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花落去》 楔子 听过这样的一个故事吗? 那一年,木棉花提前开了,而且开得比往年任何的一年都要灿烂夺色。 也是在同一年,遇上百年一遇的大雪。 雪花如同棉被一般把红色的木棉花包裹了起来,一片红换成了一片白。 也是在同一年,他北上保家卫国而去。 白茫茫的一片中,深绿色军大衣穿梭而过,而他便是其中一员。 雪落纷飞,覆盖大地上的一切,唯独木棉树下的她。 红色嫁衣,棉花般的雪花掠过,独化一段不诉离殇。 是的,新婚燕尔,他被国家征兵,她却无奈等待。 木棉树下,落地的花瓣已被染白,在她的手中,他塞进一张泛黄的纸条。 一朵雪花落在泛黄的纸条上,没有任何言语的一个转身。 是的,新婚燕尔,她木棉下送别,他却无言转身。 故事难道就这样完了吗? 那一年,木棉花提前开了,同时遇上了百年一遇的大雪,花瓣被染成了白色。 也是在同一天,战斗的号角被吹响。 血花渗透在雪花中,地上的木棉花再次被染成了血红色。 也是在同一天,飘雪空中辗转成歌。 是的,他回来了,他被盖上白布,白色木棉花点点散落白布上。 她靠近了他,泪珠闪烁久而不落。 拨开他冻僵的手,被鲜血染红的黄纸慢慢浮现。 白色木棉花下,两张泛黄纸张同时被打开。 待木棉红重现,只为我而开可好? ——木棉花的故事:只为你而开 01-04 01 花儿飘飘摇摇从窗外落下,那一刻,它不但带走了青青,更是唤醒了我与她共同的回忆。 徐徐翻开那本早已遗弃在某个角落的日记本,只看见泛黄的纸张上写着这样的一段话。 1997年,7月1日,凌晨。 那一天,在全世界无数目光的聚集中,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和香港特别行政区区旗在香港会展中心大会场冉冉升起,那一刻,我与它,仅仅一河之隔。 而与她,仅一树之隔。 02 晨光被大地唤醒,徐徐升起,迎来了新的一天,微弱的光线悄然划过房顶上的瓦片,顿时映出一抹黄晕。 九月已至,酷暑依旧。 一声蝉虫鸣叫,岚襄顿时从梦中惊醒,望了一眼透过窗边的光线,岚襄地下闷头,吐出了一口浊气。 敲门声徐徐的响起,岚襄缓缓抬起了头,目光在门上停疑了一秒,露在空气中的脚丫轻轻动了两下,接着,岚襄便是到门边轻轻把门打开,只见母亲身前系着一条米色围裙站在门前。 “襄襄,吃早餐了,快刷牙洗脸去吧。” 母亲的催促,岚襄轻轻点点头。 近秋的广东,依旧洋溢着夏日酷暑,一身整齐的爽装,岚襄便缓缓来到了烟雾弥漫的饭厅。 饭厅上,父亲专注于晨报中,弥漫在饭厅中的烟雾不断从其散发出来,岚襄微微皱着眉,停在一边,看着烟雾不断浓郁的饭厅。 “一大清早的,就不能少抽点吗?” 母亲从厨房端着一盆冒着雾气的包子,边骂着猛抽烟的父亲,边拉着停在边上的岚襄。 母亲的唠叨,父亲缓缓熄灭了手中的还剩下半根的烟,放下手中的晨报,端起桌子上的白粥往嘴里便是牛饮般灌了下去。 “别那么着急,小心烫着了”母亲一边唠唠叨叨,一边再次为父亲盛上一碗热气冒腾的白粥。 一碗热粥下肚,父亲便没有继续喝母亲盛上的那碗,而是把目光落在了小鸡啄米般的岚襄。 “今天开学了?” “嗯”,岚襄没有抬头,继续着他的小鸡啄米。 “今儿我跟你妈就不陪你去学校了。” 听到父亲的话,岚襄顿时停下了小鸡啄米,缓缓抬起了头,正好对上父亲那眼神。 在岚襄的记忆里,他是第一次看到父亲这样的眼神,坚定中带点难以察觉的犹豫,在他的记忆中,父亲一直都是说一无二的人,新学期开学,父亲这一次准备让岚襄“断奶”。 几息愣怔,岚襄再次低头小鸡啄米。 母亲看了看岚襄,再看了看父亲,摇头便轻轻叹了口气。 03 提起书包,岚襄的目光在专注于晨报的父亲身上停顿了几秒,接着往厨房里看了一眼,脚步便向大门移动了过去。 大门被打开,门口的木棉树上缓缓飘下一片树叶,几经摇晃,最终徐徐落在岚襄面前。 跨过落叶,被晨光拉长的身影,带着一抹说不出的孤寂,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沐浴在晨光下的家。 独自慢步,孤寂的影子慢慢短小,背后传来了一阵单车上叮铃铃的响声。 “岚襄,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爸妈呢?” 听到声音,岚襄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到秦商正骑着一辆显得有些破旧的单车停在了自己的身旁。晨光透过树叶,几抹穿过层层树叶阻挠的光晕落在了秦商那整洁干净的脸庞上。 “爸妈让我一个人”,岚襄微微低下头,话中带着有点不知所措的羞涩。 十四年来,秦商是他除了父母外唯一一个不抗拒的人,也是他唯一的朋友,但岚襄并不是秦商唯一的朋友。 一直以来,知道岚襄不爱说话的秦商却一直喜欢找岚襄说话,他们两家相隔着一定的距离,但是秦商从来不抄近道,每天早晨都会从岚襄门前经过,并与其一起上学。 “你爸妈终于舍得让你一个人上学啦?”秦商的脸色露出了惊讶,目光不断的在岚襄的身上打量着,试图找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被秦商如此的目光扫看,岚襄顿时低着头,有点不自然的躲了躲。 一番打量下来,秦商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撇着嘴无奈的摇了摇头。 “上车吧,我载你去学校”,并没有发现什么的秦商看着岚襄,拍了拍单车的后座。 单车徐徐动起来,划过脸庞的清风带着叮铃铃的响声,逐渐远离。 安全的感觉不是有着千万道保护罩围着自己,更不是来自自己本心的自我安慰,而是源自于你把安全托负的人心里是否有你的位置。 现在的岚襄,单车后座,仰望着浮云交横的天空,聆听着悦耳的叮铃铃声,满满的感觉缓缓填满心底。 04 很多人都说,学校既是青青的萌发地,亦是青青的埋葬地,我们的青青就是在此地出生、成长、变老、死去,过程中,我们笑过、哭过、闹过、离过,但是就没有后悔过。学校,真好。 蓝天白云,柔风掠过。 单车上的叮铃铃声音在校门前戛然而止,岚襄缓缓的回过神,羞涩的目光轻轻接触了那破旧中带着热闹气息的校园。 “岚襄,需不需要我陪你?”秦商的目光闪过些许的犹豫色彩,岚襄自闭不爱说话的性格他一直都知道,也明白岚襄父母这一次的用苦良心,但是看到岚襄眼中的那无助的色彩,他又有点犹豫了下来。 岚襄摇头,父母的用意,他也知道,只是他从来没有试过迈出那一步。 岚襄的神色,秦商看在眼里,他知道,他真的需要迈出那一步,没有人能够帮助他一辈子,以后还有很漫长的路等着他一个人走。 孤独,是我们最好的伴侣,不但陪伴在我们身旁最长时间,而且永远在在你失意的时候陪伴在身边,不管我们需不需要,一直都会不离不弃。 看着秦商身影渐离渐远,岚襄静静站在原地,衣角已被戳成三百六十度,眼前的一切逐渐被笼罩上一层迷迷糊糊的影子。 那一天,只记得,他似乎很不男子汉的落下眼泪。 05—08 05 学校的大门,永远是最热闹的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群,两三结伴,永远不缺形形色色的各类,很多时候我们在想,我们又属于那一类呢? 秦商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岚襄的无助,已经融进晶莹的泪水中,留下一抹泪痕。 岚襄抬起头,抹去脸上的泪痕,缓缓向那人群进进出出的大门迈去。 在岚襄的眼中,此时的学校大门,就如同地狱之门一般的存在,而他,则是恶魔被推向地狱之门的小鬼,其中恶魔不然而喻的化成成为了他的父母。 时间的流逝,就好像漫长得过了几个世纪一般。 “啪”。 “你走路没长眼睛啊。” 艰难的走到了门口,正如释重负的松口气,不料一大胖子却对着岚襄大吼一声。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吼声,岚襄顿时无助害怕的地下了头,脚下就像被钉上钉子般,没有半分的移动。 知道做错事被当场抓获的什么感觉吗?岚襄现在就可以这样形容。 “喂,说你呢,低什么头,撞到我了,装傻就可以躲过去啦,赶紧给我道歉。” 胖子的吼声嚷嚷,岚襄的头非但没有抬起,反而下巴已经贴近胸脯前。 我们的国家千年不变的一大喜好就是围观,哪里有事,哪里便会有着一大推前来围观的人群。 大嗓子嚷嚷,人群很快如同蜜蜂般一涌而来。 看到人多,加上岚襄一副做错事的模样,胖子就像火上添油一般,助长了他的气势,翘起嘴巴,满脸嘚瑟。 如果嘚瑟真的会遭雷劈,那么此胖子早已经劈成一条烧焦的大番薯。 自闭少话的人并不是我们这些旁人所想的那样,其实在他们的心底,一直住着一个经常与之说话的天使,在他们感到无助与困顿的时候,伸出缓手的便是他们的天使。 而她,会是他的天使吗? 06 “吴小胖,怎么又是你,整一大块堵在门口,堵塞交通,滚一边去。” 恶人自有恶人磨,一山更比一山高。 知道什么叫心动的感觉吗?见到洛尧出现的那一刻,岚襄曾有过心动的感觉,但只是有过。 天使的诠释,它只是在你的心里,并不是在你眼里。 “洛尧,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气得浑身颤抖的吴小胖指着洛尧威胁的说着。 女汉子降世,谁能降服? 一个“九阴包谷抓”,晃动在阳光下的食指陡然被抓,紧接而来的就是杀猪般的叫声,叫声落下,顿时为整个校园的喧闹更添一份噪音。 “我就是欺人太甚了,怎么着,咬我啊你。” “饶命啊,洛大侠,小的知错了,还望你老高抬贵手,就放了…哎呀,我去,洛尧你丫来真的啊,哎呦,痛..痛..痛,放..放..快放手啊你。” 校园年代,嬉笑玩闹,何尝不是? 一场闹剧过后,洛尧完全发挥出女汉子的内涵,将无干人等赶离了现场,吴小胖则被揪着耳朵,灰溜溜的离开。 安静了,是的,岚襄的世界重新安静了下来。 但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吴小胖这样的弄,岚襄似乎气球般泄气了。 07 热闹兮兮依旧,门口的那道影子亦依旧。 往来的人群不断进进出出,每个人都带着异样的母目光。 “你怎么还在这里?”洛尧撇了撇嘴,无趣的打量着岚襄。 视线在岚襄身上像扫二维码般上下横扫,岚襄则一副躲躲闪闪的模样,不断躲避着洛尧目光的横扫。 像洛尧这种女汉子最受不了就是岚襄这种娇娇腻腻的男生。 洛尧伸出手,拉起岚襄的手,便开始往校园里面走去。 在背影与喧闹不断相织交错的校道,清风划过,一字排开的木棉数微微沙沙作响,酷暑的热浪掠过稚嫩羞涩的脸庞,映出一丝红润之色,羞涩或者是天气? 这一步,似乎已经迈出,但是,是他自己跨过去的吗? 当然不是。 只是洛尧在其后推了一把而已。 08 洛尧停了下来,郁闷的望着背后躲躲闪闪的岚襄, “哎,我说同学,你是不是被吴小胖给吓傻啦?”洛尧就像饿狼盯着自己的小绵羊般,不断在岚襄的身边转着。 吴小胖没有吓傻岚襄,但洛尧那副饿狼看小绵羊般的目光却吓着岚襄了。 岚襄摇头,脚步不自觉的往后微微小退了几步。 流动中的人群,这般穿梭而过。 相觑对望,长睫轻眨。 洛尧微微撇着小嘴,咕噜咕噜着,扫动二维码般的目光依旧,“我们学校似乎没有接收残疾人士啊。” “我不是残疾人”,岚襄低着头,蚊子嗡叫般大小的声音从口中艰难发出。 “哎呀,我说同学,你是男生?这话可说得…”洛尧蹙眉,有点尴尬的看着岚襄。 男人,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知道吗? 就是女人在他的面前说他不是男人。 当然,岚襄还不是男人,只是一小男生而已。 不过小男生也有小男生的尊严。 “我是男的…” 我是男的,这一句话。 岚襄记得,这似乎是他十四年以来,说过最大声的一句话。 唯一的一句。 09—10 09 被洗得微微脱色发白的运动鞋在踩在校道上,背包上的拉链轻轻摇晃,摩擦着有些破旧的书包,发出细微叮铃铃的响声。 尽管悦耳动听,但很快被喧闹的噪音带走,悄悄划过旁边的木棉树,随风飘淡。 十四岁的岚襄,个子不高,稚嫩羞涩的脸庞嫩得几乎一挤便会挤出水一般,白色短衬加上蓝色七分裤里,包裹着略显消瘦的身体。 从小学迈进初中,这是一个质的变化,无论你相不相信,那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到了尽头。 对于懵懵懂懂我们来说。 初中,是迈出理性懂事的第一步。 但是对于那时岚襄来说。 初中,这只是他故事的开始而已。 10 站在人群不断往来的校道上,洛尧一脸绿。 当女汉子遇上绝世奇葩。一切就不可而喻了。 洛尧真想重重一跺脚,然后把这个陌生的家伙给踩在地上。 她可以确定,除了眼前的岚襄,十四年以来,她从没见过如此奇葩。 深呼吸,洛尧的手不断在小胸脯前上下掠动,尽量抚平自己的气息。 “喂,知道你是男人,其实你不用特别吼那么大声的,我也没有耳背。”洛尧艰难挤出一丝笑容,尴尬笑道。 岚襄的招牌动作,微微低头,不语。 “好了好了,真服你了,不管你了。”洛尧小嘴一撇,作势离开。 “等一下。”声如蚊嗡,若不是洛尧听力惊人,恐怕她又要再次狂抓。 “还有事?”洛尧回过头,淡淡道。 “初…初一(9)班怎..怎么走?” 岚襄有些结巴的话让洛尧有种踩到狗屎的感觉,绕了一大圈,洛尧现在才知道,面对了那么久的奇葩原来还是自己的同班同学。 **丝女:神啊,请劈了我吧! 神回复:对不起,女人,我们只劈男人,而且专劈那些嘚瑟、乱承诺的男人。 “跟我来。”撇着小嘴,洛尧朝岚襄凶巴巴的吼了一声,转声离开。 岚襄安静的看着凶巴巴的洛尧,白皙娇嫩的手指在衣角上不停戳着,皓齿在淡淡红唇上留下了浅浅的牙痕,清澈眼珠闪过一抹委屈。 被运动鞋包裹住的脚还是忍不住抬了起来,他知道,秦商不会来帮自己的,如果不跟上她,恐怕会迟到了。 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似乎不怎么好吧。 兜兜转转,岚襄不知道跟着洛尧绕了多少圈子,看过多少棵木棉树,与多少的人擦肩而过。 佛曰:前世500次的回眸,换来今世一次的擦肩而过。那么,今天的擦肩而过,足够岚襄把上辈子整整一辈子的回眸给用光了。 “还..还有多久?”岚襄皱了皱眉头,他是不爱说话,但并不代表他笨,学院就那么一块小地方,兜转得花儿都快谢了,教室都还没到,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洛尧在耍人。 “着什么急,没看到我正在找路吗?”洛尧转过头,翘起小嘴不爽说道。 知道什么叫睁眼说瞎话吗?相信也只有洛尧这样的女汉子才能说出如此彪悍语言。 很多时候,岚襄都处于沉默的状态,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他也会生气。 是的,洛尧的行为让他很生气。 试问一下,像耍猴子一样给耍了,能不生气吗? 岚襄生气,后果很严重。 话也懒得说,岚襄陡然转身,运动鞋抬在半空中,毫不犹豫的迈了出去,小书包下的布条轻轻一挥,留下一抹淡淡的“海飞丝”香味。 “哎,你…” 洛尧没有跟上去,不是她不负责。 而是,教室就在不远处。 但是,岚襄似乎走过了。 校园不大,但对于岚襄这种“无头苍蝇”来说,就算是一个小小的试管,他也找不到出路。 校园中的喧闹声越来越小。往来走动的人群越来越少。 找不到教室。 是否找不到踏出步伐的理由? 迷茫、无助、孤独。 那一刻,全世界似乎都远离而去。 何曾害怕过? 11—12 11 “同学们,你们好,很荣幸,我是你们今后的班主任,我叫冯文哲,我贵为你们的班主任,这个你们可以叫我冯老师,可以叫我老班,但是,不可以叫冯主任啊,听到没有。” “虽然我是挺想做主任的,但是被我怕你们这样一叫,别说主任,老师都难保,听懂没?” “听..懂..了。” “好,很好,非常好,孺子可教也,为师甚是欣慰。” 讲台上声音激昂是冯文哲。 门口左上角的是初一(9)。 楼梯角犹豫不决的是岚襄。 当岚襄艰难找到初一(9)班的教室,冯文哲已经在讲台上昂声激词。 岚襄走到门口前的时候停住了,淡漠的眼神眯了眯,微微发白的运动鞋缓缓向后抬起。 一步,两步,三步… 知了叫不停,酷热逼汗流。 白色衬衣上溢出一层汗水,稚嫩的小脸淡漠中带着细小的汗珠,微微低头,红唇微张,嘴里喘着小气,脚步缓缓退到楼梯角上。 中午的阳光,稀稀疏疏,落在寂静的走廊上,些许炎热的风被带来,轻轻吹动着白衬衣,暂别这校园的寂静。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心太软,心太软…” 拐过楼梯,像卡带般哼着小曲的吴小胖这样便撞上了楼梯角的岚襄。 “丫的,又是你,我上辈子跟你有仇啊?你妹的,在门口硬挤我先不说,现在竟然还跑来楼梯这吓唬我,你有何居心,赶紧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有何居心?” 机关枪一样的嘴巴,大妈一样的性子,骂声顿时在楼梯上旋转回荡。 尽管吴小胖如何机关枪的嘴巴,岚襄已经招牌动作,低头不语。 “好了,好了,你几班的啊?不知道现在已经迟到了么?怎么还在这里?” “初一(9)班。” “我嚓,你也9班的啊,好巧啊。”吴小胖摸着肥胖的头,傻傻的笑了两声。 爱迪生,人家可称之为发明大王,而吴小胖,也可称之为迟到大王,习惯迟到的他都知道,如果只是你一个人被抓,那老班就只会狠狠的惩罚你一个;但是如果迟到的人多去了,那老班的思维便因此而有所分散,相对应的惩罚会随着降低。 “来,我们一起进去。”吴小胖拉起岚襄的手,便朝着教室的方向跑去。 还记得洛基亚的开机,大手拉小手吗?。 12 站在危险边缘的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如何。 或许一阵风把我们推向了危险,亦或许,被一个胖子给撞了下去。 “报告。” 吴小胖与岚襄手拉手出现在初一(9)班的门口,那大嗓子的喊叫顿时打断冯文哲滔滔不绝、唾沫四喷的发言。 一个庞然大物。 一个豆芽小丁。 而且还洛基亚般手拉手。 班内的同学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而讲台上的冯文哲则尴尬的推了推眼镜,轻咳了两声。 “两位同学,你们那班的?” “报告班主任,初一(9)班吴小胖已到,请签收。” “你们两个迟到了,知道吗?” “对不起班主任,刚才我旁边这位同学‘拉稀’,我怕他在厕所出事,所以等他出来方才离开。”吴小胖拍着胸脯,颇有义气的说道。 笑得见牙不见眼,而且胸前那两肥大的胸脯不断上下抖擞着。 如此搞笑造型,顿时引来班上同学又一阵哄笑,就连冯文哲也忍不住捂住嘴,强忍着笑意。 “好了,都安静下来吧,那个吴小胖同学,鉴于你并不是‘小胖’而欺骗了我们同学的感情,那你就坐洛尧同学旁边吧!”冯文哲指着靠走廊最后的那位置说道。 “我勒个去,冯主任,不带这样吧,我爸还等我回去传宗接代呢。” “请叫我冯班主任好吗?吴小胖同学。” “哎呦,都一样的。哎,不是,主任,能不能换个位置。” 冯文哲顿时头冒三根黑线,班上同学第三次哄笑。 “赶紧的废话别那么多,等我做了主任再把你调回来吧。” 老班发火,非同小可。 吴小胖只能垂头丧气的服从老班“不平等”的要求,永远也摆脱不了如此噩梦,准备开始他与洛尧第七年的同桌。 吴小胖被送上“噩梦”,“断头台”上只剩下微微低头“待砍”的岚襄,老班的目光在教室上转了两圈,最终在第二组第一桌发现还有个空位。 “这位同学,你就坐在这里吧。”冯文哲指着潭木棉旁边的座位。 岚襄点点头,然后什么也没说,走到了冯文哲所指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潭木棉? 岚襄微微偏头,发现了她。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晚,一树之隔的她。 烟花绚丽被她给掩盖,举国同庆的喜悦留在了她的身上。 那一眼,她便刻在他的一条心弦上。 而那一刻,心弦被弹动。 是同病相怜吗? 应该不是吧。 同桌,是否噩梦的开始? 岚襄不是吴小胖。 所以,这不是噩梦。 而是,故事的开始。 13—14 13 十四岁的我们,似乎还着带点懵懵懂懂。 何为心动? 心动,可以一霎间,也可以一辈子。 但懵懂年少的我们似乎只知道它是心跳加快,有种急速想表现出来的感觉。 你有过鬼迷心窍的感觉吗? 那感觉就像你心动的那个人站在你面前,妩媚、性感,展露无遗,而在对面的你却像呆子一样,熟视无睹。 可以很确定,岚襄现在没有这种感觉。 旁边的潭木棉静静的看着黑板上发呆,厚厚的冬季校服严严实实将他包裹了起来,如同与世隔绝一般,但是旁边的岚襄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这一刻。 如果时间可以停止,那便停在这一刻吧。 14 老班冯文哲在讲台上继续唾沫四射,第一组后排的吴小胖却在为了家族的鼎盛传承,与洛尧划分“三八线”。 老班面前的潭木棉似乎永远只有那一个动作,看黑板,发呆。 而岚襄却“卡带”一般,羞涩中带点害怕,害怕中渗透这魔鬼般的渴望,视线在同桌潭木棉与讲台上的粉笔间不停来回移动。 “好了,废话就不多说了,下面就轮到我们初一(9)班的大事。”停止唾沫四射的老班笑眯眯的站在讲台上,满脸的“不怀好意”。 “是不是主任准备给我们开学利是啊?”成功划分“三八线”的吴小胖附和道。 “丫的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啦,叫我冯主任,噢不,冯班主任。” “算了算了。”冯文哲无奈的摆了摆手,“我对你们还不是很了解,但是鉴于班级正常运作,我们还需要选出一个班长,你们商量看看,谁能够胜任此位置。” 班长?同学们面面相觑,一看便知道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傻子才会做。 “报告。”吴小胖站了起来。 此时的老班很无奈,吴小胖的耍宝让他很头疼。 “有事启奏,无事坐下。” “启奏主任,班长之位,小的有推荐人选。” “哦?你有推荐?但说无妨。” “启奏主任,小的与洛尧同学同窗七年,鉴于洛尧同学曾‘为官’七年,特此推荐。” 逆境会让人急中生智,死马当活马医。 吴小胖现在就是快被洛尧逼上梁山,本以为上了初中便可以摆脱这女魔头,却没想到… 而在吴小胖的话刚落下,他那肥胖的屁股便遭受同桌洛尧的毒手,“九阴包谷抓”的厉害,完全让吴小胖的屁股独自享受着。 为了日后的日子好过点,吴小胖强忍着洛尧的“九阴包谷抓”。 “哦?洛尧同学,可曾有此事?” 老班就想看到宝贝一样看着洛尧,曾“为官”七年,经验丰富,正是他所需之人,况且面前根本就没有人愿意担任此吃力不讨好之事。 “嗯。”洛尧站起来,无奈的点点头,背后的小马尾像大公鸡在啄米般轻啄着白色校服衬衣。 “好,很好,非常好,洛尧同学,以后我们初一(9)班的繁荣昌盛就交到你的手上了。” “既然班长敲定了,那么接下来给你们介绍一下潭木棉同学。” 听到自己的名字,潭木棉视线有点慌慌张张的从黑板上抽回来。 是害怕?还是? 岚襄不知道,他只知道有一霎,他们视线相交了0.0001秒。 尽管很短。 但也足以让他鬼迷心窍。 “潭木棉同学在我们班成绩是最高好的,所以学习委员的位置就交给潭木棉同学,大家没意见吧?” 全班鸦雀无声。 我的地盘我做主。何人感有意见? 老班的话就是圣旨,谁敢违抗? 但是,似乎他还没有问她的意见。 但是老班就像拍卖行的拍卖员一样,班干部就像拍卖品,只要一敲定,一切便定下来。 潭木棉静静的坐了下来。 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但是岚襄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抹挣扎。 他不懂。 “最后还有就是我们班似乎还有一位岚襄同学,是不是?那一位啊?站起来让我们认识认识。” 自己的名字被叫,岚襄赶紧从潭木棉身上抽回视线,缓缓站了起来。 “呃,你就是岚襄啊?同学,‘拉稀’没事吧?”老班一脸“如沐清风”之色,对着岚襄“嘘寒问暖”。 “拉稀”之事,全是吴小胖狡辩之作,而至此,岚襄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岚襄同学在艺术上有着过人之处,那么我们班的文艺委员就交给他负责,怎样?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 依旧鸦雀无声。 一切如此敲定。 一切走上正轨。 一切从这开始。 15—18 15 从视线的霎间对接到同班共桌,这并不是上一辈子多少次的回眸能够换来,而且来得让人有点措手不及。 其实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你越是刻意,意中的事便会越来越远,反而顺其自然来得更要快点。 就像你原本不怎么喜欢苹果,但是偏偏在无意有一个苹果砸中你了,并且在你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苹果已经掉入了你手中。 看着手中的苹果,那你是想扔了,还是,留下来? 岚襄曾经无数次想象这苹果会如何砸中自己,他也曾遐想,是怎样的一个苹果会往自己身上砸来。 但是对于今天的一幕。 他没有想到。 16 开学的第一天,就像你放了一个响屁,虽然很响,但却浑然无味。 而时间就悄然的从这浑然无味中溜过,伴随着熟悉的铃声,初一(9)级中的同学一哄而散。 岚襄在不紧不慢的收拾着新发下来的课本,同桌潭木棉同样如此。 安静的教室,只剩下了书包拉链的声音。 跟在潭木棉的后面,岚襄依旧微微低头,这并不是岚襄故意在跟在潭木棉神兽,而是通往楼下只有这么一条路。 楼外淡淡的落日光芒涌过来,岚襄缓缓伸出手挡了挡这不算强的光线,如释重负般长长松了口气,这并不算长的楼道,岚襄觉得似乎走了几个世纪。 轻风揉动,悄然划过夕阳蛋黄般的光线,轻吻这校道旁的木棉树,沙沙作响,随之几片木棉叶摇摇落下。 潭木棉似乎很没有发觉身后的岚襄一般,淡漠的脸几根柔发划过,冬季的校服背后紧贴洗得有些泛白的书包,而脚下有些破旧的布鞋则缓缓朝着夕阳移动。 夕阳的光芒照射着这样的她,岚襄显得有些着迷。 木棉树下,潭木棉停了下来。 视线从树干缓缓转移到地上,零散的木棉叶静静躺在地上,显得有些憔悴。 缓缓蹲了下来,在地上捡起两片已经枯萎的木棉叶,四十五度角仰对着夕阳。 夕阳的光穿透已经枯萎的木棉叶,洒落在潭木棉的脸。 落红,洒脸,红如苹果。 那一刻,岚襄好像有点明白。 四十五度角,代表着“1”,亦是代表着完美。 17 “岚襄,等久了吧,班级里有些事耽误了,在看什么?”秦商喘着小气,跑到岚襄面前。 “没,没..”岚襄有些心虚的从潭木棉身上收回视线,连忙说道。 对于岚襄的不对劲,秦商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往岚襄之前的视线望去。 怎么是她? 秦商眉头轻轻挑了挑,修长睫毛微微跳动了一下。 而岚襄并不知道秦商现在表情的变化,只是微微低头,像小孩做错事当场被抓获一般,浑身不自在。 “秦商,我们回家吧,有点晚了。” 夕阳的光芒已经划过地平线,缓缓收起他那美好柔和的光线,悄然离开。 “嗯。”秦商点点头,推着那辆有些破旧的单车,走在岚襄的前面。 空荡荡的校道上伴随着黑夜的降临开始变得寂静起来,柔风轻轻划过,树叶沙沙的响声在岚襄身后响起。 岚襄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就在转身的那一刻,目光就在那一霎交汇。 18 风声中渗透着单车叮铃铃的响声,淡淡的夜幕下,岚襄做在秦商的单车后,夜幕的清风掠过脸庞,一种说不出的清凉顿时笼罩岚襄。 秋天快到了吗? “岚襄,怎么样?今天学校还顺利吗?”踩着单车的秦商问道。 “嗯。”岚襄依旧轻轻应了一声。 “噢,对了,你在几班啊?我在初一(8)班呢。” “9班。” “啊?9班?不就是在我隔壁吗?” “嗯。” “那我以后下课找你玩就不用跑那么远了。” “嗯。” “对了,我今天被选为班长了。” “哦。” 秦商问,岚襄答。这样的模式,秦商似乎早已习惯了一般。 或许很多人不明白秦商,岚襄寡言少语,而他为何依旧会这样一直与他呆在一起。 很多时候,很多人,做一件事并不是需要找到理由才会去做,就好像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不需要什么理由,随心所欲,想做就做。 知道现在的雷为什么会劈人吗? 就是因为现在有太多的人因为一个理由、一个承诺而去做一件事,但是到最后事情却没有如期完成,反遭雷劈。 活累了,就开个玩笑,随心所欲去吧。 夜色逐渐降临,单车上的两个影子逐渐被拉长,叮铃铃的响声在吟唱,树叶的沙沙声在伴奏,月光静洒。 他、她、他。 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同一片星空。 19—20 19 熟悉的铃声,熟悉的韵律,熟悉的校门,一切似乎与昨天没什么变化,在这陌生的人群中,岚襄背着那开学前新买的书包,独自慢慢的走在校道上。 今天是岚襄一个人上学,秦商昨天告诉他,今天他有点事,让他一个人上学,而岚襄也没问什么,轻轻点点头。 今天岚襄也穿上了冬季的校服,虽然早上的有点凉爽,但是天气似乎并没有转凉。 走到熟悉的班级门口,岚襄缓缓停了下来,然后慢慢抬起了头。 她还没有来到? 有些失望的走进了嘻哈闹声不断的初一(9)班,岚襄默默的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整理今天上课的课本。 “岚襄是吧。”吴小胖拿着根油条出现在岚襄的身后,满嘴油腻。 “嗯。”岚襄缓缓放下手中的课本,轻轻点头。 “我觉得啊,咱两特有缘分,嗯..今天这的油条不错。”吴小胖咬了一口手中的油条,顿时一副被“***模样。 “看来明天得要四根才行,哎,不对,岚襄,刚刚我说到哪里啦?”“***完毕,吴小胖重心恢复正常模样,大脑重启。 岚襄有点不自在的抿了着嘴唇,在以前除了秦商,从来不会有人像吴小胖这样主动找他说话,而今天吴小胖这样的主动,岚襄很不习惯。 “喂,岚襄,你哑巴啦,我问你刚刚我说到哪里了。”吴小胖手不停,嘴也不停。 “请..请问,能..能让一下吗?” 柔弱的声音,显得好陌生。 岚襄缓缓转过头,她? “哦?木棉同学?朕有要事与岚爱卿商议,你先退一旁。”看到潭木棉,吴小胖旋即抬头挺胸,一副正经兮兮的模样。 潭木棉微微低下头,脚步往后移些小步。 无助吗? 岚襄认识潭木棉的那种眼神。 “吴..吴小..小胖,你先让..让开。”岚襄抬起头,艰难的把话从口中说了出来。 岚襄的话让吴小胖愣了一下,来这就是抱着**岚襄的心态而来,刚刚被洛尧千百虐的他需要找人**来解郁,而腼腆少话的岚襄正好成了他的目标。 “让开。”岚襄轻轻推了推挡在中间的吴小胖。 “重色轻友的家伙,哼,不理你了。”鄙视了岚襄一眼,觉得没趣的吴小胖翘起尾巴便回去继续接受洛尧的虐待。 看到吴小胖离开,岚襄有点慌忙的假装收拾东西,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而他却不知道。 潭木棉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 20 讲台上老班在大喷特喷,把课本中一段段字语经过一系列的加工沉淀,最终被加工成了一个个凄美的故事,描述出一段段烂漫的往事,最后储存在我们的脑海中,待考试之际,我们却发现,大脑当机了,储存在里面的东西全部都回到了主系统——老班的大脑。 讲台下,潭木棉似乎永远只有那么一个动作。 头,微抬。右手,笔。左手,课本。 而同桌的岚襄。 头,微低。右手,课本。左手,笔。 一个标准的左撇子。 “吴小胖,你能不能消停一会,讲得都快比我还要多了。”讲台上的老班停止了继续向我们的大脑储存信息。 “主任,冤枉啊。”吴小胖站了起来,一副哭丧的模样。 听到吴小胖三番四次喊自己主任,冯文哲真的想破口大骂“冤你妹”,但是鉴于他是一位优秀的人名教师,他还是心平气和的说道,“何出此言?” 吴小胖先是远离的座位,撇着肥厚的嘴唇,肥大短小的手指直指着洛尧,“主任,洛尧说我要是不说话,下课后她就削我,我被迫的。” 全班一阵哄笑。 讲台上的冯文着强忍着笑。 唯独她与他。 千年不变的冷漠面孔。 似乎,笑,对于他两来说,甚远。 “好了,都安静下来,吴小胖,回到你的座位上去。”冯文哲看了看手表,连忙说道。 老班的命令,吴小胖不敢违抗,洛尧嘴角上翘,笑嘻嘻的模样等着吴小胖归来。 一时间,班里恢复了安静。 “今天呢,是开学的第二天,学校里面要求我们每一个班都要做一期关于开学的黑板报,然后呢,我们班昨天不是刚刚选出三个班委么,那么,你们三个就负责把这件事办好,怎么样?没问题吧?” 老班的话一出,班级里的很多同学顿时暗喜,班委永远是最吃力不讨好的一群人,自己没被选上,实为一大幸事。 “老师,我们能不能加点人啊?”洛尧大声询问。 “可以,完成就行。”冯文哲显得很随便,然后他又把视线转到了岚襄与潭木棉身上,“你们两个呢?” 岚襄内心有点挣扎。 桌底下的手不断在搓着冬季的校服。 岚襄挣扎,但潭木棉却无所谓的点点头。 看到潭木棉点头,岚襄似乎着魔一般,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点头。 这是怎么? 岚襄不懂。 潭木棉更加的不懂。 在他们两个的世界里。 或许他们有着相同的冷漠。 但是冷漠的来源,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质。 但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性质却在同一个交点遇上。 下一个。 是平行线? 还是。 兜一个圈,然后再相交。 21—22 21 晚风伴落红,提笔随风落。 南方的秋天似乎来得比别地晚那么一点点,黑夜亦迟迟不肯降临,似乎等待着。 黑板上,粉笔轻缓起舞,左手随之伴舞。 落笔点成。 一整天的课程完毕,岚襄、潭木棉、洛尧三人便留在教室,因为还差苦力,最后洛尧威逼加利诱,吴小胖也加入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中。 在岚襄五年级的时候,领导莅临,学校需要做一期黑板报,而那时岚襄在艺术方面颇有天分,当班主任找他帮忙的时候,岚襄话也没说,转身便离开,留下一脸尴尬的班主任在后面。 对于岚襄这一次的行为,秦商可以用震惊来容易,不过最后还是被岚襄的“嗯、哦、啊”给敷衍了过去。 其实就是岚襄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答应黑板报的工作,但是当他微微偏头看着旁边潭木棉的时候,他并没有再寻求答案。 “岚襄,可以啊,你这凤凰画的不错啊,没想到你还是左撇子呢。”洛尧在岚襄后面忽悠乱转,闲着没事,评论着岚襄的画。 凤凰? 岚襄左手的笔停顿了一下,眼睛微微转动,目光掠过旁边的潭木棉。 她没有反应。 他手中的笔继续舞动。 “哈哈哈哈,尧尧,你瞎了吧,我们岚襄画的明明就是大公鸡好不好,没病吧你,凤凰与开学有关?哈哈哈哈。”吴小胖捧腹大笑,任何时候都不放过与洛尧对着干。 “吴小胖,丫的滚犊子,赶紧把桌子抬走,阻碍我视线了。” “我不是才刚刚抬过来的么?” “叫你抬走就抬走,废话太多了。” “我..你公报私仇啊你。” “我你怎么了,我就公报私仇了,抬不抬啊你,是不是准备不见明天的太阳啦。” 洛尧揪起吴小胖的耳朵,面露恶狠。 “哎呀呀,洛尧,你妹的,赶紧放开朕的耳朵,岚爱卿,救命啊。”吴小胖死活挣扎,但是始终摆脱不了洛尧的魔抓。 “还朕咧,等下就让你变小吴子,哼。” “哎呀,洛女王,小的知错了,求你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还有‘小’呢,我抬还不行么。” 听到吴小胖的“臣服”,洛尧一副嘚瑟的模样放开了吴小胖,而吴小胖则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慢慢的抬动着桌子。 从一年级与洛尧同桌开始,吴小胖每天就开始活在了噩梦中,他对于洛尧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已经记忆犹新。 她说,你要是敢碰到我一根头发,我就大喊非礼。 女汉子的世界,我们凡人是无法了解。 但是像吴小胖这种凡人,却是为了女汉子而生。 尔后,经过洛尧无数次对自己心灵与身体的虐待,吴小胖终于领悟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千万不能与女人讲道理,因为她们本身就是一个道理;她说,你听,她打,你停。 22 “岚襄,保护木棉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们先走了。”洛尧拉着吴小胖挥手与岚襄告别。 洛尧与吴小胖一个方向,岚襄与潭木棉一个方向。 月色朦胧,路边的灯光有些暗淡,岚襄与潭木棉就这样缓缓在无人的小街上行走。 在岚襄的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回家那么晚,也是第一次与女孩独自走路。 很安静,除了一些虫叫,就剩下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了。 岚襄虽然想打破这种寂静,但是他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就好像有一根刺在喉咙,想说话,但是却说不出来,虽然不是很痛苦,但是却浑身不自在。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这是岚襄第二次听到她的声音。 依旧那么柔软,那么好听,轻音细语,但是细听,却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我..我再送..送你一段吧。” “不用了,我家不远。” 潭木棉丢下一句话之后,便加快了步伐。 看着月色下拉长的身影,岚襄也加快了步伐。 虽然内心说算了吧,但是双脚却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淡淡的月光下。 被拉长的影子摇晃乱动。 而他,却拼命的跳动躲开。 但是,游戏似乎并不是这样。 在很小的时候,有人说过,晚上月光出现的时候不要去踩别的人影子,要不然被踩的那个人晚上会尿床的。 因此,那些耍坏的人总是在晚上去踩别人的影子,而那些害怕尿床的人却拼命的躲着,但是影子无处不在,就算再怎么拼命躲着也摆脱不了被踩的命运。 但是是否真的会尿床,无从考察。 虽然岚襄没有玩过这样的游戏,但是他偷偷看别人玩过。 所以,他也躲开了木棉的影子。 玩这样的游戏。 似乎在岚襄的记忆中,他依旧是第一次。 或许,很多年以后。 他忘了她。 但是,他却永远不会忘记。 他人生中许多的第一次,是与她一起度过了。 月色朦胧,静洒书桌上,左手上的笔,缓缓游动了起来。 23—25 23 我们经常天真的以为,天黑,那是因为太阳困了,他需要休息,所以也回家找妈妈去了;但是,我们从来就没有意识到,天黑,也是我们心底的另一面。 在岚襄很小的时候,岚襄与父母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 他问过妈妈,天为什么会黑。 然后妈妈就说,太阳找妈妈去了。 但是爸爸却说,地球在转,太阳照了另一边。 不同的人,答案截然不同。 而岚襄也听过这样的一个笑话。 问,天为什么会黑?答,因为有牛在飞啊,问,为什么会有牛在飞呢?答,因为你在吹牛。 答案,就像深海,虽然有底,但是至少现在还没有人能够完全摸清。 最后,一个奥伯斯佯谬,岚襄明白,天黑,只不过是每一个人站在自己角度,为自己做的一个诠释。 仅此而已。 24 暗淡的路灯,将那些被月光拉长的影子给拉了回来。 走在路灯下,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稍微为这寂静的夜色增添了几分声色。 脚步不重,声音很小。 似乎没人想打扰这细小的声音。 声音骤然停止。 木棉转过身,望着身后的岚襄。 暗淡的路灯洒在岚襄的脸上,稚嫩的脸庞顿添几分红润。 “你不能不跟着我吗?我家的路我熟悉,我一个人走就可以了。” 四周很安静。 岚襄有点不知所措。 她这是在拒绝自己吗? “我..我家也..也在附近。” “你家也在附近?”木棉有点疑惑的看这岚襄。 岚襄轻轻点头。 木棉没有再说话,转身继续往前走。 这一次,脚步很轻。 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没有了。 最后的声音也被这夜色的寂静给抹去。 岚襄有点不明白,自己长得像一个坏人吗?为何总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如果吴小胖在此,他肯定会说。 不像。 但你本来就是。 25 路过一间两层的小洋房,灯光温馨,但岚襄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跟在木棉的后面。 慢慢的,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恢复了过来,并且越来越重。 脚步在加重。 似乎迈出的每一步都很艰难。 她在抗拒? 在木棉的背影,岚襄似乎看到了一层迷雾。 而他,则在这片迷雾中开始迷失了自我。 所以,他在寻找,寻找这迷雾的出路。 没有了路灯,月光再次把身影拉长,木棉的身影却逐渐消失在这朦胧的月光下。 “爸爸妈妈,姐姐回来了,姐姐回来了。” 站在一间破旧的小房子外,岚襄很清晰的听到屋内传来一把脆嫩的声音。 脆嫩的声音落下,另一把尖锐的声音却响起,“还知道死回来?怎么不干脆在外面死了算,省的我浪费那么多的食物。” “不就是让你等了一会吗?唠唠叨叨什么呢,整天大妈一样。”另一把男声不满的响起。 “潭国荣,若不是当初你捡她回来,我们家现在有必要穷得揭不开锅吗?学费,伙食费的,谁给啊,你这没用的家伙,整天除了说我,你还会干啥,隔壁的小张都比你强多了。” 啪的一声响起。 “薛萍,当初若不是你没得生,我会捡?哼,你不要给脸不要脸,隔壁的小张?给他睡了几晚啊?别以为我是傻子,呸,看你就是一**。” “潭国荣,你就是个没用的男人,我跟你死过,啊…” 对骂的声音,椅子翻到的声音,杯子打破的声音,小孩子的哭声,狗吠的声音,很快就乱哄哄成一片。 唯独没有木棉的声音。 逐渐的,屋内传来的声音渐渐弱小,直至最后,岚襄一点也没听到了。 夜,重归寂静。 岚襄很想进去看看木棉有没有事。 但是,他没有这个勇气。 屋子内的灯光退出了这黑夜,岚襄微微低头转身。 “岚襄?你怎么在这里?”秦商的声音显得很惊讶,他只是吃得太饱出来逛逛。 看到秦商,岚襄微微抬头看了看四周,这时的他才发现,木棉的家就在秦商家的对面。 “没。”岚襄摇了摇头。 “哦。”秦商望了木棉的家一眼,岚襄不想说,他从来不会问。 “那快点回家吧,要不然等下你爸妈又得着急了。” “嗯。”岚襄轻轻点了一下头,脚步即便缓缓迈出。 而站在原地的秦商,看着岚襄逐渐远离的背影,目光再移向漆黑一片的木棉家。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包括木棉。 两层的小洋房前,灯火依旧温馨,岚襄缓缓停下了脚步。 两道人影站在门口面前,四处张望。 “襄襄,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晚啊?”母亲拉着岚襄的手。 “班级办黑板报,我留下帮忙。” 母亲的表情显得惊愕,但是父亲却一副淡然,“吃饭吧。” 门口的大门逐渐被关上。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26—27 26 在岚襄的记忆中,他小学六年似乎并没有上过体育课,那并不是他身体不允许,而是他不想上,久而久之,老师们便误会他身体不允许上,到最后,他的名字也从体育课上的点名簿诡异的消失不见。 岚襄不在意,他不喜欢运动,更不喜欢热闹哄哄的地方。 直到今天,岚襄的名字重新出现在体育课上的点名簿,尽管他很不愿意。 “吴小胖。” “有事?” “我点名你就要喊‘到’,还小学生是不是。” “哦,到..” “岚襄。” “到..”声如蚊嗡。 “岚襄?” “到..”再次声如蚊嗡。 “岚襄今天没有来吗?”连续两次没有听到岚襄的回应,体育老师开始寻找岚襄的去处。 “报告,岚襄在我旁边,他已经应你两次了,只是老师你没听见而已。”吴小胖附和道。 “岚襄?”体育老师再次轻声叫了岚襄一声,以好确定岚襄的存在。 岚襄点点头,并没有在继续回应,而体育老师看到岚襄点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往下点名。 点名在继续,但岚襄似乎已经听不到老师在说什么,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旁边的木棉身上。 他看着她的脸。 她的脸上有一块还没有结疤的伤,虽然不大,但岚襄还是能够看得到。 晨风轻轻掠过。 岚襄似乎感觉到那伤的痛。 岚襄站在原地,那痛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他想做点什么,但是脑子却是一片空白,就像脑子突然短路了一样,什么也想不到,身体僵硬,他想挣扎,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 “都到齐了是吧,那好,接下来我们就先做课前运动..哎哎,那同学,你要到哪里啊?” 是的,老师的话还没有说完,岚襄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溜烟的跑了。 他在干嘛? 似乎没人知道。 木棉有些呆泄的看着岚襄逐渐远离的背影,淡漠的脸蛋下同样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老师,岚襄同学‘拉稀’了,没来得及跟你说,便拜托我帮忙请假。”吴小胖大声说道。 在吴小胖同学的脑子里,除了“拉稀”这么极端的借口,他似乎就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借口了,亦或者,是他经常“拉稀”吧。 在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凭着头脑的一股“热”去做事,事情的对与错,似乎鉴于那一股“热”的程度,但更多的是我们并没有去介乎错与对,而是做与不做。 就像一个善意的谎言,没有人去衡量他的对与错,在很多时候,我们就是要凭着那一股“热”去把这个谎言给撒了,给圆了。 到最后,或许这个谎言会变成一个美好,亦或者变成了一段悔恨,最后在悔恨中度过短暂却又漫长的一生。 而岚襄他则认为。 做。 便是对。 不做。 也没错。 27 岚襄很快跑了回来,做完课前运动的同学也解散自由活动,岚襄一番寻望,找定了一个方向后便小跑过去。 在木棉的身后,岚襄停下了脚步。 此时的木棉正抬头看着木棉树发愣。 “给。” 岚襄喘着小气,向木棉伸出左手,一张淡黄色的创可贴缓缓露出。 木棉没有反应,就像没有听到岚襄的话一般,已经对着木棉树发愣。 岚襄轻抿着红唇,修长的睫毛轻轻跳动,伸出的左手依旧愣在半空中,清风拂过,手上的创可贴微微张动着。 “木棉同学,给。” 木棉,这是岚襄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声音很轻。 木棉的身体好像在霎那轻轻颤抖了一下。 缓缓转身。 视线在岚襄的左手掠过,最后落在凌天的脸上,目光顿时相接。 岚襄没有躲开,招牌动作不再。 十四年来,就连他的父母,似乎也没有试过三秒钟以上的对望,记得最长的一次还是岚襄与父亲杠上,与父亲对瞪了三秒,之后便再也没有试过。 “你干嘛?”木棉从岚襄身上移开了视线,淡淡的道。 岚襄微微低头,没有说话,只是左手向前伸了伸,示意木棉手里的东西。 “不用了。” 木棉一句淡漠的话语后便转身继续对着木棉树发愣,留下背后微微失落的岚襄。 一句“不用了”似乎就像一根刺,尽管是一根很小的刺,但是却把岚襄刺得千疮百孔。 流血了。 血凝了。 慢慢的被这世尘掩盖,最后亦随此世尘而去,化作天地间的一抹尘埃,虽已远逝,却依旧在这红尘世间流连忘返、徘徊。 岚襄从离开买东西到现在,曾经设想过无数次把创可贴交到木棉手中的情景。 唯独没有那一句。 不用了。 岚襄捏着手中的创可贴,深呼吸了一口气。 走到木棉的面前,拉起她的手,将左手上的创可贴塞到她的手中之后,岚襄仓皇而逃。 转身的那一霎。 他只记得。 她的手,似乎没有温度。 很凉。 28—30 28 “吴小胖,你到底在干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个大胖子,竟然连一桶小小的水都提不起,净是浪费国家的粮食,你难道不知道现在还有很多地方很多人都在饿这肚子么,你…(以下省略n字)。” 清水洒满大半个教室,口径约莫50厘米,高度约莫45厘米的“小桶”翻到在教室中间。 而吴小胖喘着大气坐在水中,一脸气呼呼的模样。 看到双手叉腰向自己走来的洛尧,吴小胖喘着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洛尧,有没有人曾告诉你。” “你别给我扯开话题,给我看看,你把教室弄成什么模样了,我们明天怎么上课啊,你..” “stop,洛尧,难道就没有人告诉你,你已经在向大妈级别的靠拢么?这样不好啊,没男人会喜欢,虽然我吴小胖喜欢了你六年,但是你若是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偌大的教室瞬间静止下来,静得就连一根针掉到地上似乎也能听到一般。 恐怖的气息顿时笼罩在吴小胖身上。 而感觉到不对劲的吴小胖撒腿就跑。 “吴大胖,给本姑娘站住,你说谁大妈,你才大妈,你全家都大妈,别让我逮到你,否则让你好看。” 嚷嚷闹闹的声音在初一(9)班的教室中回荡,久而不落。 岚襄抬了抬头,望了眼打闹中的吴小胖与洛尧。 视线缓缓掠过,最终停在木棉的脸上。 伤,似乎已经结疤,没有了早上的那般清晰,但依旧泛着依稀的红润。 创可贴并没有贴在上面。 有点失落。 就像自己经历了千辛万苦做完成了一件事,而最后此事非但没有回报,反而遭到别人的一屑不顾。 粉笔手中断,慢慢滑落在地上,紧接着一声沉闷的声音传来,还没等传入木棉耳中,声音便已被洛尧与吴小胖的嚷嚷声淹没。 29 “呦呵,都在啊,挺热闹的啊。”怪里怪气的声音在教室内响起。 听到声音,洛尧停下了与吴小胖的追逐嬉戏,岚襄也微微抬头,木棉也是停下手中的粉笔,额头微偏。 “杨洋,放学你不回家还在这里干嘛?”洛尧不悦的问道。 每一个班级都有一个“搞屎棍”的存在,吴小胖并算不上初一(9)班的这种存在,而眼前的杨洋则是大家眼中的这种存在,虽然开学只是短短的两天,但是在同学的心目中,他便已经确立了这样的位置。 “洛尧,你客气点,我走不走与你何关,哼。” 杨洋哼了一声之后便往岚襄与木棉所在的位置走去。 岚襄疑惑。 木棉疑惑。 木棉面前,杨洋笑眯眯的停了下来,并从口袋中摸出一张创可贴。 “给。”杨洋把手伸到木棉的面前。 木棉没有理会,转身继续在黑板上舞动这手中的粉笔。 岚襄虽然没有说话,但此时皱眉的他却有一股冲动,这股冲动来自内心最深处,就像一只沉睡的狮子被打扰了休息一般。 “哎呦,我去,小胖啊,你看看,这个年代啊,有些人,刘海扫眼就自以为与我们华仔有得一拼,你再看看,这个裤子啊,七上八下,像不像以前我们村里的养牛的那个八老爷啊,唉,世风日下啊。” “就是就是,看看我们,木棉跟岚襄,情侣装上学,现在还情侣档做事,多么羡人啊。” 洛尧与吴小胖二人,一唱一和。 而伸出的手还愣在半空之上的杨洋则是面色铁青,洛尧与吴小胖的对话,明显就是往自己的身上说。 “哼,你们走着瞧。” 留下一句狠话,杨洋愤怒转身离开。 一切重归于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岚襄微微偏头,看着旁边的木棉。 木棉平静的脸色让岚襄微微松了一口气。 30 所谓的爱情,在化学的角度里,就是苯氨基丙酸的分泌增加。 在我们还没有接触化学的时候,爱情往往会被理解成一种超越朋友的关系。 在这样的关系里,相互间,并不需要过多的肢体上接触,更没有所谓的罗曼蒂克。 但是在相互的心里,心底最重要的位置一定有对方的一席之地,往往就是那一席之地,胜过一切。 在对方开心的时候会跟着一起开心,在对方生气沉默的时候会耍怪逗开心,自己所知道事都想在第一时间与对方分享,有时候更是会耍耍小脾气,装作什么也不在乎,但心里却一直紧张着对方。 木棉。 就是岚襄超越友谊的存在。 很多人都觉得。 男与女之间并没有纯洁的友谊之说。 但是,佛曰:一切皆有可能。 31—32 31 一些事,一些人,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在我们的身旁,而且出现得毫无征兆,弄得我们有些措手不及。 也总会在那么一瞬间,我们经常会把这些措手不及误以为是一种幻想,而我们就在此幻想中徘徊、挣扎;当我们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所谓的徘徊、挣扎才是自己幻想的根源,而在那个时候,似乎一切已经晚了。 梦中醒来。 睁开眼。 不是噩梦。 晨光已经稀稀落落的洒在窗台上,落叶轻拂,依稀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落叶香味,长睫跳动,房间内的一切似乎显得有些模糊。 岚襄轻轻揉着眼睛,视线逐渐清晰,微微偏头,桌面上的哆啦a梦的闹钟显示着七点三十二分。 一脚撑开盖在身上的被子,眼皮再次沉重的缓缓闭合了起来。 咚咚咚… “襄襄,该起床了,你今天不是还有去学校吗?” 母亲的声音在门外徐徐响起。 岚襄一下子睁开眼睛,今天星期天,虽然不用上课,但是他已经和洛尧他们约好,把黑板报办好,因为星期一学校就要检查。 弄了四天,基本上已经完成,今天就是最后检查一下需要添加修改的地方,但岚襄似乎忘了。 匆匆忙忙的从床上爬了上来,堪比刘翔的速度完成了早餐,在母亲的嘱咐下离开了家。 刚走出家门,顿时一股清凉的风扑面而来,但紧随而来的却是从自己面前走过的木棉。 她今天依旧还是厚厚的冬季校服。 似乎永远就这两套衣服一般,但是却永远那么干净。 对于刚出门的岚襄,木棉却视若无睹,依旧不紧不满的步伐。 岚襄看着她,也没有上前打招呼,如同陌生人一般跟在后面。 从岚襄的家到学校并不远,两人沉默的走在路上,走了一会儿,木棉与岚襄便走到了学校。 刚来到校门,岚襄便看到在校门口打闹的洛尧与吴小胖,已经习惯他俩性格的岚襄似乎也习惯了他俩独一无二的七年同桌之谊。 “哎呦,岚襄、木棉,我说你们两个今天怎么不情侣装上阵啦?哎,岚襄,说你呢,天气凉呢,还穿什么短袖。”吴小胖停下与洛尧的嬉闹,打趣着刚来到的岚襄与木棉。 “吴小胖,人家小两口的事你瞎掺和什么呀,滚一边去。” 经过那么多天的熟悉,尽管岚襄与木棉都不爱说话,但是在不自不觉中,他们四人已经潜移默化的成为了好朋友。 尽管木棉冷漠无色。 32 四人穿过寂静的校道,踩着昨晚飘落下来的木棉叶,落叶的味道似乎总是那么的特别,在不自不觉中,给这寂静的校院抹上一层淡淡的画意。 初一(9)班教室门口。 岚襄、吴小胖、洛尧、木棉四人皆是愣在门口。 黑板,乌黑一片。 堪比没有星星的夜空。 原本差不多完成的黑板报内容一夜间不翼而飞。 岚襄皱了皱眉,看到什么也没有的黑板,难受的感觉顿时从心底升起,那种感觉就像自己好不容易完成的一篇长长的稿子,但是却因为突然间断电,所有的稿子都随之“咔嚓”就没了。 十四年来,岚襄都是安安静静的生活着,父亲企业高管,母亲国家干部,这使得岚襄从小就不缺什么,更加没有失去什么。 但这一刻,他似乎觉得,有东西就像时间一样,从自己的手中溜了出去。 一时间,所有人面容灰色。 吴小胖与洛尧向黑板冲过去。 而木棉,慢慢向后退到。 四天的努力,随风飘去,当岚襄猛然抬起头的时候,木棉已经在楼梯角处缓缓转弯。 岚襄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去,抬脚便迈步追了出去。 他想,或许木棉才是失去最多的人吧。 有些人,失去多了,并非转变成麻木,而是从心底产生一种抗拒,这一种抗拒只是针对失去,一旦再去失去的时候,抗拒便会作祟,让那些人找不到方向、安全。 在岚襄的心目中,木棉的存在,或许就是如此吧。 寂静的校院空无一人,静得让人有些不适应。 除了那几棵被风吹得沙沙微响的木棉数,岚襄并没有发现木棉的身影。 按理说,木棉刚刚离开,应该还在校园里面,但是岚襄差不多找完了整个校园也没有找到离开的木棉。 岚襄皱眉小喘着气,在一棵木棉树前停了下来。 他记得,木棉就喜欢在木棉树下发愣。 晨风依旧掠过,几片木棉叶摇摇下落。 木棉树下的岚襄突然觉得,自己,就要失去她了吗? 风在吹。 叶在落。 我们只能顺其自然。 33—34 33 脚步不停的在移动,运动鞋踩在干枯的地面,轻扬的灰尘,啪啪的响声,走在那无尽的道路上,轻语转歌,随转而逝。 岚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 记得在岚襄上学之前,因被父亲训了一顿而负气离家,而离开家之后,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漫无目的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穿过了多少的大街小巷,直到他气消清醒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 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迷失了方向,迷失了回家的路。 泪水止不住颤抖。 方向很重要,脚下的路更加重要。 最后到底是怎么回家的,岚襄似乎已经忘记,今天再次这样漫无目的跑着的他霎间想起。 脚下的路,依旧熟悉。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脚下的速度缓缓放慢了下来。 清凉的风掠过,微微红润的脸庞顿时升起一丝清凉,随之身体哆嗦了一下。 岚襄抬头一看,自己怎么跑到江边来了? 轻抿着小嘴,岚襄的视线就在这江边来回扫动。 一扫无果,正当岚襄失望之际,木棉的身影如同战机闯入雷达检测区一样,立刻落入岚襄的视线中。 那一刻。 岚襄突然觉得。 找对了人,路,似乎就没那么重要了。 34 “你..你怎么跑这..这来了。” 岚襄小跑来到木棉的面前,而木棉则对着江边的一棵叶子掉光的木棉树发愣,或许是这边风大的缘故吧。 木棉没有反应,但岚襄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痕。 很清晰。 那感觉就像拿把刀在岚襄的脸上划上几刀,然后再往裂口上火药,最后在火药上点火,让其伤口在火药上不断溢出血浓,并不断发出吱吱作响的肉烧声。 那种痛,从脸上向着全身蔓延,然后逐渐回归到大脑中,最后再由大脑传输到每一条神经组织,每一个细胞。 木棉不说话,岚襄也站在木棉面前,没有动。 江边的风带着初秋的韵律,轻轻带动着木棉的柔发。 江边柔发,岚襄很醉,清风掠过长睫,曾几何时,笔尖在左手上游动,如诗似画的情景,点滴绘成。 太阳的温度越来越高,身上的那一点清凉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汗珠在额头上缓缓滑下。 岚襄不知道他站了多久,而木棉却一动也不动,若不是木棉还站着呼气,岚襄还或许会以为她那个什么了呢。 “你回去吧。” 木棉缓缓抬起头,看着岚襄,那淡漠的眼神让岚襄有点不自在。 “那..那你呢?” “我没事。” “那..那我也..也晒太阳。” 很烂的借口,但是木棉也没再说什么,移步走到江边的护栏边上,缓缓闭上眼睛。 看到木棉的动作,岚襄深深的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在木棉的面前,越是想说好一句话,但是偏偏会在关键的时候说不出来。 随之,岚襄也走到木棉的身旁。 “你..你还在为黑板报的事伤..伤心?”岚襄小心翼翼的问着,生怕惊动木棉现在的心。 木棉一动不动,甚至不出声。 见木棉没有说话,岚襄继续喃喃自语道:“以前妈妈跟我说过一个故事。” “木棉花一直都是红色或者橙红色的,但是有一年,木棉花却开出了白色,你知道为什么吗?” 木棉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但是身体却不易察觉的颤抖了一下,这岚襄并没有发现。 “本来春暖花开,但是那一年木棉花开的时候却下起了罕见的大雪,而那一场大雪把所有的花瓣都覆盖了起来,最后木棉花也就变成了白色。” 说道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岚襄的故事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对于自己的话语通顺,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而木棉也似乎被故事勾起了好奇心。 故事停下,木棉的眼睛也缓缓睁开。 “那接下来呢。” 声音很轻、很柔。 岚襄摇头,他不知道故事接下来如何。 记得听妈妈说这个故事的时候是在门前的那棵木棉树开花的时候,母亲告诉自己的,但是故事讲到花瓣被雪花覆盖的时候,母亲的停了下来,说接下来的故事长大了再告诉你。 岚襄不知道当时母亲为什么不把故事说完,直到现在,岚襄依旧不懂母亲当时什么意思。 “我下次回家问妈妈。” 木棉轻轻点点头,淡漠的眼神在岚襄的身上消散了很多。 看到木棉没有说话,岚襄也静静的看着江面上往来的船只。 一个没有结尾的故事,它是一个开始。 木棉树在岚襄的心里只是千万树种中很普通的一种而已,但是在木棉的心里,它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时的岚襄浑然不知,自己一个没有结尾的故事却是他们两的开始。 35—36 35 “这个问题很严重,给你们个负荆请罪机会,若不然,让我发现,定严惩不贷。” 老班冯文哲在教室后面的无比干净的黑板前来回走动,脸色堪比“包公”,全班鸦雀无声,可见老班发火,非同小可。 黑板报被毁,老班被校长找去教训了一顿,因为吸收了校长太多的“气”,现在的初一(9)便成了老班的泄“气”之处。 “都没人承认是吗?好,洛尧,你站起来。” 洛尧低着头,缓缓的站了起来。 “洛尧,你是班长,也是这次黑板报的主要负责人,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说说该怎么办。” 而旁边的吴小胖听到冯文哲这样的话,顿时不乐意了,庞大的身躯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主任,你这话是想要把责任推到洛尧身上吗?那天我们离开的时候杨洋还在后面呢,你怎么不审问审问他去。”吴小胖洪亮的声音直接与老班对干上了。 吴小胖的声音落下,全部一片寂静。 岚襄缓缓回过头,他看见了与班主任对着干的吴小胖。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吴小胖很帅,很男人。 但是装帅装男人的后果就是… 啪! 冯文哲的手掌重重拍在洛尧的有些桌子上,随即响声在初一(9)中回荡穿过每一个人的耳朵,最后化作一绺清风,缓缓消散。 “吴小胖,你放肆,你证据的杨洋做的吗?没证据就别在这里狡辩,告诉你,吴小胖,下次要是再这样大声轰轰的对我说话,那就请你家长来见我,还有,现在出去,操场上跑十圈以后再给我回来。” 在那教育惩罚制度羞涩不已的年代,跑操场似乎成了最热门的体罚方式。 吴小胖二话不说,转身便从后面的门离开,给同学留下了英雄般的背影。 前脚刚落下,班上顿时打破了寂静,像是炸开了锅般窃窃私语,而还没有等冯文哲说话,站在他面前的洛尧也是唰了一声离开了教室,冲了出去。 “洛尧,你哪里去。” “哎,岚襄,你干嘛,坐下来..哎,潭木棉,你两也干嘛去?” 老班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岚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出了教室,他只知道,既然是一起的,那受罚也要一起。 这是岚襄的第二次,记得第一次的时候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那时岚襄因为上课简单的问题回答不出来而被老师同学嘲讽、讥笑,最后岚襄生气之下,推倒自己的桌子,摔门而出。 相比上次,岚襄这一次很平和的走出了教室的门口,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目送离开。 36 偌大的操场,朗朗读书声划破操场的寂静,而在那破旧不堪的跑道上,岚襄、吴小胖、洛尧、木棉四人正缓缓在跑道上跑着。 “哈哈,岚襄、木棉,还是你们两个够同学啊,竟然陪我一起受罚来了。” 吴小胖喘着大气,转过头看着身后的木棉与岚襄。 岚襄没有说话。 木棉同样没有说话。 “吴小胖,你丫的怎么不感激一下我啊,我也陪你受罚来了好不好。” 听到吴小胖只提到了岚襄与木棉,洛尧顿时就不爽了。 “你丫的还好意思在这嚷嚷,明明就是我替你来受罚,你都还没有感激我呢,还想我感激你?丫的吃多傻了吧。” “啊,吴小胖,去死。” 洛尧使出“九阴包谷爪”,作势要向吴小胖挠去,而吴小胖却加快脚下的速度,逃跑的招式屡试不爽。 七年同窗,七年同桌。 没人能够理解他们两个之间那种特别的存在。 或许那么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其中蕴含的却是无尽的情感。 没人知道以后他们两的路,但至少他们之间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七年。 岚襄抬起头,望着旁边的木棉。 他很想开口问她为什么也过来了,难道跟自己一样,因为觉得自己也有责任? 但是看到木棉那副淡漠的样子,挂在嘴角的话硬生生的被岚襄吞了回去,很多事情不是为了一个结果而去做,他相信木棉应该有她的理由吧。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也会跟来受罚?” 木棉似乎看穿岚襄的心思一般,直接把岚襄吞回去的话给说了出来。 而岚襄并没有说话,他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你一个人孤独惯了,热闹就变成了包袱,尽管你很想甩掉它,但是能让你活下去的一切却在包袱中。” 木棉的话,岚襄有点听不懂。 听不懂她是需要热闹还是什么,更听不懂她对自己说这话的意思。 他能听懂的只有两个字,孤独。 活在那样的世界中,或许她很孤独吧。 岚襄也只能暂且这样理解。 37—39 37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岚襄也开始喜欢对着木棉树发愣,杵在木棉树前的时候,岚襄想得最多的是那个没有结尾的故事,只从那天回家后,岚襄就是问妈妈要故事的结尾,可是妈妈却说,等你长大些再告诉你吧。 妈妈不肯说,岚襄也没有办法,唯有经常对着木棉树发愣,希望她能够给自己一个答案。 但故事的结局,她似乎也不知道。 “襄襄,吃饭啦,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又跑这树边来啦,赶紧的,饭菜都凉了。” 母亲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唠唠叨叨,而父亲… “爸,你知道白木棉花的故事吗?”岚襄端着碗,静静的看着对面的父亲。 岚襄的声音不大,但是父亲却停下了手上夹菜的动作,缓缓转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母亲,紧接着又把头转了回来,视线定格在岚襄的身上。 “没有。” 父亲的话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简洁。 “哦,爸妈,我吃饱了,您们慢慢吃,先回房了。” “襄襄,怎么那么快就吃完啦?吃饱了没有?别饿着了啊。” 轻轻关上门,岚襄缓缓靠在门边上,但是随着关门的响声,门外却传来父亲母亲叽叽咕咕的说话声。 “怎么净是跟孩子说这些有的没的,看看你,都把孩子给教坏了,你好歹也是一个有文化的人,难道就不知道小孩子在这个阶段的好奇心最重么。” “哎呦,那一次不是心血来潮嘛,而且又突然想起了这个,所以就随口说了出来,不过也没事,小孩子,很快就忘的。”母亲陪着笑。 “心血来潮?,你知道不知道就因为你的一次心血来潮会造成儿子很大的危害的,你知道不知道你…” “有那么严重么,看你说的,比我都还要啰嗦了。” 似乎,说错了,父亲的声音,也是唠唠叨叨的,只不过在母亲面前而已。 门后的岚襄轻轻叹了口气,无力的趴在床上。 抬头,即是繁星点点的星空。 38 有人说,长大就意味着成熟、稳重,但是那些人却忽略了“长大”就只是一个代名词,仅此而已。 小的时候渴望着长大,因为长大了可以知道很多事情。 长大了却有渴望变小,因为小时候不用知道那么多事。 我们人就是这样矛盾的动物。 总是在怀念过去,渴望未来。 39 南方的秋天似乎总是来的晚些,初一开学已经一个月了,岚襄似乎也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样不爱说话,招牌动作永不变。 唯一改变的是那厚厚的冬季校服,每天都穿在岚襄的身上。 每天情侣装。 “岚襄,昨天我去教室找你,怎么不在啊?” 秦商踩着那辆破旧的单车,微微偏过头,打破了这早晨的平静。 “我..我有点事离..离开了一下。” 坐在单车后面的岚襄说话时那躲躲闪闪的眼神,秦商并没有看到。 这是岚襄每一次说谎话都会出现的神态。 记得昨天是被班主任叫了出去,被叫的并不只是岚襄一个人,还有木棉、洛尧。 最后,老班向三人下达了一个艰巨的任务。 校庆将近,每个班级都需要一个节目,而岚襄、木棉、洛尧刚好是班干部,如此艰巨的任务自然落到三人的肩上。 但是岚襄与木棉都是寡言少语,洛尧与其根本商量不出什么来,而班上同学的态度似乎也不积极;最后洛尧在无奈之下,强硬拉来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同学,然后再加上岚襄、木棉,准备在校庆上来一支男女混合舞。 岚襄与木棉皆是一个性子,对于此事当然是摇头。 不过洛尧可管不了那么多。 “岚襄?岚襄?” 秦商的喊声,惊醒了岚襄的回忆。 “岚襄,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啊?都叫你好几声了。” 岚襄抬起头,一抹晨光顿时划过秦商的肩膀,刺得眼睛旋即眯上,“没。” “对了,岚襄。” “嗯?” “那个,那个潭木棉跟你同桌,是吗?” 岚襄没有说话,单车上的铃铛细声作响,速度并不快,秦商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凌天的答案。 “嗯,怎么啦?” “没,没事,坐好了,快迟到了,我得加速。” 车子的速度在加快,风声不断在耳边呼啸而过,看着秦商的背部,岚襄也没有说什么,他知道秦商的家就在木棉的对面,但是却不知道今日这样问,所为何意。 他只知道。 在秦商的语气中,他似乎隐约抓到一些什么,但很快又在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这样. 一切开始变得有点虚无缥缈。 40—41 40 凑紧的时间就如同江水一般,而岚襄就像是在这江水中站着,汹涌流动的江水就这样从岚襄的身上冲过,那一股冲击让岚襄都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别人都说,时间就像牛奶,挤挤总会有,但是岚襄却觉得,继续挤多点吧,让我多睡一会。 对于洛尧的风火雷行,岚襄算是见识到了,木棉与岚襄的“宁死不屈”宣告失守,最终敌不过洛尧那种“唐僧”般的折磨,很不乐意的答应了下来。 今天星期天,岚襄趴在床上祈求着上天在挤多点时间,让他继续睡会。 “襄襄,起床啦,有两位同学找你,说什么有事,赶紧的。” 每天都从母亲的叫声中很不情愿的起床,岚襄似乎这样活了十四年,尽管很烦,但比闹钟管用多了。 顶着睡眼朦胧的眼睛,岚襄迷迷糊糊的把那双运动鞋穿在脚上,当他正准备走去开门的时候,脚下顿时有一种被定住的感觉,而上身却如同不倒翁般向前倾倒。 可是,他并不是不倒翁。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前一秒钟还是睡眼朦胧,但是这一秒钟,就像打了兴奋剂一般,精神百倍,头顶上繁星点点。 看着脚下那散落的鞋带,岚襄生气的往床脚那用力踢去。 到最后,床没有痛,反而岚襄不仅头痛,脚更痛,真是踢在床身,痛在己心。 那一种痛,分别从脚趾头、额头上开始传输,在脑门前经过一番激烈的碰撞后,最终脚趾头胜利,更痛一分,但是额头也不赖,只是略输一分而已。 “襄襄,别赖床了,你同学都等你很久了,赶紧起床。”这时,母亲的催促声再次在门外响起。 “妈,你能别催吗。”岚襄一手摸着头,另一只手揉着脚,委屈的冲着母亲喊了一声。 听到岚襄的声音,母亲二话不说的就打开了门,当看到坐在地上的岚襄摆着一个怪异的动作时,母亲当即就杵在了原地。 “襄襄,你什么时候学的瑜伽啊?” 岚襄倒霉的一天,似乎就是从这开始。 41 这世界上最无奈的并不是一连串霉运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而是那些无知的人自以为是的“添油加醋”,非得在你身上整些自认为是对的,但却是给你霉上加霉,最终促使你炼成举世无双的“霉人”。 就像今天这样,睡眠不足穿鞋不系鞋带而摔倒,泄愤最后泄在自己身上,到最后还被母亲认为自己在练“瑜伽”。 一系列动作下来,岚襄差点没有成为“霉人”。 “喂,想不到你小子赖床比我还厉害啊,小弟甘拜下风。” 看到吴小胖那笑得眯起看不见双眼的胖脸,岚襄总觉得他这是在幸灾乐祸。 “哎?岚襄,你头顶怎么起一个包啦?”洛尧很惊讶的说。 “哎,对耶,真有一个包,岚襄,你一大早的有喜欢撞墙的习惯啊?” 典型的幸灾乐祸,岚襄并没有说话,而是在读着晨报的父亲面前坐了下来,直接拿起一根油条便往嘴里塞,塞满一口油条,另一只手又端起一碗白粥,张口便喝上一大口。 嘴巴已经完全塞满,自然是要送往“储物库”。 但是就在岚襄把嘴上的食物往肚子吞下的那一刻,喉咙就像被卡住一般,紧接着喉咙又如同爆炸一样,将岚襄嘴巴里的东西一下子炸开。 顿时,岚想嘴中满满的一口油条与白粥混合体向前喷出。 而前面,正是专心致志的看着晨报的父亲。 如果说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但是这一秒,风起云涌,狂风暴雨,呼啸而来。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 岚襄希望可以回到起床的前一刻。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 岚襄希望刚刚没有不坐在父亲面前。 但时间似乎并不能倒退。 “噗嗤…”吴小胖最先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岚襄,你到底在干嘛,你..你..”父亲微微颤抖的看着自己上身的油条与白粥,食指颤抖的指着母亲,“你看看,你看看,你宝贝的儿子干的好事。” “好啦,好啦,襄襄也不是故意的,快去换件衣服,快去。还有,襄襄是咱们的宝贝儿子。” 母亲强忍着笑,硬拉着“脏兮兮”的父亲往房间里面走了过去。 岚襄父母刚离开,洛尧与吴小胖旋即捂着肚子,跑到一边毫不掩盖的哈哈大笑起来,留下餐桌边鼓着嘴巴郁闷的岚襄。 很多时候,我们都夹在郁闷与无奈的边缘,最可笑的是那些笑别人的人,因为他们都不知道,你只是在笑镜子中的自己而已。 42—43 42 “岚襄,你的手挥动的幅度难道就不能再大点吗?还有,木棉,你在跳僵尸舞么?身体绷得太紧了,放松,岚襄长得虽然是有点凑合,但是你也不用把头扭得那么远去吧?” 偌大的室内运动场,洛尧的声音不断在其回荡。 洛尧这一次组织的是男女混合舞,洛尧与吴小胖一组,梁宇与梁菲两兄妹一组,最后岚襄与木棉被迫在一组。 第一次与木棉有着身体上的接触,岚襄的心就如同小鹿乱撞般,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而木棉似乎也一样,眼睛一直没有与岚襄对视过。 知道的人知道他两是在跳舞,不知道的人或许以为两人都是精神病院出来的呢。 “洛尧,人家小两口在害羞呢,你瞎参合什么。”吴小胖在偷笑。 洛尧回过头,望着幸灾乐祸的吴小胖。 白皙修长的手指缓缓蠕动,最后形成一个小拳头。 吴小胖依旧笑脸如春风。 噗咚的声音响起。 紧随而来的是吴小胖那杀猪般的喊叫声。 “自己都还没有顾好,你瞎参合什么,滚犊子。” 43 从来没有接触过舞蹈,甚至连观看都少,对于这样一个人,让他跳舞,就像让小孩子学走路一般,举步难行。 而岚襄恰好是这样一个人。 十四年,五千个日日夜夜,岚襄似乎都是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外界的一切就如同病毒,而他的世界却设置了无数重厚厚的防火墙,外界的东西永远都进不去。 木棉的出现,就像一支能够穿破任何的利箭,不但穿破那层层防火墙,最后还深深的插在了岚襄死守的心。 外界的闯入。 而她,也苏醒了他的心。 “要不..要不你..你换搭档吧。” 岚襄就这样看着木棉,柔和的灯光洒落在木棉那张显得有些黝黑的脸。 木棉偏过头,望向有点不自在的岚襄。 两目短暂的交接,像流星一样掠过,很短暂,却很难忘。 “不用。” 木棉的声音很淡,似乎完全无所谓一样。 随着柔和的音乐响起,岚襄的沉思被打断,紧接着,岚襄便与木棉一前一后的走向排练的位置。 “好吧,再来排练一出,跟上音乐的节奏啊。” 洛尧在录音机上按了一下,柔和的音乐立刻变得热血沸腾起来。 歌声有点熟悉,但是岚襄记不起叫什么。 歌曲响起,大家也各就各位,岚襄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目光微微移动,看着脸色平静的木棉,岚襄再深呼吸了一口气。 “好,动起来。” “记住了,我们这支舞蹈刚开始动作不用那么急速,幅度也小点,但是在中间高`潮部分的时候,必须挥臂有力,动作迅速…” 热血沸腾的音乐在继续,洛尧的声音也在继续。 这一次木棉没有再把头偏到另一边去,正常的进行着,而岚襄的动作似乎也没有那么生硬,一切动作都按音乐的节奏进行着。 音乐高`潮,男女位置相向快速互换。 “快快快,到这里需要最快的速度来交换位置,要不然跟不上下一个节奏,快。” 听着洛尧的催促声,岚襄的两条腿也在快速互换着。 耳边回荡着洛尧的催促声,脑海中重播着早上摔在地上的情景,就在与木棉相向而过的瞬间,木棉身上独有的味道如同迷香一般,顿时把岚襄的大脑当机,导致所以机体的协调性大混乱。 一个怪异的踉跄。 这并不是早晨的重播,而是现场直播。 岚襄只记得,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倒下去,紧接而来的并不是疼痛,而是嘴唇上传来一阵柔软。 音乐,依旧在继续。 洛尧、吴小胖、梁宇、梁菲四人目瞪口呆的看着。 岚襄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旋即出现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修长的睫毛轻轻的跳动了几下。 原来,近看,她的脸是那么的美,那么的洁白无瑕。 心跳的声音,很清晰。 热血沸腾的音乐都被抛之脑后,被这心跳声所掩盖。 时间就好像停止了在这一刻。 陶醉在其中的岚襄似乎还不知道他在亲着木棉,完全没有从木棉身上起来的觉悟。 “岚襄,你亲够了没有,赶紧给我起来。” 洛尧快速跑过来把木棉身上的岚襄给拉开,而被压在地上的木棉迅速站了起来,没有生气,也没有对着岚襄大声嚷嚷,而是捂住嘴便往大门跑出去,洛尧紧跟其后。 音乐停了下来。 岚襄望着大门,没有追去。 这并不是他心虚不敢。 而是他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知道,木棉跑着离开了。 44—45 44 木棉离开,洛尧追上去,排练也没有继续进行下去,最后梁宇、梁菲两兄妹无趣的离开,剩下的吴小胖与岚襄则呆在偌大的室内运动场上。 岚襄不想喊冤,因为今天所发生的事足够让他麻木。 岚襄记得有一次,岚襄与父母饭后一同在家看电视,当电视到了接吻片段时,父亲立刻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掉,也不管母亲的阻挠,直接将全家人轰去睡觉,但是待到岚襄回房之后,母亲却偷偷的跑起来,打开电视,津津有味的看着。 当第二天岚襄起来偷偷问着母亲这是什么的时候,母亲却一副正经严肃的说,这是儿童不宜,长大后就会明白。 长大后就会明白,大人总是这样,逃避回答小孩子的问题时就会忽悠我们说,长大就会明白。 长大以后真的会明白吗? 不过,岚襄现在似乎有点明白了。 “兄台,你闯祸了,知道吗?” 吴小胖走到岚襄的身旁,伸出那肥胖的手臂,搭在岚襄的肩膀上。 岚襄没有说话,目不转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知道你刚刚干了些什么吗?”吴小胖低下头,靠近岚襄的耳朵,神秘兮兮的说。 岚襄疑惑的偏过头,望着吴小胖,轻轻了摇了摇头。 “我靠,你妹的,占了便宜还在这里卖萌,你竟然说不知道?准备推卸责任啊。靠,怎么我没有这种便宜赚呢。” “我..我真不..不知道。” 岚襄委屈的眼神,让吴小胖杵在原地,口瞪目呆。 但是吴小胖很快又恢复了过来,并贼兮兮的察看四周一番,在确定无人的状况下,那庞大的身躯再次靠近岚襄,那嘴巴更是如同驴嘴一样伸到岚襄的耳朵边。 “我妈跟我说过,男孩与女孩接吻,会让女孩怀孕的,怀孕你知道什么吧?” 岚襄还是摇了摇头。 “我靠,你妹,岚襄,你这十四年都是白活了么?居然连怀孕都不知道?那照理说,你都不知道你是怎么从你妈肚子里跑出来的咯?” 岚襄依旧摇头,他并不像别的孩子一样问过自己的母亲,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上,他觉得,来都来了,何必计较那么多,就好比鸡蛋与鸡,到底是谁先谁后,这根本就解释不通。 吴小胖没有再说话,就差点没有跪服岚襄。 “那是..是什么?” 岚襄微微低着头,声音很小。 吴小胖回过头,看了眼岚襄,说了句自己回家问妈妈去,然后挥了挥手,走出了偌大的室内运动场。 45 岚襄有点浑浑噩噩的回到家里,看到厨房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在做饭,并不见父亲的踪影,紧接着大脑中回想起吴小胖离开前的那句话,回家问妈妈去。 岚襄踏着缓慢的步伐来到的厨房。 “妈..” “哎,襄襄,怎么那么快就回来啦?” “没,没。” “哦,那你先休息一会,等你爸回来就可以开饭了,饿坏了吧。” “没。” 岚襄涨红着脸,低头犹豫了一下,挂在嘴边的话有咽了回去。 “襄襄,你还有什么话要跟妈妈说么?”岚襄的动作没有逃过母亲的眼皮子。 “那..妈,问你个事。” “嗯。”母亲放下手中的青菜,看着岚襄。 “怀孕是什么?” 岚襄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连厨房内的骨头汤翻滚沸腾都盖过他的声音。 母亲杵在原地,目光呆呆的看着岚襄。 “襄襄,什么怀孕,谁怀孕啊,谁告诉你怀孕啦,你怎么知道怀孕啊…” 母亲的话,就像一个石头掉进寂静的水面,然后寂静的水面上散开了层层涟漪,最后被无限延伸扩大。 母亲如此的反应,让岚襄感到有点不知所措。 身体绷紧,像是面临大敌一样,大脑当机,一片空白。 “学校准备上生理课,这应该是老师布置的作业,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父亲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亦如同超人一般从天而降,把岚襄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是这样吗?”母亲疑惑的望着岚襄。 岚襄回过头看了父亲一眼,紧接着轻轻点点头。 “那就好。” 母亲轻柔了一下胸口,然后缓缓解下身上的围裙,拉起岚襄的小手来到沙发前,便开始对岚襄细说道来。 门,轻轻被关上。 岚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客厅走到自己的房间。 母亲的解说,很清晰,但是接上吴小胖的话。 就像一块掉进海里的铁,不断的在往下沉,毫无挣扎之力,只能等待着身体着地,最终还要接受被海水一步一步的吞噬的下场。 那种无助。 那种无奈。 那种担心与害怕。 最后都化成一抹海盐,消散在这茫茫大海中。 46—47 46 十月,羊城开始渐渐进入秋天,虽然没有硕果累累、遍地落叶的景象,但是这座城市的秋还是别有一番风味。 天空的是零零散散的黑云,脚下踩的是湿漉漉的地面,一场小雨,把秋天送来,为这个城市带走一丝酷热,送上一份清凉。 一个人走在清静的路上,岚襄微微把校服拉紧了一点,凉爽的风却带着点刺肉的冷,秦商说这段时间要提前到学校排练一下,让岚襄自己一个人上学。 带着淡淡血丝眼睛,岚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没有太阳的早晨就像一个没有没有氧气的空间,是那么的沉闷,那么的让人喘不过气来。而我们只能在这个无氧的空间里慢慢挣扎,寻找着最后的一口、一丝氧气。当最后一丝氧气流过鼻孔,我们将在着空间里化作一抹尘埃。 那时,我们将不为任何而活。 就这样自由自在的飘着、飞着。 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尽管怎么飘、怎么飞,我们始终还是留在那个没有一丝氧气的空间里。 只不过,换了一种身份活着而已。 对于昨天的事,岚襄还是没有想好该怎么解决,负责任吗?他曾经听过父亲说过责任这个词,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责任,是不是有点不太靠谱? 岚襄走得很慢,或许比蜗牛快点吧,但是越是靠近学校,他的心就越往下沉。、 他在逃避,逃避学校,逃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因为学校座位的旁边有她。 他在逃避她,木棉。 47 校门口有着很多稀稀疏疏落叶,大概是昨天晚上下雨吧。 踩在那些落叶上,发出了吱吱的声音,一股淡淡的腐叶味悄悄的钻进了鼻孔里面。 岚襄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张发黄的落叶,放在鼻孔上轻轻闻了一下。 仔细想想,其实我们的一生像这一片落叶,发芽、绿叶、变黄,脱落,这个过程虽然很残酷,但是在原来的位置上却迎来了一个新的开始。 不是吗? 抬起头,岚襄很快发现两个熟悉的背影。 微微着低头向前走了几步,正当绕过那两熟悉的背影时,额头却撞上了另一软绵绵的的怀抱里。 抬头一看。 她?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木棉面无表情的看着低着头的岚襄,什么也没说,拿着扫把走到另外一边去,低头继续扫地上的落叶。 “喂,岚襄,你怎么来得那么晚,今天是你跟木棉值日好不好。”洛尧扛着扫把走向岚襄,吴小胖则是一副小弟的模样跟在后面。 “就是啊,岚襄,昨天你占了人家便宜,现在还让人家帮你值日,好意思么你。”吴小胖完全一副拽上天的模样,跟着洛尧这“老虎”来狐假虎威。 “对..对不起。” “好了好了,给你吧,我还有点事。”洛尧摆了摆手,把另一只手中的扫把交给岚襄。 目送着洛尧远走,吴小胖立刻露出一丝坏坏的笑容,慢慢走到岚襄的身旁。 “喂,兄台,昨天的事你问了没有?” 岚襄抬起头,有些呆样的看着吴小胖。 “怀孕那事啊。” 岚襄点点头。 “孺子可教也,哈哈,不错、不错。”吴小胖强忍着笑,并在岚襄的肩膀上重重拍了几下。 岚襄抿了抿嘴唇,轻轻推开吴小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继续埋头摆动手中的扫把。 “喂,岚襄,那你准备怎么办啊,该不会不想负责任吧?” 话音落下,手中的扫把也突然停了下来,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依稀的挣扎和无助。 但是吴小胖看不懂,挥了挥手,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显得有点不耐烦。 “算了算了,你自己小两口商量去吧,我找我家尧尧商量去。” 转过身去,吴小胖终于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但是岚襄的视线却移到木棉的背影上。 扫弦掠落叶。 弦过成曲。 48—49 48 一直在寻找,寻找属于你的那颗尘埃。 走在无人的大街上,其实知道你一直都在,在等待着我的到来,而我却迷失在另一个国度的边缘,遗忘了你还在等。 在很多时候,生活就像是一颗小小的尘埃被无限的扩大再扩大,最后经过复杂的缘分概念,连上其他的尘埃,交汇出一幅幅画面,最后当这些画面被串连接起来时候,我们两在生活中便有了交集。 岚襄与木棉之间。 属于两颗不同国度的尘埃,是岚襄迷失在另一个国度边缘找到的,他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另一颗在等待着他的回归,但是迷失再此,似乎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就像一条单车道,我们或许会在这条徘徊、迷茫尽头到底会有多远,但是我们并不会再往回走,因为那样会离终点越来越远。 岚襄也一样,他没有了退路,只有向前。 49 灰暗的天空笼罩着整座校园,微微晃动在树上的叶子,像是在为校园的寂静增添几分声息。 笔尖在颤抖,一滴墨水在笔尖上摇摇欲坠,始终没有在落在纸张上。 老班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沉闷,教室下面的同学听了更是昏昏欲睡,但岚襄却死死盯着手中颤抖的笔。 眼珠缓缓移动,旁边的木棉正认真记录着老班的笔记。 笔慢慢落纸,黑墨慢慢在溢流在白色纸张上,最后构成一撇一捺。 “都干什么呢,打起精神来,你看看人家岚襄同学与木棉同学,多认真在做笔记啊,再看看你们,都成什么样啦,坐没坐姿,睡更没睡样,看什么看,吴小胖,就说你,睡得口水都流了。” 老班的话一落,吴小胖立刻睡眼朦胧的站了起来,嘴里像是在嚼口香糖一样,嘴角还留有一丝水迹。 全班一阵哄笑,而岚襄则是慌慌忙忙的用书挡住那白色纸张,微微转过头望了木棉一眼,发觉她并没有注意自己,岚襄旋即松了口气。 一场笑闹过去,岚襄缓缓挪开那书本,见到白纸上面的字迹,岚襄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岚襄摸了摸火热热的脸蛋。 眼珠微微移动,看了一眼木棉,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老班在讲台上所说的话完全没有进入耳朵中。 他在考量着该任何把手中的纸条交到木棉的手中。 时间在纠结中徘徊流逝,下课的铃声如同解放之音一般响起,班级内大部分同学就像解放了一样,一哄走出了教室。 班里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同学,而且都埋头滑动着手中的笔。 看着旁边空缺的位置。 岚襄微微抓紧手中的纸条,脸上满是挣扎之色。 咬着牙,岚襄深呼吸了一口气,旋即快速跨过椅子,匆匆忙忙的把手中纸条塞进木棉的桌子里面。 但是当他转身想离开的时候,衣角却扣在桌角上。 随着一响声,岚襄桌面上的书全部散落在地上。 一同落下的还有木棉桌子里面的纸条。 “木棉,下课后小巷里等我。” 50—51 50 岚襄静静站在回家要经过的那条小巷子边上。 湿漉漉的地面与两墙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霉味。 眼睛在巷口不停打转,其中既有着急,但又带着点犹豫色彩。 灰暗的天空在潮湿的小巷里洒落微弱的光线,衣角在这微弱的光线下被折成圆球,微微踮起脚尖,水滴慢慢从鞋跟流下,在踮起的一端,水滴逐渐汇聚成一团,最后缓缓落在地面。 突然,在小巷的转角处出现了木棉的身影。 脚跟落地,顿时溅起几滴水珠。 岚襄赶紧转身,低着头,脚步微微向前移动。 木棉的脚步很快,岚襄能感觉到她正在接近自己。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擦肩而过,木棉并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连头也不会,直接从岚襄的身边走过,留下淡淡的味道和那书包上拉链碰撞时微弱的声音。 岚襄停了下来,抬起头,咬着红唇,望着快速远离的背影。 心,很不舒服。 左手摁在心房,水滴从瓦上落下,滴在摁住心房的左手上。 那,并不是泪。 “木棉…” 有点模糊的背影慢慢停了下来,缓缓转过头,望着岚襄。 “有事吗?” “我..想跟你说..说个事。” 展开皱眉,鞋底踩在积水上,“啪啪”的声音响起不断,溅起的水花洒在潮湿的墙壁上。 轻抿着红唇,看着面前的岚襄,木棉长长的睫毛微微挑动,小巷里的霉味似乎有点让她厌恶。 “有事你就说啊。” 木棉定定的看着自己,眼里满是挣扎色彩,左手不停在戳着衣角,对面着木棉,红唇动了动,但是挂在嘴边的话始终说不出来,就像有根鱼刺在喉咙卡住一样。 木棉伸出右手揉了揉鼻子,这里的霉味实在让人受不了,若不是被岚襄叫住,她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 “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木棉转身跨出了第一步。 “那天的事是我不对,不过我会负责的。” 木棉再次停了下来,强忍着这让她难受的霉味,转过身,疑惑的看着岚襄。 “什么?什么责任?” 木棉现在就像掉到了臭水渠中,站水渠上面的人非但没有搭把手,反而问了一句,你现在感觉怎样。现在岚襄就是那个人,巷子里的霉味就如同臭水渠一样的存在。 “上..上次,我..” “不用了,我早已经忘记了。” 木棉似乎知道岚襄要说什么,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转身便离开,她想快点离开这个充满霉味的鬼地方。 “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也有份,我必须负责。” 啪! 一个清脆的响声在小巷里传开。 背影逐渐模糊,霉味越来越浓郁。 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痛,岚襄杵在原地,静静看着消失在小巷里的背影。 心里的痛让岚襄开始慢慢感觉不到脸上的痛。 拳头捏得太紧,指甲在手掌中插出深深的痕迹。 滴咚… 清脆的响声让人分不出到底是水,或是泪。 51 视线逐渐迷糊,但眼前却摇摇晃晃出现了两个人影。 是幻觉吗? “岚襄,你千万别相信吴小胖的话,他是骗你的,太可气了,要不是他今天告诉我,都还不知道这家伙竟然这样,那个..你应该没跟木棉说吧?” 洛尧揪着吴小胖的耳朵,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 岚襄缓缓抬起头,红红的眼眶望着装着傻笑的吴小胖。 “在践踏别人的无知时,请尊重一下你自己的幼稚。” 淡而无味的一句话,岚襄缓缓转身。 脚步,轻轻迈出。 视线,越来越模糊。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逐渐的,整个天地似乎都在旋转。 直到最后一刻,岚襄依旧清晰记得木棉转身的那一霎。 失望的眼神。 52—53 52 擦去从鼻子流出的液体,然后轻轻拉紧穿在身上的校服。 羊城的天气就是这么奇怪,才刚刚入秋,因为一场小雨,天气就变得让人不适应的冷。 望着路两旁的灯光,木棉轻轻的叹了口气。 给岚襄那一巴掌也并不是她想要的,但是听到岚襄的话,手掌还是忍不住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痕迹。 尽管她觉得岚襄不是故意的,但心里未免还是有些不舒服,女孩子对这总是有那么些的在意。 甩了甩头,然后再次深呼吸一口气,开始加快脚下的速度。 天上开始逐渐落起雨花,木棉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心情也逐渐开始变得烦躁起来。 她不喜欢下雨天。 因为她现在的爸爸说过,他是在下雨天捡到的她,那天正好下着蒙蒙细雨。 细小的雨滴打在脸上,划过幼嫩的肌肤,最后缓缓流入鼻子下面的“人中”上。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一下雨,鼻子里总是有些液体流出来,也是“鼻涕妞”这个名字的由来。 可她却很不喜欢这个名字。 手背在鼻子前快速擦过,然后鼻子重重倒吸一下,发出“噱”的一声。 “你回来啦?” 黑色的雨伞挡住了打在脸上的雨花,声音在雨花中温柔响起,为这孤独冷漠的雨花添上一首别样的旋律,让这冷增添一抹暖和。 “嗯。” 看到秦商,木棉点点头,舒了口气。 “给。”秦商把伞递到木棉的面前。他知道她不喜欢雨水。 木棉摇了摇头,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散发着微弱灯光的小房子,轻声说道,“不用了。” 秦商转过头,看了一眼木棉所指的小房子。 那是她的“家。”秦商四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记得那天也是下着这样的雨花,木棉就静静坐在家门前,看着秦商一家人忙活着搬家,尽管那个时候的秦商很多事情都不懂,但他却能读懂木棉的眼神。 是无助,更是无奈。 就像一只被困住而又不理不睬的鸟儿。 但是在眼神的深处,更多的是渴望,对爱的渴望。 “走吧,我送你回家。” 秦商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似乎知道木棉不会拿自己的雨伞。 木棉点点头,微微靠近秦商,抬起脚,向着那小房子走去。 灰暗的夜色。 雨花散落。 一伞。 两背影。 53 父亲在门口抽着水烟,烟筒里不断发出如同摩托车般的“嗒嗒”声。 烟雾弥漫。 木棉慢慢走过,顿时被这弥漫的烟雾弄得轻咳了几声。 “爸。” “啊,木棉啊,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还得上课呢。” 木棉摇了摇头,慢慢坐在父亲的身旁。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父亲轻轻点了点头,但水烟筒依旧被抓在手中。 对于自己是一个被捡来的孩子,木棉是在三岁的时候得知,打从她有记忆开始,现在的父母对她还是不错,但是在三岁的时候,母亲的肚子隆起,她的噩梦也跟随而来。 一开始,尽管母亲像童话故事中白雪公主的那个皇后一般,父亲对自己的爱依旧不少,但是随着弟弟的出生,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父爱淡然,母爱消逝。 “学校催缴学费了吧。” “嗯。” 父亲没有说什么,再次把嘴放在水烟筒的口子上。 咔嚓一声。火柴点燃。 水烟筒再次发出“嗒嗒“的响声,然后父亲仰着头,慢慢喷出烟雾。 “学费的事,你不用担心了,我会解决。” 望着父亲的背影,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溢出。 都说泪水是女人最强的武器,但是我觉得更多的是情感的一种发泄,没有别的。 “潭国荣?你还好意思跟我谈钱的事?儿子的学费不用缴啦?家里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给她交学费,你这份工作保不保得住还不一定呢。” “小什么声,我就偏说,都说了让她出去打工,给读再多的书以后不也得嫁给别人,我们能捞到什么好处,有钱多还不如给儿子买衣服穿呢。” 声音就如同一把一把刀穿过木棉的心。 最后整颗心破烂不堪。 而刀,则逐渐的远去。 (国庆快乐!) 54—55 54 看着黑板上的课程表。 下一节课是体育。 两天没见木棉,脸上火辣辣的痛已经消失,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心跳竟是微微的加速。 而木棉依旧是一张冷漠的脸。 或许,自己在她的心里就像这漫天萤火虫其中的一只,尽管自己很努力的在她面前闪光,但是她的目光却遥望远方。 逐渐的天亮。 自己就这样失去最后一丝荧光。 没有挣扎。 没有痛苦。 只有一丝遗憾。 最后,抱着这一丝遗憾,慢慢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岚襄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慢慢收拾好今天的课本并塞进书桌里面,然后站起来准备到操场下面去。 但是还没有等岚襄迈出脚步,冯文哲就走了进来,并在木棉的前面停了下来。 “木棉同学,来办公室一趟。” 木棉停下手中的笔,缓缓抬起头,然后点了点。 冯文哲没有再说什么,伸出左手看了看表,然后转身快速的离开教室。 望着老班离开,木棉也开始慢慢收拾桌面上的课本,然后从座位上离开,走出了教室。 岚襄望着木棉的背影在转角处消失,然后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过去,但就在跨出第一步时,岚襄再次停了下来,转过头望着木棉消失的转角。 咬着嘴唇,岚襄转过身,朝着木棉离开的门口走了过去。 55 天花板上吊着一架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吊扇,正在在慢慢转动着,并且不断发着“吱吱”的响声,并不算大的办公室放着四张有点新的桌子,每一张桌子上都摆放着满满的作业本或者其他东西,一阵微风吹过后面窗户,浓浓的油漆味顿时扑面而来。 岚襄皱了皱眉,伸出左手挡在鼻子前面。 冯文哲的头已经被面前的作业本挡住了大半个头,木棉就这样静静的站在他的旁边。 “木棉同学,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冯文哲并没有抬起头,但是脚下却在不停抖动。 木棉点点头。 “你自己看看吧。” 冯文哲抬起头,给木棉递去一张已经填写得密密麻麻的的表格。木棉慢慢从冯文哲手中接过,拿到面前望了一眼后又放回那厚厚的作业本上。 木棉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冯文哲也没有说话。 办公室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岚襄微微踮起脚尖,试图看清楚一点那密密麻麻的表格是什么东西,但离得太远,岚襄只看见了那大大的标题。 学费收缴。 “木棉同学,你户口并不属于本市,所以这个你是知道的。” 木棉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 “家里有困难吗?要不要我向学校帮你申请…” “不用了,我爸说再等几天就可以缴上费用。”冯文哲的话还没有说话,便被木棉打断。 冯文哲望着眼神坚定的木棉,叹了口气,她的性格,他也有所了解,似乎不怎么喜欢别人的帮助。 “那就随你把,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那你先去上课吧。” 木棉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便往门口走来。 见木棉往这边走来,岚襄的下半身顿时绷紧起来,两条腿根本就挪不开,情急之下,岚襄只有侧过面。 待到岚襄回过头。 木棉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丝淡淡的味道。 56—58 56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的钟声,在这漆黑的夜中连续响着,打破了那种渗人的静。 钟声在小巷街头回荡,久而不落。 虽然没有那种古老沧桑的吟唱,但却能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指明一个方向,解救迷失在这漫漫长夜的少年。 月光洒在窗台,落入房间中,房间内漆黑一片,在月光的映射下,能够隐约看见岚襄那大概的轮廓。 一声长叹。 岚襄缓缓转过身。 望着床上那头鼻子朝向自己的猪。月光照射下,能够隐约看到那微微闪亮的身体。 是陶瓷猪。 岚襄慢慢走过去,抱起床上那陶瓷猪,然后在耳边摇了摇,顿时,一连串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房间内的寂静。 记得是在两年前的除夕年夜饭过后,母亲拿着这头储钱猪来到自己的身边,说,猪年,送你一头猪吧,以后你可以把自己的压岁钱藏在里面,从那一天开始,这头小猪便成了岚襄的小银行,直至现在。 不停摸着怀中的陶瓷猪。 里面不但藏着岚襄这两年攒下的钱,更多的是它已经陪了岚襄两年。 犹豫不决。 像是在这黑夜中迷失了决定。 他在渴望。渴望能够有一抹光芒能够指引方向。 哪怕只有一丝。 这钟声在响了十一下后戛然而止。 黑夜重新恢复原来的静。 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57 “妈,能不能给我一百块?” 母亲愣住不动,半个白花花的包子把整个嘴巴塞得满满的。 “赶紧把你嘴里的东西吞下去,看着都成什么样子了。”父亲出声呵斥。 母亲艰难的把满满一口包子咽下去,然后朝父亲狠狠瞪了一眼。 “襄襄,你突然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是不是学校里有人问你要钱啊?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不用害怕,告诉爸妈,我们…” “妈..妈,不是啦。是..是学校里要求买学习资料,没..没你想得那样。”避免母亲无底洞般想象下去,岚襄及时制止母亲的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父亲呵斥了母亲一句后便是静静的在吃着早餐。 母亲听到自己的解释,什么也没有说,站起来走进房间里拿来了一个小包包,然后在里面抽出一张上面有刻印着毛主席,******,朱德,刘少奇四人头像的钱。 右上角的是100. “来,襄襄,给。” 母亲把一百块递到岚襄的面前。 犹豫了一下,岚襄缓缓从母亲手中接过。 看着手中的钱。 岚襄记得,那是他第一次骗自己的父母。 58 “秦商,能借我五十块吗?” 声音很细,其中带着浓郁的犹豫。但秦商似乎还是听到了,单车的速度放慢下来,秦商微微回过头,有点疑惑的看着岚襄。 岚襄家并不缺钱。 “是有人欺负你吗?” “没..没。” 随着“吱”的一声,单车停了下来。 秦商回过头。 “就是..就是..” 岚襄似乎找不到借钱的理由了。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 秦商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这岚襄的解释。 但是岚襄支支吾吾了半天都蹦不出一个屁来。到最后岚襄微微低头,叹息了一下,没有再作解释。 他真的没有说谎的天分,所以他放弃了。 “给。” 秦商把一张五十块递到岚襄的面前。 岚襄猛然的抬起头,望着淡笑的秦商,满脸的疑惑。 “拿着,到时候能给我还上就可以了,我家可没有你家富裕啊。” 秦商把钱塞到岚襄的手中,笑了笑,然后脚下一用力,叮铃铃的响声便又从单车上传出来。 望着手中捏紧的钱。 今天把这十四年来的慌全给撒了。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59—61 59 夕落将整个小巷染上一层层淡淡的殷红,夕阳西下,为这个孤寂的小巷增添了几分诱人的羞涩。 夕阳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曾几何时,我们似乎已经忘却影子不离不弃的陪伴。身边的人,早已经随夕离去。 陪着自己等待的,只有那早已经被忘却的影子。 当他转过头发现它的时候,他只会觉得它的存在的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这是命运。 手腕上的表显示十七点三十分,下课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十四年所撒的谎、陪伴了两年的一头猪,现在全部都被紧紧捏在手心,成了一个胖胖的拳头。 夕光直射,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条裂缝。 60 单车叮铃铃响起,木棉回过头,望着身后骑着单车的秦商,冷漠的脸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容,夕光直照在她的脸上,就好像千年冰块被融化一样。 “你怎么还在后面?不是已经回家了么?” 秦商的头向后摆动了一下,示意木棉坐在单车后面,但是木棉看了一眼单车的后座,笑着摇了摇头。 刺耳的“吱”一声,秦商把车停在木棉身边,然后秦商下了单车,推着单车陪木棉走路。 “班级里准备着校庆的排练,我是班长,得监督。” “哎呀,大官哟。” “哪里哪里,都是为人名服务,不值一提。” “呵呵..” 回家的路很安静,偶尔会有那么几个老人饭后散步。 木棉与秦商就这样,开头唠叨那么几句,然后整条路都是安静的。 踩着自己的影子,肩并肩,两人就这样,谁也不愿意打破这一份平静,就好像小时候一样,坐在各自的家门前,相互对望,谁也没有去打扰对方。 黑夜再长,也会黎明降临。 更何况这是一份裸`露在喧闹世界中的寂静。 61 夕阳很美好,但却很短暂。 看着手腕上的表,十八点整。 岚襄已经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许多人都说,女人都是等到的,一个小时,并不算什么。 小巷里的灯已经开始亮了起来,夕阳刚过,光线显得有点弱。 单车的叮铃铃逐渐接近。很熟悉。 岚襄踮起脚尖,水灵灵的大眼珠遥望这远处逐渐接近的叮铃铃声。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真的很熟悉。 影子在弱弱的灯光下显得很淡,但是岚襄依旧很够清晰的看到两个人,那辆熟悉的单车,熟悉的叮铃铃声,还有那个熟悉的人。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脑海中响起那天的话。 “那个,那个潭木棉跟你同桌,是吗?” “没,没事..” 原来他们认识。手中的拳头,捏得更紧。 叮铃铃清脆的声音戛然而止,淡淡的影子也停了下来。 一盏路灯,三个人,一辆单车。灯光很弱,很安静。 “你在这里干什么?”木棉抬起头,望着前面的岚襄,融化的冷再次被冰冻起来。 岚襄没有说话,拖着淡淡的影子,走到木棉面前,向木棉伸出紧握的左手。 一叠皱巴巴的钱。 暗淡的灯光下,那皱巴巴的钱在缓缓蠕动。 “什么意思?” 木棉蹙眉,并不知道岚襄什么意思。 “借你,学费。” 岚襄的声音很轻,秦商也看见岚襄手中自己的那张皱巴巴的五十块,但他并没有出声,只是平静的望着旁边的木棉。 低着头,望着岚襄手中的钱,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风很柔。 光很弱。 人很静。 小巷很长,长得让人看不到尽头,这时的小巷很静,静得让人听不到一丁点声音。 “不需要。” 木棉的声音很冷,头也不抬,直接与岚襄擦肩而过,在这淡淡的灯光下,给岚襄留下一个淡淡的影子与一个冷漠的背影。 叮铃铃清脆的声音重新响起,淡淡的影子缓缓动了起来。 手中的钱划过手缝,轻柔的落在地上。 62—63 62 叮铃铃的声音,很轻。 灯光下的影子,很淡。 鞋底下的道路,很长。 木棉微微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旁边的秦商。她不知道怎么跟秦商解释这个,也揣测不出此时的他在想些什么。是在想着自己的肮脏,还是在掂量自己仅存的那一丝卑微。 “你妈是不是又不给你钱?” 秦商望着旁边低头的木棉,声音很轻。 木棉依旧微微低着头走路,没有说话,就好像没有听到秦商说话一样。 秦商微微叹了口气。 他家里的情况跟木棉家里的差不多,木棉这个忙,他一点也帮不上。与岚襄不同,他们住在贫穷区,而岚襄却是住在富豪区,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叮铃铃的声音,缓缓停了下来。 望着灯光下木棉那淡淡的影子和孤寂的背影。 “接受帮助并不代表着施舍,你的命运你妈主宰不了,我同样改变不了,但是岚襄可以。” 声音很洪亮,在整条小路回荡着,久而不落。 木棉停下脚步,抬起头,望向前方的路。 但是他并没有回过头。 63 烟雾弥漫着整个细小的客厅,也是饭厅。 木棉这个约莫五十平方米的家只有两个房间,父母住一个,木棉与弟弟挤一个。 这个钟点,母亲薛萍在哄着弟弟睡觉,尽管他已经六岁了。 咕噜咕噜的声音不停在家里唯一的厅中响起。 木棉知道,父亲又在抽水烟。 记得还没有现在这个弟弟的时候,木棉总是喜欢靠在父亲的怀抱中,擦着火柴,帮父亲点着水烟筒上的烟丝,然后咕噜咕噜的响声就在回木棉的耳边响起,紧接着父亲就会在木棉的面前吹出一口浓浓的烟雾。 而木棉最喜欢的,就是用那稚嫩的小手搅拌着烟雾,让它快速消散,最后只留下淡淡的烟草味,木棉就是为了这淡淡的烟草味,它与父亲身上的气味很相似。 但是现在,似乎只能当做一种儿时的回忆。 父亲早不再,青丝已泛白。 “来,坐这里吧。”父亲拍了拍旁边的小椅子,示意木棉坐下来。 木棉点了点头,然后向前走了几步,缓缓坐在那张小椅子上。 坐了一阵子,父亲一直都是双手紧握着水烟筒,没有看木棉,也没有说话。 暗淡的灯光被这皎洁的月光直接覆盖,洒落在父亲脸上的皱纹,木棉能够清晰看到,从木棉懂事开始,父亲就已经告诉过她,她只是他捡回来的一个孩子。 捡回来的孩子,说起来挺伤人的,但木棉从来没有埋怨过自己是被父亲捡回来的一个孩子,相反而言,若是没有他捡回的她,或许她根本活不到现在吧。 “对不起。” 父亲的声音有些颤抖,在这月光下,木棉能够看到那张纠结的脸。 木棉轻轻的摇了摇头,这样的结果似乎已经出现在她的意料之中,现在来这里,只是抱着最后那一丝丝的奢望。 “或许当初我就不该把你带回来,如果你被一个富有人家捡到,那现在就会截然不同,坐豪车、睡好房、不会为了一丁点的学费而劳累奔波…” “但是若是没有那如果呢?”木棉望着语气有点激动的父亲,“我会不会就死在那里?”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 “现在很差吗?没有冷着、饿着。” 一声叹息,咕噜咕噜的声音再次响起,皎洁的月光下,木棉在父亲的脸色看到了一丝光线折射的晶莹。 父亲没有再说话。 木棉慢慢从小椅子站了起来。 “我的词典里没有如果。” 64—66 64 秦商的话,或许是对的… 65 木棉走进偌大的室内运动场时,岚襄正在抬头望着篮球框发愣。修长的睫毛,轻轻挑动,尘埃浮在刺眼的灯光下游过,眼睛的表面,弥漫着一层轻缓游过的尘埃。眼神的深处,木棉看不出,隐藏得很深。 “木棉,你终于来啦?你要是再不出现,洛尧又要削我了。”吴小胖哭丧的脸朝木棉跑过来,一把抓住木棉的手便往回跑。 吴小胖的声音在运动场内回荡,岚襄缓缓收回视线,转过头望着被吴小胖拉着走的木棉,轻抿着红唇,然后也朝着那个方向慢慢走去。 “报告,木棉带到。”放开木棉的手,吴小胖正经八百的向洛尧敬了一个军礼。 洛尧白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他。 洛尧走过去,面对着岚襄、木棉、梁宇、梁菲四人。 “校庆的表演近在迟尺,而我们因为出了一点问题而耽搁了排练,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必须得加紧练习。” 一段话落下,洛尧先是狠狠瞪了嬉皮笑脸的吴小胖一眼,然后歉意的向木棉与岚襄点点头。 在这件事上,大家都心照不宣,皆是点点头。 木棉把头转向岚襄,而岚襄也在望着木棉。 只是短短的眨眼时间,两人默契的收回的视线。 音乐响起,一切回归另一种平静。 67 手腕上的表显示着十八点三十分。 秋天的夜来得比夏天早,旁晚的风让人不由得拉紧身上的衣服。 与昨天一样,小巷的灯依旧那么暗淡、依旧那么的静。 木棉与岚襄,一前一后走在小巷中。 两米的距离,却住着两个世界的人。 岚襄曾试着缩短这两米的距离,但是他却没有意识到,两个世界的人,就算重合在一起,依然是分别在两个世界。 脚步声很轻,就像不愿意将这一份寂静打破一般。 岚襄朝天空望上去,几朵漆黑的云,将整个明月揭盖了起来,似乎它也不愿意跑出来打扰这一份寂静。 小巷约莫三百米,但岚襄都会在这条小巷中走的时间最长。曾经许多次,岚襄在小巷迷失过,他误以为这小巷没有尽头,无论走了多久都走不出去。 但是在今天,岚襄却觉得小巷特别的短,短短的一分钟时间便接近尽头。 多么希望,小巷会再次让其迷失。 这样,就可以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 “木棉。” 岚襄朝着前面的木棉喊了一声。 木棉停下了脚步,回过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朝着木棉小步几步,相距零点五米,相互间能感觉到对方有些沉重的呼吸。 岚襄抬起头,露出一个颇为尴尬的表情,然后把手伸进裤袋里面,把一沓整整齐齐的钱拿了出来,并递到木棉的面前。 “给。” 木棉并没有接过,但也没有昨天那一脸的冷漠,而是疑惑的望着岚襄。 “算..算我借..借你的。”岚襄望着木棉,再向木棉靠近一小步。 “为什么?” 木棉的声音很轻,却又充满疑惑与不信任。 岚襄摇了摇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木棉轻轻点头。 夜很深,烟火很美,但人却很忧伤。一树之隔,两个不相识之人,却看懂对方的世界。虽然只有仅仅的一瞬,但是却比任何烟火还要特别。 “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听到岚襄的解释,木棉摇着头,脚步也不停的在往后退,暗淡的灯光逐渐的把她掩盖了起来。她与岚襄并非一类人,他的世界与她的世界,截然不同。 望着后退的木棉,岚襄咬了咬牙,手中整齐的钱被捏成一团,深呼吸一口气,脚尖用力一踮。 还没等木棉来得及反应,一团厚厚的钱就已经塞在自己的手里。 而岚襄的背影。 却逐渐在这暗淡的灯光下,逐渐被吞噬。 67—68 67 睁开眼睛,迷糊的视线像蜘蛛网一样,交织依附在瞳孔里面,将眼前的黑暗分成一块一块的。摇着头,一块一块的黑暗在视觉中被搅拌成一团黑乎乎的泥巴。 揉掉瞳孔上那层相互交织的蜘蛛网,黑乎乎的泥巴溢出一丝淡光。 淡黄的路灯将黑夜点亮,为那些扑不着火的飞蛾点亮一个方向。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偶尔有几个被惊动的鸟儿从窝里惊慌飞出。 抬头望着皎洁的月亮,岚襄有点微微发愣。 他在想今天木棉给自己的小纸条。 “那些钱,我会想办法给你还,但是你得给我点时间来适应我们的关系。” 钱已经给木棉一个星期了,而木棉除了晚上下课排练的时候会与自己有那么几下相望,其他的时间,木棉都似乎在躲着岚襄一样。但是在今天,岚襄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发觉里面多了一张小纸条。 我们的关系? 难道我们的关系不只是同桌吗? 岚襄抬起手揉了揉还带着些许朦胧的眼睛,转身面向哆啦a梦的闹钟。 凌晨一点五十分了。 很少失眠的岚襄今晚却莫名其妙的睡不着,眼睛是一直闭着,但是却没有得到周公的预约。是因为今天的那张小纸条? 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岚襄朝着房门走去,咔嚓一声响起,岚襄便停下了脚步。 客厅中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寂静的夜能让岚襄听到父母在窃窃私语的声音。 爸妈也失眠? 岚襄摇了摇头,父母都是生活有规律的人,早睡早起已成了他们的习惯。但是距离太远,岚襄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看到父亲皱着的眉,心跳不由得加快起来。 脚步在逐渐后退,啪的一声响起。 一切重归平静。 飞蛾扑灯、风掠树沙、明月皓白。 那夜,岚襄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但是,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68 岚襄坐在秦商的单车后面,伴随着叮铃铃的响声,单车缓缓在公路上前进着。 今天一出门就看到秦商在自己家门口的不远处站着,自从上次与秦商擦肩而过,岚襄便也再没有与秦商一起上学、回家。 今天见到秦商站在自己家的门口,心里除了有点小意外,更多的是高兴。 毕竟他不想因为木棉与失去秦商。 “你上次问我借的那五十块就是给木棉的吧?”秦商没有回头,脚下踩着单车脚踏的力度很轻。 “嗯。”岚襄也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我家住在木棉对面,木棉是她爸从小捡来的一个孩子,她妈为了筹钱给她亲生的孩子上学,所以断了木棉的学费。”秦商依旧没有回过头,但是踩在单车脚踏的力度却明显加大,风声呼啸而过,岚襄紧紧抓住了后座架,脑海中不断回荡着秦商刚刚说的话。 这个世界所谓的悲惨,莫过于猫的鱼被狗抢去,狗的肉被小怪兽糟蹋,最后导致奥特曼失去了小怪兽。 我们人也是这样,得到失去了才觉得自己是最悲惨的。 就像身边所爱的人,在的时候,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但离开的时候,自己便成为了全世界最悲惨的人。 其实并不然,只是你自己在自作多情罢了。 岚襄没有再说话,不是他不知道说什么,而是不想破坏这种车速给自己带来的那种刺脸的麻,因为它可以掩盖他此刻的表情。 秦商也没有再说话,单车的速度保持不变。 叮铃铃的响声在整条路回荡,久而不落。 似乎在宣泄着某一种悲。 69—70 69 来到学校,岚襄一个人静静的站在了校道上,望着不断涌进的人群,岚襄微微低头,吐出一口浊气。在不知不觉中,秋色越来越深,校道旁的木棉树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秃子”,掠过的风似乎不再那样柔和,而是带有那么一点点渗肉的干。 地面上只有那么寥寥几片半枯的叶子,应该是值日生把地扫过一遍了吧。 望着二楼那初一(9)的教室,岚襄显得有点不自然。 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小纸条,这已经让岚襄够纠结的了,最郁闷的是里面的内容自己还看不明白,这让岚襄颇为苦闷。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收到一封比基尼party的邀请函,但是邀请函中的地址却是火星文,这并不是让你最狂抓的,最苦闷的是对于这些火星文,度娘也没有办法。 无力的叹息了一声,便转身朝校道的另一边走去。 但是就在他转身的一霎,肩膀上却传来一声重重的肉响,麻麻的痛顿时传遍全身。 皱着眉头,岚襄快速转过头,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的胖脸。 长着一张猪头脸的吴小胖。 “喂,岚襄,大清早的发什么愣啊,还没睡醒啊?” 岚襄耸了耸肩,将吴小胖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弹开,然后无奈的撇了撇嘴。对于吴小胖的“贱”,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但是岚襄实在有点忍受不住他一直在自己的面前“贱”下去。 “吴小胖,先管好你自己吧,一大早嚷嚷什么呢,人家岚襄这是在仰望星空呢。”洛尧大大咧咧的背着一个紫色书包,笑着走了过来。 “星你的头,现在是白天,哪里来星空仰望啊,岚襄你说是不是。” “吴小胖,你..” “好啦,该上课了。”岚襄轻声打断了洛尧的话,然后转身往校道的另一端慢慢走去。 看着岚襄离开,吴小胖朝洛尧耸了耸肩,然后做了一个鬼脸之后便一溜烟的追向岚襄,留下在后面咬着牙直跺脚的洛尧。 70 走进教室,岚襄便看到自己的座位旁站了四五个吊儿郎当的男生,而在自己的座位上,杨洋侧身面对木棉而坐,笑得就如同煮熟的狗头一般,满是黄迹的牙齿展露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烟味。 而木棉,一副淡漠的脸色,铅笔在手中不停的在课本上滑动。 岚襄皱着眉头,慢慢走到自己的座位旁。 “能不能..能不能让一下。” 听到岚襄的话,围在杨洋周围那四五个吊儿郎当的男生立刻停下了陪笑的动作,而坐在岚襄座位上的杨洋也是缓缓的转过身,似笑非笑的望着岚襄。 “我如果说不能呢?” “对啊,凭什么要听你的,你叫我们离开,我们就要离开?”甘小宇也是饶有兴致的绕着岚襄转了半圈。 “这里是我的座位。” “你是位置?哈哈,杨哥,他说这里是他的座位,这里刻你名字了吗?你的位置?能再好笑一点吗?我还说你背后的书包是我的呢,还给我。”甘小宇说着,便作势伸手向岚襄背后的书包抓去。 而岚襄则像是被逼到死胡同一样,小心脏不停的噗咚噗咚加速跳动着,一直在温室下成长的他可以说是一朵娇弱的花朵,碰到甘小宇这样的狂风暴雨,他注定一折到底。 “甘小宇,你想干什么。” 洛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顿时如同雨伞一样将岚襄遮住,挡住甘小宇这狂风暴雨。 “洛尧,关你什么事,哪儿凉快哪儿呆去。”甘小宇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杨洋,你带头闹的事,是不是。”洛尧直指着做在岚襄座位上咧着黄齿看戏的杨洋。 “洛尧,你眼睛瞎了狗眼啊,我今天是不是哪里惹到你了?我在这里坐着什么也没说,你竟然说我带头闹事?滚你妈犊子。” 洛尧没有理会杨洋说的话,转身便朝着教室门口走去,并留下一句“狠话”,“我告诉老师去。” 那个年代,无论怎么拽上天,但是老师这个词永远是我们心中的一根刺,尽管没有刺疼你,也会给你留下深深的阴影。 我们就这样,在那个阴影中反抗、耍滑头。 但是到了最后我们才看清,那阴影的轮廓是父母。 一听到洛尧找老师,甘小宇几人顿时一哄而散,杨洋则是鄙视了洛尧一眼。 “算你狠。” 岚襄坐下来,从书包中掏出今天要用的课本。 瞳孔微斜。 木棉依旧那一副淡漠的模样,似乎这一切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71—72 71 刚坐下没多久,肩膀便被人从背后重重拍了一下,岚襄皱着眉头转过去,吴小胖那煮熟的狗头出现在视线中,淫`荡的笑容让岚襄浑身有点不自在,而他的旁边,还有刚刚准备去找老班的洛尧。 “岚襄,跟你商量个事呗。” 岚襄抬起头,望着吴小胖那淫笑,红唇微铭,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嗯。” “洛尧,你说。” 吴小胖一副大哥大的模样推了推旁边的洛尧,然后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示意由她说,但是洛尧却在吴小胖肥大的头上重重敲了一下,以回应他的装蒜。 洛尧与吴小胖在打闹,岚襄侧身而坐,三人都不知道同桌木棉已经挺下手中滑动的铅笔,细听着他们三人的谈话。 “是这样的,我们的校庆快到了不是么,而我们那排练的舞蹈似乎没太大的进展,所以我就想,这个星期天,我们一起到郊外去,找找感觉,你说好不好?” 感觉到洛尧那期待的眼神,岚襄便得有些尴尬的低下头,侧转的身体微微扭了扭,避开洛尧那眼神。 “那..那他..他们呢?” “他们?谁?哦,你说梁宇梁菲两兄妹啊,他们属于随意派,现在就你跟木棉的意见了。” 听到洛尧说到木棉,岚襄微微转过头去,望着旁边的木棉,而坐在他旁边的木棉也不知何时拿起了铅笔,不停在课本上写写画画。对于洛尧的话,就像没有听到一般。 吴小胖绕过洛尧,庞大的身躯显得颇为艰难的穿过桌子间的小道,扭扭捏捏的来到木棉的面前,然后轻轻在桌面上敲了敲。 “我说潭美女,学业虽重,能否听在下一言?” 木棉停下手中的铅笔,缓缓抬起头,望着面前挡住了整个黑板的吴小胖。 这个时候,班里的同学闹闹哄哄的吵成一片,还有一弱小男的被一彪悍女追着满教室跑,最终因为吴小胖如此庞大的身躯挡住整条路而被逮。 声音就想蚊子飞在耳边一样,嗡嗡的响过不停。 但是接触到木棉那冷漠的面色,吴小胖顿时感觉到整个教室一片寂静。 “吴小胖,你,一边呆去。” 或许洛尧感觉到吴小胖的尴尬,立刻从岚襄的身旁跨出几步,将木棉面前的吴小胖推了一把,让吴小胖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停了下来。望着脸色冷漠的木棉,吴小胖忍不住咽一口唾液,发出咕噜的一声。 “木棉,你别理这死胖子,抽风了他。” “呵呵..”吴小胖打了个哈哈之后便兜一个大圈子回到岚襄的身旁。 见吴小胖回到岚襄的身旁,洛尧便开始询问木棉的意见,“木棉,你觉得怎么样?既可以玩,又可以练习好我们的舞蹈,一举两得。” 木棉并没有立刻回应洛尧的话,而是看似很随意的翻了翻桌面上的课本,但是在不经意间,瞳孔微微转动,快速从岚襄的身上掠过,然后手中翻书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嗯。”木棉轻轻点头。 得到木棉的回应,洛尧顿时打了鸡血一般,重重双掌相拍,响亮的声音顿时令热闹哄哄的教室鸦雀无声。 “没事没事,该干嘛的干嘛去。” “切…” 72 冬天盛开的花朵,虽然严寒中灿烂盛开,却不代表着它有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灼寒。相反,在寒气透心的寒冬,盛开的花朵洋溢在光线之下,折射进入眼中,然后进入大脑,最后由大脑扩散,暖和整颗冰冻的心。 73—74 73 驾驭着清凉的风,一片微黄的木棉叶缓缓飘落在大理石铺盖而成的路面上,崭新的运动鞋从旁边踩过,劲风立刻将落叶卷起,直接翻滚几个圈,最后躺在微微枯黄的草坪上。 “襄襄,路上小心啊。”母亲嘱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岚襄回过头,轻声应了一下,然后顺着大理石小路走出大路。 今天岚襄没有一身冬季校服,而是灰色长袖衬加上灰色运动裤,还有一双崭新的运动鞋。这并不是岚襄要装蒜,而是吴小胖与洛尧在昨天警告了岚襄与木棉,若今天再是情侣装上阵,他们就直接装作不认识两人。 威逼加利诱,岚襄只好屈服在吴小胖与洛尧的“淫`威”之下,有了现在这一身装备。 “岚襄,我说你还能够再磨蹭一点吗?没见这太阳把我这祖国的花朵都晒萎了么。” 见到岚襄,蹲在地上的吴小胖立刻抱怨了起来。但是岚襄并没有理会吴小胖的抱怨,目光落在背对着自己的木棉。 今天木棉也没有穿着那一身校服,而是一条淡灰色的长裙。虽然看上去挺旧,但是却能够给这个秋带来一丝萌芽般的清新。 “喂喂,岚襄,不是说不可以情侣装上阵的么,现在你们什么意思,当我跟尧尧的话是耳边风么?”吴小胖突然发觉岚襄与木棉衣服的颜色,顿时起了调侃之心。 岚襄收回视线抬起头,没有说话。木棉静静的背对着大家,就像没有听到吴小胖的话一样。 但是吴小胖的话刚落下,一旁的洛尧却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下,咚的一声顿时响亮发出。 “说人话。” “我这不就是人话么?”吴小胖委屈的摸着被敲响的头。 “别废话一箩筐了,留点力气踩单车吧,岚襄,你坐梁宇的车。” 抬起头,望着木棉坐上梁菲那辆粉红色单车,岚襄点了点头,然后也坐上梁宇的单车。 “岚襄,你坐稳了。”梁宇回过头,对岚襄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笑。 “嗯。”岚襄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双手紧抓着后面的架子。 单车慢慢启动,望着不停往后倒退的树木和人。 少了一种叮铃铃的响声,似乎没有了秦商的那种安全。 望着木棉那淡灰色的背影。 似乎多了一层看不透的色彩。 74 约莫一个小时,随着吱的一声响起,车轮便停止了转动。 一股清凉的风扫过,顿时将微微愣怔的岚襄拉了回来。抬起头,清新的自然气息顿时扑鼻而来。 小桥流水,流水淼淼,黄叶散落,随水溪流。 相比于羊城,郊外的空气不但清新,而且更能体现出秋的味道。放眼望去,远处不断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 “岚襄,到了。”梁宇提醒了一下依旧坐在单车上的岚襄。 岚襄轻抿着红唇,微微尴尬的应了一声,然后显得有些急急躁躁的单车上下来。 在地面上站稳,岚襄转过身,迎面而上的却是木棉,本来就尴尬的脸庞唰一下立刻变得红晕起来,但是木棉却给他递去一顶淡蓝色的帽子。 “给。” “啊?哦哦..谢谢。” “不用。” 缓缓接过木棉递过来的帽子,脸上的红晕显得更加的明显,但是把帽子交给岚襄后,木棉便转身离开。 “哎,岚襄,你怎么带绿帽?”帽子刚刚戴在头上,吴小胖怪里怪气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吴小胖你色盲啊?没看出那是蓝色么?” “蓝色?明明就是绿色啊?” 此时,望着吴小胖那张装无辜的胖脸,除了鄙视,大家实在想不到更好的东西能送给他。 75—76 75 秋天的太阳,虽然没有夏日的那种蒸人干的节奏,但是依旧能让一颗清凉的心变得热气腾腾的。太阳正照,影子偷偷跑到脚底下,躲避着太阳散发出来的热。少了影子的尾随,许多人都像少了牵绊,笑声变得无拘无束。 大多数的人都喜欢秋,因为它它能给我们带来一种柔,不像春的涩、夏的严、冬的寒。 庞大的身影从面前跑过,除了留下一抹独特的男人味之外,还留下了如同杀猪般的尖叫声。 “吴小胖,你给我站住,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偏不站住,我又不是你的小狗,干嘛听你话,来啊,追到我,你就是小狗,哈哈…” 记忆中,吴小胖总是被洛尧“追”的对象,但这并不是“倒追”,在我们的记忆中,对于爱情的定义只介乎于朋友与非朋友之间。 写情书的时候写的不是“做我女朋友吧”,而是“能做我朋友吗?”或许写的很含蓄,但是那个时候,朋友比同学离女朋友近。 所以吴小胖与洛尧之间的那种关系,只能被理解为“七年同桌。” 正午的阳光被挡在了蓝色的帽子上,也正因为这顶帽子,岚襄看不到木棉此时的眼神,只看到了半张脸。 “岚襄,你都不去玩吗?净坐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坐在对面的梁宇抬起头,踢了踢岚襄那双崭新的鞋子。 岚襄也抬起头,露出一双晶莹的眼睛,视线移到追赶的吴小胖与洛尧身上,然后露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你去吧,我坐会。” 看到如此没趣的岚襄,梁宇更是没趣的站了起来,同梁菲一齐往另一边走去,而原地上,只剩下木棉与岚襄。 风很轻,远处喧闹的声音只是淡淡传来。 岚襄与木棉很静,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望着远处打闹嬉戏的人。 “木棉,你不去玩吗?”岚襄转过头,望着已经被帽子遮住半张脸的木棉。 “啊?”听到岚襄的声音,木棉显得有点诧异,旋即抬起头,整张脸露了出来,“嗯…” 听到木棉发出的鼻音,木棉脸上的诧异便是传染到岚襄稚嫩的脸庞上一样。睁大着双眼,怔怔的望着一脸无所谓的木棉。 秋日的阳光,像千万支镶上钻石的箭,那样的闪亮,那样的耀眼、璀璨。当它穿透无数的云层,最终落在木棉那张脸庞时,那种闪亮、耀眼、璀璨,似乎都落在那种脸庞上一样,成为岚襄眼中最为独特的存在。 长长的睫毛沉浸空气中漂浮的颗粒,那么柔,如同今天这别样的秋。 似乎,岚襄看到了木棉的另一面。 76 这样的美好,岚襄很想将时间凝固在这一刻。但是分在吹,秒针在转动,所有的美好都会有破碎的一刻,就是秒针迟早会到达六十秒。 而这个六十秒就是本不应该出现的两个人,杨洋、甘小宇。 很不巧,岚襄还在幻想着继续的美好时,美好便被一把恶心的声音给打断了。 “哎呦,这不是我们班的情侣搭档吗?**偷到郊外啦?哈哈…”甘小宇调侃的眼神望着岚襄与木棉,深深吸了一口嘴上叼着的烟,然后向前吹了一口。 “觉得这样很酷?”木棉厌恶的躲开那迎面而来的烟雾,声音变得异常冷冽。 她讨厌香烟的味道,就像她现在的母亲身上那种令她想吐的味道。 甘小宇没有回应木棉的讽刺,而是继续向她吹去一口烟雾。 “甘小宇,你..你..” “你什么你,岚襄,敢泡我们杨哥的女人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在这里嚷嚷什么啊,就你在幅呆样,回家泡面去吧。” “你..” “你什么你,你就是这个模样,不自量力。“ 啪的一声响起,甘小宇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但是下一刻,杨洋的脚便是重重踢在岚襄的肚子上。 岚襄则是痛苦的躺在了地下,而木棉则是上去挡住杨洋继续的动作。 一时间,混乱成一片。 77 77 痛,真的很痛。 岚襄已经记不起这种痛已经多久没有出现过。 它直接戳痛了岚襄全身的每一条神经,甚至没有一个细胞,让这种痛蔓延到全身每一个角落,知道最后,岚襄甚至感觉不到痛的存在,因为它已经在全身无所不在。 越是存在,就越感觉不到存在。 岚襄站了起来。在这种感觉不到痛的情况下站了起来。 蓝色帽子已经不知掉落在何处,太阳的光线直接照在岚襄的脸上,那脸上的愤怒,如果他知道,应该是十四年来,第一次。 因为他看见了挡在自己面前那个茕茕孑立的背影。 虽然很娇小,但是此刻却比任何都要强大。 出现这样的状况,附近所有的人都将目光移到了此处,木棉挡在岚襄的面前,岚襄紧皱着眉头站在木棉的身后,脸上晕红一大块的甘小宇怒气冲冲的盯着木棉身后的岚襄,杨洋则是沉重脸色,紧握着拳头。这样的对峙,顿时引来了众人的围观。 秋凉的风掠过,岚襄丝毫不觉得皮肤上有凉快的感觉,反而有着一种热血沸腾的冲动,望着怒火满脸的甘小宇,岚襄也毫不退缩的与其对瞪。 望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甘小宇与杨洋似乎也是挂不住脸的样子,指了指木棉身后的岚襄,即便是怒哼一声,“岚襄,你给我等着,这一巴掌我迟早都会要回来,哼!” 留下狠话,甘小宇与杨洋便想转身离开,但是正当他俩转身,洛尧与吴小胖便出现在他俩的面前,并且梁宇、梁菲紧跟其后。 “杨洋、甘小宇,你们两个干什么。”洛尧板着脸,声音便得低沉无色。 “关你屁事,洛尧,在班级里你可以狐假虎威,但是这里不是学校,你要明白,m78星云只有奥特之母,而你,并不是。”杨洋竖起食指对着洛尧摆了摆,然后推开围观的人群离开。 “你..”听到杨洋拽上天的语气,洛尧顿时化身为“女魔头”,但是脚刚刚抬起踏出去却被吴小胖给拉停了下来。 围观的人群逐渐消散,只剩下洛尧、吴小胖、岚襄、木棉、梁宇、梁菲六个人静静站在原地。谁也没有说话,洛尧、吴小胖、梁宇、梁菲四人都是将目光落在木棉身后低着头的岚襄,气氛开始慢慢变得有点怪异。 “岚襄,到底怎..喂喂,你们去哪里?”洛尧的声音提高八度。 木棉转身,拉起低着头的岚襄,抬起脚便迈出去。 正在低着头的岚襄还没来得及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己的手就被抓住,紧接而来的,是一股强大的拉力,一个踉跄,岚襄紧握着木棉的手。 望着拉着自己不停在跑的木棉,岚襄竟然忘记了是自己的双脚在跑。 望着那轻飘在风中的柔发,在那稚嫩的脸庞上,两团红晕慢慢升起。 脚踏风盈,竟言忘我。 蓝天白云,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凡,但是对于岚襄来说。 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78—79 78 不平凡的一天到最后还是平平淡淡的过去了,洛尧与吴小胖还是没心没肺的嬉笑打闹,梁宇与梁菲还是平静的两兄妹,而岚襄与木棉,则再也没有说过话。 夕阳西下,郊外游玩的人越来越少,偶尔还能看到几个在收拾东西的人。凉风习习,木棉两个手不禁相互摩擦,试图擦掉依附在皮肤上的凉。 梁宇与梁菲在收拾着地面上的东西,嬉笑打闹的吴小胖与洛尧也开始往梁宇、梁菲走去。 淅淅沥沥的流水声在耳边回荡,岚襄静静的站在小河的旁边。 河水不像人,不会因为春夏秋冬的转变而产生喜怒哀乐,终有一天,它们会身处大海,欢快畅游,面朝海子,春暖花开。 直到太阳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上,除了他们六个人,其他的都已经离开了。 望着面前空荡的一片,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那种久而不落的回声,那种凄凉,那种孤独,或许只有它们自己能懂吧。 转过身,看着已经将东西收拾好的梁宇、梁菲,岚襄便缓缓朝着他们走过去。 “你..你们骑车回去就吧,我自己走一段。” “啥?”梁宇抬起头,犹豫的望着岚襄,“现在太阳都下山了,走路回去恐怕天都黑了。” “对呀,岚襄,梁宇的车不安全么?”一旁的梁菲也抬起头,调侃的笑了笑。 “别瞎扯。”梁宇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妹妹,然后将手中已经收拾好的东西挂到自行车上。 等到将全部搞定之后,洛尧慢慢来到岚襄的面前,“岚襄,虽然这里到你家不是很远,但是回到家天都黑了,确定还有走路?” 看到洛尧那张认真的脸,岚襄轻点了点头,然后发着鼻音,嗯了一声。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一点,我们先回去啦。” 说起,洛尧便坐上吴小胖骑的自行车上,而木棉也慢慢坐上梁菲骑的自行车上,没有载着岚襄的梁宇自然当起运货车,将打包的东西挂在车架上。 “走咯。”随着吴小胖吆喝的一声,三辆自行车缓缓起动。 路口转弯处,身影逐渐模糊。 木棉没有转过头,远远处,依旧能够听到吴小胖那放荡不羁的笑声。 轻轻转身。 留下的。 只有那一抹没人能够理解的孤独与落寂。 夜慢慢降临。 崭新的运动鞋粘上一层薄薄的尘迹,轻轻踩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 79 淡淡的月色已经洒落在大地上,混合着昏黄的路灯,一种说不出来的色觉便是模糊了视线,呈现出一个种缤纷烂漫而又带着清淡的早夜。 鞋底重重擦过水泥铺盖的路面,不断发出擦擦的响声,为这样特别的夜奏出一段别样曲调。 深深叹息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几个大字,实验中学。 岚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里,脚步越来越重,不知不觉中,似乎有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将自己吸引到此。 抬起脚步,便是慢慢向着校园里迈去。 校园很安静,除了那几盏孤寂落寞的灯,其他的都似乎沉沉入睡。转过头去看着那已经秃顶的木棉树时,岚襄却微微惊讶了一下。 熟悉的背影,熟悉的动作。仰头望着木棉树,静静发呆。 “木棉,你怎么也在这?”岚襄对着那熟悉的背影轻声问道。 木棉旋即转过身,同样疑惑的看着岚襄,然后轻摇了摇头,“你不是也在这里吗?” “我..我只是刚好路过。”听到木棉的反问,岚襄顿时变得有点着急。 木棉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缓缓转过身,继续抬头看着那颗秃顶的木棉树。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岚襄倒吸一口气,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嗯。”木棉轻轻应了一下,示意岚襄可以问。 “你似乎很喜欢木棉树,这是因为你叫木棉吗?” 木棉没有立刻回答岚襄的问题,而是像是没有听到岚襄的话一样,头依旧仰望着木棉树,一动不动。 此时,风很凉,夜很静。 岚襄似乎也不急,静静等待着木棉回答。 “我想,它是要开花了。” 很轻的一句话,也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是岚襄没有听懂,接下来,木棉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不断的跟岚襄说话,而岚襄只是静静的听着。 那一晚,木棉的话,岚襄很多都听不懂,但是岚襄唯一能够听懂的,就是木棉很想念自己的家人,住在那个开满木棉花的城市中的家人。 夜逐渐深,淡淡的夜色似乎已经被昏黄的路灯所遮掩,而沉静在这个黑夜中的木棉与岚襄,也被这淡淡的夜色包围住。 80 80 岚襄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他是与木棉一起从学校回来的,在学校的时候,木棉像个打开闸门的水坝,但是在回家的路上,木棉又像一个闸门被关上一样,滴水不漏。 女孩子的心思有时候就像外星人,它究竟是怎样的,是锥形,是圆形,还是方形,根本就没有人将它研究出来,甚至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也只是它自己知道。 所以对于男生而言,女生很多时候都是不可理喻的。 吃完晚饭,岚襄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是这个时候客厅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电话是母亲接的,岚襄听不到里面什么内容,他只听到母亲最后说了一句,“没关系,来吧”然后就挂了电话。 “襄襄,下来,妈妈有事说。”放下电话的母亲立刻冲着楼上喊了一声。 听到母亲的话,岚襄慢慢从转角出走了出来,然后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父亲在对面看着报纸,母亲也慢慢坐了下来。 “妈,什么事啊?”岚襄看着自己的母亲,轻声问着。 “刚刚秦商那孩子打电话来说,他妈妈出差了,而他自己一个人在家有点怕,就说来跟你一起睡,我已经答应他了。”说完,母亲也没听岚襄同不同意,直接从桌面上拿起一个苹果与水果刀,一边在父亲旁边削着苹果,一边唠叨着:“秦商这孩子,也怪可怜的,爸爸去世得早,只有他妈妈一个人扛起整个家,唉!” 岚襄记得,秦箫的父亲是在岚襄四年级过世的,那个时候,岚襄与秦商似乎没有现在这般关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秦商父亲过世不久,秦商整个人变得颇为反常,不但抛弃了以前那些关系很好的朋友,反而关系一般般的岚襄处得越来越好,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兄弟。 那时候岚襄问过他为什么,他只是笑了笑说,因为你很特别。对于秦商口中的特别,岚襄一直理解不清楚,不过后来岚襄也没有问秦商,因为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直到木棉的出现,岚襄突然发觉,秦商好像变了,那种望着自己的清澈眼神似乎变得复杂了起来,自从上了初中,他两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无话可说。 “哎,襄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妈妈说话。” 母亲不悦的声音顿时打断岚襄的继续回思,望着递在自己面前已经削好皮的苹果,岚襄便是轻抿了一下红唇,然后慢慢从母亲手中接过那已经削好皮的苹果。 将已经削好的苹果放到嘴边的时候,门铃却响了起来。 “应该是秦商来了,襄襄,快去开门。”母亲边拿起另一个苹果,边催促着岚襄。 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岚襄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门前,并将门打开,而站在门口的秦商裂开嘴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岚襄。” “嗯,来啦,进来吧。” “嗯。”秦商轻点了点头,然后在门口边上脱掉那双看上去有点破旧的运动鞋,换上一双蓝色拖鞋走进去。“叔叔阿姨,打扰了。” “看你这孩子说得,什么打不打扰的,平时就你对我们家襄襄最好了,来,快坐吧。”母亲站起来,也是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 秦商坐了下来,父亲依旧看着报纸,母亲则不断与秦商聊东聊西。 而岚襄,则是坐在一边慢慢的啃着手中的苹果。 气氛很微妙。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秦商在岚襄心中变得很奇怪的存在。 很好的朋友吗? 亦或者… 情敌。 81—82 81 “秦商啊,今晚你就跟襄襄一起睡。” “哈?哦哦!好的。” “襄襄…襄襄?襄襄!” “嗯?怎么啦?” “一整晚都在发什么呆啊,我说,今晚你就跟秦商一起睡。” “哦哦。” 82 今晚的月亮很弯,就像一个挂钩一样,然后牢牢粘紧在天空上,将整个黑夜挂住。 望向窗台,漆黑一片,今晚的月色似乎发现了房间多了一个人,所以没有再偷偷溜进来。路边昏黄的路灯照不到窗台边,只好蹲在窗外静静守候着。轻风吹拂,地面上一张张落叶顿时被卷起,飘过昏黄的灯光下,落下一道道孤寂的影子。 岚襄微微转过头,望着躺在旁边的秦商,双眼紧闭,带着有节奏的呼吸,沉睡梦中。 慢慢转过去的头轻轻叹息一口气,双目也缓缓闭上。 逐渐的,意识开始模糊。 慢慢的,开始入梦。 梦中。 岚襄站在一条两头望不到尽头的小巷中,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这里又是何处。 突然,在岚襄的前方,数瓣木棉花轻晃落下,逐渐的,两瓣花分别挡在两个眼睛前,挡住了视线。 世界一片红色,岚襄拼命挣扎,但是两瓣木棉话就好像黏在双眼上一样,任凭岚襄怎么挣扎,眼前都依旧是一片红色。 没有尽头的小巷不见了,剩下的,只有那盖满整个眼球的红色。 岚襄不知道自己到底挣扎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累了,然后双眼缓缓闭上。但是就在他睁开双眼的霎间,红色消失了,没有尽头的小巷重新出现在眼球中。 出现的,并不只是没有尽头的小巷,还有一个淡蓝的背影。 柔发散肩,身体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岚襄静静的站在原地,听到脚步声传来的时候,那背影便逐渐的视线中消失。 “别走。” 岚襄在那条没有尽头的小巷中跑了起来,脚步声不断在回荡,久而不落。回荡的声音直戳心窝,似乎在诉说着一种失去已久的悲痛。 “别走。” 梦醒。 岚襄从床上坐了起来,手背轻缓划过脸颊。水?哦不,是泪水。 眼角处流溢着依稀的水迹,脑海中回放着小巷中奔跑消失的背影。为何落泪?那个背影吗? 岚襄吹出一口浊气,目光转过去,秦商没有在床上。 闹钟上显示着凌晨四点零三分。 岚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从床上站了起来,来到窗台前。 几丝淡淡的月光再次爬了上了窗台,虽然没有那种皎洁,但是岚襄就是喜欢这种暗淡的月光,因为它能带给岚襄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望向那昏暗的大街,除了那几棵昏黄路灯下的树影,其他的都已经静静昏睡中。 “咔嚓!”“砰!”门开了,又关了,脚步声在房间中响起,身影逐渐接近岚襄。 “这么晚还不睡?” “刚刚醒了。” “我也是,刚刚上厕所了。” “我知道。” “岚襄。” “嗯?” “没事,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 “好。” 83 83 闹钟比往常早响了半个小时,睡眼朦胧的岚襄侧翻了一个身,当发觉旁边的秦商不在的时候,门边却响起了敲门声。 “襄襄,该起床了,今天不是说你要值日吗?”敲门声落下,母亲的声音便立刻传来。 岚襄无力的挠了挠头,撇着小嘴望向那扇门,一直就有起床气的他现在显得很不爽。 “知道了。”岚襄很敷衍的回应了一声,然后将被子拉起来盖过头,闭上眼睛继续补一个回笼觉。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继续睡觉去。 但是被子才刚刚盖上,随着咔嚓一声,房门被打开,紧接着,刺眼的光线便让岚襄有点睁不开眼睛。闭着眼睛,岚襄猛的将被子拉了回来,等到双眼适应的时候,岚襄再次推开被子,还没等他起床气发作,秦商那张柔和的脸庞便映入视线中。 “岚襄,该起床了。”秦商那温柔的声音如同冬日的雪花一样,立刻降低了岚襄的怒火。 吐出一口浊气,岚襄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从床上慢吞吞的的起来。洗刷完毕,岚襄也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早餐后,岚襄便在母亲的叮嘱下与秦商一起慢慢走出家门。 前脚刚踏出家门,一股清凉的风顿时扑面而来,那种清凉一下子将岚襄的起床降低了不少。比起以往,今年的秋来得要早了一些,看着门口那几棵差不多秃头的木棉数,岚襄很快想到了木棉,不知道她出门了没?今天是他与木棉、梁宇、梁菲四个人值日。 由于昨晚在岚襄家睡,所以今天秦商没有骑着那辆发着叮铃铃响声的单车。 鞋底踩在大理石上,发着沉重的啪啪声。 响声在不断在纵横交错的回荡着,走到水泥铺成的道路上的时候,响声却戛然而止。 “木棉,那么巧啊。”秦商温柔的声音随着脚步声的停止而响起。 木棉今天依旧是一套冬季的校服,淡蓝的色彩将木棉的那种清纯与自然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见到秦商与岚襄,木棉也显得有点惊讶,特别是眼神掠过岚襄的时候,眼神深处的那种躲闪却被很好的掩盖了起来。 “嗯。”木棉轻点了点头。 岚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秦商的旁边。他与木棉的关系没有洛尧与吴小胖的那种随意,更没有梁宇与梁菲的那种兄妹,同学兼同桌吧,似乎又更深一点。那种关系的微妙,逐渐沉醉在这凉风阵阵的秋日中去。 要是在以前,尽管木棉的话也不多,但是秦商总会找到一些木棉喜欢的话题,然后两人就会一路聊过去;但是今天岚襄没有说话,秦商也不可能忽略岚襄与跑秦跟木棉聊天说地,于是,在这条本来就颇为安静的道路上,由于三人的沉默,而显得更加的寂静。 也不知道木棉是不是后悔昨天与岚襄说得太多,在这沉静的行走过程中,木棉总会不经意的将目光移到另一边的岚襄身上,而木棉这不经意的举动,则是完全落入秦商的眼中。 84—85 84 有这样一个情境,秋日的早晨,晨阳还没有露出锐角,整个天地还沉在睡意矇眬的世界里,清静无人的小巷中,巷子不大,恰好足够两个人肩并肩而行。 三个背影。两个少年前边肩并肩行走,少女一个人跟在后面。脚步很轻,三个走在小巷中,似乎只听到三人那高低不平的呼吸声。 站在后面的少女,视线落在前面的两个少年的背后。 眼神中,渗杂着一丝犹豫,一丝坚定,但在眼神的深处,又流露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迷离。 那种杂乱的感觉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五种味道搅拌在一起,形成一种舌头都感觉不出来的怪异味道。 很多年以后,肩并肩而行的两个少年或许不会知道这种怪异的味道,但是走在后面的少女却永远不会忘怀,这是一种揪心的味道。 85 秋日的晨光斜照,穿透那漂浮在空气中的颗粒,直接落在那淡黄的叶子上,落在那稚嫩的脸庞上,落在那被落叶依稀铺盖的水泥校道上。或温柔,或暖和,或灼热。 扫把扫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依稀铺盖在水泥校道上的落叶逐渐被扫进一旁的簸箕中,看着逐渐干净的校道和那逐渐热闹起来的人影,岚襄不由得了一口气,然后抹去额头上的汗珠,转过身去的时候,木棉与秦商继续弯着腰,不停扫着地上剩余的落叶。 本来已经约好的梁宇与梁菲两兄妹不见了踪影,还好秦商也没事做,就留下来帮忙。 微微弯着腰,手中的扫把继续扫动,沙沙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 啪的一声,堆满在簸箕中的落叶顿时散落在水泥地的校道上。 沙沙的响声停下,岚襄抬起头,秦商与木棉也缓缓转过头,杨洋与甘小宇站在已经翻倒的簸箕便,两双崭新的运动鞋踩在那散落在地面上的落叶上,发着吱吱咋咋的响声。 岚襄咬了咬牙,拿起手中的扫把,往那簸箕翻倒,落叶散落满地的地方走去。 微微弯着腰,沙沙的响声便响起来。 “没长眼睛么?扫到我的新鞋子了,知道这是什么牌子吗?弄脏了你陪得起吗?”甘小宇连续推了岚襄两把,而岚襄也是连续退后了几步。 没有出现昨天的那种情况,岚襄也似乎没有了昨天的勇气,只是微微低着头,手中紧紧握着扫把。微凉的风吹在岚襄的脸上,冲击在脸上的那种凉意完全被内心的那种委屈所融化。 而甘小宇似乎也不打算这样放过岚襄,看着微微低头的岚襄,稚嫩的脸蛋顿时露出得意的神色,紧接着,甘小宇继续推了岚襄两把,似乎想满足自己那种无底洞一般的得意。 而岚襄,则是不停的退后,依旧是微微低着头,牙齿紧咬在红唇上。 “甘小宇,别得寸进尺了。”秦商抓住了甘小宇的手。 “你算哪根葱啊。”杨洋也走了上来,一把推开秦商的手。 “就是,别多管闲事,哪儿凉快哪儿呆去。”杨洋的助威顿时怂恿了甘小宇的得意,让他忽略了秦商要比他高出一个头。 也就是甘小宇那种拽上天的表情,秦商顿时露出愤怒的表情。 十四五岁都属于热血的年代,那时的少年,似乎处于懵懂与懂事之间,对于自己那所谓的尊严,看到无比的重。 啪!清脆的响声顿时将甘小宇拉回现实,看清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秦商,随之而下的,还有一个重重的“滚”字。 摸着自己的脸,泪水在眼珠中打转,一旁的杨洋不敢有所动作,因为秦商那帅气的脸蛋中隐藏着一个不可侵犯的恶魔。 “你们..你们两个,给我等着瞧,哼!” 甘小宇与杨洋无奈,故事重演,只不过故事的主角不是同一个人罢了。 看着杨洋与甘小宇灰溜溜的离开,岚襄的心的酸溜溜的,他就是一个这样弱小的人,弱肉强食,因为他的弱小,就注定为强者所食。 校道上的人群涌动越来越大,望着散落在地面上的落叶,木棉叹息了一口气,拿起手中的扫把,慢慢走到簸箕的旁边,弯着腰缓缓将落叶扫入簸箕中。 喧闹嬉笑的声音很大,在整个校园中回荡着。 而岚襄几乎听不见那喧闹嬉笑的声音,目光注视着自己面前弯腰扫着落叶的木棉。 自己的懦弱让她感到失望了吧! 86—87 86 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原地,望着面前弯着腰的身影,耳边回荡着扫把与地面摩擦时传来的沙沙响声,表情麻木,心底却比那陈年的老坛酸菜还要酸。 视线只看到那微微弯着腰的身影。 耳边只听到那不停传来的沙沙声。 就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黑与白,亦或者只剩下一种沙沙的声音,而且这种沙沙的声音永远不会停止。 在这种世界里,只看到一种颜色,沙沙的响声也不再是耳边的声音,它已经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不用经过外界才能发出来。 逐渐的,这个世界开始迷失,迷失在心底的最深处。 在那酸窝中,不停的往下沉。 沉着,沉着,不知不觉中,它不见了。 而这个眼前的世界,也恢复了原样,不停从眼前走过的学生,七嘴八舌的话音,轻风柔过,一股秋凉,顿时刺醒现实,迷失的世界也消失在那心底最深处的酸窝里。 微微弯着腰的身影不见了,沙沙的响声也不见了。 都不见了。 87 像岚襄这种生在童话故事中的人都是幸福的,因为故事的情节就像喜鹊一样,报喜不报忧,而结局永远只有一个,王子与公主从此以后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但是故事之后呢? 望着已经打扫完毕离开的木棉,岚襄叹息了一口气,拿着自己的扫把,微低着头,有点丧气的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教室是热闹的,同学似乎有着永远讲不完的话题,三个妇女一条街,但是男生似乎比女生更胜一筹,两个男生的声音便将整个教室填满,盖过所有女生的声音。 岚襄有点无力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旁边的木棉早已将今天要上课的课本整理好,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打开课本认真阅读起来了。 慢慢转过头,梁宇梁菲两兄妹的座位还是空的,无力的呼出一口气,拉开自己的书包也开始整理今天上课需要的书,而这个时候,肩膀又被重重拍了一下。 “岚襄,见到梁宇梁菲两兄妹没有?”岚襄还没有转过头,便听到吴小胖那声音。 听到吴小胖的声音,旁边的木棉也停下继续看书的动作,微微转过身。 “没有。”岚襄抿着红唇,轻摇了摇头。 吴小胖再将眼神移到岚襄旁边的木棉身上,而木棉给吴小胖的答案也是摇了摇头。 见岚襄与木棉都摇头,吴小胖顿时露出了一张神秘兮兮的笑脸,然后便将那肥大的头伸到岚襄与木棉的附近。 “告诉你两个秘密。” 木棉与岚襄皆是没有说话,而是同时眨了眨眼睛,似乎都有点好奇。 “听说梁宇梁菲两兄妹在昨晚三更半夜的时候,私奔啦…哎呀,哎呀,痛!痛!”吴小胖的话才刚刚说到一半时,低声细语顿时提高了n个音贝,变成了杀猪般的叫声。 洛尧站在吴小胖的身后,用力揪着吴小胖的耳朵,整一副母夜叉的模样。 “吴小胖,没事整什么是非啊你,吃饱了撑皮痒痒的吗。” “不,不,怎么会呢,还请女王大人高抬贵手,哎哎,不是让你揪着我耳朵时抬起手,痛!” 岚襄与木棉对视了一下,对于吴小胖遭受洛尧的“毒手”,他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折腾了一番,洛尧也安静了下来,目光静静落在岚襄与木棉身上。 “刚刚班主任跟我说,昨天梁宇和梁菲并没有回到家,他俩是跟我们一起回家的。” “那他们去哪里了?”木棉抬起头,望着洛尧,似乎想从洛尧那知道梁宇与梁菲去哪里了。 洛尧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看到洛尧摇头,大家的眼神都暗淡了下来,一同出去游玩,一同回家,但是他们却消失不见了,没有人会开心得起来。 “或许他俩真的私奔了呢。” “滚…” 吴小胖除外吧。 88 88 一整天下来,岚襄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回过头去,梁宇与梁菲两兄妹一整天都没有在教室中出现,而老班和其他老师也像是没有发现他们俩没有在教室一样,对于他们俩没来上课只字不提,就像梁宇与梁菲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他们的世界里一样。 黄昏临近,整个天地就像是被一张糖纸遮盖住一样,昏黄的光线照洒着整个天地。 下课的铃声百般无奈的响起,慢吞吞的在整个校园中回荡。 随着下课的铃声响起,教室中的同学顿时哄起,两两三三的同学结伴而行,嘻嘻哈哈的提着书包走出教室。岚襄转过头去看了看梁宇与梁菲的座位,看着依旧的空座,岚襄便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开始慢吞吞的收拾着课本。 木棉也是一旁慢慢的收拾着课本,目光不经意的掠过一旁心不在焉的岚襄,手中的动作便变得更加缓慢了下来。 纵使岚襄再慢,桌子上也就只是那几本书,等到教室差不多空荡的时候,岚襄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是也是在这个时候,岚襄的肩膀却被重重拍了一下。 不用转过头,岚襄便知道这肯定是吴小胖那肥肥的大手。而这个时候,木棉也已经将东西收拾好,准备着站起来离开。但是,还没等她站起来,她的肩膀便被另一个手给按住不动。 “你俩先等等。”按住木棉的洛尧绕着木棉转了一圈之后便站在岚襄与木棉的面前。 吴小胖也绕过岚襄的身旁,站在了洛尧的旁边。此时的吴小胖似乎与平时有点不一样,这是木棉与岚襄共同的感觉。没有平时的那种嬉皮笑脸,是这样吧。 “梁宇和梁菲两个的事情你俩应该知道吧。”洛尧平静的看着岚襄与木棉。 但是那张平静的脸色背后却有带着一点严肃,弄得岚襄和木棉都是有点小紧张的点了点头。 “其实今天小胖说得虽然有点过,但是并不是全错。” “那就是说他们两个真的‘私奔’了?”木棉皱起眉头,声音的分贝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声音没有在教室中回荡,但是却抖动每个人心底深处的一根弦,虽然面色各异,但呈现在脸上更多的是无奈。 木棉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目光顿时有所闪避,不敢再与洛尧对视,而洛尧也没有责怪木棉的意思,而是轻叹了一口气。 “今天他们的父母来找过我,问我知不知道他俩的去处,还说我们是他俩唯一的朋友。” “……” 听到听半句的时候,岚襄与木棉没觉得什么,但是听到后面那一句的时候,顿时向洛尧递去疑惑的目光。 “他俩是异父异母的兄妹。”一直沉默无声的吴小胖却在岚襄与木棉疑惑之际掉出了这个重磅消息,就连她旁边的洛尧都显得微微吃惊。 岚襄微微张嘴,怔怔的看着吴小胖。而木棉的惊讶之色在眼底一闪而过,很快掩饰了起来。 “其实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各自的父母离异,但在他俩刚刚懂事不久,梁宇的父亲与梁菲的父母在了一起,而他俩也成了兄妹。” 吴小胖的话音落下,岚襄与木棉彻底沉默了下来,特别是木棉,似乎心窝中的酸被释放出来一样,霎间便蔓延全身。 “你怎么知道的?”洛尧转过头,双目紧盯着吴小胖。 “唉…”吴小胖叹了一口气,然后在岚襄旁边坐了下来,对着众人摊了摊手。。 “其实他们两个的家就在我家附近,而我妈那八卦的性子,洛尧你是知道的,一到吃饭时候便说过不停,所以我也是偶尔听我妈说过。” 木棉与岚襄都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是洛尧却是深信不疑的望了吴小胖一眼。 “那他们为什么私…离家出走啊?”岚襄本来也想说“私奔”但是突然觉得不妥,然后立刻又改口。 吴小胖动了动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吴小胖你倒是说啊。”见吴小胖欲言又止,洛尧很不淑女的在吴小胖坐的椅子上踢了一脚。 吴小胖撇了撇嘴,说:“他们爸妈又准备离婚了。” 这个时候,众人又沉静了下来,慢慢的,对梁宇、梁菲的出走从不解变为理解。 教室外的落红悄然滑过,带着细微的伶悲,静静聆听着教室中的细声话语,不知不觉中,那一丝细微的伶悲透过空气中的颗粒,慢慢依附在众人的身上。 岚襄与木棉对视了一眼,各自的眼神中,似乎都读懂了一点。 那是共伶! 89—90 89 “吴小胖你是不是知道他们在哪里?” 洛尧看着吴小胖,目光中散露着深深的怀疑之色,当看到吴小胖那种有点不自在的躲闪时,洛尧更加肯定吴小胖是知道梁宇和梁菲两兄妹现在在哪里。而且她记得很清楚,他们俩的家与吴小胖的家根本是八辈子打不着边的,所以她敢断定,吴小胖在说谎。 岚襄和木棉也把目光移到吴小胖的脸上,他们俩也看出了吴小胖今天的不正常。 吴小胖耸了耸肩,撇着小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吴小胖你说不说…” “啊,疼…洛尧,你赶紧松开手,耳朵要被你扭掉啦!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吴小胖这头死猪虽然不怕开水烫,但是还是深深惧怕洛尧的“九阴包谷抓。” “赶紧的,别磨磨蹭蹭的,快点说。毛都没长齐呢,还想骗姐姐我,哼,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我长得有那么好骗么。”洛尧翘起小嘴,双手叉着腰间,似乎想让吴小胖看清这就是骗我的下场。 看到洛尧这副模样,岚襄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液,而且旁边的木棉还隐约听到咕噜的一声。 吴小胖委屈的揉了揉后脑勺,憋着小嘴站了起来。 “今天的午饭没有吃饱,然后就到街上买吃的,刚好碰巧撞上了梁宇,然后就知道这些。” “他们在附近?”洛尧皱起了眉头。 吴小胖轻点了点头,竟然已经屈服在洛尧的“淫`威”下,他便不打算继续隐瞒。 “那你快带我们去啊。”洛尧有点急速的抓住了吴小胖的肩膀。 吴小胖点头,然后拿起书包便转身朝教室门口走出去,而洛尧则跟在后面。 岚襄张了张口,想说话,但是见到洛尧那匆匆忙忙的背影,挂在嘴角边上的话又咽了回去。 木棉看了岚襄一眼,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没事的。” 90 一行四人,穿梭这小街小巷,眼看着不断擦肩而过的人群,聆听着小街上的吆喝声,感受着小巷里的淡霉味。看似平常的一切,却带有那么一丝的不平凡。 巷子越来越深,身边擦肩而过的人也越来越少,直到最后正剩下寥寥几个行动缓慢的老人。 湿漉漉的路面,不但霉臭的味道越来越浓重,而且这里的空气还掺杂这一丝垃圾的味道。木棉的眉毛皱得越来越紧,右手一直放在鼻子前面。 鞋子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散发着臭味的黑水立刻溅起,大部分溅飞两边,但是还是有几滴落在的鞋上。 岚襄抬起头,两边是那些看上去颇为破旧的房子,房屋与房屋之间的电线凌乱不堪,有些衣服还挂在了窗边的电线上,而且还在不停的滴着水。日落西山,这里显得更为昏暗,有些广告牌上的字已经亮起。 岚襄跟在木棉的身后,再转了几个弯,吴小胖便在一个家还不算很破旧的房子面前停了下来。在这栋房子的二楼,广告牌上的“宾馆”二字尤为醒眼。 这种昏黄的天色下,昏黄的光,直戳心窝,给人一种浮想联翩的感觉。 木棉有些厌恶的捂住鼻子,脚步往后退了几步,轻轻撞上了岚襄。 木棉回过头,朝岚襄递去抱歉的神色。 木棉摇了摇头,然后向前走了几步,挡在木棉的前面。 “就是这里吗?”洛尧偏过头,望着吴小胖,眼中也闪过一抹厌恶的神色。 吴小胖轻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那宾馆的大门走进去,洛尧尾随。 岚襄回过头望了木棉一眼,发觉木棉并没有什么事的时候,他便转过头跟上洛尧的步伐。 过了会儿,四人进入了宾馆。 粉红色的灯光。 岚襄感觉有点不舒服,这里的空气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正对大门上有一个柜台,而这个时候,有着一个胖胖的阿姨趴在柜台上,只露出两只胖胖的手,让人不知道她是真的睡着还是在打盹。 “阿姨?阿姨…”洛尧试着叫了几声。 胖阿姨没有反应。 吴小胖见洛尧小声叫不醒,于是他便走近柜台,然后重重的拍了一下,大声吼叫,“大婶,起床啦!” 吴小胖的声音很响亮,但是那拍在柜台上的声音似乎更大。 于是,岚襄便见到了一张胖胖的脸蛋。 “那家的犊子?找死是不是?”胖大婶被吴小胖那拍柜台的声音吓得涨红了脸,指着手还在柜台上的吴小胖大声骂道。 被骂的吴小胖似乎完全没有被骂的的样子,冲着胖大婶便是露出一丝微笑。 “姐姐,不好意思啊,打扰您的休息了。” “哼!” 虽然吴小胖的嘴像是抹上蜂蜜一样甜,但是胖大婶似乎不受这一套,拿着一本入住记录朝着吴小胖丢过去,“住店就记录下来,不住就滚犊子,别打扰你姐我睡觉。” “更年期大妈…”吴小胖撇着小嘴,转过身便是细声碎碎念念了一句,但是胖大婶却顺风耳一样,声音的分贝顿时提高八度,朝着吴小胖愤怒的大吼一声,“你说什么,你说谁大妈,你有种再说一遍。” 胖大婶愤怒了。 岚襄不由得往后退几步,但是却轻轻撞上了木棉,但是岚襄却没有转过头表露歉意,而是有点惧怕的望向那已经化身愤怒的胖大婶。 吴小胖似乎也被胖大婶的“霸气”威慑到,身体不由得往后缩了缩,最后直接退到了洛尧的身后。 洛尧没有后退,而是与胖大婶直瞪眼,形成对峙。 91—92 91 粉红色的灯光照在洛尧的脸上,白嫩的脸颊像是升起一丝红晕。 胖大婶与洛尧正面对视着,跌宕起伏的胸脯在这种粉红色的灯光下显出一种另类的节奏感。 岚襄紧靠在木棉的身旁,目光警惕的环顾四周。 在这种微妙的情景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凉飕飕的秋风冲门口吹进来,众人皆是打了个冷颤,微妙的情景突然消散,胖大婶那跌宕起伏的胸脯也慢慢平缓了下来。 “老…你们怎么在这里?” 梁宇拿着一个水壶,身穿着一身悠闲衣服,脚踩着一双拖鞋出现在大家的眼中。 全部人都转过头,怔怔的看着梁宇。 梁宇没有再继续说什么,拿着水壶缓缓走到柜台边上,接上一壶开水之后,转身便默默离开。 “梁宇…”洛尧冲着转身离开的梁宇叫了一声。 并不大的声音顿时在大厅中一霎而过,没有回荡,也没有久而不落,就好像漂浮在天空中下雪花,尽管很轻,却带着沉重的无奈。 梁宇停下脚步。 被洛尧那沉重的无奈拖住的前进的动力。 92 我们所处的这个年代,很多时候都有那么一丝不如意,那么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时候,正是因为这一丝不如意,这一丝无奈,我们学会不但了很多,也懂得了很多。 或许到头换来的是伤痕累累,但是正因为这些伤痕,我们记住了那么痛所留下的疤痕,这些疤痕,让我们看清了许多,也看淡了许多。 粉红色与红色混杂的灯光下的一条狭窄的通道,有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狭窄通道两旁,房门上都有着一块印有房门号的淡黄色牌子,毫无顺序的通道让人在这种窒息的感觉下产生了一丝眩晕。跟在木棉的身后,岚襄也学着木棉用手捂住鼻子。 这里的空气,不但弥漫着浓浓的熏香味,其中还掺杂着一丝荷尔蒙的味道。 木棉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身体的那种不自在也越来越浓烈。岚襄也皱起了眉头,目光不断在周围环顾。梁宇在前面带路,洛尧与吴小胖就像一个无事人一样,大摇大摆的跟着梁宇。 脚步很轻,呼吸却很重。 “08、09、10,好,到了,就是这里。”梁宇在印着310的门牌下停了下来,然后在那扇深红色的门上敲了敲。 “哥…是你吗?”房间里面传出梁菲那像是才刚刚睡醒的声音。 “嗯。”梁宇随意的应了一声,之后房间里再也没有了声息。 过一会儿,咔嚓一声响起,门缓缓被打开,梁菲那张睡意朦胧的脸顿时呈现在大家的眼中。 “啊…”见到站在洛尧与吴小胖,梁菲一个激灵,像是见到鬼一样大叫了一声,脸上的睡意顿时消失不见,意识下用力将门关上,但是却被梁宇给挡住了。 “小菲,没事。”梁宇边用力挡住那扇深红色的门,另一边开声打消梁菲的警惕心。 洛尧也上前挡住了门,嘴巴对着门缝,“梁菲,我们只是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事,没其他的。” 木棉和岚襄也在后面踮起脚,试图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梁菲顶住房门,梁宇和洛尧挡住房门,再次呈现了一次对峙。 93 93 白天与黑夜的交界,光线在这个时候显得很弱,但是却没有完全黑暗降临,远远望去还是能依稀见到稀疏的路人轮廓。路灯已经亮起,昏黄的路灯下,偶尔掠过几道影子。在这错乱混杂的巷子里,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由然而生。 房间里,白炽的灯光刺激着双眼,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一台不知道多大尺寸的老牌电视机上播放着新闻联播,具体播报着什么,也没人去理会。电视机旁那张仅有的桌子上散乱着几个连汤都已经喝完了泡面桶子,在那些散乱泡面桶上面,几个苍蝇时候抵挡不住泡面斧**,几个颇为较肥的苍蝇在上下跳动,享受着这“美味”。 房间内只有一张床,洛尧与梁菲都坐在床上面。吴小胖与梁宇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岚襄与木棉则是很默契的站在了窗边,头部微微倾向窗外,时候两个人都有点受不了这个房间中弥漫的那种味道。 “梁菲,你打算一直和梁宇躲在这种地方?”洛尧拉着梁菲的手,与梁菲面对面而坐。 “不知道。”梁菲闪开洛尧的眼神,咬着牙轻摇了摇头。 洛尧叹了一口气,然后语重心长的说:“这种地方根本不适合人长久居住,而且了你们失踪那么久,你们的父母也会担心啊,其实很多事情并不是逃避就可以解决的。” 梁菲微低着头,没有再继续说话。 梁宇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在梁菲的旁边坐了下来,轻轻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 一阵微风吹来,其中掺杂着浓浓的垃圾燃烧味,站在窗边的岚襄与木棉顿时皱起眉头,同时也迅速的将那扇窗给关上。 垃圾燃烧的味道吹进了房间内,混杂上原本那股说不出的味道,现在变得更加的难闻。 看着窗外弥漫的浓烟,岚襄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梁菲,你如果真的不想回家,那你你先到我家去吧,这里的环境真的很差,而且治安也不好,你们两个太危险了。”洛尧挪了挪位置,硬是将身体与梁面对面而坐。 “对呀对呀,梁宇你也可以先到我家去,我家大着呢。”吴小胖也站了起来,走了梁宇身边撑了撑。 梁宇有点尴尬的笑了笑。 梁菲依旧保持着沉默,似乎在思考着事情。 洛尧轻抿红唇,目光中散落着一丝迷离,梁菲油盐不进,她有些无从下手。视线不自觉的移到了窗边的木棉与岚襄的身上。 岚襄是男孩,不适合。 木棉… 木棉只抿不语,似乎也感觉到洛尧那求助眼神的她缓缓动了动身体,然后朝着梁菲走过去。 看到木棉离开,岚襄也转过头,见到木棉朝梁菲的位置走过去,他也是跟着木棉走了几步。 木棉停在梁菲的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梁菲也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木棉,眼神深处,流露着一丝挣扎之色。木棉总是给她一种看不清的感觉,但是在木棉的身上,她能够找到一丝熟悉的身影。那是她的残影。 “或许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我很讨厌这里。” 木棉的声音很轻,若不是岚襄听得仔细,他可能还真不知道木棉在说什么。一句“我很讨厌这里”,听似并不是在劝说梁菲离开这里,而是在阐述她自己内心讨厌这个地方的想法。 全部人都没有说话,梁菲的头越来越低。 很微妙的情景,谁也没有将其打破。 就这样,梁菲慢慢站了起来。 94—95 94 岚襄静静的跟在木棉的身后,这昏黄路灯下,岚襄踩着木棉那若隐若现的影子。 几丝白炽的灯光从两旁的房屋偷偷溜出,似乎在与这昏黄的路灯对坑着强弱。 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漆黑一片的天空挂着几颗并不是很闪亮的星星,半弯月牙徐徐溢出几抹暗淡的光,最后悄然没入这昏暗的灯光中。 树沙倒影。 一切都显得那么寂静,那么安详。 梁菲去了洛尧的,梁宇则去了吴小胖的家。 事情解决,岚襄与木棉也没有继续呆在那个让他们很不舒服的宾馆,等到梁宇和梁菲收拾好东西,因为家的方向不同,岚襄与木棉便与他们走了相反的方向回家。 从宾馆出来,木棉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脸色也显得异常平静。 岚襄在这一行虽然没有帮上什么忙,但是也做了一个很合格的陪同,一直都是沉默不语。 脚步很轻,风声很轻,树沙很轻,呼吸很轻,一切能发出声音的都显得很轻,就像将整个世界都放进了真空空间里一样,都那样轻浮而存。 揣摩着那个昏黄灯光下的背影。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95 手腕上的表上显示着七点五十八分,木棉拿着钥匙准备开门,结果钥匙还没有插进孔里,门便缓缓打开了。 开门的是木棉的父亲,潭国荣,黄`色的灯光下,父亲的脸显得颇为黝黑,父亲拿着水烟筒,应该是母亲讨厌那股烟味,所以将父亲赶了出来。 “回来啦?”父亲笑了笑,脸上顿时出现了几条清晰的皱纹。 “嗯。”木棉点了点头,然后站到一边去,让父亲先过去。 潭国荣点了点头,然后从木棉让出的一条路走了过去。 木棉抿了抿红唇,直接推门进去。 母亲薛萍坐在一张破旧的沙发上看电视,电视上的黑白光让木棉皱了皱眉头。她讨厌黑白的世界,没有色彩,只有冷冷的黑与白。 “妈妈,姐姐回来了。”见到木棉,坐在薛萍身旁的小弟弟立刻转过身,很兴奋的在薛萍耳边大喊了一声,并且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朝木棉走去。 “这孩子,大吼大叫什么,妈妈的耳朵都要聋了。”薛萍将准备动身朝木棉跑去的小弟弟拉住,然后碎碎念念的说着小弟弟,根本没有理会木棉,就像没有看到木棉一样。 木棉冲着小弟弟露出一丝笑容,然后转身朝厨房走去。 厨房里摆放着凌乱四放的盘子与碗筷,打开旁边的饭锅,里面还有一碗有点烧焦的剩饭。 木棉叹了一口气,将那碗带着焦味的冷饭吃了下去。 硬是将那一碗饭吃完,木棉又将凌乱四放的盘子与碗筷洗刷干净,然后整理好整个厨房。 出到客厅,小弟弟已经安静的睡在了薛萍的怀里,薛萍带着厌恶的眼神看了木棉一样后又继续将目光转回到她的电视上。 木棉在客厅上停顿了几秒,然后抬起脚步往屋外走出去。 打开门,烟雾在这黑夜中弥漫着,浓浓的水烟味顿时扑鼻而来,木棉不由得小咳了几声。 潭国荣似乎听到了木棉那小咳的声音,连忙转过头,当见到木棉站在后面时,潭国荣再次露出一抹笑容。 “将那饭吃了吧?” “嗯。”木棉轻点了点头,然后在潭国荣身边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啊,饭都被那婆娘给丢了。”潭国荣转过头,有点歉意的低下了头。 木棉没有再说话,只是轻点了点头。 潭国荣也没有再继续说话,把嘴伸到水烟筒的口子上,点火,然后又是猛猛的吸一口。 暗淡的灯光下,一团烟浓浓的从潭过荣的口中缓缓喷出,然后浓烟被拉成了一条条细细的丝线,蔓延散开,其中那浓浓的水烟味也随着浓烟被拉成丝线也在整片区域弥漫。 “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起的这个名字吗?”潭国荣将嘴离开了水烟筒。 木棉静静的望着前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就好像没有听到潭国荣说的话一样。 潭国荣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张粉红色的手绢放在木棉的手中,然后将嘴再次伸到水烟筒的口子上,点火,猛吸上一口。 烟雾弥漫,木棉缓缓打开那条粉红色的手绢,绣在手绢上的两朵红色木棉花沉醉在烟雾弥漫的空气中。 咕噜咕噜的水烟筒打破了这夜的寂静,沉重了这寂静中的轻。 木棉抬起头,望着这一片没有星星的夜空。 淡淡的月色下,目光显得有点迷离。 96 跟着洛尧回到她的家时,天空已经一片漆黑。这种像是涂上一层黑墨水一般的天空让梁菲有点不舒服,那种感觉就像是瞎子看世界,除了黑色依旧剩下黑色。 一栋两层的楼房面前,刹车线拉起,车轮也停止了转动。 “下车吧,我家到了。”洛尧转过头,朝着梁菲露出一抹微笑。 梁菲的嘴角也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然后轻点了点头,从自行车上下来。 锁好自行车的洛尧便从书包里掏出了钥匙,准备打开自己家的大门,但是钥匙才刚刚插进去,洛尧都还没来得及扭转,大门就被打开了。 一个中年妇女伸出头来,见到门口的洛尧时,穿着睡衣的中年妇女整个站在洛尧面前。 “尧尧,到哪里去啦?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现在才回来,不知道爸妈担心你吗。” 洛母叉着腰,板着脸,整一副女汉子模样,气呼呼的瞪着洛尧。 “哎呦,女皇陛下,小女有点事耽搁了嘛,临时的,所以没来得及告诉您…呵呵”洛尧赶紧跑去洛母身边不停的磨撑,不停的开声撒娇。 洛母撇了撇嘴,她知道洛尧每次都会来这招,但是她却每次都受不了而败阵下来,“好啦好啦,每次都是这样,快点进屋,外面凉。” “遵命,女皇陛下。” 洛母没有再继续追究,洛尧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蹦蹦跳跳的就想往屋里走,不过还没有跨过门槛,洛母又立刻将洛尧给揪了回来。 “她是?”洛母疑惑的指了指静静的站在一旁的梁菲。 洛尧拍了自己的额头几下,急忙转过身,拉起身后的梁菲,然后匆匆忙忙的走到洛母面前。“妈,这个我的同学。” “阿姨您好。”梁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着洛母弯腰行了个礼。 “这?”洛母还是露出疑惑之色。 “哎呦,妈,别啰嗦啦,站在这里好冷。”洛尧说着,一边手拉着梁菲,另一边手推着洛母往屋里走。 房屋并不是很大,白炽的灯光,家具摆放整齐,虽然看起来有些拥挤,但是却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电视上播放放着一部叫不出名字的战争剧,枪声与喝声连成一片。 沙发上坐着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此时的他正抵御着如此枪声与喝声干扰,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的报纸。 “回来啦?”洛父的目光没有离开手中的报纸。 洛尧没有说话,而是摄手摄脚的走到洛父的身后,等到接近洛父的时候,洛尧就像饿虎扑食一样,远远的就跳过去,在背后给洛父来了个大大的熊抱。“老爸…” 洛父放下手中的报纸,溺爱的摸了摸洛尧的头,笑呵呵的说:“今晚又到哪里调皮去啦,玩那么晚,不知道你妈担心你吗。” “哎哎,洛老头,什么叫我关心尧尧,刚刚吃饭的时候是谁在叽叽喳喳的说过不停,还说…” “好了好了。”洛父赶紧打断了洛母的话,然后继续假装的拿起报纸,“专心致志”的看着。 洛尧抱着洛父,然后在他的脸庞上亲了一口。 “老爸,下去不会了。” 在老爸的脸上亲了一口,洛尧便蹦蹦哒哒的走到梁菲身旁,主动拉起梁菲的手,然后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梁菲很不自然的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目光环顾着四周,陌生的环境让她失去了平时的模样,变得沉默少语起来。 洛母也跟着坐了下来,洛父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整个大厅只剩下电视机中传来的枪响与冲锋陷阵的声音。 “梁菲,要不然你先洗澡吧,也折腾半天了。”梁菲在这里,洛尧实在有点不知如何对父母开口。 梁菲没有说话,只是轻点了点头。 见梁菲答应,洛尧赶紧跟父母点了点头,然后拉着梁菲,提起背包,朝着她自己的房间跑过去。浴室中放好热水之后,洛尧让梁菲慢慢洗,然后都还没等梁菲点头,她便一溜烟的跑出了浴室。而在这个时候,梁菲却望洛尧的背影停顿了一下。 “尧尧,那个真的是你同学?”坐在右边的洛母偏过头,疑惑的质问着洛尧。 “是啊。”洛尧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以前怎么从来没见你带过同学回家过夜?”洛母再次发出疑惑的声音,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趋势。 洛父重新拿起报纸,继续研究他的新闻。 洛尧也知道事情瞒不住,毕竟还不知道梁菲会在自己的家里住多久,既然妈妈都已经问到这个份上了,所以她也不打算隐瞒此事。 洛尧慢慢将梁宇和梁菲的事情慢慢说出来,洛母的眉头听着听着便皱了起来,拿着报纸的洛父也溜出一个耳朵,听着洛尧的叙说。 夜,很安静。 屋内的话,很轻。 转角中的人,纠结。 97—98 97 某个黑暗与寒冷弥漫的角落里,伸手不见五指,寒冷不停的侵蚀着你的每一寸皮肤。 这个时候,你得到了一个火柴盒,里面有五根火柴。 擦亮第一根火柴,整个黑暗就像是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密密麻麻的光点就会从这个缺口冲进来,点亮眼前的一切。寒冷也因此而被驱逐流放,远离你那每一寸被侵蚀得腐烂不堪的皮肤。 火柴还没有燃尽,你就迫不紧待的擦亮了第二根。这个时候,黑暗的缺口更大了,寒冷也被放逐到更远的地方。 突然间,你感受到了这个世间的温暖,发现了这个世界原来还是有光明的。 第一根火柴熄灭了,黑暗的缺口变小了,寒冷逐渐靠近。 这个时候,你还是毫不犹豫的擦亮了第三根火柴。就这样,第二根火柴也开始熄灭。 你打开火柴盒,里面还剩下两根,你开始犹豫了,但是手中第三根火柴也即将燃尽。 你不得不继续擦亮第四根火柴,而这个时候,火柴盒中的火柴已经剩下最后一根了,虽然手中的第四根火柴才刚刚擦亮,但是你的心已经开始慢慢灰暗,开始恐惧。 手中那第四根火柴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而盒子中就只剩下最后一根,心底已经完全灰暗,恐惧笼罩全身,黑暗的缺口越来越小,寒冷逐渐接近你那已经腐烂不堪的皮肤。 火柴盒已经被你捏得变形了,手中第四根火柴即将熄灭,你在犹豫,在纠结。 最终,黑暗降临,寒冷侵蚀着你身体的每一寸皮肤。 手中紧捏的火柴盒到最后还是没有打开。 那个角落重新恢复原来的黑暗与寒冷,所以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唯一不一样的是,你手中还剩下一根火柴。 那是你最后的温暖,那是你最后的希望。但是,你并没有用。 萎缩在那个角落的你,颤抖的身体,迷茫的看着这个黑暗的世界。 眼皮越来越重了,那一刻,你沉睡了。 手里依旧紧捏着那已经破烂不堪的火柴盒。 黑暗,依旧。寒冷,依旧。 98 “擦……” 岚襄猛的睁开了眼睛,火柴的擦响声依旧在耳边回荡,一根一根的火柴不断在脑海中擦亮,那种感觉就像是拿着一把刀不停在肉体上一刀一刀的划过去,刀并没有割破皮肤,但是恐惧却已经笼罩整个心头。 晨光从窗外照进来,岚襄掀开被子,穿着拖鞋走到窗边。清新凉快的空气顿时这岚襄颤了颤,整个人顿时清醒了很多。 这个钟点,道路上的行人很少,但依稀还是能见到几个晨运的老人,还有几个… 岚襄睁大了眼睛,盯着道路上那两个穿着校服的男女。 秦商与木棉在这个时候正好肩并肩路过岚襄的家,两人都是闭着嘴,并没有聊着天。 木棉抬起头,正好与窗边的岚襄对视。 那一刻,岚襄猛然从窗边退后几步,稚嫩的脸蛋刷一下立刻红晕了起来,平静有规例的心跳也变得加速跳动起来。 而这个时候,房门砰砰砰的被敲响,接着就传来了妈妈的声音,襄襄,起床了。 岚襄快速打开了门,不理母亲的惊讶,朝着厕所的位置快速冲过去。 母亲被岚襄今天的反常吓得跳了跳,在平常,自己的这个儿子本来就有起床气,今天怎么啦? 岚襄跑到厕所里面快速洗刷完毕,然后冲到客厅上,跟坐在饭桌上看报纸的父亲打声招呼之后,拿起一块面包便匆匆离开了家。 关上门,身后立刻传来母亲那若隐若现的嚷嚷喊声。跑出公路上,岚襄边将手中的面包往嘴里塞,边小跑起来。 岚襄小跑了几分钟,手里的面包已经吃完,但是体力原本就不咋滴的他开始喘起气来,转过一个弯,木棉与秦商的身影就出现在转弯的不远处。 岚襄停下了小跑,不停的顺着自己的胸脯摸下,然后深深吸进一口气,接着就吐了出来,激烈起伏的胸脯得到了一丝缓解,大喘也变成了小喘。 平缓了气息,岚襄便加快脚步的速度,不停的朝木棉与秦商接近。 秦商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到了几米处的岚襄,“岚襄,你今天怎么也那么早啊?” 木棉也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到脸色微微红晕的岚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红唇微抿,挂在嘴边的话还是吞了下去。 岚襄看了木棉一眼,原本红晕的脸蛋变得更加晕了几分,“有..有点事。” 秦商看着整一张脸都红晕的岚襄,瞳孔微微转过,视线从身旁的木棉身上掠过,然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正好,我们一起上学吧。” 说完,秦商转身便继续往前走。 木棉也缓缓转过身,跟着秦商走了起来。 岚襄停在原地,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脱力一样,变得无力起来。 99—100 99 淡淡的晨雾依稀漂浮在不远处的校园上。 阵阵的凉意穿透校服,不停侵蚀着每一寸皮肤。秋,逐渐深了。 整条校道上就只有秦商、岚襄、木棉三个人,路面上到处散落着昨晚落下的树叶,很明显,值日生都还没有到学校。 岚襄看着校道旁边那已经光秃秃的木棉树,双脚很自然的停了下来。微侧身,目光落在那些光秃秃的木棉树上。 木棉也停了脚步,目光同样落在那一排已经掉光树叶的木棉树。 光秃秃的一排木棉树,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排赤`裸`裸站在面前的雕塑一样。 “我还有点事情,就先去忙了,你们也去忙你们自己的事吧。”秦商望着已经停下脚步的岚襄与木棉,表情很随和的站在他们两个的前面。 岚襄与木棉同时回过头,然后轻点了点头。 秦商没有说什么,转身朝着校门走出去,走到校门的时候,秦商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木棉与岚襄,他们两个依然静静的站在原地。眼珠轻转了转,停下来的脚步又抬了起来,转身离开了校门口。 晨光慢慢照了过来,身体上的凉意也逐渐消退。偶尔有几个提早回校的值日生从身后走过,清脆的低声笑语传遍整座校园。 木棉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那一排光秃秃的木棉树,平静的脸色让人有点捉摸不透到底在想些什么。岚襄的目光环顾四周,视线偶尔从木棉身上掠过。 “你早上刷牙洗脸了?”木棉突然说道。 “啥?”岚襄猛然回过头,嘴巴张大,双眼怔怔的看着木棉,双目深处,浓浓的疑惑之色。嘴巴合起,“洗..洗了。” “早餐吃了?”木棉继续说。 “吃了。”这一次岚襄回答得很自然。 “速度不错。”留下这样的一句话,木棉的视线便从光秃秃的木棉树上收了回来,然后转身抬起脚离开。 岚襄怔怔的看着木棉离开的背影,脸色红晕,小心脏不争气的扑通扑通猛的跳了起来。 100 没过多久,原本清净的校园开始热闹了起来,晨光已经将整座校园笼罩,身上的凉意已经完全消退。在羊城,气温的变化颇为较大,早穿棉袄午穿纱,虽然有些夸张,但是颇为相似。 成群结队的同学不停的从门口走进,初一(9)班的教室开始轰轰闹闹起来。 岚襄有些懒惰的趴在桌面上,眼看着不停从门口走进的同学。早上的那一闹,岚襄现在不但感到困意,肚子里还有了饿感。 不停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木棉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笔,目光偷瞄了岚襄一样,然后手中的笔又动了起来。 洛尧和吴小胖从教室门口走进,第一眼便看到了像坨死泥一样趴在桌面上的岚襄。 “你们两个今天怎么那么早啊?”洛尧走进岚襄,立刻打招呼。 “岚襄,最晚干啥去啦,怎么长得如此憔悴?”吴小胖也跟着打趣道。 木棉停下了手中的笔,望着洛尧和吴小胖,轻点头应了一声。 岚襄趴在桌面上无力的对着洛尧和吴小胖摆了摆手。 “他们怎么样了?”木棉轻声问道。 洛尧知道木棉指的是梁宇和梁菲两兄妹,所以连忙道:“没事,梁菲说还不想让她妈妈找到她,所以就还没有来学校,哦对了,她还特意嘱咐我们不要将她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梁宇也是这个意思,他现在也暂时不希望他爸爸找到他。”吴小胖跟着附和道。 木棉沉默了,不过手中的笔并没有再动起来。岚襄依旧一坨死泥般趴在桌面上,手中不停来回转动着铅笔。 洛尧与吴小胖对视一眼,准备离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哎呦,都在啊你们。”很不和谐的声音突然传过来。 木棉和岚襄都抬起头,洛尧和吴小胖也转过身。 杨洋和甘小宇皆是把校服挂在肩膀上,甘小宇嘴里还叼着一条牙签,两个人整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走来。 洛尧与吴小胖对视了一眼。 “我们一直都在啊,就你们这两个瞎子没看到而已。”吴小胖翘起了嘴,也是一副拽上天的模样。 “你…”甘小宇向前走出一步,食指指着吴小胖,面色涨得通红。 杨洋迅速拉住了甘小与的肩膀,并对他使了个眼色,而得到杨洋眼色的甘小宇咬着牙忍了下来,冲着吴小胖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不要嘚瑟太早,你们的小秘密保不住了。”杨洋留下一句话,然后也离开了。 洛尧看了吴小胖一眼,无奈的耸了耸肩,然后他们两个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岚襄趴在桌面上,手中的铅笔已经停止了转动,另一只手不停在桌面上画圆圈。 唯有木棉,目光一直注视着杨洋的背影,红唇微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秘密? 被发现了吗? 难道是他? 101—103 101 午餐的时间,岚襄抱着早上妈妈准备的午餐,自己一个人慢慢的走出了教室。 走廊上两个调皮的男生在嬉戏打闹,岚襄把保温饭盒紧抱在怀里,微低着头,不停的躲闪着那两个打闹的男生,脚步的速度越来越快,楼梯转角处,转弯走下楼梯。 木棉也抱着一个看上去颇为寒碜的保温饭盒慢慢走出教室,教室的吵闹声让她吃得很不香。 岚襄在校园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停下了脚步,然后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慢慢打开饭盒,热腾腾的饭菜顿时飘出阵阵香气。看着香气飘逸的饭菜,岚襄露出了一个幸福的笑容。 “你怎么在这?”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岚襄准备送了口中的肉块。 岚襄抬起头,便看到了抱着饭盒的木棉,夹在筷子中的肉块掉到了岚襄的裤子上。岚襄猛的站了起来,黏在裤子上的肉块随之掉落在地上,一块拇指般大小的油迹清晰的印在了岚襄的裤子上。 噗哧的一声,木棉突然笑了出来。 岚襄的脸顿时如同红彤彤的的苹果一样,唰一下红到了耳根上。 “给。”木棉的声音再次响起。 岚襄抬起头,一张白色的纸巾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拿着啊。”木棉看到愣着不动的岚襄,手中的纸巾向前推了推。 岚襄轻轻接过木棉手中的纸巾,然后在那拇指般大小的油迹上擦了擦,擦去了表面的油,但是痕迹却怎么也抹不去。擦了一会儿,见痕迹依然在,岚襄停了下来,尴尬的抬起头望了木棉一眼。 “谢..谢谢。”岚襄显得不好意思的跟木棉说了声谢谢。 “没事。”木棉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在岚襄原来那个位置的旁边坐了下来。 木棉打开保温饭盒,里面并没有什么菜香飘出来,只是些微微发黄而且没有了温度的青菜和些黑漆漆的东西覆盖在白花花的米饭旁边。打开了饭盒,木棉便大口大口的吃起饭盒中的饭菜,嚼而无声。 岚襄也坐了下来,目光移到木棉的饭盒上,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筷子,将饭盒中飘逸着香气的肉块慢慢的往地面上丢。 “你干嘛?”木棉停下嘴里的嚼动,疑惑的望着岚襄的动作。 “今天走得太匆忙了,没来得及将这些挑出去。”岚襄很自然的动作。 木棉皱起眉头,“你们有钱人就是这样浪费食物的?” “哈?”岚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望着木棉。 木棉的脸色看起来有些难看,眼神中有些怒火。岚襄缩了缩,低下头,有点不敢与木棉对视。 木棉盯了岚襄几秒钟,然后又端起自己的饭盒放到自己的嘴边,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岚襄松了口气,看着木棉没再盯着自己看,眼神顿时黯然了几分,然后手中筷子的又动了起来,夹起肉块,往外丢。 动作很慢,肉块慢慢划过半空。 “等等。”木棉喊了一声。 筷子夹着的肉块愣在半空中。岚襄转过头,怔怔的看着木棉。 木棉朝岚襄伸去那看起来颇为寒碜的饭盒,“别丢了。” “哦…”岚襄立刻将愣在半空中的肉块放到木棉的饭盒上,然后又在自己的饭盒上将那依旧还热气腾腾的肉块夹起来,放到木棉的饭盒上。 这一次,岚襄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饭盒中的肉块全落到木棉的饭盒上。 木棉没有说什么,但是她记得,岚襄裤子上的油迹。 102 站在路的尽头,却发觉这只是一个转角,另一条路的开始。 迷雾笼罩,一条看不见转角,看不到尽头的路。 抬起的脚愣在半空中,硬是没有塌下去。 怔怔的望着那看不见尽头的路,眼神深处充满了挣扎、无助、不知所措。 一个被磁场干扰的指南针,找不到它的归宿,南边其实就在那,它却感觉不到,不停从每一个角度转过。那一刻,它只为找到它的南。 脚踩回了原来的位置,之后再也没有动过。 103 一盆饭很快被木棉吃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没有吃过怎么饱。吃得太饱的木棉打了个嗝,顿时引来旁边岚襄轻轻的一笑。 木棉尴尬的望了岚襄一样,“谢谢你的肉。” “不用。”岚襄收起笑容,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站了起来,走出这个安静的角落。 热闹哄哄的操场上,一大群人正围在那里,吵吵闹闹的声音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 “你们两个孩子,怎么能这样做,难道不知道我们父母担心的吗,你们凭什么这样做,我不管,今天你们必须跟我去见校长,我讨个说法去…” 一个体型微胖的大妈双手叉腰,站在人群的最中间,而在人群中间的,还有洛尧和吴小胖。 岚襄跟着木棉穿过层层包围的学生,到了洛尧和吴小胖的身边。 木棉拉住了洛尧的手,“怎么啦?” “你们两个是谁,关你们什么事,一边呆去,别什么事都乱掺合。”大妈见到木棉和岚襄,怒火立刻冲着两人烧上。 “她是梁菲的妈。”洛尧在木棉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闻言,木棉皱起了眉头,目光立刻在人群中扫动,很快,她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人,杨洋与甘小宇。杨洋与甘小宇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目光与木棉对上的时候,甘小宇还不忘了做一个嘚瑟的表情。 岚襄没有说话,站在同样没有说话的吴小胖身边,眉头紧皱。 围观的学生不停对着四人指指点点,异样的目光频频发出,大妈的骂声依旧不断,杨洋与甘小宇幸灾乐祸的表情。眼前在播放,耳边在回荡。 洛尧、吴小胖、木棉、岚襄四个人就好像掉进的罪孽的深渊,在这里深渊中,一切都变得那么虚渺漂浮。 穿过层层漂浮在空气中的颗粒,依旧是阴凉的一片。 104—105 104 深渊的底部,蝶虫破茧而出,一丝光芒洒在蝶虫的体肤上。光线很弱,没有月光那种皎洁的色彩,也没有火炉的那种温暖。天空上数不尽的光芒,只有它到底了深渊的底部。 慢慢的,那一丝弱小无暖的光芒缠绕在蝶虫的身上。翅膀张开,轻拍几下,空气中漂浮的颗粒在那淡弱的光芒下快速游动。 展翅飞翔,缠绕的光芒的蝴蝶,很美。 105 “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就是啊,难道不知道人家的妈妈着急吗?” “年纪小小,唉…” “…” 围观的同学七嘴八舌,那些话语就好像毒液一样,不断在吴小胖、洛尧、岚显、木棉四人的的体内吞噬着内脏,那种感觉,犹如千万蚂蚁爬在肉体内,痛不欲生。 岚襄捂住耳朵,慢慢移到木棉的身后,微低着头,不敢与围观的学生直接对视。骂声、嘲笑声、别样的目光,全都连成了一片。 深渊越来越深,窒息的感觉越来越重,岚襄抬起头,他突然感觉到,他似乎就连那最后一丝淡弱的光芒都要失去了。 “有人晕倒了…”有人大喊了起来。 “晕倒?骗人的吧?” “就是啊,装死…” 木棉回过头,岚襄已经紧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眉头紧皱,苍白的小脸微微扭曲着,一副痛苦的模样。吴小胖和洛尧也快速转过身,直接冲到岚襄的身旁,扶起岚襄。 “岚襄?岚襄…”吴小胖不停叫着双目紧闭的岚襄,但是岚襄就好像已经沉睡在那个小世界里面一样,毫无动静。 “你们都让开,别阻碍着空气的流通。”洛尧站起来,不停的将围观的同学推开。 岚襄脸色越来越苍白,围观的同学似乎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很自觉的往后退就几步,谢程君见到吴小胖怀中的岚襄,然后有点不自然的留下了“我还会回来的”这一句,接着,推开围观的学生,有点匆忙的离开了。 岚襄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越来越微弱,对于吴小胖的叫喊声完全没有回应。 “吴小胖,快点背上岚襄,我们上医院。”洛尧急速的朝吴小胖喊了一声。 吴小胖应了两声,本想将岚襄扛起来,但是一个踉跄,吴小胖那肥胖的身体立刻向后倒去,手中扶着的凌天也随之落下。 沉闷的落地声很重,吴小胖没有摔倒,只是双手撑在地上,岚襄也没有摔倒,但是他压在了木棉的身上。 “吴小胖,你妈养你那么肥,就这点事都做不好,浪费粮食。”洛尧边骂着撑在地上的吴小胖,另一边快速往岚襄拉过去。 窃窃的笑声从四周传过来,围观的同学没有一个有出手帮忙的意思,除了窃窃笑声,还有就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木棉一句话也没有说,帮助洛尧把岚襄扶起,然后放到吴小胖的背上,三个人就匆匆忙忙的从围观的学生中穿过去。 冯文哲快速迎面而来,二话不说,立刻从吴小胖的身后接过岚襄,“吴小胖,过来帮忙。” 摩托车的声音响起,木棉和洛尧停在原地。 声音逐渐远去,身影逐渐模糊。 洛尧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木棉也没有说话,因为她没什么好说。 模糊的视线,显得有些浑浊,这一刻,心好像不能再平静下来。 一颗不能平静的心,一个牵挂的人。 106—107 106 在那些被自己定义的国度里,我们如同巨人一般,坚毅强大的活着;在那些被别人定义的国度里,我们如同蝼蚁一般,懦弱娇小的活着。 很多时候,我们忽视了到底是在自己定义的国度里还是在别人定义的国度里,甚至有的时候,就连自己的巨人还是蝼蚁都有点分不清楚。 天还是那般的黑,气息还是那般的压抑,所有的人似乎都在为自己的事情忙碌着。 呆呆的看着黑漆漆的一片,白色线条在上面画过两笔,一个加号出来了,再添上两个小于号,一个坐标系出来了。 “正切函数是三角函数中的一种,英文:tangent,所有简写:tan,在这个坐标系中,正切tan就是x轴与y轴之间……” “木棉?...木棉同学?......潭木棉同学…” 木棉回过神,怔怔的看着黑板前面瞪着大眼,板着脸的数学老师。数学老师是一个老头,身穿中山装,老花镜挂在鼻子上。 “潭木棉同学,你来重复一下刚刚老师讲的内容。”数学老师推了推鼻子上的老花镜。 木棉抬起头,然后慢慢站了起来,看着黑板上画的眼花缭乱的坐标系,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她不认识这些,课本上也没有这些,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讲到了这里,她的脑海中,还在重播着岚襄倒在地上的画面。 “上课不好好听课,整天就只知道想些有的没的,我讲的这个虽然不是课本里面的内容,但是在很多数学题上,这个知识能够帮助你们解决很多解决不了的问题。” 初一(9)班里没人说话,也没有人敢驳回,对于这个老头子的啰嗦,大家都已经是习惯性左耳进右耳出,然而沉默才是让他停下来的最好办法。 “…好了,坐下吧。”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停止,数学老师最后朝木棉叫了一声。 木棉慢慢坐了下来,视线也从黑板上收了回来。 坐标系被抹去,重新回归黑漆漆的一片。 107 十一月,羊城已经不再是初秋阶段,路两旁的树木已经黄`色一片,轻风摇晃,还能看到几片随风而落的黄叶。从落叶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淡淡香味,洗刷整个人的紧绷神经,清凉的微风,更是让人从幻想中回到这个黄`色的秋天。 “唉…天气越来越冷,看来明天得穿那些厚重的衣服了,这样我的身材就不能呈现出来了。” “就你这一推肥肉,就花姑娘一个,谁爱看你。” “哎呀,小妮子,嘴硬了啊,本小姐你也敢调`戏?看我怎么收拾你。” “妈啊,姑娘饶命,小女子知错了…” 学校的门口,打打闹闹的声音很快连成一片,你追我赶,不断擦肩而过,这一股热,很快将这空气的冷意烧热,成为一个37度的温水,让人倍感舒服。 看着成双成对结伴而行的人,木棉吐出了一口浊气。 吴小胖中午就已经回来了,确定岚襄没有大碍之后就回来了,木棉听吴小胖说,岚襄的父母已经在医院照顾他。 离开学校,木棉自己一个人慢慢走路回家。太阳早已不见踪影,暮色四合,依稀有几个走在前面的女孩,还有几个年迈的老人不紧不慢的走在身后。 一直以来,木棉都是这样一个人,就连秦商她都不会凑上去,但是岚襄的出现,好像改变了她很多。 很多时候,都不再是一个人。很多时候,她都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助力。 万家灯火,虽静但温。 很多人都说,晚上才是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因为它可以将加入凝聚在一起。也有的人说,晚上是一天最孤寂的时候,因为黑夜蒙住了双眼,让他只感觉到自己一个人的存在。 路过那一片漆黑的两层小洋房,木棉停了下来,看着漆黑的一片,心不由得凉了一截。 再次吐出一口浊气,木棉转过身,抬起脚步准备离开。 “怎么那么晚都还没有回家?”秦商出现在木棉的身后。 木棉放下已经抬起的脚,缓缓转过身,“你不也说是吗?” “呵呵,学校还有点是,所以耽搁了。”秦商笑了笑,然后走了几步,与木棉肩并肩而站。 “哦…”木棉只是哦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秦商也没说什么,走在木棉的身后。看着木棉的背影,心头产生了一种疏远的感觉。 没有风声,没有虫叫,有的只是淡淡的月光,昏黄的路灯,还有寂静的道路。 木棉她不明白,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不明白梁菲的妈妈为什么会找到梁菲,不明白梁母为何回到学校找到洛尧,不明白岚襄为何会晕倒。 更让她不明白的是,整个事情除了洛尧、吴小胖、岚襄和自己知道以外,还有一个人知道。 秦商。 会是他吗?她不明白,不知道,还不希望! 108—109 108 今天木棉很早就到学校了,甚至比昨天还要早,秦商没有跟着一块,岚襄也没有。路过岚襄的家时,依旧紧闭的门,依旧紧闭的窗。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门前的那棵木棉树,今天已经彻底的掉光了叶子。 相比于昨天,今天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度,新闻上不停重复播放着今天将会有冷空气南下,还会有降雨。 木棉依旧穿着那件冬季的校服,里面似乎多穿了一间毛衣,看上去显得微胖。 天上打着蒙蒙细雨,雨伞在木棉手中紧捏着,任由寒冷的细雨打在脸庞上。吹出一口气,白花花的烟雾立刻随之喷出,红彤彤的脸颊上粘着细小的水滴,冰冷的水滴如同硫酸一般,不停侵蚀着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疼痛的感觉,早已麻木。 整个安静的校园都沉浸在蒙蒙细雨中,雾气将其笼罩,细雨将其滋润,冰冷将其唤醒。这一刻,似诗情画意,又似悲感悯人。 踩在湿润的校道上,木棉竟然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从小到大,就在弟弟出生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父母脸上的那种喜悦,看到母亲在看自己时的那种眼神,她同样有一种不知所措。 这是一样的不知所措。 “哎,木棉,今天怎么那么早啊?”洛尧的身形打断了木棉的不知所措。 缓缓回过身,洛尧和吴小胖撑着同一把雨伞向自己走过来。木棉很勉强的笑了笑,之后只是看着洛尧和吴小胖,并没有说话。 洛尧看到木棉那红彤彤的脸颊上的水滴,目光移到她手里的雨伞,也是笑了笑,没有说出来。 “今天我跟小胖值日,你怎么也来那么早?”洛尧继续问。 木棉摇了摇头,“睡不着,然后就来了。” 吴小胖一件蓝色羽绒服,低着头,微微蜷缩的身体,一言不发的站在洛尧旁边。很多人都说胖子不怕冷,但是吴小胖却颠覆很多人的观念。 “梁宇昨天回去了。”吴小胖捂住嘴巴,声音有些不清晰。 木棉没有说话,静静站在原地,雨水似乎越来越大,红彤彤的脸颊上蒙山一层水珠。 “我昨天回家的时候,我妈说在我刚离开家不久的时候来了一个很泼辣的女人,将梁菲带走了。”洛尧跟着吴小胖说道。 木棉依旧没有说话,脸庞上的水珠依旧慢慢落下那件校服上,渗入到纤维里面。 洛尧故意向前走了两步,为木棉挡下了一点点的漂浮在空中的雨水。 纷飞蒙雨,漂过其身。 白色的雾气,轻吐而出。 109 “小菲,你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她都这样子对我,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 “或许她有苦衷呢,或许…或许她…” “梁宇,你不用再继续为她找理由开脱了,那天晚上,我亲耳听到她与她父母的对话,她根本就是嫌弃我,带我回家就只是为了侮辱我,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我绝对不能这样放过她。” 撕裂般的喊声在轻飘落下的雨水中蔓延散开,这是失去了理智和判断能力的叫喊,倾尽全身的力气,让它从喉咙里如同火山一样的爆发。岩浆喷出,这种天气的冷一下子被席卷,转换成一种由心底溢出的热。 梁宇不知道再继续说什么,他不知道梁菲要怎么做,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梁菲母亲说的话。 “你以为你那个同学真的是好心收留你?醒醒吧,她只不过是为了在你面前显示她的高大,她的善心。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她打电话来跟我说你在学校,我到学校大闹一番,发现根本就不见你的存在,后来她又告诉我你在她家里…” 洛尧真的是这样的人?梁宇不这样觉得,不过现在的梁菲根本就是一头失去缰绳的马,完全不受控制。 “小菲,不要冲动好不好,或许妈妈说得未必是真的呢。”梁宇语气变得软弱。 “我妈有什么必要骗我,她骗我又没有钱赚。”梁菲咬着嘴唇,冲着梁宇吼出来。 雨水同样打在脸上,泪水从眼珠中溢出,冰冷的雨水和暖和的泪水交汇融合,形成一种说不出感觉的温度粘附在脸上。 梁宇没有再说话,将手中的雨水移到梁菲的头顶上,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就只剩下一种冰冷,那种冷渗入到脸上的骨头里面。有一种痛,在心底产生,一直蔓延全身。 这种天气,这个时间,路上并没有行人。 两个人,一把伞。 脚步不重,但是却带着怒气。 110—111 110 雨很细,细到让我们只感觉到它只是在像雪一样的飘着,甚至还让我们错觉的以为这只是漂浮在空气中的颗粒。 漂浮在空中的雨粒逐渐的粘附在一起,连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校园都笼罩了起来。 每一个角落都有着它们的身影,每一处地方都弥漫着它们的气息。 朦胧依稀,校园好像陷入了童话的世界,不过这里并没有七个小矮人,没有白雪公主,更没有皇后,有的只是一个一个沉浸在这世界的梦。 梦,简易的解释就是大脑入眠后的一种自我反射的镜像,有时候,梦醒了,梦境中发生的事情将会很清晰,但有的时候,梦醒了,我们什么也记不起,一切将是空白。 两个人同样的一个梦,某个交点上邂逅,他们相拥,他们亲吻,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在他们身边发生,无拘无束,两个人,主宰着整一个世界。 梦醒了之后呢? 站在同一条经纬度上,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两人只是在同一个梦里邂逅,但是现实只是两个陌生人,擦肩而过,那只是上辈子的五百次回眸换来的。 觉得很无奈吗?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生活不是童话故事,结局不会都是王子与公主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呵,或许这就是我们不愿意面对的现实吧。 校园广播的声音在响起,穿过朦胧细雨,带着一丝青春亮丽的气息横穿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 “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流着汗水默默辛苦的工作,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漠,也不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 张雨生的歌声在校园回荡,初一(9)班的教室里却是喧闹声一片。 那个时候的男生聊的不是女生,女生聊的也不是男生。男生聊着乔丹,魂斗罗,女生则是围成一圈,八卦满嘴飞。 木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看着书,对于那些吵杂声好像完全免疫一样。 岚襄的作为依旧空空的,端着书本的木棉微微斜过目光,视线落在岚襄的座位上。怔怔的看了一会,木棉的视线移到了梁宇梁菲的座位上。 依旧也是空的。 111 “叮铃铃,铃铃铃…” 上课的铃声如同魔鬼之手一样,将那些调皮嘻哈的学生们都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安安静静的坐着。 重要的人物都是在最后才出场,而老师总喜欢在铃声过后几分钟再到教室。 铃声戛然而止,梁菲首先从门口进入,梁宇尾随。 看到梁菲,木棉快速转过头。 梁菲走得很快,脚步的跨幅很大,但是她的方向并不是自己的座位上,而是逐渐向着洛尧的座位靠近。 洛尧怔怔的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梁菲,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复杂的神色。 全班的人都将目光注视着梁菲,昨天梁菲妈妈来学校闹事的事情,早已在学校里传开。 幸灾乐祸的,鄙视的,看戏的… 这些眼神就好像连成了一张可以无限延伸的网,而梁菲就好像已经掉进了这种网之中,任凭她怎么逃,始终还是站在这一张网里面。 啪。 清脆的响声在教室中响起,尔后,那种清脆声音落下的韵奏在教室中回荡。 外面的雨很轻,轻到连雨声都没有。教室里面很静。静到只听到那清脆响声留下的回荡。 洛尧的脸上火红一片,梁菲的手微微颤抖着,那张稚嫩的脸颊下,小胸脯在起伏跳动着,洛尧没有动,梁菲没有动,吴小胖没有动,梁宇也没有动,所以人都怔怔的看着所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 “我没有。” “没有?呵呵..还想骗我么?”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你当我傻子啊?当我很好骗是么?” “知道这件事的并不止我一个人,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就是我?” “因为我感觉是你。” “感觉?呵,可笑,你凭什么感觉是我,那就一定是我。” “你…” 梁菲的手再次举起,但是同时,洛尧站了起来,手也在跟着举起,紧接着,两个手在半空上相接触。 两人目光对视,静静站着,都没有动。 吴小胖向梁宇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梁宇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很可笑很可悲?而你又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给予你的?”洛尧面无表情的看着梁菲,左边脸上的火红越来越浓。 梁菲没有说话,紧咬着红唇,一脸愤怒的看着洛尧。 “如果你真的这样觉得,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以后少看点电视,少看那些肥皂剧,我如果真的想整你,那天我就没有必要到那种地方劝你到我家去,你真觉得我没事找事干么?省省吧你。” 话音落下,洛尧的手同时放开,整个初一(9)出奇的安静。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都在干什么,难道不知道上课了吗?还围在走道上干嘛,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一个老头子出现了,历史老师。 梁菲没有动,紧咬的红唇像的快要咬破,就连梁宇拉她也没有动,就是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带着几个湿漉漉鞋印的地板上,眼泪如同外面的雨水一样,缓缓落下。 滴咚… 112—113 112 没有人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把梁菲从宾馆里接回来,他们之间友谊的开始,校庆节目的组合,甚至他们的认识,这一切的一切,都像电影在倒退,但是在踏进校园的那一刻开始,谁也没有料到故事会这样发展。 数十道异样的目光,就像电影院中的观众一样,那种对影片的不满,那种对故事的不屑,那种来自内心的烦躁,似乎全都发泄在这种异样的目光之中。 光线很阴沉,整个教室似乎都弥漫在一种氧气紧缺的空间里,那种窒息感,让人倍感不舒服。 “喂喂,同学们,上课了。”历史老头用力敲了敲讲台上的那张桌子。 梁菲没有动,洛尧也跟着站在那里。 地面的水迹已经连成一片,分不出那些是泪水,那些是雨水。 梁宇站在梁菲的身后,他看到了历史老头那张开始慢慢愤怒的皱脸,于是,他揪了揪梁菲的衣角,但是梁菲却是丝毫不动。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讲台上历史老头那长满皱纹的脸开始露出怒火。 “你们两个,现在是上课时间,难道你们不知道吗?都给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历史老头一边敲着桌面,另一边朝洛尧与梁菲两人大声吼道。 尽管历史老师表现得很愤怒,但是梁菲与洛尧却感觉没有听到一样,依旧对峙着。 木棉陡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哎,这位同学,你也干嘛去,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木棉没有停下来,面无表情的朝着梁菲和洛尧的位置走过去。 全班人数十道目光转移到了木棉的身上,在目光的注视下,木木不紧不慢的走到了梁宇的身后。木木轻轻推开梁宇,然后走到梁菲的身后。 梁菲依然双目瞪着洛尧,似乎整个世界就只有洛尧一个人,但是目光之中,那是憎恨。 洛尧注意到了木棉的动作,目光同样移到木棉的身上。 站在梁菲的身后,木棉把嘴巴贴近梁菲的耳边。一口气从鼻孔上呼出,梁菲立刻感觉到耳朵一阵热痒,憎恨的眼神也从洛尧身上抽了回来。 木棉的嘴在动,但是没人听到她在讲什么,甚至连最近的梁宇和洛尧都没有听到她在讲什么。 几个不相同的嘴型,却是一段令梁菲改观的话。 收起嘴巴,木棉干脆利落的一个转身,在数十道疑惑的目光下,木棉很平静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打开课本,像一个无事人一样静静看了起来。 洛尧站在原地,目光注视着木棉的背影。 眼底深处,那是复杂的眼光。 一丝丝的憎恨,一丝丝不知所措,还有一丝的不懂。 113 市人民医院。 这里是一个弥漫着福尔马林味道与沉重气息的一个地方。 闪动的红绿光,刺耳的鸣笛声,不断在大门进进出出。那种感觉就好像进入了迪吧,除了那种在耳边震动的音乐,闪动在眼前那五颜六色的灯光以外,剩下的,就只有离去的那种空虚和寂寞。 哭闹声,喜悦声,着急声,烦躁声…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低声啜泣,不同的它们,相互交汇在一块,逐渐形成了一种说不出感觉的沉重。 那种沉重中,频率交错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那种吟唱,错杂交汇,绝对一首悲伤之曲。 病床上,岚襄紧闭着眼睛静静躺在那,鼻孔上插着两个氧气管,床边上的仪器不断发出“滴..滴..滴..”的响声。 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仪器上的心跳频率正常的跳动着。 “孩子他爸,你说这孩子以后咋办呢?” “…” “要不带到国外去治疗吧?国外的医疗现在那么发达,应该可以把襄襄治好的。” “…” “到底怎么样你到说句话啊。” 岚襄的父母就这样站在病房的外面,脸上全是浓重担忧的表情,岚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这十四年来,我一直担忧着襄襄会心脏过激而出事,所以我就把他捧在了手心上,但是没想到他会因此变成孤僻的性格,变得如此不开心,一直以来,我都希望我们的准备是不需要的,但是现在看来,是必要的了。” 在岚襄出世的时候,就被诊断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在三岁的时候曾经做过一次手术,但是那一次由于医疗条件比较差,岚襄的身体并没有完全康复。不过从那以后,岚襄的母亲为了保护岚襄,就断绝了他与其余小朋友的往来。 也真是这样,岚襄这种性格慢慢养成。 “唉…”岚父轻轻叹了一口气。 话音落下,两人重新回归平静,整条走道,似乎只听到里面那仪器传来的“滴滴滴”响声。 ... “伯父阿姨…” 身后传来了这样的叫喊声。 114—115 114 直到下课,大家都不知道木棉在梁菲的耳边说了什么,而正因为木棉的那一句话,梁菲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怪怪的坐着,不吵不闹。 秒针正指十二的位置,下课的铃声如期而至。 初一(9)班的教室就像在氧气紧缺的空间里,顿时涌进大量的氧气一样,那种窒息的感觉如同打开了闸门一般,一下子释放了出去。 历史老头放下手中的那本历史书,目光在洛尧与梁菲两个之间转了一圈,紧接着,喊了一声“下课”之后,他便慢慢离开了初一(9)班的教室。 历史老头后脚刚离开初一(9)教室的范围,教室里面顿时像是炸开了锅一样,各种各样的讨论声在教室中响起。 两个,四个,六个,甚至围成一圈,话语中,那种嘲笑,那种幸灾乐祸,仿佛这件事成了他们的笑料一样。那种眼神,就好像在看待臭坑里的石头一样,活该它掉下臭坑,活该它只是一块石头。 畅所欲言,那响亮的声音,覆盖了整个初一(9)班,生怕梁菲与洛尧听不见他们的那种嘲笑一样。 洛尧抬起头,目光在那些成双成群激情讨论中的人掠过,眼中没有不屑,没有愤怒,有的只是一丝丝怜悯。在她的世界观里,似乎这些算不上什么。 突然,一声响亮的吼叫声从教室门口传过来,所有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全部的人都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教室门口那站着的冯文哲。 “洛尧你过来一下。”留下一句话,冯文哲头也不回,直接转身就离开了。 冯文哲离开了,教室里依然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注视着洛尧。 洛尧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所有人目光的“欢送”下,洛尧很平静的走出了教室。 那一刻,静悄悄的教室顿时再次炸开锅,声音的分贝比起第一次更要高。这个时候,吴小胖和木棉同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木棉先走出教室,吴小胖尾随跟后。 115 教室办公室。 似曾相识的情景,却是换了不一样的人。 冯文哲一脸怒火的样子坐在椅子上,洛尧面无表情的的站在冯文哲的旁边,两人都没有说话。 教室办公室里并不是只有冯文哲一个老师,除了刚刚下课的历史老头外,在冯文哲的前面还坐着一胖男和一中年妇女。 办公室里并没有开灯,所以光线有些暗。外面纷飞的雨花依旧不停的下着,似乎天上有着一个巨大的容器将这些雨花装着,可以让它无穷无尽的下着。 洛尧只穿着一件短袖,白皙的劈下,鸡皮疙瘩的身影清晰可见。她两个手相互间轻揉了几下,那些鸡皮疙瘩慢慢消退了一些。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过来吗?”冯文哲突然开声说了一句话。 “知道。”洛要轻声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之叫你一个人过来。”冯文哲继续说下一句话。 “不知道。” “你…” 对面着洛尧的“不知道”,冯文哲差点拍案而起,不过鉴于办公室里还有三个老师,冯文哲强忍着怒火,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你是班长,你要…” “这件事并不是我的错。” “你是班长,你…” “我并没有错。” “你…” “如果你非要把错怪在我是班长这个身份上的话,那这个班长的位置我不稀罕。” 突然间,一声沉闷的响声在桌面上传开。 洛尧整个人抖了一抖,办公室中三位老师也抖了一抖,站在办公室外面的木棉与吴小胖同样颤了一下。 冯文哲整张脸涨红,在这种暗淡的光线下,显现出一种说不出感觉的黑。 洛尧没有再说话,冯文哲也没有再说话。整个办公室静悄悄一片,就连那细小的翻书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开学以来,洛尧成绩虽然不是非常好,但她一直都是冯文哲的得力助手,也深得冯文哲的喜爱。洛尧有着非常强的组织能力,为人颇为豪爽,这也是冯文哲坚持让她继续担任班长一职的原因。 雨花似乎逐渐变大了,不再的雨花,慢慢开始变成了雨滴。天上那个巨大容器的裂缝变大了吗?亦或者说,它的泪水也止不住颤抖了? 116—117 116 两个杯子静静竖立在桌面上,杯子里面不停冒弯弯曲曲的热气。升腾出来的热气很快就被空气所吞没,但是杯子里面也很快又冒出了另一团热气。 同样的办公室,少了四个人,却多了两个人。 上课的铃声早已响起,这个时候的校园颇为安静,走廊上学生的打闹嬉笑声也被收藏了起来。 外面的漂浮的雨花已成了重重打在地面上的雨滴,天空上的灰暗更加重了几分。 “冯老师,我知道今天不应该冒昧的来找您,但是为了我们家襄襄,我还是必须得来。” “岚襄妈妈,您严重了,岚襄的事情我们也有责任的。”冯文哲陪着笑了笑。 “现在我也不追究别的事情了,现在只需要请冯老师帮我们一件事。”岚母很认真的看着冯文哲,没有半点笑意。 岚父静静坐在一旁,看着岚母与冯文哲的对话。 洛尧刚离开不久,上课的铃声就如期而至,正当冯文哲拿着课本准备去上课的时候,岚襄的父母就出现在这教室办公室里面。 “帮忙?”冯文哲有点疑惑的看着岚襄的父母,他本以为他们两个是兴师问罪来的,但是没有想到却是来求助,“哦,那个岚襄妈妈,有什么您尽管说,能帮上的我一定不会推辞。” “…” 外面的雨滴越来越大,打在地上声音慢慢把岚母的声音给淹没了起来,似乎它并不愿意听到岚母的话。 117 四周都是模糊的一片,所有的东西都好像存在于一个浆糊的国度,都是那么的黏。像是粘在一起,又像是中间有着一条细小的缝隙。 那么的恶心,却又那么的清晰。 乳白的光芒拉开了一条缝隙,给眼球挤去了一点细弱的光线。窸窸窣窣的声音啄穿了一个细小的洞口,让一丝细小的声音缓缓流入耳根。 一切都显得那么吝啬,像是上帝之手将全部都掩盖了起来,就剩下那么一点点施舍给那个世界仅有的悲怜。 在另一个世界,一切又显得那么大方。 光线。温暖。绿草。海洋。高山。平原。 所有的所有,似乎都是从这个世界夺取过去的。 灯,亮了。 灯,又黑了。 声音逐渐清晰,很快又变得那么模糊。 拇指般大小的透明胶里,药水在一滴一滴的落下,那么的从容,又显得那么的着急。 长长的透明管,药水变成了一条细小的长线,流过尖利的针头,药水最后流淌在血管之中。 声音清晰了,那是有规律而又不停止的“滴..滴..滴..”。 视线逐渐清晰了,那是白花花的一片,似乎有些熟悉,似乎又有些陌生。 气味也逐渐清晰了,那是福尔马林的味道,一种所有人都讨厌的气味,它的存在,总是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岚襄睁开眼睛,目光在病房里转动。 一切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陌生的场景,熟悉的气味。 岚襄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四周白雪飘逸,在他的面前,他看见了一棵很大很大的木棉树,木棉树上,他看见了整棵都是白色的木棉花。 白色木棉花,那个故事? 岚襄抬起头,很快,离他不远处也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动作和他一样,抬头怔怔的看着开满白色木棉花的木棉树。 岚襄揉了揉眼睛,那身影依旧很模糊,他想走过去看清楚这到底是谁。 脚,抬不起。 就像是被紧紧粘在地上一样,任凭岚襄任何用力,双脚依然静静的紧贴地面。 挣扎,就好像一只被踩在脚底板下的蚂蚁,那样的无用。 岚襄怔怔的看着那一片白色的天花板,眼底深处显出了一丝迷离。 会是她吗? 118—119 118 漆黑的天空像是被遮上一块黑布。 没有漫天的星辰,没有散落在田野间的萤火虫,没有皎洁的月光,没有短暂幸福的流星。 似乎都变得那样的单调,变得那样的压抑。 吴刚与嫦娥的故事消失在那块黑布的后面,砍伐桂树的声音也变得窸窸窣窣,有点清晰,认真听着,却似乎又不存在。 黑布产生裂缝了,水珠从裂缝渗透出来,于是,雨水就这样淅淅沥沥的下着,打在树叶上,有些承受不住那些雨滴带来的重力,便随着雨滴飘落在地面上。 树叶砸中了一只正在雨水中爬行的蚂蚁,一条腿硬生生的被压在树叶底下,蚂蚁拼命挣扎着,比它还要大的雨滴重重打在它幼小的身体上。 每一次打到趴下,每一次又坚强的站起来。 最终,它走了,一拐一拐的走了,落叶底下,一条幼小的腿刚好被一滴水珠滴中,然后陷入了泥沼之中。 没有光线,没有指引。 断腿的蚂蚁还是一拐一拐的回到了自己的巢。 打开一扇窗户,一个小额头从窗户里面慢慢伸了出来。 漆黑一片,一点脸廓也看不到。 四周一片寂静,能够清晰的听到雨水打在脸上的那种声音。 她好像喜欢这样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帅哥与美女,没有穷人与富人,没有卑微与尊贵,感觉整个世界就只有意两种人,会呼吸的男人与会呼吸的女人。 你看不到我,我看不到你。 夜曲,在奏响。 黑暗中跳动的音符,像是颤抖的灵魂,那样孤独,那样冷漠。 声音停止了,小额头慢慢收了回去,窗户缓缓关上。 雨滴打在树叶上,发着“沙沙沙”的响声。 一切那么真实,一切又显得那么虚幻。 孰真孰假。 又何必计较呢,至少我们的心在动过。 119 11月13日。 一个很平凡的早上。 雨水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好像就没有停止过一样,昨天的新闻联播里说今天会再度降温。 木棉的校服里面多加了一件毛衣,这是她父亲临时拿给她的,说今天气温会下降,叫她多穿一件。 木棉记得,她并没有这种毛衣,而父亲手中的毛衣虽然衣色有些旧,但是并不属于那种别人不要丢掉的东西。 木棉最后沉思了一下,还是从父亲手中接过那件毛衣。 虽然毛衣很温暖,但是习惯冰冷的木棉,还是觉得身体上有着一股冰冷缠绕着。 一把蓝色的雨伞,雨滴打在伞顶上面,然后快速花落在地面上。一双灰色的帆布鞋,一脚踩在地面上,水珠立刻溅起。 岚襄不在,秦箫也不在,只有木棉一个人,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那种日子。 路过一间卖光碟的小店,木棉很意外的发现这间店今天居然提早开门了。在平时,木棉路过的时候,他都是紧闭着店门。 木棉并不怎么喜欢音乐,她比较喜欢聆听这大自然的声音,因为这些更真实。 虽然木棉不喜欢听歌,但是她知道现在店里面播放着一首张雨生的歌。 “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流着汗水默默辛苦的工作,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漠,也不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是不是像我整天忙着追求,追求一种意想不到的温柔,你是不是像我曾经茫然失措,一次一次徘徊在十字街头。” 她记得,洛尧很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听着这歌曲,突然有种悲伤的感觉。 木棉摇了摇头,然后继续抬起脚步,在雨中缓缓走了起来。 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认真的过每一分钟。 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 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认真的过每一分钟。 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 跟着希望在动。 有些沉,有些感人。 有梦,才敢想。 120—122 120 打开潘多拉魔盒,里面没有贪婪、虚无、诽谤、嫉妒、痛苦,也没有希望。有的只是一段细声的哭泣,一段被蔓延拉长的低泣。 很细很细,若有若无。 121 木棉来到学校的时候,依然像昨天一样,那么的寂静,像是还没有睡醒一样。浓雾还是在校园里面如同仙境一般缠绕着,在楼栋之间蔓延漂浮。 雨滴穿过浓雾,一滴一滴打在雨伞上,滴滴塔塔的响声为这种寂静送上一份柔暖之音。 走进教学楼,木棉赶紧甩了甩手中的雨伞和身上的衣服,双脚也重重的往地下踩了几下。做完这些动作,木棉便收起雨伞,缓缓朝着楼梯的方向走过去。 楼梯转弯处,留下一排逐渐模糊的脚印。 初一(9)班,门是微微张开的,锁已经被打开。 木棉停下脚步,皱起眉头。在这个时候一般都还没有人来学校,难道遭小偷了? 咬了咬红唇,木棉再次抬起脚步,一步一步向着初一(9)的门走过去。 越是接近,木棉的心跳动得便越快。 嗯? 木棉再次停下脚步,紧皱的眉头松了下来,同时也表现出疑惑的脸色。 哭泣声,很低很低的哭泣声,若不是木棉轻手轻脚的走着,或许她也不会听到如此细小的哭泣声。 很伤心,那种来自内心最深处的哭泣。宛如一曲悲天悯人的独奏曲一样,那样的动听,却又那么的伤人。 木棉没有动,她不想打断这样的哭泣。 木棉盛开的那年,花落肩下,泪落花殇。有一种悲,不会展现于明面之上,埋藏在内心的最深处,一个人独自煎熬,待到花落瞬间,便会随花落去。 落地霎间,一颗种子也随之播下,另一段悲也开始随之发芽。这样循环,反反复复,最后还是回绕到原点之上。 微微张开的门缓缓被推开,鞋底轻轻踩在地板上,与几颗细小的沙子摩擦发出了一种说不出感觉的声音。不过声音很小,小到就连木棉自己也听不到。 抬起,放下。抬起,放下。 初一(9)班的教室后面,一道身影蜷缩在墙角处。 木棉再次停下脚步,很熟悉的身影。 “洛尧…” 122 木棉不知道说什么,洛尧就这样静静站在她的身边,脸上的泪痕已经擦干净了,但是双眼依旧有些红肿,明显是哭了很久。 站在学校的最高楼上,感受着那种刺肉的冷风。雨已经停止了,但浓雾依旧笼罩着整座校园。 木棉没有问洛尧为何会一个人躲在教室里面哭泣,洛尧在她的面前一直属于很坚强的那种类型,当木棉见到满脸泪花的洛尧时,她顿时明白了,尽管洛尧如何的坚强,她依然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女汉子的泪水,依旧是一种坚强的泪,因为它没有在别人面前掉下。 见到木棉时,洛尧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有点不知所措,就好像自己的小秘密被人发现了一样,开始手忙脚乱的找地方隐藏自己的小秘密。 最后,泪痕干了,木棉也离开了。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洛尧突然开声说道。 “什么?”木棉继续望着前方。 “张雨生在昨晚宣布死亡了,我一整晚都没有睡。”洛尧淡淡的说着。 “哦。”木棉也是淡淡回应一声。 “我很喜欢他,以后再也听不到他的新歌了…” “哦…” “你知道吗?当我知道这个消息,我哭了整整一个晚上。”洛尧突然望向木棉,很认真的说道。 木棉也缓缓回过头,看着洛尧那一脸的认真时,她眨了眨眼睛,“你是想说你哭到了现在吗?” “嗯。”洛尧再次很认真的重重点了点头。 “哦。”木棉再一次淡淡回应了洛尧,然后转过头,继续望着面前飘过的浓雾。 有时候,话多了,一切就变得不美了。 123—125 123 天边霓虹升起,山下夕阳落下。如诗似画的美景,并不是每一双眼睛可以看到。 城市似乎已经习惯了它的喧闹,夕阳也似乎习惯了它的落寞,车水马龙,每个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忙着走路,忙着做饭… 岚襄也在忙,各式各样的仪器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不停的出现在各种检查室中。每一个医生在忙着记录仪器检查出来的结果,岚襄的父母也在忙着“着急。” “医生?情况怎么样?”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还算不错,不过现在并不是最适合做手术的时候。” “为什么?” 医生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他自己的心脏,然后就离开了。 心? 一颗“坏掉”的心。 124 岚襄躺在病床上,怔怔的望着窗外。 与平时不一样的是,旁边的仪器不再发出“滴..滴..滴..”的响声,在床边上,多了一束新鲜的花儿,在花儿的旁边,还有一张已经干枯的木棉树叶。 中午的时候,洛尧和吴小胖一起来到医院,桌面上的花就是他们两个带来的,而那一片干枯的木棉树叶,则是木棉给洛尧的。 木棉没有来,洛尧说,木棉不喜欢医院,所以就没来。 木棉没来,岚襄虽然有些失望,但是看到那一张干枯的木棉叶,岚襄也没有再说什么。 木棉就像她的名字,在她的生命里,木棉很重要。 洛尧跟岚襄说了一些后来发生的事,也说了梁菲的事,她还说,校庆的表演算是砸了,当了七年的班长,这是最差劲的一次,黑板报砸了,表演也砸了。 岚襄一直静静的听着洛尧说话,他突然觉得,只是短短几天,她好像变了,变得岚襄都快不认识了,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开学的第一天见到洛尧那时候的情景。 好彪,好悍。 洛尧的话很多,吴小胖的话却变少了,变得沉默寡语,时不时跟着洛尧强颜欢笑。他知道,洛尧这不是在跟岚襄说话,而是在诉说自己内心的苦。 最后,洛尧和吴小胖离开了,离开的时候洛尧还说了一句话,木棉在犹豫。 木棉在犹豫? 她真的在犹豫吗? 125 夜幕降临,窗外一片漆黑。 病房内,母亲在低头削着苹果,父亲坐在一边拿着报纸认真的看着。 病房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水果刀与苹果之间摩擦时发出的那微小声音。 岚襄平躺在床上,怔怔的看着一片白色的天花板。 “我想去学校上课。”岚襄突然开口说道。 整间病房因为岚襄的一句话彻底安静了下来,母亲停下了削苹果的动作,父亲也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两双眼睛就这样疑惑的看着岚襄。 “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回学校。”岚襄依旧望着天花板,但是目光深处,却多了一丝坚定。 母亲皱了皱眉,缓缓放下手中的水果刀和那还没有削完的苹果,然后慢慢坐到岚襄的床边上,“襄襄,现在还不能回学校,你的病都还没有好呢。” 岚襄依旧没有动,目光还是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妈妈,我这病还能好吗?” “…”一句话,母亲便无语言对,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岚襄这个问题。 父亲叹了一口气,缓缓放下报纸,然后从椅子上慢慢站了起来,走到岚襄的身边,“岚襄,如果你真的想回学校的话,那你就回吧,不过你必须答应爸爸一件事,绝对不可以再出现前几天那样的情况,你能答应吗?” 岚襄慢慢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不知从何时起,他与父亲之间似乎多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随着年龄增长,鸿沟越来越大,话语少了,接触也少了,比以前严厉了,也比以前苍老了。 直到现在,岚襄才突然发觉,一切都没有变,只是自己的心变了,那颗“坏掉”的心变了。 “襄襄,我们不去学校好不好,把病医好了再去,我..我..” “妈妈,我..我没事。” 岚襄拉起自己的母亲的手,牙齿紧要着红唇,眼眶里的泪水已经止不住颤抖。 很多时候,很多事,不用说得很明白。 病房,逐渐回归安静。 狭小的病床上,两个人躺着。 一片黑暗,天花板不在白色一片。 126—127 126 笼罩着整座校园的雾气消散了,太阳的光线把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都填得慢慢的,气温一下子从十几度上升到二十度,使得整个人都感觉暖和和的。 晨露逐渐被蒸腾,校园开始了它的喧闹。 初一(9)班教室里,同学之间的谈话火热朝天,尘埃大小的事却像是放在显微镜下一样,数百倍甚至数千倍的被放大。 木棉不紧不慢的从教室门口走到自己的位置,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今天上课需要的书籍,然后细心的阅读起来,对于教室里热火朝天的喧闹声,她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 洛尧与吴小胖都一坨泥巴一样黏在桌子上,微眯着双眼。 “尧尧,我们找老师说去好不好?”吴小胖的下巴靠在桌子上,说话的时候,嘴巴就像牛嚼草一样,不停上下嚼动。 “找老师干嘛,有病吧你。”洛尧有气无力的说着。 “解释啊,你不觉得这样被冤枉很屈憋么,还有,那一巴掌不痛么?”吴小胖继续嚼动着。 洛尧摇了摇头,“不屈憋,不痛。” 听到洛尧的回答,吴小胖“嚯”的一下立刻从桌面上抬起头来,然后一张严肃的胖脸有些愤怒的看着趴在桌面上的洛尧。 “尧尧,你怎么能这样?你还是我认识了七年的尧尧吗?你这七年欺负我的勇气都去哪里了?屈憋就是屈憋了,痛就是痛了…” 教室里的喧闹声很响,吴小胖的声音都还没有说出来就已经被海淹了,而洛尧就跟没听到一样,懒洋洋的趴在桌面上。 “洛尧…”吴小胖大声吼了一声。 整个教室的喧闹声立刻戛然而止,整一片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到吴小胖的身上,这两天他们出的事已经够多了,吴小胖这样一吼,大家顿时觉得又有好戏看了。 洛尧慢慢睁开那微眯的双眼,然后缓缓抬起头,偏过去看着已经涨红整张脸的吴小胖。 “你发什么神经,有病就去看医生,别在这里打扰我补觉。” “哈哈…”顿时,教室里笑声一片。 吴小胖看着又已经趴在桌面上的洛尧,肥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呼吸也逐渐变得急速起来。 嚯的一下,吴小胖站了起来,然后从后门走了出去。 同学看到吴小胖立刻,顿时觉得很无趣,所以没过多久,安静的教室又恢复喧闹声一片。 洛尧慢慢抬起头,看着吴小胖离开的背影,嘴里轻喃了一句,“对不起…” 127 上课铃声奏起,所有的喧闹声像是被贴上了封条一样,一下子变得安安静静的。 老班很快从门口走了进来,不过这一节是数学课。 老班没有走上讲台,而是从木棉的身边走过,直接走到第四位,梁菲的位置。 “梁菲,把你的座位搬到岚襄的那里,然后梁宇,你帮忙把岚襄的座位帮到梁菲的位置上。”老班指了指梁菲的桌子,然后再指了指岚襄的桌子。 梁宇抬起头,怔怔的看着老班。梁菲倒没说什么,慢慢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木棉的眼珠突然停下了转动,同样怔怔的看着手中的课本。 看着梁菲毫无意见的在收拾东西,梁宇再次抬起头,“老师,为什么要换梁菲跟岚襄换。” “哦,这是岚襄和梁菲两个人的要求。”老班模糊的解释了一下。 岚襄的要求?木棉的瞳孔一缩,手中的课本掉落在桌面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声。 梁菲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然后梁宇将岚襄的桌子搬了下来,接着再将梁菲的桌子搬了上去。 梁宇的动作不大,但是木棉的心跳声却很响,很快,感觉自己好像失去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换位完毕,梁菲也在她的新座位上坐了下来,然后开始慢慢收拾自己的东西。 老班离开了,数学老师进来了。 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便开始他的讲课。 木棉的桌面上的那本书已经合起来,数学老师的话在教室里回荡着,但是她却如同没有听到一样。 感觉世界都突然安静了下来一样。木棉缓缓转过头,望着已经认真在听课的梁菲。 “为什么?”木棉细声说了一句。 梁菲偏过头,淡淡的看了木棉一眼,“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是在报复我吗?” “那你觉得我是在报复你?” “我并没有这样觉得。” “那你这样说什么意思?” “…”木棉突然觉得自己的词不够用了,望着梁菲,也突然觉得很陌生。 “咳咳,下面的同学,注意听课,上课不要开小差。” 数学老师紧盯着木棉和梁菲,在提示着她们两个上课不要讲话。 木棉把目光从梁菲身上抽了回来,拿起桌面上那本合起来的书,然后很随意的翻开了一半。数学老师的声音不断的在教室里面回荡,而木棉的心,早已天马行空,想着别的事情去了。 他,就这样远离了吗? 128—129 128 夕阳西下,淡黄的光线在山的那一边划出一个月牙般的弧度,柔柔的斜照着这黄昏。 放学的钟声已经敲响,宁静的校园一下子喧哗声一片,学生开始陆陆续续的走出校园。 初一(9)班的教室里,梁菲收拾好东西准备着要离开。 “你还没有给我答案。”木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梁菲回过头,冲着木棉露出一抹异样的笑容,“纠结的话,你就输了。” 梁菲留下一句话,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梁宇看了木棉一眼,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然后也跟着梁菲走了。 木棉看着梁菲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那一刻,她突然感觉到,自己似乎做错了。 轻抿了抿红唇,木棉收回视线,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木棉,你上一次到底跟梁菲说什么了?”洛尧从后面朝木棉走上来。 木棉停下手中的动作,慢慢回过头,然后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跟她说那件事情是你做的?”洛尧站在木棉的身后,皱着眉毛。 木棉还是摇了摇头,不过摇了两下之后,她又转过头来,继续收拾她自己的东西。 洛尧一把扯住木棉的衣袖,把木棉手中的书也扯到了地上。 木棉弯下腰,准备去把书本捡起来。 还没等木棉的手碰到书,洛尧的手再次用力,硬是将木棉扯住,声音变得有些颤抖,“木棉,这件事不是我们做的,我们为什么要揽上身,她凭什么一口咬定就是我们做的。” “是我做的。”木棉望着洛尧,淡淡的道。 “什么?”洛尧扯住木棉衣袖的手突然放开,脸色也变得不可思议。 没有洛尧扯住,木棉弯下腰将书本捡了起来,然后拍了拍,塞进他自己的那个小书包里面。洛尧就这样怔怔的站在原地,而木棉背起书包,慢慢走出了教室。 整间教室,两道呼吸,一道平缓,一道微微急速。 129 木棉扯了扯书包的双肩,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没有太阳光线的天空。走到一棵已经完全光秃秃的木棉树前,木棉再次抬起头,怔怔的看来几秒之后,叹了一口气之后便离开了。 不知不觉中,已经进入深秋了。尽管是南方的羊城,没有了太阳的照射,温度一下子降了好几度。 走在人迹稀少的街道上,木棉将自己的校服拉紧了一些。她将前些天他父亲给她的那件毛衣放在了书包里,她觉得这种温暖不太适合她。 深秋的夜来得特别早,这个时候,街道两边的房屋很多都已经亮起了灯,路两旁的路灯也逐渐开始亮起昏黄的灯光。 木棉就这样一个走着,她已经习惯了这样一个人走。不知不觉,她走到了那条小巷。 这个时候,小巷已经亮了昏黄的路灯,天空上也泛起稀疏的星星。 木棉一直都不喜欢这条小巷,它不但散发着那种令人发呕的霉味,它的那种狭小,总是有种压着木棉不能呼吸的窒息感。 她加快了步伐,她要快点离开这里。 近了。近了。她感觉快到尽头了,她走过一盏又一盏散发着昏黄灯光的路灯,呼吸也变得越来越重,尽头就在前方,她却感觉到,自己快窒息死亡了。 要死了吗? 视线开始模糊。 前方有一道身影,在视线快模糊的霎间,木棉发现不远处路灯下有着一道被昏黄灯光笼罩的身影。 是一道熟悉的身影。会是他吗?他好像很喜欢这条小巷。 木棉甩了甩头,然后直接小跑了起来。 “啪啪啪”的响声不断在这小巷中回荡着,一道娇小的身影在路灯下小跑着。 近了。近了。 小巷的尽头,身影清晰了,不是他,是他。 “你怎么在这里?”木棉淡淡的看着他。 “呵呵,我在等你,我怕你又昏倒在里面,所以…”他笑了笑,昏黄的灯光下,他笑得很灿烂,像是一朵向日葵。 望着秦商,木棉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嗯”了一声。 “那我们走吧,天都快黑了。”面对着木棉的淡然,秦商依旧保持着那如同向日葵般的灿烂微笑。 木棉依旧是点了点头,然后抬起脚步,走在前面。 走出小巷,木棉立刻松了一口气,有点浑噩的整个人也变得清醒了许多。 木棉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秦商。 秦商再次对木棉笑了笑。 “你在这里等很久了么?” “没有,就一会。” “下次要是天黑了就不用等我了,回家晚了,你妈妈会担心。” “没事,我跟妈妈说学校要排练校庆活动,然后会晚点回家。” “…” 木棉没有再继续说话,而是慢慢的走着。 夜幕降临,两道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昏黄的灯光,在月光的照射下,蒙上了一层寒白。 130—131 130 冬天越来越近了,天气也变得越来越冷,羊城虽然属于南方,拥有着喜怒无常的天气,但是在这种冬天里,还有有着属于它独特的寒。 南方没有雪,甚至连霜都少见,一般来说,若想要见到霜,那就必须祈求冷空气南下。所以对于南方人来说,雪是既是一个常见却又罕见的名词。 小门轻轻被打开,木棉双手插进校服的口袋里,微微低着头,从拉开的门缝走了出来。轻轻关上门,木棉再次把手插进校服的口袋里,然后慢慢的走出路上。 校服有点鼓,里面似乎多穿了一件衣服,脚上依旧是那双颜色看起来很旧的布鞋,踩在路面上,还能听到僵硬的鞋底与路面的碰撞声。 走出小路,木棉便抬起了头,然后不紧不慢的走在路上。 今天的气温似乎有点低,不过木棉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温度,那张小脸不知何时出现一丝类似高原红的红晕。吐出一口浊气,立刻就跟吸烟一样,变成一团烟雾。 走着走着,木棉走到了公路上。 公路两旁的木棉树早已掉光了树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枝,从外表看上去,显得有些滑稽。 这个时辰,这种天气,公路上除了木棉,根本不见其他身影。 不知不觉中,木棉又走到了一间两层的小洋房前面。她停下了脚步,她每天都会在这里停下几秒钟,然后怔怔的朝那个房间看几秒。 调位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他依然没有出现。 不知从何时起,在她无意识的情况下,她竟然也有思念的人了。 这个时候,她目视的那个房间突然亮起了灯。“咔嚓”一下,她的心也随之颤了一下。 两个瞳孔就好像粘上胶水一样,停止在眼眶的中间。 131 在以前,岚襄总有个赖床的习惯,甚至还有小小的起床气,每天早上都要岚母多次催促才会依依不舍的从被窝里起来。 但是今天,岚襄却像乡下人进城一样,怀着一颗激动的心,天都还没亮就已经睡不着了。所以都还没等哆啦a梦闹钟响起,他就已经从暖和和的被窝里离开了。 “哎,襄襄,怎么那么早就起床啦?多睡一会去,妈妈还没做好早餐呢。”岚母见到从楼上下来的岚襄,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鸡蛋,跑到岚襄的面前。 “妈妈,我睡不着了。”岚襄对着母亲露出一丝笑容。 听到岚襄的话,岚母立刻紧张的在岚襄身上瞧来瞧去,“襄襄,可别吓妈妈啊?哪里不舒服啊?是不是这里又不舒服啦?” 岚襄从医院回来已经两天了,但是岚母说什么也不让岚襄到学校上课,非得说再观察看看。最后,岚襄坳不过自己的妈妈,硬是在家休息了两天。 知道昨天晚上,经过岚襄的“苦苦相逼”,岚母最终还是同意岚襄回校上课。 岚襄抓住了母亲的手,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浓烈,“妈,没有啦,好久没有回去学校了,今天开业回学校,所以心情有点激动。” 在母亲的身边,岚襄永远都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起床偶尔会发发小脾气,醒来后也会撒撒娇。离开了家,他就是像是没有了外壳的坚固,只剩下一层软绵绵的肉。 “傻孩子…”岚母摸了摸岚襄的脸,然后转身过去。 岚襄看到了,母亲在偷偷的抹眼泪。 岚襄什么也没说,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平静无色,然后慢慢朝厕所走去。当岚襄从厕所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岚父已经坐在饭桌上看着晨报。 “爸。”岚襄叫了一声。 岚父放下手中的晨报,看了岚襄一眼,“收拾收拾,吃完早餐就快得上课去吧,都落下那么多课了。”说完,岚父便不再理会岚襄,拿起晨报继续认真阅读起来。 岚襄“嗯”了一声后就上楼准备东西去了。 吃完早餐,岚襄直接拒绝了母亲要送自己到学校,然后有点不自然的走出了家。 回过头,看到母亲没有跟来,岚襄才松了一口气。 母亲是慈祥的,父亲的严厉的。 但是他们都是一样,爱自己胜过爱他们,这是岚襄可以肯定的。 天气虽然很冷,但是岚襄却穿得像个粽子一样,从外表看上去,与吴小胖有得一拼了。 岚襄的家就在公路旁边,出门没多久,岚襄便走上了公路。 望着两旁的木棉树,岚襄很快想起了木棉,想起木棉,岚襄脸上的红晕就显得更为浓烈几分。 她,怎么好么? 她?嗯?她?是她? 132 132 望到前面不远处木棉那慢悠悠的身形,岚襄感到有些意外,同时,原本平静下来的心也开始加速跳动了起来。 一阵冷风拂过,岚襄的脸蛋立刻升起一丝红晕。 岚襄加快步伐,小跑着朝木棉走了上去。 木棉听后身后的脚步声,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岚襄喘着小气,左手捂住心脏胸口停在木棉的面前。 “好..好久不见了。”近距离见到木棉,岚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更快了。 一根细小的钢线,从心脏的中心穿透过去,然后在钢线的两头用力往上拉。 岚襄眉毛一蹙,捂住胸口的左手用力按住了刺痛的心脏,红晕的脸也逐渐变得煞白。 “你怎么啦?”木棉立刻发觉到岚襄不的对劲。 岚襄没有回答,捂住胸口的左手越来越重。 过了一会,不知从何处又吹来了一阵冷风,脸色难看的岚襄顿时一个激灵,脸上的难看之色也随着冷风慢慢飘走了。 “没...没事。呵呵..”岚襄那张煞白的脸很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 “你记住,出院以后不可以做那些过激的运动,比喻说打篮球,跑步这些之类的,还有,情绪要控制一下,不能太过于跌宕起伏,知道了吗?” 这是离开医院时,医生对岚襄的嘱咐。 “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医院?”木棉望着岚襄煞白的脸,语气中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关心。 岚襄再次挤出一丝笑容,笑着摇了摇头,“真..真的没事,刚..刚刚只是早晨吃得太饱了,跑了两下,胃疼,呵..呵..” 木棉的目光落在岚襄的身上,她看到了岚襄的左手,她知道他是左撇子,她也看见了左手捂住的位置,心脏前的胸口,并不是胃。 岚襄连忙把左手从胸口前放到胃的位置上,并尴尬的对着木棉笑了笑。 木棉没有说话,抿了抿红唇便转身离开。 见木棉没有再说话,岚襄也在木棉的身后慢慢走了起来。走着走着,岚襄开始把自己最外面的那件衣服脱了下来,里面还有一件白色的毛衣。 “木棉…”岚襄叫了一声。 木棉再次停下来,然后回过头。 岚襄把身上脱下的那件衣服递到木棉面前,然后笑了笑,“给。” 木棉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岚襄,插在衣兜里的手并没有伸出来。 她想起了那一次。 “借你,学费。” 很简洁的四个字,却跟今天这一个“给”字一样,越是简洁,却越是能给木棉一种从来没有的温暖。 第三次刮来一阵冷风,木棉的内心打了一个冷颤。她突然觉得,她似乎并没有习惯冷,而是麻木的冷感。 岚襄不知道穿了几件衣服,脱掉他手上拿的那件大衣,他的身体依然鼓鼓的,无论冷风怎么挂,他都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冷感。 “不用,我不冷。”木棉简洁的回答岚襄。 被木棉拒接,岚襄的手依然愣着,“穿得那么少,怎..怎么可能不冷。” 木棉再次沉默不语,目光怔怔的看着岚襄。 “岚襄,别对我那么好。” 许久,木棉只说出了这句话,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被木棉再次拒接,岚襄也没有什么,跟着木棉走了起来,不过脱下的衣服并没有再穿上,拿在手上。 “你怎么不穿上?”木棉看着岚襄手里的衣服。 “不冷。”岚襄笑了笑,“早上坳..坳不过妈妈,硬是给我穿那么多,好热,你看,里面还有三件。” 岚襄翻起毛衣,里面还叠有三件厚厚的毛衣。 “扑哧…”木棉突然笑出声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冷,但是这一股冷,却因为木棉扑哧的一声笑,完全融化了下来。 岚襄就这样怔怔的看着木棉,嘴里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133—134 133 岚襄和木棉来到学校的时候,学校已经进入了一种热闹的状态。岚襄和木棉就这样肩并肩的走在已经打扫干净的校道上。 岚襄手里依旧拿着脱下的那件大衣,木棉的双手依旧插在衣兜里。 吹出一口气,又是吸烟一般的吹出一口白浓浓的烟。 走进教学楼,几个楼梯转角,岚襄跟木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初一(9)班的教室。 岚襄朝着“自己的座位”走过去,都还没有坐下来,身后响起了木棉的声音。 “怎..怎么了?”岚襄座位旁边站着,疑惑的望着木棉。 木棉咬了咬红唇,然后指了指梁宇旁边的那个位置,“你的位置已经调了,在那里。” 岚襄木讷的站在“自己座位”的旁边,就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样。这个时候,梁宇和梁菲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 梁菲走到岚襄前面的时候,什么也没说,直接绕过岚襄,在“岚襄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然后打开自己的小书包,开始慢慢收拾自己的东西,完全忽视了旁边站着的岚襄。 岚襄直接杵在原地上,目光怔怔的看着木棉。 而这个时候,梁宇也来到了岚襄的身边,直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笑了笑,“终于回来啦你,来来,回我们的大本营上面,走。” 梁宇推了推岚襄,岚襄没有动。 梁宇望了一眼自己那若无其事的妹妹梁菲,再看了一眼岚襄,然后目光从木棉身上掠过,轻摇了摇头,绕过岚襄,他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木棉从岚襄身边走过,当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看了他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岚襄站在走道上沉默了一会,教室中的人越来越多,从岚襄身边走过的人也越来越多。 洛尧和吴小胖也从教室门口走进来了,见到杵在那的岚襄,吴小胖“咦”了一声后,立刻向岚襄扑上,给他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哈哈,岚襄小朋友,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啊。”吴小胖“感概”的说。 “吴小胖,你咒人家岚襄是不是。”洛尧跟着在吴小胖的头上拍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 被吴小胖这样熊抱着,岚襄转过头尴尬的对着洛尧和吴小胖很勉强一下,然后从吴小胖的怀抱中挣脱掉,直接走出了教室。 吴小胖呆呆的望着洛尧,“什么情况?”。 洛尧轻摇了摇头,目光全落在木棉与梁菲的身上。 134 岚襄走到教室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冯文哲刚好从楼梯转角走出来,当他见到岚襄时,脸上立刻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在班级里,岚襄的成绩不错,还是一个安安分分的孩子,深得冯文哲的喜爱。 “岚襄啊,病好啦?来到学校就得好好努力,把你落下的课程给补上,知道吗?” 岚襄轻点了点头,“知道了,老师。” “嗯。”看到乖巧的岚襄,冯文哲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转个弯,直线走进了办公室。 冯文哲刚坐下来,伸出的手都还没有接触到水杯时,岚襄便走近了教室办公室。 “岚襄同学,还有什么事吗?很快就要上课了。” “老师,为什么把我的位置给调了。” 岚襄直接问上冯文哲。 “这个…” 冯文哲有些犹豫,伸出的手抓住了桌面上的杯子,然后直接扭开盖子,往嘴里倒去一口茶水。 茶水是昨天晚上的,冯文哲比较喜欢喝这种隔夜“凉茶”,以为他觉得,虽然是新的一天,但是这一天总有一些东西与昨天相扯相连的,所以他就喜欢把昨天的茶水留到今天。 “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将我的位置给调了。” 岚襄这一次,没有紧张,也没有那种口吃,他只想要一个答案,一个为什么。 冯文哲再端起手中的杯子,往嘴里灌去一口“凉茶“,“梁菲同学近视,所以把他放前面。” “那可以换别人啊,为什么换我?”岚襄依旧倔强的问下去。 喝了一口“凉茶”,冯文哲便放下手中的杯子,然后抬起头看着岚襄。 被冯文哲这样直视,岚襄的气势开始慢慢降下,头也开始慢慢低下。 “要不然这样好了,我把木棉同学的位置跟你交换,你坐木棉同学现在的位置,那木棉同学就调去跟梁宇同学一座,这样可以了吧?” “…” 岚襄张了张嘴,本想说一些话的,但是话语就好像卡在了喉咙里一样,根本出不来。 “不..不用了。”留下这样的一句话,岚襄转身就走。 岚襄走出教室办公室的门口,上课的铃声也随着响起,冯文哲再次端起那杯“凉茶”,然后很享受的喝了一口。 “现在的孩子..唉。” 135—136 135 岚襄坐在第四排,讲台上的英语老师讲得不亦乐乎,那种中式英语口音在教室中如同催眠曲一样。而这个时候岚襄的思想,却跟着悟空翻了一个跟斗,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 十万八千里外,岚襄一个人呆在一个没有光线的黑洞里,睁大着眼睛,呆呆的杵在那。 过了许久,在那无边的黑暗中,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还有人在黑暗中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手臂。 “岚襄,岚襄?” 岚襄整个人回过神,却突然发觉,全班的人都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岚襄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一个中年妇女指了指黑板上一连串的英文。 岚襄抬起头,看了看黑板上的英文,愣了几秒后,轻摇了摇头。 等待了几秒钟,英语老师似乎有点不耐烦了,冲着岚襄摆了摆手,“认真听课,英文虽然不是我们的国语,但是我告诉你们,不学英文,以后出国有你们后悔的。” 英语老师的话刚刚落下,后面一些调皮的孩子立刻反驳,老师,要是我们不出国,那英语岂不是都用不上?这样的话,学着不是浪费时间吗? “…” 孩子总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就连撒个尿,也要问一下我们为什么要撒尿。不过现在的岚襄却没有那么多的疑问,他又把自己关到那没有光线的黑洞里面了。 136 当岚襄眼前重现光芒的时候,下课的铃声已经响起。岚襄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出了教室,朝着厕所的方向走去。 两把清凉的水扑在脸上,岚襄大口大口的呼吸的空气,像是窒息了很久才呼吸到空气一样。 当他再次在双手装满凉水的时候,手臂却被重重撞了一下。 岚襄抬起头,却看到了甘小宇和杨洋两个人。 “撞到我了。” 甘小宇推了岚襄一把,岚襄往右边退了两步,地上的水迹很快被溅起,一些细小的水花溅到了杨洋的鞋子上。 “居然弄脏我的鞋。”杨洋也是愤怒的在岚襄的头上拍了一巴掌,然后抬起脚在岚襄的裤子上擦了两下。 “对..对不起。”岚襄微低着头,再次往后退了几步。 甘小宇从衣兜里掏出一包香烟,拿出一根给杨洋,然后往他自己的嘴里叼上一根,就在他拿出打火机的时候,想了想,另一只手又在岚襄的头上拍了一下。 “操,要是道歉有用,还要那些警察来干嘛。” 岚襄没说话,依旧是微低着头,有些害怕的慢慢往后退。 甘小宇给杨洋点着烟,然后又给自己点上,深深吸上一口,然后很享受的往岚襄吹去一口浓浓白烟。 浓浓刺鼻的烟味,岚襄顿时一连串咳嗽,而甘小宇和杨洋似乎上瘾了一样,大口大口的吸着手中的烟,然后都朝着岚襄喷过去。 一时间,整个厕所都是浓烟笼罩,烟味比那些厕所的味道还要重。 岚襄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但是甘小宇和杨洋两个人却跟守门神一样,一人一边,把厕所给堵死。 一支烟燃尽,甘小宇便慢慢向岚襄走去,“小子,看你上课不在状态啊,是不是还在想着我的嫂子啊?” 岚襄不说话,甘小宇步步逼近,他慢慢往后移去。 “洋哥,看来不给点颜色这小子看看,他还是会缠着嫂子不放啊。” “随你吧,快点,这厕所臭死了。”杨洋不耐烦的看了岚襄一样,最后猛猛的吸了一口烟,然后直接把烟头丢到了水槽里面。 “好咧。”得到杨洋的允许,甘小宇立刻将两个衣袖巻起来,并对岚襄露出一张“淫`荡”的笑容。 岚襄依旧在后退,心跳也逐渐开始加速,看到甘小宇那张恶狠狠的脸,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直到最后,岚襄退了墙边上。缓缓抬起头,那眼神中,是绝望。 那种绝望的感觉,就好像自由落体一样,没有如何支撑,只会离地面越来越快,除了向上帝祈祷,不能做任何。 “你们在干嘛。”一声吼叫,就如同突然拉住一根绳索。 猛的睁大眼睛,岚襄看到了吴小胖那庞大的身躯,还有那张板着的胖脸。 甘小宇回过头,“吴小胖你给我滚远点,不要多管闲事。” 吴小胖望了门口那若无其事的杨洋一样,然后从他的身边走过,走到岚襄的身边,直接将岚襄从最里面拉扯了出来。 甘小宇恶狠狠的瞪了吴小胖一眼,他没有办法,吴小胖的体型比他大一半。 岚襄被吴小胖拉着,直到离开厕所,他还听到了从甘小宇那嘴里发出愤怒的哼声。 弱肉强食,每一个时代都适合,每一种人都适合。 他就是这么的弱小,这么的不堪,他就是一块弱肉。 137 137 物理老师说,地球与月球的距离约莫为38万公里。泰戈尔说过,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也不是我站在你面前,而不知道我爱你。 物理老师的38万公里,如果用双脚来走这段距离,或许你需要用一辈子的时间。而泰戈尔的距离,或许就短短的那么一霎,亦或许是永远。 相对于这两种距离,岚襄却有着一个很短的距离。 三张桌子,不到四米。 如果用刘翔的速度来算,可能还不到两秒。但是对于相隔不到四米的岚襄来说,或许是物理老师的38万公里,亦或许是泰戈尔的永远。 在很多时候,我们往往都会有那么一丝丝的错觉。 在某个角度里,看待某一个人,某一件事,它是人,他在笑,她在哭,她在闹,他在慰。它是事,她在上演,他在停止,他在倒放,她在快进。 究竟是我们的错觉,还是我们的观看角度有问题。 其实很多事情都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也没有必要是纠结于一个答案的正确与否,就像物理的角度和泰戈尔的角度,在物理上,分子原子,无尽宇宙,很多都是遥不可及,对于最遥远的距离根本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是在泰戈尔的角度上,他的距离并不是用尺寸量出来,而是用心感觉出来的。 对于这两种距离,有人否定它了吗? 或许,有吧! 但是这个对于岚襄来说,他既是四米的距离,也是遥不可及的距离。 站在岚襄的角度看人,看事。 她在笑,他在笑,她在闹,他在静。 她在上演,他是演员,她在倒放,他是回忆,她在快进,他是彼岸。 138—140 138 河畔冬月,轻音细语,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个故事的结局吗? 那年青葱,在那棵树下刻着的老字;那年河畔,在那河头上戏耍的水珠;那年小巷,在那巷子尽头的身影。 很多故事都开始发生了,但是却没有交代一下故事的结局。 是悲悯,是欢笑。 无论如何,你都还欠我一个结局。 139 岚襄一个人站在热闹哄哄的大街上,看着过往不断的人群,感觉着过往人群的那种匆忙走过,聆听着他们的那种急速的步伐声,望着一道道擦肩而过的背影。 那种感觉,就像你在看小说,很多心情不能用文字构建出来,那种感觉只能用心去感受,用眼睛的观看。 “嘿,你怎么来那么早?”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岚襄回过头,只见木棉穿着一件校服出现在他的面前。 “没..没有,我只是..只是走得快了一点。”岚襄有点尴尬的低下了头,两个手不停的戳着身上衣服的衣角。 木棉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走吧,图书馆应该这个时候开门了。” “嗯。”岚襄轻点了点头,然后与木棉肩并肩,从热闹兮兮的街道上穿过。 这个时候,他们也成为了过道中的一道背影。 冬天的到来,也意味着学生的期末考将近,岚襄十多天没有上课,很多课程都已经落下,现在上课的时候,老师讲的那些东西他都是似懂非懂的样子。虽然被甘小宇“威胁”过,但是岚襄觉得他现在只有木棉一个朋友了,因为他感觉秦商变了,离他越来越远了,而洛尧和吴小胖他们两个跟岚襄根本不是同一性子的人,所以现在也只有木棉。 就在昨天,他很小心翼翼的问了木棉一句,能帮我复习吗?本来他以为木棉会拒绝,但是没想到木棉很痛快的回答了岚襄,行,没问题。 虽然结果有点出乎岚襄的意外,但是岚襄也没多问什么。 因为他只需要结果,不需要原因。 140 星期天图书馆的人很多,岚襄和木棉来得比较早,所以还能找到两个位置。坐下来后,岚襄就开始拿出一些课本出来,然后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木棉在图书馆里转了一圈,最后拿着一本琼瑶的《我是一片云》回到的座位上。 “你喜欢她的书?”岚襄抬起头,有点好奇的看着木棉。 “她?”木棉翻了翻书面,然后有些小女孩般羞涩的点了点头。 琼瑶小说,岚襄虽然没有看过,但是他知道里面写的大概是什么,因为他妈妈喜欢看,不但喜欢看,还经常在他爸爸的耳边说里面的男主角对女主角怎样怎样的,久而久之,岚襄便知道里面的一些内容。 “如果你哪里不懂,你就问我吧。”木棉有点不好意思的朝岚襄说了一句,然后就打开手中的小说,细心的阅读起来。 岚襄应了一声之后,也开始做起课本上的练习。 就这样,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两个小时就过去了,在这两个小时里,岚襄偶尔会问一下木棉,而木棉也会立马放下手中的小说,专心为岚襄讲解里面的内容。 中午接近,岚襄和木棉也准备回家了,但是正当他们站起来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的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141—142 141 在这图书馆见到秦商,木棉和岚襄都感觉到有点意外,而此时的秦商手上捧着一本《中国法律与中国社会》,见到岚襄和木棉的时候,他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怎么那么巧啊?你们也来复习?”秦商温柔的说。 “嗯。我缺了很多课程,所以..到这边来补一下。”岚襄也是轻点了点头。 时隔数十天,再次望到秦商那脸上的灿烂笑容时,岚襄突然发觉,他竟然找不到以前的那种感觉了,看着那灿烂的笑容,就像看到了一个陌生人对着自己很平常的笑容。 难道自己也要失去他了吗? “你来这里干什么?”岚襄旁边的木棉突然开口说话,语气中并没有带着很多的感情色彩,不过岚襄并没有听出木棉语气中的那种淡意。 而秦商却听出了木棉语气中的那种淡意,不过他脸上的那种笑意却显得更加浓郁,“我饿来复习啊。”说完,他向木棉扬了扬手中个的那本《中国法律与中国社会》。 “你在学法律?”木棉继续问着。 “哦呵,没有没有,只是复习着无聊,随便拿来一本翻翻,对了,你们现在要准备回家吗?正好,我也要回家了,一起吧。”秦商依旧是那副灿烂的笑容,好像他就脸就是这样一般。 木棉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将目光移到岚襄的身上。 岚襄自然是感觉到木棉的目光,他不知道木棉为什么要询问他的意思,他也知道秦商认识木棉比自己还要早很多。 “嗯,走..走吧,一起回家。”岚襄轻声说了一句。 “好,走。”说完,秦商又是很高兴的冲着岚襄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然后走在了最前面。 岚襄看了木棉一眼,然后说:“走..走吧。” 木棉没有说话,直接从岚襄的身边走过去。岚襄看着木棉的背影,有点疑惑的皱起了眉头,木棉生气了?她不想跟秦商一起? 岚襄知道,木棉沉默不语,不理会人就代表着她生气了。 他理解不了她的那个眼神,她是想让自己拒绝吗? 岚襄摇了摇头,然后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142 回家的路上,虽然街道上依然的热闹哄哄的,但是木棉、秦商、岚襄三人却是寂静无声。秦商一直都是保持着微笑的面容,而木棉却面无表情,岚襄想插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岚襄把头转到右边去,望着木棉。 有人说,安静的女人最美,但是在岚襄看来,笑起来的木棉才是最美。 嗯…似乎。只见她笑了一次吧,不过却成为岚襄心里最美的记忆。 岚襄把头转到左边去,望着秦商。 岚襄有点不懂,不懂为什么秦商众人保持着一张微笑的脸颊,从四年级认识秦商以来,他众人发觉秦商很爱笑,也不怎么生气,更加没有什么的烦琐事。 其实岚襄很羡慕他,不用每天烦琐事缠身,可以没有开开心心的活着,这这也是岚襄为什么能够在那段时间接纳秦商的原因,他想从秦商的身上找到那种没有烦恼的原因。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他需要的没找到,反而觉得,秦商离他越来越远了。 “你们下午还到图书馆去吗?”秦商突然转过头,看着木棉和岚襄。 “呃…”岚襄转过头,看着木棉。 原本木棉答应说今天一天的,但是岚襄知道木棉现在在生气,他不知道木棉生气是不是因为秦商,所以他不敢擅自答应下来。 秦商似乎发现了岚襄的目光,他也将目光移到木棉的身上。 木棉没有说话,像是没有看到岚襄和秦商的目光一样,只顾着走自己的路。 被木棉无视,岚襄也有点小无奈,然后他直接回过头冲着秦商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面对着岚襄那尴尬的笑容,秦商似乎依然不在意一样,依旧还是那样灿烂的笑容回应了岚襄,“那好吧,那现在你们先回家吧,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所以就先走了。” 说完,秦商就转身离开了。 岚襄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目送着秦商。 望着那秦商不紧不慢移动着的背影,岚襄在不自觉下叹了一口气。他突然觉得,秦商把自己的最真实的一面掩饰的背后,而正面的只不过的他用来伪装自己的面皮而已。 嗯?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岚襄也被他自己吓了一跳。 “喂,你还走不走啊。”身后传来了木棉那不耐烦的声音。 岚襄回过头,只见木棉在不远处微撇着小嘴,一副很不爽的样子站在原地上。 轻风微拂,阳光淡然,校服的衬托下,岚襄突然觉得木棉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哦,知道了。” 143—144 143 我只记得,如果有那么的一天,你想看世界,我会牵上你的手,带着你看完大山河北,带着你走遍所有撰写传奇与浪漫的地方。如果有那么的一天,你厌倦了,我会默默放开你的手,让你独自走走,但是我会用我的视线拉扯着你的衣角,永远不会被你甩掉。 如果…真的有如果,我定会那么做。 144 秦商离开了,就还剩下岚襄和木棉两个人,木棉不说话,岚襄也不知道说什么,虽然两人依旧在行走着,但是气氛却越来越尴尬。 而随着中午越来越近,街道反倒越发的热闹,往往来来的人群,偶尔撞岚襄一下或者撞上木棉,但是无论撞上谁,他们两个都会向对方靠上。 岚襄第一次离得木棉那么近,心跳不由得加速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稚嫩的脸庞也随之升起一丝红晕。木棉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心跳没有扑通扑通的加快,但是那张小脸,也变得红晕起来。 岚襄不敢将目光望向木棉,因为他怕木棉发现他红晕的脸颊。木棉也将头扭到了一边去,毕竟她的脸上也是红红的。 那一段热闹哄哄的街道并不是很长,加上岚襄和木棉后来皆是加快的步伐,所以这种尴尬很快到了尽头,两人穿过了热闹哄哄的街道。 走着走着,两人便走到了回家的旧街道里面,这些旧街道都是一些已经过气的老街,只是卖一些比较老气的东西,不像那些新街道,洋货新国货满大街都是。 街道宽敞,岚襄和木棉两个人便保持了一米的距离,而他们两人脸上的那些红晕也不知在何时已经消散。 随着这旧街越走越远,木棉和岚襄两人慢慢的走上了从学校回家的那条路。 从学校到家的那条路一直都比较淡然,人迹也颇为稀疏,就算这样天气极好的中午,也只是能见到几个七十几岁的老大爷在步履瞒珊的行走着。 没走多久,那条小巷又出现在岚襄和木棉两个人的面前。 木棉停下了脚步,而岚襄看到木棉停下来,他也跟着停了下来。 木棉突然转过身,看着岚襄,突然说:“你跟秦商很要好,是吗?” “啊哈?”岚襄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但是看到木棉的眼神时,他好像明白了木棉想要问什么,“嗯..他..他以前是..是我唯一的朋友。” “唯一?”木棉那好看的长睫微微挑动了一下。 岚襄轻点了点头,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他,他给..给了我安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觉得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岚襄的话很轻,说些地方轻得都有点说不出来,而木棉却听得很认真,她能在岚襄的身上找到一股与自己很相似的气息,或许这就是那种惺惺相惜。 不过对于岚襄来说,这种并不属于惺惺相惜,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相识,或许就连岚襄自己也不知道。 “好了,走吧。”木棉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直接抬起脚步便走起来。 见木棉离开,岚襄猛的转过身,小跑了几步,跟上了木棉,“木..木棉,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木棉淡淡的回答着。 “那你..你也跟秦商从小就认识?” “嗯。” “那你..你们…” “岚襄,有没有告诉你,你很罗嗦。” “呃…” “快点走啦,我讨厌这里。” 岚襄和木棉已经走进了小巷子,而木棉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木..木棉,你为什么讨厌这里啊?我..觉得挺好的啊。”岚襄小跑跟着木棉,说着说着还深呼吸了一口气,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木棉转过头白了岚襄一样,没好气的说:“好你的头,你要是喜欢你自己的呆在这里,我可不喜欢这里。” 岚襄撇了撇嘴,一副很委屈的模样,然后还是屁颠屁颠的小跑跟着木棉,“那..那好吧。” 木棉走在前面,微微转了转头,看到岚襄的那模样,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但是小跑跟在后面的岚襄却是喘着小气,错过了木棉的第二次笑容。 145—146 145 当木棉和岚襄下午再到图书馆的时候,座位已经不多了,零零散散的还能看见几个,但是两个连在一起或许对面的,基本上没找着。 岚襄有点无奈的望了木棉一眼,而此时木棉的眼光却是闪过一道精光,脸上也随之露出一抹惊喜,于是她什么也没说,抬起脚步便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小角落,不过这个小角落靠着一个落地窗,窗外就是大自然的风景,不过那个小角落里面,地方并不大,而且只有一张非常小的桌子和一张椅子。 就当岚襄有些微微发愣的时候,木棉依旧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一张小椅子,然后将小椅子摆放在那小桌子边上,并对杵在原地的岚襄打了眼色,示意他过去。 木棉在自己搬来的那张小椅子上坐了下来,岚襄不得不在原来的那张椅子上坐下。 小角落原本就很小,这样挤着两个人,彼此间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甚至还能感受到对付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温度。 岚襄脱掉一件厚重的外套,此时的他已经脸色红润,有点像被这里的热气熏红的,但又像是体内的那种多巴胺分泌过多而造成了那种害羞红。 相对于岚襄,木棉却显得很自然,随便在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直接就开始看了起来。 岚襄也是慢慢从书包了拿出了课本,然后也开始“专心注注”的看看写写起来。 这个小角落很安静,基本上没什么人从这里经过,就算有人进来找书的时候,看到岚襄和木棉,也会变得很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惊动他们两个一样。 写了一会,岚襄慢慢抬起头,望着正在很认真的阅读书籍的木棉。此时的他,突然有种念头,好像永远停留在这安静的一刻。 没人知道岚襄会活到那一刻,就连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所以对于他来说,多活一秒,他就挣多了一秒。 木棉长睫微挑,似乎发觉岚襄正在望着他,于是她微微偏了一下头,尽管岚襄动作很快,但是她还是捕抓到岚襄转过头的那一霎。 “复习就专心点,别老瞧来瞧去的。”木棉不满的撇了撇嘴。 岚襄不敢反驳,唯有“专心注注”的看着小桌子上的书。 146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木棉突然合起了手中的书,目光停留在岚襄的身上。 “岚襄,你知道橡树和木棉的故事吗?”木棉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岚襄似乎没有想到木棉会突然开声说话,他猛的抬起了头,两张脸之间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如此之近,不但岚想到脸再次变红晕,就连木棉也是升起一丝红晕。 “什..什么故事?”岚襄有些尴尬的问了出来。 “木棉和橡树。” “木棉和橡树?” “嗯。”木棉轻点了点头,同时也将脸微微偏了一点,尽量避开两人的尴尬。 岚襄想了一下之后,轻摇了摇头,妈妈没有跟他讲过这个故事。 “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一棵生长在木棉数旁边的橡树,它恋上了与他相邻的木棉,最后,他们成为了知己,成为了恋人,从此他们就相惜相守的过一生。” 岚襄怔怔的看着木棉,他似乎有点听不懂木棉的这个故事,但是当他目光移到木棉手中的书籍时,岚襄便看到了《致橡树》三个字。 致橡树?为什么不是致木棉呢? “听不懂是吗?”见岚襄沉默不语,木棉似乎知道他的心思。 岚襄不自觉下轻点了点头,但是很快,他又是望着木棉,猛的摇了摇头。 看着岚襄,木棉轻摇了摇头,然后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说很懂,不明白她写的这个到底什么意思。” 只能理解字面意思,更深一层,理解不了,那时的他们,对于青涩的爱情,还是很朦胧吧。 “木棉。”岚襄意识下叫了一声。 木棉转过头,看着岚襄,应了一声。 “你好像很喜欢木棉。” 木棉再次轻点了点头,“知道我为什么名字叫木棉吗?” 岚襄意识下轻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十四年,木棉盛开时节,我爸爸看到我的时候,我的怀里正放着一支鲜红的木棉,而我爸爸的文化程度也不是很高,所以直接给我取了一个名字叫木棉。” 岚襄没有说话,他知道木棉现在的父母并不是亲生的,而木棉也是被他父亲在一所医院旁边捡回来的。 “我想,这应该跟我的亲生父母有联系吧,所以每当我抬头仰望着木棉树的时候,我就在想,我的亲生父母到底长什么样,会不会就跟这棵木棉树一样,那花瓣的温柔,那树干的坚毅。” “但是我看了那么久,看了那么多,还是找不出他们的模样。” “呵呵,我是不是很失败啊。” 木棉有点自嘲的笑了两声,手中的那本书已经被她捏得紧紧的,不知合时,地上已经多了几滴晶莹的水滴。 147—148 147 沉默了许久,岚襄都不知道该任何回应木棉的话。 就好像一个教授在跟一个小学生细说圆周率的形成与演化,木棉就是那个教授,而岚襄,就是那个小学生。 岚襄没有木棉的那种感受,说再多,也形同废话。 不过到最后,还是木棉露出一抹笑容,解除了岚襄的尴尬。 岚襄记得,那时木棉的第二次笑容,不过却已经是第三次了。 木棉收起笑容,一切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细小的翻书声,彼此间淡弱的呼吸声,似乎一切都变得那么的微弱。 太阳逐渐西下,小角落那充足的光线也逐渐消退。 岚襄收起了那些散落在小桌面上的课本,木棉也将那些拿来的书籍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尔后,两人便一起走出了图书馆。 落日最后一点余辉在山的那边散发着他的温和暖,公路上来回穿梭的人群,似乎开始为了节奏而生活着。走着这种生活节奏中的木棉和岚襄,就像盐堆中的两颗无味的细沙,尽管他们没有咸味,但还是因为四周的盐而变得外表浓咸。 岚襄看到了一张石椅,于是他走了过去,然后坐了下来,并示意着木棉也跟着坐下。 “什么?”木棉疑惑的望着岚襄。 岚襄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然后拍了拍石椅,“还早,坐一会吧。” 望着岚襄的笑容,木棉沉思了一下,最后还是慢慢走了过去,然后在岚襄旁边坐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最后的日光就这样照着两人。看着那些从面前匆匆走过的人,岚襄慢慢的将书包的拉链给拉开,然后从里面抽出了一小本子。 木棉似乎注意到岚襄的动作,偏过头看着岚襄拿出的小本子,“这是什么?” “还记得上次那个没有说完的故事么?”岚襄突然说。 “没说完的故事?” …“木棉花一直都是红色或者橙红色的,但是有一年,木棉花却开出了白色,你知道为什么吗?”… …“本来春暖花开,但是那一年木棉花开的时候却下起了罕见的大雪,而那一场大雪把所有的花瓣都覆盖了起来,最后木棉花也就变成了白色。”… “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以后就没有以后了,故事就卡在了这里。 这是岚襄妈的睡前故事,其实岚襄妈并不只是讲了这一点,但是讲到这里的时候,岚襄就已经睡着了,故事的后面,岚襄便再也没有听到。 148 “你现在知道故事的结局了?”木棉的语气有些激动,她一直在收集关于木棉的故事,因为她想通过这些,找到父母的影子。 她能做的,好像也只有这些。 岚襄能看到木棉眼中的那种欣喜,但是他还是摇了摇头,打破了木棉的那种欣喜,他妈妈依旧没有将故事的结局告诉岚襄,原因很简单,这些都是大人的故事。 看到岚襄摇头,木棉有点失望的轻抿了一下红唇。 这时日光依旧完全在这片大地上消失,那小本子在岚襄的怀里紧紧捏着,望着木棉脸上的那种失望,他又不忍心的咬了咬红唇。 “木棉,其实我们可以把这个故事写下去的。” 听到岚襄的话,木棉疑惑的看着他。 “自己创造的故事,可以悲,可以欢,像童话故事,将自己写在里..里面。” 木棉没有说话,目光怔怔的看着岚襄。她一直都是在收集这些故事,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自己创造这些故事。 “怎..怎么写?”木棉有些紧张的看着岚襄。 就这一刻,她好像跟岚襄的性格调换了一样。 “给。”岚襄将手中的小本子推到木棉面前。 木棉从岚襄的手中接过那个小本子,当她翻开第二页的时候,上面写了一段字。 “那一年,木棉花提前开了,而且开得比往年任何的一年都要灿烂夺色。也是在同一年,遇上百年一遇的大雪。雪花如同棉被一般把红色的木棉花包裹了起来,一片红换成了一片白。” 字迹不是很好看,但是它却是一个开头,一个给木棉的开始。 152—153 152 空气中的那种冷越来越浓郁,走在路上的行人都将自己包裹成一个粽子一样,每一个人看上去都是胖胖的,整个世界看上去就是胖子的世界。 这同时也应征了吴小胖的那句话,你别笑我胖,你们迟早都会跟我一样,然后被我笑。话像是在看玩笑,但是却有那么几分哲理,人生,不都是你笑我,然后再让我笑你。 校庆的表演上,初一(9)缺席了,不过老班最后也没有在班上提过这件事,而校庆之后,大家都开始拼了起来,因为接下来就是期末考了。 当期末考遇上春节,学生们都是那么的拼,因为家长们都学精了,他们对孩子说,你这一次期末考的成绩如何,直接决定了你春节利是的重量。 为了利是能够多一点,同学们可谓是“为五斗米折腰”。 岚襄也在认真复习,不过他并不是冲着那些利是而去,每年春节,他家里都会陆陆续续很多人上来拜年,而他的利是直接挥交给他妈妈。 木棉也在认真复习,他也不说冲着春节的利是,而是为自己在努力。 期末复习都是枯燥无味的,而且很安静。 那一段时间,除了两人偶尔一起回家、上学,在学校其本上没有什么接触,岚襄只能偶尔望着木棉的背影发呆一下。 期末考完了,那就意味着寒假的到来。 153 尽管你茧某些东西如何紧握在手,但是那些东西还是会有间隙会流走。 比如时间,你把握得很紧,但是它还是悄然的溜走了。 木棉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屋外,抬头仰望着屋边的那棵木棉树。它已经不再是光秃秃了,长出了些绿芽,不用很久,那些小牙就会长成叶子,然后就会开花。 木棉话不是很美,它的那种红也没有赋予很多诗意,不过它给木棉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温馨和寄托。 由于的阴天,所以屋外的空气显得很冷,木棉的脸已经升起了一丝红晕。今天的她没有一身校服,是一件淡灰色小棉袄加上一条看上去有些单薄的悠闲裤。 双手插在衣兜里的她一直保持着仰头的动作,看上去像一尊雕像。 这个时候,对面房屋的门慢慢打开,穿着蓝色棉袄的秦商从里面慢慢走了出来,见到木棉时,他明显有些惊奇。 “你还是喜欢这样。”秦商的声音在木棉的耳边响起。 木棉转过头,看到了一脸灿烂笑容的秦商。看了几秒,木棉什么也没说,有仰起了头。 秦商笑了笑,似乎没有在意木棉的不理会,直接走到木棉的旁边,跟着仰起头,看着面前的那棵木棉树。 “我记得三年前的今天,你好像也是这个动作吧?我好像还记得,那个时候是被你妈赶出来的,而那天你是到我家过的除夕,我妈那会可喜欢你呢,后来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你爸过来找你回去,我记得你那时候的眼神,很不舍。” 秦商喃喃自语的,像是在讲给自己听,但又像是在给木棉诉说一样。 木棉动了动嘴巴,但是话还是卡在的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她记得那一天也像今天一样,是除夕,不过那一天比今天还要冷,不过那一天的薛萍却“热”得很,因为木棉做错了一点小事而将她赶出了家。 那天她也像今天这样仰头望着发芽的木棉,不过那一天她的脸上带着泪痕,那一天秦商将他领会了他的家,过了一个温暖的除夕。 “你今天还需要我领你回我家去吗?”秦商似笑非笑的偏过头,望着木棉。 木棉轻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一句:“不用。” 秦商笑了笑,“这么冷的天,你站在这里不冷吗?” “不冷。”木棉还是摇了摇头,不过视线已经从木棉树上收了回来。 秦商只笑不语,直接从自己身上脱下那件蓝色小棉袄,里面还有一件白色棉衣,而他脱下的那件蓝色棉袄则是准备挂在木棉的身上。 不过秦商那件衣服还没有披在木棉的身上,木棉就已经躲开了。 “秦商,你知道吗?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弱。”木棉正面对着秦商 秦商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并将手中的蓝色棉衣重新穿到自己的身上,然后向着木棉走进了两步。 “尽管你再坚强,在我这,还是一样。” 154—155 154 除夕可以说是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家人团聚,小孩热闹,大人也热闹,似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但是在秦商的家里,就只有秦商和秦母两人。五年前,秦父因为工伤,处理不当而去世,从那以后,秦商的家里就只剩下他和他妈妈两个人。 秦母并不是以为慈母,她是这一带出了名的严母,她一个人肩负着两个人的角色,既是秦商的父亲,对于秦商特别的严厉,也是秦商的母亲。 自从秦父过世了之后,秦商就很少在自己母亲的脸上看到笑容,看到过最多的,也就是三年前的那个除夕,木棉来到了他的家,这也是在秦父过世后他唯一一个开心的除夕。 桌子上摆着四菜一汤,一条鱼,一碟白斩鸡,一个番茄炒蛋,还有一个木耳炒肉,最后还有也个汤。 秦母很秦商两人吃得很安静,甚至连嚼东西的时候都没有发出声音。 秦商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在母亲的碗里,“妈,来,您吃鱼。” 秦母轻点了点头,用筷子将碗中的鱼块夹气,然后放到嘴里,轻轻嚼了起来。 “妈,爸他…” “说什么,吃饭。”秦母眉头一皱,叱呵的打断秦商的话。 看到自己母亲的脸色变得难看,秦商不敢再继续说什么,埋头吃着碗中的饭。 秦母犹豫了一下,伸出筷子夹起一鸡蛋块放到秦商的碗里,“来,别关顾着吃饭,多吃点菜。” “谢谢妈。”秦商伸出万接住母亲夹过来的鸡蛋块。 秦母点了点头,然后轻叹了一口气,有点心不在焉的从碗里挑起了一点白米饭,放到嘴里。 秦商虽然在低头吃饭,但是目光一直在自己母亲的身上,这四年来,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母亲是怎样过来的,她的痛,也只有他一个人能懂。 秦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叫了一声,“妈…” 眼眶中,点点血丝,泛着晶莹的水珠,微微颤抖着,但却忍着没有溢出来。 秦母抬起头,面色平淡的望着秦商。 “妈,我知道,爸的死…” “闭嘴,都叫你不要再提你爸。”秦母手中的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嚯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也在同一霎间变得极为难看。 “无论如何,我今天都要提,爸的死我也伤心,但是妈,你不能将事情怪罪在爸的身上啊,他不是故意要丢下我们的,他也不想…” “你给我闭嘴。”秦母扬起手,直接一巴掌拍在秦商的脸上。 声音很清脆,填满了整个小厅,长满茧子的手在颤抖,那一汪晶莹的水珠似乎再也止不住颤抖,终于从眼眶中掉落了下来,滴滴滴的落在地上。 寂静慢慢靠拢,那些滴滴塔塔的响声似乎在慢慢远去。 秦商看着自己母亲脸上那极为难看的脸色,他的心就像的被千万支箭刺上一样,那种痛,没人能够理解。 “妈,就算您今天打死我,我还是要说。” “爸的离去,不怪我们,怪的是他们,都是他们的错,你难道忘了爸离去最后一刻时说的话吗?爸并不是故意抛弃我们的…” “够了。”秦母的手再一次扬起,但再一次却停在了半空上。 秦商抬起头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妈,我知道,你很伤心,你恨爸就这样丢下我们不管,恨爸让你变成了今天这样,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是谁让爸离我们去的,我们应该恨的,不是他们吗?” 秦母扬在半空上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眼眶中挣扎了四年的泪水,在这一刻终于止不住了颤抖,掉落了下来。 秦商慢慢走过去,搂住了母亲。 “妈,以后有我。” 155 梁宇给自己的老爹满上了一杯二锅头,梁老爹端起那小杯的二锅头,直接一口闷下去。 五十几度的酒精在梁老爹的喉咙里燃烧了起来,不过梁老爹眉头也不皱一下,反而意犹未尽,再次放下杯子,“宇儿,再给老爹满上一杯。” 梁宇手里拿着一瓶二锅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给杯子满上。 看到杯子满上,梁老爹直接拿起来,又是一口闷了下去。 “宇儿,再来一杯。” “爹,您慢点喝,吃点菜吧,来来,吃菜。” 桌面上一桌子丰盛的菜,梁宇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鸡腿朝梁老爹的碗里递过去。 “吃什么菜,我要喝酒。”梁老爹直接一挥手,梁宇筷子上夹着的鸡腿被甩飞落在地上。 梁老爹直接从梁宇手上抢过二锅头的瓶子,然后自斟自酌的一个人喝了起来。 一个男人,向后两次妻离,在外人眼里,这或许是一个失败的男人。 但是在梁宇的眼里,他是一个成功的老爹。 两岁娘亲狠心离开,梁老爹一个人将梁宇照顾长大,在梁宇眼里,老爹亦爹亦娘,他的全部,也是他的全部。 九岁,梁菲被她妈妈带了进来。 昨天,梁菲被她妈妈带了出去。 梁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后慢慢蹲了下来,将那被甩落在地上的鸡腿捡了起来。 重新坐在椅子上,鸡腿就被放在桌子上。 看着老爹一个在那自斟自酌,梁宇也没有阻劝,老爹的酒量,他明白,老爹现在的痛,他更加清楚。 “宇儿,你说我活得是不是他妈的失败啊,你妈,菲儿她妈,怎么一个个都离我而去呢?” 梁老爹轻摇了摇头,又是将小杯中的二锅头一口闷了下去。 酒精一下子将梁老爹的泪水冲击了出来。 “玲儿她说我不够进取,呵呵…” “臻儿她说我只顾着自己忙活,忽略了她,呵呵…” “这女人他妈的一天到晚到底在想这些什么,对她好,就说我不进取,我忙自己的活事,却说我忽略她,我不懂,真的不懂。” 有人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其实男人比女人更需要泪水,因为女人可以找男人依靠,而男人只能紧咬着牙根,强忍着泪水在眼眶。 “爹,其实你已经很好了。” “好?呵呵..好,好,是挺好的。” 杯口接触微微干枯的嘴唇,酒精滑过喉咙,那种辛辣,只有自己一个人懂。 156—157 156 吃完晚饭,岚襄就带着一顶喜色洋洋的红帽毛帽坐在电视机面前,父亲和母亲坐在旁边的桌子上捏着饺子。 除夕在岚襄的家,就是一家人捏着饺子,看春晚,十四年来,似乎都是这样。 虽然很安静,笑声不多,但是却是一种宁静的温馨。 父亲在桌子上不停的拍打着面粉,母亲则在另一边负责将饺子捏成形状。虽然这种景象很常见,但是此时岚襄还是觉得一股温馨笼罩心头。 “襄襄,到厨房帮妈妈那点酱油过来。”岚母抬起头朝沙发上的岚襄喊了一声。 岚襄应了一声,然后穿上鞋子匆匆跑到厨房里拿着一瓶酱油又匆匆跑了出来。 岚母看着跑到自己面前岚襄,顿时溺爱的骂了一句,“看你这孩子,跑什么跑,小心摔着了。” 岚襄把酱油递给母亲,然后笑了笑,又跑到沙发上脱掉鞋子,直接跳到沙发上面去。 看着岚襄小孩子一般的笑容,岚母轻叹了一口气。 “大过年的,叹什么气啊。”岚父不满的瞪了岚母一眼。 被岚父瞪了一眼,岚母毫不客气的回瞪了一眼,“我叹气是因为我觉得上天太不公平了。” 岚父没说什么,直接放下了手中的棍子,目光在沙发上的岚襄身上转了一圈,当他看到岚襄在认真看着电视时,他也轻叹了一口气。 严父,很多时候都只是一个表面而已。 自从岚襄的病情恶化以来,岚父也变成了一个慈祥的父亲,平时的那种严格,现在统统化成一窝窝的暖心。 “年后等我交代好厂子里面的事情,我们就出国好不好?”岚父突然低声说。 岚母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抬起头望了岚襄一眼,岚襄依旧在那认真的看着电视,她又慢慢回过头,“嗯,我也把事情缓一缓,尽量争取快一些。” 岚父点了点头,然后又拿起了桌面上那木棍,再次叹了一口气,说:“襄襄的事情不能再拖了,你我都快点吧。” 岚母也跟着轻点了点头,双手也开始动了起来。 大厅上又重新恢复原来,只有那电视机上传来的欢声笑语。 “很认真”的看着电视的岚襄轻轻挪动了一下位置,左手慢慢抬起,放在心房的位置上。 心跳有点弱。 电视机上洋溢着鲜艳的颜色,但是岚襄的眼睛,却笼罩上一层朦胧。 157 一块黑布上,撒上闪闪发亮的珠子,那便是繁星点点。一块黑布上,放下led节能灯,那便是皎洁月色。若是将两张黑布合在一天,那便是整个夜空。 “姐姐,姐姐,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 “小亦,来,妈妈带你出去玩。” “不要,我要姐姐。” “听话,来,我们出去。” “不要。” “这孩子,什么时候学得那么倔了,再不听话妈妈就要打人了。” 潭亦撇着小嘴,可怜兮兮的望着木棉,木棉笑着在他的脸上擦了擦,“快去玩吧。” “可是人家想跟姐姐出去玩。”潭亦的小嘴越翘越高,小脸蛋上的委屈直让人看着心疼。 一旁的薛萍有点看不下去了,直接将潭亦的手拉了起来,然后慢慢在家门口消失。 “你不出去吗?外面很热闹。”潭国荣拿着水烟筒坐在木棉的旁边。 木棉摇了摇头,仰起头眺望着那繁星点点的星空,“安静可以让人安逸一点。” 潭国荣没有说话,双眼在木棉的脸上停顿了几秒之后,就低下头在水烟筒上重重吸了一口。 一口浓烟喷出,整个门口顿时烟雾缭绕。 水烟味弥漫,木棉顿时皱起眉头,“爸,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 “吃多少穿多少,还有活多少,都已经是注定的了,抽个烟而已,还不会要了我的命。”潭国荣憨厚的笑了笑,说完,又将嘴凑近水烟筒,打火,然后猛猛的吸上一口。 潭国荣文化不高,她经常对木棉说,其实人的一生就像是在铁轨上行驶的火车,走多少路程,如何走,这些都已经是注定的事情了,我们能做的,就是按照他的轨迹,开下去。 木棉不喜欢潭国荣的“人生论”,它觉得很多事情都是可以改变的,意外,总是在意想之后。 木棉从小椅上缓缓站了起来,“爸,我出去走走,你要不要去?” 潭国荣笑着挥了挥手,接着又是一口烟雾喷出来,烟雾再次缭绕,潭国荣的脸颊被笼罩在这些烟雾之中。 “人老了,就不想这样走动了,你自己去吧。” 木棉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便离开。 157—158 电视机里面传出了阵阵的欢声笑语。 岚襄一家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聆听着电视机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目光在那释放出彩色光线的屏幕上定格,里面那些搞笑的动作以及笑语也引起了岚襄一家人偶尔的笑声。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就是这么温馨。 已经八点了,春晚也开始了,岚母搞定了饺子之后,一家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 岚襄望了望窗外,他看到了在天际上散开了烟火。回过头沉默了几秒,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襄襄,干嘛去啊?”岚襄一有动静,立刻被岚母给发现了, 岚襄回过头,有点不自然的望着母亲,“我..我渴,找水喝。” 岚母轻点了点头,“去吧,小心点,别烫着了。” 岚襄应了一声,然后穿好鞋子,朝厨房走了过去。走进厨房,岚襄并没有找水喝,而是静静的站在厨房的窗边上,抬头仰望着天空。一轮月牙天空高挂,带着淡淡月色的天空上,烟花在一霎间绽开,也就在那一霎,岚襄感觉到自己的心房被什么填满了似的。 岚襄推开那一扇窗,一股冷气顿时扑面而来,他打了个冷颤,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这时,他将头探了出去,让那些冷风尽情的腐蚀着他的脸。十几秒之后,大厅上传来了岚母的催促声,“襄襄,还没有喝完吗?” 被母亲打断,岚襄应了一声后依依不舍的将头收了回来,就在岚襄准备关上窗的时候,他看到了慢悠悠的走在路上的木棉。 她去哪里? 岚襄又沉静了几秒,几秒过后,岚襄快速将窗关上,然后快速走出了客厅。 见到从厨房里跑出来的岚襄,岚母顿时溺爱的“教训”了岚襄一句:“这孩子,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的,跑那么快干嘛。” 岚襄站在岚母的面前,面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坐上面去,别冷着了。”岚母作势去拉岚襄的手,但是岚襄却躲开了母亲的手。 “妈…我..我要出..出去一下。”岚襄有点吞吞吐吐的说了一句。 “外面那么冷,别出去胡闹瞎玩了,在家陪着爸妈看电视。”岚母直接拒绝了岚襄的要求。 被母亲拒绝了自己的要求,岚襄非但没有放弃,语气也变得更加强硬,“妈,我要出去。” “你这孩子..你..” “孩子想出去你就让他出去玩嘛。”母亲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直没有说话的父亲却出声打断了母亲的话。 “外面的天气那么冷,襄襄的身体又不好,冷着或者出事怎么办。” “多穿几件衣服不就行了吗?岚襄他有不是小孩子了。” “他就是小孩子…” 看着父母为自己争吵起来了,岚襄小嘴一撇,直接在母亲和父亲之间坐了下来,闭口不语。 岚襄这样突然做了下来,岚父和岚母同时一惊,但望着撇着小嘴的岚襄时,两人同时会心一笑。 “要多穿衣服才能出去。”岚母突然说。 岚襄沉默了几秒,几秒过后,岚襄突然反应了过来,撇着的小嘴同时裂开变成了一朵小花。 158 岚襄小跑着走出了门口,后面不断的传来岚母的嘱咐声,直到远离了家门,岚母那如同魔鬼之音的嘱咐声才逐渐从岚襄的耳边消散。 慢慢停下脚步,回过头并没有发现母亲的身影,这时的岚襄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跟母亲对着干,岚襄已经把这十四年积储下来的勇气全部用光了,母亲本来就是领导级的干部,有时候,她的那种气势就连父亲也要退避三舍。 路上有些路灯似乎已经换掉,与之前的那种昏黄相比,现在更是多了一种淡淡的乳白。走在这种乳白和昏黄灯光下的路,影子变得有些暗淡。 木棉不紧不慢的走在路上,本来就已经习惯了冷的她,现在穿上一件小棉袄,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冷感。 就当她微微失神时,身后响起几声急速的脚步声。缓缓回过头,木棉很快见到喘着小气停在自己身后的岚襄。 见到岚襄,木棉立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岚襄现在的模样,可以用粽子来形容,那弱小的身躯不知被多少的衣服被包裹了起来,小头胖身,看上去颇为滑稽。 第三次从木棉的脸上看到笑容,岚襄未免还是愣了一下。不过当木棉的笑容收了起来的时候,他也恢复了过来。 摸着后脑勺,尴尬的笑道:“如果不穿成这样,妈妈不让出门。” 159—160 159 夜风习习,树涛阵阵。 尽管在这种洋溢着新年气氛的夜里,这条路依旧啊那么的安静,偶尔能见到几对情侣依偎在一起走过,风吹叶过,几声沙沙发响,但却不能打破这种宁静。 天空上的月牙偷偷藏了起来,烟火的绚丽在漆黑的天空上绽开,那一刻,便是它生命的意义。 岚襄和木棉走得有点近,两人都是慢悠悠的沉默走着,而岚襄那“胖大”的身躯偶尔会在木棉的手臂上擦一下。 一位老大爷从他们身边走过,相对走过时,他的眼睛一直在木棉和岚襄的身上,当他们擦肩而过之后,老大爷摇着头轻叹了一口气,“现在的孩子,都那么小就处对象了,唉…” 老大爷的声音不大,但是岚襄和木棉依旧能够清晰的听到。 顿时,岚襄的脸颊升起一丝红晕,然后脚步放慢了一点,没有继续与木棉肩并肩走着。 木棉没有像岚襄这样,她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步伐,她似乎知道岚襄故意跟她错开了一段距离,但是她也没说什么。 就这样,他们很安静的走过了那一段宁静的路。 安静过后,他们走上了热闹的大街,人潮汹涌,车水马龙,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的笑容。 走在这样的大街上,岚襄发觉木棉的脸上不但没有笑容,而且还带着一丝的厌恶。 “你不喜欢这里?”岚襄细声问道。 突然听到岚襄的声音,木棉缓缓回过头,望着岚襄,接着便是蹙眉,螓首微点。 “那我们走快点吧,我也不喜欢这里。”岚襄冲着木棉笑了笑,然后脚下的步伐加快了许多。 木棉不语,轻点了点头之后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160 聆听着风吹过的声音和沙船鸣笛的声音,虽然没有之前的那种宁静,但是却不会像街道上的那种喧闹,听着这些,就算再烦躁的心,在那些风吹刷之后,也会像石头沉入海底一样,变得很沉静。 这是一条河,河岸边上,大多都是情侣在等待着新的一年,在河岸的对面,那是一个岛,在岛上,则是万家的灯火。 岚襄双手趴在河岸的围栏上,然后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这里舒服,那边太吵杂了,像水果沙拉一样。” 木棉疑惑的望着岚襄,好奇的问:“为什么是水果沙拉?” “啊?”岚襄猛的回过头,当他看到木棉脸上的疑惑时,他的脸顿时又红了起来,然后不好意思的说:“我不喜欢吃水果沙拉,所以我就将不喜欢的东西都说是水果沙拉。” 听到岚襄的解释,木棉顿时轻抿了一下嘴唇,然后伸出牙齿,咬住嘴唇,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看着木棉的模样,岚襄微微裂开小嘴,身体慢慢转过去,面向那条河。 木棉站在岚襄的旁边,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着,望着对面的灯光,那一刻,两人很有默契的对望了一眼。 对视短短一霎,岚襄连忙尴尬的把头扭了过去。 看到岚襄的动作,木棉裂开小嘴,淡淡的笑了笑,说:“你很怕我么?” “啊?”听到木棉的话,岚襄又是将头偏了过来,“没..没有啊,怎么会呢,呵..呵呵。” “那你干嘛每次一见到我不是很害怕的扭头就是满脸涨红的,难道我长得那么可怕吗?” “没..没..没有,不..不会不会的,那是..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木棉将头凑近岚襄。 心在扑通扑通的加速跳动着,望着近在咫尺的脸蛋,岚襄突然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河上吹来的风,他突然感觉不到了,那些沙船的鸣笛,他也突然听不到了,整个人的世界,似乎就停止在这一刻。 “因为..因为在乎,所..所以紧张。” 因为在乎,所以紧张。 木棉有点愣怔的站在原地,望着岚襄那张嫩白的小脸蛋,她的脸上也陡然升起一丝红晕。 近在咫尺的两人,彼此间的心跳声,在彼此的耳边回荡着。 161—162 161 河畔灯光,清幽暗淡。 岚襄和木棉两人,双手皆是放在河岸的围栏上,目光望着远方。偶尔的几声沙船鸣笛,却没有打扰到他们的这种沉静。 突然,木棉和岚襄同时感觉到身边多了两个人,两个身穿黑衣并且带上帽子的人。他们两个就这样若无其事的站在岚襄和木棉的两边,动作同样是双手撑在围栏上,目光眺望着远处。 岚襄和木棉对视了一眼后,两人很有默契的向后转过身,但是当他们转身时,身边的两个黑衣人也跟着转过身,并且比他们快上一步,直接挡在岚襄和木棉面前。 “把你们身上的钱都拿出来。”其中一个男人低沉的说了一句。 打劫?木棉和岚襄都想到了这个词,他们的目光都在周围转动了一下,这个地方本来就安静,人不多,而且不知在什么时候,不远处的那些情侣早已不见身影。 “你们两个别乱看了,这附近都没人。”另一个男人开始面露恶色,右手轻晃动了一下, 岚襄和木棉都看到,黑衣男人手中的那是一把水果刀。 顿时,他们两人皆是面露难看之色,特别是岚襄,呼吸开始变得越来越重。 “我..我们没..没钱。”岚襄艰难的把这一句话给说了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匆匆忙忙的把妈妈给的衣服穿上后就仓皇逃离,所以身上出来几件厚重的衣服,一分钱也没有。 “没钱?”听到岚襄说没钱,那个拿着水果刀的男人顿时将音贝提高一个档次,手中的水果刀也向岚襄靠近大一截,刀尖近在咫尺。 望着那刀尖,岚襄的呼吸越来越重,开始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木棉似乎发觉岚襄的不对劲,她的目光一直在周围转动,但是一直没有找到任何人影的迹象。 木棉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钱币,在单弱的灯光下,上面的一个小数字依稀呈现。 这是谭国荣给她的新年利是。 拿着水果刀的男人连忙一把从木棉手中抢过那张纸币,凑近眼一看,指着岚襄的那把水果刀直接移到木棉面前,并大骂:“臭**,才5块,打发乞丐呢,快,全部给爷拿出来,小猴,你去搜那小子的身,我来搜这妞的,妈的,我就不信了。” 说完,拿刀的男子立刻向着木棉走进两步。 “不行。”岚襄艰难的朝男人大吼一声。 木棉回过头,那男人也猛的回过头。 岚襄没有看到男人那狰狞的脸孔,他只知道他知道很难受,就像进入了一个空气缺乏的空间里面,心跳加速,感觉整个世界都异常的沉重。 “艹尼玛。”男人一脚踹在岚襄的脚上,接着,他转过身在木棉的衣兜裤兜上摸索一会,不过却是什么也没找到。 另一个叫小猴的男人也在岚襄的衣兜裤兜上一阵摸索,最后也是什么没找到。 “小猴,那小子有钱没?” “哥,什么也没有。” “艹…” “哥,会不会是那几个小子耍我们?” “他们敢?” “…那哥,现在怎么办?” 男人没有说话,他转身走到蹲在地上的岚襄面前,抬起脚便是一脚踹向岚襄。 意识已经有些迷糊的岚襄只感觉到身体一阵疼痛,沉重的眼皮微微睁开,他似乎看到了木棉。 木棉在不停的呼喊着他,微弱的灯光下,他看到了木棉脸上的那种着急,耳边只有浓重的噪音在回荡,木棉的口型似乎在不停大喊。 直到最后,岚襄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像是被千万吨的重量挂上一样,很沉很沉,沉到他再也坚持不住,慢慢闭了上来。 162 白炽的灯光衬托着这里的寒冷,消毒水的味道穿透鼻孔,直接刺激着体内的肺部。 弥漫在空间上的那种寒,不停的在侵蚀在身体上的每一寸皮肤。 没跨过一个地砖,那种感觉就像是向地狱迈进一步。下面的那种冰冷,直接穿透鞋底,从脚心上升到头顶。 无力的呼吸着这里的每一分空气。 “医生..医生..”木棉无力的喊着。 再她背后那很艰难扛着的岚襄紧闭着眼睛,眉宇间紧皱着,稚嫩的小脸已经刷白,整个就是一副痛苦的模样。 木棉的呼吸也变得很重,从河边将岚襄半扛半拖到医院,她的体力消耗已经达到了极致。 她能感觉到岚襄呼吸的那种微弱,她似乎也知道岚襄有某种疾病。 除夕,值班的医生不多,但是听到木棉呼救声时,还是有几个穿着白衣长褂的护士跑了过来。 当护士见到木棉背后的岚襄时,似乎有其中一个护士认得他。 “快,快打电话叫心脏科的徐医生过来,这个是先天性心脏病患者。” 几个护士急急忙忙的将岚襄从木棉的背后结果,木棉停到了那个护士的话,先天性心脏病,她在书上看过。 护士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转弯处,木棉的呼吸也越来越重。 知道最后一刻,她感觉自己撑不住了。 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关上了灯! 163—164 163 “徐医生,病人心跳越来越弱了,怎么办?” “准备肾上腺素。” “好,知道了。” 仪器上的跳动声越来越弱,手术室内的气氛紧张到了一定的程度。 岚襄的耳边不停回荡着一种声音,他听不到其他任何,眼前只有模糊的亮光,他感觉到自己好困,好困,眼皮重得他根本就睁不开,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心在跳动,梦境也在逐渐的离他而去,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在招收,笑容洋溢在他们的脸上,慢慢的,全部都变得模糊了。 “滴…”仪器上的声音变成了一条直线。 “徐医生,病人心跳停止了。” “心脏复苏,快。” “好…” 直线的声音让整个手术室的气氛上升到极点,手术室中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浓重。 这是一次鬼门关前的斗争。 赢了,可以从鬼门关上将岚襄拉回来。 输了,则是全盘皆输。 164 手术室门外,岚父岚母着急的走来走去,恨不得也进去看个究竟。 原本春晚看得好好的他们突然接到了一通医院的电话,心脏科徐医生的电话,徐医生的岚襄的主治医生,不过手术前必须得通知岚襄的父母。 一通电话,顿时将岚父岚母从家里扯到了医院来。 “都怪你,都怪你,我都说了不让襄襄出去,你看,现在好了,襄襄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看你怎么办。” 岚母哭丧着一张脸,狠狠的在数落着岚父。 岚父一直沉默不语,听着岚母唠唠叨叨的抱怨,他紧握着双拳,目光一直紧盯着手术门不放。 时间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小时了,手术室里面依旧没有动静。岚母似乎也骂累了,也跟着岚父站在手术室的门口。 就在岚父岚母正紧张的等待时,木棉苍白着一张脸,小跑的朝着手术室的方向跑过来。 “叔叔阿姨,岚襄现在怎么样了?”木棉着急的问道。 突然听到声音,岚父和岚母同时回过头,当岚母见到苍白脸色的木棉时,心底的那种愤怒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般。 “是你?就是你送襄襄来医院的?你一整晚都跟襄襄在一起?襄襄就是因为你才出事的?” 岚母一连串的问题让木棉有点发懵,望了一眼岚母,木棉又将目光移到旁边岚父的身上,“叔叔,岚襄还没有出来吗?” “你给我滚远点,我们家襄襄的事情不关你的事,自从我家襄襄跟你在一起之后就没好过。”岚父还没有说话,岚母就直接指着木棉破口大骂。 木棉再次望了一眼岚母,她现在真的没有太多的心思对付岚母,她现在只关心岚襄到底有没有事。在昏倒之前,她听到了先天性心脏病这个词。 看到木棉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岚母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浓烈了,直接一把抓起木棉的手,然后重重一拽。 木棉似乎没有察觉到岚母的动作,加上她身体还有些虚弱,这样被岚母重重一拽,整个人便趴倒在地上。 看到木棉摔倒在地上,一直没有说话的岚父立刻冲上去将她扶了起来,并板着脸朝岚母吼了一声:“干什么呢你,她只是个孩子。” “孩子?呵..”岚母不屑的笑了两声,“如果她真的只是孩子的话,就不会从襄襄那把钱骗过去了。” “…”岚父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但是听到岚母提到这个,他扶着木棉的手也随之慢慢的放开。 木棉也是一脸疑惑的望着岚母,她有点不明白岚母的话什么意思。 “哼,没话说了是吧。”岚母不屑的朝木棉哼了一声。 木棉沉下脸,目光紧盯着岚母,“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不懂?少在那装蒜,如果不是从襄襄那骗去的钱,你现在恐怕已经不能继续在学校里安安静静读书吧,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原本觉得襄襄爱心泛滥,我们没有过多阻扰,但是没想到你竟然还不死心,继续留在襄襄的身边。” “那是岚襄借我的,我会还。” “借?肉包子打狗,还会回来吗?” “你…”岚母的话实在难听了点,木棉开始有点听不下去了。 岚父已经回到岚母的身边,岚母的话让他皱起了眉头,一个领导级人物,说这种话实属不该,但是想到她还是岚襄的母亲,说到喉咙的话硬生生的卡在了那。 “怎么?被我说中了吧?本来以为将你们的位置调开,回让你死这条心的,但是没想到你还是缠着我家襄襄不放。” “位置是你让班主任调的?” “是又如何。” 看着岚母那张不善的嘴脸,木棉轻叹了一口气,懒得与她继续争吵。 木棉把头转到一直没有说话的岚父身上,“叔叔,我能不能在这里等岚襄出来?” “不行。”岚父还没有说话,岚母直接喝声拒接。 木棉没有理会她的话,一直望着有点犹豫的岚父。 “你敢留她试试。”岚母也转过头望着岚父。 岚父望了望岚母那板着的脸色,又转过头望着期待眼神的木棉。 他轻叹了一口气。 “咔嚓…”手术室的门打开了,这时,徐医生带着口罩走了手术室。 “徐医生,襄襄怎么样了?”岚母赶紧走了上。 “人是救回来了,但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165—166 165 年初七,整个羊城依旧洋溢着新年的氛围,张灯结彩依旧,人们脸上的笑容依旧,但是有些东西,却在逐渐的转变了。 岚襄新年入院,最后的消息的情况并不是很乐观,木棉从医院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岚襄。她本来想到医院探望一下岚襄的情况,但是想起岚襄妈妈的那副嘴脸,她还是忍了下来。岚襄瞒着他家里给自己借钱,现在到了他妈妈嘴里,就成了自己骗岚襄的钱。 其实木棉有很多次想冲动的跑去医院,大声的告诉他们,她不是骗子,她没有骗岚襄。最后,仅存的一丝理智将她的冲动熄灭了。 每天木棉都会经过岚襄的家,而且她都会停下来,然后看着那扇一直紧闭的门。 七天,他应该一直在医院里面过的吧? 现在应该好点了吧? 木棉轻摇了摇头,视线从那些发芽的木棉树上收了回来。 “木棉,爸有事,先出去了。”身后突然传来潭国荣的声音。 木棉回过头,潭国荣的身上穿着一身工服,“爸,您穿这个干嘛去?您不是明天才上班么?” “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回厂子里忙活呢。”潭国荣冲着木棉笑了笑。 木棉轻点了点头,她明白潭国荣不是一个坐得闲的人,“嗯,那爸您小心一点。” 潭国荣应了一声之后,点着头离开了家。 166 望着潭国荣逐渐远离的身影,木棉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那个所谓的家。家里面时不时传来薛萍那夸张的笑声,偶尔又会响起潭亦那稚嫩的童音。 回到那只会遭受薛萍的白眼,木棉明白这个。 他慢悠悠的离开了家,然后又走上了那条安静的小路。 从这条小路,从岚襄的家门通过,然后穿过那条小巷,再走上一会,就可以到达学校。 木棉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目光时不时在路旁边的木棉树上停留一会。 三月花红,算算日子,里木棉开花的时间很近了。 每年的木棉花期只有那么十几天,虽然只有那么短短的十几天时间,但是却是木棉一年中最快乐的十几天。 “怎么巧啊,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背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木棉缓缓转过头,秦商一件红色运动衣,白色运动裤,手上抱着篮球出现在他的身后。 秦商的笑容很灿烂,从她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他脸上的笑容似乎就没有变过,永远都是那样的灿烂,那样的开心。 就算跌倒痛了,依旧还是笑。 “嗯。”木棉不冷不热的轻点了点头,然后又将头转了回来。 秦商抱着篮球,笑着跑到木棉的身旁,与他肩并肩的走在一起,说:“木棉,看我打球去吧。” 木棉慢慢的走着,然后轻摇了摇头,说:“你去吧,我想继续走走。” 木棉的话并没有让秦商脸上的笑容变得阴暗,反而保持原来的不变,他的脚步加快了几分,走在木棉的前面,他有突然停了下来,放下手中的篮球,从那件红色运动衣上掏出了一个黑色布巾包裹成一鼓的东西,然后递到木棉的面前。 木棉也停下了脚步,望着秦商递过来的那用黑色布巾包裹住的东西,她疑惑的望了一眼秦商,“这什么?” 秦商笑了笑,说:“你打开看看吧,给你的。” 看着秦商手中的东西,木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从秦商手中接过那黑巾包裹的东西。 拿在自己手上,木棉便缓缓将黑色布巾打开,很快,在木棉的眼里,一沓整整齐齐的钱币显露在她的眼前。 见到那一沓整整齐齐的钱,木棉立刻将钱推到秦商的面前,“给我钱做什么?” 秦商并没有接过木棉推回来的钱,脸上的笑容依旧很灿烂,他将木棉的手推了推,“你开学的时候不是跟岚襄借了钱交学费吗?你先拿这个还给岚襄吧,等你有钱之后在还给我。” “为什么?”木棉再一次将钱递到秦商面前。 “你放心好了,我不收利息的,无限期,等你什么时候有钱,就什么时候还给我。”说完,秦商也不管木棉什么反应,直接从地上拿起篮球,一溜烟的跑走了。 “喂,秦商,秦商,你的钱…” 木棉越叫,秦商跑得就越快,直至秦商的身影越来越远,木棉也停下了喊声。 望着手中那一沓整整齐齐从钱币,木棉皱起了眉头。 秦商的家庭她清楚,并不是岚襄这种有钱人,比自己的家好不到哪里去。 “何必呢…” 木棉轻摇了摇头。 时间的齿轮在转动,我们没有那种力量将它停止,纵然我们再如何舍不得,2014过去了即将迎来2015,我喜欢,在2015,我们都好好的! 167—168 167 (新年伊始,希望您不要被故事中的悲伤影响,小说即将进入末端部分,一切也快有个结束了,希望新的一年,您们都好。) 星空之所以会漫天星辰,那是因为那里全是内心的寄托。 每当我们抬头仰望着星空时,那数不清的星辰里,种有一颗满满装载着我们的 有星辰,我们的孤单便有了寄托。 在那儿,我们不会迷失自己,无数份孤单孤单和寂寞在陪伴着。 相互牵绊,相互依连。 常常一个人走在无人的大街上,望着那被风卷起的残叶,聆听着那被风吹响的风铃。 有时候两个人,相互面对面的站着,你不说话,他不说话,感受着整个世界只剩下两个人的感觉。 抬起头,遥望天空上最亮的那颗星星。金星,负四点六度,不是完美,却是最亮。 当我们学会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时,我们得到了完美,却失去了最亮。 那一年的你,放弃了完美,得到了最亮,却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 多么想告诉你,其实我是一百八十度,我看到了所以的一切,包括你。 逐渐,一百八十度的视线里,我再也找不到你了,你的身影,也消失在负四点六度里面。 直到有一天,承载着孤独和寂寞的它们迷失了方向,天空不再一闪一闪的,漫天的星辰也开始去寻找属于它们的寄托。 那一霎间,我遇上了你,遇上最闪亮的你,遇上那个湖四点六度角的你。 168 当木棉回到家的时候,天空依旧一片漆黑,漫天星辰躲进漆黑的后面。今晚的天气有些闷,闷得让人有种窒息喘不过气的感觉。 当木棉踏进家门的时候,薛萍那夸张的笑声依旧停止了,换成了一种“慈母“般的叮嘱。 “亦亦,来,鸡腿肉..”,“亦亦,你看看你,面上占着那么多的米粒,多难看啊,我们家亦亦以后可是大帅哥呢..”,“亦亦,给,张嘴..”… 木棉听着就感到恶心,但是看到潭亦那张天真无暇的脸蛋,她又忍着了脸上的厌恶。 “姐姐,你回来啦,吃饭。”潭亦可爱的摇晃着手中的汤匙,嘴角上还粘着一颗白花花的米粒,看上去极惹人喜爱。 木棉无力的笑了笑,“小亦乖,你先吃,姐姐等下再来。” “切…”薛萍听到木棉的话,立刻不屑的吐了一句。 而对于薛萍的不屑,木棉并没有理会,目光在大厅内转了一圈,她没有发现潭国荣的身影,在平时,这个钟点潭国荣已经下班回家吃饭了。 “爸还没有回来吗?”木棉极不情愿的问了薛萍一句。 “你问我我问谁去,谁知道他死哪里去了,他就是闲着屁股痛,人家好不容有个假期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他倒好,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这就注定他一辈子就是穷鬼命,跟着他,也算倒了我八百辈子的霉了。” 薛萍大大咧咧的骂着,话语毫不顾忌,什么难听的话都吐在了自己的丈夫身上。 木棉皱着眉头,潭国荣虽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但是平时对她还算不错,现在听到薛萍这样骂他,在她的心里,少少都有点不舒服。 正当他想出声反驳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一阵激烈的敲门声。 听到这急剧的敲门声,木棉的心一下子沉到海底一般,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笼罩。 “敲什么敲,催命啊,敲坏我家的门你赔啊。” 薛萍极为不悦的跑去开门,门一打开,立刻出现一个“地中海”发型的男人。 这个“地中海”男人是潭国荣的同事,木棉见过他一次,望着男人脸上的着急,木棉的心就越来越不舒服。 “敲门你就好好敲,敲那么大力做什么。” “嫂子,嫂子,出事了,出事了,老潭出事了…” 169—170 169 消毒水弥漫的病房里,薛萍的哭骂声和鼻涕的抽搐声连成了一片,有点分不出那个是哭声,那个是骂声,那个的鼻涕的抽搐声。 潭国荣闭着眼睛躺在一张简陋的病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染成一片鲜红,苍白的脸色下,呼吸显得颇为微弱。 木棉没有像薛萍那样又哭又骂,她就这样静静的站在潭国荣的身边,秀眉紧皱,看着那个经常坐在门口边上抽着水烟的男人,看着那个将她捡回来的男人。 病房的门慢慢打开,地中海男人有些低落的走了进来。 “医院说,没有钱,不让手术。” 薛萍一下跑到地中海的身边,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吼声道:“现在都快要死人了,难道他们就不能先救人吗?” 地中海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说医院不是慈善机构,没有这样的先例,如果对你们这样,那以后他们又该任何面对别的病人。” “他妈的放狗屁,说得冠冕堂皇,背地里就是不折不扣的奸商。”薛萍怒骂了一句。 听到薛萍难听的骂声,地中海男人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说话。 安静下来的病房,彼此间都能相互听到呼吸声,潭国荣的呼吸似乎越来越弱,薛萍也停止了哭骂声,静静坐在潭国荣的旁边。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木棉轻声向着地中海男人询问了一句。 地中海男人又继续轻叹了一句,“办法不是没有,但是我想这个应该行不通。” “什么办法?”听到说有希望的薛萍又立刻站了起来。 “老潭是在厂子了出事的,如果我们去找厂长商量一下,让他帮帮忙,或许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 “今天原本还不是上班的时间,老潭在这个时间出事,厂子里是没有责任的,所以这个办法应该行不通。” “就算不行,也试一下吧。”木棉皱着眉头,轻声说了一句。 地中海男人想了想,也是轻点了点头,说:“你们跟我来吧,厂长也在这间医院里面。” 三人走出了这个简陋的病房,慢慢朝着另一层走去。 170 “老岚,我们快点将襄襄送到国外去治疗好不好,这样下去,我怕襄襄…” “唉..很快了,还有些事搞定了之后我们就可以带着岚襄到国外去治疗了。” 岚母轻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摸了摸躺在病床上紧闭着双目的岚襄。摸着岚襄有些苍白的小脸,泪水止不住的从岚母的眼眶中溢了出来。 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白色的棉被上面。 岚父站在旁边看着岚母,泪水渗人棉被中,很快就留了下一个泪迹,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轻摇着头,转身朝门口走去。就在他想开门的时候,门却“咚咚咚”的被敲响。 岚父打开门,迎面上来的是地中海,而在地中海的身后,岚父还见到了木棉和一个中年妇女。 一见到岚父,薛萍立刻哭丧着一张脸,推开木棉跟地中海,拖住了岚父的手,“厂长,救命啊,你得救救我家男人的命啊,如果你不救,他就会死的。” 薛萍的哭丧声很响,整个病房都在响起她那夸张的声音。 坐在岚襄旁边的岚母一眼便发现木棉的存在,她皱着眉头来到岚父的身边,然后一把推开薛萍,“嚷嚷什么的,吵醒我家襄襄怎么办?” 听到岚母的话,木棉浑身一个激灵,目光一下子落在病床上岚襄的身上。 瘦弱的身形,微微苍白的脸,看上去并不是很好。 七天再见,他却是如此模样,她咬着牙,似乎有些心疼的感觉。 岚父也皱起眉毛,冲着地中海三人叱呵一声,“在病房里嚷嚷什么呢,有什么事出去说。” 岚父的一声叱呵,不但地中海忌讳的缩了缩头,就连平时泼妇般的薛萍也安安静静的站在地中海的身后。 关上病房的门,一行人来到了医院的天台上。 一上到天台,薛萍那种“惨烈”的哭丧又出现了。 “厂长啊,你一定要救就我家男人啊,没有他,我们一家子全部都得吃西北风去了,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全家。” 望着这个不认识的女人又缠上了岚父,一旁的岚母顿时火冒三丈,立刻上前将薛萍推了两下,并且挡在岚父的面前。 “你这女人还知不知羞耻啊,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说话,岚母又将目光移到地中海旁边的木棉身上,“你又来干什么?她是你妈?果然有什么母亲就有什么孩子,都是一样的货色。” 岚母的话,不但让薛萍的脸色变得难看,就连岚父,也觉得自己妻子的话有些难听了。 “她不是我的母亲。”面对着岚母的话语,木棉淡淡回复说。 171—172 171 木棉的一句话,顿时让整个天台陷入一种怪异的气氛。 岚父的眼神在责怪妻子的同时,也落在木棉的身上,薛萍有求于岚父,所以对于岚母那难听的言语,她也硬是吞了下去,岚母则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盯着木棉看,木棉也毫不退让的与岚母对视。 “厂…厂长,还是先解决问题吧,人命关天啊。”旁边的地中海有些忌讳的开声说道。 “出什么事了?你们不是明天才上班吗?”岚父沉声询问着地中海。 “我们的确是明天才上班,但是今天早上老潭过来找我,说他骨子闲着有点痛,叫我跟他回到厂子里面去弄活,但没想到,老潭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声,我过去一看,老潭已经躺在了地上,浑身是血。” “胡闹,谁允许你们这样做的,老潭现在人呢?”岚父一怒,一直瞪了地中海一眼。 “在..在医院下面。”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没钱动手术,如果继续这样拖下去,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地中海的话语落下,岚父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他明白地中海和薛萍他们的目的了,找自己要钱。 一看岚父沉默,一直乖乖的安静着的薛萍就急了,再一次跑到岚父的面前,泪水哗哗的中眼眶中落下,“厂长啊,你一定要救救我家男人,我们不能没有他,你..” “好了好了,我打电话问问。” 岚父皱着眉头掏出一个电话,然后转过身去拨打电话。 看到岚父离开,岚母则是不屑的朝薛萍跟木棉哼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薛萍开始有些忍不住岚母的那种不屑了。 望着薛萍,岚母眼中的那种不屑显得更加浓重了,“我什么意思?呵,我之前的那句话改一下,有其女必有其母。” 薛萍虽然很泼,但她并不是傻子,在岚母的语气中,她听得出那些话语的每一句都是针对木棉,而她也是被木棉连累而已。 “她只是一个野孩子而已,跟我们没有干系。” “呵?现在才开始撇清关系,是不是晚了点啊?还是你真以为我们家的钱比较好骗啊?” “骗钱?”薛萍又回过头,蹙眉望着木棉。 木棉没有反驳,岚襄不在,纵然她再如何解释,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 薛萍突然一巴掌拍在木棉的脸上,一声清脆的响声,让天台上所有的人都愣怔了一下。 木棉也有点懵,薛萍的动作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快速完成了。 “你凭什么?”木棉咬着红唇,呼吸变得有些急速,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滚着,但她还是强忍着没有让它掉落下来。 薛萍没有回应木棉的话,在木棉的脸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之后就转过身去,背对着木棉。 沉静,再一次沉静了下来。 172 这种沉静并没有坚持多久,一会儿的时间,岚襄走了过来。从他沉着的面色,大家都知道,事情多数不成。 “怎么样?厂长?”薛萍满脸期待的向岚父递去目光。 岚父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转了一圈后,轻摇了摇头,说:“上面老板说,这种情况不属于工伤,不给以赔偿,让你们好自为之,还有,上面的老板说,潭国荣的行为已经构成违反厂规,这一刻起,他被开除了。” “什么?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弃一个人的生死不顾,现在还将我家男人开除了,他什么意思,推卸责任吗?你…” 薛萍越说越激动,直到最后,话语都不清不楚了。 岚父张了张嘴,想说出来的话却卡在的喉咙里面,最后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木棉慢慢向着岚父走过去,还没等她走到岚父面前,却被岚母给挡了下来。 还没有等岚母说出难听的话,岚父直接将岚母拉到一边去。 “孩子,我们家岚襄的情况你也应该清楚,你们家的情况我们也是无能为力了。” 木棉沉思了几秒钟,最后轻点了点头。 做完这些,木棉直接绕过岚父岚母,离开了天台。 173—174 173 没有刮风,没有下雨,暗淡的阳光,微冷的气息,很平常的一天,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木棉的家里挂起了几条白布,轻柔的风吹过,白布微微飘动几下。 简陋的客厅里,回荡着薛萍那夸张的哭骂声,至于怎么哭,怎么骂,记忆已经有点模糊。 客厅的几张椅子和桌子都被搬离,在这个二十几平方米的客厅里面,摆上了一张简陋的铁床。 在那张铁床上面,潭国荣穿得整整齐齐的躺在上面,跟平时不一样的是,胡子刮了,脸上的邋遢干净了,再也,没有了打呼噜的声音。 或许你觉得这个世界,这个社会很实现,但是这个世界和这个社会就这么现实。潭国荣在昏迷中过世了,走得也算安详,至少是在梦里痛苦是死去。 客厅不大,来是人也不多,就潭国荣平时的那几个工友,到最后,岚父也来了,不过却被薛萍愤怒的赶了出去,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害死潭国荣的凶手,还说他也会不得好死的。 话虽然难听,但是岚父还说在潭国荣的面前鞠了一个躬,然后就离开了。 木棉还是没有像薛萍那样掏心大哭,她静静的站在潭国荣的遗体旁边,一直这样看着他。 潭国荣的几个工友走了,客厅只剩下木棉、薛萍和潭亦三个人。 薛萍或许是苦累了,亦或者是她接受了这样的现实,拉着潭亦回到了房间里面去。 木棉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客厅上,望着躺在铁床上的潭国荣,她轻叹了一口气。 “14年前,您将我捡回来了,您有后悔过吗?” “14年后,您在我面前离开,我现在后悔了。” 木棉在旁边拉过来一张椅子,然后她就这样坐在潭国荣的身边。她像是在跟潭国荣说话,但更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我后悔我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给您带来欢乐,给您一个当父亲的感觉,我后悔我没有多跟您说话,没有记住你说话时的那种表情,没有记住你的笑,你的愁。” “你抽水烟的样子我突然忘记了,那时您说的话,我也似乎忘记了,你再将一次,再做一次给我看好不好。” “呵呵,是的,我后悔了。” 木棉的头慢慢低了下去,在潭国荣的面前,她第一次将头低了下去。 泪珠很清澈,像雨滴一样,不断拍打着地面。 木棉抬起头将脸上的泪水抹掉,然后朝潭国荣露出一抹很灿烂的笑容。 “你一定是后悔了,对不对?” “后悔路过那个路口,后悔遇上了躺在那个路口上的我。” 脸上洋溢的笑容,开始止不住的颤抖,那些划过的泪水,开始在颤抖中起舞。 一条,一滴。 很顺畅。 留不住它,也留不住他。 174 黄昏时刻,潭国荣的遗体被带走了。 送出门的时候,木棉跟了上去,离开了家的时候,木棉却停下了脚步。 就这样远远的望上他最后一眼,似乎就足够了。 车声逐渐远离,直到淹没在这大自然。 木棉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坐在潭国荣以前抽着水烟的地方,拿起那条水烟筒,她闭上眼睛轻轻的闻了一下。 那是那种熟悉的味道。 细细一想,他又坐在自己的面前抽起了水烟。 烟雾弥漫,散发在空气中。木棉深深的吸了一口,还是那样的刺鼻,不过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一种十四年的味道。 逐渐的,意识开始模糊,慢慢的,慢慢的,在那种熟悉的味道中沉睡而去。 那一天,她的记忆都变得很模糊了,她只有隐约的就得有一个重要的人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留下的,只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她只记得,那天的木棉树,似乎开了很多叶子。 花瓣,应该也不远了吧! 175—176 175 或许是昨天的太平常太普通,在第二天早上就下起了蒙蒙细雨. 薛萍没有见潭国荣的骨灰拿回来,她说,拿回来看着只会让她悲伤,但是到后来木棉才知道她没有拿回来的真正原因,她带着潭亦改嫁去了。 她家乡那边有个习俗,丈夫死了,如果想要改嫁,丈夫的骨灰就必须摒弃,这样才不会给下一个丈夫带去霉运。 木棉后来想,在潭国荣还没有死之前,薛萍或许就应该有了改嫁的想法吧。 第二天收拾潭国荣的遗物时,秦商也来了,他今天刚从外婆家回来才知道潭国荣过世的消息。 帮忙收拾遗物的时候,秦商对木棉并没有过多的安慰,只是默默的帮助她收拾着东西。 一大清早,薛萍就不知道拉着潭亦到哪里去了,对于潭国荣的遗物,她似乎也不感兴趣,因为平时潭国荣的工资都是放在她的身上,值钱的东西,也是在她哪里,潭国荣的遗物,也是一些简单的衣物和一些没用的破烂。 收拾了一会,秦商突然给木棉递过来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木棉看了看秦商手中的笔记本,她轻轻的从他的手中接过来。 打开笔记本,上面是一行有些生硬的字体,小木棉成长日记。 翻开第二页,上面又有一段话。 那一天,我见到她的时候,本来想绕道走的,但是当我从她身边绕过的时候,她哇一下大哭了起来,我想了想,忍不住的将头凑过去望了她一眼,那一刻,她竟然笑了,笑得好灿烂,直接将融化了我坚定的心。 她身上有一株木棉,所以我给她起了一个有趣的名字,木棉。 她一岁了,才刚刚学会走路,她很调皮,经常在我的怀抱里撒尿,她很爱哭,哭起来很闹腾,并且特别喜欢在三更半夜闹腾。 她两岁了,会叫爸爸了。 … 她十二岁了,爸爸这个词就变得很奢侈,每次听到她喊我爸爸,我的心都会觉得无比温暖,所以我每次都会坐在门口边上抽着水烟,她见到的时候就会喊一声:“爸,抽烟对身体不好。” 其实她不知道,我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戒烟了。 … 笔记本不是很厚,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一整本,而里面记载的,全是木棉成长的点点滴滴。对于木棉来说,这个才是潭国荣最为珍贵的东西吧。 木棉将笔记本轻轻合上,目光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秦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抹去眼角上的泪水,木棉轻叹了一口气。 走到家门口,望着天上落下的纷纷细雨,冰冷的空气不断侵蚀着木棉的脸颊。 潭国荣的一生,是她。 而她的一生,却如同眼前的雾气一样,朦胧与漂浮不定,下一刻不知道会身在何方,又不知何时会消散不见。 176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秦商安静的站在木棉的旁边,脸上的灿烂笑容依旧消失不见,木棉想,这或许才是真正的秦商吧。 木棉轻摇了摇头。 “要不你以后搬来我家住吧,反正那个薛萍也不招待见你,再继续在这个家也没有意义。” 木棉还是轻摇了摇头,目光望着远方,有些迷离。 见木棉一直不语,秦商也是闭上嘴巴,轻叹了一口气。 木棉将手伸进裤兜里,摸索一会之后,拿出了一沓整齐的钱币,然后递到秦商的面前,“这个还给你吧,我暂时还用不着。” 望着木棉手中的钱币,秦商并没有接过,而是直皱起眉头。 “木棉,我们不是朋友了吗?” “是。” “那你这样,就是把我当朋友,岚襄的钱你收,而我的钱你就不要,我就比不上岚襄吗?” 木棉望着有些激动的秦商,“秦商,别这样,我们还是好朋友。” “当我是朋友,你就把钱收起来。” 说完,秦商再一次转身就走,没有给木棉任何的拒接机会。 秦商走了。 木棉站在原地。 望着这样的秦商,木棉的心里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舒服,这么多年来,她很少见过“真正的”秦商,现在能望上一眼,她觉得,很舒心。 抬起头,望向天空。 雨落纷纷。 花,还没开。 梦,却已醒。 177—178 177 如果你身在远方,请不要将你的准确位置告诉我,因为我害怕在这样花开的季节里,我会忍不住的想起你,忍不住的,去寻找你。 那个曾经的座位,最靠近讲台的位置,是我们的座位,是我们共同的回忆。 那条长长的小巷子,你很讨厌,讨厌它的臭,讨厌它的那种黑。但我却是很喜欢,喜欢它的静,喜欢它的那种狭小而带来的安全。 那路旁的木棉,我们见面的时候还长着一点叶子,当我们认识的时候,它却成了秃子。 那一条路,有着我们共同走过的痕迹,上面有你的三次笑容,有你的沉重,有你的泪,也有我的伤。 很累,累得直接想躺在这条我们一起走过的路,让心紧贴着地面,感受着以前走路时发出的声音,感觉它那种过去的一点一滴。 起风了,叶落了。 落叶又散落在路面上,一脚踩上去,发出的那种声音,感觉,有点清脆。 下雨了,雾起了。 浓雾直接将整个世界都笼罩了起来,把你的身影淹没了,就连我自己,似乎也找不到了。 在那么几个数得清的日子里,我们都没有错过彼此。 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前面的景色是这般的美。 最后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却是有点模糊。 心不再继续跳动了,你的身影似乎开始逐渐模糊,所有关于你的一切,就像突然关灯一样,全部漆黑一片。 178 跨过这样的门槛,似乎一切都变了,人,没了,物,似乎也变了一个样。 屋内的东西全部被搬之一空,剩下的,只有一间空荡荡的房子。 走进那间小房间,窗边上找到一张小纸条。 打开。 我走了,希望你们会记得那年花开时,我来过。 轻轻拉上门,双脚又跨过门槛。 抬头望向天空,长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样啦?”秦母坐在门口边上,望着刚刚从对面回来的秦商。 秦商轻摇了摇头,“走了,都走了。” 听到秦商的话,秦母也是轻叹一口气,目光移到了那间已经变得“空荡荡”的房子上,“听说她带着最小的孩子是去改嫁了,唉,可怜苦了那个孩子,现在又不知道一个人去了哪里。”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不会将她带回我们的家呢,就算我们的家再不景气,多养她一个孩子还是养得起的,你怎么就让她走了呢。”秦母开始数落秦商。 听着母亲的数落,秦商并没有反驳,木棉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谁都不能阻碍她的想法,就算是秦商,也不行。 现在她离开了,或许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吧。 秦商轻摇了摇头,耳边虽然依旧还在回荡着母亲那种不满的数落声,但是他此时的心,却是在思念着她。 她,到底在何方,在何处呢? 请记得,不要告诉我,我怕我会忍不住的想起你,想你这一秒在干什么,想你下一秒又会在干什么,我怕我会忍不住,忍不住每分每秒都在想你。 天空又细雨纷飞了,你看到了吗? 179—180 179 新一个学期开学了,大多数人同学脸上依旧洋溢着新年的那种喜庆,迈着轻盈的步伐,呼声笑语,蹦蹦跳跳的走进校园。 校园似乎还是那样,没有太大的变化。 校门上的那个守门口的大爷,校道上热闹兮兮往来的学生,球场上那几道抢着篮球的身影,校园广播上那些百年不变的音乐。 这些似乎都保持着原来的模样,那种气息,似乎的没有变。 如果非要找出一些变化来,那就只有校道旁边的那些木棉树了。 秃子长头发了,而且“头发”越来越多,相信很快就可以长得密密麻麻的了。 初一(9)班的教室内依旧热火朝天,尽管在这种不温不冷的天气里。 每人都在畅谈着自己新年时的“光辉事迹”,相互吹捧,相互攀比。 这个年纪的孩子似乎永远都有他们讲不完的话,一旦打开话匣子,便像洪水一般,怎么挡也挡不住。 新的一天,教室里面空了几个位置。 一个,两个,三个。 开学第一天,初一(9)班里少了三个人,但是老班来到教室的时候,并没有询问着三人的情况,似乎知道他们为何没有出现。 老班简单的编排了一下座位。 梁菲和木棉的位置换了两个女孩,梁宇的身边,也重新搬过来一个平时很少话语的男生,而七年不变的吴小胖和洛尧,依旧还是那样。 总体来说,变与不变,都已经逐渐遗忘在心底。 180 放学的铃声总是那么准时,铃声还没有完全停下来,讲台上的老师就离开了教室。 学生一哄而散,初一(9)班的教室了就只剩下寥寥几个慢吞吞收拾东西的同学。 “尧尧,木棉跟岚襄为什么今天都没有来啊?”吴小胖疑惑的望了望那在收拾东西的洛尧。 洛尧收拾着东西,听到吴小胖的话时,她叹着气,停了下来,“听说岚襄有先天性心脏病,住院了,至于木棉,在不久前,她的爸好像过世了,至于为什么不来,我也不说很清楚,唉…只是过了一个年而已,变化真是大啊。” 吴小胖没有说话,也是跟着叹一口气。 梁菲的事情,他没有问,因为在洛尧面前,梁菲就是她一根刺,一根能够刺痛她的刺。 “你怎么样,老家好玩吧。”洛尧见吴小胖没有继续说话,于是她又继续收拾课本。 吴小胖苦笑一声,“还好,呵呵…” 洛尧将背包挂在手臂上,疑惑的望了吴小胖一眼,从吴小胖的苦笑中,她似乎察觉到一丝的不对劲。 “走吧,回家去了。”洛尧甩了甩背包,直接朝门口走出去。 望着从自己眼前走过的洛尧,吴小胖的心里就像一股轻风划过一样,曾经的温柔,不知在何时已经变得洪水般暴躁。纵然如此,他依旧还记得,她就是他的一缕轻风,那样的温柔,那样的舒服。 七年了。 或许她不知道,但是他依旧记得。 从开始的懵懂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应该忘记了吧? 算了。 吴小胖轻摇了摇头,拽了拽背后的书包,无奈的小跑跟上洛尧。 181—183 181 走出教室,太阳已经在接触地平线,落日的余辉,正在释放蛋黄般的光线,斜照着大地。 洛尧和吴小胖肩并肩的走出教学楼,蛋黄般的落阳散落在他们两人的脸蛋上。今天他们两人很安静,安静得有点不正常,放在平时,两人就算不说话,也会相互动手挑`逗对方,无论怎么样,反正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 踏着落阳,挽着轻风,不紧不慢的走出校园。 离开学校数百米处,洛尧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啦?”吴小胖也跟着停下来,偏过头望着洛尧,关心的问。 洛尧想了想,说了一句:“我好想还有点东西忘了拿。” “哦。”吴小胖应了一句,然后就转身走在洛尧的前头。 洛尧并没有跟着走,而是站在原地上,望着已经走出了几步的吴小胖,望着那个背影,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你先回家吧。” 吴小胖突然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全部的目光落在洛尧一个人的身上。 在他的世界里,她就像是全世界。 肥胖的脸颊上的小嘴巴突然裂开,望着洛尧,吴小胖的笑容突然变得有点怪异,“我很闲的,陪你走一会,就当减肥吧,更何况你一个女孩也不安全对不对,我可以当护花使者的。” 洛尧摇了摇头,她并没有笑,“小胖,你先回家吧,我真的有点事。” “那..”吴小胖抬起手,停留在半空上,话语卡在喉咙里,却又说不出来。最后他还是轻叹了一口气,停留在半空上的手也收了回来,“好吧,我慢点走,你拿到东西就赶快回来啊。” “嗯。”洛尧点了点头,然后抬起脚慢慢的向着吴小胖的方向走过去。 擦肩而过,却又无可奈何。 吴小胖转过身,望着那一步一步远离自己的洛尧,他轻叹了一口气。 “尧尧,我等你。” 声音在回荡,人却在远离。 182 整个校园像是沉睡了一般,变得异常的沉静。那空无一人的校道上,遗留下来的脚印,轻风飘尘,却变得那样的安寂。 洛尧慢悠悠的从校园里走了出来。 她并没有要拿东西,只是突然想避开吴小胖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下,她还这样漫无目的走着。 不知方向在哪里,只想这样安静的走下去。 某个没人的小巷子里,洛尧停下了脚步。 在小巷子里面,她看见了三个人,有其中两个还是非常熟悉的两个人。 洛尧厌恶的抿了抿嘴唇,转身就想走。 “秦哥,上次你怎么知道梁菲那妞的事情啊?上次摆了他们一道,差点没把我们笑死。”甘小宇的嘴里喷出一口烟雾。 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洛尧突然停下了脚步。 旁边的杨洋也吐出一口烟雾,都还没等烟雾消散,他手中的香烟又放在嘴里猛猛的吸上一口,“那有什么,上次我跟你忽悠过去的劫匪才够劲,听说还把那小子吓得入院了。” “这个也是,那个晚上本来想吓吓那小子跟那妞的,没想到…” “你说什么?”甘小宇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对面安静的抽着烟的秦商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秦商的眉毛已经紧皱了起来,望着甘小宇的眼神,有些微微发红,手中的香烟,直接被她捏成了碎片。 “秦..秦哥,那天我们只是..只是开开玩笑而…” “谁?”秦商没有听完甘小宇的话,却是大声吼叫一声。 声音在小巷中震动了一下,甘小宇和杨洋同时颤了一下,但是秦商的目光却不是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洛尧望着秦商,她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她听到了很多,该听到,不该听的。 她没有犹豫,转身,撒腿就跑。 183 路在动,她站着,让路带动她。 短短几句话,却道出了所有的真相,很多解释不出来的事都因为这几句话变得云开天晴。 洛尧怎么也没想到一切都是他们在搞的鬼。 自己所受的委屈,都是他们造成的。 秦商?甘小宇?杨洋? 洛尧在拼命的往前跑,她能感觉到他们三人在身后紧追着。 突然一阵紧急的刹车声,洛尧突然感觉到路停止了奔跑,视线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学校,吴小胖就在不远处,他在招手,胖嘟嘟的脸蛋,灿烂的笑容。 逐渐的,眼皮好重,吴小胖的影子开始逐渐模糊。 “小胖..小胖..” 她在呼喊,他却没有回应。 在她的身后,却没有任何人。 184—185 184 眼前是一个浆糊一样的世界,模糊黏稠的身影,柔软弯曲的空间,耳蜗里面在也没有任何的声音,鼻孔上再也没有闻到有味道的气体。 手,停在胸口上。只有它能感觉到自己微弱的心跳,也只有这样,才能真实自己的活着。 努力挣扎的眼皮,最后还是从这种浆糊里面逃脱了出来。 眼前的一切清晰了,只不过还是那样的白花花一片,浓浓的消毒水味道,自己的手上依旧还是挂着点滴,旁边的仪器上,还是自己那种微弱的心跳声。 十天了,从第一天醒来开始,每天都要经过这样一个浆糊世界才能回到现实的世界里面来,有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还活着亦或者是依旧在这种浆糊般的世界里消逝了。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突然沉入深水中,那种不知所措,那种没底的感觉。 “襄襄,你醒啦?今天好些没有?”岚母突然拿着一个一个饭盒走进了病房里。 岚襄望着母亲,轻点了点头。 岚母笑了笑,把饭盒放到桌面上并且打开,从里面盛出了一碗汤,拿着汤勺剑汤吹凉递到岚襄的面前。 岚襄躲开了汤勺,把头扭到了一边去。 “襄襄,怎么不喝啊?妈妈熬的汤不好喝吗?”岚母皱了皱眉头。 岚襄轻摇了摇头,“爸爸今天怎么没来?” 岚母不说话,端在岚襄面前的碗慢慢收了回来,并重新倒回饭盒里面。对于岚襄的问题,她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妈?”岚襄望着岚母,再叫了一声。 岚母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并从桌面上取来了一本书,听到岚襄的叫声时,她轻轻的应了一声。 “爸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以前每天都会来的。” “你爸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在家休息一下,没事的。” “哦…” 岚襄轻点了点头,目光慢慢移到了窗外。 岚母“专心”的看着手中的书,但她似乎没有发现,书本被她拿反了。 “妈,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现在还不行。” “那到什么时候才行?” “过一阵子我带你出国。” “哦…” 185 整个世界似乎都弥漫着这种令人发呕的消毒水味道,它穿梭在人的每一寸肌肤上,不停的侵扰着人的味觉,视觉,听觉。 天气很好,太阳很大。但是这些都不能消除这些浓浓消毒水的味道。 你说过,你要陪我一起同桌到毕业的。 你说过,我们毕业后就**。 可你,却躺在了这弥漫着浓浓消毒水的地方! 吴小胖站在病床的旁边,望着躺在病床上的洛尧。 病房里除了吴小胖,还有另外两男两女,他们都是围绕着洛尧的病床而站。 “老吴,过来一下。”洛父向吴父招了招手。 吴父轻点了点头,两人一同走出了令人压抑的病房,直接走到了医院的天台上。 天台上,洛父给吴父递过去一条香烟,并且自己点上一支,点火,然后猛猛的吸上一口。 “什么时候离开?” 吴父也将香烟点着,轻轻吸上一口,“月底。” 洛父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还有一大截没有燃尽的香烟掉到了地上,走到吴父的面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就离开了天台。 望着洛父离开,吴父没有说话,也没有跟上去,手中的烟再一次放入嘴唇上,猛猛的吸上一口。 一口浓浓的烟雾喷出,那一刻,迷糊了他的视线。 (ps:后天结局,新书在下周星期一开始上传。) 186—187 186 后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岚襄知道洛尧发生的事情了,他跟洛尧在同一间医院里面,于是他趁着妈妈不在的时候,他偷偷跑到了洛尧的病房里。 在洛尧的病房里面,那股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更加的浓郁,洛尧的鼻孔上依旧带着氧气,情况并不是很好。 见到岚襄,吴小胖似乎很惊讶,双眼有些红肿的他立刻站了起来,将岚襄拉到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岚襄问,洛尧现在的情况怎么样的时候,吴小胖长长叹了一口气,轻摇了摇头。 他说洛尧昨天晚上又急救了一次,医生说情况并不是很好。 岚襄接下来不知道怎么跟吴小胖聊洛尧的事了,他发觉,现在的吴小胖已经不是那个开学第一天就欺负他的那个吴小胖了,现在的吴小胖变得很忧郁,脸上的灿烂笑容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他想,能够把以前的那个吴小胖找回来的那个人,只有病床上躺的那个人吧。 岚襄安静下来后,吴小胖却想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开始说了起来。 他说,他父亲因为升职,要调到另一个城市去工作,而他也要跟着父亲到另外一个城市去上学,他原本想将这件事等他离开后再告诉洛尧的,但是却没想到她却从她父亲那得到了消息。 他还说,跟洛尧同桌了七年,突然离开了,以后不习惯另外一个同桌怎么办。 他每次开学都会先到班主任的办公室一趟,然后就使出他那种“死缠烂打”的方式,不停哀求班主任将他们两个安排在一桌。 他说他很享受那种感觉,纵然每次都要磨破嘴皮子,甚至还有被班主任打电话告知家长,被父亲暴打一顿,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接下来的一个学期是否能够同桌。 说到最后,岚襄似乎看到了吴小胖眼眶中颤抖的泪珠,他像,这个他是在用他的体重来压制着泪水吧。 望着病床上的洛尧,岚襄并没有叹气,他觉得他们现在是一类人,都不知道自己明天究竟还能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双眼还能不能见到自己最想见的那位。 而对于吴小胖和洛尧两个人来说,七年,说长不是很长,谁短也不说很短,不长不短,却是一辈子。 吴小胖的话匣子倒完了,病房里面也就只剩下那浓浓的消毒水味道跟一丝淡淡的忧伤。 岚襄在吴小胖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就转身离开了病房。 颤抖的泪珠,似乎也在那一刻忍不住的掉了下来。 187 站在窗边,望着窗外那明媚的阳光,那飞翔的鸟儿,那蓝天白云。 岚襄不禁吐了一口浊气。 木棉家里的事情他也知道了,是在一个晚上父亲跟母亲在聊天时候无意听到的。那个时候岚襄并没有熟睡,父亲跟母亲在讨论这件事。 对于那个跟自己很相似的女孩,他记得最多的还是木棉花。 那一年,木棉花盛开,他还没有认识她。这一年,木棉还没开花,她却离开了他。 岚襄不能离开医院,他想找她,却是无可奈何。 很多次,岚襄都在梦里遇到过木棉,那是一个木棉花盛开的季节,她站在木棉花底下,怔怔的望着那些红色的木棉,他在她的身后,也是怔怔的望着她。 就这样沉默许久,直至梦醒。 木棉离开了,岚襄的心就像是突然空缺了一块,就算再如何填补,也补不会来缺失的那一块,就像吴小胖那样,洛尧没有醒过来,就找不回以前那个吴小胖。 太阳被云遮盖了。 下雨了。 春雷了。 木棉花在待放。 而你,却不在了。 188—192 188 风停了。 雨停了。 花落了。 结束了。 所有的一切,似乎在这一刻凝固,在这一刻的凝固中结束离去。 闭上眼睛,深深吸上一口气。气体在体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组织,每一个细胞里面流窜而过,洗刷着这一切,带走每一秒的记忆,最后化作一口浊气,吐了出来。 浊气在这天地直接消散,伴随的,还有所有的一切。 岚母轻轻将门关上,扭动了几下门上的钥匙,然后拔了出来。 回头望着身后的二层小洋楼,晶莹泪珠不禁滴滴落下。 “妈妈,这几天怎么都不见爸啊?”岚襄疑惑的望着母亲的背影。 岚母快速擦干脸上的泪痕,转过身勉强冲着岚襄一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爸这几天突然要出差几天,等我们过去那边后,他就会赶过来。” 岚襄轻点了点头,“那妈妈,我们走吧。” “走吧。”岚母也跟着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朝岚襄和岚母两个人走了过来。 “你叫岚襄吧?”男人说。 岚襄疑惑的轻点了点头,“嗯,怎么了吗?” 男人从衣裳里面掏出了一个小本子,岚襄认得它,是自己留给木棉的小本子,里面的木棉的木棉故事。 她还记得,她还欠他一个木棉的故事。 “这个给你的。”男人将手中的小本子递到了岚襄面前。 岚襄点了点头,从男人的手中接过了小本子,然后回过头平静的望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妈妈,我们走吧。” 岚母轻点了点头,拉着行李箱,朝路的一方走去。 189 “下面的午间新闻播报,在前几天,经过一个青少年的举报,羊城著名民用器材铸造厂的原厂长因为擅自挪用公款,经过几天的调查,已经确定了事情的实况,举报属实,现在那位厂长已经被收监,等待几天后的法庭的判决。” “下面一则新闻…” 吴小胖将电视机关掉,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回到病床旁边,望着躺在病床上依旧紧闭着双眼的洛尧,他又是继续无力的叹气。 他现在能做的,似乎只有叹气了! “尧尧,我们说好的继续呢,你怎么就违约了。” 190 落阳余辉,倾斜淡照。 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两道身影在慢慢向前走着。 “妈,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秦商拉着行李箱,望着走在前面的母亲。 秦母叹口气,抬头望着天空,“你说,我们能去哪里?” 秦商也抬起头,望着山那边的余辉。没有她的地方,美丽的黄昏似乎也变得不美了,你在那呢?在一个开满木棉话的地方吗? 191 翻开那个小本子,上面只写着一段话。 转一个圈。 打回原点。 曾经的你。 现在的我。 能否接轨? 调整角度。 重转轮回。 曾经的他。 现在的你。 是否还在? 192 木棉花开了,开得特别的鲜艳。 一朵,一瓣,似乎都隐藏着你的影子。 我在一个没有木棉花的角落里想着木棉话,你是否还是站在木棉树的地下抬头望着木棉花呢? 那落在地面上一朵朵的木棉花,那躺在草丛上、躺在公路上的花瓣。 是你,全都是你。 ——完结 梦里醉酒 删掉扣扣空间里有关于他的所有一切,删掉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甚至将他的扣扣删掉,梦依旧没法彻底忘记他,就好像在心底深处某个隐秘的地方,烙下个深深的烙印,不仅抹不去,甚至找不到它在哪,只有那感觉,能证明它的存在。 梦里酒醉,黎醒别离。 在那全民扣扣的时代,梦也申请了一个,那时的她还不知酒醉,因为她还未成年,父母不让喝酒,不过她很崇拜古代的那些诗人,把酒望月,挥剑吟诗,总之就是很酷的模样。于是常常在她的梦里,她喝醉了,她挥剑起舞,诗从口出成绝章,月下独酌,孤影千叠幻如声……因为沉醉,所以这也成了她的第一个扣扣名字。 梦里酒醉。 独醉梦中,久而久之人也开始变得孤独,渐渐的在梦的醉梦中,多了一个抚琴的男子。她醉梦中挥舞着剑,他指尖划过琴弦,跳动的音符,仿佛活过了般,伴随着她翩翩起舞。 梦境很美,醉梦更是让她沉迷,但是一睁开眼,所有的一切都将消失。于是,她在键盘上飞快的敲下几个字——黎醒别离。 黎明到了。她醒了。但她希望梦境里的一切都不要消失离去。 黎醒别离。他叫离,是梦的扣扣里第一次好友。 屏幕右下角的小企鹅跳不停,“滴滴滴”的声音也响不停。离和梦聊的火热,梦将自己的梦境告诉离,离就给梦画了一幅画。 画里的背景是一片雪山,一轮淡月挂在天边,在画中,一女子穿着和雪那般白的衣裳,手中举着剑,而在女子的旁边,坐着一个男子,他面前放着一把古琴,他双手微抬,指尖落在琴弦上。剑指淡月,挥手起舞,指尖落琴弦,脆乐如斑鸠,声声悦耳…… 在梦的眼里,这不是一幅画,这就是她的醉梦。人生难觅一知己,但在看到画儿的那一刻,梦就知道,离是懂她的,至少懂得她的醉梦。 在那幅画里,除了那场醉梦之外,还有一样东西拉动了梦内心里的那根弦。 那座雪山,雪山是非洲的最高山,乞力马扎罗雪山。梦没有去过非洲,更没亲眼见过这座神秘又神圣的雪山,但她在某个文学论坛里看过一篇文章,那是一篇海明威《乞力马扎罗的雪》的读后感。 梦不是什么文艺女青年,没有看过很多书,但这本《乞力马扎罗的雪》,是她看过为数不多的书中,感触最深的一本。 感触最深的,自然是哈里最后的梦境,至少在这一点上面,她和哈里是有共通点的,她喜欢醉梦,她觉得哈里也是喜欢梦境的,不然他最后也不会死在梦境中。他乘着飞机,向乞力马扎罗的山顶飞去…… 论坛上的那篇读后感,是一个网名叫“海伦”的作者写的。读后感中,作者并不喜欢海明威的写法,他喜欢雪山的纯洁与高尚以及神圣,但海明威却把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整座雪山,其大概意思是在批海明威玷污了雪山的神圣。 论坛里的人大多都不认同这篇文章,唯独梦,对此情有独钟。她没看过雪山,但从“海伦”的这篇文章里,她渐渐开始对那神圣的雪山产生向往,特别别那座乞力马扎罗雪山。 梦问过离,那幅画的背景为什么是乞力马扎罗雪山。离说,他看过。 对醉酒的沉迷,还有雪山的向往,这让梦和离之间的聊天越来越频繁,离就好像另一个梦,她的喜欢,他都能读懂,久而久之,梦对于离的依赖,也越来越强,终于有一天,她在键盘上熟练的敲下一行字。 “离,我们见面吧……” 消息发出去了,但却像石沉大海那般,只有一瞬间的“扑通”响,接着再无回应…… 未完待续—— 黎醒别离 对于雪山的向往,离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从一张照片,又或许是从一段文字或者一本书,海明威的《乞力马扎罗的雪》,是他为数不多不喜欢的书,书里面的那些死亡挣扎,偏偏是建立在雪山的基础上,尽管哈里认为雪山是神圣的。恐惧,暴躁,愤怒,厌倦,等死,一个个阶段,就好像一层层的剥夺着雪山的纯洁与神圣,直到看完,他终于忍不住的写了一篇观后感来发泄自己内心的不爽,尽管他知道这篇观后观是不被认同的。 在后面恶语不断的跟贴中,离发现了一个网名叫“梦里醉酒”的读者,她跟别的读者不同,她表现的是跟他一样的,对雪山的神圣充满着向往,但她明显是个刚刚萌芽的小黄豆。 离没有去和这个叫“梦里醉酒”的读者产生交流,在往后几个月里,他忘记了那论坛甚至忘记了自己写的那篇文章,但在几个月后的某天,他收了一个添加好友的请求。 对方的网名就叫“梦里醉酒”。 黎醒别离,这个网名是离在一次无意中想出来的,这个不是他最初的网名,却是他最后一个。黎,取自黎明之意,每当黎明到来时,便是新的一天,世间万物也会因此苏醒过来,至于别离,他叫离,至于更深一层意思,或许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离添加了“梦里醉酒”,后来也知道她叫梦。离知道梦有个梦境,她称其为醉梦,离没有排斥反而觉得很有意思,于是离就给梦画了一幅画。 画里的背景是那座乞力马扎罗雪山,离按照梦的阐述,画了个三分醉意的古代美女,带着醉意的她,舞动着那柄长剑,直指淡月。画完了这些,离下意识的在旁边画了一个盘坐抚琴的男子,男子长得很清秀,但却只能盘坐在那儿,风絮飘零,抿乐起舞…… 画很有意境,从梦在屏幕上发来的文字,离能感觉到梦很喜欢他画的那幅画,离也很开心,就好像找到了个能读懂他的知己般。 梦后来又提到了那幅画的背景,乞力马扎罗雪山,离知道在论坛上的“梦里醉酒”,就是现在这个“梦里醉酒”,也就是梦。 梦问他,这幅画的背景为什么是乞力马扎罗雪山。 其实离自己也问过自己,为什么是乞力马扎罗雪山。但他给不了自己答案,更给不了梦答案,所以离就编了一个慌言——我看过。 终于有一天,离看到梦给自己发来了一段话。 “离,我们见面吧……” 激动,欣喜,担忧,平淡,思念。 一系列的情况变化,就好像哈里在雪山上死亡之前的挣扎,离渐渐开始同情哈里,因为只有经历了,才会深同感受。 在对话框里,上面打了一个字,“好……” 但这个“好”字却迟迟没有发送出去。 离在挣扎,像哈里一样的挣扎,但离最后还是放弃了,离关掉了屏幕上的对话框,把桌面上的扣扣图标删掉,再关上电脑,留下的,只有最后一抹思念。 和梦断了联系之后,离的梦境里也常常出现梦的醉梦,在雪山脚下,离抚琴,梦起舞。画面很美,但黎明一到,所有一切都仅仅是个梦而已。 离重新打开那个论坛,登上那个差不多飘忘记的帐号,然后给“梦里醉酒”发了个信息。 “去看看雪山吧,纯洁的雪山会让你忘记那些不想记住的……” 一个月后,离跟往常一样,从梦的那个醉梦中醉来,当他推开窗户时,他看到了一个女孩走了进来,女孩也看见了他,并对他笑了笑。 “离,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是梦。” 她就是梦? 多好一个女孩子。 望着梦,离用力捏着自己的大腿,甚至指甲都插到了皮肉里面,血腥从皮肤层溢出,淡淡的腥味在屋里蔓延散开,但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丝的痛感…… (未完待续……) 梦里醉酒 黎醉别离 梦里醉酒 梦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泡网的,当初她去逛论坛,只要是无意之中打开的,至于看到“海伦”的那篇文章,更是无意中的意外。 梦在电脑面前守了好久好久,一分钟,一个小时,一天,两天,甚至更长时间,但离就好像彻底蒸发了般,再也没有任何的声息。梦的生活缺了离,就好像菜了少了油盐酱醋,忽然变得索然无味,甚至醉梦都慢慢少了,在她的梦境里,更多时候是出现一个男子盘坐抚琴,而她在旁边双手托着下巴,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 离,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呢?你是不想见我吗? 可是,我想你啊…… 梦没有目的的点着鼠标,无意间点开一个收藏的网址,熟悉的论坛,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论坛。梦记得,她是在这里喜欢上雪山的。 “去看看雪山吧,纯洁的雪山会让你忘记那些不想记住的……” 梦没想到“海伦”会给她留言,受宠若惊的同时,内心深处的某根心弦就好像被重重弹了一下。 受到“海伦”的“启发”,梦打算去一趟乞力马扎罗雪山,但在去之前,梦翻出离之前给她寄那幅画的包裹,梦下定决心,去雪山之前,她要见一面离。 慢慢推开木门,四合院朝东的一个窗户后探出个头,梦对她笑了笑,然后往一个朝西的房间走过去,因为在那儿,她看到了一个修剪花草的男子。他穿着一件白色背心,汗水渗透大半衣服。 “离,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是梦。” 黎醒别离 梦说,她这辈子还没有雪山,这次她要去那座乞力马扎罗雪山看看。梦最后走了,走得很洒脱,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甚至热水都来不及喝上一杯。 离在窗户前,一个穿着背心满头汗珠的男子走过来,他看着离,满脸的不解。 “她是找你的吧?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离摇头,却不语。 良久,男子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我也想去……”离带着略显嘶哑的声音,突然说。 男子回过头,望了眼离,沉默过后还是轻点了点头。 梦里醉酒,黎醒别离 落日的余晖倾照着大地,远远望去能看到雪山宏伟而又神圣的顶端。梦张开怀抱,仰望着火红的天,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气。 笔尖在白纸上轻轻划过,就好像一缕轻风,滑过完美的弧度,轻沾轻落…… 良久,梦缓缓睁开眼,远远望过去,那儿坐着一个正在写生的男子。梦走近过去,才发现他坐的,是一张轮椅,那张脸庞,有着淡淡的熟悉感,但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不过梦最后还是被那画板上的画将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乞力马扎罗雪山,画笔下的乞力马扎罗雪山,这是梦第二次看到画中的乞力马扎罗雪山,离画笔下的雪山,还有现在这个。 “你也喜欢雪山吗?”梦问他。 他停下手中的画笔,望了眼梦,眼眸里不易觉得的荡漾了下,然后才轻点了点头。 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将那幅画画完。最后落笔时,他在画的右下角处,落款收笔。 海伦。 “你叫海伦?” 梦有些小激动的跳了起来,小脸蹦得通红的望着他。 他偏过头望了梦一眼,不温不火的又点了点头。 “我是梦里醉酒啊。”梦激动的说。 “哦。”他还是点了点头。 “你知道吗,我能下定决心来这里,还多亏你给我留的那断话呢。”梦说。 他不作声,慢慢取下画板上的画,递到梦的面前。 “送给你吧。”他说。 梦接过画,画里只有一座雪山,看上去虽宏伟壮观,但总感觉缺点什么。 “这幅画能加点别的吗?” “加什么?” “一个抚琴的人。” 雪山之下,多了个盘坐而抚琴的男人,他抬着头,五官的轮廓清晰可见,他如痴如醉,像是沉醉在自己的琴乐中,但他的眼睛是微微睁开的,他没有望向那雪山,而是望着那片空地,久沉其中…… “谢谢。”梦很满足的接个画。 “你明天要上雪山吗?”他问。 梦轻点头。 “我也想亲自上去看看。”他喃喃细语,又望了眼自己的双腿。 梦动了动嘴巴,欲言又止。 “能帮我个忙吗?”他问。 梦点头。 他把手伸进兜里,拿出一个透明无暇的水晶球,递给梦。 “能在雪山上,帮我找个地方埋了它吗?” 梦接过水晶球。 “为什么?” “它是纯洁无暇的,至于我是这样觉得。” “你是说雪山还是这水晶球?” “都有吧……” 梦沉默的望了会水晶球,然后轻点了点头。 “好,我会帮你把它埋在上面。” “谢谢。” 他自己摇着轮椅,准备转身离开。 “等一下。”梦喊停他。 他回过头,望着梦。 “我有一个醉梦,从来没人看过,我帮了你忙,你能不能也帮我个忙,充当一下观众?” 他没有犹豫,轻点了点头。 梦的醉梦,是在半醉的情况下举剑起舞出口成诗,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梦在酝酿沉醉,她手若挥剑,缓起渐落,她婀娜多姿,浅落深划,她莲步轻移,短出长收……这天地间,仿佛连成一体,远亦近,近亦远,落日余晖打落梦的身上,仿如撒落一层薄薄的金粉,久不退,亦不沾。 他看醉了,醉得不省人事。 黎明,离,再见。 房间关得严严密密,不偷泄进来一缕的光线。门突然打来,他进来了,停在离的面前。 “有消息了,全部遇难,无一生还。” 离抬起头,睁开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他望了好久,然后才嘶哑的问:“明,你说如果不是我给她发的那个留言,她应该就不会来这里吧?” 他不作声。 离开始发笑,笑声越来越大,整个房间甚至任何一个角落都填满那笑声,到最后笑声渐渐变成低泣,离开始捶打自己的双腿,指甲插入到皮肉里,用力向上划,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这是她给你的。” 他留下一封信,转身就离开那充斥着令人要呕的间房。 离,我知道那是你,一眼我就认出了你,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想见我了,如果是我,肯定也不愿意暴晒在阳光之下,但是你原谅我好吗?原谅我的任性,也原谅我对你的懦弱,如果我不顾一切,应该就能跟你说上一句话,甚至有个久违的拥抱吧。 但很兴幸,我还是再遇上了你,与你对上话,看着你画画,亲自把我的醉梦献给你。突然之间我感觉,我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人。 天快亮,我要上雪山了。 记得,等我回来。 明月清风 那是一张看上去有些小阳光的黑白照,这两个词语连在一起,本身就有些别扭,要让我用什么词汇去描述它的话,我实在说不上来,就好当初我认识离的时候,实在是想不起来是怎么认识的了,只是隐约记得,那会的他,还有些小阳光。 我叫明月,是个医生,也是离的朋友,离那个时候总喜欢叫我明,我问为什么,他回答说,叫一个字比两个字方便,后来慢慢叫多了,我也没再去继续纠正他,明就明吧。 离从小就很喜欢雪山,曾经他离雪山有过最近的距离,他本可以抚摸它亲吻它,但一场车祸,离不但和它擦肩而过,甚至他的爸爸妈妈还有妹妹,全都在那场事故中遇难,离虽然侥幸活下来了,但他也只能一辈子坐着,距离他的雪山越来越远。 雪被血染得通红,很快又凝结成块,就好像玛瑙水晶一样,雪白中透着殷红,美丽却又渗着悲伤。 曾经有一段时间,离将自己彻底的与外界断绝联系,整天将自己关在小黑屋里,后来他从自己的小黑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沓水晶球的画。他说,雪山应该是这样的。 纯洁无暇,不渗透任何的东西。 好多年,离就保持着这种状态,未踏出那个小院一步,每天画一幅水晶球,直到多年后的某天,离给我递来了一张画。画上面不再是水晶球,而是一幅很特别的画,画上面有雪山,有舞剑的美女,还有抚琴的男人,看到这幅画,我第一眼就认出了抚琴的人其实就是离自己。 我问过离,画上的女孩是谁,离不说,但我发觉从那以后,离渐渐开始变得对生活有了一股子说不清的热情。 我很感谢画上面的那个女孩,尽管我不知道她是谁。 但是一段时间后,我发觉离又变了,变得比之前更加消沉,甚至有时还会伤害自己的身体。我有想过带离去看医生,但他拒绝了我。 我找不到离变化的原因,直到有一天,她出来了。她是来找离的,后来我才知道,她叫梦。 梦。很好听的一个名字。 梦把我误认为是离,我刚想开口解释,却见到离对我摇头。我大概明白了,画上的那个女孩,是梦。 梦说,她要去乞力马扎罗雪山看看,我不知道说什么,尴尬的笑了半天,最后嘴里只蹦出一句,一路顺风。 梦最后只是笑了笑,转身就离开,我问离那个女孩是不是画上的女孩,离不回答,我又问离,既然她是来找你的,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我叹口气要离开,离却说,我也想去…… 离的身体情况,不允许他远行,不仅仅是双脚,在那场车祸中他虽然活下来了,但他却已是个千疮百孔的水桶,最后逃不过干枯的命运,不过我知道拗不过他,只有应允下来。 雪山脚下,我再次到了梦,梦告诉我,她其实知道我不是离,我问她为什么。 梦说,他知道是我,我知道是他,这就够了。 我不能理解,但梦不再解释,她向我问了一些关于离的情况,我没隐瞒,大多都告诉了她,最后她笑了笑说,我明天要上雪山了,再祝我一路顺风吧。 我点了点头,祝你一路顺风。 第二天,噩耗传来,雪山上遇到雪崩,登山队全部失联。第四天,梦的遗体找到了。 在梦的身上,有一封信,是写给离的。 上面只有一行字。 独醉西雪,梦回千里,摇搁深鸠,黎醒别离。 …… 放下鲜花,我慢慢转身离开,你目送着我,直到尽头的拐弯。我没能挽回什么,但给你的那封信,或许也是她想说的,之于独醉别离,既然要离开了,就别再离下牵挂,为何不多留一缕希望,纵然只有那一句,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