这才发现两个小姑娘竟然是双胞胎,同卵的,一模一样。不过一个比较火爆,一个比较冷静,我猜……人如其名。 桃荼冷冷的瞪着姬无常。 姬伟杰双手一抱拳,略微沉思一下,抬眼对这桃荼说道:“桃姑娘,恕在下唐突,敢问……可是雪族?” 桃荼沉默了一下,回姬伟杰:“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就不否认。桃荼的确是雪族的。所以,但凡谁敢动这雪莲一下,我就会让他留下做肥料!” 事情太戏剧化,别怪我没看懂。我想姬无常其实也不想摘,不过是句玩笑话,桃荼的反应也太大了。姬伟杰倒是会做人。但雪族是个什么东西?桃荼怎么又是雪族的?她不是高中毕业离家出走了么…… “时间到了,准备出发。” 一群人僵持的时候,李文德突然出声了。我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当年捡到桃荼的时候,怕是也知道小姑娘的身份了。这两人之间到底什么情况……太深,看不懂啊。 听到李文德的声音,许多人开始回到自己的行李前,开始准备。这人还真是厉害,一句话就少了一场纷争。或许也是给双方一个台阶。 桃荼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也回到我这边来。看到我居然有些不好意思……我猜可能是因为刚才的事迹太过彪悍,不过不好意思的神情一现而逝,收拾好之后,对我说:“走吧,看到眼里拔不出来!” 我的确是在看雪莲花……心里还想着是不是为我开的,哈哈。姬无常想的跟我一样,看来厚脸皮的也不只是我一个。 只是……当许多人认为事情都完结的时候,事情还没完……我刚要抬脚,身边的桃荼突然蹿了出去,那速度真的是吓我一跳。之后我听到一声哀嚎。 之后好一会儿,才发现,惨叫声是光头发出的。原因是手断了。 桃荼干的。 武器是一条银丝状的鞭子,闪着铮铮精光。我仔细看了一下,像是平时她绕在手臂上的许多圈银环,没想到居然可以变成鞭子。鞭子很细,被她随意提捏在手中。桃荼杏眸圆睁,立在远处,眨也不眨的盯着光头。 那光头哀嚎之后,恶狠狠的瞪着桃荼。 “我说过,谁敢动雪莲一下,我就留下他做肥料。一只手只是警告。”桃荼瞪着光头。 事情有点突然。经过是这样的,因为我们是第一组,应该走在最前。但光头偷偷溜到了最后。桃荼其实已经注意到了,但没想到他真会去偷。 对于这件事,一来改变了我对桃荼的某些认识。二来,隐隐觉得她做出这样的事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不过……一朵雪莲换一只手……我不知道等价不等价,每个人的天平都不一样。在桃荼看来,值得,而且算是手下留情便宜对方了。 时间静止了片刻,出来打破僵局的是姬冬梅。 姬阿姨走到光头跟前,拿起断手,从身上取出一些药瓶,开始涂药,然后给光头对接上,又拿出缝衣针,开始缝……缝肉,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手中的活计相当熟稔。缝完之后,用绷带包扎好,对光头说:“这件事是你不对。不过,不知者不罪,你不了解这里的规矩,我就给你接上。三天之后自然就好了。现在,规矩你清楚了,以后再犯,我可不管了。当然我不管了,也就没人会管了。” 那光头看了一眼姬冬梅,想了想,点点头,道了声谢。然后,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桃荼。 我不知道桃荼怎么想,但感觉她也不是会怕的人。 “走吧。”桃荼走过来对我说,然后和我并肩而行,貌似姬冬梅的行为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至于那个光头,既然警告完了,也就完了,多说无益。 “什么是雪族?”按捺不住好奇,我压了极低的声音,问身旁的桃荼。 桃荼既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话,沉默了好半晌才道:“若是你这趟能够走到底,也必然会知道了。” 随后的时间,桃荼像是变了一个人,话少了许多,跟别人接触也少了,除非必要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呆着。我不知道是跟光头的事件有关,还是跟雪族有关。只是,知道桃荼是雪族之后,陈德江倒是过来搭讪过一回,好玩的是,两个人的态度调转了。之前桃荼主动去帮忙,被陈德江婉拒了,这一次主动来搭讪,轮到桃荼婉拒。我觉得……雪族,似乎有点微妙。之前我还以为是血液的血,桃荼难以言喻的表情瞪了我一眼,说是白雪的雪……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天色尚晴,却不是晴空万里,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下雪。桃荼在休息的时候,做好本职工作以后,就会坐在一旁,眼神没有焦距的望着群山。李文德倒是跟桃荼相反了。这两个人似乎有些颠倒。本来桃荼是忙里忙外,李文德喜欢安静。现在桃荼反而安静了,李文德和另外几个人聚在一起,像是在商谈什么。 我坐在桃荼不远处眯瞪(这个词在鲁方言就是迷迷糊糊小睡一会儿的意思),心里却忍不住在想问题。你可以说我在假寐,事实上我是想寐却寐不着。 首先一点,这么个行军强度,实在少见。我没参与过两万五千里长征,想必当年的条件更加艰苦,强度也会更大。但眼前的状况下,连我也有些吃不消了。头一天夜里就没有睡觉,当然我没开车,还好些,桃荼应该更加累,但我看她精神相当好,根本不像一夜没睡的样子。 不算我俩,连带着整个团队,我都觉得很奇怪……这些人肯定都不是普通人……比如白晨是娘了些,却也未露疲态。戴昌辉看上去是组里最弱的,也有时会抱怨,却也丝毫没有掉队的迹象。不但如此,连第三组的那几个……一段时间过去,我知道那个年纪最大的老头,大家称他楚老爷子,看上去肯定是年逾古稀了,这样强度的登山,依然没什么大碍。或许他在车上已经休息过了,但徒步的路程我可是亲眼所见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非常人的集会 另外,李文德在之前基本上很少和别人交流路线之类的,除了白晨也没人去问他,只管听他安排。即便是如此变态的行程,却几乎没人反对。而现在,李文德却在跟几个人看图纸……从我的方向看得出,似乎他也是心不在焉的回答问题。拿着图纸的人却不是白晨,而是姬冬梅。另外几个,我叫得出名字的就是白晨,马六儿,陈德江这三个人了。另外两个不知道名字。 一个是和陈德江一辆车的老头儿,身材不高,挺瘦,留着山羊胡,抽着旱烟袋。 另外一个是女人,看不出年纪,比桃荼年纪肯定要大,但也比姬冬梅要小的多。说三十也行,说四十也可。给我的感觉有点像胡蝶奶奶,但比胡蝶要安静的多,也温柔的多,少了一份直爽多了几分风情,妆容倒是一样的浓。这个女人是跟白晨一起的,总是黏在一起,我有点邪恶的去想象两人的关系。不过与我无关,只不过我跟这个女人有过对视,觉得她比白晨要有城府。 过了一段时间,李文德落单了,我眯着眼,看到桃荼走过去,和李文德在一起站了一会儿。距离稍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方位背向,我也看不出口型,无法猜测。 如果是在之前,我或许不会有任何想法。毕竟一个是主任一个是多年老部下,安排个事物,汇报个情况,这都太正常不过了。但是,不知道为何,我总有一种感觉,桃荼似乎对这趟出行并不知情,如果她不是奥斯卡小金人儿的获得者,那就应该是之后才有了想法。 对于李文德,我更好奇,也觉得神秘。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是超然物外,说颓废到也不至于,反正就是对一切都打不起精神。就像高手跟新手过招,无论如何都使出劲儿一样的感觉。 这个队伍里的人都不是正常人,但……对于李文德来说……区别不大。 桃荼在这个当口上去找他,会说些什么? 我不得而知。虽然想大胆的猜测,但却无从下口。对于整个队伍来说,我是局外人。对于我和李文德来说,队伍包括桃荼都是局外人。 现在我已经确定,李文德应该是要送我去黑哥那里了。但这些人去哪儿?和我目的地相同么?这个几率很大。但李文德为什么不说明白,反而用勤杂的身份给我做掩饰?我不明白。 不过,我对不明白这种状态,早就习以为常了……能够回答的人,不回答。回答了的人,未必正确。或许……其实大家对我……也跟我对自己一样?天知道……天山或许也知道……但我无法知道它是怎么想的。 欢迎我么……我何德何能。 队伍在短暂休整后再度启程,阴郁的天气又飘起小学。山势越来越陡峭,雪地也越来越难行。说不上举步维艰,倒也是缓慢前进。 下午的时候,遇到了第一个断裂带。 需要跳跃而过,李文德将背包甩过去,然后第一个跳了过去。说不上轻松,但很稳健。第二个是我,我起跳之前,李文德将安全绳扔了过来,让我捆好,然后起跳。对于他的谨慎,我没有拒绝。不过,当我一跃而过之后,还是得到了他眼神的赞许。或许,之前我在他心里,已经是菜到一个水准了。 我过去之后,在他的指挥下,做好各项准备工作,迎接后面的同志到来。一切顺利,大部分人是跳的,也有些是攀着绳索过来的。桃荼在最后扫尾。 当她最后一个跳过来之后,我负责接应。 帮她弄好行李,桃荼对我说谢谢。 我才想起,似乎跟这个姑娘也不过只是一天多时间的相熟,其实谈不上多亲密。但在这个情况下,又似乎是最亲近的人。她有一种魔力,就跟这天山一样,接触了,就立刻觉得亲近了。 断崖过去之后没多久,李文德竟然说就此安营扎寨,休整队伍……夜行不是他的风格么……随后又说到,夜里启程,时间不定,大约在晚间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 我去……小伙伴儿们都惊呆了……不只是我,对于这个决定,包括白晨,戴昌辉在内的好几个人都提出了异议。但……异议无效。为什么?不解释,听领队的。 李文德。牛叉吧……那些本来有异议的,虽然心里不爽,也终归是悻悻而去,么得办法。 桃荼和我把帐篷扎好,睡袋放好。 我才真正接受现实……我和她确实是要住一个帐篷了。桃荼见我神情不自然,本来觉得很正常的脸,也开始窘迫,语势凌厉的对我道:“大团出来爬山,混帐很正常好吧,一人一个睡袋,又不是……”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顿了一下,桃荼用手指指着我鼻尖说:“你脑子里少想些歪歪事儿,赶紧吃饭赶紧休息,后面的路更难走。” 说罢转身去弄伙食,不再理会我…… 我该怎么跟她解释……其实我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有些尴尬而已……不过,我发现一个事儿,桃荼说后面的路更难走……这么说,她知道这条路咯。 “为什么要夜里走?”我走到正在热饭的桃荼身边,问到。 桃荼本来有些尴尬,见我问了这个问题,沉默了下,看到其他人都离开有些距离,压低声音对我说:“等时辰。”说了这句话,给我使了个颜色。 我没再多言,她是让我闭嘴。看来是个不能解释的情况。 等大家都吃过饭,桃荼才进到帐篷里。见我躺在睡袋里,还没合眼,尴尬了一下,随即催促我赶紧睡觉。她自己也钻进睡袋,很快就进入了梦想。我非常佩服她这种说睡就睡的能力。 跟女人同帐而眠,这种经历……成年之后,貌似还没有过,不过我本以为会有点激动……但事实上,这个环境下,一点儿也激动不起来。听着桃荼均匀的呼吸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睡着了。 晚上是被桃荼叫醒的。 “差不多了,醒醒吧。”桃荼没有起身,只是叫醒我。 我睡的正酣,被叫醒有些迟钝。说实在的,其实我不想睡觉,而且不睡觉也行。我更希望能够到地下去脉眼中大肆鲸吞树气……这种强盗行径会被桃荼鄙视么……但就算李文德很可能知道了我是树语者,不代表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让别人也知道。包括桃荼。 “跟主任在一起这么久,才知道……他是这个身份。”桃荼难掩兴奋之情。 我却迷茫的很:“什么身份?” 桃荼朝我眨眨眼,貌似恢复了之前的灵动:“不告诉你。” call……卖关子,我挑着眉毛瞪她:“做人要厚道……” “那你告诉我,你是来干嘛的?” 我清醒了一下脑子,看着躺在对面的伊人:“我说我是来开会的……你信么?” 桃荼愣了下,然后说到:“我信。” 这下轮到我愣了:“真的?问题是我现在一头雾水啊。” 桃荼见到我这副表情,怔了怔,捂着嘴轻声咯咯笑起来。 “别笑!哥跟你说正事儿呢。我有个朋友说是约我开会,结果被骗到这里来打黑工,已经够惨了。” 桃荼忍着笑,在睡袋里打滚儿,半晌才停下来对我说:“你还真是实在!……不过,你肯定也不是普通人!” “怎么说?”我单手枕着脑袋问她,“我觉得我挺普通的。” “普通人不来开这会。” “为什么?” 桃荼捂着嘴笑:“因为这是不正常人大集会!” 我愣了下:“听上去感觉像大腕儿里的场景。” “大腕儿?”桃荼似乎没看过这个电影。 “别管它,说说是什么会?我正要去参加,却一概不知。” 桃荼止住笑,偏着头想了想道:“总而言之呢,就是一大不普通的人聚集在一起,切磋一下技艺,交换一下东西,互相联络联络感情,一个小圈子的不定时集会而已。” 圈子……我琢磨了一下这个词,“这么说来,我们这个队伍里的人还不算圈内人吧。” 桃荼点点头:“还不算,最多是圈外等着想进来的人,但要经过考核的。不合格的人会被踢出去,以前圈子里的人要是违反了规矩也会踢出去。” “像某私人会所。” “类似吧。” 我想了想问:“你是圈子里的人?” 桃荼也想了想回答我:“生在圈子里。” 我明白了。 “主任也是圈子里的人?” 桃荼想想说到:“也算也不算。” 这个答案我不想接受,不过按照桃荼的说辞,黑哥说的也没错。全国性业内研讨大会……tnnd,这货绝对可以做传媒了,这都能忽悠成如此。“有vip通道?”我突然想起了黑哥的话。 桃荼愣了下说:“有。” 还真有,我也愣了下:“在哪儿?” 桃荼没有回答,有人敲了敲帐篷。“是主任,我们赶紧起来吧,要去叫醒其他人,时辰到了。” 说罢,不再跟我聊天,开始麻利的收拾东西。我也只好放弃了继续追问的念头,干活先…… 第一百二十六章 狼蛛巢穴 似乎一觉睡醒之后,桃荼又变回了先前的桃荼。我收拾帐篷,她开始和李文德一起挨个去叫醒帐篷里的人。然后我发现……守夜的人似乎只有李文德一个。 越来越看不透他了。睡眠最少的应该是这个人吧。可是他和平时一样,没有任何的憔悴。进山以后,我甚至很少看到他吃东西。 叫醒所有人之后,桃荼开始烧些热水。 李文德夜观天象。 我收拾好东西之后,便靠过去请示下,我这个勤杂还有什么要干的。 他抬头望着天,凝视。看到我过来,对我说:“果然,托你的福,天晴了。不然又要多等些时候。” 听到这话,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天晴也跟我有关?难不成我跟风雨雷电四位还有交情……无法接话,我只能傻愣愣的站在他旁边。 李文德也没解释这话的意思,或许他认为已经说的够明白了。 随后几个联络人过来,李文德对他们说,人挨人,别有空隙,组与组之间也要首尾相连。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惊讶,也不要大呼小叫,山里最怕雪崩,到时候谁也跑不了。 这话说的有深意。我没有乱想,只是体会这话里的意思……而且我觉得这些非常人应该算是见多识广了……包括我见得奇怪事儿也不少,这个前提,李文德是知道的。 随后李文德对我说,你跟我走前面。 我愣了下,那姬冬梅呢?果然我看到姬冬梅和光头走到了第一组的最后面。李文德没有说废话,说完让我跟他一起走,便迈开步子,算是启程了。桃荼紧跟在我俩身后,在后面是戴昌辉和助理吴强。第二组领头的是姬伟杰和常叔。常叔也不大说话,没事儿的时候,喜欢抽根烟儿,是开姬伟杰那辆车的。 这样的队伍爬这样的难度,也算是不小了。 在深夜里,一行人打着强光手电,步履蹒跚。我在想,这放眼望去,群山万岭,青纱帐盖,白雪皑皑,即便是高清的卫星拍摄也难以发现一行人,在这样的季节里,这样的夜晚,行走在雪山无人区。 行政上报备了吧……我突然搞笑的这样想。不过李文德本来就是行政上的人…… 他让我紧紧跟在身侧,却不说话,不停的看着天象,似乎在计算星斗的位置。脚下的路丝毫没有去管它。所以经常一脚深一脚浅,走的歪歪斜斜。我已经听到后面戴昌辉嘟嘟囔囔的抱怨声了。 然后就这样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想抬手看下时间,发现腕表失灵了…… “别看了,磁力场。”李文德看也没看我,就这么说到。 果然,他早就知道。而我虽然有心里准备,但还是觉得吃惊。指南针死死的指着一个方位,无论我怎么移动手腕,都丝毫没有效果……手机信号就更别说了。 当我思考的时候,李文德停了下来,然后手灯照照前方,我看到了……没路了。我在想,是不是要改道?、或者后退的时候,李文德开始放下背包,拿出冰爪。 “下去。”看到我的表情,他丝毫没有犹豫。 戴昌辉看到他的举动,赶紧到前面去看了看,用大舌头普通话急切的问:“真要下去?这下面看不到底儿!” 李文德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对我说:“我先下。等安全了,会拉绳子,到时候你第二个。”说完看看桃荼:“你最后。” 桃荼点点头,道:“明白。” 李文德也对她点点头,然后开始顺着绳子往下爬。我注意到,他没有用安全锁扣。不知道是不是该提醒下,最后我弯下身轻声提醒了下。他应该是听见了,稍微点了点头,并不在意,随机头顶消失在地面以下。我打着手电尽量给他照亮周围的景色。 话说,经过长期锻炼,我的夜视能力应该是提高了不知道多少了。看着李文德在这个环境下,下降的速度多少有些吃惊,说实话,我做不到。现在的我,也做不到。现在的我,也会觉得惊讶。那简直不是人类该有的动作,是蜘蛛么……难道李文德是隐藏在中国的蜘蛛侠后裔?我甚至觉得他用这根绳子的目的其实就是个幌子……或者根本就是为了给后面的人准备的。 不过,我突然感到绳子一紧,立刻使劲拽住。桃荼见到我的模样,也从后面紧紧拉住。其他的人想要靠近,被姬冬梅拦住了。 我心里一惊,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有另外一个黑影出现了。 桃荼用几乎只有我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到:“雪山狼蛛。” 狼蛛?我极力想要看清下面的局面,那个黑影不必人的头颅小,这么大的蜘蛛? “要不要我下去?”我转头问她。 只见桃荼一脸的严肃:“你别下去,去了也是帮倒忙。这东西虽然凶猛,而且有毒,但一般不袭击人……而且……” 桃荼这话没说完,我手中的绳子突然一松。登时,我俩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担心。松了绳子我立刻,拿起强光手电往下看。什么也看不到。然后听到桃荼说:“有信号了。” 我转头看她,她对我点点头。 “该你了。”桃荼镇定的说到。 我顿了下,点点头,把强光手电递给她。 桃荼接过手电,递给我一个东西,类似于安全扣,但不太一样,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只听她道:“别用安全扣,把这个带上,比那东西好用多了。”说完,把镯子一样的东西将我和绳子扣在一起,低声对我道:“看到狼蛛就松手,这东西会带你下去。” 这是什么?桃荼没有说,我用手摸了摸,只觉得这东西比我想象中的要软上许多。 没有给我多说的机会,桃荼让我赶紧下去。后面这么多人呢。 我犹豫了一下,开始下降,绳子被拉紧了。下面应该被李文德固定住了,比想象中的好攀爬。我毕竟在老树的锻炼下,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训练。徒手攀岩也有些心得,何况,我跟李文德的情况不同,我有绳子,所以几乎不用攀爬,算是一边跳跃一边向下滑动。 这个山崖有多高,我不清楚,至少有百米。 狼蛛是在过半的时候出现的。我心里清楚,耳边的风声让我听不到该有的细节,但身心安静下来,还是能感到不同的气流。精神难得的高度紧张,我觉得自己呼吸的声音都开始变得缓慢,但身体却在飞速的下降。 终于,我看到了有些东西在动。这个时候,动态视力其实是异常发达的。那些黑色的东西,我看不太清,只觉得比夜更黑。断崖背风,零星有些雪堆在凸起的地方,更多的地方是黑色。 我应该是看不见的,但我还是看见了。那些有如足球般大小的黑影,以跟我下降速度不相上下的姿态迅速而来。这时我才惊觉,根本就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随着我高度越来越低,狼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我觉得已经到极限了,然而那些狼蛛却远远没有底线。 突然,最近的一只狼蛛跳起,朝着我的脸就扑上来。我去……老子初吻不能给你这货!你们不滚,老子滚了。我只觉得自己的鼓膜已经开始嗡嗡作响,桃荼的话一字一句反复说着。松手,松手。 死就死吧。我真的松了手……如果桃荼想害我的话,我铁定会死了……但是我相信她不会…… 松手之后直线坠落的速度陡然增加,因为圆环还扣在绳子上,所以一顿一顿的,就像蹦极的感觉……爽歪歪了……当然我心里还有着一线的希望,不知道这个软软的银环,到底有什么功效。但高度一直在降,我也没看它有什么变化。 桃荼不会真的要玩死我吧……我心里惨烈的笑了…… 然后突然感觉,那圆环似乎闪了一下,瞬间有东西欺身而上,滑溜溜的感觉让我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它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一段的缠绕在我的身上,一层一层又一层。我觉得自己快要憋死了。这货是蛇么!不对,应该是蟒!蟒才会缠死人。这是想把我硬生生给勒死…… 窒息……我觉得脑部要开始缺氧了,身上缠绕的感觉却依然没有结束。桃荼确定这东西会救我? 之后,一个巨大的冲击让我彻底晕菜。 清醒的时候,伴随着一阵冷风。我睁开眼,看着面前有个小小的火堆。 “醒了?” 听到李文德的声音,我立刻就清醒了,动动身体,好像没什么大碍。 李文德把一个东西递给我,我一看还是那个圆环。 “把这个收好。待会还给桃荼,这是她保命的。” 我愣住了,“这是什么?” “莲蟒。雪族特有的护身宠。”李文德说完这话,对我说:“你去附近找点柴火,我去发信号。” “恩。”虽然嘴里应着,但觉得有哪里我好像忘记了,突然想到狼蛛:“上面有狼蛛!”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古道守望者 “对,这里更多。”李文德看了我一眼:“这里好像是狼蛛巢穴了。”说完用随身带的强光手电,向上一照,我从头顶凉到脚底……妈妈咪呀,从我的角度,抬头向上看,慢慢的都是蛛丝,再仔细看,对面似乎有个矮半截的山崖,就在两个山崖之间,密密麻麻的悬丝之上,垂吊着无数颗茧子一样的卵。 倒吸一口凉气之后,我问:“上面那些人能过得来么?” 李文德的话,让我沉默。“看命。” 说罢,不在理我。我觉得在这里,自己是没有什么资格说什么的。所以只能按照他说的话,去捡柴火。心里只记得李文德曾经说过,他的任务就是把人活着带进去。现在我知道了,带进去……就是开会的地方了。而李文德,应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原因……直觉。 所以当我抱着一堆树根树枝回来之后,发现李文德正在崖壁上敲击。很有节奏感。 没有打扰他,我把树枝放在火边烤干。再去寻找新的。 再度回来之后,他既然在又节奏的敲击。 然后我看到绳子动了,随后有人跳了下来。 是姬伟杰。 没有按照顺序。我心道。 姬伟杰看到李文德的动作,立刻明白了什么,没有去打扰。而是过来跟我打个招呼。 我点点头。没有什么交流,我依然去捡柴火。姬伟杰就在火旁添火。 之后下来的是姬无常。这货下来就开始对姬伟杰说:“哇靠!哥,这山崖上到处都是狼蛛,你发现没?” 姬伟杰点点头,让他小声点,同时眼色指了指李文德:“别说话,没看见领队在催眠么。” 我刚好回来,听到了这话,才知道李文德不停的敲击着崖壁,原来是在催眠蜘蛛。 “听说天山狼蛛可是好东西,要不……我去弄……哎!” 我心里好笑,姬无常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话没说完,就被姬伟杰拍了脑袋:“你给我消停点。天山里的东西不要乱动,这次山门开,里面有的是好东西,什么都买得到。你要是在这里动歪脑筋,连娘娘也保不住你。” “还能怎样?难不成像刚才那个光头和尚?” “少说几句没人拿你当哑巴。”姬伟杰瞪他一眼,见我离的远了,才低声说,只是我耳力好,听得清清楚楚:“那个桃荼,是雪族的。要是她不在,还好说,现在的情况,千万不能打任何主意。” 哼。我心中一笑……法律就是为了约束这种人而存在的。不过,随机对桃荼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几乎所有人都下来之后,我等在绳子下面,看着桃荼溜着绳索,跐溜着地。便把圆环递给她,说声谢谢。 桃荼接过去,戴在手上,对我笑笑:“没什么。我料定主任会有办法,不过只有他一个人,可能应付不过来,怕你有危险,才给你的。” 我点点头。 桃荼收好绳索之后,我看到李文德手里提了一个东西过来。走进了才发现是个狼蛛的尸体,背上插着一把刀。 桃荼脸色有些难看,但没说什么。 李文德将狼蛛朝着山崖的方向,放在地上,跪拜。之后对桃荼说:“你虽然是雪族的,但毕竟是四大家的成员,给它祭奠一下吧。” 桃荼脸色很难看,从身上取出一些物品,都是我叫不上名字。她把那些东西在狼蛛前放置好,开始轻声吟唱歌曲,是维语,我听不懂。 李文德听到歌声,叹了口气,见我注目,过来跟我站一旁。其他也有一些人在远处观望,却没人近前。 “这是它们的领地,我们因为自己的需要闯入别人的领土,虽然是因为自卫,不过,依然是一种罪。是罪,就要还的。”李文德鲜有的念叨。 桃荼的祭奠仪式非常简短,不过一两分钟的功夫。李文德在仪式之后,将狼蛛用树枝挑了,放在火上炙烤。很快,偌大个狼蛛被烧成小小的一坨。待它稍凉,李文德拿起来,开始在身上擦拭,之后递给桃荼。桃荼也用它在身上擦拭,随后递给我,我也照猫画虎,跟着擦了一番。 随后李文德将东西依次递给其他人,每个人都擦了擦。 我问桃荼这是何意?她说这是掩盖气味,狼蛛闻到,就不会再袭击了。但是时间有限,所以要迅速离开此地。 果然,李文德在给所有人擦完之后,立刻背上行囊,让我跟上,开始在谷底前行。 谷底落了很深的学,因为照不到太阳,所以很厚一层。两侧的崖壁上有很多洞穴,我才是狼蛛的栖息地。 一行人艰难的穿行出谷底的时候,眼前是一个平坡,随后是另一个崖壁。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有些天亮了。经过了一夜的折腾,我再次看到了朝阳。 李文德说:“下了山就扎营休息一会儿。”后面陆续有人到达平坡之上。 突然有人说到:“我的天!这是乌孙古道!”我抬眼望去,是个年轻人。跟季欣一起的。 “我没有记错,你看那边儿,就是阿克库勒湖,那地方我去过!”他的兴奋溢于言表。 但更多人感到的是震惊。 “不可能!我们从乌鲁木齐出发,直线距离到特克斯也得有五六百公里,仅仅走了一天多,怎么可能!”姬伟杰第一个否定,但随即又有人说,的确是阿克库勒湖。 我不知道该信不该信。但我觉得,没有不可能……看了一眼李文德,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弄绳索,准备下崖。 “是空间扭曲。”说话的是跟陈德江一起的老头子,我现在知道了,他叫陈泗,陈德江和同行的人都叫他泗爷。 “什么?!”姬伟杰愣了下。 队伍里组别之间的区分已经不明显,大家似乎都慢慢相熟了。 泗爷望着山崖之下,远方的阿克库勒湖,叹道:“我以为只是传说,原来还真的存在。我终于也在有生之年亲眼所见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山古道啊。” 这话说完,引起了一阵骚动。最先发现是乌孙古道的年轻人跑过来,对陈泗说:“老爷子,我叫巫博文。你说的传说中的天山古道是什么意思?” 在等待下崖的时间里,陈泗倒也有兴趣跟大家说说。桃荼见我听得起劲,就在李文德之后让别人先下了。 之前也说过,除了狼塔c线之外,还有乌孙古道和夏特古道。泗爷说,你们爬的那些古道线路不过是地图上的某个片段,在千年之前的传说,真正的天山古道是相互连通的。传说新疆各古城之间有秘密通道相连,所以尽管环境恶劣,仍不乏悠久历史。只不过这些古道渐渐消失在人类的视野当中,如今地图上的那些路线图只是虚有其表而已。 真正的天山古道,或者已经可以称之为天山故道。古道和故道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历史悠久,一个是早已失传或者改道。许多古道之间是有节点连同的,这些节点似乎早已消失了,据说,这些节点就是一个个空间扭曲的磁场。在不同的时刻,会有不同的传送效果。 陈泗说,李文德应该就是天山古道的守望者了。 对于陈泗的说法,桃荼并不理会,而是指挥着人慢慢往下爬。 我听得惊奇。时空扭曲么……之前魅在我的意识里似乎也干过这种事儿,不过跟这个空间扭曲怕是差了不知道多少个等级了。这样的存在似乎只有大自然造物主才能有的手笔。人类不过是善加利用了而已。其实利用自然规律比改造自然更加事半功倍,而且副作用小,不是么。我突然有感于都江堰和三峡……随便想想,无伤大雅。 没有听到泗爷继续的解说,我很快也下去了。但我觉得他说的应该是真的。李文德之前不停的在观测星象,似乎就是在计算时间,桃荼说的时辰也应该跟这个空间扭曲的节点有关。所以李文德才只能选择前行,尽管需要经过狼蛛巢穴,怕是他也未曾想到的。而且……我猜,这些节点应该不是固定的。换句话说,时间不固定,地点不固定,只能通过星象来计算。也正因为如此,李文德会说,果然,托你的福,天晴了……没有星空就无法判断传送点…… 这只是我的推断。李文德不会给我解释。桃荼也不会……这是天山土著默守的秘密。我理解,让这个秘密继续下去吧,不要让世人打扰了天山的宁静。 陈泗说……李文德,是这个古道的守望者……也就是指印我们进山的引路人。天山是好客的,连带着有些歪脑筋的人,也接纳了。所以需要有桃荼这样的雪族。我又想到李文德说,她毕竟也是四大家的成员。如此说来,想必不止雪族一家了。 我落地之后,看到李文德在支帐篷,想着他真的该休息下了,走过去,对他说:“谢谢。” 李文德听到这句话,起身拍拍我肩膀,说:“我要去睡会儿了,让他们有事去问桃荼。估计要睡个大半天,我们要走夜路,你可以四处去逛逛。” 这句话也有意义,我点点头,心里明白。 第一百二十八章 神女 假如,我设定这个前提,李文德猜到我是树语者,那么他让我四处逛逛就别有深意。 由结论倒推,他说我可以四处逛逛……本没有什么特别,问题是现在这个地方是雪山无人区,已经废弃的古道,或者其实离驴友常走的路线还有些偏离。一切不可知的情况下,他说我可以随意走动,而且他应该知道我第一次登雪山,我有理由推测他应该是知道了。 随它去吧。 我跟桃荼交代完毕,然后说四处走走。 桃荼说,这里很危险,不要随意走动。 我只能解释道,是李文德让我四处走走的。我这样说了,桃荼便不再多言,想了想要把莲蟒再给我,我拒绝了。这是她护身的,我还没有无耻到明知是人家姑娘家家的保命符,还理所当然的拿着。况且,我也相信,在这天山之中,我应该不会太菜…… 尽管我还不太熟悉自己的本事,但只要有树的地方,尤其是这种历史深厚的山脉森林,至少我死不了。 渐渐离开了队伍,我觉得自己也挺胆儿肥。离了人群,我倒是可以放开了脚步,走的远了一些。 “伪装”这个本领,是我师父教的,哈哈,想起树仙爷爷,叫师父还是觉得好笑。不过这个本领我倒是很受用。只是……现在在雪山之中我却有点纠结了。让我拟态成一棵树,这妥妥要冻死我呀。怎么办?想了想,决定开发新技能。这个新技能首先就是埋树芯里,这对我也不是什么难事了。然后把自己的气息完全和树同步……这个很难,比我完全自己模拟一个树都难。就好比临摹大师的画,和你自己随便画一幅的区别。 这是一棵很粗的樟子松,胸径达80公分以上。我努力了很长时间,模拟它的树气走向 ,已经到极限了。于是作罢,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尽善尽美,毕竟我也不是处女座。做好这些之后,我灵魂出窍,径直下潜。 无法言喻的兴奋,我觉得自己就像离了弦的箭,脱了枪的子弹,几乎是冲向了地下世界,但是没有树仙爷爷的指印,我根本无法在不开灵识的情况下找到树脉和地脉的交汇点。 开灵识么?我心里砰砰直跳,激动似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不停的问自己开不开?开的话,上面就有一群半业内人士,不被他们发现的可能性太小了,何况这山里还有数不清的圈内人……但若不开的话,我身在天山,岂不太浪费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我开了的话……如果我大肆狂敛树气的话……会不会跟光头姬无常他们一样,成为天山的强盗,不受欢迎的人? 我纠结着。与此同时,周围的气息似乎起了变化。这周变化非常微妙,我顿时警觉了起来,似乎有各种声音,在喃喃细语,在低声吟唱。似乎有风声,也有水声。有鸟叫,有虫鸣……但是灵觉逐渐增强的我,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感觉,硬要描述的话,就是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冲动。 不仅仅是外界,这种冲动又似乎跟我体内某些东西在相互牵引,相互召唤。我的心底出现了非常极端的两种情绪,一种是极度兴奋,难以抑制的兴奋,就跟喝了一斤衡水老白干儿之后,抑制不住的想唱歌。另一种情绪就是恐惧,我觉得身体里有个东西要崩溃了…… 过程似乎很漫长,但又似乎就在刹那间。 一瞬间……有一种膜似的格挡被撕裂了。 我觉得自己像突然被人从飞机上推了下去。“咕咚”一声掉进了马里亚纳海沟,不断的下潜再下潜,没有停止的迹象。 水流……缓慢的流入七窍。眼睛,鼻孔,耳朵……不断涌进了身体…… 我似乎应该很难受,也的确如此,类似于窒息,又非窒息的满涨感。这一切都脱离了我原本的打算……说好的饕餮盛宴呢……说好的大快朵颐呢……为何我感觉自己成了泡在酒里的莽枯朱蛤……难道我要成为谁的午餐了么? 似梦似幻之间,我觉得自己的意识还清醒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似乎我已经在自己的灵台之上。但是灵台与之前十分的不同,我漂浮在水面之上,像是能看到自己的状况一般,浮浮沉沉的一具尸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水底的地面上,似乎有淡淡的金光在闪烁,闪烁着……我觉得自己好像睡着了,像躺在死海海面上的畅游者。然后清澈的水底之下,偶尔泛起层层泥土,便能看到下面金光闪烁…… 在某个瞬间,我突然在想,难道是那些奇怪的阴文?我努力想让自己清醒,看清那些文字的样子,但毫无效果。 我自浮萍一叶舟,它似繁星竟闪烁。 不知道漂浮了多久,那些本来的窃窃私语,纷杂的背景音,以及水流声通通都退去了。我似乎听到了古琴的声音,清远……悠长…… 对于古琴曲,我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最为熟悉的就是《高山流水》,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不过,这曲调却不是我熟悉的那首,不知道名字。 只觉得这意境很遥远,很遥远。弱水之滨,昆仑化境……仿佛过了千年的音,穿越了时空。 然后我悠悠转醒,发现并非在自己的灵台之上,居然是在雪山,换句话说是在地面之上……那琴声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我想循声觅踪影,脚抬起来,竟然踏空而行……这是什么情况?在我讶异之际,琴声断断续续传来。 看来,若是要解答我心中的疑问,如今可以问的人,就在不远处了。不管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我都不能死等。不如就去问尚一问。 踏空也好,飞行也罢。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奔琴声而去。脚下略过千沟万壑,我觉得自己如果不是做梦,这简直就是仙侠的世界,我擦,说好的灵异呢!毛线!我特么在做梦吧…… 管不了那么多了,琴声渐近……我终于看清楚了,是一个白纱绿罗的女人,坐在皑皑白雪的山顶,拨动琴弦。 我第一反应是这女人不冷么……走近了之后,我便放慢了脚步,这个时候……好像打断像是极度的不礼貌……所以便立在一旁,等一曲终了。聆听音色的同时,我近距离观察这个女“人”。我觉得她应该不算是人类……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简直太过荒谬。 女人眼睑低垂,白纱遮住了大半张脸,我看不到,但整体感觉美到爆棚,连我看了都心跳不已。如果说真的有女神……这个女人一定能算了。 女人手指拨动瑶琴,最后一声响彻云霄之后,世界安静了下来。然后,她垂着眼睑,说到:“你终于……回来了。” 我心里一惊……心道,这话什么意思? 那女人抬起头,眼睛里透着晶莹……分明就是泪珠……她为什么要流泪?我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什么叫终于回来了?我第一次来天山好不好…… 正当我诧异之时,那女人也是一愣。 “不是……”女人说完这句话,愣住了。 我心里登时松了一口气……果然认错人了……不然我真的以为我前世欠了情债……不过,欠这种女人的情债也不错,我今世来还啊! “敢问……姑娘是谁?” 那女人呆愣了半天,听到我问,才慢慢回过神,眼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打湿了面纱。 我心道,别哭啊……你这样哭让我怎么去安慰?到底是哪个天杀的,竟然负了这样美丽的女人,你不要也别偷心啊,浪费资源么…… “你不是他……”那女人站起身来,身材婀娜,凹凸有致,披着头纱和面纱,一种西域的美……我的心都要飘飘然了。 “什么?”我回过神……突然意识到,这女人是在等情郎,没想到来的却不是…… 那女人走下琴台,慢慢走到我对面不远处,仔细的看着我,然后道:“你不是他,但你身上有他的气息。” “难不成我是他的转世?”这句话纯属开玩笑,不过你说我有想占她便宜的意思,我也不否认。 “转世?”女人愣了一下,嘴角微扬:“不会……他不可能转世……”自言自语一般的说完,转脸对我说:“我叫清箬茗,你是谁?” 清箬茗……真好听的名字……跟人一样好听。我看着她,回到:“我叫肖喆。” “树语者。” “对。”我觉得没有瞒她的必要,这个状况下,我觉得好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不过我对这个身份还不太熟悉。” 清箬茗双手交叠着,收在腹部,收起了悲伤的表情,玩味的看着我,好一会儿说到:“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跟他很不同……” “他是谁?”我禁不住有点吃醋…… “他是个真正的君子,即便是见到我,也心如止水,你不同……” 哈……这话说的我惭愧……我的确是小鹿乱撞,这也怪不得我……不过即便我小鹿乱撞,也明白登徒子和色狼之间的区别,我是发乎情止乎礼也。那人见了清箬茗若是没什么反应,只能说明要么他漂亮女人见多了,无感了,要么就是他算不上是个男人…… “我叫卡尔莱丽……清箬茗还是他给我起的汉名。”她自顾而去,自言自语,完全是沉浸在回忆里的模样:“清之悠而远兮, 箬之笠而竹兮,茗之芽而萌兮……” 第一百二十九章 传说 不知不觉,她已经立在山巅边缘,我心中担心,却又觉得这像是幻境的地方,这神一样美的女子……我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天门就要开了……却不是为他而开……”她在景色中又转悲伤,陡然转身问我,“难道他死了么?”眼神里满是急切的询问。 我无法回答……就像周先生当年无法回答祥林嫂一样……且先不说我完全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单就让我说谎来安慰她我都不知道如何开口。若是说他死了,她必然难过。如果说他不死,为什么不来看她?突然我脑子里闪过一个人……那是在石竹常夏的洞穴里看到的冰种尸胚,那个好看的男人……该不会脚踩两只船? 好吧,我脑洞太大了,面前的清箬茗一副急切的脸孔,我撸了一下脑袋,说:“或许……他被困在什么地方,无法前来呢?” 听到我的答案,清箬茗微微愣了下,道:“我也一直用这个理由来劝慰自己……可惜这里需要我,我不能离开,不然一定会去寻他。可是,他那般厉害,我又能帮他什么?” “也是树语者?”我禁不住好奇的问。 清箬茗点点头:“是的。真正的树语者。” 树仙爷爷说过,他似乎已经成了谁的本命树……难道是那人的? “你走吧,既然不是他,我见与不见也没什么关系。”清箬茗转身从我身边经过,重新坐到琴台之上,又说到:“既然你有他的气息,便也把这里当做家里一般吧,需要的尽管拿去,想做的尽管去做。天门为你而开,那么天山就永远站在你这边,你现在太弱了,所以总是畏手畏脚。尽可能的成长吧,需要你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等你成长了起来,天山才能再度繁荣。” 说吧,琴声再度响起,我有很多疑问,但却张不开口。她手起琴响,不就是已经送客了么。我看着她,终究没有开口,而是对着她拱了拱手,轻声道:“在下告辞。” 她微微点了一下头。 待我转身发现已经是自己的灵台之上,果然……我泡在水里,傻愣的看着自己充满液体的灵台……这是水漫金山了么……我就跟胚胎一样,浸泡在灵台的水里。然后清楚的看到地面上偶尔腾起的泥土下,闪烁着金光的文字……那些文字果然跟我之前看到的木灵之气巨球上的文字是一个系列的。 这……该如何是好? 不管了,先回去……我在水中游出门,发现肉身还在树中,深吸口气,走了出来,已经是傍晚了……赶紧按照自己做好的记号,一路飞奔,回到了扎营的地方了。 李文德还没醒,桃荼也睡了。我肉身在树里呆着跟睡觉没什么区别,所以精神很好。找个火堆坐下来取暖,才发觉刚才见那女人的时候,我似乎也穿的很少,但却不冷……果然是做梦了。在灵台上做梦…… 火堆边除了我之外,还有陈泗,楚老爷子,以及姬冬梅……这几位老人家都不休息么…… “你是山东人?”姬冬梅对我笑着说。 “恩。”我点点头,没有多说话,这些人背景不清楚,我不想多言,不过姬冬梅跟李文德关系似乎不错,所以我就回答了。 “鲁中的?”她又问。 这句话,让我彻底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我没有回答,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泗爷哼了一声:“猫骚味早就闻到了。” 这些人闻到了煤球的味道,以为我是鲁中孙家的人了……我心里想,随他们去,这样也好。 “但你姓李。”姬冬梅继续问。 我抬头看看她,笑笑。 楚老爷子哈哈一笑:“姬丫头,名字这种东西作数么。” 姬冬梅怔了怔,随机也笑了,点点头。 我心里好笑……你们这是典型的自问自答么……自以为是就是这样,随便你们怎么想。煤球一直在我灵台睡觉,我跟它说,一定要稳住,除非必要,不能出来。还是被这些人给知道了。转念一想,我灵台现在水漫金山,煤球不会被淹死吧……应该不会……这货比我聪明,真要淹死早跑了……我只能兀自安慰着。 没有多言,我也觉得无趣,烤了一会火,决定去帐篷睡袋里待会儿。跟桃荼在一起虽然尴尬,心情总还算放松,跟这些人老成精的在一起,我脑细胞死太多……累。 回到帐篷,桃荼已经醒了,正在收拾睡袋。 “去哪儿了?”桃荼见我回来,挺高兴,便问道。 我摸摸后脑勺,“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然后做了个梦。” “梦到什么了?”桃荼没有追问我在雪地中没有帐篷怎么睡得,反而对梦突然来了兴致:“据说在雪山里做梦都是神灵的托梦,是预言!快说来听听。” “我梦到一个女人……”刚说到这里,就看到桃荼的嘴撇上天了……“真的……她还有个名字,叫……”我想了想,“好像叫卡尔莱丽……你知道卡尔莱丽是什么意思么?” 我抬头想问桃荼,却发现她手中的活计停住了,直愣愣的盯着我。 “怎么了?”我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说那个女人叫什么?”桃荼抓着我的衣领,急切地问。 我后退了一下没闪过,被她抓个正着,“卡……卡尔莱丽。” 桃荼看着我……突然又松开手,开始脱衣服……我直接就看傻了……“你干什么……我……先出去会儿。”眼瞅着她已经脱了好几件上衣,我不是不想看,问题是看了得负责啊……这……真是看了眼里就难拔了,说完,转身就要出帐篷,却被桃荼一把拉住。 我转脸看着她,除了冻的部分其他地方也面红耳赤,但桃荼依然拉着我的衣服不放手:“你别乱想,我让你看个东西,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我呆若木鸡的愣在那里,深深咽了一口唾沫,然后看着桃荼掀起衣服,露出大半个脊背……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桃荼的整个脊背刺着一个彩色纹身。跟《红樱桃》里楚楚背上的纹身相似,非常醒目,但不是纳粹纹身,而是一个女人……而令我震惊的……不是别的,而是这个女人居然跟我如梦似幻见到的那个女人非常神似。一样的面纱头巾,一样的绿罗加身。 见我没有反应,桃荼穿好衣服,转过身,再度问我:“是不是她?是不是?” 我回过神,点点头,“有点像。” 桃荼似乎对这个答案,既震惊,又难以置信。愣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对着我跪下。 “这是干嘛?”我立刻半跪在地上,扶她起来。 桃荼呆呆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道:“你见到的那个人是雪族的侍奉的神祇,是雪族的女神,雪莲花卡尔莱丽……每当卡尔莱丽现身的时候……天门……就要开了……天门……真的要开了……你是雪族的贵客……我给你行跪拜礼是必须的。” 我是个没有特别信仰的人,但对于桃荼的行为表示理解。有信仰是一种幸福,如果她认为梦境就是现实的延伸,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可。 天门就要开了……这句话那个叫做清箬茗的女人似乎也说过。扶起桃荼,她呆呆的坐在睡袋上。我问她:“什么是天门?” 桃荼抬头看看我,说:“这是一个传说。” 传说,天山每一百年会盛开一次,这样的盛会只为迎接一位贵客。而当这位贵客来的时候,雪族女神卡尔莱丽便会托梦给雪族的传人。这个时候就是天山的盛会,在这一年,天山必定会丰收,珍奇异兽会出现,奇花异草会盛开。 但是……这只是传说,已经一千年了,天门始终没有开过,再也没有人梦到过卡尔莱丽。很多人对自己的信仰出现了疑问,纷纷离开了家园。 连四大家族也不例外。甚至雪族人自己都已经快忘记了卡尔莱丽的样子。为了不忘记自己的女神,雪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了一个新的传统,但凡年满十六岁的少女,都要在脊背上纹上卡尔莱丽的纹身。 说完这话,我和桃荼都沉默了,对坐着。各自感受着各自的震惊。 桃荼在震惊什么我或许知道一些,但绝没有她本人感受的那么深刻。 而我的疑问就更多了……但却不知道从何问起。李文德说……天山因为我而明媚,山门为我而开。清箬茗说,天门就要开了,却不是为他而开……桃荼说……天门只是一个传说。千年以来没人见过。这些东西似乎都跟我有关……为什么……谁能给我解释解释?红豆杉,黑哥……还有清箬茗,你们能不能不搞的神神秘秘,有什么就说啊…… 好吧,我也看开了……随便吧,爱咋咋地吧。管他什么天门山门的,反正你们不说,我就难得糊涂,不知者不罪是吧,无知者无畏对吧……那我做什么都别说我白痴……反正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个普通人,你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山门是什么?”我整理好心情,问桃荼。 桃荼也从沉思中回转:“山门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每隔几年,山门就会开。这个时候天山就会迎接四方来客,共享资源。当然跟天门开时完全不同。只能说是个小的聚会。但是百年的盛会已经千年未见了,所以大家都把山门开的时间叫做天山盛会了。”说完又叨叨:“怪不得路上这么多雪莲花开……还有狼蛛也会这样繁盛……天门……真的要开了么……” 我看她表情就跟少女怀春一样的单纯和憧憬,不想去打扰。只好起身收拾东西。 “我真的要回家了。”桃荼感慨道,“不知道族长有没有感应到,如果有的话,可要忙坏了……时间这么紧迫,要发的请帖,准备的东西,估计真要忙坏了……我得回去帮他。” “你跟族长什么关系?”听这话,我就逗她,“人家需要你帮忙?” “哼!不告诉你,就算你是雪族的贵客,我也不告诉你!” 我心说,难不成你是族长的女儿……那不就是部族的公主么…… 第一百三十章 古老的协议 李文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睡了几乎整整一个白天。起来之后,桃荼便把饭热好给他送了过去。我也被叫了过去。 他一边吃着简单的饭食,一边观察了我一会儿,然后道:“气色好像好了很多。” 这话说的,我本来气色就不错。 桃荼看了我一眼,居然当着我的面,跑过去跟李文德咬耳朵……丫,有这么没礼貌的么,而且还说的是维语,我就算听得到一点,也听不懂…… 李文德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继续吃东西,眼神却严肃了许多,一直这样注视着我。 搞得我心里毛毛的……我猜……肯定跟什么天门脱不了关系。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姜果然是老的辣,你看桃荼就跟小白一样,一惊一乍的,李文德几乎表情变化都没有…… 吃完饭,李文德简单收拾一下,开始通知大家赶路。又是一个晴朗的夜空……李文德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我心说,您就别说这天是为我而晴的了……他果然什么都没说…… 跟昨天夜里一样,李文德几乎是抬着头,看着天在走路,我真担心前面有个大坑他也会走进去。不过,今天的路比昨夜要好。只是要穿过很多树林,那也比狼蛛巢穴要好多了。 不过,进入到树林深处,我就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来。总觉得有些安静的过分。不一会儿,陈德江从后面赶了上来,对李文德说:“有情况。” 李文德看了他一眼。 陈德江说:“相信我,你知道我家是做什么的。有狼群。” 李文德听到这句话,停下了脚步。沉默了一会儿,解下装备,拿出登山杖,打着强光手电开始在地上划线。这条线画到底很长很长,从队伍头一直到队伍尾。划过的地面上由于未融化的雪还在,所以被明显的分成了两边儿。 “传令下去,所有人都有。身上的食物,一分为二。一半放在线前,一半放在线后,不准私藏,后果自负。放好之后,退后三步,原地不动。手电都关掉。” “为什么?这不是等死么?”陈德江愣了一下,随机说到:“我有办法赶走他们,不过可能要死伤一些,我是怕……”他说着眼睛看了看桃荼。 桃荼也阴着脸看着陈德江。 李文德看了他俩一眼,说到:“我是领队,该怎么做,我自然知道。你们陈家名声在外,我自然是知道的,但天山有天山的规矩。谁坏了规矩就得付出代价。这里是他们的领地,我们是入侵者。只要按照规矩来,就不会有事。狼……比有些人还守规矩。” 陈德江毛遂自荐不成,反而被训一顿,阴着脸回去了。 李文德不管这些,让我按照他说的办。我自然会按照规章制度办事。 “这是什么说法?”我问桃荼。 桃荼说:“原因我不知道,反正遇到狼群,给他们一半的食物,就会放人一条生路,在天山你记住这个就好。” “这是过去生活在这里的人类和狼群定下的协议。说是有一年食物短缺。人狼之间互夺食物的事情时有发生,”李文德把食物平均分为两份,一半儿放在线外,一半儿放在线内。然后退后三步,跟我和桃荼说起来,他很少跟我们讲这么多话,不过听他讲这些故事,跟听陈泗讲,完全不是一个味道,“最后双方都损失惨重。然后握手言和,顶下规矩。食物对半分,互不向伤,不能兵戎相见,若有人不遵守约定,天雷地诛。” “果然是主任,知道的很多啊。”桃荼轻轻拍拍手。 李文德看了她一眼:“你也该回去了,在我这里藏了这么久。” 桃荼撇撇嘴:“主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不然,你认为会这么安稳的待在这里这么久,没人来找你?” “族里也知道了?”桃荼愣了下。 “只有他知道。”李文德悠哉哉说了一句。桃荼就闭口不言了。至于他是谁……李文德知道,桃荼想必也知道,我知道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了。 等所有人分完食物退后一步。李文德从头到尾走了一遍,然后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让他们把偷藏的食物拿出来,如果想活命的话。 我听到白晨娘娘的声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偷藏……反正我是不会。就算我不信狼群会只叼走一半的食物就放过我们,但既然有这规矩不妨一试。先礼后兵也不错。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白晨也许有他的想法,我不得而知。但李文德是怎么知道的,我也奇怪。 然后李文德回到原位,我见他食指弯成“九”的形状,含在唇间,打了个奇怪的口哨,带有颤音的尾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出奇的安静。我知道,都在等待狼群的出现。很多人也跟我有同样的疑问,真的会如同李文德所说的那般神奇么?所谓的古老协议……该不会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狼……在我的记忆力,很少见到了。据说战乱的年代,蒙山也有狼,我爷爷那时候有半夜狼道,白天人道的说法。山里的路也是约定俗成的。 很多道儿,到了夜里,人就不能走。过了一个点儿,就不能再走了。因为山里的老人说,进山就这一条路,不是现在的柏油马路,而是土路。人不能总霸占着,动物也得走。那怎么办呢?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有了一个这样的习俗。白天,人走。夜里,狼走。互不干涉。如果白天有狼走,打死不管。夜里有人走,吃了白吃。 但是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狼越来越少了,这路,白天夜里都给人霸占了。我爸说他小时候,我爷爷总说,现在世道好了,夜里走路都不怕狼了。可是,到了我小时候,我爷爷却总说,现在世道差了,连狼都见不到了……现在想见到狼,只能去动物园了…… 等了好久,都没有动静。队伍里还是有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我看了一眼李文德。他目无表情的盯着远方,突然轻声道:“来了。” 我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但是队伍却安静下来了,看来里面果然有能人。 不过我相信李文德。静静的等待着,不一会儿……林子里出现了绿莹莹的星星点点。我突然想到了胡三爷那天……绿莹莹的眼睛渐渐多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多……我看的心惊胆寒。又过了一会儿,我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狼嚎,穿过夜空,心想……这不会引起雪崩吧…… “怎么都不动?”我低声问李文德。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回答我:“头狼没到。” 又等了一会儿,树林中的绿点像是往两边让了让,留出一条路。不久之后,这条黑暗之路里走出来一头硕大的动物……我终于在月光下看清了它的模样。如果单独拉出来,我很难认为它还算是一头狼……头顶部分的毛笔两侧的毛长出来许多,一直延伸到脊背,像极了朋克发型。而且跟他浑身淡棕色的毛发颜色不同,是光亮亮的纯白,月光照射下,像一团雪一般 的银丝。 头狼站在了队伍对面的雪地里。一动不动,注视着我们这个方向。 李文德一句话没说,走出队伍,站到自己的那份均分的食物面前,然后双膝跪坐在雪地里。 头狼注视着他做完这一切,也慢慢的踱着步子不紧不慢的走过去…… 真是成精了……我感叹着,那步伐跟一位智者没什么区别…… 头狼走到李文德面前,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低头闻了闻自己那份儿食物。随后退后了半步。树林里钻出一条狼,迅速的将李文德对面的那份食物叼走。李文德对头狼点点头,把自己那份儿取回,回到了队伍里。 然后头狼转头看向排在第二位的我…… 李文德碰碰我的胳膊。我知道……该我了……深吸一口气,看着对面那条站起来,估计爪子搭我肩膀上丝毫没有问题的头狼,心里的鼓都敲烂了。 不过,我一直安慰自己,怎么说咱也是跟胡三爷有过交情的人。花妖我也见过……狼妖什么的……水晶自在山什么的……都是有灵性的东西。有灵性的东西就可以沟通。可以沟通就可以不必动武力。 虽然心里有些畏惧,我还是学着李文德的样子,跪坐下来。 跟头狼对视……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被看的透透的。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恐惧,突然有个黑影从我身体里钻出来,挡在了我的前面。是煤球……煤球还是巴掌大小猫的样子,虎视眈眈的盯着对面的头狼。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儿,心想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伸手想把煤球给捞回来,却又怕触怒了对面的头狼。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头狼却没有丝毫变化,就算煤球蹭的一下窜出来,他都丝毫不为所动。煤球在他面前就跟王八盒子对火箭炮似的……我觉得一点儿胜算都没有……体型就差了两个数量级,更别说时间的历练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际遇不同 头狼注视着突然窜出的煤球,一动不动。 煤球后退了一步,仍然挡在我的身前。 我忍不住将它捞了回来,塞到衣服里,只露出它一个脑袋,然后硬着头皮抬头跟老狼对视。果不其然,这个已经算得上是狼妖的家伙仍然不为所动的,看着我和煤球俩牛犊,傻乎乎的这一系列多余动作结束。 六只眼睛对视着。 我越看那眯着的银月弯刀,越觉得深不见底。不知道胡三爷在的话,跟他是个什么水平。在我看来,论智商,胡三爷可能会狡黠上一些,但论战力……对面这家伙一个顶十个…… 时间过了很久,我甚至想回头问问李文德该怎么办。但我动不了,头狼发出的气势像利剑抵在我喉头上,我怕一转身的疏忽,这辈子就交代了。这有些像拷问游戏,典型的心理压迫。 但……除了本能的紧张,我心里其实是坦坦荡荡的。 李文德没事。因为他守规矩,当然不排除他是古道守护人的气息。不过他不可能欺骗所有人,就算他欺骗了,桃荼不会。就算桃荼也是雪族的一人,要维护雪山的利益,可以出卖所有人。我觉得她不会这样对我。 不是我人渣,利用女人对自己的感情。而是桃荼曾经拿出自己的保命符给我护命,我除了感动,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就算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我依然觉得没什么。 我和头狼对视,领子里的煤球也睁着俩眼儿瞪着它。 头狼终于动了一下,我感觉到煤球整个身体突然绷紧了。 不过头狼并没有一口咬过来,而是慢慢直起身,立了起来。这货站着的时候,比我跪坐在那里还要高。 它就这样闲庭信步的围着我转了一圈。煤球从我领子里窜出来,站在我头顶上,跟着它一起转圈。相当的警惕。猫灵跟我不同,它比我直接。对峙就是对峙,不需要虚伪。而我还考虑到,远来是客,尊敬主人家的习俗。所以,任凭它围着我慢悠悠转了一圈儿。 但是异变就在它背对我的时候发生了。 煤球一声尖叫,在夜里极为凄厉。我身上一阵狂汗如瀑,就要转身起来,手中已经多了一把藏在绑腿里的卡刀。进山以来,我就把表哥给我的卡刀别在绑腿里,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居然还有用到的时候。 但是我突然就动不了了,双肩死死的被按住,那力气大的惊人,我居然站不起来。 耳边同时传来李文德的喊声:“别动!” 这短短的弹指间的功夫,我开始喘,然后感到背上的有些凉,那是衣服打湿之后特有的触感。 狼搭肩,莫回头。 这是老人的故事里才有的说法,因为我在山里没有见过狼,所以不得而知。但祖父的确说过这句话。如果在山里一个人行走,突然感觉双肩有人拍你,千万不要回头。那是狼耍的心眼儿,若是你忍不住好奇回了头,下一口就是要在喉咙上,之后就只能听到风箱一样的响声了……那响声我经历过一回,切肤之痛,记忆深刻。 我脑子里瞬间想了数不清反抗的方法。话说直觉其实是人类根据自己的经验和持有的大量信息,在一瞬间自动加工选出的最优结果,所以本能的直觉其实有时很准确。 如果不是李文德那句不要动,想必现在的我一定会把刀插在狼爪子上了。然后就地一滚,转身就跟熊抱这头妖狼。 但李文德说……别动……我的身体就停住了。搭在双肩上的东西,我用余光扫了一眼,的确是白乎乎的狼爪子,比我的拳头小不了多少。 头狼似乎感觉到我稳定了下来。从我头上一跃而过,我心说,要不是李文德提醒我别动,这一刻我早就举刀给他开膛破肚了,多好的机会,我擦。 那头狼跃过我之后,停在对面不远,又优雅的掉转身躯,走了回来。这回我看清了,煤球被它咬着脖子,叼在嘴里。 我顿时愤怒了!眼神也凶狠了起来,瞬间就握紧的双拳。说实话,我是个脾气还算不错的人,忍耐力也很强。像垃圾人什么的我一般不在乎,被狗咬一口也不会咬回去。但……我不能容忍有人欺负煤球。 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雷锋,我只是个普通人,做着最普通的事。作为客人,我入乡随俗。作为朋友,我坦诚相待。一切都可以对话,但如果你诉诸武力,我也比不想让。 如果煤球受到伤害,我相信,我会让它血债血偿。我以礼相待,不代表就不会兵戎相见。来而不往非礼也。 不过,就在我差不多要脱离愤怒,青筋爆出的时候。 对面老狼嘴里的煤球突然动了几下,挣扎了挣扎,然后发出轻声的喵喵声。这画面太逗比了,我突然觉得这不就像老猫叼小猫么…… 煤球在半空中扑腾扑腾,喵喵的叫着。 我瞬间冰冻,然后看向老狼。那家伙的表情居然很人性化,如果让我描述……那就是似笑非笑……或许只是我的心理作用。 头狼见我似乎冷静了下来。缓缓低下头,将煤球放在地上,然后伸出舌头开始舔舐,真的就像老猫舔小猫一样。舔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看我。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它也什么都没有说。 煤球被它舔了之后,就突然转了性了,开始和头狼亲近…… 我去……猫是这么无情无义的动物么?我看着煤球逗比一样跟头狼互动,彻底败给它了。约么一两分钟的功夫,煤球突然看着我。然后跑了回来。 我伸手将它抱在怀里,不放心,捏着脖子后面的皮,将它给提起来,前后看了看,似乎没什么大碍。然后放在肩上。然而,这货并不老实,又跳了下来,在我面前看着我。 这时我才明白,它是有话对我说。 “喵。” 嘤嘤声响……我狂汗,球儿!哥真不懂喵星语。 煤球似乎知道我不理解,走过来,舔我的手。我带着手套,它依然舔着。舔了几下,抬头又喵了一声。忽然转身,朝头狼奔去。 头狼见煤球过来,也舔了舔煤球的脑袋,然后将它叼起来,甩到自己后背上。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慢慢的转身而去。 这是……跟我告别?我愣在那里。见煤球在老狼背上回头看了我一眼。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我转头看了一下,是李文德。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和我对视着,然后对我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际遇。万物平等。” 这句话醍醐灌顶,让我豁然开朗。没错,李文德是对的。如果煤球自愿,我何必强求。 李文德见我释怀,便转身离去,留我一个人在雪夜里,为煤球的离别而稍许伤感。只是,这伤感没有持续多久,突然传来了打斗声。 我回头望去,发现是队伍内部起了争执,赶紧奔了过去。 这同时我就有不详的预感,到了跟前一看,果不其然。其中一人就是桃荼。 另外一人……竟是陈德江。 我很惊讶。 陈德江五十岁上下年纪,做事十分的谨慎,怎么会跟桃荼起了冲突? 李文德横在两人之间。 桃荼没有看我,而是厉声道:“你坏了规矩!” 陈德江轻蔑的笑道:“哼!我又没有想伤它性命。” 桃荼听到这句话,立刻就光火了:“要是你兄弟姐妹,被别的动物掳去了当奴隶你会怎么做?” “你怎么可以拿畜生和人想比?”陈德江疑惑的看着她。 “天山里的生命都是平等的。” 我看了一眼地上断裂的笛子,忽然觉得有点眼熟。那笛子就在我脚边不远,桃荼和陈德江之间的争吵还在继续,只是因为李文德横在中间,两人才没有动起手来。我似乎听明白了,陈德江想趁乱掠只狼回去训练,没想到桃荼从中作梗。 捡起笛子,我仔细的看了一下,恍然大悟……再仔细看了一眼陈德江…… 悬壶道长……六指……“是榕江寨蒿的陈家……”我喃喃道。 这句话立刻引来了好几个人的注意。 “哦?你听说过?”说话的是陈泗。他本是和陈德江一起的,但在这件事上,却作壁上观。听到我的话,他才开口。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想不到你这个看上去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也听过我们陈家的名声。”陈泗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只是听人提起过而已。”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深入讨论,人老成精。我说多错多,都被他猜了去可不怎么好。 “哼!”桃荼打断我们的对话,冷冷道:“规矩已经坏了,要补偿。” 陈德江一脸的不屑:“你要怎么补偿,难不成要我去负荆请罪?” 桃荼阴着脸,瞪着他:“在这天山里,凡是坏了规矩的人,只有一个出路。” “什么?”陈德江也冷冷的看着她。 李文德横在中间,什么表情都没有。 然后桃荼一字一顿的说:“牲祭,雪葬。” 李文德愣了一下,吼道:“你放p!” 桃荼却没有犹豫,起身就要越过李文德。李文德愣了下,想伸手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陈德江也不是吃素的,看到桃荼冲过来早以退到丈外,留足了回旋的空间。桃荼丝毫没有停顿,欺身而上,手中一闪,银鞭以致。这速度让我也吃了一惊,小丫头的身手太快,下一秒已经到了陈德江眼跟前儿。虽然是夜里,我倒也看的分明,桃荼手中一抖,那银鞭在空中俨然成了一个圈儿,下一秒就要罩到陈德江头上…… 第一百三十二章 满十取一 在场的大部分人可能跟我想的一样,这样的速度来看,陈德江就算逃掉也得少层头皮了。但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只听到一声哨响,桃荼的手臂就停在了半空中。 我看到桃荼愣了一下,再仔细一瞧,持鞭的那条手臂上居然盘绕了若干条蛇,不仅如此,四周悉悉索索的爬出了更多的蛇,慢慢的靠近桃荼,有些已经顺势爬上了桃荼的双腿。 “我敬你是雪族,不想与你动手。”陈德江满脸暗色,“也不想伤你,倘若你就此罢手,就当一切没有发生。如若不然,我也只能自卫了。” 这话说的阴险……我心道。不过丝毫不担心桃荼……因为我知道,就在那条持鞭的手腕上,有个亮闪闪的银镯子…… 桃荼毫无表情的看着陈德江:“我再问你一遍,解还是不解?” 陈德江摊摊手:“我知道雪山四族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叫满十取一。这么多条狼,我取一条不为过吧。” 这话我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解不解?什么满十取一? 桃荼冷笑道:“就算你知道这个规定。先不说要采伐山中之物需要行政手续,单单时间就不对。大雪封山,物资匮乏,这样的做法就是落井下石。趁人病要人命的做法只有在对抗才可以去做。那些狼有伤害你的意思么?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 “他们抢了我的食物,我为什么不能取些我要的东西回来?” “因为你闯进了它们的领地,扰乱了他们的生活,就要付出代价,让你用食物去换,比用命换好的多吧。”桃荼依旧冷冷道。 其实……我摸摸漏在外面,冻得发红的鼻头,我觉得他们说的都没错……不过,在我看来……入乡随俗,是一种起码的尊敬。既然桃荼的意思早就表明给大家,而且她也算是这里的主人,啊……被代表的各位对不起了。那陈德江就不该擅自行动。在我看来,怕是这家伙想偷狼……虽然我不知道他怎么才能把一头硕大的狼带在身边,或者运回去……而且应该已经偷了。 桃荼的意思就是让他放了狼,不然天山古道的旧时协议怕是以后就不管用了。这个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对于我们来说,可能没什么影响。但对于后来的人……倘若不知道这个协议被我们单方面撕毁了,那就是一场血腥的屠杀……不知道经过多少这样的血腥才能够再换回像今天这般的宁静…… “不放!”陈德江冷静的想了想,似乎考量了很多的得失:“不过我可以用头狼最爱的菇草换,这东西可以让它修炼少个百十年。” “混蛋!”桃荼突然喝骂:“你家的孩子丢了,别人给你钱,你换不换?头狼跟你不一样,不要侮辱它!”说罢,想上去揍他,却又意识到身上缠满了冰冷的爬行动物,冷笑:“你用天山的蛇,对付出生于天山的我?不觉得可笑吗?”说罢,之间手腕上的圆环,银光一闪,化作一条小蛇,再看时只不过一扎来长,筷子粗细。直起上半身,立在桃荼依然伸着的手臂上。 银鳞小蛇……我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不时吐着红红的蛇信子,对着陈德江,一动不动。 “莲蟒!”陈德江倒吸一口凉气。 “你倒是认得!”桃荼哼道。 “我听说,每一个雪族的人出生之时,就会有条莲蟒在雪莲下诞生。若是能够找到自己的那条莲蟒,就能在雪山畅行无阻。”陈德江愣愣的看着桃荼:“居然让你找到了……” 我才知道莲蟒原来是这样一种来历……桃荼却只是冷静的瞪着陈德江。 “不仅如此,”陈泗突然走到陈德江身边:“你看这小姑娘并没有任何的举动,莲蟒自行攻击,说明两者心意已通,怕是相守了不少年数了。小姑娘,这莲蟒,你养了多少年了?” 桃荼沉默了一下,道:“想知道就告诉你。已有二十余年了。” 这话倒是让我惊讶了些,她真的有二十岁了么……我看不像么……好吧,这是说笑了,换句话说,这莲蟒岂不是几乎从她很小就在一起了?听陈德江话意,这莲蟒估计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找得到的。 所以,同样惊讶的不止是我,在场的许多人都愣住了。 陈德江更是惊讶到后退一步。 我不了解背景,所以没多大震惊,也有些人和我一样无感。李文德也是一样,但我觉得我的无感是因为不了解,而他的无感却是了解的太多了,这就是差距……信息差。 陈泗终于缓过劲儿来,有些微颤道:“姑娘,我看你年纪不大,难不成你这莲蟒是……幽潭圣地出生的?” 桃荼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所谓的幽潭圣地是个什么玩意儿,但绝对不是个游览胜地。桃荼这样的性格都不回答,只能说明那是个不能提及的地方,陈泗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说出来了,所以桃荼眼睛里冒着火,却不能说任何话。 过了一会儿,桃荼似乎终于压下去了火焰,对陈德江道:“最后问你一次,解不解?” 陈德江这才恍然大悟,回到:“我知道了。解。” 这态度转变的太快,我觉得难以理解,就在刚才他看到莲蟒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大反应,反倒是在得知桃荼和莲蟒相守若干年这件事儿之后,突然五百四十度大转弯,掉转了态度……这……或许是因为那个什么什么幽潭圣地?难不成桃荼真的是部族的公主?我有些震惊……黑哥果然是好样的,自家人。我来了雪山之后,虽然被卖做黑工,不过梦里梦到神女,身边跟着公主……这是要让我在天山隐居养后宫的节奏? 清箬茗说的果然没错,我心里其实真的不淡定……但她说的那个男人,我也有些好奇,首先是他的身份,然后就是……他真的就波澜不惊? 在我无限脑洞的时候,陈德江撤掉了爬虫先遣队。桃荼也收了莲蟒,银鳞小蛇又化作了普通的银环出现在桃荼的手腕之上。 之后陈德江的行为,让我大开眼界。 他先点了一根香一样的东西,但我觉得不算是香,因为外面缠满了头发丝一样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然后取出一根长针,将这长针从自己左手掌根的皮肤里刺进去,顺着血管戳到了底,只留不到一寸在外。我才发现这根长针怕是中空管状,问题是……不用消毒的么……这会发炎的吧。 好吧,我承认自己逗比过度了。看着长针的一端开始流出液体,尽管是黑夜,但我也看的清楚……流出的液体似乎不是纯粹的血,里面似乎有东西在蠕动。有些恶心,像是蛆虫。那些虫子在碰到香头的明火,立刻烧焦,发出一种异香。 这样持续了一会儿。陈德江才将长针拔出,放在嘴里抿了一口,像是不要浪费资源一样。然后把手腕的伤口往香头上一碰,那针口就缩成了一个小点儿。 然后他走到我跟前,抬头看了我一眼,从我手中取走了已经断裂的笛子,用手轻轻抚过……这一刻,我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不舍和心痛。想来,这笛子对于他来说,也是重要的吧。在一场争执当中,又有谁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呢?所以,很多时候,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当然……也不是绝对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度的问题永远最难。 笛响,声扬。 断裂的笛子也能吹出好听的乐曲。 不多时,林中窜出来一头野狼。像着了魔一样飞奔而来。 直到那根插在地上的香前停了下来。陈德江伸出手,五根手指在香火上头捻动,似乎有些粉末洒在了上面,那香头时不时猛亮一下,像闪烁的霓虹灯。 过了一会儿,香要燃尽。那头野狼似乎突然睡醒了一般,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竟然不敢逃走,而是后退着,嘴里呜呜发着声响。 换位思考一下,若是我被一群鬼摄了心魂,突然又醒来了,看到一群鬼在对面。谁知道下一步他们是不是就要开始晚餐了?但是为什么又让我醒来呢? 这时候我听到有节奏的击掌声。转头一看是李文德。 他大概拍了有一两分钟的样子……那头狼终于安静了下来。然后李文德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黑石头,扔给野狼。 野狼小心翼翼的上去嗅了嗅,然后咬在嘴里,转身飞奔而去。 桃荼看着野狼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终于转头,回到了队伍的前端,背起自己的行囊。 陈德江也将断裂的笛子塞进衣服。人群散去。 我跟在李文德后面,低声问到:“刚才你扔的是什么?” “昨天捡到的狼蛛骨油。这东西他们用得到,算是赔礼道歉了。”李文德叹口气,“希望他们不要记恨,下一次不要为难别的人。” 恩,我在想,若是头狼也挺逗比,说不准也会抓个人,然后耍吧耍吧,再扔给他一个宝贝,让他离开……也说不准,这个人就是陈家的后人……谁知道呢。天地轮回,因果报应……但我觉得不会,那条头狼……煤球随他而去,我觉得他不是那么无聊的人,论心胸,似乎我也不能及。 第一百三十三章 终于见面了 遭遇狼群之后,队伍的行进没有再遇到什么意外,但气氛逐渐的微妙起来。 李文德注意到我的思想波动,低声告诉我不要理会。 不要理会什么?其他几组之间有些暗潮涌动,我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但李文德这话说的隐晦,这里面应该有些情况,不过不要理会就不理会吧。我毕竟只是个勤杂。 更重要的一点,桃荼不见了。 自从她说完莲蟒的事情之后,或者说自从陈泗说出幽潭圣地之后,桃荼就彻底的沉默了。行走的时候,一直在我身后。然后,到了休息的空当,桃荼过来跟我说了句话,让我别多管闲事,少说话。还问我,到底是来找谁的,问这问题的时候她似乎犹豫了很久。 我问她,刘永民你认识么? 桃荼想了想,说不知道。 我有些失望,又问,黑三儿呢? 桃荼依然摇摇头。 沉默了片刻之后,她道,我要先行一步了,天门要开。家里事情会很忙,她必须尽快赶回去。 我点头说,这是肯定的。这里有李主任在,你就放心回家吧。不过,我随即又问了一句,万一……又被逼婚怎么办? 桃荼紧紧地咬着下唇,半天没有回答。 她这种表情,其实我已经明了了。既然她肯回家,就铁定想过这个问题。如今依然决定回家,其实内心是滴着血接受了的。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有点残忍……对她道,赶紧走吧,我看队伍里有些人在打你的主意,早些离开也好。 桃荼听我这么讲,倒是笑了。随他们去打好咧,倒是你。原来是鲁中孙家的后人。 我看看她,禁不住笑了。 猫灵丢了怎么办?桃荼问。 我半开玩笑的跟她说,随缘……我这人命大,死不了。 桃荼看着我,好半天儿才道,越看越觉得你奇怪,卡尔莱丽怎么会托梦给你。 恩,我点点头,是呀,我也不知道,的确挺奇怪的。突然脑子里一闪,在雪地上画了画,问桃荼,你认得这个么? 桃荼看了一眼,摇摇头,说这是什么? 我苦笑一下,摇摇头,把痕迹抹平。那是我灵台大门上的字。我觉得桃荼心机不重,又是什么雪族的,以为她会有些头绪,没想到,还是一团雾。 桃荼跟我道别,说是暂时的,既然你要来开会,我们就肯定会再见面。 我点点头,挥手跟她告别。 一夜疾行。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察觉地势逐渐平坦,树林渐稀,雪更厚了。 李文德始终在我身边,和后面的最近的人也拉开有两三米的距离。并不说话,只是赶路。 中间休息的时候,除了桃荼的告别,我也察觉了后面队伍的变化,李文德之前排好的组已经被打乱了,而且基本上没有联络人再过来过。难道是体力的问题?我曾这么怀疑过,后来想想,应该不是。 经历了这么多事,尤其是桃荼的身份,我猜让很多人猜忌或者忌惮。连我这种超级外围人员,都察觉了桃荼的不正常,何况后面那么多人精。 陈泗在休息的时候,倒是过来过一次,主要是和姬冬梅咬耳朵。见到我,似夸非夸的对我说:“小伙子,体力不错么。” 我随便找个谦虚的话让过。 泗爷又说:“猫没了,回家怎么交代?” 我想了想,这个问题桃荼讲出来是一种担心,陈老爷子讲出来……就怕不是这个意思了。我长舒一口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文德不早不晚,在这个时候,招呼大家继续前进。 天亮的时候,我看向远方,前面一片坦途,终于走出了雪山。虽然仍然是茫茫白雪一片,我有些担心雪盲的事情,不过终究还是出了群山了。 后面的巫博文又再大呼小叫,说他认得这里,应该是魔鬼城,也就是乌尔禾风城。只不过冬天的雪,将它本来的惊世容貌给遮住了。 跟姬伟杰同行的常叔在我们后面出声,否定了巫博文的猜测。只能说相似,但绝对不是乌尔禾。 李文德照例不发表任何解释,只是低着头前进。 我有些奇怪。凭着他日宿夜行的风格,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停下来安营扎寨了。但是今天却毫无迹象,这倒是挺奇怪。如果说让我猜原因,那就是……目的地快到了。 这里不是魔鬼城,但一样拥有典型的雅丹地貌,风蚀特征。只不过,当一切都埋在雪里之后,倒也少了几分震撼。屋子再奢华,铺上了白布都没什么看头。反倒是走路的确比山里好很多。 队伍里并没有人因为到了白天不休整而抱怨,大家都很沉得住气,体力也出气的好。连问我的陈泗和楚老爷子都能坚持,我也是深感佩服。至于白晨那些人,离得太远,我也没太在意。戴昌辉和秘书还有同行的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去了队伍的后面。我和李文德身后,就是姬冬梅和常叔。 当我精力分散的时候。李文德突然说到:“到了。” 我顺着他的手,向远处一看,果然出现一个类似于盆地的地方,那地方和周围最明显区别就是……搭满了帐篷。有多少顶?我粗略看了一下……数不过来……因为还有为数不少的蒙古包矗立其中,鹤立鸡群。所以无法估算。 炊烟袅袅,即便是在雪山不为人知的这种地方,甚至我都不敢去想,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在卫星地图上是否还存在的这么个环境里……由衷的说,人毕竟是群居的。 终于……找到组织了。 黑哥啊……原来业内的全国性研讨会是这么个样子。 兴奋的不只我一个。临近“营地”的时候,李文德不得不提醒后面的人,安静! 然后,告诉他们,到了现在,他作为领队的任务已经结束。全员安全到达,希望大家在天山盛会上有玩的开心。妥妥的旅游景点导游致辞。随即让他们就地驻扎,等待管理部门来登记,以及后续手续的办理。 同时从包里拿出他们每个人的证件,以及……一张门票! 我登时就傻愣了,这……真的是传说中的么。这张类似于全国5a景区的门票,瞬间将我拉回现实。顿时失去了各种神秘感。 安排完这些,李文德对我说,你跟我来。 我心里有些激动……折腾了这么久,终于到时候了。 陈泗见我被李文德带走,指着我问到:“他为什么不留下来?” 李文德用看奇怪事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悠悠说到:“他是我雇来的勤杂,当然要跟我去干活。” 一句话将陈泗堵回去,也屏蔽了其他人的非议。 我心说,怪不得李文德这么安排,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当然,他是主任,我只是个临时工。所以,省了我开口了。 我随着他在帐篷里穿行,看到里面有人在打牌,有人在睡觉,也有很多人走来走去。 “这里就是目的地了?”我问到。 李文德摇摇头,看了我一眼:“山门开没开,这里只是暂时的营地,陆续还会有人到来……哦,不,”他突然停顿了,随后说:“应该是天门……天门要开了。” “天门?什么是天门?”我奇怪的问,这个词儿已经不止一次出现在我的语境里。 李文德终于有了一个多余的表情,那是一种很明显的意思,就是觉得我这话问的非常不正常:“你当我是千年的黑山老妖?天门一千年都没有开过了,我怎么知道。只是传说而已。”然后颇有深意的看我一眼:“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真的要开了。” 我不想去回答这个问题,赶紧避开:“黑哥呢?我们是要去见他么?” 李文德笑了两声,也不再多言。 继续穿行了一段时间,终于在一个简单的毡房前停了下来。门口有个像又不像在守门的人立在那里玩手机……我赶紧摸出自己的手机一看……完全没信号,不知道这位老兄在玩什么……单机游戏么…… 李文德跟那男的点头打个招呼,掀开帘子。 跟在李文德身后,还没进屋,就听见里面传来唱歌的声音。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我艹……这还有ktv?我听着背景音乐,彻底晕菜了……这是神马情况? 直到进了毡房,我依然不敢相信。 里面有两个大男人在k歌……唱的还是黄霑的《沧海一声笑》,好兴致!这雪景中有这心境,在下也算佩服之至。 黑哥就优哉游哉的坐在暖炉边儿上,一边儿弄炉火,一边儿颇有兴致的跟着附和。见到我们进来了,立刻站了起来,那唱的兴头上的男人也停住了。转头看着我和李文德进来。 “人,我带到了。”李文德对黑哥道。 黑哥提着炉子上的壶,找了两只碗,倒出来两碗奶茶,递给李文德和我。依然是吊儿郎当的笑:“来来来,喝杯热茶先。” 然后问我:“旅途还算愉快吧?” 我哭笑不得,心中已经问候他祖宗十八辈儿以内n遍了。你早说是这么个情况,打死我也不来啊……只好说到:“煤球丢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梦的解析 黑哥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你说猫灵?怎么丢的?” “被狼给拐走了。”我估计自己已经是一张苦脸了。 李文德听了这话,对黑哥解释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猫灵快化形了。” 我心中一惊,心道,李文德竟然知道…… 黑哥也是一愣,突然就哈哈大笑:“我说你的运气还真好的让人嫉妒呢!” “话说明白!”我也受够了话里有话的日子了,反正黑哥也不是外人,何况这坑货把我坑这里来,早一肚子怨气。 黑哥看着我,停住了笑,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看来终于有点反抗意识了。” “说重点。谢谢。”我心中挂着煤球,想知道缘由。 “猫灵也算是一种灵物。能在这里出现的狼群也必然不是凡物咯。惺惺相惜,头狼见煤球跟着你不会有什么出息,所以带它去修炼了呗。”说罢,啧啧两声,“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想不明白,我看你是越来越傻了。” 我……去!拐着弯儿的骂我是吧……本来还想着要见到他,就觉得激动的心情,瞬间一扫而光。 黑哥不再理会我,而是对李文德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李文德颇有深意的跟他对视了一眼,然后看向刚才吼麦的另一个男人。 这男人四十岁不到的年纪,要不是刚才那两嗓子吼的震住了我,其实看上去还挺靠谱的。比黑哥正经,比李文德开朗。 李文德看了他一眼,道:“天门要开了。” 这句话一出,连黑哥都彻底愣了。 毡房不是很大,不过四个人在里面也算空荡荡了。另外两人是因为像是听到了爆炸性新闻一样,石化了。 李文德喝口滚烫的奶茶,停顿了下,又道:“桃荼已经回去了。我猜雪族那边儿很快就快来消息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当李文德说到桃荼,那男人似乎有些不自然。不过只是一闪而逝,随即问到:“天门……真的……” 他一出声,让我颇为惊讶,刚才唱歌的时候还没发觉,现在听来,好低沉的声线。 李文德闭上眼沉默了一下,看了我一眼,说到:“这小子梦到卡尔莱丽了。” 这话说完,不只是那男人,连黑哥都愣愣的看着我…… 李文德看了一眼黑哥的表情,问:“你不知道?” 黑哥一步冲过来,抓着我胳膊……直直的盯着我,好半天,才说:“我里个乖乖……你到底是个什么鬼?!” 我皱着眉看着他:“我怎么知道……” 黑哥咽了口唾沫:“真的大发了……” “肖喆……是吧。”那唱《沧海一声笑》的男人就在刚才原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不知道这男人什么来头……怕也不是这么简单。 “能……跟我说说你梦里的情况么?”他小心翼翼的问,“当然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我环顾了一下,看来这个梦感兴趣的人还挺多的……“都知道我是……”我看了一眼这三个人。 黑哥哈哈大笑。 李文德似笑非笑。 第一次见的那个,很认真的点点头。 我眯着眼等着黑哥。 黑哥对我摆摆手:“你别瞪我,我不告诉他,你进的来么。什么资历背景都没有,凭什么让你来?不过……”他把双手抓我上臂,突然很认真的笑着对我说:“看来误打误撞,这一步棋是走对了!”说罢,眼睛里突然放光,“我就觉得你不太一样,第一次在蒙山的时候,我当时就纳闷儿,那些阴兵怎么突然就没了。而且你灵魂爆炸了还跟没事儿人似的。当时考虑到你身体里还有个千年树精,以为是他的关系,现在看来……应该是你本人有问题了!” 我沉默了下,叹口气:“总之……我现在脑子里很乱。是不是我这种情况,你们这些大牛也没听说过?” 抬头看着眼前的三位。他们仨都没回答我。 黑哥说:“千年未开的天门都要开了,你让我们去哪儿听说。我……也不过才活了几十年,虽说……”他话说了一半儿后半句没说多,“我认识一个人。这次天山之行结束后,你跟我去见见他吧,或许他会知道些什么。” “哪里?”我心想着,这天山说是半个月,不知道来得及不,得回家过年啊,这是最重要的,全家都等着我回去呢。 “平易。”黑哥说着已经笑岔气儿了。 擦……我愣愣的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打道回府了么,就在我家附近,十几公里的地方,你说那地方有可能知道我情况的人在,这不是开玩笑么……早有这样的人,我特么绕大半个中国,折腾个毛线啊。再看黑哥这坑货,从我在天山见了他之后,就感觉他乐的自己都收不住了。就好像…… 就好像早就给我下好了套,丫,我现在钻了个正着。看他笑成一朵花,我心里就不爽! 黑哥停住笑,拍拍我:“别气了!天门开可是个大事件,与谁都是。既然你梦到了,不放说来听听,资源共享,是学术交流的基本前提。” 滚犊子!我瞪着他。你特么资源共享个p了。 “咳!”李文德轻咳一声,打断了我和黑哥的扯皮。“我……也很想听听。”他不疾不徐的说了一句。 我居然就这么决定说出来了,这人天生带催眠技能么。 我把跟清箬茗梦里相遇的情景大致说了下。 他们三个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陌生男人说:“雨霖铃 清箬茗。清箬茗,原来是个名字。” 李文德沉默了一会儿,道:“这首词我也见到过。” “幽潭圣地。”陌生人看了一眼李文德。 李文德点点头。“我曾经以为这首词是出自先人之手。现在看来……” “根本就是她本人写给自己的。”陌生男喃喃自语道:“卡尔莱丽果然还活着。” 李文德沉默。 “他是谁?”我问,这才是我最感兴趣的部分。 可惜,陌生人和李文德都摇摇头。陌生人道:“我们不是雪族的,不过就算是雪族的也未必知道,毕竟已经过了千年之久。” “他也是个树语者,千年以前的树语者。”我道,“恐怕现在还活着……”说这话的时候,我也愣了,对于这个结论,直到现在我也无法相信,“树语者可以活这么久?” 陌生男说:“树语者的寿命是跟本命树相连的。” 本命树?我突然想到了老树的话,他说他不是我的本命树,看不到我灵台的样子。 “本命树是什么?”我问。 这下除了黑哥哈哈大笑以外,另外两人彻底傻愣了。 “他就是个白痴!”黑哥看着另外两人向他询问的目光,这么直白的解释。 我不否认他说的对。但他就不觉得有责任么? “本命树是你自己选的,或者按照时下的话来说,是双向选择的结果。”李文德不紧不慢的给我解释。 “感觉像在招聘。”我好笑。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它本来也算是一个职位。”李文德点点头,“就跟雪族的莲蟒相似,只不过雪族的莲蟒是唯一的,出生就自带的。而树语者的本命树却可以随便去选。一旦定下了。命运就互通了,你生他生,他死你死。” 我愣住了。换句话说……如果我和老树若是 签订了这种契约……作为银杏……难道我可以活千年以上?!!虽然震惊,但转念一想,如此说来,清箬茗口中的他,的确有可能还活着…… “她说……天门就要开了,却不是为他而开……这句话的意思如果理解起来,就是说,天门每次开,都跟这个树语者有关?那么为什么这次我来天门会开?”我一边儿想着,这话就不自觉的说出来了。 “转世?”李文德道。“这在西域是很常见的。有些活佛都是历代转世修行的。” 我摇摇头:“这个我也问过,被她否定了。看来这个人还不能转世。” 黑哥突然张口道:“这一点或许我能解释。树语者似乎的确不能转世。因为毕生都在跟树气打交道,身上是至阳,要么归仙途,要么化虚无。” 我看着他,不知道他从何而知。 黑哥耸耸肩:“这个差不多跟我一样,只是我至阴,你至阳,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看来……他果然早就知道些什么。看着我就像耍猴咯。 陌生男的声音打断了我对黑哥的推断,说到:“如果不是转世那还能是什么?后裔?” 李文德接到:“神女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既然如此厉害,在历史上不可能毫无踪影,会是谁呢?” 这句话说的好,直接说中了我的心思。我也……这么想。等等……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儿,问黑哥:“你刚才说,树语者至阳无法入轮回……那么我……如果没有本命树是不是……” 黑哥不语,看着我,半天才说:“不想打击你。不过从你成为树语者的那一刻,从你开始吸收树气的那时候,你就已经自断轮回了。” 我当场就傻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邀约 不入轮回,不堕六道……并非成佛,而是谈笑间,灰飞烟灭。 虽然我本不信轮回,但在见过了大火现场之后,已然接受了人有灵魂的事实。现在却告诉我,我已经没那资格了,这不是在开玩笑么! “没事儿,这样的人很多,哥陪着你。”黑哥揽住我肩膀。 “你?!”我愣愣的看着他,突然觉得,虽然我似乎跟他已经熟稔,事实上,其实一无所知。 黑哥点点头:“我也是。”说罢哈哈大笑。“我的故事长着呢,以后有机会一起喝酒跟你聊。再说了,你比我好,入不了轮回还能归神位,走仙途。天无绝人之路!怕什么。” 我……其实也不算怕,只是觉得震惊而已……换句话说,我可以选择活一千年,然后化作虚无……蝴蝶奶奶曾经说过,不能杀灵魂。杀人不过杀一世,可以来世报。灭魂确是真的灭了。我呢……没有轮回,也算只有一世咯。想到这里我突然笑了……命运还真是捉弄人呢。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对我来说,喝了孟婆汤再活一世,其实也算不上是我了。 说有一个男的,死了之后,死活不肯喝孟婆汤,要保留前世记忆。等了二十年,老婆终于死了,老婆喝了孟婆汤,再活一世回来见到这男的,压根儿就不记得他了。所以他也就喝了…… 我觉得记忆死了,如果无法唤回,那跟人死了,差别不大。 所以,我也不是太介意。至于归神位,走仙途……说实话,我并无太大兴趣,灰飞烟灭其实也没什么。 正当我刚刚释怀,门突然掀开了。刚刚在门外站岗的男人进来,对陌生男耳语了几句。陌生男点点头,那男的就出去了。 陌生人对我们仨说:“四大家族召集开会,我去去就来。”黑哥和李文德都点点头。陌生人又道:“怕是跟天门有关……” 李文德再次点点头。 陌生人迅速离开了毡房。 毡房里只剩下我们三人。李文德喝完碗里的奶茶,抹了一下嘴巴,对黑哥和我道:“那我也离开吧。回去休息下,年纪大了,这样的强度好像有点吃不消了。” “你这年纪还算大么,想老婆就说想老婆呗,还找什么理由!”黑哥丝毫不给李文德面子。 李文德也不以为意,跟我点点头,便提了行礼也出了毡房。 这个时候,终于只剩我和黑哥俩人了。 李文德走后,黑哥就坐回火炉子边儿烤手,见我还傻愣站那儿,好笑的看着我:“不累?也难怪,你反正饭都不用吃的,觉也不用睡的。” 放!我瞪他一眼。不用睡觉,我也要埋起来先。 “要不……你先休息下?”黑哥明显的坏笑。 丫……我是很累了,就算是如今的体能,也真的是累了。最好是能够在树气里让身体恢复,然后静下心来思考。但是……现在的情形并不是说我闭门造车就能造出来的。 我靠近暖炉,也盘腿做到地毯上。脱掉已经融化的冰水打湿的衣服,搭在火边烤干。背包也扔在门口,看了眼手表。指北针仍然动也不动。索性躺地上,什么也不想说。就这么盯着对面这个坑货。 黑哥给自己倒出一碗奶茶,边吹边说:“我看你似乎对我意见很大啊。” 我不给反应,这特么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了。 “好吧,既然这样。我给你个机会。”黑哥斜睨了我一眼,然后大口饮尽碗里的奶茶。“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儿,我就在进城之前,回答你所有我能够回答的问题。怎么样?” 我睁大眼睛,坐了起来。这货从来没这么爽快过……风向变了?不过一想到还有条件……我就又吃不准了,说不准是根本不可能做成的事儿,换句话说,这货还是在耍我。 “真的。”黑哥笑笑,“不骗你。话说回来,你好像变强了点儿。” 我依然不说话,就瞪着他,当然也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黑哥挑挑眉:“我读不到你心里想什么了。” 我怔了怔,“为什么?” 黑哥拨弄着火炉,“本来读心术就是要透过灵魂看到意识。你的灵魂强大了,意识当然也就难以看到了。” 还有这种说法。我倒是有些高兴,起码不会像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了。 “我刚才问你呢。你答应不答应?”黑哥见我分神,叫了我一声。 “什么事儿都没说,你让我怎么答应?”我没好气的伸了个懒腰。 黑哥哼哼着笑了笑:“这事儿挺简单。做我的搭档,跟我出任务。” 毛?我刚躺下,又坐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反应?就说答应不答应吧,爽利点儿!”黑哥坐对面,拿着烧的通红的火钩子指着我。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任务?” 黑哥斜着眼看我:“废话,当然是上头派下来的任务。” “就像上次跟老胡他们干的那种一样?”我终于反应过来。如果是那种事儿……我怎么觉得自己只有扯后腿的份儿……“我是外行中的外行。” 黑哥听到这话,倒是沉默了下:“唔……这话倒是没错。不过想要快速成长,也只能实战了。” 我看了他一眼,道:“我觉得吧……我首先应该是个学生……” 听到这话,黑哥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我艹!你特么还没睡醒吧!现在什么局面了?” 什么局面?我想了想……发觉身边的人好像都很着急似的,红豆杉老爷子,七叔,老树……现在连黑哥都这副德行了,但我依然没觉得什么好紧张的。 “我明白了。”黑哥突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现在是一问三不知。哪三个呢?第一,不知道自己是谁,什么身份,或者就算你知道自己是树语者,但根本不知道这种身份有什么作用,或者就算你知道有什么作用但丝毫没意识到有什么用。所以,第二,你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了解现在的形势。这倒也怪不得你,主要是你觉醒的太晚了。第三,既然前面两条都不知道,那么你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盖怎么做。” 我点点头,对。黑哥分析的很正确。“所以,其实我不知道也挺好,不知者不罪。” “不能这样没责任心了,很多人都在水深火热之中了。”黑哥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好吧,我愿意知道,你说吧。”我点点头。 黑哥看了我一眼:“小样……脑袋挺好使。让我说行,先答应我的条件。” 我摸摸后脑勺……果然,这家伙不好忽悠。“那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我做你搭档呢?我有啥本事,你都清清楚楚的。” 黑哥道:“废话,就因为清清楚楚,哦,不对……现在已经不清楚了,不过应该只会更好,不会更差。简而言之……我之前的搭档殉职了,现在正在寻找新的搭档。” 殉职……我愣了下,看到黑说这话的时候,哥满不在乎的眼神里,似乎飘过一星半点儿的不自在。 “两年多了。”黑哥捅了下炉子,看着炉膛的火苗。神情突然有些落寞,不过随即嘿嘿对我笑:“所以没任务就没钱啊。我才接私活,顺便找找新搭档。”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当时表哥请来的,是官家的人出来走穴啊,怪不得说绝对可靠……我接还是不接呢……沉默了片刻,我也笑了,大笑,非常放纵的大笑,不知道是不是被黑哥感染了……然后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黑哥嘿嘿的笑着,问:“突然想通了?” 我点点头:“似乎……有一件事儿,非我不可……换句话说,无论早晚,最后都得我去做。既然如此,早做完早完事儿吧。”至少,在这个时候,我还是想着,赶紧把实情都解决了,回家娶老婆生孩子孝敬父母为国效力。什么来世今生的……都是以后的事…… 黑哥没有问我怎么想通的,而是追问道:“你这算答应了?” “恩。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是什么都不懂。” “那没关系,不懂可以问,不会可以学。我当年也是毛线都不懂就给卷进来了,都一样。”黑哥说完,下吧抬了一下,道:“行了,你现在可以提问了。作为搭档,那就是把后背交给对方的,自然也就知无不言了。” 这话说的,我心中非常舒服,怎么说呢……总算有个明白人肯跟我解释了。虽然我觉得老树这么靠谱的人都有说错话的时候,黑哥……靠不靠谱……暂且不提了。 “四大家族是什么?”虽然说能问问题了,跳到我脑子里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想来,还是因为那个陌生男人说,四大家族要开会什么的原因。 黑哥似乎也没想到我居然会问了个这么不着边儿的问题。看了一眼,不过还是给我解释了,“这要追溯到唐朝了,说有那么一个城池相当繁盛。后来经历了一些变故,别问我什么变故,我不知道。反正这个城池就没落了。为了侍奉天山的神灵,或者说,为了守住某些秘密。什么秘密也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这个城池里有四个家族提早撤离了尚未繁盛的城邦,隐居到天山深处。后来,历经数朝,战火纷飞。这四个古老的家族,在天山神灵的保护下,隐藏在了一个神秘的地方。这个地方只有家族的后人才可以进出。然后逐渐的,这四个家族成了天山的守卫者和代言人。再到后来,日子久了,虽然隐居,但还是有人知道了他们的存在。这四个古老的家族,就是天山的四大家族。”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夏塔古城 我彻底败给他了。一直觉得四大家族还挺神秘的,而且,我看队伍里那些人知道桃荼是雪族以后,都巴不得往上靠,让黑哥一解释,就跟东城的东来顺,西街的老大房没啥区别了……不就是个传承嘛……丫……有你这么解释的么。 “怎么?不满意?”黑哥抬头看我不说话,似笑非笑。 “刚才那男人是谁?” 黑哥想了下,问:“哪个?” “麦霸那个。” “哈哈哈哈。”黑哥笑完说:“还别说,他真就是一个麦霸。不过……”他顿了一下,“也是暗族的接班人。” 什么?我回想了下。“暗族?也是四大家族之一?” 黑哥点点头:“所谓四大家族,就是雪族,暗族,虫族和兽族。这个说法很简答了,其实是外界对他们的称呼。四个部族都有自己的姓氏,比如你刚才见到的那个男人,其实自称昆莫。这在他们的语言里是王的意思……这个扯远了。你还是问点儿别的吧。” 我点点头。心里想过这四家的名字。其实很好懂。雪族……“雪族差不多应该算是管植物的。”我算是问吧。 黑哥笑笑:“你的确不笨。” 想想当时桃荼的反应就该知道了。我没有理会黑哥的夸奖,而是继续说:“虫族和兽族这个很好理解。暗族……跟巫术有关?” 黑哥点点头:“差不多吧。” “那男人跟桃荼什么关系?”我问。明明刚才看到他有些不自然的。 黑哥看着我,停了一会儿道:“你观察力挺好。这几天跟桃荼关系混的不错?”说这话时,黑哥明显的表情不正常。 我看着他贼贼的表情,哼哼了两声:“少无聊。桃荼是雪族的什么人?” “圣女。”黑哥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了我。 但我不知道圣女是个什么身份,或许每个雪族的少女都是圣女呢?我想了想,这个可能性很小,那么:“圣女有几个?” “雪族总会有一个圣女存在,圣女是为了保护传说中的雪莲女神……估计就是你梦到的那个女人,而存在的。” 我想了想,道:“难不成,桃荼被逼着嫁给的人,就是刚才那个暗族的接班人?” “宾果!完全正确。我都忍不住为你的推理鼓掌了。”黑哥说着还真拍了两下。 不去理会他的反应,得到了确认,我差不多知道了桃荼,李文德还有刚才那个暗族人的关系。桃荼说,他们都知道了?李文德说,只有他知道……指的应该就是桃荼的未婚夫了。 “四大家族为了维系之间的关系,所以从一起隐居之后,就形成了一个相互联姻的传统。按照传统,这一次轮到雪族的圣女嫁给暗族的接班人。” 我没有问,黑哥主动告诉我的。“但是这个暗族的人是有前妻的。”我想到了桃荼离家出走的理由。 黑哥没有否认,停顿了片刻之后,告诉我,这个男人的前妻,“就是桃荼的亲姐姐。” 我的确是吃惊了,“但桃荼说父母把她嫁出去是为了丰厚的嫁妆给弟弟娶妻。” “说谎了。”黑哥丝毫没有犹豫,“不过,也有对的地方。她的确有个弟弟,但不是亲生的,而是她大伯家的。雪族的当家人是桃荼的大伯。长子早夭,次子成了接班人。按照传统,兽族的圣女要嫁给雪族的接班人。桃荼的姐姐的确是嫁给了暗族的接班人。但是因为雪莲女神虚弱。圣女将生命奉献了出去,所以,这桩婚事算是告吹。雪族人不能坏了传统,所以只能让妹妹桃荼代姐出嫁。” “那男人心中爱慕的是……” 黑哥知道我的意思:“姐姐。” 我猜也是……所以桃荼不愿意嫁。“这个传统该废除了。” 黑哥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我:“你该不会真跟雪族的圣女搞在一起了吧。”、 “没你想的那么龌蹉,我只是觉得在恋爱自由的当下,桃荼也真是太可怜了。” “没有就好,你可别蹚这个浑水。传承了多少年的传统。若不是姻亲,你认为四大家族会联合至今?” 黑哥说的其实没错,姻亲不是最重要的,血脉混了,四大家族也就只是名义上的四家,其实早就融合了。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桃荼的命运说是掌握在别人手里,其实也是在自己手中。嫁与不嫁,其实都在她一念之间。西施爱慕范蠡,还不是成了阖闾的妃子。貂蝉屈从了董卓又搭上吕布,还不是为了能够活下去。贵妃醉酒,也不是从儿媳变成了姨太太……婚姻也好。感情也罢,谁也控制不了别人的。我只希望桃荼在做了某个决定多年以后,不要黯然伤神就好。 但也只是希望,我不是万能的上帝。不可能带着她私奔到月球,就算私奔了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好的结果,浪漫的剧情只有电视里才有。不过,如果桃荼需要,我应该也会两肋插刀吧…… “李文德也是暗族的。”我几乎是肯定的问黑哥。 黑哥微微笑笑,没有否认,点点头。“你怎么猜到的?” “首先,我赌他是四大家族的人,不然不会这么熟悉古道路线。其次,应该不是雪族的,不然桃荼肯定会认得。再然后,我们遇到过狼蛛,若是虫族,肯定不会杀生。也遇到过兽族,他采取了最为消极的应对方式。既然不是雪族,行业不是虫族和兽族。只能是暗族的。” 黑哥轻轻的鼓掌:“你可以去应聘刑侦了。不过,桃荼不认得李文德并不是因为家族的原因。四大家族其实是混居的,就跟个大村子一样。” 我点点头,“那开会的事儿,到底是一个什么会?” 黑哥想了想:“这个……我现在好像也没有办法说清楚了。如果天门真要开了的话,那差不多谁都没见过。我也只有上次参加过一次。这个会其实也没什么名字,就叫天山盛会。有点像老早家里那种赶会……”黑哥说完这话,看了看我:“唉,你这个年纪,怕是知道的少了。” 赶会……“我见过一次,不过很小,只记得有些表演杂耍,很多买东西的,很多很多人。” “对,就那种玩意儿。我小时候那会儿,能赶个集就听开心,要是能赶个会,那就乐翻天了。你们这代人不懂。赶集都是起大早,就在我们镇上,经常会有,不过就半天的时候。隔上半年左右,会有个赶会。十里八村儿,附近的乡镇,甚至有些城里的,都会过来,那多大场面。天山这会,我感觉就差不多。只不过参加的人不同,都是些不正常的。” 这话是连我俩自己一起骂进去了?我低着头,边听边烤手。“在哪里开?总不会在这里吧。”我觉得是不可能的,而且李文德也说了,暂时的营地么。 “夏塔。” 听到这个名字我抬头看了下黑哥。 之前他说到唐朝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个地方。没想到还真是。夏塔古城,其实也是音译,跟夏特古道那个夏特指的一个地方,也做夏特古城。是个谜一样的城市。不过现在只有遗迹了。现在也算是有名的景点。“肯定不是地图上那个。” “哈哈,你说的对。”黑哥笑笑,“那地方只剩遗迹了。真正的夏塔人现在就隐居在这山里,这里的时空有些特殊,只有在特殊的时候,才会有道路显出来。” “山门……”我明白了,“山门开的时候,真正才夏塔古城就出现了。” “对。”黑哥摸摸下巴,“不过,我现在很兴奋啊,天门开是个什么样子?” “山门开是个什么情形?”我看着他自我陶醉的样子,心想自己可是连山门开都没见过。 “就是飞沙走石之后,隐约出来的路咯,哦,有点像海市蜃楼。”黑哥回想着,“时间很短,进不去就进不去了。有可能会丢命。” 这也太夸张了……“既然如此,还这么多人前赴后继的来参加,为什么?” “天才地宝啊!”黑哥耸耸肩,“都说是末法时代了,那是佛教的玩意儿,我搞不清楚,反正有那么点儿意思。灵气稀薄,现在能找个纯野生的东西难得要死。这天山盛会就显得更重要了。” 我差不多理解了,冥冥中觉得有些事可能会跟自己有关……关于灵气……我曾经和老树一起,调理过蒙山的树脉。老树的意思就是,树脉乱了,无法和地脉融合,所以天之阳气无法和地之阴气相互调和,所以才导致地力下降,灵气减弱。灵气一弱,整个生态圈似乎都弱了。 树木……就是吸收天之阳气的最大转换场。用我的专业知识来理解吧,其实阴阳说玄妙也玄妙,说科学似乎也可以解释。 这么说吧,地球的能量源有两个部分,一个来自于外部——太阳能。一个来自于内部——地热熔岩。都知道地球的内部是个大火球,里面是流动的岩浆,地心地幔什么的,不多解释了。儒勒凡尔纳也写过科幻三部曲,现在看来,凡尔纳的预压不亚于诺查丹马斯……我曾经一度迷恋过这些书。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的理解 扯远了。总的说来,个人认为,可以将这种热的能量看做是阳极的能量。那么其实生态圈是挺可怕的,上下都夹在阳气中间,一个不小心就引火自焚了。其实没有。除了这两个热源之外,其实更广阔的是阴极的能量。宇宙整个大背景其实是冷源。说到冷源的极致,也就是阴极的终极形态,我即刻想到的是黑洞。诚然,至阳的状态,怕就是白洞了……阴阳相生么……所以会有假说讲黑洞极点过去就是另一个宇宙的说法,我觉得可以认同。否极泰来么。中国老祖宗的话倒是通用的。 继续扯远,扯回来。人乃至动物其实利用太阳能的能力实在太有限,说白了,只有晒晒太阳,或者间接太阳能发电,太阳能热水之类的……现在光伏材料的概念大热,也跟整个世界利用新能源的趋势有关。不过……即便如此,人类对太阳能的利用率也是太低太低了。从功率的有效性而言,也是浪费了很多功。 还不如冷血动物,人家起码利用太阳能控制体温。但恒温动物呢?人类呢?维持体温都要靠能量的摄入。对,就是食物。 那么我就要说了。阳气来自于何处?都说人类是有阳气的,鬼是阴气的。人和鬼的最大区别是什么?进食。 人死了,就不能吃东西。所以体内就是有能量源,也就是灵魂的存在,因为不能进食,也逐渐转为阴性,所以在阳气四溢的现实里,你想看见它们……其实也挺难为鬼的。也正因如此,万一你看到鬼了,别害怕!他能在阳气中现身,说不定比你害怕。那些不害怕的,莫不是有极大冤仇,冒着必死决心来找人算账的。大多数都是冤有头债有主……当然……也有个别另当别论。这就是个体和集体辩证关系。 再回来。那么食物什么?有人说,是肉,是菜。 好。菜是什么?是植物。 肉呢?动物。 动物吃什么? 有肉食,有草食,有杂食。 肉食动物和杂食动物的日常菜谱是什么? ……归根结底,还是植物。 这就是所谓的食物链能量金字塔。 人……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那个。却同时也是其他动物的食物源。 这里插一下,人区别于其他动物,而成为高等动物的根本在于什么?先哲说了,会使用工具。 是工具的改进让人类放弃爬行,趋于直立,开始用脑子生活,而非本能…… 我觉得这里就有一个阈值的说法。也就是度。动物们不会利用工具?这太片面了。植物们没有脑子?你让猪笼草情何以堪。你可以说这些都是本能,我不反对。本来就是百家争鸣的事情。 说到食物链。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所有阳气补充,其实靠的就是食物。你在吃饭的时候,补充的就是能量。所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哈哈。 所以,胃口好的人,阳气通常就很足。所以,吃肉的人更趋于阳气足盛,但毒素也大,佛教说有孽在身,我觉得也好理解,你多了一层阳气加工么。自然因果就多了许多。吃素的人,则更多阴阳调和,相对柔弱,却毒素也少。凡事有利有弊。 重点来了。 那么我们同理可以推断,植物是阳气,最大的来源。它能够转化阳气为人类乃至其他动物可用。阳气的来源,目前看,绝大多数是太阳能。所以……也叫“阳”气么!哈哈。原谅我抠字眼儿,觉得很多东西其实老祖宗都已经很明白了,只不过流传的过程中出现了偏差。 比如那个传话的游戏……我们通常都看个乐子。但,如果是在传承上呢?想想都觉得可怕。就比如玛雅历法的语言,2012年还没到,我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是世界末日,或许有不同的理解方式。但两千年的千年虫事件,绝对是个乌龙。 能利用地热的那些……我想到了嗜热硫杆菌。能够控制这些东西的人,也必然是一个特殊的种族了……请继续脑补。 所以,纵观现在,你说是末法时代也好。佛祖的语言也好。其实都是人类咎由自取。破坏了一个生态的稳态。什么转基因,什么分子学技术……人类利用天地给的灵气,自以为就是天地了。可以恣意的改变基因。可以随意的揉造新的生物。诚然,科学是个双刃剑。 最搞笑的就是六六六的诺奖了。简直是一个讽刺。 那么一百年之后,我们再回来看现在的诺奖呢? 我不反对科学。但我不支持唯科学论。 再回来。 说到食物。那么有人会说了,我们的食物都是种植的,跟森林资源有什么关系?天高皇帝远,地震火灾也很远……干普通人什么事儿。 我想……说,你是靠吃食物获取阳气,保持阴阳调和了。那地呢? 反对者说,地非生物。 我就笑了。 人类才诞生多少年。 地下的世界你知道多少。 世界上的生物,界的分类其实有很多种,三界说,五界说,七界说。不扯太远。就单只三界。并非佛家的天地空,也非萨满的九天三界。单说科学,除了动物界,植物界以外,还有什么?是原生生物界。 但凡生命。都要阴阳调和。动植物在生物量上,远远不及原生生物界。在多样性上,更是望尘莫及。 植物阴阳调和,靠自己就行了,人家有叶绿体,现在想想,这才是天地赐予的宝贝。你以为老天爷只给人类智商的宝贝了?但凡是天地所生的生命,但凡能够持续的代代相传,莫不是得了天地的一件或者数件灵物。人类的是智商,植物的就是叶绿体! 动物想要阴阳调和,可以通过猎食。人家植物觉得这没什么,我们可劲儿生就是了。 但原生生物界呢?这才是地球的古老部族,人类这种新兴的后辈,我呵呵一笑,不说话。初生牛犊从来都是不怕虎的,因为……无知者无畏。 他们的阳气从何而来?大多说生活在地下。部分依靠取食,比如你身体里的病毒细菌,它并非有意的想害你,只不过你是他的食物,阳气来源罢了。 更多的生活在地下的那些。其实很可怜,绝大多数都是腐生。原生生物里,就跟好人里的坏人一样,都是极少数去吃人和动物的。腐生的那些都是靠人死后,动物死后,植物死后身上残余的阳气取食。 还有……就是靠森林树脉向地下输送的大量阳气,其实就是树气。归结到科学上。树气强大,根系强大。地下居民可以取食根系,同时反哺养料。所谓养料其实就是生长必须的那些元素的各种化学形态。 综上,其实很明显。我在用一种阴阳的学说,归纳生态系统中的食物链。说白了,也就是阴阳的流动链罢了。 说到这里,我想多说一句。詹姆斯卡梅隆干的好!阿凡达里有一幕我特别感动。那就是但凡有个na''vi族的族人死掉,就会将它葬在树下。回归自然本源。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注意!是裸葬,甚至没有草席。但我并不觉得他死的贫贱,反而死的高贵。 那么反观人类殡葬呢? 天葬,海葬,真的不错。 但,从未成为中原主流。 中国人也好,歪果仁也罢。喜欢把人用盒子装了埋起来。美其名曰,敬。 先不说厚养薄葬的说法正确与否。 敬字怎么理解也罢。我觉得等到我家老头子走的那天,我依然会按照传统去弄。但我死的那天,怕就由不得我了。 过去还好,人类用木头板子把尸身装了,埋地下。最多就是希望他能够存在的长久些罢了。不过木头还好,总归是能够被分解的。那些千年不烂的,多半成了粽子。也有成了旱魃。呵呵。懒得说。无非就是阴阳失和了。有些人自己留恋人世,有些人强留亲人在人世。其实不过是留住了空壳。灵魂至阴,那些成为恶鬼的,莫不是至阴之体,想要强留人间,吸食阳气罢了。 现在的殡葬更搞。直接一把火烧了。我说亲,你浪费不?这么多阳气你就让它一把火成为热能消失了。还嫌现在的温室效应不够么?别浪费。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希望能够像na''vi族那样,本源的回归自然就真真是极好的。ws的各种想法请自行屏蔽。当然,要注意瘟疫。就算是喂食,也不想因此祸害了其他的人。 周董的《简单爱》是不是也可以唱成,像这样的生活,你吃我我吃你……这也是轮回的一种……或许极端了些,其实本质如此。 但……传统是很难改变的。 我也只是这么理解。未必正确。 所以……对于我树语者的身份。现在想来,似乎可以有全新的理解。因为稀少,所以珍贵。因为珍贵,所以红豆杉老爷子才这么着急。 因为……现在所谓末法时代,其实就是……天地失衡了。换句话说,老天爷阴阳不调了。 树语者……我搓搓手,坐在炉子前,一瞬间想了很多。 “沉默很久了。”黑哥给我问我喝不喝奶茶。 我点头,接过来。 “在想什么?” “我的职业。” “什么职业?”黑哥不知道我所指。 我抬头道:“树语者。” “嚯。”黑哥笑了下:“说来听听,什么感悟?好像很了不起。” “恩。”我点点头,“医生……我竟然改行了。” “哈哈。”黑哥听到这话,就笑的忍不住了,半晌停住才道:“恩!有点觉悟了!” “专治阴阳失调。”我也苦笑了下。 这句话直接把黑哥笑翻过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虫洞 从这一刻,我突然感受到了肩上的责任。 一直以来,我觉得自己很倒霉。虽然表哥一直觉得羡慕,竟然有这样离奇的事儿在我身上发生。但本身的性格,决定了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作为老肖家的独子独孙。我自知责任重大。 不是我没血性。不是我不愿意扯杆子成就天地伟业。但若是我出了意外呢? 老老头子走了,谁打幡儿?如今说这话,我都觉得自己不孝。 不是我怕死。我是怕到时候打幡儿的是表哥,老爹脸上都挂不住,别说内心的悲伤了。到了我爹那时候,谁又能给他料理后事? 倘若我有个兄弟姐妹,我也不至于如此畏手畏脚。怕是在我得知自己有这种能力的那一刻,就能一蹦三尺高。但现在……我只能躲……因为我不能死。这就是独生子女的悲哀。也源自于山东乃至中国的千年传统美德,百善孝为先。 我其实是不孝的,父母在,不远行。但我不想更不孝。 现在说这些都是苍白的。我终究意识到自己的未来,决然不可能回到过去了。或许就从胡三爷用我给老树解封的那一刻,或许再久些。 深山里,一个老道士,对着一个能够听到死去亲人声音的娃娃,说,要不要学道啊。 那一刻起,其实我的人生就已经改变了。只不过,那个封印,把这个时间往后推了推,仅此而已。 现在,我想,事已至此,我好像逃不掉了。 自古忠孝难两全。 站起身,我穿上已经差不多干透的外套和帽子手套什么的。 “干嘛去?”黑哥抬头看我不紧不慢的收拾。 我穿戴妥当,对他说:“睡觉去。困了。” 说完,拉开帘子钻进冰天雪地的世界,这一刻,突然特别的放松和舒畅。 无需担心睡过头,反正我也不在乎时辰,到时候会有鬼手闹钟提醒的。 最搞笑的是,我竟然成了黑哥的搭档…… 既然答应了,就得拿出点儿诚意。 我虽然已经有了八块腹肌,也能够日行千里,甚至可以埋着不用吃饭和睡觉。但……我依然只能算的上是一个不普通的普通人。在魔都的任务中,就已经显现了我作为外行的扯后腿技能了。这对于我的尊严,也是不能允许的。 不吃这口饭便罢,吃了,就好好好干。 如今的我,深知自己的状况。 身份是迷,能力据说很牛,但其实我啥都不知道。老树说我守着金山饿肚子。灵台上的树气已经满了,那些金黄的字体似乎有了反应。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黑哥说了实战中去锻炼吧…… 这话让我背上凉气嗖嗖的,突然想到了乱马他爹将他浑身绑满香肠扔进猫群的场面……我可不想有心理后遗症。他这意思,摆明了要去对抗了。所以我得赶紧多补充树气,人家清箬茗姑娘都说,随便我拿。情况紧急,我也就不客气了。 另外,之前所有人都让我藏着躲着。现在我感觉这秘密似乎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而且,如果不能用木灵之气,就算使用树气其实用到最后还是会被人察觉的。索性不管了。想太多只能拖累自己。 浸泡在灵台上的“药水儿”里,我逐渐觉得并不憋气,反问越来越舒畅。 灵魂也找到了天山的树气和地脉的交汇处。非常的辛苦,因为压力很大,就像深潜一样。对于我这种初级,也算是一种挑战。到达中心位置之后,灵台的门自己就被推开了……不过我已经泡在水里其实也无所谓了。 p=pgh 我的意识在时迷糊时清醒的状态间来回摇摆。 金黄色的阴文果然有了反应。 似乎在我迷糊的时候,感觉到这些文字在移动。 木灵之气……封印…… 这些片段式的元素毫无章法的堆积在一起。 渊者……君者…… 他…… 然后,在某一刻,像钟乳石上的水滴,叮咚一下低落下来。 我在一个幽深的黑暗状态里醒来。 有些像魅当时制造的环境,但……似乎更像老树让我觉醒时的状态。 只有我自己。 我猜……时间静止了。 随手伸出食指。一股股木灵之气在突然出现在黑色的背景里,然后仙气缭绕的围转在手指的顶端。真像变魔术,我好笑。然后百般无聊的伸出中指,无名指,小指,大拇指,然后看着五个手指头上冒烟儿似的,跟五支香烛一样。 然并卵。 我不是要去表演魔术,是要去打架的……跟谁打?我甚至不知道……反正不是正常人。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才能不殆。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下,怎么应对? 好吧,这就好比基础国防一样…… 我琢磨着,打架无非就是攻和防。似乎很多人都说过,树语者,承木灵之人,莫过于防。换句话说,其实我是防御系的……兼职治疗系……想到这个,让我很不爽。打架就要攻击力强,才过瘾。防御力强……磨叽死。 不过,既然都说我是防御强,那么就还得从自己的长处入手。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么。 时间的确是静止的,只限于我完全静止思考的时候。但等我动用树气开始练习的时候,时间其实是在行走的。这不是老树或者红豆杉老爷子告诉我,是我自己经过长时间的验证得到的结果。 对此,我确认无疑。 所以,不知道何时开始的对抗,但有预感,不远了。 因此,时间更紧。 想到这里,我决定开始试试看。 反正没人教我套路,完全得让我自己想。小时候,跟人干架,从来不挡,直接上拳头。但是表哥是有技巧的。如今我能使用的,除了木灵之气,只有树气。树气就是我所有的一切。 对于活体,我可以用树气制造树木,做成防御网。 对于灵体,我可以直接用树气做墙,抵挡。 但,这些都太慢。实战中……我这些东西都属于远战。近战的话,现在的我就是个渣渣。当然……是对于不正常的那些人来说。 所以近战……首先要保护自己不受伤。 墙……缩小了,就是铠甲。 这个想法很直接。不过我很高兴。说干就干。 泡在水里,我感受这些液体,发现这些液体果然就是气体凝结而成的更为密实的状态。然后我看到了原本地面上的那些土……抓了一把往身上抹……马上就被水流冲走,并没有什么效果。看到这么办似乎不行。 之后的时间里,我做着各种尝试。 在某个时间点上,突然感觉到有人接近了我的本体。那是一种特殊的脉动,直接通过树脉网络,顷刻间传到了我的灵台上。 但是我回去的时间还是需要一点的,因为这里灵压太大。 等我回到本体之后,果然,看到黑哥坐在对面的树下,抽着香烟。见我收了伪装,对我笑笑:“果然变强了不少。睡的如何?” 我深深胳膊腿,回到:“还行。多久了?” “一天一夜。”黑哥把烟头按进雪地里,熄火。“走吧,天门要开了。” 我虽然心里早有准备,还是觉得听到这句话挺震撼。“会是什么样呢?” “看你那激动样……嘛,我也不没见过,应该很好玩。”黑哥白我一眼,自己说完也蹦跶了一下。 这货明明比我还激动……我心里朝他竖竖中指。 “赶紧走吧,大部队都已经去山门前集合了。” “不是说天门么?” “谁知道!反正这么通知的。” 我看着这坑货,一蹦一跳的在前面带路。突然对黑哥有了些许认识……以前觉得他神秘得不行,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性格跟我不同。直接,比较任性,活的很潇洒。跟我几乎两个极端。更好笑的是,他说自己是至阴,而我是至阳……你看他那络腮胡茬,那黑脸大汉,五大三粗……跟我说至阴……我只能想到姚晶晶……不对……也不妥帖,还不如车玲……或者,清箬茗。 唉……看来阴阳还跟表面差距挺大。 我们没有回营地,而是直接往山里走了。跟来时的路不同,山坡上,我回头一看,帐篷都还在。“不带帐篷的?” “碍事儿。”黑哥一脚深一脚浅的踏雪前进。“以往山门开也就一刻钟的事儿,而且飞沙走石,有些能力弱的人冲不过去有可能就死在时空交错的地方。” “山门山门样?”在我的想象中,应该是像阴死的酆都城鬼门关一样雄伟壮丽吧。 黑哥想了想:“其实说门都不适合,感觉像洞。钻进洞里拼命往前跑,跑出去就过了。出不去就死了,就这么回事儿。” 听上去像虫洞。“通过的几率多大?” 黑哥回头看看我,“你这种水平的也应该过得去。” 什么叫我这种水平的……我狂汗。 “不过这次不同,是天门开……传说中……就真的像门一样,谁知道呢,传了千年了,有什么偏差鬼知道。” “鬼知道的话……找个老鬼来问问不就是了?”我无限发挥逗比精神。 惹来黑哥嘲笑 :“天山圣地,能到这里来的鬼都是有为的鬼修了,不过鬼修也不来这里,这里是阳间的集市,出售的天才地宝对那些老妖怪来说,没什么大作用。极少来的都藏身份起来了,谁会跟你说?” 贵圈太乱,偶搞不懂。 病毒来袭 全国性的病毒铺天盖地,以风卷残云之势速速来袭,提醒大家注意多喝水多吃水果,提高免疫力。适当运动,保证睡眠。 爱护植物,保护环境。 人和自然和谐相处。 保持稳态,才能长久。 任何一方无节制的索取,和另一方无节制的奉献都会导致失衡。 人和自然相处如是, 人和人相如亦然。 阴从来都不是坏的,阳也未必一直是好的。 阴阳相合才是正道。 病毒何尝不是自然的一种反扑呢? 天重自重者。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在其位,谋其职。 雷音也要努力上班了。 祝各位健康愉快!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门还是山门 冬季的雪山除了雪,还是雪。 漫山的银装素裹。这里的山头并不高,若是雪褪了,就能看到一个个怪异的风蚀土堆。黑哥走的路线其实并不远。 我之前为了寻找强大的树脉,已经开挂跑到了山里,但雪地和山地仍有不同,所以速度并不快,因此距离并不远。跟黑哥走了这一段,疾走了有大半程。等到周围陆陆续续出现人影的时候,我们俩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这时我才发现…… 我认为这些异人,也并非都有我这样好的脚力。至少,我从头至尾跟着李文德,爬雪山过草地,几乎没喘过。现在看来那个队伍里的人也都是些厉害的角色。现在周围的人,已经有不少在走走停停了。 “老妖怪都藏着掖着。”黑哥看看周围的人,对我说,“财不露富。” 这话我信。 这一片是风蚀地貌最为显著的地区。四处都是写突出的怪石。 厚厚的白雪也遮不住这些风蚀的诡异。有些下窄上宽,有些像是被人横切一刀了的山。黑哥用眼神指了指几个地方。 顺着看过去,我看到了一些人似乎是藏在了不起眼的地方。有些人则立在怪石之上。果然,我本以为只有眼前的这些,现在看怕是藏了为数不少。 “山门的数量有限。”黑哥道,“出现的地点也没有规律,只是在这附近而已,每次次出现的区域也不同。通常是有四族的信息聚集在一起推算每次的大致位置。到时候,可能会有争先恐后的局面。” 我点点头。 “所以能不能进得去,通过时空通道是一个方面,能不能进到通道途中是另一个方面。” “四族的人也是这样进出?” 黑哥看了我一眼,顺便看了下周围,对我笑笑:“血继。跟你我不同。”说完这话,黑哥将食指往嘴上一放。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个地方还是少说为妙。 风蚀的翻版魔鬼城在冬雪中安静的沉睡。我俩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缩起来。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何种形式出现的所谓天门。 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人,静下心来,我才察觉,不知不觉周围的人多了很多。表面上却仍然是三三两两的几堆儿。 黑哥闭目养神,神情有些过度的放松。我俩都戴了墨镜,防雪盲。不过这东西我用不太惯,所以停下来就收了,黑哥倒是甘之如饴似的。 “别看我了,时间到了。”黑哥突然开口说到。 下一刻,我看到不远处升起一颗信号弹,白色的烟火在临近傍晚的天空里格外的耀眼夺目。 “雪族一马当先了……呵!”说这话的时候,黑哥一动未动。 我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不是说已经到时间了? “别急,还有。” 话音落时,另一个方向也出现一颗信号弹,绿色。 四族都有么?我心里正算着,紧接着又升起一颗红色的信号弹。 停了片刻之后,又出现一颗……但不是信号弹,而是照明弹。照明弹的位置相对较远,出奇的闪亮。 “md,谁特么定位的,怎么差了这么多。”黑哥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快走!” 这突然的变化来的太快,我还没有来得及细想,本能已经追了上去。顷刻间,岩上岩下的雪像被人突然翻了几翻,冲出了很多人。也有一些反应慢的,看到有人冲了出去,也随机跟了上去。 “跟紧我,得快!不然一会儿就挤不进去了。”黑哥转脸朝我吼了一声,速度太快,这声音立刻消失在身后。 他突然加速,我愣了一下,有点太快了。当下拼上全力追了过去,心道,这情形咋就让我想到中学时下课铃一想就往小卖部冲的景象呢……一样的生死时速…… 我看的分明,黑哥奔跑的方向就是照明弹最后出现的地方。等我们过了巨岩,才发现下面是个偌大的谷地,谷地的尽头隐隐约约有些灯火闪着。 “快!” 黑哥说完这话,纵身跳了出去。没怎么见过他全力的样子,现在看来这家伙果然不要命,这个坡度挺大,黑哥选择了最快的下滑方式,雪地滑行。没有任何装备,连块板子都没有,整个背部就当了垫板。若是有块石头呢……不能多想。 我没得选,要跟上这么一个不要命的,只能照猫画虎,跟着跳。 身后传来很多人声,没有时间去理会,黑哥已经离我很远了。极限跑了几分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那些闪烁的灯火似有若无,照亮了一个村落。景色虚幻,像透过热气看到的对面,有些缥缈。面前的空间里,像筛糠一般浮现出大大小小的洞口,凭空出现在一片空间里。非常的……诡异。 数不清的洞口或大或小,周围涌动着气旋,或快或慢的旋转。无一例外的是,气旋中间一片黑色。 黑哥已经冲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前,转身看了我一眼,二话没说,钻了进去。我没得选,也跟了进去。听到背后寂静的山林里各种人声响动,忍不住好奇,转身一看,果然震惊。随即,跟着黑哥钻了进去。 “我艹!不是说天门开么?没区别嘛!”进了黑洞,就听见黑哥在前面骂了一句。 这里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黑暗,只是……风大的很,就像中央空调的管道。没有方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洞口一样的地方,像是出口。 这地方我觉得熟悉,似乎跟我灵台有的一拼。 “小心,我问到臭味,快点离开。”黑哥和我一起在狂风中,逆风而行。声音是吼出来的,我想我点头他也是看不见了。 “开灵识看着!”黑哥突然大声道。 开灵识?我愣了下,在这里? “快!那东西要过来了!” 在这里……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但黑哥既然这么说了,我自然也就照做了。灵识开处,一片虚无。虚无和黑暗不同,黑暗只是你看不到罢了,虚无是无……真的跟我灵台有几分相似,周围几丈之内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几张之外就是虚无。 我刚想说,什么都没有,却发现在虚无的尽头出现了一些别样的东西。 黑色。 在我的灵识里,黑色其实是背景色,无关好坏。但那个方向上有些黑色的东西逐渐的蔓延过啦,我注意到那团黑色的同时,有些发冷。 “告诉我,它在哪儿?” 我被这大吼声惊醒,被狂风吹的喘不过气,拼命喊:“四点方向!” 话音刚落,我的灵识中突然出现出另一股黑气,这黑气像乌贼的墨汁突然噗的一声就喷了出去,很快跟先前的黑色撞在一起。随即两者纠缠起来,不一会儿,先前的黑气像吃了痛,败了一程,迅速退开,并不恋战。 后来的黑气瞬间消失了。有人拽了我一把,睁开眼,闭了灵识,是黑哥,前面就是洞口了,他一把将我扔了出去。 我是被倒着扔了出来的,这家伙力气很大。随后,黑哥也从洞里跳出来。 “那是什么东西?”一想到那团黑色,我身上就觉得寒冷。 黑哥像是非常吃力的双手按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才深呼吸一口,道:“夹缝中生存的怪物,这些通道经过了他们的生存地,我们当然就是上好的食物。” “走吧。”黑哥直起身,指指前面。 我这才有机会去看一眼“山门”之后的情景。 山,连绵的山。 雪,漫天的雪。 洞口的出处在半山坡上,周围是并不茂密的树,也都藏在白色以下。跟进来时的情形不同,这里的洞口只有一个。看样子,与入口的密集不同,出口的分布相对分散。 我跟随黑哥的脚步往前走了些,忽然听到身后的洞里传来凄厉的嘶喊。心中一震,转过身去。 “别管。”黑哥头也不回的对我说,“你管不了,来这里的人都很清楚有这种可能,都是自愿的。” 我愣了下,声音太过凄惨,我已经可以想象到洞内的情形。虽然黑哥那一击看似轻松,但其实并不,不然他也不会出来之后这么累。那一团黑色怕是不怎么好对付。 “走了。这出口不固定,要走到夏塔不知道还要走多久。”说罢,径直朝着山下走去。 我追了过去,问:“你不是说,像我这样的都过得去么?” 黑哥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你现在觉得自己还很弱?” 话这么说……我扪心自问:“不知道。” “你只是不会用而已。”黑哥没有给我答案,“现在的你和一年前的你,差别之大,怕是只有你自己感觉不到。何况,这里是天山,灵气充沛。” 我没有接话,看到远处似乎有了些许不同。 “雪……融化了?”我指着山下,惊讶道。 黑哥也停下了脚步,手搭凉棚看着远处,“这是什么情况?夏塔应该是在雪线以上的,终年覆盖积雪。” 你都不知道,我去哪里知道。 黑哥转身看着我,“难道还有天门?” 天门……这个跟我似乎有关,又丝毫察觉不到的传说存在。“不知道。”我一边说着,一边看到……远处的雪似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我抬头,看到天上的飞雪似乎停住了,乌云也淡了,太阳若隐若现。 第一百四十章 春暖花开 黑哥和我驻足不过两三分钟,看着太阳从无到有,然后突然变得明媚,万里乌云散尽,一片晴空,雪山之巅,风停雪住。 “真美!”黑哥从沉默中,忽然大声喊道。 雪崩……我有点担心。 “真……美!”他再次大喊道。 不过此刻,我已经不担心雪崩了,因为阳光照射到的地方,雪线像个圆环,慢慢向外扩散出去。那光线在空中根根分明,像金光一样,迅速融化着整个雪山……之巅。 黑哥突然转身看着我,有些怔住。 我看着他那样子,像是看到鬼,哦不,看到比鬼还鬼的东西一样。反观自己,好像没什么区别么…… “你的树气……”黑哥提醒我。 我愣了下,并没有注意到树气有什么变化。既然黑哥这么说了,马上闭眼,回到灵台,立刻看到不可意思的景象。不知道黑哥怎么知道的,我只是到了灵台才发现……整个灵台上充满的液体开始慢慢旋转,逐渐形成一个龙卷水柱……这水柱形成之后,喇叭口慢慢转向灵台上那扇大门。 我不知道它要做什么,难不成是受到天地异变的影响,这是要我在灵台上玩冲浪的节奏?不过随之而来的担心,是……如果它冲出去了。灵台会不会就此空了,我会变成傻子么?另外,如果让它这么随意的冲出去了,会不会对外面有什么破坏? 若是如此,我这客人可就太不地道了。人家好不容易有个庆典,我这给人搅黄了,罪过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我在灵台上可劲儿游向门口,试图能够挡住。 但那龙卷水柱根本就脱离我的意愿,丝毫无法控制,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直直的就朝我冲了过来,似乎想要连我一起给轰出去…… 这对抗还没开始,就要自己跟自己打?我内心苦笑一下。 双手却已经在抓取树气了。附近是水流已经归于我的控制下,我将这股水流挡在门前,却感觉螳臂当车,无济于事。龙卷越来越大,然后眼前忽然绽放一片金色,就像有人突然开了强光灯。透过指缝,我终于看清了,那是掩盖在水底泥土下的阴文。 此刻却突然发出金色的光,本来刻在地上的那些文字,突然迸发出金色光芒,从来没有这么明显过……一地金子…… 不得不说,我的确被自己的灵台给震撼到了……毫不夸张的说,这些巴掌大不到的文字,似乎像地砖一样铺满了整个灵台,无限延伸,根本看不到边际……最终消失在我的目力之外。 这金色透过底泥映在水里,恍恍惚惚。我已经分不出到底是做梦还是现实了。我的灵台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从最早的白雾弥漫,到一片黑色,满地泥土。再到水漫金山,就跟个前海深处一般。好么……现在又是此地黄金三百两了。 只不过这金色不是阳光那样从上面照下来,反倒是从水底映上来,整个灵台被照射的亮堂堂的。 然后我就在瞠目结舌中,看着这些闪着金色的文字跟着水流被卷进了龙卷柱之中,朝着我冲了过来。 下一刻,我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已经回到灵台之外。 黑哥的嘴巴已经合不上了。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嘲笑他……因为当我意识回归的那一刻,身体的状态就不对了。 立刻察觉了哪里不同……满胀感……我握紧拳头,弯着身体,感觉有东西就要冲出来了,这种东西像气,向水流,像狂风……在我体内旋转,又像是在我灵魂里打转,兜兜转转在找到爆发点。 这种感觉让我整个人头晕目眩,身体就像气球,随时都要爆炸。 就在同时,阳光越发的明媚,目及所处已经几乎看不到雪迹了。 青山绿水,万丈金光。 金乌明媚,气吞山河。 风光无限好。 只不过,好像只剩我一个人在难受…… “我……”我勉强张开嘴,半天挤出一个字已经是极限。身体上的痛楚,已经让我无法直立,就在我觉得自己已然站不住,就要倒下之时,有东西出来了…… 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整个意识就像一颗烟花,在一刹那间被某种东西给顶上了天。等我睁开眼时,就好像整个人升在空中,低头看时,明明自己的身体和黑哥都在地上。 然后意识爆炸了。我这是被人当钻天猴一样给点了么…… 瞬间,我有种感觉,灵台之上的那些文字伴随着爆炸散落在整个天山之巅,待到山花烂漫时,零落成泥碾作尘…… 下一个瞬间,我听到了黑哥的声音:“天门……开了。” 果然,我睁开眼,黑哥已经没有在看我,而是转这身,看着远方。 而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了痛楚的迹象,似乎刚才只是一种幻觉,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再看远处,雪迹褪尽,群山腹地之中,即便在肉眼里,也看到了……一座正在形成的宫殿……伊斯兰的穹窿顶,大巴扎清真寺?我怀疑的揉揉眼。 “我的天……那地方本来不是一片遗迹么……”黑哥喃喃道。 顷刻间,金碧辉煌的宫殿形成了,那金色从地面开始蔓延,向外扩散。就像铺地毯似的,第一层地毯铺过,绿意盎然。这第二层金色铺过,漫山遍野绿吐芬芳,芽遍枝头。 眼前这个情形,我只能想到一句话—— 万物向荣,春暖花开。 不止如此,就在我和黑哥的周围,突然出现了很多花……雪莲,枸杞,肉苁蓉……就像街边花丛的花一样。俗话说,物以稀为贵,现在这个景象,我实在无法将稀世珍奇异草跟这些东西联系在一起。 “哈……哈哈哈哈。”黑哥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就是开天门么!擦……我也算开了眼了!这些宝贝都跟白菜一样到处长啊。”随即,突然转个身,在我脸上拧了一下。 突然的吃痛,我本能的挡开了他的手。 “看来不是做梦。”黑哥道。 我心里一万头特种马奔过……你丫,怎么不捏自己脸? 然后这货,从头到脚,看了我一遍,“有些不同了。” 不同?我感受了下,“没感觉。” 黑哥抱胸看着我,过了一会儿道:“具体我也没看出来哪里不同,就是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给放出来了。” 放出来?我愣了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那时老树让我觉醒的状况,真如子口中的封印,还有哪个渊者说的话。他说……符文……莫不是指的就是我灵台上的那些文字?不是已经让他给收了么?还有,看着对面的黑哥,我开口问到:“你是……神兽之躯?” 黑哥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哟!真的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终于也有我掌握信息差的时候了,我笑了:“别管这些了,不管我怎么样了,也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我好像也没什么事儿。现在不是应该去看看夏塔城里是个什么情况么?” 黑哥没有动,盯着我看了很长时间,突然说:“是你幸运呢?还是我幸运。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我好像捡到个大宝贝……我身体里的东西见到你都乖了不少。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听到这话,我也是惊讶,而后苦笑:“我要是知道,又何必像现在这样,跟个傻子似的被你坑来坑去……” “哈哈哈,这话我爱听!”黑哥大笑过后,说:“不急,我认识一些老古董,或许他们应该知道你的情况,这趟镖走完之后,我带你去见他们。” “谢了啊。”我心里却不抱太大希望。你说我这情况,其实还是有人知道的。我本以为黑哥知道,原来他也不清楚。老树也不知道……玄沌子也算是高人了,也未必知道。红豆杉老爷子那种级别的,清箬茗这种飘飘仙子,或许知道,但是……不知道为何。他们也不愿告诉我。 “走吧,你说的对。不知道的事情再想也没用,不如先去看看这天山盛会的场面,不知道今年会是个什么样。”黑哥过来揽了我一下,然后转身向山下朝着宫殿继续走去。 我深吸一口气,望着群山映翠,百花齐放,整个画面从千里冰封到春暖花开,从白雪皑皑到万象更新,只不过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但……我已经见怪不怪了,一路走来,怪事已经不足以让我吃惊了,倒是那座平地而起的宫殿,仍然是吸引着我的好奇。 “我们去那宫殿?”追上黑哥,我指指远方初建已成,正在迅速的装修外墙的建筑,那画面美的不敢直视,难道这里是电脑世界?现在有个it技术宅,正在3d建模么……看这熟练程度,也得是个老手了…… “是呀,看看到底是个什么鬼。”黑哥说这话的时候,抑制不住的兴奋。 我真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我年纪大……那表情跟当年表哥带我摸鸟窝是一样一样滴…… “四大家族住哪儿?不会在宫殿里吧。” 黑哥转头看我一眼:“你白痴么?对,你揍四白痴。我刚才不说了么,那地方是遗迹,遗迹!懂不懂?四大家族在冬季是住地下的。” 我擦……伦家这特么不第一趟来么……住地下是什么鬼?谁正儿八经的没事儿住地下……难道,我突然想:“不会是地宫吧……” “就是地宫。” 登时,我就愣了。 第一百四十一张 开幕式 四周的群山,那里应该有很多人已经穿越了虫洞了,是不是都看到了宫殿了?是不是整个山里都开满了奇花异草…… 我和黑哥下山的速度并不是很快,这倒并非因为累或者难行,而是被周围的景色所吸引。谁曾想,在这样的凛冽季节,时值寒冬,在这天山的某处异空竟然是这样一幅春暖花开的景象…… 更有意思的是,这遍地盛开的鲜花像是有了意识般,在我们前行的方向上让出一条路,待我们过去,又重新生长。夹道相迎?还是列队敬礼? “以前也这样?” “不。”黑哥抬手一指那宫殿:“那玩意儿也没有。” 这段路说近不近,但对我俩来说,倒是难得赏花赏景赏冬香。路总有尽头,等我们到达宫殿周围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到达了。陆陆续续还有人从四周的山里走出来,不断的涌入到这个非常宽敞的谷地中来。即便是多了一座雄伟的宫殿,这地方还是略显空荡了些。 没有人靠近宫殿。因为那宫殿周围凭空出现了一条护城河。山上融化的雪水,慢慢的汇集到河里,竟有鱼翔浅底。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宫殿外墙装修工程总算是差不多结束了。然后就开始软装……请原谅我用这么逗比的方式来形容,看到这种无人操作的自动装饰,简直就是一种享受。除了电脑里,我还真没在现实中见过这种场面。 你能想象窗洞上突然出现了两扇窗户,却又非常的自然毫无突兀感的情形么? 你能想象地上的花草像爬山虎一样,慢慢缀满墙面么?我见过,花妖常夏这么做过……不过我成了墙。那时候只能感觉诡异,现在只想赞叹。什么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算是见识到了……但是这算是自然的么? 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几乎没有人在说话,所有人都在注视着眼前的情形……无法自拔。 山上下来的人越来越少,似乎大部队已经到齐了。 然后我看到宫殿上头,出现了四个人。让我惊讶的是,竟然有两个人我都认识。 宫殿四角是高出中间许多的圆柱。四人分别站在四个圆柱的顶端。 其中一个就是桃荼。此时的她也不再是穿着平时的素服,而是新疆天山特有的民主服饰。艳红色的裙装,紧束的上衣,极致的烘托出傲人的身材,宽大的裙摆随着柱顶的风微微摆动,红色头巾半遮容颜,仅露出画着浓妆的黑葡萄一般明亮的眼睛。脚底踏着长靴,就这样突然出现在那里。 我才发现,她居然可以美丽如此,若不是我一百万个确信绝对是她本人,实在无法想象这居然就是那个做着连男人都觉得吃力的粗活脏活,却从来不喊累的小镇姑娘。 而我也相信,当她登上高处之后,立刻就发现了我。不过注视了我一下,又转过头去,望向别处。 我真的……什么都没想。你信么…… 就在我注视桃荼的时候,同时也看到了另一个人,就是那个麦霸男人——桃荼的未婚夫,同时……也是爱着桃荼死去姐姐的男人……那个男人站在和桃荼相邻的圆柱上,面朝着我。 对面两个圆柱上,还有两个,都不是垂垂暮年。 一个最为年轻的小伙子,身躯宽大,穿着节日盛典的摔跤服,脖子里围着五彩斑斓的布条,那架势一看就是部族里顶顶有名摔跤手。 还有一个年纪相对较大,谈不上瘦弱,但肯定比我要显得清瘦许多。 虽然人数众多,多到我数都数不过来。见过节日里的城隍庙么……见过大过年的天安门广场么……没那么拥挤,但也是人挨人了。我和黑哥,跟其他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臂之遥,偌大的空间,真是万万没想到啊……竟然这么多人。 平日里觉得能见到个称得上是半仙儿的人都那么难,现在感觉就跟沙滩上的沙子到处都是…… “雪族!桃荼!” 正当我在感慨,头上突然传来,桃荼熟悉的声音。不过,更为响亮,更为高亢。 虽然人数很多,但本来就非常安静。桃荼这一嗓子,更显得四下安静了。 “暗族!特雷根!” “兽族!巴图!” “虫族!拉琴!” “天山四族,恭迎山外来客!”这话是最为年长的拉琴说的。 言毕,四人突然同时出手,只见桃荼向空中挥洒着什么。瞬间,宫殿四周的半空中扯起了长藤,像节日里的彩条,将宫殿周围通通罩了起来。 拉琴吹起唢呐,却没有声响。不一会儿,山里飞出分分彩蝶,纷纷扬扬从四面八方缓缓飞来。 特雷根身前出现一只冬巴,双手拍击在鼓上,击打出特有的节奏,似乎每一下都敲击在心灵之上。 巴图用最为宽广和洪亮悠长的声音喊道:“天——门——开——”说完,举起一只长长的蒙古角,吹响了嘹亮的声音,这声音回荡在群山之间。随着冬巴的鼓声,久久不散。 彩蝶散出点点鳞粉,在阳光的照射下,五光十色。缓缓引出了桃荼悠扬的歌声,之前我便听到过她小声的吟唱,此时此刻再听到,才知道原来是这般的动人心弦。 这算不算……运动会开幕式?或者大型集市开业典礼?我在惊讶过去之后,和所有人一样欣赏这宏大的场面。 不过……天门开是什么意思?我抬头看看天上,该不会想虫洞一样凭空出现一个大门,然后打开是个大黑洞? 就在我为自己逗比想法自娱自乐的时候。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却原来是脚下生了异变。护城河外的土地居然在慢慢消失。 很多人开始紧张,但为数不少的人还算淡定。 我看着那些淡定的人,有些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怪不得淡定,人家有保命的本事呢…… 怎么办?我看向黑哥,我可不会飞。他却是真的很淡定。双脚一动不动,转头,看到我的表情,对我微微一笑。 随着人群开始骚动,地面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 “怎么办?”我问他,“走不走?” 黑哥笑笑:“别紧张。” “以前也这样?” “没有,不过我相信四大家族不会让这些客人都翘辫子的。”黑哥转过头去,看着圆柱顶上的四人。 果然……骚动不一会儿就停下了。因为…… 虽然地面消失了,但,所有人都没有掉下去。换句话说,所有人都像是站在半空中,连这座宫殿都像在半空中,而在我们脚下,是另一幅群山图。就好像有个人在天山上的半空中造了一个玻璃平台,而在这玻璃平台之上又建造了另一个巨大的群山场景一般。若是恐高的……估计已经腿软了。 “我明白了……”黑哥突然对我道:“这应该就是埋在地底的地宫了,天门开的时候,地宫就升上了来了。” 是这样?我愣了下,换句话说,天门开,不是从我头上的半空中,而是从脚下开门了……“不知道是不是说,现实中的虫洞以外,天山附近的人,会不会此刻能够从半空中看到夏塔宫殿的影子。 黑哥看了看我:”说不定哦。大家会认为是海市蜃楼。“ 我怔了怔……很多时候,我们看到了很多新闻和传言。也有人拍到了海市蜃楼的图片,想要去发现那些海市蜃楼到底是反射了哪里的风景。但有时候,即便全世界也找不到这样一个地方。却原来,是隐藏在时空之外。 夏塔,也许就是如此。 为了保存古老的传统,保卫古老的神祇,那些人们认为不存在的传说,他们甘愿世代隐居在这些地方,保守者千百年来不为人知的秘密。 号角声停,鼓声止。 天门开时,殿门开。 “远来是客,各位有请!”特雷根收起冬巴,对着已经镇定下来的人群喊道。 这时,殿门里出来两队人,分列门口的两侧。继而,走出一些摔跤力士,每人扛着一根又长又粗的树干,到了护城河边,将这些树干用力一推,横置于河上,立时成了数座独木桥。 “走!”黑哥丝毫没有犹豫,拉着我第一个飞身而起,踏上了桥头。 旁边也有很多反应快的,先一步过了护城河。后面慢的就只能等了。 走在桥上,我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护城河,地下的鱼也只是在恍惚着似有似无的水中游弋,但其实是空的……风不停的从我身边呼呼吹过。这若是心理素质差的,一个不小心掉下去,会不会跌落人间呢…… 不过,黑哥的反应是超快的。过了桥,第一个进了宫殿。我晚了他几步,便有几个人已经超过我了。 追上他之后,我才说:“跑这么快干嘛。” 黑哥悠悠道:“我才不想跟人挤油油,到时候一身臭汗,各种踩踏有的受。” 我心道,原来只为这个,我当是晚到的就进不来了呢。 不过等我定下心来,观察四周的时候,才看到,硕大的宫殿正厅里,各种繁华廊柱之外,正对面的高台上也有四个人。是四个老头。 正襟危坐,穿着不同的民族服饰。每个人面前都是一个长长号角一般的东西。 我猜……是喇叭。 不过有个疑问,按照刚才的样子,站在外面迎客的四个就该是部族的新一代掌舵人了,为何雪族的是圣女?而不是接班人呢?人群还未到齐,我低声问了黑哥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道:“因为雪族供奉的是女神卡尔莱丽。所以虽然掌管者是男性,但圣女就像是女神的传话人一样,所以重大的时刻,都是圣女出面。” 我明白了,就是吉祥物么。怪不得桃荼要急着回来了。哪怕要她嫁给自己不愿嫁的人,也要回来。因为,这是她的责任。 第一百四十二章 传统 黑哥机灵跑的快。我们就在高台之下。四大家族的族人除了加到相应的,其他人在偌大的厅里战成一排,在最前面。 我和黑哥就在这些人前面停住了脚。看来原住民还是不少的。这些人无一例外的穿着盛装。即便是惊险之后,所有人还是感受到了节日的气愤。 “天门开了。” 唯一裹着黑布长巾的老头忽然起身,开口说了一句话。果然那些“喇叭”起到了强烈的扩音作用,声音迅速在大厅里产生了回音。 陆续到齐的人群也安静了下来。 “我四族世代守护天山,迎接八方来客。无论贵贱,无论种族,无论高低,无论长幼,来者是客。这是天山历来的规矩。各位贵客应该知晓。但……” 那老头摘掉了本来遮在头上的斗篷,是一个清瘦但矍铄的暮年老者,他道:“这一次有些不同。时值我暗族坐庄,乃我族荣幸。诚如各位贵客所见,地宫重现世间,脚下天门已开。” “天门已千年未开,天山也几近寞落。今日开启,天山必将否极泰来,重现繁荣。所以,按照天门开的传统,今日天山盛开的奇花异草,出没的灵物,按照满十取一的规矩获取,皆不卖,只送!”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没听说过有这么好的事。这满山的雪莲满十取一也得不少了,不卖钱?我也愣了,只送,不过这在场的人够送么? “有个规矩,第一,虽然天门开了,但只能由我天山四族进行采摘,猎取送给大家,若是外人私自谋取……莫不要怪天山无情。” 场内又安静下来。 “第二,灵物有限,来客甚多。所以,每人最多可得三件。所要赠送的物品,稍后会有清单奉上。贵客可根据所需选择。” “这第三,灵物也有等级之分,上乘者以一敌百的效果各位也是清楚,因此,按照我天山的祖训。盛会期间,设比武场,按照名次赠送。名次高者得上乘,名次低着得下乘。送完为止。比武规则,点到为止,切磋为意,望相互间以情为重,细则稍后会出。” “其他说明会随后奉上,望各位在此,能够报的所归,有所收获。”老头子说完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让我差点笑爆的话:“请各位把之前的门票和证件,交给前排我族人员进行审核,然后会一一进行安排。” 我强忍的样子似乎被黑哥发现了,转脸看我一眼,只笑不说话。心说,果然有点儿业内研讨会的样子了。 正当我心里笑着,我们正对面过来一个姑娘,就是刚刚站在前面的天山四族族人,或者我应该叫她——工作人员,志愿者,或者是其他什么称呼。但姑娘说:“我叫西琳,两位是一起的?” 黑哥点点头:“一起的。” 西琳非常热情的对我们微笑:“请把两位的门票和证件给我。” 黑哥二话没说,摸出东西给他。我也从内袋里取出递过去。 西琳看到黑哥的门票,愣了一下,随即抬头看了他一眼。黑哥朝她点点头。西琳也恢复了表情,笑了笑道:“两位随我来。” 黑哥那张门票跟我的有不同?我瞥了一眼,并没发现。 “走吧。”不理会我的疑问,黑哥转脸对我说了一句,然后跟着这个叫西琳的小姑娘身后,沿着高台之下,慢慢向厅边儿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注视我,这几乎是人类的一种本能直觉,我抬头看向高台之上,那是四个老头子刚才呆的地方,但是,当我望去的时候,座位上已经空了。 走到一侧才发现,在偌大的厅堂,四周竟然都是门。刚才进来没来得及细看,以为是花纹装饰呢,后来人多了,想看也看不到了。此刻,所有门都仍关闭。 推门进去才发现是个盘旋而上的楼梯,角度非常奇怪,一点儿也不是规规矩矩的螺旋,所以走了一段儿就已经有些方向错乱了。不过这不影响前进,脚下的台阶也呈现不规则的长方形,或三角形。 看到这样楼梯,我想说……设计师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残你。更让人无语的是,就是这样凌乱的楼梯居然还有分叉,这是活活要人困死在里面么? 等看到楼梯尽头的时候,我已经确信了这种想法,因为尽头只有一扇门。换句话说……我是不是可以推理,每一个房间都是独立的楼梯? 推门进了房间,发现里面并不是很大,但比我想象的要现代许多。本以为会是古香古色,民族风情的西域风采。事实上,除了带有浓重的天山特色之外,使用上有点类似于大一些的标间。 两张单人床占据了房间一隅,洗手间和浴室竟然都有。除此之外,还有壁橱一样的衣柜和简单的桌椅。也是挺让人惊讶的。看来,这里也并非绝对的与世隔绝,而是与时俱进的。其实想想也没什么不可以,毕竟似乎对于四族而言,也是可以自由进出的。不然特雷根和桃荼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出现在外界。 西琳给我们简单介绍之后,说由于这次天门开时间仓促,所以会议安排还没有来得及更新完毕,所以稍后会有新的介绍说明递交过来,我们远途劳顿,先稍事休息。马上就会有人送饭菜过来。 等到西琳离开。黑哥便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外面明媚的阳光照射着,景色非常好。我过去看了一下,这个位置,也算是高了,不过还是在主楼上。这栋建筑非常的庞大,或者说宏大也行。但是这么个建造法,我还是挺担心人塞不进来。 黑哥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而是在我的诧异中,慢慢的伸出手,试图把手伸到窗外,但……没有成功,而是像有玻璃板在上面一样,挡住了。黑哥将手掌按在空空如也的窗户中央,说到:“果然……” “怎么?” “以前在地宫的时候,我还在想着窗户干嘛用的。现在终于知道了。不过,还是出不去,有结界。”黑哥拍了拍,没有声音,但一看就知道拍在了什么东西上的感觉。 “不过这结界无害。那么就该挺牢固。”黑哥转过身,给自己点上一颗烟,问我要不要。 我想了想,还是要了,不然二手烟和一手烟想比,还是一手烟好…… 黑哥抽了几口,又回到窗边,悠哉吐了几个烟圈儿,这些烟……竟然穿过去了。 “看来也不是完全出不去。”他自言自语道:“有漏洞,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给有心人留下空子。” “这里的房间都是如此么?每个楼梯只有一个房间?”我终于问了这个问题。 “不是……这是为了保护重要客人的隐私。”黑哥悠哉哉的在窗前抽烟,趴在窗台上看风景。 重要客人……难道是我?我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厚脸皮了。但想到西琳看到黑哥的门票之后的表情,我想这个特殊待遇,我才是仙及的那个鸡犬。“你是重要客人?怎么个重要法?” “哈哈哈。我不告诉你。”黑哥朝我眨眼。 我去……“不是说有问必答么?” “我说了,那是进来之前啊,你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机会……” 我……看着他悠哉哉的样子,真想一拳过去揍他,不过……我觉得打不过。而且,也不想窝里斗:“耍我有意思么?” “有!”黑哥转过头,“我不耍你,你就会被别人耍。反正我耍你总归不是想害你就是了。” 艹!这话说的,“我是不是欠过你什么?” “没有。” 我觉得自己已经快忍到极限了。 然后,黑哥转过来:“我就是觉得你应该挺厉害的,如果现在不耍耍,以后就耍不过了。趁着你还嫩,增加点儿心里阴影也不错。” 一百万头那什么马都跑过去了。“你是真的欠?” “恩。你这么说也没错。闲得无聊。”黑哥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突然问我:“要不……咱俩过几招?啧,一想到这个我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去……听到这个,我全身汗毛也特么竖起来了。你是兴奋的,我直觉有点毛…… 黑哥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算了,现在掐吧死你好像还挺容易的。等再过你年儿吧,你别忘了这茬儿。所以……真是个好机会!” 愣了一下,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让我参加比武?” “当然!”黑哥说的那么从容,“以前山门盛会的时候,也有比武,不过不像这次这样全民大比武而已,都是小众化的,整个盛会还是以交易为主。为了增加交流,就设计了很多分门别类的比武场。比如道,巫,蛊,佛或者其他流派吧,各自的比赛,然后给予一定的奖励,也是主办方出的。我本来也有意让你参加,实战锻炼。” “不过,这一次更好玩了!”黑哥说这话的时候,两眼放光:“混战啊!想想都兴奋。哪个老祖宗这么给力,出了这么个传统。” “所以!”黑哥拿烟头指指我:“这次机会实在是非常好,你怎么能够错过!可惜……我不能参加……啧,真是浪费了。” “为什么?”我奇怪。 这时候,有敲门声。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半程赛事制 进来的不是西琳,而是另外一个姑娘,手里端了个硕大的托盘,并不多言,只是微笑,将托盘放在桌上,便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黑哥没有继续刚才的谈话,而是指指托盘上的一个册子,纸是单薄了些,也没有华丽的画面,所有的图画都是简笔画的示例图,以及黑体字打印出来的。 “这里居然有打印机……哪里来的电?”我真是觉得好奇,总不可能是外界输送的吧。 “小瞧人了不是?”黑哥见我没拿,自己过去拿起册子翻看起来:“又不是只有 电厂才能发电,又不是只有煤炭才能发电。清洁能源多的是。至于技术,只要肯学总归学的会。” 这一点,我倒是赞同。托盘里除了册子之外,是传统的抓饭,烤羊腿,馕和一些青菜和点心。数量是不少了。 “明天才开始。”黑哥言语间有些失望,“哦,总归还有点儿人情味。” “什么?”我不管他,反正饭不吃也浪费,“吃不吃?” “你先吃吧,我来看看这个。” 我自己拿个盘子盛了些吃的,也坐到他旁边,觉得我俩有点反了。本以为黑哥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居然这么仔细的开始看会议介绍。 不是线状的,但也不是胶刷的,就是简单的a4,订书机两排订的那种。没怎么浪费纸张,让我想到老胡当时给我的资料。都是反正面两面打印的。纸张不是80g的a4,我觉得比70g的还要薄一些,但还不至于透亮。 “允许公开交易。”黑哥念出了这句话,“我去……这里面有水了。” “怎么说?” 黑哥指着纸上的条文说:“公开交易的范围……你觉得有多广?” 我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里,有没有在法律限制内?” “不笨嘛!”黑哥笑:“就是这么回事儿。之前的山门盛会,也会允许小范围的交易,但主流还是以天山做东,大型采购竞标会。很多来客之间的交易都在私底下,只要你不太过分,东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不同,东家不卖了,只送。那么就讲点儿人情,允许你们之间的交易摆到台面上来,不仅如此,还提供了场地,你看,我们刚才进来的大厅就是,无条件无门槛的市场。你说是跳蚤市场也行啊。”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有本事的人,可以去挑战最为珍贵的,并不一定是自己需要的,然后通过交易买到自己需要的,还能大赚一笔。” “不止如此,”黑哥舔舔嘴唇,“公开交易,没说不包括博彩。” 我怔了怔:“聚众赌博么……” “当然,不然怎么让比武更嗨呢。”黑哥不怀好意的朝我笑笑,“凡是比赛的地方,必然会有赌。只不过,这一次,公开正规化了。你看着吧,估计四族还会带头博彩。不然怎么赚?都还是要吃饭的。虽然传统是白送了,族人还是要生活的啊。” 我貌似触及到一些会议精神了:“这么说来,所谓百年一开的天门盛会,其实就是一个比武的赛事。目的是什么?除了博彩带来的收益,意义是什么?” “嗯——”黑哥这声是带了拐弯儿的,就差伸出手指头在我面前摇摇说“no”了,“博彩的利润是非常高的。当然,我觉得啊,这个赛事指定者有些不怀好意。那些想要藏起来的厉害家伙想要来买,以往可以通过竞标。但是这次并不是一定就能竞到的,如果人家第一名不想卖呢?所以逼迫他们露面。这样一来,就可以知道当世的高手有多少,是谁。除非你不要。不过现在世态不比从前,好东西不多了。哼哼,看着吧,会很好玩儿的。我心痒痒啊,后悔死了。” 看着他抓心挠肺的悔意,我又开口问了:“你为什么不能参加?” 黑哥看了一眼:“不告诉你。”随机又很开心的看着我:“不过,你有的玩儿了。他们只说最多获得三个。没说,只能选三个啊?比如你可以参加三十个物品的竞斗,但最后选你要的三个就是了,其他顺延啊。嘿嘿,明白了吧。” 我愣了一下,再看看黑哥的表情:“你别告诉我,我要参加所有的比赛。” “哈哈,我正有此意。” “滚!这后面的名目有十几页!”我差点被饭给噎死,“而且我还得回家过年,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全打下来,一年都不够!” “恩,有道理,不过你说的情况是你得全打赢。”黑哥止住大笑,“你有信心?” 这话说的我真的怔住了。 “是不是非常有自信?”黑哥似笑非笑的问我。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注意到自己的心理了,的确……不管能不能赢,我倒是不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我只是觉得在这里,应该死不了。” “所以,可以永远不认输?”黑哥坏笑。 我没反驳。 “打持久战?哈哈,那真是一年都不够了。你比我还表脸。不过,挺好!你有这种决心,我还是很看好你的。”黑哥大笑。 我却无力反驳,他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如果我不死,那就永远都有翻身的机会。 “还真是给你面子,这次的规则都是没有圈外算输的。只要一方认输,或者裁判判输就可以了。至于裁判怎么判,是根据对方是不是站着住,还有无反击能力。你……哈哈哈,我都要笑喷了,你怎么可能倒下,插根木桩,想倒下都难,摆明了让你可以耍无赖么。别想太美,裁判都不是瞎的。” 黑哥说的不错,我看到规则之后,也是这么想的,看来这家伙还挺了解我。 “你别担心时间。你看,这里有说明的。”黑哥笑够了才对我说,“按往常,会议是七天时间。与外界无异,但天门开的时候,时间被拉长了。外界仍然是7天,但在这里是为期一个月。据说,这个也不是四族所控制的,而是天门开的时候自然就是如此。看来,当初也是考虑到了日程了。” 一个月……我看了下,黑哥说的没错。 “一个月……”黑哥突然沉默了,很久才道:“半程赛事制。” “什么意思?”这个词我可没听说过。 “海选加淘汰,不然完不成。”黑哥道,“你看,我刚才还在想这些划线的字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明白了,凡是加了下划线的都应该属于淘汰赛事才有的。” “我不明白。” 黑哥把册子扔给我,“自己看吧。我不用看了。”说完,把册子丢给我:“你慢慢看,爷先去洗吧洗吧,好不容易有地方洗澡。” 我扒拉完盘子里的东西,擦擦手,靠在窗边,开始看册子。 关于黑哥说的半程赛事制,有些说明。除了后面那些划线的,有好几百种东西等着竞得,换句话说,有好几百个赛事可以参加,再换句话说,如果每个人每个赛事都参加,的确是非常非常庞大的一个数字。而且,并没有限制参加场数…… 不过每个人,会参加所有类别的比赛,这种极端的最大数值,肯定不可能。不过即便如此,毕竟很多人。我透过窗外,看到外面的空地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稀稀拉拉的一些,似乎是四大家族的族人。这些人似乎在迅速的布置场地。 果然,场地数目不少,看来,是许多项目同时开始了。 另外,后面划线的那些东西,我看了下,比如雪莲精魄,蚀骨寒冰,独龙草,续阴膏……这些我听都没听过的东西的数量都非常少,有的仅有一个。所以这算是黑哥说的“后半程赛事”? 要参加后半程的赛事,就要在前半程得到每个小类的前三,这是资格。然后进行淘汰赛。名词下来,获得挑选资格的顺序。 黑哥说的不错,虽然没有他感知的那么明确,但的确……一开始就会把高手逼出山了。不然没有资格去选后面的东西。反正你打赢了第一,也可以不要,反正最后才统计,然后顺延发放。 话句话说,如果在最后得到了第一,这里所有的东西让你任选三件,哪怕你把仅有的三个雪莲精魄都拿走,那也是你的自由,并没有规定每样只能那一个。这样一来,争夺第一就更显得重要了。 我……没有拿第一的自信。这是绝对的实话,跟怂不怂没关系。 黑哥擦着头,裹着浴巾出来,看着我皱着眉盯着册子出神。 “喂!你也去洗洗吧,待会我们下去看看跳蚤市场,应该很好玩!” 我回过神,点点头。 等我洗吧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刚才那个送餐的小姑娘刚好进来,我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到没觉得什么,只是笑笑,然后取了托盘。 “等一下,姑娘。” 黑哥叫住她。 小姑娘应声而停。 黑哥把刚才的册子递给她:“要参加的项目,我已经勾好了,你顺道拿回去吧。” 那小姑娘点点头,将手册放进托盘,朝我笑笑,转身离开。 “勾好了?”我傻愣的看着黑哥,这么快?我洗澡挺快啊。五分钟结束,从来不捡肥皂。 黑哥点点头,已经穿好衣服,大口吃着羊腿。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该不会真的……” “没错,全勾了。”他一脸轻松的鼓着腮帮子朝我笑笑。 “艹!” “注意文明用语。” “我去你大爷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尘斩 对于黑哥帮我申请了所有类别的竞标,也是蛮醉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做这些,事实上,这种谜一样的生活轨迹,非常让我厌烦。如果不是当初蒙山那些事,想必我现在仍然悠哉悠哉的生活在蒙山,做着重复的无聊的,但却非常安稳的护林员工作。说不定在某些业务上,已经成为了表哥的左膀右臂。当然也可能邂逅一段感情,现在家里正铺落着订婚或者结婚什么的。 我跟在黑哥身后,沿着盘旋而下的楼梯,不知道这条路的终点是什么样子,就如同我的人生,完全失去了掌控。我……是个不想负责的人,所以不想承担责任。责任这种东西很重,会让我缩手缩脚,活的非常不潇洒。这一点上,我倒是非常羡慕黑哥,他似乎相当的洒脱,一切都看淡。我不行。 当我得知真的要站在场上去和不认识的人去对抗之时,忽然这些想法都冲进我脑子里。我为什么要跟大傻叉一样,去跟一群精神病打打杀杀,美曰切磋?上一次不管不顾跟人打架还是在高中,差点吊销了我班长执照,而原因……我已经忘记了。 这一次,我已经不再是毛头小子了,多年的高等教育,让我少年的血性磨灭了不少,虽然……这段时间以来,我依然碰到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但说到和“人”对战,突然有些迷茫。 但是,比赛还是要参加的,仗也是要打的。我只是纠结其原因。如果你说要我保家卫国,其实没什么好犹豫的。但现在呢?似乎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要我去完成,而且非我不可。这种缥缈的责任,没有来处,没有源头,突然就砸到我肩上,我很想追究其真实性。但又似乎毫无头绪。 黑哥说,让我成为他的搭档。要我快速成长。可是我为什么要去做这一切? 总是在迷茫和坚定之间摇摆,有似乎在心底的清醒和内心的彷徨中纠结。 大厅里的“跳蚤市场”很有趣。每个人只需要缴纳象征性的摊位费,就可以当场摆摊。我发现短时间内提升灵气,体力和恢复能力的物品卖的很好。还有其他,武器类,道具类,也都有市场。 “要不要挑两个顺手的武器?”黑哥对我说。 武器?我愣了下,从来没想过这个东西,除了表哥给的一把卡刀之外,我还从来没有过武器这种概念。突然想到了老周的昆仑索,蝴蝶奶奶的王八盒子。还有玄沌子的酒葫芦,倒是在我这里,不过早在我来魔都之前,便已然把它交给表哥保管。现在想想应该带来的,那东西在眼前好像还有点用处。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武器。” 黑哥指指一个人面前放了一把铜钱串成的长剑,“这把纯阳剑不错。不知道为什么要拿出来卖,对付操控灵的人来说,倒是可以用用。” 我也只是听听,“这东西在我手里怕是发挥不出什么。” “那倒也是,你现在现学也没什么用了。”黑哥捏着下巴,边走边看:“那也得有点东西啊。” 我倒是无所谓,“有把九五军刺在手,倒是可以增加点儿信心。” “哈哈,那东西……”黑哥笑,“你当是肉搏啊,就算肉搏,拿东西能顶个?”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对我道:“说到军刺,我倒是有个差不多的东西。” 大厅里的交易红红火火,生意不断。据说这种交易会一直持续到最后。 我和黑哥四处兜兜转转,不时听到他跟我说道说道某个东西。但我都没有往心里去,满脑子都在想着比赛的事儿。直到,交易场内出现了争执。 不清楚点火原因,反正远远就看到两个人打起来了。 “走!看热闹去。”黑哥朝我挤挤眼。 对这种恶劣行径,我也是服了他了。 里三圈外三圈挤了好多人。黑哥倒是钻溜的挺快,我好歹算跟上了,没多少时间钻到了最前面。两个人一老一少在过招。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摩,非常人直接对抗的画面。这两个人明显以肉搏为主,但事实上,从来没有过近身打。最近的一次也在一臂长以上。拳拳似乎打中,但又似乎打在空气中,这让我看的很吃惊。若是能够开灵识,倒是简单了。不过,看上去倒也没有打到眼红的地步。 眼瞅着没人拉架,战事有升级的趋势。忽然当空听得一声喊:“两位贵客,请住手!” 话音落时,突然有一个人出现在两人之间,硬生生接住两人的拳掌,顺势转了一圈,稍加松手,便将两人轻松送了出去。这二人便后退了几步,算是停住了。 “两位贵客!请自重,我族历来的传统就是,盛会期间,兵戎相见只在武场,其他之处,以和为贵。” 说话的是个青年,也不过跟我相仿年纪,面容清秀,白衣加身,倒是朴素的很,带一顶吐玛克,新疆特有的皮帽。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有些面熟。 “哼!”其中一人见到这青年,似乎考量了一下,甩了甩衣袖,道:“我给你雪族面子,只是这人太不厚道,做个生意还要坑蒙拐骗,实在有辱修道之人的清净心。” 另一人奸笑道:“明明是有人想吃白食,恶人先告状。” “两位贵客息怒。交易这种事情本就是你情我愿,若是有些出入,不去交易便是,切莫伤己伤人,误了正经比赛。” 二人听这青年这般说道,倒也都稳定下来,终于甩袖而去。 “这人是?”我轻声问到。 “雪族的继承人……桃荼的堂弟。”黑哥说这话的时候看了我一眼,“也是交易厅的安保队长。” 我才惊觉,怪不得面熟,到真和桃荼有几分神似。 “走吧,这里卖的东西于你我二人,都没什么用,还是回去早点休息,来的实在。”说完,不由分说,自顾转身离开。 而我早就被这里各种商品弄的头晕,虽然琳琅满目,且有黑哥偶尔的解释,但终究不是科班出身。听得云里雾里,黑哥也发现了,见我没什么心思在这里,我俩便回了客房。 门窗关好,黑哥取出一个牛皮纸包,半扎宽有余,一尺长稍欠,递给我:“先说好,借你用,别用的顺手了就想昧下。” “什么东西?”我接过来,掂了掂,觉得挺沉。立刻有了猜想,我猜是刀。早年,我小时候玩皮,曾翻过祖父的床,在他枕头下面藏着一把砍刀,很长,很有一尺半,磨的铮亮,老是让我想起《闪闪的红星》里潘东子那把。那刀就是用报纸简单一裹放在那里。问起原由,祖父总说,习惯了,心安。 我将牛皮纸包打开,不出意料,的确是一把刀,而且这种刀我还意外的熟悉——柴刀。直口的,下窄上宽的那种,不过比正常的柴刀稍短,而且……很厚。这不是一把普通的柴刀,或者应该说不太平常,因为它很厚。这很奇怪,一般来说,柴刀都会很薄,这样才能够更快的砍断荆棘灌木。有些柴刀还会顶端还会带钩,利于收拢。但这把……我觉得更像是旅游景点卖的装饰品……因为它是生铁的…… 生铁就是铸铁,生熟之分跟含碳量有关。 铸铁这种东西,早年家里的炭火炉子就是,除此之外,我很少有印象。 这把柴刀就是铸铁的。而且,有些年岁了,表面上已经黝黑,但绝对称不上是古物。而且,坑坑洼洼,并不平整。刀刃还算锋利,但在护林所用惯了柴刀的我来说,这款简直可以称为笑柄。谁会傻乎乎的拿这么重的刀去巡山,而且就算刀口锋利,这厚度也真是醉了。何况长度稍短,用来砍劈又稍显不足。 刀把也是铸铁的,我也是醉了,这大冬天里拿着,还不得黏上皮,一扯,呼啦啦,爽歪歪。 仔细看了下,刀把上似乎有个字,歪歪扭扭的。不过,我还是看懂了,这是两个简体字,更加确定了我的认定,这的确不是一把古刀。而且,写这字的人,文学造诣估计也不高,这字迹也太像小学生了……但是……我居然还是看出来了。 “尘斩。”我念出了这两个字。 看了看黑哥,他仍是一脸吊儿郎当的笑。看到我的表情,笑道:“我看你好像很轻视它啊。” “哦,还好。尘斩是名字?”颇有些干将莫邪的味道,或者是村正和雷切……不管这把刀看上去怎么的粗制滥造,人家还是有个名字的,这名字还挺有味道——尘斩。斩断尘世之意?当然这是我的猜测了。 “喏,这把刀,似乎还是你来用更好。”黑哥偏着头说道:“不过,你用完必须还我,不是黑哥小气,只是这把刀是我用来保命的。” 我笑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你说我用着合适,我就用用,至于归还,那绝对是必须的,别担心。” “哼哼,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现在还不知道它的好,嘛……随便吧,反正你得还我。” 第一百四十五章 闭卷考试 该来的总会来。 尽管时间被扭曲,若你置身其中,其实并没有差。 天门开了的夏塔,依然有东升西落的日头,也有漫天繁星的夜。 我失眠了大半夜,似乎刚刚入睡天就亮了,脑袋有点儿发胀。 这种状态对我来说,以前很罕见,最近挺常见,尤其是在知道自己其实可以不用睡觉之后。但在这里,我倒也消停的没有大肆鲸吞树气。而是乖乖的待在房间里,琢磨这把生铁柴刀如何使用。 黑哥没有任何建议,我问他,他只会说,到时候你就会了,反正现在跟你说了,也没办法试。说完,就呼呼大睡,期间起来吃了个晚饭,继续睡。呼噜震天响,我开始怀疑他是假寐,后来发现,他似乎是真睡着了。晚饭还是我叫醒他,一边迷迷糊糊一边狼吞虎咽,那画面,我就不描述多么壮观了。 我曾放出树气,缠绕其上,想要引导“尘斩”,看看能不能有些反应。 却无果而终。 除了树气,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来引导的。难不成要血祭? 木灵之气我没用。考虑有些多,主要是怕被人发现,这里是人才济济的地方,虽然心里觉得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了,但还是低调点好。红豆杉老爷子也说过,不要太依赖木灵之气,多用用树气。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其实是灵识也不能开的。毕竟灵识的本质使用微量木灵之气去探测周围。 对于一对一对抗这种事。从蒙山遭遇行尸以来,我也或多或少有过几次对抗经验。但深究起来,其实只能算是被动应敌,而且以本能防御为主,都是效率非常低的散弹状态,绝大部分能量都浪费了。当时的状况也都是我不管不顾,死命磕上了。但这一次不同,我必须留足余地,毕竟不是一场定生死。必须节省力量,给予对方有生力量致命的打击。 而对于我来说,最大的问题在于攻击力。 这么说吧,如果按照网游的打法,我现在的状态是血多(条件限制在林区树气丰沛的地方),防高(这是综合各路人的意见我得出的推论,实际操作中还没太感受到),攻击力几乎为零,经验值能达到1已经很勉强了。这么个状态,要是让我当队长来判断,必须得到的话,那就只能当肉垫儿了。 如果在单兵状态下,攻击力没有,差不多也就只能等着被砍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其实我个人偏向于血少攻高的,要么早点死,要么早点赢。 一对一的状况下,我心存内疚,对手和裁判都会不耐烦的。 我看着这把钝刀,琢磨着。反正要打,就得想着赢,不能想着不会输。血厚是我的优势,提高攻击力我就有赢的机会。 脑子里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攻击上,反正只靠拳头肯定不能赢,树气……是关键。 醒来的时候好像做了个梦。似乎是在跟人对打,对手好像是……黑哥……我已经记不清了。 这货似乎早就醒了,端着个盘子在窗口边吃边看。 “醒了?”黑哥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囫囵着说:“你睡得不踏实。” “恩。”我坐起来,揉揉太阳穴,伸个懒腰,起床。 见我走过来,黑哥用下巴指指窗外:“还早,会场还在布置。” 我朝窗外看了下,也不免吃了一惊。 天气不错。楼下多了很多人,不过没有乌泱泱一片,看得出绝大多数都是四大家族的人,外面的空间其实相当的宽敞,我无法说它具体多大,但是设了几十个会场还是有的。 会场倒是很简单,用挂满彩旗的绳子拦了个圆形就算是个会场了。 “你不说没有界外一说。”我指着那个圆形的圈子。 黑哥点点头:“以前是没有的,不知道这次改了没。毕竟还是有差别的,人太多了,而且可以重复参加,这就是指数倍的增加场次。”他抬手一指,“喏,你看,大牌子立起来了。” 我扭头看了一下,果然下面立起了几个硕大的牌子:“干吗用的?” “赔率咯。”黑哥道。 “用手写的?”我有些明白了。 “恩,看样子是。其实可以搞套电子设备的,电子屏加个电脑就差不多了吧。”黑哥摸着下巴,想了想:“也可能太突然没来得及搞这些。” 我看着架高的牌子跟简陋的场地,破有点草原上摔跤的气势。这样也好,少了高科技测算的含量,回归本初,对于我百利而无一害。 “你去洗洗吧,吃点东西,我们也下去,已经有些人了。” “恩。”我点点头,去洗漱。 没有吃的太饱,垫吧垫吧就跟黑哥沿着奇怪的楼梯下去了。我奇怪于他对这路的熟悉。“这么多岔路,你不会迷路?” 黑哥听到这个,脚下一停,拍了拍脑袋:“我以为你会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我看着他。 “这个。”黑哥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石头。这东西我见过。之前西琳进了房间,把这个半个巴掌大的石头放在门口的凹槽里,里面灯就亮了。 “门卡?”我试着猜了猜。 “这个解释不错,就是门卡。”黑哥点点头,笑道:“其实是感应石。有子母之分。这是子石。身上带着这个子石,就能指路,也能开门,供电。你看台阶边缘,是不是有点发亮?” 我低头仔细的辨别了下,如果不去特别注意还真看不出,的确是有些微微的亮。 “岔路的时候,只有含有特定母石成分的楼梯,感应到对应的子石就会发出莹莹亮光,虽然不起眼,但可以分辨的出来。一条路至少含有一种母石成分。” “明白了。” “还好你脑袋算灵光,不用我太解释。” ……我当这是夸奖听了,黑哥说完把石头收起来,继续走。我才知道这里面的含义,拿着子石的人就一定会走到对应母石的房间,不会迷路。但……如果想要去别的房间……就很可能困在里面,除非侥幸又碰到了母石存在的交叉口。但是对于存心想要做标记的人呢?这种东西还是只能防君子不防小人吧……也许是我妄断了。 大厅里,交易市场仍然热闹。我怀疑是彻夜的,黑哥也给予了肯定,说反正没说不是,就肯定会有人这么做。 24小时营业,真敬业…… 没有多做留恋,我和黑哥顺着大厅的边沿儿直接去了外面。门口有守卫,看来并非所有人都能出去,但是黑哥跟领头的眼神交换了一下,对方居然就很好说话的放行了。 “为什么?”出了大门,我追过去问道。 “什么为什么?会场没布置好,自然不能随便出来。”黑哥耸耸肩。 “我是想问,为什么会让我们出来?”我不知道黑哥是不是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黑哥回头看我一眼:“因为我厉害啊。他们知道打不过我,所以拦着也没用。啧啧,识时务者为俊杰么。” 我去!我看他大大咧咧的回答,不知道这话到底真假。 外场上的人,都在迅速的赶时间,风风火火的工作者。 我想象不出这些生活在秘境中的人平日里的生活状态,有可能很闲适,因为所求不多。也有可能很匆忙,因为疲于生计。看这里习武尚浓,也有可能很大一部分时间都在练功。但……像现在这种忙碌的景象怕是不多吧…… 我和黑哥优哉游哉的穿行,不时有人回头看我们一眼。偶尔会有人看到黑哥之后,点头致意一下。看来,这货跟这里还有些交情。没人阻止我俩,而且像我俩这种闲来无事,慢慢溜达的人也有,但极少,有些看了看也就走了。黑哥却没有回去的意思。 半晌,他对我说:“我差不多明白了,看来这些场次也不是非常固定。比如说,就像你吧,同时两个场次都要你上怎么办?这个时候怕是后开场的要先安排其他组,等你这场完了,再你上,但不会太久。换句话说……” “车轮战……”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聪明。”黑哥点点头:“已经很给面子了,没有取消资格。”他用下巴指了指各个场次周围摆上的桌子:“你看,这些场子四五个会场才用一个记录台,看来也是人手有限。另外,裁判也是不够用啊。” 这……也太随意了。我汗,看似高大上的天山盛会,全民对抗居然是这么一种状态……就跟街头三对三的感觉一样。 “你别想太多,毕竟是半程赛事制,这初期就相当于海选。你还想好到哪里去,好好打吧。”黑哥抬眼一看:“哟!你看,那边已经有人进来了,看看去。” 远远的看到大门有些人陆陆续续出来了,走向离中心不远的一个会场。我跟黑哥也快速奔了过去。 走到近前,看到几个四大家族的人把一张大纸贴在了记录台旁的一个板子上,黑哥脚快,先凑了过去,看了一眼。回来跟我说:“是分组名单。这边儿是九生枸杞的会场。不过……我没有看到名字,都是号码。怎么回事?” 这话像是自言自语,黑哥说完之后,又跑到记录台去问,又回来对我说:“走。回房间一趟。” “怎么?”我问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快速回奔了。 等我俩奔回房间才发现,桌子上多了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硬纸卡和一个面具。 黑哥看了一眼,就笑了,对我说:“看来是要闭卷考试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第一个对手 黑哥拿起硬纸卡,我却留意到了面具。 说是面具其实不甚贴切,应该算是个眼罩,鼻子嘴还是露在外面的。这样的设计……我猜是为了方面呼吸和对话。材质么……似乎是羊皮,质地柔软,韧性很好。问题是……怎么戴? 我拿起面具。按理说,都得加根皮筋儿。对就是那根皮筋儿打你家玻璃的那种。这样才能套在头上,不会滑落,可以参考佐罗和海盗独眼眼罩那种。但我手中的这个羊皮面具什么都没有。 “高地山羊皮。”黑哥看完硬纸卡,搭眼看了下我手中的面具,“有些年头了,看来存货不少啊。” “怎么戴?”我问。 黑哥笑笑:“戴上不就知道了。” 这句话有意思,我看他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羊皮,心下思索了几秒,平铺开来,敷在脸上。这羊皮一接触到我的皮肤,立刻就吸了上去,这……静电自粘型的?我愣了下,想要取下来,却发现那羊皮似乎跟我的皮肤融合了一部分,好像撕不下来了。“怎么回事?” 黑哥哈哈大笑。 我心里不爽,这家伙果然早就知道,摆明了要玩我。不过,这羊皮在虽然黏在脸上,却也不是特别不适,如果不去刻意注意,好像也感觉不到存在。就像眼镜戴久了,其实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秘法炮制过的,保留了里面毛细血管的活性,遇到新的皮肤就会附着上去。”黑哥笑完之后,给我解释,我能说他还算厚道么?直到今日我才发现,老树是多么的仁义。 “吸血?”我根据他的说辞推断。 “也可以这么说。羊皮面具隔段时间确实需要佩戴,这样才能保证活性,不过也可以用秘药炮制,我估计平日里都是秘存的。”黑哥看着窗外:“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面具……难道上上次天山盛会的存货?” 我适应了面具之后,拿起硬纸卡。发现这硬纸卡颇有点当年高考答题卡的风采。前面一列是一些药材之类的名字,后面跟着数量不等的圈。“这是什么?” “你要参加的项目,和项目最多出席的场次。……这是我猜的。”黑哥摸着下巴,“走吧,东西拿到了,赶紧去看看吧。” 我点点头,低头看了一下卡头,1313号。嘛,还好,不是1414,我已经很满足了。 等我和黑哥回到场地的时候,人已经聚集了很多了。观看的人被限定在一定的范围之外。 “先去检录处签到。”黑哥抬手一指几个场地中间的一张破桌子。 我无语地看着他,这货当现在是运动会么……检录处……不过无语归无语,我还是拿着卡到记录台去了。这个记录台功能很多,跟检录处其实也真的差不多了。确认选手,指定赛场,分配裁判,确认输赢。 本来想着登记完去观摩一下已经开始的两场,没想到,运动会工作人员,啊……我也入戏了,其实也没错,就是四大家族的族人,负责检录处……我错了,已经深陷其中,出不来了。真的很像运动会,无差别极限流武术对抗赛,海选会场……跑题了。重要的是,工作人员说的话,让我突然紧张起来。 那个年纪挺大的维族男人,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对我说:“刚好你的对手已经签到过了,你就去那个会场吧。”说完,朝我身后一指。 我转过身,看到他指的方向果然有个会场,而那会场中果然有个人。心中莫名一阵紧张,有些胃疼,太逊了。怎么会有这种生理反应…… 看着我表情有点僵硬的回来,黑哥并没多言,而是伸手拍了拍我肩膀:“没关系,总有第一次。” 这话说的……我努力压制紧张,身体却越来越僵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会场的。 会场中的人,没有站在中心,也没有站在圈外。偏偏踩在阴阳鱼的鱼眼上,是我太过敏感了么?总觉得似曾相识。身高挺拔,矗立场中,微风吹过,掀起长襟一角。一袭纯白。那人站的笔直,像雪山上的一棵松。大半张脸同样被羊皮遮住,一手负于身后,一手随意端在胸前。不知道这个姿势他维持了多久。 我突然心生一种敬意,仅仅就为他这一种心性。 看不出年纪,也看不到武器。我的刀可以藏在后腰上,所以,对方的武器也一定不会轻易示人。 似乎是察觉到我靠近了。那人微微转了个身,正面朝向了我,见我毫不避讳盯着他,慢慢走过去,对方居然颔首朝我微微点了下头。 我也随机点头回应。这种君子的做法,我颇为受用,虽然我俩现在的身份是对立的,但在赛场之外,我觉得第一印象还不错。不过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可以闷骚,别人一样可以腹黑。至少……表面的礼数是足了。 你给足我礼数,我自然要还足你。 到了会场,对方似乎也看到了我身后的黑哥,略微迟疑了一下,对方朝着黑哥也点了一下头。 “咦?”黑哥看到那人跟他打招呼,似乎也有些奇怪。 我此刻已经没心思理会这些。到了围绳旁边,搭手撩起绳子,钻进场地。也不言语,站到了另一个鱼眼上。如果,这个场地是个八卦图的话,我俩现在的位置就是两个对立的阴阳鱼眼。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一直静立不动的姿态稍微变化了一下,脚下微微挪动,和我正面相对,却面露喜色。 我依然不言语,既然人家先示好,我作为回礼,自然先抱拳作了个揖,左掌右拳,这是有讲究的。鲁人尚武,即便是我这样的,小时候也是去过武术夏令营的。回来跟我家太老爷子一顿理论,终于搞清楚了这里面的含义。 未曾学艺先学礼,未曾习武先习德。我们第一堂课第一件事,就是先学抱拳了。 左掌右拳,左手拇指内扣,这都是有讲究的。具体去问度娘吧,我不想多说了。总之中国的抱拳礼还是很有讲究的。所以,看多了法国的接吻礼,挺多了毛利人的碰鼻礼,还是要首先知道老祖宗的东西。有位段子大师曾经特别讲过这个事情。所以,还是搞搞清楚,不然一不小心就是拜逝者了。 对方似乎对我这个举动有些惊讶,也不紧不慢的换了姿势,搭手回了一礼,才恢复了先前的姿态。 我不知道该不该学他那样子,但觉得还是算了。西施微颦那叫一个美,东施效颦……我就不说那啥了。所以咱没那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人家那一看就是长年的习惯,我的习惯就是自然放松,腰板挺直,ok了。 之后的画面很是诡异,或者说很搞笑。其他的比武场里打得热火朝天。观看的人也很多,各种赔率下注。偏偏我们这场,安静的出奇。 没办法开始。因为……裁判没到。我俩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对峙着。偏偏看不到战意,又似乎暗潮汹涌。 一些人似乎发现了我们这一场的状态,偶尔会有人转头看看。只有一个人始终在圈外近处站着,那个人就是黑哥。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个四族的人跑了过来,看到黑哥,跟他耳语了几句。黑哥点点头,也对他说了几句。那人一愣,看了黑哥一眼。黑哥点点头。那人也终于点点头,然后才进了场地。 看到我俩的站位。裁判也没说啥,然后对我俩说,“我是本场次的裁判—— 吉日格拉。本场次的两位对手分别是,62号。”说罢,伸出右手示意是我的对手。 我的对手微微点头。 “以及,1313号。” 我也点点头。 “好,那么现在我宣布——”吉日格拉拖了长腔。 我心里一阵紧张,手中的拳头突然就握紧了,心里犹豫要不要先上去给他一拳。我似乎看到对方的脚下也稍稍挪动了一下。 结果没等我紧张到极限,吉日格拉的话却让我和对面的人都愣住了。 “我宣布——”他重复了一下,“1313号弃权。62号胜利!” 我去!我登时就愣了,握紧的拳头也松开了,我特么什么时候弃权了!!看着吉日格拉对我抱歉的一笑,我心中突然一阵气愤,也知道了始作俑者是谁,转头看了一眼场边的黑哥,他正抱着膀子嘚瑟。 “谁说我弃权的!”我走过去问裁判。 吉日格拉稍稍后退了一下,似乎有点心虚,对我点点头:“抱歉,你的教练说的。” 去年买了个表!我伸手抓住他领子:“我特么什么时候有了教练?你当这里是拳击场?我到底了么,他ko了么?你读秒了么?” 我知道我有点激动了,但我控制不了。刚才的紧张,好不容易准备出战了,结果出了这种幺蛾子,谁遇上不光火? 黑哥突然出现在场内,手搭在我抓着裁判衣领的腕子上,对我嬉皮笑脸:“裁判都已经做出裁决了,你还多说什么?走吧,看看下一场。” “滚!”我心中火气甚上,左手一抬,掌心突然冲出一股气息,黑哥没有防备,被这股气息推了出去,跌坐在地上。 他这一跌,倒是让我清醒了不少,松开了裁判,转身问到:“没事吧?” 黑哥揉着胸口窝,嘿嘿地朝我笑:“我说呢,原来是藏了这么一手。怎么样,发泄出来是不是好多了?” 我一愣,随机点了点头。 “你这招还不错。虽然粗放了些。”黑哥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土,走到我跟前:“走,去下一场。这场不适合你,相信我。” 我转头看了一眼长襟白衫的男人,又回头看了看黑哥,沉默了一下,呼出一口长息,罢了:“走吧。” 至始至终,那个人都没有离开过初始位置,就这样胜利了。我心有不甘,却又不知道黑哥打的什么算盘,也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至于原因……我只能说,黑哥应该有他的道理,虽然看上去有些不靠谱。 第一百四十七章 弃权专业户 心中难以平复的离开了场地,离开会场前,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他的表情似乎是在笑,笑什么?笑我的举动么?我不得而知。吉日格拉跑过去跟他说了几句,那人也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原地,看样子是要到检录处登记了。 我心里依然不忿,看着检录处在我的卡片上用墨汁将一行涂黑。我知道,这一个东西,我似乎已经被排除在外了。 但是……这也不过是事情的开始……黑色的气氛不但没有遏制,反而愈演愈烈。原因很简单……黑哥接下来的举动,已经是在考验我的忍耐力了。难不成他真想跟我打一架,现在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个由头。 “1313号弃权!” “1313号弃权!对手981号获胜!” “1313……” “弃权!” “弃权!” “弃权……” “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不想走进下一个会场里面了。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如果我进入会场只不过是去听裁判说句我弃权,我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要进去。我在与不在有什么影响? 黑哥吊儿郎当的一笑:“我觉得不太适合。” 我沉默,半晌道:“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你才最适合?” 黑哥听到我这么说,哈哈一笑:“别,你别这样说,不然我会兴奋的。”边说边撸起袖子。 这一次我没退缩,坦白说吧,我觉得这货真真的欠收拾。就算我俩共过生死,就算他貌似有恩于我,就算我真的对他有些推心置腹,但现在的状况,也就是我,换了我们老大或者表哥,早就上去给收拾他了。但是,这家伙现在搞的这一套,我也受不了了。要么你告诉我下一场也弃权,你别等我到了场上,再事先和裁判串通好了,判我弃权啊。你这是要我上去丢人的么? 知道什么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么。我特么现在搞的一点斗志都么得了,还打个p啊。 看到我冷静的瞪着他,一言不发,黑哥知道自己玩得过火了,点点头:“行了行了知道了,下次要弃权我提前告诉你。” 我狠狠的眯了眯眼睛,虽然我俩似乎实力上差别挺大,但不试试,你怎么知道老鼠一定搞不死大象?说不定天敌呢。 “为什么要弃权?”我终于压住了怒火,问到。其实进了会场之后,我才发现,像我这样很多场次都选了的人不少。这也是一种策略,因为你不知道对手会碰到什么样子的,所以很多人都尽可能的多选几项,反正没有限制。同理,如果你一上场就发现了对手的强大,也可以尽早认输,或者直接弃权。这也不为过。 但我这样的,一上场就弃权,既不探虚实,且场场弃权的,也真的是三毛的头发,稀罕得不得了了。或者说,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以至于,每当有我出场的赛事,立刻会引来周围一圈的嘲笑。我一点也不怪他们,这样的奇葩,换做是我,我也会狂脑补的。但,身处漩涡中心,我也只有郁闷到死的份儿。 “因为对手不合适。” “怎么个不合适?第一场的白衣人是什么原因。” 黑哥转脸看我一眼,耸耸肩:“很明显,你打不过他,浪费体力不明智。” 好吧,我认怂,看那家伙貌似也挺厉害,我是新手不挑战高级别的,暂时接受这个解释。 “第二场那个女人呢?” “好男不跟女斗啊。打赢打输都不好看。打赢了,人家说你欺负女人胜之不武。打输了,更难看。” 好,算你有道理。 “第三场那个胖子呢?” “我擦,那家伙没什么干货,就一身肥膘抢眼了,根本没有必要对这种人出手,白白降低了身份。” 我才擦呢……这特么也算理由。行,算你有种。 “你觉得什么样的合适?” 黑哥停住脚步,似乎在思考,半晌对我说:“真的挺难选。作为初赛,对手选的不合适,对你的成长很不利。如果太简单,就会让你骄躁,如果太难就打击自信心……总之,真的挺难。”说完这话,黑哥才又开始往前走。 我愣了一下。终于发觉了黑哥的用心良苦。看来,他也并非只是在耍我这么简单……我转念一想,不行,不能被这货给忽悠了,他说不定就是想耍我,找个借口而已。我不能太单纯,这货不地道。 言语间,又到了下一个项目的场地。照例检录处报到,照例破桌子一张。桌子不大,但泾渭分明。右侧是检录处,左侧是下注区。分别有两个人负责。检录处这边,人数虽然也不少,但比着下注的那边儿要少了太多了。 等了没多久,有场地空出来,我的对手也在,所以就可以直接开始了。 没什么先后顺序,对手双方到了,有空场地就可以开始,如果到的双方多了,才有先来后到的排队。但是因为项目繁多,所以在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大多数人一看排队就立刻换项目了。 其实,我参加的究竟是什么项目已经记不得了。只是单纯的去参加比赛而已,至于奖品是什么,其实不重要。 这一次的对手,是个气势很足的男人。不过……年纪有点大。我隐约也觉得这人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来,哪里见到过。 一身黑紫缎面的长袍马褂,我只觉得自己似乎又穿越到了民国,见到了富贾一方的地主乡绅。 黑哥扭头看着我的对手,不说话。 “怎么样?”我问,“打还是不打?”不打我就懒得上去丢人了。 黑哥看了半天,说:“我看年纪挺大的,算了,不打了。” 我……就知道是这结果。所以干脆就直接拦住想要进场的裁判,想跟他说,我弃权就不进去了。但就在我要张开嘴说话的时候,里面的地主老爷发话了:“黑三儿,原来这是你的手下,你这是来让他丢人的么?” 黑哥本来已经转身离开,听到这话突然转过身,紧紧的盯住带着面具的土豪,不消片刻,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你。看来这场弃权还真对了。我本来是觉得你年纪大了,不想欺负老人家,不过现在我依然弃权,原因到不一样了。”黑哥伸出食指指了指场内的人,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摇动了下食指:“因为……你不配!” “黑三儿!你!……”那老地主听到这话突然光火了,举起手中的拐杖指着黑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敬你是条汉子,你这手下也没什么本事吧,”老地主话题一转,言语里不无讥讽:“整一个弃权专业户,我刚才就听说了,有个场场弃权的,没想到竟然是你带来的。” “哼!”黑哥哼笑:“那又怎样,关你p事!” “你嘴巴放干净点儿!”老地主手中的拐杖戳了下土地,“哼,不过你弃权也对,不然得给他收尸了。” 艹!我转头看看这老头,你们打嘴仗,别烧拉着我行不?我碍你惹你了? 黑哥冷冷的盯着他,因为戴着墨镜,我不知道那双墨镜下面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样的,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有点冷。半晌,黑哥突然转头对我说:“不弃权了,去给我把那老家伙,打的满地找假牙。打不赢你就自行了断吧。” 我狂汗……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黑哥说完,转身走到检录处,从身上掏出一堆钱,拍在桌子上:“我压1313号胜!” 这……我愣愣的看着他的举动。黑哥下完注,走到我跟前,大声道:“我懒得看你虐狗,所以你自己打吧,我先去别处溜达溜达。”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用余光扫了一眼土豪,那老家伙似乎有点气不过要发飙了。不过黑哥转身离开的时候,悄悄在我耳边说道:“这老头手黑,你小心点,真打不过就认输,青山常在,绿水长流。我也就是图个气势。”说罢,扬长而去。 我去……你这到底是给我鼓励,还是给我泄气的? 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我无语的站在场边儿,直到裁判过来问我:“上还是不上?” 我才明白现在的状况,丫……这突然就要开打了?我连紧张都还没紧张呢……定了定神,我对裁判点点头:“上。”怎么可能不上,好不容易黑哥说可以打了,我早就心痒痒了。 只不过,看着气头上的对手。我心中暗暗叫苦,黑哥啊黑哥,你这是给我一个点着的炮仗么……不但不给我打气,反倒给对手打鸡血啊。还特么不能太难,你这根本就是小菜鸟直接上hard模式,专把我往死里整啊。算了,小爷我度量大,不跟你计较。 抬起围圈,进了场地。颇有一种英勇就义的架势。 站定之后,我照例还是行了抱拳礼。 对方那老头哼笑了一声:“你倒是懂些规矩,只可惜竟然是黑三儿的人。” “是谁的人不是谁的人,这先另说着。以武会友,本来就是礼数先行。”我说这话,发自肺腑。撇开黑哥跟他的过节不提,开场的礼数,这早在家里就必须会的。简单说,这叫家教。 “哼!你这是在跟我示好么?好让我给你留条狗命?” 我轻轻笑了笑:“您想多了。只不过就是个礼数。” “嚯!这话说的……有些分量。”那老头双手按在拐杖上,突然对我道:“后生,你还没认出我是谁么?” 听到这话,我愣了下,的确,这人真的很熟悉,究竟是谁呢? “你那小猫……找到了么?” 我睁大眼睛看着对手……终于发觉为何这么熟悉了。原来……是他! 第一百四十八章 楚老爷子 “哦,看来好像认出来了。也算没有白同路一场。” 我的确是认出来了,之前没有往这上面去想,没想到这一开打就是熟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一起进山的车队里,第五辆车上的楚老爷子。 不知道黑哥跟这位老爷子有过什么过结,其实我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至少,比陈泗要好。 楚老爷子什么来头我不知道,什么身份我也不知晓,在车队里,年纪最大,我估摸着也要耄耋之年了。但他腿脚利落似常人,耳不聋眼不花,算得上是鹤发童颜,印堂发红,双颊飞霞。银发背头梳的笔直,抹得油亮。跟陈泗站一起,一个就像土豪一个像土夫子。差别太大。 而且,说起话来,楚老爷子也比较爽快,不像陈泗话里有话。当然,这是之前。现在也不尽然了。 不过,无论怎么说,这老爷子也绝对简单不了。耄耋之年,爬过雪山,穿越虫洞,进山门,我不知道他这么拼命的理由是什么。 现如今,这场架是必须得打了。偏偏本来战友的情义,在黑哥出现后,赫然成了截然的对立面。 好吧,主要问题是……我怎么打?你让我一拳轰到一个八十岁老头子的脸上,我下的去手么我…… 裁判介绍完双方,便说了,开始! 我却没有动,静静的看着楚老爷子。 他也没动。 见我没有动手,楚老爷子哼哼一笑:“怎么?不动手?” 我沉默了一下,道:“您是长辈,您先请。” “胡扯!”楚老爷子愤然道:“你这是看不起我?既然你知道我是长辈,哪有长辈对晚辈先下手的?” “不……只是……” “只是什么?” 我伸手挠了挠脑袋:“我怕……伤了您。” “放p!你少狗眼看人低了,我还没老到动不了,对付你这种毛头小子,一只手绰绰有余了。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不必有什么顾忌,赛场上哪有那么多计较!” 楚老爷子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说的我有些自惭形秽。 好吧,我握了握拳:“既然前辈这么说,晚辈也就多有得罪了。” “废话少说。”楚老爷子杵了一下拐棍儿,显然不耐烦了。 我当即做了决定,打。想来这老头也必不是普通人,若是我太过手软,怕是吃苦头的最后落到自己这里。对了……我突然脑洞,万一这老头倒地不起,我岂不是百口莫辩?高级别的碰瓷儿?彭宇案可是有目共睹的。 “你再不过来,我可要过去了!” 听到楚老爷子的叫喊,我回过神。知道自己想的太多了。罢了,不管对手是谁,反正到了场上,目的也只有一个吧,那就是——赢! 不再多想,我还是提气,不是从丹田提气,而是提取树气。早在之前我已然用树气将木灵之气封在了灵台之上,经过鲸吞,我灵台上树气早已丰沛。 怎么攻击?最简单的是树气咯。 脚下发力,蹬地反弹,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楚老爷子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我速度会如此之快,眨眼之间已经欺身而至,但他也没有太过惊慌,微微一动,偏过拳风。我右拳落空,重心前移,但还不至于失控,左手顺势抓住他的右臂。此时右手已回,没有任何犹豫,拳化为掌,一股树气喷出。 楚老爷子面色一惊,右臂画了一个圆身子弯下,借势晃过。 糟了……我看着掌心喷出的树气将楚老爷子身后的土地,吹起一阵尘土,我心道,糟了,这老头哪里像是八十岁了,逃的比兔子还快。 下一刻,我背上一凉,本能的感到,老爷子已经到了我身后。 “啊……” 一声惨叫……是我发出的。待我扶着左臂,忍住吃痛,转过身来,看到楚老爷子面带嘲笑的站在我身后,拐杖早已掉落一旁。心里忍不住爆粗,然后很清醒的知道,左胳膊废了。 “掉环儿”了。掉环儿是俗称,专业名词是关节错位,通常叫脱臼。 楚老爷子哼笑了一声道:“跟我打近身,你还太嫩了。怕是老夫长久不在江湖上走,你们这些后辈已经忘记了老夫的名号了。” 我心说,这不怪你,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这圈子里的破事儿,其实也没想知道过。但是眼下,我左臂已废,耷拉着丝毫不听使唤。疼痛让我脑门儿上渗出丝丝冷汗,但我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面对他站着,一边儿听他瞎咧咧,一边儿想着对抗的办法。 “老夫年轻的时候,被道上的人称为‘脱骨手’。”楚老爷子没有趁人之危,而是真的像大家一样,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 脱骨手……么?我紧紧的盯着他,没听说过,只听说过脱骨香酥鸡。 这个当口上,耳力超群的我,似乎听到周围有人议论。脱骨手……楚良。三十年前叱咤江湖的赫赫人物。不过,我微微一笑。 “你笑什么?” 我扶着胳膊,抬头看着他,楚良的眼神有些疑问,不知道我为何突然笑了。 “想不到楚老爷子以前也是发阴财的。”我呵呵一笑。 楚良听了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乐了,也太实诚了吧。 楚良也察觉了自己的不打自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老夫已经金盆洗手三十余载了。” “那楚老爷子如今为何在耄耋之年,来和一众晚辈较量?”这其实是我心中最大的疑问。 楚老爷子没有接话,半晌到:“这不关你的事。你还是早些认输了吧。我见你这后生跟黑三儿那厮不同,还算厚道,不想为难于你,你且认输,我帮你接骨就是。” “老爷子的好意,晚辈心领了。不过,现在还言之过早。”我扶着胳膊,深吸一口气。周身开始弥漫起一股白雾。 “树气?!”楚良大声道,然后吃惊的看着我:“竟然是修木之人,你不是鲁中孙家的么?” 雾气逐渐凝集在我周围一寸之余,流动但不消散。这是我“发明”出来的护身铠甲。看上去只是一层雾气,但实际上是树气的浓缩,这其实是“伪”的一种延伸用法。 我笑,虽然有点落魄:“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鲁中孙家的人。” “那你的猫灵?” 这个我没必要跟你解释,我没有回答,反正我从来都不是职业养猫的,虽说,养养猫感觉还不错。 见我不答话,楚良也镇定了下来,姜还是老的辣,对我道:“修木的,倒是不少,以道居多,你是哪门哪宗的?” 我依然沉默。这让我怎么跟你说?“无门无派。” “哼!果然,你跟黑三儿还是一路货色,我以为你会比他坦荡,没想到也是个藏着掖着的。我虽然发的是死人财,倒也从来不赖账,你们这些自诩为正派的,反倒是不敢亮出身份。” 这话可把我给说乐了:“我说,老爷子,我哪里藏着掖着了?好吧,说起师父,我倒还真有一位,他老人家现在福建山里修炼呢。” 楚良听闻有些微愣,随机道:“难道是闾山派?” 我心说,是红豆杉派……差不多,也可能是红豆派,菠萝派香芋派……反正不是闾山派。“我不知道,他老人家不说,我哪里会知道。” 这话一出,楚老爷子更加糊涂了,低头略微沉思:“也许是山中散修。” 随便你自己去猜吧。我心中只是在想,既然这家伙有个什么脱骨香酥鸡的称号,又擅长近身打,那么我就不能跟他的长处打。中远程吧。 话说,我除了树气还有一个本事……那就是树。 说话间,我心念一动,脚下一根树枝破土而出。楚良微微一愣,看着这树枝缠绕上我的左臂,连同肩膀一同包裹起来,却不言语。只是眼睛眯了眯。 我哪里有闲情管他,虽然我不会接骨,但我有天然夹板儿啊。那些树根在我身上越缠越多,突然一动,只听得我肩胛处,“咔吧”一声脆响,我心里一声销魂的哀嚎,真特么疼。嘴里乌噜一声,接着龇牙咧嘴的倒吸一口凉气,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这手臂,算是接上了。 楚良还真算的上是个君子,整个过程也没有动手,只是在事后哼笑到:“看来,你还不想象中的那么菜。” 我额上的冷汗达到峰值,渐渐退去,才有了心思回答他:“承蒙前辈夸奖。那么,接下来……我们继续吧。” “哼!有本事尽管来吧。”楚良甩了下宽袖,那架势让我觉得自己就跟进村儿的小鬼子,对面这位是正义的乡绅。 脑洞补上,我闭上眼睛,当然不能开灵识,只是让自己静下心来,树气顺着脚底深入了地下。 对面楚老爷子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突然一步跳开原地。下一刻,他之前站的位置上突然迸发出十几根粗大的树根。 我睁开眼,看着楚良急速的后退,心中冷笑,想跑?哪有那么容易,心念动时,树根蹭蹭蹭也追了上去,弹指间的功夫,那些树枝像食人花一样整个包裹住了楚良,下一刻,又连同那人一起,通通缩回了地下。 地面毫无损伤,像是一切都是幻境,从未发生过一样。 这一切不过是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场外的人目瞪口呆。 怕是不知道为何情形突然逆转,下一刻,人群中爆发出了呼喊。我有些微愣,抬起头,听到声音越来越齐,也越来越清晰。 “1313!1313!……” 大概是这个样子吧……我愣愣的看着场内,哪里还有楚老爷子的身影……难道,真的就这样被我活埋了?我有些不可思议…… 裁判也张着大嘴。半晌才回过神……确认了一下,大声道:“本场的获胜者是……”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吞贼 正当裁判要报出号码,而我觉得这胜利也来的太容易之时,地面突然破开了一个洞口。 楚老爷子一个鱼跃,从洞里窜了出来:“等一下!” 我吃了一惊,随机心道,果然,不会这么简单。 楚良出了洞口,随意的拍着身上的泥土。那套紫黑马褂上沾了些许的土渍,似乎还有些湿润。 裁判见他回来,便有退下去。 既然人家君子在在先,我也不好小人在后。所以静静的等着他把泥土弹了个干净。 这时,楚老爷子才正眼看我,说到:“你倒也懂得谦让,若是还有日后,也非池中物。” 我心说,这好话儿我受了。问题是下一步怎么办?再把这老头埋地里去?这念头刚出来,就听到楚良在那里发声。 “年轻人,你既然知道我以前的营生,怎么不想想,这地下的买卖老夫做了大半辈子都没埋进去,你这点儿深度能埋得住我?”楚老爷子眼里满是不屑,左右手调换着挽了挽袖口,露出一段腕子。 我身形虽未动,掌心默默聚气。刚才消散的树气重新绕了上来。不一会儿,周身像冬天里出透了大汉,有些朦胧的气,不过这个气不带三点水就是了。 楚老爷子哼哼一笑:“我看你这路数也不寻常,罢了。还是速战速决吧。” “正合我意。”我也礼貌的笑笑。不知道这笑在楚老爷子的眼里是不是又有些分量了,其实我只是单纯的赞同而已。既然决定了速战速决,我也没必要客气,何况老人家已经整理完仪容。 当下,双手一挥,手中忽的冲出一股白色气体。我心里那个无语啊,心道,这是高压水枪么?怪不得黑哥说粗放了点儿,这些个树气哪个不是我辛辛苦苦收集来的,别说我小气,若是都输送给老树该多好!何必浪费在此处! 只是,这也不怎么见效。楚老爷子岂是常人,吃过一次亏,必不会上两次当。随即后跃,树气并未触到他身体。 我见他脸色放松了一下,心中暗笑,你当同样的招我会两次么?开玩笑?说迟那时快,哈哈。这次我用了就想笑。只见我放出的树气,并没有像刚才那般将地上的土吹起,相反,树气还是在空气中弥散。 楚良刚要放松的表情登时就变了个色。 弥漫的树气逐渐有了形状,我坏坏一笑,嘿嘿。没错,老子就是要做张网子。树气的网子,这一招,早在蒙山阴兵借道的时候,我就无意识的用过,不过那时候用的可是我宝贵的木灵之气,这一次我学乖了,咱用树气。这一招其实我在灵台上也常用。就是建房子盖小屋遮挡木灵之气么。只不过,在灵台上木灵之气和树气都更加好控制,也好调取。实际上在现实中调用出来,两者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所以那网子真的有点像渔网。一样的大孔,兼具流动性。我生怕这么一扔出去,若是不小心断了,那些树气顷刻间就会消散在天地之间。 楚老爷子也看出这网子了。说了一句跟黑哥同样的话:“气界!” 气界……好吧,随你们怎么叫!我双手一甩,那网子直直的朝楚老爷子网去。 楚良一惊,立刻闪了个身避过。 这老头子真真是身手快的吓人。我心中有些扫兴,却不放弃,连续朝他撒网。老爷子也连续闪了几个身,都堪堪避过。 哼!我怎么可能给你机会。手中网撒个不停,我这网有个好处,几乎不太用我动手,只要我心念动,便追着对手跑。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网到。但总觉得既然树气是气。人的灵魂也是气息。就算我网不住他的人,我能网住他的魂儿不是更好么,哈! 楚老爷子似乎对这种逃来逃去的处境颇为反感。我见他眼睛眯缝起来,心里一阵紧张。当即放大招,树气直灌地下。 楚良怕也不是只有身手好,当即感受到了不同,起身就跳。瞬间,地下又冲出一些树根,却没能够缠住他。楚老爷子这一跳就跳出了树根的包围,但是……我心中暗笑。树气网兜,抓住这个当口瞬间就将他网了个严实。 我让你跑!跳梁小丑当久了,总会踩到雷。 手中的树气一紧。果断发现楚良行动被压制了。哟!这什么气界比我想象中的好使。抓人可以跟老周的昆仑索有的一拼了。这当然是我的自大,人家那个可是宝贝。 既然气界能够压制他,我没必要让些树根再度暴露着,便将他们收了回去。 我双手拉扯着树气之网,看着网内动弹不得的楚老爷子,没有开口说话,想听听他会说什么。 楚老爷子似乎挣了挣,发现挣脱了不了这树气的网子,倒也不恼,居然笑嘻嘻的奇道:“我倒是看走眼了,你还有些本事。” 我心中却不这么想,如果一个人这个情况下还有心思跟你说笑,那只能说明他还有后招。冷静的看着他,不说话,我怕一个分身,处境逆转。 楚良见我不为所动,点点头:“罢了,那就速战速决吧。” 说完这话,老爷子转动手腕儿,居然给自己点起了穴位。尽管动作收到限制,但还是很快的从胸口鸠尾穴一直到气海点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做这些事情的意义,不过手中突然一松。树气的网子居然断了。再细看时,发现那些本来白色雾茫茫的网子,竟然慢慢消失了……不,我愣了一下,是被楚良给吸收了! 正当我愣神之际,突然心中警铃大作。只感觉到背上一阵汗毛乍起,当即脚下移动,向前窜出一个身为,回头一看,我原来位置附近。突然多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又朝我冲了过来。我心中大骇,立刻躲闪,这特么是个什么玩意儿?感觉也像树气,就像树气捏了个影子一样。没有实体,没有鼻子,没有眼。跟服装店橱窗里的模特似的。只有个人形。 我被这么个东西追着满场跑。果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跟不久前的局面截然相反。老头子这招打脸打得厉害啊!心里一股不服,我突然停住脚,转身朝着追赶的白影,抬手冲出一股树气,心道尝尝爷的高压水枪! 那白影却像没有脑子一般继续冲了过来。跟我的树气争锋相对。就要碰触的时候,白影突然出现了一个孔洞,像是嘴巴一样的东西,将我的树气给吞了进去。 我当即就愣了!这家伙……能吃我的树气……到底是个什么鬼? 只是一个恍惚,白影欺上身来,我刚要惊慌,却发现他其实无法碰触到我,而是一口咬在我肩上。这一口下去,我没感觉到疼痛,而是感觉到一阵刺骨冰冷袭来,继而立刻察觉……我的树气铠甲被他扯去了一块。 这货捧着我的气衣,退出去,捧食,看上去吃的香甜。 我转头看了一眼楚良,他已经拾起了拐杖,站在不远处。一脸笑意。 “那玩意儿是吞贼。” 一个熟悉的声音钻进了我耳朵。我四处张望了一眼,场外没有黑哥的影子啊,为何我会听到他的声音?不过他说的吞贼是什么?据我所知,吞贼乃是三魂七魄中的一魄……难不成这老头子是在用自己的魂魄跟我打?这也太离谱了……如果不是……又或者是别人的魂魄?……如果都不是,那这个白影又是个什么东西?话说,少了一魄楚良能那么正常的在那儿壁上观? “他在吃你的保护层呢,我看等他吃完了这个还不满足,就要喝你的阳气了。” “你在哪儿?”我低声问。 “远处看着你呢,好好打,目前为止,给你七十分,还是太嫩了,临场少。这老家伙比着常人多了一魄,多的这一魄,就是吞贼。” 我没有言语,心里当下一惊。还真被我说中了,果然是魂魄……还是那老家伙自己的魂魄,也够疯狂的。不过黑哥的话意,楚良果然也非常人,我心中莞尔,这不废话么……常人谁又会来这种地方?我就是想不通,或者说无法把自己当成这些疯子中的一员,一直处在蝙蝠的位置上,左右恍惚。不然又怎么会因为对方是老头就无法下手? 楚老爷子的过往我不知道,但现在他的做法我觉得尚可以称得上磊落,是个人物。倘若这不是在武场上呢?我心里一阵后怕,死过一次的人怎么就不长记性。 我脑洞的时候,那个叫做吞贼的白影,已经将手中的树气铠甲碎片吃了个干干净净,又转过头来看着我。没有无关,原本吞吃的那张嘴也消失的无踪无影,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肯定是和楚良一心的。 想得太多了,我对自己说。在他扑来之前,先一步躲开。 躲了几下,无奈速度不在一个等级上,又被他扑中……扯去一块树气外皮。心里清清楚楚,这么个逃法,被动挨打,决然不是上策。只是这货无实体,速度奇快,我又无法挡。用树气去当,似乎没什么用。 迂回之中,身上的树气已被他撕吞了不少。我暗暗补充的速度,根本比不得他的贪吃。 就奇怪了,他一个人类的精魄,怎么就能吃我的树气呢?老树不是说过,我这树气一般人可是无法直接用的说。难不成他又错了?! 没人能给我解释。 楚良俨然已经把武场当戏台子了。 看着吞贼慢慢鼓起的小腹,我心里有些郁气,把我当粮食么…… 第一百五十章 我的决定 吞贼…… 我阴着脸看着这厮,真对得起这名字哈,老祖宗没白给你起这个名字。 身上的树铠已经七零八落了。这搁战场上看,我得多落魄……余光里抹不去的楚良的嘲笑嘴脸。我……也是有血性的,冷冷的瞪着差不多又吞完一块树气,吃干抹净,又转过头来看我。 去nmd!在他完全转过头来之前,我已经冲了上去,老子跟你肉搏! 吞贼脸还没转过来,被我一拳给抽了回去,居然一个踉跄。 我心中暗喜……有效!看着自己右拳外面裹着的一层树气,就跟手上戴了个拳击套似的。很好!我看着被打的后退的吞贼,心说,拳击,我揍不过表哥,不过现在倒也有用。说话间,树气也覆盖上了左手。护具就算了。反正这货打不到我实体。 既然是肉搏我就不可能给他机会反击。 就这吞贼这个踉跄,我就扑了上去,丫,让你尝尝反扑的滋味。 很好玩的,凡是我身上有树铠的地方,就能碰到这货,凡是没有的地方就穿了过去。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将他按在了地上。表哥当年的样子出现在脑海里,虽然残忍,但绝对是最高效的。 雨点般的拳头,我都轰在这货的脑瓜子上,不知道自己的双眼现在是不是红了。反正我觉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只是在这个当口我心中竟然安静的可怕。双手上的力度没有丝毫的分寸,往死里殴。脑子里只是在想,这货只是精魄,头上有脑子么?有神经中枢么?要害在这里么?管用么?有效么? 我不知道自己打了多久。感觉手臂已经麻木了,机械式的在动。 吞贼被我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我突然觉得自己特傻b,骑在一个白影子上狂揍。只是堪堪这么一分神,拳头突然被接住了。我愣了一下,跳了出去。 如我所料……这厮是没有脑子的。 那一拳是吞贼接的。不过,跳开之后,我发现,也不是全无效果。这厮站起来还有有些摇晃的。 我不会给他太多机会。脑子里闪过一个年头,当即拳变掌,轰出一股树气。心疼的要命,天知道这些东西若是能用在刀刃上该多好。想归想,树气像高压水枪似的冲向吞贼。将他轰出去几米跌在地上,抬手抵挡这豪气冲鬼。 只是不一会儿,这货脸上果然又生出一张嘴,贪婪的吞食。 我心中怒气更盛,抬起左手,也轰出树气,丫,我让你吃!一股树气轰进他嘴里。 当时听到,楚良在不远处大叫一声:“不好!” 我冷笑,哼!现在才发现,晚啦!看着吞贼,比篮球还大的肚子不断的膨胀。心说,我赌对了。你当着树气是阳气呢?你特么又不是我,我都得消化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转化成阳气,小样,消化不良了吧,积食了吧。我撑死你!心中一怒,喷出更多树气,直奔吞贼口中。 这也就是在天山我给吸饱了,若是在魔都,这法子肯定不能用,没撑死他,先把我自己给耗干了。没办法啊,谁让这里是我主场呢,哼哼…… 看着已经快要到达极限的吞贼,已经无力阻止了。 楚良在一边儿蠢蠢欲动。我可不会让他破坏了这么和谐的画面,顷刻间在我和吞贼周围半径五米之外,突然长出许多粗壮的树干,将我俩严严实实的围在了里面。 然后,我觉得自己太坏了,居然想到了这个主意。一边儿给吞贼填食儿,一边儿从身体上游离出一丝树气。这树气悠悠晃晃的飘到吞贼旁边,倏地变成了硬刺。 你们……戳过气球么?我冷笑。 嘭……这声音是我心中后期加上去的,因为现实中没有听到,我只感到灵魂受到了一丝冲击,覆在掌上的树气也像被风吹过一般晃了晃。 吞贼消失了。 我不知道他死没死,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一瞬间,我突然清醒了……难不成我杀了他?心中有些怆然。不……不会的。他不过是个多出来的精魄。 我的树枝防护圈已经备楚良给破了,我转头看着他问:“他……还在么?” 楚良阴着脸,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的确……我有些失落,不过……比赛还没完。 “你认输吧,我突然不想打了。”我对楚老爷子说。 “放p!" 在楚良说完这句话之后,我真的不想打了,盘腿坐了下来,周围剩余的那些树枝都消退了。 但是…… 在楚良的周围出现了更多的树根,他闪身去多。 我低着头,盘膝而坐,不知道心里该想什么。 场地上树根越来越多,想节日里大街上的舞龙,相互穿越,追逐这作为龙珠的楚老爷子。抬起头,我看到一个年老的身影,轻盈的翻腾在赛场里。就像早市儿上,谁往装着慢慢黄鳝的盆子里扔进了一颗螺肉。 场外的观众越来越多,看的目瞪口呆。我也有些微愣。直到这些木龙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再也看不到楚良的身影。在某一个瞬间,我知道,螺肉进嘴了。 便收了树气。只留一丝,将那螺肉一并拖入地下。 不多时,赛场上干净了。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盘腿坐在地上。裁判躲在一角。弥漫的尘土还未降下,保留着一股硝烟的味道。 只是,我心里清楚。螺肉扔在我的控制之下……或者说,还是被咬在木龙嘴里,被拖入深深的地下。 楚老爷子说过,我托腮坐在那里。他大半辈子都奔波在地下……那我呢?我呆呆的看着天。 木龙一路下潜,我感受的到。 好吧,你说我刚才埋的太浅了,那么十米呢? 好吧,你说不够,那么五十米呢? 好吧,如果你还觉得不够……我就直接送你下去……如何? 树能到的地方,人……未必能够活着到达…… 良久…… 我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肖喆!你疯了么?!杀人杀上瘾了?顷刻间清醒过来。抬眼看到裁判愣愣的看着我。 “多久了?”我起身,过去问到。 “两……两分钟多了……”裁判有些支吾。 糟了……我一惊,立刻将树气收回,连带着把楚老爷子从地底下,往上拖。 心里略过一丝担忧,这老家伙也不是常人,该死不了吧。不过万一他死不了,我这不是放虎归山了么?算了管不了这么多了,我用最快的速度将他拖了上来。 别人当然不知道,只看到突然,地面翻腾了一下,一个人被扔了出来,紧接着地面又合上了,恢复如初。 我愣了一下,快步奔过去,楚老爷子闭着双眼躺在地上。我心里一紧,完全忘却了他很可能在装死的可能性。伸出手按住了颈动脉。登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酿下大错。 而后,轻轻拍了拍老人家,唤到:“喂,老爷子,醒醒,别睡了。” 看到楚良的眼皮动了动,我才放下心来。直到他睁开眼,有些迷茫,我突然心里一阵发酸。他这模样,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快过年了……我家老太爷想必也在忙忙活活的买着年货,等我这个不肖子孙回家吧…… 我没再理会他,转身对裁判说:“别耽误时间了。你知道该怎么判吧。” 裁判从错愕中回神,点点头道:“我宣布……” “等……” 我扭头一看,自己的腿被抓住了。 楚良脸上失却了很多血色,咳了几声,微颤叹道:“唉,果然还是老了。不过,后生,你本事不小,心眼儿真的不错……不过,这偷天草,我倒是真的需要,你能不能……再多弃权一次?”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我现在参加的这个项目,是偷天草。没听过这种东西:“我已经弃权很多次了……” “咳咳……老夫知道,所以只能说是个不情之请。没有这偷天草,我孙子……怕是过不了这个除夕了……” 这一刻,我惊住了。 “说来惭愧,老夫发了阴财,也得了报应,膝下只有一独孙,自小身体孱弱,如今,又到了生死关头,这偷天草可以多延长些时间,让老夫再寻良方……”老头子说到这里,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自嘲到:“想不到,我楚良也有这般灰头土脸的时候,自作孽,不可活啊……你……或许不理解吧……” 我没有说话,看着这个耄耋之年的老者……我什么都没说,不理解么……我心中苦笑,怕是没有他理解的深刻,不过……又怎么可能不理解? 也许,对我来说,这不过是一场比赛,输赢……虽然重要,但其实……也不那么重要。 弃权……对我来说,也已经无所谓了。 黑哥……这第一堂课,你选的老师不错。 面对着这个耄耋之年,仍然在为了后辈不顾生死的老者,明明可以颐享天年的老头,被我一个毛头小子折腾到这个地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他当年做了很多坏事。或许我们可以说,是坏人变老了。或许,从黑哥的反应,我可以推断出一些这个老头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但……此刻,在我眼里。他不过是一个为了孙子,不顾老命的长辈。 这样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是值得尊敬的。 “你不要被他骗了。”黑哥突然出现在场内。 楚良看了一眼他,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我看着黑哥。他仍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对这个暮年老者丝毫没有同情的意思。 “他孙子早该死了,当年若不是给人换了命,早就死翘翘了。你孙子是活了,别人的孙子呢?你家的孩子就宝贝,别家的孩子呢?你就可怜了,别家的老人呢?” 别看黑哥没多大文化似的,这几个排比用的到真恰当。楚良听闻之后,本来见到黑哥之后一副不服输的模样,居然也垂下头去。 “你以为我就小心眼儿,舍不得自己的那几滴精血么?好吧,当然我也小心眼儿。我告诉你楚良,你暗中做的好人好事我也不是没看见,但这些都是你自找的。挖人家祖坟,换别人八字儿,再做好事,你也不是什么好鸟!”黑哥呸了一声,“自作自受!”转眼看了我一眼:“你看着办吧。我在外面等你,这种人,看见一次,想揍一次。” 黑哥走了。 楚良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沉默了一会儿,对楚良说…… 第一百五十一章 疯子 “我拒绝你的要求。” 然后转头对裁判说:“赶紧判吧,我还要去参加下一场。” 裁判点点头,终于宣布了我的胜利。顷刻间场外大部分人唉声叹气,小部分人疯狂欢呼,我在想,这些人难道都压了我输?那赔率可就大了。 裁判判完就离开了,我转身回去,扶起坐在地上的楚老爷子,他神情极度沮丧。 我知道,我的拒绝可能就意味着宣判了某个人的死亡,但是这个老者没有推开我伸出的手,任由我把他扶起来,然后捡回失落的心,对我道:“谢谢。” 他比我想象的大度。我看着楚良,不想把他和坏人联系在一起。我不知道,如果当年我在他的处境里,会不会做同样的事……反过来,如果可以换命,我当然愿意把自己的命还给我爷爷,但是……如果必须是别人的命呢? “我拒绝……”扶他站好,见他还有力气走路,我便松开了手,说道,“一来,是因为我不能在弃权了,你看那些人都在看笑话呢……”我摸摸头,“二来……就算我答应弃权……您老人家还有力气参加第二场比赛么?” 老头子突然抬头看着我。 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有些傻,事实上,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你什么意思?”楚良直直的看着我。 我心里啧了一下,皱皱眉:“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能耐……我尽量去把偷天草帮你拿到吧。” 楚良瞪大眼睛望着我……“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只是这么想,不过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说不准……”毕竟,我心里嘀咕,自己的水平实在很菜。 “你当然有这个实力!”楚良突然抓住我的两个胳膊:“年轻人,你不介意我……做的那些混事?” 我并不知道他是如何判断我有没有实力的。不过,对于那些混事……“做了的,永远不能改变,如果能真心悔过,能够去弥补,我觉得这就够了。说实话,我觉得若是我,可能……也会做同样的混事,哪怕让我一命换一命……” 楚良愣愣的望着我。 我真怕他哭出来,不过没有……这老头果然还是有些阅历的。拍拍我的肩膀,“谢谢你!谢谢!” 说罢,转身蹒跚着离开。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在他远离之前,问:“那个……吞贼……” 楚老爷子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对我微微一笑:“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的?”说罢,真的离开了。 这一刻,我很想打给电话给家里……但是,好像不可能,一直没有信号……他们会不会担心的睡不着觉?早知道就该在李文德的营地先给家里打个电话了……千金难买早知道。 黑哥在记录台等我,等我确认完参加下一轮之后,说:“走吧,去别处看看。” 我没同意。 “怎么?”黑哥看了我一眼,轻笑:“台上的时候,跟疯狗似的,我对你是刮目相看啊。特别是那树根翻滚,叫一个爽!怎么到了场下就这尿性?” 我懒得理会他的讽刺:“暂时先不去了,我要留点体力。” “你还真想帮那老头子拿到偷天草啊,我可跟你说,当年他在下面可没少害人,不知道多少人都被他黑在下面。”黑哥哼哼着。 “你跟他有什么过节?”我好奇。 “这个……说啦话长了……得追溯到……” “简单点儿就行。” 黑哥嘿嘿笑着:“简单点儿就是,他抢了我的精血,我宰了他一条狗。” “狗?” “尸狗。” 我愣了一下。 “这老头可是多了两魄,不然怎么这么命大,能从高陵中竖着出来。” 高陵?!我愣呆了,难不成是阿瞒同学的…… 看着我傻愣的表情,黑哥哼哼道:“那些个破事儿你还是少知道点好,活的单纯点,我也懒得说。” “你也……下去过?” 黑哥掏掏耳朵:“下去是下去过,不过我不是去顺东西,我是去抓人的。” 我终于有点明白了……这里面果然水深…… “现在,你还要帮他?”黑哥道。 我沉默了下,“无论如何,我得先赢了才能再考虑别的。” “哼,太单纯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看着黑哥不屑的样子,我叹口气:“话说什么都早,后面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我这点儿本事……” “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自己菜?”黑哥挑挑眉,“说句老实话吧,如果能在这里跟你单挑,我还真有点兴奋。”言毕,抬手一指。 我顺着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第二轮的对抗已经出来的,旁边的下注也开始了,黑哥指的不是对战表,而是赔率表。我愣了一下,那大字儿有点醒目,我居然比对手的赔率低……什么情况…… “哈哈!我看好你哦!刚才居然赢了不少,别让我赔钱啊。”黑哥说着,大步挤进下注的人堆里。 不过,除了赔率,我也看到了对手的号码,111。这号码真心不错。 不知道这排名怎么排的。但我总觉得越靠前的……越是高手。这也许是第一场的对手给我留下的印象吧。 111……跟我差了一个数量级。 没有再去别的场地,我跟黑哥在这里等了不久,我的对手便回来了。 有空场地,我先一步进去了,只是靠在边儿上,跟黑哥一里一外,看着对手也跳了进来。貌似刚打完,有些疲惫。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我虽然也刚打完不久,但还不至于疲惫。 裁判也出现了。 我正要往中央走,被黑哥一把拉住,我扭头看着他。 黑哥轻笑一下:“这一场,我不能给你传话了。楚老头坏事儿做绝,不过人还算磊落。进场后得靠你自己了,我就说一点儿,你要记好。” 我有些奇怪,黑哥很少这么正儿八经。 “如果你再讲究什么道义,礼节,心慈手软,”黑哥停顿了一下,“可能……我真要给你收尸了。” 我愣了下,道:“你认识他?” 黑哥摇摇头:“不认识。你记住这一点就好了,绝不能手软!” 我正在微愣间,裁判已经在招呼我过去了。 黑哥这话……我边走边猜思,然后看了看逐渐接近的对手,那家伙耷拉着脑袋,在喘气。似乎是发觉了我在看他,抬起头,也看了我一眼,然后微微扬起嘴角。我心里一惊……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如果非要说……应该像是草原上的食腐动物——鬣狗。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果然,裁判刚说开始,还没有离场。 我突然感觉到一阵风至,待我本能的躲开,才发现,这家伙人已到近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把弯刀,不足尺长。亏得我眼力好,不然也只是觉得几道闪光而已。 这几刀来势虽然凶猛,却悄然无息,刀刀朝着我脖子划过来,我终于明白了黑哥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眼前的这货哪里是在切磋武艺,根本就是想要我的命……刀刀毙命…… 冷不丁,我视神经突然缩紧,又一道闪光,从我右下方倏地钻了出来,毫无征兆,我躲过前面一刀,心道,下面这刀怕是躲不过了,怎么办?脑中灵光一闪,转了个身,用后背抵了上去。 “哐当!”一声脆响,这货手里的刀被震了出去。 加上反作用力,我瞬间脱出去几丈,转身看到那个不要命的愣在原地,左手的刀已经备震落在地上。 那眼神……有些呆滞,我冷眼盯着他,生怕来个突然袭击。其实按道理,我现在应该冲过去将他制服……但,身体终究没有动,我想应该是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所以不能给出及时的反应。若是陆爽或者黑哥,怕是已经开始第二轮的交手了。 111号选手,呆呆的,看着地上掉落的弯刀,有些失魂落魄,半晌,突然看向我。 我心里一惊,心道,若在平日里,我该报警了……精神病,重度,有危害社会安全的可能…… 这货并没有转头,姿势丝毫未变,但是眼球突然转向我……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突然笑了,却也没说什么话。突然又跳起来。 我神经再度绷紧,只是当他几步冲过来之后,我除了躲,更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把落在地上的刀又出现在他左手之上。他什么时候捡起来的?我怎么没用看到?! ……不对!我撇了一眼地上,那刀还在……看他再度欺身而至,我背上一阵冷汗,到底……有几把刀?正在我惊异之间,这货的脸已经出现在我脸前,让我更加骇然的是……这货嘴里也衔着一把刀……跟手里的一模一样,弯刀……离我的喉咙不过寸余间…… 头上……一层冷汗……不过,我的喉咙这次没有断。因为,我……也一把刀……这一刻,我心里真心的感激黑哥。 我觉得他虽然不靠谱,但这把刀似乎比他要靠谱的多。因为,这货刚才嘴叼着过来划拉我脖颈的那把刀又被震飞了出去。 不过这次,他虽然惊讶,却没有呆太久,抬头看了我一眼,又是那种诡异的表情,加上更加长的舌头…… 几张之外,这个精神病111号,慢慢扭过头去,又突然甩过脸来。 我登时就愣住了……这特么是川剧变脸还是西方魔术?怎么嘴里又多了一把刀……第几把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金克木 三刀流么……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我就对自己无语了,生死关头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尘斩被我握在手中。 方才,尘斩被我别在后腰,算是替我当过一刀。而后,被我提在手中,算是再挡一刀。 不知道111号的手里,那把刀什么材质。但是形状有些像廓尔喀弯刀,质地偏薄。 对手的模样,其实还算过得去。长相在我看来算不得大奸大恶之辈,只是颧骨略高,脸上又没什么肉,所以感觉有些凹陷。俗话说,女人颧骨高,杀夫不用刀,男人颧骨高,定把大权操。首先,它一种迷信。从另一个方面讲,是一种经验谈。说白了,就是说这种人心狠,易冲动,欲念强。无所谓好坏,一种性格特质而已。这厮头发本就有些散乱,两招交手过后,更有些狂人的意思。 让我好奇的是,他这些刀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另外,尘斩其实是铸铁。我的意思是……其实铸铁的特征是生脆,易断。看对方那刀闪闪亮亮的,延展性必然要好的多了。即便如此……尘斩竟然连个豁口,或者说哪怕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不得不让我啧啧称奇。 我脑子里不自觉的在想这些事情,事实上,在那货转过头来之后,立刻就发动了第三轮攻势。我自然也怠慢不得,三把刀在他身上使得顺溜,刀影纷飞,上下开花…… 开花的……是我的肉…… “嘶……”当我再一次打掉他手里的弯刀之后,终于有机会喘息一下,但是,周身已经布满刀口。 那货眼里满是嗜血的笑。 刀口不算太深,但并不是说他手下留情,或者跟我过家家耍吧我玩儿,只能说,我还算灵敏,没被他玩死。 这样下去不行……这个是真真的近身肉搏。既然要肉搏,我也不怕你。只是不能这么傻打。我没有优势。 对方眼睛突然一亮,我知道,是因为我周身开始聚集树气了。 树气包围了我全身,很快凝成树铠。 这些树铠真心的好使。伤口在被滋养,又形成天然保护膜屏障,带来安全和舒适……我去,这是在做创可贴的广告么…… 只是,这厮哪里有这般好心,会给我机会。几乎没有停顿的,再度逼近,我只能被迫迎战,只不过,我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树铠……对这家伙的刀完全没有防御力。 哗啦。一刀下来,我胸前衣服多了一道长长的裂口,不消片刻,染红了前襟。 是我大意了……以为有了树铠,就可以肆无忌惮。 那家伙舔了一下刀口,其实并没有血,因为速度太快。 我咽了一下唾沫,握了握手中的尘斩。至今,我还不知道它究竟怎么用,或者仅仅是硬度高而已。 金……克木么?我突然意识到,这该不会跟五行相克有关?不知道。不过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这么蛮横傻打了。局势很明显,近身打,我跟这家伙的差别不仅仅在于技巧,还有经验。不是我退缩,而是……我的目的不在于跟他进行近身打训练。如果对方真的把这里当成是练武场也就罢了,我可以陪他玩玩,现在的情况是,黑哥说的对……大师兄说的对啊……再手软下去,我就只能等着他来收尸了。 没有给我留太多的时间,舔完刀口,这货嘿嘿笑了两声,这也是至今为止,我听到他发出的唯一声音。顷刻间又逼近。我不想给他当陪练了……我又不是只有近身格斗这一个技巧,再说了,我本就该是中远程的……不是么? 那货愣了一下,发觉自己背后突然多出一些树根,愣神之际,树根已经将他缠了个结实。 我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当即存思入定,大量调取树气……这比不得跟楚老爷子打,打的是君子仗,我可以有充分的时间准备。果然,我还是大意了。刚闭上眼,就听到“嚯嚯”几声。睁眼去看,硕大的树根竟也奈他不得,几下就给砍成了数段。看着散落一地的树根……我有些生气了。不过不知道是气对方,还是气自己。 看着他再度冲上来,我有些气急了?还是败坏了?不知道,只知道胸口有些郁闷,看着那张疯狂的脸又出现在我面前,真真有些恶心,大吼:“滚!” 这一声伴随着脚下冲出巨大的树枝,将这货给捅了出去,一直给轰出了圈外,丢进了人群中。引起一阵骚乱。 我心里虽然有些抱歉,但知道这货马上又会回来,我可没有闲工夫去理会他。 当即再度静心,调树气。这树气我也分不清是来自哪里了,或许是我灵台,或许是我脚下的这片土地,也或许是……清箬茗……我不知道,也没时间去多想。 树气……树气……气…… 没有开灵识,也不可能开灵识,但是已经感觉到越来越多的树气凝聚在我脚下这片土地。有多少?我不知道……只觉得好像还是不够,总也不够的感觉。 直到我闭着眼睛,感觉到有些冰冷的东西又出现了。睁开眼,果不其然,弯刀狂人已然回到了场内,并且飞速冲了过来。 差一点……我心里忖度……身体却没有动,疯狂的聚气…… 当我的胸口似乎感觉到有一点疼痛的时候,我觉得……应该够了。下一刻,整个身体被自己拉入了地下,或者说,被树根拖入了地下…… 我……一点儿也不难受。这一刻,除了周身被点燃的兴疯狂,突然还有点悲哀……这特么还是个人么……还算么……我藏身于树根这种,游走在树气之间。意识已经不在身体里了。游走在树气里。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最为相似的,还是老树在的时候,寻灵定脉之时。 我“睁开眼”,回到地面之上。不得不感慨一下。 整个赛场,已经是一片密林了。 没错,我调动了大量的树气,在短时间内,造了一个“小树林儿”。有需要的亲,可以跟我表格联系哈,适合各种场合,婚礼,约会,聚会,植树造林,城市景观布置,各种形式的会议会展,摄影造景,电视剧拍摄……我还可以上门服务,不过……价格就得另说了…… 这当然是说笑…… 平日里哪有这么树气让我这么糟蹋……只是,我现在想不出别的更好的方法,也只能唐突了…… 我不知道外面那些“观众”会怎么想。只知道,我的对手显然被惊呆了。小伙伴儿们都惊呆了……吧。 这货,穿梭在树林之中,寻找我的身影,又震撼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我也有些震撼了。不过,这种场景也不是没见过,只是,那时候是老树不是我罢了。鲁东……蒙山……他说过,我来交给你树语者最基本的东西……是藏! 当时我不理解。一直以为他是要我躲过世人的眼,躲过有心人的追。现在想来,他也许其实是想告诉我,藏身与树……才是树语者最基本的技巧……有树活着的地方,我……就不会死。 树……为什么要帮我呢?换个思维。无功不受禄。这一点我还不太明白。只是不断的受禄,毫无征兆的,让我越发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些责任要去承担。 正思索间。忽然听到嘤嘤声响,静心去“看”,发现是一柄弯刀,嗖嗖飞来。竟似回旋之势,将一棵树干砍断,又绕了回去。 我吃了一惊……不为别的,而是这刀砍断的树干,正是我凝神“注视”的意识视角所在。这货能感受到……如果不是技巧,单纯的本能而言,这灵觉也太吓人了…… 待我换个角度去观察,更大为吃惊。这货……也算不得是人类了吧…… 除了手上嘴里三把刀之外,连同肘部,膝盖,脚跟后背,都“长”出了弯刀。此刻,这厮正在努力的……“伐木”…… 树林里已经被他辛勤开垦出一片空当。 我吃惊之余,并未懈怠,不断的补充树枝。心里再琢磨对抗的方法。内心非常非常后悔……当年老树封山育林的时候,封印母煞的时候,我怎么就不好好观摩一下呢?我怎么就不多问问呢。记得有个中学老师曾经跟我们说过,没有白学的东西,没有白看的书。不是用不到,只是时辰未到。如果那时候,我能多学一点,现在把这家伙给封了不就得了……老老爷子说了……天下没有卖后悔药的。 此刻,金克木……他看上去肯定是金了对吧。五行说,也就是五素说,不能说假,毕竟也是一种经验之谈。那么,话说回来,也是五行相克的。 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 我心道,火克金啊……我哪里去弄火…… 但转念一想,突然让我兴奋起来。 除了相克,不是还有五行相生么…… 黄帝曾著《归藏易》。乃载,五行相生。 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 我突然有些兴奋,这火……不就是就木而生的么! 当年燧人氏不就是钻木取火的么?不是说木本就自含隐火么? 不过,兴奋过后,我又有想到一个最大的问题……我拿什么去钻……该不会真让我哼次哼次的去钻木头……这得猴年马月啊。还不如小时候的火石好用。打火石……我可没有,打火机也没有……做过护林员,本身又是树语者,说实在的,我对火印象也不好,一把火就把林子给点了,这得长多少年才长成的树啊。 考虑多了就是累。火,我脑子里这个字被无限放大。除了小时候家里说玩火尿炕的时候对火有兴趣,后来跟着家里人的影响,就淡了。 什么时候最烦,有烟没火,有酒没菜,有方便面没调料。 我到哪里去弄火?! 第一百五十二章 忠告 有一种说法,任何两种金属相撞,只要速度够高,都会产生火花。 这只是一种理论上的推论,并没有充分的实验证明。这样一来,似乎又成金生火了。其实五素之间最根本到粒子,我觉得也是可以相互转化的,这是题外话。实际上金属相撞产生的火花,是金属碎屑,收到高温,高能状态下的一种氧化状态。但是依然具有高温,这个念头,在某个破发点,闪现在我的脑海中。 很多人可以见到火石和火镰的对撞,但很少看到铜和铜之间能有对撞的火花。这跟燃点有关。 我首先想到的,是尘斩能否和对面这个变态身上长出的刀子对撞出火花……当然说他是变态,其实我何尝不是呢。好吧,变态和变态是否能达到某种理论上的高速,使得坚如尘斩的除铁,和未知金属之间能够擦出火花呢? 对手已经习惯于和树林作战了。当一个人习惯了某种压力之后,他便会寻求反抗。我也是,他亦然。 时间不多,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在思维里论证这件事。如果陷入深度的入定倒是可以,但我依然没有这个时间去入定。 所以,只能想到法子便去尝试。 尝试的方式很简单。 我把身体从地底提了上来,这货的灵觉极度灵敏,马上就发现了。我虽然在树木中游走的不快,但对于只有模糊雷达的他来说,倒是也够用了。 阴险……不适用于战场。在战场上,叫技术战略。 当我冷不丁从他身后的树干里,提着尘斩飞速攻过来时。111号身体本能的接刀。“哐当”,发出一声脆响。 只是,我有些失望,没看到一丝火花。难道……理论是错的?对于绝对惰性和高燃点的金属来说,这个只是理想状态下才能达到的?某位先辈说了,我没有失败九百九十九次,我只是在到达成功之前,多走了九百九十九步路而已…… 定下心,我决定再度尝试。 将自己缓缓藏入树木,然后再悄无声息的出现,或近或远,我希望能达到更高的碰撞速度。 这货似乎也发现了,我并没有想一刀杀死他的打算,但是却不明白我的用意。不过即便如此,还是很“配合”的做起这个实验。 终于,在某个瞬间,我看到了火花。 无法形容的兴奋,这一刻,我再也没有藏起来,不管不顾的应着这个金刀客的刀锋,迎了上去。不知道黑哥知道了我的想法会不会心疼。但是那一刻,我哪里会想的到这些东西,只是疯狂的劈砍,接刃,期待这火花的出现。 其实……也许根本用不到这种舍近求远的方法,只不过,那时候我脑袋已经短路了。火克金的想法像病毒一样,蔓延在我的大脑里。没有办法去接受别的理论。 所以在外人看来,我应该已经陷入和111号同样的疯狂境地。只不过我的技巧远远逊于他,所以我的伤也更多。好在,尘斩比我给力,尚能保我全身。 两个人在密林之中,挥刀想象,跳纵追刺。 外面的能见度很低。怕只能听到树木的沙沙响,还有就是各种金属撞击的声音。我不知道此刻,裁判的阴影面积有多大。反正也没有过多的规范……甚至于,意外死亡都可以被理解的规则……裁判或许也只是用来宣布胜利的司仪而已。 某个瞬间,我被刺中了,来不及躲闪,对手的右刀,刺进了我的左胸……我没有感到呼吸困难……或许没有伤到肺,也或许时间不到。但是……谁知道呢?不过,我没有失望,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 我捂着胸口,退出去几丈,站在树枝上,看着那个有着残忍表情,此刻却也有些纳闷儿的对手。 难道我疯了么?当然没有,不过也难说,至少我自己没认为自己疯了。 不出片刻,他身后忽然冒出一丝火光。 待他转头之际,我忍者痛,钻到地下。好了,目的达到了,爷不跟你玩儿了。你自己烧吧。 下一刻,我们原本打斗的地方,突然出现了火球。我将其他地方的树林都收了,只留着那块儿地方然后不停的往里加柴。就好像,将那个疯子锁近了一个火球,每当他想冲出来,外面就会有更多的树枝裹上去,死死的将他困住。 残忍……也许吧,后来我这么反省过,但当时,不存在这种顾虑。 梨木烤肉……树根烤白铁…… 以前的年代,做银饰的时候,烧灼的碳火会把银子先融化成水,这种金属质感的液体,我觉得很美观。所以当我再度出现在地面的时候。场地上其实还算干净了。 密林已经消退。我的左半边上身,已经木质化了,外面是一层树皮。身体本能的选择了这种方式,为我暂时疗伤。 对手…… 我踏上烤成木炭的树枝,看到炭化的外壳里,似乎流出了一些金属质感的液体。心中忽然一片空白。 那个时候,我自然不知道什么是五素通,也就是五行通。不知道除了树语者之外,还有金通,水通,火通,土通……比如土行孙……比如火娃,比如……我也算是木通,当然不是中药那个…… 也不知道,尘斩和这个疯子身体里长出的刀子对撞,引发的是天火,并非地火。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够侥幸打赢这场比赛。 更不知道……我由此浪费了多少的树气。后来,老树因此狠狠的批了我一顿。无非是说,金克木,最多是克制而已,不会消失……但是木生火……却是货真价实的能量转化,形态转变。换句话说,那些树气, 若是被金克制住,也就罢了,不会消失。但木生火,变成了火的热量,就很难再固定为树气了。这个我懂,从堆肥的效率上来说,要远远大于秸秆燃烧保留的养分。 这一次我烧的痛快,倒也是真真的上了一课……相生相克真的很难说清楚。 草木灰也被我收入地下。 另我惊讶的是,这货居然还活着。只是烧的有些乌黑。大喇喇躺在地上,似乎不能行动了。那些金属液体,好像从他身体里慢慢流淌出来。令人惊奇的是,这些液体很快就在空气中消失了……并不是渗入地下,是真的气化了。哪种金属在氧化状态下是气化的?记不得了。有么?好像没有。 良久,这货也没起来。 我看了一眼裁判,点点头。 裁判过来确认了一下。我对手似乎昏过去了。 在他宣布我胜出之后。我便扶着受伤的左胸,慢慢走向场边,远远看到黑哥永远是那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看到他这表情,我也只有苦笑的份儿了。 他的表情,就在我刚要走出场地的时候,倏地变了。 几乎在我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便听到身后发出了“噗通”声响。待我转过身去才发现,那个已经烧的乌黑的疯子,已经被黑哥踩在脚下。而下一刻,黑哥的手指突然变得尖利,手掌也变得大了许多。 我愣了一下,一步窜了过去,猛然拉住了黑哥的手臂。 “你干什么?”黑哥转头看着我,即便不摘墨镜,我也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杀意。 “你要……”那个字我没说出口。 “他已经违反了规则。这种人……留不得。”黑哥虽然停住了手,脚却没有放开。不知道为什么,那疯子的只是被踩住肚子,手脚并未被困,却依然无法动弹。 我沉默了片刻,道:“我和他……并无什么恩怨。” “现在已经有了。”黑哥的声音居然有些冰冷。“太过心软,只能让自己的危险成倍增加。这家伙一看就是个杀手出身,没有感情。嗜杀成性。我现在杀他,有目共睹,他先索命在先,不会有人非议。何况这种人本来就不受待见,我这是顺民意呢。” 我犹豫……即便如此,仍然没有放开黑哥的手臂。 良久,黑哥的手指恢复正常了。叹了口气,手臂垂了下来,“你这样子,以后有的我累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朋友残忍,你记住这句话,今天就算了,回去好好反省。”说罢,重重的跺了一脚。 这一脚不轻,跺在111号的肚子上,他的背弓了起来,吐出一口黑血。然后捂着肚子翻滚。我看到裁判找人将他抬走了。 跟着黑哥后面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他也不停,直直的走向建筑物的大门。 终于我鼓起勇气问:“去哪儿?” 黑哥的回答,貌似不怎么生气,“吃饭。饿了。” 我才发现似乎真的过了好久了。“他不会死了吧。” “这种天生异质的身体,都难以理解的强壮。要是能死了,才是天意。”黑哥还有心思调侃,我倒是放心了。 似乎发现了我的状态,他转身对我说:“先看看你自己吧。走,去医疗室吧。” “哦,”我点点头,“哎?这里还有医疗室啊。” “废话。” 第一百五十三章 浪费资源的人 医疗室其实也是为了盛会赛事而设立的。据说这里的一切基本都是按照一千年前的传统来设置的。那是只存在于各族羊皮书里的记载。 谁也不知道千年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当然也就不知道真假与否。就算是四族的阴谋也没办法,在别人的地盘儿上,得按别人的规则来。话说,不脱离规则,还玩的风生水起的,这是真正的高人。 医疗室其实就在大厅的一侧,也就是交易市场的旁白,另外我看这位置头顶上的应该就是那些不规则的楼梯。至于吃饭的地方则在高台之下,就是大厅正对着那里,其实幕布揭掉之后的三个大门。这门非常的巨大,左中右三个,中间更为甚之。不过这三个门通往同一个地方。就像有些通道里设置的玻璃门,不过这里的门不是玻璃材质的就是了。 一进大门就发现了,之前下楼的时候,这些门还隐藏在幕布之后,此刻已经大开,里面传出的味道香气扑鼻,似乎也有不少人了。 黑哥叫嚷了一句肚饿,却没有往那边儿走,直直的走向所谓的“医疗室”。 我……只有跟着的份儿。心里有些内疚,不过,事实上,我为毛要内疚啊。又没做错事,阻止他杀人有错?罢了罢了,我不想去争辩,随它去。 进了医疗室,是一个小厅,左右各有一个门。说是小厅,那也是跟外面的厅比较的。要说有多大,两三百个平方还是有的。不断的有伤员进来,或是站着或是躺着。躺着的就直接送进左边的门,站着的,就会到正对的台子上领个牌子。牌子有不同颜色。领完牌子,就去旁边铺好的毡毯上休息。 热水是随便自取的。我看到两个半大的孩子,提着热气腾腾的水往巨大的保温桶里灌。那桶架在半人高的架子上,底部有若干个水龙头。两个孩子要抬着热水,走上楼梯,再往里灌。 没人为这两个孩子的辛勤工作赞许,因为每个人都很忙碌。 我领到的牌子是橙色。黑哥取了些水递给我,然后说,他饿了要先去吃点东西。问我要不要带些。我点点头,至于吃什么,他没问,我也没说。反正如果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吃什么其实都无所谓。 观察了片刻,我发现了。这里其实相当于一个预检处。进来的人躺在担架上的,就直接进了左边。那么左边应该就直接是手术室,抢救室。 站着进来的,都会领到牌子。这些牌子的颜色表明了这个患者的情况。红色的会立刻有人迎上去,领进右侧。橙色如我这种,会稍微等一下。至于黄色,蓝色。也会有专门的人过去处理。 这有点像我们日常中的预警系统。大风红色预警,雾霾橙色预警之流……当然,只是我的推测罢了。 此种系统是否适合于平日医院就诊呢?我觉得不妥。首先这大会的情况是,伤者主要是外伤,其实这里差不多应该更像是医院的急诊科。或者应该像某种天灾人祸之后,临时的一种设施。 另外还有一点不同……那就是这里的伤者,绝大多数……都是懂些医药的。为什么这么说?久病成医。能到达这里的人,都不是普通人,能参加比赛的人,更是刀口上舔血的主儿——我除外。或者说我以前除外,现在……唉。 这些人自然懂得门道。那些蓝色,黄色的人,会比橙色的人先处理,是因为,会有药师过去问,你需要什么药材。如果这些人知道自己的伤口怎么处理,那么领了药之后,就可以走了。如果不知道,那就会给你换成橙色的牌子,继续等待。 轮到我的时候,黑哥还没回来。我跟着一个小姑娘进了右边的门,才发现里面极度混乱,跟难民营差不多吧。人数不少。我听到有人骂骂咧咧,原来竟然是因为被抛出场外的选手,压伤所致……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道,该不会是我干的吧…… 有个兽族的男人,过来查看我的伤势,摇摇头,让我再等等。 过了一会儿,一个雪族的男人过来,看了下我的身上是伤。绝大多数是刀伤,深浅不一。当他查看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些刀伤似乎不像我想象中的那般惨烈。至于左胸的那一刀,我指指左胸。那人不懂的汉语,点点头,为我查看。我想收了树气,让他仔细查看一下。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在人声鼎沸的屋子里,由于位置很近,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不想死就别这么干。” 我愣了一下,转过头去……这声音很熟悉,看到来人,我更熟悉了。 那个男人看到来人,起身点点头,离开。 这个人也点点头,到我面前来,查看伤势。我身体立刻有些僵硬,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这种人是不该来这里的,拿什么药给你都是浪费。”桃荼说道。 我咽了咽唾沫……“为什么?” 桃荼一副护林所营地的表情,做个鬼脸儿,压低声音说:“你的情况,我听族长说了。” 我的情况……我心说,连我自己都搞不清呢,你到一副了解的样子。 她看了下伤口,道:“这雪山里的草药哪个不是应天地之气才生长的。你用了草药,哪比的上直接去取天地灵气。另外,你用了这些草药,便占用那些无法直接使用灵气的资源。你说说,是不是不该给你用药?” 这话……听上去好像有道理,“哎?我……”我能直接用天地灵气?桃荼说的是树气么?我愣了一下。 “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这些草药你自己都可以种出来。”桃荼一副bs的表情。 我更加愣住了。“妹子,你玩笑开大了。我若是能种出来,早就发财了。那会像现在这样落魄。” “这我不知道,你这人虚虚实实的,谁知道你究竟想怎样。”桃荼哼哼着,“算了,看在是前同事的份儿上,我交给你,你这胸口的伤虽然很深,但已经自发的保护起来了。现在你需要的不是吃药,而是去吸收天地之气,至于怎么吸收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族长说了,这……”她刚要开口,似乎突然知道说了不该说的话,悄悄往两边看看,发现没人理会我们,才神秘兮兮的看我一眼,“反正,你是什么人呢,我是知道了。” 我愣了片刻,苦哈哈的笑了:“好吧,知道就知道了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没什么大不了?”桃荼杏眼圆睁,“麻烦你别像小孩子了。” 说罢,不再理我,说自己很忙,没空跟我耗着,让我赶紧离开。占着地方也是浪费资源……我去……这差别也太大了,之前不还说喜欢我么?现在看到我似乎都觉得厌烦的样子。罢了罢了,女人心,海底针。况且……我看着桃荼的背影,知道,有些感情你注定不能接受,如此说来,还说远一些,淡一些,对谁都好。 等我啥都没处理,从医疗室出来,黑哥正拿着写吃的,朝我走来。 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走过去说到:“你是不是知道我这伤他们弄不了?” 黑哥嘿嘿一笑:“小情人见到了?” “滚!”我就知道,这货是安得别的心。 “我说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卧槽!是不是你之前警告我别瞎掺和的?我瞪他一眼,从他手里拿过吃的,狠狠咬了一口,边说边往外走。 “天都黑了,你去哪儿?”黑哥跟在后面。 “找地方疗伤,身心都是。” “我去,你玻璃心啊。” “你该干嘛干嘛,闲的无聊就去睡觉。” “艹!老子好心给你捎饭,就是这回报?” 没你那好心,老子都吃完了。我心说,还浪费我一堆脑细胞和神经细胞。 黑哥跟我后面,我也懒得理他。不是说我真的玻璃心,也不是我小心眼儿。外面的比武还在继续,篝火冉冉,人声鼎沸。似乎这个节日已经是24小时连轴转了。 穿过这些个场地,我直奔木桥。其实就是那个大原木。有人驻守,那人看到我身后的黑哥,没说什么,让开去路。 两人回到了先前的山林。地上依然开满了奇花异草。我转身看了一眼黑哥。 他摆摆手,“你去吧。我给你放风。” 我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谢字,我也就不多说了。欠他的,的确貌似不少,也不在乎这一句了。 有了黑哥守夜,我也懒得用伪了,将自己埋进树里,整个都沉了下去。身心…… 陷入沉思,似乎过了良久。时间在某个程度上,对我来说真的是无意义了。 事实上,我没有吸收过多的树气。之前听闻桃荼的姐姐是因为救清箬茗才死去的。那么说来清箬茗其实也很虚弱了。之前我又鲸吞了这么多树气。我怕…… 即便如此,受伤的身体还是本能的吸收树气,进行愈合。 这些树气又像不是我吸收的,而是自发的缠绕在我的身体周围。 再过不久,我听到有人在敲击树木。便出来,发现是黑哥。 天已经大亮了。 “啧!真是个妖怪!”黑哥啧啧称奇。 我看了一下周身,除了衣服破烂不堪之外,凌乱的刀伤几乎看不出了。有些深一些的刀口还能看出一些疤痕。而我的左胸木质化现象已经退去了。 “走吧。好了就别耽误时间了。继续去打吧。”黑哥转身往山下走,边走边说,“单这原地满血复活的技能,你就已经无敌了。” 我心中苦笑……前提是得有树有森林,限制条件苛刻。啊……话说回来,我果然已经算是个妖怪了么…… 第一百五十五章 逆转的局面 当我和黑哥再次来到“检录处”的时候,居然发现我的对手已经弃权了。 这让我有点不明所以。 黑哥倒是无所谓,本来么,很多人都是把鸡蛋放到尽可能多的篮子里,是为了进入下半程赛事多个保险。有些人已经取得了入场券,就放弃其他比赛也是正常的,毕竟下半程的东西才是好货。上半程的奖品都是些大路货。 我觉得有些道理。 如此,轻松过了第三场。 到第四场的时候,我也是先来到赛场,站在赛场里等待对手出现。突然想到了第一场的那位,不自觉的也站到了阴阳鱼眼的位置上,居然有种错觉,觉得暗合天时地利,只欠人和。 等到对手出现,我看了一眼,是个修道之人。麻布长衫,高束发髻,背上一把长剑布套。 裁判刚要说开始,对方抬手示意了一下。 我就愣住了。这手势我再熟悉不过了,就是黑哥对裁判做的手势。 “351号,弃权。” 裁判说完,对方朝我抱拳作揖。我拱手回礼,这人便转身离去了。 等我从赛场上下来,黑哥嘿嘿直笑。 “笑什么?” “局面逆转了。” 我咂摸了下这句话,知道黑哥所指了,似乎是意指弃权这件事,“你想说什么?” 黑哥抬手一指下注台:“你看看就知道了。” 抬眼一看,我到真的惊住了。我的赔率比对方低了一个数量级…… “一战成名。”黑哥咂咂嘴。 我也是愣了。如果名次真的是按照强弱来安排的话……我已经无法言喻了。 “我觉得351号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不过他好像本来还想跟我打,不然可能提前就弃权了,为何到了赛场上,才决定?”我之所以这么问黑哥,是有原因的。这人上的场来,跟我对视,其实是有战意的,不知道为何,等到裁判到来之后,临时改变了主意。 “废话,要是我,我也不跟你打。”黑哥点点头。 “为什么?”我纳闷儿。 “昨天的比赛,很多人估计也看到了。那场大火真的是引人注目啊。何况突然出现了一片树林。直到的人,都当是五行通之间的对战了。” “五行通?”没有听过的字眼。 黑哥大致给我解释了一下,关于天地五素的事情。说了很多特质人类的存在,我听得新奇,直觉111号的金通怕是挺厉害的角色了。 “最重要的是……赛后你的伤势,大家都看到了。”黑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351号是看到我现在几乎痊愈的状态,才决定弃权的。” “宾果!”黑哥点点头,“战力可怕,恢复力惊人。嘿嘿,你自己想想吧。” “我…已经这么厉害了么?”我傻愣愣的看着他。 黑哥啧了一声:“不打不知道,一打吓一跳了吧。” 的确。 等到偷天草这个项目二分之一决赛,我的对手再度弃权之后。黑哥看着我无语的表情,已经笑得止不住了。等到他停下之后,对我说:“决赛,弃权吧。” 我愣了下,“为什么?” “没有必要了。”黑哥懒懒散散的说到:“你的目的不就是偷天草么?我看过了偷天草有三棵。就算你决赛弃权也是排名第二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快点拿到就算完了。前半程的货色也就这样了,打多了也就这样。留点悬念,下半程好好干。” 教练发话了,我没什么好反驳的。而且,有一点,我非常同意。我的目的,不过是帮楚老爷子拿到偷天草罢了。这个目的,已然达到。 没有再上场,我在检录处说了弃权。 然后很快的拿到了偷天草。其实只是一个牌子,让你可以去物资处领取。我没有去领,而是直接把牌子给了楚老爷子,没有听他表达谢意。我推脱有事,马上离开了。楚良的善恶,我不想去评说。如果没有这偷天草,怕是他又要想别的办法。如果能不沾血,就能解决一件事,何必让它去沾血呢? 柯南的影响已经超过柯南道尔了,美术馆杀人事件里那副画《天罚》,讲,恶魔虽然被正义的骑士所杀死了,可是骑士同样也受到邪恶血迹的洗礼。 中国其实也有句话,更为经典,福兮祸之所伏 祸兮福之所倚。可能有点不同。其实,差不多。 过早的结束了上半程的赛事,我本以为会大干一场,没想到只打了两场就收手了……似乎有点不过瘾。 黑哥说,够了。这种不涉及生死的场合,你的潜能也就这样了。即便是后半场赛事,也不见得要豁上性命,相反,后半程因为都是选出来的高手了,所以赛制才真正的苛刻了。以后害怕没架打? 一句话,说的我冷汗直冒…… 随后的一段时间,我基本上都埋地里了。不吃不喝不醒不睡,不知道算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似乎跟这个秘境成了一个共生体。似乎感受到了这个空间的呼吸……有种同呼吸共命运的感觉。 这段时间非常的玄妙,难以言喻。 时空分了三个层次,或者说三个域。第一个是正常的外界时空,整个研讨会其实也就一周的时间。第二个是夏塔古城的秘境,在千年天门开之后,进入了一个拉长的时间轴里,盛会在外界一周之内被拉到了一个月的长度,在内的人其实感觉不到。第三个……是我自己陷入沉思中的沉思才有的状态。无始无终,无来无往。似乎这个状态一直存在,又似乎这个状态从来就曾存在过。 悟……通常是一瞬间的事。但我总觉得,似乎每个人在“悟”这个状态出现之前,都会经历和这个状态一样的一段“时间”,你觉得它是一瞬间就空明了,就悟了,就释然了。其实在精神世界里,不知道纠结了多久。只不过这个久……折射到我们所处的三维空间,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说的远了。 等到黑哥来“敲门”的时候。我发现他有点不对劲儿。 “时间到了?” “还没。”黑哥仍然一副不经意的表情。 但是,我仍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有事儿?” “恩。”没有多说废话,黑哥走过来,对我说:“听我说,现在要换你帮我放风了。” “什么?”我这话还没说完,黑哥突然倒了下去,我反应还算快,一把扯住他,“怎么回事?” 黑哥意识还在:“嘿嘿,尘斩给你了。我有点压不住了。” 我愣了一下,突然回想起黑哥说过,尘斩是他用来保命的。当即就要伸手把尘斩拿出来,被黑哥按住手。 “没用了。”黑哥说到,“已经发作了。” “那怎么办?”我有些慌,这货没说尘斩对他这么重要啊?想当初若不是尘斩,我或许早已丧命在111号那个疯子手里,但…… “没事儿,后遗症而已,过几天就好了,”黑哥嘿嘿笑着,放佛现在趴我肩上,站不起来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一样,“我只是怕这段时间有仇家寻来。” 我无语,看来这货没少惹麻烦。“你要我怎么做?” “帮我放风,熬过三天就好了。”黑哥说完这话,就昏过去了。 我对他这人的人品实在无语,甚至怀疑这货现在还是在骗我。看着躺在树下的黑哥,我拿了些干的树枝给他铺在下面。又将尘斩塞到他身上,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会好些。想去拿个睡袋或者帐篷,又不敢离开。后来想想,这么风吹着也不是个事儿,就把他给埋树干里去了。然后自己坐在藏他的树下,睁着眼,不知道想什么。 对于黑哥……我了解的太少。见他出手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蒙山,福建,再到和111交手之后,他帮我解决了背后的偷袭。在我看来,这货是个混不吝,渊者口中的神兽之躯,可能对我深有影响,以至于我就认为他是无敌的了。何况这货在天山四族里,很吃的开。如今这副德性,真是难以想象。 该怎么做?我毫无办法。只能干等。 说实在话,在之前的两场战斗之后,尤其是对手弃权之后,我似乎有点膨胀了,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变厉害了。当然我也清醒的认识到,这是因为在天山的关系。此刻黑哥倒下之后,我清醒了不少。其实,自己还是一无所知的。 如果调换一下,倒下的是我,清醒的是黑哥,或许,他会主动的施救,而不是被动的等待,哪怕我知道自己三天之后能够醒来,若是黑哥的话,也许会将时间缩短到一天。但现在,我,无能为力。 我将自己也藏进树里,树气弥漫在林子里,做了个简单的屏障,有人接近,必然会感应到。这样的状态,我可以不眠不睡。可以24小时防护。直到三天后,我把黑哥放出来。 直到他忽然坐了起来,我傻愣的看着他……这是发条拧紧了么?这么夸张,突然就来劲儿了…… “这就好了?”我愣愣的看着他。 黑哥哈哈大笑:“不然,你以为怎么样?” 我无法反驳,“你该不会去走阴了吧。” “哈哈,这么说其实也对。”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合理赛制 当我俩出现在大众餐厅里的时候,黑哥哀嚎,说三天不吃不喝,已经饿瘪了。 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饿。这货挑衅我的底线,说我可以直接自己光合作用了。 放!我特么又没有叶绿体。不过是沉睡状态能够尽可能的降低新陈代谢罢了……嘛,这也是我猜的。我的师父不是人,怕是也不知道这些事吧。就算知道也未必跟我说……我都遇到些什么人啊…… 不过,除了这些,我发现有些人似乎看我的眼神不一样。 很奇怪。我现在还带着羊皮眼罩,心里仍然有点不舒服。 前半程的赛事,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看了,差不多这两天就结束了。很多输掉的人就被收回了眼罩。此刻一路上看到带眼罩的人,目测比例不到五分之一。是不是这个原因,所以他们看我的眼光不同呢? 之后的时间,我和黑哥逛了逛跳蚤市场。我终于知道了武器的重要性,想去挑一把趁手的东西,却发现尘斩已经顺手了,居然有了一种依赖……果然……黑哥料事如神。 黑哥看出了我的意思,也没多说,只是笑。 我俩又去赛场溜达溜达。 另外我之前的衣服早就破了,幸亏四族有衣服出售,结果我就随便买了套衣服穿上,果然还是暗族的舒服。利落还带绑腿,暖和又舒适。 前半程结束的那天,我和黑哥没出去,在标房里观赏外面,然后补觉。虽然在树里也睡了很久,我毕竟还是个人,留恋睡床的感觉,也能更加放松。 半夜醒来,看到黑哥在穿衣服。 “这半夜的……”我坐起来,揉揉眼,被吵醒,有些困。 黑哥笑:“还早,你继续睡。” 我哼笑:“这节奏……幽会啊。” 黑哥大笑:“我当你是正人君子呢。也有这些歪歪心思。” 我无语,开玩笑而已,什么歪歪心思。 黑哥系好衣扣,从背后抽出尘斩,放在我面前:“这个收好。” 登时,我就醒了。看着面前的尘斩,又抬头看看黑哥:“这可不行,你自己拿着吧。”不是我不喜欢,而是我知道这真的是黑哥的保命物件儿。 “没事儿了,你离开这里之前给我就行了。”黑哥整理好衣服,转身要出门。 我跳下床,把尘斩给他递了过去。“你还是自己拿好,不小心又过阴了。” 黑哥大笑完,道:“我的后遗症差不多没了,你收着吧,不是送给你。下面的比赛,倒是真的可能会用到了。我觉得……你比我更能发挥它的潜质,就算是为了尘斩,你带它玩玩。” 这话……什么意思?我看着尘斩。黑哥的话意,似乎尘斩像个调皮的孩子,而我……怎么能发挥它的潜质? “哦,对了。”黑哥出门前又回来,“这后半程我怕是不能给你当教练了。而且我很忙,没空管你。反正这么多天了,这里你也熟悉了。自己好好玩。睡林子里别忘记设防,睡屋里就不用了。” 什么?我微愣,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你这是要走?” 黑哥看我一眼:“不走,我有任务。总之,以后你就知道了。反正,从现在开始到你在赛事止步,我都不会再帮你。靠你自己了。” 说罢,这货就离开了。 大半夜的。 我抱着尘斩,一个人孤零零的,莫名其妙的在标房里呆着,睡意全无。不知道黑哥打的什么算盘……不过,随后我又睡着了,不管他打什么算盘,也不是我现在可以想象的到的,与其乱猜,还不如睡个好觉。明天开始,就该是后半程的淘汰赛了。 隔天一早,我是被敲门声给吵醒的。没有早餐,送来的只有一个薄薄的册子。 随手翻了翻,果然是后半程的赛事表。这跟前半程相比,显然高大上了很多。靠着窗子,我细细的找了找。发现了我的号码,同时,也发现了一个很不合理的地方。应该说……非常的不合理。 我怒了只有几秒的时间,就忍不住笑了。哪个脑残的……设计出这种对战表,怕是待会会有人大闹了。 合上册子,去冲了个澡,洗漱……带着羊皮眼罩。这东西似乎只能当一个人再不参加赛事的时候,才能摘下。一同被丢弃的,还有号码。1313……十三点么,还双份儿料的…… 赛事表基本上看了一眼之后,就都在脑子里了。 简单拾掇完个人卫生,我拿上“门卡”就走了,黑哥昨夜那番话,貌似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我轻笑,当初参加这个会议,也算是奔着他来的。见面之后就都按照他说的去做了,其实……说到底,他没有任何义务要“带”我,我也没有任何义务非得按照他说的做。这又不是签合同,他有脚,想走,就走便是。我也有脑子,该干什么也不是不知道。 人,不能太依赖于他人。给别人造成麻烦的时候,其实也惰性了自己。 我……虽然身边总有些人,父母,表哥,兄弟们,甚至老树……一直以来都似乎在别人的保护伞下,而且朋友很多。但,其实我觉得自己该算是个还蛮喜欢独来独往的人。 虽然开始也觉得参加这个所谓的什么全国性业内研讨会,只是好奇。到了之后,又觉得参加比赛是无聊。不过现在,我倒觉得,做什么都不是无意义的。至少,在这个圈子里,这么“和平”的状态下,多少,能够了解下自己的实力。 我以前只知道自己是树语者,知道自己能够调动树气,甚至能够指挥树木……这都很神奇,颠覆了三观之后,实际上并不知道该怎么用。没人可以给我系统的教学,也没有ppt和教程去参考。那么实战……的确是最好的老师。能让人在高度集中的情况下,想到以前想不到的方法。 这就跟大考之前,题海战术相似。无论是小升初,还是中考高考,乃至考研或者资格考,职称考。题海战术是一个让你能把掌握的知识融会贯通的一个过程。你以为自己掌握这些知识点了,但是怎么用?不知道。怎么学会去用?做题。 相似的,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赛场,就是考卷。对手就是出卷的老师。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会出什么题,时间很短,要相出最佳的办法。很多东西……都是相似的。黑哥……就是班主任,哈哈。 所以,这一刻,我发现自己喜欢做题,居然喜欢上了这种对抗。至少,它可以让我知道,自己到底能走多远,趴多高。最重要的是……我很庆幸,在这里,我摔不死。足够了。我期待这种情况太久了,久到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血性。既然我知道自己死不了,那么再怎么折腾,我都不怕。 背后的门,啪嗒关上的那一刻,我抑制不住的兴奋,想要去战斗……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到了餐厅,果然被我预料到了。一边吃,一边儿听旁人在抱怨。 没有桌子,除了外围一圈儿是食物,中间的地方是毡毯,随便坐下来就可以吃。有些人选择在房间,有些人喜欢这里的气氛。这里跟茶馆一样,都是探听消息的最好场所。不过……像我这种戴着眼罩的,并不多见。 另外说一句,这里的医疗和食物,也不是免费的。每个人都有房间号,单独的还有床号。在这里消费不用钱,只要签单就行了……这种付款方式说是古老也好,说是时尚也行。反正你如果不交钱,最后赖账……我怕是出不去这天山秘境了。四大家族也是生财有道……这赛制的奖品算不算买点卡送装备……或者是免费玩,但装备药品你自己刷…… 有一种人吃饭不花钱,就是选手。像我这种只要还在比赛的,吃药花钱,吃饭免费。所以前半程才有那么多人参加,也有骗吃骗喝的成分存在。不过反正都有两把刷子,免费吃喝的还是少数中的少数。我看四族这么安排就是为了前半程人数多点罢了,体现全民竞技的精神。 不过,讨论最多的就是关于这后半程的赛制……就算是不参加的人,都有些义愤填膺了。哈哈,你让我这种参赛的人情何以堪? 还是说说赛制吧。 不合理的地方在于……每个人出场数目不同。 知道淘汰制的人,都该知道,从冠军往下是一种倒树杈的样子。比如六十四个人,第一轮的话,就该是三十二场,胜出得应该是三十二个人,然后这三十二个人再进行第二轮对战,之后就是是八分之一决赛,四分之一决赛,半决赛,决赛。这样是一种相对比较公平的赛制。当然,公平不是绝对的。因为抽签可能会让两个强者相遇,但总归是相对公平的。反正比我手里的赛制表公平的多。 没有参加后半程的人,手里没有这种册子,只能从外面广场的牌子上去看。即便如此,也引发了不少议论。 简单说来,出场数目的多少,跟前半程的成绩是挂钩的。 之前说过,每个小项的前三名有资格进入下半程比赛。但是第一轮只有第三名参加,第一名和第二名轮空。这里又有问题了,每个小项的第三名和第二名人数是相等的,如何安排? 这里赛制又说了,是逐轮抽签制,明白了吧。 第一轮是所有第三名,抽签。然后对战。胜出者,第二轮和所有第二名混在一起,抽签,然后对战。胜出者和所有第一名混在一起,抽签,对战。如此,决出十六强。 十六强才有资格进入真正的决赛圈。 真正进入决赛圈的这些人,才有资格通过比赛进行排名。没有进入真正决赛的这些,不用再通过比赛,你也不能决定自己的排名,你的排名是由裁判打分,按照分数从上往下来的。每场比赛设七个裁判。 明白了吧。 换句话说,你进了前十六强,才能再通过比赛证明自己,进不了?抱歉,那你的排名就由不得你了。 其实,我对这种赛制还是挺赞赏的。至少他给了第三名更多的出场机会,也就更有时间充分证明自己。但,体力呢?凡事各有利弊。 另外……这进入决赛圈的十六强,也并非就直接参加八分之一决赛。 而是……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木乃伊老兄 而是……和另外十六个人一起拼决赛圈。 这里就涉及到我之前说的普遍的淘汰制里,万一两强过早相遇的可惜了。 明白人都知道,这种预先被看好的人,就是种子选手。呵呵。就是内定的咯。不过这种内定在一般的比赛里,都是根据往常排名来的。我不知道这个赛制怎么确定种子选手,毕竟,没有先例,就算是先例也是千年以前了。难道是根据贵圈的江湖排行榜?原谅我的搞笑。只怕是有黑幕了。 这十六个人分别位于十六组,拼入决赛圈的如我般钓丝们,就抽签进入各组,跟这十六个人抢生意。 旁边几个人见我带着眼罩,有意无意的想跟我搭讪。若是我不带眼罩,倒还有心思和他们侃大山,但是……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思。 先不说进决赛圈儿的事。眼前最为要紧的,是在下一轮出来之前,你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这种状况一直到真正的决赛圈才会知晓。而且抽签之后立刻就会进行比赛。没有时间刺探军情。当然……我其实以前也没有习惯刺探。黑哥就跟狗鼻子似的,看到对手都会给我警告。以后倒是真要靠我自己的鼻子和眼睛了。 眼下,第一轮结束之前其实什么都做不了。这其实是很浪费时间的。万一有一个场子时间拖的久,就会拖累整个赛事。我心里挂着这件事,就想去赛场上看看。 之前说过,前半程的小项有几百个,具体说来,有三百零八个。我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参加了小项的角逐,只知道号码我是看到了四千多号。 这样一来,每项取其前三,还是得有将近一千人。这个数目其实还是很庞大的。等我到了赛场上,才发现并不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似的,拿到一个前三就懒得再打了。有些人另外也参加了其他小项的比赛。有可能是想拿到奖品,也或许闲的无聊,更或许可能一种战略安排。这样一来,实际上能够参加后半程的人数其实只有六百多人。 即便如此,人数也多了些。从这些人中选出一十六个人。不会是很迅速的。 容我做个简单的计算。 假设,有六百个人。 那么第一轮。其实只有作为第三名晋级的两百个人参加。从中选出一百人参加第二轮。 那么第二轮。参加的人数是作为第二名晋级的两百个人,以及第一轮胜出的一百个人。从中胜出的有一百五十人。 等到第三轮。参加的是作为第一名晋级的两百人,以及第二轮胜出的一百五十人。从中胜出一百七十五人。 至此,整个前三轮的减少幅度并不是很大。 动第四轮之后才是对半减少。也就是除以2的n次幂…… 等到能决出少于十六人的数量,要七轮左右。对我而言,第一轮轮空,也就是要打六场。 不足十六人的空位,按照赛制,也不会再度进行搏杀,而是由裁判裁定,顺位补足。这里面或许也有猫腻……这却不是我能干预的。不服你就自己打进去,别等着别人给你扔食儿…… 虽然有几十个赛场同时进行……这比前半程的赛场少了不少。但如果这些人打起来耗时间,也不会太短。 这……才不过是相当于真正决赛圈的预选赛而已。 不过,等我安安静静的看完一场比赛之后,就明白了。担心这个的,不只是我一个人。大会主办方也不是白痴。 输赢……规则跟前半程是不同的。相比起来,预选赛更为苛刻。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输赢不是以一方死亡,或者无行动能力来判断的。而是直接由裁判去判定,比如说,两个人对打,其中一个就是不认输,胜负已经很明显了。七个裁判都认为其中一方必定能胜利,那么这一场就算完了。 好处是,省时,减少伤害。省时不必说。减少伤害,是怕出现跟前半程一样,有些人优势已经很明显了,还虐待对手。偏偏对手是个嘴硬的,就是不认输,或者来不及认输……保护了弱者。 坏处是……对于进入状态慢的那种人,怕要吃亏了。比如……我。 所以等到第一轮结束,第二轮抽签分组结果出来的时候,我心里已经做好准备了。没有时间让我适应对手,一上来就要拼了。 内心……异常的平静。 当我穿着暗族的服饰,登录完号码,走向分组赛场的时候。看到的一切都是平和的。与其说是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不如说……是视死如归。嘛……我好像在这里很难死透…… 这……其实不过是我的第三场比赛而已。 没有黑哥,没有老树,没有表哥。我自己。哦,还有尘斩。 赛场更为宽广。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想起了那个站在阴阳鱼眼位置上的人。不自觉的,又站上了那个位置。其实场地那么大,我又处在平面之上,为何第一眼就觉得这人站的位置怪异?首先,大部分人,是等在场边的。就算在场内,也通常是靠近中心的位置。这个人的位置不寻常……这些都是理由,理由和结果很难说清楚孰先孰后。 就好比,你喜欢一样东西,你说不准到底是先有理由喜欢,还是先喜欢了才去找的理由。也许两者都有吧。或者说就是一种直觉。 我就是有这种直觉。 当我站在这个位置上,等待对手入场的那段时间。似乎觉得整个赛场成了一个阵。八卦阵。我就在阵眼上。对手踏入场地的那一刻,就进入了我的范围。什么范围?我说不清。似乎在这个范围里,我可以自由的使用树气。也可能是我自己给自己划定的范围……天知道。 裁判各就各位。没有所谓的裁判桌,也没有裁判是坐着的。几乎是等分的,这些裁判分布在场地的圆周之上。唯一能够判断谁是裁判的,就是他手中的旗子。两面,一白,一红。 登录号码的时候,族人用刷子在我背后刷上了红漆一样的东西,又像树胶,我不知道是什么。现在知道了,就是个标记。如果七面旗子都举了红色,那么我就赢了。当然对手无行动能力,或者认输也可以。 颜色可以变化,但似乎很难。裁判要么不举旗,一旦举了,一般就不会再变。 我的对手很快也到了场地。但是我看到他的模样之后,就不想打了。 不是因为他长的磕碜,而是他浑身都……缠着绷带。 不过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浑身都是绷带的人。心里琢磨着,如果我是这副德性,还会到赛场上来么?我觉得我反正不会这么干。他这么做……目的是什么?或者……干脆他平时也是这副木乃伊的模样?那我倒是可以放心的打了……反正僵尸的游戏都玩过,现在已经视觉免疫了。 正当我由于着,对手反倒说话了。 这个人,就算不带眼罩估计我也看不清他的容貌…… “不必在意。” 我的对手说话了,声音意外的低沉,带着些沧桑。他抬起手臂的姿势,让我感觉真的很像僵尸,跟某款相关的火爆游戏有些神似。 好吧,我有点儿想要相信,这货应该平日里怕就是这个德性了。 其中有个裁判举起两把旗子,然后狠狠的挥下。 我知道,这就是开始的信号了。 没有任何犹豫,当信号结束的那一刹那,我已经发动了进攻。不过我丝毫没有动。但对手的双脚已经缠上了树根。这树根没有停顿的意思,像爬山虎一样,迅速布满了他的全身。 没错,我打算把他给关起来。如果关不住就拉到底下去。限时两分钟,让他体验闭气的感觉。事实上,人闭气的长度跟肺活量有关,在这里的人都非常人,就算是楚老爷子其实,若还年轻,闭气两分多钟没什么问题。就算是普通人,想练到三四分钟也非难事。我的目的不是想弄死他,只是想让他认输,仅此而已。 只是看到他全身这个状态,我还是犹豫了。更让我彷徨的是,我的对手没有反抗。任由树根包裹全身,当只剩下一颗缠满绷带的头露在外面的时候,他居然笑了。那声音有些沙哑,但并不恶心。 然后他又道:“你……不太适合做我的对手。你是修木的吧……虽然说阳气盛倒是对我有些威胁,但……修木的大多仁慈,心性如此。输定了。” 他这么说,我没有动怒,倒是好奇了,不知道这个木乃伊大哥为何如此自信,此刻他还都被我捆着。 不过,当我这么想完之后,突然感到周围空气有些不同。如果要我描述……似乎春天里的寒流,有些料峭之感。皮肤上,居然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我突然意识到了……这种感觉我绝对经历过……那种像冰凉床单拂面的感觉……我怕是很难忘却了。没错,就是大一时,住在13号楼105的时候,那个……厉鬼经过我身体时的阴冷感。 不过我也不是当年的我了,瞬间身体里弥漫出一股白色雾气,渐渐浓缩在我的周身之外,形成树气铠甲。阴冷的感觉退散了许多。 这人……御鬼……我冷冷的看着对面的木乃伊。突然感到后腰的尘斩有些微微震感。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另一种开眼的方法 我心里大惊。 倒不是怕对方的鬼。见过了蝴蝶奶奶的黑超特警五鬼大哥,也见识过了玄沌子的五鬼运财,当然也开了阴阳眼,见过了大楼里的游魂。明白,其实鬼没有什么可怕的。跟人一样,有好有坏,只是世界不同而已。 我之所以吃惊,是因为——尘斩。 之前我用了“各种”方法,期望它能够有点特别之处。比如能够动一动,响一响,颤一颤,如果能开口说人话,有个什么器灵之类的,那可是要笑不动了。 但是这位尘斩大爷,从来都不给反应,我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此刻突然有了震感,我自然是要吃惊。 为什么尘斩会有这这反应? 四面阴风环绕,我裹着树气棉袄,置身其中,心思却在尘斩上。思量间,尘斩又是一震,接着一震阴冷之气拂面而过。 心中一动,难道是跟这阴风有关? 没有去摸尘斩,我看着被树根缠得结结实实的木乃伊,心中想,尘斩若真对这阴风有反应,或许就是这场比赛致胜的关键。既然是底牌,我没必要现在就拿出来。 对方也是一脸轻松,我真佩服自己的观察力,就他这绷带缠吧的,加上眼罩,我居然还能看的出他的轻松…… 也许,我的方法不对。这货本来就不是靠自己战斗的类型,你看他把自己搞的这副惨样,就是想自己战斗估计也难,所以才一上来就靠鬼了。 其实,鬼,我已经不怕了…… 在之前也许会害怕,但魔都火灾一战,加上鲁东骨魇那一折腾,鬼……也分三六九等的。一般的鬼,如同我师兄那种地缚灵,机会对别人都没什么危害。就算罗雨欣那种厉鬼,不也是一枪就被胡蝶奶奶给定住了么。 我没有他们厉害,不过,于我而言,鬼属阴,树气属阳,我既然可以做个罩子把自己罩起来,就可以做个网子把鬼给捉进去……这,当然只是停留在半理论状态。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之前也跟楚老爷子的精魄吞贼,直接交手过。但,那毕竟还是生人的精魄,比不得这货的阴风刺骨。 看来……这货养的鬼怕不是自己的魂儿了。 思量间,周围阴风似乎多了起来,呼一阵呼一阵的。 我很想看看,这些阴风能把我怎么样,算是想间接的测试一下,这件树铠在阴风下所能承载的压强。顺便看一下,树铠厚度和承载压强的相关性,有没有系数和方程可以推演……不过,眼角瞥到了边裁,哦,不,这不是球场,但也算是裁判,哈哈。 心中却是明白,我这种主意怕是要不得,不然一旦这些人都举了白旗,我岂不可惜。黑哥也必定嘲笑我,没了他我一事无成。这可不行,不能让这货看笑话。 那么,既然这些阴风暂时貌似对我奈何不得,对面那货又被我困死。我倒要想个办法,治治这些个没有交通安全意识的鬼了。想来,我这是有树气护身,他们进不来,万一在大马路上,这得撞出去多少生魂啊,来来来,今天我就给你们普及一下人间的交通法规,毕竟我也是考过驾照的。 不过,这样一来,问题就有了。 我……没开天眼。当然,如果开灵识,必然清晰可见,但我不能开啊。不能开灵识的时候,我又没开天眼。上次,还是借助老胡的秘药,就算那药真的是牛眼泪,我现在到哪里去弄那牛眼泪?心中不免有些后悔,刚才在跳蚤集市上就看到有开天眼的辅助药物,我想用不着吧,就只看了看,也不贵,现在想来,果然还是经验不足啊。 那么,看不见他们,又何谈去教育他们? 这个问题就麻烦了。阴风嗖嗖的来来回回,暗族的衣服也不足以抵挡寒冷了。我的树铠貌似在减弱,这些鬼气似乎有本事可以磨掉树气。 风……我心中琢磨…… 你如何感知风的?因为周围的空气不动。一旦有东西动了,就会带起一阵风。这就是相对性。 鬼为什么不可见,因为它属气,所以我看不到。那么为什么天眼的人可以看到?其实开天眼的人,跟我的木灵之气有些相似,是用眼睛放出灵气去感知周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所以释放起来比较容易。当然还有眉心的一说,不多提了。 只说,这鬼既然是阴气流动,那我就给他加个背景。什么背景?阳气背景,哈哈。我看不到你,没关系,我可以让你显形。不但我看得到,大家都看得到。 但,阳气其实我是不会用的。我是个活人,自然身体也有小阴阳。但树气也属阳啊。 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我用了肖喆牌树气,本来没有多大期望,一试,居然有效!这眼也看得到了,心也不迷茫了,肖喆牌儿树气,就是好!所以,我就推荐大家都试试看。 好吧,我一瞬间就想到这广告词了。这是开玩笑。事实上,在我想到这个方法的时候,周身的树铠慢慢冒出了许多树气。然而,并非是树铠减弱了,而是我灵台的树气透过身体,弥散了出来。 不但如此,周围的地表也像地热一样,慢慢腾起肉眼可见的白雾。这白雾逐渐变得浓厚,却也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能见度不到50米。 这是我借用了这地下的一部分树气。想来,只是做背景,不会用太多,我就无耻的借用了。而且,当这些雾气散去,多少也会被这里吸收一些回去。 只是,难就难在让这些树气聚而不散,显而不隐。这比控制树枝和树根要难得多。于我而言,现如今,控制树木的暴涨和即收,相对已经习惯了。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但让树气造雾……如此大面积的雾。其实不过半径十米不到,也是想说爱你不容易。 但,已经够了…… 我的对手也颇为惊讶。 周围的白雾之中逐渐显露出来一些个透明的影子。 我猜……嘴稍稍上扬,哼哼……就是你们了吧…… 那些雾气中透明的影子,似乎也顿了顿,紧接着围了过来。这时我才明白,这些家伙的确是有些惧怕我的树铠,想要揍我却又不敢下手,所以只是在我身前身后跳来跳去,像极了跳梁小丑。但,也不是决然无效。我的树铠果然越来越薄,他们似乎就在等待着树铠消失的那一刻。 我心中觉得好玩,就相陪他们玩玩。故意露出手臂上一段,收了树气,肉露在外面。那些个鬼,眼睛尖的,立刻扑了上来,我只感觉到一阵透心凉,心飞扬。一下就忍不住了,立刻用树气把那股阴冷之气给逼出体外,然后打了个哆嗦。果然不好玩…… 看了一眼对手,环视了一下裁判,心道,算了,老子还有五场要打,不能跟你们耗着玩了。 然后抽出了微微震动的尘斩。 尘斩一出现,那些透明的鬼影就纷纷后退了几步。 哼哼,我心中轻笑,被我猜对了吧,这些家伙忌惮尘斩。 不过……尘斩除了震动,没别的反应。 我举刀指着被裹成粽子的对手:“放弃,或者我要杀鬼了。” 对手的脸色不像刚才那么轻松了。 但,我身边的鬼影,不但没减少,反而增加了。 唉……怎么就不听劝呢?虽然我不知道这些鬼和平日里鬼有无什么不同。但鬼若死了,就真心进不了轮回了。这样你们也愿意么?我对着那些鬼影道:“唉,你们主人不心疼你们,你们自己有什么想法?做了我这刀下亡魂,可就难以复生了。” “你省省吧。”我的对手嗤笑道,“他们都是我炼制过的,哪里还有什么意识可言?” 太残忍了!我怒瞪他一眼,对眼前的透明影子们道:“那就别怪兄弟无情了。”说着,将树气缠绕在尘斩之上,一刀劈了过去。 手起刀落,这些鬼影虽然也身体轻盈,但比不得我智商高啊。一刀就砍中一个,看着白色的雾气逐渐填充了这透明的影子,我不知道究竟怎么解释。这……算是死了么? 没有时间去想,透明的影子不断扑过来。我只有提刀就砍。等我砍完了一批,没想到第二批接踵而至。 我心道,这对手也太好心了,给我练刀法的么?之前跟111号对战,我深深的为自己的刀法害羞。现在只不过第三场就给我练习的机会,您真是太好心了。 几批透明人过后,我没有体力不支,但对方的数目倒是少了一些。 我砍得烦了,干脆将树气收缩,裹住了这几个鬼影。身体窜到对手不远的地方,对他道:“你要是有别的手段,就赶紧使出来,老是玩这些虚的,对我没用。” 那人似乎比刚才要劳累许多,抬头看了看我,半晌,倒是笑了:“看不出你小小年纪,本事到不小,木气居然这么足。不知道可否问一声,你是哪门哪派的?老朽眼拙,竟然没看出来?你若是告诉我,我便认输。” 我心说,又是一个问门派的……“告诉你也行,但就怕你不信。” “你敢说,我就敢信。” “吾家尊师乃红豆杉派。” 第一百五十九章 再度相遇 对方一愣,没想到是这么个名字,愣了一会儿,道:“此话……不是开玩笑?” 我摇摇头:“当真。” 对方又愣了片刻,喃喃道:“莫非是一方隐修?罢了罢了。”抬头对我道:“我若是不受伤,或许可以光明正大的都上一斗,现在这副模样,本就不该上场,只是见你年轻,有些侥幸罢了。却原来,也是后浪推前浪之辈,前途无量啊。” 他这么一表扬我,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拱手道:“谬赞了。”心道,原来这货平常不是木乃伊啊。“既然老哥你伤的这么重,还是去医疗处休养最好。” 他摇摇头:“我这……医疗科是没法子的,你莫要以为这是给人家弄的,其实是我自己的反噬。” 说完,这位老哥就对裁判喊着认输了。 我看着他被扶走的背影,心中不免一叹,养鬼……终究是一患。 我赢了第二轮的比赛,场外有些赌赢的在笑,赌输的垂头丧气。 月子弯弯照九州, 几家欢乐几家愁。 我都无心理会,手中抚着尘斩。黑哥没有跟我说使用方法,现在……似乎有些抓住点线索了。似乎……对鬼物有作用。想来,黑哥也是鬼手,我之前竟没有想到。 这到奇怪了,我的树气属阳,这尘斩对鬼物过敏,黑哥却说,尘斩跟着我才能发挥潜能又是为何?嘛……还是实战中寻求经验吧。 第二轮比赛还在继续,我先一步完成了赛事,便远离了人群,躲到山里去静心。反正守卫的似乎也认识我了,并不阻拦。黑哥说过,在外面……要设防。我没有开木灵之气,只是坐在树的顶端,晒晒太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这也算是身为树语者最大的福利了。 然后,当我看到第三轮抽签开始之后,才姗姗来迟。 第三轮抽签,我几乎在最末。若是最末那个倒也好了,因为最末是个单数直接晋级下一轮。我呢……没那么幸运。比赛的对手也是顶下了的,192号……排名好靠前啊。当然,主办方并没有承认排名是按照实力来的,不过是我的臆断而已。反正我遇到的对手的确如此。 因为在后面,所以场地不够,只能等。 我看别人打的酣畅,边观摩边学习。才知道自己的不足。我完全就是在乱打……没有任何章法。比如一开始应该怎么布局?谈对方虚实,然后再想方法。在不同的流派,不同职业之间都是有套路的。 正道门派有明着挑的路数,旁门左道有暗里来的条条。 我……什么都没有。 若在以前,看这些人战斗,我会觉得跟拍电影似的,特效绝对不是五毛钱的。而且很多用蛊的就跟变魔术似的,画符做法的就像街头骗子……现在,我就站着看,不说话。逐渐也看出些门道了。 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一个字——气。只不过,灵识不能开,我不知道这些气是怎么流动的,心痒痒的很…… 小时候老子和老爷子楚河汉界杀个不停,我在一边儿看。懂事的时候就已经背好了口诀,只是用起来,没什么心思,后来看他们下棋,每每问,为什么走这一步?这两人在对局之中,都不肯言明,通常那一句话打发我——自己看,看多了就知道了。现在……又有这种感觉了。 一直以来,都是傻了吧唧的在圈儿外混混当当,逃又逃不走,进又进不来这种状态。现在终于不是外行看热闹,有那么点内行看门道的意思了。 正当我看的起劲儿,忽然觉得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大部分人被盯着的时候,都会有这种直觉。直觉这种东西据说和犁鼻器以及费洛蒙有关。总之,你可能不知道是谁盯上了你,但你绝对会知道有人在盯着你。 我就是这种感觉。 但没有动声色,首先我得确认,这个注视是不是真的针对我。换句话说,也有可能人家是因为的戴着眼罩,或者看看新事物,看看帅哥这种想法。我自然也不会这么小气。 确认的方法很简单,我离开……看看会不会一直跟上来。 所以,我就佯装到处看比赛,这里看看,哪里瞅瞅。却是没有太多心思放在比赛上,因为……这个眼神一直追着我。 终于,在某个不经意的转头瞬间,我看到了。 她没有逃避,在十米开外的人群里,看着我。即便我转回头,看到她在盯着我,目光接触,对方也没有逃避。 对视的那一刻,我觉得有些眼熟。 那人是个女的,身高不怎么高,很容易淹没在人群中。好在气势不错,能够在芸芸中跳脱出来,可以让我看到她。这种人……不适合做特务,太入眼了。 穿着上看,没什么区别。扎了个丸子头。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戴了眼罩。 参赛的。 我心道,这人也必不简单。 问题是她干嘛盯着我,而且,我为什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转身朝着她走过去。但是她没有好心在原地等我,而是没入人群。我没有强求,走了几步,便作罢了。我能自欺欺人的认为,这是我的粉条么…… 直到……终于有场地可以轮到我这一组的时候,我才知道,的确是自欺欺人咯。 这人追着我看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她,就是我第三轮的对手。 我……如果有别的选择,一定会放弃……原因也很简单,黑哥说了,跟女人打,赢了输了都丢脸……唉,万恶的淘汰制。 裁判宣布开始之后,我看着对面的人。她没有想动手的意思,这就坏了,难道让我一大老爷们儿先动手?终于,停了几分钟后,我叹口气,对对面的伊人道:“妹子……咱不打了,你认输行不?”要不是怕黑哥看我笑话,我真心就想弃权了。现在……只有跟这位女士,商量商量……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银铃般的声音啊,真好听。我越发觉得哪里听到过。没想到那妹子说道:“我当为何这么面熟呢?原来是你。难道,你没认出我来?真是让人桑心。” 我去……桑心?我愣在当场。心说,妹子……我什么时候见过你? 这妹子伸手把外套解开,里面露出一身素色道袍。 我心里一紧,似乎有点知道了。 她却把外套一扔,对我道:“还想让我认输呢,几天不见,长能耐了?!” 说罢,拔出背上的长剑。这剑本是隐在外套之下,她这一脱,里面倒是一副道姑行头。 这一下,我想,我知道是谁了……虽然她这么打扮我没见过,但还是猜到了。这身型,这声音,这语气,这态度……除了之前在雾云观碰到的小丫头片子,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 风舞阳……这算不算他乡遇故知呢……我看她着态度,根本没把我当故知啊。亏得我还觉得她是个长的水灵灵小妹妹。 这下,我更不能出手了,怎么说她也算是我的半个恩人,你让我怎么出手? 我这般纠结,她倒是爽快的很,脚下居然开始踏步……我傻愣的看着她,心道,妹子……这是要跟我兵戎相见啊…… “你干嘛?既然知道是我,还打什么?大水淹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啊?”我大惊。 风舞阳却没有理我,手中挽个剑花,脚踏七星,居然还是布阵了……我多少知道一些。茅山也是符箓三宗之一,跟武当重武不同,茅山炼术。我之前也只是跟她有一面之缘,了解她还不如了解真如子多一些。现如今看来,这丫头果然是茅山的。 何况还有方觉跟玄沌子这层关系。我之前没有意识到,后来就想起来了,这玉琼浆最早不就是从这丫头的hellokitty水壶里喝到的么? 待她七星踏好,我登时觉得这场内的气息似乎变了。如果要说的话,就是感觉操场里的熊孩子,在广播操的音乐下,居然迅速站好了队伍。 “我才奇怪呢,你这人出尔反尔。当初不是要封了么?我看你现在好像解的很彻底么?那天废了多大功夫你可知道。你走后,道长恢复了好几日才缓了过来。还不让跟你说。”风舞阳的言辞中透着些微词。“你可倒好,如今成这般模样,在这里逞威风。” 姑奶奶啊……我有苦说不出,只好举手投降:“我哪里逞威风了……” “说好的来找我,多久了,影子都见不着个。亏的我还帮你找人问了此事。”风舞阳越说越气。 我这才明白,她对这件事的确是上心了,可是我却……这到也算是我的错了,“好吧,我道歉,一直想去,但总是被绊住脚。”不过,她这么上心,不会也对我……我心里呸了几下,心说自己还真是厚脸皮到家了。风舞阳心里存的是谁,我还不知道么……可惜方觉怎么看都是个木鱼疙瘩,苦了风舞阳这小丫头了。 话说,风舞阳和方觉,还有玄沌子之间是什么关系呢?方觉和风舞阳,好像是情绊。那玄沌子呢?上次没来得及问。该不会是师徒? 我心里知道是风舞阳,身上就放松了。不过这小丫头脚下踏了七星之后,的确整个人精气神都提了起来。可是我却没心思打:“别闹了。我不想跟你打。”跟个女人打尚且不武,何况跟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打……更提不起精神了。 “总要分个输赢的,不然你认怂,放弃算了。”风舞阳撅着小嘴,一手负剑,一手并成剑指。 “我个大老爷们儿,不想欺负小孩儿。” “你!”风舞阳怒了一下,随机哼哼道:“你到是欺负个试试?口气不小么。” 言毕,本来负在身后的剑突然转到身前,我只觉得她手一抖,忽然眼前多出一张黄符,只听得一声大喝:“天雷破!” 第一百六十章 换一种比赛方式 再看时那符居然立刻自燃了…… 心中警铃大作,倏地后退出去一丈,之前所立之处竟然像被雷劈过一般,落下一道闪电,地面变的焦黑。 我禁不住大骇……再看那小丫头,洋洋得意的表情,心道……小姑奶奶,你这是想吃烧烤了么……心下却再不敢大意了,整个神经纠了起来。 似乎见我戒备起来,风舞阳不但没有卸下架子,反倒更加快速的踏着七星步,舞着手中的长剑。 这长剑闪着精光,但并无特别。既没有龙纹,也没有刻字。就像一柄景点上出售的高价剑一样,只是开了刃儿罢了。我之前听胡蝶奶奶的言辞中,对玄沌子提及了一星半点儿。她没有多说,我也没有多问。但是就单单是示符,想来,玄沌子在符箓上的造诣还是相当高的。 我看风舞阳舞剑,天花乱坠,姿势大方飘逸,就跟公孙大娘再世似的,只不过穿的不是霓裳而是道服罢了。心道,这小丫头,该不会是华山派剑宗风清扬的后人吧?不是跟玄沌子有些关系么? 有些混乱。方觉是玄沌子的徒弟无疑,只是不知道这两人之间有过什么龃龉,导致玄沌子把方觉给逐出师门了……这个,好像不难理解。方觉后来不是该信佛了。我要是他师父也得给踢出去。 至于面前这小丫头。既然也是个道姑,想必玄沌子也是茅山的?我猜哈。玄沌子的玉琼浆,小丫头也有。但并不能说明两人就一定是师徒。只是玄沌子听到风舞阳的名字,大为吃惊的表情我还记忆犹新,似乎很担心她。若不是他当时有要紧事,怕是要追过去了。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好在风舞阳虽然剑舞的漂亮,倒是没有招招指我要害,我躲起来柔韧犹豫。 我正庆幸着,忽然看到风小丫头嘴唇一笑,开始碎碎念……我去,行咒了?什么咒?我虽然耳力很好,但依然听不到她说什么。如此近的距离,只能说明,这家伙在默念。 不行,我转身就要逃走。可是已经晚了,当我听到背后念出:“定身咒!”三个有力的字之后,身体就像突然给冻住了。一步也动不了……除了眼球,什么都冻不了。敢情刚才那一顿舞剑,根本就不是想伤我,只是想抓我啊。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 风舞阳收了剑势,踱到我面前,哼哼的笑:“小样,知道姐姐我的厉害了吧。” 姐姐……我看着那小丫头片子……心道,你还是让我叫你姑奶奶吧。怎么说我觉得也是交情一场,你这一上来就跟我整这个……能不心寒么。 我沉默,看着她。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没法说…… 风舞阳似乎看出来了,也不想阻止我说话,抓过已经装在剑套里的长剑。连着剑套取在手里,绕到我身后,我只感觉到后脖子上面一下刺痛,竟然叫了一声,“好痛!”随即意识到自己可以说话了。 风丫头转到我前面,说:“我解了你哑门穴。赶紧认输,别耽误宝贵时间。” 我苦笑……“妹子……问你个事儿,你参加这比赛的目的是什么?” 风舞阳没想到我会问这个,偏着头想了想道:“磨练自己吧。” 哦,这我就放心了。没什么大事儿……跟我的目的一样:“能不能答应我个事儿?” “什么事儿?” 我看着她好奇的大眼睛,咽了口唾沫,想想如何进行辩方陈述。“咱换个方法比赛行么?你看我俩也是有过交情的。特别是你单方面对我的付出更大一些,我感激不信,不可能对你出手。但若是这样,你能接受么?我不动手,你就赢了,这不是靠人情赢的么?不算实力。” “你!”风舞阳有些愠怒:“就算你动手,结果还是一样,不会变。” 我苦笑:“你这么笃定?那好吧,咱俩打个赌?” “赌什么?”风舞阳哼哼道。 “就赌我能不能自己解开这定身咒。”我平静的说。 “什么?!”风舞阳偏头看着我:“你不行的,就算你是天才,这定身咒也算是中阶的法术了,一年多的时间,怕是很难。”边说边摇头。 “那如果我能解开,那就听我的,我们换种方式比赛行么?”我除了苦笑,只能苦笑。能说啥?说我行,她肯定不信,说我不行……反正我还不想止步于此,尤其是知道风舞阳其实也没什么想要的宝贝,跟我一样,也不过是来历练的。那么公平竞争下,倒也对彼此都是个磨练,反而是尊重对手,也顺便可以看看我到底是什么地步了。 但……我不想跟女人打。跟歧视还无关系,不解释,想了好多种解释的方法,发现越描越黑,索性不解释。你就当我肖喆在这方面有那么点沙文主义吧。反正我从小接受的理念就是如此。 那些关于山东男人喜欢打老婆的传闻,不知道从何而起,或许上上去百些年会有,现在在我身边很少见。也只有我大姑父动过一次手,还是喝醉酒之后,把我大姑的头给打破了,缝了七针,这是真事儿。后来,我大姑逃回娘家,我家老太爷不出面,让我老爹堵着门,把大姑父拦外面。我老爹当黑脸,最后大姑父给老太爷跪下认错,发誓不再酗酒,老太爷唱了红脸儿,这事儿才算了了。 扯远了,看着对面那小丫头片子,我把她当妹子看,这手怎么下得去,摆明了我只有被殴的份儿。 “虽然你肯定解不开,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想换什么方式?”风舞阳单手叉着腰,抬着下巴颏笑着瞪我。 “那个……我肯定不能对你动手对吧。” 风舞阳听到这个没有高兴,反而有些不满:“你搞性别歧视。” “这倒没有。时下,女性已经不止半边天了。”我耸耸肩,摊开手。 这句话倒是把风舞阳给逗乐了:“看不出你还真是闷骚,看着跟木头疙瘩似的,说出来的话笑死人。” “行了,风大小姐,如果我能解开这定身咒,就别打了。”我看着她先是不说话,然后终于点点头,才道:“但总得分个输赢。不妨就你攻我守。守得住三招我防御还站着,就算我赢,行不?” 风舞阳不说话,默默的看着我。半晌才道:“你死了怎么办?” 哈哈。我是不是该感激涕零了?“死就死了,都签了协议的,不怕。”心下却道,这招的确是我阴了,就算我死了,我依然可以利用树木站着,除非她把我劈死,否则我怎么都会站着的……但是风舞阳的确在担心我,倒是让我对自己的鬼主意有些愧疚。 风舞阳低头想了想:“好,你先解开定身咒再说。一炷香的时间,解不开,就直接认输吧。”说罢突然取出三炷香,点燃,插在面前的地上,拜了拜。然后就站在一旁,抱胸看好戏。 我当下闭目静心,仔细感受身体内气流的流转。木灵之气依然被我封在灵台,能用的只有树气。树气流进大小血管,游走奇经八脉。逐渐明白了定身咒的本质。 看来咒的本身也跟气有关。不过这个气,是散落在天地间的灵气,也是阳气,也是周围植物或者动物散发出的生气,咒语的念诵本身也是讲施咒者体内的一丝气息游离出来,然后调动天地间的散气,加上剑招的变化,将气流逐渐理顺,再突然打入到被施咒者的体内。 这定身咒就是将这些气息堵在人经脉的各个关键点上。如此一来,血流不畅,气息不调,自然就动不了。所以,利用真气游走经脉,大周天小周天,乃至冲破穴道,其实也是有据可循的。 知道了原理就好办了。那么我所要做的就是用树气,冲散那些堵在我经脉关键点的散气。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其实也不难,尤其是我现在脚踏大地,天山秘境的树气又是如此丰厚,当我开始调动,树气便滚滚而来。半柱香的功夫不到,穴位已经被我冲开了。 睁开眼,看着风舞阳一脸得意的看着我,道:“想要放弃了么?” 我笑笑,然后甩甩被定住有段时间的胳膊,有点酸痛。 “你……”风舞阳大惊,“怎么可能?” 我依然笑笑,道:“很多事你要想知道,改天我们叙旧,今天先按照说好的来,如何?” 风舞阳惊讶之余,有些懊恼,皱着眉,瞪着我,狠狠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死活不管。” 果然……我苦笑,女人就是爱记仇……偏偏我还不知道她为何要生气。 “本姑娘大人大量,你先做好防御吧,等你好的吱一声,本姑娘再开始攻击。”风舞阳抬着下巴,看都不稀罕看我一眼。 我只能呵呵了。 然后,开始聚集树气于体内。心中早已想好,在之前跟行尸对抗,阴兵借道的时候,我就用木灵之气做过防御网。 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存思入灵台。 风舞阳似乎在注视我,我睁开眼看了她一下,果然她的脸色凝重下来。 灵台上满满的都是水,跟个游泳池似的,我就沉在池底,咕噜噜吐着气泡。然后开始双手运球,立刻平摊的双手之上就出现两个旋转的球体,但不是气球,而是水球。水球中若隐若现的闪着淡淡金光,我知道那是木灵之气。反正在灵台的墙里面,木灵之气也出不去。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木灵之气的好处,没有木灵之气使用树气,就跟用手搬木头似的,用了木灵之气,就好像有了把推车,既省力还舒服。当然这个比喻也不恰当,嘛,就那么回事,意会吧。 水球逐渐开始往外抛洒线条,这些线条似乎在的是身体外围形成一个密实的小圈,随着树气的放出,这个小圈也逐渐加大。差不多半径两米左右的时候,停止了扩张。然后一层一层的不断附加上去,这个圈子变得更为密实。 等我睁开眼睛之时,这个圈子可以说既存在又不存在。怎么说呢,就是你能感受到,但肉眼看不到。这就是树气形成的气体屏障。黑哥说这叫气界。 但风舞阳却惊道:“结界!” 第一百五十一章 请神 结界?我微微一愣。这个名词真不少见啊。既然说到结界,其实我了解的最多还是从倭国漫画上听过的最多。最常见也是阴阳家的术语。其实不然,佛教也有界的说法。风舞阳既然是茅山的,就是道教的分支,道教的界其实就更宽泛了。 稍微延伸一点儿来说,就是时下最火的大师兄,画地为牢之术。孙行者每每在出去巡查之时,担心师傅安危,便用金箍棒画个圈,师傅不出去,妖怪就进来不得。这个就是最好理解的吧。 不过,让我奇怪的还是:“不是气界么?”我放松的架势,气界犹在。虚心问对面带着眼罩的风舞阳。 她顿了一下,哼哼了两声,才忿然道:“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她这一气我更迷糊了:“怎么说?” 风舞阳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似乎发现我是……真傻,才道:“看你那呆头鹅的模样,真不知道你这气界是怎么结成的。” “果然还是气界啊……”我糊里糊涂的听着。 “你!”风舞阳听我这么说,跺了跺脚:“少在那里卖乖了。” “风姑娘,”我摊摊手,“我们也算旧识,我几斤几两重,你还不最清楚?我这边儿丝毫不理解,你这一顿气生的,多冤,给我解释下呗。” 风舞阳沉默了片刻,叹口气:“算了,我看着也奇怪。你是如何得知气界的?” “别人说的。”我如实相告。 风舞阳点点头:“我猜也是。不过你这气界很粗糙,我看不懂你如何布的阵法,也不知道结点在哪里,只能算山寨版的。” 我点点头,同意她的说法。 “结界有很多种,常见的是借助于物品来实施,比如法器,符箓,气界算是比较高等级的法术了,不过就结界来说,只能算是入门的。”风舞阳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措辞,怎么才能给我这个门外汉讲明白,“说到真正的结界,尤以阵法为最,比如天罡北斗阵,太极八卦阵这种,此类都是借力之举,说白了就是借天地之力,以气借气,利用的是天地阴阳之气,形成的一个特殊的域,不假于外物,虽没有实体,但有实质,是为气界的一种。想当年,我师兄……”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 而我,听到这里,也大概明白阵法的基本原理了,跟之前风舞阳的步罡踏斗相似,都是挑动周围气息的。如此一来,我倒是莞尔一笑……气……这东西还真奇妙啊,怪不得咱老祖宗都说,天地是以气为基本的。现在看来,道教修炼的所谓的气,其实也是跟天地之气有关,果然,天人合一,我突然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 好在,这所谓的气界形成之后,自有一股力维持它的运行。我倒是落得轻松,站在原地,感受周围气息的运转,和谐而又让人舒服,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完美,哈哈。 或许对手是风舞阳,之前比赛的紧张感几乎全无,更不好的是,我心中居然有种想法,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感觉……这……在对抗之中,是一种非常不好的心态,我知道,但无法克制。 而且心里还觉得,这场比赛其实我已经有所收获,懵懵懂懂之中,才发觉到似乎万物真的……都离不开一个气字。恩,也对,我默想,人本来就离不开空气。别说人,几乎所有生物都离不开。那么这个气,是指的空气么?我觉得所谓的真气,若是能够形成“风”,能够被感知,那必定是有物质的基本粒子存在的。 但是灵觉呢?费洛蒙呢?犁鼻器呢?松果体呢?所谓的21克呢?灵魂什么的呢?我依然知道它是存在的,那么他们存在的基础呢?是不是……我心里暗忖,也莫不过一个“气”字罢了。这个气,怕就是隐藏在整个物质世界之内的暗物质了。 换句话说,如果你所能看的到事物,是真实存在的阳,那么那些看不见的物,就是所谓的,亦是真实存在的“阴”。 眼见为实,也不尽然。 是什么维持生命的体征?是物质的运转,能量的转换,离不开一个代谢,转换和守恒。能量是什么?是质子电子的层级跳跃,还是光的波粒二象性?爱因斯坦的方程式,广义相对论…… 好吧,我又脱离了。 脱离的,不仅仅是我。风舞阳刚才说完那句话之后,也陷入了沉思。 我俩就这样静默以对,有些时候了。不知道裁判心里是不是一万头那什么马过去。圈外众多看客,内行的知道我俩都傻愣了,外行的还以为我俩暗地里比拼什么呢…… 我先回神,气界围绕在周围,自行运转。风舞阳在对面继续脱离,我不好打扰,也就静静的等她回神,反正我是守的那个。 没过多久,风舞阳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透出无尽的悲伤,让我颇为一愣。怎么说呢?如果你看到一个生性爱烦恼的人露出这种表情,没什么大不了,但在我的记忆中,风舞阳就是那种没心没肺,整天捉弄人的机灵鬼,这样的女孩儿,露出这种表情,我有些不忍。 果然,也只是一瞬的功夫,这小丫头脸色骤然一变,似乎想起了我们正在比赛。利剑入鞘,手抬剑指,对我朗声道:“也好,看你这模样,倒也配得上和我一战,正好拿你来试试我新学的法术。” 我去……我心里刚升上来的怜悯,瞬间消失殆尽,这丫头果然不好惹,来吧来吧。反正我俩就是切磋,新法术对新技巧,彼此彼此。 垂手站在气界之内,看到对面的风大小姐脚下又踏步罡,但我完全看不懂她在干嘛。只是觉得这步罡不像是战斗的,倒像是真的跳舞。没了剑,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我看着想笑,真的是跳大神么?看看对面这位,明明可以靠脸吃饭……非得过来搞这个。 不过,我虽然傻,不代表周围的看客都傻。场内很静,我也放松,耳边传来周围的议论。挺好,算是有了些解说,虽然……不知道对不对。 几个人无非在争执,风舞阳脚下踏的步罡是哪个。开始都没有争议,都说这小丫头是夹篱笆罡,算是清坛,然后是灵官罡还是三台罡,有人也说是八卦罡。那手决先是杨柳无疑,不停的变换之中,有人喊出,和合。 然后,我终于听出这帮人的意思了,说了一堆,重点只有一个。这小丫头……要请神上身啊! 丫,请的还是天将……我一头大汗。心说,你值当的么…… 不过我吃惊的同时,场外才是真的吃惊。 我也算知道了,眼前这个不停跳大神,掐手决,念咒语的小丫头本事真的不小……关于三茅上中下的请神术真假不论,反正这请神尤其是请天将的法术,若是我眼前这小丫头能够使得出来,怕就真的是一方翘楚了。 风和煦。 场外大呼小叫之中,我听到了这个名字。 茅山派掌门? 愣了一下,我看着对面的小丫头……风舞阳……同姓?难道是玄沌子?不对不对,我忘记了,似乎玄沌子俗家姓王来着,不是说好的隔壁老王么…… 太复杂了,我智商捉鸡啊。 不过,风舞阳现在用的请神术,有明眼人看出,跟茅山当代掌教风和煦如出一辙,似乎已经无疑了。这丫头的身份似乎也被人看出来了。 不过,我看她丝毫不在意……步罡塌完,手中诀停,口中咒止。 我的对手,突然完全静止了下来。小丫头静静的立在我对面不远处,似乎入定了。而我就在十米开外,站在一个看不见的球里。 来了……我心中一紧。别问我为什么,我只能说周围的气变了。怎么变化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感觉有些东西不同了。有一种很搞笑的感觉,就是你看到对面的那个人,她明明还是风舞阳,但是……我知道,他不是了…… 怕是老树在我身体里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吧。 对面的丫头,兀地睁开眼,直直的看向我…… 那眼神凌厉的,我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心说,真的是天将?请神成功了?虽然折腾了半天,倒也真的请神成功了。而对面这位爷,看我跟看邪魔外道似的,那眼神就跟三毛说的一样,飞出小刀子,一刀一刀刺向我。 我只有苦笑的份儿。心说,风舞阳啊小丫头,亏你想得出,这种准备时间巨长无比,失败率不知道多低的技能,也只能在现在这个场合下使用了吧。大招限制条件多,偏偏我都满足她了。我真是好心人。当然……人家也满足我了不是…… 只是……我硬着头皮,对上那双小李飞刀眼,尴尬一笑:“不知哪位天将下届到此?有失远迎,不周之处,还请海涵。”我去……彻底逗比了……我特么是在重拍《西游记》么? 更加逗比的是,对面这位还真回我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落雷 那声音虽然是风舞阳的,但语气截然不同,文绉绉的道:“吾乃清虚雷府先天雨师内相真君是也。” 这话音落毕,我已然傻眼……陈真希么……天罡雷部三十六府。不是说《荡寇志》是杜撰的呢?不是说雷部二十四天君么?到底咋回事儿?记得看过一个说法,说有些东西年代久了,自然就会成精怪。人老成精物老成怪么。难道说……这书说的久了,传说传的久了,真的就成真的了? 不对,这不是我现在该考虑的。看着眼前这位雷府天将,不管他是不是正牌的,反正我是知道了一点,风舞阳这丫头,是真的想用雷劈死我了……我说妹子,你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我看着眼前这位真君,心说,见到真君,是不是也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只是,这真君是来灭我的啊……苦哈哈的道:“真君,你看……”我指指周围,“我不是邪魔恶人……” 真君扫了一眼周围,又瞪着我,眼神却是柔和了些许……换句话说,不是小刀子,改成小叉子了,也就这点区别了,“甫到此地,已然明了,见汝一身正气,倒也非恶之流,劝你快快认输,本君就不为难于你了。” 我哭……笑了……好你个小风丫头,自己口遁不了,派个当天上的官儿来劝降? 不管……哪有不打就输的?但是,我心中想,这真君不能得罪啊,不然一张罪状下来,祸害我老肖家一门上下,不能泽被后世也就罢了,若是遗祸后人,那我不就成彻底的罪人了。 斟酌了下,对面前这位附身在小丫头身上的真君一拱手,道:“真君明鉴,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这赛场之上尚存血性,我与风道长约法三章,她攻我守,并无性命相交,只分输赢,算是切磋。风道长有幸请的真君降临,也算是道高一尺,我虽非魔,却也想小试牛刀,还望真君成全。” 陈真希……我暂且认为是他吧,稍作思考,淡然道:“汝之言,倒也存理,也罢,就随了汝愿。” “感激不尽。”我抱拳相敬,心说,天将就是天将,不管私底下如何,反正面上还是很场面的。只是他既然答应了,我却不敢再怠慢,虽然法术诸多限制,功力也不知道能使得几成出来,毕竟是天将降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气界于我而言,只能算个粗品,能不能抵得住,还真没底儿。 这陈真希怎么说也是雷部三十六府之二,清虚雷府的将领,虽然是雨神,但毕竟还是雷部,看样子还是用雷的,招的都是天雷。以前都说雷劫,遭雷劈,说的都是这天雷滚滚,没想到我肖喆一直不与人争,却被风舞阳算计,终有一天遭雷劈……好吧,我认了,谁让我食言了呢?因果不止,报应不爽啊…… 这陈真希抬手一挥,我也跟着抬眼去看,头顶上巴掌大的天空居然开始有乌云顿现,顷刻间风雷滚滚,四处扬沙,好在只限于我们的场地之内,于外,影响倒也不大,即便如此,看客被风沙所挡,纷纷退去不少。留下的,怕都是有些道行。 雷罚……我心里那个冷……啊。只是心存侥幸,希望这真君不要太手黑。纠结间听到对面人说话。 “你莫怕,我这雷只破防,不取你性命。若是这防破了,汝便俯首吧。” 我看了一眼对面的风舞阳,心说,真是遇到好人,不,好天将了。也罢,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便点头应允。愿赌服输。 不过即便知道,这天雷不是针对我,但毕竟跟输赢有关。摒去所有的逗比事件不谈,我终究还是想赢这场比赛的,不管……对手是谁。 天雷将至,我只有气界以守。不能闲着。当即盘膝而坐……之前也说了,盘膝而坐对我而言,并非必要,只是觉得这种姿势舒服。反正也没人带我修炼,那我就怎么舒服怎么来了。这个姿势,我最能放松。 双眼闭上,是为了阻断视觉,更多的感官聚集到周围的气上。不看不听,是为了更好的感受。 这雷府真君,虽然使得是雷,但既然有风沙,既然能成云雨,必然也是跟气有关。我既然同意了那个假设,一切以气为根本,那么就应该从假设上进行推论,然后通过实际去验证。这雷……也莫不过是气的变化。雷电,也莫不过是能级的击穿。 静心之下,果然感受到气息的流转,不过这气息来的怪异。怎么说呢?我的树气来自树林间,是为地,地上有生灵,是为气息的来源。这天山树系之强大,就好像我现在脚下就是个树气核反应堆,还挺恰当。 之前,木灵之气调理蒙山树脉之时,也曾引过地脉,现在想来,莫不过是在地下的气息。至于这气息从何而来,我现在仍然不明白,因为地气属阴,那树气也在地下,却属阳。老树只说两者阴阳相生相克,相依相存,却没说来源,也没说作用。我自然也不得而知。 回到眼前,这真君调来的乌云也颇为怪异。我之前只关注过地面上的事情,却没有想过天上的事。本来么……我认为气的依存是跟生物有关。但这天上,又没有什么生物,何来气之说。 风舞阳之前调动的天地阴阳之气,也不过是这场内周遭的生灵吞吐。我突然有些后悔,那是小丫头请神的时候,我只顾听周围的人讲解了,怎么就没有留意一下她步罡掐诀念咒时候的气息流转呢?她是怎么把这么个传说中的真君给请下界来的?肠子悔青了也没用。 既然是天雷……好吧,我静下心来,那么我就用着地界的树气试试看,能不能挡得住。不过……旷野中的大树不是最好的避雷针么……我去,这是要引雷么?湿的树木是良好的导体吧。那么树气呢? 这个想法一出现,瞬间给我惊出一身冷汗……不过随即想到,这是个球体,我在中空之中,该表紧……不对……我睁开眼,揉揉太阳穴。这乱七八糟的……抬眼看着头顶上的乌云开始满负荷,已经出现了细小的电闪。装b遭雷劈…… 不管了,如今想什么都没用。既然老树也好,我的老头子师傅也好,清箬茗也好,都告诉我要好好用树气,那么为今之计我能倚仗的,也只有这满满的一腔树气了。想多了没用,兵来将挡,雷来我就用树气接着了。 说时迟那时快…… 脑子里的杂念被我驱逐出去的同时,我的视野里突然白光一闪,接着平地一声雷,炸响耳边。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结束。一切过后我才后知后觉,这……我抬起头看着头顶,第一道雷已经劈下了? 我……还活着…… 瞬间转醒,气界呢?当下才想起感受周围,气界还在。防御没破,我心里一阵惊喜。只是惊喜还没过去,就发觉周围的空气有些不对劲,本来该是球面的地方,突然出现了细小的闪电。 我定睛一看,才发觉。现在的我,在外人眼中已经不是站着空地之上了,而是站在一个隐约的球体之中,这个隐约的球体就是由细小的闪电组成的。 难道说……这雷电是被树气形成的气界给……吸收了?我愣住了。 愣住的,不仅仅是我,还有对面的真君。 “汝是何人?” 我抬头看向小李飞刀眼。清虚雷府真君诧异的看着我。 “普通人……”我苦笑,我去哪里知道我是什么人啊?好吧,我是树语者。但树语者是个什么东西?鬼知道,你让我怎么回答真君?“真君明鉴,我也不晓得我是谁啊……” “此话当真?”对面的真君看样子也蒙菜了。 我只能点头:“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劳烦真君指点,这气界是不是把雷电给吸收了?” 真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道:“汝一身浩然,不像说谎。雷电确是转至气界之上。” “为何?”我本能的追问,而后想真君没理由回答我,这样一来不又成学术交流了么……我这是向大神请教呢…… 真君略微思考,突然又看向我,这眼神有点怪异。 半晌他也没有回答我,我心说,估计大神也不知道。总而言之,我这成了一个闪电储能装置,换句话说,就是充电电池么……我去。这也太夸张了,想来多少年无法利用的雷电能量,我这就给储能了。不过看着球面的放电现象不断发生,这电池也不太稳定啊。 让我更为恐怖的是……在真君手一抬,又是一下闪光,一声炸雷。 我说……大神,你这是干嘛,不是说好的不劈人么?眼瞅着气界球面上的电荷越来愈多,放电现象越来越密集……这么说吧,我现在的状况就跟过年放的烟花球一样,球面不停的在放电,就跟个油炸大丸子似的,整个球体硬生生的被放电现象给整的显形了。 在我脑洞的当口,真君大神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又一道天雷劈了下来。我的眼中已经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只感觉气界的球面布满了电荷,噼噼啪啪的不停作响。 这雷炸的我有些愣了。不知道真君到底想干什么,我这般凡夫俗子怎么会懂得大神的境界,问题是……我皱皱眉,在下哪里得罪你了,这是要干嘛? 我皱眉的时候又一道落雷。好吧,看着烟花越来越密集的气界,我差不多明白了,不管怎么说,这货是真想把我的气界给击穿了。心里一横,哪有那么容易!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符箓传人 我盘膝坐了下来,平心……然后静气。 这真君摆明是想拿我当青蛙,做解剖反射弧电击实验了。既然如此,我就舍命陪君子,咱们玩玩。 当下进了灵台。 灵识依然不能开。不然,我可以看一下所谓的天神真君招来的雷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气。 但灵识不能开,至少,在我的灵台之上,树气封印之中,还是可以用木灵之气的。用了木灵之气就意味着,我可以更多的,更迅速的聚集树气。 我的想法很单纯,既然这气界有储电的功效,那么我增加气界的厚度浓度,也就是数量,就能够增加电容。另外,光增加电容不行,得想个法子,把这电给泄出去。泄到哪里去?这个问题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避雷针的原理大家都知道,大地零电势么……没错,我想把树气的电给泄到大地里去。反正地球就是个大电容,你这么点儿电量…… 问题来了,我的气界已然和大地接触,为何不见雷电泄入大地,反而在在球面存留呢?我不明白。 若是电容,必然有阴阳两极。我的树气属阳,为何会形成电容?唉,我心里感慨,这真是理科学到傻了,这么不科学的事情,居然想用科学去解释。 但是,若我想不到阴极所在,必然无法让它放电。 当下,我既然找不到放电的方法,就只能不断的去聚集树气,增强气界的电容,希望能够抵得住真君的落雷,直到他停下。 可是,这也是我一厢情愿了吧。真君的落雷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密集度更高。我闭着眼存思,但闪电光历历在目,炸雷声声声入耳。不禁想抬头问天……这是……要渡劫了么?我没想过要成仙啊…… 没人给我解释,大神的落雷也没有停止。 我只能不断的补充树气,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状况。但气界的范围以我难以想象的速度扩增。树气像龙卷一样的输出,这种输出让我有些害怕。不知道会对天山有什么影响,但到了我决定收手的时候,赫然发现,这树气的球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变形了,我站在原地不动,那球体却慢慢成了漏斗状。平心静气气感受这漏斗的深处,心中有些恐惧。 不行……我隐隐有种感觉,似曾相识……不开灵识,我无法感知的确切,但……太像了……这些树气加上充满的电荷能量……难道……我睁开眼,心道,这是要引地脉之气么? 绝对不行!我当下进入灵台。 地脉之气是和这树气遥相呼应的,老树说过。天山跟蒙山不同,蒙山是树脉以乱。但天山的守护神是清箬茗,既然清箬茗在,这里树气又旺盛,我虽然没有开灵识看过,但这种和谐之气还是很容易感知的,这个情况下,如果我把地脉灵气给引出来了,老树在的话,或许有办法,清箬茗也或许有办法。但是我怎么好意思再给她添麻烦?何况桃荼的姐姐…… 不行。我进入灵台,翻转树气,利用木灵之气迅速的抽离气界中的树气。 突然一瞬间,一股浩瀚之气突然涌上来,只一下,又消散殆尽。这个时间段,跟落雷的时间长短差不多。我的木灵之球也在瞬间消失。 呆愣了片刻,我试着重新凝聚,木灵之球。还好还好,只是刚才消散了,我可以重新聚集。呆我回神,才发现,落雷已经停止。 睁开眼,气界尚且残存,但异常稀薄,电荷已经消失了。 对面的真君直直的望着我。 我俩就这样对望着,都没有动。 半晌,他道:“汝的身份,吾已知晓。” 我没多言,不知道他说的是树语者,还是别的什么,比如渊者口中的君者。是什么我也不在乎了,爱说不说。反正我不知道,就当它什么都不是,不想背负太多的疑惑,一切等到我该知道的时候去知道,顺其自然吧。 真君又道:“吾等道虽不同,却不对立。既然如此,告辞。”说罢,居然对我行了一礼,当下闭了眼。 他果然还是什么都没说……明明知道,却不说……我能认为这算是讳莫如深的一种表现么?随后,只感到天地之间有些东西忽然一变,再看时对面的风舞阳已经摇摇欲坠,抬脚冲了过去,将她拉住。 请神容易送神难吧,小丫头。 我看着昏迷不醒的风舞阳,心道,这算我赢了还是?转头看了看边裁们。有一个已经举了红色旗子,那是我的颜色,估计在他看来,风舞阳请神之后再无余力,我算是赢了。 “等一下!” 忽然我手臂中,传来风舞阳的声音,低头一看,这小丫头居然醒了。不禁苦笑:“妹子,雷也劈过了,你还要打?” 风舞阳推开我的手,踉踉跄跄站起来,抬手指着我的鼻子:“哼!这不过是个刚练成的新法术而已,姐姐我的看家本事还没亮出来呢!” 嚯。我看着她好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由于请神上身,这丫头的体力已经不支了,怕是内力也不济了:“好。你继续。我奉陪。” “哼!”风舞阳稳了稳身子,手伸进了背后的行囊,待到拿出来时,手中赫然多了一沓黄纸符箓。拿着符箓的风舞阳虽然力气没有恢复,但是气势已回,抬着下巴对我道:“让你看看本大小姐的真本事,符箓嫡传!” 我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她。心中也已经明了了,张口道:“玄沌子么……” 此话一出,风舞阳似乎大吃一惊,瞪着我,愣了下才道:“你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 她这么一问,我也傻眼了。心中数落自己,肖喆啊肖喆,愚钝!鲁东的事儿……我这是要自我暴露么?转念一想,心中想到一人——胡蝶奶奶,觉得回旋余地,回道:“之前遇到过一位,提及过符箓的高人是玄沌子,看你表情……”我笑笑,“似乎跟这位认识啊?”这话说的我自己都觉得阴险。明明知道方觉和玄沌子的关系,明明知道风舞阳和他们认识,却只能装作不认识……唉。 风舞阳呆呆的愣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露出悲伤。 我不忍,心道,看来胡蝶奶奶说,传闻玄沌子已经羽化。问题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是在我见到他之前,还是见到他之后?如果是之前,我或许可以理解老树曾经说过,他似乎受过重伤,那么就如同胡蝶奶奶所说,只是官方的解释,至于生死其实未卜。若是之后,我心中倒是和风舞阳一样涌起一股伤感,难道是因为救牟祥文和母煞那一战,才导致玄沌子最终的故去?酒葫芦还在我这里……说实话,我,挺喜欢这个看上去有些猥琐的老头。 人,不可貌相,海水也不能斗量。 虽然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但人心毕竟隔肚皮,不经历生死,不经历劫难,很难知道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都说人,是会变的。我同意,但其实,变的只是外在,内在很难改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所以,当你感叹一个人变了的时候,其实不妨去了解下他经历了什么。有些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莫怪自己瞎了眼,只怪自己忽略了些东西吧。 不过,话说回来,风舞阳的表情看上去真的很悲伤。“听说,这位高人已经羽化?”别怪我太残忍提及此事,其实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风舞阳皱皱眉,瞪了我一眼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你师傅?”我再道。这话就问的相当具体了,也是我已经确定的事实。 风舞阳再度瞪了我一眼,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就告诉你,正是先师。” 一句话,尘埃落定。第一,风舞阳和玄沌子的确是师徒关系。另外,方觉也叫玄沌子师父,那么风舞阳口中的师兄难道是方觉?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人。那么方觉之后弃道从佛又是怎么回事,现在这个状况下怕是不能问了。第二,风舞阳说是先师,那么至少她认为玄沌子是死了。 所以,我还想确认,“不知玄沌子道长是何时羽化的?” 风舞阳怒了,抬手指着我,又突然沉默了。 其实我这话问的微妙,唉,的确。其实这话我可以不问的。风舞阳沉默了,就说明她似乎察觉了我的意思。我……不忍心看她悲伤,我也不知道玄沌子是否真的羽化了。更加不知道官方给出的说法是什么意思。但,如果玄沌子还活着,而风舞阳则认为他死了……那么,我其实是想变着法的告诉她这件事。 说的复杂了些……其实,还是想确认玄沌子究竟如何。毕竟,我跟着老头也算相识一场,不算是莫逆之交,也算是战友级别的,可托生死。 风舞阳放下了手,冷道:“两年前。” 她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节哀。” “节哀个头!”风舞阳看到我微微颔首,立刻爆发了,“看招!”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最佳对手 我愣了一下,跳退出几米。又是一道黄符……这黄符触地而着,无柴火自己就烧成熊熊大火。看着那堆大火慢慢烧完,我才看了下风舞阳。怎么说打就打呢……看她那怒的样子,怕是以为我会告诉她什么消息,结果我只说了个节哀,她就彻底怒了。 不过,我倒是笑了。心说,两年前……我不过是去年考研的时候才见过他,这么说来,这老小子果然是假死了。胡蝶奶奶英明神武啊。 我这一笑,风舞阳更加怒了。又道符飞过来,她口中默念起咒,丫我也无从判断是什么符,只能跟猴子一样,连窜带躲。 “等等!”我钻入地下,忽然又闪现在她面前,忽然抓住她两只手腕。 风舞阳微微一愣,刚要还手。我轻轻动了动嘴。 “什么?!”风舞阳显然是明白了我的话,尽管,我只是动了动嘴,没有出声。 我点点头,看着她:“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你千万不要声张,任何人都不能说,尤其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 这件事,我觉得风舞阳是不知道内幕的。官方说玄沌子羽化了无可厚非,有可能是保护他。但事实上,我看玄沌子很是落魄。但风舞阳倒是真的悲伤,我就奇怪了。没必要连风舞阳这种嫡传弟子也瞒着啊?这里面就有事儿了。 我不想掺和。但心里为玄沌子叫屈,也为风舞阳不忍。所以我的目的只是想让风舞阳知道,玄沌子还活着,就足够了。 “你们的事儿我不想掺和,也不要说是我说的,至于我怎么知道,这里更不方便说。我也不想解释。” 风舞阳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我。不知道再说什么,我挠挠头道:“就这么回事,我倒不是想瞒你,但现在好像还不是时候,因为……我现在的处境很麻烦。你也别再追问了。” 风舞阳愣了一会儿,点点头,对我说:“明白了……” 呵呵,突然有礼貌了,不太习惯啊,我摆摆手:“好了,既然你怒气消了,我们就接着打吧。说好了,三局的。” 风舞阳顿了顿,道:“不必了。” 恩?换我愣了,“不打了?” 风舞阳点点头:“我没心思了。要先离开这里了。” 我愣了下:“不是说不到结束不能出去么?” 她笑了笑:“你真天真。”说完对裁判做了个手势,居然是弃权…… 直接把我晾在这里,变傻了。这……特么谁给解释下,这里也有潜规则么?我居然被个屁大的小丫头片子说天真,什么世道!更无语的是,我居然就这么赢了。搞什么! 等我浑浑噩噩的去检录处确认完胜利之后。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简而言之……彻底的脱离。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完全不在状态,却又感到异常的强大。我觉得可能是之前我跟天将附身的风舞阳对抗之中,无意中引动了地脉灵气有关。 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了。老树,黑哥,风舞阳。没有任何认识的人。 不想惹麻烦,没有去树林。我怕再次碰触到地脉之气。 吃饭的时候,就去餐厅拿了东西就回房间。双人间,只有我一个人。 偶尔看着尘斩发呆。 经常趴在窗户上看外面打斗。 这话说的时候站着,有些腰疼。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其实我并没有闲着。 第三轮和风舞阳打完之后,因为我的顺序靠后,立刻就迎来了第四轮,也就是我的第三场比赛。我终于发觉了自己的强大,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强大的复原能力。话说到这份儿上,大概都能明白了。 这么个战斗法,若不是财力雄厚者,就一定是真正的强者。因为……绝大部分人,都不会在这么长的战斗时间内,保持最佳状态。自然也不会在这么短的间隔之内,彻底恢复。 我……是个奇葩的存在。仅限于天山。即便不埋在树根里,空气中的树气依然会快速的为我治疗。我自己都觉得恐怖。 第三场我的对手是个肉搏的好手。所以,我一身的伤,但终究还是赢了。 所以第四场,也就是第五轮,当我对手看到我满血复活,毫发无伤站在场上的时候,登时就崩溃了。 时间如梭,我甚至无法描述第六轮比赛的过程。应该说,整个天山的植物都在帮我……所以我赢了。得民心者得天下,可是我何德何能让它们如此的帮我呢? 当我连胜五场之后,我的第六个对手跟之前的不同。 比赛开始了,他没有攻击,而是跟我说话。 “你……究竟是谁?” 我看着他,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地脉灵气给冲击了脑子,留了后遗症。但我现在的确有些反应迟钝。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暗族的衣服……像你这种身手,如果说在圈内籍籍无名,我倒是觉得奇怪了。”他又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看着他脑子里突然有些清明,才意识到,我这好像是在决赛了吧。换句话说,如果赢了这一场,难道就要跟十六人去打了?登时,好像真的有些清醒了。不过其实,人浑浑噩噩的时候最强大,倒也不是虚言,毕竟,那时候脑子是空的,不会想太多,更多的是靠本能。没有畏手畏脚,反而打的更放松……尤其对我这种人而言。另外,我现在才恍然,第五轮的对手在看到我的时候就崩溃了。想来……我把第四轮的对手彻底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吧…… 这一刻,我突然惊醒了。第三场的血腥场面逐渐出现在了我的脑海。有些记忆,你当时可能没有去在意,但记忆是存在的,当你想起来的时候,才知道当时的可怕。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好像有点清醒了。”我的对手说。 我抬头看了看他,似乎第一次正视这个人。一袭黑衣,非常简单的装束。一双简单的布鞋,头发束了发髻挽在脑后。看不出来年龄,感觉很老成,但又似乎挺年轻。 “我看过你的比赛。可以说,你做我的对手,非常的适合。”他依然是轻松的口气。 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自从后半程赛事以来,我也看过不少比赛,无论是近距离看,还是在窗口眺望的,虽然没有走心,现在想想,毫发无伤者,真的很少。 风舞阳那种属于财大气粗,后面又各种丹药供给。想来师父是玄沌子,我猜哈,那风和煦掌门也极有可能是风舞阳的老子,或者老娘,或者叔叔本家什么的,反正跑不了沾亲带故的。这样一个大小姐,毫发无伤,还能有内部通道离开,可以理解。 那么对面这位呢?从容里的桀骜不驯,轻松里的气势威压,我清醒之后,倒是都感受到了。 “怎么?对于我的赞誉你好像没什么感觉么?”他又道。 我有点要笑的冲动了。能说你自恋么?丫,说我是合适的对手,就是对我赞誉了?不过,想笑的感觉过后,我确实感受到他是真的毫发无伤。 这一点……我要解释下。有些人看上去没有外伤,但内伤严重。一方面可以从面色上看出,另一方面……还是气。最近我对于气息的掌握,似乎上升了一个新台阶,也可能只是天山的原因,灵觉意外的灵敏。但凡有伤在身的人,气息总有些不和谐。 而我对面这位,虽说人品有点不咋地,但整个人的精气神还是很和谐的。所以我造他应该是最佳状态。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强大呢?还是背景深厚。我无从判断。且不说他戴着眼罩,就算摘了眼罩,告诉我他名字,我也不知道他是哪根葱啊。 我是……圈外人。所以,籍籍无名很正常。我很想这么说。 那人见我不说话,倒也不恼。这种入了骨子里的傲气,反倒衍生出一种气魄。 “没人内定的十六人,真是屈才了。”我终于说话了,连着三场都沉默的我……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哈哈笑道:“哈哈哈哈,你这是在夸我么?” 你说是就是吧。我耸耸肩,不置可否。 那人爆笑了一阵,乃至玩笑按肚之后,直起身,对我道:“内定的十六强是什么人,恐怕你一点儿都不清楚吧。我这种人怎么可能进去,除了实力之外,还有利益关系。嘛……看你傻了吧唧的,估计是不知道了。”说罢,抬手对着我一指:“废话少说,先把气界设好,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他的话意。他这话除了在提醒我之外,其实并没有安太多好心。因为,他抬手的瞬间,我忽然感到一阵风呼啸而来,下一刻,背后的尘斩“嗖”的一声自己蹦了出来,插在我面前不足一米之处。 眼前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尘斩前面一扎多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劈开了两半,随着一声哀嚎,一阵黑气从我身旁两侧滑了过去。 我愣愣的看着地上的尘斩……什么情况?! “哦?”对面的黑衣人将手放下,也看着尘斩,沉默了一会儿道:“尘斩……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回彻底轮到我傻愣了……他……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尘斩的名字? 第一百五十五章 比大小 “你和黑三什么关系?”他捏着下巴看完尘斩,抬头问道。 这话……该我问吧。我无语。 不过他没有等我回答,而是偏着头思考了一下,突然点点头,很是认同的道:“恩,有道理,黑三这家伙,尘斩你来用果然是最适合不过了!”自言自语完毕之后,突然抬眼看我:“你别误会哈,我跟黑三可算不上朋友。嘛……虽然,也算不上敌人,不过,比起他,拿着尘斩的你,实在太适合做我的对手了。来吧,阴阳大战一场吧!搞他个天翻地覆,哈哈哈哈!”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疯子”这个称号,一点也不适合111号,用在他身上更为合适……哦,对了他是多少号?我转眼看了一下旁边的牌子……23号,尼玛,这是我向往的号码好么…… 想要把天山搞个天翻地覆?我睁大眼睛瞪着他,绝对不行! 那人大笑之后,对我说:“看来,你根本不懂的尘斩的使用方法啊,这东西,我比你熟悉。好吧,为了让比赛更有意思一些,我来告诉你,启动它的方法。” 什么?我愣了下,幸福来得太突然……眼前这货看上去智商颇高,但情商意外的低啊……这是要告诉对手秘籍的节奏么? 那人看也不看我,似乎在思考。 他说的话我能信么?看着他抱胸思考的模样,刚才还一边儿提醒我注意,一边儿攻击呢,若不是尘斩……我都不知道怎么输的,或者……是死?所以,现在我不得不堤防。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堤防,头也不转,斜眼看着我:“你居然会害怕……我以为你这种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呢。” 我心说……哪种人?别给我戴高帽子。不过,就他之前一直说的话来看,他似乎……发现我是树语者了?阴阳大战?我肯定是阳了,那这个人是阴?不会是鬼王现世吧? 他转过身,正眼看着我:“嘛,这么跟你说吧。你面前这把尘斩,可以看做是一条喜欢吃鬼祟的狗,但……一般的鬼祟他还看不上,至少是这个级别的……” 这货说着突然又是手一扬,我本能的抬手交叉挡在面前,双手之上已经覆盖了一层树气铠甲。只感觉一阵刺骨冷风扑面而来,但事实上应该只是我的感觉,并没有风。换句话说,扑面而来的怕是看不见的阴物……比如,鬼。 这股刺骨冷风擦着尘斩而过,擦到的地方似乎冒出汩汩黑气,又像是传出一阵哀鸣。 等我放下双拳,面前那人一脸轻松看好戏的模样:“喏,就是这个级别的,尘斩才会理会,低于这个级别的,它都懒得动弹。高于这个级别的,越高它越兴奋。不过呢……”他微微一笑,又一挥手。 我本能的再挡,只听到真的有一阵撕心裂肺的哀鸣,这股哀鸣直直的冲进我的大脑,刺激着神经。等我回过神,又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梦,根本没什么哀鸣。 他好笑的看着我的反应:“呀,灵觉果然不错,只是……你还太弱了……太~弱~了~” 我真想拔出尘斩朝着他劈过去,丫这货也太西格格了,哪有这么贱的?你说我弱,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丫还唱上了,还特么美声……“喂……你是不是到时间吃药了?”我冷冷的对他说。 他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生气了!哈哈,你生气了!” 特么废话。 我走上前一步,从地上拔起尘斩,冷冷的对他道:“你跟我之前第二轮的对手一样,都是御鬼的吧。” “御鬼?”他听到这话,停止了大笑,直起弯下的腰,收了笑容,“啧,那种人也配叫御鬼……收买几个死灵就算御鬼了?本大爷才是真正御鬼的。” 听到这话,我没有太吃惊。他说的没错,我知道,此刻整个场内,怕是都充满的阴灵。奇怪的是,这个人跟之前那个御鬼的人身上透出来的死相破败之感不同,这人身上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生生不息的感觉。明明是阴气缠身,为什么不觉得寒冷,反而觉得有些温暖呢? 就像是……夜里的月光照在身上……明明是清冷的,却还有一丝温暖之感……我瞳孔突然睁大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就在此时,手中的尘斩忽然一震,我的注意力立刻转到了手上…… 这是什么感觉?!我愣住了。 “哟!”我的二货对手,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到:“貌似开始了。” 开始?什么开始了?我愣在哪里,感受到尘斩似乎的确有所不同,我说不清楚哪里不同。但下一刻,我知道哪里不同了,尘斩似乎在吸收我的体温,我的周身以可感知的速度迅速变冷,这种感受如果形容起来,就好像大冬天里,突然被脱了衣服,扔进雪地里。非常的贴切。好在这种感觉只有一会儿,慢慢的,又像被人给捡了回来,拉到火炉边,再递给我一杯伏特加。 整个过程很奇妙,也很诡异。时间不长,不过一两分钟的事儿。我抬头看着那人:“是体温?吸热?” 他摇摇食指:“不……是阳气。” 什么?我愣了。尘斩……为什么会吸收阳气?我不懂。黑哥不是拿它来保命的么?如果它会吸收阳气,为什么黑哥还会一直带在身边?我不明白。 那人仍然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又突然显得恍然大悟:“哦,对哦,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尘斩里面不只有一条狗哦,还有另外一条。” “你特么故意忘的吧。”我握着尘斩,看着对面这个人,丫真的是一肚子坏水,没见过这么贱的人。 “哈哈,随你怎么说。总之呢,就是这么回事。尘斩里面锁着两条狗。一条狗是所谓的好狗,另一条是所谓的坏狗。这坏狗呢?喜欢吃鬼祟。为什么呢?因为吃了鬼祟,它就能变强大,就能跟好狗斗。而另外一条好狗呢?平时都在睡觉,一旦那条坏狗的强大超过了自己,好狗就会醒来,然后就会吃饭,吃饱了就要跟跟坏狗打架,基本上,这条好狗很聪明,它吃的饭量呢,刚好打败坏狗。这坏狗吃了败仗就会老实了。但是……问题来了。好狗吃的饭是什么呢?”他说完这话,偏着头笑嘻嘻的望着我。 我冷冷的看着他,这番话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我在不知道,就是智商负值了。这条所谓的好狗……不就是要吸食阳气么?废话,什么狗不狗的。根本就是两个东西,一个嗜阴,一个索阳。维持平衡么…… 见我不答话,没人跟他互动,他也不闲没台阶,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宾果,你想的不错。这条好狗的狗粮,就是阳气咯。”他这话说完,抬手一指我:“嘿嘿,偏偏尘斩在你手里,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么?” 我的大脑似乎是停止思考的。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什么都想了。瞬间,我就知道这货想干什么了…… “嘛……你就不好奇么?为什么我对尘斩会这么熟悉?” 好奇有毛用。我盯着他,我问了他就会说?鬼才相信。我不问他就不说了?天知道。爱说不说。 “好吧好吧。”他用食指敲敲自己的脑袋:“估计给你一百颗补脑丸你也不会知道了,还是我告诉你吧。你觉得尘斩里面,那条坏狗为什么这么挑食?” 我冷冷的看着他,不说话。心说,这货真的是猴子派来的逗比么?自问自答好玩儿么? “叉!”这二货又说道:“规定时间到了,你没有回答正确。正确答案是……这狗是我喂刁的。” 这话倒是让我愣了一下。尘斩里面的东西跟这家伙有关?这是什么意思?这家伙对尘斩很熟悉?跟黑哥认识,但却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这关系也太复杂了吧。 “嘛……叙旧的话,到此结束,我们还是做个游戏吧。”他拍了一下手,偏头思考,然后道:“这个游戏的名字叫什么呢?唔……扑克牌里有个游戏叫,比大小,你玩过么?” 这货说完,突然手一扬,我本能的用尘斩挡了一下,又是一阵哀鸣。现在我知道了,怕是有什么鬼祟被尘斩吃了,但是这之后手心里传来的震感,我心里突然一紧。来了……果然不消片刻,我的体温迅速流失,这次的时间比上次还长,但是温度恢复的时间却更加的长久。 “你这样不行……”他摇摇食指:“我才出个小三,你就这么费劲儿……靠你自身本能的恢复阳气,那哪够啊,浪费啊。这样尘斩可发挥不出来啊。枉费黑三把尘斩交到你手上。” 我抬眼望着他,身体的体温缓慢的恢复。心中从看逗比再到看剑人,经历了诸多转变,此刻,我突然好笑,丫,你是猴子派来给我训练的么?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态度转变,对我道:“你怎么想我管不着,老子就是想玩。” 我的体温逐渐恢复了,看着他那模样,我叹了口气,道:“想玩是吧?老子奉陪到底!”说罢,将手中的尘斩重新插在了面前的地上,盘膝坐下,双手覆在剑柄顶端,抬眼望着他。 这货转过身,正面对着我,端详了我一阵,道:“有点儿意思!” 第一百五十六章 破邪征尘 关于阳气……我其实所知不多。 能够有些记忆的,就是初见煤球那次了。老树似乎提及过,猫灵附身的人,会终究被猫灵吸食光阳气而亡,但……我没有。究其原因,老树是这么解释的。 我的阳气可以从两个方面得来,一个是跟普通人一样,通过取食和吸收天地间稀薄的灵气。第二就是从山林间吸收树气转化为自身的阳气。 我没怎么在意过这事儿。因为我八字全阳,不缺阳气。心中只道是被吸光了阳气我也死不了,就这么点儿事儿而已。但老树也说了,我的树气转化成阳气也不是这么快的,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所以就更不在意这事儿了。 但是眼下,对面那二货的意思,显然我除了本能之外,应该还有别的方法转化阳气。用什么转化?恐怕就只有树气了,难不成是木灵之气?我倒是用木灵之气当阳气使过……貌似当我阳气用光的时候,木灵之气会暂时填充。就好比血抽了之后,用生理盐水暂时代替,等造血细胞造血的这段时间代替品。 老树也说过,木灵之气对一般人没什么用。但也说过树气对一般人也没什么用。这都是我能知道的支离破碎的信息。 我闭上眼睛,不知道对面那二货什么时候会发动攻击。但眼下,我亟需找到迅速恢复阳气的方法。说到底,还是要从树气上打主意。没入灵台,那个封闭的小圈子里,木灵之气和树气夹杂着,充斥着空间,有些白雾茫茫,偶尔泛起一丝淡淡金光,提醒我,这里的确是有木灵之气的。 最早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样子,但那时候我没有什么概念,所以也没有注意到淡金色。我盘坐在灵台上,心念动时,木灵之气就缠绕在了手指之上。阳气…… 突然,灵台之上的我收到一股冲击,紧接着一阵悲鸣传进耳朵……这货又放阴灵了,换句话说,尘斩里所谓的“坏狗”已经进食了,那么接下来,马上……我还没有想完,只觉得,身体上的体温就跟泄洪似的,奔腾而去,一泻千里。 灵台上的我则看到了木灵之气的变化,那些淡金色的白雾迅速钻进了,灵台之上的我的体内。 我有些恍悟,是这些木灵之气在转化树气么?那么如果我聚集更多的木灵之气呢?心下似乎有了方向,灵台上的木灵之气得到了我的感召,向我涌来。 原理也简单,如果我提高木灵之气的纯度,浓度,总数量,是不是阳气的转化就会加快呢? 这也有一个阈值。值得庆幸的是,我的二货对手很是君子,每次都等我的阳气恢复,才会放出下一个级别的阴灵。可以感受的到,阴灵的级别似乎越来越高了,而且我体温恢复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怎么办?我静下心来,慢慢感受木灵之气的变化,终于发觉,阳气的恢复速度和木灵之气之间的关系在哪里。也是速度……运转的速度。 当我体温极速流失的时候,木灵之气在我经脉之间运转的速度就会提高,当我的身体阳气快恢复满的时候,这条曲线就趋近于零级反应。等到我阳气恢复满之后,木灵之气便不会再动了。 换句话说,我所要做的,并不只是要一味地增加木灵之气的数量,更要增加它的运转速度。 想明白了这件事,我便放开手脚,集中注意力在木灵之气的运转之上,催着木灵之气迅速运转,这一试,果然如此。 所以当我的对手再度放出阴灵攻击尘斩之后,体温刚刚迅速消失,我便集中念力,让木灵之气最快的运转,尽管还不太熟练,但体温恢复的速度惊人的提高。 “嚯!好像找到窍门儿了。我终于发现了你的一个优点,悟性很高!” 我懒得去搭理他的调侃或者是表扬,只是专心的恢复阳气和体温。 似乎知道我明白了恢复阳气的方法,这货攻击的频率也加快了。我也逐渐熟悉了木灵之气的运转路线和方法。 这种僵持的状态似乎持续了好久,但由于我一直处在集中注意力的状态,所以没有发现时间究竟过去了多少。耳边一直嗡嗡鸣响着各种哀嚎,阴风呼呼的扫过身旁,却又丝毫没有近到我的身前。这一切应该归功于我面前的尘斩。看来尘斩的威力不止于此,而我这一场的对手,我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难不成是黑哥派来当我陪练的? 此刻的我,盘坐在场地之中,手扶铸铁柴刀,双眼紧闭,毫无表情。 而我的对手,似笑非笑,不断扬起手臂,看似云淡风轻,实则不断升级这攻击的力度。就像他自己说的那般,比大小…… 似乎是我忽略了,或者是因为我的专心,没有听到他的各种提示。 当然他的提示其实我也知道什么意思。 无聊的很。 红心五,黑桃六,草花七,一对老k…… 傻圈儿……你当真的是玩儿扑克牌么……不过他说一对老k的时候却真的是,一对阴灵的攻击,而且是前后夹击。 我没有动,但手中的尘斩却像有了生命似的,从地里钻了出来,没有脱离我的手,而是带着我的手,划过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弧。这道弧从我的右侧划过,然后两个哀鸣声起,我却无心关注。 想来……尘斩之所以带着我一起舞动,无非还是要借阳气了。 对面这二货的解释其实也很贴切。如果真的像他说的,其实尘斩的本质是内部两者之间的制衡,倒真的是很可怕。话又说回来,其实,也逃不过一个理,还是有得有失,有欲求就得有付出。要想要尘斩破邪,就要给它能量——无可厚非。 不知道……之前,黑哥是如何给尘斩提供阳气的。 我无从得知。不想去想太多……不然,我会乱想到很多场面,比如尘斩除掉了大恶魔之后,却又要吸取很多人的阳气……难道……这就是牲祭的本质?不……我不想再多想了。既然,我有能力提供阳气,而且不用去荼毒生灵。那么,黑哥把尘斩放在我手里…… 的确是很适合。 “王炸!” 忽然一声大喝,传进了灵台。这货是有意在提醒我么?你当自己在斗地主么? 我睁开眼睛,赫然发现,场内已经黑风四起,煞有遮天蔽日的趋势。黑风之中,这货居然怡然自得,非常惬意。 “你睁开眼看我干什么?厉害的马上就来了。我大小王炸咯。”他依旧抱胸而立,“还不赶紧准备。” 准备个头……我扫了一眼周围,黑风已经遮蔽了外面的情况,此时此刻,我感觉自己跟站在荒郊野外似的,那些黑风就像是从老坟头里钻出来的老鬼,鬼哭狼嚎的声音,透过灵觉刺入灵魂之中。 不攻击?我看着这些黑风。 在某一刻,手中的尘斩开始嘤嘤作响。 下一刻,尘斩居然脱离了我的右手,自己飞了出去……尼玛,我呆呆的看着之前毫无反应的尘斩,跟条鱼似的,自己窜了出去,只听得哀鸿遍野,一探黑水被人用棍子搅拌了起来,场内大乱。 我傻傻的看着尘斩,忽然想到了高尔基的那句话……我扑在书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就像尘斩看到了大批厉鬼……甘之如饴?日啖荔枝三百颗? 而我,和对手本身,却像置身事外似的。面对面相距不远的对峙着。 黑风大乱,各种哀鸣之中,慢慢静了下来。 “别急。”他忽然笑着对我说,“好玩的在后面。”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好玩的……我明白他的意思。 尘斩终于现身了,倏地回到了我手中……这是自动运行的御剑状态么?不过,我心里一紧,当下闭眼进了灵台……好玩……的? 来了,几乎是瞬间的,我的体温降到了冰点。 让我有种错觉,我的血是不是要结冰了? 木灵之气!体温降的太快,在我集中注意力运转木灵之气的同时,它也在本能的高速运转。但是……我终于明白这货说的好玩儿的是什么意思了。 不够……远远不够。 我本能的感觉到,尘斩渴望更多的阳气,这种状态体现出来就是周围的气温不断下降。或者说,我的周围开始变“空”了。 很难理解么?这么说吧,其实我们的周围看上去是空的,但事实上不是,它有各种东西存在,比如空气,比如粉尘。这些粉尘上又会集聚这各种微生物,比如病毒,比如花粉,以及……各种气。这个气是灵气怨气阳气生气,天知道到底有什么,反正不是空的。 但此刻,尘斩的“饥饿”之下,开始蚕食周围空气中的阳气。 我知道,它渴望更多。而我提供的速度……跟不上。 听之任之下去的后果,我不敢想象。 木灵之气自主运转,因为稍微转化一点,立刻便被尘斩吸收。它在我手中,首先就要蚕食我的阳气。但我不能让它的取食范围增大。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夜明珠 气界!在木灵之气已经到达极限的运转速度之后,我开始召集天山的树气,要把尘斩封起来,给它加个包装盒。至少,让它慢慢吸食我的阳气,然后稳定下来。 “嚯!” 我听到声音睁开眼,看着这二货依旧面不改色的看着周围我封起来的范围。 这个气界的不小,连带着把他也套了进来。 “不想死,就出去。”我张开嘴说法,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这才意识到自己全身都在打哆嗦。 他听到我这么说,停顿了一下,然后笑了:“烂好心,我是纯阴之体,没关系。还是多考虑考虑你自己吧。哟哟哟,你看嘴唇都冻得发紫了,要不要给你点儿热水暖暖?” 纯阴之体……我不懂。似乎黑哥也说过自己是纯阴之体……还有一个人…… 尘斩被我封在气界里之后,似乎脾气变得暴躁了一些,树气它吃不了,对面那人貌似没有丁点儿阳气,所以只能靠我,吸食我阳气的速度又加快了。 “为什么不放你宝贝出来?”他笑。 我抬头看他,想必他口中的宝贝指的是……木灵之气? “你啊你,就是给自己的束缚太多了。怕什么?”他又道。 我没说话,所有的人都让我把木灵之气藏起来,这人要我放出来,我看他可没安什么好心眼儿。 “哼!”他没生气,只是轻哼了一声,“束缚多了,本事怎么可能变大?没意思。如果你肯放出来,就会发现,它真正的本事。你以为你存了那么点儿树气就够了?” 果然……我没有说话,突然想到了伊甸园里的那条蛇……不过,我觉得我存的树气不少啊,灵台都水漫金山了。 “这么点儿树气,什么时候才能壮大你的队伍?我还想着,你要是能放出来,这里的草木都为你所用的场景呢。啧啧啧,想想都兴奋……”他越说越自我陶醉。 这个表情……我汗……黑哥似乎也有过。 “不过,”他看了我一眼,突然眼神变得很嫌弃,“我看是没戏了,畏手畏脚,成不了大事,嘛,不好玩儿,没意思。” 哼……我不想再搭理它,也不想去多想这些话里的意思。 进了灵台,木灵之气的运转依旧高速。我闪身进了灵台之际,木灵之气便自主的靠了过来。似乎它们也发现了我阳气流失的速度有些不对头。 抱歉了,兄弟们。我拿去……喂狗了。 唉。 但是,此刻的速度远远满足不了尘斩的需求。 速度已到极限,我试着尝试提供更多的木灵之气,似乎有些作用,但作用不大。 现在的状况是稍微有点儿阳气,就被吸走。尘斩果然拿我当atm了。但就算我能造钱,这速度也跟不上啊。想到这里,我突然灵机一动,造钱?造钱需要什么,印刷设备对吧。造阳气需要什么?需要运转……这不跟印刷设备的流水线一样么?只是,这设备……我想了想是我自己的身体对吧。 ……这个思路的意思是,我要造一个自己的身体?然后让木灵之气去运转?树分身?唉……我果然是想钱想疯了……我不可能在灵台上造个分身,就算可能,我也不会。 但是,我虽然不能造出一个分身,却可以再造一套循环体系……不知道是否可行。 还是那句话,试试看……呗。 灵台之上,我仔细的感受木灵之气的运转方式……其实就是按照人的身体经脉运行的轨道。 先来……是主要轨道。 我用树气模拟木灵之气的运行轨迹,八大系统…… 就跟画画似的,不……雕塑么?美工课我一直是弱项,但劳作课我倒是强项……换句话说,我没有艺术美感……但我还能照葫芦画瓢。 树气模拟好了之后,就是引入木灵之气。就好比我用树气打了个石膏胚,然后灌入了木灵之气,再把树气撤走。让我惊奇的是,居然成功了。木灵之气顺着树气的通道,缓缓运转,不用我去建造细枝末节,它自己就去建设了。 这很好玩儿…… 没有灵体,没有本体。在我的身体之外,只有一座架空的木灵之气循环系统。 我看着这个开始加速运转的体外系统,跟心胸手术的体外循环似的……突然惊觉……我眼前这个东西,不像是一个立体的阵法么? 我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跟血管造影似的木灵之气雕塑品。俨然成了一个造阳气大阵。 脱离了我身体的阵法就像摆脱了限制条件似的,开始变大…… 我的身体大小是有限的,但体外的系统却可以成比例增大。这种增大带来的效果,带来的直接效益就是制造阳气的速度成倍的提高。 但是由于我限死了木灵之气的范围,所以这个雕塑最终在触及到四壁之后停止了增大。 大量的,迅速的,阳气打印流水线完成……片刻的功夫,尘斩停止了躁动,在我手中平静了下来。而我的体温也迅速的回归。 我抬手按在雕塑之上,虽然舍不得……灵台就没有手机么?让我合照留个念啊…… 散!我心道…… 这个巨大的雕塑顷刻间散成粒子,融入了我的灵台。 我睁开眼,看着我的对手睁大了眼睛。 “你怎么做到的?”他惊奇的看着我? 我好笑的看着他,不管怎么说,拜他所赐,我掌握了一门雕塑的手艺。“军事机密。” 听到我的回答,他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我怀疑他吸入了一氧化二氮。只是待他笑完之后,抬手一挥,对我道:“好!接着来!还有的意思。” 看着他越来越兴奋,我却没有太高兴……气界内随着他大手一挥,忽然又阴风四起。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说之前那人根本不是御鬼了……这货简直就是魔术师啊,他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强大的阴魂? 话说,纯阴之体,我突然想到一个八字全阴的人,从之前我就想到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同学,师姐,那个长相普通,还念错我名字的——姚晶晶。 “月华?”我突然问了一句…… 他却变了脸色。虽然不是变的生气,而是变得略微严肃了点。阴风之中,看向我:“你知道月华?” 我有点儿明白了:“诱灵体质。” 这话一出,他倒是有些生气了:“狗p诱灵体质,不过是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给出的定义罢了。”他抬眼看了我一下,又道:“看来你见过我的同类了。” 果然……我猜的没错。 “既然你见过,那我就告诉你一点点关于我的事。”他说着,拇指和食指近距离的靠近,却没有捏在一起,像是在捏一粒芝麻……“我是……鬼童子。” 鬼童子?又是我没听过的名词。 “你看你那傻样……真不知道你这种体质,前半生怎么活的……” 我眯着眼看着他……我能说我前半生都给封印了么?或者说我其实也想把后半生也封印了…… “嘛……鬼童子呢……就是有些有心人,需要纯阴之体,怎么办呢?”他边说边来回踱步,“这些人就想了个办法,他们用某种仪式,增加了纯阴之体的诞生几率。然后利用一种早期崇拜的原始媾和方式。让很多人在仪式上受孕,这些人中就会有很大几率诞下鬼童子。然后这些人控制鬼童子,利用月华养鬼……” 我看着他……一边儿理解话里的意思,一边儿想,这货如果到现实中,应该是个不错的民俗类专家。不过他说的话,我明白了,就是有些人刻意制造纯阴之体么…… “其实跟你这种体质不同,纯阴体质出现的几率稍高,比如天生的阴阳眼就是不纯的阴性体质。但是只有真正的纯阴体质才能产生月华……”他突然看向我,“你见到过月华?” 我本来想不置可否,但既然人家这么有诚意,我便点了点头。 “那人何在?”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我师姐……该是在茅山了吧,被她师父保护起来了。“被保护起来了。” 那人听我这么说,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保护起来了?哈哈哈哈。”又突然收了笑容,“你见过她被保护了?” 我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是的。你知道有一种夜明珠么?” “夜明珠?”他愣了一下,略微思考,突然变得勃然大怒:“你是说夜里会发出绿光的石头?” 这倒轮到我愣了,一来我是吃惊他居然会发怒,二来夜里会发绿光的石头不就是夜明珠么? “狗p夜明珠!那叫冥玉!”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果然……保护个p!你知道冥玉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摇摇头。 “养鱼的!” ……我去。石中鱼么…… 他平静了下来:“我就说嘛,纯阴之体怎么可能会安然无恙的活在世间,早就会被有心人给拘禁了……” 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嘛,不过,这人带着冥玉说明还没有被限制行动,只是……若是遇到另一伙想要抢夺的人呢?” 我听到他这么说,突然背上一身冷汗……这家伙完全猜中了……姚晶晶…… 第一百五十八章 被算计了 之所以我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我知道姚晶晶现在在哪儿……茅山……说是修养……怕是给人软禁了……这些事情从前到后,重新过一遍,就会发现,真相似乎该是这样。 身负月华的纯阴之体姚晶晶,一开始被茅山的悬壶道长发现。然后就给了她一块夜明珠……不,冥玉。这冥玉里养着一条石中鱼,做什么用的我不知道。但是,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我的对手不会这么生气,换句话说,反正对于纯阴之体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至少没有限制她的行动。后来,姚晶晶失踪了,我遇到了那个杀手少年,又见到了养小鬼儿的黑帮老大,怕就是这货口中的另一伙人。再之后,悬壶道长意识到有人跟他抢姚晶晶了,所以……把她软禁到了茅山。 根本不是保护……我心里突然变得很冷……茅山……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阴谋? “冥玉中养的鱼是什么?”我冷冷的问。 他已经恢复了似笑非笑,看着我表情的转变,道:“哦?好像你跟这个纯阴之体关系不错么?” 我没有反驳……姚晶晶是我的师姐……虽然开始凶巴巴的,但是久了就会发现,这人,其实不错。 “好吧,我就告诉你。冥玉中养的鱼叫空明鱼。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东西,也只能养在冥玉之中。需要吸食纯阴之气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残存,但是它吸收的纯阴之气不会消失,如果有人将冥玉打破,空明鱼就会死去,然后把吸食的阴气全都吐出来。就好像一个纯阴之气的储存罐一样,当然,重点是它有一个副作用。”他伸出手敲敲自己的脑子,然后好笑的看着我,“你想知道是什么副作用么?” 我不回答……看着这货这副模样我就来气。 “我告诉你了,你就要欠我一个人情,以后要还我一个人情,这是生意,干不干?”他阴险的笑笑,“我跟黑三儿就是这种关系。” “怎么还?”我问。 他哈哈一笑:“别担心,不会让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做生意是有原则的。我会给你很多选择,你选择自己想要做的那个就行。” 我看了他一眼,这个人虽然有点儿不正常,但……又不太是像很坏的人。非要我说,感觉有点儿像黄老邪但又不太像:“好,我答应你,欠你一个人情。说吧。” “不要反悔哦。恩,看你那老实巴交的样子,也不像会反悔的人。” 这是给我戴高帽么……我汗。 “空明鱼既然是异界的东西,长期戴在身边,会对这里有影响。”他又敲了敲自己的脑子。 我去……被算计了。皱皱眉,刚才这家伙就已经在敲敲脑子了,我早该猜到他的意思,还被他设计了一个人情……罢了,反正他告诉了我不少事情,已然欠了他一个人情了。 “时间久了,非疯即傻……到时候,”他哼笑了一下,“不就更容易控制了?” 我想现在我的表情应该挺可怕……姚晶晶的傻样突然就跳出在我的眼前……这家伙对自己的状况丝毫不知情……这不就跟我现在的状况一样一样么?我自己处在一种无知的状态,周围的情况怕是更要险恶。但是……正是如此,我却不愿意看到姚晶晶被人利用,被人陷害……当然……前提是这货说的是真话。 能相信他么?我冷冷的盯着他,这货是敌是友?我能相信的究竟是谁?是老树?还是黑哥?还是玄沌子,还是红豆杉,还是清箬茗?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怀疑身边的一切,至少……至少,我可以相信表哥。但是……我却不想让他再掺和进来了。 “那么……我呢?”我终于开口问到:“我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他对于我突然这么问,有些意外,所以微微思考了一下,微微一笑:“你这种异类……比纯阴之体更要稀少,鬼知道你是个什么情况。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你比我更加珍贵……更加奇货可居,所以让人更加……趋之若鹜……最直接的一点就像……刚才的情况……” 我愣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阳气……他妈的,被这家伙……彻底算计了…… “哈哈哈哈。你终于发现了。”他一边儿大笑,一边儿止不住的弯腰:“我就说嘛,你老是藏着掖着干嘛?这么多束缚,若是你放开了,谁又能奈你何?感谢我吧,我让你暴露在世人之下啦!” 尼玛!我冲了过去,这家伙丝毫没有防备,被我狠狠的殴了一记。 他偏着头,吐了口残血,转头对我笑:“这么生气?藏起来有什么好?” 我心道……这货一开始就算计好了的。他让我能够制造阳气的能力,展现在世人面前。当然,还是筛选过客户的,不是展现给看不出门道的外行看的,而是……告诉所有内行,这里有一个能产生阳气的宝贝哈,大家快来抢啊。 “哼,”他笑了笑,“我是生意人,你打了我,可是要还的。”说罢,突然抬手,冷不丁阴风扫了过来。 尘斩飞了出去,将这些黑风吞尽。 我一惊,赶紧进了灵台,重新做好了雕塑,这一次比上一次熟练一些了,也快了不少。但是这货的攻击跟之前完全不同,我不知道他掐了什么手诀,只觉得这气界之内好像开通了一个连接阴界的口子,不断的有阴风呼啸而出。 一个雕塑根本不够用,我只能再建一个,再建一个。三座循环系统已成,我也管不了是不是被人盯上了,无论如何,先管好眼前再说。 但是随着尘斩的御剑飞舞,阴风却不止。气界之内,黑风翻动,尘斩穿行期间,各种哀嚎不绝于耳,厮杀的场景我只能视而不见。我不知道这些阴魂从何而来,就这么死了? 对手无动于衷,我不知道他是善是恶,是黑是白。我只知道……三座雕塑也有些吃力了。 当我想着难道我要把灵台这块儿封印之地,建成大型印钞厂么的这种怪异念头的时候,忽然感觉地面闪了一下……那些文字突然晃了一下,我的眼睛受了这一下刺激,有片刻的盲视。接着,三座雕塑忽然崩塌。 “噗!”我睁开眼,吐出一口东西……有些微咸,更多的是腥……血么?低头一看,果然是一口鲜血喷在了面前,尘斩忽然掉落在了地面上,然后嘤嘤作响。我努力爬过去,想要把它握在手中,至少,不能让尘斩去吸收别的什么阳气……至少,我没了阳气不会死……至少,我在天山是不会死的…… “咣当。” 一个声响,尘斩被人踢了过来。太好了,我把它紧紧握住。趴在地上,抬起头,看着那个黑衣人23号,是他将尘斩踢了过来。 他的眼神有些严肃,甚至有些奇怪的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他手一挥,气界内的阴风就消失了。 “我说过……你的束缚还真多。”他没有感情的说到,我却听出了一丝遗憾。然后拿出一个珠子,拍散在尘斩之上,化为一阵尘烟,烟消云散之后,尘斩稳定了下来,也不再吸收我的阳气,“尘斩上有咒印,阴气吸的太多,阳气供应部不上,就得碎裂。你又欠我一个人情。把气界撤了吧,你这种阳气十足的气界,我也受不了。” 我心念一动,气界便撤掉了。他蹲在我面前,像观察蚂蚁似的看着我:“看来,你好像还不止能够制造阳气,秘密还真多。哦,对了,顺便告诉你我的名字,省的到时候还账的时候赖掉。我叫,鬼柳。” 鬼柳……榉柳……白杨树么。难道又是一个树精……我视线有点模糊,好像有点儿像睡觉了……不会是要死了吧……不是说我死不了么?nnd,我到底该相信什么?……还有,黑哥……赶紧把尘斩拿走,不然,我睡着了,被别人偷了怎么办…… 死了,还能还人情么? 农历二十三,小年。 扫尘,祭灶。 小时候,我对于风俗,传统的理解跟现在一样也不深刻。理解深刻的,只是习惯。每年的腊月二十三,从这一天开始,我就兴奋了。 妈妈会给我披上一件旧外衣,毛巾包住头,然后给我一个竹竿,竹竿顶上,是个鸡毛掸子。对,就是那个父亲平时用来抽我的鸡毛掸子。最早的时候,我会兴高采烈的举着这个东西去扫屋角的蛛网。我的方式通常是这样的,先杵到一个屋角,然后沿着墙角,划拉到另一个顶角,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这一比较,两边的颜色差别明显,便很有成就感。如此回到最初的顶角,一圈儿便完工了。 父亲会站在高凳上,用扫子扫扫屋顶。然后我用鸡毛掸子扫墙壁。 这种习惯……一直到我大学毕业,从未间断。只不过,有些细节变了。厕所变成了瓷砖,地板变成了木地板。 最初的兴奋,后来变成了期待。 第一百五十九章 内定的十六人 我逐渐对扫尘失去的感觉,只觉得是一个任务,只要完成了这个任务,就有好吃的。 这一天,爷爷会去市场采购。虽然平日里,他也会去买菜。但过年的时候,是不会让我爸妈去的,他把这件事儿看的很重,事必躬亲。 而我妈,有个很重要的活,从小年这一天开始,就要置办年货了。 置办年货,不像现在所说的这样,买买东西放在屋里就算了。那是我爷爷的任务,我妈的任务是过油。 油炸的东西,现在被人为是健康第一大杀手,但我小时候却不尽然。 那时候街上买的东西不如现在琳琅满目,虽然也有,但很少。大多数人家还是在自己家里做饭吃饭,下馆子不像现在如此天天天天。以至于后来有段时间,我天天吃外卖吃到想吐……想来,倒是以前的生活显得奢侈了。 过油……是有讲究的。 南方吃菜籽油,鲁东吃花生油,东北多豆油。 我爷爷讲究,吃饭什么的无所谓。但过油必然要豆油,说是炸出东西来,颜色金黄,很是漂亮。那时候转基因还少……我还记得跟着爷爷排队打油的场面,大桶,特别破,上面有个按压的油泵。没有灌装好的一提一提。都是自家拿着二十斤的白桶,到国营的油厂门市部打油。 我喜欢看卖油的售货员阿姨,一下一下的按压油泵,然后金黄色的豆油便像从水龙头里汩汩流出一般的画面,会忍不住流下口水,虽然我知道这东西不好喝……真的,我偷偷喝过。但我知道,它能够炸出好吃的丸子,好吃的酥肉,藕盒,茄夹,辣椒塞肉,煤豆盒子。还能炸出黄澄澄的山药,我妈会在除夕的晚上,给我做她拿手的拔丝山药,能够拉出两米长的糖丝,是我妈的骄傲。 当然……我妈最大的骄傲,其实,是我。 我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有些异域的风情。 做梦么?我坐起来,是我自己的房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我苦笑了一下,多希望所有的一切只是个梦而已,那么我现在应该家里吧。话说,我进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今年的扫尘,怕是要父亲一手包办了。 “你醒了?” 我愣了一下,转身发现,屋子里竟还有别人。 桃荼? “你那眼神什么意思?睡傻了?”她好笑的看着我,“我坐这里陪你一天了。” 一天?我继续呆愣着,突然想到了那个二货对手,然后我吐血之后就昏迷了。尘斩呢?我摸摸后背,不在。到处去找。 “你在找这个?”桃荼伸手递过来一个东西。 我一看,正是尘斩,握在手中,心道,还好还好,黑哥的宝贝没丢。 “傻样!”桃荼看着我这番举动,大笑。 我看着她,发现她好像回到了之前在营地的状态,“你能这样笑我就放心了。” 桃荼止住笑,说到:“我让你担心了?还真不好意思呢?你可是我们天山的贵客。” “唉……”我揉揉额头,对她道:“咱能不提这茬儿么?”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如果我晕倒了,那二货不久赢了?如此一来,我突然想起风舞阳说能够早退,我真的是有点儿想家了,“我想问个事儿?” “你说。” 看着桃荼两抹高原红的脸庞,我摸摸头道:“好像有能提前离开的方法,你能不能帮帮我?” 桃荼听到我这么说,愣了一下,道:“好不容易进了决赛圈,你不继续比赛了?” 这下换我愣了。“你说什么?”我道,“我不是晕过去了么?那就是输了啊?” 桃荼耸耸肩:“你的对手弃权了。” 什么?!我愣住了,那二货脑子里想什么呢? “哦,对了,他让我给你带句话。”桃荼想了想,“意思是说,他没兴趣跟那十六人中的任何一个人打。所以就弃权了,另外,还说,你参加比赛更合适。” 这……我愣了半天……心道,这货脑子里弯弯儿太多,他这话我得好好理解理解。他为什么不愿意和那十六个人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说我更适合参加下面的比赛……这倒是话里有话了。我忽然想起了那场大战的真正意义。他不就是想把我的秘密公众于世么…… 换句话说,我现在进了决赛圈,真正内行的人,怕是有人看出我是树语者的身份了。 使用树木,利用树气,这都是修木之人常见的手段。但如此迅速的将树气转化成阳气……我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方法,如果有,还好说,如果没有……那就只有木灵之气了…… 我想说……黑哥……你是不是也这么算计的?最早提醒我要藏着的人是你,现在反倒是把我给彻底推出来了,你这营销手段不错啊。虽然说……我现在似乎比以前强大了。但跟那黑衣人打过之后,我便清醒的知道,不,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我越来越不懂了。 “你到底参加不参加?愣什么神?”桃荼唤我。 我看看她,面露难色……“不造啊。” 她愣了下,哼哼道:“没主见的人。” 被她这么说,我还真不好意思……“你觉得呢?” “我才不管你呢,你参加就参加,不参加我现在就帮你去取消了。”说着,就要起身。 我伸手拦在她面前,不好意思的道:“算了,我还是参加吧。” 桃荼白了我一眼:“早知道你就是闷骚,明明想参加,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这话说的……我……“唉。说实话,我当然是想参加的,只是顾虑太多。” “顾虑顾虑……在这天山你还有什么顾虑?四大家族都是你的人。”桃荼拍拍床面,“在这里谁敢动你?” “那……出了天山呢?”我反问。 桃荼愣了一下,又白了我一眼:“窝囊废。” 靠……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百万头……奔过去了。不是窝囊废,就是愣头青……怕是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我起身走到窗边,白天了,外面还有很少的人在比赛。看来是僵持了很久了。被人说是窝囊废……尤其是女人,我还真不想忍这口气。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就好了,但我不想死。苟且偷生……也好。至少,我能看到我妈的笑容。 战……还是不战…… 抬手摸摸眼罩……这东西就是自欺欺人。真正的圈内人,一出手,谁家是谁家的,哪门哪派的,怕都是清清楚楚了。而我……就是个异数。我倒是不怕出手,反正有眼罩。但是出去之后呢?只要一动手,马上就泄露了。 泄露之后呢?我叹口气,不只是战,或者逃的问题。我毕竟是有大本营根据地的。 不管了。 木已成舟,战且战,谁怕谁! 外面一个场地之上,裁判已经举旗了。 如此说来,我倒是有必要了解下所谓十六人的情况了。问题是……黑哥到现在连个影都没见着,我问谁去? 思量了一下,我还是决定去医务室一趟了。 见到桃荼之后,她只回了我一句:“忙着呢,没空搭理你。” 好吧,我无语,又问到:“想了解点情况。” “去找特雷根,他闲得很。”说完,不再搭理我。 这话我听着刺耳……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讽刺特雷根。因为我记得那个暗族老头说的话,本次盛会,可是轮到暗族坐庄的。特雷根是暗族的,他会闲?闲的淡疼…… 但桃荼既然说了,我只好拉住一个暗族的医生,问他特雷根在哪儿。这人还不错,告诉我去导医台问。 我回到导医台,说了意思。里面的小姑娘转头喊了一声,抬着热水的小男孩儿应了一声。待他们倒完开水,便招呼我过去。我跟着这两个男生一直走了很久,才到了一处哨岗。 男孩儿跟哨岗说了几句话。我听不懂。 那哨岗看看我,用生硬的普通话说到:“稍等,我去报告。” 我便在外面等候,看到窗外,才发现,这里好像是城堡四角高耸的圆柱体建筑里了。 出来的人是特雷根,他一脸惊讶的看着我,半晌才道:“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这话说的我有些尴尬,摸摸鼻子缓解下,才道:“那个,我找不到可以问的人,所以只能来打扰你了。”桃荼不是说了,四大家族都是我这边儿的……不知道真假,但我决定相信清箬茗。 “这是我的荣幸,快快请进。” “惶恐了。” 屋里的陈设意外的简单,只是简陋的书架上,慢慢的都是书和文档。这古香古色的屋子里,只有他桌子上的电脑显得特别扎眼…… “有网络?”我指着电脑问。 哨兵出去了,屋子里只有我俩,他挠挠头:“没有。” 果然……不然我先上个企鹅然后再发个邮件给老哥,报个平安。 算了,还是正事儿要紧:“我是想来了解下十六人的情况。” 特雷根又挠挠头,咂了下嘴:“你的情况我听黑三儿说过了。要是想跟你讲清楚这十六人的渊源和来历,以及选出来的过程……怕是要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了。” “简单说。”我点点头。 第一百六十章 对战表 “简单说就是,这十六个人人代表了当今这个大圈子里,所谓的正道人物的各方势力。” 不出所料。我点点头。 “你也知道,哪个地方都有圈子。比如娱乐圈,学术圈,军事圈,天山盛会因为能够提供天才地宝,也是一个独立的非政治领域,所以相当于一个无限制的交易市场。不管是正道还是邪道,不管是黑是白,在这里都暂时收到保护。” 我点点头,“就是特别行政区么。” “差不多吧。因为这个圈子特殊,当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明白了,不过:“这公平么?你说这十六个人都是正道的势力,黑道会同意?” 特雷根是个很实诚的人,但是这个实诚的人却露出一丝狡黠的目光:“我说过,所谓的……哪个企业的发展初期不都有着不光彩的发迹史?” 我愣了一下,这话可深了去了。换句话说,这所谓的顶尖的各方势力,最初是个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反正现在他们发达了,就可以洗白了。 “所以你不要看着十六个名额轻松就给出去了,他们私底下进行的争斗,要比你之前参加过的比赛血腥的多。” 特雷根这么说我就明白了。看来我还是理解错了,我还以为这十六个人是纨绔子弟,原来都是一群毒狼。如此说来,反倒是我这一方的十六个人能够晋级决赛,似乎容易多了。 “所以,这十六个人比你想象中的要麻烦。”特雷根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你要是决定参加了,必然要抱着必死的决心,另外……”他犹豫了下。 我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你是怕我的身份暴露。” 特雷根点点头:“这些人鼻子比狗还灵。不然,此后你暂时先在天山待一段时间,待我们想到好办法,再送你出去?”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或者同意:“先说说这十六人的个人情况吧。” 特雷根点点头,毫无隐瞒,从书架上翻了翻,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我:“你想知道的东西,这里都有。” 接过档案袋,上面什么也没写,打开之后,是一沓资料。分别用曲别针分好。 没有照片,没有名字,只有号码。我终于明白了,之前为什么没有见到16号以前的号码。原来都在这里呢。虽然只有号码,但却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下。 比如背景,家世,渊源,个人的能力,以及曾经的部分经历。不算很多,但还算详细,只是…… 这东西对我没多大用处…… 因为,这里面写的东西我都不懂。比如这个2号,家世是这么介绍的,秦岭区氏第一十三代嫡。我到哪里去知道秦岭区氏是个什么情况……个人能力稍微能看懂一点点,比如这个2号,写着土石之力,我就知道大概是用土的。但它又写着,师从全真支脉郝立存,我也最多能知道,这个人他的老师是全真支脉郝立存。至于哪个支脉?特点是什么?郝立存又是谁?我不知道…… 抬眼看了一下特雷根,他盯着电脑,专心致志,我也不好去打扰。 聊胜于无吧…… 正当我苦恼间,有人敲门,特雷根允了之后,进来一个男人。看了我一眼,特雷根点点头,示意没关系。那人才道:“比赛完毕,十六人名单已出,对战表已经排好。” 我愣了一下,却又觉得也没什么。 特雷根看了我一眼,对那人道:“拿来我看。” 那人将一张纸递给特雷根就退出去了。 特雷根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抬头对我道:“你的下一个对手出来了。” 我没有说话。这是必然的。 特雷根把纸递给我。 我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一张树状图,下面是号码。 我的号码是1313,出现在左起第五个名字,也就是第三场比赛,对手是6号。 6号?我脑子闪过刚才大致看过的资料,难道……随手想要去翻看。 “别看了,这个人我认识。龙虎山的。” 特雷根的话让我停止了想要翻看的举动,抬眼看着他,的确,我记得也是龙虎山的。 “是谁我不能告诉你。”特雷根皱皱眉,“但是,他跟你一样,是个木修。” 木修?我愣了下,也就是说,我们两个属性是一样的? “另外,我不喜欢这个人。”特雷根有些严肃的对我说。 这句话,我想过从很多方面去理解,不过最简单的理解是这样的,对于特雷根这个人,我觉得挺好,那么他不喜欢的人,是不是我也不会很喜欢?这也不一定。 特雷根又道:“怎么说呢,反正你多加小心吧。不要因为我的判断影响到你。我个人劝你放弃。不过你要是想参加也没什么,只要记住,在天山这个地方。四大家族保得了你就够了。” 谢过特雷根,我离开了他的房间,思量着他这些话的意思,放弃么…… 经过大堂的时候,被人拦住了去路。 来人是个着青衣男人,也戴着眼罩,道家的装扮。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不想与他计较,绕过他准备回房间。 却不想,这人突然伸出手拦在我面前,我转头看着他。 这时周围的人似乎发现在这个状况,纷纷退后了一些,连带着地上摆摊的人也都撤远了。 “你是我第一场的对手。”他不愠不火的道。 我猜到了……所以没有吃惊。对战表刚刚出来,还没有送到选手的手上,也还没来得及贴出来,这人已然知道,背景果然很深。“那就赛场上见吧。”我对他微微一笑,再度抬脚。不想他手臂微微一挡,我抬头看他:“你急什么?” 他听我这么说,也笑道:“我怕你逃跑。” 被猜到了么……我心中暗忖,本来在听到特雷根的意见之后,我的确动摇了,但是我的对手好像很期待跟我对战……“既然来了,就不会逃。” “那好,君子一言……”他道。 我看了他一眼,心里的迷茫倒是不见了,说到:“驷马难追。” 这人立刻把手臂收回,对我行了一礼:“好,赛场上恭候阁下。” 他这个举动倒是把我对他的坏印象冲淡了几分,抬手回了一礼:“告辞。”说罢转身就走。 “喂。” 我正要离开,他却从背后叫住我。礼貌起见,我转身道:“还有何事?” 他负手而立,笑道:“树语者。” 我愣了一下,这在内行的眼里,其实已经算是个半公开的秘密了,但从没有人说出过这三个字。 他看到我的反应,又笑道:“我是。” 什么?!我愣住了。才明白他这句话连起来的意思是……“我是树语者”这个我,不是指的我肖喆,而是他自己。换句话说,我的下一个对手跟我一样……也是一个树语者。这……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说了声告辞就真的离开了。 周围的人在纷纷议论,我也没有停留,转身离开了是非之地。 树语者不是要藏着么?这家伙就这么公然的说出自己的身份?果然是有后台的。不过我就要奇怪了,既然他也是树语者,为什么特雷根却不喜欢他呢?那么说来,其实天山四族待我为座上宾,难道并不是因为我是树语者?仅仅是因为清箬茗,或者说是因为天门开? 那么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这家伙也是树语者,清箬茗……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见过他。还是这人性格有问题。我暂时看不出来。难道……是封印……我忽然想到了那些文字。 忽然想,如果这个6号不是我的对手,而是我的朋友该多好。至少我可以问问他,他的灵台什么样子的,是不是跟我一样,是不是也有这一地的奇怪文字,甚至我或许可以知道这些文字的意义,难道是树的语言?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哪里见过类似的文字了。 在这一刻,我的确不想跟他对立,甚至想不打不相识这种桥段是不是会在我身上出现。 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静静的思考。感受自己的恢复和变化。 直到一天之后,真正的决赛圈比赛开始了,我才出门。 只有一个赛场,看来是一场一场的比赛了。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是这个赛场的设计,不是圆形而是方形,而且非常宽广。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外面的场地。另外,更加搞笑的是,观众席不在广场,而这座城堡建筑的楼顶, 赛场的四角设了云台,我看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不过好在我不属于观众,而是选手。所以可以近距离观看,换句话说,我可以走出这个城堡,而绝大部分人不行。 所以这个外面空旷的广场上,还是有人的,大部分是四族的人,还有一些闲散人员,比如我这种戴眼罩的。其他的人寥寥无几。 直到第一场比赛开始,我才真正明白这种设计的意义所在。 赛场的四角,包括云台上的四角都有暗族的人在。 能够出现在广场上的人,除了戴眼罩的选手,还有另外一些人。在这些人中,我赫然看到了一个身影,然后就狂奔了过去。 “嗨!终于见面了。”他说。 黑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说有事儿么?”我问。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双龙戏珠 黑哥想了想,从怀里逃出两个东西,我一看就愣了。 “你那表情什么意思?”黑哥说完,对我挥挥旗子:“我就不能当裁判了?要不是被请来当裁判,我早就参赛了,这不是有规定裁判不能参赛么……遗憾啊,不能跟你交手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傻愣愣的看着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跟鬼柳认识?” 黑哥一点儿也不吃惊我这么问:“啊……认识,说来话长了。我现在没空,你别跟我说话,影响我的判断。”说罢朝我挥挥小旗子,转身要走。 我也没有去阻拦,反正知道是这么回事也就得了。另外,赛场突然出现了异变,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四个角……不对,应该是八个角的人,突然有了动作,似乎是在空中交换什么,赛场立刻出现了一个结界……这个结界跟我的气界有质无形不同,而是看上去像五面大玻璃,地面上的看不到。 我转头看了一下观众席,才发现,那边儿也是一个结界。双重保护么……狂汗……这架势我看着有点瘆人。 换句话说,比赛场地被隔离了,相当于污染区。 观众席也被隔离了,相当于清洁区。 而我们这些选手和裁判可以自由移动的地方,处于缓冲区…… 为什么这么设置?也太恐怖了吧。 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对战? 我的问题很快有了答案。 第一场比赛很快就开始了。 一上来就是尘土飞扬,我觉得在外面看着就跟4d大片儿似的。虽然有结界,但是还是有能量逸散出来。这特么还是人类的力量么?对战的那个人是谁来着……2号…… 不就是那个玩土的么?果然……看里面那巨石林立的场景,我就觉得吧……这些选手也不容易……都是自带场景的,话又说回来,我摸摸头,我那时候出来的树林……没脸说别人。 这是玩笑话,事实上,我心里明白……这十六个人的水平直接晋级还真没有后门一说…… 第一场虽然艰苦,但胜者果然还是2号。 第二场的对战是15号,对手是几号我还没看清,比赛就结束了……秒杀…… 第三场……是我…… 后面有人过来,我转身一看……是我的对手6号同学。 他朝我笑了笑,转身朝场内走去。 我没有太多犹豫,也随后跟了过去。 穿越结界的时候,我伸手想要去摸摸,没想到居然穿了过去。 6号看到我这个举动,微微一愣,随机笑道:“你我身上的涂得这红白颜料,就是穿越这结界的信物。” 被人看低了,我尴尬的笑笑,心里感谢他给我解释。但他随后的话,又极具挑衅。 “这样看来……你还是弃权吧。”他抱剑而立。 我……平下火气,抬手行了一礼。 他也立刻回了一礼:“在下龙虎山抱阳子。” 还带……报上名讳的?这戴不戴眼罩有毛关系? 对方自报家门……我要不要…… “你不必报家门了,我没兴趣。” 听到他这么说,我又喜又气……这家伙不是一般的自负。 “既然都是修木的,多说无益,得罪了!” 最后一个字言毕,抱阳子突然脚下法力,手中长剑不知道何时出鞘,一步便欺近。这速度……我跳了出去,跟111号不分上下啊。我只有躲的份儿。即便是躲,没几招身上便挂了彩。 遁地……我一想到这个词就头大……我还没机会娶邓婵玉呢,怎么就成了韩彰? 不过,只有钻到地下才安全。 不想,我刚进到地 里,突然感觉周身一震,接着被轰了出来,只见抱阳子双手拍地,大喝一声:“给我出来!”他这话音尚未消退,我已然被震出了地面。 这就是差距…… 看着我踉跄的爬起来,抱阳子拱手道:“多有得罪。” 我心中只道,你个伪君子……得意就得意,得罪个头!艹! 抱阳子将剑收回,对我道:“我听闻你是红豆杉派的……不知是哪家散修。门派名字也是颇为怪异。” 废话,本来就没什么门派,是我编的。我心里想着,看着抱阳子继续叨叨。 “既然你我都是木修,我也就用木跟你斗上一斗,阁下意下如何?” 我调整好呼吸,道:“怎么个斗法?” 抱阳子取出一颗红丹,往上一抛,那珠子放出红光,停在空中。我都看直了,这又是什么东西?跟哈利皮特金色飞贼似的。 “你我二人驱使木龙,夺珠,先夺者为赢。” 我看着这珠子,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耍诈?” 抱阳子轻蔑的看了我一眼:“这叫红荧虫,喜土不喜木。若是碰到木,便会失去行动能力,最后成为红荧花。” 只听说过冬虫夏草,头一回听说土虫木花。我想了一下,觉得不妥,就算他没有耍诈。如果这虫子钻到地下,我势必也要用树根去跟他争夺。他口中的木龙,怕也是树根的一种了。这就意味着……抱阳子的这个提议,会让我们俩把地下的土地搅个天翻地覆。没想到鬼柳的愿望,这家伙要实现了。 “我不同意。” 抱阳子皱了皱眉,似乎没想到我会拒绝。“若是真的胜负,刚才已见分晓。” 他说的没错。若是他刚才手黑,把我震出来的当下给我来一剑,怕是我躲不开。“你说的没错,论实力,我不如你。” 抱阳子盯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那你还要拒绝?” “没有拒绝,只是想加个条件。”我道。 抱阳子道:“说来听听。” 我心念一动,地面上开始布满树枝,纵横交错,一层叠一层,把结界内的土地铺满了:“我要铺个木地板。” 抱阳子刚才见到我动手,已然从地面招出一根树桩站在顶端,离了地面。见我这么一说,愣了一下,倒是笑了:“你在担心什么?” “我怕你给主人家带来麻烦。”我淡淡道。 “呵呵,阁下好客气。我接受这个条件。”抱阳子说完,念了几句口诀,便见那红珠陡然生出几只脚,背上生出几对膜翅,倏地飞动起来。 我不知道金色飞贼的速度如何,但这个东西在我看来就是几道残影……看来就算不跟抱阳子争,我也不一定逮得住它。当我呆立之时,抱阳子脚下的木桩已经化作一条木龙,冲向了红荧虫。 这条木龙让我大吃一惊,因为……真的是一条木龙,而且惟妙惟肖,就跟画上的龙一样,倘若不是抱阳子有言在先,是一条木龙,我会以为是东方青龙现世呢。这条龙十几米长短,龙头有须,龙尾有鳍,龙神有鳞,特别是那双龙睛,炯炯有神。张着大嘴像是真要吞吃那个飞虫。 这下,我都不好意思出动我的木龙了…… 实话说,我哪里来的木龙?我只有树根,远远看上去还有点儿龙的感觉,凑近了看就是树枝子,原生态的。而且,我也没有本事让树根脱离本体,自己就飞在天上。不知道抱阳子怎么做到的,我肯定不行。 只见抱阳子一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那木龙就跟活了似的,死死的跟着红荧虫。 见我愣神,抱阳子停下口诀,道:“为何不动?” 我看了他一眼,心中感慨。这科班出身的就是不同啊,我这野路子拿不出手。随它去吧。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那形似木龙的树根从地下伸了出来,直直的朝着红荧虫冲了过去。 我这木龙一出,抱阳子倒是吃了一惊。 不知道他为何吃惊,我之前比赛的时候也有用过类似的,怕是他这种高傲的很,不屑于去观看别人的比赛,所以才会一惊罢了。 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这树根独立飞行,但我可以让它无限生长。只不过这样一来,场内的现象就无穷的区域逗比了……无关其他,我这木龙只能不断伸长,追着这红荧虫到处乱飞,不多时,树根占据的空间越来越多。 我看了眼看台上的观众们,想知道他们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看树根无规律,曲流拐弯的跟着红荧虫胡乱生长,抱阳子震撼的表情直接映入我的眼帘……而,他那条非常精致的木龙,早已被我的树根困死在某个狭小的空间内动弹不得。 过了没多久,红荧虫就被我的木龙逼在了某个顶角之处。 我抬眼看了下那个顶角,维持结界的大哥……不知道他会想什么。 然后红荧虫直接趴在结界上不动了,一副大义凛然,英勇就义的模样。 我倒有些不忍了,转头问跟我困在同一个空间的抱阳子道:“真的是活的虫子?” 抱阳子听到我叫他,有些微愣,道:“是。” 我耸耸肩:“我不想杀它,胜负已分。” 听闻此言,抱阳子算是彻底清醒了,指着我道:“你作弊!” 我倒愣了一下,这算……作弊?“那么还是说我赢了?” “胜之不武。” 看着抱阳子气急败坏的样子,我有些诧异……规则是他定的,先夺者为赢,又没说只能追,可以围追堵截啊。这一刻,我明白了,这家伙,“你输不起?”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本初之心 他愣了一下,说:“乱讲!你这哪里算是木龙,根本就是没成型的树根罢了。” “你又没说木龙长什么样子。” 抱阳子被我噎的无话可说,最终道了句:“无赖!不算!” 呵呵,我只能呵呵了。这家伙果然输不起。唔……其实我可以理解,前面两场都是内定的十六人赢了,没来由这第三场被我逆天改了呀。况且,论打斗,我的实力的确跟他不在一个级别上,该是我仰视的高度……但,我笑了。别忘了……在天山,我不会死……况且,我明了了一件事,“你也算不上是真正的树语者。” “你说什么?”抱阳子道,“想当年,我师傅算尽天机,才从世间寻找到我。天生木缘,悉心教导。龙虎山论法力,这一辈分无人能及。” 我不想打击他,他自己也说了,论,法力。别的呢?心胸我就敢赞同。心道,就因为你进了门派……这话不是我说的,是老树说的。“你的木龙怕不是本地的,有些水土不服吧。”我看着被卡在某处的青龙。 抱阳子看了我一眼,“哼!我的木龙乃是千年灵树,取其芯材,用秘法九曝九制精雕而成。淬以天地阴阳之气,濯两仪四象之华,居无上法器遮云帆中,用浩然之气供养,已然成灵。何来本地外地一说?难道你的木龙是本地的?” 听上去很牛掰啊……我好笑。“我的木龙,只是本地散养的乡野之树。我……从来都没有供养过它……”说到这里我很是不好意思。 “什么!”抱阳子愣了一下。“那你如何驱使?” 驱使?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不知道。好像只要我想让它去的时候,它便去了。” 这番话似乎让抱阳子愣住了,半晌他才问到:“不用口诀?不用手诀?不踏禹步?” 我摇摇头。 抱阳子愣了片刻,忽然发怒:“你若有秘籍,不愿讲不说便是,何必说谎?!” 我愣了一下,看来这人不但输不起,还自以为是……我又何必骗他?我突然觉得之前很多人跟我说的话,可以送给他了:“你既然不愿相信,我也不想多讲,只能说,我们俩道不同,你好自为之。” 抱阳子微微一愣,“好自为之的是你!”言毕,暴起。那木龙咚的一声穿透了树根,直冲我面门而来。“我之前与你比试只求夺取,并没有攻击。如今就要尔尝尝我这青龙的真正厉害!” 真正……厉害?我看着直冲我而来的精致木龙。一边后退,一边心生怜悯……千年灵树啊……千年啊……我有个朋友,也是千年了,还有个师父也千年多了吧……如果不被这厮砍了,剥了皮,炼制成什么青龙,什么供养,如今是不是也是修成树精了呢?当然不一定。若是过了千年变成树精,那树精就太多了,但肯定是树灵了,老树说百年就可以成灵。这样的树灵若是在山里,就是整个树脉的脉冲所在,可以福泽一方啊…… 抱阳子……你真的是天生木缘么?太自私了……不……我看着他,其实也不能怪他,该怪他师父……不,又怎么能怪他师父呢?只怪……他们都忘记了本初之心。 学院派么……就像一张卷子的应试考一样么…… 就像按部就班的条条框框么? 我看着御剑而来的抱阳子,忽然觉得,难道是众人皆醉我独醒?还是说,世人看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我不知道……我只觉得他也许并非自私,而是可怜…… 他的确是木修,也是天生木缘,可以很快的修炼,如鱼得水。但,他不是树语者。 而我,才是。 所以,如果单打独斗。我必定会输。 但如果在森林里,我必定会赢。 因为……是群殴啊…… 在抱阳子的惊骇之中,整个空间都填满了树根和树枝,我在树木里游走,像是于无人之境。而抱阳子不断的斩开树枝,炸断树根。木龙不断吞食。还有我不懂的法宝,把场内的树木弄断了,扎紧了,封印了。 都没关系。我有无穷的兄弟并肩战斗。 我也没想攻击他,就看着他不断的消耗自己。 抱阳子的法力很高,我承认,甚至于他很快就发现了我的位置,并且把我给封印了……他也不算坏人,毕竟没想杀我。但是……封印了我有什么用?你封印了我的行动,又封印不了我的灵台。就算你有本事封了我的灵台吧……我现在觉得好像不是我在跟抱阳子战斗,根本就是天山的树木在跟他打。至于原因…… 我猜……正是跟那条惟妙惟肖的木龙有关吧。自己的同类,被折腾成这个样子。天山的树灵们,藉由我这个出口,风雨雷霆般的反扑了…… 所以,最后,当我被抱阳子封住动弹不得的时候,他也已经气喘吁吁了。被树木困在一角,对我说到:“我放你出来,你收了这些东西。” “除非你认输。”我笑道。 抱阳子哼笑:“怎么可能?你又伤不了我。” 我也笑:“那你继续。”心道,我正好看热闹。反正我又不累,我就看你把自己耗干……唉,我真是越来越阴险了。 “不怕我杀了你?!”一根树枝轰向他,抱阳子转头恶狠狠的对我说。 我不生气,这种情况,换我估计也会这样,不过……想杀我……“你试试看?”这话说完,我就后悔了,其实我是觉得我应该死不了。但在对手心里是赤果果的挑衅啊。 果不其然,抱阳子挥剑就向我的封印之处冲了过来。但是我虽然不能用,树木却能动,带着我到处躲,然后缠绕在抱阳子身上,被他震碎,继续缠绕。 许久之后,抱阳子也明白了,这些树木是自发的保护我,他想杀我也很难。 “你想耗干我,这也算赢?”抱阳子气喘吁吁的对我喊。 为什么不算赢?我心道,完全可以耗死你。不过,“好吧,你放开我。我不用树就是了。” 抱阳子听到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 解封之后,我出了树木,将这场地之内的巨大生物量收回了地下。场内一片清明,木龙早已回了遮云帆。只剩下了,我和抱阳子二人。 他气喘吁吁,我跟平时没什么区别……我终于又发现自己的一个优势了,果然是血多肉厚啊…… 在抱阳子看来,我除了这些树之外,估计也没什么了,一招鲜吃遍天么。我的确也这么想过。但忽然又想到了,我其实还不只有树,所以决定赌一赌。 除了树,我不是还有树气嘛! 之前我还用树气防住了吞贼。不过,这树气对灵体有效,不见得对肉身灵光。我想尝试的是……用树气锁他的魂魄……啊,对了魂魄这东西我还没怎么特别了解。虽然魔都的时候见到过,现在想来还是怕怕的。如果那时候我知道怎么用树气,或许就不会怕了吧。 死人的魂魄是气。活人更有气。 死人的气只有阴气。 活人的气,就有阴阳二气。老子也说了,世间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嘛……我就做一回坏人,破了它的和,我看会有说明后果?完了完了,我已经被陆爽感染了,居然这种时候还想做实验……抱阳子对不住了,你不是高人么?我怕拿普通人做实验,人家承受不住啊。 抱阳子喘气休息的时候,盯着我,怕我发动攻击。看来他是没什么力气了。 我没有动,给他点世间恢复。 另外,我从刚才被封印就在琢磨,树气怕是破坏不了人体的阴阳平衡,毕竟树气跟人的阳气不同,换句话说,少了一道加工工序。而我可以加工啊……我还能做最多三个阳气加工流水线呢……只是,我不知道,这些阳气除了喂给尘斩,还能有什么用。如果能够打入活人体内呢? 阳气……其实是个好东西。如果说哪个人阳气十足,就说明这个人健康。但是……所有的东西都有个度,物极必反。阳盛则阴虚,也是病啊。不是说阳盛则热,阴胜则寒么。 问题是……我怎么才能把阳气打进去呢?我看了一眼抱阳子,心想,他肯定不会配合我做这个实验了。树气我倒是会,反正我想想它就会动了,阳气……一直存在于我的肉身里,没怎嘛在意过。更别说调用了。 “让你休息三分钟。”我对抱阳子说到,然后坐下来,不去理会他的惊讶。进入灵台,用木灵之气雕出一个循环系统,木灵之气催动的很慢,估计是跟我体内阳气充足有关。但我努力催动,心想如果我的阳气过剩会不会首先就自我生病了?估计是处于这个考量,木灵之气才不愿意运转。 但如果我用木灵之气代替阳气呢?能不能吧阳气逼出体外?但如此一来,怕是我真的要把灵台的墙给打破了。这个秘密虽然半公开,但我终究没有放出木灵之气,所以树语者的身份其实也只能是猜测。 倘若我真的放出了,就板上钉钉了…… 真的很纠结。 第一百六十三章 阳玉 在我纠结的时候,睁开眼,四顾茫然。心里只想哀叹,然后我就看到了结界之外的黑哥。 看他似笑非笑的盯着我。 丫,这家伙还是裁判的说,我都给忘记了。 我看着他,心道,能用木灵之气么……随即觉得自己特傻b,这家伙早就听不到我的心声了。而且,他是裁判, 总不能连累他犯规吧。 开……还是不开? 算了……我看了他一眼,黑哥表情依旧。我心想,这算了。终究没有这勇气。 另想办法吧。 其实,我当初在灵台上制造阳气的时候,也不过是让木灵之气在灵魂的经脉里游走。然后体内的阳气就升高了。最直接的表现是体温。我现在依旧让木灵之气在灵台上运转,肯定也有多出来的阳气。就算我真的让木灵之气在肉身的经脉里游走,能不能逼出来,其实也不确定的。没有理由为了一个概率不足一半的结果去赌这么大。 然后,我就想到了尘斩。 尘斩……是喜欢吸食阴气的。那如果阳气过剩呢? 想到这里,我将尘斩握在手中,体内的阳气已然过剩,我心中集中精力想要把他往尘斩上逼,但尘斩丝毫没有温度升高,这让我很扫兴。 “你究竟在搞什么?怕不是真好心让我休息吧。” 我睁开眼,抱阳子已经站起来,看着我。 没有办法,我也只好起身。起身之后发现,浑身过剩的阳气似乎消失了。很是惊喜,握住尘斩,它又丝毫没有温度……我不免扫兴。 这些表情被抱阳子看到,他莫名道:“你还想不想打?” 我正想回他,却忽然看到尘斩的刀尖上,似乎发出微弱的光。我想要用手与碰触的时候,这个光就像个球形一般掉落在我的手心里……这是毛东西?难道是我的木灵之气散出来了? 莫名之中,抱阳子大惊道:“阳玉!” 阳玉?我愣了一下,是阳气么?我手上似有若无的光球,“阳气球?” 抱阳子听到我这么说,愣了一下,被我给气笑了:“差不多吧,,这可是大补的东西!” 大补?我笑了,人参吃多了还流鼻血呢,“你想要?” 抱阳子愣道:“你肯给?” 我笑了:“那你接着!”说罢朝着抱阳子扔了过去,这家伙愣了一下,立刻接住,然后像吃好东西一样吞了进去。我看到这个景象,心里苦笑……看来我还真是个大补的东西……早先以为是老树大补,其实我才是那个十全大补丸吧……“够不够,还要么?” 抱阳子有惊道:“你还有?!”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我听说之前有个赛场,出现了一个能够制造阳气的人,难道就是你?!” 我看了他一眼,心道,你果然自负的很,太不关心你的对手了。“好像……是吧。” 阳玉的产生很偶然,我要确定它的可重复性。所以继续制造阳气,将它们逼进尘斩,果不其然,尘斩像是压榨过滤器一样,刀尖上又低落一滴阳玉。我手持阳玉,看着抱阳子,心道如果这货吃饱了,不想吃了,那我不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话虽如此,我又把阳玉扔给了他。反正这家伙刚才跟我比赛也累的不行了,如果阳玉能让他复原,至少说明我这人光明磊落,不趁人之危……我去,我果真是脑残了。 抱阳子又吃了我一颗阳玉之后。 我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啊。 第三课阳玉滴落的时候,我有了个新的想法。放出树气,做出一个弓的形状。阳玉……我看还是改名叫纯阳箭吧。这还能提高准确度呢,想到这里我举弓便射。 顷刻间阳玉便没入了抱阳子体内。 “你要干什么?”抱阳子大惊。 我笑道:“我想让你阴阳失调。”这话是真的哦。 抱阳子似乎也发现我是认真的了,大呼道:“万万不可。阳盛则阴虚……” “我知道啊。”我又射了一箭,不偏不倚,正中抱阳子。“药材能救人命,也能要人命么。这个道理我懂。” “你!” “认输我就不射了。”我对他笑笑,然后又有了新的尝试,巨大型纯阳箭! 抱阳子抬脚要逃,可是我的树气做引,这箭又不是只能走直线的。 被我的巨大型纯阳箭射中之后,抱阳子似乎有些头晕眼花,说到底,我觉得还是跟之前他累趴下在先,没想到我这又给他填鸭在后,所以累的很的时候,千万别大补,这一大补……就跟这位抱阳子老兄一样,你看,流鼻血了吧。我看着抱阳子抬眼看了一眼太阳,鼻子里流出血来,身体直直的倒了下去…… 这个事请告诉我们一个道理,补药吃多了也不好啊。 “我赢了。”我看到其他裁判都举了旗子,然后走到黑哥那边儿,对他笑。 但这货朝我吐吐舌头,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切……我看看抱阳子,他真的是昏倒了,有裁判进入结界确认了这件事,宣布了我的胜利。 这个,我也算一匹黑马了,不是么…… 看着一些穿着道袍的人将抱阳子扶走,一些人还对我投来忿恨的目光,看来,似乎不管你做什么总会不经意跟人结下梁子。罢了,我问心无愧便是。 对于抱阳子,说到底,这人虽然自负了一点,到还不至于特雷根那般称得上不喜欢。只是觉得他天生木缘,可惜了……如果有一天他能够悟了,或许,我便会多了一个同伴。 出了结界,我没有立刻回去,而是想看下一场比赛。很显然,下一场比赛的获胜者就是我的下一个对手。我有必要看一下。 有人进入了场地。 我仔细的观察。这两个人分别是81号,还有9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那个9号,似成相识。 不可能啊。这十六个人都该是第一场比赛,为何我会有这种感觉?难不成是以前认识的人?不知道。 在我迷茫中,忽然发现一件事。 那个9号,进到赛场之后,慢慢的踱着步子,走到一个位子上,停了下来,非常优雅的转了个身,一手在后,一手于前,一袭纯白长衫……我愣住了,不,宝宝都惊呆了!这个人真的是9号?这明明不是就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对手,62号么!怎么可能又成了9号?难不成是双胞胎?!双胞胎也不可能相似成这样啊,他站定之处,不就是本场的八卦眼么?虽然是房型,这也是内切圆的鱼眼啊!好吧,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个9号,就是62号无疑!而且,这个人我似乎见过……只是,他怎么可能同时拥有两个号码?这不违反规则么……哦,对了,没有规则说一个人不可以有两个号码呀。不对,这样谁都可以无限制参加了!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人给我解释…… 排除一切的无用信息,其实我一定要好好看这个比赛的。不管他是9号还是62号,那股自然发散出来的和谐之感,又有一种莫名的强大压迫感,我不知道会不会是81号赢。但我觉得自己打不过9号。就像当时我觉得打不过62号一样,即便我在比赛中成长了很多,感觉……依旧打不过。 就像你看到天上的飞机,不管你踮起脚尖还是加上梯子,都无法够到……我突然想到两个成语,望其项背,遥不可及。 奇怪的是,我明明知道自己和他的差距,一想到,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我下一场的对手,居然兴奋不已。我……其实不喜欢打斗,但遇到这样的对手,居然会兴奋不已。似乎想知道自己究竟能到多高的程度。 只是正当我兴高采烈想要认真观摩的时候,裁判突然举旗了……什么情况!我愣了。再看对手时,已经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又是秒杀……我都没见他出手。 当9号走出结界,从我身旁不远处经过时,他好像感觉到了我在注视他,转头朝我拱了拱手…… 我虽然也回了,但不知道他究竟是客气呢……还是……挑衅。他不是傻子,应该知道我是他下一场的对手了。 这个人……太恐怖了…… 我没有心思再看下一场比赛,回到自己的房间。脑海里反复的回放着刚才9号和81号比赛的场景。还是按捺不住,终于又到了特雷根的房间,当我进去的时候,发现……黑哥也在。 “你能走到这一步,不简单啊。”黑哥对我笑笑。 “太精彩了!”特雷根走到我跟前,拍了下我的胳膊。 我有些不好意思,仅对特雷根。黑哥那是表扬么?语气简直是揶揄。“不多说了,我是来问9号情况的。” 我对特雷根说,压根就没想过黑哥会告诉我。他这个人似乎有很强的原则性,既然当了裁判就什么都不跟我说了。 “9号……”特雷根居然有些为难,然后把上次的资料给我看了看。 我拿过来一看,就写了一个字,箕。 箕是几个意思? 我放下这没用的资料,问特雷根:“9号和62号是不是一个人?” 特雷根为难的看了看我:“选手的情况我是要保密的。” 保密个p,资料都给我看了:“看来这个9号不简单啊。” 特雷根点点头:“的确是的!” 他没听出我的话里有话,我是想说你跟这个9号关系不错啊,有什么好保密的? “您别为难他了,”黑哥突然插话,“你的情况他也是不会多说的,另外,那一个字都说明一切了,你还问毛问啊。”说完这句话,就拉着特雷根往外走,“赶紧的,都等你开会呢。” 特雷根不好意思跟我道个别,俩人就把给甩下了。 我不生气。 因为黑哥那句话提醒了我。其实他也算告诉了我信息了。 箕,这个字说明了一切……一切么?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天眼 箕。 孤苦伶仃的我,一个人默默回到房间。 心里想着这个字。 我懂的感激,黑哥其实变相告诉了我很多信息。 但是我能知道的东西依然有限。 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箕有几个意思,除了一个之外,其他都跟簸箕什么的有关。我想这个人应该不是刘备,既不是编草鞋的,也不是变簸箕的。那么只有跟另外一个意思有关了。 二十八星宿之一,箕水豹。 东方天空七宿老末。 雨师。 没有电脑和网络,我能记得起来的,就只有这么多。 难道真的是星宿下凡? 这个想法差点儿让我自己信以为真,但随即我告诉自己,不可能……只能是一个象征,比如……玩水的…… 但是比赛的时候,我没见他用到水啊?在我的想象力,怎么也得大浪滔天才能配得上他那种气势才对。 脚踏八卦阵,这个踏,几乎是自然而然的。似乎他如果不站在那个位置上就不舒服。 十六场比赛连轴转,裁判似乎有两班来回倒。即便如此,第一轮完全结束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赛场稍作调整,很快第二轮比赛就开始了。 三十二进十六,内定十六人,外场比赛选出十六人。内定十四人晋级,外场,两人。 我是其中之一。 压倒性比例。 我心里明白,其实抱阳子若不是太过自负,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而是一上来就认真对待,后来直接被我用大树轰的时候,又很仁义的没有对我起杀心。站在这里的必定不是我。 十六场比赛,死亡两人…… 绝大部分的前半程伤亡人数几乎没有。偏偏这里出现了死亡人数。 我不知道为什么。天山四族似乎也默许了。 死的都是外场比赛胜出的。 我在庆幸的同时,也为抱阳子的智商捉鸡。但,或许……是他天生木缘,所以本性还是纯良的么? 那我的下一个对手呢? 9号离我相去甚远。我俩都站在结界外观战。 这一场比赛打的时间很长。非常精彩。可我心不在焉。 终于分出胜负的时候,其实已经是两败俱伤了。 我想……下一场,我跟9号的比赛,应该不会很长…… 他依旧慢慢的踱着步子,踏到了阴阳鱼眼上。 我像上次一样,也慢悠悠,走到了跟他对立的阴阳鱼眼上。 “又见面了。”我笑道。 他没说话,不置可否,但上扬的嘴角说明了一切。所以我确定,9号和62号就是同一个人。 “箕水豹。”我道。 他顿了顿,点点头,居然承认了。 比赛开始了。 我突然很紧张,因为上次不知道他怎么进攻的,所以我根本无从防守。 “开天眼。”9号突然说道。 什么?我看着他。 9号又说道:“如果不想打就弃权。如果想打,就开天眼。不然你撑不过十秒。” 什么意思……我盯着他。天眼……我哪里会有那种东西,我连阴阳眼都没有。等等,天眼?“你说的是灵识?” “随便叫什么都行,如果你看不到气息的流转,就不必跟我打了。”他的语气不卑不亢,不愠不火。非常平静。 气息……果然是灵识。 汗……真的要开么? “不必藏了,已经引起了怀疑,藏和不藏都没区别。”他继续平静的说。 一语惊醒梦中人。 的确。我愣了一下,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 心中的纠结居然顷刻间,一扫而空。 “谢谢提醒。”我道。 他没多说,只是点点头。 开……灵识,我突然很兴奋。就好像关了很久的自己突然要释放了。 天眼也好,灵识也好,随便什么都好,我要释放的,其实是木灵之气啊。 闭上双眼,进入灵台,我看着那个封闭的空间,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将树气散了,顷刻间木灵之气四散而出,淡金色的光芒,瞬间充满了我灵台上的游泳池……蓝色点缀着金色,更加炫目。 我睁开双眼,看到9号微微笑着,似乎掩饰不住的高兴。而我,只能苦笑一下,不用看结界之外的情形。怕是已经引起骚乱了,如果……观众席能够有人看得出的话。但是看得出的人会说么?就像你发现了一株千年野山参你会大肆宣传么?有人会。sb同学。 木灵之气放出来,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似乎一瞬间就融入了这里。之前怎么没感觉到呢。似乎整个天山都在欢呼雀跃,我也被这种感情影响了,忍不住的想笑。 但是……正事儿要紧。完全释放木灵之气的我,睁眼就是一片光明,黑暗是景色。但闭上双眼,黑暗就是背景,光明就是景色。只是……当我闭上双眼的时候,才明白9号的意思。 他说,看不到气息的流转,我连十秒都撑不到……原因很简单。当我开了灵识,看到了场内的一切,立刻就明白了。 场内这个比二层小楼还大的东西是个什么鬼!! 一下惊到了我,慌忙睁开眼睛,场内只有我和9号两个人而已,什么都没有。 “那是什么?!”我大惊道。 9号丝毫不惊讶我能够看到那个东西。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动也不动,就能将81号打趴下了。敢情是这家伙一爪子下去,谁都能给拍扁了。 “你之前不是说过了?”9号笑笑。 我愣了一下,我说过?我说过什么了……箕……水豹?闭上双眼,我再度抬头仰视了一下这个巨型生物,硕大的身躯,其实在我的灵识视野里,也只有淡泊的气息而已,丫,最醒目的就是半空中那一对猫眼儿…… 背上一阵冷汗,这家伙……怎么对付? 曾经,有一只可爱的猫仔,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没有去珍惜,直到有一天,它离我而去,我才知道……它在我生命中的分量,如果上天肯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选择,我会说,煤球……你还是要走。毕竟那是一条对你更好的路。但是……煤球如今身在何处?屋里煤球不在身边,这头水豹子,我怎么去抵抗? 气界!我睁大了一下眼,赶紧放出树气形成气界。 对面那头豹子呆呆的看着我,突然伸出爪子在我的气界上挥了一下,树气就给拍散了…… 混球……我欲哭无泪…… 睁开眼看着9号,他依旧姿态优雅的站在阴阳鱼眼上,动也不动。想来这场比赛似乎有这头豹子就一切都ok了。 我转头看向裁判,没找到黑哥。丫!能允许带宠物进来么? 不过随即,我想,如果黑哥在的话,他会说,你有本事你也带啊。 这一句话就能噎死我。屋里煤球…… 罢了罢了。 扯这些都没用。我闭上眼睛,知道自己的对手,其实还没到9号,要想跟他打,首先要搞掂眼前这头隐形的豹子。不知道这豹子是阴气还是阳气。这一点,我倒是不迷茫。在我的灵台之上,白色的树气是属阳的,除非它凝成液态,才会变透明。蓝色的气体往往是平和的阴气。 这头箕水豹便是淡淡的蓝色气息,所以它必定是阴气聚集而成的。另外那双眼睛倒是白色的气息所以,眼睛是阳气。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试试我刚练成的纯阳箭。 阳气不断的通过尘斩刀剑聚集出来,我向背后一伸手,一只巨大的纯阳箭便出现在我手中,然后空中赫然出现了一张配套的树气巨弓。我将纯阳箭搭在弓上,使尽全力,拉满弓,而后射出。 之间巨大的箕水豹双眼一瞪,似乎明白这只箭的元素组成,但是想要侧身闪过的时候已经晚了。一声哀嚎,我看到纯阳箭在它身上起了作用,似乎冒起一股烟然后消散了。 阴阳中和了么? 不管。既然有效,就接着来,我二话没说,便又取箭搭弓。 第二支纯阳箭直直的射向巨大的箕水豹。 但是……方向突然偏了!不可能,我愣了下,这可是用树气做引的。果然,纯阳箭又拐了回来。但是方向再度偏斜,最后来不及转弯,打在结界之上,瞬间消散? 为什么会这样,我忽然看到了这只臭猫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原来……如此!我心道,是我忽略了。箕宿除了是雨师……其实也是风伯啊。 传说箕水豹的尾巴一转,那就是一股旋风…… 又是风又是雨,我怎么遇到这么一个家伙? 我睁开眼,看着9号,道:“我都想放弃了。你是能呼风唤雨的大神。” 9号笑笑,道:“通常说想放弃的人,大多其实不想放弃。” 真是一针见血……我笑着看他。好吧……你说对了,我的确不想放弃。 闭上眼睛,看着硕大的箕水豹。心里其实是有主意的。 我试过射它,射不死。好吧,我也没想射死它,那么我还是捉它吧。怎么捉? 还是树气!但是树气之前不是被它给拍散了么? 不怕!我还有木灵之气,丫我来玩牛仔套圈!想到就做,脚下更气一根树枝,将我送到跟它脑袋平齐的高度。伸手招出一股粗大的树气,这树气不再是纯白,而是泛着淡金色。 第一百六十五章 神兽的对决 我将这跟加强版的套圈直直的甩向,巨大的豹子。 心道,这观众席上,是个什么景象?9号一动不动,我自己踩高跷唱大戏,还是独角戏似的。哑剧…… 不过手中的绳圈儿没有套中它,臭豹子头一晃躲过了套圈。 好。一个套不中你,第二个来!我手中立刻多了另外一个,两个圈同时套。 这圈是可以自己追目标的,所以我继续扔套圈。如此没几个回合,箕水豹就被我给套中了。 这可是好机会,我怎么会放过。 套中的那一刻,我就已然在加粗树气项圈儿了。不仅如此,源源不断的树气注入项圈之中,这项圈就跟有了生命是的,自动往下编织,一圈一圈儿。菱形花纹,就跟我妈勾的桌布似的,成了一个网子,除了脑袋,脖子以下的部分慢慢都被套牢了。 我睁开眼,微微一笑,看着9号,道:“看过黎山老母招女婿那一段儿么?” 9号没说话,只是点点头,依旧笑着。 我笑:“得罪了。” 闭上眼,慢慢的缩紧这个网子。 那豹子嘤嘤叫苦,我有些不忍,却又不敢放松。这僵持之间,却被这豹子给挣脱了,怒吼着朝我扑来。我立刻逃窜,心道,好心……没好报啊。 眼瞅着那大肉垫儿从天而降,我心里暗自叫苦,却听到一声大喝。 “回来!” 却原来是那9号的召唤。声音倒是大了一些,却不见怒气。 当我睁开眼一看,他身边赫然多了一个东西。这东西一身琥珀金黄色,黑色花斑,俨然一头豹子,蹲在9号身边儿。9号将手抚在它头顶上,那豹子就顺从的趴在地上,直直的盯着我。 “我该谢谢你?”我苦笑着。 9号摇摇头:“不必。你赢在先,不过它虽然缩小现了形,但实力却比无形之态只增不减。” “哦。”我应声道,心里一阵寒冷,总觉得他不是在虚张声势…… 只见9号轻轻的道:“去吧。” 那豹子突然一个机灵,站了起来,踱着猫步走向我。 我禁不住脚下后退,却突然发现这豹子不见了,刚要转身去看,便觉得前面一阵旋风袭来。那旋风中隐隐露着豹子尾巴,我闭上眼开灵识,才发现一阵纯阴之气的旋风呼啸而至。睁眼闭眼没区别么,只是这样一看,9号的话果然没错,它根本就是藏在风里了。说话间,我周围狂风四起,整个人都快被龙卷风给卷走了。 这股风来势汹汹,又极为迅速,我根本没有时间调用树气。只能被风吹过来吹过去。忽然感觉脖子里一凉……坏了!难道要被抹了脖子么?又要死一次?!我心里一冷,却听到“呜——”的一声吼叫,瞬间感觉有东西被拍走了。 待我心定之后发现赛场上又多了一个东西。 除了9号,还有我。之外,我俩之间,有一黑一黄两个动物。那黄的便是9号的宠物箕水豹。 而那黑的……我有些不敢相信却又看的分明,真真是我家煤球啊。 此刻,纵有千言万语,我也不想这个时候搞笑。心里念叨,煤球你要是能知道我心里所想,就叫一声。 煤球没有回头,直直的盯着箕水豹,嘴里却“喵呜”了一声。 我就知道它听得到。 好吧,叙旧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讲,除了现在。 对面那俩家伙很强。不是我涨别家志气,灭自己威风。 那头豹子估计能使水,而且尾巴一转就是旋风。 而那个人……我从来没见过他出手,从他的站位来看,怕是跟八卦有关。目前的形势是,如果不处理了那豹子,就别想逼那人出手,你是想单挑,还是我俩一起上? 煤球沉默了一下,“喵呜”一声。 我才想起,自己果然还是逗比了,我俩交流一向是单向的,它明白我啥意思,但我不知道他啥意思啊! 在我傻愣之际,煤球开始变化了。 其实,当煤球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跟以前趴在我肩膀上的样子就不同,倒是有些像一开始在我灵台变异之后的模样,跟个德国黑背似的,除了耳朵……很不像以外,其他地方还真有点神似。当然我家煤球不喜欢吐舌头。它这次出行了几天再度回到我身边,其实我没感觉多大变化。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应该说以前的傻劲儿少了点,似乎变得聪明点儿了……不知道头狼怎么特训过…… 此刻,煤球的变化,我说吃惊,也不太吃惊,毕竟之前鲁东一战,我见过它化为穷奇的样子。 但是……我不吃惊,不代表别人不吃惊。比如我的对手……9号同学,一直在装b,这一刻看到煤球背上生出双翼,面孔也变得像老虎,尖牙露了出来,也禁不住有些惊奇,道:“竟然是穷奇……”只不过,他的惊讶转瞬即逝,然后拍拍身边的箕水豹,说到:“怎么样,这个对手,值得一战么?” 那豹子听到此话,立刻来了精神,向前走了两步。 我心里有些担心,我家煤球虽然际遇也多,但在我眼里总归是个小猫崽子,没见过世面。对面这个9号是内定的十六人之一,背后有庞大的势力支持,而他身边的这个箕水豹,又是以二十八宿之一来命名,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岁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我承认。胆子是有了,但临场经验呢?姜还是老的辣。我有些担心。心道,要不要回来再吃些木灵之气,或者阳气?不对……我觉得自己又犯傻了。煤球吃够了阳气之后,需要吃的是阴气。猫灵天生是鬼祟的克星啊……但是穷奇呢?我不知道它吃什么……不对,我知道它吃什么,它吃人! 我想到这里,煤球嘴里“乌噜”了一声。想是听到了我的心声,不愿意了。好吧好吧,我知道穷奇吃什么,十二异兽,穷奇可是吃蛊的那个…… 不管我瞎想什么,反正场内的情况是。阴阳鱼眼上,站了两个人。9号踏在鱼眼位置上的意义,我不知道为何。但我踏在这个位置上,还是有些恍惚的。或许是看到他在那个位置上,我便要踏在这个位置上。而另外两只猫科动物,我俩中间对峙着。 我忽然想到,闭上眼,感受一下此刻的气息流动,是不是比我在这里瞎想八想要有点用?立刻开了灵识看着周围的一切。这一看,我就知道了,咱家煤球那就是一团燃烧的黑红火焰啊。倒是箕水豹一身平和的蓝色…… 有了煤球,我突然想到要注意一下9号,为什么要站在那个位置上。为什么我会觉得和谐,仔细一看,终于抓住了些许重点。 现在的赛场被结界封印了起来,我的木灵之气若不是想刻意穿透,其实是看不到外面的世界的。换句话说,搭眼一看,看到是这个赛场内部的全貌。 而这个赛场的内部就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但凡是空间不是虚空,便有气息存在。按理说,这个空间如果不跟外界相连,应该是个混乱的气息状态,用热力学的术语来描述,就应该是个熵趋于无穷大的状态,除了生命利用能量把熵维持在一个有序状态下,其他的地方应该是混乱的。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我之所以觉得和谐。是因为我本能的感知到了气息的运转。而那个9号就是站在这个气息运转的中心位置上。而我的脚下其实什么都没有,哦,不,只有微弱的,相对于他那边极度微弱的运转。 我明白了,说白了。这家伙,踏入这里开始,这里就成了他的主场了! 好厉害! 不过,我更加兴奋。很多时候,你迷茫是因为你不懂原理。知道了原理就很容易解决问题。 我既然知道他是控制了整个空间的气息流转,而我偏偏也是能用气的。那么,就让我模仿一下大神如何? 这个空间的气息似乎被他占领了,但是我不怕,之前的一战,我可以调动地下的树根,就意味着,我现在依然可以引入外援。不去理会煤球和箕水豹的对峙。我闭着双眼,安心进入灵台,灵台之中我依然可以开灵识。 双手展开,木灵之球放肆的运转了起来,树气经由木灵之球转出,便像是有了生命。听我指挥。 老树的法术我不会。但我会照猫画虎,跟之前模拟我自身的系统一样,我按照9号的方式,硬生生用树气制造出一个能和他比肩的巨大气旋。然后让这个气旋稳定的运转起来。 终于,他主场的感觉消失了。 我睁开眼,看着9号微笑的看着我。 “你的悟性高的可怕。”他微微道。 我也笑:“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他又道:“你再看。” 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我还是开灵识看了。 这一看不要紧,灵识视野里的景象吓了我一跳……乖乖,怎么会成了这副模样?! 9号先入为主利用空间内的所有气息形成的气旋,和我后来引入的树气气旋居然纠缠在了一起。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太极生两仪 为什么会这样?! 我大吃一惊。本来我站在气旋的中心,而那9号也站在另一个气旋的中心。我不过是不想被他占了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所以硬生生扯出一个气旋,跟他分庭对抗。 不想这两个气旋也扭打在一起。 更让我吃惊的是,这两个气旋似乎一边在扭打,却又好像同时在融合。 扭打快速的趋于稳定,脚下的形成了一个图案,我倒吸一口凉气……八卦图? 好么,我俩现在真真的站在八卦的阴阳鱼眼上了。转念一想,难道我最开始踏上跟他对立的阴阳鱼眼位置时,其实都是我的本能反应?他其实只是在运转气旋,占主场而已,但我本能的想要和他抗衡,所以自然而言的也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上。只不过,没有开灵识,我便没有发现其中的意义,只是虚有其表。 现在我开了灵识,发现了其中的秘密,才真正的让这个八卦图给显露了出来。 “天生的。” 我睁开眼睛,看着9号依然一动不动的那个姿势,嘴角却再也抑制不住的,一直笑着。“什么意思?” 他笑:“你跟我一样,禀天而生,时候到了,水到渠成。” “我不明白。” 他又笑:“你无需明白,就像今天,遇到了,也就明白了。” 这话太深了,我智商不够。 “你说这八卦?” “也是,也不是。”他笑,“说的远了没有意义。这里的空间本是混沌,易有太极,是生两仪。我形成了一个气旋,要成两仪要花很久的时间。你引入了另一个极,加快了两仪的形成速度。我属阴,至阴为阳。你属阳,至阳为阴。物极必反,暗合天道。所以,你我二人都是承天道而生的人。” 我听完他这一大段话,才想,原来这人也不是特别不爱说话的那种:“这话有意思。难不成你真的是星宿下凡?” “是是非非。”他不正面回答。 让我有种错觉,该不会真的是…… “你不要乱猜了,既然你的身份已经暴露,我不才给你几句忠告。” “请讲。” “树语者这个身份是个很敏感的存在,牵扯到多方的利益,你的敌人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也厉害的多。但同时,你的朋友也随处可见。另外,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敌人也不见得都是敌人,朋友也不见得都是朋友。至少,我现在还不是你的敌人……哦,我是说这场比赛以外。” 我……无语。“你这话还能说的再模糊一点儿么?你到底是谁啊?” 9号笑笑:“我就是你以为的那个人,但又不全是。” 丫……你该改名了,直接叫大忽悠吧。我瞪着他。 没想到他却叹了口气:“罢了,说这些都没用,你还是专心眼前的这场比赛吧。不过,你赢不了我。我不会放水的,因为我有一定要赢的理由。” 哼!“那就试试看。”我笑道。 他也笑,却不在说话,伸出手掐了一个诀。 我紧张,立刻闭上眼,果然看到八卦图有了变化。忽明忽暗,变得很不稳定。我又听到9号的声音。 “唉,真的有点难办。”他笑道,“你是天眼,能见鬼现神,能看透气息的变化。奇门之术用的本是预测障眼之法,对你没用,我倒是忘记了。” 奇门……遁甲么?我愣了下,懂这东西的人,都不是正常人。历史上懂这个的哪个不是如鱼得水,这东西不外乎是一种精妙的数学运算。怎么就对我没用了?等等……我糊涂大发了…… “罢了,跟你这种人笔试,越是朴素越是简单。我就跟你比阴阳之力如何?”他道。 “我……随便。”不然还能怎么样? “你我二人就以神兽为械,斗法,我取阴之力付于豹身,你将阳气付于穷奇。”9号悠悠然道,忽然又像老师出题一般,“你可知,这个世界,阴多还是阳多?” 这……鬼才知道……我挠挠头,不,鬼也不知道啊。不过根据能量守恒……“一样多吧,不然还不就乱了。” “孺子可教也。那你又可知,阴阳之力的分布?” “我哪儿知道……” 他没有生气,仍然一副笑意:“那我就来教你。看好咯。”说罢,慢慢举起一只手,嘴里念叨了几句,又对我说:“月之潮汐,引地之阴气,圆缺不止,阴力不息。”然后,又将手指缓缓落下,指着地心方向。 我突然感觉脚下一震,闭上眼睛,努力透过结界,发现脚下深处似乎有东西涌了上来……真的是地脉之气么,我当然知道这东西是属阴的……在看那箕水豹站在阴鱼之上陡然强壮了几分。相较之下,煤球倒是显得瘦小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脚下这八卦图的局势也似乎发生了变化,阴鱼的面积似乎微微增大,而9号脚下的阳眼则更为明亮。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跟抱阳子感觉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但我也不能一味的被动。想想,动动脑筋,该怎么办!我努力平复心情,思考。 我没有他那么多大理论,什么月之引力。简单化,简单化,首先他用的是月亮,然后是大地。大地属阴,月也属阴。那么我就从这些东西的反面去想。地的反面是天,不,是太阳。不。 有些心烦,抓不住重点。好。再简单一点。一上,一下。那么我要做的就是反着来。一下,一上。 上指天,下指地。 天阴引的地阴。那么我就该用地阳,引天阳! 我明白了!睁开眼,看了看9号。他岿然不动,只是淡淡的笑。 树气引太阳之力。不就是光合作用么! 我突然就想到这一点了。 但是知道和做到之间,差的那一小步,就是从地球到月球这么远啊…… 可惜的是,我刚才没有看到他引潮汐之力的时候,气息是怎么变化的。 只能猜了……是遥相呼应么?那么……我终于有了一个方向,这就好比打井水,跟我之前用树气去阴地心之力一样,那如果我用阴气去引太阳的力呢? 毫无头绪,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不知道……不过,如果我突然把所有的树气都吸收了,会不会加快光合作用,补充树气?抬头看看天,正值上午,阳光甚好,未过午时,也属阳。 不过,我怎么可能把所有树气都吸收了…… “有点儿烦躁呢。”9号先生又说话了。 的确,我睁开眼看看他,再度闭上眼睛,放松,放松。 什么狗p上下天地的。我不懂这些,最简单的……越简单越好……这人是增加了阴气对吧。最简单的当然是我来增加阳气咯。想那么多干嘛,直接用树气补充,反正树气属阳。 只是……这货忽然调了地脉阴力,会不会对天山地脉有冲击?我再大量的吸收树气……这不是让清箬茗去送命么……不行……要不,还是动用我灵台上的树气吧。我自己的私房钱。 想罢,也无多言,灵台之上,我用木灵之球不断地,把液化的树气散出去融进阵法之中,虽然相对于对手,慢了许多。但我却是挺满足了。 等达到了一种平衡,煤球似乎也强壮了不少。 我睁开眼,对他到:“我不想耗太多时间,我们速战速决吧。”心道,煤球,上吧。 煤球应了一声,冲向箕水豹。对方也不想被动,主动迎了上去。 我盘膝坐下,回到灵台。 没什么好说的。整个灵台上的树气被我一点一点地给放了出去,可悲的是,我储存了那么久,如今又要家徒四壁了。可喜的是,我的灵台终于不是黑漆漆一片了,再度出现了白雾木灵之气。 等我睁开眼的时候,彻底心凉了,9号根本就没有动手,他刚才那个法术似乎在自动感应阳气的多少,颇有一种想让我当千年老二的架势。 “你好像有点明白了?”他道。 我不明白!看到煤球似乎处于颓败之势,我心里当然不服气。借!心念一动,开始从脚下的地里借树气,大量的树气滚滚而来,我一方面负罪感,一方面又不像煤球输了。 但,煤球始终处于劣势。我心里很烦,灵识里煤球的气息减弱。 我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站起来,看着已经支撑不住,被箕水豹压在下面的煤球,大声道:“煤球,不打了,收兵!” 煤球听到我的呼唤,倏地便会巴掌小猫,转眼逃出箕水豹的利爪,蹭蹭两下窜到我肩膀上,舔着自己的爪子,似乎受伤了。我心里对它说,进灵台,吃木灵之气去。这家伙倒也听话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对面的箕水豹愣了一下,也无趣的回到了9号的脚边。 我对9号道:“不打了,你赢了。” 没法再打了,我已经弹尽粮绝了,煤球也受伤了,清箬茗那里已经借了不少,再借下去真要成罪人了。另外,这个家伙引动了地脉也是我的一块心病,不知道会有什么后遗症。 他笑笑:“也好,反正已经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么差不多了?我有点莫名。 第一百六十七章 幽潭圣地 9号笑道:“天门开,是件好事。但天山如今的气息,已经不足以开销得起这么大的场面了。我怕这盛会之后,天山会有大麻烦,所以本来是要跟一些人共同来相助的。不想,却遇到了你,果然是天意,所以就假你之力,跟我一同完成这个阴阳八卦阵,希望能够拖延到,天山女神自己有办法恢复。” 说罢,一手指地,道:“地势坤,厚德载物,天行健,自强不息;阴阳相和,周而复始,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四象,四象八卦,开!” 我这回学乖了,很早就闭上了眼睛,发现他虽然是一手指天,但是手上却是溢出汩汩气息,这些气息在他指地的时候,从地下汩汩而上,而当他指天的时候,又气冲霄汉。我才明白,他这一下一上,其实就是在连通天地之气……只是,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 不过,他连通的,仅仅是一条细丝。当他说开的时候,天地之气忽然上下呼啸而至。 在我的惊讶之中,天上的阳气汹涌奔下,直接砸在了他所在的阴鱼阳眼之上,而我所在的阳鱼阴眼下面突然冲出一股圆柱形巨浪,就好像两个眼睛分别上下射出了一道白光和一道淡蓝色的青光一样。 下一刻,本来气息流动几乎停滞的八卦阵,居然快速的转了起来,它这一转,我算有些懵懂了,天地阴阳之气被散尽了天山之中。换句话说,9号是用天地之力给天山吊盐水呢…… 说起来轻松,事实上,我可是一直站在阴眼上啊。这些阴气突然冲过来,虽然很快被八卦旋转给转了出去,但只有站在阵里的人才明白,这里面的能量有多大。 我忽然感觉灵台上一股震荡传来,闪身进了灵台,便见到那些文字果然又亮了。它们这么个亮法,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不出片刻,我就感到鼻子和嘴巴里都不舒服了,眼睛也开始流泪,耳朵……我抹了一下,tmd,哪里是泪,分明都是血。我这是七窍流血了么?! 然后听到9号的吃惊:“怎么会这样?” 我看了他一眼,眼睛有些模糊,不过依然看到了他的惊骇。之间他快速的掐指运算,然后大惊道:“你的命数居然是这样的!我早该料到!坏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但是你现在不能离开,坚持,也不能倒下,不然这阵就算废了,再坚持一下,不然反噬会……” 尼玛……我哪里有那么大本事……坚持,好……我坚持坚持……再……坚持一下吧。说到坚持……我最近好像体质变弱了,老是会晕倒。 “噗通。” “噗通……噗通……” 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心跳声么? “醒了?” 有人在说话,声音很熟悉,但我想不起来是谁。 “继续睡吧,你现在气息很弱,我带你去幽潭圣地疗伤。” 幽潭圣地?疗伤?我受伤了么? 身体一颤一颤的……我似乎被人背着,似乎在走楼梯,这个楼梯很长……很长……好像永远也走不完,好像一直在往下……周围是无尽的黑暗,我觉得很冷。 无法形容……很虚弱,我想苦笑。但是觉得心里苦笑好像都很累,没有这个力气,只想睡觉。 但是每每刚要睡着,又被震醒。 不断循环。 哗啦…… 我感觉身体似乎一轻,又一沉,好像被人扔进了水里。 会淹死么……我动不了。 连灵魂似乎都动不了了…… 漂浮着……浮浮沉沉…… 直到,我听到一声咳嗽。 “咳,咳……” 我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吓了一跳。然后明白,我现在应该还没醒,怕是连灵魂都没醒……因为我看到的人是清箬茗。 “你醒了。”她道。 我点点头,靠近了看,才发现她的确美的惊心动魄。但是,跟我上次看到她相比,明显的憔悴了……是因为我么?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我纠结着问。 她看了看我,摇摇头:“与你无关。”说完,对我招招手,“你随我来。” 我起身才发现,自己睡在一朵巨大的雪莲花心中。身体轻飘飘的,就这么跟着她“走”了过去。 外面是一片群山,我和清箬茗在一个镜湖之上,巨大的雪莲花就在这水面上浮着,微微荡起涟漪。 “用心去看。”她指着群山对我道。 我想了想,觉得她应该说的是灵识,但是我现在能开灵识么?不知道,只能试试,闭上眼,才发现,灵识从未有过的清晰,清晰到什么程度,我难以诉说,可以这么讲,我想看的尽在眼前……清箬茗让我看的是天山的树脉图。在经过蒙山树脉之后,这两者的差异太过巨大,并不是说优劣之分,是感觉的不同。 天山的树脉,简单,而又磅礴,一眼万里,无边无际。 蒙山的树脉虽以没落,但是深远,幽深,无法触底。 用人来比喻的话,一个是远征将帅,一个是治国良才。换句话说,天山若是韩信的话,蒙山就是张良。嘛,这比喻我也是醉了…… 但是天山跟蒙山不同,树脉依然和谐。我想这一切都多亏了清箬茗了。 而我和清箬茗现在所在的这朵雪莲花,根系深深的扎在天山树脉的中心。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处在树脉中心的正上方。你可以想象一下这样的场面,银河系的中心有条垂直的轴线,我们就处在这个轴线的y轴之上。 “很壮观。”我收了灵识,对她道。 她默默的微笑看着我,半晌轻叹了一口气:“你果然不行。” 我无法反驳,或者说她想让我看什么,我都不知道,所以:“你说的对……我什么都不懂……”没能帮上忙,我有些不好意思。怕就怕我还帮了倒忙…… 她摇摇头:“这不怪你,你我脚下的这朵雪莲花,是箕宿和你送来的礼物,尚可撑过一段时间。” 我愣了下,第一想起了9号箕水豹,哦对了,我不是在和他比赛么……然后七窍流血……第二,真的是箕宿么?“真的有二十八星宿么?” 清箬茗看看我,道:“怎么跟你解释呢?你现在的世界观……你看到的这个世界……它其实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不懂。”我心道,三观早就被毁的一干二净了,还要怎么毁?我已经破罐子破摔了,随它去。“你说吧,我听着。” 清箬茗笑笑:“你个人的三观毁了,想要重建,要经历很长的时间,这也是为什么没办法给你解释的原因。只能靠时间和经历去累积。但是,你的顺序错了。” 错了?“什么顺序?”我问。 “你到了天山之后,我想了很多,开始的时候因为失落所以忽略了。等到清醒了,思考之后,才明白这件事。”她道:“怕是他……遇到麻烦了。” “他?”我愣了一下,“你的那个他?” 清箬茗摇摇头:“他不是我的,也是我的,他也是天下的。而我是他的,也不是他的。” 我晕了……这是啥关系…… “事实如此,他是天下的,所以也就是我的,但……他不可能一直在天山陪我,而我又是天山的,我是这里的守护者。” “对,你是这里的女神。”我道。 “女神?”她笑:“没有神,谁都不是神。” 我愣住了:“你法力无边,整个天山都是你的,还不是神么?四族都对你膜拜,神女为你献身。” 清箬茗听到这话,微微皱了皱眉:“这就是你们的世界观。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神,我只不过是一株雪莲花。得益于天山而活,所以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要守护的是我的家。这里的一切,我都想守护。” “那不就是说,四族就是你的臣民了。”我道。 “臣民?”清箬茗轻轻重复了一下这句话,“没有什么臣民,他们和我一样,都是这天山里的灵。那个女孩儿,我见过她了,我病了,她过来照顾我,我说,万物平等,你不能为我去死。她说,没有谁为谁死,她想守护这里,而我才有这个能力,所以她希望我活下去……” 这番话让我彻底震惊了……小说里,那些女神不都是说,臣服于我吧,我罩着你们。也有些说,这里我的地方,进来就死,神马的,清箬茗难道也是个奇葩的存在?“那为什么没有人见过你?” 清箬茗苦笑了一下:“你以为我愿意承受孤独?不在一个频率上怎么沟通?除非像你这样,灵魂出窍,元神离魂,才能到达我这里……” 我愣住了:“不是你让我来的?” 清箬茗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我只不过是一个能够看到树脉气息的花灵罢了。在这个世界上,万物之灵是人啊……” 这……我简直无语了:“果然颠覆了三观。” 清箬茗听到我这么说,微微笑了:“元神的层次,灵魂的层次,肉身的层次……颠倒了……” 我在震惊中无语,只能默默的和她一同感受周围的寂静。突然理解了她异常的孤单……所谓女神,也不过是被放逐在某一个空间里的寂寞存在罢了。所以清箬茗才留恋着“他”。 清箬茗静静的立在那里,好久,才回过神,似乎才意识到还有我存在,转身对我说:“你来这里怕是也呆不长久,我差点忘记跟你说最重要的事情。” 看着她期切的目光,我点点头:“请讲,但凡在下做得到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空中旅行 “做不到也必须是你,除了你可能就在没有别人能够了……”清箬茗抓住我的胳膊,“拜托你……找到他,告诉他,清箬茗坚持不住了,若是他再来迟了,这里又将是一片死寂了,算我……求求你了!”她边说边低下了头,似乎滴落了些什么。 我愣在那里,这画面转变的太离谱……女神在我面前哭了么…… “我……去哪里找他?” 清箬茗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我心里苦笑,中国十五亿人呐,美女,你让我去哪儿找……“我恐怕没那个本事。” “你有!”她抓着我手臂,传来了些许力量,“你体内的封印有他的气息,我想应该是他的所为。” 什么?!我再度愣住了。 “去找他,去找到他,去帮他……他一定是遇到麻烦了……” 拜托…… 帮帮他…… 求你了…… 这些声音越来越远,我有些晕眩,心想着,怕是清箬茗说的我要回到灵魂的状态了…… 然后她的声音再也听不见…… 封印……我体内的封印……那些灵台上的字…… 我忽然想到,就是那些字,在我每次吐血的时候,这些字就会发光……不对,是它每次发光,我都会吐血……他为什么要给我封印,难道我是个大麻烦?清箬茗口中的他,到底是谁?我跟他有什么过节,干嘛要封我? 不对……还有件事……我不过才过了二十几年,这个“他”好像都一千年没来过天山了,清箬茗啊清箬茗,你何苦单恋一枝花啊,我不就很帅么……啊……其实我没别的意思。 “各位乘客请注意……” 一阵喇叭声把我给吵醒了,有些刺耳,我抬手捂住耳朵。 “你醒了!”这个声音很熟悉,带着十分的急切。 我刚张开眼,陆爽那张大脸就出现在前方,“干嘛?!”我给他吓了一条,“这么紧张!” “艹!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 三天三夜?我直起身揉揉额头。 哎,清箬茗呢?哦,对,不可能在这里。我愣了一下,又放松下来。 哎,我不是在天门盛会么?这里是……我扫了一眼周围。 “飞机上,商务舱。”陆爽把我的脸拧回来,两手夹着我脑袋,“你没事儿吧。” 我被迫盯着他那张扮猪吃虎的脸,道:“应该没事儿……就是有点记忆混乱。” 陆爽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问:“我是谁?” 我愣了一下:“陆爽啊!” 他抬手打了我一下脑袋:“我是你表哥!” “废话!你打我干嘛!”我给疼的龇牙咧嘴,一屁股站了起来,“我当然知道你是我表哥!我只是最近几天的记忆有点乱而已。没事儿给都给你打傻了!” 转头看到陆爽一脸笑容的坐那儿,“挺好,还算正常。” “废话!不过……我怎么会在这里?” 陆爽想抽烟,看到头上的禁烟标志,懊恼的拿起烟卷儿放在鼻子底下闻闻,才道:“还说呢,你之前说去新疆,后来打你手机就一直关机,再后来就欠费,丫我给你充上话费,它给我提示你不在服务区……真想把手机给砸了。” 这个……我想起来了,的确如此,关机是因为没电……后来欠费我就不知道了……不足服务区,那是肯定的。“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到处找人打听你啊,还不敢太大张旗鼓,怕人家都知道你的事儿!我都快被我妈给催死了……好像找不到你,我就是最大的罪人一样……” 表哥说这话的时候那个委屈,我心里嘿嘿笑,的确……“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就接到一个未知号码,丫你猜是谁?” 我想了想,道:“黑哥。” 表哥愣了下道:“对!就是他。昨天他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坐飞机来接你。说要不然来不及回家过年了。所以我立马坐飞机去接你,这不今天一早就带着睡的跟死猪的你上飞机了。我只能跟人家解释你昨天喝多了……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摸摸头,心道,我哪儿知道啊,但我要这么回答,他又得抽我了,赶紧问到:“你在哪儿接的我?” “军区医院。”陆爽说到,“给我吓的,进去以为你成植物人了呢。” 哈哈……我咧嘴一笑,果然又挨了他一个巴掌。懒得躲了……“今天几号?” “你还好意思问……除夕!”表哥白了我一眼。 我愣了一下,心道,原来黑哥知道我肯定没事儿,这是怕我赶不上回家过年,当我还没醒,就让表哥来领人了啊,“你在医院遇到其他人了么?” “没有,连个护工都没有。”陆爽一脸不悦,“六人间。就你一个人躺床上,我差点儿吓尿,幸亏护士说,你是劳累过度,估计很快就醒了。” 恩……劳累过度……我突然想起了,跟9号比赛的时候,不是七窍流血么……我去,这样都不死。哦……我好像被人背着去了什么……什么……幽潭圣地!我愣了一下,对!幽潭圣地!之前好像有人说起过这个地方,是谁来着? 陈泗!对,就是那老头。 难道我是在幽潭圣地见到的清箬茗? 我甩甩头,抬头看到表哥奇怪的看着我,心道,算了,不去想了。 总之……回家真好。 我咧嘴对表哥一笑,又遭来一记重拳。不想躲……哈哈。这货现在肯定打不过我,我就让让他。咱也农奴翻身做主人了! 过了一会儿,表哥睡着了,我喝着飞机上提供的饮料,看着窗外的风景,感慨颇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白云朵朵,万里晴空,湛蓝的天空……唔……好像有些不太湛蓝……不过,我心里看上去还是很蓝,因为……我终于要回家了…… 我想你们! 我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其实都不重要了。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谁得了冠军,也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突然希望这一切都是梦。我只不过是一个儿子,一个孙子,一个弟弟,一个哥哥,一个朋友,一个亲人,一个发小,一个死党,一个普通人。再也没有什么黑哥,没有什么木灵之气,没有什么灵台……我一点儿也不想进灵台…… 想到这里,我忽然又一头疼……还是进去一下的……不然木灵之气一直往外散,我这不是引狼么……思量之后,闭上眼,进了灵台,这一刻,我的梦被打破了。灵台完好无损,只是满满的树气不见了,只有稀薄的气息。 另外……那个黑色的球是个什么鬼?我直直的盯着眼前的那个球。不过灵台之上木灵之气的气息是一点儿都没有了。 愣了半天,我才想到……这应该是黑哥的作为了。 他是怕我木灵之气太显然,先给我封起来了……挺好!不过,他能进我灵台?哦,我又想了想,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封印,在我的灵台上只是一个黑球吧……不管了,这个以后再说。我一点儿也不关心,反正它出不来就不去管它。 啥也不想管。 说实话,我再也不想跟木灵之气有任何任何的关系了! 只是……一想到清箬茗,我就有点怔住,她要我去找那个人。 唉……我去哪里找啊!想到这里,我更后悔了,都没问问名字!!想来,这么牛叉的人,给我个名字也有迹可循一点儿啊。哦……对了,我灵机一动,有线索…… 我灵台上的封印,不就是这个人弄的么。我首先要知道这些文字的意义才对,看来,还是要从这里下手…… 唉……我皱皱眉, 真不想去管这些个破事儿。 飞机到了流亭机场已经快两点了,表哥的司机带着我们一路飞奔,开了近四个小时才到家里。 已经快六点了。都没吃饭,等着我俩。 自从二姑父上面的老人走了之后,除夕就都在我家过了…… 院子里的两千响鞭炮也摆好了等着…… 我进屋看到爷爷,看到我爸我妈,看到我二姑二姑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对着我爷爷磕仨响头。 把个家里人都吓了一跳。愣了一会儿才说,这是干啥啊。 表哥在门口点上烟,笑,让他磕,不磕他难受! 我妈上下轻拍我,小声问没啥事儿吧。 我去厨房帮她端盘子的时候,悄悄告诉她,我去攀雪山啦,那个惊险,玩儿命啊,幸亏回来啦,以后不敢了!把我妈吓的又急又气,可劲儿的跟我絮叨,千万别干那么危险的事儿,你看新闻上那广播的,驴友整天失踪的。 我跟她说,年轻不折腾,以后就没法折腾了。 我妈就所,那也不行。咱家你可是独苗,你折腾自己,就是折腾咱家上下的神经啊。 嘿嘿……我跟她贫嘴,心里有些难受…… 然后我妈说……有女朋友了么?你也到岁数了…… 我一头冷汗……果然,我也到了这个年纪了…… 赶紧端了盘子走,就听我妈在后面小声说,可别跟你表哥似的,一大堆的女朋友,没一个正经的。 说这话的时候,陆爽刚好放完鞭炮进来,我看到他那像被米田共塞住嘴的脸,笑的差点儿盘子都掉了。 表哥翻了翻白眼,踢了我一脚,小声道,总比你好! 我…… 168.初五赴约 平静的日子显得异常的短。 大年夜,已经固定模式的等春晚。年复一年,从期待惊喜,变成了期待吐槽。从盲目崇拜,变成了耐心挑刺儿。但是习惯已经养成,倘若我不坐在沙发上,陪着时不时迷瞪一会儿的爷爷,边看电视边玩手机,那就叫不孝。 二姑,姑父和表哥他们九点多就走了。 我爸喝了不少酒,先睡了。在厨房收拾烂摊子的,是我妈。 我的任务就是陪看。没得逃。 不过今年,我手机玩的都不怎么用心。爷爷依然在歌舞节目的时候,迷瞪起来,不出几分钟,待会儿相声一到,他准醒。不醒我就得叫他,不然得挨批。 门口有盆儿山茶。半人多高,挺大。前年我爸战友送的,去年过年的时候,生了三百多个花骨朵,我建议我爸疏果,这么个开法,得累死,第二年估计就没得开了。这也就是所谓的大小年。樱桃树也这样。我爸没听,说想想能开三百多朵花,得多壮观。后来,还拍了张照片。的确很漂亮,我爸把这图片做了企鹅头像。 今年……我看着满树的花骨朵,皱皱眉。 爷爷说,这花经常是他施肥浇水,头几天儿一直没见着骨朵,估计今年是开不了花了。 但是,我从刚才就注意到了,新出了很多小小的花骨朵。学名,花芽,咱科班出身,花芽和叶芽多少分得出。问题是……因为我么? 爷爷依旧在迷瞪,我走到山茶旁边,蹲下来,看看这盆其实挺常见的花。 我……以前,并不是一个喜欢捣鼓这些东西的人,也并不喜欢欣赏。至少跟我爸比起来,没有这种闲情逸致。但是,如今,当我再看到它时,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果然还是回不去了么?我其实心底,深深的明白这一点,无论我如何逃避,如何想要去忘掉……发生过的事,永远不可能真正的当成没有发生过。 我手心放在山茶的茎上,尽管灵台里有个黑色的球体,但并不妨碍我放出一些树气,尽管,我的树气其实已经算是几乎用尽了。但给这盆儿花的一丝儿,还是有的。 不管,它是不是因为我,才想要拼命想开花,或者根本就是为了自己,为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为了怒放的生命……都不重要。这点儿树气就算是我给你的新年红包吧。不要贪多,生命的绽放,并不一定要以累死自己为代价。 这句话,用在哪里都合适。 晚上12点,ddtv的钟声想过之后。爷爷才回床上去睡。我以为我会失眠,但事实上,我睡了非常安稳的一觉。直到第二天十点钟,我才自然醒,一夜无梦,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安稳的睡过觉了。很 多人已经来拜过年。家里没叫我,想着我累,就算了。但醒了之后,就是串门儿,拜年。吃饭。 我爷爷虽然是本地的,但老家在山里。年纪大了,也就没回去吃饭。我跟父亲往山里跑了一趟,串串门儿送送东西,走动走动就算了。后来我爸给强留下来喝酒,我便回了。 再之后,这几天的日子,可以归结为,睡觉,吃饭,喝酒,吃饭,喝酒,睡觉。 简单……而又充实……而且,被我爸发现我酒量比他想象中厉害……的多。其实,我还是有所保留了,装醉的人不实在,问题是喝了一斤白的之后,如果还不倒,以后我就没得活了。 俗话说的好,女人的酒天生的,男人的酒是练的。我什么时候练的这事儿,不能让我爹知道,不然我多少年装乖的成果就白费了。 直到,初五中午,我收到一条短信。 “n35°31′59.99″ e117°49′13.56″ 晚上八点。” 毛?!我愣愣的看着短信。诈@骗短信没这么写的吧。谁家账号这么个写法?恍惚了一下,我才意识到,这是坐标……我去。整这么高端干嘛……这信息的来源是陌生号码。我在网上查了下,山东移动。然后,查了一下这个坐标。就猜到了是谁…… 平邑县…… 这个地方,有人跟我提过。 “妈,我晚上吃饭完想出去下。”我习惯性的跟家里告假。 “大初五的小年夜,人都在家里吃饭,你出去干嘛?”我妈一边拾掇,一边儿看我。 “我有个朋友刚好经过这里,不见见的话,我初七就得回学校,怕没时间了。” “去吧。”我爸拦下我妈的话,没让她说出口:“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你们这一代人,本来就独了,要没个朋友不行,再说如今见个面儿也不容易。早点儿回来。” 我点点头,没有多说,背后是我妈小声的抱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收到短信的时候,我内心其实挺复杂的。一心想逃避的时候,突然来临了。总会有些情绪。但,该来的总要来,逃也逃不掉。 平邑,我近了夏塔古城见到黑哥的时候,他就提到过这事儿。 无论如何,我终究还是对自己的身世有些好奇。这些人,无论是那个神将,还是那个九号,还有红豆杉什么的。都说知道我是谁……清箬茗也说我不是转世,我就更好奇了。哪怕你说我是金蝉子转世呢……那我和方觉倒是同路人了…… 从我家到坐标地点,不过六十里地。所谓一里地其实是市里而非公里。三十公里,对我来说,跑步比开车快……这倒不是说我的脚程就跟汽车真的能一拼了,而是因为山地。开车的话,绕的太远。我用脚的话,可以直行,反倒是快了许多。 我现在的脚力,亦不可同日而语。三十公里的路程三刻钟就到了。 陆爽那里借来的手持定位仪,我怕这么精确的位置给走错了。但看着眼前的情况,我还是有种走错了的感觉。 大半夜里,黑哥约我来这么个鬼地方。 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即便是我已经习惯了夜的黑,还是明白,自己并非在个正经地儿。这里是一片桃园。 半山腰。借着明晃晃的月光,我四处寻摸了一眼,这桃园挺大一片。爬到树顶,看到不远处有个看园子的小屋,很小,不过一丈见方。有些微弱的灯光透出来。 黑哥还没到,我犹豫了下。 想必,这小屋里的人,就是黑哥想要找的人?那我是进去呢,还是等黑哥来了再去打扰呢? 犹豫间,忽然觉得树下的气息有些奇怪,我低头仔细一看。卧槽……哪里来的两头大狼狗……悄没声儿的,就跑我呆的这棵树下了…… 更为恐怖的是,这俩狗不吠不叫,还懂的助跑,这架势……要上树?见过母猪上树,见过狼狗上树的么……不过话说回来,桃园的树本来就矮。这俩狗要真助跑起跳,把我扑下来到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很是纠结,倒不是怕这俩畜生能对我怎么样。这俩狗明显是看园子的,我是来造访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万一给人伤了……心下一动,放出树气裹着身体。 这……并不是要做树铠,而是要伪。树气遮蔽了生人味儿,狗是靠嗅觉的。没了人味儿,它们也就会失去了方向了。 我料的不错,当我覆盖着树气,跳到其他树上去之后,那两只狗果然没有跟来。 摆脱了这两位哼哈二将,我慢慢靠近了小屋,犹豫着要不要打扰。在门前站定发现,这里是最精确的坐标。换句话说,黑哥让我来的,应该就是这个小屋。 看着木头门缝里透出的昏黄灯光,我伸出手,想敲门,又停在半空,心道,黑哥迟到了……说好的八点,已经过了近一刻钟。 “吱呀……” 在我恍惚的时候,屋门倏地就打开了。 即便是灯光昏暗,我依然处于背光的状态,看不清来人的脸,只是觉得这人身高虽然跟我差不多,却有一股稚气。 “你找谁?”他显然愣了一下,没想到门外有人。 “我……”我也愣了一下,这声音果然稚气未脱,可是,我哪里知道我是来找谁的……脑子转了一下,才道:“是刘永民让我到这里来的。” 那人听到,顿了一下:“三叔?……既然是我叔让你来的,就先请进吧。”边说,便挠挠后脑勺,给我让出一条道儿。 我点头谢过之后,便闪身进了小屋。四下一打量,里面比我想象的还要简陋。所谓家徒四壁,也不过如此。却也不尽然,只是个看园子的小屋罢了。 砖墙,堆叠的倒也算整齐,不高,我伸手差不多能摸到梁。一边儿摆了俩条凳,上面放了个床板儿。床板上的垫子和被子倒是挺新的,花色是老里八早的富贵牡丹。除此之外,床尾靠着墙放了一个大号塑料收纳箱,里面应该放着些换洗的衣服。 紧挨着床,有一张上了年头的案几,挺大,是这个房间里最正式的家当了。对面的墙上有个不大的窗户。窗户旁的墙上吊着一个节能灯管,没灯罩。不知道多少瓦,我没什么概念。案几上放了些书籍,我搭眼看了下,《高中物理》,《解析几何》,还有各种习题册。心道,这小伙儿,怕是高中生了。 在我四下打量的时候,那小伙儿从门口提了暖瓶过来,伸手翻出来了个豁了口的瓷杯子,递给我,抬头问到:“我三叔让你来这里干啥?” 169.黄帝文字 我抬头,就着灯光,看清了小屋主人的模样。 总的来说,挺精壮一少年。把热水递给我之后,他扯过一个方凳,放到我身后,让我坐下。然后拿了俩馒头,出门打了声口哨,一会儿才进来。 “你挺厉害的。我们家的熊大、熊二竟然找不到你,急的团团转,我这才出去看看。”他捧着自己的热水杯,坐到我对面,脸上的表情有了温度。对我笑嘻嘻的,显然没有了刚才初见面时的凌厉。 看来,之前是把我当贼人了。不过,熊大、熊二……是这俩狗崽子的名字? 人家把我当贼人这事儿吧,说起来也不能全怪黑哥,要是我再坦荡一点儿,直接过来敲门,啥事儿都没了。“小兄弟过奖了。”我苦笑了下,道:“不瞒兄弟说,我也不知道来这里干啥,刘哥给我说了个时间地方我就过来了。结果,时间到了,他人还没到,这不……我怕自己过来太唐突了。” 小伙儿听了点点头,没说话。眼神里透着聪明劲儿,但又不是使坏的那种钻计,简单说,感觉挺聪明但单纯的那种。半晌到:“我三叔怕是有事儿耽搁了,没事儿,你在这里等他就是。哥,来者是客,我叫高贵宝,你叫啥?” 我抬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唉,这是我的不是,忘记自报家门了。我叫肖喆。住山那边儿。” 高贵宝想了想道:“蒙阴啊。” 我点点头。 “哥,你是干啥的?”高贵宝又问。 我愣了愣……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抬眼又看到了桌子上靠着墙,堆得整整齐齐的高考复习资料。灵机一动,说到:“这话怎么说呢,我跟你差不多,也在念书。” 高贵宝看到我瞅见他复习资料了。 看不见才怪,桌上翻开的就是一沓卷子,看来这小子还挺用功。 摸摸头,他道:“恩,我今年高考。”抬头又问:“哥,你在念大学?在哪儿念啊。” 大学……我笑笑:“大学毕业两年了。” 高贵宝一听,愣了一下,又惊道:“难道哥在读研究僧啊!” 我想想自己当年考研的经历,唉,这种状况好像不太能当励志篇……“算是吧。” “在哪儿啊?” “上海。”我不好意思的笑笑。 高贵宝愣了下,随机挺激动的说:“肖哥,你真牛!有啥宝贵经验?给俺说说呗。” 经验……我愣了愣……经验这东西,都是成功者吹牛b的东西,毛用都没有,每个人的成功都具有不同程度的偶然性,成功是不可复制的。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经验,尽管,当了这么多年的班长,也经历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经验就是……好好想想,你上了大学之后有什么打算,多给自己点儿动力。当你特别想做一件事儿的时候,白天夜里都想着的时候,多半能成。” 我这话也是忽悠人的……显然把年纪不大的高贵宝给说蒙了。我只好指指桌子上的一沓卷子:“题海战术最有效。好好听老师的,他们才是天天在总结经验的人。” 高贵宝看了看桌上的卷子,皱皱眉,苦笑着对我道:“哥说的对,其实我也明白,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我点点头,这小子年纪不大,觉悟不小,将来必成大器。“天道酬勤。” 我俩为了这个沉重的话题,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半了……黑哥还没到。无所事事,我又打量起周围,那桌子旁有个椅子,也是破旧不堪了,上面堆了一堆的字帖和报纸。边儿上,有个简陋但还算精致的架子,架子上挂了很多毛笔。不过好像放了有些时候了。 “你练毛笔字?”我指指笔架。 高贵宝转头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笑笑:“以前练,最近没练,作业太多,做不完。” 恩,我点点头,很是理解。反正最后几个月了。 “哥,我想问问,你跟俺三叔是啥关系?”高贵宝捧着杯子,吸溜着热水,抬头问我。 啥关系……被坑和坑主的关系?我心里郁闷道,这货放我鸽子到现在了……我还能说啥:“你觉得呢?我俩关系比较纠结,但总的来说,还算是过命的交情。”至少,我这么认为。 高贵宝点点头,咧嘴一笑:“哥,你身上阳气足,正气足,不像是坏人。” 哈哈……我也笑:“坏人这个说法吧,也没那么绝对。反正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说的好!”有人大声插嘴。 话音未落,门被推开了。黑三儿叼着棵烟,一脚跨进来。对高贵宝道:“来,三叔给你带的烧鸡,猪头肉,橙汁,面包,还有一堆吃的,奶奶的,大过年的,去个超市结账排队排了一个小时,真特么够了!” 我算是知道他为毛迟到了……不过看着高贵宝蹦的三尺高兴奋劲儿,我心里的火儿就消了大半。只是心想,这娃儿叫黑哥三叔,想来也是他侄儿了。反倒是我,大过年的来串门儿,手里空空如也……思量着身上还有些钱,当即拿出来,数了数,红色的只有五张,准备塞给娃儿做个压岁钱。 却被黑哥默不作声,一手给推了回来。他拉了张凳子过来,坐我旁边不说话,慢腾腾的抽着烟,看着高贵宝翻着两大包吃的。 “一起吃!”小娃拿出一大块儿猪头肉,放桌上,准备去找刀。 “你自己吃吧。补补脑子,几天没见,都累瘦了。”黑哥从小腿上一摸,手里多了一把刀递给他。 我也笑笑,让他自己吃。 高贵宝倒也不客气,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个馒头,几个蒜瓣儿,切了一块猪头肉就啃起来。啃了几口,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推开门出去,打了个口哨,才又回来,继续吃。那肉只剩了一半儿。想必是苟富贵,莫相忘。 我俩也不说话,看着他吃的喷香。 高贵宝咽了大半个馒头之后,才想起来问:“三叔,你带肖哥来这里,有啥事儿不?” 我一听,这辈儿乱了……我叫黑三儿,黑哥。他叫黑三儿三叔。他叫我哥……我……瞬间凌乱。 黑哥看出了我的意思,哈哈大笑,对我道:“没那么多讲究,各论各的。就算真让你叫我叔,你也不吃亏。” 我愣了下,重新打量黑哥,实在估摸不出他年纪。 黑哥抽完最后一口,捻灭,把手指头捏在一起对我说:“我是这个年代头上出生的,三岁一个代沟,你跟我差的多了去了。算了,你还是叫我哥吧,我怕你把我叫老咯。” 高贵宝听到这话,插嘴道:“叔,等到我老了,怕你也还这样。” 黑哥踹了一下他凳子:“这么大块儿肉都堵不住你的嘴,吃你自己的。你这是在挤兑你三叔啊。” 我一言不发,盯着他…… 黑哥瞅了我一眼:“少咧咧我。我今天带你来,是让你问事儿的。” 问事儿?我愣了下,转头看看高贵宝。 黑哥指着高贵宝对我道:“我这侄子可是大拿。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 我看着这小年轻,心里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黑哥道:“没什么顾忌。这娃与世无争,按理说,我不应该带你来打扰他。不过当下你的情况特殊,我也分不清敌我了。所以,只能来这里。” 没什么顾忌……这一句话,就给了我相当大的暗示了。 “对于树语者,历史上都有什么人?”我这一句话,自己觉得直戳重点。 黑哥却用一种萌态可掬的眼神,深深望了我一下……让我有种,从觉得自己很牛掰,突然变得很白痴的感觉…… 高贵宝差不多已经吃完了一个馒头,似乎有些饱了,一边慢条斯理的吃着猪头肉,一边儿似乎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半晌,才对我说:“树语者这个词儿是最近几十年才有的叫法,我听过老爷爷说过这事儿。说都是外夷入侵导致的词语变迁。这东西在古代吧,挺常见。特别是年代越久远,这种人就越多,应该是因为时间浊气的缘故。没有特别的典籍记载和统计过具体数字和具体的人员。举个例子,就好像以前有人种地比别人种的都好,很可能就是一定程度的树语者。” “那会用树气的人呢?能开灵识和天眼的人呢?”我追问道。 高贵宝看了我一眼,想了想道:“这种人一般都进了门派,比如道教的一些,佛教,萨满教,巫蛊都有分布,还有些散修,行事比较隐蔽,更加无从分辨,要说比较有名的,神农氏算一个,李时珍算一个,徐霞客、沈括什么的都有可能是,但没有具体的记载……” 我愣了一下……炎帝……么? 尝百草……我早该想到…… 至于李时珍,这么一说,也像。另外两位……我不清楚。这些都跟树语者有关? 我心里想笑,那么说来,像鬼柳那种的,是不是蒲松龄也算一个?哈哈。 “但是……”高贵宝打断了我的思考,“在上古时候,很多通木的人,并不单单是通木的,往往一个人会通很多种东西。比如神农,他其实也通天火。” 这下,我彻底晕菜了……本想着,清箬茗那情郎应该很有名,这样一问便知……没想到,这情况居然是这种。我当时是觉着吧,天门一千年没开了,之前每一百年才开一次,具体多少次。没人知道,反正有记载的,就是从四大家族的传说里,至少也得有一千年。这一来一去就得到了西汉年间。 这个情郎的至少是西汉之前的人。如今按照高贵宝的话说来,他很可能还不只是一个树语者咯……那怎么去找。我脑袋轰然之后,渐渐冷静下来,突然看到了那些字帖。 心里灵机一动,拿起桌子上的圆珠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了两个字。递给高贵宝:“兄弟,这字儿你认得么?” 高贵宝接过去一看,皱皱眉:“这是……黄帝文字。” 170.八卦 皇帝文?我和黑哥都莫名其妙的看着高贵宝。他正皱着眉看着这俩字。 这两个字不是别的,正是我灵台大门的横批。 高贵宝看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对,我确定,是黄帝文。”抬头看我俩一脸茫然,愣了一下,笑道:“不是皇帝,是黄帝文字。听说过仓颉造字么?” 我想了想,终于明白了……卧槽……这直接把时间又提前了两千年……不……两年多……年。突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清箬茗啊,女神啊!女神……你这情郎到底毛来头……都特么上古的上古了。难道是三皇五帝,该不会是盘古吧……话说回来……我突然想,难道是泰山青帝……人皇伏羲?那我真要去吐血了。 黑哥摇摇头:“你叔我当年也见过不少古董了,甲骨文倒是见过,黄帝文字还没听过。” 高贵宝道:“叔,比那还早,估计你见过也没留意。这东西很少有人研究。我看到现在有人说,苍颉书,夏禹书,禹王碑都是伪书,其实并非如此。黄帝文字的确存在,我……”他似乎想要说什么,黑哥看了他一眼,高贵宝收住了嘴,没有说下去。 “那,这俩字儿什么意思?”我不知道这少年有什么不可为人知的东西,但没有追问,不强求,所以干脆换了话题。 高贵宝端详着这俩字儿:“我不太敢确定,因为这些字儿跟我知道的黄帝文字还有点儿区别。不是完全一致,没办法年代太久远,一个字通过不同人的手,几十年就能有很大差异。” “难道还要早?”如果是这样我就彻底崩溃了,比黄帝还早的,除了伏羲女娲,我就只知道风华胥女王大人了……再早的话就只有山顶洞人…… “不一定。”高贵宝道,“也有可能往后。我能够认得最早的确切文字是在大禹时期。之前文字其实也只是略懂,却不能说完全认得。” 我觉得此刻用震惊来形容自己的心情,都有点儿不够了。不是为了清箬茗那个古董情郎,而是为眼前的少年。这家伙不过十几岁年纪,却懂得……这些古老的东西。我重新打量着他,跟普通高中生没什么区别。如果说跟我那时候有些区别的话,就是比我上高中的时候,壮实很多,而且,有些乡野的土气。我当时……在干嘛……天天打屁,混日子…… 他没有在意我的打量,黑哥也似笑非笑的不说话,看着我俩。 过了一会儿,高贵宝抬起头对我说:“这些字我上初中的时候比较熟悉,上了高中课业比较重,有些生疏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两个字翻译成今天的话,应该是‘阴’和‘阳’。” 我愣了半天。脑子里有些东西呼之欲出。“等我一下。” 说完,转身进了灵台。站在大门前,我再一次认真的看着门上的两个大字,是……阴阳么?我推门而出,可就是灵魂了。那么,这八个字的门对子呢……我将几个字牢牢的印在脑子里,闪身出了灵台,二话不说,摸起笔来,搭手默写出来。递给高贵宝。 他看鬼一样的看着我,进灵台出灵台,却没吱声。黑哥在一边儿偷笑。 结果我递给他的纸,高贵宝看了很久。才对我说:“我认不全,但认识其中五个字。”他指着纸上的字道:“这个是天,这个是地,这个是山,这个是水,这个是火……我猜另外三个,应该是……” 他话没有说完,我差不多已经猜到了。 “应该是……风,雷,泽。”高贵宝波澜不惊的注视着我,“哥,这是八卦啊。天就是乾,地就是坤,风就是巽,雷就是震,水是坎,火是离,山是艮。连起来这上面四个字就是阳,乾、震、坎、艮,下面这四个字就是阴,坤、巽、离、兑……哥,你从哪里看到的?” 我沉默了一下,道:“我的灵台上。”不想骗他。 高贵宝愣住了。半晌才道:“灵台上怎么会有字?还有……你怎么看得到这些字?” 这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你说,灵台应该是什么样子?” 高贵宝略微沉思,道:“灵台方寸,斜月三星。三魂居所,心之所存。灵台能感受的到,起码我是能感受到灵台。可以从灵台上观察这个世界,但是……却没观察过自己的灵台。似乎有记载有人可以自己建造灵台,但那是方外之地……神仙居所。比如菩提老祖的灵台方寸山,应该就是他在自己灵台建造的世界。” 我听得用心,却依旧感到震惊和糊涂,难不成你说我是方外之人,神仙术士?我不觉得……“应该是一种封印,在我灵台上写这些字的人,给我加了一个封印,所以,我猜灵台也是他弄的,跟我关系不大。” 这下高贵宝直接蒙了:“封印灵台?灵台封印了,灵魂就被困了,你现在肯定行动不了。” “不,不是封印灵台,是在灵台上弄了个不知道干什么的封印。每当我……”我思考了下,“每当我木灵之气用过度的时候,这些字就会发亮,然后我就会吐血。” “你果然……是树语者。”高贵宝看着我道。 我直觉不想瞒他,黑哥也说了,他与世无争,说了也无所谓,我挺喜欢这个少年。 “之前,老爷爷还说呢……蒙山的气息顺了。他说感受到了木灵之气,以为是错觉。” 我心里吐吐舌,看来是我和老树上次搞的。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不知道什么地方就有人知道了。话说回来,高贵宝嘴里的老爷爷是谁?让我不禁想起那次,我在危难之中出手相救的陌生老头:“你听说过‘渊者’这个说法么?” “渊者?”高贵宝想了想道,“没有。不过渊这个字有很多含义,有可能是指存在过的人。” 我琢磨了下,那么当时那个自称渊者的老头……也许是某个曾经存在过的人……死了之后的魂儿?我眼角突的一跳……深山老鬼……“那君者呢?” “君?那就是君王咯。”高贵宝道。 我皱皱眉想想那老头这么称呼我的,难不成,我特么真是什么君王转世?好牛掰啊……“还有别的意思么?” 黑哥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毛啊笑。”我瞪他一眼。 他耸耸肩,“随便笑笑。” 高贵宝倒是在思考,又道:“也有可能是只德高望重的人,不一定是君王。君子么……” “谢谢……”他这个解释,我没法满意。字典……我早查过n多次了。 没过多久,我和黑哥从桃园小屋离开,也不过九点多钟。黑哥始终没给我解释这个少年究竟是谁,什么来头。想来,他之前也说过,这人与世无争,我便就此打住吧。临走的时候,我将五张红票,塞到了他卷子底下,没别的意思。高考不易。黑哥好像看到了,没阻止。 离了桃园,黑哥没说要我滚蛋,我猜他还有事儿,而且,就算他没事儿,我也有事儿。所以两个人顺着山路往下走。 夜里山路漆黑,黑哥嘴里叼着根儿烟。我俩一左一右,慢吞吞的往外荡。 我心里苦笑,如今果然是今非昔比了,灵觉敏锐,对我来说,这夜里也不是特别的孤独了。不过……鬼不来烦我,我也不会去犯他。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过他的奈何桥。何必没事儿找事儿?况且,现在我也明白,绝大多数鬼其实跟人关系不大。就算一个人大白天跟鬼直直的走了个对脸儿,穿身而过,也不过是扰乱了彼此的阴阳磁场一回,懂行的调理一下就是了。除非是撞了空门,或借尸还魂,这得另说着。其实也不过阴阳二字。 倒是我那灵台之上的八卦门,现在到成了我的心头病。难不成雪山女神让我去找的,真的是人皇青帝,太昊伏羲?要真是这样,肯定是国宝了,这得多久的古董啊……直接入世界物质文化遗产。什么历史研究都可以直接问他老人家,多方便。 “小宝的事儿,你得保密。”黑哥抽着烟,迈着方步,没来由说了这么一句。 “恩。明白。”我没多问,也没多说。 黑哥道:“其实,我带你来这里,已经是欠了天大的人情了。”说完叹了口气,“跟你说也说不明白。” 我思考了下,回:“我差不多能理解,你说过,与世无争么。跟我扯上关系……” “我喜欢你其中一点儿就是因为你聪明。”黑哥嘿嘿笑了两声。 切!懒得跟他耍嘴皮子:“你还有什么事儿么?” “没有啊。” 我道:“你没有,我有。我灵台上有个黑球,你是干的吧。另外,天山怎么回事儿?我在跟9号打的时候,昏迷了。后来好像还去了幽潭圣地什么的。再后来是在军区医院躺着。你给解释解释?” 黑哥不为所动的,大大咧咧的走着方步,“我以为你不想知道呢。” 我……最近几天,的确是不想知道。想这一切都是梦一场。但,这是不可能的:“别消遣我了。你不觉得我现在的处境,有点儿那个么……” “哈哈。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那你又何必让我做你的搭档?” 黑哥顿了顿,自言自语道:“想找个活的长一点儿的。”没等我发问,突然又道:“你退学吧。” 什么?我愣了下。 “不可能。我好不容易才考上的。”何况…… 黑哥笑:“我看你是舍不得那老树精吧。” 我不置可否。有些日子没见老树了。不知道长势如何,毕竟他现在这个情况跟我脱不了关系。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一个事情,“黑哥,你能把老树的本体给解封了?” 黑哥停住脚步,转身对着我:“你想让他死么?” 我愣了下,摇摇头:“不行就不行,说什么死不死。” 171.有朋自远方来 黑哥想了想,道:“那老树精毕竟也修炼了一千年了。当然,还是很有灵性的那种。就好像万里挑一的精英修炼了一千年……你要我去跟他打,说不定能看看。但解封这种事儿,不是我的强项。如果要硬解,怕是两败俱伤,就算我死不了,他也不会有好结果。话说,当今天下,有这本事的,有倒是有,但屈指可数。” 我心里叹口气,果然很难。 “你知道那里面,花妖埋着个什么尸胚吧。” 黑哥沉默了下,才说:“这件事,等以后我们慢慢讨论。你现在知道的还太少,没办法说清楚。” “那你就多说一点呗?” “我还是跟你说说你晕倒之后的事儿吧。”黑哥转了话题。 我也没揭穿他,随他便吧。既来之,则安之。 按照黑哥的说法,当日我跟9号箕水豹大战,弄出个惊天动地的八卦阵。彻底激起了圈内各方势力的震惊。想来也是……这么大动静,都给天山吊盐水了。 我晕倒之后,箕水豹并没有停止阵法。反而是越弄越大,好在当时阵法已经运转起来,我才没有被反噬。之后,他将阵法沉入山中,赛场才算是稳定了下来。 场内刚稳定,就冲进来一些人。这些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我。当时我已经昏倒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的处境。但是箕水豹没放人,所以跟进场来的人打了起来。 这货也算是能耐,居然能提高瞬间战斗力,暂时保住了我。其实我心想,这货虽然嘴里说是我这边儿的,但他的话意,也不一定完全是向着我的。 之后四族就出面干涉了,僵持的时候,黑哥……才出现。这货就简单说了一句,我拿着的刀,是谁的显而易见了吧。 有人说,黑三儿,就算拿着你的刀也不见得有什么关系。 黑哥说,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反正我的情况,各位有所耳闻,想让我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闲命硬的就来试试?咱比试比试?反正我的人品你们也是知道的。 最后怎么协商的,黑哥没有细说。反正最后我被四族带走了。之后雪族的人把我送出雪山,黑哥找人安排到军区医院的。 黑哥说这些东西的时候,跟流水账似的,说的丝毫不带感情。即便如此,我还是能够感受到当时的剑拔弩张。 “你的木灵之气是我封的。有点儿暴力,意思是,你现在木灵之气一点儿都使不出来,树气的话,能使出之前的两成都不到。” 我点点头,并没有生气:“原因呢?” “唔……躲躲藏藏吧。说实话哈,我当初让你去新疆,不知道你身体里的什么封印玩意儿居然这么厉害,连天门都给开了。这样一来,好像就不只是树语者这么个事儿了。说白了,就是事儿闹得太大。我有点儿……”黑哥支支吾吾。 “害怕?”我笑,“你也会害怕?” “不管怎么说吧。在我想到办法之前,你先这么呆着。另外赶紧退学,跟着我去接点儿任务,赚点钱,顺便查查你的事儿。” “雪山女神让我帮她找一个人,也是树语者。”我说到这里,沉默了片刻,“我怀疑……是太昊伏羲……” “哈哈哈哈。”黑哥听完爆笑。 “认真一点儿行么?”我叹口气,其实我也不想相信。 “恩,恩。”黑哥收了笑声,“一切皆有可能。” “不管他是不是伏羲,反正找到这个人,我的身份也就自然而然知道了。”我耸耸肩。 “所以你想,顺着伏羲的线索去找?” 我想了想:“我想先去问问红豆杉老爷子。”他之前遮遮掩掩的,不肯明说。 “福建?” “对。” “什么时候去?” 这个……“我后天要去学校报到,之后再做打算。” “跟你说了赶紧退学。” 退学……我心中暗道,怕是我爹得拿皮鞭抽死我。“再说吧。” 回到家里的时候,刚过11点。我妈挺高兴。我爸倒是觉得回来的有点儿早了……我不置可否,冲了个澡,被我妈拉去试衣服,说是给我买的衣服,让我试试大小。 放假半月,我在家呆了六天七夜。然后又坐上了回魔都的火车,不是动车。咣当了一宿,才到了上海站。背着包,提着行李……说到行李,根本不在我的计划内,完全是我妈擅自主张的结果,我还是老老实实带着了。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六点多的清晨,真实……而又恍惚的感觉。 公交车坐了一个小时……当我回到学校的时候,隐约有些人气,但还是很寂静。那些隐约的,是在实验楼群里出没的,在左的天才,或者在右的疯子。 稍作收拾之后,我去食堂吃饭。才算感觉回到了现实。新疆那些事,给我的感觉逐渐远去,脚终于踩在了地上。 刚才去看过老树,七叔的小亭子还没开张。老树已经有碗口粗细了,我很惊讶,难道就没有人发现么?这短短数月的功夫。就算是速生材质也不会……不过转念一想,还是我多虑了,就算是我,会去盯着观察随便一棵树么?除非是专门研究这棵树的。或者是天天在树边下棋喝茶的闲人。世界太匆忙,何况这附近的土地,怕是都知道这里有棵灵根,七叔已经占下了。 我苦笑了一下,别说不能开灵识,现在被黑哥给封了,就算我想开就开不了。少一事不如多一事,我也就看了看老树,具体情况还是问七叔吧。 不知道……何时才能再一起并肩作战……我,果然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不管了,反正黑哥若是有事,自然会来找我。在这之前,我想去趟福建。 只是……事情总有变数。 当我计划着周末晚上走,周天下午回,时间尚堪的时候,计划又有变。早上,我出门准备去吃饭的时候,看到楼下有一人,坐在石台上。心道,这么冷的天儿,大清早的,我这又不是女生宿舍楼,这哥们儿干嘛呢。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傻眼了。 “是你?”我本想去推宝马,看到那人,停下脚步,大惊。 那人不是别人,而是我遇到离奇事件之后,见过的第一个不正常的人类——方觉。哦,也或许得叫他圆觉小师傅。 方觉看到我,已然站了起来,点点头。 我看他还没剃度……果然还是俗缘未了啊,心里轻笑,跟风舞阳么?一想到那小丫头,我忽然意识到,方觉这趟来,难道是跟她有关?“有事儿?” 他又点点头。 这人不是个急性子,有些温吞。估计就算是急事,他也不一定能表现的出来。“你吃饭了么?” 方觉沉默了下,摇摇头。 “走吧,边吃边说。”我推上车子,和方觉一路走到食堂。 这家伙吃素,饭量倒也不小。 一碗粥,俩包子进肚,我才有心思问问题。“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上忙。”我笑了笑,“跟你的未了俗缘有关么?” 我这话一说,便看到方觉脸上有些尴尬。不过也没多长,随即,他点点头:“算是吧。” 他这么爽快,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开玩笑了。这人给人的感觉,高智商,低情商啊……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一直都是个伪命题。“风姑娘她怎么了?” 方觉沉默了片刻,道:“事实上,我已经被逐出师门了。也不算是茅山的人了。前几天,师妹来找过我。之后不久,茅山的人也来找我,问我有没有见过她。看样子是失踪了。” 我愣了,这事儿……好像的确跟我脱不开干系。“我……前几天也见过她。” 方觉忽然皱了皱眉头。 我心里有点儿虚,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我好像说了点儿不该说的话。” 方面沉默了下,抬头对我道:“没有,多亏你,我才知道在我离开之后,发生了这么多事。” 我不语,静静地注视着他。方觉也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开了口。我不知道他说这些事,是为难还是无所谓,不知道他是因为本性,还是因为事情本身难以开口。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我只能通过事情本身来理解这件事的轻重。 方觉和玄沌子的关系果然是师徒,ex,前任的。按照方觉的说法,我推断,怕是玄沌子将他从小带大的,换句话说,这种师徒关系,并不是姚晶晶和悬壶道长那种浅薄的关系。说到姚晶晶……我心里揣摩着也要问问方觉。但是方觉随后说的事情,却让我大吃一惊。 这……涉及到门派的权力之争。非我这种不谙世事的小辈所能理解的。 玄沌子本性随意,淡然。虽然茅山元代之后归了正一,可以结婚生子,不戒荤腥,但并不说可以就一定都这么做。比如当下……我不吐槽了。这玄沌子就属于清修的,还喜欢云游。颇有降龙罗汉当年的风采。也不喜欢收徒,他算定自己一生有一个徒弟,乃是道童子托生,这根我看过的某部小说有点儿像。所以,便云游寻访,得了这么一个徒弟。 这个徒弟不用说,应该就是方觉。倒也颇让玄沌子欢喜,为人正直,又极其聪慧。玄沌子便无所保留,悉数全受。再后来,玄沌子又收了个徒弟,女娃,便是风舞阳。方觉其实也很奇怪,因为玄沌子本就算过,也跟他说过,此生徒弟缘只有他一个。不过这女娃虽然道学上的悟性不及方觉,但也是个聪慧伶俐的。 我心道,这倒也是个好姻缘。 只是,等到方觉要拜祖师的时候,来了麻烦。 172.俗缘未了 话说,当年茅山掌门有两个得意的徒弟。一个是王阳明,不是明代那位。一个是风和煦。 这两人各有所长,王阳明为长,善符箓,御鬼。风和煦为幼,长于内丹,以及法术。 此二人在山门中呼声甚高,不分上下。老头子便收这二人做了嫡传。此后经年都未成受过徒,临了的时候,据说云游时收了个女娃做了关门弟子,但谁也没见过,这女娃也没来过山门,所以不算术。 话说,这二人虽然本事相当,性格却相去甚远。王阳明癫狂,却为人正直豪放。风和煦低调,却做事井井有条,没有半分私情。所以这掌门之位传给谁呢?老头子也发愁。 再后来,据说王阳明去跟老头子聊了一宿,天明的时候,隔壁老王拎了师父的酒葫芦就走了。当天,掌门就宣布闭关,不再出世,传位于风和煦。 风和煦心知是王阳明主动让贤,心里倒也是敬这个师兄三分。况且茅山被称为符箓三宗之一,王阳明也以符箓见长,便邀其做传功长老。王阳明爽快的答应了,但跟风和煦说好,闲杂事务一概不管。两人心知肚明。 此后王阳明隐居清修,偶尔闲云野鹤,人称玄沌子。 再后来的事,中间就不必说了。玄沌子收了方觉和风舞阳两个徒弟,直到拜祖师的时候,也就是正是把方觉作为自己的嫡传弟子之时。方觉的本事技压群雄,拔得头筹,而且智商虽高,情商颇低。得罪了风和煦那些在位风光的徒弟们。再后来,方觉在外修行的时候,遇到了竹林寺的明心法师,对他说,他是九世佛缘。方觉自然不信,但是当他踏入佛堂的那一刻,立刻就明白了…… 之后的事情,方觉没有多说,只说,跟玄沌子断绝了师徒关系,被茅山除名。至此就再没回过茅山。 我听的心寒……道童子转眼就变成小沙弥了。这方觉倒也彻底,可是我不想评论……这种事,没法说。 直到前几天风舞阳突然去找方觉,他才之后后来发生了太多事。 玄沌子失去爱徒之后,整日潦倒,风和煦多次规劝而不得。再后来,茅山似乎跟其他势力暗地里起了争执,玄沌子便被派去解决,结果一去不回。风和煦暗地里查访了多次,终于得知是被人谋害了。 风舞阳有如晴天霹雳。很可能第一时间就是去找前任师兄询问。 我问方觉,当时玄沌子被宣布死亡的时候,风舞阳没去找过你么? 方觉想了想,摇摇头,说,不知道。他从道入佛之后,很长时间都闭关。风舞阳就算想找怕也找不到他。 “你有什么打算?想要我做什么?”我问他。 方觉沉默,然后对我道:“帮我去找找师妹,告诉她,别再去找师父了,这样对她对师父都好。” 我仔细理解这句话,觉得方觉应该是意识到一些事情,我也稍微有点感觉,不知道风舞阳这么聪明会不会猜到什么。 “有两个问题想问你。”我道。 方觉点点头。 “第一,风舞阳是风和煦的女儿吧。” 他再度点头。 “为何拜在玄沌子门下?” 方觉沉默了片刻道:“当年风师叔初掌茅山,内部派系林立,风舞阳乃是风和煦私生女,怕有损名望,不便于整顿山门。便被我师傅收了徒弟,我拜过祖师之后,师叔在门内的地位也稳固了,才正式说了此事。不过我师妹虽然认了父亲,却仍跟随我师傅修炼。心中总有些芥蒂。” 我大概明了了。“第二,悬壶道长是什么人?” 方觉看了我一眼,没有反问,而是道:“风师叔的得意门生,当年据说被定为嫡传,但我走之前,风师叔都没有正式宣布此事。” “以你的感觉,这人如何?”我不带感情的问。 方觉沉默了片刻道:“我跟他相交不深,没什么交集。我师父……不太喜欢他。” 我心顿时了然,清明了许多。 笑道:“玄沌子道长近来如何?” 方觉顿了顿,才道:“我去找过他,不过他不肯见我。太虚道长只道他去隐蔽之处疗养了。我麻烦他转告了师妹的事情,师父应该知道了。只是……” “只是什么?” 方觉道:“只是,那日,我醒来之后,心身俱疲,师父曾说,要是一醉葫芦还在,我或许能够恢复的快些,不过反正我也成了和尚不能喝酒了,他就把一醉葫芦送人了。” 我心惊了一下,暗道……这牛鼻子把葫芦送我了……如今还在表哥那里存着呢,这葫芦的名字倒是挺好玩。“那又怎样?” “你有所不知。”方觉对我说,“一醉葫芦是我师祖的深爱之物,我师父之前一直说笑,只道是自己用掌门之位才换来这个破葫芦。” 我心中隐约早就猜到了,毕竟,我也体会到了这葫芦的神奇之处……怎么喝都喝不完就最牛叉。 “如今,我师父没了一醉葫芦,想要恢复难上加难。何况,我之前已经感受到,他似乎有伤在身,却原来这些日子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方觉说着,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方觉这副样子,想要六根清净,怕也是难上加难:“葫芦在我这里。” 方觉听到这话,抬头看我,停了一会儿才道:“我猜到了。” 呵呵,我笑,然后回:“找风舞阳这事儿我帮你,不过,有件事儿要跟你说下。我现在本事被封住,使不出二成的力气。” 方觉愣了一下:“为什么?”又道,“我也不是要你去打,只是怕她不听我劝。” “你觉得她会听我劝?!”我苦笑。 方觉沉默。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我好笑的看着他。 方觉沉默了片刻道:“我有不好的预感。” 然后呢?还没有别的朋友……我心里嘀咕,偏偏我个笨蛋又都认识风舞阳和玄沌子,这货就来找我聊天了?可是我能做什么?我去找玄沌子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然后再跟风舞阳说说清楚。这里面的水有多深我不知道,反正悬壶把姚晶晶困在茅山,我就觉得事儿还不止这些……而我……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只是个普通人。” 方觉沉默。之前很少见到表情的脸,此刻揪成一团,看着我都替他心烦。 “行了,你别烦了。我先去打听打听风舞阳的下落吧。” 我这么一说,方觉算是眉间舒展了一些,点点头。 “不过,茅山这么大的门派都没找到的人,我一个小老百姓,你别指望太大。另外,我再去找一找玄沌子道长,你把太虚道长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去把葫芦还给他。这东西虽然是宝贝,君子不夺人所好,再说了,在我这里没什么用,要用在刀刃儿上。”我起身送客,“你是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方觉情商低,但不傻:“我要先回寺里。” “好,那我就不送了,你有车票吧。” 见到他点点头,我心道,这货果然是来聊天的,不然怎么连返程的票都买好了。“手机号没变?” 方觉点点头:“不过我很少用手机。你发短信吧,我看到了会给你回。” 我猜也是……把方觉送到公交站台之后,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有些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方觉双手插在口袋里,外套的帽子罩在头上,站在站牌下面。 “直觉哈,你当不了和尚。”我笑。 方觉愣了愣,问:“为什么?” 公交车远远的来了,我笑道:“因为你六根难净,俗缘了不断。” 在我这句话说完不久,方觉就上车了。他似乎若有所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我骑上宝马,心道,之前方觉称自己是俗缘未了,我就自以为是的认为是风舞阳了,如今看来,倒也未必。俗缘又不仅限于姻缘。 事情越来越多了。 我做在学习室里,盯着电脑的时候,脑子里想着闲杂事情。 简单地说——一团乱麻。 晚上回到宿舍,我居然大冬天冲了冷水澡。 翻看手机,有些犹豫,但还是打了下那个号码,就是初五那天黑哥短信的号码。 “喂?”懒洋洋的声音。 我欣喜了一下,居然还真能打通:“这是你的号码?” “废话,不然你能打通?” “我以为你会用加密的什么号码之类的。” “啊……那么麻烦的事情,能不用就不用。” 果然…… “有话快说,有p快放!”黑哥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一头黑线,我道:“能帮我查查风舞阳现在在哪儿么?” “风舞阳?你说茅山掌门的那个宝贝女儿?” 宝贝不宝贝不知道……但肯定是她了,“对。”我道。 “你看上她了?”黑哥这话内容八卦,语气可一点儿没八卦,“你少跟这个圈子的人掺和。现在都疯着找你呢。” 我……何尝不知。“就算我看上人家,人家也看不上我啊。我不想掺和,为人所托。” “哟,你也有朋友了。” 这话说的……“你帮还是不帮吧。给个准信儿。” “好好,知道了,我去打听打听。” “恩,谢了。” “那啥……让你退学,你弄好了没?我最近准备出山了。”黑哥懒洋洋道。 我一听就头大,“再等两天。” “再等就没钱吃饭啦!” “你之前不是在新疆当了裁判,没大赚一笔?” “毛线!那是免费帮忙的!” 免费……我汗……“特雷根面子还真大。” “毛线!那是我之前答应的……” “为什么?” “咳……山门的传统,当届的头筹,做下届的裁判。” 啥米?我愣了下,“你是上届的冠军?” “咋?不行啊,别废话了,我挂了。”说完,还真就立刻挂了。 我盯着手机心道,这货是上届的冠军?不,也难说,那时候不是天门,也不是全民参与……9号这种变态的人应该不会参加……话说,如果9号跟黑哥打起来会是什么结果? 天知道…… 173.退学 正式开学之后,有一个迫切的日程,提到眼前。 我究竟要不要退学。 对我来说,这件事非常重要。原因是它决定了我人生的走向和重心。 大学毕业以来,我的人生颠覆到什么地步,不想再赘述。但我的生活,或多或少还算正常。不正常的那些只被我当做副业,耍吧耍吧而已,这样我才可以对得起父老乡亲。但是,如今,力有不逮了。 那些让我的脑子不断崩溃的信息和隐藏在背后的东西,呼之欲出。甚至于,我根本无法再像去天山之前那样,穿上实验服就能够沉下心了。 况且,如今,每当我走进实验室,就会想到姚晶晶,就会想到那个悬壶道长,会想到鬼柳,会想到冥玉和空明鱼。看着休息室姚晶晶空着的座位,就如坐针毡。我怕,下一刻,就会听到传闻,说姚晶晶进精神病院了。我没有往自己脸上贴金,明白就算我知道了这件事,其实也无能为力。现在的我肯定打不过悬壶,何况他后面是整个茅山,风和煦会有什么反应,我不清楚。但我毕竟是知道了…… 除了这件事,还有玄沌子。还有清箬茗。还有红豆杉。还有…… 找了某个下午,我终于推开了导师办公室的门。 “我……想退学。”我犹豫了下,说到。 我的导师是个海龟。如今山头林立的高校里,算不上非常大的山头,倒也自成一脉。如今业界乌烟瘴气有目共睹,但半年以来的接触,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算是遇上一个不错的青莲。 “原因呢?”这个四十多岁,个头不高的南方人,架着一副金边儿眼睛,不愠不火的问。 原因……我想过很多借口,但面对他的时候,我却想不起来那些蹩脚的说辞:“有些事要去处理,我的精力不够。” 他没有追问什么事。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道:“我们之前谈过课题的事情,你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这件事肯定是想了很久的。一个月的时间,能处理完么?” 我愣了一下。什么?一个月…… “就这样吧,退学的话,以后你后悔都没办法了。先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处理不完,你可以和姚晶晶一样,休学一段时间。还不行的话再退学。这样比较妥当。”导师对我笑笑,“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主要是要调整好心态,做好计划,然后行动。” 我沉默了片刻,道:“我明白了。谢谢老师。” 他点点头。 我转身出了房间。从学习室出来,一路走回宿舍。心里空空的,却又满满的。看看风景,突然觉得很美。 然后,我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 “我暂时休学了。” “哦。” “不过我要去趟福建,你要是有兴趣可以一起来。” “好。福州见。” 挂了电话,我没有停留。随便收拾了下,背了个包,直奔火车站。 火车咣当了一天,到了福州已经是晚上了。没有卧铺,没有坐票,我在过道里站了大半程。不过这种日子早在大学的时候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我还算年富力强,也算不得什么。 既然是晚上,反倒方便我行动了。没有做车,也没有等黑哥。反正他比狗鼻子还灵,想找我,办法应该多的是。所以,我就不必耽搁宝贵的时间。 直奔山区。 到了我跟树仙爷爷见面的地方。我想应该没有记错位置。但是却不见人。一想到我现在的状态,就只有苦笑的份儿,木灵之气被黑哥封了个结实,能使出的树气也不过两成。我哪里去找他? 休息了片刻,觉得,我能跟他联系的,只有树气了。 所以,静下心来,将树气融合到周围的树上,游走于森林的树脉之间。虽然看不见,但树气还是能够感知到树脉的流向,心里揣摩着,人家是树仙,应该会察觉到我的存在吧。说起来,既然老树一千年都能成为山神。这老头子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是过了半个钟头,也没什么反应。 我叹口气,大喇喇的躺地上。想吸收点树气吧,结果黑哥这封印还跟我自己的封印不同,我那树气的墙只挡木灵之气,不管树气。他这封印倒好,树气也进不去,也出不来了。 唉。弹尽粮绝了。 不甘心。想了想,我站起来,双手掬成个喇叭状,开始喊:“师父!师父!”心想着万一有护林员听见了,我就说在这里练嗓子呢。不过,这大半夜……我又没有狮吼功…… 突然脑中一闪,出现一个镜头。大师兄偷吃了人参果回去找师父搬救兵的时候,菩提老祖说,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你不再是我的徒弟,我也不再是你的师父…… 正当我回想话是不是这么说的时候,忽然被人敲了一竹棍。“咣!”一记敲我腿弯子里。 “喊什么喊!头都让你喊炸了。” 我心中一喜,老头儿没走!赶紧起身,果然是那白胡子老爷爷。 “师父,徒儿找你找的好苦啊……”好吧,我承认自己是入戏了。 白胡子老头看了我一眼,忽然伸手又按到我天灵盖上,表情变得有些恼怒,放开了手,问我到:“你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戾气?” 我笑笑:“没事儿,一个朋友怕我被人抓了,弄了个防护罩。” “哼!”我师父哼了一声,“先不说,我们树家跟这种东西天生不对付,这东西在你身体里时间长了,可没什么好处。而且,你现在体内树气稀薄,万一有个不测,必死无疑。” 我……大概明白。 “你是不是到处去显摆了?” 师父果然就是师父……英明……我点点头:“也不是显摆。只是……” “别狡辩了。”红豆杉老爷子叹口气:“我收你为徒,就是想让你光明正大的在这里吸收树气,要说教你本事,其实……也没什么可教的。等你树气吸收足够多的时候,自然也就知道了。可是你这段时间不但没有回来吸收,反倒是把之前吸收的都用光了。” 我多少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了,问:“师父,我想问几个事情。” 师父看了我一眼,道:“我能回答的自然会回答你。不过你现在这个状态不行。我怕万一真有人来捉你,你连逃的力气都没有。” 说话间,突然一掌又将我的灵魂推出体外。 我虽然吃了一惊,但有过先前的经历倒也不是特别抗拒,只是……等我灵魂出窍了,才发现自己的半个身体都是乌黑墨色,倒是让我吓了一跳。 “哼哼。看到了吧。”老爷子不由分说,将我拉倒树脉的中心,一掌打在我胸口,顿时,像有一万只蚂蚁同时咬在了身体上。 “啊……”我知道自己很没骨气的叫喊了,可是我忍不住。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好在这个时间不长,不过半分钟的光景,等这股万蚁蚀骨的痛过去之后,一股气息扑面而来。就像有人拿了高压水枪,不断朝我喷。 之后的事情,我好像有点儿忘记了。似乎听到师父说,他把封印给我解了。然后,我的灵识不自觉的开启了。 真空……我的身体就像真空。罩子被拿开了。树气喷涌而至。 武夷山的树气……我会吸干么……我害怕。 树脉图…… 我好像不用寻灵定脉了……或者说,如果不用去调理树脉的话,我身体在树脉的中心,灵识扩散开,就能看到整个空间的气旋走向。摒弃那些不同颜色的。树气就像星系一样的瑰丽。 我见过了蒙山的树脉,天山的树脉……现在看到了武夷山的……每一个地方的树脉都极其相似,都像是星系一样的运转。又截然的不同,像星系一样各有特点。 如果说武夷山和前面两者有什么区别。我觉得……是速度,和生命力。东南的树脉,运转的相当快,似乎在不停的长大,却又看不见真的长大了。消长之间的一种和谐。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没有开灵识,我的灵魂在一片黑暗之中,能看到的只有红豆杉老爷子。在我身旁不远,打坐。见我醒了,才笑呵呵的说:“现在才有点儿样子。” 我摸摸头,感受了下,似乎灵台又成满满的游泳池了。这么个强盗法……心里也是过意不去啊。“我……这些树气会不会……” “给你这些树气,自然是有原因的。你要帮我去找个人。”老头子说。 什么?!又要找人?“一千年前的?”我问。 老头子愣了愣:“不,一百年前的。” 我苦笑了下……这个多少靠谱点儿了。 “呸呸呸,什么一百年前的,我要你帮我找的人没死,活着呢。” 我知道……那个一千年前的也活着呢……我看着他苦哈哈的笑,心道,难道是同一个人?“谁啊?” “我的本命人。”老爷子盘着腿,义正言辞的跟我说。 本命人?“本命树?” “笨!”老头说着,敲了我一记脑门儿,“树语者跟树灵缔结了誓约,同心同根,对于人那就叫本命树,对于树那就叫本命人。人不死树不死,树不亡人不亡。我还活着,所以我的本命人肯定还活着。但是好几年没见着了,我怕他是被困在哪里了。” 174.无来无往 我点点头,这个好像靠谱很多。虽然不知道老头说的本命人和清箬茗说的情郎是不是同一个人。但他们倒是有一点相同之处,那就是都应该被困在某处。 “有没有更多的线索?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多大年纪?男的女的?最后一次出现在哪里?”我接受上次的教训,一口气问了很多。 红豆杉老爷子倒是没有犹豫,直接告诉了我:“叫隋景同。男的。长的么……跟我差不多,没我头发白。年纪么,一百七十多岁吧。看上去也有六七十了。最后一次,我跟他去了趟山西,后来我得回来安神,之后他就一直没回来。” 隋景同……我不记得历史上有这么个人物。 “师父你知道我体内的封印不?” 老爷子想了想也告诉了我:“告诉你就告诉你吧。你体内这封印呢,肯定也是个树语者,还是个大能。他给你的这个东西,与其说是封印,不如说是保护伞。” 保护伞……我怎么觉得像紧箍咒呢……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知道是哪个树语者不?” 老头摇摇头:“这个不知道,历史上厉害的树语者多了去了。有名的没名的。” 我脑袋中,本来的伏羲模样轰然崩塌……果然还是想的太美了。“那……为什么会在我身上?难不成我出生的时候他过来给我封的?” 我师父傻笑了一下:“哈哈。反啦。你是因为这个封印而诞生于世的。你啊,没有前生,没有后世。” 毛?!我愣住了。难道我跟大师兄一样都是灵石所生?不可能……我有爹有娘,上去四五辈儿的牌位都在老家放着呢,要说我不是亲生的,是我爸妈捡来的,更不可能了……医院的接生婆是我二姑同学,我二姑在里面看着生的…… 然后老头子指着我的鼻子一字一句的说:“因为,你是个人。”说到“人”这个字的时候,树仙爷爷的语气加重的有些不正常。 这句话,我彻底疯了……“人都没有前生和来世?那地府那些鬼呢?投胎的呢?都是假的咯?” 老头子摇摇头:“他们有。你,没有。” 我愣了下,想到了以前老树和黑哥的话:“因为我是树语者?” 老头子想了想:“算是吧。树语者肯定是无前生,但也不一定没来世,但凡开了窍,就肯定没有来世了。要是灵台未曾开启,你还有机会入轮回,现在是不可能了。你身体里到处都是混沌之气和树阳之气,地府容不下你,天庭也难容你。如今的你,处于跳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边缘状态。” 这话说的奇怪:“不是树语者么,不是木灵之气么,金木水火土,五行说,我属木,怎么就不在五行中呢?!”我听着离谱,心里各处都是大写的问号。 树仙爷爷笑道:“呆子就是呆子。木灵之气不是你理解的五行,是混沌之气。你可以这么理解,本质上的区别。这个世界的本初是什么?是混沌。盘古开天地之后,才有了天地之分,才有了清明一说。事实上怎么开天地的,就算以我的寿数也难以理解。但最初,应该是一个点。” 基点……么?我没有表情,体会着老树的话。 “这个点扩张,才有了大千世界。” 宇宙大爆炸说……我心里说着。基点占据了三维度的生态位。有了时间轴的拉长……这些是科学上的论点。我也就听听而已。 “但是,所有的事物都有自我修复的一种机制。”树仙说到,“你比如说,植物的修复能力,远远大于动物。” 愈伤组织么……我觉得树仙爷爷可以去跟我导师讨论这些问题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懂互相的语言。 “这些说的远了去了,有些事,就算我明白,也不能说。”老头子指指天空,“上头有人啊,你活的久了,也会明白的……还是说说你身体里的这个东西吧。木灵之气和树气的区别就在于本质!木灵之气的本质是混沌之气,但有了木的倾向。而树气相反,他本身就是木属性,但因为是气的状态,所以暗含混沌的一些特征,所以,树气对于木灵之气,是血浓于水,天生的亲近感。” 老头子的欲言又止,我刚开始是没有听出来的。只是惊讶于混沌两字而已。“那么您老之前说,灵台未曾开启……每个人都会有灵台咯。是不是我这辈子没开启,入了轮回,什么时候开启什么时候轮回就止了?” 树仙摇摇头:“其实混沌之气在几千年前是普遍存在的。至少我经历的最开始,很普遍,差不多十个人里面就有个混沌之气。混沌之气有很多种,最常见的就是金木水火土,先天五素。还有衍生的,就不是混沌之气了,但也属于朴素之气,和动物沟通的能力,兽语者,其他的一些异能都或多或少属于朴素之气的范围。朴素之气和混沌之气的差别就在于前者是细化了的,具体了的,而后者则更为原始。” “那鬼童子呢?月华呢?” 老树诧异的看着我:“你见过?” 我点点头。 “我刚才说的混沌之气朴素之气大都属于阳的范畴。这个世界的诞生,本来就是阳的诞生。但是……凡事都有一正一反。伴随着阳的但是,留下的负能量,就是阴。” 树仙说到这个,我突然想到9号箕水豹问我的问题……“有个问题……世界的阴阳是怎么分布的?”我把自己不知道的问题,甩给了树仙。 树仙爷爷看看我,笑着说:“有点动脑子了,恩,恩,很好!” 我心里汗……这问题可不是我提的…… “说到阴阳之力的分布,才是重点。阴之力,是泛在的,到处都有,但很难聚集。而阳之力容易集中出现,却很难长久而为所用。你说的月华,就是阴之力的结晶。而树气……”老头子很严肃的点点我,“就是阳气最广泛而且更为长久的存在。明白了么?” 我一愣。隐约感觉到些东西。 “生命是什么?生命是阴阳的一种相和。是阴阳运转的一种方式。当阴和阳糅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稳态,就能够维持生命的状态。阴阳失调,生命就会消失……这说明生命是离不开阳气的。但是阳气的能量往往很集中,而且短暂,比如太阳,比如火焰,很快就消失了。怎么才能让这些滔滔江水的阳气,变成汩汩清泉能为生命所用呢?只有植物。” 树仙爷爷大手一挥,我看到了他身后广阔的森林。有些明了他的意思了。换句话说,生命离不开阳气,这个是我所知道的。但是阳气从何而来?我们所处的这个空间,基础是阴气,所以晚上没有了太阳会冷,没有火光会冷。但到处也有阳气的存留,比如食物,食物的基础呢?也是来自太阳能,还有地热能。 人类乃至动物只能够烤烤火,晒晒太阳得到的阳气实在是太少了利用率也太低了,为了均衡物质和阳气,需要更多的阳气,也就是摄食。而植物的特质,木的特质,可以固定阳气,以树气的形式存在。树气就是蕴含在地下的阳气。整个世界,有树气的地方,其实就是一个阴阳相和的缓冲区。为什么森林的生态系统最为高级和复杂,因为这里的储存的阳气够多,可以养得起如此之多的异养生物…… 这么想的话,如果人类想要进入太空,首先解决的问题,应该是如何把阳气分散存在。所以马特达蒙在火星种土豆才是真王道…… 我脑洞太大了……或许可以说树仙爷爷给我的信息量太大,我有点头晕。灵魂,僵尸什么的,通通跑到脑子里。一时间全部浆糊…… “所以……你不可能进地府,你满身的阳气,进了地府就相当于自带一座火焰山……唉,这话以后再跟你说吧。那个身体里有两股戾气的少年仔在这里等了你多时了。你现在还是暂时封住木灵之气比较好。但必要的时候,开开也无妨。去吧,帮师傅把本命人找回来,对你会有很大帮助。” 少年仔?我想了想……难道是黑哥……也对,在老头子面前,连老树都是少年仔。“哦。”本来还想着问问地府怎么回事思量间,师父推了我一把,我连魂儿带肉体的,被他从地里面轰了出去。 “哟!你复活了。连封印都解开了……”黑哥见到我突然从地下出来,并不吃惊,抽着烟,靠着树坐着。 我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拍拍身上的泥土,对他说:“把烟灭了。” “哼哼……”黑哥笑了笑,“看来这职业病还在哈。”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把烟给彻底掐灭了。 “小心背后有狼,这么钻出来。” “狼?”黑哥大笑,“老虎狮子见了我都绕着弯儿走。” ……我看看他,果然感觉比猛兽还难对付。 “你忙完啦?” “恩。” “然后可以开工了么?” 我想了想:“得先去趟茅山。” “哦。干嘛去?” “两个事儿。” “说来听听。” 我从他旁边坐下来,整理了下思绪:“第一个跟风舞阳有关,看看她有没有回茅山,给她带个话。话说,你帮我查到她下落了么?” 黑哥点点头:“查到了。” “在哪儿?” “崂山。” 我怔了怔……随即明白,她是去真如子道长那里了吧。 “第二件呢?” “我有个朋友被软禁在茅山了,我想去救她。” “女字旁的她……”黑哥见我沉默不语,笑道:“你最近命犯桃花么?” 我看他一眼,一头黑线……“毛线桃花。” “你认识鬼柳吧。” 黑哥点头,“你问过了。我认识。” “恩,”我也点点头,“被软禁在茅山的那个,跟他同类。” 175.奇怪的病 黑哥有些意外,道:“这倒是个稀罕物。不过鬼柳可不是一般的鬼语者。” 鬼语者?我挑挑眉……还有这个称呼,“我知道,他是鬼童子。” “嚯。那家伙说的?看来他还挺稀罕你。”黑哥起身,“那走吧。两个女人,你先找哪个?” 我无语……他这话说的……好吧:“我先去趟烟台。” 黑哥愣了下:“还有女人?” “不,老头子。”我也起身,“欠人家东西,先还了。”不过黑哥好像说的也没错,我最近好像真的有点儿命犯桃花……只不过,都是烂桃花……不提也罢。 在我看来,虽然姚晶晶的也挺急。但就我现在的能力,以及茅山的情况一概不知,这样贸然过去,只不过是无头苍蝇到处乱撞。方觉这种呆子,出了道门进了佛院儿,不谙世事的,恐怕也所知不多。至于风舞阳……与其说我不信她的人,不如说,我不信她的话。她知道的,也未必就是真的。 所以,这件事儿,玄沌子那个老头子,怕才是最明白的人。况且鲁东一役,他现在情况如何,我不得而知。本以为这样的高人,总归后台足足的,不需要我这样的宵小之辈去操心。如今看来,他也未必就真的潇洒。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却又拿了人家宝贝。这个……说不过去。如此一来,我势必要先去见见他再说。 “一南一北……够折腾的,”黑哥拍拍我肩膀,“问你个事儿。” 我正在想事儿,听他这么一说,才回过神儿,“你说。” 黑哥对我笑笑:“你……还有多少钱?” 钱?我愣了下:“还有七八百吧。” “我俩的车票能不能到烟台都难说,就别说吃喝了……”黑哥看我瞪着他,“你别指望我,我没钱了,这次来福建,我只坐了一半的车,另一半儿是路上搭的车。”这话说完,他伸出俩手指头:“给你俩选择,第一,咱俩先接个生意,赚他一笔。第二,找你的有钱表哥先借点儿,我……”他眨眨眼,“比较倾向于后者。” 我无语的瞪着他,叹口气:“行了,知道了。接生意吧。” “死心眼儿,你先去跟陆爽借点儿不就是了,他钱多的烫手。” “关我p事。老子吃饭靠自己。”我懒得理他,其实,我本来还有些存款,但过年吃吃喝喝,加上红包,还有哥们红白喜事啥的,随了份子,再来给七叔买了个手机什么的,随便花花就没剩几个大字儿了。过年,家里想给我钱,被我给推了。本来想着还有点儿补助,够我用的。这么一折腾,的确要钱不够了。表哥的钱多,那也是他的。我不喜欢吃白食。 黑哥悻悻地追过来,吐口唾沫:“切!比茅坑石头还硬。又不是不还,暂时而已。” “你说说生意的事儿吧。上头下来的任务?”我换了话题。 “上头?”黑哥哼哼着,“给上头干活就基本没什么钱。我接的是私活。” 私活……我听着有点……“当保镖么?” “看病。” …… 这是真要转行当医生去了?我托腮看着窗外。 ……靠着车窗,对面的黑哥睡的一塌糊涂。真不知道他是真睡还是假睡。 我俩吃了两盒泡面,挨到了终点站。 上海。两个大字儿映入眼帘。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苦笑间,黑哥轻轻撞了我一下。 “干嘛?” 黑哥努努嘴。我顺势看过去,接站的地方有辆车。这车……我认得,幻影……“豪车……” “走。来接我们的。”黑哥从口袋里拿出墨镜,戴上。 啥米?我愣在那里,停住了脚。 黑哥转头对我道:“别跟傻子似的,装b也得给我装。不然开不出好价钱。” 这话说的……我愣愣的看着他……这家伙是打算开黑店宰客? 黑哥走到车前,敲敲车窗。 司机很爽快的摇下车窗。 “我姓刘。”黑哥淡淡说道。 司机应该是见过世面的,忽略黑哥那脏兮兮的黑夹克,以及火车上睡觉睡的飞扬的毛。什么表情都没有,点点头。迅速从车里出来,拉开后座车门,恭敬地道:“请上车。” 其实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蓝黑色的冲锋衣也旧的看不出本色了。其实也不是没衣服,穿习惯了而已。而且还特傻b的背着一个学生式的双肩包。心道,黑哥啊黑哥,你早点儿跟我说。装b也得有装备啊,咱没钱,哪怕去租个西服呢?罢了,现在的钱连租个西服都不够……哪怕泡个堂子,干净干净……我都埋地下好几天了…… 这副德行去见个开劳斯莱斯幻影的……幸亏不是兰博,不然估计门儿都进不了。这不是我的偏见。想来,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你告诉我喜欢什么东西,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开幻影的至少表面低调一些,喜欢兰博的至少表面是张狂的。 嘛……随便吧。既来之,则安之。 我在魔都呆的不久,了解也不多。这车子走的路倒也敞快。反正这路都是透明的。下了高架,没出多远就进了一条僻静的小道。我看到有个门牌……静安…… 车靠边儿停住,司机过来拉开车门,恭敬的说:“到了。” 下了车,我四处打量了下。 老式花园洋房。 整个街区都比较古朴,看起来甚至说,有些年岁。但却很干净,见不到一片垃圾,有些一尘不染的味道。 我面前的这栋按照旁边类似的建筑,应该是双拼的,但是却主人都买了下来,打通了。外墙装饰异常的简朴,偶尔的装饰砖,恰到好处。想来,是费了番心思的。 我轻笑一声,倒是跟幻影的风格挺搭。看得出,这里的主人应该是个看上去很低调,私下里很会生活的人。在我看来,有两种人比较难猜。一种是看上去很狂,但遇事很冷静的,比如陆爽。第二种则是看上去很低调,做起事来却很高调的人,比如……我将要见到的这个雇主。 思量间,透过镂空的铁艺大门,我看到里面有人推开了房门,迅速走了出来。身后响起一阵引擎声,回头一看,幻影已经开走了。 来开门的,是一个梳着背头,西装笔挺的男人。目测六十出头的年纪,没有染过的头发,灰白相间。西装极其考究,不说一点儿褶子都没有,修身度,契合度,垂度,质感……我本来不懂这些,给表哥当助手的时候,帮他去订过一身西服……五位数的……那时候听到的一些皮毛。所以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觉得老头子这套,也不是只看卖相的。 “两位里面请,我家主人恭候多时。”这男人微笑相迎。 标准的迎客礼,弯腰却不像小日本儿的90度,有礼有节,有进有退。反正对于我俩一身农民工的打扮,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 拴好院门,这人引我们入了洋房。里面有些民国的感觉。东西很明显是先进的。 四角安装有摄像头,进门是个客厅,挺大。 还没到二层,透过木制楼梯的空隙,看到这里也是一个厅,阳台做成了阳光房。阳光房里放着一把老式摇椅,里面睡着一个人,背对着我们。 这摇椅挺大,之所以确定里面有个人,是因为听到了轻微的鼾声。 走上楼梯,男人示意我们,稍等片刻。然后快速而又脚步轻落的走过去,小声道:“太太,您请的客人到了。” 太太……我看了一眼黑哥,他面不改色,丝毫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话说,这次所谓的“私活”,我压根儿一无所知。心道是,反正这位爷知道,我跟着就是了。他说除妖,我觉得应该不会有假,只是怎么个除法,不到开箱那一刻,我是不会有想法的。只是……我怎么也想不通,这人比鬼多的魔都,妖该怎么在夹缝中生存…… “恩。”这家主人似乎刚刚睡醒,应了一声。 男人见她醒了,便轻转摇椅。将她转了过来。 我才看到,这太太,年岁也不小了。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一头黑发挽着发髻,看上去有五十多岁,实际应该远远不止。只是面色稍显疲惫。这位太太,看了一眼我和黑哥,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既没有看不上眼的鄙视,也没有特别高兴的欣喜。只是淡淡的说:“是老彭介绍来的?” 黑哥淡淡一笑,没有太过恭维,也没有任何不敬:“是的。” “老严,带二位先生去看看。”太太对身边的男人说完,又对黑哥道,“麻烦两位了。”然后,抬眼,不经意扫过我。不带任何感情。 黑哥没说话,微微点了点头。 老严将太太的摇椅转了回去,便对我二人道:“二位,请随我来。” 我一向是个有眼色的,不会多说话,跟在最后面,登上第三层。 这第三层没有厅,一半儿是楼台,一半儿是几个房间。老严走到第二间,敲敲门。立刻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是个医生,穿着白大褂。 “情况怎么样?”老严悄声问。 176.螟蛉 那医生出门,反手把门带上,才道:“刚才又发作了,刚打了镇定,现在睡着了。” 老严点点头,眉宇间有些发愁。顿了顿,道:“太太请了先生过来给看看,您看方便么?” 医生看了看我俩,微微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对老严道:“时间别太久。” 老严点头之后,那医生就离开了。 全程……无介绍。我看那医生离开,年纪不过不惑之年,像是自视甚高。这老严头也对他高看一看,连太太请来的,都要征询他的同意。想来,不介绍也有它的道理。 我脑洞的时候,老严蹑手蹑脚打开房门。对着我俩,做了个手势,把手掌往下压了压,我明白,动静小点儿就是了。 房间挺大,里面放着好多医疗设备。我突然想到了那家医院见到牟祥文的时候,不过,那里再怎么着也有个医院的样子。这里的情况,更像是临时改装成了监护室。屋子里还透着些许之前的奢华,只不过现在到处都是消毒水味儿。还有……我仔细闻了闻。有一股像是发霉的味道,却又不太像。书库里藏有发霉的味道,我还挺喜欢的,但这里发霉的味道,让我觉得有点儿恶心。 黑哥扭头看了我一眼,朝我笑笑。 笑什么?我看着他后脑勺。 其实,我一进到这房间,就看到了偌大的床上躺着个人。只是,我有个习惯,在到一个地方,若是从容的时候,先整体观察一下。 床上的这个人,带着氧气罩,像是睡着了。我先前也听到了,被打了镇定剂。 老严带我们来到这里之后,就侧身站在一旁,既不解释也不多言。 黑哥对他摆摆手,意思让他出去。 老严迟疑了一下,终究没说什么,退了出去。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俩以及床上这个不省人事的之外,黑哥才对我招招手,让我过去。 待我走近之后,黑哥没说话,轻轻掀开了被子,解开几颗衣扣,露出胸腹。 眼前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床上躺着的,是个男人,年纪么,二十啷当岁,不过消瘦的可怜,颧骨深陷,锁骨高耸。肚子上的皮有些松,露出些许肋骨的印子,说明这人是段时间之内暴瘦。让我吃惊的,是他身上遍布的水泡,这些水泡颜色很深,有些破了的结成了黑色的痂。这些水泡从锁骨至肚脐以下,皆有分布,以胸口为最。 黑哥看了我一眼,又将衣服弄好,重新把被子盖上。围着屋子走了一遭。然后示意我看。 房间的一些不起眼的地方,画着一些朱砂符文。难道是这些符文搞的鬼?我看不懂,若是玄沌子在就好了,再不济风舞阳也行啊。 犹豫间,黑哥朝我招招手。 离开?什么都还没做。我心里虽然这么说,但仍然跟了出去。 老严在外面等候,见我俩出来,示意我们稍等片刻,然后离开了下,才又转身回来。我猜他是去找刚才那个医生了。 黑哥不以为意,等老严的时候,他还去露台转了一圈。 等到老严回来之后,便领我们重新去见了那老太。 “二位有何高见?”太太仍然坐在摇椅上,不知是不是腿脚不利索,反正没有站起来过。 黑哥笑笑:“我看到锁阳阵了,像是天师道所为。” 老太太原本毫无表情的脸色,有些微微一变。 “这点儿小事儿,天师道连锁阳阵都用上了,为何还需要再请我们?”黑哥淡淡的笑。 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反正我一无所知,只有听着的份儿。 太太沉默了片刻,说到:“治好了,你随便开价。” 黑哥笑笑:“这可是您说的。不过我兄弟二人,不理江湖事,这次要背上些东西,这个数不过分吧。”说罢,伸出手,拇指食指垂直——八。 八……八是什么意思? 太太皱皱眉:“我没那么多。” 黑哥道:“夫人您开玩笑吧。开豪车住洋房,区区这么点儿,换条人命。” 那太太沉默了下,道:“你该知道,这些东西,我不过只有使用权,这次是我私人下请你来的。” 黑哥想了想,道:“行,我明白了。你能出多少?” 那夫人倒没犹豫,张口便道:“一半。” “成交。”黑哥笑,“你们孤儿寡母的,我也不乘人之危。”说完,突然对我说:“先给这位少爷来点儿补药。” 我愣愣的看着黑哥,心道……补药……我又不是郎中…… 黑哥见我发愣,笑道:“哦,忘记了,给你这个。”说着手往背后一伸,掏出一把刀,正是尘斩,然后悄悄对我道,“少来点儿就行,太多了我怕他受不住。” 我愣愣的拿着尘斩,忽然意识到黑哥说的补药是什么了……我的……十全大补丸……艹,阳玉……抬眼看了看黑哥,他点点头。心下叹口气,我说这货怎么非要我来呢……拿我当atm了。 不过想归想,我还是催动木灵之气,把阳气通过尘斩逼出来一点儿,不大,也就鹌鹑蛋大小。我把这发光的小球递给黑哥,他拿在手里,一摩挲,再呈现的时候,更像一颗鹌鹑蛋了,白白的,还很q。 我俩这番举动,把室内的另外两个人看的眼睛发直。 黑哥把这颗“鹌鹑蛋”递给老严,说:“把这个给你家少爷吃了。暂时能让他舒服些。” 老严恭敬的接过来,抑制不住的手有些微微发抖,问:“温水吞服?” 黑哥摆摆手:“没那么多讲究,直接塞嘴里就行了。” 老严接过阳玉,转身看了一眼主人。太太点点头,老严就先告辞,赶着去给少爷服药去了。 黑哥对那夫人一拱手,“我二人先要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再来打扰。” 那太太似乎在见过阳玉之后,态度有了些转变,虽然仍然是面无表情,但终于还是起身了,巍颤颤的,按着扶手,勉强站了起来,果然是有些不灵,道:“那就有劳二位了。我身子有些不适,请两位自便。” 黑哥谢过,临下楼梯,又突然转身,“那个,能不能先付一成定金?我最近手头紧。要是不行,随便先给点儿也行,就当是刚才的药钱。” 我头上一堆黑线……这人也是无耻到家了。 刚好老严从楼上下来,太太犹豫了下,道:“老严,给二位些路费。” 老严应了一声,然后替主人送客。 黑哥没有多说。我自然也不能多说。 到了楼下大厅,老严让我们稍等片刻,转身回了楼上。再下来时,手里多了一个信封,递给黑哥:“二位先行用着,不够再说。” 黑哥结果那信封,轻轻一掂:“够了够了,也就是个饭前,我俩刚忙活完,身上精光。实在不好意思。” 老严微微颔首,没有接茬。 黑哥也没多寒暄,给我使了个眼色,便出了大门。 出了大门,黑哥也没多言,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还没开口,黑哥就说了地方。司机秒懂,直接开走。 这地方我知道,延安西路,挺有名的一家自助餐厅。我是吃不起的,不过跟着陆爽这样的有钱人倒是可以混混。扶墙进扶墙出的状态,我没试过。不过吃过一次之后,第二天醒来都觉得饱,那是真的。 我们到地方的时候,时间尚早,人还不多。我俩这身行头,倒是遭了些许歧视。不过黑哥拿出信封,就摆平了…… 随便拿了些吃的,坐回位子,一看,两人的盘子里都是肉……我和黑哥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多少?” 黑哥只顾吃,等我问了,才抬头:“没多少,没数,估计一个数。” 一个数……我心道,也不少了,反正吃饭管够。“咋回事儿?我这一头雾水的。” “先吃饭,吃饱了再说。这几天饿死我了。”黑哥嘴里塞着东西,懒得跟我说话,边吃还边喝。 酒足饭饱之后,黑哥捏着个高脚杯,半杯红酒,微微晃来晃去,问我:“知道螟蛉么?” 螟蛉?我看到人陆续多了起来,不过我已经吃饱了,便靠在椅子上,两人算开始说正事儿。螟蛉之子,意思是义子。这个词是古人的一种误解。认为蜾蠃无嗣,乃取螟蛉为子。其实是螟蛉是蜾蠃给自己孩子准备的奶粉。黑哥这么说的意思,难道…… “你是说刚才那人像螟蛉?” 黑哥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反倒是问我:“刚进房间的时候,我看到你好像在闻什么东西。闻到什么了?” “有股让人恶心的霉味儿。”我没有遮掩,他跟我打太极,我却懒得跟他摆龙门阵。 “那是怨气,我就想知道,你闻到怨气会有什么反应。”黑哥喝口红酒,对我说,“你的感觉跟别人不同,所以没有办法直接告诉你,只能靠你自己体会。比如我刚才进到那房间会有种阴冷的感觉,但我知道那是怨气。” 我的感觉……跟别人不同……这话…… “怨气?这人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儿?” 黑哥道:“不知道。不过他身上的怨气很大,我怀疑有人给他下了套。”说完,停顿了下,又道,“而且给他下套的人,怕也不是那么简单,天师道的人,只敢用锁阳阵保他暂时不死,却不敢给他解开。” 我听着糊涂,却也不是毫无头绪:“主人是谁?” 177.线人 黑哥看了我一眼,道:“某老大的遗孀,床上躺着的那个是她独孙,未来的继承人。” 什么?我愣了下,突然想到一个人……陆爽说什么来着,实际掌权者……二把交椅。难道…… “所以说……不是没人能治,而是没人……敢治?”我冷笑了下,内斗么……还是…… 黑哥叹口气:“要不是老子极度缺钱,我也懒得管这些事。” 说到钱,我好奇,黑哥到底要了多少,他俩说的那话,我都无从分辨:“八是什么意思?” 黑哥好笑的看着我:“你觉得呢?” 我想了想,摇摇头,猜不到,绝对不是八十块,也肯定不是八百块,八千?我看老严给黑哥那个信封就不止。“八十万?” 黑哥哈哈大笑,好在他还知道公众场合要收敛,用手握拳,强忍着没笑出来,双肩发抖,临了,才深吸一口气,说:“这种烫手的山药,不是八位数,都不划算。” 毛?!我倒吸一口凉气,手里暗暗数了数指头,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八位数就是一千万啊。“真黑啊。” 黑哥哼笑:“黑?给这位少爷下套的人不一定比我收的少。八位数换他的命,我售后的服务可是不少。何况那老太真能砍价,直接给我去了一半,只有五百万啦。咱俩分分,到手也没多少。” 二百五……我心里默默的无语。不过这钱对我来说,也真的是天文数字了。“你觉得我现在的身份,接这活合适?” “唔……这个我也为难。谁让你不肯给你表哥要钱呢?”黑哥面露难色,“不过管它呢,我们拿了钱大不了亡命天涯。” 我一头冷汗……“你做事就这样顾头不顾腚?” 黑哥耸耸肩:“我只知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p!我哼哼道:“只怕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最后来个穷途末路。” “我说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跟你说吧,这事儿是上头帮我接的私活,保密工作应该做的仔细。有人追究起来,也会跟他有关,跟我无关,况且,这老家伙跟着太太的丈夫有些交情,若是不帮,才说不过去。只不过他不方便亲自出马,才让我作为生意接下来,搞不定到时候这些钱还是那老家伙出,我得好好讹他一笔。”黑哥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狠。 “总之,”他说,“明天呢,我要给他治病,你呢,做个气界,守着,防止有人干扰。之后,还得给他点儿阳气补补,没你这本事,我都不敢给他治,这小子太虚了,最后一口阳气被锁阳阵给镇着出不来。所以今天先给他点儿纯阳子气补补,明天还得靠你,若不是如此,我自己也不敢接这救人的生意。” 黑哥说的堂皇,我不知道怎么回他,只觉得自己果然成了药贩子,专卖十全大补丸。以后似乎也可以靠这个发家致富。“说到底,那些疱疹到底是什么东西?” 黑哥没有再藏着掖着,“食怨虫的卵。不知道这小子干了什么坏事儿,反正中了套了,身体吸了怨气,又被人放了虫卵。怨气消阳,本来早该呜呼了。若不是这一口阳气,虫卵早就孵化了,只怕这小子死了,灵魂也给人当食物了。” 什么人,做事这么决绝,我心里有些寒。不过说到这食怨虫,“是巫蛊么?”虫子……想到虫子就想到蛊,想到怨气就想到巫。 “也算是一种吧。”黑哥叹口气,“被算计啦。我就知道他介绍的活都没什么好心眼儿,下次还是得找别人。”说完,似乎下了决心:“总之,明天赶紧弄完走人。早点儿离开是非之地,你不是也有要紧事儿么。” 的确如此…… 吃过……算是下午饭了吧。我以为黑哥之前说要去准备东西。是真的要去准备给那小子治疗的材料。没想到他跑到会馆去蒸桑拿,蒸完还要去做马杀鸡。 马杀鸡这种东西,表哥经常去,我……从没跟着去过,没什么,不喜欢。况且,陆爽选的马杀鸡,我估摸着没那么单纯。他劝过我几次,看我意志坚定,也就不勉强了。这就跟抽烟似的,个人喜好。 黑哥是哪种,我不知道。 反正我说,我想出去走走,被他阻止了。 “你最好还是跟我去一趟。”在更衣室,这货拎出刚才从店里买的衣服,从里到外换了一遍。又在会所刮了胡子,理了头发。虽然衣服不是什么西装革履,也不是什么知名品牌,但这么一换,倒也脱离了犀利哥的风格。 而我……也蒸完之后,换了新的。之前的衣服,我给服务生塞了点钱,让他送洗衣部洗完给我寄回学校。 黑哥说我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我念旧。 最终,我还是恭敬不如从命了,被黑哥拖着去了马杀鸡。 出租车穿梭在十里洋场,纸醉金迷的大街小巷。车停之后,黑哥带我进入了一个闹中取静的石库门老房子。 门口有个打瞌睡的老头,黑哥过去,敲敲桌子。 那人立刻就醒了,看了眼黑哥,道:“哟,您来了。” 黑哥笑笑:“有号么?老刘。” 那被称作老刘的人说:“有,今天刚巧还有号,老房间,您先等着,我给您叫。” 黑哥说了声谢谢,就带我拐了几个弯,穿过几道廊,转了个楼梯,拿着老刘给的钥匙开了一间屋子的门。 我进去一看,这屋子里摆设挺简单,两张按摩床,中间有个茶几,旁边儿是个衣架,还有个柜子。 黑哥进去之后,就开始脱衣服……脱的剩个裤衩子,拿起床上的毛巾往腰里一扎,趴床上,看我傻愣着,笑:“愣着干嘛,脱啊。” 有种上贼船的感觉。我有点儿犹豫,然后听见门响,心里一咯噔,暗道,我是走还是不走。一转脸儿,看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端了个炉子进来,看到我站那儿,说道:“爷,您赶紧换了吧,师傅后脚就到了。”说完,支上炉子就带门出去了。 “搞半天果然是个童。” 关你p事。我一不做二不休,脱光围了毛巾也趴下。 炉子上熬着的东西开始散发出味道,淡淡的草药香。 屋门再次响起,我转眼一看,进来俩老头。其实也算不上老头,跟我爸差不多岁数吧。我心里算松了口气,想着要是真进来俩比基尼,这必须得走…… 两人穿的都是一套灰布衣衫,上头是盘扣开襟,下面是手纳老布鞋。两人梳的都是背头,其中有个有些谢顶。进了门儿,两人鞠了一躬,道:“两位,怎么个套路?” 黑哥指指我道:“他走阳,我走阴。你们看着办吧。” 两人哎了一声。随后进来俩年轻人,一人端了个小盆儿。这俩老头把袖子挽了两扣,净手,又取了年轻人肩上的毛巾,擦干了手。两人相视一下,立刻有了分配,那谢顶的就到了我身边,问:“小哥是第一次来吧。” 我恩了一声。 “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我想了想,好像没有,笑了笑,道:“您看着办。” 那老头道了声好嘞,又说:“那我先给您通一遍。” 我点点头,便趴下,心想,反正我也不懂,你随便弄吧。倒是黑哥那边,一句话没说,就给按上了。 老头的手自我后脑勺开始,又揉又捏,边捶边拍,我除了偶尔感觉有些酸痛以外,到还觉得舒服。 旁边儿给黑哥推拿的那位师傅,突然开了腔:“黑爷,许久不见,怎么想起来放松放松?” 黑哥嘿嘿笑了两声:“之前穷的发霉了。刚有了点儿闲钱。” “您是哪里发财了?” “发财谈不上,不过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黑哥趴在枕头上,懒洋洋的道。 “贵客临门,我这蓬荜生辉,您这话说的。有事儿您尽管开口便是。” 黑哥笑:“别跟我说那么多冠冕话,钱我没有,今天来跟你要个消息,算我欠你个人情,这生意你做不做?” “您这客气的,这生意必须做。黑爷的人情比钱划算。您问就是,但凡我这儿知道的,肯定做您这生意。” 我趴着不说话,现在才明白,黑哥这不是马杀鸡,是来找线人了。 黑哥嘿嘿笑了两声:“哪有您不知道的。我也不瞒着,就想知道史老爷子的孙子是怎么一回事。” 这话一说,我感觉空气中的气息一窒。 然后听黑哥说:“手上别停啊,多大的事儿,犯不着。” 之后,那老头的话,有些发颤:“黑爷,这生意没法做。” 黑哥冷笑了几下:“我出的价不满意?” “不敢。只怕是有命拿,没命花。” 黑哥沉默不再说话,过了两三分钟,才道:“行了,不难为你。我来问你两句,想回答就回答,不方便就算了。我依然欠你个人情。” “哎。” “门内的还是门外的?” 老头沉默了下,道:“门外的。” 停了一分钟,黑哥又问:“圈儿里的还是圈儿外的?” 老头沉默了有三分钟,才道:“圈里的。” 这话刚停,黑哥翻身坐了起来,抬手将枕头扔了出去,贴着老头的脑袋摔在对面的墙上,当场碎成了片儿,里面的荞麦散了一地,“mlgbz!彭华明这个王八蛋!” 178.红姐 我登时就睁开了眼,也坐起来,看着黑哥反常的举动。说实话,我好像还从来没看到过他这么生气。 黑哥怒了一会儿,摆了摆手。两个老头就退了出去。 见他那副模样,我乖乖闭嘴。这两个问题,就以我现在所知道的信息来看。第一个问题是压根儿没概念的。什么门内门外,我不知道。但第二个问题,多少有点线索。圈儿……为什么黑哥听到是圈儿内的就这么生气?说到圈儿,在天山的时候,特雷根说过,那十六个人都是大圈子内的……这个圈儿是同一个么?我不知道。 但黑哥的举动,我知道,这事儿不怎么妙。 黑哥坐床上一言不发,有十几分钟吧,这气氛我有点儿不适,只能保持不动,干脆闭上眼休息。 然后起身对我道:“先走再说。” 离开的时候,往门口叫号的地方,塞了点儿钱。转身离开了这片石库门巷子。 “明天还去不去?”我终于开口问到。 黑哥已然恢复了平时的状态,笑着说:“去,干嘛不去。有钱不赚。做生意要有信用,答应了,刀架脖子上也得干。”出了小路,转到大路,天色已经很晚。黑哥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哟!今天忙吗?……恩……对,我急啊。……抱歉抱歉,临时有事,下次一定预约。……好嘞,我一小时后到。” 挂了电话,黑哥对我说,“走。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反正是不懂,他也不会一次性给我说明白,跟着就跟着吧。 黑哥没跟我解释很多,叫辆出租直接给拉倒吴淞码头附近。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对这里的路这么熟悉的,就算是我,都差点儿给绕晕了,我绝对不是路痴,看一遍地图就能记脑子里。 在一个粉色灯光的门店里……我没说错。这附近都是些平房,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大多是些外地在码头务工的,这家门店在一个巷子的头上,大门是一扇玻璃门,中间的部分贴着磨砂窗贴,上面的部分露着粉色的顶灯,下面的部分露着些许美腿。 我心里那个汗……心道是,马杀鸡刚完……这又入了花街。 黑哥看了我一眼,居然没揶揄我,径直推开屋门。 我俩一进去,里面几个妹子就站了起来,黑哥道:“我找老板娘。”说完,推开挡着的那个,往里面走。 姑娘们被黑哥推开,又朝我扑来……侧身让开,我对几个妹子客气的笑笑,跟上黑哥。出来谋生都不容易,我不想唾弃谁,但也没法做她们生意。想必,在那几个姑娘看来,我俩指不定被认为是收保护费的了。 黑哥走到里边儿,敲敲门,便听到里面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然后有人姗姗开门,只开了一道缝,露出个女人的脸,和半个香艳的肩,看到黑哥,那女人一脸的不耐烦:“不说一个小时么,这才半小时。” 黑哥笑:“迟到被骂,我这提早了,也要被埋怨?” 那女人有些不乐意,道:“等着,老娘生意还没做完!”说完,啪的一声把门关了。 我不说话,咱没见过世面,就老实靠墙上等着。 黑哥吃了闭门羹,也没见他发脾气,靠在我对面的墙上,从口袋里掏出盒烟,问我要不,见我摆摆手,就自己点上了。 我俩沉默。 门里面没什么大动静。 一颗烟的功夫,门开了。里面出来个年轻男人,头也没抬,从我俩中间穿过,仓皇而去。 那女人梳着头发,对黑哥道:“进来吧。” 黑哥掐了烟,转身进了去。 我刚要过去,黑哥转身把我拦住,道:“你先等会儿。”说完,把门关了。 里面很安静,我什么都没想,脑子里一片空白。外面的妹子时不时伸伸头,看我还在过道里傻站着,几个人边笑边说着悄悄话,只是我耳朵太好使,心里各种类型的马,四面八放的奔。 过了几分钟,门开了。是那女的开门,对我说:“进来吧。” 我进门一看,里面居然没有黑哥的影儿。 “他呢?”我问。 那女的看了看我,开始翻箱倒柜,漫不经心说到:“他走了。你今晚就睡我这儿,明天早上我会告诉你去哪儿找他。” 啥米?我愣了愣神儿。 然后那女咂咂嘴道:“别跟木头似的杵着,坐那儿。黑三儿个死人,老给我出难题,整天往我这里带生人,我一个弱女子,讨口饭吃容易么我……”说着,开始往我对面的桌上放东西。不一会儿堆了满满一桌子的瓶瓶罐罐。 “这是……”我看她忙来忙去,终于忍不住问到。 女人看了我一眼:“黑三儿什么都没跟你说?哼,那我也懒得跟你解释。老实儿呆着。” 这……我咽了咽,终于看到她拿着一次性注射器走过来。然后对我道:“有点儿疼,是男人就忍者。”说完往我嘴里塞了个湿毛巾。黑哥……你什么都不解释……我…… 疼……我看着那女人把注射器从我下巴的皮下组织捅进去,心里阵阵发毛……疼的厉害,也没敢吭声。只想着,黑哥之前发火的场面记忆犹新,虽然之后他表现的与平常无异,但我知道,他心里必定心急如焚,怕是哪里踩雷了。 虽然眼前的状况,我无法解释,但……肯定有他的道理。 给我脸上扎针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无从得知。这里的人都叫她红姐。四十岁上下的年纪。 红姐早年是做裸模出身的,后来怎么沦落到这里,我不能臆断。红姐和黑哥的关系,我也不知道缘起。但,就此刻而言,我觉得,黑哥是信得过红姐的。 我没开灵识,但灵觉告诉我,这里并没有什么微妙。更或许是我道行太浅,感觉不到。 虽然黑哥和红姐都没跟我解释。但是,十几针下去之后,我从镜子里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便很清楚的知道,黑哥这是打算给我整容。 “睡一觉就好了,”红姐弄完之后,我并没有变帅,相反,有些地方肿了起来,但模样还是看得出一些,“肉毒素,玻尿酸,吸收时间长短,因人而异,最短一个月,最长三四个月吧。不能保证你这张脸维持一种状态,会慢慢变。所以这段时间不要去办证件,没用。” 我点点头。然后,看着她用千分位电子称,称量瓶瓶罐罐的药粉,勾兑,然后再往我脸上抹。没用什么高大上的化妆工具,红姐看似简单的几分钟,就搞定了。 “别动,等它干。”红姐给我弄完,开始收拾先前的东西,不一会儿,面前的台子清爽了许多。 等她忙完,点上根女士香烟,靠在我面前的台子上,像欣赏自己作品似的,看着我的脸,半晌才道:“防水的,洗脸洗澡游泳都没事儿。想要洗掉的时候,用这个。”说着,从台子上拿起一个东西扔给我。 我一看,这不就是宾馆客房的一次性香波么? “瓶子一样,东西不同,别弄丢了。这是赠品,单买的话可不是一个价哈。”红姐抽着烟,打量着我,好半天,才道,“你这么正经个人,怎么跟黑三搭上关系的……一入红尘再难回……”说完,从柜子上取下一个小瓶,问我,“来点儿不?” 我抬头看了看,小瓶伏特加。五十毫升那种。摇摇头。这个情况下,不是我担心酒里有料,而是我怕误了正事。 “男人啊。”红姐拧开盖子,一手烟,一手酒,一口烟,一口酒。 我没有搭话……不是不屑,是怕说什么都错。 红姐烟灭,酒光。讶异了看看我:“你的脸消肿了,好的还挺快。” 我照照镜子,的确。话说……红姐新弄的这张脸,跟我原本的气质完全不同了,有些病态的痞气。虽然不习惯,不过这样也好。 “行了,”红姐说到,“已经干透了,你随意吧。我看出来了,你还是个鲜肉,既然你不是来做皮肉生意的,那就一码生意归一码,这里的过夜费,黑三儿也替你交了。安心睡到天亮吧。” 我点点头。 红姐随手拿了几件衣服,准备离开,临走的时候,从架子上拿了一瓶酒,塞给我:“看你一声没叫,是条汉子,这瓶是姐送你的,不收钱。晚安,有需要的话,随时叫我。”说完,关门出去。 我起身,和衣坐床上,靠着墙。看着她刚塞我手里的小瓶洋酒,68%的西班牙苦艾……停了片刻,深呼吸一下,拧开盖子,呷了一口,含在嘴里,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隔天一早,天还黑着,门吱呀一声开了。我本来也没睡的很熟,登时就醒了。看到红姐轻手轻脚的进来,往椅子上放了一个东西,又轻手轻脚的出去。 打开手机一看,五点刚过。我再无困意。起床开灯,看到红姐刚才放在椅子上的,是个装着衣服的袋子。 “你果然醒了。”红姐推门进来。 179.借一滴血 “衣服是给你的。换好之后,从这里出去。”红姐说到。 然后在我的目瞪口呆中,把房间里的衣柜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一个不大的小门,里面上了锁。 红姐把小门的锁开了,把她的手机递给我,上面是一条短信。 “向东第一个车站。” 这是……地址?我盯着屏幕。心道,毛线意思?抬头看红姐。 她一脸别问我的表情:“他打电话让我给你看的。” 我狂汗,这才是吃饱了撑的,这货没我手机号么…… 不过既然红姐说自己不知道,我也没有必要追问。袋子里是一套休闲装,有些嘻哈风,我平时不喜欢这种吊儿郎当的打扮,当然主要原因是怕我妈唠叨,现在也没什么顾忌,随它去。只是……我看着面前的女人盯着我…… 红姐见我盯着她,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但没有离开,掏出一根烟,转个身点上,背对着我吞云吐雾。 好吧……我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等声音平静下来之后,红姐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好了。” 红姐没有多说,把门拉开,外面刮进来一阵冷风,“走吧。他说如果你五点半还没醒,就让我叫醒你,看来是想让你早点儿去。” 我点点头,戴上连着衣服的帽子,钻进了蒙蒙亮的破晓里,转身对红姐说:“谢谢。” 红姐对我笑笑,把烟头在外墙上按灭,对我摆摆手道:“滚吧。奇葩。” 说完,就在我的注视中,把门关了个严实。我这才发现,这门做的挺隐蔽,合上之后,不知道的人,很难看得出有扇门在墙上。 初春时节,天亮的晚,五点刚过,街上寒风呼呼吹着,魔都的风带着阴冷的湿气,红姐给的衣服还算暖和。不过,就算我体质好了不知道多少,也毕竟是个人。寒风中也会觉得冷。 小巷里没有路灯,偶尔有些光亮也是从不远的码头传过来的,伴随着偶尔的几声汽笛。 我记得来时的路,七拐八拐来到大街上。 心道,向东第一个车站是什么意思。 第一个车站好理解,总归不可能是火车站汽车站,指的应该是这个……我坐在公交车站点的棚子里躲风,想着黑哥说的该是公交站。问题是向东……坐标有了,原点在哪儿? 我抄着手,脑子里混乱和清醒两种状态,快速交替出现。 原点……应该是我和黑哥都知道的地方……这个地方在魔都不多……我学校算一个,红姐这里算一个。前者不大可能,所以我现在就在第二个地方——红姐这边出来马路上,向东第一个车站。但直觉又觉得不像…… 冻了一会,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还有一个地方是我和黑哥都知道的……不就是我们今天本该要去的地方咯…… 当我想到这个的时候,立刻就觉得应该就是这个了! 随即叫了差头,说了昨天看到的门牌号……我的确喜欢观察周围的环境,习惯而已…… 还有一条街的时候,我看到计价器上班啊的数字,心里一抖……钱不够了……老太给的钱都在黑哥那里,我所剩无几……所以……赶紧跟司机师傅道,行了就这儿,靠边停。 付完车费……我摸着手里仅有的三个硬币……心道,这辈子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弹尽粮绝,什么叫山穷水尽了…… 肚子里咕噜咕噜抗议了几声……我苦笑,心说,虽然埋树里可以不睡觉,可以减少进食……但没说可以辟谷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从这一点上,我深深的高兴,起码我还算是个人,具有人的基本需求。 经过包子店的时候,已经开业有些光景了,两个包子下肚……我彻底想开了……无钱一身轻啊,随便吧,最多我去抗麻袋,反正饿不死。 来到洋房东边第一个车站,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个公交车停靠。我心想黑哥要是让我上车,我该咋办?厚着脸皮上去跟司机说没钱,还是靠自己的11路,光天化日之下……我不想引起骚乱。 环卫工人早上已经地毯式的打扫过一边地面了,时间尚早,我看看手机,已经过了六点了,路上的人稍微多了一点。这个地区本来就人口密度低,偶尔有车飞过,路上的行人更少。 冷啊……我裹了裹衣服,心想还是我的破冲锋衣保暖又挡风…… 百无聊赖之际,忽然听到铁门打开的声音,我转头望去。发现是老严。就是昨天那老太太屋里管家模样的人。 公交站离那栋房子不远也不近,大约50米的距离。我眼睛耳朵比以前都好使,所以更为敏感。 老严出了大门,并没有车来接,他也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左右望了望,四周环顾了有一会儿,才朝我这边过来。登时,我心里偷笑,看来,我是猜对了。不知道黑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想当年,菩提老祖在大师兄脑门上敲了三下,关闭中门倒背手离去的典故我是知道的。六祖慧能三鼓入室的典故,也有所耳闻。没想到,黑哥也来这么一出……这倒是要哪般? 老严走到我所在的公交站,并没有立刻跟我搭话而是装作像等车的模样,来回看看。 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脸已经不是我本人的模样了。老严……怕是没认出我。 好吧,装就装呗。我也当没见过他,双手插袋,靠在站牌上。公交车五点半发车的早班车,刚刚走掉。下一班不知道会过多久,反正这个站点就一班车。我倒要看看这个老管家是想演什么戏码。 果然,没过两分钟,老严就按捺不住了。 我看在眼里,却不言语。只等他来找我搭话。想来,怕也是黑哥的伎俩。 老严终于转个身,朝我走近几步,道:“小伙子,能帮个忙么?” 我沉默了下,道:“什么忙?” 老严拿出张纸,对我说:“能不能借一滴血?”说完看我的表情愣了下,随即到:“不白借,一百块钱够么?不够可以商量。” 我挑着眉看着他,心道……黑哥这是要我放血?倒不是怕放血,问题是为什么……“大叔,倒也不是不能借。”我这边口一松,老严的紧张也少了几分。“只是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老严沉默了下,眼睑垂着,过了一会儿道:“小伙子,我也不瞒你。我借你这滴血是想看看你八字儿。这纸是测八字儿的,若是全阳之人,便是正红色。若是全阴之人就是纯黑色。我想找个八字儿全阳的。” 我心下明白了,这怕是黑哥想避人耳目,让我进去,但又要有所选择区分,万一老严把别人带进去怎么办。所以用这么个方法,万一带错了,他估计还有别的说辞。只是……他怎么知道我八字儿全阳的? 我对老严笑笑:“大叔,如果是这样,你就不用测了。我八字儿全阳,命硬的很。” 老严上下打量我一番。 我知道,现在我的模样怕是不怎么阳气十足。看老严那眼神,我道:“大叔是不相信我咯。” 老严没有说是还是不是,顿了一下到:“这样吧,你滴一滴在这上面,若是,我给你一千,若不是,我给你一百,如何?” 我心笑,这是想用钱砸死我的节奏么?不过,我眼下的确是,一分钱也没有……但,老严若非是黑哥让来的,我也丝毫没有兴趣买血。“如果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老严道:“是的话,我想雇你半天,薪酬五千。不是的话,就不打扰了。” 半天……薪酬五千。我是肖喆,跟黑哥搭伴儿来讹钱……哦,不,是来救人的,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关系。若是一般人呢?该怎么回答,“嚯,半天五千。什么活啊,危险不?” 老严赶紧摆摆手:“不危险,就搬个东西。” 搬东西……我心道,该不会是躺床上那少爷?“什么东西这么金贵?” 老严看了看我,道:“小伙子,这跟你没关系,你就说要不要赚这么外快吧。” 我犹豫了下,心说,黑哥啊黑哥,你这多余的事儿到底值不值。假装犹豫了下,我对老严说:“行,大叔,我也缺钱,这活我接了。” 老严一听喜出望外,不过还是很谨慎的,拿出一个东西。我搭眼一看,是医院里扎手指头验血的一次性采血笔。 也没多犹豫,我没有晕血症。拿过来自己往无名指上一扎。老严似乎没想到我这种气质的人,还这么爽气。我心下苦笑,跟着个不靠谱的搭档,我还能有什么想法? 挤出一滴血,滴在那验血纸上。 非常迅速,转眼间,本来静脉血就很红,滴在纸上,变得更加鲜红。 我心想,黑哥该不会拿张普通白纸来忽悠老严吧。反正血滴上去,都是鲜红的…… 老严倒是非常相信似得,很高兴。然后道:“请随我来。” 我点点头,又道:“六千啊,说好的。”俨然一副不吃亏的样子。 “您放心,做的好还能再加。” 我心里只有好笑的份儿…… 180.剥灵 事实上,当我进去之后,的确干了些体力活,也的确是搬东西。 我并没有看到除了老严以外的任何人。 进门的大厅里,放着两个木箱。没有卷尺,所以不能给出具体数据。跟一般的冰箱差不多,要长一些。 老严打了个电话,然后招呼我去抬木箱。 我,依言而行。 木箱挺沉,我还好,老严这个年纪和身板儿,有些吃力。我俩二人将木箱抬到大门口,外面有辆厢式卡车。司机见了,下来一起帮忙抬到了后面车厢里。我看到,除了这个木箱之外,里面空空如也。 让我奇怪的是,明明可以装下另外一个木箱,但事实上却没有搬。放好第一个木箱之后,老严递给司机一个纸条。司机看完又还给老严,然后关上车门就走了。 然后老严招呼我,抬第二个木箱。等我们出来的时候,果然门口又停了一辆车,跟之前的一样,这车也只装了这一个箱子。等到两个木箱都被送走之后。 老严并没有给我钱让我走,只说让我等等。 我其实也没想走,只是不知道黑哥到底在干什么。又要我血,又要我搬东西。 犹豫间,老严回来了,对我说:“还有个小事儿,进去之后,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多问,干完就可以来我这里领钱了。” 我点点头,跟着老严后脚从一层进了地下室。 老严拿钥匙打开地下室的门,我才发现,这地下室是个酒窖,借着灯光,一排排整齐摆放的酒,造型考究的酒架,看花了我的眼。只是我没有时间去细看。老严反手关上了地下室的门,然后,带我绕过几个架子,停在一处。然后对我说:“麻烦您转个身。” 这话字面儿上客气,语气却不容违背。我心道,不就是不想让我看到机关么……转……就转吧。 我转过身不过两三秒就听见有东西挪动的声音。 老严叫我转身的时候,已经出现了一个不大的旋转门。 我跟了进去,走过一条甬道,又是一个门,这门倒是没让我转脸,老严拍拍门,这门就开了。怕是里面开的。 进去之后,里面有个人。老严道:“您要的人我找到了。” “好。你先上去等着。”那人背对着我俩,蹲在地上写写画画。 老严应了一声,给我使了个眼色。然后就退出去,关上门。 我扫了一眼四周,这屋子里相当的明亮,但都是灯光照的,没有窗户。地方不小,但没有什么东西,略显空荡。 蹲在地上那人,终于停止的写写画画,站起来,转过身。 我沉默。 一副死气沉沉的面孔,不是说年纪,而是感觉——行将就木之感。那人手里拿着刚才我滴在纸上的血渍,直直的看着我。 就这样僵持了有几分钟。 画风突然一变,那个本来私死气沉沉的人,突然笑道:“没看出来是我?” 我一脸无语的表情,道:“看出来又如何,没看出来又如何?不知道你拐这么多弯弯是搞哪出?”当我进来这里的第一时间,就有一种熟悉的东西。说不出是什么,但不陌生。这样一来,我能猜不到么……但不能确定,所以只能走一步说一步。 “你以为我愿意。”黑哥挥了挥手手中的纸张,那上面鲜红的一点来自我。“先干正事。” 我看他拿着这血:“有什么用?” 黑哥说:“你的血用处可大了。你看,这小子面色恢复点了不?” 我走过去一看,原来还有个箱子,那箱子里躺了个人,正是昨天楼上的那位少爷。面色似乎比之前有了些血色。“我的血?”我惊奇道。 黑哥摇摇头:“这是昨天你给他的阳气丸的作用。你的血还有别的用处。” 我终于觉得自己全身都是宝了:“那你不直接跟我要……”说到这里突然似乎明白了什么。 黑哥丝毫不觉得脸红:“我跟你要,不就是我欠你人情了,这又不是我的事儿,肯定要老头子跟你去要咯。” 分的真清楚……我汗。 “你的阳气可以让他好受一点儿,但真正能震住他最后一口阳气不敢出来的,是那天师道的锁阳阵。”黑哥边说,边把白纸上的血点儿抠下来,“我们不可能在上面给他弄,看着的人太多了。所以昨晚我偷偷溜进来,跟夫人和老严商量的结果是,转移注意力,障眼法。” 我才意识到那两个箱子……“让我搬的那箱子是障眼法。” 黑哥坏坏一笑:“不止。里面是两个假的尸体,还有些礼物。” 我愣了一下…… “没错,你的,和我的。”黑哥抿抿嘴,“时间匆忙,估计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不过那时间也够了,况且,他们也会收到礼物。”说完,把抠下来的血渍放在地上。那里有他画的符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指着地上的东西问。 黑哥道:“这东西就相当于简易版的锁阳阵,没有你的血就不可能实现。你的血含有的不只是数量巨大的阳气,也有正阳之气的作用,嗯……基本上阳气也有很多种,有这东西在,我就不怕他最后一口气出来。” 这……药效还挺牛。我摸摸后脑勺。“看来的确是被人盯上了?” 黑哥惊:“你才知道?我以为你昨天就知道了。” 我也愣了下:“没感觉。” “我们从这里出去的时候就被盯上了,不过不是人,而是阴灵。”黑哥想了想,“我昨天之所以去吃自助餐,就是因为那边儿人多,阴灵惧怕,冲散了气味之后,再去洗个澡,才摆脱了。你不说,我以为你知道了。” ……我的确没发现。 “我猜,是这些食怨虫的主人搞的,也理解,接的任务就要负责到底么。”黑哥摆摆手,“我要给这小子剥灵了。你有两个任务。” 我点点头。 “第一,气界要放足,但要隐蔽。要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人进来。阴灵,有尘斩就够了。”黑哥说着把尘斩拔了出来,插在门口处的空地上。 “第二,阳气。”黑哥指指尘斩和床上的那人:“两个都要。灵魂离体的时候,用阳气注满。方法是比较粗暴了点儿,也浪费了点儿,不过咱有的是阳气对吧。” 看黑哥那表情,我猜……他的方案,大概是最粗放型的了……反正我是atm么……唉。问题是我的阳气也是树气转的啊。能省就该省着点…… 黑哥没再跟我废话,我以前见过眼前的画面,但如今见了还是觉得惊奇。黑哥卷起右手的袖子,原本正常的右手,在我的肉眼可见速度下,迅速变化,整个手变得粗大,皮肤开始粗糙,颜色变暗,有些像泡发的鸡爪子,但更为粗壮。 “这就是鬼手?”我禁不住问。 黑哥看了我一眼,笑笑:“不知道,也许算,也许不算。名字而已,何必那么在乎。” 我沉默,没有再多问。 黑哥也没多说,走到那少爷边儿上,伸出鬼手,按住,或者说几乎整个抓住了天灵盖。轻轻一扯,我感觉这人似乎震了一下。心道,看来黑哥是把他的灵魂给剥出来了。但是我没开灵识,什么都看不见。 而且……我也没这个功夫。放出树气弥漫在这个空间里,或者说再扩大一些,稀薄一些。不能再大了,不然会被发现。至于阳气,我不能独自放出来,只能过去拿起尘斩,滴出好多很小的阳玉,心道,这是小剂量版的十全大补丸,我分批喂给他吧。没有心思去观察黑哥是如何给他去除怨气和虫子的。全身心做好自己的那份儿。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我偶尔睁开眼看看,黑哥坐在地上,伸着一直鬼手,双眼紧闭,一言不发。 尘斩安静的待在那里。 我手中的十全小补丸,台上躺着的这人,脸色发暗的时候,我就给他填一颗。 很安静。 但是越安静,我就越觉得有点儿紧张。 尘斩忽然嗡嗡作响,我立刻沉心去感受。这房子外似乎有些东西在靠近了。睁眼看看黑哥,他仍然一动不动的呆着。是对我无限的信任么……我苦笑,还是我又自作多情? 管不了那么多了,眼前的尘斩“倏”地一下失去了踪影。我知道,马上就需要我用阳气来稳定它了。当下给那人塞了颗珠子,然后进入灵台。木灵之气运转,迅速的聚集阳气。 在某一刻,我感觉尘斩回到了我的手中,身体立刻失去了温度。等温度回暖了之后,尘斩又离开了我的手。 如此往复,不过几次。 尘斩没有回来。 我聚集了很多阳气之后,却没有感受到尘斩要回来的意思。这人的脸上又黯淡了不少。我心里担心,给他塞了两颗,然后回到灵台去感受,却发现,尘斩离开的距离似乎已经超过了树气的范围,更为恐怖的是,外面的气息非但没减少,反而增多了。 尘斩是回不来了,还是没吃饱?我皱着眉。 然后忽然听到黑哥的声音,“好了。” 我心里一喜,转眼去看。果然黑哥已经站了起来,右手抬着,手中像拎了东西,看上去却空空如也。 181.分头行动 黑哥提着东西,走到台子边儿上,看着我往这小子嘴里塞了颗阳气丸,略微沉默下,道:“若是什么时候你能直接放出阳气,就更方便了。” 我点点头,没有否认。但心里却觉得,若是那样,我真的要请保镖了…… 黑哥没再多言,将手里的东西往那身子里一放。我只觉得鬼手有些发亮,床上的人猛然一震,然后咳嗽起来。 “他灵魂不稳,你用树气把他包起来,等过会儿他醒了再给他些阳气,不要太多。”黑哥说完,看了看自己的鬼手,“我呢……就去会会外面的人。”说完,这手居然很快恢复了原状。 “不用鬼手?”我奇怪的问。 “废话,”黑哥道,“这么快就承认不就白挨了几针了么。”他这话说完,尘斩忽然飞了回来,直直的进了他的手中。黑哥将尘斩递给我,“呐,这货你来伺候吧。”说完,打开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我、躺着的灵魂不稳的遗孤,还有个等着吸阳气的铸铁黑刀…… 服了……我能说什么?什么也没说,只能运足了力气,可劲儿的转化阳气……我担心的不是躺着的那个,而是尘斩……这么久才回来,我得喂多少……怕是红豆杉老爷子又要数落了。 没过多久,黑哥回来,毫发无伤。虽然表情轻松,但并没有多少废话。 我刚被尘斩给吸空,身体还在恢复。 黑哥见那少爷还没醒来,对我道:“再给我一颗那天那么大小的阳气。” 我狠狠的瞪着他,用尘斩引出一颗阳玉递给他,黑哥没有啰嗦,稍微一揉,又成了鹌鹑蛋。然后从地上的阵法之中,拿起我的血渍,舔了舔,黏在那人的眉心。然后,一把扛起来,放肩上,对我道:“分头行动。我要送这货去个安全的地方。你先跑,估计会有两伙儿人追你,一定要甩掉,别开灵识,万事小心。后天早上,北京南站1号售票厅见,我会一直在那儿等你。” “北京?”我看他急冲冲的样子,有点儿愣:“我是要去烟台。” 黑哥哼哼道:“我知道,在这之前,我们先去拿点儿东西。”说完,不再理会我,转身背着半条命的少爷出了密室。 我一个人愣在那里,恍惚了几秒,才冲了出去。离开酒窖,突然想起,不对……我现在身无分文啊。迎面碰上老严。 老严拿着一个信封,递给我,道:“你干的不错,这是你的酬劳。” 我点点头,没客气……再客气,我就得饿死……再说,我出了这么多阳气,不觉得拿着心有愧疚。接过信封,迅速离开了此地。但是去哪儿? 火车站? 我看了下时间,不过才上午九点多钟,我有今天大半天,明天一整天,以及两个夜晚的时间。目的地是北京南站。问题是,黑哥之前说过,会有人追我……追我干什么?肯定不是喝茶,我觉得黑哥应该说“追杀”两个字才比较贴切。这段时间,黑哥留给我,有两种可能。一来,可能是因为他自己要这么久才能抽身,二来,他觉得这段时间,我可以摆脱…… 无论如何,我得先离开这里。 叫了出租,目的地是徐家汇地铁站。 人多的地方,莫过于早高峰时期的地铁。 我现在的处境是,敌暗我明。而且,对于侦查和反侦察,我没有太多的训练,所以不在行。究竟有没有人在追我……都是未知数。 黑哥说……让我甩掉……如果你都无法判断有没有追踪,怎么去甩?我可以判断,但他还说我不能用灵识……心下怀念煤球在的日子,心道,煤球这货,从天山跟9号一役之后,就再没出现过。若是它在,至少可以知道有没有人跟踪…… 一头雾水之际,我下了出租。乌泱泱的地铁里,人头攒动。黑哥说过的,如果是阴灵,走过人多的地方,应该就可以消磨掉一些痕迹。但他还说过,有两拨人追我……为什么是两拨? 现在的我,除了阳气盛了一些。其他的都不能用,木灵之气不到万不得已,应该是不能用了。树气……我默然走在人群里,或许,该去个人少的地方。这样我还有反击的可能。但是……上海哪里人会少呢?怕是没有多少地儿了。 若果说到人少……我学校那地方周边倒是安静很多。 我思量着,肚子开始大唱空城计。不管了,先吃饭。我摸摸口袋里的信封,四处看了看,周围有些快餐店,随便找了家人少的,进去要了些吃的。开始大吃特吃。时间已近中午,早上的俩包子早就消耗掉了。等我吃饱的时候,终于发现了有些异样。 的确被盯梢了…… 我随意一瞥发现有两个人很是面熟,仔细想想,似乎跟了我有一段时间了。这俩人我不认识,没见过。如此说来,应该就是其中一伙了。但,奇怪的是,我没有发现两个人有什么异样感觉,换句话说,这两个人应该是普通人。只是,若这俩人不是普通人的话,就该是藏匿的本事到达一定的水平了。 我要试一试,才能下结论。但是眼下人来人往,的确不适合。 假装没有发现,酒足饭饱之后,我便懒懒散散的从地铁出来,叫了出租,直奔郊外。 之前也说过,魔都人少的地方很难找。但也不是绝对没有。 就我所知,在以前学校附近,就有块荒地,铁路经过的地方,被圈起来有段时间了,听说是被划给了某个大企,但一直闲置。里面荒草长了有半人高之多。我告诉师傅地址,看到那两人也上了车,不远不近的跟着。 荒地附近是一些近年来植树造林,一路一线的绿化带。树木不少,但我之前也看过,树气贫瘠。因为年岁太短,城市大多数地下都是建筑材料回填,土壤已经被毁的差不多了。想要种草可以改良表层土,但想要养出树气,怕是还要相当长一段时间。 我之前在天山也好,武夷山也好,蒙山也好,越是无人区的地方,树气越发的厚积,另外,除了树气之外,能够感受到多样性指数很高的生物群落。换句话说,满满的都是生命。鸟兽鱼虫,花草树木。反倒是到了魔都,地下一片死寂,这里贫瘠的……只剩下人类了。 没有巨大的树气作为阳气缓冲带,生态群落是非常单一的人类,脆弱到一阵风来,都能够让这里成为死寂。寂静的春天,不是人类的,也不是ddt,而是整个世界。 下车的时候,司机师傅说,这里挺荒,很难叫到车,如果我回来的时候叫不到车,可以打他电话。我笑着接过名片,说声谢谢。 不紧不慢的走在旁边的绿化带里,等着猎物靠近。瘸子里面挑将军,这里也算适合做我主场。安静,有树。嘛,聊胜于无吧。 我找个树靠着,闲来无事,拿出手机玩游戏。眼睛专注在屏幕上,心在外面。听着似有若无的脚步声,我心里很想笑,也想大声道,出来吧,鬼鬼祟祟非大丈夫所为。但我没有这么做,只是静静的听着脚步的方向。 一前。 一后。 我突然想到某篇文言文课文,一屠晚归,担中肉尽…… 不过,我虽然没有跟表哥打过群架,也没有真正的搏过命,却不代表我不知道。陆爽的唠叨有时候得我妈真传。 心中警铃一响,耳边风声呼啸而来。这种路数,我差不多猜到了,要么前面一棍子在腰上,后面闷头。要么,后面一棍子打腿弯儿里,前面的闷。我心中明白,这不是来抓我的,是来要我命的。 跳到一旁,该是最好的反应,但我没有。早已准备好的树根,将我瞬间拉入地下。转眼间,我已经从另一个棵树上面出来了。看着下面那两个人大惊失色,我心中有了底儿。我就是要看看他们的反应。若是普通人,必然会被我魔术一般的消失方式所惊呆。但若是所谓的圈内人……怕是见怪不怪了。另外我也直接的证明了,这些人确实来找我的。 看这二人惊慌失措到处找人的模样,我坐在树上,想了想,叹口气,决定不去问了。刀口上舔血的人,怕是问不出来什么,问出来也不一定是真的。考虑了下,我看着树下,那两个人突然被树根抓住了脚,然后整个身体都被拖入了地下。打开手机,秒表,倒计时,九十秒。心里想着,应该够了。 时间一到,我把两人从地下拉上来。紧张地探探脉搏,还在。人已经晕过去了。心里叹气……这种事我始终觉得残忍了些。只是我没有太多的精力再去感慨。从这两人身上翻了翻,翻出手机、钱包等等。手机的信息我稍微看了下,就算有价值,我现在也没时间去搜寻。唯一让我有想法的是一个信封,里面装了些钱。 我心里一动,从身上把老严之前给我的信封拿出来,一对照。 一模一样…… 我没太多惊讶。这样一来,倒是可以有合理解释了……封口么。死人才是最能保密的。 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人,估计一会儿就能醒了。转身准备先离开此地,一伙儿人解决了……忽然感到周围有些不同…… 182.陌生的熟人 我停下脚步,细细感受空气中的气味……事实上,什么都没有。但在我觉得就是有一种臭味,不怎么舒服。环顾一下四周,半人高的加拿大一枝黄花,已经是普及了的入侵植物,虽然开花的时候漂亮,但它在的地方别的野草就很难活,跟黄石湖的鳟鱼似的。除此之外,墙内的寂静和墙外的汽车轰鸣声对比鲜明。 有东西要靠近了……我心中一紧。虽然说不出为什么会这么想,但直觉应该是对的。 我有这种感觉就说明,来者并非普通人……至少跟我之前埋起来的俩人不是一伙的。那么说来,我揉揉脑门儿……应该是黑哥说的第二伙人了?不能百分百确定,但应该是。 不管怎么说,我不能傻傻的站在这里等着。既然我已经发现了敌人的踪迹,找个地方躲起来,观察下来人是何方神圣吧……反正我目前还没有强大到能够站在大街上,任凭四面迎风,八方来客。 万事小心为妙。 悄无声息的,我将自己沉入地下,树气作伪。一动不动的时候,基本上对于以气息探查的对手来说,基本上,我跟一段树根没什么差别。 周围很喧嚣,围墙之外便是南北主干道,车水马龙,集装箱土方车的声音在土壤之中少了些许震耳,但整个大地都在颤抖。除此之外,摒弃背景杂音,我听见的是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缓慢而有力。 然后我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臭味。事实上,我应该毕竟屏蔽了嗅觉,但我仍然觉得这是一股近乎腐臭的东西。像蚯蚓一般,爬行在泥土之下。慢慢的移动,让人讨厌的是,这东西移动过的地方,很多生气都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想来,要么是被这东西吃掉,要么是被这东西熏死。树气还有一些其他生物的气息在某种东西爬行过后都消失了。 是什么东西?我虽然闭着双眼,似乎跟自然融为一体了,但思想还是很活跃的在运转。蛇?还是其他什么东西?考虑了很久,我觉得都不是,就算是蛇,蜥蜴这种冰冷的爬行动物,它的气息虽然较温血动物更为缥缈,但不会发出这种气息让的恶心味道。不是正常的东西,我心里有了判断。 这东西又多大?我说不准,似乎不是很大,但影响范围还挺广。会不会是有人操纵的傀儡?仔细感受下来,似乎这东西有些自己的意识。 距离越来越近,我才发现,果然不是很大,但却不是一个,而是好几个。这几个东西前后距离不过十几米,分为三排。距离太远我有些感受不到,所以不能确切知道是几个。所以心想着,把树气的范围扩大一些,这样可以确定下敌人的数目。 当我刚要释放更多的树气之时,心中似乎突然蹦出来一个声音——别动! 我愣住了,好熟悉的感觉……恍惚了下,才觉得似乎是个错觉。曾几何时,在蒙山之时,行尸,老树第一次跟我说话,就是这样提醒我。不过,现在说来,也许只是我的潜意识罢了,然后……说到行尸,我突然觉得,在我周围缓慢经过的这些东西,似乎,真的有点儿像行尸。 只是之前我对于气味没有理解的如此深刻,所以无从对比,但感觉着实很像。 这些东西爬过去一段时间之后,我想要回到地面,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立刻隐在树里。 这脚步声非常迅速,似乎好不在乎树木的存在。而且……有两个人。 这俩人终于在我不远处停了下来。似乎搜寻了一圈,没有什么收获。 “奇怪,我明明感受到在这边儿的。”一个俏丽的声音响起。 我有些吃惊……这声音好熟悉,却记不得从哪里听过。 有一个美妙的声音咄咄逼人道:“我说吧,若是刚才直接过来,哪里会有这些麻烦,说不准早就抓到他了。” “这次任务,是我俩的首次任务,不可大意。不然以后不好接生意了。”俏丽的声音沉静而优雅。 “所以才要速战速决,对手不知道是什么人,不过肯定是些小喽啰,不然逃什么。烦死了。”美妙的声音有些急躁。 我极力快速的搜索着大脑中的记忆库,隐约有了些线索。 “雪儿,用那个追踪吧。”美妙的声音道。 雪儿?!我愣了下,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个被称雪儿的人道:“莫要说名字,我提醒过你好多次了。” “怕什么,有没有人。” 脑中的记忆链突然就接通了……天山……车队。姬雪,姬秀……双胞胎!除了她们还能有谁?这声音,这语气,我虽然和她们相交不多。但这两个妹子给人的感觉还挺正能量。现在看来,如果史老爷子这事儿,如果跟这二位有关,怕也不是什么善茬。 我心中咂咂嘴……人不可貌相啊,两个小丫头不过双十年华,居然…… 过了许久,姬雪和姬秀终于离开了。 我从树里出来,回想之前地下经过的那些东西,心中怕是有了些想法,估计跟尸体有些关系,这些尸体跟之前的行尸有关么?黑哥是否知道这件事是这二人所为?如果说这俩小丫头来追我的话,那黑哥那边会是谁去?姬伟杰么?还是姬冬梅?黑哥……会不会有危险? 姬家……跟尸体有关。我拍拍身上的土,越发觉得很多事情比我想象的要麻烦的多。姬冬梅和李文德关系不错。李文德和黑哥的关系又有些微妙,但好像是一边儿的。按理说,姬家似乎应该和黑哥是一帮的。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对立了呢? 那俩小丫头也说了。生意…… 我皱皱眉头,心道,不管了。先去火车站吧。不过……我突然想到了之前潜意识里的声音,想想自己现在这副面孔,装作不在意的,到校园里溜达的一边,七叔还在,但没看出来是我。远远的看了看老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用树气感受了下,才发现,这货的确是灵根,地下的网络密集了许多。 在我离开校园之前,默默的在地下给老树注入了许多树气。然后,两块钱,坐上公交车,咣当着去虹桥车站。心里想着,这才不过一天的光景,等我到了虹桥车站,也不过下午饭点儿,估计要等一天一夜了。 心里这么盘算着,觉得挺轻松,睡了一觉,到了车站,买了票。在候车室等着,一边儿打盹儿。想着见到黑哥之后,先问问他知道姬雪姬秀的事情不,想必他应该也已经遭遇过了,不知道他会有何打算。我心想,他或许会觉得这桩生意很不划算了。是相当不划算……跟熟人的生意接顶头了。另外,姬家是不是跟行尸有关?跟之前蒙山他解决掉的那人有没有关系,我也想问个清楚,虽然他不一定肯说。 看看时间,正当我惬意的闭目养神之时,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走! 我倏地睁开眼,转头看了一下,没人啊。惊讶了片刻,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心中有点儿小激动……这声音……难道真的是老树? 不过他既然提醒我走,叙旧的话就可以随后再说。 我立刻起身,心里想着,去哪里?难道又有追兵?我不是已经甩掉了么?不过我环视了一下周围,各种考究的装修,精美的设计……但……除了水泥就是建筑装饰材料。我犹豫了下,看看车票,心道不管了,虽然很快就要开车了,但就算改签,我现在也得赶紧离开室内。不然,不接大地,我就跟被关在笼子里,瓮中捉鳖没什么区别。 顺着电梯,出了外面,绝大部分视野也是各种高架和马路,我望着灰色世界中的点点绿色,心道,唉……城市似乎已经不适合我了…… 心中虽然碎碎念,但脚下既不敢甩开走,也不敢怠慢。用正常人的步履,我快速闪进了不远处的绿化带里。 心中的声音又响起了……来不及了…… 说话间,我突然看到身体里窜出一个黑影,扑向了正前方。 下一刻才看到,从我身体里冲出去的居然是煤球,只不过这货脑袋上还有块皮肤裸露着,没有长毛,所以黑毛之中的红白鲜肉色格外的醒目。煤球扑过去的地方,有个东西被扑倒在地,身形十分的僵硬。 快走! 我确定了,肯定是老树,绝对是这家伙。废话少的可怜,但意思很明确。回头看了一眼煤球,我立刻往绿化带深处跑去,皱皱眉,整个扑进了大地之中。 去地脉里。 老树的指示非常的明确。这里虽然绿化很好,但树气毕竟很少。他既然说去地脉,怕是有他的意思。但我不能开灵识,就算开灵识,也很难去地脉…… 现在知道了,地脉属阴……而我的树气可是阳啊。心里虽然有很多疑问,但对于老树,说实话,见识了黑哥,红豆杉老爷子这些奇人,我对老树的话绝对是言听计从。虽然它说的也不一定对…… 地脉……虽然这里树气稀薄,虽然我不能开灵识……虽然……但一定在很深的地方……跟扎猛子似的,我一头扎进了大地深处。 183.久别重逢 关于钻地这事儿,连我自己都觉得诡异。不知道土行孙和彻地鼠是怎么样,我遁地其实都是裹在树根里,催动树气让树根生长,其实大部分时候这些树气并不是我的,而是地下树根里蕴含的树气,我只是调动而已。然后让树根不断延伸,我的身体便随着树根不断下潜。所以……是有极限的。 以往的遁地,肉身也不过下潜一段时间就会停止,因为再往下,地下的树力不可及,以我自己的树气,很难让树根延伸的很长,但这一次,老树却催着我不断下潜。直到我觉得周围的树气已经十分的稀薄,换句话说,应该是树力达不到的地方了。所以我的速度慢了下来,心里揣摩着,追兵是不是也差不多了。 只是老树的催促继续传来。 快走。 我没得选。他既然这么说了,应该有他的道理,毕竟他活了千年的说。 只不过,话说得轻松,做起来却要难上许多。周围的树气几乎没有了。如果想要肉身下行,必然要让树根下延,我没有行尸的水平,不用树根直接用肉身去钻。想来若是那样做,皮得磨烂不知道多少层了。但是若要让树根延伸,必然需要树气,没别的办法,只能用我灵台储存的树气。 心里很矛盾。这些树气是红豆杉老爷子给的……人家也说了,让我去帮他找本命人。如果我势利一点儿的去考虑,这些树气算是定金或者酬劳,我用在逃命上或许不妥,至少应该用在正事儿上。上次我已然在天山耗尽了树气。回到福建又给补满了,难不成我要在这里再度用光?这让我怎么有脸再去见树仙爷爷…… 这么想了,速度就会放缓,老树的催促就会如期而至。我只好再放出树气继续下潜。这样一个催一个犹豫的往地下前进。 进入地下世界已经很深了,周围的树气已经见不到了,如果开灵识的话,不出意外应该是黑漆漆一片,除非有煞眼什么的东西存在,那真是要吓一跳了,一片猩红色…… 只是,即便是我用树气眼神树根,毕竟拖着我的肉身,而不是灵魂,所以更为吃力,虽然有树根的存在,就跟潜水员身上带着一个通往水面的氧气管,但周围的压力,不是水压而是毫无生气的窒息感,仍然让我很不舒服。 老树之前说过,目的地是地脉。但是地脉在哪里?我不知道。不能开灵识,我就跟瞎子没区别。 就这样一直下潜,树根不断延长,我的身体也不断下潜。有点像看不到终点的长跑,心理关才是重点。 我的优点……忍耐力超强……好吧,也不算是什么优点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直到我忽然感觉身体一震,似乎有一个引力突然出现,顷刻间,树气被吸了出去。这些树气有一部分是树根里的,自地表树气沿着树根下潜而来,有一部分是我身体里的,随着树根的延伸,被我不断放出。被这阵引力吸引直直的像下钻去,比我之前钻井的速度要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心里一惊,怕这引力把身体里的树气吸干,就算有木灵之气我死不了,但……这么吸法总不是个事儿啊。虽然树气有些脱离控制,好在我身体还能停住。 停住的一瞬间,我心道,要回去还是要下去。这句话不是在纠结,而是在心里对老树说。这货的存在跟之前有少许不同,不是那么真切的存在,之前就像真的有人跟我说话,而我转过身去没有其他人。但现在似乎是我的潜意识在说,所以我有些不太确定…… 等等。 潜意识还是有回应的,所以我确定是老树的意识,而不是我的。另外,等……等什么? 只在我迟疑的瞬间,那股引力突然变大,差点连我的身体也给拽下去,我大吃一惊,忽听得老树一声喝道,快走!丝毫没有迟疑,这引力来的奇怪,就像在水下被河童拉住了脚,被水草缠住了腰,想要把我猛拖下去,却摆脱不开,我只能拼了命的往上爬。 爬这个字非常贴切,顺着树根,身体慢慢爬……树气在流逝,灵台上的树气被慢慢的抽离……这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不过,最痛苦的不是身体上的磨练,而是我看着树气流逝,心如滴血……什么时候我这么抠门儿了……唉。 随着慢慢的爬行,不知道多久,缓慢的过程能够无限拉长时间的感觉。不过,我发现,越往上走,我身体里的树气流逝的就越慢,但周围树气的下行就会越快,像是下面有个抽气机,把地脉的树气不断往下抽。只是这抽气机的功率很小,虽然对我来说,这树气已经是非常湍急,但毕竟只不过是一条树根而已,就算魔都的树气非常的稀薄,但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不然我会担心这些树气会被抽光。 这不是问题所在,目前的问题是……老树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我本来以为他是为了让我躲避什么东西,但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止。 在某个时间点,老树突然开腔了。 不要从原来的地方出去。 他是这么说的。我便照做,心里已经有些不爽。想来,之前那种状况怕他应该是有所预知的。 越是接近地面,那股引力就越微乎其微,等到回到树根层的时候,我已经是行动自由了。避开之前的地方很远,我才从地下钻出来,发现已经离开车站相当长一段距离了。貌似在沪西的某处。 时间么……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钟,我苦笑了下,换句话说,我在地下折腾了一整夜……环视了下周围,绿草如茵,灌木成群……罢了,还是先去换票先…… 说话间,矮树丛间窜出一个黑影,朝我扑来,躲闪不及,被扑个正着。这黑影不过一尺长,却直扑面门,我大惊之后,便了然了。捏着后脖儿上的皮毛,从脸上把煤球给提起来。这货一脸萌的朝我喵了一声,我才发现,煤球瘦了不少,毛色也黯淡了些,而且那块没毛的皮很是醒目,一阵心疼。 没事儿,过些时候就好了。老树的声音适时响起。 我一方面放下心来,拍拍煤球,然后示意它回灵台。另一方面,自己也闪进灵台,好些日子没见老树了,此刻闲话我倒是没想多说,但刚才的事儿还是想问个明白的。况且,老树是这群故弄玄虚的里面,最实在的一个。 只不过我闪进灵台之后,不但么有老树,连个树桩都没有……煤球不见踪影我习以为常,这家伙本来就擅长隐藏。但老树最不济的时候,在我灵台,也是个木桩的模样不是……但是……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说不失望是假的。对于老树……怎么说呢?若不是跟他扯上关系,怕我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安安稳稳的过我的小日子。但如今,我觉得似乎是我最相信的那个。 如果没有老树的踪影,难不成,之前的只是我潜意识?或者是人格分裂? 灵台上的树气还算充沛,之前满满的一池子水,现在是半瓶子咣当加上水面上白色的雾气蒙蒙。我心里好笑,这跟仙境似的…… 我水面水下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其实,我的灵台到底有多大,这一直是个迷……我只知道对我来说,不过是方丈之地,须臾之间。就像一个人在雾中行走,所见的范围跟能见度有关。之前也试过,走了许久回头近在咫尺。这种灵台的状态,我不清楚其他人是否也一样,反正老树在我灵台上都看不到景象,至于煤球……它就算看得见,我也听不懂……别人,就更别说了…… 钻出水面,我漂浮着……跟死海似的,不用划水就能悬停。心里想着要不要喊喊,若是他在或许还能应个声。但是……我喊什么呢?山神爷爷?一想到那张比我还年轻的脸,我就张不开口。喊老树精……兄弟? 叹口气,罢了。我张嘴轻轻喊了一声:“老树……你在么?” “在。” 没一会儿就有了回应。 我愣了一下,然后是惊喜:“老树,你在?在哪儿?” 老树的声音比之前清晰了很多,但跟以前那种面对面说话的感觉想比,还是有点儿区别的,就像隔了一层布。“我就在这里。” “为什么我看不到?”我只觉得奇怪。 老树到:“因为我的气息不稳。” 原来如此。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你一直在我的灵台上么?现在恢复了?” 老树道:“可以这么说,也不尽然。之前,我将元神放出,但似乎还留了一丝。后来我醒来之后是在一个新的地方,这里树气很是稀薄,不过值班的土地公对我照顾有加,恢复了一些。只不过在浑噩间似乎察觉到了我自己的元神,便追了过来。” 我惊讶之余,有些高兴。这事儿,我比老树知道的要全,呵呵。难得换我掌握更多的信息。总之……无论如何,老树虽然看不见,气息也不稳,但总归是回来了。 回来……就好。 不过,我看看时间,距离跟黑哥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天一夜,我还是先去再说,毕竟还有段距离。“叙旧的话,我们慢慢聊。我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比如,刚才攻击我的是什么东西?煤球头上为什么会有块地方没毛?比如刚才在地下那种引力是什么?你为什么让我去地脉?但是现在……我要先去买车票,跟人约好了。” 老树沉默了许久,然后道:“车票?” “是呀……”我回答完突然愣了下,想想这货的前科,有种不祥的预感……“一千多公里,两千五百里地,我只有24小时的时间……” “用跑的吧。”老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尼玛……我就知道!“不玩这个不行么?” 老树回道:“我在你身体里感受到了充沛纯正的树气,你现在的肉身腐化程度很高,似乎是跟周围的环境以及你的进食有关。如果不尽快消耗掉,然后用树气重新补充阳气,身体很难提高……看样子,在我休眠的这段时间,你有了些际遇。”停顿了几秒他道:“准备做一个树语者了?” 他这个问题来的突然……我愣了很久。其实答案我自己也早就想好了。只不过,老树这么问出来,跟别的时候又有不同。老树之前对我有很大偏见,是因为我身为树语者而不自觉,他如今再问……“在其位,谋其职。” “很好。”他道,“所以,用跑的。” 我去…… 184.三重境界 以我现在的正常速度,基本上是每小时四十公里,相当于正常人速度的八倍左右。在这个速度下我可以长时间的奔跑,自己想想也挺不可思议的。但是若是以这个速度从魔都到帝都……毛咕咕一千二百公里,这还不算我现在的位置是在上海偏南的位置。换句话说,我要跑到北京,要不吃不喝三十个小时…… 况且如果直行经过有人迹的地方,就必须低调…… 要迟到的节奏么? “时间怕不够。”我虽然已经在跑,但由衷的跟老树提出异议。 老树没有停顿,立刻回答我:“够。走有树的地方,刚好体会一下借势的意义。” 借势?这个词我并非不懂,但却不懂老树的意思。就像我们背英文单词,明明知道它的意思,但在阅读理解的时候就是不明白它的含义。 以我的理解而言,想到跟玄沌子、还有清远在鲁东清煞的时候,在树林里疾奔,有时候会借助土坡,树干一些地方,借助脚蹬的反作用力,加快行进的速度。想来,这些也在常人可以理解的范围之内,不过就是类似于跑酷的技巧。如果再说的玄乎一点儿就是轻功了,比如电视剧里吊威亚的那种,又像是小日本忍者,在树枝上跳来跳去那种差不多。 我想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如果直接问老树,他其实是最坦白的一个,说不准正等着我问呢。“什么是借势?” “势,就是一种趋势,树欲静而风不止,借势,虽然指的是借树之势,其实也算是接风势的一种初级方式。” 果然是老树,一点儿都没打艮,直接就告诉我了。这么一解释,我倒是觉得不太像轻功,倒是有点儿像……人猿泰山了……不过人家借的也不是风势,而是惯性……“你是说拽着枝条往前荡?跟猴子一样?” “也是也不全是。”老树道,“在树林里,借势穿行,就是借一切向前的趋势来提高速度,是三重境界的最低等。” “三重境界?”我边跑边笑了,“这跟修炼内功似的。” “不是内功,是境界,熟能生巧。”老树说:“借势不是树语者的特有,所有的生物都有借势的方法。对于树语者而言,速度提升的三重境界,分别是借势、乘风、御空。” 我禁不住有些走神。借势……老树解释的,我大概明白了,无非就是类似于人猿泰山和轻功跑酷差不多的,反正利用可以加速的一切势能呗。乘风……这个……我想到了鼯鼠和滑翔……至于御空……丫不就跟鸟一样了么——飞吧。“就是跑跳,滑翔,和飞这三种境界吧。” 老树停顿了下,道:“差不多。” 这……也太玄了吧,我咽了口唾沫:“你是说我能会飞?” “不是你会飞,是借助东西在飞。” 我定了下心,还好,没夸张到让我自己去飞,那真成鸟人了。“乘飞机似的?” “……有点相似,飞机也是人类御空的一种方式,不过树语者的方式是借助能够御空的灵。” 我理解下这句话:“你是说有树灵会飞?” 老树道:“真正会飞的不多。这三种境界也是不同类型的树灵所拥有的。详细跟你说下,第一种,借势,只要有树气的地方,你就可以察觉跟你方向一致的树气流动态势,利用这种趋势,迅速移动,就像瞬间移动。就算不是树气,若是灵气其实你也可以用,不过没有树气更为顺畅罢了。” 有点儿领会精神了。世界的本质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这是书上写的。但在如今的我理解而来,世界的本质是物质和精神的融合体,当然精神没有了,物质就算固然存在,但还有什么意义?存在也是相对的。这样理解比较复杂。就像一个馒头它肯定是存在的,但如果你不存在,那么这个馒头存在不存在其实对你来说没什么区别。这是主观唯心的典型特征。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你的心在动。 扯远了。其实精神,或者说意识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么?那是肯定的,和物质一样肯定的存在。那么意识是什么?与其说意识是一种唯心的东西,不如说意识是一种能量。能量存在么?肯定啊,不然怎么会有等热?物质是运动的,其实意识也是运动的。物质的运动带动了能量的运动。所以意识的本质就是能量的流动。 我说这一堆的意思,其实就是想说,气——作为中国人定义的某种意识层面能量运动的名词,也是无时无刻不在运动的。如果这个世界是个冲量守恒的理想封闭体系,那么运动的方式都会有相反的抵消形式。简单说来,总会有向东的风,那么一定也会有向西的风。老树让我借势,借的就是自然界中流动的气。哪里顺风,我就去哪里,这样当然比逆水行舟要快上许多。 这一点上,其实日常生活中,我们不会理会这些可以忽略不计的因素,直线最短罢了。但到了极限之后呢?打出ace球不也要考虑风速么…… 至于穿行……我忽然想到了某个外国片子,叫做跳跃者什么的……“你说我能不能借势在树木之间穿行,比如……从这棵树突然就出现在另一棵树了,那不是更快?” 对于我的奇思妙想,老树并没有正面的批驳,而是道:“如果是灵体状态,可以借助气瞬移,但肉体状态,受到的物质阻力要大的多。还不如你直接跑更快。” 哈哈……我笑,果然想成为跳跃者很难啊,“第二重呢?乘风?” “乘风就不是只有树气就可以了,还需要树灵。”老树道。 “树灵?” “比如我。” 我愣了下,换句话说,如果想滑翔,至少得是老树这种级别的?“你能带我飞?” 老树沉默了片刻才道:“不仅限于我,知道风媒这个说法么?” “知道。”风媒花和虫媒花,异花授粉的两种方式。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一直在灵台上看到老树的模样习惯了,觉得他就真像个人儿了,其实他还是树不,那异花授粉不就是植物界的云雨之事……我抬手拍拍自己额头,但又忍不住的想,银杏树可是分雌雄的,而且男女比例严重失调,通常是9:1。我记得大学某个选修课上,老师曾说过,方圆百里,只要有一株银杏雄树,就能让所有的雌树挂果……忍不住问到,“你是雌的,还是雄的?” 老树沉默了好久,才道:“雄的。” 果然……老树的答案,验证了许久之前的疑惑,我摸摸鼻子,这我就放心了,先入为主没搞错,不然糗大了。 不过,我正暗自庆幸自己的判断,老树却道:“你少些无谓的思考。”顿了一下财有道,“凡是风媒的树灵大多可以乘风。但能力大小,跟资历关系不大,而是跟本身的特性有关。比如我虽然可以乘风,但能力却不高。就算小小懵懂的蒲公英,乘风的能力也比我强。” 这个我明白,有的动物天生会游泳,鸡鸭就是最简单的例子。 “有了树灵还不够,还要它愿意和你的气息融合,才能为你所用。”老树又道。 “融合?”我不明白。 老树又沉默了片刻,时间不算太长才道:“比如你我现在的这种状态。” 我愣了下……什么时候我跟老树气息融合了?“什么时候?” 老树道:“早在常夏洞府的时候,你碰到我的灵根,我便和你的气息融合了,不然如何逃出一部分元神?” 原来……“这么说,你能为我所用?”这话说的白痴,一直以来,老树不都是为我所用的么……只不过,我感觉上是自己是被用的那个罢了…… “能。但我的元神被困,现在力量弱小,天生也不擅,你想要用我的乘风,不是不可以,第一,你现在还没能力使用乘风,第二,还不如你自己借势来得快。”老树没有停顿直接回答了我。 哈哈,果然被他猜中。我的确是想用用乘风。“那第三种呢?叫什么来着?御空!” 老树沉默了下,道:“能够御空的植物,只有一种,在我有生之年,还没有见到过。” 听上去很高大上:“什么?” “凤羽。”老树道。 凤羽?我思索着,这个名字好像哪里听到过,不过叫凤羽花的,可能不止一种,古人命名花名,大部分是以形态,比如长的像羽毛,可能就会有这种名字。相似的比如……凤梨……哈哈。“哪里能找到?” 老树道:“据说树气足够充沛的地方,就有可能出现凤羽花。凤羽花不入土,浮空而生,依靠空间中的树气为养分。据说,哪里能够出现凤羽,就是这片地区灵根的功勋。凤羽开花,就会使这片土地上的树木产生树气的速度加倍。届时,漫山植物都会开花。” 我愣住,漫山开花……这场景我见过,天门开……难道跟凤羽花开有关么?“我之前去过天山,见过天山的女神,一朵雪莲花,当时也见过漫山开花的场景,春暖花开,很壮观。不过,她好像很虚弱。” 老树听到这话之后,不知道作何想,反正好久才道:“雪莲么……太胡来了……强行开花,回光返照么?” 回光返照? 185.闯 “你说她会死?之前有个自称为箕宿的人,借天地阴阳之力,给她恢复了些气息。”说完这个,我突然发现,有很多东西想要跟老树问起,却又不知道该先说哪一件。 “借天地之力?”老树有些惊讶。“那倒有些本事。” 我想了想又道:“你知道天门盛会么?天山的。” 老树道:“有所耳闻,不太了解。” 不了解就算了,我又道:“黄帝文字你听说过么?就是人类很早以前的文字,要两千年以前吧。” 老树沉默了片刻:“知道,但不了解。” “我的灵台上有这些文字。”我如实的告诉他。 老树沉默。 事实上我以前说过,但老树看不到我灵台上的样子,自然也就看不到灵台的字。“不提这个了,你既然看不到就以后再说吧。话说回来,你知道鬼手么?上次见到过的。我这次去北京赴约,要见的人就是他。” “知道。” “那你说说,鬼手怎么回事?” “一般说来,鬼手的祭炼者,大多是复仇为目的。血海深仇,不得不报。因为祭炼鬼手需要数以万计的生灵,不只是生命,灵魂也被束缚和吞噬,祭炼的同时需要产生最大化的怨气。把这些怨气聚集在一起封印在双手之内,便是鬼手。鬼手出现的地方,都会寸草不生,因为怨气太重。最后等到大仇得报,拥有鬼手的人,意志就会溃散,这些怨气就会四处泛滥,为祸一方。所以,这种为了一己私利,不惜残害无辜的方法,从古至今都被唾弃。”老树解释道。 我倒是吃惊了,黑哥是这种人吗?他有深仇大恨?“黑哥呢?我觉得他不像有深仇大恨的人?”难道他隐藏的太深了? 老树顿了顿。才道:“他的气息很奇怪,有时候很乱,有时候很顺畅。每个人的际遇都不同,不过,不知何故,他的怨气并没有散发出来。” 虽然问了老树,但我并不怀疑黑哥。他有一百种可以欺骗我的机会,但他没有。不排除有隐藏的很深的阴谋。不过,你看一个人,不止要看他这个人本身,还要看他的朋友。我接触到的跟黑哥有些交情的人……都还不错。比如七叔,比如高贵宝,比如特雷根…… “你先……练习借势吧。”老树道,“其他事情,看看形势再说。” 我点点头。 之前对于借势的理解,已经有一些了。无非就是感知周围气息,尤其是树气的走向,除此之外,还有环境因素,比如有竹林的摇摆,都可以去借力。哪里有可以借的,就去哪里借。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先借地利,再借树力。”老树说到。 地利……下行优先……我可以在树冠上跳跃,但其实这分散了我很大一部分精力,我要去看哪里可以去踏。若是灵识能开就会省力很多,所以其实在树林间穿行更迅速,因为不用太在意落脚点,但是借力就不方便。 度……是最难掌握的。孰先孰后,孰轻孰重。 到了十点多,前面不远看到有集市,我已经是饥肠辘辘。跟老树打过招呼,就准备去祭祭五脏庙。 只是……当我刚要踏进面馆儿的时候,却被老树叫住。 “只能吃水果蔬菜这种没加工过的东西。” 毛线?!我愣住了。“你这是要让我饮毛茹血么?难不成要我吃生肉?” “肉类不能吃。”老树很快回复。 我更傻了:“这是要让我落发为僧,出家当和尚么?” “不是,想要加速改善体质,人类加工过的食品毒素太多。肉类含有尸气,尸气为怨,有因果之味,对你身体里的气息运行也不好。所以,最近这一段时间你最好支持没有加工过的水果蔬菜。” 我看着门口贴着的菜谱……卤肉面,炸酱面,羊杂汤……咽咽口水……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跺跺脚,毅然走向对面的水果摊……心道,也不过就最近一段时间,我忍了! 当我抱着一串香蕉,一瓶矿泉水坐树上狂吃的时候,心想,丫这妥妥的黑猩猩了……看着手中的香蕉,皱皱眉头,这东西能撑多久,估计撑不过一个小时,准得饿。我这挂树上吃果子的形象,跟猴子有什么区别……怪不得说上古的树语者多,感情猴子天生就是树语者吧…… 等我吃完继续赶路。日头渐西,一半儿的路都没到,我心里捉鸡的程度难以言喻,然而,肚子时不时的提醒我,又消化掉了,还记得小飞龙里的粉色水母么……不停的给我念叨,阿钟来了……哦,不对,是肚子饿了…… 一路狂奔。 长跑的时候,人,都是有极点现象的。通常跑千米的时候,每个人会在不同时候出现极点现象。以前跑步的时候,经常会有跑不动的感觉。后来有了变故之后,这种情况很少见,主要是没怎么拼命跑也能跑得动。这一次,我有点儿力竭了…… 很想趴下休息。 想想挺惨的,吃的东西和运动量完全不符,我又没有健身的需求……好吧,老树算是体能教练了。规定食谱,规定强度。 等到我“跑”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搭眼就看到那个死气沉沉的人,缩在墙角,身边放了一个编织袋的大行李包。 售票厅人挺多,不过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 等我走到近前,一句话没说,一屁股坐在地上,深深呼吸了几口,闭着眼睛稍事休憩。 “遇到麻烦了?”黑哥不动声色的问我。 我沉默不语,不是不想说话,是累的嘴都不想张开。不知道黑哥怎么想我,被人煮了还是心里郁气憋闷。其实都不是,我郁气早就过去了,只是累,累的想睡觉,偏偏树气补充的及时,脑子很清醒。但肌肉有些酸痛,我怕睡上一觉醒来,胳膊都未必能够抬起来。 “走!”黑哥边说边要起身。 我伸出手一把抓住他,努力睁开眼,使出全身力气道:“让我歇会儿……”说完,就放开了手,闭上眼,什么都不想管了。 “哟,这是……去干嘛了?累成这样?” 听到黑哥的调侃我也没力气去理会,丫你用一天一夜从上海跑到北京试试?我没经脉尽碎,是福是祸就不说了,反正这么难受的经历,从我生下来也没经历过几次。 不知道什么时候,等我醒来的时候,黑哥正在啃肉。见我醒来,他转脸朝我笑笑。 我看完他笑,又看到他手里的肉……烤兔子。 咽咽口水。心里郁闷,老树肯定不会让我吃了,又是肉又是加工的。不过,我心里苦笑了下,别说胳膊了,我一个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干瞪眼,想吃?门儿窗户都没有…… “想吃啊。”黑哥看着我的表情。 怎奈我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看着他,摇头的力气也没有。 黑哥很是仗义,伸手扯了个腿,就要往我嘴里塞。 我愣了一下。突然右手自己抬了起来,挡住了黑哥的手。 “干嘛?不吃?刚烤出来,我叫饭店送过来的。”黑哥诧异了一下。 “他不能吃。”这话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 黑哥愣了下,仔细看了我一眼,才道:“哦,原来是保姆回来了。” “我”皱了皱眉,道:“您说谁是保姆?” “谁觉得自己是,就是谁呗。”黑哥收回兔子腿,自己又啃上了。 我心里一颤……这两位可别杠上了…… 好在老树没有接话,黑哥也没再多嘴,只顾吃自己的兔子。 又过了一会儿,我呼口气,对黑哥道:“走吧。” 黑哥看了看我,呵呵笑了两声,收拾了下啃的差不多的兔子,然后起身背起行李。 我抬起手,对他道:“拉我一把。” 黑哥没有太过惊讶,也没多说,伸手拉了我一下,把我拽起来。我才算身上感受到了一点儿力气。 慢吞吞的离开火车站,黑哥叫了辆出租,跟司机说了个地名。 我闭目养神。不知道黑哥要去哪里,也不知道黑哥说要拿的东西是什么。我一概都不关心。反正是累的没死就是了。能躺着我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等到车停的时候,我又一小觉醒来。 下了车才发现地界儿挺荒凉。小车停的地方像是个单位儿,还是很早以前那种牌子,比较干净,但很旧的感觉。 门口挂了几个牌子,写着几个抬头。东亚文化推广有限公司。黄老易学北京研究中心大兴分所。中国古代生僻字文东研究社……诸如此类,不知所云的。 黑哥付了车钱。理都没理我,就朝大门儿里走。 门口有个门房,门房大爷看了他一眼,继续浇花。似乎有看到了我,转脸看了我一眼,上下打量了下,继续浇他的并蹄莲。 院子不大不小,两个篮球场大小吧。两边是平方,正对面是三层小楼。三层小楼的门厅还是最早的那种,凸出来一个台子。中间是四开的木框玻璃门。 黑哥慢吞吞的走到门厅,在我吃惊的表情里,抬脚踹掉了一扇门…… 嘴里大声嚷嚷:“老彭呢?出啦见我!” 186.公墓行 这货的架势,生生把我从累的半死的边缘,拉到震惊个半死的一侧…… 不是我没见过武打片儿,也不是没见过打架的,只是,这一脚就给人把门儿踹出去一丈远,外加丝毫预警都没有。我的确是给吓了一跳,随即想……这已经是在民事和刑事的边缘地带了……不过,我还没怎么复原,拖着没什么力气的身体,想要阻拦黑哥,才真的是痴人说梦…… 一边儿犹豫着,要不要回去跟这货撇清关系,一边儿想着门口的大爷该拨110了…… 这说到底,感觉还是带着些官子头的,黑哥这么野蛮的行径……好吧,我的确也只是想想,他之前说,到北京是来拿东西的。难不成这个姓彭的,欠了他的债?这么要债倒也猖狂……不过,我忽然想到……老彭……之前胡蝶奶奶似乎提到过这个人…… 一路纠结,一路拖着腿,硬生生爬到二楼,看到黑哥已经把其中一间办公室的门给踹开了。十几米的长廊里,安安静静,没有其他人,我爬到二楼的时候,只有黑哥一个人,抬着一条腿,还没落下,那破门声早就在转弯处听到了。 黑哥踹开门之后,并没有进去,而是转头对我道:“人不在。” ……我无语的站在楼梯口。然后就听见三楼有人大力的关门,哒哒哒的鞋底儿声从我脑袋顶上,呼啸而过。紧接着,从楼梯上下来,我转脸一看,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第一印象……高中班主任…… 不……我高中班主任是男的。不过她那种形象,直接跃然我脑中的就是这种职业。 “刘永民!你干什么?上次踹坏门的维修费用还没报销呢!”女人气急败坏的从我身边儿飞过,直直奔向黑哥。 黑哥见到她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并不恼怒,反而一副好脾气的讨好模样跟她打招呼:“我说呢,刚刚怎么没见到凌主任,原来您在楼上啊。” 凌主任……我看着“班主任”,恐怕就是指的她了。 主任一肚子火,看到他这副德性,又不好发作,俗话说的好,出手不打笑脸人么……看来准备好的台词没用上,凌主任推推黑框眼镜,扯扯灰色工作服的衣角,才道:“不管怎么说,这修门的费用怎么着都要从你工资里扣了!上次所长说按照损耗我就不同意!” “行行行!您扣,随便扣,反正也没几个钱。”黑哥摊摊手,反问道:“老彭呢?” 凌主任听到“老彭”俩字儿又要发火,却见这一层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突然出现一个人。我才发现这里面的办公室门似乎一直敞开着。窜出的这个人年纪不大,但肯定比我年长一些,一溜小跑的来到黑哥和凌主任的中间,陪着笑脸,似乎要调和。 我站在凌主任后面的楼梯口,看着这三者时间的对峙,身体疲乏,心里倒是作壁上观,看看这是哪一出戏码…… “主任,别生气,别生气。老刘是所长让来的,所长之前给我说过,要是老刘来了,就让我带他过去……您别生气。” 凌主任推推眼镜,看看第三者,半晌道:“我怎么没听所长提起?” 年轻人回:“那天,您不是出差了么,所长就临时安排了我。” 凌主任想了想,才道:“行了,既然是所长安排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她抬手一指,“这门!” “记我账上!”黑哥非常爷们儿的扬扬脑袋。 “什么记你账上!你当这里是旅馆啊还是饭店啊!不是你赔钱就完事儿的,还有没有纪律了?!还有没有规章制度了?!”主任吼了一顿,让年轻人半哄半推的给推对面走廊的办公室去了。 过了一小会儿,年轻人从里面出来,经过我的时候,抬眼瞥了我一下,没正眼瞧,表情冷的有点儿过……我心说,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这表情什么意思…… 直到走到黑哥面前,年轻人才有些埋怨的语气说到:“黑爷,您每次也别这么惊天动地的……” 我注意到了……称呼变了。以及刚才这人对我的态度……我猜…… 黑哥嘿嘿笑了两声:“小高,这大楼太憋闷了,就不兴我来调剂调剂?” 那被叫做小高的年轻人苦笑:“调剂?您拍拍屁股走了,更年期综合征得我们受着。” 黑哥不为所动,换了话题:“真的是老彭让你在这里等我?” 小高摇摇头:“若是这样我一早就出来了。” 我猜也是…… 小高继续说:“你刚才到院外我就看见了,赶紧跟所长报告……” 黑哥道:“我估么着也是这么回事儿,老彭怎么说?他在那儿?” 小高点点头。 我不知道黑哥指的“那儿”是哪儿……但他俩都知道的地方……嘛,我也不存在好奇不好奇的感觉了。反正蒙在鼓里的永远好像只有我一个而已。 “走吧,带我去。”黑哥说完就朝我这边的楼梯口走来。 小高点点头,转身也跟了上来。 黑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道:“你也来。” 我刚要拖着几乎走不动的身体跟上去,却看到一只手臂横在我面前……是小高,他看看我,然后对黑哥道:“黑爷你知道规矩的,他不行。” 黑哥已经走下去一些台阶儿,听到他这么说,回过头来,笑:“新人。” 小高愣了一下。 我也愣了一下……新人……说的是我? 我俩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惊讶,小高更惊讶了,但却没有阻止我。然后带着些许疑惑转身下楼。 没人理会我,我只有拖着有点儿半身不遂的身体,下楼……走到院子的时候,院子里多了一辆半成新的黑车。我一看……一辆捷达……司机位置上是小高,副驾驶上是黑哥,手里已经夹了一支烟。见我下来了也不多说,下巴抬抬,让我上后座。 我也懒得浪费力气说话,打开车门,崴倒在后座上,随手拉上车门,然后就像闭上眼休息。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我,睁开眼,就看到刚刚发动车子的小高,不经意的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这一眼,我俩人对了正着。 不过随即他当什么都没发生的,踏上油门,开始加速。我也当什么都没看到似的,闭上眼睛,养精蓄锐。只不过心里好笑,丫,我第一次见你,这么敌视干什么? 我没有理会去哪里,闭着眼,我也懒得记路,随便吧……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人拍醒,睁开眼,原来是前座的黑哥。 见到我醒了,黑哥才笑:“你这是遭了保姆的什么蹂躏。累成这样……” 我这一觉睡的挺香。话说,我其实不用睡觉的不是么……只不过肉身累成这个德性,一般来说,睡觉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我是在灵台冥想的。但有时候觉得什么都不做,能够睡睡觉也是一种幸福,所以就试着让自己回到以前的状态。不过,我觉得要是能够埋在树根里,肯定要比我单纯睡觉恢复的快得多。只是眼下情况不允许罢了。 “滚!”我挡开他。转动胳膊,发现似乎恢复了许多,这速度也没sei了。估计是木灵之气的转化成果。 小高把车停好。 我从车里出来,深深胳膊腿,才赫然发现……眼前居然是一座公墓的停车场…… “你这表情,该不会是害怕吧。”黑哥也伸伸懒腰。 我不置可否……说怕倒也不至于,但总归有些不舒服。大老远的跑公墓来干嘛?难不成……老彭住这里?难道他是个死人?蝴蝶奶奶提到过这人时,说……办公室喝茶……我怎么突然会联想到,老鬼粽子在棺材边儿上喝闲茶的景象……呢…… 小高看出我的不爽,微微露出一些鄙视。但没有多说,而是锁好车子,开始往公墓里走。 有门房,但没有人理会我们。也是,一般公墓门房都不太理人。这公墓挺大,停车场就好几百个车位。门口修建的跟牌坊似的,松柏映翠,山水环绕。倒也是个清幽之地。 小高没有言语,只顾前行,这里的墓上有不少刻了字,但绝大多数还是空的,看来是个新的公墓。我没有记路,所以不知道在哪里。绕来绕去,走了些时候,小高终于在不同分区的一个花坛边停了下来,说:“到了。” 我四处看了看,除了墓碑就是松柏,哪里有人的影子?难道老彭是个树? 正犹豫间,黑哥把手搭在我肩上:“我要搭便车。” 这话一出,我直接蒙掉。傻眼的还有小高。 只有黑哥笑呵呵的道:“这里是入口的入口,想要进去,八仙过海,各凭本事。黑哥我不如你在行。” 这话说的我更蒙了…… “仔细看看。” 看?我四处看了看,一无所获,然后有些疑惑的看看黑哥,却见他笑呵呵的看着我。 “各凭本事哦。” 我怔了怔,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黑哥一脸坏笑的看着我,然后不动声色的,朝一侧努努嘴,这个方向上,在黑哥身后的是小高。 我顿悟……这货是让我开灵识……小高……之前难道是看不起我?所以黑哥要我打翻身仗?我心里好笑,有必要么……心里疑惑,想去问问老树的意见吧……眼前的情况……如果真有什么他肯定会主动跟我说的。“真的?”我试探着问黑哥。 黑哥大笑:“婆婆妈妈的。” p!看他那德性,早先谁特么给我封起来的?开就开! 187.陋室铭 公墓里开灵识……我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小高的态度了。说不出的有点犹豫,觉得在这种地方开灵识,怕是要看到不少“朋友”吧……毕竟还是有些人入住了。 不过,开就开吧。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开灵识还没什么感觉,后来每次开灵识都有些默默地兴奋。说起来,真的开灵识也不过就是转个年头的举动,轻而易举…… 开! 闭上眼,我在心里默默想到。 整个世界便成了黑白胶片的底片色。我心下四处啥摸了下,果然有不少“朋友”,不过他们大多在自己的“家”附近兜转,并不离的远。气息是淡蓝色的,就跟煤气火焰的外焰。偶尔有几个淡金色的,应该是些生人,淡金色的是些阳气。说起来,阳气的金色要比木灵之气的金色还要重一些,木灵之气那种就是似有还无的感觉。 “别乱看,你看别人,别人也会看到你,没事儿别去骚扰人家,看下面。”黑哥的声音直直的传进我耳朵。 他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说的对。因为我看到的那些老朋友,都随意的抬起头看着我们三人的方向。不过大多数只是看一眼就各做各的,也有些盯着我们看,但终究没有过来,像是忌惮什么。 黑哥说罢,我便收回心思,专心看地下的世界。 按理说,地下对于人类是一片黑暗,盗墓的也有“吹灯拔蜡”的习惯。于我却不同,这地下的世界实际上要比地面上还要热闹几分。让我吃惊的也就在于此,灵识中的视界里看到的,居然有一片完全黑暗的区域。这应该是不可能的!没有什么地方会完全没有树气,就算是戈壁石山,也会有些许的树气存在。除非……像上次火灾现场,下面有煞眼吞噬一切,才会有些真空似的黑。 然而,在我们脚底下,就在这个花坛周围不足十米的地方,地下却是一片黑暗。不仅如此,这个黑暗的区域,居然像倒扣的漏斗般,下面不远处有些膨大。 异样的地方在漏斗骤然变大之处,猩红色的光芒若隐若现。我惊觉,睁开眼,对黑哥道:“有煞?” 黑哥笑笑,不置可否。 我这一睁眼才发现,小高震惊的表情……嘛,我应该料到才对…… 小高见我看他,愣住之余,喃喃道:“这是……天……眼?” 黑哥转头看他,笑道:“对,天眼。天生的。” 天眼……心道,我这不是灵识么…… 黑哥又问小高:“你看这人做我搭档,够格么?” 小高愣了下,才讪笑道:“原来是黑爷看中的人,在下有眼无珠。” 黑哥倒也没多计较,反道:“要搭便车么?” 小高有些微愣,不经意的露出些不屑,但语气还十分的客气:“不用了,黑爷,我先借一步了。” 黑哥不说话,笑着点点头。 然后,在我的惊讶之中。小高居然还是旋转,最后转成一个钻头,直直的给地面凿了个洞,就这么下去了……然后又在我的惊讶之中,地面就跟有生命似的,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慢慢的愈合了……然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是……” 我指着地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黑哥跺跺脚,踩踩地面道:“阵法而已,不用大惊小怪。走吧。” “去哪儿?” “底下头啊。” 我自然知道是地底下:“煞眼那儿?” 黑哥点点头:“看门狗在那儿,走吧。” 我无语……这都是些什么地方?公墓下面有阵法,看门狗是个煞…… 催动树气,包裹着我和黑哥直接进了树根,直直的朝灵识中的红点儿冲过去。 直到出了树根我才明白,黑哥为什么叫它……看门狗…… “这货是外援么?”我指着洞穴里对面的生物问。 黑哥哈哈大笑:“随你怎么想。反正不是我的。” 我无语的看着对面巨大的生物。树根延伸到这里,我就直到有个洞穴形式的存在。出来一看,果不其然。只不过这个洞穴的一侧有着严重的人文气息。 巨大的金属门,质感有些青铜,却没有锈蚀的铜绿。我不可能过去近看,因为门口趴了一只大型的……哈巴狗……好吧,其实不是哈巴狗,而是一只三头巨犬。据我所知,这货应该是希腊神话中,冥王哈德斯的门卫,只许进不许出的那位。 此刻,这门卫先生,正睡的踏实。丝毫不理会我们二人的到访。我就奇怪了,难道是摆设?不明所以,才向黑哥询问。 黑哥的回答到也简单:“用你的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当即恍悟,才开灵识去看。细看之下才惊觉,这洞穴里俨然有一道“暗藏”的门。若不是我开灵识,定然不会发现,我们和这三头犬之间,居然有一道浅浅的气界。这气界弱似游丝,不仔细看也是发现不了的。 “看到了?”黑哥笑。 我点点头。 黑哥又道:“这是警戒线,再往前走这看门的狗就会醒了。”边说边往前走,我心里一紧,看着黑哥越过了气界的所在…… 但让人奇怪的是,那三头犬却没醒。我愣了下,看着黑哥从容的经过巨犬,来到大门前面,对我笑。 “为什么?”我指着睡的踏实的小狗问。 黑哥看看那货,对我说:“因为是熟人。”说罢,他边笑边说,“你也可以成为熟人,很简单,打败它一次就行了。” 什么?我愣愣的看着那个巨大的三头狗,难不成要我跟它在这里先打一架?话说,我身体才刚恢复……“不打不行么?跟主人说说……” “主人?”黑哥好笑的看着我,“这里可没有它的主人,只有强人。”看着我不明所以黑哥才道,“这里本是煞眼,后来被封住了,封住的时候,这条小狗被卡在这里。”顺着黑哥的手,我终于看到三头犬的三条尾巴,有一条是夹在石头里的。“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彭没舍得杀它,反正它也动不了,也不是什么非常厉害的角色,当个看门狗还不错。这条狗只是在这里而已,你打赢过它一次,它就会记住你的气味,因为你是强者,所以再来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我所有所悟,不过,看着那体型,那架势……我,还真不想打。 黑哥道:“别磨磨唧唧了,我等着要东西呢。” 叹口气,我抬脚准备跨过警戒线,忽然又想到一个主意……话说,先前,我是怎么对付熊大熊二来着?心里这么想着,周身已经弥散开树气。想来这三头犬跟熊大熊二必定也不是一个级别的。所以……我可不能只用树气就完事儿了。彻底的模拟了“伪”,换句话说,我将自己的树气跟外面的树气根根联系在一起,就像树根缠绕一般,树气做茧,没有自缚。 在黑哥的惊讶中,我紧张的踏过警戒线。 没有反应……我头上有些渗出汗,再走第二步……小狗狗突然睁开了眼,看着一动不动的我,盯了一会儿,换了个姿势再度闭上眼。 一步一步的挪到黑哥身边,步履维艰,三头犬没再有什么反应,我一点儿也不敢大意。 黑哥已经收起了吃惊的表情,看着我毫发无伤的来到他身边,笑:“不战而屈人之兵,厉害!你是怎么想到这招的?” 我苦笑了下:“因为我实在不想浪费体力打架,肚子饿。” 黑哥哈哈大笑之余,却没有再取笑我,反而道:“这阵法里树气也是进不来的,傻狗就是傻狗,这么简单就上当了。走吧。”边说,边推开大门。 我看他推的轻松,想来有这么条看门狗,好像弄个复杂的锁也就无意义了。或者……根本就是这里面的人更厉害……天知道。 进门之后的景象才真的让我大开眼界。 地下的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就算不是密闭的墓室,多少也该有点儿天然溶洞的样子不是……但……“这是……” 黑哥见我的表情,嘿嘿一笑:“有什么好惊讶的,那些地下商场,地铁换乘不都是这么造出来的?” 这句话到是提点我了,此话不假。但这里布置的山水石景,楼台水榭是个什么鬼?更有甚者,假山之中的亭子里,居然有两个人在对弈。见到有人进来,两人抬头看了一眼。 黑哥停下来,挥挥手打了个招呼。那个黑发老者没有回应,视线又回去,倒是那个白发老者跟黑哥回了应,寒暄了两句,被对手催促,才又低下头。 没多给我介绍,黑哥只说了句,走。便带着我在山水间穿行,我抬头看着顶部不同位置安装的镜子,心道这光学原理运用的出神入化,不知道从哪里引来的光线,这里居然跟地面上无异。 这里比我想象的要大的多。虽然没什么实质的下行,我却知道,应该比刚进来的地方,海拔更低了。 道路的尽头,是一间石室。相对于之前的设计,有些简陋,不过有一种天然的雅。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黑哥丝毫没有停顿,推门而入。 我犹豫了下,抬头看到门上有个带着些许树皮的匾额。 上书俩字,小篆: 归隐。 188.蛟分承影,雁落忘归 我之所以看得懂,是因为之前研究各种古文字的时候,稍微留意了一些,只不过没想到,我灵台之上的那些,居然是冷僻的黄帝文字,这就没什么辄了,等有了时间,我在好好去对照着研究研究。 此时此刻,黑哥已经进去一会儿了,怕是见我没有跟来,才喊到:“进来。” 我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发现不大的石室内部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宽大的木桌,上面是铺好的宣纸,或者该说是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又像木头又像石头的镇纸,被磨得棱角已经浑圆,就跟木桌后面,一手执笔一手挽袖之人的脑袋一样……光溜溜的。 和尚?我愣了下。随机发现这人穿的是一袭灰色中山装,但是长相有些弥勒的神态。 执笔却不落笔,在我进来的那一瞬间,忽然笔锋之下,峰回路转之间,雄浑遒劲的厚重,浅尝辄止的潇洒,淋漓尽致。 我不太懂书法,但依然能够看出这里面的蓄势和功夫。禁不住开灵识一看,每个字上居然带着浓浓的气息……心里惊到,有时间我倒要用灵识去看看世界名画……或许有意外收获。 “木灵之气。” 光头主人提笔,还未抬头,便说道。 声音很低沉,我有些过意不去,其实不是有意想显摆,只是禁不住想要开灵识去看。 黑哥笑:“本尊你也见到了。人你也耍过了,该给些补偿吧。” 光头显然对于黑哥的突然造访一点儿也不吃惊,更似乎早已了然:“哈哈,你个小狐狸。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看来,这个人就是……老彭了。 “我的心眼儿怎么逃得过你的五指山,既然猜到了,就拿出点儿诚意呗。”黑哥这话语气虽然轻佻,但明显多了礼数。 老彭微微苦笑了下,叹道:“也好。”抬头对我道:“年轻人,我这里有三把剑,皆不能伤人。上品曰含光,中品曰承影,下品曰宵练。让你选一个,你选哪个?” 他这话说到一半,我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 “哦?你笑了。说明你知道这三把剑?”光头老彭笑嘻嘻道:“说来听听。” 我沉默了下,才道:“说不上知道,看到过一些。”心说,大多都是小说里看来的……“天子三剑。传说是商天子所有,后来被卫国的孔周所得。讲的是一个为父报仇的故事。“ “嚯,看来你还是知道一些的。”老彭笑道,“那么,你选哪一把?” 我看着他,心道。这天子三剑,早已失传,多数的理解有两种含义。一种是只的时光气机风行,说的是自然之力,人无力逆违。另一种是关于修道修心的三种境界——守道,证道,天道的区别。所以说,存在与否,世人都已经打了问号了……“认真的?”我恭敬地问光头。 黑哥听到我这么说,笑的差点儿背过气去,“废话,赶紧选。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 我略微思考,“我选承影。” 光头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喃喃道:“蛟分承影,雁落忘归。恩,说说你的理由?” 理由?我其实是考虑到,似乎承影只有剑柄,携带方便一说,不然我背着一把剑到处跑,各种地方的安检都难过得去……只是,倘若我真这么回答了,光头会吐血么……“说到理由,”我道,“嘛,有两个。” 道喻 “洗耳恭听。” “第一,据说含光和承影是双生。如此若是真的,我便等于得了两把。” “嚯。那第二呢?” “第二,”我想了想,与他正视,“对于天子三剑,我之前也有过自己的理解。与其说是道家修炼的道喻,或者说是关于天定胜人的哲理,不如说是对时机的一种态度。” 黑哥沉默,站在一侧。光头老彭在案几之后,我则正立于前。 “继续。”老彭伸伸手,示意我继续说。 其实,这也不过是我自己的一种片面理解,不一定正确:“所谓下品宵练,在我看来,意指制造时机。换句话说,时机未到,刻意制造机会,此乃逆天而行中的小机遇,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自然是费力了些,所以谓之下品。中品承影,是审时度势,顺势而为,这种人看清历史的潮流,知晓未来发展的方向,从顺势中寻找继续,顺水而行自然是省力的多,所以谓之中品。却还称不上上品。所谓上品含光,乃是一举一动皆顺天道,所作所为都是按照天道而行,自然就和天道融为一体,彼之道天之道,是为真上品。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而已。” 老彭听我说完,沉默着微笑了片刻,才道:“若是如此,你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你不是个逆天而为的人。” 我点点头:“我是个唯物主义者……至少以前是吧。天道运行了很久了,是得到了时间验证的自然规律。与其耍小聪明去做些逆天的事,不如顺势而为,说不定是最好的选择。” “大智若愚。”老彭微微笑了笑。 这话,我听了无语,算是表扬和肯定么……我看上去很傻么?当然,我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智慧。 “好。我便与你承影,希望你看清天道,顺天而为。”老彭对我招招手,“你且过来。” 我犹豫了下,还是绕过几案,走过去。 “转过身去,撩起衣衫。”他换了一只毛笔,抬手在砚台上吸饱墨汁,转身对我说。 这……是要在我背上画画的节奏?不是说给剑么……难道这剑是画上去的? “让你做什么就照做,别墨迹。”黑哥不愠不火的道。 我只能照做。只觉得背上一凉,这光头大叔果然把我的背当画板了……人体彩绘么?心中生疑,便开了灵识,才发现这人手中执笔,在我背上所写的居然是一段符文,这段符文又像是经文,反正是狂草,我也认不得几个字。只是,这符文语气说是墨汁,不如说是气息,这些气息流转在符文之中,完成只是却又和我本身的气息融合了。 “天眼,果然好用。”老彭完成大作,将毛笔放好,抬手将我的衣服拉下,见我转身过来,才笑嘻嘻道。 “天眼?不是灵识么?”我疑惑的看着黑哥,之前小高也说过,我这是天眼。 “天眼是一种通俗的说法,每家每派都有不同的开天眼方式,你的木灵之气开灵识,就是天眼的一种。所谓天眼,能见鬼现神,什么幻术,伪装,魅惑在天眼之下都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你看到的就是世界的本质。” 本质?我略微思考,就是说的气息么。“世界的本质就是气息?” 老彭笑道:“不见得全是这么理解。但至少对你来说,就是这样的本源。人类看世界的视角不同,所以看到的本质也有差异。”说完这话,见我沉默才又道:“见面礼给过了,我再给你样谢罪礼。” “谢罪?”这从何说起?难道黑哥所言是真的? “老夫由于一些芥蒂,不能亲自出手,只能假你二人之力,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说干货,别整这些。”黑哥看不下去老彭的官腔,忍不住插了一句。 老彭也不恼怒,就着他这话说到:“说到干货,你想要的是这个对吧。”边说便从自己的腕子上,取下一条佛珠手链,伸手递给我。 黑哥看着他把手链伸到我面前,没说话,但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已经说明老彭说的没错。 我看着这俩人,有看看眼前的手链,由一颗颗黑里透着油亮的长椭圆形珠子串成一串。 “赶紧拿着。” 我有些出神,黑哥的话把我叫了回来。问题是……我刚拿了承影,现在又要拿人家东西……“无功不受……” 话音还未落,黑哥已经到了我面前,一把将老彭递过来的手链取下,扔给我:“少装模作样,这些东西不是给你的,是借的,还有那剑,都不是送的。以后都要还的。” 我愣了一下,接到手链,拿在手里,才发现并不是石头的,有着木质的温润。 “无功不受禄?”黑哥笑笑,“这是预付款,以后有你还的时候。这预付款还只是借用,不要把人想的太好。” 这话说的很伤人,我抬眼看了一下老彭,他乐呵呵的也不生气,见我看他,才道:“话糙理不糙。于情于理,我给你这两样东西,都不为过。” 我点点头问,“这是什么?有什么用?” 黑哥示意我戴在手上:“这是铁莲子做的十八颗佛珠手链,这可是五台山寂度法师所赠的宝贝。名曰,莲隐。” 莲隐?我看着手上的佛珠。 “东西到手了,就不打扰您老练字了,咱们走。”黑哥说完,给我使了个颜色,转身朝门外走去。 我尴尬的看了一眼不动如山的老彭,点点头,以示告辞。 老彭笑着回了我,待我欲要转身之时,又道:“年轻人,此去茅山,多凶险,保重。等你做完了这件事,欢迎你来找我,或许我可以解答一些你的疑问。” 我微微愣了一下,这人怎么知道我要去茅山?他说能够解答我的疑问,换句话说,他应该知道我的疑问是什么。 “走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黑哥在门外催促。 我对老彭点点头,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189.黑白双煞 跟着黑哥一路穿行,遇到几个人,这些人行色各异,但在我看来,都不是什么正常人。这些人有的会跟黑哥打招呼,有的却视若无睹。也有的,会注意到我…… 但,都与我无关。我没有兴趣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知道了有能怎样? 只是回到刚进门口的“庭院”之时,对弈的人还在,却多了一个观棋不语的。黑哥见到这人,才停下了脚步。 “黑爷。”那人本在观棋,见到黑哥,突然一个纵身,就从亭子那边跳了过来。 我心说,这立定跳远的能力不错,跟上人家三级跳了。 黑哥哼哼了两声才道:“你说吧,怎么办?”我不知道黑哥指的啥意思。黑哥见我迷惑,指着这个人道:“咱俩接的那生意,就是这老小子给介绍的。该不该揍?” 这话刚一出口,对方就开始诉苦了:“黑爷,您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活是老头子让我给你的。” “这我不管,反正我从你这里接的生意。”黑哥摆明一脸无赖相。 那人面露难色,半晌道:“行!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我知道黑爷想要什么。上头有个活叫我找人去做,我琢磨着,黑爷您或许有兴趣。”他说完这话,欺身趴到黑哥耳朵边儿上,只是这人身形较矮,没能太够得到。 “姬家的。” 他的声音够小,但赶不上我耳朵灵敏。听到姬……我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难道跟姬雪姬秀有关?我忽然就想到了天上入谷的时候。还有……之前老树回来时候遇到的事情。 那人跟黑哥咬完耳朵,退下来,讪笑着:“黑爷有兴趣没?” 黑哥不语,半晌问我道:“有兴趣么?”这话摆明了知道我听见了。 那人微微一怔,问:“这位是?” 黑哥咧嘴一笑:“我的新搭档。老肖。” 老肖……我默默的问候了他一句,我什么时候这把年纪了。 “老肖,这位是金爷,咱们团里的人事调度。”黑哥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金爷。”我拱手一礼。 那位金爷简直就是个人精,立刻做出一副维诺相,道:“肖兄弟承让承让!我哪里算的上什么爷,你叫我老金就好。倒是肖兄弟这般年轻,就能跟黑爷搭手,才让人唏嘘,江山代有才人出,年少有为啊。” 这么个夸奖法,我可不觉得飘飘然,反倒有种责任大于天的厚重……“金爷过奖了,我不过是跟着黑哥打个下手。”事实上,连打下手我觉得都算不上。话说回来,这货不是要来拿东西么?他在天山说过的邀请我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突然就这么入行了。还团……你当是梨园堂子,还是雇佣兵团啊……不过说到佣兵,我看这里到真的有点像……那么回事。 “哎,接还是不接?”黑哥才懒得理会这么多扯皮,又问了我一遍。 我怎么知道……“您说了算。”皮球踢给他。 黑哥哼笑了两声,对金爷道:“这活先给我放放。我有事儿要先去办,等办完了,给你个信儿。” “哎,行了,黑爷。老金就等你消息呗。可别拖太久。” “知道了。”黑哥点点头,想走又突然想到什么,“这一单没你的抽成。上一单的也没有。你觉得成么?” 老金愣了下,叹口气道:“成!黑爷说了算。” “哈哈!”黑哥大笑着转身离开。 我只能抱拳道个别,金爷也给我回了礼。 直到出了大门,我才有种在地下的真实感。门口那三头巨犬还在睡觉。这大门也在警戒线内。我出门的时候没有想这一节,却不想,刚出大门,这小狗突然醒来,瞬间就扑到我面前。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欺身而至,前爪抬起来朝我拍下,这爪子就像头顶上的遮阳布。速度迅猛的,让我来不及遁地。心道……肉饼么…… “咚!”的一声。我闭上眼,希望在最后时刻做成气界,以免自己死的太惨。只是当我闭上眼,突然出现的巨大声音,却是奇怪。 我睁开眼,却发现,原来这狗狗已经退出去三丈有余。而我的周围有了铮铮响声,像是空气的共鸣。怎么回事?我微愣了一下,决定开灵识看。却发现,周身环绕了锐利的气息,如多个剑影一般,绕着我不断旋转。 对面的三头巨犬似乎受了一惊。片刻之后,乖乖回到原处,趴下,继续睡觉…… 留下愣在原地的我…… “承影……吗?”我喃喃自语完,看了黑哥一眼。 黑哥微笑不语,道:“走吧。从现在开始,你大胆开灵识吧。矛和盾牌我都给你要来咯!不用再藏着掖着了。抬起头来走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我的煞气,你的树气。黑白双煞天下走,黑白无常索命时。” 毛……线?!我看着这货一套一套的,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瘆人……虽然爽是爽了点儿……但我有种死也死得快的预感……嚣张和装b都没有什么好结果……还是低调些好…… “愣什么愣!”黑哥道,“你不是要去找人么?我看不然我们直接杀到茅山去问个明白得了!” “我……”我无语的看着他,“还是先找人吧。” “少废话,我要搭车。”黑哥看看头顶,“娘的,每次下来都弄一身土,有你在果然有好处,以后可以常来喝茶了。” 呵……我叹口气,抬头看看洞顶,不一会儿,垂下来一条巨大的树根,将我俩都裹了进去。 我俩坐了去济南的火车。 路上我查看地图,方觉给了我太虚道长的地址。在那之前,我要先去一趟家里,却不是回家。要是被我爸妈知道我这个时候不上学,反而不务正业,那才叫后院起火了。我是去找陆爽,为了避人耳目,我麻烦表哥亲自把一醉葫芦给我送来。 表哥在火车站把葫芦给了我。然后把车钥匙也给了我。 “不用。”我摆摆手。 黑哥不说话,在后面似笑非笑的等着,就跟以前当我保镖似的。我怕他像之前那样没出息的给抢过来。想来这车他似乎也没怎么看上……或者他根本就不觉得车子能跟承影相提并论。 陆爽把钥匙塞到我手里:“知道你行事低调,所以才特意找了辆低调的旧车,桑塔纳你还拒绝什么?”说完,揽住我脖子,“你的事儿,哥帮不上忙,自己多小心。我不管别的,安全第一。知道管仲么?” 我苦笑着看看他,这货是在怂恿我临阵脱逃么:“这么伟大的人,我可不敢相提并论。” 陆爽哈哈笑了一会儿,对我说:“你跟这家伙似乎走的有点儿近啊。”边说,边抬眼盯了一眼黑哥。 我心说这俩人可都是混不吝……往好里处,那就是生死的兄弟,往死里打,估计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赶紧圆场:“黑哥一直在帮我,你别多心。” 陆爽哼了一声:“出门在外,多张个心眼儿,你啊,就是想的太好。别人指不定心里算计什么呢。” 这话一说,我心里就毛乎乎的,余光瞥了一眼黑哥。好在他没什么反应。 我刚放下心来,就听到黑哥从后面点上一支烟,吐出几个烟圈之后,嗅嗅空气,慢悠悠的道:“满满的都是醋味。” 话音未落,我就拦住了表哥。 表哥怒瞪我:“你跟谁一班儿的?没教过你啊,拉架的时候拦敌人。” 黑哥悠悠道:“常识。” “你妈……”陆爽怒了一下,转身打开车后备箱,抽出一根高尔夫球杆。 “够了!”我也怒了,“有完没完。”然后指着黑哥道,“你!闭嘴。” 黑哥悠哉哉把烟夹唇上,双手举高,投降。 我拦住表哥:“这人就这样,嘴恶心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陆爽怒瞪了黑哥一会儿,又看看我,道:“喆喆,你的世界表哥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以前哥能罩你,现在哥罩不住了,你现在的处境比我当年还险恶,凡事儿多想想。” 我点点头,揽住表哥的肩膀:“哥,什么都不用多说,弟我心里明白。” 陆爽捶捶我后背,指指车里:“吃的用的花的,都给你准备了。不能让你愁这些。”说完,挥挥手给告别。临走白了黑哥一眼。 不远处有他司机开着另一辆车在等他,为了避嫌,离开我们见面的地方有些距离。 对于表哥,我没什么好说的。不想让他牵扯进来…… “走吧。”我对黑哥说。 黑哥掐了烟头,笑呵呵的坐到副驾驶位置上,对我说:“有哥真好。这感觉我非常了解。” 我笑:“看来黑哥也是有哥的人。” 黑哥双手枕在脑后,堂皇道:“那是,我有俩呢,跟你不一样,我可不是表的,是亲哥。” “靠。我跟我哥跟亲的没区别,我俩都是独生子。” “不一样。” “没差。”我不服。 “哦。”黑哥没跟我纠缠下去,转眼看到了后座上的一堆袋子。提过来看看,说到:“你这哥的确也跟亲的没差了。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泡面饼干火腿烧鸡牛肉,这一袋是衣服,卧槽裤衩儿都给你准备了。” 我一头黑线,不置可否。 “你保姆还真不少。”黑哥边说边笑,一边拿出个午餐肉打开来吃,然后对我说:“要么?” 我开着车,咽咽口水……心里那个苦啊。 “你哥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啊。都便宜我咯。”他边说边大快朵颐,然后继续翻翻袋子,很仁义的拿出俩橘子剥开塞我嘴里,“喏,你保姆让你吃这些对吧,吃吧吃吧,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么,这是准备让你成仙啊。” 我去……嘴里塞着橘子,心道,成仙不成仙我不知道,这肯定是要饿死我的节奏。 “哦,银行卡,五万的现金,还有个信用卡的副卡。还有一堆假证件。他是不是认为你要逃亡啊?”黑哥快笑岔气了。 唉……我能说什么。 190.祈禳之法 肚子里传来阵阵咕噜声,我开着车走夜路,高速上大车时不时呼啸而过。 黑哥睡的鼾声阵阵,我……没觉得自己太可怜,想想老树能让我用四个轮子就已经很开心了。我之前不想要表哥的车,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觉得,老树很可能会让我用跑的。但是又觉得黑哥没必要跟着我一起训练,才接受了,并不是跟我哥客气。 经过这一天多的休息,身体已经消除了疲劳,格外的轻松,不入灵台也觉得,似乎每个细胞都满满的活力,除了肚子会咕噜噜叫。这个时候,后座上那一堆苹果就成了我的口粮。 啃着苹果,开着夜车,我心里那个郁闷啊,丫我又不是要去健身,搞个苹果减肥法……再说,我本来也不胖……这哪里是在减脂,分明是在减肌…… 郁闷之余,我想着太虚道长的地址。 蓬莱。 传说,冥水环绕的海外仙山,八仙过海的地方。 此蓬莱非彼蓬莱。 我要去的地方是人类现实社会,烟台地区所属的县级市。说到这里,最有名的除了蓬莱阁之类的景区,其实还有便宜新鲜的海货……话说,我大学舍友,最小的老八就是蓬莱的。之前我们几个也到过蓬莱,就是到他家去玩儿。只不过毕业之后,只有手机和网络联系,却没再见过面。老八家境不错,据说回去之后,凭着关系已经有了皇粮的身份,小日子过得悠哉,老婆也说定了,刚定完婚,说是等暑假,毕竟我们宿舍还有三个在读书的。除了我和老大,还有老五,考到了云南。 不过,这次,我依然没时间去见兄弟。一来是要找借口解释我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二来……我不想节外生枝。 大柳行镇。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多少有些疑惑,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太虚道长并没住在道观,而是一处民宅。就在村子里面,很不起眼的一所民房。与之相对的,是门外停了一辆奥迪a8。 我瞅着有点眼熟。心道,莫非是之前的那个富豪也在这里?真是不巧,心下想着或者择日再来。 黑哥看出了我的犹豫,问:“碰到对头了?” 我摇摇头:“不是。” “那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是对头,也正好,一并处理了。”黑哥先我一步拉开车门,上去敲门了。 我无语,只好也跟了上去。倒也不是怕,只是觉得不想再节外生枝。我不过是来打听玄沌子的下落而已。 黑哥敲门后不久,有人来开门。 门一开,对方我也认识,就是之前的清远,见到我,似乎有些忘记了,等他想起来直接愣住了:“你……” 我心道,红姐易容的东西,从老彭那里出来之后,黑哥就让给卸掉了,我的脸已经是本尊了呀。仔细一想,这才想起来,当日我拜托玄沌子跟他说,我已经死了……“借尸还魂。”我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 听到我的话,清远微微怔了怔,随即微微一笑,已经没有了当日学霸的冰冷:“师父说今日有故人到访,我还在想是谁,请进。” 我摸摸后脑勺:“牟先生在?” 清远看了一眼门外的奥迪a8,微微颔首:“不碍事儿。” 我点点头,顺便介绍了下黑哥:“这是我朋友,黑哥。” 清远看了一眼黑哥,礼貌的打个招呼。 黑哥也很场面的回礼。 三人绕过院子的影壁,直奔后面的堂屋。 进了堂屋,我便看到太虚道长已经站立起来,跟我拱手打招呼了:“肖兄弟,久违了。” 我立刻回礼:“太虚道长,冒昧造访,实在抱歉。”其实我是觉得,对这人来说,也没什么冒昧不冒昧一说,他应该早就知道了。 “不妨事。”太虚道长一侧身,八仙桌另一侧的那位也站了起来:“肖兄弟可认得这位?” 我搭眼一看,果然是牟祥文。不过,一年多来,他恢复的不错,面色也红润了不少。说认得吧,人家未必认得我,说不认得吧……我看了一眼太虚道长,他依然温文尔雅的一副笑容。不知道他为何要问,让我自己选择?我略微思考,才道:“有些面熟,不知……” 太虚道长意会笑了笑,才道:“肖兄弟不是本地人,我来介绍下,这位是牟居士。” 牟祥文拱手对我一礼,我抬手也还了一礼,心道,这人已经修道了么…… “这位是?”太虚道长看了一眼我身后的黑哥。 我连忙道:“朋友,黑爷。” 黑哥抬手跟太虚道长和牟祥文随意打了个招呼。 对面二位都是见过世面的,对于黑哥的随意也没怎么在意。倒是太虚道长先开了口:“肖兄弟的来意,我大致猜到一二,大抵和牟居士的理由是一致的。” 我微微愣了下。那牟祥文也是一愣,张口道:“这位小兄弟,也是为了王道长而来?” 原来,这牟祥文也是为了玄沌子的事儿而来……我忙道:“既然道长猜到晚辈的来意,不妨直言相告,不瞒道长说,我找玄沌子道长是为了归还一样贵重物品。” 太虚道长微微一笑:“是一醉葫芦吧。” 他知道……我怔了怔,点点头:“是。” 太虚道长道:“当日我见他葫芦不见了,就知道你必定没事,便没有追问。不过,如今即便有这葫芦,也没什么用了,唉……”说罢便深深叹了口气。 牟祥文也叹了口气。 黑哥突然大笑,插嘴道:“说这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你直接说玄沌子出了什么事就是了。” 我瞪了一眼黑哥,太虚道长到没什么,牟祥文微微皱了皱眉。我心中一惊,难不成玄沌子已经…… 太虚道长看了我的表情,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我这才放下些心,但太虚道长随后的话,就让我的心揪起来。 “不过,也差不多了。” 我愣在那里…… 太虚道长再度叹了口气,对清远说:“你去看着门。” 清远点点头,出了堂屋。 太虚道长对我三人道:“随我来。” 再无多言,到了隔壁房间,是间卧室,床下有个拉手。这拉手拉起来就是个地道。 太虚道长,牟祥文,我,黑哥依次下去,临了,黑哥搭手把门盖上,这活他熟稔的很。 地道不长,下面是个勉强站得直的地窖。不同的是这地窖灯火通明,而且加了个玻璃房。 我愣愣的看着玻璃房内躺着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祈禳之法。”黑哥唏嘘。 祈禳之法……不就是七灯续命么……当年诸葛亮在五丈原设四十九盏明灯……为了延寿二十载。上次玄沌子貌似也给牟祥文用过这招。没想到,造化弄人,如今,这个曾经看上去猥琐,但我后来才觉得这人形象还挺高大的老头,赤膊上身,身上曾经的符文都浮现在身体表面。跟牟祥文相反的,皮肤已经松弛,肌肉已经萎缩的所剩无几,若不是胸口微微的起伏,我定然认为已经是干尸一具。 在他周围,上下左右,不知名的金器,点燃的长明灯,火苗微弱,摇曳不定。这玻璃房想必是为了挡风所致,打即便我丝毫感觉不到风,里面的火苗依旧飘忽不定。 “这不是普通的祈禳之法。”我身体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我怔了怔才意识到是老树。他时灵时不灵的,我都忘记他回来了。 “你上次见到的只不过吊命灯。这个是要感动老天给他延寿。不是每个人都能用的。往往是德高望重的人,所谓在天上有星位的人才能用。而且,每个人的凶星,相冲相克都不确定,要想卜算出精确的祈禳之法所需方位,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么完整的术,当代很少能见到了。” 我听闻,有些心细,跟老树在心里对话:“这不是很好么,若是成功,玄沌子不是可以延寿了么?” 老树沉默了一会儿道:“延寿能不能成功,跟人为没关系,是天意。” “我以为你不是这种信天命的人。”我信天道,但不信天命。这看似一个悖论,其实不然。天道讲的是大道理,天命讲的是玄学,二者完全不等同。 “天意就是万般天道中的一条。不过,这老道多半会失败。”老树毫无感情的说。 “为什么?” “既然你有了莲隐这种东西,就开灵识自己看吧。” 我愣了下,老树也知道莲隐?说话间,我开了灵识,才发现,这里面完全是个气息团。像个大团的棉花糖,气息互相缠绕的复杂程度和被褥里的棉絮相差无几。那些灯盏就是气息交汇最为强烈的地方。这些气息异常缓慢的流动。老树为何说会失败呢? 我仔细的看着这些气息,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该跟这些气息有关。 仔细观察之后,才发现,这些运转缓慢的气息交联点,在逐渐的减少。这种减少很缓慢,但因为我可以提高动态视力,才会发现这种状况。 “在断裂……”我心道。 “是。祈禳之法其实是在借天地之力,调理人体内的气息。这需要人体内本身的气息不至于太差。换句话说,人之将死的最后时刻使用是很难成功的。这个老道,在上次除煞的时候,就已经是必死之心了,透支了身体和寿命。” 我看到太虚道长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没有别的办法了?”我问老树。 老树沉默半晌才道:“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191.姚晶晶的死讯 “灯……”黑哥突然出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下意识的去看了一眼,呆住了。一盏灯的火苗突然摇曳,然后噗的一下就灭掉了,似乎有风吹过。 “怎么回事?!”牟祥文转头问太虚道长,“难道是我们这些人带来了风么?” 我脑子里突然想起了魏延进帐的场面。在场的人里,惊讶的只有牟祥文。黑哥面无表情,太虚道长神色哀伤,而我,知道,这不是风所致,而是里面的气息断裂的太多,导致气息的紊乱,这灯是被紊乱的气息所灭。 所谓祈禳之法的明灯也不过是让人不用天眼,肉眼就能察觉气息流转是否顺畅的一种方式。就像大型仪器上重点位置的仪表盘罢了。 “把他交给我。”这话是我说的,又不是我说的。确切地说,是老树借我口说的。 太虚道长听到此话,猛然转头注视着我,眼神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牟祥文皱皱眉头,转头对我说:“年轻人,你有什么好方法?”言下之意明显不过,他女儿见过我,但他没见过,在他看来,太虚道长都无力回天的情况下,我会有谁没能耐。 黑哥轻笑一声,道:“交给他吧,反正放在这里也是等死了。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这话说完,牟祥文就有些愠怒的瞪着他。 太虚道长看了我一会儿,点点头,神色异常凝重的道:“拜托你了。” “我”也点头,回:“我要带他离开这里,你们先行退下,我有事要做。” 牟祥文想要说什么,被太虚道长拦住,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地窖。 老树借着我的身体,看了一眼黑哥。 黑哥嘿嘿笑了两声:“我离不离开没什么区别吧。” 老树不再理会他,转身走进玻璃墙……不是穿墙而过,而是有一扇门,打开进去便是。老树没有动手,而是在心里对我说:“我要你做一个阳气的供养核。” 什么东西?我以为我听错了。 老树道:“关于这件事,我之前就想跟你说了,只是因为元神不稳,有限的时间无法交流。你在我休眠的这段时间是不是死过?” 我微微愣了愣,说起来……的确是的。地下埋了三天……“有……被人抹了脖子,真的死了?”我还以为是差点儿死了。 “若是真的死的,大罗金仙也救不回你来。不过即便不是真死,你的阳气泄光了倒是真的。” 什么?我想了想,阳气光了不也就真的死了么,不是说最后一口气…… “不止如此,你的阳气还被大量抽掉过。” 这话也对,当日天山一战和鬼柳,我才发现了能用尘斩逼出阳气的方法,还发明了阳气弹。 “这是一个偶然,但也是非常难得的际遇。你原本的胎生阳气,和普通人无异,木灵之气只在灵台才有。这样一来,胎生阳气泄光,木灵之气暂时代替阳气充满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等到木灵之气转化树气,再度变成阳气之后,你和普通人一样的胎生阳气就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木灵之气转化的自然阳气,也就是天生阳气。” “区别呢?”我听着都快哭了,完全不懂。 “胎生阳气是有限的,补充要靠外界。木灵之气转化的阳气,能够主动补充。所以你才会有多余的阳气。”老树看着仰躺的玄沌子,并没有急于动手,反而给我补上课了。“我元神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所以才决定让改变体质。” “这又有什么关系……”非得让我吃素……也不是所有的素都能吃…… “当然有关系,你的体质太污浊,这样下去,阳气主动补充的能力会逐渐没遮蔽,不可逆之后,不但这际遇毁了,以后想要通过濒死的方法都很难改变。” “好吧,不过我觉得就算你改变了我体质,对我个人好像也没什么好处,无非就是让我这棵人参看上去更值钱了……” “迂腐。对你最大的好处就是,延寿。” 什么?我体会了一下这句话,“是长命百岁么?” “你以为人能够得长生,辟谷的主要原因是什么?首先就是要自己的身体能够主动的补充阳气。本来人类吃饭就是被动补充阳气的一种方式。长命百岁,是起步。” 这么牛……“直接加个本命树不更方便?” “哼。体质都改变不了,怎么可能会融合本命树,痴心妄想。” 哈……“好吧。你说这些跟玄沌子有什么关系?”我在灵台上,看着眼前的垂垂老者,心里有些不忍。 “关系就是,本来他已经没救了,幸好的是,你已经换了阳气,这样他便有救了。” “好吧,就算我已经换了阳气,但我完全不懂你说的阳气供养核,这种高级设备目前还没有出现实质性的专利。我之前能够产生阳气都要靠黑哥的那把吸阳砍刀。” 老树等我说完,道:“有我也一样。”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见他手掌一番,手心里多了一颗种子。这种子通体碧绿,饱满欲滴,翠色夺人眼帘。 “你先前怎么催发阳气,现在就怎么做。” 我没有多言,运转木灵之气,果然体内的阳气丰盈了许多。说来奇怪这些阳气经由我的身体,传到手掌,居然被这种子给吸收了,而且有些萌芽的趋势,不一会儿竟然真的萌发出了两片子叶。 随着我阳气供给的越来越多,这种子的萌发也越来越明显。 过了一会儿,老树对我道:“够了,差不多了。” 我这才收手。 老树则将这萌发了四片叶子的种子,轻轻置于玄沌子的左胸之上。那种子的胚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迅速钻进玄沌子已经没什么弹性的皮肤,并生出了许多须根。 黑哥哦了一声:“单就治病救人这一条,你是难逢对手啊。” 这话肯定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老树说才是,黑哥定然是知道现在主控我身体的不是我自己。 老树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看着这种子逐渐发芽生长,不多时,将玄沌子缠了个严实。然后一抬手,这地下翻出几根树根,将玄沌子拉入地下不见了。 老树转身对黑哥道:“你去跟这家的主人说一声,要他派人到昆嵛山的地脉脉眼上,放上一个日晷。每天日中之时,挖地一尺。逐日加深,直到见到老道士的肉身。挖出来之后,用参须吊命,连续七日。之后等他苏醒,好好调养。不出一个月,应该可以下地行走了。” 黑哥笑:“这是你在下命令么?” 老树不说话,冷冷的看着他。 黑哥投降:“好好,我去。你钻地吧,回见哈。”说罢,回地上去了。 老树没跟我说话,而是真的如同黑哥说的那样,钻到地下去了。不过我感觉的到,他可不是一个人在钻,而是拖着玄沌子的身体,迅速的穿梭。 我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在魔都,他也让我往地脉里钻过,忍不住问:“前几天你让我往地脉里钻,是要避过那些追兵?”我本来是这么认为的,但又觉得有点不像。 老树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不是。我是顺便让你做点好事。” 毛?我愣了下,随后老树的解释,我直接无语。 原来他在魔都休眠的这段时间,醒来发现魔都并非没有灵根,而是近几十年来的大建设,向地下要空间,把灵根挖断了不少。很多灵根受损严重,为了不死,便都进入了休眠期。逐渐的这里的灵根,与地脉的地气联系逐年减少。一方面,地气没有阴阳调和,有些到处乱涌,所以出现了很多阴盛的地方。一方面,没有了地气的灵根,更是降低了树气的产生,恶性循环。 老树见我灵台树气丰盈,便临时做了决定,让我用树气生生开辟一条小路,将树气和地脉之间再多一点联系,聊胜于无么,反正这一条打开了,附近的灵根多少会有些收益,虽然不见得有多么立竿见影的效果,总归是有益的。 我……罢了…… 老树安置好玄沌子之后,我在山上等黑哥来接我。没有再见太虚道长,临时找个旅馆住下来,洗洗澡,给手机充充电,想着给方觉发个消息,让他如果有空,过来照看下玄沌子。我也好去腾出手来找找风舞阳。 不想,群里跳出的消息,让我大惊失色。 实验室群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大家都商量着该做点儿什么。原因是……姚晶晶死了…… 对我而言,说不上是晴天霹雳,但绝对是艳阳天的炸雷。 本来我想要找玄沌子来,除了归还一醉葫芦,另外跟他说说风舞阳的事儿,其实还有另一个事情想要问个明白,那就是悬壶道长和姚晶晶这件事。不想玄沌子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自然也无从问题。 鬼柳之前说的空明鱼和冥玉,我心里就很是担心,只是碍于姚晶晶和悬壶道长师徒关系,而我也蜷缩的活着,就没有精力多问。况且之前姚晶晶还给我发过消息,一切都安好。这过了年才几天,突然就出了这种事情。 我难以接受!心里突生出一阵恶意,这件事,悬壶那个臭道士绝对逃不了干系!我眯着眼,握紧拳头。心里一阵难过,而我……也逃不了责任。 192.追悼会 方觉赶来的不慢,但我心里已经乱成一团麻。 玄沌子被老树安放在昆嵛山灵气最为充沛之处,由于玄沌子本身是修道之人,灵窍早已开启,何况他本就是道中高人,不用去硬灌,自身就会本能吸取灵气。更有地脉阴力温润作床,加之老树给他的追加的体外供“阳”装置。按照老树的意思,假以时日,就能恢复,因为玄沌子说白了,不是因为中毒,不是因为疾病,完全就是受伤未愈在先,耗尽内力在后,纯粹是给累倒的。每日正午挖地一尺,不过是让他逐渐适应自然的阳气,减少对供阳装置的依赖性,有点理疗的性质了。 玄沌子的事情暂时得到缓解,姚晶晶的讣告随之而来。我联系了实验室的师兄,说明了要参加姚晶晶的追悼会。 他也跟我大致说了一下姚晶晶的情况。 脑溢血中风。 前天在魔都某医院不治身亡。消息已然证实。停灵三天。因为实体运送不方便,姚晶晶的父母决定在上海火化,再带骨灰回山西老家安葬。 追悼会在龙华殡仪馆举行。 师兄问我要不要来学校和大家一起去,我婉拒了,问清了时间和地点。我决定直接开车过去,无论如何,我得送她最后一程。 要说我跟姚晶晶关系有多密切,倒也不尽然。只不过,她毕竟是我的师姐,这人事实上挺好,平白无故,就因为某些人的私利配上大好年华的性命,我替她不值。只可惜我早有察觉却没能阻止,如今恶人逍遥法外,怎能让我不动气,怎能让我不动怒,又怎能让我不自责? 鬼柳的话像魔咒似的萦绕在耳边。你妈的脑溢血,我用手掐了下自己的胳膊,冷静下来。 我匆匆对方觉交待了一番,便开车回魔都。 一路上,黑哥也不问,我也不说话。直到快到魔都的时候,我才对黑哥说明原委:“姚晶晶死了。” 黑哥没有接话。他不知道姚晶晶是谁,我也没有提起过鬼柳和姚晶晶的关系。更没有说过上茅山的原因。但是黑哥什么都没问,我开始觉得他是无所不知的。但现在想想,他其实就是这么一个洒脱的人。反正天塌下来有地接着,遇到事情再处理的德性。 所以,他跟着我上茅山,根本就不知道我去干嘛,怕就是单纯的想跟着我罢了。现在想想,他可能是真把我当了搭档,或许是觉得跟我解决了问题才能更好的接活也有可能。 “茅山,你了解多少。”我终于开口问他。 黑哥吐了个烟圈:“这些个门派,大多有专人跟当局联系,当然内部也是自治,上下级的管理大多是一个摆设,你说了解吧,知道一些。你说很了解吧,这个也难。比如说,之前跟你说圈子里的人。谁是圈子里的人?你可以理解为大家都知道的一些非正常人类的集合。在这个圈子里有多少人?本事分别是什么?地位如何?这个很少有人看的明白。我混了二十几年,也就知道个皮毛。像老彭,你觉得他在圈子里地位就高么?不见得,特别是修道的,很多命长的,都不把世人看在眼里,认为世人生命转瞬即逝,对于老彭身后代表的当局,只是表面上的敬重罢了,何况是那些经年历久的宗教派系。” 对于这种答案,我不稀奇。沉默了一会儿,我把姚晶晶的事儿从前到后跟他说了个明白。问他的意见。 “我想的跟你想的差不多。不过,毕虎养小鬼的事儿我虽然有所耳闻,但抢夺月华这种事儿,怕是他应该没有份儿。至于你说的悬壶道士,我也听说过。明面儿上,圈儿里人缘还不错。我只是奇怪,他要通过这种方式取得月华,值得么。” 我更不知道了。“玄沌子呢。太虚道长呢?” “像他们这种属于半隐世的,通常就算跟外界有联系,基本上也是单线儿的。我呢,基本上也属于半游离,所以,不认识不了解也很正常。说起玄沌子,我只听说过是茅山的人,以前挺牛,后来就基本见不着人了。话说,你说那个悬壶有五鬼,我记得玄沌子最厉害的好像除了符箓还有御鬼。” 我脑子停了几秒。不知道是不是多想了。“先回魔都参加追悼会,看看情况。”事实上,我心里那种想要冲到茅山去找悬壶算账的冲动逐渐被提了上来,怕自己一时想不开,直接开到茅山去,所以才压抑一下,让自己冷静冷静。 追悼会那天早上九点半我就来到了地方,比约定提前了半小时。强忍住去问姚晶晶父母原委的冲动,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揭伤疤,无异于是伤口上撒盐。人生三痛,幼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依次加重。失独的社会问题已经是个很大的群体,我之所谓唯唯诺诺,想要平安过一生,最主要的不也是不想让我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么?却不想,这种惨事,却还是让我亲历了。 “去看看。”黑哥从后面推推我。 “你怎么进来了?”我不是让他在车里等么。 黑哥伸伸胳膊:“坐了一夜的车了,怎么也得出来溜达溜达。你不说那个死了的小丫头是鬼语者么,我去看看。” 我有点怒:“这种时候……” “你别生气,我也是受人所托。之前欠鬼柳些人情,这货让我但凡见到鬼语者就要给他收集些情报。” 卧槽,鬼柳当自己是做研究么?到处收集样本……这跟道尔顿知道自己是色盲从而做研究是一样的么…… “走了,你不也时时刻刻想着这小丫头么。” 我……说不过黑哥,被他拖着往后面走。这一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举行追悼会的人也不少。里面挺乱,也就没人理会我们。想来谁吃饱了撑的往停尸的地方走? 黑哥冒充家属,立刻就问出了姚晶晶的所在。 刚整理完遗容,姚晶晶被放在棺材里,停在某个房间。 在我马上就要看到她的时候,心里突然很紧张,想着如果不是那张脸,该有多好。她的父母只怕是这种想法更加强烈……然后,我终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忽然又现在眼前……我当时的确是很生气,她也倔强,一来一去就有了芥蒂。再后来,冰释前嫌。我又被人暗杀。 一张或许算不上多美的面孔,却满满的都是年轻。二十四周岁不到,韶华已尽,三分流水二分尘。 “靠,你哭了!”黑哥小声的大惊。 我揉揉眼:“没有,只是连夜开车有点眼晕头胀。” “装b。”黑哥笑我,忽然拉了我一下,闪出门去,躲在对面的门口,“有人来了。” 我这才看到,姚晶晶的父母还有其他几个人像是亲戚,快速走进了停灵的房间。没看到悬壶。这货是不是心虚不敢来了?没来也好,我捏捏拳头,不然我怕忍不住揪住他问个明白。 “你是不是喜欢里面躺的那小丫头?”黑哥没来由突然道。 我哼哼两声,道:“只有喜欢才会难过么?” 黑哥和我在门口,排队交份子钱,写名字,拿白花,别在衣服上。这时候,我们实验室的人到了,我便丢下黑哥一个人,过去跟师兄汇合。黑哥自来熟,直接就跟人聊上了,也不觉得参加陌生人的追悼会是件尴尬的事。 师兄问了问我近况。我只推脱说家中有事,跟导师告假一个月。随便聊聊,气氛沉重,也都没深入。 默哀,一系列追忆,然后送人,最后散场,跨火,然后是吃豆腐饭。我没什么心情,就先告辞了。非常不喜欢那种人家家死了人,然后大家还在一起吃饭,让那家人忙忙活活的场面,更烦的是吃饭的时候还有说有笑。 从黑哥嘴里拔出烟,我站在殡仪馆公交车站牌下,一口一口认真地抽,惹来旁边一妙龄少女的白眼儿。只好作罢,将烟头掐灭。对黑哥说:“你先找地方休息下吧,我想随便走走。” 黑哥没多说,笑笑:“行,手机联系,记得找地方充电。” 我点点头,摸出俩钢镚,见到有公交车进站,也懒得看是哪一路车,跟着人群,上了公交。不知道去哪里,去哪里都好。 南京路上车水马龙,淮海中路灯红酒绿,陆家嘴的如昼之夜。坐在外滩旁的台阶上,我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矿泉水瓶被我装满了三分之一的烟头。一直到深夜,看着各个旅行团流淌来就流淌走,各种闪光灯咔嚓咔嚓作响。然后,有个小男孩儿飞一般的冲过来,撞在我腿上,我伸手扶了他一把,小孩儿的爸爸追过来跟我道歉加道谢。 我这才回过神。苦笑着摇着水瓶……心道,老树居然没骂我,难道吃肉不可以,抽烟倒可以? “当然不可以。” 果然,老树的声音传来。看来,这货也是多少理解人类的感情的。说实话,连我自己都有些不明白,为何姚晶晶的死对我的冲击这么大。或许,我把她的死因,很大部分责任,归结到自己身上了。 我曾经可以阻止,但我没有。 “回来了?”黑哥躺在床上,看着电视。 我点点头,脱了衣服去冲凉,一身的烟味。出了浴室,黑哥对我嘿嘿一笑。我觉得奇怪,他这笑,不自然,有事儿。“什么事儿?” 黑哥关了电视,直起身子,对我道:“本来早就想跟你说的,看你那么动情,就没打扰你。” 我皱皱眉,有点儿不祥的预感:“有话快说,有p快放。” “尸体是假的。” 什么?!我愣了。 193.潜入 “你确定看到月华了?”黑哥问我。 我点点头,姚晶晶亲口告诉我的。我猜说不定是悬壶告诉她的。但既然她这么肯定,应该就是了。 “那么尸体,肯定是假的。”黑哥重复了一遍,看着我呆若木鸡,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这么震惊?你到底是高兴还是遗憾?” 我回过神,推掉他的手:“废话,说明白点,尸体怎么可能是假的,有血有肉,都是医生鉴定的,开具了死亡通知书的,我也看见了,那就是姚晶晶的脸。” “脸?”黑哥戏谑的看着我笑。 我猛然想到了红姐……“你说是易容?” 黑哥道:“我没见过这小妞,不知道是不是易容,至于那小丫头死没死我也不能肯定。但,这个尸体肯定不是鬼语者的,既然你那么确定小丫头片子能产生月华,那这个尸体就不该是她的。鬼柳让我收集的信息里,鬼语者死了之后,跟普通人的灵魂入轮回不同,是会留在身体里,等阴力慢慢消散的。这段时间之内,只要魂魄还在,肉体没死透,还有救活的可能,所以真正的鬼语者都是魂魄先散,肉体再死,才能真的死。”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狸猫换太子?”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疑惑。如果这尸体不是姚晶晶的,换句话说,她至少有生的可能 “这可说不准。有很多可能啊,比如说,你搞错了,她不是鬼语者。” 我应该可以确定的,毕竟我真的见到了月华。如果我真的弄错了,悬壶道长和毕虎他们为何会抢夺姚晶晶,我为什么会被杀? “如果那尸体不是姚晶晶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姚晶晶没死,被人偷梁换柱,换了身体,制造了假死的表象,这么说来,她很可能还活着,如果她还活着,最有可能呆的地方就是……茅山。”我感觉茅塞顿开,“悬壶想要长期夺取月华,但姚晶晶不可能甘愿一直在茅山,所以他就用了这个方法。” 黑哥笑:“想象力不错,可以去写小说了。” 我无语……“无论如何,我想要去茅山看看。” “好啊,直接杀上山去,把臭道士拖出来,大刑伺候。”黑哥描绘着蓝图。 我看精神病似的看着他:“你疯了吧。我要偷偷的潜入,用灵识探查有没有姚晶晶的气息就可以了。” “切!”黑哥无聊的道:“潜入这种事儿别找我。我去的地方百米之内的动物都知道。再说了,你现在承影在身,莲隐在手,好不容易可以扬眉吐气了,为何不高调些,搞什么潜入……” 说到承影和莲隐,我问:“承影是剑,我有所耳闻。莲隐到底是什么?还有承影为何不是剑柄,反倒是一堆符文?” 黑哥奸笑了两声:“莲隐?遮蔽气息的最上层法器。遁匿的最好宝贝,据说连命理气运都可以遮蔽掉,就像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这个人一样。相传是慈禧太后当年逃跑,特别命人打造的,为的就是遮蔽龙气。不过,它对于你来说,最大的作用,就是遮蔽木灵之气。” “我不明白,既然遮蔽了,为何我还能随便开灵识。”我看着十八颗铁链子的佛珠手链。 “那是因为,它遮蔽的原理,不是切断,而是拟态。”黑哥道,“它把你发出的所有气息,都模拟的跟周围无二,但你还是你。” “这不相当于隐身衣了?!”我惊道,“违反了科学原理。” 黑哥对我嗤之以鼻:“科学原理就一定是正确的?莲隐有它的原理,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研究研究。哥我读书不多,东西能用就好。” 我无语的摸摸头:“那承影呢?” “承影,你自己去体会吧。反正那是老彭不离身的三剑之一,也是很多人忌惮他的原因。童子携三剑,可退三军。我知道是宝贝,但怎么用,你得自己体会,或者去问他,前提是他愿意告诉你。” 这…… 无论如何,我心里是非常高兴的,毕竟知道火化的那个不是姚晶晶本尊。至于本尊在哪儿,我倒是要去看看。 “走。去镇江。”我擦擦头,开始穿衣服。 黑哥见我立刻就要动身,无语道:“说走就走的旅行啊。” 我没有接话,心里只是想着,当时知道了就该把空明鱼的事儿告诉姚晶晶,我明明知道戴着冥玉会让她脑子受损,只是觉得怕打草惊蛇,况且,按照鬼柳的话说,姚晶晶的携带的剂量很小,而且也不像鬼柳从小佩戴,我以为不会这么快…… 但是就目前有人蓄意制造她死亡的假象,我怕夜长梦多。 “我说你不要睡觉,我可是还要睡觉的。” 后半夜,黑哥半躺在副驾驶上呼呼大睡。我开到一百二在夜里飞奔。天亮的时候,才到茅山。 黑哥揉揉眼,看了看周围,笑到岔气儿:“你这是来旅游么。” “不然?”我看着景点售票处还没有开门。但周围已经有些人了,无非是些游客,信士,还有些经营的。 黑哥下车,买了些吃的,根本没有考虑到我的份儿。然后换我开车。 边吃边在山路上穿行。半个多小时之后,才从一处山坳停下,对我道:“这是入口最近的地方,外面那些是景点。这里才是茅山宗派的所在,所谓山门,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得去的。就算是宗派,也有宗派的入口。但你不是正儿八经来的,是打算潜入的,所以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我点点头,准备下车,又被黑哥叫住。 “用灵识看,别用眼。”他道,“记住,你这是去探查,被发现了,不要恋战。万一遇到险情……”黑哥顿了一下,忽然笑了,“罢了,反正你有保姆在,况且,承影也在,逃跑绰绰有余了。我就在这里睡觉了,你要是决定踢场子,可以叫上我,我乐意奉陪。” 我也笑了,黑哥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的。不过,我是打定主意,先去看看姚晶晶在不在再说。 下了车,往前走了一段,就按照黑哥的话,开灵识看。 灵识里的视野果然跟平时大不相同。这里的树气丰沛,也运转得体。不同的是,除了树气运转之外,还有另一股巨大的气息在运转,非常巨大,怎么说呢,几乎整个山头都在这股流转的气息笼罩之下。而且,当我想用灵识去探查的时候,居然看不到内部的情况,我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是护山大阵。”老树突然说到。 护山大阵……这是什么鬼东西。我很头大,因为信息来源的不标准,可以想象秦始皇统一度量衡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老树的名词,黑哥的名词,几乎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解释。“说说本质吧。”我只能通过自己的判断来加以理解。 “就是巨大的结界,但是这个结界自成一体,既存在于这个世界,和世界上有交换,在能量上又成为自我平衡的稳态。在这个结界里的气息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运转,换句话说,是一个半游离于世界的另一个小空间。” “岂不就是神仙洞府,别有洞天?”我惊奇道。 “还算不上,真正的洞天几乎不跟这个世界有交流,这个最多算是个阵法。” 我点点头,貌似理解了,“那可以进去么?” 老树道:“可以,找气息的交换处。” 我明白了。灵识下,仔细寻找。果然发现了有些和树气相互交流的通道。闭着眼睛,我除了看不到大石头,其他倒也看的分明,不过大石头也不是完全隐身的,只要有生命的气息在,就能知道。比如鸟虫。 通过入口,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伪,树气作伪,我就跟一团树气似的进了护山大阵。 进去之后,倒是看的分明了。睁开眼,其实跟刚才也没什么区别。闭上眼就能看到许多气息。那些阳气多的地方,必然是人多之处。 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我灵魂出窍,到处去寻找姚晶晶。但这种想法被老树阻止了。我现在开灵识没事,是因为有莲隐在。但莲隐的范围是有限的,如果我灵魂出窍,脱离了莲隐,必然会被发现。到时候免不了一场互斗,这样一来,目的就达不到了。 所以只能亲自前往。不过,我也不会傻愣愣的直接走过去。反正有树的地方,我就直接走地下吧。顺着地下的树根,我逐渐接近人多的地方,想法很简单,我要先知道悬壶的住处。 隐身在树干之中,看到些来来往往的道士,人数居然不少。想来,小李也曾经是武当的外门弟子。我不知道外门和内门是如何区分的。但如果你用灵识去查看这些人的话,会发现气息的不同。 修道之人的气息运转比一般人要快的多,而且,气息的量也大,最为不同的是,细枝末节的地方。普通人最为活跃的是心脏、大脑以及丹田,但修道,其他修行的人我还没注意过,是全身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有气息的运转。换句话说,在我眼里,修道人的气息就是个人形,而普通人就像三盏灯。 我在想,修炼所谓打开灵窍,打通经脉,还是有些道理的。另外说人有三盏灯,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至少从我的灵识去看,有些道理。 194.偷吃贼 像无头苍蝇一般的寻找了小半天,才发现只不过是在外门弟子聚集的地方。好容易查到进内门方法,却听到了五脏庙的抗议。 闻到厨房发出的阵阵饭香,我咽咽口水,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叫。 心下后悔,无论如何刚才就要让黑哥给我带点儿吃的。话说,我之前抽了那么多烟,真不划算,还不如多吃点东西。可惜我当时吃不下,现在倒是唱起了空城计。 民,以食为天。此话不假,之前心里有事儿不觉得,现在一旦感觉到饿了,头晕眼花的症状立刻就出现了。想我铮铮男儿,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啊。 “我要先去吃点东西,你可别让我啃树皮,吃树叶子。”我心下对老树抱怨。 老树沉默了会儿,说:“走,去内门里。” 我心说,这内门和外门虽然只有一道山门之隔,却不见有外门弟子可以进入,而且,并非像外界所言那般,外门弟子可以进入造访内门弟子。据我观察,内门弟子并无人服侍,即便是内门弟子,也是自己抗米面进山,只不过他们是从外门弟子这里拿取罢了。但外门弟子却进不去。 “是威压。”老树冰冷的声音响起,“内部的气息流转的很快,一般外门弟子受不住这种压力,就会感到不适,在这种压力之下,本身就是一种修炼。” 我才恍悟:“所以说,外门和内门弟子的区别,其实很难作假,有真本事的才能进。” “的确,外门和内门本来就是质的区别。外门弟子和普通人的区别就在于灵窍是否打通,而和内门弟子的区别就在于气息运转的是否真的恒稳。一个能够在体内自成一体的修炼者是进阶的基本条件。”老树道。 我有点汗颜:“那我能进的去么……”我不觉得自己已经有内门弟子的水平了。 “能。” 听到这话我有些欣喜,“你是说,我跟内门弟子水平相当了?” 老树的回答却让我觉得果然如此:“不是。你有木灵之气,混沌状态,所以你进去也不会觉得不适。你的气息跟别人不同。” 说到底,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望。 潜进内门。没有直接去有人的地方,而是在老树的指引下,我来到一片山谷。这里好像是一片果园,我仔细辨认了下,似乎是杨梅。让我诧异的是,杨梅似乎要在春末夏初才有的吃,这里的杨梅已经有些熟了。 “小气候。”老树解释道,“吃吧。” 我愣了下,这片果园打理的十分精心,一旁还有茅草屋,放着农具,显然是有人栽种的。“你让我偷?” “树上结的果子,怎么算偷。”老树反问。 “这明明是有人种的。”我道。 “这里是山中小气候里,阴阳之力最为和谐的之处,离着灵根也颇近,有人用阵法,把灵根里的灵气引入到这里来,所以这里的果子都是有灵气的。既然灵气来自灵根,就算有人种,不也是有人在偷灵根的灵气。何况,你灵台上那些树气不也是从别人那里拿来的?” 老树这番话,说的我脸一阵红。他说的不错,我是以人类的法则考虑问题了。但我就是个人,这有错么?别人辛辛苦苦种的东西,我咔哧咔哧都给吃了。但老树说的也对,我们种地不就是从地里取养分么?地同意了么……或者说,有人询问过地的意见么?以前还给土地公公进贡,现在都是一边儿骂,一边儿拿。都是没良心的…… 想到这里,我肚子叫的更欢了。看着树上红扑扑的杨梅,咽咽口水,心说,不管了,以前在山里,饿的时候,偷几个果子吃,基本上没人计较的。大不了,我到时候回来干苦力赔偿。 当下食指大动,大快朵颐。躲树上,抓着树枝子大口吞吃。心想,我这野人生活也算过的可以了。跟大师兄偷蟠桃也有的拼了。幸亏我不会七十二变,不然,变个杨梅,说不准还能碰上个仙女姐姐。 正当我吃的爽快,忽然有人大喝:“大胆贼人!竟然敢来这里偷吃。” 我吓了一跳,当下躲入地下。 “还是个鼠辈!”那人大喝之余。 我刚要遁地逃走,却感觉周围一震,直接把我给震了出来。只因我刚才口中的杨梅还未吞下,被他这一震,给震的吐了出来,乍一看一堆鲜血似的。 “咳咳……”我咳了几口,有些心虚,抬头看看来人。 这人年纪不小,我可以叫个叔了,也是一副道士打扮,却形似老农。脚边放了个簸箕,怒目圆睁的瞪着我。“偷吃还敢跑!” 都知道是偷吃了,心虚自然会跑,我心说。但是眼前人赃并获,我能说啥。“这位道长,多有得罪,在下实在是肚饿……” “哼!肚饿去厨房要,你明知道我这种的是灵果。”老道放下挽起的袖子,见我低头不语,厉声道:“怎么?你敢说不知道?” 我……不敢说,我自然是知道的。 见我默认,这老头有哼道,“看你样子,不是茅山的人,既然进的来内门庭院,我且问你,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是只偷吃我的果子吧。” 我抬头看看那老头,显然余怒未消,我该怎么回答?难道告诉他我是来找悬壶找姚晶晶的,这悬壶毕竟是茅山的人,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 “快说!不然我拿你来供养这些灵树。”这人见我墨迹,直接威胁道。 “在下是起来找一位朋友的……”我脑子里迅速想着借口。 “别找借口,说实话,不然我饶不了你。” 这话一说,我倒是有些生气了,饶不了我,你也的看有米有这个本事不是?刚才那一掌,颇有些抱阳子的感觉,不过内力却比抱阳子的还要高上一些,我就奇怪了,为何当日他却没去天山。“我……是来找风舞阳的。”我灵机一动,忽然道。 那老道果然微微怔了怔,然后道:“你认识舞阳。” 舞阳……我心说你倒是叫的顺口,心里一惊,难不成这人是风和煦? 老道顿了顿,又道:“就算是你认识舞阳,我也不信舞阳会和贼人为伍。” 我一拱手道:“这位前辈,我真心是饿的难受,但目前不能吃厨房里的那些东西,所以才多有得罪,另外,我和风舞阳也的确认识,是她邀请我来茅山找她的,只不过我不熟悉这里,又不想叨扰到别人,只好到处寻找,不曾想来到前辈的果园,心里突生的恶念,还望前辈海涵。” 我这一段说的脸自己都脸红,什么时候说谎都跟吃法似的这么流畅了…… 老道听完我说这些话,沉默了一会儿,道:“舞阳她现在不在山中。另外……”他疾步走了过来,一把捏住我的右手手腕,居然给我号了号脉,又抓起我的左手腕,赫然看到了莲隐,大吃一惊,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看着莲隐,又看看老道,不知道怎么回答。是该说老彭呢,还是该说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察觉不到你的气息,你居然戴着莲隐,这可是寂度和尚之物。”老道盯着我,“难不成也是你偷的?!” 我心里大叫苦……心说,有了前科就很难为人所信了,连忙解释:“不,这是一个朋友相赠。” 老道士在揣度我这句话的可信度,揣度了一会儿,才对我道:“你这小子戴着莲隐,我摸不到你的气息,但你的体质似乎是在改变啊。有些像道家的洗髓,但却不太相同,很是奇怪。” 老道似乎少了些怒气,多了些疑惑,看着我,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我俩对峙间,突然一个身影掠过,来到园里。 我看到来人,吃了一惊。 却见那老道士横眉一瞪,道:“你到我这里来做什么?不觉得不太合适么?” “师弟莫怪,我先前感受到你的内力,怕是有事发生,才过来查看一番。” “哼!”老道冷冷道:“茅山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操持了?何况,这里是我的居所,又何尝轮得到你来操心。” 来人笑道:“师弟,我也是一番好意,怕是有贼人进来,怕你吃亏,这才来帮衬。” “这里用不着你管。”老道士一抬手,“你可以走了。” 来人又笑:“师弟何必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看……咦,这位是……” 我直起身,看着来人。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我此番潜入准备寻找之人,也是我想要兴师问罪之人,悬壶。心下只想过去问个明白,想问他真正的姚晶晶去了哪里,他是不是知道冥玉的事,知不知道空明鱼,想问他是不是一直都在利用姚晶晶?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就算我问了,他会跟我说实话么?我不认为他会是这么好的人。当下,又对着他拱手一礼,才道:“悬壶道长,好久不见。” 悬壶看着我,想了想才道:“原来是你啊,小兄弟。” 我想着姚晶晶,心中被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恶心到想吐。 195.左悬壶,右济世 “你们……认识?”老道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悬壶道长。 悬壶笑道:“何止是认识,我们还并肩作战过,是吧,小兄弟。”他和蔼的朝我笑笑,有疑道:“哎,你的那只猫灵呢?” 我轻笑一声,算是表面上的客气。煤球一直以来都销声匿迹,直到前些天出现为我挡了一劫,我才知道它好像一直都在我的灵台里呆着,只是那伤口让我有些不忍,想要去灵台找它,却也寻不到痕迹。想来悬壶也似乎认为,我只有靠煤球,自己并没什么本事。 “还在。”我淡淡地回了句,心底却是在犹豫要不要提姚晶晶的事,没想到悬壶却先开了口。 “你是为晶晶的事情而来的吧。”悬壶的表情变的哀伤了许多。 我心说,你怎么不去拍电影?这演技简直暴殄天物。不过,我开始有些惊讶,后来想想,没什么好惊讶的,他心虚啊,见到我就想到了姚晶晶。问题是我该承认么?看了一眼一边儿看戏的老道,我摇摇头:“不,我是来找风舞阳的。” 悬壶显然吃了一惊:“舞阳?你认识我师妹?” 师妹……我心说,果然辈分挺高啊,小丫头片子。“是,她之前邀我前来,我一直忙于学业,没有时间。不过,道长既然说到姚晶晶,我倒是想起来了,她是您的徒弟对么?” 悬壶还在为我和风舞阳认识这件事所惊讶,见我突然换了话题,也是微微一怔,道:“对。”说了这个字之后,眼神又哀伤了…… 我去tm的,看着这牛鼻子老道自编自演,刚才吃的杨梅都要反出来了。“姚晶晶的事情我听说了。据说是因为脑溢血。” 悬壶道长微微点点头:“是,晶晶这孩子命苦,先天脑血管就有畸形,若不是她在学业上兢兢业业,也不至于……说到底,我还是该早些带她来清修的。” 这话说的……我冷冷的看着他假情假意的作秀。若是我不知道空明鱼,不知道冥玉,不知道月华,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他送给姚晶晶的,我定然不会相信,如此至情至意的人,其实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道长,节哀。”我压下怒气,逼自己说出这几个字。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还要继续寻找呢,不过,眼下已然打草惊蛇,我倒是该如何是好?或许应该跟黑哥说的,大杀四方,剑指他脑袋跟他要人。 “等会儿。”看了一会儿戏的老道,突然拿着锄头,指着我道:“叙旧的话,你们以后再说,先说说我们俩之间的事儿。” 我心里一虚,看了一眼老道,这……无论如何是我偷吃在先。话说,这杨梅吃下去居然真的不饿了……有谁听说过吃杨梅吃的饱么…… 悬壶见我窘迫,出面调和,道:“小兄弟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我的师弟,济世道长。师弟,这位是肖喆小兄弟。” 我看了看两人……悬壶……济世么……真不知道风和煦怎么收的这俩徒弟。 “济世道长,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我微微欠身,陪个不是。 没想到,那济世道长丝毫不肯给我面子,当然也没给悬壶面子,哼道:“我不管你们那一套,吃了我的杨梅,就得赔。” 我心说,按照人的道德标准,我自然是该赔偿的,按照老树的说法,其实,我是先到先得啊……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我首先是个人:“道长,您觉得该怎么个赔法?” 那济世道长转了转眼珠,说道:“如果你肯把莲隐给我,这就算了。” 我去……我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曾几何时我还以为这是个好货,区区几个破杨梅,原来你打的是莲隐的主意:“道长可为难我了。这可是朋友相赠,以后我还是要还回去的。” “哼!我可是给了你机会的。”济世冷冷道。 我看着眼前的两位,心说,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进来就碰到茅山俩高手。那济世道士我不知道,但悬壶可是掌门弟子,我觉得吧,悬壶济世,这么说来,另一位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然……”我想了想,从衣兜里拿出些钱,数量不多,几千块还是有的,吃了没钱的苦,我随身装了不少,“这些算是给道长的赔礼。” 济世看了我手里的一沓毛爷爷,皱皱眉,才道:“这点儿钱买我一个果子还差不多。” 哼,我才不信。不过,人家这独此一家,我能说什么。“更多的钱,我随后可以送过来。既然风舞阳不在,我还是先行离开吧。”黑哥说过,不可恋战,我看着家伙摆明了想要我的莲隐。我怕他到时候撕破脸直接上来抢,倒是麻烦了。 果然,我向两位道长微微行了一礼,就要转身离开。 只听得身后,一阵声响,转身时,那济世道长的手中居然多了根长绳,朝我飞了过来。我自然不会被他捆住,一个侧身,避过绳子,往后一跳,跃在树上。对济世道长说:“道长,我是来拜访山门的,这难道是茅山的待客之道?” “你个小滑头,不要说的那么好听,拜访山门你走的是正道么?待客之道,待的可不是梁上君子。”济世气呼呼的收回绳子。 他说的有道理,我心里其实是认同的。不管我对悬壶怎么讨厌,其实对于济世除了他狮子大开口,想要我的莲隐,其他方面,是我错在先。 济世道长见我愣神,手中的锄头已然飞了出来,直冲我面门。我心中一惊,想要钻进树里,想着,这下两个老家伙可要知道我是玩木头的了……却不想,忽然横出来一把浮尘,将那锄头轻轻一卷,便勾了回去,落在地上。 “悬壶……你!”济世道长双目圆睁,瞪着半道杀出的程咬金。 “师弟,这位小兄弟毕竟与我相识一场。他偷了你的灵果不对,不过你这样伤人,也说不过去。” 我看着悬壶,心中有些奇怪,他这样帮我,究竟卖的什么药。 “你看,不如这样,我帮你搬些灵气,重新孕育如何?” 听到悬壶这么说,济世微微怔了怔,看了看我,有看看悬壶,才冷哼道:“你居然可以为了这小子……那我无话可说。”说罢,拾起锄头,转身去搭理他的果园,不再理会我俩。 我心生奇怪,那济世道长怎么说也不是个善茬,不知道悬壶说的搬些灵气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他有鬼随身,难道是五鬼运财? 悬壶道长缓步走到树下,抬头对我道:“既然到此,我师妹也不在山中,不如到贫道舍下一叙。” 我看着他,没理由拒绝。不过……鸿门宴吧…… 随悬壶道长走过一段山路,期间他只字不提姚晶晶,只是询问了我怎么认识风舞阳的。我便用崂山旅游偶然认识搪塞过去。又随便说了些茅山的名望之类。 泡茶……我端起杯子,佯装吹气,掩饰犹豫,终究还是喝了。 叙旧也好,聊天也罢,言顾其他了一段时间,老树的声音忽然响起:“你没察觉么?” 我微微一愣,不知道他的意思,“怎么?” 老树冷冷道:“这道士在房间里布了阵法,要困住你。外面已经过了半天了。这里才不过一炷香。” 什么?!我愣住。“那么说刚才他出去了一会儿。” “怕是要调查什么东西。”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悬壶必然是对我心生怀疑,他猜测我此行的目的跟姚晶晶有关,所以…… 说话间,悬壶已然回来,我看着他的表情,这家伙居然仍然笑脸相迎,道:“切莫介意,贫道刚才去吩咐厨房,不如,小兄弟在此留宿,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我摆摆手:“不必了。我还要回学校。” 悬壶见我去意已决,忽然,变了面孔,笑容有些僵硬,道:“小兄弟不是已经有些日子没去学校了么?” 我看了他一眼,并不奇怪,“道长,调查我?” 悬壶忽然冷笑道:“你又何必遮掩,你来此地的究竟目的是什么?” 他这副表情,到真的让我笑了,我道:“道长以为呢?” “你究竟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这话说的。“没有人派我来,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冷笑:“我在追悼会上发现姚晶晶的尸体是假的。道长要是知道真正的姚晶晶去了哪里,麻烦您只会一声。” “你!”悬壶道长惊道:“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卧槽……这智商捉鸡啊,“道长这算是承认了么?”我冷冷道。 “承认又如何。”悬壶道长忽然一笑,“既然你知道了,贫道也如实相告,事实上,晶晶是想入道修行,脱离俗世,怎奈她父母不允许,这孩子悟性极高,我也是被她的诚意感动,才出手帮她。” 这……我愣在那里,怎么会有这个版本?我……还真不信,因为我知道冥玉不是什么好东西,“道长的意思,姚晶晶现在茅山?” 悬壶道长点点头:“确是在茅山。” “我想亲自问她。” 悬壶道长犹豫下,道:“可以。我要先去问问晶晶的意思。你可愿再等些时候?” 我冷冷的看着他,丝毫不相信他的话,但……如果能见到姚晶晶,能够确认她还活着,等些时候,我当然是愿意的:“劳烦道长了。” 196.无和虚空的区别 悬壶道长再回来的时候,对我说:“晶晶说,你可以见她。” 对于这个答案,我说不出有什么意外或者不意外的。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我猜不到悬壶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然也就对答案没有预期。 “随我来,”悬壶说完这句话,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点头随行。心中却多了几分警惕。老树说过,这一里一外的时间差,另外,就我所知,悬壶是擅长布阵和御鬼的。而我对布阵丝毫没有概念。看到手腕上的莲隐,心念一动。开了灵识,苦笑了下,果然是已经养成了习惯,若是我早开灵识也不至于眼下这么落魄。 这个空间根本就是在一个阵法之下。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知道整个茅山宗的护山大阵一直存在,内门弟子所在的区域又是阵法的核心。但就算是这样的气息流转中,悬壶所在的处所,有自称一股小气旋稳定的运转。 反观他带我走的这一段路,远处的我看不太清,这里的护山大阵气息众多,搞得跟迷雾似的。我想要看到是看的分明,但整体还是有些盲视。 沿着山路走了一段儿,悬壶带我来到一个洞口。这洞口挺大,有一人半高,开口也阔。向里面望去,有个几丈深,里面都是些石头,不太像钟乳石,却也算是干燥。 姚晶晶会在这种地方? 悬壶见我疑惑,微微一笑,道:“我们进去吧。” 我虽然心有警惕,还是决定陪他进去,然后发现里面是条死路。 正当我疑惑间,悬壶搬动一旁的巨石,洞壁上居然缓缓出现一个洞口。 没有多说,悬壶道长便领我进去。 “这里是贫道闭关清修之所,晶晶便在此处修心。”他在进入洞口的时候,对我说。 我心中生疑,但还是有些好奇,几步走了进去,发现有长明灯在,隐约看到洞壁上雕刻着一些经文。环顾了一下,并没有见到姚晶晶。转身想要问悬壶。却听到老树突然道:“糟了。” 我当即愣住,不明白老树说的什么,愣神之间,忽然感觉一个网子罩了下来,想要闪避,却还是慢了一步。整个身子被网兜起来,顷刻间吊在半空。想要催动树气,却发现无济于事。“没用的。”老树说,“这里的气息被全部摒除在外,整个空间是个真空。 我开灵识看了一下,果然如他所说。心里大骂自己粗心,明明知道是鸿门宴。但是悬壶呢? 当我被吊在半空,使不出法力,想要自救打开网子时,悬壶从黑暗中闪了出来,已经没有了和蔼的笑容,但依然挂着微笑:“小兄弟,你本身挺大的,看不出来么。不过呢,既然姚晶晶的死被你看出了破绽,也别怪贫道无情。这件事本与你无关,如今却也是得罪了。” 我想发怒,但却冷冷一笑:“道长这是要灭口了?” 悬壶哈哈大笑:“贫道毕竟是个修道之人,不会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小兄弟现在不能走。等过段时间,一切尘埃落定,贫道便消了你的记忆,放了你便是。这段时间,要委屈你下了。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听话,出去的可能会快些。” 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我沉默了下,道:“姚晶晶呢?” 悬壶微微一笑:“小兄弟果然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姚晶晶没死,你不是想见她么?我成全你。” 他这话还没说完,我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坠落下去,却没有坠落在地面上,而是地面开了个大口子,我就从这个大口子里掉了下去。树气出不来,我的身体只能硬抗,不知道下坠了多久,只觉得好几次碰壁之后,我终于停了下来,然后便是一阵晕眩,昏了过去。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我居然能够昏过去……这段时间以来,我觉得自己有些变态到可以完全控制思维的空间,比如灵台,比如可以尽情的拉长时间去思考,虽然对于白痴来说,时间的长短毫无意义……若是这些时间给某些哲学家或许更有用处。但……我的确是昏过去了。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想起自己姓甚名谁,之前摔下来的伤痛感,淡了很多,由此我可以推断自己昏迷了有些时间了。至于有没有骨折,有木有脑震荡,这个没办法判断。 我扯了扯网兜,就跟篮球似的从里面滚了出来。 四面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更加诡异的是……我开灵识去看,没什么区别,比魔都地下的世界还要黑暗。换句话说,这里一点气息……都没有。 至于老树,我喊他,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了回应。 “难道你也昏迷了?”我好笑又很惊讶。 老树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的元神跟你的灵台联系在一起,你灵台没有恢复的时候,我自然也一样。” 我回味了他这句话:“你说我的灵台刚才昏过去了?” “不是昏过去了,是被封闭了。”老树道,我怔了怔,他又说:“这里是……虚空……” 煤球没有出现……我想至少在它看来,应该没有危险。 只是,我深切体会到了眼盲的痛楚,内心的恐惧。如果天生如此,便早就习惯了,但后天的失明,是非常痛苦的。一方面过于依赖,一方面见识过美好。 假设这里跟时空虫洞一样有生物的话,它应该是可以探知气息的,但我不行。不过,我觉得这里应该什么都没有,因为老树说过,这里是虚空,而我的灵识也看不到任何气息。换句话说,这里是比死亡还要寂静的地方。 虚空。和……无。 是两个概念。 无就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虚空呢?比没有还没有?不对。佛说,虚空是基本粒子的不存在,场还在。 我觉得吧……如果这里算虚空的,那么虚空跟无的区别就在于占位。无就是彻底的没有,虚空占有一定的空间,但里面没有东西。是呀,我是这么认为的,不然我现在不可能好好的站在一个任何气息都没有的地方。如果是无的话,我已经消失在一维的奇点中了。 但……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悖论。如果这里是虚空的话,那只能说是之前,我现在进来了,这里就不是虚空了。因为这里还有我。 有了这个念头,我忽然灵机一动。 “你干什么?”老树对我的做法有些莫名。 我把树气,这里当然没有外界的树气,但我灵台上有啊。灵台上的树气被我缓缓的放出,灵识之中的世界,就开始有了颜色。白色的树气缭绕,然后弥散,有一些遵循了我的意识,有了生命一样的往外流淌。 “我在测距。”没错,我想用树气,弥散的稀薄的树气,去寻找这片虚空的边缘。 “如果虚空足够大,你这样做无济于事。”老树淡淡的说。 我笑,的确,有点傻,不过,“你有没有发现,这里跟我的灵台……有些相似。” 老树沉默了下,才道:“你想要我重复几遍?” 他这么一说,我才恍悟,这货是看不到我灵台的。所以……他不理解我。当我进来之后,不久之前,就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老树第一次用树气冲刷我灵台的时候,不就是各种黑暗么? 红豆杉老爷子说,我的灵台没有我想象的小。眼下,我灵台还算满满当当。之前被老树用掉一些,到也没多少损耗。既然我的灵台不小,还有很多存货,我当然可以用这些树气去测测距离。看看这个虚空到底有多大。 只不过,我也没报多大希望,想当初,我还不是走了半天一回头就看到老树的身形。只是眼下的情形,做点什么总好过什么也不做。 当树气弥散了一小会儿之后,我越发的觉得这里像我的灵台。 对于我的所作所为,老树一言不发,默默的呆着。而我,却没有放弃,至少我是想着用一半的树气,如果还没有任何反应,那才放弃,另做打算。 可是……我傻傻的做事,并不是无功而返,在某一刻,我知道,有个壁垒出现了,我分不清东西南北,只知道,在某个方向上出现了阻滞,这样的发现让我非常兴奋。接下来做的事情很简单,沿着这个壁垒不断蔓延,不用再漫无目的的搜寻,有了很明确的目标——我要把这个壁垒的形状用树气画出来。 老树没有任何反应,但我不觉得他就这么淡定的无动于衷。这货的性子我也多少看出来了,外冷内热。指不定心里多激动呢。 树气已经超过一半了,我在犹豫要不要停下,但是这个虚空在我树气的扩张下,显出了半张脸孔。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么…… 这个形状出现之后,我已经有了些猜测。狠了狠心,收回弥散的树气,只贴瓷砖。我要把虚空的内墙贴满树气,之前也这么干过,就在我灵台上。但现在的我不同了,目的性更明确,也更懂得如何驱使,如何驾驭。 “够了。”某一刻,老树突然说话。 我其实也有这个打算,差不多快贴满了,虚空的形状也出来了。非常明显…… “好玩。”我道。 “我有点儿明白了。”老树说。 197.洞天福地 “你明白什么了?”我问老树。 这些树气把虚空的内壁填满之后,俨然一副3d建模图。显示一种光滑的,轴对称但中心不对称的闭合曲面,嘛,我还是说的明白一点吧,这不就是个鸡蛋么……只不过,我在这个鸡蛋内部罢了…… 我看出这么个形状的时候,就有点不顾自己的处境,想要发笑,却又听老树说,他明白什么,倒是让我好奇。 老树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知道洞天福地么?” 洞天福地?我低头略微沉思。虽然不修道,不过这个词已经不仅仅局限于道教了。所谓洞天福地,不就是仙人之境么。不就是神仙居所么?不就是那些传说中的地仙修炼的地方么?我抬头看看只有树气缭绕才有些气息的鸡蛋内部……“你别跟我说,那些神仙住的地方,都是这种别说鸟不生蛋了,毛都没有的虚空……” “不是。”老树一如既往的冰冷声调,“这个地方应该是个洞天福地的卵。” 神马?!我愣,你说鸭嘴兽卵生我信,你说洞天福地也是卵生……“我想知道是谁下的蛋……” 老树沉默片刻道:“天地孕育,跟煞一样。我之前跟你说过,天地之间可以孕育的东西,我也不一定都听说过。煞跟灵物都属于天才地宝,看你怎么使用。这洞天福地一般也是由天地孕育,有人能够寻得到就可以利用。” 我吃惊了片刻,接受了这个说法,问题是:“如果真的是洞天福地,我留在这里倒也没什么,只不过黑哥还在外面等着……” “如果真的是洞天福地,到却是件好事,可惜,这里只是卵。”老树很少没等我说完就打断我,这算一次。 这话,我听着有潜台词:“别卖关子,说白了吧。” 老树似乎也沉思了下,才道:“关于这个世界,或者这个宇宙的形成,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这么复杂的问题还是留给专家去研究吧,不过老树既然问了……“理论上就是大爆炸呗……”这话一出,我就觉得有点不妙,忽然意识到什么。“当然,中国的说法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别问我了,你直说吧。” 我无奈的坐下来……这地方果然是虚空,还有地方可以坐,可惜我坐的地方依然是一片黑暗,就算我坐得住,屁股下面还是无尽的黑,离着树气的蛋壁还有些距离,搞的我就跟坐在空中似的,感觉很不爽。这时候也不想去考虑太复杂的问题。 好在,老树跟黑哥就是不一样,表面上很冷,但人有话直说,这一点我就很满意。 “不管是什么理论,什么观点。所有的东西都是从无到有,由小到大,但从无到有就是个质变的过程,那一瞬间质变之前所积累的量变,很多人是不知道的。这个洞天福地就是这个宇宙的伴生空间。或者说,它就是在这个空间里,找了一个而很小的地方,但是以此为基础拓展出另一个附属的领域。比如,现在的虚空在实际的世界里不过是个仅能容纳一人的洞穴,但当它孵化出来,有可能就是一个大如山峦的领域。” 我听着耳晕,“茅山本来不就是地肺山,七十二福地之一么。干嘛再来一个。” “有些洞天福地也会消亡,有些则独立出去成为一个新的世界。你以为你所处的这个世界是怎么来的?”老树问我。 我似乎有所悟,难不成这个宇宙本就是个洞天福地……也对,不然怎么出来地球这种有生命的灵物呢……话说回来了,难道这些星球不也是灵物么?这话就大了去了,我不想去研究。 我问老树:“总而言之,你的意思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虚空,就是一个天地孕育的,有可能会成长为另一个宇宙的鸡蛋咯。” “不全是。” “把话说全了行么?”我无聊的坐着,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了,能让我感叹下这复原的速度么?刚才还胳膊有点隐痛的说。 “你说的没错,在形成新的世界之前会有一个所谓的大爆炸出现。不过这个大爆炸并不一是你所见到的那种炮弹或者爆竹那种,而是一种无声的裂变,到时候这个虚空里的一切都会被炸的粉碎,然后成为新世界的组成部分。”老树顿了一下,又道:“那个老道士说了谎,他没想把你放出去,而是想要你成为这个虚空诞生的祭品。” 最后这句……我听懂了。换句话说,悬壶是想让我在这个虚空诞生之时,给这个世界添砖加瓦是吧……“好吧,我虽然不明白,但如果可以添砖加瓦,为什么我们进来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他不会放点儿别的东西进来么,比我更有营养的……” “我猜……他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老树悠悠道。 “你说……树语者?”我怔了怔,不该啊,有莲隐在……难道是通过别的渠道?知道我树语者身份的人……现在想想,似乎还真不少,尤其是天山……我心沉了下,的确是不少。谁也不怪,“知道就知道了吧。所以这里需要一个树语者才能诞生?” “没错,因为这个洞天福地的卵,根本不是天地孕育,而是人为的。” 这话我倒吃惊了,洞天福地还有野生和养殖的区别……“要是能人为的话,泱泱历史,不早就普及了。” “人类历史上不乏例子啊,只是你不知道罢了,没有普及是因为在人类而言,属于禁术,残害同类,你不觉得会盛行么?就算会,会这么光明正大的普及么?况且,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残害同类……我思考了下,就比如拿我做祭品?因为我是树语者?树语者历史上也常见……为什么现在少了呢?难道不是因为浊气横行,而是因为人类自身的狩猎?“怎么才能人为的创造洞天福地?” “你也说了,道生一,一是什么?是太极。一生二,二是什么?是两仪。这里的虚空存在,有人要做一个卵的核心。就要把阴阳两样东西放进来,树语者属阳,你先前说……鬼语者。就是至阴。” 我愣在那里,怔住,突然明白了。姚晶晶……悬壶想要姚晶晶的最终目的是想创造一个洞天福地,所以黑哥说他要月华这么做值么?他才不是要月华,他想要修仙……么?我苦笑了下,嘲笑自己是真正的大傻叉,那我现在算什么?阴阳合璧?男女双修?自己送上门来,给悬壶当童男祭品么?话说回来,如果我不出现,姚晶晶单单一个阴极说不定还能多活一会儿,我这属于纯粹的没事儿找抽型…… “总而言之,就现在而言,那个道士的最难找的两样材料算是找齐了。能够自然吸收阳气的树语者,和能够凝集至阴之气的鬼语者。之后就是祭炼了。” “卧槽……”我极力让自己镇定,平静地对老树说:“所以……你特么还能这么镇定的拉家常?!” “你别急……”老树已经感受到了我的怒气,道,“洞天福地没那么容易祭炼,少则也要个三五年,没那么快。” 他这么一说,我才恢复些理智,“能出去么?” 老树沉默了一会儿道:“外面不还有鬼手么?” 对,我想想,黑哥还在外面:“黑哥?” “从里面打开很难,但从外面的话,相对要简单的多。”老树说到这里,忽然道,“把树气收回来,有东西在吸收你的树气。” 我一惊,感受一下,果然是有东西在吸收树气。奇怪,这里不是虚空的么?我用树气探查了那么就,画出了一个鸡蛋的内壁都没有发现什么存在。 迅速的收回树气,还是有些树气消失了。 这让我很奇怪,打开灵识去看,却还是一样的气息全无。 “怎么会这样?”我问老树。 老树稍事片刻,道:“用木灵之气。” “被吸走怎么办?”我想了想,又道:“难道木灵之气不会被吸走?” “木灵之气是你自己特有的,谁都用不了,做一个截面,从这里开始往前推进。” 老树这话说完,我就乐了,ct么……老树是让我用木灵之气,给这个鸡蛋做个断层扫描啊……没什么好犹豫的。对我来说,其实木灵之气更容易控制。木灵之气和树气就好比,一个是我的手臂一个是我手臂控制的机械臂,让然是自己的胳膊好用。 这种木灵之气形成的断面,淡金色的气息对比之前的树气,有一种闪亮的耀眼。 ct的速度不算快,毕竟整个空间,于我而言,就跟一个人站在十层大厦里一样。需要的是时间,而我……现在好像唯一的优势就是这个。 断层扫描终于做完了,然后我将木灵之气拉回,停在了某处。 这里有个阴影区。 树气似乎没有发现,或许是我大意了。 在木灵之气ct的扫描下,这个阴影区的立体结构也出来了。 相对于虚空的领域,这个结构异常的小,直径也就比我大一点儿。 “洞天福地的卵有蛋黄么?”我笑着问老树。 198.蛋黄 一直以来,我跟老树的交流,若是在灵台之上,我尚能看到他的表情。不过就他而言,怕是只能通过我的心率变化或者直接读取我的想法。但现在他在我灵台上一点儿影子也没,我更无从去了解他的状态。到底是在思考,还是在惊讶,还是懒得跟我说话……当然,其实看到他表情也未必能够知道。 不过他这一沉默,我总觉得有些心不定。 因为体积不算大,老树也没反应,我闲得无聊,就用木灵之气,将这个阴影无回声区给包裹起来。内部结构不清楚,只是在木灵之气的衬托下,灵识里,淡金色的气息尤为扎眼。 让我颇为诧异的是……木灵之气包裹下的“鸡蛋黄”居然并非固定的形态,反而有些流体性质。淡金色的木灵之气包裹着某个东西,像玻璃瓶底的水银,又像是磕在碗里的真蛋黄。 “你看到了么?”这话,是我在问老树。 但他没回应,我转念一想,放出一丝树气,这些气息靠近木灵之气围住的“蛋黄”,逐渐地消失了,就像是这蛋黄把树气吃掉一般。 黑洞?质量巨大的内核?我随便想想,但随即否定了自己的答案,如果是黑洞,物质形态的我首先就会被吸进去了。那么,这又是个什么东西?淡金色的木灵之气外壳,几乎让我忘记了这个东西实际上是个黑的不能再黑的有形无形实质。 我想去触摸一下,看看这东西到底能不能摸到。但离开手臂还是有段距离的,想了想,准备摸高试试。 “别碰。”沉默了许久的老树,终于开腔了。 “哦。”我刚要准备起跳,他这么一说,便停止了动作,看着面前不远的蛋黄,“我看你说的不错,果然是个卵,所以有蛋黄也是应该的,不然有个卵用。”老树没接我话,我猜他不懂我的一语双关,场面有点尴尬,我摸摸头,指着那东西问:“如果把这东西打破,我们能出去么?” “不能。” 我猜也是。鸡蛋黄碎了,蛋还是完整的。看来,很多事情,说到底都是想通的。“这是个什么东西?既然他能吸收树气,会不会把我也吸收了?”如果这样,就真不好玩了。 “不会。” 老树俩字儿俩字儿的蹦,我有点郁闷:“说说看吧,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这蛋黄干嘛的。怎么出去?”这话一出口,我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老树在的时候,好像总觉得有个拿主意的。怎么说呢,总觉得我在这个所谓的圈子里,就跟黑哥说他自己一样,是一种半游离的状态。门外汉的比喻不是很恰当,不如说,一直跟场外观众似的。可能跟我的性格有关,也可能……总觉得不真实。 “之前说的有误。”老树终于多说了几个字。 有无不有误的,我其实不介意,很早以前我就发现他说的,也不全对。这也没什么,就算是山神爷爷也有犯错的权力:“恩,那现在的结论是……” “这个卵很快就要孵化了。” 我愣了愣……这……也……“很快……是多久?”老树的时间轴跟我们不同…… “不知道。” 这个答案我不能接受:“不是说祭炼少则三五年么?我需要解释。” “祭炼很久以前就开始了。”老树这样说到。 我怔住:“我不明白。” 老树接下来说的话,着实让我大吃一惊:“这里面还有一个树语者。” “什么?!”这一刻,我觉得脑袋有点短路。注视着眼前淡金色的卵黄……里面还有一个树语者?很多东西忽然涌来,比如天山清箬茗让我找的那个人,还有红豆杉老爷子的本命人……或者还有其他树语者……怎么说呢?就好像一个孤立无援的人,突然找到了组织,但是这个组织的联络人,虽然近在咫尺却生死不明…… 我愣愣的注视着这个流动的胚胎,“我有点糊涂了。你说……这里面还有个和我一样的树语者?” 老树只顿了一下,便答到:“对。不仅如此,应该还有个至阴的鬼语者也在里面。所谓的祭炼,就是将虚空祭炼出太极,也就是你说的蛋黄,或者说是胚胎。有了这东西,才真正算是洞天福地的卵。” “我不懂。如果这东西早就有了胚胎,为什么悬壶还要让我进来。两个树语者,不怕阴阳不调么?”这话说出来有点戏谑感,但我是很认真的。 “已经祭炼好的卵,孵化的瞬间,一切都会湮灭。” 老树如是说,我才有些懵懂,看来悬壶是不想节外生枝,让我彻底的消失成一个无。“姚晶晶也在里面咯?” “不知道。” 我没有追问,的确不知道。且不说里面是否真的有鬼语者,就算是有,也不见得非得是姚晶晶,就像里面有个树语者,也不见得非得是我,一个道理。此刻,我只是在想,如果里面的树语者恰恰就是清箬茗的情郎,或者就是树仙爷爷的本命人……这决然不是件好事。 按照老树的话意,这卵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孵出来,到时候,我们三个比空气消失的还彻底。“悬壶就是为了这么个洞天福地,所以要这么大费周章?” “话不能这么说。有了这样的洞天福地,修炼成地仙的成功几率,不只是成倍的增加。你觉得所谓道士的闭关是怎么回事?”老树不紧不慢的说着,“大部分的闭关,是清修。也有些道行高深的,修炼到一定的程度,到达地仙境界的时候,会伴生出小的洞天福地,这种被道家视为最佳的修炼场所,不是得意门生很难进入,但这种几率是非常小的。若是有幸能够寻找到天然的洞天福地那便是机缘造化,可是如果没有呢?或者有些人偏偏想走捷径呢?牺牲几个同类,就算是手足同胞,也不是没有人愿意去做的。” 我冷冷的哼哼笑了下,道:“我不久前还收到姚晶晶的短信。” “祭炼的过程也不仅限于此。这卵胚怕是最近刚刚练成的,还不稳定。” 卵黄高悬,依然是亮丽的颜色,但我知道了这里面的存在之后,却再有心思去欣赏,反倒有一种郁结于胸。“你觉得我把它砍了怎么样?” “有可能加速孵化的过程……” 老树的话没有说完,我忍不住伸出手,心念一动,手里多了一把弯弓。这弓不是二石之弓,而是我用木灵之气化作的弓形,不知道为何,纯阳箭的场景在我脑子里出现。冷笑了下,心道,如果……是木灵之气做箭呢?这里不是所谓的别有洞天的伊始之初么?这木灵之气不也是混沌之气么?那我就用着混沌去会会这伊始。 “你……”老树似乎对我的举动,有些吃惊……却又没说出来。 “我要它破茧。”言毕之时,箭里弦而出,直指亦然是我用木灵之气覆盖的流动的胚胎。这力道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因为我怕太重伤到里面的人,若是太轻,又怕没有效果。 果然,木灵之气触到卵黄,没有刺入,生生给震碎了,却又被我吸收回来,再度形成一支箭。 二箭出,卵黄只是动了动,却也无恙。 我没有停止,一箭接着一箭的射向流动的胚卵。老树一言不发,没有阻止我的意思。那胚胎一样的卵黄,逐渐的被我不断增加力道的弓箭射中,从而不便的加大变形。有一种用筷子去戳鸡蛋黄的快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破。 我承认,其实我没有看上去那么好脾气。平日里,很多时候不过是不在乎,但是一想到姚晶晶被悬壶这个骗子,卖了还给他数钱,我心里就很气,这人傻到家了……不过,也不能说她傻,我若是不知道前后的事情,不也被他掌门弟子的头衔,虚有其表的光鲜外在,给骗到了?却不想是个如此阴毒之人。 第八支箭射出,依然没有破,我握了握弓,感受到肌肉扯紧的力道。但,就在此时,虚空中忽然亮起一道白光。直直的射入到我眼中,眼睛有些刺痛,我慌忙抬手遮了下。 只听到,头顶上响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哟。该醒醒了。这都太阳下山了。” 我虽然眼睛睁不开,心里却一阵惊喜,适应了光线之后,抬头看了看,两人多高的地方,有一道口子从虚空中划破,露出一个人头,我背光看不很清,但非常确认,就是黑哥。 “活着就吱个声,死了我就不费劲了。” 特nnd,我好气又好笑的骂了句:“滚。” “那我滚了。”黑哥听到我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回答。 “等等。”我见他果然要离开,忙喊住他:“这么高我怎么上去?” 黑哥迟疑了下,咂咂嘴:“忘了你是个废物蛋蛋了。” “你才废物蛋。”我抬手指着他。 似乎犹豫了下,黑哥对着我喊道:“我说,保姆,你别看好戏了,赶紧吧,这小子不行。” 我愣了下,才意识到这话不是对我说的……保姆……我刚要鄙视黑哥一眼,却发现身体果然有些不受控制。低头一看,吓一跳,双脚什么时候变成树根了。这树根正飞速的生长,就要把我顶上去。这才恍悟,怕是老树用树根裹住我双腿。 眼瞅黑哥伸过来的手近在咫尺,虚空中突然有了些声响,我低头一看,木灵之气已经被我收回来了,但我肯定发出声响的地方,就在那蛋黄之处。 “别傻愣着,黑爷我打开这口子也不是举手之劳。” 头上是黑哥的催促,我的眼睛却注视着刚才发出声响的地方…… 199.联手 目击所处,无尽黑暗。 但直觉告诉我,似乎有东西出来了。 “麻溜的。”黑哥在头顶上催促。 我抬头看他一眼,道:“那个卵胚好像破了。” “卧槽,你干了什么?”黑哥看上去吃了一惊,“抓住我手,得赶紧跑。” 我点点头,刚要伸手,突然发觉自己傻了,我睁着眼当然看不到,当下转头用灵识看了一眼。这一看,立刻明白了,那蛋黄果然被我戳破了,不断的往外渗透着些许气息,这些气息像极了我的木灵之气,却又明显不是。 让我震惊的是,有一截东西露了出来,另一半应该还在核里,不然切口不会这么平整。露出的东西,形状很奇怪,我心底潜意识却在大声疾呼,所以越看越像。像什么?像一个穿着斗篷的人的上半截身子。 正当我呆愣,黑哥忽然探了探身子,拽住我的胳膊,骂骂咧咧道:“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撑不住了!” 当即把我一提,我只觉得身体一轻。脚下的树根也似乎忽然没了重量,渐渐缩回了我的身体。 灵识里,那个半截的身子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像。眼瞅着黑哥要拉我出去,树根也要消失,我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决心,轻易地就做了一个决定。 树气忽然暴涨,把那截树根给延伸出去。 之见那树根,倏地朝着蛋黄伸了过去,触到灵识中的气息,打了个卷,将那东西缠了个结实,又迅速的缩了回来。 这一伸一缩之间,时间非常短。有多短?也就是黑哥伸手把我提上来这个空档。然后,我只觉得自己像纸飞机一样,给人扔了出去,飞了一段距离才重重的摔下来,只不过没有着地,周围的草忽然疯狂生长了些,将我托住。 等我坐起来,便见到黑哥光着一只胳膊走了过来,摘了墨镜,对我哼哼两声,笑道:“你个疯子。” 我没去想他为什么说这话,只是看到他胳膊上一条长长的伤口,部分结痂了,但没有结痂的地方,不断的往外渗出丝丝的血。这血有些不寻常,我直直的看着……第一次注意到黑哥流血,这血……居然是黑色的。 “你中毒了?”我站起来,指着他胳膊问。 黑哥看看自己的胳膊。长袖衫变成了无袖的,他随手抹了一把,道:“中毒?嘛,也算吧。不用管它,待会儿就好了。” 我瞪着眼说:“那血是黑色的。” 黑哥嘿嘿一笑:“不然,你以为别人叫我黑爷,就只是因为我脸黑?”说完这话,他似乎有些不开心,“要不是那玩意儿在我身体里,爷当年也是一树梨花压海棠,白白净净玉面书生。这……都是因为病啊。” 我一头黑线,心说,我以为人家叫你黑爷是因为你心黑呢,“你这伤是刚才拽我出来是弄的?不如,我用老树给你治治?” “要做就赶紧,少说废话。” 老树没那么小心眼儿,很快帮黑哥包扎了伤口。材料是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树叶。 黑哥看着“我”在操作,讪笑:“有医生在就是好。不过我这伤口不是刚才出来的时候弄的,而是为了打开虚空,我自己弄的。没那么多的黑血戾气,破开虚空哪那么容易。” “我”看也没看他一眼,回到:“我知道。” 黑哥见我回答,哈哈笑:“又没跟你说,是跟那白痴说的。” 老树退去,我恶狠狠的瞪着黑哥,却不知道该不该反驳。 “喏,别瞪我了,眼珠子快突出来了,你刚才拽出个什么玩意儿,还不赶紧去看看?啧,我说你对你保姆也太狠了,他用灵根托着你。你居然用他去碰那蛋黄。这要是突然爆了,你逃得了,他也得死翘翘。这搭档做的……” 我怔了怔,好好回味了下黑哥这话,才意识到,刚才那根是老树元神所化?也是……这里是虚空,没有树木可以让我借力,唯一的树木……就是老树本身了。现在想想的确有些后怕。 看了看远处草堆里被我拽出来的玩意儿,黑哥先一步走过去。搭眼一看,“嚯!”的讶异了下。 我随后也走近,看到一滩血污一样的东西蜷缩着,一动不动,窝在草堆里。心里一紧,脚下的步子迈的大了些,一步跨了过去。 “是个人!”黑哥看着我指指那团东西。 我点点头。心里有些紧张,“是死是活?” 黑哥摇摇头:“不知道。” 我弯身看着躺在血污中的人形,内心像钟摆一样摇摆和煎熬。希望是姚晶晶,又希望不是。怕是死的,又心存希望。 这血污中有一层半透明的膜,像是人的胚胎,又像是茧子。我接过黑哥适时递来的匕首,将那包被的膜给轻轻挑开,只撕裂了一个口子,那膜就马上缩成一团。露出里面的人。 有了答案,我心中有些失落。不过,想来我还是希望是姚晶晶的吧。但却不是。这人……是个老头。我心中迅速闪过一个名字——隋景同。但他此刻的模样,我却无法确认。 话说,如果真的是他,树仙老爷子说他在山西见的最后一面……不过,人是活的么,日行千里很轻松的。 “没死吧……”我心里喃喃道,伸手探探他鼻息,心里一惊,没有…… “别担心。”老树忽然开口,“没有鼻息也正常,他刚从里面出来。这个人是个树语者。你开灵识看就知道了。” 我点点头,开了灵识,才发现他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光,那是木灵之气特有的颜色。“接下来该怎么做?” “暂时没事,先离开这里。” 这个说法我同意,老树既然这么说了,我便弯身将那人放肩上,扛起来,对黑哥道:“先走吧。你来的时候,没人看见吧。” 黑哥听我这么说,哈哈大笑:“除非你把莲隐给我。这圈子里,我一向光明,易容这种东西也不过就是骗骗普通人而已。” 我眉头一皱,下巴指指肩上这人:“你带着他,先走。去福州。” “哦?”黑哥挑挑眉,“你想代替他?” 我叹口气,无语:“你怕我打不过,被人捉去?” 黑哥不置可否,只是随意的笑。 这主意不是我的,是老树的,怕是刚才黑哥不用阵法,硬生生打开虚空,戾气放出太多,这山里的树气散了不少。老树不愿意了,何况这些戾气对黑哥来说,也是失了不少血的。“不恋战。” 黑哥嘲笑道:“刚才也没恋战,不还是让人给掳了去?也好,随便吧。反正援兵一会儿就到了。我先走就是了。” 援兵?我不知道他指的是谁,没来得及问。黑哥已经接过人去,转眼丈余以外。 我没再多言,目送他离开。问老树:“要拖多久合适?” “一个时辰足以。” 我心下有数了几分。找了棵树,裹上身体,连带着用伪隐藏了起来。这样一来,如果能够多些时候,倒是也可以吸收些养分,五脏庙总归要祭祀的。 没多久,有些异样的气息飞掠而至。我“睁眼”去看,认得为首的是悬壶,另有几个陌生的,不认得。心下问老树有几成把握。 老树没有回答,半晌才道:“你体内有御剑,或许可以正面一拼。” 御剑……我这才想到,身上还有一堆鬼画符的承影:“这东西我不会用,还是你来吧。”心下有种懒得出手的想法,其实我是怕再进去,可真就麻烦了。到时候谁还能去救姚晶晶?说到这里,心里有担忧起来。 “这剑,我用不了。天子剑,天子用。” 我去……老树这话我听着高兴,“你是说我是天子么?可高抬了。” “天子……指的是人。”老树一桶凉水泼过来,我瞬间冷却了。 打屁时间很快就结束了,悬壶很快就到了近前,面色早已失却了落落洒脱,一股恶气相中生。狠道:“这厮居然还带了厉害的帮衬,是我大意了。” “师父,事到如今,如何行事?”其中一人近前问到。 悬壶静了静,道:“不慌。这人的气息我有点儿熟悉。待会五鬼引路,我们追过去便是。掌门的大事,决不能坏在我手里。” 我安静的呆着,想看看下面还有什么信息能够得到。却不想,山下忽然又一股气息急速的靠近,这气息我也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是谁。 那悬壶似乎也感受到了,脚下一捻,对着来人的方向,眉头一锁,道:“有故人到访,你们后退一步。” 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周围忽的风声大作。之后一个人影出现在悬壶对面。这人开始走的极快,见到悬壶,脚下却放慢了脚步。离着十多米处,才停了下来。 我一愣,原来……竟是方觉。 “悬壶师兄,多日不见。”方觉抬手,嘴里唤的是师兄,行的却是佛家礼。 悬壶见他这般模样,冷哼一声:“你已经不在山门中,又何必以师兄相称。莫要挡路,我有要事。” 方觉不恼,微微颔首,道:“师兄这是要去做甚?不知方觉可否相助?” 悬壶听他这么讲,忽然就明白了,本来奇怪方觉已经许久未曾再入茅山,此时竟然前来,不知为何。若是平日里,他悬壶必定是要管的,但今日,要事在身,没空搭理。却见他这般相问,心下明了:“你和那小子是一伙的?” 方觉双手合十,点点头:“还请师兄留步。” 悬壶皱皱眉,双目忽露凶光:“方觉,你莫以为当日比武,我棋差一招,今日就能让你这个外人在茅山为所欲为!” 反观方觉,默不作声。 我心里笑不过,忽然就从地下出来,不偏不斜刚好在他身侧,道:“别让人说茅山正派以多欺少。我稍微来凑个人数。” 方觉有些惊讶,随意微笑一下,不再多言。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当反派没什么不好,至少没有什么束缚,你说我坏,我就放心啦。 200.叛徒归来 “你?!”看到我,悬壶大吃一惊,而后阴冷的瞪着我,“居然不跑,好大的胆子!……还是,你觉得自己艺高人胆大?” 这话我得想想。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艺高,胆子么……也说不上大或者小。只是,我得拖住悬壶,免得黑哥那边,半路惹是非。“话说,悬壶道长,你让我去的地方,没见到姚晶晶啊。” 悬壶愣了下,又冷笑地看我:“那是你没本事见到。废话不多说,那人呢?” 我心中更加确信,或许姚晶晶就还在里面……我怎么去救她呢?“你指的是谁?” 悬壶冷哼道:“少装疯卖傻。” 这话说完之后,没有任何预兆的,我突然感到周围一阵阴冷。还没来得及出手,只见身旁的方觉,突然结了个手印,瞬间身后一阵风起,短短功夫又静了下来。 我只觉得惊奇,再看方觉时,吃了一惊,这家伙很少这么严肃的表情,或者说,严肃到有些可怕。我咽了咽,抬头看到悬壶也愣了下,似乎有点心虚,居然没说话。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开灵识。睁眼一看,顿时明白了,刚才一阵冷风出去的是五个影子,只不过这五个影子现在都定在了我身后不远处,像蚊虫一样,被钉在了蛛网之上。 悬壶和方觉互瞪了一会儿,忽然冷笑道:“你不是自己说要脱离山门么?为何出手便是我茅山道法,不是那佛门诵经呢?呆的太久了吧。畜生尚且知养育之恩,你这叛徒!” 这话一说,方觉冰冷的表情似乎缓和了不少,用一种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冰冷语气问到:“五鬼怎么在你手里。” 悬壶低头顿了顿,又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师伯送给我的。” 方觉沉默了片刻,又道:“不可能,这五鬼是我师父护身的……” “师父?!”悬壶大声笑道,“怎么不可能,师伯命中只有你一个徒弟,然而你却负了他,他要这五鬼何用?伤心之余便送给了我。” 方觉没有应声,但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我心里突然略过很多事情。比如,胡蝶奶奶说外界传玄沌子已经死了。这件事……方觉知道么……悬壶是不是和风舞阳一样认为玄沌子已经死了,还是他知道内幕?这些我都无从得知。但是起码我知道了,这五鬼原本是玄沌子的。话说,蝴蝶奶奶身边不也有五个大汉么。当时开灵识看到的样子跟今天这几个有些不同啊。胡蝶奶奶的五鬼是湛蓝醒目的颜色,这几个有些混沌迷雾之感。 方觉沉默了片刻,悬壶居然没有吭声。半晌,方觉才道:“五鬼对我没用,你还是用阵法吧。刚好,七星位也在。可以踏北斗阵,或许可以困住我。” 我觉得方觉这是要宣战了么?随机向前走了一步,不想他却伸出手,对我做了个阻挡姿势。不要我出手么?话说,我还想要试试承影呢。 “方觉,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茅山除了你就没人了么?” 悬壶迟迟不肯出手,却一直在口遁,我倒是乐了,到底是没干货呢,还是……我看了一眼方觉,这货太强?不会吧……不过,想来风舞阳似乎对方觉一世倾心啊,我一直盯着方觉看,他也看了我一眼。 “师兄言重了。这五鬼我先收下了,等问过师父再行定夺。” “什么?!”悬壶似乎很是吃惊,随即脸色一阵难看:“方觉,你……怕是离开山门太久。师伯他……” 方觉皱皱眉,我伸手默默的扯了下他的衣服,这当然很隐蔽。 悬壶在对面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我快憋出内伤了,方觉看到我的表情有些莫名,却听到悬壶在对面说到:“玄沌子师伯他……已经羽化多时了。” 方觉当时就呆住了,不过好在我刚才拽了拽他似乎有了作用。在呆萌傻了一会儿之后,就恢复了,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沉默。 我想笑,怕是方觉自觉是不打诳语,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好。 好在悬壶奥斯卡颁奖礼演完了,揩了一把眼泪鼻涕,对方觉道:“你既不知情,看在往日同门的份儿上,且将五鬼还来,茅山也不会为难与你。但是……”悬壶抬手,指着我道:“这个小狂徒,必须留下。” 我好笑的看着他,丫,想我肖喆一世英名,什么时候成狂徒了……这个词儿哪辈子也轮不到我啊。这下,我真心没忍住,嘴角就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笑什么?“算了。”我伸手挡了一下方觉:“你们毕竟同门,能不能出手还是顾及些道义。想来我也确是狂徒,其实我只是想来找同学,没想到就成了挑山门,砸场子了。”转脸对悬壶道:“你们也算是名门正派。至于刚才我带走的人,自然有我的道理,他不属于茅山。”说这话的时候,我看着悬壶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又道,“另外,还有一个人,我也要带走,就算是她名义上是你悬壶的弟子,我也不觉得她该留在这里。不如,我们就按照所谓正派人士的方法,来一场公平的决斗如何?” 我抬手一指悬壶:“你……和我。” 方觉愣了下,转头看看我。 我心里其实没底儿,方觉多厉害我不知道。想来悬壶在外面的名声,我也不觉得他会很菜。想来那个济世道士也挺厉害的。 不过,一来呢,我不觉得姚晶晶会这么简单的被我救出来,就算我赢了,背后下黑手的悬壶会乖乖拱手送人?难!二来呢,我也不一定要赢,反正我只要拖住他一会儿,等黑哥安全了就好了。三呢,我不还有……保姆么?就算我承影没玩顺溜,老树不用承影,逃走是没问题的。 况且我也不想让方觉出手,免得他真坐实了叛徒的名号。这样一来,我跟悬壶的对战,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悬壶似乎在考虑。这人精明的跟什么似的,不过我随便他去想,想的时间越长越好。我很想看看时间,但却不能,只要看看时间,这货就能确认我在拖时间了。 没多久,悬壶似乎觉得我不是他的对手,居然点头同意了,笑道:“好,就如你所愿。把你的灵兽招出来吧。” 灵兽?我愣了下,心里顿时明白,这货还不知道我是树语者,还以为的我是鲁中养猫的呢。这下……更好玩了,不过呢,煤球是不可能出来了,我心下叹口气,或许改天真要去问问专业人士,看看煤球到底怎么了。难不成被箕水豹给弄伤的太重了? 我将方觉挡在身后,对悬壶笑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难不成主动告诉他我是树语者?“道长先请。” 方觉从我身后小声道,“悬壶擅长布阵。” 我点点头。不过他似乎不太担心我,也许鲁东一役之后,方觉明白我身体里还有个人,其实不算是人。但那个人要比我厉害的多,在母煞之下尚能保我周全。只不过他不知道,那时候老树拼上老命了,这次也是他刚复苏,元神连灵台上也见不着影子,煤球也失了战力。能靠的,只有我自己。 不过,吴下阿蒙早已今非昔比,天山之行我也是一路打过去的,当然之前的自动弃权就不提了。如今又有了莲隐和承影。莲隐让我可以随便开灵识,承影……我只见过在巨犬之前的样子。其他时候就跟不存在一样。我也照过镜子,后背上什么都没有。那些符咒就跟融进了我身体一样。 想来,真如子道长也这么干过。这样一来就想到我灵台上的黄帝符文。难道我的身体就这么像宣纸么……个个都想在上面练字…… 我摸摸鼻子,脑洞大开的时候,方觉咳嗽了一声。这一声,我听到了,在提醒我。 悬壶被方觉收了五鬼,虽然恼怒,却丝毫不惊慌。答应了与我单挑比试之后,从怀中取出几只小旗,这些旗子非常小,不过巴掌大,上面画着我看不懂的符文。 “七杀阵。”方觉又道。这话被悬壶听到了,恶狠狠的看了看他。方觉不为所动,只是皱皱眉:“这个阵法,是会伤人的。” 伤人?我心里好笑,哪个对战方式不伤人?方觉大抵是不想说重了,换句话说,我得这么理解。这个阵法,是会死人的……悬壶……我抬眼微笑盯着他,这家伙想置我于死地。 “开灵识。”老树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有些抱歉,这种本能还没形成。闭上眼,果然看到那些小旗子上附着大量的气息,就如同黑夜里的明灯,在悬壶的手上异常的耀眼。 “你打算闭着眼跟我打么?”悬壶嗤笑道。 我睁开眼,笑着望回去,道:“是啊,不闭着眼,怎么跟你打啊。” “你!”他双目一睁,凌厉的眼神射向我,双手指间夹着几面旗子,忽然发力,小旗子便四散开去。 方觉和悬壶身后的几人见到此景,也随机向后跃出去三步之遥,这三步可就是三丈多远。那些小旗子像飞镖一样的迅速占领的一方之地,而我……就在这方丈之内的中央。 我笑笑,在悬壶的怒目中,闭上眼…… 201.契机何为 关于阵法。 我其实见过不少的。 不算天山观摩的战况。但就我经历的,抱阳子也好,风舞阳也罢。包括天山赛场本身的结界就是阵法的一种。但是……大多是以辅助的角色登场。因为直接利用阵法对战的很少,这是由于阵法先天条件决定的,因为它虽然威力大,但启动慢。 我看悬壶这样子,似乎要用阵法直接开打了。所以令旗先行,若不是依靠法器,很难快速发挥阵法的攻击效果。像是各种大阵也好,小阵也罢,大都是事先就布置好了,只等的猎物自己入了套,才算是逮着了。 按照方觉的意思,悬壶对自己的阵法修行怕是也有一定的自负。所以,我认为初始的战况,他应该不会下黑手,毕竟还有很多人看着,他这人虚伪,道貌岸然,有观战者,反倒是碍手碍脚了。比不得我这种,灵识已然解封了的人,自然是无拘无束,爽到歪。 静观这令旗所插之处,皆是地面。肉眼去看,并无异样。不同的……只在我灵识中。 怎么说呢,很神奇。那些令旗排列的位置和顺序是按照什么原理,我不懂,但这些灵识中的明灯,在插入地面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有了变化,忽明忽暗,相互辉映,次第顺序也是有规律的,只不过我短时间之内,无法找到规律。 这种明暗的规律,并不是真的就像灯泡那般按照节奏亮亮而已,而是在明暗之间逐渐有了气息的联系。逐渐在彼此间形成了气息的线条,这些线条起初是白色的,将我围了起来,然后两两间都连起了线条,就像n个五角星不断重叠,中间形成一个近似的圆。 我就在这个圆内。 如果这个阵法仅仅如此,我想也就罢了,只要我不动,也奈何不得我。但是如遇算盘早了一些,那些白色的线条逐渐延伸结束,这地面下,忽然涌起一阵黑气。 起初我并未发觉,毕竟整个背景色就是黑的,直到,这些黑气进入到白色的线条之中,我才注意到它们的存在。 “什么东西?”我在心里说着。 老树给了我回答:“肃杀之气。” 我有些莞尔:“这是形容秋天的吧。” 老树顿了下,道:“你以为秋天为何会落叶?” 这话让我怔了怔:“难道真有肃杀之气?” “天地四时,都是气息的流转,春有万物生,也有百毒侵。夏有艳阳华,也有湿中燥。秋游丰登满,亦有肃杀潇,冬有瑞雪兆,还有寒料峭。肃杀之气是衰败之相,到真是克你的。” “哈。听到你这么说,我真高兴……”我无奈的摸摸头。你说这悬壶不知道我是树语者,出手到是专克我的……“用树气?” “肃杀之气克制树气,用承影。” 承影……老树都这么说了。他之前可是一直让我学使用树气,都很少让我用木灵之气,还说要好好利用树气。这回怎么要我用承影了?再说,承影怎么用? 鬼知道…… 我干脆沉下心,入了定,不去管他外面肃杀之气集结成什么样了。说来我有些后悔,之前就没想着研究研究承影在我身体里的变化。这个时候,晚?还是不晚?如果只是存思,我有无限长的时间。但如果要去探寻身体里的承影气息,这个……就不可能无限了。 似乎老树说的对,自从濒死之后,木灵之气充盈了身体,我内查的速度快了许多。真如子的封印早在救老树的时候就给解了,连带着小时候的封印也没了。现在身体里的只有我搞不动的黄帝文,还有……就该是承影了。 只是,老树的元神,现在在我身体里尚不能察觉。那承影又是什么玩意儿? 排除杂念,越是紧张的时候,我越能静下心去寻找平时疏忽之处。然后就注意到,灵台上那些静谧的水中,除了沉寂的符文,偶尔会有些闪光出现。 以前……是没有的。那些闪光出现的也没有什么规律。我不知道是不是承影,但就算是……我怎么能去抓住一道闪光? “来了!”老树忽然提醒我。 我出了灵台,并没有睁眼,灵识中,那些黑色的所谓肃杀之气,像卷起的旋风,从不同方向呼啸而来。我看得清,那些东西威力似乎挺大,但速度没有多快,我便一一躲过。 “这!”悬壶的声音传来,“不可能!你怎么会……” 我没有睁眼,依然笑笑。因为第二波杀气又欺身而至,这一次,速度变快了一些。我咂咂嘴,这些东西似乎还有探知功能,能够探测到对方的水平,自动调节游戏难度。 又一波杀气袭来的时候,我很难在七股旋风中全身而退,只觉得耳朵一凉,伸手去摸。那耳朵的一角居然像被抽掉了许多水分似的,便的干瘪。我皱皱眉,虽然不痛。但这手感有点恶心。 不能再这么消极应对下去了。我闭着双眼,开着灵识,不去理会悬壶的惊讶,众人的差异。只在每波杀气袭来的间隙,去探察周围气息的变化。 说到底,这世界不也是气息的流转么。风不也就是空气的流动么。物质也好,能量也好,我觉得术法也逃不过这个基本原理。不过,如同蝴蝶效应那般,所有的事物也不是孤立的。 就像这七杀阵,如果只是单单几个小令旗的气息,也不过就是那些白雾状的线条,杀伤力有限。它的厉害之处,别人怎么研究我不知道,在我看来,就是引出了深藏在地下,或者说隐藏在自然之中的肃杀之气。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利用自然比改造自己要简单的多,也和谐的多。 在某一刻,我觉得外界的嘈杂被屏蔽了。那些肃杀之气又开始形成,这一次,来势凶猛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可我的心境却异常的平静。因为,这一次我看到了肃杀之气的整个形成过程。非常的微妙。 原来这些气息就隐藏在山林,树木,生灵之间。换句话说,我越发的看清楚,这个世界的气息并不是单一的,这根我之前看到的灵体或者是人的灵魂之类的不同。而是看清了一些世界的背景色。就好像这个世界的背景色是黑色的,但之前我就以为是黑色的了,其实它是七色的混合。 而这七杀阵……就是抽取了,或者说借用了在环境中以稳态存在的肃杀之气。 有时候我也会搞混,这些名字稀奇古怪。从老树嘴里出来是一个名字,从方觉那里又有名字,彭华明有他的名字。不过黑哥说的对,不过是个名字而已,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管它呢。 这些肃杀之气被七杀阵的令旗指印着暂时脱离了稳态,然后被吸引到这个阵法之中,呼啸而过,又迅速融入到环境中去,很是奇妙。 我看到了这些,心里在想,知道了其然,那么所以然呢?肃杀之气然后呢?阴阳一说,一正一反。秋的反义词是什么?本能的觉得是春。 这一念头刚有,我便在灵识中看到了身体周围出现了一些闪光,这些闪光像电路板短路是激发的星芒,不断在我周围身边闪现。 不知道此刻我在悬壶的眼中是个什么状态,是入定还是犯傻。反正,于我而言,这些闪光给我一种感觉,它们居然似乎在依照我的想法,聚气。那些气息,我猜……正是万物生生不息,生气勃勃的春天气息。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跟肃杀之气一样有个响亮的名字。如果是我,我想给它们命名为——勃发之气。 果不其然,几乎是同步的,那些肃杀之气喧嚣而至,勃发之气也从阵法内部而生,这些气息混合在一起,居然发出铮铮剑鸣,然后……相互抵消了。 我睁开眼,四周安静了下来,搭眼看到方觉讶异的眼神,和悬壶惊骇的表情。 “那……那是什么?”悬壶指着我周围。 我转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道长指的是什么?” 悬壶愣愣的看着我,而后恼怒道:“我毕竟是修道之人,你的剑气还是感受得到!你究竟是何人?” 令旗依然在地上插着,我也知道肃杀之气的旋风一轮比一轮强悍,这个过程中,不时会有些铮铮剑鸣响起,除此之外,一切安然无恙。 方觉对悬壶道:“师兄,快把这七杀阵收了吧,这样下去,首先承受不住的是那七面肃杀令旗。” 悬壶这才惊醒,顿足之后,唇齿间默然道,这七面令旗变又飞回他手中。片刻之后,他哼哼冷笑了两声:“我当你是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不想却是这种身份。” 我又笑了,不知道他又自以为是了什么:“道长觉得我是什么身份?” “将旦昧爽之交,日夕昏明之际,北面而察之,淡淡焉若有物存,莫识其状。其所触也,窃窃然有声,经物而物不疾也。”悬壶冷哼道,“承影我还是知道的。你是他的人啊,我是小瞧你了。” 听到承影,我摸摸头,果然这东西还挺有名。我已然又被打上了标签,他的人……老彭么? “那你插手这件事,我是不是该怀疑,是他要插手茅山内部事务了?这要坏了规矩么?”悬壶冷冷道。 202.九曲黄河阵 这话,把我吓一跳,摆明了把简单事复杂化了么,赶紧摆摆手:“没有没有。我也不算是他的人,而这件事呢,也完全跟其他人没关系。你要问起原因,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确是为姚晶晶而来的。” 抬眼看看悬壶,他一脸冰块,扫了一眼方觉,再冷冷的注视着我,显然已经不再相信我的话了。 我苦笑着摸头,承影似乎在七杀阵消失的那一刻已经自动收回了。 又听到悬壶再言:“既然如此,此事可大可小。你倒是真的不能走了,我倒要去讨个公道,茅山素来敬上,却不想下面的鼠辈滋扰,看看上头怎么解释。” “喂,能不能别这么自以为是。我就是我,跟任何人都没关系。”我伸手指指自己。 悬壶却不理会我的言辞,似乎在自言自语道:“能把承影使得如此出神入化,而且能够探知七杀阵的杀气,轻易避开。你的灵觉倒是高的可怕。”言毕,似乎陷入沉思了片刻。 我心说,这哪里是灵觉……嘛,如果灵识也算灵觉的一种,到也可以接收。不过灵觉大多是靠感知……我是真真的看到了。这样说来,也难怪彭华明会说,天眼真的好使,我越发觉得好用了。绝大部分人,对于未知,也不过是能够有些感觉,如果能够有全息图像扫描仪,就比如灵识这种,自然是高级装备了。说到这里,我居然有些沾沾自喜,不知道上辈子修了什么福……不对,我没有上辈子。一想到这里,又觉得跟大师兄同命了。 “对付灵觉高的,”悬壶转身对身后几个年轻道士说到:“你们就去以武会友吧。这位小兄弟很是了得,切磋下倒是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记住,剑阵。别伤到他,不然对上面也没法交代。” 我看着那几个道士听闻此话,居然各个精神抖擞了起来,一个个盯着我,仿佛成了练习的木桩。我去,悬壶这是想群殴么?不是说好的单挑么?切磋……说的那么堂而皇之,根本不记得自己打自己脸了是吧。捉活的是为了到时候跟老彭谈条件么?不……除去这些杂七杂八的思想,我看着对面那几个后生,一,二,三,四……七,又是七……方觉也说了,七星位,踏北斗,这是要北斗七星阵么? 我正想着,对面那几个已经走了上来,方觉正要近前,我伸手阻止了他。不知道为何,如今,灵识开了,我倒是有种研究精神,想要看看,这些所谓的阵法也好,术法也好,基于灵识的气息说,到底是个什么原理。七杀阵,是个很好的开始。 方觉看了我一眼,没再多言,退了下去。 望着对面的七个道家之人,我本着武人的精神,立了门户。对面那几个到也是修炼之人,涵养还是有的,也立了门户。 我正想着这些人,是不是该踏禹步,走星位,想要闭上眼,看气息的流转。闭上眼却发现,除了体内气息和常人不同之外,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在用气。换句话说……你们丫是剑宗的么?这特么又不是华山,茅山好不好。 立刻睁开眼,那七柄长剑已经欺身而至。几个剑花的功夫,我凭着身体的灵活,就地一滚,钻了出去。转眼亮闪闪,哗啦啦作响的剑身又至。躲过几剑齐飞的险境,我已经打了好几个滚。心里好生气氛,这还要不要脸了?几个人拿着武器,群殴一个手无寸铁之人,名曰切磋?!切你m个头!我特么只有躲的份儿。 奔逃间,伸手从树上折了一根树枝,才发现不过只有对方长剑的一半有余。俗话说的好,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我自然是不愿的。树气从手心里放出,那节树枝骤然长了一段,也粗壮了几分。周围附上了树气。不过我知道没用,这树气也就能挡挡灵魂气息之类的,面对那明晃晃的长剑,我想说,是304不锈钢的么?还是钨钢?还是高碳钢?总之,金克木,我可是吃亏的很。 但……我虽然不可以让树枝包上铁皮,总可以加厚木质部吧。而且还可以让它迅速恢复。换句话说,你这剑看到树上还能夹住呢。所以当我用树枝抵挡住七柄长剑之时,对方几人讶异的表情,到让我心情大好。 “修木的。”那个似乎是最为年长的人说到,跳了开去。 我莞尔一笑,随便你们怎么想。 “变阵。” 话落有声,剑起无形。 我只是放松了一下,又被围在了中间,不知道是不是老树这段时间让我节食的效果,身体似乎比在天山之时,轻盈了太多。那些剑影居然都被我躲过,不过也只是堪堪躲过而已。现在有些后悔,或许当时选择宵练至少能够抵挡一下。那承影无形无影,我连抵挡都难。 况且我也不是剑术专业的,越来越快的剑花,几乎要晃瞎了双眼。我干脆闭上眼只听声音,安静下来就能听到些风声。我发现一个现象,如果我能够彻底静下心来,这个世界的速度似乎就被放慢了。这当然是主观唯心的看法,但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那些风声,从各个方向袭来,越是心静,却觉得可以抵挡。我喜欢这种感觉,然后逐渐感觉到,手上的已然不是树枝,偏偏就变了承影。灵识中,果然如此,那树枝闪着萧萧剑气,不是承影还有谁? 这样一来,我慢慢从颓势中转变,依然是闭着眼,就和这七剑打个平手。然后在某个瞬间,我察觉了他们衔接上的弱点,承影几乎是按照我本能的,忽然流转起来,这一圈的剑气把几个人都弹了出去。 心中传来老树的声音:“你的学习能力和适应力非常的好。” 我是个不受夸的人,只能回道,谬赞了。 睁开眼,直面的居然不是几个被承影打飞的弟子,而是悬壶本人。只见他一言不发的看着我,若有所思。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方觉对我道:“走吧。”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心道,时间也拖的差不多了,就这样吧。却听得悬壶口中居然念起诗词。 “黄河恶阵按三才,此劫神仙尽受灾。九九曲中藏造化,三三湾内隐风雷。 谩言阆苑修真客,谁道灵台结圣胎。遇此总教重换骨,方知左道不堪媒。” 这是什么?封神演义么?我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悬壶。却听到方觉平静中有些急促的说到:“九曲黄河阵。” 什么?!我看着刚才几个年轻道士,听到悬壶念诗的那一刻,便收起长剑,手执拂尘,向不同的方向穿梭,让人称奇的是,这些浮尘像有了生命般,在他们手中不断延长,就这样在树林间穿行,把个树林生生围成了一个迷宫。 我和方觉才刚抬脚,这迷宫便现。方觉给我使了个颜色,两人飞快的往缺口处跑,但这浮尘的绕法似乎已经将人逃跑的路线算计在内,悬壶阵法完成之时,我和方觉还差最后一段路。 但阵法已成,方觉立刻停下了脚步。 四周没有其他人,除了浮尘三千烦恼丝,便是鸟叫虫鸣。 “悬壶在阵法上的造诣,倒也无人能及。”方觉站定之后,并不着急,“我离开那时,这九曲黄河阵还只是个设想,没想到他居然成功了。” “封神演义我看过,神仙入此而成凡,凡人入此而即绝。九曲曲中无直,曲尽造化之奇,抉尽神仙之秘。这句话,我记得挺牢,别跟我说就是这玩意儿。那我们还不死定了。”我看着眼前层层叠叠的丝线拦成的迷宫,这游戏还是免费闯关的。 方觉沉默了下,道:“不是。不过这是悬壶按照九曲黄河阵的原理,重现的。” “哈!那还不是死定了,除非元始天尊来帮忙啊。”我笑到。 方觉默默的站在那里,然后才道:“若是以前,我倒是可以请神上身,试试看。不过现在,我已经离开道门,虽然还没有进佛门,但也不太合适了。如今,只有边走边看,然后在计算离开的路线。” 我去,你还真想请元始天尊上身啊,我看着一脸认真的方觉。“别想了,反正这些东西说白了,都离不开气息的变化,我来看看吧。” 我跟方觉之前有过一次战友情谊,但那时候是老树在我身上,我随后的变化,他也一定不知道,所以当我这么说了之后,方觉点点头,以为我要换人了。 其实,我只不过入了定,开了灵识,仔细的观察气息的走向。不知道有么有真的神仙,反正这阵法据说能凡神仙,死凡人。我觉得还是跟气息有关。纵然我不知道神仙和凡人在气息上的差异,但这阵法绝对是散气的那种。只不过,若只是通过的我的眼睛,很难看到阵法全貌。 这样一来,我便需要灵魂出窍,去全面的探查一番。 睁开眼,对方觉说:“你先守着这里吧,我去去就来。” 方觉看了看我,点点头。 之后,我便灵魂出窍,将意识潜到下面,抬头望着顶上。也就是悬壶九曲黄河阵的全貌,赫然出现在眼前。 203.龙吸水 如果说这一刻我是无感的,那绝对是在说谎。 登高望远,其实下潜也是一样的。原本地表之处,其实是气息最为浓烈的地方,很容易辨识。现在,这个地方是一个很……无法形容的图案。像是某种方阵,组成方阵的点,应该是那些浮尘丝。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构成的,或许改天可以去打个质谱,做做核磁。这是后话……现在,在这个方阵图案其实是一个类似于天山决赛场地的一种结界。 或者说,这个九曲黄河阵,在我的眼中,是由两个嵌套的系统相互作用着。 第一个系统,可以称之为封闭系统。也就是这个阵法的外围,形成了一个封闭系统的虚影。不得不佩服悬壶这老小子的创造力,在这个虚影存在的地方,被分成内外两个部分,两个部分的气息是无法交换的。 第二个系统,是一个动力系统。这个动力系统的中央,是一个核心的轴。我仔细去观察这个轴,才明白,轴心应该就是悬壶本人。这个动力系统的主要作用是弥散。除了中央的离心轴之外,应该是被称为九曲的地方,其实是一个个小型的回水湾。回水湾是什么?是河道凹处,水流相反的地方,特点就是可以截留。比如垃圾,也比如鱼,所以被称为钓点。但……这个阵法,截留的也是气息。这些回水湾本身也是小的离心装置,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大离心机套小离心机的结构。居然能够和谐共存……由衷的佩服。 简而言之,这个九曲黄河阵就像是一个大型的离心脱水机啊……只不过,脱的不是水,脱的是气息。不管什么气息,阳或者阴,生或者死,都在被不断的耗散出去。若是能够利用到洗衣机上,该是不错的想法,也可能造价太高…… 这样的一个大阵,看上去复杂,其实简单,无非就是离心作用,将内含的气息甩出去。反过来,看上去简单,其实也精妙,毕竟是个嵌套的离心装置,而且就演义上说,神仙变凡人,凡人则气绝。气绝……这么一说倒是很贴切,也反映了这个阵法的脱水效果真的不错。 但凡是在这个阵法之中的,除了阵眼上的几个位置。都会被脱水脱干净。这几个位置便是离心机的轴心位置。 我看到这个空间中的气息慢慢的开始被抽掉气息,明白再过些时候,等到转速上去了,等到背景的气息被抽光了。这个阵之内的所有生灵,都会被抽掉气息而亡。不免有些生气。要打也得看对象,不能殃及无辜。等到最后,这里就是一片死寂。虽然阵法解开之后,会因为扩散作用,而慢慢恢复,但……花花草草,鸟兽鱼虫也值得尊重,不能因为这样一个人的一己私利,就这么烟消云散。 破掉它。 我回到灵台,用无尽的时间去思考方法。 没有人打扰我,而对于外界,一切不过是弹指间的功夫。 等我睁开眼的时候,脑子里已然成形了一个主意。 方觉看我睁眼,没有说话。我转念一想,就笑了:“我还是我。” 他点点头:“你想怎么做。时间不多了。” 我道:“有了个想法,不知道成不成。一般说来,这个阵该怎么破?” 方觉想了想,回:“若是有厉害的法器,或是很厚的法力,变可以破坏阵眼,阵法自然就会破了。” 我寻思了下,这样的话,应该就相当于拿了根比较硬的棍子,给截停了离心机的叶片,或者是点到了离心机的轴心。但要想到达轴心在内部是很难的。“我有另一种方法。” 方觉看着我。 我笑:“知道短路么?长时间的短路,基本上这个离心机也就废了。”短时间的办法,我没有,不过如同刚才破七杀阵,我用阳来中和阴。这一次,我可以用相似的办法。 就在刚才,我还在想,这是个封闭的空间,但仔细一想,不对。如果真的是封闭的,刚才我灵魂出窍如何出的去?所以,至少……我是这个阵法的漏洞。我猜……抬抬手腕,跟莲隐似乎有些关系。 如果是我自己,怕是可以平安无事的出去。但,方觉怎么办?这里面的生灵怎么办? 好吧,既然,我是漏洞,那就用漏洞来灌些气息如何? 来个 “老树……我能不能用树气做个气旋?” 老树沉默了半晌,才回到:“你之前,不是用木灵之气做过球么?” 啊……他这么一说,我倒是忘记了。恍然大悟,转身对方觉道:“走。我们去九曲。” 方觉愣了一下:“九曲之中可是最险之地。” 我点点头,“你护住真元吧,别让这大阵吸了气息,现在环境中的闲散气息还没有散尽,有些时间。” 不等方觉回答,我已经闭上眼睛,开灵识,朝着回水湾奔去。 对于阵法,我真心的要佩服某些天才。于我而言,是有眼的,看得见。在创建阵法的时候,如果哪里有问题,一眼便知,但对于其他人呢?很难,所以,修正起来更难。这就需要示踪法。 最常见的示踪法,就是方向标,或者是炊烟。你看不见风,但风可以吹动旗帜。阵法是如何创建的呢?就比如一个公式,或者模型,有了之后,用起来就很方便,可在建模的时候呢?需要不断的运算和修正。没有了所谓的天眼,这个过程是很艰辛的。所以,每一个术法上创造者,都必定是数学系的天才。 到达第一个回水湾,里面的气息很浓,但也在快速的消散。 “这是什么?!”方觉看着我伸出手,手上乍看空空如也。 我知道,他不一定能看到,但肯定能感觉到。这是在蒙山之后,第一次将木灵之气放出体外。以前不懂得珍惜,等到耗尽之后,变成了守财奴。现在,是该好好用用的时候了。 木灵之球,被我托在手中,高速稳定的运转着,直到我把它慢慢放入阵眼。脱离我手的那一瞬间。木灵之球突然暴涨,周围原本将要弥散出去的气息又被聚拢了回来,不过能够聚拢而来的,都是些草木之气,并非全部。 在方觉的诧异中,我平静的告诉他:“木灵之气。” 他愣愣的看着我:“你……” “走吧,感慨的话以后再说,还有八个呢。” 悬壶似乎发现了我在阵法的异变,想要追踪我们的位置。但,哥有灵识啊,早先一步避开。不过等到全部放置好之后,其实也绕了不少路了。好在木灵之球的作用下,游离气息耗散的速度变慢了很多。 等到九曲的木灵之球全部放好之后,我笑着对方觉说:“看样子,试验成功一半了,接下来,就要看看最后的一哆嗦咯。” 方觉似乎猜到我要做什么了。 没错,我要给它钻出九条虫洞。怎么钻?当然要有药引,压井之前要先填水,虹吸之前要先给水,这是常识。 我自然要放出灵台上的树气,这些树气不是恣意弥散的,而是直直的灌入到木灵之球形成的小气旋之中。这些气旋吸收到树气就像海绵碰到水一般,迅速的吸收起来,气旋也不断的成长起来。猛一看,这九条迅速增加的龙卷风,就像九龙吸水的天象奇观,出现在这片山林之中。 直到……这龙卷风的高度冲破了九曲黄河阵的结界。我才放心的收手:“哈哈!这样一来,就能够保证耗散出去的速度等同于吸收进来的速度咯。换句话说,这个蠕动泵是循环的了。悬壶若是不收手,最后磨损的,只能自他自己的法力。” 方觉注视着龙吸水的景象,过了一会儿道:“走吧。这个阵已经破了。” 我点点头,抬眼望了下悬壶所在的方向。时间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了,黑哥应该走了一半路程了。 两人奔出去不多久,忽然听到刚才那阵法之处,轰然一声,接着传来悬壶的大吼。吼声响破天际,“肖喆,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我没有放慢脚步,方觉也没有,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悬壶这一嗓子,倒是让我笑了,没想到我的名字还能这么响亮。不过,我也没想要逃,你想来,来便是!况且,姚晶晶还在这里,我必定还会回来。应该是你等着才对。 这话,我只在心里说。 足足狂奔出镇江境内,我和方觉才停下来稍事休息。 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作响。方觉拿出自带的烧饼,掰了一半给我。我咽咽唾沫,苦笑着对他摆摆手。方觉没多说,又从身上取出一个物事。我搭眼一看,却是玄沌子的一醉葫芦。 “这个先放你这儿吧。”方觉道。 我虽然接过来,却不明所以。 “这葫芦能自取天地精华,结露成珠。你现在这个阶段,或许可以一用。”他边啃烧饼,边对我道。 哈……“我这个阶段……”苦笑了下,拔开塞子,自顾喝起酒来。不然还能怎样,说来也奇怪,这酒下肚,倒是真的有些不饿了。 “不会太久的。只是排除污秽的过程。”方觉不紧不慢的咀嚼,然后不紧不慢的问我,“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先去福建,问问这个树语者的情况。”我边喝酒边看他,“你还是回玄沌子道长那儿?” 方觉点点头。 “好。过几天,我去找你们。很多事,需要请教老前辈。” 烧饼吃完,我和方觉在无锡车站分手,各自南北。 只不过……他乘坐的是火车,而我……是11路…… 204.错综的局面 一路吃着山珍野味,坐着11路车。等我到了先前遇到老爷子的地方时,已经有点虚脱了。虚脱的感觉并不算太好,却也有种空乏其身的成就感。 灵识里,黑哥的戾气就跟黑雾似的,遮蔽着周围的气息。果然如他所说,这戾气藏不住,也没法藏,但凡灵觉高一点儿的,都能感受得到。所以……好处就是,蛇虫鼠蚁也自动趋避,这货绝对不挨蚊子叮。 “哟!”黑哥躺在树下,随便铺了点干草,就这么风餐露宿,见我来了,才起身。没有野兽,他连火堆都懒得点。 “人呢?”我看着周围,一点儿异样都木有,之前还想着,开了灵识之后,红豆杉那气息也可以随时捕捉了,事实上,并非这么回事。福建山脉连绵,就算我视野再宽广,也架不住这么个搜寻法。 “去疗养了。”黑哥打个哈欠,拍拍身边的干草堆,“看来一直被虐啊,怎么样,打的还过瘾么?” 我哼哼唧唧了两声,坐干草上休息,喘了一会儿,才问:“那树语者什么来头?” 黑哥耸耸肩:“看上去像是那白胡子老头要找的。” “隋景同?” 黑哥听到这个名字,偏着头想了想:“不知道,老头儿没说名字,一见那人也没跟我多说,就钻地下去了。他走了,我不能走啊,不然你来了见不到个人,才麻烦。” 我点点头。所以你就堂皇的睡觉了。嘛……我看看他手臂,一只袖子没了,之前老树给治疗过,现在好像连疤痕都没有,这体质……跟我有的一拼了。总而言之,都不是正常人……我能说这算是一种悲哀么?有人又要说我卖乖了。 伸手把一醉葫芦递给黑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借花献佛。”我大言不惭地说。 黑哥没再问,这葫芦为何又道我手里,直接拿过去举起葫芦一顿牛饮。 “方觉是你让他来的?” “啊……你出去的那段时间,我给之前那个算命的打了个电话。咱人生地不熟,总得找个向导。”黑哥讪笑着。 还真会用人,我无语…… 我回来之后不久,黑哥就走了,说是去溜达溜达。而我,就留在这里,等树仙爷爷。这段时间,老树也沉寂了,煤球也遁匿了。我一个人,干脆裹在树根里,与其说是冥想,不如说是放空。 清醒过来,是因为有人拍了我脑袋。按说,我裹在树里,一般没人能拍的到,但拍我的人是树,就另当别论了。 “小子,醒醒。” 我揉揉眼,迷迷糊会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地面了,红豆杉老爷子仙风道骨的站在我面前,虽然神色依然眉飞凤舞,但看得出,眉宇间有些憔悴。 “师父……”我清醒过来,忙问道,“那人可是你本命人。” 看到老爷子有些沧桑的点头,我忽然觉得他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既然是,不是件高兴的事情么?您怎么一副哭丧脸?”我想逗他。 老爷子叹了口气:“大体的经过,那黑小子简单说了。不出我所料,老隋果然是被人捉了去,弄得这般落魄,半死不活,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成。哼!凭他的本事,本不该落得如此境地,只因他太过相信别人,又不忍心对别人下黑手。唉!”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紧张了:“那……为今之计,师父有何打算?” 红豆杉老爷子说到:“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慢慢疗养,十年八载的,也能恢复神智,至于完全恢复,怕是久了。除非……” “除非什么?”我忙道。 “除非,”红豆杉老爷子伸手一指我,“能找到给你种下封印的那位高人。” “您说天山女神让我去找的那位?”我把天山雪莲清箬茗的事情告诉了红豆杉。老爷子陷入了相当长时间的沉思。 “我好像有点猜到这个人是谁了。”红豆杉老爷子若有所思道。 “谁?”我立刻追问到。 老爷子神色有些怪异,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不可说。”言毕,忽然又变得疯癫起来,“你找到他就知道了。现在跟你说说封印的事情。” 我点点头。 之前,老爷子说过,我是承封印而生的。“事实上,不能叫封印,而应该叫做灵种。” 我愣在那里,完全懵逼。 “它是活的。就跟树种一样。不过灵种,更像是一种法则的传承。”老爷子娓娓道来,我听的走心。“人可以生育,那灵呢?灵的传承便是通过灵种。灵种和人的生育并不相关。但灵种的诞生,如果承受者是人,那就要藉由人来生养。换句话说,你既是人,也是灵种。作为人,你可以入轮回。一般的天地灵种,一旦入了轮回就会消散。但人为的不会,你必定会走上树语者这一条路。因为你是继承者。” 继承者……“这么说,我觉得有点搞笑。”摸摸脑袋,我如实相告。“继承什么?” “灵种不是随便现世的,一旦现世,必然有它的道理。”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早该想到的,不过,本以为是本人懈怠了,现在想想,怕是个阴谋。” “阴谋?”我笑,“这成了阴谋论了么?” 红豆杉老爷子摇摇头:“你不懂。这么跟你说吧。什么是规则?” 我怔了怔,规则,“那就是规定的法则。” “什么是法则?” “有很多意思,字面的说法应该是自然之力。” 红豆杉老爷子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法则是自然之力。你们人类道家不是说,道可道非常道,佛家也说过,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运行是有它自己的规律的。而规则不同,规则是有人定的,什么样的人定规则?” 这话说完,我似乎有点懂了,却总是抓不住重点:“游戏规则总是由强者来界定。” 红豆杉老爷子,点点头,闭上眼不再说话。过了许久才睁开眼对我说:“这里就是你的家,需要树气可以随时来取。花草树木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却又最柔弱的存在。是时候重新洗牌了。你好好想想,既然强者界定了规则。现在的规则是什么样的?关键点,在给你种下灵种的那个人。树木其实生命更为悠长,花草生命力也旺盛。时间拖得越久,其实对人类自己越不利。那些人,也该意识到这一点了。所以,你的阻力不会太大。” 这话说的深奥,我听不懂。但红豆杉老爷子却没再多说。只道他自己也要去修养了。这一修养怕就是十年半载的事儿, 留下两句叮嘱,一是,叫我吸收满树气再离开。二是说,他发觉我的灵台上,有灵根发芽了。 “醒啦?”黑哥吃着烤鸭,看我从树干里出来。 “我就没睡过,何来醒一说。”我伸伸懒腰。 “哼哼。见过白胡子老头儿了?” 我对他点点头,“见过了。” “如何?” “更加渺茫了……”这是实话,我抓抓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长长了很多。“想想,好像一切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为什么我现在忙成狗?” “哈哈哈,因为你傻呗。”黑哥差点笑喷,“你有什么打算?我可是等着你去赚钱的,要弹尽粮绝了。” “滚。你从那病秧子少爷身上拿了多少?”一提到这事儿,我就想到当日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情景。 “天地良心,根本没拿多少。”黑哥举起右手发誓。“那点儿钱,随便吃吃就没了。哎,我说,接下来你准备去哪儿?” 切,看着他换话题,我也懒得揭穿他,不过说到下一步……我的想法倒真的很多。 最要紧的有两件事。一个是姚晶晶,一个是玄沌子。救姚晶晶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但想要去救人,就得等玄沌子醒了,问明白才好动手。另外风舞阳,我是不是该去云雾山真如子道长那里去问问。悬壶这边暂时没什么。那个济世道士也不是省油的灯,还有个关键人物,就是风舞阳的老爹,茅山派的掌门,玄沌子的师弟,他……是个什么人物? 除此之外,红豆杉老爷子说,最重要的是去寻找清箬茗的情郎,我身体里封印或者说灵种的主人。说到继承者,我又继承了什么?这关乎到我的身份和未来何去何从。问题是……我其实没太多好奇。只是觉得,清箬茗危在旦夕,如今红豆杉老爷子的本命人也半死不活。如果我不去做些什么,似乎不太人道。 可是,话说回来,谁特么又对我人道了?我放着家里老人不能去尽孝,放着学业不能去完成。年纪老大不小了,连个女生的手都没牵过! 还有老树,煤球。还有姬秀姬雪,那行尸,冰种尸胚。 想到这些,我捶捶脑袋。 “你这是……”黑哥啃着鸭腿,一副无所事事的闲痞子模样,被我狠狠的瞪了一眼。 “走!去崂山。” “哦哦,去找小道姑还是老道姑啊?” 不去理睬黑哥的调侃,我直直地往山路上走,车子就停在那里。事情再多,饭也要一口一口吃,先解决了茅山的事情再说吧,最简单的……莫过于先找风舞阳。 205.再临雾云观 如果让我选,其实做火车比开车来的舒服。但我们要去的地方都比较偏,如果用腿,我不介意,只是怕惊扰了路人。一路上,基本上是我开,从福建到青岛,是个什么概念。正常开,要16个小时之多,但……我们总归是不正常的。 其实不正常的应该是黑哥……我是绝对不主张超速的。但这货说反正车不是他的,随便去扣分吧……几次交涉未果,我默默的替表哥问候他。如果你在路上看到个撒欢儿的桑塔纳,搞不好就是这老哥…… 黑哥问了我茅山的细节,我大致的讲了讲。 他笑着对我说,“我发现了咱们两个的一个共同点。基本上算是没老师,不是没人要当,而是没人当的了。当年我特么也是自己摸索出来的。跟你现在情况差不多,没人能教你。就比如你保姆吧,他能教你什么?他那一套都是树的,跟人差别大了去了。不过,现在有了个树语者,或许以后他醒了,你能问问他。这点儿你比我好,老子这才真是天下独一家,别无分号。另外你说,还有个树语者,我听着邪乎,这么个牛人得是什么来头?” 我摇摇头:“别问我,现在一头雾水的应该是我。” 一路上,黑哥吃着各地的美味儿,我就抱着葫芦啃苹果香蕉,这待遇差别就不提了。 好容易挨到崂山,我硬生生凭着记忆找到了风凉涧最后走丢的地方。便跟黑哥把车停在那里,下车徒步。 上次来的时候,是风舞阳带路,这一次,只有我和黑哥。 “怎么走?”黑哥扬扬嘴角,面对着葱翠的树林,斜着看了我一眼。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我指着这树林,“应该就在这一块。” “卧槽……”黑哥伸手拍拍我肩膀,“哥自然是有办法,可是,有你这么快速,方便,便捷的眼睛,舍近求远,舍简取繁,你觉得符合社会意义么?” 。 我叹口气,点点头,“成,我明白了。” “废话,本来这事儿就你惹的,还不赶紧找?”说着,他掏出根儿烟,把火机往最边上一架。 我伸手给摘了下来。 黑哥愣了下,彻底服了:“我说你都多久没干了?职业本能该改改了吧。这里湿气这么重,我特么扔树上都着不了……” 没搭理他,我将手按在树上,开灵识去看。 之所以刚才问黑哥,不是我连灵识都懒得开,而是我开过,粗略的过了一遍,没什么区别。难道是那所谓的洞天福地?我不知道。 只好求助于老树。 老树只淡淡的道,不是洞天福地。崂山有,但不在这里。只是比较精妙的伪装罢了。 这个我不懂。 老树给了个提示,意思就是,修道者往往会选择天地之力最为浓厚而又和谐的地方。 这个我懂。 灵识中,会有各种气息,所有的气息都是在运动着的。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急有的缓。各自成体系又都是更大结构的组成部分。这根夸克质子原子分子物体的层级递增相似。 天地之力和谐运行的地方,这种气息运转的突然,我非常熟悉,或者说每个人都很熟悉,就是阴阳鱼太极图。只不过是一种动态的太极图。 在山里……是可以闭着眼走路的。因为所有的物体都会或多或少的附着有气息。而城市里则不然,我之前也说过。郊外,和城市的区别,在于人少人多,气息多气息少。似乎有点儿悖论,但事实如此。也正因为如此,城市的鬼事比乡下要少。但一旦出了事儿,那就一定是大事儿。 黑哥默默地跟着我,不能抽烟,就折了一段嫩茎咬在嘴里过过瘾。 我朝着最近的,最为浓厚和谐的太极图靠近。 然后,便看到了那九套九,再套九的悬天梯。触景生情,心中百感交集。到还不至于一时语噎,只是现在看来,这悬天梯已经不再是什么难事,而我也不再是什么普通人。物是人非,人面桃花。 “我要做电梯。”黑哥靠了过来,“青岛的天湿哒哒的,这上面不知道长了多少青苔,唉,年纪大了。懒得动。” 我无语的看着他,只说了一个字,“好。”只想了想,这地下便伸出一根树枝,将黑哥顶在上头,一路顶了上去。手搭凉棚,我心说,这就是传说中杰克的豆荚么…… 不过,虽然这电梯是我的,但我却想再爬一次。纵身跃上台阶。只踏了几步,便跃上平台,如此往复,不多时便到了顶端。 黑哥已经翻身从树枝上下来,直呼这云霄飞车坐的过瘾,居然还跟我商量要不要开个会所体验馆。 我没心思跟他讨论这个,只是觉得这样唐突的来访是不是有失礼节。却听到对面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惊道:“怎么是你?!” 抬头望去,这声音的主人……果然,正是风舞阳! 我猜得没错,她真的在这里。不过,她这话问的奇怪,按理说,不是应该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怎么是你,这话的意思就是,怎么不是其他人?换句话说,这意思就是,她已经知道会有人来,只不过,我不是她心中希望的那个人,那么……“你希望是谁?” 风舞阳被我这话噎着了,愣了下,没再说话,横眉冷对。 我正叫屈,黑哥在身后,似乎扫了一圈这里的风景,才注意到我俩的对话,墨镜在脸上装b倒是很酷:“小丫头,这是待客之道么? “客?”风舞阳抛出这个字儿,直哼哼。 “可不是?来者是客么。”黑哥笑笑,“还是远道而来的,你这小丫头片子,长得挺水灵,性格不咋地。” “性格怎么啦?!你俩一个臭气熏天,一个油嘴滑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行了行了,”我一见苗头不对,赶紧调解。我也纳闷儿。说起来,我跟风舞阳虽然算不上关系多好,但至少不该这样,想来想去,她这么气不顺,大概就是我抢了她心目中的“名额”。这名额我也知道内定的是谁,不就是那个想要出家的小道士么。话又说回来,那臭气熏天的该不会是我,那……我什么时候油嘴滑舌了?不就是初次见面的时候,简要的介绍了下个人状况么,罢了,这些都无关紧要。“凤姑娘,别动气。咱们来的唐突,确实有失礼数,不过事情棘手,也顾不得太多了,还望理解。” 风舞阳看了我一眼,似乎还算满意这态度,然后冷眼横了黑哥一下。黑哥倒是不与她计较。她自觉没趣,看着我,问:“那你来有什么事?” 我沉默了片刻道:“事实上,我是来找你的。” “我?”风舞阳眉头微皱,正欲开口,却被人抢了先机。 “舞阳,有客人来吗?既有客到,不妨请来庐中一叙。” 这声音,我还记得。不年轻也不苍老,温润如玉,又掷地有声。真如子道长。 风舞阳应了一声,看了我一眼,转身朝茅庐走去。 我对黑哥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也跟了过去。 老地方,那石台之上。真如子已经泡好了茶,我搭眼一看,四只杯子。心道,真如子莫不是早就知道我回来,而且还知道,我会带个人来。 “道长,失礼之处还请海涵,这位是朋友,姓刘。”我介绍了下黑哥。 真如子见到我们时,便已然起身,等我们到了,便示意随意坐下。 坐定之后,真如子没有问我,反倒是看了黑哥有一会儿。黑哥也不介意,搭手举起杯子,呲溜一声,一饮而尽,然后长舒一口气,朗声道:“好茶!” 真如子脸上本来尚浅的笑容,荡漾开来。 我心说,黑哥啊,咱就不能矜持点儿么,在道长面前这么张扬。 真如子不以为意,淡淡笑着说到:“也是位奇人,贫道倒是开眼了。凡人之躯,承正邪两具神兽。若不是意志有过人之处,早已心魂碎裂。” 黑哥抬手,谢过真如子斟茶,回到:“道长言重啦。我不是什么奇人,我就是我而已。倒是道长,深不可测啊。我看成就地仙也只是假以时日了。” 真如子见他随性,也不以为意,笑道:“这是抬举贫道了。我法力微薄,并无什么通天的本事。” 黑哥笑:“我不再道门,也知道修道的,有修术的,有修心的。如今天下浮躁。修术的居多,修心的奇少,道长这心境,鄙人历经多年也少有。” 真如子一如既往的微笑,宠辱不惊的表情,对黑哥稍一点头,转脸问我:“小兄弟,多时不见,气色甚好,上次来时,你心中诸多疑问,这些问题可有解?” 见真如子突然问我,她指的无非是我体内的木灵之气,或者说某种东西的种子,这东西像是封印,又不是,说是暗合天地,其实也不为过,我点点头,抬头看看真如子返璞归真的面孔,忽然又觉得,我这哪里算是有解,苦笑了下,摇摇头:“更加迷茫了。” 不想真如子却说:“这样挺好。” 我不解,迷茫哪里好了。 206.同行 “迷茫,是因为看不清。眼看不清,心看不清。”真如子说完这句,抬手给我斟茶,我谢过之后,她又言道:“看不清是因为路途宽广,不知何往。这不是挺好么?” 这话让我愣了下,黑哥嘿嘿讪笑了两声,也不说话。 真如子对黑哥点头笑了笑,然后对我说:“比着前方是万丈深渊,和悬崖峭壁来说,八通的路途不是更好么?路,从来没有对错。事情,也一样。计算得失,不如就跟随心走。这话也许片面了些,但对于一身正气的你,怎么选择都不为错。” 我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些大而空的话,抬头笑问:“不还有好心办坏事的时候么?” 黑哥哈哈大笑:“道长,这人就是木头做的,比木头还木头。” 真如子没有像黑哥那般放肆,而是微微笑说:“你也说了,好心办坏事。没有好坏,只有相对。你心里,束缚太多。是好是坏很难说清,努力去做,还是无为而治,也无定论。所以,既然事无定论,那就按照你觉得对的方式去做。” 这话绕的我晕,只能呵呵傻笑。不知道真如子为何对我说这些话,喝了几口茶才道:“道长知道我的身份了?” 真如子笑:“什么身份?木灵之气么?还是说,一些世事无常的背景?你……就是你本人。” 我……怔了怔:“道长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真如子摇摇头:“那倒没有。之前明心法师说封印,我就没有想过木灵之气。小兄弟来之前,我卜过一卦,大林木,风从东方来。你的确是大林木命,我却不理解。现在想来,东风化雨,春暖花开。虽然不能说,一个人就能撬动整个世界,但,木灵之气,的确是眼下末法时代的一把钥匙。” 这话让我语噎半天,不知道如何应对。或者,我能理解为,我多少有点救世主的味道? 黑哥看出我的讶异,拍拍我肩膀:“别自作多情。你以为开门,就一把钥匙?还有锁,还有门,还有墙,还有拧动钥匙的力量。” 好吧……我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听到真如子又道。 “看到你们二位能够同行,倒是一处风景。” 黑哥哈哈一笑:“道长说的深奥,我怕这小子乱想,解释下,”他转头对我说,“道长的意思是,你正我邪,正邪联手,黑白无常么,我说过的。” 真如子只笑不语。 我汗颜的看着身边儿的二货,只能低头喝茶。 三人说话间,风舞阳已经从外面的炉灶上端来一口锅,放在棚子内的一侧,捡出几个碗,盛了端过来。 搭眼一看,只是些粥,不算稠厚,里面有些菌菇和菜叶,我分不清楚。只是心道这东西我能吃么?老树没反应。 黑哥接过来递给我,道:“吃吧。没想到跟着你,我倒也有口福了。你小子奇遇不少啊。” 奇遇……我点点头,没有多言,低头喝粥。味道很淡,不过我跟我最近一段时间吃的这些东西比起来,已经算是美味佳肴了。其实我有很多问题,一碗粥下肚,风舞阳收了碗,我才决定一问。毕竟,一直以来,我总感觉生活在缥缈中,又像块肥肉,被人追来吃去,无法相信别人。直到最近,身边可信的人才陆续多了起来,真如子像是第一棵稻草,有种初生般的信任感。 “道长,有些话不知当问不当问。”我有些犹豫。 黑哥一脸的似笑非笑,也不给点儿提示。 真如子伸手示意:“想问,问便是。” 我点点头,“眼下,晚辈的确是遇到很多棘手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尚有头绪,唯独一件,是个找人的活。”见真如子点点头,我才继续说到:“这个人,让人感觉很不真实。我之前遇到过以为女神,也是草木精灵,已经病入膏肓,需要这个人去救治。而后,一位高人说他可以解我的疑惑,我不知道他指的是否是这个人。另外,还有位树仙,我跟他提起过,这人却说,他虽然知道是谁,却不可说名字。道长,我……” 黑哥放下杯子,轻笑了一声,不说话。我转脸看了他一下,不知道什么意思。 这一番问题,真如子倒是收了脸色,似乎在思考。 黑哥抬手对真如子摇摇手:“道长,别想了。你这里是难得的清静之地。门派虽小,却与世无争。在圈子里,也在圈子外,我刘永民能有幸到此,算是机缘。这小子的事情,你别想太多。” 真如子抬眼看了他一会儿,终于重新露出微笑,点点头,道:“好心我领了。我淡出世间也多年。不过,见到这位小兄弟,却难奈一丝高兴,果然还是修炼浅薄。二位莅临此地,也是我的荣幸。”转头对我道:“你说的这个人,我不清楚。不过,我可以给你些提醒,既然你有木灵之气,何不善用?” 我愣住了。不等我细想,黑哥忽然起身,对真如子道:“这里是一方净土,我就不多叨扰了。”然后对我和风舞阳道:“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也赶紧离开。” 黑哥所指的事情我不明白,转眼看了下风舞阳,跟她又什么关系? 果然,风舞阳愣了下,对黑哥道:“你在说我么?” “就是说你,小丫头。你以为道长收留你,你就可以无赖到底了?这里能藏你一时,能藏你一世?别扰了道长清修,看看这地方被你们弄的乌烟瘴气的。” “你胡说什么呢?!”风舞阳对这黑哥吹胡子瞪眼。 黑哥却一语惊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俩一个木灵之气在身,一个是道门之后,看不出来么?虽然比不上洞天福地,但也是人间仙境了。这样的地方怕是道长两三代人,毕生精力才修炼出的。两个顽童误入此地也就罢了,一个赖着不走了,一个却乱问东西。这位道长天资惊人,是难得的修炼之体,若是清修,地仙在望。反倒是你们俩,两个人都卷在圈子里,身在红尘中,难道是想道长放弃修炼,陪你们过家家玩么?!” 这番话,声色俱厉。黑哥这么正儿八经的说教,我很少见,不过他说完这话,对真如子行了一礼,道:“道长,这两个调皮的小鬼,我就带走了。” 真如子道长微微一笑,点点头。 黑哥对我使了个颜色,转身就往前屋走去。我虽然吃惊,不过还好,也对真如子行了一礼,下决心问了半天的问题,就给塞了回来,憋闷之余,也只有跟着黑哥离开的份儿。反倒是……我抬眼看了一眼哑口无言,一副震惊模样的风舞阳。 半晌,风舞阳才对真如子道:“道长……这是真的么?” 真如子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道:“舞阳,前几日我替你算了一卦还记得么?” 风舞阳顿了顿,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咬咬唇道:“记得,道长说,客自远方来,离人终相见,兀自随风去,难逃红尘中。” 这话一说,我顿时明白风舞阳看到我时的气愤了。离人……终相见……她至始至终都以为是方觉来啊。 风舞阳流泪,真如子便起身替她擦拭。风舞阳止了泪对真如子道:“道长……我以后还能来么?” 真如子听到这话,反倒是笑了:“贫道什么时候赶你走了?来者皆有缘。门敞开了,就不会再关上。” 这番安慰,风舞阳才算是安定下来。抬眼瞪了我一下,我心里一咯噔,无语。 等风舞阳稍事腻歪,我才对她道:“好了,别难过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就高兴了。”说完突然想到什么,又道:“不,是两个人。” 风舞阳愣了下,问:“谁?” 我莞尔一笑:“你该回家吃饭了。” 辞别真如子本来是件简单的事,但是加上风舞阳就复杂了。东西不多,她收拾了半天,墨迹着不走。我心说,黑哥那头得等疯了,也不敢催,一张嘴,风舞阳就瞪过来。 等我俩坐着索道滑下去之后,哪里还有黑哥的影子。不知道他是怎么下来的,反正从他出门之后就没看到他影子,黑哥这人嘴上玩世不恭,做人还挺有原则。把我一人独自扔军区医院那事儿,我就不计较了。我猜他是怕自己身上戾气太重,惊了这里的生灵,乱了气息,所以才先一步离开。 果然,等我找到车的时候,就看到他一个人吧嗒吧嗒的坐副驾驶上抽烟。看到我俩来了,下巴指指西边儿,哼哼着:“西边儿滴天阳就要落山了,你们两个慢滴不行了……” 风舞阳黑着脸,白了他一眼,拉开车门做后座上。我也无奈的拉开车门,坐驾驶位置上,转头对他说:“挺有天赋啊,这都敢改编歌儿了。” 黑哥抽了一口,慢慢吐出几个烟圈儿,咧开大嘴对我笑:“那是!” 我皮笑肉不笑的看他一眼,从后视镜偷瞄后座上的小姑奶奶,看她不停扇着鼻子前的空气,皱着眉头,对黑哥说:“有女士在场,把烟掐了吧。” “女士?”黑哥转头看了看风舞阳,对我说:“这未成年的小丫头也算?你口味也太重了吧。” 话音刚落,就见黑哥的烟头瞬间短了一指,火光顿失,我哑口无言,黑哥也愣了下,默默地把剩下的半截烟,塞回烟盒。 我憋着笑,发动车子。车内一片寂静。 后视镜里,风舞阳闭着眼睛,我觉得她根本没睡。 207.重逢之时 果然,刚出崂山,小丫头就闭着眼悠悠的吐出一句话:“要是去茅山,就把我从这里放下来。” 车内寂静了半天,终于有了动静。 黑哥不怕死的转头对她说:“地理不及格吧,路痴吧?你。” 风舞阳本来闭着眼靠坐着,听到黑哥这么说,突然就睁开眼,瞪着他:“别以为我怕你,倚老卖老。” 黑哥哈哈笑了两声,才道:“我说你是不是被家里宠大的啊,这么没规矩。你说这是去茅山的路么?这是往北走啊,小丫头。” 风舞阳本来正要和他争辩,忽然听黑哥这么说,才愣了下:“往北?去哪儿?” 黑哥一脸坏笑,“看你这么不尊敬长辈,就不告诉你。” 风舞阳立刻转头看我。黑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把刀,架我脖子上,“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我还……开着车呢,两位。叹口气,我只当不理会。至于么…… 风舞阳看这架势,傻眼了一下。看看我又看看黑哥。 我心说,知道我和这二货的关系了吧。根本就不是什么战友情,丫,就是来找我乐子的。 没走市区,从高速上直接去了昆嵛山。不用导航,当然也不能闭着眼开车……不过偶尔闭上眼,就能看到气脉的走向。 有时候我在想,风水这东西或许不是瞎掰的,说白了,藏风聚气不就是指的气息么?那些阳气和谐的气旋不就是适合阳人居所么,那些地力阴气浓厚之处不就是埋死人的好穴么。不过阳气盛处,也不见得非得是阳宅,阴力十足之处也不见得都是阴宅……这得看人的体质和具体情况,所以,看人下菜也好,对症下药也好,具体问题得具体分析。 至于……怎么跟后世家族联系上,这个我不懂。想来也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无风不起浪,任何一门学问,至少都能够把自己画圆,不然何以服人? 扯得远了。 直到我看到另一辆五菱宏光停在狭窄山路的一旁,心道,应该是这里了。便也停了下来,让出主路。 “二位客官,到站了。”停好车,卸了安全带,我才对刚才剑拔弩张的两位说到,这语气就跟打尖住店儿的小二似的。管不了他俩横眉冷对,我先一步逃离现场。 果然,身后传来几下零星的打斗声。我想黑哥不是个小气的人,应该有分寸,也就不去理会。走了一小段路就看到了火光,近了,发现是个火堆。火堆旁围坐了俩人。见到我来,两个人都起身和我打招呼。 一个是方觉,另一个是清远。 每天,清远都会过来送饭,方觉不在的时候,他就守在这里。我过去之后,清远给我指了指旁边。天色已晚,不过,我还是可以看到一个半径一米的大坑,旁边是挖出来的土。一人多深。 算算时间,姚晶晶追悼会一天。茅山一天多。去福建到青岛又是三天,里外里六天了。想必也挖了六尺。丝毫没见到玄沌子的影子。 开了灵识,搭眼一看,就很明显了。玄沌子包裹着树气就在这下面不足三尺之处。我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我回到火堆旁,还未坐下,清远便道:“想必还要个两三日。” 我点点头:“三天。” 清远愣了下,“你确定?”不过随即便住了嘴,想来这个方法还是从我嘴里说出去的不是。沉默了片刻,他才道:“你这次来,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心说,是因为救玄沌子么?那是老树的功劳。但方觉没有说话,我也就没必要多讲,点点头:“经历了些事。”没有说谎,这段时间的确是经历了些事。然后对方觉说:“不好意思,我把你师妹带来了。” 方觉没有抬头,但我注意到他身体僵硬了些。反倒是清远惊道:“舞阳来了?” “你也认识?”我看了看他。 “是啊,以前也曾见过几面。”清远笑着说,“那时她还小……”话没说完,就听见黑哥和风舞阳你来我往的吵闹声。 我余光扫了一眼方觉,发现他头更低了,忍不住坏坏一笑:“这里!”话音起时,方觉似乎抖了一下。 清远也听到了声音,高声道:“舞阳,这里!” 风舞阳似乎听到了清远的声音,和黑哥的争吵声消失了,一路小跑的声音,奔过来看到清远,很是惊喜:“清远师兄。” 清远笑着说:“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风舞阳道:“怎么会忘记呢。你可是偷着帮我买糖葫芦的人呢。” 清远哈哈笑,然后说:“这事儿你师兄可不知道,你当着他面儿提起来好么?” “师兄?”这话里有些疑问的语气,风舞阳转眼看了看我,墨色初上,夜影朦胧。我和清远之间的那个人就算是背着光,但是风舞阳不会不记得这个背影…… 我是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即便是夜里,只有摇曳的火堆,我依然看到了风舞阳脸上的晶莹……这倒是有些意外了,我以为她会高兴的跳起来,凭着她的性子会来个熊抱,但是什么都没有。 “哎,舞阳,你去哪儿?”风舞阳就这么呆了须臾,转身就要离开,清远立马站起来喊道。却被后面过来的黑哥拦了个正着。 “我说,天这么黑,你个小丫头在山里走不安全,要走也等天亮了。”黑哥拽着她的胳膊,风舞阳意外的没反抗,任由他拉着,做到了火堆旁。这一坐就是跟方觉正对着。 火光映照下,风舞阳的双颊,泪雨如线,剪不断,理还乱。清远看的呆愣,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我更是不知道如何说起……风舞阳不是日思夜想着方觉么?怎么见了面,却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方觉却是把头低的更狠了。 黑哥抬手遮住风舞阳的眼睛,说是眼睛,就那巴掌大的小脸,黑哥一只手掌就掩去了半张。嘴里喃喃自言自语:“这山风够大哈,吹的我眼睛都睁不开了,小丫头片子怎么受得了。”然后对清远说,“毛巾有吗?” 清远愣了愣,忙点头,“有,我去拿。”刚要起身,又听黑哥说火上架着的这饼不错,有的话捎带一个过来。 过了一会儿,风舞阳才把黑哥的手推开。再看时,已经不哭了,红肿的像俩核桃。 我不敢看她,只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事了。和方觉一起低头,拨拉火堆,不说话。 黑哥和清远烤着饼,看着我俩这样,禁不住哈哈大笑:“俩大老爷们儿跟小媳妇儿似的,至于么?抬起头来。” 我不喜欢他这比喻,把身子直了直,看到风舞阳抬着头,却垂着眼睑,黑哥递了块饼给她,她接过去,也不吃,也不说,就这样捏着玩。 黑哥看了我一眼,掰了块饼塞我嘴里。我心说,老树还没说解封呢。黑哥不管,我确实也尴尬,就把饼塞嘴里慢慢地嚼。 方觉终于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风舞阳,对方当没看见他似的,这似乎让方觉松了一口气,终于脊背直了些。 黑哥欢快地吃完饼,才对风舞阳道:“不止你师兄在,你师傅也在。” 我差点儿忘了……这气氛尴尬的,这么重要的事…… “什么?!”风舞阳惊道。 “是的,你师傅还活着。”我重复了一遍在天山上曾经用唇语告诉她的话。 风舞阳瞪着我:“那日你说了这话,我便回茅山暗中调差,可是并无不妥。” 我指指身后的大坑:“玄沌子道长现在就在这里。” 风舞阳立刻起身,非一般的冲过去,清远也追了过去。不到一分钟,风舞阳怒气冲冲的回来,指着我鼻子吼到:“你耍我么?”抬脚就要踹过来。 “舞阳师妹,你别急!”清远赶紧拦住要踹我的风舞阳。 风舞阳哪里肯听,就在这时,那个缩头乌龟终于开口了:“舞阳……师父,还活着。” 听到这个声音,风舞阳立刻安静了下来,只安静了三秒,便对方觉大吼,这声音似乎藏了太多的怒气,带着隐藏不住的发抖和哭腔:“你闭嘴!你没资格叫师父!你个混蛋!”说完,便蹲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 一片寂静,除了夜里的风声,火堆里噼里啪啦的爆响,还有风舞阳的轻声呜咽,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不是没安慰过,清远也开过口,但是都被风舞阳一句,都别说话,让我静静,给堵了回去。方觉一声不吭,坐在位置上,动弹不得。 只有黑哥慢条斯理,添柴,拨着火堆。好一会儿过去了,他才张口说话:“听人说话呢,要注意重点。” 风舞阳依旧把头埋在膝盖里呜呜的哭。黑哥也不过去,就离着老远说:“重点是,你师父,玄沌子,还活着。”说到“活”这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这下,风舞阳终于有反应了,抬头便哽咽便说:“骗三岁小孩儿么?我师父在哪里?那坑里什么都没有,难道埋土里了?!” 这话说的我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过黑哥接的坦然:“还真就埋土里了,不埋土里还活不了呢?” 208.我,就是我 风舞阳听到,愣愣的看着他。黑哥抬起手,用手里的树枝指着我:“别看我,这事儿你得谢他……”看了看我,黑哥叹口气:“也不是他,是他身体里的那家伙……” 清远听的一愣一愣的,方觉不搭话,我继续哭笑不得。 这么尴尬了几许,风舞阳终于试探着问我:“我师父真的还活着?” 我用我所能表现出来的最真诚的表情,点点头:“恩。” “在地下埋着?” “恩。” “还活着?”风舞阳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我实在憋不住了,哭笑不得地大声说:“大姐!还活着,你师父真的活着,埋地下是借着昆嵛山的灵气给他恢复呢。还有三天就能挖出来了。真的……” 似乎是真的相信了。风丫头眨巴眨巴眼睛,坐在大坑边儿上,愣了一会儿神。忽然抹了两把脸,这动作非常的汉子,然后大步流星走到火堆边儿上,对低着头坐在那里的方觉说到:“你可以滚了,这里是我们道家门内之事,轮不到你佛家的人来操心。” 方觉听到这话,微微颤抖了下,连清远也看出来了。清远本来一副高冷学霸模样,可跟他熟悉了之后,才知道,心里也是个和事佬儿,刚要开口相劝,风舞阳抬起手阻止了他。 “清远师兄,你的好意舞阳心领了。我师父骨子里一生清傲,不像我父亲广收门徒,我有幸成为师父的徒弟,内心十分的骄傲。虽然舞阳驽钝,及不上师父的十分之一,却从未放弃过努力。曾经……”她别过身去,背对着方觉,“师父曾经有个天资聪慧的徒弟,可那个人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连我也听出她的声音在发抖。这个人……明明就在她的身后……她却选择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如今,师父虽然落魄,而我也法力微小,不过,师父这一脉并没有断,有我风舞阳在,符箓就有传人。各位大力相助,舞阳谨记于心,如有机会,舍命想报!但……我怕师父醒来虚弱,睹物思人,对他的恢复不利,所以有些人还是自觉离开的好。” 这话说的决绝。我听的都觉得堵得慌,方觉坐在火堆前,一动不动。风舞阳背着火堆,立在风中。 呼呼的山风,我很少在意,现在才发觉春天的风也是冷的很。 “好冷!”一直在烤火的黑哥忽然打了个冷颤,对方觉说:“你晚上都睡哪儿?” 方觉似乎没想到黑哥会跟他说话,抬头确认了下,抬手一指旁边的帐篷。 “我去,这帐篷也就睡两三个人的,今晚咱有四个人,还有个丫头片子,怎么睡?”黑哥四周张望了下,“我可不想睡外面了,老子最近风餐露宿的多了。何况这特么还是山东沿海,冷风嗖嗖的。” 说完这话,黑哥抬眼看了我一下:“要不你睡树里,我们仨挤挤?” 我看了一眼风舞阳,一头黑线。 黑哥顺着我眼神也看了看风舞阳,挠挠头:“也是,虽然未成年,怎么说也是个丫头。唉,我也算老年人啦,想来想去,老年人和未成年都不该受这种虐待。我看……”黑哥朝我一笑,皮笑肉不笑,“这种地方就属于你们年轻人的。”转头又对清远说,“小道士,你是地主,我们是客。带个路吧,找个舒坦的地方,让爷好好睡一觉,也让这小丫头冷静冷静,省的被好消息冲昏了头。哦,对了,这个时候,是不是海肠子正当季啊,啧,吃过一次韭菜海肠,那味道,绝了。哎,我说,你非得带我去吃吃……” 边说边起身,两手拍拍土,一把扯住背对着火堆的风舞阳,说:“走,小丫头,我看你也是个吃货吧,得去见识见识。反正你不是和尚,正一道的不忌荤,走,走啦!” 风舞阳一脸不满的瞪着他,却不知道是她真的自愿,还是被黑哥下了蛊,反正还真就给拉扯走了,临了还努力回头看了一眼方觉。方觉却是头也不抬,看着火堆愣神。 清远朝我点点头,又看看一声不吭的方觉,轻轻叹了口气,追了出去。 等三人走的不见影了,我才靠着方觉坐了下来,叹口气道:“你不当和尚还真是屈才了。说我是木头……我看你是木鱼脑袋……” “宿世姻缘。”方觉忽然开口说话。 “什么?”我好像没有听清。 方觉终于动了下身体,头抬了起来,没有回答我的话,又说到:“道童子。” 我愣了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九世佛缘。”方觉转头看着我。 这个词,我听懂了。上一次在鲁东之时,老树就说过方觉的前身,也见过他的七相法身。 “你相信轮回么?”他突然这么问我。 这句话让我怔了怔……“你是佛门中人么?六道轮回不就是。”转念一想,方觉可是从道家长大的……道家对轮回说并不太感冒…… “我不知道。”方觉这话让我大吃一惊,毕竟他可是有九世佛缘的人,按照时下流行的说法,可以算的上是转世活佛了。只不过活佛这个词仅限于藏传佛教罢了。 “什么算是轮回?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你相信前世的累积的缘分,会在同一世汇集而来,一起出现么?”方觉说这话的时候,非常的坚定,又透着些许无奈。 但我立刻就明白了,他刚才说的那三样东西,所谓何事。“你……”我没有说出来后面的话,或者说,说不说都一样。我明白了,如果有轮回,这一世的方觉,承载了经年累世的缘分。这缘分有九世佛缘,也有道童子,说到宿世姻缘,难道是和风舞阳?! 若有轮回,也并不是每一世都要遇到对的人,也不是每一世都会有佛缘。但如果你之前积累的那些,忽然在一世里都爆发出来,会怎么样?我默默的看了一眼方觉……这个人怕就是遇到了这种情况。就好比你同时受到了哈佛,耶鲁,mit的offer,你会作何取舍?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倒也不全是:“如果你选择了道门,有了师父,正一派到也可以娶妻,岂不是可以得到两样。要是我,那肯定选多的。” 方觉苦笑一声:“若是没有遇到明心法师,或许我会这样。但……没有如果。该来的总会来,逃也逃不掉。踏入佛堂的那一刻,各种经文都从我脑子里蹦了出来。摒弃了所有的一切。你觉得这样的心境,还能重回道门?” 我沉默了片刻,点点头,算是明了了。“好吧,那就当个和尚彻底一点儿,然后就成佛了,跳出轮回。” “不可能。”方觉这句否定也毫无质疑之意。 “怎么讲?”我问了之后,忽然意识到,“六根难净?” “眼耳鼻舌身,最难断的是意念之虑。”方觉淡淡道,“我断不了。上次师父有难,我就知道自己断不了了。师父孤傲,不会主动找我,想必是太虚道长所为,他却还是纵容了我的跟随。” 这话说完之后,我俩都陷入了沉默。我不是特别能调节气氛的那种人,方觉更不是。冷清的气氛也没觉得不合适。 我俩有心无心的添着柴,火堆忽明忽暗。好半天,方觉才道:“若是没有这一世,也不至于伤了这么多人的心。” 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忽然就想到真如子说过的:“你,就是你本人。管他什么九世转世的,说到底那是上辈子的事儿,这辈子你就是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没人逼着你去做和尚,也没人逼着你去做道士。要是喜欢风舞阳就娶,不喜欢就当妹妹。怎么选择,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方觉听完我说的话,似乎怔了怔,看着我。 “借花献佛。这话是别人说的。”我耸耸肩,“现在看来,很有道理。” 他没有接话,我反倒是笑了:“就比如说,你现在突然决定转性子,变成黑哥那样,我也不觉得吃惊。怎么样都好,开心就好。何况,你师父还活着,师妹这么水灵,想悟道就悟道,想修禅就修禅,要是我,不如做个比较学的论文,看看修道和修禅的区别。” 这话说的逗比,把方觉说的一愣一愣的。 “话说,你真的是n大的?不是虎我的吧,出家人不打诳语啊。”我拿着树枝指着他鼻子。 方觉看看指着自己鼻尖儿的树枝,摇摇头:“没有说谎,我的确是n大,宗教学的。不过已经休学两年了。” 我去……“n大有宗教学?”我挠挠头,“没听说过。” “有,和哲学系在一起的。”方觉笑笑。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哟,终于笑了……唉,我说黑哥不厚道……自己拉着小姑娘去胡吃海喝,留我在这里做个和尚的思想工作。嘛,该说的我都说了。反正我特么也不是什么正常人,自己也迷茫的很,其实不太适合做心理辅导员,不过我身边的人都告诉我,什么都不用去在意,做好自己就行。”我拍拍自己的胸脯,“做对得起良心的事儿,就够了。是佛是道还不都是让人向善。我什么都不信,向善就够了。当然……也不是说,我就是个好人。好人不好人的,我也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么?”方觉笑。 我怔了怔,想了想,然后道:“这个问题挺大,我在乎……我在乎的东西。” 209.宠物诊所 一夜无眠。我无所谓,清远三人回来的时候,方觉撑不住,清早的时候已经睡下了。 风舞阳一直沉默,不过没再去找方觉的麻烦。我看看黑哥,他嘿嘿一笑,并不答话,反倒是指着地上的火堆,质问我:“我抽个烟你就这么敏感,丫,这烧了一夜的火堆咋就行?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我指指火堆周围已经被拔掉野草,道:“隔离带做的不错。” 黑哥顿了顿,彻底投降:“败给你了。哦,对了,有点事儿,你得跟我去一趟,这牛鼻子老道不还得三天才出来么,到时候我们再回来。”这语气不容置疑,我虽然猜不到他所指为何,但还是点点头。 得到我的首肯,黑哥对蹲在坑边的风舞阳道:“昨晚跟你说的,长记性不?别惹他,不管你俩有天大的冤仇,这三天一定要消停,不然,挖出来的就是一句冷冰冰的尸体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这话一说,本来安静的风舞阳骤然转身,恶狠狠的瞪着黑哥,却也不说话。 黑哥本能往后退了半步,见她没啥实质性动作,才又道:“我只是假设,所以,要想你师父好好的活着,你就得好好听那小子的话,和睦相处,毕竟他跟你一样,拼了命的想救人不是。等你师父复原了,下油锅还是凌迟随你便,也不差乎这几天。是吧。” 风舞阳垂着眼睑,静静地听完黑哥叨叨,过了一会儿,终究没说一句话,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又转过身去,呆呆的看着坑里。 黑哥转脸对我贼贼一笑,我愣了下不明所以。就见他过去对清远说到:“还得劳烦你带个路。” 清远也有点莫名,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黑哥看了一眼帐篷里睡的很熟的方觉,把来时提的一个包扔在帐篷一角。转身对我抬抬下巴,我明白,这是出发的意思。 临走时,我回头看了一眼留下的组合,一个是熟睡的方觉,一个是发呆的风舞阳……干柴烈火,哦,不对,天雷勾地火,哦,也不合适,或者说是雷子旁边放了火机,手榴弹撞针拉了一半…… “你这是想让玄沌子死的快点儿么……”我发动车子,看着副驾驶上的黑哥。前面清远开着五菱带路。 黑哥本来眯着,听到我这么说,嘿嘿笑了笑:“呆子,还嫌灯泡不够多?” 我怔了怔,有点儿明白他的意思了。“你觉得风舞阳会忍得住?” “为了老道士,她不能忍也得忍,有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忍忍就消气儿了。唉,只不过那榆木疙瘩连我也吃不消。” 我算清楚了,心里也有了数:“那你说的事儿。” “睡觉。” 果不其然。 清远在山下停了车,黑哥告诉他实情。清远无奈,却也答应了,这两天不去打扰两人重聚,反正黑哥已经把吃的都留下了。要跟清远道别之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这里虽然在胶东,但太虚道长归隐之前,在山东这片儿也算是有些路子。便决定跟清远同行,黑哥没有异议,反正在哪里都能睡。 我想问的事……是关于煤球的。 “鲁中驭猫……孙家。”太虚道长听到我说起这事儿,低头沉思了片刻,才道:“听是听说过,不过这户人家行事低调,鲜少有传闻,我也只晓得他们隐居在潍坊一带,具体不太清楚。不过如果你是想问关于猫灵的事情,我劝你三思。” 听到最后一句,我的精神集中了起来,顿了顿才追问:“为什么?” 太虚道长犹豫了下,道:“背后闲话为我修道之人不齿,我只是担心小兄弟……” 道长话没有说尽,不过我能够意会。看来煤球的事不会太顺利了,难道我要就此放弃?我有些不爽。煤球现在的状况,我有点儿数都没有,它跟老树不同,只能单方面的理解我,我却不能理解它。所以想要帮忙也帮不上。如今难得的空隙,孙家……去不成么? 黑哥本来站在太虚道长的书柜前,默不作声的看着里面的收藏。似乎感觉到气氛沉默了,便转个身,对太虚道长说:“有劳道长担心了。不过,担心是多余的。普天之下,不是公有制么?哪里还有去不了的地方?谢谢道长告知方向,我二人就去随便转转,两日后午时前赶回,其他的就要道长操心了。” 这忽然的说辞,让太虚道长微微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回神,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诫,终没再说什么,点点头,“多保重。” 黑哥笑笑,对我使个眼色,转身离开。 为什么总是这样……我无奈的对太虚道长苦笑一下,告辞。 然后开车去潍坊。但我心里知道,潍坊不是弹丸之地,不是一个村子,挨个问一问就能有点消息。潍坊一万五千多平方公里,四区六市两个县,这么大的地方让我到哪里去找。 黑哥全然不顾,完全不像刚才说话时的笃定,上车之后就在睡觉。没有不满,这些事本来就是我自己的,是我主动要去做的,不能老是想着别人要来为你做些什么。 说到鲁中的孙家,第一次听说,还是从胡蝶奶奶哪里得知。想到这里,我张口问到:“胡蝶奶奶的号码……你有么……” 黑哥翻了个身,打个哈欠,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给我:“别吵我,自己找。” 靠边儿停车,我开始翻黑哥是手机,翻了两三页就彻底放弃了。除了一些少数正常的名字,其他基本都是代号,这我哪儿分得清。 黑哥似乎有点清醒,看来是真睡着了,伸个懒腰,把手机从发愣的我手中拿过去,随手翻了翻递给我,“就这个。” 我一看,不知道是该笑还是无语,页面上赫然写着,上海老太婆……心说,要是胡蝶奶奶知道了,黑哥还不得掉层皮…… 电话打过去,五声之后才接了起来,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奶奶一副刚睡醒的语气:“谁啊,诈骗推销的自动闭嘴。” 我一句问候被她噎死在那里,“我……”只说了一个字,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过,就这一个字,在三秒钟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娇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小子。终于有时间想起来问候姐姐我了?是不是有事儿要我帮忙?” “我……”这话说的,的确……唉,奶奶说的没错,我的确是用时人前,不用人后了,“我错了。” “哈哈哈哈。你个毛头小子,是想问关于你那只笨猫的事儿吧。” 笨猫?我家煤球哪里笨了……不过,嘴上逞英雄是没什么用的,“恩。煤球进来状态不是很好,想去请教下。” “哼!不说实话。行了,我不跟你计较。这事儿我早就想到了,待会儿我给你发个地址,你去这个地址找人吧,就说我的名字,他就知道了。”说完,打了个哈欠,然后道:“年纪大了,通宵果然吃不消,我要睡了。改天再来谢我吧。” “哦。好!” “嘟……” 我愣了下,这么快就挂了。 黑哥转个身,一脸猥琐的笑:“地址问到了?” 我似乎有点恍悟:“你装睡是因为这个?” “嘛,被你看出来就承认吧,我对这个老太婆可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黑哥双手枕在脑后,不顾我的冷眼,忽然道:“说起来,她也算是玄沌子的半个师妹,你说这事儿她不告诉她?” 什么?师妹?这是什么关系。我只是有点发愣,手机里传来短信提示音。 黑哥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指指前方:“地址来了,就赶紧开车,时间不多。” 好吧,我不问了。看了一眼短信,心道市区?那些世家不都隐居山林么?热热闹闹的市区……不管了,挂挡起步,先走再说。 每年这个时候,潍坊都闹腾的很,不为别的,三月三的风筝节啊,我更喜欢这里的萝卜。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烟台苹果莱阳梨,比不过潍坊萝卜皮……市区里堵车严重,一路问过去,好不容易,才找到老城区一条不起眼的路上,那间门面。 招牌挺萌,一只二哈照片。灯箱上几个大字,小凯宠物诊所。 哈……没有车位,我找了个不挡路的地方靠边停了,对黑哥说:“到了。” 黑哥搭眼一看,嗯了一声,回:“还挺合适。” 我憋了笑,从车里出来,锁车。 诊所的门开着,里面传来几声狗叫。 进了门,发觉前台没人。屋子不小,两边靠墙的地方放满了大大小小的笼子,基本上都有住客。 “有人吗?”我朝拉了半拉门脸儿的内门里喊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很快有了回应:“有!等会儿哈。” “哦,好。” 有人应声了,我俩也就不急。黑哥拿着逗猫草,闲的去招惹笼子里的宠物。我站在屋子里,上下打量打量。 没什么特别。简单装修。这房子外面还是青砖墙,没有挂腻子粉刷,门窗也是老式的木质,只不过外面加了卷帘。里面也是简单的涂了墙,地板没有铺瓷砖,已经不太常见的水泥地。只有前台那一块的转角书桌,看起来像是新的一样。上面放了一台电脑,还有满满当当的书籍。另外还有柜台里,整整齐齐摆放的药品。 屋子里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说不上刺鼻,但我鼻子很灵敏,所以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正待这时,一个人从后屋掀起帘子出来了。 我搭眼一看,有些眼熟。 210.校友 那人见到我,也愣了一下,然后指着我道:“你是……”是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然后不好意思的一笑,“看我这脑子,想不起来了,但面熟,咱俩见过吧。” 我沉默着想了想,这个人,我绝对见过。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大骂自己傻瓜。我来找的是姓孙的,门口牌子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小凯诊所,这特么不就是,“孙晓凯!”我不是在猜,而是非常肯定,这人,我当然认识,“靠,这事儿……我,肖喆,还记得么?” 孙晓凯听我这么说,怔了怔,然后恍然大悟:“记得!当然记得,卧槽,球赛!” “终于想起来了!”我笑,这不就是动物医学的孙晓凯么?当年我们两个专业打过对抗赛。以前还偶尔一起练球呢,不过,孙晓凯比我高两级,也就打过一年,之后就没什么联系了。 我俩相识一下,哈哈大笑,然后像当年一样,握着手,撞了下肩。 “好久不见!”他说,“毕业之后,你去哪儿了?” 我摸摸头,这……怎么说呢?“当了一年护林员,然后又考研了,现在上海读研呢。” “我去……牛掰啊。”他睁大眼睛看着我,忽然又有点儿不好意思,“你看我现在混成这样。” “有什么不好,有家有业的,我现在嘛都没有。”这话绝对是实话,人家都特么已经在创业了,我现在算什么? “唉,不提这个,你不是在读研么,怎么会来我这儿?”孙晓凯笑着说:“想养个伴儿?还是找女朋友好。” “哈哈!”我笑,转念一想我来的目的就笑不出来了…… 孙晓凯见我脸色变了,忙问:“怎么?遇到麻烦了?” “麻烦……”我苦笑了两声,“怎么说呢,现在看来,不知道是麻烦还是好事儿。” “有话直说,有p快放,别给我搞这些,累!刚给只猫做完结育手术,忙死。” “生意好你还抱怨,”我说了句客套话,深呼吸一口气,道:“既然是你,我就直说了吧。是胡蝶奶奶让我来这里的,找……驭猫的孙家。” 孙晓凯本来笑意盎然的表情,在听到驭猫的那一刻,就凝固了。直直地盯着我看了好半天,之后,才勉强挤出个笑容,说:“这个世界真小。” 我非常认同:“的确。” 黑哥看好戏似的,看着我俩。 找不到话说,我指指黑哥对孙晓凯道:“我朋友,黑哥。” 黑哥一点儿也不冷场,立刻伸出右手:“你好。” 孙晓凯停顿了下,才伸出手,勉强笑了笑:“你好。” 本来场面就算稳定下来了,黑哥偏偏就是个挑事儿的主,我是瞎子也看出来他手上用劲儿了。 “我可是很荣幸。”黑哥便暗暗使劲儿,便笑容可掬。 孙晓凯笑容立刻就冻住,不过,就我所知的孙晓凯,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也就不可能让黑哥这么痛快的捏。果然,也捏了回去,嘴里道:“彼此彼此。” “别闹了。”我皱皱眉,“大水淹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 “自家人?”孙晓凯转头看了我一眼。黑哥松了手,他也就松开了,眼神里充满的戏谑。 我沉默了片刻,道:“不管你怎么想,我始终都会把你当学长待。”虽然交往不深,不过孙晓凯也算的上是性情中人,我们合得来,也喝的来。都说球品如人品,这人有原则,我觉得不会是坏人。话又说回来,什么是坏人,什么是好人?太虚道长的预判,让我先入为主的认为鲁中孙家不是好人。他们家我不了解,也没见过他的家人,但就这个人来说,我觉得还不错。 孙晓凯也默默的看了我一会儿,才叹口气,道:“你怎么会是这种人?” “哪种?”我笑,“这事儿得从大学说起,之前我特么也是普通人一个。你要是想听,我愿意跟聊聊。” 听到我这么说,他先是愣了一下,才像是释怀的笑了下,摇摇头:“怎么成这样,靠,去他的鸟事儿,走,吃饭去,我请客!” “不用……”我摆摆手。 他睁眼一瞪:“客气什么?你特么刚刚不是还说始终都拿我当学长待么?” 我果然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他这么一说,我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好点头:“成。” “不醉不归。” “我开车……” “睡醒了开,后面有的是房间。”说完,拦着我肩膀就往门外走,然后转头对黑哥说:“老哥,不打不相识,咱山东人都是酒会友。” 我心里一笑,怕是黑哥说的普通话,他没听出来,“你耳背啊,就他那鲁普。” 孙晓凯愣了下,转头看黑哥:“老哥也山东的?” 黑哥哼哼下,一嘴的西南腔就出来了:“怎么着,不行?” 孙晓凯哈哈一笑:“靠,都是些什么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树语者这个身份特别敏感,从抗拒隐藏,到习惯性隐藏,再到最近似乎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太阳之下。慢慢变得坦然。没有什么不可说的,没有什么隐藏的。说不上光明,但一直磊落。习惯了这种生活,逐渐发现,自己又回来了。 我原本以为,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直到遇到熟人,才惊觉。这个世界和我一样,都是自己,跟之前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我看到了更广阔的地域,仅此而已。我,依然是我。这个世界,依然就是这个世界。 以前怎么活,以后还怎么活。 普通人也好,圈子里的人也好。还不都是人么。看到那些耍小心机的,付之一笑便是。偶尔耍到我身上,我也当没发觉就是了,没有节制的那些,找个七寸的时机,打一下就都消停了。 简简单单。佛印说,苏东坡在他心中是尊佛。苏小妹说,我口说我眼,我眼照我心。你觉得这个世界复杂,还是你的心复杂。 我像拉家常似的,把我的事儿,跟孙晓凯说了个大概。怎么宿舍见鬼,蒙山老树,后来还在鲁东打了母煞,还去天山打了一圈儿,黑哥边喝酒边笑,完全没有制止的意思。我曾担心老树会出来告诫我,但也没有。这顿饭,我吃的爽,因为节食了一段时间,也吃的有点苦,苦尽甘来。 “这么说,你是个树语者?”孙晓凯没有吃惊,跟大学里一起吃饭打屁一样,推杯换盏之间一本正经的胡说,带着几分酒后吐真言。 “恩。”我抬手灌了一杯景阳春。 “我们孙家对外面的事儿理会的少,基本上都是别人来找我们。不过这树语者,我也听说过,现在很稀罕了。”孙晓凯说到这里,忽然一笑,“做护林员倒是挺合适,咋又考研了?” “别提了。还不是出了蒙山那档子事儿,我待不下去了。”我叹口气,“说正事儿。我这次来是想问问关于猫灵的。” 我们三个都喝了不少,孙晓凯酒量不如我好,已经有些微醺,但是听到猫灵两个字,立马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猫灵?你见过猫灵?” 他抓着我的手,我有点愣,这么激动:“见过,你这么激动干嘛?” “先说,你见过么?” 我还没回过神,他这么问,就直接点头了:“见过。” “什么时候?咋哪儿?”他急切地问。 这怎么回答?我很想跟他说就在我身上,我灵台上,但是看他这么激动,我竟然没敢说出来,愣了一忽儿才道:“一年多前吧,在火车上。” “前年十月份?”孙晓凯抓住我胳膊问。 我想了想,遇到煤球的时候,应该就是这个时间了,点点头:“差不多。” 说完这话,他放开手,神色有些默然,忽的又问我:“那你现在来问猫灵的事儿是什么意思?” 我咽了咽唾沫,不知道该怎么说。 孙晓凯又攥住我胳膊道:“如果你有任何猫灵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 “原因呢?”我问。 他怔了怔,将头埋在手里,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半晌,道:“走,到我诊所去聊。我告诉你。” 付了钱,我们原路回了诊所。 没有恢复营业,孙晓凯带我们走了后门。这间小院,前面是个诊所,中间有个不大的院子,后门是三开间的堂屋。这片区域据说已经开始规划,但后来开发项目搁置了,所以周围略显清静。这宅子不是孙晓凯的,但是是孙家的。他在这里,开诊所,同时也是孙家跟圈子里联系的唯一纽带。说不清哪个是主业,就孙晓凯而言,他喜欢兽医这项工作,但就家族而言,联络员是他们接生意,和圈子里来往的联络人。 关上门,做在堂屋里,孙晓凯拿出手机,给我看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清秀的女孩儿,五官称不上精致,但组合在一起,让人看着挺赏心悦目。 “我妹妹。”他说。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去年夏天车祸,”孙晓凯说着有些微微哽咽,“司机没有逃逸,抢救及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变成植物人了,现在还躺在床上。” 211.驭猫孙家 说了这些话之后,孙晓凯好长时间没有说话。黑哥掏出盒烟,我们三个就坐在屋子里吞云吐雾。 我没问他妹妹这情况跟猫灵什么关系,总觉得这些问题不合时宜。黑哥也没问。 直到孙晓凯自己说:“找到猫灵,我妹妹就能醒,找不到……”后半句他没说,我觉得应该不会太乐观。 黑哥轻笑了下,道:“孙家不是有猫灵么?难道丢了?” 这话说的我咯噔一下,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这么讲出来,顿时有种要失去煤球的失落感,不免有些伤感。 孙晓凯漫不经心瞅了一眼黑哥,“抱歉,恕不能言。” 黑哥嘿嘿笑了两声,并不介意。 我内心有点儿挣扎,看到孙晓凯因为妹妹的事儿难过,很想告诉他,我这里有一只猫灵。但,又不担心把煤球的事儿告诉孙家,到底是对还是错。没用对错……真如子是这么说的,所以我沉默了,不知道为什么,果然说不出口。话又说回来了,煤球比我机灵,我带它来孙家,如果它觉得对自己有利,自然会出来。如此说来,我倒也宽慰了不少。 没烟了,我起身准备去买。被孙晓凯叫住,“行了。说说正事吧。你想问猫灵什么事儿?说起这玩意儿,我孙家说不懂的,估计敢说懂的人也不多了。” “嚯!好大的口气。”黑哥看他一眼,捻灭烟屁股。 孙晓凯哼笑一声,对我道:“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我也跟你说说我家的情况。反正不管我俩身份是什么,我都不想去管了,我信你这个人。” 我收住迈出的脚步,转身坐下来,点点头。 鲁中孙家。 这一支的由来,已久。历经战乱,几经迁徙,出处已无法追溯。 就孙晓凯所言,应该是兽语者的一种。 兽语者跟树语者相似,但不同。 如果做进化树分析,树语者出现的较早,而兽语者出现的稍晚。当然,这都是我的推测,目前还无法考证。 不知道树语者之后的高级进化,有没有出现像花语者,或者是纯粹的某种单一植物的语者,大千世界,不敢说没有。或许会有个人只能听懂杨树的话。与我而言,树语者只是一个通称,树应该指的是一切的树气。是最本源的一种。 而兽语者则不同。 人本身就属于兽类的一种。胎生哺乳。兽语者也是一种宽泛的称呼。会不会有人能够听懂所有动物的语言?这个不知道,因为动物界本身就是一种模糊的概念,比如你说腔肠动物,或者跳蚤,蚊子这都属于动物。若有人都听懂了,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可是够嘈杂的。不过,我也能看到动物的气息,是不是我也是兽语者的一种?从这一点上,我推断出,树语者的进化时期要早于兽语者。 这是题外话,事实上,通兽的人要比通植物的人数量庞大许多。大抵是因为人本身就是动物的一员,物种隔离相对较弱。另外,通兽的人,在人类文明史的变迁中,为了更好的了解和利用某种动物,所以加速了细致分化。 这些极端分化的兽语者,就是现如今所谓的通灵。弱小的被人所控制,强大的和人做交易。弱肉强食在脱离了人类社会道德观的束缚后,更为纯粹的存在。 孙家正是如此。 据孙晓凯说,孙家驭猫的历史很久。但,天下驭猫又何止孙家一家独大。至永乐年间,成祖择善而从,孙家崛起,一发不可收拾。一段时间,居然利用驭猫的本事,入了官场,玩弄权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算不得权倾朝野,倒也成了一方重臣。然,沿河行走,势必湿鞋。除了眼光,还有运气,站错队就以为了满盘皆输。 孙家也是如此。 不久,株连案发,孙家老小皆不能避。幸有驭猫本事,把那死亡名单给篡改了一些。逃出去几个。这几人皆是后辈中,天赋极佳,又行事低调的。流离失所了一段时间,终于在青州地处安定下来。这期间内,逃出去的人中最为年长,也是最有天赋的当家老大,孙成礼,不过弱冠之年。居然发现一只野生猫灵。 那时候,灵气尚足,但猫灵这东西也是可遇不可求。传说,猫灵是鬼猫所生,事实上未必如此。凡灵物皆是天地孕育,借谁之腹生子,并不重要。猫灵这种东西奇怪。幼时喜阳,成年之后就嗜阴,有点像变态发育的生物过程。称之为猫灵是因为形似野猫,而且猫见之俱恐。 孙成礼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驭猫高手。他见到这猫灵之后,立刻认了出来,知道是不可多得的灵物。若是在其他人手里,或许没什么用,但孙成礼把猫灵给捉了回来,并且居然驯化成功。这只猫灵是孙家最早的一只。但官场失利,让孙成礼谨记家祖的教诲,一入宦海难再归,所以并不张扬,所以,在他的带领下,孙家整个明清都没有再起东山。 即便是历经内乱,也只是默默的忍受。这段时间,也给了孙家绝佳的机会,研究猫灵这种东西。猫灵虽然为天地孕育,事实上和山魈,魍魉这些东西一样,都属于灵智初开,本能居多,比不得妖。跟老树这种老姜,还是差的不知道多少个数量级。就算活的长久,也终究有限。 几代之后,孙家又有一位能人出现。这个人叫孙和泰。终生未娶,是个研究猫灵为之癫狂的疯子。那时候初代野生猫灵寿命将近,孙和泰觉得不能就这样让猫灵消失。所以想要帮它延寿,但是,研究的结果是,延寿的方法没有发现,却找到了一个可以让猫灵生下小猫灵的方法。 这种方法是什么,孙晓凯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随后,至清末,外夷入侵,整个华夏一片火海,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易子而食,累累白骨,血海仇深,不得不报。那时候孙家也经历了两朝有余,祖先的告诫淡泊了不少,加之亡国之恨,蛮夷暴戾,山东又是重灾区,孙家上下一致决定,士可杀,不可辱。亦然投入到大时代的腥风血雨中。 那时候,虽然已经到了末法时代,却还有些家底,不只是孙家,各地隐居的人纷纷揭竿而起。这一次跟以往不同,不是内战,而是外患。窝里斗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外面人来欺负,难道要看到我中华灭门么?自然是不可能。也就是那时候,彻底把这个地下圈子的实力给洗了一次牌,一些隐藏的家族都给翻了出来。 孙家的猫灵,就是那时候现世的。也正因为猫灵,孙家在圈子里有了重要的一席之地。但是,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孙家秉承祖先的教诲,没有再出仕。只是跟圈子里保持着最低水平的来往。 而他孙晓凯,就是刚刚地接手联络人这一家族性任务。 之后,孙晓凯一直沉默。孙家的故事也就到这里结束了。 黑哥呆了一忽儿,说闲得无聊。想出去走走,刚好快到风筝节了,去看看。我俩都没拦着,也没拦着的必要。等黑哥离开之后,孙晓凯低声对我道:“这个人不简单。” 我点点头:“的确。” “怎么认识的?可靠么?”他问。 我想了想,还真不好回答,如果黑哥此时在这里,肯定要说我没良心了,“总的来说,遇到敌人,是可以把背后交给的那种。”平时么……就算了,这货耍人的本事太高,我玩不过他,也懒得跟他计较。 孙晓凯愣了下,才道:“评价挺高啊。” “还行。”我苦笑下。 “不过,我不信他。”孙晓凯哼哼道,“这人心眼儿太多,你看他说出去溜达溜达,是知道我有些话不能当着他面说。” 原来如此……我轻笑下,是的,我也猜到了。 “但我信你。”孙晓凯看着我道。 我怔了怔,沉默了下,才道:“必须的。” 听完这话,孙晓凯就大笑,说:“肖喆啊肖喆,你也算是个奇葩了。不过咱俩不同。你有秘密,那是你自己的秘密,你想不想说,都可以按照你的性子来。但我不行,”说到这里他表情有些严肃,我觉得还应该有些无奈,“我的秘密,不是我一个人的,牵扯到很多人,所以……” 他说了半句话,我点点头:“我明白。无所谓,能说就说,不能说就算,我也信你。” 孙晓凯点点头,拍拍我肩:“这样就好。” “我想知道,令妹的康复和猫灵有什么关系?”我开口问。 孙晓凯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你想知道?” 好吧,我承认,有私心。我不是想知道孙晓凯妹妹的事……而是想知道多一点猫灵的事罢了,只不过,孙晓凯说了那么多,我觉得……似乎没必要再多隐瞒,如果想说,那就说吧:“我隐瞒了一件事,现在说出来,你不能火。” 他看看我,点点头:“不火,你说吧。” 深吸一口气,我道:“火车上那只猫灵,现在在我这里。” 212.早产 我以为孙晓凯会大吃一惊,没想到他平静的很,微微笑了笑,狠命的揽住我肩膀,这举动让我非常意外。然后听到他说:“好兄弟,你终于说了。” 什么情况?我愣了下,傻愣地瞅着他,半晌才意识到:“你特么早就知道?” “哎!你说过不火的。”他嘿嘿一笑。 “我去……我特么是让你别火,又没说我不能。”我推开他手,丫,难道我终究只有被耍的份儿,老实人就这么受欺负? “听我解释好吧。”孙晓凯伸手示意,让我别发火。 好吧,我耐住性子,给他解释的机会。“说!” “你口中的蝴蝶奶奶,跟我老奶奶是闺蜜。你来之前,她老人家就说了,有个年轻人带着猫灵来找我家了。但是我没想到居然是你。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只是见你没认出我,就开个玩笑。当然也有点儿不可思议。当你说出是胡奶奶让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的确是你了。心里有点儿那个,不过现在没事儿了,我也知道,你还是那个肖喆。”孙晓凯说的挺真。 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试探我么……我该发火么? 见我一脸不爽的看着他,孙晓凯说:“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况且你也带着猫灵来了,我就告诉你我孙家的秘密。” 我看着他,不说话。秘密什么的,我其实都不感兴趣,但跟煤球有关了,就想,知道知道也无妨。 他见我不说话,自顾自的说:“是关于猫灵转生的方法。” 这话,的确让我的心抽抽了下,越发觉得似乎跟煤球有着莫大的关系,但是孙晓凯之前也说过,有些秘密是不能为外人道的。“为什么要告诉我?” 他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怕是跟你遇到的那只猫灵有关。”顿了顿,才又道:“不瞒你说,我家确实丢了猫灵,但不是一只,是半只。” 啥米?我愣,“半只?是前半部分还是后半部分,是上半部分还是下半部分,是里边儿还是外边儿?难道猫灵也有三魂七魄,丢了那么一魂三魄?” 孙晓凯听到我这么无限逗比的说辞,也忍不住笑了:“哈哈,不是。”笑完,又深呼吸一口气说:“我祖上孙和泰想出的方法,与其说是生下小猫灵,不如说是转生。这转生的法子,是要借人的肚子。” 这个答案,我似乎刚才有些意识到,但听到之后,还是不免唏嘘。让人去生猫灵……太疯狂了。 “你跟我去本家一趟吧。”孙晓凯起身,“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黑哥呢?”我看着已经起身的孙晓凯。 他摇摇头:“只能你一个人。让他在这里等着吧,待会儿诊所的助理就该回来了,他去进药材了。我会交代他安排的。” 好吧……我点点头,跟着他出门,然后给黑哥打了个电话,交代一下。黑哥没什么反应,说挺忙。我从电话里听到小孩儿和许多人的尖叫声,难不成他去放风筝了? “车被大李子开走了,借你车用用。”孙晓凯对我说。我点点头,刚要把钥匙给他,忽然想到:“酒驾?” 他看着我较真的表情,嘿嘿笑了两声:“你还是那么古板,好,等着。”说完,走到水池边儿上,在自己前胸上按了几下,开始狂吐。之后灌了几口凉水,洗洗脸。又去屋子里拿了瓶药,一口喝光,再对我说:“行了。雷子检查也不怕。” 我将信将疑,不过还是把钥匙给了他。 路上,又跟我说起孙和泰的转生术。 中国古代男尊女卑,父系家族体制下。孙家驭猫的猫灵却在孙和泰之后,移交到了女人手中。我想,应该是因为孙晓凯之前说过,这个转生术,需要借女人的肚子诞下猫灵,完成转生。 诞下的猫灵,为什么说是转生呢?因为,元阳仍然是孙成礼驯养的那只野生猫灵,但意识不是了。有点儿像道童子或者活佛的转生,但不完全像。或者我们可以理解为,类似于轮回。孙和泰转生术的中心思想,就是把本来是灵体的猫灵养出实体,也就是所谓的化形,化形之后就可以剥离元阳。元阳作为灵体的方式转嫁到人的腹中,不经受孕,便可自行结成胎气。 这跟圣母玛利亚似的,处子怀孕么? 自然不可能诞下耶稣这种大神,结成的胎气也是灵体。受孕的人不过是灵媒。最后诞下的,仍然也是灵体状态的猫灵,若是想要再次转生,就要再度化形。这是一个循环,可以看做是人为的轮回。我佩服孙和泰的疯狂,也佩服他的想象力。 不过,孙晓凯跟我说乐子,这猫灵其实男人也能生,因为并不需要子宫……不过之所以没那么做,是因为猫灵毕竟是灵体,属阴,男人阳气盛,容易滑胎,而且也容易被阴气影响了体质。还有一点,男人还得传宗接代。因为,转生猫灵的灵媒,一旦生下猫灵,就丧失了生育功能。 有点……残酷……孙晓凯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出来他也很不喜欢。 而且,不止如此,“一旦滑胎……就只能二者取一。” 他没往下说,我差不多明白了。二者取一……怕就是猫灵和孙家女人之间的选择了。我不认为流产这种事情就一直没发生过,换句话说,猫灵能活到现在,就已然明白孙家的选择。出生在孙家,女人也够倒霉的。我脑子里又出现刚才手机上看到的清秀小姑娘。或者,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她很可能是煤球的半个妈?白痴都猜到,猫灵丢跟那女孩车祸之间的关系了。 “我妹妹……就是猫灵转生的灵媒。”孙晓凯终于说了这话,然后伸手摸过烟盒,手一抖,出来一支,叼在嘴上,又摸起火机,点着。这烟和火机都是黑哥扔车上的,我也想来一根儿,但还是忍住了。不过,吸二手烟有什么分别…… 风呼呼的吹着,我们的车前后四扇窗户,都敞着,春寒料峭的时候,吹面还寒的时候,俩傻叉都觉得放佛只有这样才能平静的聊这种话题。 “没滑胎……但早产了。”他说到。 在济青高速和青州火车站之间,车子开进了一家工厂。我扫了一眼门牌,只看到了几个字,丰登饲料加工厂。饲料……还真贴切。 我笑,也算是缓和气氛:“挺适合。没想到你还是个富二代。” 孙晓凯苦笑:“富二代?这年头实体工业不好做。金融才能赚大钱。我家的钱都在货里了,卖不掉别说赚钱,赔大发了。” 这话我信,陆爽那边儿我也帮过忙,看数字看的我眼晕。花花的,都在流通中。不流通不赚钱。 绕过厂房,和员工宿舍,后面还有个二层小楼,独门独院的,跟前面的厂房隔离开来。典型的私企配置。 孙晓凯和我在院子前停了车,推门进去,院子不小,不过这个厂子本来就挺大,乡下的地皮跟魔都那种地方比起来,不是一个档次,但也算规模不小了,我觉得产值不会太低。有些来往的员工和两辆大卡。 没多说,他直接带我去屋里,经过偏厅的时候,见到个阿姨,孙晓凯径直走进去。介绍我是他大学同学。 这人是孙晓凯的妈,也是厂里的主管会计,年轻时候是十里八村儿的算账能手,人称金算盘。桌子上有电脑,但我依然看到一把木质的算盘,刚才进来的时候,还听见噼里啪啦作响。 “阿姨好。” 那位阿姨抬眼对我笑笑,跟孙晓凯说:“小凯,你先带同学到处逛逛,我先和完账。你今天回来就别走了,你爸下午回来,一起吃个饭。” 他应了一声,然后带我出去。 这里虽然面积很大,但装潢很简单,基本上就是墙漆,加上几个桌子柜子就完事,没什么复杂的装修。如果说,有些别致之处,那就是明清的红木家具,以及随处可见的收藏品。什么古玩器皿,字画核桃。 跟我之前见到的毕虎会所,完全就是两种意境。 不懂的人,也就觉得这里是间厂房的配套。懂行的人,才会明白,这里面说不准价值连城。 楼梯也是早些年那种水泥铺就的,宽敞的很。到了楼上,孙晓凯带我去了一个房间。 那房间很大,差不多有一间教室大小。屋里空荡荡的放了两张床,那床不是普通的家用床,而是医院里那种可以调节的病床。 屋里有个女人。孙晓凯见到,叫了声姑。 那女人见到我们也笑了笑。然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里面那张靠窗的床。 孙晓凯点点头。 是我的错觉么?这个孙晓凯叫姑的女人,虽然要显得比他妈妈温和许多,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同,一丝邪魅气质。而孙晓凯的妈妈,在我看来,就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我开灵识看了下,果然孙晓凯的姑姑,体内的运转气息有些异于常人,我只能说……她应该不是一个正常人。 姑姑走过来,一丝声响都没有,就跟飘着似的。猫步么……我心说。 213.活死人 “刚睡着。”她和我们在门口轻声说话,离着两张床有好些距离。 孙晓凯点点头,指指我:“我同学。” 姑姑眼里稍纵即逝的疑问,还是礼貌的跟我说:“来玩儿啊,小伙子?走,咱出去吃点水果。” 我正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孙晓凯说:“他就是胡奶奶提起的那个人。” 他姑姑愣了下,看着我,随即就恢复了从容:“好巧。” 我笑笑,点点头。 “不用小声说话,”屋子里突然陡然响起一个声音,有些苍老,“我还醒着,就算睡着了,也给你们吵醒了。” 这声音有些突兀,而且语气很不善。孙晓凯听到这声音,似乎微微抖了一下,然后看我一眼,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 我除了没心理准备之外,倒也没什么,怪人我见的多了。 姑姑听到这话立刻快步走回病床前,轻声轻语地说到:“太大声了?我们出去说,您睡会儿吧,刚吃完药。” “还睡?再睡就一睡不醒了。” “这话不吉利,咱不说。” 我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这是哄孩子呢?还是跟长辈儿? “摇我起来,闻道了生人味儿。”那苍老的声音来自里面靠窗那张床,离得挺远,枕头挺大,我居然,看不到面容。 姑姑应了声,还是把老人头那边儿的床给摇高了。老人咳嗽了两声,孙晓凯的姑姑赶紧拿来纸巾给接了痰,擦好之后,又给垫了垫枕头,塞了塞被子。这才立在一旁,看了看我们。 “是小凯吧,外边儿没什么事儿吧。” “老奶奶,都好着呢,您放心吧。” “恩。”恩完之后,有哼了一声,“这些势利眼,跟他们谈的时候,不能充好心,你接了活,可都是你姑她们去卖命。” “哎,小凯知道。” “知道就好!那你带这么个外人来这里干什么?”老太太忽然声音高了八度,厉声训斥。 我意外的一点儿也不紧张。理由说不清楚,居然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觉悟。这老太太……孙晓凯叫她老奶奶,敢情就是蝴蝶奶奶的那位闺蜜?说起来,老奶奶这个称呼,我……唉,已经不吃惊了。不就是比奶奶还高一辈儿么。 “老奶奶,这个是胡奶奶说起的那人。” “我还没聋,我问你带他来这里干什么?一身的草腥子味儿,闻到就想吐。” 我怔了怔,胡蝶奶奶告诉她的?我觉得不太会。那这老太太可不简单,要知道我手上可是有莲隐的。木灵之气依然被隐藏了。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小凯错了。”孙晓凯,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哼。本家的地方,不是谁都能来的。何况,他身体里还有个千年树精。”老太这话一出,我就愣住了,敢情她闻到的是老树的味道……“是不是,后生?” “老奶奶说的没错。”我承认,没办法,就算她耍诈,我觉得对于同学的长辈,好像……这点儿礼貌还是有的。反正老树在我灵台上,也不是随便谁就能动了了,承认又怎么了。 “你倒是老实。”老太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罢了,你是修木的?” 我想了想,反正已经告诉孙晓凯了,没必要也瞒着孙家老太太:“我是树语者。” 老太沉默了下,然后道:“树语者?这年头真少见了。小凯,带他过来我跟前。” 孙晓凯听了之后,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给我使了个颜色。我跟着他走到病床前面,才看到了老太的真容。我该……如何形容这位老妇人呢?千沟万壑?还是鸡皮一样?不……我觉得骨瘦如柴,是最贴切的形容。深陷的两腮,高耸的颧骨,两只放在外面的手,像极了酱香鸡爪。佝偻着躺在床上。 “吓一跳?”老太的讥笑,让人知道她还活着。 我点点头,确实如此。又觉得不妥,摇摇头。 “行了,别来这一套,你叫什么名字。”老太问。 “肖喆,小月肖,双吉喆。”我平静地回答,想来这么光明的说出自己的名字,一直是我为之自豪的。 “人情世故,老练通达。”她看了我一眼。 这话是在说我么……我心里一万头那什么奔过。这话说黑哥,说陆爽,说谁特么也比我合适啊…… “要是树语者,就得做到这一点,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老太又说到。 我这才松口气,您大喘气儿……吓死宝宝了。 “你说你是树语者,那你看看我是什么人。”老太忽然似笑非笑的问。 我愣了下,心说能是什么人?最多是猫人,说到猫人,我就想到了猫脸儿老太太,难不成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那位?不过,闲话说到这里,我还是开灵识看了看。她的意思不就是让我开灵识么? 不过灵识之下,我的确还是吃了一惊,这副皮囊之下,几乎是黑色。再仔细看,发现那黑色的确有东西,有些黑雾,但很稀薄,只有在心脏的地方,有一点微弱的阳气,一抖一抖的在跳动。 我觉得那阳气有些奇怪,仔细看了下,这一看吓了一大跳。呼吸有些急促,然后睁开眼,看着老太,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答我,我是什么人?”老太勉强扯动嘴角,问我。 我咽了咽,平静了下心情,才道:“活死人。”不是丧尸那种,而是,这老太根本就是个死人了。之所以能够活着,是因为……她在借命续命。 老太笑了笑:“你果然是树语者,说的没错。我是个死人了。早就该死了。” 孙晓凯没有说话,姑姑也没有说话。 老太看了一眼窗户,忽然从外面跳进来一只猫。这只猫壮硕无比,若非体型较小,像极了豹子。只不过,这猫跳进来之后,丝毫不犹豫,便跳上了老太的身体。 我愣了下,看着孙晓凯和他姑动也不动。这么大只猫不会伤害老太么? 事实说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这只大猫伏在老太胸前,很快就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但是事情并没有完,我开了灵识看到了。这只猫的灵魂马上就出了窍,然后裹在了老太心脏的位置。 就如同我之前看到的那般。老太的灵魂早就该离体了,之所以没有,是因为,有心脏做锚,死死的扣在身体里。这心脏的锚不是别的,就是那一丝丝阳气,也就是常说的最后一口气。最后一口气总有用光的时候,但老太没有,因为这一口气里伸出了许多管子一样的东西,而这管子的尽头是一只猫的灵魂。 我看到的……就是许多管子插在许多猫的灵魂里,慢慢的吸取猫的灵气。换句话说这老太是借助猫的命来维持自己在现世的时间。续命……这种法子太过残忍。 等我睁开眼时,发现那只硕大的猫,趴在老太胸口,仍然闭着眼睡着。但我知道它已经没有灵魂了,过不多久,连灵魂都会逝去。孙晓凯的姑姑将那猫抱起来,在怀里抱了一会儿,温柔的抚摸了几下,眼睛里透出一丝悲伤。然后,将它抱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才又回来,手里已经没有猫的影子了。 “我……遇到过一只猫灵。”这种沉默的场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想了想,我既然是为了煤球而来,那么就该厚着脸皮开口。 老太本来闭着眼,一直没有问问题,见我说话,才又睁开眼。 “不知道……是不是……” “是不是我孙家丢的?” 我点点头。说实话,我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后悔把煤球带来,但看到了孙晓凯姑姑的表情,觉得至少孙家的人,不是虐猫的那种。虽然她们的确做了些虐猫的事情。所以,我又有些担心煤球。 “不久前,它还好好的。但是后来出了些状况。”没有说穷奇的事儿。但我把煤球从天山回来之后的异变说了说。等我说完的时候,屋子里安静的可怕。我又道:“所以,我以为如果这里是煤球的家,它必定会出来的。但……直到现在它都没有任何反应。” 又是一阵沉默,老太忽然睁开眼,对孙晓凯道:“小凯,把他绑上。” 我愣住了,孙晓凯也愣了。 “听到没?我让你把他绑上。” 姑姑拍了拍孙晓凯:“小凯,照老奶奶说的做。” 这是什么意思?我瞪着孙晓凯,他也愣愣的看着我,然后看看两个女人,然后对他姑道:“姑,这可是我兄弟。” “小凯,你放心。不是要害他。”他姑姑笑笑,然后对我说:“小肖啊,你是咱孙家的恩人,虽然孙家一向是有仇报仇,但也是知恩图报,不会害你的。但,现在要先把你绑住。” “为什么?”我看着孙晓凯看我一眼之后,出了门,似乎去拿绳子了,这位姑姑向我走过来,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姑姑笑了笑,说:“因为可能会有点儿痒。怕你乱动。” 这话……我听着有点冷…… 孙晓凯很快就回来了,手上拿着一捆儿麻绳,对我说:“别紧张,我姑从来都不骗我,她说不会害你,你就放心吧。” 我苦笑了下,心说,那是因为他是你姑啊,猫灵这事儿对孙家事关重大,谁知道……心里赶紧呼唤老树和煤球,谁知老树淡淡的回了句:“让他们绑吧。”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甘愿受缚了……唉。 孙晓凯丝毫不含糊,把我捆了个结实,别说手脚,想蠕动都难。我忽然想到当年,表哥似乎也这样绑我,但;老树不一样还是脱身了么,心下放心了不少。 正当我安心西路的时候,就见孙晓凯她姑把窗户都推开了……然后…… 214.两个煤球 窗户打开之后,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身体被缚,手脚不能动,只能死死的盯着窗外。 等了有几分钟的光景,窗台上出现了一只猫,若非我一直盯着,一定会忽略这悄无声息的造访者。不过,它的出现我并不意外,或者说,意料之中的事情。孙家本就驭猫,这也是我知道的。 这只猫毛色金黄,有些深色横纹,分布的煞是好看,可我现在却没有心情欣赏。它出现之后,并没有动,而是立在窗台上,也直直的盯着我。我俩大眼儿瞪小眼儿对视着。 不一忽,又出现了一位造访者,一只黑白花猫,窜到床台之后,也蹲在那里并不进来。就这样,陆陆续续来了好些猫。 我不知道这些猫从哪里来的,甚至不清楚到底只谁叫来了。这间屋子里加上我,不过五个人。 肯定不是我。 看孙晓凯微微皱眉的样子,我觉得也不是他。 躺在床上那个,我没自己看,是个女孩儿,我猜应该是孙晓凯之前跟我提起的植物人妹妹,当然,这也是猜测。我觉得她的可能性也不大。 另外,最有可能的是推开窗户之后,就立在我身旁的姑姑。以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孙家老奶奶。 那些猫仍然在陆陆续续的聚集着,把个窗台挤得满满当当。 这架势……我很不喜欢。但孙晓凯和他姑都站在我身旁,尤其是他姑还露着一抹微笑,感觉像在安抚我似的。温水煮青蛙么……还是迷魂汤?我不知道。 愣神之际,那些猫忽然纷纷跳将下来,慢慢的踱着优雅的猫步,跟陛下似的,心说,我又不是乃们的铲屎官,拜托放过我……你说我个人类,也不该跟你们计较不是,何况,我虽然不养宠物,煤球除外,但至少也会偶尔喂喂校园里的野猫。这些家伙不会恩将仇报吧。 没有意外的,这些傲娇的猫大人,一个个围了过来,把我圈在中央。躺在地上,视野有限。忽然感觉有东西跃了上来,我愣了下,才发现一只猫停在了我胸口。 让我发愣的不是这猫忽然出现,而是……这猫像极了煤球。通体漆黑油亮,无一丝杂毛。之所以说像极了,而非煤球,是因为眼神完全不同。煤球就是个小傻猫,眼神萌萌哒,对什么都好奇。这一只煤球不同,明显的老猫,对周围也没什么兴趣,眼神有些暗淡,却也不乏老谋深算。而且脖子里没有煤球那隐隐的一圈儿白毛。 大小也比煤球大一些。煤球虽然在我灵台上有时候会显得很壮实的巨型。但平时在外面,都还是巴掌大小猫崽,几乎没怎么长大。这一只,明显是成年猫,更像是成年版的煤球。 我虽然吃了一惊,但很快意识到,之前孙晓凯说丢了半个……那么难道,这是煤球的前世?或者说,它还没有转生完全? 没有给我太多的思考时间。这只煤球在看了我很久之后,往前走了几步……我很无奈,然而蠕动并没有什么卵用,只能感觉它从容走到了我脖子这里,抬起前爪,在我的双目圆睁之下,将肉垫踏在了我的天庭之上,眉心正中。只这一触,我便感觉周身像触电一般,陡然抖索了下。 眼睁睁地看着它这只爪子慢慢的陷入了我的前额……难以形容,我并没有感到疼痛,却稍有不适,前额似乎也没有变化,只是像开了一个任意门,或者说是个隧洞。然后,从容地优雅的将整个猫身钻了进来。 我已经吃惊到不行了,煤球是怎么进入我灵台的,我从来没有在意过,常常是往我身上一扑,就这样消失了。老树……好像就一直在我灵台上,我猜这只煤球大概也不是想进我的肉身,大抵是想进灵台。却不想是这么个进法。 事实上,我也想到了一点,那就是无论是老树还是煤球,其实都跟我的气息融合过。老树不用说本就是草木之身,跟我这木灵之气有着天然的亲和力。煤球之前吸食过我的阳气,所以也可以跟我相处的融洽。 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生物进过我的灵台。所以……老黑猫进入我的身体,或者说我猜应该是灵魂之后,本来毫无异样,忽然就在某个瞬间,觉得一震,嘴里忍不出咳出一口液体,有些咸腥。 是血?我愣住了。咳了几下,觉得身体内外都在震动。这种震动使得我被绑的结实的身体有些变形,本来围在身边的那一圈猫,突然像得了令一样,朝我冲了过来,全都压在了我身上。身体立刻就老实了。 我很奇怪,这种情况下,老树居然没什么举动,到底是不能动,还是不需要动。我不清楚,但孙晓凯看到我咯血,倒是脚下一动,却被他姑伸手挡下。 心里一冷,想要开灵识看看,却发现根本无法静下心来,闭上眼睛就觉得身体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只觉得有些气息在我的血管里逆行,想来,修炼武功,走火入魔大概就是这么一种感觉了…… 过了没多久,周身又是一震,这一震,我已经习惯了,并没有什么不适,反倒是我身上趴着的那些猫,纷纷受到冲击似的,从我身上弹射出去。亏的是猫有九条命,虽然大部分摔了个猫仰马翻,但还是有几只,空中转体七百二十度,接团身前空翻三百六十度下,居然站住了…… 我本能的弓起身来,咳了两三下,并没有再咯血,然后发现自己身上的绳子已经震断了,束缚解开了。惊喜过后,才发现刚才那只成年煤球已经从我身体里出来,离我有丈余的距离,正转着头,注视着我。我这才发现,它的嘴里还叼着个东西。 拿东西相对于它来说,过于嫌小。 我愣住了,因为那小小的一团,居然是煤球!真正的煤球!我呼唤了多时都没有出现的煤球。不过煤球此刻的模样有些吓人,原本只有头上一小块皮毛脱落,现在身上也是斑斑点点的,似乎脱在蜕皮。但猫又不是蛇。蛇蜕皮会长大,猫呢?! 煤球闭着眼,被老猫叼着脖子,蜷缩成一团。 呆愣了片刻,我挣扎着起身,想要过去。那老猫轻盈一跳,躲出去一些。而我则被孙晓凯的姑姑挡住了去路。姑姑忽然就挽住我胳膊,道:“多有得罪了,先出去再说。”这话虽轻声慢语,但手上的力度,却让我明白,这话毋庸置疑。 我在瞬间犹豫了下,然后道:“它没事吧。” 姑姑给了我一个大大的微笑:“没事了。放心吧。” 我这才放弃抵抗,任由她把我拖出门去。 孙晓凯在不久后也出来了。 我心里其实是在打鼓的,搞不清楚状况。煤球的情况让我感觉很不好,但孙姑姑说它没事了,我理解不了多深。万一这老猫只是想吃煤球长自己的功力呢?这猜疑牵强了些,连我都看出来了,老猫和煤球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那老猫耳朵上的毛有些长的长了些,体型大了些。心里已经明白,煤球并非野生的,应该就是孙家丢的那只……或者严格的说,是半只猫…… 看着孙姑姑,一言不发,我在等一个解释。 孙姑姑看到我这态度,知道必须说点什么,犹豫了下,才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对我道:“好吧。我告诉你。你捡到的这只猫灵,的确就是我孙家的。” 无论真假,我觉得她都会这么说。但接下来她说的话,我倒是有七分信了。 孙姑姑说,她刚才听我说煤球的那些变化,是化形的前兆。 这话我信,毕竟不是一个人说过这事儿了。 但姑姑说,煤球只不过是早产的小猫灵,现在化形太过早了。是不可能完成的,因为它只有半个元神,说的不好听些,那半个元神还是不完全体,最多算是个分身,怎么可能化形成功。但煤球的际遇非常惊人。姑姑问了我煤球遇到我之后发生的事情,是不是吃过我的阳气。 我默认。在她的仔细询问下,我还是把与到煤球,包括化穷奇,雪山遇狼王的事儿都告诉她了,因为我觉得煤球现在的状况就跟就医似的,医生要了解过往病史,我有义务告知。 孙姑姑震惊了片刻,对我说,这是煤球的造化。不过,就算它造化如此,但毕竟不是完整体,不可能化形。所谓化形,就是取得肉身,煤球的确是孙家的,但它现在就算是想起来自己的身世,想要出来,怕是也难以做到。若不是窝在我的灵台上汲取微薄的气息滋养,怕就是回到孙家,也难以回天了。所以,不是它不想出来,是它根本无法出来。所以,才不得已,只有进入到我的灵魂里,把它给找出来,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我摆摆手,如果是为了煤球好,这点小事,我不会在意的。 没想到,孙姑姑忽然整个人下坠,我伸手去拦,却没有拦住。就这么直挺挺的对着我,跪了下来。 215.放风筝 我大吃一惊,赶紧弯下腰去扶她。对我来说,这人是孙晓凯的姑姑,也就是我的姑姑。哪有长辈对晚辈下跪的,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她也没推辞,起身之后态度很严肃,对我道,“小肖兄弟,谢谢你把猫灵送回来,也谢谢你这段时间对它的照顾。这份恩情对孙家来说,重于泰山。”见我吃惊,她才笑笑,“我孙家养猫灵不只是几代人的事情了。可以说是孙家立足的东西。已经融入到整个家族之中。唉,这话不多说,总之,以后你有事,一声招呼,义不容辞。” 这种事情,我理解的没有孙家深刻,在我看来,怕就是孙晓凯都不一定理解的透彻。估计是只有孙家女人才了解的吧。但我多少也明白煤球对孙家的重要性。所以就释怀了。跟着孙家,煤球的发展肯定比跟着我好,这就像自己养大的孩子,送回给丢失的人家,这家人还是大户人家,心里明明知道,在这里受到的教育要好很多,但总觉得失落。 难以言喻的失落。 孙晓凯姑姑后面又说了些客套话,我却没有什么心思去聆听。似乎也发觉了我的心不在焉,她便没再继续,而是转头对孙晓凯说:“小凯,待会见到你爸,让他把你老奶奶的寿衣拿出来晒晒,这两天天儿好,马上就要用着了。” 我惊讶的看着她,晒晒寿衣没什么,在我们家那儿,也会很早准备下压箱底儿的,按照风俗,这样是会给老人延寿的。没人会想用上它,虽然都知道肯定有用到的这一天。像孙家姑姑这样眉开眼笑的说这种话的,我倒是没见过。 孙晓凯目无表情点点头,然后给我使个眼色。我理解,让我赶紧跟他走。 但我迟疑了,看着孙姑姑,犹豫了下,道:“孙姨,我还能……见到它么?” 孙晓凯姑姑听到我说这话微微愣了下,忍不住轻声笑出来:“肯定会的。等它复原了,自然会去跟你道谢。我孙家不会阻止的。” 听了这话,我才放下心来。我想这女人不笨,不会听不出我话里的两层含义。我的意思是,一是,我还可以见它么?二来,我见到的……还是它么?我担心,煤球元神融合之后,还是原来的煤球么? 但是孙姑姑的话意,煤球应该还是煤球。那就好。 我没心思在孙家继续逗留,因为我知道即便我在这里呆着,怕是也见不着煤球。如果猜的不错,要么孙家奶奶正忙着把两半煤球进行融合,要么就是忙着交代后事。这个时候,就算我有心情,孙家也未必有心情。 孙晓凯的父亲倒是见了一面,看上去有些农民企业家的风采,我执意要走,他拗不过,让我带些水果什么的,我也婉拒了。孙晓凯说要送我,我倒也没推辞,不然要回到潍坊,还指不定要耽搁多久。 回来的路上,我挺闷,已然没有了来时的聊天兴致。 孙晓凯忍不住沉默的气氛,跟我说话:“肖喆,抱歉。” “对不起什么?”我看着窗外,依旧是他开车,这里我路不熟。 “让你受委屈了。” 我才明白,他指的是我被捆的事儿:“别放心上。小事儿。” “还有那猫灵的事儿。”孙晓凯道。 “那就更没什么了,这也算物归原主,况且……它没事儿,我也要谢谢你家。”这话倒是心里话,我顿了下:“该说抱歉的是我……” 孙晓凯看我一眼,不明所以。 “过两天,我可能赶不过来参加了。”我指的是孙家老太的……后事儿。“现在上份子钱好像也不太合适。” 他沉默了片刻,苦笑道:“别跟我客气了。这事儿你就不用再来了,份子钱算了。我老奶是早就该走的人,家里为了留住她的最后一口气,跟那边儿的官差也是打了很长时间的交道了。我孙家虽然驭猫,但我爸也是会给人看事儿的。” 说到这里,我倒是奇怪了,这孙家听老太话意,都是女人在拼命,“我有点儿好奇,你们家都是女人出头么?”这在云南常见,在山东少见。 孙晓凯开着车,没说话。我也不想追问。半晌才道:“孙家的规矩也是分本家和分家的。驭猫的本事,并没有限制,本家和分家都能学。通灵这种本事,有遗传的因素,但不知道会在谁身上继承的多,谁继承的少。” 这个我明白,就像有些人天生受动物喜欢,有些人一靠近动物,动物就躲开了。原因何在,煞气也好,杀气也罢,总脱不开一个气字。人天生负气而生,就比如我,现在理解的更深刻。 “分家没什么禁制,只是不建议从政。现如今都是无神论的天下了,所以就算有人有这天赋,也未必愿意去学。本家……却禁制颇多。”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无奈。 限制本家,放纵分家,这种体制倒是少见。 “本家的规矩众多,有一条就是女人不嫁。” 我有些吃惊,“不准嫁?” 他顿了顿道:“为了传承和保密吧,主要是因为猫灵。本家女人继承和维护的是猫灵。我爸兄弟三人,姊妹两个。俩姑都未婚。两个叔叔都在成年后分出去了。” 说到这里,我有个疑问:“为什么要你妹妹继承猫灵,不是上头还隔着辈儿么?” “是因为体质,而且灵媒越小就越好。我妹十岁就结灵胎了。” 十岁……我愣了下,“值得么?”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这种事儿,并不能以我的价值观去判断。只是可怜了本家的女人。“那你呢?” “我?”孙晓凯眼神有些散乱,“孙家的男人处理外场的事儿,迎来送往,上下打点。驭猫的本事也有,只是不插手猫灵这事儿。” 我能知道他的心思,现如今少子化,孙家往下传,不知道前途。最重要的是,若是有一天孙晓凯结婚生子,倘若是儿子还好,若是女儿,他会舍得让女儿孙女去为猫灵奉献一生?倘若没有女儿,这猫灵又该如何传承?从分家去找人么?这不是我一个外人能干涉的。猫灵,至少是让孙家占住脚的一个存在,值得不值得,只有孙家自己决定。 回到诊所的时候,黑哥不在,孙晓凯的助理回来了。我稍微打了个招呼,就告辞了,临了,互留了手机,至少,在这个不正常的圈子里,有个以前的同学情分,我觉得亲切。 打电话给黑哥,我开车去找他,发现他果然在放风筝,而且不亦乐乎。 “腻害吧。”他指指天上的百脚虫,嘴里叼着根烟。 我算是服了他了,就算放,你好好的把条龙放上去不是更好,偏偏放条虫子,不过这技术是不错了。旁边围了好些人看他放风筝,居然还有过来求教的,他倒乐此不疲。“放条龙多有气势。” 黑哥嘿嘿一笑,把手里的摇杆往旁边跟着他放风筝的年轻人手里一塞,道:“送你了。”把那年轻人吓了一跳。黑哥倒是没说虚的,送人之后就朝我走过来,跟我说:“这你就不懂了,这虫子还有个名字,叫天龙,不刚好适合放上天么?” 我叹口气,他说的不错,这个叫法,我也知道。而且蜈蚣风筝倒是也很有名:“很有意思吧。” “打发时间而已。”黑哥转头问我,“事情处理的怎样了?” 我摸摸头,好半天才道:“我把煤球送人了。” 黑哥似乎并不意外:“野生的猫灵哪有那么容易驯服?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你养的这猫煞气少的可怜,这就跟散养鸡和养鸡场的区别。一看就知道经历了几世轮回,才能洗这么干净。不过,没了煞气,这猫灵的威力也就减小咯。” 这我倒没有想过,不过倘若这样下去,猫灵弱化倒也未必是坏事,至少在我看来,不让更多人牺牲,也不算坏事,虽然孙家人可能不这么想。“话说回来,煤球倒是不怕你。” 黑哥嘿嘿一笑:“你才发现啊。两个煞气在一起,本来就惺惺相惜。我身体里这玩意儿本来也是天地孕育的灵物,跟着猫灵同源,自然也就有共同话题了。” 这解释也没sei了。我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尽早回去,说实话,你让那两个人单独相处,我总有点儿不放心。” “嘿嘿,是不放心,还是不甘心?我劝你还是放弃,那两人是上辈子结的缘分,第三者插不了足。” 我叹口气,“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有那意思?” “我一直如此,你那直勾勾的小眼神儿出卖了你。” 放p……我抹了抹一头黑线:“就算我的确是注意的多了点儿,最多也是怕她宰了方觉,那货绝对是不会还手的。” 黑哥沉默了下,忽然道:“说老实话,你到底在意哪个?先说好,我没这嗜好。” “滚!”我转身给他一拳,被黑哥轻松躲过,“有时间无聊这个,不如想想办法救人,姚晶晶还在茅山困着呢。还有那个什么狗屁树语者,满世界都特么找疯了,不知道躲哪里喝茶!我特么一个外行,偏偏要我去做。” 黑哥见我有点眼急,也不生气,仍然嘻嘻哈哈,笑道:“又没人钳制你,又不是喝了毒药,不解不行,也不是有人拿着命要挟你,你可以不干啊。”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我闭上眼睛深呼吸口气,才道:“你说的对。或许我该回学校好好读书,然后准备分配回家,过两年风头过去了,我还去过我的小日子。” “嘿嘿,说的好,后半句呢?”黑哥拍拍我肩膀,“我替你说了吧,强迫症害死人啊。不救出姚晶晶,不找到那个人,你这辈子都寝食难安吧?何况,你还命长的很,嗯……好人呐……” “请你以团成一团的方式,圆润的离开我身边儿,有多远滚多远。”我也认真的回他。 “喂,喂,你这对长辈儿也太不礼貌了吧!”黑哥见我已经发动车子了,赶紧跳进座位。 长辈……我斜睨了他一眼,这货有这种概念么…… 216.暂时的和好 我跟黑哥没直接去当灯泡,先给清远通了电话。约好时间,临近中午才一起到达。 意外的安静。 不过,好在两人没打起来……就算打起来,也只能是单方面虐。 风舞阳和方觉隔了老远,但都守在大坑旁边。跟两人打了招呼,我们三个也尴尬地加入了这两人之间的尴尬。黑哥悄悄对我说,早知道应该再晚点儿来,现在大眼儿瞪小眼儿的。 我轻笑。看着大坑里又深了两尺。还有旁边堆成小丘的土,心说,该回填的时候有的烦了。 好容易挨到时辰,黑哥拉着风舞阳站在坑边儿,我们仨跳下去挖土。下面总归是人,铁铲不能再用了。就跟考古挖掘似的,小木铲加扫子,速度慢了许多。好在我还有灵识,定位倒是准确了。 不多时,玄沌子作为文物出土了…… 看到本体还是愣了。还是老样子,仍然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就那四片子叶,在那么深的土里,挖出来时,愣是翠色欲滴。 然后,我们将裹着的玄沌子抬上清远的面包车。风舞阳执意要跟着。方觉被黑哥拉到了桑塔纳里。 “你去那边儿呆着。有用得着保姆的时候。”黑哥对我一指面包车。 我点点头。到了车上,清远在前面开车,我跟风舞阳在后面。除了司机,其他座位已经撤掉了。所以还算宽敞。该做什么,我不知道,但老树知道。只是这货好久没动静,我也不在他在干什么。 进了灵台,喊了半天,才听到他说:“我之前不是已经交代过了么?” 没人性……这话说完,连我自己都乐了。这货本来就不是人。“我说,你现在在哪儿?”早先还有个年轻人的样子,再不济也是个木头疙瘩。 半晌老树才道:“我就在你灵台之上。” “那为啥我看不见?”现在的灵台就跟半瓶子醋似的,我在里面漂浮着冥想,就跟死海里一样一样的。至于煤球,和老树那都是我灵台的住客,尽管现在煤球不在了,我除了心理失落,灵台上倒还好说,反正我一直不知道它们俩藏在哪儿,说起来也奇怪了。我这灵台,感觉一眼就望到边儿了,又好像那边界模糊不清。唉,真不知道人到底是最了解自己的,还是最不了解自己。 “你的灵台,我是看不到的。我的元神在你的气息之中存在。” 好吧,我不再问了,老树说这话不下三遍了。再问我特么都觉得自己絮叨。 树藤缠绕的肉馅儿大粽子,此粽子非彼粽子,既不是端午节的佳肴,也不是棺材里的那位,而是生死不明的玄沌子道长。不过,黑哥说,只要那叶子还绿着,就没事儿。 拉到了太虚道长那里,早已被好了房间。这里本来也没什么人,太虚道长不像是有家世的,身边就跟了个清远,我没好意思问清远的来历,人家不说,也没那个必要。 给玄沌子准备的房间,不在地下,而在楼上。我们三个抬着就给抬了上去,感觉入手并不是很沉。清远说,不沉是好事。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同样一个人,活着不沉,死了沉。就跟抗人和抗沙的区别。 原因? 有两个说法,第一种说法倾向于科学的解释,讲的是重心,活着的人,本能的会调节重心,我曾经接受过这个解释,就好像烂醉如泥的人也会很沉,但事实上,即便是深度睡眠的人,也会比尸体显得轻一些,有人解释说是因为潜意识在找平衡。 另一种说法,讲的是一口阳气。天下分清浊二气,是从盘古就定了的,轻的上去变成天,重的沉下来变成地。阳气是天上的,所以轻。活人含着一口阳气,所以能够轻盈立世。所以活人比死人轻。但是21克的理论又从何说起?中国人的思维和西方永远有分歧。不能说哪个是正确的。定量观还是阈值观,我觉得都没错。经验主义就一定是坏的么?我这样说又犯了右倾的错误。但如果经验主义是完全的错误,为何我们要用自己的经验警告后人?扯的多了。 玄沌子这副模样,只有黑哥和太虚道长看到的时候不惊讶。 太虚道长安排我们将树皮粽子放在床上,便让清远去煮参汤。方觉和风舞阳守在旁边,倒也相安无事。我和黑哥默默的站在后边。 其实我心里有点儿虚,怕太虚道长过来问我,毕竟这方法是“我”的主意。但事实上,我知之甚少。只知道那叶子是我阳气催肥的。所以,当太虚道长查看过向我走过来时,我有点强装镇定。 不过,太虚道长没有问我,而是似笑非笑的对我说:“放心,时候到了,自然就会解开了。” 我心说,这老道士真的看不透,或者他把我好像看透了,又什么都不说。点点头,我没再说什么。 反倒是风舞阳这时候,又开始赶方觉走。 “既然师父没事了,有些人就不用碍眼了。”风舞阳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方觉身体僵了下,居然默默起身退后了几步。 我叹口气,这种时候,还内斗,真牛。黑哥胳膊碰了碰我,我转头看看他,他下巴一抬,我就愣了,这是让我去调和?这事儿不是你在行么?他耸耸肩。 好吧,我坐到方觉刚才坐的地方,看着风舞阳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被包裹的玄沌子。 “你知道,现在最危险的人是谁么?”我问风舞阳。 她没想到我会问问题,更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但是眼睛仍然没有离开玄沌子,只是说:“不知道。” 我笑:“你的确不知道。不然不会赶他走。” 风舞阳皱皱眉,转头瞪了我一眼,显然对说客不满。 我叹口气道:“如果玄沌子有什么不测。你回茅山不会有人把你怎么样,因为你是掌门千金。” 风舞阳愣了一下,似乎又觉得这个事儿也不算什么秘密,不在吭声。 “就算是方觉,都能回竹林寺继续纠结。那倒也是各得其所,万事大吉。”我说这话,果然招来风舞阳的不满。 “就算你有恩于我师父,我也不会原谅你口无遮拦。”风舞阳伸出剑指,对着我警告。 我笑笑,伸出食指轻轻挡开姑娘的怒剑:“我说的是如果。但是,这个前提很可能不成立,你师父很快就会醒来,以后还会慢慢康复,然后呢?”我收起笑容,问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风舞阳开始有些不明所以,但毕竟聪慧如她,就算单纯,也不是傻子。 不用她说,我来替她说:“茅山对外已经宣称玄沌子羽化,但事实上,他仍然在世间行走,茅山高层会一点儿耳闻都没有?那就有两种可能。第一,茅山不知道玄沌子还活着,那么他为什么不会茅山,这有段时间了,他还能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回去?第二,茅山知道玄沌子还活着,这样就能理解你师父为何不回茅山,而是云游世间了。好,就算他只是在云游,为何在受伤之后不会自己家修养?茅山的天才地宝肯定比太虚道长这里多的多。以上,不管是那种原因。不去考虑。但是无论哪种原因,接下来,你师父康复中,看样子都不会回茅山。那么他身边还能有谁?” 风舞阳愣愣的听我分析。 我指指她:“你当然算一个。”然后指指太虚道长:“道长为了你师父用祈禳之法,那是要损寿数的法子,所以肯定也算一个。”然后我又指指自己,“我?萍水相逢,曾经倒是并肩作战,但毕竟是个外人,能靠的了一时,可以一直陪着你们?就算我肯,你师父未必肯。”我看着她,风舞阳已经被我说的呆愣了,指指黑哥:“或者你觉得这位爷也算?或者……”我头也没转,指指方觉的方向,“你觉得最碍眼的这个人,最不可靠?” 风舞阳没说话,只是看着我愣神。 我指着方觉,对她说:“就这么一货,九世佛缘,都特么一只半脚踏入佛门了,玄沌子有难,随喊随到。什么修行都放在了脑后,你觉得就他这样,能当成和尚?我肖喆很少跟别人打赌,以后我不知道。你师父在世一天,这货就进不了佛门,你信不信?我跟你赌,输了随便你处置。” 说完这话,风舞阳已经凌乱了,看看我,又傻傻的看看方觉。 我也顺着她眼神看方觉。想来,这也是风舞阳第一次正眼看他。方觉抬眼看着我们两个,眼睛里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很容易理解,一是无法六根清净的绝望,一种是无法六根清净的喜悦。 “玄沌子醒来之后,很多谜题都会解开,但最为可靠的,而且能够依赖的,就只有你们两个。然后,你现在非但不跟师兄一心,反倒是要把他赶走,战术上严重的错误。为了达到三座大山,必要时可以和魔鬼结盟。国共都可以第二次合作,毛蒋都可以第二次握手。你们有什么不能先放一放,毕竟你师父恢复才是第一位的?”我看着风舞阳逐渐恢复理智的眼神,“是不是,小师妹?” 风舞阳别过头去,没有吭声,看着玄沌子。 我扭头看了眼黑哥,他默默的对我伸了伸大拇指。我无奈啊,心说,咱一直是班长,思政这种工作都是团委的事儿好吧。思量间,忽然被风舞阳扯了一把:“你看,怎么了?” 这举动吓我一跳,赶紧转身看玄沌子。 217.某种勾当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老话说的贼爽。 我该怎么形容呢?只见那层层的树藤就跟被火烧了似的,但没有火,也没有烟,只有亮闪闪的星沫子,自燃?!但似乎没有温度,我离这么近都没觉得热。星沫子闪过的地方,树藤就变成的黑色然后化为乌有。一层一层这样退去,就像小时候玩火,把报纸裹得严严实实,不完全燃烧时的景象。 直到这些树藤慢慢燃尽,玄沌子的身体才逐渐的显露出来,最后一切都消失在四片叶子之下。那叶子没有燃烧,又缩了回去,凝成一颗种子。我把这种子捏起来,放在手心,想看看仔细,却在一瞬间,闪了一下,晃了晃眼,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本来就是气。”黑哥走到我身后,见我看他才说:“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我去……你是菩提老祖么…… “师父!” 我正汗颜,被风舞阳轻声呼唤给拉回了思绪。 不过她刚刚出声,便被太虚道长拦住,食指放于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刚好这时候,清远端着参汤进来,时间掐的分毫不差。我心说,这是太虚道长算的好,还是老树算的好?不知道。 只看到床上现在躺着的,是完完整整的玄沌子,有着起伏的呼吸。尽管仍然皮包骨头,还是憔悴的不成人形,但在我看来,似乎不再是人之将死的破败之感,反倒有种枯木逢春的意外之喜。 没有见过玄沌子之前的景象,方觉和风舞阳都愣住了。风舞阳更是抑制不住忍着呜咽,眼睛里泪花打转转,硬是没有留下来。方觉把玄沌子的头垫高,风舞阳接过清远的参汤,哆嗦着手,一小口一小口的喂。方觉拿条毛巾垫在脖子里,喂一口吐半口。 太虚道长起身,对风舞阳说,“喝下这碗参汤就让他歇着吧,待会我会让清远再送来第二副。”然后招呼我们几个出去,只留下他们师兄妹二人。 门关上之后,我的耳朵还是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风舞阳说,小时候,我生病的时候,师父也是这样喂我的……你也是这样帮我垫高的…… 我看看黑哥,他拍拍我肩膀,追上清远说自己饿了。我心里有种莫名的高兴,也觉得肚子有些咕咕叫了。 啃着苹果,看着黑哥也蔫儿了吧唧的吃着清单素菜,我心里偷着乐。太虚道长饮食清淡,几乎没什么咸味儿,难怪黑哥吃的不爽。 他喝完稀饭,看着我想笑就不想笑的表情,露出一副吃的很爽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问我:“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我算算日子,离开学校也有半个多月了。这期间,经历的事儿就跟演电影似的。“没事儿的话,我想回学校。请了一个月的假,我觉得该回去了。剩下的假期,等玄沌子康复了,还要留着去救姚晶晶。” “我说……你还想着回去过学校的逍遥生活啊?那你要找的那人怎么办?” 我看看他,专注的看着他。 “卧槽,你那什么意思?让我去找?”黑哥立马就炸了,“你当老子是内网啊,想查谁就查谁。” “不然?我去找?”我苦笑,“让我去哪儿找?” 黑哥横眉一竖:“真如子跟你说过的话,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是吧?” 真如子?我愣了愣。关于找人,她说什么了?想起来了,她让我善用木灵之气:“难道要用木灵之气去找?” “莲隐白给你要了。”黑哥哼哼着。 我愣了下,也对。如果真有树语者,如果不是被包裹在虚空之中,也许会有共鸣一说。如果可以,我倒是可以到处走走看看,就算找不到那个人,或许还能找到其他树语者,到也不错。 “别老是依靠别人,你现在又不是刚出道的毛孩子了,经历了这么多事儿,想想自己该做什么。学校那种地方不适合你呆了。我是忠言逆耳。” 黑哥说的话,我不是没入心。只是学校就像我跟现实世界联系的最后纽带,如果让我连这个也放弃了,我觉得自己像躲入了盗梦空间,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看玄沌子七天之后也未必能够立刻醒来。就算醒来了,要下地也要一个月。这一个月,你能开口问他?大病初愈,万一这里面牵扯巨大,再伤了他心神,我看你保姆就白救他了。” 这个,我到没考虑过,不过黑哥这么说也是有点儿道理的,“那你有想法?” “我?”黑哥捏着下巴,思考了下,“茅山这事儿吧,我看不像那么简单,你呢?出道以来,身边儿贵人不断,所以就跟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似的,没经历什么风雨,我怕你折了。” 这话说的,我眯着眼不说话,只瞪着他。 黑哥看我一眼,嘿嘿一笑:“咋地?不满意我的说法?你跟我当年相比,那一个天一个地。啧,也没办法,谁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我身上是煞气,招惹的竟是些亡命之徒。你这一身的正气,自然是有贵人常伴。” 我瞪着他,不说话,这货分明就在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当然也算一个。不过,你这温室也呆的够久了。不如跟我去见识见识风浪。”他悠悠哉道。 “什么意思。”我有不好的感觉。 “还记得金爷么?” 听到这个名字,我愣了下,然后道:“姬家?” 黑哥满意的点点头:“脑子果然好用。” “承蒙夸奖。”我苦笑,“什么活。” 黑哥想了想说:“寻宝的。” 寻宝?我揪着眉,“千年灵芝,万年雪莲什么的?” 黑哥大笑:“那种东西倒是真的要你在,得少费不少功夫,不过,这次寻找的宝贝,不是天才地宝。” 这话我听着有点含义,不是天才地宝,那就是人为的咯,我笑:“我要体验一回凯奇的电影了?华盛顿的国家宝藏?或者,难不成是海贼王大秘宝?再者,就是咱老祖宗的一处藏金阁?”黑哥边笑边捂着肚子,我心说有那么好笑么?“看来不是……” 黑哥笑了半天,停下道:“看不出,你逗比起来不是人啊。不过你说对了一大半。的确是咱老祖宗的,某称程度上也算是藏金阁。” 我沉默了,笑容也慢慢消失,看着他:“你认真的?” 黑哥耸耸肩:“不认真,玩玩而已。” “生孩子没p眼儿的事儿,我没兴趣。”我冷冷道。 “少清高了。”黑哥打着哈哈。 “挖人家祖坟这事儿,我不干。”我再傻,也知道黑哥说的活是什么生意了。本以为,自己这际遇虽不正常,却总还是个正经营生,不至于直接跟死人打交道。也算知足了,但黑哥这买卖,直接要把我拉下水,不,是拉下地啊。下地我不怕,怕的是地下还有人。 “祖坟?……上去祖宗十八辈儿,有家谱的没家谱的,你知道哪个是哪个?说不准就是血洗你家祖宗的那个。再说了,贫苦人家的坟谁扒?扒的都是富贵户,那些人的东西哪里来的?民脂民膏好嘛。你以为我家那地儿兴这个?逮到了,直接活埋!但同样是寻宝,为啥有证的,那就叫科学考古,没证的就叫盗墓贼?哦,打个盗洞破坏了结构,那都是外行的下作手段,行内也有行规。曹操还有校尉一说呢。黑爷这次要去寻的宝,那绝对是正规军,专业户,持证上岗。” 我无语的看着他:“第一次见到做贼还这么堂而皇之,义正言辞的。总之,我没兴趣,人都已经死了,何必去惊扰?” 黑哥嘿嘿一笑:“如果这人自私,连带着把属于大家的东西也带了下去呢?” 我一愣,居然无法反驳……“是不是所有的业内人士都这么堂皇?” “当然不是,也只有我这么坦荡的人才说的义正言辞。”黑哥点上根烟,吞云吐雾,一脸幸福的对我说,“爷不摸明器,不打扰人家清静,只要把属于大家的东西带回来就行了。” 我看着他,半晌才道:“你犯了一个错误。”看着他挑挑眉,我道:“不管是什么东西,摸出来的都叫明器。差点儿被你忽悠了。” “哈哈。你说的对。不过……”他摊摊手,“估计又是空手而归。其实我就是想带你过过场子。顺便探探姬家的消息。你去不去吧。” “多久?”我犹豫道。 “少则十天半个月,多了嘛……”黑哥笑笑,“也可能一辈子都在哪儿了。” 我明白这话的意思,此行无比凶险:“那就不去了。没吃饱了撑的自己去送死。”说完我懒得理他,准备去看看玄沌子的情形。 “喂,有点儿血性行不行啊?”黑哥在我身后叫嚣。 血性?我死了能回到出生点满血复活么?如果不能那就算了。不然还得我爹妈给我收尸。 “喂,鬼柳也在,你不想问问他姚晶晶的情况吗?”黑哥忽然换了语气,网子捕不到,这货改放钓饵了…… 不过,这饵,我……转身看着他:“你说真的?” 黑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好像抓住你的小辫子了。” 218.半生不熟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脑子抽筋儿,还是神经短路。单单一句鬼柳就把我的心思吊了起来。 说实话,姚晶晶生死不明,我多少有点儿后悔,倘若我当时再多拽拽,会不会连姚晶晶一起救出来?明明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但总觉得自己的责任总归是有的。 鬼柳是跟姚晶晶一样的鬼语者。不过我觉得他的级别要比姚晶晶高太多,所以讨教讨教倒是的确有必要,如果……他肯说的话。另外,就姚晶晶而言,我觉得她跟之前的我一样,是不想跟这些灵异的事件搅在一起的,尽管这些东西一直在骚扰着她从未离开。那么会不会有种方法可以抹去这种能力?如果有,那真真是极好的,如果有,我是不是可以反推到树语者的身上? 这只是我心里随便想想,玄沌子没有清醒的迹象,不过对于老树的话我还是深信不疑的,苏醒只是迟早的事儿。风舞阳和方觉虽然仍然没有交流,但气氛缓和了不少,所以黑哥说走,我倒是很想离开这种压抑的气氛。灯泡有太虚道长和清远两个就够多了。 所以隔了一天,我们就动身了。 路上黑哥突然说:“人为什么要长两只眼睛,两只耳朵,连鼻孔都有俩,单单只有嘴巴是一个呢?” 虽然是自言自语,我倒是听的分明。不就是提醒我,要多看多听,少说话么。“也许是要你加快说话的频率,不然跟不上其他器官的节奏。” 黑哥爆笑之后,说:“也有可能。不过,这趟行程,可不是只有我们俩。要是只有我们俩,反而危险会小很多。” 这话说的……其实我也不觉得危险性有多大。似乎习惯了自己的能力之后,有些恃才傲物了,也不能这么说。反正地下的世界,我是不怕的。毕竟不是戈壁石窟,只要有泥土,只要有水,就会有生气。有树的地方,我应该就死不了。但是黑哥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自己太高估了。 纵然水火无情,但毕竟没有拐着弯儿的算计。人不同。 肉体的脆弱,导致大脑的极度发展,所以,这地下若是有些阵法机关,也是讨厌,阵法也就罢了,用的大多数气息的原理,我有天生优势,但机关呢?纯物理的机关,只能凭经验,而我……什么经验都没有。 再有,黑哥这话说的,我对同行的人倒是有了些好奇。“都有什么人?” 黑哥摇摇头:“到了才知道。我们知道有姬家和鬼柳已经是极限了。姬家是老金透出来的,鬼柳是他自己找我的。” 我笑:“这种组合也算是奇葩了,有默契一说么?” “默契?默契这种东西就是知己知彼,应该都是熟人。”黑哥枕着手半躺在副驾驶座位上。 “我除外。” “对,所以,宁肯当哑巴,也别说话。该说的话,我来说。”黑哥说这话的时候还挺认真,“你刚入行,就参加这个规格的,肯定是难以服众的,不过……有我在,分分钟搞定。” 呵!虽然有点儿不屑,但我知道他没说大话。“谁的墓?你要找什么?” 黑哥转头看着我,挤挤眼:“秘密。” “……”我开着车,不然就瞪回去了。“搭命的事儿,你跟我说秘密。” “反正你也不想知道,你又不是冲着这事儿去的,还是想想怎么跟鬼柳做交易吧。他这个人,一分一厘都算的清,锱铢必较。不过倒也公平,不会让自己吃亏,也不会亏了别人。” 良心生意人……黑哥这么评价鬼柳,我倒是对那个疯子有了少许的改观。 “前面改道,济广高速。”黑哥指着牌子。 我看着指示牌,愣了下:“目的地在哪儿?” “快到了。” 济广高速,难道是要去广州?去广州中山陵么……我内心无力自嘲。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济广高速经过的省份,山东河南安徽江西广东,况且还有改道的可能。只是,黑哥说快到了。我倒是有了些想法。 河南?中原腹地。不说别的,邙山墓群,赫赫有名。都说河南墓多,盗墓的也多。不过河南也认多,盗墓的自然也就出的多,原因,基数大。就跟中国运动员选拔似的,有的是人。不过,在河南盗墓的,也未必都是河南人。 说到河南人……地域攻击的言论,是到了魔都才晓得的。在山东,只有南蛮子的说法。大抵是说南方人精明,都是来骗钱的。想来这也算是一种地域歧视?不过我总觉得,是地方保护主义的一种。莫过于一个地方的习俗已成,忽然有个打擦边球的进来,破坏了习俗,所以才会有对立面的出现。 地域的说法,自古有之,现在也有,最简单的就是国与国之间的对立和统一。中国的地域说,其实早先也有,但没有这么激烈,无非是老朱家有个能人,为了让人们守在土地上,开创了户籍的先河,也变相的阻碍了交流和沟通。导致生物学上的地域亲缘种族隔离情况加剧。 这种影响是根深蒂固的,直到战乱才被打破,但结束之后,很多人还是回了老家,叶落归根是中国人的传统。不过,能人从来不缺,不说什么原因了吧,反正现在人口流动的趋势越来越大,户籍制度逐渐弱化,以后会不会像老美一样只有社保卡,随便你迁移,也很难说。 所以地域攻击会在历经了高潮之后,逐渐淡下来,新的社会规则就会形成了。 说到河南,就会想到洛神赋,以及九朝古都,洛阳。闻名遐迩的两样东西,牡丹和铲子。牡丹是默认的国花,洛阳铲是默认的行业标配。别误会,行业不单单指非法营生,还包括合法的科学研究。 “前面下高速。” 我正yy的出神,黑哥突然开口说话。我愣了下,看着牌子,“这是要去哪儿。菏泽?” 黑哥嘿嘿一笑:“走,吃牛肉去。” 没说话,我依照他说的下了高速,北上,果然不出所料。居然是曹县,有名的烧牛肉有些历史年头了。不过,我看着黑哥领了牛肉回来,还是没从洛阳铲那边儿回来。心说,曹县……我还真没怎么关注过。 别说曹县,就连蒙阴我都没关注过。七星鲁王似乎就在我家那块儿……也不是没见过,有些修缮过的,景点似的,已经看的免疫了。不是科班出身,连热闹我都看不懂,别说门道了。所以也欣赏不了那些精致。 没修缮过的,都是些残破的小屋。经历这么多年,早几年吃饭都搞不定,也没有什么保护,如今都破败的跟棚户区似的,冬天漏风夏天漏雨,拾荒的都懒得去住。 景点也好,砖头破屋也罢,与我而言,不过就是个地上建筑,从来也没想过去挖开看看。 据说山东古墓也多,的确,上至先夏文华,再到先秦,汉,往后,从来不缺人,也不缺王侯将相待过,没有墓也说不过去。不过大多数人都不会想着盗墓,但事实上山东盗墓的也不少,而且都是狠角色。查着县志挖古墓的也有。集市里开店,地洞挖三年盗舍利的也有。我估摸着,但凡有点儿名气的墓,都不少人光顾过了。 牛肉我只吃了一口,黑哥唏哩呼噜吃完,换了司机。一路向东。 惊蛰刚过,春分未到。古来春意农忙时。就算机械化推广了,缓释肥料开发了。地里也不乏忙碌的人。黑哥在一个地头上停下来,招呼我下车。 沿着垄走了一段儿,就看到对面地头,树底下坐了个人,一条腿伸的老长,一条腿屈着,吧嗒吧嗒抽着烟。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来。 本来,我还觉得黑哥指不定是来问路的,因为这老头明显是刚忙完,过来歇会儿的,脸上的汗都还没干。但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我就彻底愣了。 这人……我见过。但不熟。也没说过一句话。 那人看到我,也似乎吃惊了一瞬间,但立刻脸就冷了下来。 黑哥道:“六哥,久等啦。”说着,躬身递上一支烟。 我跟着黑哥过来,就这么站在一边儿,等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黑哥警告过,我就是来当哑巴的。 那人起初不理,后来还是伸手把烟接了过来,夹耳朵上,哼了一下才道:“我以为姬家让小字辈儿过来就已经是底线了,没想到你更厉害,直接带了个生人蛋子。” 黑哥也不反驳,只是嘿嘿笑,自己点上烟,往树下一坐,道:“姬家的小字辈儿可也是个狠角儿,也不能都是老年人,总得有干体力活的。” 那人也不回话,好一会儿才道:“我就奇怪,李文德咋转了性子,带个队还有跟班儿,原来都是有背景的。” 黑哥吞云吐雾了一番,才说:“有背景的,也都是靠本事说话的。” 那人接上黑哥给的烟,道:“行,你要是能说出个道道,我就同意。” “我保证,有他在,只要不内斗,就能保所有人的命!”黑哥淡然说到。 那人愣了一下,抬头打量了我一番。“做不到呢?” “做不到,我留下,保你们走。”黑哥仍然似笑非笑的说。 这话不光那人愣了,我也愣了。 219.资格考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天山车队的一员,马六儿。 一时间没什么印象。若不是他跟楚老爷子走的很近,只怕我不会记住这个扔到人堆里就记不住脸的老头。年纪也得小七十了,自然是目测。我现在的辨识能力被一群非人类搞的一塌糊涂,也就只能按照正常人的值去估算。 之前,我对这人的印象就是低调。也没什么表情,也不多话,就是楚老爷子的贴身跟班儿。楚老爷子就唤他六儿,别人敬的就称呼一声六爷。所以我觉得黑哥叫他六哥,总觉得在给自己长辈儿。不过马六儿也不在乎。 但从他冷眼看我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人也是个手黑的。因为就那一眼,若是黑哥不解释的让他舒坦,我就可能会横着离开。 但黑哥的解释也太扯了,我哪里能有本事去保住所有人的命……除非……我略微一想,除非黑哥指的不是我,而是老树……千年树精,说的是什么?灵根!根在哪里?地底下。所以说,这地下的世界,是老树的老家。所以这么一想,我倒是觉得也对。然后跟马六儿对视的眼神儿也不那么虚了。 我这一自信。马六儿倒迷茫了。估计心里会想,这么个小嫩崽子,凭什么有自信?不过,也可能是黑哥那句话,让他动了心。 事实上,我已经知道,黑哥受了诅咒,怕是很难死掉。就算他留下,估计也只是埋土里而已,最多算是被囚禁。不过……如果埋地下一百年呢?还不死?!肉不烂还好说,最多吓吓人也就开棺出土的那一次。万一肉烂了……那……吓人的次数可就是一次接着一次,接好莱坞大片儿的片约都不用带化妆的。若是肉烂光了呢?那就是一副骨头架子,还不死,跑到小日本儿,就成了会唱灵歌的布鲁克了…… 黑哥自然不知道我这么想,只是微微笑着,陪马六儿一起沉默。只不过,纠结的是马六儿而已。 “你有什么本事?”马六儿终于正眼儿跟我说话了,之前一副看我不顺眼的模样。 我该说什么?看看黑哥,这货一点儿表情提示都不给。不是让我当哑巴么?不是说该说的话他来说么?那我说什么?想了想,既然他不给我提示,或者说没法给我提示,我觉得踩着别人踩过的石头过河,胜算似乎最大。所以就回答:“保你们的命。”这话是黑哥说过的,我说也没错吧。不过因为主语是“我”不太合适,就省却了。 马六儿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这话听上去很猖狂,但并不是我高调,而是由山神爷爷在,的确应该可以做的到……怔了怔,沉默了片刻,马六儿从嘴里取下还剩两口的烟,站起身,走到我跟前儿,把烟屁股往我嘴里一塞,说了句:“走。”就真的拍拍屁股走人了。 我愣了下,黑哥也起身,走到我跟前儿,嘿嘿一笑,把烟从我嘴里拽出来,自己狠狠的抽了两口,乐呵呵的说:“走吧。” 过了垄,马六儿绕过车,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背着手一只手,另一只手拎起路旁的锄头,抗肩上,佝偻着往前摇摇晃晃的走。看的我心颤颤的,这样的人去盗墓……说句不敬的话,是懒得买墓地了么?也是,墓地如今这么贵。倒斗的死在斗里,跟王侯富户挤房子,也不错。就怕还得交租金,可就苦了。 要说山东经济,西不如东,南不如北。并不都适用,但是大趋势。 马六儿在前面晃晃悠悠的走,速度并不慢。不一会儿就到了村儿里。村儿不大,十几户人家就到头了。我们来的时候,经过的隔壁村子,比这个要大上太多。发展的也好。不说是二层小楼吧,起码都是石灰白墙。主路也都铺了沥青。反观马六儿领我们来的这村儿,也就只有一家刷了石灰。其他都是砖头。砖头也就罢了,还有家房顶上的草都长半米高了,估计是没人住多时了。路都是土路,一下雨就不说了。我经常走,感触颇深。 转了几个弯儿,马六儿在一处院子前停下,说不上破,但也不新。院墙挺高,看不到里面的光景。那门是掩着的,马六儿抬手一推,门儿就应声而开。没有招呼我们,马六儿进门儿,把锄头墙边儿,就进了堂屋。 黑哥反手把门掩了,给我使个眼色,跟了过去。 这院子挺大,但空当的很。除了两棵树,还有个建议的茅厕,就是散养的鸡,满院子跑。临到屋门儿才看到门口水池底下,趴了只土狗。我们进来居然没叫。我看它的时候,它也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趴了下去,眼睛盯着我。 我心说,煤球一个成精的就够了,这货不会也成精了吧。或者,只是看到马六儿一起来的人不叫……也是有灵性的。 进了屋门儿,条机,八仙桌,虽然破旧,到也有。抬头四副屏,梅兰竹菊,四君子。 马六儿看了我们一眼,然后进了西厢,不一会儿,道:“进来吧。” 黑哥这才大步流星过去。 我犹豫了下,也跟了过去。 这里的房子跟我们那边儿相似,通用的特点就是,大而空。地儿都足,一间房子说十几个平方那都是小屋,但空荡荡,一张床加个桌子,再有个柜子椅子,就已经算东西多了。这间屋里,放了两张床,还有个地铺。 屋里已经有俩人了。 我看到这两人也是一惊,心说,这倒斗,难不成是老年旅行团?除了马六儿,还有两个,年岁都不小了。一个在桌子边儿上翻书看。一个坐地铺上靠着墙小憩。 见我俩进来,这两人才算打破了寂静,看书的转了脸儿,小憩的睁了眼儿。 黑哥一拱手:“升爷!孙哥!” 听这称呼,我看着黑哥跟二人打招呼。地下坐着那个,黑哥称呼为升爷,椅子上看书的那个,黑哥叫孙哥。事实上,我觉得哪个孙哥白头发比升爷还多的多。 孙哥倒是好说话,也拱手和黑爷打了招呼。 但是升爷当即就翻了脸,手也没抬,哼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玩意儿?我没说话,脸表情都没动过,既不高兴也不生气,就一张标准表情。我知道,升爷这话是在说我。 黑哥也不生气,嘿嘿一笑:“好玩意儿。” 升爷抬眼冷冷的看着黑哥:“别说是他,你来我都有疑问,说!你是公事儿还是私活儿?” 黑哥丝毫不恼,只是笑:“公私有什么区别么?” “要是私活,你留下,他滚。要是公事儿,你俩都滚。” 气氛一瞬间凝固。孙哥也不说话,马六儿更是闲的抽起了烟儿,看热闹都懒得看的样儿。 黑哥不为所动,仍然一笑:“升爷,这话就不对了。我走,我留,这也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对吧。领头儿扯旗的人还没说话呢。” 升爷听到这话,倒是沉默了下,抬头看了一眼马六儿。马六儿置身事外,右手食指中指夹着半支烟,食指拇指捏着胖肚瓷茶杯的盖儿,一边儿拨一边儿吹凉,就跟着屋里只有他一人似的。升爷悻悻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黑哥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一怔,这眼神怎么着都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下一刻恍悟,立刻开了灵识,观察着周遭。乍一看没什么不对劲儿,仔细看时,才发现空气中有些细小的闪光,速度也不快,慢慢悠悠的飘向我。 什么东西?我凝神细看,那些小小的闪光也是一些气息,各自为体。这东西我知道是什么了。之前我可以随便开灵识的时候,也到处胡乱观察过,大到山川,小到虫蚁。这些个闪光的小点儿,正是虫蚁之类的气息。 不会……是蛊虫吧。我心里一紧。看看黑哥,他当什么都没发现似的,不再理会升爷,而是过去跟孙哥唠嗑。摆明了让我自己对付。 可是,我哪里有过跟蛊打交道的经历? 想来,若只是厉鬼气息,我用树气铠甲封住便罢,它是气,自然也近不得我身。若是纯粹的刀砍也行,我用树枝封了自己,能挡上几刀。眼看着那些萤火虫一般的小点儿飘飘荡荡但也不算太慢的向我奔来。只有……试一试了。 既然这些蛊虫有目标,我猜目标是人。那么我就用伪,先把自己模拟成一棵树,然后再用树气做铠,之后慢慢的在自己的皮肤之外,从脚底慢慢引出一些树根,这些树根攀上我,就在表面附着生长,衣服掩盖的地方,铺满了一层树皮。 听上去有点儿骇人,但没有办法。屋里的气氛,如今算是挺和谐的了,升爷没有直接杀过来,我觉得已经是留足了面子,这些虫子,说白了就是来试探的先遣兵,若是我连对付这些虫子的本事都没有,就算是被宰了,在马六儿和升爷看来,最好不过。相反,若我还有点儿本事,处理的漂亮,那马六儿就算同意我加入,他带我来这里,多半也算计到升爷会有这么一出儿。都是些老姜。 所以说,说白了。这些个小虫子就是我的入门资格考试。 我自然是没底儿的,所以用了三层保护,一是伪,而是树气,三是树皮。伪是让虫子失去目标,树气是阻挡气息的侵入,树皮自然是挡的物理攻击。然后,静静地等那些虫子慢慢的飞过来。 一切都安安静静的。 马六儿喝着茶,黑哥和孙哥慢条斯理的聊着不着边际的话。升爷闭着眼睛养神。 我……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口不远的地方,闭着眼睛像在休息。 事实上,我异常的紧张,不知道这样防御是否有效,怕中了蛊毒,七窍流血而死,也太难看了点儿…… 220.回血型肉盾 屏住气息,我看着那些小虫子逐渐的靠近。数量不多,不超过十只,我想数清楚,数来数去都有出入,向来是心里太乱,无法平心静气。 弱小的气息,到了我跟前儿,并没有立刻附上来,打了几个弯儿,终于停在了我身上。 身前身后都有。 我知道,也许下一秒,它们就可能会刺破薄薄的树皮,然后一头扎进我的肌肉。如果是那样,我又该如何应付?木灵之气可以代替阳气运行,但是能把蛊毒逼出体外么?我不知道。 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种可能。但等我发觉之时,那些虫子,忽然又从我身上起飞了。然后在我身前身后,无规则的飞翔。我就是再傻也看出来它们的烦躁不安。 忽然一瞬间,突然朝着来时的方向飞了回去。 我缓缓睁开眼,发现升爷正睁着眼睛瞪着我。 “啪嗒。” 一声脆响,打破了我俩之间的对峙,这声响是马六儿的茶杯盖儿,盖在了茶杯上发出的声响。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马六儿盖上茶杯,没有睬我,扭头对升爷说:“有人来了。看样子是胡麻子。” 黑哥本来在和孙哥唠嗑,听到马六儿这么说,也直起身说:“我闻到了香味,菜香味儿,饿了!” 这话声音还没落,门外传来女人咯咯的笑声,这笑声颇有些爽中带媚,那媚却只有一丝丝,让人听着舒服却不腻。笑声止,门就开了。果然是个女人。手里拎了个食盒。 我愣了下,心说,这里也有送外卖的?大老远的跑村儿里来……这还不说,送外卖的竟然是个大嫂。这女人四五十岁年纪,我叫阿姨不过分。没有什么妆容,素面朝天,身上也是一副村妇打扮,胳膊上还带着花布袖套。头上罩了个丝巾。进了屋才摘下来,齐耳短发,跟五十年代刚解放那时候的样式差不多。 “哟!来了新人啊!欢迎欢迎。”那女人说着,就拍了拍我肩膀。跟蝴蝶奶奶揩油不同,这女人拍的多一份嫌疼,少一分暧昧,恰到好处。接着就丢下我,对这黑哥伸出食指,“我当是谁鼻子这么尖?原来是黑小子。” 黑哥也低头算是打了招呼,抬头见笑:“燕儿姐也在啊,那我算来对了。刚才升爷还想赶我走,现在看,怎么也得赖着吃完燕儿姐的手艺再走,不然亏死了。你那店里,排半年也排不上号啊。” 被称作燕儿姐的女人哈哈一笑,食指点着黑哥的鼻子:“嘴还是那么甜,今儿就给你尝尝。”说着把那食盒往地上轻轻一放,又对着门外喊:“老胡你快点儿,这一圈儿人等着吃饭呢!” “哎,哎。”外面有人答应。 不一会儿,一个中等身材的壮硕男人从外面进来,肩上扛了个袋子,手里拎了个更大的食盒。 他把食盒轻轻放在燕儿姐脚下,然后把那麻袋往空床上一放。那木床居然震动了几下。 我没说话,但知道,麻袋分量不轻。 燕儿姐招呼几人过来,把那食盒来了。里面居然是镶了金边儿的碗碟,那精致不亚于星级餐馆儿,不过屋里没有桌子,燕儿姐就把那些个菜啊,碗儿啊,汤啊,就地摆了一桌席,四大两热六冷拼,十二个菜,算大席了。 胡麻子放下麻袋,抬眼瞅了我一下。那一眼看的时间挺长,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不过什么话都没说,席地做了下来。孙哥和升爷坐在地铺上,其他人都直接往水泥地上一歪,没怎么讲究。也没人客套,只带燕儿姐说了声,赶紧的,别冷了。就都动了筷儿。 我没坐,燕儿姐看了我一眼,没多说话,伸出手,掌心朝上,四指并拢,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我犹豫了下,便过去。黑哥没招呼我,早就奔上去抢菜吃了。 燕儿姐把我拉到她跟前儿,给了我副玩筷儿。仔细的打量了下我,然后说:“小帅哥,你是谁家的?” 叫我小帅哥我不介意,但问我是谁家的,我该怎么回答?只好转眼看了下黑哥。 燕儿姐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轻声哼笑了下,对着黑哥说:“带人来也不介绍下,这是场面儿人该干的事儿?” 黑哥听到燕儿姐这么说,本来狼吞虎咽的,立刻就停了下来,我猜他怕燕儿姐断了他的食兴。黑哥嘿嘿一笑,对燕儿姐说:“回血型肉盾!宝贝!” 这话让在场所有的人为之一愣,连马六儿手里的筷子都在半空顿了一顿。 燕儿姐更不必说了,吃惊了下,然后看着我,左看看又看看,看了半天,忽然对我道:“听见了没?小哥,这人可没安好心眼儿!这是想拿你挡枪子儿呢!” 回血型……肉盾……别说其他人,我也是吃了一惊。黑哥这是从哪个游戏里学来的专业术语?肉盾……我就不吐槽了,回血型……从何而来。 “燕儿姐,可不带这么挑拨离间的,我们兄弟俩可铁着呢。”黑哥边往嘴里塞东西,边插空搭话。 燕儿姐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我。 我给她看的头皮发麻,只好低下头去夹菜。那菜挺精致,但再精致也是黄豆芽。直到吃到嘴里我才知道自己错了。怎么会这么好吃!我愣了下,该入口即化的,丝毫没有渣,该脆的咔嚓响的,也丝毫不打艮。有肉汤的香味儿,却没有肉的腻。清清爽爽的一盘儿黄豆芽,我坐在贫村儿的水泥地上,吃到了平生最美味的一道菜。 见我呆了很久,燕儿姐笑着轻声道:“味道如何?” 我回过神,看着她,心说该怎么描述?想了想,什么都没说,伸出大拇指用力一甩,“赞!绝了!” 她微微一笑,说:“原来你不是哑巴,行了,吃人嘴短。之后,你可要多多照顾我。”说完她朝我挤挤眼,“以后还有好吃的给你。” 我微微一怔,心说,这难道是想贿赂我?我何德何能……不过,我没说什么,佯装镇定,点点头,继续夹菜。这里的每道菜都无法形容的口感。只能说,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 燕儿姐也没再多问,更没有再多关注我。似乎这事儿就到此结束。 扫光之后,地上也只剩了盘子和菜汤。胡麻子收了放进食盒。 清了场儿,马六儿才过去,把那床上的麻袋往刚才摆席的地方一扔,麻利的解开,往地上一盒撒,里面的东西边滚了出来,满满当当半张地铺,还有些滚到地上,被胡麻子捡起来,扔回地铺。 我看着这满满的半床东西,不动声色,表情放松,内心却波澜顿现。别的不说,就在我脚边停下的东西,就让我心里难以平静。心说,这特么是去盗墓还是去开山? 这东西说平常也平常,说不平常也绝不平常。雷管儿啊。工业爆破用的火雷管……别问我怎么知道,跟着陆爽长大,我想不知道都难。这样的火雷管足足有十几根儿。 绳子好几捆儿,几把手枪,居然还有微冲。我就不说型号了,意大利佬儿的东西,伊战上常用的。军刀,弹匣,压缩饼干,对讲机,zippo的打火机,护具,手套……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匪夷所思的……统统都有。 我就看看,不说话。 但是心里在嘀咕,洛阳铲呢?黑驴蹄子呢?黑狗血呢?蜡烛呢?罗盘呢?分金定穴的装备呢?开棺的东西呢?朱砂呢?符纸呢?通通没有……这一地的装备,我看着像是海军陆战队,强行登陆敢死小分队的……一点儿也没有土夫子的意思可言。 马六儿倒干净了,指着地上的东西道:“姬家的就不管他们了,这里的东西,你们自己选,各取所需。没有的,自带,或者跟胡麻子说,让他去搞。还有几天时间,不急。” 黑哥弯下身,翻了翻,拽出一把刀递给我,“呐,你惯用的,收好。” 我看了他一眼,接过来,把九五军刺贴在掌心,正反看了看。心里五味翻腾……什么时候,这种东西成了我惯用的了……没看多久,反手将刀别再腰上,待会儿在打绑腿吧。 黑哥随便翻腾着,一会儿扔我捆绳子,一会儿又扔给我个打火机,最后捡起把微冲,扔给我。然后朝了我笑了笑。 我接过他丢来的微冲,心说,这货笑的这么灿烂,明明知道我不会用。从来没用过。 不管怎么说,我越来越觉得自己上了黑船了。这些东西都不该在这里出现,因为它根本不合法!而我,硬生生从一个三好学生,五好青年,优秀学生干部,彻底沦落到了现在的地步。跟一群不正常的疯子斗心眼儿,还要去干那不见天日的勾当。肖喆啊肖喆,你堕落了! 我正惆怅,互听马六儿又说:“路已经通了,今晚想去踩踩点儿的,十点出发,三点回。”说完,看了看黑哥。 黑哥只是笑,并不答话。 “我去。” 说话的是燕儿姐,她说完这话马六点点头,然后对黑哥说:“你俩也刚来,一起去吧。” 俩……显然也包括我了。黑哥笑笑:“我正有此意。” 马六没表态,只是应声道:“行了,别到处乱走,那车待会儿让麻子开出去停外边儿,你俩就在东屋吧。” 221.原来是他 东屋只有一张床,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家具可言,空间倒是大的很。角落里竖着一卷儿草席,看上去有些年岁儿了。 我看看黑哥,心里有很多疑问。 但黑哥进了门,反手把门关上,却没拴上插销,抬起食指,放在唇间,点了点。便占据了唯一的家具,自顾睡去。 看这情形,我只有继续当哑巴的份儿了。 不一会儿黑哥面鼾声响起。我把墙角的席子铺开来,摊在地上,席地而坐。 直到现在,我对这次的行程其实是一无所知的。黑哥嘴严的紧,只字不提,我很奇怪。若说到了此地不说怕是隔墙有耳,听者有意。那来之前呢?为什么不说?我不知道。 眼下,他到底睡没睡着,我依然无法判断。说到底,我此行不过是为了两件事,或者说是两个人。一个是姬家,一个是鬼柳。 姬家么,在离开魔都之前,遇到的那件事,虽谈不上耿耿于怀,但却激起了我的另一个心结,那就是早些时候,我考研之前在蒙山当护林员跟黑哥和胡三爷遇到的那些行尸,阴兵借道,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跟姬家有关。如此说来,花妖常夏的那个封在石头里的俊美情人,是不是也跟姬家有关呢?不得而知,所以我好奇。早些时候,好奇心还没那么重,但当你对一件事已经一知半解的时候,心里才最痒痒。 第二个是鬼柳……这个人我之前跟他在天山交过手。是个养鬼的。但是却没有戾气。同样属阴,黑哥的戾气却是十足的很。或者说,黑哥身上的那些气息,不该称作是阴气,而是煞气。阴阳之道,本没有好坏。只不过生人依靠阳气多些,所以就以为阴是坏的,是邪恶的,才有了阴毒阴险这种贬义词。但事实上阴阳不过是对立的两种东西,孰好孰坏却不可一概而论。好坏本来就是相对的。 如果说我身上的是纯阳之气,那么鬼柳身上的就该是纯阴之气。起码我是这么感觉的。至于姚晶晶,当时见她的时候,我并没有这么深的理解,现在想想,也可能是因为她的阴气不够足,没有鬼柳这么强盛,所以我没有察觉到罢了。姚晶晶如今困在茅山,生死不明。我想见见鬼柳,至少,我该了解下鬼语者,这个貌似跟我对立的存在。 屋子里虽然铺了水泥,但不知道是时间的洗礼,还是强度不够,已经裂开了好些缝隙。我躺在席子上,树气顺着缝隙钻到地下,这些树气连带着树根源源不断的运送汩汩能量,气息微弱,因为隔壁好些人,我不想打草惊蛇。另外,我也想看看这里有什么不同。 仔细去观察的话,这地下倒还正常。 什么叫正常?对我来说,灵识开了之后,世界颠覆了,彻底的颠倒了。本来我所生活的周围一切都是有序的。整齐的马路,林林总总的方正建筑,以及次第有序的景观生态。高中时,骑驴飞奔在城市街道上,若是那些道路上的冬青没有修剪,枝桠橫长,便觉得坏了美观,乱了景致。直到我用灵识看到了这个世界,才发现那些原本的气息是如此的和谐,反倒是有人迹的地方,倒成了不和谐的地方了。所以,我说这地下正常,是因为我“看”到了,原本土地里该有的气息,树气也好,鸟兽鱼虫的气息也罢,贫瘠了些,微弱了些,倒也正常。 换句话说,我睁开眼,看着徒然四壁……至少在我脚下,没有所谓的墓。 事实上,抛开道德的层面不说,对于古墓,我也不是没有一点儿好奇。里面究竟有什么?棺椁,墓室,甬道,陪葬品是什么?那个年代是什么样的?古人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饭,用什么器皿。我好奇。如果再能够管中窥豹,对历史的真相可见一斑,那更是妙哉。什么是历史?历史不过是成王败寇,胜者口中的一面之词罢了。究竟真相如何,只有当事人才知。所以,我有个哥们学历史,毕业了跟我说起来,说到底其实自己学的不过是一堆猜测罢了。 于我而言,从黑哥说起盗墓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一个优势。如今考古大型活动中,有一种新技术,叫遥感。利用高分辨率成像是一个方面,利用不同的粒子,甚至可以探测地下的世界,比如探矿,地质,都在应用。我……的灵识,何尝不是一种? 想到这里的时候,其实我自己也大吃一惊。对于灵识的应用,我的水平实在等级太低。从来没有想过去拓展应用,只是觉得该用的时候就用,其他的时候我还是肖喆,一个普通人而已。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发现自己可以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单就寻找古墓而言,不管是分金定穴也好,堪舆寻脉也好,现在想来,无非是在找气息的流向。藏风聚气一说,也由此而来。有些地方适合阳宅,有的地方适合阴宅,我倒也没太多注意过,现在想想,聚阳气之地不就适合阳人居住么?聚阴气而不散的地方不就是可以葬先人么?但至于怎么才能泽被后世,这个我就不知道从何联系了。或许跟轮回有一说。但也不是聚阳气就一定适合人居住,至少,以我现在的水平来看,万事还是讲究一个和谐,凡不和之地,必生事端。 墓……总归是人迹!有人迹的地方,气息就跟自然之态不同。我冷冷的盯着面前的墙壁,心里非常清楚了一件事……我,肖喆,不懂寻龙诀,不懂风水,完全不懂盗墓的门外汉,若是真想去找,必定找得到古墓! “咚!”一声响。 我抬眼看了下木门,晃晃悠悠的撞到了墙壁。进来一个男人,这门,是他用脚踹开的。 因为我做的位置正对屋门,他这一踹开,就跟我对了个眼正着。我仍然在思考中,所以眼神必定是冷的,倒也不是对他。而那人的眼神,则是嚣张的很,见我冷眼相对,也横眉冷笑了下,大步流星走到床前,抬起皮靴,往木床上一跺。嘴里大声道:“起来,起来。你倒是睡的踏实!” 黑哥经这一踹,动了动身体,过了会儿才翻个身,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慢吞吞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才睁眼看看来人。然后咧嘴一笑:“哟!劳您大驾来了?” 那人这才把脚拿下床边儿,骂骂咧咧道:“少废话,起来洗脸,开工了!”转身要走又看到我,才停住脚步,转身问黑哥:“你特么疯了吧,知道这次是什么建制,什么规格?带这么个毛蛋子来,道上的人知道不得活剥了你?” 黑哥伸伸懒腰道:“剥吧,剥了皮也死不了。”不过说完这话,他对来人道:“反正升爷那关算是暂且过了。” 那人听到这话,眼珠子转到我这个方向,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会儿,开了口,“不管怎么说,你坏了规矩,肯定是要吃板子。” 我约么着,这句话的“你”定然也不是在说我,所以,这话也不是对我说的。 果然,黑哥嘿嘿一笑:“这话等回来再说。” 那人不再多言,冷冷的看了我一会儿,转身出门。 他出了门,黑哥一个挺身,从床上起来,拎着之前装好的背包对我使个眼色:“走!去玩玩。” 我没多言,反正是来当哑巴的。也拎了包,跟着黑哥闪出门外。 看着之前那人已经在门外小路上等着。没有车的影子,看来是要走路了,我心里猜着。这人是谁?我依然不知道,不过,留着披肩发的男人,在我爸眼里总归是二流子,地痞之类的混混。但这男人怕不是。留长发的男人,在山东,那肯定是要被人说闲话的,但我在魔都呆了有些日子了,以前只在画报上看到的那种模特装扮,在魔都这种时尚的地方,也可以变路人。何况,这男人应该就是那种所谓时尚的潮人。 笔直的紧身裤,脚上是一双黑短靴。上身是我看不懂的款式,半长不长的头发,既不剪短也不扎起来,那脸上也是干净的很,刮的干干净净的胡子,皮肤嫩的像涂了什么雪花膏。若不是我看到喉结,听到男人的嗓音,会觉得这人是女扮男装。 出门前,黑哥很有深意的对我笑了笑,我有点儿莫名。 那二流子在门外抽起香烟。我不抽烟,一般不抽,但这人抽的烟比一般的烟细也长,有点儿想康希,记不清了。见我们出来了,跟没看见似的,慢吞吞把烟抽完。 黑哥走过去,张口问:“我说鬼柳,怎么就你一人来了?王将呢?” 鬼柳?!我愣了下,看着对面那二流子,无论如何都觉得跟天山上的对手无法重合。这人是鬼柳?! 鬼柳听到黑哥跟他说话,似乎是在意他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看了我一眼,村里没路灯,月光皎洁。借着月光,我知道,他的确是看了我一眼,然后才抬起脚,在鞋帮上捻灭香烟,对黑哥说:“总得有人看家,那么大场子。你少管闲事儿。走了。跟上。” 说完,在我的诧异之下,已经出去了很远。我差异的正是他的速度!太快了! 黑哥低声道:“走!他在考验你。”说罢也跟了上去。 考验我……么?我无奈的苦笑,脚下一抬,身体到也轻盈,追了上去。 222.入口 疾行,估摸着有半个钟头。 第一次真容相见的鬼柳打头阵,背着手,像散步似的,闲庭信步,脚下的速度却让常人望尘莫及。有时候,我不禁莞尔,五环旗下药检如此的严厉,那些秉承天赋的,百米也好,马拉松也罢。若是这些不正常的人去参加呢?或许,这些人不屑于,也或许想要更加低调的生活? 换位思考下,如今的我会不会去参加马拉松呢?仔细想想,应该不会,我不会把自己放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抹不开身,必须参加,也会像路人一样淹没在其中,决然不会当出头鸟。 鬼柳的性格说是嚣张也好乖张也罢,但却不傻。 只是,他大概把我当傻子了……他的速度不慢,跟当年玄沌子、方觉、清远一行人寻魂时的脚程相比,只快不慢。但我已然不是吴下阿蒙,识别三日,也算是小有长进。更何况,我不是路痴,鬼柳晃荡了半个多钟头,就在这附近的地里兜圈子,当然是不规则的。但对于开灵识看气息的我来说,定位并不难。黑哥提醒过我当哑巴,我便只好装傻,闭嘴。 又过了些时候,溜圈儿还没停止。没有尽头,不知道何时是尽头的耐力考是最折磨人的。好在我没什么关系。折腾了近一个小时,鬼柳忽然就减速停下了。 黑哥和他之间差了十几米,然后隔了几步便是我。 鬼柳停下的时候,黑哥也停住了,我自然也及时刹车。看着鬼柳停下之后,丝毫没有停顿,转个身朝我俩走来,心想,这是考验结束了?合格还是淘汰? 夜里,月光还算皎洁,我看着鬼柳脚下生风的走了回来。经过黑哥的时候却没有停止,心里有些纳闷儿,这货是要直接跟我聊天了?不想,黑哥忽然伸出手拦住他,讪笑道:“干活之前,禁止内斗。活着回来之后,你爱咋样我管不着。” 我这才明白,敢情鬼柳是要直接过来跟我pk了。 “你护着他?他是你什么人?”鬼柳依然背着双手,但脚步却停下了。 “搭档。”黑哥随口一说。 鬼柳沉默了下,哼笑了一声:“我还以为圣女死了之后,你不会再动这个念头。”说完,沉默了下,脚下再动,直直的撞开黑哥的胳膊,慢慢走到我面前。 一股威压袭面而来。我心里轻笑一声,觉得好笑。没办法,这种黑社会老大见面的场景,我果然还是不习惯。与其说是艺高人胆大,不如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有害怕这种概念,虽然面无表情,心里却着实觉得好笑。 鬼柳并没有动手。但我其实知道他的本事,所以倒也不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冷冷的说了句:“我知道你是谁了。”然后转身又复前行。 这句话丢给我,或者还有黑哥。我没有吃惊,想来黑哥也应该不会。其实很明显,天山一役,他便见我带着尘斩,这是黑哥的贴身之物。如今,黑哥又带着我来这种似乎高级会所,内部人熟客才有资格介入的项目。若是我,我也会这么猜。而且他还没猜错。 没有任何的交流,黑哥跟了上去。我也没回答,紧追上去。 这一次,鬼柳没有绕圈儿,直直的走到村外。这里的路他相当的熟,在垄间穿行,倒也走的轻盈。不多时,就到了一处。 是一所房子,照例的宽敞,微微透着光亮,看上去像是个仓库。周围种着些树苗,还散落的放这些巨大的树根,看样子像是根雕的原料。这仓库外面没有院墙,靠着小路,后面就是成片的苗木林。周围很荒凉,远远的看到高速公路上的车灯照亮天际,或者是引擎的声音在夜里划破长空。 微弱的光亮是从仓库一角露出来的。 鬼柳就这样负手走了过去。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仓库附带的几间棚屋。砖木结构,比起旁边的仓库来,还算新,但也有些破损了。鬼柳伸手敲门,声音并不大。但我发觉了规律,三加一。也就是敲三下,停顿,再敲一下,停顿。如此循环了三次。 门吱呀一声开了。 光线不强,来开门的人,我搭眼就认出了,是胡麻子。 他看了下来人,也看到了我,但没有多说。只是对鬼柳嘟囔了一声:“这么晚。” 鬼柳没回答,闪身进了屋里。 黑哥也没说话,我自然也不会多说。三个人依次进了门,胡麻子便把门从里面拴上。这门有点儿老式,就是插了个插销,外加一把能锁门的门鼻儿,上面挂了把铁将军。 外屋有两张办公桌,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还有个文件柜,里面倒是放了些文件夹,挺简陋。看样子是个办公室。我以为之前的护林所条件就算艰苦了。现在看来,跟这里相比还是小康了。 鬼柳经过外屋没有停顿直接到了里面的房间,推门而入的时候,我就听见的说话声。 等到我们三人鱼贯而入之后,屋里的人数倒是不少了。 除去我们三个之外,还有三人。我认得,其中两个。 一个是白天见过的女人,黑哥叫她燕儿姐。还有个五六十岁清瘦的老头,穿着黑色皮夹克,抽着很呛的烟卷儿。满屋子都是烟味儿,燕儿姐倒是不以为意。另外那个人,见来了人,便抬头来看,看到我的时候他也愣了下。没错,我俩互相认识。 但是不熟。 姬伟杰。第二辆,川a陆巡车上的人。姬冬梅的侄子。我听到过他叫姬冬梅姑姑。 相对于他的吃惊,我倒是没什么意外。姬家的人,我见过。而且这次也有其中一条原因,就是冲着他来的。 而姬伟杰就没有我这么平静了,直接站起来,愣愣的看着我,道:“是你?”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李萧泽。”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起了我的“名字”。 黑哥走过去,抬手搭在他肩膀上,道:“小子,你们认识?” 姬伟杰没想到黑哥这番举动,愣了下,看看他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黑爷的人,我说李文德怎么会特殊照顾。” 黑哥笑而不语,转身对我道:“既然是熟人就来打个招呼呗。” 这是给的暗号不?可以说话了?我走过来,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 姬伟杰略微有些尴尬,倒也热情,嘴里说着:“天山一别,是有些日子了。兄弟你……” “别浪费时间寒暄了,先去看看再说。”一直低头不说话的老头抽完了烟,往易拉罐儿做的烟灰缸里一扔,站起身,打断姬伟杰的话,而后对鬼柳道:“你迟到了。” 鬼柳不为所动,轻描淡写的回:“我迷路了。” “哼!”老头没跟他计较,伸手把墙上的迷彩帽子扯下来,往脑瓜上一扣,出了门。 姬伟杰见状,连忙追了上去,也顾不得跟我再说什么。 燕儿姐也起身,跟了出去,经过我的时候,拍了拍我肩膀,笑而不语。 鬼柳从床角扯过一个腰包,扣在腰间,也跟了出去,临了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我不介意,这一眼无非是想说姬伟杰的反应印证了些什么,不过我不在乎。跟着黑哥也出了门。 胡麻子在我身后出来,关了大灯,只留一盏小夜灯。随后锁了房门。 一行七人。为首的是胡麻子。然后是那高个清瘦、有些佝偻的老头。黑哥和燕儿姐小声唠嗑了几句,走在鬼柳前面。我依然走的最后。 总觉得周围有些异样,开了灵识去看。原来还真有随行者。看来我们并非只有七个人。 那些蓝色的影子,我看看鬼柳,怕都是他的随从了。这家伙……难不成是鬼王么?我苦笑下,一出门前呼后拥的,跟仪仗似的。转念一想,也对,他自己说过是鬼童子的。百鬼随行…… 好在,如今我对这些东西都已经免疫了,也不觉得可怖,就这么任由这些“影子”在我身前身后一起行走。 一路上非常安静,连脚步声都很轻,还真是做贼的节奏,心里有种责备的情绪,还带着一点点快感和小兴奋,明显的知法犯法。 这些人中,只有胡麻子的脚步声最重,其他几个人就跟猫似的,脚上长了肉垫儿,当然也包括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秘诀,更不是轻功,就是屏住气息轻抬轻放。 我没有找过什么秘籍,也从来不相信捷径,只道是功夫到了,自然水到渠成。脚下所谓的轻功,也不过是走的路多了,经的事儿也久了些,自然而然。成功就是有了那重要的百分之一灵感之后,再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几分钟过后,依然没有出苗木林。胡麻子却停了脚步,弯身掀起些树枝草堆,几个人围过去,我跟着去看了一眼。没有灯,只有月亮。影影绰绰看到一个洞口的影子,胡麻子没说话,拿出一卷儿麻绳,拴在旁边什么东西上,我仔细看了下,似乎是个水泥墩子,不知道为何在此。 这洞口不大,但容一个人倒是绰绰有余,胡麻子放好绳子,先下去半个身子,消失在洞口之前,低声说了句:“五米。” 五米?是什么意思? 223.地底木门 是告诉我们这个洞的深度么?我有些纳闷儿,不过没有人问,我也就不得而知,只能且行且看。接着下去的是跟姬伟杰一起的清瘦老头。然后是燕儿姐,再来是黑哥。 之后,姬伟杰看了我和鬼柳一眼。鬼柳示意让他先下。姬伟杰没有推辞,先下了去。 只剩我和鬼柳,他指指我。我明白,这是要我先下,他断后。 这时候到没有必要谦让,我探下半个身子,脚踏在洞壁上,觉得有些滑腻,心中有些纳闷。双手慢慢的放绳子,不多时,上面传来震动,我料是鬼柳也下来了。 谁把风?灵识里一看,就看到那些仪仗随行已然散开了些。 心笑,这人还真是富户,兵马很多。 不过灵识一开,我顿时明白了一件事,我脚下这地方,绝对不止五米深。洞壁上偶尔跌落的碎屑,掉了下去,传来咚的声响。下面……是水。我恍然间明白了,这洞是口水井。 五米?那么这个说法难道是洞壁?估摸了下,我现在也差不多下到了五米的位置。顿时停了下来,准备用脚去探探墙壁的时候,听到一侧传来声响。怕是前面的姬伟杰已经进去了。井下极黑,伸手不见五指。 对我来说,最好的方式,莫过于闭上眼,用灵识去看。这个能见度下,灵识更靠谱。果不其然,那星星点点散布的气息中的黑洞,便是这墙壁上的洞口。 用脚一蹬,绳子摇摆了下,借助这股力,我顺势滚进了井壁上的黑洞里。或许是耽搁了些时间,就在我进洞之后,身后立刻传来了声响。怕是鬼柳也下到深度了。 这洞不大,只能在里面屈身爬行,我对黑暗不恐惧,因为灵识看的很清楚。依照这条黑色的洞,看到周围的全息图像。洞是斜的,一直朝下。没有转弯。 前面的人身上的气息我看的清楚。其实之前我也观察过,但没有走心。现在看来,倒是胡麻子的气息最像普通人,但也有些诧异。 至于姬伟杰和那个清瘦老头的气息有些相似,但很诡异,我不知道专业上如何称呼,但在我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的锁在了身体里。不像常人,虽然也是固定的人形,但总和外界有些坏换,边缘也是模糊的。姬伟杰的气息像个壳子,边缘很整齐的关在了盒子里,阳气不足,阴气犹胜。跟控尸有关么? 黑哥就不说了,一团黑气,不仔细看,我都发现不了他。 我身后的鬼柳……仔细一看,却让我吓了一跳。湛蓝的颜色,强大的近乎像水一样流动的气息,以及周身有很多圆形的珠子。这珠子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清楚它们肉眼之下的形状。但在灵识中,那就像一个个水球一样,数量之多,匪夷所思。 我奇怪,他看上去不像装了那么东西的样子,怎么灵识里看着东西还不少。 “快走,磨叽什么。” 稍有停顿,鬼柳冷冷的从后面催促。 我便加快速度爬行。心道,若只有我跟黑哥,直接用树根就下去了,何必如此麻烦。 这条路的尽头,我也看得清楚,是个不大的空间。墓室? 不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亮光。出去了才发现,是胡麻子打开了应急手电,挂在了墓室的顶上。当下整个墓室一片明亮。饶是我刚进来,被晃的闭了闭眼,才习惯了。 说好的人点蜡,鬼吹灯,勘舆倒斗觅星峰,灯亮摸金,灯灭退走呢?什么都没有。心里忍不住有些失落。脚下踩到个软软的东西,移开脚低头一看,忍不住皱皱眉。 是一只死了的家雀,已经烂了。地上不止这一只,零零散散几只躺在地上,腐烂程度不同。抬眼看到墙上挂了只鸟笼,胡麻子正从袋子里摸出一只活着的家雀,撕了嘴上封着的胶带,扔进了笼子。 “还没散尽?”老头问。 胡麻子摇摇头:“下面大着呢,门没开,鼓风机不能上,只能让它自己消散,这鸟什么时候活过一天,什么时候我们下。快了。” 我听不懂他们的意思,貌似这墓室下面还有东西。不过眼下墓室只能说几个人在里面还算宽敞。角落有几具白骨,见过了八显骨魇之后,我对白骨彻底免疫,辣椒吃多了,啥都不觉得辣了。其他有些破碎的陶罐,零零星星的一些碎片,非考古出身,我自然也不识得。 只是在这墓地的中间,横七竖八的摆着木棍,这木棍很粗,方形,交错排列。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只是奇怪的很,偌大的墓室里,却没有棺椁。 味道很难闻,却说不上刺鼻。胡麻子弄好鸟笼之后,见人到齐了。便往一堆陶罐碎片那边儿走,然后用手扒拉扒拉墙,露出来个小洞。 继续钻?我愣了下。果然,胡麻子先钻了进去。继续钻! 这洞更小,黑哥进去之前,晃了晃肩膀,我猜他缩骨了,不然不会进的这么顺溜。轮到我的时候,真想用树根钻进去,不过不可能。所以耐着性子摸进去。 好在些隧道不长,也就几分钟,便看到了巨大的洞穴。洞穴比之前的墓室要大了许多。但明显不同。那墓室规整,到处有文明的痕迹。但这个洞穴却是新鲜的,半拉半拉的树根都露在外面,感觉像是人挖掘出来的。 燕儿姐摸了摸洞壁,问胡麻子:“这洞你挖了多久?” 听到哦这话,我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胡麻子挂好灯,回答燕儿姐:“一年零九个月。” 燕儿姐没有回答,四处打量着。 清瘦老头缓步走到一面墙对面,在灯光下看着什么,半晌转头对姬伟杰道:“小杰,手电。” 姬伟杰忙给递了过去。 老头打开手电,照在墙上。我才发现,这面墙跟别的有些不同。开灵识看,却没有什么特别。 黑哥也走过去,和老头并肩,看着墙。 太过依赖灵识了么?我暗自反省了下,走到黑哥后面,跟着看墙上的东西。 这面墙是木质的! 我愣了下,很显然不是现代的东西,上面的线条极其的简略和粗犷。 “洛书。”黑哥道,不是对我说,而是对老头说。 老头依然看着墙,但点点头。 “看得懂么?”黑哥问。 老头这才转头瞪了他一眼道:“有孙教授在,不劳我烦心。” “嘿嘿。” 说罢,老头离去,我和黑哥站在墙对面,看着墙上的线条,想着黑哥刚才的话。伏羲龙马河图?大禹神龟洛书? 我不懂。但灵识之下,确实没什么问题。 鬼柳抱着双臂,倚在入口的地方,哼道:“以我之见,炸了最简单。” “老孙不会同意的。”黑哥转头对他说。“走吧,地方看了,回去睡觉。” “你们先走,我留下来看看。”老头道。 黑哥一笑:“可别独吞。” “你!” “开玩笑,何必当真,若是你一个人能独吞,还会来么。” “黑三儿!”老头瞪着他。 鬼柳哼哼笑了两声,等黑哥钻进洞里,对我说:“你也走?” 当然。我点点头,跟了过去。 等我钻进洞里,才发现后面有人跟了过来。 到达中间墓室之后,看到后面跟来的人是鬼柳。我并不意外。但黑哥没做停留,我便也跟了上去。井壁湿滑,来的时候觉得奇怪,得知是水井之后倒也没什么,只不过上去的时候,要比下来费些力气。 出了井,黑哥居然一步也不停留,已经走了出去。我想要跟上,却忽然感到冷风袭来,顿感有异,怕是横生了事端。灵识一开,果然几个影子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脑子里瞬间就意识到这是鬼柳的主意,他是要试探我。管不了那么多,当下周身就要散出树气,对付魂魄气息,自然还是树气好用。只听得空气中一声闷响,几个影子撞在树铠之上,反弹了几步。又要欺身上前。 我挥手将几个影子打飞,转身对刚刚升井的鬼柳道:“别玩了。” 鬼柳并不气恼,先挑衅的人是他,被我挡住的也是他的鬼。“我只想确认下。”说罢,悠闲地迈着方步,地上散落的树枝被他踩的咯吱咯吱响,“别生气,我就像确认下是不是你。” 我冷哼了声,不置可否。 “我很好奇,像你这种人,怎么会参与这种活动。”他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我,“你不该是光明正大的么。” 我不确定鬼柳是否真的知道我的身份。如果他决赛的时候仍在天山,那么他一定会知道,因为跟箕水豹一战,内行的不会看不出来。但鬼柳呢?沉默了下,黑哥又返了回来,脚步很慢,半天才走到我和鬼柳所在的地方。 “你按的什么心?”鬼柳转头看看黑哥。 黑哥耸耸肩,道:“你问他。 我顿了下,道:“我是来找你的。” 这话一说,鬼柳微微愣了下,道:“找我?” 我点点头,这是实话。 “找我干吗?” “咨询。”我冷静的回答。 鬼柳愣在那里,半晌忽然笑出声:“哈哈。” 他笑的莫名,我看的也莫名。 224.支锅人 “我说,你有没有明白自己的立场,我俩的关系?”鬼柳指着自己的胸口。 这话,我似懂非懂。所以眼神也说不上迷茫,只是定定的望着他。 鬼柳有些疑问,又问黑哥:“话说,这么个白货你怎么认识的?” “捡的。”黑哥说完,又补了句,“白捡的。” 我听着别扭,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倒是鬼柳更是惊讶,“这狗屎运也太好了。这货就是个璞玉啊,让你捡了漏,若是开悟了,怎么会跟你这种人混迹。” 这话我听了也疑惑,但黑哥却不为所动:“挑拨的话少说。说正事儿,我带他来找你,是做生意的,送上门的生意不做,你是那种人么?” 见黑哥不上套,鬼柳收了戏谑的语气,对我道:“小白,既然你是准备来跟我做生意的,那我就先免费告知你下,我们的立场。简单而言,你这是在与虎谋皮,跟恶魔做交易呢。啧,我还真是好人。” 我没有回应。 “我属阴,你属阳,天生的对立。”鬼柳指指自己又指指我,“咱俩是注定势不两立的人。我跟鬼做生意,鬼是我的朋友。但鬼对你来说是永远也不可能相见,你身上的气息是什么?是树气!树气是什么?是人和动物都难以利用的至阳,若是强行灌注,会被灼烧,只能慢慢炼化。所以,鬼不可能近你的身。这样的你简直就是世间恶鬼的大敌。不过嘛,反正你现在还没这个意识。既然你要跟我做生意,我就跟你说说我的规矩。” 鬼柳沉思了下,道:“首先是钱,不是冥币,拿东西对我没用,我要的是活人用的钱。或者,是等值的任务。我手上可是有很多活儿的,你给我做事,抵钱。当然,没钱的时候,也可以来找我,接活,赚钱。” 这家伙……我看着他,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掮客,“果然是生意人。”我说。 他听这话很开心:“那是,我可是从小就做生意的。你上次欠我的,是打算用钱还还是用力气还?” 我欠他的……这话我明白,无非就是说之前告诉了我关于空明鱼和冥玉这种事情,“你开价。” “爽快!我就喜欢跟爽快人做生意。”鬼柳轻拍了两下手,道:“十万。这只是告诉你空明鱼和冥玉的事,其他算我赠送的。” 十万……我没有这么多钱……有些犹豫。陆爽倒是可以拿出来,而且他一定会拿给我。但,一来我不想牵扯到他更多,二来,问这些事,本就是我的意思,不能让他来为我各种任性买单。否则,未来这种事情估计会数不胜数,无底洞,会拖死他。二来,黑哥其实也是在接活,我既然答应跟他合作,以后或许也是金钱的来源。 抬头看看黑哥,他摊摊双手,我皱皱眉,罢了,借钱口难开。“能赊账么?”我问。 “你已经赊过了,年轻人。”他哼哼的两声,像极了奸商,但话却不假。“想要咨询,麻烦先把上次的账结了。” “我没钱,说活吧。”没有再废话,我总觉得黑哥和鬼柳早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下了套,让我往里跳,不然呢?跳就跳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要你帮我带一样东西出来。”鬼柳果然很满意我的回答。 “什么东西?”我心里一动,难道是明器?如果我做了,是不是就触犯法律了?如果这东西再卖到国外,那我不成了民族罪人了……“犯法的事儿我不干。” “哈哈。”他极力忍住,似乎忍的腹痛,不得已弯下腰来。 黑哥没笑,淡淡道:“行了。”对鬼柳道,“我替他答应了。说说这次的任务吧。” 鬼柳止住笑,问我:“他答应的,算不算?” 我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既然黑哥知道我的原则想来也会有分寸。“算。你说吧。” “好,你接了这活,跟这次的任务有关,那我就可以免费提供信息。不过,你要付钱。”鬼柳指指黑哥。我彻底无语了,这人眼里出了钱还有什么? 黑哥不说话,居然悠哉哉点上一颗烟,才道:“先不说你这人小气。这钱怎么我都不该付。原因有二,第一,作为给你拉活介绍人,我本就该知道任务内容,而且你还欠我介绍费。第二,这次的任务本来马六该带我来,但没有,你来了,就说明你有这义务告诉我。服不服?” 鬼柳被黑哥这一串儿给堵了回去,居然真的在思考,似乎在想是不是这个理儿。看了黑哥一会儿,鬼柳叹口气道:“你吧……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罢了罢了。怕了你了。” “本来就是,我这是得理不饶人而已,说吧,支锅的是马六,腿子是麻子,掌眼是谁?”黑哥说到。 这里面专业词语太多,我有点头晕,但这两个人都没想给我解释。 鬼柳道:“你自以为是了,支锅的不是马六而是胡麻子。掌眼是你们那边儿的,京城的人。是谁我不知道,只有麻子和马六清楚。马六是腿子,也是掌眼请来的元良。胡麻子是谁,你可能不是很清楚,他可是圈子里有名的远彩。”说罢,瞅了我一眼,“本来姬老二和我,都是马六拉得伙,升爷、姓孙的、陈燕儿是麻子叫来的人。我知道你对商墓有兴趣,所以跟马六推荐了你。姬老二把小崽子带来见世面,马六就已经很不满意了,说了不要分成这才应下来。结果你一声不响的带这么个蛋子过来,胡麻子嘴上不说,六爷那边儿心里什么滋味儿,你清楚。连带着都牵扯到我,你说怎么办?” 黑哥咧嘴一笑:“我叫他来,你们该高兴才对。有这么位爷,保着你们一群贼。” 鬼柳不说话,冷冷的看着我,半晌才道:“他自己还迷着呢,不开窍的货,要来何用。” “这话也对也不对。不过马六要是有意见,我不担心,楚老爷子欠这小子一个人情,天大的事儿都能过去。”黑哥讪笑着。 鬼柳沉默了片刻道:“这事儿怕只有你知我知,你这是想要张扬?” “当然不,好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黑哥嘿嘿一笑,道:“你也这么觉得吧。” 鬼柳不说话,看着我,过了一会儿,笑了,对我说:“小子,你听得懂么?” 我看着他,也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不懂。又怎么样?” 鬼柳笑笑,深吸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对黑哥说:“算了,我俩还是当坏人吧。当好人太累。” “哈哈,我也这么想。所以让他自己去闯吧。”黑哥过来拍拍鬼柳的背。 鬼柳推开他,道:“谁当年不都是自己闯出来的,”然后指着我道:“你自己的事儿自己去理清吧,想要我告诉你,就得付钱。” 我从刚才就一直愣神,听到他这么说,不禁莞尔,这人又绕到钱上了:“我知道了。”其实,如果能用钱解决的事儿,应该是最简单的事儿了。 “哈哈。”黑哥大笑。 “小声点儿!”鬼柳捂住他嘴,“怕没人知道么?有人上来了,你们先走。” 黑哥点点头,给我示意。我明白,跟着他迅速离开了。 没有回仓库,而是直接回了马六那边儿。黑哥让我一人在东屋,自己出去。过了一会儿,听到他和马六说这话去了院儿里。我猜……多少跟我有关。 隔了一天,鬼柳和黑哥,顺带捎上我。总感觉我就是那个买一赠一的赠品似的,三个人坐着胡麻子的小破三轮儿,沿着小路往村外走。 这三轮儿后面是个棚子,外面看不到里面。这样一来,就不会惹人注意,毕竟小村儿里老是来些外人,还是很醒目的。胡麻子在这里有三四年了,打幌子说是这屋子原主人的远方亲戚,重金买下来的。然后接管了他“远方亲戚”的苗木林,又倒腾起了根雕生意。 这是鬼柳事后告诉我们的。 姓孙的是某高校教授。 “考古的?”我问。 鬼柳点点头:“业内大牛。” “考古教授和盗墓贼搭伙?”我有些不信。 鬼柳看了看我,有看看黑哥,显然懒得跟我解释。 黑哥吃着花生豆,跟我说:“这考古的跟盗墓的本就是一江水有两岸景,一个锅里吃饭的。盗墓有盗墓的行规,考古有考古的讲究。低层次的考古,那技术还不如资深盗墓的有良知。” “你这话不对,出发点不同。同样是杀人,自卫和故意是两种概念。”我道。 鬼柳不说话,喝着啤酒笑:“你跟他说话就是对牛弹琴,没发现这小子一根筋儿么。” 黑哥不理会他,对我道:“盗墓的有三脚猫,考古的也有新手。有些盗墓的就跟强盗似的,重量不重质。但凡见到古墓都要去偷,要么不小心要么故意毁了不少好东西。考古的新手也有不懂技术,把个文物弄的一团糟,是不? 这个我同意。 黑哥又道:“还有些盗墓的,祖传的也好,师父授的也罢,讲的是行规。像胡麻子这种远彩,真的属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反正现在怕是不会接手一般的事儿了。起码,不会只是为了钱。” 这话我倒是知道些。话说,“远彩是什么意思?” 鬼柳不耐烦的道:“远彩就是探墓的,这技术就跟工程似的,需要技巧和精准,最简单的就是洛阳铲和探针,定位。” “那掌眼呢?” “就是幕后老板。”黑哥不动声色道。 225.汤王十八墓 “专业词汇太多。”我苦笑道。 鬼柳一口闷了小盅,白我一眼,“这叫暗语,不然你当街说哥们儿,几点去掘墓?信不信条子请你喝茶?” 哈……这我信,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我不在行罢了。 “这个行当是见不得人的,所以得有暗语,”黑哥吃着花生喝着小酒,“知道座山雕和杨子荣吧。” 我点点头,智取威虎山的余韵还在,老头子喜欢的很,没事儿哼哼两句打虎上山,不过,黑哥指的应该是那段儿名段子——脸红黄蓝绿吧,整一彩虹。 “不同的地方暗语也不同。盗墓的说法很多,东北的叫倒斗,南边儿的叫揭幕,也有叫翻咸鱼,找铜路的。苏北也有叫下湖的。支锅比较通用,河南山东山西盗墓的多,这话也就通用了。”黑哥边吃边说。 鬼柳听的不耐烦,讥笑道:“好么,你准备传子孙了?临时抱佛脚,阵前读孙子,早干嘛去了?” 黑哥不紧不慢的说:“他知道不知道这些都无所谓,知道多了反而不好。” “那你还说!” “基本知识稍微提提,”黑哥又对我道,“现在这行业说是产销一条龙绝对没错,而且利益链之庞大,周边产业之发达,隔行如隔山,我也懒得多说。” “因为你知道的也不多。”鬼柳哼哼着。 “那当然,你跟死人打交道多,自然比我清楚。” “我不是跟死人打交道,是跟鬼。”鬼柳订正他。 “没差。”黑哥说完这话,被鬼柳狠狠的瞪了一眼,又对我说:“就算队伍整顿好了,分工还是很明确的,细分不多说,就最简单的配置,像我们这队伍。就属于碰伙。一般的,都是硬伙,那些人长期都固定的班底。但到了再高的级别,碰伙也常见,但都是熟人拉熟人,就像你打游戏,组队总得找差不多的,知根知底的,不然指不定哪次就被坑货给坑了。游戏坑一次无所谓,下地了,被坑一次就是死。” 鬼柳正喝着酒,听他这么一说,噗呲一声差点儿笑喷,抹了一下嘴道:“我说,敢情你知道啊,那你还带个坑货来。” 黑哥看看他:“这坑货装备好啊,回血型肉盾,你不要?” 鬼柳不说话,看了我一会儿,很是纠结,终于投降:“行了我知道了,手残脑残挡不住人家配置高,”说完这话,对我道:“行了,你记住哈,实在不行,就先自己逃命,在这地下,我们都死了,你也死不了。可劲儿网上钻就是了。” 我怔了怔,不曾想鬼柳会说这种话,倒不是说他说我死不了,而是他让我先逃。“我是来保你们命的。”我忽然想起黑哥说的话,随口说了出来。 鬼柳倒是愣了,看看我,“你认真的?” 黑哥嘿嘿一笑,不说话。 我点点头。 鬼柳看看黑哥,“你给他下什么药了?” 黑哥说:“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以德报怨。” “靠!”鬼柳大叫一声,“你太损了!” 这话说的我迷迷糊糊,黑哥难道阴我了?我不信。 “他让你来保这些土夫子的命,简直是……暴殄天物!”鬼柳指着我道,“你懂不懂?!”看着我一脸懵逼的表情,鬼柳憋了半天才道:“行!你活该!”然后又嘟囔道:“我特么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黑三儿压根儿想死都死不了。你保!保特么谁的命?保胡麻子?那货不知道干了多少没p眼儿的买卖。保姓孙的?上去几代,那家伙的老子干的鸟事儿,举国上下都知道。保老苗子?被自家族人踢出来的祸害,我特么都不愿搭理他。姬老二?疯子一个!还是保马六?保陈燕儿?你特么一个树语者,这是你该干的事儿么?!” 义愤填膺的嘟囔了半天,我彻底懵逼了,这货是猴子派来的逗比么?我为什么突然感觉这家伙也不像自己说的那么邪恶,满满的正义感…… 沉默中,黑哥嘿嘿笑了,对鬼柳说:“你给的信息不少么?自己愿意说的,免费撒。” 鬼柳愣了下,瞪他一眼,道:“滚!” 我好笑,问:“那你觉得,我该干什么事儿?” 鬼柳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会儿,终于道:“关我p事!” 切……没套出来,我默默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鬼柳闷着喝了一会儿酒,黑哥不去管他,继续跟我说:“咱们这伙儿呢,支锅的现在知道了是胡麻子。什么是支锅?这么说吧,盗墓这事儿就跟个工程项目似的。出资人有的是掌眼,有的就是支锅。咱这里边儿,怕出资的是掌眼,所以掌眼比支锅厉害。支锅就是项目的具体负责人。掌眼呢?顾名思义,验货,销货。有些掌眼,是看上了东西,找支锅下地去搜,我觉得,这次就是。” “腿子,就是技术工。这些人里面,说起专业的,还的是马六儿。楚老爷子当年是什么人?你只见过他人老没落的时候了,想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这我信,楚老爷子可是多了两魄的人物。 “这种业内的元老级人物,尊称元良。所以支锅的虽然是胡麻子。马六儿如果开腔了,他一定也会听。” “现在看,未必了。姬老二和你把他的脸都扒下来当拖布使了。”鬼柳哼哼着。 “这货干的活儿叫望风。这个你懂。” 我点点头,就是望风的,很通俗了。 黑哥指指自己,“我,姬夏雨,就是跟你认识的那姬家后生一起的老头,还有升爷,陈燕儿,按理说,都算下苦。就是下地干苦力的。” “这苦力的配置也够高了。” “恩,是啊,所以,也都是半腿子半下苦的类型。” 我笑:“那纯下苦的是我和姬伟杰。” 鬼柳白我一眼:“下苦?算不上,你俩属于坑货。不怕虎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你就是那头大肥猪。” 我去……我一头黑线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基础课就到这里,你跟他说说这个项目的内容吧。”黑哥对鬼柳抬抬下巴。 鬼柳看他一眼:“你不是知道么?” “我知道的不如你清楚啊。”黑哥耸耸肩。 鬼柳疑惑的看了看他,忽然明白:“特么你是张不开嘴吧。”然后问我,“他是不是什么都没跟你说?” 我顿了下,点点头,的确,什么都没说。 鬼柳哼哼的瞪了黑哥一眼:“让我做坏人,行。”然后指着黑哥道:“你是坑货,也是被这货坑来的。我告诉你,这货带你来盗的,是汤陵。” “汤陵?”我愣了下。 “商汤,成汤,子履,天乙,主癸的儿子,契的子孙,玄鸟后裔,灭了夏朝,商朝的开国皇帝。就是他了。” 这……说到曹县,说到陵墓,我还以为是春申黄歇的呢。不过鬼柳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曹县殷庙,不就是商朝的五代相伊尹墓么。伊尹墓和汤陵相去不远,遥遥相望。 “关于汤陵,可能是地方最纷杂的一个了。商朝大部分的墓葬都在河南洛阳偃师一带,因为古墓有子从父的说法,商墓也被盗的最多,因为历史久远,而且商朝晚期大兴厚葬,值钱的东西也多。早期的话,墓室都比较小,天子四墓道都是后期才定下的规矩。最早的连椁都是简化的木条。不过这汤陵最为神秘,各地都有汤陵。不管是衣冠冢还是纪念陵,谁都不知道这老头埋哪儿了。再说了以前都不起坟,不种树,压根儿就找不着。汤王墓因为说法众多,所以也有汤王十八墓的称呼,十八个墓啊,我看不止,你问问黑三儿,他去过几个了?哈哈。”鬼柳说着就大笑起来。 黑哥不说话,嘿嘿笑着吃花生。 “以前这里也来过是吧。”鬼柳问。 黑哥不置可否,只是嘿嘿一笑。 “最有名的汤陵,就三处,曹县、亳州和偃师,到底是哪里,始终没有定论。”鬼柳哼哼道。 我一时有些惊讶,不过冷静下来,忽然想到一件事儿,以前历史课老师讲的故事:“我记得……史上有记载的最早的盗墓事件是西周晚期,盗的就是汤王墓吧……” 鬼柳看我的眼神微微有点儿喜色:“历史学的不错,不过这也是野史。” 我不好意思一笑,历史不咋地,野史记得牢。 “汤王墓被盗的时候,其实也经历了快一千年了,这一千年之间就没人盗过?鬼都不知道啊。”鬼柳哼哼两声,“鬼什么时候才有的,切,懒得跟你说。” 说的有道理,“汤陵有三千多年了吧。” “三千六百年。”鬼柳道。 好吧,那么最早记载的盗墓之前一千年,和之后的两千多年这么长的历史,这么多的人,“得不少人光顾过了,那我们还去干什么?观光历史痕迹么?” 黑哥伸出大拇指:“这句话还算问的好。告诉他!” 鬼柳瞪他一眼,跟我说:“有人放了消息,说这地下,还有东西在。” 我呵呵一笑:“不信,这么多年,没人翻着?” 鬼柳也呵呵一笑:“商早期的墓为什么不大兴土木?为什么不厚葬?” 我不知道,只能摇头。 “这下面存在的地方,是域外。”鬼柳神秘的说到。 我愣住了。 黑哥对我一笑:“看来你猜到了,茅山的见识没白长。” 226.打点 鬼柳只是吃了个便饭,便匆匆离开。 我和黑哥落脚的地方是县郊的一所小旅馆。靠近车站,人来人往。住店需要的证件,被黑哥一包烟给解决了。 按理说,现在的情况,我实在找不到这个时候单独行动的理由。 我和姬伟杰在旁人看来是十足的坑货。黑哥表面上跟这些人熟络,但事实上并非队里的核心,尤其是擅自带生面孔来,本就让这些人起了疑心。 但我没有多问。直到,黑哥睡了一小觉醒来,洗了把脸,对我说:“我出去一会儿,你在这里等我。” “等等。”我开口叫住他。 黑哥已经握在把手上的手又松开,转身对我笑笑,“什么事?” 我看着他,过了几秒钟才道:“你回来之后呢?” 黑哥似笑非笑的跟我大小瞪小眼儿,然后回:“回去。” 果然,我看看桌上的半包烟,忽然想拿一根出来,就算不抽,拿在手里也行。但我没那么做,停了一会儿,转头问他:“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让我留在那里?” 黑哥表情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这让我有总错觉,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或者说,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会觉得意外。 “知道你跟那小子的区别么?”黑哥忽然道。 那小子?我略微皱眉,不知道他指的是谁。 “走吧,我改变主意了,你跟我一起去。” 我坐在沙发里,听到这话有点儿意外,抬头看看黑哥,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犹豫只持续的很短的时间,我起身,跟了过去。黑哥咧开嘴一笑,转身转动把手。 “对他们而言,那小子只是个后辈,不够格,但不陌生。你不一样。”黑哥抽着烟,坐在副驾驶上,开车的是我。 车停在车站的停车场,一辆灰色的朗逸,也不算新了,里面有种廉价精油的味道。车是租来的,谁租的我不知道。但,钥匙在黑哥手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才明白那小子是指的姬伟杰。这么一想,黑哥说的没错。姬伟杰只是新人,不是外人。而我,看起来又像新人,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如果只是新人这么简单,倒也罢了,偏偏黑哥嘴里说出来的意思,我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杀手锏之类的存在,这不是很搞笑么? 这里面的人,若说认识,怕只有姬伟杰,马六儿和鬼柳。若说熟悉,一个也没有。对我的提防么?黑哥带我一起出来,是为了让那些人安心,还是为了保护我?我没有问。 “这次张罗的动作有点儿大。能协调的人,都出去协调下。”黑哥一边儿吞云吐雾,一边儿嘿嘿直笑:“不知道这底下到底是什么货,看来挺有意思。” “协调?” “你以为那些微冲是干嘛使的?对付僵尸还是对付鬼?”黑哥朝我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枪这玩意儿也就能对付点儿活物。到了,前面靠边儿停。” 听到黑哥这么说,我左右看了下,避开行人,将车停靠在路边。县城比不得大城市,虽然违章停车也查,但查的没这么紧。前面电线杆子上挂着个蓝色牌子,圈叉上写这个大写的“p”。心里有一丝不爽,好好的中国字儿不写,非得写个p。 抬眼看了一下附近。这条街像是刚修正过,地面上还算平整,离着市中心有些距离,但丝毫不影响热闹。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红绿灯形同虚设,沿街叫卖的摊位摆了一溜儿。不知道城管会不会来,也不知道到时候是一派如何景象。 停好车,我转头对黑哥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黑哥看我一眼,“怎么?不想跟来?” 我抬手指指禁止停车的牌子。他嘿嘿一笑,道:“没人管,一起来吧。” “万一……”我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反正不是你的车。”说完,推门出去,绕过卖熟肉的小推车,径直往斜对面的店铺走去。 我皱皱眉,呆了一会儿,终于也拔了钥匙钻出车子。心里知道,这一路下去,怕是节操终究要碎一地了。 黑哥进的这家跟旁边几乎没什么不同,都是卖吃食的,店名叫,“文家烧鸡”。我只看了一眼,便拉帘子进去。店面不大,里面只有个玻璃冰柜,加上两个玻璃柜台。里面摆着些熟肉。 这个点儿不是饭点儿,中饭过去不久,两三点钟,下午饭还没开火,店里正清闲。 我进去的时候,黑哥已经没了人影。柜台里的是个妹子,见我进来,马上一副笑脸迎人。我有点不好意思,心道自己也不是来买东西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犹豫了几秒钟,才张口道:“刚才有个人进来……” 话音未落,通往后面的半截帘子被拉开,黑哥的半个身子露出来,对柜台的妹子说:“小童,这人是我带来的。” 叫小童的妹子看了黑哥一眼,点点头,然后回头朝我笑笑,大大方方说:“你好。” 我摸摸鼻子,点点头,应了一声,见黑哥招手,就快步跟了过去。 半截帘子后面是个小院儿。小院儿本来就不大,角落里支了口大锅,呼呼的冒着热气,下面是个蜂窝煤炉子。旁边是一地鸡毛,其实已经扫过了,而且还算干净,但那些陷入砖缝儿的,还是能看出长年累月的痕迹。另外一边儿是几只空的鸡笼。 整个地方散发着一种难闻的味道,这味道我不陌生,早先跟着老老头子去菜场经常会问到。那时候冰库里供应的鸡肉还少,僵尸肉也无从说起,想吃鸡的时候,我爷爷就会带着我,去鸡场的角落,选上一只。老板会在鸡爪上拴个塑料牌子,告诉你号码。然后排队宰杀。 巴掌大的地方,鲜活的鸡一刀就被抹了脖子,放完血,丢在角落扑腾完,旁边的女人就会过来捡尸体,往烧开的大锅水里一放,过一会提出来,蹭蹭蹭的毛就拔光了。那水里飘着的,就是这小院里的味道。只不过,那时候,我总是很兴奋的问着,虽然难闻的很,我却总会联想到回家之后饭桌上的一盘儿青椒辣子鸡,所以记忆深刻。 如今再看到角落里空荡荡的鸡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但如何你要问,肖喆你准备改吃素?我不想点头。 黑哥从对面的屋子探出头,看我在院子里发愣。 我看了他一眼,就走了过去。 这屋子在西边儿,小院四面都是屋。这西边儿的是独立的一间,看起来……像个仓库。一个架子上,放着各种调料。一桶桶酱油,还有我叫不出名字的各种香料。旁边一个盆子里,是大大的粗盐粒子。我皱皱眉。 “怎么?觉得我是无良商贩?” 粗粗的声音响起,我才转头。发现,刚才背对着门,弯着腰干活的男人已经直起身,转过来。 四十多岁,肤色比黑哥要白上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的皱纹不少。 那人没生气,说话的时候,语气上有些戏谑,然后又对我和黑哥道:“等我下,洗把手。” 黑哥靠门框上,拎出根烟,接着抽。 我看到那人手上沾满了酱油之类的东西,等他出门,才往刚才他干活的地方瞅了一眼。是一个不锈钢的圆桶,很大,里面应该是刚处理完的鸡。想必是在拌料腌制。 不一会儿,那人回来,从黑哥的嘴上拔出烟,自己深深抽了一口,然后才笑呵呵的对黑哥说:“三哥,你这烟瘾得收收,一天得两包吧。” 黑哥被人抢了烟也不恼,自顾又拿出一根儿点上。吐出一口之后才说:“反正抽不死。”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转头看看我,说:“这小子是新来的?” 黑哥从云雾里,看着我,抽了几口才过来,揽住我肩膀,对那人道:“跟你介绍下,我搭档,老肖。” 那人愣了下,过了会才伸出手,对我道:“幸会幸会。”刚伸出手却发现指间有烟,赶紧换到另一只手,边说:“我眼拙,别见怪。” 老肖……我心里默默的重复了一遍,貌似我直接跳过了小肖这个过程,从肖喆直接进化到老肖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伸手回握了下,心中倒是谨记黑哥的叮嘱,少说话,当哑巴没关系。所以只是笑着点点头。 “这是老文,也是哥们儿。”黑哥用下巴指指那人,然后松开我肩膀,忽然指着那粗盐对我说:“这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工业粗盐,正儿八经的井盐晒的,可是老文的秘方之一,这文家烧鸡,每天五十只定量,卖完收工。老主顾知道的都提前两三天预约。” “哎,打住打住。”老文连连摆手,面露难色,“如今也不行了。税重,店免费什么都涨,小丫头说快入不敷出了,所以自作主张弄了些爪子翅子的在卖,我都怕她毁了招牌。” 黑哥笑:“反正你也不是这一条财路。” 老文听到这话愣了下,看看我,又叹口气,半晌才道:“那种钱,越少越好,世道乱了。” 我心说难道……这人也是土夫子么? 却听黑哥忽然又道:“殷庙那边儿的事儿你听说了吧。” 老文一听这话,来了精神,点点头:“闹得挺大。” 黑哥抽完最后一口,把烟头往地上一扔,道:“胡麻子还觉得自己做的人不知鬼不觉,要不是那头请来马六儿,这事儿就真闹大了。”黑哥仔细的用脚捻灭烟头,对老文说:“这事儿,你来弄,把它压下去。不管谁来,都得压下去。里面有我要的东西。” 老文皱皱眉,一声不吭抽着烟,直到那烟抽完,老文才有反应,头也不抬,点了点道:“行,我知道了,这事儿你别管了。这里是咱的地盘儿,龙来了都得盘着,虎来了也得卧着。三天,我只能挡三天。” 黑哥点点头:“够了。你忙吧,我先走了。”说罢,连手都没伸,转身进了小院儿,往柜台屋子走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老文蹲地上,也不说话,也没有想跟我打招呼的意思,只是皱着眉在想事儿。没再多言。 到了前面,发现黑哥正把一张卡递给小童。那妹子有点儿茫然,黑哥一笑:“这是你爸的卡,他知道密码,我刚忘给他了,我急着走就不进去了,你给他吧。” 文小童不明所以,刚要问明白,黑哥忽然说:“哎,我听说你找了个男朋友,是当兵的?啥时候结婚?” 文小童脸一红:“还没影儿的事儿呢,三叔你不是急么,先忙吧。” 黑哥嘿嘿一笑,转身要走:“行行行,小丫头长大了知道撵人了,当年谁坐我头上不肯下来?” “叔。”小童叫住黑哥,递给他一个塑料袋子,“路上吃。” 黑哥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忽然感慨了一句:“有闺女真好,要是我也有闺女,得跟你差不多大了。”说完,不等小童有回应,摆摆手说:“走了!跟你爸说,等空下来,我来找他喝酒。” “哎。”小童的声音消失在门里头。 我跟着黑哥出了门儿,直到车开了,黑哥都没说话,抽着烟,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去哪儿?” “回宾馆。” 227.鸣鸿刀 我觉得黑哥不是个健忘的人,给文小童那张卡,怕是黑哥觉得老文会拒收,不想过多纠缠,扯得谎:“老文是什么人?” 黑哥从兜里摸出上车前从旁边烟酒小店里买的软包泰山,熟练的撕开封口,轻轻一抖,露出一个头。“怎么想认识认识?以后有的是机会。”叼着烟说完,摸火机点上,悠悠然抽了一口才说,“死了老婆一个人带着闺女长大的伟大父亲。唔……为了给老婆报仇,从一个普通人成了自学成才的阴阳先生。怎么说都行。别人的敬意,都是自己一步一步磨出来的,老文,在这一块儿,不说话比别人说话都管用。” 我沉默了下,笑笑:“都是有故事的人。” 黑哥沉默了会儿,忽然对我说:“从今以后,你也是了。” 我微微一怔,脑子忽然清醒了一瞬,似乎有些明白黑哥的意思。 “我把你带上道,怎么走,还得看你自己。”黑哥咧嘴一笑,“没办法,我知道你家保姆肯定有意见,但你的命是如此,早晚都得有这么一出,早知道一些也好。好日子到头咯。” 我沉默了很久,直到快到宾馆的时候,我才张口问,“你在找什么东西?” 这话问的相当唐突,非常不符合我的性格,事实上,如果不是别人想告诉我,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态度很消极,我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我接触这些人以来的原则。或者说,我总觉得,这里根本不属于我,就算多少次我下定决心,知道自己要走这条路了,总还有一丝隐隐的希望,回归到原来的生活中去。 黑哥……把我强行拉上了舞台,见到老文和马六这些人的那一瞬间。让我想起了大学时候的恶作剧。 大一入校的时候,老六偷偷地替我们宿舍所有人报了新生卡拉ok比赛。那天晚上,哥几个悠哉悠哉去看预选。卧槽,大礼堂爆满!老六居然弄到了前排票,我们都感慨他有本事的时候。主持人念到了老大的名字。 所有人都蒙了神。老大被这几个撒欢的小子给抬了上去,丫指着他们说,谁特么都跑不了,然后毅然登台。我几乎是蒙着听老大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子,吼完郑钧儿的回到拉萨。学校那破音响,时不时传出巨大的啸叫声。惹得台下一阵唏嘘。 然后,老二逃了。 我是被老大他们几个拖上去的。 你能想象么?我穿着刚打完球的队服就给拖上去了。跟老大被抬到后台不同,我是直接被拖到舞台中央的。不知道是不是跟灯光师结了仇,还是他就想追求这种舞台效果。跟主持人报幕似的,就留了一盏聚光灯,从被拖着出场,直到被扔到舞台中央,老大一个手势,丫全跑光了。 我大字型躺在台上,看着耀眼的聚光灯打在身上。就跟做梦似的。眼睛被照的生疼。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估计也没几秒钟,我慌乱的爬起来。看着台下数不清的人影,却因为都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脸,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我们班的女生,丢人丢大了…… 说实话,我其实不害怕发言,班长当了不少年,问题是……我没这么唱过歌…… 台下的老师问:“肖喆同学,你准备好了么?” 我想也没想,说到:“没有。” 不知道老师是听错了,还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张口就说:“那么开始吧。” 台下一片哄笑。 听着周董《七里香》的伴奏响起,表一表心情,万分悔恨,不该在ktv里让老六帮忙点歌,刚才不该下场,接着打球屁事没有。 但是……这不是梦,一个人的舞台,强烈的聚光灯,恕不相识的万众瞩目。我像个小丑一样的出场,伴奏响起,我就是那个被拖上舞台的人。 无论怎么懵逼,我都得先把这歌唱完。不管唱的多烂,我都得跟老大一样,鼓着劲儿吼完。 总不能认怂,是吧。 老爷子总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宠辱不惊。 我转头看着黑哥,等着他的答案。 黑哥似乎也在考虑。静下心来,我才发现黑哥的神性光环在我心中稍微褪去一点。他也在纠结,是不是该告诉我。出去什么目的和原因我不清楚。或许,有一天真如鬼柳说的那样,我被他卖了,还在替他数钱。我不后悔,这是我自己选的,会难过,但不会后悔,最多嘲笑自己傻罢了。 车停了,黑哥忽然伸出右手,做了个切菜的动作。 “刀?”我疑惑的问。 黑哥点点头:“鸣鸿刀。”然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钻了出去。 鸣鸿刀……我愣了下。随即苦笑,也跟着离开车子,回到宾馆。鬼柳已经在里面了,黑哥问他事情办的怎么样,鬼柳一脸轻松,说了句有钱能使鬼推磨。然后,看了我一眼,却不说话。 直到胡麻子来电话,三个人始终没在有交流。鬼柳一直在摆弄电脑,黑哥自顾睡觉。 我用手机上网,查查有限的资料。 事实上,鸣鸿刀,我也有所耳闻,著名的妖刀。其实说它是妖刀,我觉得倒也不妥,算是委屈了它。凭什么轩辕剑就一定是正义的,鸣鸿刀就一定是邪恶的?你可以说阴阳相生相克。但,与善恶无关。 传说,黄帝取首山之铜,铸之雄已飞去,雌者犹存,帝恐人得此刀,欲销之,刀自手中化为鹊,赤色飞去云中。是说,黄帝铸造轩辕剑的时候,剑造好了,炉子里还留有渣滓。 好么,从这一点看,鸣鸿刀的出身就不怎么好,轩辕剑那是明媒正娶,嫡子之身,鸣鸿刀这算庶出,虽然也是一血之脉。 然后轩辕剑那是名匠锻造,而这鸣鸿刀却是自发形成的。什么意思?我们来解释下,这就好比,那轩辕剑是太子太傅悉心教导,希望他成材。而那渣滓的材料,谁稀罕?鸣鸿刀偏不,凿壁偷光也好,隔篱偷学也罢,它偏偏自学成才了!凭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凝结成了一把名刀。这不是该庆幸么? 黄帝却没有高兴。轩辕剑是万众瞩目的,鸣鸿刀却不该存在,它的意志是如此的强烈,是不该存在的,怕是以后会惹出什么事端,所以欲销之。然而,鸣鸿刀却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万般为难之下,它化作红色的鸟,飞天而去。 鸣鸿刀何错之有? 明明也是名炉锻造,明明也是上好的材料。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一锅生,前路总相易。倘若黄帝当年不是想毁了它,而是换一个惊喜的态度,意外之喜。鸣鸿刀的命运会如何? 当然,轩辕剑到底有没有,谁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太久了。鸣鸿刀本也以为是个传说,却留下了比轩辕剑多一些的信息。相传,汉武帝刘彻曾把鸣鸿刀赠予东方朔。再之后,无人得知鸣鸿刀的下落。你不觉得想笑么?鸣鸿刀和东方朔。我觉得汉武帝这个赏赐给的实在是太棒了。忍不住笑出来。黑哥睡的正酣,鬼柳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继续专注电脑。 事实上,对于轩辕剑也好,鸣鸿刀也好,我都质疑其存在性。但黑哥居然在找鸣鸿刀。如果他不是傻子,那我觉得鸣鸿刀或许存在。但……找它做什么?这是一把不祥之刀。 我并非在诋毁鸣鸿刀,事实上我很欣赏它。但,就如同造就一个人性格的是他的经历,早就一把刀特质的,同样,也是它的经历。倘若黄帝造轩辕剑那事儿是真的。想毁了鸣鸿刀也是真的。 我觉得……鸣鸿刀是一把带有恨意的刀。换位思考一下。一个双胞胎的弟弟,哥哥万众瞩目,自己的出生之后,就被族人诛杀,一直以来,藏在阴暗的角落。被打上了恶的标签。然后被同样属性的人趋之若鹜,被所谓的正道所不齿。 这样一个人的成长经历。如果他成年了,走在大街上,你知道他的背景,真的会平等的对待他么?一边儿温暖的跟他说话,一边儿心里一半恐惧,一半的敌视。算了,还是离它远点儿吧。彼此都不会伤害。 这样的鸣鸿刀…… 我忽然一惊,眉头一紧。如今我们要去盗的,可是商汤墓!怎么会有鸣鸿刀??不是东方朔的手里么?东方朔是什么人?是汉代的。商汤是什么时候的?是商朝了。这特么差了一两千年的事儿了。难不成东方朔穿越回商朝放进去的?我微微一愣,或者说,东方朔也去盗墓了?不,不是盗墓,是去送东西了…… 再想想鬼柳说的域外……什么域外!不就是所谓的洞天福地么?难不成,这商墓里也有个自成一体的空间,就特么跟我灵台一样? 越来越乱了!我把手机扔在一旁,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要进灵台,好好思考一番,心里却总也静不下来。 鬼柳似乎发觉了我的心乱如麻,转头好笑的看着我:“年轻人,浮躁了么?” 我看着他那张比我年长不了几岁的面孔和深邃的眼神,知道这货绝不是脸上看上去那么年轻,就跟老树和黑哥一样一样的,知道他在调侃我。心里冷笑了下,问到:“王将是谁?” 鬼柳面色一紧,然后又放松,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道:“你会见到的。”说完,眼神往下方看了看,又抬眼到:“也不一定……恩,越来越好玩了。” 228.九宫图 计划和变化的辩证关系。 胡麻子的小三轮儿,没有回村子。而是径直去了仓库。 在那之前,鬼柳把我和黑哥是手机都拿走了,连同他自己的,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我盯着垃圾桶看了一会儿,去前台打了电话,挂失……这手机用的时间也不算太长,比之前的都短,但也是有感情的。然后我发现我换手机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仓库里没人。 行李已经被拿到了仓库。 没有多废话,五个人直接去了水井。 白天的时候,看得分明。这的确是个水井。旁边地上的水泥墩子是个屋棚的断壁残垣,旁边还有些破旧的水管。像这种随意打的机井,在当地很常见,多半是为了方便取水灌溉。却也是个很大的隐患,吃人井说的就是这种,有些人为了方便,直接铺点树枝子遮一遮就罢了。谁家小孩儿没看见,噗通一声下去,呼救都听不到。制度出来了很多,实施起来很难。 这是题外话,这一次下去的顺序有变。鬼柳在前,黑哥和燕儿姐紧随其后。胡麻子偏偏成了殿后。我居次席,没多久,就发现了身后的异样。沙沙的声响,一直在身后。直到下到第一个墓室。我才明白身后的异响是何动静,但当我知道是什么动静之后,也着实吃了一惊。 胡麻子在回填土。 盗洞回填,据说是老一辈盗墓的规矩。 往玄里说,是你打坏了人家的房子,偷了东西,给人修好,里面的人也好鬼也好,多少怨气会轻一点儿。实际上,更多的人其实是为了活人。 早先那些盗墓的,有不少都是庄稼人,盗的墓也多是附近的。随便打个洞下去倒也没什么,若是不会填,就妨碍了地上的耕作,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盗洞回填是早些时候的规矩,现在人为财死,大家也顾不得这些了。 只是,我吃惊的,却是这回填的方向。哪有往里回填的?这是想把人都封死在里面?我环视了一眼其他人,各个都气定神闲的看着胡麻子倒退着回来,然后把洞封好。 我纵有千般疑问,也没办法开口。黑哥叮嘱过我要当哑巴。 只能硬着头皮往下钻。 临钻之前,我看到笼子里的鸟,倒是还活着,却没什么精神头。想来,这下面的腐气似乎散掉了不少。说是腐气,也不过就是空气不流通,造成的地下微生物分解,产生的各种有毒芳香烃挥发物罢了。说到底,即便我知道这世界上有另外的延伸,但一切也逃离不了一定的规则。 第二条道路依然被胡麻子给填死了。 里面的人却都觉得没什么。 洞穴是胡麻子挖出来的。根据之前的所见,他似乎对自己的挖掘工作很是满意,一方面静音,一方面工程质量过硬,蓝翔毕业的吧。 但实际上,黑哥和老文的对话,我就知道,这事儿似乎已经天下皆知了,掩耳盗铃的局面。 人。 似乎,到齐了。 这个盗墓团伙,我摸摸鼻翼,看着满洞穴的人,默默的观察。 按照之前的信息。支锅的是胡麻子。本来的建制是八人,胡麻子、马六儿、升爷、孙教授、陈燕儿、姬夏雨、鬼柳、黑哥。现在多了一个后生姬伟杰,还有个外人——我,变成了十人敢死队儿。 我的确觉得有些戏谑,盗墓本来对我来说就已经是奇葩的决定了,偏偏还遇到个把自己封在墓里的主儿,还能有什么想法? 我们进来的时候。马六儿正在检查装备,升爷依旧不声不响的坐在一角,似乎外界的都跟他无关。孙教授和姬家叔侄俩儿,正逗在一起在地上写写画画。我想过去看看,但终究还是没有抬脚。鬼柳和黑哥来了之后,跟其他人打个招呼,便各干各的,倒是陈燕儿大大方方过去跟马六儿说话儿。 胡麻子进来之后,也去和马六儿打交道。 我无所事事,看着洞穴里的结构。然后开灵识,再度审视了一遍,没什么特别之处。外面依旧是零散的气息,跟别处无异。收了灵识,看到鬼柳和黑哥都在不经意的看我。 我微微怔了怔,然后明白这两人应该是在问我的意见,想来,鬼柳似乎也知道我是个树语者了。 没有回望他们,我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他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没什么特别。 再次台头时,那两人也没再看我。 我也就不再理会,自顾自的看着墙壁上的痕迹。其他三面上,都是密密的铲印。除了那扇奇怪的木门。 我拿出随身的小手电,仔细的再次查看这木门。心道,若是真正的考古,似乎应该带着手套。而且,这里已经被打通,有了氧气,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氧化的失去了部分研究价值。 事实上,我所看到的木门,应该已经被胡麻子或者是其他人仔细的清理过了。除了嵌在缝隙里的泥土,表面已经相当干净。我不知道他清理的时候是否戴着手套,就一个盗墓贼来说,没有强行破门,看上去似乎这贼还有点儿水平。怕只是时候未到。还是那句话,盗墓和考古的基本区别,还是在于目的。虽然结果相似。但目的不同,影响还是不同的。但孰好孰坏这个到现在也很难说清。虽然你的目的是坏的,但结果或许是好的。反之亦然。 但或许是埋了很久的岁月,这木头似乎比泥巴还像泥巴。 这要说到鲁西南的土壤质地。土壤质地一般分为沙质,壤质,还有黏质。中国的土壤大致有十五种之多。所以说五色土也不算太全面。壤质是农业上的优质土。虽然说肥油油的黑土地腐殖质含量是高,但黏质土耕起来你可以去试试。鲁西南很多地方也是黏质。这么说吧,透气透水性都差的一塌糊涂。这样的地方,就跟密封区别不大了。 这木门埋在这样的土里,经年累月的浸润,也变得厚重坚硬。 也或许,本来就处理过,比如碳化处理之后,更能够防腐。 “看出什么了么?” 我转脸一看,居然是孙教授。记得鬼柳说了很多东西,让我也联想很多,我觉得就年龄上,跟我联想的那位也不相符。但,我依然对这个人有莫名的好感,他的身上有着跟其他人完全不相符的贵气。不是说,这个人有多么高贵,或者说高贵其实有很多种。乡野间的朴实之气,都市里的礼节之气,车间里辛劳之气,包括象牙塔呆了一辈子的那种学腐之气。原始的,毫无添加的那些,有一种朴素的高贵。老孙,有着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这跟升爷透出来的算计截然不同。 我笑笑,摇摇头。 他忽略我的谨慎,指着墙上的图案道:“洛书。你知道多少。” 他这样直白的问我,我该不该回答?或许该继续当哑巴?我不经意的看了下黑哥,却被孙教授叫住。 “你别看他。”他也不回头,姬伟杰和姬夏雨都在马六儿那边,这里只有我和孙教授两人,他又道,“你身上没有戾气,我知道你跟他们不同。” 呵……我心里一阵复杂的变化,这样的示好,有什么目的?往好了想,他不过只是出于礼貌,若是为了拉帮结派呢?我不敢说,这几个人都是人精,放开了打我不怕。玩心眼儿,我觉得自己应该还不是个菜。或许黑哥说的对,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虽然看上去一眼就知道是洛书,但跟传世的洛书又又不同。”老孙不再理会我的沉默,自顾自的说,“目前已知的拓本,相传是陈拓一脉,以宋之后为广。唐之前,乃至先秦的已经基本失传。如果这门是出自商贷,若这图确是洛书,你知道它的研究意义么?” 我愣了下,换句话说,能够把现有的洛书体制,来个大洗牌也说不定……紧紧是一扇门……我再度抬头看着这门,“我没有相机。”终于开口说话。 孙教授道:“没关系,我已经拍了不少了。但这些数据还不能公布。” “为什么?”说完,我就后悔了,这些数据如果公布了,那就要问出处……说到出处……“因为出处……” “没错。”他看了我一眼,“这没什么,你还年轻,以后也许就知道了,有时候为了真理上的前进,必要的时候可以和魔鬼同行。” 这句话,我不置可否。哈维为了研究血管循环,偷了不知道多少尸体。他在科学上的成就自然是高的。但对于被偷尸体的家人呢?我一直喜欢换位思考,这种习惯经常让我迂回不前。但事实如此。 “龙马出河图,神龟载洛书。河图从五行,主合。洛书从九宫,主变。河洛从不分家。” 在我眼里,老孙就跟我大学的老师没啥区别了,一副夫子的口吻。河洛,我自然还是知道一些的。无非就是八卦和九宫图。所谓河图,据说是人皇伏羲所得,洛书据说是黄帝大战蚩尤时所得到的宝物。河图之后的传承不外乎是易。阴符六甲也好,文王八卦也罢也多半从此得。而洛书多为兵法所用,又一说是数术之流,九宫图就是如此。 这木门上的点,在我看来,的确像是一副九宫图。虽没有记载说说的外圆而内方,但那些点的排列,的确也是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上九下一,左七右三的排列结构。 229.伴生空间 孙教授和我站在木门前查看,但有明显不同。外行看的是热闹,内行看的是门道。我俩也没太多交流,很显然,他已经把这木门上的印迹刻在脑中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的手指头在微微的动,仔细看时,的确是在动,但幅度不大,频率却很快。 莫不是传说中的掐指一算。若是如此,我更要高看一眼了。只是我却无心打扰,自顾自的看着热闹。直到,黑哥招呼大家。 我转头莫名的看着他,像分烟似的,每人递上一颗药丸状的圆球,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马六儿眼睛一亮,却没有多说,接了过来,张口塞进嘴里。 升爷看了他一眼,居然也没客气,二话没说就拿了过来,收在身上。 胡麻子倒是接了过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拇指和食指间捏着的小球。陈燕儿笑着对他说:“大兄弟,赶紧吃了,收在肚子里才最保险。”这话说的有没有言外之意,我是不知道了。但陈燕说完这话,胡麻子没有多问,点点头,便填进嘴里,仔细的咀嚼,似乎想揣测这东西的本质。 燕儿姐捏着药丸,将它放在舌下,却不去嚼。半晌,眼神露出些喜色,似乎已经品尝完了佳肴,而后对黑哥说:“我说黑三儿,这样纯的可不多见了。你倒是大方的很啊。” 黑哥分了一圈儿,没有给我,也没有给鬼柳。姬家爷俩,二话没说就咽了下肚。 我有些奇怪,鬼柳不经意的眼神扫过我,让我更加好奇,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些人分完,黑哥又走到孙教授那边儿,“老孙,打扰你下。”说着把另外最后一粒药丸递给他。 孙教授本来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见到黑哥递过来东西,惊呼一声:“元阳丹?” 元阳丹……这名字我没听过,但似乎有点儿明白这东西的渊源了。 孙教授环视了一圈儿,笑呵呵的对黑三说:“你这……用不着,太贵重。” 黑哥也笑:“用得着,用得着。我知道各位对我有不满,这算是我替这位给的见面礼。” 在场的齐刷刷眼神看向我……我才意识到,这应该算是黑哥的补救措施。 孙教授没再多言,我觉得他有些过意不去,但别人都收下了,他若是再当圣人蛋子,也说不过去。举着药丸,向敬酒似的,朝我举了举。见我微微点头,才一饮而下。 这一刻,我似乎明白了这药丸的来历……莫不是我用尘斩逼出的阳气?但那东西发着光芒,这药丸,虽然也似白玉,质地却完全不同。而且,鬼柳……没吃。 见我看他,鬼柳哼哼一笑,算是回答。我才恍悟,这货是纯阴体质,用不着…… 见面礼送完,洞里也安静了许多。我们刚来时的忙碌,逐渐平息下来,重点还是在这扇门。 “后面……”姬夏雨指指这门,对胡麻子道。 胡麻子摇摇头,说各种方法都试过了,甚至于他从旁边都挖过,但后面什么都没有,这扇门就跟无限延伸似的,有一个极限,过了这个极限,就是泥土,你再挖还是土。用地面上门后的位置去打洞,下铲子,还是土。 我听着就觉得诡异。 这就好比,有个人吃饱了撑的,把一扇门直直的插在了地底。前后都没东西,不是吃饱了撑得,谁干这事儿?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听说过一种东西,幽灵墓。”孙教授忽然道。 幽灵冢我倒是听说过,幽灵墓没有。 没有人回答。或许有人知道,但都知道这不过是孙教授某个发言的开场。 “关于幽灵墓的说法,一种是说是这种墓会移动。位置不确定。第二种说法,是说这种墓时有时无,变化莫测。有种解释是这种墓在长年累月的过程中,生出了灵魂。这没什么不可能,人老成精,物老成怪。”老孙说这里,似乎感到眼镜有点模糊,便取下,用纸巾搽拭干净再戴上,才道,“不过,现在还有另一种看法。所谓的幽灵墓是煞眼的一种。” 这番言论大家倒是都在听,但有些人听的懂,有些人未必能听懂。我只是在听到煞眼的当口上才稍微有些明白。这门……按照老孙的说法,应该是一个通道,连通着哪里?我心下一动,鬼柳之前也说了。 域外。 之前,在烟台遇到母煞的时候,老树也说过,一种通道。说到煞,地煞也好,煞星也好。在大多数人看来,都是一切避之不及的东西。关于煞是一种通道的说法,最开始,我也是难以理解的。现在想想,不过是域外入侵的一种方式。 说到域外,异度空间先不提。总归先想到霍金的外星人提醒。某些热衷于和外星人交朋友的和平主义者,出发点是好的,但即便在我看来,仍然觉得天真。发现美洲大陆的那位,开始用廉价玻璃珠换取宝贵资源,而后呢,屠杀。非洲殖民就更不必提,南美的那些血腥史。单单是人类自己的前车之鉴还不够么? 同理,往大里推,外星生物。 同理,往小里推,病原微生物。 同理,跨界面,跨维度去推,未知。 曾有人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茫茫宇宙中行驶着两艘船。彼此的信息相互闭塞,对彼方毫不知情。而自身资源有限,枯竭指日可待。你是其中一艘的船长。偶然有一天相遇了。是寻求帮助,还是掠夺?纠结了很久。如果只有我自己,倒是可以尝试下求救。但……我身后毕竟是一船人,都跟着我打赌么?我赌不起。你可以骂我心狠手辣,没人性,畜生,但,也得先留着命骂我不是么? 诚然,我的选择不代表所有人的选择。然后这个问题的本质是。 其中一艘船,是地球。 另一艘是完全未知的,所谓外星生物。 如果他的资源更加枯竭。就会有蜥蜴肉,和某种鲸鱼肉类似的情况发生。 以上,孙教授说了幽灵墓和煞眼的关系后。我一瞬间脑中掠过的千丝万缕。 不过,孙教授之后说的,倒是把我越飘越远的想法彻底的拉了回来。 “煞眼是从外往里开,幽灵墓是从里往外开。” 有人想进来,也有人想出去。我怔了怔。想出去么……没什么不对。找寻资源么?还是……我瞬间想到了弱水之外的蓬莱仙山。不,不只蓬莱。 我抬头看看上面。是洞顶。洞顶之外呢?是天。天外呢?天外有天。 “你是说,这门后面是另一个世界?”姬夏雨忽然说到。 孙教授不置可否,想了一忽儿才道:“也可能是人为扩充的空间。” “有点儿晕。”黑哥敲敲脑袋瓜子。 “这只是一种可能。这门的洛书,说起来跟我们常见的并不相同,与其说是一种推演,不如说,它自身就带着推演,像是一种阵法,但这阵法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中,倒是真应了洛书主变的意思。但奇怪的是这阵法完全没有气的流转,所以我在想,在某个地方,应该还有跟这些自动推演的洛书遥相呼应的东西存在,只是我们感知不到。” 暗物质……没来由,我就想到了这个说法。那阵法就如同一段程序,我忽然又想到了彭华明在我背上写的那些东西,承影…… “所以,这个门后面还应该有个门。”孙教授看到了胡麻子的一瞥,笑道,“不是胡老弟想的那种门,应该是某个伴生空间的入口。” 一如白洞和黑洞。我一想到这个,心里就笑了,我这特么是在上孙教授的玄门课程么……或者直接修的就是理论物理的课程。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升爷一直不说话,在角落闭目养神,似乎等的不耐烦了。“这门能不能开?如果不能开,我们早点散了,再想办法。” 老孙听到升爷丢来的一堆讥讽,不以为意。笑笑说:“这门,我解开了。” 只寥寥几个字,洞里的气氛忽然变了,一潭死水的表面下,有着滔天的水势。 忽然燕儿姐绵绵的声音响起:“老孙你既然解开了,还卖什么关子,赶紧开了,让咱们见识见识呗?” 老孙本来可以趾高气扬的回答,却没有,而是有些忧心飘上眉梢,才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你们可曾想过?” 洞里一阵沉静。 “为何不早说?”这句话似乎出乎马六儿的意料之外。 孙教授苦笑道:“之前没有想到,今日来了这里,多次验算总感觉时间对不上,以为算错了。但反反复复推来推去,才惊觉,时间本来就该是对不上的。所以之前的算法应该是没有错的,这门,能开!但……” 出了这个意外。不吃惊的,似乎只有鬼柳。对于我,自然也骇然。心下纠结着,是否要过去?如果去了,回来的时候,怕一切都天翻地覆。爷爷,父亲母亲,陆爽,我的家人都已经沧海桑田,更何况……姚晶晶是生是死,玄沌子的事……我的学业,一切的一切,过眼云烟么…… 纠结的不只是我。 “是去是留,你们自己决定。”马六儿,掏出根烟点上。 事实上,胡麻子回填了土之后,我就在担心氧气的问题。但没有憋闷的感觉,我猜还有别的通风口。 马六儿说完这话的时候,我就已然决定了,留!我不可能为了莫名的东西,把自己推进时间的洪荒之中。 “我留下。” 跟我一样观点的人,不止一个。循声望去,是姬伟杰。他伸出手,有些胆怯的开口。 230.来者何人 姬伟杰开口之后,胡麻子眼都没抬,马六儿也只是扫了一眼,并没说话。 姬夏雨点点头,说到:“也好,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这自然是护犊子的话。其实我能明白,天山之行就看出来了,姬伟杰虽然在这里是小字辈儿,但在姬家后一辈中,算得上翘楚。于公,姬夏雨也不会让他去冒这个险,对整个家族来说,不值得。于私,姬伟杰也不会想出来之后,已然变了时代,自己前半生经营的那些地位人脉都成了泡影。 姬夏雨也算是表态了,他还是要去的。 马六儿这才开腔:“我是掌眼请来的,没有走的理由,还有要走的么?” 环视了一圈儿,升爷依然不吭声缩在一角。 胡麻子忽然开腔:“燕儿姐也别去了。我不好交代。” 陈燕儿听到他这么说,哈哈笑了两声:“我自己倒是好奇的很。” 胡麻子见说他不听,也没再多言。 我看了一眼黑哥,他没看我,让我当哑巴么?还是让我自己决定?我从来都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我没得选,本来靠在墙上,我直了直上身,深呼吸一口气,想要开口。 忽然一只手搭在我肩上。 心下吃了一惊,转头一看,竟然是鬼柳。我有点儿奇怪,他本来不是在我对面么?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我身边?难道这家伙也是鬼? “你察觉到了没?”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却不在我这里。 黑哥从刚才就一脸严肃,我一直以为他在思考。 但鬼柳这么一说,我忽然意识到,似乎情况有些微妙。 就像升爷从刚才就一直没表情的缩在那里。 我立刻闭眼开灵识去搜寻,果不其然,这洞壁之外的世界,本是地下生物的天堂。之前我查看的时候并无异样,但此刻,尤其是在鬼柳提醒之下,再去查看。逐渐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有些熟悉,但,这东西似乎有意隐藏。我思考和观察了好多时间,忽然意识到了,睁开眼,黑哥正看着我,见我也看他,才嘿嘿一笑。 他……也察觉了。 之所以对我笑。是因为,这像极了那时候的情况。 没错,这泥土之外,是……行尸。 应该没错。 这感觉熟悉的入了骨,我只是一时间没想起来,一旦想起来了,就知道,没跑儿,准是它。那些东西曾和我擦身而过,说近在咫尺,也丝毫不夸张。就是这些东西,让我发觉了体内存在的老树。也是这些东西,用光了我胎生的木灵之气,现在想想都觉得肉疼。也终于体会到黑哥当时的心情。 只是……这行尸的幕后者,当年……不是黑哥取处理的么?听他话意,应该是消失了。那么现在来的是谁? 转念一想,我看向姬家叔侄俩。离开魔都之前,阻击我的那些类似于行尸的僵尸,似乎跟姬家也逃不了关系,该不会…… 姬夏雨和姬伟杰在听到鬼柳的说辞之后,似乎也注意起周围的形势。待我睁开眼时,姬夏雨的脸色似乎变得很难看。 胡麻子早已趴在地上,附耳倾听。 “是尸人。”升爷终于睁开眼,对着马六儿说了一句。 马六儿听到这话,面色始终未变。这种人最可怕,喜怒不形于色。他也知道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顿了一下,才说:“二位,有何见解?” 我注意到,马六儿这话是对着姬家叔侄说的。这也从侧边印证了我的猜想。 姬家,跟控尸有关。 那……蒙山最早的那一出儿,是否跟姬家有关呢?花妖常夏洞府里冻着的美男子,是不是也跟姬家有关?那么说来,一开始从网上得到消息,想要逮我的,也跟他们多少有些关系咯。不知道他跟那些死于蒙山的盗墓者是不是也有牵扯。 盗墓……因果轮回啊。 我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也不是一无所知了。的确,不管你曾经是多么的白纸一张,在某一行当,行走的多了,总会遇到鬼……嘛,应该是,总会知道些。 但……不过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罢了。 黑哥,是让我来解谜的么? 我不知道。 但姬家叔侄的脸色已经比菠菜都绿了。事实上,绿的只有姬夏雨,姬伟杰那么场面的一个人,如今也面露恐慌,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家二叔。 “二叔……” 姬夏雨猛地深吸一口气,道:“那个畜生!”说完这话,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对姬伟杰道:“小杰,你跟他们走。我挡着!” 姬伟杰显然一愣,断然拒绝:“不行!二叔,你老走。我留下。” “你挡不住他。”姬夏雨推开他,对孙教授说,“赶紧开门,都走!这是我姬家的家务事。我来清理门户。” 姬伟杰被推开之后,很不甘心,拦在姬夏雨身前:“二叔,我们俩在,兴许……” “没用,小杰,你不了解他。”姬夏雨摆摆手,“怕是我今日也要折在他手里。” 姬家的叔侄在这个关节上,上演着好一出亲情戏码。 我不知道来者何人,但多少猜到一些。 马六儿见他叔侄争辩,沉默的当口,插嘴道:“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老孙你去开门吧。既然都做了选择,就这么着吧。” 孙教授点点头,推推眼镜。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罗盘,还有些青铜钉子之类的玩意儿。 “开门,破局。”老孙口里这么说着,一边儿那罗盘重新定位。 时辰不同,推演的结果也有异,奇门也好,易卦也罢,天时总归是第一位的。 不一会儿,老孙将罗盘收好,一手持锤,一手拿着一些指头粗细的青铜乳丁。那些乳丁不像是现在的新物,不知道是做旧的还是本来就是旧物。说来也奇怪,他用尺量好的地方,那些乳丁很容易就被锤子敲了进去,就像这门不是木头的,而是豆腐做的。 但我心里非常清楚,这门我摸过,没有这种软趴趴的地方。 换句话说,老孙现在订的这么容易。这些点也就是关键位置了。甚至可以说是这门的穴位,局的纽点,阵的阵眼。 可是……我不想进去……而且,我觉得自己应该能对付这些所谓的尸人,行尸。不说别的,用树根把人送上去,这也就实现了我当初保大家命的诺言。 搭在肩上的手传来一股力道,我转头看了鬼柳一眼。 他没有看我,而是随意说到:“走,去观光观光。” 这话说的看似无心,我却明白,是说给我的。只是……我…… “我留下。”黑哥忽然把背包卸下来,扔给我,然后转脸对姬夏雨道:“说不定能赶上大部队。” 姬夏雨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不必了。” 黑哥咧嘴一笑:“看来,你真是好久没见他了。我估摸着,他要是知道我也在,怕也不会放过我。” 姬夏雨听到这话,投来疑问的目光。 “你知道他在那个组织里吧。” 姬夏雨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你知道他曾经收了徒弟吧。” 姬夏雨睁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黑哥。我觉得他应该是知道。 “你知道他徒弟死了么?”黑哥看到姬夏雨的表情一变,说到,“你猜的没错。” 这番对话,我听的认真。心里盘算着,那时候蒙山的行尸,看来是今天阵前来者的徒弟了。那徒弟怕也是被黑哥咔嚓了。心里默默在想,不知道,今天这位是否知道,当日一战,我也在场呢?虽说,当时,我还是个初出茅庐,一张白纸的所谓鲜肉。如果他知道……那么他会对老树感兴趣,么……还是对我?那所谓的元阳丹,看起来的确是个好东西,作为原料产地的我,是不是真该有点儿自省的觉悟了…… 姬夏雨没回答,或者说没来得及回答。 孙教授已经把许多根青铜乳丁钉进门里。说来也该惊艳全场,只是现在这情形有些变数,意外的惊扰者,所以大家都忽略了,开门的震撼场面。 但即便我思绪飘了很远,依然在门开的一瞬间,完全的被吸引了注意力。 那木门,本来已经和周围融为了一体,分不出边沿,更别说有什么缝隙。但此刻,却像便利店里的感应门一般,自动向两侧分开,我甚至看不到连接处的泥土有什么细微变化,仿佛这门的两侧有别样的一种空间,硬生生的把门收到那个未知空间里去了。 地面上,也丝毫没有门开动的轨迹,这下面的泥土,就这样兀自延伸,毫无违和感。 门后面……就胡麻子之前的说法,应该也是泥土吧。 但老孙开门之后,门后却不是意料中的泥土,也没有我所想象的,像是机器猫任意门之类的五光十色的虚幻空间,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甬道。 对。 墓地甬道。 中间修的平整,当然,不是水泥路面,也不是沥青铺就,只是平整的土路。两侧有殉葬坑……其实说是殉葬坑,里面有累累白骨,看上去也倒有些气势,我已经没什么感觉了。骨魇就跟二荆条似的,给我烙下了深深印迹,对骨骼,已经彻底免疫。 仔细看去,发现并没有人骨。 这也说的过去,商早期,并不流行人殉。若这甬道是成汤的作为,倒也符合常理。 “走。” 孙教授之后,马六儿先走了进去。升爷二话没说,也跟了上去。姬家叔侄和黑哥,原地未动。我有些犹豫,只听到鬼柳说了这么一个字,便扳着我往那甬道里走。 我想拒绝,却发现他好像对我使了个眼色。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意识却忽然变了主意似的,鬼使神差的跟他进了这一扇奇怪而诡异的洛书之门。 转脸一看,姬伟杰被姬夏雨也推进了门里。胡麻子才和陈燕儿闪进门内。 而姬夏雨开始从身上拿出些奇怪的物件儿。姬伟杰在看到那些物件儿的时候,眼睛里透出些悲戚之意。 黑哥呢?从背后抽出尘斩,随意的把玩儿。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儿。”鬼柳忽然对我道。 这话把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231.魇之甬道 “黑哥他……” 我忍不住再度回头,看着甬道来时的尽头,悬挂在高处的强光灯下,偌大的洞窟里。 一个是站着的清瘦老头,手里拿着的是一个老式墨斗,他正专心致志的缠着墨线。 一个是坐在地上的黑脸汉子,手里把玩儿铸铁黑刀,玩世不恭的调笑着老头。 一个神情严肃。 一个嬉笑于表。 似乎感到了我的张望,黑哥居然背对着我,伸出尘斩晃悠了晃悠。这……是在道别么? “如果他死了,那真是件儿天大的喜事儿。”鬼柳在背后推搡了我一把,“祸害遗千年,你担心也没用。” 我才发现,此时,我俩已经到了最后了,连姬伟杰也走在了前面。这家伙,似乎已经做出了选择。头也不回的快步向前走。 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情绪。我看着甬道深不见底的前方,踏出的每一步都觉得特别不真实。 “打起精神。”鬼柳指指前方:“仔细看着,这里面不会这么简单。” 鬼柳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脑袋上。当下清醒了许多。黑哥的境况看上去很糟,我这里又何尝不是? 甬道黝黑。 前方有些光亮。应该是应急手电。说话间,我身边也亮起一束。是鬼柳。 黑哥留下之后,这家伙就一直跟着我。也不再避讳。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跟着我,或者说某种意义上的照顾,又或者……是相互照顾?这个人层亲口说过,和我注定是势不两立的状态,这么想,我也只能觉得好笑。 难道在我不知情的状态下,黑哥跟他做了交易?还是说有其他的原因?也许我是自作多情。 随它去。 我从背包侧边取下挂着的手电,打开灯照亮前路。 没有任何异样,就跟一条简易的地下隧道一样。两边的殉葬沟,倒像是排水渠。只是少了通风和照明。所以多少有些压抑,却没有丝毫的窒息感。 脚下紧跟了几步,追上前面的若干人。 才发现,在马六儿的前面还有个东西,这个东西不时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我用手电扫过去,看那东西像是个木头做的物事儿。下面是四个轮子,有点儿像孔明先生的木牛流马。当然只是意会,诸葛亮的木牛流马虽然被传的神乎其神,但在实际的演化过程中,有人按照记载将粮车改造,发现最终的成型作品已经脱离了同样意义上的车,有些像耕牛,这也是木牛流马的一种臆测。 所以,我都说是臆测了。那些执着于神化孔明,包括祈禳之法,七灯续命的神迹,也就不多说了。反正,即便时日至今,我本身已经脱离了现实认知所谓人类,也仍然觉得,一切都有迹可循。 所谓神秘,不过是你不知道罢了。一如魔术。 这个咯咯作响的东西,离着马六还有十米远。再看马六儿手中似乎有根线,在牵引着前面的木牛。 一瞬间,我猜到了它的用途。 这里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墓葬甬道。但毕竟还是古墓的一种。 但凡古墓,撇去那些千年老鬼……当然,我们这里还有个御鬼大师。 再撇去那些不同等级的僵尸,当然,我笑了,队伍里也有控尸的高手。 突然明白了,这里的建制缘何而来。 再撇去古墓中常用的施毒伎俩,当然,说到用毒,你想到的是谁?四川唐门,还是西毒欧阳锋?莫不过是三苗后人犹最。所以,才有了升爷的加入。其实,古墓夯土中添加的毒物,除了防止盗墓,更多的是防蛇虫鼠蚁。 但,实际的墓中,最常用的守护措施,既不是僵尸也不是厉鬼,除了毒,更为常见的是什么?机关,陷阱。 马六儿是业内元良。他趟过的墓,比我知道的还多。手中的牵引的木牛,自然也是趟雷的工兵角色。更何况,我听到那东西身上传来些声响。 开灵识去看,发现有些微弱的生气。想来,不是鸟就是鼠。对于那些活气儿触发的机关,也是动了心思。 所以马六儿虽然走的慢,却很放心。 随行之人,莫不相从。 这就是权威的信任。嘛,也是如下社会缺失的东西。马六儿的权威,是用脑子和命换来的。 走了一会儿,也见不到尽头,更别说什么光亮。四周几乎是重复的景色,一成不变。 我在某一刻,忽然转头,发现身后也变得跟前面一样,哪里还有黑哥和姬老头的影子,那到诡异的木门也消失在视野之外。 换句话说,前后都一样。我们几个人,走在这样一条甬道上……前方视野之外一片漆黑,后边儿不远也都陷入墨色,左右是白骨累累殉葬沟,和土质墙壁。上下都是夯实的泥土。 就好像走在某个截断的空间一截,又像是一个大型的跑步机,平地电梯,我们在这一段空间里,反复的行走,感觉总也走不出去。 彭罗斯阶梯,或者说是悬魂梯。 没有了台阶的上升限制,在这里实现起来更加简单。 走了很久了。 我觉得自己有些沉不住气。 看看身侧靠后的鬼柳,似乎气定神闲。 前面的几个人,有的仍然冷静,有的似乎也有些烦躁,比如胡麻子,连带着升爷都有些异样之感。 其实,让我沉不住气的原因,还是来自于灵识。 无尽的黑暗。 按理说,不该如此,却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这个空间,本就不属于我们的世界。 因为,胡麻子实地勘测的结果,这门后应该跟前面一样,都是土壤质地。 但,我们却进入了甬道。修葺的如此工整。 之前,我灵识中,也查看过,前后无异。连同这门都无异。 但,甬道的确存在。我进入的时候,也毫无违和感。仿佛它本就该存在于此。 可笑的是,就在我进入之前,灵识查看的结果仍然是跟周围无异。 直到我进来之后查看,才发现,已经是一片漆黑了。只是……我不能后退。不然我会反身回去,验证之前的阳性对照。 这甬道像死一般的寂静。寂静的春天,寂静的世界。万籁俱寂。一如魔都灵识里的世界,一如肉眼之中的夜之戈壁。 “有些不对劲儿。”开口的是孙教授。 “你才发觉?早就不对劲儿了。”燕儿姐调笑。 “不。”孙教授摇摇头,“我说的不对劲儿,是这里……”他停下来,想要靠近殉葬沟。 却被马六儿一把拦住,手中的指头一动,前面那木牛便停了下来,不一会儿,缓缓向殉葬沟里走去。 手电的光束照在木牛身上,我才看清了它的结构。你不说,我不觉得,说到木牛,又觉得似乎有点意思。这木牛车底,两排轮子中间,有一根长杆,似乎可以伸缩。 我觉得好奇,不知道平时马六儿把这么个东西都放在上面地方,看上去分量不轻。难不成有七龙珠的胶囊,还是随身空间系列? 这木牛在马六儿的控制之下,穿过了殉葬沟,直到碰到墙壁,没有出现什么状况。 随后,马六儿对孙教授点点头。 孙教授走到殉葬沟,戴上手套,拿起一根骨头。端详了一下,便道:“果然,不出所料。” 马六儿没有动,姬伟杰和陈燕儿,凑过去。 我有些好奇,也凑了过去。 到了如今,这些人对我的忌讳也少了一些,我觉得可能是已经上了一条船,而且黑哥之前的见面礼,再加上,他果然说到做到,如果有什么意外,他留下,保大家。这样的黑哥带来的我,这些人的抵触心理也少了些。 尤其是孙教授,看到我过来,居然主动招呼:“你过来看看,认得这个么?” 我借着灯光一瞅,心里一揪……“八显骨魇……”的确很像! 听到我嘴里吐出这几个字,小伙伴儿们看我的眼光都变了。 孙教授倒是不觉得吃惊,微微一笑:“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知道的东西不少。” 这话说的我很不好意思,我这是道听途说,知道些皮毛。厉害的是方觉才对,这些都是那家伙在母煞那地儿告诉我的。 “但,这不是八显……”孙教授一句话转了话锋。 哈……我就知道,装逼露馅儿了吧。 姬伟杰也点点头:“的确不是八显,八显出现的时间要晚的多。这上面的字更早。应该是甲骨文。” 甲骨文……我心里一万头神兽奔过……历史刚及格的人,别跟我说考古。 “甲骨文是对殷商晚期文字的说法。这东西不是正统的甲骨文,兼有符号掺杂其中。应该是商早期的东西。” “那么说,这里果然是汤墓?”陈燕儿语气中带着些惊喜。 孙教授却摇摇头:“这里不太像墓地,更像一个通道。这东西算不上甲骨文,我对商早期的文字做过些研究,那些大部分都在讲祭祀或者是农耕,还有些记事。但这个不同,我看不懂它在说什么。有些看懂的地方,似乎是说这条路通向某个仙境。可是……仙,这种说法虽然在先秦有所出现,再往前西周之前,还是没有这个概念的。所以,可以理解为一个神秘而又让人敬畏的地方。但是,同时,经过这里的人,需要被沐浴。沐浴……意思是这么说的,但我觉得,它的隐含意思,应该是净化。” 232.投食 说完这段话,他仔细的思考着,没人去打扰。这一幕在我看来,非常可笑。一群盗墓者,如今却像科考人员,围在一起坐着各种推断。 “重要的是,”孙教授忽然直起身,指着这殉葬沟道:“你看,这些骨头显然不是人骨,而是兽骨,陈燕儿,你说这都是什么兽。” 陈燕儿笑了一声:“哟!孙老师,你这是考我呢。”话虽这么说,燕儿姐还是说到:“猪啊羊啊牛啊,都有,还有些虎狼之骨,嗯……”她想了想,“还有些却真的是不认识了。” “不认识也正常,过了多少代了。”升爷在原地和马六儿,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的还有鬼柳,他站在远处,闭着眼,似乎在思考,又像是在休息。 孙教授忽然道,“而且,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些骨头几乎没怎么变过样,虽然腐烂的慢,但骨头也在腐烂。这里空气湿润,骨头却没有收到影响。” 我心里同意,这一点我也注意到了。 “关键还有一点,这些骨头的排列是有顺序的。”孙教授缓缓放下骨头,似乎是在把它原样放回。 顺序……我愣了下。抬头看他。 孙教授也刚好在看我:“你说的对。这的确是骨魇的一种。” 我更愣了。之前看到这骨头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鲁东的骨魇群,那些死去之人的骨头,像不死亡灵一样,不断的复活和我战斗。包括后来的炼狱,热浪,那些幻象。但方觉说,那是有人有意为之,那些骨头上的八显文字就是一种阵法。 可是,孙教授也说了,那些文字不是八显……这难道是早期的骨魇鼻祖? “那为何不是人骨?”我终于忍不住,问到。 姬伟杰看看我,说到:“骨魇用人骨的话,那真的是很恶毒了。除了巫咒,还加上了怨灵。这种东西现在几乎见不到了。” 孙教授笑着看了我一眼:“看来你见过八显人骨骨魇,在哪儿?” 这问题,问的我一语堵塞。 “不久之前,有人在鲁东发现母煞巢穴,里面也曾出现过人骨制成的八显骨魇,你可曾耳闻。” 姬伟杰很吃惊:“真的?” 但这话是却是对我说的。他这么问,我一时间觉得这老头也不像看上去那么单纯了,在探我么……如果我说是,或者不是,都有风险。若我说听过……但这件事却鲜有人知。内情人……这个水我不好趟。若我说没有,万一……只有那里出现过人骨八显怎么破?就算很早以前其他地方出现过,如果这老头继续追问,我从哪里听说的,我该怎么回答?嘛……黑哥的指导方针果然正确无比,我还是当哑巴吧。 “这是机密,我有幸在事后看到了资料。”孙教授对姬伟杰解释,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好了,不说这个了。” 他换了话题,我顿感轻松。 “如果我的判断没错,这的确是骨魇阵法的话,那么我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中招了。” 我怔了怔,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马六儿终于转头往这边儿看了看,说到:“因为这些骨头?” 孙教授表情严肃,对他点点头:“这些骨头并非散乱排列,而是排列有序。一般说来,不同的动物骨头交错在一起,很显然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动物尸体堆积,腐烂之后掺杂的。但,这里的肯定不是,因为每块骨头上都刻有文字,所以……这些动物是死后被人取下骨头并且做了某种处理之后,再刻字,然后一块一块摆放的。” 听完这分析,我头都大了,前后扫了眼这殉葬坑里的骨头,我们走了有多久了?!这些骨头的数量有多少?每块骨头都如此的话,工程量是何等的浩瀚,谁特么吃饱了撑的,干这种事?意义何在?而且……有没有人在意过……这得多少的动物?!对于生产力低下的人类早期历史,这样的骨头数量,居全国之力,又要有多少的雕刻师……当然若真的是成汤墓,倒也有这种可能,金字塔都在呢。 “这些骨头的排放应该按照某种顺序排放,进来的人,在不知不觉中,其实已经接受到了这种信息。人眼……文字这种东西是需要大脑加工的二次信息,而直观的图形则不用这么麻烦,直接通过观感作用于大脑。不知不觉中招,我们都大意了。”孙教授叹口气,“一直在注意机关。” 马六儿低头沉思了片刻,问:“你的建议是?” 孙教授摇摇头:“这个骨魇阵法,跟人骨八显阵法不同。人骨一般是以怨气为引,主杀阵。这个……似乎就如同它刻画的意思所言,是一种净化,我觉得应该是攻心为上的阵法。或者说它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攻击。” 升爷哼笑了句:“说的太啰嗦。不就是幻觉么?” 孙教授不以为意,点点头:“就是幻觉。” 我看着前面和后面几乎是镜像重合的甬道,有一种错觉,似乎我们正在往镜子里面走去,这种错觉是可怕的,因为在一瞬间我就意识到,这样走下去的结果是,离真实的世界,越走越远。 马六儿沉默了一会儿道:“幻觉基本上都是迷惑性的,去伪存真的法子,各家有不同。咬舌尖,人之精血至阳之物,舌尖之痛,贯彻心扉。这法子我用过,百试不爽。”说完这话,他顿了一下,“刚才我试过了,没用。” 我怔了怔,咬破舌尖,这种疼痛,马六儿表情都没变过。不过,回到他说的内容。 孙教授点点头:“道家的清心咒,佛门的金刚经,我也试过了,没用。” 升爷冷笑了下:“姓孙的,别卖关子了。我也试过了,这里跟外面没什么区别。幻觉的说法不成立。” 以上,我听完各位的说法,胡麻子一言不发,姬伟杰皱着眉。陈燕儿四处的查看。鬼柳站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见我余光扫过他,他便抬眼回我一眼。 升爷说的不对。我心中非常清楚,这里虽然看上去真实无比,而且我也分不清幻觉和真实。但这里的气息不对。灵识里的一片漆黑,说明这里除了我们几个闯入者之外,生气全无。 对于已经习惯了,世界其实并不安静的我来说,差别非常明显。 而对于普通人来说,这里安静的和夜里无二。 额头上渗出一些汗,这里并不热,而是我发现不了气息。这里是个无。有些像茅山那个卵里的感觉。 孙教授对升爷摆摆手:“我不是在卖关子,而是不敢确定。既然大家都验证过这里不是幻觉,那……就该是幻境。” 幻境?! 陈燕儿走了一圈回来,对孙教授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是幻境。” “幻境?!那为何还搞些骨魇?”姬伟杰很是惊讶,忙道:“骨魇是形不成幻境的,必须……” “必须有煞。”孙教授道。 姬伟杰愣了下,一语顿塞。 愣住的不仅仅是他,还有我。其他人有些惊讶,有些却不以为意,比如鬼柳,依然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来……是有人在养煞。”孙教授扶扶眼镜,“不过,不用太担心。这幻境从文字看上去有不少年岁了。这样的时间跨度,在煞来说,还算短。而且,这煞似乎被认为的控制了,生长的极度缓慢。这个九宫图就是封闭煞的封印。” “哟!您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咱们好像干了什么坏事儿。”陈燕儿掩口而笑。 升爷抬起眼睑,看了她一眼:“哼!当表子立牌坊。” 陈燕儿听升爷这么一说,又笑了,不过这笑里多少含了些讽刺:“您老来什么目的,咱家是不知道了。不过我陈燕儿来这里的目的,怕是天下皆知。” “有什么区别,你以为目的是寻找食谱,这挖坟的行径就能美化了?” “别吵。这时候内讧,没意思。”马六儿打断二人的争执。 孙教授待气氛缓和下来才接着说:“坏事儿算不上。这门也不是完全封闭的,不然我不可能打开。这么久了,不可能开门的只有我一个。这么说来,修建这条甬道的人,似乎希望有人来,但不希望太多人来。” 鬼柳忽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定期投食。” 孙教授看了看鬼柳,“就是这么回事儿。据我推测,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有人在这里养了个煞,然后把它封印起来,那些开门的人……就是人为筛选出来的。我猜主人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限制数量,一个是限制质量。能开门的人,多少都会懂些奇门之术。会奇门之术的人和一般人不同的地方是什么?” 等了一会儿,一片寂静。没人回答,但我其实是猜到的。无非就是气息……我也是藉此来分别普通人和修士的。 孙教授似乎习惯了教室里的一人寂寞,自问自答到:“是灵气。他选择那些有灵气的人做什么?煞的生长想需要什么?需要灵气。所以……” “所以……我们就是被选中作为食物的人?”姬伟杰有些掩饰不住的慌。 “差不多吧。”孙教授点点头。 “谁吃谁还指不定呢。”升爷冷笑道。 我觉得人和人挺奇怪的。虽然我个人不太喜欢升爷这个人,但无可厚非的是,他这句话,给斗志降下来的队伍,注射了一阵强心剂。 “你们看……那是什么?” 一直不声不响的胡麻子忽然抬手一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前方出现一个光点。 233.镜子 话起声落。 待我抬眼去望时,那光点似乎一闪,变大了许多,再一瞬间。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一阵光束,这光束呼啸而来,甬道四壁像是虹吸一般被光吞食。 速度,快的……我来不及思考。 然后,这阵强光打在我脸上,鼓膜发出“轰”的一阵声响。 我……好像被炮弹击中一样,毫无痛感,意识在片刻间存在,或者已经不存在。无从分辨。身体像被破壁加工机震碎一般,碎裂成无数个镜像。 什么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沉睡百年一样,忽然感到有人在拍我的脸。 “醒醒。” 人中一阵刺痛,我扭动了下身体。 “他醒了,没事儿了。喂,好点没?” “恩。”我迷迷糊糊的回答,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气吹到身上,一阵清凉。 我脑子清醒了下,然后听到一个平静的声音:“醒了就起来。” 或许是这阵清凉之感,又或许我真的睡醒了,只是浑身有些酸痛,放佛做了很长的梦。 努力睁开眼睛,我才发现,身边围了几个人。 最后一个说话的是鬼柳,他手中握着一个玉珠子,我觉得似曾相识。迷茫的小眼神,注视着这个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绿光的珠子,专注而无法旁顾其他,直到我忽然清醒过来,“冥玉!”这不就跟姚晶晶那个晴天娃娃里的珠子几乎一样么?! “醒了。”鬼柳玩味的微笑着看我。 “忽然就倒下了。”姬伟杰似乎觉得跟我相识一场,并且之前对我虽然没什么过多接触,但似乎对我印象还不错。“你没事吧。” 我点点头。拍我脸的是孙教授,陈燕儿,马六儿都在。看到我醒了,马六儿便离开了。陈燕儿递给我水,我抿了一口。 “站的起来么?”鬼柳问。 我试了试,却发现无法站立。 孙教授把手搭在我脉上,皱皱眉:“阳盛火燥。” 我……上火了么?自己都觉得这想法逗比。不过,鬼柳哼笑了下,握着绿珠,似乎暗暗使劲。我惊讶的看着那珠子忽然就碎了,碎了也就罢了,却没有渣。那本来要掉落的碎渣,顷刻间变成了气息。是那种肉眼可见的淡蓝色气息。 更让我惊异的是,那气息里忽然出现了一尾白色的小鱼,若隐若现,身体半透明,几乎看得到骨骼,像小时候养的热带鱼。这鱼像蝾螈一样,眼睛退化,在空气中游了几下,被鬼柳一手拍在我眉心之处。 顿感又一阵清凉袭来,身体居然能动了。 空明鱼……我觉得思考能力迅速回归,记忆也逐渐的贯通起来。 “哼哼。”他看着我挣扎站了起来,笑了两声,我听着这笑里有笑,却也没多问。 倒是孙教授讶异的看着我道:“你的体质特殊啊。” 我苦笑了下。不知道他这是话里有话,还是只是单纯的说笑。 在看周围。跟刚才没什么区别,问:“我昏过去多久?” “一分钟而已。”鬼柳随口说了一句。 这么短?我有些吃惊,但也没过多追问。忽然想到刚才的强光,“刚才有没有一道光闪过?” “光?”回答我的不是鬼柳,而是孙教授,“你说的是那个?” 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我看到一个光点。仔细一看,这不就是我第一眼看到的光点么,没有变大。像星芒一般,并不闪烁,更像是一个灯塔。 是一种指引? 那我刚才看到的是什么?幻觉?还是第三类奇迹?难道我看到的是罕见星芒状脑瘤引起的视觉强光幻象?诚然,我不是约翰屈伏塔,但我觉得,某个人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 鬼柳。 我看着他的背影。 然后他察觉了,转过脸来,跟我对视。 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心里也忽然莞尔,倘若,这里没有别人,他会不会一秒变逗比?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怎么知道,冥玉可以让我恢复?冥玉里有空明鱼这件事也是他告诉我的。 “过去看看。”马六儿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想法。 什么也没问。我依然走在后面。至于自己为什么会晕倒,没有半点儿想法。老树不知所踪,煤球回了孙家,表哥在世俗中奔波,守候着本该我去守候的一个家。高中的哥们儿只在群里打屁扯嗓子,大学的舍友有心相聚,无力相见。 一个人。 说不上孤独,有点寂寞。 分得清孤独和寂寞的区别么?都是一种状态,但心境不同。这种状态,一直追随我。至今。只不过,那些年少的日子里,我觉得自己孤独,但不寂寞。现在,天平有些倾斜了。 孤独,是我知道自己无法沟通,但却自享的一种状态。绝望中,有一丝的快感。换句话说,我单着,但我不需要人陪。 寂寞,是在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之后,一路走来,那些陪在我身边的人,不断的离开。一种怅然若失的憾。忽然,希望老树能够出现在我的灵台,哪怕你让我知道他在那儿也行。好吧,其实我知道他就在那儿,但一时间,又不确定了。 嘛……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也许是跟这帮看不清本来面目,或者说,那之后有着我无法理解的背景之人,一个人,戴着面具,和他们兜圈子。我可以做的很好,但我不喜欢。 有那么复杂么? 我从后面看着升爷,孙教授,陈燕儿,姬伟杰,马六儿,胡麻子,以及……鬼柳。这些人相形各异的身影。 就算再复杂,到了眼前,你看到的不还是这样一个人。 黑哥如果在,也许会大笑一番,然后说我天真。 没有人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 人心隔肚皮。但我无惧。 光点逐渐接近。 “没路了。”胡麻子在得到马六儿的首肯后,去确认了下。 换句话说,这条甬道终于走到了尽头。 却,没有出口。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光点所吸引。 光点来自头顶。像是投影仪投射到上面去的。而这投影仪则是来自洞壁上的八个点。 奇怪的是,投影仪本身却没有光,却有光线射出,这基本上不符合光学原理。想到这里,我就想笑,特么毛病还真难改,是逻辑学还是科学强迫症? 没人注意我的心里动态,那头顶上的光点,显现出来的是一副图画。 说是图画,牵强了些。 应该说是一些线条。 画的是一些人。 “这些人有个共同特点。”孙教授忽然说。 他这么一说,我就本能的想去思考。古人?还是都是男人? 中间的,是一个持剑的男人。外围围了一圈,像是王公大臣一样,神色各异的看着他。虽然画风非常的简洁粗犷,但那些眼神和表情,非常的传神。有些冷眼,有些狂热,有些尊敬,有的不屑…… “长的一样。”孙教授说,“你看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点,眉心偏左都有一颗痣。如果是不同的人,这种概率也太小了。” 他这么一说,我才仔细观察,的确发现如他所言。果然厉害,观察的这么仔细。 不过知道了这个点,再去看这幅画,忽然觉得诡异。一群自己,神色各异的盯着那个神态祥和的中间人。是什么意思?影分身?还是猴毛一撮? 不知道。看了一眼孙教授,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光影找出来的屋顶壁画看的专注。 忽然,马六儿大声道:“胡麻子呢?!” 我愣了一下,几秒钟过去,没人回答。 马六儿的手电扫了一圈,道:“报数。” “一。”孙教授的声音。 “二。”陈燕儿。 “三。”升爷。 顿了下,姬伟杰说的:“四。” “五。”鬼柳。 “六。”我心底有些犹豫,知道坏事儿了。 果然,一片寂静。 按理说,我们十个人进来。黑哥和姬夏雨做了门神。还应该有八个。出去马六儿自己,报数应该是七。 唯独少了胡麻子。 等了一会儿,洞里一片寂静,连手电的光都静止了下来。但凡胡麻子有些气息,能喘口气儿,这会儿也能听到了。但……什么都没有。 马六儿的手电开始搜寻。 这洞壁的尽头,地方不大,比着胡麻子挖的地洞都要小上一些,说白了,就是一条断头路,甬道的尽头,没多大点儿地方。 除了……我们来时的路。 手电扫了过去,非常的安静。 气氛很诡异。 这么大点儿地方,殉葬坑也很浅,一眼到底,没什么地方可藏。 要说胡麻子逃跑了,连我都觉得可能性不大,又没有什么宝藏,说手黑埋了我们,也不至于在这里。要说害怕,他一早就可以不来了。 如果排除了他自身的原因……那就更恐怖了,黑暗中……隐藏着什么? 我开灵识不断确认,跟之前没什么区别,一片黑暗。若是有生物,我定然可以知道的。哪怕就像天然虫洞里的狭缝生物也是有气息的,但这里没有…… 如果不是生物……那就是机关?! 之前的幻境让我们大意中招,而后,一行人对机关的关注转移到幻境上,如今,难道是机关再现? 或者这里有什么吃人深坑,我们没发觉。指不定哪一刻就掉下去而不为人知? 这些都是我的猜测。 手电的光束在甬道里不断的交叉而过,像ktv里的旋转灯一般。我的手电也一样,流转在墙壁和地面之上。 某一刻,我忽然看到了某个影子……在洞壁之上。 愣了下,随即我意识到,那是我自己的影子。然后不断调整光线的角度,终于在某个点上,我的影子重新出现了。 “镜子。”我喃喃说道。 234.谁的记忆 “醒了?” 睁开眼,我有点儿意识不清。使劲儿揉揉眼,猛的睁大,才听见物理老师是声音。抬头一看,卧槽,刚才那题还没讲完。果然是磨叽。 “我睡了多久。”转头低声问同桌。 那货抬腕看看表,说:“五分钟。” 这么短?我愣了下,感觉睡了一个世纪这么久。不过醒了就是醒了。看着卷子上大大的叉号。抬头再看看磨叽讲的内容,果然还是这道题。 算了。下课让旁边儿这货给我讲讲算了。“我再睡会儿。” “醒醒吧,刚才磨叽已经盯了你一会儿了,所以我才踢你。”同桌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板。 我也是佩服他。不过,他肯定不敢睡,我嘿嘿一笑:“你是嫉妒我。” “滚。”他嘴动了动,默声问候了我一句。 果然。 说来,这货其实人还不错。啧,还是个什么二代。比起我那开小卖部的老爹,人家爹可是副局长。长的也比我高。我搭眼看了他腕上的手表,特么还是名牌。不过,我看他也不懂,别人说起来一脸懵逼的蠢样。 他没说过,我听别人说的。这货表哥好像以前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不过我们这级上来的时候,人物已经毕业了。据说牛校。道上的人挺敬的。我就奇怪了,跟着这么个风云人物,这货怎么就成了这副怂样。嘛,也不怂,老师眼中的乖学生,跟我不一样。哼,牛鼻子班头把他塞我身边就是想来镇我的,当我看不出啊。 不管了,再睡会儿。我把卷子立在前面,又从同桌那里拿了几本厚书,摞在我的上面,试了试差不多能挡住,然后再度趴下。 刚趴下就感到小腿肚子中招。心中一股无名火窜上来,丫还真想镇我?“毛?!”我抬眼瞪了他一下,这货边听讲解边记笔记。我特么就更火,他这道题明明作对了,装孙子! 似乎感觉到我的怒火,这货不愠不火写完公式,才看了我一眼:“三分钟下课了,忍忍。” “忍个p。”我踹了回去。 这一脚跟他踢我的那脚可不同,我是带了火气的,踹了之后才后悔。这有啥好气的,自己是嫉妒了,唉。这货没反应似的,我心里有点儿难受,你说我踢的不轻,他难道不疼?还是我太废?或者……唉,随他去。估计他是忍着,等下课说不定要收拾我。 刚调座位才一周,我跟这货不太熟。毕竟这是他们的本班,我是分班分过来的。班长……跟我一桌。不知道班头怎么想的…… md,睡不着了。我心里有些不爽。看着卷子上的字都特么活动了起来。 “叮铃……” 下课了,我重重的趴在桌上,磨叽看样子要拖堂,不管了,睡。 这货没反应,也没再踢我。 “好,同学们,下课之后呢,课代表到我办公室,拿一下模拟试题。” 班里一阵低声唏嘘,还有啊……苦逼的高三党。 磨叽终于滚蛋了,旁边这货还没反应……还真是怂,估计在家被他表哥调教的吧。 “肖喆!打球去。” 我脸换了个方向睡。这声音不用说,是班长圈儿的,都是他们班儿那几个学习还挺好的。谄媚! “李松,一起去?” 我愣了下,没动,这货是在叫我?我刚才踹的真的挺重……他这啥意思? “走,打打球提提神,下节英语课,你懂的。” 我抬头,看这货正脱校服,手表也脱了扔桌洞里。疯了,我顺手就能卖起码五百。 “快点儿,就十五分钟。”肖喆脱了外套,里面是件短袖t恤,田猛在门口转球,一边儿不耐烦的叫他。 我犹豫,这货已经着装完毕,等我…… 我叹口气,“走!” “哟!八班神投手终于也加入我们队了?”田猛愣了下,戏谑的调侃,“卧槽,班长果然牛。” 我心里一阵火大,刚要反驳,就见肖喆按着他脑袋给拧了出去:“md,废话真多。不想要?” “要!怎么不要,咱叫不动啊!我去,这下大发了。” 我心里一乐,这帮混蛋!分班俩月了,八班分过来的,只有四个。三个女的……我特么服了。 几周之后,我终于好像有点儿融入新集体,拜这货所致。不过,很多人都不知道,我……有前科。初中的时候,有段时间,我跟着道上的哥们儿偷过东西。后来出了乱子,没有命案,但是见了红。我因为年纪太小,只有十三岁,没进少管所。我爹在局子里把我打个半死,这事儿对方也就不追究了。 说实话,也没偷多少东西,我爹虽然开小卖部,但也能过日子,只能说人不轻狂枉少年。我……其实是后悔的。果然,二模之后,因果报应就来了。 “李松波!你以为你改了名字我们就找不到你?” “峰哥,我要高考了,你放过我吧。” 晚自习放学,我被堵路上。看清楚来人,我就知道……麻烦来了。俗话说的好,自己惹的祸,含着泪也得咽下去。陈峰关了两年出来了……想要收人马,重立帮,谁不去肯定没什么好下场。那句话说的对,入江湖易,出江湖难。我错了…… “高考?老子当年要高考的时候,还不是被你们给送进去了,要不是你们,老子指不定清华北大泡妞呢!” “峰哥,别跟他废话了,揍了就老实了。” “有道理,揍!” 我就知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转身就跑,麻蛋,以后麻烦了,不过今天不跑,我有没有以后都两说着…… “麻蛋,敢跑!小球,二蛋,绕了堵他!” 这声音……是……老背……去你妈的,当年还跟我最好……都特么没人性。 “堵着了!背哥!” “别废话,揍。” 完了!我抱着头蜷起身体。踢吧,揍吧,这笔账老子早晚会还。我心里是憋屈的,这次摸底儿考,我分数还可以。牛鼻子说有希望上二本,最差也能去三本。老头子那天喝酒还给我斟上,说我有出息了,对得起天上的妈,他要好好干活,给我赚大学学费…… 揍吧……揍不死就行,也许,揍完他们就能放过我?……哈,太天真了……我也在算在道上的混过的,规矩也是知道的…… “草你麻痹!”我忍不住吼了一声。 夹杂着辱骂,我感觉肚子上一疼,肋骨是没跑了,嘴贱的下场。明明知道不该说话,抗着最正确。 “李松?” 一个声音不大不小的传到我耳朵里。听这声音……这没有顿挫的语气,平的跟直线似的……肖喆?!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救兵?”老背的声音。 我没回答,实际上是痛的说不出话了,肖喆这个白痴…… “你谁啊?来帮忙的么?”老背喊着,有些调笑的意思。 帮个p。这帮人有十几个,他一个人来有毛用。我快挂了,能不能参加高考不知道,肖喆这样的乖乖学生,要是因为我废了,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是李松吗?” 哈……这货还真白痴,根本不理会老背。胆儿也够肥的。 “没死就吱一声。” “卧槽!你听到老子说话了吗?我问你呢,你特么是谁?要是这小子的救兵就连你一起揍。” “我已经报警了。”依然是不愠不火的声音。 高!我捂着肚子,想笑。真符合他作风,乖学生啊……跟我不同。 “妈的,孬种!”老背吼到,然后有些急切的问:“峰哥?怎么办?” 那头静了一会儿道:“满十八的岁退,其他人揍!揍不死就行。”这话说完,我睁开模糊的眼,看到有几个人已经冲向肖喆了,这货居然没逃,煞笔…… 果然,被人一下就撂倒了……这些人都特么是亡命之徒。弱的怕强的,强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最牛叉的是这些人,既不要命也不要脸…… “等一下!”峰哥那边儿忽然喊了一句。 胖揍有了中场。 过了几秒,峰哥问:“陆爽是你老表?” 陆爽?我愣了下,这名字……好熟。随机才意识到,对,我听说过,不就是肖喆他哥么? “是!就是他老表!”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尽力气喊。 “没问你!”刚说完,肚子上又挨了一脚,撕心裂肺的痛。 陈峰好一会儿没说话,忽然又道:“这事儿你别捅到陆爽那儿,我就放过李松波,这交易做不做。” 哈……这货认怂了!我心里哈哈大笑,睁开眼,看到肖喆的人影似乎站了起来。这小子挺沉得住气儿的。拍拍土,推开旁边抓他肩膀的人。 “这交易你稳赚。陆爽知道了,你知道什么后果。”肖喆依然半死不活的语气,“不过成交。以后,李松跟你们没半点儿关系,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见到了,陌生人。今晚就算什么都没发生。” 陈峰沉默了三秒,应道:“爽快!是条汉子。我们走!” 等人都走了,肖喆过来扶我。“还能动么?” “肋骨断了。”我硬撑着起来,“赶紧走,待会儿警察来了,就烦了。” “我没报警。”肖喆嘿嘿一笑。 我愣了下,哈哈笑了两声:“你……唉!” “走吧,先去医院。不能骑车了,我推着你过去,反正不远,马上就到了。” “好……我说,你不住这儿吧。” “啊……我老表今天回来,我今天去我姑家。” 我一愣,试探着问:“陆爽?” “恩。”肖喆依然不变的语气。 我去……“你身上的伤怎么办?”我估计他也挨了不少,“为啥一开始不说你老表呢?你也用不着挨揍了。” 肖喆没说话,半晌才说:“我就说摔的。” 我差点儿气过去:“你老表是傻子?” “管他呢。” 肖喆给我爸打了电话,说我俩骑车讨论问题,没看见路,一起翻沟里了……我爸看我那伤,半信半疑,但他知道肖喆是班长,看他一脸乖学生的样子,也就信了……我去…… 后来,我问,你老表怎么说。 肖喆一笑:“就那样,还能怎么?揍我呗,他常揍。” 我笑,肖喆,你牛……我这人没佩服过什么人,但我敬你。 一阵目眩……我醒了过来……晕眩的感觉非常强烈,我趴在地上干呕,却什么都呕不出来。非常难受,心想着要是能把肠子呕出来会不会舒服些。但什么都没有。 然后,我终于舒服了点儿,满头大汗环顾四周……镜子……全是镜子,像万花筒一样,忽大忽小,忽远忽近。 “呕……”干呕的感觉还在持续。 刚刚……是谁的记忆? 李松?我忽然想起了高三的同桌。这家伙……是个典型的高冷。骨子里的傲气,打球也比我好,长的又帅,有些痞气,据说当年很受女生欢迎,还有流川枫的外号……很聪明的一个人。 大学的时候,还有些联系,专业学的是金融,据说去了南方某城市。 他……敬我?嫉妒我? 我胃里难受,但心里好笑,我特么怎么没感觉到过……总是一副僵尸脸,班头跟我说过他有前科……说他挺聪明,让我关照下,别出乱子。牛鼻子班头是个人精儿,知道我和陆爽的关系,想要我来压他……我怎么能不懂……不过,这货后来还挺认学的。 难道是因为我?……我怔了怔…… 看着黑暗中天上地下半空中漂浮着的镜子。 我终于直起身,想了想是怎么进来的。 对。我特么还在盗墓…… 然后我发现了镜子…… 鬼柳说。胡麻子的消失跟镜子肯定有关。 然后……我去观察镜子。 有人推了我一下…… 谁推的我? 我想了半天也没有结果。鬼柳?还是马六儿?陈燕儿?……呵!谁都有可能。 然后我进入了李松的记忆? 为什么? 我看着四面八方的镜子,忽然感觉里面出现不同的影子。 这些影子很熟悉,有些又想不起来。 我走到一面镜子前。 里面是个小姑娘,我仔细看了下,居然是我初次暗恋的女生……嘛,算暗恋么?我也不知道。难道……这镜子里,就是她的记忆? 我……伸出手,惊异又觉得意料之中,手伸到了镜子里面,伸进去的那半截变成了女人的手…… 心里一惊,收回来,还是我的手。 看着无穷无尽,数不清的镜子……我似乎有些明白这里的意思了。 你装饰了别人的风景,别人装饰了你的窗户。 看习惯了自己的窗户,看看别人风景中的你…… 是这个意思吧。 厉害。 胃里的恶心之感还没有退去。 我笑。 但不知道,谁设计了这个万花筒的世界,目的是什么?意义何在?一个墓地…… 235.我行我素 恶心一直持续。 如果说跟这些镜子没半点关系。打死我也是不信的。 能想象的到么? 黑暗的空间中,到处是镜子,每向前一步,不同的反射光照亮不同的镜面,走的快了,就像是星星点点。那些远的近的。像宇宙中的星体。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堂。每个镜子里,怕都是一个人的记忆,也许不仅仅是记忆。 这样的记忆库,任凭我去索取。代价是更加恶心的呕吐。随着我脱离别人记忆的时间越来越短,能知道的记忆信息,越来越少,我才明白,跳脱出来的原因,是我自身无法承受的恶心。 这些镜子,所反映的,莫不是我诞生以来遇到过的那些人。有些人,我甚至一点印象也没有,或许仅仅是个路人,擦肩而过,然后你在他的世界里便留下了些许映像。他本人或许也不记得,但记忆深处会有这么一抹信息。所以,镜子真实的反应了。 我虽然不太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但也并不是完全不好奇。 再来,我也不是柳下惠,没必要装君子。 而且,这些镜子里的内心世界就一定是真实的?不见得。 所以,我看到一些人,就堂皇的随便进去了。 只不过,比之前李松的都要短的多。 出来之后,就是干呕,并不好受。 不知道马六儿他们是不是也进了镜子,是不是也跟我有同样的境遇。 我想过要找出去的出口,但这里跟我灵台唯一不同的就是,我看不到出口。 我不喜欢没有边界的空间感。现实却总会违背我的意识…… 看了几个人的记忆,你会出乎意外的惊讶,很多时候,对你冷漠的,一如李松,内心其实很单纯的亲近你。对你热烈的,反而牢骚和相左的,要多得多。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或许也是对的。 然后我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停下脚步……犹豫,也不犹豫。之后,我略过,再往前走。 内心趋于平静。 再来,我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人影。 黑哥…… 不止,还有鬼柳,方觉,玄沌子,风舞阳,孙晓凯,李文德,桃荼…… 看着身边出现的那些映像,我步履维艰……内心处于一种平静和动荡之间的游离感…… 如果……我看了黑哥的记忆,会不会更加接近我想要知道的真相?忽然,另一个念头几乎同时出现。什么是真相?黑哥的记忆就一定是真相么? 鬼柳的记忆就一定是对的么? 我知道了他们的所思所想,知道了他们对我的看法,知道他们心中的秘密……就是知道了所谓的天下事么? 忽的转身,举目望去,这繁星一般的镜子世界里。假设我能够见过天下的人,也就是我可以得知天下事么?这……难道是设局人的所想?他的目的在此? 曾几何时,老师不断的提醒我们,要从出题人的思路去考虑。 那么设局的人,他想要表达什么?如果我们只是投食进来的饵料,那这样的局也未免太过无聊。 如果他不是为了投食,或者说不仅仅是为了投食。他还想干什么? 这个镜子的局,我想叫它万花筒。虽然出题人并不一定知道这个词。 不猜了……我停住脚步,揉揉太阳穴。 呵……毫无意义。 看尽了别人对你的看法,看尽了别人的记忆…… 对于我,毫无意义。不,也不全是。它很可能会改变你对世界的看法,像这样多的人言,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意志么……这个设局的意义?我不确定。 但我能够确定是……即便我看了一些人的记忆,知道了他们是怎么想我。那又能怎么样呢?出了有些惊讶之外,我依然还是肖喆,我依然会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敢问……路在何方?我的路,在我脚下。镜子里的世界是别人的世界,我的路是我的窗,摸摸良心,我只是肖喆。挺好。 我还是……依然我行我素吧。呵,这个词本来不是什么褒义词,现在也算词性变化了。而且,我行我素,不是一意孤行。好好做自己,做好自己。 什么是好好活着?就是做有意义的事情。 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情?就是好好活着。 我轻笑,啊,不想再看了。 然后,我面前出现了一面镜子……镜子里的人,是我。 这……就是谜底?我答对了么? 没有犹豫,一步踏进镜子。 豁然开朗。 “呼……”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的风景,让我禁不住深呼吸一口气。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然,这镜子狭道的尽端,却不是桃花源,也没有不止魏晋的方外人士。 它只是像仙境一般的存在。 我无语的笑了……真的是仙境么?这个墓主人真的成仙了?那我现在是什么?仙人? 昆仑化境,弱水之滨?那远处的……难道是蓬莱仙阁? 我看看四周,出口在半山腰上,奇花异草开满,山涧鸟鸣,云雾缭绕。忽有一亭阁,立在远处对面山涧,放佛悬空寺一般。我仔细看去,目力所及,有雾挡着,看不清。 灵识……灵识的目力要远的多。 开灵识之后,我才发现,这里的确跟平常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气息,因为草木灵气颇多,所以比外面反倒是更加和谐。那亭阁上的确有人在,但我看不清。 收了灵识,我不知道该想什么。为什么这墓里会有仙境?难道古人追求的死后的世界是有道理的?那亭阁立的人是谁?是设局的人?还是另有其人?或者,真心说,是这里的墓主人?成汤?哈哈。 罢了,山间景再美,我却没有太多的心思去游览。 既然有人,来者是客,于情于理我都该去先跟主人打声招呼。而且,就算是全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怎么过去? 望山跑死马。 跑吧……我叹口气,抬脚跑起来。 狂奔之间,忽然听到一声长啸,心中一震,抬眼,看到一只黑色的大鸟俯冲下来。不消片刻,我似乎已经进入了他的视线之内。 丫……不会想拿我当口粮?我一愣,那鸟已至近前,侧身一退,周身忽然出现莹莹闪光,流转炫目之间,我才想到,承影还在我身上。 那鸟冲了下来,呼扇着翅膀,两只眼睛像人一样炯炯有神,不……或许比人还更加的睿智。 停稳了,它收了翅膀,盯着流转在我周围的承影。 承影也渐渐慢了下来,然后忽然之间又消失殆尽。 黑鸟盯了我一会儿,长长的脖子弯了下去,头却一直直立着,盯着我。 那架势……我发蒙……是让我骑上去? 这不好玩,如果我会错意了,说不定就成食物了。 僵持…… 好一会儿,那黑鸟似乎不耐烦了……甩甩脖子,朝我叫了两声。 我一头虚汗。这哪儿是叫……简直就是气冲云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然后,黑鸟又安定了下来。 我被它打败了……好笑的指指它的背,又指指我自己…… 它……居然点头了…… 点头了…… 疯了…… 好……我提防着,靠近它。 人家一点儿反应没有。 直到我要爬上它背的时候,它才抖了抖。我心里炸毛了似的。话说我坐过飞机,也骑过穷奇,骑鸟……还真没有过。况且连个缰绳都没有,我要是在半空中…… 我还没有想好,黑鸟已经呼扇翅膀飞起来了。 死死抓住它背上的羽毛。说是羽毛,一根都超一米,这鸟俨然一小型飞机。 转眼之间,它已经停在了对面的山上。 我睁开眼……嘛,的确是闭眼睛了。风太大……睁不开。你信么…… 黑鸟停的地方真真就在那亭子不远。心说,这鸟难道是主人养的? 看来,主人果然是知道我打扰了。 既然如此,我本来也没想藏着掖着,光明磊落,前去拜访一番。 “冒昧打扰……” 拾级而上,青石板路,那亭阁倒也修的简单。没有匾额……中间只有一石台。面对着我坐了一个人。 是个老头。 头发胡子全白了。穿着简单,不过看那料子到也是丝绸质地。有些华贵。 “会下棋么?” 他抬头问我…… 我愣了下,张口就是这个?这人不会是一个人呢太久了,正愁找人解闷儿呢吧。 看那台子之上,是黑白子。围棋……不都是说比干发明的么……难道这老头是比干?我瞎猜了…… “不……不会。”我不好意思低下头,的确不会。 “太可惜了,唉,上次那个人棋倒是下的不错。”他叹口气,道:“罢了,你上来吧。” 我抬头看看他,应该说的是我。好吧,带着些许抱歉,也许是因为我不会围棋。 “坐!”白胡子老头说。语气不容置疑,却也不乏礼节之气。 我正猜测他的身份,忽见飞来几只雀子,嘴里衔着两盏酒,稳稳的放在了石台之上…… “来者是客,尝尝吧。好久没人跟我对饮了。”白胡子老头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三足的……我看着酒盏。 是,我的确在考虑这酒有没有猫腻。如果是个貔子忽悠我喝虫子,黄鼠狼忽悠我喝尿……唉,不想了,伸手举起酒杯,一股清冽在口中炸开。然后是回味无穷的醇香。 “好酒。”我忍不住开口,由衷赞叹。 “恩,你是个识货的。”老头大笑一声,然后对我道,“你身上有天子三剑,中品承影。呵,也只能算的上个中品。我看你活的糊涂啊,虽然,我也是老糊涂了。但你更糊涂。” 什么?我被他一连串的话给弄糊涂了才是真的。他怎么知道我有天子三剑?难道是刚才承影现身他有感觉了? “是吧,果然被我说中了。”他大笑,然后道:“我这酒你犹豫了吧?所以我说你糊涂。你灵台上有个千年树精要跟你融合。正是关键的时候,这样的玉露琼浆,天地灵气,你居然犹豫……我看你连下品宵练都赶不上。承影给你太浪费了。” 我愣在那里……半晌,才问:“敢问……您老如何称呼?” 236.一缕轻烟 白发老者,半挽着发髻。听到我这么问,有些怅然,半晌才道:“名字这个东西,对我也没什么意义了。” 这回答,我并不奇怪,刚才进入这亭子之前,便注意到没有匾额,但却有匾额的印迹。怕是本来还是有的,但后来没有了。 气氛有些微妙,老人忽然间陷入怅然,我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那您可知我的身份?” “身份?”老头从怅然中回神,奇怪于我问的这个问题…… 我更奇怪,他说我糊涂,又知道我身负承影,灵台上有老树。 “身份……我不知道。”老者看着残局,“世间的一切已经与我无关了。” 果然是仙人做派,我心里无语的苦笑:“的确,方外仙人。” “仙人?” 老头听到这个词,忽然一愣,然后摆摆手,叹口气:“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对。这里就是个无穷的牢笼,是我执念的恶果。” 牢笼?我才呆住。这样的良辰美景……“您说笑了,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是牢笼呢?” 老头一笑:“无穷无尽,无始无终。独我一人,不是牢笼么?” 他这话信息量很大。我忽然意识到,这里难道真的就是所谓的仙境?那无穷无尽的……不就是妥妥的长生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长生么?” 听到我的惊讶,他微微一笑:“如何算的是生?如何算的是死?” 这……我词穷了……能说是蛋白质氨基酸等一些有机分子的生命活动现象么?具有这种能量和物质交换能力的物体叫做生。失去了这种能力的状态,叫死……哈……好吧。 然后我知道了这时间有所谓的鬼存在,也知道有神的存在。现在我遇到了仙,所以我知道生……的边界可以拓展了,“思维意识存在即为生吧。意识都消散了,就是死了吧。” 老者点点头:“你这样说,也未尝不可。”他停了些许,又道:“意识不会消失,就算一个人死了,灵魂也死了,其实也都是归去。从哪里来,归哪里去。不是消失,而是隐匿。” “太深奥,我不懂。” “你觉得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我心说,他自认为是个牢笼,但在我看来,像是仙境。方才也用灵识探查过,气息流转的和谐,同我的世界也没什么不同。“域外。”鬼柳是这么说的。我觉得挺贴切。 他想了想,点点头:“对。这里的一切,跟现实相似的就是气息,所以气息更为浓厚。但不同的是,这里……自由气息。真正的外域,是有着它独有的质地,但这里没有,只是气息的凝聚的世界。” 开玩笑吧您……我心里无语,那我脚踩的实地,那些盛开的鲜花……想到这里,我忽然愣住了,意识到一件事。 老头对我笑笑:“看来你意识到了。现在的你,不过也是一缕轻烟而已。只是气息闯入了这个领域,你的本体还在你的世界。” 我懂了……所以,这老头说,这里是牢笼,因为……他出不去……“你的身体呢?” “腐朽了吧。很久了……”他执起一颗黑子,捏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灵魂的……永生。用一种煞的方式,保持着这一片域外天地的供养?我忽然悟了似的清明。这一条岩之甬道,就是他扪心自问的升仙之路? 我忽然想到,那些想要成就地仙的,把身体臭皮囊扔在世间,渡过弱水求蓬莱的……为何都没有回来的?突然想问一个问题。 “以前那些金仙不是可以自由出入人世么?太乙真人什么的……” 老者听闻,抬头看了看我,半晌才道:“灵气对于生活在纯气息世界的所谓仙人而言,无外乎是生存的前提。神农之后,世间灵气减弱,人皇销声匿迹,所以,像我这样的,想要跟世间有些沟通,已经没有可能了。” 人皇…… 神农…… 我听着有点晕……“可你说曾有人之前来过。” 他点点头:“恩。你不也来了么?” 我愣了下:“那个人呢?” 老者看了我一眼:“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你身在这里,没有感觉到,这里气息流转的很慢。” 这……我傻愣的看着他……突然害怕自己即便出去,也一惊不是公元21世纪了……那岂不是……不,重点是他没有回答我那个人去了哪里:“他呢?” “走了。”老者淡淡道,“陪我下了几日的棋。输给我了一只鸟,然后走了。” 我傻傻的不知道该想什么:“他有……名字么?” 老者想了想:“不记得了。” 我就知道…… “好像叫什么东方……” 东方不败?我对自己想法很无语。转念一想,脱口道:“难道是东方朔?” 老头恩了一声,道:“好像是这个名字。” “很……活泼的一个人?”我想说很逗比,但他不一定听得懂……虽然活泼也不一定能听懂。 “不,很严肃的一个人。”老头摇摇头,“比你清明。你太糊涂。” 哈……好吧。 不过,我想知道的是……“我能离开这里么?” 老者说:“当然,你本来就来去自由。” “那……”我犹豫了下,叹道,“那我回去可能认识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你?”老者抬头看着我:“果然糊涂。你不会。” “为什么?”我愣。 “因为你跟神农一样,都是树语者。”老者惊讶的看着我:“你不知道么?” “我……知道。”我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您刚刚说不知道我是身份?” “身份?身份是只一个人的出身,所属的部族,世系,我离开人间那么久,自然不会知道你的氏族是哪里。但是树语者这种事,搭眼一看就知道了。” “是么?” “不是吗?你一来到这里,花都盛开了。何况,你身上还有他的气息……所以,你不会在任何的时空中迷失,因为你的根,就在那个世界,那是你的责任。”老者说完,叹口气,“难道,你来我这里也是我责任的一部分?” 我听着晕……大爷……忽然又意识到他话里的信息。他的气息:“谁的气息?您说我身上有……谁的气息?” 老头皱皱眉:“你师父的。你不知道么?” 我……师父? “你没有师父?”老头大吃一惊。 我……好像有……见他大骇,我赶紧道:“有。之前有个上千年的红豆杉树灵,曾经收我为徒。” “树灵收你为徒?”老头更加吃惊,不过随即又点点头:“也说的过去。有些树语者的师父的确是树灵。但你不是……你身上有他的气息,所以我才会不加询问。我以为是他让你来找我的。” 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是他,难道……难道就是清箬茗让我去找的那个情郎?我师父?难道就是在我身体里种下封印的那个人?彭华明说知道但不能说。红豆杉也说不能说。我看着眼前的老头,这个方外仙人,总可以告诉我了吧:“您知道……我师父……是谁?” 老头道:“我自然知道。” “能……说名字么?”我觉得自己内心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 老头却不知道我心中的澎湃,只是奇道:“我很奇怪。为何你身体里有他的气息,却没和他在一起。这世间是出了什么纰漏了么?说说你的经历。” 我脑子一片空白。心说,我特么该从哪里给你讲起?我能跟你说中国上下五千年么?我能说我是21世纪新好青年么?怎么跟你说……是个头疼的问题。 不过,我还是大致跟他说了下。7岁的时候看到死人的灵魂,然后被封了。再后来遇到了煞。还有木灵之气,还有封印。还有我的灵台一片迷雾。还有雪山女神。 果然,这些信息量对于老头太过巨大。真的就像桃花源记里的那些人,听到渔人讲述外面的世界,惊诧不已。 “你是说,从你诞生之前起,你师父就失踪了?”老者大骇。 我点点头。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我师父……我师父……唉。我师父为什么给我种什么封印。 “让我想想……莫不是那些人真的算计了他。而他也早就料到,所以才在遇难之前,把灵种种下……” 遇难……那人死了么?我愣了下,那清箬茗岂不是没希望了? “那的确是比较棘手了,你要赶紧找到他。”老者一直从容的表情有些焦急了,“来这里的气息越来越少,我也发觉了,世间怕是更加恶劣的状况。看来他也是没用办法,只能信天道……既然你是禀天而生的承灵者,生来就是他的徒弟。那就必须要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我去,这么大的责任,搁我肩上……我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渊者,你说的渊者。”他喃喃道,“怪不得,我说呢,为什么连这些人都惊动了……” “什么是渊者?”我追问。 老者看看我,叹口气:“尘归尘,土归土。人去的时候,总归有一丝执念流转于世间。这些执念会渐渐散去。但,你的出现,把它们都惊动了。汇聚而成。何为渊?渊是深渊,是从无尽之处拉回的一丝执念。是天地间留存的一缕期望。是先人……” “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的执念?”我皱皱眉。 老人点头:“这都是命数,是天道。我明白了。为何那人要来,为何会输给我鸟。为什么你要来,为什么我还必须这样的形式存在。”他略微沉思,一抬手,稍等片刻,一只红雀破天而来,倏地飞到他手上。 “这鸟,”他把鸟放在桌上,“你拿着。我玄鸟一族,历来是兽语者里通鸟一族。所以也才能替天行道。现在,这鸟将会助你一臂之力。我毕竟还是相信他的理念。” 玄鸟一族?“你难道是……商汤?”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傻,那只黑鸟…… “商不过是一个国,汤也不过是一个号。我已经不记得这些,只是若是连他都不能过问世间之事,疾苦又有谁能知?”他摆摆手。 说到底,我依然不知道他是谁:“我师父……究竟是谁?” 老头,我不知道该叫他什么,或许是子履,天乙?那都不过是一个代号,眼前的老者,皱着眉道:“他的名字叫己重。” 237.三千弱水 你是一个树语者。但又和一般的树语者不同。 老头是这么说的。 因为一般的树语者,是禀天而生,承木而灵。 我也相同。 不同的是,我身上自带灵核。这颗灵核可以说,是我未曾谋面的师父送给徒弟的礼物。但这礼物的背后,却肩负着我难以想象的责任。 所以说嘛,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灵核,在老头,或者我真该叫他商汤,但他所谓的成仙,如今看来,也不过是神识被封印在一个无穷无尽的牢笼气息之地而已。换个思维,那些追求长生,渴望地仙的,莫不是也在追求一种这样的境界?值得么?我看不出有什么好追求的。 我身体里这颗自带的灵核,就是我所见的灵台。这颗灵台上,那些封印,是一种所谓的保护机制?成汤摇头表示不知道。 己重是谁?这个名字太过生疏,我没有任何印象。就像你说天乙,我未必能够一时间就想到这个人就是成汤。人们习惯了对一个人的称呼。但另一些人,可能不这么叫。 就想一个人的小名可以叫狗蛋,但大名可以叫南天霸这类的。何况,古人还有字,号,族,氏,姓。死了还有谥号,各种称呼。就像现在很多人叫我这种人叫树语者,在这以前呢?何尝不是有更多的称呼。木通……开始指的就一定是中药? 己重……我有些失落,即便我现在知道的他的名字,却仍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只是……我想决然不会是随随便便,毫无印迹的一个。 说到玄鸟,既然成汤也是兽语者。我不能不去联想到图腾。通常,很多部族的姓氏,比如有熊氏,涂山氏,我是不是以此类推,其实很多姓氏也好,图腾也罢,其实没有那么复杂,仅仅是这个部族兽语者或者是树语者,所能通灵的那类生物。过度解读也不一定就是对的,比如孔乙己……返璞归真,大道无形,有些东西,其实很简单。 所以,如今在我们看来非常蛮荒,落后的迷信,在当时不过是跟天地万物沟通的一种方式,而且这种方式是天生的才能。所以人之所以能称为万物之灵。谁又能说,远古之时,不是文明的轮回呢?人类历史的追述,多少谜团,相较于文字记载,又才不过多少年时间。 短视…… 不过,所谓的末法时代也好,灵气枯竭也罢,能够跟动植物沟通的能力越来越少见。才会有了,所谓迷信的说法。 那么天下到底有没有神呢? 神又是什么东西呢? 我没有问,我觉得即便是成汤,也未必能够知道,或者说也未必能够理解我说的话。相去甚远。就像他所言,我们的语言其实也是相差了很多,之所以能够沟通无障碍,只不过是因为……我,是一缕轻烟一样的神识罢了。 我们生活时代相去甚远。有些理所当然的东西,对彼此来说,都已经不再理所当然。就像我不能问他,你怎么可以让鸟这么听话? 他可以说,我天生的。 我若是说给学校的同学听,他们会觉得我在说笑。 事实如此。 “你可以开始招兵买马了。”老头说。 招兵买马?我有点儿呆,“怎么招?” 老头像看傻瓜一样的看着我:“唉,说你糊涂,也罢,怪不得你,毕竟一个正统出生的血缘,却没有正统的指导。兽语者从出生起一般就会寻找自己的本命兽。树语者也是如此。不过在确定本命兽之前,你得先有些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兽灵。你不是有一个千年树灵了么?只是你这边好像没有给多少帮助,所以它自己在单方面的努力。” 老树?我……有些抱歉,“我的确不会。” “恩,能教你的,就只有你师父了吧。或者其他树语者也行。只是,神农之后,树语者的确衰败了。兽语者崛起。”老头道:“身为树语者,你的生命会长久的多,在我之时,世间已经有些乱套了。或许,这鸟和这剑,与你拿着,倒也最为合适。” 我无语的看着肩上的红雀儿。见我看它,它也看我,黑豆似的俩眼儿,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让我看看你的剑。”老者又道。 我心说,怎么给?“我不知道它怎么出来。”这是实话。 老者一怔,笑道:“你个糊涂蛋。这剑是如何得到的?” “一个朋友给的。”我如实相告。 “朋友?”老头手一挥,我只感觉背上一热。一股气息从我身上忽然抽离,一声剑啸破长空,光芒像蛟龙似得从我背上冲上天际。 我肩上的红雀儿,扑啦啦飞了开去。 转眼间,老头手上多了一把影子。 我愣在那里,红雀儿扑啦啦又飞到我肩头。 在清晨天将亮的时候,或傍晚天将暗的时候,面向北观察它,淡淡地似乎有件东西存在着,但看不清它的形状。这是关于天子三剑,中品承影的介绍。 “这剑……”老者感慨,却不是赞叹之意,翻动剑影,居然在某个角度射出一道寒光。“阿衡啊,是我执着了。你是对的。” 阿衡……“您口中的阿衡,可是……伊尹?” 成汤听闻,怔了片刻,方才点头:“恩。伊挚。” “他的墓就在这附近。”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 他听了,又怔了一会儿才道:“啊……恩。他是怕我的偏执,再起纷乱。不过,我已经能够理解他了。当日为何他会造这三把剑。” “这剑是伊尹所造?”我愣,不是周人所铸么? 成汤抬眼看我,摇首:“这剑原本不是如此,也非伊尹所铸。只不过,阿衡觉得这剑得于我,九鼎也得于我族,日后必有大乱。所以,才把剑重铸,一剑变三剑。剑也失了剑身,留了三具剑魂。我后世,只保这三剑。如今,却被你得到一把,也是天意所向。” 这番话,我着实是听不懂了。没有剑身,我已然明了。彭华明给我的时候就没有剑身,现在才明白,原来只是一抹剑魂。那么一剑变三剑呢?难不成,天子三剑本是一剑?这跟九鼎又有什么关系?“九鼎已经消失在世间很久了。”我道。 成汤更是一愣,半晌才叹:“果然,世间聪明之人不乏。” “九鼎和这三剑有什么关系?”我直言相问,成汤虽然说自己已经看透了,却仍然对天下有着关心。在我看来,这关心却过于悲观。原因我自然不得而知,但我觉得他也不至于像彭华明也好红豆杉也好哪怕是清箬茗也好,有那么多的顾忌……彭华明难道是成汤之后?守着三剑…… “九鼎……”成汤默念这个词,似乎陷入了回忆,抬眼看我时,有一丝的恍惚:“九鼎不该在兽语者的手上,该是还给树语者的时候了。” 什么?!我愣,九鼎该是树语者的么?九鼎不是天下称王的标志么?“得九鼎者得天下。这跟树语者有什么关系?”我禁不住问到。 成汤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半晌苦笑道:“这九鼎乃大禹所铸。” 我点点头,这话从成汤嘴里说出来,算不算佐证了历史,毕竟他活的跟他比较接近……“据说是划分天下九州,取九牧之金……” “不假。不过,取的不仅仅是金,而是土……”他哼笑道,“说是得九鼎得天下也不为过。自古兽语者与树语者都是相辅相成的。但九鼎的出现,就相当于兽语也能够变相的拥有了本源之眼。能够窥天下之势。这也是我得到九鼎之后才明白的。这天子三剑和九鼎相叠,就相当于也拥有了树语者的号令天下之木的能力。阿衡察觉不妥,跟我讲阴阳之道,凡是合则力无穷,然分也势无穷。如此更迭,世代交替,才会平衡。纵观前世,无非是树语者和兽语者之间交替更迭,这世间才得以平衡。若是这般汇聚,必定会迷失了心,乱了道纲。”他说完这段,顿了下,才又道:“我同意了他的意见。三分天下,从此九鼎就只是九鼎,彻底成了标识。” 我默默听他说完,思量片刻,问:“天子三剑……是九鼎的钥匙?” 他看着我,忽然笑道:“你也并不愚钝,只是没有人告诉你始末。唔……怕是也人知道,天下成了什么样子……罢了罢了,也都与我无关。” 我好笑的看着他的自相矛盾。这个人真的是成汤么?天下所向的那个智者?的确,在我看来他确实是心系天下,可他心里也有着自己的摇摆。或许,每个人都是如此…… “这剑给你。”他抬手一挥,我只觉得一股气息扑面而来,承影又回到了我体内,“你来我这里,怕也是偶然,回去吧。拿到三剑,找到九鼎,去解救你师父吧。没有他在,天下必然会乱作一团。也许,有朝一日,他也会来我这里,啊……或许是我贪心了。” 我点点头。成汤一面,我似乎抓住了一丝线索,虽然并不明朗。但道路渐渐清晰。只是:“我有些朋友一起来的……如今却只有我一人至此……” 成汤看着我笑:“这是阿衡的一个诡计,你那些朋友怕也不是善德之辈,只是,连你却也……” 我有些不好意思,想到孙教授,还有鬼柳马六儿他们,“也不尽然,有人为财死,有人也为了其他的……我,是好奇。” 他点点头,低头思索了下,落子离手,道:“弱水之境。让鸣鸿带你去找他们吧。送客。” 话落之时,大黑鸟扑啦啦飞落在亭前,我肩上的红雀儿,忽然长啸一声,划破天际。 “快去吧。”他抬头对我微微一笑。 我躬身告辞,他却不再看我,只是挥了挥手。我知道,缘尽之时,强留未必是最好的选择,心中或许有些遗憾,但前路毕竟仍然要走。 玄鸟振翅,鹰击长空,只见那天空高处,出现了一道黑血一般的口子,掠过之时,玄鸟身子一斜,将我抖落。 整个身体坠落至裂空破口,蓝天白云的仙境在视野中越来越小,我来不及惊恐,只觉得身下噗通一声,似乎落入水中…… 238.捞尸船 鸿毛不浮,不可越也。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概念不同。 我眼睁睁看着破空一道裂口,又再度合上。 只一只红雀儿,忽又飞来,落在我右肩之上,跟我大眼瞪小眼。 弱水之境么……我半个身子没在水中,脚蹬了蹬,不禁愣了愣,踩不到底?!我是……双手没有划水,我还是半个身子露在水面上,半个身子沉在水下。 “能给我解释下?”我看着红雀儿,它偏着头看了我几眼,一想到它开口就是一声长啸,我连忙道:“算了,我看你也未必知道。” 不过,我对成汤最后那句话有些在意……让鸣鸿……“你叫……鸣鸿?” 我转头再度跟红雀儿对上眼睛,它没再偏头,而是直直的看着我,我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啊……好乱……” 言罢,我心道,这样也好了,沉不了底儿,我倒是可以省力不少了。话说,弱水不是鸿毛不浮么?难道我比鸿毛还轻?也是,我现在不过是一股气息而已。 东方朔曾经曰过:鸣鸿刀乃黄帝采首山之铜,铸之雄已飞去,雌者犹存,帝恐人得此刀,欲销之,刀自手中化为鹊,赤色飞去云中。 我肩头上站着的这只小家雀儿难道就是黑哥在寻找的鸣鸿刀?黑哥找鸣鸿刀干什么呢?我不知道。说到底,我仍然是一无所知。 这片空间,莫名的广阔。三千弱水么……此言不虚。 脚下的这片水域,宽广的看不到边际,头上是雷云密布的天空,翻滚着的黑云之中,照明的闪光之后就是隆隆雷声。马六儿他们真的在这里? 我该怎么找到他们?我转头看看红雀儿:“你能带我去找他们么?” 这鸟放佛听懂了我的话一般,挥挥翅膀,飞在我前面不远。 我心里一阵高兴,看来,这家伙的确是知道。 一人在水里游,一只鸟在前面飞。 偶尔鸟落在人肩,然后再度旅行。 若真的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怕我找到他们回去之时,已经是远古人类了。但,我……是那个世界的根么?这话是成汤说的。呵呵,我要笑了,什么时候成了植物了。根……哈哈。 没有食物,这墨汁一般的黑水能喝么?我不知道,倒也没有饥渴之感,偶尔累了我就浮在弱水之上,看天上的雷云滚滚。时间从什么时候对我来说,也成了浮云了?冥想可以无限长,我早已习惯寂寞,好在,有目标就是动力。 遇到的第一个人是…… 我看着水面上浮着的这个巨大球体,愣在那里。 “真狼狈啊。” 他讥笑道。 我也哼笑:“你在说谁?我?还是你?” 鬼柳。整个人浮在弱水之上,他的周身是淡蓝色的像流水一样的气息,跟下面的黑水泾渭分明。这些淡蓝色的气息像个水球一样将他整个包裹。 他就在这球体里打坐。 “弱水么?”他好笑道,虽然精神还不错,但整个人像大病一场一样的憔悴。脸色更加苍白,嘴唇像失血过多一样泛起一层白雾。 我点点头:“是。” “记得你答应过的事么?”他动也不动,在球体里打坐。我看的分明,这水球里,游动着些许近乎透明的鱼。 我点点头:“记得。” 他也点点头,终于动了下手,拿出一个牌子,扔给我:“这个帮我带出去。交给一个叫王将的人。他会帮你救你朋友。” “我会连你也带出去的。”我接过牌子,忽然有种感觉,鬼柳似乎不想跟我走。 果然,他摇摇头:“月华快用光了。不要以为谁都可以跟你一样,出弱水而不沉,濯戾气而不溺。球体破裂的时候,我就会被弱水所化。恩,你可以把我的肉身送给姬家,我答应过他们。倘若我死了,尸体可以给他们。” “开玩笑吧。”我已经不惊讶自己的与众不同了,啊,的确不再怎么惊讶了,“我很多事儿要咨询你呢。” 鬼柳看着我,似乎连讥笑都懒得使出力气:“还没有人能从弱水中救人出来。就算你是树语者,也不过是能保自己的命。特么的,居然是弱水,怎么会有弱水,难道真的有仙境?”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那算仙境的话,那好吧,我点点头。 “你见过了?” 我再点点头。 鬼柳看着我表情,似乎也有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忽然又笑,只是因为没有力气,不然他应该会大笑吧:“我不是应该跟你对立的么?才不过两面之缘,怎么感觉认识很久了?” 相爱相杀?哈,眼下这个词很热。不过,我也微笑:“我也有这种感觉,对立和统一的关系么?” “我没力气跟你打屁了,你是想看着我死然后再离开?”他挑挑眉,显然是在送客。 我看着他再度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不再理我。知道他是打定主意。不过,我没来由觉得自己可以救人。因为成汤也说过,想救他们就去弱水之境。既然他把我扔到这里,不会仅仅是让我看着他们去死的。 只是……怎么救?我转头看看红雀儿,它一脸蒙蔽的回看我……好吧,我知道你不在行。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在行啊…… 气息么…… 我置身于弱水之中,浮沉之间,鬼柳浮在水面上。 我能浮起来么?需要支撑……漂了太久,没有沉底儿所以没有想过,或许我能做个竹筏,却苦于没有竹子。 一叶浮萍归大海……我忽然想起了大师兄。 只是好笑之间,身上居然真的起了变化。 这变化说起来有点儿骇人。我的脸上,手臂上,居然长出了一些藤蔓,这些藤蔓缓慢而又迅速的纠缠。 鬼柳也睁开眼看着我的变化,愣了下道:“你和树灵融合成功了?” 树灵?他是说老树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长出这些。” 说话间,我脸上手臂上的藤蔓退去,只在脚下形成了个一平见方的浮萍。 鬼柳愣了半晌,忽然那球体移动我我身旁。他挥挥手,身体像海绵一样,将那些淡蓝色的水吸收的一干二净。双脚踏在我身体里长出的浮萍之上。 “渡弱水……”鬼柳看着我,“走吧,回去再说。” 我点点头,红雀儿见我看了它一眼,再度飞起来领路。脚下的浮萍像有自主动力一般,按照我的心意,追着红雀儿前行。 身上被弱水打湿的衣服,慢慢的也开始干涸。说起来,那弱水不但黑而且像法式蘑菇浓汤一般的浓稠,贴在身上并不好受。 有了这一叶浮萍,再看看头顶上的滚滚雷云。我只想说……不会引雷吧…… 话落之时,一道雷光在不远处击落。 我心里有些紧张。 鬼柳看我一眼道:“别担心,那落雷只对弱水中的残魂有效。” “弱水中有残魂?!”我愣了下,问到。 “不然我让你拿的牌子是什么?”他瞪我一眼,“千年之前的残魂,我和王将一直在研究一些东西。” 哈,民间科学家么……我内心有些想笑。 “别笑了,你再不快点儿,下一个落雷击中的,有可能就是马六儿他们。”鬼柳语气里有一丝凝重。 我曾以为他不会有这种表情。不过,他说的没错。 引路的鸣鸿雀,飞的越来越快,而我脚下的浮萍似乎也快了许多。说我不感到奇怪也是假的,若是在外界,有草木之处,并不奇怪,哪怕是在海里,也有海藻不是。但这里毕竟是弱水。鸿毛不浮之处,我不认为这里会有植物的生长环境。那么说来……这植物从我身体长出来,难道是自带的?我会自带草木么?木灵之气会生草木? 眉间皱起,我觉得恐怕不是我,而是……老树。 没错,这家伙自从回归我灵台之后,悄么声儿的,老是失踪,但我毕竟也跟之前不同了。知道他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弱水之上的浮萍,多半也是他的杰作。 我挠挠后脑勺,该不会,我又给他添麻烦了……抱歉抱歉。 没有人回应我。 那浮萍在三千弱水,不见边际的黑海上漂行,渐行渐远。 第二个发现的人,是姬伟杰。 浮萍像是有了意识一般,发现漂在弱水之上已经没有意识的姬伟杰之后,便伸出藤蔓,卷了过来。 直到他躺在了浮萍上,我才大吃一惊。 鬼柳蹲下检查他的情况。见我骇然的表情,解释道:“墨线,姬家与其说是在养尸,不如说是在炼魂。” 此时此刻,那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姬伟杰,如今身上就像被画上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线条,这些线条不是真实的黑线,而是像毛笔画在皮肤上一样。而他似乎也昏迷了过去。“情况如何?”我问。 鬼柳直起身,道:“没大事。这是他从小修行的本领,不过是临时出现了危机,启动了魂魄自锁机制。回到姬家,把魂魄放出来就是了。不然,你以为在这弱水之中,以他的道行,能够支撑多久?哼!” 藤蔓将全身画满墨线的姬伟杰卷了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虫茧卷在浮萍的一头。而我和鬼柳则继续在弱水上搜寻。像是海上救援队,就像是捞尸船。 239.上善弱水 在时间没有概念,空间无限广阔的地方。像盗梦空间一般的深邃又不可思议。能够站在浮萍上的,始终只有我和鬼柳两人。但在我看来,他的极限也快到了。 我们两个像戈戈和狄狄一样,无穷无尽的等待着海上的戈多。追寻着青鸟的指引,去寻找散落在弱水之中的同伴。 却终究像个捞尸船,将一个个失去意识的魂魄捡了回来。唯一清醒的只有升爷。 孙教授被符纸托着,鬼柳说,这符纸应该是上代茅山掌门的真迹。问了之后,才确定,应该就是玄沌子的师父。至于他从何得了这么一张紫符,只有他自己知道。 升爷虽然仍有意识,但只能勉强坐着。鬼柳让我给他一颗纯阳丹。 或许是灵识的状态,那丹丸在思索间便出现在手心里。升爷没有拒绝,也没再多言,吃了这丹丸,闭目养神。 陈燕儿和马六儿拉上来的时候,也早已失去了意识。 鬼柳说,陈燕儿是食神之后,五味论是她毕生的向往。这一次也是拼了命了。至于为什么还有一口气,谁也说不清,或许她的确是伊尹后人,那一丝残存的血脉,让她苟延残喘。 马六儿也尚有气息,鬼柳意味深长的对我说,到了生死关头,才知道什么叫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没有两把刷子,谁也不敢下来。倒是我,真的让人格外的意外。 唯一找不到的,是胡麻子。 也就是他,最早进了镜子。 “多久了?”鬼柳终于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没有饥饿感,没有东升西落,舍却了吃喝拉撒睡的人类本能。对于时间已经完全成了一个名词。 “本来就是个普通人,怕是活不了了。”升爷似乎恢复了些,开口道。 鬼柳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嘲讽道:“升爷难道不知道这弱水的本质?” 升爷抬眼看了一下,又低下眉眼,道:“莫要拐着弯说话,这弱水本就是世界上最险恶的地方。多少修行之人,被拦在了弱水之外,或是迷失在弱水之内。”说罢又抬头看了我一眼,便不再言语。 鬼柳也收回目光,看着浩瀚弱水,忽然对我道:“你又怎么看?” 我愣了下,想了半天,问他:“你想说什么?” 鬼柳呼了一口气:“我曾经得到过一些类弱水质。” 我愣了下,对于他这种说法也是醉了:“你能不能别整的专业性这么强好么?” 鬼柳看了我一眼:“我曾在南洋理工流体力学攻读博士学位,你信么?” 我直直的看着他。直到他望着远方好一会儿才又转头看我,见我仍然持怀疑态度,道:“只不过没毕业而已。不是我不想毕业,只是……罢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关于弱水的水质,其实有些近似于天然的阴气。就是那种泛在的阴力。不过质地更加粘稠,偏向于液体的流动性质。所以,在我看来,弱水怕是类液气体,应该也是一种气息。既然弱水是气体,也就可以很好的解释,为何鸿毛不浮了。” 他看了眼我傻愣的模样,似乎有点儿支撑不住,脚下移动了一步,才勉强站定。 “上善若水。”说完又道,“还是上善弱水?蓬莱之境,需度弱水。我的结论是……弱水上善,荡涤污浊所以能够羽化成仙,你觉得有这个可能么?” 这话雷到我了。都说弱水是险恶之物,鬼柳这话显然是要给它洗白啊。从腹黑到傻白,只区区隔了一道弱水么?“不知道,你的意思是?” 鬼柳在升爷看不到的视角,指指我放牌子的地方:“还需要些论证。” 我看着他又说:“我是说,你的意思是,胡麻子是要成仙了?” 鬼柳摆摆手:“不,你没理解我的意思。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洗尽的是铅华,染黑的是自己。所以弱水之中存在的是无尽的怨气。同类相吸,异类相斥。各家有护法的不算,普通人进了弱水,就像灵魂进了洗衣机,若是小半黑了也就罢了,最多是一部分灵魂之力被吸走,若是大半呢?” 鬼柳没再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其实在他说到一半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周围的人只当没有听到,或者已经听不到了。“没想到你文采还不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吐出来这么一句不伦不类的话。 “哼……”鬼柳看着面前三千弱水,“如果胡麻子不死,余下的那部分应该可以成仙了。” 这话让我一惊……那仙境之地的商汤莫非也是这样一般羽化的?如果再行推演,道家所谓的去昆仑多弱水成仙之道,似乎也有迹可循了。 “若是救不了的话,就别浪费时间了。”升爷冷冷道。 鬼柳斜睨着他,忽然笑道:“您老是撑不住了?” 升爷脸上一阵不自然,回道:“躺着的好几个,还轮不到我。” 鬼柳哼哼笑了两声,不过眼光瞥到失去意识的其他人。脸色又变了变。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不是闹着玩的,除了我能在弱水中旁若无物的畅游意外,别人沾到就是九死一生。陈燕儿,马六儿,孙教授,姬伟杰。没来由我对姬伟杰的印象倒是有几分好了。可是想到之前还被姬家人追杀过,不知道该作何感慨。 “走吧。”鬼柳转身对我说。 “不找胡麻子了?”我看了他一眼。 鬼柳摇摇头:“若是黑三儿在,还有些可能,那家伙神兽之躯,鼻子又尖。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 提到黑哥,我心里一紧…… “你别担心,他死不了。”鬼柳抱胸站在浮萍上,“嘛,生不如死的经历,他应该已经习惯了。走吧。” 我想要点头。心里忽然憋闷,叹口气,对鬼柳道:“让我试试。” 鬼柳转头看了我一会儿,道:“随你。不过,体力耗尽,可能连你也会困在这里。当然,死的是我们。” 升爷动了动,我转头看到他一直在盯着我,见我看他,又闭上眼。不知道这老头心里在想什么。 我纠结了下。 莲隐在弱水之境有没有用我不知道,反正在商汤面前好像一点儿用都没有。随便吧,我也不在乎了。找找胡麻子……抬眼望了望在空中飞舞的红雀儿,说来奇怪,为什么它能找得到其他人却找不到胡麻子? 鬼柳见我看鸟,道:“别打它的主意了,这鸟有些灵性,能感受到过剩的灵气。胡麻子没有道行,自然找不到。” 我点点头,开了灵识……其实灵识一直都在开。只不过,这弱水墨黑,我一直看不透……气息么……这里如果只是气息的世界,我的确也是看不透的。 大海捞针……恩,我心思动了动,捞…… 鬼柳看着我,愣了下。 我没精力解释,只觉得想到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变化了。依然是身体各处长出的藤蔓,这些藤蔓依然像有自主意识一般的延伸,打结……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网子。 “太疯狂了……”鬼柳张着嘴,“你悠着点儿。” 我听得见他说话,不过没心思理会。 藤蔓随着我的意识,变得越来越细,直到极致。弱水之境有多大?我不知道。 这藤蔓树气一样的网子,拖在船后,捞尸船变成了远洋作业的渔船。 飞速的前进。 然后…… 我闭着眼,也站在浮萍上。 感觉到有东西撞在网子上,心里一阵惊喜。 浮萍停住,收网比撒网快步了多少。 但……当我看到网里的东西越发清晰是,心逐渐变得冷了…… 那个黑乎乎的人形东西,像胶质,又像果冻一样的存在。我伸手想要去拉,被鬼柳叫停。 “别碰。” 我转头看他,看他一脸的严肃。 “这是什么?”我问。 鬼柳默不作声,然后从身上摸出一个牌子,和之前给我的那个很像。说来奇怪,他把那牌子轻轻碰了一下那黑影,那黑影很快就缩小了,或者说,被这牌子吸收了。 “没有消化完全的食物。”鬼柳哼笑了下,见我大骇,又笑:“残魂。你不要妄想,一副圣人的表情,这些残魂不知道在这里过了多久了,相救他们不可能。”说完,拿起吸收干净的牌子,在上面用食指画了些什么,才又道:“王将出品的东西就是好用。居然这里也能起作用。老鬼就是老鬼。”说完这话,他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扫了一眼升爷。 升爷没什么反应。 “你继续吧。”鬼柳收好牌子,却不再给我。 我没回话,不过依言重新搜寻。 没人有反对意见。升爷自知反驳也没有意义,所以干脆不语。鬼柳除了用牌子收取那些未分解完全的残魂之外,也不多言。但我内心有些急躁。 躺着的还有四个,升爷和鬼柳能撑到几时我不知道。胡麻子其实跟我算不上有交情。是要一个未知的可能加上六条人命。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最后一分钟……我明白,妇人之仁也要有个限度。 收网。 心里一沉,连接着我身体的网还是迅速汇拢。 “那里!”鬼柳忽然抬手。指着天上的红雀儿。 那鸟儿似乎发现了什么。 浮萍漂了过去。 果然是胡麻子……脸朝下,半沉半漂着。 “没沉底儿……”浮萍靠近他之后,鬼柳和我一起把他拉了上来。看着他胸前的那块石头。鬼柳一把扯了下来。 “不要趁人之危。”我摸摸胡麻子的脖子,好像还有脉搏。 鬼柳看了看着石头,食指中指捏着,笑:“这东西一次性的。没用了。含风石。” 升爷也睁开眼,似乎更加憔悴,听到这个名字冷笑道:“我说呢,胡麻子怎么这么大胆。原来是季家的人。” “不一定。”鬼柳摇摇头,“一块儿石头而已,也许是别人转赠的。你猜掌眼是谁?” 升爷跟他对视了一下,又闭上眼,道:“我不关心。” “哈哈……老狐狸。”鬼柳大笑。然后对我道,“好了,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回去。说不定赶得上给黑三儿收尸。” 240.怒发冲冠 破开弱水虚空。 与我无关。 虽然藤筏上,生死未卜的占大多数,但在弱水之境呆着,也没有再多意义,所以我说,走吧。 抬头看那红雀儿。 鸣鸿似乎了然我的心意,俯冲了下来,在藤筏之前数丈之遥,骤然自爆,血雾弥漫之处赫然出现了一个洞口。 我骇然,忽然不知所措,愣在那里…… “走!”鬼柳大喝一声。我才惊醒,那洞口随着血雾的消散也开始变得模糊。 藤筏冲进洞口的当口,忽然散了架,一根根藤蔓紧紧的卷住每一个人,包括我自己。所有人因此联系在一起。 “集中精神。” 心里忽然想起的声音,让我顿时从红雀儿的血雾中彻底清醒了过来。 老树?!我吃惊的是,他居然又能跟我交流了…… “现在是时空的乱流境。你要仔细观察,原来世界的一丝本源气息会作为指引。” 观察……开灵识么? 说什么时空乱流境,我只觉得这是一片黑暗,凛冽的风虽然吹的难受,倒也不至于能把人吹走。 开了灵识,倒是心安了不少,所谓的风,也不过的确是各种打着旋儿的气息,我身上的藤蔓估计也是老树的作为,其他人的气息还看的到。 若是按照商汤的说法,东方朔谜一样的消失,或许是迷失在了这乱流之中。那么鸣鸿刀算是他还给了商汤?刘彻把鸣鸿刀给他的目的何在?我不知道。 但汤让我去找天子三剑,又说三分天下。那么这天子三剑剑魂的本身……应该一把剑了?! 老树让我集中精神寻找,可是我脑子里却无端端想起这些不关紧要的事情。 跟鸣鸿刀有关的剑……我心里轻笑,还能有什么?除了它…… 那么黑哥要找鸣鸿刀,是替谁找的?想来承影,我也是从彭华明手里得来的。既然商汤说过,后人保三剑,那么孔周也好,彭华明也罢,或许都是一种身份的掩饰。难道彭华明知道了,鸣鸿刀和天子三剑有关? 再换句话说,若不是彭华明在找……我定定心,这事儿还是要跟黑哥问个明白,只是……一想到鸣鸿雀儿已经自爆,心里又有些不忍。 “你的情绪起伏太严重了。就算是你,本源之气的牵引也是有限度的。”老树冰冷冷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急切,但内容却截然相反。 好吧。我收回心思,仔细去观察。起初的纷乱,待到沉静下来,倒是发现一条虽然随波逐流,却始终指向远方的气息,在那里……我心里笃定。 顺着这绿气息,穿过各种散乱的气旋,一直往前。 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直到我趴在坑里大口喘气的时候,仍然觉得自己身处逆流之中,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本以为一缕轻烟消耗的不过是我的气息,现在看来,跟肉身还是相关的。 清醒之后,才发现身边掉落的手电筒仍然开着……我看着坑内一具已经被我压碎的白骨,搓搓脸。根据这个人骨的状态,应该是摔下来的。我摸起手电,电还没有用光,说明时间并不是很长,虽然我似乎已经经历了无法计数的时间。 手电来回照了照,查看下,这个坑并不大,出口也不小,半人多高,普通人也能上的去。那么这具白骨的主人为何会被困死在这里?难道跟我之前的经历有关?或者,若我不能从弱水脱身,身体也会在这里随之腐烂,成就一具枯骨……这只是一个推测。 搭手翻身上去,果然就是刚才我被人推的地方。 镜子?我愣了下,转身去看那洞口。黑黝黝的,只有洞口。 洞口的形状跟我之前见到的镜子有几分相似。周围画着粗糙但规则的图案。 “别看了,阵法已破。” 我转身看着身后过来的人影,手电强光扫过。其实不用看我也听得出来,是鬼柳。 这一处地方,像极了蜂巢,洞壁上竟是一个个洞口,想来也并不是所有的洞口都出现了镜子,为何这样,我不清楚,不过成汤也说了,是伊尹所为。 从其中几个洞口里,找到了另外几个人。 说实话,不知道这些人来此的目的。我纯粹是来打酱油的……但他们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更不清楚,黑哥要的鸣鸿刀已经爆碎在弱水之境,鬼柳的牌子……我摸了下,居然还在……这是什么情况…… 我把牌子递给他,鬼柳摆摆手,说还不是时候,然后递给我另一个牌子,说,有需要的时候,烧了它。 什么是有需要的时候,他没解释,只是道,你会知道的。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背着升爷,但我觉得他或许能听得到。 再之后是回程。 鬼柳自己走,步伐有些蹒跚。 升爷盘坐着,身体却在前行,细看时,身下有些爬虫,顶着他往前走。 其他的人被我的树枝缠着,拖行。 甬道的尽头,是一扇和之前相同的木门。 九宫图?我心里咯噔一下,孙教授不省人事,还有谁会? 鬼柳看着我略微紧张的表情,捂着肚子笑了声,然后大声道:“芝麻开门!” 我看傻b一样的看着他。然后就看到这门轰隆一声,居然有了反应。 “看你那傻样……”鬼柳笑的不行。然后指指自己的脑袋,“用脑子想想,这是一条成仙之路,成仙之后的回途,谁会给自己下绊子?” “也就是说,只对声音有反应?”我若有所思。 鬼柳看着缓缓开启的木门,收了笑容:“鬼知道,我只是随口一试。” 服了……我敲敲额头…… 门开了一条缝,强光射了进来。应该是胡麻子之前的挖掘的空间。 我忽然想到,姬夏雨和黑哥刚才还在阻挡敌人……如此说来,危机或许并没有结束。 木门缓缓沉入地下,低于我的视线那一刻,我有些怀疑人生了…… 所有的注意力,摒弃了其他一切。只看到,左手边的墙壁上,贴着一个人。 这个人直直的贴在墙上,脑袋偏向一边,刚好对着我们的方向,嘴角虽然挂着血丝,但扬起的弧度说明是在笑。 门完全打开的时候,我已经忘记了该如何走路。 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温度忽然升高了许多,有一种将要沸腾的感觉。热气通过毛孔散发了出来。 贴在墙上的人,是黑哥……不过,正确的说,他不是贴在墙上,而是……被钉在了墙上。木刺一样的东西,从喉咙里,手心,胸腹穿过…… 我不想多说。事实上,应该说,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没有办法质问,也没有办法去怒吼。 只能突着两颗眼珠子,看着坐在棺椁上,擦拭工具的清瘦老头。我不应该去考虑,他的实际年纪应该比看上去要小,也不应该去考虑这人平和的眼神里,透着的是一种无欲无争的处世态度。 另一边儿的墙上,也同样钉着一个人——姬夏雨。 我清楚的记着,姬夏雨说过,这是姬家的家务事……如此说来,这个清瘦的老头应该也是姬家的人,为何会对自己的同姓也下如此狠手?!姬伟杰昏迷着,我不敢想象,若是他醒着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但是……我的确忍不住了……鬼知道我能不能打得过,我也不想去思考,就算我打赢了,又有什么用!这种打架的意义何在,统统不想考虑,只想把眼前这个老头撕个粉碎!原因?我不想去想。 一只手,搭在我肩上。 “别急……” 我瞪着眼,像机器人一般强迫自己扭头去看鬼柳,想必我的眼球上已经布满血丝了……所以看他的眼神并不怎么友好。挡我者死……我心里有这样一种冲动。 鬼柳看到我的表情,显然还是愣了下,然后笑道:“他没跟你说过么?” 我的脑袋已经短路了……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 鬼柳按着我的肩膀,手上用力了下,往前走了一步,手一拱:“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那人相当礼貌的回了礼,放佛,两边墙上挂着的两个人,决然不是他的所为。“别来无恙,赵重九。” 赵重九?我看了一眼鬼柳……是他的本名?为什么这人会知道? “呵,叫我这个名字的人可不多了。”鬼柳摸摸脑袋。“不知道,什么事,有劳您大驾?” “带几个人回去。”老头不愠不火的道。 鬼柳点点头:“行,既然您亲自来了,就不能让您白跑一趟,您说吧。” 那人不紧不慢的擦好器具,我才发现,原来他是在清理上面的血污,心里一阵怒火又要升起。老头本来没在意我,这一下,往我这边看了看。 “黑三儿手下一个打杂的。”鬼柳见他看我,也用余光扫了我一眼。 老头的眼神又回过去,道:“马六,姓孙的,你……”然后瞥了一眼盘坐的升爷,“老苗子也来。” 升爷睁眼看了看他,似乎自知眼下抗争无效,便不再多言,只管闭目养神。 “好。”鬼柳点点头,那就别浪费时间了。 老头也颔首,从棺椁上跃下,转头又看着我。 我被刚才鬼柳打断,理智回来了些,黑哥说过,他死不了……但,我看着墙上的标本……那一动不动的眼珠子…… 忽然我瞪大了眼,一股破空之气冲向我面门。心中一紧,想要躲过,却听到一声啸叫,那东西被弹了回去。却原来是承影。 “承影。”老头转身看着我,若有所思。 鬼柳呵呵笑了一声:“看来那人还挺中意他的,不过,你要是再磨磨唧唧的,就只能把我当尸人用了。” 老头看了我一会儿,听闻鬼柳这么说,才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点点头,然后直直的走进了墙壁里……墙壁里…… 鬼柳指着他的背影笑骂道:“看了吧,又是个老棺材。” 我一头黑线……这特么也连带着我了么……不过姬家炼尸,也许有秘法,谁也不晓得。 “我先走一步,有需要的时候……别忘了。”他笑笑,说完钻进洞里。 我愣愣的看着他离开,然后一转身,不知道升爷,还有孙教授,马六都不见了踪影…… 241.王将 唯一清醒的,只有我一个人了。 原本的几个人……我看着墙上钉着的黑哥和姬夏雨。 地上躺着的陈燕儿,姬伟杰,胡麻子…… “老树……黑哥……”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到黑哥前头的。胃里一阵翻腾,想要吐。想要流出点儿什么东西,才能不难受。 我想伸手去拔掉那些木刺,又怕见到红雀儿那样喷溅的血雾。还没有习惯么…… “还有救么?”我喃喃道,手里握着鬼柳给的牌子。借着光线看到上面写着非常飘逸的行书,隐约可辨“王将”两个字。 这牌子不同于之前他给的那个,比较薄。但我没有打火机。 狠了狠心,我钻进洞里,回到地面上。 井口有个人蹲着抽烟,我心里一惊。仔细辨认了下,原来是之前的烧鸡店老板。 他也听到了声响,看到我出来,搭手拉我一把。 出了井,才发现已经是早上了,这么说,我们在地下也是过了夜的。 “文哥……”我身上没有任何血迹,不知道是恢复太快,还是连擦伤都没有。只有土和泥。所以称为土夫子还是有道理的。 “黑三儿呢?”老文点点头,问我。 我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跟我下去看看吧。” 老文愣了下,点点头。 随即,我看到他手上的烟,说:“借个火。” 老文看了看我,掏出火机递给我。 我想了想,还是把牌子给点了。 老文只是默默的看着,并不吱声。 点完牌子,才跟着我下了地。但他下地并不顺畅,我帮他开了路。 老文看着墓穴里的场景,又去探了探黑哥和姬夏雨的鼻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声:“苦肉计么?不过,这事儿闹大了。我这边马上就要顶不住了。”然后伸手拔掉黑哥身上钉着的木刺。这木刺尺长有余。几乎全被钉了进去。把黑哥的“尸体”放下来,却不去动姬夏雨的尸体。 另外三个人,他探了探鼻息,对我说:“还活着,能撑多久不知道。你带黑三儿上京,该找谁不用我说。其他人我管不了,你刚才那烧的牌子应该是狼烟符。是谁给你的,我也不想知道,知道的越多危险越大。很快会有人过来了,其他我也不想多管。你记住,出去之后,赶紧走。不管有没有追兵,只管进京,莫要停留。十分钟后,我会离开这里。从我离开这里之后,这个地方就没人保着了,千万不要再回来。懂?” 我不知道他这话背后的含义,但隐约知道不是儿戏。 之后,老文递给我一棵烟,让我陪着他抽。我默默陪他抽完,他续上一根,然后跟我摆摆手。 我明白,该上路了。没有走洞穴。直接树根到了地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觉得越来越自如了,难道跟老树融合有关? 背上背着黑哥,开车胡麻子的小三轮,准备回村子找车。 却在村口看到了表哥给的破车。车门口靠着一个高个男人,多大年纪我说不上,跟真如子似的,似乎他说自己多大,我都觉得正常,这样反倒不太正常了。这人身上穿了件灰色夹克衫,脚上是运动鞋。见我开着三轮过来,起身挡在路中间…… 我心里苦笑,难道不可避免的要打一场么……虽然我未必会输。 停了车子。那人对我点点头,不苟言笑。然后走过来,我已经绷紧了神经,他却越过我,直奔车斗,想要去探黑哥的鼻息。 之前,我把黑哥放在三轮车车斗里,在那屋子里找了个被单子把黑哥身上的破洞遮住,免得吓人。 不过,我伸手拦住了他。不认识,也不知道他的来路,就算他一开始没有对我动手,我似乎也不应该这么轻易的就把黑哥让出去。 见我胳膊拦住他,这人转头对我说:“鬼柳被带走了?” 我愣了下,点点头。 他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深吸口气,对我说:“我叫王将。” 我更呆了。这来的速度也太快了,难不成这货一直就在附近? 他轻推开我的胳膊,我没有再阻止。王将查看了下黑哥的伤势,之后拿出一个绿珠子,就像鬼柳那种。转头对我说:“有元阳丹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忽然身上伸出一只藤蔓。那枝条在这人面前绽开叶芽,中间托了一颗珠子,像鸡蛋黄一样的流转。 王将没有多言,也没有意外。取了一阴一阳两颗珠子,拍在黑哥太阳穴上。又拿出个小纸包,捏着黑哥的嘴给灌了下去。 我心里其实是有些崩溃的。黑哥现在气息全无。就算我用灵识开了看,他气息仍然是黑色的一团并未散去,但没有呼吸和脉搏是不争的事实。说白了,按照医学的说法,这就是一具尸体,跟之前那些行尸没什么区别。但为什么行尸会动,请神经学的各位去做做分析…… 王将对黑哥做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只知道,他像医生似的给黑哥检查治疗完,身上的洞还在,只是没有冒血。其实老文拔那些刺的时候,黑哥就没有大出血,只在木刺上留下些血印,还是黑红色的,比静脉血的颜色要深的多。 “钥匙在车上,你走吧。”王将直起身,掏出一方手帕,仔细的把手擦干净。 把黑哥放在后座,看了一眼王将,我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轰了油门。 老文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何况他卖面子的人如今已经不省人事。之前我还在想,把胡麻子,陈燕儿,姬伟杰和姬夏雨不生不死的扔在那里会不会太不人道。不过老文提示我上京,无非就是去找彭华明。何况,鬼柳给我的狼烟符,已经把王将招来。 那四个人的背景,我更无从所知。鬼柳口中的含风石,所谓的季家,连老谋深算是升爷都不想多嘴。想来,也许都轮不到我来发善心。 就算是黑哥,王将似乎也是等在这里,专门为了救他。 王将这个人……我听到他说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有了些好感,大抵是因为,我并不讨厌鬼柳的缘故。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之后的事情,并不是我所能涉及的领域……就算可以,至少现在最重要的,对我来说……救黑哥。 老树会有办法么?我在心里呼唤他。却没有回应…… 我在高速上带着黑哥飞奔,收费站减速,忽然感到肩上一沉,心里一惊,却听到熟悉的讪笑声。 “嘿嘿,好好开车。” 我有些不敢相信,后视镜中,黑哥脸上是大写的“我还活着”。 “没力气多废话,下一个出口出去。”黑哥有气无力的说。 “老文让我进京。”我看着他从后座翻到前座,摸摸脖子,那窟窿还在,那动作看的我哭笑不得。 “进京个p。”过了收费站,黑哥指指路牌,示意我往省会方向开。 他在车上翻了翻,终于翻出一包剩了几根儿的烟,点上。漫不经心的抽着。见我时不时看他一眼,黑哥笑:“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死?明明断了气儿的,对吧。别问我,体质就是这么特殊,” 我无语应对。 下了高速,黑哥指着路,我发现越开越偏僻。然后到了一片大棚菜地。黑哥让靠边儿停。 我俩下了车,他在前面一言不发的走,我也只能跟着。走了一段路,这货忽然对我说:“王将也不是什么好鸟,这车上动了手脚,跟踪器。不能再用了。” 我大惊:“为什么?” 黑哥笑:“各方利益角逐呗。”然后指指自己:“我也是……你那眼神我能理解。” “鬼柳也……” “你想相信谁就相信谁,不想信就不信。”黑哥耸耸肩,“比如吧,朝代更迭,乱世群雄。一股势力,弱小的时候会被蚕食,壮大之后,有可能跟实力相当的结盟,也有可能被更大的势力吞并。再到最后,三足鼎立,或者说南北对抗,要么就是一家独大。这条路你慢慢走。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既然如此,你帮我是为了拉拢?”我不信。 “这个很难说清楚,”黑哥朝我咧嘴一笑,“因为我也不知道。嘛,说正经的。我现在是回光返照,马上就快不行了,你看,尸斑都有了。”他撩起袖管,给我指指胳膊上的斑块。 跟之前牟祥文身上的有些相似,我不能理解的是黑哥为何还能这么轻松的站在我面前跟我聊天。 “姬家的本事,我终究也只是学到皮毛而已。废话不多说了,车不能用,你就当锻炼吧,还记得高贵宝么?” 我想了想:“平邑桃源村,你给我的那个坐标?” 黑哥点点头:“待会我死了,把尸体交给他。另外,估计一两个月你是见不到我了。别太想我。” 他说的轻松,然后狠命的抽着烟,似乎是有段时间不能抽了……我听着别扭,这跟交待后事似的。“我能帮什么?” 黑哥想把烟头弹出去,犹豫了下,看看我,把烟头扔在脚下,踩进土里。“不用,也不是第一次了。老道士那边儿你想管就管,我先提醒你下,姬秋实你遇到了,这事儿不简单。你同学那小妞还需要鬼柳帮忙,我没猜错的话,鬼柳已经被带走了。” 我点头。 “他们的目标……你也在其中。”黑哥朝我贼贼一笑,“莲隐是个好东西。” 我?!“我和他们素不相识。” “别忘了茅山上你救出的那人。” 黑哥……指的是红豆杉老爷子的……我觉得黑哥话里有话,姬秋实……应该就是把黑哥弄成这样的那个老头,那么他的意思……玄沌子的事儿跟这老头还有关系?“玄沌子……”我张口想要问。 黑哥却坐了下来,跟我做个鬼脸,扶着额头说:“有点头晕。”这话刚说完,身子就斜了下去。 242.蒙山旧事 背着黑哥的尸体,穿行在田里的感觉并不好受。 不是说,有多少担心,黑哥既然交待了后事,我也就释然了。 主要是,万一遇到什么察叔叔们,没法解释,把我拷了事小,耽误了黑哥还阳事大。 权衡再三,还是决定走地下。 之前也说了,和老树融合之后,对于植物的操控,比我想象的要顺利,尤其是经常在无意间,身体自己做出的反应,几乎让我怀疑是老树所为。 地下的通道,就像光钎一样,我就是传导的信号。 速度虽然比我用跑的要慢上一些,却比想象中要快。 只不过,到了目的地之后,主人却不在。 气温有些高了。 我把黑哥留在地下。自己坐在门外的地上,等那少年回来。 园子里的熊大熊二似乎还记得我,我怀疑这两只有二哈的血统,一脸口水并不好受。我知道这是它们表达友好的方式,也不好驱赶,只有忍耐的份儿。 心里把这段时间以来的线索,过了过。越发觉得,知道的越多越迷茫。 然后,我在灵台之上,发现了一些不同。 灵台似乎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白色雾气弥漫之处,分不清远近。方丈之地里,有一棵树苗,在灵台里生了根。 这就是所谓的融合么? 我摸着一人多高的小树苗,发现它的根系和灵台上那些阴文长在了一起。连带着树干上也似乎出现了阴文。黄帝文字…… 树苗在此,我猜是老树的本体……或者说在我灵台上的本体,但跟他打招呼也没什么反应。 熊大和熊二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过了些时辰,叼着个东西跑到我跟前儿。 看到那东西我也是一惊。 看来蒙山的环境也是好点儿了,可是二位仁兄,我能说这东西是保护动物么?虽然爷爷也说过,这东西在以前常见,但现在快绝种了,都保护起来了。 獾子。 两只傻狗,很客气的把咬死的獾子往我跟前推了推。 如果是个人,我可能会告诉他,这有违法的嫌疑了,但对方是俩傻狗。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这是规律,只是……人太强大了,所以过分了。 熊大和熊二见我不动,又往前推了推,我才回神,摆摆手,笑着跟它们说:“谢了,兄弟。我不饿,你们自便吧。” 也许是听懂了,两只狗犹豫了下,还是把獾子拖到一边儿分食了。 不知道,这名字是不是高贵宝起的,不过就犬种来说,这地儿比较常见,至少在京巴,吉娃娃,小鹿犬,二哈,萨摩,博美这些东西出现之前,我的印象里,本地只有土狗的记忆。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山东细犬,有些地方叫徐狗。一种就是熊大熊二这种,我们叫柴狗,中华田园犬。 小时候,二姑夫在护林所也养过一只细犬,逮兔子一个准儿。后来说扫狗五证的都得打死。护林所不准养狗,只要给逮走了,生死未卜,表哥哭了个昏天黑地,他约了哥们把捕狗队车棚里的自行车都戳了洞…… 日头一点点西斜,太阳晒到身上的时候,意外的温暖。什么都不想去想,肚子上压了两只狗头,我居然晒着太阳小睡了一会儿。 如果一个人的时间足够多,就会去想太多的事。然后,就会变得什么都不想去想。或许我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甚至于,我该回家看看亲人。再或许…… 不过,我至少得把黑哥这趟镖安全送完吧。 月上柳梢头,人等黄昏后。 高贵宝哼着流行歌曲,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子时了。 “……肖哥?” 我靠在门外的墙上等他。隔着半里地他就发现了,或许是熊大熊二的异常,但他很显然听懂了其中的意思,有客到。 除了意外,还是意外。 我想长话短说,所以直接把黑哥尸体提了上来。 “三叔他……”高贵宝愣愣的看着树枝退去露出的尸体。 “他让我转交给你。”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开口,所以就直奔了主题。 少年怔了怔,随即点点头:“好的,我明白。” 我也点头:“那我就不多打扰了。”转念一想,又道:“没什么大碍吧。” 高贵宝笑笑:“等之后他自己告诉你吧。” 我微微点头,“这个时候……快高考了……” “没关系。”他摸摸头,咧嘴一笑:“其实我考的好坏意义也不大,毕竟,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我有些发愣:“为什么?”脱口而出才意识到黑哥之前提醒过,别打听太多,然后接道:“算了。“ 高贵宝低着头,似乎有些话想说,但我觉得自己不该问……想走,腿却拔不动。半晌他突然抬头问我:“肖哥,你说,到底是人定胜天,还是应该各安天命,是天命难违,还是该去抗争?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看着他明亮亮的眼神,似乎透过岁月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如果在之前,我丝毫不会有犹豫,但现在……这个问题问给我,有点讽刺:“……天命有时候未必是坏事。孟子也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少年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怔了怔,开始有一抹的失望,而后才点头道:“我明白肖哥的意思了。” 我犹豫了下,把手搭在他肩上:“思考是必须的,但想太多也没必要。做你觉得对的事就行了。”这话似乎也是说给我自己的。 没有停留太多,见到高贵宝之后不到一刻钟,我便离开了。 心下想要去赶路,转念一想。这几天出来,还不到七天,就算到了烟台,玄沌子也未必醒来。即便他醒来,我也不便当即提到姚晶晶的事儿。 抬脚到了蒙阴市里,在离家不远的楼顶上,凭着我过人的眼力,看着隐约透着光亮的窗户,想必是我爸最近迷上了打保皇,又战斗到深更半夜了。 手机没电了……找了个通宵网吧,充电,然后打电话给表哥。 半小时后,陆爽的车出现在新月网吧之外。 肚子有点饿。老树似乎没再限制我吃东西。不过这个点儿,已经是大半夜了,哪还有开着的店?表哥带着我去了某会所,浓妆淡抹总相宜的美女擦身而过,我俩在包间里,点了些吃的喝的。纯聊天儿。期间,妈妈桑过来说是给表哥打个招呼。陆爽塞了些票子给她,让她拿吃的过来,美女的不要。 有钱能使鬼推磨。 果然,吃的送来了一堆。 我边吃边笑,到会所来来吃饭的,不多见了吧。 陆爽说,有钱,任性。 我嘿嘿一笑,有钱,烧腚。 “别说我,你这么老不去学校,在外面混当,不怕我舅打断你腿?”陆爽举着瓶子喝酒,看着我啃红烧猪蹄儿。 吃的正香,说到这事儿,差点儿给我噎着:“请了一个月的假,准备休学半年。保密。” “能瞒得住?” 顿时没了食欲……毛巾擦擦手:“瞒不住也得瞒。我最近遇到的事儿,想死的心都有。” 陆爽听我这么说,倒是吓一跳,差点儿被呛到:“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有点儿吓人。真的假的?” “说着玩儿的。”我看表哥有点儿认真,不敢多吓他,或者我该跟他说,我现在就算想死好像也不太容易……这多少算件好事儿吧。 “不想跟我说说?”陆爽见我除了吃就是吃,忍不住问道。 在此之前,我的确会和盘托出,无论如何,表哥都是我绝对信赖的人。可如今,我却怎么都难以开口,水深的连我自己都没有任何把握,像叶子一样被风吹来吹去,被浪打来打去。“你别牵扯进来了。”我拧开瓶水,待会,估计只有我能开车了。 “我罩不住了……是吧。”表哥哼哼一笑,“唉呀,翅膀硬了。” 我没有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半晌才道:“如果有天我失踪了。不用找我。” 陆爽忽然揪住我领子:“你想说什么?” “我死不了。”我没有反抗,只是怕……怕我回到这个世界到时候,你们都不在了……“有人下了一盘棋,我偏偏成了其中一颗棋子。” “谁?”表哥送开手,瞪着眼看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这个人叫己重。”我没有瞒着他,“你知道这些就够了。” 陆爽看了我很久,我没有抬头。他才道:“很麻烦?” 听他这么说,我才回头看他,笑:“相当滴麻烦。” “我能做点什么?” “照顾好家里。”我喝着矿泉水,“有你在,家里我就不用担心。我的事……随它去,听天命。” “什么时候,你开始安天命了?” 恩,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哥,干了。”我伸手用矿泉水瓶,碰碰他桌上的酒瓶子。 表哥愣了下,见我喝了,也拿起瓶子,到嘴边儿的时候才骂:“用水跟我干的,也就你了。” 我把喝醉的陆爽扔回家,当然不是二姑家,而是他跟我说的地址。别野里有个女人,我没见过。当我把表哥背到房间之后,这涂得浓妆艳抹的女人帮他把衣服麻利的换了,又奔到厨房,熬了水果汤,扶着表哥给他喝了。也端给我一碗。 摆摆手,谢过她,说我没喝。她似乎有点儿生气,不过还是克制着跟我说,陆爽酒量不行。 我点点头,说,是我不好,没劝住。 她问我是陆爽哪里的朋友,没见过。 我笑,没回答她。问,你真爱他? 那妹子闷了一会儿才说,他花心的很。 我点头表示同意,不过,我觉得表哥应该挺中意她,不然不会烂醉的时候还让我送到这里。 在沙发上迷瞪了半宿。早上太阳刚露脸的时候,我跟妹子说了拜拜。 表哥还睡着,喝了不少。估计要到中午了。 出了门,我往护林所方向走。 老树说,蒙山,还有点儿旧事儿。 243.老树的打算 连夜赶到护林所的时候,才不过上上午。 老树时断时续的通讯信号,我也是无力吐槽了。 盘腿坐在树冠之上,看着不远处的护林所。 就在一年前,我还在这里工作过。时间其实不长,但对我来说,很多时间点被拉长了太久,越发觉得时间概念混乱了不少。不过,护林所的确跟之前有些不同了。门口的场地和小楼都修葺一新。因为二姑夫不在这里了,我也胆子大了些,但终究还是不敢靠前的,不然有人给家里报了信儿,我吃不了兜着走…… 二姑夫是之前骑电瓶车进山,喝了点儿小酒,年纪也不小了,拐沟里去。骨折,不过没陆爽之前严重,只是胫骨出现了裂纹。但不管怎么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是没跑了。所以被我二姑按家里,安心养了一个多月。期间,我妈和我二姑撺掇我爸和表哥,暗中给二姑夫换了个职位,调到局里,虽然没升,但也没降。 二姑夫知道换了岗位,一顿怒火。我爸及时给他疏解了,说得给年轻人腾位子,他这才耐下心来。 不过,说到旧事…… 还得说到在桃源村等高贵宝的时候。老树的信号接通了。知道了黑哥的事儿之后,他也没多过问。斟酌了半晌突然跟我说,得回蒙山一趟。 我不明所以,不过老树有个很好的特点,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品质大大滴好。 老树说,他虽然不能跟我交流,但既然已经融合,发生的事,基本还有些感应。我很是惊奇,难道他跟我一样看到商汤了?老树摇摇头,但他能感到那股气息。在弱水之中,他现在力量很弱,也无法联系上我。 说我现在身上虽然哟莲隐佛珠,承影剑和鸣鸿刀,但那毕竟还是善假于物也。自身的本事还太弱。之前,行尸出现,也就是姬秋实的出现,让老树大为吃惊。说,这种法力的人,他好久都没有见到过了。 他把鬼柳带走,意味着,很可能需要月华的阴力。换句话说,孤阴不长,孤阳不生。作为更为罕见的树语者,我必然也是他们的猎物。如果连黑三儿都不是他的对手,那么……老树思量了很久,决定还是要先冒险一次。 换句话说,他想取回自己的真身。 我自然是心里一紧。 蓦然想到花妖常夏和那洞里的冰种尸胚。想到胡三爷……还有那阴兵过境……历历在目。 不过老树的目的,我明白,取回真身,他便能变得更强,自然我也就会更安全一点。问题是……会那么容易么?如果真的这么容易,老树一早也就会去取了,何必等到现在。他也说了,这次来取,必然也是要冒险的。只是时不我待,形势越发的迷茫,唯有不断强大自己,才能够更加坦然的面对。 老树说……招兵买马的时候到了。 我似懂非懂。 难不成,要我扯大旗自立为王了么……嘛……我还真没这个野心。 老树说,不是要你去杀伐四野,而是要你去做一些事。 什么事……冥冥中有条线,就像树气一样,扯着我往某个方向去走。我甚至很明白的知道,不管我抗拒还是顺从,不管我如何的背道而驰,终究还是会回到这条线。像是命运三女神编织的一般,不过,中国和希腊有什么共同之处么?我不知道。 如果手相真的能够反映命运,我的川字掌似乎也没什么门道,至少我是不懂相学的。如果以后安定了,也许会去研究下。反正有大把时光…… 招兵买马第一站。 蒙山,故里。 招的不是别人,正是老树自己。 可是……老树只说了要去取回本体,之后就再无音讯。 据我所知,老树的本体,应该是被封印在花妖常夏的洞窟之中。那洞窟怎么进去,我是不知道了。或许用灵识可以去窥知一二,但我怕擅自行动,打草惊蛇。所以呢,想当年胡三爷带我解开封印的地方,也就是护林所旁边。话说,这护林所的原址就取自山神庙。这山神庙里供奉的,也就是我灵台上这棵千年得道的老树精。 只是……在我看来,这老树精过于年轻了。无论如何,也轮不到爷爷的份儿上,但人家岁数在那里摆着,冷着一张脸,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另外,花妖和那冰种玉里封着的俊美男人,还有老树之间……是三角关系还是嫁女儿,我也是连其一都不得知,更别提其二了。 所以,在老树做出行动指示之前,我就在树冠顶上,晒太阳。脑袋清醒的很。不需要睡觉,不需要吃饭,我觉得现在自己都不像个人了。所以我觉得至少我该保持人类起码有的作息。所以,躺在树杈枝丫上,晒着太阳,睡午觉。 日头浓了,身边的树叶自动卷起来,变成一副绿叶华盖,擎在头顶,很是凉爽。 太阳落山前,老树出现在了灵台。 这让我大吃一惊。 想来,自从鲁东之后,老树舍了元神分食,硬生生变成一节树枝,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本尊。之后,也只是断断续续能够交流。后来提到融合,才知道,老树似乎不像起初那般讨厌我了,而且还想和我融合。换句话说,他……被我招安了么? 所以在我见到他之后,惊讶之余有些莫名的窃喜。 “你身上的秘密。”老树依旧不苟言笑的表情,让我讪笑的嘴定格了,他抬手指着我鼻子,不过数尺的距离,“我多少能够猜到一些。” 我嘿嘿一笑:“若是只说多少,我也能猜到一些了。” 老树没有理会我话里的诡诈,手臂垂下,不悲不喜地道:“这也是,我决定和你融合的原因。你要去找一个人。” 没有再玩笑,我点头:“对。我之前去了天山,刚好你不在。遇到天山雪莲,清箬茗。跟你一样,她是天山的守护神。但是,似乎已经气数将近。她说我身上有某个人的气息。我猜跟我灵台上的字有关系。这些字是黄帝文字……哈,估计比你还要久远。后来遇到成汤,说那个人是我未曾谋面的师父,还说他怕是有难,让我必须尽快找到这个人。他只告诉了我这个人的名字……名字这东西是最不靠谱的。何况历经了如此长久的时间跨度,你说曹操的时候未必知道他的小名叫阿瞒。我如何凭着一个名字去找到这个人?怕是进了公@安内网,也未必能够查到任何消息。” 老树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低着头沉思。 我才发现,相比起以前,虽然仍然清瘦白净,似乎起色好了许多。连带着衣服都有了些隐隐的翠。 “这大门上的文字,是八卦。”我抬手一指灵台唯一的门。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抱歉,我忘记你看不到我灵台。” 老树盯着我,过了一会儿才道:“融合之后,可以看到了。” 我愣了半晌,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后忽然觉得兴奋,指着那拱形圆门,语气倒也勉强平和:“看得到?” 老树看了看我,又看看那门,点点头。 这意外惊喜让我一时间冲昏了头,仔细想想,老树也说过,他不是我的本命树,是不可能看到我的灵台的,那么说:“你现在算是我的本命树了?” 老树依然不苟言笑,顿了下却摇摇头:“本命树还算不上。这要看你以后的选择。而且就凭你现在的能力,也不可能有本命树一说。” 这话让我冷静了下,“但你说过,本命树才看得到。” 老树也点点头,在灵台上慢走了几步,“我刚适应这里,也没来得及细看,现在看来,你这灵台并不是最初的混沌。一般说来,树语者的灵台是稀薄和混沌的,就像你跟最初跟我描述的那般。不过,眼下这情况……也是有些意外,只是融合了,便可以见到你灵台的模样。看来你这灵台也是有些底子了。” 我身边的人来说,老树算是最厚道的,基本上也是知无不言,除非不知或者不确定。他既然这么说,我也觉得自己的灵台跟一般的树语者有些不同。本来嘛,显而易见,我那未曾谋面的师父给我留了一地的文字。丫我还看不懂。万一是什么武林秘籍,这语言不通的确是个障碍。有时间了,得好好研究下。 “何况……居然可以看到我的本体。”老树张开双臂,仔细观察自己的身体。 这样我有点不解,“你没见过自己的本体?” 老树仔细看过自己之后,才抬头对我道:“我的本体是银杏树。植物也好,动物也好,修炼到一定的程度,总可以化形。动物的灵性要比植物的高处许多,但是根基浅薄。所以得道者居多,但得大道者却少。植物则相反,厚积薄发。换句话说,动物容易成灵却很难走到最后,植物很难成灵,但一般走的比较远。至于化形,若不走妖道,没有几千年的道行,很难化形。我不过区区千年道行。” 啰嗦了一堆……我心说,意思还是说,他还不能化形就是了。 “得谢谢你。让我提前看到了自己化形的模样。”老树抬手一拱,居然是朝我作揖。 “哈,您客气了……”我脚下退了一步,有点受不了……倒不是说他老顽固,似乎这种事儿他做的出来,我不该意外。但总觉得不习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我已然把他当了哥们儿。更甚者,该说,我对老树的信任甚至超越黑哥。 或许这样说,黑哥会说我没良心。不过,的确如此。当然黑哥若是有一天,站在了我的对立面,那一定是有他的不得已。但老树若是有一天站在了我的对立面,那一定是我错了……我就是这么觉得。 如果说,魏征是李世民的一面镜子。那老树,就是我的。 “你打算怎么做?” 老树看着那门,若有所思。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有点儿疯狂,但未尝不可一试。 244.木化形 这门又蹊跷,是我和老树都知道的事情。 早在最初,我便告诉过他。有这么一个拱洞。但是这门是我后来给补上的。只是用木灵之气补上以后才有了这八卦爻辞。 这门也能推开,只是我最早没想过去推。后来灵魂出窍被逼无奈才发现其中的玄机。 老树后来也知道了。 他打这门的主意,我也看出来了。本来,老树是不可能这么早就化形的。借着我这个蹊跷的灵台,一早就被我看到了本体。融合之后,他也就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只不过,现如今他也只能在我灵台上显出本体的人形,却无法和现实世界互通。 这门……就是这么一个契机。 但,这只不过是我或者是他的一个设想。毕竟这是我的灵台,煤球那种吃我木灵之气的除外,不过,老树也是利用过我灵气的,只是没有煤球吃的那么多罢了。 万一不成功,老树出了灵台,会不会元神散尽,也难说。 “不然我用木灵之气先给你做个盔甲?”思量一下,我对他道。 老树看看我,摇摇头,沉默下,忽然举步就走。这几步走的急切,我想劝他三思,但又觉得他有着必然的决心,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眼瞅着他推门而出。我呆愣了片刻,也回到了身体里。 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老树的身影。 难道,这门除了我之外,没人能走么?!我心里一惊,才意识到应该用灵识去看。灵识领域张开,赫然发现身前不远处有股淡淡的白色气息。这气息不同于人魂,却有着人形的影子。我早已没了害怕的意识,只觉得那就是老树。睁开眼,将要对着那气息所在地说几句话。却发现了不同之处。 那气息所在的地上生长着蓍草。蓍草忽然疯长,似乎是顺着这股白气蜿蜒而上,在我的目瞪口呆中,一个粗糙的草扎人形出现在了面前。紧接着,这草扎的人形,开始局部细化。 在我的讶异中,灵台上老树的形象,藉由这些蓍草变成了一个“人”。 等到化形完全结束,我已经有些合不上嘴了。谁能想,这个栩栩如生是人,居然是草木所化?!还没等老树睁开眼,我一步过去,捏住他胳膊,有弹性,和人类的肌肉是一样的。 老树被我一捏,睁开眼。 讲真,第一次在我的世界,看到山神爷爷。有点儿特别不适应……半天我才想找个话题岔开尴尬,道:“内脏也一样?” 老树顿了顿。点头又摇摇头:“身体是没什么差别,差别的是魂魄。这不算真正的化形,最多属于木傀儡,也就是木化形。身体是借助草木而成。但凡有点道行的人,都能感受到灵魂的差异。” 我有些纠结,但还是问出了口:“妖?” 老树看看我,又摇头:“不是。妖体内有浊气。我没有。如果你非得找个类别的话,有些像似地仙,但地仙的身体是人类的,灵魂脱了浊气。我虽然魂魄和地仙无异,但身体却是木傀儡。所以只算得上是木化形。不过,已经足够了。” 足够……“足够么?” 老树思量了下,才重重的点下头:“即便是木化形。我也可以和那家伙抢夺我本体的元神。”他抬手一指前方,“我的本体在这下面,地上的部分已经断了。不解除封印,就一直长不出来。常夏为了保住那厮的魂魄,让他作为寄生胚,吸取我的本体元神,只要我或者,他就不会死。只要蒙山活着我就不会死……哼。之前我逃了一丝出来,进了你的灵台。现在得了这木化形,取回元神倒是便利了一些。” 我没说话,看着老树朝着一个方向,沉默的注释良久。 天色渐晚,月上枝头。 我忽然想问:“为何要等到黑夜?既然树气属阳,不是该白天么?” 老树回头看我一眼:“两个原因。一来,那厮汲取着我的元神,白天反倒太盛,容易让他吸食的更多。二来,那家伙虽然属阴,却不是夜晚的阴。” ……阴,还分白天的阴和夜晚的阴么……阴力怎么说也是日消夜长的……“好吧,就算我知道阴气其实是泛在的,不管白天夜晚。但你说夜晚的阴他不能吸收,我倒是奇怪了。” 老树看着我,沉默一会儿才道:“我也是在被封的这一百多年里,逐渐意识到这件事的。只能如此跟你解释。如今夜晚的阴气已经污浊到让本来以阴为食的生灵也不适应了。” 这话说的……我想了想莞尔一笑:“你这是要在浑水里摸鱼啊。” 老树冷着脸,思考状片刻,居然点头同意:“有点像。” 看他这认真的模样,我真很难想象若是和黑哥再见面,这两人碰到。不忍直视。 “好了……别说这个了,什么时候动手。”我摆摆手,看看天色。已近深夜,月凉如水。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冷冷的风吹在身上,我才觉得自己的确是个人,该有的感觉都有。 “不急。”老树负手转了个方向,继续凝视远方。 看的我心里有点焦躁。这货是来挑山头的么……如果真如他所说要趁夜好办事儿的话,这马上就子时了。还磨叽什么?难不成在算时辰?罗盘呢? “我在算区域。”老树背着我,随口说到。 我靠……“难道你还能读到我心里想的?”我忍不住接口到。 “不……”老树没有转身,冷冷的口气道:“只是你灵台气息有些紊乱,心里有些焦躁。” ……“能感受的到?” “能。” 好吧……我摸摸头,换了话题:“什么区域?” “打斗的区域。”老树背对着我说到,“你知道海市蜃楼么?” “知道,空气密度不同造成的空间折射。”我说完就觉得好笑。不解之谜太多,不知道作何解释。 “海市蜃楼是幻境的一种,不过这个幻境就跟你灵台一样,是有一定的空间占位的。只不过这个空间占位,不在你我所在的这个时空。有些生物,生来就有伴生空间。比如你……”老树转身对我道:“还有他。” ……伴生空间……我的灵台么…… 老树说花妖常夏的情夫也有这本事,我倒是惊讶了。看来……我的确曾经有过一些的自以为是。 “不过,你不用担心,还记得之前的树脉守山阵么?”老树语气一如既往的冷,但没有顿挫的平和,倒是让我放心不少。 “记得。” “恩。养了一段时间,可以先用一下了。”老树说完,忽然叹口气,又道:“我来教你,什么叫绝对防御。这一次,关门打狗,瓮中捉鳖。”看了我一眼,他道:“我要用你灵台上的木灵之气,可否?” 怔了怔,老树太客气了,我摆摆手:“随便拿,你自便。”不过话又说回来,似乎融合之后,他也可以利用我的木灵之气了? 老树点点头,伸手向我的方向一招。 瞬间,感到身体里……或者说灵魂里,说不出哪里。有股气息涌动起来。 下一个时刻,忽然觉得在这深夜里。我周身发出淡淡的金光,似乎有些东西要溢出来了。从每个毛孔里往外逸散。像是一缕缕的气息,又像是一个个的粒子。光的波粒二象性么……衍射和干涉不断的交替,蔓延。 我惊讶的看着老树。 他指尖轻轻颤动,看我惊讶,才道:“莫慌。若是哪天你自己能用了,才更加流畅自然。在那之前,我先替你用。虽然使不出多少,也足够了。” 我一点儿也不慌,只是讶异。 这些逸散的淡金色粒子,飘向远方。在灵识里看,就像一层薄纱逐渐笼罩在山头之上。 不久之后,仿佛触到了边际。薄纱不在延伸,逐渐变了形状。那形状逐渐向上拉伸,有种想要上天的冲动。直到某个阈值,它停住了。我也感到身体里的气息不再外泄。薄纱的模样也显了出来,像是某种东西的骨架,像是塔,又像棵树。 当我猜测之时,老树平伸的右手,忽然握紧。我只觉得灵台上的某个东西亮了一下。仔细巡视才发现,居然是老树在我灵台上的本体模样,也就是那个小树苗,猛然间晶莹的翠亮一闪。 片刻的宁静之后,双脚感受到了大地微微的颤抖。灵识中,旋转的地脉忽然有了方向似的,卷起一阵龙卷,顺着木灵之气搭建的薄纱骨架,迅速覆盖,就像框架结构的大楼灌注了水泥。 整个山头被这木灵之气和树气交织而成的建筑扣在下面。像一顶高耸的帽子。地上地下,被包了个严实。 “会……引起骚乱么……”我有些担心。 老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到:“天亮之前,谁也进不来。哪怕是天仙神将也进来不得。”他说完,抬手一指,那肉眼看不见的松塔式结构,道:“你的木灵之气,是加了天和之数的。” 顺着老树的指向,我才发现,那塔身之上,隐隐透着些文字。不用说,又是那些黄帝文字了。也就是我所谓的师父的杰作。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觉得,我那师父想必也是有通天本事的一位。如今却不知所踪。多少回有些感叹。倘若,我的责任,真的是救他于水火……嘛,似乎更麻烦了。这比救姚晶晶不知道要麻烦上多少倍。 “我以前跟你说过。这阵法,我也是之前见人使过。这个人……”老树沉默了下,“他的木灵之气跟你有着相似的文字。” 什么……什么?!惊呆了……“为什么不早说。” 老树看着我:“现在说,晚了么?” 不……我冷静了下……“不晚……我……换句话说,我师父他,曾经也到过蒙山……” “不然呢?你以为你的灵台是如何来的?”老树冷冷的看着我,我却知道,这不过是他的平常表情。“灵种一直在蒙山。一千年前,大阵形成之时就被种下了。” 245.三角关系 “这件事我也是想了很久。不过,现在说起还为时过早,况且我的猜测也不一定是对的。”眼见着玲珑舍利子黄金宝塔似的金钟罩倒扣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扁头山上。老树双手微抬,像抓取东西似得一提s。 我知道,看似轻松的一提,不一定就真的轻松。有时候在想,玄沌子也好,方觉也好,多少也念念口诀,走走步罡。但像黑哥和老树这种,完全没有那些个说法,举手投足间,飞灰湮灭,就差羽扇纶巾了。 老树做了这个动作后,我学乖了不少,立刻开灵识。也清楚有些东西表面上虽不动如山,但底下却是暗潮汹涌。被罩子包住的扁头山,先前的树脉守山阵并未消失,也没有停止,卷起的龙卷只有一丝和这罩子连在一起,其他的和往常无异。但在老树那么一提之后,这树气和地气混合的漩涡显然变了模样。若要描述的话,就是由黄道面变成了立体的气旋。放佛从一个平面的圆,变成一个立体的球。剖面图就是一个近乎三角形罩子里,一个近乎完美的内切圆。 “第二层。”老树悠悠然道。 不等我看个仔细。老树忽然对我说到:“这第三层,我要用你的灵台。” 毛线?我愣住。灵台?“怎么用?” “待会你就知道了。你记住。心智要坚定,他就逃不掉。不要轻敌,你面对的这个人……”老树沉默了下,“如果我猜得不错,怕不是那么简单。” “别卖关子了,”我苦笑了下,“不管错不错,你都说说看。” “饶是这厮的本体已经没了。不然就凭现在的你,加上全盛的我,也不是他的对手。”老树喃喃道,语气间竟然有些怅然,“只是不知,为何会落得妖身。” “到底是谁?”我问。 老树意外的沉默,抬头看了看夜空。 这些年,整个鲁地的空气都是差的出了名。夜空能见到的繁星也少了许多。我在想,是不是一等亮星的级别改调节一下了,毕竟能见到的星星越来越少了。 跟随这老树的眼神,我也抬头看苍天。茫然问天天不语,思绪飞过蒙山去。不知道老树心里在想什么,我居然想到一个人。九号选手,箕水豹。东方七宿,青龙龙尾。一步就能踏在阴阳鱼眼上的人。至阴为阳,至阳为阴。不会真的是星宿下凡吧……我定是要呵呵一下了。借天之力么…… “你该不会想说,这人是天仙下凡?”我笑着问老树。 没想到老树收回眼神,默默的注视我,半晌才道:“未必不是。” 我心里一震,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老树结束了出神,对我道:“罢了。我先说下灵台的事儿。因为我本体在这里,又在你灵台重塑了分身。二者是可以互通的。所以,我会将两者融合,这样你的灵台里的树和这山里埋的灵根就会有交流。封印,是这厮的法力。因为你的灵台还是混沌体,木灵之气又是混沌之气,本源之气,故而可以溶解法力。只不过,时间稍长。” “多久。” “少则十年,多则数百年。” 我傻愣的看着他,“你开玩笑?” 老树摇摇头:“不,他本来就是要牺牲掉这个元神,把我封死,就算有一天我能够冲破封印,也早已是两败俱伤。如果这段时间,常夏能够吸收我的灵气,潜心修炼,必然可以取我而代之。到时候,我已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 这话……我忽然察觉两件事,第一,冰种尸胚里的那个,是妖身,但可能非本体。本体在哪儿?老树说,天上。第二,他是想玉石俱焚的。困死老树,目的是为了让花妖常夏修炼成精,变成至少是扁头山,更可能是蒙山的草木山神。只是……不知道为何,“常夏……没有这么做。” 老树沉默。“恩。没有。她既不想我死,也不想那人死。所以没有吸收我的灵气,然后几乎用尽了的妖力,改了封印,产生了漏洞。让那玉胚能借助我的一丝灵气残喘,也能让我借着这山里的灵气存活。” 这种想法,似乎我也能理解。不过,就算拖延的再久,也未必能够想出更好的办法,终究还是免不了一战,终究还是要分出个输赢胜败。“三角关系。”我摸摸鼻子,抬头问老树,“你……喜欢她?” 老树看我一眼,“并不是像你们人类那种情感。算是一种惺惺相惜,草木成灵本就不易,一年花开逝于斯。所以我分了灵气给她。” 听着像父女……的感觉。我心里各种无语,“那玉胚是他的情郎是真的吧,胡三爷说的。” “老狐狸的话也未必全是。”老树说,“我倒觉得是他想安插人手。只不过利用了另一种方法。” 我去……“说白了就是色诱么……”用心险恶,不过这种方法倒是牢固,女人是得了心便死心塌地的。若真如老树猜测,我倒是有些鄙视这厮,只是,人家长了一张高颜值的脸,怕是不用出击,就会有人主动送上门来。这样一来,倒是显得常夏用心叵测了……嘛,我在这里想这些也是没谁了。“你说的安插人手是什么意思。” 老树摇摇头:“不知道。只是有这种感觉。时间不多了,还是先解封印。” 回神之后,我才无语的看着他:“十年啊……百年啊……” “时间,对于混沌的你来说,可长可短。”老树忽然这么说。 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从某种意义上。我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在我的灵台沉思?” 老树点头。 我有些明了,但更无奈。 起初,我对于时间无限长这件事是非常开心的。如果在某个空间拉长了时间,那么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基本上是无限寿命。但之后,变不这么认为了。就比如在汤王墓地之时,那种长时间飘摇的迷茫,何况还有鬼柳升爷这些人在…… 孤独。绕不开的话题。 即便如此,我还是依着老树的话,进入灵台,陷入沉思。 时间感顿失。 一片混沌。 只是混沌之中,有了一棵小树苗。似乎微微发着荧光,仔细看时,并不。 仔细去感受,的确觉得树苗的气息有些怪异,说不出的怪。有种不和谐。用木灵之气么?近乎全白的浅金色气息笼罩在此。树苗像是在云里雾里,偶尔似乎闪出一些微光。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这么观察。后来百无聊赖,去数数。然后去思考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再后来,围着树苗数圈圈。再后来,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想象一下,一张白纸一样的空间里,一个人,一棵树。每隔一段时间拍一张照片,连起来,就是一副不连贯的动图。百无聊赖的搞笑。 如果是主动的,那就叫冥想。如果是被动的,就是坐牢。 而且,在这个空间里,吃喝拉撒睡所有的生物必须经历的循环全都没有了。 长生么?还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忽然想到商汤说过的话,无穷的牢笼,执念的恶果。倒也没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惊觉,那荧光似乎不见了,反观树苗,似乎在不停的成长。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后来,连肉眼都观察到了生长的速度。也许是无时间的地方呆了太久太久,我已经无法估计时间的长短。像失重的太空舱里感觉不到体重一样。树苗终于长到了碗口粗细,枝丫也分出去许多,高度已然成材。我干脆坐在树顶,然后看它开始发芽长叶子,心说,如果能结了白果岂不是美哉。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拿出去。转念一想,银杏是雌雄异株的,老树……看上去……应该是个男的,雄树么……那就没得等了。顿时失了兴趣。 大树长成,叶子散发出金光灿灿。我想,也差不多了吧。转身出了沉思,进了灵台。那原本瘦弱的树苗,果然也一样变成了参天大树,只不过没有金灿灿的颜色罢了。 兴奋之余,我奔出灵台,掩饰不住的激动问老树:“事儿成了么?”这一看之下,震惊不小。老树依然不是苍白脸孔,而是面如冠玉、唇若涂朱,剑眉星目,英姿飒爽。一身的粗布麻衣,也变成了绫罗锦缎,一根丝带,把原本半长的墨发,束成发髻,挽在脑后。一手于前,一手负后。好一个潘安再世,宋玉转生。 “你……”我居然哑口无言。这是拍偶像剧,还是古言篇……如果我没想错,尽管我在灵台沉思了数十年,其实,不过是现实中的转瞬……老树这跟变魔术玩儿似的。 老树转脸看了我一眼…… 好在,那冷冰冰的表情跟之前一样。 “法力回来了。”他淡淡道。“封印解开了。” 我点点头,能感受到,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仙人之气,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梅兰竹菊的气质,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出现的机会并不多见。“话说,这样解封倒也方便,”我摸摸后颈,笑道:“不管什么封印,只管拖到灵台深处,方便了事。” 老树冷冷道:“只有融合之后才可以。” 一句话把我打到南墙根儿,果然,这属于专款专项啊。 “接着……”他看向远方。 那个方向应该是护林所的方向。我抬头望去,立刻傻了眼。 246.三重门内蜃楼台 哪里还有什么护林所…… 不仅如此。原本该是护林所的地方,矗立着一栋建筑。这建筑也是让我看的醉了……分明是一座古代的宫殿么……只不过更加的高大,这里真的是蒙山?我没有做梦么……还是,我已经搞混了现实和非现实之间的界限。搞不好,最后真的清醒了,发现自己已经在精神病院了。 这栋建筑什么时候出现的,我都没有注意到。而且建筑的范围还在延伸,延伸过后的地方逐渐失却了现实的痕迹,越来越不真实。 老树挥一挥衣袖,反倒是带来了一丝云彩。四面八方泛起一丝薄雾。这薄雾我看的有些熟悉。 “难道是我灵台?”我有些吃惊,但老树之前打过招呼,所以也就顺其自然的想到了这层。 果然老树点头。 “居然能和现实重合……”我喃喃的感叹。 “也只限于这三层防御之内。”老树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的宫殿,不断的延伸,慢慢的景物变化了,逐渐蔓延成一个不大的城池。而雾气也不断加重,把那城池的领域缩了又缩。像是在博弈似的,黑白之间,攻城略地,不让分毫。“木灵之气的天和,加上原本就有你气息的树脉守山阵,已经是两度融合你灵台的缓冲了。所以,我再调用你的灵台,也算不难。何况,对方本来就擅于幻术。任由他这么下去,这一方都要水漫金山了。” 使水的……我默默思量。加上老树之前说的海市蜃楼……三重门内,尽显蜃楼亭台,该不会是个蚌精……可老树又说他可能来自天上。天上的水怪……嘛,为什么脑子满满都是大写的——龙。 “该不会是一条龙吧……”我无语的看着那宫殿逐渐的具象化。吊脚飞檐,琉璃翠瓦。越看越像水晶宫…… 老树居然移开了盯着宫殿的目光,转头看着我,没有说任何话。 真的是……么?我错愕的看着他。那个花妖常夏的洞府里,和老树本体一起封印着的冰种尸胚,玉面男人……是一条龙?! “也算也不算了。”老树转回头去。“过了轮回坎,已经算是个人了。” 宫殿上面开始出现云朵,这些云朵来的突兀,又厚重的很,显然和我的雾气不是一条来路。云雾缭绕之间,果然是一条白龙的影子若隐若现。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看到了爪子,却没看清几爪。按周礼制,五爪天子,四爪诸侯,三爪大夫。只是元代之前三爪偏多。我在想,是不是跟九鼎尽失,天下无王的说法有关。满清入关,才重新有了五爪金龙的说法。 不过,世间虽然多有龙显的传闻,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深信不疑。 我也分不清自己所处之所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所以心里反倒平静的吓人。只顾的上去欣赏这宜人景色。金钟罩,蒙山树脉之圆。肉眼不可见。但这宫殿我不用开灵识也看得分明。当然,我灵台上的薄雾也在肉眼之内。 薄雾之内现楼台,白云深处有人家。 那龙的影子仍然若隐若现。我和老树负手立在对面。脚下若踩实地,却身在半空。和宫殿相对而处。 终于看到那宫殿周围的云雾渐渐散去,变得清明。龙身也没了影子。 过了片刻,鼓膜忽然感到一股轻微的震动。地震了么?我有些疑惑。 “是龙啸。”老树张口道,“没关系。” 龙啸……理论上,龙是不会发声的。难道是因为超过了人类的音域?次声波还是超声波……震动的话,应该是次声波了吧。 思量间,听到一种来自远方的低语,似有若无,但我还听得分明。“进……来……说……话……” “这算邀请么?”我笑着问老树。 “不如说是战书。”老树说完,抬脚向前走去,如履平地。 我学他那样子,但看不清脚下是不是有东西。只觉得每一步到也走的平稳,倒是有些像我的灵台。 一前一后,我和老树就这么大摇大摆的顺着脚下不知道什么材料,闪着光的康庄大道,走进了宫殿。 异常的空旷。比我在外面想象到的空间还要巨大。风,传堂而过,时而啸啸有声。 闪耀着蓝色光辉的主路,经过几层台阶,一直延伸到宫殿深处。 殿堂内是两排支撑的廊柱。 我张着嘴,半眯着眼抬头望了一下。我去……居然看得到云海……又像是画在穹顶之上,却有明明在涌动。 走了一会儿,才看到深处高台之上,似乎有个人影。 那人静静地看着我们进来。胳膊肘支在扶手上,单手托着腮。若不是我察觉到了气息,看上去跟雕塑无二。太过安静,一开始居然没有注意到……恩,是我没有注意到。老树却是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他的焦距所在。 仇人相见。 分外眼红。 这两人却冷静的波澜不惊。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想来,这两人之前厮杀的热火朝天,突然间戛然而止,封在一起一百多年。长时间的冷却思考之后,忽而又见,又不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老树并不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以我对他的了解,跟我很像,对方不动手,他未必会先动手。 高台冰封王座上的雕塑男人,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二人。 直到老树和我在高台下站定,仰视。 一上一下之间,我忽然想到二师兄和三师弟之间的纠缠之战。 你上来。 你下来。 然并无…… 我的眼神来回游移了几次,两人眼神虽有战意,却无杀气。 “你逃不出去。”老树终于开口。 那男人换了个坐姿,葛优躺的更为慵懒。 忽然间,老树抬掌挡在身前。空气中陡然出现的浪头分作两半,像撑了一把伞,挡在身前。 “呵呵,该恭喜你。”那男人终于开了口,倒是正常的人声,不在是低哑的嘶吼。“竟然给你分身逃将出去,如今却是得了机缘,居然化了形。虽然还比不得真正的人化形,也是可以了。可惜啊可惜……你终究是草木之心,可惜了一副好皮囊。不知道是何人为你开蒙,怕是有些道行了。” 我本以为,这位也是个冷酷之辈,没想到言语间充满了戏谑,一种雅痞之感。 “废话就免了。认输还是俱焚,你自己选。”老树冷冷道。这在普通不过的声调,如今看起来倒很有气势。 玉面男人,迷醉着一双眼,看着头顶。 我也望去,除了云海穹顶,确实也无其他。 那男人看了一会儿,喃喃道:“的确是有些本事了。”眼珠子忽又转向我,一言不发就这么盯着,好一会儿才别开去,对老树说:“看来是拼死的决心。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分身,就这么让你做了封印空间,怪不得要说是玉石俱焚。拼着老命不要了?这中间一层,也是把整座山的地气利用了。唔,这第三层……”他又看向我,“看来是找到个厉害的帮手。” 他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可愿相助于我?” 我没有回答,玩味的看着他。 自讨没趣之后,他也不觉得尴尬,又对老树道:“这些东西封不住我。” 老树冷冷道:“没想过要封住你,只需要灭了你的人间元神就够了。” 那人哈哈大笑:“哈哈,你倒是脑子很清醒,思路也很清晰。老顽固!不如,我们别打了,你若是肯与我合作,哪里来的这般诸多麻烦。” “道不同不相为谋。” “妖么?”那人抬手盯着自己的手臂,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的鉴赏,半晌忽然又道:“常夏呢?你杀了她?” 老树不语,沉默了会儿摇摇头,才道:“以她的性子,或许很难再伤人,没有灵气的供给,能活动的日子也越来越少了。” 那人显得有些寞落,微微点点头,笑:“我就喜欢贞烈的女子。可惜她不够狠毒。” “龙性生淫,可惜她看不清。”老树冷道。 那人微微一愣,哈哈大笑:“我一直以为你是一块木头疙瘩,看起来,也并不是朽木不可雕啊。” “所以,你老老实实就擒,或是自己离去,免得元神散了,惊动封神台也不是你所愿。” 那人看着老树,换了姿势,捏着下巴,眯着眼:“看来,果然是要分出个死活了。” 老树不容置疑的点头。 在我眼中,老树这头点的也算不快不慢了。只是在眨眼的功夫,眼中的场景忽然变了。哪里还有什么宫殿。整个空间都变成了云海。我忽然觉得自己是在云海中飘浮。老树和那玉雕的男人都不见了踪影。 刹那间,风起云涌,白云变色。打着卷儿的风把云堆了个厚厚实实,吱吱啦啦的放着电光。就像是正负离子的雷云,满了负荷,等待释放。 我来不及细想,明白这男人是要准备开展了。没见过龙树之争,总见过打架,流弹也不是闹着玩儿的。这里本来就没我什么事儿。便裹了树气,又不知该退向何处,只好呆在原地不动。 只听得,似有若无的吼声从四面发方传来。 我正担心老树吃亏,却见得着乌云之中,陡然生出无数纸条,抽打云层。 不多时,那云,似乎淡了一些,渐渐恢复了常色。 上下舞动的两个身影,在灵识中渐渐清晰。料是那云层也是气息所化,所以我才傻傻看不清。如今,云层淡去,也逐渐恢复了视界。 才发现。 那在下的是老树,手臂不动,周身舞动的树枝像八歧大蛇,又想九头蛇柏,更像是美杜莎的长发。而那拖着半条龙尾的男人。像大鲵,更像图载的女娲伏羲。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握着一柄龙纹三叉戟,上下穿刺。 忽然想到了田连元,单田芳的评书。只见那二人战的正酣,两人都使尽了浑身解数,都想要置对方于死地才算罢了。说时迟那时快,上面的刚刚一杆枪挺刺过去,只听得“咣当”,下面的那位一个狮子摆尾,扫将出去。一炷香的功夫,也没分出个上下,也没见谁人得占几分便宜。 我脑洞开着,远远观战。心说自己在这时候想起评书,是不是太过逗比。明明战势紧张的可以,我偏偏整个人放的松松的…… “小心!” 老树的声音划破长空,刺进了我脑子。 一个机灵清醒过来,却见一柄闪着寒光的三叉戟破空而来,直刺我面门。 247.乱花渐欲 空气像凝滞了一般,破空声像拉长的汽笛,时间似乎变慢了。 冒着蓝光的三叉戟,靶心锁定在我眉心,戟尖未至,冷气已经贯穿了大脑,瞬间像冻成了冰棍。 刹那间,我脑海里经历了这些。但老树那一句小心,也并不是没有效果,时至今日,我已非吴下阿蒙,岂由得他恣意妄为。一个后空翻伏地,躲过那冷兵器,老树随后而来的纸条,将三叉戟牢牢捆住,动弹不得之下,顷刻间化成一滩水渍。 我并没有因为这一记冷箭就觉得这人有多卑鄙无耻,兵不厌诈,古来有之。何况,就他现在的处境而言,其实在刚刚冷眼看我的时候,就很可能猜到我跟老树之间的关系。这么一来,他想要暗算我,倒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迎上对方冷的结冰的目光,我倒是觉得好笑,不禁莞尔。 倒是老树挡在我身前一丈之处,道:“走。我二人之间的恩怨,跟你无关。” 我更加觉得好笑。老树你是猪脑袋么?若是不想让我进来,何必叫我来,既然来了,就算你让我走,他……未必会肯。况且,我要是走了,这加了罩子的空间还能维持么? “休想。”那人单手擎天,在这个幻化出的景象里,似乎有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主控权。冰牢一样的盖子倒扣在已然是幻境的空间中。 咔嚓咔嚓的结冰声安静下来之后,战局到也进入到一个微妙的近乎中场休息的气氛里。 对战双方都像人而不是人,所以我也没看出他们有丝毫疲态。也是醉了,刚才打的那么壮怀激烈,居然气定神闲下来。 “你拦不住他。”老树淡淡道。 这话,我听在耳朵里,不知道是该窃喜还是该无语。 “拦不住也要拦,”那人忽然放松了下姿态,“不然,就真被你困死了。融合了么?木灵之气。哈……哈哈。这污浊的世间还能孕育出如此纯净的木灵之气,我倒是要奇怪了。”他笑完看我一眼,“你师承何处?” 这话是问的我。其实很多时候都在查三代。比如考学查背景,大学哪里什么专业,导师是谁。比如出身查背景,祖上哪里,谁的血脉。梨园也好,尤其是相声。师承何处?对我来说,是天字第一大问号。我微笑但相当认真的看着他,想了想才道:“不知道。” 那人听闻,挑了挑浓眉,用怀疑的眼光审视我。我很清楚,他在猜我这句话的可信度。不过我的确没有骗他的必要,当然也就没有告诉他更多信息的必要。他端详了我一会儿,忽然道:“你是个纯粹的人。” ……这话若是从我同学嘴里说出来,我必定笑喷,特么我还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你当我白求恩啊。不过这话从一个人妖,呃……貌似不妥,还是妖人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些奇怪。“我当然是一个纯粹的人。”言下之意,跟你俩不同。 他微微愣了愣,笑道:“哈哈。”笑完之后,认真对我道:“你不懂我说的。如今这世间,像你这样的人,只占很少数量了。源生的。” 我笑:“照你话意,难不成这世上的人,大多都是次生的?” 他偏着头,捋着下巴,想了想道:“也可以这么说。总而言之,如果你的命够长,或许会理解这其中的牵扯。我虽然不怕那些人,但还不到时候。” 那些人……又是那些人。我皱皱眉。早在黑哥,而后的玄沌子,都说过那些人。在见到姬秋实之后,我以为他至少应该和所谓的“那些人”沾亲带故。如今,这个称呼又从这个本事大的离谱的人嘴里说出来,我不知道是否只的是同一类人。 “在你眼中,这块老木头应该是正义的吧。”他摸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本来嘛,木灵之气本就是秉承天道而成灵的,又天生和花草树木亲近。恩。老顽固的确也是个至善之辈,只不过迂腐了些。那你觉得我做的就一定是错的吗?” 我……不知道。这个命题本身就是个伪命题。善恶总是相对的。羊对人有益,所以是善的。狼吃羊,固然是恶的。但在圣经里,羊却是魔鬼的使者,吃尽了草,所以上帝派狼去消灭羊。至于人,如果一个人为了生计而去偷窃,固然是恶的,倘若他偷的是贪官污吏,反而落得个劫富济贫的好名声。这个人到底是谁,我尚不清楚,他做了什么,我也无从而知。“我无法判断。” “少受他言语蛊惑。他害死的人不计其数,手段之残忍也非你所想。”老树转头对我道。 “哈哈。说你迂腐。我害死的人……不过是夺了他们生人的天魂,地魂人魂却是各归其位,地府一遭,又是一个轮回。”他笑。 我看着这个疯子。说他是疯子,是因为三观与常人相异。就算如今,我信了轮回,可是,“地府一遭,奈何一过,今生的牵绊都断了干净。”想要留住的,想要守护的,什么也得不到,无可奈何的痛。“你可懂?” 他不笑了。看着我,半晌才笑,反问了我一句:“你可懂?……真想看你知道真相的样子。不如,和我一起看清这个世界如何?” “妖言惑众。”老树哼道。 那人大笑,“你不信我。我不勉强。不过今日我的确是要出去的,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树精,和一个不成器的木灵,要断送我修了百年的人间修炼。” 说罢,没有任何预兆的,忽然又攻击而来。不过这次的目标却不是老树而是……我。 “你家树灵置你于险境,你可知晓?你可知木灵之气的厉害之处?”他在不断施法间,跟我谈天说地。 我岿然不动,只见得老树连连接招,那些冰魄也好,气息也罢,都在周身丈外消失殆尽。我不懂,自然也没办法回答,只听得他自问自答。 “木灵之气是混沌之气。最强的是恢复力。哪怕你的灵魂散在天地间,都可以从混沌中复苏。不过,有一个例外……”他笑着说道,“你的灵台,对你来说就是混沌之中的实体。当然,在这个灵台之上,你就是天道一样的存在。” 我听的心惊,却表情不变的看着他。为何他会如此清楚,老树说猜到他是一条龙,我已然不奇怪,说到龙,中国的龙和国外的又不同,是传说中的图腾,是蛇化蛟的升级版。老树说到封神台,我更是好奇,说他是天仙下凡,不知道,是哪位天仙么?总归不会是九天玄女吧,这人明明就是男儿身。也难说在轮回中换了性别。这当然都是我的臆测。只是源于他对木灵之气的熟悉程度,觉得诧异。 “混沌之气并非只有木灵之气一种,真正的混沌是在盘古开天地之前才有的。天地开辟之时,沌化初期的气息都有着不同经历。偏偏木灵之气是最先形成的。因为只有这种气息可以把尖锐瞬逝的阳气沌化下来,变得温和。哈哈哈,看你那迷茫的眼神,我就知道……如今这世间已经没有真正的树语者了。所谓的木灵之气也被遮蔽了双眼,这样污浊的世界,你们偏偏看不清,留着何用?!” 这话,他说的动情。若是在演讲台之上,怕是我也会动摇了,觉得他至少本意是善的。只可惜,这里不是讲台,而是老树口中的生死舞台。他说的激动,手中的力道也是暴涨了几分。 老树抵挡的有些吃力,退了一步。我向前按在他后背,帮他站定。 “你说的……我的确不懂。”我放开手,说不上和颜悦色,倒也不至于针锋相对。“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也没想过去揭秘什么大真相。如果真如你所说,想来,物极必反,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至于什么天道,也必然是小事中也能见的真知。你是对是错,我也分不清楚,你是善是恶,我也难以理解。不过,至我见到老树以来,他却未曾做过什么错事。反倒是我,一直都在承蒙关照。说白了,我也是个俗人,大敌当前,敌我也是要分得清的。既然你的目标是我,不放一战。既然是我的灵台,不如,我来会一会你。” 老树听的分明,吃力间,挡在我前:“别冲动。他说的没错,这里是你的灵台,对你虽然有力,但确实也是你的弱点。我没关系,木化形而已。只要元神不损,对我没什么影响,何况,有你的灵台,我恢复的速度很快。没必要逞一时之快。” 见他这么说,我倒是犹豫了下。怎奈得,这厮却是个喜欢放冷箭的。 忽然地上冲起树根冰柱。 我只觉得自己像肉串一样,被一股冷气做了串烧,不,应该是变成了雪糕,那冰柱就是手拿的木棍。月读,时空间……我想到了不该想的事。 “你大意了。”他迈着方步,不紧不慢的靠近,“灵根被我吸掉的灵气,超乎你的想象。” 老树有些吃力的抬头看他。 我心中一阵大火。忽然听到鼓膜上再度嘤嘤作响。难不成又是龙啸?不……这货就在我眼前,没见他有什么变化。但是那响声越来越剧烈,终于在某一刻迸发出来。 然后我冰碴子忽然在眼前乱飞。冰凌映出的七彩之色,飞舞在各处。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喧嚣。 飞舞的冰凌。 然后,我看着碎成一地的碎碎冰,感觉手中多了一样东西。长三尺余,两指宽,薄如翼,遇风嘤嘤作响,光影四射,流转于周身。 “承影!”他呆愣了片刻,大喝道。 248. 是友非敌 没有心情去理会他的反应,我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剑。 味爽之交,日夕昏有之际,北面察之,淡炎焉若有物存,莫有其状。 有影无形,是承影的特征。多少传闻中,均是如此。我一直在想,这样的剑,该如何拿在手中?彭华明把这剑给我之时,只不过是挥笔泼墨在我脊背上作诗一首状,几次现身也不过是光影之间。之时在商汤一缕残魂手中,才隐隐显出了影子。不想,却在此刻,有了剑身,小葱拌豆腐似的分分明明,清清白白。 将剑身执于双掌间,只觉得,这真实的剑身,又不是那么真实,明明握在手中,确确有物,却又像之前宫殿顶上的云一样,像画,又像真实的。承影像一把流转的气息,又有实体,我看痴迷。 忽然这剑身就脱了手,像有了意识一般,破空划出一道影子,将一把冰锥三叉戟从当中一分为二,劈裂开去。我抬眼望去,才后知后觉,冷眼看着这人。 却见承影绕着他旋转,速度虽不快,却像一条光带,牢牢将他困在其中。水银一般的光带,绕行之余,甩出去滴滴光彩,像极了特效的冷烟火。只见他此刻被困,也失了神,紧紧的盯着承影,眼睛被流光吸引,眼神中透着一股难掩的讶异。 我已经不想去做任何无端的猜测,也不想去臆断他和承影之间的过往。很多时候,谜团就是这样,知道的片段信息越多,可以整理归纳的结果就越少。只不过,如今的我,已然知道去哪里询问,便是那个未曾出现的人。就像潘多拉魔盒,怕只怕,打开的瞬间,并不是想象中的财宝。我大抵是有些悲观的,也算不上特别悲观。所以,有好奇心,但并不过分。 心里有点自嘲,这个时候,不该感慨的情景。这家伙,不知道是真的背承影困住,还是仅仅被吸引了注意力。无论从哪个角度,对我而言总是好时机。 除了被动,如何出击?这一直是我无法逾越的鸿沟,没有老师教哇。只能去模仿,说到模仿,其实每家每派都有自己的特长。有人修心,有人修身,有人修法,有人修术。我呢……总归是跟气有关的。而且这个气,还不仅仅限于所谓武侠小说的内气,反倒是外界之气,似乎我更见长。到这里,我一直很在意一个人。没错,就是箕水豹。 天地之气。空间。八卦。 我也能做到。现在的我,有这种自信。何况,此时此刻,我正处在一个和我灵台交融的空间,这里的气息更加容易调动。 我抬起脚,往前微微走了一步,脚落之时,一股气息被牵引而来,自我脚成心,绕而成圆,这股气息逐渐的变大。第二步跨出,一脚落下,双脚变在气旋的中心。我有种感觉这空间的生气都被我吸引了过来。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这边的变化,也从痴迷中醒来,直直的盯着我,仿佛看到了什么凶狠的怪物,却不答话。 气息已足,大势已定。空间内的景色被迷雾笼罩,我莫名觉得心安。再看那人,似乎动弹不得,我没有多想,手中瞬间长出一节藤鞭,抬脚飞身而去。 却发现忽然天地间变了颜色。忽然起了一阵大风,景色就完全变了模样。哪里还有宫殿,哪里还有什么云海,树藤。特效被场务收走了,只剩下寂静的夜,朦胧月色间,疏影斑驳。只是静的出气,似乎鸟兽鱼虫都屏住气息躲藏了起来。 翘望远处,有一处灯火。我恍然间醒悟,那不是护林所的灯光么……罩子呢?树卖大阵呢?都没了踪影。我明白回到了现实,可是那妖孽呢?转眼望去,老树在我身侧不远,有些微喘。饶是我夜视能力也算不错,看到他腿以下的部分,已然成了树桩,木化形的极限到了么。 再说那龙妖……我也不知道该叫他什么。本尊是谁,老树不说,他不说,我哪里会知道。一看之下,只觉得有些惊悚,之前那个俊美的模样早已消失,身上的已经是褴褛,就连原本饱满的肌肉,此刻都像被风蚀了多年一般,败絮一样的条条挂着,微风吹过,摇摆不定。两颗失了眼轮匝肌的晶状体球,突兀的挂在那里,瞳孔忽的转向我。 似乎看到我有些惊讶的样子,说不上是像僵尸,还是像风烛之年的古董之人,扯开嗓子,嘿嘿笑了一声,却也不是珠圆之音,像早先家里的风箱,呼呼着,到处漏风。“怕了?” 这话是在问我。怕……倒也不至于。惊讶吧。我看了一眼老树,他回答的眼神我差不多知道,看来是他收了这结界。 腐朽的身子半靠在树上,嘿嘿笑着,止不住。 半晌,老树深吸口气,脚下的树桩又恢复了人腿的模样。稳住了喘息,张口对他说:“你大意了。” 他大意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那人也没回答,只是不停在嘿笑,漏风的咽喉声,让我有些难受。 “我用木灵之气收回了他夺去的树气,以他自己身仅存的法力,已经维护不了这肉身了。至于魂魄,被剑影所困……”老树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那人面前,道:“你想怎么死?是我送你一程,还是你自己?” 他只顾着笑,听老树说完,忽又哈哈大笑,只不过,他力气有限,身体条件也不允许。所以只是觉得呼呼漏风的声音更大,反倒更像是呵呵呵意味。 老树没催他。只等他自己笑不动了,停止。 “你若是信我,就撤了这剑,我自己回去。”他笑累了,才安安静静说道。 老树摇摇头:“不可能,放了你,变有了记忆。你自己了断,或者我送你一程,过了这轮回劫数,记忆烟消云散,不然,我也不会费这番周折。” 他听了并没生气,反倒是点点摇摇欲坠的头:“我明白。若是之前,我也就认了。不过……”他转转眼珠,看向我,“现在情况变了,他,出现了。我不能失去这段记忆,跟你说多了,你未必能懂。老家伙,你自以为这地界儿封了,能瞒过所有人。可这小子刚才那几步走的,可是天师地利人和的步数,身上又负承影剑。难道你是商人之后?” 商人?我心说,除了陆爽,我还没啥人从商。不过,我自然知道他说的商人,并非商贾,而是殷商。成汤也说过,商人之后,守护天子三剑,所以这人看到承影,以为我是殷商之后,倒也合情合理,只是,“不。这剑是我借来的,还要还回去。” “借的?”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又释然,笑着对我说:“我也看不透了。本来还奇怪,怎么商家的人中除了个树语者,成汤可是兽族联盟的首领。若是真的能出了个树语者,倒也是天翻地覆的人物。你若不是,这倒更是奇怪了。见过箕宿吧。” 我有些吃惊,难道那几步,他变看出来了?而且他这话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也没必要遮掩,我点点头。 他复而大笑,顷刻毕,道:“所以我说老树精你棋差一招。你想要让谁不知道?已经昭然若揭了,只是你以为还隐而不见,却已经是现龙在田了。罢了。你莫要误了大事。你我并非敌人。” 这句话,说的是我一愣,老树却不为所动,只道:“耍伎俩的把戏,我早已见识过。” 也的确是。我看着这人。 他只顾笑,也不反驳。好一会儿才对我说:“我不是你的敌人。虽然,可能也算不上你的朋友。不过,我们应该有一致的目的。放我走,只会对你有利。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在找一个人,对吧。” 我的确是吃惊了,瞬间眼神泄露了内心。 他哈哈大笑,说:“你太嫩了。不过,我果然猜的没错。天子三剑本就不是为树语者而准备的,能把承影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的,应该不是你,而是你身上的气。这么强烈的自主之意的气息,你见过鸣鸿剑吧。” 我老老实实隐藏自己的讶异,他说的居然都对。不过鸣鸿剑自我出了汤墓就再没见过,不知道去了哪里,难不成和承影一样,也藏在了我的体内……好嘛,我成剑鞘了……随便一插就进来。 “天子三剑和鸣鸿剑的关系,你可以尚不知晓。”他这话说的有些沧桑,又转眼对我说:“蒙山……这里里他的家乡不远……我早该想到。要想知道你要要找之人的下落,就放了我。” 这几句话说的内容,着实让我震撼。他似乎对我苦苦找寻,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个人,甚是了解。 “说。”我张口道。 老树拦住我,“这人奸猾的很。” 他也不怒也不愠,似乎也没剩多少力气。只道:“现在还不能说,但凡我说了这名字,某些怕是要知道,这个名字被他们洗了多少年,总算洗掉了些印记,若是有人提起,变会追踪,我可不想被盯上。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若是你想得通,以后会对你有利。若是你想不通,我死了也没什么关系。封神台上重塑,受罚都是小事,只是这世间不知道又要水深火热个多少年。” 这话听完,我只觉得似乎终于知道,为何很多人会说,不能说,不可说。被某些人知道。某些人是谁?是他们?他……只是个广义的指代词,我总觉得,这人口中的他们,似乎和玄沌子口中的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哼。”老树哼道:“你是觉察到我已然猜出了你的身份,不如用这个消息,换一个脱身之计而已。” “哈哈,所以说,你是木头疙瘩老顽固。”他玩味的笑着,“不过,你却选了一个好宿主。” 宿主……我忽然一头黑线,好像不是啥好词儿。 “你猜的没错,老古董。我的确是敖丙。”他平心静气的可怕,微微道出自己的真身。 249.再收花妖 敖丙……听到名字,我登时愣在那里。 再看老树,似乎并不意外。 我越想越好笑,什么时候开始,我跟传说中的人物都接上头了,若说最开始,怕就是雪山女神清箬茗。商汤我也坦然了,现在突然告诉我,这被山神老树封印的家伙,居然是传说中耳熟能详的人物,也是没sei了。 扯远了,却说,这敖丙是何许人也,许多人并不知晓,有些人有些耳熟,但每个人都该知道他的一些事儿。就像说到东海龙王,嘛,自然是传说中的人物,知道他叫敖广的倒也不乏其人。再说到熬烈,这名字也不熟悉,但白龙马蹄儿朝西,就知道这西海龙王三太子也是鼎鼎有名的。 那敖丙是谁?若是不知道他,但你总归知道另外一个鼎鼎大名的人物,同样是三太子,李靖李大人家的三儿子,李哪吒。这位三坛海会大神,有个托塔天王的爹,还有俩在菩萨坐前行走的哥哥。忽然乱入到空手接白刃,各位自行脑补去吧。却说这位三太子,来历可不简单,怀胎三年,诞下的肉球,他爹拿他当妖怪,并不喜欢。这样不受待见的小孩儿,居然被太乙真人收为门下。还在他三岁时送了两件宝贝,一个是混天绫,一个是乾坤圈。后来又给了火尖枪和风火轮。断然是厉害的紧。可就是这样的哪吒,也是经历了劫难的,削骨还父,割肉还母,自戕于当场,这才有了后来的莲藕造人一说。 说了这么多,跟眼前这位敖丙是何等关系?只因为,哪吒自戕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敖丙。顿悟了吧。这敖丙本也是为三太子,说起来,倒也是太子党之争啊。这位三太子地位并不比八部天龙那位低,相比起来,东海龙王为首,这位三太子也应该是位响当当的人物……倘若,没有被拨皮抽筋的话。呵,我为什么觉得好笑,缘就在此。 小时候,耳熟能详的故事。哪吒闹海,说的就是这一出。话说,那李哪吒为救童男童女,杀了夜叉,这龙王三太子,敖丙便前来问罪,也被哪吒给杀了,抽筋剥皮。我小时只觉得痛快,如今见到敖丙其人,又多少觉得似乎有些残忍。 “华盖星。”老树饶是知道,却也不怯半分,微微而道。 不想敖丙听了这称呼,只是不屑哼笑一下,也不多言。 我有些明了。想来,封神石上,斗部群星里,有这么一颗星宿,华盖星,只是不记得是谁了,不想还是敖丙。不过,看敖丙的样子,很是不屑。 似乎见我不言语,敖丙抬头问我:“你有什么想问的?” 我沉默下,问出了自己心中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哪吒那事儿……” “哈哈!”敖丙大笑,“我以为你不会这么白痴,果然还是问这事儿。” 原来他猜得到,我有点儿不好意思。 “半真半假。故事吗,谎话吗,三分假,七分真,才会有人信。”敖丙哼笑一声,“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告诉你,前提是,你得先让我过了这关。我如今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我说话永远没有重点,老树倒是直指中肯:“既然你也算是星宿下凡,何必走这妖道,何必加害于人。” 敖丙听到这话也不恼怒,只对老树说:“大道通天,各走一边,你缘何断定哪一条是对的?” “害人即为不对。”老树这么说。我更加觉得我俩世界观极为一致。 敖丙看看老树,叹口气道:“你这么说,我也就无话可说了,但……你!”他伸手一指我,“你却没这个资格则么说。” 我愣了愣道:“我好像没害过人……”当然,打假不算。 敖丙狂傲的大笑,又道:“你有没有害人,我不清楚,但你吃过肉吧,吃过菜吧,哪一个不是天地生养的灵物,我吃人,和人吃猪又有什么分别?莫说那些吃素的,草木皆有灵。你问问你家老树精是否有理?” 老树见我哑口无言,对我道:“莫要听的他邪言蛊惑。你如今入了轮回,变为人身,又何故手足相残。” “手足相残……”敖丙微微一笑,道:“且不说很多动物,比如鲨鱼,出生前在母体之内就是靠猎杀兄弟手足而长大的。人类自身在出生之前,哪个不是亿万兄弟姐妹手足相残之后的胜利者?” 我是服了……敖丙这嘴皮子,颇有孔明舌战群儒的架势。“你别说了……” 老树也不再多说,怕是跟我想的一样,这人也是没救了,死心眼儿。 敖丙笑:“的确,我现在跟你说什么,你也都理解不了,不过,等到你活的久了,看的分明些,便知道,孰是孰非。等到你了解到如今世道的规则是谁定的,也就明白了,这世界的真相。我对你很感兴趣,有种直觉,我们还会见面。就算你杀了我,也是一样。” “被你逃了去,麻烦更大。”老树不为所动,横在我面前。 “哼!”敖丙冷冷的瞪着他,“没错,我是要置你于死地,因为你太固执。不过,我却不是他的敌人。”他伸手指着我,“如今,你和他融合了,我只想恭喜你,也没有必要再跟你争执下去。你想清楚,我在这里死了,就要在封神台复活,到时候,惊动的人,可说不准是敌是友。” 这话我听的更为糊涂,老树一脸的冷漠,其实我觉得他也不见得能够理解多少。 沉默片刻,敖丙忽然大笑,过后道:“我看你俩倒也是般配,一样的木头疙瘩,也罢,我死不死其实没差别。想要我的命,可以。不过……”他抬头对我道:“答应我一件事。” 我顿了顿,道:“讲。” “常夏无过,你收了她吧,对你百利而无一害。”敖丙这番求情,居然是为了石竹花妖求情。看到老树冷眼,“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她本可以走仙途,被我拉上了妖道。可我本以为可以保她更上几层楼,远比仙途要走的轻松……” “既然已经入了妖道,你也清楚,想要重走仙途几乎无可能。”老树并未显得很生气,但我觉得敖丙说的没错,他心底应该是生气的。 “有他在,便可以。杀了常夏,在他的灵台上重塑分身,你能做到。”敖丙嘿嘿一笑,有些讨巧的看着老树。 “你想让我帮她重塑肉身?”老树冷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可没想到,有一天会死在你手里,你太固执,逃走就是,何必玉石俱焚。”敖丙耸耸肩,不过在我看来,这摧枯拉朽的身体,随便动动,就往下掉碎末末。 “我答应你。”老树点点头,伸出手,按在他天灵盖上,道:“还有话说没?” 敖丙也不反抗,对我道:“相信我,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我要看看,你到底是为何让我如此兴奋难耐。”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之间老树在他天灵盖上轻轻一拍,他忽然就停止了说话,不多时,腐朽的身体散落在草丛里,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了。四周的气息散尽,我再无异样之感,只觉得像梦一场。 老树的身体在真实的世界中,恍惚了几番,又清晰起来,对我道:“走。” 他没说去哪儿,但我似乎跟他已经有了些默契,应该是跟常夏有关了。 曦光微微,晓露初晴。 这世界安静的很,鸟叫声忽又响起,接着就感觉不绝于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蒙山忽然清明了许多。就像一杯浊酒,突得沉淀了彻底,泾渭分明之中,越发觉得那沉淀也是另一种精华,那清澈的液体,也越发的醇香。 没有急行,我俩就像在山野间游览似的,走的道也多平坦。 朝阳映满天,我看到老树带我来到的谷中,果然……是遍地的石竹。 这谷,不知道藏的有多深,怕也只有老树才如此的轻车熟路,就这样闯了进来。 没有人。 除了花,什么也没有。 唯一不同的,是一块突兀的顽石。 老树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到那块石头前面。 我心中分明,这货也是怜花惜草的主,每一步,都踏在空地上。 那石头也没什么特别,特别的是,上面长了一朵花。 石头上长花。本该是寸草不生的地方,像这石头一般,突兀的长了一朵花。红的娇艳,翠的欲滴。 “很美。”我喃喃道。 “只可惜,浊气太多,成了妖身。”老树定定的看着。 我俩围着突兀石头上,突兀的一朵花,看了半晌。老树才伸出手,却不去碰,只是翻手在这花朵上头,转了一下,轻轻一提。我灵识中看的分明,一缕气息,被他揪了出来,生生拍在我额头上。 然后,他伸手扯下了石头上的花朵。没有经历任何反抗。 “她呢?”忍不住去问。 “剩下的残魂,已经在你灵台上了。” 说来奇怪,老树这么一扯,那花朵下连着的石头也碎成了几块,紧跟着,谷中的石竹花纷纷枯萎,本来美丽的景色化为一片枯草。风中摇曳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臭气,有种腐肉的味道。 “走吧。” 我没有愣神,只是回到灵台上去找,却没发现常夏的影子。老树叫我离开,我才发现,他在我身后,似乎等了多时了。 前路茫茫,我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好些人了。我却依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方。 “不急,殊途同归。”老树冷冷的对我道。这话的内容,却安抚了我难掩不安的心。 250.一醉葫芦 黑哥如今生死不明,嘛,应该是死不了,但好像目前也不在活的状态。火车上,我手里拿着车票,证件是陆爽给的那张。用真的话,我担心有后遗症。不过,陆爽给我这张假的,只要我用,也就知道我的动静了。如此甚好。 老树回了灵台,如今得回本体,虽然似乎一如往昔,但终究应该不同。比如,少了一颗封印的毒瘤,少了一个妖化的花仙,多了一个千年树灵压阵,怎么着也觉得护林所好日子来了……嘛,应该说是蒙山的生气回来了,也的确如此。或许还是孱弱,一如玄沌子,但毕竟是治好了病,只欠恢复。何况老树之前也说过,一个地方有树灵,恢复的速度是不可同语的。虽然,其实很大程度上还跟普通人有关,倘若一如既往的破坏,树灵仍然会变弱。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高兴。莫名觉得身体也有力量,虽然事情还是一塌糊涂。 让我揪心的学业。一个月期限眼瞅已到,我却分身乏力。倘若能回到学校该有多好,我能吗……手机传来表哥的短信。四个字,一切搞定。恩,他帮我办了休学……瞒着家里。理由嘛……身体不好。身体不好……我握握拳头,从来没感觉过如此的有力。只是……心累。力量越大,越能明白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的道理。同样,知道的越多,似乎也明白自己责任似乎越大的事实。 这之前,没有多做停留,从陆爽那里现了现身之后,让他知道我平安,便直奔火车站。不想开车,火车上又想起玄沌子初见的那天,煤球…… 到了地方,清远依旧开着五菱来接站。带来消息,玄沌子已经醒了,只是神志有些痴迷,像是不醒。偶尔清醒片刻,却不言语。他问我同行的黑哥呢,我只道有事暂离,没有多说。本不相熟,清远也没多问。 到了门口,方觉在院子里打坐。见我来到,起身相迎。我瞥了一眼屋里,再盯着他看。方觉依然有些无措,只点点头。便随我二人进去。 “你进来吧,师父在等你。”还没进房间,门先开了。开门的是风舞阳。 我愣了下,不为别的,只因伊人憔悴。才几天没见,水灵灵的小姑娘硬生生整成国宝,我多少也不落忍,但又不好开口关心,只能傻在那里。然后点点头,随他进去。风舞阳把其他人拦住门外,说师父想单独见我。 等我进去,她也反手关门出去。房间里只有我和躺在床上的玄沌子。 我靠近了些,见他半眯着眼,不像醒的样子,也不好打扰。就站在一旁静等。 在蓄力。老树提醒我。 蓄力?我看着床上的老人。 老树跟我沟通,跟之前一样,像是在耳边,更像是直接到了脑子里。 他现在身体很弱,但是有能力控制自己的体力,怕是想跟你说些什么,保持了长久的昏迷。老树如是说。 我似乎明白了一点儿,便依旧静静等待。只看得骨瘦如柴,已然枯槁的皮肤上,似乎有了些许血色。无形中透出一种生机。生机和死相,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东西。很多时候,能看出一个人的死相。大抵是一种感觉,有人说是费洛蒙,也有人说是精神层面的。 玄沌子忽然坐起身来,对我莞尔一笑,继而哈哈笑出声来:“小兄弟,多日不见,气色更佳。” 来的太突然,我目瞪口呆的注视着这一前一后的天壤之别。刚才昏迷不醒的是这个老头子吗…… 见我愣住,玄沌子招招手,道:“你到近前来,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呵……还真被老树给说中了。如是这般,我还是过去,在床前站定。玄沌子也转了个身,盘腿打坐,正面对着我。 “在这之前,你有什么想问的?” 他这么一说,我倒还真的有话想问:“不知道道长……缘何至此?”这话我说着就笑了,言语间有些文绉绉,但还针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方式。我总不能说,您老真有本事,不知道是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落魄的……话说回来,玄沌子在蝴蝶奶奶那些人嘴里也算是为高人了。母煞那次,若不是老树出手,好像也是要挂的节奏。当然,他有伤在身,只是连方觉都不知道自己师父怎么搞成这样,我又哪里去知道。 玄沌子对我问这个问题,似乎也不觉得意外,双手自上而下拂过衣衫,面色有点儿逗比的鬼脸儿对我笑:“如此落魄?” 我忍不住笑出来,又觉得不妥,急忙收住,点点头,道声:“恩。” 他也大笑,之后挺住,伸出两根手指,对我说:“你救我两次了。老朽不是不记事的人。” 我摆摆手,示意他别介意,一来,本不是我的功劳。二来嘛,我对玄沌子的印象从母煞之后就变好了。怎么说呢,初次见面,一副猥琐的臭道士,的确没什么好印象。之后,大半夜在林中相遇也是没什么好说的。有些看法的改变,就在一点一滴里,潜移默化,日久见人心。至少在我看来,玄沌子是个可以为了大义,牺牲小我的人。这一点上,并不是说我对于独善其身的人有什么恶感,但至少,能够牺牲小我的人,也是值得尊敬的,哪怕他是愚忠。所以,救玄沌子,我乐意,并且无所求。 玄沌子摇摇头,道:“你可以不介意,我却不是那种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这条命,本不值钱,但受人之恩,断然也是要涌泉的。罢了,我现在也没什么能够回报的。反倒是,有些事,要跟你说。”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表情明显变了。很严肃。 “之前,方觉跟我提起过,你在找一个人。”他低声说道。 我怔了怔,有些记不起是否跟方觉提起过这事儿,转念一想,或许,方觉提起的这个人,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个大牛,而是……姚晶晶……本来……我也是为这事儿来找玄沌子的不是,辗转了一圈儿,倒是把正事儿给忘了,“我同学。被悬壶带走了。” 果然,玄沌子微微颔首。 得到了肯定,我有点儿急切:“道长,她会不会有危险?”我的确是有点儿担心。想来红豆杉老爷爷的本命人,也算是一位高人,仍然着了他们的道儿。姚晶晶虽说是能够聚集阴之月华的鬼语者,但毕竟还是个普通人,至少她可没像我一样接受过这些非人类的培训。上次,我失手没能救出她,说不急是假的。毕竟是同窗,也算是朋友。手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扔在虎狼堆里,偏偏也只有我自己能去寻找,怎能不急! 玄沌子没有摇头,我更心焦。或许是见我脸色不好,他抬手示意我勿燥。“这件事儿,得从长计议。既然他失了树语者,单单一个鬼语者,也没什么大作用,暂时该是没事儿。” 我平静了下心态,才略有抱歉道:“道长……您继续说,我冒昧打断了。” 玄沌子微微一笑,摆摆手,又正色道:“我要跟你说的,也跟这事儿有些牵扯,但有些事必须从头说起,你可有耐心。” 耐心……我……自然是有的。 玄沌子指指床头的椅子,我便坐了下来。听故事。心里隐隐一股急躁。 首先,是关于一醉葫芦的。 玄沌子说的轻巧,在我听来,知道也是他师父断然是费尽了心思,才得到这么一颗灵物。说到这里,我忽然就想起那个奇怪的济世道士,看来也是秉承了传统的。我自然也是知道这一醉葫芦是如何到达玄沌子手里的,一个葫芦,舍了一个掌门。 不过,听完玄沌子说完这葫芦,我反倒觉得这位师尊的高明了。怕是,他并不是不想让玄沌子接手茅山,反倒是希望他能够长久的接管。关键,就在这一醉葫芦上。 别人只道是,杯酒释兵权,葫芦让掌门,却不知道,那一晚,师父究竟跟徒弟之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天知,地知,那两个人知道。现在,还有我。 当日,清风子道长传玄沌子于内门。散去众人,闭门讲道。却是真的讲道。玄沌子当日也颇为奇怪。清风道长一直在问他各种道法之道。 老道士和小道士。不是老和尚和小和尚。 也是一问一答。不知道问了多少。玄沌子只觉得师父这次的问道,怕是糅合了自己的毕生所学,有些也不一定答的周全。这一问就是半宿。末了,清风道长忽然对他言道,这掌门之位你暂时别要了,然后拿出一醉葫芦与他,说,这葫芦给你。 玄沌子自然是一愣,却是不敢去接,只因这葫芦乃是师父不离身的宝贝。不知是何用意。 清风道长畅然大笑,道,我自知羽化之日几近,这葫芦也算是毕生所处的灵物,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方可成灵。适才,占了一卦,得知,日后茅山将有一难,若是所托非人,怕是要出大事。你虽愚钝,却正气尚足。这葫芦与你,潜心修炼,也有地仙之相。 言罢,长叹一声。玄沌子知道,师父一生有成就地仙的愿望,和自己的愚钝不同,师父天资聪慧,灵秀有余。只可惜……历经国难,不得已而出世。若是国泰民安之时,怕早已登极地仙之列,只是生不逢时。却说,师父似乎还收了一个关门的女弟子,但玄沌子问及此事,清风道长却笑颜摇首,说哪里来的女弟子,不过是一段缘分罢了。 鸡鸣天亮。清风道长在桌上蘸着茶水,写了两个字。甲子。然后叮嘱玄沌子,清静无为,远离世俗。之后便挥手让他离去。不再出关。隔日,传风和煦。又是一夜。出,掌茅山之位。至此,清风道长闭关,不再见人,也不再出世。 七七之日,开门。不见人身,也不见尸首。凭空就这么消失了。 之后,玄沌子离开茅山好长一段时间。再后来,风和煦找到他,让他出任传功长老,推脱不过,便在茅山隐居。说是在茅山,又偏挨一隅,与之相隔。 在之后的事情,我大致知道,无非就是收了方觉。再收了风和煦的私生女。 只是……玄沌子叹道:“我终究是没有听师父的话,回了茅山。一步错,步步错。”说罢,对着我苦笑一声,摇摇脑袋。 我明白,显然,下面才是重点。 251.嫉妒 却说,玄沌子当日是答应了清风道长远离茅山的,为何又会答应风和煦的邀请。这里面还是有些缘故的。一个偌大的门派,哪能没有些争权夺利,清风道长在时,冠压群雄,所有的矛盾都被压在了池塘底泥里。他一羽化,便翻起了滚滚浑水。 虽然清风道长得意门生只有王阳明和风和煦两人。两人虽本身无甚嫌隙,但性格相去也甚远。王阳明清淡,风和煦忠厚,抵不住各有一派支持者。这便是矛盾的其一。 除此之外,清风道长早年是关门弟子的身份掌了茅山,因为个人能力突出,别人也道不出什么。及至弟子这一辈,玄沌子那些师伯所出的,和自己同一个辈分的也有些蠢蠢欲动。就算嫡系传位,也免不了无事生非,似要弄得水浑了,顺手摸条鱼,得个渔翁之利。 所以,风和煦这厢尚未接棒,坊间已有有传闻,说王阳明和风和煦不和。人言道,风和煦比王阳明年幼许多,历来立长不立幼,这清风道长传位于幼,不知道有人使了什么手段。毕竟,风和煦与当年的清风道长不同,并不是术法上长王阳明一截。更有甚者,大部分人更认可王阳明技高一筹。这也可以理解,茅山不同华山,虽然也有类似剑气之分,但毕竟茅山更重术法,而王阳明在这方面倒是得了衣钵。因此,在这之前,呼声倒是比风和煦高出一些。没想到,最终却花落别家,也助长了些许不满的气焰。 更何况,王阳明在清风道长羽化之后,立刻遁匿不见。一时间,风和煦逼走王阳明的传闻喧嚣甚上。风和煦无处言道,只得秘密打听王阳明下落。好在王阳明得知此事之后,思量片刻,也没多犹豫,便赶回了茅山。兄弟齐心,风和煦这掌门的位置,才算坐上了。但坐的住么? 抵不过风和煦的诉苦,王阳明也就是玄沌子,便受了传功长老一说。基本上也无大事,隐居在群山之中,跟门派也无交集。 不过,这也是玄沌子一厢情愿的事儿罢了。俗话说的好,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 玄沌子说道这里,苦笑了下。“想当年,师父说我愚钝,我尚有心中不服,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我不知该接什么话,只有沉默。或者,在我看来,玄沌子也只是太过心善,不曾把人想的太坏。不过,心可以善,但善的看不出来有人想要害自己,这跟傻的确也没什么分别。心里有了这种态度,更不敢接话。 “事到如今,应该可以肯定,风和煦这个败类是跟那些人有牵扯。” “那些人?”我忍不住问到。 玄沌子点点头,“你要找的人,怕是也已经到了那些人手里。” 之前母煞,八显椒图,忽然就跃入脑中,“跟之前的母煞……” 玄沌子看看我,脸上挂着笑:“你倒是真的聪明。” 聪明……这个词我倒是觉得受之有愧。“道长曾说过,他们。是不是就是这些人,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跟母煞有关,又跟茅山扯上关系?” “此事说来也话长了。我也是最近才敢确定。风和煦居然秘密在茅山培养小洞天。”玄沌子说话间,皱起眉毛,猥琐之气散了大半,倒是真有些仙风道骨之感了。 小洞天我知道,之前去茅山的时候,便发现了形似鸡蛋的空间。最后还是黑哥出手相救,我才得以出来,只不过,没有救出姚晶晶。按照玄沌子的话说,怕是被那些人带了走。那些人……跟带走鬼柳的人是一伙的么?毕竟都是鬼语者。好像……我也应该在猎捕名单上才对。难道,都是为了造小洞天? “小洞天是什么,有什么作用?”我心里虽有了个大概,但还是要确认下。从玄沌子的口中,是不是更官方一些,权威一些? “你可知道洞天福地?”玄沌子见我点头,才又道,“早去千百年,修炼成仙不是没可能,至少理论上是行得通的,但需要一个重要的关键。就是洞天福地。在洞天福地里修炼,能够斩断三尸,也能去糟粕,留精华。所以渡弱水往昆仑,也并非传说。这也是各派闭关的来历。但是洞天福地可遇不可求。后来,有人创了逆天的法子,用生人做祭,这生人也不是随便可得,必要有阴阳两种。一种是能取天生之阳的人,也就是木通,也做树语者。另一种是能集气之阴华,也就是鬼灵,也叫鬼语者。这样的人虽然也少见,但比起洞天福地,也算是容易寻找的多了。何况,在早年,世间浊气不若现在,承灵之人也不难的。有了这两个关键,再配上秘术和天材地宝,于天时地利人和三元归一之际,便有机会培育成小洞天。这小洞天不是天地所生,自然会有些副作用,所以需要不断生祭,所以为正道所不齿。” 这样一来,我倒是有几分清楚了,忽然又想起汤墓的情景。不知道,有什么有什么关系。若是真有关系,那这些老道士追求的到底是个什么境界,我也是不想去说了…… “哼。风和煦怕是早有预谋,只是我愚钝,不曾看出罢了。说起来,当日,他也曾提到一醉葫芦,我却没有留心。” 说道一醉葫芦。还是在玄沌子回茅山之后。只因之前他得了葫芦,让了掌门,其实不乏人知,只是出了玄沌子和风和煦,其他人并不知道这葫芦的宝贝之处。风和煦断然是清楚的。清风道长用尽毕生心血,也不过至培育出这么一个葫芦。里面根本不是酒,而是天地灵气,虽说浊了一些,比不得天材地宝修炼的丹药。但好处是它零成本啊,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一点,我自然也领教了,只是,我没有尝试它的回复速度是多少,或者如果速度恒定,浓度是否一致。如今也都成了悬念。 风和煦提到这葫芦,也只是玩笑。说师兄为了一颗葫芦,居然把掌门让给了我。 玄沌子大笑,那是,这葫芦比掌门之位宝贝。 想来,玄沌子也只是玩笑话,风和煦也玩笑似的回道,的确如此。两人相视一笑。如今想来,玄沌子才发觉,风和煦也许是有些嫉妒的。 一醉葫芦,的确比茅山掌门值钱。 有了葫芦,便可专心修炼,少了掌门之位,便多了几分清净。说到底,清风道长偏心的不是风和煦,而是王阳明啊。希望他能够修得地仙之境,来保茅山百年。 王阳明心思单纯,风和煦却不是傻子。或许他也算不上是歹毒之人,至少在王阳明看来,风和煦不是歹毒之辈,当然至少以前不是,但后来被嫉妒迷了心窍,也许就全然不顾了。 一方面,风和煦命人搜罗天阳地阴,想要培育小洞天。另一方面,也打起了王阳明一醉葫芦的主意。但怎奈玄沌子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年云游,留着两个徒弟守着道观。风和煦对风舞阳有几分的感情,我不知道,玄沌子怕是也未必能明白。尤其是,方觉展现出了道童子的卓然天赋,秒杀茅山一众平辈,颇有清风道长当年的气势。让风和煦更加难看。对于葫芦,也只能望而兴叹。 只不过,天要亡你,逃也逃不掉。方觉忽然出了道门,进了佛门。玄沌子憋出一肚子内伤,无处排解。风和煦倒是没有任何责怪,只有安慰。何况风舞阳也片刻不离师父身边,虽然跟方觉的能力相比,不值得一提。但在门内也算上乘,更何况还是风和煦的私生女,经过这一事,风和煦便公开了风舞阳的身份。那时候,他在茅山已经站稳,加之方觉事件正热度不减,所以,也就不了了之,毕竟不是全真,也没有这一条守戒。 再后来,忽然有一天,风和煦来找玄沌子。是关于“他们”的。 所谓的他们,并没有特别的组织,在我看来,不过是邪教的统称。什么叫邪教?这个也很难说。金庸小说里最大的邪教,明教,后来不也转正了么。不过,在正道看来,残害无辜的,必定算是邪教。这一点上,我倒是认同。 这一次,是上头官方召集,调兵遣将,看来是一次大的追捕。茅山要出人。 风和煦说,本来指明要他去的,但事务繁多。 他这一手绝对是吃定了玄沌子嫉恶如仇的性格。虽然玄沌子失了徒弟,痛心疾首,但一想到能够惩奸除恶,倒是也当仁不让。便同意了,现在想想,也许是风和煦下的一个套。说不定,那时候,他和那些人早已沆瀣一气。或许也只是为了算计玄沌子,无论是哪种,也难以追查。 这一役,双方损失惨重。玄沌子也受了重伤,悬壶带人来营救。他便被救走。昏迷之间,却听到了悬壶等人对话。想要趁他病要他命。却不想,被玄沌子听了个正着。佯装不知,得了机会,玄沌子逃了开去。拖着重伤的身体,想来想去也只好找去不谙世事的太虚道长。 之后,便在这山野间隐匿了下来。彻底不再过问茅山之事。 再之后,母煞事件,我已然清楚。对玄沌子来说,做了好事儿却没有好报。他自知已经暴露,所以转赠葫芦一事,与其说相信我,比如说孤注一掷。 之后虽然他隐匿在昆嵛山,还是被风和煦找到了。当日,悬壶济世两个小辈,联合想要灭他。玄沌子大笑,可惜让他差点儿死了的,居然是自己画的符,可笑啊可笑。后来风舞阳来到之后,他才晓得。 当日他消失逃走之后,茅山就对外说他已经羽化。自己的居所被风和煦的两个徒弟洗劫一空。风舞阳被风和煦叫去闭关修行,所以没能阻止。不过玄沌子当日在方觉离开之后,便心灰意冷,把一些心血都留给了风舞阳,所以,悬壶济世得到了也不过是一些无关重要的东西。但是即便如此,那些符毕竟是他全盛之时所为,所以重伤未愈的他还是着了道。 断了生机。悬壶济世确认后便离开了。 太虚道长占出白虎之卦,和清远将玄沌子救了回来。之后的事,我也知晓。 “他们的老巢在蜀滇黔,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你要想救人,怕是要往那些地方去找。但……也只是猜测,我当年参加的围捕,便是在黔境内。” 我沉默。 茅山一事,算是有了些许眉目,清楚了些。是姚晶晶的去处也有了方向,但,毕竟太大。我无从下口。说到玄沌子当年参加的官方围捕,我心里一动,倒是想起一个人。 252.一个人的征程 他说过,欢迎我去找他,还说可以解答我的些许疑惑。 没错,这个人正是彭华明。那个把承影泼墨在我身上的老和尚。 玄沌子已无大碍,又有风舞阳和方觉在身侧。万一风和煦得知他还活着,再让两个徒弟来寻事,就算风舞阳不顶个儿,我看方觉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何况,这里是太虚道长的地盘儿,所以,玄沌子这里倒也再没我什么事儿。 事到如今,我身边的来来往往过的这些人。 老树,收回了本体,一部分融合在我灵台,一部分在蒙山看家。 胡三爷,回了东北养伤,再也没见过一面。 花妖常夏,虽然也收在了灵台,却丝毫没有感觉,也不曾相见。不知道她若是醒了,会不会抗议……这,也只是后话。 黑哥,此前一战,失了性命,但他跟常人相异,不死之身。现正在蒙山,不知道有什么秘法,复活指日可待,也轮不到我担心。 煤球,回了老家,不知道是不是还记得我。嘛,只要它高兴就好,不过话说回来,反正傻猫一只,有吃有玩就行了。 姚晶晶下落不明,在世人眼中已经是开过追悼会的人了。倘若不是黑哥发现,说不定,也就这样过去了。天下再没人知这样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普通又不普通的女孩,又要在什么地方受什么样的磨难。或许,我也不该去管……唉。 七叔,已经退休。不知道阴差退休了之后是什么样子。黑哥说,反正我是见不到了。因为,我不能去地府。 我的“师父”红豆杉老爷子,在我找到他的本命人之后,也闭关疗养去了。我觉得他应该是知道我真正师父的一些事情的,但这家伙人老成精,物老成怪,何况他本来就是个几乎成了仙的老精怪。他说,我一直在找的这个人,不能提。当然,在汤墓见到成汤的一缕残魂,倒是告诉了我,我师父的名字叫己重。不晓得,他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或者觉得就该是这个名字。或许我该好好去翻翻史书,嘛,我历史很差的说。后来遇到冰种尸胚里的敖丙,也说过,我师父的名字被抹去多时了。真有点儿好奇啊。不知道……彭华明会不会告诉我。看来必须要去帝都一趟了。 另外,我比较在意的是……当时和悬壶一起救姚晶晶时,遇到的养小鬼的黑帮老大,还有那个六指的杀手。以及,化成魅的女鬼车玲说过的那个少年……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我也曾经死过一次!如果我没有猜错,想必也该是那个少年所为。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抢姚晶晶?为什么要杀我?又为什么要设计车玲这个局?问题也头大的很,但目前我根本没精力去想这些。 或许,更重要的是,天山女神清婼茗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问题是,这个多久是多久,用人类的时间去理解,还是……用森林的?天山之行我最后怎么恢复的,那个箕水豹……敖丙也说过,我已经见过箕水豹,就等于已经暴露了。暴露给谁?玄沌子口中的他们吗?不像……但箕水豹也说过,我不是你的敌人,至少现在不是。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他原本应该是我的敌人?这个想法在我脑中一炸,星宿是我的敌人……如果这么说的话,我特么不就是跟天作对的么?越来越糊涂了。我不是一直觉得顺天而行才是王道么……难不成我是魔星入世……这对得起我老肖家的列祖列宗么…… 雪山……是一直站在我这边儿的。恩。所有的树木都是我这边儿的。但我跟天作对……哈哈。 “你笑什么?”玄沌子忽然问。 我才惊醒,发觉他似乎看了我好一会儿了:“想到了很荒唐的事。” 玄沌子见我这么说,也跟着笑了:“荒唐不荒唐,既然来了,就安之。” 我想了想,点点头:“受教了。”言罢,又问,“道长之后有何打算?” 他顿了顿,略微思量,道:“小兄弟,我不瞒你。老道士我活到现在,只有一桩心事未了。”他看看我,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但静听他说,“是我师父的遗训。他算到茅山有一劫。又写下‘甲子’二字。我当时以为是甲子年。但甲子年已经过去,下一个甲子年尚远。所以,我忽而又想到一个可能,不是甲子年,二十一个甲子。” 一甲子……六十年。我愣了下。 玄沌子慢慢点了点头:“算起来,今年便是我师傅羽化满一甲子了。” “茅山有难……” “恩。怕是了。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先恢复我的身体。”他说到这里,叹口气,“如今我已是茕茕一人,落破丁零。去弄什么天材地宝,怕是也困难。”他虽然嘴里诉苦,但面色倒也轻松。 在我看来,或许也不过是一种自嘲的调侃。但他的境遇,我再傻也明白。茅山都说他已经羽化了,如今他若是活着出面去求人帮忙。谁人敢肯。他玄沌子好好的活着不去茅山要东西,偏偏在外面行乞。摆明了流亡么。“我……本不是这个圈子里的……认识的人也有限……” 玄沌子摆摆手,笑:“我不是跟你诉苦,只是感慨一下人世沧桑。” 我点点头,但转念一想。我虽然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但好歹也混了一段时间了。黑哥要是醒了,倒是可以去宰一刀。陆爽……就算了,我实在不想他扯进这个世界里来。雪山那边也好去通融通融么……但总不好意思开口,毕竟清箬茗已经如此柔弱……彭华明倒像是富户,或许可以敲敲竹杠……但,这样真的好吗?哦,对了……我忽然想到一个老太婆……胡蝶奶奶……似乎认识玄沌子,她人脉那么广,或许可以去说说。但我又担心她跟风和煦是一伙儿的。 思量间,忽然得了老树的言语。我怔了怔,随即欣喜。看着枯槁的玄沌子,行了一礼:“道长,得罪了。” 玄沌子微微一愣,在他的疑惑中,我双手搭上了他两只手腕上的脉门。看似轻轻一捏,实则有十分力道。玄沌子毕竟是有过见识的高人,虽然本能的抽了下手,但随即又放任了。 我代表我和老树感谢他的信任。 当然,控制我身体的,是老树。说得罪的,也不是我。 老树搭上脉门之后,我便觉得体内气息运转忽然加快,这气息藉由手指,经脉门,入经络。就跟推宫换血似的,玄沌子的气息被拉进了我的身体。 玄沌子逐渐露出诧异的神色,渐渐的又由诧异变得平静。 我只是觉得玄沌子的气息,经过我的身体再回去的时候,就跟静脉血和动脉血似的。来的是静脉血,回到玄沌子体内的是携带大量养分的动脉气血。如此不知道经历了几个循环。这算不算到家所谓的一个周天呢。如果算的话,那么这个周天运行的速度逐渐加快。我觉得,似乎玄沌子的气色好转的连肉眼都可以看得出了……不过,这肯定是错觉。就算气血恢复了些,转到肉身上,还是要假以时日的。 一炷香的时间。老树送开了手,身体还给了我。 玄沌子一扫刚才的疲惫,因为跟我说了这么多,似乎真的体力透支了。这会儿,又有了些精神。待我回到原位置,他忽然对着我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谢。” 我慌忙又起身,扶起:“道长不用多礼……其实……”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但人家玄沌子什么都跟我说了,我藏着掖着的……“其实,也不算是我的功劳。” 玄沌子哈哈一笑,道:“我知道。” 轮到我怔住。 他笑完又道:“我之前还在彷徨,觉得似是而非。如今却是真的明白。你这树语者,也并非一窍不通。有了厉害的树灵加身。” 我愣了愣,然后莞尔:“原来道长也都知道。” “恩。猜得到。”他点点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这人正,想必收的树灵也必然是相近之人。” 我……这话让我无法反驳。不过,我可不想跟老树比。完全就是草木无情啊……嘛,如今开来,也未必。比如他多次出手相救,倒也真的合我心意。 不过,即便老树给玄沌子推宫换血了,但抵不住他仍然虚弱的很。跟我聊完便又睡去。出了门,风舞阳立刻又闪进房间。 在太虚道长家吃了个便饭。 方觉问我有何打算。 我直言,先去帝都打听消息,然后想去贵州看看……风景。 方觉沉默片刻问,一个人? 我点头,恩,一个人。转念一想,又道,好像也不算。 方觉点点头,没再说话。半晌道,多谢。 在这里待到隔天一早,玄沌子也没醒,但气色的确是好了很多。 然后,我决定告辞。 在火车站买完票,我用公用电话给陆爽去了电。说我要去帝都,让他帮我弄辆低调再低调的二手破车。 他爽快应承下来。说给我定了旅馆。到时候去接快递钥匙。 我看了他发来的旅馆地址,就在火车站旁边。果然是人精……、 好。出发,去帝都。 253.哥们儿 人比钥匙先到,一个字,等。 预定好的旅馆,连锁的那种。店面不大,好在干净,舒适。对我来说,实际意义不大。如今,有树的地方反而让我安心。不过,我终究还是个人啊,所以住旅店,还是符合心里需求的。 闲得无聊,想起老大正在帝都打拼。便发了短信,短短几个字。 我到北京了,有时间吗? 不消片刻,老大电话打了过来。让我过去吃饭。我也无事,便沾沾帝都的光,乘坐一下让人羡慕的便宜车票,乘2块钱地铁到了海淀。 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前,找了个地方靠着。不消片刻,老大飞奔着出现,然后找了一圈儿,看到了人堆里的我,便挥着手往这边跑。 “啥时候到的?” “今天早上。”我被他揽着脖子,拖着往前走。没办法,就算我现在身体素质好的跟以前天壤之别,但跟老大的腱子肉一比,没得看。 “走,喝酒去。” 这节奏……我又不好的预感。一言不合就拼酒。 转了几个弯儿,也不知道老大怎么能寻摸着这么一家小店儿。 “火锅,我最喜欢这家。”老大一如既往眉飞色舞的说着。 我也一如从前,默默的点点头,脸上挂着笑。“嫂子呢?” 老大见我这么问,叹口气。 我知道他俩考到了一个学校,一个院系。只是不同导师罢了。 “海南种水稻去了。” “嚯,你倒是舍得。” 老大眼睛一瞪:“她自己愿意我有什么办法。说什么民以食为天,食以米为先。” 我点点头,“也有道理。嫂子目标宏大,祝她能取得袁老先生的成就。” “你少鬼扯。我最近在做病毒这块,你去了牛校做什么了?你老不上q,没你声音了都。” “之前做繁育去毒化,后来去搞了森林低碳这块。”我如实的说到,“不过,说到牛校,在这块地方可不敢说。” “扯。” “没扯,看专业排名好吧。”我被他捶了一拳,稍微反抗了下,我对老大道:“我暂时休学半年。” 老大听我这么说,愣愣的瞪着我。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老大在农大,这个专业里也是顶顶尖的。当初为了考这里,他也是下了死功夫的,跟我不同。所以,他对于我忽然休学表示很震惊也是正常。 半晌,老大才举起杯子,碰了下我面前放着的酒杯,一饮而尽。咂咂嘴道:“之前你就怪里怪气的,想说么?” 我沉默了下,道:“你好好做你的研究吧。我还会回去的,又不是退学。”说完,也干了他碰过杯的酒。 老大点点头:“行。咱们宿舍里,都说我是最有主见的。我不那么想。说实话,咱同学里,我敬你。” “哈。突然说这个……” “少打岔,”老大又一杯下肚,我约么着他好像酒劲儿有点儿上来了,他这人,喝多点儿就开始唠叨,我早就知道,见他又道,“你比我想得多,也比我仁义。但是,也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总感觉你的境界就特么比我们高一个等级似的。”他边说,边用食指点着我。 我陪他干了这一杯,见他叨叨完,一直指着我,眼睛里有种说不出的怒气。明白,他似乎还对之前,在学校复习时,我从诡眼那儿回来,一身落魄,没跟他做任何解释有些不爽。现在是借着酒劲儿都发作了。 解释……我怎么解释……默默地给他斟满酒,又给我自己斟满,然后学他之前的模样,举起杯子,碰碰他桌上面前的那杯,之后把自己那杯一饮而尽。二两的口杯,这三杯下肚,就是六两,满满儿的。 老大看着我,又看看自己的杯子。也没含糊,举起就是见底儿。然后倒转杯子,一滴儿不剩。眼睛直直的看着我。他这意思再明显不过,面子我给你了,是哥们儿欠我个解释。 解释……我好气又好笑,这家伙也是一根筋儿。想了想,也好,说清楚,省的他心里难受。 我们这座位不靠窗,店里热闹,人也多,没人往我们这两个大老爷们儿这里瞄。我便伸出左手,掌心朝上。老大看着我光洁溜溜的手心,又看了我一眼。 我抬抬下巴,让他看好。 掌心长出一根树枝,这树枝像从肉里钻出来似的,带着小枝和叶,小指粗细,半扎长。我伸出右手,把它阙断,放在老大的面前。 老大愣愣的看着我,忽然又扯过我左手,左看看右看看,那手心都跟原来一样,完好无损。又拿起那树枝,翠绿欲滴,新鲜的很。 店小二过来加汤,笑着对我说:“我说小兄弟,你魔术师啊。” 我笑笑,心说,还是有人看见了,答道:“好玩么?” 小二举举大拇指:“挺厉害,这撩妹绝招啊,你这是要传授?” “嘘。”我对他做个手势,“保密。” “好好。”小二搭讪着笑走开了。 老大还傻傻的看着树枝,然后看看我:“特么狗p魔术……” “妖术。”我一脸认真的说到,然后看着老大一脸的震惊,嘿嘿一笑:“闹着玩儿的。”边说,边用右手从桌子底下又摸出一根树枝,“变戏法而已。” 老大这才合上嘴巴,“近景魔术啊。” “恩。”我点头,“家里不让搞这个,你也知道我家的家规。” “那倒是,你老子得扒了你的皮。” “所以,我玩玩,好不容易进了这个圈子。我先混混,万一发达了呢。”边说,心里边想,要是真的去做,应该能发了。不过,我本来还想说穿的,但是看到他这反应,还是认怂了。这事儿,还是不外扬了,知道的越少越幸福。老大和陆爽,都是普通人,没理由背负太多。 “哥只能祝你好运了。没想到啊,你居然一直在琢磨这个。什么时候开始的?”老大恢复了平时,但有点儿大舌头,酒劲儿有点儿上来了。 我想想……“大四上学期吧。” 老大愣了下,“这么久了。秘密练习?” “这事儿没什么好张扬的,练不好多丢人。” 老大点点头,“也是,你这人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不止三巡。我没有多劝,也没有阻止,好久未见,都贪了几杯。老大趴下之后,我便付了账,打了车,送他回宿舍。 宿舍没人,我摸了他钥匙,把他扔到床上……上铺。上床下桌那种。倒也没费多大力气,转身就要走。却见老大从上铺探出头来,我担心他会掉下来,变用手把他推回去。老大一把抓住我胳膊,对我嘿嘿一笑,道:“你酒量是不是又长进了?” 酒量……我笑:“没办法,天生的。”以前量就不错,我沉默了下,现在……好像……千金难买醉方休,心中竟然有一丝丝怅然。 “滚。”老大推开我胳膊,翻身躺回去,悠悠道:“我知道我醉了,但我脑子清醒的很……近景魔术,哪有从手心里慢慢长出树枝子的。上次你浑身是伤,精疲力尽的模样,我当你是惹了黑帮,没想到……不是人事儿对吧?” 他又探出头来,红眼圈儿,红鼻头,直勾勾的盯着我。酒精麻痹了大脑的患者,都这德性。 我停顿了很久,点了下头,没有多言。 “我就知道。现在想想,大一学期末,你那么强硬的让兄弟们搬宿舍,多少也算救了大家的命,不然,很可能死的是我们之中的人。” “不知道。我那时候还是正常的。”说完这话,我就纠结了,什么时候是正常的……好像现在看来,我特么从出生之前就不正常了。 沉默,我都以为老大睡着了,他又突然悠悠道:“行了,滚吧。我明白了。不该我问的我不问。管你干什么鸟事儿,都当你是兄弟。记得有空过来找我喝酒。他妹的,总以为日子越过越轻松,结果越来越累。” “人生如此。”我踮起脚尖,扒着栏杆笑:“何况你喵的都有妹纸了。少叨叨,狗粮我不吃。” “滚!” “好,滚了。” 奔离宿舍,走在校园。恍惚有了回归现实之感,手机叮的一声,短信到。 快递公司的温馨提示,您的快递已到前台,请查收,如有问题,请联系xxxxxx。一串儿号码。 现实破碎了。 手机塞到兜里,一转身奔进地铁。 夜幕初上,跟老大喝了半天的酒,精神却意外的很好。 回到旅馆,取了快递。钥匙一把。现金若干……我有点儿感动,有点儿无语。表哥这奶妈潜质不低。 到车站停车场,拿着钥匙兜了一圈,发现了目标。一看就彻底无语了。我要的二手破车,这也算二手……一辆崭新的银灰h6。罢了罢了,有车就行,那地方鸟不拉屎,没车我倒是可以跑,吓坏别人就不好了。 京……a。这牌照有年头了。 熟练熟练,转了几圈儿。原本打算隔天清早去的,谁知道这车自带导航。便依稀记着公墓的名字输进去,路线便出来了。大兴。 稍稍犹豫了下,毕竟夜里去打扰死人活动也不太好。转念一想,对于现在的我所在的圈子,还有人在乎生物钟么……罢了,选时不如撞时。已然出了市区,时间已晚,早已过了高峰期,车辆少了许多,当下油门踩了下去,一骑绝尘。 254. 鬼唱戏 “啪。”随手官上车门,夜里,空旷处,格外的响。我心里也有点儿毛悚悚的,不该么…… 没有用电子锁,用钥匙锁上门。特么跟做贼似的,其实我只是觉得大半夜挺刺耳,毕竟这里是公墓,生物非生物都是夜行性居多,还是尊重一下为好。 放眼望去,停车场居然还有两三辆车,这是什么节奏。说不准,或许是工作人员的,或许是其他原因,不妄加猜测了。 门口值班室尚有一缕灯光,清冷的子夜里,也就我这么无聊来欣赏美景了。 帝都的风沙格外的大,即便是春风也不与我肖郎便,吹的是呜呜作响。松柏林在风中瑟瑟发抖,唱着几分凄凉。自古离人皆寂寞,谁人听得夜婆娑,三年日日坟头坐,只等清明香片刻。 按照我家的说法,人死了,去报个道,头七叫回魂。再走就是听发落,听谁发落,我不知道,没研究过。有些地方说是十殿阎罗,我们那儿估计大都觉得阎王爷不好见,普通老百姓都是红笔判官说了算。好么,等判完了,有罪的没罪的,除了十恶不赦直接下地狱的那些,基本上还要打回原籍。原籍在哪儿?自个儿住的家是回不去了。回的是子孙给准备的新家。说白了,就是坟头子。没办法,骨灰在那儿。 这里,我胡思乱想的结果就是,什么事儿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就连死,看上去这么绝对的事儿,也不见得就这么绝对。生到死是一个质变。如果真有那些讲究,也许真有些联系。要不刘三姐也唱的,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么。 三年。 这是魂魄和骨灰彻底脱离关系的一个过程。 所以除了那些横死的,意外的。人体自然死亡之前的三年,是不是也有相应的变化?然后死后三年,离开本体,不管是骨灰也好,肉身也好,我觉得可能骨灰就会快一些。要不周礼怎么要守孝三年呢。这是为了跟父母续最后一段缘,想来父母生养之前,不也是续了十月怀胎么。 没走大门。我从地下钻进去了。怕从上面有红外线探测器。不过,可能也是我多虑了。没人吃饱了撑的大半夜跑公墓……嘛,也难说。摸金的,卸岭的,南北各有几派,我也干过这事儿。 进了墓园,我依稀回忆当时的路线。越发觉得这松柏种的是个阵法,绕来绕去,转不出一排排墓碑。那些没刻字的也就罢了。刻了字的,带相片儿的,总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就跟在人家门前来来回回走一样。 “这有阵法。”老树的声音响起。 “看出来了。”我点头。当下决定开灵识。其实我之前也想开,只是有了前车之鉴,知道这里都是布了法器的,防着天眼呢。 不过,这一开不要紧,着实吓了我一跳。不远处就是火红色的气息。这……意味着什么,我清楚的很。“厉鬼。”我在心里和老树交流。 “恩。” “你早发现了?”我惊讶。 “恩。” “为啥不说。”我心说,你这对自己的宿主负责么,太没责任心了。 老树顿了下,才道:“我在山里见的多了。又与你何干?于外,你有莲隐在身,没人能看透你的气,单凭气息,却也发现不了你。于内,你已然是死过的人了,生人阳气散尽,木灵之气充溢,对喜好生人阳气的厉鬼来说,你毫无用处。” 我这才恍悟,又觉得不妥,问:“那也不成了啊,山神爷爷。留着这么一个厉鬼,这万一伤及无辜……” 老树沉默,又答:“这厉鬼怕是有些道行了。如果她想害人,这里定然早已是血海之地,你以为门房会这么安静?何况,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比我清楚。” 我愣下,才莞尔一笑,是,是我犯傻了。这里……可是黑哥的工作单位,彭华明这种人呆的地方。何况,之前遇到的那几个人,哪个不是身怀异术的高高手。罢了,还是直接下地得了。 思量间,却听得有人吟唱。我停住脚步,仔细听了下。居然是京剧《铡美案》的唱段儿,唱的是秦香莲哭诉的那一段儿。 我对京剧兴趣不大,只不过家里的老人喜欢的紧,也就勉为其难跟着听了个大概。 这会儿,唱的正欢,悲的叫一个六月飞雪,苍天垂泪,婉转凝噎之间,我心里也跟着戚戚然。忍不住,朝那方向走去。老树也没阻止,我就更加大胆恣意。 转过几行墓碑,穿过几棵松柏。就看见一块空地。我愣了下,那空地不正是我百寻而不得见的地方么。不,重点是,空地上,白色水袖长舞的,是个穿白色丧服的青衣花旦。 唱的叫一个投入,我听得也有些入戏。等着一曲完了,不由得伸手鼓掌。 那青衣显然是受了惊,转脸朝我看来,顷刻间欺身而至,跟我不到半米之遥。 我自然知道自己犯错了,想要道歉,但也得先逃,当下几步退去。那青衣丧服一变,红袍加身,头颅一转,我的小心脏差点儿呕出来。 谁道那头一百八十度转了之后,且不说我替她难受,谁知后脑勺又生着一副脸孔。这脸可不怎好看。哪里还有人的模样,青面獠牙,猩红舌头像蛇信子一样吐在外面。眼珠子半拉耷拉着,看的我叫一个恶心。 几个回合的追赶,我决定先放弃。心说,我这是光明正大来找领导的。黑哥不都说要跟我搭档了,那我就也算这里的人。既然这里又阵法,特喵的下面也都是世外高手,这地面上的女鬼指不定就是谁家豢养的宠物。亦或者,女鬼本身就是我同事。 我看到同事唱歌,鼓个掌怎么了?有错吗?好吧,就算我偷听不厚道,我负荆请罪总可以吧。荆条要多少有多少。 想到这里,当即不再逃跑。身体一停,转过身来。红衣女鬼似乎没想我回突然停下,受了一惊,也停顿了下。这让我更加确信,这鬼绝对是有脑子的。废话,谁说过厉鬼没脑子的? “我道歉!”趁着她愣神的档口,我赶紧大声道。 那女鬼又是一惊,瞪着一双不对称的眼珠子看我。 “请听我解释。”我拱手赔笑。 看来女鬼是听明白我意思了。想来,这女鬼也绝对是有些道行的。不然一般的鬼,按照老树的意思,若是我放出纯阳树气,应该是有些畏惧的了。但这女鬼丝毫不惧,我试过。她没再靠近,我估计是给我机会解释了。 便躬身作揖,道:“姑娘唱的是《铡美案》秦香莲哭丧的一段儿。” 这女鬼骇人的面孔似乎有些缓和了,片刻之后,那头颅一转,又换回秦香莲的扮相。看的我脖子一阵难受。她杏眼一笑,媚从中生。嗓子一清,京剧的唱腔念道:“我看你不过弱冠,不想也晓得一二。” 弱冠……我都冠了好些年了……不过,这女鬼既然肯用这种方式跟我说话,也算是一个好现象吧。只好继续赔笑:“小时候听过。方才经过,听到姑娘唱的好听,忍不住做了听了一句,没有恶意,还望见谅。” 女鬼两下理好水袖,也是一番功夫,掩面而笑,念白:“分明是个偷听贼,竟说的这般轻巧。” 我额上滴汗,心说,不行,不知道该说啥了。既然她不生气了,我该抹油了,再拱手,道:“姑娘说的是,在下知错了,既然是路过就不打扰了。告辞。”说罢,转身就要走。 只听得背后一声大吼,“站住。”这下不是念白了,三秒变女汉纸。 我只好停下,转头赔笑:“姑娘还有何指教?” “少装傻,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女鬼仍是媳妇扮相,说话总算是利索了。 想了想,或许,不,应该是肯定。这女的必然是下面的人。不然,怎么会留的她在上面半夜笙歌。因为没有见过,我或许是该做个自我介绍。“多有得罪。在下肖喆,来此地找熟人。” “肖喆……没听说过。找什么人?”她冷冷问到,又说:“找人半夜来找?我看你是来找鬼吧。” 我莞尔一笑,心说您不就是么,嘴上却不敢造次,答道:“找老彭。时间是碰巧了,没想太多。” 女鬼听到老彭,微微怔了怔,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转头望向一个方向。 我也顺着看过去,只见松柏间走出一个人。 是个老头,黑发束髻,一副道士打扮。我只觉得面熟,忽又想起,莫不就是当日亭子里下棋之中的一人。只不过这人没有跟黑哥打招呼,人比较冷。一如现在,看了我一眼,再不搭理,目不斜视,走到女鬼近旁才道:“英子,戾气不要随便放出。” 英子……我看着这二人,心说,果然,这女鬼不是一般人。 女鬼英子对着我努努嘴:“喏,怪他咯。偷听我唱戏,冷不丁吓了一跳。”见老头丝毫不为所动,才又道:“说是来找老彭的。你认得不?” 老头没有看过,不过对女鬼点点头:“之前见过一面。黑三儿带来过。” 女鬼看看我,道:“好吧,这样便放过你。” 我笑笑,心说,多谢哈。 老头终于转脸看我一眼,冷冷道:“老彭不在,你走吧。” 不在?我愣了愣,不是让我来找他么,不在该如何是好?“那怎么才能找到他?” 黑发老头没有理我,给了女鬼一粒珠子,转身原路返回。那珠子我认得,不就是冥玉么?见过多次了,也就认得了。 那女鬼拍碎了冥玉,像吸粉一样把月华吸了,才对我微微一笑:“原来是黑三儿的人。你找老彭啊。老彭最近都不在哦。我看你这人不错。不妨告诉你。” “英子!”老头将要隐没的身体停了下,朗声叫道。 女鬼看了老头一眼,哼笑:“怕什么?”转脸又对我道:“老彭被季家请去了,有本事你接他回来啊。” 季家……我皱皱眉。想不出是哪个季家。而且,这女鬼话里有话。最近都不在么……既然是被请去了,为何说有本事才能接他回来?这个“请”字里有玄机。何况,那黑发老头为什么不让她说,顾忌什么?难不成彭华明是被季家软禁了?!这样一想,我倒是心惊。季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那老头见英子还是说了,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女鬼英子就这样看着我。 我一头雾水,想要再问什么,却听英子一个转身,又唱上戏了。这一次,唱的居然是《四郎探母》,行头也换了一身。明摆着送客。 老彭不在,我当下没了方向,只能退一步再说。对着唱的正欢的女鬼,拱手告辞。她只点了点头,只顾唱戏,不再搭理我。 255. 拍卖会 回到旅馆已经是半夜了。火车站旁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的。放眼望去,灯光之上的部分才知道是黑夜。计划被打乱了。忽然没了头绪。 彭华明的线索断了。多少有些沮丧。玄沌子给我指了个方向,或许我该直接去西南走走。半靠在床上,心里在犹豫。事实上,依照我以前的性格,也许就随遇而安了。但是,目前的情况是,我怕在贸贸然会伤及姚晶晶的性命。这样一来,得不偿失。所以,还是要稳扎稳打。 我可以去问的人,除了彭华明还有谁?心里出现了一张名单。 目前在这个我毫不熟悉的人事圈子里混当的,就数黑哥了。但他现在……或许该去问问偃纹。但黑哥叮嘱过,最好别打扰他。想来有他的理由,所以我也不便叨扰。 天山的特雷根,李文德,桃荼应该知道。毕竟天山盛会还是要举办的。只是一想到清箬茗现在的状况,在找到我素未蒙面的师父之前,总觉得说不出口。 鬼柳应该是门清儿的。但他现在自身难保。或许我该去找王将。但上次黑哥的事情,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很好。 魔都的老胡倒是可以问问,但他这个人太精明,怕不一定会碰这种烫手的山芋。如此一来,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蝴蝶奶奶。 拨通号码,心里有点不好意思,又要麻烦她老人家了。 “喂,小兔崽子,找姐姐什么事儿?不会是想我了吧。如果只是想我了,就原谅你。如果有事儿,就挂了电话吧。” 电话一接通,胡蝶奶奶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一席话说完,我居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苦笑。 “奶……”刚一张嘴,电话挂掉了。我愣了一会儿才想起问题所在,苦笑着重新拨通电话,果然接通了,这次一定学乖,张嘴道:“姐姐。” “这还差不多。”胡蝶奶奶语气缓了下来,“行了,说吧,什么事儿?” 我整理了下思绪道:“老彭被人带走了,这事儿你知道么?” 电话里停了一两秒,回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显然,胡蝶奶奶并不知道。 “我刚刚得知……从女鬼英子那里。”我犹豫了下,还是告诉她消息的来源。 胡蝶奶奶听到之后,轻笑了一下,道:“你去过那里了。” “恩。” “黑三儿带你去的?” “恩。之前。” “说实话,这事儿我不想管。”电话那头稍事沉默,胡蝶奶奶又道:“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在这里的时候不多了。” 这话说的……“恩。”半晌,我恩了下。知道她的意思了。 “你恩恩恩什么?知道被谁带走了么?” 我正想转话题,不想胡蝶奶奶突然又提到这茬,有点蒙。“知道。说是季家。”没有保留。在我的角度上,胡蝶奶奶是共过生死的人,而且是为了救我这个并不相熟的人。没来由的,在需要相信的时候就会想到她。 “也是英子告诉你的吧。”胡蝶奶奶哼哼了两声,又道:“姓季的……” 接下来是很长时间的沉默。我连点头说恩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等着。看着天花板,简单的吊顶,程式化的灯具。耳机那头仍然是无尽的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对时间的感觉有时候很虚幻。胡蝶奶奶突然开腔了:“这事儿我不能插手,你去找孙家帮忙。” “孙家?”我一愣,“鲁中孙家?驭猫的?” “不然还有谁?你不是去过了么?” 又是一愣,我琢磨琢磨,觉得自己其实做什么也并不是很隐蔽,何况胡蝶奶奶跟孙家不是有交情么。 电话那边儿噗呲一笑:“小子,是不是奇怪我怎么知道。” “也不是……”我摸摸头。 “我收到讣告了。”胡蝶奶奶紧跟着一句。 我一怔,又释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不把煤球送回去,是不是还…… “你别想太多,这事儿我知道的比你清楚。她早该离开了,这本是件高兴的事儿,误了投胎,就不一定托生好人家。不过,我也的确高兴不起来啊。一个一个的,都走了……哈哈,”胡蝶奶奶本来惆怅着,忽然话锋一转,大笑开来,我有些莫名,“反正我也是快要走的人了,倒是你……话说,你实际年龄多大了?” 这话问的……我实际年龄……“24,肖龙。” 电话那头猛一停顿,寂静了几秒,似乎很是惊讶:“真的只有二十出头?” “不然呢?你觉得多大,姐姐?” 胡蝶奶奶沉默了片刻,语气又放松了下来:“不像。你显得比较老成。” 呵呵,我该高兴还是该苦笑:“直接说我显老就是。” “哈哈,只是说你处事的方式。行了,以后有机会见面聊,你去找孙家。他们一定会帮你这个忙。” 这样真的好吗?我犹豫:“他们家还在新丧中……没过五七。” “傻小子。我让你去,不是白着孙家的。让他们出面,是一箭三雕。与你而言,可以去找老彭。对我而言,欠老彭人情太多,不去救他,于心不忍。对孙家来说,猫灵丢了这段时间,在圈内的声誉受到质疑,如今猫灵回来,他们急需立威,正名。懂?真是朽木一块。” 似乎有点儿懂了。 胡蝶奶奶挂了电话。我还在懵逼中,过了一会儿,才拨通了孙晓凯的电话。问他是不是知道季家。他说听说过,但具体不知道,这事儿得问姑姑。圈子里的事儿都是她在搞。让我等他信儿。 隔了有一个小时,电话打了回来。但不是孙晓凯,而是他姑姑回的电。张口就问,想问季家什么事儿?我如实相告,说有个朋友在他们手上,我有些事要去问这个朋友。不过,我接着说,如果家里忙,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没想到,孙家姑姑一口答应,说,让我别担心这个。她去周旋周旋,让我等信儿。 等。 我有的是时间。 可惜不是谁都有。心里的焦急根本停不下来。而等待的世间尤为漫长。 我在帝都晃悠了几天。陆爽知道我闲的无聊,居然乘高铁过来跟我过了个周末,我俩在不是旺季的时候,正儿八经的排队跟着别的团队的导游晃悠。他说,好像长大之后,这样正儿八经游玩的次数几乎为零。 他周天晚上做高铁滚蛋之后,我接到了孙姨的电话,她说明天早上的火车,估计明晚到。 有点儿突然。本以为她会帮我引荐,没想到是亲自过来。貌似五七还没出,我是不是……有点过分。 隔天,几近天黑的时候,我在出站口等人。没有举牌子,毕竟见过。我还记得住样子。 下车的时候,孙姨打了电话,告诉我哪个出站口。我便老老实实在那儿等着。视力,观察力都已经不正常了,从她们出现在视野里,我就看到了。不是她,而是她们……让我更加意外。 来人不是一个,而是两个。这两个人我都见过,一个是孙姨,一个是躺在床上的那个。 躺在床上的当时有两个人,一个是形同枯槁的孙家老奶奶,一个是车祸成植物人的灵媒宿主,孙晓凯的妹妹。 她为什么回来……片刻的迟疑,想起胡蝶奶奶的话,又想到孙晓凯说过孙家猫灵的传承方式。忽然觉得,这小姑娘意外的可怜。怕是马上就要投入到水深火热的勾心斗角中去。但是……我或许杞人忧天,毕竟她从出生那一刻就已经在做这样的准备了。 “肖喆。” 我扬手致意之后,孙姨一脸微笑着快步走了过来。看到她胳膊上的黑袖章,我笑容收敛了一些。“孙姨。”然后,搭眼看了看她身后不急不慢,一脸心不在焉的孙家小妹。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也算是我的学妹了。想起照片上笑的烂漫如花,此刻,妹纸一脸的冰冷出世,似乎神游天外的样子,真不知道,为什么猫灵会选她。说起来,煤球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看她这副模样,我连开口问的勇气都么得。 孙姨见我在看她,连忙说:“你们还算是第一次见面,我来介绍下。这是肖喆,说起来是你的学长。这是我家的丫头,之前你见过,小肖,也就是小凯的亲妹妹,孙晓菲。都认识了吧。” 我点点头。 孙晓菲漫不经心的斜着看了我一眼,又神游天外去了。 我心里莞尔,小凯,你知道你妹妹性格这样么……那照片怎么拍出来的……判若两人啊。难道生完猫灵会性格大变么?我有点担心我家煤球的处境了……不过,嘴上还是说:“房间定好了,先去放下行李。饭店我订好了,待会儿去给两位接风洗尘。” 孙姨一笑:“倒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应该的。” 除了车站,因为没多远,所以没开车,况且两人都没什么行李,孙姨一个拉杆箱,孙晓菲只是一个双肩包。走了五分钟就到了我下榻的旅馆。给她们俩定了标间,跟我同一层,相隔几个房间。 带她们到了地方,让她们出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然后就到楼下大厅里等。约么十几分钟的功夫,电话来了,我起身去拿车,等在大门口。 几公里的地方,开了近半小时。 渔家宴。 孙姨倒是热情,我便礼貌应酬。席间,孙晓菲忽然笑:“你以为孙家人都是猫变的?猫都喜欢吃鱼,所以才定了这饭店是吧。” 的确如此……我无言以对。 “我还以为能吃到全聚德烤鸭呢。”她心不在焉的说。 我心说,你早说啊……这也不对。“明天。” 孙姨说:“明天可不行。我们得去趟拍卖会。” 拍卖会? 256.旧识 穿的西装革履,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这种生活好像离我很远。以前给陆爽打工的时候,最多也不过是穿穿西装罢了。 孙晓凯的姑姑叫孙若兰。空谷虚开一朵兰,谁认识的美人心。嘛,当然,并不是说我有什么杂念。每个人有每个人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 一早起来,孙姨叫我在自助餐厅见面。 然后,告诉我先去捯饬捯饬。我有点儿懵。她解释说这拍卖会有点儿特别,还是要注意下形象。我只能点头。 去的地方是帝都有名的cdb。名字我没怎么在意,反正是个什么形象设计中心。店面不大,不过里面包厢挺多。孙姨说,这里是会员制,外面的部分只是接通常的普通业务。孙家是这里的vip,每次来帝都,都要到这里捯饬一番。因为这里有着孙家成员的信息,所以来之前几天预约下,告知出席什么样的商务活动。这边的专属的形象设计师,会提前设计好几套方案,发给客户,客户选择之后,便会准备好衣服和配饰,该熨烫的熨烫,该借珠宝的去借。 说这么多,还是想说,我……是新人。这里没有我的尺寸档案。所以建档浪费了些时间,衣服也只能用备用的临时设计。设计师说,孙姨只说了大体的数据,也只能凑合了。 平生第一次敷脸…… 捯饬完几近中午。孙姨说,没时间吃饭了。顺便买了些面包和水便直奔楼下。 车没有开我的h6。看到楼下停着的卡宴,带着白手套,穿着笔挺西装,打领结,头油抹的锃亮的司机先生,我已然有所悟,便不再坚持了。 孙姨和孙晓菲的打扮中规中矩,一个套装,一个长裙。想来我也是电视上红毯看多了,对于美女多少也免疫,何况,如此近距离没有神器ps.的情况下,妆容虽然惊艳,但不动魄。 拍卖会的位置在近郊。说是近郊,如今也已经不算了。帝都的堵比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管你是卡宴还是粪叉子,哪怕你是特牌儿,都得堵那儿,一视同仁。开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多了。 司机很专业的开门。我……多少也学过些礼仪吧。也不至于犯错误。 地方其实并不特别。是个大型会展中心。分为不同的功能区。有大型商业会展的,也有小型会务中心。一路上,司机没有说过一句话,想来,应该是事先已经安排好的。不知道这车是孙家私有的,驻扎北京办事处的,还是租来的。或者根本就是形象设计中心的一条龙服务。 a座。 车子就停在a座的楼下。有个半圆的停车区,下雨天也不怕的那种。下车便是自动门。 跟前面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的c座不同。这里人不多。 大厅里,服务人员比客户多。至少,我们来的时候,就我们这一波。 有趣的是,引领的服务生,什么都没问,便张口称呼孙女士。看来,孙姨是常客。 直接进客梯。 一路安静。 电梯停在九楼。出门时个玄关走廊。这个楼层只有一间会议室,或者说,这个电梯只通往这边的会议室。内嵌服务台的服务生递上三份资料。 我接过来,跟着引领,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不大不小,目测估算,一百多人。浅阶梯。略扇形。墙壁有些像剧场,考虑了声音的漫反射。难道这里还要开舞台剧?我有点疑惑。当然,也就有了隔音效果。 红木桌椅。配了大红色软垫。条桌,四人座。每排四到五个桌子不等。前后左右分的很开。 地上过道铺了红毯。 我们的位置在第三排偏左。 坐定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有了三波人在。 坐下来之后,有人送来茶水。 我开始翻看资料。这才知道,拍卖的内容。不过是些古董藏品。大致浏览了下,有元青花,红山石,和田玉,乌木什么的。大多是摆件,也有挂件。偶见一两件字画。没什么特别。不知道这拍卖会规格高到什么程度。普通的藏品,我以前跟表哥去过一次。他那段时间喜欢玩核桃。我跟着他去拍过一对文玩。其他东西也仅限于知道,皮毛也算不上。 看的专心,忽然发觉屋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也许是距离太远,没怎么注意。一抬头,我有点愣。 会议室并不是一个门。出了我们进来的后门,前面左右两侧还有两个门。换句话说,这屋子其实是三个门。前面两个耳朵上两个小门,后面是个偌大的会议室门。 而就在前面左侧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正在跟工作人员吩咐着什么。 我发愣并不是因为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很年轻,也不是因为他生的白白净净很像某明星。而是因为这个人我认识。说认识倒也有些勉强,只能说认得,但不相熟。 白晨。我还记得他的名字。 这也就小半年的功夫,所以还记得。李文德的车队。一起去天山盛会的。黑哥说过,老客有老道,新客有新道。他跟我走的路不同。不管你家族再如何,你以前没去过,就必须走天道。天山时有灵的,所以也有规矩。李文德是为数不多的,能够走天道的领路人之一。所以,白晨应该跟我一样,也是第一次去天山。我记得,当时跟白晨在一起的,是一个叫秋姐的女人。 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注视。白晨忽然转头,跟我对上眼。凌厉了一秒,立刻变的疑惑,之后是恍然大悟。我猜他是认出我了。 果然,白晨拍拍工作人员肩膀,让他去做事。自己两三步跨到我们桌前。 “兰姨好。”白晨过来跟孙若兰打个招呼,紧接着有点儿兴奋的对我说,“嘿,好久不见。还记得吗?” “记得。白晨。”我点点头,微笑。 他一愣,有点不好意思:“我……好像一直不知道你叫什么。” “李潇泽。”我说这话的时候,孙姨手动了动。我猜她在想,我为什么说谎。但其实这也正常,谁知道白晨是不是真名?况且,这茬我跟陆爽说过之后,他给我做的证件上就是这个名字。再说,我妈姓李,这名改的也不过分。 “哦,对,我好像有了点儿印象。哎,你不是在那边儿么,怎么跑到帝都来了?” 白晨热情中倒是没什么狡诈,我对他的看法倒是有了些转变。上次的接触,觉得是个刺头儿。这次看来,刺儿头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儿,至少他直来直去不是。 微微一笑,我道:“没办法,到处打零工。”这是真真切切的事实。 白晨哈哈爽朗一笑:“自由也好。你果然是孙家的人,那猫灵不是丢了么?找到了么?” 我正要回答,却突然插进来一个声音。 “孙家的猫灵,丢不了,劳您费心了。” 这话说的很冷,而且很不耐烦。说话的是孙晓菲,连正眼儿都没给白晨,拿在手里的书翻来翻去,显然根本没在看。 “哦呦,小妹妹是谁啊?没见过么。”白晨嬉笑着跟孙晓菲搭讪。 孙晓菲一道闪电眼神瞪过来,瞪了两秒钟又收回去。继续翻书,并不答话。 “侄女。”孙若兰不是孙晓菲,人情达练,跟白晨对上话。 “继承人?”白晨放低声音问。 孙若兰微微颔首。 白晨低声打了个口哨,伸出手,对孙晓菲道:“妹子,这里虚长几岁,白晨,叫我哥就行了。以后,承蒙关照。” 孙晓菲合上书,瞪他:“你怎么就知道我该叫你哥了?” 白晨一笑:“不然,你想叫我叔?” 话音刚落,我忽然感到一阵冷风。接着是孙若兰的低声喝止:“菲菲。” “嚯,有个性。”白晨嘿嘿一笑。 孙若兰卖个不是,“抱歉,小白。这孩子没见过世面,你别见怪。” “兰姨客气了。妹子是性情中人,跟我一类,喜欢还来不及呢。以后还真的要多多关照了。”白晨边说,便笑。 我卡在中间,动也不敢动……孙晓菲的眼睛都快要冒出火来了……刚好有工作人员过来。白晨找了个台阶,抽身而去。孙若兰低声教育了几句,大抵是要克制。总归是长辈那些话,不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异士奇人,反正都得听长辈的唠叨。 无聊了一会儿,兰姨忽然碰了我胳膊一下。我看看她,她很隐蔽的用手指指指一个方向。唇语对我说,“你要找的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看到那人,登时就傻眼了。 都特喵是熟人……刚进来的四个人,除了为首的老头我不认识之外,其他三个我都认得。 毛世奇。巫博文。季欣。 季欣……季……跟他有关?! 我愣愣的盯着手中的资料册。出神。 说起来,我对季欣的印象相当不错。腼腆,但很有原则的一个人。做人很低调。跟不熟的人说话,甚至会有点儿口吃。 想来……李文德当时,好像是把季欣他们三个和白晨分在一组的。我心中莞尔,看来,分组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不过,老彭的境遇,如今居然和季欣联系在一起。或者,我是不是该直接去问个清楚。反正季欣本人看上去倒是很容易相处的那种。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我便服了自己,不知道到底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呢,还是把复杂的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很多事,难,就难在这里。 “不急。”孙若兰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绪,对我微笑:“我有东西要拍,先弄完这个。” 我点点头。 257.挂羊头卖狗肉 说起来,我对于李文德车队名单上的人,没怎么在意过。如今看来,黑哥让我参加这个所谓的什么全国性会议,似乎有别一层深意。记忆力提升了,有些过眼不忘,名单上的那些到还有些印象。再次遇到熟人,我努力搜寻有关这些人的记忆碎片,希望能找到些什么有点用处的东西。 台上,拍卖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正式开始了。笔挺西装的拍卖师,从容不迫的展示着拍品。吐字清晰,侃侃而谈。就算我再心不在焉,会场内的安静和这清脆声音的反差,还是让我把这些介绍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第一件,是个金镶玉的首饰盒,明代。我们座次不远,看的倒也清楚。那些什么鉴定书之类的,似乎是一应俱全。我对这些东西既不了解,也不感冒,当个乐子听听。只是不明白,这样的东西,就算贵重,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也是意外。 整个会场的现代化水平之先进,科技含量之高,总觉得和屋子里的人格格不入。就算我再傻,再不想去思考,也知道现在屋子里的人,绝大多数都算不得正常人。工作人员我自然是不清楚。但至少我不是,孙家的娘俩不是,白晨不是,季家的四个人不是。推而广之,可想而知。 这么端坐的一屋子人,或者,孙姨说的高规格也就在这里。能把彭华明软禁的季家…… 如此一来,我在看那拍品,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儿。想到莲隐,也就大胆了一回。但总觉得这样贸然会不会不太好。灵识一开,盒子里隐隐透出的气息,心里也就释然了。盒子没有打开示人,里面是有东西的。气息掩不住,透出一股温暖质感。 我忍不住想笑,挂羊头,卖狗肉。原来如此。转脸看到孙晓菲一脸认真,难得集中的注意力,凝聚在那盒子上,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似乎注意到我之前看她,也漫不经心的回看了我一眼。然后跟孙姨眼神交汇,低下头去看资料。孙姨本来放在牌子上的手,也收了回来。 瞬间就明白,这东西不是她们想要的。那么她们想要的是什么呢?我自然是不得而知的。 再看季家人,也没多少兴趣。 毛世奇这个人,比较内敛,不怎么说话,因为相距甚远,对他关注不多。戴着一副眼镜,感觉文质彬彬的,像个中学老师,也像大学里拿奖学金的优等生。 相较之下,巫博文这个人倒是比较活络,给我的感觉像老六,人际关系很有一套的那种。比较外向,像是没什么心机的,但又不是傻子。 我没抬眼,只是用余光去扫。 季家一行四人。一直说话的就是巫博文,但在这样的场合,到也只是偶尔低语几句。毛世奇在最靠边,往里依次是巫博文,季欣,和另外一个跟他们仨像是格格不入的老头。 老头跟另外三人就像路人一样,从进来开始就没见他跟别人说过一句话。如果说巫博文似乎心不在焉的话,这老头就是专注的有点儿过头。两个耳朵支棱着,像是要把拍卖师的每一个字都听清楚,手里还坐着笔记。在资料上写写画画。 一直如此。 我观察了好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想来就算老彭被他们软禁,这里面的关系,岂是我一个没有资历的宵小之辈能关心的。不过蝴蝶奶奶既然让我求助孙家,我觉得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把我往火坑里推。而且孙姨说了,别急。我也就稍安勿躁。 心态更加放松的看着拍卖会继续进行。 整个会场有条不紊的进行。节奏非常好,秩序也不错。资料上的拍品一件件进行,拍卖师很有经验,知道怎么抬高价格,知道在加价的时候该说什么。等我明白这些东西不寻常的内涵之后,再去听拍卖师的辞令,就觉得不再那么突兀了。每句话都有暗指,换句话说,这拍卖师也必定是内行。 从头到位,资料上的介绍,不过是个幌子,卖的都不是这些东西本身的价值,而是它们潜藏在表面之下的气息。当然,对别人来说可能不是气息,但在我眼里,这些东西必然不只是古董那么简单。流露出来的气息,有着不同的质感和颜色。或许,我真的可以去做个风水先生,或者鉴定师之类的。想到这里,禁不住心里感叹。 身边的这两位,自然也不完全是带我来看季家人的。我已然看出,孙晓菲就是鉴定师的角色,可以身体里有猫灵,所以灵觉异常敏锐,就像我的灵识一样,去察觉物件表面之下隐含的东西。而孙姨便是负责拍下的人。 再仔细看,会场内的这些人,果然也不是泛泛之辈。这些古董藏品表面之下,隐藏了什么东西?拍卖师自然会提点,但不会明说。这有点儿像贝者石,但又不是完全相同。贝者石是三分靠眼里,七分靠运气,可能更少。这个么……倒过来,主要还是眼力吧,甚至更多。至少我这么觉得。出来新的拍品之后,各家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反正东西给你们看了,里面卖的究竟是什么,有本事的自己去“看”,没本事的就靠运气。 在我意兴阑珊,觉得有些无聊的时候,新的拍品让我猛然一醒。这东西……跟图片上的完全不同。不……或者说,只是照片拍的一模一样,但事实上并不是那么回事儿。若是我没见过,也就罢了。俗话说的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真货假货放在一起,立刻就分辨的出来。 夜明珠。 关于夜明珠……现在普遍认为是萤石。关于夜明珠的发光原理,也有自发荧光和激发荧光很多说法。我上过土壤课,对于这些东西的发光原理多多少少有些知道。放射性同位素的辐射是其中一种。但传说中的夜明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传了那么久,早就不知所云了。现在造价的夜明珠随处可见,荧光粉的原理也大多是光储存。无非就是白天吸取阳光,黑暗之处发光而已。 但……拍卖师手上的这个……如果真的是夜明珠的话……我要重新整理自己所学过的知识了。若是我见过这东西在前的话……不过,对于我而言,这东西已经不再陌生了。最早……这东西是从姚晶晶那里看到的。但,跟这完全不同。只不过是发着很淡的光芒。之后再见到,才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鬼柳,还有女鬼英子。 的确,这东西似乎应该叫冥玉才对。 迄今为止,在我的印象中,似乎只有在汤墓之中见到过的冥玉,才可以和拍卖师手中的这个相媲美。通体碧绿,厅内窗帘自动关闭,遮住了阳光,顿时室内能见度降到最低。台上的冥玉发着熠熠光辉,却不嫌凉,而是暖暖的。 不过十数秒,室内光线恢复如初。但台上的冥玉仍然散发这光辉。传闻,宝玉发暖。或者该说,好的玉石,冬暖夏凉。 所以……对于这个东西,我毫不怀疑,一次性的。他们卖的也不是玉石,卖的不过是纯阴的月华之力罢了。但……这东西终究是个害人的东西。至少对于能够汇聚阴力的鬼语者来说,是个梦魇。有了姚晶晶的前情和鬼柳的解释,我对这东西没什么好感。却无法避免别人的趋之若鹜。 之前没有一件拍品可以引起这样大面积的举牌。我注意到孙晓菲对孙若兰点点头。心下明白他们要的是什么了。不过,我并不意外,煤球吃什么我自然是知道的。以前吃光了我的阳气,之后便是吃阴气了。完全是变太发育的一种。幼体和成体的食性完全相反。这冥玉里自然是纯净的阴气,也就是煤球的食物,所以孙家必然要的。但是……孙姨却也只是点点头,手中的牌子却不曾举起。 起拍价是10w。加价幅度是1w。不过,很快就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值。不断有人大幅度加价。跟很多拍卖一样,加价到一定程度,举牌的人不断减少,最终剩下这么一两家。300w。 我觉得好笑,也终于明白鬼柳的财大气粗从何而来。 然后忽然有人提价到500w,抬眼去看,却原来是季家从不说话的老头。 正当我疑惑,身边的孙姨忽然举牌,时间点掐的很准,但有很从容。550w。 季家老头终于扭头看了一眼孙姨。孙姨只是微微笑了笑,却也不说话。 老头再次举牌。 孙姨也举。 期间,偶有其他家也参与一下。最终只剩下了这两个在博弈。 我听着拍卖师不断的第一次,第二次。迎着全场的注目,说不上紧张,但总有点儿不自在。自然也和季欣三人看了个对眼。毛世奇几乎登时就认出了我,朝我点点头,微笑。我以礼还之。 但这并不影响,两家的互相竞价。 1kw……听着拍卖师口中说着,有点不真实感。改天……或许该去跟鬼柳搞好关系……我暗自为自己的想法好笑。 季家老头,终于再次看了孙姨一眼。孙姨仍然是淡淡一笑。 声音响起,一锤定音。1000w。季家没再加价。 等拍卖师宣布完之后,孙姨对我笑笑:“走吧。” 我愣了愣,但也随即点头。整理东西起身,从后方安静离场。 一直到跟着孙姨去取东西,我仍然再想这东西的价格。不是说没见过这么贵的。只是震惊于这东西如此之贵。 “怎么?觉得贵了,不值?” 我在车里,愣神。孙晓菲忽然从后座出声。“有点儿惊讶。”我如实相告。 “哼,一看就不是土包子。这叫价是缩了水的。” “嗯?”我有点不明所以。 “为了不引起大肆报道,所有的都少加了两个零。” 什么?!我大为震惊。我去……这珠子成交价1000w……少俩零……10亿…… “抓紧了,小心。”孙晓菲调侃的话从后面传来。 我到没有夸张到连手中的方向盘还握不住,只是吃惊,或者说震惊。 副驾驶座上,孙姨微微一笑:“专心开车。先找个地方吃饭。” 从拍卖会离开,没再见到白晨。自然也没跟季家人搭上话。卡宴接我们回了cdb,退了衣服首饰。取回我的h6。 然后找地方好好吃饭。全聚德。孙晓菲指定的,说饿死了。 孙姨没有隐瞒。或许我对孙家来说,意义不同。几乎倾家荡产。但值得。孙晓菲刚醒,猫灵转生算是刚刚完全,不能吃有杂质的阴气。换句话说,不能吃煞气,所以只能吃纯阴之力恢复。这个珠子,至关重要。千金散尽还复来。毕竟身外之物,但猫灵是孙家的基石。 我瞬间明白。 然后,孙姨的话题忽然一变:“他们不会死心的。” 谁?我登时一愣,忽然明白了所指:“季家?” 孙姨没点头,只是一笑,然后说道:“先吃饭,我也是好久没吃了。” 258.上党季家 长治。 位于山西东南。跟很多地方一样,曾经改过不少名字。最后一次是在嘉靖年间,寓意长治久安。 再早之前,叫上党。 没有人能够清楚记得,季家是何年何月因何事发迹。只不过,上党季家,由来已久。 鲁中孙家也是响当当的名字,但上党季家,跟孙家完全不同。 外界只道是孙家神秘,其实不然。孙家只不过是行事低调,按照孙姨的话来说,猫灵本身有诸多禁忌和忌讳,所以孙家历来低调,因而在外界看来,大抵有些神秘。但季家却截然相反。 圈子。这个圈子,我至今不知该如何定义。因为不好定义。范围也广。打个比方。都说娱乐圈。但是混娱乐圈的,里面也是各种圈子,经纪人有经纪人的圈儿,歌手有歌手的,做音乐的也有做音乐的。配音的有配音的。幕后有幕后的,导演的,制作人的,媒体的。除此之外,还有类似于交叉学科的,还会涉及到方方面面,甚至可以触及到很严肃很敏感的政治。不只是娱乐圈。学术圈,金融圈,哪怕是纯自然的生态圈。都不是一个可以简单定义的概念。但是,总归有个大类。按照星爷的口吻,如果非要给这个圈子下个定义。我觉得修者圈,或许不错,当然略显俗套了些。但事实如此。 修。繁华如斯,逝者如斯。这个圈子里的人,跟我以前生活的世界,说到最大的不同,是什么?是追求?无非是精神和物质两方面。是长生?我看也不见得,虽然大部分人似乎可以拥有更长久的生命。在我看来,所谓不同,应该是认知,或者说是视界。看到世界的层面不同。修者这个词或许并不合适,有些人并非在修炼,也不是为了成仙,一如孙家便是如此。孙家为了什么,我自然也不清楚,也许仅仅是一种传承。我之所以用这个词来定义,大抵是因为在我的灵识中,这些人和普通人的区别是很明显的。气息。有些常人,异于常人,但终究还是常人,说起来,气息不过是量的区别。与之相应的,修者和常人的区别,在气的层面上看,就是质的区别。 简单而言,常人的气是开放式的,和自然中存在的气息是一种大开大合的关系。修者不同,在我看来,那边界是有种圆润的边界,固有的气息温和的和外界交流。独立成自然,浑然为一体。 题外话归来。说季家和孙家截然相反,并不是说季家就高调。事实上,季家也低调。但只是低调做人,高调的是做事。这个修者的圈子,并不是与世隔绝的。当然天山那种与世隔绝的也有,但大环境下,其实也是跟常人混居。就比如拍卖会,其实也是在某种幌子下进行的。再比如,孙家不也开厂么。还有看得懂黄帝文字的山里少年。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好笑,不知道天山四族平时是不是开公司卖特产的。 季家的高调做事……仅限于交易。 这,本身就很奇怪。 要知道,这个圈子是修者的圈子,打打杀杀,明争暗斗,捉鬼除妖,诸如此类只会比常人的世界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在这种圈子里,季家仅仅之做跟交易有关的事务,其他一概不参与。交易的范围,涉猎极广。实体,金融,信息,都有介入。倒是也应了晋商一说。只不过在这个圈子里,倒是奇怪了。当然其实这圈子里,不乏卜算、侦勘能力,孙家是猫灵,黑哥是鬼手,善符箓的玄沌子,能结月华的鬼柳,就算是我,也是个通木的树语者。但季家的本事是什么?不知道。这就足以称得上奇怪了。仅仅凭商人的身份,在贵圈能生存下去,而且能够长时间的存在,这难道不奇怪么? 这一点,我并不怀疑。因为季家那四个人身上的气息,绝对是修者无疑。但至于他们是哪门哪派,走的是何种修途……怪只怪我见识太少,看不出区别意味着什么。 孙若兰跟我聊了很多。孙晓菲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从全聚德出来之后,孙晓菲借口去找同学玩,便没了踪影。 我自然是司机。 孙若兰对我没避讳。走了几个地方。孙家在帝都原是有些产业的,为了这次拍卖,都转掉了。厂子也有办事处,孙若兰也去看了看情况。但在我看来,他对厂子和产业都不太上心。心里明白,这些东西其实都是孙家男人经手,或者说,是孙晓凯和他父母。 晚上我一个人,开车去跟老大喝了些酒。他对我突然有车一事并不吃惊,友谊这种东西,就是你不说,我也不问,但我明白。 回到宾馆,前台说有我信函。 快递,是个档案袋。收件人是孙若兰。 拎着上楼,敲门。果然没人应。没打电话,回了房间。我怕……万一人家在暗处,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来……那酸爽……不过,想象总是不妥,便发了短信。 闲暇的间隙,回了灵台。四下依旧无人。周围迷雾,中心清明之处,长出了一棵树。银杏。这树一直在生长。生长的速度也是惊人,如今,已经是枝繁叶茂了,只不过没有太阳,树下好乘凉。说到树下,我蹲下身子,仔细敲了敲。居然长出一些青青小苗。这可把我雷到了。转念才想起,我这里走了煤球,又来了一位住客……花妖常夏。不就是常夏石竹么……这苗我也认得,的确是石竹的幼苗。这么说来,的确是花妖了。但是,让我吃惊的,不仅仅是这事儿。 要知道,之前原始的木灵之气已经被我在最早阴兵借道的时候给用光光了。之后我的灵台也经历了很多,水库也罢,空空如也也罢,几乎没有再出现过泥土一般的沉淀。我也知道那些之前的沉淀是精华,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回来的。在这些之下,便是刻着阴文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表面。但,如今,那些阴文之上,已经重新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泥土样物质。虽然只有浅浅一层,但足够让我惊喜了。心头忽然生出一种想法,难不成,是因为融合,这些植物要想在我的灵台生长,也会让气态的气息固态化?就像……水土保持么…… 这倒是……有趣了。 “老树。”我对着银杏树喊了两声,没人应。算了,已经习惯了这货的木头疙瘩。 夜至子时,孙家母女才回来。在两人到达楼层踏出电梯的时候,我便知道了。孙晓菲也回来了……我心里一紧,是错觉么……灵识之下,隐隐透着一股黑气。 “煞气。”老树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已经差不多已经慢慢习惯,他这种忽然出现的方式,所以也没什么惊吓。 煞气……这么说,找同学去玩是假……“没什么关系吧?”我问老树,说起来,我对孙晓菲也没什么坏印象。孙晓凯给我的照片中,小姑娘笑的很可爱。见面之后,一直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再次见到,倒是真的有点落差。不过,这也不打紧,跟我没什么关系,跟我有关系的……不过是煤球而已。一想到她这种脾气,就替我家煤球担心。跟着这样的主人,会不会遭罪……也不敢问。想来,亲妈敢问后妈自己孩子的情况么?你自己养不了,或者不能养,怕问多了,转过身去,自个儿娃就得遭更多的罪。我自然是有顾虑的,所以一直也没提起煤球,生怕她一个不顺心拿煤球出气。眼下,孙晓菲忽然有了煞气,我说担心也不太担心,煤球本身就是煞气的天敌。但……说不担心,多少也…… “没关系,消化一段时间就恢复了。”老树顿了下,“给她一点阳气。” 我默默心里点头,明白他的意思。转念又问:“我在灵台没见到你?你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万一有事儿怎么叫你?另外,我看到灵台上有石竹花苗长出来了。常夏……她好点儿了么……” “我就在灵台,只不过,因为常夏的缘故,需要自封,无法回应。这段时间,难得的清净,必须先把这事儿了结了。你自便。” 说完就没再声音了……我挠挠后脑勺。说好的,我是主人呢……怎么感觉跟供了神似的……话说回来,既然这么重要,怎么忽然又出现了?想了想,我忽然笑了,看来老树对煤球也是有感情的。谁说草木无情…… 思量间,有人敲门。 我起身去开门。 是孙若兰。 她微微一笑:“没能及时给你回短信。” 我揉揉鼻子,也回笑:“没关系,我明白。她……”我指指她们俩的房间。 孙若兰见我指着房间,明白我是知道孙晓菲回来了。我自然是不想蛮她,毕竟孙若兰其实一直都没怎么把我当外人。就算这一次孙晓菲单独行动,在我看来,怕也不一定是孙若兰要瞒着我。 她转头看了一眼房门,眉间闪过一瞬间的阴霾。然后笑着对我道:“不妨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这话说的隐晦,也不奇怪。孙晓菲说是去找同学玩的。玩的一身黑气回来?我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孙若兰也没把我当傻子,所以,并不瞒我。说不妨事,肯定不是玩儿的太嗨。 我没再多说,随手拿出已经准备好的快递袋,递到她面前:“这是之前在前台取来的快递,收件人是孙姨。” 孙若兰似乎并不奇怪,抬手接了过去,也不看寄件人,对我点点头:“好的。肖兄弟……” “孙姨还是叫我名字吧。”我摆摆手,这让我怎么面对以前的哥们儿……孙晓凯…… 孙若兰见我坚持,笑的开了一些:“行,我叫你肖喆吧,你不是有个假名,叫李潇哲么,叫你肖喆,倒也方便。” 我点点头。 “早点休息。明天早上七点半自助餐厅见,要劳烦你跟我到处走走了。”孙若兰说的客气。 我笑笑:“孙姨随便招呼我便是。”顿了下,我拿出元阳丹,其实就是浓缩的阳气球了,递给孙若兰,“这个……或许用得着。” 孙若兰看到这东西,眼睛一亮,似乎忍住惊讶,“这个……很贵重的。” 我没说什么,只道:“煤球……”一直没敢问。 孙若兰听到这两个字,惊讶的表情才收了回来,一贯的微笑:“你是说你带回来的那半个猫灵吧。” 我点点头:“它……还好吧。” 孙若兰笑笑:“放心,以后有机会见到它。” 她转身离开,目送她进了房间,我才躺回床上,横竖有些睡不着。倒也不是为了什么闹心,只是觉得在这里耽误时间,不知道姚晶晶等不等得起……半个小时之后,进了灵台,相比起以前,这里有树,有花……当然还只是小苗苗。不过,比以前混沌的迷雾,倒是让人留恋许多。 “睡吧。”不知何处传来老树的声音,在这不大却又很大的空间里,有种空灵感。 “我不是不需要睡觉了么。”我轻笑一声,带着些许自嘲。 那方顿了顿,才又道:“你需要休息。城市中不比山野,没有足够的树气,常夏的苏醒,占用了你太多的储备,木灵之气会自行加速,你会觉得疲惫。”又停顿了一番,“早些离开这里,帝都鱼龙混杂,气息纷乱,以你现在的实力,并不安全,还是去些树气丰厚的地方。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呵…… 259. 大掌柜 隔天一早,我七点一刻出门,二十分到餐厅。 老树对于我的饮食不再控制,最近也没有逼着我做各种锻炼,想来,大概是因为常夏的事情让他无暇分身。我权当是一组训练完成之后的短暂休息。 一碗牛肉面,两个白煮蛋。 话说,我似乎也不太需要吃饭……但最近有些饥饿感,也许老树说的对。各种开挂无敌状态,似乎也只有在群山之中才能持续。切断了树气的供给,嗯……或者说,像高度城市化的这些地方,我就跟离了水的鱼没什么区别,跟普通人一样,需要吃饭,需要休息。 第二碗八宝粥下肚之后,孙若兰出现在餐厅入口。孙晓菲依然没来,我不奇怪。 朝我盈盈一笑,孙若兰自取了些食物,都是些清粥小菜,坐到我对面。 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招呼,便又各自吃喝。 我见她吃的挺快,料是心情不错。之前几日,一起吃饭,几乎没见她怎么动筷子,看来……有好事情发生。 对于孙家来说,之前失却猫灵的日子如何惨淡,不用多想,也猜得出来。终归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硬撑而已。煤球回了孙家。虽然孙家老祖走了,听孙晓凯的话意,似乎也是打点了下面,强留在人世。这一走,到也算是喜丧。重要的是猫灵回来了,孙晓菲苏醒,孙家大业后继有人。青山不倒,绿水长流。虽然大病初愈,但孙家毕竟活过来了。 我不知道冥玉居然这么值钱,再想想自己的元阳丹……是不是一样可以卖钱?心理咂咂嘴,这样一来,倒也是无本儿生意了……嘛,老树可能不会这么想,毕竟这些阳气,说到底还不是从树林那里夺取来的?狩猎也好,松茸也罢,摘的时候心安理得。有些不知耻的自称大自然的馈赠,常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索取了,又付出了什么?不言而喻。 吃好了早饭,孙若兰告诉我一个地址,二环外的一个弄堂。车开不进去,附近找了停车场,跟孙姨溜达着去。 大一点的弄堂里,熙熙攘攘的人。铺子开了一溜,电视里寂静的场景,鸽子飞翔的声响,早已不复存在。吆喝声也有。偶尔见到提着鸟笼,手里转着铁蛋子的老头,目不斜视,自成风景。 孙若兰穿的并不显眼儿,有些年头的呢子风衣,在我看来,比我妈穿的时尚不到哪儿去。这也挺奇怪的。虽说她也得是不惑之年开外。但之前,却还是很注重仪表。说不上浓妆艳抹,仔细看时,还是化了淡妆的。穿衣也走气质路线。如今穿的很是老派,所以才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这是要去见谁?去干什么?她没说,我也就没问。只是一路上随行。走了好一会儿,拐了七八个弯儿,越走越僻静,跟刚才的喧哗似乎两个世界。 我心说,这差别也太大了。倒有些像是敖丙的幻境了。但气息上查看,也并无不同。看来人的圈子,无形中倒也划在了三维空间中。难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真空地带? 正想着,一个穿着直排轮滑的少年从我们身边穿行而过,把我硬生生拉回现实。 小胡同里,偶尔有几间狭小的店面,老式的理发店,送水站,还有个快递的站点。再往前,有间更不起眼的店面,走近了,才看出来,是个小店。 孙若兰在店面前停了下来。门上拉着半截麻布帘子,上面画着个黑色的圆圈,里面写着正楷的“奠”字,算是表明了身份。旁边的玻璃窗上,白色油漆写着一些白事的电话和相关殡仪馆的信息。 我不觉得讶异,反倒觉得就该如此。我如今……的确是该跟这些个东西联系上才对……这么一想,心里又一阵自嘲。 孙若兰在门前略微站定,便伸手撩了帘子,往着黑乎乎的铺子里喊了一声:“有人在吗?” 过了几秒钟,才有人姗姗应答:“十点开门。”接着传来一声自动语音,“三分不叫。” 我心中想笑。都说魔都的人现实,帝都的人傲气。当然不可一概而论,但这位爷,这语气,也没谁了。大早上开着店斗地主,来生意了,不稀罕做…… 孙姨也不恼,反而笑意更深,清清嗓子,又道:“这里可是东城立德堂刘立栾刘掌柜府上?” 孙姨说完,里面本来还有语音的声响,忽然就安静了。接着听到椅子“咚”的一声。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这里面的人估计摔的不轻。 “请……请进!不……不,先等下。”里面的人似乎突然紧张起来,接着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 孙姨也不急,撂了帘子,退了一步,静静等在外面,脸上一直挂着笑。看得出来,这笑也是发自内心的。 五六分钟的功夫,门口的帘子一动,钻出一个人。带着黑框眼镜,花白头发有些略微的谢顶,脚上是一双黑皮鞋,上面一层白毛……邹邹巴巴的中山装。 这人见了孙若兰,先是一愣,忽然双膝一屈,就要下跪。 在演电影么……我也怔住。这年头,还兴这个? 孙若兰身手伶俐,转眼间给接住了:“刘掌柜,老一套的东西就不要了。” “使不得,使不得。少东家,这一拜,你得受着。”老头眼睛周围一红,竟然伸手抬了镜子抹了抹。 少东家……这称呼,我似乎明白了点儿。 “刘掌柜,你看着胡同里风大……”孙若兰笑笑。 老头怔了怔,一拍脑袋,道:“看我老糊涂了,来来,里边儿请,里边儿请。”这个请,连说了两遍。 跟着孙姨进了小屋,才愈发觉得阴暗。难不成养了什么?开灵识扫了一眼,并无不同,猜想,也许故意营造一种气氛?不好说。 这里面请,果然是里边儿。店铺不过一间屋子,货物摆了大半间。迎人的小半间,摆了几把折叠椅。柜台之后,只有条容一人经过的小路。 穿过小路之后,就是一个四合院。显然不是老早的那种,不知道改造了多少回了。老头直直的进了其中一间,也是一间屋子,一半摆了张床,一半儿摆了个沙发,对面小桌上是个电视,除此之外,还有个斗柜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老头把孙若兰和我让到沙发上,自己拖了个马扎儿,放在对面,然后拿着电壶说是去烧水,让孙若兰给拦下了:“刘掌柜,别忙活,没外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若兰这次来,有事相求。” 孙若兰这么一说,刘掌柜的脚步倒真是停下了。水壶拎在手里,脸上闪过一丝的难堪,但随即还是恢复了。若非我身在班长位子上这么多年,察言观色习惯了,还真看不出来。犹豫了下,他终究还是放下水壶,有些拘谨的坐到了对面。 我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只是像个跟班儿一样,坐在旁边,静静待着。 “少东家的吩咐,老奴自当照办。”刘掌柜低头这么应着。 老奴……我心里暗暗无语,别怪我,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对于这个称呼还真是有些抵触。 孙若兰倒像是听着无碍,只是嘴里道:“刘掌柜莫要这样,孙家也知道你的难处,京城的架子散了,也不是你的错。若兰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事……来请您老……重新出山。”最后四个字,她说的很慢。 刘掌柜像是被电击中一般,半晌才抬头,眼睛里忽然布满血丝,瞪得老大,直直的看着孙若兰,嘴唇微微有些发抖,想要说些什么,却总也说不出来。 孙若兰笑着望着,过了一会儿才说:“您老这地方,也是让咱们好找。若不是鼻子灵,还真闻不到这茶花香。” 这句话刚说完,刘掌柜眼镜就蒙上一层白雾,“噗通”一声,舍了马扎就跪下了:“少东家,老奴该死,当日实在心里有愧,无颜再见东家,想过一死了之,只是舍不下家里妻儿。少东家知道的,我刘立栾这条命是东家给的,老奴不是记不得。” 孙若兰起身扶起他:“刘叔。” 这称呼变得太快,我也有点惊讶,表面上却当蜡像,不带一点变化。装深沉,我也就会这个了。 果然,刘立栾也是一震,抬头望着孙若兰。 扶起刘掌柜,孙若兰缓缓说到:“刘叔,年代不同了。老东家也走了,不过孙家还在,你放心,没有人责怪你。当年家里出了大事,只有东家和我知道内情,谁也不能说。若说起不是,倒是孙家先对不起刘叔,后继无力,架子怎能不散。”她这席话说的十分的动情,居然眼里也有些晶莹。 孙若兰这个人我看不懂,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不过我宁愿相信她是真的。 刘立栾见少东家这副模样,有些慌:“少东家……” “刘叔,别再叫我少东家了,现在不兴这个了,叫我若兰吧。”孙若兰脸上的动情消失,换上从容的微笑,“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您老,孙家没死,活过来了。所以,京城的架子还得靠您重新搭起来。”说吧,从包里拿出两件事物,扯过刘立栾的手,轻轻放在上面。 260.孙晓菲 我看的明明白白,两样东西。一张银行卡,五大行的。一方印。 刘立栾有些发呆。 孙若兰忽然又道:“刘旭在做什么?” 刘立栾听到这名字才从呆立中回神,发自内心的一笑:“他不肯做这行当,自己选了航空,现在去了米国,当书呆子去了。” 孙若兰笑笑:“也好。时代变了啊,转行也好。” 刘立栾浅浅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如今少东家该成家主了吧?” 孙若兰摇摇头,只笑不语。 刘立栾愣了下,随即明白了什么,沉默片刻:“少东家受苦了……是晓菲吧。” 孙若兰点点头:“都过去了。我还有事要办,先不打扰,这是家里新地址,剩下的,就要辛苦刘叔了。”她边说,便取出一张便签递给刘立栾。 刘立栾微微颔首,低着头双手接过便签,“少东家走好,等着老奴的消息吧。” 直到离开,刘立栾始终没有看过我一眼,也没有问过关于我的事,就像我不存在似的。想来,他对自己的定位,也能理解,主人不说,他绝对是不会去问的。这种洗脑的结果是如何完成的,我觉得是双方面的。这是孙家的事,倒跟我无关。我奇怪的是……既然孙若兰的意思明显,是要恢复孙家在京城的关系网,又何必卖掉那些产业。 孙若兰看出了我的疑惑,丝毫没有隐瞒,笑着跟我解释。那些产业,不过是明面上的死物,是孙家在帝都留存的最后颜面。换句话说,了解的人,早就知道孙家的人脉已断,但是这些产业放着,说明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的,是镇着一些宵小之辈的。换句话说,若是有一天,这些产业也要变卖的时候,孙家也就油尽灯枯了。或者……如同现在,是要破茧重生了。 当然,我是知道的,孙若兰肯定没骗我,之前的拍卖会,孙家的确是倾家荡产了。那…… 车子停在郊外的一座豪宅前。 华丽的冰冷。院子里的喷泉汩汩的流着,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没有。 不过是一天的功夫……哪里又来的这钱?眯起眼,我打量着眼前的豪宅,主体三层,院子有篮球场那么大小,中间是地面喷泉,脚落是假山奇石。灵识之下,这里的气息自成一体,和谐缓慢的流动。所谓小风水,不过如此。我心里一暗……孙晓菲的煞气,呵……忽然就明白了很多。这是背水一战,破釜沉舟,兵行险招,能胜不能败啊。想起那个非主流,忽然心生一种怜惜。 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自古,能者皆多劳。 “年纪轻轻,这么的老气横秋。”孙若兰一边查看房子,一边笑道。 我摸摸头,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劳烦你帮我看看,这里面有什么不妥么?”她忽然这么说。 我愣了下:“我?” “你不能么?”她微微一笑,有些狡黠。 我倒是不能再愣了……顿了顿,开了灵识,仔细查看了家里的角落,没有什么不妥。“挺好。” “你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孙若兰笑意加深。 我也只能笑笑,之后才道:“孙姨也不要过于相信毛头小子。” 孙若兰掩口而笑:“你莫客气,你是咱家的恩人,咱家的立场你明白就好。” 我看着她,过了一会儿点点头:“这一路上,孙姨都带着我。我自然是明白的。” “小凯有你一半机灵就好了。”孙若兰笑的很开。 我沉默……“孙姨,你看错了。”半晌,我答。咱有自知之明,孙若兰这么说,一半真一半假。一半真的这里面,再一半是我水,还有一半是因为每个人在自己的长辈眼里都永远长不大,当然每个人在自己的长辈面前也永远漏傻气。孙晓凯绝对不是她想的那样,只不过没有深入到这个圈子。 除了天生的那部分,环境还可以再造。所以才有表观遗传学。也就是p=g+e。p是表现出来的样子,g是遗传,e是环境,这对于生理和心理都适用。最直观的例子就是我……我本来……嘛,至少我觉得我本来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但呆的时间长了,再傻也了解了一些。 不过孙家虽然真心待我……说白了,总觉得有些互惠互利……恩,我也总算意识到,自己有某种价值。当然……我貌似不该这样揣度别人。不管什么原因吧,别人真心待我,我自然也是要真心相待的,这倒是真理。 隔天,早餐时分碰到了孙晓菲。她和孙若兰一起进来的。我已经习惯早起,抬头看到这位新任的东家时,也不免吃惊。 “看什么看?”她舀着碗里的稀粥,抬头白我一眼。 我偷窥心虚,低下眼睑,心里唏嘘不已。怕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状态,略施脂粉,以前虽然非主流,但平日也是素面朝天。今天就算是烟熏妆也盖不住黑眼圈。颧骨透了出来,整个人像垮了一样。灵识里隐隐透着的黑气没有一丝消散的迹象。说不上老了多少岁,倒像是大病一场,久病未愈的模样。说实话,她躺床上那会儿我不太记得了,但感觉比现在气色要好上一些。 嘴唇微白,有些干裂起皮,拿着勺子的手,时不时抖一下。 “你……还好吧。”我忍不住关心下。 孙晓菲又白我一眼,中气十足的回答:“死不了,谢谢关心。” 一句话噎死人……我低头吃饭,不说话。孙若兰接电话回来,见我俩气氛尴尬也没多说,反正一直就这样。她匆匆吃了几口饭,对我和孙晓菲说:“我要出去一下,要中午回来。”然后就起身走了。 留下我和孙晓菲……尴尬乘二。不,也许只有我尴尬,人家东家怡然自得,最多是身体不适罢了。 我早已吃完,现在要是先撤,会不会很没气度…… “……有什么安排?”我终于承受不住沉默,索性开口问。 孙晓菲抬头看我,忽然一笑。这笑……我觉得比哭还难看…… “你要约我?”她哼哼着,嘴角挂着不屑。 我一阵头大……说是违心,说不是人家姑娘家下不了台。犹豫了下,换了角度去问:“要几天才能恢复?”这问的很直白。 果然,孙晓菲皱皱眉,咬着下唇。 她跟孙若兰有些不同,说年轻也好,说性格也罢,虽然直接了些,但直接也有好处,不用猜,表现即真实。 “不知道。”她终于回答。 孙若兰说不妨事……我看她这情况,“消化不良。” 孙晓菲一愣,捂着嘴大笑起来。半晌,强行忍住,深吸口气,对我说:“很恰当。” 我却没笑……沉默片刻,伸手盖住桌上喝空的茶杯,然后推到她面前,放开手,道:“这个也许会有用。”我知道自己的表情虽然说不上冷峻,不过也不见得多么阳光。的确……我担心…… 出乎意之外的,孙晓菲连眼神都没有瞟一下,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这东西值多少钱,我猜你不一定清楚。” 我一笑,的确……不了解行情。 她见我不说话,倒是端起茶杯,看着里面的东西,时不时还摇一摇,就像里面真的有茶似的。“看在上次这东西的份儿上,我做个好人,给你说说行情。” “感激不尽。”变相承认我的白痴。 她抬眼看了我一下,又盯着手里的茶杯。“之前拍到的东西,你认得吧。” 我点点头。 “很好。那东西也是分等级的,至于等级怎么划分的,业内有业内的评估方式,其实跟珠宝玉器之类的差不多。你要说细分,也没那么严格,毕竟也是消耗品,虽说也有收藏保值的价值。你这东西,当然也是同理。不过价格吗……一般同等级,要少两个零。” 我心里有准备,还是忍不住一惊。上次拍到的冥玉,十个亿。如果是同等级的,也就是1kw……也是天文数字了。 “吓到了?”孙晓菲嘿嘿一笑,又道:“当然你这个成色算不算最好的。” 我猜也是……不然陆爽知道要疯了。他之前辛辛苦苦建立的集团,我随随便便卖些丹药就能达到…… 孙晓菲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挂出去的话,再减掉一个零还是很抢手的。” 我知道,自己的脸皮应该是有些僵硬了……一百万么…… “当然,对于你的身份来说,这些是容易的很了。”孙晓菲挑挑眉毛,“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一正一负,价格却差了百倍么?” “愿闻其详。”我微微一笑。 “哼。”孙晓菲并不喜欢我这态度,不过,还是继续说:“阳气难寻,得十九纯;阴力泛泛,贵在无暇。这就是说……”她刚要解释,看到我的表情,忽然不高兴,“这么说你又明白了?” 我的确已经意会,但她忽然提高嗓门,很是不爽,我微微一怔,忙说到:“没有,云里雾里。” 孙晓菲撇撇嘴:“不说了,爱懂不懂。这东西我收下了。”说完,把茶杯往手里一扣,攥在拳头里。然后抬着下巴对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担心那小猫崽子么。” 261.争风吃醋 我笑笑,不说话。孙晓菲虽然脾气大,但也不傻。“它还好吗?” “你不要反客为主好不好?这可是我家的,我看着它长大,它跟我才是生死相依,明白不?”她探探身子,直视着我。“你才养了它几天?” 我一愣,莞尔一笑:“你吃醋?为什么?”难不成,煤球想回来? 孙晓菲也一怔,跌回座位:“少废话。” 我没接话,只是看着她好笑……这也可以吃醋……搞不懂女生在想什么。 气氛凝滞了好一会儿,孙晓菲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赌气似的把元阳丹塞进嘴里,咕咚一下吞了进去,没好气的对我说:“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安排么?我要去吃东兴楼的酱爆鸡丁,泰兴楼的葱烧海参,致美楼的一鱼四吃,同和居的三不粘,砂锅居的杏仁豆腐……” 她一口气说了一堆,雷的我耳朵振聋发聩,其他没怎么在意,最后一句,你请客,三个字,倒是如雷贯耳,苦笑了下:“你倒是会吃。” 孙晓菲哼哼着白我一眼:“也就只能吃吃八大楼之类的东西了,反正要你请吃厉家菜,梅府的东西,你现在有钱也请不到。” 我惨然一笑,这倒是实话…… “请不请?你的小猫崽说不定吃了这东西就能好的快点呢?”她一脸贼笑。 我哑然……刚刚谁说煤球跟她更亲的?不过转眼工夫倒是来勒索我了……“好……”好男不跟女斗,为了煤球……我忍了。 之后的经历我都不想再提……我只当她是胃口不好,没想到不过是看不上小宾馆提供的自助早餐……你能想象得到,两个人,一个包间十个菜摆一桌子,男的筷子一动没动,风卷残云之势,三光政策奉行到底的状态么?不止如此,吃完了这家,直奔下一家,又来一遍…… 如此,我有点儿想吐……孙晓菲捧着豆包吃的喷香,若不是我知道她已经吃过四家馆子,肯定没觉得什么不正常……煤球……不会撑着吧。我扫了一眼她的腹部,没有丝毫隆起……这不科学。 “往哪儿看呐?!” 啪,脑门上被打包的袋子扇了一下。 要不是我在开车,还真要瞪她一眼了。“你就这样对待请你吃饭的人?”钱是表哥给的卡里的……不过这样也好,陆爽要是知道他的钱给女人花了,只有开心。不过……孙晓菲也太暴力了……哪里像个女生。就算是姚晶晶那种凶悍的,也不过是颐指气使。上来就扇脑袋的主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no,no,no,”她边吃边摇摇食指,“你是在请你加小猫崽,不是我。” 一头黑线……好,我服了,人至那啥,果然无敌。我惹不起,躲得起。心里陡生歹意,心道是,不然我改天想个法子把煤球偷回来算了。跟着这种主人,我替我家煤球不值。 看我黑着脸一言不发的开车,孙晓菲哈哈大笑:“你的心思都写脸上了。你敢?” 我盯着前方,狠狠道:“你看我敢不敢。” “哈哈。学长抢学妹的宠物,啧啧啧……这传出去,跟大人抢小孩儿棒棒糖有什么区别?”她舔舔手上的豆沙,便调侃我。 小丫头片子……“道德绑架没有用。煤球跟着你,我看未来不一定好走。” 她嘿嘿一笑,异常平静地说:“但它跟着你会死。” 我一惊……的确……抓住方向盘的手松了些……果然是没办法么……不,“我会想办法的。不管是冥玉也好,元阳丹也好,我都会想办法弄到。” “不过是一个小猫而已……”她忽然放缓了语调。 我沉默,她说的没错。不过……“一起历经过生死,没什么好说的。何况,它可是吃了我的阳气才长大的,所以要说关系,你觉得谁比较近?”我也是服了自己了,跟个小丫头争辩这些……不会我也吃醋了?……唉。 意外的,孙晓菲手里捏着最后一只豆包,却没有下嘴,好一会儿,扔进袋子,叹口气:“饱了,回去。” 我松口气,终于结束了。我怕到了下一家,再看她吃一顿,真的会吐…… “你放心,猫灵对我来说,不亚于你。”她幽幽吐出一句话,然后便沉默了。 我也没说什么,平静了一会儿,歹意消退,明白君子不夺人所好的道理。煤球从来也不是我的,但我总觉得它也不是孙家的。煤球就是煤球的,“只要它高兴就好。” 孙晓菲听了,也没说话,偏着头托着腮,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到宾馆以后,居然被人在大厅里拦住。不顾被拦住的不是我,而是孙晓菲。 “干嘛?”她冷冷的瞪着那人。眼神甚是凌厉,连我也暗暗吃惊,看来对我真的算客气了…不过这性格当真会让孙家头疼。 那人本来西装革履,一副严肃但又得体的态度,被她这一瞪,一愣,低下头。气势显然给压了下去,原本的音量也失了准头,说到:“孙小姐,我是新来的司机,孙总让我来接您回府。” 孙晓菲听闻,怔了怔,然后转头看了我一眼,吐吐舌头:“忘带手机了……” 我黑线已经可以绕成一卷了。已经很明显,孙若兰雇了新人,联系不到孙晓菲…… “都弄好了么?”知道了是司机,孙晓菲态度大转变,也许是吃饱喝足,心情似乎不错,连带着气色也好了些,她兴高采烈的问。 “小姐指什么?”司机这么回答。 我很认同,这话问的糊里糊涂,不过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毕竟我去见过了。也没什么好弄的,感觉都是现成的。 “新家啊?”孙晓菲张口接到,忽然又问:“怎么称呼?别叫我小姐,叫我晓菲吧。” 司机先生似乎有点受宠若惊,显然是刚才的地狱,现在即便在人间也感觉是天堂了。“我叫王诚,诚实的诚。” “年纪?”孙晓菲继续追问。 “二……二十八。”司机愣了下,算是第二轮面试么…… 孙晓菲一笑,我看的毛骨悚然……不是她笑的可怕,而是笑的可爱,若不是跟她相处了几天,倒真是觉得天真烂漫,一转眼回到照片的境界。但是……今天上午的相处,我真真是觉得汗毛不舒服。 “我比你小,以后就叫你成哥吧,你叫我晓菲。” “这……不太合适。”王成一脸严肃,军人的严谨。 “就这么定了,我最烦什么小姐员工之类的关系,你要是叫我小姐我就不理你。”孙晓菲哼哼唧唧。 王成一脸尴尬,抬眼看了看我。 我一怔,微微耸耸肩……这位大小姐我也搞不定……您这眼神别向我询问啊……“我……” 王成一看我这表情,瞬间明白了,我也是没用的。 “他跟我只是情敌,你就别指望了。”孙晓菲见王成望我,冷不丁来了一句。 这话说的我和王成都是一愣……然后王成看我的眼神儿就不对了…… 孙晓菲留下一句,等我五分钟,然后飘然消失。 留下风中凌乱的我…… 王成借口抽支烟,转身出了大厅。 我咬咬牙……心说,要解释么?解释个p,越解释越乱,此地无银三百两。也不一定我特么就是背背,也可能她是拉拉……想到这里,我拍拍脑儿门。疯了……不就是一只猫么…… 停留了半分钟,恢复下神志,我也回了房间,想要舒展一下。 床还没躺热,门就响了。 孙晓菲气呼呼的朝我道:“不是让你等五分钟么?” 我愣:“不是对司机师傅说的?” 孙晓菲瞪我:“没有带称呼,肯定是对两个人。” 我居然无法反驳。 “送我回家啊。”她白了我一眼。 我看着她,无语,“不是有司机了么?”想必车也肯定是有的。 “谁知道真假啊,万一是假的,我现在这个状态可保护不了你家小猫。”语气堂皇地让我连惊讶都不想说了。 半晌,她催促我。 我苦笑:“大小姐,新东家,你想用煤球要挟我,到什么时候?” 孙晓菲狠狠道:“到我死。” 我愣了片刻,苦笑:“不用这么狠吧。我上辈子欠你的么?” “对,你欠我的多了。”她一脸当然。 我真是醉了,谁家的小孩儿这么嚣张,赶紧领回去。 “你送不送?”她瞪着我,一字一字的说。 我看着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心里有点儿……“我知道你的想法,送你回去当然可以,不过我不会住在孙府上的。” 孙晓菲怔了怔,“为什么?”说完,脸上闪过一层尴尬,显然是被我说中了。 诚然,孙家这次来帝都,按照胡蝶奶奶的说法,其实都是互相帮助的。不管怎么说,我肯定是要感激孙家的。但……我并不是孙家的附属品。以前依赖太多了。依赖黑哥,依赖老树。我不是菟丝子,不想依附而生。最开始在这个圈子闯荡,自然是要多学习,现在……我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些事情了。 孙若兰打的什么主意我猜到一半。但老彭这件事,我也一直在考虑,见到某个人,我觉得是个契机,不妨试一试。 “走吧,我送你回去。”我拔了门卡,转身退出门。 262.再续前缘 孙晓菲在原地怔了片刻,跺跺脚,追上来。 我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留孙晓菲一个人在后座。王诚看看我俩的表情,越发觉得怪异。 我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解释。 要说我明白了什么,我什么都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不懂,比懂好。嘛,总觉得有点不妥,不然呢…… 原封不动的把孙晓菲还给了孙若兰,我道个别,准备离开。王诚跟上来说要送我,我摆摆手,说随便走走再回去。心想着去跑跑步活动活动筋骨。然后被孙若兰叫住。 “肖喆。” “恩?”我转身。 孙晓菲早就气呼呼的上楼了。孙若兰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什么都没有说。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快递是什么内容吗?” 快递?我从前台拿来的那个?摇摇头。 “致高科技园你听说过么?”孙若兰招招手,让我坐到她旁边。隔着一张茶几,阿姨适时端来两杯茶。 “没有。” 孙若兰笑笑,端起茶,小心吹了吹:“最近各大媒体都在做广告,呼声很高的一个孵化器。季家的产业,这两天就要开业了。快递单里是邀请函。内部招商会。” 我看着茶水,也端起来,点点头。“恩。”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她问。 “示好?”我略微思考,抬头问。 “没错。”孙若兰笑,“之前孙家的势力在帝都已经几近消亡了,我们上次在拍卖会上的大手笔,季家人看到了。他们也知道孙家起死回生了,这次是示好。” 我沉默,然后点头。喝了几口茶,问:“孙姨有什么打算?” 孙若兰收了笑容,鲜有的严肃对我说:“换。” 我看着她……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我早就知道了她很可能会这么打算。“这东西对孙家至关重要不是么?” 孙若兰点点头:“对。如果不是这样,很容易便会被季家发觉这事儿是针对他们去的,反倒不好做了。” 我想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心里只是懊恼,鬼柳居然在这个时候被抓走了,不然我肯定会去找他做交易的,至于王将……我觉得现在惹不起他,黑哥不在,我不想单方面跟他联系。不然冥玉也不是个事儿。 但是现在孙晓菲的状况显然不好,如果冥玉没有了,我有不好的感觉。 见我不说话,孙若兰又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不过,这事儿我思量了很久,最为稳妥。” 我想想,然后点点头。 “所以,三天后的会我希望你一起来。”孙若兰的眼神里有一丝期待。 好吧,我点点头:“知道了,孙姨。三天后早上八点,我会准时到这里。” 孙若兰松了一口气,恢复微笑:“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说完,忽然又笑,“叫你孩子……合适吗?” 我无语……真当我树语者长生不老么……我的的确确不过二十出头而已。“合适。我跟小凯是同学。” 孙若兰看看我,微笑着,点头。 我准备起身道别,孙若兰忽然张口又道:“肖喆……” 她面露难色,欲言又止,我顿了顿,问:“孙姨想说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你知道……我们晓菲她……”孙若兰沉默了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是猫灵的宿主……是不能生育的……而且,孙家的女人一般不嫁,作为宿主,更是不能……” 我毫无表情的看着她,各种沉默。“孙姨,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知道。之前,我担心煤球,现在我知道,这是多余的。晓菲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儿,煤球跟着她很好。我是什么身份,孙家知道,既然我收养过煤球,就会一直记着这份情谊。孙家需要的,就是煤球需要的。于煤球也好,于小凯也好,我知道该怎么做。您不必担心。” 孙若兰见我说了这么多,似乎也是惊讶,盯着我片刻,才缓了表情:“我知道的。若非如此善良心性,又怎会乘木而灵。” 善良?我苦笑:“算不上。”然后起身,道别:“我先行离开了。” 孙若兰送我到门口。 避开人群,我甩开了飞奔。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孙晓菲不傻,孙若兰不傻,谁都不是傻子,我又何尝不是。 谈婚论嫁,我知道自己的时候到了,但……却只知道该去做,却一点儿也不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暂且……随它去。 而且,我心里已然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去见一个人。 关于衣着打扮这件事。基本上,每个人受家庭影响会多一些,比如我。两个革命战士教育的结果就是……粗布麻衣就好,但要干净整洁。所以,当我妈偶尔眼光不错,买了件同学大赞的衣服,我爸必然是要批判一番的。因为做人要低调。长此以往,我对所谓的时髦潮人也就基本无视了。 这里插播一句,关于“潮”这个字,仅只发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代表“流行前沿”的意思。但在鲁东一带,它的意思很特别。青岛人说一个人“潮吧”,不懂的时尚界人士说不定会以为是赞美,黄渤要笑翻了。当年,我们学校来了某当红,大礼堂围了个水泄不通。宿舍哥几个也去凑凑热闹,听听女生们的尖叫。然后忽然听到,一个团员大声问台下的歌迷伪歌迷,我潮吗?潮不潮?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也许是真的也许并不,一口似像非像的台味。不知道台下有多少人会愣一下。老六本来也跟着起哄,这档口转头朝我们挤挤眼,然后扯着脖子叫喊:“潮。”我肚子有点难受,老八早就弯腰了。之后一圈的人反应过来,大声呼喊,潮。求真歌迷的心理阴影面积。在鲁东,慎用“潮”。 这只是插播,说到人靠衣装这件事。陆爽的觉悟很高。从小时候,就是如此。我二姑夫也是军人出身,跟陆爽的关系,打从初中开始就势同水火。所以,我二姑夫摒弃的,必然是陆爽大力支持的。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敌人看不上的,就是我们要团结的。陆爽如是说。也正是如此叛逆,导致他曾经有一段极其黑暗的岁月。只不过,出色的成绩,让老师无法放弃他这么一个板上钉钉的名额。如今看来,二姑夫的教育方式也是过激了。每每说起我来,就恨铁不成钢。其实我觉得并不,因材施教才是真理。 不过,我知道,陆爽其实根本不是喜欢时尚才追求。小时候是因为跟我二姑夫对着干而已。况且,上高中之后,他有了自己的圈子,各种名牌儿接踵而至,那些东西肯定不是我二姑夫和我二姑这种人家消费的起的。但陆爽并不花家里的钱。再后来,离开家门之后,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再见他买名牌之类的。特别是回来创业之后,三天不刮胡子是常有的事儿。穿着老头衫趿拉着拖鞋上街也是天天如此。忽然有一天,他西装革履的出现,晃瞎了我的一双蛤蟆眼。然后这货拍拍我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你得注意一下仪表了。”md,完全一副我妈的口吻。 我当时不懂。甚至,直到一个月前,我都未必真的懂。 但是孙家,给我上了一课。 礼宾员给我开门,从后座上出来,我示意司机在停车场等我。一身定制的西装和皮鞋。头发也是特别打理过的。信步走到前台,我微笑,对服务员说:“我来找个人。” 前台小姐笑容可掬,“请问您找哪位?” “白晨。”我笑笑。 前台继续笑容可掬:“您有预约吗?” 我摇摇头:“没有。我们是旧识。” 前台略微为难的笑:“抱歉先生,白总监现在正在开会,没有预约,怕您要等一下,才能给您问一下,您看可以吗?” 我不惊讶,也不生气,甚至说,早就知道会如此,比我想象的结果要好。但是,架子总归要端一端的。我稍微想了想,道:“要多久?” 前台也面露难色:“这个说不准。” 我点点头,笑笑:“我理解。这样吧。”我从内袋取出钢笔,问前台讨了一张便签,写下自己的手机号和名字……当然是假名,白晨知道的那个,递给前台,“我留下联系方式,麻烦你转交,就说我这两天在北京。” 前台稍微怔了怔,才点点头,收好便签。 “谢谢。”我转身离开,没有多余的动作。后面传来前台的声音,您慢走。 我打个电话,不到三分钟,司机出现在大厅前面。 然后送我回去。不过,回的不是宾馆,而是cdb。我忍不住一笑,现在还真是方便。整体形象设计么……车也好,就连钢笔都是公司全套设计的东西,除了这双鞋我需要掏钱买下来,其他退回去就有押金返还,不过,这还是因为我现在是初级会员。虽然在跟孙若兰一起来的时候,是不用付押金的。但那时候是挂的孙家的名义。当我自己来时候,只有普通vip会员的资格。嘛,我觉得已经挺好了。 没错,我要找的人,是白晨。而且,我相信,他一定回来找我。 263.身份 在拍卖会上见到白晨之后,我虽然惊讶,后又觉得也许并非巧合。总归会遇到的。这就跟易经卜算一样。所谓易者,不卜。将来必然会发生,但什么时候发生,不知道。我遇到白晨就是这样一种情况。 不过遇到白晨之后,我心中逐渐有了一个想法。 我……是谁?忽然就想到了周华健的歌和房事龙的电影。 诚然,我是肖喆啊。爷爷是十七级离休干部。我爸是林业局闲职副局。我妈是老师。我本科鲁东读的,毕业之后在蒙山林业局下属护林所工作过一年,再然后稀里糊涂考到西南男子职业学校读林学研一。目前休学状态。 嘛……一穷二白,根儿正苗红,简简单单。 说实话,我很喜欢自己的这个身份。但……如今,不太适合了。 行走的久了,我知道,自己需要一个新的身份……如果没有,就造一个。 这得感谢一个死人。没错,就是黑哥。刘永民。 圈子里的人,大多不止一个身份。 孙晓菲是我学妹,目前应该是休学之后,复学。身份是在读学生。同时,也是孙家新一代的东家。 黑哥……都一样。 我在这个圈子里的身份呢?好像有,又好像无。现在所有的关系,多是靠黑哥建立起来的。蝴蝶奶奶也好,孙家也好。还有我偶然碰到的玄沌子和方觉,但玄沌子明里应该是已死之人,怎么也不太方便。而且,黑哥如今僵死状态,很多出面的地方,我毫无资源。如此一来,现在想想,黑哥似乎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是没有想法的。天山之行,就像党校学习班,面上说是互相交流,底下的意思是人脉圈。 黑哥。天山之行,送了我一个大礼。人脉…… 遇到白晨之后,我才逐渐意识到这一点。 借黑哥的东风,藉由白晨,我要给自己一个新的身份。还有……钱。嘛,不管老树愿意不愿意,我终究是要卖点东西。换米。 而我相信,白晨也一定会来见我……这一点,也要感谢黑哥,还要感谢李文德。白晨不是傻子,李文德的两个助手,一个是雪族圣女,另一个是我。白晨一定会对我的身份好奇,所以,我赌他会来找我。 看着来电提示,陌生号码,我微微扬起嘴角。 “喂?”我一如往昔的平静。 “李萧泽。” 白晨的声音,我认得。 “是我,白总监。” “哈哈哈。晚上十点有空吗?请你喝酒。”他爽朗的笑。 “随时恭候。”我笑。 “说定了。” 之后他发来一个地址,我对帝都不熟,搜索了地图才知道,是个酒庄。 单刀赴会之前,我先去商场买了两个小小的高档木盒。然后叫了出租车,去了目的地。 没下车,就看到白晨在酒庄门口站着。身材笔挺,一席白西装很是抢眼。往来的行人,有小女生经过是互相偷笑。 “萧泽!这里。” 一出门,就听到白晨的呼喊。我笑笑,朝他走过去。心说,自己真是机智,这样就不会意识不到别人是在叫我了。 白晨几步走过来,揽住我肩膀,“走,带你去喝酒。” 我点头。 酒庄不大,半现代半古典。有点洛可可是的抽象感。提供的是世界各大著名酒庄的知名品种。这种地方,我不常来,倒也不陌生,在上海跟陆爽打工的时候,多少也见过。只有我俩的时候,陆爽就跟奶妈似的,给我叨叨各种常识,说怕我出去给他丢脸。白晨跟陆爽有点儿像的地方,就是一样喜欢……叨叨。 酒过三巡,白晨叨叨也告一段落之后。找了个靠窗的地方,从这里透过玻璃,可以看到花园外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美女。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白晨晃着酒杯,问。 我想了想,伸进口袋,把刚才买的两个小盒放在桌上。 白晨看看我。见我首肯,有些疑惑,还是拿起来,微微打开看了一眼。瞬间吃了一惊。迅速放下,又看看另外一个盒子。看完第二个之后,有些微愣,原封不懂的放回原处。对我道:“你想怎么做?” 我放下酒杯,把其中一个盒子推到他面前,道:“这个……要麻烦贵公司。” 白晨过了一会儿,点点头:“好。有空的时候,你再过来一趟。” “要预约么?”我笑。 白晨大笑:“别理他们,你报名字直接上来就是,做电梯到12楼,我办公室在a座。” 我笑着点点头,然后把另外一个推到他面前:“这个……要麻烦你。” 白晨一愣:“怎么说?” 我微笑,想着该怎么说。“唔……我需要开个公司,不过……在这边不熟。” 白晨低头晃着酒杯,半晌对我说:“你不是孙家的对吧。” 这话不是疑问句,我点点头:“不是。” 白晨偏着头,看了我好一会儿,砸砸嘴:“你啊……” “除了需要的费用,剩下的是酬劳,不能让你白干啊。”我笑。 白晨哼哼了两声,摇着头对我说:“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也不像是长期在新疆呆的。” 我知道必定会有这么一出:“是啊。” 白晨见我回答的干脆,笑:“你这算什么?” “交你这个哥们儿。”我笑。 “拉倒吧,摆明了想利用我。”白晨哼哼着。 我点点头。 他见我点头,有些哭笑不得。“为什么找我?” 我低头想想,回答:“感觉合适。” “感觉?感觉!”白晨无语。 “你有这个能力,我知道。”我说到,这个用脚趾头猜也猜得到。 白晨拿起一个小盒子,微微看看里面的东西,又放回桌上,皱着眉,纠结的看我,然后指着盒子说:“这东西从哪儿弄的?” 我想想,也皱皱眉:“不能说。” 白晨看了我一会儿,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把桌上两个盒子都收了起来:“行,我知道了。”然后掏出一张名片,放桌子上。然后问我:“名字也是假的吧。” 我没有犹豫,终究还是没有拿出那张假的身份证,笑着点点头:“把他变成真的吧。” “哈!”白晨张着嘴,好笑的看着我:“你总归要给我交点底儿吧。就算赚钱也得有命花。” 我看着他,脑子里瞬间飞过n种说辞,刚才之所以没有拿出假的身份证,就是不想把陆爽牵扯进来。没有开车来,除了想着喝酒后不能开车,还有一点,就是不想用陆爽的车了。我要把他摒除在外……对于白晨……我看着他,这人比起黑哥要直率多了……但绝不是笨蛋,我说谎有用吗?“有机会我会告诉你。你就当我是一个突然得了际遇的暴发户,帮我弄一个身份吧。” 白晨一言不发,盯了我好一会儿。忽然一笑,道,“我明白了。哦,对了,有个人一直想要见你,哪天有空,你说过时间,我带你去。” “谁?”我问。 “见了你就知道了。”白晨眨眨眼。 随后,没再说这个话题,只聊酒,我听的居多。白晨继续叨叨。 夜深了,我们才分开。白晨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走在路上,我看着他背影好一会儿,虽然踉跄,准头还是有的。便转身自己慢慢踱回去。 盒子里的东西……是元阳丹,不过不是我的。拜托老树的时候,我以为他会拒绝。老树有些清高,我怕他会不愿意,思量着能有什么办法提纯……但意外的,他居然没拒绝,只是说,这样消耗量很大,让我抓紧时间。至于这两颗元阳丹质量如何,我也是见了白晨之后,从他的表情里进行推测。至于值多少钱,我也说不清。 隔了一天,早上,走着去了拍卖会。没有了西装革履,穿着我的原套。进门之前,礼宾一直在看着我,但并未阻止。前台也依然有礼貌问我有什么需要。我之说了自己的名字,前台便伸手示意我电梯的方向,想来,白晨是交代过了。 因为知道我要来,刚出电梯,就看到白晨拎了外套从办公室出来,二话没说,又将我拽进电梯。“走。” 我先是惊讶,后又想起他说的那个神秘人物,也没再多说。 没有经过前台,电梯直奔地下停车场。白晨开着红色x5,带着我直奔郊外。我懒得记路,隐约知道是往南。才发觉是一处民宅。不是别墅区,倒是平房,整个一片修整的还算不错,但肯定不是富人区。 x5显得有点突兀,白晨把车停在外面,示意我跟着他往平房里走。 院子里到处是花,开的叫一个娇艳欲滴。布置的也井井有条。 “花房?”我问白晨。 白晨却不说话,指指墙上。 我才发现,各种朴素中透着些许精致的院落一隅,墙上有些根雕做的牌子,上面写着一个英文单词:raine.” 不懂,拿出手机查词典。白晨哈哈大笑,却不敢很大声。 莱蕾……花仙子…… 有个玻璃门房门没有关上的房间里发出一些声响,看来是察觉有人到访了。果然几秒之后,出现一个身影。穿着素色的工作服,带着头巾,袖套和厚手套,手里拿着一把枝剪。这打扮极其的不显然,我还是看出来了…… “秋姐。”我很难把眼前的村妇形象和当初那个妖娆的妇人联系在一起…… “谢谢你还记得我。”柔美到骨子里的声音,秋姐摘下手套,擦擦汗,招呼我和白晨:“进来坐吧。” 264.花语莱蕾 g我不该惊讶的。 当初在车队的时候,这两人就是一部车。当时……白晨是司机。 我从来没见过秋姐出手,也不知道她有何种本事。能去天山走天路的人,应该不是纯粹的普通人。我开灵识看了,秋姐也是修者,无疑。 白晨喝了杯花茶,回了公司。 秋姐又给我续上一杯。 杯子不大,对我来说一口的量都不够。插电的养生壶放在原木台子上,看样子煮了有些时候了。 “在北京的时候,不要再住酒店了,到秋姐这里来吧。”秋姐的声音很是动听,笑也很温柔,一种让人舍不得离开眼睛的柔美。见我低头笑笑,并不回答。秋姐伸出手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阿勒?我抬头看她,这话我听着蹊跷。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好吧,就算有共过生死,算是朋友吧。这也是我敢唐突找上白晨的原因。但是秋姐这话……显然另有所指。 秋姐笑笑,伸手从桌子一边堆放的干花中,取出一朵,捏在手里。 我微微睁大了眼睛,那干花忽然想被充了水似的,起死回生,活了过来,不一会儿又变得娇艳欲滴,像是刚刚采摘下来一样。一家人……我似乎明白了……恢复正常,看秋姐把鲜花递给我。我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眼,笑:“秋姐不妨明示。” 秋姐看着我忽然笑了,说:“还挺能装。好,我就告诉你。马六是我的人。” 我登时就愣了…… 秋姐说:“喝茶,都凉了。” 我低头看看茶水,举起来,喝了下去。 秋姐才道:“正想着怎么去找你呢,你倒是自己来了,少了兜圈子。这么跟你说吧,掌眼是……”她抬起食指指指自己的鼻尖儿。 这话更是让我愣在当场,掌眼……黑哥说过,就是幕后老板……当初去汤墓的那些人可都不是吃白饭的。我看着眼前柔弱无骨的女人……呵……换句话说……她根本就是知道我的身份……如此说来,“白晨也早就知道?” 秋姐摇摇头:“白晨是我的助理不假。但这事儿事关重大,他不知道。” 事关重大……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苦笑:“那么说,秋姐也是……” 秋姐看着我,调皮的一笑:“你刚才不是查raine的意思了么?” “花仙子?”我疑惑…… 秋姐似乎也没想到我这么说,有些惊讶,不过随机道:“看来你还真是涉世未深啊。这个世界上,有树语者,就有花语者。” 花语者……我似乎明白了。 秋姐笑:“怎么说呢,分工更细致吧。树语者也不都是全部都通的。有通某一种的,有通某一类的。甚至有些人只能听懂一棵树或者一朵花的意思。我可以听懂大部分的花语,也能够自有的操纵它们,但你……” 我看着她,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你谁的话也听不懂。”她掩口而笑。 哈……我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的确。是因为我修为不够么?”我也不多掩饰,人家都说我涉世未深了…… “不。”她摇摇食指,收起笑容,“是因为你不是在听它们的声音,你是在看更为原始和基础的东西。你看到的不是它们想说的,而是它们真实的情况。” 我不太懂…… 秋姐也看出我的疑惑,又笑道:“这么说吧,就好像咱俩都是医生。我能够通过望闻问切去了解,而你……直接做的是各项检查,看到的是最原始的数据。” ……我好像终究是有点儿明白了,的确……我看到的一切都可以通过气的形式来呈现……“不过,完全靠数据也不好,心理作用有时候很能影响生理。” “所以……我也没说,你一定比我医术高明。”秋姐呵呵一笑,“我这是在自夸了。毕竟我能够听懂的,都是一些普通的花草,一旦修炼成灵了,人家就看不上我了。但你相反……” 我没有说话,没反驳也没接话…… “你可以带它们走仙途。”秋姐对我微微一笑。 仙途……我愣了下,随即笑开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修仙,怎么可能。” 秋姐仍然微微一笑:“当然,你是树语者,不可能走仙途的。但你可以带它们去。打个比方,你就是行驶在各界之中的一挺小舟,自己到不了彼岸,但是可以度人。度的当然也不是人,而是灵。草木精灵。明白了吧。” 我很是惊讶……秋姐似乎比我自己还了解我自己…… “所以……”秋姐道,“你才能从汤墓中全身而退,因为你可以在各界游走,但却不会迷失。” 我愣住,又想到马六,才又释然,笑:“有人说过,我不可能去冥界的。” 秋姐笑:“不是不能去,是你不会忍心去。冥界是孤阴之地,你是聚阳之体,自己想想。” 我…… “明白了吧,你的身体和灵魂时刻都在不自觉的吸收着外界散在的阳气,空气中的,水里的,你在人间的时候,自有阴阳平衡,到了孤阴之地,就像酸碱中和一样。你自有木灵之气保护不会有什么事情,但是阎王爷怕是要头疼死了。你走到哪里哪里是火灾啊。还是引的天火……”秋姐边说边笑,已经笑不成声了。 我……果然:“我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对吧。” 秋姐居然点头:“那肯定,你死了就死了,灵魂地府肯定是不回收的。只能等着散去。” 我……继续无语,虽然早已知道这事儿。 “别想了。所以我才跟你说,我才是你真正的自家人。而且,你想做什么,我也知道。”秋姐对我眨眨眼。 “你……到底是……”我揉揉额角,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手里底牌到底是什么,我完全不清楚。不过,我猜,大抵应该都是天山之后的事儿了。在那之前…… 秋姐提着玻璃杯的两只耳朵,偏着头想想说:“我在天山就有注意你,不过你那时候心思不在姐这里。后来马六跟我说了你的身份,我才明白跟你的天然亲近感。其实想一股脑都说给你听,但有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想想,也不急,先例即开,来日方长。” 彭大将军的话,让这么柔美的声音说出来,也是没谁了,偏偏还颇有气势。我点点头,行,您是老大,您怎么说就怎么着吧。 秋姐见我无可奈何的样子,似乎被逗乐了,道:“难道你不觉得也是这种缘分,让你来找我么。” “秋姐,别逗我了……”我无奈的看着她。 “哈哈。”秋姐笑完,说:“好,不逗你了。我知道你跟黑哥的关系,也知道你这次来北京是要找彭华明的。” 哎?我看着她。 秋姐笑:“别这样瞪着我。我们家当家的跟老彭是挚友。但这次事关重大,他也不能出面。所以,你要去救他,这一点,跟我是统一战线的。” ……我愣愣的看着她。半晌才意识到,这女人着实厉害。 “关于你拿来的货,我就不退回去了。”秋姐从台下的抽屉里,拿出那两个小盒子,取出其中之一对我道:“这么好的东西,我当收藏你没意见吧。” 我摊摊手,示意您请便。 秋姐笑,又拿起另外一个盒子:“这个盒子我会安排你跟季家人交易。” 我点点头。 秋姐又道:“关于你要的身份。我已经让白晨在致高科技园给你开了一个公司,绿色产业项目的投资公司,这两天人事架子就会搭起来,你做个挂名董事长就行了。老彭那边的编制问题,当家的也帮你搞定了,跟黑哥在一个口。你们俩的搭档坐实了。” 我继续点头。 秋姐安排完,才又放松一笑:“季家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大胆的谈条件吧。” ……秋姐的话让我糊涂,季家跟我什么关系,“为什么?” 秋姐莞尔一笑:“以后……你有机会知道的。但眼下告诉你并没有任何用处。” 我低头略微沉思,然后点点头。不去追问了,如果一个人是故弄玄虚的话,一群人都故弄玄虚是不是就该有些问题了呢。我已经习惯了去接受这个事实,就像龙卷风中心的真空地带一般的感觉。什么都不知道也好,我只要按照自己所想去做就是了。 下午没事。 在秋姐这里吃了简餐。素斋。清淡。 白晨也没有再回来。 期间,没有人来打扰。这花房开的静谧。我看她这虽然有门牌号,也有营业执照挂着,但客人少的可怜。秋姐打趣道,说这里只接受预约,服务顶级客人。我不知道她说的话是玩笑还是真的。只觉得这里的气息,在城市的浊流中像一股清泉,只是坐在这里喝喝茶,就觉得全身放松了许多。 晚上,我自己走路回酒店。很远。我走的倒是开心。 老树闪身出来,说遇到同类人了。 我说,元芳,你怎么看? 老树不理会我无厘头的称呼,只是跟我说起了,修者的一些分类。我听着好玩,倒也听懂了一些。 但凡修者,绝大多数是要有天缘的。或者说天选,也可。就是天生带有那么一种倾向,这是根本。金木水火土的有,一如之前天山上那个变魔术出刀子的。也有通鬼的。绝大多数能跟鬼交流的,或多或少会有聚阴的能力,也就是说是鬼语者的变种。天缘这种东西,有多有少,常言道,天赋异禀大多就是指的这些。种类繁多,错综复杂和自然界息息相关。但总归是有生命和无生命两种。通无生命的,例如金木水火土的,相对而言都比较烈,也说是显。通有生命的,多温吞,也说藏。 树语者这个称呼用来称呼我,其实也不准确。世间把能够和树木交流的人都成为树语者。但弱细分下去,又不太一样。这也是胡三爷当年苦苦寻找树语者而不得的原因。我这种望气的……只是其中一种而已。 老树说,自然界很复杂。但人类自己本身也是一个复杂的圈子。他不懂,也不想管。眼下,茁壮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我明白,他又要催我隐居山林了。我也不是不想走……绕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网里,我也是乐的山里清净。明刀明枪的干,比阴着来简单多了…… 265.另起炉灶 隔天一早,我依约而至。 这一次,我穿了西装,孙家母女也穿了正装,没去cdb的形象设计公司。开的幻影也是自家司机,王诚,车和人我都见过。 孙晓菲的气色稍有好转,对我却当没看见,也不稀罕搭理。倒是孙若兰热情有加,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了一种疏离感……嘛,也许只是我自己的感觉罢了。 有些东西,我既然无意,还是远之好些。 我依然要感谢孙家。没有孙若兰,我不可能直接进了拍卖会,不会遇到白晨。之后孙若兰的打算我也知道了,她想用冥玉去跟季家交易。我不知道冥玉的对于季家的价值。应该会比元阳丹要好些。但季家会因此就把彭华明交出来吗?不见得。但冥玉对于孙晓菲来说…… 她脸色依旧惨白,虽然透着一丝红晕。憔悴清晰可见。 孙家是起死回生了,但家主这副面孔……不是个好开端。 用一个自己至关重要的东西,去交换一件概率不清的事。依我看,不值得。孙家也未必不知道这种状况,不过是为了报答我,强而为之。 我不希望大病初愈的孙家,用这种方式来帮我。何况,我还有更好的主意。 招商引资的会议在新建的致高科技园内举行。会议为期一天,早中晚三个部分。日程很紧凑,早上一个是揭幕仪式,然后是茶点,再来是一个宣讲部分。中午是简单的自助餐,下午是参观科技园。整个园区虽然位置相对偏僻,但面积很大。招商的倾向主要是实体产业,偏向科技类,也加入了网络营销的部分。基本上是个类似于小硅谷的一种方式存在。同时也引入一部分休闲餐饮体育类项目。 拜孙家的关系,我一直是在中央区域的边缘落座,当然是和孙家母女一起,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刘立栾。显然,他出入得体,早已不是一副白事主持的模样。我是闲散人,跟着混当,随便看看。 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白晨过来叫我出去走走。 我奇怪,之前并没看见他人影,忽然中午吃饭的时候出现了,该不会是来蹭吃蹭喝的吧。 我俩在园区里兜兜逛逛,因为下午是参观和洽谈部分,我跟孙姨说了,她只是笑笑,并没追问什么。聪明如她。 之后白晨开了量园区内部的电瓶游览车,八人座,四下镂空那种。下午参观应该就是用这种车。这车属于新能源系列,是园区内部公司开发的,将来可能会当摆渡车。 白晨自己当司机,把个文件袋给我。他让我自己看,仔细看。 说的这么重视。 打开袋子,里面是许多份文件,还有一系列的证件。 李萧泽。身份证。 哈。我有点无语,然后拿出自己那张,对比下。号码不同。这张是***开头。帝都的…… 连同户口本,出生证明一并齐全。 然后是一张个人平生简介。 西直门外……我看着“自己”的履历。小学初中高中。 怕是,这个世界上无缘无故就多出了这么一号人。 这些看完之后,是一个公司的营业执照,法人是李萧泽,也就是我。公司名字是,木子鱼泽城市景观绿化设计有限公司。 注册资金五百万。公司现有员工五十八人,其中本科以上学历四十二人…… 我愣愣的看着这些资料。忽然有种特别假的感觉。 “属于造假么?”忍不住问他。 “我去。让你仔细看。这公司是有前身的,是咱们秋姐的一个子公司,不过以前是做花圃的,现在转型高精尖了,不行啊。”白晨“怒”瞪我。 我看着厚厚一沓材料……肉肉额头,知道公司也不是好开的。点点头,“明白了,我回去看。” “好好看,别偷懒。你的个人履历看完刻脑子里,然后烧掉,不用我多说吧。” “明白。” 白晨好笑的看着我,“真是搞不懂你这个人,有时候看着挺精明的,有时候到处漏傻气。” 我…… “哦,对了,还有一样东西。”他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铁盒,扔给我。 什么?我接过来一看。是一个精致的名片盒。打开里面果然是一盒名片。黑镶绿,一片叶子……设计感不错。然后是李萧泽的大名。后面是一堆的名头。我也是醉了。俗不俗。 正头疼着,白晨忽然停车,说:“到了。” 哎?我抬头看,对面是一栋小楼,在整个园区高楼林立里特别的不明显。占地约百十个平方,不高,只有三层。 “这是……”我指着楼门口的金属招牌。 “你的公司啊!”白晨一脸贼笑,对我眨眨眼。 我停住脚步,抬头把这座建筑从上到下看了个遍……真是够全套的。三天前……我还是个一无所有的。忽然之间有了新的身份,还开了个五百万的公司…… “谢谢。”我追上白晨,拍拍他肩膀。 白晨斜睨着我,哼哼道:“不如来点儿实质的。”说完,带我去了三楼。径直走到一间屋子,推开门。 里面的陈设还挺别致,处处透着匠心……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实质的?”我问白晨。 白晨指指咖啡机:“来杯咖啡怎么样?” 我挠挠头,说行。然后去捣鼓这东西。没怎么研究过。先看看上面的英文说明吧。 白晨见我这副德性,摇摇头,熟练的从柜子里拿出咖啡豆,然后按动几个按钮,这机器居然自动上水研磨了……最后还是他递给我杯子。 “你的位置在那儿。”白晨坐进一张转椅,指着硕大的办公桌里面,对我说。 “我的办公室?”虽然了然于心,不过还是要确认下。 “不然?”白晨指指那袋子:“门卡在里面。让你仔细看。” 第三遍……我心说。看来真要仔细看看了。 “没人?”我问。整栋楼里一个人都没有。 “废话。”白晨耸耸肩,“今天才剪彩。公司目前还在通州,过两天就搬过来了。到时候会有个公司开业的仪式,你到时候要出席下。” 过两天……我想想:“万一没时间……” “你看着办。”白晨挥挥手,显然这件事并不重要。 “改天我要好好谢谢你。”我这话说的轻松,不过是发自内心的。 白晨少有的正经,喝着咖啡半晌才说:“我看不透你。不过秋姐好像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帮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是老板,她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你要谢她才是。” 我沉默。秋姐为什么要帮我,我自然知道。“两码事。公司的事儿……” 白晨转眼又哼哼上:“知道,别啰嗦了。我会照应着,仔细看资料,关于公司的运行情况我会定期发邮件给你,麻烦你也稍微关注下。” 第四遍……我默默道,不知道谁啰嗦……“好。” 下午的参观,我依然和孙家在一起。不过晚宴…… “你……”孙若兰正准备去设计公司准备晚上的晚宴。我把名片递给她,果然还是看到了她惊讶的表情。 “冥玉,不用留着了。早点用了吧。季家我自有打算。”我直白的跟她说。虽然有了一点点隔阂,但还有些事还是会推心置腹的。 孙若兰看着名片上的名字,怔了片刻。忽然抬头对我微笑:“感觉突然之间成长了。” 我摸摸后脑勺,“这个……”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对孙家的好意,我都收下了。另起炉灶也是早晚的事,这样挺好。”孙若兰从容自若的微笑,“明天我会跟季家签一些生意上的来往,可能晚上就要回去了。” 我点点头。 之后,孙若兰就上车了。孙晓菲一直等在车里,只是看到我最后没有上车,趴在窗户上看着我。 我笑笑,朝她挥挥手。然后转身离开。一场无关风花雪月的相遇。 然后是季家…… 其实分开没多久,晚上又相遇。我没有精致的打扮,只是简单的西装。出席了这么一场说是热闹,与我而言也算冷清的晚宴。 原因很简单,我认识的人很少。 孙晓菲没来找我,而是很大方的穿梭在人群之中。我没有什么遗憾,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脱不开的责任,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为了爱情抛国弃家,固然也许值得赞扬,但我终究做不到。孙晓菲也是。 除此之外,宴会上最出彩的,莫过于季家的继承人。 季欣。 我站在外围,看着他被一群人围住,或是来回穿梭的谈话。他依旧腼腆,但又落落大方。想想也没什么不对劲,毕竟这种身份出身,腼腆是性格使然。 “好久不见。” 我愣了下,这话明显是对我说的,而且……这声音明显有些熟悉。转过身……我就傻眼了,然后忽然想到什么,本能想跑,然后又硬生生站住。半晌,挤出一句话:“我们……认识?” 对方显然没意识到我会这么说,稍微讶异了下,笑道:“年轻人,忘性大。” 唉……我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只是没想到会遇到他……再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这是我的名片。”说着,从兜里拿出名片盒,取出,双手奉上。 对方单手接过去,看了之后,略微沉思,然后颇有深意的看着我,慢慢的嘴角上扬,忽然一笑,伸出手:“原来是李老板,幸会幸会。鄙人毕虎,毕竟的毕,老虎的虎。这是我的名片。”边说,也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上。 我双手接过,心中一万头神兽狂奔而过……“毕先生,久仰久仰。” 对面这个,居然是毕虎……我能说,这是黑社会老大么?我能说他还养着小鬼么……最主要的是,他知道我的底细好么……我忽然觉得自己刚刚想做的一切都是个笑话。 毕虎好笑的看着我的表情变化,各种无厘头的东西充斥着我的大脑。 好一会儿,他才笑:“壮士断腕,你这是要大干一场了?” 我终于耷拉下脑袋,呵呵一笑,自嘲道:“让您见笑了。” 毕虎拍拍我肩膀:“我明白你的意思。好好干吧。” 哎?我小辫子在他手里……但他这种身份,这种举动,居然在跟我示好?“为什么?” 毕虎一笑:“我家小鬼头喜欢你。他在找你家小猫呢。” 我哑然苦笑:“小猫不是我的,物归原主了。” “哦哦。没关系,看开点,缘来不拒,请走不留,由得他。”他笑笑。 我点头。然后目送他离开。毕竟像我这样闲暇的人,也不多。只是这一下,让我知道,很多事,不是你想撇干净,就真的撇干净了…… 但,无论如何,我的炉灶也是搭起来了。 266.生意来往 晚些时候,我正要离开。却被人拦住去路。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跟季欣在一起的。我也算认识。 毛世奇。 “好久不见。”他虽然脸上挂着笑,但言语间透着些冷漠。 我也一笑,从口袋掏出手递上前。“好久不见。” 他笑着看看我的手,却并未伸来,只是点点头:“贵公司过几天要入驻,刚好园区有个项目需要贵司承接,不知道李老板有兴趣没?” 我挂着笑注视着他,拿回在半空中略微尴尬的手,好一会儿才点头:“有。” “不妨借一步说话。”毛世奇一侧身,让出一个方向。 我点头,跟着他,看看葫芦里卖什么药。 这公司虽然是挂了我的名字,说起来原始资金也可能算的是我的元阳丹抵押。不过,实质还不是秋姐控制的。只有一个法人代表。呵呵,跟着陆爽久了。法人这个身份……并不好当。赚了钱,不知道能分几股红利,出了事,我就是全责。 合同上的股份就说明了一切,我占了头席,百分之五十五。还有三个人的名字。白晨在第二,百分之二十。另外两个人分摊了剩下的。我并不认识。三人总额占到百分之四十五。不过是百分之十的差距……这种小公司……呵呵。 嘛……不过……我不介意。秋姐口口声声说我是自己人。我心里感激。不过……总的说来,我于她也是有利用的价值,这是根本。 我跟老彭说起来……交情也不算太深。只是觉得自己身上又人家两件事物,偏偏黑哥又似乎是他的铁粉,死忠……心下觉得,就算为了黑哥吧,也要去见上一见。不过想到黑哥在魔都的盛怒,我对彭华明的好感,也说不上有多少。不过黑哥以此为要挟,替我拿了承影和莲隐。承影倒是没多大用处,莲隐可是太有用了。 如果这次老彭需要,我还是要把东西还给他的。雪中送炭的事儿我不一定会做,不过落井下石的勾当我也做不出来。物归原主。然后能问到一些有关姚晶晶的信息自然是更好的。 不过……我本以为毛世奇会带我去见季欣,却是失望了。 园区的总负责人就是毛世奇。 我和他在他的办公室,谈了有关园区风景园林设计的项目。算是口头意向了。不过具体签署,还是让公司经手的人来吧。 我这么打算了,便匆匆离了晚宴。 白晨以公司的名义,在附近租了一个公寓给我。不大,两室一厅。我觉得也算奢侈了。我一个人住,完全没必要。 接下来的两三天,我在自己的新办公室热乎热乎,签了一些项目合同。陆陆续续过来了两三个人。也是来了就走。偌大的办公楼里,就我一个闲人。安静地等待中,心里抹不去的一丝心焦。忽然会想,我爸要是知道我弃学从商,有了这么个公司……是会高兴呢,还是会劈头盖脸的给我一顿臭骂。转念一想……也不对。李萧哲可是父母双双定居国外的,不是肖喆啊。 足足等了三天。作为掮客的白晨才通知我去见人。 只不过,见到的仍然不是季欣。而是那个格格不入的老头。 白晨把元阳丹放在中间的桌上。 见面的地点是在个酒楼的包间。并不堂皇的装饰。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出入也是些平常人家。 老头不说话,冷着一张脸看着打开的盒子。没有什么表情,喜怒哀乐看不出来。 半晌,他抬头看我:“开个价吧。” 我十指交叉放在小腹,靠着椅背,出奇的心静。过了半晌才道:“让季欣来见我。” 老头眼珠子果然一瞪,却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事儿我做的了主。” 我笑:“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跟旧时吃顿饭。就这样吧。嘛……”我想了想,又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放桌上,老头眼睛一亮。“这个……生意嘛,来日方长。” 他抬起眼看着我,眼神炯炯,半天说了句:“好。” 我收起盒子,起身告辞。白晨过了一小会儿追出来,张着嘴巴问我:“你从哪儿弄来这些?” 我眨眼,道:“你猜?” 扬长而去。我心里特别爽快。钓大鱼就得要好饵料。这几天我也不是一直闲着,附近的山林我特么都逛遍了。调理的山林的树脉,顺便也补充了点弹药。 终于辗转见到季欣是在隔天。我觉得果然有效果,老头子是看上这条货源了。 地点是在季家的别苑。说起来……也真是挺低调的。外观确是豪宅不假,不过只能算入门级别。装饰也非常的简朴……我甚至不想用简朴来形容,能说是寒酸么……差不多吧。 季欣一个人在家,连一个保姆的影子也没有。 “一个人住?”我禁不住问他。 季欣有些不好意思,点头:“对。平时就我一个人。” “呃……他呢?”我仔细一想,居然想不起老头的名字。 季欣一怔,随即说:“哦哦,你说的是洪叔吧。” 我点头:“原来老先生姓洪。” 季欣笑:“不,不,洪叔姓季,洪是名字。” 季洪……我倒是惊讶……后来莞尔,对他说:“我这是来叙旧呢,还是来谈生意。”边说边觉得好笑,季欣……这个人若是平常遇到,倒也没什么。问题是……他的身份在那里,我反倒觉得有些不太……正常。 “都好……都好。”季欣腼腆的笑着,然后招呼我喝茶。 大厅里除了一套沙发和一排低柜之外,别无其他。水泥地板,白灰墙壁。“你在这里住了多久?”我忍不住问他。 季欣又是一怔,不好意思笑笑:“一直……” 啊……我哑然失笑。喂,别这样好不好,当然……我不该这么说。不过季欣怎么说也是堂堂季家的继承人……“恩……”决定不再深究,“说正事儿。” 季欣抬头,看我。 我沉默了大概有三秒钟,道:“我想见老彭。” 抬眼看去,季欣果然愣住。 “不行?” 季欣呆着看我。 我忽然感觉一冷,望向门外。好像一阵风吹过,转眼间又平息了下去。灵识瞬间打开……却什么都没有……再看季欣,并无不妥……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过神。 我心说,真的这么夸张么…… 季欣低着头,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抬头看我,笑的比哭还难看:“这个……我做不了主。” 这话倒是让我惊讶,“是要问你父亲么?” 季欣一愣……垂下头去:“我没有父亲。” 啊?我半句话噎在喉咙里……“抱歉……” 季欣惨然的脸不过片刻,恢复了。道:“没什么,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得问我师父。” “哦,哦……”我摸着后脑勺笑笑:“哈,你多包涵。” 季欣哈哈一笑:“不必介意。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今天且先叙旧,等我请示完师父立刻跟你联系。” “好,那就拜托你了。”我笑。 之后随便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我也知道季欣是某工大毕业的,对于自己的新身份我虽然记得门清儿,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坦然的高谈阔论,所以,听的多一些。 临走,季欣把我送到路口。我跟他道别。 转身,又是一阵风起,我心头一惊。回头去看,季欣在朝我招手,我挥手致意。 “有古怪。”老树的声音忽然就想起来。 我哑然:“连您老人家也惊动了。” 老树又道:“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两句话你不觉得矛盾吗?”我苦笑。 “你要小心点。” “啊……麻烦您说下,该怎么小心。” “我看……还是早点离开……” 哈……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果然……又是……“好……好。” 我以为季欣很快就会给我回信,然而却没。我忍不住在周边到处乱窜。每每却听到老树的叹息。他说……这里的树灵已经濒临界点了。我大概明白,休眠也是有个极限的。但……我却无可奈何。拼了命的补充树气,老树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我自己现在都捉襟见肘,树气存量也少的可怜。调理些小的树脉也就凑合了,救救树林还凑合,要就树灵……痴人说梦。 坐在树冠之上,看着满格的信号。好几次皱着眉心说,不等了。但又等了下去。 接到季欣的消息,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晚上十点。 很晚嘛。我说。 应酬……季欣苦笑。 十点,夜深,人未静。我开车……嘛,不是h6了。陆爽的车我还给了他。弄了一辆有着些许民族情怀的混动车……开着也有了点民族意识…… 一路堵过去,十点勉强也到了。 院子里很省电,弄了个感应的太阳能灯。季欣亲自给我开了们。没办法,没有自动感应门。他又是一个人。 “别下车了。”他叩叩车窗对我道。 恩?我疑惑的看他。季欣转身把大门掩了,用链子锁锁上。转身钻进车里。 “走。”他边系安全带边说。 “去哪儿?”我傻傻的看他。 “五台山。” 我彻底傻了……喵了个咪的,你特么早说……我开辆混动……幸亏混动……“认真的?” 季欣点头:“一百个认真,赶时间,快点吧。” 赶时间……你早跟我说点不就是了。挂挡……油门…… 大半夜的…… 我脑子里里被这几句话搅得浑浑噩噩。 267.又见椒图 关于这个佛教名山,不想再赘述了……我脑子里嗡嗡的。 “去见老彭?”我试探着问。 季欣目不斜视,点头。丝毫没有困意。 我……也是。 深夜的路上,来往的大车居多。天朝的物流羡煞一干众人也不无道理,诸位辛苦了。不久之后,强制休息点的停车场停满了各种车。据说偷油盛行,有哥们儿用了充气娃娃当稻草人,收效甚好。 闲话。 我们的车除了加油,没听过。 季欣的脸色一直绷着,我也没再问。只是琢磨着这也太容易了些。 到了忻州境内,就是季欣在指路,导航没了意义。 我忽然意识到,这里的确是季家的一亩三分地。老彭在这里到也是正解。 两点多,车开到了山边儿。 季欣什么都没说,便开始在山林间穿行。 我什么也没问,就这么紧紧的跟着。 忽然觉得风起……禁不住眉头一皱,心道,又来…… 灵识瞬间就开了…… 奇怪的是,除了风……还是风…… 季欣的速度缓下来了。然后停住。 是个石崖。我们在崖下。并不高,抬眼望去,也就三五米的样子。我现在抬抬脚,借几个蹬点,也能上去。不过季欣没有这么做,而是站在崖壁之前,样子有点奇怪。 他转头说:“我要请神,你转过身去。” 我怔了下,随即点头。 林间沙沙作响……起风了……我心里一动……忽然想到了某个人……这个想法不断的扩大。四周的风越来越大。 “你过来。”他说。 我背上一阵冷汗……缓缓转过身,却见他站在崖壁之前,那石头之上,居然成了门形。中缝上刻着一个硕大的浮雕。我这图案我看着眼熟。半晌才认出,这……方觉的话忽又在耳边响起,椒图……我眼睛一睁,心里不知道该想什么。上次见到这东西,出了个母煞,差点儿吧老树的分身给搭进去。这一次是老树的真身了……有好处……也有坏处。 酱油铺开在了心里,五味掺杂。何况……我抬头看着季欣……又或者该叫他……“是你……” 他没搭理我,伸手握住椒图口中的圆环,缓而沉的叩了三下。这三下,看上去平淡无奇……我嘴角一动,忍不住哼笑,感叹……这方圆十里的势,都在他手中了…… 那椒图便在风中消失了,只留下一道石门……我平静地看着这些异常的,诡异的,匪夷所思的,离奇的二货非自然现象,无力吐槽。然后看着那门自己开了。 他转身对我说:“一个时辰,鸡鸣门关。当然,关是关不住你,不过,这界破了,对我俩都没好处。你记住了。这是燃香。香烧尽之前,必须出来。” 我接过这一炷香,点点头。决然钻进了黑漆漆的石门山洞。 他……在帮我……不,我心中很冷静。他在帮……彭华明?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他捉了老彭么?我糊涂了。 山洞并不深,但黑的我肉眼看不见。只好依着灵识前行。这里的气息很是怪异。几乎是隔绝的,但这隔绝并不是像一个固有的壳……是风……对,是风。风墙。里面有一丝很弱的气息,我甚至怀疑他是否属于人类。 走了也就一两分钟,眼前一亮,墙上挂着长明灯。我人至,陆陆续续亮起一些长明灯,把个空间照亮了许多。我的肉眼尚未适应,听到哗啦啦几下铁链声响。睁眼望去,才发现嶙峋的山洞一角有个人形。 “老彭?!”我轻声惊道……有些不敢相信。 那人听到声音,似乎想直直身体。又像是没有力气,颓然了下去。 我眉头一皱,抢上前去。汩汩气流从手中传出,不是我,是老树。 “没……用了。别浪费精力。”老彭语气平静,但气若游丝。 “怎么会这样?”我扶住他双臂,惊问。难以置信。那个像一尊弥勒佛的圆滚身躯哪里去了?松垮的皮耷拉着,一副行将就木的嶙峋骨架,跟这山洞毫无违和感。光头依旧在,衣带却骤宽。 “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他似乎精神好了一点,居然睁开眼看我。 “要是黑哥会不会救你?”我声音有些嘶哑,手也有些发抖。 “好好听我说话!”他忽然抓紧了我的衣袖。 我愣了下,点头。 彭华明看了一眼香,深呼吸一口气,身体坐的笔直,露出久违的笑容:“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虽然还俗,但依然不喜欢说谎。其实,我阳寿早已耗尽,凭着莲隐,藏匿在人间。” 我一愣……“那为什么要给我?” 老彭笑:“因为你比我更需要。” 这是说……是为了我?! “你莫多想,我虽入轮回,却洗不去记忆,十八年后灵智自动会开启,所以,我要找人托付些东西。你且过来,露出脊背。” 我愣……“你……” “天子三剑,你要替我保管好。莲隐也暂时托付给你,十八年后,我记忆恢复,会来寻你,记得还我。到时候,你应该也不需要这些东西了。”他边说,边咬破食指,在我背上龙飞凤舞。 天知道,这家伙刚才连腰都直不起来…… “好了。这件事先办完,我就算放下心了。”老彭见我穿好衣服,席地坐在他面前,微笑道。 我心里各种乱,白痴也看得出,老彭这特么是在留话了……我要眼睁睁看着他走么?虽然……我跟这个人说不上多熟悉…… “肖喆。恩。”他不疾不徐地道:“你不用问,我知道你疑问有太多。这件事,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绵延了上千年不止了。” 我心里一阵痉挛……又扯到古代去了……穿越么?那我真要疯了。 “我是商人之后。”老彭惨然一笑:“亡国之君。” 我傻了……“哈……你在说笑。” “哈哈,”老彭大笑,“对,其实这么说也不对,毕竟我已经投胎了数不清多少次了。”大笑之后,忽然惨然:“但是,孟婆汤对我毫无用处。商人的血脉刻在我的人魂之中,阴满阳溢之日,记忆就会苏醒。我……叫……子受。恩,这个名字已经没有人再叫了。或者,叫我帝辛的人更多一些。如果你还不知道的话,也该听说过,商纣王。武王伐纣,说的……就是我。” 我的惊骇已经无以言表……“故事?” 老彭哈哈大笑:“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所以有些问题,不是不能回答,而是你现在无法理解。关于你……啊……从何说起呢……” “我有个师父……叫己重。”我终于能严肃对待这个事情了。 老彭惊讶:“你已经知道了?” “己重是谁?”我看着他。 老彭愣了下,忽又哈哈大笑:“谁告诉你的?” 我沉默,又道:“不便说。”我其实是想说的,只是一想到商汤和商纣的关系……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还原这件事。 老彭笑着点头:“是的。你的师父就是己重。你的任务是找到他。他是关键。” “什么关键?”我自然知道他是关键。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你穿越了。这话是三国演义里面的,就算是三国时期也比商朝晚了太多。”我订正到。 老彭大笑不止:“好,那我就说,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天地是阴阳对立的系统,所以,很多时候,阴阳是交织在一起的。” “说重点。”我看了一眼香。 “重点就是阴盛或者阳衰,这个世界就会混乱,浊气横生。你师父遭人算计了。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周以后天下无王?” 我摇摇头。 “夏禹铸九鼎嬴政铸造玉玺,后来玉玺又丢……”老彭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我愣了一下,他却毫不在意,侃侃而谈。 “秦统一六国,称帝。你知道秦的先祖是何人?”他这话不是问我,自问自答,高谈阔论:“秦始祖是伯益。伯益是谁?是被启取而代之的那位。你懂?商人灭夏,周复灭商。之后天下平分春秋,直到嬴政统一中原。两派之争……” 我愣在那里…… 看着老彭忽然声音停止了,激昂的手势直直的矗立在半空。 我愣了很久……直到我看到香将燃尽。然后扇了自己两巴掌,强行清醒过来。 把老彭扶着躺下,整理好衣物。脱下外套,盖在他颧骨高耸的脸上。头也不回,一鼓作气奔出了山洞。径直扑在一棵树上,整个头埋进树干。疯狂的大口吸收着冰冷的树气。 晓寒风清夜无归,鸡鸣金乌唤出来。 山冷意凉春无暖,一行白鹤驾西游。 “冷静了?”他站在树丛里,看着远方,有些鱼肚白。 我搓搓脸,走到他身边,挤出一个微笑,掩饰不住的嘲弄:“你倒是冷静。” “恨我是没有意义的。”他一只手负于身后,一只手端在胸前。转身回了崖壁,只一挥袖,山崖合碧,椒图重现,又复消失。 “那该怪谁?”我哼哼道。 “你尽可能的成长吧。你的路上,没有敌人。”他正色道。 “你呢?”我觉得好笑。这话本身就是谬论。 “我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他转身道。 “哈,我记得有人说过,至少那时不是我的敌人。”我哼道。 “没错。我可能会和你战斗,但我并不是你的敌人。”他顿了一下,道:“或者说,我并不想。” “想和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我哼哼笑了两声:“你走吧。我不想扔下季欣一个人。啊……”我长舒一口气,“去它娘的古代历史,我历史会考八百年前就结束了。我受够了。告诉你,我现在就要去西南。救了姚晶晶之后,就复学。然后回家应聘个公务员,什么茅山斗争。什么派系。什么雪山……”我忽然愣住…… 他看着我……一言不发。直到我停下,良久,他才道:“随便你。” 我蹲下身子,一锤砸在地上。 “没……事儿吧。” 我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听到这话,微微笑笑,“没事儿。我送你到长治,方便的话,帮我把车开到北京,还给公司吧。” 季欣点头答应。没有追问请神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什么也不想说。 一路无言,到了长治。我把车停在休息区,和季欣一起吃了顿饭。 然后,沿着山路一路往南。 没人的时候,就尽情地跑,拼命地跑,可劲地跑,疯子一样的狂奔…… 268.组队么 野人……就是我这样的。 风餐。 露宿。 不吃饭。哦,不,野人也比我像人,野人要吃饭。 不睡觉。呵呵,我去……野人也是人,需要睡觉。我不需要…… 光着膀子在溪边洗洗,背上毛都没有。老彭的血跟墨汁一样,都吸收到我肉里去了。我拼了命的使劲儿,也没见到宵练和含光的半点影子。倒是小腿上,出现了一个鸟形的红色纹身。 挽着裤腿,我挠挠纹身,不像是画的,像在肉里,又像刻的,说不清。 嘛……我看着水里的倒影。爬爬头发,脑子里出现鲁滨逊漂流记逮虱子的场景。时间并不长,头发还算整齐,还不太像个野人。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 外套送了老彭最后一程,我只有件t恤。托着腮,坐在树冠上,等着太阳把它晒干。 人生,吃喝拉撒睡。我免了三样……另外两样不知道能不能免……休眠状态似乎也可以……嘛,还有什么意义。老婆孩子而炕头,这……都是梦啊。 旅途中的短暂休息。 我在树顶上晒太阳。暴晒。看看能晒死了不。诚然……我黑了不少。 然后……有人闯进了我的领域…… 我支起上半身,看着一个方向。 自从跟季欣分开,我便24小时全时刻开启灵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防御。防御什么?我不知道。箕水豹说,我的路上,没有敌人。我总觉得这话相反。 所以,我开启灵识。 据我观察,灵识也是有界限的。在我无意识的状态下,这种对气息的探查是有一定阈值的。当信号强度弱到某个临界点的时候,我便感受不到了。废话一堆,简单说,只有当修者这种不和谐或者说太和谐的气息,走到我身旁一定范围之内,我才能感知到。 然后,一个身影忽然跳到树冠之上,轻盈的像个鬼。 我惊的张不开嘴。只是无语的盯着她。 孙晓菲如履平地的走在树冠上,然后慢慢猫步行到我面前,不屑的哼了一句:“你……四不四撒?” 我跳起二尺高,看着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管我。”她泰然自若从背包里拿出一把遮阳伞撑开。 “你姑知道吗?”我问她。 “关你p事。”她脸一扭。 “那你别跟着我……”我退后两步,抓起t恤套在头上,一个箭步,跨到另一棵树冠之上。转头一看,哎?那小丫头不见了……忽又意识到身旁有人。一回头,就在我前面一米不到,小丫头打着伞,也不看我,手搭凉棚看风景…… “你是鬼啊……”我终于见识到猫女的厉害了,这在城市中一般见不到。 我拼命的跑,可每次停下,她都心不慌气不喘的站在旁边。“大姐……你腿动过么,说实话。” 孙晓菲忍不住笑了两声:“废话。”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我苦笑着,认栽,坐在树冠上,盘着腿。 “刚好同路而已。”她一点儿也不脸红。 “我看上去很傻?”我指指自己鼻尖。 她摇摇头:“不是看上去。” 我垂下头,叹口气:“猫奶奶啊,是不是我家煤球想我了?” 本以为她又会反驳,没想到,她居然也坐了下来,点点头,大言不惭道:“的确。不然我也不会在这。你不必赶我走了,是我姑让我来的。不然,你以为我愿意。” 哎?我愣了下。孙若兰的主意?我……糊涂了。看看手机,这里没信号。想着等到了有信号的地方得跟孙若兰确认下,她这是打的哪一手牌。明明让我离孙晓菲远点儿的人是她。 我看着梳着丸子头,穿着登山装的孙晓菲。心里明白暂时是甩不掉了。这……就会有很多麻烦。比如内急……唉。我终于走出无人区,在景点跟孙若兰确认了这件事。 她说,相信我的为人,然后想让孙晓菲帮帮我忙,顺便锻炼锻炼……我…… 定了旅馆。让孙晓菲好好休息。我知道甩不了她,那就这样吧。自己也在旅馆里大清洗了一番。然后买了两件新衣服。随手换上。说实话,人就是矫情。睡久了山里,就觉得人间好。睡久了床,又觉得树上也不错。 所以,我最近很喜欢睡树上,而且,我还不用睡。就是在山林间,感受树气流转,心里就会自然而然的宁静。 所以……我跟孙晓菲说了。我早上会回来…… 帮手……还是累赘…… 只是,没想到这并不是结尾。 当我早上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床上睡着一个人。白净的脸,颜值颇高的小哥。 “你……”我拽起他领子,“来干什么?” 方觉揉揉眼,说:“师父让我来找你的,我已经三天没有睡过觉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愣着,然后听到门口孙晓菲偷笑,冷冷的瞪她一眼。 她指着已经秒睡的方觉:“他半夜来的,我听到他在敲门,就帮他开了门,告诉他今天早上你就会回来。” 我摸出自己的门卡…… 孙晓菲努努嘴:“这东西就是个摆设。” 我…… 中午的时候,跟旅游团混在饭店吃饭。我忽然觉得这些食物都没有味道……可能是忽然多了两个人,索然无味…… “你不应该高兴么?”孙晓菲吃的很开森。 我扒拉着米饭。无言以对。是啊,我不是该开心么……有人帮忙……我看着这个貌似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果然是卖的了萌,装的了酷,腹的了黑,活脱脱一个肥猪流。“他还行。” 说完,脚背上就挨了一下。我当没感觉。 “这次我有事儿,不是出来玩儿的。昂,听话。”我咽下米饭,对孙晓菲道。 “大哥,我怎么说也是大学要毕业的人了。”孙晓菲恶狠狠的瞪着我。 “真的。我要去找一个人。很危险,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我实心实意的说。 “恩,听说了。你要找一个同学,女的。女朋友?”孙晓菲问。 我一口饭差点噎到:“不是。纯洁的男女同学关系。” “解释就是掩饰。”孙晓菲耸耸肩。 “……”我无语,“好,随你说吧。” “看,承认了吧。”她一脸贼笑。 “我一口盐汽水喷死你……”我拍拍脑门……心说,之前还觉得有点勇闯夺命岛的感觉,忽然之间题材就变了,变成三傻大闹宝莱坞了……“好吧,跟着我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孙晓菲斜眼睨着我。 “遇到危险先自保。逃命要紧。”我很严肃的跟她说。因为我知道,这一次,并不好玩。以前的敌人,或许多少有点礼义廉耻,但是……从劫走鬼柳,至黑哥于死地还不留情这一点上,我知道……脑筋急转弯的游戏结束了,接下来是拼血厚,拼手快了。 孙晓菲直直的盯着我,然后道:“这不是废话嘛。” 我……服了……“好,你明白就好……” 方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以至于,我的时间表,彻底被打乱了。 一夜思考,我知道,不确定性呈指数倍的增加了。 吃着早点,我看着新加入的两名队友。百感交集。“俗话说……不怕……” “行了……别废话。”孙晓菲指指地图,跟其他游客似的,拿出笔,“猪一样的队友有你一个不要紧,说计划吧。” 我…… 再看方觉,平心静气,闭目养神。也不知道他这是佛家坐禅,还是道家入定。 叹口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那我就挑明了说了。姚晶晶的消息没有。但鬼柳应该是在这里。我想既然他们都是鬼语者,说不定会在同一个地方。” 消息的来源是秋姐。老彭的事儿,我跟她说了。她万分感激。所以我拜托她帮我查鬼柳。我想,以她能掌眼这么一直地下挖掘工作小组的能力,应该能查到。果不其然……没几天,秋姐就给了我一个地址。问我要不要帮手。我婉拒了。她没坚持,说,在山里,我死不了。 听上去挺让人放心。 结果横生出来两个队友…… “潜入。”我说,然后问孙晓菲,“可以么?” 她哼哼一笑:“你在问谁?潜入是猫灵的特长。这小哥一看从小就是练习入定的,切断气息就跟喝水吃饭似的。我们三人之中,最弱的是你。你以为一个破珠子就能隐藏一切?最多是隐藏你的气息。就你这笨手笨脚的……随便打翻个花盆都要人命……” “我甘拜下风……”双手合十,我服气地对孙晓菲敬上一礼。 方觉在我们说完之后,才睁开眼,问:“什么时候出发?” 我叹口气……照理说,如果他们没出现,我应该已经到了。 “选日不如撞日。”孙晓菲呵呵一笑,“吃饱饭啊。我再去吃个肉包子。” 孙晓菲一走,方觉起身:“我也再去吃碗面。” 我看着面前空空的盘子,呆了一会儿,见他们各自拿了满满的食物回来,也起身去拿吃的。 半个小时之后,临时组成的潜入小组,出现在梵净山自然保护区景区旅馆之外。 孙晓菲举着个捡到的旅游团小旗子,伸手一挥,大声道:“粗发!上吧,皮卡丘。”引来不少路人侧目。 我捂着半个脸跟在后头,丢人……丢大发了…… 269.孙和泰手卷 梵净山自然保护区。 我之前也说过,但凡保护区像鸡蛋一样,大致分为三层。 最内层的核心区是不对外开放的,活人勿进。除非有特权,这些特权包括科考,救灾等等,手续的复杂程度不赘述。毕竟,这里面有着最原始的自然状态。保护的东西当然有很多种,地形地貌,动物植物,甚至于生态系统。 其次是缓冲区,这个区域是可以进行科研的。游客进不去,同样需要批复,但相对要简单的多。 最后才是实验区。可以开发景点。 我以前一直认为核心区必然是没有人的。因为法规条例明文规定,任何人不得进入。直到后来,我才怀疑,有些不正常的人长期在内部活动,比如那些修仙的,隐士之类什么的。我的确还没见到过……不过……气息察觉得到……就算我好奇,井水不犯河水,还是不去打扰了。再后来就更释然了,法律也说了任何“人”不得进入。我特么感觉自己已经不算是个人了。每每意识到这一点,有种莫名的哀伤。 秋姐告诉的地点的时候,我还是吃惊了一小会儿。她说,是个村子……与世隔绝的村子。没有行政编制,户口什么的都没有。换句话说,这个村子只存在于这片土地,但又跟这片土地上的其他人没什么关系。 如果有人要出来呢?我问。 秋姐笑,就会像你一样。 我……明白了。 换句话说,我是不是该猜测,这个村子里的人都不是什么正常人。比如,我进去之后,一个是隔空取物,一个是隔山打牛,一个是口吐火球,一个是脚生莲花。嘛……脑洞了。 让我比较在意的是……鬼柳不像是个笨蛋,可还是乖乖跟姬老三走了。而且……有王将这样的人在,居然到现在还被困在这里……黑哥到底什么水平,我还真没跟他交过手。但是也没撑过多久。 “恩?”我回头看着孙晓菲。她忽然拉住了我。“有事?”我停下来,看着她一脸凝重,逗比凝重了,空气都会窒息。 方觉察觉到我们停下,也掉头回来。 孙晓菲低着头,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忽然道:“我有点儿事儿想跟你说。” 我看着她为难的表情……点点头:“明白了,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吧。” “滚。”孙晓菲瞪我一眼,“是关于我们要去的地方,别瞎想。” 我好笑的看着她,不知道谁在瞎想。不过,意识到她说这事儿跟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关,才恢复了心智:“你知道这村子?” 孙晓菲略微思考了下,点点头:“如果没猜错的话,好像就是这里。” “猜?” “恩。”孙晓菲点头。“是一份手卷,我以前在姑奶的藏室里看书的时候,见到过。因为里面的东西很多都是文言文,而且离奇的东西很多,小时候还不太懂,所以一直当故事集来看。” 我汗颜:“你真有才。” “真的。”她又一瞪眼,“是我爷爷的爷爷……哎呀,我数不清了。反正就是孙和泰的手卷。” “你就这样直呼祖宗的名讳?”我好笑的问。 她杏眼一睁:“我自然是尊敬我家祖宗的,不过远了去了,数不清了,叫叫名字不行啊,起名字不就是让人家叫的么。” 我无言……这该是怎么宠出来的…… “你到底要不要听?”她瞪着眼。 “听,听,你说吧。” “好,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说完拉着我胳膊,朝方觉招招手。 我被她拖拉着,心说……这是准备要说上个三天份儿的? 乙巳。 建午。 黔南。 走蛟。 我心头肉猛的一跳。怎么跟走蛟扯上关系了……这种故事我听太多了,走蛟不就是蛇化龙么。孙晓菲说完这几个字之后,想了一会儿,说具体的字儿记不起来了。都是文言文。不过大体的故事还记得。 孙和泰这个人,之前孙晓凯提起过。是个专注于研究猫灵的狂热人士。任何关于动物灵的东西,他都去研究。 乙巳年具体是哪一年,我无从而知,但建午,指的是五月。黔南,位置比较广,所以孙晓菲也说是猜测。但具体位置她是怎么推断的,小丫头说,只体内猫灵的感觉。我才想起,煤球……或者说早年的煤球完全体是到过那个地方的。 走蛟这种事儿,在以前虽然不常见,但偶有听说。不像现在,只当传说。或许现在封闭消息的力度更甚,也或许现在水军太多,傻傻分不清真假。不过,这种事,在以前即使真的有,普通老百姓也就当聊资,并不会太过关心。就算想关心,也没几个有胆子。何况,按照孙和泰的说法,这一次的走蛟,地方还算隐蔽。 消息……是圈子里的人流出来的。可信度陡然高了许多。 所以孙和泰只身前往了。 根据孙晓菲肥猪流的描述方式。我用自己的大脑大致还原了当时的景象……至于能多少度还原……还真难说。辛追妇人的画像,也许她本人看了会笑喷。所以……也别对我抱太大幻想。 话说,孙和泰寻到了走蛟的地方。乃是人迹罕至之地。想来也废话,那时候哪有现在gps全球定位。不过附近还是有些村子的,孙和泰走访了一些村子,大多是避战乱流落至此定居下来的。不过……奇怪的是,当地人对于走蛟这件事儿都说不知道。 按照以往的惯例,走蛟无不风雨雷电,就算是最小的走蛟,也会引起局部山洪暴发。村子的距离离走蛟的地点并不遥远,不可能什么都没有感知。难道告诉他消息的人说的是假话?孙和泰仔细考虑了之后,决定地毯式搜寻。在附近的地方住了下来,仔细探查。 在这期间,他发现了两个疑点。 第一,附近应该有过山洪的痕迹,但被人为掩盖了。 第二,当地居民对外人很不友好。不只是一个村子,所有村子都是如此。 所以,他更加相信,走蛟是真的。换句话说,说假话的是村子里的人。让他一直匪夷所思的是……口径的一致。 共犯。 确信了这一点,孙和泰继续在这里住了下来。不管村子里的人怎么挤兑和冷漠,他依然住了下来,住在山里,自己搭了个简易的窝棚。平日里替村子里看病,卖卖草药换点其他的。但是更多的时候,村民是不会跟他交换的。所以,他总是只来影去。 在这里住了多久,按照孙晓菲的说法,至少一年。不过我感觉也有可能三五年。当然这三五年孙和泰可能不是一直住在这里罢了。 偶然的机会里,孙和泰跟村里的人搭上话。是关于一次除煞。煞这种东西是一种统称。猫灵吃煞。孙和泰用猫灵除了煞,也让村民知道了猫灵的存在。对他的态度倒是转变了不少。 这之后,孙和泰通过自己观察和村里人交谈的言语中,发现了他们对自己友好的理由。 “兽语者。”孙晓菲说。 我很平静,但又好像并不平静。 “孙家也算一种。早先也是驭猫的。”她漫不经心的说到。 我理解了。村里人态度的转变源自于同源。就像秋姐对我的天然亲近。 孙和泰记录到,这里的村子大多是以家族为单位。开枝散叶之后也就壮大了许多。但是兽语者的遗传属性跟树语者不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得跟遗传学病例一样要家族系谱来统计。我没这个资料。这是废话。总的来说,树语者的出现是点状的,随机的。不是说你家有了树语者,儿子就一定是。但是兽语者不同,他是有遗传几率的。换句话说,兽语者通常以家族为单位出现。而树语者,比如我,总是单打独斗…… 钻牛角尖的话,我觉得原因不外乎物种的亲缘关系。人和兽的亲缘关系更近。人和树的亲缘关系更远。所以兽语者出现遗传性的现象大概以此相关。至于树语者,也不是没有遗传性。只是因为外界的环境影响因素远远大于遗传因素,所以显得没有关系了。所以才会有……人杰,地灵。一说。指不定,人杰就是指的家族遗传。地灵就是树语者的出现条件呢。嘛,我瞎猜了。 “你是想说,我们去的这个村子,很可能是兽语者的村子?”我把孙晓菲一箩筐的话总结一下。 她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起身,拍拍屁股。 “等等。”孙晓菲拉住我胳膊,“你难道不明白么?” “什么?”我看她。 “兽语者和树语者天生不对付……你不知道么?”孙晓菲看着我。 “你不也是?”我看着她 “我们家不是正统的兽语者,现在也极少有正统的兽语者村子了。”她瞪着圆眼睛。 我终于有点儿明白她的意思了……“为什么?” 孙晓菲双手一摊:“猫狗为什么见面就打架?” 我想了想……“如果你是想说没人知道的话。别用猫狗来比喻。他们是语言意思相反,就跟阿拉伯人的点头摇头一样。” 孙晓菲瞪着我:“我以为你废话很少。” “是啊。流川枫也会被仙道逼出来的。”我默默的说。 “什么?” “走吧。不管是什么情况,总要去看看再说。既然知道对方不是正常人类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能潜入就潜入,实在不行就光明正大的去问。”我叹口气,对两位高级别队友说到。 “你好像变了。”方觉睁开眼道,他一直背靠着树在听,没插过一句话。 我没说什么,经过的时候,拍了他肩膀一下:“走吧。” 以我们的脚程,半天时间,已经足够了,还间或听了个故事。不过,对方如果是兽语者的话,是有点儿麻烦。我之所以说潜入的可能性变小。是因为你不知道对方能够和那种动物沟通,所以,万一是苍蝇蚊子一类的,基本上侦察系统就无敌了。 我没忘记一件事。 孙家……是驭猫的。 270.千里藤铃 黔南之地多山。山多密林。林间鸟兽鱼虫络绎不绝。空山新雨后,格外清爽。 安全之计,夜宿。 方觉入了定,气息就跟石头没两样。 孙晓菲却没有闲着。 这山里猫科动物不少,孙晓菲之前便跟我领了将军令。只是我没有同意。虽然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但这种情况下,我觉得强龙难压地头蛇。 这村子既然已经知道跟兽语者有关。那么就要退一万步去考虑,这里的动物都是他们的眼线。 我抬头看着天,拟态状态下的“伪”,我跟棵树区别不大。 淅淅沥沥的小鱼下了一夜。 孙晓菲被我藏在树干里睡了一夜。安安稳稳。我长舒一口气,心道这小丫头终究还算听话。 我一夜没睡。整个身心沉浸在山林之间。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是关于这里的树木的。 按理说,梵净山保护区的树木种质资源也算丰富,简单说就是原始深林还是存在的,推理可得,这里的树木年岁大的并不罕见,甚至于应该说很常见。一千年的树龄也不算什么稀世之宝。不要去看统计数据,很多时候,这些数据都是估算值,同位素标记这种误差也大了去了。嘛,我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些。而是很奇怪的发现,尽管树龄长的不少见,却……没有树灵…… 想来蒙山之中,像老树这种年岁的,在这里也不算最老资格的。但在蒙山俨然是一方山神,已经能够修成人形……当然是在我的帮助之下。但即便如此,在这里……却没有发现能与我沟通的树灵。 之前在其他地方,且不说红豆杉老爷子这种。有些微微懵懂的树灵,会在气息的成面上对我示好。我是能够感受到的。那种树灵是出于蒙昧洪荒之初,就是已经成灵很久,开始有些许意识的出现。但是……这里不同。搭“眼”望去,树灵的密度远远超过蒙山……但却没有一个树灵能够开出意识之花。 怎么说呢,在这种情况下,我其实是非常的舒服和惬意的。蒙昧树灵的气息就像天然的阳气海洋,我在里面,意识都能浮上去的感觉。感觉非常的和谐。但……静下心来想想,这种状态,很不正常。 有人……故意遏制了树灵的进化。 老树醒了,跟我确认了这件事。 人为的。 是种阵法。 他这么说了之后,我当然是一愣。 谁这么有本事?这范围之广于蒙山有过之而无不及。分不出哪里是中心,也不能说这兽语者的村子就是核心地带。一般而言,山林的树脉总会有一定的流动方向。小气旋固然好,但越是和谐的森林树脉,气旋范围应该越大。这里……没有气旋。不,也不能这么说,微小的气旋随处可见。但整个大环境,却像一汪湖水,平静的像死海。 我能调理树脉么? 老树摇摇头,这阵法简单朴实到极致,一来,连他也看不出症结何在,二来,就我现在的本事,不够看……不够看…… 之后他便继续沉寂,我也明白是为了常夏。没什么可抱怨的。不过老树离开之前,特别提醒我,这里的树气不能动,有诡异。 就是不让我吸收呗。我懂。 所以一整夜,我对着这么一潭死水又像一座镜湖似的树脉看了半天,也看出门道。 雄鸡破晓之后,我便把孙晓菲放了出来。她睡了很沉。我过去拍拍她肩膀……却没有反应。 登时一种不祥的预感冲击着大脑,我屈身而下,两指探她鼻息,颈动脉。片刻光景,我才放下心来。这丫头还活着……又叫了她几声,却仍是没有反应。 有气息……我起身,环顾四周,林子里非常安静。我起身的时候,扑啦啦飞走几只山雀。在我极度敏感的时候,这些信号并不舒服。 几乎是深信不疑的,我知道,这是着了道了。但是着了什么道,我却不清楚。不过只要孙晓菲还有呼吸,我似乎就轻松了一些。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防御系统,已经隐约感知到有人在接近了。但数目和方向却无从而知。距离还远…… 我快步走到一棵树下,那里有一直打坐的方觉。 他一直在那里,从昨晚开始,一动不动,不动如山。 我一边走过去,不好的预感愈发的增加。 果然,当我手重重的按在他肩头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跟孙晓菲的状况……是一致的。 难道是被人摄了心魂?或者是闭了九窍?我不知道。蹲在他面前,看着他平和的表情……我已经无力吐槽了。你们俩这种队友是真心来帮我的么?还是来捣乱的。嘛……已经不是该说这话的时候了。 生人气息逐渐靠近,数目也变得可以探知了。 一……二……三……我默默的数着,十七个……忽然,瞳孔急剧的收缩,心里一惊,额上已经隐隐的有了些汗丝子。不是十七个,是……十八个。我缓缓抬起头,看着对面的树上,站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似乎知道我发现了他。也不含糊,纵身跳下来。 站定之后,我眼睛睁了睁,心里不知道是该跑神兽还是该跑火车,一时间各种杂乱无章的东西全部袭来,我已经晕菜了。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牵扯…… 那人的右手拎着一只黑色的东西,当他把右手抬起来之后,我才逐渐的恢复意识。煤球……我盯着那只猫灵的眼睛。铮亮的一尘不染。我确信了,是我家煤球。只不过,那小眼神越发清亮起来,并不像以前那么傻。想来,本来的煤球也不过就是失了一半心魂的产物。如今看来是全活了。问题是……我转眼扫了下孙晓菲。煤球不是一直在她那里么,怎么忽然就跑到别人那里去了? 除了这个,让我更加心凉的是……这人,我认识。 的确,应该算认识的。 那个少年,冰冷的必地狱的黑暗还要毁灭的眼神,我怎么可能忘记濒死的感觉。没错,眼前这个比我矮了将近半个头还多的少年,就是上次割喉之我于死地的那个…… 只片刻的宁静对峙。余下的十七个人已经赶到了。 静静的林子里,忽然同时蹿出十几个人影,也是挺吓人的。只不过我现在连害怕的资格都没有。 煤球……也好,孙晓菲也罢,还有方觉。随便一个都不是泛泛之辈,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给放倒了……我害怕有什么用。 那十几个人一到此地,便将我围住。 那少年收回煤球,我看着他拎着煤球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心躁,表面上却又出奇的冷静。 他始终一言不发,然后抬起左手,指指我,又做了个来的动作。我猜他的意思是让我跟着他去。我犹豫了下,看到其他人有人把孙晓菲和方觉扛了起来。心说,看来真要走一趟了。 这个时候老树忽然现身,对我说,他终于想起来了。 我苦笑,心里问他,你想起什么了? 他顿了顿道……这种阵法应该是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了。连活了一千年的他也不曾亲眼见过,但也是有所耳闻的。 覆盖面积之广,灵敏性之强的一种……监控阵法……名字叫……千里藤铃。 这名字……我默念了几遍,忽然就明白了。很形象。这里奇怪的树脉情况……原来是这么个意思。那些意识未开的树灵胚胎就是这藤条之上的铃铛。这弥散状存在的树气就是藤网……是吧……老树同意。 嘛……我好像被发现了。而且,还有两个人质,似乎。 老树没说话,闪了。 我哼哼了两声,看来这货跟我一样,发现这些人……至少是这个少年,对我没有什么敌意。但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毕竟方觉和孙晓菲还是中了招的。并且,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中招了。 我默默的走着,不远不近的跟着少年。煤球被他捏着后颈的皮拎在手里。方觉和孙晓菲都失去意识,被几个人用箩筐装了,一根扁担担着走在后面。 这些人的打扮……出去前面那个少年不说。其他人的打扮说不上特别奇特。有些少数民族的感觉,但我说不出是五十六个民族之中的哪个。贵州也是少数民族挺多的省份,我认识的人中就有土家族的布依族的,见过他们穿戴民族服饰的照片,但平日里谁也不会去穿那些个东西。 身后的这些人,穿的肯定不是牛仔潮服之类的,但也不过就是普通的衣服,除了头上裹了头巾,其他也没什么特别。有人斜背着轻便的布袋。 说到奇特,我抬眼看着前方的少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少年赤膊着上身。只下面穿了条灰黑色的裤子,很是破旧。腰间系着跟粗绳,又像是动物的筋。脚下是一双草鞋。 我看着草鞋,心说,很少见到这东西了。 山里少年的头发状态。不长也不短。没有油腻腻,只是有些灰扑扑。跟我上次见到的不同。 那次是在学校。这个少年,穿着和一般人无异。 无法抑制内心的某处,难掩一丝激动。 少年么…… 我有点自嘲,如今人为刀俎,我乃鱼肉,居然有一丝兴奋。有些事情,像洋葱一样,一片片被剥离。或许,这次我真的来对了。 依稀记得,关于少年的事。还有一个叫做车玲的妹子。 我眯起眼睛看着前面健步如飞的少年。 会是你么…… 271.满月酒 一路疾行。 少年的步伐格外轻松。说是如履平地反倒显得不够。很好的利用了周围的环境条件。奔跑跳跃浑然天成。 我本以为自己今非昔比,身体素质和灵敏度都不可同日而语,但,跟前面这位比起来,相形见绌。看着他利落的身影,总觉得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倘若我放慢到常人的速度,望过去,怕只能看到一条影子在穿梭,会不会将他误认为……一条狼……恩,就是这种感觉。像一只在山林间生存的野兽。毫无违和感。 身后的这些人,也有类似的感觉,但差了许多,直觉上总归是人类,和那少年是完全无法比肩的。 就这样奔波了一刻钟的光景,树林到了边缘,露出一小块平坦的山坡。 山坡上有开垦的梯田,种着谷物和菜。几只耕牛穿行在田间,后面是扶犁的把式。越过这些田地,后面的陡坡上,错落着一些民宿。尖尖的屋顶透着人类群居的气息。 就是这里。 我心里十分的清楚。 在我两位强力队友到达之前,鲁滨逊的日子里,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干。仔细的搜索了这片山林。 不得不说,这个村子隐藏的很好。 若不是老树的提点,我的确发现不了。 一百多户的村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这隐蔽的山林,也算数量可观。 到了这里,少年的速度骤然减慢,和常人无异。行走的田间。我身后的人也开始散去,只留了几个抬箩筐的。这倒是轮到我无语了。这,不怕我跑么?好吧,就算你们有人质,不怕我反扑么? 盯着少年的背影。身体不自觉想起被抹脖子的瞬间……嘛,似乎还真不用担心这个。 几个人慢悠悠行走在这个地图上应该不存在的村落,我心想,不知道卫星gps定位能不能看到。毕竟连水怪都拍到了不是?路过田间地头,那些忙碌着耕种的人都停了下来,盯着我。除了警惕,眼神中更多是惊诧。 怎么……我摸摸鼻子,自己有什么特别么?难道是穿着?嘛,孙晓菲选的这海绵宝宝的t恤的确有些扎眼,但也比那些印错的英文单词好点。 没有人上来搭话。反倒是有人跪下来朝着我们磕头。 我猜……肯定不是对我……应该,是我前面这位。 山风正紧,日头还低。少年浴风逆行,晨曦洒满脊背。我忽然觉得他不仅仅像个野兽,还有一点点神性。不过,神性这东西,很多时候也是伴随着崇拜而出现的。 一直走到了村落的中央,少年才停下脚步,面前是一间极其普通的屋子。原木搭建,缝隙里填满了草和泥土的混合物。顶上搭着厚厚的草还有些黝黑的毛毡。 停住脚步的时候,里面钻出几个人。帮着把箩筐抬了进去。 少年再度转身,伸手一指我,又做了一个“来”的手势。 我沉默,并没有抬脚,心说,难道是个哑巴?我的确没听到过他开口说话。看了一眼屋子,我开口道:“我要和他们在一起。” 少年冷冷的盯着我,死神一般的眼睛连我也觉得别扭。半晌,他摇摇头,又指指我,做个“来”的手势。 我依然没动。 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 我虽然算不上膀大腰圆,倒也算的上是个结实的男人。跟对面的少年一比,倒是大上一圈不止。不过,怎么看,都感觉我是弱势群体啊。 少年盯了我半天,脚下动了动。 我全身的神经顿时就绷了起来。这家伙速度太快……不得不防。 只是他下一秒的举动,让我出乎意料。 少年脚下一动,往前迈了一步,抬手一扔。 我收了架势慌忙接住,才发现,他凌空一扔,抛物线下滑的黑色圆球,居然是一直提在手中的猫灵。 接住煤球,我才意识到,他……这似乎是在跟我示好?把煤球还给我,果然少年再度做了那个手势。 煤球脱离了束缚,一到我手中,立刻跳了起来。发现是我,一下蹿上我肩头,整个身子藏在我颈子后头,只露出半只猫头,紧紧的盯着那少年。 我一愣,心中莞尔……这小家伙,看来是怕死了对面的少年了。 少年一动不动,等待着我的答复。 我深吸一口气,吐出。心说,好吧,各自让一步。既然他这样对我示好,或许我可以理解为,孙晓菲和方觉不会受到虐待。“好,我跟你去,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伤害我的朋友。” 少年冷寂的星眸里透不出一丝感情,只是微微颔首,算是答应。 我随即放下心来。没来由觉得这人是说话算数的主儿。 煤球躲在我脖子后头,我跟着少年往村子更深处前行。 这村子后面是一条小路蜿蜒着通向幽处。 没有其他人。只有一前一后,他和我,以及一只瑟瑟发抖的猫灵。 煤球……我余光扫过。它的确是在害怕。我伸手把它从脑后揪了出来,托在手里,它不肯就范,钻进我t恤,只一只猫头露在外面,紧紧盯着少年的背影。 路愈发的崎岖,不过还是可以看出有些岔路口。 我不知道这货要把我带去哪里。反正也没有开口的份儿。山林……是我的主场。不过,对于兽语者来说,如果他真的是兽语者的话,山林又何尝不是他的主场?况且,这里的山林有了阵法,老树禁止我吸收树气。树灵也是蒙昧为醒,不会本能的帮助我。所以,怎么看,都是我吃亏。 踌躇间,林子里穿出一个人,这人疾行。速度很快。头上也是包着头巾。不过我灵识一直开着,知道这人的气息强大,比之前的十几个人要强上不少。 他丝毫没在意我,直接贴到少年身边耳语。 少年不为所动,在听了来人的耳语之后,点了点头。 那人得了回复,这才身形放缓了些,正要离去,抬眼看到了我。 我也正观察他,目光交接,我忽然觉得脑子里有个点忽然被电击中了一样,越发觉得面熟。总觉得哪里见过。 那人似乎也是一愣,疑惑了瞬间,脚下一停,又再度抬起,没有停留,迅速离开。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我一时仍然没有想起,便跟着少年一直往山里走。虽然是早上,但这路却通向幽谷。谷深蔽日,虫鸣鸟叫不绝于耳,愈发显得幽静。 少年像散步一样,穿梭在林间,不多时,出现个山洞。山洞不小,只是洞口杂草丛生掩去了大半。他径直走向山洞。我没有理由不跟过去。煤球的紧张感似乎缓和了一些,对着洞口好奇地张望。 不用弯腰,这洞口足够宽阔。我扫了一眼周围,有踩踏的痕迹,看来我们不是第一波人。手扶着洞壁,感觉有凹凸纹路,不像是天然石纹,倒像是刻上去的。只是洞里太黑,我看不清楚。灵识中跟着前面一团火焰似的少年不紧不慢的前行。 只走了一两分钟,便看到前方有火光。 火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我才眼前一亮。这洞窟的深处居然是这般情景。 少年径直走向一面墙。 这墙很高,修葺的平整,上面刻着彩绘,有天敦煌飞天的感觉。但没用那么精美,色彩也不够丰富,上面的图案接着昏黄的火光,隐隐看出是一些人和一些动物,在做什么却不明白。 墙的前面是个类似于祭坛的台子,上面有些贡品,多是瓜果。 在我们进来之前,洞里有好些人了。 这洞不小。 进来的时候,这一处忽然膨大的洞穴,靠近入口的地方,站了很多人,有些手里拿着火把。我和少年进来之后,这些人分开,有些人跪在地上朝着他磕头。更多的人事惊讶的看着我。 我不明所以,佯装……嘛,也不算佯装,镇定。跟着少年往前走。 这洞并不是死的,两侧的洞壁上都有些或大或小的洞口,大的足以让人自由穿行,小的数不胜数。唯有对面的墙却是平整的很。 所有的人都在靠近入口的这一侧,熙熙攘攘。让本来我觉得还有些诡异神秘的气氛,变了其他味道。人毕竟是群居的,数量一多,反倒无端生出些勇气。 少年转身对我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然后一个人往墙壁那边靠过去。 之前说的那祭坛的台子并不是连在墙壁上,努力去看,还有好些距离。那台子虽然简陋但也很宽敞。少年所处的那一半空间,有个舞台那么大。 我和村民打扮的这群人挤在一处。说挤一点儿也不过分,因为谁也不敢往前。放佛有一张无形的玻璃横在前面。 少年走的很慢。 我这才惊讶的发现,方才只顾得去观察环境,这会儿才意识到前面有活物。低头一看,领口的煤球直直的盯着台子下面。我莞尔一笑,它已经不抖了。 抬眼看着台子下面,那黑暗处,在火把光芒的照耀之外。气息却难以隐藏。 少年丝毫不在意那台子下隐藏的生物,不紧不慢的走到台子前,抱起一个东西。他转过身,我微微一愣。那是一个布包。我虽然不太懂,但这种包法,这种抱姿……怎么看都觉得那布包里是个……娃娃。 我心里一惊。却见那少年弯下腰,把布包放进台子下面……顿时一股无名心火涌上。 难道是用婴孩儿做祭品么!这帮畜生!我握握拳。极力想压下去自己的冲动。但那少年已经敏感的抬头看了我一眼。 他这一眼看过来,两旁便有人捉住了我。 我心里哼哼一笑,老子现在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被捉的。心中一动,便要发力。忽然耳旁传来女人的声音。我微微一愣。转头看那女人,目光并不恶毒,没有丝毫敌意,她的双手正紧紧握住我的胳膊。小声对我道:“贵客,别动手。” 这话说的倒是让我一停。贵客?是指我么?而且这女人说的居然是普通话,虽然乡音重了些,但我听得分明。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忍住怒火,轻声道:“那布包里是个婴儿?” 女人微微点头。我手中一紧,听到她又轻道:“是我的孩子。” 我一愣,看着她……这女人疯了么,居然让自己的孩子去做祭品。“你怎么舍得?!” 她微微一笑:“贵客,您误会了。今天是我儿子的满月酒。” 272.谜之少年 已经无法理解这些人的思维了。 那台子下面的东西明显是个凶物。这跟孩子的满月酒有毛线关系?满月酒就能当祭品么?这是什么逻辑?犹豫间,少年已经将布包放进台下。 那一秒,我的神经和理智有点脱节了,灵台上忽然卷起了旋风,连带着这周围山林的树气开始蠢蠢欲动。 理智说,你太冲动了。 冲动说,你说什么?我已经没有意识了。 “咚”的一声。我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陷入了某种物质中。像是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被人拎着头颅拉了起来。我的面前是一张冰冷的脸,稚气,死灰,有着难以描摹的霸气,还有一丝苍凉之感的无相。 意识回来,我才发觉,刚刚我似乎被一记重拳给轰到了地上。鼻腔里有点儿腥味。 少年看我清醒了,把我丢回人群,自己重新走到台子前,却没蹲下。静静地站在那里。 人群还是很拥挤,但瞬间寂静了下来。经过我这么一闹,似乎比之前更加安静了。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台子下方。 我不知道那少年对我做了什么。意识仍然清醒,但手足无力。如果只是重击,不会至此,看来还动了别的法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心也变得冰冷。老树居然没反应,这让我很生气。你丫不是山神么?却也是个见死不救的主儿。 又过了很久,我眼前一亮,我看错了么?那布包居然自己出来了。从台子下面。 不,不对。 不是布包自己出来的,而是有东西把它推了出来。 随着布包逐渐的外露,推着它的东西也逐渐的显现在火光里。我心里一惊……居然是条长虫。是一条蛇。这蛇不粗,不过比拇指再粗上一点儿,但却出奇的长。那黑暗中不断延伸出来的蛇身,像出不完似的。这蛇把布包推到少年身边,然后用身子缠绕。 洞里空气似乎全都凝滞了,我身边的这群人,连呼吸都屏住。看着眼前的一幕。 那小蛇缠了很多圈之后,蛇首忽然高高扬起,对着少年。 少年一动不动盯着它。 片刻之后,蛇首又低了下去。 是我的错觉么?感觉这蛇似乎在跟他行礼? 蛇头一直这么低垂着。 少年终于有了动作。把那蛇身缠绕的布包接过来。取开。 我看的清楚,果然是个婴儿。藕瓜似的小手,被少年高高举起,然后忽然放在嘴里……咬…… “呜哇!”婴儿的哭声瞬间传遍了整个洞窟,随着洞穴的扩展频道逐渐延伸出去。 疯了!我怒瞪着他。发现身边的女人,那个自称婴儿母亲的女人,正浑身战栗,但眼神却异常的高兴。 我浑身无力,勉强站着。眼睁睁的看着少年把婴儿咬破的手指伸向低垂的蛇首。最后,在吐着芯子的蛇头上,重重的按下。像是签了生死合同,按了手印。 顷刻之后,洞内一片擂鼓欢声。一秒前的宁静,和一秒后的雷动。差别太大,我无法理解。但随即感觉到身上的软绵无力似乎消散了大半。 看着那少年把婴儿高举过头,像战利品一样的展示。那细长的小蛇动也不动的高耸着脑袋,冰冷的眸子里映照着这些人的疯狂。 少年展示完之后,对着那蛇伸了伸手。小蛇顺从的沿着他的手臂盘旋着爬了上去,然后缠绕在光着屁股的婴儿身上。然后少年再度展示商品…… 这帮人到底在搞什么? 这是请来了蛇神助兴满月酒么?是不是得到了什么神之祝福?我脑子不断的闪着很多奇怪的念头。 “居然是小龙。” “这一次很快。天意?” “恭喜啊。” 身旁开始了议论,类似于这种话不绝于耳。 少年把婴儿抱在怀里,死灰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奇异的温暖。他摇着婴孩儿,慢慢的像是在哄它。那小蛇就缠在他身上也不去闹。 半晌小蛇退去,隐没在黑暗中不见踪影。少年把婴儿还给了母亲。这些人纷纷跪下膜拜。然后又哄然离去。 没多时,又只剩了我俩,和墙上留存的一只火把。 少年上前取下火把,对我勾勾手。 我跟上去,心里的芥蒂倒是放开了。不像祭品……倒像是认主。才觉得自己的冲动的确好笑。没搞清楚状况前,最好还是三思而行。 “你……会不会说话?”出了山洞,我跟着他往回走,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之前,我是担心这里的人不会说普通话,所以他才不说。刚刚,那女人跟我说话,我才知道是我孤陋了。那么这少年呢? “会。”少年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步,淡淡说了句。 卧槽……我内心无以复加的神兽。你丫会说话,装个毛线高冷。特么还特标准的普通话。 回过神之后,少年已经远去了。 我不紧不慢的跟着,一直回到村子。 不过,说是不紧不慢,速度也是常人难以企及。洞穴里的那些人,在我和少年离开之前,一直在欢呼雀跃。没有人主动跟少年打过招呼,也没有人跟他多说一句话。所以也没有人跟来。 在我看来,那些村民参差不齐。之所以这么说,是指在修者的层面上。有高有低,差异非常明显。至少刚才抓住我胳膊的女人,是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而这少年,我看不出。 神性,往往是另一种孤立。 说起来,我和这少年也算老相识了。他可能不记得我,但我却不能不记得他。不晓得,是经历了怎样的地狱,才把一个轻狂少年的眼神磨灭的如此沉寂。说他邪恶,不见得。说他善良,呵呵,我觉得也相去甚远。毕竟,我也是被无端抹了脖子不是。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如果说九世佛缘的方觉,是一种无上光明的无相。这少年,就是趋近于原始本能的无色。 这之后,少年没有再跟我说过一句话。 到了村子之后,俨然是另外一种气氛了。田里耕作的人扔了农具,在地头上狂奔,村里说不上万人,也是千人空巷的场面。倒是惊了我一番。 唯一没有被感染的土著,就只有那个迷之少年了。 他径自去了一间茅草屋,在村子的中间,却和别的房子有些距离。 我一时好奇,跟了过去。 没有门,只有个挡风的毡帘儿,卷在上面。所以,他进去之后,我也跟了进去。 这屋子比村子其他房子略显简单,倒也结实。少年进去之后,只是随意的收拾着房间,对于我的唐突,没有任何的不满,也没有什么欢迎,硬生生把我当成了空气。 气氛尴尬到这个地步,我想了一路子的问题,居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当口,又有一个人进来。 似乎见到屋里有外人,那人吓了一跳。惊了一会儿,才对我勉强点点头。 我心说,这妇人倒是个普通人。也是普通的打扮,跟一般的大妈没什么区别。便对她笑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到我笑,大妈也挤出一个微笑。然后才进了屋门。 少年却是一副世人都是空气的模样,自顾手中的活计。 大妈一点也不尴尬,好像对他这种态度早已习以为常。把个篮筐放在门口的一个木台子上,然后掀开棉布盖垫,拿出几只碗盏。对少年说:“我这着了。” 少年没有回应。 大妈也没有追问,提了空篮,对我笑笑,转身就要离开。 我脑子停了一忽儿,看着少年净了手,依然面如死灰的席地而坐,伸手取过碗,拿着筷子自己吃了起来。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嘛……本来……我是不该饿的。 不过,到了此地,老树叮嘱过不要随意摄取树气,而他又挥金如土的用我储存的树气去恢复常夏。我才能欣喜的感觉到自己特么还是个人。一顿不吃饿得慌。 少年跟没听到似的,继续把我当空气。 我自讨没趣。忽然想起孙晓菲和方觉还在昏迷状态,便赶紧出了门。依稀记得位置,便往那边儿走。村子里的人多了起来,路上到处都是人。洞穴里的人似乎也回来了。那些人见到我,大多是抬眼看看,并没有人理会我,更没有人跟我搭话。我心说,我这可是被你们捉来的,就不能有点儿劫匪该有的样子? 诚然,我只是一厢情愿。 到了关……如今说关,好像也不合适。门就这么开着。我直接走了进去。见这屋里床上躺了一个,地上铺的草席上也躺了一个。屋子中间有个炉膛,架着口锅,旁边还烤着两节竹筒。 炉膛边儿小板凳上坐了个矮小的花白胡子老头,时不时拨弄下火堆,见我进来,抬头看了看,然后说:“回来啦。” 一语顿噎。这语气放佛我就是这屋子的主人之一似的。不过,基本涵养我还是有的,便点点头,道:“是。” “听说是条龙?”老头眼神里有惊疑之色,向我求证。 我点点头:“恩,是条蛇。” 老头一惊,忙道:“客人,可不是蛇,是小龙。有可能成大龙的。不能乱说。” 我哑然……失笑。说到小龙,我倒是不陌生。我祖父属蛇,不过家里避讳,一直说是小龙,真正属龙的,便是大龙。这里是不是也讲究这个?入乡随俗吧。我点点头:“恩。是小龙。” 老头听我这么说,便笑了,说:“客人,饿了吧。”边说边拿夹子取下一个竹筒,弯刀砍掉一头,递给我:“吃吧。” 我接过来,一看,是竹筒饭。道了声谢,也没多客气,接过筷子就往嘴里扒拉。顿时觉得一股清香。兴许是饿了,觉得这饭格外的爽口,有着说不出的味道,很香,很香。跟我以前吃过的米饭完全不是一个东西。转眼间,下去了小半桶。没了树气,我饭量也大的惊人。 老头叫我停下,从锅里舀了汤菜,灌到竹筒里让我伴着吃。 这汤菜也是很香。是什么菜我叫不出名字,肉也不知道是什么肉。 “大爷。”我吃了个底儿朝天之后,指指昏迷的两个人问老头,“他们中了什么毒?什么时候能醒?” 老头一愣,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我,半晌才道:“中毒?” 273.甄选机制 这话问的我也是一愣。不是中毒么?难道是阵法?“不是?” 老头呵呵一笑,说:“客人是通木之人。” 我当时就呆住了。莲隐我戴的好好的……心里仔细反复的确认之后,才相信不是自己的气息泄露了。难不成……我看着这烧火老头……跟扫地神僧是一个级别的……么。 老头见我不说话,也没多说,伸手指了指对面放倒的两位,说:“看来客人是误会了。这两位不是中毒昏迷,而是被这山林给迷障了。” 被山林迷障?我回味了一下这话。说到迷障……无非鬼怪。我在鲁东差点着了貔子的道儿。只是……我脑子里清楚,这里是兽语者的地盘儿,若是妖或者怪,不会说是山林。 说起来,这地方树脉流转的特殊,我早已领教,老树说的千里藤铃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了。这老人既然说是被山林迷障,难不成是被这千里藤铃的阵法给摄了心魂?我不知道。老树没说它有这功能,只说是监控系统。“原来如此,请问……他们什么时候能醒?” 老头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准,要看修为。越高醒的越慢。” 哎?我愣了下。这是什么逻辑?“那么说,我果然还是普通人。”我忍不住笑了,按照这种理论的确跟这两位打小修行的比起来,我的确应该是不会睡……嘛……终究是有点失落。 老头却笑了,道:“这有点不对。普通人到不了这里。这林子不吃人,转着转着就出去了。你不出去也不昏睡,就只有一个可能。” 我没笑……忽然就明白,老头为什么张口就道我是树语者了。“通木么?” 老头看看我,咧开罪,点头。 这就不对了。按照孙晓菲转述的孙和泰收卷,这个村子是兽语者的村子,跟树语者是不对付的。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亦或者……有人说了谎?孙和泰没理由在自己的手札中留下谎言,除非他想折腾自己的后代。那么这个老头……说的是谎话么? “我来这里之前……曾听说。这里不喜欢通木的人。” 老者怔了下,像是思量什么,半晌才对我道:“不知道是谁这么说,但肯定不对。”他像是怕我不信,反问:“你想想,这山林为什么不让普通人进来,也能让有本事的人昏睡,偏偏对通木的人丝毫不起作用呢?” 我偏着头想了想,这话不无道理。那么,如果老头说的也是实话。这里就有三种可能了。第一,孙和泰说谎。第二,老头说谎。第三……这里面有误会。我倾向于选择相信第三种。“为什么……偏偏对通木的人不起作用?” 老头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传说先祖在这村子附近的山林布下了什么阵法,至于什么什么阵法,我这种下民是不会知道的。我只不过是个赤脚郎中,不是天选。” 我听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天选是什么?”这个名词似乎很早以前有人说过,我却一时想不起来时谁。 “天选?”老头好笑的看着我,“刚才我们族长不是带你去了?” 这话听的我一愣……“那个少年是你们族长?” 老头点点头:“是。” “有点儿年轻。”我想着那张稚气的脸,和死灰一般的眼神。他的父母呢?” 老头看着我,半晌才指指自己:“我就是他的父亲。” 有点吃惊……不得不说,的确是吃惊。我上下打量着这个老头……不,应该说是族长的父亲大人。眉眼间似乎有些相似。但这老头倒是一副乐天的模样,再想想那个少年…… 似乎察觉了我的吃惊,老头苦笑了下,拨拉着炉膛:“老来得子,没想到是……唉。” 我仔细的琢磨着他这神情。按理说,儿子成了族长,村里的人也当神一样的膜拜。不过,我没发现他高兴。而是相反。很想追问,但总觉得无法开口揭人伤疤……想了想,开口问道:“想请教下,您说的天选是什么意思?我刚才去看的又是什么?”老头扭头看了我一眼,我怕有什么唐突,又补充道:“不方便说的,便不用说。” 添了些柴,老头笑笑:“没什么不能说的。这里也封闭了太久太久。况且……你也不一定会再出去。” 这话我听着有点儿不舒服……“怎么说?” “来到这里的人,很多都不再回去了。”老头望着炉火发呆。 微微皱眉,我自然是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原因呢?” “真实。”老头自顾自的说着,停了一会儿又哈哈笑:“这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而且,这也是村子里的传说,并不见得是真的。你既然问,我就跟你说说,族长带你去的地方。” 我没多问,点点头。洗耳恭听。心里只是有点觉得,作为父亲,称呼自己亲生儿子为族长,总归不舒服。就像那天我爸如果叫我,树语者,还不如叫我混蛋龟儿子舒服。 满月酒。很多地方都有这个风俗。但在这个村子里,却有着别样的意义。 这个地方,不止一个村子。我被少年带来的这个地方,相当于乡镇的办公驻地。也就是少年出生的村子。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哪里出了族长,哪里就是中心。下面的村子有多少,我不知道,老头怕是也难以说清。每个村子都有每个村子的禁忌。说白了,这里就是一个村落的聚集地。 村落的建制大抵以家族为中心。少有外人。所以一个村子一个姓是惯例。比如你嫁到或者入赘到某个村子,就要改姓。这里的婚嫁,跟大部分娶妻不同。各随己愿。谁让入谁家,这个不讲究。讲究的是出生的孩子归属。这个是有说法的。 兽语者的出现几率,之前我有所耳闻。大抵是以家族为中心,大概是隐性遗传为基础。古代的兽语者家族为了维系血统,常见族内通婚。由此是不是可以推断,很多近亲结婚的风俗得益于此?难说。不过,这种族内通婚虽然带来了高度纯合的基因,保证了兽语者的出现概率,也同时增加了其他遗传病纯合子的出现概率。换句话说,越是大成的兽语者,也往往意味着早逝。即便不早逝的,也会有终生的疾病残疾。这也是难以避免的。 所以,有人开始想到了其他方法。 这个方法出现在很久之后。什么很久之后呢,就是这片林子出现之后很久。 林子何时出现,何人所为,老头说不清楚。只说,最开始,这里就聚集了几个家族的兽语者。似乎是避难来此,开始家族间不通婚,而是族内通婚。这样长期的结果是,普遍体质下降。有段时间,几乎到了存亡的地步。这时候有人提出了换亲的说法。 这在当时是大逆不道的。 因为兽语者的体系传承缘故。 但后来不得不为之,因为说到结亲,在某种意义上其实是为了繁衍。说的本能了一些,但是事实。 于是,在某个契机下,家族间的通婚成了可以接受的事情。 但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大家不约而同的默认了一个规矩。就是,如果后代中出现了兽语者,传承了哪个家族,另一个人就要一起归属到哪个家族。换言之,男女结合,孩子中出现了男方兽语者,那么这个家就要生活在男方村子。不然,则反。 这里出现另外几种情况。比如后代中没有兽语者。那随意。若是出现两个家族的兽语者,父辈随便,孩子各归各村。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情况……嵌合体。非常少见。但有。通常的解决办法是,特征明显的家族抚养,特征偏弱的家族一起负责教育。 我忽然理解,这是最大限度的保留兽语者这种能力的办法。 兽语者跟树语者不同。具有更大的分化性。也有更强的群体意识。 至于满月酒。就是这个传承延续到现在的一种极致的体现方式。 为了避免各家族纷争。比如有人为了一己私欲,比如抢夺兽语者资源,或者是隐瞒兽语者身份。这种事情是有的。身为兽语者虽然是种光荣,但也意味着风险。有些父母会刻意隐藏。在在家族中是不被允许的。或者是另一个村子不希望某个村子做大。在时间足够长的背景下,各种事情都有发生。 所以,有些村子的大能。一起研发了一种机制。或者说阵法,或者说仪式。总之这种东西其实就是我之前跟着少年去的山洞。这山洞联通着各家族的宗祠。也有着独有的保护机制。 这种机制的主要作用就是甄选。或者说鉴别系统。类似于新生儿的智力检测。但是检测的不是智力,而是天生的异能。沟通生物的能力。 满月。是一个婴儿差不多能够确定是否活下去的分水岭。在医疗条件低下的某个时候。其实未必低下,只是方式不同。这个时候的婴儿处于一种原始的发散状态。 满月的当晚,族长要把婴儿放到祭祀的洞穴。这一天,婴儿天生的气息会吸引原始圣灵的共鸣。如果婴儿有灵性,那么就会吸引到有相通灵性的动物。如果没有吸引到,那就是普通的孩子。若是吸引到了,就看是哪家的动物了。 小龙……是个非常特别的存在…… 274.先卒于前,后位放养 “下一届的族长候选人。”老头悠悠然道。继而,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也不是特别惊讶。叫小龙,而不称为蛇,多少也看出一点预见。所以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惊讶。 “上一次……隔了八十年。”老头从锅里盛了勺汤递给我,“这一次,只有十八年。” ……八十年……我心里咯噔一下,随口问到:“唐突的问下,上一任的族长是否健在?” 老头一笑,说:“不愧是通木的,表面上看起来敦厚,心思并不简单。”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头也不瞒我,说到:“上一任的族长岁终一甲子。” ……一甲子,六十年。继承人隔了八十年……就算我数学是校门口看门大爷教的,也知道……有二十年的空白期。那么这其中的传承呢?“这二十年?” 老头摇摇头:“继承人迟迟不出现,只有各村子的头领一起决定意见。” 恩,这个方法合情合理。问题是,就算出现了继承人,一岁的孩子也不可能来管理村子,更重要的是……没有前任族长的教导,那个少年是如何成长起来的?“各村子的头领一起教的?”我问。这也好理解,合众人之力理所当然。而且,这少年深不可测,速度之快,非我所能及。我早已领教。上一次的抹杀,这一次出手,无力感依然近在眼前。天赋……以及众人的教导,我是这么理解的。 但老头一笑,摇头。算是否定了我的猜测。这一笑,我看出有些凄惨。 “这种情况不多见,不过也不是没有过。”老头见我惊讶,“按照古训。先族卒于前者,后位放养。” 我努力回想语文老师教的文言文。试图理解这话的意思。“放养……”是什么意思。“送到外面去?” “就是放养。放归山林。”老头淡然道。 我一惊…… 老头盯着火炉好一会儿,才道:“也是满月酒。等他再次来到村子的时候,已经是族长了。” ……不能理解。我思索着老头这句话。“满月酒也是在那个山洞?” 老头点点头。“那天就像在眼前。村长说,你家娃娃招来的是小龙。不能带回去了。”老头抬起手,缓缓抹了一把脸,“然后……就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谁也不能带走。”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头说这话的时候,语速很慢,皱纹深处隐藏的悲伤情绪,也能感受的道。 “三天后,我被放出来之后,回到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他的踪影了。隔了六年,他骑着一只老虎回到村子里。我一眼就认出了他。”老头叹口气。“已经……没有人的味道了。” 脑子里回想起少年那张脸,无情,冷漠,死寂。说不上是坚毅,完全是一种无欲则刚的浑然天成。如果让我找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全无破绽。“六岁么?当族长会有人听?”我略微迟疑,问到。 老头轻笑一声:“你到咱们这里来,也知道咱们是通兽语的村子。当然会有人不服,但,架不住所有的灵物都听他的。他就是这里的百兽之王。” 我惊讶的听着,就像听故事一样。这个厉害。“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看着老者,不知道这些东西算不算机密。就算是闲话家常,找我这么个外来人,似乎不太妥当。 老头停了一会儿,说:“可能是因为孤独吧。这里的人,都觉得我们家出了族长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只有我觉得,我儿子太可怜了。他们不懂。” “况且,你认为,我也出不去?”我笑了笑。 他看看我,点点头:“不是你出不去,是你可能不会想再出去。” 这话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他说不出原因,我也没法继续问。只能回到少年身上,老头应该知道的更多:“刚才给他送饭的可是尊夫人?” 老头看看我,摇摇头:“孩子他妈,在满月酒的第二天就被打死了。” 我愣。 “因为她偷偷去了山洞,想要把孩子抱回来。违反了族归。”老头说着,语气异常的平缓。末了,又说:“我想报仇,想了六年。可惜我不懂兽语,我没本事。后来,他回来了,我就想,不能死,我要守着他。” 我呆呆的看着他。好一会儿,点点头,道:“他足够强了。” 老头摇摇头:“你不懂。我也不能说。族长的命运历来都是惨淡的。最长的也活不过六十岁。” “为什么?”我惊讶道。难道跟体质有关?这也太不公平了,凭什么树语者就可以活的很长,兽语者反而相反? “原因是族里的秘密,这个我倒是真的不能跟你说。”老头认真的对我说到。 如此的坦诚,我倒是真的不能多问了。正说着,外面忽然异常热闹起来。我和老头都往门外看。 村子里的房子大多朝着路建,房门也多半都是毡毯,偶尔有木门的,不多见。老头这里也是毡毯,刚才我进来之后,老头就吧毡毯卷了起来,屋子里会亮堂一些。村里之前因为满月酒出了小龙,已经是欢天喜地。这时候忽然响起更加大声的喧哗。 我俩一起朝外看。那声音越来越近,直到我看到一些人穿起了鲜艳的民族服装。我之前遇到的人,和这老头穿着虽然也有民族的特色,但总的看来还是跟普通人差不多。此刻,这些穿着华丽闪亮衣服的人,从门前的路上经过。男的站成两排,肩上一起扛着个物件。 这物件很长,很窄。两头尖,一头还雕成龙形。我搭眼一看,就认出来了,是龙舟。一条十人龙舟,船体上的彩绘栩栩如生。 “这是什么?”我并非明知故问。龙舟在中国南方普遍存在。最早出现在战国。后来最出名的是纪念楚国的屈原。但我不知道它在这个兽语者的村子里出现,意味着什么。 “小龙出现了。自然是要赛龙舟的。” “赛龙舟?”我倒是好奇了。 “每个村子都有龙舟。继承者出现之后,要送人。”老头淡淡的说,似乎对这一切都不太感兴趣。 我能理解,当年……是不是也这样?不一定。老头说,没再见到孩子。应该是没有吧。“送人?往哪里送?” “龙穴。”老头说的很淡然,却惊到了我。 “龙穴?”我愣愣的问。这是什么地方?真的有龙吗?是龙生活的地方?别怪我脑洞大,雪山隐藏关卡我都打出来了,商汤这种我都见过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幸好……老头摇摇头:“已经没有龙了。只有龙气还在。你应该也会去哪里。什么样子你自己去看吧。” “我?”我指指自己。 老头点点头:“你通木么,自然是去的了。”他说完,又一指昏迷的两个人,“至于他们俩,就要看这山里灵物的意思了。” “不太明白……”我思索着,忽然感觉一阵气息靠近,转头看外面,少年在十丈之外正直直的朝这里走来。 老头见我转头,也转过头去,看到来人的那一刻,登时就僵硬了。 少年不疾不徐的走过来,异常的平静。眼睛里已然透着死灰。直到走到我跟前,都是目不斜视。我余光扫过老者,他微微有些颤抖,睁着眼,专注的看着少年。似乎想要把他每一寸都印在脑子里。我知道,这老头对于这个儿子,有着无比的爱和愧疚,也有自责。很多东西糅杂在一起。想要努力对他好,却又不知道从何入手。 “跟我走。”少年对我说。 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我寻摸着,这是从哪儿学来的?“去哪儿?” 我问了他,他并不答话,转身就要离开。至始至终都没曾看过老头一眼,也没有回答我的意思。 “喂。”我叫他。 少年真倒是停下来,转身,看着我。 “我的朋友呢?” “会一起。”他淡淡道。 我忽然觉得他这神情跟老头出奇的神似。我没有站起来,扫过一旁的老头,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少年。心里有点酸涩。“等一下。”我对他说。 少年抬眼看我。 我从老头锅里舀了一勺汤,站起来,走到比我矮小上不少的少年身边,说:“既然我是客人,不是你呼来喝去的囚犯。那我就敬你一碗,你喝了我就客随主便。一切听指挥。怎么样?”说完这话,我就低着头直直的盯着他。 少年丝毫没有动容,听了我这种稍微有些冒犯的话语,也只是抬头看着我。 说实话,那眼神我不喜欢。也或许是我心虚,总觉得他其实是明白我的小聪明,也知道我打的小算盘。但就是依然无动于衷。 过了片刻,少年接过碗,一饮而下。然后把碗递给我,转身离开。 我把碗还回去的时候,看到老头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没有多做停留,既然答应了他,我便快步去追赶少年。走出去几步,才听到老头在后面对我喊:“谢谢。谢谢啊。” 当真没有半点感情了么?我跟着少年走在村子里。看着他的背影。 前面匆匆跑来一个人。我之前见过,就是在老头屋前,方觉和孙晓菲被放下之后,出现的,跟少年耳语的那人。我只觉得面熟。并未想起哪里见过。 此时再见到,他没在注意我,而是抬手在少年耳边,再度耳语。 我抬眼看着,忽然心里一个激灵,立刻就知道自己从哪里见过他了。这个男人……六根手指。 275.照猫画虎 我跟着少年,一步一步走到村子下面。那是我们来的地方。 六指男人说完得到少年的回应,便又离开了。不过我已经想起何时何地见过。六指,八孔横笛,钟家。那时候,是在魔都,为了姚晶晶,我和悬壶去找了青帮的老大毕虎,引火上身,被人追杀。那时候控制蛇鼠前来攻击的就是这个男人。钟家…… 居然……在这里又遇到了。 只不过,那时候,他是敌人。我和悬壶是统一战线。 现在,我却成了他村子里的客人。 事无绝对,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么…… 呵,话说回来。我不也曾经被这个少年抹了脖子……想起季欣,不。是箕水豹对我说的话,似乎理解了许多。只不过,我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谁。从何而来,又该到何处去。立场是什么?目的是什么。所以,也就不知道自己该是谁的朋友,谁的敌人。 说到底,很多时候,无关好坏,立场不同而已。 就像这少年当时杀我,大抵也只是因为我阻挠了他的行动。不过,因为这样就杀人,我不能苟同。但现在想想,以他的立场而言……就如同他的亲生父亲所言,已经没有人类的味道了。那么……杀我,和人类杀死一只兔子又有什么区别?立场不同。 煤球忽然又钻了出来。直直的看着远方。 挺好,我伸手摸摸它脑袋,就算我不开灵识,侦察兵也回来了。煤球的灵觉在我的灵识之上。之前回到小屋。煤球也不是没出来过,它围着孙晓菲转了好几圈,呆了一段时间。但似乎进不去,便又回到我这里。想必有可能是因为孙晓菲昏迷时候,是无法接收猫灵的缘故。我乐得跟煤球再续前缘。 绕过水田,一直往前走,山下有条河。从这个角度看去,有几个村落分布在河的周围。我倒是奇怪了。灵识探查的时候,可不曾发现过如此之多的村落。看来这千里藤铃的阵法还真是有迷惑性。我高估自己了。就是这么一个过程,不知,知,知不足,而后学。挺好。 没有人跟着我俩。这少年是神一般的存在。却也是神一般的孤独。 跟季欣倒是很像。季家那位少爷,平日里众星拱之,却一直一个人生活。 所以,我不希望自己太强。强大到,没朋友。嘛,我应该是多虑了。 等我们俩到达河边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集结了很多人。此时已经接近傍晚了。有些人拿来了火把,在旁边的地上,支起柴堆。我心说,不会是篝火晚会吧。 煤球只是站在我头顶直直的看着河的下游。我顺势看过去,那里果真有东西,有人扎起了龙门。这龙门还很有气势。说起来,这河也不算窄。那龙门就那么横跨在河上,也算是大手笔。 赛龙舟,定然是要闯龙门的。当然,不是大摆龙门阵,只是一个终点象征而已,就相当于跑步终点的彩带。 我和少年走在河边上,遇到人群,他有意避开。避不开就会有人下跪膜拜。他也不以为意。 经过一个村子边儿上,很多人在河里挖东西。我知道他们是在挖龙船。在有些地方,叫起龙船,龙舟是埋在河里的。 没有理会他们。少年带着我走进了林子。 远离了喧嚣,他忽然站定。转身看着我。 我也停下。两人相视了一会儿,我才道:“有话,请直说。” 少年沉默了片刻,道:“你身上有遮蔽气息的东西。拿掉。” 我心里一震,知道他说的是莲隐。至于他从何而知……有可能是因为这阵法的规则,也有可能……是他感觉到了。这就很可怕……不过……我之前答应他客随主便。便依言取下莲隐,顷刻间,林子里扑啦啦飞起一些鸟。 少年抬头看着那些鸟飞走,最后才把视线拉回我这里,继而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四指微屈,说:“来。你让我兴奋了。来比一场。点到为止。” 这……有点儿突然。我一愣,看着那少年毫无表情的面孔。不像是说笑。“怎么玩?”我笑笑,不紧不慢把外套脱了。只留一件t恤。少年则一直那副打扮,赤膊上身。 “这里的树气你用不了。”少年猛然握紧双拳,在我的诧异中,身上浮现奇怪的暗红色图案。这少年皮肤本来就黑黝黝的,这些暗红色的图案,像是很多圆圈互相套着,交叉,我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只觉得本来瘦弱的少年,肌肉似乎暴涨了很多。他握紧双拳,右脚忽然踏地,这地面本是松散土壤,突然就夯实了一般。 我是惊讶,大开眼界,这么的强化肉身,之前也有见过,但是这么变魔术样的,倒是头一次见。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有点期待交手了。这么说有点变态。因为我毕竟是受过教育的,很多时候武力放在最后,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么。但……心底的原始冲动,不知道什么时候隐隐又被钓了出来,何况,这个对手,和少年说的一样。我也有些兴奋了。无法抑制。 “我也不用这山里的灵气。”少年暴涨的肌肉和那张稚气的面孔极其不协调,又极其的和谐。两种极端的感觉。似乎,这才是他原本该有的样子。 “好。”我淡淡笑。 不再压抑体内的树气,闭上眼,进了灵台,银杏树枝繁叶茂的就在那里。我拍拍树干,心道,我用点树气,你不会怪我吧……没人回应我。我猜也是,自嘲一笑,然后踱到门前。对,就是那扇刻着黄帝文字,八卦的门前。深呼吸,双手按在门上,温润如初,稍一用力,那门便开了。 睁开眼,我还在自己体内,树气像洪水倾泻而出。灵识中,我在这山林里就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树灵一样。 伸手做了几个热身动作,心里无限逗比的想,不行啊,没有有气势的开场动作。忍不住笑了,然后握紧双拳,放在胸前,说起来,打架嘛,经过雪山那战,各种不适,各种装逼,各种被动之后。如今见到这少年,突然就想开了。又不是没打过。武术我也学过,拳击我也打过,器械我也玩过。 感觉跟着少年打,就要原始着来。 “来。”我伸出一只手,朝他招招手。 少年双目忽然一睁。 我全身处在放松状态,这一刻,也是一紧。他的速度我已然见识过,如今虽说有了准备,也绝对不敢大意。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少年拳风已至。躲不开,我心里瞬间有看判断,树气瞬间凝结,化为树铠。 转眼之间,我已经被轰出去十几米,双拳交叉,脚下用力,终于停了下来。 少年提着拳,没有追来,在十几米开外,冷漠地看着我,淡淡说到:“实战太差,再来。” 我放下双臂,看着少年。好笑,怎么说,自古英雄出少年。我没有低估他,这一击,我的小臂有些微微战抖。放开拳,我手伸进衣领,把煤球提了出来。“躲远点,去看着孙晓菲和方觉。”我对它说。随手往身后一扔。煤球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但灵识中煤球的确是远离了。我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少年冷冷的注视着我的举动,没有任何想要偷袭的样子。傲,骨子里的傲气,不屑于耍任何小手段。很好,我也是。 我灵机一动,有了主意,随手把身上的t恤也脱了。学着少年的样子,调动体内树气。恩,我有个奇异的想法。如果……我不把树气外泄,而是聚在四肢和肌肉上呢?想了便做。外泄的树气被我的皮肤吸收回来,灵台上的树气仍在汩汩流出,我注视着自己的手臂。 来了。树气满盈,暴涨感接踵而至。像要涨裂开一般。不会肌肉爆碎吧。我心里一惊。立刻把树气急剧收缩。暴涨感消失了一些,但眼见着手臂上的血管一一爆出青筋,青筋之后,我的肌肉也像充了气的气球一般,膨胀了起来。那些血管就像树枝一样满步全身。和少年身上奇异的圆圈遥相呼应似的。 我……想要打架。 这种原始的冲动,充满了我的脑袋。意识就这样被我放逐了。一切交给本能吧。如果要想的话,我已经输了。 就是这样,等我自己意识到抬脚的时候,身体已经冲了出去。少年一个侧身,闪了过去,我回身一甩,胳膊像鞭子甩向他头颅。只是,这少年跟猴子似的,几个后翻闪了过去。管他呢……我追上去,迎面几拳挥了过去。拳拳到肉,只不过这肉不是腹肌,而是臂膀。 毫无章法。 全是本能。我是这么认为的。但又不尽然。脱离了规则,本能在一瞬间选择最有效的攻击。 这家伙太会逃,身体轻盈的在树林间跳跃。 我的灵识像全息图像一样,追踪着路径。一旦逮到绝不留情,拳拳往死里打。如果不是这样,我怕是跟不上他的节奏。进攻是最好的防御。 少年适应了我的追击,慢慢减慢了躲的速度,也间或反击。 不够。我的本能这样说到,灵台里树气汩汩流出,越来越甚。充斥着肌肉。这种增长我感受的分明。力量不断的增加。 抓住你了。某一刻,我抓住了少年的肩膀,拳后拉接着朝着他脸轰了上去。 少年双眼一瞪,忽然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身体一扭,脱离了我的钳制,抬脚把我给踹了出去。下一刻,我已经被他踩在地上。 276.伊人归来 意识回来了,我双眼终于看清了踩在我身上的人,然后感觉到胸中一堵,“噗。”吐出一大口东西。 是血,我知道。 “学的挺快。”少年把脚从我身上拿下,“乱用。你木灵之气虽然入了经脉,但是还没有完全替代人类的气息。”他冷冷的看着我,忽然道:“死过?” 我愣了下,哈哈大笑起来:“你不记得了么?” 少年丝毫不理会我的话,只是淡淡道:“没死透。所以你现在还有人类的气息,木灵之气没有充满每个细胞。” 细胞……我心说,你倒是知道这么新鲜的名词。“说的好像你死透过一样。” 少年看着我爬叉着站起来,半晌道:“死透过。” 我愣了下:“什么时候?” 他垂下眼睑,然后看向远方:“十八年前。” 我咽了口唾沫……难道……是在那个山洞里……“你记得?” 少年看着我道:“记得所有。从出生开始。” ……我呆住了。换句话说,他一直都知道,所有的一切。如果十八年前他真的死透过。那么我只能想到在那个山洞里,这样一个婴儿,是如何经历了死亡。绝望。就像那晚,我所经历的一样。 “所以……你要报复人类?”我试探着问。 少年沉默片刻,摇摇头:“你想错了。我是来拯救人类的。”说完这话,他抬手一指我,“你也是。” 我?拯救人类。“哈哈。”我忍不住大笑出来。“你当这是rpg角色扮演游戏么?” 少年摇摇头:“等你进了龙门,就知道了。你……跟我是一类人。” “哦?”我止住笑:“哪类?” 少年收了架势,说道:“原生人。” 什么?我看着他。这个词没有听说过。“原生人?是什么?” 少年冷冷道:“没有前世的人。” 我盯着他,这话我早就听过。“也没有来世。” 少年看着我,半晌又道:“我可以有,你绝对没有。” 额……“怎么说?”我好笑。这故事听得爽,脑洞越来越大了。 “你的根是树,全身都是阳气。我有阴气也有阳气,所以可以入轮回。你却不行。”他冷冷道,仿佛这些事都跟他无关似的。 呵呵。我低头一笑。“然后呢?这跟拯救人类有什么关系。” 他冷冷道:“人类……本来是没有轮回的。” 什么?!我看着他。眼睛瞪得老大。什么叫本来是没有轮回的??佛家讲轮回,道家也有阴魂一说。 少年没有多解释,向前一步,单守拍在我胸前,“你身体里有东西。” 我一惊。的确,我身体里有东西。还有好些东西。有老树,有常夏,还有黄帝文字,不知道他说什么。 少年没有言语,抬手在我胸前点了几个穴位。我只觉得一痛,眼前有东西飞了出去。抬眼一看,少年已经被弹出去跌在地上。 “你……没事吧。”我看着他嘴角渗出血丝,向前一步,想要拉起他。 他没有理会我的手,而是抬手一指。 我顺着他手指低头一看,大吃一惊,我的胸前背后出现了墨汁一样的文字。这些文字像极了灵台上的黄帝文字。“这……” 少年起身,面容依然毫无表情,只是对我说到:“你见过汤的后人。” 汤……商汤么……我不想蛮他,点点头:“见过。”然后一指身上,“这是什么?” 少年随口说到:“天子三剑。” ……这一战,少年跟我说的东西,已经远远脱离我的认知了。那么说来,我身上这些墨汁一样的文字,就是彭华明,不,应该说是商纣托付给我的东西咯。我愣愣的看着自己暴涨的肌肉上,凌乱的青筋之中,浮现着的文字,像一条条咒文一样缠绕在我的胸前身后,双臂之上。 抬头去看少年,想要问他这东西有什么用。却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事。这小子……笑了。没有什么比这更恐怖的事了。一个从来没有表情的人,忽然笑了…… 他微微扬起嘴角,在风里站着,身上的肌肉逐渐萎缩下去,圆圈一样的暗红色咒文也逐渐消退。过了一会儿抬手一指我:“天子三剑,回到树语者手里了么。你是个有趣的人。欢迎你加入我们。” 什么跟什么……我听着晕。不……是真晕了……眼前有点模糊的迹象。嘛,果然,学别人的东西不太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后果果然很严重么……为什么老树……要昏过去了么……我苦笑了下。随他去吧。 意识消失之前,忽然听到一个温柔的女人声音:“没想到你也是这么鲁莽的人。真是意外啊。” 声音真好听。我感觉到一双手扶住了我倒下的身体,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远看似花又非花, 花自凋零水自流, 胭脂荼蘼芳菲尽, 空留香雨随风游。 我伸手按住额头,一阵剧痛。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花香,有亭台,有楼阁,云雾缭绕。这个梦很长很长,长到似乎经历了几个世纪。 “醒了。”一个温柔的声音。 我猛然睁开眼,眼前是个女人,我愣了片刻,揉揉眼,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这女人穿着普通的衣服,和我以前在城里见过的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如果说区别,只能说,这女人漂亮的过分。像……仙子一般。我一惊,不对。 “认出我了?”她对我笑笑。 我张着嘴,不知道该说,指着她:“你……你……” “又见面了。”她浅浅一笑。 “常夏……”我终于吐出了这个名字。 “很好,没有忘记我。”她掩口一笑。 我从震惊中回过味儿,转眼看了看四周。这里是……对,这里是少年老爹的屋子,就是方觉和孙晓菲昏迷之后,所在的地方。转眼,我看到了那两个人还在沉睡。 老头不在。煤球从孙晓菲那边儿跳了出来,跳上我肩头舔着我的脸。我摸摸它头。然后对常夏说:“这是怎么回事?老树呢?” “老树?”常夏愣了下,接着莞尔一笑:“原来你叫爷爷这个名字。” 爷爷……我苦笑的看着常夏,大姐,你知道不知道在我眼中,你比他要显得年长许多……“不然,叫他什么?” 常夏笑着说:“他老人家没跟你提过么?” 我摇摇头。老树很少跟我说他自己。 常夏似乎有些了解:“虽然,爷爷的名讳我不该提起。不过,既然他已经决定和你融合,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再怎么说,你也算是我们的主人了。” 我愣愣的看着她……主人……我也这么幻想过,不过老树那一副老爷的态度,我丝毫没有这种自觉。“恩。你说。” 常夏伸手撩了一下头发顺到耳后:“爷爷姓银,名唤凌羲。” 银凌羲……我靠……真特么诗意的名字。我忽然觉得好笑:“谁起的?” 常夏摇摇头,“奴家不知道,以前的山神庙里,供奉的便是凌羲神公像。”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说,以后是不是该叫他老银?还是银兄?或者凌羲兄……嘛,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怎么会在这里?老树说过化形很难。嘛,看样子你是复原了。” 常夏点头笑:“是的。多亏了你。不过我和爷爷不一样。我本是花灵。灵性浅薄,比不得爷爷深厚。之前有过妖身,所以化形并不费多少力气。这一次,常夏重生,多亏公子出手相救,请受奴家一拜。” 她说着,就突然双膝下跪,对着我磕起头来。我吓了一跳,双手扶着她,不让她双膝着地:“这么大的礼就算了。我受不起。” 常夏温柔却不容质疑的口气道:“受得起。常夏从今以后就跟随公子行走天下。我的灵根在人间已经没有了,从此借住公子灵台。公子生,常夏在,公子死,常夏亡。所以,常夏生是公子的人,死了也就随公子一起散了。” 这……我听着……怎么像告白呢……不过,常夏心里不是有另一个人么,这个人,我也知道是谁……龙族的官二代么。所以,好笑的看着她:“生是我的人?” 常夏听我这么说,脸颊一红:“公子……奴家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 我顺势把她拉起来:“恩。我也算吧。不过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别跟我说这种话,我会误会。” 常夏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但还是把手收了回去。 我心说,唉,不是说了是我的人么,这……一点也不像这么回事儿么。“行了,我大概知道了。不过按照之前我听过的说法。我虽然是树语者,可以融合树灵,不过,我最终是个无。但树灵可以借助我修仙途。所以,你也不要盲目悲观。说不定我死的时候,就是你成仙之日。” 常夏遮住我的嘴:“公子,不要说这种话。自家的主人自己知道。常夏得的机缘比天还大。公子不是普通人。也万万死不得。常夏法力微薄,只能帮公子疗伤凝神。公子的未来长的很。” 呵……我好笑的看着她,就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低头叹口气。什么都不想去想。“啊,话说回来,我好像在跟别人打架,然后昏过去了?” 听到我这么说,常夏才又温婉一笑:“是的。公子居然是这么鲁莽的人。那兽语者自然是惯于此道。但公子是树语者,想要强化肉身,那里是这么简单的。你强行为之,经脉尽断。幸亏爷爷有所预见,让我提前出现,护住你全身筋脉。不然公子你现在就是废人一个了。想要重新恢复,每个十年八年怕是难了。” 听的我眼皮一跳一跳的,这么吓人……“我睡了多久?” “两天。”常夏说到。忽然又对我道:“公子,有人来了,常夏先退了。” 说话间,大变活人。凭空,这么一个美娇娘就没了踪影。停了一会儿,我拍拍脸颊,有点疼,然后转头看着煤球,和它对视了两秒。才觉得好像不是做梦。 “你醒了!”毡毯一动,外面进来一个身影。 277.跃龙门 来人是屋子的主人。 匆匆进来,见到他醒了似乎在意料之中,并不奇怪。老头把手中的篮子一放,拿出些东西。一盘接一盘的,很是丰盛。“饿了吧,赶紧吃了。快到时间了。” 我有些愕然。时间?“什么时间……” 老头看看我,面色没有丝毫变化,顿了顿才道:“族长没说么。赛龙舟。” 哦。我有些回神了。那些从山上抬下来的,河里起的,必定是要赛龙舟的。对老头笑笑,端起盘子开吃,煤球瞪着俩眼看着我,我顺手递给它,也只是闻闻,没有想吃的样子。嘛,猫灵不吃这些,算了,别浪费,我塞进嘴里。 肚子是有些饿了。半盘下肚,才发现老头也不吃,抽着烟袋,拨弄着炉火。 “你不吃些?”我问。 他吐口眼圈,摇摇头:“我吃过了,这是族长要求给你准备的。多吃些,待会儿好上路。” 哈……我愣了下。看他波澜不惊的样子。忍不住问:“断头饭吗?”看着摆着的几大盘,有点意思。 老头停顿了下。这一停顿,我就觉得好像有点坏事儿。不过那少年不是说要我加入他们么,怎么一醒就特喵是断头饭,连个送行酒都没有。 “也算不上。”老头抽完一锅烟袋,对我说:“多吃点没坏处。” 他没正面回答,我就没问,点点头。只是心里嘀咕,算不上么……但你这一停顿的信息量可大了。不过,现在的我似乎有点理解黑哥了。怎么说呢,好听了讲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说白了,就是觉得,树语者好像不太容易挂,那我就试试……嘛,有点疯了。 屋子里出了柴火发出的噼里啪啦,就是我吃饭的稀里哗啦声。 吃饱了,基本也没剩多少。这山林的树气能供我使用的几乎没有。自身储备的,很大一部分都被老树银兄用在美女身上了。除此之外,捉襟见肘。 龙舟此去,就现在这副局面,云里雾里,福祸两说着。或许我该直接问问少年。倘若姚晶晶在,我去看看也算值得,倘若是不在,也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他说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东西,的确抓挠在我的好奇心上。 的确是得多吃点。 这么一想,我也就把盘子给舔了。都是些山珍野味,非转基因纯天然无污染绿色有机食品。不吃真心浪费。 吃完,烤火。 又一袋烟的功夫。老头说,走吧,出去看看。 我点头。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方觉和孙晓菲。煤球见我起身,抬头看我一眼。 我犹豫了下,决定还是让它留下。毕竟这俩人一直这么昏睡着,还是不太让人放心。 煤球似乎懂了我的意思,支棱起来的脑袋又趴了下去,两只闪亮闪亮的眼球盯着我。也许是我的错觉,它不像以前那么呆萌了。有了些小心机。再想想孙家见到的那老猫灵,似乎可以理解。这样也好,不傻就不容易被骗。 “走。”我转身对老头说。 老头砸吧口烟枪,吞云吐雾里眯着眼点点头。 出了门,老头才缓道:“里面这两个人都是厉害角色。” “怎么说?”我问。 “这么久没醒的,少见。”老头随口解释,之后便不再多言。 一路上三三两两遇到些人,见到我,似乎认出来,有些人居然跟我点头打招呼。我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也就回礼致意。族长老爹见怪不怪,走了挺远。看到了下游的龙门。 之前少年族长已经带我来看过。现在才发现,这龙门有些门道。居然是有气息的。莲隐在我手上。灵识我也随便开。之前没有,说明这些气息是在我睡着的期间才有的。至于什么作用,我不清楚。从灵识的层面上看,像是一层屏障。这龙门之后不远河道变加宽,另外一边也有一条支流,两条支流汇合,变成一条大河,算不上江,但也算得上壮阔, 地图上……没有。我笃信自己的记忆力。就算我唐突的来了,也不是毫无准备。但在这千里藤铃的树脉阵法之下,似乎有些东西已经不符合常理了。 “这里有多少村子?”我终于想起来这个问题。 老头没有瞒我的意思,双手背在身后,提着烟袋,听到我问,便想了想:“大的村子有七八十个,零星的小村子,这个就难说了。前几年,还有几个人投奔过来,跟族长接洽之后,就留下了。这样的村子不少,出了族长之外,也很少跟别的村子联系。” 这个答案让我大为吃惊。忍不住停下脚步,放眼望去。这密林之内…… 老头见我停下,没说什么,转个身道:“这水路你也看到了。前面就叫龙渊潭,是两个支流交汇的地方.因为有些落差,所以便成了潭。” 潭?我看着远处不大不小的湖,有些嫌大了。 老头似乎看出我的疑问,说到:“以前水没那么多,落差更大。那条叫潜水,这条叫见河。潜水连着龙穴。见河连着村子。” 潜水。见河。龙渊潭。潜龙在渊,见龙在田。我默默的想着,不知道是不是源自于此。 驻足了片刻,老头说,时候不早了。原路返回。经过龙门之后,却没有往回走,而是沿着见河一路往上。 “不回去?”我问到。 老头点头:“时辰到了。”然后一指。 顺着方向看过去,看到一行人,抬了两个箩筐,仔细一瞅,果然是方觉和孙晓菲。煤球蹲在孙晓菲的筐里,睡的挺香,似乎感觉到我的气息,忽然转过头来,看到我,便跃出筐子,一路奔了过来,直直爬到我肩上,转了一圈儿,钻到领子里。 和这行人汇合之后,跟着他们一起往上游走。越走,聚集的人越多。 不一会儿,河道两旁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如果,我不是之前已经震惊过,这林子里居然有着一百多个村子,现在必然会吃惊。为何会有这么多人。现在倒也是不太惊讶了。 “好久没见到这么多人了。似乎又多了不少。”老头说到。 “因为满月酒?” 他点头:“小龙出现了。是大事情。能来的,该都来了。” 很多人好像看到了我,不约而同地张望过来。被这么瞩目,就算是习惯了当班长的我,也有点拘谨了。何况,这些人的衣着各异。有穿的很现代的,也有穿民族服装的。我叫不出是哪个族,或许根本就不在五十六个民族之内,比如客家人。色彩鲜艳的也有,素衣玄色的也有。我看到几个小青年留着非主流的发型。总而言之,感觉进了横店,多剧目同时拍摄的现场。 灵识之下,这里,绝大部分的人,仍然是普通人。间或,有些不同的气息。如果仔细观察,我大概能分清楚谁和谁是一脉的。这就是气息天生或者后天训练的结果吧。 “那里,过去吧。我就送到这儿。”老头停下脚步,指了一个方向。 箩筐里的二位已经先行了。我抬眼看到了那个方向上的情形。二十几条龙舟顺水一字排开。少年立在中间的船头,望着我的方向。 我默默深吸口气,转身对老头行了一礼:“多谢照顾。” 老头低头回礼,不再多言。 跟着抬筐的部队,一路走上河堤。人群自然而然让出一条路。 走到近前,才发现站在船首的,并不是少年一个人。六指也在。只不过不是一条船。抬筐的人熟练地在龙舟上穿过。我注意到,方觉和孙晓菲的箩筐被放在了不同的龙舟上,都在头上。奇怪的是,并没有擂鼓的人。箩筐就放在那个位置。少年和六指站的也是这个位置。 少年对着我招手,然后一指身旁的龙舟。那里的船首还空着。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位置比较靠中,我觉得自己没本事如履平地地过去,只好在岸边借个点踏,直接落在了目标位置。这样……比较轻松些。 二十几条船,没有擂鼓。每条龙舟船首都站了一个人。除了俩箩筐。少年见我站好。对六指点点头。 六指扫了一眼全场,用我听不懂的方言喊了一嗓子。站在船首的人,齐声响应了下。我觉得挺有意思,这比擂鼓都有气势。但说的内容,我的确听不懂。然后有人递来了一坛子酒给我。我接过来,看到出了少年,都有这么一坛子。连方觉和孙晓菲都被直接泼了上去。 “送行酒?”我离这少年不远,笑着问。 少年满不改色,点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喝。” 好嘛,入乡随俗。眼瞅着六指他们都豪饮,我也只能这么干了。 吃了个饭包,这又喝了个酒饱。是要上路了。 那些人喝光了酒,坛子扔到水里,我就跟着这么做了。 接着就是号角的响声。这号角声音很低沉,像是穿透了什么,我的时空感随之模糊起来。脚下,龙舟破水的声音传来,才发觉,船已经动了。 除了站在船头的这些人之外。划桨的无一例外穿着白衣,扎着红布。头上也裹着红色的头巾。这些人……都是普通人。相对的,站在船头的人,气息都异于常人,或者说,气息的浓厚度也好,和谐度也好,都是优秀级别的。至少在这片林子中,应该算是翘楚。穿着也各异。我猜,他们应该来自不同的家族。 号角声持续了很长时间。龙舟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逐渐分出了先后。奇怪的是,少年的船并不是在最前面,我本以为他应该是在很可能最快的船上,然而并不,连前三都排不上。号角回声也停止之后,除了破浪声,一切都静悄悄的。河道两旁依然络绎不绝的看客,但都意外的静悄悄。 这……是赛龙舟么……我无法言语的吐槽。这船划的虽快,却异常的平稳。不多时,便看到了龙门。两旁的人越发的少了。这也不符合常理,明明是在末尾人应该更加多的。但是在终点处,却没有人影。 我正奇怪着,忽然一个趔趄。身体几个摇晃,才勉强站住。 278.灵化 船撞到了什么东西?我回头一看。立刻发觉了不对。不是撞上了什么,而是……什么东西撞上了船。然而……水面依然平静。只是……我低头看了一眼划船的人,他们的脸色却变得比刚才更为严肃了,手上的桨也划的更加起劲。仔细辨别了一下船尾的水纹……可以确定,水下有东西。 思量间,忽然看到少年的船速度似乎比刚才快了许多,瞬间超过了几艘龙舟,俨然就要追上我这条。只是……是我的错觉么?少年的船马上就要追上我的时候,推背感又起,当然不是推背,是推脚。我感觉到了加速度,换句话说,我的船在加速,瞬间,保持住了领先。 什么情况……我皱着眉仔细观察。划船的人应该都到极限了……又有几艘船在加速。 终于,我在平静的水面上发现了几点不同。加速的龙舟,有个共同的特点,船尾有一条隐约显出的直直水线。临近龙门之时,龙舟已经有了明显在先后之分。但是更为明显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梯队。 少年的船终于和我的齐头并进了。在离龙门还有十个身位的时候,少年忽然扬起一直胳膊。立刻听到身后几声噗通落水声。我回头一看,落后的几条船,船首的人不见了。再回过头的时候,赫然发现了一件事。 我去……这屏障为何在肉眼下有了颜色?不,不对。我仔细辨认了下,是我灵识本能的开了。实际上还是空的,但那一瞬间,我灵识自主的开了。龙门之内是七彩流光的一层膜,就像夏天吹起的肥皂泡,阳光一照,斑斓炫彩。 整个龙舟,不,所有龙舟,直直的像这个肥皂泡撞去。连同,熟睡的方觉和孙晓菲。 很快,我的脸就贴在了这层泡泡上。甚至感受到了某种挤压状态。 异常相似的触感。肥皂泡的膜扑在了脸上,全身。像刮胡子涂满的剃须泡沫,接着,全身都涂上了沐浴泡泡。不止如此,似乎每个细胞都被洗刷了一遍,或者说每个细胞的细胞核都在经历。这种感觉很奇怪,但算不上难受。当然这样形容也有些不太合适。如果非要找一个方式形容。应该说,这龙门,像一个过滤网,我就像一杯混合物。忽然被倒进了网子里,然后,有些东西被网住了,还有些东西经过了。 这种感觉是一瞬间的。下一个瞬间,我就被过滤到另一边儿去了。或者说,我就是被过滤之后残留的那些。感觉上,没什么差别。少年仍然在我的身边。毫无表情的望了我一眼。方觉呢?孙晓菲呢?我看过去。也在。只不过……筐子没了。我有些奇怪,但随即大骇。 不……不但是筐子没了。船!船也没了。那么我站在什么上面?脚下传来的触感,顷刻间似乎有了些差别。但依然有破水声,依然平稳而快速的前进。 方觉就那样躺在水面之上,孙晓菲也是。或者说,并不是躺在水面上,而是躺在什么东西之上,而这东西正贴着水面飞速的前进。 并不慢。我终于想起来,低头看脚下。鞋没有湿。有一点地方在水面之上。露出水面之处,是一层叠一层的鳞片。我心里骇然之后趋于平静,这东西很长,说不定比龙舟还猛点儿。但并不算很窄。 难道是传说中的……龙么?不像……我努力看着水下的东西。 突然有些震感。抬头一看,原来是进了龙渊潭。那一震就是落差。进了龙渊潭,速度慢了下来。 我略微一数,留下来的,只有十二个人。二十几条龙舟不见了踪影,连同划船的人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十二个人。 脚下在那东西在潭里游了一遭,我有种感觉,它在等什么。其他的人也慢了下来。在这偌大的水潭……或者说湖上,相隔甚远。 “给它阳气。” 这声音……我微微愣了一下,转身,看到后面站了一个年轻人。 这人……我再熟悉不过。“老树?!不……”我忽然想到了常夏的话,“银兄……” 老树并不介意,只是又对我道:“给他。” 我明白了。木灵之气运转产生的汩汩阳气便顺着我的手掌心流了出来。之前我就说过,存货不多了……然而老树并没有说给多少。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经过木灵之气炼化的阳气,不断地喷涌而出,但是接触到水面便立刻没了踪影。脚下的生物似乎接到了这气息有些激动,微微颤颤了下,立刻就稳住了。 “是什么?”我边放出阳气,一边问老树。 “鲤鱼。”老树面瘫地回答。 雾草……傻傻的看着脚下,忍不住抬起一只脚,又轻轻落下。无言……再看老树,毫无表情。 果然……我最近也是命不好,老是碰到面瘫的。比如老树,比如那少年。 “可以了。”老树提醒到。 我便收了气息。 鱼王大大似乎意犹未尽,但并没有任何牢骚。嘛,我猜它发牢骚我也听不懂。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能化形了?”我问。 老树看着我,道:“没发觉?” “什么?” “你已经是灵魂状态了。” 我愣了愣。原来如此。也许我并不是没有发觉,只是没往这方面想而已。“然后呢?” 老树抬手一指潜水的方向:“那里才是真正的龙门。这里是起点。” “我不明白……” “鱼跃龙门。”老树道。 “那刚刚赛龙舟??” “这是两个过程。” “别挤牙膏似的,解释下。”我好笑的说。 老树低眉思考了片刻,道:“也好。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忙常夏的事情。所以有所忽略。” 我心里一笑,诚然。 他又道:“不过,现在的事情已经超出我的能力了。无论如何,我也不过只活了一千多年。况且,很长一段时间,都挣扎在最基本的存亡一线之间。”看到我稍稍惊讶的表情,他只是淡淡道,“生灵的世界相差无几。灵的圈子更大,虽然比人世单纯,但竞争也更为直接和激烈。常夏是千百年来,我的势力范围之内,唯一一个能从灵进化到精的,或者说,能够从灵凝结出魂的草木精灵。所以,我视她为己出。不是你所认为的那种龌蹉之情。” 我忍不住大笑:“什么是龌蹉。男欢女爱是龌蹉么?你这修仙修的真是清心寡欲。虽然草木无情,不过,你不是公孙树么。怎么说也算是雌雄异体,异体受精的物种啊。别说你不解风情。哪个男子不善钟情。你何必此地无银三百两。” 老树不言语,只是默然看着我,一副我不与你争辩的表情。 “好。我知道了。您继续说。”努力止住大笑,我伸手示意他继续。 两岸的风景有些模糊起来。湖面上不知什么时候腾起一阵薄雾。范围很广,同来的人分的很散,所以也变得隐约了些。煤球从我领子里钻出来,趴在我头顶上,一动不动凝视着一个方向。我虽然目力已经被薄雾遮蔽,但灵识还在,它注视的方向是孙晓菲所在之处。 庆幸的是,煤球进入灵体状态也跟之前没有什么差别。这一点,以我的智商也能理解了。本来,虽然现在的煤球已经到了常人可以看到的地步,实际上,本身还是灵体的状态。常人能够感知,是猫灵,或者说动物灵,尤其是猫科,狐狸这种,擅长的幻化之术。说白了,就是你以为你摸到它了,你以为你摸着它毛很滑很顺,都不过是它气息直接作用于人类大脑的结果。实际上,它仍然是灵体。所以,经过那过滤网之时,想来,不过就是把人的灵魂从肉体里分离出来。至于有什么后遗症……我就不得而知了。而煤球本身就是灵魂,清水过筛不过就是走一遭罢了。 老树一抬手,湖面上出现了一根狭长的枝条。从我们这里,一直通到煤球注视的方向。 煤球没有丝毫犹豫,倏地跳了上去,眨眼之间,隐约在薄雾里。 我知道了,它想回到孙晓菲身边。 老树比我还了解它。 当然,我同时也想到一个问题。老树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常夏。想来常夏已经拿到我灵台的绿卡了。或许是我变坏了,或许……老树这话也不是说给我听的。呵呵。 “我虽然不曾离开蒙山,生性也凉薄。但往来之中,仍然是知道了些道听途说的消息。本来觉得算不得数。如今看来,似乎也有些真实的。” 恩。我默默认同了下。若在以前,我会认为他这是自谦之词,现在明白,他只不过是就事论事。哼哼,甚至我怀疑,他根本不懂什么叫自谦,当然也不懂什么叫自大。只因为我终于明白了,我灵台上看到的常夏和老树的模样,为何有这种年龄差,而不是白胡子老头和萝莉小姑娘。 想来,每个物种的世代长短不同。细菌二十分钟一个世代,人类七八十年,乌龟王八好几百年,老树……几千年。常夏石竹,不过只是一年的光景。如此说来,老树的智力发育跟常夏是没得比的。人家常夏那是活过好几百个世代的老妖婆了。你银凌羲不过是半个世代都没活过的毛头小子。按照百分比,比我还年轻吧,兄弟。所以,我还是按照十几岁小孩儿的智力来理解你合适。 “万物之本,炁。”他说。 我不说话,专心听。 “常识我不多说,你懂。两仪之阴阳。不会相互抵消,只是相互平衡。所谓的中和,不过是找到一个平衡点。无论在任何微观还是宏观的层面都是如此。” “那魂呢?灵魂呢?强电子对撞似乎已经说明不存在神秘粒子。灵魂不存在哈。”说完我就笑了,tmd,那我现在是个神马东西……这脸……啪啪响。 老树看着我开口不紧不慢的争辩,又忽然哑口无言。待我沉默之后,他才道:“知道昆仑化境,太虚之地么?” 279.化龙之说 我没说话,半晌才道:“你想让我说什么好。当然修仙的小说我也看了不少。” 老树对我的话不评论:“无风不起浪。很多谣传虽然已经远远离开了本质,但,终究还是有些影子。谣言越早就越接近真实。你所说的修仙,并非人类,反而是灵物追求的境界。” “那你跟我说什么昆仑,蓬莱……嘛,弱水我倒是好像见过了。东胜瀛洲有木有?菩提老祖在不在?别跟我说维度,不管是四维虫子也好,还是十维田园也好,对我来说,都太缥缈。”我呵呵笑着,调侃。 老树不说话,沉默了太久。久到我只能去观察风景。站在鲤鱼王……嘛,其实就是条大鲤鱼么,哦不,是大鲤鱼的灵魂之上。慢慢的在这湖面上转圈。不知道它在等待什么。老树也不着急,看样子还有的等了。 抬头看看太阳吧。这薄雾已经漫天了。虽然不是霾的五十度灰,但更像是公共澡堂子蒸汽漫天的感觉。生理上还好,心理上有些憋闷。 “维度……”老树思量许久,忽然开口,“不知道你理解的维度是个什么意思。但这个世界的确并非一个方向。” “恩。上下左右,东西南北。前后。中央。如果你用坐标来说,有xyz轴,还有角度。”我发现自己似乎有些抬扛了。 老树摇摇头:“不止。我知道你所理解的四维是指的时间轴。但,不止。远远不止。无穷和又穷的关系,你应该能够明白。” 我不说话。一副听不懂老师的讲解,装着听懂了,然后准备下课单独再问的表情。 “简单假设。这个世界有纵向维度和横向维度两种扩展,当然实际上不止。那么纵向上说,可以更深更浅。这个世界处在其中一个位点,说不上深浅。” “你这说的有点玄乎啊。”我笑。 老树看着我,道:“只能意会。太抽象。” 我思量了下,点头:“似乎有点儿懂了。” 老树又道:“横向上也是如此。但横向之中又无限宽广。但也说不上是前是后,是左是右。” 我只是静静的听,想的深了,或者忽然想的浅了,在某个点上,get到。或者说悟了一下。却不知道算不算对。“我来打个比方。假设,你说的无穷大世界就像我们的世界,具象化而言,纵向就是天地轴,我们的世界就像我,上下占有一定的位置,但总归有一定的限制,当然,如果我用火箭也是可以拓宽这个限制的,如果我用光速,那么拓宽的范围就更大。但……总归是有个限制。钻地也是同理。所以,这就是又穷和无穷。” “不错。” “再来说横向的。就像你我。在一个位置上,当然或许上下位置有差异,但总归有交叉的地方。如果相对而行,就会撞到。绕过去,就可以继续。” 老树不说话,在思考,一会儿才道:“撞在一起不准确。这要分情况。用你的话说,如果粒子相同,那么会撞在一起,可能会弹开,但更可能会融合。但若……粒子不同……” 我沉默了下,忽然想笑,因为粒子这个词儿老树居然用的挺贴切,“我明白了,会穿透。所以无论怎么进行物质研究,总不会发现粒子的差异。穿透的……是……场。” 老树看着我,似乎在理解“场”这个词的概念。片刻之后,点头。 嘛,“所以说气场么,总算明白了。”我说完又哑然,“那么,我现在其实只是一个场?” 老树摇摇头:“不,场是不能脱离粒子单独存在的。是用了另一个空间的粒子,把场转移了。或者说,这个场本身就是两个空间交错存在的。你本身是从原来那个空间粒子延伸出的场,在经过交叉之处的地方,转移到了这个空间的粒子上。在这个空间凝成了粒子实体。” 我眨着眼,不停的琢磨这些话,半晌才回神:“真特喵高深。” “其实很简单。灵魂本就是气场,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换了一具皮囊,仅此而已。只是本质解释起来,却不容易。”他淡淡道。 想了想,发现老树说的的确有道理。“不过,”我指着这越来越浓厚的蒸汽大澡堂子,“跟这有什么关系?” 老树说:“理解了这个你就可以知道。什么是洞天福地了。” 纳尼?我愣愣的看着他,“这里是洞天福地?” 老树又沉默,片刻又道:“以前是,现在只能说是残存的了。这里早先是龙穴。” 龙穴……这个词我听过了。“龙穴是什么?龙妈妈生龙宝宝的地方? 对于我偶尔的逗比,老树果然都是不予理会的。“洞天福地,是因人而异的。”他停顿了下,“应该说是对于不同的生灵是不同的。比如这里对于树语者来说,反而不好。” 这一点……我似乎有所感受。反正千里藤铃里我是没办法用树气的。巨搞笑的是,这个地方居然是树语者弄出来的,也算是大公无私了…… “但这里是化龙最基本的场所。”老树抬头看着潜水的方向,“对于龙穴来说,这里有点狼狈了。但,毕竟这世间还有这么一处原生龙穴。我想……这也是那位高人,之所以……会用千里藤铃阵法来保护的理由了。” “我不懂……”实话实说。“龙真的存在吗?”我笑,“撇开敖丙那种妖人不说。这明明是合体的图腾崇拜而已。” 老树没有反驳,居然还点头了,“没错。” “哈?”我张着嘴看着他,“你耍我吧。你见过?” 老树摇摇头:“没有。但,据说是合体。也是图腾崇拜。” 合体?我一怔,“什么意思,合体是什么意思?你想说,在这龙穴里,就跟细胞融合似的,很多细胞核对撞,形成了一个新的受精卵,然后生出来龙这么个玩意儿?” 估计我说这话,对老树而言,就跟他想对我解释一样,都得琢磨琢磨。我们专业不同,时代差距太大,沟通有点儿障碍。半晌,他才说:“有点儿像。不过灵魂的融合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并不是很多,而是有限的物种之间。” 这……我思量了下。“蛇化龙,鱼化龙……马,还有什么?难不成就是说的鱼鳞,马脸鹿角之类的?” 老树居然点头了……点头……了。 “差不多吧。”他说,“不过,动物灵也好,草木之灵也好,大都比不得人灵的慧根。所以,龙之所以被认为强大,是因为它是唯一一种和人灵相互融合的灵。” “你等等……我有点儿断片儿……”我伸手阻止他继续说……手揉着太阳穴,皱着眉,先放空脑袋……好一会儿,才抬头问老树:“你的意思是,所谓的化龙,其实就是动物灵和人灵的相互融合?!” 老树点头:“传说是这样的。之前也说过了,道听途说。我没亲眼见过。” “那敖丙呢?他是人还是龙?” 老树低头沉默了一忽儿,才道:“都是。” 疯了……我拍拍额头,这一会儿听到的故事,也算狗血了。“那么……走蛟,引得不是……天雷……”我抬头道,“只是人蛇融合的化学反应现象吧……就像单质镁氧化时的强光一样……” 老树点头。 我了个去……他居然知道化学反应…… “所以,成功了就是龙。不成功就是形神俱散。”我问。 他又点头。 “那么鱼跃龙门呢?” 老树沉默了片刻,才道:“鱼和蛇不同。化龙的方式也不同。我没有听说过这方面的事,但就现在这个场景来看……”老树抬手指了一下这雾气水面的情形,“鱼化龙的方式应该比较温和,但非常漫长。” 原谅我,立刻脑补到温和的生化反应,和剧烈的化学反应之间的差别。这里不会是edta缓冲液吧…… 老树垂眼看看脚下的鱼王,“我想……应该是借气。” 借……我转念想到了刚才的给它的阳气。“借我的气?” “恩。这支流之上是龙穴,借气闯龙穴,怕是一次蜕皮一样的经历。成功一次,就会蜕变一次。是这样吧。”老树说着蹲下身体,拍了拍鱼王的脊背。 这鱼王似乎听懂了似的,摆动了下鱼尾,轻拍在湖面上,泛起一阵水花。 我哑然…… “难不成,这少年说加入我们吧,是想让我和鲤鱼融合,化龙?”我苦笑道。 老树摇摇头:“我不知道别人,但你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我看着他,立刻明白了,“因为我跟你和常夏融合过了?因为我是树语者?” 老树点头:“恩。最早的时候,我跟你说过,倘若没有遇到我,你可以入轮回。但融合我的树气,就像生了根,栓住了你这一世,入不了轮回了。” “哈!你这话说的,到底算害了我,还是帮了我?”我苦笑。 “这要看你怎么想了。”老树依旧不苟言笑。“树语者绝大多数不可能入轮回。吸收了树气,就会产生正阳之气,对于那个世界就像火灾一样。只要木灵之气还在,扑不灭的。所以如果你入阴间,要么把阴间的阴气烧完,要么你木灵之气耗光,魂飞魄散。” 这特么跟红莲业火似的……我兀自哼哼着。头发动了起来,原是湖面上吹起了一阵凉风。 “这风有些突兀啊。”我对老树说。 他尚没作声,倒是脚下的鲤鱼先游动了起来,之前一直慢慢的游动,或是悬停。这一刻,有点儿加速。但是加速的并不是特别厉害,所以,我和老树倒也泰然自若的站在它身上。我觉得吧,我脚下这条鱼挺不划算,人家都是背了一个,它要驮俩。但好像我们都没什么分量似的,它的速度越来越快。仔细观察,才发现,它是往湖边游,想要离开湖心。 风越来越大了。 打着旋儿。 280.闯龙穴 湖心的雾气散掉了大半,逐渐露出了水面。 我才看到,那湖心之处,居然一个人也没有,这样的风,水面似镜。 那风,起初是纯良的,逐渐变得险恶。 我想,这鲤鱼都往湖边儿游,难道是怕担心熬不住这卷起的大风?嘛,或许我是猜对了。风在聚气,不久便成了龙卷的样子。当然,空气流动我是看不到的,但雾气被拉扯成动态的虚化效果,我也不是瞎子。一圈圈的雾气被卷了进去。终于在某一刻,看到了水面的异动。 那是龙卷引起的水流变化。按照流体力学的原理,这样的旋风也必然会引起水龙卷。果然,这龙卷逐渐演化成一个漩涡。 而在我和老树之处。已是狂风大作。头发凌乱,这鲤鱼居然可以自若悬停,也不是简单人物。我俩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湖心,直觉会有事情发生。 漩涡逐渐的增大。 我自然想到用灵识去看。但只看到那水下气息幽深,再幽深下去,是无尽的幽深。忽然明白了族长老爹所言的潭。表面上是个湖,实际上是个深窟……潜水爱好者的好去处啊。这湖水清澈的可以。若不是五十度灰的天。怕是可以穷尽目力。 然后,灵识之中,出现了一股强劲的气息,忽然就那么从潭底冲了上来。速度极快,我眼睁睁看着这股气息飞速冲了上来。破水之后,是一条盘旋的条状物,顺着风之龙卷盘旋而上。 风速陡然加快,龙卷风也被扯的越发细长,不知道是不是那条状物的原因,喇叭口逐渐倾斜,居然弯向了潜水的方向。 那潜水和见河不同。落差极高。但河宽却窄。本来也没觉得特别湍急。现在却觉得似乎河水变快了。说实话,我不知道我现在看到的潜水,是不是还是我的世界中的那个。难不成,这河也是有灵魂的?然后在这个世界用粒子又复原了?无法解释。有时间可以跟老树讨论下。但此刻,如果我拍个照片过来,尚且能够对比一下。然鹅,我的手机在进入村子的时候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风紧……我也想扯呼了……愈来愈强的风力,吹的我睁不开眼。只能用灵识去感知。 灵识之下,哪里还有什么潜水见河……就算有,我成了本底辐射的一部分,因为有更为明显的“河流”出现了。那龙卷卷着的管状中空里,分明是一条气流之河。龙卷不断延伸,气流之河也逐渐的延长。那潜水的顶点,俨然是一处亮点。我猜……该是所谓龙穴的入口。这逆流而上的气河,该就是那虹吸的初始止水。 树欲静,而风不止。 灵识里静静延伸的气河,和身体上传来的风压截然相反。我觉得自己的脸上都出现了涟漪。一层层的皮肤涌动,呼吸都困难。只能小心翼翼的偶尔呼吸下。直到,那气河终于连上了端点。 空间,似乎震动了一下。 接着,脚下的鱼王也不能再淡定了,蠢蠢欲动起来。似乎心痒难安,却偏偏要等那三分钟的泡面时间一样。颤抖着等待。等待什么?我好想能够猜到了。 风……飓风,逐渐变小了。呼吸终于正常了。我喘息着。 然后鼓膜传来了隐约的轰隆声。 想近地的闷雷,一串儿接着一串儿。 瞬间,我从灵识里看到了原因。 那龙穴的光点,在寂静片刻之后,忽然倾泻下来巨大的气流。这气流说不上气吞山河,但也绝对是万马奔腾了。我……还没来得及闭紧口鼻,那一团气流便砸将而来。就像忽然有人把我推进了瀑布之中,劈头盖脸的把我轰倒,然后,那些带着巨大速度的水流,就这么灌进了我的耳鼻七窍。渗透压已经忽略不计了。单纯的动量压强,已经让我感到像要死过去一般。 难受…… 忽然,这一切都消失了。大口大口的新鲜空气充满了口鼻。 只是身下的剧烈震荡,让我不得不死死抓住鱼鳍。老树已经不见了踪影。唉,我能说什么。人家就是有资本,谁让人家寄生呢……天生的,嫉妒不来。 震荡源自于鲤鱼的兴奋。尾鳍剧烈摆动产生的推进力,使得它得以快速的逆流而上。 等我适应了之后,忽然想到。方觉和孙晓菲都还昏睡着……立刻紧张地四下张望。 少年已然没有了影子。肉眼的世界里,这些鲤鱼纷纷露出了真面目。形状果然各异,有些还是鲤鱼的模样,而有些已经很是细长,像是一条泥鳅,又像是一条嫁接了蛇身鱼头的怪物。我猜……这是像龙的体征靠拢吧。 气河自然是没有实体的。所以,我看到的景象就是一条条在空中……飞翔冲刺的鲤鱼。周围,是被之前龙卷风,卷上天但尚未落下的巨浪。 很有视觉冲击感。如果远看的话,就像是一个圆形的巨浪之中的上空,飞舞着一条条鲤鱼。这些鲤鱼不但没有下坠的意思,偏偏还在不断的往天上飞……嘛……真有画面感。而且,每条鱼身上,都驮着一个骑鱼师……我能说就像看到了驯龙少年么…… 脑洞是大了点儿,但我其实还是在找寻孙晓菲和方觉的身影,毕竟我这么死命的抓着才不至于掉下去。那两个人…… 担心也只是一瞬间的。在这么空旷的视野里,我立刻就发现了那两人的所在。让我惊讶但却庆幸的是……他们已经醒了。也和我一样,紧紧的趴在鱼背之上。 十一条鱼。我安心之后,数了数。 少年不在。我暗自心道。 已经脱离浪花地带很远了。我往下看,这种几乎直线的倾角……比过山车刺激,比滑翔翼猛烈,没有任何保护措施,我和这条不咸的鱼,就这么一起六六六的上天了…… 嘛……眯起眼睛,抬头看天。那里什么都没有。五十度灰的天。潜水在身下逐渐的远离,成了一条越来越窄的丝带,就这么随意的搭在山峦之上。 我是真……上天了哈。有点不现实。谁敢说现实我绝对不同意。偏偏,我的短发就这么在空中轻舞飞扬。不知道是被湍急的气流之河冲刷的,还是被这空气吹散的。无心的看着不远处的孙晓菲,紧紧闭着双眼,瑟瑟发抖的趴在鲤鱼背上。 我说姑娘,你恐高么?唉,何必跟我遭罪。 鲤鱼游向高空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单纯的看,可能是因为重力的缘故。但我知道,应该是气流冲刷的结果。就像四百米跑,冲刺结束之后,会有个极点。过了这个极点,才能继续冲刺。 “给它阳气。”老树的声音在意识里传来。 还给?我愣了下。老树说,要给。不然很难上去。望山跑死马,距离还相当远。 我明白了。阳气经由双手,通过鱼鳍传到了大鲤鱼的身体里。瞬间感觉像踩了油门儿,引擎又转了。 树气不多了。我幽幽道。 半晌,老树才说。那也要给。不然这么摔下去,灵魂受不住震荡,是要碎裂的。 啥?我会死啊?我忍不住调侃道。 你不会死。因为有一丝木灵之气是残存在那个世界的。但要恢复,要过了一千年了。 一千年,我愣了下……跟死有什么区别……我去。 我看到孙晓菲已经落后一些了。问老树,他们呢? 老树沉默,然后道。魂飞魄散…… 然后,我就这么愣愣的望着孙晓菲和方觉……呆在那里。 不能复活?我不是有木灵之气么,他们…… 你和他们不一样。老树说。木灵之气因为和我融合,根就在那个世界有一丝保留,他们没有。 我终于明白,商汤说过的话。树语者是不会迷失在异世界的。不是不会,而是可以找回是吧…… 飞快的思绪和目不转睛……同时两种状态。然后在我的视野里,我的速度恢复了。但孙晓菲却逐渐慢了下去。我应该能够理解。她才复原不久,之前还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灵识中,她的身体被一层黑雾笼罩着,汩汩的渗入身下的鲤鱼体内。但那条鱼显然后继无力似的。 她能支撑的住么?我平静的问老树。 不能。老树很快给了答案。 我也猜得到。我默然的看着孙晓菲……嘛,撇开煤球,撇开孙晓凯,撇开她的种种无理取闹……我问老树,树气够两个人的么? 老树也没多犹豫。够。 我能给她? 能。 好。 我动动念头,脊背上长出一棵藤条。那藤条减掉了鲤鱼自身的速度差,逐渐的接近孙晓菲的所在。然后,藤条将两条鱼软性的链接在一起。 嘴角一扬,我哼哼着把阳气传了过去。唉,猪一样的队友啊。我就知道…… 阳气汩汩的流出,一部分给了我的坐骑,一部分给了孙晓菲的。以前,对于树气减少没有太过具体的感受。现在……或许是在灵体状态下。感觉,有点儿被掏空了。说不上哪里,就是身体的某个部分,有点空了。 但孙晓菲也回到了大部队。 她似乎感觉到了。睁开眼朝我看来。但立刻又紧紧闭上。 我想笑。果然,猫女不是蝙蝠侠。不会飞啊。恐高。 281.反哺 老树说的没错。 望山跑死马。距离相当遥远。 鬼知道游了多久。 时间观念在这儿也不太好使。像是一个钟头,又或者更久一点儿。 数度给鲤鱼度阳气。 我看周围那些人也似乎还有余力,除了孙晓菲。 潜水和见河早已不见了踪影。我觉得目力应该早就到了某种高度,应该能看到风景区或者是公路什么的了。然并无。依然是茫茫森林。这是多好的事儿啊。生态绿化好啊。但我觉得不太可能。要么就是过滤网那儿的问题,要么就是千里藤铃的阵法。 所以我脑洞出来的,市区的人若是拿着望远镜,看到一群鲤鱼飞上天的景观,也就不可能出现。 换句话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们现在其实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他老爹说,这是断头饭送行酒,其实也没错……我……沉思片刻,有些后悔,应该跟家里再打个电话的。嘛,或许悲观了些,我应该可以回去不是?想起老树的话,只是祈祷,不是一千年就好。 不远了。老树突然说道。 这话让我打了个机灵,瞬间清醒过来。努力去看,肉眼中仍然是一成不变的五十度灰。但灵识里,就清楚的很了。那光点已经巨大化成排水管道。就像通往江海的巨大排污管。只不过排出的不是颜色怪异的污水,而是汩汩清泉。 鲤鱼们似乎也异常的兴奋,开始了冲刺。 孙晓菲没有什么动静。我觉得她似乎不再皱着眉,但始终禁闭双眼。我怕她支撑不住睡着了。便将藤条缠了几圈,紧紧地将她绑在鱼身上。她这才睁开眼,对我点点头,大概是想让我放心。但眼底的脱力感非常明显。我便又度了些阳气过去。让她再靠近我一些。 但鲤鱼之间毕竟不能靠的太近,就跟自行车赛一样,太近了就容易撞车。 曙光,一点点的来临。我心里多少释怀了些。 但,俗话怎么说的来着。黎明前的黑暗,暴风雨前的宁静。都是格外的反差。 当我觉得胜利在望的时候,异动出现了。 首先有一条鱼似乎脱离了大部队。我扭头去看。那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他似乎努力在给鲤鱼度气,但速度却不断下降。然后那人的惊恐表情立刻映在了我心灵的某处。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也没有经历过天灾人祸。所以,我不知道自己在死亡面前的选择会是如何。我也不知道……当我手里有个馒头,刚刚够我果腹之时,如果再来一个人,我是不是应该给他。如果分给了他,然后天真的想,之后再想办法,那就是我们都会饿死,或者去经历一下吃“两脚羊”的恶心。如果不给,那么我活他死。或者都给他,我死。 似乎想了很多。但……我终究好像是个傻子。那人脱手的瞬间,离他最近的孙晓菲身上的藤条,就像不受我控制似的,将陷入昏迷的人绑在了鱼背之上。瞬间,我感到自己的速度下降了。嘛……也难怪……两条绑腿啊。 不够三人。老树没有波澜的声音响起。 我特么猜得到…… 无力回答。只是抬眼看了一下,感觉终点就在眼前了。 阳气不断的从我身体里,或者说灵魂里,灵台上流失。有点像献血时的感受。身心都是。一松一紧的握着拳头,看着那摇动的小称上逐渐鼓起的血袋,也看得到胳膊肘里插着的粗针头,同样知道那管子里流失的都是自己辛苦吃来的精华。一想到这袋子里的东西或许是被污染扔掉了,但也或许能救活一条人命。渺小的生命价值里,有那么一点点神圣的光辉存在。有一种异样的心理满足。通常情况下,这种状态,叫做高尚。 道德体制下的结果。 我……没有那么想。只是在又一个掉队者出现之后,惯性的去拉了回来,然后,心底的幕布上,出现了一个大写的傻x。 我等着老树说话,他却无语。 又一个…… 我去。orz了。大神们。你们要是不行,别来祸害别人行不。好,算我自作多情了。我猜,你们其实都知道后果是吧,我是自作主张的对吧。坑神啊。 空了。我知道。自己的存量用尽了。 为啥不说我?我呼唤老树。骂醒我啊。让我舍了他们自己跑啊。 等来的是一片沉默。 有点儿困。我心道。 说起来,是一阵无关痛痒的言辞。实际上,是空乏到脱力。甚至于,我抓住鱼鳍的手好像要松脱了。然后身上出现了藤条,把我自己也牢牢绑住。虽然我知道,毫无作用。最终结果可能是跟这条鱼一起跌落下去。粉身碎骨。然后千年之后,我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醒来。犹如一具行尸。 末了,一股力量忽然传来。我睁开眼。看到一条鱼背上发出了金光。那金光顺着凝成一条紧绳缠在了我身上。 顿时明白,是方觉…… 他在干嘛?一盆冷水似的清醒,我觉得这节奏不太正常。所以问老树。 老树倒是没有藏着。淡淡道,燃化金身。 什么意思,通俗点。 现在不是解释功德的时候。总之,你可以理解为,他在消耗自己来帮你。 等等……嘛,我觉得其实在老树解释之前我也是理解的。那么说,我问老树。是不是可以这么说,我的消耗是可以修补的,他的不能恢复。 可以。 我去……断腕么?壮士。我硬生生清醒过来。一股力量回到了身上。那是我自己的力量。我知道这力量是哪里来的。那是灵台上沉淀的泥土,木灵之气气化了。 不阻止我?我冷笑一声。 老树沉默下,反问,有用吗? 没有。我平静地说到。 恩。他没再说话。 倒是常夏忽然乱入,慌张道。主人可要三思,这些东西来之不易…… 常夏。老树出言阻止了她。常夏也不再多言。 男人明白男人。 木灵之气和方觉的金光相比,要淡的很多。所以,当我用木灵之气把金光顶回去之时,就像一白一金两端光束在较劲一般。终究,方觉睁开眼,默默的看着我。然后收回了金光。 我笑,心说,你既然还有余力,就不能一点忙不帮啊。然后藤条就缠上了他。 看着其他有余力的人,我眨巴眨巴眼。身体里伸出更多的藤条。不一会儿,十一条鱼连在了一起。 那些被绑的人起初大吃一惊,但随即大都平静下来,知道了形势。几乎没有人反抗。当然本来想反抗的人,我也有办法,藤条缠在能力范围之外,或者干脆霸王硬上弓就是。到了这个地步,能有余力斗法的,我服你。 气息平摊了。但是不够。方觉看我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我嘿嘿笑了一下,算是回答他。 没事儿,我还有存货。贵重是贵重了些。米饭能果腹,燕窝也行啊。 木灵之气自身转化的阳气,被度入到鲤鱼体内。像强心剂似的,速度陡然加快。是我的错觉么,只觉得这些鱼身上似乎发出了淡淡的金光。淡到近乎于无,但还是能够感知。 灵台上的泥土像被塞入马弗炉加热到600度高温似的,是有机物的都要气化了。不断……减少着质量。 老树应该是没感觉的,常夏怕是要哭了。我忽然想,这些泥土若是一点儿不剩了,它们还能活么?不行。得快点解决。 所以,下一刻,鱼的速度忽然提高。那排污管道也巨大化了。便从一个圆形的入口。气流就是从这里流出的。 最后一搏! 挣扎着往前狂奔。哎咿,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很强了,现在又觉得弱小了。啧啧,真是不能妄自尊大啊。 几条鱼像从河里扑腾上岸一样的飞进了入口。然后,扯着后面几条也飞了进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好累啊。睁不开眼睛了。感觉好像是草地。 到了么?我问老树。 到了。他说。 那就好。我想睡会儿。我说。 老树说,恩。 “喂。” 刚要睡着,听到有人喊我。努力睁眼,以为自己睁开了才发现还闭着。不过终于还是睁开了。我去,瞳孔忽然放大了些。天上那是什么鬼?一条发青的蛇?哎?那蛇头上怎么好像有角?下一刻,我更清醒了一点儿。因为我眼睁睁的看着那蛇一边儿跟我说话,一边儿缩小了。 “你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那条青蛇慢慢化成人形。终于让我看清了模样,谜之少年啊。真让人意外。 “你也是。”我张张嘴。 “意外的傻。”他过来踹了我一脚,“想要全军覆没么?其实只要能过来三分之一就已经可以了。” “剩下的就可以去死了?”我有气无力的说道。 “牺牲在所难免。”他冷冷道,“树语者就是这样妇人之仁。若是全军覆没,才是得不偿失。” 我无法反驳。他说的有道理。 不过他没在继续说什么。只是有些惊讶的看着我。 我也发觉了异样,觉得自己有点儿飘忽。然后觉得好像有了些力气。下一刻,觉得自己似乎坐了起来。或者说有人把我服了起来。我只觉得奇怪。地上躺着的明明是十个人,如果我没算错的话。加上我和少年,应该是十二个。那么是谁扶我起来的? “难道是……反哺。”少年喃喃道。 282.原生福地 反哺是什么?我思索着,总觉得脑补供氧不足,无法集中注意力。 这种状态,在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好像好点了。 老树没有回答我。我进灵台一看。空荡荡的。泥土只有薄薄一层。偌大的一棵树,一地的石竹花。还在。只是静悄悄的,没了声音。 我喊了。没人应。然后,我知道自己应该是做错了什么。老树不至于生气,那就是说,他已经无法回答我了……是吧。 睁开眼。少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我。 我似乎也有了些力气注意周遭的事物。这才明白少年的大概意思。想惊讶,也没有力气了。 没有鲤鱼了。我在半空中,被一堆细长的泛着淡淡金光的小泥鳅们托着。它们在我周围缠绕飞舞着。我终于看出来这些小东西像什么了。这不就是满月酒祭台下钻出的小蛇么。果真是龙啊。不过太细太小了。十一条……我默默数着。鲤鱼……鱼跃龙门便化龙……传说是真的。 然后,我也感受到木灵之气似乎一点点的还了回来。但没用很多。最多有我放出去的十分之一。应该是这些鱼化之龙没用用完,剩下的部分。 反哺……是说它们居然多退了吧。按照少年的话意。怕是之前,剩下的,都会被这些坐骑当做打车费收下了。但这次,它们居然退给我了。 我手指头动了动,一条小龙轻拂着我手背而过。“你们也跟我一样犯傻了?” 它没有言语。只是这样一圈又一圈的缓慢的绕着我转。 “近墨者黑。”没来由吐了这么一句。 那少年终于别开了眼神,落在某处,然后走过去俯身,从草丛里拾起一个包袱。抱在怀里。 我刚刚没有看到……那个婴儿也在?是有人抱着他一起过来的? 少年不再看我,转身离开。 我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传承么……如果因为我把下届的族长给丢失了……的确,罪不可恕。那种因为我而让所有人得以偷生的一丝丝得意也消失了。 长时间的思考。直到这些小龙身上的淡金色光芒不再,才缓缓将我放下,然后陆陆续续的游走了。 我依旧没有力气站起来。 老树和常夏也没了声响。 余下的人都脱力躺在草丛里。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均分了力量。本来我也应该脱力的,但是因为小龙还回了木灵之气,所以我得以清醒。但,其他人便没有我这么幸运。 呵……果然,说不上是救人还是害人了。或许天灾之时,某些跑跑其实做的也是对的。救人未必能成功,反倒搭进去一条人命。还不如能跑的先跑,活一个是一个。这也是很多人说的,没有足够自信的实力,不要轻易去救落水之人。只是在道德的范围之内说不过去。但……我思考了很长时间。回放了慢镜头。觉得……如果再来一遍,我应该还是会这么做。没有对错,性格使然。傻嘛。 思考完这些。我开始注意起新环境。 实际上,就跟荒山野岭没什么区别。 这里环境还不错……我躺着,看着四周的风景。不知道少年去了哪里。但这里也是有山有树,有花有草的地方。听得到虫鸣鸟叫。多少也算鸟语花香了。那么……我忽然想……就该有树气吧…… 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即开灵识。不出所料。这里的树脉丰厚的……让人震惊。我愣在那里。太丰厚了,无法言喻。 半晌之后,我双手合十,心里默道,非常时期,我借一点哈。日后,定当奉还……说这话的时候是有点儿心虚的。下次如果还这样,我树气不足,能还多少。厚着脸皮“借”一点儿吧。 当下运转为数不多的木灵之气,开始借调这山林的树气。 只是,这么一借,才发觉异样。我睁开眼,默默的看着这山林。借不动……我原以为,所有的树脉对于我而言,都是有如水般流畅。果然是见识短了。这里就是一凝胶啊。换句话说,果冻啊。你看着是透明的,也是充满水分的。但就是不流。不,它也流,但是运转的自成体系,根本不听我指挥。 沉默了一会儿。我咬咬牙,不管了,强行借。 为了让自己安静下来,盘腿打坐。掌心向上。木灵之气就顺着我的手掌流出,硬生生的钻到了树脉之内。强行借调,果然是能借到一些的,虽然很少很慢,但聊胜于无啊。我现在急缺资源,一滴水也比没水好。 这里有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偶尔听到小兽的声音,但却没有什么生物过来打扰。 脱力的人都在草丛里沉睡着。 我自顾打坐,期间也能照看一下。 三天了。没有人来,也没有人醒。 我也没有进食,只是这样打坐,树气逐渐的回来了一些。老树和常夏依然没有回应。我毫无办法,只能不断的抽取为数不多的树气补充灵台。 直到忽然一声炸雷般的声音从上方响起,我才从混沌中惊醒。 “小偷!可逮到你了。” 映入眼帘的是个白胡子老头。胡子么,一把,遮住了下半张嘴脸,头发束了个发髻挽在脑后。身上穿的是长襟,但在腰间系了根布带。布料略显粗了,洗的发旧。 他这声音如雷贯耳,内容也是严厉无比,但眉眼间却是笑意盈盈。伸着个手指头点在我脑门儿上。 “让我好一番找。”他哼哼着。 “我错了。”我立刻明白,这里不是无主之地,有了红豆杉老爷子的前车之鉴,无论如何,先认错绝对是正确的。“只是我现在……唉,不解释了。树仙爷爷饶了我这一回吧。”卖乖……我会。 老头一愣,哈哈大笑:“谁说我是树仙了?我是人。” 啊嘞?我也一愣。看来是我想多了。 老头砸了砸嘴,对我抬抬下巴:“开灵识,开灵识。人和树能一样么?” 我开了灵识了。不过……我真心分不出。至少我分不出红豆杉老爷子和普通修者的区别。也分不出老树和普通人灵魂的区别。如果非要说不同。就是气息运转上有些许差异。老树……的气息更浓厚……我猜是因为阳气所占的比例高……但这位老爷子…… 眼前一亮。我睁开眼看着他,有点哑然……“树……树语者……” 老头子一笑,捋捋胡子:“孺子可教也。” 废话,那淡金色的木灵之气,我还是能看出来了。 “起来说话。”老爷子伸出手。 让一个老人家拉我……我没去接,手撑地想要自己起来。老爷子不太乐意了,伸手捏住我肩膀给提了起来。 我惊讶的看着他。然后感觉那手掌里传来的树气。不断的涌进我身体。当年……红豆杉老爷子也层这样过。 “孱弱的身体啊。”白胡子老头一边捋着胡子,一边给我输着树气,还一边摇头感叹。 无语……心道,这位爷爷。我一米八,一百五十多斤的体重,体脂率小于十,就算在以前没有八块腹肌的时候,也不敢妄称孱弱啊。嘛,当然,如果只是说灵台……目前的确狼狈了些。认命。 不过,当我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白胡子爷爷也不矮。这把年纪也跟我差不多高。 老头给了我些树气,力气很快恢复了一些。 “跟我走。”他对我说。 “他们呢?”我指指一地睡尸。 “不用管。” “万一……” “没有万一。这里是入口。没有傻子回来这里的。等他们醒来会各自有各自的去处。” “我有朋友。”我说到。 “女的?”老头问我。 我愣了下,“男女都有。” 老头想了想,又问:“女的是你心上人?” 我哑然……“不是。” “那就别管。”老头挥挥手,有些不耐烦,“你的问题比他们严重的多。先跟我来。” ……我看着他的背影。咂摸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很快就有点儿开心。树语者!我见到了一个树语者!当然之前也见到过,还救了。但毕竟是昏迷的。不作数。这一次,是一个活生生,感觉很厉害的树语者。难道是我师父?我愣了下。这个念头出现在我脑海里,就再也散不掉了。 龙穴。 树语者。 千里藤铃。 清箬茗。 红豆杉。 箕水豹…… 我默默的跟着白胡子老头,放佛一个方外高人似的。其实他并没有红豆杉老爷子的仙风道骨之感,更像是普通的耕田老农。说和蔼可亲到还贴切。 “雪山……有个雪莲女神,叫清箬茗。”我喃喃道。 老头没有任何反应。仍然不紧不慢的走着。 “您可认识?”我试探。 “不认识。”他干脆的回答。果然还是听到了。 我心里冷了下。但又怕他只是敷衍我,或者忘记了。 “箕水豹呢?”我追问。 老头脚下一停,转身看着我。半晌道,“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现在的你,什么都言之过早。跟我来。” 说罢,大步流星从草丛间经过,步子很稳很大,仔细看时,又好像草上飞……我挑挑眉,妥妥的轻功达人……我可没那么大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