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妆》 作品相关 《桃花妆》作者:阿姽 身为大殷朝第一长公主,雒妃肤白貌美,大胸蜂腰细长腿,关键她还洁身自好不养面首。 然,驸马还是给了她当胸一剑,送她去死! 死了一死的雒妃怒了,重生到与驸马的洞房花烛夜—— 她当场将人踹下床榻,并道,“驸马床榻功夫浅薄,来人,给本宫送十个八个俊俏儿郎进来!” 果然,作为公主,养面首才是正道! 不想造反的驸马不是好驸马! 于是,驸马秦寿孜孜不倦的在造反大业上汲汲营营。 但是谁来告诉他,他的谋士什么时候做了公主的裙下之臣?还有他的幕僚,怎么就成了公主的入幕之宾,比他还受待见? 连他从不正眼瞧的庶弟,居然也腼腆笑着对他说—— “兄长,弟弟如今也是公主的人了……” 说好的忠心不二呢?说好的共谋大业呢?说好的一辈子兄友弟恭呢? 家里有这样嫌他活不好、养面首、抢他人、夺他权的公主,再不造反,这日子根本没法过了! —————————————————————————————————— 雒妃公主:本宫天下第一美! 驸马:本驸马天下第一帅! 雒妃公主:本宫勾勾手指,面首就前仆后继扑上来。 驸马:本驸马一跺脚,大殷江山都要抖一抖,弄死个面首,不需要动手。 雒妃公主:呸!不可与禽兽而语。 驸马:无妨,上了榻不必多语。 =============== 《桃花妆》作者:阿姽 身为大殷朝第一长公主,雒妃肤白貌美,大胸蜂腰细长腿,关键她还洁身自好不养面首。 然,驸马还是给了她当胸一剑,送她去死! 死了一死的雒妃怒了,重生到与驸马的洞房花烛夜—— 她当场将人踹下床榻,并道,“驸马床榻功夫浅薄,来人,给本宫送十个八个俊俏儿郎进来!” 果然,作为公主,养面首才是正道! 不想造反的驸马不是好驸马! 于是,驸马秦寿孜孜不倦的在造反大业上汲汲营营。 但是谁来告诉他,他的谋士什么时候做了公主的裙下之臣?还有他的幕僚,怎么就成了公主的入幕之宾,比他还受待见? 连他从不正眼瞧的庶弟,居然也腼腆笑着对他说—— “兄长,弟弟如今也是公主的人了……” 说好的忠心不二呢?说好的共谋大业呢?说好的一辈子兄友弟恭呢? 家里有这样嫌他活不好、养面首、抢他人、夺他权的公主,再不造反,这日子根本没法过了! —————————————————————————————————— 雒妃公主:本宫天下第一美! 驸马:本驸马天下第一帅! 雒妃公主:本宫勾勾手指,面首就前仆后继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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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口,她看着身上的人,就震惊地瞪大了眸子! “哼!”伏在她身上的男子一身大红喜袍,容貌昳昳,眉心一线丹朱红,冷淡清贵,世间少有。 此时他嘴角上勾,带出嘲讽,淡漠如冰的眸子更是森寒似刀。 他看着身下被破了身,却依然骄傲不可一世的公主,忍不住讥诮道,“公主使尽手段,不惜自毁名节,从前就想爬上本王的床榻,今日如愿以偿,又装什么清高?” 他边说边不顾雒妃初初破瓜,没命的折腾动作,总归只要她不好过了,他瞧着就舒坦了。 所谓仇深似海也不过如此嫌恶罢了! 雒妃被痛的死去活来,反而一下就冷静了。 她分明记得,此前是被这禽兽一剑穿胸,不晓得自己是生是死,就是觉得又疼又冷,连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好不容易攒了点劲一睁眼,就回到了她与这禽兽洞房花烛夜的时候。 纵使时日再久远,她依然没忘这晚上他是如何折腾她的,好生生的洞房,最后硬是鲜血横流的收场,她差点一口气就上不来。 堂堂大殷朝金枝玉叶的长公主,洞房竟差点被驸马给作弄死,传出去,丢的还不是整个皇家的脸面。 目下,她虽不明白自己怎的又洞房了一次,不过这遭罪她是不打算受了。 雒妃咬唇,忍着不适和恶心,尝试动了动手指,意料之中的无法动弹,她凤眼一眯,喘了口气,逸出唇的却是断断续续呦呦莺鸣。 于是她就见驸马动作一顿,冷笑道,“本王道你与旁的女子有何不同,上了床榻,原来竟是与勾栏伶妓一般无二,除了公主的名头,你便是连如何取悦男子都不会,比之伶妓,还不如。” 如此难堪的话,雒妃死也忘不了,她想起从前的自己,被这样的侮辱激的羞愤难当,原本心怀女儿家的娇羞期待,也散的一干二净。 自然而然,她不智的与驸马相争起来,可女子力气哪里比的上男子,换来的不过是更为痛苦的折磨。 而现在,雒妃微微狭长的眼梢一挑,本就泛红带水光的眼角 刹那妩媚如春光,勾的人移不开眼。 眼前的男子,面容一如既往的昳昳无比,可到底比之她记忆中的驸马脸沿多了几分青稚的涩气,没有数十年后的诡谲沉寂,心机手段也没有那般深沉。 这样,就够了! 她轻轻笑了,水蛇细腰扭了扭,挨蹭上他的,“驸马这样用力地对待本宫,也不是与那些勾栏恩客一样,色令智昏,白长了颈上之物!” 毫不客气的反斥回去,为了他,她委屈可是吃够了。 也只有少不更事的花信之年,眼盲心瞎才会心悦上这个禽兽,甘愿为适的下嫁,跌跌撞撞数十年,得来的不是久伴长情,反而是当胸一剑,还连累了兄长。 她现在当然是恨的,这样的恨意好似烈焰焚心,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反而让她越发的镇定,晓得如何应对才能挣的一线生机。 驸马没吭声,只是越发大力的动作,雒妃见他薄唇紧抿,就晓得他是怒了。 可惜,这样的怒意还不够让人失去理智。 尽管身子很不适,但雒妃微扬下颌,讥诮又蔑视地睨着他,“今晚一试,方知驸马原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实在不若本宫公主府里头的俊俏儿郎,你我彼此罢了,还是驸马以为本宫下嫁,便真是非驸马不可?” 雒妃继续说,“若驸马不是容州异姓容王,本宫会高看你一眼?世人言,本宫心悦驸马的紧,驸马信以为真,好大的脸面,可笑!” 这样的话,也不知哪句戳到了驸马的痛处,他面容有瞬间的扭曲,转眼就又是冰寒森冷,他缓了动作俯下身,用力掐着她下颌,一字一顿地道,“雒妃,你好的很,因为本王的身份,明知本王心有所系,还要毁了本王的姻缘!” 他几乎将她下颌掐出淤痕来,“你记住了,日后但凡有我秦寿一日,你雒妃公主息宓便只能待在黄泉地狱,不得安生静好!” 回应驸马秦寿的,却是雒妃突如其来的一脚! 她卯足了劲,趁他心神愤怒不稳之际,腰身一扭,双手撑起,娇软白嫩的身子像条滑不溜手的泥鳅,挣脱了驸马的钳制,滚下床榻时,还不忘回身一脚,挑驸马那还狰狞怒涨的子孙根踹。 狠狠的,带着她心里全部的恨意! 秦寿闷哼一声,如玉面皮红了又白,白了又青,他躬身伏在龙凤锦被上,眼睁睁看着雒妃像兔子一样,飞快地跑出喜房。 他有心不想放 过她,然才起身,腿根就一阵一阵难以忍受的痛,新仇加旧恨,秦寿恨的几乎抓破身下丝煅锦被。 这厢雒妃才打开房门,就遇见了不长眼的...... “公主?”拦住雒妃的是名年约四十出头的妇人,正是秦寿的乳母方氏! 今晚是容王秦寿的洞房花烛夜,她不放心,遂拦了旁人亲自守在门口,此时见雒妃披头散发赤脚跑出来,心中鄙夷无甚恭敬,“公主可是要水?” 雒妃猛地见这老虔婆,好一阵反应不过来,她记得这婆子分明是死了,还是她下的令,秦寿当时就想杀她来着。 “公主,若不是要水,就请回房,王爷还等着您伺候。”对这上杆子适给了王爷的公主,方氏从头到尾都不待见。 “拦住她!” 雒妃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背后就传来秦寿不善的声音,不容多想,电光火石间她一挥喜袍水袖,给了方氏重重一耳光,将人扇了个趔趄。 她趁机蹿到院子里,击掌三下,只听得簌簌声响,眨眼之间,两列玄甲侍卫众心拱月般出现在她周围,并有六名身姿窈窕的宫娥,且每人手里都执着明晃晃的长剑! 眼见自个的侍卫和侍女出现,雒妃心头这才稍稍安定,她站在最中间,冷眼瞧着驸马缓步而出,他身边还有个捂着脸面露委屈的方氏。 雒妃勾了勾嘴角,目光从方氏身上一滑而过,一个跳梁小丑罢了,曾经仗着她对驸马的欢喜,一心委屈求全的心思,明里暗里好些磋磨她。 不过,她能弄死她一次,就能同样弄死她第二次! “今晚可是公主与本王的洞房花烛夜,公主这是想要做甚?”秦寿衣冠整齐,红若烈焰的喜服,映着他眉心那一线丹朱红,当真是昳丽无双,可偏生他盯着雒妃的狭长黑眸,冷若冰川。 雒妃冷笑一声,披散的青丝有几缕拂过她嘴角,竟有惑人的风情,“驸马床榻功夫浅薄,他日练好了,本宫定会宣召,今晚么,本宫自有儿郎伺候,不劳驸马操心。” 话落,方氏当即惊呼出声,唯有秦寿一如既往的脸色未变,仿佛出了喜房,刚才那个在床笫间口出恶言的驸马就不是他。 雒妃对秦寿再了解不过,晓得他在人前惯是这样装模作样,不过她此时对自己眼下处境多有疑惑,没心思与他掰扯,遂拂袖道,“走!” 两列侍卫与宫娥当即护着她往王府外院去,方氏大惊,“王爷,不 能让她走……” 秦寿一抬手,拦了方氏想说的话,他只盯着雒妃,目光森寒带杀意,“公主,切莫意气用事。” 即便他现在就想杀她,但言语之间仍是不急不缓,冷冷淡淡。 雒妃头都没回,她被亲卫簇拥着,不过眨眼之间,就出了前院与后宅的月洞拱门,很快消失不见。 “王爷,公主如此娇纵任性,若任她离去,明日外面还不晓得要传出怎样难听的话来,万万不可啊。”方氏揩了揩眼角,苦口婆心的道。 她欲言又止,有关驸马床榻功夫如何的话,到底还是问不出口。 秦寿仿佛看穿方氏,他冷冷一瞥,转脚去了西次间的小书房。 待他人走后,方氏一敛眉,收了面上的委屈,揉了揉还肿痛的面颊,恨恨地往喜房里吐了口唾沫,“再是公主又如何,进了这王府,是只凤都得给我盘着,出去了更好,别想再被抬进来。” 她方氏虽只是容王的乳母,可容王亲母早逝,又与老容王的继夫人不亲,说她是容王的半个母亲都不为过,如今这王府里头,谁敢不敬着她? 就是那继夫人都对她客客气气的,下嫁的公主进了王府,还不是合该服侍夫君、伺候公婆,自然也该多孝顺孝顺她才是! 第002章 驸马:嘤嘤~公主不爱我了 容州地处大殷以北,临东西突厥,自来风沙重,且昼热夜凉,即便此时已是五月,白天热地穿夏衫,到了晚上,还得再加一件袍子。 雒妃身上的喜袍还算完整,约莫秦寿是早存了羞辱的心思,喜袍不除,直接撩了她的裙摆行事。 可到底她还赤着脚,又初初破身,出了王府,整个人心神松懈下来,才觉寒气从脚入,细嫩娇贵的身子冷得瑟瑟发抖。 她怕极了冷,这让她老是想起秦寿给的那当胸一剑。 她真是冷、真是疼地倒在血泊中,十年的夫妻情分,他就那么垂剑敛眸地淡淡看着她,不言不语,仿佛在他面前渐渐死去的,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 “公主,婢子行事不周,请公主责罚。”六名宫娥中,其中一身穿幽兰宫装的宫娥站出来跪下道。 借着王府外悬挂的大红灯笼那点微光,雒妃眯眼打量,记忆太过久远,她实在有些记不清了。 当初她为了讨秦寿欢心,硬是将身边的六名宫娥送出去,为他笼络人心,后来听说六人无一例外,皆落的个惨死荒野的下场。 那会,她被秦寿软禁王府,身边无可用之人,哪里还能讨回公道。 “公主,夜深露重,还请公主莫嫌弃,先行套上婢子的粗布劣鞋。”将自个的绣鞋脱下送到雒妃面前的宫娥年纪最小,约莫十三四岁,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很是喜人。 雒妃将六名宫娥挨个看了个遍,也不知是不是太冷的缘故,她竟觉鼻头发酸的厉害,她躬身亲自扶起跪地的宫娥,声带颤音的道,“首阳姑姑,快快起来。” 入手是首阳温热的臂膀,雒妃才觉这一切都不像是梦,她急急问道,“如今可是道元九年?皇帝哥哥下年就能行冠礼亲政?” 当今天子,虽登基已有九年,可从前年幼,一直都是太后辅政,按祖制,需得二十行过冠礼,方可亲政。 首阳微微一笑,她面容白皙,容貌并不十分出色,可眉目温柔让人如沐春风,很是舒服,“正是如此,公主可是忘了,圣人在公主远嫁时再三叮嘱,下年是要接公主回京观礼的。” 雒妃这才感觉到真实,她愣愣看着六名宫娥,挨个念出名字,“首阳,绀香,莺时,槐序,鸣蜩(tiao),季夏……” 除首阳姑姑是皇帝哥哥赐下的,其他五人皆是同她一道长大,赐名她便按照一月到六月的排,幼年她还调笑过,要再找六名合心的宫娥,凑 足十二个节气。 六名宫娥应声,脸上皆是毫无掩饰的担心,季夏更是急的眼眶都红了,“公主千金之躯冻不得,赶紧穿上婢子的绣鞋才是。” 六人中,唯有她的绣鞋是公主能穿上的。 雒妃微微仰头,几不可闻地应了声,季夏与首阳当即便蹲下,先是用丝帕拂去她脚心的尘土,再小心翼翼地帮她穿上绣鞋。 从头至尾,那两列玄甲侍卫目不斜视,将雒妃围在中间,沉默如雕塑。 “本宫今日与秦寿拜堂成亲,送亲大臣可还在容州?”她虽想不明白自个怎的又回到了这个时候,不过,总归都是好事。 重新来过,她这一次必不会让秦寿的狼子野心得逞,即便他造反为王,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她也要将他踩成条虫,这天下,只能是她皇帝哥哥的,谁也别想夺走! 首阳明显察觉到雒妃的不对劲,不过她还是回答道,“送亲大臣还要在容州待三日。” “可是本宫的好皇叔恭王并礼部徐尚书一道来送的亲?”她依着记忆问。 首阳点点头,若说从前的公主很好懂,那是因为谁都能瞧出她眼里对驸马的热烈欢喜,而今,不过就一洞房花烛的功夫,她便看不懂公主在想什么了,像是一汪冰泉,即便清澈,可不见底。 雒妃并未注意首阳的神色,她沉浸在以往的记忆中不可自拔。 她的好皇叔,好个恭王,明着声色犬马,甚至能做出生冷不忌蓄养娈童的事来自污,背地里却和秦寿勾结,害她的皇帝哥哥。 她一直不明白恭王是什么时候与秦寿勾结上的,眼下来看,多半就是这次送亲,两人就狼狈为奸了。 “送亲的队伍里,可有皇帝哥哥的人?”明了前因,雒妃自然不会再让那等后果发生,虽然她现在就恨不得冲到驿馆去,将恭王给砍了。 首阳略一思量,“圣人曾交代过,徐尚书身边有个粗使婢女,可与公主传信。” 雒妃皱眉,显然不满意,“恭王身边没有人手?” 首阳为难地摇摇头,“圣人不曾在恭王身边布置。” 那意思,便是皇帝从未将恭王放在眼里过,是以半点都不防备。 “哥哥好生糊涂!”雒妃痛心疾首,然目下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反倒她出了王府,站在市井一身狼狈。 季夏最是心直口快,她犹豫地瞥了眼王府大门,期期艾艾打断 道,“公主今晚在何处落脚?” 这话提醒了雒妃,她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容王府的漆红大门,自她前脚出了王府,后脚门房就忙不迭的将门给关死了。 她了解秦寿,即便此刻心里恨毒了她,可初初成亲,他还不敢肆无忌惮的就杀她,不见上一世,可是过了十年才动的手。 所以这关门的意思,也绝不可能是他的吩咐,而剩下的,便尽是些魑魅魍魉,只会使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雒妃嘴角微勾,刚才不明就里,只一门心思逃出喜房,这会前路渐明,她有的是闲情逸致与秦寿周旋,是以她纤指一扬指着大门喝道,“给本宫撞开!” “喏!”两列玄衣侍卫,足足三十人,齐应了声,接踵退开来,又狠狠地以肩撞上去。 一下,两下,三下…… “轰”的大门被破开! 雒妃双手垂立,水汪汪的桃花眼,多情褪去,凭添无情锋锐,她单单就立在那,夜风吹起艳红喜袍,披散的乌发随风起舞,恍若吸人精魂的妖精,艳的让人心里发憷。 至少闻讯而来的方氏,被骇的后退好几步,她倒抽了口冷气,冷不防却咬到自个舌尖,痛的她眼眶泛泪。 “公主,你这是做甚?王爷已经许公主出府了,公主就莫要在为难王爷,王爷也是不容易。”方氏倒打一耙,她实在没想到雒妃竟然如此大胆,连撞门的事都干的出来。 雒妃冷笑一声,方氏在她眼里形如死人,“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宫贵为大殷长公主,出不出府,要去哪里,岂是你这贱妇能置啄的?” 方氏眸色一闪,露出委屈作态,“老奴不是贱妇,老奴是王爷的乳母……” 雒妃懒得费唇舌,她一扬下颌,睥睨着道,“首阳,洞房之际为何不在喜房伺候?” 首阳冷着脸瞥了方氏一眼,回道,“婢子六人原本皆在喜房外候着,方氏言,驸马不喜婢女伺候,且有公主令为证,将婢女等人悉数赶到了院外,便是侍卫也不准靠近。” 雒妃一挑眉,傲气又娇贵的很,“公主令?” 她目光落在方氏身上,越发凌厉,本是随口一问,不想这其中还真有端倪,如此也就难怪上一世她在洞房之中被秦寿折磨的只剩一口气,也不见婢女和侍卫来救,原是公主令在她不晓得的时候落到了方氏手里。 这动手脚的人,除了当晚能近她身的秦寿,根本没旁人。 “好大的胆子,竟敢觊觎本宫的公主令,”雒妃胸口起伏,显然是气的狠了,心头那股子恨意又涌上来,如掺毒的蜜酿,明知有毒,可舍不下那甜味,便一遍一遍的反复品尝,“来人,给本宫掌嘴五十!” “喏!”首阳六人早看不惯方氏对公主的糟践,之前公主顾忌驸马,她们便多有忍让,此时公主下了令,那么即便弄不死方氏,也要将她掌个半残才解恨。 以首阳为首,六人冲了上去,方氏眼见不妙转身就想跑,奈何两侍卫脚步一转,堵死她的退路,首阳一使眼色,六人余四人按住方氏手脚,剩两人左右开弓,啪啪的耳光扇开了。 雒妃冷哼一声,她提起裙摆二次踏进王府门槛,眯眼看依稀的大红灯笼,以及影影绰绰随处可见的嫣红双喜字,还有未曾燃尽的龙凤喜烛。 还是头一次,她觉得这容王府不难看,没有从前让她难以呼吸的死沉,也没有时时会有的心痛。 且用尽全身力气的去恨一个人,原来要比心悦一个人容易的多。 让那人不痛快的手段,总是比讨好的法子来的简单。 他能不安生,她就舒心了! 缓缓走来的秦寿,只一眼,就将月下艳若海棠的雒妃看的清清楚楚,她脸上的淡笑,纯粹清澈,黑瞳似蒙了一层薄纱,他看不到曾弃之如蔽的炽热慕艾。 他微微皱眉,眉心那一线丹朱越发猩红如血。 雒妃早看到了秦寿,她巧笑嫣然,指着方氏道,“驸马,此贱妇偷了本宫的公主令,擅自调动本宫侍卫,定居心不良想要行刺本宫与驸马,驸马觉得此等大罪,该当如何处置?” 她似在说甜言蜜语,又将两人之前的恩怨视做无物,这会她望着他,就又像是那个满心满眼都只看他一人的娇娇公主。 第003章 驸马:脸上大写的苦逼 容王秦寿有副好皮相,容貌昳丽见之忘俗,眉心一线丹朱色,长眉斜飞,眉色浅淡,便是连他瞳色都是淡淡的烟色,挺鼻薄唇,贵不可言,然他整个人就像是玄冰雕琢,冷冷寡情,不染尘埃,红尘万丈皆不入心。 即便此刻方氏被首阳等人掌掴,嘴角裂开,鲜血飞溅,他也只是多看了一眼,无甚表情地道,“但凭公主处置。” 这话简直是将方氏推入了深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秦寿,尔后朝着他的方向剧烈挣扎起来。 雒妃在秦寿的注视下,嘴角笑意越发深邃,她就晓得这人回过神来,要想再激的他愤怒失态,多半是不易的,不过,那是没踩着他痛脚,唬弄旁人的罢了。 是以,她前一刻还笑靥如花,后一瞬身边的一名侍卫突然暴起,铿锵拔剑刺向方氏! 伴随的是雒妃斩钉截铁的命令,“本宫要她死!” 长剑呼啸,宛若流星蹿过的白芒,晃的人几乎挣不开眼,电光火石间,只闻劲风拂面,再睁眼之际,便见容王云淡风清地站在方氏面前,两指稳稳地夹住了剑刃。 恰,方氏的腿一软,眼翻白,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秦寿皱眉看了眼,后又平澜无波的道,“公主,今日你我大婚,不宜见血。” “哦?”雒妃拉长尾音,语调带着腻人的娇嗔,与她以往骄傲倔强的性子十分违和,“若本宫非杀她不可呢?” 闻言,秦寿凤眼一眨,一身森冷的杀气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本王唯有查个水落石出,给公主个交代。” 说完,他目光还在首阳六人身上一扫而过,威胁意味不言而喻。雒妃气极反笑,她一使眼色,那侍卫收剑戒备的缓缓退了回来。 “甚好,甚好,敢对本宫的公主令下手,驸马可定要帮本宫将那起子小人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剁下来!”雒妃公主拢着手,艳丽逼人的精致脸蛋,金贵得让人自行惭秽。 秦寿面不改色,一口应承,“定当如此。” 雒妃含笑点头,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息事宁人了,谁想,她忽然扬颌娇斥,“给本宫砍了那贱妇!” 话音方落,两列玄衣侍卫,整整三十人,呼啦拔剑冲了上去。 首阳六人福至心灵,碎步急踏,将雒妃护在中间,防备地瞪着驸马秦寿。 明目张胆的戏耍,饶是秦寿性子再冷情寡淡,他俊美面皮上还是浮起显而易见的阴沉,“雒妃公 主息宓(mi),你好的很!” 从没有人敢这样戏弄了他后,还能好端端地活着! 是以,一行几十人从秦寿身后冒了出来,皆是长枪锁子甲的装扮。玄甲侍卫如临大敌,不用雒妃吩咐,纷纷利剑出鞘,短兵交接,搏命厮杀。 两人还身着艳红喜袍,在刀光剑影中,隔空相望,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雒妃步步上前,六宫娥跟着往前,离的很近了,近到她能听闻他的呼吸,“本宫就是喜欢看你想弄死本宫,可就是弄不死的模样。” 耳语呢喃,温情脉脉,却是淬了剧毒。 秦寿直直地看着雒妃,月下的斑驳暗影将他浅淡眉眼都染上了晦暗不明的深沉。 她饶有兴致地围他转了个圈,经过昏迷不醒的方氏身边,轻笑了声,然后当着秦寿的面,就着季夏那双锦面绣鞋,一脚踩上方氏的脸,末了她脚尖碾磨几下,像是在踏平块土疙瘩。 这就是赤裸裸地挑衅! 第004章 驸马:我是卫国大功臣 秦寿忽的笑了,那淡笑似昙花,盛大而冷冽,“公主比从前要聪明。” 雒妃目光一凝,转瞬的功夫,秦寿就已经散了心头的怒意,整个人似铜墙铁壁,毫无弱点。 “今日天色已晚,公主该安置了。”他说着这话,一抬手,王府护卫率先偃旗息鼓,并收了长枪退回院子里。 三十名玄甲侍卫相继围拢过来,虎视眈眈的将秦寿隔开,这才先后不一地收剑。 雒妃自来晓得报仇这种事急不得,且日后她有的是功夫与秦寿作对到底,故而顺势道,“驸马所言甚是。” 她想也不想接着又道,“随本宫到安佛院,嫁妆一并抬过去,明日将外墙拆了开道门。” 安佛院,上一世她被软禁后,在这王府里住得最久的院落,这会么,她也不想改了,那院子介于外院和后宅之间,又毗邻外墙,开道门,进出十分方便,她是打定主意要在这容王府建个宅中宅,不看秦寿脸色,免除日后再被软禁。 “不行!”哪知,秦寿一口反对,在雒妃狐疑看过来之时,沉吟道,“安佛院年久失修,太过简陋,公主千金之躯,怕是委屈了。” 闻言,雒妃脸上浮起嘲弄,现在想起她是千金之躯了,从前他将她赶到安佛院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不过,越是秦寿在意的,她就越是要夺过来! “再是简陋,也好过回正房被你秦九州给作弄死!”她喊出他的表字,面上带着鄙夷的轻蔑,仿佛那表字脏得让她作呕。 秦寿望着她,不发一言。 “秦九州,莫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你的狼子野心,”雒妃语调冷静舒缓,她挑着眉梢,眼尾拉出诡谲的暗芒,“九州,九州,大殷开朝以来,天下就只有九州。” 说到这,她冷哼道,“本宫今日便告诉你,只要本宫一息尚存,你就休想得逞,且,即便本宫死了,也定会拉你一道下黄泉!” 听闻这话,秦寿烟色瞳眸一缩,尔后微微低头,额前碎发投落的暗影覆了他脸上所有的表情,他轻声对雒妃道,“公主叫臣的表字,甚是好听。”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低头自称为臣,也不知是打算退一步还是企图唬弄雒妃。 雒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尔后领着侍卫和宫娥朝安佛院的方向去。 过了好一会,秦寿才抬头,他只瞥见雒妃最后消失的裙角,沉沉夜色下,他的身后凭空 冒出一团黑影,那影子扭动了几下,竟是个全身笼罩在斗篷里的人。 “看来如今王爷成了司马昭,野心路人皆知。”那人的声音像是老破风箱,嗬嗬的很是沙哑。 秦寿不为所动,他弯腰将不曾清醒的方氏抱了起来,有条不紊的对王府护卫吩咐道,“安佛院偏僻,拨二十人过去守着小佛堂,除本王,任何人不得进去,公主更是不能!” “喏。”王府管事点齐人手,动作麻利地直奔安佛院。 秦寿这才回头对那斗篷人道,“姓甚名谁,乃父母之命。本王周岁之时,便因此被御史参过。” 他抱着方氏一步一步往后宅走,斗篷人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先皇御批,秦家处容州,抗厥五十年,实乃捍卫我大殷疆土,大殷分九州,九州成大殷,秦家,秦九州,是为大殷卫国功臣。” 秦寿拐入月洞门,人已经看不见了,可他的声音还清清楚楚地传来,斗篷人嗤笑了声,显然对这话不以为意。 若秦家真是卫国功臣,他秦寿怎的就同意尚雒妃公主了?如若他不愿,当今天子脾性软弱,又岂敢枉顾臣意,执意赐婚? “做了女表子,还想立贞洁牌坊!”斗篷人啧啧几声,边摇头边隐入草木中,片刻便不见踪影。 第005章 驸马:玩软禁play的人不是我 安佛院在容王府以西,横跨外院和后宅,颇为宽广,院中有垂柳荷塘,小洼菜畦,东南角一棵参天槐树,巨大的树冠郁郁葱葱,葳蕤青翠。 雒妃踏进来,有片刻的恍惚,上一世她在这里整整住了四年,没有婢女,没有侍卫,就她一个人,不能出院门一步。 最开始她也是闹过的,换来的就只是残羹冷饭,再后来那洼菜畦和槐树就成了她过活的依靠。 没人说话,她就自言自语;没人伺候,她就自己动手。 她倔强的不肯如秦寿的意,就那般活活疯掉,反而一直坚持,并坚信她最忠诚的侍卫终有一天会来救她。 “公主,请移驾东次间,早些歇息。”宫娥莺时捧了薄披风过来,为雒妃系好。 雒妃摸了摸高大的槐树,粗糙的树皮将她细嫩掌心划出红痕,“侍卫当如何安排?” 安佛院久未住人,加之年久失修,故而一派破败,六宫娥一起动手,这才堪堪整理出东次间,有脚落地,而三十名侍卫今晚怕是没处安歇。 莺时理了理鬓角,扶着雒妃往回走,“公主务须担心,顾侍卫长说了,两列侍卫轮班守夜,只要有遮风挡雨的尺椽片瓦就足矣。” “待明个一早,首阳姑姑同顾侍卫长就去找匠人回来,将安佛院拾掇一番,省的委屈了公主。”莺时虽不明白雒妃为何有舒适的正房不住,偏要跑到这偏僻小院,但只要是公主的意思,她们便只需听从就好。 雒妃抿了抿唇,迎着晕黄的烛光走进东次间,她目光从六宫娥和侍卫身上划过,这才声音浅淡的道,“本宫不委屈,住哪里不是住呢,你们跟着本宫,身家性命交付到本宫手上,本宫日后……” 她的这些人,皆是太后与皇帝哥哥自她出生,就开始调教的,故而对她十分忠心,忠心到上一世因着她的有眼无珠,全误了卿卿性命去。 是以她恨秦寿,更多的是恨他的心狠手辣,不肯放过她身边的一人! 故而待认清自己能有重头来过的机会,她便想要补偿,至少这一次,不能让谁为了她再丢性命。 “本宫日后定不负尔等的忠心。”雒妃在金丝楠木描红牡丹的榻上坐下,淡淡笑道。 也不知是不是首阳多心,她从这话里听出一股子无法细说的心酸来,叫人叹息。 她抬头细细打量公主,确定公主还是公主,不是旁人,这才取了轻便的寝衣上前道,“婢子等人对 公主忠心,那是应该的。” 雒妃眨了眨眼,多有娇嗔,之于她,再见她们,那是时隔多年,可首阳竟还是这样的性子,都不让她抒缓抒缓。 “公主,目下已是亥时三刻,您该安置了,”首阳浅笑,但说出的话却不讲情面,“已晚了一个时辰,公主若无困意,待明日气色不好,眼下泛青,面皮也是要皱的。” 雒妃目光灼灼地望着首阳,听着她唠叨,心头觉亲切,便想让她多说一些,遂纹丝不动。 这样的孩子气,让首阳失笑,她与莺时两人扶起公主,伺候她换下那身喜袍,又梳通乌发,便带她去净室。 雒妃看了首阳好一会,坐进热气腾腾的浴桶中,见首阳转身出去,她才道,“首阳姑姑怎的不说了,本宫还想听。” 正打帘子的首阳回头,就见娇娇公主在依稀水雾间乌发如云唇红面白,很有番惊人的艳色,她心里一边觉驸马有眼无珠,一边又为自家公主心疼。 驸马秦寿那样的男子,不是良配。 可偏生公主就是心悦上了,心念念的都是驸马,这好不容易拜堂成了亲,谁想大婚头一晚,就闹成这样。 首阳敛了多余的心思,她笑道,“公主莫要取笑婢子,婢子去准备玉屑面花香凝脂,一会为公主抹上,助公主安神好眠。” 这点雒妃是晓得的,她身边的六宫娥,各有长处,一如首阳管着她的膳食和身子调养,并懂些医理,目下在净室伺候的绀香和莺时,则是掌饰物与华服,另外的槐序擅账房之事,便为她理着嫁妆,剩下的鸣蜩和季夏,两人为双生子,会些拳脚,一套合击之术,能与顾侍卫长战个不分高下,故而平常都是贴身保护她。 首阳出去了,雒妃才收回目光,她一回头,就见绀香和莺时两人愤恨的神色。 “公主,驸马欺人太甚!”绀香自来是管不住嘴的性子,她长了张娃娃脸,此刻嘟着嘴,像没糖吃的稚子。 第006章 驸马:我家公主的身子真娇嫩 雒妃还没反应过来,莺时便将她淤青的手腕抬了起来,两细细的手腕宛若皓玉,白皙细腻,便越发显得上面青黑的指头印子触目惊心。 她微微皱眉,没觉得疼,便不太在意,“没事,过几天就消了。” 莺时不赞同地瞥了瞥嘴,绀香直接就怒了,“如何能没事,公主身子娇嫩金贵的很,婢子平时伺候公主沐浴,都不敢用力,就怕一不小心弄伤了公主,驸马倒好,半点不知怜香惜玉,这般折腾公主,往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要是以往,六宫娥谁也不敢在雒妃面前说驸马的不是,可今个那一场,公主的行事倒让人摸不准了。 是以,绀香看似大大咧咧,可话说的却十分有意思。 雒妃勾起嘴角,抬手甩了水珠到绀香脸上,意味深长的道,“好个丫头都试探起本宫来了。” 绀香见她不似生气的模样,遂笑嘻嘻的往浴桶里冲热水。 雒妃揉了揉手腕,长卷的睫毛微微颤动,就听她以一种冷淡而冰冽的语调道,“今晚洞房之时,驸马可是想要了本宫的命去,对想要自个性命的人,那便是仇人吧。” 闻言,绀香与莺时吃了一惊,两人飞快地换了个眼色,绀香顺口道,“必须是仇人!” 她说完,似乎担心雒妃有朝一日又转变了心意,紧接着说,“公主,不若让鸣蜩季夏和顾侍卫长一起出手,先下手为强杀了驸马!” 这样以下犯上的话,六宫娥里也只有绀香仗着自个那张无害的娃娃脸,敢说上一说。 雒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仿佛瞧穿了她的小心思,好一会才道,“驸马乃世袭容王,早年便有儒将战神的威名,一身武艺高强,又擅排兵布阵,咱们眼下还杀不了他,也不能杀他。” 同秦寿一样,她也想他死,可偏生不到时候。 毕竟容州之外,还有个东西突厥在虎视眈眈,秦寿真要死了,可就没人能上阵杀敌。 身为公主,这点见识她还是有的,且那般轻易地杀了秦寿,太过便宜他,既然容州秦家是卫国大功臣,自当为了这息氏的大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待日后鸟尽弓藏,秦寿那张脸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雒妃打定主意后,整个人放松下来,便困的几乎睡趴在浴桶里,她自然不晓得不过半刻钟功夫,她想杀秦寿的心思,六宫娥三十侍卫,尽数晓得了。 以至于第二日一早,她被首阳从睡梦中抖醒过来,眼 都没睁开,就听首阳在说,“公主,顾侍卫长他们和王府那群长枪锁子甲的秦家军又打起来了。” 她一愣,脸上还有迷糊,脑子更是不清楚,分不清眼前的首阳是梦还是真实。 首阳一急,很不敬的拿凉水浸过的细棉布捂了捂她的脸,“公主,鸣蜩和季夏去助战,也搅合进去了。” 这两不省心的小蹄子,虽然公主不待见驸马了,是件好事,可依着昨晚那情形,驸马分明也是在抓公主痛脚的,这会闹出事来,不是将把柄赶着往对头手里送。 不待雒妃询问,首阳就赶紧回禀道,“今个一早,婢子与顾侍卫出府寻匠人,匠人到后,依着公主的意思拆外墙,许是驸马点过头,府里无人阻拦,外墙拆后,匠人发现院后还有座十分不起眼的小佛堂,那佛堂上长满青藤,昨晚天色暗,是以婢子等人不曾发现。” “匠人以为那佛堂也是要拆的,谁想还没来的及动手,秦家军就跳了出来,并言,除驸马外,任何人不可动佛堂。” “婢子与顾侍卫看过了,公主要想在外墙开道门,那佛堂是非拆不可,不然,那门就只有开在外院那边,进出怕是会遇到前院男子,诸多不便。” 首阳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便等着雒妃拿主意。 哪知,雒妃却皱起了眉头,她记得上一世这安佛院跟本没有什么佛堂,她还奇怪过,名字叫安佛院,可半点佛的影子都没有。 可这会不仅冒出个佛堂,昨晚听闻她要来安佛院,秦寿的反应也颇为蹊跷。 想到此处,雒妃心头倏地划过一丝兴味,她估摸这佛堂对秦寿而言,很是重要。 而对于仇人所重视的,唯两种下场,要么毁了,要么抢过来。 总归他有所失去,她就快活。 所以她从床榻下来,眸子晶亮地道,“打的好!给本宫狠狠地打,就算驸马拦着,也不用客气!” 那佛堂,她是拆定了! 第007章 驸马:请公主用力的羞辱我 秦寿一宿没睡好。 他坐在前院沧澜苑花厅里头,听着幕僚细数他尚了雒妃公主后,能为容州带来的好处,倏地心里就浮起莫名的烦躁。 挥手屏退旁人,秦寿端起面前的青花薄胎瓷茶盏,却迟迟未送入口中。 他昨晚一闭眼就开始做梦,里里外外的都是雒妃。 她满目慕艾他的娇俏模样;她在盖头下展露笑靥的风情;还有她望着他未语泪先流的倔强;以及她朝着他歇斯底里的绝望怒吼…… 喜怒哀乐,那样的鲜活明媚。 可醒来后,他却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只晓得梦见了雒妃。 清茶未饮先凉,茗香不复,他放下茶盏,揉了揉抽疼的眉心,那一线丹朱色便越发的猩红。 然,不等他压下心头的躁意,就有长随匆匆来报,“启禀王爷,安佛院那边打起来了,秦家军不敌,尽数被……公主拿下了。” 秦寿眸色一凝,冷笑一声,“二十名敢上阵杀敌的秦家军竟不敌养尊处优的京城侍卫,本王的秦家军是废物,嗯?” 长随延安冷汗直冒,他低着头心里苦不堪言,秦家军是有血性不错,可哪敢真下手杀公主的人? 想到安佛院里的小佛堂,秦寿还是决定去瞧瞧,他倒要看看那娇纵公主能翻天不成? 娇纵公主不能翻天,不过也差不多了。 此刻她一身海棠粉暗金织水仙纹雪光缎春衫,下淡蓝冰绡丝缎蝉翼纱裙,梳着慵懒的堕马髻,斜插白玉响铃簪,柔若无骨地躺在紫竹鎏金并蒂莲缠枝摇椅中,眯眼看站起来又被侍卫打压下去的秦家军。 站边上的首阳时不时喂她块玫瑰酥卷糕,惬意非常。 踏进安佛院的秦寿见此微微皱眉,他目光锐利如鹰隼地扫过憋屈的秦家军,后落到雒妃身上,开口道,“公主,士可杀不可辱。” 雒妃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块玫瑰酥卷糕,拿细软的烟罗丝帕揩了揩嘴角,斜睨过去,“辱?驸马说笑了,能让本宫想羞辱的人,怎么也要驸马这样的才行。” 这话恶劣的比扇人耳光还让人难堪,莫不见那二十名秦家军面露青筋,就差没直接杀过来。 秦寿眸色淡淡地瞧着雒妃,思忖片刻问道,“公主,意欲何为?” 听闻这话,雒妃抿唇笑了,她在摇椅中的小脚舒适地晃动了几下才道,“这要看驸马能为 本宫做到何种地步?” 秦寿的视线随雒妃的纱裙而动,他不期然发现,公主的脚很小,目测就他一手长短,精致的、小巧的,让他半隐在袖中的指尖一动。 “公主之令,规矩之内,莫敢不从。”这会的秦寿,出奇的好说话。 雒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一时摸不准他是何种心思。 “很简单,”雒妃起身,轻薄裙摆曳动飘摇,“拆了它!” 闻言,秦寿眸光微冷,他双手背剪身后,两拇指不断摩挲,“除此一条,旁的本王都可应了公主。” 意料之中,雒妃朝那佛堂走了几步,她仰头看了圈,偏头盯着秦寿道,“谁叫本宫也是温柔体贴的,既然驸马说不拆,那便不拆了。” 不过...... 雒妃嘴角笑意加深,“本宫远嫁,这才一晚的功夫,就十分惦念皇帝哥哥和母后,一想到日后不能常伴左右,本宫就心痛难当。不若驸马眼下就与本宫一同往驿馆去见见恭王皇叔,也好一解本宫思乡之苦。” 她说着,念及死而复生的两辈子,确实好多年都没再见到过兄长与母后,眼尾蓦地就红了,湿濡可怜,偏生眉目又有高高在上的娇贵,越发显得让人心疼。 秦寿一愣,薄唇紧抿,好一会他才轻声道,“好。” 雒妃并未因秦寿的应允就心生感激,她太懂这人的冷血无情。 晓得秦寿不会同意拆小佛堂,是以她才故意讨价还价,为的便是让秦寿与她一同去驿馆,且她倒要瞧瞧,这次她给恭王机会,看这两人是如何勾结上的! 至于小佛堂,她早晚还是要拆的,但是得在秦寿悴不及防的时候,这样心疼的滋味才会刻骨铭心! 第008章 驸马:蜜蜜~~~蜜蜜~~~蜜蜜~~ 新嫁初行,雒妃大手一挥,首阳等人即从她的嫁妆中牵出金辂车...... 八匹骢白骏马所拉,华丽高雅,顶盖镶嵌数十数颗鹅卵石大小的夜明珠,四周垂下的珠帘粒粒镶金,就是车轮,也是描了金的。 雒妃公主端坐其上,俯视车下的秦寿,巧笑嫣然道,“本宫先行一步。” 秦寿看了看金辂车,又瞧了瞧他身边王府的黑蓬马车,不说公主,就是他都有些嫌弃了。 金辂车闪过耀眼的金光,在八匹骏马嘶鸣声中绝尘而去,秦寿慢条斯理地一撩袍摆,跃上黑蓬马车,冷声喝道,“走!” 他可以想见,明个府里幕僚又会把尚了公主的好处念上一遍,他头靠车蓬,在狭小的马车里,俊美面容神色晦暗,意味不明。 然,待他到了驿馆,一下马车,他又是那个冷淡漠然的容王。 可这种淡漠只维持到进门。 驿馆厅堂内,雒妃公主眸含春色的正与一唇红齿白的小侍调笑,她甚至一指挑起那小侍的下巴,拇指来回在其嘴角摩挲。 秦寿危险地眯眼,打量了那小侍一眼,后状若平常的与一旁坐立难安地恭王相互见礼。 恭王正值不惑之年,身形微胖,有点将军肚,他坐在雒妃对面,瞅了瞅进门后就不发一言的驸马,讪笑道,“蜜蜜,驸马来了。” 雒妃感到滑腻的恶心,她的小名本是母后取甜甜蜜蜜之意,望她一生都可被娇养在蜜罐中无忧无愁,可被恭王喊出来,就像是遭烂泥糊了满脸,十分作呕。 她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直起身瞥了眼秦寿,转头就对恭王道,“皇叔,今日驸马可是特意陪蜜蜜来的,蜜蜜又岂会不知。” 说完这话,她提起裙摆,抬脚就去逗弄跪在面前的小侍,“皇叔,你打哪找来这么个有趣的宠儿,小东西长的可真是好看。” 那小侍虽长的精致雌雄莫辩,可眉眼之间尽是风尘,一看便是从小倌楼子里出来的。 也只有恭王这样放浪形骸的,才在大白天干出狎浪倌妓的事,不巧,被前来的雒妃碰个正着。 风月之地的勾当,恭王再是不正经,也不好与雒妃分说,遂支吾着岔开话头,“蜜蜜,新妇三日后回门,你是远嫁虽不用回门,可怎的今日就出来了?” 他揶揄地扫了驸马秦寿几眼,昨晚容王府闹腾半宿的事,他今个也是有所耳闻的,就是不知几真几假。 雒妃不太想理会恭王,便径直问那小侍,“可有名字?” 那小侍哪里不晓得雒妃的身份,此时见公主与他很是温和的搭话,眼底忐忑,可脸上却带出了艳丽的酡红,“回公主,奴名月华。” 雒妃单手撑头,“月华吐艳明烛烛,好名字。” 话落,恭王面色瞬间就不大好了,他很是不安地频频看驸马,从始至终驸马秦寿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喝茶。 果然,下一刻雒妃就对恭王道,“皇叔,这宠儿甚的我心,蜜蜜就讨要了。” 不是央求,也不是问询,作为公主,雒妃从来就是这样恣意。 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恭王反而心安了,他板着脸盯着月华道,“你可愿随公主去?” 月华咬了咬唇,少年稚嫩的脸上漫过薄红,柔弱诱人,他满怀欣喜地偷偷看了公主好几眼,心里却自有一番思量。 公主是招了驸马的,可他亦有把握得到几分恩宠。 且跟在公主身边怎么看也比恭王强上太多,且不说公主本就是个艳色貌美的,他再是小侍,那也是个男儿身,是男儿,就没有谁是心甘情愿雌伏别的男子身下。 月华下定决心,便音色清亮大声道,“奴愿意!” “喀嚓”轻响,却是秦寿生生捏碎了茶盏盏托。 厅堂里的几人皆朝他看过去,秦寿云淡风清地擦了擦手,对候着的婢女道,“换盏茶。” 恭王看月华的眼神像是在看个死人,他挥了挥袖子道,“既然公主喜欢,尔当恪守本份,好生伺候公主。” 月华跪着转身面对恭王,双手着地拜了下去,“奴谨记王爷教诲。” 此行还算有收获,雒妃站起来,跟恭王拜别,并道,“后日临行,蜜蜜就不来与皇叔辞行了,皇叔晓得,蜜蜜可受不的这生离之苦。” 恭王哈哈大笑,他摸了摸将军肚,难得端起长辈的慈爱,“皇叔明白,咱们天家的娇娇公主,吃什么可都不能吃苦。” 说完,他又转头对驸马秦寿道,“驸马,本王就将公主交到你手上了,你可不能薄带了蜜蜜。” 秦寿一撩眼皮,凤眸清冷,“皇叔之言,九州铭记于心,必不会让蜜蜜受半分委屈的。” 不知怎的,秦寿那一声蜜蜜,让雒妃浑身起鸡皮疙瘩。 直到雒妃登上金辂车,她搓了搓手臂,那疙瘩才算消下 去,不过,转瞬她脸上的神色就阴沉起来。 她瞧的明明白白,秦寿从头至尾都没和恭王有过眼神上的接触,除非这两人目下就已经勾结在一起了,是以在她面前才没必要暗渡陈仓。 “公主……” 期艾怯懦的声音提醒了雒妃,她一回神,就见素白绸衣的月华站在金辂车下,眸色晶亮地望着她。 雒妃皱眉,她哪里是真看上了这个小侍,不过是另有他用罢了,故而才开口讨要,这会不必与恭王等人虚以为蛇,她便没了耐心,正想几句打发了,余光却猛地瞥见秦寿缓步而来。 她眉一挑,眼梢荡起滟潋风情,勾唇对月华笑道,“小东西,快快上来,与本宫同坐。” 竟是邀约同车! 月华心头按捺不住的狂喜,阴柔的脸上泛出激动的粉色,他迫不及待地踩着脚蹬就要登上去,哪知...... 一股大力袭来,不及眨眼的功夫,他整个人便被甩了出去。 水汪湿濡的桃花眼睁圆了,雒妃可是眼睁睁看着月华被后来居上的秦寿丢了出去,电光火石间,她的侍卫都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就已经跃了上来。 她眨了眨眼,长卷的睫毛像把扇子一样扑闪的人心头发痒,秦寿凑近,他想也不想两指一捏,就夹住了她睫毛,“蜜蜜,我脾性不大好,故,适可而止!” 雒妃才消下去的鸡皮疙瘩,呼啦的又尽数冒了出来。 第009章 驸马:公主只和我过十年 作为娇纵的公主,天家的金枝玉叶,目下辅政太后是雒妃的嫡亲母后,日后要亲征的皇帝,是她一胞兄长,打从出生起,便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大殷,只有她不想要的,没有她得不到的。 当然历经过生死轮回的雒妃,现在有了点自知之明,这大殷,还就有一个秦寿是她穷极一生也得不到的。 她记得秦寿曾这么说过...... “息宓,你生而为公主,但凡是你想要的,自有大把的人抢着弄来送到你面前,你却过眼如云烟,又岂知珍惜?是以,我秦九州的心,哪里是你要的起的。” “我若心悦一人,那必定是要执手白头的,你能么?” 雒妃至今都不晓得自己能不能,不过她从此认清了一件事,那就是秦寿看不上她,也不会心悦上她。 即便此刻他看似胸有愤怒的警告她,那也不是因为她养小侍,他介意的不过是容王府的脸面罢了。 雒妃心头再是平静不过,她抬手阻了侍卫拔刀,并道,“放开!” 秦寿看进她眸子深处,点漆深邃的眼瞳只倒影出他一人的影子,他嘴角勾了点,依言松开,就见长卷浓密的睫毛又眨了好几下。 “下去!”雒妃接着冷言喝道。 哪知,秦寿非但没下去,反而理袍端坐,“回府!” 话落,径直闭目养神起来。 雒妃气极反笑,金辂车太过奢华,就这么一会,周围就已经聚拢了好些看热闹的百姓,她有心想将人踹下去,但权衡利弊了番,只得气哼哼道,“回府。” 金辂车下,月华摇晃着站起来,他面色发白,眸带凄苦地看了眼车上的公主和驸马,后咬唇低头,又委屈又可怜。 一行人声势浩大地回了府,雒妃迫不及待地下了金辂车吩咐道,“给本宫烧了车里的软垫。” 这就么与秦寿同车一会,她就觉得胸口泛恶心,一身都不干净了。 从前也没这般矫情的怪癖,倒是现在,不待见秦寿了,连同与他独处都难受得慌。 随后下来的秦寿闻言,面色如常,根本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雒妃冷着脸迈进王府大门,她忽的想起什么,转身盯着他道,“本宫的人,驸马还是斟酌点的好!” “手伸的太长,就别怪本宫翻脸无情!”说完,她向落在最后孤零零的月华招手。 月华本就寻思着与公主搭话,此时见公主勾手,立马欢快如狗崽一样,摇着尾巴蹿了过去,眸子晶亮地喊道,“公主。” 雒妃顺势摸了他粉白的小脸一把,“你是本宫的人,腰身挺直了,莫要畏畏缩缩。” 月华畏惧地瞥了眼驸马,声如蚊呐的应了声。 雒妃皱眉,又拉住了他的手,那手指节匀称,留着纤长的指甲,柔若无骨的堪比女子,“看驸马做甚?驸马可管不到本宫的头上。” 这话让月华心安,他眼眸弯弯,乖巧无比的道,“月华都听公主的。” “小东西可真会讨本宫欢心。”雒妃握着月华的手,亲昵地携着他就要往安佛院去。 哪知,面无表情地秦寿一扬下颌,“王府大门,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公主收用此人前,先行调教一番的好。” 他目有嫌恶地睨了月华一眼,继续道,“若公主无人可用,可将此人交由本王长随教教规矩。” 听闻这话,月华面色一白,忍不住轻轻拉住了公主的衣袖角,往她身后挪了半步。 秦寿的视线落在那只手上,薄凉的唇抿紧了丝。 雒妃冷笑了声,“不劳驸马费心,本宫自有打算!” 说完这话,她带着月华并宫娥侍卫拂袖而去。 那金辂车也拉进王府后,长随延安挥退旁人,小声的道,“王爷,可要查查那小侍来历?” 他不得不多想,毕竟这人可是从恭王那出来的。 秦寿低头理了理衣袖滚边,冷冰冰的道,“死人罢了,有甚可查的?” 随后,他又道,“盯着公主和驿馆,务必不能让公主与京城有任何往来,若公主要出城,也给本王拦着。” 延安心头一惊,赶紧低头回道,“是。” 这厢回了安佛院的雒妃,不耐烦地打发了月华,唤了首阳与顾侍卫长进来,她手搁金丝楠木镂刻牡丹纹的圈椅上,沉着脸,一身气势仄人的问,“顾侍卫,本宫的侍卫亲兵中,可有身形与月华相似,又机灵可靠的?” 顾侍卫长身高七尺有余,浓眉大眼,国字脸,英武非常,他上前半步,音色疏朗的回道,“回禀公主,亲兵之中,正有一人会缩骨之术,即便是女子体型,亦可变化,且此人妻眷皆在公主邑地,再是忠心不过。” 雒妃眸色泛冷,她勾起嘴角又问道,“首阳姑姑,本宫要你配一剂药膳给月华。” 首阳同样不明白雒妃想干什么,不过,她晓得身为婢女的本份,“婢子领命。” 雒妃起身,薄纱裙裾延展过如水波纹,她一拂袖睥睨着微扬下颌,“可明白本宫为何这般大费周章?” “本宫的好驸马约莫已经将容州城门严防死守了,就怕本宫与京城有书信往来。”雒妃语不惊人死不休,她记得上一世秦寿便是如此做的。 首阳与顾侍卫大骇,顾侍卫更是一跺脚,“公主,送亲队伍尚在容州,驸马就如此苛待公主,不若卑职率兵杀出城,助公主返京!” 雒妃手虚抬,示意顾侍卫冷静,她才又道,“驸马文韬武略,非一般人,且容州有驻兵二十万,这二十万精兵良将数年来只认驸马一人,本宫若是明着与驸马作对,若驸马有意,本宫都活不到明天。” 其实雒妃心头比谁都明白,目下她还活蹦乱跳,敢时时膈应秦寿,不过是他还不到杀她的时候罢了,而非杀不了她。 这样的认知,让雒妃倍感挫败,不过转瞬她又挺直了背脊,无论如何,她都要争一回,已经死过了,最坏的境地,不过是再被他杀一次而已, 是以她看着首阳与顾侍卫难看的神色,倒是不以为然地笑了,“也不用太过担心,本宫还能活十年来着……” 这十年,她过的不好,秦寿也别想安生就是了。 第010章 驸马:公主不要我杀面首,好伤心~~~ 隔天,长随延安与秦寿回禀,“公主居安佛院,吃吃喝喝,晒晒太阳,并无他事。” 没闹腾,没动小佛堂,没让侍卫与秦家军动手,也没来膈应他…… 秦寿皱起眉,他总觉得公主若是这样乖巧安静,那就不是雒妃了。然而,雒妃还真是一下就安份起来了。 只是到了晚上,延安又来回禀道,“公主带回来的小侍月华突发恶疾,疑染豆疮。” 那会秦寿正手执毫笔,泼墨书意,听闻这话,他笔一顿,眉心一线丹朱色将他眼瞳衬的越发淡薄,大有一种淡极始知花更艳的俊美。 他扔了毫笔,冷哼一声,“原来是在这当等着本王,她倒是长进了,晓得拿旁人做筏子。” 这样的话,延安哪里敢附和,他沉默低头,不发一言。 秦寿复又拿起毫笔,垂眸在荷塘月色笔洗里涮了涮,沉吟片刻道,“请王圣手去瞧瞧,若是真的染上豆疮,就连夜拉到庄子上处理掉。” 说到这,他饱蘸墨汁,笔走游龙,雒妃的雒字跃然纸上,才道,“即便没有,本王要他染上,他就得染上。” 听懂了话里的意思,延安面色一整,“小的明白。” 话毕,延安不敢耽搁,倒退出书房匆匆请王圣手去了。 秦寿后退一步,看了那雒字好一会,又在后面补上个妃字,哪知书毕后,他反而皱起了眉头。 隐隐得,轮廓分明的脸沿浮起显而易见的阴霾,嘴角上勾,那阴霾就化为凝结的冰霜,他一挥手,整个砚台里的墨汁顷刻撒了满书案,将那两字也溶为一滩晦暗墨迹,再不复见。 花开两朵,各表一只。 却说王圣手与月华看诊,因着秦寿的意思,脸上已长出红疹子的月华,自然被安上身染豆疮的恶疾。 延安当即就要遣人送月华去庄子上,谁想,雒妃蓦地开口道,“本宫曾指了名亲兵照顾月华,这亲兵今个晚上也开始发热,既然驸马请了王圣手过来,那便连这名亲兵一并给瞧瞧。” 头须皆白的王圣手面不改色地瞧了延安,见延安点头,他才道,“请公主将人抬进来。” 雒妃与首阳一使眼色,顾侍卫便扶着那名亲兵走了进来,王圣手抬眼一看,只见那名亲兵脸上与头首,皆和月华一般生了通红的疹子。 王圣手勿须把脉,他便肯定的道,“皆是豆疮,请公主尽快将人送到庄子上去,莫让旁人 亦染上了。” 说完,提笔刷刷几下开了方子出来,转手却将方子给了延安,“此方不可根治,唯有防范,这上上下下的人最好都喝上三日。” 延安小心地捏着方子,心头还在天人交战,王爷的意思他很明白,可这其中牵扯到公主的亲卫,他便不确定了,不过,他面上不显,“公主,小的这就将人连夜送出城……” “勿须多此一举,”雒妃打断延安的话,她嘴角带着意味深长地浅笑,“本宫与本宫身边的人,从前在宫中就种过花,亲兵是本宫出嫁之时才从邑地挑上来的,故而会被染上。”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惶恐不安的月华身上继续道,“至于月华,本宫会亲自给皇叔送回去,简直不论好的坏的玩意都送出来,皇叔好会触人霉头。” 延安嘴皮子动了动,硬着头皮道,“公主,王爷有吩咐,这生了豆疮的不能在府上过夜,毕竟府上还有诸多人等,若是都被染上了,可如何是好,是以,小的是定要将人送到庄子上的。” 见状,首阳上前一步喝道,“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跟公主说话?” 延安心里默默冒了句,自然是王爷给的胆子来着…… 又觉这样的念头太过大不敬,摇头甩开道,“王爷是这般吩咐的。” 首阳冷哼一声,目若利剑地看过去,一字一句的道,“公主的人,谁敢动?” 延安低头,接连应是,嘴里发苦,公主不好相与,就连公主身边的人亦同样,他已经可以预见王爷的眉头又要多皱几次了。 不说延安的无功而返,雒妃让人将月华和那亲兵单独看了起来,末了又点了侍卫守着,只待明个一早就与恭王送还回去。 却说秦寿得了延安的回禀,出奇得他眼皮都没撩一下,沉着个脸语无波澜的道,“既然公主自有安排,拘着府里的人,莫要往安佛院那边去就是了。” 王爷越是这样云淡风轻,延安越发觉得心头没底,他斟酌问道,“可还要小的去安排安排?” 这安排的是什么,谁都明白。 延安就见自家王爷冷若冰花地勾唇点笑,“蚂蚱罢了,不用脏手。” 延安不是聪明人,他只是晓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故而即便不明这话的意思,他还是退下了。 又一日,雒妃公主的送亲大臣到了回京之时,容州百姓这几日闲谈最多的自然是这雒妃公主。 有人说公主金枝玉叶,也只有容王那样龙章凤姿的谪仙人物才能与之般配,也有人恶意揣度王府洞房那一晚闹出的动静,即便是公主的金辂车,也被人拿出来好一阵说。 而对今日要回京的送亲大臣,倒没多少人注意。 一大早,送亲队伍不声不响的就到了城门口,不若来时的吹锣打鼓热闹,回去之时倒安安静静的。 恭王坐在宽敞的辂车里头,那辂车虽不若雒妃的金辂车,可也是按着天家亲王之制来置办的。 顶有锦绣华盖,垂十二色丝绦,并六匹骏马拉着。 恭王怀搂一妖娆美人,享受着美人的服侍,眼微眯十分惬意,他甚至手有节奏地敲着膝盖,哼起京城那边才有的小曲。 “恭王且慢!” 就在辂车即出城门之际,老远就传来动静,众人回头,便见一玄衣侍卫策马而来,他还不断喊着,“恭王且慢!” 恭王猛地睁眼,脸上有冷厉一闪而逝。 “王爷,这是何事?”在前头的礼部大臣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问道。 恭王往外看了看,笑道,“看衣着应是公主身边的侍卫,约莫公主是舍不得本王。” 说着,他自个就笑了起来。 礼部大臣了然,事不关已,遂安坐车中,并不下来。 玄衣侍卫近了,恭王才看清来人是顾侍卫长,他撩起辂车丝绦问,“顾侍卫可是来与本王送行?” 顾侍卫冷着脸,他坐在马上,冲恭王抱手见礼道,“王爷请稍等片刻,公主随后就到。” 闻言,恭王乐了,“本王这娇娇公主,嘴里说着受不得生离开之苦,心里还是十分惦念本王的……” “皇叔说笑了,蜜蜜可不是惦念皇叔,”缓缓而来的雒妃坐在金辂车中,冷笑了声,“皇叔送给蜜蜜的好玩意,可真是让蜜蜜消受不起啊!” 第011章 驸马:公主要养野男人 五月初阳,晒的人眼花,恭王手搁在额头,虚眯着眼看雒妃,“蜜蜜,这是怎的了?” 雒妃哼了声,她一挥手,就有一浑身裹在披风的人转了出来,那人犹豫了瞬,冲着恭王撩开了头上的兜帽。 一张满是红疹子的,熟悉的脸! “这……”恭王大吃一惊,他身边的美人更是当场惊呼出声,差点没被骇晕过去。 “哼,”雒妃睨着恭王,“皇叔送的好玩意,若不是本宫从前就种过花,指不定这会身染恶疾的就是本宫了!” 恭王嫌恶地挥手,“给本王拖下去烧死。” “谁敢动?”顾侍卫翻身下马,一手按腰间剑柄,往月华面前一站,目色锐利地盯着恭王身边的亲卫。 雒妃这才慢条斯理地道,“人,已经是本宫的了,是生是死,那也是本宫说了算。” “是,蜜蜜说的对,是皇叔逾越了,”恭王忙不迭地应承,就担心得罪了这祖宗,回京没好日子过,“蜜蜜说要如何就如何,皇叔都应你。” 雒妃似乎就等恭王的这话,她扬起下颌,微微勾起嘴角,“这小东西本宫目下还舍不得,故而请皇叔将人带回京城送至公主府,到时自有御医诊治,他日本宫回京,可是要见到这小东西才是。” 恭王面露疑色,但凡天家皇族,自小就是种过花的,故而并不惧豆疮,但他也晓得这豆疮的危险,极易染上不说,一个不注意就会死人的。 此行回京,恭王哪里敢带个染了豆疮恶疾的人上路。 “蜜蜜,皇叔日后再送你更俊的小侍可好?这么张脸长了疹子,还有什么看头?”恭王企图说服雒妃。 雒妃不为所动,她目光落在一直低头不语的月华身上,好一会才道,“不然,本宫何必让皇叔将人带回京,这容州终归不比京城。” 恭王气闷,可又不敢朝雒妃发火,只得道,“若要死在半路了,蜜蜜这可怪不得皇叔。” 嘴里这样说着,可见心里是打定了主意的了。 雒妃见好就收,也不过份为难恭王,是以道,“他若死在半路,也只怪命不好。” 得了雒妃这话,恭王放心地笑了起来,然还不等他说什么,雒妃又道,“可若他不是因豆疮而死,皇叔最好有个说法。”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恭王一口应承下来,但他心里是如何作想的便无人可知。 雒妃 点点头,她转头冲瑟缩成一团的月华柔声道,“跟着回京好生养着,在公主府没人会亏待你。” 月华整个人拢在黑披风里,宽大的兜帽落下来,只能看见他一点削尖的下巴,他朝雒妃行了一礼,后便爬上特意为他置备的马车里,将帘子拉的严严实实,一丝风都不透。 “皇叔一路顺风,蜜蜜就不相送了,”雒妃客气又疏离,她似乎不太放心,离去之前多叮嘱了句,“蜜蜜的人,就交给皇叔照顾了,请皇叔务必要照料好了。” 恭王摆摆手,讪笑几声,“蜜蜜赶紧回去吧,皇叔省的,你尽管放心就是。” 闻言,金辂车调转头,马夫嗬了声,疾驰而去。 顾侍卫落后一步,动作利落翻身上马,朝恭王抱拳道,“王爷,卑职告辞。” 恭王巴不得雒妃的人赶紧走,他不耐烦地揉这怀里的美人,嘟囔了几句,待人真的走不见了,他脸上才闪过阴狠的神色。 那美人娇滴滴的,湿漉漉的眸子忐忑不安,“王爷,真要带上那染了豆疮的瘟神?” 可不就是瘟神,走哪都会让人染上的恶疾,实在是吓人。 恭王冷笑一声,他手顺势伸进美人衣襟里大力地捏了几下,“带,必须要带,这可是本王那好侄女的吩咐,本王哪里敢不从。” 那美人小脸一下就白了。 恭王没看到,他似乎想起什么一把推开身上的美人,面有恶毒的低咒道,“本王自然会将人安然带回京,就看这一路能出多大的风浪。” 那口吻,让人胆战心惊,一旁的美人硬是被吓的不敢吭声。 “吩咐下去,找个出过豆疮的人去照料,但凡是月华退下来的物什,都给本王留着。”他不会将雒妃如何,可他那个皇帝侄儿,初亲政就闹出豆疮瘟疫的事来,约莫下罪己诏是跑不掉的。 想到此处,恭王心头那股子郁结之气才缓了几分,他拉过美人,闭眼重新哼起了小曲。 其实恭王的心思,雒妃能揣度出几分,至于最后的结果,端看谁的手段高一筹罢了。 且出了容州,她便不用担心惹来秦寿出手,只要不是秦寿,她是半点都不担心恭王能瞧出什么端倪来。 了了一桩心事,雒妃心头顿轻松起来,今个出了王府,她也就不打算早早回府,所以下了金辂车,只带了首阳季夏与顾侍卫三人在容州城好生闲逛起来。 容州城不若京城 的精致,可也同样的热闹。 这座临北城池,风沙太重,且常年与东西突厥交战,故而城墙皆用整块整块的巨石垒成,人情风俗也多粗犷,并没京城那样的繁文缛节。 雒妃衣着华丽,不管是衣料还是样式皆与容州的不同,是故她走在市井,多引来旁人的注意。 她自个并不在意,瞅着金银首饰楼,桃花眼一亮,提着裙摆就进去了。 首阳与季夏一左一右护着雒妃,顾侍卫走在最后,四人一踏进首饰楼,掌柜的立马热情招呼起来。 雒妃也不是哪家铺子都进,就她晓得的,眼前这红妆楼,背后的东家不是别人,正是秦寿无疑。 楼中首饰很是新颖,其中又以外族的样式居多,诸如突厥的狼牙雕小钗,波斯的宝石,古月国的银冠……雒妃越看眸色越冷。 在大殷,朝廷是禁了海运与外族互市的,雒妃不是不晓得有那等胆大包天的商人偷着与外族通商,上一世她就隐约知道秦寿与外族有往来,可是她没想到,以眼下这楼子的红火,秦寿怕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根基。 “这盒狼牙雕,这七色宝石,还有这个百鸟银冠,我都要了!”雒妃半点不客气,大手一挥就扫了大半个柜子的首饰。 掌柜喜笑颜开,“这位夫人好眼光,就是这顶百鸟银冠,可是古月国的公主冠,据说古月国的公主及笄之时,必定要有一顶这样的银冠。” 雒妃勾起嘴角,打定主意日后要狠狠地花秦寿的银子,免得他以后拿银子去招兵买马,“所有的物什,都给我送到容王府,管容王拿银子去!” 掌柜一噎,一口气塞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他蓦地想起什么,看着雒妃,脸色瞬间就白了,双腿更是发软,差点没瘫下去。 这首饰,他不想卖了可成? 正在这当,有轻笑声传来,“夫人怕是不晓得红妆楼的规矩。” 随着话音,从二楼楼梯口下来一身姿聘婷,穿鹅黄裙裾的女子,那女子约莫十六,鹅蛋脸,柳叶眉,杏眼琼鼻,身若拂柳,姿若春水,她就那么站在高处望着雒妃继续说,“红妆楼,只做银货两讫的买卖,所以夫人若是中意这些首饰,也只能在楼中付了银子,稍后,红妆楼的伙计会将物什送至容王府。” 雒妃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见到这人,毕竟她可是心念念到至死都忘不掉哪! 第012章 驸马:公主花我的银子,花我的 如果说秦寿是雒妃心里挥之不去的执念,那么容州青家的青三娘子青欢则是秦寿的魔障。 她得不到秦寿,秦寿得不到青欢,她被秦寿刺了当胸一剑,青欢日后则会有让秦寿悔恨莫及的时候,从始至终,三个人就像是不经意钻进了鬼打墙,兜兜转转怎么都走不出来。 往后会发生什么,除了雒妃谁也不晓得,是以雒妃瞧着眉目笑盈盈的青欢,心头泛起诡异的满足感,她微仰头,用一种蔑视而自傲的口吻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本宫说话!” 她与青欢本就不对付,眼下她占着多活一辈,正大光明的行欺辱之举,总归她是公主,谁敢奈何她? 青欢没反应过来,面若桃花的脸上笑意凝结,尴尬非常。 倒是那掌柜机灵,撩袍小跑出来,扯着青欢就行礼,“草民见过公主,公主长乐无极。” 末了,掌柜瞥了眼青欢又道,“公主大人有大量,草民与青三娘子有眼无珠,如有冒犯,还请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青欢这才明了眼前的是何人,她揪着丝帕,敛衽见礼,“民女青氏见过公主,公主长乐无极。” 雒妃哼了声,她推开掌柜,踱到青欢面前,挑起她的下颌,瞧着那桃腮小脸敛着眸子,睫毛微微颤动的娇弱模样,笑了声,“何必惶恐不安?本宫不吃人的。” 许是这话缓了青欢的紧张,她眼观鼻,鼻观心的道,“公主倾城天颜,千金之躯,民女见识粗鄙,今日得见,激动难当,故而失态,请公主恕罪。” 话说的很是好听,雒妃状似满意地松开她,“可还要本宫现在就给银子?” “自是不必,”青欢赶紧改口,她似乎不敢直视公主,遂一直半低着头,“稍后民女会差伙计将公主看中的首饰送到……容王府。” 雒妃饶有兴致,上一世青欢最后还是死在了她手里,故而目下,要说她对青欢有多深的恨意,那倒不至于,她甚至非常期待青欢日后的作为,毕竟是能让秦寿痛不欲生的,到时她乐意推波助澜一把。 她佯装没注意青欢说到容王府时的怪异,又问道,“你是这红妆楼的东家?” 青欢伸手敛了下耳鬓碎发,略带羞意的道,“回公主,民女并不是这楼子的东家,只是表哥信任,故而才帮衬表哥打理着。” 听闻这话,雒妃挑眉,她沉吟了会,不太确定的道,“你姓青,可是驸马外家的那个青家?驸马秦寿是你 表哥?所以这楼子是你在为驸马管着?” 青欢猛地抬头,她似乎没想到三言两语雒妃就猜测出了所有的事,她晓得自己该立马解释清楚,可心里到底飘着不甘,动了动唇,只得干巴巴的道,“公主所言不错,民女正是帮着九州表哥。” 说完这话,她瞧着公主瞬间发沉的面色,心头一急,手足无措的道,“公主莫要误会,是民女常常见表哥忙到分身乏术,故而才主动提及要帮衬打理红妆楼的事,表哥也一直在说,等尚了公主,公主若是有意,这些王府的买卖还是要尽数交到公主手中,民女真的只是心疼表哥而已,公主……” 雒妃倏地笑了,狭长的眼尾挑着,便自有勾人心魄的艳色,“本宫不曾怪罪于你,你着急解释什么。” 青欢摸不准公主的脾性,她只暗自庆幸这会楼子里并无旁人,如若不然脸面都没地搁了。 她悄悄瞥了眼雒妃,一边为公主艳丽无双的容貌心里泛酸,一边又为九州表哥对她的重视而暗自心喜,这样复杂的心绪,叫她面上带出粉若桃花的薄红来,一刹,明媚动人。 雒妃喜怒不显,她纤指连点,又选了好些首饰,“一并送到容王府。” 青欢与掌柜对视一眼,再是肉疼,也不敢多说什么,还只得端着笑脸应下。 雒妃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她到青欢面前拉着她手笑道,“本宫一见表妹,就觉欢喜,既然都是一家人,不若眼下就随本宫一并回府,驸马也真是的,新妇进门,都不曾与本宫引荐,只说本宫是公主,哪有公主与你们见礼的道理,自是等着让你们上门。” 青欢小脸有微微发白,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只觉雒妃的手冰冷滑腻,让她心生畏惧。 “皇帝哥哥赐婚那日,本宫就与驸马说过,既然本宫来了容州,就勿须在意本宫的公主身份,新妇该如何,本宫就如何,偏生驸马拦着,你瞧,今个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本宫都不认识了,回去,本宫定要与驸马说道说道。” 几句话的功夫,青欢就被雒妃拉出了红妆楼,她见公主一击掌,呼啦的马儿嘶鸣声中,金灿灿的辂车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青欢杏眼睁圆了,一时反应不过来,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直到与公主同坐上辂车,她才一个激灵站起来道,“公主身份高贵,民女不敢与公主同坐。” 雒妃眯着眼,长翘的睫毛掩住了眸底的冷色,“表妹说的什么话,这样与 本宫见外。” 说完,她一抬手,将人拉来坐下,“表妹可莫要让本宫不快。” 闻言,青欢动也不敢动了,她正襟危坐拢着手,只盯着自己裙裾的暗纹,“民女晓得了。” 红妆楼离容王府只有两刻钟的功夫,雒妃带着青欢下金辂车之时,在澜沧苑的秦寿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以及从红妆楼那边传来的公主花销。 秦寿看着手里那上万银两的账,冷哼一声,直接令人将账本送到安佛院那边,却是压根没打算在雒妃身上花银子。 至于青欢,他还真不信在容王府,雒妃能对她动手脚,故而是半点都不担心。 雒妃自然没对青欢做什么,只不过在晓得秦寿将花销送了过来,她只是笑笑将人留在了安佛院,后干脆撕了账本,将一堆纸屑给了秦寿,总归那些首饰她都带回了,不给银子秦寿又能如何? 只是当晚首阳在给雒妃全身抹玉屑面时,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道,“公主,请容婢子斗胆一次。” 晕黄宫灯的微光中,雒妃半裸着身子,趴在榻上,如瀑青丝被撩到了肩头,只见细嫩如鸡蛋白的光滑背脊。 “准!”慵懒乏力,她说话都带哝哝鼻音。 首阳双手晕开玉屑面,边轻轻地在雒妃背上涂抹边皱眉道,“婢子观那青三娘子与驸马怕是关系非同一般,这正常人家的小娘子,通常都是跟着嫡母学管家理帐,哪里有还未出阁,便帮衬表哥管事的,且她理着的那些,本该是当家主母才做的事。” 首阳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她怕雒妃还不懂,干脆直接道,“且表哥表妹的,幼年多玩耍倒无大碍,可一过七岁,男女分席,那也是要大防的,再是关系好,也不会像驸马与青三娘子那般。” “呵,”雒妃讥诮一笑,她微微动了动,背脊漂亮的蝴蝶骨就泛出柔柔浅光,“姑姑当本宫是傻子不成?” 听闻这话,首阳放心了,她已经涂抹完了雒妃的整个后背,将她腰间松垮的撒腿裤往下拉了拉,露出翘挺的曲线,又换了一种凝脂,反复涂抹。 “那公主可是要以青三娘子来捉驸马的把柄?”首阳伺候公主翻了个身,蓦地这样的念头一闪而逝,她不自觉就问了出来。 那前面的风光,高峦起伏,朱果粉嫩嫣红,颤巍巍的像是初初长成垂挂枝头的果儿,十分爱人。 首阳动作更轻了,雒妃似是习惯了这样的调理,她头枕在烟灰紫 色团花软垫上,不经意撩起乌发,透过发间间隙,眯眼说道,“驸马可是聪明着,在京城那边传回消息前,本宫都不宜多做什么。” 说到这,首阳似乎想起什么,皱眉问道,“公主,那月华要如何处置?就一直养在安佛院?婢子担心哪天在驸马面前漏了马脚该如何是好?” 雒妃起身,随便系了件薄衫,“不用担心,恭王已经出了城,本宫的亲兵自然也就出了城。” 她边说,嘴角边上翘,“月华到不到京城都无所谓,总归他是必定会死的,活也好,死也罢,本宫的亲兵会早恭王一步到京城。” 她费尽心机,瞒天过海,盖因恭王身边根本安插不进去棋子,遂只有正大光明的行事,先是借着与驸马闹腾的势,从恭王手里讨的月华,旁人只道她是在与驸马置气故意为之。 实际,她带回月华后,算准了秦寿想杀月华的心思,让首阳配了一剂药膳,月华吃下去,起的不过是普通的红疹而已,偏生秦寿以为她使小性子膈应人,顺势而为就想除了月华。 连那同样染恶疾的亲兵,一并都是假的,这会,亲兵扮作月华的模样,随恭王出了容州,而真正的月华,还在她安佛院,打着让亲兵好生养病的名义被看管了起来。 秦寿不让她出容州,想一点一点磨掉她的臂膀,殊不知这一次,她先行一步,就不知到底是谁先磨死谁? 且这回,她让母后与兄长多加防备恭王和秦寿,但最为重要的却是...... 她向皇帝哥哥要了一个人,一个可为她上天入地、为她杀了秦寿、碧落黄泉亦愿相随的人! 第013章 驸马:求粗暴,求压~~ 第二日一早,晨光微熹。 雒妃拥着锦被坐起来,睡眼惺忪,乌发披散,俨然还没睡醒,随时可倒回去再裹个回笼觉的架势。 首阳好笑,她拿了温热的帕子与雒妃擦脸,见她终于睁开了眼这才道,“公主,快辰时了。” “嗯。”雒妃应了声,带着模糊不清的尾音,糯糯的让人心头发软。 首阳叹息,这样的公主,眉目少了高高在上的清贵,多的只是女儿家的娇软,与旁的小娘子并无不同。 要她说,天家公主的身份,是荣耀也是束缚。 “姑姑,饿了。”雒妃终于清醒过来,她抽了抽小巧的鼻头,还记得要有公主的仪态,遂姿态优雅地起身,一撩床柱铃铛,捧着清水的绀香和莺时走了进来。 伺候公主梳洗之事不归首阳管,故而她笑着道,“婢子这就去准备早膳。” 雒妃点头,她展开如玉臂膀,莺时上前,选了雪青色绣百柳图案细丝襦裙,外搭白底绡花的半臂。 雒妃一穿上,哪里像是个已出嫁成人妇的,跟本就和刚及笄那会一样娇俏明媚。 绀香笑嘻嘻地扶了雒妃在铜镜面前坐下,双手边灵活地绾髻边道,“公主真是好看,婢子虽然每日都见到,可还是会觉的看不够。” 雒妃白了她一眼,“一大早,小嘴这样甜,可是吃了甜蜜?” 莺时在旁拉开大红描金海棠花妆奁匣子,好让公主挑选头面,听闻这话,她同样笑了,“公主,绀香说的不错,婢子也时常在想,这世间,怎会有公主这样好看的。” 雒妃随意选了支翠玉镶明珠流苏簪子,轻拍了莺时手背,“好了,本宫晓得了,本宫是天下第一美可成?” 绀香给雒妃梳的是随云髻,髻上翠玉明珠的流苏点点曳曳,十分好看,末了,她又挑了对鹦鹉绿琉璃耳铛给雒妃坠上,并鎏金掐丝点翠转珠手镯一对,将雒妃拾掇的明艳富贵。 雒妃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绀香。 绀香讪笑两声,老实的道,“今个一早,驸马差人将青三娘子接了过去,说是青家来人了,这会正都在福禄院那边。” 怕公主不晓得福禄院,绀香又解释道,“福禄院住着过世老容王续的继夫人,平素这继夫人不常出院子,听闻这几年,都在吃斋念佛。” 雒妃哪里不晓得这些,她还晓得这继夫人吃的是真斋,念的可不是真佛。 莺时扶着雒妃往外走,补充道,“驸马苛待公主,公主进门这都好几天了,也不见驸马将族人与公主见见,是以,婢子们都觉得,公主不能白白受这委屈。” 雒妃并没将这事放心上,总归这王府后宅的那几个,以及青家的,她也不是不认识,只是没想到最先鸣不平的是她身边的六宫娥。 绀香扶着雒妃的另一只手,重重点头道,“对的,若公主早膳后,有闲情,婢子就去将人宣过来与公主见礼。” 莺时清秀的脸上冷冽一闪而逝,“就是,公主该见见,这表哥表妹的,谁晓的驸马还有几个表妹。” 这还记挂这青三娘子与驸马之间那点不清不楚的,雒妃心生暖意,她身边的人,向来都是最贴她心的,且仗势欺人的事,她从小到大最是拿手! “既然如此,”雒妃在膳房桌案边施施然坐下,看着满桌精细别致的早膳,慢条斯理的道,“那就连青家的一并都宣来见见吧。” 第014章 驸马:谁说我是被迫尚公主的? 福禄院,正厅。 上首位置,继夫人安氏目带浅笑地看着手边的青三娘子,她今年不过三十出头,穿着老气的石蓝底素面妆花褙子,下套酱色宽襕马面裙,脑后绾了个单髻,斜插支素银簪子,整个人死气沉沉的,行如暮霭。 “多新鲜的小娘子,真是讨人喜欢,”安氏拉着青欢的手,目光却落在下头的秦寿身上,“王爷该多带三娘子过来走动走动。” 秦寿面无笑意,他端着茶盏,淡淡地应了声,“省的。” 青欢偷偷瞥了秦寿一眼,见他侧脸俊美如玉雕,面颊腾的就烧了起来,她咬着唇,小声的与安氏道,“夫人,表哥事忙,绮罗怎敢老是麻烦表哥,您要想绮罗了,差人过府说一声就是了。” 青欢的小字正是绮罗。 安氏将青欢的神色尽收眼底,她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这说的什么话,王爷是你表哥,都是自家人,哪有劳烦一说。” 说完这话,她还朝秦寿问了句,“王爷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秦寿不可置否,他右手搁圈椅扶手上,食指拇指不自觉相互摩挲起来,站在他身后的延安心里一凛,面有古怪地瞥了青欢一眼,他是晓得每次王爷有这小动作,那就是心有不耐了。 青欢满心的羞意,她嗔了秦寿一眼,“表哥定是不忍拂绮罗的脸面而已。” 闻言,秦寿这才看向青欢,他烟色眼瞳浅淡,凝望的时候,也是淡淡的,让人看不透彻,“绮罗表妹误会本王了,绮罗表妹的事就是本王的事,不劳烦。” 这当,一直在旁看着不吭声的青欢嫡母青安氏笑了,“好了,莫要为难你表哥了,也是你表哥心宽不予你个小娘子计较,换了旁人,看谁这样惯着你。” 明着是呵斥,暗地里一言一语都将两人扯到一块。 青欢越发觉得脸上发烫,她心有惴惴,犹如小兔乱撞,几步到青安氏面前,抱着她手臂就撒娇道,“母亲,哪里你这样说女儿不是的,一会夫人和表哥该笑死女儿了。” 她说的小声,嘟嘟囔囔的偏生整个正厅的人都听见了,安氏更是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这样娇娇的女儿家天真作态,最是讨人欢喜的。 秦寿不笑也不说话,他只是多看了青欢一眼,好在几人早就习惯了他这样淡漠的性子,故而也不觉失礼。 安氏与青安氏继续说笑,两人本就是同族出身,关系又亲密了 一些,且皆有意让青欢与秦寿多处处,故而闲话家常,一聊就是一个时辰。 就在秦寿耐心耗尽之际,有婢女进来回禀,“回王爷夫人,安佛院的宫娥在院外,说是要宣夫人和青家的一并过去见礼。” 话落,整个厅里顿鸦雀无声,青安氏瞧了眼面有泛白的女儿,又与安氏对视一眼,胸口气闷发疼的慌。 打小她就看好秦寿,眼瞅着女儿及笄能嫁了,正打算让安氏吹吹风,这乘龙快婿还不就是她家的了,谁想被半道冒出来的公主给截胡了。 厅里的人看向秦寿,等着他拿主意,原本新妇进门,第二日就该认亲,可秦寿没安排,是以旁的人便顺水推舟,谁也没提。 可目下,不曾想到,公主竟大张旗鼓地提了出来。 秦寿冷哼了声,起初的那点不耐如初春冬雪,瞬间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浓浓兴味,他挑起长眉泠泠的道,“见礼?真不愧是公主,以势压人玩的炉火纯青。” 闻言,青欢面色稍霁,青安氏安抚地拍了拍的手背,斟酌着道,“九州,她毕竟是公主,咱们得罪不起,舅母这就差人回青家,让老夫人他们都赶紧过来。” “不必!”秦寿一口回绝,他倏地起身,长身如玉与世无双,“她执意要见,本王就让她见。” 话落,他旋身就往安佛院那边去,留下一句,“在福禄院等着。” “表哥……”青欢心里一急差点追了出去,不知怎的,她一想起雒妃公主那张明艳绝色的脸,就很是不安,“母亲,公主会不会为难表哥?” 青安氏一边感叹女大不中留,一边又心生忧思,“不会的,再是公主,那也先是你表哥的妻,妻为夫天,妻哪里能越过夫去。” 这话掀起秦寿已尚了雒妃公主的事实,一时间厅中三人相对无言。 青欢更是摇摇欲坠,整个人好似受不住这打击,“表哥不会的,表哥是迫不得已,一切都是公主仗势欺人……” 安氏叹息一声,“谁说不是呢,那毕竟是公主啊。” 悲中从来,正是花好年纪,初初明了怀春心事,可就尝到情苦滋味,青欢泪流满面,她扑进青安氏怀里,伤心的不能自己。 惹得青安氏好生心疼,安氏也连连皱眉,可她毕竟不是容王生母,秦寿的事,她压根管不了。 当初续进王府,老容王就说过,容王妃的位置不会给她,她这一辈子只能是个继夫人,往 后,还要仰秦寿鼻息过活,故而她哪里敢插手。 第015章 驸马:日后总要被打脸啪啪疼的时候 福禄院青欢有多伤心,秦寿是不晓得,他只知道自己这会就想杀了雒妃...... 安佛院,原本颇为宽敞的院子,此刻站满了青家的人。 秦寿踏进来,他一眼就看到站在最前面的青家老夫人......他的外祖母,旁的都是娘舅、表兄妹等人,竟是青家的人一个不落,在他不晓得的时候就被全宣了过来。 “息宓!”他大步过去,将窝在圈椅中的娇娇公主一把拉了起来,俊美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怒意,“你闹腾这院子还不够,还想作甚妖?” 髻上流苏叮咚作响,雒妃眨了眨水汪汪的桃花眼,颇为无辜,“驸马怎会这样认为,本宫不过见见驸马的外家,省的像昨个遇到欢表妹一样,自家人撞上了自家人都不晓得。” 她从秦寿手里挣脱开,扶了扶发簪,又道,“驸马又不是不晓得,本宫脾性一上来,哪里还分的清谁是谁。” 秦寿胸口起伏几下,后缓缓蛰伏起所有的怒意,他眼带森寒地看了她一眼,转手就将雒妃的圈椅搬到了青老夫人面前,“外祖母,赶紧坐下。” 青老夫人满头银丝,额前戴墨兰色绣福寿双鱼纹镶羊脂白玉抹额,一身石蓝底素面妆花褙子,精神矍铄,很有番说一不二的气势。 她看了看那圈椅,不苟言笑地道,“这是公主圈椅,老身不敢妄坐。” 秦寿都将椅子放在了老夫人的身后,他虚扶着她,看了眼雒妃道,“无碍,公主仁义,不会计较。” 听闻这话,雒妃轻笑出声,为秦寿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佩服不已,不过她还是对青老夫人道,“自然,驸马的外家也是本宫的外家,驸马的外祖母,本宫也该叫一身外祖母。” 她还真能叫,端看谁敢受! “公主折煞老身,”青老夫人不在计较,顺秦寿的意坐了下来对他道,“九州,公主说的不错,是该认认亲,刚好大伙都在,你带公主挨个见见。” 对老夫人的话,秦寿不敢不从,他年幼失母,外祖母对他打小就十分疼爱,故而他可以不把福禄院的继夫人放眼里,但之于老夫人,他却是做不到。 “孙儿晓得。”他垂眸应道。 雒妃理了理裙摆,她笑着看秦寿步步到她身边,那模样就像是奔赴刑场一样,浑身冒冷气,心里顿快活起来,看明事理的老夫人都觉顺眼了。 他拉着她,动作粗鲁,径直到几位娘舅面前道,“这是大舅 舅,二舅舅……” 青家一共三房,如今掌管府中中馈的乃是大房,大房为长,余下二房是嫡出,唯有三房庶出,青老夫人膝下只有一女,也就是嫁到了容王府,去了都牢牢占着容王妃名头的秦寿生母。 这些,雒妃都晓得,上一世她千方百计地讨秦寿欢喜,这些自然是早打听清楚了的,眼下她一边听着,一边暗自打量这些人,毕竟于她而言,是时隔多年,早忘了一些人的相貌。 秦寿三言两语说完,雒妃却看向几位如花貌美的小娘子那边,“驸马,那几位为何不说说?可都是驸马的表妹?” 秦寿薄唇抿紧,胸腔之中怒意浮动,连他自个都不晓得下一刻会不会脱缰,他根本没意识到,但凡是遇上有关雒妃的,他总是格外容易被挑动心绪,再不如往常的淡漠。 “息宓,你莫要挑衅本王底线。”他靠近她,微微低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的道。 雒妃嘴角露出讥诮,但她一转头,就又笑得清贵大方,“驸马如此揣测本宫,还真是让本宫伤心。” 不给秦寿说话的机会,她继续道,“本宫只是好奇,欢表妹替驸马打理着红妆楼,那余下的这几位表妹又帮衬了驸马什么?” 这话一落,除了青欢原本就知情的父亲......大房的青大老爷面色如常,其他几房的人皆吃惊不已,青老夫人更是脸一沉。 秦寿的神色本不太好看,这会他却蓦地笑了,那笑淡若昙花,一闪即逝,雒妃还没看清楚,就听他在道,“公主莫不是醋了?” 雒妃桃花眼瞬间睁圆,差点没让这话给噎着。 秦寿瞅着她那模样,莫名就想到了被踩到尾巴的娇娇奶猫,一身软毛都炸了起来,偏生点漆眸子又水汪汪清清亮亮的,叫人想再狠狠地挠几爪颌下软肉。 于是他勾唇,唇珠几乎贴着她白嫩的耳廓,很是恶劣的道,“想要引的本王注意,息宓你打错主意了,如此作妖,徒让人生厌罢了,本王宁可同男子分桃,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第016章 驸马:我家公主第一美 要说雒妃此生最引以为傲的,莫过于她那身皮囊。 为此,她可以常年累月的吃食寡淡,也能忍受三天两头,一道热水一道凉水的沐浴,只为了那身肌肤细嫩滑腻。 如今她肤白貌美,有鼓囊囊的胸脯,还有细腰长腿,单单那么一站,就没几个小娘子不嫉妒眼热她的。 可这会,她听见秦寿说,宁可与男子分桃断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对这样的侮辱,她只觉得要么秦寿本性就是个好龙阳的,要么就是他讳疾忌医,脑子有恙,还不诊治。 她目光古怪地上下打量他,越过秦寿,余光无意瞥见正往这边来的继夫人安氏和青欢等人。 雒妃心头一动,眨眼露出吃惊的表情,并以袖掩唇高声道,“驸马,本宫可是不够美?” 秦寿扬起下巴,睥睨着只堪堪到他胸口的公主,嘴角一弯,就带蔑色。 雒妃不安地往他身后看了看,又道,“为何驸马与男子龙阳分桃,也不多看本宫一眼?” 这话一落,秦寿就晓得要不好,他神色一凝,根本来不及阻止雒妃说出更骇人听闻的话来...... “原来驸马竟是个断袖,君子不强人所难,本宫成全驸马,明日就可与京城送信,让皇帝哥哥下旨和离。”雒妃微微低头,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掩,在只有秦寿能看见的地儿,她朝他挑衅地扬眉。 那说话恶毒的粉唇向上翘起,娇嫩晶亮,仿佛镀了一层珍珠般润泽。 可秦寿只想撕了那张嘴,这种搬起石头砸自个脚的事,他倒是第一次尝到,简直让他毕生难忘。 “表哥……”不等秦寿开口辩解,青欢失态到尖利的嗓音响起,她面色苍白,眼眶发红,好似历经一场冰与火的冲刷,“是她胡说八道,骗人的对不对?” 秦寿皱眉,眉心那一线丹朱色越发的猩红,就像是浸染出的鲜血。 依着他的性子,本不欲解释,本来名声这样的东西于他而言,根本无足轻重,且他晓得,雒妃本就是在膈应他。 可偏生就是有蠢货赶上来拖累。 他突然觉得,雒妃竟然是他遇到过的女子中,最为聪明的一个,当然不三不五时的作妖就更好了。 秦寿抿唇不开口,在场的所有人就都信以为真,青老夫人将扶手拍的啪啪作响,“糊涂啊,九州你怎如此糊涂?” 青欢难过地栽倒在青安氏 的怀里,显然是难以面对心有慕艾的意中人竟是个断袖的事实。 雒妃特别多看了安氏一眼,果然见她眸色微闪,后装模作样的摸出丝帕按在眼角,“老夫人,都是妾身的不是,竟没有好生教养王爷,日后秦家无后,妾身去了地下,怎对得起老容王啊?” 说着她当真哭了起来,凄凄切切的好不伤心,惹的青家其他女眷跟着难过,只是不知这其中多少真心假意罢了。 秦寿被这哭闹的阵仗恼得眉心突突的疼,他伸手揉了揉额角,瞥见幸灾乐祸的公主一干人等,起先心头的怒意倏地就散了。 能将他逼到如此境地的,这些年来,还真没几个人,不过这样才有意思不是。 “安静!”他喝了一声,待所有人都看着他,他才又道,“秦家不会断后,本王自有章程。” 说着这话,他目光还在雒妃身上转了圈,晦暗的烟色眸光,不晓得打着什么主意。 青老夫人还想说什么,然青家毕竟只是容王外家,不好太过干涉,故而叹息一声起身道,“你好自为之,莫要坏了容王府的清誉就是。” 秦寿赶紧伸手去扶,恭顺的回道,“外祖母莫担心,孙儿有分寸。” 青老夫人神色复杂地拍了拍他的臂膀,转头又对雒妃道,“公主若无他事,老身身子不济,暂不能相陪。” 雒妃见好就收,眼下她羽翼未丰,故而还不敢将秦寿开罪的太过,便道,“老夫人请便。” 青老夫人点点头,在秦寿的搀扶下几步到青安氏面前,隐忍着怒意道,“随我回府,过些日子就为三娘子相看人家,她也老大不小了。” 闻言,窝在青安氏怀里的青欢猛地抬头,声色激动的道,“祖母,绮罗不嫁!” 青安氏面色也不好看,她看了看青大老爷,动了动唇,“娘,是不是太急了,毕竟……” “急什么急,”青老夫人面色铁青地打断青安氏,“她今年都十六了,再不相看,留在府里做老姑子不成?” 秦寿给青老夫人顺气,“外祖母,小心身子。” 青老夫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一边是亲孙女,一边是出息的外孙,她冲哪边发火都不行,更不能将青安氏那点丢人的小心思拿到明面上来说。 最后,她什么话也没说,领着心思各异的青家人离去。 安佛院瞬间空落下来,秦寿送青老夫人到王府大门外,雒妃瞅着 还站在院子里的继夫人安氏,懒得应付,径直招呼季夏将圈椅搬回屋里,闹腾大半天,她该休憩会喝口茶。 没人招呼理会,安氏尴尬非常,面色青红交替,精彩纷呈。 绀香一直注意着,等安氏拂袖而去,她就来与雒妃回禀,六宫娥今日见驸马吃瘪,总算是觉得出了气,故而在雒妃身边叽叽喳喳地说开了。 唯有首阳还稳重些,六人里面,她年纪最长,考虑事情也最为周全,是故心里到底存了担忧。 “公主,今日这样对待驸马,虽说是图一时痛快,可往后驸马公报私仇,与公主为难,又当如何是好?再如何论,公主眼下与驸马也是夫妻,公主居于后宅,总要吃亏一些。”首阳愁的眉都打结了。 其他五人听闻这话,面面相觑,皆不知如何是好,绀香与莺时更是懊恼,毕竟宣青家人过来见礼的事,是她们俩对公主提及的。 对此,雒妃倒不是太过担心,秦寿与她为难的时候还少么?她也不在乎这一点,性命还在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待到晚上雒妃换了寝衣准备安置之时,她看着突然出现在床榻上的禽兽,深深觉得白日里自个话说的太满了。 第017章 驸马:公主和我一起看书 雒妃的反应很快,她无暇他顾秦寿斜卧床榻的风流俊美,拔腿就往外间跑! 但秦寿的反应更快,洞房之夜能让雒妃跑掉,不过是他一时失手,而这会有备之下,雒妃才跑出两步,只听的嗤啦一声,她的小衣细带就被抓住了。 再是天旋地转,她回过神,人就已经被秦寿给拽回来压在了床榻上。 “哼,”秦寿冷冷一笑,单手就钳制了她的手腕,举到枕上,鼻息喷洒到她白瓷脖颈,“跑啊,息宓你有能耐倒是再跑试试?” 雒妃极力抵着湖蓝色滑丝薄被,头侧向一边,心里恼羞成怒的同时又有惴惴不安。 从前,她和秦寿之间,就没有过温情的时候,在床榻上更甚,以至于,他灼热有力的身子一挨蹭上来,她整个人几乎控制不住的开始轻颤。 “滚下去!”她色厉内荏。 烟色凤眼狭长而显得薄凉,秦寿看着那张不会说好话的小嘴,另一只手顺势掐了一把。 “唔……”雒妃瞪大了眸子,那一下痛的她当即眼角就红了,湿濡的桃花眼凶过去,只恨不得在秦寿身上戳个窟窿。 可在秦寿眼里,扬爪子的奶猫,哪里有威胁,更别说她一双眼睛还水汪汪的,分明艳媚的很。 “本王是断袖,嗯?”秦寿拉长尾音,虚眯着眼,鼻尖触到她的鼻尖,一身气息危险。 雒妃憋着口气,她盯着他,然后出其不意猛地抬头撞过去,扯开嗓子就要喊侍卫。 哪知,她这点小伎俩,根本不入秦寿的眼,他只微微偏头躲了开,还快速地捂上了她的嘴,“你喊一句看看?本王就能当着你侍卫的面脱你寝衣!” 雒妃倒抽了口气,她愤恨地望着他,眸子因着恼怒而晶亮无比,就是白嫩嫩的脸蛋也涨成薄粉色,仿佛饱满诱人的蜜桃,掐一把就能出水。 很满意雒妃的反应,秦寿松开捂着她的手,“乖乖的,别踏过本王的底……” “有刺客!” 秦寿话还没说完,雒妃高而尖利的喊声就在他耳边炸响,有那么一瞬,他好似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脑子甚至出现短暂空白。 “嘭”的声响,六宫娥并三十侍卫破门而入。 秦寿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好几道明晃晃的长剑,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他抱着雒妃就势一滚,手掀锦被挡了攻击。 这间隙,他瞥了雒妃一眼,面色铁青 。 雒妃倒是想跑,可秦寿死死地将她困在怀里,她动弹不得,几下颠簸,秦寿带着她跃出东次间跑到院子里。 六宫娥、三十侍卫自然看清了秦寿的面目,也瞧见了被制的公主,心下虽有顾忌,但下手不见弱,柄柄长剑尽往秦寿要害招呼。 总归公主讲了是刺客,那就只能是刺客! 双拳难敌,秦寿一挑长眉,他卷舌一吹口哨,呼啦一片秦家军鬼魅般的冒了出来。 新仇旧恨,各自为主。 一时间,安佛院乒乒乓乓打的好不热闹。 秦寿得以脱身,他扣着雒妃细腰,将她转向院中正打的难分难解宫廷侍卫和秦家军,冷笑道,“这就是你息宓想看到的?” 雒妃扬着头,面无表情,敌众我寡,就这么一会,她的侍卫就已经有人负伤,鸣蜩与季夏拼命想往她这边靠拢,可至少有六七个秦家军在轮番围攻。 顾侍卫这等铮铮男儿,怒的烧红了眼,抡圆了长剑,也无法近前来,首阳等人更是急的不行,就差没给秦朝跪下了。 她胸腔之中涌起汹涌酸意和浓烈的恨,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她目下与秦寿之间的差距,即便她仗着多活一世,与秦寿明火执仗,那也是毫无胜算的。 “你想怎样?”她淡淡问道。 秦寿偏头过去看她,就见她眸底水雾化为冰霜,冷的透侧心扉。 他一指挑起她的下颌,让她看着他,这才冷酷无情地道,“乖乖的,本王不会为难你。” 这番试探,他算是抓住了她的软肋。 雒妃目有轻嘲,“如你所愿。” 这话一落,秦寿一抬手,秦家立马偃旗息鼓,并快速地围拢到他周围。 三十侍卫步步上前,六宫娥齐齐喊道,“公主……” 秦寿看了院中诸人一眼,吩咐道,“请大夫过来,你们的公主还不想尔等就此去死。”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公主,本王带走了。” 说完这话,在三十侍卫与六宫娥担忧愤怒的复杂目光中,直接将雒妃拎到了他住的鸿鹄阁。 进了房间,雒妃木着脸挑了远远的美人榻上坐下,并不理会秦寿。 秦寿也不在意,他径直去净室清洗出来,从旁的小书房中摸了本小册子出来扔给雒妃道,“念!” 雒妃反手就给他丢回去,瞥 头不看他。 “哼,这才几步的功夫?”他走近她,强势地将册子塞给她,并讥诮道,“息宓,你以为自己是公主,这天下的人合该都惯着你顺着你,嗯?” 雒妃勾了勾嘴角,“惯与不惯,顺不顺的,皆与你秦寿无关。” 秦寿似乎懒得多费唇舌,他直接翻开册子,送到雒妃面前,“今个,你念也得念,不念也得念,还需得念上一个时辰。” 说完,他也不管雒妃,几步上了床,闭目安置。 雒妃扫了一眼那册子,顷刻间她腾的起身,小脸爆红,“你……无耻下流……” 秦寿睁开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侧朝里,嘴里还道,“念!” 雒妃将那册子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对他后背骂道,“休想!本宫死也不会念。” 地上的册子摊开,只见上面画着一幅幅令人面红耳赤的小图,另有一些配字,细看去,竟是一些浪词yin语,那分明就是一本艳情话本子。 秦寿身都没翻过来,“念,不要让本王说第三次!” 似晓得雒妃心有不甘,他又道,“公主还是多想想你那些宫廷侍卫和宫娥的好……” 雒妃咬唇,她心一横,压下毫无作用的委屈和愤怒,捡起册子,逐字逐句地念起来。 第018章 驸马:本王定然能生儿子 隔日,雒妃睁眼醒来的时候,秦寿早已经不在鸿鹄阁。 她在美人榻上窝了一宿,腰酸背痛嗓子还疼的厉害,摇摇晃晃地走出厢房,她才打开门,六宫娥焦急又担忧脸出现在她面前。 “公主……”六人叠声喊道。 雒妃皱着眉朝首阳伸手,哑着声音道,“快,扶本宫一把。” 鸣蜩与季夏的动作最快,一个箭步冲上来,一左一右将雒妃稳稳扶住,首阳有心现在就想掀了公主的寝衣好生检查一番,终究还是明白此时不是好时机。 故而她红着眼眶道,“婢子无能,让公主受苦了。” 雒妃眨了眨眼,她这身子被养的来娇贵非常,在美人榻上窝着,确实受苦,“回安佛院,容本宫歇上半日即可。” 闻言,六宫娥皆湿了眼,绀香更是抽搭了下鼻子,“公主,婢子们昨晚在房门外守了一夜,公主受的委屈,婢子们都晓得……” 雒妃愣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晓得什么?” 绀香还想说什么,被首阳横了一记眼刀,她呐呐住口,低头不言。 雒妃心里划过一丝不安,她环视六人,六人皆不与她对视,她想起昨晚自己念的艳情话本子,忽的抽了口冷气,“你们……莫不是以为……” 然她话还没说完,首阳目带苦痛地打断她,“公主,回安佛院吧?” 雒妃抿唇,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面色越来越难看。 她晓得秦寿心思深手段狠,却不想他竟然还那么的下流无耻! 平白无故地让她念话本子,非是故意折辱,而是在报她污蔑他是断袖名声的仇。 果然,回安佛院的一路,雒妃眼尖地看到王府下仆面有异色,这会约莫她昨晚的动静以及此时的一身酸痛无力,早让人信以为真,莫不见首阳等人皆如是。 雒妃胸口气闷,这口气噎在她喉里,吐不出咽不下,当真十分难受。 她已经可以预见昨个秦寿断袖的谣言还没传出王府,今日她被驸马宠幸到下不来床的事,不出半日就会传遍整个容州,倒是容王是断袖的流言便不攻自破。 这一手玩的可真是好!要想阻止流言,唯有用更大的流言来掩盖,即便日后还有些人记得这两事,也只会赞叹一句,容王真孝顺,为了氏族子嗣连绵,宁可有违本性! 见鬼的本性! 前前后后的想明白,雒 妃恨的咬牙切齿,若此时秦寿站她面前,她能扑上去咬下他俩块肉! 是以回了安佛院,即便雒妃累的想立刻倒下就睡,她还是撑着让宫娥准备热水,她要净身,这举止落在旁人眼里,就又是十分意味深长。 舒舒服服地躺在浴桶里,雒妃屏退绀香和莺时,反而唤了首阳进来。 她撩起水花,恹恹地道,“姑姑,驸马不曾碰本宫。” 首阳自然是不信的,昨晚虽说她们在门外没听得太清,可公主受不住折腾一直有说话,她们还是晓得的。 雒妃叹息一声,哗啦声响,她在水雾之中忽的站起身,“姑姑,本宫身上并无任何痕迹。” 嫩若粉桃的身子泛着薄薄的红,视野所及之处,皆光滑无痕,滑腻的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白。 首阳这才惊疑不定,她细细检查了雒妃的身子,果然还是白嫩无暇,根本不像是经了人事,“驸马没碰公主,那昨晚婢子听到的……动静又是如何一回事?” 雒妃重新坐回热水里,氤氲雾气中,只能清晰瞧见她姣好的粉唇,那唇勾丝嘲讽的弧度,轻描淡写的将昨晚鸿鹄阁之事娓娓道来。 以至于首阳出了净室,她脸上的神色是说不出的古怪。 其余五人围拢上来,绀香忍不住哭丧着脸道,“姑姑,公主可是恼了我?如若不然怎不要我与莺时进去伺候?” 首阳瞥了她一眼,一招手示意五人靠前,低声几句,五人面面相觑,皆不知要如何反应才是。 还是绀香憋不住,小声的道,“莫不是驸马真好龙阳?” 旁的五人看向她,她又道,“公主艳色貌美,身子更是娇贵又傲人,却被驸马如此视而不见,不是断袖是什么?” 这话说的十分有道理,五宫娥竟无言以对。 心里怨驸马苛待公主,可当驸马在公主面前坐怀不乱,六宫娥心里又很是为公主不值当。 好比买椟还珠,真真的珍珠不要,却看中块烂木头,该说是有眼无珠呢还是心盲眼瞎? 对安佛院的事,秦寿是一清二楚,他颇有闲情地摸了本兵书在翻。 延安悄悄瞥了他一眼,只见一向淡漠如冰的容王,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赤金雕梁镶边水晶眼镜。 延安记得,那水晶眼镜是好几年前,一贾胡商献上来的,说是在西域那边,这样精致的玩意儿,也只有皇族才能享有,在大殷么, 他估计就是连京城的皇帝也是不曾见过的。 那水晶眼镜也确实好看,两片水晶如大钱形,质薄而透,镂雕的赤金鼻梁,并与架上垂下细细的两条金线,端的是金贵非常。 “安佛院,可有动静?”良久,秦寿轻描淡写地问道。 延安低头应道,“并无动静。” 说完这话,延安就听见一声低笑,他愣愣抬头,刚好瞅见一丝冷光从水晶眼镜上一晃而过。 “昨个鸿鹄阁的动静传出去了?”容王又问。 “是,一早就散布出去了。”延安回答的小心翼翼,尽管他打小就跟着王爷,可到如今也摸不透王爷心底的想法。 秦寿似十分满意,他扶了下水晶眼镜,镜架上的金线晃动,衬的他脸沿越发斯文儒雅,哪里还有半点深沉戾气。 不大一会,有婢女送了两蛊汤水到书房,延安挥退婢女,将汤水推至秦寿面前道,“白瓷金盏花那蛊是继夫人煲的,红花芙蓉紫砂蛊是青老夫人从青家那边送来的。” 秦寿一挑眉,他放下兵书,修长手指先行旋开红花芙蓉紫砂蛊,一股药膳的味儿扑鼻而来,却是牛鞭老参汤。 延安就见自家王爷抿起了薄唇。 他再揭开另一蛊......浓香扑鼻的苁蓉芙蓉鹿鞭汤! 延安心里涌起阵阵不安,他努力将自己缩进阴影中,不敢吭声。 “延安,”容王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水晶眼镜被熏上汤水雾气,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见他薄唇一掀,平波无澜的又说,“她们这是忧虑本王的身子?还是担心本王不能生儿子?” 第019章 驸马:我的银子给公主管 雒妃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 她拢着长裙坐在槐树下,嗅着草木淡香,左手不断转着右手手腕珠串,神色淡淡,首阳和槐序陪着她。 槐序最近一直在打理雒妃的嫁妆,眼下安佛院修缮的差不多,除了那道门没开,旁的都已成形,院中所用的物什,皆是从雒妃嫁妆中挪出来的。 是以,槐序不得不将账目算的清清楚楚,“公主,后宅每月是有月例可拿,按着规矩,公主是享着容王妃的规制,故而每月月例也是不少,婢子觉得,这月例公主不要白不要。” “嗯。”雒妃淡淡地应了声,在这些小事上,秦寿并不会计较。 禀了公主,槐序便在账本上记下,后又道,“公主在容州有嫁妆庄子共计十八处,田产不计,但容州历来不算安稳,十八处庄子唯有两三处每年有收盈,旁的几处还时常受突厥骚扰,故而婢子以为,公主可将用处不大的庄子兑换现银,用作旁的铺子上面。” 若是从前,她必然对自个的嫁妆不甚上心,一来她对槐序十分信任,二来她除了嫁妆还有公主邑地,每年上贡的银子,根本花不完。 可雒妃现在晓得,她不缺银子,可秦寿缺,还是十分的缺,她上一世一直到死,嫁妆都在,和今生一模一样,丰厚的嫁妆,可都是母后和皇帝哥哥掏空了私库添的。 若秦寿在她死后挪去招兵买马,那也够养活一支精兵的。 她在脑子里转了转,目下在秦寿眼皮子底下,她不好多有动作,便道,“容州的嫁妆都折换现银,银子先留着,本宫日后自有用处。” 槐序又记下一笔。 雒妃顿了顿,她盯着手腕的珠串看了会,倏地道,“若是本宫将驸马的红妆楼夺过来,槐序你可能摸清谁是上家?” 红妆楼,槐序上次见过,出于常年累月与账目打交道的敏锐直觉,她是六宫娥中第一个怀疑驸马与外族蛮夷有往来的,故而她很清楚公主问的是什么。 她皱眉思忖片刻,向来毫无表情的脸上浮起凝重,“婢子能!” 她不仅能,还一定可以将驸马的这条财路斩断的干干净净! 雒妃脸上总算带起点笑意,她倾身拍了拍槐序的手臂,“那就等着看本宫如何巧取豪夺。” 她想的明白,秦寿眼下养着秦家军需要银子,日后南征北战更是需要银子,那么她就先出手弄垮他的生财之路。 且秦寿拿 着银子招兵买马,那么她自然也可以如法炮制。 当然,要是这会京城那边有消息传回来就更好了。 雒妃算了算日子,这才没过去几天,恭王一行人尚在半路,她是心急了些,连带想起院中还有个小侍,她遂对首阳问道,“那小侍可还安份?” 首阳为公主添了盏温茶,“近日有些坐不住了,在问公主何时召见他。” 见雒妃抿了口茶,首阳又将案几上的一碟子酥黄的点心推过去道,“他跟婢子说,想投靠公主,为公主做牛做马都可以,但求公主给条活路。” 雒妃嗤笑了声,“算是个看的清行事的。” 她做的那些事,并没有背着月华,故而他也晓得自己此时处境艰难,指不定一露人前,就是个死字。 首阳点头,“无论如何,此时还不能让他出来。” 雒妃赞同,尝了口点心,“先冷着吧,等京城那边有人过来了再说。” “是。”首阳记下,不过却有些惊讶公主向京城要了人,心里暗暗揣度,也不知是何人有那般的难耐让公主如此看中。 雒妃将首阳的神色尽收眼底,她也不解释,用完点心,她抚掌笑道,“本宫初到容州,当与容州高门女眷多多走动才好,传下去,本宫将与三日后,在王府举办牡丹宴。” 闻言,首阳和槐序不约而同笑了,在京城,但凡天家或高门贵妇开办花宴、诗宴的,就没有谁是单纯为宴会而来的。 第020章 驸马:公主赏花,我赏人 说是牡丹宴,可容王府里头,竟是找不出一盆牡丹来,雒妃也不在意,总归赏牡丹是假,她想见那些人才是真。 故而这次牡丹宴,但凡在容州有一星半点地位的,皆能收到她的赏花贴。 目下王府中馈,并不曾交到后宅,而是秦寿长随延安理着,雒妃将置办牡丹宴的事交给了槐序,槐序头一日就抱着白玉算盘和账本拦了延安,面无表情地将王府后宅园子划了好大一圈,要花宴赏花之用。 出奇的,延安本以为这种事,容王不会应允,哪知他回禀后,秦寿只点头,表示晓得,就再不管了。 三日一晃而过。 这天,容王府沉寂几十年后,还是第一次这般热闹,收到公主花贴的,瞧着那张红底描金朱雀纹绡花贴,一边觉殊荣一边又觉烫手。 毕竟有点眼力的都晓得,在容州,容王府才是实打实的藩王,手里掌着秦家军,而京城的皇帝么,山高水远,管不到这边来。 且还听闻,公主与容王,夫妻之间并不热乎。 旁人如何的心思,雒妃不大理会,她一早起来,慢条斯理地拾掇,安安静静地用早膳,然后就坐在了槐树下。 今日,六宫娥中,鸣蜩与季夏贴身伺候,而延安一直往返安佛院与后宅园子之间,腿都快跑断了,可收到来客的名册,他还是得多跑一趟。 “回公主,朱长史并张镇守指挥家眷到了。”延安敛起袖子悄悄擦了擦鬓角的汗。 藩王治下,唯有长史、镇守指挥和护卫指挥三职是由朝廷直接派遣,旁的职官,无一不是从封地直接选用。 故而延安不明白,王爷明知这三职是朝廷的人,为何还特意叮嘱要回禀给公主晓得。 果然,雒妃闻言,沉吟片刻道,“本宫听闻镇守指挥的夫人乃京城人士,能在容州遇故知,也是喜事一件,去宣来本宫先见见。” 延安忙不迭的应是,不多时,他便领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妇人过来。 那妇人一张和气的圆脸,绾元宝髻,簪灵蛇白玉钗,身穿水绿杭绸如意暗纹衫,肤白富态,她身后跟着个八九岁的小娘子,端的是稚气可爱。 “妇人张连氏,见过公主,公主长乐无极。”张连氏心有惴惴,拉着女儿见礼,不敢抬眼乱看。 雒妃端着骨瓷描红蔷薇的茶盏,纤细玉指根根葱管似的,衬着骨瓷,越发好看,她目光先是落在偷瞄的小娘子身上,微 微一笑,后才对张连氏道,“起来吧,这也不是京城,没那么多的规矩。” 末了又道,“季夏,看座。” 张连氏连忙道,“臣妇谢公主赐座。” 待张连氏坐定后,雒妃见她十分拘谨的模样,轻笑道,“张夫人不必紧张,本宫也不吃人的,不过是听闻张夫人是京城人士,故而请来一见。” 张连氏暗自松了口气,她仍是恭敬的道,“是臣妇见识粗鄙,公主金枝玉叶,臣妇心绪激动罢了,望公主见谅。” 张连氏很聪明,一两句话的功夫就摸清雒妃的心思,言语之间也多有随意起来,不经意抬眼一瞥,顿怔了。 雒妃正道,“这可是张夫人爱女?” 张连氏猛地回神,她慌忙低头不敢再多看公主一眼,面皮却渐渐有些发烧,她一个妇道人家,竟也有看女子容貌看呆去的时候,该说公主太过貌美,还是她太失礼? 小娘子心思单纯,虽晓得面前的是金贵的公主,到底懂的不多,故而代母回道,“回公主,臣女父亲正是张镇守指挥。” 雒妃点头,不待她说什么,小娘子大着胆子又道,“公主真好看,和仙女儿一样。” 这话一落,所有人都愣住了,张连氏反应过来,拉着女儿一下跪在了地上,“臣妇管教无方,小儿无状,请公主恕罪。” 雒妃缓缓起身,她到小娘子面前,将人拉起来道,“有何罪可恕?莫不是赞扬本宫生的貌美?那本宫到底是美还是不美?” 这话可难住了张连氏,她红着脸,讪讪的道,“公主自然是美的。” 雒妃退下腕上的赤金长命锁手镯塞到小娘子手里,“你这小娘子甚的本宫欢心,当赏!” 张连氏大惊,她想起出门之前夫君曾告诫,不可与公主太过亲近,也不可故意疏远,中庸而为,与旁人无异便可,眼下若收了这镯子,可就难说了。 “公主,这镯子太贵重,臣女年幼,怕是受不住这样的福气。”张连氏话说的委婉。 听闻这话,雒妃顿冷了脸,“张夫人是看不上本宫的赏赐了?” “公主,臣妇绝无此意。”张连氏脸色一白,只恨今日不该来这花宴才是。 那小娘子捏着镯子,看了看公主,脆生生的道,“母亲,女儿很喜欢公主赏的镯子。” 话完,她眨着双紫葡萄般清透的眼道,“公主,臣女戴上公主赏的镯子, 日后会不会长的和公主一样貌美?” 雒妃哪里会和个小孩子计较,她清笑出声,弯腰捏了捏小娘子的鼻梁,“一定可以的。” 小娘子遂开心地笑了。 “本宫看张夫人还没个小娘子懂事,”雒妃落下这句话,便主动伸手牵起小娘子的手,“走,也该是去园子的时候了。” 那小娘子回头看了看张连氏,见她点头,便回握公主的手,仰头道,“臣女来时记下了路,臣女给公主领路。” “真乖。”雒妃揉了揉她的小手,心里又是另外的念头。 她记得上一世,一直以为长史、镇守指挥和护卫指挥三职中,至少出身京城的镇守指挥是对皇帝哥哥忠心不二的,被软禁王府之时,她还千方百计透信给镇守指挥,想让皇帝哥哥有所准备。 但,人心果然是难测的,直到最后,她才晓得,藩王三职,竟早就被秦寿收买了。 第021章 驸马:公主说,家有儿郎不要藏 青欢满腹心事,她与青家众姊妹立在紫藤花架下,时不时有相熟贵女过来打招呼。 她不自觉皱着眉,所以的心思都在前几天的传言上...... 容王与公主一夜恩宠,公主第二日几乎下不来床! 她又想起那日公主说容王是断袖的事来,思来想去,越发觉得公主指不定是不满她帮衬表哥打理红妆楼,故意如此污蔑。 且就算表哥是断袖,但他只要能与女子行周公之礼,日后再诞下子嗣,这又有什么妨碍的呢? “青三娘子,你可是已经见过雒妃公主了?”这当,一身穿桃红色蝴蝶穿花妆花褙子的娘子好奇问道。 青欢勉强打起精神点点头,这娘子是长史家的朱大娘子,她还不能得罪。 朱大娘子掩唇一笑,“我早便听闻,雒妃公主貌美艳色,非是一般娘子及得上的,不知是也不是?” 提及这话,青欢心头颇为不爽利,从第一次见雒妃时,她就晓得自己相貌比不上,为此还泛了好些天的酸。 故而她冷着脸道,“一会公主就出来了,美或不美,朱大娘子可自行瞧瞧。” 这话着实失礼,旁竖耳倾听的娘子皆面有异色地看了青家的娘子好几眼。 正话间,有腰带长剑的玄衣侍卫从月洞门分列而出,紧接着,是六名身穿粉蓝宫装的宫娥垂立两旁,最后在一阵环佩叮咚声中,步出一年约十五六的艳色女子。 一袭百合色洽淡金莲花纹路的曳地长裙,绾惊鹄髻,髻中是五彩孔雀石缠金边小华胜,鬓边凤尾金步摇,随着走动,烨烨生辉,晃的人移不开眼。 园中来客第一次见到雒妃真容的,皆倒抽了口冷气,实不知这世间竟有貌美如斯地步的女子,然后是哗啦一片见礼叠声。 雒妃对这样的阵仗习以为常,她牵着张镇守指挥家的小娘子踱到上首位置,长袖一挥道,“诸位夫人、小娘子不必客气,本宫而今到了容州,入乡随俗,日后也算是容州人士,故而京城的繁文缛节,不必理会也罢。” 话是这样说,可该有的礼仪,下面的女眷半点都不敢少。 待雒妃坐下后,其余人等才依次按着身份落坐,从始至终,她都带着张家小娘子,并与众人道,“诸位随意,莫要拘谨。” 底下又是一片接连称是的应声。 雒妃眸光一扫,见着躲在角落的青欢,她嘴角蓦地扬起笑意, “欢表妹来了么?快快过来与吾瞧瞧。” 这下,却是连自称都换了。 青欢即便再不甘愿,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绮罗见过公主。” 雒妃却并不客气,她似乎颇为高兴地让身边宫娥在自己右手边加了杌子,指着道,“欢表妹上前与吾同坐,自那一日见了表妹,表妹这些时日怎的也不过府来,让吾甚挂心。” 旁人见青欢竟如此得公主欢心,暗自吃惊的同时又有些眼热,青家其他几个小娘子更甚。 皆为青家女儿,又同是嫡出,凭什么青欢就能入了容王的眼,还博得公主的喜欢。 青欢坐立不安,她僵硬地扯起笑脸,手里搅着帕子,嘴里还得应付道,“绮罗担心过府会叨扰了公主,故而不敢……” 雒妃巧笑嫣然地看着她,似乎就喜欢瞧她不自在的模样,“欢表妹见外了,驸马可是特意叮嘱过,欢表妹要相看人家,让吾今日趁着赏花宴,与诸家夫人好生打听一下来着。” 提起这事,青欢猛地转头盯着雒妃,眸底的愤怒喷发。 雒妃拍了拍她的手,笑得越发浓腻,她对园子里的各家夫人道,“青老夫人为了欢表妹的终身大事,可是焦心无比,本宫不忍见老人家忧思过重,故而哪位夫人家中有好儿郎的,勿须藏着掖着,本宫这表妹值当最好的。” 此话一落,犹如石子落湖面,在众夫人间激起好一波的涟漪。 青家的青三娘子,之前不是没有人家请冰人上门过,可都让青安氏给拦了,但今个公主透出的信儿,没有说青安氏,反而直接点出了青老夫人。 按理一家有女,婚姻大事那都是嫡母做主的事,然而这会,做主的人好似成了青老夫人,这就耐人寻味了。 青欢面无血色,她简直不能想见日后会是何种情形,也着实不明白公主为何要如此宣扬她的终生大事。 雒妃似乎终于察觉了青欢的面色不对,她微微皱眉询问道,“欢表妹这是怎的了?莫不是面皮薄,不好意思了?” 青欢赶紧低头,生怕泄露出心里的愤恨,“没有,绮罗突然有些不适,公主可容绮罗暂去更衣?” 更衣的意思,谁都明白,雒妃颔首,“绀香,带欢表妹去。” 绀香娃娃脸上笑意盈盈,她伸手一引,“青三娘子,请随婢子来。” 青欢慌忙起身,逃似的般随绀香去了。 雒妃这才意兴阑珊地敛了笑,此时,早按耐不住的张连氏上前道,“公主,小女顽劣,还请公主容臣妇带她下去自行玩耍。” 雒妃低头看了看身边一直乖巧的小娘子,摸了摸她的花苞髻,笑道,“不妨事,在宫里,本宫也有个这般大的妹妹,本宫很喜欢你家小娘子。” 闻言,张连氏呐呐无言,她立在那,根本不晓得如何是好。 更惊人的是,雒妃干脆一把抱起小娘子放自个膝盖上,轻声问道,“你小名叫什么?想不想做本宫的妹妹?” 一直关注着公主的众人,听闻接二连三的惊骇之语,也只是静默一片,张连氏吓的赶紧跪了下来,“公主使不得,小女福薄,哪里敢有此妄想。” 雒妃没理会她,只看着怀里的小娘子。 小娘子怯怯地看了看下面的母亲,又看了看公主,才稚气的道,“母亲都叫我阿莲。” 至于要不要做公主妹妹的话,即便她年纪还小,也晓得这话不能轻易回答。 雒妃不强人所难,她本也是威慑一番张镇守指挥而已,况,再大的祸事,也罪不及幼童,故而她只是逗弄了阿莲会,就放她自行寻母去了。 第022章 驸马:本王身心都是公主的 容王府的园子,多以假山怪石、四季翠植为主,并无多少花草。 在雒妃的眼里,这样的园子哪能叫园子,粗糙不精致,又无园趣,实在死板没看头。 她坐在凉亭里头,瞅着各处三三两两低语的女眷,忽的生出无趣来。 延安今日被秦寿拨了过来,他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一一为雒妃介绍女眷身份,当真是言无不尽。 “公主,可是要见见朱长史家的?”延安小心翼翼地问道,他记得王爷吩咐过,不管公主要面见谁,他都不用阻拦。 雒妃瞥了他一眼,抿了口茶水道,“那就见见。” 延安得令,招来一婢女耳语几句,不大一会,那婢女就领着一身穿桃红色褙子的女子过来。 那女子进了凉亭,敛衽行礼道,“民女朱白露见过公主,公主长乐无极。” 雒妃淡淡应了声,她看着面前的女子,忆起朱长史这个人来,每个藩王麾下,朝廷都会指派一名长史,长史掌王府政令、辅相规讽,总管王府事务。 且凡请名、请封、请婚、请恩泽及陈谢、进献表启书疏等,皆由王府长史奏上,便是藩王有过失,也是要即问长史的。 能任长史之职的,那定然是帝王的心腹大臣,不然如何掣肘藩王。 而朱长史,从前雒妃一直觉得此人一口陈词滥调,是顽固不化的老古板,也最是不同情面,按理这样的人,秦寿如何能拉拢? 可就是这样的人,在天下将倾之际,做了秦寿手中最锋利的一柄刀,一篇讨伐檄文,将她皇帝哥哥定为万死难辞其咎的罪人! 想起这些,雒妃神色难免沉了下来,她虚眯眼,望着略有忐忑的朱白露,胸腔之中一股子的气焰压都压不住,她的兄长,即便脾性再不适合做皇帝,那也不至于会是个罪人。 “哼,”她微勾嘴角,开口道,“不知朱娘子家中,朱长史可还好?” 朱白露矜持一笑,“家父一切都好,民女代家父谢过公主的关心。” “哦?”雒妃拉长了尾音,带出明显的不喜,“本宫可不是关心,从前在京之时,皇帝哥哥的一言一行,朱长史都要劝谏一番,时不时扬言还要撞柱以明志,是以本宫不过觉得,朱长史来了容州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撞死在驸马面前,真是出乎本宫的意外。” 这样恶劣的话,当即就让朱白露难堪起来,她咬着唇,根本不晓得要如何回话。 凉亭里虽没几个人,可对雒妃的举止,今个来赏花的女眷就没人不注意,故而雒妃的话,瞬间就传了出去。 “本宫乏了,退下吧。”雒妃懒得看朱白露委屈的模样,挥手将人打发了。 朱白露行了一礼,脚步不稳地出了凉亭。 雒妃看着朱白露离去的背影,讥诮一笑,她没现在就寻个由头发作了朱家,不过是看在那些事尚未发生的份上罢了,还能指望她对朱家有甚好脸色! 雒妃闭起眸子养神起来,今日赏花宴,她想见的人都见了,该做的事也都做了,端看后几日的情形。 在旁的延安瞄了雒妃一眼,见她面目姣好艳丽,此时神色柔和,哪里还有睁眼之时的贵气逼人,遂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要说他看不透王爷的心思,这是自然,毕竟王爷掌千军万马,决胜千里,心智非寻常人等,可他发现,连雒妃公主,他竟也看不透了。 首阳察觉到延安的小动作,她神色一冷,脚步半转,就挡了他的视线,像个护崽的母兽一般。 延安当即大窘,他摸摸鼻尖转过头,偷看公主天颜这种事,他一点都不想王爷知道! 却说这厢绀香领着青欢往安佛院去更衣,到了地儿,绀香腆着娃娃脸道,“青三娘子,婢子只熟悉安佛院,故而请三娘子原谅则个。” 青欢这一路已经冷静下来,她扬起和煦笑靥,“不碍事,容我去去就来。” 绀香眨了眨眼,衬着她那张脸,无害一如稚子,“三娘子,可是还需净手整理番?” 青欢环视圈已经大变样的安佛院,她心头一动,顺口道,“那就劳烦了。” 绀香摆手,“三娘子勿须客气,婢子去准备,请三娘子更衣后,在此处稍等片刻,切勿四处走动,公主不太喜……” 究竟不喜什么,绀香含糊了过去,她见青欢进了恭房,这才笑得单纯地走开。 青欢确定绀香不在了,她连忙从恭房出来,今日办牡丹宴,公主所有的侍卫和宫娥皆在园子里,故而此时的安佛院并无一人。 鬼使神差之下,青欢提起裙摆,抬脚就往公主住的东次间去,她心头嘭嘭直跳,并不肯定自己要做什么,可就是有一股子不甘促使她去瞧上一瞧。 到了东次间门口,她伸手推门之际,却是犹豫了,自幼的贵女教养,让她迈不出那一步。 脸上浮过片刻挣扎后, 青欢颓然垂手,她敛着眸子,一步一步往外走。 她心悦表哥,也嫉妒公主,祖母还三天两头的为她相看人家,她只是想为自己而努力一次,以免日后追悔莫及罢了…… “外人有人吗?” 蓦地,有动静从一偏僻的厢房传来,青欢顿脚,她定定看着某处,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有人在外面吗?首阳姑姑可在?” 这下,青欢听的清清楚楚,公主的安佛院,那间厢房里,藏了个男子! 她心跳加快,像是要蹦出来了一样,整个人有顷刻的眩晕,口干舌燥,背心更是冒出热汗。 青欢觉得,或许她抓住了公主不想告人的把柄,指不定可以与公主做个交易...... 比如,秦九州的贵妾! 第023章 驸马:表妹果然想的太美 这些胆大妄为的念头只在青欢脑子里一闪而过,可却像是灵蛇藤蔓,细细密密地缠住了她,叫她再心静不下来。 “谁在厢房里?”她嗓子发干,声音发颤,一双眸子晶亮如火。 厢房里瞬间安静。 青欢大着胆子到厢房门口,透过门缝,她清晰看见里面有一道人影一晃而过。 “你是谁?”她推了推门,眼见里面的人并不答话,她缓了语气继续道,“今日公主在王府办牡丹宴,是故院里并无旁人,你可是要出来?” 只听厢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然后那声音迟疑问道,“你是哪家的娘子?为何在公主的安佛院?” 青欢对着房门露出浅笑,“我是青家青三娘子,九州表哥的表妹,今日应邀赴宴,刚是雒妃表嫂的婢女带我过来的。” 她却不说自己过来做什么,且连表嫂都喊出来了。 然后她就听房里的人道,“原来是青三娘子……” “你是何人?为何会被关在里面?可要我与表嫂说声,让她放你出来?”青欢朝外看了看,发现绀香还未过来,她便继续问道。 “当真?”这话触人心扉。 青欢感觉那人靠了过来。 “我是公主的小侍,”那人顿了顿,“我名月华,你当真能让公主放我出来?” 闻言,青欢眸色闪烁,“小侍?为何我没在表嫂身边见过你?还是你在糊弄我?” 月华赶紧解释道,“不是,我真是公主的小侍,恭王还让我好生伺候公主。” 恭王? 青欢自然也是晓得恭王是何许人,她忍不住翘起嘴角,可以想见这小侍平日里都是如何伺候公主的。 她后退一步,面上有对公主的放浪形骸鄙夷不已,嘴里却温和道,“你莫急,暂且等着,我这就去找表嫂。” 说完这话,她不在犹豫,提起裙摆就往外跑,一门心思的衡量究竟是以这见不得光的把柄去胁迫公主?还是跟表哥告密,让公主彻底被厌弃? “青三娘子,这是去哪?”安佛院院门处,绀香突然出现拦了青欢的去路。 青欢脚步一顿,她深吸了口气,扬起笑道,“我没等到你,故而准备先行回园子。” 绀香半信半疑,“三娘子不净手了?” 青欢哪里还有心思呆下去,她手心尽湿濡的厉害,“不用, 我突然想起有些话想对公主说,还是赶紧回园子吧。” 绀香自然没意见,她重新端起笑脸,将青欢领了回去,旁的是半点不提。 走一路的功夫,青欢就下定了决心,她没有多少时日可浪费,今日公主在容州各夫人面前宣扬她的婚事,指不定明日就有冰人上门,就这样嫁与旁人,她如何甘心,还不若大胆搏上一回。 总归以她和表哥青梅竹马的情义,日后定然不会薄带她。 故而到了亭子里头,她已经胸有成竹,笃定非常。 雒妃幽幽抬眸,面色冷淡,这会连虚以为蛇都不愿了,“你找本宫有何事?” 见那眉目的娇贵作态,又念及安佛院关着的小侍,青欢心里说不上来的妒意和鄙薄。 她扬起头看了看周围伺候的宫娥,不甚恭敬的道,“公主想民女当面说?” 雒妃嗤笑了声,她虽坐着,可桃花眼一撩,就带出盛气凌人的高傲来,“丑人多作怪。” 这话一落,六宫娥皆低头掩笑,青欢面色青白交替,很是难看。 她咬牙,带着十二分的恶意,声音不小的道,“公主如今招了驸马,但还在院子里头公然蓄养小侍,不知公主以为,表哥知晓这事后,会如何?” 雒妃眸色微冷,她瞥了绀香一眼,后不甚在意的单手撑下颌道,“不如何。” 这番油盐不进毫无畏惧的模样刺痛青欢,心中的嫉妒犹如汩汩溪流,席卷她整个胸腔,“公主若不想整个容州都晓得你浪荡不贞、人尽可夫,就最好让我安心。” 雒妃来了点兴致,她缓缓起身到青欢面前,凑近了她,轻言道,“那,你如何才安心?” 话头到这,青欢倏地激动起来,她死死捏着手里的丝帕,一字一句的道,“我要做表哥的贵妾!” 雒妃微愣,她还以为青欢会狮子大开口,怎么也要做秦寿的平妻,亦或找机会让秦寿厌弃她,一如上一世的软禁。 她蓦地勾唇点笑,挑长的眼尾划过潋滟微光,纤指抬起青欢下颌,在她耳边字字恶劣的道,“你可真是……想的美!” 第024章 驸马:我家公主又美又聪明 安佛院,雒妃拂袖端坐黑漆万字不断头三围罗汉床,扬起下颌,冷傲的道,“将月华给本宫带进来!” 绀香不敢有异,恭顺地应声,乖乖的将被关了数日的小侍月华放了出来。 此时的月华一身憔悴,眉目间哪里还有半点的风月之色,他睁着大眼,可怜兮兮地瞅着雒妃行礼道,“月华拜见公主,公主长乐无极。” 雒妃冷哼了声,素手一拍案几骂道,“蠢货!” 这阵仗吓的月华额头磕地,不敢抬头,“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哼,你不是日日夜夜都想出来么?不惜向青三娘子开口,本宫今个就能成全你!”雒妃摩挲着被拍红的掌心,慢悠悠地道。 听闻这话,月华面色瞬间惨白,他哪里不晓得,失了公主的庇护,他走出这个院子半步,那就是个死字。 “奴冤枉,”月华顾不得那么多,他跪着往前几步,泪眼婆娑地望着公主道,“奴今个本是想找首阳姑姑,不知公主在办赏花宴,让青三娘子听到动静,是她跟奴说公主是她表嫂,奴并未多说半句不该说的。” “哦?”雒妃拉长了尾音,带出意味不明,“此话当真?” 月华只恨不得掏出自个的心给公主瞧瞧,他忙不迭地点头道,“奴满心都是想着伺候公主,绝无二心,若奴有半句虚言,公主可立马仗毙了奴。” 闻言,雒妃与首阳对视一眼,首阳福至心灵,站出来道,“公主,这些时日,月华确实安分守已。” 雒妃敛着眉目,翻来覆去地看自个细长的指头,那指头根根分明,纤合适度,指甲粉透,端的是柔若无骨,好看的紧。 就在月华心生绝望之际,雒妃这才微微一叹,“既然首阳姑姑为你求情,本宫也不是个不近人情的,可空口白话谁都会说,你要本宫如何相信你的忠心?” 说道忠心二字,雒妃的声音低了下去,那低低的缠绵之音,就像是带着蛊惑的钩子,叫人明知前面是深渊,也心甘情愿地跳下去。 月华再是清楚不过,自来风月楼子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故而他面带坚定的道,“公主能留奴一条活命,奴就已经感激不尽,是以奴愿为公主做牛做马赴汤蹈火!” 雒妃嗤笑了声,“为本宫甘心赴死的人多的是,也不差你一个。” 这话堵的月华心又提了起来,他不自觉转头去看首阳。 首阳对他眨了下眼 ,月华一愣,心头有某种念头一闪而逝,他猛地脱口而出道,“今个是青三娘子蛊惑得奴,她还对公主大不敬,奴认为理应让驸马知晓。” 雒妃暗自点头,不算太笨,尚可调教,不过她面上淡淡的道,“青三娘子是驸马的表妹,那便是本宫的表妹,本宫的表妹是你一个小侍能污蔑的?” 一字方落,雒妃冲首阳使了个眼色,“带下去。” 月华心底浮起一丝希望,那是从绝望的缝隙中挣扎而出的求生本能,“奴,告退!” 还想要说什么,可触及公主高高在上的贵气,他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首阳拉起月华,并带着他往外走,出了那道门,她见四下无人,这才附耳过去,与月华低语几句。 刹那,月华眼瞳发亮,他整个人难以自持地一把抓住首阳的手腕,力气大的指关节泛白,“首阳姑姑,月华晓得了,月华定不负……” 公主所望! 后面的话,他却是不能说出来。 首阳见他还算孺子可教,这会瞧着那张阴柔媚态的脸也多了几分顺眼,“往后莫在公主身上使那些下作手段,省的脏了公主的眼。” 话虽不客气,可却让月华心头泛酸,他出自风月之地,为了能有这样阴柔的脸,可谓吃尽了苦头,本以为如今能活命就好,可却被告之不必如以往那般谄媚讨欢。 他眨了眨眼,翘起嘴角,头一次连眼眸都带出了笑,“月华多谢姑姑指点。” 首阳挥了挥手,不太在意,她不过是不想公主见识那些龌蹉下流的勾当罢了。 首阳再回到厅中,雒妃正端着盏茶拂沫子,她眼皮都没抬一下,“饵儿下的足,姑姑以为鱼儿何时会咬钩?” 首阳微微一笑,“约莫很快。” 她想起今个在那凉亭里,青家三娘子可是让公主给气的掩面而逃,当真是自取其辱。 不过,这其中又牵涉驸马,首阳不无担忧,“公主,若驸马横插一手,又当如何应对?” 哪知,雒妃浑然不在意的道,“尚了公主不可纳妾,这是大殷自来的规矩,驸马想要插手,除非他现在就杀了本宫,亦或……举兵造反。” 不过,真是可惜,这两种情形,目前秦寿都是不能的。 雒妃想到这点,心头忽的就欢快起来。 第025章 驸马:公主又养小侍了,哭~~~ 却说沧澜苑。 秦寿听着延安回禀今个赏花宴上雒妃的一举一动,搭在他高挺鼻梁上的赤金雕梁镶边水晶眼镜微光晃动,他就皱眉道,“青欢有那心思不奇怪,毕竟……” 若不曾尚公主,他也不厌烦青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兴许他的容王妃多半就落她头上了。 可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如果,眼下他尚了公主,即便是嫌恶这桩姻亲,可到底他的容王妃是雒妃公主。 故而青欢到现在都还未认清形势,如此就颇惹人不耐。 这些心思也就一闪而逝,秦寿并不去深究,“确定公主的安佛院关着恭王送的那小侍?” 延安神色一凝,“有秦家军亲眼为证。” 闻言,有冷芒从凤眼迸出,折射到水晶眼镜上,就像是刀刃锋利的清辉,“看来,公主不仅能耐了,还学会了暗度陈仓。” 他只需脑子一转,就明了此前的前因后果,并对雒妃的所作所为激起怒意。 可又忍不住为公主竟然能瞒过他的手段,心生棋逢对手的兴奋感。 “王爷,可要动用京城的暗装,在公主的人入城前,先下手为强?”延安斟酌道。 秦寿扶了下鼻梁,鼻架上垂落的细金链滟潋晃动,越发衬的他清贵端方、斯文儒雅。 “勿须多此一举,”秦寿淡淡的道,他勾了点嘴角,“本王就不信她能作妖个甚出来!” 末了,他沉吟片刻,随手从书案笔架上取了支白狼毫玉管笔,扔给延安道,“送去给青欢,务必要说本王很是挂念她帮着打理红妆楼的时候。” 延安眼角不自觉抽了抽,他瞅着手里根本墨迹都没涮干净的笔,实在为自家王爷汗颜。 这要送小娘子的礼,也太随意了些。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一会去市井随便买支狼毫笔送去青府,延安心安理得的回道,“小的明白。” 临走之际,他只听见秦寿冷冷的在说,“看是你的饵儿钓起我的鱼,还是我的鱼吃了你的饵儿……” 延安微微心堵,什么鱼什么饵的,他压根就听不明白,这种从头至尾都明白,可凑合到一起,就半个字都听不懂的心酸,简直不能再多想。 而安佛院的雒妃,自然没想到秦寿没越发的厌弃她,也没更想现在就杀她,反而给青欢撑腰,搅合了进来。 她最近过的还算舒坦,数数京城那边会 来人的日子,再让小侍给她弹词唱曲,再是惬意不过。 既然月华已与人前露脸,故而她干脆给他改了个名字叫明烛,即便旁人认出来,她堂堂公主一口咬死,明烛非月华,又有谁敢质疑? 明烛能在院子里走动后,他渐渐养好了气色,无须以色侍人,他自然也不用为保有阴柔面容而吃一些秘药,是以没几日,他眉目的妩媚褪去,反而多了几分少年人才有的疏朗清俊。 他长的不错,公主便越发喜欢召他近前伺候,不拘唱小曲,时而也会舞上一剑。 明烛渐得公主恩宠。 于此同时,雒妃还晓得青欢往王府走动的越发频繁,且都是直接到秦寿处理庶务的沧澜苑。 为此,首阳特意转去悄悄瞧过,她见青欢不若赏花宴那日的狼狈,倒是眉目含情,身若春水,走起路来腰姿摆动,摇摇娉婷,十足的怀春少女的模样。 她心有担心,可雒妃不当回事,转头又继续听明烛弹琴去了。 这日,青欢照例往沧澜苑去,她在半路直接转到了次间小书房,进屋后,她屏退婢女,独自一人坐到秦寿的书案边,嘴角含笑,目带华光。 与幕僚商议完容州要事的秦寿,听闻青欢又来了,他眉头一皱,颇有不耐地瞥了延安一眼。 延安福至心灵,当即道,“王爷公务繁忙,小的去招呼三娘子。” 听闻这话,秦寿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挥手示意退下。 延安苦不堪言,要紧着青三娘子的人是王爷,可在其中出力的人却是他这个长随。 他不禁心生怨怼,这三娘子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怎如此禁不起戏撩,王爷还什么都没做,就眼巴巴地凑上来,实在不矜持。 他又想到了雒妃公主,从前的公主,自然也是痴迷王爷,可自拜堂成亲后,这翻脸的速度比谁都快,见着王爷,就和个仇人没区别。 延安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见着小书房的青欢后,他当即整了颜色道,“三娘子,王爷近日忧心他事,今个怕是没空过来了。” 青欢理了理衣摆,端出贵女做派,口吻急切的道,“表哥是为何事忧心?不是还有一王府的幕僚么?” 延安顿了顿才叹气道,“还不是安佛院那位闹腾的,王爷也是为难,再如何,那位毕竟是公主,诸多事,王爷也是无可奈何的。” 闻言,青欢瞬间就想到了很多,比如最近她 与表哥的心有灵犀,再比如上次她冒然跟雒妃提过的贵妾的事…… 延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若三娘子与那位交好,约莫王爷不会有这等烦心的事了。” 延安的声音很低,可却能让青欢听的清清楚楚。 她愣愣地看着延安,一股子的憋屈和羞辱仿佛洪涝倾倒下来,淋了她一头一脚。 青欢只听见自己以凉凉的声音回道,“告诉表哥,绮罗晓得该如何做了,让表哥不必担忧……” 延安对如此利用了青三娘子没半点羞愧,总归这样的事都是你情我愿,要怪就只怪她自个没自知之明,想要插进王爷和公主之间。 那两主子,是好相与的么? 第026章 驸马:公主,求别闹! 雒妃懒洋洋地半躺在美人榻上。 花厅正对过堂,有凉风阵阵,十分凉爽,她虚眯着眸子,只穿了件襦白色宽袖袍子,那袍子轻便,一抬手,袖口滑落,就能见好大一片欺肤赛雪的细臂来,白嫩的仿佛刚冒头的藕,让人想啃上一口。 她也不穿绣鞋,只着了雪白的罗袜,躺的够了,一架腿,袍摆曳动,就是隐约动人的春光,细长的腿,笔直又滑腻。 她这懒散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天家的优雅,十足的吃饱喝足在娇憨打滚的猫崽一般。 莺时与首阳在边上与她闲话,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容州的趣事解闷。 不多时,绀香嘟着嘴进来,雒妃见她那张娃娃脸甚是喜人,遂一挑眼波调笑道,“这是谁招惹本宫的绀香了,说来与本宫听听,看本宫与你出气。” 绀香撇了眼花厅外,凑上来道,“公主,那青三娘子又来了,简直烦死人了。” 闻言,雒妃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她示意莺时喂她喝了口茶才不冷不热地道,“晾着便是。” 绀香接过莺时手里的茶盏放好,“也是知她中哪门子的邪了,这些时日,每日过来说要与公主请安,前个牡丹宴的时候不还对公主大不敬,这转脸的功夫,就巴结上了,凭的恶心人。” 雒妃像想起什么,她冷笑了声,“当然是中驸马的邪了。” 她还记得上一世的自己,可不就是和现在的青欢一模一样。 如若不然,她贵为大殷长公主,何等心高气傲,即便是对秦寿一时之间上心的紧,在成亲后遭接二连三的羞辱之时,自然也该明白强扭的瓜不甜,她更不能因个不心悦自个的男子,就让天家的颜面成为笑话。 她自有身为公主的骄傲! 可那会秦寿是如何做的? 一面嫌恶她,一面又若即若离的示好,让她以为他总归对她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情义,她只需要再多讨好他一些,就能得偿所愿。 她太清楚秦寿的把戏,这人就是个不择手段的,为了大业,什么都可以拿来算计利用一番。 青欢这般,不过是略施小计罢了。 她倏地就觉不痛快起来,为自个的愚蠢,为秦寿的冷漠无情。 “让明烛去应付。”她沉吟片刻道,顺便她也想瞧瞧这小侍能走到哪一步,值不值当收用。 听闻这话,绀香整张小脸都亮堂了起来,她刻意 压低声音道,“公主,婢子一定看好这两人。” 雒妃嫌弃地摆手,将人赶了下去。 而她施施然起身,准备给自个找点能快活的事做,比如...... 给驸马找点麻烦膈应膈应。 容王秦寿今年二十有二,尚了公主,虽不可纳妾,可伺候的通房却也不少,不巧,雒妃就晓得,其中有名通房,最是温柔乖巧不过,故而得了秦寿的一分喜欢。 她让顾侍卫搜罗好些艳情话本子,本本都能让人瞧一眼就面红耳赤。 然后手一挥,领着六宫娥浩浩荡荡就往后宅去。 她半点不客气,开了正堂侧门,让人将罗汉榻搬到门口,宽袖一扬,坐了上去,威严又贵气逼人地等着秦寿一众通房问安。 不过一刻钟,便有三三两两衣着艳丽的女子结众而来,侧目一数,不下七八人等。 通房虽多,可大抵都不是秦寿自个要的,作为容王,多的是的人往他后宅塞人,故而这些女子,好些根本就是不能动的,指不定随便指一个便是旁人的探子。 雒妃可不顾忌这些,她一偏头,就在最后见到秦寿曾喜欢过一分的那名通房。 娇娇小小的,肤白大眼,高耸的胸脯,细细的腰姿,就是脑后的回心髻,都能叫她绾出柔情似水的韵味来。 一众通房在正堂外稀稀拉拉的与公主见礼,雒妃也不叫人起来,她径直伸手一点,指着那通房道,“你,站出来。” 那名通房面有惊色,忐忑不安地越众而出,“婢子夏至见过公主,公主长乐无极。” 雒妃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漫不经心地道,“夏至?何时开始伺候驸马的?” 夏至低头抿了下嘴角,“婢子打小就在鸿鹄阁伺候。” 是故,日积月累结下的主仆情义。 雒妃唇边逸出冷意,秦寿能对卑贱的婢女有过喜欢,能对青梅竹马的表妹难舍,可偏生对她这个捧着真心实意到他面前的公主,踩踏到尘埃里去! 她压下心里突然而起的戾气,将一沓话本子扔到夏至面前,泠泠地道,“给本宫念!” 秦寿不是常与她过不去,她目下动不了他,但就不信迁怒他身边在意的,他就能好过了? 夏至人还跪在地上,公主没叫她起身,她只有跪着前行几步,捡起那话本子。 然,她才翻开一页...... 第027章 驸马:公主被我亲吐了 白皙的面颊轰的烧起来,夏至整个人忍不住轻颤起来,羞愤欲死,“公主,恕婢子无法……” “哼,无法还是不愿?”雒妃身上的气势陡然锐利起来,她盯着她,目有雪落,冰冷冻人。 夏至眸含湿意,她咬唇迟疑,好一会才深吸了口气,摊开话本子念起来,“快活……这才是妾的真丈夫……” 雒妃垂眸,瞧着自个的指头尖,淡淡开口,“你就是这样伺候驸马的?莺莺之鸣,云雨之间,都似你这样平板无趣,不若本宫做主,鸿鹄阁不用尔等伺候。” “不要,”夏至抢声道,她脸上划过屈辱和挣扎,“婢子能念的来好听……” 这话一落,她抖着手,从头开始,这下是未有声先有吟。 让人骨子了泛酥麻的口申吟从夏至嘴角流泻出了,她目有迷离的娇喘起来,“快活……嗯……这样有趣……真是妾的……真丈夫……” 旁的通房站在明晃晃地日头下,耳里听着夏至的婉约如莺的声音,却个个都觉浑身发冷,对上面的公主更是不敢抬眼偷看一眼。 而雒妃似乎满意了,她人往后靠,首阳及时塞了个蓝底白牡丹宫锦靠枕过去,眯着眼,低声问,“姑姑,若驸马晓得了,可会心疼?” 首阳冷眼撇了底下的夏至一眼,“一个为奴为婢的,有甚好心疼。” 闻言,雒妃意味深长地笑了,“不,驸马定会心疼……” 即便不为自个的通房心疼,也会鸿鹄阁没了威信而愤怒。 不管心疼也好,愤怒也罢,总归瞧他不痛快,她就舒心了。 秦寿比雒妃预想中得还来的快,也是,她这般折腾他的人,若来的不快,岂不是让下面的人寒心? “息宓,闹够了就给本王滚回安佛院去!”他大步流星,掠过夏至,几步到罗汉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无表情。 她欣赏着他眼里的冷酷无情,讥诮道,“驸马怎的如此说本宫?” 不给秦寿说话的机会,她继续道,“本宫也是为了驸马着想,驸马不就喜欢听人念话本子么?本宫担心她们伺候不周,故而先行调教一番。” 说完,她还眨了下眼,当真无辜的很。 秦寿能信她的说辞才怪,他挥袖转头对一众通房道,“下去!” 一众通房,包括夏至这才惊疑不定地退了出去,这个院子里唯余公主和驸马,以及六宫 娥。 “息宓,”秦寿微微弯腰,他伸手钳着她下颌,迫使她抬头,深深望进她眸子里,他就看到了自个的影子,“本王现在是不能杀你,可惹恼了本王,本王多的是法子让你成为活死人。” “这是王府,这是容州,本王的地儿,”他拇指略带温情地摩挲了几下她小巧的下巴,视线落到樱粉的唇珠上,“你如今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那是本王对你的容忍。” 鬼使神差的,他低头,往她唇珠印了下去,后嘴角一勾,“别几次三番的挑衅本王。” 那一印,没有他想象中的厌恶,他反而还觉得柔软无比,再瞧着雒妃懵愣的模样,他胸腔之中的怒意倏地消散。 “送公主回去。”他直起身,冷眼一扫六宫娥,就吩咐道。 六宫娥自然是不想听从,可危及公主,哪里还有顾忌,鸣蜩与季夏一左一右搀着还没从驸马那一印中回过神来的公主,忙不迭地走了。 临到院门口,雒妃才猛的回过神了。 她记忆中,秦寿就没那样好说话的时候,更勿论此时她与他还两看两相厌,他既然能忍着嫌恶碰了她一下。 继而是一股子的恶心涌上来,她再忍不住,推开鸣蜩与季夏,巴着块怪石,弯腰吐了出来。 正站在罗汉榻前的秦寿将这幕看的清清楚楚,顿时,俊美的面容蓦地就黑沉了下去。 他还不曾嫌弃她到这般地步,她竟然敢先恶心他到吐! 散了的怒意重新聚拢起来,化为薄冰,凝结在他狭长的眼梢,晦暗又深沉无比。 雒妃没空搭理秦寿的怒意,她娇软无力地被六宫娥抬回安佛院,窝在美人榻上,好半天打不起精神来。 吐一阵,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偏生心口的呕意还郁结不去,这感觉太难受。 她也不晓得自个怎的矫情成这样,分明从前不是,也只重活过来后才落下的这毛病,但凡秦寿的碰触,她都受不了。 为此,她将明烛宣进来,瞅着他脸半晌,后试探地碰了碰他的嘴角。 没有作呕感,只是因着不是心悦之人,而多有不适。 明烛被公主的举动给闹了个大红脸,他垂眸,好看的睫毛轻扑,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雒妃重新窝回榻上,根本没注意明烛的风流雅致,她只在想自个这样,到底是有恙还是无恙? 一边的首阳轻咳了声,警告 地看了明烛一眼。 明烛当即含蓄笑道,“公主,青三娘子恼羞成怒了。” 这话让雒妃来了兴致,她眸子亮了一分,“哦?” 明烛继续道,“因着公主不肯见她,奴佯装是公主的禁脔,是以她以为奴也是想要摆脱公主的,故而给了奴一些有趣的玩意,并让奴将之放到整个安佛院的吃食用水里头。” 第028章 驸马:公主约我了 雒妃脸上缓缓浮起冷笑,那笑未至眼眸,在她眼尾凝结为冰花,她轻蔑的道,“她也只有那么大的能耐。” 尽是后宅妇人的微末手段,实在让人提不起应付的兴致。 她继续对明烛说,“你做的很好,将那玩意给首阳,你先下去。” 明烛很有自知之明,晓得接下来的事不是他能参与的,故而从袖子里摸出一纸包来递给首阳,应下道,“奴告退。” 待厅里余雒妃和首阳两人时,首阳摊开那纸包一瞧,她低头嗅了嗅,目露嫌恶的道,“是不入流的媚药,约莫是想让公主名声扫地。” “哼,也难为她了。”雒妃淡淡地道。 可不是么,一个还没出阁的娘子,能弄来这些下作的玩意,可不晓得花了多少银子。 首阳小心将那东西收好,问道,“公主想要如何处置?” 闻言,雒妃脸上浮起意味深长,她目光灼灼地道,“让驸马吃下去如何?” 首阳一愣,继而也笑了起来,“妙极,妙极,青三娘子意图谋害公主,可不想,驸马为公主挡了煞,这谋害天家的大罪,青家若不给个说法,将青三娘子问斩都可!” 雒妃十分满意地点头,“驸马可舍不得青家有损,青老夫人也不会让青欢有碍,是以,孝顺的驸马要如何平息天家的怒火?” 首阳顺着雒妃的话想下去,再念及前几天公主与槐序许诺的红妆楼,她眸子一亮,“自来就没有女儿家不喜欢金银首饰的,故而用红妆楼补偿公主,驸马即便不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公主就喜欢那些头面。” 主仆两人,一言一语后相视一笑。 首阳很是欣慰,她是陪着公主长大的,以往公主虽是娇纵,可被太后和圣人保护的很好,见不着宫廷里的污秽,是以性子其实很是单纯。 以致于公主与驸马的初见,其实明眼人都晓得这其中没那么简单,可公主还是一头就扎了进去。 如今看来,公主的心计和手段她已经看不透了,甚好,甚好。 当天,驸马就收到了雒妃的邀约,只说她追忆起往昔,故而欲请他一道用晚膳。 秦寿思忖片刻,神色不明地应了邀约。 当晚,安佛院花厅,烛光摇曳如昼,雒妃一袭胭红长裙,乌发如瀑,只用一白玉簪子松松挽着,她靠坐在圈椅里头,有些娇小,又带着慵懒,眉目有高贵,让人不可亲近。 听到动静,她微微睁开眼,水润湿濡的桃花眼顿云霞升蔚,好看的紧,“驸马既然来了,就入座吧。” 长条的桌上,已经摆满精致好看的菜肴,活色生香,莫不如是。 雒妃直起点身,对边上的首阳点点头,“开宴吧。” 首阳应了声,一击掌,绀香与莺时各自端了清水进来,雒妃动作熟练地净手,那青葱玉指挑起的水珠,晶莹地晃眼。 秦寿从头尾到未发一言,他同样净了手,烟色凤眼意味不明地看着雒妃,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了。 然而雒妃并不热络也不冷淡,就像是应对多年老友一般,她执起象牙箸,首阳已经布了她喜欢的菜在碟子里,她也不管秦寿,姿势优雅地用了起来。 秦寿顿了顿,见雒妃每样菜式都用了点,他这才拿起面前的象牙箸。 第029章 驸马:我是坐怀不乱的人 雒妃的吃食用度,从来都是按着宫里的规制来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即便她现在身处容州,那也无甚改变。 故而即便淡漠如秦寿,他用着这顿膳,迥异于容州的风味,吃起来倒别有一番滋味。 雒妃用的不多,精细的芫爆乳鸽肉不过五块,浓香扑鼻的红枣乌鸡汤一小碗,两箸鸡髓笋,一片姜汁白菜叶,她便搁箸了。 首阳送了花果茶给她细细地抿,一大桌御厨精心烹制的菜肴,倒是便宜了秦寿。 花果茶香中,雒妃懒散地望过去,薄粉的面颊,湿濡透亮的黑瞳,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秦寿半点都没觉不自在,他用膳的速度不慢,可礼仪极好,一举一动都带着风雅,加之皮相俊美,就更为赏心悦目。 雒妃瞧他用的越多,眸子就越晶亮,灼灼似火。 待秦寿用完膳,两人移坐西次间,雒妃漫不经心地道,“今日晚膳,可还合驸马的心?” 秦寿淡淡地看着她,不与他对付的公主,倒显出几分乖巧来,也不知是不是灯下美人的缘故,他竟觉次间里,公主较平时顺眼貌美几分,能瞧的人心头发热。 雒妃也没想秦寿能回答,她纤指一挑鬓边细发,在指间转了转,意味深长地笑道,“不知可是驸马提点了青三娘子,近日三娘子常到安佛院,说与要与本宫请安,都是自家表妹,本宫哪里能受这安,故而让表妹回去了,勿须特意来此。” 秦寿嘴角暗影深了一分,他似乎勾了点嘴角,“亲戚归亲戚,规矩还是要的,日后欢表妹的安,公主受了便是。” 说完他就皱起了眉头,不知何故,他竟觉的全身发热,并所有的积热像溪流一般汇聚到脐下三寸处。 几乎是瞬间,秦寿就明白自个被公主给坑害了。 他腾地起身,面色黑沉,一双烟色凤眼森寒迫人,“息宓,莫不是你那小侍给不了你想要的,嗯?” 他说着一步到雒妃面前,上身微倾,以一种威压的姿态,将雒妃困进圈椅中,“对本王用这种下作手段,是想本王宠幸你么?” “还真是个yin浪货色,骨子天生就贱的很。”他口不择言,身体上越来越烧灼的欲望,将他最后一点的淡漠给燃烧殆尽。 他嗅着她身上幽幽冷香,仿佛饮鸩止渴,想下一瞬就将人压在身下为所欲为,然而他脑子里又是冷静的,清晰地感受到那种邪念奔腾 的势如破竹,犹如冰火两重天。 雒妃粉面含冰,眸带煞气,她冷冷的道,“大胆!休得污蔑本宫,本宫不晓得你在说什么。” 秦寿嘲讽一笑,他当真是被气的很了,偏生雒妃根本就是在嘴硬,他想也不想,一手抚上她衣襟,指间稍稍用力,只听的嗤啦一声...... 衣襟撕破,露出她大片细嫩白腻的脖颈来。 “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本王如你所愿!”他说着一埋头,张嘴就啃上了她漂亮的锁骨,并在上面留下旖旎的红痕。 “滚开!”雒妃偏头往边上躲,她浑身发抖,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心有怯懦。 秦寿冷哼一声,手往她细细的腰肢一带,就让她动弹不得,他薄唇继续往下,很快就到了柔软起伏的胸脯。 一股子的冷意上浮,雒妃忆及从前的事,又恨又怕,她手脚乱打乱踢,扬手一耳光就挥了过去,声音尖利地喊道,“秦寿,你混蛋……你怎么不去死……” “啪”的声响! 结结实实的耳光在西次间里响若霹雳,秦寿顿了动作,他微微抬起头,额前细碎的发后,是冰冷噬人的眼眸。 雒妃缩起手脚,拢起衣裳,戒备地盯着他,那模样像极被吓坏的兽崽子,不管谁靠近,她能会扑上去咬一口。 触及那眼神,他兀的就冷静下来,尽管身体难受胀痛到要炸开,他仍是缓缓后退,一步一步远离。 尔后一挥袖,飞快离开。 雒妃瞧着秦寿走了,她这才全身松懈下来,顿时一股乏力的倦意袭卷上来,她整个人几乎瘫在圈椅里。 “公主……”首阳冲进来,其他宫娥紧跟其后。 雒妃扯了扯嘴角,“没事了。” 首阳眼眶立马就红了,她上前抖着手给雒妃整理衣裳,“是婢子们无能,次次都护不住公主。” 雒妃乖顺地靠她身上,心里确实觉得委屈,可这点委屈同旁的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姑姑,吾想沐浴。” 秦寿碰了她,只有想起这点,她就浑身难受的慌。 “好,婢子这就去准备。”说着,首阳点了鸣蜩和季夏去端热水,绀香和莺时置花香胰子。 只这一会,她就压下了那点委屈,笑着道,“姑姑,记得点齐侍卫,去青家拿人,若有人阻拦,就再带上府外的那一百亲兵,务必要将青欢压回来,此事连夜去做,省的夜 长梦多。” 首阳点头应下,“婢子晓得,公主不必担心,婢子这就去办。” 这本是早就说好,那媚药给驸马用,为了不让驸马怀疑,雒妃更是以身为饵,次间里不让人伺候,故而才有刚才那一幕。 可首阳还是为公主不忿,驸马那些话,她也是听到了的,于女子而言,无异于杀人不见血的利刃,何其难听。 待雒妃进了净室,首阳与顾侍卫并三十侍卫,气势汹汹的就往青家去,她没法将那股子的邪火撒驸马身上,可青欢,她却是跑不了的。 延安眼见不对,正欲同秦寿回禀,哪知,偌大的王府,他转了一圈,硬是找不到人。 一个时辰后,雒妃出现在安佛院正厅,她已沐浴更衣,一张粉面,除了冷若冰霜,再看不到多余的表情。 正厅下面青欢被压着下跪,她一见雒妃,就喊着,“我要见表哥!” 雒妃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睥睨着她,“哼,拜你所赐,你嫡亲的九州表哥这会正忙着颠鸾倒凤风流快活,怕来不及见你!” 青欢一惊,她目光闪烁,“公主莫信口雌黄,表哥最是洁身自好。” 雒妃懒的与她分辨,直接将那还未用完的媚药扔在她面前,“你自己买的玩意,要不要本宫让你试试?” 说着,压着青欢的季夏一手就将她下颌钳住,再是用力,就蛮横的分开她的嘴。 第030章 驸马:公主醋的掀桌了 青欢活了十六年,就从未见过这样翻脸如翻书,喜怒还不定的人。 偏生雒妃就是,恣意任性惯了,旁人哪里摸得清她的想法,兴许前一刻还在跟你说笑,后一刻就能往人身上捅刀子,旁人觉得惊骇世俗的,她偏偏就敢做。 是以,她还真不敢死撑着不低头。 “唔……”她挣扎着支吾出声,脸色惨白。 雒妃整暇以待,倨傲地笑了笑,“本宫还以为,你的骨头能有多硬气。” 季夏松开青欢下颌,嫌弃地甩了甩手背上沾染的唾液。 青欢真是被吓住了,没了季夏的钳制,她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并忍不住呜呜地抽咽起来,很是狼狈可怜。 雒妃遂觉得没意思,她轻蔑一笑,将那剩下的媚药给首阳收好,这才缓缓起身道,“乏了,首阳姑姑处置吧。” 她顿了顿,俯视着青欢,意味深长地道,“记得,是意图谋害天家公主和驸马的大罪!” 闻言,青欢猛地抬头,她苍白的小脸上还挂着眼泪,可眼底的惊骇恐惧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她晓得自己完了,什么都完了,一旦谋害的罪名落实,不仅是她连带青家,都会被连累。 这样惊恐交加之下,她伏跪着往前,嘴里哀求道,“公主,民女知错,民女再不敢了……” 垂死挣扎,雒妃不知见过多少,她无动于衷,只冷冷看过去。 首阳哪里会让青欢碍公主的眼,她冷喝道,“押下去!” 话落,就有两侍卫大步跨进来,一左一右架起她,粗暴得将人扔了出去,严加看管起来。 一切尘埃落定,雒妃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首阳扶她去东次间,并道,“公主,早些安置,明个还要应付驸马,婢子们帮不上忙,公主需得养好精神。” 雒妃带着厚重鼻音地应了声,整个人松泛的没了骨头,今个与秦寿那一场真真假假,着实累着她了。 故而,一倒下沾着软枕,不过片刻功夫,她就沉睡了过去。 待第二日,初初睁眼,人还没彻底清醒,就见首阳沉着脸垮进来道,“公主,驸马太过份,今一早,天才蒙蒙亮,他就将青三娘子给带走了,顾侍卫与鸣蜩季夏阻拦不及,让驸马得逞了。” “嗯……”雒妃无甚反应,首阳拿着衣服往她身上拢,她小手抓着,松松垮垮,半个香肩都在外。 好大 一会,她脑子慢慢转动才明白首阳说了什么。 她站起身,起先还迷糊的脸上浮起冷笑,“与本宫更衣,本宫倒要看看驸马意欲何为!” 首阳唤了绀香与莺时进来,三人齐心合力,不过半个时辰,就将雒妃拾掇妥当。 雒妃早膳也没来得及用,她领着鸣蜩和季夏,还有三十侍卫,径直往鸿鹄阁去。 安佛院离鸿鹄阁并不算远,左右不过一刻钟,雒妃直接带入闯了进去,就见偏厅里头,秦寿与青欢两人正在用早膳,且青欢还面带浅笑的与秦寿剥了个鸡蛋! 雒妃气极反笑,她踏进去,“看来本宫来的正是时候,赶上了驸马这小灶的早膳。” 一见雒妃,青欢手一抖,竹箸啪的就落到地上,她脸煞白,起身就往秦寿身后躲,那娇娇弱弱的小可怜模样,倒真是让人心疼。 秦寿淡淡望了雒妃一眼,继续慢条斯理地用他手上的鸡蛋。 雒妃站定,她冷哼了声,忽地敛笑抬手...... 掀桌! 第031章 驸马:心塞,猪队友何其多 雒妃自来是被娇养大的,一身细皮嫩肉金贵的很,故而她的力气,也就能与猫崽相较。 按理一张长条黑漆木纹案桌,她是掀不动的,但架不住鸣蜩很有眼色,几乎在她动手的瞬间,鸣蜩隐在袖中的手一弹,一枚小巧的袖扣无声无息地打在桌腿上。 哗啦的动静中,一桌汤汤水水、白瓷金盏地洒了遍地。 雒妃愣了愣,她看了看自个的手,又瞧着秦寿护着青欢因退的及时,并未沾染上半点油腻,心头竟觉十分遗憾。 秦寿面色铁青,昨晚被坑害的事还历历在目,那媚药也颇为厉害,他从安佛院出来后,本想往后院去,但脑子里过了一遍自个那些通房,竟发现没个是他能动的。 至于夏至,是生母从前给他选的婢子,因着这点缘故,他也不想随意糟践了去,故而最后只得在冰窖里呆了一晚上才算无碍。 而青欢,那等谋害天家公主与驸马的重罪,他哪里会让雒妃顺利地安在她头上。 青家,可算是他的臂膀。 雒妃肆无忌惮,秦寿的脸色能吓唬旁人,但对她而言,不过尔尔罢了,总归他也没别的表情,故而她冷着脸,摆出公主的威严道,“驸马这是要做甚?莫不是要窝藏重犯不成?” 青欢躲秦寿身后瑟瑟发抖,她红着眸子,抽抽咽咽的,哭的梨花带雨,好是我见犹怜。 奈何此刻的秦寿眼里,只有雒妃张牙舞爪地嚣张模样,他同样面色发冷地道,“公主严重了,本王王府哪来的重犯?” 雒妃见他铁了心的要护着青欢,言词也不客气起来,“意图谋害当朝长公主,若不是驸马,本宫目下还能站在这里?” 秦寿凤眼渐沉,是谁下的媚药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能让这罪名落到青家任何一个人的头上。 他也是小瞧了雒妃,原本只是闲来逗趣才搅合进来,可眼下,她居然能算计到这一步,不得不叫他刮目相看。 “若是在京城,依着本宫从前的脾性,敢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陷害本宫,本宫当场就能仗毙了她,再抄她满门。”雒妃怒火一上来,白嫩的面颊艳若桃李,一双桃花眼,更是灼热晶亮的烫人。 对这话,秦寿毫不怀疑,雒妃公主从前本也是那样的作风。 “本宫已是看在驸马的颜面,还不曾动青家分毫,驸马莫要将本宫的仁慈当理所当然!”雒妃倨傲地扬着下颌,显出几分天家才有的薄凉来。 秦寿目色晦暗不明,他回头沉沉看着青欢,直看的她心里不安,才问道,“那媚药可是你的?” 青欢面露迟疑,眸光闪躲,根本不敢回答。 这样的神色,勿须多言,秦寿心里也有数了,他皱眉,为有这样的蠢货姻亲而头疼不已。 他这小小的反应让青欢背脊发凉,她猛地死死抓住他袖角,惊慌失措地道,“表哥,你不能不管绮罗,绮罗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 秦寿诧异地看着她,一旁的雒妃随意捡了张锦杌施施然坐下瞧热闹。 青欢转头看向雒妃,眉目扭曲地道,“她除了公主的身份,能有什么?娇纵跋扈,一无是处,还在院中养着小侍,这样与表哥绿头巾戴,不若让所有人都知晓她的浪荡本性,一个不贞不洁的容王妃,就算是御赐的指婚,表哥站着理儿,休弃了她,谁还能叫表哥为难……” “闭嘴!” 秦寿一口喝道,那两字冷若冰珠,一乍响落地,就碎裂成割人的冰渣。 他的面色很难看,被指摘的雒妃反而并无多少生气,她还能饶有兴致地瞅着秦寿眉心那道一线丹朱色瞧。 秦寿从来不晓得青欢竟有这样的想法,他忍了又忍,终还是开口骂道,“蠢货!本王与公主乃御前赐婚,雒妃公主是我秦九州明媒正娶的容王妃,这辈子,她是生是死,都在秦家族谱上!” 是故,让雒妃没脸面的事,就是让他秦寿跟着没脸。 即便公主真养了小侍面首,再是心知肚明,谁也不会闹到明面上来,就是雒妃她自个也是深谙这道理的。 膈应膈应他可以,但绝不会闹到满城皆知的地步。 所以,秦寿这会明知那媚药是雒妃将计就计,故意坑害了他,可也忍不住会想,若是雒妃真用了,她那一院子的侍卫,又不是去势了的太监,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一想,他还真不想在管青欢,但...... “明人不说暗话,公主要如何才能息怒?”谁叫她姓青来着,他还不能不管。 雒妃眼尾微敛,她十指交错,纤白细长,像是上等骨瓷,“看在驸马的薄面上,本宫可饶她一死,但活罪难逃。” 秦朝思忖片刻才点头道,“该当如此。” 只有不涉及青家,在他看来,受些皮肉之苦也是值当的。到眼下,他都以为雒妃是受不得这气,想要讨回一二,是故, 弃车保帅,便是上策。 青欢见着两人一言一语就定下了她的生死,她既是怨恨,又是害怕,“表哥,表哥,绮罗晓得错了,表哥不要这样对绮罗……” 她哭喊着一把抓住秦寿的手臂,死死不松手。 秦寿不为所动,雒妃含笑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本宫不为难你,只要你将剩下的媚药给本宫吃下去就是。” 季夏机灵的将剩下的半包媚药送到雒妃手里。 在青欢的眼中,雒妃此刻的笑靥形如厉鬼,她尖叫起来,“不,该死的是你,表哥凭什么任她为所欲为!” 秦寿面无表情,他仿佛没听到青欢的哭喊声,只那双烟色凤眼深邃渐沉,黑不见底。 青欢还是未出阁的娘子,吃下媚药,贞洁便是毁了。 雒妃仿佛晓得秦寿在想什么又像不晓得,她冷哼了声,“好歹刚才欢表妹还帮驸马剥了个鸡蛋,驸马怎的都不怜香惜玉一番?” 说到这,她眯了眯桃花眼,拉长了声线,“不过么,本宫也不介意将此等谋害天家皇族的事传回京城去,到时,青家必定片瓦无存!” 话落,她便甜腻腻地笑了。 第032章 驸马:心堵,所有人都在逼本王 秦寿从来都是意志坚定的,决定了的事便从未后悔过,故而他一指一指地掰开青欢的手,将手臂抽了出来。 “欢表妹不相信表哥么?表哥不会让你有性命之忧。”狭长凤眼有微末华光划过,语气温和,与他那张不甚有表情的脸很不相称。 只是无性命之忧罢了,他不曾保证其他。 青欢果然犹豫了,她愣愣望着他,仿佛那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表哥当真?” 秦寿点了点头。 雒妃嗤笑了声,当她不再心悦他,成为一个旁观者,才越发看清他的冷漠无情。 从前,他也是用过这样的神色跟她说,“公主一日还是九州的容王妃,九州就会护你一日。” 然后转身就将她软禁在王府,确实是护哪,她求死不得,只能苟且的活着,活着看他如何将息家的大殷江山篡改成他秦家的。 许是听到那声笑,秦寿回头就见雒妃眉目还没退却的讥诮,他目色发暗,烟色深沉,一如化不开的浓墨。 “望公主,手下留情。”他这样说道。 雒妃并不理他,她一挥手,鸣蜩与季夏立马上前,左右架着青欢,将她拉了出来。 青欢面色惨白,她似乎这下才反应过来,剧烈挣扎着朝秦寿喊道,“表哥,救我,表哥你不能这样见死不救,表哥……” 宛若杜鹃啼血,凄惨的紧。 秦寿眼都不眨,他背剪双手,冷眼瞧着雒妃惩治青欢。 原本,他就是这样心狠手辣的,雒妃再是了解不过。 她将那半包媚药递给顾侍卫,顾侍卫半点都不含糊,拆开药包,大步到青欢面前,大掌一掐她面颊,迫使她张大了嘴,手一抖,白色的粉末簌簌下落,沾了她一嘴一脸。 “住手!”冷不丁一冷喝平地惊雷。 顾侍卫动作一顿,青欢不知哪来的力气,偏头撞开他的手,还未用完的媚药顷刻洒了一地。 这当,头须皆白的青老夫人在延安的搀扶下大步走进来,她一眼就看到被压在地上,已经或多或少吃下一些媚药的青欢,顿时,眼里流泻出震怒又心痛的神色。 突然出现的青老夫人让秦寿皱紧了眉头,那眉心的一线丹朱色越发猩红如血。 须弥之间,他一转念,就明了雒妃暗藏不露的心思...... 她哪里是要想从青欢身上讨回一二,分明 是为给青家泼脏水,好找借口断他臂膀! 秦寿瞥了雒妃一眼,眸光锐利冷肃,后温声得对青老夫人道,“外祖母,这事交给外孙如何?” 既然晓得雒妃所图,他自然就不会如她的愿! 哪知,青老夫人疏离客气的道,“王爷,青欢乃青家子嗣,她有错在先,哪里有劳烦王爷的道理。” 说完这话,她不给秦寿开口的机会,转身对雒妃道,“老身教养不严,难辞其咎,故而老身愿为孙女代过,望公主成全!” 雒妃起身,曳地裙裾皱痕延展,像极徐徐怒放的艳红海棠,她一身贵不可言的气度,尽显大殷公主的艳色风姿,“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怎么看也轮不到老夫人的头上。” 青老夫人抿了抿唇,定定看着雒妃,然后一把推开扶着她的延安,直直对雒妃跪了下去,并呼道,“求公主开恩!” 随后跟着她来的青家几房夫人,接连跪下。 青安氏也在其中,她倒有心想将青欢护进怀里,奈何没公主夫人吩咐,鸣蜩与季夏硬是压着她不放。 雒妃无动于衷地看着青老夫人的哀求,嘲讽道,“好个倚老卖老,本宫与尔等客气,尔等便觉本宫性子绵软好欺不成?” 她本无甚火气,但青老夫人这阵仗,倒激起她几分恼意来。 “没人会觉得欺公主性子绵软。”秦寿蓦地开口,他目光落在一把年纪还向雒妃磕头求饶的青老夫人身上,心里十分清楚,青老夫人如此为之,逼迫的哪里是公主,分明是他才是。 逼他不得放弃青欢,逼他保下青家,逼他现在就与雒妃成仇! 是以,一股子澎湃的愤怒从他胸腔呼啸而过,汹涌如熔岩,但他面上冷冷清清,看不出分毫。 他到青老夫人面前,强势得将人拉起来,再是一掌隔开鸣蜩与季夏,夺下青欢塞到青老夫人怀里,冷冷地道,“外祖母且带人回去。” 青老夫人沉默的将因吞了少许媚药,而神智开始不大清醒的青欢送至青安氏身边,她目光复杂地望着秦寿,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第033章 驸马:公主,求别任性 “哼,本宫看谁敢!”雒妃娇斥一声。 话落,玄衣侍卫长剑铿锵出鞘,团团将厅门围住,不放任何人出去。 秦寿面容肃杀沉寂,他单手背剪身后,食指与拇指不停摩挲,“息宓,这是容王府,本王乃容王!” 雒妃不为所动,“没有谁坑害了本宫后,还能活着。” 她随性妄为,恣情不羁,从来都是想要如何便是如何,一身倔强傲骨,宁折也不妥协。 秦寿薄唇抿紧,他望着雒妃,定定的道,“走。” 雒妃毫不退让,她同样泠泠如冰地回望他,喝道,“谁敢!” 青家一行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青欢更是难堪,她一闺阁娘子,不似秦寿那等心志坚定的,故而媚药药效一发,她便受不住了,娇喘吁吁的直拽自个衣裳。 若不是青安氏死死地困住她,只怕这一会,她就能将裙钗全脱了。 秦寿熟视无睹,雒妃也置若罔闻,两人之间仿佛只能看见彼此,青家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 好一会,秦寿率先道,“息宓,不要挑衅本王。” 这话,已经是压着火气在说了。 雒妃恨不得啐口唾沫到他那张脸上,她鼓囊囊的胸口起伏不定,显然也是气极,“挑衅了你,你能耐本宫如何?” 她粉唇一掀,继续道,“本宫今日动了青家,驸马你又当如何?” 秦寿冷笑,“不能如何,最多公主任何消息都传不出容州,是以,没了京城的依仗……” 他顿了顿,瞬间一身气息危险迫人起来,“息宓,你还能张狂到何时?” 这话让雒妃想起那被软禁的几年,她愤然拂袖,就晓得没那么容易从秦寿嘴里夺食,况以眼下情形,红妆楼却是半个字都不能提的。 眼见雒妃似乎有所松动,秦寿适才缓了口吻道,“息宓,别让本王与你动刀子。” 瞧这话说的,好似她雒妃是个十恶不赦的,而他秦寿就是翩翩君子,动刀子前都要先支会一声。 雒妃不吭声,板着脸,端着公主的派头。 秦寿微勾嘴角,他一抚掌,呼啦的秦家军从四面八方蹿了出来,将她的侍卫复又困住。 雒妃脸色一变,她咬牙切齿地盯着秦寿,沉吟片刻下令道,“退下!” 玄衣侍卫这才收了 剑,让出一条道来,青家人忙不迭地出了偏厅,在秦家军的护送下,急急忙忙赶回青府去。 雒妃气的恨不得与秦寿拼命,谋划多日就这样功亏于溃,她如何甘心? 奈何她根本不是秦寿对手,侍卫也拼不过秦家军,这样的劣势,她也只得领着自个人,气哼哼地回了安佛院。 秦寿神色不明地瞧着雒妃离开,他对延安道,“去禀回外祖母,将青绮罗送至静心庵修身养性,本王能扶起一个青家,自然也能扶起第二个。” 延安一凛,不敢多问,“小的这就去办。” 雒妃不晓得秦寿已经有了警惕,她踏进安佛院,心头怒意难平,郁结的厉害,首阳端了凉茶出来,她拿着就喝了一大口。 如此缓了缓,她这次才没失了理智去与秦寿拼个两败俱伤。 六宫娥也不晓得要如何宽慰,只不远不近地伺候着。 好半天,雒妃顺心了些,她惯常坐到槐树底下,想着既然此路不通,她便用别的法子,总是要将红妆楼抢过来,断了秦寿财路,砍掉他与突厥外族的联络门道。 忽的,她余光瞥见院后那青藤爬满的小佛堂,这刹那,像是有道闪电在她脑海一划而过。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邪火,倏地烧了起来。 哼,她动不了青家人,那就动他舍不得的东西,怎么也要让他心痛一回。 “来人!”雒妃当即喊道。 她桃花眼渐渐晶亮,整个人气势陡升,颇有要与秦寿一决生死的架势...... “给本宫拆了它!” 第034章 驸马:公主想娘家了 爬满青藤的小佛堂,阴暗潮湿。 在一声轰鸣之中,青藤散地,铺成开来,隐在黑暗中的观音像在日头下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但不过一瞬,轰然倒塌。 满地烟尘,雒妃站的远远的,心里浮起古怪的兴奋感,这就像是想做一件坏事,某一天终于成了,骨子里尽是不安分的躁动。 期间,季夏捉了想要去与驸马报信的下仆,顾侍卫亲自带人将安佛院守的严丝密缝,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雒妃嘴角勾起笑,她眯着桃花眼,亲眼瞅着小佛堂化为虚无,再想想秦寿知道后会有的表情,她就舒心了。 “这佛堂碍本宫的眼,务必一点渣滓都不能剩,给本宫拆的干干净净了!”她说的漫不经心,晶亮的眸子却显出幸灾乐祸来。 她回了偏厅,只留侍卫在那边善后。 首阳迎上来,面色担忧,“公主,这几日渐热,不若去容州这边的宅子避避?” 雒妃晓得她在担心什么,她自晒一笑,“姑姑,有些事既然已经做下,避是避不开的。” 她顿了顿,想起从前,“况,吾与驸马,注定的一世怨偶,总要死上一个,才能了结。” 闻言,首阳大惊,“公主,切莫说这等不吉利的话,京城还有太后和圣人,他们便是公主的靠山。” 雒妃不予首阳说太多,她笑了笑,“本宫晓得。” 首阳还是觉得不安心,凡事她要比其他宫娥考虑的多些,因着年纪在那,故而晓得夫妻之间,再是不对付,可也不会像是公主与驸马那样的。 “公主,不若回京城吧,”这话脱口而出,心里的想法再忍不住,“公主,再忍上几月,下年圣人加冠亲政,到时京城来人,驸马不敢不让公主回去。” 京城哪,那是她熟悉的地方,不似容州,她初初受掣肘。 可她既明前事,又如何能装作不知,心安理得的受着母后和兄长的庇护,等着秦寿打上京城的时候,再被他杀上一次? 她从没对任何人讲过,她其实也是想护着母后和兄长,哪怕只有一次,即便大厦将倾,无力挽回,她也想他们至少能性命无忧。 “嗯,再等等。”她敷衍道,很多事,已经开始与从前不同,是以她也不晓得以后会怎样。 首阳沉默,她只是宫娥,就算在宫里呆了无数年,可到底还是不太懂公主。 是以她岔开话 头,转而说起旁的趣事。 两人正闲聊间,顾侍卫大步进来,拱手行礼道,“启禀公主,卑职在佛堂发现此物。” 说着他手上就出现一抹绢丝,那绢丝有些年头,微微泛黄,上面能见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雒妃心头一跳,她直觉这一定是秦寿在寻的东西,且于他而言,十分重要! 这也就是为何上一世的安佛院根本没佛堂的缘故,因着秦寿为了找这东西,早早将佛堂给拆了。 不过,眼下拆的人是她,是以,秦寿想要的,自然就落入她手。 桃花眼一刹灼灼生辉,雒妃勾唇点笑,这种意外之喜,指不定原本以为拿不到手的红妆楼,多半会乖乖跳进她的手心。 ………… 以下为阿姽要说的话:这会才更新,跟大伙先说声抱歉! 昨晚阿姽在阳台喂兔子,阿姽养了只萌萌的白毛垂耳,蹲下抓兔粮,直起身的时候,后脑就撞到阳台支出来的那坨上面,痛的简直想死! 波波君问我流血了没?我答了句没有,然后走到房间门口准备去洗手,一摸后脑勺,不对啊!! 拿下来一看,满手的血,阿姽瞬间一脸懵逼,还晓得跟帮我在喂兔叽的波波君讲,“流血了。” 儿砸也被我一手血吓到了,不停围着我转说,“要去医院缝针吧。” 我真心想说,儿砸,不要转了,你妈没被痛晕,会被你转晕! 奈何,头痛的不行,话都不怎么说的上来。 波波君过来就见我还呆站在门口,吼了句,“过来,我看看。” 阿姽当时还在想,雾草,电影里头被砸出血了,手一摸一看,竟然是这种既视感。 然后是,麻蛋,好痛! 血沾在头发上,根本没办法擦,波波君找了好一会,才看到一直在流血的伤口,将周围的头发剪了,见伤口不算大,擦了消毒药水,在阿姽强烈要求下,粘上创可贴。 头发简直糊成一团,不忍直视。 波波君还毫不留情的打击我,“伤口结好痂前,不能洗头。” 最后,补上会心一击,“今晚趴着睡觉!” 生无可恋有没有?头发好几天不洗会馊掉有没有?我还要不要出门上班见人了? 最重要的是,胸小趴着睡真的不会搁到骨头嘛?!!! 以 上,今早就起来的晚了,头还时不时痛一阵,这更就又少又晚,不过下午3点第二更没变,嗯,至少两千字+。 第035章 驸马:公主说,我爸就是老匹夫 大殷建朝三百余年,分而为九州,后于二百二十三年,朝堂陷入夺嫡内乱,外突厥趁势而下,九州分治为南殷北殷。 二百四十九年,南殷有将秦经纶,率兵三十万,打下北殷,至此南北两朝二十六年后,再次一统。 二百五十一年,秦经纶北伐突厥,这仗一打就是五年,将突厥赶出大殷疆土不说,还分而化之,行离间之计,将突厥分崩为东西突。 秦经纶功高,已无公侯之爵可封,他一手建立的秦家军一度成为大殷最精锐之师,无人可挡。 先帝思忖了几天几夜,书下一道圣旨...... 封秦经纶世袭异姓王之位,邑地容州,号容王,子孙沿袭! 而有传言,秦经纶能以一界布衣的出身,到助南殷一统,还将突厥打的落花流水,凭借的尽是他当时的夫人。 他的夫人姓谁名谁,无人可知,但有人见过,他夫人手里有一本当传家宝的册子,上有排兵布阵八十一计,故而秦经纶才如此擅带兵打仗。 秦家有没有这本册子,雒妃不晓得,但是她还真在秦寿手里见过一蓝绸包裹的兵书,平时秦寿将之供奉在祖祠,无比慎重,还曾说过,那兵书向来都只传秦家嫡长子。 彼时雒妃挖空心思的想讨好秦寿,故而开口央求翻看,秦寿约莫也是不想太早惹来天家的忌惮,是以点头应允。 她的记性不错,翻了几遍便都记住了,然后才发现那兵书只得一半,后半部分分明被人给撕毁了,只余前四十计。 当时她就想着不若将后面四十一计找到,驸马定然会欢心。 她差人一查,才晓得撕毁后半部兵书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秦寿的生母青氏,其中有何纠葛,雒妃不感兴趣,她晓得这事后,就歇了再找的心思。 而今,她瞅着手上泛黄的绢布,细读下来,可不就是秦家那兵书后四十一计,一计都不少! 那绢布约有半丈长,除了前面的四十一计,后面还画有山川河流,分明是一幅舆图。 雒妃定睛一看,纤长玉指一一描画,她赫然发现那舆图画的竟是大殷以外,近至突厥,远到波斯,甚至再远的她根本就不知道的地方。 她捏着绢布,用了好生的忍耐,才没将这东西给撕了。 远在京城的天家还真是小看了容州秦家,这样细致的舆图,没好几十年的功夫,根本是画不全的,由此可见,秦家的野心,有 多庞大。 “姑姑,”雒妃轻声喊道,她虽不晓得目下要如何做,不过有一点,她知道她留不住这东西,“你与莺时和槐序,赶紧将这绢布上的东西拓下来,丝毫不能差。” 首阳没看那绢布,不过还是从雒妃的神色瞧出事关重大,她接过绢布应道,“婢子这就去办。” 雒妃挥手,又对顾侍卫吩咐道,“看紧安佛院,暂时不能让任何人进出。” “喏。”顾侍卫无一步应。 整个偏厅里,余雒妃一人后,她才揉着眉心,好生思量起来。 那绢布,秦寿肯定会与她讨要,她也不能毁,还需得完好无损的送回去。 谁让再过个几年,突厥那边就会反扑南下,届时还要靠秦寿守这江山,而绢布上描画的舆图便会起至关重要的作用。 她是大殷的长公主,即便与秦寿再是有深仇大恨,可也不愿山河破碎,百姓无依。 大义为先,是每个大殷息氏子孙骨子里天生就有的气节。 她想起这些就觉憋屈的慌,分明上一世,他也是得到了绢布,可还在她面前装模做样,不过是想松懈天家的戒心罢了。 不过这一次,她同样得齐了八十一计的兵书,这物什造就了个秦经纶,没道理到了她手里,再给皇帝哥哥,折腾不出几个有用的良才美玉来。 届时,没了秦寿,依然有的是为他们息家守江山的人。 她打定注意,心里没那般无措后,等首阳那边将绢布内容拓印完整,便让顾侍卫松了安佛院的守卫。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暮色四合之际,雒妃搬了美人榻躺在有过堂风的游廊下,就见秦寿鬓边泛霜的大步走过了。 顾侍卫等人争相阻拦,不过也拦不住就是了。 雒妃一抬手,顾侍卫收敛,秦寿就已站到了她面前。 他人极高,一袭银灰枫叶暗纹的斜襟长袍,颀长如玉,烟色凤眸深邃似墨,俊美的脸沿,刀削玉刻。 此刻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薄唇一掀就道,“息宓,如你所愿,明个整个容州都会晓得,本王的容王妃,大殷长公主,竟是个不守妇道的,干出与小侍私奔的事来。” 雒妃静静看着他,即便是盛怒中的秦寿,表情也是不多的,若是不了解的人,根本从他那张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波动来。 他继续刻薄的说,“至于你的侍卫宫娥,本王 一怒之下,悉数仗杀也是可行的。” “而你么……”他一挥袖,蓄力一掌拍在美人榻上,嘭的一声,美人榻倒塌散架,雒妃摔在了地上。 他嘲弄地勾了勾嘴角,“自甘下贱的公主,与小侍私奔,自然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便是下了决心要杀她了! 雒妃并不意外,她原本以为面对秦寿这样浓烈的杀心,她会有所畏惧,然而...... 她心平无镜! 不畏惧,不愤怒,也不恐慌。 她动作优雅地站起来,拍了拍手,还颇为闲情逸致的道,“听闻那小佛堂从前是驸马生母常呆的地方,焚香礼佛,好生虔诚。” 秦寿眼底出现波澜,他这人寡情,只有少少的几人能让他放心上,不巧,生母青氏正是其中之一。 雒妃展开手臂,任六宫娥上前与她整理仪容,后她挥退所有的人,这才又道,“本宫幼时,曾听闻老容王与其王妃鹣鲽情深,恩爱非常,老容王更是在王妃不幸香消玉殒后,发誓此生的王妃唯青氏一人,当年,这专情美名在京城贵女中,可是引来诸多赞誉。” 闻言,秦寿似听了好大一笑话般,他蔑视的哼了声,以示不屑,也不晓得他是在不屑谁。 雒妃看着他,桃花眸子清亮如水洗,“不过,本宫以为,驸马的父亲,其实就一做作的老匹夫罢了。” 秦寿的目光刺人,“息宓,你莫要以为说这些,本王就会对你网开一面。” 雒妃笑着摊了摊手,“不然驸马想要与本宫说什么?说佛堂拆后,本宫无意得到的一些有趣的玩意儿?还是说你生母在佛堂里给驸马留了一封书信?” 当然,书信一事,她纯粹信口开河。 可秦寿的反应却十分大,他近前一步,猛地用力抓住她手腕,向来无甚表情的脸上头一次出现急切,“东西呢?” 第036章 驸马:公主,给我! 雒妃看秦寿的时候,她需得仰起头,目光才能触及他的眉眼。 此刻,他长眉冷对,凤眼黑沉,悬胆挺鼻,鼻翼微皱,寡情薄唇紧紧抿着,彰显不悦。 秦寿脸上无甚表情之时,清贵端方,当红尘烟火攀爬上他的眉骨,那犹如昙花般绚丽浩大的绽放,依然俊美的不可方物,纵使短暂。 甚至于,想让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只为一人而牵动。 她从前不也怀着这样的心思,想成为他的那个独一无二,一头栽下去,结果粉身碎骨。 注意到雒妃瞧他到发愣的眼神,秦寿缓了戾气,他松手,敛着眸子撩开她袖口,果然细细的手腕又让他捏出淤青来。 他薄唇抿得更紧了点,就那么抬着她手腕看了好一会,这才伸出两指,轻了力道,试探地揉按起来。 这样罕见的温情,让雒妃一个激灵,她想也不想地抽手,结果竟没抽出来。 秦寿似没察觉她的抗拒,自顾自的轻声道,“那是我母亲遗物,于我而言,十分重要。” 这一开口,就连自称都改了,好似刚才那个杀气腾腾的容王不是他一样。 雒妃心头冷笑,两辈子,她也就只见过秦寿这么一个随时善变的禽兽! “息宓,给我。”他微微低头,抬眼望着她,深邃的烟色眼瞳像是能吸人心神,一个不注意就会被他所惑。 雒妃冷哼一声,“秦九州,你莫忘了一刻钟前,你还欲杀本宫而后快,这眨眼的功夫,就卖起好来了,本宫以为,风月之地的贱女支都没你这般善变。” 话很难听,然不能伤秦寿分毫。 雒妃也没指望两三句话就能将秦寿如何,这人不仅皮糙肉厚,心智也是一等一的好,流言蜚语与他不过尘土,沾染了拂去便是。 “息宓,那是我母亲,生我的慈母!”他说着,低头见那手腕上被揉的来红了一圈,这才放开她,俊美的脸沿分明无甚表情,可就是让人感觉到一股子的悲切。 “我四岁丧母,但四岁之前,教养我的人,唯有母亲而已,四岁后,便跟着老容王,他教我的第一句话,便是提防京城息氏皇族。”他语调不急不缓,以一种无奈的嘲弄道来,倒叫人分辨不出真假。 雒妃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秦寿双手环胸,背靠廊柱,继续道,“是以,息宓你想本王如何对你?” “娶你非我情愿 ,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锦衣玉食,艳丽华服,娇宠细养的,我这容州风沙之地,哪里适合你?且你敢说,天家这些年就没动过想要削秦家爵位、释夺兵权的心思?” 说到这,他目光一霎锐利起来,“到那时候,你是我秦九州的王妃秦息氏,还是大殷长公主雒妃?” 答案不言而喻,雒妃根本不用去选择,她就会站到天家皇族那边。 毕竟她的骨子里,也是宫廷皇族的一员。 从来帝王无心,天家无情,说的便是如此罢了。 雒妃忽的就不想与秦寿再说下去,他的话她一句都不信的,可心里头仍会止不住的动摇。 这刻,她害怕自己动摇之后的后果。 她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那张绢布,冷着脸道,“拿红妆楼来换!” 朝思暮想都要得到的东西,当真正摆秦寿面前的时候,他反而不急了。 他只看了一眼,认出那是生母青氏的字迹,视线就又落在了雒妃的脸上。 她的脸不大,约莫他一巴掌就能盖住,时时都化着精致妆容,发髻从来不乱,整个人艳丽的不太真实。 他听过延安回禀,晓得她每日早上打理仪容都要一个时辰,非得从头到脚都完美无缺了,才会出行。 这些纷杂的念头只在他脑海一闪而过,他心起狐疑问道,“你要红妆楼?” 雒妃面无表情,她揉着那绢布,轻飘飘的道,“莫非驸马连一座首饰楼都舍不得?本宫看的起,那是驸马的荣幸!” 秦寿只考虑了那么一瞬,他就应道,“既然那些异族首饰能得公主另眼相看,九州送予公主又何妨。” 比想象中的顺利,雒妃倒觉得不真切了,不过她还是不露声色的道,“驸马送来房契之时,这婆母大人的遗物,便是驸马得了。” 话落,她又以极快的速度收了绢布,挥袖赶人道,“驸马,天色已晚,好走不送。” 秦寿没做纠缠,他冲雒妃点了点头便旋身离去,兵书寻着了,这一时半会的他还等的起,相反红妆楼那边,还需他做些旁的安排。 第037章 驸马:公主虐我千百遍 秦寿的动作很快,不过半天的功夫,延安就将红妆楼的房契送了过来,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日后红妆楼就是她雒妃的铺子,与秦寿再无干系。 雒妃也痛快,那绢布她毫不留恋地给了秦寿,并让延安传话道,“下次驸马要想杀本宫,还请驸马斟酌好了在动手,本宫随时恭候大驾!” 延安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他也不明白自家王爷和公主这是怎的,好似天生八字不合,三两句话就不对付,再严重点,可就要明火执仗地杀起来。 分明是至亲夫妻,却也是至疏仇人! 红妆楼到手,雒妃转手就将房契给了槐序,并拨了四名侍卫给她,对铺子的账目彻底清查一番,务必要查出秦寿与外族勾结的证据,就算搬不倒秦寿,他也要砍了他的爪牙。 槐序得令,当天就住到了红妆楼,夜以继日得查探起来。 可几天过去,槐序理账虽是一把好手,奈何秦寿的人,善后的很是干净,她除了查出有几笔账目数额过大,再多的就无任何线索。 雒妃也没催促,但首阳等人皆瞧出她的心不在焉。 就像是走进了死胡同,转进去就出不来。 与雒妃心神郁结不同的是,秦寿最近颇觉闲适。 得了后四十一计兵书,并外域舆图,他向来无甚表情的脸上,也多少浮起些浅笑。 他如饥似渴的连夜读完兵书,胸腔顿生万丈豪气,只恨不得立马就披肩挂帅征战沙场一番,而那舆图,他更是亲手细细地临摹下来,后经绢布用蓝绸包裹,送入祖祠。 是以,当延安回禀,公主在查红妆楼账目一事时,他一拂袖,不甚在意的道,“勿须担心,公主什么都查不出来。” 红妆楼原本就是有两本账册的,一本账是做来与外人瞧的,而另一本,他笃定即便摆雒妃的面前,她也是看不懂的,更何况那本账,连他都不曾过手,雒妃又哪里能查出账本下落。 眼见秦寿胸有成算,延安又道,“如今红妆楼已归公主名下,此笔进项没了,往后那边过来的物什王爷意欲落到何处?” 秦寿正戴了赤金鼻梁架的水晶眼镜看那副舆图,听闻这话,他一挑眉,惹来镜架上垂落的细金链子一阵晃动,十分好看。 他沉吟片刻,“没了红妆楼,可与那边的联系不能断,改道,直接到京城,到时自有人处理。” 闻言,延安心头一惊,他作为王 爷的长随,竟不晓得王爷何时与京城那边搭上了关系。 “是,小的这就去办。”不问不该问的,这向来是延安的长处。 秦寿点了点头,他微微伏下身,继续看那舆图,赤金边的水晶眼镜,偶尔镜面上一闪而过的寒芒,以及他沿着河川蜿蜒而上的修长指尖,从肩滑落的鸦发,这般的俊秀儒雅,让走到门口的延安见了心头一跳。 他揉了揉眼,暗自警醒自己,在王爷身边做事,日后需得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厢槐序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她在红妆楼后宅的次间书房里,坐在一堆账本之间,本就表情不多的脸,这会越发木了。 手上的账本她已经翻第五次了,一笔笔进入账,瞧着是没问题,可以她敏锐的直觉,她觉得这账没有问题才是大问题。 但问题在何处,她仿佛雾里看花,就差那么一丝一缕,就是抓不住问题的关键。 “槐序姑姑,可要用些点心?”门外候着的侍卫探头问道。 槐序目有茫然,心思根本就没从账本里抽出来,“嗯?” 那侍卫提了漆红描金缠枝莲的食盒进来,好不容易寻了得空的地儿,将食盒里的碟子摆出来,自顾自的道,“槐序姑姑,虽说查账要紧,可姑姑也该紧着自个的身子,要姑姑累病了,还有谁能帮公主做事。” 槐序皱了皱眉,她常年与账目打交道,故而其实不善与人言谈,只得刻意板着个脸,让外人望而却步。 总归她只是公主的宫娥,只要公主不嫌弃,其他的勿须理会。 那侍卫半点都没察觉槐序的不耐,他摆好碟子还继续在说,“姑姑,用完该休息一会……” “聒噪!”槐序瞥了眼几个碟子里的点心,不甚有胃口,“槐序,叫我槐序。” 姑姑这称呼,她们六人里,眼下也只有首阳才当的。 那侍卫约莫也就二十年纪,玄衣金线滚边的侍卫服,穿在他身上倒显得老气了些。 他也不与槐序客气,笑着道,“是,槐序你赶紧用些点心,顾头指我们四人过来时,可是说了,要好生照顾你,回去要发现你少了根头发,顾头都会扒了我们几个的皮。” 莫名的,槐序瞧着他脸上浮夸的表情,有些想发笑,她依然面无表情,施舍般地捏了块点心,慢条斯理地用完了,这才道,“我省的,你下去吧。” 那侍卫摸了摸鼻子,提着食盒起身往外走,到门口他还回望了一眼,见槐序又埋头账本里,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旁的什么情绪。 “你的名字?” 在他脚踏出门外,幽幽地传来槐序的一声问。 他猛地转身,眼神晶亮的像是讨欢的小狗,“齐臣,我叫齐臣,齐国平天下的齐,位极人臣的臣。” “嗤啦”轻响,槐序手一抖,手上的账本一角就被撕了下来。 她抬头看他,目光不明,“你……” “槐序姑姑,”这当,另一侍卫拎着个毛头小儿闯进来,他一把将那小儿按在地上道,“这乞儿在楼外徘徊了几日,今日意图从后门摸进了,我抓着他的时候,他说要见公主,还扬言有要事与公主回禀。” 这话一落,那小儿就挣扎着喊道,“本公子才不是乞儿!” 槐序眸色一冷,“先放开,让他起来说话。” 那侍卫依言放开,只见那小孩站直了身,理了理身上泛白的小衫,他抬起头来,面有菜色,约莫只有十一二的年纪,很是瘦小可怜。 他先是像槐序行了一礼,这才不慌不忙的道,“小儿姓解名凉毓,有要事与公主回禀。” 槐序整暇以待坐直了身,“解凉毓?驸马麾下左骁卫解家人?” 解凉毓不应,只一口咬定,“我要见雒妃公主!” 槐序轻蔑一笑,“公主岂是你这等能见的。” 说着,她一挥手,齐臣机灵地就要去捉解凉毓,哪知解凉毓突然喊道,“我有红妆楼的账本要给公主!” 第038章 驸马:我的人就是公主的人 雒妃皱着眉头坐在槐树下,天气渐热,她只穿了件薄薄纱衣,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飞仙团扇,心头郁结,很是不开怀。 京城那边没消息,槐序红妆楼也没进展,她就看着秦寿逍遥快活而毫无办法,仇人过的这样好,就是苦了自个的感觉实在很不好。 她轻叹一声,闷闷地抿了口甘甜的凉茶,首阳也不晓得要如何宽慰,只得将这几日采摘的新鲜槐花与雒妃瞧。 洁白芬芳的槐花被洗得干干净净的,首阳拿了个琉璃瓶子出来,一朵一朵的将槐花装进去,发酵个几日就能做口脂和香膏了。 雒妃勉强转头看了几眼,就不甚有兴致。 心头大事未解决,她连往日十分在意的皮相都不在乎了。 她愁了半天,也没个结果,遂晃着团扇道,“罢了,罢了,是本宫想……” “公主!” 她话没还说完,槐序老远就冲进来,她眸子晶亮,鬓边的发髻因着走的太快而有松散。 “公主,有眉目了。”槐序嘴角翘起,少有这般息怒外露的时候。 听闻这话,雒妃一把捏紧扇柄,“有何眉目?” 槐序让齐臣将解凉毓带进来,飞快的回禀道,“这是驸马麾下左骁卫解家的解凉毓,他手里有一本红妆楼的账册,旁的婢子没问出来,他一直嚷着要见了公主才肯拿出账册。” 解凉毓? 雒妃一眼就看到齐臣手里拎着的瘦弱小儿,枯如干草的小发髻,菜色面容,长袍泛白,一看便是时常被苛待的。 但,雒妃半点都不敢小瞧了这小儿。 她微微眯起桃花眼,若是没有记错,再过个四五年,这不起眼的小儿,摇身一变就会成为秦寿身边最得力的谋士。 甚至于,日后秦寿能毫无后顾之忧的上阵杀敌,半点不担心后方粮饷辎重的供给,这解凉毓可谓功不可没。 她上一世是见过解凉毓的,清秀如竹的少年,谈笑风声间就将解家曾薄待了他的嫡出兄长构陷到死,继而以卑贱的庶子身份,成为解家说一不二的存在。 想到这些,雒妃眸光渐冷,她摩挲着扇柄,云淡风轻地问道,“账册呢?” 解凉毓半隐在袖中的手紧了紧,他大胆地望着艳丽无双的公主,大声的道,“公主只需应下小子一件事,红妆楼的账目,小生双手奉上。” 雒妃冷笑了声,因着 从前的事,她对解凉毓并无好感,“你以为,你凭什么能与本宫谈条件?” 闻言,解凉毓面色一变,不管他日后如何,目下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儿罢了。 他想了想,咬牙跪了下来,“小子愿向公主效犬马之劳,但求公主能给予一二庇护,小子这条命便是公主的。” 这样的话,雒妃不晓得听过多少,然从解凉毓嘴里说出来,她并不相信的同时,又心生古怪的得瑟。 日后再是秦寿的左膀右臂又如何,现在他求的人可是她。 雒妃手里的团扇转了转,她沉吟片刻才道,“本宫怎晓得你那账目就是真的?如此重要的东西,驸马不自个藏着,却落到了你的手上,说来谁信哪!” 似乎早料到了雒妃会这样说,解凉毓不慌不忙的道,“红妆楼一应异族头面,皆是解左骁卫出面与异族接头,是故这账册并未到过容王手里,且此账册以独有的法子入账,容王自信没人能看懂,便很是放心。” 雒妃其实已经信了大半,“哦?这解左骁卫,本宫没记错的话,该是你同族兄长。” 不等解凉毓解释,她又道,“你出卖自个的兄长,讨本宫的好,解凉毓,你当本宫是傻的不成?” 解凉毓瘦弱的身子倔强地挺直了,他咬牙固执地道,“小子不敢欺瞒公主,嫡兄不仁,小子又何必以他为兄,相比早晚一天被他磋磨死,小子不若先下手为上。” “况,本就是存有杀母之仇的,又何必仁慈!”他轻言吐出这惊人秘闻,反倒让人能高看几分。 不愧是日后秦寿身边出色的谋士,就冲这心性和胆识,雒妃几乎想击掌称赞了。 不过,她仍是不动声色的道,“哼,本宫若是你,自然找上驸马表忠心才是,毕竟这容州,可是驸马秦家的一亩三分地。” 解凉毓敛眸低头,似乎为雒妃的不信任而觉的难受,又有一种被逼到绝路的无能为力。 好一会他才嘲讽一笑道,“容王麾下尽是能人,如何看的上十来岁的小子。” 雒妃摇着团扇的动作顿住,她想不明白上一世这样走投无路的解凉毓是如何解了困境的,而他出现在秦寿身边时,那已是四五年后去了。 “如若本宫同样看不上,你又当如何?”雒妃悠悠的问。 听闻这话的解凉毓,怔怔地望着公主,因为瘦弱而越发显大的眸子,流露出透骨的绝望和无措来。 良久,他缓缓起身,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一下,可却比哭还难看,“暂避佛门,带发修行。” 说到这,那眸子里的绝望倏地被锐利破开,如冬雪消融,展露出汩汩野心仇怨,“待他日,欺我、辱我、压我之辈,一一讨还!” 第039章 驸马:哭瞎,公主拒绝和我约会 薄薄的账本,不过几页,猛一翻开,还以为是谁写的诗词歌赋。 槐序面色不太好看,她来回看了几遍,不得不承认自个看不明白,“公主,婢子无能。” 雒妃不甚在意,她朝少年老成的解凉毓问道,“此账册出自解左骁卫,你可看懂几分?” 解凉毓能以幼龄就干出出卖嫡兄的事来,自然也是聪慧无比的,他指着账册第一行的诗句答道,“一望两三里,这说的是一车货,以二银入,十三银卖,两相一去,剩下的十一两便是所赚银两,再是一车的量,所得即是此笔进项的盈余。” 槐序连忙取了毫笔,在纸上刷刷记下解凉毓说的账,这样一理,她顿时豁然开朗,后面的勿须提醒,她也能将这账册整理出来。 雒妃暗自点头,解凉毓说的分毫不差。 这样记账的法子,是秦寿自创,盖因她上一世想了解秦寿喜好,故而也是问询过他的,当时,他也是解凉毓那般解释的。 槐序似走火入魔,她嘴里念念有词,一面看着账册,一面下笔如游龙,不过一个时辰,她就将整本账册整理的来一目了然。 “公主,这解左骁卫,可真是该死!”她将账册呈给雒妃,义愤填膺地道。 雒妃直接翻到后面,果然上面详细记载着,解左骁卫哪年哪月哪日在何处与何人接头,所收货物多少,又是哪些货物。 “哼,”雒妃冷笑一声,眸色锐利刮人骨,“该死的何止解左骁卫,驸马可真是大殷好大的卫国功臣,与外族私运金银首饰不说,他胆子大到连牲畜粮食也敢与外族交易。” 听闻这话的宫娥侍卫,包括解凉毓皆低头不语,没人敢在这时候冒头,公主的怒火,不是一般人消受得住的。 雒妃捏着账册,力气大的指关节泛白,她深吸了口气,压胸腔之中翻滚不休的愤怒,面无表情的对解凉毓道,“你的杀母之仇,本宫准了。” 这便是要对付解左骁卫解家了。 解凉毓并无多大的欢喜,他皱了皱眉,“小子多谢公主收容之恩,不过,还请公主允小子一个不情之请。” “说!”雒妃道。 解凉毓那张面黄肌瘦的脸上就浮起无邪又残忍的浅笑,“解左骁卫的命,小子要自行动手!” 雒妃定定看着他,好一会才粉唇轻启,“准!” 得到公主应允的解凉毓,眼一弯,露出焉坏焉坏的小 尖牙,又显出几分的狡黠来。 即便雒妃目下就想动手,可她到底还是晓得不能当着秦寿的面。 她遂隐忍蛰伏下来,并让槐序每日都到红妆楼去继续查账,造出一种外紧内松的假象,她还时不时暴躁地摔上几个杯盏。 是以,秦寿听着延安的回禀,想象着雒妃无可奈何,张牙舞抓的色厉内荏模样,心绪就越发的好了。 他甚至有一晚,忽起念头,踱到安佛院那边,落井下石的在雒妃面前晃荡,无甚表情,可雒妃就是瞧出他嘴角微翘。 显然,他同她一样,但凡见着对方过的不好了,自个才能欢喜。 彼时雒妃正在用晚膳,她瞪着秦寿,嘴里恨恨咬着块细嫩的鸡脯肉,她硬是翻来覆去的咬,权当是在啖面前这禽兽的血肉! 秦寿难得颇有开怀,烟色的凤眼都亮色了几分,他自顾自的在雒妃对面坐下,屈指轻敲桌沿道,“再有十日便是端阳,公主若无事,府中今年的端阳宴,还要劳烦公主置办。” 毕竟,哪家的端阳,都是当家主母在准备。 雒妃嗤笑一声,她动作优雅地揩了揩嘴角,“本宫没空,驸马自个担待。” 没给她当家主母的中馈权利,这会需要了,就想起使唤她来着。 秦寿根本是还将她当从前的雒妃不成,以为为了他那点微末欢喜,就什么事都愿意干? 秦寿并不意外雒妃的拘拒绝,他思忖片刻道,“既然如此,端阳那日登高上普济寺,公主也是定然不会去的了?” 雒妃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提起裙摆,露出三寸金莲小脚,“你让本宫登高,安的是何居心?” 谁不晓得她雒妃公主是千娇百宠的,走哪都有公主鸾驾,莫说是登高,就是多走几步路,身边的宫娥都是惶恐不安的,若让她那母后和皇帝哥哥晓得了,还不心疼死。 秦寿目光落在那只莲花绣鞋上,鞋尖上偌大一颗南海明珠,上好的墨缎锦,妖娆的缠枝并蒂莲,小小的精致绣鞋,颇有让人想脱了一看那其中隐藏的玉足真容。 他落开眼,抿了抿薄唇,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雒妃瞧着他人走出了安佛院,她腾的起身,一拍桌案,“去,端阳那日,让顾侍卫点齐侍卫亲兵,本宫要杀鸡儆猴!” 第040章 驸马:公主要杀我的人 几日的功夫,转瞬皆逝。 端阳这天,日头毒辣,甫一早起,就开始渗热汗。 雒妃端坐在花厅里头,四个角落,六个冰盆,散出丝丝的凉意,可六宫娥与顾侍卫皆不敢言语。 辰时中,有亲兵来报,驸马出了南城门,正往普济寺方向去。 雒妃眸色一闪,艳丽逼人的小脸一刹气势蜚然,她起身,一挥手喝道,“容州左骁卫解闽勾结外族,贪墨粮饷辎重,援外族之势,误我大殷将士无辜性命,如此卖国求荣行径,本宫岂能轻饶,来人,解家上下,给本宫一并捉拿归案!” “喏!” 在厅中的顾侍卫和厅外的侍卫亲兵叠声应喏。 首阳亲自带着公主令,并鸣蜩季夏,与三十侍卫、一百亲兵往解府去。 沿途市集,本是在与亲朋友人三三两两登高过节的百姓,见着这阵仗,纷纷侧目。 一行人径直到解府门外,首阳扬公主令,声灿如莺的冷喝道,“容州左骁卫解闽勾结外族蛮夷,贪墨粮饷辎重,并与突厥两方交战之际,牺牲我大殷将士性命,助其军功,所犯罪行罄竹难书。” “我等奉雒妃长公主之命,捉拿解闽归案!” 此话一出,围观百姓顷刻哗然。 容州本与是突厥挨邻,数年来一直深受突厥骚扰,就没有谁不痛恨外族蛮夷的,今个一听这左骁卫竟做出卖国求荣之举,当即愤怒难当。 解府守门的门房,一见着架势,吓得连滚带爬地跑进府,赶紧回禀去了。 顾侍卫一马当先,抽刀率先闯了进去,随后的亲兵一拥而上。 解闽一早起来,眼皮就跳的厉害,他揉了揉,反而越发难受起来,边上夫人张氏还在不停的唠叨,“夫君,今日可要带上小叔?” 解闽嘲讽一笑,“一个出生在外的庶子,不必。” 张氏略有迟疑,“看门的婆子说,这几日小叔时常往外跑,也不晓得在干些什么。” 解闽不想再提解凉毓,遂板着脸喝了声,“见识短的妇人,凭的嘴碎。” 张氏被这话训的委屈,她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就在这当,管事面色苍白地冲进来,“大公子不好了……” 解闽邪火腾地冒起来,他想也不想一脚朝管事踹过去,“本公子好好的,哪里就不好了?” 那管事来 不及揉胸口,爬起来跪着道,“雒妃公主来拿……” 话还未完,鸣蜩与季夏已经到了后院,两人齐喝道,“解闽勾结外资,卖国求荣还不速速就擒!” 这话未落,两人齐齐朝解闽抓去。 解闽心头大骇,但他挥袖格挡开两人,就已经冷静下来,“哼,我乃容王麾下,雒妃公主那是污蔑,我要面见王爷!” 鸣蜩冷笑一声,“公主与王爷夫妻一体,岂容你这卑劣小人狡辩,如今证据确凿,便不得容你!” 解闽晓得要不好了,他目光闪烁,转身猛地冲到木窗边,就要跑。 等待他的,是早守在木窗外的顾侍卫手上的刀光,他划下利刀,手腕翻转,就着刀把背在解闽当胸一拍,就将人打的个趔趄。 鸣蜩与季夏趁机攻上来,一左一右将人制作做,顾侍卫顺势摸出特意带的绳子,将人捆了起来。 首阳在外,带着亲兵把解家老小一并抓了,当看着解凉毓出来,她冲拎着他的侍卫齐臣使了个眼色,齐臣福至心灵,咧嘴一笑,顺手就带着解凉毓去了旁的地儿,总归于解家老小不同的待遇。 顾侍卫押着解闽出来,首阳朝他冷笑一声,“将解家老小带到北城朝门,公主亲自监斩!” 第041章 驸马:不听使唤的腿 雒妃早等在了北城朝门,没有监斩官,她亲自坐镇,刽子手被拖来的时候还颤颤兢兢的。 她桃花眼一扫,那身穿红衣的刽子手便打个冷颤。 雒妃讥诮一笑,烈日当空,晒的人头昏眼花,朝门已经围拢了无数容州百姓,所有人都好奇,这会不是秋后,况还在端阳节气上,本不是监斩犯人的时候,可雒妃贵气逼人地坐在监斩官位置,也不像是闹着玩的。 巳时三刻,首阳等人到了,她身后押着解家老小,侍卫亲兵身上杀气凛然,骇的人不敢多看。 顾侍卫率先将解闽押上斩杀台,一踢他膝盖,解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要见王爷,”解闽披头散发,可他脸上带起不屑的冷笑,“公主今日所为,可是经过王爷同意?我乃王爷麾下左骁卫,听命王爷吩咐行事,公主无权干涉容州内务。” 雒妃拢着手,搁在腰腹,背脊挺直,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解闽,“听命王爷吩咐行事,你敢说勾结外族,贪墨粮饷辎重私卖外族,这也是驸马吩咐你干的?” 解闽目光闪烁,不敢应这话。 雒妃冷哼一声,将那本账册给身边的槐序,槐序当即大声念道,“腊月十一,八车米粟,与城郊八百里地,同突厥少族长换的异族金银首饰不计;二月初八,得突厥腹地舆图一份,换戈剑计百把……” 不用槐序再念下去,解闽面色一变,他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雒妃。 雒妃怒道,“你敢说,这也是驸马吩咐的!” 解闽哪里敢承认,他只一口咬死,“我要面见王爷!” 雒妃起身,她身上艳红的深衣裙裾,在灼热的气浪中,越发猩红如血,她对朝门外的白百姓问道,“此等不忠不义,卖国求荣的卑劣小人,本宫当不当斩?” 这一清冷如冰的嗓音,却似一点星火,将所有人心底的愤慨点燃,当即就有无数百姓附和道,“斩!斩!斩!” 三声斩,让解家老小面如死灰,就是解闽都渐渐绝望了。 雒妃将此事闹的人尽皆知,就算容王此时敢来,面对众多被愤怒的百姓,众目睽睽之下,想要保住他那也是不可能的。 雒妃眼尖,她瞅见混迹在人群中的容王亲信,急匆匆退走,与秦寿报信去了。 她早料到如此,故而才马不停蹄地将人押在北城朝门,管它是不是合适监斩犯人的时节,先杀了解闽,断了秦寿这一臂膀 在说。 雒妃挑了支鲜红的斩令,纤细指尖轻飘飘的,可却握着解家老小的性命。 “今时,圣人以仁义治天下,本宫也是个仁慈的,解家解闽卖国求荣,罪无可恕,然解家女眷,十四岁以下幼小,居与后宅,不谙世事,故死罪可免,贬为庶民,后世五代,不得出仕!” 鲜红的斩令,在解闽的视野中从雒妃细白的指尖落下,划过飞燕的弧度,烈日下,他闭了闭眼,期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然而...... “啪”的声响,斩令着地。 他的心跟着沉了下去,到这地步,他依然不晓得那账册是如何落入公主手中的,可这些在生死面前,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午时已到!”起先对雒妃还心有畏惧的刽子手这会没了顾忌,对杀卖国贼他一点负担都没有,还比谁都积极。 那刽子手到解闽面前,抹了抹大刀,对着他毫不客气地啐了口,“到阎罗王那,记得说是俺李铁牛砍的你头,下辈子你若还是卖国贼,俺李铁牛还能砍你一次!” 说着,刽子手李铁牛就扬起了大刀,那刀背有六环,叮咚作响,煞气冲天。 哪知,雒妃却抬手道,“等上一等,驸马治下不严,总也该让他亲眼看看,日后才能将封地打理得更好!” 她趁他不在,杀了他的人还不算,还非得让他亲眼瞧着解闽是如何死的,这等心思与秦寿来说,无异于是剜心之举。 上一世,他可不也是这般对她的,杀她的人,当着她的面! 偌大的北城朝门,端阳的日头,能将人晒晕过去,可没有一人离开,就算是满头大汗,汗水浮了眼,捻起袖子一擦,又眼不带眨地盯着监斩台。 雒妃坐在阴凉华盖下,身后有绀香与莺时打着扇,分明背心热地渗出了汗,她却心绪十分的好。 果然,在她的期待中,远远的忽起打马声响。 桃花眼倏地一亮,雒妃勾唇点笑,她虚眯眸子,瞧着由远及近的俊美男子,再是没有过的欢喜从她胸腔蔓延出来,细细密密,纠纠缠缠的就开出怨怼的花来。 “驸马来的正是时候,”雒妃亲自起身相迎,“快快上来与本宫一道监斩!” 秦寿头簪白玉冠,一袭月白底阔袖菖菖蒲纹杭绸直裰,腰上金镶玉镂空雕双鱼腰封,俊美无双地坐在高头大马上,与朝门人群外与雒妃隔空相望。 他抿着薄唇,烟色 凤眼深如黑曜石,一身气息冷肃。 解闽乱发下浮现激动的神色,他仰头朝秦寿喊道,“王爷,卑职冤枉!” 雒妃冷眼瞧着,她且看秦寿如何应付,救或不救,总归都不利好。 秦寿驱着大马,朝门百姓自发分出道来,他缓缓近前,动作利落的翻身下马,跃上斩台,掠过解闽,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到雒妃面前。 “本王从不知大殷朝公主何时可以干政。”他清冷如山泉的嗓音不急不缓的道。 雒妃笑了,可那笑并未到她眼底,堪堪在眼尾就凝结为化不开的冰霜,“本宫何时干政了?” 不给秦寿说话的机会,她继续道,“有人拿这账册到本宫这伸冤,对这样十恶不赦的卖国贼子,本宫身为天家皇族,岂能置之不理。” 秦寿双手背在身边,拇指与食指又摩挲起来。 雒妃哪里看不出他是在隐忍怒意,分明恨不得现在就弄死她,可青天白日的,他不仅不能显出怒意不说,还得同她好言好语。 雒妃将那账册扔到他面前,“驸马还是好生看看,解闽可是死不认罪,还嚷着一应都是按着驸马吩咐行事。” 秦寿不肖看那账册他都晓得,这一遭,是他输了。 “既然如此,”他一字一句的道,“也该暂且收监,待秋后处决,今日端阳,不宜行刑。” 听闻这话,解闽露出骇人的眸光,他盯着雒妃,隐有得色。 他笃信,只有这会死不了,容王定会想方设法的救他。 哪知,雒妃冷笑一声,她愤然拂袖讥诮道,“驸马征战沙场,掠得俘虏,也是要看日子才杀不成?本宫不知,驸马竟比本宫还妇人之仁!” 秦寿不为所动,继续道,“处决死囚,大殷自来是定了时日,方可当斩,公主不知不怪。” 这还说起雒妃的不是来了。 雒妃瞥了解闽一眼,又瞧着底下颇有争议的百姓,冷着脸,看不出旁的情绪。 许是未免生变,秦寿紧接着吩咐道,“将解家人押入死牢,秋后处决。” 闻言,跟着秦寿赶回来的几名秦家军当即上前,就要将人拖下去。 “慢着!” 雒妃一声喝,她眉梢一扬,眉目凌厉的道,“圣旨在此,本宫今日要处决解闽,他就必须死!” 说着,她竟然从宽大的水袖里摸出张明黄帛 锦的圣旨来。 瞬时...... 秦寿连同朝门百姓乌拉跪了下来,口中叠声高呼万岁。 雒妃睨着秦寿,看出他眼底的汩汩怒意,若不是此时当着容州百姓的面,她还真想一脚就踹他脸上,叫他好看! 雒妃敛眸看着手里的圣旨,她不得不感激皇帝哥哥的先见之明。 出嫁之时,怕她在容州受委屈,这样先印了玉玺的空白圣旨,皇帝哥哥可是给她备了整整一匣子。 雒妃压下心头对京城的挂念,她用看蝼蚁的眼神看着解闽,“时辰已到,还不快送人上路!” 那侩子手心生激动,他吐了口唾沫在手心,重新扬起大刀。 就在这刹那,电光火石之间,解闽竟挣脱押着他的秦家军的钳制,腾地站起来,一肩撞开侩子手,人似锐利的箭矢,冲雒妃狞笑着扑了过去。 雒妃来不及闪躲,她甚至听到了鸣蜩季夏的呼喊,也看到了顾侍卫扬起的刀,可那些都离她太远了。 她只清晰地瞥见,离她最近的秦寿,突兀的向左边滑了半步,将她彻底地暴露在解闽的攻击下。 她瞪大了眸子,看着他,烟色的狭长凤眼垂着,睫毛掩映下,什么都看不到。 雒妃嘴角扯出讥诮的浅笑,不管是上一世,还是目下,她的驸马从来都是想她去死的,夫妻之间,到这地步的,约莫世间也唯有他们两人而已。 第042章 驸马:抢我媳妇,来战! 很多年了,雒妃能没心没肺的忘记很多人,亦包括她曾满心慕艾的容王秦寿,说不心悦了,她就能恨他到死。 可唯有一人,她从始至终都未曾忘记过。 她心安理得得接受那人的忠诚,坚定不移的信任着,甚至于她认为,他是为她而生。 秦寿说,她总是轻易的就能得到很多。故而从不知珍惜。 她时至今日也不晓得珍惜为何物,可是她明白,她是公主,勿须多做其他,接受旁人送到她面前的,这便是其最大的殊荣。 且在适当的时候,用身份和地位带来的权势给予一定的庇护。 诸如首阳顾侍卫等人,诸如她唯一的暗卫白夜。 她清晰记得上一世的初见,也如同此刻...... 穿玄色银边轻甲的男子,仿佛从天而降,几个起落,衣袂飒飒,英武不凡,利剑陡然出鞘,划过流星般耀眼的剑光。砍在解闽脚边,让他不得不止步。 解闽未及她身,堪堪在她半臂的距离。 “意图行刺公主,罪该万死!”忽的出现在场中的玄色银边轻甲的男子声若空谷回音,带着低沉醇厚不真切。 他手执一柄细长的剑。搭在解闽颈边,手腕翻转,用力一拍,就将解闽扇至一边,几个趔趄。栽倒在地。 适才,他上前一步,看着雒妃,一撩衣袍单膝跪了下去,“卑职暗卫白夜,救驾来迟,让公主受惊了。” 一如记忆中那般熟悉,他的剑眉星目,以及常年覆在脸上的鸦羽面具。 雒妃抽了抽鼻尖,蓦地发自心底地笑了,她微微抬手,轻轻碰触了下他脸沿的面具,确定这人是活生生地站她面前,这才神色复杂的道,“不迟,不迟……” 白夜轻皱眉头,又很快松开,他自行起身,护在雒妃面前道,“待卑职解决目下之事。再将圣人临行叮嘱与公主回禀。” 不等雒妃回答,他手中长剑刷的直指秦寿,并道,“身为驸马,在公主安危之际,袖手旁观,同样罪无可恕。” 秦寿眉心一线丹朱色接近猩红,烟色凤眼自白夜出现,就一直落在他身上,幽深寂灭,并流泻出无法隐忍的惊人杀意来。 他不晓得是为何,只是直觉告诉他,此人不能留,一刻钟都不能让他活着,更不能让他出现在雒妃面前。 “哼。”他冷哼一声,寡凉的薄唇勾起,带出嗜血又优雅的浅笑, 一如他身在千军万马之中的时候,“尔以何身份与本王说道?不过区区一暗卫。见着本王缘何不跪?” 白夜眼都不眨,持剑的手再是平稳不过。 秦寿拂了下袖,举止儒雅有礼,可他身上越发高涨的杀气和战意却违和的很,“拿剑指着本王。你当第一人,有胆识!” 白夜并不是能言善道之辈,面对容王的挑衅,他直接动手。 手腕一番,细长的剑划过匹练般的锐利极光,鸦羽面具垂落的长长翎羽在他身后随长发飞扬,贴身轻甲包裹下的身躯迸发出不可忽视的绝对力量。 秦寿眼瞳骤然一缩,他右脚一跺,整个人极速后退,避开剑光,月白色直裰角摆猎猎作响。 斜长眉一挑,秦寿冷哼一声,拂袖化掌,快若闪电得朝着白夜胸口而去。 白夜回剑格挡,脚下如风。右膝屈起就踹,直攻秦寿下盘,秦寿不慌不忙,单手一拍,身体旋转。闪了开来。 “王爷,接着!”这当,及时为秦寿取的兵戟的延安赶到,他将手里的长枪抛与秦寿。 秦寿接过,趁势挽了个花枪。 百年椆木的枪身。上头细细密密地扎着金累丝,枪头长一尺余,形如蛇,顶尖锋利,两侧有薄刀。似碟翼,便是枪杆尾,也是尖锐无比的,整个长枪既是华丽又血气森森。 雒妃记得这枪,与秦寿征战沙场。不知饮过多少鲜血,秦寿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九曲。 “本王赏你个荣幸,让你死在九曲之下!”他嘴角噙笑,目色晦暗凝涩。心里头的杀意已经疯狂逸出,半点都掩饰不住。 他其实对这莫名而起的杀意微有诧异,可眼下已经不容他多想。 长枪与细剑,再次交织在一起,玄色同月白。一触即分,尔后又纠缠不休。 似乎不分生死,便不会停歇。 雒妃并不太担心白夜安危,毕竟上一世这两人交手无数,就没分出过胜负,她回过神来,深深看了起先押制解闽的那两秦家军一眼,然后对顾侍卫点了点头。 顾侍卫福至心灵,点了几十人过去,无声无息的将几名秦家军围住。并亲自拎起侩子手到解闽面前道,“误了时辰,小心公主治你的罪!” 那侩子手瞄了公主一眼,见她面色冰冷,眉目贵气又高高在上。心头一横,让顾侍卫帮他压着解闽,手起刀落,解闽还没回过神来,人头已经落地! 鲜血满地。热气腾腾地散出作呕的腥味,雒妃一不做二不休,将解家十四年纪以上的儿郎悉数斩了。 这些人等,皆是秦寿麾下,早晚都是敌人。她不若斩草除根。 而那几名秦家军,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地松了解闽的钳制,才致他的挣脱反扑,雒妃都不打算放过,她虽没打算杀掉。可活罪难逃,只让侍卫一并绑了,等回了安佛院再好生处置。 秦寿与白夜又是几个回合下来,他略一抽身,就见场中遍地的鲜血以及被擒住的秦家军。他凤眼微眯,目光锐利如鹰隼地看向雒妃。 “息宓,这是何故?”拉长的尾音,带出危险的意味。 雒妃轻笑,施施然走向白夜,“本宫怀疑这几名秦家军与解闽同流合污,本宫为驸马着想,当查的水落石出,免得再出现个解闽来污蔑驸马。” 说完这话,她看都不看秦寿一眼。略抬手,纤细柔软的指尖就勾住白夜的指头,“与本宫一道回去。” 白夜铿锵收剑,顺势拂开雒妃的亲近,并道,“卑职领命。” 雒妃毫不在意,她锲而不舍的再次伸手,这下正大光明地逮着他衣袖,捉着人上了她的金辂车,从头至尾都未曾给秦寿半个眼神。 秦寿眼见两人相携离去,他不自觉捏紧了九曲,一口戾气在胸口涌动不休,烟色眼眸更是黑沉的厉害。 延安上前,小心翼翼地道,“王爷,公主已经走远了。” 秦寿几不可察地应了声,提着九曲打马回府,只留下一句,“好生收殓解家人,莫声张。” 延安点点头,瞥了眼多数还未散去的容州百姓,面有苦色,不用想也晓得,明个容州又是风言风语满天飞,这等事,王爷不理会,可他作为长随的却不能不管。 第043章 驸马:公主,爬墙要不得 安佛院,花厅。 雒妃眸色晶亮地望着白夜,那灼灼热度好似能将人给烧化了。 白夜微微敛目,他从怀里摸出封火漆书信来,“这是圣人让卑职转交公主,并交代卑职日后护卫好公主的安危。” 话落,白夜便将那书信递到首阳手里。 哪知,雒妃心头急切,她等不及首阳呈上来,竟提起裙摆跑下榻。一把从首阳手里抢过那书信,三两下拆开看了起来。 上辈子加这一世,她根本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再见过母后和皇帝哥哥了,况她最后只能从秦寿的口中知晓他们的点滴。 当朝太后的书信,如她人一般雷厉风行,凡是只要雒妃注意自个安危,并言明已经晓得容王的勃勃野心,往后诸事,她自会想法子与旁的藩王合纵连横,掣肘容王。 而皇帝兄长就显得啰嗦许多,嘘寒问暖,无一不担心,洋洋洒洒三大篇,末了最后才叮嘱,白夜乃暗卫中数一数二的好手。日后就跟着她了,凡有难事,白夜皆可解决。 雒妃看的眼泪涟涟,她抽了抽小巧的鼻头,将涌出的湿意咽回去。只眼尾泛红,眸带水光,叫人心疼的慌。 她来来回回将书信读了好几遍,然后才恋恋不舍地让首阳当着她的面烧掉。 首阳卷起那书信,凑到烛火前。这才初初点燃,雒妃就皱着眉头,眼巴巴地看过去,像是在烧她的心肝一样,难过的不行。 首阳心软,她几下扇灭火星,“公主,不若不烧了?” 岂料,雒妃异常坚决,“烧了,不能留!” 首阳迟疑片刻,叹息一声,这下加快动作,背着点雒妃,一溜将书信烧成灰才算是。 雒妃定定注视着那团黑灰,似回不过神来。 首阳等六宫娥见她这娇娇可怜的模样,跟着心头不好受。 白夜摩挲了下腰间剑柄,面上覆着鸦羽,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见他踌躇了瞬。然后从身上摸出个龙眼大小的玉兔捣药白玉把件送到雒妃面前。 那把件雕的十分精致,玉兔捧着药槌的动作栩栩如生,很是讨人欢喜。 雒妃睁大了桃花眼,愣愣看着他。 白夜被那眼神看的不自在起来,他在鸦羽面具下轻咳一声,解释道,“圣人说,公主若是伤心不止,当用此物……哄上一哄。” 他根本没法说,圣人当时又是肉疼又是怀念的从一 银匣子里摸出这把件时,还悄悄跟他说,这是公主半岁之时临着长牙,专门雕来给她啃的。 然后他眼尖,一个不注意就瞅见那银匣子里竟还有几枚小小的幼齿,以及让人难以直视的乳孩小衣。 现在想来。能让圣人宝贝着不肯让人见得,不尽是公主的物什能是什么? 白夜还没想好要如何跟雒妃解释这把件来由,一旁的首阳一眼就给认出来了。 她当即笑道,“婢子记得,这是公主幼时用来磨牙的玩意。后来突然找不着了,婢子一直以为不小心丢了,不想竟是给圣人拾去了。” 雒妃指尖一抖,什么叫拾去,分明是私自又拿她的东西去收着。 对兄长这样的怪癖她已经习以为常了。故而只是板起脸,猛地从白夜手里将那玉兔捣药的把件抢过来,死死捏在手里下令道,“下去。” 白夜从善如流。 只是临走之际,他眼神太好,行完礼一抬眼皮,就瞥见公主鬓边泛红的耳朵尖,煞是……可爱。 待白夜当真下去了,雒妃才想起她原本准备和他叙会旧的事都给忘了,好在人眼下已经来了容州,她也不急一时。 “吩咐下去,对这次进京的亲兵赏黄金百两,提为侍卫候选。”雒妃自来便懂得赏罚御下之术,故而对那亲兵并不吝啬。 首阳记下,槐序默默的在心里也添了一笔账。 雒妃目光落在手里的玉兔捣药把件上。思忖片刻后道,“解家已亡,去问问解凉毓有何打算,他若识相,本宫不介意再给他些好处。” 她继续道。“容州辖内的长史、镇守指挥及护卫指挥,这三司的人,给本宫好生清查一番,这么多年,领着皇帝哥哥的俸禄。竟干些吃里扒外的事,如此辜负皇帝哥哥的期望,不若就都给本宫去死!” 除了一个解家,她知道根本就不够,而当务之急的就是要将这三司从秦寿手里夺回来。换上忠于息氏皇族的臣子,如此才能在容州的政务上干涉秦寿,如若不然,她就只能一直居于后宅,什么都慢秦寿一步。 对于雒妃的心思。秦寿或许知道,或许又不知道,不过此时,他无暇他顾,今日一见白夜。心头那股子莫名的杀意翻滚不去,任凭他如何隐忍压制,可就是做不到平时的淡漠如水。 是夜,他一躺到床榻上,不过片刻钟。他就晓得自个做梦了...... 他又梦见了雒妃。 彼时的雒妃,葛布素衣,银钗绾发,即便褪去锦衣华服,她那张脸一如既往的艳色。 好似在一座山村里头,破旧的茅草屋,屋前两三菜畦,一圈篱笆。 她就坐在屋门口,迎着温暖的日头打盹。 那恬静乖巧的模样,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仿佛岁月静好,从前身份地位带来的浮华都已沉淀下去,在她面庞化为安宁的气度。 然后,他看见白夜出现了,脸上没有戴鸦羽面具。他身上也是普通百姓才穿的短打衣襟。 他瞧着白夜走上前,目光柔和地注视了雒妃好一会,尔后他弯腰轻轻吻上了她。 蚀骨的杀心蔓延而起,秦寿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了两个人,一个他清楚自己是在做梦。冷眼旁观。 另一个却已经化为梦中的他,站在茅草屋后的位置,雒妃与白夜都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两人恩爱甜蜜。 分明他才是她的夫,可能碰她的人。却是另外的男子。 雒妃转醒过来,在秦寿的目光中,她玉臂一展,面颊粉若春桃地环上了白夜的脖子,白夜则掐着她的细腰。顺势将人抱了进去。 秦寿看见雒妃一直笑着,止不住的嘴角上翘,眼眸弯弯,眉目含春,那样娇羞带怯的神色。连她最热烈慕艾着他的时候,也是没有的。 再然后,梦境一转,他看见自己居高临下对瘫软在血泊中的白夜道,“本王不杀你,本王只是要让你这辈子都受生离之苦,求而不得……” 秦寿猛地一挣转醒过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纱帐,他愣神片刻。尔后腾地起身,冲门外的延安喊道,“来人,备马,本王出城一趟!” 他要亲自去看看,那样的一个山村究竟存不存在,没有当是更好,如若俱在...... 秦寿薄唇泛起冷笑,他便先毁了那村子再论其他! 第044章 暗卫:招架不住,公主太热情 雒妃感觉出白夜跟在身边的好处来。 她要清查长史等三司,不出几日,白夜便将这三司可疑的书信印鉴,以及往日与秦寿有何勾当的证据摆在了她的案头。 出乎意料的,张镇守指挥使,那个叫阿莲的小娘子父亲,这么些年,倒中规中矩,不对秦寿过于热络,也不甚疏远。 雒妃挑眉,她记得大夏倾塌之时,这张镇守指挥使可是身先士卒,同秦寿一道杀上了京城的。 他手下有指挥同知两人,指挥佥事四人。这几人中,她还真不晓得哪些如今就倒戈了秦寿的。 故而,雒妃思忖半日,决定按下暂且不动这镇守指挥使,毕竟一藩地指挥使,可是掌着军政刑狱,没十二分的把握,她可不想打草惊蛇。 但长史和护卫指挥,这两司,既然已经无法对秦寿形成威胁,她还留着这等废物做甚? 目下,白夜在了,她也无须忌惮秦寿。 是以,解家消亡不过四五日的功夫,雒妃就已宴请的由头,将这两司的一家老小请到了安佛院。 与对待解闽不同的是,这两司的人,再如何都是皇帝哥哥从前亲自指派的,故而她想着将人送回京城,由兄长发落,不过在这之前...... 她要他们自个认下罪状! 朱长史是个身形矮小的。颌下黑须,越发显得他性子顽固不化,他身后是朱家女眷,朱白露赫然在列。 另一边的是藩王护卫青指挥,不是今日一见,雒妃压根就不晓得,青家竟还出了能人。 她隐约记得。当年皇帝哥哥根本不可能指派青家的人为藩王护卫指挥,这其中有何变故,不肖多想,她也猜的到定是秦寿的缘故。 不过,是不是青家的,如今也不重要了。 “公主,莫不是又想故技重施。趁着王爷不在,像那日冤杀解闽一样,今日除掉我等?”青指挥二十有余,还是个年轻气盛的,他身后只有一名面容嫩气的娘子,此刻瞧着雒妃颇有畏缩。 雒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对于秦寿不在容州的事,她还真不晓得。 而朱长史则颇为狡诈,分明从前在朝堂还是一副宁死不屈的迂腐性子,眼下却是物色人非变了许多。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一撩袍摆,领着家眷毫不犹豫地朝雒妃跪下,“公主,下官有罪,愧对圣人,下官但求一死,不敢告饶。” 雒妃坐在三 围罗汉榻上,身边是六宫娥,厅外是腰垮刀剑的侍卫,白夜却是不见人影。 “你是有罪。”雒妃轻描淡写地道,平波无澜的语气,让人揣测不出她的想法。 朱长史冷汗直冒,他以为座上的雒妃,还是从前在京城的那个天真小娘子,他连圣人都能糊弄,何况一个年纪尚幼的公主。 然,雒妃那一句话,就叫他心底发沉。 “下官只是遗憾。临死之前不能再得见圣颜,这些年,下官每每忆及圣人,皆悔恨难当,还请公主容下官家眷与下官殓尸归京,下官方可死而瞑目。”朱长史老泪纵横,当真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 雒妃暗自冷笑,“老匹夫,死到临头,还在企图糊弄本宫,当本宫三岁小儿不成?” 话落,她素手一拍案几,粉面含煞,“来人,撸去这老匹夫官印,将这一家老小不日押解回京与圣人处置。” 听闻这话,朱长史面色发白,待侍卫从他身上搜出官印,他才如梦初醒,撕了虚以为蛇的面具,对雒妃大骂出声。“无知小儿,牝鸡司晨,这大殷江山早晚要毁在尔等手里。” 雒妃怒不可遏,“给本宫掌嘴二十,本宫看他还能骂出什么名堂来!” 顾侍卫应了声,亲自动手,钳着朱长史肩。甩出杀人的劲,拍拍地掌了起来。 朱白露泣不成声,她见老父渐渐出气多,进气少,不禁给雒妃磕头道,“求公主开恩,民女老父年事已高。求公主仁慈,饶他一命,好回京法办。” 雒妃冷哼一声,她拂袖,一派不可侵犯的高高在上,“雷霆雨露皆是恩泽,朱家能有今时今日,莫非忘了是受谁的恩典?这才几年的功夫,竟是连本都给忘了!” “本宫不是不能目下就砍了你们的脑袋,只是给诸位留点颜面,毕竟圣人对尔等曾有过莫大的期望。”雒妃声娇软糯,可没谁敢忽视她眉目的贵气。 二十掌,顾侍卫不多不少地扇完,朱长史已经口吐鲜血、面颊发肿的昏死过去。 雒妃挥手,面无表情地道,“带下去。” 话落,立马就有侍卫跨步进来,像拖死狗一样,将朱长史并家眷带了下去,这一下轮便到青护卫指挥。 盖因秦寿的关系,他本是对雒妃心存轻视。毕竟再是公主,可也是容王的容王妃,若不想与容王夫妻之间闹的下不来台,便会多考量一些,不便得罪青家。 然雒妃向来是个不按牌理 出牌的,她睥睨过去,眸光锐利地道。“青护卫指挥,可有话要对本宫言道言道?” 在雒妃冰冷的注视下,青护卫指挥心头一紧,不敢吭声。 雒妃勾唇点笑,分明不过十五的年纪,可那身逼人的威势半点不弱,“既然青护卫指挥没有。那本宫可是有话说。” 尾音还未消散,雒妃陡然声色一厉,“护卫指挥这位置,也是尔青家人能染指的?” 青护卫指挥让雒妃这声喝给吓的双腿一软,差点就忍不住跪了下去,他撑着面皮,很没底气地道。“此事,公主当去问询容王……” “闭嘴!”雒妃泠泠娇斥道。 尔后她接着道,“驸马是何身份,欺驸马心善念着那点姻亲关系,就可劲往驸马身上肆意泼脏水不成?简直罪加一等!” 那青护卫指挥手握成拳,咬牙切齿地盯着雒妃,很是不甘心。 雒妃蔑笑一声。“来人,给本宫押下去,若本宫再听到尔等污蔑驸马半个字,不用等到京城,本宫立马就能斩立决!” 比朱长史稍好一点的青护卫指挥同样被带了下去,雒妃屈指点着手边的数张纸卷,上面赫然记着容州大小官署的身份详情。 她不敢用容州的人。也不能直接从封地境内提携下臣,一时之间去了长史和护卫指挥这两司,她还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 不过,很快她就将这等事放在脑后,总归将人押解回京后,母后会稳妥善后。 她挥退宫娥侍卫,冲着虚空的方向轻喊了声。“白夜……” 当即,眨眼之间,玄色轻甲的暗卫瞬间出现在她面前,露在鸦羽面具外的星目疑惑地看着她。 雒妃心绪倏地好了起来,她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上前。 白夜敛眸前行一步,在距雒妃半臂的距离站定,他右手落在剑柄上,岿然不动。 雒妃起身靠近他,温言道,“可愿去了面具,与本宫看看?” 白夜睫毛一动,然后在雒妃的注视下,他抬手缓缓揭了鸦羽面具。翎羽拂过脸沿,就露出一张俊秀如竹的面容来。 许是不常见日月,白夜的面容比之常人多了一抹苍白,剑眉星目下是挺拔的鼻梁,以及厚薄适中,十分有形的唇。 与记忆中一般熟悉,雒妃细细打量。仿佛想把面前的人与上一世的白夜重合起来。 没了面具的遮挡,倍觉不自在的白夜捏 着鸦羽面具,反复摩挲翎羽,低沉地道了声,“公主……” 雒妃回神,桃花眼微有闪烁,她问。“有谁见过你这张脸?” 白夜摇头,“唯有公主。” 雒妃拿过他手上的面具,复又为他亲自戴上道,“很好,日后莫要让旁人见了。” 白夜点头,鸦羽面具下,他微微红了脸。 “卑职告退。”不待雒妃说其他。他一个闪身,人就没了踪影。 雒妃愣了愣,后哑然失笑,她懒懒地坐回罗汉榻上,盯着画栋横梁,就念起了不甚想回忆的从前,那段她与白夜隐居乡野的日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不说雒妃的手段让容州上下官署胆战心惊。就是延安都觉得他再经不起折腾了。 从解家被除,到朱长史和青护卫指挥相继出事后,每日无数大小官员与王府幕僚都来找他。 没旁的,就问公主这般插手容州内政,王爷是如何打算的? 他如何晓得王爷是何成算,他也压根就找不着王爷人影,自从那晚半夜。王爷打马出城,时至今日,未有支言片语不说,便是连半封书信也没有。 他不禁都想怀疑,莫非是公主那初来乍到很是厉害的暗卫绑了王爷去? 就在延安急的嘴角燎泡之际,秦寿回府了。 事隔六七日,踏进王府的容王风尘仆仆,身上衣衫有皱,面色沉郁,一双凤眼,深邃不见底,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延安低着头,闭口不问这些时日王爷的行踪,将雒妃近日所作所为一一禀来。末了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可是需要小的召齐大小官员,好生安抚一番?” 哪知,秦寿摇头,声色不明的道,“不必。” 后又道,“既然公主罢免了两司,明日沧澜苑议事厅,邀公主一道参政,此两司政务,皆由公主定夺。” 延安头皮发麻,差点想跳离开秦寿的身边,秦寿身上的古井无波,只让他越发觉得深不可测了。 第045章 暗卫:小心,前方驸马出没 雒妃猜不透秦寿的想法,一如现在...... 穿着七宝枫叶滚银边长衫的容王儒雅清贵地坐在她面前,敛眸品着上好的明前龙井。 末了悠悠然的道,“还是蜜蜜这的用度精细,相比之下,本王倒觉得往年的贡品莫不是被下面的人给糊弄了,不然怎的连茶也不若蜜蜜院子里头的好喝。” 雒妃让这一声的蜜蜜给弄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冷着脸道,“寻常的龙井罢了,若是还和驸马的心意。待会让宫娥给驸马包上一些。” 秦寿点点头,绝口不提朱长史和青护卫指挥的事,他那随意自在的模样,倒让雒妃牙根发痒,很想往那张俊美的脸上挥上一拳头。 一盏茶毕,秦寿理了理衣袖,适才淡淡的道,“今个过来,是邀蜜蜜明日一同往前院沧澜苑议事厅去,目下少了长史与护卫指挥两司,本王以为,没合适人选上任前,此两司的事宜,交由蜜蜜定夺的好。” 雒妃心头警铃大作,这般言语温和没火气的秦寿。本就古怪的紧,眼下他还主动提出让她参政,但凡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得不谨慎。 然而,秦寿就像是既有耐性又十分了解猎物的猎人。他清楚的明白雒妃的弱点,再适当的抛出诱饵,即便雒妃晓得前面是陷阱,她也没法拒绝。 是以,她略做思量。敷衍推拒道,“驸马真是说笑,本宫毕竟是一介女流,又哪里敢妄议政事,这要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是牝鸡司晨。” 说到这,她刻意加了句,“朱长史,可不就是这般怒骂本宫的。” 秦寿望着她,烟色眼瞳幽深如墨,不辨情绪,好一会他才道,“本王以为,蜜蜜恣意惯了的,哪里会在意这些。” 闻言,雒妃一噎,竟无话可说。 秦寿又道,“明日辰时,蜜蜜莫要误了时辰。” 话落,他起身。狭长凤眼微微敛着,俊美若白玉的面庞端的是面无表情,他走到门口,兀的想起什么,回头问,“怎不见蜜蜜的暗卫?” 雒妃唇边有笑,眸却疏离,她轻声道,“白夜。” 她没注意秦寿眼瞳骤然一缩,但又很快恢复淡然,且还闲适地把玩起腰间坠着的那块寿字形的墨色玉佩。 白夜出现,一如既往的装扮,他手扶在细剑刀柄上,在秦寿一丈外浑身紧绷地看着他。 秦寿转着玉佩的手一顿,他眯眼瞧着白夜。好半晌才高深莫测的道了句 ,“剑法不错。” 随着话音,他人已经转身往外走,但半隐在袖中的手倏地用握紧了玉佩。 雒妃轻笑出声,那笑声脆若铃兰。欢快的很,“白夜的剑法自然是好的……” 她也不管踏出厅外的秦寿是否还能听到这话,径直招了白夜近前。 没人注意秦寿那只手指关节微微泛白,待出了安佛院,他松开五指。起先还尚好的墨色玉佩顷刻化为粉末,从他指缝簌簌落下,飞扬如沙。 他神色晦莫忌深,眸底不禁从长卷的睫毛流泻出的杀意骇人,可他身上无波无澜,有风打着卷旋起一丝袍摆,飘起又落下,越发衬的他如玉冰凉。 却说花厅里头,在秦寿出去的那刻,雒妃脸上就没了笑意,她冷冷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言。 白夜顿了顿,踌躇开口道,“公主,驸马让卑职感觉很危险。” 他没说的是。那种危险,就像是被一尊岿然猛兽给盯上了的错觉,头皮发麻,背脊发凉,不自觉的就会挑起他身体本能的攻击姿态。 雒妃没放心上。顺口道,“驸马此人,一向不是好撩拔的……” 有时候她都觉得,她除了解家,革职了长史和护卫指挥。如此大的动作,他竟能无动于衷,连声重话都没有,实在是叫她有些胆颤心惊。 而且,她今日瞧着驸马越发与上一世后几年的那个冷静沉寂又心狠手辣的秦寿类似。 他们身上。都带着同样寂灭的深不可测,像是深渊,一靠近跌下去,就再看不到日月希望。 然,她还是得接受秦寿的建议。插手两司事务,日后才能掣肘他。 第二日一早,雒妃卯时三刻到的沧澜苑议事厅,甫一进门,就见厅中大小官员皆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她。 后一回神。这才齐齐叠声唱喏见礼。 雒妃瞧着秦寿安然稳坐上首,见她来了,没说起身,自顾自地端着盏茶在品,而在他右手边。还空着个圈椅。 雒妃手虚抬,让众人起身,施施然上前,毫不客气地占了那圈椅。 秦寿这才搁了茶盏,不冷不热的对下面封地所有官员道,“今日起,长史与护卫指挥两司事务,由公主定夺。” 说完这话,他顿了顿,“藩王不得预四民之业。仕宦永绝,农商莫通,故而有拿捏不定的,也可禀与公主,一并解决。” 这话一落。下 面的大小官员面面相觑,可又不敢低声议论,只得依言行事。 最先站出来的是张镇指挥使,他一拱手低头道,“下官有奏请。还请公主定夺。” 雒妃虽没真正当政过,可到底她还见过太后是如何摄政的,故而姿态摆的足,即便面容虽嫩,一时间倒也能唬人。 她嘴角含笑。威严与亲切并存,“张镇指挥使,不用客气,直接道来便是。” 张镇指挥使遂道,“数日前。公主申饬了朱长史与青护卫指挥两人,并欲将两人押回京城候审,下官往都指挥呈送的罪状文牒,实在不知该如何撰写,还请公主示下。” 话下之意。证据不足,无法定罪。 雒妃一挑眉,“本宫不知当有何物,张镇指挥才能写的出来?书信印鉴还不够?莫非要这两人他时光天化日的谋逆,张镇指挥才能定罪不成?” 张镇指挥低头不言。 雒妃倏地又想起上一世的事,粉鬓带霜,“莫非张镇指挥还就等着那时候,好一道揭竿而起,嗯?” 拉长的尾音,带着让人胆寒的威势。 张镇指挥冷汗津津。他半点不犹豫地单膝跪下道,“下官绝无此意,公主明察。” 雒妃挥手,示意他起来,又道,“本宫当然晓得张指挥使是个好的。” 转瞬又轻描淡写的,惹来旁的秦寿多看了她一眼。 张镇指挥识趣地退下后,另有一人上前道,“不日就是容州花神祭祀大典,不知公主可有示下?” 花神祭祀? 刚才还游刃有余的雒妃一下就懵了,她从前在京城,哪里晓得容州还有什么祭祀大典的玩意,她不禁转头看向秦寿。 哪知秦寿睫毛低垂,如玉脸沿清清冷冷,竟是一言不发,权当没听到也不多言的架势。 第046章 暗卫:前头有坑,公主莫跳 几乎在刹那,雒妃就晓得秦寿不会帮她。 她转回目光,底下的那名司仪小官还在侃侃而谈,“芒种前后,容州百姓皆会举行花神祭祀大典,饯送花神归位,盼望来年再次相会,是以,今年的送花神仪式,该当如何置办。还请公主示下。” 雒妃只晓得每年二月二的迎花神,这五六月的送花神,她从前还只在古籍中看到过,不想容州竟还保留着这样的仪式。 她沉吟片刻道,“往年如何置办的,今年照旧便可。” 这样不露怯的回答,她还是会的,毕竟她虽插手容州庶务,可没那般大的野心,要事事都按她的心意来,故而这等事,她根本不想理会。 哪知,那名小官却是面露难色,“这……怕是不妥……” “如何不妥?”雒妃声音倏地一冷。 那司仪官道,“往年王爷会提前至少半月在容州城甄选妆扮花神的貌美娘子。可今年,因着此前是王爷与公主的大婚,一应不急的庶务都搁置了,如今端阳已过,目下才开始甄选。怕是来不及了。” 雒妃微微勾起嘴角,深以为这等没脑子的竟然也能做官,若整个大殷朝廷上都是这样的蠢货,怕国将不国了。 她颇为冷淡地道,“这有何难。去年是哪家娘子扮的花神,今年继续便是。” 那司仪官的眉头就没松口过,他苦兮兮地看了看秦寿,又对雒妃道,“公主,这扮花神的人选需得才貌德行皆为上品的未婚娘子方可,去年,是青家三娘子扮的,今年怕是不能邀她了。” 为何不能相邀,这其中门道没人不晓得。 雒妃恨恨地瞪了旁边安安静静地秦寿一眼,这不行那不行,让她没了耐性,只一径认为今个秦寿是故意让这些人为难她,好让她知难而退,从此省的再与他不对付。 雒妃深吸了口气,压住心底的煞气,不愠不火的道,“那依尔之言,当如何才使的?” 那司仪官小心翼翼地瞄了雒妃,见她没发怒的迹象。这才大着胆子道,“下官曾听闻公主身边有六宫娥,个个貌美如花,并一身气度礼仪不输任何高门贵女,才德自是不差,是以下官斗胆,与公主借一名宫娥暂时堪用。” 闻言,雒妃眸色刹那转冷,她盯着那司仪官,企图从他脸上看一丝端倪来,然除了一脸的忐忑,她再看不出其他。 她又看向秦寿,不晓得这主意是不是也和他有关系。 仿佛知晓雒妃的揣测,秦寿淡淡地道,“公主莫不是以为。这也是九州故意为之?” 他笑了下,狭长的凤眼一瞬光华滟潋,俊美逼人。 “公主想多了,”他轻声道,清冷出尘的没半点烟火气。“公主不必急着同意,这一两天,可差人好生打听一下花神的事,再做决定也不迟。” 说完,他又转向那名司仪官。“尔也需做两手准备,若公主答应借宫娥倒是美事一桩,若公主不愿,尔也应当再另择他人。” 那司仪官见秦寿开口了,一时大喜,“敢问王爷,下官当如何另择?” 秦寿却是不再说了,他如先前一般,眼睑微合,继续品茗。 那般闲适的作态,让雒妃恼的恨不得踹他两脚。 然她还的端起架子道,“此事,本宫先行了解一番,容后在议。” 那司仪官还想在说什么,也只得退下了。 雒妃桃花眼一扫整个厅里。将所有官员神色尽收眼底,她抿着粉唇,晓得这些人里头,起码有大半暗地里都是投靠了秦寿的。 她捏紧了圈椅扶手,胸腔之中有戾气涌动。只要一想起日后会发生的事,她就忍不住想要将这些人一并立马就杀了! 秦寿似察觉她的气息不稳,眼梢瞥了她一眼,后对下面的众人道,“公主乏了。今日若无要事,诸君请退。” 闻言,众人相继拱手行礼退了出去,整个议事厅,不过转瞬。就只余秦寿与雒妃两人。 秦寿起身,屈指弹了弹袍摆,“明日辰时,蜜蜜莫忘了。” 这便是明日还要同样议事。 雒妃眨了眨眼,她仰头望着他。细嫩的脸白皙的像是鸡蛋白,待秦寿都出了议事厅,她才想起他说了什么。 她腾的起身,怒不可遏,此刻越发笃定秦寿如此积极的让她议政。是在折腾她。 可她偏不如他的愿,不就是一个封地的庶务,她堂堂大殷长公主,母后还是当朝太后,就还真不信料理不下来。 雄心万丈的公主。回到安佛院一进门就焉了,她软趴趴地将头放在罗汉榻软枕上,眉目有沮丧。 她唤了白夜出来,瞧着他那张鸦羽面具,眸子微亮的问道,“白夜,可是会处理庶务?” 哪知,白夜摇了摇头,“卑职只会杀人。” 雒妃叹息,尔后想起什么又问。“那行军打仗呢?” 白夜依然摇头。 早就是意料之中的,可雒妃还是觉得失望,毕竟白夜才能得她信任,而她作为公主,日后想要与秦寿有一搏之力。方方面面的幕僚都是需要的。 不忍见雒妃拧眉,白夜努力想了想,“卑职也会暗杀。” 两军之中,刺杀敌人将领首级这种事,他还是能做的。 雒妃揉了揉眉心。略有幽怨地看着他,秦寿那厮纵然心狠手辣,但架不住最擅排兵布阵,这大殷暂且还要靠他。 这种不得不借仇人的势,让雒妃觉得很是心塞。 她思忖片刻。吩咐首阳将文房四宝搬过来,就着罗怀榻上的软枕,她执笔刷刷几下,将秦家那本八十一计的兵书默了出来。 吹干墨迹,她对白夜道。“你来看看这个,背下来了就烧掉,日后好生琢磨一番,本宫日后可就指望你了。” 白夜应了声,白纸黑字。他不过默念几遍,就全记住了,三两下灭迹之后,他对雒妃道,“卑职记住了。” 雒妃眼含期待,“可懂一些?” 望着那双湿濡的桃花眼,白夜艰难地道,“卑职没懂。” 这话一落,白夜就见雒妃望着他的眸光越发幽怨了,叫他面皮好一阵发烫。浑身不自在。 雒妃按下这茬,也不想过多为难白夜,毕竟五根指头,都还各有长短。 她念起送花神祭祀庆典的事,才吩咐首阳出去打探一番,秦寿的长随延安就带了一本有关庆典的古籍过来,并一封漆红的紧急奏请。 雒妃瞧着那奏请,心头笃的一跳。 第047章 暗卫:我撬了驸马的墙角 延安每一次见雒妃,都觉分明娇滴滴的公主,与自家王爷接触的久了,旁的没学到,那板着脸的古井无波倒学的个十成十。 他双手奉上漆红奏请,斟酌的道,“这奏请是连夜从廊城送上来的,王爷说,此等急报,当由公主定夺。” 他还记得王爷只瞧了一眼。连火封都没拆,就直接让他送过来。 雒妃点头,首阳当先接过奏请,反复检查了,这才拆开火漆送到雒妃手上。 雒妃一目十行地看完,她猛地起身,娇斥道,“好大的胆子!” 却是整个人都被气的浑身发抖。 延安老神在在,他不好说,这样的奏请,他家王爷可是每过几月就会收到一封,却从来都是云淡风轻、有条不紊的就安排了下去,也没见恼怒。 他暗自觉得,果然公主还是见得少了,这是容州。最靠近东西突厥的地儿,什么样的事都可能发生。 雒妃见着延安还在,不想让秦寿小瞧了去,故而隐忍不发,“回去告诉驸马。本宫晓得了。” 延安弯腰拱手,将那本有关送花神的古籍留下,“王爷说,公主多半会需要这本古籍,让小的先借予公主。” 雒妃冷笑。打定注意一会看完,就给烧的一干二净,他既然自个借出来,就休想她还回去。 哪知,延安继续轻咳一声,直起身,学着秦寿的做派继续道,“王爷还说了,公主若是不还,这古籍乃前朝孤本,值黄金二百两,公主拿银子买下来也是可以的。” 雒妃气极反笑,桃花眼晶灼透亮,面颊浮起恼怒的薄粉,她讥诮一笑,“哼,本宫竟不知驸马如此稀罕黄白阿堵物,来人,吩咐下去,去钱庄换二百两黄金的铜钱。就说是本宫赏驸马的,务必要砸满驸马整个书房。” 延安抽了抽嘴角,二百两黄金的铜钱,将王爷活埋了都绰绰有余。 他脚步飘忽地出了安佛院,脑子里还没算清二百两黄金到底能换多少枚铜钱,首阳就追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还当着他面,抖了抖手里的银票,扬着头道,“各为其主,还需劳烦延安先生将驸马的书房拾掇出来才好,若不然换回来的铜钱怕是只能放到驸马的床榻上去了。” 延安讪笑几声,顿头疼起来,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仆。公主不好相与,公主的宫娥也是难缠的,他觉得自己需要告假几天,免得被祸及。 却说雒妃在延安走后,面色倏地就冷了。她一拂袖,案几上的骨瓷青花茶盏顿啪的落地,粉身碎骨。 绀香心一紧,“公主,小心手。” 说完。就当先捧起雒妃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没瞧见伤口,这才去收敛地上的碎瓷片。 白夜听到动静现身,眼见雒妃没事,他人欲又隐入不可见的暗影中。 哪知,雒妃喊住他,“白夜,陪本宫坐坐。” 白夜从善如流。 雒妃捏着手里的奏请,垂眸道,“廊城发出急奏,称还未上税的今年新粮,被一股突厥劫了,故而廊城今年无粮上贡,还求免了日后三年的税收。” 她自晒一笑,偏头看着他问。“你说本宫当不当准?” 白夜皱眉,鸦羽面具下他抿起了唇。 雒妃又道,“本宫总怀疑指不定这是驸马故意指使的,要叫容州上至大小官员,下至百姓看本宫的笑话。” 白夜眉头皱的更深了。他道,“公主为何不差人去廊城一探究竟?” 雒妃抬手,指尖摸了摸他的面具,“你都想的到的事,驸马又怎想不到。约莫本宫差人去,那也是什么都查不到的。” 她总是棋差一招,纵使有着多一世的记忆,也不占分毫优势,就像现在。她明晓得秦寿这几日都是在算计她,可却不晓得他究竟在哪一步等着她。 白夜想同公主分忧,暗卫的存在,不仅仅是护卫主子的安危,他遂道。“不若卑职悄悄过去一趟,卑职不在个几日,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雒妃摇摇头,“不必,本宫会想到法子的。” 白夜坚持。“公主是天之骄女,卑职愿意为公主分忧。” 雒妃怔怔望着他,鸦羽面具外的星目疏朗,清风霁月,纯粹的为她着想。这样的白夜在她眼里,瞬间与上一世的那人重合在一起,叫她心头酸涩难当。 “好,本宫准!”她听见自己如此轻声道。 能见白夜眼眸微弯,面具下应该是笑了的。 白夜说走就走,得了雒妃的准许,不过一个时辰后,他人就已经出了城,快的让雒妃悴不及防。 然,他到城外。不过三四里的地,宽阔的官道旁,一辆刻意摘了标示的黑漆平头马车明目张胆地拦了他的路。 换下玄衣轻甲的白夜暗自摸出匕首,神色警惕。 马车帘 子忽的被一修长匀称的手撩起,映入白夜视野的。是驸马秦寿那张俊美无双的脸。 他握着匕首的手一紧,心里却在想着,莫不是公主身边有驸马的探子,不然如何会有这样的巧合? 秦寿看都没看他一眼,他手上捏着一书卷。好似自言自语,“廊城之事,公主认定是本王所为,本王无意辩解。” 话落,他斜眼看过去。蓦地一扬袖,便有一物从他袖子里飞出,直直往白夜面门去。 白夜手一抬,轻松接住,松手一看。却是一份路引,上面还缠了张写了两人名的纸条。 秦寿复又垂眸看书卷,“寻那两人,真相自明。” 说完这话,马车车夫一扬鞭调转马头。平头马车徐徐从白夜身边擦肩而过,他好似听到飘扬的马车帘子里传出一声不屑...... “不属于你的,就歇了觊觎的心思,否则本王能让你受一次生离死别之苦,就能再做第二次……” 白夜沉默地看着手里的路引,听不明白驸马的话,也不懂他的心思,但一念及公主对驸马的忌惮,他便随手扔了那路引,不准备领驸马的好。 他回头看了眼渐行渐渐远的马车。一拍马,往廊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走出老远的秦寿似乎还能听到白夜的马蹄声,他一松手,那书卷啪嗒落在他脚边。 没人知道,当他真寻到那梦中的山村时,心头是何等的愤怒屈辱,梦境之中的一幕幕,化为真实,虽然荒诞,可他就是深信不疑,这两人日后定会背着他干出私通的勾当来。 纵使他根本不心悦雒妃,可她毕竟是他明媒正娶过门的容王妃,她岂能、岂敢做下这等合该被浸猪笼的事来? 他能容忍她养小侍,左右不过都是玩意儿,她瞧着那些小侍的眼神,就和看个宠儿一样,可有可无。 可他晓得白夜不同,在他梦里,她看他,那是以一种女子看男子的眼神,他一想到这点,就恨不得当先掐死她。 秦寿将指关节捏的啪啪作响,眼底浮起弑人的猩红。 他哪里会轻易的就弄死这两人,总要一个求死不得的活着,一个求生不能的去死,阴阳相隔,才叫人痛快! 第048章 暗卫:防火防盗防驸马 送花神,芒种前后,践行花神,送其归位,需用花瓣柳枝编成轿马,或用绩锦纱罗叠成干旄旌幢,都用彩线系了,每一颗树上,每一枝花上,且男女着华服。无一不美…… 雒妃看完最后一页花神的画像,她合上古籍,伸出指尖揉按眉心,心思有一瞬跑到远去廊城的白夜身后,愣了愣神,复又拿起手边另一沓的书卷。 这是首阳出去打听后,记下的往年容州送花神的旁枝末节。 岁月回溯,从她再睁眼的那一刻起,她就说过,这辈子,绝不会再让身边对她献上了忠诚的任何人,落的非命下场。 她小心翼翼,谨慎再谨慎,企图让秦寿算计落空。 首阳打听的很清楚,祭祀大典那日。扮花神的娘子,会穿上一袭满是艳丽鲜花的长裙,头带花冠,坐在专门的花车里,花车徐徐从街头到街尾。便算完事。 没有半点会有意外的可能。 雒妃沉吟片刻,唤来六宫娥,将花神一事说上一说,末了道,“尔六人乃本宫贴身宫娥。若不愿做这等抛头露面之事,本宫去婉拒了也没人敢有异。” 六宫娥不过思量片刻,莺时上前一步站出来道,“婢子愿试上一试。” 雒妃略感意外,从容貌上来讲,莺时是六宫娥中最为出色的,鹅蛋脸,杏眼桃腮,窈窕身姿,端庄秀丽,抿唇浅笑的时候,面颊会出现两个讨喜的梨涡,让人觉得很舒心。 但同时,因着这副相貌,她也是六人中存在感最低的,毕竟从前身在皇宫,若不是得她庇护,怕早让人连骨头到啃了。 “你可思量清楚了?不必因着是本宫的缘由。”雒妃轻言道,面色柔和。 闻言,莺时摇头道。“婢子听闻扮花神的娘子,庆典后会得一朵花神赐福过的赤金山蔷薇花作为奖励,得此花者,日后必定事事顺心,婢子想送公主此花。” 雒妃怔怔无言,她望着六人,一时感慨万千,但这样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并不赖。 她勾了勾嘴角,说不上来漂亮的话,只得干巴巴的道,“本宫晓得你们六人皆是好的,本宫……甚为欢喜。” 第二日一早,去沧澜苑之时,她便带上了莺时。当众将此事一说,那司仪小官感激涕零,并对雒妃三拜九叩。 雒妃嫌弃地挥了挥手,旁的大小官员,见公主未将庶务当儿戏。容王也不开口,又一副纵容的模样,遂将近日州内大小事务一并报了上来 ,等着雒妃裁定。 雒妃瞧着书案上好几垒的奏疏,一时眼神发懵。 秦寿悠悠然地看了她一眼。颇为好心的提醒道,“这只是近两天的奏疏,公主需得今日批阅完了,明个好在沧澜苑给诸位下臣一个交待。” 说完,他瞅着已经空荡下来的议事厅,起身闲适地理了理衣襟,抬脚边往外走边道,“公主慢慢批阅,本王回鸿鹄阁懒个回笼觉,就不作陪了。” 雒妃恨恨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是眼神化刀,多半她都能戳他几个窟窿来。 是夜,已过三更天,雒妃气闷地扔了手上的朱砂毫笔,瞧着还剩一大半的奏疏。陪着她的首阳已经打了好几个呵欠,她腿一蹬,将码的整整齐齐的奏疏踹倒,嚷着道,“不批了。回去休息。” 她就想不明白了,她不过是申饬了长史和护卫指挥,也没想将容州大小事务悉数掌在自个手里,插手进去,也不过是让秦寿凡事心有顾忌罢了。 怎的目下。这大大小小的事,就都落到她头上了? 首阳复又将奏疏捡起来理好,“那明日下臣问起,公主该如何应付?” 雒妃心一横,扬着眉梢。嚣张又任性的道,“凡事都本宫干了,大殷朝养着的都是待宰的猪狗不成?皮毛蒜皮的事,都给本宫送来,怎的他们自个的俸禄不送给本宫?” 首阳一噎。竟觉得公主说的十分有道理,无言以对。 两主仆遂一前一后出了沧澜苑,往安佛院的方向去。 沧澜苑属前院,安佛院虽垮了前后院,可两院之间隔着泊荷塘。不能直接过去,需得从后园子绕过去。 六月初的夜色,颇为凉爽,雒妃踩着八角宫灯的微光,像是踩在云端之感。头上繁星闪烁,手边绿意葱葱,经由那泊荷塘,荷香蛙鸣,让她这看惯华丽宫廷的,竟觉别有一番景趣。 然,这不错的心绪只维持到转过半个荷塘! 转角后,猛然出现在视野的烛光,以及凉亭之中醉卧青石的秦寿,让雒妃心一下就沉了。 首阳回头瞥了瞥公主。不晓得是否要上前,毕竟要回安佛院,必定得经过这凉亭。 雒妃脚步一顿,桃花眼微微一眯,扬头理也不理的继续往前走。权当没看见。 哪知,在她即走过凉亭之际,凉亭里的秦寿开口了,“月下荷塘,公主不赏上一回?” 那绵长的声音。带着醇厚 的哑意,竟不同与白日里深沉的驸马,叫人能松懈几分心房。 雒妃驻足,映着亭内氤氲烛光,她模糊看见秦寿以一种惬意的姿态斜卧青石。鸦发披散,只着纯白松垮袍子,哪里还有半分正经的模样。 “还是公主害怕本王能吃了你不成?”秦寿低低地笑声传来,十分蛊惑。 雒妃眸色有闪,她念及今日在沧澜苑并未被提及的廊城之事。只猜不透秦寿是否在其中动手脚。 故而脚步一转,进了凉亭。 首阳本想跟进去,哪知在亭外就让延安拦住了,他拉着她站在能看见两主子的位置,硬是不让她过去。 雒妃在秦寿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她面前还摆着下酒菜,亭子里,已经空了好几个酒壶。 她皱眉,不甚喜欢酒味,好在凉亭有风,味也不重。 秦寿斜眼看她,见她面嫩如豆腐,又眉目精致如画,十足十的美人模样,若是可以。他哪里想与她闹到目下这等境地。 毕竟若是毫无意外,他尚了公主,这辈子不能有侍妾,约莫后宅也就她一人。 而既是夫妻,谁又不羡琴瑟和鸣的呢? 即便他顾忌她的身份,还没生出过欢喜,也晓得她这人多半得到后,新鲜劲一过就弃之脑后的秉性,可至少该相敬如宾,何故那般深仇大恨,他也没动过她的人不是,更没对京城那边做什么。 可她恨他,自洞房之夜那晚,她忽的就恨他入骨。 他烟色眼瞳里有金碎光点明灭不定,好似深渊里的冥火,又似天上的繁星。 雒妃让他那眼神看的头皮发麻,渗的慌,她不自觉捏紧袖口,警惕地看着他。 秦寿单手撑头,瞧着她那浑身带刺色厉内荏的反应,蓦地就觉和个小狼崽子没两样,不过她这狼崽子还敢拔他牙就是了。 “蜜蜜,不与本王小酌一杯?”他起身倒酒,一股子的梅子香顺着酒液蔓延开来,甜腻又芬芳。 岂料,雒妃嗅着这梅子香,却是面色一变,表情出奇难看,她腾地起身,转身就要往外走,然才走出一步...... 第049章 暗卫:驸马太狡诈 雒妃眼前阵阵发黑,胸口发闷,呼吸发紧,人一软,就跌进泛幽幽沉香的怀抱里。 她仿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巴着秦寿的胸襟使劲嗅那股子沁人心脾的淡淡木沉香,企图驱散鼻尖的梅子酒香。 秦寿单手搂着她,垂眸敛眉,就见她小脸煞白,鼻头红红的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煞是可怜。 他低笑一声,眸色却霎那深沉,他昨晚又做梦了。 他梦见,他与她初初成亲,青欢送了篮新鲜的梅子过来见礼,甫一见那梅子,她便勃然大怒,并当着族亲的面,将青欢好生训诫了一番。 不想此事竟传出,青欢因着不端庄被公主呵斥的流言来,青欢的名声就此坏了。 他自然是对雒妃生了成见,认为她果然是娇纵任性不识大体的。 那梦境好似会随他的心思而变化,梦境之尾,他看见很多年后的自己与圣人谈及雒妃,那会他才晓得。她不是不喜梅子,而是畏梅如兽! 盖因幼时,先帝宠妃心思不正,手段歹毒的残害嫡出皇族子嗣,懵懂无知的雒妃被塞了婴孩拳头大小的梅子进喉咙。堪堪夭折。 是以,她自此就见不得梅子,也闻不得梅子香。 世事,就是那般巧合,她见不得梅子。青欢偏生就带了一篮梅子。 昨晚的梦在秦寿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然从他面上却看不出半点端倪,他甚至状若平常的问怀里的人,“花前月下,蜜蜜是在引诱本王?” 没了那股梅子香,雒妃猛地回神,她想也不想地推开秦寿,一时之间,对梅子的不适散了,可碰触到秦寿的矫情难受涌了上来。 她退至凉亭口,搓了搓玉臂上浮起的疙瘩,恼羞成怒的道,“哼,驸马深夜于此,哪里是赏月,想偶遇本宫,大可直言不讳,本宫一定给驸马这个殊荣。” 秦寿无所谓,他施施然坐回酒桌边。明灭不定的烛火在他俊美的脸上打出深浅不一的暗影,他敛袖执起酒盏,淡淡的问,“公主,觉得这梅子酒可好?” 不等雒妃回答,他晃着酒盏又道,“去年九州亲手摘的梅子,只采最尖上的浆果,大小均匀,配以万米山巅上的初雪酿制的清酒,浸泡窖藏了整整一年,今晚,刚启封。” 话落,他目光幽深地看着雒妃,见她谈虎色变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继续道。“其实上次青家人过来拜见公主,欢表妹可是准备了一篮子, 可惜了,公主不曾品尝一二。” 这话,倏地就让雒妃想起一些不甚美好的往事来。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晚秦寿看她的眼神颇为古怪。 她不屑冷笑,“那等粗鄙的东西,也配送到本宫的面前来?” 见她并不意外也不愤怒的神色,秦寿心一沉。隐隐的有某种不能直言的揣测像是海绵,在他心里越发涨大,不可忽视。 他抿了口酒,天南地北的忽然道,“半年前,九州无意觅得一世外桃源,往容州以南去,经过个不起眼的小镇,一直往里,竟是处民风淳朴的山村。”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雒妃,不放过她脸上丝毫的表情,“村民好客,自给自足,山里野味无数。田间乡趣有别宫廷景致,日后得空了,九州可带蜜蜜一起去住些时候。” 雒妃已经听不清秦寿后面还说了什么,她脑子轰的一声响,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觉得好似哪里出错了。如若不然,秦寿怎会在这个时候晓得那村子? 她不自觉退出凉亭,勉强撑起心神,冷着脸丢下一句,“本宫金枝玉叶。乡野之地,怕是脏了本宫的脚。”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竟是来不及等首阳,一个人摸黑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夜色里。 秦寿烟色眼瞳骤然凌厉。他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如玉脸沿越发黑沉,五指一个用力,白玉酒盏啵的破碎,清冽的酒液沾染了他一手一袖。 雒妃的反应。还有甚好说的,他转瞬之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也如同他一般,记起一些不该记得的。 只是不知,她到底记得多少? 想起成亲后她对他忽如其来的恨意,以及这之后种种的闹腾。他竟觉得指不定她什么都记得,记得过他对她的不好,记得她与白夜的那一段,也一定记得他日后即将对这息家的大殷江山的所作所为。 他忽的又对自己时不时会有的梦境期待起来,想要瞧瞧日后突厥是否还会进犯。也想知道自己最后到底是功成名就还是功败垂成。 不过,好似他会做的梦,尽全是关乎雒妃的,旁的半点没印象。 莫不是从前对她太不好,故而此生就要弥补回来? 秦寿嗤笑了声,对这样的因果很是不屑,他既然对她不好,那便自有不好的理由,毕竟谁叫她生在帝王家。 若是出生寻常人家的雒妃…… 秦寿起身,为自己的这念头摇头失笑。寻常人家的雒妃,就不是雒妃了,也不是息宓。 却说雒妃一口气跑回安佛院,途中一路,首阳硬是没追上她。她连自己跌了一跤也没注意到,只回到花厅坐下,她才察觉手心发疼。 首阳随后追进来,一见她满手心的血珠子,当即一惊。“绀香备热水,莺时取来细棉,鸣蜩季夏准备银剪,生肌膏。” 她一口气安排下去,既心疼公主。又怨怼驸马,也不晓得两人说了什么,竟让公主这般失魂落魄。 绀香打来温水,首阳小心翼翼地开始为她处理伤处。 细密的棉布擦上手心,雒妃被疼得一个瑟缩。她这才从那种巨大的惊惧恐慌之中找回神智。 “姑姑……”她奶猫一样怯怯地喊了声,想要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都没法说。 首阳板着脸数落开来,“公主,容婢子放肆一回。” 雒妃看着她。清亮亮的桃花眼湿濡漆黑,因着手心泛疼,眼尾都带起薄红水光来。 首阳硬起心肠继续道,“无论驸马与公主说了什么,公主也该好生爱惜自个,这世道对女子而言,本就不易,尽管公主身份不同一般,就更该时刻注意,莫让不相干的乱了心扰了神。这女子,唯有自己爱惜翎羽,才会得到旁人的爱重,反之,轻贱了自个,只会遭人看不上眼。” 雒妃一怔,前世今生,她可不就是那样,身为大殷公主,自己作贱自己,为个不心悦自己的人,变的不像自己。 这世间儿郎千万,且不说还有宠溺她的母后兄长,她何须固步自封,将自己困在秦寿的阴影之下,不得解脱? 第050章 暗卫:公主放心太早 那日之后,雒妃便没再去沧澜苑,也没见到过秦寿。 她后来细细思量,还是觉得那晚的秦寿甚为古怪,而那山村之事,她当即差了名侍卫前去一探。 没过几日,侍卫回来,事无巨细一一回禀,山村无状,只是有村民言谈之间。说起前些时日,有相貌俊美的华服男子突然出现,看了圈后,又不言不语的离开。 不用想,雒妃几乎觉得那人定是秦寿了。 可她不明白他是晓得了一些什么,还是意外所得?且她畏梅如虎的忌讳,也不过母后与兄长才知道,连同首阳等人,都以为她只是不喜梅子味道。 可那晚突如其来的梅子香,叫她心头蒙上一层阴影,拂之不去。 隐隐的,她都要认为莫非秦寿与她一样,是死了又重新来过,可又觉得这念头十分荒谬。 要知道,秦寿那样的人。又怎么会死的掉呢?没见想他死的人无数,可最后他依然活的好好的。 这事雒妃想了好些天,一直到花神祭庆典来临,她依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兴许她心里深处是有所怀疑的。然而却拒绝在深想下去。 花神祭祀庆典那天,莺时盛装一时,她踩着时辰,出门前,先与雒妃见礼。 雒妃瞧着莺时那一身花神装扮。缤纷百花裙,乌发如瀑,头戴晨露花冠,娥眉淡扫,红唇微抿,就美的惊心动魄。 她愣了愣,细细地打量她。 莺时不自在地提了提裙裾,微微红着脸道,“公主,可是有不妥?” 雒妃笑了,打趣道,“无,甚美,本宫竟不晓得,本宫身边的莺时模样长的这样好。” 莺时松了口气,公主是个和善的,对身边的人都不苛待,故而她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容貌惹来祸端。 她敛衽行礼,“公主,婢子这就去了。公主定然会在街头等着婢子么?” 她想一拿到那朵被赐福过的赤金山蔷薇花,就第一时候送到公主手里,这些时日,公主时常皱眉,并不快活,作为贴身宫娥,她自然希望公主能过的顺遂一些。 雒妃笑着点头,她是大殷长公主,还是容州容王妃,今日秦寿要在庆典露台做祭祀祷文,她也得在。 尽管她并不想见秦寿,可这种时候,也是没办法的事。 雒妃点了五名侍卫护卫莺时安全,莺时这才颇为忐忑的跟着司仪官那边的人去了。 卯时中,鸿鹄阁那边送信过来。只说今日驸马有友人上门,故而已自行先去了街头的庆典露台,便不与雒妃同行了。 雒妃暗自松了口气,她心里有惴,自觉此时不得见为最好。 辰时。雒妃拾掇整齐,上了金辂车,身后跟着宫娥五人,并其余侍卫,顾侍卫生怕有个闪失。驸马又是靠不住的,他一横心,又调了五十亲兵过来护卫公主安危。 是以,公主这一行,就是浩浩荡荡的八九十人,尽管大街上已经人来人往,可一见公主的金辂车,又见那乌压压腰垮利剑的侍卫,皆不自觉让开道,让公主先行。 故而,雒妃到了庆典露台之时,秦寿根本还没人影。 她皱眉,容州一应的大小官员,依着官位次序上前与她见礼,前些时日。她在沧澜苑的所作所为传了出去,虽身上难免天家娇纵之气,可到底还只要不是个拎不清的,这些封地官署还是愿意敬着她。 巳时正,庆典正式开始。秦寿才缓缓而来,他头戴镂空福字雕白玉冠,一身玄底红滚边的直缀,腰系祥云纹的腰封,下坠容王身份象征的麒麟血玉禁步。 他当着全城百姓的面。阔步走上露台,当真是清贵端方,俊美无双。 雒妃微微眯了眯眼,她只瞥了一眼,就错开了视线。 直到秦寿在她旁边坐下。她都视他为无物。 秦寿似乎也没与她招呼的打算,两个人,坐的极近,可却离的很远。 接下来按着规矩,秦寿当先做了祭祀祷文。他站在露台最高处,以一种奇艺的韵律唱喏出祈祷年年顺利的祷词。 他的直缀无风自动,雒妃一眼望过去,就好似瞧见他上一辈子君临天下的一幕,纵使她根本没活到那时候。 其后。才是送花神,莺时的花车,这当才从街尾徐徐而来。 雒妃百无聊赖,她双手拢着搁在腰腹位置,背脊挺直。自来融入骨子里的宫廷礼仪叫她一举一动都优雅无比。 露台下不少高门夫人、闺阁娘子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时而低语她发髻上精致的头面,时而品论她的锦衣华服,连她的坐姿,都被有心人记在心里,预备回去好生学学。 毕竟容州这地方,山高水远的,几年下来,都少有天家皇族的来。 秦寿眼尾瞥了她一眼,见她正襟危坐。眉目精致如画,一丝不苟的,他倏地就觉得有些碍眼。 日头缓缓移动,雒 妃心头的不耐,终于在瞧着辆镶满鲜花香果的花车渐来渐近。她这才暗自松了松肩。 那花车竟是在一巨大的长鼻白象背上,上坠金铃,随着步步走动,就发出阵阵好听的声响,而莺时端坐在车里。她的周围堆满各色艳丽的花朵,她偶尔抓起一把,就向周围的百姓洒去。 眼见还有四五丈的距离,雒妃提心吊胆了一天的心缓缓放下,她就担心今日庆典。秦寿又出幺蛾子,一个不注意就着道了。 又近了些,不过区区三丈,雒妃看见莺时娉婷起身,一股脑将车里的香花悉数抛了出去。就在这当...... 那白象忽的长鼻仰天,一阵嘶鸣。 惊的周围百姓惊慌失措,莺时何时见过这等阵仗,她面色一白,一个站立不稳。差点没从花车摔出去。 雒妃猛地起身,目光发沉地盯着那司仪小官,“速速去将本宫的宫娥带……”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那白象陡然间又生变故,它嘶鸣的更响,粗若木墩的前肢一抬,轰地踩下去,长长的象鼻四处横扫,竟是忽然发狂起来! 这一下,在雒妃胆裂魂飞的目光中。莺时被大力甩出花车,四处都是逃窜远离的百姓。 “莺时!”雒妃大喊出声奔到露台边,眼睁睁看着莺时如秋后落叶,飘零无依,她甚至转头冲她笑了一下,唤了一句无声的“公主”。 第051章 暗卫:公主已入坑,没法救 雒妃两辈子以来,她就没眼睁睁见过生离死别。 母后、兄长、白夜、六宫娥等,活着的或者死了的,她从未亲眼见证过,故而,她虽会难受,可若过眼云烟,时日一长,就淡了。 但目下不一样,她睁大了眸子。难以置信都看着莺时跌出花车,那么多的侍卫没一个来得及。 “不……” 救她! 她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完,就见莺时落入惊慌失措的人群中,淹没在纷乱的踩踏之下。 那瞬,雒妃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她双腿一软,跌倒在地,桃花眼睁的大大的,茫然而无神。 犹记重回之初,她是如何跟自己许诺的,定会护身边的人周全,可眼下不过才月余的功夫而已。 “公主节哀,”首阳红着眼眶搀起她,“莺时也不愿看到公主如此伤心。” 雒妃紧了紧手,她抽了抽小巧的鼻。咽回眼尾的湿意,桃花眼刹那凌厉,她猛地转身,面对神色淡漠的秦寿,一字一句的问道。“这白象莫名发狂,驸马不欲给本宫个解释?” 她就差没直接问他,莺时之故,可是他动的手? 秦寿眼睑一抬,不甚有表情。“公主何出此言?” 雒妃一指那头已经被一拥而上的侍卫砍杀了的白象,怒目道,“你敢说,这白象与你毫无干系?” 闻言,秦寿沉默,好一会他才道,“是与本王有些关系。” 雒妃不想他竟然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承认了,她恨的几欲吐血,娇躯发颤,“你……” “公主!” 熟悉的声音在露台下响起,雒妃一怔,她缓缓转身,就见莺时好端端地被个陌生男子抱在怀里,虽有狼狈,可到底平安无事。 她眨了眨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抱着莺时的男子惋惜的从死去的白象身边经过,后径直上到露台,没将莺时还给雒妃,反而向秦寿走过去。 秦寿眉梢一扬,微有几分柔和。“图卡,你今年送过来的白象可不太好。” 那叫图卡的男子摇头不赞同的道,“不对,这白象是我族大祭司亲自挑选,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雒妃这才注意到那人身形异常高大,头戴顶亚麻布裹成的白帽,留着络腮短胡茬,眉眼深邃,脸沿分明,身上穿着蜜合色长袍,下坠满龙眼大小的各色宝石,一副外族人打扮。 她这会已经敛了多余情绪,冲莺时喊了句,“莺时,回来!” 莺时当即就要挣扎下地。然图卡困着她不撒手,还对秦寿哈哈大笑道,“九州,我来大殷之前,大祭司说。阿胡拉神给出指引,我会与一名大殷女子结为伴侣。” 闻言,秦寿似笑非笑,“哦?不知你可找到了?” 图卡欢快地抱着莺时转了个圈,琥珀色的眼瞳晶亮非常。然后在光天化日之下,他竟俯身在莺时唇上啃了一记。 末了道,“就是她,九州,她就是神赐给我的伴侣。” 莺时一愣,反应过来是又羞又气,她推拒着图卡,气急败坏的骂道,“下流,无耻!” 雒妃面色也不好看,当着她的面就轻薄她的宫娥,纵使再有救命之恩,她也非的砍了这人的脑袋不可,“放肆,还不速速放下本宫的宫娥!” 话落。顾侍卫带几十名侍卫就很是不善的将人团团围住。 图卡面有茫然,他看了看雒妃,又看了看秦寿,不解的问,“九州。她就是你所说的大殷公主,你的伴侣?” 秦寿点了点头,那眉心一线丹朱色昳丽又晃眼,“是的,你可以称呼她为雒妃公主。” 瞧着雒妃粉面含煞。秦寿懂得适可而止,他遂又道,“你怀里的,是雒妃的侍女,大殷与波斯不同。是以你最好还是先听从公主的话,将侍女还回去。” 明了这层关系,图卡也觉的冒失了,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莺时。 莺时一落地,立马提起裙裾小跑着到公主面前。赶紧道,“公主,婢子甫一落下去,就让……那人给救了,故而无碍。” 这样的大悲大喜。让雒妃说不出话来,她抬手摸了摸莺时发鬓,含笑道,“没事就好……” 秦寿差了延安善后安抚百姓,他一回头就见图卡挤到雒妃面前。右手横胸弯腰对她行了一礼,并道,“尊贵的大殷雒妃公主,在下图卡.大流士,波斯皇族大流士三世的第五子,此次为护送神象而来。” 闻言,雒妃面色一冷,波斯大流士,她从前听闻过,竟不曾想此人还是个皇族王子。头却是砍不得了。 她扬起下颌,摆出公主的威仪道,“图卡王子,本宫很感激你对莺时的救命之恩,但大殷有句老话。男女授受不亲,是以图卡王子还是入乡随俗些的好。” 图卡似没明白雒妃话中意思,他大声的道,“她是阿胡拉神赐予 我的伴侣,所以我图卡愿用百车黄金宝石聘娶她。” 雒妃看了莺时一眼。见她气的面色发白,明显是不愿,她便冷冷拒绝道,“莺时是本宫的人,莫说百车黄金。就是一座金山本宫也不会同意!” 扔下这话,雒妃拉着莺时在侍卫的护卫下,登上金辂车,扬长而去。 图卡眼巴巴地望着,直至再看不见莺时的身影。他才转头对自顾品茗的秦寿道,“九州,公主是你的伴侣,你的话她一定不敢不听,你把莺时给我。百车黄金宝石不行,我就用两百车。” 秦寿高深莫测地望着他,薄唇投下的暗影深邃,“大殷不若波斯,即便雒妃是我伴侣,但她是公主,所以图卡我无能为力。” 图卡愁眉不展,觉得阿胡拉给他出了个难题。 秦寿起身欲回府,他背剪双手,忽的对图卡道。“你当真是非那宫娥不可?” 图卡点头,一脸认真,“雅利安人从不说谎,阿胡拉也从不会出错,在今天之前,神已经让我见过她了,所以她注定就是我图卡的伴侣。” 烟色眼瞳逐渐幽深,秦寿靠近图卡,在他耳边小声的道,“若如此,看在你我多年的交情上,兴许我倒是有法子能让你如愿以偿。” 第052章 暗卫:公主你舍得哪个 雒妃带莺时匆匆回了安佛院,她让首阳里里外外给莺时检查了遍,确定她身上毫无伤处后,这才微微放心。 然,不过须臾,她就皱起了眉头,那头白象发狂的突然,不得不让人多想,细思恐极,她唤顾侍卫进来。命他好生查探一番,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她不是不怀疑秦寿,可却想不通他这样做的目的何在,若与秦寿无关,那今日之事到底是冲她还是她身边的人? 当天晚上,鸿鹄阁那边秦寿传信过来,让雒妃过去用宴,并与图卡一见。 涉及朝政邻邦,雒妃还是明事理的,即便不想见秦寿,可鸿鹄阁她还是得去,况今日那波斯王子与秦寿之间,明显熟稔非常,她还真不晓得秦寿不出容州,就与外族关系这样密切了。 雒妃特意留了莺时在安佛院。并未让她伺候,只带了鸣蜩与季夏两姊妹过去。 到了鸿鹄阁,已是暮色时分,延安将雒妃引到三层楼高的塔楼上,又心细如发的特意为她送上清淡的果子酒。这才退下。 塔楼里,四角壁灯亮若白昼,有轻薄纱幔垂落而下,忽有风起,就有若云卷云舒的惬意。十分清雅。 秦寿与图卡已经对饮起来,雒妃入内环视一圈,只见秦寿右手边还留着个空位,她也不挑剔,径直过去与图卡见了礼,这才坐下。 图卡眸子发亮的往雒妃身后的宫娥一瞧,没见着莺时,他放下酒盏问道,“公主,怎的没见莺时?” 雒妃不甚有好脸色,任谁这般胆大妄为的觊觎她的宫娥,她一个不喜,就能教训一番,偏生这图卡碍着身份,她有气没处撒,能给他笑脸才是怪事。 “图卡王子,意欲在大殷游学几日?”她岔开话题,左顾言他。 没见着莺时,图卡虽心里失望,可礼仪还是有的。他认真的回答道,“我出来之前,大祭司曾说,不论一年半载,两三年再回也是不迟。” 一听这人短时间不走,雒妃面色倏地发冷,她垂眸转着面前的酒盏,忽然勾唇一笑,“那也好,大殷地大物博,图卡王子可四处瞧瞧,其中京城繁华,王子不该错过。” 听闻这话,图卡脸上果然露出向往的神色来,“教导我说大殷话的师长也是这么说的。” 秦寿可没图卡那般好糊弄。他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 雒妃向图卡举杯,她扬起宽大衣袖,遮掩着小抿了口,图卡则哈哈大笑的牛饮。 十分豪迈。 一杯酒尽,图卡不忘旧事,“公主,我能带莺时一起走么?” 闻言,雒妃啪的将酒盏置在案几上。面露不悦。 图卡不怕死的继续问道,“不知公主如何才肯让莺时做我的伴侣?波斯雅利安人,对伴侣从来都是忠诚的。” 雒妃懒得在与图卡虚以为蛇,她直截了当的道,“图卡王子,莺时乃本宫贴身宫娥,自小一起长大,本宫不会也不可能让莺时跟你,更勿论说远嫁波斯。” 图卡愣了愣,似乎不太明白雒妃的话,他目光落到从头至尾都鲜少说话的秦寿身上问道,“九州,公主是何意?” 秦寿执起酒盏的动作一顿,他轻叹一声道,“公主舍不得莺时远嫁外族。” 雒妃不可置否。 哪知。图卡也变了脸色,他腾地起身,琥珀眼眸骤然加深,状若野兽,“哼。莺时是阿胡拉为我选的,公主若是不同意,我就上京城,与大殷皇帝相谈。” 说到这,他脸上浮起一丝罕见的狡猾来。不过只那么一瞬,他又是那个不通大殷风俗的憨厚王子来,“大殷皇帝总不至于因为一个小小的宫娥,就驳了两族友好情谊。” 雒妃小脸冷若冰霜,图卡的话。该死的对极了,皇帝哥哥再是宠她,可也不会因为莺时而与波斯皇族撕破脸面,即便两族相隔甚远,少有争纷。但两国之事,又有谁说的准呢? 图卡见雒妃不说话,只一径看着他,他又道,“阿胡拉是智慧之主。他已经让我见过莺时了,所以他是不会错的。” 雒妃冷笑一声,“莺时并不心悦王子,强扭的瓜不甜,王子何须苦苦相逼。大殷高门贵女千千万万,王子只是还不曾见到罢了。” 能从她嘴里说出强扭的瓜不甜这话,秦寿一时之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她与他之间,可不就是她强扭的。 他见两人僵持不下,便道,“图卡,你暂且下去,我与公主说上一说。如何?” 图卡这才不甘不愿地下了塔楼,临走之际,他还不忘告诉雒妃,“大殷其他女子,我都不要。就要莺时。” 雒妃气的想摔酒盏,这外族王子怎的就和头牛一样,犟的听不懂人话。 秦寿瞧了眼她手里的酒盏,淡淡的道,“若公主摔了酒盏能消气。那便摔吧。” 雒妃偏头看他,面有讥诮,就在秦寿以为她会放下酒盏的当,哪知她手一扬,啪嗒一 声。酒盏落地上,碎了。 秦寿眼都不眨,他垂眸递了另一新的酒盏过去,就平澜无波的道,“公主不宜与图卡正面冲突。毕竟他若真去见圣人,此事公主还是无可奈何的。” 雒妃才不信秦寿会有那般的好心,会为她排忧解难,故而她道,“驸马是出面为本宫解决这事?” 岂料秦寿低声一笑。那笑声蛊惑,仿佛带着钩子,“蜜蜜想九州与你解决么?” 雒妃不言,她警惕地望着他。 秦寿摇摇头,抿了口酒,甘冽的酒液润湿他的薄唇,就带出肉粉的微光来,自有一番俊色,“九州是能解决,端看公主如何取舍?” “哦?”雒妃冷笑。“你秦九州的心还会是好的?莫笑死人了。” “自然不是好的,所以,”他顿了顿,探手过去为雒妃添了盏果子酒,送至她的面前道,“我要看你能做到何种地步?” 那低语呢喃,如在枕边,可雒妃只觉渗人的慌,隐隐的,她居然怕秦寿接下来会说的话...... “一个换一个,”他凑到她耳边,有酒渍的唇尖碰了下她软软的耳廓,“白夜,莺时,公主你舍得哪个?” 第053章:暗卫:公主的怒火 秦寿给了雒妃两个选择。 舍莺时,则白夜平安无事,若弃白夜,莺时则可继续留在她身边伺候,二取其一,不可兼得。 雒妃是如何回到安佛院的,她已经不太记得,她只是坐在床榻边,雪白中衣及地,乌发披散。那张艳丽的小脸木木的没有表情。 她总算是晓得秦寿打着什么主意,所有的一切,无论是最开始那司仪官提出借用宫娥,亦或还是廊城那封紧急奏请,无非都是知道她拒绝不了,继而到目下这样艰难抉择的地步。 他就是要逼她亲手舍弃白夜,逼她与白夜之间不复从前。 她不自觉握紧了拳头,粉透圆润的指甲将手心掐出红痕而不自知,她步步谨慎,明知他在算计她,可是根本无法避免,容州庶务,关乎大殷,岂是儿女私情能比拟的。 好一招正大光明的阳谋,将她逼至无法进退的局面。她便不得不按着他的心意走。 雒妃想了一夜,第二日,她还没得出结果,莺时便跪到她面前,一脸坚决的道。“婢子绝不能让公主为难,婢子愿意去波斯。” 闻言,雒妃勃然大怒,“谁人告诉你的?来人……” “本王说的。”秦寿施施然进来,鸭卵青斜织纹绣竹的长衫。俊美如玉,他双手环胸,倚靠在门口,见雒妃还未梳妆,便微微错开目光。 雒妃心头恨他发狂,她咬牙切齿的道,“本宫如何决定,自有章程,还轮不到驸马来指手画脚!” 秦寿不可置否,“事关莺时的终身大事,莫不是公主也能自行做主了不成?” 他不能说,自个就是故意的,以此来将她逼到无法转圜的地步。 雒妃一把将莺时拉起来,心头又是委屈又是怨毒了秦寿,可她还是道,“若不是与你两情相悦的,本宫宁可将你留成老姑姑,也不会放你离去!” 听闻这话,莺时再忍不住,红着眼眶小声抽泣起来。“公主待婢子恩重如山,婢子而今能为公主排忧解难,那是婢子的荣幸。” 说着她抹了抹眼角,越发坚定的道,“婢子心悦那波斯王子,婢子愿随他远嫁波斯去。” 雒妃怒不可遏,胸口起伏不定,薄薄的中衣根本掩饰不住她姣好的身姿,“不准!本宫绝不同意。” 话落,她又担心秦寿使旁的手段,将人哄骗了去,紧接着道,“来人,将莺时关起来,派人日夜守着。没本宫的吩咐,不得擅自出行! ” “公主,息怒!”其他宫娥纷纷跪下,唯有莺时还倔强着不肯走。 雒妃气的心疼肝疼,她挥了挥手。让顾侍卫将莺时带了下去,眼不见为净。 秦寿冷眼旁观,他见雒妃小脸苍白,约莫是被逼的太狠了,他沉吟片刻道。“公主的暗卫,一身本事了的,本王只是见如此良材美玉困与公主身边,太过可惜,故而才有此一提,本王惜才,公主若是同意,本王可在秦家军中,与白夜留个位置。” “好儿郎,当大杀四方,建功立业。”他目有华光,滟潋又深沉。 雒妃冷笑一声,她展开双臂,首阳等人自发的为她更衣绾发,“本宫倒不知。驸马竟如此好心,不过此事不劳驸马费心,本宫自有定夺。” 话到这份上,秦寿遂不再多言,他点了点头。淡淡道了句,“今日本王要与图卡游湖,本是应图卡之情来邀莺时,看来人是请不到了。” 说完这话,他如来时般。云淡风轻地离去。 雒妃瞧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头发沉,落不到底,像是跌入了深不可测的深渊,连一根救命稻草也没有。 后几日。秦寿自觉的没来她面前找不自在,倒是图卡每日往安佛院送各色宝石,有大如鹅卵的,也有璀璨如龙眼的,皆瑰丽非常。 雒妃气的就差没破口大骂。送过来的宝石更是让侍卫砸了出去,一个不收。 就在雒妃被逼到绝境无法下定决心之际,前往廊城的白夜在某个晚上突然出现在雒妃面前,风尘仆仆,满面倦容。可那双星目却是很亮,亮到让雒妃觉得灼痛! “公主,卑职回来了,”鸦羽面具下是带疏朗的低笑,他单膝跪地。微微抬头,“卑职幸不辱命,已查清廊城之事。” 雒妃说不上来心头是何滋味,五味杂全,又难以诉清,她伸手虚抬,“先起来,去梳洗一番,廊城之事,不必太急。” 哪知。白夜摇头,“公主,廊城新粮一事事态严重!” 不待雒妃说其他,他继续道,“卑职到了廊城。暗查数日,发现廊城大小官吏结党营私官官相护,今年的新粮根本就在粮仓不曾少一颗,且卑职还打听到,近日京城几大粮商皆在廊城。而廊城城郊方圆百里,这一两年根本就没有突厥出没。” 闻言,雒妃神色一凛,桃花眼顿时锋锐冰冷,“所以廊城被突厥劫去新粮之事完全是子虚乌有?为的是贪墨了新粮卖给粮商中饱私囊? ” 尽管很不想承认。可白夜还是点头道,“是。” 大殷的根基竟腐坏到如此地步,雒妃声若冰霜的又问,“欺上瞒下,还奏请减免往后三年赋税!” 她猛地一摔手边茶盏。怒不可遏,“谁给他们的胆子,敢这样肆意妄为?” 白夜沉默,这样的问题不该也不能是他来回答。 雒妃深吸了口冷气,稳了稳心神。“可有确切证据?这样的大殷朝臣,本宫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一个!” “自然有的。”白夜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沓账册、书信以及已经签字画押的状纸来,“其中最为紧要的两个朝臣,卑职自作主张威逼着签字画押后,未免夜长梦多,当先杀了。” 雒妃冷笑一声,“哼,杀的好!” 她接过那些字迹不一的证据仔细看了起来,白夜见无他事。遂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待雒妃看完所有的证据,她脚下已经又多了几盏破碎的茶盏,她气极反笑,到最后已经能波澜不惊,冷眼看这些令人气愤填膺的龌蹉勾当。 连同莺时那事,她也给暂时抛到了脑后,一门心思地揣测起,这廊城的浑水,秦寿究竟知不知情? 第054章 暗卫:奈何,对手太强大 雒妃不准备在再折腾自己,她想不明白的,就决定去问秦寿,总归他算计她的也不是一桩两桩的事了。 第二日一早,她把秦寿拦在沧澜苑偏厅,将那一沓的书信和细账扔到他面前,冷笑道,“哼。驸马做下的好事,可真不愧是我大殷肱骨之臣。” 秦寿神色莫名,他捏起张认罪状书,一目十行地看完,却是笑了,“公主,九州兴许是做了许多不妥当之事,可这廊城,实在与九州无关。” 雒妃眯眼,咄咄逼人,“不是驸马?本宫倒想不到谁能给这些鸡鸣狗盗之辈天大的胆子,欺瞒到本宫的头上来!” 听闻这话。秦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似乎微微叹了口气,“公主,若是这样以为。那九州无话可说,不过,倒是能让公主再看些旁的东西。” 说完这话,他朝延安招手。并耳语几句,延安遂匆匆而去。 偏厅里,一时间静默下来,秦寿整暇以待地弹了弹袍摆,清清冷冷地提醒雒妃,“不知莺时之事,公主思量的如何?图卡已经想上京城面圣了,约莫九州也是拦不住几日的。” 条件反射的,雒妃一提这事就回避,故而她挑眉道,“驸马还是先紧着自个的好,廊城之事可大可小,传了出去,本宫即便有心,那也是帮驸马摘不清的。” 闻言,秦寿哑然。他没想到雒妃竟能将两件丝毫不相干的事搅合在一起,还用来威胁他,也不知是该赞她聪明还是说她天真。 他毫不担心的道,“九州不敢麻烦公主。” 不过几句话,两人就说不到一块,好在延安回来的及时,才致没有争锋相对起来。 “公主当看看这个再论。”秦寿从延安手里接过一封信笺递给他道。 雒妃将信将疑地拆开信笺,不想里面竟是好几十张两指宽的小纸条,纸条上还写着细细密密的蝇头小字。 “元月初十,西突少族长忽现廊城,缘由不明。” “元月十二,廊城左参政与西突出入同一茶园。” “四月二十三。有两三突厥混入廊城,四日后离城。” “五月三十,西突二十人分次进入参政府,不过一日。京城粮商齐聚廊城。” …… 雒妃面色越来越难看,这些小卷纸条,边沿卷曲,明显是信鸽送回来的。如果属实,那么廊城的情形便更为严峻,白夜查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不等雒妃看完,秦寿便摩挲着椅子扶手道,“公主目下还以为廊城的事,也是九州在倒腾?” 雒妃眸底划过一缕暗芒,她一张一张理着那些小纸条,心里其实已经偏信了,只是脸面还抹不开。 秦寿却并不放过她,他嘲讽一笑,“本王再是不济,也不会和西突那群恶心的蛮兽有甚瓜葛。” 他起身。面色冷凌,背剪双手边往外走边道,“日后事关公主的,九州定半分都不沾染……” “你会如何做?” 他还未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雒妃平澜无波的声音。 秦寿驻足,烟色眼瞳几不可查一暗,他回头定定望着雒妃,尔后嗤笑了声。“于卿何干?” 端的是冷漠无情到招人生恨。 雒妃亦起身,湖蓝的烟罗纱裙裾层层叠叠延展开如水波纹,煞是好看,可她脸上面无表情。一双桃花眼锁在秦寿身上,再是认真不过,“穷凶极恶的西突,贪婪的朝臣。腐坏的根基,若是驸马,当如何解决?” 她笃信他绝对有法子能悄无声息地除了廊城那团腐烂的毒瘤,还能一并将赋税问题也给解了。 却是忘了廊城本就属于容州。这码子的事,根本就是秦寿的分内之事,她若摆出事不关己的模样,轮到最后秦寿还是会出手。 她只记得这是大殷。那些欺名盗世的地方朝臣是她皇帝哥哥的人,她不能容许这帮害群之马能多活一日。 秦寿哪里会提醒她,他复又走到她面前,一指挑起她小巧的下颌,细细地看了她的眉眼,尔后凑到她鬓边,轻言细语的道,“法子自然是有的。可公主凭什么以为九州会告诉你,况这是公主息氏皇族的江山,公主一向都认为本王恨不得这天下倾覆了才好。” 说到这里,他在她耳边低低地笑了。那笑声悠扬悦耳,可听在雒妃耳里,无异勾魂魔音,让她说不出一句话。 秦寿轻易地嗅到她乌发幽香。沁人心脾,并不难闻,旦见她垂眸不语,遂后退一步。抽离开来,转身欲走。 然,他才走出一步,袖口就让人给抓住了。 他并未回神。只微低头淡淡地瞧着袖边那只白嫩柔软的小手,然后他听雒妃在说,“本宫会好生思量送……白夜去军营的事。” 闻言,秦寿都想为她的急智而击掌称赞了。不仅学会了讨价还价,还在口头上就跟他玩心眼,只说是思量,而不是立马能对现的承诺。 他冷硬拂开她的手,心头忽起莫名怒意,转身讥诮道,“息宓,你当本王三岁稚子么?” 她抿起唇。嘴角投下深深浅浅的暗影,胸生戾气,她一张嘴,就是冷笑,“今时今日,不就是你想要的?逼着本宫与你低头服软,若不是如此,你还想做甚?” 她也恼了,多日无法抉择的委屈和怨怼倾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秦寿目色幽深地望着她,心意难测,他也不说话,只是触及她眉梢眼尾色厉内荏的倔强,蓦地就觉意兴阑珊。 他一堂堂男儿,与她后宅妇人计较什么,从前也不是不知她本性,可自那些接连不断的片段在他梦里出现后,他便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不一样的了,之于她,之于白夜。 是以,他才无法忍受的、千方百计的想要隔开这两人,尽管以他往常的手段,自然是除了白夜为上策,可真当算计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的暂且隐忍了这心思。 只道,眼下不是好时机。 “公主,想……”好一会,他清清冷冷地开口,然而一句话未完,首阳猛地冲将进来。 她面有惊慌,且还无措,“公主,莺时不见了!” 第055章 暗卫:公主说的都是对的 莺时记得她在宫中第一次见到公主的时候...... 四五岁的女娃,娇娇小小的被裹在华贵的白狐裘中,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故作威仪地板着,可人就像是观音座下走出来的小玉女。 她与二十名同样年岁的小娘子忐忑不安地站在大殿里,周围全是不苟言笑的宫娥太监,她想偷看一眼座上母仪天下的皇后,却又想起礼仪姑姑的教导,遂不敢抬头。 她听见公主软糯娇憨的在问。“母后,她们都是给儿臣选的宫娥么?” 皇后似乎应了声,然后公主不满的在说,“太小了,母后为何给儿臣备下的宫娥尽是同岁小娘子?” 时隔多年,她仍然清晰记得皇后是如何回答的。 皇后说,“小有小的好处,与你一道长大,日后就会忠心于你。” 其实她晓得皇后还有一句话没说,能进宫的小宫娥,尽是身家清白,且无亲无故无父无母亦了无牵挂的。 那会。她觉得沮丧,因为公主多半都不会选上她,谁叫她自来不会说讨趣的话,因为长的颜色好一些。旁的小娘子也不爱搭理她。 可当那一双穿着金丝鹿皮小靴的脚停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公主,就听她说道,“这个小娘子长的最好看。母后儿臣就要她了。” 再然后她进了公主府,成为了排行第三的莺时。 而随着年岁她那副相貌越发长开后,就她知道的,公主曾毫不犹豫为她挡了无数祸端。 她觉得,自己在这世间,孑然一身又如何,总归公主就是她存于世的羁绊。 没有公主,哪有今时今日的莺时! 公主就是她的天! “公主就是我的天,”她翘起小指,理了理鬓间碎发,杏眼璀璨地看着面前的高大男子,“所以,王子若是真心想求娶莺时,就莫要去与公主为难。” 图卡满心满眼都是莺时温柔娴静的模样,他越看越觉阿胡拉为他选的伴侣太合心意不过,瞧那娇娇柔柔的。软乎的他心尖子都化了。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琥珀色的眉眼深邃如星辰,图卡一口答应。 莺时松了口气,她瞥了他一眼,被那直勾勾的眼神瞧的浑身发毛,就像是被匹饿狠的狼盯上了一样。 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莺时才道,“我与你去波斯,现在就出城。” 听闻这话,图 卡讶然,继而是狂喜,他只恨不得将人抱起来转几圈。可才伸手,就见莺时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开,他咧嘴一笑,也不计较。只一径点头道,“出城,现在就出城,我的骑兵队就在城外。” 话落。他动作麻利地拉着莺时就往城外的方向跑,生怕雒妃再将人带回去关起来。 “你……慢些……”莺时何时这样举止不羁过,她人小步子小,根本就跟不上图卡。 图卡索性弯腰将人一把抱起来,步履如风,走的飞快,莺时不得不攀附着他的脖子。 她越过他的肩,看着渐行渐远的容王府,想着日后再不得见的公主以及其他宫娥,顷刻间泪流满面。 感受到胸口的湿意,图卡脚步虽不停,但还是开口道。“波斯也是很好的,你做我的伴侣,所有的阿胡拉子民都会爱戴你,以后我也能带你回大殷来……” 图卡大步流星。他就那样大赤咧咧地抱着莺时,接过随行侍从递上来的马匹缰绳,动作灵巧的一跃,眨眼之间就环抱着莺时稳当地坐在了马背。 “走了。”他布满薄茧的手摸了摸她的发髻。双腿一夹,马儿便跑了起来,几乎是转瞬,容王府的大门就再看不到了。 莺时是又惊又怕。她甚至对图卡也是有所畏惧的,更勿论说遥远而陌生的波斯,但她只要一想到公主,就又坚定了决心。义无反顾。 烈马奔驰如风,不过半刻钟,就依稀能见北城门,图卡一鞭子下去。那马却是跑的更快了,莺时被颠簸的都睁不开眼来。 然,就在图卡即将跃出城门之际,忽然而起冷冽的剑光灿若流星地袭来。逼得图卡不得不拉缰绳止住,座下的马儿一嘶长鸣,前肢高高抬起,莺时死死抓着马鞍,瞪大了眸子,就见一身玄衣轻甲的暗卫岿然立于城门口! 鸦羽面具覆面,翎羽轻动,长发高高束起。玄底银边的轻甲在日头下反射出微末冷光,他单手执剑,剑尖微垂,分明就只有一人。可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人留下。”暗卫白夜手腕一动,那细长的剑便发出嗡的轻啸。 图卡环在莺时腰际的手臂一紧,菱角分明的脸沿顷刻布满阴影,他大声的道。“雅利安人从不退缩!” 这话一落,他手里马鞭一甩,呼啦就向白夜招呼过去。 莺时骇然,“住手!” 图卡手一顿。顺势收力,又将马鞭撤了回来,颇有委屈的对莺时道,“他拦着 我们。” 莺时并未理会图卡。她望着白夜,倏地抿唇轻笑道,“白侍卫,你我同伺一主。驸马薄带公主,公主在府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我等次次见公主身处险境而无能为力,可自打白侍卫来了容州,能在拳脚上与驸马不分高下,公主的安危才算有所保障,所以……” 说到这里,她眼底迸发出亮若烟火的辉光来。“公主身边可以少一个莺时,但是绝不能没有白侍卫。” 白夜沉默,有关驸马让公主在他与莺时之中二选其一的事,他自然有所听闻,然而他考虑了那么一瞬,就还是摇头道,“没公主的旨意,我不能放你过去。” 莺时急了,再耽搁下去,怕是公主来了就真走不了了,她动了动唇还想在说什么,就又听白夜道,“况,凡事公主自有思量,你我只需领命就是。” “好个只需领命!” 一声淡漠清冷的声音响起,仿佛冻骨泠泉,让人闻之发憷。 莺时回头,就见龙章凤姿的驸马与公主同在金辂车上,他甚至偏头过去对公主道,“既然已经在等着领命了,公主不若目下就做出取舍来。” 第056章 暗卫:心痛,被棒打鸳鸯 雒妃对秦寿的话置之不理,她只是神色冰冷地盯着莺时,声带寒意的道,“莺时,回来!” 莺时不断摇头,她悲伤地望着雒妃,几乎是泣不成声的道,“公主,请恕婢子不能,公主大恩。莺时来世再报。” 雒妃气的心都疼了,然自个的宫娥可舍不得训斥,是以熊熊愤怒都迁怒到图卡身上。 “好个波斯王子,撸人竟撸到本宫头上来,莫不是当本宫真不敢动你不成?”她说着,一挥袖,怒不可遏地纤指一扬,就对车下的顾侍卫下令道,“给本宫拿……” “息宓!” 但她一句话未完,就让秦寿捏住了手,他眼梢微眯,眉心丹朱色越发猩红,“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公主若是无法取舍,兴许落到最后。陪夫人还折兵,得不偿失。” 他以一种强势的仄人气息整个笼罩她,叫她再避无可避,逃不可逃。 桃花眼陡生暗芒,雒妃凌厉地望着他。死死抿着唇,抗拒非常。 秦寿放开她的手,忽的就勾唇点笑,他皮相俊美无双,那一笑若昙花。又如繁花似锦。三魂六魄都能被勾去了。 然而他薄唇一启,说出的话却是叫人心寒,“如此,蜜蜜日后可别怨九州心狠手辣。” 雒妃眼瞳骤然一缩,她蓦地就捏紧了膝盖上的裙裾,力气大的指关节泛白亦不可知,她晓得他不是说笑,他定会说到做到。 “不要。”她脱口而出,水润的桃花眼终于带起了哀求,“你要如何才肯罢休?只要本宫能做到的,任何条件皆可。” 她想过最坏的结果,不过一如上辈子罢了。 但莺时和白夜……她已不是从前那个目下无尘的雒妃,六宫娥对她的情义,白夜对她的忠心,她是一个都能少的! 岂知,秦寿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了她,视线从她鼓囊囊的胸前落到细细的腰肢,后是裙裾下依稀能看出曲线妖娆的长腿,他这才颇为恶劣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能有什么是值得我垂涎的?” 雒妃被气的浑身发抖,她咬牙切齿的道,“秦九州,莫欺人太甚!” 秦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哼了声,不可置否。 “公主……”正当两人僵持不下之际,白夜收了长剑,他几步到金辂车下,音色醇厚地轻唤了声。 雒妃看过去,她也就没注意到秦寿顷刻就杀机毕现的森寒眸光。 “卑职 素闻驸马治下的秦家军,个个骁勇善战,十分厉害,早便心驰神往,”他漆黑的星目纯粹而分明,望着雒妃的时候。就唯有她一人,“所以,请公主恩准卑职前往军营去。” 闻言,雒妃一怔,她睁大了眸子定定看着他。 白夜冲她点了点头。鸦羽面具外,他眼梢一弯,竟好似笑了。 那笑,让雒妃好似见着了从前的白夜。 那个为她闯王府无数次的白夜,一身是血。还在跟她笑着说,“公主,卑职一定能救你出去……” 是以,她知道他那样笑的时候,就是心意已决,再无转圜的余地。 “哼,”秦寿眸似深潭,他猛地一拉雒妃,打断两人的对望,“如此甚好,本王秦家军又如虎添翼,日后沙场之上,都可多杀几名突厥蛮贼,想必这等护卫大殷之事,公主定会应允的。” 雒妃还能说什么。她都不晓得自己是怎样点下头的。 秦寿想要隔开两人的心思得逞,他心头那股子戾气稍稍舒缓,而图卡,他也自有法子应付。 只听他与图卡道,“图卡。大殷讲究三媒六聘,你若当真非莺时不可,当先让公主看到你的诚意,只有公主同意了,莺时也是心悦你的。一切方水到渠成。” 他顿了顿又道,“莺时应当是最在意公主想法的,有朝一日她若同意与你一起,想必她也是很想得到公主的祝福。” 图卡不一定听的进旁人的劝说,可若是秦寿。他还当真听了进去,并好生想了想,末了,他低头问莺时,“可是这样的?” 莺时晓得他没坏心。只是不通大殷习俗,遂点了点头,没太放心上。 图卡拧着眉,看的出他很是失望,但还是将莺时小心翼翼地抱下马背。并安然无恙地送到了雒妃身边。 “我会按着大殷习俗,求的莺时喜欢,到时还望公主莫要在阻拦。”他大声的说道,对自己的心意丝毫不觉羞耻,反而热烈而直白。 莺时低着头。当没听到这话,她不敢抬头,就怕见着公主发怒的模样。 雒妃并没有发作,她冷冷地瞥了图卡一眼,话却对秦寿说道,“驸马莫高兴太早,廊城之事,驸马没个章程,别怪本宫翻脸失信。” 就这么会的功夫,她已经沉静下来。并竭力从秦寿身上找补一些回来,总归事到如今,白夜她是保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再无顾忌。 秦寿心有微诧。 他没想她念念不忘这事,并拿来作为失信的威胁。 好在,廊城那边的事,他本也没打算袖手旁观,说与她听也无妨。当下便道,“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不难。快刀斩之,给西突一个教训便可,目下新粮初收不宜有战事。待到下年,倒可叫西突晓得厉害。” “至于廊城那帮中饱私囊的废物,一并杀了就是,大殷最不缺的便是想要出仕的读书人。” 一条一条的计谋他信手拈来,犹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叫人心底胆寒,背生冷汗。 雒妃不自觉地捏紧袖口,她紧接着又问,“赋税呢?赋税高了百姓饥饿不饱,反之。乡绅富户贪的满嘴流油。” 秦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公主这是打算从九州身上偷学一招两式的伎俩么?” 雒妃不答,她只拿湿濡的桃花眼清清淡淡地瞅着他。 秦寿哪里是个受美色所迷的,他这人铁石心肠的很,硬是视雒妃那张艳色的脸为无物,赋税的解决之道,他绝口不提半个字。 雒妃垂眸,挥手示意回府,奢华无比的金辂车缓缓而动。 她从来都晓得自己与秦寿之间那是有差距的,可直到现在。她才清楚的认识到那差距究竟有多大。 她算计不过他,面对他的步步紧逼,她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初初处处膈应他,那也不过是他不想与自己过多计较。 当他真正计较的时候,不过一个照面,她就损失了白夜,若再有下一次,她不晓得自己还有什么是可以输的。 第057章 公主:谁要给驸马生猴子了? 白夜挑了雒妃就寝安置的时辰离开的。 他没有亲自去与公主拜别,只是在她房门口站了半个时辰,第一次走出无人知的暗影,正大光明的给公主守了次门。 首阳细心的准备了金银细软,他也没客气,径直收了,并让首阳帮忙带几个句话给公主,旁的除了长年不离身的那柄细长的剑。竟再无其他行李。 他走到院子,秦寿的长随已经在院门口等着他,无声的催促他赶紧上路。 他冲顾侍卫等人点了点头,不放心地叮嘱道,“护卫好公主。” 顾侍卫低声应下,同为公主侍卫,白夜初来容州之际,要说他心里没芥蒂,那是骗人的,可后来他能与驸马打个不分轩轾,他也就服气了,若不是白夜属暗卫。不好在明处,便是让他将侍卫长的位置拱手让出去,他也愿意的。 白夜紧了紧手里的长剑,抬脚欲离开。不想在房里伺候公主的绀香跑了出来,“白侍卫……” 他回头,以为公主还有吩咐。 绀香却道,“公主说。让白侍卫留下鸦羽面具。” 听闻这话,在院子里的人皆一愣,白夜垂眸,他摸了摸脸上的面具,众人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他脸上,似乎都想一睹真容。 然,白夜衣袖拂动,旁的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就已经摘下了鸦羽面具,而他的脸上,赫然还蒙了层黑面巾,却是他借着衣袖的遮挡,迅速从脖颈处扯了张黑巾出来蒙上。 他是暗卫,不能露脸于人前,且他还记着公主说过,不可让旁人见了他的相貌。 绀香从白夜手里接过鸦羽面具。她视线如同很多人一样,死死地粘在他脸上,颇有几分不甘心的架势。 白夜踏出安佛院,他的脚步比之刚才竟轻快几分,或许旁人不晓得公主为何要他留下鸦羽面具,他却是清楚的。 鸦羽面具,自来便是天家皇族暗卫的象征,公主留下他的面具,那便是在告诉他,无论多久,只待他回来,他就还是公主的暗卫。 雒妃确实也是那般想的。 她并未安置。穿着单薄的雪白中衣就那么坐在床沿,手里摩挲着鸦羽面具,神色莫名。 她这是第二次拿到这张面具,心情却是不同的。 首阳不晓得要如何宽慰。这个时候约莫任何话对公主来说,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目光落在那面具上好一会才轻声道,“公主,白 侍卫临走之际。让婢子带话,白侍卫说,他去秦家军营,并不是因着驸马的算计,他是为公主。” 雒妃摸在面具上的指尖一屈,她抬眸望着首阳。 首阳继续道,“白侍卫还说,即便他拳脚再厉害,能为公主抵挡的只是蝼蚁两三只,可若是千军万马,他却是不能的,故而他想学会公主教他的排兵布阵之法。且还能做公主安在秦家军的探子,是以公主……” “应当开怀。” 最后四字,让雒妃顷刻就湿了睫毛,她用力眨了眨眼。眼尾就泛红,她似有留念地看了最后一眼鸦羽面具,转手就让首阳好生收起来。 首阳总算是松了口气,只要公主不再郁结。旁的都是小事。 雒妃自此开始渐渐沉寂下来,她依然每日到沧澜苑议事厅,就算自己不必处理庶务,她听也能听一天。且还翻出秦寿往年批阅过的奏请,士农工商,她挨个看下来,才知从前的自己有多无知。 对雒妃这样的变化。秦寿说不上来好,也说不上不好,她要来沧澜苑,他也不拦着。而且他还叮嘱延安,但凡是公主提的要求,只要不涉及暗地里的东西,让她看看也无妨。 这样安静的雒妃。不闹腾也不作妖,他还是颇为满意的。 而雒妃随着见识的增长,她身上的浮华沉淀下来,整个人似敛了刺眼的点光,散发出不怒而威的高贵来。 这样的日子约莫有月余,雒妃这日正窝在槐树底下乘着凉,慢慢地看一本有关水利,秦寿还批注过的孤本。 绀香出院子一趟。再回来时,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雒妃定睛一看,却是已经感觉陌生了的继夫人安氏。 她没起身。也没吭声,闹的安氏站她面前,好生尴尬。 还是秦寿的乳母方氏当先说话,她将手里提着的雕花食盒摆桌上道。“公主,这是夫人亲自为您做的一些容州小点心。” 雒妃瞥了方氏一眼,方氏一个瑟缩,面有畏惧。显然还记着数月前,她与秦寿成亲那天晚上她掌她嘴的事。 继夫人安氏自顾自的在雒妃对面坐下,她穿着沉闷朴素,发髻上区区一枚素银簪子再无其他。 瞅着雒妃在看书。且书封上的字迹分明还是秦寿的,她便笑着道,“公主,容我多嘴一句。这嫁了人女人家,最为重要的,还是为夫家开枝散叶,有子傍身来的实在。” 雒妃合上书页,微微挑眉,似乎有几分兴致的 模样。 安氏果然继续说,“公主目下还年轻面嫩,再过个几年公主自己便晓得。这世间什么都是虚的,其中又以男子的宠爱最为不靠谱,这女人,终归都会年老色衰的一天,到时候能依靠的,还不是只有自个肚子里落下来的那块肉。” 这样的话,雒妃还当真没听过,要知道,她出嫁之时,母后同她说的话,可不是这样的。 当然,她对话不甚在意,最为在意的是这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晃悠的安氏,究竟意欲何为? 安氏一个人在那絮絮叨叨地说着,念了老半天后,她才发现雒妃压根没听。 她心有不满,可哪里敢对雒妃出气,故而只得道,“不知公主可是听闻一些传言?” “哦?”雒妃终于施舍地说了个字。 安氏顺杆子往上爬,偏生她还是要做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公主,我说了您切莫往心里去。” 雒妃点点头,“准!” 安氏揉着手里的帕子,酝酿好一会才道,“我向来寡居,可是今日听闻市井间有人说公主是牝鸡,不在后宅相夫教子,偏生要去前院整日与男子搅合在一起,且这些时日,公主与驸马分居两院的事,也被人拿来说道了。” 雒妃总算是听出来安氏那些话的弦外之音,无非说她不该出入前院,应当尽好作为容王妃的当家主母之责,更该最先给驸马生个儿子。 第058章 公主:本宫就是这样简单粗暴 安氏走后,雒妃细细地回想了下容州安家。 安家其实不比青家,与容王府的关系也仅限于给老容王做了续弦的安氏,还只是个夫人,一辈子扶不正。 但安家却有个让人不容忽视的地方......姻亲特别多! 不仅是和容王府,还有青家,以及容州旁的大大小小的家族,指不定随意拉个人出来,那人就能与安家扯上关系。 这一窝都不是什么好坯子,真正的世族。哪里会将族中娘子这样利用的,越是根基深厚的家族,对待姻亲问题就越是慎重,且族中娘子个个都是精细娇养的,十分珍视。 安氏自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若雒妃记得没错,她可是还有个儿子,老容王的老来得子,秦寿的庶弟......秦勉。 这人的下场比她还惨,一辈子活在秦寿的阴影下,当娘的扶不正,这做儿子的,又不十分堪用,郁郁不得志,很是年轻就去了。 雒妃没将安氏放心上。可安氏第二日又来了,依然带了些小点心,自顾自的在雒妃面前闲话家常,万变不离其中,都是规劝雒妃少去前院。安心后宅,最好能在与秦寿服个软,早日诞下秦家子嗣为重。 雒妃没火气也让这话惹的来心头不爽利,她遂让首阳去打听打听安家如今是个何种情形,安氏这般一反常态。定然是有妖的。 首阳很快就打听出了结果,安家并无异常,安氏像是一夜之间就换了个人,不再像以前那般拘在福禄院吃斋礼佛,她不仅来了安佛院这边,就是鸿鹄阁,她也是每日一蛊一蛊汤水的往里送,那些汤水无一例外皆只是补肾壮/阳的。 那模样,做足了看重子嗣传承的做派。 雒妃嗤笑了声,手边那本关乎水利的孤本已经看完,她今日又换了本铸金银铜钱的古籍,听闻首阳那样说,她轻蔑抬头道,“她倒是个胆子大的,敢将本宫与驸马搅合到一起来。” 说到这,她玉白指腹摩挲着书卷边,泠泠的道,“约莫是瞧着自打成亲以来,本宫就与驸马不对付,目下无波无澜。就坐不住了吧。” 首阳换了小条桌上凉了的茶水,迟疑的道,“这与她有甚好处?” 雒妃眯了眯眼,瞧着头顶槐树荫间细细密密的碎金流光,整个人都懒懒的,“好处可多了,本宫与驸马反目,若斗的个两败俱伤,她就做个渔翁,给驸马落井下石,最好将人给弄死了,她儿子秦勉可不就是容王府唯一血脉,届时这世 袭容王的名头自然而然就落到她儿子头上,偌大的容州还不就是安家说了算。” 闻言,首阳吃了一惊。“容州毗邻东西突,怕是除了驸马,就是朝中都没几个人能坐得稳的,安家何德何能?” 她就差没直接说,如安家掌了容州。怕是离城破就不远了。 雒妃冷笑一声,“哼,这世间人多的是没自知自明的。” 隔日,安氏再来的时候,连首阳都没好脸色了。雒妃懒得与她再虚以为蛇下去,听她说了一通有的没的后,开门见山的道,“少跟本宫废话,本宫与驸马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啄。” 被这样当面申饬,安氏一下就变了脸色,她捏着丝帕,隐有失望和诧异。 对身份地位不够让她多看一眼的,雒妃从来都是倨傲,不讲道理的,“磨磨唧唧,烦了本宫便割了尔的舌头,省的聒噪。” 安氏面色如土,她抽了口冷气。声音有颤的道,“公主,你怎可这样?” 雒妃斜睨着她,“莫要披着皮,在本宫面前装好人。你那点心思还真以为吃斋念佛个几年就没人晓得了?真是自欺欺人。” 安氏心头一跳,“公主休得污蔑,我安氏行的端立的……” “要死就滚出本宫的院子,”雒妃粗暴地打断安氏的话,心里十分不耻。“想要驸马死就直截了当,指不定本宫还能高看你一分。” 安氏忽的神色就沉了下来,她死死盯着雒妃,原本和气的眉目尽是锋锐之气。 见她终于不做作,雒妃暗自点头。“本宫可不管是谁做容王,总是驸马也苛待本宫,下年,本宫还是要回京城的,这几日你有一句话倒说得很对。” 她偏头看着她。艳色的脸上浮起古怪的浅笑,“这男子的恩宠都是虚的,唯有自个,才是真的……” 安氏心头复杂,她不晓得自己改如何面对雒妃。对她这样直言不讳的就说出自个的心思,也为她的恣情而隐有不忿。 哪个世人不是藏着掖着自个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过活,凭的雒妃就能这样恣情,不被世俗所拘束。莫不让人记恨。 她蓦地笑起来,那样的笑靥倒将她脸上的沉闷之气冲的干干净净,“驸马千不该万不该,求得了公主,就将公主置于这样的境下,这样的心思,哪里是有心悦慕艾的,公主千金之躯,就当真吃的下这样的暗亏?” 雒妃不屑哼了声,“想要挑唆本宫?凭你这张脸? 也不自个掂量掂量。” 安氏并未介意。总归撕了那层伪善,她也不再假装好人,“不是挑唆,是与公主一道,后院失火的事。可大可小,轻则毁人前途,重则殒命,公主以为呢?” 雒妃意味不明地望着她,尔后她自行合上眸子。平澜无波的道,“退下吧。” 她身下的摇椅晃荡,她脚边层层叠叠的裙裾就泛起如水波纹,好看的紧。 安氏眸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行礼旋身离去。在她半只脚踏出院门之际,似隐约听到雒妃在说,“本宫可懒得理会那些龌蹉勾当,别连累到本宫身上倒好,若扯上本宫。休怪本宫翻脸无情。” 安氏回头,她睁大了眼睛见雒妃并未有动作,还以为自个听错了,可那声音真真切切,叫她不容忽视。 安氏走远了。首阳悠悠地给雒妃打着扇子,她似有不解的问,“公主,若今日的话传到驸马那边,驸马以为公主受了挑唆,可要如何才好。” 自白夜走后,首阳是颤颤兢兢,生怕雒妃与驸马又闹出让自个吃亏的事来。 雒妃睫毛动了动,但始终未曾睁眼,“晓得又如何。不晓得又如何,那是安氏与他的事,本宫充其量冷眼旁观罢了,他还能将本宫如何?” 首阳轻叹一声,她既是不希望公主与驸马之间太过,可也同样不想公主吃委屈,眼下的境地,怕是唯有公主回了京城才能真正开怀起来。 雒妃一眼就看出首阳在想什么,她也没多解释其他,有些事,本不必多言。 第059章 公主:本宫要输钱,谁敢拦? 随后几日,安氏果然动起了手脚。 她也没做旁的,无非就是打着关心秦寿的名头,往鸿鹄阁塞人,或妩媚或单纯或粉嫩的婢女,一送就是三四个,再不济就往秦寿面面诉诉苦,说说这些年的不容易。指望着能从秦寿手里将王府中馈拿过来。 秦寿哪里会理会她,送来的婢女,都不照面,径直就让延安将人扔到粗使下人院里,让娇滴滴的娘子尽干粗活,没个几日,哪里还能见着光鲜。 中馈更是简单,寻了个天气凉快的午后,令延安抱着账册直接去了安佛院,美名其曰,作为容王妃,公主的日子不能过的太闲适。后宅还是要理起来。 末了还给她一串库房钥匙,日后整个王府的吃穿用度,都要过雒妃的手。 雒妃热闹没看成,反被抓了丁。她摸着那一摞的账册,晃着手里的钥匙,笑意浓浓的回了秦寿,“管家可以。银子管没了,可怪不得本宫。” 延安眼皮一跳,将此话回了秦寿,哪知秦寿只点了点头,再无反应。 雒妃哪里会管中馈,就是她的嫁妆扈地,自来就是槐序在打理,她索性也将王府的账给了槐序,自个则从库房里摸了银子出来,只管花销便是。 如此十日后,她拧着眉,瞧了瞧地上那堆买回来的乱七八糟玩意,闹心的道,“本宫花了多少了?” 槐序面无表情的道,“总计六千五百二十一两余十三文。” 雒妃揉了揉眉心,这几日。她即便自个不出府,也是让下面的人出去可劲地花银子,就说她安佛院的采买用度,银碳、冰块已经储存到明年都用不完,更勿论说地上那堆没用的废物。 自来从不为银子而发愁的雒妃,头一次为花银子而闹心了。 叫她安安分分地接下王府中馈,为秦寿打理后宅,她哪里会愿意,且她心里还憋着股气,又哪里肯乖顺。 “不用刻意花银子。”她幽幽丢下一句,摸着还未看完的铸金银铜钱的古籍继续看了起来。 槐序吩咐粗使婢女收检了地上那堆,没用的扔了。有用的送人,待花厅里没外人,她才沉着道,“公主。这纯粹的买卖,哪里花的了多少银子出去,公主还需的另辟蹊径。” 雒妃抬头看她,“哦?说来听听。” 槐序那张向来无甚表情的脸上忽的带起点笑来。“就婢子晓得的,这世间有一种法子,可让人一夜之间从家财万贯都一贫如洗。” 说着,她伸手,沾了茶水,在案几上写下一个字。 雒妃倾身看过去,却是个大大的“赌”字,她再次皱起眉头,沉吟片刻摇头道,“实际花银子实非本宫本意,本宫最想的还是将驸马的银子都掏出来装到本宫的荷包里头。” 闻言,槐序眸子一亮。她的性子乏味的很,可唯有一点,那就是喜欢数银子的很,她五指跃动。将随身携带的小算盘拨打的噼里啪啦。 好一阵算后,她兴冲冲的对雒妃道,“公主,婢子与宫里姑姑学管账的时候。听过一则典故,那典故说的是汉有金错刀,一刀平五千,有王姓者。以铜锡铸此刀换黄金白银,数年后,百姓有金错刀再无金银,而那王姓者家中则堆满黄金白银。他仅凭一金错刀,就将天下钱财悉数收拢自个库中。” 雒妃最近看的孤本古籍颇多,这些方面的倒也有听闻,她想了想摇头道。“如此行径,致百姓于水火无异,不妥不妥。” 槐序笑了,“公主又不是那王姓者。且即便要铸金错刀,那也瞒不过驸马去,婢子的意思是公主可借鉴此法,只要将驸马库房里的金银换成如金错刀的物什即可,日后一出容州,那等物什,哪里是能兑换金银的,还不是破烂一堆。” 雒妃眸色闪动。槐序的提议自然十分心动,但有上一次的教训,她跟自个说了好几遍的冷静,这才慢慢的道。“去,将有关金错刀的书卷寻来本宫瞧瞧。” 谋定而后动,一应都想好了再论也是不迟。 吃亏一次,哪里有学不乖的。 槐序眸子晶亮如水洗。只要一想起府中驸马库房的金银财物,她就觉得悸动的不行,满屋子的真金白银,早晃的她心痒难耐。 雒妃沉住气。又花了数日的功夫看了好些事关金银的书卷,她将金错刀的事翻来覆去的思量,确定毫无纰漏了,这才唤了延安过来问话。 延安对于公主的传召是有惊无喜。他去之前还特意去问询了王爷,该如何应付,哪知秦寿只道了句,“如实即可。” 故而。当雒妃问,“本宫从安氏处听闻,最近驸马整个不着后院,便是连宿都在沧澜苑,可知是在忙活甚?” 延安脑子一转,觉得这能回答,便道,“王爷最近差了一队秦家军去解决廊城之事。且目下容州正是新粮初收,关乎下季粮作的时候,赋税之事也是紧急的,故而王爷忙了些。” 雒妃点点头,她其实是晓得了,而那赋税的解 决之法,她也在沧澜苑瞧出来了,秦寿无非就是依着乡户田产的不同,制定了不同的赋税,确保贫者有粮吃,富户钻空当。 她不得不承认,秦寿此人虽不是个好的驸马,可他定然是比她皇帝哥哥还适合做个当权者。 她按下这些心思,又问,“廊城之事可有回信?” 延安确定这事也可以据实已告,“昨个信鸽传回消息,已将城中西突赶出了大殷,那些个欺上瞒下的贪官污吏,还在清查,确保没漏网之鱼。” 雒妃点头,“驸马如此辛苦,你作为驸马的长随,可要好生照顾着驸马。” 延安连连称是。 雒妃这才将人放回去,待延安一走,雒妃就对首阳吩咐道,“拿本宫的帖子去邀几名夫人,并安氏一起,明日到安佛院纳凉小饮。” 首阳自是去办了,雒妃又将槐序和顾侍卫喊了进来,让顾侍卫去坊间找几个伶俐又精通赌博之术的小厮回来,尔后与槐序凑到一起,嘀咕半天,两主仆将金错刀的事计议一番,便是连换了银子后的藏匿之处都想好了。 第060章 公主:滚,本宫不想搭理你 秦寿活了二十多年,就从未见过眼前这般靡乱的情形...... 平时仪态万千、举止优雅的高门贵妇,此刻都争相挽着袖子、发髻松散、面红耳赤地围着书案中间的骰子闹腾开了。 “大!大!六点,一定是六点!” “放屁,我说是小点,接连三把都是小点!” “你满口喷粪,我今天定要赢得你连肚兜都不剩……” “来啊,谁怕谁!” …… 秦寿眉心突突地跳,他伸出指尖捏了捏,那一线丹朱色就越发的艳红如血。 他只是听延安回禀。公主最近几乎每日都邀各高门夫人上门,疑是聚在一起赌开了,他初初并未在意,后宅妇人多寂寥,偶尔玩玩叶子牌也是可行的。 直到今日,延安大惊失色的来跟他说,府中上万的现银几乎所剩无几,他这才兴起心思转道过来瞧瞧,不成想竟见到这样一番光景。 在院中赌在兴头上的各家夫人并未注意秦寿的到来,他分花拂柳直接进了花厅,才见厅中居然也是摆了好几桌的牌九,一些他见过的没见过的妇人玩的正快活。 他皱眉,越过去就见雒妃衣衫不甚整齐地趴在黑漆三围罗汉榻上,枕着紫罗兰色的牡丹迎枕,醉醺醺地摸着手里的马吊牌。她脚边还空了好些长嘴酒壶,分明是既赌了又喝酒了。 他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鼻端嗅到一股子莲花酿的清香,他眉头皱的越发紧了。“息宓!” 这声音低沉而隐忍,然厅中喧哗更甚,故而雒妃睫毛只微微一动,还举着手里的那张牌凑到眼前看了半晌,好似没认出。她恼的一甩手就扔在了秦寿的脸上。 秦寿眼底幽光划过,面色发沉。 许是喝多了酒,雒妃一身没力气,她软趴趴缩在榻里,小脸薄粉,那粉色一直蔓延进她脖颈深处,最后没在松垮的衣襟中。 秦寿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蓦地端起案几上的凉茶,沾湿了修长五指,然后朝着雒妃脸上一弹。 冰冷的茶水激的雒妃一个颤,她猛地睁眼,就见秦寿面无表情地站她面前,她一怔,反应过来,又懒懒地趴了回去,并撇开头,给他一个后脑勺。 秦寿冷哼一声,将那茶盏搁回案几,发出啪的声响,他清冷如冰的道。“公主可真是好能耐,不过区区数日,就将府中一年的用度花的一干二净。” 雒妃反手将迎枕砸他身上,坐直了身子,双眸晶亮如火地望着他,同样冷笑道,“驸马自个将银子送到本宫手上,现在倒来向本宫兴师问罪了,驸马可真让人看不起。” 秦寿瞥了眼厅里厅外赌的正欢的众人,勾唇就是讥诮,“你就这样掌中馈的?你若当不起容王妃的名头,趁早退位让贤。” 他也是被气狠了,原以为她上次得了教训,自此就安分了,可不想这才一月不到。反而还变本加厉了。 雒妃整暇以待地伸了伸腿,她闲适地手肘撑起身,滟潋桃花眼一眨之间,就是勾魂的慵懒多情,“本宫堂堂大殷长公主。还稀罕你这破王妃名头?谁喜欢谁拿去,本宫还能早点回京城,省的整日对着驸马这张脸,腻的慌。” 要比谁的嘴巴毒,雒妃并不输任何人。 至少让秦寿心里的怒意又多增加了几分。他一把将人拉起来,就像是提拎奶猫一样轻而易取,“听着,本王不管你是要死还是要活,但只要你息宓还在容王府,就得规规矩矩的,莫惹本王下狠手,相信本王,息宓你承受不起的。” 雒妃眨了眨眼,酡红的双颊,水洗的眸子,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覆上秦寿的手背,微微踮起点脚尖,凑到他面前,呵气如兰地轻吐。“好啊,你连白夜都弄走了,本宫身边再没人是你对手,你不也是早就想本宫死么?” 她见秦寿凤眼如墨,不见日月点光。便继续道,“你我心知肚明,早晚生死相见,是以秦九州别假惺惺的,明知本宫不会领你的情。还装什么好人哪,本宫最是讨厌。” 她觉得自己兴许是真的喝多了酒,前世光景纷沓而来,与眼下重合在一起,她伸手掐了他淡漠的面皮一把。眯着眼自晒一笑,“秦九州啊秦九州,最后不过就是一个死字,你还能将本宫如何?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此而已……” 秦寿放开雒妃,他那张俊美如玉的脸上,清清冷冷的,唯有雒妃掐过的那一团是薄红。看去便有几分的滑稽。 酒意上涌,雒妃困乏的厉害,她也不理会秦寿,自个窝进榻里侧,手脚蜷缩起来。不一会就打起了熟睡的小鼾。 秦寿目色复杂地看着她,那双凤眼冷清又深邃,仿佛什么都在眼里,又好似什么都入不了他的心。 良久之后,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延安在院门口候着,见他出来,赶紧迎了上去,“王爷,公主可是拿了现银出来了?” 秦寿瞥了 他一眼,“从前院的公中拨一笔现银过府。日后不必在意公主。” 即便是,她所花不菲。 就像她说的那般,已经认定早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目下多花一些及时行乐,他又何须计较。 延安吃惊地望着秦寿。似乎并不明白自家王爷是怎样考虑的,要知道那可是上万的银子,不是一两三两的,且前院公中的银子,那是有更重要的用处。如今一句话,就划到了后宅中馈,他可以想见,这笔银子应该也是花不了几日的。 雒妃自然不晓得秦寿又已经拨了银子过来,实际上秦寿一走。她就清醒了。 原本有点的微醉,也消散的干干净净,她睁大了眸子愣愣看着罗汉榻镂空围栏,就着蜷缩的姿势动也不动。 直到暮色时分,过府聚赌的那些夫人三三两两地离去。槐序捧着账本进来,她才缓缓坐起身。 “公主,婢子以为,这些日子偷换的银子不过驸马所有现银里的五之一二,”说道这里。她叹了口气,“驸马是聪明人,从来不留过多现银在府里,婢子觉得驸马多半是将银子投到了秦家军中了。” 雒妃粗粗看了看那账本一眼,尔后一挑眉,扬着下颌道,“既然现银不多,那明个本宫就去赌坊,库房里多的是能值当的玉器字画。” 闻言,槐序眸子一亮。“甚妙,容王府出去的物什,怎么也是能换银子的。” 雒妃微微笑了,她觉得自己还得再小心一点,今个在秦寿面前蒙混过去,约莫下一次就没那么容易了,且她嫁妆里那台海贝壳镶的十二幅屏风,估计也拆的差不多,日后想用海贝壳充当金错刀换银子,就不是容易的事了,毕竟容州并不近海,且世间从不乏聪明人,约莫很快就有人能看出她的伎俩。 这种事,得趁时尚早的时候干了就收手! 第061章 公主:本宫才不是路痴 最近,容州城都在传,雒妃公主可是个善财菩萨,但凡是能得她一分半分欢喜的,就能得一锭银子的封赏,为此每日都有无数投机取巧的人在容王府外溜达,指不定就能与公主来个偶遇,然后博她一笑,给赏银子! 高门各家夫人之中,传的更为真。诸如只要是与公主小赌一把,就能挣百两金银,真金白银的谁不喜欢呢? 而近日,容州最大的赌坊......四方门却是喧哗了起来。 雒妃公主日日上门,所带金银,皆是用箱子抬进门,叫那等搏命赌徒顿时就红了眼,争相与公主赌上一把。 然并不是谁都能成为公主的对手,她若看你上眼了,自会耍上几次,无论输赢,她都高兴,若看不上眼,还没等近身,就被侍卫叉了出去。面都见不到。 公主时赢时输,可她好似全不在意,没了银子,她身边的宫娥总是能拿出一些珍奇玉器字画,价值不菲。可在公主眼里约莫还比不上牌九好看。 也有赢了玉器字画的人,初时还担心被容王捉了收回去,然好几日过去,未见容王有何动静,遂四方门的庄家都坐不住了。只因公主出手阔绰不凡,此等千百年难遇的赌徒,如不趁机赢点银子,定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这些人,却是不知,到底最后谁才是赢家,谁又是输家。 雒妃手里转着一帝王绿的玉扳指,翠滴滴的颜色在她白皙粉透的指间,煞是好看。 她意兴阑珊地倚靠在圈椅中,瞧着底下越见疯狂的赌徒,男男女女丑态毕露,她就觉无趣,毕竟她不是真正的赌徒,对这些玩意难以生出戒不掉的兴趣来。 槐序又去庄家那当掉了一副前朝名画,她抱着银子回来,冲雒妃点了点头,然后将那银子换成了不值钱的海贝壳,瞅着常与公主玩几把的赌徒今日也在,便将海贝壳分发给侍卫,让他们尽管耍去。不论输赢。 起初这四方门的庄家自然是不同意雒妃使海贝壳换银子的,可架不住雒妃能拿出不少的玉器字画,又要价不高,如此不亏本的买卖,总归雒妃换的又是旁人口袋里的银子,庄家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雒妃用这样的手段,换的最多的银子,自然是秦寿库里的,以及还赢了一些。 她换的银子也没放在院子里,而是直接在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让顾侍卫悄悄填进毗邻的荷花塘,有接天莲叶的荷花遮挡,加之银子陷进淤泥里,根本就没人想的到,那塘里至少填了好几万的 现银。 且免得让秦寿抓着证据。槐序连账都没做,一应全记在她脑子里。 眼见时辰差不多,雒妃起身,她拍了拍裙裾,摩挲着玉扳指。便准备与宫娥先行回府。 但她才走到楼梯口,赌坊正门就呼啦涌进来一群赌徒,并有人高喊声,“官爷抓人来了,快跑啊!” 一瞬间。众人四散而逃,慌乱推嚷,有人跌倒,有人踩踏上去,就再不见人爬起来。 而门口逆光处,一队身穿软甲腰跨大刀的官差扑进来见人就抓,鸣蜩与季夏一左一右护着雒妃步步往后退。 雒妃眯眼,恰好看到走在光影之间,在官差之后进来的秦寿。 她一把拽住季夏的手,心头一惊,想也不想转身就要逃。 哪知秦寿目若鹰隼,一眼就看到了雒妃,他脸上蓦地浮起冷笑,大步向她走过去,那架势分明就是故意来捉她的。 鸣蜩与季夏对视一眼。季夏带起雒妃,转身就往二楼冲,鸣蜩则劈掌朝秦寿攻了过去,再是打不过,也要拖住一时三刻。 秦寿瞥了她一眼。长袖一翻,格挡开鸣蜩,吐出一个字,“滚!” 尔后追着雒妃上了楼梯。 眼见越来越近,季夏一咬牙。将雒妃推出去丈远的距离,转身就与秦寿打了起来。 雒妃提着裙摆,顺着弯弯曲曲的游廊一直跑,她跑出不远的距离,失了方向才猛的想起。她为何要这样狼狈逃窜? 这逃的了一时半会,可到底是要回容王府的,秦寿哪里会逮不到她,原本还不是什么大事,她这一跑。反倒率先显得心虚了。 她与秦寿本就闹僵的厉害,也不差今日这一遭。 想到此处,她四下一望,这四方门二楼颇为宽敞,又尽是曲曲折折的回廊。此刻一模的景致,她压根就分不清东西南北。 “公主这是……迷路了?” 倏地身后响起不甚熟悉的声音,雒妃回头,就见一身青衫素袍的矮个少年解凉毓悠悠地看着她。 她一挑眉,如果没记错。上次除了解家,解凉毓是唯一留下性命的解家男丁,后来她依着他的意思,给容州的青山书院去了封信,自此解凉毓便安心呆在书院,也没说日后学有所成后要回报她的话。 她以为,他给她解家服罪的证据,她给他一条出路,就是两清了。 看出雒妃在想什么,解凉毓 微微一笑。养出了小肉的脸上竟显出几分清秀来,“解家曾有恩于四方门的东家,故而听闻公主近日在此,小子便与书院先生告了假过来看看。” 雒妃不以为然,毕竟解凉毓上一世可是为秦寿做事的。她对他可没好感,便不客气的道,“现在看到了就别碍着本宫。” 解凉毓笑的腼腆,他也不介意公主这性子,“公主可是在躲驸马?” 解凉毓是聪明人。雒妃与秦寿之间的古怪,他哪里看不出来,遂又道,“公主还信的过小子的话,就随小子来。” 话落。他虚抬手做了个引,自个转身就往一个方向去。 雒妃随后跟上,她虽是一人,可也不担心解凉毓能干出什么来,毕竟他还没她高不是。 解凉毓带雒妃走的是二楼一个暗阁下的狭窄楼梯。那楼梯径直通到四方门后门,甫一跨过那道门,便是条幽静小巷,小巷尽头是容州城北门宽阔的朱雀市。 雒妃站在日头下,举目四望。身边没宫娥和侍卫跟着她还真不习惯,更不习惯的是,她根本不晓得朱雀市离王府有多远,又该走哪条道回去,纵使她来过这边,可那是坐在金辂车上,这和走回去,根本就是两码子的事。 解凉毓心头暗自发笑,他摇头叹息道,“还是小子送公主回去吧。” 他也担心以公主这样的相貌。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分明就是要惹出祸事来的。 雒妃横了他一眼,勉为其难的扬着下颌道,“既然你要求,本宫就给你这个机会,还不快前面领路。” 见她那色厉内荏,又暗藏窘迫的模样,解凉毓这下真的笑了。 雒妃板着脸,努力维持自己的威严,“哼,胆子大了,竟然笑话本宫?” 解凉毓摆手,“没有,小子是见公主十分貌美,见之心悦,故而欢喜。” 这等油嘴滑舌,雒妃都要怀疑他到底在青山书院都学了什么圣人之道,“你当真去了青山书院?不是……” 她这话还没说话,斜刺里一道暗影忽然迅疾如风地撞了过来,正正的就是她的方向。 第062章公主:易三,干的漂亮 雒妃只觉一股劲风拂面,她眨了眨眼,耳鬓碎发拂过她的脸,她就看到面前秦寿那张冷凌的脸。 他抿着薄唇,蜜合色宽袖斜襟长衫猎猎作响,长袖不断拂动,带着一种云卷云舒的优雅,尔后一个旋身站定,雒妃跟着脚尖落地。 她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他怀里,而她起先站的地方,一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粗野汉子正单膝跪地。 显然在这人向她冲来之际,秦寿突然出现救了她。 雒妃忽的睁大了眸子,难以置信地望着秦寿,他竟然会出手救她?莫不是她在做梦,亦或面前的这人根本就是旁人假扮的? 然而秦寿冷冷地低头瞥了她一眼,叫雒妃一下就确定了,此人正是秦寿本人无疑,刚才那瞬间定然是他脑子坏了。 雒妃的那点心思。秦寿哪里看不出来,他嘴角暗影深了一分,若无其事地松开她,目光锐利地看向那汉子。 哪想那汉子直勾勾地看着雒妃,散发后一双铜铃大眼十分晶亮。 “公主?雒妃公主?”出奇的,那汉子缓缓站起身,对着雒妃问道。 雒妃拧眉,只觉那嗓音实在难听,就像是被烟熏火燎过一样,哑的厉害,不过她还是骄矜地点点头。 闻言,那汉子竟面上一喜,竟又要冲将过来。 秦寿冷哼了声,双手背剪身后,一身气势锐利逼人,“放肆!” 那汉子忌惮地盯着秦寿,目带赤红,竟是有刻骨的仇恨一般。 雒妃心头诧异,她细细地打量了那汉子相貌,确实又是不认识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你是何人?既晓得本宫身份,还敢冲撞?”雒妃开口道。 那汉子视线一落到雒妃身上就隐有激动,他不敢靠近,便站那扑通一声跪下了,“我烧了廊城几乎半个粮仓的粮食,公主可要治我的罪?” 又是廊城! 雒妃与秦寿不约而同地皱紧了眉,雒妃又问。“此等大罪,若是信口雌黄,本宫就是仗杀了你也是使的的!” 那汉子咧嘴一笑,嘲讽地看了秦寿一眼,“草民句句属实,廊城的粮是我烧的,我足足堆了八方草垛,才将半个仓的粮食烧的干干净净。” 听闻这话,雒妃眸色一厉。她还想继续问一些,岂料秦寿一挥手,对不知何时到来的官差下令道,“带回去,本王亲自审问!” 变故就在这电光火石 之间,那汉子爬将起来,一个转身冲进同样来寻的顾侍卫等人的包围中,还大声的吼着,“我不仅要烧粮。我今日还要刺杀雒妃公主!” 顾侍卫原本准备让开的脚步一顿,铿的刀剑出鞘,锋锐刀光闪过,当先就将人给架住,随后的侍卫一拥而上,将根本就没反抗的汉子捉了起来。 “绑回府,本宫倒要问问,因何刺杀本宫!”雒妃哪里看不出那人的蹊跷,她当场抢人。 秦寿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没在说什么,算是退让一步。 鸣蜩与季夏并槐序这会也找了过来,雒妃四下看了圈,起先还在的解凉毓这会却不见人影,她也没在意,领着自个的人马径直回府。 至于秦寿好似也忘了来赌坊逮人的事,他挥退一众衙役,竟跟在雒妃后头一道回府到安佛院。 那汉子披头散发,一身都是污垢,雒妃嫌弃,遂在院子里摆开了架势审问。 但谁也没想到,那汉子当下第一句话便是,“公主,容王与秦家军已生叛心,与西突勾结,在廊城属地内,屠村屠城,望公主明察!” 此话一落,雒妃与秦寿齐齐面色一变...... “一派胡言!” “此事当真?” 两句不同的话一同说出,秦寿面色黑沉如渊,那双深不见底的烟色凤眼酝酿出骇人的风云。 雒妃努力回想了下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仿佛是七月,廊城那边好似确实有几个镇子突发时疫,死了不少的人,旁的诸如西突,她那会倒没听说,也可能是她并不关心。所以不知。 她还在思量间,那汉子忽的上前一步,猛地咳了一声,竟往秦寿身上啐了好大一口浓浓的唾沫,干了雒妃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实在是…… 大快人心! 整个安佛院顿寂静无声,唯有槐树枝叶沙沙作响。 秦寿垂眸看着袍摆上悬挂的脏污,他面无表情,可浑身上下都是浓郁到几乎成实质的杀意。 “呵,”雒妃幸灾乐祸地笑了,她还对那汉子道,“此等作为,当为大殷第一勇士!” 可不就是,约莫整个大殷也找不出第二个敢啐秦寿唾沫星子的人了。 那汉子该是早就豁出去了,也不在意秦寿是何反应,他鄙薄地瞥了秦寿一眼,转而看向雒妃的时候,却是温和似春风化雨,“草民说的句句属实。” 紧接着,他就娓娓 道来所有的事,“草民姓易名三,廊城望陇村人士,去年年底,草民在村头不远处,偶然发现蛮子突厥的痕迹,便将此事上报官府,但当时的官老爷并未当回事。认为草民是无中生有。” “后来,草民回到村里,当晚村子里就杀来一小队蛮子,整个村足足十八户人家,连同牲畜无一生还,草民幸得还有把子力气,躲过这一劫……” 再后来的事,说来就让雒妃气愤难当。 死里逃生的易三怎么也想不通那队蛮子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村里的,是以他多留了个心眼。跑到廊城直接拦参政使的官轿,他也确实见到了参政使,还将望陇村被屠之事一一告之。 那参政使当时就气的发狂,但还是安抚了易三,哪知等易三前脚出参政司的大门,后脚就有官差说他是蛮子细作,企图刺杀参政使大人。 他在友人相助下,好不容易逃出城,可自此却是哪里都去不得。大街小巷尽是缉拿他的画像。 至此他辗转城郊,才发现好些偏僻的村落竟悉数不存,如同昔日的望陇村,空村空寨,无一人烟。 到今年四月,他再次亲眼看到蛮子突厥屠村的场景,这次他悄悄跟着,岂知那些蛮子屠村后,换了身行头,居然大摇大摆地进了廊城。 易三那刻就什么都明白了,定然是廊城上下官员已与突厥勾结,故而望陇村才会因着他的上报而招来灭顶之灾。 再后来更让他倍感绝望的还是秦家军进到廊城,分明是素有美名的秦家军,可自打进了城就再没出来过,而那些蛮子一如从前的猖狂,甚至更为变本加厉,不仅屠村,还掳掠活人,妇孺老幼皆不放过。 秦寿神色出奇的难看,他斩钉截铁的道,“绝不可能!” 易三恨毒了他,他只对雒妃道,“草民实在没法,在秦家军去之前,草民还抱有一丝的希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草民便烧了半个粮仓。烧了粮,廊城拿不出今年该上的赋税,容州这边就总是要查的,届时廊城那帮畜牲定会遭到报应。” 说到此处,易三人高马大的一个汉字,竟是红了眼。 “可你却是不知,廊城上奏请,只说是新粮被突厥所截,还要本宫给他们减免三年的赋税。”雒妃气极反笑。怒不可遏。 易三目瞪口呆,他哪里晓得里还有这样的缘故。 雒妃继续道,“本宫是差了人去查,可也只查出廊城的贪官污吏是要中饱私囊,私卖新粮 ,粮仓里粮食一颗不少,哪里像是被烧毁过的。” 易三笑的凄厉,他嗓音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那是石头。全是石头,草民一直躲在粮仓里,亲眼所见,他们将一摞一摞的石头往粮仓里倒,面上洒了层粮食盖住罢了。” “草民的喉咙就是那个时候灼伤的。”易三满目悲凉,他深深地看着雒妃,双膝一屈,额头触地,“草民不是真的要刺杀公主。草民只是谁都不敢相信……” “公主,请为廊城百姓做主啊……” 嘶声竭力的喊声叫院中听闻的人心头泛酸,雒妃更是觉的肩上沉甸甸的,这样悲苦祈求她的,是她大殷息氏皇族的子民,是列代先帝一心庇佑的百姓。 从未有过任何时候像眼下这样,让她真切的感受到作为息氏子孙应抗的责任。 从前的她还是想的太过狭隘了,她不应只给予身边的人以庇护,而该是但凡需要她的人。都当等同视之。 不为别的,只因她姓息,她是大殷长公主! “快快起来,本宫定然会为所有死去的廊城百姓讨回公道,”雒妃伸手虚抬,此前的怒意已经沉淀为雍容的贵气,“不论那人是谁,本宫向你许诺,必然用他项上人头祭奠英灵。” 易三感动的无以复加。他动了动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唯有不断的向雒妃磕头。 雒妃示意顾侍卫将人扶起来,她这才对秦寿冷笑道,“日前,本宫还以为驸马的秦家军将廊城之事解决妥当了,不想竟是早已投敌,驸马如此的迫不及待,不然目下就杀了本宫揭竿而起。” 秦寿不为这话所怒。他笃定的道,“秦家军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更勿论投敌!” 说完这话,他瞥着易三又道,“公主不该轻信此人。” 雒妃微微勾起嘴角,就是一脸讥诮,“本宫不相信他,莫不是相信驸马不成?哼,真是可笑!” 秦寿抿起唇,冷冷看着易三,“你没尽说实话。” 易三怒视着他,“与蛮子勾结的畜牲,尽是巧言令色。” 一句畜牲,终于让秦寿动怒,“本王再说一次,秦家军绝不会叛变投敌!” 接着他飞快的又道,“你不是普通的乡野之人。你右手虎口有茧,掌心指根处厚茧均匀又分明,且左手只指尖才有同样厚的茧子,本王没瞧错的话,你应该上过沙场杀敌。” 易三沉默不语,他神色莫辨地 望着秦寿。 秦寿道,“身高八尺,下盘稳健,行走之际。习惯右侧身躯微倾,这般身强力壮,毫无暗疾,上了沙场,若不是做了逃兵,军中岂能放你归家。” 这番话说的雒妃将信将疑,顾侍卫顺势翻起他的手看了看,果然如驸马所言,分毫不差。 “我不是逃兵。”易三忽的平淡的道。可任谁都能听出那平淡之下的汹涌澎湃。 “哼,”秦寿眯起狭长的凤眼,以更蔑视的眼神看他,仿佛看的是只蝼蚁,“廊城官吏勾结突厥,本是事实,突厥屠村,也多半不假,可事关你自己的却是半句都没真话。” “我不是逃兵!”同样的话。易三又说了次,这一次他稍显激动。 秦寿咄咄逼人,“是或不是,不是靠嘴巴说,而是狭路相逢,你却连战的勇气都没有,那就是逃兵、懦夫!” “我不是逃兵!”易三猛地高声道,那本就伤了的嗓子这一喊之下,更是沙的犹如老破风箱。吱嘎吱嘎的不堪得用。 秦寿只看着他,眸色清冷如霜,雒妃举棋不定,她原本是信了易三,可经秦寿那一逼迫,易三的反应又叫她不确定了。 “我不是逃兵……”易三喃喃说着,就那般无声无息地哭了起来,顶天立地的一个汉子,此刻却伤心的像个孩童一样。“我没有做逃兵,我也杀过很多蛮子,很多袍泽都死了,可我不能死,蛮子不绝,岂敢就死……” 雒妃微微转头,就见秦寿背脊笔直,他俊美无双的脸沿平波无澜,显得无情至极,他甚至还在逼问,“蛮子不绝,岂敢就死,目下蛮子屠了你的村,而你都干了些什么?” 易三虎躯一震,他盯着秦寿,满是污垢的脸上布满痛苦之色。 “我本是廊城巡防军,一日乡中老母病危,我便与上峰告假回乡。老母弥留之际,想要见嫁在邻村的小妹一面,是以,我天不见亮就去邻村接人,哪知到了地头,见到的却是哀鸿遍野,整个村的人没个活口…… “草民那小妹,不足双十年纪,肚子里还有着五六月的身孕,草民从尸堆里将人刨出来,才发现她肚腹被剖开,未足月的孩子被生生剜了出来,可怜草民那不曾睁眼的外甥……” “我一怒之下闯到府衙,府衙大人问询后,匆匆报与参政司,我本预回乡安置了老母,就回军营,将此事密报上峰,哪知我才前脚一走,后脚整个村就遭了蛮子洗劫,我行至半途,还被一小队蛮子埋伏,至此我才晓 得廊城上下早和蛮子勾结在一起。” “从前我与袍泽每日深入突厥几十里腹地巡防,为的是保家卫国,为的有一日将蛮子彻底赶出大殷,可廊城那群畜牲反而引狼入室,我与袍泽不要命的征战沙场,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如此,我保的是什么,卫的又是什么……” 第063章 公主:谁和你是小夫妻 雒妃没办法回答易三的问题,一样米养百样人,她又能跟他保证什么?与其给他虚幻的许诺,不若从一开始就让他认清事实。 然而秦寿却道,“没人能懂你想保卫的是什么,但男儿立有天地,当是无愧于心。” 这般空泛的话在雒妃看来,也不过是秦寿惯常的手段。最擅拉拢蛊惑人心。 但易三却是沉默了,乱蓬的披发之下,那张满是污垢的脸怔忡莫名,还带着前一刻痛哭流涕的狼狈,倒从他身上瞧出委屈来。 雒妃示意顾侍卫将人带下去拾掇一番,她顿了顿,对秦寿冷言道,“前几日,驸马的长随还对本宫回禀说,廊城之事已派秦家军前去解决,可这才多少时日,驸马的秦家军就是眼下这样解决的?” 秦寿眉头紧皱。眉心丹朱色艳丽绯红,引人注目的很。 要说秦家军转头就背叛秦寿,就是雒妃都不相信的,但是廊城的事又赤裸裸的摆在眼前。让人忽视不得。 秦寿让延安取来一叠书信,他当着雒妃的面一封一封的展开,上头字迹潦草简单,一笔一笔记着廊城大小事...... 六月初十。到廊城,沉趁夜,押了左参政使,已招供。 六月十二,遇上西突,杀敌数人,未放跑一个。 六月十三,清查右参政使。 六月十四,清查廊城治下官员六人,其中五人获罪。 …… 雒妃念着就觉不对,她沉吟片刻,蓦地指着六月十三前后几日内容道,“十三日后的内容,尽是模糊不清,如十四日,有五人获罪。却不知是哪五人。” 秦寿点点头,“是不对,应该说十二日晚上定然是发生了没有回禀的事,才致秦家军有了今日的变化。” 说到这,他凤眼微沉,右手食指与拇指不断摩挲,脑子里却在想着任何可能发生的、让秦家军暂且屈服的意外,他始终不认为秦家军会真的叛变。 雒妃也自有思量,上一世秦寿的确是去了次廊城。具体何事她并未过问,而目下,她却是不能让他一人就将廊城的事抹个一干二净。 特别是关西突。 乃至到了第二日,秦寿穿着简装。骑在高头大马上,见着金辂车上的雒妃,他的唇一下就不悦的抿起了。 雒妃扬起下颌,带出倨傲来。“驸马以为本宫会予你替秦家军抹罪的机会?亦或是单独见西突少族长?” 秦寿拉了下缰绳,他定定地望着雒妃,确定她铁了心也是要去廊城的,便道。“随公主怎么说,这一路,公主若是吃了苦头,休想本王会给你善后!” 雒妃回以冷笑,她可不是一个人下去的,易三赫然在她侍卫中间,“不劳驸马操心,易三是向本宫告的御状,本宫岂有不受之理。” 秦寿高深莫测地深深瞥了雒妃,然后他一拍座下马儿,那马一声嘶鸣迅疾如电的蹿了出去。 雒妃挥手,身边只鸣蜩与季夏并三十侍卫。余易三,这一行人,她秦寿之后,也匆匆上路。 廊城在容州以北。上临突厥,盖因是以一廊形似城墙卫护容州的模样,故而名曰为廊,距容州并不算太远。左右来回不过两三天的功夫。 是故,两天后,在距廊城三十里地,雒妃被秦寿拦了下来。 秦寿目有嫌弃地看了她的金辂车。开口道,“从此处起,公主当弃车而行。” 说着,他又环视了侍卫及宫娥。加了一句道,“侍卫和宫娥也是不能带。” 雒妃也不是傻的,她自然明白秦寿这话不假,她若坐着金辂车继续进城。指不定还在城门口就让廊城那一帮的贪官污吏给认了出来,其他的还要如何查探下去。 雒妃也不矫情,既然不打草惊蛇,她索性就伪装的彻底些。 换下一身碍事的华服衣裙。发髻也散了重新绾了简单的堕马髻,斜插一根赤金红宝石的蝴蝶簪,如此没纰漏后,她这才下了马车,只打算领着稳重些的鸣蜩走进城去,其他人皆在原地驻扎。 秦寿也是稍作了打扮,他身上那青衫就是泛白半旧,连束发的玉冠也换成了一条玄巾。手上摇着把山水折扇,倒显出几分的书生斯文气来。 他上下大量了雒妃,后目光在鸣蜩身上一顿,皱眉后又松开。 他道。“从眼下起,只蜜蜜与我进城,新婚小夫妻,进城认亲。” 雒妃一听就跺脚。“谁和你是小夫妻,又是认的哪门子的亲!” 秦寿冷笑,他鄙夷地睨着她,“莫不是要本王将白纸黑字的婚书扔你了脸上?” 他和她不是夫妻又是什么。说是兄妹,她那等相貌的,以及眉目怎么都掩饰不住的贵气,有人信才是怪事。 “息宓。”他忽的肃起脸,十分义正言辞,“你要搀和廊城之事,本王也赶不走你。但且有一点,若西突还在廊城,本王希望你好自 为知,莫要与本王拖后腿,若不然,别怪本王见死不救。” 雒妃张口就想驳回去,但其实她明白秦寿说的很对,她不是没有自知自明。可易三那日的模样一直印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她觉得即便力不从心,她也一定要做点什么,若不然,她枉为大殷长公主的身份。 是以,她咬了咬唇,也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挥手屏退身边人,她才道,“你当本宫是个蠢的不成?” 话一出口,她见着秦寿眯了眯凤眼,就颇有懊恼,兴许口吻太冲了。 “本宫与你联手,”这话终于脱口而出,不想秦寿太过得意,她又硬邦邦的道,“本宫是看在江山社稷的份上,定要让廊城那帮贪官污吏去死上一死!” “好。” 她已经做好了被秦寿嘲讽的准备,不想秦寿似乎根本没考虑就答应了。 她一愣,睁大了眸子惊讶地看着他,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 见她那副竟诧异到无措的小模样,秦寿蓦地嘴角微扬,“既然夫人无异议,便早些上路,晚了怕是赶不上用晚膳。” 对这样十分适应身份转变的秦寿,雒妃有些反应不过来。 秦寿走了几步,见她还站着不动,遂一挑长眉,那俊美无双的面皮在金色斜阳的映射下,氤氲暖色爬上他眉目,竟有一种让人面红耳赤的的清贵多情来。 第064章 公主:滚粗,这是本宫的床 雒妃觉得秦寿脑子一定又坏掉了。 她走不了几步路,秦寿出去转悠了圈,就不知道从何处糊弄来一吱嘎吱嘎的牛车,那赶车的老叟一见雒妃,为她的相貌愣了愣,尔后抚着白须对秦寿笑道,“年轻人,好福气。” 秦寿儒雅端方地笑了笑,他扶着雒妃上了牛车,在老叟的注视下。脸不红心不跳将最柔软的草垫给了雒妃。 尽管如此,雒妃也颇受不住,那没坐多久,就开始觉得翘挺的屁股疼,垫子在软,也比不上她金辂车里的褥子。 更为让她难受的是,那牛车摇摇晃晃一路,她上一顿用的一点东西悉数被吐了出来。 她吐的昏天黑地,面色发白,湿濡的桃花眼微微泛红,再水润润地瞧着你,像只被蹂躏地狠了的可怜猫崽子,哪里还有甚火气。 这身子被养的来娇贵无比,受不得半点不精细,她也是没办法的事。故而即便难受的整个人都软趴趴的没力气,她也半句怨言都没有。 不知是不是因着有那老叟在,秦寿脸上虽不甚有表情,可动作举止间却是温情的。 见雒妃那恹恹的模样,他一把将人拢进怀里。让她坐在自个大腿上,摸着她发髻将她按进他胸口道,“乖,蜜蜜先休憩,再有一会就进城了。” 末了还冲那老叟道。“内子从小娇生惯养,不曾受到人间疾苦,老叔且将车尽量赶的平稳些。” 不用秦寿说,那老叟也晓得,他瞧着两人亲亲密密的作态,忍不住调笑道,“是了,是了,这样娇娇的小娘子,宠着都来不及,谁舍得让她吃苦头呢。” 说完,那老叟高兴地哼着不成曲的调子,手里鞭子一扬,依言缓了速度。 雒妃在秦寿怀里浑身僵硬,她还懵着,一种抱着她的人绝不可能是驸马的错觉油然而生,她的驸马哪里会这样体贴? 她也就没注意到,这回秦寿碰着她,她臂上竟没有起鸡皮疙瘩,也没有觉得不适。毕竟这牛车已经颠簸的她眼前发黑,哪里还有心思注意其他。 终于廊城在即,她甫一下地,双腿一软,差点就没倒下去,秦寿眼疾手快地搂住她,一边掏了银子给那老叟,一边低头见着雒妃颤巍巍的睫毛,眉心皱起。 那老叟见雒妃实在娇弱,我见犹怜,遂道,“年轻人还是赶紧带小娘子寻个地儿躺会,莫要惹出病来。” 秦寿点头,他见雒妃不能走路,便一把将人背到背上。转头对 她道,“蜜蜜,我们进城了。” 雒妃微微睁眼,她晓得他是在跟她提醒,便撑着苍白的小脸猫崽一样哼唧了声。 背上背个人。于秦寿而言,轻若无物,他几步到城门口,却是被守城官差拦住了。 他眼底划过一缕暗芒,瞧着官差挨个检查进出城的百姓。便侧头对雒妃轻声道,“廊城戒严了。” 雒妃几不可查地冷笑了声,“心头有鬼罢了。” 有官差过来,细细打量了秦寿与雒妃两声,目有警惕的道,“打哪来的?” 秦寿张口答道,“东边黄角镇,进城探亲。” 他语气冷淡,并毫无畏惧,一身清贵气度并不因半旧的长衫而折几分。 “可有路引?”那官差又问道,视线在雒妃脸上顿了顿。 听闻这话,秦寿薄唇一抿,好一会才无奈地侧头对雒妃道,“蜜蜜,路引在我怀里。可方便探手取出来?” 雒妃面色一僵,若是身有软毛,约莫整个都炸起来了。 秦寿又道,“我背着你,空不出手。” 雒妃将脸撇向一边。瞧着自个的白嫩爪子,犹豫半晌方低声道,“放我下来。” 秦寿冲那官差道了句稍等,便依言放下雒妃,一手扶着点她。一手从怀里摸出两份路引递了过去。 秦寿早备下了路引,雒妃不奇怪,可却是连她那份也有,她就微诧地挑了挑眉。 那官差见两人相貌不俗,虽穿着一般。可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大户人家才有的风姿,心里虽觉有异,可路引做不假,故而只得放两人进城。 秦寿进城并未慌着去打探消息,他径直带雒妃去了客栈。熟门熟路地要了间上房,又让小二备下热水热饭,并多掏银子,将房间里床榻那一应物什都换成柔软细棉布的。 只要有银子,小二自是无一不应。 雒妃自个动手沐浴后。她穿着雪白小衣,阔腿撒脚裤,半点都不防秦寿的坐到了榻上,自顾自的打理乌发。 秦寿还正等着她用膳,一回头就见如此明媚春光。眸光一滞,他不晓得雒妃是并未将他放眼里,还是就那般放心他不会做什么。 毕竟,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不是。 雒妃还真没将秦寿放眼里,在她心里,谁会对一心要杀的人起甚心思?再说秦寿前世今生就都不贪恋女色。 等雒妃不 甚熟练地熏干头发,已经是一个时辰后,那饭菜中途还端出去热了次。 “蜜蜜,过来用膳。”秦寿招呼道。 雒妃横眼过去,张口就想顶回去。然一触及秦寿那冷然的目光,她一噎,撇嘴道,“晓得了。” 说完,就慢吞吞的下榻。往案桌上过去。 秦寿不耐,探手过去一拽,就将人拉到怀里,并凑到她耳边轻啄了青丝一口小声的道,“隔墙有耳。你若露出马脚,本王可不会管你。” 雒妃一抖,她从他怀里爬将出来,迅速在另一边正襟危坐,拿起竹箸就下口。 秦寿悠悠然地看着她。见她吃进一小口的青菜叶子,又皱着眉头吐了出来,那嫌弃可又不得不吃的神色,倒莫名愉悦了他。 是夜,雒妃霸着床。下颌点了下外间的榻,对秦寿道,“你去外间,床是本……我的。” 秦寿冷笑了声,这人翻脸的速度堪比翻书。他才刚说,隔墙的耳走了,转眼她就抢了锦被,并占着床沿,不让他上去。 “息宓,谁背你进城的?谁掏的银子住客栈?嗯?”秦寿反问道。 雒妃理亏,但她一直记着母后言传身教的输了理也不输人的道理,扬眉道,“谁让你背了?谁让你掏银子了?” 这种好心喂狗却被狗咬一口的憋屈,让秦寿现在就恨不得抽她一顿。 他也不跟她打嘴仗。径直走过去,猛地掐着她细腰,将人扔进床榻里面,自个一卧,就躺了上去。 雒妃扑腾着起身,她力气比不过,就拿小脚踹他,“下去!” 秦寿长腿一抬,就将她那作乱的脚给压住,动弹不得,他狭长的凤眼冷然然地瞅着她,黑神又深邃,“半夜被人掳走,别以为我会来救你。” 这话成功让雒妃消停了,她身边侍卫宫娥都不在,一时心头不安定,偏生一个秦寿,她也是摸不准的。 她离的远远地趟下来,身边还卧着个人,一时之间,倒睡不着了。 夜半时分,她模模糊糊地嗅到一股古怪的腻香,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身边一直安静的秦寿蓦地翻身到她身上,并用手捂着她口鼻。 她一惊,晶亮的眸子瞪大,在漆黑的夜色里,倒显出几分惶惶不安来。 秦寿一顿,心头莫名,他压低了嗓音安抚道,“别怕,是迷香,不会有事。” 第065章 公主:有本事拿本宫的命去 迷香,这样下作的玩意,于雒妃而言,那根本就只是存在与传闻中,她竟没想到,这才初初进廊城就遇上了。 秦寿借着床幔的遮掩,他偏头看向外面,朦胧夜色下,半刻钟后,关死的门销啪嗒一声被撬开,紧接着,就是两畏畏缩缩地人影摸了进来。 他脸上厉色闪过,正打算出手制住这两人,哪知被捂了口鼻的雒妃憋狠了,她竟张嘴毫不留情地咬了他手心一口。 那一口没怎么咬着肉,可却惊了秦寿,他回头望着她,掌心还湿濡着。那种唇瓣柔软的触感仿佛是在捏棉花,十分的软。 雒妃瞪了他一眼,水汪汪的桃花眼微微泛红,连那唇都泛起珍珠的莹润来,她显然也是见着了进来的不速之客,遂不自觉的身子就缩下了软枕,往锦被里去藏。 可起先被憋闷坏了,她顾不得还未散去的迷香味,张口就要吸气。 秦寿眼疾手快,他轻轻掰着她脑袋,唇欺上去就一口气渡了过去。 雒妃一惊,张大的眸子眨了眨,脸上的神色好似突然让雷霹了一样,难以置信! 确定雒妃不会被憋着了,秦寿这才放开她。 他云淡风轻,好似没刚那回事一样,扭头见那两人在屋里乱翻一气,特别是行李更是被翻个底朝天。 末了什么都没找到,那两人就往床榻的方向来。 秦寿一拉锦被,盖了雒妃,锦被下,他还将人死死困住,这才闭眼放慢呼吸。 那两人警惕地掀开床幔,将床笫间看了一遍,确定没可疑的物什,这才如来时般悄悄离开了房间。 待彻底没了动静,秦寿将雒妃提了出来。这会迷香味已经散去,即便雒妃大口大口的呼吸,也是无碍的。 秦寿没管被憋红小脸的雒妃,他下了床榻,随意披了青衫,对雒妃道,“我去去就回。” 不等雒妃说什么,他人就已经推窗跳了出去。 雒妃紧了紧身上的锦被,趁着不明的夜色。环视了圈整个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习惯了的宫娥和侍卫,她一时间很是不习惯。 但也就那么一会,她便释然了,从前在安佛院的那几年,没人伺候,她一人还不是过来了。 是以当秦寿后半夜回来之时,雒妃已经歪着头。睡的不能再熟。 他一怔,立在床沿边,静静瞧着她,睡着的雒妃极为乖巧,好看的颦眉,闭着的桃花眼,睫毛又 长又翘,下面是小巧的鼻,然后是因着枕着软枕而微张的粉唇,能见粉色里面是渐次水嫩的小舌尖,精致又勾人。 他脱了青衫坐下,伸手缕过她额前细发,没了咄咄逼人的贵气,也不去想她的出身,他倒生出几分莫名的平静和安宁来,只觉,她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旁的都不及她半分的颜色。 他不禁会想,为什么她会生在帝王家,又念及那些有过的梦境,心头滋味复杂难辨,但从他脸上却是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秦寿伸腿躺下,又侧过头去看雒妃,迷迷糊糊间,他叹息一声,颇为无奈。 那天晚上,秦寿又做梦了。 他梦见成亲后的第二年,雒妃的刻意讨好,他的按捺心思,小心翼翼的两个人,倒过了段安稳的日子。 他还许她搬进鸿鹄阁,朝夕相处,日夜相对,琴瑟和鸣。 那会多乖顺的雒妃,和现在完全判若两人,她甚至还为他洗手作汤羹。他与她闺房画眉,夫妻情趣,不足为外人道矣。 他记得最深的画面,是面颊娇羞薄粉的雒妃躺在他怀里,乌发如瀑,衣衫半退,她的曲意逢迎,以及千回百转地呦呦莺鸣,都叫他心头火热。 然后天明梦醒睁眼,他难堪地发现自己脐下三寸处的异样,甚至还将雒妃死死扒拉进怀里。 小心翼翼地退开点身,他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一抬眼,就与懵懂转醒的雒妃对上了。 雒妃不甚清醒,她撑着坐将起来,拥着被子,就那么愣愣地瞧着虚空。 秦寿见她长发蓬松,缠缠绵绵,还有些落在他手背,眉目带着明显的睡意,那等无害的模样,竟让他想起梦中媚态十足的她来。 他跟着坐起身,单膝屈着,不着痕迹地掩了身下的窘迫。 雒妃似乎这才看到他,她眼神茫茫然,好一会彻底想起昨晚的事,当即想也不想一脚顺势踹过去。 秦寿一旋。躲开稳稳站到地上,面色不太好看,“息宓,你疯魔了不成?” 雒妃冷哼一声,她扔了被子站起来,以床为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怒道,“你才脑子有恙,昨晚发什么疯?即便有迷香。本宫昏睡过去了还更省你的事。” 这话才一出口,她自个就明白有些无理取闹了,可她只要一想到昨晚让他亲了,就觉得脏的厉害。 她遂抬起袖子,用力地擦了擦嘴,末了还趴在床沿很不雅地吐了几口唾 沫,昨晚没反应过来,这会她才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秦寿的脸瞬间就黑了,他又想起上次啄了她一口。接着她就嫌弃到吐了的事来,“哼,本王再管你去死就不姓秦!” 说完,三两下穿好青衫,打开房门嘭地甩上自个出去了。 雒妃也恼的很,她既觉得自己太沉不住气,又认为身为公主却很是没用,再是怨怼秦寿,她拧紧了眉头,就那般坐在床沿,一时颓然。 直到雒妃在房里等了秦寿半日,也不见他回来,她这才心里有慌,想出去试着找找,又担心错过了。 就在午膳时分,她没等到秦寿,却等来了鸣蜩。 鸣蜩一进门,就见自家公主眼巴巴地坐在窗边时不时往外看,她眉一皱,又环视了房里的用度,当即就有不满,“怎的驸马就给公主睡这样的棉被,不够精细,公主皮肤娇嫩,是要起红点发痒的。” 雒妃还真没觉得那棉被有何不妥,她问道,“你怎来了?” 鸣蜩这才过来伺候雒妃绾发。“不是驸马让婢子过来的么?说是公主没熟悉的宫娥伺候,不习惯。” 闻言,雒妃垂下眸子,她晓得秦寿还真就不管她了。 她勾起嘴角,略有自晒,“驸马还说了什么?” 鸣蜩想了想,“没了,只是让婢子过来伺候公主。” 雒妃又问,“没说接下来要如何做?” 鸣蜩摇头。她给雒妃绾了个简单的凌云髻才道,“没有。” 雒妃抿了抿唇,想与秦寿说道几句,可又心有犹豫,这人与自己有太多的牵扯,不管好的还是坏的,故而总是以不欢而散收场。 鸣蜩眼见雒妃郁郁寡欢,她便提议道,“不若婢子陪着公主逛逛廊城?” 雒妃哪里有闲逛的心思。她想着之前易三说过的廊城的参政使已经与西突勾结,且秦寿那的密信,也说西突少族长就在廊城。 她觉得整个廊城,能藏一小队西突人,还不被百姓察觉,那么必定就是在参政府了。 参政司,又分左右参政,乃藩王封地地方官署。 雒妃不能肯定西突人到底是藏在左参政府,还是右参政府。遂对鸣蜩道,“你现在就去打听打听,最近哪个参政府的采买突然增加了的,且所买物什以腥味重的肉食居多。” 鸣蜩应下,确定雒妃周遭还算安全后,就出去探听了。 雒妃没事做,便闲着坐窗边看底下热闹的市集,她瞅着百姓安居乐业,怎么也难以想象这样祥和的城池。有朝一日突厥铁骑来袭,城破人亡的局面。 她不明白,分明都是大殷人,而且还是皇帝哥哥的臣子,苦读圣贤书的朝臣,怎的就能做出这样天理难容的事来。 她觉得秦寿一定是明白的,可约莫他巴不得像廊城这样的贪官污吏多些,动摇了大殷的根基,他日后才可顺势而为的揭竿而起。 雒妃不自觉苦笑。她看着自己的指尖,忽然觉得,这天下大势,她真的可以以一己之力就能改变?兴许到最后不过是一场垂死挣扎。 她想的入神,也就没注意到秦寿何时推门进来的。 他双手环胸,整暇以待靠在门边,瞧着她皱紧了的眉,一副庸人自扰,他嗤笑了声。凉凉开口,“既然你执意插手廊城之事,分力不出,怕是说不过去。” 雒妃猛然回头,颇有诧异之色。 秦寿继续道,“西突少族长定藏身在左参政府中,目前秦家军下落不明,本王不想于那帮贪官污吏周旋,故而最好先擒了西突少族长,才有人质摸出秦家军下落。” 雒妃静静听完,却不晓得她要出什么力。 秦寿望着她,眸深而沉,“左参政府,十步一岗,五步一亭,另有弓弩手戒备,我昨晚跟着的那两人是进了左参政府,我想不惊动任何人地摸进去。实属不易。” 雒妃隐隐猜测到他的想法,“所以?” “你能进去。”秦寿道。 雒妃狐疑,她摊开手在他面前转了圈,“驸马确定本宫这身手是能赢过左参政府中的护卫弓弩手的?” 她一副你在说笑的神色,秦寿却神色冷肃,“明日左参政使的夫人有一场诗宴,我会让人带你进去,你进去后只需在参政府的井水里下点药即可,旁的事。我自会应付。” 雒妃不太信他,“这事鸣蜩可以做。” 秦寿摇头,“她会拳脚功夫,明白人一眼就能瞧出来,且……” 说到这,他顿了顿,上下打量了雒妃,“公主相貌正当合适。” 雒妃思前想后,就担心秦寿完事后过河拆桥。置她与不顾,便道,“想要本宫出手,也不是不可,但本宫怎晓得你秦九州不会趁机对本宫下手,然后推到旁人身上。” 毕竟,他可是想杀她来着。 秦寿嘲讽地勾了 勾嘴角,“你以为本王是你,出尔反尔?” 闻言。雒妃一怒,“本宫何时出尔反尔了?” 秦寿懒得跟她多说,径直从袖子里摸出一小纸包来,“这是江湖上惯用的软筋散,你进到左参政府后,找机会下到府中井水里,剩下的便不用过问。” 雒妃将信将疑,江湖什么的她只在话本子里看到过,“吃了浑身发软?” 秦寿瞥了她一眼。“你可以试试。” 雒妃赶紧一丢,然后不断擦手。 鸣蜩回来的时候,见着秦寿已经在房里,她脚步一顿,还是同雒妃回禀了自个打探到的。 听闻雒妃明个要自个混入左参政府,鸣蜩当即怒了,她竟有胆子冲秦寿道,“婢子绝不会让公主以身试险,还请驸马另作他法。” 秦寿眼皮都没抬一下。雒妃轻咳一声,解释道,“没事,一切驸马都安排妥当,约莫不会有危险,再不济,你在外候着,一个不对就冲进来。” 鸣蜩怒极反笑,“公主,那是龙潭虎穴,去不得。” 秦寿悠悠开口,“若是蜜蜜少了一根头发,你大可状告回京城去,本王绝不阻拦。” 如此,鸣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 当晚,碍着鸣蜩,秦寿很是自觉地去往隔壁房间,临走之际。他似想起什么,口吻忽不善,“息宓,你前段时间花了多少银子,本王一笔一笔都给你记着,不还不打紧,不过利滚利,本王等的起你还。” 雒妃一愣,突发廊城的事,她竟然将此前用海贝壳偷换秦寿库房现银的事给忘的一干二净。 不过,即便秦寿目下晓得了,她也是不会认下的,“本宫手气不太好,都输干净了,驸马要本宫如何还?” 末了她十分无赖地加了句,“要银子没有,要命有一条。” 回应她的,是秦寿摔门而去的声音。 第066章 公主:本宫自带好运BUFF 雒妃,此生最是不屑两样,一则虚伪做作的伪君子,二为无病强说愁的诗词歌赋。 恰好,廊城左参政府的左参政使和其夫人,将这两样都占全了。 秦寿能耐非凡,即便是在廊城,他也是有耳目的。雒妃不晓得他是如何做的,只是到了第二日,就有一辆马车来接她,马车上里坐着个年约二十四五的富态夫人。 她冲着雒妃微微一笑,什么也没问,只是道,“委屈您换上侍女的裙钗,一会进府后,谁都不用搭话理睬。” 那裙钗是嫩绿色蝴蝶绣花的百褶裙,用料自然和她的锦衣华服比不了,可也不是太差,她利索换上后。那夫人又摸出胭脂水粉,道句得罪了,然后就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完事,那夫人用掌起巴掌大的小铜镜。示意雒妃自个看看。 雒妃瞥了几眼,不甚大的变化,只是稍稍掩了掩她眉目的娇贵之气,旁的五官照样艳丽。 她倨傲地点点头。已经是最大的施舍了。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马车从侧门进了左参政府,那夫人对雒妃眨了眨眼,雒妃想着往日自家宫娥是如何行事的,便当先下了马车,微微低头,等着那夫人下地后,她才迈着小步子一步一倾地跟在她身后。 左参政府颇大,后宅的园子种着满院的名贵牡丹,雒妃粗粗一扫,就认出好几种珍惜贡品品种,她暗自挑眉,竟觉容王府都没这般奢华,可见这参政使的野心有多大。 应邀而来的夫人、小娘子人还不少,雒妃皆不认识,好在她也不用做什么。只跟在那富态夫人身后就是。 偶尔有人瞧见她不俗的相貌,一愣之下,也不好开口问那夫人,雒妃是何人,而自进了参政府,那夫人就不再管雒妃,看在旁人眼里就是冷待了。 时辰差不多的时候,左参政使夫人协同右参政使家眷相携而出,两人与众家夫人娘子谈笑春风,八面玲珑的很。 雒妃暗自冷笑,打定主意廊城这些个起子小人,她这次就要一并收拾了。半个都不放过。 诗宴开始的很快,众人绕院中的九曲蜿蜒的清溪而坐,那溪水中漂有白瓷小盏,每个盏中或瓜果、或美酒等。作诗词歌赋累了,就可随手捞起小盏就用,用完后扔回清溪中,自有婢女小厮收拾。 雒妃眼底划过冷幽幽的锐芒。廊城因着地势原因,一年到头都颇为不太平,即便无大的战事,可突厥时时的小骚扰不断。 而今日这些人,竟十分有心思行曲水流觞! 雒妃冷眼扫着在场的人,似乎要将每个人都记在脑子里,她站的久了竟腿竟有些受不住。 该是秦寿与那富态夫人提点过,那夫人晓得雒妃身份金贵非同一般,不大一会,当着众家夫人的面,冷冷淡淡地就让雒妃离开院中,去旁的地儿候着。不要她伺候。 雒妃自是无一不应,她也不管旁人是如何看她的,径直出了这座寻欢作乐的院子,溜达着往东边的方向去。 她来之前。秦寿与她说起过参政府的布局。 参政府自然也如同旁的大户人家一样,是有两口井的,一口西一口东,而大户人家的将就。吃食一般用东边井里的水,用度才是西边的,因着东边的地势稍高于西边,不混了是免得用度的水污了吃食用的。 雒妃一路装作是某位夫人家好奇的小侍女。悠悠然的行来,果然见府中如同秦寿所言那般,戒备森严的很。 有府中管事狐疑,但瞧着雒妃腰上系着的宾客木牌。也就不再过问了。 雒妃竟没多费工夫,就找着了东边的那口井,盖因不是什么重要的地儿,便无专门的护卫看守。此时井边正有两粗使下仆在打水。 她眸子一亮,走过去乖巧又单纯地问道,“我能用些水吗?走的久了实在渴的慌。” 那两下仆见雒妃相貌不俗,穿着还算不错。便晓得是哪家的夫人或小娘子的贴身侍女,遂退让开来,其中一人顺势舀了一瓢给雒妃。 雒妃哪里真敢用,她不好意思地绕着鬓边一缕细发道,“这如何好意思,怎敢耽误了两位姐姐做活,我自己来打水就好。” 那两下仆也就不再多过问,让出位置给雒妃。 可怜金枝玉叶地雒妃两辈子就没自个打过水。就算软禁安佛院的时候,她的用水也是有人每日专门打好送来。 她提着桶,拧着眉犯难了,又扯了扯桶上的绳子。觉得估计就是靠在这绳子拉桶装水的,她遂手一扔,将桶丢进井里。 只听的“咚”的一声,空桶落地。她弯腰趴在井口边往下看,背着那两下仆的似乎,袖子一抖,就将秦寿给的那小纸包扔了下去。 末了才眉目有懊恼地摊了摊自个白嫩无茧地小手道。“我力气小,看来是拉不上来了,写过两位姐姐。” 也不等那两人说什么,她提着裙摆。踩着湿润润的井边,飘然离去。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头一回干这样坏事的雒妃心里都还不踏实,她觉得兴许是秦寿小题大做了。不然任谁混进来,只要是个拳脚高的,指不定直接就杀向参政使了。 一会她又摇着脑袋,暗自提醒自个,秦寿这般小心谨慎是对的,她不及他手段深沉,听他的就是。 雒妃在后院转了半个时辰,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个好似迷路了。瞧着周围差不多的景致,她顿傻眼了。 她竟是从来都不晓得自己是个不认路的,往常有宫娥侍卫跟着,她根本不用记路,要不然则是未曾出过远门,或像今日这样还大胆的混进陌生的地儿。 念及上一次在四方门赌坊也是这样转迷了的事,她不得不正视自己不认路的毛病。 她又转悠了半天,问了些参政府的婢女小厮,居然不知不觉的走到某处戒备更是森严的院落,一路的站岗护卫都盯着她。 她心头一凛,眼尖地瞥见众护卫蹲守的院落中,隐隐有古怪的突厥语传来,她脸色微变,赶紧脚步一转,走开了。 她十分有自知之明,即便不经意发现西突就藏在她面前的院子里,她也是绝不会自个就冲进去查探的。 这样危险的事,还是让驸马来挡的好。 第067章 公主:长的太好也是罪 然,这世间事,总是造化弄人的。 她是想赶紧离开没错,但是一转身,就差点没撞上个人,她一恼,一句“本宫”险些脱口而出。 “小……小娘子?”语调带着不熟悉的怪异,像是舌头没撸直,别扭非常。 雒妃抬头,见一眉骨深邃的高大男子站在她面前,她心头一跳,就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男子低头凑到雒妃面前,灼灼地看着她,尔后咧嘴笑了,“真好看。” 雒妃只觉一股子厚重的体味扑面而来,她忍不住后退一步,皱了皱小巧的鼻翼,佯作镇定脚步一转,就要绕开那人。 岂料,那男子一侧,挡了她的路,“小娘子,真好看。” 雒妃瞥了他一眼,矜持地低头行了一礼,“公子,婢子家夫人正四处寻人,婢子告退。” 她以自己从未有过的温和嗓音说出这话。半点都看不出心里的不耐。 但那男子像是听不懂一般,他双臂一张,拦住雒妃,眯眼咧嘴,露出稚子般天真的笑脸,“小娘子,真好看。” 雒妃瞧着他双目清澈,可那笑却说不上来的怪异。 “小娘子,真好看。”男子翻来覆去的就这一句话。 雒妃想走走不了,她心生不耐,瞅着周围站岗的护卫两耳不闻的模样,她心头冷笑,已经决定要将这左参政府的人都给砍了。 “公子,婢子的夫人……”她耐着性子,准备将刚才的话再解释一遍。 冷不丁背后有突厥语插进来,“索都,你在做什么?” 那叫索都的男子顿欢快地对着雒妃身后叽里咕噜地道了句,“好看的小娘子。” 雒妃微微垂头,敛着眉目,做出乖顺的模样,对着来人行了一礼。 那突厥人可不若索都那般好糊弄,他瞧着雒妃相貌,眼底厉芒一闪,操着卷舌音用大殷语道,“你不是这府中的人?” 雒妃手心湿濡起来,她不自觉紧着袖口回答道,“婢子家的夫人是今日应邀来府参加诗宴的宾客,夫人嫌婢子粗手粗脚,遂让婢子四处逛逛,这会正唤婢子过去。” 她以为这样说,至少会让面前的突厥蛮子顾忌一些,毕竟这还是在左参政府里。 谁想,那后来的突厥蛮子冷笑了声,手一挥,就喝道,“我怀疑她图谋不轨,带回去!” 旁边的护卫面面相觑,实在不晓 得要不要听从。 雒妃止住想要逃跑的冲动,她深吸了口气,面带苍白,目露怯懦,“婢子不是。婢子夫人还在园子里。” 她抬眼看了看索都,又畏惧地瞅了眼面前的蛮子,只见那蛮子面有络腮大胡,吊三角眼,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是或不是,带回去一问便知。”那蛮子见护卫不动,遂上前一步,亲自动手捉雒妃。 雒妃立在原地,她晓得越是这样的时候,自己越是不能转身就跑,她脸上带出期期艾艾的表情,显得楚楚可怜。 “萨珀,滚开!” 就在雒妃无计可施之际。索都一肩撞开那蛮子,并挥着拳头对他道,“我先看到的小娘子,小娘子就是我的。” 雒妃诧异,转念过来,只恨不得这两蛮子再内讧的狠些。 然而那叫萨珀的面目狰狞的蛮子,朝着索都苦笑一声,颇为无奈地诱哄道,“索都,那是个大殷人,她在骗你。” 闻言,索都转头望着雒妃,深邃眉目竟带出了幼童般的委屈来,“小娘子。你骗我?” 雒妃心头一动,仔仔细细地重新审视着索都,某种揣测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她试着放柔嗓音道,“没有,我从不骗人。” 当然,突厥是蛮子,又不是人。 索都蓦地就笑了,他粗犷的脸沿竟像稚子般纯真,“小娘子,真好看。” 这样的话,他又说了一遍,转头却恶狠狠地冲萨珀吼着,“萨珀才是骗子,我要让阿兄不理你。” 萨珀别无法他,只得接连称是,将索都哄好才算了事。 雒妃却又道,“索都,我在这里呆的太久了,我家夫人会着急的。” 索都偏头想了想,紧接着他一把拉住雒妃霸道的道,“小娘子不走。” 雒妃眼梢瞥见萨珀凶狠地正盯着她,她敛了敛眸,试探道,“总要跟夫人说一声,索都你回去等着,我征的夫人同意后,就来看你,如何?” 索都不太相信,“不骗我?” 雒妃微微一笑,她忍着不适拍了拍索都的手背,“我们是朋友不是么?朋友之间都不会有欺骗的。” 听这样的话,索都欢喜起来,“是,朋友!” 雒妃已经确定这叫索都的蛮子,瞧着人模人样,可脑子却是个有碍的,举止形如稚子,也难怪萨珀见着她的反应那般大,估 计就是担心她骗了索都。 对唬弄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子,雒妃说不上于心不忍,要怪就只能怪索都是异族,而自来突厥与大殷就是势不两立,通常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且,敢说索都手上就没沾染过大殷人的鲜血? 想到此处,她翘起小指捻了下鬓边细发,“索都,我这就先去找夫人。” 索都自是点头同意,一边的萨珀再是不满意,可因着索都,他也不敢有旁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雒妃一步一步离开。 待转过座假山,索都看不到了,雒妃才后怕的双腿发软,她靠在假山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背心就渗出无数冷汗。 她不敢在这边久待,生怕索都反悔或者萨珀追上来,稍坐片刻便提起裙摆小跑起来,见着个婢女,端出架势,让人领着自己回到办诗宴的园子里,安安分分地呆那富态的夫人身后,这才松了口气。 那夫人见雒妃鬓角生汗,不是问询的好时候,遂当做没看到。 雒妃随后一步不离,就算站的双腿发软,也坚决不离开,好在那夫人是个擅察言观色的,每每雒妃腿酸受不住之际,她便让雒妃坐下来为她代笔书作出的诗句。 午膳是在左参政府用的,雒妃与那夫人皆不约而同的以身子不适为借口,不碰府中吃食,进了厢房休息,两人这才从婢子早备下的点心里拿出几块垫垫肚子。 下午临到诗宴散场,雒妃与那夫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左参政夫人竟开口相邀,让赴宴宾客留宿府中。 雒妃与那夫人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推辞,就见周遭冒出无数护卫,将所有的宾客团团围住,却是以势相邀,逼的人留下来过夜。 雒妃无法,只得与那夫人随大流,随机应变。 他们这几个人被分在一座偏僻的小院子里,夫人挥退旁的婢子,将最好的一间厢房留给了雒妃,未免旁人怀疑,她自个抱了床褥子准备在外间榻上凑合一夜。 当晚的晚膳,两人自然又是没吃,点心没几个,其实味道也不甚和雒妃胃口,故而雒妃勉强塞了两个,剩下的一并推给了那夫人。 她还在疑惑,不晓得秦寿给的那软筋散到底有没有用,不见用了午膳的人,今个一下午也没任何异样。 目下在左参政府,她想找个人计议计议也不合适。 盖因身份之故。那夫人并未与雒妃多说话,她行了一礼,就去了外间早早上榻休息 。 雒妃无法,也只得合衣躺上床,盼望着明早一睁眼,秦寿就解决了这参政府的事,她就可以见她的侍卫和宫娥了。 然而,侍卫、宫娥没见到,雒妃一睁眼,倒是看到了索都那张眉目深邃的脸。 她心头一惊,抬脚就朝那张脸踹过去,将不防的索都踹的个趔趄。 雒妃一个翻身站起来,冷眼望着索都,“你怎找到这的?” 索都揉了揉被踹的地方。他扁着嘴,好似丢了糖的孩童,“我嗅着小娘子身上香味过来的,小娘子,我来带你走,有坏人。” 雒妃侧耳没听见外间的动静,又瞥见索都手上有点滴猩红鲜血,她心头一怒,“你将我家夫人如何了?” 这时候,她还没忘自己眼下的身份是婢女。 索都跺脚,显然不喜欢被冤枉,“我没有,她要喊叫,我就打晕了她。” 雒妃提着的心微微放下。她眸色不明地望着索都,已经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打杀的动静,她一咬牙,不断的跟自己说要冷静。 索都似乎有些着急,“小娘子,有坏人,萨珀他们都没力气了,你快跟我走。” 闻言,雒妃心头一喜,晓得定是秦寿打进来了,她故意拖延时辰的问道,“你怎的还有力气?” 索都哪里晓得这些,他抓了抓头上的小辫子,皱着脸困惑的道,“我不知……” 他这话没说完,只听的“嘭”的声响,厢房门就被人大力破开。 隐隐的暮色中,雒妃只看到个身形颀长如玉的人影立在门口,一手执长枪,威风凛凛。 电光火石间,秦九州三个字还在喉间没喊出来,她视野一颠,人就被索都扛着撞开木窗,飞快地逃了出去。 她简直欲哭无泪,心头恨死了索都,不晓得他逃跑为何心念念的要带上她,可又生了惴惴不安,猜不准秦寿究竟来不来救她。 朦胧夜色下,索都步履如飞,他像扛麻袋一样扛着雒妃,认准了个方向,一个劲的逃。 雒妃肚子被顶的难受,她抓着索都的衣襟,往左参政府的方向望了望,连她自己都不晓得在期望着什么。 约莫跑了有半个时辰,雒妃实在受不住了,她扬起爪子挠了索都后颈子一把,有气无力的道,“索都,放我下来,我要吐了。” 索都脚步不停,他嘴里却道。“不放,有个很厉害的坏人。” 雒妃恨的牙痒痒,可对一个举止如幼童的傻子,她还真不能发火,只得耐着性子诱哄道,“可是你这样,我肚子痛的很难受,我们是朋友,你也不想我难受是也不是?” 果然,这话让索都迟疑了,他往身后的方向瞅了瞅,这才适当地慢下来,小心翼翼地将雒妃放下地。 雒妃当即抓着他臂膀,稳着身子连酸苦的胆汁都吐了出来。她身子本就娇贵的不行,就像是琉璃房里的娇艳花儿一样,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索都皱眉,眉目有懊恼,他蹲下身,想了想轻轻地拍了拍雒妃的背,“小娘子你莫非也是没力气了?” 雒妃一句话都不想说,更不想理会他。 索都更是觉得小娘子一定和萨珀一样,他拍着胸口道,“没事,我让阿兄给你瞧瞧,我阿兄可厉害了。” 听闻这话,雒妃忍着不适,有心想拖延。又顺带多探听点西突的消息,故而道,“你还有阿兄吗?我也有个阿兄,我阿兄是世上最好的阿兄。” 好在四下无人,如若不然雒妃简直想掩面,这样矫揉造作的话居然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真是羞耻。 索都浑然不觉,他嚷着道,“胡说,我阿兄才是最厉害的,阿兄不仅是西突最聪明的,还会制各种各样的毒药,大殷人一碰就死,他们都不晓得自个是中毒死的。” 雒妃心头一凛。桃花眼顿现冰寒,可她的声音却很柔,“我也是大殷人,那你阿兄会不会也给我吃那个毒药?” 索都还真认真地想了想,“不怕,你是我第一个看到的,所以你是我的,阿兄不会管。” 雒妃绞尽脑汁,想引着索都多说几句关于他那个阿兄的事,然而索都被专门叮嘱过,事关毒药的事,他一句阿兄不让说,就不再提了。 两人正闲话间,突然索都猛然捏紧了拳头。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一样盯着某处,尔后忽的抱起雒妃,转身就跑,那速度竟比起先还快几分。 雒妃一懵,她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听闻一声冷哼,然后是迅疾无比的一枪从暗色里刺了出来。 她瞪大了眼睛,这刻居然倍觉悸动。 索都虽然人傻,可他身手也是厉害的,硬生生一扭,躲过了那枪,头也不回地继续逃。 雒妃越过索都肩膀,她眼不眨地看着那长枪的出处,可一直到索都跑出老远。远到她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也再没见那长枪的半分锋芒。 她的心渐次沉到无底深渊,刚才秦寿分明是追了上来,可他只是晃了一枪,就再不追了,仿佛是在驱赶着索都往前逃。 她再是蠢,也猜到秦寿是故意放跑索都,但不曾料到,索都即便逃也要先找到她。 事已至此,秦寿依然计划不变,他不仅是要晓得秦家军的下落,一定还想将所有藏身廊城的西突一网打尽,是以才有索都这条漏网之鱼。 雒妃所料不错,眼见索都跑远了。秦寿才提着九曲长枪缓缓踏出暮色,有光影斑驳地打在他身上,就带出冷漠无情来,他分辨了下索都逃跑的方向,不急不缓地跟了上去。 索都逃了半宿,每每他要停下来歇息之际,秦寿的长枪定然如期而至。 以至于到了最后,雒妃心绪平静,她都能冷眼瞧着秦寿挥出的枪芒,总归是见枪不见人。 日出时分,索都似乎跑不动了,他放下雒妃,自己不讲究地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雒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一会才道,“索都,你放下我,自己一个人逃。” 索都舔了舔干涸的嘴巴,摇了摇头。 雒妃索性蹲下身,好生跟他解释,“我是大殷人,所以追杀你的那人一定不会杀我的。” 其实她只是不太想看到秦寿最后一锅端西突的局面,索都这样的傻子,哪里晓得好坏,他单纯天真,可又残忍,一切所为,不过是受了旁人的蛊惑而已。 太过复杂的东西索都并不明白,他嘟嚷着道。“你是我看到的小娘子,我再没见过比你还好看的,我要带你回草原。” 雒妃瞧着他纯粹的眸子,里面明晃晃地倒影出自己的影子,这样直白的感情,不带任何私利和邪念,她便生不出反感来。 索都休息够了,便又抱起雒妃,继续往东去。 雒妃这一路试图记路,但是自出了城后,她便不辨方向了,只是晓得索都一直都是往日出的方向逃的。 终于半日后,索都在个毗邻幽谷的小镇停了下来,他仿佛不再畏惧身后一直追杀他的秦寿。眉飞色舞地对雒妃,“走,我带你去见阿兄。” 雒妃低低应了声,一进镇,她就发现这镇子里尽是穿着大殷衣裳的西突人,而这些人见着她,个个目露凶光,恨不得吃了她一样。 她往索都身边靠了靠,晓得在这里,唯有索都才能护着她,虽然他就一傻子。 一路行来,索都 扬着笑脸与人打着招呼,他带着雒妃径直到镇子尾矗立的一座竹屋精舍面前。 “阿兄,我回来啦!”索都站在竹屋精舍外大声喊着。 雒妃就见那竹屋门吱嘎一声。一面色苍白似鬼,弱不禁风的男子坐在木椅上,被一身形高大无比的汉子抗在肩膀走了出来。 那男子五官与索都一般无二,眉目病气缠绵,可见是个身子羸弱的。 他动了动指尖,那汉子就将人带木椅放了下来,并推着他到索都面前。 索都哈哈大笑,“阿兄,阿兄……” 男子的视线落在雒妃身上,他眯起眼睛,阴冷而不善,“索都,这位小娘子是你带回来的?” 索都将雒妃推到男子面前,那模样就像是得了心爱的玩意。迫不及待向人献宝一样,“阿兄,她是我带回来的小娘子,是不是很好看?” 男子微微一笑,“好看。” 这话让雒妃打了个颤,她总觉得索都兄长的目光就像是毒舌信子,让人不寒而粟。 “小娘子姓甚名谁?何方人士?”男子看似随意地问道,他的大殷话说不错,根本听不出半点违和的字音。 雒妃往索都身边靠了半步,这才低声道,“我名禾宓,家住廊城,乃是一大户人家的婢女。” “禾宓?”男子慢慢地咀嚼着这名字,并没察觉出不妥。便转头对索都道,“既然人都带回来了,索都定要好生安置禾小娘子。” 索都一口应下,男子又道,“你不在廊城,今日怎的回来了?廊城之事可是办妥了?” 索都闷闷地低下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男子脸色一变,“索都,廊城究竟生了何种变故?” 索都瑟缩了下肩,畏惧地瞟了男子一眼才道,“阿兄,有个很厉害的坏人,萨珀他们都没力气了,就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雒妃躲索都身边。借着遮掩,仔仔细细地打量他,见他面色阴沉,一发怒火,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她难以想象一个不良于行还孱弱无比的人,到底有何本事让人这般畏惧信服他,且廊城屠村之事,也尽是出自这人的手。 一个没注意,她就让那男子逮住了窥视的目光,只见男子轻咳一声,面色潮红地笑了笑,“禾小娘子可否告诉我,到底是出了何事?” 在那阴冷如蛇的目光下,雒妃只觉头皮发麻,她只得斟酌道, “我也不太清楚,昨个本是廊城左参政使夫人设诗宴,并留宿了宾客,到了晚上的时候,就有人突然没了一身力气,我一直在睡觉,一醒来,索都就已经带着我逃了出来。” 她晓得在这样的人面前,定然是不能怀着侥幸说假话的,故而也尽是捡实话说,不过一些隐晦不提罢了。 男子细细地思量了雒妃的话,加上索都时不时插上一句,他忽的就一掌拍在木椅扶手上。“不好!” 雒妃跟着心头一跳,她悄悄地揪着索都的衣袖,预备要是有个万一,就躲他身后。 男子死死地盯着索都,目有盛怒,“蠢货,被人算计了还不知。” 他接着继续又道,“赶紧收拾紧要的物什,撤退!” 雒妃心说,来不及的...... 第068章 公主:又一个想驸马死的 果真就是来不及了。 震耳发聩的马蹄声哒哒由远及近,小镇上的蛮子茫然回头,在镇口巡逻的,就只能看见身边头颅飞起,鲜血喷洒的情景。 对待突厥,秦寿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 他手晃长枪,当先一骑冲进镇来,身后是一队百人精兵。当如饿狼入羊圈,转瞬的功夫就杀的藏匿在镇子里的蛮子溃不成军。 索都的兄长脸上发沉,他身边的高壮汉子连人带椅子将他抗在肩上,转身就往竹屋精舍跑。 索都反应也快,他拉着雒妃,紧跟其后。 雒妃被拽的一个踉跄,她回头看,就见秦寿反手一枪,将一蛮子捅了个透,再一抖九曲长枪,血花四溅,犹如盛开的烈焰牡丹。 那蛮子倒下的瞬间。秦寿抬头,温热而猩红鲜血下的俊美脸沿,冷漠无情地看着她,直至索都带着她进了竹屋。 雒妃鼻端嗅到一股浓郁的苦药味。她拧起眉,匆匆一瞥,不大的屋子里,竟养着各种毒物。以及散在条桌上未曾收敛好的各色粉末。 她心头一惊,不自觉憋了呼吸,跟着索都穿过过堂,从一低矮的后门蹿出去,视野之中就蓦地出现一大片的青翠竹林,而最为惊悚的是,那竹林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以竹篾编织的巨大笼子里,分别关押着整个镇上的大殷百姓。 那些百姓衣衫褴褛,面色蜡黄,神情麻木。 雒妃又惊又怒,她用力甩开索都的手,指着竹笼娇斥道,“你将他们如何了?还不速速将人放了!” 她晓得自己言语苍白,谁也威胁不了,可她忍不住。这些百姓每一个都是她息氏皇族的子民,她岂能无动于衷。 索都兄长冷笑一声,因着情绪波动,他脸上带出诡异的酡红来,他瞥了雒妃一眼,阴狠道,“放当然是要放的,我婆食罗还要给大殷战神秦寿一份礼物。” 雒妃心里划过强烈的不安。 婆食罗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气缓和后,他拍了拍座下大汉的头,那大汉脚尖一踢地上的小石子,只听的唆唆几声。竟有白色的粉尘从天而降。 雒妃这当才发现,竹笼之上悬挂着好些人头大小的布包,那些粉尘洋洋洒洒地落下来,就沾了竹笼里所有的百姓一头一脸。 雒妃不明所以。可也晓得那白色粉尘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又想起索都曾说过,他的阿兄擅制毒。 她一下明白过来 ,瞪大了眸子怒不可遏。“你个疯子!” 这话间,有风而起,翠竹簌簌摇曳,那些粉尘居然随风而起,飘忽着蔓延过来。 婆食罗不躲不避,索都倒是害怕的远远跳开,他见雒妃站那没动,急的想过来,可一股子的粉尘打着旋飞扬而起,隔开了他与雒妃。 雒妃摸出帕子来,捂住口鼻,她不断往后退。蓦地细细的腰身间忽然出现一有力的手臂。 她身子一僵,腰上的臂膀用力,她人就跟着飞快闪躲开来。 待安全后,环抱着她的秦寿长袖接连挥动。刮起一阵风,将粉尘吹向索都那边。 “哼,”有冷哼响起,婆食罗的身影缓缓从白色粉末雾中走出来。他死死盯着秦寿,怨毒至极,“大殷战神,果然名不虚传。” 秦寿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只低头瞧了瞧雒妃,眼见她无碍,这才漫不经心地看过去,“本王当是谁在廊城作妖。不想原是你这手下败将!” 这一句话方落,雒妃眼尖地瞥见婆食罗脸上的怨毒又浓了几分,与他眉目的病气纠缠,就成狰狞的扭曲之色。 然。秦寿嘴巴还能更毒,“这么些年,你竟还苟延残喘的活着,真是生生浪费了粮食。” 婆食罗阴沉地勾起嘴角。“你都没死,我怎岂敢先死。” 秦寿懒得同他废话,直接问道,“本王的秦家军在何处?你若交代了,兴许本王还能留你个全尸。” 听闻这话,婆食罗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动作大了,又引起咳嗽。 雒妃皱眉。觉得这人能撑着这样破败的身子骨活到至今,已是奇迹。 她不着痕迹的从秦寿怀里挣脱出来,并往边上挪了半步,离他远了点。她这才觉得总算是能顺畅喘气了。 而不远处的索都,正到处乱跳躲避,显得很是狼狈。 婆食罗低声骂了句,“蠢货!” 他也不管索都。狞笑着对秦寿道,“好久不见,老朋友送你一份大礼。” 他说着这样的话,紧接着就见竹笼里的那些大殷百姓挨个走了出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随后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连绵不绝。 婆食罗哈哈大笑,很是嚣张得意,他重新被身边的大汉扛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秦寿,“哼,这些人身中剧毒,形如时疫。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亲自下手杀的这些人。” “ 杀了,你大殷战神的名声就完了,不杀之,不出半个月的功夫,这种毒会在整个大殷蔓延,是以,你秦寿到底是杀还是不杀?”婆食罗脸上浮起病态的潮红。他幸灾乐祸地看着秦寿。 秦寿皱眉,带着雒妃又是后退好几步,离那些百姓远了好几丈这才作罢。 雒妃愤怒难当,她只觉胸口一团烈焰怒火熊熊烧了起来,叫她心疼肝疼,可又拿婆食罗这个疯子无可奈何。 秦寿凤眼微眯,他眼梢瞥向索都,尔后整个人迅疾如电的弹射出去,竟是当先要抓住索都。 哪知婆食罗并不在意,他甚至眼都不眨。 索都虽是个傻的,可身体反应却比任何人都来的快,仿佛在他身上有一股野兽般的直觉,他几乎不用经过脑子,身体就自发地做出了反应。 秦寿一擒不中,他抿起唇,五指成爪,再次快若光影地袭上索都的肩,这一下扣实,他几乎不做犹豫,一个用力,将人扔进那堆已中毒的百姓中间,还激起无数的毒药粉尘。 他这下才转头对婆食罗讥诮一笑,“同胞兄弟,你救还是不救?” 竟敢给他出难题,不用等到秋后,他目下就将账给算了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雒妃冷眼看着索都惊慌失措地爬将起来,并委委屈屈地几步到婆食罗身边问道,“阿兄,我是不是也要死啊?” 婆食罗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倏地看向秦寿,“真是再感谢不过,我可是想他死很久了,这样的蠢货,我早受够了!” 第069章 公主:想弄死本宫,没门! 雒妃震惊,她看着畏缩在婆食罗身边手足无措的索都,就心生悲哀来。 一个不懂善恶、不明好坏、不分黑白的傻子,心里边最亲近的人约莫就是同胞兄弟了,可谁晓得,婆食罗却是在深沉地恨着他!想他死! 索都拿袖子擦了擦脸,带着哭腔和无法控制的暴躁喊道,“阿兄,我没有和你抢,我什么都不和你抢……” 婆食罗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望着秦寿,苍白如雪的脸太过透明,以至于能清晰可见淡青色的青筋血管。 他眯着眼睛笑道,“打从娘胎,他就在和我争,偏生脑子又蠢,如若不然,我身子骨缘何从小就虚弱至此?” 几十年如一日的怨恨,今个剖白开来,仿佛撕开的陈年旧痂。有着让人无法直视的血淋淋以及闻之作呕的恶臭。 雒妃觉得,索都虽然是个傻子,即便手上也是沾染了鲜血,可也比婆食罗干净。 婆食罗还是继续说着,“天生的蠢货,可却有一副让人无法不嫉恨的健硕身躯,每天每夜的在我眼前晃荡,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我有多孱弱无力,我就恨不得用刀一片一片割下他身上的肉吃下去,兴许吃了我就能好起来了。” 雒妃听的恶心,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想不到这世间竟会有这样的疯子,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野兽! 索都越发畏惧他,他不断捶打自己的脑袋,绝望又崩溃,“阿兄,不要拿刀子割我,阿兄我害怕……” 他不懂很多东西,可是却晓得,婆食罗是他同胞兄弟,且阿兄身子骨不好,他也不聪明,唯有彼此互相照顾,他做阿兄的身体,阿兄当他的脑子,才能活下去。 所以,他是最听阿兄话的,阿兄说的总是不会错! 婆食罗眼带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又对秦寿说道,“你看,他就是个怪胎。连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控制不了。” 索都接连摇头,他只会不断喊着,“阿兄,阿兄……” 雒妃面露不忍,她捏紧了手,为索都心生恻隐,但也仅此而已。 注意到雒妃的表情,婆食罗充满恶意地笑道,“你在同情他?同情一个傻子?” 雒妃大方承认,“是。他是傻子又如何,总要比你还像个人一些。” 闻言,婆食罗好似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他捂着嘴低低地笑起来,“你一个大殷人竟关心起蛮子来了……” 说到这,他面色忽的一沉,“ 索都,去杀十个人。” 字音方落,在雒妃瞪大的眸子里,起先还茫然无措的索都。已经迅疾如豹地冲入中毒的大殷百姓中。 恐惧惊慌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根本来不及逃跑,索都就已经一手提拎一个,掐着脖子,再用力一拧,只听的咔的轻响,瞬间毙命。 不过眨眼的功夫,雒妃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地上刚好摆满十具尸体,无一例外,皆是脖颈断裂而亡。 简单、粗暴,甚至都没有鲜血,然而,索都的杀人手段就是这样! “阿兄,杀完了。”索都回到婆食罗身边,深邃眉目扬着稚子才有的单纯欢喜,仿佛他刚才杀的根本不是人,而只是做了件与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又必须的事罢了。 雒妃心头发寒,杀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索都这样天真的残忍,怪罪不得,怨恨不得,甚至都无法与他报仇。 婆食罗斜眼看雒妃,以一种十分恶劣的口吻道,“多么微不足道,你说,我若让他杀了你呢?” 秦寿瞥了雒妃一眼,见她只是脸色微微泛白,没被吓到,省心不少,这才转头眸色森寒地盯着婆食罗道,“婆食罗,你大可试试,看究竟是你先杀了她还是本王先杀了你。” 这话间,已经将镇子里的蛮子尽数伏诛的秦家军闯了过来,将婆食罗兄弟并那随行的汉子团团围住。 “启禀王爷,遇敌二百三十七人,实歼二百三十四人。”其中一面留疤痕的百夫长站出来向秦寿道。 秦寿冷笑瞧着婆食罗,“笼中囚鸟,婆食罗你若说出本王那一队秦家军的下落。本王就放你回西突。” 婆食罗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一如他那没血气的脸,“都说最了解自己的人,定然是敌人,容州容王,你以为我会说么?” 偶后他又加了一句,“即便我死了,你精心训练的秦家军也会为我陪葬,甚至可能是整个廊城,乃至大殷。”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那群不过这会功夫就开始咳血的大殷百姓,那嚣张的做派简直让人恨的咬牙切齿。 秦寿跟着冷笑,他一挥手,下令道,“给本王围起来,取火来烧!” 他竟要将这中了毒的百姓与婆食罗等人一起活活烧死! 雒妃浑身发凉,她看着那些在绝望哀求的百姓,怔怔开口道,“秦九州,怎可……怎可……” 话没说完,但秦寿就是晓得她想问什么,他凤眼无波 ,面无表情,“你若想要用廊城或者大殷来换他们苟活几日,本王不会反对。” 雒妃沉默,她死死地捏着裙裾,再说不出半句求情的话来,她晓得,秦寿的法子是最妥当的,况这竹林里还不晓得有多少毒药粉末。 婆食罗脸上出现疯狂。他睁大了眼睛,隐带赤红,“你们快给容王求情啊,兴许他就能放过你们。” 果然,就有吐血不止的无辜百姓,向秦寿爬将过来,“王爷,救命,救救我等……” “王爷,饶命……” “王爷。我们不想死……” “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们……” …… 然,秦寿垂着眼睑,薄凉的唇缓缓上翘,就露出嘲讽来,“四年前,东突南下,趁夜强占大殷城池,本王临危受命,率十万精兵迎战。数日后大败东突,并一路追杀仅剩数千人的东突蛮子,路经居霞关,东突以关中五千巡守将士性命相挟。” 他以一种平淡语调不急不缓的说来,莫名让人觉得心里发憷的慌。 “婆食罗,”他突然唤了一声,“你猜本王是如何做的?” 这件事雒妃晓得,破关后,那五千将士与千余蛮子无一人生还,居霞关尸横遍野,满地鲜血,直到如今,那关中的土地还是猩红色的。 当时朝中对此事争议颇大,有认为秦寿视人命如草芥,残暴不堪,也有人觉得秦寿手段狠辣,终有一日怕是会起狼子野心,无法制约,更有甚者,谈秦色变。 显然婆食罗也想起了这事,他面色阴翳,冷哼了声,“我今日要离开,你也留不住。” 这话一落,秦寿当机立断,“弓弩手,放箭!” 一行二十人的弓弩手搭箭拉弓,但还是晚了,婆食罗被那高大的汉子连同木椅扛在肩上,纵身一跃。手臂横扫,大力撞开秦家军的包围,几个起落就消失在翠竹林中。 没被人注意的索都想也不想,跟在婆食罗身后,一并跑了。 秦寿冷眼瞧着婆食罗消失的方向,他并未乘胜追击,反而是差了名本事不错的斥候跟了上去。 随后他让秦家军在镇上腾挪出片空地来,让中毒的百姓暂时聚在空地,与没中毒的隔开来,四周还插上围栏。派重兵把守,不许随意出入。 而那片翠竹林,他还真放火一把烧了。 雒妃瞧着秦寿忙活从容州遣大夫过来,得空之余, 他还将廊城所有勾结了突厥的上下官员一一理了证据名册出来,那模样势必要将廊城尽数清洗一遍。 雒妃在镇上的第二日,鸣蜩和季夏以及一众侍卫就到了。 秦寿也没想留雒妃在这,故而将那贪官污吏的名册给她道,“杀尽贪官污吏的事,还是公主来动手的好。也省的公主以为是本王再其中掺合。” 雒妃并不对这话愧疚,她站在秦寿给她准备的马车面前,扬起下颌道,“治下不严,也是罪过。” 即便这次廊城的事真与秦寿无关,她总归也是要找点名头出来。 秦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顺手点了一二十秦家军的精锐与宫廷侍卫一道护送公主回廊城。 雒妃上到马车,坐惯了奢华的金辂车,这种普通的马车就是鸣蜩与季夏都嫌弃的。 挑剔的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反而心里有个疑问徘徊不去。 她犹豫片刻,撩开马车帘子,冲欲离去的秦寿道,“居霞关之事,后来你是如何做的?” 两辈子以来,她一直看不透秦寿,道他冷漠无情,可之于江山社稷,他容不得突厥占去一分的便宜,若是个护国安危的。可他自来就有勃勃野心,实打实的逆臣贼子。 就像这镇上中毒的百姓,他前一刻真能下手将人杀了,可后一瞬,他却又费心不讨好的从容州请来大夫。 他轻贱人命,又仿佛欣赏那等顽强求生的意志,道是无情,旁人想不到的地方,又透出丝丝缕缕的有情。 上辈子,她曾以为自己无论如何的讨好他。也是得不到他的心悦,然而,他却与她有过琴瑟和鸣的时候。 辨不出真心或假意,所以她觉得他对她有过半点欢喜,但一转身他就给了她当胸一剑。 她再是认真不过地望着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想从他嘴里得到什么。 狭长的凤眼深邃幽黑,秦寿微微挑眉,意味不明的低声道,“公主以为呢?” 闻言,雒妃抿起唇。已然不悦。 秦寿忽的勾唇点笑,极为难得浅笑在他脸上一闪而逝,可却让周遭的人都晃了眼。 他先于公主离开,只给她一个笔挺如松的背影,以及摇曳不定的发梢。 其实,只有极少的几个人才知道,居霞关那五千将士与千余蛮子,是同归于尽的,他在关外,一眼不错地看着。 蛮子从域外得到一种十分厉害 的火器,是以才能以少制多,但五千将士亦是铁骨铮铮,硬是用人命去填那火器,一命换一命不够,就两命三命,直至最后一名蛮子倒下。 最后存活的巡守军,不过区区百人。 这就是居霞关的真相! 对世人泼在他身上的脏水以及误解,他从不屑去解释什么。当他站在山巅之上的时候,视野所及风景又岂会与山下的人相同,故而话不投机。半句也是嫌多。 雒妃带着郁悴回廊城,她来时索都带着,不过用了一天一夜的功夫,这会回去,因着坐不惯那马车,摇晃的她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是以速度极慢。 好在廊城之事并不紧急,秦寿追杀索都的时候,就已经让秦家军围困了城门,只能进不能出。故而雒妃半点都不担心那些死到临头的贪官污吏半夜跑路。 走了一天一夜,不过才五之三四的脚程,这日,雒妃软软地枕在季夏腿上,闭眼养神,鸣蜩时不时占了冰凉的水与她擦额头手心。 她在这样的伺候下昏昏欲睡,冷不丁马车猛然一顿,她嘭的摔在车壁上,莹润的额头立马肿了一块。 她疼的眼眶泛出湿润来,连睫毛都濡了。鸣蜩与季夏也是大惊失色。 “鸣蜩、季夏护卫好公主安危,莫要出来。”顾侍卫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紧接着就是铿锵短兵相接的打斗声。 季夏微微撩开点帘子,还未探头,一柄剑就戳了进来,她条件反射地掀起帘子一搅那长剑,再顺势一脚,将行刺之人踹了出去,这才发现是半路遇袭,行刺人数还颇为不少。 许是发现雒妃在马车里。刺客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来。 季夏第三次撂开刺客后,对雒妃道,“公主,形势不妙,婢子与鸣蜩先护送公主下马车。” 雒妃临危不乱,事实上从小到大,她历经过的刺杀已经不计其数,眼下这样的,充其量在她眼里不过就是刺客多一些罢了。 她点头,待鸣蜩季夏先下马车。杀退一波刺客,清出地儿来后,她紧跟着下来。 鸣蜩与季夏一左一右护卫着她突围,不过才走出丈远,身后的马车嘭的就炸开来,木屑四溅。 “小娘子,莫怕。” 随后响起的竟是索都那熟悉的声音,雒妃眼底发寒,她转身就见索都阴魂不散地追着她而来,并将挡路的侍卫挨个撞飞。 到了她面前。索都嘿嘿直笑,鸣蜩与季夏不约而同 上前半步,死死护着雒妃。 雒妃轻拍两人肩,仰头对索都道,“你怎在此?” 索都还没回答,婆食罗由远及近,代他回答道,“自然是为大殷雒妃公主而来。” 一见婆食罗,雒妃就晓得自个今日是跑不掉了,她遂暗示鸣蜩季夏退下后,冷笑着道,“容王的手下败将,也好意思拦本宫的路?” 她也不问婆食罗是如何晓得她身份的。 走的近了,雒妃才发现扛着婆食罗的汉子身边还有个全身都拢在黑斗篷里人。 婆食罗对雒妃的讥诮,竟不生气,他微微低头对那斗篷人道,“还是免先生料事如神,晓得灯下黑的道理,容王定料不到我会在这等着公主。” 那叫免先生的斗篷人点了点头,以一种刻意压低的嗓音道。“我只是备下人马,以及告之少族长雒妃公主的身份罢了,不敢居功。” 雒妃粉面含煞,她盯着那斗篷人,细细分辨了他的声音,觉得既是熟悉又是陌生,可就是想起不来是谁,但她能肯定,自己一定认识此人! 她心里转着诸多的念头,嘴里却道,“藏头露尾的鼠辈,也只配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本宫与你们走一遭又如何?” 周遭的侍卫与鸣蜩季夏,还有那二三十秦家军,皆悲愤喊道,“公主!” “闭嘴!”雒妃娇斥一声,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冷肃,“全部退下,本宫倒要看看,这蛮子能耐本宫如何?” 说着,她推开挡着她的鸣蜩与季夏,不理会想拉她的索都,一步一步朝婆食罗走去,那张艳丽的脸上渐渐浮起灼灼若烈焰海棠的浅笑来,但她粉唇一启,就吐出毒辣之语来,“婆食罗,你若弄不死本宫,本宫定要你受千刀万剐之刑!” 第070章 公主:恶心死本宫了 当秦寿得到消息,快马加鞭赶到雒妃被带走的地儿时,已经是一天一夜之后。 顾侍卫等人也就在那地方等了一天一夜,未曾合眼,他的那几十秦家军也微有不安,毕竟这也是他们护卫不利。 鸣蜩与季夏见着秦寿到来,双双对视一眼,尔后径直到他面前,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并道。“求驸马出手,救回公主!” 秦寿冷淡地看了两人一眼,也没叫人起来,而是环视一周,倏地皱眉问道,“易三何在?” 他记得这人,自被雒妃收留后,就一直呆在侍卫里头行动,如今却是根本不见人。 顾侍卫将自个的人一清点,果然独独少了易三。 有侍卫回想起道,“公主被带走的时候,易三还在的。” 顾侍卫面色难看,他捏紧腰间的刀柄,不敢往深处去想,若易三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还想的过去。可若他是与那些刺客勾结…… 秦寿并未在这事上多做计较,他绕着打斗痕迹走了一圈,后辨了个方向,翻身上马道,“秦家军与本王一道。其余人等回廊城待命!” 顾侍卫有心想跟去,可也晓得这当口不宜添乱,遂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秦寿安排。 鸣蜩与季夏并无太多顾忌,两人抢了马匹,各自跃上马背。鸣蜩对秦寿道,“婢子姊妹也与驸马一起,救回公主,公主定是需要婢子伺候的。” 秦寿点头,一行二十七八人当即扬鞭策马而去。 顾侍卫望着秦寿众人离开,好一会他才整顿人马,回廊城,即便公主不在,廊城之事,他也要与公主做好,更何况那所谓的免先生,可是真真的大殷人,指不定城中就有线索。 “免先生?”秦寿从鸣蜩季夏口中听闻此人,他当即皱起了眉头,也总算晓得婆食罗哪里来的胆子和人手,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将雒妃劫走。 而对他这般了解的,又清楚知晓雒妃身份相貌的,这样的人定然是他麾下的,旁的人即便晓得雒妃是公主,可没见过她。也是认不出的。 况那天他特意安排的是一辆再普通不过的马车,而未用雒妃那辆显眼的金辂车,且雒妃身上还穿着那件侍女衣裙,按理一般人等,哪里会想到马车里的人会是公主。 所以,他麾下,多半是出了叛徒了。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不过一闪而逝,他沿着那一直跟着婆食罗的斥候留下的记号,一路往北,竟在 两天后出了大殷疆域,进入西突的地盘。 秦寿紧皱眉头,眉心丹朱色艳红如血,他看着手中简易的舆图,目光落在最近的一处部落......霜狼部落。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小部落是属于婆食罗的。雒妃多半被带往了此处。 “带本王虎符,去征调廊城城郊巡守将士三千人马过来。”他摸出虎符,面无表情地下令道。 “喏!”传令兵接过虎符,飞奔出去,半点不耽搁。 “继续往北。距霜狼部落五十里处扎寨,斥候兵密切注意部落中的动静。”他有条不紊地继续吩咐道。 “属下领命!” 接二连三的秦家军行动起来,鸣蜩与季夏瞧着,不得不承认京中诸多大臣,比不上驸马。 那张简易的舆图已经牢记于心。秦寿随手捏成团,面无表情地对鸣蜩季夏道,“你二人若不听本王吩咐,当可现在就离去。” 行军打仗,最忌擅自作为。 鸣蜩与季夏对视一眼,季夏上前半步道,“婢子姊妹,一应全听驸马吩咐。” 秦寿点点头,好一会才平澜无波的道,“公主本王会救,婆食罗本王也会杀。” “公主,他会救,我,他也会杀。”同样的话从面色苍白的婆食罗嘴里说出来,他嘴角带笑。正捧着一盏腥味十足的羊奶慢慢地抿着。 雒妃坐在他对面,面前的羊奶她丝毫未动,身上虽是侍女裙钗,可半点都掩饰不住她一身高贵之气。 有那么些人,纵使是一身破旧布衣。也半点不损其风华。 婆食罗眯着眼打量她,半晌才同另一边依然拢在斗篷里的免先生道,“多亏了免先生,不然我在有生之年哪里见得到雒妃长公主,不过公主果然如传言中的那般。艳色倾城,美貌无双。” 雒妃冷冷地看着他,桃花眼中冰霜万里,她冷笑一声,“哼。趁现在还能看,本宫容你多看几眼,死了也好瞑目不是。” 她嘴毒起来,能和秦寿一般。 在自个的地界里,婆食罗肆无忌惮。骨子里息怒无常的阴狠性子再不掩饰,他扬手,手里那盏羊奶碰的摔到雒妃脚边,浸润了她的鞋尖。 她眼都没眨一下,讥诮道。“婆食罗,你也就这点本事,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得可不就是你。” 婆食罗脸上陡升扭曲。他像是毒蛇一样阴冷地盯着雒妃,尔后咧嘴一 笑,“雒妃公主初来霜狼族,我就让你瞧点有意思的东西。” 说着他一击掌,自有低眉顺眼的女奴进来,两厢抬着婆食罗的木椅,领着雒妃与免先生一并出了大帐。 虽是身处西突腹地,但雒妃心里还真算不上畏惧,她的身份在那,不管是长公主还是容王妃。婆食罗都不会杀她,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她是安全无虞的。 顶多受点其他的罪,比如眼下...... 视野里,是一栏一栏的猪圈的木制笼子。里面分男女老少地关着至少五六十人的大殷人。 面黄肌瘦,衣不蔽体。 这样的情形如同雒妃此前在那镇翠竹林瞧的一般无二,可接下来的事,让她当场就吐了出来。 在婆食罗的授意下,一名头扎满小辫的蛮子。随意捉了一名大殷人,像对待牲畜一样,往那人嘴里塞了一瓶绯红色的膏状物。 只见那人吞下不过片刻,就全身溃烂,七窍流血而亡。死状凄惨,痛苦无比。 婆食罗饶有兴致地对雒妃,“这是我昨个才弄出的毒药,真是有意思的小玩意,不过就是毒性霸道了些。还需改良一下。” 雒妃浑身发凉,她捏紧了手,圆润指甲掐的手心生疼,“果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作东西,也只会玩点毒药之流。也怪不得在沙场之上,只能是驸马的手下败将。” 她盯着他,想尽平生最恶毒的言词,“身子骨不行的病痨鬼,也只配欺压比自己弱小的。” 说着这话,她精致的下颌扬起,带出鄙薄的睥睨来,仿佛婆食罗连一只蝼蚁都不如。 婆食罗冷哼一声,他一扬手,那蛮子拖起被毒死的大殷人。三两刀下去,将人宰成几段,后当着雒妃的面,将残肢扔进另一全关着恶狼的铁笼子里。 那等狼群龇牙咆哮,口中不断流着恶臭的涎液,浑身狼毛竖起,见有肉食,便一拥而上扑过来,不过三两下,就将一具尸体分食干净。 雒妃哇的一声,弯腰吐了出来。 婆食罗整暇以待,幽幽然的道,“公主可知,霜狼族,为何以霜狼为名?” 雒妃没空理他。 婆食罗就继续道,“因为族中霜狼可都是吃人肉养起来的啊。” 第071章 公主:哼,看本宫笑话? 当天晚上,雒妃半点吃食都用不下,她被婆食罗给恶心的不行,只喝了点干净的温水。 整个人恹恹的没精神也没力气,想躺上一会,那帐中的床褥磕的她浑身酸痛,倒是有柔软的动物皮毛,可她一看到就又想起那吃人肉的恶狼来,顿又是好一阵吐。 这般不过两三天,她小脸就迅速的清减下去,一双桃花眼显得越发大而水灵,娇贵的身子弱不禁风,真让人担心她出门就被风沙给刮跑了。 索都倒是经常往雒妃这边跑,雒妃见他活蹦乱跳,哪里还有中毒的迹象,遂问道,“你身上的毒可是婆食罗给你解药了?” 索都没心眼,他憨憨一笑,将从草原深处采来的鲜艳野花一股脑的塞到雒妃手里道,“阿兄最厉害了。” 雒妃冷笑一声,“他可是一直恨你的要死,还想割你的肉来吃,就和那些畜牲一样。” “不许你这样说!”索都瞬间就怒了,他挥舞着拳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暴躁,“阿兄逗我玩的。” 他这样骇人煞气的模样,雒妃倒不害怕。她算是看出来了,没有婆食罗的命令,索都是不会与任何人动手的,他甚至会亲手给小羊羔喂吃食。 雒妃将一手的野花扔他身上,小脸冰冷,“他给很多无辜的人下毒,还以活人饲狼,早晚一天,他也会这样给本宫下毒!” 索都有些伤心,他扁着嘴,哭丧着脸坚持道,“阿兄从不出错,阿兄从不出错……” 索都嚷着跑了出去,雒妃眸色闪烁,如果可以,她不想利用索都,可事到如今,婆食罗就是个实打实的疯子,她不得不防着。 然,索都才离开,就有击掌声从她帐篷后传出来...... “公主不愧是大殷第一长公主,连傻子都要利用的一干二净。”一身漆黑斗篷的免先生转出来,他也不嫌天热,整日这样藏头缩尾,故作神秘。 雒妃看不上他,她倨傲地蔑视过去,“哪里来的老鼠臭虫,也配到本宫面前,真是污了本宫的眼睛。” 那斗篷很大,只能勉强看见免先生露出来的一点白皙光滑下颌,他显然没婆食罗那般心机深沉,故而雒妃只一句话,就让他愤怒起来。 “哼,我看公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死到临头还嘴硬。”免先生反讥回去。 雒妃悠悠然地笑了,她一扬长袖。斜眼睨过去,“相信本宫,你一定比本宫先死!” 免先 生真想拂袖而去,然,他一顿,下巴紧绷,透过斗篷宽大的帽兜盯着雒妃好一会才道,“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呢?所以公主也是不想死的吧?” 闻言,雒妃脸上的神色瞬间意味深长起来。 免先生继续道,“公主身份尊贵,金枝玉叶,放着京城大好的荣华富贵不享,跑到容州那样的地方,若容王对公主百般宠溺也就罢了,可明眼人谁都看的出来,容王狼子野心,他能对公主好才是怪事。” 这样的挑拨,纯粹是多此一举。 “公主一腔深情错付,如今还落到了蛮子手里,也没见容王来救,故而公主就甘心、不怨?”免先生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蛊惑,娓娓道来,若换了个人指不定就真信了。 雒妃一挑眉梢,“哦?本宫甘不甘心、怨或不怨,又与你何干?” 免先生低笑了声,“若在下能救公主出去呢?并让公主顺顺利利地回到京城,做长长久久的大殷长公主?” 听闻这话,雒妃嘴角笑意一凛,眼底就泄露出幽深来。 兜帽下遮挡了面貌的免先生将雒妃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微微勾起点嘴角,“这西突终归不是大殷,公主可吃不得这样的苦。” 雒妃忽的勾唇,粉嫩的唇珠析出珍珠般的莹润来,“说来说去,本宫当你有多大的能耐和野心。最后不过就还是想弄死驸马而已,冠冕堂皇地兜圈子,凭的惹人生厌。” 不等免先生说话,她又抢白道,“本宫从来都晓得驸马是个乱臣贼子,可你呢?还比不上驸马的一根脚趾头,至少驸马晓得大殷是大殷,蛮子是蛮子,你么,一个不敢以真容示人的卑劣小人,与虎谋皮,对你这样的人,本宫见一个杀一个!” 那突然而起的凛冽气势,迫的免先生不自觉后退半步。 这一露怯,就惹来雒妃的嗤笑,她越过他,与之擦肩而过,自顾自进了帐篷。 独留免先生气的发抖地站在那,有心想放两句狠话,可雒妃根本就不理会他,这样被人轻视到泥里的滋味,足以让人心里生出连绵不绝的蜜毒来。 免先生冷笑了声,一掀斗篷离去。 他却是不知雒妃回了帐篷,她一人坐在那,将免先生说过的话细细地想了好几遍,甚至他的声音,她都翻来覆去的回想。 她觉得自己一定认识免先生。不是这辈子,而是上一世,可上一世她没来廊城,也不认识婆食罗,就没有现在被掳至突厥的一 遭,就连京城,嫁给秦寿后,也是没机会回去过。 是以,她定是在容州认识的免先生。而容州,能让她眼下记不清的,便都是无足轻重的一些人。 谁又想得到,当初无足轻重的,如今却至关重要。 她想了半个晚上也没想出所以然来,倒是让自个不痛快的头疼了,踩了踩又不舒坦的被褥子,雒妃恨透将她弄到这来的婆食罗,如若不然她还能在廊城受着宫娥的伺候。怎么日子也比这荒芜的草原好过。 “本王不曾想,公主半夜倒还有如此兴致。”一声奚落蓦地出现在她帐中。 雒妃猛地睁大桃花眼,一个翻身,利落爬起来,就见暗处光影中,一身玄色紧身衣的秦寿走了出来。 他长发以哑色无光的墨玉束着,身形颀长,俊美无双的脸上不甚有表情,他的视线在那床褥子上转了圈才落回雒妃身上,分明充满嘲讽的意味。 雒妃一见他就来火气,她站起身,挺起胸膛,瞪着他,“哼,驸马若是来看本宫笑话的,转身出门,可以滚了!” 秦寿微微皱眉,他大晚上摸进来。都得不到点好听的话。 雒妃瞧着他眉心丹朱色,心里自然想现在就与他一道走人,可又拉不下那脸面来,一时僵在那,下不来台。 秦寿抿了抿嘴角,侧耳凝神,确定周围没旁的人,这才随意坐到一褥子上,不紧不慢的开口,“可知那免先生的身份?” 说到正事,雒妃抛开其他,将自己对免先生的猜测娓娓道来,末了又忍不住讥笑秦寿,“该不至于是驸马的仇家,一个没处理干净,连累到本宫?” 秦寿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平平淡淡的道,“你我夫妻。何来连累一说。” 这会落难,他倒记起两人还是夫妻关系了。 雒妃撇嘴,不屑道,“本宫倒是早就后悔了,从前瞧上驸马皮相不错,可一成亲,方知不过也是红粉骷髅。” 她脸上浮起浅淡的自晒,眉目竟有说不出的悲凉与郁结,“下年回京。本宫会与皇帝哥哥说道清楚。” 秦寿目色一深,“说清楚什么?” 雒妃也没看他,只盯着自个的白嫩指尖,“自然是和离了,本宫不挡驸马的上好姻缘,驸马也别碍本宫逍遥快活。” 这话让秦寿忽的就想起暗卫白夜来,他杀心倏地一涨,但他脸上面无表情,只那双狭长的凤眼越发的深邃。 半晌。他薄唇轻吐,“好。” 雒妃瞟了他一眼,只见他脸沿冰冷,心头说不上来是何种滋味。 两人一时无言,雒妃有心想问,自个是不是可以回廊城了,但这样落脸面的话到底以她公主的身份说不出口。 好在秦寿似乎晓得她在想什么,便道,“公主还是在霜狼族委屈几日。廊城巡守大军开拔未到。” 雒妃一惊,“要打仗了?” 秦寿高深莫测地转头望着她,“婆食罗截了公主,这一场若不找回来,传出去,有碍大殷颜面,指不定日后东突也开始效仿,且……” 后一句话他没说出来,雒妃也未曾注意。她只拧着眉头,将婆食罗以人饲恶狼的事给说了,末了她恶心地很不文雅地吐了两口唾沫。 秦寿见她那有别于平时的优雅正经做派,倒是觉得新鲜。 “霜狼族,从前也不是这样,”他轻声解释着,“也就是婆食罗才这样干,若不是他会使一些毒,西突那边早容不下他了。” 雒妃不意外秦寿晓得这些,她搓了搓手臂,“他的毒可都是有解药的?” 秦寿摇头,“不甚清楚。” 说完,他定定瞧着雒妃,“公主需得谨慎一些,婆食罗若狗急跳墙,还不晓得会做什么。” 雒妃面色一肃,她更加确定要多跟着索都,至少整个族里。也就索都对她最没坏心。 眼见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秦寿遂不再多留,他冲雒妃点了点头,趁着月色赶紧离去。 雒妃松了一口气,她虽与秦寿不对付,可能在这时候,见上一面,她至少也是安心的。 心一安,后半夜,她竟能勉强睡了一会。 可也仅仅只有一会,她就让一哑巴女奴摇醒了,那女奴伺候着雒妃梳洗,完事又端了一碗腥味重的羊奶过来,雒妃手一掀就给打翻在地。 那女奴默默收拾了,转身出去,没一会,就与雒妃带来颜色朱红的浆果,雒妃这才勉强吃了几口。 婆食罗却是早在等着雒妃,甫一见她过来,当即露出森森白牙道,“看来公主在霜狼族,过的还颇为习惯,那么今个我就好生尽尽地主之谊。” 雒妃一挑眉,她已经发现免先生今日却是不在的。 婆食罗带着雒妃,一路又是马车,又是走路的,半日过去,她竟在草原深处见着一片罕见的湿沼地,那沼地中间还有一小片 坚硬的地儿,那地上赫然是秦寿的秦家军! 雒妃眯眼,长卷的睫毛掩映住眸底的冷色。 婆食罗颇为自得,他一点下颌,“公主,可是想知道,这秦家军是如何心甘情愿上到孤地上的?” 雒妃不答,她脑子转动飞快。已经不动声色在观察着周围。 婆食罗无所谓的自顾自答,“我只是与他们讲,若是他们听话,我就将此前屠村后掳来的大殷百姓放了。” 说到这,他似乎想起什么好笑的事,苍白的脸上竟带出诡异的潮红来,“他们就真相信了,多么愚蠢哪,居然就轻易地相信了敌人的话。” 雒妃扬起点嘴角。“是哪,有够蠢的。” 得到雒妃的赞同,婆食罗显然更高兴了,他一指那沼地,“那里面尽是我养着的毒蛇,秦家军上孤地后,没吃没喝,我可真想看看这饥饿到最后,英勇的秦家军会不会自相残杀。不过,好生可惜。” 自相残杀,自然是没有的,一队几十人的秦家军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谁也不肯对能性命交付的袍泽动手。 雒妃关心的却不在这上面,这些秦家军都是有拳脚的,既然那么多天都撑过来了,后面自然也是能再多坚持几日的。 她敏锐地抓着婆食罗说过的大殷百姓,“你还抓了多少大殷人?” 婆食罗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公主是心疼了?我这就可以带你去瞧瞧。” 说完竟当真领着雒妃上到一处高地,他往下一指道,“都在那呢。” 雒妃循迹看去,高地之下,是被挖的弯弯曲曲的沟壕,那些她仅凭肉眼无法数清的百姓稀稀落落地隐在沟壕里,而沟壕外,已经堆了好些腐坏的尸体,汩汩的尸臭味。离的这般远了也能闻到。 婆食罗满意地眯起了眼睛,“公主可要好生看看。” 闻言,雒妃冷冷瞥了他,视线又落到那些沟壕中,这下,她才发现,那些大殷人好似都不太正常,她亲眼看见个上不断咳血的,也有一身溃烂了都死不了的,更有甚至,走着走着就倒地不起。 那些模样,分明和古籍中记载的时疫差不多。 “你下的毒?”雒妃粉唇抿成直线。 然而,婆食罗摇头,“我这次可丝毫毒都没下。” 见雒妃冷若冰霜地看过来,他眼底就隐现疯狂的神色,“老鼠,我不过就放了一些老鼠进去罢了,所以,这是…… ” “时疫哪!” 第072章 公主:我们再玩个游戏 六月的烈日下,雒妃却感觉到了冷,犹坠冰窖,从骨子里泛出寒意来。 她幼时也是跟着皇帝哥哥在东宫上过几天课业的,当时那讲史学的太傅专门挑了大殷建朝之初的一次时疫来讲。 大殷一统,百废待兴,可就在这时,历经数年的战争后,从死尸遍地的战场上时疫开始蔓延,没有人晓得时疫是何时开始的,待始皇反应过来之时,大殷本就不多的百姓,已经死了五之一二。 后来朝廷介入,但凡是发现有时疫的,皆尽数用火烧。 这一事。让大殷过了将近四十年才缓过来,始帝下旨多生养,又是花了三十年,几代人长成,大殷才呈繁荣之象。 她记得很是清楚,皇帝哥哥当时很长一段时间还谈疫色变。 婆食罗却在这时道,“秦家军不愧是秦家军,虽然蠢了点,不过答应了他们的事,我婆食罗还是会做的。” 说着,他看向雒妃,“公主以为,我将这些大殷百姓都放了怎么样?” 雒妃几乎是咬牙切齿,“不怎么样!” 婆食罗眯着眼笑了,他苍白的脸在刺眼的烈日下,越发透明,“雒妃公主,应当要爱民如子才对。” 雒妃不晓得这个疯子还想做什么,她厉声道,“婆食罗。够了!你若有本事,大可点齐兵马,与大殷明刀争抢的干上一场,如此低劣的手段,没的让人瞧不起。” 婆食罗瞧着她就低声笑了起来,“公主,当我是索都那个傻子不成?能使阴私手段解决的,我为何要浪费一兵一卒。” 雒妃只恨不得现在就砍了婆食罗的头,然她目下都还是阶下之囚,又没秦寿那样的拳脚功夫,只得冷着脸愤然拂袖而去。 她这反应,愉悦了婆食罗,婆食罗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大声笑道,“雒妃公主,为兑现承诺,我过几日就放这些人回大殷!” 雒妃脚步不停,从未有任何时候像此刻,她殷切的希望秦寿快来,领着大军,踏平突厥才好! 婆食罗好似十分喜欢瞧雒妃愤怒而无能为力的模样。他每日差女奴与雒妃回禀那些得了时疫的大殷百姓情况。 终于三日后,雒妃果真听到婆食罗放了那些百姓回大殷的事,他甚至让五六蛮子一路护送。 她气的浑身发抖,食不下咽睡不安寝,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时疫蔓延整个大殷的情形,这远比秦寿造反做了皇帝更让她觉得惊恐害怕。 连索都来找了她好几次,她都没理会。 在她整日惶惶不安中,隔日,终于听闻秦寿的动静。 三千余廊城巡守将士,好似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待整个霜狼族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秦寿的兵马给围困住了。 秦寿也不跟婆食罗客气,大手一挥,右路军骑兵当先冲了进去。随后是手持圆盾的右路军,再后是呈扇形的弓弩手。 雒妃在战鼓咚咚之初,就从帐篷里跑了出来,她在婆食罗之前先找着索都,将他带离躲了起来。 如此索都既能护卫她的安危。又能不被婆食罗控制。 索都很是好糊弄,雒妃只说要同他一道玩耍,要先藏起来,让婆食罗来找,索都就欣然同意。并将雒妃带到了一族外凹陷的坑地里藏起来,末了还拿长些的青草铺在身上。 论排兵布阵,婆食罗哪里是秦寿的对手,他也找不见索都,欲以雒妃为质,才发现她也跑了。 故而,败象初显,婆食罗就让身边奴隶,那身形高大的汉子带着他往草原深处的沼地去,就算是死。他也要让秦寿心痛。 秦寿随后进霜狼族晃了圈,没见雒妃,他眉头皱起,正想让人去打探,雒妃拉着索都冒了出来,她急匆匆地到秦寿面前,跑的太快,差点没跌倒。 秦寿何时见过雒妃这般慌乱狼狈的模样,发髻散了,艳丽小脸上带着惊慌。衣裙上还沾了青草屑。 “秦九州,秦九州……”她大声喊道,站他面前,气未喘匀就道,“婆食罗将几十得了时疫的百姓送往廊城了。快去拦回来,晚了就来不及了。” 闻言,秦寿脸上厉色闪过,“右路军一二队,弓弩手五小队。听令!” 三队人马叠声,“喏。” “迅速回援廊城,务必要将得了时疫的百姓拦截在城外,”说到这,他顿了顿。尔后毫不犹豫的道,“就地射杀,并辅以火攻,绝不能放过一个!” 虽说是无情了些,可与大义相比。杀这几个百姓又算的了什么。 雒妃听秦寿下令完,她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几日来的担忧惊慌瞬间褪去,加之在霜狼族吃不好睡不好,娇贵的身子这会就开始发软。 秦寿瞅着她发白的脸问道,“可知婆食罗去逃哪了?” 雒妃靠过去,扶着秦寿那匹威风凛凛的战马,那马打了个响鼻,竟乖顺得让她靠了。 秦寿长眉 微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那战马一眼。 雒妃毫无所觉。她想了想回道,“应该是往东边草原深处去了,那边有片湿沼地,你的秦家军尽数被困在沼泽孤地上。” 秦寿冷哼了声,他翻身上马,随手招来一小兵,领着雒妃去找随大军一并过来的鸣蜩与季夏,至于索都,木愣愣地跟着雒妃,身边尽是大殷人,他也不怕。 秦寿用马鞭点了他一下,“带上索都。” 雒妃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喉咙却堵的慌,她最后只得笑着对索都道,“他带你去找你阿兄。” 索都一听要去找婆食罗,也不闹腾。 这样天真的索都让雒妃看的有些难受,她拍了拍他的臂膀,一字一句的道,“索都,我们再来玩个小把戏。” 索都欢喜地笑了起来。“好啊,小娘子我们还藏吗?” 雒妃摇头,“不,我们玩你说我不听的把戏,一会见着你阿兄。无论他说什么,你都要当做没听到,好不好?你若听了他的话,你阿兄定然会不高兴的,日后就不与我们一道玩耍了。” 索都点点头。遂跟着秦寿去了。 秦寿临走之际,神色莫名地看了雒妃一眼,那番对索都的话,他自然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战马哒哒远去,烟尘飞扬,迷蒙得让人什么都看不清。 她想让索都留下性命,故而也只有那般诱哄。 “公主!” 鸣蜩与季夏飞奔而来,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她,见她这些时日竟清减的厉害,晓得她吃苦头了。眼眶瞬时就红了。 见着自己人,雒妃再是放心不过,她心神松懈下来,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第073章 公主:本宫是不是要死了? 雒妃浮浮沉沉,感觉自己一会像是在火炉之中,一身都烧的厉害,一会又像是坠到了冰川,骨头缝里都渗出寒气来。 她意识不清,却又觉得一身都疼的慌,像是细细密密的蛛丝,缠的她透不过气来。 恍恍惚惚中,她偶尔能听见鸣蜩与季夏的声音,间或秦寿。 她想起秦寿,无数纷杂的记忆涌上来,爱或恨,终究浅淡成水墨,她已经分不清前世今生亦或只是梦一场。 朦朦胧胧中,她长呼一口气。缓缓睁眼...... “公主,”惊喜忘外的声音想起,季夏冲的到她面前,哽咽的道,“您可算是醒了。” 雒妃定了定神,浆糊一样的脑子转了转,她才想起之前被婆食罗劫去霜狼族的事来。 “本宫,这是怎的了?”她本想起来,奈何一身酸软无力,眼皮子也重,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季夏欲言又止,话还没说上来,一包泪水就落了下来,她悲鸣道,“公主……” 雒妃被吵的头疼。她微微侧头,软绵绵的呵斥道,“安静!” 话落,季夏顿止了哭,眼汪汪地望着雒妃。见她面色苍白,娇娇弱弱的没半点生气,她差点没忍住又哭起来。 鸣蜩这当端着温水进来,将季夏撵了出去,蹲坐在床榻边,为雒妃理了理细散的话这才道,“公主病了有几日,今天看起来好多了。” 雒妃掀起眼皮子看她,见她虽面上有笑,可眼底的悲伤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她心头一动,遂又问,“本宫生的什么病?” 这话让鸣蜩眼底的难过又浓了几分,她嘴角笑意僵硬起来,“不是什么大病,公主在西突受了苦,身子虚,邪寒入体,受凉了而已,躺几日就没事了。” 鸣蜩越是这样说,雒妃就越是不信。她愣愣看着头顶的浅青色樱花纹蚊帐,好半晌才道,“时疫的事如何了?婆食罗可有抓到?” 鸣蜩又往雒妃颈后塞了个软枕,拧了温热的帕子与她擦手心,“驸马的骑兵日行千里,在半路上就将那群患了时疫的百姓拦了下来,此事并未危及到廊城,驸马吩咐了,一应与时疫有关的,皆用火烧了。” 擦完手心,鸣蜩又端了温热的清水来送至雒妃唇边,雒妃瞥头,并不想喝,鸣蜩只得继续道,“婆食罗跑了。驸马故意放跑的,好似往后还有用。” 雒妃了然,就这几句话的功夫 ,她就又困了,可还记挂着那之后的事。嘟嘟囔囔的问道,“索都呢?他有没有事?” 鸣蜩轻轻掖了下雒妃被角,低声道,“他没事……” 雒妃才听清楚这三个字,她就浑浑噩噩的再次睡了过去。 鸣蜩眨了眨眼。再忍不住,滚烫的泪水哗啦一下流下来,她咬着唇,发生隐忍的呜咽声,死死拉雒妃的手,伤心的不能自已。 季夏在门外,她听着里面的动静,靠着墙根不自觉蹲了下来。 好半天,鸣蜩红着眼睛出来,她抹了抹眼角。严肃的对季夏道,“你为公主好,就要若无其事,莫引起公主的怀疑。” 季夏泣不成声,她期期艾艾的道。“姊,你说咱们公主这一到容州,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还不如在京城的时候。” 鸣蜩端着黄铜盆,皱眉道,“公主有公主的想法……” “还能有什么想法,公主她根本就……”季夏一抽鼻子,很是为公主不忿。 “闭嘴!”鸣蜩呵止她。 两人正说间,远远的驸马秦寿由远及近,他一身墨兰长袍。头束白玉冠,淡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鸣蜩与季夏不甚真心地行了一礼。 秦寿站在门口,朝里面看着问道,“公主如何了?” 鸣蜩答道,“起先醒了一会。但还是一直浑身烧着退不下去,人也不太清醒。” 秦寿点点头,薄唇抿成直线,他抬脚走了进去,绕过山水屏风,在雒妃床前站定。 娇娇小小的人缩在薄薄的锦被里,苍白的小脸,睫毛下暗影浮动,那张往日里说话毒辣的粉唇此刻也是暗淡无光的,甚至嘴角都起了干涸的老皮。 他没见过雒妃这样发丝散乱,有气无力的模样,从来她在他面前都是趾高气昂的,带着自小就有的金贵,傲居又恣情任性,除了那张脸,没几分该有姑娘家才有的温柔娴淑。 可真当她像目下这样不知生死地躺在床榻里,他又觉得还是往日的雒妃更活泼一些。 一刻钟后,鸣蜩与季夏进来,鸣蜩冷淡的道,“公主不清醒,恐让驸马染了病气去,还请驸马离远一些。” 秦寿眼都不眨地看着雒妃,头都没抬,“你们怎的不怕?毕竟时疫,十死无生。” 鸣蜩眸色瞬间一厉。“还请驸马慎言,婢子与公主同生共死,公主活不了,婢子就一并到地下去伺候她。” 季夏虽没表态,可她坚定的眼神却如同鸣蜩。 闻言,秦寿蓦地就勾起了嘴角,他弯腰伸手,用指腹轻轻地为雒妃拂了拂嘴角的碎发,“不会的……” 都还没弄死他,她又如何舍得死呢? 鸣蜩与季夏不明秦寿的话,秦寿也不多欲解释什么,他起身,没过一会就离开了。 季夏瞅着他离去的背影,迟疑问道,“姊,驸马能救的了公主吗?” 鸣蜩与季夏有主见,“别在公主面前提这些,我已经传信回了容州与京城,一应等首阳姑姑他们到了再论。” 鸣蜩与季夏的心思雒妃浑然不知,她再次睁眼醒来的时候。已经又是两天过去,这一次,她第一眼见着的人是驸马秦寿。 她喉咙干的厉害,口中发苦,难受的不行。 秦寿顺势探手取来温水。小心翼翼地喂了她一点,这才在床沿坐下来。 雒妃缓了缓,湿濡的桃花眼盯着他转,“本宫是不是活不久了?” 秦寿沉默,他只是望着她。无甚表情。 雒妃低低地嗤笑了声,“本宫心里清楚,鸣蜩与季夏还瞒着本宫……” 这话没说完,她忽的就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咳的厉害了,喉咙一甜,竟咳出了血来。 秦寿动作利索,他给雒妃擦了嘴角的血,又给她顺气,待雒妃好过一些,他才道,“本王会抓婆食罗回来,你……不会有事的。” 雒妃瞥了他一眼,分明之前放人的是他,现在又跟她说会抓回来,好生没诚意。 看懂雒妃的想法,秦寿又道,“公主病的突然,本王不曾预料到。” 雒妃不想说这些,她撇开头往里,“你滚开些,别挤着本宫。” 末了,又不确定的问,“本宫真染上……时疫了?” 秦寿不想骗她,也无法像鸣蜩那般隐瞒,故而许久之后他才应了声,“是。” “这样啊……”雒妃轻叹了声,真确定了,她反而放心下来,仿佛临到生死关头,她却是什么都不怕了,什么都能放下了。 第074章 公主:本宫驸马绝不会这样软和 雒妃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但只是越发感觉到自个身子的日渐虚弱罢了,她常时间地躺在床上,并不要鸣蜩与季夏等人接近她。 往往需要人伺候的时候,她也不留情面的将人赶出去,自己就算是爬,也要一个人下床动手。 时疫这样可怕,兴许不经意就传给了身边人,她是活不了,又何必连累旁人。 她偶尔也会想想,自己是怎样染上时疫的,那次婆食罗带她去看秦家军的时候,她分明站的远远的,后来身上也不曾有伤口,怎的就得了时疫了呢? 没几日。得到消息的首阳从容州赶来廊城,她也只得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雒妃不让人进去,在门外守着的宫娥和侍卫瞬间就红了眼。 雒妃将外间的屏风给撤了,这样撩起床帐,她就能看到门外。 她缩在床头,乌发披散,小脸苍白,粉唇无色,唯有一双桃花眼是水润润的,还有几分的活气。 她轻言细语的与六宫娥闲话,末了,觉得身子不爽利,又让人拿了火盆进来,那火盆上缠了根绳子。顾侍卫没进来,只用力的将绳子扔进房里。 雒妃下床,捡起绳子,将火盆拖了进来,首阳等人不舍得为她关上房门。 雒妃这才慢腾腾的到床边。将一应被褥团了团扔到火盆里,那被褥已经数日未换,她躺着时时出汗,又还沾了些她咳出来的血,今个她感觉稍微有点力气,便再睡不下去。 只这一个动作,就让她浑身发软,冷汗如雨。 雒妃缓了缓,首阳等人已经从门口转移到木窗边,探着脖子往里望,见自家公主这样艰难狼狈的模样,六宫娥除首阳外皆低头小声的啜泣起来。 首阳强忍着,揩了揩眼角,勉强笑道,“公主,让婢子进来帮您可好?” 雒妃摇头,“你们走开些。” 说完,她又起身去拉床榻的被单,那被单倒也轻巧,很是容易就让拉下地来。尔后雒妃听得“啪嗒”一声,她愣了愣,然后理开被单,就见一拇指大小的小巧瓷瓶落在地上,瓶身还沾着突厥文写的字签。 雒妃捡起来拔了瓶塞,就从瓷瓶里滚出枚黄豆大小的褐色药丸来,她嗅了嗅,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东西,也不晓得打哪来的。 那字签上的突厥文,她并不认识,左右摩挲,她忽的朝窗外的鸣蜩问道,“本宫自病后,除了尔等与驸马,还有旁人来过没?” 鸣蜩想了 想。踟蹰道,“索都来过,不过婢子没让他进来。” 闻言,雒妃蓦地捏紧了那瓷瓶,“他来做什么?” “这个婢子晓得。”季夏开口,但凡能帮到公主的,她就多多少少还有些宽慰,“婢子同他闲谈了几句,他说要去找阿兄。阿兄在草原等着他。” 雒妃将那瓷瓶收好,她边点燃火折子扔进火盆里边问道,“将那日之后的事,与本宫详细道来。” 鸣蜩回想了下,有条不紊的娓娓道来...... 却说雒妃突然晕厥过去,吓了鸣蜩与季夏一跳,两人日夜守着公主,驸马秦寿那边带着索都很是顺利的就在沼地找着了婆食罗。 婆食罗那个疯子,用毒药将沼泽中的毒蛇尽数引了出来,立时就想杀了孤地上困守的秦家军。秦寿赶到的及时,弓弩手利箭之下,才将婆食罗逼退。 婆食罗气急败坏,对索都下令,哪知索都记着雒妃讲的话。硬是不吭声,婆食罗无奈之下,只得败北逃走,秦寿有心放他走,倒也没乘胜追击。 霜狼族那一天就再不存于西突之中。 盖因索都没插手,秦寿便带着他一道回的廊城,哪知一回来便得知雒妃晕厥过去的消息,索都自然嚷着是要来瞧雒妃的,鸣蜩不放心,遂将人拦在了外面。 第二日。索都就离开了廊城,没人晓得他去哪了,约莫真是回草原找婆食罗去了。 是夜,唯有壁角一盏八角宫灯摇曳着点点微光。 雒妃靠在床头软枕上,她瞧着手里那小瓷瓶。眸色幽幽,她其实犹豫不定,这瓷瓶定然是索都给她的,可到底是何作用却不晓得。 而且她得的是时疫,按理药石已惘,可若不是时疫呢? 毕竟她可是亲眼见婆食罗有一种毒,症状与时疫无异,会不会其实她根本不是染了时疫而是婆食罗悄悄给她下了毒? 这种事,婆食罗那种疯子绝对做的出来。 雒妃想的入神,也就没注意径直进来的秦寿。 他靠在木窗下的榻上,微弱的烛光根本照不到他身上,他的脚边像是墨染一般晕开深浅不一的暗影,就连他的脸沿,也是模糊不清的。 “听闻,公主不要宫娥伺候?”他忽的开口。 雒妃一惊,她回头望着秦寿,眉目茫然而惶惶。 反应过来,雒妃不动声色将手里的瓷瓶收进被褥里,这才回道,“既然 都是活不长的,何必连累他人。” 秦寿定定看着她,这模样的雒妃竟叫他心头有发软,合该金贵的天之娇女,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不会,”良久秦寿才缓缓开口。“王府的御医都已经过来了,明日来给公主把脉,公主会没事的。” 稀罕的,秦寿居然会安慰人了,特别这人还是她的时候,雒妃就觉得诡异。 她挑眉,斜眼看过去,上下打量了他,狐疑的道,“你可真是秦九州?” 毕竟她的驸马,可不会有这样软和好说话的时候。 秦寿嘴角不自觉微微上翘一个弧度,烟色凤眼深邃又潋滟,好看的像有星芒点点藏匿其中,不经意褶褶生辉。 “公主还是早些好起来的好,本王可不想做鳏夫。”他弹了下袖子,垂眸淡淡的道。 听闻这话,雒妃有一种果然,说话这样难听的秦寿才是她的驸马。 她自晒一笑,拉了拉被子道,“本宫去了。可不就如驸马的愿了,毕竟驸马也不是没对本宫动过杀心。” 秦寿并不否认,他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是,但公主也不是一样。既然彼此彼此,那还有甚好说的?” 雒妃瞪着他,湿濡的桃花眼黑白分明,衬着在那张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倒比前几日灵动一些。 “出去。本宫不待见你!”她都命不久矣,这人还这样,简直像是天生的八字不合。 秦寿果然就走了,出去后还给雒妃带上了房门。 雒妃磨了磨牙,颇为气闷地拉起被子,气哼哼的睡了,她根本想不到出了房间的秦寿,那一瞬间,面色发沉,眼瞳深暗。 第075章 公主:救命,前生驸马狼来了 任何一次,都未像这次一样,梦境又长又多。 秦寿冷眼瞧着梦里的自己穿上软甲,骑上战马,从容州到廊城,再到霜狼族,他好似又历经了一遍整治廊城贪官污吏、杀向婆食罗的过程,不过这一次,没有雒妃掺合其中。 他救下被困的秦家军,也见着得了时疫的大殷百姓,然后霜狼族覆灭,他却染了……时疫。 他连廊城都未回。就地驻扎城外,一天比一天虚弱,就如同现在的雒妃一般。 他以为自己无药可救,这一次出师小试。就要死在外头了,尔后在容州什么都不晓得的公主,可回她的京城去。 他也未曾坐以待毙,可从容州遣来的御医根本没任何作用,每日喝下去的药也毫无效果。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一江湖游医给了他一方子,即便是在梦里,他也努力将那方子记住。 他依方子抓药。喝下第三副后,竟然逐渐痊愈。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梦境一转,他听见雒妃在他面前撕声力竭地喊着...... “秦九州,纵使天崩地裂,你也分不开本宫与白夜!” 穿着葛布素衣的雒妃,站在安佛院的院子里,茕茕孑立,她艳色的脸浮起对他的仇恨,以及决绝。 他站在院门外,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她,好一会他听见自己在说,“息宓,你晓得什么是真心心悦一人的感觉?” 他自己还说,“息宓,你不晓得。” 然后院门紧闭,像是划开了两个世界,雒妃在里面,他在外面。 她在恶毒的诅咒他,他就一字不落的听着。 然后是他带兵打上京城。破城之日,他径直一人去了皇宫,与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遥遥相望。 皇帝与雒妃相貌有三四分的相似,一样的桃花眼,水汪透彻,仿佛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 皇帝第一句话便问,“蜜蜜可还好?” 哪里能好呢,可又哪里能不好呢? 他反了她息氏皇族的江山,换谁都不会觉得好吧? 他将她软禁安佛院,不受半点战乱波及,除了没自由,他能给她任何自己拥有的。相比战火纷飞受疾苦而死的旁人,留着性命在,总也是好事。 他没有开口回答,皇帝却了然于心。 皇帝笑了笑。“能活着,是好事。蜜蜜自小被母后和朕宠溺惯了, 行事任性,朕本以为她到了容州。不出半年,定然会与朕请旨和离,可这一晃眼就十年了,十年了啊,她生生与你纠葛了十年,朕还是头一次见她对一个人这样执着的时候……” 皇帝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有关雒妃的话,从小到大,一件不落。他就在龙椅座下安安静静地听着。 “蜜蜜,畏梅如虎……” “蜜蜜,性子倔强,很是让人头疼……” “蜜蜜总喜欢比较。比如桃花胭脂和莲花胭脂,她选不出自己更喜欢哪个的时候,就会两种胭脂都给扔了,总归还有其他漂亮的胭脂会被送到她面前……” …… 最后皇帝褪下龙袍。脸上竟还带着轻松的神色问他,“你会是个好皇帝吧?” 这问题他没法点头亦或摇头。 可皇帝却如释重负的笑了,“你该早些进京的,我晓得自己做不来一个称职的皇帝。你若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不薄带了蜜蜜,这皇帝位置予你也无妨。” 然后是太后的到来,同皇帝一样。当先第一句话问的就是雒妃...... “容王如今不同往日,哀家的女儿,蜜蜜娇纵任性,想来是与容王不合适的了。哀家如今也拿不出什么来,仅有玉玺一枚,容王不若将蜜蜜还与哀家,让哀家母子三人,生或死,皆不分离。” 他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回答的,梦境似乎出现断片,他一眨眼。就已站在金銮殿外,他的身后是熊熊大火,烈焰般的色泽,舔噬着金黄色的龙椅宝座。染红半边苍穹。 “母后,兄长!” 雒妃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她凄厉宛若杜鹃啼血的悲鸣,刺人耳膜。 她想要往火里冲。他还未出手,随后而来的白夜已然拉住了她。 那一刻即便是在梦境之中,他也感受到了那股对白夜浓郁如实质的杀意。 他将雒妃软禁容州王府,这人三番几次的闯进去,终的,还是让他将人带了出来,并到了京城,恰在他火烧金銮殿之际。 “秦九州,你不得好死!”雒妃歇斯底里地骂着他。 恶毒、难听,但却无力。 他已反了大殷,破了皇宫,从此这大好江山易主。她哪里还是从前那个尊贵的长公主。 他半分都没犹豫得让人将白夜关进天牢,然后拉着雒妃回了她的公主府, “死,或者皇后。你选一个。” 他这样对雒妃说。 他清晰看见雒妃嘴角带出的讥笑,怨毒到了极致,像是化不开的浓墨,直接淬进他的心间,就成永世都不褪色的痕迹。 他在梦里没等来雒妃的选择,反而是她意图救出白夜,他冷眼看着犹如困兽的两人做垂死挣扎。 他问她,“你若选了他。就只能是生离死别,桃花胭脂和莲花胭脂,不该都是舍弃么?” 然后是他刺入雒妃胸口的一剑,殷红的鲜血从她雪白的中衣浸染出来。一点一点在地下氤氲开来,她软软地倒在血泊中,像是怒放到极致的烈焰海棠,盛到凋零。 他看着她似解脱又似难以置信的神色,缓缓抽出长剑,弯腰在她耳边低声耳语,“公主与本王,这一次没好结果,那便重新来过,你总要心甘情愿选择本王一次才算作数的……” 重新来过,你总要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秦寿猛地转醒过来,有津津汗水从他额际划落,他抬起手,张开五指,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终于确定自己忆起了绝大部分的前生记忆。 他缓缓坐起身,寡凉的薄唇忍不住翘了起来,低沉醇厚的笑声在整个晦暗的屋子里回荡开来,好似轻风刮过芦苇荡,经久不休。 “息宓,这一次你该选谁呢?”他低低的问道,犹如自言自语。 他起身,随意披了件长衫,推门站门口瞧着天上的圆月顿了顿,尔后旋身就往雒妃的厢房去。 他回来了,没他允许,她岂能轻易就去死呢? 第076章 公主:驸马有要求尽管提 熟睡中的雒妃,颇为不安。 好似有一匹看不见的狼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她,无所遁形,她皱眉背心渗出冷汗来,一个激灵睁眼,就见是秦寿坐在床沿神色难辨地望着她。 她不自觉松了口气,睨着夹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驸马是嫌命长了不成?” 这才走了几个时辰,又过来了。 秦寿没说话,他半个身子都在暗影之中,唯有垂落在腿上的手是明亮的,以至于雒妃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雒妃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歪着头蹭了蹭软枕,有气无力的道,“驸马可以滚了。本宫不想看到你。” 她说话不客气,自个都活不长了,哪里还要同他虚以为蛇。 秦寿低声笑了,他探出修长匀称的手,微凉的指腹划过雒妃额际。瑰色薄唇抿出上翘的弧度,“没关系,本王看着公主就成。” 雒妃抬手搓了搓被他抚触过的地方,将额头揉的来发红,她这才裹紧了被子,嫌弃地看着他,“怎么没关系,你看着本宫,本宫渗的慌。” 秦寿指尖摩挲了下金丝楠木的床沿,在暗影之中的烟色凤眼深邃沉寂。仿佛高山之巅的冰莲,安静的连风都没有。 “公主是喜欢桃花胭脂还是莲花的?”他忽的问起这事,意味不明。 雒妃神色莫名,觉得目下的驸马古里古怪的。 秦寿没想得到答案,他仿佛只是随口那么问了一句,“公主安心休息,本王一会就回去。” 雒妃侧身朝里,闭着眼,好一会被秦寿那目光刺的浑身不适,她撑起点身,面目清冷地看着他,“驸马想如何,直说无防,看在本宫要死的份上,不是太过分的,本宫兴许都能应了你。” 她想的很明白,纵使最后秦寿还是会走上造反篡逆的路,她也阻止不了什么,不若现在卖他个好,好歹他还能将突厥赶出大殷,日后如能念着她的好,多少放她母后和皇帝哥哥一命为最好。 听闻这话,秦寿眸色微闪,他摩挲的指尖一顿,似乎还真想了想道。“杀了白夜?” 哪知这话一落,雒妃一抽边上的软枕砸他身上,这一下就用尽她全部的力气,她再克制不住心头涌起的怒意,“滚出去!” 秦寿毫不意外雒妃的反应,他抓着那软枕,平淡无波的道,“公主这是言而无信?” 雒妃懒得再跟他多说,缩下身拉起被子,眼不见心不烦。 秦寿没在多说什么,他不过初初想起很多前生的事,控制不住的想来看看她。 毕竟很多年了,他能记住的就只是她恨毒了他的模样,像眼前这样的相处还算是心平气和了。 分明只几个时辰的功夫,他却恍惚过了一生。 不过一刻钟。秦寿果然就离开了,雒妃察觉到动静,她也没睁眼,再然后她不知不觉间就又睡了过去。 第二日,她身子越发虚弱了。甫一睁眼,就见首阳等人乌压压地跪在外间,屋里的火盆还在烧着带血的中衣。 她认出那是她的,便看向首阳。 首阳勉强笑着道,“公主昨个半夜发病了一次。中衣染血,睡着不爽利,婢子自作主张给公主换了身。” 雒妃眨了眨眼,便是自己晓得了,她张了张唇,蓄积点力气,声音软软的道,“出去!” 绀香等人不从,被首阳一瞪,几人不甘不愿地退到门外跪着。 雒妃觉得舌根发苦。她撑将起来,还没下地,双臂一软,又摔回床榻,让她头晕眼花。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首阳等人惊呼出声,“公主!” 可又不敢进来,趴着门方,可怜巴巴地望着雒妃。 雒妃缓过劲来,她觉得唇尖发凉。伸手一摸,竟是摔出了鼻血来。 她愣愣地看着一手的鲜血,无措地躺在床榻,不晓得要如何应付。 就在首阳要冲进来之际,一道玄色暗影刮过。秦寿当先蹿了进去,他从袖子里摸出干净的丝帕来,将雒妃扶起来点,小心翼翼地擦了她鼻尖的鲜血。 末了,才是给她擦手心。 雒妃皱了皱眉。她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哪知秦寿当先一句,“公主还是好生安养的好,这一脸血的。脏透了。” 分明是抚慰人的话,从秦寿嘴里冒出来,便膈应人的慌。 雒妃怒瞪她,“本宫……” 然才开口,就让秦寿捏着小巧的鼻子,他手里还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汁,猛地一口灌了下去。 雒妃被苦到舌尖都麻木了,她挣脱不过,水汪的桃花眼泛出凶狠的光来,可映衬着湿濡。眼尾还微微发红,哪里有半分的威慑里,倒像是哭着撒泼,让人怜惜的紧。 一盏茶那般多的药汁灌下去,秦寿这才慢条斯理地放开她。又从袖子里摸出粒香甜的奶酪糕来送到她嘴边。 雒妃从来不会跟自个过不去,尽管她十分想将那奶酪糕给拂地下去,可满嘴的苦味,叫她难受的慌,只得很没骨气地抢过来一把塞嘴里去味。 狭长的凤眼微微闪动。仿佛有滟潋的点光藏匿其中,秦寿对雒妃的识趣十分满意,他道,“公主不日就能痊愈。” 雒妃越发不想见他,想想之前他竟灌她药汁的事,就恼羞成怒的咬牙切齿,“本宫死活,与尔何干!” 秦寿倒好脾气起来了,她对他说过更毒的话,也更恶劣地诅咒过他,相比之下,这点怒意不算什么。 他搁了手里装药汁的小碗,神色松泛,一身气息也多有温和。 那团奶酪糕在她嘴里化去,惹的她连说话都带出香甜的奶味来。“驸马,可以走了,本宫嫌驸马碍眼。” 秦寿听闻,果然起身就弹了弹袖袍,背剪双手施施然的走了。 雒妃体累心乏。她警告地看了首阳等人一眼,不让他们进来,便又窝了起来养精蓄锐。 这一养便是第二日,她听见耳边有依稀哭泣的声音,努力睁开一丝眼缝,却是六宫娥皆苦的稀里哗啦。 她想打趣一句,然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她吃了秦寿灌的药汁后,居然病的越发重了。 秦寿皱紧了眉站在床边,另一边有御医正与雒妃把脉。 良久之后。御医摇摇头,叹息道,“回王爷,老夫无能为力,还是早些为公主准备准备吧。” 秦寿将人送走。他居高临下地瞧着出气多进气少的雒妃,就怎么也想不明白了,分明他前生也是时疫,同样的药方吃下三剂就日渐痊愈,可到雒妃这里,反而越发的厉害了。 耳边是宫娥的嘤嘤抽泣声,他揉了揉眉心,心头不耐,“闭嘴。” 首阳等人一噎,皆有怨恨地盯着他。 秦寿没空搭理,“好生照料公主。” 说完这话,他大步往外走,他记得自己是在廊城郊外遇见的那游医,指不定这一次那人也是在的。 第077章 公主:驸马每天都在崩坏 雒妃觉得自己可能真活不长了。 就算旁人不肯告诉她御医的诊治结果,她的身子,自个也感觉的到,无比的虚弱。 这样等死的境地并不好受,就算上一世被秦寿一剑刺死都没这样难过过。 她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可又想不起来。 半夜转醒过来的时候,她摸到藏起来的索都给她的小瓷瓶,犹豫不决起来。 她不晓得吃下那枚药丸会有什么后果,兴许明个就好转了,也可能立时就暴毙而亡,连几天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 婆食罗和索都,一个是疯子。一个是傻子,都不能太过相信。 她捏着那瓷瓶昏昏欲睡,模模糊糊地眯了个把时辰,又猛地一下睁眼。 尔后她一不做二不休。最坏的下场莫过就是个死字罢了,她将那枚药丸倒出来,一把塞嘴里,都不嚼一下。浑沦就吞下去。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强迫自个闭眼赶紧睡,若不是解药,就那般睡死过去也是好事。 第二日辰时,她醒来,睁着眼躺床上动也不动,细细感受了身体一番,她惊喜的发现自己竟然晓得饿了。 身子虽然还是虚,可那种骨子里的沉疴和难受已经退去。 雒妃明白。这一劫她算是熬过去了。 她转头冲门外候着的首阳等人道,“本宫饿了。” 首阳一愣,这些时日公主昏迷时多,清醒时候少,莫说吃的,就是能吞咽进去清水都是好的,哪次不是硬灌的。 雒妃见首阳似傻了一般,她目光就移到鸣蜩身上,“本宫想喝点白粥。” “嗳,”鸣蜩应了声,忽的反应过来才听懂雒妃说的话,她心头一喜,飞奔着去了膳房。 甭管身子痊没痊愈,只要公主肯吃点东西了就是好的。 不过一刻钟,白粥就端到了雒妃床前,季夏手脚麻利地端了小条案摆床榻上。末了才将金边骨瓷的小碗白粥放雒妃面前。 雒妃细细地抿着,一点一点吃下去,温暖的白粥从嘴里滑落到肚子里,她四肢百骸就生出些许力气来,背心更是出了细细密密的微汗,这一下,她反而觉得整个人轻松不少。 目下只是在好转,到底能不能好彻底,雒妃没把握,是以便连六宫娥她也不曾提及。 待秦寿例行过来的时候,雒妃刚好用完半碗粥,她吃不下。让人撤走后,舒 舒服服地躺回去,被褥下的手不自觉摸了摸自个的肚子,从未有任何一刻。让她觉得还活着是这样让人欢喜的一件事。 见她似乎情绪不错,都开始用膳了,秦寿心头虽也是高兴,但面上到底还是面无表情。 雒妃这会心宽。看着秦寿都觉得顺眼几分。 这一时半会的死不了了,她心思就活络了,且这些时日以来,盖因她时日无多。秦寿对她竟温和起来。 这样的转变让她倍觉毛骨悚然,不晓得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可目下却是好说话的。 故而她道,“驸马,今日不忙?” 秦寿微微挑眉,“不忙。” 雒妃暗自白了一眼,她想了想又道,“驸马攻打霜狼族的时候,可曾见到个全身拢在黑斗篷里的人?” 秦寿知道这事,“免先生?” 雒妃点头,“本宫的行踪与身份,就是他泄露给婆食罗的。且还帮着备人马拦劫本宫。” 秦寿顺势一撩袍,坐在床沿,“霜狼族并无此人,约莫得到消息。逃的快。” 前些时日她不清醒,没空想这些事,此刻一一想来,倒颇多蹊跷之处。她遂将自己的怀疑与秦寿说了遍,旁的自然是让他去查了。 对这样的叛徒,秦寿定然是不会轻饶的,她再放心不过。 且她也是喜闻乐见。“本宫以为驸马麾下,尽是忠心耿耿之辈,真是难得,竟也有千方百计想弄死驸马的。” 不等秦寿说什么。她继续又道,“找着免先生之时,万望驸马支会一说,本宫也好与免先生说道说道,如何才能找着机会对付驸马。” 她的心思从来不屑隐藏,不待见秦寿就是不待见,从来不会虚伪做作。 这样让人又爱又恨的性子,实在是哭笑不得。 旁的宫娥与顾侍卫听的面面相觑。只当公主是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了。 而秦寿还当真一脸冷肃地思忖了雒妃的话,好一会他才回道,“本王记着了。” 便是将雒妃的说词放心上了。 雒妃狐疑地看过去。若不是他一如既往的神色浅淡,她都以为这人是被掉包了,不仅不和她闹腾了,还好脾性了。 她遂得寸进尺。意图不明的道,“本宫还未见过驸马的虎符,听闻虎符这样的物什,正气十足,可压魑魅魍魉,本宫也不晓得最近是不是日子要到头了,晚上时常梦 见一些不好的。” 说到这,她拿水汪汪地桃花眼瞅着他。眼尾带出水光薄红,“不若驸马将虎符借予本宫放枕头下面,也好压压惊,睡个安生。” 闻言,秦寿眸色瞬间就高深莫测起来,他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不说借也不说不借。 雒妃暗自咬牙,她探出白嫩的爪子。轻轻拽着他一边衣袖边角,娇娇弱弱的道,“待本宫去了,驸马自行取回虎符就可。” 秦寿垂眼。落在长袖边的那只手上,纤细玉指,好看的和根根葱白似的,从未干过任何活计,白嫩柔软的不可思议。 雒妃是打定主意那虎符一到手,她若有个意外,定然立马送往京城去,拿到虎符,即便调令不动秦家军,总也受秦寿的忌惮,日后母后与皇帝哥哥就多一分保命的筹码。 上辈子,金銮殿的那一场大火,一直是她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她甚至无法去想,母后与皇帝哥哥是被烧成了灰烬还是尸骨不全了? 就在她暗自咬牙,准备拉下脸面,再说点其他的软话,岂知,秦寿手倏地覆上她的手背,不等她抽回,就拉住了,将一冰凉的物什塞进她手里。 她顺势握住,低头一看,可不就是秦家军的虎符! 耳边却听到秦寿小声的说,“若虎符压惊不够,本王不介意将整个秦家军调过来与公主守夜,想必再无魑魅魍魉敢在煞气冲天的秦家军面前放肆,就是本王也勉强能与公主……” “抵足同榻!” 雒妃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怔怔望过去,手中的虎符一甩,砸他俊美如玉的脸上,并骂道,“不要脸!” 第078章 公主:本宫要回娘家 雒妃得了秦寿的虎符,顺利地让她有点不真切,她拿在手里把玩了两天,巴掌大的青铜虎头形,狰狞又威慑力十足,然后她断定秦寿脑子定然是出问题变傻了的结论,不然虎符这样重要的东西,她说要,他就给了,不是傻了是什么。 她乐的不提醒他,自个悄然算计开了。 几日后,雒妃能下地走动几步后,她便确定自己是被婆食罗给不知不觉间下毒了,而非是染上时疫。 也幸好她在霜狼族因着吃不惯蛮子的东西,而一向用的少。不然,还不晓得她撑不撑的下去。 对她忽然莫名好了起来的事,首阳等人自然欢喜,也就不追根究底,唯有秦寿时不时以一种深沉晦暗的目光瞧着她。叫雒妃头皮发麻。 好在,他也未曾做什么,只每日都过来雒妃这边坐上个把时辰,然后翩然离去。 在廊城时日久了,就雒妃晓得的。秦寿顺势将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儿一并给整治了,整个廊城顿时海清河晏,一派清明。 只有一日,秦寿像是无意间谈及左参政使做下的桩桩龌蹉事,他顺势提到,当初与她状告的易三,自她被婆食罗劫去后,就再无踪影,好似世间没这人一般。 雒妃敛眉,她曾怀疑过免先生会不会就是易三。但显而易见的,这两人曾同时出现过,且易三对蛮子的仇恨不是作假的,故而她也就未曾再多想。 经秦寿提及,她倒忽然觉得易三该是一直跟着婆食罗在,目下婆食罗逃回草原,易三多半也是追着去了。 他该是想与家人报仇,也恨毒了蛮子,加之他本就是个巡守军,有几分本事,去了草原,也能护着自个,便义无反顾了。 秦寿多半也是明白的,所以才特意在她面前提了一提。 雒妃不甚在意,于她而言,不论是此前的解凉毓还是现在的易三,她都没有特别招揽的心思,一来人心难测,她不是个心思深沉的性子,这些有本事的。哪里是她能掌控的,与其日后将信将疑,不若眼下能做一桩买卖是一桩,各取所需罢了。 当雒妃身子不烧了,她也不咳血了,一顿都能用一小碗饭菜后,她决定离开廊城。 她将首阳与顾侍卫两人唤进来,密谋耳语了番,然后在秦寿过来瞧她的当,依然做出虚弱的模样。 秦寿依着时辰,坐上片刻就离开。 六宫娥立马就动了起来,收拾细软,拾掇行李,待到夜半时分,顾侍 卫放倒巡逻秦家军。雒妃身披薄斗篷,轻手轻脚的在六宫娥护卫下,快速出了歇脚好些时日的参政府。 一应都很顺利,她的金辂车就停放在府外,雒妃坐上去。一挥手,一行人毫无声息地趁着月色往城门去。 城门这时辰自然是关了的,但雒妃公主令一出,守城军只得乖乖开了侧门,放雒妃通行。 疾行数里后。雒妃回头,再看不见廊城的城墙,她抚着胸口松了口气,后默默的将秦寿那虎符摸了出来翻来覆去的瞧。 迟来的兴奋感这才涌上心头,她真拿到了秦寿的虎符。凭这虎符,她能调动一半的秦家军人马。 那可是秦家军,不是旁的乌合之众。 她温热的掌心挨蹭着虎符,被冰凉的青铜一刺,这才将那股子的喜出望外给压了下去。 她默念了几声冷静,生怕太得意忘形后乐极生悲。 一行人赶了半宿的路,终于在天亮之前,遇上个可以歇脚的凉茶摊子。 六月的容州,能晒的人皮开肉绽,雒妃毕竟身子未好完,这会就是坐在金辂车里,也胸闷气短的慌,更勿论说下面跟着的侍卫个宫娥了。 首阳在阴凉的地给腾挪干净,这才扶着雒妃下车,一行人要了几大壶凉茶。喝开了。 那凉茶自然是不能入雒妃口的,首阳自带了雒妃喝惯了的花果茶,这当要了滚水,另外冲泡了一壶。 “公主,喝点。”首阳将放凉的茶送到雒妃面前。见她面色苍白,神色恹恹,心头怜惜。 雒妃软软地应了声,病去如抽丝,她实在没力气。就着首阳的手抿了一小口,就实在不想喝了。 首阳搁了茶盏,用帕子给雒妃扇风,“公主,这是回容州还是?” 听闻首阳的话。旁的侍卫宫娥都竖起了耳朵,在心里默默的选了京城,也希望公主那么决定。 雒妃微微一笑,“先去容州的秦家军军营,接了白夜。再转道回京。” 她有虎符在手,从军营中调个人出来,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有了白夜,这回京的一路,就算秦寿追上来,那也是不怕的。 众人高兴的只差没欢呼了,至少脸上都带出了笑容来。 在容州,老是有驸马压一头,凡事憋屈。回了京城,那便是公主的地儿,谁敢放肆来着。 雒妃定了主意,一行人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一天一夜后,雒妃就 站在了秦家军军营外面。 军营里的,皆是秦寿忠心不二的属下,雒妃也没客气,她直接虎符扔了过去。下令道,“带白夜来见本宫。” 那些千夫长、百夫长的面面相觑,虎符不太可能作假,而以容王的身手,要从他身上抢夺估计也是不可能,那么唯有真像公主说的那样,是容王亲手给她的。 其中一官位最高的指挥使站将出来,将虎符双手奉上还给雒妃,这才差了个小兵去传唤白夜。 不大会功夫,那小兵回来。对指挥使耳语几句,那指挥使面色犯难地看了公主一眼。 雒妃捏紧了虎符,声色历下的问道,“人呢?” 那指挥使遂回禀道,“启禀公主,白夜日前与一队骑兵深入东突腹地查探,目前还未归来。” 雒妃眸色一冷,“谁下的令?” 指挥使道,“自然是王爷。” 雒妃冷哼了声,还是颇为无可奈何。只得耐着性子问,“几日可回?” 指挥使想了想,“快则半月,慢则一月。” 然后,白夜才过去几日罢了。雒妃啪地将虎符砸在脚边,心里对秦寿咬牙切齿的很。 没接到白夜,她也不敢再耽搁下去,便挥手掉转金辂车,一行人来去匆匆地离开了。 那指挥使瞧着雒妃离开的方向,好一会才神色莫辨的对身边人道,“速去与王爷书信一封,将今日之事告知。” 第079章 公主:驸马,蛇一个看看 秦寿接到飞鸽传书之际,他已经得到公主趁夜不辞而别的消息。 延安小心翼翼地瞥了王爷一脸,见他揉吧揉吧那小纸条,末了屈指一弹扔进废纸堆里,平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延安惴惴不安,他总觉得这几日的王爷心思难辨的很,分明之前嫌恶公主,这转眼就能将虎符都送出去,说是博美人一笑,也不太像。倒好似一应都在纵着公主。 从前那等勃勃野心,仿佛一夜之间就沉寂了下来。 他实在搞不懂王爷在想什么。 确实如延安所料,秦寿自打想起绝大部分的前生记忆,他之前的雄心野望,便渐渐地淡了。 都造反成功过了,再来一次,他也觉得实在乏味,而且,龙椅坐着还真不舒服,高处不胜寒,寂寥的慌。 他整整做了三十年的皇帝,也是够了! 秦寿冷眼一扫,就将延安的小心思尽收眼底,他一思忖,“准备准备,明日回容州。” 她都能揣着他的虎符偷跑,那么身子便是大好了。 延安得令,行了一礼转身就准备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厢雒妃嫌弃地多踩了两脚那虎符,心头郁悴却没处发。六宫娥不敢上前多问,只低头一声不吭地赶路。 雒妃思量了片刻道,“先回容州,上京之事再议。” 她想的很明白,没白夜一道。她还到不了京城,就定然会被秦寿给逮回去,左右都是一样的结果,她不若先行回容州,捂死了虎符不还他。 为以防万一,雒妃招来顾侍卫,扔了锭银子给他,并道,“带着虎符,送予本宫皇帝哥哥。” 顾侍卫一愣,当即反应过来,弯腰捡起那银子,笑着道,“卑职定找个机灵的侍卫快马加鞭,亲自将虎符送到圣人手里。” 雒妃满意地点点头,待顾侍卫出去了,她又让首阳拆了只绣鞋鞋底,并将虎符塞了进去,再缝好,如此一番。竟丝毫看不出破绽来。 雒妃满意了,这不慌着回京,她便悠闲起来,让侍卫不紧不慢地赶路,权当游山玩水。 待三日后,她到容州,六宫娥怀里,每人都抱着一堆吃食玩意,尽是路过沿途城镇买的。 王府大门外,两尊石麒麟旁,熙熙攘攘站着一列仆从,金辂车走的近了,雒妃才看清仆从之后竟是安氏在候着,她身边还有个身穿月白长衫 的男子。 雒妃定睛一看,那男子约莫十六七的年纪。斯斯文文,身上一股子的书卷气。 她认得这人,可不就是秦寿的庶弟,安氏的亲生子......秦勉。 金辂车到了门口,安氏拉着秦勉赶紧站出来。朝雒妃行了一礼道,“见过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雒妃微微挑眉,她去廊城一趟,安氏竟然这样恭敬了。此前还不是对她说教要以王府子嗣后代为重? 她目光落在秦勉身上,瞬间了然,她不冷不热的回道,“免礼。” 首阳搭手,雒妃扶着下车。她站在安氏面前,倨傲而金贵。 安氏扯着笑脸,让出秦勉道,“这是王爷胞弟,秦勉。” 秦勉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他宽大的袖摆一副,双手一搭,举至头顶,恭敬得对雒妃道,“弟弟秦勉。见过大嫂。” 听闻这话,雒妃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一派书生气度,行为举止大方得体,自有风流名士的不羁与儒雅。 且他说的话也十分有意思。旁人道她是公主,便从未以容王府的身份待过她,反而这秦勉甫一见面,就是一句“大嫂”,若她还心悦秦寿,指不定这人仅凭一句话就得她欢心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上辈子,她对这小叔子的印象一直不错,这辈子,也无甚坏感。 雒妃点点头。嘴角带出浅淡笑意,“小叔不必多礼。” 末了,她又加了句,“日后还是唤本宫的封号便是。” 这一句话,让秦勉笑了,少年人嫩色的面庞朝气勃勃,又不乏文人风雅,叫人瞧了十分舒服。 他谦逊的道,“礼不可废。” 雒妃不欲与安氏多打交道,就是秦勉。她说多了也是不妥当的,故而脚步一错,避开了就要往王府里去。 然,她才走出丈远,就听闻秦勉在喊。“公主。” 她回头,见秦勉指了指自个的发髻,冲她意味不明的道,“公主发髻上的金簪歪了。” 雒妃一愣,秦勉那一句话不断在她脑子里回想。就连首阳靠近为她理了理发髻,她也是没注意到。 她只望着秦勉,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晶亮如水洗,一直到她回到阔别数日的安佛院,她才猛的一拍案几,恍然大悟道,“本宫晓得免先生的嗓音为何那般熟悉了!” 忙着收拾的六宫娥动作皆一顿,首阳 挥手将旁人退了出去,她才扶着雒妃复又坐下,“公主,可是想起了?” 雒妃冷笑了声,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认识免先生的,只是多半并不熟悉,故而才一直想不起免先生到底是何人。 今个一见秦勉,寒暄的几句。特别是他提醒她金簪之时,那要比平常高一些的声音,让她倏地就与免先生对上了。 秦勉,秦勉,免先生。谐音的勉字,可不就是他一直在装神弄鬼! 上辈子,她只与秦勉见过两三次罢了,话也没多说过几句,再后来,就是听闻秦勉郁郁不得志,英年早逝。 如今看来,秦勉哪里是郁郁不得志,分明是在秦寿眼皮子底下动作,被发现后,让秦寿给关了起来,刻意传出郁郁不得志的名声,尔后才好顺理成章的将人给弄死。 显然首阳也想到了秦勉的字,她面色一整,“公主,这秦勉好大的胆子,真是该千刀万剐!” 雒妃端起盏花果茶,施施然抿了口,眯着桃花眼道,“不急。不用本宫出手,驸马都不会放过他!” 且既然秦勉与西突婆食罗有往来,那定然安家也是不清白的,前些时候安氏上她这来怂恿她与驸马对上的目的就耐人寻味了。 如此掰碎了来理,再加上安家与容州各大家千丝万缕的姻亲关系,这蛛网密布的实在叫人心惊! 首阳有心不想放过让雒妃吃了苦头的秦勉,可又顾虑坏了公主的盘算,遂问道,“公主,意欲何为?” 雒妃优哉游哉地躺到圈椅中的软枕上,笑靥如花的道,“本宫能做什么,本宫身子骨还没养好呢,坐山观虎斗就是……” 顺便跟在后头,捡捡渔翁之利。 她可斗不过秦寿,不过踩踩他底线倒是可行的,比如趁机将白夜捞回来,才好麻利回京! 等回了京城,到她的地方,秦寿就是头龙也得给她盘着做蛇! 第080章 公主:我有一种酒 秦寿是在两天后回到的容州,雒妃那会正坐窝在黑漆楠木的摇椅中,慢条斯理地用着首阳特意给她做的补身子的小点心。 她在霜狼族呆的那些时日,倒让她目下对这些香甜的点心喜欢上了。 当天下午,秦寿就过来安佛院了。 雒妃在槐树下悠哉乘凉,秦寿毫不客气地在她对面坐下,并在雒妃不待见的目光中,掏出一沓的账本来。 雒妃挑眉,不明所以。 秦寿道,“这是自公主掌了府中中馈后。一应花销出去的现银,本王也不苛待公主,公主只需凑够整数还了就好。” 听闻这话,雒妃才想起去廊城之前,她坑了秦寿库中现银,敢情都这会了,他倒想起跟她清算了? 她哼了声,扬起下颌蔑视的道,“驸马可真是个眼皮子浅的,不就那么点银子,竟与本宫追讨,传出去,也不知道到底笑话的谁。” 秦寿不以为然,他自顾自倒了雒妃面前的花果茶品了口,“能让公主陪着本王,就算是被笑话,本王也值当。” 雒妃气笑了,她冲首阳使了个眼色,首阳福至心灵,动作麻利的将案几上的花果茶给收了起来。 就听雒妃道。“一百两银子一口,驸马给银子吧。” 既然要算清楚,她就跟他算算。 秦寿云淡风轻,他还漫不经心的又抿了口,点了下案几上的账本。“公主慢慢抵吧。” 雒妃简直想摔他一脸茶水,就见秦寿已喝完茶,悠悠然起身道,“本王以为,公主还是修身养性些的好。” 转身之际,他忽的又道,“容州大小赌坊,日后皆不会喜欢公主入内。” 雒妃腾地起身,恼羞成怒,一双桃花眼晶亮非常,“驸马好本事,有能耐让容州赌坊不喜本宫出入,倒不如砍了本宫的手去!” 秦寿已经走出安佛院,权当没听到雒妃的挑衅,他不用看都晓得,她定然是跳脚了。 这样鲜活的公主,就算说点话不好听,他竟也觉得逗趣非常,全然没有从前轻易就被惹起的怒意。 见秦寿走了,雒妃坐回摇椅上。她身上哪有半分的怒意,仿佛刚才气急败坏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指尖捻着点心,也不吃,就那么撵成碎渣,临到日头西斜,她才懒懒地起身对首阳道,“拿本宫的帖子,明日邀秦勉过来与本宫一道用膳。” 首阳应了声 ,瞧着一碟子的点心碎末,皱了皱眉,这是她做的不合公主口味了?分明之前公主还用上许多来着? 隔日,秦勉那边正式无比地回了帖子,并言明时辰,届时定应邀前来。 秦勉那一手的古隶写的是极好的,墨采飞动。精丽妍美而又自然流便,且字体间自有一种风流雅致的韵味,不了解他为人的,倒觉得字如其人,都是看着舒心的。 雒妃随手扔了帖子讥诮一笑。这秦家果然就没个好坯子,秦寿自不必说,单说这秦勉,从相貌上看,不仅糊弄人的厉害。就是这字分明也是特意练过敛了锋芒的。 雒妃最是不喜这样藏头腋窝的,就算再是手段厉害,也与臭鼠有何区别? 不喜欢,可人她还是要见的。 暮色时分,秦勉踏着金黄熹光而来。他头带书生小冠,大袖翩翩,掌宽腰封,步步走来,那光袖随摆而动,真有一种乘风归去雅致之感。 雒妃眯了眯眼,连站她身边的首阳都多看了秦勉一眼。 设宴的地儿雒妃选在了前院那荷花塘,就是上次秦寿赏月的凉亭,秦勉进来,先是将手上提着的红漆绘莲花食盒递给首阳。这才对雒妃行了个全礼。 一应作派,挑不出半点错来。 雒妃只点了点头,不冷不热的道,“二公子不用客气,这也不是宫里。本宫最不讲究繁文缛节。” 秦勉矜骄浅笑,“想着公主来容州时日不久,故而带了些容州特有的小食与公主尝尝鲜,万望公主笑纳。” 他说话也是抑扬顿挫的,咬字清晰,很有一番书院学生的韵味。 雒妃见首阳朝她点了点头,便晓得吃食是没问题的,故作感兴趣的道,“哦?既然二公子这样说,本宫不尝也得尝了。” 这话要换个人来说。约莫就让人倍觉尴尬,可从雒妃嘴里冒出来,反而就成了种赏赐了。 首阳将食盒里的小食摆上桌,秦勉当真虚手一抬,微微敛起点广袖,指着道其中一金黄色酥饼介绍道,“这饼在容州名夫妻酥饼,乃是用睹物相思的红豆制成,味极为清甜不腻人。” 首阳与雒妃分了一点,夹雒妃的盘子里让她尝了尝。 雒妃斯文优雅的咽下后。点头赞许道,“果然不错。” 秦勉就又道,“这夫妻酥饼还有个典故。” 雒妃偏头看他,果然秦勉就将那典故说了一遍,无非就是个民间夫妻 遭遇磨难也恩爱两不疑的事。特别是为夫的,处处呵护妻子,堪称最是情深的男子。 雒妃听完,脸上神色就意味深长起来了,她瞄了眼其他几个点心。有意问道,“那其他的可还有甚典故,二公子一并说来听听。” 少年郎腼腆地笑着,面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瞧着乖巧的很。 雒妃单手撑头,挨着听下来,果不其然,每道点心,不是彰显男女之情的,就是意喻身份尊崇的。 她心头冷笑,秦勉还真是煞费苦心,拐着弯的挑拨她与秦寿的夫妻感情,纵使她与秦寿本也没什么情分,可这样让人当枪杆子,总是不爽快。 雒妃言笑晏晏。她随手推了盏清酒到秦勉面前,也意味深长的道,“本宫这酒叫一人之下,也是有典故的。” 闻言,秦勉眸色微闪。他朝雒妃拱手道,“还请公主赐教。” 雒妃轻咳一声道,“从前有对兄弟,做兄长的继承家业,前途似锦,这当弟弟的,可就凄惨了些,即便也是满腹经纶,可无论做什么事,头上总有个兄长压着,一辈子活在兄长的阴影之下,后来他酿了这种酒,干脆就取名叫一人之下了。” 秦勉脸上的笑意加深几分,他兴头浓郁地望着雒妃,“公主这典故,真是闻所未闻,叫弟弟今日可开了眼界。” 雒妃执起杯盏,遥空与他碰了下,越发似是而非的道,“眼界开了有何用。光是想不作为,岂不和这一人之下的酒一样,再好喝,也让人心头不痛快哪。” 第081章 公主:有趣的小叔子 秦勉也是个有趣的。 自那日与雒妃一同宴饮后,他时不时的倒送些稀奇的小玩意到安佛院来,既恪守规矩,又不乏热络。 雒妃觉得这人比之秦寿识趣许多,道破那层纸后,他倒不掩饰自个的野望了,揣着明白,行为举止也明白。 雒妃并未太应和秦勉,她依然每日悠闲自在地养身子骨,不过半个月。在六宫娥精心伺候下,她硬是将此前清减的小软肉给长了回去,脸色也十分粉嫩滑腻。 秦寿照旧每日按着时辰过来,绝口不提虎符的事,偶尔倒还跟雒妃讲讲容州的庶务,就是目下整个大殷之势,他心情松泛了,也是会与雒妃分道分道。 雒妃不知不觉间,还不曾出门半步,对这天下之事,竟也了解了一二。 她也没傻的去提醒秦寿,彼此之间你死我活的立场,总归他讲,她就听着,权当这人犯糊涂。 如此又是半月过去,眼见到了盛夏,雒妃终于兴起出门避暑的心思。 她在容州的庄子早就卖了换现银,可架不住秦寿在南郊有一处十分阴凉的泠泉庄。 那庄子背靠会龙山山北,接引了山巅清泉入庄,还种了大片的紫晶葡萄。并有望之不见野的九转莲花坞。 这辈子自然是还没去过的,可上一世她一到盛夏,就是必定要去小住几日。 她想到便做,差人跟秦寿支会了声,当天就收拾起行当。坐上金辂车浩浩荡荡地出府往泠泉庄去。 然,她才一出府门,就觉整个街坊市集不太对。 这会已是辰时末,可偌大的市集上冷冷清清,半点没从前的热闹繁华。 绀香自发寻了人相问,这才晓得,近半月以来,原本安定的容州不知打哪冒出来一伙痞子强盗,一旦入夜,就潜入大户人家,搜刮金银不说,还掳虐貌美娘子,更为令人发指的,是这伙人通常用棍棒将人活活打死,血肉模糊,不见人形。 雒妃皱眉,这样的事,她竟从未听秦寿说起过。 且自古以来再是穷凶极恶的强盗,也不敢与官差衙役正面对上,更勿论说着还是在容州城里作祟。 “驸马那边可有抓到这伙强盗?”雒妃瞧了眼街坊上面目惶惶的百姓。心头疑惑的问道。 绀香摇摇头,“没有,只听人说,这伙人一到白日,就不见踪影,根本就是行踪诡秘的,故而难以抓捕。” 雒妃也只思 量了那么一小会,一出城,她就将这事抛之脑后。 总归容州还有秦寿在,出不了多大的乱子。 即便如此,她前脚到泠泉庄,后脚秦寿就吩咐了一队十人的精兵到庄子上增强护卫。 这种事,雒妃让顾侍卫直接安排了就算是,她坐在凉意十足的清溪边,退了鞋袜蹚水。顿觉一股子的冰凉从脚心蔓延至全身,再是爽利不过。 到了晚上,她用了一顿莲花宴,首阳心灵手巧,将新鲜的嫩藕淖过水后。浇上秘制的酱汁,一道凉拌藕片,爽口又开胃。 接着又择干净新鲜的莲花瓣,用来腌制了,裹上金黄面屑。放油锅炸。 就是翠色娇人的嫩荷叶,也让她熬出一碗芳香四溢的荷叶粥来。 雒妃胃口大开,这庄子上凉快非常,她心头舒适,脾胃自然就好了。 入夜。她穿着中衣,绀香与莺时两人正在与她熏头发,主仆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自打出了波斯王子图卡那事以来,雒妃对莺时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莺时也比平日越发的少言寡语。 且都好几月过去,那波斯王子竟还未死心,居然在容州城里买了个宅子住下了,雒妃虽不过问,可也晓得图卡三不五时的就来找莺时,那架势摆明是在好逑莺时。 只要不闹到她跟前来。雒妃才懒得理会这样的事。 莺时接不接受图卡,在她看来,那是她自个的事,想要如何选择,只要不是像上次一样是遭了秦寿的算计。被迫做出无奈之举,一应的雒妃都不会阻拦。 再退一步来说,她以后若还是走上了上辈子的老路,莺时跟着图卡怎么也比在她身边要好,省的最后落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三人正讲过从前在京中的趣事,雒妃一边含笑听着,一边注意着莺时的神色,见她还是郁郁寡欢,强颜欢喜的模样,遂轻叹一声道。“绀香,你先出去,今晚莺时守夜。” 绀香应了声,摸着雒妃乌发不湿了,这才起身退下,莺时惴惴不安,手脚都不晓得如何放了。 雒妃便道,“莺时,你同那异族王子如何了?” 莺时一怔,猛地抬眼望着雒妃。好一会才惊慌否认道,“婢子从未理会过他,请公主明察。” 雒妃斜躺到榻上,拿指尖卷着垂落胸前的细发,“莫想岔了。除去他异族的身份,旁的却是个不错的男子,本宫看的出,他是真心心悦你。” “要成为夫妻的,还是要起先就彼此心悦才好。”她望着看不见的虚空。幽幽的道。 莺时咬了咬唇,“婢子从未想过要离开公主。” 闻言,雒妃倏地就笑了,“傻莺时,你还想留在本宫身边当姑姑不成?” 莺时还想说什么,雒妃摆手打断她,“本宫身边的姑姑,有首阳就够了,且,你可曾想过,本宫为何与驸马闹到如今的地步?” 莺时不明所以,“婢子想不明白。” 雒妃斟酌着道,“驸马日后定然会篡逆的,如今的大殷,能与驸马麾下的秦家军相匹敌的精兵能有几个?” 莺时自来就不是个蠢的。对于驸马会篡逆的事,她只吃惊于从公主嘴里说出来,却半点都不惊讶驸马会那样做。 “护卫京城的羽林卫自然不必说,就是旁的其他州,能与驸马一较高下的。不超过三个,而这三州中,不管是谋略手段还是胆识,又有哪个能同驸马分庭抗均?” 这些事,雒妃上辈子就晓得,她还晓得这三州最后硬是让秦寿给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得不降! 莺时表情凝重,“公主,可将此事告知太后与圣人了?” 雒妃没回答她,反而拍着她手背,语气轻松起来,“无碍,驸马要想成事,还需等上好些年,所以你若觉得图卡还不错,便尽可一试,日后本宫走投无路之际,也好来投奔你。” “公主,”莺时跪在床沿下,“一应都是婢子的错……” 如若不是她。拳脚了得的白夜又岂会离了公主去军营,使的公主处处受制驸马,憋屈至极。 雒妃一眼过去就晓得莺时在想什么,她屈指弹了她额头一记,“不是你的错,是驸马从一开始针对的人就是白夜。” “此前本宫不曾与你多说,是想看你能否自己想明白,而今见你整日愁眉不展的,索性还是说与你听好些。” “日后你要如何待图卡,那便是你自个的事了,你只需记住一点,你莺时是本宫的人,不管身处何地,都不能堕了本宫的名头,也不可让旁人欺负了都不还回去。” 雒妃有一句说一句,末了她又道,“当然,你若想一直在本宫身边,本宫也不会赶你走就是了。” 话说的这样明白,莺时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她红着眼,朝雒妃重重磕了个响头,旁的话却是半句都说不出来。 两人正在主仆情深,冷 不防外面传来喧杂打斗的动静,莺时蓦地站起身,动作迅速地拿了外衫与公主穿上。 “公主小心,婢子先……”莺时一句话未完,房门嘭的一声,就被撞开来,一并的还有个面目不清的男子倒在地上滚进来。 第082章 公主:小矮砸~~小矮砸~~ 雒妃简直要被气笑了! 谁想她才初初到泠泉庄避个暑,头一晚上就遭到了袭击,特别这群人还是近日在容州肆无忌惮虐杀大户人家的痞子强盗。 顾侍卫执剑蹿进来,一脚将那撞破房门的男子踹晕过去,然后拎着像扔鸡仔一样丢出去,这才得空转头对雒妃道,“公主受惊了,卑职一刻钟就能完事。” 雒妃正襟危坐在床沿,她冷笑一声,“给本宫查,晓得本宫行踪的,不过就区区几人,本宫就不信了,今晚的事还能赶巧了!” “喏!”顾侍卫领命,亲自站在门口守卫。清查的事则吩咐了手下机灵的侍卫。 果然不过一刻钟,庄子里安静下来,一行十来人的痞子强盗尽数伏诛! 雒妃没心思审问,倒是顾侍卫严刑拷打后,也没问出有用的线索出来。待秦寿那边来要人的时候,她爽快的就给了。 事后,雒妃还是觉得不对劲,她出行的事,也只支会过秦寿,可王府里人多眼杂,她的金辂车也显然,只要有心,不难得到她的行踪。 且她才不信,往常都是在容州城里作祟的。今个就跑到城郊来了。 第二天早上,她一睁眼,忽的就想明白了,此事背后定然是秦勉在作乱! 这面目纯良,却满肚子坏水的少年郎,倒不愧是姓秦的,坑她一次不算,竟还来第二次。 她一上午脸上都挂着冷笑,按兵不动就看秦勉什么时候上门与她说道说道。 然,雒妃没等来秦勉,倒是将另外一人等来了。 晌午时分,她正在用荷香糯米鸡,嫩嫩的鸡脯肉撕成细细的条,裹着软香的糯米,加上颜色金黄的玉米粒,光是瞧着都让人食指大动。 她才用了一小口,就见季夏带着一葛布青衫的矮个子进来,她眼一眯,再是以挑,颇为意外解凉毓竟出现在此。 数月不见,解凉毓倒长成了唇红齿白的模样,若再换上锦衣华服,走出去一准的贵公子,偏生那个头并未长多少,如今不过及到雒妃鼻梁罢了。 “要早晓得公主这有这等好吃的。小子该昨晚就过来才是。”解凉毓粗粗朝雒妃拱了拱手,随意又自在。 雒妃转着指间的银勺,斜眼上下打量他,“难怪还是个矮子,原是吃的不好。” 解凉毓脸上的笑意一减,没好气地看着雒妃好一会才道,“有没有人说过,公主说话真不受听。” 雒妃就笑了,她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地啃着鸡腿,若是旁人吃这个,那动作定然是豪放不文雅的,可由雒妃做来,分明同样都是啃鸡腿,但那一举一动间。不少半点优雅。 寒暄过了,解凉毓就开始说正事,不过,这之前,他十分不客气的向首阳要了同样一份的荷香糯米鸡。 他咽下块鸡脯肉。心里暗自感叹公主的伙食就是精细,嘴里却道,“小子听闻,昨晚公主也是遇袭了?” 雒妃瞟了他一眼,十分想提醒他食不言的规矩。 解凉毓咧嘴就笑了。他嘴角还沾了粒米,配上他那张本就还有稚气的脸,倒将往常的老成冲散了几分,这才显出十三四岁青嫩来。 “成大事,莫拘小节。小子最不耐那套缛节。”他先将雒妃还未出口的话给堵死了。 雒妃哼了声,继续埋头用膳。 解凉毓自顾自的道,“公主可晓得是何人指使的?” 他不等雒妃回答继续道,“小子猜,这幕后主使该是秦勉吧?” 雒妃这下倒真意外了。一双湿润桃花眼不带眨地望过去。 就这会功夫,解凉毓已经用完膳,他接过季夏递给他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和手,这才慢条斯理的道,“有甚好难猜的,秦勉那厮,打小就爱拉拢一些下三滥的人为己所用,若说容王是真小人,这秦勉充其量就是个伪君子。” 末了,他才还愤然加一句,“小子最不待见伪君子!” 瞧他那对秦勉不忿又轻蔑的表情,雒妃反而觉得奇怪了,这两人虽同是庶子,可年纪不一。该没交集才是。 仿佛看出雒妃在想什么,解凉毓冷笑了声,大方的承认道,“他可是欺负过小子的,小子记仇的很。” 雒妃一愣,庶子和庶子不该是同病相连来着? 解凉毓似想到什么,正色道,“公主,小子可容不下秦勉那厮,有我没他,是以公主不能招揽他!” 雒妃总算明白解凉毓这般巴巴地跑来泠泉庄是为何了,原是在担心她将秦勉收为己用。 她用了个大半饱,揩了揩嘴角,首阳动作麻利的将杯盘碟盏收了,两人遂移步花厅。 她见解凉毓端坐在圈椅上,板着脸故作老成,便起恶劣的心思,“本宫没收秦勉,可也没收你吧。” 闻言,解凉毓一瞬睁大了眼。脸上的神色好似有些受伤,好半天他才一本正经的道 ,“公主让小子上了书院,作为回报,小子早就定了决心。凡事都跟着公主了,就算是瞧在公主这边的吃食上,小子觉得也是不亏。” 雒妃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她定定看着解凉毓,似乎要分辨他话中真假,奈何她本就不擅掌控人心,目下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故而她岔开话题道,“说说,秦勉因何这样做?” 解凉毓顺势回道。“不管他是为何,总归是与容王有关就是了。” 雒妃冷哼一声,“跟容王有关,就拿本宫做筏子?” 此前霜狼族受的那些苦头,她可是一刻都没忘。这厢还没与他理会,他倒以为她雒妃是个性子绵软好欺负的! 对秦勉得罪了公主,解凉毓是乐见其成,他不遗余力地煽风点火,“小子帮公主出气吧?” 最好将秦勉打压的不能翻身为最好! 雒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叫解凉毓心里一凉,他赶紧又道,“公主目前处境,小子尽看在眼底,公主如想回京城,目下倒是个好机会。” 听闻这话,雒妃眸色一厉,“说来听听。” 解凉毓便侃侃道来,“坐山观虎斗,趁机浑水摸鱼,若再能掌着容王的软肋,公主回京无忧。” 这想法与雒妃的不谋而合,可她就是不晓得秦寿软肋在何处? 秦寿此人,全身上下,分明就没弱点。 解凉毓再问,“公主最想怎样处置容王?” “削他的爵,夺他兵权,再弄死他!”雒妃想也不想的道。 这话一落,解凉毓看着雒妃,嘴角上翘,就笑了。 第083章 公主: 小叔子心还不大? 秦勉是第三日才来的泠泉庄。 这还是雒妃差人带信回去说,念起他上回买的那种夫妻酥饼来,故而他来的时候,手上还真提了包点心。 雒妃一挥手,便有侍卫恶狼般冲出去,一左一右将秦勉给押了起来。 秦勉一懵,根本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开口怒道,“放肆,我乃容王府二公子秦勉,是公主召见而来。” 那两侍卫冷笑一声,手下越发用力。扭着他就往偏厅去。 雒妃整暇以待地端着盏莲子茶,那盏中还漂浮着粉色的莲花瓣,既好看又好喝,也只有精通膳养之道的首阳才会弄这些。就是她这些日子所用的胭脂香膏,首阳也皆是用莲花做的。 那味极为清雅,很得她喜欢。 秦勉进了厅,原本飘逸雅致的宽袖长袍挣扎中皱痕巴巴,他瞧着雒妃,竟还能笑道,“公主,这是何意?弟弟不明白。” 雒妃冷笑一声。“哼,你不明白,莫不是还要本宫一桩桩一件件地说与你听不成?” 秦勉站直了,他垂眸理着宽袖,“弟弟今日应公主之邀,特意送点心而来,旁的还真不知。” 雒妃斜睨过去,这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啪地放下茶盏,发出叮的声音,就厉声冷肃的道,“本宫前几日初来这庄子,大晚上的竟有不长眼的闯进来,听闻是最近在容州城里虐杀大户人家的那一伙人,本宫当即就让驸马领回去砍脑袋!” 特别是“砍脑袋”三个字,她字音咬的很重。 秦勉并未被骇住,他脸上反而露出意味深长来,“公主的侍卫真是厉害。” 雒妃讥诮,“是厉害,可也比不上秦二公子一肚子坏水厉害!” 听闻这话。秦勉眨了眨眼,那无辜纯良的神色一霎褪去,“公主都晓得了,还抓弟弟过来作甚?” 雒妃冷笑连连,“哼,若只是这一次,本宫倒可不予你计较,但,免先生莫不是忘了此前霜狼族的出卖之仇!” 一声免先生,叫秦勉神色陡变,仿佛绵羊皮一脱就成恶狼。 雒妃屈指轻敲扶手,扬着下颌倨傲的道。“本宫差点染上时疫,免先生觉得本宫要如何找补回来,嗯?” 拉长的尾音像是一把钩子,叫人骨子缝里都泛出酥痒来。 秦勉却忽的就笑了。浅显的俩酒窝若隐若现,那种文人雅致身上才有的风流韵味又从他身上浮了起来, 他一手背身后,那宽大的广袖随之而动。羽化翩翩。 他自顾自地寻了椅子一撩袍摆坐下,这才笑意浓郁得看着雒妃道,“公主既不打算杀弟弟,那便是要么同弟弟所求一致。要么就是有求与弟弟,既为一家人,公主但说无妨,只要弟弟能做到的。皆不推辞。” 这几句话的功夫,他就想明白了,雒妃没将他是免先生的事告诉秦寿,且又是寻的由头将他骗到泠泉庄来,那必然是不会动他的。 相反,指不定此前在霜狼族没做成的事,今个就能有个结果。 雒妃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可目下,她却是讨厌了,秦勉这样心思通透的,想要胁迫他,不是那般容易。 不过她面上不显。反倒带出盛怒来,“好大的口气,好大的脸面,本宫以为驸马秦寿就是个面皮厚的,你秦勉居然也不遑多让。” 秦勉脸上的淡笑就没少过,他还道,“公主过奖。” 雒妃冷哼哼,她是要秦勉做一些事,可这会还不是让他明白的时候,故而声色冷冽的道,“那样的事,本宫不想再遇上第三次。” 她又道,“本宫看在如今你还有用的份上,暂时不予你计较,他日你与秦寿之间清算明白了,本宫再与你讨还。” 秦勉点头。事实上,他还以为自己活罪难逃,怎么也要受一顿皮肉之苦。 雒妃并未瞧他,她捻了一粒案几上已经剥了皮的紫晶葡萄。送入口中,品尝到清甜的滋味,满足地眯着桃花眼问,“你差人在城中大肆扰乱百姓,不出数日,驸马就会追查到你身上,纯粹是一步臭棋。” 哪知,秦勉却摇摇头。他没说自个的用意,反而问起雒妃,“弟弟还不知公主与兄长之间,到底是如何个情况?” 故而他才不敢冒冒然与公主表忠心。 他的心思。雒妃哪有不明白的,她睨着他,不屑的道,“你说呢?” 秦勉笑道,“总不至于是恩爱夫妻就是了。” “哼,既然晓得,还多此一举,你是在看本宫笑话还是诛本宫心哪?”雒妃十分不客气,以往的旧怨还得留到日后一并来讨,她这会见这人就不耐。 秦勉却不介意,他早便听闻公主是个心直口快的,这心直口快性子的人,说点话,往往就不甚受听。 不过他还是道,“想必弟弟那个娘已经与公主聊过了,弟弟没旁的心思,唯有一点……” “容王的爵 位?”雒妃了然,她也早料到此事。 “本宫还是那话,你和秦寿之间,那是你们自个的事,不要牵涉到本宫,至于谁袭爵,那就要看谁更有本事了,这爵位哪,除了你与秦寿,可还有其他旁支秦家子弟来着。” 雒妃说的轻描淡写,可言语下的威胁不言而喻。 秦勉沉吟片刻,“弟弟听闻公主此前曾有一身手了得的暗卫,后来让兄长给逼去了军营,至此公主是错失臂膀,好生大的损失,就连想回京,都得先且忍耐着。” 闻言,雒妃眸色瞬间就冷了,眉目仄人的金贵让她凛然不可侵。 秦勉却是继续道,“若弟弟帮公主要回暗卫,不知公主要拿什么来换?” 雒妃面无表情,不可置否。 秦勉并不死心,“弟弟如果袭了爵,公主可不就是自由了,且弟弟定唯公主马首是瞻,秦家军也尽可交归朝廷,毕竟眼下之势,谁都晓得大殷九州一京,以圣人为尊的,真心的能有几个?” 这话就很是大逆不道,可雒妃没法反驳,毕竟秦勉说的是事实,单是容州一个秦寿就很让人头疼,更勿论说其他的藩王。 半晌,雒妃冷冷的道,“你想要什么?” 第084章 公主:给本宫剥个葡萄 雒妃冷冷的问,“你想要什么?” 秦勉偏头望着公主,好一会才启唇轻声道,“公主能给弟弟什么?” 谁都不肯先露出底牌! 雒妃怒极反笑,除了秦寿,还没谁敢这样跟她说话,她蔑视地斜眼看他,傲慢而无礼,“本宫有的可多的去了,你确定是你能要得起的,哼?” 秦勉脸上笑意绰绰,宽大的广袖拂过膝。显得云淡风轻,“在霜狼族时,弟弟当时就欲助公主一臂之力好回京,可公主那会是如何说的?” 雒妃抿着嘴角。心底厌烦,只觉这秦勉比秦寿还不痛快,磨磨唧唧和个妇人一般。 “给你半刻钟,你若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给本宫滚出去!”她懒得隐忍,直接发作。 这话一落,秦勉的脸上的笑意就挂不住了,他道。“公主……” “本宫没工夫与你浪费!”雒妃不客气地打算他。 秦勉沉默了瞬,沉吟片刻才道,“弟弟欲借公主的公主令一用。” 闻言,雒妃冷笑连连,“好大的口气,怎么不直截了当借本宫的脑袋一用?” 秦勉半隐在袖中的手微微捏紧,但他面上故作轻松,嘴里直道,“不敢,不敢。” 雒妃眸色凌厉,“本宫瞧着,你是没什么不敢的!” 雒妃将公主的倨傲做派端着,一身金贵,仄人而又有威势,瞬间就将秦勉压的透不过气来。 秦勉脸上半点笑意皆无,讨价还价的话也说不上来。 见火候差不多了,雒妃才施舍般的悠悠然道,“公主令是没有……” 在秦勉深沉的目光中,她继续道,“但本宫那一百亲兵适当的时候可借与你一用。” 她见秦勉眼底燃点一星半点的希望。又道,“若有必要,本宫还可拟上一道助你的圣旨,货真价实。” 这最后的一句成为压倒性的稻草,秦勉脸上已经重新带起笑意来,不过他还是略有不甘心,“口说无凭,弟弟怎知公主能说到做到?” 雒妃就越发的轻蔑了,她扬起下颌,“你若相信,本宫自然会言而有信,你若不信。本宫也是没法的。” 就一句话,爱信不信! 秦勉思忖片刻,不得不接受,他拱手行了一礼。“弟弟先行谢过公主援手。” 雒妃可有可无地轻哼了声,她端起茶盏,送客的意味不言而 喻。 秦勉起身,识趣地客套几句。当即离开。 待他人走的来不见,解凉毓才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他瞧着雒妃,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小子真庆幸,当初公主没拿这姿态压小子一回。” 雒妃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身上那股子让人不能靠近的金贵气势散的一干二净,“他让本宫不痛快。只用身份地位压他一压算是便宜他了。” 这种以势压人的事,雒妃最是炉火纯青,谁叫她生来就是金枝玉叶,金贵的很。 解凉毓深有同感,秦勉可就是个不痛快的。 他想了想道,“接下来,小子以为公主还是适当的卖容王个好,左右逢源了。才能捞着好处。” 一听这话,雒妃心头就不舒坦了,凭的是她要折腰卖他好?不能是他来讨好她? 解凉毓那小人精一眼就瞧出公主的不自在,他虽不明白公主是如何想容王的。可并不碍事,“公主若觉得做不来,可让身边的宫娥去做一样的。” “不必,”雒妃一口回绝,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秦寿,若是她还好,换了宫娥去,他一准的要起疑心,“本宫自有成算。” 解凉毓遂不必多言,他挑了秦勉带过来的点心,竟都不招呼一声,自个先行用了起来。末了还对公主招手道,“这点心不错,公主可要试试?” 雒妃嫌弃他,摆了摆手,示意赏他了。 解凉毓边用点心,边欢快地眯起了眼睛,这一刻他才像是真正的十三四岁的孩子。 一连几日过去,雒妃在泠泉庄过的自在,解凉毓竟也没在去书院,同她一道在庄子里,只是多半的时候不见人影,雒妃也不去管他。她自己时常端着盘清甜的紫晶葡萄,退了鞋袜,坐清溪边上淌水,既凉快又惬意。 她颇为乐不思蜀的时候。秦寿总算是过来了。 雒妃都没得到通报,他就径直往清溪这边来,仿佛对雒妃的举止再了解不过。 雒妃半躺在块青石上,旁边放着紫晶葡萄。她今日穿着紫衫坠东海珍珠的轻罗纱裙,白生生的小腿露在外面,连同精致的小脚,那粉色的脚趾头浸在清溪中。还惹来游鱼时不时地轻咬。 秦寿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瞥了眼溪中游鱼,大步过去。 雒妃听到动静还以为是宫娥,遂微闭的桃花眼都没睁开。就懒懒的道,“与本宫再剥点。” 这葡萄并不比宫里的贡 品差,雒妃两辈子以来都十分喜欢。 秦寿一挑眉,他脚步一转,就站到案几边,顺手扭了个葡萄下来,修长指尖三两下撕开葡萄皮,水汪汪的果肉露了出来。衬着他骨节匀称的手,就算有果肉汁水沾上了,他也不曾在意。 他在顺手将果肉送至雒妃唇边,碰了碰她粉嫩的唇珠,雒妃一启唇,一口就将果肉含进嘴里,末了那舔嗜葡萄汁的粉色舌尖还不经过扫过秦寿的指尖。 那点一闪而逝的湿热触感,叫秦寿猛地收回手,他越发面无表情,皱眉见她白生生滑腻的面庞,喉间发痒便忍不住轻咳了声。 雒妃一愣,继而睁眼,瞧着面前的人是秦寿,她目光在案几上的葡萄与他还沾染着汁水的指尖来回一扫,还未下咽的果肉顿卡喉起来。 她起身,冷着脸,很不文雅地啐了口,就将那嚼到半碎的果肉吐了出来。 她站在清溪中,凉爽的溪水打着旋卷过她小腿,她不适地搓了搓臂膀,又探手拿过茶盏,忽的喝了一大口,这才觉得舒坦些。 将她这番动作尽收眼底,秦寿眸色就深沉起来,尽管想起前生诸事的他如今脾性是好上太多,可见着这样嫌弃他的雒妃,他还是忍不住眉心抽疼的会心生怒意。 他也就初初成亲那会不待见她,往后何时这样针对过她了? 她倒好,脸上直白地写着嫌弃二字,仿佛他长的有多污眼一般,他分明记得,就是京城之中也没几个高门子弟及得上他相貌好的。 第085章 公主:驸马还不乖乖献上鱼来 雒妃觉得秦寿近些时日真是古里古怪的。 昨个她吐了他剥的葡萄,他竟也没发火,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她原本以为他还会口出恶言,指不定又要闹上一场了,可不想他现今竟这般好相与了。 她卯足了劲,结果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这样上不上下不下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隔日,秦寿竟然不曾回容州,反而神神秘秘地点齐人马,还带了一队精锐弓弩手。 雒妃反复思量,也想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她正欲差侍卫去打探一番。哪知秦寿临出门前竟然让人来邀她一道。 雒妃顺势应下,她倒想瞧瞧他到底意欲何为。 秦寿早准备了马匹,他那匹威风凛凛的纯黑战马,见着雒妃。竟然眨巴了下大眼,冲她欢快地打了个响鼻。 坐在马上的秦寿,抚马背骢毛的动作一顿,意味不明地睨了座下马儿一眼。 雒妃也是会骑马的,她身边的三十侍卫就有马,故而她根本不用秦寿给她准备的,随手借用了顾侍卫坐骑。 好在她今个穿着轻便,窄袖束腰。简单的堕马髻,攀着马鞍,动作熟练利落地翻身上马,那风采飒爽英姿的很。 两人遂一前一后径直往会龙山上去。 进了山林,秦寿冲身后的弓弩手打了个手势,那群弓弩手吹着响亮的口哨欢呼着奔入林中,不一会就再见不到半个人影。 雒妃愕然,越发琢磨不透他。 秦寿却驾着马儿开口说话了,“公主来了庄子好些时日,怕也是没上过山?” 雒妃不答他,专心骑马。 秦寿瞥了她一眼,自顾自的道,“公主喜欢庄子上的清溪,却不晓得这清溪源至何处,也是,公主只需享受就好,勿须明白这些。” 雒妃皱眉,她冷眼看着他,“驸马想做什么,不若直截了当。” 走在前面的秦寿闻言。嘴角居然微微上翘了一丝弧度,“带公主去看看源头。” 说着,他当先一骑,在前领路。 雒妃迟疑了瞬,驱马跟了上去。 不过半个时辰,林路开阔起来,有汩汩水声叮咚入耳,并林间莺啼鸟鸣,煞是一番静谧和安逸。 秦寿带着雒妃转过片葳蕤藤蔓,就见一水潭跃然眼前,那水潭圆如银盘,深不见底。潭边青翠欲滴 的根根藤蔓垂落,将之映衬的宛若碧玉。 秦寿下马,从马腹部取出一长条物什来,然后拍了拍马背。那马儿就自行去林里撒欢去了。 雒妃皱眉,她见秦寿解开外罩的黑布条,露出一截玉管来。 她还没想明白那是何物,只见秦寿三两下就将那玉管扭合成一长长的鱼竿来。 他竟是准备在这寒潭钓鱼! 雒妃顿觉自己被戏耍了。她哼了声,两腿一夹,驾着马想也不想就欲掉头回去。 “公主此时下山,本王可不敢保证会不会遇上山野大虫。”他找了个好位置站定,一甩鱼竿,只听的轻微的咚的声响,水潭便溅起缕缕银光波纹。“且迷了路可别怪本王没提醒你。” 雒妃下意识朝顾侍卫看去,只见顾侍卫沉着脸点了点头,毕竟三十侍卫对山路并不熟悉,真要遇上大虫,指不定就要折损人手在这了。 雒妃面色顷刻就冷若冰霜,她咬牙看他道,“你故意的!” 秦寿也不否认,他转头朝雒妃勾唇点笑。那浅笑清淡却又盛大,勾的人微微晃神。 “嘘,”他食指一竖,挨着唇。“莫要惊走了上钩的鱼。” 他不这样说还好,一提及,雒妃就来气,她想也不想径直下马,踹了小石子就往潭里踢。 叮咚叮咚声不绝于耳,原本平如明镜的水潭水波曳动,再不复宁静。 身后的三十侍卫以及跟来的鸣蜩季夏转过头去,权当没看到公主这赌气的作为。 秦寿也不生气,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好一会才转开目光继续盯着鱼漂。 挑衅的人不理会,雒妃顿觉无趣,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本就是个不甚有耐心的,她只会吃鱼,哪里懂钓鱼。 可不大会,她见秦寿一提鱼竿,一尾活蹦乱跳的肥硕鲜鱼就被钓了上来,那鱼被钩子勾着拉上来,挣脱不得,反倒溅起无数水点。 桃花眼一亮,雒妃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鱼,她其实喜好不多,除去胭脂水粉,最喜爱的莫过于吃鱼。 也好在她是身在帝王家。自小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鱼自然也有宫娥剔除了鱼刺,再将最鲜嫩的鱼肉送到她嘴里,可即便如此。她又嫌弃那鱼肉去刺后,就和肉糜一样,不是整块整块的,吃着颇为不痛快。 故而。喜爱鱼的味道,可却鲜少吃。 显然,秦寿是晓得这点的。 他将那通体洁白如玉的鱼从钩子上放下来,又扔进事先准备好的网子里。边给鱼钩上饵边道,“这种鱼,人称寒玉,整个容州也只有这一处的寒潭才生。鱼身莹白,以食水精而长,故而肉质入口即化,鲜美无比,更为难得是,这寒玉……” 说到这,他第二杆扔下水,转头似笑非笑地瞧着雒妃道。“没刺!” 雒妃觉得这寒玉简直就是为她而生的,不过她脸上不显,甚至不屑地睨了网子里的鱼一眼,“笑话,本宫什么山珍海味没用过,驸马可真是没见过世面。” 这样口不对心的别扭模样,让秦寿多看了她几眼,他也不戳穿她,继续安安静静地钓自个的鱼。 雒妃想了会,招手唤来顾侍卫,悄声问道,“能下水捉吗?” 顾侍卫往寒潭边走了一圈,便冲雒妃摇头,“潭太深,且潭水冰凉,恐下去身子就会受不住。” 雒妃遂打消让侍卫下水帮她捉鱼的念头,不过才一会,她又道,“去弄鱼竿来,每人一杆钓去。” 顾侍卫当即领着几名侍卫去了林中,不过半个时辰再回来时,手里已经捏着好些自制的粗糙鱼竿,比不得秦寿那玉制的。 三十侍卫人手一杆,围绕着寒潭站开了,就是秦寿周围也挤上了人。 对此,秦寿并未吭声。 只是当雒妃瞧着秦寿一尾一尾钓起鱼来,而她的侍卫竟连一条鱼都没钓起来的时候,她顿时面沉如水。 第086章 公主:放肆,敢和本宫抢东西! 秦寿见好就收,他也不想将雒妃惹急了,故而钓了有三四尾的鱼,便收杆准备下山。 十三侍卫皆面目恹恹,他们三十个都比不上驸马一人,这真是个打击人的事实。 雒妃横了她自个的侍卫一眼,顾侍卫也是不好意思地撇开头。 一行人又如来时般,跟在秦寿后头,悠悠下山,临到起先与那群弓弩手分路的道,雒妃眼尖的发现,那一队精锐弓弩手竟每人马背上都绑了猎物。或一窝兔子、或一匹麋鹿,更是还有尖嘴狐狸…… 秦寿环视了圈弓弩手,满意地点点头。 雒妃撇了撇嘴,她实际也是耍过狩猎的。不过那是在皇家围场,猎物皆是事先放进去的,比不得这种山林野兽,得趣的很。 浩浩荡荡的人马,满载猎物下山。 雒妃一回了庄子就气闷地回房,她原本以为秦寿点齐人马的架势,是要干点旁的,不想。他还真是干点旁的。 临到用晚膳之际,长条的膳桌上,摆满琳琅满目的野味,那香味浓郁直蹿鼻尖,刷了蜂蜜烤得金黄的鹿肉,还有小火煨炖的野山鸡等,让一向用食克制的雒妃都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更特别的是,那寒玉鱼煲的豆腐鱼汤,滑嫩的豆腐加上白白的鱼肉,那汤更是呈乳白色,鲜香扑鼻,半点腥味都没有。 还有一道寒玉鱼炸的糖醋鱼,酸甜可口,嗅着那味道就觉得开胃。 雒妃正襟危坐,看也不看那两道菜一眼。 秦寿坐她对面,恰好菜就摆他那边,即便雒妃想吃,也得站起来夹。 恰要动筷之际,解凉毓难得的出现了,他甫一进门就毫无顾忌地挨雒妃那一边坐。瞧着满桌子的菜式,整张脸都亮了。 似乎没想到解凉毓在庄子里,秦寿略一挑眉,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雒妃。 雒妃谁也不理会,她执起象牙箸,慢条斯理地用点珍珠米饭,秦寿也是秉着食不言的规矩,第一筷子就插了块糖醋鱼肉。 解凉毓却受不得这些,他几乎扑到桌上,当先撕了兔腿下来,塞嘴里啃,还边道。“小子今个听闻喜鹊叫,就晓得公主这有好事。” 雒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她眼尾注意到,一盘糖醋鱼几乎尽数下了秦寿的肚。 她暗自磨牙。捡了面前一盘白菜心用。 秦寿用的慢条斯理,既然解凉毓都不守规矩,他遂也道,“公主可想用些? ” 雒妃板着脸。即便心头想,也是丝毫不露,她轻蔑地看过去,“这等粗糙不精细的。驸马也好意思摆到本宫面前。” 解凉毓却道,“小子想用。” 秦寿理也不理他,径直朝雒妃淡淡一笑,“也是。公主定是看不上的,即便看上了……” 他话音一顿,“本王也不给!” 雒妃睁大了眸子,这人还能要点脸皮不?如此丢颜面的话也说的好出来。 解凉毓也觉得容王小气,不过好在,还有旁的野味可用,他也就不挂心那两菜式了。 烟色凤眼微微一眯,带出狭长的弧度。秦寿用完整整一盘糖醋鱼,又漫不经心地开始喝鱼汤,末了他还对公主道,“公主不能用。真是可惜了。” 雒妃味同嚼蜡地咬着珍珠米饭,她垂下眸子,再不看秦寿一眼。 秦寿端起金边骨瓷小碗,抿了口鱼汤,隔着氤氲的水汽,他将雒妃神色尽收眼底。 心头划过不为人知的思量,秦寿用完膳后,当先就让人将那两盘菜肴撤了。 气闷之下,雒妃没用多少,她招呼解凉毓到偏厅,两个人嘀咕开了。 “那寒潭下的鱼,乃人间美味。如何捉?” “钓?” “钓不起来,想来有古怪。” “下水去逮,还能多捉一些。” “潭深,还寒气重,不能下水。” …… “网子,用渔网。” “妙极,妙极!” 定了主意,雒妃当即唤来顾侍卫,令他带上渔网,务必捉鱼回来! 当天晚上的膳桌,雒妃和解凉毓的面前就摆上了几道鱼菜,那菜式出自宫廷御厨之手。比之秦寿上一顿用的那两道不晓得精细多少。 秦寿挑眉,对雒妃挑衅过来的小眼神并不在意,他就晓得,公主身来金贵。但凡是她看上的,自有大把的人抢着送到她面前。 如此轻易的不劳而获,长久之后,又岂懂这获取过程中的艰辛。继而心生珍视之感。 雒妃这一顿,用的极为舒坦,解凉毓也吃的欢,御厨的手艺。就是不一般。 待盘里剩下最后块鱼肚肉,雒妃与解凉毓对视一眼,两人执箸飞快下手,几乎是同一时间插上鱼肉。谁也不相让。 “放肆!敢和本宫争抢!”雒妃冷笑 。 “重宝乃有德者居之。”解凉毓不遑多让。 “本宫乃大殷长公主!”雒妃企图以势压人。 “哼,小子还是总角小儿,公主好厚脸皮。”解凉毓胆子大的没边了。 雒妃咬牙,瞪着她,也不晓得到底是谁脸皮厚,她不过比他大一两岁罢了,竟还自称总角小儿,怎么不说自个还没断奶! 两人正在僵持间。秦寿忽的出手了,只见宽袖疾风而来,让两人不约而同松了手,再定睛之时,那块鱼肚子肉已经落在了秦寿的竹箸间。 竟是谁都没得到好,被人捡了渔翁之利。 秦寿瞧瞧解凉毓,又看了看雒妃,指尖用力,那鱼肉啪嗒一声,被一分为儿二,一半夹到雒妃小碗里,另一半他却是自个吃了。 雒妃与解凉毓皆瞪着他,解凉毓更是啐了口,“好生不要脸!” 雒妃深感赞同地点点头,她瞧着碗里只余一半的鱼肉,恨恨问道,“凭甚你要抢半块去?” 秦寿搁下竹箸,斯文地拿帕子揩了揩嘴角,斜睨她,“利钱,不然公主可是半块都得不到。” 雒妃语噎,她是公主,谁见她不是巴心巴肝地将好东西摆她面前任其挑选,她若领情了,便是恩宠,看不上眼,也是恩泽。 也只有秦寿这厮,前世今生都不把她当回事,好的都紧着自个,从不说先送她面前讨讨欢心。 是以,她才如此不待见他。 三人正相对无言间,长随延安匆匆而来,“回禀王爷,不出王爷所料,容州城里鱼儿上钩了!” 第087章 公主:驸马的调调 雒妃以为,秦寿到泠泉庄,要么容州城的事告一段落,要么就是过来避暑一番,再不然,心里也是打着不为人知的心思。 可却不曾想,他原是在容州城里下了饵儿! 雒妃与解凉毓暗自对视一眼,雒妃当即轻咳一声道,“本来早该跟驸马说的,不想本宫一忙活竟给忘了。” 秦寿转头看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雒妃斟酌了下言辞,“前些时日秦二公子来庄子里找上本宫,驸马多半不知,秦二公子竟管本宫借公主令一用。” 她说着,摩挲起自个修剪的整齐粉透的指甲尖,“本宫自然是不同意的,本宫还发现驸马的这庶弟可真是个有趣的。” 她望着他,慢吞吞的道,“嗓音竟然与那出卖本宫的免先生一模一样。” 听闻这话,秦寿眉心倏地皱起,一线丹朱色殷红夺目,“公主,可确定?” 雒妃点头,“本宫不会听错的。” 一边的延安也道,“王爷。城里传回的消息,昨晚一富裕人家遇袭,恰巧被二公子撞见,二公子大义之下救了人不说,还将匪徒一举抓获。” 秦寿冷笑了声,“所以他现在是受人感激了?” 延安点点头,不敢多看,只一径低着头道,“是,如今整个容州城,但凡是家底殷实,可能会被袭击的人家都很是感激二公子。” 秦寿薄唇抿起,烟色凤眼一瞬锐利如刀,不过他对着雒妃,却口吻稍柔,“公主可要与本王一同回城?” 雒妃施施然起身,嘴角带出飘渺淡笑,“甚好!” 解凉毓也跟着起身,亦步亦趋紧随雒妃后头。 秦寿落后一步,脚步一错,就挡了解凉毓,待雒妃走出了门,他才低头,冷肃轻声道,“解家的?跟在妇人后头,你也真是出息了。” 解凉毓稚气的小脸一板,不屑地仰头看他,“出息能管饱肚子么?” 秦寿表情淡淡,瞧不出息怒。 解凉毓继续道,“公主能管饱小子的肚子。” 话落。他绕开秦寿,小跑着赶上了雒妃,秦寿眸色渐深地瞧着解凉毓的背影,意味不明。 一行三人连夜赶回容州,待进了城门已是戌时,雒妃自然是回了王府安佛院,秦寿顺势将解凉毓丢了出去,自个也回了王府。 隔日,就听闻那被秦勉救了的人家抬着几大箱子的礼上 门来拜谢,并不遗余力的对街坊四邻大肆夸奖秦勉,惹的容州城里秦勉的风头一时无二。 秦勉这几日自然也是如沐春风,就是走路都多了几分的风姿飘逸,他时常邀约书生文人上酒楼吟诗作对一番。 果然,关于秦勉不仅有副侠肝义胆,还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传言渲染了出来。这被兄长容王压了十几年的才子,终于有朝一日大放异彩,让人倾慕。 出奇的秦寿并未有多余动作,他仿佛对外面的说词一无所知,每日都在沧澜苑读书习字。 雒妃乐的看这两兄弟阋墙。她也诸事不插手,就见秦勉如何作死自个。 没几日,在容州城里作乱的痞子匪徒,竟又流蹿了出来,没人晓得这伙穷凶极恶之徒有多少人。只是都知道只要遇上了,那便是九死一生的事。 临到暮色十分,沧澜苑那边差人过来,问询雒妃要不要同秦寿一道去被虐杀的大户人家看看。 雒妃欣然同往,她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带了鸣蜩与季夏,坐上秦寿的黑漆平头马车,晃悠悠的出府了。 不大一会,马车停了,秦寿当先下马车。雒妃随后扶着季夏的手踩上马蹬,才一落脚,差点就踩进一滩暗红色的血迹里。 她一惊,嫌弃地往边上站,耳边听着秦寿在说。“这门口诸多血迹,蜜蜜小心些。” 雒妃低头注意着脚下,没空搭理秦寿竟又喊了她小名。 遭致横祸的这户人家,朱红雕漆黄铜大门,门口两尊石狮子,进门便是一山水影屏,如今连这影屏上也是溅起已经干涸的鲜血。 雒妃跟在秦寿后头,避开处处血迹往里走。 绕过影屏,冷不防一具面目模糊的尸体撞进眼帘,让雒妃吓了一跳。 那具尸体。明显是被棍棒给活活打死的,脑袋稀巴烂,红白之物一地都是,死状凄惨,十分作呕。 雒妃定了定神。移开目光目不斜视继续往里走。 秦寿见她面不改色,遂暗自点头。 两人不过才从游廊出来,迎面就遇上了秦勉。 秦勉一愣,显然没料到会在此处遇见雒妃,他赶紧上前。广袖一摆,冲两人行了一礼,“弟弟见过大哥,大嫂。” 秦寿并不理他,直接视而不见,继续往里走。 雒妃讥诮发笑,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勉一眼,同样与他擦肩而过。 这 一幕,自然让有心人看在眼里,容王与公主的倨傲鄙夷,让无法选择出身的少年饱受委屈。 几步跟上了秦寿,雒妃低声问道,“秦勉怎的又在此?” 秦寿面无表情,甚至在雒妃没注意脚下之际,还探手过去拉了一下她才道。“贼喊捉贼,他不在此,怎能洗清嫌弃,还要获得好名声。” 雒妃微微笑了,那双湿濡的桃花眼。黑白分明地一眨一眨,长卷睫毛扑闪的让人心尖子发痒。 “旁人要做筏子,都没这般大手笔啊。”雒妃瞧着后宅一步一尸,心头泛起愤怒来,她没亲眼所见还好,这会瞧着这样惨烈,便对秦勉生出杀意来。 “驸马莫不是顾念那点手足之情,下不去手的话,本宫不介意亲自动手!”她面庞发冷。 秦寿望着她白皙如栀子的脸沿,见有一缕俏皮的细发拂过她嘴角,手指尖微微一动,他移开目光,平澜无波的道,“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雒妃瞥了瞥嘴。显然不太苟同秦寿这论调。 更深处的后宅,雒妃却是不想去了,秦寿也不勉强,他自行一人进去,雒妃就捡了处干净的地等着。 正当她百般无聊之际,原本已然离去的秦勉,竟又折了回来,他站在远处,雒妃能看到的地方。 雒妃眸色有闪,她对季夏吩咐道,“去外面瞧着,驸马过来就唤一声。” 鸣蜩也是看见了秦勉,不过她离的不远,恰好在也能看见秦寿出来的位置。 不大一会,勤勉果真过来了,他脸带笑意地对雒妃见了礼,并道,“几日不见,公主竟然越发倾城绝色了。” 雒妃哼了声,比这还动听的谄媚之言她也不是没听过。“没你绝,这多大一家子,也唯有你这样的,才能下的去手!” 第088章 公主:吃饱了撑着的愚蠢凡人 秦勉云淡风清,仿佛这些活人和死人在他眼里,和蝼蚁无异。 对于雒妃的讥诮,他微微一笑道,“待日后事成,弟弟定然会找得道高僧做满七七四十九日的法事,以慰在天之灵。” 雒妃觉得秦勉真是让人凭的恶心非常,人都死了,还说其他有的没的做甚,无端让人觉得虚伪罢了。 若不是为了后面的谋划,雒妃现在就想杀了他。 秦勉没感觉到雒妃的杀机,他提醒雒妃道。“不知公主那一百亲兵可是准备妥当了?” 雒妃冷笑一声,“若不是有言在先,本宫还真不想搭理你,亲兵随时可借你,但,你若让本宫的亲兵折损半分,本宫定要你受凌迟极刑!” 眼见秦勉如今的架势,她不得不防着。 秦勉笑道。“自然,弟弟就是再不将旁人的性命放眼里,可也万万不敢拿公主的亲卫开玩笑。” 雒妃不想再看到他,瞅着鸣蜩在对她打手势。便不客气的下令道,“你可以滚了!” 秦勉拱手行礼告退,他从另外的方向转过去,在秦寿回来之前。就走来不见了。 雒妃见着秦寿出来,她也没等他,自行一人就先回马车上去了。 秦寿进来马车,眉心有皱,一线丹朱色深邃如血,“一户十来个主子,悉数被虐杀,那些仆从倒是活了下来。” 雒妃安静听着,不发一言。 秦寿薄凉的唇蔓延开一丝冷笑,“秦二,这次做的过了。” 雒妃哼了声,“还不都是驸马秦家人,没个好货色。” 秦寿瞥了她一眼,也不辩解,自顾自的道,“这些年。他也真是能耐了,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还能为他所用,这手段倒让人刮目相看了。” 这两兄弟,雒妃都不太想理会,她探手撩开点车帘子,瞅着入夜的街坊清冷安静,唯余咕噜咕噜的马车车轮转动声响。 有夜风徐徐,透着凉意,就让她人也跟着无比清醒起来。 秦寿借着从帘子缝隙流泻进来的朦胧点光,凤眼半阖望过去,见此时的雒妃眉目清贵。那双桃花眼犹若繁星点缀其中,顾盼滟潋,生姿明媚。 他搁在大腿的手,食指无意识地敲点着袍摆。目光隐晦而深邃。 一时之间,整个马车里静谧无声,反倒有股子说不清道不名的气息在涌动。 雒妃皱了皱眉,她用眼梢 瞄了秦寿一眼。见他俊美如玉的脸上光影斑驳,竟是在闭目养神。 她又觉得该是自己想多了,不然哪里会觉得有些许的不自在。 马车到了王府,雒妃抢在秦寿前头。当先跳下去,也不跟他招呼一声,就携着鸣蜩与季夏回安佛院了。 秦寿慢条斯理的从马车出来,他瞧着雒妃离开的方向。那翻飞的裙角仿佛俏皮的蝴蝶在飞舞,很是好看。 延安轻咳一声,引的秦寿注意后才道,“王爷。青老夫人已经在沧澜苑等候多时。” 秦寿平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脚就往沧澜苑去。 却说雒妃回了安佛院,六宫娥有条不紊伺候开了,雒妃梳洗完毕。她正趴在软榻上,任凭首阳在她娇嫩如豆腐的娇躯上涂涂抹抹。 忽的,她撑起身,差点没将首阳撞的一个趔趄。 “去,给本宫准备笔墨纸砚。”她似倏地想起什么,当即吩咐道。 季夏领了吩咐,脚下生风的将隔壁小书房里的文房四宝搬了过来,雒妃披着中衣,草草系了带子,执着毫笔就在白纸上描绘开了。 不多时,一与秦寿给她的虎符一模一样的图案跃然纸上,雒妃后退几步。眯眼瞧了瞧,复又修改了几处线条,然后才极为慎重的对首阳道,“拿这纸去。找个手艺精湛的打铁匠人,制一枚虎符出来,再做旧了,本宫另有他用。” 首阳得令。她吹干墨迹,再是小心翼翼地将那纸叠好收进怀里,准备明个一早就去办此事。 一夜无话。 隔天,雒妃就听闻。出门一趟的秦寿竟让大街上的百姓给扔臭鸡蛋了,她愕然半晌,继而幸灾乐祸地笑了。 她差宫娥出去打听了,才晓得是坊间传言,容王并不顾城里百姓死活,也薄带能干的庶弟,更有甚者直接扬言,城里死了那般多的人家。不见秦寿有何动作,反而是秦勉积极抓捕痞子强盗,如此不作为,不若将容王的爵位让贤出来。 至于。这贤是谁,再明白不过。 秦寿许是怒了,当天下午,就有一千秦家军进驻容州城,五十人一小队,昼夜不停的在市集街坊巡逻,整个城里实行宵禁。 如此安宁了几天,城中的流言才少一些。 然而。明眼人都知道这根本不是长久之计,且都认为秦寿是穷图匕现了。 正在此紧要关头,又传来西突一队大军朝容州进犯而来的消息,这消 息还是巡守突厥腹地的秦家军亲自带回来的。 整个容州城人心惶惶,内有匪徒肆虐,外有恶狼环视,当真是要逼死个人。 秦寿面不改色,他有条不紊地将城郊军营中五之四的秦家军抽掉到大殷边境。以阻西突骚扰。 内则那一千秦家军半点不松懈,虽然整个城郊军营之中,已无多少人马。 雒妃的日子照旧悠闲,她晓得最多不过半月。此事就能有结果,故而是半点都不急。 解凉毓倒时常往这边跑,若不是秦寿会丢他出王府,他都准备让雒妃在院子里给他留间厢房住下来。 期间,雒妃派人出去打听,看白夜究竟是在抗击西突的队伍里还是在容州,待秦勉作死自个的时候,就是她回京之时,故而在这之前,是定然要见白夜一面她才安心的。 哪知秦家军如铁桶一般,任凭雒妃如何打听,就是探不到白夜的半点消息,好在这些时日,秦寿颇为繁忙,并未来安佛院,不然,她一准不待见他。 风声鹤唳的五日过去,边境那边并无旁的消息传来,反倒是在容州城刮起一股义捐的善举来。 就连雒妃都是收到了请帖,那帖子素纹白面,上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的写着,感念秦家军的抗敌不易,故而想略尽绵薄之力,遂于三日后在安家会有一场义捐,不拘所捐之物,聊表心意即可。 雒妃冷笑着顺手撕了那帖子,并跟送帖子来的小厮道,“回去告诉你们当家的,他秦家军吃着本宫家的皇粮,拿着本宫家的军饷,凭甚本宫还要义捐,都是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 第089章 公主:本宫要驸马的心头宝 雒妃给了安家好大一个没脸,三日后,安家仍是如期办起了义捐之举,所邀宾客,细细一数,皆是与安家有过这样或那样关系的,最牢靠的莫过于都是姻亲。 继夫人安氏本准备去的,可自公主那话放出来,她便打消了心思,为今还是儿子秦勉的事更为重要,不宜与雒妃闹翻了去,尽管她心里也是各种咒骂雒妃,可到底不敢摆到明面上来。 雒妃虽不屑安家这样假仁假义的举措,可这事她还真密切注意着。 安家义捐之后的隔日,便使骡车运了大批辎重出城。那一垒一垒的麻布袋子,真真装了几十车,浩浩荡荡,蜿蜒好几里。 容州城,莫不言道安家好善乐施的,不愧是容州底蕴最悠久的家族。 安家的底细,雒妃也是知晓一二,在容王府秦家没来之前,整个容州,基本都在安家的管辖之下。这城中的大小文官武将,也多出自安家,加之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安家在容州的地位牢不可破。 可这样的局面,在容州被赐为秦家封地后。不复存在,秦家以强横的姿态加上精锐的秦家军出现在容州,安家很快就成了容王府的麾下之臣,也不知前代容王是否也注意到了安家,后来安家人鲜少出仕。转而从商,即便如此,眼下的安家,那也是容州最富裕的家族。 特别如今有安家血脉的秦勉,还这样的才华横溢出色无比,尽管多有比不上容王秦勉,可这才好把控了。 雒妃不太清楚上一世安家有没有这样的心思,毕竟上一世她根本就没见过秦勉几次,也没听说城中有痞匪徒肆意,外有西突虎视眈眈。 故而也不晓得秦寿是如何应付的,毕竟目下已有很多事与从前不同,她也不能光是用上辈子的经验来看待。 待首阳将那枚假的虎符带给雒妃的时候,她掂了掂,十分满意,遂让人将秦勉请了过来,也没刻意防着秦寿。 秦勉过来的时候,还多有惶惶,手里照常提着盒点心,虚伪的不行。 雒妃讥诮笑道,“怕甚。还担心驸马能将你吃了不成?” 秦勉讪笑道,“既然公主这样说,弟弟自然就不担心了。” 雒妃哼了声,扬起下颌,倨傲道,“今日邀你过来,是想问问安家到底要做甚?末了再给你看向好物。” 听闻这话,秦勉眼神闪烁,他嘴角浮起惯常的笑,“不是义捐么?” “少给本宫装蒜!”雒妃一拍案几 ,横眉冷竖,“秦二,你当本宫也是个傻的不成?拿这话糊弄本宫,胆子大了啊?” 秦勉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哪里。其实是弟弟想要塞点人进来,可兄长城门把守的太紧,弟弟也是没法。” 听闻这话,雒妃面色一冷,“什么人?” 秦勉却是不说了。只一径敷衍道,“自然是帮弟弟成事的人了。” 他说到这,又问,“不晓得公主要给弟弟看什么好物?” 雒妃知道他不会在说,便将那枚假的虎符抛给他。 秦勉接住。翻来覆去地看了半晌,神色凝重,不敢确定。 雒妃却不甚在意的道,“秦家军虎符,凭此符可调动一半的秦家军。即便你威信不够,调动不得,也能让秦家军不敢异动。” 闻言,秦勉脸上露出狂喜地神色,他双手捧着那虎符。既觉烫手又觉爱人,“公主,此符当真?” 雒妃勾唇冷笑,“你既然怀疑本宫,就将虎符还来!” “不。不是,”秦勉赶紧否认,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虎符,这才道,“弟弟是觉得太突然。毕竟弟弟可从未见过秦家军的虎符。” 雒妃居高临下的蔑视着他,“虎符给你,本宫也不是没条件的。” 秦勉这下十分好说话,“公主尽管提,只要弟弟做的到的。” 雒妃慢条斯理地端着茶盏抿了口,润了润喉才道,“丹书金劵,本宫要秦家的丹书金劵!” 这话一落,秦勉神色一整,眉眼都锐利起来,“公主,莫要与弟弟开玩笑。” “放肆!”雒妃怒道,“本宫何时与你玩笑了?秦家册封为异姓王之时,一同受封了丹书金券,此金券半予功臣。半留内府,以御宝为合,便知真假。你要夺秦寿爵位,便必的用金券来换,容本宫带回京城。待尔袭爵之日,再行赐下!” 秦勉皱起眉头,丹书金券的事无比重大,他一个庶出,根本就没见过金券。故而并不晓得雒妃所言是真是假。 “弟弟但闻,史书记载,旁支袭爵,并不需内府回收金券……”秦勉问道。 雒妃就笑,“自然是不需要的。可本宫信不过你,故而要带着丹书金券一道先回京城,如此也能治秦寿个保管不善的重罪,对除爵不是更为有利。” 见秦勉面有犹豫之色,雒妃继续道,“且,秦家军虎符都在你手里,你再弄死秦寿,整个秦家军都听你的, 你还担心什么?” 秦勉脑子一转。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他心生意动,“可弟弟从未见过金券,哪里能寻得到?” 雒妃敛着眉目,悠悠然的道。“丹书、金契、金匮、石室,说的是以金为契,以丹书之,装进金匮,藏于石头宗庙内。” 末了,她又道,“金券状如卷瓦,刻字画栏,以金填之,好分辨的很。” 秦勉表示记下了。雒妃就当着他面,收回虎符,并道,“你拿来丹书金券之日,就是这虎符归你之时。” 话落,就不客气得让人送秦勉出去。 秦勉出去后,整个偏厅再无外人,首阳才从丹书金券的事上回过神来,她眸色复杂地望着公主,欲言又止。 雒妃将那虎符随意扔在一边。笑道,“姑姑想问甚就问吧。” 首阳笑了笑,“公主怎晓得秦家有丹书金券的事?” 雒妃微微仰头,眼神落在屋顶横梁上,“本宫出嫁之时。皇帝哥哥说的,他还将藏在内府的那半块金券给本宫瞧过,说是必要的时候,本宫拿到那金券,就等于扼住了秦寿脉门,他可不敢拿秦家前途玩笑。” “之前本宫也是没想起这茬。”雒妃浅浅道来,其实根本不是皇帝哥哥说的,而是上辈子她在秦寿手里见过,见秦寿甚为宝贝的模样,便知那金券在他心里的份量。 比之虎符,都还要来的重要。 如此重宝,首阳又担心了,“若是秦勉拿不来金券要如何是好?” 雒妃嗤笑了声,半点不担心,“秦勉这样的伪君子,必然会想方设法,这金券他定然帮本宫拿到。” 说带这,再多的她便不说了,晃悠起身,吩咐道,“去,请驸马今个一道用晚膳。” 怎么,也要将秦勉的事透露过去一二不是。 第090章 公主:胡扯,本宫才不会心悦你! 秦寿按着时辰依约而来,他甫一踏进用膳的偏厅,就见整条桌案上,尽是白菜豆腐的素食。 斜长的眉梢一挑,他瞧着坐在上首位置的雒妃,脸上神色似笑非笑。 雒妃权当没看见他的眼神,下颌一扬道,“驸马勿须客气,尽管用。” 秦寿也不拆穿她,晓得她是在计较上次不给她鱼吃的事,他撩袍施施然坐下,当先执起象牙箸,夹了离他最近的一块雪白豆腐。 那豆腐入口即化,软嫩非常,虽是素食。可出自御厨的手,味儿还是不错的。 见这人竟没恼怒,雒妃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压下心头的古怪,安静用起膳来。 她这边的菜式却是不一样的,同样看上去都是素食,可嫩黄的白菜心叶子里却是卷着肉糜,深藏不露,又好用。 雒妃咬上一小口,舌尖感受到肉糜的鲜美。一股子奇异地香味就飘了出来。 秦寿举筷的动作一顿,他手腕翻转,就微微起身,夹了雒妃面前的菜式尝。 雒妃睁大了眸子,啪的搁筷。“驸马好生没脸,越界捞菜,也不嫌躁的慌。” “不嫌。”他象牙箸揭开白菜心叶子,果然就见到了里面的肉糜,晃悠悠地吃下肚。他瞥了眼雒妃小碗里那咬了一半的,忽的长臂一探,就将那半块肉糜团抢了,半点不嫌弃地扔进嘴里一并吃了。 “你……”雒妃桃花眼猛地瞪大,她一副见鬼了的神色望着他,特别是那还在动的瑰色薄唇。 那肉糜团,她分明啃了一半了,这人傻子不成? 秦寿微微勾了勾嘴角,他换了公筷,为雒妃夹了块自个面前的素豆腐放她小碗里道,“蜜蜜与九州,本就是夫妻,拜了堂,行过周公之礼的,同食而已,有甚奇怪的。” 就是如此才奇怪! 雒妃面无表情,她与他又不是寻常夫妻,没有恩爱不说,还时刻想置对方于死地,是以那话由秦寿说来。充满惊悚与诡异。 她冷着脸,一搁象牙箸,厉声道,“老实道来,你是何人?竟敢冒充驸马!” 秦寿失笑,他整暇以待地看着她,想了想,捡自个这会能晓得事说,“九州第一次见蜜蜜的时候,是在京城,九州应恭王之邀,到京城南郊的桃花庄赴宴,恰好蜜蜜也是在那,在庄子里那棵最大百年桃花树下,三月的时候。桃花正艳,蜜蜜正吩咐宫娥采摘桃花苞,说是要做口脂。” 雒妃微微晃神,她自然记得这回事,事实上很多年后。她都记得。 只因,那一回头,就见着落英缤纷深处的秦九州,鸦色长袍,面冷如玉。清清冷冷如山巅雪水,误入凡尘,孤冷的不带半丝人间烟火气。 然后多看了一眼,从此万劫不复。 “自那时起,蜜蜜你就心悦我了。”秦九州不知何时靠过来。他伸出修长指尖摩挲了几下她下颌软软的小嫩肉。 在她察觉不适时,又及时松开。 雒妃眯了眯桃花眼,上挑的眼尾不自觉带出勾人的艳色来,她目光审视地在秦寿脸上一扫,冷笑道。“驸马真是好大的脸面。” 秦寿半点都不恼,“脸大不大,我是不晓得,可我晓得,定然是俊的。不然如何能入蜜蜜的眼,上蜜蜜的心。” 雒妃总觉得这样的秦寿有古怪,瞧瞧这一言一语,哪里像是他这样的人能说出来的。 他不该是冷着张脸,略带恼怒地盯着她。再放些狠话之流? 似乎瞧出雒妃所想,秦寿轻描淡写地道,“蜜蜜不必疑惑,廊城那一遭,历经生死,九州也算想明白了,既然你我夫妻已是铁定的事实,且九州是尚的公主,这辈子不能再有侍妾,不为秦家子嗣后代着想,我也该多思量自个的日子,与蜜蜜怨偶成仇是过下去,琴瑟和鸣也是过的,是以……” 他顿了顿,烟色凤眼深邃如墨地看着她。“我为何要与自个过不去。” 这话让雒妃忽的就想起上辈子来,好似也在廊城事了之后,秦寿确实是与她关系有所缓和,待她好了脸色,也时常会送她一些小玩意。后来两人渐至蜜里调油,就那么好上了一两年光景。 可而今,那些再是美好的回忆,在雒妃看来,不过是秦寿扯的遮羞布罢了。为了日后的翻脸无情,也为了夺她息氏江山! 她冷笑,心头冰寒一片,“哼,驸马这会不怪本宫出身帝王家。日后面临抉择是做秦息氏还是雒妃公主了?” 原封不动的话,她还给他! 秦寿轻轻皱眉,又很快舒展开,他摇头微叹道,“世事如此,出身立场你我本是无法选择。” 末了,他又意味深长地道了句,“且还未到那等地步,蜜蜜怎知世事无变化?” 拥有前生记忆的雒妃,显然是不信他这话的。 秦寿定定瞧着她。那一线丹朱色陷进眉心皱痕里,颜色深而细,“蜜蜜……” 雒妃腾的起身,居高临下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来人。驸马用膳好了,务必要将驸马安然送到鸿鹄阁。” 话音方落,她一拂袖,转身离开。 秦寿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起开,曳地长裙在灯影下蔓延开深深浅浅的暗影,一如她现在的心思,也是不好猜。 凤眼之中晦色难辨,他微微垂眸,又重新执起象牙箸,慢条斯理的用起变凉的膳来。 却说雒妃回房。她才想起今个晚上该说的没说,不该说的反倒说了一堆,她恼怒起秦寿来,只恨不得捆个秦寿小人用针扎他! 不过她还是将首阳唤来,并将今日秦勉要利用安家往城里塞人的事叮嘱了,让去一趟鸿鹄阁告之秦寿知晓。 首阳得令,匆匆去办了。 雒妃这才心有疲惫地躺回榻上,一闭上眼,她就想起从前来。 对她好过的秦寿,对她坏过的秦寿。以及最后杀她的秦寿…… 诸多纷杂的记忆,让她眉心抽疼,她根本分辨不出哪一个秦寿才是真实的,亦或不管对她好坏的秦寿都是假的,唯有那个杀她的才是真实的。 因着记忆而带来身体上的反应。雒妃闭眼捂着胸口,就觉疼的慌,她蜷缩起身子,企图获得一点慰藉,然她如何也忘不掉秦寿那时的神色,淡漠无情,眸色深不见底,薄唇抿成直线。 她并未从他脸上看出半分的犹豫和难过,与她纠葛了十年的驸马,竟不会为她的生死而动容一丝! 第091章 公主:想讨好本宫,做梦 一晚上都在做着有关从前的梦,雒妃压根没睡好。 她眉心一抽一抽的疼,就将这点不爽利怪罪到秦寿身上,若不是他提及以前的事,她哪至于会这样。 神色恹恹,四肢发软地用完早膳,雒妃趴在罗汉榻上,抱着玫紫绣富贵牡丹大迎枕,闭目养神。 不大一会,首阳面色复杂地领着延安进来,小声跟她回禀道,“公主,驸马差人送东西过来了。” 雒妃勉强睁开一只眼,见底下的延安脸带笑意的将怀里抱着的东西露了出来,那却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奶猫。 那小奶猫一瞧就是波斯那边过来的。约莫才断奶,圆溜溜的大眼,抬头望着雒妃,奶声奶气地喵了两声。 雒妃眨了眨眼,视线又落到延安身上。然后忽的很不雅致地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尖,瓮声瓮气地挥袖喊道,“带回去,快给本宫抱远点!” 首阳也是第一次见雒妃这样。她顿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雒妃见延安退到了门口,她转头看着首阳问道,“姑姑可是抱过那崽子?” 首阳僵硬地点头,她初初见那奶猫实在可爱,就还真抱了下。 雒妃捂着口鼻,嫌弃的道,“速去快身衣裳。” 首阳嗳了声,赶紧去了,剩延安抱着奶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雒妃挥了挥袖,待秀气的鼻没那么痒了。她才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带回去还给驸马,日后甭带这么长毛的过来。” 说完这话,她又多看了两眼那奶猫,小小的一只,又软乎乎的,确实让人喜欢的紧,可她自来就见不得这些带毛的小宠儿,幼时,皇帝哥哥也给过她一只长毛狗儿,她颇为喜欢,可不过抱了一下,就喷嚏不断,整个太医院都惊动了。 再后来,她就不太靠近这些宠儿。 延安苦哈哈地又带着那猫崽子回去交差,出奇的,驸马晓得后,只沉吟片刻,那猫崽子就让他拿去养了,还说是代公主先养着。 末了。还道,“本王记得书房里有诸多孤本,其中有关制香和胭脂水粉的,改日去找出来,与公主送过去。” 延安木着脸,面无表情地抱着猫崽又出去了,他一定不能说,总觉得自家王爷这是在讨好公主呢,还是在讨好? 没几日,雒妃没收到制香和胭脂水粉的孤本典籍,倒是收到了安家的消息。 安家那一批辎重送出城后没 几天竟又送了回来,安家称,容王言近日无战事,待到下年隆冬腊月再用这笔辎重也是不迟。 故而安家又家义捐物料也拉了回来,可去查探的顾侍卫却与雒妃道。“安家拉回来的与拉出去的根本就不是等重的辎重物料。” 为了让雒妃明白,顾侍卫特意将骡车前后吃重地车轮痕迹拿来一说,且分明还多出来几车,就是那些赶骡车的马夫与推车的汉子,都多出许多。 雒妃面上冷笑。她晓得,秦勉想塞进城的人,已经进城了。 她想了想,对顾侍卫吩咐道,“吩咐下去。接到秦勉的信后,就将本宫的亲兵尽可能的布置在南城门,虚晃一圈即可,任何人都不得有损,以自身为重。尔等三十侍卫,近日莫要外出,死守安佛院,一应采买,今个都先买回来。宫娥没本宫命令,不可出安佛院!” 容州南城门一出,便是上京的官道! “喏!”顾侍卫拱手领命。 雒妃迟疑片刻,又加了句,“去。将解凉毓带过来,就说本宫请他来小住几天。” 瞧着顾侍卫去办了,雒妃才转头对莺时道,“莺时,你与波斯王子图卡如何了?” 提及这话。莺时脸腾的就烧了起来,其他几个宫娥都冲她挤眉弄眼的打趣她。 “回公主,图卡时常送婢子一些小玩意,”莺时如实回答,顿了顿又道,“婢子起初并不接受,后来才收的。” 也就是公主在泠泉庄与她那番话后,她思量了几日,这才试着接受。 雒妃微微皱眉,唇轻抿起来。 莺时心头忐忑,“公主,可是有不妥?不然婢子都给那些玩意还回去!” 说着,她当真转身就要去找图卡。 雒妃哭笑不得,“回来!” 她见自个的宫娥懵了,这才道。“莺时,你说图卡为了你,可会背弃与驸马之间的交情?” 莺时回答不上来。 雒妃也就不为难她,径直道,“今个下午。你把人带过来与本宫瞧瞧。” 莺时一口应下,她最为在意的人是公主,但凡是公主吩咐的,她又哪有不从的道理。 下午的时候,图卡还没过来。反倒是收到传召的解凉毓兴冲冲地过来了,他不仅自个过来了,还带着书童与一摞的行礼。 雒妃挑眉,“怎的,还赖上了本宫不成?” 解凉毓双 手背剪身后。挺起小胸膛,一字一语的道,“小子本就准备到京城去读书,恰好蹭上公主的顺风车罢了。” 闻言,雒妃怀疑地看着他。“之前那书院不好?” 解凉毓道,“并无不好,只是该学的小子都学完了,再是其他的,书院没有。小子也学不到,自然就要上京才行。” 晓得这人日后的能耐,雒妃也并未嘲笑他是夸大其词,遂让绀香将人安排住下,旁的并不多管。 解凉毓也识趣,如今容州并不安稳,未免让容王再给他扔出府去,他硬是只在用膳的时候才出现在雒妃面前,旁的时候,安心在房里读书就是。 图卡稍晚随莺时过来,他如今倒晓得雒妃在莺时心里的分量,故而也是尊敬的很。 他正式无比的行了波斯礼仪,“图卡见过大殷雒妃长公主。” 雒妃点点头,神色冷淡,“都出去吧。本宫有几句话想单独与王子说。” 莺时与众人一一退下,图卡的目光一直追随莺时到看不见才算作罢。 他这样明目张胆地痴缠,倒让雒妃想起以前非秦寿不嫁的自个来,既是可怜又是心甘情愿。 她开门见山,“图卡王子,与本宫谈一桩交易如何?” 图卡那剔透的琥珀色眸子一亮,“公主可是允许莺时做我伴侣?” 雒妃摇头,“这是两码事,本宫不会用莺时作为交易筹码,你若能让莺时心悦上你。心甘情愿与你到波斯,本宫绝不阻拦半点。” 她见图卡脸上的喜色一暗,又道,“本宫准备不日就回京城,届时莺时定然也是要与本宫一道的。就是不知王子准备如何?” “自然与你们一道上京。”图卡想也不想的道。 雒妃就笑了,“听闻王子有一队很是厉害的骑兵,不知王子到时可愿在南城门接应下。” 这话图卡就不太明白了,走就走为何还要接应。 雒妃眯了眯桃花眼,低声道,“因着驸马不会让本宫轻易出城哪。” 第092章 公主:驸马的香方 近日,也不晓得是不是局势不稳,就连天都是阴沉的,闷的人心头发慌。 临到傍晚,有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来,不大一会,整个天色雾蒙蒙一片,消了暑意,带来几分的清凉。 雒妃抱着盏冰碗在用,清清透透的冰沙上淋着甜腻的苹果酱,入口即化,沁人心脾,吃着很是爽口。 以往首阳并不给雒妃多做,基本五天一次,就是她拿公主的派头下令。她也是不做的,说是贪凉多了对女子身子骨不好。 她正惬意间,槐序冷着脸怀里抱着个蓝绸包从外面沐雨匆匆进来。 雒妃微微诧异,槐序是六宫娥里最没存在感的,因着她只会管账。故而伺候雒妃的事,她也从插不上来,这会冒雨过来,想来是有要事了。 立一边伺候的首阳赶紧拿来干净的棉布巾,见槐序过来就与她擦髻上雨水。 槐序将怀里那蓝绸包打开来。露出一本书页泛黄的孤本来,“公主,婢子在院门口遇见驸马长随延安,他好似不敢进来见公主,遂让婢子将这孤本带给公主,还说是驸马送公主的。” 雒妃瞄了一眼,不甚有兴趣,“什么样的孤本?” 槐序皱着眉头翻了翻,“是本制香与制胭脂水粉,出自前朝宫廷。” 雒妃没反应。首阳倒是眸子一亮,她朝雒妃道,“公主,可否与婢子瞧瞧?” 雒妃点头,她晓得首阳喜欢捣鼓这些,且首阳会了最后受益的还是她,故而淡淡的道,“那就留下吧。” 首阳满心欢喜地接过,又想着这是驸马特意给公主的,遂多问了句,“公主可要先瞧瞧?” 雒妃对胭脂水粉也是喜欢的,况这会无事,便矜持地点点头,“拿来吧。” 首阳递给雒妃,她便领着槐序梳洗去了。 雒妃试探地摸了摸书皮,发现没灰尘,便放心了。 孤本里确实有很多香方与秘制手法,且很是实用,雒妃不一会就看的津津有味...... “香阴方,此方只可用于妇人及未出阁的闺阁女子。可另妇人私处芬芳四溢,且色粉而嫩,犹若蜜桃……” 雒妃脸沉了,她继续往下看...... “紧蕊丸,此方只可用于出嫁妇人,并对生育子嗣后的妇人有奇效,常保养,可让妇人秘处紧致润滑,夫妻行房,其乐无穷……” 这两香方,竟还有朱砂批阅 的痕迹,下写小字“此方甚妙”! 这字迹,雒妃眼熟的很,正是秦寿的字,瞧着他还亲自批注。特意用朱砂将香方划出来,其心昭昭,可想而知。 雒妃冷笑一声,想也不想,啪的就将那书卷扔进雨幕中。心里暗骂,无耻之徒! 不巧,与槐序打理完的首阳正看到这幕,她赶紧冲进雨里将那孤本捡回来,心疼不已。 雒妃眸色发沉。并隐带怒火。 首阳不敢凑上去,便将孤本卷巴卷巴地收了起来,当没这回事,不碍雒妃的眼。 这事揭过,只第二日。秦寿竟一早就过来安佛院。 他也不说做甚,闲适地令人搬了锦杌,坐在槐树下,乘凉品茗。 雒妃约莫容州就要变天了,秦寿不急。她也就不慌。 果然,不过晌午时分,身穿软甲的延安面带冷肃的过来,“王爷,城中突现西突蛮子。还请王爷主持大局!” 这话一落,秦寿与雒妃皆面色一变,即便两人都晓得秦勉塞了人进城,可却万万没想到竟会是蛮子。 秦寿身上气势一变,他抬脚就往外走。“与本王备铠甲长枪,随本王杀尽突厥!” 到了门口,他忽的顿脚,转身眸色渐深的对雒妃道,“形势危急,公主莫要出院门,王府还是安全的。” 雒妃点点头,在这样的时候,她竟然朝秦寿笑了,那笑靥如花,美眷娇妻,莫不让人心生不舍。 秦寿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雒妃脸上的笑意缓缓沉下去,就像是坠入深海的冰花,与之消融。再也不见一丝踪影,“收拾细软,准备随时回京!” 六宫娥与侍卫面带激动地叠声应喝,不光是公主,就是他们等这一日。都等的望眼欲穿。 身穿银灰软甲,跨上战马,手握九曲长枪的秦寿自然不晓得雒妃的打算,他眸色锐利,眉心那一线丹朱色更是在杀伐之前。就红若鲜血。 王府大门口,秦寿威风凛凛,他身后跟着那一千秦家军,杀伐铁血之气冲天,让人不敢小视。 容州城里已经一团乱。闭门闭户的百姓躲在家中瑟瑟发抖,这个时候,就是给满天神佛磕头下跪都不若求秦寿来的有用。 悄然入城的西突蛮子,像是有目标一般,直接往秦寿麾下官臣家中闯。进去后,抢夺财物,男的一刀毙命,女的欺辱再杀,后一把火将尸体付之一炬 。在秦寿眼皮子底下,当真是张狂了得。 秦寿冷眼看着火光冲天,时不时传来凄惨喊叫的东西南北四城方向,冷然下令道,“东西南北,两百人为一小队,遇蛮子杀无赦,旁的不管!” “喏!”一千人马领命,那声势浩大,荡人心魂。 一千人分为四个方向,飞快离去,秦寿身边就只余延安一人,他手提九曲,黑色战马缓缓而行,擒贼先擒王。他自然是要当先杀了主使的秦勉与安家! 他可以容忍秦勉上跳下窜,也能理解他想夺爵的心思,可绝不会原谅他居然与虎谋皮,放蛮子入城! 也是他失算,以为一切都在算计内,故而也就冷眼看着秦勉蹦跶。 他一夹马腹,胯下战马速度快了起来,他当先就往安家去。 然才到半路,就让人拦了! “容王,好久不见!”大街上。确实有段时日没见的婆食罗安安稳稳地坐在木椅中,他满头辫子披散,苍白的脸上带出潮红的血色来,并一左一右,站着那奴隶汉子与索都。 秦寿蔑视一笑。九曲一挽花枪,直指婆食罗,“本是欲放你一马,可你赶着来送死,今个本王就成全你!” 他想起雒妃染时疫的事来,虽后来莫名其妙地好了,可总归是这人害的。 哪知,婆食罗无所谓地耸了下肩,他看了看在街坊两旁躲家里不敢出来的百姓,“若我说,此次并不是我自愿来的,不知容王可信?” 秦寿挑眉,不予置否。 婆食罗又道,“我损失了霜狼族,阿爹很是愤怒,加之此次你那弟弟主动与我的死对头联系,故而我才被派了过来。” 不管婆食罗如何说,秦寿今日是铁了心要杀他。 兴许婆食罗也晓得,他咧嘴笑,露出森寒白牙笑道,“你可是要去杀安家的人?不必去了,我已率先将人全弄死了,一包毒罢了!” 这话让秦寿皱眉,“哼,如此,你也要死!” 第093章 公主:妄想撬本宫墙角 稳坐安佛院的雒妃自然不晓得秦寿遇上了婆食罗。 她等在偏厅,行礼细软一并都收拾妥当,只有嫁妆没法带回去,遂一把锁锁了,日后运回去就好。 秦寿离开不过个把时辰,起初还艳阳高照的天,又下起雾蒙蒙小雨来,淅淅沥沥,连衣裳都打不湿,可却丝丝缕缕的很是恼人。 秦勉是在申时末过来的,他拢着袖子,神色惶惶,眼底竟有疯狂又有扭曲。 雒妃身边站着鸣蜩与季夏,旁的宫娥分两列而站。 秦勉满头发丝都沾染了细雨,晶亮水珠。白白茫茫,他冲雒妃眯眼笑了起来,然后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一瓦楞状的金黄物什来。 雒妃摩挲着扶手的指尖一顿,鸣蜩警惕地到秦勉前面,结果那物什,仔细看了,确认无碍这才给雒妃。 雒妃只一眼就认出,这正是秦家藏与宗庙的的丹书金券,上面丹书描着秦家列祖列宗的功绩以及先帝誓言,做不得假。 “公主。弟弟幸不辱命!”秦勉压了压心里的喜色,强作冷静的道。 雒妃将丹书金券给首阳收好,她这才缓缓起身,滟潋杏黄长裙晃悠过如水的波纹,分明并不高挑的个子,竟突然而起仄人的威压来。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秦勉,“哼,你勾结西突,竟放蛮子入城,真是罪该万死!” 秦勉神色一整,“公主这是何意?” 雒妃步步到他面前,在半丈外站定,蔑视地睥睨他,“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本宫最是见不得外族,特别是蛮子!” 秦勉已觉不对,他眼底狠色一闪而逝,“公主,这是想出尔反尔了?” 雒妃不屑蔑笑,她倨傲道,“本宫就是要出尔反尔,你又当如何?” 秦勉脸上再无笑意,扭曲和阴沉如攀援的藤蔓,从他嘴角蔓延到眉骨,狠厉非常,“那就别怪弟弟也不客气!” 他说着,一击掌,安佛院外就想起丁丁当当打斗的声音,间或濒死惨叫! 雒妃更是瞧不上秦勉,她与他擦肩而过。路过顾侍卫面前,谁也没料到她竟猛地抽出顾侍卫腰间的长剑,转身一剑刺向秦勉。 “勾结外族,立斩无赦!”她娇喝道,那一剑不偏不倚,噗嗤一声轻响,刺进秦勉肚腹。 电光火石间,秦勉一介书生,哪里反应的过来,他只觉一痛。雒妃却已经迅疾抽出了长剑,带起猩红鲜血,那血落地就 如绽放的雪中红梅。 他低头看了看,手抚上伤处,满手的鲜血,眼底这才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 雒妃扬起下颌,娇小的身子,背脊挺的笔直,“本宫出自息氏皇族,坏我大殷江山,岂能容你!” 这话一落,她将长剑扔给顾侍卫,想了想,又从怀里摸出那枚假的虎符,扔到秦勉脚下,吩咐道,“给本宫砍了他的脑袋,挂在南城门,以儆效尤!” 顾侍卫领命,雒妃才初初踏出偏厅,他就已经眼不带眨地砍下秦勉的脑袋,用他外衫一裹,提着走了出来。 雒妃坐在金辂车上,瞧着收到消息的图卡,带着自个的骑兵迅猛冲进来,与三十侍卫里应外合,将王府中作乱的匪徒杀个一干二净,她这才挥手下令道,“走!” 一行人飞快出了王府,径直就往南城门去! 这厢秦寿未能及时杀了婆食罗,城门紧闭,晓得他跑不了,故而先行去了安家。 安家果然如婆食罗所言,上下几十口,死的不能再死。婆食罗出手,鸡犬不留! 恶有恶报,安家帮着秦勉引来虎狼,如今自个以身饲狼,也算是因果循环。 安家事毕。秦寿得到秦勉闯入宗庙的消息,他心头一跳,只觉不好,果然敢过去之时,宗庙内供奉的丹书金券已不见踪影。 秦寿想也不想,一径往安佛院去,府中并无多大伤亡,可到安佛院门口,死人却倏地多了起来,秦寿面色一寒,他冲进去就见整个安佛院人去楼空,偏厅里只余被砍了脑袋的秦勉,浸染了鲜血的虎符。 烟色凤眼中顿风暴迭起,秦寿俊美如玉的脸上越发没有表情,他弯腰捡起那没虎符。慢条斯理地擦干净了,这才发现是枚假的。 他看着虎符,忽然勾唇冷笑,“息宓,你逃的到哪去呢?” 不作他想。秦寿收了虎符,衣袍翻飞,出了院门翻身上马,当即就往南城门去。 四大城门,唯有南城门出去就是上京的官道! 而此时的雒妃,已见城门在望,可却被一小队穷凶极恶的蛮子缠住,她金辂车太显眼,也是没顾虑周全,才一出府,就惹来祸端。 安危倒是无碍的,图卡的骑兵以及三十侍卫和一百亲兵皆不是吃素的,将她护在中间,且战且行。 守城军早得了容州命,城门紧闭,无召不得开。 距离城门不过两三丈距离,雒妃将手里的 秦家军虎符一现,娇喝道,“开门!” 那守城门本在犹豫,谁都晓得坐在金辂车上的人定然是雒妃公主无疑。目下又有容王虎符,故而赶紧去开城门。 雒妃心头提了起来,她往后瞧了瞧,并没见到秦寿追来的踪影,这才微微安心。 那城门缓缓开启。眼见就要能容一人通过,这当,轰的一声从天而降。 烟尘之中,传来放肆大笑,“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听闻这声音,雒妃眸色一厉,她朝那处纤指一扬,下令道,“拦住他们!” 婆食罗回头,就见老熟人雒妃高坐金辂车上,正差人向他们杀来。 他还真没想到,在城门口遇上雒妃,不等他说什么,索都已大喊着朝雒妃过来,“小娘子,你在这啊。” 见有侍卫朝索都动手,雒妃赶紧道,“给本宫杀那个坐在木椅上的!” 突如其来的变动,让开门的守城门一愣。才打开的门缝就又给关上了。 雒妃对婆食罗恨的咬牙切齿,若不是他,她这会都出城了。 图卡的骑兵、侍卫、亲兵以及守城门,还有随后赶来的秦家军,悉数都朝婆食罗扑过去。 蚁多咬死象,婆食罗身边的那壮汉奴隶不过坚持了片刻,就倒下了,婆食罗大急,他朝索都喊道,“索都,救我!” 索都距离雒妃不过丈远的距离,这当听到婆食罗的求救,半点都不犹豫,转身怒吼一声,撞飞挡着他的人,飞快就到婆食罗跟前。 婆食罗擅使毒,索都身手了得,一时之间竟无人能近身。 眼见时辰过去,雒妃眼底浮现焦灼之色,她为今日谋划多日,绝不能失败。 紧要关头,一道玄色人影凌空而来,恍若天神降世,那单肩翎羽披风猎猎作响,伴随而来的是,快若流星的剑光,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 第094章 公主:气闷,白夜不听本宫的 雒妃呼吸一窒,她不自觉地捏紧了膝上裙裾。 那剑光如匹练,迅疾而锐利地袭上婆食罗,电光火石间,谁也没想到,婆食罗竟顺手拉了身边的索都来挡。 “住……”雒妃一句话没喊出来。 便是噗嗤轻响,猩红温热的鲜血飞溅,划过优美的弧度,在淅淅沥沥地雨幕中缤纷如落英。 索都高大的身躯微微躬起,他的胸口缓缓浸染出鲜红的血来,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还想回头看一眼婆食罗,然而面前又有刀剑刺上来,他怒喝一声,铁臂一扫。便将意图冲杀上来的秦家军挡了开去。 婆食罗躲在索都的背后,他探出头来,见一紧身玄衣,手执细剑的男子立在不远处,他面前的秦家军甚至自发为他让开条道。 他面容普通,见之即忘,可那身气势斐然,根本不像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婆食罗晓得今个要不好了,他竟腾地起身,弃了木椅。脚步蹒跚地靠近城门,末了顺手抓了个守城门,手中扬毒,恶狠狠地威胁道,“快与我开城门,不然,我将你们悉数毒死!” 那守城军咬着牙,抵死不从。 婆食罗面目狰狞扭曲,手中毒粉当真撒了出去,然也仅限于此。 耀眼如游龙的剑光铿锵浅吟,越过数人,啪嗒一声就砍掉了婆食罗那使毒的手,守城军幸免于难,赶紧双腿发软地爬开。 婆食罗愣了愣,继而捂着断臂惨叫出声。 “阿兄!”索都回头,他想也不想转身就往婆食罗那边去。 但他一转身,后背袒露,数柄利剑噗嗤刺进他身体里,他走了两三步,步步带血,然后望着婆食罗轰的倒地! “阿兄……阿兄……”他即便倒地,手也向婆食罗伸去,一身的鲜血淋漓,后背还插满利剑,他恍若无所谓,竟是爬也要爬到婆食罗身边去,“阿兄……” 不过才爬出一步,他便没力气了,缓缓闭上眼,沾染了鲜血的脸上。安静又祥和。 婆食罗眸色赤红,披头散发,他透过发隙间,看了稳坐金辂车的雒妃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在这样的大笑声中,起先那被威胁的守城军,麻着胆子,拿起长枪一捅,就将婆食罗刺了个透心凉,后背入前胸出。再狠狠拽出,带出连绵鲜血来。 婆食罗就那般圆睁着双眼,于南城门口,死不瞑目。 雒妃目光落在索都身上 就收不回来,心里闷痛,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一切尘埃落定,守城军继续打开城门,那穿着紧身玄衣,挂着单肩翎羽披风,手握细剑的男子几步到金辂车前。 他站在车下,仰头低声喊了句,“公主,卑职来迟,让公主受惊了。” 熟悉地低沉嗓音,让雒妃蓦地回神,她愣愣看着他,“白夜?” 白夜翘起嘴角,轻轻笑了,难为他这模样,公主还能认出他来,“嗯。” 再见白夜,多多少少冲淡了雒妃心里因索都而生的难过,她撩起白纱,朝他伸出手去,“与本宫一道回京。” 听闻这话,白夜眉目竟出现犹豫之色,雒妃心头一沉。 就听白夜斟酌着道,“公主,卑职目下已是秦家军一小队队长,在过些时日,就能升为百夫长,然后千夫长,是以,公主能否给卑职一年的时日,待卑职彻底融会贯通公主所教的八十一计。卑职定然回到公主身边。” 雒妃睁大了桃花眼,好似第一次才认识白夜一般,他居然驳回了她的意思,还擅做主张。 她脑子里乱作一团,骨头缝里又似泛出冷意来。叫她指尖微微发抖,那伸在雾雨中的白嫩小手,淋着细雨,就再无知觉。 白夜垂眸,他目光落在那像他伸出的手上,白皙的掌心纹路,柔若无骨,纤细如葱白,他紧了紧握剑的手,又低声道,“公主说过,卑职是您的指望,是以卑职便不能仅仅是个暗卫……” 这刹那,雒妃心里涌过诸多想法,兴许白夜说的都是真的。也兴许他是贪恋了权势,也可能是他在沙场之上找到了比作为暗卫更有意义的事…… 总归,他是拒绝与她一道回京的! 前世今生,谁又说的清,那为她生为她死。将她奉为至宝的白夜,与而今这个恪守暗卫职责,她为主,他为仆的白夜,是同一人呢? 若是同一人,他都既然为她死过一次,她又如何能再心安理得的向他索取,而不付出半分。 若不是一人,她岂能将对前世白夜的期盼施加与今生的白夜身上。 毕竟,眼下的白夜眼中,对她只有恭敬而无慕艾之情! 她收回手,低头瞧着满手心地湿润,淡淡道了句,“这样啊……那如你所愿。” 城门这时打开,不肖雒妃吩咐,金辂车被侍卫亲兵拥在中间,缓缓出城。 白夜看着金辂车从城门穿出, 车上的白纱在蒙蒙细雨中,朦胧不可见那车里的背影,他不自觉摸了摸自个的胸口。忽觉怅然若失,好似有什么极为重要的,随着公主的渐行渐远,也一并离他而去。 雒妃路过索都的尸首旁,她顿了顿。朝那守城军头领份吩咐道,“传本宫之令,将此人好生安葬。” 末了,首阳机灵的塞了锭金子给那头领。 那头领自然点头应下,皆连称是。 雒妃垂眸,深深看了索都最后一眼,似乎将他相貌印进脑子里,这才挥手,一行人继续前行。 出了城,所有的人都稍稍松了口气,雒妃并不松懈,她下令道,“快马加鞭,继续赶路!” 三十侍卫与一百亲兵自然无二话,就是图卡也是应的,故而迎着淅沥小雨,马不停蹄,忙不迭地在官道上疾驰开来。 白夜亲眼瞧着雒妃出了城,他这才带着自个那一小队的秦家军欲往城中旁的地方去,打算清扫落网之鱼。 但他才转身。走了不过几步,便听闻有马蹄声哒哒传来,他眯了眯眼,就见一身银灰软甲、手执九曲长枪的容王快马过来。 他想也不想,脚步一错,站到路中央,当场拦了容王的路。 马背上的秦寿自然也是看到了白夜,他嘴角勾起冷然地弧度,一拉缰绳,那战马长鸣一声,四肢抬起,竟凌空飞跃,径直就要越过白夜。 白夜屏息,握剑地拇指一拨,铿的刺耳声响,细剑再次出鞘,快速又锋利地往头顶那战马刺去。 秦寿不慌不忙,九曲利落地挽了个枪花,铛的一声,细剑与长枪相接,一触即分。 嘭的战马落地,秦寿并不停歇,冲地就要越出城门,朝雒妃追去! 白夜想也不想,随后脚一跺,紧跟着追了出去。 第095章 公主:驸马好吓人 却说雒妃行了数十里,她忽觉不对。 她坐在舒适的金辂车里,朝后望了望,宽阔的官道前后漆黑一片,除了他们这一行人为了赶路都带着地星星火把,竟再没半点光亮。 她问车外的首阳,“走了多少时辰了?” 首阳甩了甩被细雨润湿地袖子,回道,“不足一个时辰。” 雒妃眸色沉了沉,她忽的道,“停下!” 顾侍卫当即叫停自己的人,走最前面的图卡也调转马头过来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雒妃定了定神才道,“未免让追兵撵上,本宫不能与尔等一起走。” 顾侍卫与六宫娥大惊,皆不约而同的道,“公主,使不得。” 雒妃摆手,抿着唇,义正言辞的道,“着顾侍卫、鸣蜩并季夏与本宫一道,骑马走山林小路,旁的人等,继续沿官道而行,于容州以南,挨近蕲州的驿馆再行汇合。” 跟着公主一道上京地解凉毓叹息一声,站出来道,“小子,也与公主一道。” 雒妃瞧着他,沉吟片刻,点头应下。 顾侍卫抹了把脸上雨水,“公主,至少也要带上五名侍卫,不可再少了。” 雒妃见顾侍卫坚持,也一并应下。其他宫娥自然同样想与公主一道,可也晓得眼下不能与公主添乱,只得欲言又止。 首阳咬了咬唇,“公主……” “姑姑坐辂车里,若有追兵追上来也好应付,本宫身边有鸣蜩与季夏,姑姑不必担心。”雒妃回绝了首阳。 首阳只得点头,不放心的从行礼中,捡了数张面额不菲的银票以及好几锭金银和两把碎银子,外加几件轻便衣衫,套了个小包裹,放鸣蜩手里。 眼见公主翻身上马,首阳赶紧拿了件带兜帽的薄披风与她系上,“公主,万事小心,婢子们在前方等公主!” 雒妃点头,旁的话也不多说,少少的十人转道就进了官道旁的山林里,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再见不到人影。 首阳再看不见公主的身影了,她这才上到金辂车中,正欲继续前行。 哪知,漆黑的来路蓦地就响起哒哒马蹄声,在寂静的雨夜中传出去很远。 首阳面色一变,她回头面有惊惧地看向来路,果然不多时,一骑轻骑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她眼尖,自然看出马背身穿银灰软甲的人正是驸马秦寿无疑! 她心有庆幸,又觉紧张,连手心冒出了汗亦不可知。 此刻。一行人却是不便再走了,只得等着秦寿近前,首阳却是打定主意,怎么也要为公主拖延一些时间。 不多时,秦寿近前,他长枪一撩,见着车里的人不是雒妃,那烟色凤眼当即黑沉阴郁,“雒妃呢?” 首阳只与禽兽对视了一眼,她便忍不住错开眼,背心瞬间就被冷汗沁湿,夜风一吹。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雒妃呢?”秦寿又问了声,手中九曲长枪一旋,轰地插入地下,杀气冲天。 首阳一惊,差点没从车里摔下来,她咽了咽口水道,“公主早先行一步,如今怕是都要出容州地界了!” 秦寿并不信她,可也不能对雒妃的人如何。 他冷笑一声,气沉丹田,朗声道,“息宓,十年夫妻,不管生或死,如今一切才开始,你能逃到哪里去呢?” 这声震耳发聩,将纷飞细雨也震荡开来,官道两旁激起簌簌惊鸟,不过才走了一里不到的雒妃倏地顿脚。 “公主,怎的了?”鸣蜩关切问道。 所有人都朝雒妃看过来,她凝神侧耳,迟疑问道,“你们可曾听到了驸马的声音?” 季夏惊疑不定的四下张望,所见并无异常,遂笑道,“公主,你是……” “息宓,十年夫妻,不管生或死,如今一切才开始,你能逃到哪里去呢?” 季夏一句话未来,隐隐约约但却无比清晰的果真传来了秦寿的声音,那声音犹如金石相击,直蹿云霄,在雨夜里传去很远。 雒妃面色发白,小脸映衬在斗篷帽檐里。唯有那双桃花眼晶亮非常。 一行人,安静无声,连喘气都放轻了动作。 “息宓,十年夫妻,不管生或死,如今一切才开始,你能逃到哪里去呢?” 当这句话再次响起的时候,雒妃头晕目眩,差点没一头从马背上栽下来。 十年夫妻,十年夫妻…… 她拉着缰绳的手止不住地发起抖来,巨大的恐慌从天而降,将她整个人罩住。她又像是回到了秦寿亲手杀她之际,眼睁睁地看着那剑缓缓地刺进她的身体里。 那种垂死地挣扎那样鲜明,让她无法忽视。 “公主,公主……”鸣蜩与季夏赶紧下马,将雒妃从马背上伏下来,找了能避雨的大树下。将水 袋塞子拔了,凑到她嘴边道,“公主喝点水。” 雒妃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那水袋,迫不及待地灌了口水,冰冷地水流从喉咙入肚腹。她这才稍稍缓过劲来。 “你们也听到了?”她抬头问身边的人。 旁的人皆点头,解凉毓还将那话重复了一遍,“容王说,十年夫妻,不管生或死,如今一切才开始。你……” “闭嘴!”雒妃喝道。 她苍白的小脸上带出决绝的狠厉来,点漆黑瞳不见光亮,她吼道,“他杀了本宫一次,胆敢再杀本宫一次试试!” 这话一落,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但话已出口,补救不急,她索性不理会,死死抓着水袋,虚弱的道,“都歇会。等雨稍停再行赶路。” 得了吩咐,那五名侍卫便从行礼中找了能遮雨的油布出来,为雒妃搭了个小棚子,暂且可歇息。 鸣蜩拿了干爽的衣衫出来,将雒妃润湿的外衫换下,一行人也不敢生火。只得就着朦胧的夜色,眯眼养神会。 雒妃却是闭不上眼,她眸子挣的大大的,秦寿刚才的话一直在她耳边作响,心里头一股子克制不住的畏惧缓缓蔓延,叫她愤怒交加。 她忍不住会去想,秦寿是如何晓得她与他只有十年夫妻情分的?他那句生或死又是在指什么?甚至于他说的一切才开始,说的大殷还是旁的? 会不会,秦寿晓得她有着前生记忆,亦或他其实也是记得的? 这样的念头,雒妃不敢去深想,只会让她越发慌乱起来,从前的秦寿,她忌惮又害怕,那样深不可测,旁人根本就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不见他最后竟然真做了皇帝,成为天下之主,真正的九五至尊,他简直就是无坚不摧,没有谁能阻止他! 她模模糊糊间,恍若又听见秦寿在问她,“公主,你是喜欢桃花胭脂还是莲花的?亦或两人都弃了?” 他上次在安佛院这样问她,然后视野一黑,她就见他长剑入她胸口,俯身在她耳边呢喃耳语。 可说的什么,她已经听不清楚。 安佛院里,他颔首垂眸,薄唇一掀,重复问道,“公主,你是喜欢桃花胭脂还是莲花的……” “公主,你是喜欢桃花胭脂还是莲花的……” 她猛地一挣,胸口泛疼的同时就听见了他上一世在她耳边的最后耳语。 他当时问她,“公主。你是 喜欢桃花胭脂还是莲花胭脂,总要选一次才好……” 前世今生,一应对上,雒妃觉得自己像是坠到了无底的深渊,长久的不着地,她挥了挥手,好似被谁拉住,蓦地一拽。 她睁眼,就见着鸣蜩拉着她的手,面有焦急,“公主,可是做噩梦了?” 她几不可闻地应了声,眼瞳转动,原是雨早停了,天际泛白,已然大亮。 “天亮了啊……”她呐呐低言,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自个的胸口,还好,没有鲜血和伤口,她还活着。 她定定注视着旭日东升的方向,意味不明的道,“鸣蜩,回去记得跟首阳她们讲,日后别让本宫见着桃花和莲花做的胭脂香膏。” 鸣蜩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记下。 雒妃在两宫娥地搀扶下起身,她上了马,拉起缰绳一夹马腹,座下马儿缓缓跑动起来。 她朝着京城的方向,坚定不移,仿佛昨日的失态都是错觉。 且,他若非要她选,她便偏生一样都不选! 第096章 公主:驸马要跟来 未曾预料到,但又好似在情理之中。 秦寿心里其实并未有多少愤怒,更多的是因雒妃的不告而别,以及她还带走了秦家的丹书金劵,就是上辈子,她都不敢这样胆大妄为过。 对宫娥、侍卫秦寿不屑为难,那天晚上,他挥手放走雒妃的人,一个人坐在马背上,湿凉的细雨浸润外袍。冷眼瞧着那行人越走越远,直至再看不见半点人影。 他晓得追着他一道过来的暗卫白夜也是听见了他说的话,只未现身,却是从林间小道继续追了下去。 他却是不能了,身为藩王,无诏不得出藩,这是历来的规矩。 调转马头,秦寿面无表情地回了容州城。 大乱一场的容州,人心惶惶,死的伤的,不计其数,见着秦寿那身熟悉地软甲,诸多容州百姓情不自禁跪了下来,纷纷请容王作主。 秦寿眉目森冷,他当即下令,“容州安家勾结突厥,企图破我大殷城池,该九族抄家!” 安家府上的人,本就死的不能在死,而与安家有或多或少姻亲关系的也赶紧撇清。一时之间,整个容州城里,还苟且活着的安家人犹如过街老鼠。 秦寿回了王府,他才踏进鸿鹄阁的院门,就见继夫人安氏站在院中等着他。 她一身灰蓝素袍,发髻上如往常那般只简单钗了根素银簪子,老气而腐朽。 秦寿并为多看安氏一眼,径直越过她就往屋子里去。 安氏抖着毫无血色的唇,声音发颤地问,“王爷,勉儿被公主杀了,王爷可知晓?” 秦寿踏上台阶,他转身,目色锐利如鹰隼地看着她,见安氏摇摇欲坠的模样,忽的勾起薄凉嘴角,落井下石地道,“自然晓得,彼时他的脑袋还挂在南城门上,以儆效尤!” 听闻这话,安氏差点没一头栽倒晕厥过去,她睁大了眸子,顿心如死灰,“王爷,可得为勉儿报仇啊。勉儿可是王爷您的胞弟,秦家唯二血脉!” 秦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屑一顾,“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秦九州!”安氏歇斯底里地喊起来,“你若不为勉儿报仇,我当让全容州的人都晓得你轻薄继母,虐杀庶弟……” “随你!” 安氏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寿一口打算,他眉间的不耐深深刺痛她。但凡任何事,就没能让他在意一般,名声、颜面、清白……一应的他都不在乎。 “哈哈哈,”安氏笑了起来,她仰头望着漆黑雨幕,怨毒而不甘,“我诅咒你,秦九州痛失所爱,一生无依,我诅咒秦家断子绝孙,生生世世,男为奴,女为妓……” 正欲进屋的秦寿凤眼一眯,他冷哼了声,手中九曲一扬,宛若利箭,唆的就刺破雨幕,刺穿安氏胸口,将她带出丈远的距离,并死死钉在地下,末了九曲枪尾,还在嗡嗡作响。 在院门口瞧着这一幕的延安等人,赶紧低头,大气也不敢出。 亲手弑继母,于秦寿而言,就和斩了只鸡毫无区别,他连气都没喘一丝,“王府继夫人安氏,有愧其子......勤勉做下的大逆不道之事,无颜见父老。遂以死谢罪。” 延安心头陡升寒意,他赶紧应道,“是。” 秦寿这才进了房间,他也不点灯,就那般随手脱去湿润的外裳,仅着雪白中衣半坐在床沿,微微闭目。 延安没听到房间里有动静,他也不敢吵,只得自己亲自动手,轻手轻脚得将安氏的尸首抬了出去。完事还提了一大桶的水进来,将九曲上上下下冲刷了个遍。 就在他将九曲搁到房门口之际,冷不丁听闻房里传来秦寿轻若落羽的声音,“将安佛院收拾干净,公主的物什原封不动。” 延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吩咐他,“小的记下了。” 一晚过去,秦寿再次出现在延安面前的时候,一身气息越发的猜测不透,更为高深莫测。他扫你一眼,都会忍不住打个寒颤,然后落开视线。 延安站在边上小心翼翼地研墨,他悄悄瞥了眼正伏案奋笔疾书的容王,只见赤金边框圆水晶眼镜下的烟色凤眼深邃沉寂。犹如一汪死水不见微澜。 他斟酌了下言词,轻声道,“王爷,昨晚上小的在收拾安佛院的时候,见着个小侍鬼鬼祟祟的。企图趁公主不在偷敛财物落跑,小的气愤膝下,已经将人抓了起来,这要如何处置,还请王爷定夺。” 执笔的手一顿。寡凉薄唇抿起,“小侍?” 延安回道,“正是从前恭王送予公主,名叫月华的小侍,后来公主赐名明烛。” 秦寿复又继续动笔。“怎的没与公主一道回京?” 延安将墨锭倒着搁砚台边,“小的审问过了,昨晚那小侍故意躲了起来,公主多半也是记不得他了,他见公主离开后,便偷跑了出来,见着公主嫁妆还在,遂起了歹心。” 秦寿 将手里批阅完的奏请扔一边,随手又拿了本继续蘸墨批阅,“差两人,使点银子,将人给公主送到京城的公主府去,就说是公主落下的小玩意。” 延安原本以为王爷会将人给杀了了事,哪想,他不仅不杀,还要给公主送回去,他家王爷的心思真是猜不透。 秦寿并为在小侍的事上多花心思,他边批阅奏请边道,“此前,青老夫人应本王之请,帮衬本王理了个安家在容州好几代人的关系谱出来,当真错综复杂,本王欠她个人情,已经同意放青欢从庵堂回来,这事,你去办了。” 延安记起,有次大晚上的,青老夫人还过府来找王爷,原是为了这等事。 “那关系谱上的安家人,都要安插钉子过去盯紧了。此事宜早不宜晚,一个不对,就先下手杀了再说,务必将安家连根拔起。” 延安点头应下。 该吩咐的都吩咐完了,秦寿挥手示意延安赶紧去办,待延安退下后,他放下毫笔,独自呆了会,这才摸出本空白的奏请来,蘸了墨,上书...... “容州藩地异姓王秦寿跪奏,闻七月,乃太后千秋,臣感铭天家知遇提携之恩,数年如一日惦念,偶的金玉观音一件,特请离藩上京,以舒臣五内感激之情,若不能当面面见圣人与太后,叩拜一番,感激之情实不能表述万分之一……” 第097章 公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说秦寿如何想着寻由头上京,单说雒妃走了三日山林小路,终于临到容州地界。 一行人出了林子,便见着容州与蓟州交界的关隘口,那隘口两旁是高耸入云的陡壁峭崖,隘口狭窄,只余两人通过,且在隘口上还建有巡守塔,时不时有巡守兵往来巡逻。 见着雒妃几人从林子冒出来,在塔上的巡守兵当即搭弓拉箭。并大声喊道,“尔等何人,报上名来,若再靠近半步,休怪刀剑不长眼。” 雒妃将公主令与顾侍卫,让其上前交涉,顾侍卫解下腰间长剑,双手举起缓缓往前走。 很快,就有巡逻斥候从塔上下来,拿剑指着顾侍卫。站在丈远的地方道看,“将令牌扔过来!” 顾侍卫将公主令扔过去道,“我乃雒妃长公主侍卫长,雒妃公主由容州来,往京城去,途径此地罢了。” 那斥候只是个小兵,根本不识公主令,可也不敢大意,遂道,“等着,需得回禀左右护军。” 顾侍卫点了点头,那斥候小兵带着公主令,飞快的就往隘口里去。 不多时,就见两身穿甲胄的护军大步而来,其中一人满脸络腮胡须。一双眼大若铜铃,另一人相对矮小一些,吊三角的眼,颧骨颇高,一股子的猥琐之气,不讨喜。 两人见着雒妃,当即单膝跪地,“卑职见过雒妃公主,公主长乐无极!” 并将公主令双手奉还。 雒妃收回公主令,居高临下地俯视两人道,“起吧,不必多礼,本宫只是路过,务须喧哗。” 那两人遂起身,那络腮胡的道,“卑职乃左护军张生,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公主可在隘中休整几日,再行上路也是不迟。” 另一矮小的紧接着道,“卑职右护军庞元。张生说的极是,后面的路面不平整,公主还需当心。” 见这两人不乏恭敬,雒妃稍稍放心下来,她看了顾侍卫一眼,只见顾侍卫朝她隐晦点头,她便道,“也好,不过几日就不必了,可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再行上路。” 得了令,左右护军当即在前引路,将雒妃一行人带进隘中。 那隘口起初看着狭窄,可穿过去后,竟是一片开阔的平地,犹如葫芦,转过了,便是豁然开朗。 此刻正有不少的巡逻军正在空地上练兵,那整齐的动作与叠声号子,倒也有一番气势。 雒妃瞧了几眼,随口问道,“这隘中的兵将 ,可是属容州秦家军?” 听闻这话,庞元垂了垂眼道,“公主有所不知,卑职等人虽也是属容州,可不管是辎重和粮饷皆不如秦家军,说个不好听的,卑职等,该是容州城几大军营里最为末等的。” 雒妃挑眉,军营还排名的事,她还真不晓得。 庞元继续道,“不过,现在隘口巡守军要比从前好过许多,闲来无战事之时。卑职等就在这平地处开垦荒地,自给自足,倒也还不错。” 雒妃点点头,事关军政大事,她不好掺合,不过她还是道,“辛苦了,巡守军的难处,本宫回京后会与皇帝哥哥提的。” 闻言,庞元与张生面露激动,大声应道,“卑职等多谢公主。” 雒妃摆手,一行人这会到了住处,庞元将最好一座的军帐腾挪出来与雒妃用,他搓着手道,“隘口日子艰难,忘公主莫嫌弃。” 雒妃微微一笑,“无妨,出门在外,本宫也是不讲究那些。” 庞元点头哈腰。这才将顾侍卫等人安排到另一处的军帐,离雒妃那边并不算远。 进了军帐,显然是收拾过的,鸣蜩与季夏便忙活开了,男子不仔细。诸多地儿都处理的不干净,姊妹两人又将整个帐子拾掇了遍才算能安睡。 当天晚上,庞元与张生送了一尾鲜鱼以及几样山野小菜过来,再好的却是没有了。 张生一人高马大的汉子,硬是窘迫地涨红了脸,“公主,这是今个下午卑职才下水捉的鱼,新鲜着。” 庞元瞪了他一眼,拉着他就往外走,“公主,慢用。” 雒妃娇矜地点点头,见两人都出去了,鸣蜩才过来,先试了几样小菜,确定无毒后道。“公主可要用点?不太精细就是了。” 雒妃瞥了那鱼一眼,嫌弃地推开道,“这鱼你们俩用。” 她自己却是只夹了几根青翠野菜慢慢嚼着。 鸣蜩与季夏也不客气,晓得自家公主的脾性,故而两人合力将一尾鱼用的干干净净。 却说出了公主军帐的庞元与张生两人。庞元拖拽着张生,一直走到无人的僻静的地,庞元放开张生低声道,“张生,你看公主如何?” 张生摸了摸下颌的大胡子。“很漂亮,娇娇柔柔的,被她瞅上一眼,为她死都心甘情愿。” 庞元眼神闪烁,他冷哼了声,“就凭你?我听闻公主的驸马是容王。” 张 生铜铃大的眼白了他一眼,“我就想想怎么了,又没碍着谁。” 庞元拍了拍他的肩,凑他耳边道,“不知你可注意公主身边那宫娥背上背的行礼没有?” 张生脸上露出沉思的神色,庞元又道,“鼓鼓的,定然有诸多金银之物。” “且,你再想想,雒妃公主那是什么身份。金枝玉叶,在容州好日子不过,一个人跑到这山郊野林来,不是容王府出了变故,就是这公主有古怪。”庞元边说边朝四下梭巡,见无人注意他们俩,这才稍稍放心。 听闻庞元的话,张生这才觉不妥来,“你说如何办吧?” 庞元脸上浮起悸动来,“要我说,这公主定然是个假的,指不定还是个逃犯,咱们身为巡逻军,哪里能轻易就放她过去蓟州,要容王追究下来,咱们都要遭。” 张生捏了捏拳头,有些犹豫不定,“我觉得她不像假的。” 庞元差点没一巴掌扇他脑后,“要能让你看出来,那还是假的么?再论你我何时真见过雒妃公主,就是那公主令,咱们今个也是第一次见,而且隘口本就是荒野,失踪个把人也是很正常的事,谁也不会晓得。” 只要,他惦记着那婢女身上的财物才是真。 “你不说,为那公主死都甘愿么?”庞元嗤笑了声,“真到那步,就不是为她死了,而是她求着让你放她一命,任君所为。” 这最后的四字,下流又猥琐,却让张生心头一动。 他盯着雒妃住的军帐,吐了口唾沫到手心,搓了搓道,“干了!” 第098章 公主:本宫的暗卫凶残残哒 军帐简陋,鸣蜩与季夏在榻下打地铺守夜。 那榻并不细软,雒妃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甚至还觉得一身都被磕的慌,对自己身子这样娇弱,她也是没法的,好在只用将就一晚,她也没怨言。 待到夜半时分,她好不容易才眯过去一会,耳边就传来嗡嗡的声响。 “公主。公主,快醒醒。” 她心头暴躁地睁开眼,竟见戴着鸦羽面具的白夜,她一愣,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哪知,白夜三两下抓来披风,嘴里道了句,“得罪了。” 便将那披风裹雒妃身上,“公主,赶紧离开。这隘口的左右护军欲对公主不利,卑职恐双拳难敌四手,公主还是赶紧逃。” 雒妃回神过来,她一把抓着披风,“只有左右护军起了歹心还是整个隘口兵将都参与了?” “只有左右护军,以及两人的几名心腹。”白夜飞快回道,这当鸣蜩与季夏也是早醒过来,已收拾妥当。 听闻这话,雒妃却是不慌了,她冷笑一声,嫩若白瓷的面颊在晦暗的夜色中泛出如玉的荧光,“左右护军何故对本宫起歹心?” 白夜皱眉,“卑职探听到,这两人认为公主是假冒的,且身边婢女身上还带了不菲财物。加之见公主貌美,是以心生恶念。” 雒妃自然是相信白夜的,她施施然坐榻边,不惊不惧,思忖片刻道,“不过数人罢了,本宫也是有人的,不惧。” 见雒妃不欲先走,白夜只得在军帐中先行布置一番。 雒妃对鸣蜩吩咐道,“你去唤顾侍卫过来,另五名侍卫在帐外警戒,切莫惊动旁人。” 鸣蜩应声,她瞅着外面无人的当,身子一扭,就如一团暗影般飘了出去,谁也没察觉。 雒妃见白夜在不大的帐子里四处走动,不时牵扯出蛛丝一般细密的线来,这模样的白夜,她也并不陌生,且这种陷阱手段是每个暗卫都会的。 “你为何跟来?”好一会。雒妃开口问道。 白夜正扣细线的手一顿,继而回道,“卑职遇上驸马追击公主,不放心就跟了上来,后来晓得公主与亲卫分道扬镳走的山林小路,心头担忧公主安危,就过来了。” 雒妃望着他,点漆黑瞳瞧不出任何光亮,“不是要回秦家军军营么?” 白夜回头看了公主一眼,见她面无表情。鸦羽面具下抿了抿唇垂眸道,“晚些时候回 ,无碍的。” 雒妃忽的就没了说话的欲望,她撇开头,径直又躺回了榻上闭目养神。 白夜倒无措起来了,他在帐中站了会,干脆将自个的身形隐入暗影中,谁也看不见他。 季夏好奇地瞅过去,眨了眨眼,她想开口相问,又晓得不能惹公主不快活,故而憋着,心头像猫在抓一般。 好在,顾侍卫过来的很快,他甫一进账,若不是白夜及时现身挡了他,他就要一头撞上帐中那些看不见的细线,落的个横尸当场。 他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地看了看白夜,这才对公主回禀道,“公主,卑职已安排妥当。” 雒妃坐起身,鸣蜩已笑着卧到榻上,“公主,这榻也容婢子躺会。” 雒妃晓得她是为了代替她。故意麻痹左右护军,遂跟着起身,随季夏站到最角落的暗影中,不注意根本看不见。 而白夜与顾侍卫一左一右守在军帐口,只等左右护军自投罗网。 果然,午时过三刻,帐外响起悉悉索索的动静,原本靠在季夏身上,迷迷糊糊的雒妃也猛地睁眼清醒过来。 不多时,军帐帘子被缓缓挑开,有月色透进来,能见帐外是一群五六人,那几人挨个进来,瞅着榻上安卧的窈窕身姿,皆面放亮光。 其中一人微微抬手,另几人蓄势待发,作势就要冲将上来,当先将榻上的人给绑了。 哪知,那抬起的手还未放下,便见冷冽的剑光耀若流星。在黑暗之中亮的刺眼。 “噗嗤”轻响,紧接着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整个军帐里蔓延开来。 “啊,我的手!”庞元凄惨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接二连三刀剑相击的铿锵声,伴随着越来越浓铁锈一般的腥味。 不过半刻钟。待一切安静下来,刷的一声,白夜点起火折子,犹如星火的光亮一瞬驱散黑暗,可也仅照亮白夜周身。 只见他站在断肢残臂的尸体中间,玄色袍摆浸染了艳红鲜血,细长的剑尖正有血珠滑落,那些他起先布置的细线上,还有死状狰狞的,像是被挂在蜘蛛网中间的可怜虫,细线锐利无比的割裂开来,淋漓的满地鲜血。 直到白夜点燃油灯,整个军帐再无半点黑暗,鸣蜩季夏与顾侍卫三人瞧着他目瞪口呆,季夏面色发白躲一边吐去了。 有鸦羽面具的遮挡。没人能看清白夜的神色,他睫毛低垂,沉默不言的开始收拾,先 是那一团锋利的细线,沾染了血。却是需要清洗的。 他耳边听到季夏受不住的呕吐声,却不敢抬头看雒妃一眼。 雒妃同样面色有微微发白,可她倒没有吐出来,这样凶残的暗卫白夜,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她不仅不畏惧。反而对他终于生了点熟悉感来。 顾侍卫反应过来,赶紧帮着白夜收拾,整个帐子里血腥味重的不行,可又不敢撩开帘子。 鸣蜩横了季夏一眼,搀扶着雒妃道,“公主,先去顾侍卫那边的帐子,容这边收拾妥当了在论。” 雒妃点头,临出帐子之际,她道,“不必收拾的多细致,天一亮,本宫就离开,这边巡守军之事,到时报与驸马。他自会善后。” 这也是她为何晓得左右护军对她生了歹意,敢毫不犹豫就将人杀掉的缘由所在。 一主一仆出了帐子,没了血腥味,这才觉鼻尖好受些,鸣蜩凑到雒妃耳边,小声的道,“公主不若再相劝白侍卫,有他一路回京,公主要安全很多。” “就拿今晚之事来说,若不是白侍卫及时赶到,婢子不敢去想会出现何种后果。”鸣蜩也是实话实说,虽左右护军都死了,可她想着都还觉得后怕。 雒妃没回答鸣蜩,她仰头看了看布满繁星点点的苍穹,好一会才道,“鸣蜩,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想守护的人,想走的路,即便本宫再是公主,那也是不能仗着身份就干涉的,那与将飞鸟折翅有何区别。” 她也是想明白了,上辈子的白夜,可不就是被她折了翅,虽他也是心甘情愿,可终究是空付一身才干,困守原地,不得上进半步。 而这一世,他既然有想做的,趁她还是公主的时候,还能给他做主的时候,便去做,就是最好不过。 往后如何,那也是往后才论。 第099章 公主:狗胆,敢拦本宫的驾 雒妃是在卯时悄然离开的隘口,没有惊动任何人,拿了左右护军的通行牌,便一路畅通无阻。 她也不去管天明之际,若是左右护军几人的尸首被发现了会引起如何的波澜,这些事,自有秦寿去善后,且只是州与州之间的隘口,并不是边境,故而一时半会没有将领。那也是出不了大事的。 白夜在暗中将人护送出了容州,见不到人影了,他这才转身回容州。 雒妃一过蓟州的地界,她抛了抛手里左右护军的通行牌,面有讥诮的道,“早知一个小小护军的通行牌都比本宫的公主令好用,离开容州的时候,就该去秦寿那边摸一个来备上,省的没路引,还遭人觊觎。都当本宫是个假公主。” 鸣蜩雒妃扔过来的通行牌收捡好,这才笑着道,“公主天颜,哪里是寻常百姓能见到的,他们有眼无珠罢了。” 雒妃哼哼几声,一行人转回官道上,不过半日功夫,就与早到了蓟州驿馆的首阳等人汇合了。 首阳见雒妃风尘仆仆,心疼的不行,赶紧催促身边人备热水的备热水,摆放饭菜的也赶紧端上来。 雒妃极为舒服地洗了个热水澡,虽没香花澡豆,可总也比在林子里穿行了几天来的舒服。 梳洗完了,她这才用了些精致的膳食,吃个半饱。也不管外头是何时辰,先行休息去了。 她这一觉睡的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 首阳进来伺候,莺时与她绾发,首阳见雒妃精神尚好,遂道,“公主,婢子因着先到几日,蓟州节度使得到消息,拜了帖子上门,央求与公主见礼。” 听闻这话,雒妃慵懒微眯的眸子一顿,继而清醒无比,“蓟州节度使?可是叫关良善?” 首阳点头,“正是此人,据说关良善宽和百姓,是个好的。” 这话一落,雒妃就嘲弄笑道,“名字叫良善。可不一定就良善。” 绀香端了枣泥核桃糕进来,那糕乃是用无核的水晶红枣碾碎了做的,软糯可口,又养人,很是得雒妃的喜欢。 绀香将碟子推到雒妃面前,娃娃脸笑着道,“公主,一说这关良善,蓟州百姓都在夸呢,说是关节度使为人公正。性又刚直,为了蓟州百姓还与纨绔权势对上过。” 雒妃眯了眯桃花眼,她自然是晓得关良善这人的,上辈子虽没见过此人,可传闻也听了不少,尽是如这般的好话。 可最后才晓 得,这人哪里是个良善的,心也黑着。 “不见!”雒妃冷冷回绝道。 几宫娥面面相觑,至此有关关良善的事,却是支字不提。 雒妃慢条斯理用完指间的枣糕,想了想道,“明个继续赶路。” 如今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她反而急切起来了,两辈子她都多少年没回去了,好似自嫁给秦寿,她就再没见过母后和皇帝哥哥,她迫不及待的想见至亲,旁的不相关的,她才懒得理会。 第二日大早,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自驿站出行,雒妃一进金辂车,就趴软褥上了,起的太早,她还困着,很是没精神。 加上金辂车里安稳。并不摇晃,不过片刻功夫,她就又睡过去了。 官道平整又开阔,极好赶路。 然,不过才走了一里路,雒妃正是梦见自个兄长的时候,金辂车猛地一顿,差点没让她在褥子上滚上几圈。 “公主,可有碍?”首阳几步上到车里,见自家公主眼神茫然,髻上的今簪也歪了,很是迷糊的神色。 她觉好笑,可又不敢真小,遂上前于雒妃理了理赤金蓝宝石蝶恋花簪,并回禀道,“前头被人个拦住了,所以……” “好大的够胆,连本宫的鸾驾也赶拦!”没睡饱觉,她心头憋火,正好找着人发作。 雒妃撩开车上纱幔。顾侍卫就过来道,“公主,是蓟州节度使关良善跪在官道中央,求着要见公主。” 雒妃一挑眉,面上冷笑。 顾侍卫踟蹰的道。“卑职观关良善,好似真有事要求公主。” 闻言,雒妃便道,“那本宫便见见,若他关良善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本宫要他好看。” 这话一落,关良善很快就被带到雒妃面前,雒妃连车都没下,更未露出真容,只语调抑扬顿挫的道,“关良善?听闻你要见本宫?” 被带过来的是个年过而立的男子,生着如怀胎妇一样的将军肚,可他头却显小,就连那双眼,都只有绿豆大。 他也不说旁的。直接给雒妃跪下,从怀里摸出本奏请来,双头举过头道,“请公主一阅。” 首阳先行接过,检查了番。这才递到雒妃手里。 雒妃漫不经心地打开奏请一扫,但她才看到第一句话,整个人腾的就坐直起来。 一目十行地看完,她整个人气势倏地冷肃森寒起来,“此事当真?” 关良善一脸坚定。“臣不敢糊弄公主。” “啪”的声响,却是雒妃狠狠地摔了那奏请,她沉吟片刻,才道,“你起来,此事不得声张,本宫会将此奏请带回京城,由圣人定夺!” 关良善双手伏地,对雒妃磕了好几个响头,“臣静候公主佳音。” 雒妃重新捡回那奏请,她摩挲片刻,“你如此大张旗鼓来见本宫,怕往后日子不会好过,可有打算?” 关良善捻起袖子擦了擦额头,“臣连死都不怕。还担心什么。” 这就是并无打算了。 雒妃思来想去,苦于身边无得用之色,只得道,“罢了,你今日既然敢冒死来见,本宫总不能置你与不顾。” 说到这,她顿了顿,“转到往云城去。” 首阳几人心头一惊,原本只要顺着容州与蓟州交界的官道而行,不过再有五日就能到京城。 可目下却是往云城去,须知到云城得穿过半个蓟州。 “公主,若是转到去云城,怕是十天半个月都到不了京城了。”首阳皱眉道。 雒妃摆手,“无妨,待会本宫修书一封,先行快马加鞭送回京去,本宫就在云城等着皇帝哥哥来接便是。” 她也想过了,与其自个回去,这一路还不晓得会如何,若再发生容州关隘口那等事,可没有谁能时时救她,故而不若等着皇帝哥哥差人来接的妥当。 她瞅着手上的奏请,不自觉皱紧眉头,她挥手允关良善一路跟着,又吩咐道,“将解凉毓请来,就说本宫有事相商。” 思来想去,能与她探讨这奏请的,还就唯有解凉毓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