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校疑云》 第一章 “那个……有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给你们说下。” “哟,这么认真的语气……你脱单啦?” “嗯!” 燕北大学415寝室,如往常一样,小女生们窝在床帘后边的狗窝里各玩各的。然而被素有“寝室小透明”之称的王馨冷不丁摆了这么一道儿,瞬间就跟炸了窝的马蜂似的活跃了起来。毕竟,舍友们的爱情故事才是广大群众最最喜闻乐见的八卦新闻呐。 “谁呀谁呀,我们学校的么?”“哪儿的哪儿的?”“你俩认识多久了?啥时候确定的关系啊?”“什么时候请吃饭啊?” “哎呀你们不要这么激动嘛,这么多问题,一个一个来哈。”王馨声音里明显的有些窃窃的小欢喜,不用看也知道她这会儿脸一定是红的:“他叫马新禾,我们院郑秀兰老师的直博生,今年研四了,我是三天前打核磁的时候认识他的,今天刚确定关系……嗯,我第一眼见他就觉得认定是他了,他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们是一见钟情。” 李文霁本来抱着被子刷手机,闻听此言差点从床上摔下来。王馨虽然在寝室是个小透明,却是本级公认的高冷院花,平常对异性正眼都不瞧一下,现在突然爆出这么个大八卦,这实在是不符合她以往的风格。爱情啊,爱情,你是怎样的一种魔力,能够将高冷女神瞬间变成娇羞软妹,唉…… 床帘外头又是一阵叽叽喳喳,突然听得一句:“哎!我之前一直以为寝室下一个脱单的是文霁呢,那个城大师弟老给她寄各种吃的,文霁你和师弟进展如何啦?” 真是躺着也中枪……李文霁岔岔地想,手机屏幕偏又不合时宜地亮起,是那个师弟发来消息:“我们今天上课学了电焊,师姐你之前玩过电焊吗?”岔岔不平的心情立即升级成了咬牙切齿,李文霁重重地在输入框打了一句“焊你大爷,先学会聊天再来撩妹”,又一个一个字删掉,改成“呵呵”二字发过去,暗骂一句“智障”,顺带给师弟设了个“消息屏蔽”。掀开床帘,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对姐弟恋没兴趣,你们先聊,我去图书馆了。”身后又传来舍友们的嬉笑:“文霁啊,寝室可就剩你这只单身狗了,抓紧啊。” 文霁对着空气翻了一个大白眼。紧走几步,待得寝室里的调笑声完全听不见了,看着行色匆匆三五成群去上课的学生,一丝丝寂寥之感却莫名地袭来:唉,姐姐的真爱还不知道在何方呢…… 心里有个声音道:“你自然是知道的。”文霁苦笑,就算知道又怎样,不过是无奈明月照沟渠,况且这事儿都过去五六年了,不想起那人也罢。况且现在于自己而言,刷绩点做实验才最重要,“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便轻轻巧巧地将这心结掩盖过去。 图书馆今天的暖气开得果然充足,然而老位置周围多了几个讨论的小团体。放下书包,文霁无视耳边的噪音,就全身心开始大战物化题了。只是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后座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打断:“听说昨天中午化学楼附近封路是因为有人跳楼了,你听说这事儿没?”“好像是,我听在化院的同学说是从附近的理科博士楼跳下来的,估计是哪个博士毕业压力太大,唉,真是可惜了。”“化学楼一直就传闻挺多的,这样子我以后都不敢去那附近了,吓死人了。” 跳楼?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居然不知道……李文霁自嘲地笑笑,最近是考试周,自己平时就两耳不闻窗外事,考试周开始之后几乎就没去过实验室,不过平时看师兄师姐们做实验发文章压力那么大,有个把极端例子也算正常。想着就登了校内论坛,想看看有什么相关帖子,然而论坛内风平浪静,只开了一个默哀的主题,看来学校是按惯例把这事儿直接压下去了。翻了十几页撒花点蜡的表情之后,文霁突然看到一个回复:死者不是博士,好像是外文的本科生,生命可贵,一路走好。 本科生……李文霁愣了一下,觉得这事儿隐隐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正出神,冷不防头上一个声音响起:“你也在看这个。” 李文霁一惊,抬头,正对上一张憔悴的脸,是死党陈希。文霁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真是你们院的?”陈希道:“我们隔壁班的,叫周正。他女朋友是我舍友,昨晚上哭晕过去好几回,整个寝室一宿没睡,陪着一起哭。”文霁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而且马上要期末考了,尽快调整才是。”陈希环顾四下,见无人在意,便压低声音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外头聊会儿?”文霁会意,二人出了图书馆,到得主广场,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坐下。 陈希道:“昨晚上心理学院和外文院全体紧急开会,让我们严把口风,关于这件事情一丝一毫都不能透出去,说周正是因为抑郁症自杀的,还给我们说了一晚上抑郁症相关。”文霁笑笑:“正常,学校要压着这事情,抑郁症无非是最好的托词。但也有一种可能,周正确实有抑郁症,只是你们看不出来而已。”陈希道:“说什么我也不信他会抑郁,周正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跟你一样,而且他家境好,成绩好,科研也好,和女朋友感情又深厚,根本没有抑郁的可能性。” 跟我一样,这……文霁哑然失笑。陈希赶紧道:“哦,我不是那意思,就是想问问你们学霸阶层的,到底会有什么理由抑郁。”文霁道:“这就多了去了,比如说实验做砸了啊,和女朋友吵架了啊,或者不小心考了个60分啊……当然,长期抑郁应该不至于,不过一时想不开觉得前途无望,来个自我了断也不是没有可能。”陈希道:“以我对他的了解,周正不是感情用事的人。而且我们问了他女朋友,他俩这段时间根本没有红脸吵架什么的,科研嘛,最近倒是听说他有篇文章被接收了,这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情。以及,外语楼在燕大东南角,化学楼在西北角,两楼之间就是走直线距离都得耗上40分钟。平时除了你们化院的和旁边生科的,几乎没有人去那里,他去又是做什么?” 李文霁全身一震,原来不对劲的地方在这里!遂顺着陈希的话茬下去:“对,这点很奇怪,而且他跳下去那楼还是理科博士楼,我觉得正常情况下,他出现在那里的可能性小,他是有认识的人住那儿吗?”陈希道:“这点我们也觉得奇怪,他女朋友说他的社交圈子里好象没有理科方面的研究生。”顿了一下,又道:“阿霁,你说这事儿,会不会真的跟你们化学楼传闻有关系……” “化学楼一直就传闻挺多的,这样子我以后都不敢去那附近了,吓死人了。” 耳旁不由自主地回放起图书馆里后桌女生的话。李文霁只好笑笑:“那些个传闻都是网上烂大街的段子,改头换面拿来吓吓小师妹而已,你想啊,我们那么多师兄师姐经常做实验到晚上一两点,真有什么传闻那他们都别过了。”转头拍拍陈希的肩:“你还是别多想了,回图书馆吧,我还有好多东西没复习呢。”见陈希还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文霁又道:“回吧回吧,室外太冷了,你真别多想,哪有那么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第二章 日子又平淡如水地过了几天——自然,对于处于高速运转备考状态中的大学生们而言是紧张万分。学校的教务处也不知道是抽了哪门子风,居然在短短三天连排了五门专业必修大课的结课考试,寝室一帮平时浪荡的家伙们甚至开启了连续刷夜模式。考完最后一科,文集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直接瘫在座位上懒得动了。 舍长刘茉从后排晃到前排:“大学霸,晚上寝室在泉瑞楼聚餐,馨馨的脱单饭,她男票会出镜,特此通知。”文霁伸个懒腰:“泉瑞楼……这位马师兄也是够有钱的。”“是啊,订了个大桌,馨馨本来就是女神级别的人物,能入她法眼的自然是高富帅级别的咯。”“等等,订的大桌?你们带家属啊?”刘茉轻笑:“对啊,说是要认识就都认识一遍。”文霁幽幽道:“那我还是不去了,免得受虐,单身狗也有人权。”“别闹,大家都到齐了,你真不来?算了你一个啊。”文霁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小本子:“我查查今晚上的安排,记得是都排满了……7点到实验室做准备实验,9点之后查相关文献,确实没空,明天早晨还要开反应呢,你们也不早点吱我声。”刘茉见此也只好无奈地笑笑:“在群里喊了,可能你最近忙复习没刷手机。既然这样,那就随你安排了大学霸,期末都结束了还这么拼。” 今晚确实是要做些准备实验,然而都是一些刷烧杯洗试管之类的琐事,犯不着一个晚上大张旗鼓的。不过这个点是就餐高峰,干脆先去实验室整理整理再去吃饭。主意已定,文霁便施施然往化学楼的方向去了。 燕北大学地处燕市中心,清末建校,到现在已有100多年历史。同国内其他百年老校一样,燕北也有许多传闻,比如说南门一开死一人,教二楼顶数数声等等。不过传闻最多的当属化学楼。燕北校内论坛上曾经有个热门帖,说是隔壁的城大学生过来化学楼自习,结果撞鬼差点被带到不存在的教学楼去,据当事人说他还吃了那个女鬼给的一个橘子,结果拉了好几天肚子云云。那个帖子在十大话题呆了好长一段时间,数十页评论几乎成了燕北鬼故事的汇总。还有什么化学楼装修时两个民工遭遇鬼打墙被困在9楼再也出不去,化学楼两部电梯一快一慢,慢的是当年运送大体良师之类,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一时间全校谈化学楼色变,看到化院学生都绕着走。之后是学校公开辟谣,论坛管理员删除了相关帖子并对发帖人永久禁言,这场风波才渐渐平息下去。 不过据化院内部人士的分析,化学楼之前是分为办公楼和实验楼,后来觉得这样规划太不科学所以在装修的时候将两栋楼打通并成了一栋,做实验确实是方便了,但没想到的是,这样做导致化学楼的楼道过长,偏偏装的又是声控灯,试想一下,夜半三更,寂静无声,长长的楼道里回荡着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身后的灯一盏盏熄灭,身前的灯一盏盏亮起,很容易就让人心生恐惧。至于为何9楼会成为各种灵异传闻的中心,是因为十年前生科院迁楼时曾找化院借用了九楼一个实验室寄放人体标本,加上老化学楼的电梯确实是破破烂烂常出故障,也不知是谁极有想象力地把两件毫不相干的事儿扯在了一起。之后虽然化学楼从内到外都翻新过,但是这些传闻却如生了根的藤蔓一样一届届传下来。文霁甚至还记得刚上大学时老乡聚会,要毕业的师兄一脸轻蔑地跟他们这些小师弟小师妹们说:“都是好事者自己吓自己编造出来的玩意儿,真是吃饱了撑的。”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的场景。 进实验室之后,文霁逐渐明白了师兄当日那份不以为然。的确,对于一个实验室在9楼还常常独自呆到凌晨一两点的人而言,借用前几年大火的一句名言,“神马都是浮云”。 这会儿是饭点,大部分学生都去吃饭了,冗长的走廊两旁只有几个有机实验室还亮着灯,把黑暗的楼道切割成几部分。自己的实验室虽然不属于有机范畴,却居然也属于亮灯的几个实验室之一,原来是大师姐在里头做实验。见得文霁来,略显惊讶道:“考完啦?你们寝室没组织聚餐呀?”文霁换上白大褂道:“晚上是脱单饭,全都自带家属,我去找什么虐。不过今天脱单那个好象是和郑秀兰老师组的一个师兄,叫什么马新禾的。”师姐道:“没听过。郑老师是有机方向,学生没跟我们在一起上课,我也不太清楚。她在9楼和8楼都有实验室,9楼常见到的那几个学生都是女的,有师兄估计也是8楼的,那就更不认识了。”文霁道:“我也就八卦八卦而已,不过毕竟脱单的舍友是我们级的高冷女神,所以……还是很好奇师兄的个人魅力。”师姐笑道:“好奇你怎么不去聚餐,直接见真人总比和我在这儿八卦来得快,咱实验室又没有帅哥可看。”文霁道:“也是,师姐你这会儿不走吧?我去趟一楼拉力室,上次做的数据忘了拷,今天来得急忘了带实验室钥匙。”师姐笑道:“说了多少遍你这个丢三落四的毛病总是改不了,快去吧,我这实验还没做完,一时半会走不了。” 虽然没有幽闭恐惧症,然而文霁依旧十分不喜欢呆在电梯里,一则是电梯加速减速导致的失重超重效应确实让人有轻度头晕之感,二则……没有wifi。 电梯里还有其他几个师兄师姐,看起来他们似乎彼此都认识,聊的都是一些各课题组的陈年八卦。文霁见有些没趣,便摆出了一个仰头望天……花板的常见姿势,一边在心里碎碎念电梯快点到一楼,让这尴尬的气氛早点结束。然而今天的时间似乎过得异常缓慢,也许是考完了无所事事的缘故。电梯门终于打开,人群正要鱼贯而出,然而转瞬间却是更大的骚动,因为电梯门开处正对的居然不是一楼那熟悉的化院logo,而是楼梯…… “我靠,什么情况啊这是?”“可是电梯显示已经到一楼了啊?”“不会是电梯又出了什么故障了吧。”人群在窃窃私语。一个男生出了电梯,转头看了看墙上粘贴的楼层标识:“还在9楼,咱们刚才是不是只顾着聊天忘了按楼层按钮啊,怪不得电梯今天走得跟蜗牛似的。” “不对呀,刚才是我按的按钮。”一个女生接口道。男生不屑:“你再按一次看看。” 然而,这次不管那个女生如何疯狂地按键,电梯的楼层指示灯却不再亮起。“看来真是出故障了,走楼梯吧,就当锻炼好了。”一行人叽里咕噜地抱怨着出了电梯。 一种毛毛的感觉却悄悄从脚底升起,蔓延全身。且不说这么多人都在电梯里的前提之下忘记按楼层按钮这件事的发生概率有多小,电梯加速减速时带来的超重失重感却十分清晰,也就是说,电梯确实是启动了,那么会是……文霁突然从还在有说有笑的人群中冲出,几步跑下楼梯,进入下一层楼道间,墙上大大的楼层标识赫然显示:9楼! 果然…… 人群也走了下来,一个师兄看到怔怔站在楼道间内的文霁,奇怪道:“咦,你刚才不是先跑下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我们没看到你上来呀?”文霁道:“不是我上来了,是我们根本就还在9层。” 楼道里突然安静了,静的可怕。 师兄的脸色突变:“你的意思……”文霁道:“鬼打墙,这不明摆着么。”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突然几个女生同时开始尖叫起来,一边尖叫一边往下跑去。9楼,9楼,9楼……文霁看着崩溃的几人,懒洋洋道:“省点力气吧,跑了也是白搭。有这个体力还不如想想怎么破呢。”师兄问道:“师妹这么冷静,莫非有方法?”文霁道:“没有,破不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也就在这儿陪鬼了。”直接无视了人群愠怒的脸色,一边掏卡刷开了楼道门禁,对师兄道:“我去看看情况,你们先在这,别乱走动。” 第三章 果然,楼道里也不是昔日熟悉的那般景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目之所及一片狼藉。两侧是坑坑洼洼还未粉刷的水泥墙面,原来是实验室的地方还只不过是一间间毛坯房。地上沙石散乱,水泥袋子随处可见。 这是……化学楼重修那会儿的样子? 文霁不禁想起那个民工被困的传闻。 只是,这算是时空穿越呢,还是历史重演? 文霁正思忖着,长廊尽头突然传来“吱嘎吱嘎”的脚步声,并且声音越来越大,似是朝这边来。文霁闪身进了最近的毛坯间,躲在墙后,屏息静气,心里暗暗祈祷,来的若是鬼物,可千万不要被发现了才好,毕竟事出突然,什么防身的法器都没带。本来出门时想着以防万一往大衣口袋里塞了一张黄符,可刚在实验室换上了白大褂,现在真是叫一个手无寸铁了。 文霁有些后悔出来时应该顺手把那黄符掏出来塞白大褂口袋里,不过转念一想,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启动这么大的仗势,可见对方实力之恐怖,区区一张黄符怕是也起不了多大用处。 声音渐渐近了,原来是两个民工打扮的轿夫抬着一顶白底儿的小轿子,轿身遍布诡异的花纹,顶上一朵血芯儿的大白花,沿儿上还挂着两个小灯,绿幽幽的十分瘆人。轿子前后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看不见里边情景,而那两个轿夫也低着头,发长及胸,动作僵硬。想自己在青城山修习十数年,藏经阁所藏古籍,不敢说全部阅遍,但也读完了十之八九,却从未见书里记载过这般场景,难道是民间哪个旁门左道的把戏,文霁暗道。所幸轿子并未作任何停留,径直往长廊那头去了。 文霁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想看看这二人一轿要去往何方,轿帘却突然被掀开,里头探出一个脑袋。文霁不及躲避,结结实实与那东西打了个照面,却是一个年轻男子的面容,满脸恐惧,正向文霁喊着什么,却没有声音,看口型却像是“救命”。轿子突然停下,文霁心里一惊,这是被他们发现了?却见轿夫并无动作,而轿子却开始不停摇晃,而且越晃越凶,好像是轿中男子在死命挣扎,然而并未持续多久,轿子复归平静,轿帘自动落下,轿夫们又机械地向前走去,到得长廊尽头,一闪便消失不见。 文霁从藏身处出来,正欲过去看个究竟,就听得外边传来几声惨叫,之后再无任何生息。 他们出事了? 文霁心下大骇,未及反应,身后突然一阵黑气袭来,带着一股浓重的腐臭味,隐隐还能听到许多含混不清的哭喊声。文霁一咬牙,右手结成剑印往身后一打,一道微弱的白光自指尖飞出,直入黑气中央。虽然剑印没有法器相助,威力极弱,但那黑气受此一击,前行的势头倒减了几分。趁这个当儿,文霁迅速往反方向跳了几步,转身,口中默念玄天诀,左手结印打出,一圈淡淡金光泛起,黑气中传来“哇”地一声怪叫,即刻烟消云散了。 文霁双手结出一个防御手印,用鬼语沉声喝道:“什么妖孽,敢打你小爷的主意?” 周围似乎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白惨惨的月光照进,一切看上去似乎更增了几分诡异。 突然有女声如从虚空之境传来,声音虽是柔和却并不悦耳:“玄天诀……你是青城山弟子……”文霁冷冷道:“既已知我身份,就赶紧把法术解了,放我们出去。”那女声中却略带了点讥讽:“蝼蚁之辈,也敢如此狂妄。不过我看你体质奇异,倒是个阵眼之材。”文霁道:“什么正眼反眼,有本事就出来光明正大过几招,玩鬼打墙偷袭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女声道:“我是好是坏尚轮不到你评说,你还是先顾及眼前吧。” 文霁还想说什么,只见雾气越来越浓,当中夹杂的浓重腥臭味扑面而来,呼吸都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又从地底传来无数尖锐的哭号,似带着万分怨气,乃至云霄,宛如无数利矢,直刺耳鼓深处。 文霁一边忍着两耳中传来的阵阵刺痛,一边强迫自己集中十二分的精力,修长的十指快速扭动,结出眼花缭乱的各种手印,希望能给自己赢得一点时间找到出路。然而没了法器的帮助,手印发出的微弱白光在空中只是一闪便快速湮灭。眼前已是混沌一片,周围空气渐渐粘稠,双手的每一次变换甚至都能激起大圈大圈的涟漪。内力一点点耗尽,意识逐渐模糊,文霁感觉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了。难道,自己今天真的要葬身于此么…… 人在绝境中时,求生欲望变得前所未有地强烈。倒地一瞬,脑中突然闪出一个十分疯狂的念头。自己是因为电梯陷入了这个奇怪的空间,那就说明这个空间和正常空间是完全重合的。那么,如果在自己实验室的位置,以身体为法器,取鲜血作朱砂,视虚空如符纸,当这边血符的力量强大到可以扭曲时空时,就能激起那边大衣口袋里黄符的感应,冲破阴阳阻隔打出一条通道,回到现实。但是书写血符这着,且不说大损元气,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起反噬,巨大的力量能将书符人震得粉身碎骨,强行连通阴阳两界,本就忤逆天意,就算逃出去也有可能会被天雷轰顶魂飞魄散,早已被列为禁术之一。但当下状况,似乎也没别的法子,况且就算出去会遭遇天打雷劈,也总比死在这个不人不鬼的地方魂魄还要被拉去填什么阵眼的好…… 文霁扶墙艰难地站起,凭感觉跌跌撞撞地摸到大概是自己实验室位置的那间房,咬牙在粗糙的墙面上划破右手食指中指以为血剑,屏气凝神,拼尽全部修为在面前空气中快速画出一道驱鬼符。红光四溅,狂风怒号。空中隐隐现出一个旋转着的太极图案,图案越来越大,似要包罗万象,遮蔽一切苦难罪恶。突然,太极之上爆发出一阵金光,接着“轰”地一声,地动山摇,太极中心出现一个裂口,还能清楚地看到那边的灯光和各种闪着灯正在运转的仪器,而天际似乎有隆隆雷声传来。说时迟那时快,文霁一咬牙一闭眼,跳进裂口,太极随即消失,狂风骤停,一切又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刚才天气还好好的呢,怎么就打雷了,这天变得真快,”师姐端着个单反忙着给样品拍照,抬起头见文霁站在旁边,吓了一跳,轻拍着胸口道:“师妹你吓死我了。你不是去拷数据了吗,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文霁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喉咙里咸咸的,终是支持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此时,在距此地不远的一家快捷酒店里,有人望着天边狂舞的金蛇出神,许久才喃喃自语:“该来的还是来了,我费劲心机要阻止的一切,终于还是敌不过宿命,躲不掉的,罢了,罢了。”沉吟一会,他哼起了一首无词歌,声音不大,在寂静的夜里却能听得十分清晰。旋律虽说透着些古怪,但传达着一种安详的意境。随着歌声,天边怒吼的雷声也渐渐沉寂下去,云开天朗,月明星稀…… 第四章 许是时近黄昏,穹顶铺满大片大片的红霞,只是那红色却是鲜艳得非比寻常,近乎诡异,好似随时将要降下一场血雨。天高地阔,地势起伏,广袤渺远,曾不知其所极。目眦欲裂,所见不过无边火海,烈焰冲天。中有无数冤魂厉鬼辗转颠覆,哀叫哭号,呼之欲出。 一切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记忆中并未有任何关于此地的片断,却总觉得一切似曾相识。极度的干渴和灼热,像在沙漠中跋涉了几天几夜水源耗尽一息尚存的旅人,指之触及,目之所见,不过无情之火光,如森严之牢狱,竟将自己团团围住,插翅难飞。火中突现枯爪数只,闪电般死死钳住自己的手脚,竟是要将自己拖入那无边火海之中。竭力呼救,却是半点声音全无;奋力挣扎,怎奈枯爪势众,力大无穷,焚身剧痛似已入骨侵魂,从四肢蔓延至全身…… 无始无终,无生无死,苦熬着,硬捱着,强撑着,每分每秒,都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额上忽觉清凉一片。却有歌自远方而来,飘飘杳杳,不明其字句却可辨其意。火势逐渐减弱,直至熄灭,山谷中似乎泛出一点绿色,初时若有若无,看不真切,而后却以极快的速度铺开。未几,山川草木复现,蓊蓊郁郁,生意盎然。莲台处一片清明,将以其身融于广阔宇宙之中。天色逐渐暗淡,然心下安稳,可拥翠衾以飨夜游…… 文霁缓缓睁眼。 今天是晴天,如往常一样的晴天。光线从外头照进来,打在白色的墙壁天花板和被子上,带着独有的北国冬天的味道,明晃晃地有些儿刺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来苏水的味道,应该是一家医院。床头还有一束鲜花,上边插着一张卡片,以娟秀的字迹写了一些早日康复之类的话,另一边的柜子上放了几袋子水果,也不知道是谁送的。看来自己人缘还不算差嘛…… 咦,不对!自己不应该已经魂飞魄散了么…… 但是这种活着的感觉怎么这么熟悉?难道老天看我是迫不得已,所以保留了我的魂魄让我来冥界转世投胎的么……冥界什么时候也这么现代化了……趴在床边睡觉那个好像陈希……我的天呐,她出什么事儿了,前两天不还好好的嘛…… 一连串问题在脑海中盘旋,绕得人两眼发昏。 陈希却也在这时候醒了,见文霁迷迷瞪瞪地也在瞧她,一瞬间连眼神都被点亮了,惊喜道:“你可算醒了!还难受嘛?你昨晚烧得脸都通红通红的,打退烧针都没用,折腾了大半夜才退下去,我都被你给吓哭了。” 文霁不答话,只是从被子中伸出手来狠捏了一把陈希的手,被陈希一把甩开:“你发什么神经?很疼的哎!我整整一晚上没合眼照顾你,你醒来一句话不说先捏我?有这么对你救命恩人的嘛?” 文霁却不接她话,只是喃喃自语:“有痛感,说明还活着……可是我怎么还活着……他们呢……”陈希白了她一眼道:“看来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连自己活着死了都不知道。什么他们?送来的可是只有你一个,别又是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类,你别吓我。”文霁摇摇头,示意陈希拿来一个枕头,扶了自己半坐着,道:“没烧坏没烧坏,谢谢你照顾我,等出院了一定请你上泉瑞楼吃饭……对了,学校最近有什么大新闻么,尤其跟化院有关的。”陈希道:“这倒没听说。”文霁暗想:“那他们是逃出来了?”又问:“我的病,医生是什么结论?”陈希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医生说心肺有些损伤,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这事儿可真是超出了文霁的认知范围。据青城山所藏史书记载,历史上以血符强行打通阴阳二界的人,加上文霁不超过5个,两个因为法术反噬当场死在冥界,还有两个逃出来的时候被五雷轰顶魂飞魄散,可自己居然只是轻伤。文霁暗运内力,却发现较之前更加充盈,周身法脉亦完好无损,也是奇怪……看来在9楼时那女鬼说的话倒还真是意味深长。 陈希见文霁兀自出神,便道:“想什么呢?吃苹果么?我去削一个。”文霁忙道:“别别,你那个削水果的水平,苹果皮没削着,倒先把手给划了。”陈希笑骂道:“你个促狭鬼,啥时候变得这么嘴尖齿利的……不过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啊。”二人打闹之间,外头却又进来一人,眉清目秀,着一件短黑呢,身高大约一米八左右,也是挺拔非凡。见到文霁,道:“感觉好些了没?看你俩这打闹的架势,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文霁道:“医生说只是心肺功能有些受损,估计过几天就能出院。”拉过陈希,介绍道:“这是白杨师兄,我们化院的,今年大四,已经保研清华了。师兄,这位是陈希,我死党,外文的。”陈希笑道:“不用介绍啦,是白杨师兄和另一个师姐送你来的,也是他通知的我。”白杨道:“师妹,这两天辛苦你了。”转头对文霁道:“有些事情……倒是想问问你,不知道方便吗?”陈希忙道:“你们聊你们聊,我出去买点早饭。” 房内只剩下白李二人。文霁道:“师兄是为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吧?”白杨道:“聪明。那晚我在七楼王顺书老师那儿跑数据,突然觉察到九楼有异常怨气涌动,不过持续时间并不长,我匆忙赶到九楼时就已经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就见你们实验室的师姐把你给送下来,说是吐了好多血,我猜想一定跟那股怨气有关。” 文霁道:“化院那些传闻是真的。”便将那晚所见详细描述了一遍。白杨皱眉道:“这倒奇了。以你在佛道两界的排位,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发动这么大的鬼境,这得是有多大的怨气才能做到啊?可是我在化学楼怎么说也呆了快有四年,从来都没有感觉到有怨气的存在,难道是我学艺不精?”文霁接口道:“师兄谦虚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不能用我们之前所学解释。还有,且不说那个鬼里鬼气的小轿子,便是轿中的东西也是奇怪。门禁以内的空间,怨气和尸毒异常浓重,普通人一进入会被消噬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还好我进门禁之前暗掐了一个清心诀,不然也得交待在那儿,说是妖呢,却没有妖气,说是鬼吧,鬼魂是没有表情的,可是那东西却一脸惊慌地向我求救……”说到这,两个人对视一眼,脸色不约而同地沉重起来,因为这样只剩下了一种可能——夺生魂! 肉身已死而魂魄以为自己尚存活于世者,名曰生魂。一般的鬼魂,知道自己已不在人世,称为死魂。生魂其实并不少见,但逢乱世,常有兵士之亡魂,不知其身已殁,尚思回家团聚者甚众。生魂在自身意识之中还是活人,因此音容笑貌与常人一般无异。然而天下之已定者久矣,又是校园重地,人来人往,阳气不是一般地重。这种地方死魂尚难得一见,况生魂乎? 夺生魂是一种极为恶毒的法术,是将魂魄活生生从肉身剥离,这样得到的魂魄怨气极重,一旦肉身死亡,魂魄即化为厉鬼,要收服十分棘手。而对于被夺魂的人而言,即使是魂魄找回来了,人也无法再恢复意识,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植物人。许多邪门道派中都有夺生魂的方法记载传下来,因此彻查的难度还不是一般地大。 夺生魂虽然怨气极大,但尚不至于形成结界。而那晚出现在9楼的结界里还积聚着深重的怨气,这得要夺去多少生魂才能达到……燕北建校以来因为意外死亡的学生数远远达不到这个量…那么这些生魂是哪来的……会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房间里静得吓人。沉默许久,白杨开口道:“师妹,你说你用了血符……”“是,这一点我也没法解释,因为逃出来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文霁道。白杨道:“那天我确实听到了雷声,不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那时还没想到是你。”文霁道:“罢了,先不提这个,跟我一起陷入鬼境的还有几个师兄师姐,他们怎么样了?”白杨道:“知道名字么?反正就我目前所知,化院这两天最大的新闻就是你突发急病的事儿,没听说有人失踪……难道他们也是非人类?”文霁道:“不可能。那几个师兄师姐都是9楼林深老师组的学生,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要是非人类那我早认出来了……我还真想知道他们去哪儿了。”白杨道:“那好办,我舍友在林老师组里,明日让他问问便知。”文霁想想,又道:“对了师兄,你能不能帮我找院办管监控那老师,我想看看当晚的监控。”白杨笑笑道:“都是小事,一会儿就去帮你拷来。” 外头突然有人敲门,原来是陈希回来了。一进门便调笑道:“还没聊完?莫不是……文霁你的八卦?”文霁道:“你真是想多了,我若是脱单,你还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嘛?”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陈希道:“对了,你有周正的照片嘛?借我看看。”陈希忙掏手机道:“有,有,上次桌游社聚会,我们合了张影,你等等,我找找。”说着就将手机递到文霁面前,文霁一看,脸色大变。 照片上的人,正是那晚在轿子上向自己求救的那位! 第五章 照片里一共七人,除了陈希和另四个社员,就是周正和他女朋友。大家围着一张大桌坐着,每个人都笑的很开心,然而文霁却觉得周正的笑容不是一般的僵硬,看上去竟然有些阴森和诡异。文霁将手机递给白杨道:“上面这个就是前几天在理博楼跳楼那个,叫周正,是小希的隔壁班同学,喏,就这位,你细看看他的面部表情。” 白杨将照片放大,仔细看着照片,道:“的确,看上去确实很奇怪。”文霁道:“如果周正是生魂,那就意味着他不是自杀,是他杀,当然,也有可能是宝盖头的它杀。”白杨道:“对,那也就是说那东西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周正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跳楼了,”一边沉思道:“会是什么呢?鬼遮眼?控魂?”文霁道:“这应该不是重点,鬼物要蒙蔽一个人,手段多得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按这个角度查得累死。”停了停,又道:“他向我呼救,那就说明9楼走廊的尽头一定有什么东西让他异常害怕,我本来想跟过去看看的,结果那东西居然在背后搞偷袭。”白杨道:“那还有什么线索?” 文霁想想道:“我想从民工那条线查起,毕竟这是比较近的事情,比较好查,而且,那两个民工居然还成了抬轿子的,看他们走路的样子不像是鬼,倒像僵尸一类的东西。”白杨挠挠头:“也行……这背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又夺生魂又炼尸的。”说着摸出手机,点开一个文件道:“这是上次论坛里那个十大帖子的存档,里面有关于化学楼民工的传说,你可以先看看。” 原来化学楼并楼之时,有两个负责清理实验室的工人为了赶工期,一直忙到凌晨。干完活正要走的时候,化学楼9层走廊西侧尽头的门竟然自动打开了。那是一趟置于楼外的楼梯,是为了消防安全特意设计的逃生通道,但是为了防止学生在那里活动,平时一直都是紧锁的。两个民工好奇地走过去,他们推开了门,却惊奇地发现面前的又是一个完整的9层走廊!在走廊的尽头才是消防通道的门。他们试探地走到那道门,再推开,又是9层的走廊!远处消防通道的门依然开着。他们害怕了,转身回头,却只看到的是9层东侧尽头办公室的大门…… 时钟永远定格在了0点,第二天这两名民工却再没有出现。后来系里通知说,有两名民工在深夜里强暴了留学生被开除了,还教育同学们注意个人安全,自习不要过晚,回宿舍要结伴而行等等。可是现在9层实验室里的同学却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有陌生男人说话的声音,出来找却又找不到人…… 文霁仔细地阅读了一遍,咋舌道:“确实,我在9层呆的这几年都没有见过那个消防通道打开过,但是我进入那个空间并不是通过消防通道,而是被那部慢电梯带进来的,难道这两者之间还有什么联系么?”白杨道:“可能性不是没有。”翻翻手机,又道:“帖子里关于快慢电梯的内容不多,只是说曾经用来运送过生科楼寄放的那批人体标本,其他也没了。” 文霁道:“不对,我听过一个是慢电梯是装死人用的……”突然脸色一沉,对白杨道:“师兄,能现在打电话给你那位舍友么?我觉得有问题,这里边一定有问题。”白杨看她一眼,嘟囔道:“怎么还在纠结那几个师兄师姐呀?”不过他还是拨通电话开了免提,意思是让文霁直接听听他舍友的说法。 电话通了。 “喂,三傻,你在实验室吗?”“在啊在啊,等会啊,实验室里通风橱声音太吵,我到办公室说……嗯,说吧,怎么啦?”“哦,你实验室那几个师兄师姐最近来做实验了吗?”“都在啊,怎么啦?”“哦,没啥事,就问问,我挂了啊。”“喂,你找他们干嘛……” 电话挂断了。白杨对文霁挤挤眼睛,意思是你真是想多了。 文霁无奈地看他一眼,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陈希一直低头刷手机,此时站起身,无奈叹口气道:“得了,你俩慢聊,我先回去一趟,周正他女朋友又哭晕过去了。”文霁道:“正常,他俩感情深厚,现在偏又出了事儿……你回去多安慰安慰她吧。”陈希道:“是,打击很大,她最近天天茶饭不思的,不是两眼呆滞地坐在床上跟个没魂儿的人似的,就是大半夜自己一个人哭,我们都快崩溃了。”又问白杨道:“师兄晚上有空吗,我可能没办法过来,社团里有个活动必须得去,这边能不能麻烦你帮照顾一下。”见白杨点了头,陈希对文霁调皮一笑,一溜烟地跑了。 见陈希走了,白杨道:“其实……刚才我看周正那张照片的时候看到了一些很诡异的东西,但陈希在,我也不怎么好说得太清楚,怕吓着她。”文霁道:“怎么?”白杨将手机递给文霁道:“上次送你来医院以后我加了她微信,刚才看照片时我偷偷把那照片传到我手机上,你仔细看看,别把注意力只放在周正的表情上。” 文霁将照片放大,看了好一会才到:“没找出哪儿有问题,师兄你还是明说吧。”白杨白她一眼,道:“笨死了,师父还说你是青城山最聪明的弟子,亏你这观察力……可能是师父老眼昏花了。”文霁无奈道:“本来就不喜欢找不同,这跟智商有半毛钱的关系……”白杨指着一处道:“你看这里,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文霁一看,周正的腰上居然多出一只手来,那手枯干黑瘦,指甲长寸余,明显不是人手,因为周正那天穿了深色的衣服,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白杨从衣领里掏出一个玲珑剔透的圆形玉佩,道:“这是我上次去茅山找一个朋友的时候从他那里拿回来的,叫玉清八卦镜,可以照出一切鬼迹。”文霁见那小玉佩十分精致,上头还刻着一个袖珍小八卦,不由接过来放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着,道:“这东西我也听过,之前是茅山元冲道长所藏之物,想不到居然是这么可爱的小东西。”白杨道:“你把它对着照片看看。”文霁照做了。 只见玉佩上的八卦发出强烈的白光,然后逐渐微弱下去。等到白光完全消散,二人凑过去一看,就见照片上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景象。照片上每个人的脸都变得晦暗不明,而周正女朋友身后赫然出现了另一双鬼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 文霁冷着脸道:“今天是几号?”白杨道:“11号,怎么?”文霁道:“周正出事那天是元旦放假结束后第一天,也就是说,今天是周正的头七……不好,可能要出事!”说着把被子一掀,跳下床道:“我要出院,马上!”白杨担忧道:“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还是省省吧,我去问问陈希再说。”文霁道:“不行,来不及了,这事跟化学楼的东西有关系,你一个人恐怕应付不了,况且我跟那东西交过一次手,也算比你有经验。”白杨皱眉,还想说什么,文霁已经冲出了病房,白杨追赶不及,只得在背后喊道:“缴费处在那边,你跑错方向了……喂……” 第六章 办妥出院手续,两人并行从医院出来。已是正午,虽然尚是冬天,但是阳光却有那么一丝丝毒辣。马路两旁的梧桐树都已经掉光了叶子,密密匝匝的光秃枝干直刺天空。路上可见斑斑驳驳的白点,那是燕北大学的校鸟——乌鸦长住的痕迹。 文霁掏出手机,开了免提,道:“我打个电话给陈希,问问周正女朋友的情况。”说着就拨通电话,那头陈希道:“没啥事,只是晕过去了,刚被我们掐醒。”文霁叮嘱道:“今晚是周正头七,我总感觉不太好,晚上你多看着她点,别出什么事儿。”陈希道:“不会出事儿的,晚上我们肯定在一块儿呢,社团要举行一个追思会,大家都得去。” 听闻此言,两个人脸都绿了。文霁问道:“追思会?给周正么?”话音未落,白杨劈手夺过手机,大吼:“你们社团的人发什么神经?!给这种枉死的冤魂开什么追思会?!还选在头七?不要命了是不是?!” 陈希也生气了,声音一下提了两个八度:“开追思会怎么了?都什么年代了还那么迷信啊?!不管怎么说周正也是我们前社长加好朋友,不开追思会也太不近人情了!” 文霁赶忙把手机夺回来,尽量平静地问道:“小希,你别理他,他也是担心你们……喂?喂?……” 那头回了一句“不可理喻”之后就把电话掐了。文霁接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忙音,无奈之下看了白杨一眼:“师兄,你这脾气也太急了点……”白杨气鼓鼓地道:“我不可理喻?我看是他们社团的人不可理喻!不知道冤魂在头七法力大到能杀人么?居然还搞这种造型,脑子抽抽了还是怎么地?!” 文霁摇摇头道:“算了师兄,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阻止他们弄什么追思会……我好像还有个同学跟小希在一个社团,我打电话再问问他吧……喂,是张博书吗?我李文霁,化院那个……对对,有个事儿想问你,今晚你们是不是要给周正搞什么追思会……什么?没有……哦,好的好的,谢谢啦。”放下电话,文霁道:“他说都大家放假回家了,社团怎么可能会搞活动,还问我是不是在开他玩笑。”白杨道:“果然吧,我就说这事儿有蹊跷。”文霁没理白杨,近乎自言自语地道:“那所以这个追思会是谁组织的……这样吧师兄,过会儿我去寝室找陈希聊聊,顺带做一些准备工作,能劝下来最好,如果他们铁了心要去追什么思,那我们就跟着一起去。”白杨道:“当下只能这样了,那我先去一趟化学楼拷监控录像,顺路回趟实验室拿法器,你确定他们的行程了就打电话给我。” 且说文霁到了陈希宿舍,见里头乱七八糟的,陈希和另几个围着一个眼神呆滞坐在床上的女生正在劝说着什么,想来必是周正女朋友无疑。见了文霁,陈希冷着脸道:“你不好好在医院躺着,出来管我们的事情作甚?”文霁道:“小希,有些事情说了你可能不信,但是确实是存在的……周正走了,我们也很惋惜和难过,但是就算我求求你们,去了追悼会就行了,真的不要再折腾什么追思会了。”陈希道:“你又不认识周正,怎么可能理解身边的好朋友突然走了的那种感觉!” “怎么可能不理解!”文霁的语气一下激愤起来,“当年我最好的朋友就是因为修为不够被一只厉鬼给活活吊死!就在我眼前!”“厉鬼?!”屋子里头坐着的几个人都呆了。 文霁的脑子“嗡”了一下,心知情绪失控说漏了嘴,只能强行将话题岔回来:“所以陈希,我真的不希望你再出事,听我的劝,别去,行么?”陈希道:“不去也行,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厉鬼?天天神神叨叨地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有意思么?”“就是,你把话说清楚!”另几个女生也道。文霁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道:“好,不管你们信不信,周正的死,背后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陈希,你真以为那天晚上我是突发心脏病吗?我告诉你,我见到周正了,就是他把我打成那样儿的!” 陈希冷冷道:“你就编吧,看你能编上天不?”文霁道:“你连我的话都不相信了是么?好,我问你,我刚打了电话给张博书,他说今天晚上根本没有组织什么活动,你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 陈希指着周正的女朋友道:“我们社长通知的她,让她回来跟我们说,有问题么?我们跟张博书本来也不怎么熟,没通知到他很正常。”文霁道:“那这样吧,晚上我和白杨跟你们一起去,如果真有什么事,我俩多少能挡一挡。”陈希一扭头:“你们跟周正也不熟,凑什么热闹,我们人多,就算是有什么东西会出现也怕我们的阳气。”文霁见此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道:“那祝你们好运,我先下去了,有事儿随时打我电话。”心里寻思着,这跟平时的陈希不大一样啊,怎么像是被鬼魂控制了思想,可是这里一点鬼气都没有,不对劲儿。 转身欲走的当口,文霁似乎瞅见一直没说话的周正女友突然抬起头,朝自己咧嘴一笑,给人的感觉和那张照片上的周正完全相同。再仔细一看,那女孩却还是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文霁心说不好,本想结个手印直接打过去,但想到上次在9楼的遭遇,在这会儿自己什么都没带的情况下,真打起来恐怕自己的小命都可能保不住,便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直冲回宿舍,打算拿了法器再上来与之斗一斗。 岂料几分钟的工夫,文霁再次跑到陈希寝室时,看到的却是大门紧闭。问旁边寝室的,说是你前脚刚走她们后脚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再打陈希电话,却是关机状态,问旁边寝室的人要了她几个舍友的电话,却无一例外地全是关机。文霁心下一凛,暗道糟糕,正急着不知道怎么办,手机却突然响起,是白杨的电话。 文霁接了,还没开口,白杨的声音却听上去十分着急:“师妹,林深老师组的那几个学生果然有问题!” 原来方才白杨到一楼监控室找老师拷了录像,出门刚好碰到自己的舍友,外号“三傻”的那位,和几个学生在一起嘻嘻哈哈。见了白杨过来,三傻还很热情地介绍道,这位某某就是他们实验室的师兄,还说白杨找他有事儿,电话里也不说就挂了,这下正好碰了面,刚好可以问个明白,谁知那师兄看他的表情并不和善,甚至还往后退了退,似乎十分厌恶他的样子。白杨当时还有些尴尬,也好在电梯下来了,大家便一窝蜂地挤进电梯。 由于今天人多,电梯走走停停,突然一股焦糊味在电梯里弥散开,而且味道越来越重。大家捂着鼻子四下寻找焦糊味的来源,白杨也十分郁闷地嘟囔了一句是不是电线烧坏了云云,结果发现焦糊味似乎来自于他的口袋,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女生也发现了,还指着他道:“同学你以后出门麻烦先洗个澡行吗?”白杨当时尴尬得不行,心道自己天天都洗澡就算是体味也绝不是这种烧焦的味道啊,这小女生有没有点常识,顺手在口袋里一掏,竟掏出一张已经变黑一半的黄符,还冒着白烟十分烫手。 白杨一惊,这是他平日里带着防身所用,黄符遇鬼气则自燃,那么现在……电梯里一定有什么鬼物。当时他还以为是快慢电梯传闻又出现了,正在恐惧之间,旁边那个女生不明就里,十分厌恶地推了他一把,让他离自己远点儿。岂知一个踉跄,黄符脱手,不偏不倚正好落到三傻那位师兄的鞋上,白杨站稳,正欲道歉,却听得一片尖叫,定睛一看,那位师兄竟然凭空消失了,地上只有一个烧了一半的纸人,血红色画的五官,看上去十分瘆人,周围几个胆小的已经被吓晕了。 白杨道:“后来我拎着那个纸人到实验室用定魂针给先定住了,你要不先过来看看?”文霁道:“别提了,陈希她们一整个寝室的人都失踪了,打电话也联系不上。”白杨道:“你等我几分钟,我骑车去找你,寝室楼下见,见面了再说。”文霁道:“把那个纸人也一起带过来吧,没准能发现什么呢。” 第七章 文霁急匆匆下楼,没过几分钟,就见白杨气喘吁吁地骑着一辆小黄车到了,车筐子里还放了一大包东西。见了面,白杨从包里翻出一个盒子,递给文霁道:“你要的纸人在这,怨气很重,是生魂,几次把定魂针都弹开了,我用了十道镇鬼符才压住,你小心点儿。”文霁问道:“师兄,你刚刚在路上有没看到陈希她们?我真担心她们去了化学楼。”白杨道:“没有……陈希还是联系不上么?”文霁话尾有些明显的颤音:“是,还是联系不上,老说是不在服务区。”白杨皱了皱眉:“不在服务区,这附近有什么地方不是服务区的?说是燕郊还有可能……从联系不上到现在连10分钟都不到,步行去化学楼都到不了……能去哪儿呢……阿霁,你们宿舍楼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邪门的地方?” 文霁摇摇头:“这倒从没听说过……师兄,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白杨近乎自言自语地道:“我有个想法,但不知道对不对。”文霁道:“什么,你说。”白杨道:“隔壁寝室的同学看到的就一定是陈希她们吗?”文霁道:“开什么玩笑?她们都是一个班的,平时天天在一起上课,怎么可能认错……等等!师兄,你是说……”白杨道:“其实也是这个纸人启发了我。刚才在电梯里,如果不是那张黄符,我可能就真把那个纸人看成了真人,同理也一样,她们见到的,就一定是陈希本人吗?”文霁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说,真正的陈希很有可能……还在寝室里?可是不对啊,刚才在她们寝室我可是一点鬼气都没有闻到。”白杨干笑一声:“刚见那师兄时我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对方实力很强,连生魂那么重的怨气都能掩盖得毫无痕迹,更何况是骗骗那些没有任何修行的普通人,一个障眼法就能完事儿。”文霁道:“按照你这个思路,我在她们寝室看到的那个可能也不是真正的陈希,自从她从医院回去后,我总感觉她不像平常……我天,她不会已经……” 白杨道:“那么你又错了。生魂虽然怨气极大,但是自己是完全不知道已经死了,所以一切都还维持在生前的状态,除非被告知真相,否则不可能出现性情大变的状况,因此你看到的还是陈希本人,不过那时候她们寝室几个人已经完全被控制了思维,就类似于一个木偶,操纵者说什么,她们就做什么。” 文霁挠头道:“倒是真忘了这茬儿……我现在马上去救她们。”刚跑没几步,就被白杨喊住了:“回来,人家都大门紧闭了,你怎么进去?”文霁道:“那怎么办?明明人就在上边,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白杨道:“等,等她们出来。”文霁道:“她们万一都不出来呢?”白杨道:“你今天是什么情况?上次在鬼境的时候脑子被鬼吃了?在人气这么重的地方要搞事情,别说一个生魂做不到,就是十个生魂的怨气再翻指数次方都做不到。”文霁道:“我现在担心的是她们会不会到了晚上直接被带去化学楼,今天是周正头七,如果化学楼那东西借着今晚周正的怨气和法力达到最大的时候开了杀戒,到时候别说是咱俩不够人塞牙缝儿,一整楼的人都得给她们陪葬。”边附耳对白杨说了些什么,白杨皱眉道:“这能行吗?”文霁冷冷一笑:“许那东西给我们耍障眼法,就不许我们耍耍它么?以为一道门能挡住我们,真是把我们当智障了。” 过了一会儿,只见文霁带着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高个儿女生大摇大摆地进了宿舍大厅,敲了敲宿管大妈的窗,摆出一个十分真诚的笑脸,道:“阿姨,我是401寝室的,刚才出去得急忘带钥匙了,您看能不能借下备用钥匙?”边说边把学生卡给递了过去。大妈带上老花镜,翻出一本宿舍学生登记册,核对一下,让文霁把卡押了,找出一把钥匙道:“10分钟之内给我还下来啊,上次你们寝那个叫陈希的是吧,借了钥匙去半天不拿下来,害的我被楼长说了一通。我说你们这些女孩儿也真是,成天丢三落四的……”见大妈还要唠唠叨叨,文霁直接扯了高个儿女生往楼道里走,边笑嘻嘻地道:“是是,我们的不对,一会儿开了门马上给您送下来。” 见楼道里无人,高个儿女生将口罩扯下,原来是男扮女装的白杨,小声抱怨:“丫这口罩闷死我了,这么个馊主意亏你想得出来……不过居然这么顺利就借到了钥匙,你这招居然管用。”文霁笑道:“我刚在那卡上烧了张障目符,把学生卡上的个人信息都改了,一时半会儿她看不出来。不过师兄你穿这身白袄子还挺像那么回事,下次cos都不用化妆了。”白杨道:“你别嘲笑我了,只有10分钟时间,赶紧的。”文霁道:“一会儿开门之后,我们就按说好的来。”边扯了一把白杨道:“把口罩带上,别被别人发现我带男生进来,那处分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一切如常,亮着灯敞着门的寝室,偶尔能见到头发凌乱趿拉着拖鞋抱个装满脏衣服哈欠连天的小女生出没。文霁见四下无人注意,悄悄摸出一张障目符,右手掐一个火心诀燃了。二人小心地走到401门旁,文霁对白杨打了个手势,白杨会意,从领口掏出玉清八卦镜,双手结成一个降魔印。一切就绪,文霁快速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门开了,文霁一甩手,两张驱鬼符“刷”地射进门内,趁此时机,白杨一踹门,冲进房内,一道真气从胸前的八卦镜迸出,徐徐注入降魔印,金光四溅,房中被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晃得人睁不开眼。文霁也一个闪身奔到白杨身后,左手横握法剑护住身前,与白杨背对背呈防御姿态站着——然而一切所见,不过如常,所有的东西还似平日里那般放着,只是寝室里空无一人,也不知都去了哪里。 两人收了架式,面面相觑。白杨道:“我们……推断错了?”文霁白他一眼道:“还白白浪费我两张黄符呢,瞎推断的什么呀这都是。”转身按下了墙上的电灯开关,那灯只是忽闪忽闪了几下,“啪”地一声轻响,房中又陷入一片黑暗。白杨开了手机照明,道:“你们楼这线路真是……老化了也不去修修。”文霁道:“师兄你在逗我?我们楼去年才装修的,怎么可能线路老化?”白杨一愣,正要说什么,就听房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似是玻璃碎裂的声音。白杨低声喝道“小心!”顺手一张符条飞出,挡住了射向文霁背后的一道绿光。文霁转身低头一看,见地上一滩碧绿的汁液正散发着恶臭,黄符即刻被腐蚀了一大半。文霁道:“我了个去,陈年的尸毒,哪儿飞出来这东西?”白杨不及接话,只见房中六张高低床的床帘缓缓掀开,六个黑影十分僵硬地从床上坐起来。白杨心道不好,拿手机电筒一照,靠门那张上铺露出的脸竟然是陈希的,只是此时所见模样乃是披头散发,两眼翻白,一张脸毫无血色,唯有嘴唇确是血红血红的。文霁一声尖叫,陈希突然从上铺翻下来,两眼直射绿光,双手平举,作势就要掐住文霁脖子,白杨眼疾手快,“啪”地一个玄天诀打在陈希后脑,陈希晃了晃,直直地倒了下去,竟然也只是个纸人。文霁一愣,硬生生把一句“小希”噎回喉咙里,甩手一剑,剩下五个黑影消失不见。灯亮,面前的地板上躺着五个纸人,纸人身上用银针钉着张黄纸,红色的字迹写着生辰八字。文霁道:“师兄,难道小希也……”就说不下去了,咬着唇开始抽泣。 白杨蹲下身,从书包中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几根长长的银针。白杨拈起一根,口中默念咒语,猛地对着纸人的头部扎下去,力道之大,纸人的头部被扎了个对穿。白杨一皱眉道:“先别急着哭,这纸人身上没有生魂。” “什么?”“糟了!”白杨丢开纸人,一个箭步冲到窗边,只见陈希寝室一行七人正以极快的速度出了生活区,一闪便不见了。白杨懊恼道:“气死我了,又是这招,拿了几个纸人摆阵糊弄我们,自个儿倒是带了人质跑了。”文霁站起身,道:“她们往哪个方向走了?”白杨道:“也就是一闪身的事情,搞不清方向,不过八成是去化学楼了。”文霁道:“追么?”白杨道:“先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再说,别等等又是个纸人阵,现在离天黑还有几个小时,不如去图书馆预约一个单人研究间,分析分析情况再说。”文霁道:“研究间是研究生才能预约的,你哪儿来的卡?”白杨道:“这个简单,我用我们实验室师兄的卡预约一个。”楼下传来一阵河东狮吼:“401的怎么回事啊?都20分钟了还不来还钥匙?以后都别借啦!”文霁面色一变道:“不好,忘了还有这茬,我先去还钥匙,师兄你快把口罩带上先出去等我。”白杨道:“哎等等,我没卡啊,怎么过门禁?”文霁头也不回喊道:“跟在别人身后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