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袖舞春风》 楔子 年少时光 这场雨似乎等了很久了,子衿光着小小的脚丫在花丛间穿梭着,细密的雨水打湿了额前的流海,露出一双灵动的眸子,沾染着水色的清华一波波的漾出来,唇畔浅浅的梨窝绽放出美好的弧度,纤细的脖子微微弯曲,几缕沾着雨水的湿法偶尔轻轻的扫过。 挥动的笔端微滞,这般场景,倒让他无从下笔了,也罢,画是死的,人是活的,自从那次病好后,子衿那双眼睛里就开始有一些捕捉不到的东西,狡诘的,或忧伤的,总是转瞬即逝,快的让人以为看花了眼。­;; 浅色的水墨在纸上晕开,却怎么都晕不出那一抹淡淡的水色的光泽。 “阡陌,快来和我一起啊,一会儿师傅该回来了。” “子衿,品茶就品茶,好好的要做什么沉香茶,听都没听过的名字,如何做的出来?” 雨水顺着花瓣的纹路滚落,一声脆响,在陶罐中砸开细小的波纹。­;; 少年脑袋上挨了一个大大的爆栗。 “难怪师傅说你榆木脑袋,高雅,高雅懂不懂?” 屋檐下,子衿满意的看着自己一上午的劳动成果,任由阡陌拿着毛巾在自己脑袋上“施虐”。 “子衿,快回屋吧,这雨寒的紧,若是病了就不好了”­;; 子衿听着他的碎碎念,轻笑道,“没事的,我去换身衣服,咱们过会儿到罄园烹茶去…”­;; 看着子衿离去的背影,少年无耐的摇摇头,转而露初温暖的笑容,像雨后初绽的百合。 “子衿,怎么又弄成这副样子?” 一声炸雷响起,少年忙顺着声音跑去回廊上。 子衿抬头瞧着静安师傅铁青的脸,撒娇道 “二师父,今天师傅要回来…” “说过多少次了,还敢胡闹,到后廊面壁思过去。” 少年­;忙跪在地上,珠玉般的声音轻击在斑驳的石壁上,细碎而温暖。 “师傅,阡陌的不是,求师傅罚阡陌。” “一人做事一人当,子衿到后廊思过去了。” 怀里抱着大大的陶罐,小小的身子在细密的雨中瑟瑟发抖。 后被突然有温暖阵阵传来,“子衿,我陪你一起跪……哎呦……你做什么打我?” 看着少年疼得龇牙咧嘴,子衿坏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一声暴雷在少年耳边炸响。 “笨蛋,谁要你一起跪,滚去屋里给我烧洗澡水。” 少年眼睛里闪着微微的光,一脸委屈的跪在那儿不肯动。 “笨阡陌,想让我揍你是不是?” 在下一个爆栗敲响之前,少年雪白的身影飞速的闪进院子里,看着门角湿漉漉的黑发一闪而过,子衿暗自松了一口气, “笨阡陌,身体那么弱,生病了怎么办?” 少年躲在门后,听着少女的喃喃自语,心里瞬间满溢着暖暖的感觉,就连打在身上的湿雨都没那么难受了。 罚完跪,子衿抖着一身的鸡皮疙瘩飞快的冲回屋里,衣服也不脱直接跳进大大的浴桶里。 “子衿,把衣服脱掉,这样要怎么洗?” “安啦,泡泡就好。阡陌,你说二师父为什么总是对我那么凶?” 少年清瘦的指尖拂过她湿湿的发,如被冰冻的花苞,清凉而柔和, “二师父可能不喜欢孩子吧,你快些长大,师傅便喜欢你了。” 子衿垂下脑袋,看了看瘦小的身子,才五岁,长大是很遥远的事情,抬头看着少年湿漉漉的白衣,子衿迅速的出手, “笨阡陌,怎么又穿着湿衣服晃,还不滚进来。” 少年满脸委屈的爬进水桶,被子衿抓着的手顿时变得暖暖的,很像初秋午后的阳光。 子衿低垂的脑袋暗自得意,每次地震会死无数的人,每天会有无数死人投胎,老天怎么就那么眷顾自己来着,让自己平白年轻十岁返老还童?汶川哗啦啦的倒了,自己也从连跳两级的高三学生华丽丽的变成了山谷里的女娃娃,还碰上一个青梅竹马的小帅哥,老天不要怪我恋童,是你逼我的。 “子衿,你长大嫁给我好不好?” 少年朗如轻玉的声音荡着水纹一波波的拂过耳际,子衿回过神,咧开嘴笑得五官扭曲, “好是好,不过你只能有我一个老婆。” “老婆是什么?” “老婆是娘子,老公是相公。” “老婆,子衿是阡陌的老婆。” 腾起的水雾湿了两个人的脸,朦胧中少年清亮的眼睛闪着水色的光泽,笑声朗朗,这是子衿许多年都不曾忘却的美好。 第一次尝试长篇,喜欢的不喜欢的都多多捧场啊。。。 声明一下,可能前面看上去会很没劲,不过我保证,第四章开始往后会越写越好,大家好歹往下挺一挺,砸张小票推荐一下,留个言也好啊。 第一章 清风谷 “大师傅”,扑进中年男子怀里蹭了蹭,眼睛里顿时桃花四射,“大师傅还是那么帅。” “鬼丫头”,抱起地上的子衿,远远的看着那温润的少年,顺着秦献之的视线望过去,从帅师傅怀里挣扎着下来远远地跑回去。 “阡陌,阡陌,你去哪里了?” 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我有些心疼,还是没忍住伸出手迅速弹出一个大爆栗,“谁欺负你了?那个不要命的敢欺负我的人?” 阡陌不说话,只是瞪着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我,连额头都不去揉一下。 心疼的揉着他额上红红的一片,嘴上渐渐软了下来, “我以后不打你了,你别生气。” 他手上突然用力,倒在他怀里,听着清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心底荡出一波一波的水纹,甚至忘了怎么去哭泣。 那天,他说, “父亲要我回去。” 他说, “子衿,你一定等着我来娶你。” 身前空荡荡的,冷冷的风吹过薄薄的衣襟,冷意瞬间蔓延。 傻傻的站在原地,那个从四岁到十四岁陪自己走过十年时光的少年,要离开了,眼泪滑落,心里像是有什么要坍塌了一样,直愣愣地冲回屋里,翻箱倒柜的找出那个泛黄的荷包才冲出院子,山谷清风弥漫的花香瞬间凋零,没有那个笑容清朗的少年,一切好像没了色彩。 脚步声踩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击鼓般敲着心口微微的痛, “阡陌,阡陌……” 趴在荆棘丛里,手心有血丝点点,被泪水晕开,湿了手心里的荷包。我有些绝望的哭泣声在山谷轻轻的回荡,为什么不早点追出来,如今,连和他道别的机会都没有了。 素白的靴子再眼前驻留,冰凉的手指拂过面颊, “傻子衿,我们还会再见的,一年后,我会回来娶你。” 把手心的旧荷包递给他, “你的绣老婆,我的绣老公,我会等着你来娶我,笨阡陌,你不可以娶别人,不可以忘了我。” 细丝的手绢轻轻擦拭着掌心,少年眼睛里,开始绽放的温暖情愫。阡陌。 “子衿,绣的好丑。” 大大的爆栗在他脑袋上炸开,我破涕为笑,伏在他怀里,第一次发现,那个和我一个浴桶洗澡的少年,已经长成了风度翩翩的模样,他的怀抱,已经足够为我撑起一片天空。 看着白色的衣衫慢慢的融在天际,心里开始有冷意泛滥,朗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子衿,该跟师傅回去了。”“好。” 宽大的掌心握着我的手,像是赐给我面对的力量,一大一小的身影远远的消失在茂密的丛林里。 “大师傅,以后就只有子衿自己在这里了。” “子衿,师傅有些事情要去做,也许,会让二师父送你离开清风谷。” “大师傅也要走了吗?” “也许吧。” “子衿不愿意离开师傅。” “傻丫头,还会再见的,让二师父,带你去见你爹娘。” 愣愣的看着眼前慢慢苍老的男人,我开始细细的品读这两个陌生的字眼,爹娘,真的好陌生。 第二章 离开 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在山谷后面的桉树上挂一块大大的木牌,“笨阡陌,我离开了,记得去京城找我。” 看着山谷蔓延的合欢树,告别那些儿时的记忆,踏上一段未知的路途。 在谷里有很多弟子,二师父对谁都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我莫名的苛刻,她教的功夫要做到最好,她配的毒药要解的最快,她指导的功课要背的最牢。 每次都是阡陌作弊,让自己成绩稍微差一些我才能过关。 大师傅说,二师父只是不懂表达感情。 可是我总觉得,她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恨我,但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回到院子,听见屋里有刻意压低的争吵声隐隐传出,忙收敛了气息趴在屋顶上, 大师傅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静安,躲了那么久了,这次回京城你还是要躲不成?他就算有再多不是,孩子有什么错。” “献哥,别逼我杀了她。” “够了,看着她,守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却一天天的孤儿似地长大,你不心疼我心疼,如果你还有一点为人母的良知,就带她回去。” “我们的大计筹备了十年,在这个时候让我见光,可能会害死你的你知不知道?为了她一个十岁的毛孩子,一个不小心就会让我们所有的一切都赔送掉你知不知道?” “静安,听我的,带她离开,如果你不带她走,我会直接把他送回相府。” “谁?”掌风起,屋顶瞬时坍塌,瘦小的身子一个不稳直直的坠落下去,“师傅教你轻功就是为让你偷听的吗?混账东西,不如一掌杀了你。” 秦献之拦下静安凌厉的掌风,冲我大喊,“衿儿快逃。” 斜睨着满眼恨意的女人,心里有些小小的受伤,看着大师傅缓缓地说, “这样的娘亲我才不稀罕,告诉我阡陌去哪里了。” 静安眼里慢慢的全是恨意,“小贱人,和你爹一样的贱骨头,要滚就滚,休想让我告诉你。” 大师傅点了她的睡穴,转身过来抱着我,“子衿,静安心不坏,只是有些伤口淡忘不了,你不要怪她。” “大师傅,告诉我,阡陌去哪里了?” “子衿,大师傅什么都可以告诉你,唯独这个,绝对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事关许多人的生死,你要记得,不论将来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你们两个都不可以伤害对方。” “大师父。”泪簌簌的滑落,“大师父是要赶子衿离开了吗?” “对不起,子衿,大师父必须送你走,但是大师父会永远记挂着,有你这么一个孩子的。好了,东西收拾好了,就去找琴师兄送你下山。” “好吧,大师傅再见。” “再见。” 依依不舍的蹭了蹭他的衣襟,转头的时候,我分明看见,榻上本该沉睡的人,睫毛下滚出的泪水无声的滑落,心里那堵高筑的墙瞬间坍塌,也许,她是真的疼爱自己,只是夹着那层恨,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这一切的因由,恐怕要到京城找到那个所谓的父亲才能解开了。 “娘亲,再见。” 冲着屋里喊了一声,飞速的奔出院子。小小的身影在榻上人睁开的眸子里晃得生疼,“孩子。” 第三章 凤翔 从清风谷出来,坐船沿通河向东南顺流而下,经过沧州才进了临安的京都凤翔。 临安王朝天险群肆,东西南三面环山,东南缺口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正北方有湍流的沧浪江横贯东西。沧浪江以北以鬼壶关沙漠为界分东西两国,沙漠以东多草原,是游牧聚居的希图国;沙漠以西多高原,是佛教的起源地喇都国。三国中以临安最为富庶。沧浪江最大的支流通河自西北方穿过临安直入东南大海,临安的都城凤翔就坐落在通河的最中心。凤翔城繁华异常,皇宫地处正中心,皇宫外圈为六部所在和皇亲国戚的府邸,再往外有王公大臣聚居,方方正正直占了凤翔城四分之一的土地。之外正南方为皇陵所在,有禁军把守;正北方为商业区,茶楼酒肆林立,青楼妓院夜夜笙歌;正东方为百姓聚居地。西南方是西御林军驻军所在,西北方为西御羽军驻地,御羽军由恭王司徒瑾玉掌管,负责边城调兵和京城外围治安,御林军由肃王司徒雍掌管,负责皇宫守卫。城郊则群山林立,因为历代皇帝尊佛抑道,所以山上多是寺院,香火旺盛。 进了凤翔城,才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在古代,心里莫名的激动,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群,顿时有种山里人进城的感觉。扶了扶头上的男子冠,一脸的自得。 “琴师兄,你常出谷,来过凤翔吗?” 琴师兄是个稳重的少年,十七八岁,嘴角喜欢挂着淡淡的笑。 “随大师父来过一次,不过那时候还小,记得的不多。” “哦”有点儿沮丧。“琴师兄,我们一会儿要去哪里?” “去落鹜山找无尘大师。” “是和尚么?找他做什么?” “大师父说,你上次病重,是无尘师傅救了你,要你前去道谢。” 脑袋一卡,转过来之后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这个无尘大师救了自己,那他是不是知道我的灵魂是从别的地方来?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就回去了。不要啊,我的美好人生才刚开始,我还要等着笨蛋阡陌来娶我呢,咦,说到阡陌,貌似我见过的人没有哪个会比他帅哦。我家阡陌那张小脸长的,那叫一个细皮嫩肉,那叫一个倾国倾城啊。 身旁有人捅了捅我,糟糕,只顾着想像,竟然忘记了是在大街上。 “刚才想什么?笑成那副丑样子?” “关你……哇,你是谁?” 回头一张放大的脸,十七八岁的少年,白玉般的面庞,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带着危险的神色,忙远远的跳开一步,才敢细细的打量他, “喂,你是谁?没看见本小……本小爷在逛街么?” “切”少年对着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哪家的臭小子,敢对小爷我出言不逊,讨打。” 我露出一个让人发毛的笑,估计这会儿,如果大师父在这里看见她这么笑也会瞬间漂移八百里,转头看看,果然不出她所料,琴师兄已经在百丈开外,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第四章 代价 笑眯眯的摸了摸下巴,看着少年一副桀骜的样子,长得还真不赖,就是比我家阡陌差了点,一副无良少年的样子,哪像我家阡陌,温柔体贴,小样,整不死你。 打量货品一样的打量了他一番,看着他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拍了拍手,踮着脚尖勉勉强强勾上他的肩膀,手不忘在他细嫩的脖子上揩一把油,顺便加点儿料, “做什么?笑得那么色?” “小子,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有什么不敢的?赌什么?” 他那居高临下的眼神看得我相当不爽,不就高一点儿,有什么了不起的,踮着脚尖,拼命地抻着脖子瞪了回去, “小爷我能让你和你的两个跟班晚饭前回不了家,输的人给赢的人当一个月跟班,怎么样?” “哼。” 真想把那两个撅到天上去的鼻孔插两根葱,小样儿的,下个小套,让你吃个大亏,姑奶奶保证你哭都哭不出来。一、二、三、倒。 三个大男人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无视周围人群的惊讶,冲远处看热闹的琴师兄打了声招呼。 知道不配合的后果,琴师兄很无语的跑去雇了一辆马车来,打马直奔妓院。 “阿嚏,阿嚏……” 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我一脸不爽的看着老鸨脸上的粉呈雪花状纷纷扬扬而下。 “呦,我说这位公子,这么小就知道来这里寻乐子,真是孺子可教啊。” “小爷今天是来和妈妈做买卖的。” 挥挥手,师兄从车上抗下三个昏迷的“女子”, 老鸨满意的摸了摸那少年白嫩的脸,满眼的经验,“真不错,来路正吧?” “那是自然,不过他们只待一晚,拍个初夜。” “这是什么意思” “妈妈不用多问,赚的钱全归妈妈,我就在包厢,完事儿自然把人接走,妈妈稳赚不赔。” “好吧。” “妈妈带他们去吧,给我准备个包厢。” “这,公子,不让姑娘们陪陪您吗?” 这老鸨,贼精,转脸露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 “妈妈是不信我了?” “岂敢岂敢,小爷上面请。” 上楼前往他们身上撒了解药,嘿嘿,小子,半个时辰后见。 上了包厢,推开窗户看了看黑麻麻的天,跳了下去。在后院转个圈又爬上屋顶。 说实话,那小子穿上女装还真不赖,唇红齿白的,不知道睁开眼睛是什么模样。那两个跟班虽不太好看,不过年龄小,还看不出来男女。“吱呀” 门开了,跟班那两个厢房里进了一个胖子一个瘦子,满脸的奸相。 不是吧?这小子就是命好,当回妓女都能碰见这么帅的人? 帅哥一脸疑惑的抚上“美人”的脸,迟迟没动手,咦,是发现破绽了?还是认识的?不会吧?还好还好,那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啧啧啧,这小身板,看着就让人流口水,咦,他没有胸,那男人怎么不跑?还摸得挺起劲,难道是断袖?哈哈,你小子真是命好到爆啊。 床上的人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却被帅哥吻住了唇。 司徒瑾玉有些迷蒙的睁开眼睛,感觉到在身上游走的手,还有脸上放大的熟悉的面孔,一掌就把身上的人挥了出去。 我趴在屋顶上直乐,哇,原来两个都是练家子。 帅哥脸上挂着笑, “恭王真是有闲心啊。” 第五章 沉重的代价 我差点从房上摔下去,暗自叫苦,天哪,恭王,老天,你开我玩笑的吧?会玩死人的,我还等着阡陌娶我呢,谁不知道恭王司徒瑾玉是手握重兵的兵马大元帅,怎么也得三四十岁吧?这么小的毛孩子。惹上这么个主,我岂不是会死的很惨? “该死”,司徒瑾玉低声嘟弄了一句,有些恶心的擦了擦唇方才抬头笑道,“皇上不是也很有闲心,守着后宫三千佳丽竟然来嫖妓,还是嫖了我这个大男人。” “呵呵,大男人如何,朕喜欢你你心知肚明。” “喜欢?只要手握重兵,是条狗你都会喜欢。” 看着床上的人爬起来,忙手脚并用的爬下屋顶,一口气跑到城门才摸了摸胸口,糟糕,光知道师兄先去了落鹜山,可谁知道落鹜山在哪里啊。 一双黑色的靴子在面前停下,我心跳顿时停了一拍,硬着头皮抬头打招呼, “王爷好啊。” “不在屋顶继续看了?” “怎么好打扰王爷的雅兴。” 很倒霉的被拎着领子甩上了马, “喂,司徒瑾玉,愿赌服输啊,不能说话不算话的。” “很抱歉,本王府上向来只吃宵夜不吃晚饭,所以,你输了。” “不是吧王爷,这样对身体不好啊。” “哼” 又哼,有什么好哼的,哼哼哼哼哼,趴在马上滋味真是不怎么样啊, “我说小王爷,小的刚吃了晚饭,这样实在不太舒服啊。” 领子又被拎起,我忍,耳边麻麻的,不是吧, “你做什么?小爷认输当奴才但不卖身的,你亲一个大男人做什么?” “大男人?”被人斜瞟了一眼,“你不是很喜欢看男人睡男人吗?很不巧,本王就喜欢让你这样的奴才侍寝。” “王爷我错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卖乖再说,“王爷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吧,我爹我娘还等着我赚钱养呢,呶,大不了你身上的钱还你,以后我见你绕道走还不行吗?” “想得美,驾。” 马飞速的往京城中心奔去,我的亲爹,我的自由,都没了。 咦,不对,他似乎喜欢男人,那我岂不是很安全?也不对,男人侍寝,女的不会直接赐死吧? 得罪谁不好,得罪个小气的王爷。 不知道会死成什么样子,不会比汶川地震的时候砸的还惨吧?老天,你别折腾我,我这么美丽的人生还没开始享受,我亲爹还没见,我亲娘还没有认我,我家笨蛋阡陌还没有娶我,你怎么可以那么残忍呢? 呜。。。阡陌,救我啦。 刚到王府门口,有一身黑衣的王府侍卫上前行礼, “主子,宫里传旨,请您马上进宫。” “是什么事情?” “太妃身体不适,另外……”那名侍卫很是纠结的看了我一眼。 切,还不相信我,我才懒得探听你们那点儿破机密,两手捂着耳朵,嘴里哼着小调, “小丫么小儿郎啊,背着那书包上学堂……唔……” 很倒霉,嘴巴被捂住了,捂住我嘴巴的人还很不给面子的掏了掏耳朵, “宫里说,希图迎回三皇子安图拉。席颜,有些新的动向。” 沉默。。。 然后我被扔了下来。 “把她先关进舒宇轩,等我回来再发落。” “可是琪夫人……” “照做。” “是。” 第六章 奴隶生涯 还好没有被关进柴房马圈,老天还是厚待我的。 不过很快我就不那么想了。 屋里光线很暗,窗户是密封起来的,门在外面被落了锁,借着窗户缝里淡淡的月光摸到床边,忙活了一天可累死我了,没把别人整到,倒是自己被逮了,实在是破坏我的名声,整个清风谷谁不知道,在整人界我夏子衿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那才是典型的东方不败啊,不对,东方不败性别不明确,我是独孤求败。 舒舒服服的抻了抻身子躺下,咦,手边怎么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啊。。。是个脑袋。 一骨碌滚到床下,硬着头皮睁开眼睛瞅了瞅,咦,是个活人。 “喂,你是谁?” 那人不说话,瞪着一双妩媚的大眼睛看我, “你看我做什么?你是谁?也是被那小气王爷关进来的吗?” “王爷?王爷你来了?你放琪儿出去吧,琪儿再也不敢了。” 回头瞅了一眼,没人啊,心里顿时毛毛的。 “喂,你怎么了?” “王爷,你已经处死陈管家了,我以后再也不偷人了,你放我出去吧。” 那人伏在床上拼命磕头,突然像疯了一样冲过来卡住我的脖子,眼睛里充斥着怨恨与愤怒,“司徒瑾玉,你杀我儿子,你杀我儿子,我要杀了你。。。” 被掐的喘不过起来,伸手在她颈后一点,看她软软的栽到床上,我才捋了捋脖子,从怀里掏出银针,在她身上慢慢扎下去,是失心疯哦,不好治,药得试着配,关键是得那个罪魁祸首来帮她解开心结。 唉,命苦的女人,落谁手里不好,落到那个小气王爷手里。 床上的女人已经开始平静的喘息了,睡床是没机会了,在榻上将就一晚吧。该死得司徒瑾玉。 刚朦朦胧胧睡过去,梦见和阡陌拉着手在清风谷的桉树林里游荡,听见他的声音暖风一般的拂过耳畔,他说, “子衿,嫁给我。” 我说,“好,子衿要嫁给阡陌。” 有淡淡的白色的小花被扬起,随着风刮在脸上,痒痒的,好痒哦, “阡陌,别闹,子衿睡醒了再嫁给你。” 唇上有淡淡的吻,明明不熟悉,却可以看到阡陌满面春风的样子。 突然觉得很冷,睁开眼睛才发现一张愤怒的脸。 身上的衣服咧?我没有裸睡的习惯啊?身边怎么有火药的味道。 “司徒瑾玉,你做什么?” “臭丫头,耍我不说,还敢骗我。” “谁骗你了,是你自己瞧不清楚的,二五眼。你,你脱我衣服,还敢亲我?” 用力的蹭掉嘴唇上别人的痕迹,恨恨的瞪了司徒瑾玉一眼。 但事实证明,弱势人体没有放狠话的权利,我很光荣的又一次被毯子包着拎走, “喂,我说大王爷,我好歹是个人,您老能不能让我自己走,别老跟拎东西似的拎着我。” 事实又一次证明,没有铁拳头的人是没权力反抗的。 我又一次被很光荣地扔出去,不过这次是在床上。看着压上来的俊脸,我很无语, “王爷,你再饥渴,也不会对着一十四岁的小丫头冲动吧?” 司徒瑾玉相当鄙视的看了我一眼,“就你?胸前没料,谁会碰你。” 怒火,怒火。 我忍。 看着他被某个不争气的部位出卖,翻身躺倒床里边笑得很无良,哈哈,胸前无料?姑奶奶上辈子十五岁都没现在发育的好,切,没眼光。 第七章 我的悲剧人生 “夏子衿,起来服侍本王更衣。” 蒙上被子继续睡,真是讨厌,刚要和我家阡陌亲一个,大清早的扰人清梦,没道德,应该回小学再补习一下《思想品德》课。 “夏子衿,你又梦见哪个臭男人,活像一只发情的母猫。” 手里的枕头随手一扔,小样,不看姑奶奶也知道,一定会打在你屁股上。 身上一阵冰凉,这个小气王爷还真是喜欢看人裸体,讨厌。 睡眼惺忪的替他整理衣裳,看着他一脸志得意满的样子,心里一阵不爽,手上没忍住,一把就掐住了他白嫩嫩的小脸儿。 “刹指针,馁要史啊,放手。” 松开作孽的手指,拍拍他的脸,在他出手之前溜了出去, “小爷要去落鹜山找师兄,你自己玩,拜拜。” 司徒瑾玉一愣,“白白,那是什么东西,喂,你回来……” 冲他挥挥手,我不带走一片云彩,转身踏上我寻亲的伟大事业旅程。 但是很不幸,我在王府迷路了。 拽住一个过路的小丫头让她带我出府,那小丫头相当鄙视的看了我一眼,出口的话气到我吐血, “哪里来的毛小子,翻墙进来的吧?姐姐很忙,你怎么翻进来的再怎么翻出去吧。” 怒火。 怒火。 我忍,转身,提气,潇洒的挥一挥手,我已经到了墙头。 冲下面目瞪口呆的小丫头做个鬼脸,正打算出去,可惜,回过头我就后悔了,那墙外圈是猎狗圈,十几条凶狠的猎狗正龇着银光闪闪的大牙眼巴巴的瞅着我往下跳呢。 擦擦冷汗,顺着围墙小心翼翼的爬出了王府,实在是太危险了。 打听到落鹜山在东城郊,溜达着往东边走。 不过很显然今天流年不利,我竟然溜达到了一个最不吉利的地方,那“美艳”的老鸨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扬起满脸的脂粉,抄着家伙率领一众手下一路飚飞着向我冲来,我跑。。。。 破锣般的声音在街上炸开,“臭小子,敢把王爷卖到老娘的妓院,老娘劈了你。” 唉,就知道大早上起来看见司徒瑾玉那张臭脸会有血光之灾,看,应验了吧。这个笨老鸨,你这一喊满大街都知道王爷被卖进妓院,不等你劈上我,司徒瑾玉就把你给活剥了。 光顾着想事情,不小心撞人了,赶快道歉。 弓着身子赔了半天礼,才发现撞得是包子铺搭棚子的木桩,猪头猪脑的包子铺老板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无语中,尴尬的冲他笑笑,赶快闪人。 包子铺旁边飘过的那个小帅哥看着有点儿眼熟啊,没等自己看清楚人就应经被他拉着奔出了老远,等跑出巷子,我身形一动,劈手往他后背上砍去,“小子,看你人模狗样,做什么不好,给妓院做走狗,哼。” 那少年没料到我背后袭击,一击之下踉跄着往前扑去,落地前一个漂亮的翻身稳住了身子,我暗叫不好,碰上练家子了,好不容易甩开那群跟屁虫,又遇上更难缠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趁着他瞬间的失神一口气跑到落鹜山脚下,才找了棵大树靠着喘口粗气。 落鹜山的樱花真美,美得我都产生幻觉了,难道是跑的时间太长了?大脑缺氧了?不过是幻觉也不错。 樱花飞舞,那白衣的少年带着淡淡的笑,像谪仙般降临,带着熟悉的气息,勾动那些美丽的回忆。少年美好的模样,就像深谷中绽放的莲花,淡淡的,优雅而高洁。 不过,手指抚上脸的感觉还是像记忆里那样,凉凉的。 “子衿” “阡、阡陌”,声音有些颤颤的,抚上他的脸,妖娆的丹凤眼像琉璃一样嵌在脸上,眼角扬起的地方,一颗微不可见的痣,唇色嫣红,像花瓣一样绽放。 “阡陌,真的是你,不是做梦,不是幻觉。” “傻瓜,真的是我,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 唇角有冰冷的触感,吻去我滑落的泪,手环着他光洁的脖子回应他赐予的温暖,舌尖纠缠,开出一朵朵盛世妖娆的合欢花。 满意的靠在他怀里,黑亮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地晃在我脸侧,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淡香,那种被爱人拥抱的感觉,真好。 第八章 跟我走 “子衿,跟我离开,好不好?” “好啊,那你要娶我。” “好” “不可以看别的女人一眼。” “好……哎呦,你怎么又打我?” “笨蛋,什么都答应的那么容易,心不诚。” 阡陌宠溺的眼神让我不舍得离开,“阡陌,不管以后怎样,你会爱我一辈子对不对?” “是,阡陌一辈子只爱子衿一人。” 靠在他怀里,看他笑的倾国倾城,我心里那叫一个得意啊。 可惜有人是很不解风情的,我揉了揉摔疼的屁股,爬起来挡在阡陌前面,冷冷的开口, “小王爷,你又要做什么?” 一个巴掌过来,躲闪不及被甩了出去,阡陌心疼的擦着我热辣辣的脸,痛得我龇牙咧嘴。 扯住阡陌冲出去的身影小声的说,“这是他的地盘,我们跑。” “想跑,哪有那么容易,希图国的,三皇子。” “三皇子?”我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身后的阡陌,看他默认的眼神,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个笨蛋阡陌,知道自己身份特殊还乱跑,我去找你不行吗?” “我,忘了。” “笨蛋”,转过头恶狠狠地冲着司徒瑾玉嚷,“怎么样你才能放他走?” “好说”在大家都没有回过神的时候,阡陌手臂上被划开一道口子,司徒瑾玉很变态的用玉瓶接了血递给我,“把这个喝了。” 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我不相信你,得让我看着他到边境。” “同样的,我也不相信你,到边境你跑了我找谁要人去。” “你可以绑着我。” “子衿,不要这样,我可以自己解决”阡陌的眼睛里,有淡淡的受伤的神色。“我是一个男人。” “阡陌。” “子衿,让我自己来好不好。” “不好不好,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这次不可以”,扑到他怀里,伏在耳畔轻轻地说,“你先答应,到了边境自然有办法。” 马车摇晃着赶赴边城,笨阡陌,当了太子还敢自己跑来邻国,小命不想要了,手被绑的酸麻胀痛,用肩膀撞撞他, “喂,笨阡陌,你是太子,那我嫁给你岂不是很惨?要面对你那么多大小老婆?” “才不会,阡陌永远都是你的阡陌。” “那你不许随便讨老婆。” “好” 想想好像不对,当太子没有实力是很危险的,这活计不好干,动不动就没命的,阡陌要是不讨小老婆怎么跟朝臣勾结、不、是合作。再撞撞他, “喂,要是在皇宫实在很难混的话,你娶一两个我也不会怪你的。” “不会。” “什么不会,一定要会,你这么笨,在皇宫肯定吃不开啦,要跟权臣勾结你知不知道?你娶她个女儿什么的我还是可以接受的,小命最重要,知不知道?” 怎么越说鼻子越酸咧? 抽抽。 他尖削的下巴抵着我的额头,淡淡的调笑的口气,“傻子衿,那么勉强的话就不要说了,阡陌这辈子除了你再不会娶别人了。” 鼻子还是酸酸的,再抽抽。这个笨阡陌,一点都不懂别人的良苦用心。 “你胳膊还痛不痛?” “伤口很浅,上了药已经好了,连疤都没有留下。” 第九章 地老天荒 到了最后一个驿站,司徒瑾玉一脸铁青的下了马车,阡陌迅速的伏在我耳边说,“你父亲是临安丞相夏徽澜,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提出和亲的,等着我。临安有我的一队人马是留给你的,关键时候他们会拼死护你周全。” 脑袋埋在他怀里蹭了蹭,“有机会杀出去为什么不逃?” “怕他会说你私通敌寇,那队人马可以防不时之需,太早暴露了就跟我们一起死了,这样至少还有个通风报信劫天牢的人。” “臭阡陌,你什么时候变这么阴险。” “我一直很阴险,只有你说我笨。” “对了,他让我喝你的血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遗忘,一种是无心。” “嗯,前者还好,只会忘掉一些事情,后者惨了些,得不到解药一辈子都麻木不仁,没有一丝情感。前者的可能性大些。” “在清风谷有解药,等你派人去找找。不要自己去。” “好” “你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害。” “好” “就知道说好,笨阡陌。” “子衿,最后一个驿站了,我想……”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抬头吻上他冰凉的唇,任由红尘纷落,我只守这一刻的地老天荒。 因为,夏子衿爱林阡陌。 马车帘子被愤怒的扯裂,司徒瑾玉又一次很残暴的把我拎起来扔下了马车,阡陌挣扎着跳下来,冲他摇摇头,示意我没事。 “边境到了,小王恭送三皇子。” 两个士兵自身后抓着我,看着阡陌被松绑,满脸不舍的样子,有些心疼,笨阡陌,往回走做什么,快离开啊,司徒瑾玉带了这么多人,周围说不定还有埋伏,这样我们两个都跑不掉 。 阡陌挥开拦在身前的手,走到我身前,那满目的悲伤只有我才懂。 那个拥抱是我们自相识以来最难过的一次,久久都不舍的松开,直到看着远处的青山被染上泼墨般的色彩,才依依不舍的松开,看着那远远离开的背影,渐渐融在月色里,阡陌,为什么每次都是我送你离开呢? 悲伤弥漫的时候,人总会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直到事后想想才发现有许多事情不合常理,我却压根没有发现,阡陌总喜欢把所有事情都憋在心里,等解决完了才肯告诉我,所以他明明知道后果,依旧选择让我蒙在鼓里快乐的活着,哪怕眼睁睁的看着我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他,都不肯放手。 明月照着远山,隐隐的镀一层冰冷的寒霜,司徒瑾玉看着我一点一点吞下瓶里的药,嘴角才有一抹笑意绽放,他其实是个很美的男子,朗眉星目,高贵的血统,只是他的美很遥远,不像阡陌那样,即使很远,也有一种让我可以触摸到的心安。 总觉得那是很久远的记忆了,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随着月色慢慢的流逝掉,像是要从我的生命中剥离掉永远不会归来一样,在脑海里留一片空白,让我时时有种绝望丛生的感觉。 合上眼,只记得那天的月色里,模糊了一双妖娆的眼睛,还有一个远去的淡淡的背影,带着莲花般清润的香。 第十章 执念 在朦胧中醒来,素色的暖张,雕花的大木床,铜炉里笼着淡淡的香,很陌生的气味,刚要下床撤掉,有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醒了?要什么?” “司徒瑾玉,我们不是在边城吗?何时回来的?” “回来三天了,你一直在睡。” 我皱了皱眉头,“把铜炉里的香灭掉,我不喜欢。” “好” 这一声“好”让我觉得很熟悉,可有说不上来那里熟悉,记得好像有人告诉我夏徽澜是我爹,记不起来是谁说的,可能是大师父吧。 “我要出去一趟。” “我陪你去吧?你身子还没好。” 冲他翻个白眼,“不用,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好心?” 套上衣服,想不起来为什么会去边城了,害我没去成临安寺,得快点儿去才行,师兄还在那里等着。 坐着王府的马车前去临安寺,寺里的庙祝只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说,“您要找的那位施主回去了,请往后山走吧。”搞什么,做庙祝都是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白鹜山上樱花遍野,一路上樱花如雪般纷纷而落,因为急着想弄清楚一些事情,倒没有心思欣赏。刚到后山腰,就有僧人迎上前来。 “施主可是寻根而来?” 我一愣,微微寻思道,“正是。” “贫僧奉无尘师叔祖之命前来相迎,施主请随我来。” 见小和尚兜兜转转并不曾往寺里去,而是转到了后山的一处峭崖前,早上晨雾未散,倾斜的崖面上题了巨大的“面壁”二字隐约可见。崖下有一白胡老僧做于蒲团之上,倒有几分仙风道骨。 “施主请,贫僧告退。” 双手合十,送走了僧人,走到打坐的老僧对面深深一拜。 “望师傅赐教。” 老僧眼睛微张,声音颤颤道,“既来之,则安之。等到云开月明之日,施主自然明了,何谓姻缘。” 眼里一热,似有眼泪要落下来。“师傅,子衿虽不属于这里,但并没想过回去,只是心里空着一块,像是丢失了什么东西。” “拥有时,那是命里该你有,失去了,那便是你命里没有。” “子衿愚钝,还望师傅不吝赐教。” “姻缘纠缠,原是错的,如今,只是各归各位而已。” “怎么才算是对的?” “对的,对你对他对别人都好,如今时机未到,若时机到了,它若愿回来,你自然可以想起。只是,老衲送施主一言,它若归来,红颜祸国,这边是错的根源了。” “多谢大师。”“这是一位施主赠于你的信物,留着它,缘分到时,自然明了。” 无尘双手合十深深一礼,我俯身在地上低泣还礼。起身,却不知该去往何处。无尘的声音远远传来, “施主切勿心有执念,放下方是舍得之道。老衲静候施主归期。” 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不知道自己丢掉的究竟是什么,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在蔓延。 繁花落处,似乎曾有那么一个身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出现过,可是自己不曾牢牢抓住,她便消失了踪影。那空气中有淡淡的熟悉的气息,像是与自己的生命融为一体一样,深刻在骨血里,无法遗忘。 第十一章 父亲 敲开丞相府的大门,随着便有下人去通传,没一会儿,一个发染缕缕白霜的老人迎了出来,脸庞清癯,星眸炯炯,不难看出,早几年是个风流潇洒的人物。他走路的样子有些颤巍巍的,可能是激动吧。 “丞相。” 淡淡的施了一礼,夏徽澜便拽着我的手往里面走,吩咐人闩了大门,一路上步履匆忙,我很是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随意的打量了周围的景色,院子不大,文人墨客喜欢的风格,由苏州园林的雏形,过了前庭是一道月门,进了月门一眼便瞅见一条清流从花林边缘穿过,之后是内庭,夏徽澜在一间独立的房子前停下,门楣上方简单的匾上题着“听墨轩”三个秀丽的字,像是女人的字。 “这匾是你娘题的。” “我娘?静安师父的字酣畅淋漓,从不拘于什么字体,这个……” “可能是因为恨我吧?他以前最喜欢写这样的字,说与我的字正好刚柔互补。进来吧。” 随着夏徽澜进了听墨轩,淡淡的墨香弥漫在空气里,很优雅的味道。 “十四年了静安,她还好吗?” “很好,只是有些心结解不开。” “是我对不起她。” 夏徽澜的声音很沧桑,带着浓浓的思念,很俗套的故事,可是听当事人讲述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年,静安十五岁,沦落风尘花名如云,一曲“送别”让艺妓如云名动京师,夏徽澜那时是御史台公子,花台前摇摇一顾晃了眼,迷上了台上风华绝代的美人,少年痴狂难自控,他不顾家人反对,强娶进门坐了妾,原本如云执意求死,不肯受辱于他,如云原有一个青梅竹马十年厮守的恋人,只是后来情郎失去联络才被迫沦落风尘,得知恋人已娶妻生子,没了往事的恩情,丈夫又一直谦恭有礼,不曾强迫,心里慢慢的生出了情愫,却在如云生下孩子的第三天,夏徽澜金榜题名,奉旨迎娶当时丞相的小女儿,正房入门,人前贤淑有礼,人后泼辣狠毒,用一碗红花毁了如云的身子,正逢此时昔时恋人入京,如云方知道一切只是一场骗局。夏徽澜酒后听信馋言,误信如云与旧情人有染,将刚生产完的如云毒打出门,如云丧失生育能力,只留下一句话,“你说我负你,与其被诬蔑,倒不如坐实了这名声,免得被冤枉”便携了孩子随旧情人而去。 我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娘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恨意,心结解不开,也许娘对我和爹一辈子都只能这么恨着也爱着了。 想明白这些,我刚要起身告别,却听到门口有圣旨到,夏徽澜忙吩咐人背了香案准备接旨。被爹拖着去接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得知丞相爱女归来,朕体恤老臣心意,特免朝三日,今封丞相幼女夏子衿为清宁郡主,赏黄金百两,白银千两,御制首饰一副。钦此。” “臣谢主隆恩。” 随众人谢恩,我却暗自心惊,皇帝好快的耳目,这才明白方才爹爹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拉着我往里走,只是圣旨下得有些蹊跷,不知是什么意思。 传旨的公公满脸堆笑,“恭喜郡主贺喜郡主,皇上吩咐奴才带个话,先皇公主均已出嫁,太后独处后宫未免寂寥,郡主过几日不妨进宫玩玩,给太后解解闷儿。” “子衿谢皇上好意,公公好走。”随手打赏了公公银子,肉疼啊,进宫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打点好这些小人的胃,我只怕会站着进去,躺着出来。时运不济啊,得想个法子赚点儿钱才行。 第十二章 再见司徒瑾玉 “难道本王真的开始好男风了?怎么看见你就走不开?” 一大早晃在大街上竟然看见司徒瑾玉也在很无聊的晃来晃去,正远远的避开,却被他拦下了,一开口就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苍莽跟在他身后忍不住轻笑,司徒瑾玉咳道,“笑什么,先下去吧。” 苍莽忍了笑一拱手,“主公好眼光,属下告退。” 司徒瑾玉的扇子打在苍莽脑袋上,“好你个狗奴才,有胆子调笑你家主子了?” 苍莽一本正经道,“主子说的是,小的这就告退,不打扰主子摘草”在司徒瑾玉出手之前苍莽飞一般跳到三丈开外。 苍莽是那日在马前纠结着不知道说不说的王府侍卫,起这么个名字,真不像司徒瑾玉这种自命风流的公子哥的人。 司徒瑾玉无奈的笑了笑,迎上前。 “夏子衿,恭喜恭喜啊,一天不见成清宁郡主了?” “有事说,有屁放,小爷忙得很。” “唉,永远都是那么粗俗,瞧瞧人家杜大人家的小姐,再瞧瞧人家李大爷家的小姐,怎么你就偏偏出落得这副样子?” 白了他一眼,学着他那奇奇怪怪的语气,开口道,“瞧瞧人家皇上,再瞧瞧我家阡陌,哪个像你似的,当众调戏良家少女,登、徒、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拽拽的走开。阡陌是谁?为什么会提到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悉似的。 司徒瑾玉一愣,也不恼,只是招手唤了苍莽来,不大不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听见没?爷倒成登徒子了。。。这只带爪的小野猫,得弄回家好好调教调教。” 小样儿,姑奶奶21世纪的高材生,玩不过你这毛头小子? 到了北城,把车夫遣走后,摇着折扇一路往北,极度后悔没有好好学着自理,没什么特殊的生存能力,炒菜一般,干活一般,什么都做不了总不能跑去青楼卖艺吧?若实在不行,在古代开个成衣店也不错啊,哇,夏天快到了,吊带衫,热裤,凉靴,蓬蓬裙,会不会在古代带出一股流行风?不过还是算了,估计我会被当成非人类踢出银河系。 躲进饭店里吃饭,菜刚上齐,便瞥见楼下飞来一只衣着华丽的大苍蝇。 司徒瑾玉在凤翔城一向都是高调出现,店老板一见是他,慌忙迎上来行礼, “恭王万福,不知王爷今日吃点儿什么?” “本王今天口淡,你先退下吧。”说完便上了楼。 司徒瑾玉一屁股坐在她对面,抄起筷子就吃。倒是我被他这饿狼架势吓了一跳。 “小王爷还真是喜欢搜刮民脂啊。” 司徒瑾玉不恼也不反驳,只等吃足了才抬头, “爷跟了你大半日,都快饿死了。” 白了他一眼,心想,我可没叫你跟着我。却见司徒瑾玉一脸有趣的瞧着自己,眼睛一转,扬声道, “小王爷好男风,小生焉敢不从?” 司徒瑾玉一愣,瞧着我一脸坏笑的样子,倒也不恼,恍惚间只觉得腰上一紧,人便离开了凳子被打横抱着下了楼,司徒瑾玉也不顾忌满屋子人惊诧的目光,拂在我耳边轻声道, “小爷臭名远扬,不怕再多一条,既是姑娘愿从了本王,那本王就不客气了”言罢嘴唇还轻轻滑过我的脸侧,心里一颤,脸顿时羞的通红,忙挣扎着要下去,暗骂自己不争气,逞一时之能,拔毛拔到老虎头上了。 司徒瑾玉瞧着一张红脸,得意全挂在了脸上,也不理会我的拳打脚踢,铁臂箍紧了往马上一跃,打马疾驰而去。 我把全身所有的力气集中在眼睛上,狠狠瞪了他一眼,“登徒子。” 第十三章 他是谁? 不曾骑过马,心里一紧,闭上眼睛身子僵硬着往后靠去,司徒瑾玉察觉到我的变化,手上不由的放温柔,马速也慢了下来。 “害怕?” 闭上眼睛点点头, “别怕,送你回家” 我心里一暖,身体也不再僵着,马慢慢的往相府走去。 “到后门就可以了。我偷跑出来的。” “下次不用偷着跑出来,什么时候想出去,我就来接你。” 白了他一眼,声音懒懒道,“我有手有脚,会飞会跑,做什么要你接。” “没良心的臭丫头。” “ 是。我没良心,但比你有良心。” “上次你赌输的怎么算?” “谁要你不早要,过期不候。” 司徒瑾玉脸上一乐,道:“鬼丫头,爷会想办法把赌注讨回来的,想爷了爷来找你。” 白了他一眼,学着他的口气道, “臭小子,想爷了爷也不找你,爷不是断袖。”说完飞快的往相府跑去,临了还不忘冲咬牙切齿的司徒瑾玉拌个鬼脸。 司徒瑾玉在马背上轻点一下跃过院墙,一把将我困在墙上, “鬼丫头,胆儿肥了你,锁了院门爷就没办法了是不是?嗯?” 瞧了瞧来远远走来的丫头,又瞧了瞧一脸坏笑的司徒瑾玉,脸羞的通红,司徒瑾玉一副心痒难耐的模样,低头就覆在了唇上,我心口一阵窒息,连踢带打的挣开他往远处跑去,临走还不忘用力的擦擦嘴。 司徒瑾玉故作一脸受伤的样子,苦笑道,“爷的东西,总得先盖个章,免得被人误领了嘛。” 言罢跃出了院门疾驰而去… 红着一张脸躲开走过来的丫头,该死得司徒瑾玉,动不动就动手动脚,老娘也是你随便动的?如果我是男人,第一个强、奸你,可恶可恶太可恶了。 奇怪,为什么我会有种背叛别人的感觉?真是奇怪。 回到我住的沁园,粗粗的洗漱一番,饭也不吃就倒在榻上呼呼大睡,最近似乎睡眠一直都特别好,晚上做梦,梦见清风谷后山的按树林,我躺在树下摇着巨大的向日葵花,眯着眼睛看树上的少年冲我挥动手里的纸鸢,可是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看见朦胧中一双很妖娆的丹凤眼,他的声音很清冷,却在我心里开出最温暖的花朵,他说,“子衿,我要娶你。” 他说,“子衿,我要娶你。” 睡醒的时候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脸颊,湿的。奇怪,想起梦里那个淡得只剩下轮廓的少年,胸口有中微微的窒息的感觉。 窗外似乎有什么东西牵引着我往外走,推开窗看着正欲离开的人,忍不住问, “你是谁?我觉得你好熟悉。” 那人隐在夜行衣下的瘦弱的身体轻轻的颤抖着,微微哽咽的声音说,“郡主认错人了。” “我认得你的声音,刚刚我在梦里听到过,那个声音说,‘子衿,我要娶你’。” 正欲离开的身躯一顿,然后一跃出了相府。 我跃上墙头,远远的看着那抹瘦弱的身影伏在一棵树下轻轻的颤抖,似乎在哭泣,这样难过,一定是因为自己非常在意的人吧?我有些留恋的望着他,直到天边微微的泛着白,他才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转身离去,我却像被定住了一样一步都挪不开,黑色的蒙面巾只露出一双妖娆的丹凤眼,那么熟悉的神色,却带着不熟悉的绝望,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我记忆里完全没有他的影子,可他却像让我是熟悉到骨子里一样。 阡陌,我突然想到这个名字,只是,他是谁? 第十四章 砸到肉包子 在大街小巷晃来晃去,几天前用皇帝赏的钱盘下一家绸缎庄,又在对面盘了一家空铺面,司徒瑾玉帮忙找了掌柜,姓卢,叫卢清梦,是个眉清目秀的书生,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却是个难得的人才。 今天要招绣娘裁缝和伙计,我怎么也得去凑下热闹。 怀里揣着几张图纸,是从古装剧上扒的样子,连带着简单的头饰,应该会有不错的效果。 没进店门就看见里面人头攒动,一头钻进去跟卢清梦打了个招呼,看着手艺挑了几名裁缝先跟我进后院开工,剩下的伙计和绣娘就交给卢大掌柜照料了,开店有个好掌柜是必要的,瞧瞧多省功夫。 几名裁缝看着这几张奇奇怪怪的图纸,额上开始冒出涔涔的冷汗。 “少爷,您这实在是难为我们,里面的裁剪缝制好说,只是外面这层罩衫所用的软纱极易脱丝,裁剪倒容易,缝制就难说了,只怕质量保证不了。” 我郁闷的趴在裁剪台上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你们知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气味清香的粘胶,可以摸在边缘上,让后再裁减缝制。”我记得以前妈妈丝袜脱线会用指甲油解决,不知道没有指甲油行不行得通。 “少爷,我倒是想到一个,可以用松油。” “松油气味有些大。” “少爷有所不知,许多富家人都喜欢用松脂油来配香,单独的松油是不好闻,但如果掺上几味特殊的香料后气味就会变得极其清淡,而且留香时间极长。” “不知道成本高不高。” “少爷放心,希图国东面有大片松林,不少通商的百姓常带这东西来这里换商品回去卖,价格非常便宜,另外几味香料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 “这位师傅贵姓?” “鄙人姓常” “常师傅,这件事情就有劳你了,工钱我会余外配给,子淳告辞了,作坊的事辛苦各位。” 刚出了店门没几步就碰上一个煞星,我跑。 唉,孙猴子果然是逃不出五指山的,我就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人。 “夏公子最近混的风生水起啊。” “还得多谢小王爷给举荐的人才,先谢过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去?” “大娘二娘他们去祖籍祭祖,我一直不曾得见,今天他们回府,我非回去不可,有时间再同你玩” “好吧。” 闪身冲进人群,司徒瑾玉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子衿,明天下午在这里等我,我带你你去郊外骑马,别忘了。” 远远的看见相府的后门,还好赶得及,一跃进了墙头,却发现砸在一个软软的肉包子上,低头看见月白色的脸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瞪着我看,我倏的从他身上蹦出老远, “小子,你是谁?怎么在我家?” 地上那小子很不给面子的咳了几声,“压死我了,你哪位啊?我是夏子墨。” 一巴掌摔在脑门上,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千百遍,从哪里进来不好,偏从这里进来,还砸到了夏家最难缠的小公子,尴尬的笑笑, “呵呵,我、走错门了,走错门了。” 扭头就往里院冲去。 奇怪,不是去了临安寺还愿,再有半个时辰才能到吗?怎么小鬼会在院子里?不管了,先换衣服再说。 第十五章 夏府 我用生平最快的速度逃离“犯罪”现场,穿过竹林从后窗户爬进房里迅速的换下男装,老天保佑,一定要赶上啊。套上浅青色的水袖罗衫,解开头上的簪子,头发用同色发带松松地绑了束在脑后,身后坠着水碧色的玉制串珠,刘海用梳子浸湿了齐齐的数下来,遮住眼睛流露的光泽。 嘻嘻,这哪是十四岁孩子该有的打扮? 忽而想到,中伏快过去了,那批软纱做的夏衣得尽快赶出来才行,不然就要压仓了,下一批就该设计秋装和冬天的小夹袄了,短棉裙加羊皮小靴做孩子过年的新衣应该是个不错的决定,呵呵,我好像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水汪汪的大坑了。我记得好像威胁过什么人说,长大要一起开店,一起赚大把的银子,然后一起做欺男霸女的恶霸来着,可是,是谁呢? 又想起一个月前那天晚上的黑衣人,想起那双眼睛里的神色,心里像是被丝线抽拉一样,纠结着,像是有什么要在脑袋离破碎一样,头疼,甩甩脑袋不再想他。 出了门往听墨轩去寻爹爹。 路边花圃里的栀子花伸展着枝桠钻出竹子篱笆,随手扯下一朵随手别在衣襟上,穿过花径,通向听墨轩的回廊两侧悬着两排青翠的吊兰,看着这园子,大致就能知道主人的性情,所以我愿意相信爹爹不曾负过娘。转角看见听墨轩的窗户开着,爹爹伏在案上写着什么东西, “爹” 爹抬起头,双目微红,我不经意间瞥见桌上那幅画,是娘年轻的时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水光沾染在清澈的眸子里,波光流转。 “衿儿,到爹爹这里来。” “爹,怎么了?”伏在他膝上,看着脸上满是沧桑的神色,想起来,爹爹其实比娘受的苦多一些,毕竟爹才是不被原谅的那一个。 “衿儿,爹爹问你,你是不是时常与恭王在一起?” “爹爹都知道了?” “那你,觉得他好吗?” 我有些迷糊,只点点头说,“很好啊,对朋友没的说。” “爹是想问你,如果要你嫁给他,你会同意吗?” “不要。” 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爹,我们才认识几个月,怎么会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小王爷今日下朝时向我提起此事,我只当是你的意思。” “爹,如果女儿遇到自己想嫁的人,一定亲口告诉爹爹。” “好,只要是衿儿喜欢的,爹爹一定答应。” “谢谢爹。”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突然就像压在心上的石头挪开了一条细缝,透进一点点阳光,虽然依旧看不清楚自己,但却可以感觉到那份温暖。 “衿儿,陪爹爹去接大娘他们吧?” “好。”扶着爹爹走出听墨轩,通往大门的路只有一条,过了小渠会经过大哥子箫的碧玉阁、弟弟子墨的新云阁还有我的揽月阁。大哥是父亲的养子,十七岁的状元郎,子墨是三娘所生,二娘生有一个女儿子华,太后指婚肃王司徒雍,去年刚及笄,明年就要出嫁了,大娘因当年害娘的事情一直不得爹爹欢心,常年独居,膝下无子。 穿过西北的花圃有三个小月门,分别是大娘的清园,二娘的怡园和三娘的萃园。两位姨娘除了大娘血统高贵之外,其余两位都是底层出身,二娘是爹爹年少时的贴身丫头,在娘进门之前便有了子华姐姐,三娘是先皇赏赐的舞姬,因眉眼与娘亲有几分神似,备受爹爹宠爱,进门第二年就生下了子墨。 第十六章 哥哥 在门口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就看见有车队慢慢的拐进大门,为首的少年穿着墨绿色长衫,骑着青骢骏马,头发也是随意的用同色发带拢在身后,时而有微风扬起细细的发丝拂过桃花般的唇畔,眼帘低垂着遮住了眸光,从我这个角度,只看见眼底泄出的琉璃般晶莹的黑色。 在我打量他的时候,那少年似乎感觉到外人的视线,睫毛慵懒的撑开,淡漠的眼神扫过我的脸,继续垂下,那一瞬间,只看见一片寂寞通透的色彩。 行至内门前,少年下马,俯身行礼。 “见过爹爹。” 爹爹上前扶起他,一手拉着我去见几位姨娘,看着爹跳过第一抬轿子,我拉住他轻轻的摇头,转头看着脸色淡淡的大娘,俯身行礼,“子衿见过大娘。” 大娘只是微微的点头,便自行回了清园,不经意间看到身后的少年嘴角扯出一抹冷嘲似得笑,我抬起眼睛瞪他一眼转身继续行礼。二娘看似随和,眼角却偶尔透出一点点算计的光芒,三娘清丽的脸上满是不可一世的清高。 我顿时觉得很无聊,三妻四妾有什么好,每天要看不同人的不同脸色。原来所谓的大家族因为不过就是虚浮外表之下一颗颗争宠斗艳的心,到最后的小轿看见子华的时候,我这种心情更加明显,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竟然会有那样的神色,刺得人胸口一阵发麻。这样的女孩子才适合皇族里面的勾心斗角吧? 才见了这么几个人就觉得累得很,还好皇上自那次册封之后一直没有提入宫的事情,不然真得把我给累死。 心累,趴在床上只想快点儿睡觉,晚上还有家宴,一定要养足精神才能应付那一群女人。 是谁说的来着?与人斗其乐无穷,生活在这种封闭的宅院里,女人的一生注定只能和其他女人不断的斗争来寻找一丝乐趣了吧?都赢了笑着看别人哭,输了就哭着看别人笑。 司徒瑾玉,光凭这点儿,咱俩就没戏。 林子里有轻微的风声,嘻嘻,有人,我耳朵好使的很呢。伸手摸过玉盘里的苹果,暗自使力扔出窗外,我爬到窗户上看一个墨绿的身影轻飘飘的滑下来,真漂亮的轻功,不像我的,只有逃跑的时候才会用。很惊艳的饱了眼福之后,无聊的白了来人一眼。 从窗户上爬下来继续窝回床里睡觉,为什么看见是他会觉得很失望?我在等谁呢?等那天晚上的黑衣人么? “我没猜错,你果然会功夫,难怪子墨说那天我走之后有人从墙上摔下来砸到他,原来是你。” 回头瞟了一眼软在榻子上的人,我很无语,这人还真是懒得可以,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决不坐着,能睡着绝不醒着,能飞着绝不走着,最后,没有必要的时候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幸好说话还没有单蹦。 “你找我什么事啊,亲爱的哥哥。” “没什么,走累了,进来歇会儿。” 我差点没从床上摔下去,“大哥,三十米远的距离你说来我这儿歇会儿?要不要妹妹我送你回去?” “谢谢。” 话说完竟然开始在榻上闭目养神,枕头大功,闭上眼睛,扔,老娘从小扔枕头出了名的准。咦,没听到惨叫,回头看见枕头斜躺在软榻上,窗户外头一片墨绿的一角慢慢的晃悠着消失在竹林里。 话说回来,以前应该有一个人让我练习枕头功才对,那个人是谁呢?不是大师傅,更不可能是二师父,到底是谁呢?头又开始疼了,不想了。 第十七章 最熟悉的人 送了秋季新衣的图纸到逸云轩,看着师傅们赶制出来的第一批夏衣,心里美得像冒泡了一样,男款的似乎太过单调,总觉得少些花样,喊着两个伙计帮我把成衣带到绣房,看能不能在内层绣上翠竹梅花之类的,或者是绣些诗词。软纱想烟云一样罩在外面朦朦胧胧的,几枝翠竹、几句诗若隐若现的样子,再加上淡淡的松油清香,一定美得不得了。 踏进绣房没多大会儿工夫,刚把要绣的花样画好,大哥就急匆匆的冲了进来,拉着我就跑, “你怎么还在这里?家里都炸开锅了,快跟我走。” “你怎么找到我的?” “瑾玉说的。” 莫名其妙的被他拎着上马,突然想起前几天瑾玉约我的事情,这几天一直忙着应付那几个女人,累的在家窝了好几天,完全把这回事给忘了,下次要给他道歉才行。 马蹄疾驰,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马上,闭着眼睛身体再度僵硬,直到被子箫拎到前庭,腿还软软的站不住,也顾不上换衣服,直奔着香案而去。 看着宣旨太监,我像看到亲娘解脱了一样,扑通跪下,那声音响的,我都怀疑会不会粉碎性骨折。 子箫眯着眼睛一脸惨不忍睹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他脸上有这么活灵活现的表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唉,又是这一串,不就是宣我进宫嘛,至于吗?我这膝盖本来就摔得不轻,再进宫里见人就磕头,回来就是郡主里面第一个二级残废获得者了。 郁闷。看着太监那一脸讨好的模样,姐姐我肉疼啊,一件衣裳又白做了,小太监收了银子乐的直癫答。肉疼,想想就肉疼,走一步膝盖就疼得我呲牙裂嘴的,还是肉疼。 赶明儿说什么也要赚大钱,什么时候我扔银子跟吐口水那么简单的时候就不会肉疼了。 第二天。 收拾好简单的行礼,随随便便的拢了头发,极度郁闷的踏上了我的银子挥霍旅途。 皇宫有什么好的?比快活林还像个销金窟,人家快活林还能吃喝嫖赌呢,我就只能看着那几个雕塑一样的人磕头、撒钱、撒钱、磕头,再磕头,再撒钱。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怎么说得跟送葬撒纸钱似的。被皇上知道了小命不保。 拐了个大弯又去了逸云轩,拿了几件漂亮的衣服带进宫里,那五套最先成型男装和四套女装让他们帮我打包送回相府。 爹、大哥、子墨、瑾玉每人一件,其实男装四件就够了,可是总觉得应该给谁再留一件,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知道他似乎时常会出现在我身边,带着淡淡的忧伤的神色,在我睡觉的时候凝神看着我。就算在梦里,也能真实的感觉到他冰凉的指尖在我脸上残留的温度。虽然从来不曾见过他,可是却是熟悉到骨子里的,就仿佛我曾经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他。 每次有那股若有若无的香笼罩在身边的时候,我就会睡得很踏实,消失的时候,心里会想有一个缺口一样,呼呼地刮着冷风,会被被那个离开的淡淡的身影惊醒。 还有阡陌,他是谁?会是那个人吗? 第十八章 进宫 被宫里的小太监用轿子从玉坤门直接抬进后宫,撩开帘子,四周的景色慢慢向后退去。临安的皇宫可以说是奢华之极,进了后宫大门先经过司安殿,大殿门南侧竖了一块巨大的石碑,碑上“后宫不得干政”六个大字似要破石而出,压在后宫荫郁的天空上,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这后宫景色虽美,却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轿子穿过一条小径,过了溪桥便是甘泉宫,住着皇上的宠妃,权臣萧太尉的义女萧玉儿,与外界所传,萧玉儿媚骨天生,又工于心计,圣眷极隆。 过了甘泉宫便是皇帝的乾安殿,是皇上批阅奏折的地方,历代皇后居住的钦安殿紧邻乾安殿,两殿皆气势恢宏,一柔一刚,似要并驾齐驱破云逐日的凤凰神鸟。 从钦安殿一路向南便是当今年太后所住的寿安殿。从角门进去,在大殿阶前下轿,上了软椅,看着脚下青龙刻纹的白玉石阶泛着冰冷的光泽,心里总是觉得不安,像是被谁算计了一样。 进了殿门,有太监前去通禀,这里是皇宫,自然不敢随处张望,只能伏在地上静等着里面的旨意。 “太后有旨,宣清宁郡主。” 太监尖锐的嗓音响起,我随在他身后慢慢的往偏殿的内阁走,内阁布置庄重,让人倍感压抑,榻上坐着一个妇人,满头的珠钗玉钿显得脸色微黄,带了一丝阴翳之色,右手边的榻上歪着一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人,是那晚在妓院“调戏”瑾玉的人,定是皇上无疑。 “皇上太后金安。” 太后虚扶一把,软软的靠在身后的垫子上,“丫头,坐哀家身边来。” “谢太后。” 站起身子的时候,床上歪着的皇帝突然坐了起来,拧着眉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 “原来是你,有趣、有趣”,他转过身向太后躬身,“太后今晚赐宴,儿臣少不得要厚着脸皮来讨母亲的酒喝。” “皇上今日怎么有兴致”,说着眼光似是不经意的在我脸上扫过,继续道,“有客人,皇上来也是应该的,你先去吧,让我同清宁郡主说说话。” “是,儿臣告退。” 出门的时候还笑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弄得我一头雾水,奇怪,我是见过他没错,可是我趴在房顶上他又没见过我,和皇宫沾边儿的果然都是人精,哼哼,还是在清风谷好,有时间一定会去看看。 皇帝走了之后,内阁里就像破掉的气球一样,压力骤然消失。太后把我拉到身侧,和善的眼神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是叫,夏子衿对吧?”太后的声音不似皇上在时那么谨慎,倒是慈善的很。 “回太后,是夏子衿。” “夏丞相人中龙凤,生的女儿也是这么水灵。今年几岁了?” “太后过奖了,子衿几年十四。” “不用这么拘谨,先皇的公主都嫁了人,皇上的几个妃嫔又不争气,哀家在宫里连个说说话儿逗逗乐儿的人都没有,就想着叫你来陪陪我这个老太婆。” “太后真会说笑,那里就老了” “真是会说话的丫头,既然进来了就多陪哀家几天。” “是。” 第十九章 夜宴 太后在寿安殿南面临水的流芳阁摆宴,清冷的月光拢在小阁的边缘,流水从阁子下方流过,地面清凉,这里服侍的宫女都赤脚踏水而行,素白的脚踩着清澈的流水,露出一段圆润的脚踝,说不出的舒服。 阁子后面是镜湖,夜晚的镜湖波光粼粼,像是扣在阁前水色四溢的碗儿,盛了漫天的星辉,微风袭过,淡淡的荷香穿过清响的竹帘扑面而来。 几位在宫里有地位的妃嫔早早的候在桌前,那些个不受宠的只能远远的观望着这群女人围绕在自己丈夫身边打转,暗恨自己不争气。自古以来,皇宫都是埋没女人的地方,成千的女人守着一个男人,满足了帝王的尊荣,却毁掉了无数女人对爱情婚姻的痴想。 因为知道皇上要来,所以各个嫔妃都花了心思打扮,太后坐在主位,右手侧空位是皇帝的位置,再往下是一个妖娆的女子,身材略微丰满,银红色的长裙及肩,酥胸半露,乌丝轻倌,鬓云上斜插着浅色芍药,衬得面如银盘,眼帘微微垂着,光是坐在那里,便又说不出的风情万种,应当是萧嫔没错,萧嫔下首端坐的女子与她形成极大的反差,瘦若无骨,惹人怜爱,窄小的脸上缀着一双小鹿似的眼睛,红唇微抿,楚楚动人,应当是柔美人。 我坐在太后左手侧第一位,下首的四个美人各有千秋,各自身后都有宫女抱着琴、筝、琵琶、和水袖罗衫,应该是南吴太守进献的四姬。 “皇上驾到。” 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小阁里微妙的气氛,众人起身行礼,待皇帝向太后问安落座后,方叫大家起身。 宴席开始,不过就是众妃嫔争宠斗艳的平台,子衿埋头吃饭,偶尔抬头,看见萧嫔软泥般的伏在皇帝身上,身上鸡皮疙瘩顿起,这么多人在,当着自己亲娘的面儿调情。。。 身上不由抖了一下,皇上在的时候,太后的眼神又一次变得阴翳,看向我的视线也变得若有所思,难不成太后人格分裂? “人说郡主多才多艺,不知道能不能赏脸让朕一观?” 多才多艺?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师父除了教我练功练字和解毒制毒,没叫我什么多才多艺的东西啊?我娘是很厉害不错,可是并不代表我很厉害嘛。 我上辈子是被逼无奈学过古筝不错,可姐姐对那玩意儿厌恶的很,自从重生之后再没碰过。 这是谁在害我??? 得,硬着头皮上吧,我保养了八年的青葱玉指啊,不黏指甲弹琴得多疼啊。。。 借了琴,音色不错,弹什么呢?总不能弹狂想曲吧。。。 抚上琴弦,拨出第一个音。这里有没有《春江花月夜》这首曲子我是不知道,我就只知道现在我手指头疼,比肉还疼。 什么玩意儿,纯粹的虐待青少年儿童,我一十四岁的少女,手嫩的跟那什么似的,你让我赤手空拳拨弄这紧绷的琴弦,痛恨万恶的黑社会。 “郡主,这首曲子真好听,有时间能不能把谱子送姐姐一份。” “好。” 姐姐啊,不要抓偶的手,疼哦。有时间一定要自己做副指甲,没有胶布就用铁环,总不能夭折了我这双美丽的小手。不过,貌似玳瑁很难找哦。。。 第二十章 散场 怎么感觉太后又用那种奇异的眼神的量我???心里发毛,以后得收敛才行。。。 “子衿,这首曲子真好听,哀家都没听过。” “太后,这首曲子还配着一首好诗呢。要不要子衿念给您听听?” “好好好,快念来给哀家听听。”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花摇情满江树 ”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果然好诗,子衿是当之无愧的才女啊。” “子衿不敢盗名,这诗是子衿偶然所得,觉得那人写得记好,便记下了。” “这样的人才竟不在天子门下,可惜,可惜。” “皇上,哀家累了,大家都道个乏,歇了吧。” “是,清宁郡主是客,就留宿在钦安殿吧。”少年天子搂着萧嫔,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我心里一惊,忙俯身跪下, “皇上恕罪,子衿愿随侍太后左右。”鬼才要住进你那钦安殿,进狼窝容易,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太后怎么看?”这调调阴阳怪气的。 “皇上看着安排吧。” “那就请郡主去落霞坞吧。”说完挽着萧嫔出了小阁,这也代表着,今晚的争宠盛宴,以萧嫔的胜利告终。 太后离开的背影有些落寞,在这个冰冷的皇宫,连亲生儿子都要算计,一定很累吧? 落霞坞在乾安殿与甘泉宫的中间,隐在大片大片的芍药花田里,小小的一角葱翠竹屋,有种淡淡的出尘隔世的感觉。 竹屋被湘妃竹一分为二,外间是书屋伏案,里间是卧房,简单的青色软榻紧靠着后开的小窗,窗上糊了上好的翠绿绢纱,偶尔有风吹过,带着芍药粉嫩的清香,融进满室青涩的竹子气息。 靠在软踏上想着一天的事情,渐渐的有些迷糊,没有那熟悉的淡香味,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梦里又开始有一些画面出现,这一次,我甚至可以看清楚那少年的脸。 夜晚的小溪旁,升起的篝火映着少年温润的面庞,我甚至可以感觉得到,那火烤在脸上时炙热的气息,少年美丽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水光,手里拿着的木棍上穿了两只地瓜,边烤便一脸委屈的瞅着旁边的人,我不经意的扭过头,看着他那副受气的小媳妇的样子,跳起来就是一个大爆栗, “阡陌,这次考试你为什么又让我?” 少年把烤好的地瓜硬塞到我手上,一脸幽怨的躲到树后面不再理我。 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才看见少年抱着膝盖委屈的样子, 我慌了神,脏兮兮的手托起他的脑袋,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模样一阵心疼, “阡陌你别哭啊,我不骂你了。” “阡陌,子衿错了。” …… “哼”,气哼哼的咬一口地瓜,烫得我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扔下地瓜就去溪边灌水。 少年一脸紧张的扒过我的脸,冰凉的手指拂过我红肿的唇,带过一阵阵战栗。 “怎么那么不小心。” “你又不给我吹吹。” “对不起。” “笨阡陌,烫一下可以换你跟我说话,嘻嘻。” 扑到少年柔软的身子上,枕着他瘦瘦的胳膊,闻着那股熟悉的淡淡的香,少年被泪水打湿的发梢被风带起,拂过我的鼻尖,微微的痒。 “阡陌,我喜欢你。” “阡陌也喜欢子衿。子衿,长大我娶你好不好?” “好。” 第二十一章 暗流 从梦中醒来,天已经微微的亮了。 第一次那么清晰的看见少年的模样,我甚至还记得,他眼角那粒微不可见痣,阡陌,他到底是谁?明明我的记忆都在,为什么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这个说要娶我的少年,生命像是缺失了一些美好的东西,微微的泛着白。 抱着膝盖坐在床角,记起大师说过的话,难道那个错的人便是他吗?红颜祸国,他的确有这个资本。可是祸国那是女人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 披着外衣出门,天快亮了,坐在门口看着大片的芍药,芍药太艳了些,我一直都不喜欢。随手梳着散落的青丝,想着梦中的少年。 远远的看见一对太监服侍着皇帝从甘泉宫出来,本想藏到花堆里的,谁知道小皇帝眼睛那么尖, “郡主起的真早啊。” “哪里哪里,比皇上为黎民百姓废寝忘食差远了。” 脸都要笑僵硬了,看着扎眼的明黄远远的闪出了视线,方才轻轻地舒了口气,揉了揉酸麻的脸。当个皇帝可真累啊,说不定刚从萧嫔身上爬下来没多久就要去上朝了,难怪历代君王都短命。 天刚亮,洗漱完就开始趴在桌子上努力的把脑袋里《春江花月夜》的简谱换成宫商角徵羽送给弹筝的妃子,做人容易吗我?写的我腰酸背痛,背的我头昏脑胀。 写好的时候差不多该去给太后请安了。 宫女昨晚都被我遣走了,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穿好衣服,简单的绑了头发,便往太后的寿安殿走去,请了安被留在那里用早膳,跟太后有一句每一句的聊了一会儿,总觉得太后病恹恹的,又不像简单的病,像是什么慢性毒,不把脉又不知道什么毒。 不过宫里是非太多,难保下毒的人不在这里安插眼线,还是少管为妙。 突然想起司徒瑾玉府上那个失心疯的病人,上次配好了药一直带在身上没机会给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他。 “子衿,子衿”身后做贼一样的声音响起,刚刚想的太入神,竟没有发现附近有人,绕过假山,看见司徒瑾玉猴子一样挂在一棵树上。 “你做什么” 司徒瑾玉从树上跳下来,顺手把一只玉簪子倌在我头上。 “我来送你这个。” “可是我不喜欢这些。” “我都送了。” 看他一脸委屈的样子,我随手把玉簪拔下来揣进怀里他才露出笑意,都说女人善变脸,这个人怎么也能变这么快?? “你来找我做什么?” “想你了,所以来看看。”“懒得理你。呶,给你府上那个女人配的药,连吃一个月会好些,等我出宫再去瞧瞧。” 司徒瑾玉脸色一变, “但凡和皇宫又牵扯女人,她们的事情你一件都别插手,你一定记住我这句话,尤其是太后和柔妃,还有,关于九王爷的事情,听都不要去听。” 他一脸的慎重弄得我心里直打怵。 “你一定记住,在宫里,除了吃喝卖乖,其他时候看见什么都不要开口。” “知不知道”,他晃得我有些头晕。 “瑾玉,我想出去,这里像个牢笼一样,压得我透不过起来,我踏进来的时候就有种出不去的感觉。” 伸出的手臂把我拉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子衿,别怕,我会想办法尽快让你出去,你一定要记着我说的话,我会再来看你的。” “谢谢你,瑾玉。” “我最不喜欢听你说这句话,给点儿实质性的奖励。” 白了他一眼,“没正经,我要回去了,你快走吧,这里危险。” “嗯,明天我会安排人去帮你,一定记住我的话。” “知道啦,罗里啰嗦像老太婆一样。” 额头又被偷香,可恶的司徒瑾玉,捡起地上的松球对准他的屁股扔去,臭小子。 第二十二章 凌辱 回到落霞坞,拿上曲谱往四姬练习的抱琴轩走去,这个时间应该会在。 刚走进抱琴轩,就听见里面压抑的声音慢慢的飘出来, “九王爷要回京了?”慵懒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惊喜, “是,明日回来,主子说了,请娘娘斟酌着办,不要暴露了身份。” “王爷没说什么时候来见我?” “主子的事情奴婢不敢插嘴。” 瑾玉说关于九王爷的事情连听都不要听,好奇害死猫,还是闪人吧,跃身掠上枝头,往回走的路上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但那个慵懒的声音必是萧嫔无疑,另一个是谁?四姬的声音我不很熟,但我可以肯定那天晚宴上我听过这个声音,会是谁的呢?九王爷不是个少年吗?可是听萧嫔的语气好像很暧昧。不想了,她们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刚踏进落霞坞就感觉到有一丝不同寻常,,掀开湘妃帘,一个明黄的背影瞬间闪出,把我扑倒在榻上,“皇上,皇上你做什么?” 面前线条刚硬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手指带着灼热的气息划过脸颊,让我觉得很脏,这双碰过无数女人的手。 “朕昨晚上看着萧嫔在身下辗转承欢时娇媚的样子,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你,刚下朝又眼巴巴的跑过来,你说,朕是来做什么的?” 沙哑的声音,灼热的吻,额上沁出一层层的冷汗,他是皇帝,不是司徒瑾玉会尊重我的想法,怎么办,怎么办? 闭上眼睛用力的把他推到地上。 “皇上请自重,子衿年方十四,尚未及笄,并不在皇上临幸的范围。” 他有些愤怒的捏住我的下颚,碎裂般的疼痛一波一波的袭来, “你还是第一个敢推开朕的女人,天下之大,朕想要那个女人都可以,你说,你在不在这个范围呢?” 带着愤怒袭来的吻夹杂着血腥和疼痛,我在他的眼睛里除了怒火和欲望什么都看不到,我也用愤怒的眼神回瞪他,在胸前肆虐的手突然一滞,甩在脸上的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你说的没错,是还小了些,朕就等着你及笄”,脸上挂着刀一般的笑,“全天下都知道你会是朕的女人,你说,还有谁敢娶你呢?” 看着胸前被肆虐的痕迹,愤怒淹没了一切理智。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坐了别人不能坐的那把椅子,一样的爹娘生养的人,你有什么权利剥夺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证明给你看,不是什么东西都是皇权可以左右的了得。” “是么?那朕就等着看你怎么一步步爬回来求朕宠幸你。”“并不是每个女人都心甘情愿被你关所在这个华丽的笼子里,做一只断翅的鸟儿。” “朕只看到,有无数的鸟儿用乞怜的目光自愿躺在朕的身下,你,也会有那么一天的。” “你真可怜。” “你再说一遍?” 坚硬的手掌掐上我的脖子,愤怒的气息扑面而来,灼得我眼睛生痛,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 “你真可怜,因为一把没有生命的椅子,永远都用那么高高在上的眼光看人,所有的人都是你脚下的石头,所有的女人都是你泄欲的工具,没有情感,没有人性,怪不得人家说高处不胜寒,你这样不顾别人的感受,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叫温暖。” “你找死。” 被甩在墙上,后背火辣辣的。斜睨了他一眼,撑不住了,我也懒得起来,直接躺在地上翻个身,直到听见外面一阵燥乱,有脚步声随着一声愤恨的冷哼离开,我才渐渐的睡去。 第二十三章 梦里梦外 我好像又做梦了,淡淡的荷花香浮在在身边,我似乎又看见那个美丽的少年,他冰凉的手指抚过我红肿的唇,抚过满是卡痕的脖子,然后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裸露的胸前。 有温润的唇轻轻地吻着我,慢慢的将药渡下。 我听见有翠玉般清泠的声音在我耳边说,“子衿,活着我们就必须要分开,这天下之大,竟没有你我容身的地方,我真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曾长大,那样就可以天天陪着你看着清风谷的月色。听见你喊我的名字。” “子衿,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人喊我阡陌了。” “子衿,如果我为了和你在一起覆你的国家,你会不会恨我?” 我拼命的想要告诉他我不恨却发不出声音,这个国家与我有什么关系?十四岁之前我甚至对它都不曾有过任何了解,这样的厮守,让我痛得没了知觉,阡陌,阡陌,老天为什么这么残忍?可以那么清晰的感觉到你的呼吸你的痛,却唯独不可以记起你。 那些让我遗忘掉的到底是什么? 连配制的遗忘解药都无法解开的记忆禁锢,又是什么? 冰凉的手指沾着清凉的湿滑液体抚过我的背, 那一夜,他那么紧紧地拥着我,像是要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带着深深的绝望。 疼痛的感觉变得那么遥远,只还记得有一个叫阡陌的男子在我胸口留下的炙热的温度。带着灼伤般的刺痛,沿着血液游走的方向融入到我的生命里,经久不灭。 早上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身上没有了刺痛的感觉,只是想到昨晚的少年,心里还是会微微的痛,我们这个样子,是不是就像彼岸花一样,花开千年,花落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想到昨晚那个梦靥,那双愤怒的眸子,我不由的抖了一下。 窗外炎炎烈日,我身上却一片冰凉。 一整天都窝在软踏上不想动,昨晚在落霞坞发生的事情说定早就人尽皆知了,没有必要出去看别人的脸色,听那些冷言冷语。 窗外有整理花圃的宫女在细声交谈,隐隐的声音随风飘来。 “听说了没有?九王爷要回来了。” “是么,你又想去凑热闹?” “当然了,后天晚上皇上要设宴替九王爷接风,可以趁上菜的机会偷偷看上一眼。” “九王爷有什么好的?男不男女不女的,谁不知道他是断袖?” “断袖又如何?我喜欢他,才不管他是什么。” “你真是无可救药。太后那么恨九王爷,他一没兵二没权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直接下旨赐死啊。” “是啊,只因为小时候一时意乱情迷就要付出这些年的代价。” “说起来,放九王爷外任也有五六年了吧?” “是呢,皇上登基那一年就外放了,那么偏远的地方,五六年不见,不知道王爷会不会落魄。” 我在屋里听得清楚,心里也明镜儿似的,当年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知道,九王爷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落魄跟他是不沾边儿的,皇帝的宠妃对他有意,甚至连四美姬里面也有他的人,手伸的这么长,暗势力延伸的有多远谁知道呢。 我对九王这个人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皇帝司徒麟21岁排名第二、肃王司徒雍19岁排名第四、瑾玉排名第七,年方十八,那这个九王爷岂不是个十三四岁甚至十一二岁的少年?这样的少年哪来的那么多心机? 而且外放是对参与政务的王爷才会做的明升暗降处理,他五六年前流放,不过是个孩子,怎么会被外放呢? 想不通,不过好奇归好奇,我才懒得去想他们这些无聊的宫斗。 第二十四章 爱恨 睡了一整天,晚上一点儿睡意都没有,趴在窗前看了一会书,无聊,扔下书又去赏月,还是无聊,埋着脑袋趴在枕头上里想阡陌,不无聊,可是我想不起来。 有淡淡的熟悉的香味飘进来,我装着熟睡的样子,待到人影走近,冷不防的扑进了他怀里。 “呵呵,阡陌,吓到没有?” 伸手扯下他脸上的黑巾,那么熟悉的脸,比梦中的少年长开了些。 埋在他怀里轻轻地蹭着脑袋。 “阡陌、阡陌,” 有温热的液体滑落,滴在我散落的头发里, “子衿,你记起了?” “没有,可是觉得很熟悉,我会做梦梦到你。” 阡陌突然伸手把我推到榻上,转身便要走,我一头雾水,急忙道, “阡陌,这个国家与我无关,你做什么我都不恨你。” 他只是回过头,神色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邪恶的笑容、淡漠的语气像利剑一样穿过我的心脏, “可是,你恨不恨,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愣了愣,在心痛之前已经有眼泪落了下来,原来是这样啊,我自作多情了吗?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没有再开口,他说了,恨不恨与他无关,那爱不爱就更与他无关了。 我已经习惯了梦的背景全是清风谷,习惯了梦的主角永远都是年少时温暖的少年,更习惯了看见他百合花般轻轻绽放的笑意。 就连夏天,晚上的山谷永远都是清风徐徐,所以才叫清风谷。 七月末的屋子里酷热难当,半夜,少年被我从被窝里掏了出来,揉着腥松的睡眼,一脸懵懂的看着我, “子衿,你又要做什么?” “我好热,咱们去河边洗洗澡抓萤火虫。” “不热啊,我身上凉凉的,不然我搂着你睡好了。” “不要,我想抓萤火虫,回来你再搂着我睡。” “那好吧。” 八岁少年小小的身子光溜溜的在水里泛着玉一样的光泽,我不禁吞了一口口水, “笨阡陌,大男人家的皮肤那么好做什么?” “我哪里知道,洗好了我们去抓萤火虫。” “好” 湿乎乎的套上衣服,被山风一吹,身上一阵凉凉的,好舒服。 抓着大袋子的萤火虫到了后山,桉树林里有些奇怪的声响传出来,咦,那是什么声音。 阡陌屁颠屁颠的跟在我后面往树林里走,看到两个赤条条的身影纠缠在一起,嘴里嗯嗯啊啊的直叫,捂上阡陌要说话的嘴,拖着他就往外跑,只跑下了山才瘫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子衿,你跑那么急做什么?我看见刘师兄了和大师姐了,他们在做什么?” 我脸上一红,伸手就往他额头上弹, “笨阡陌,他们在玩,就像我们桌萤火虫一样。” “哦,那我们以后也这么玩吧?” “哼,不理你了。” 我扭头就跑,阡陌在身后吃力的追,窜到房顶上趴着看他焦急的样子。 “子衿,我不玩那个游戏了,别不理我。” 我从屋顶上爬下来,打着哈欠说, “不和你闹了,我要去睡觉。” “你不是说热吗?不让我搂你睡?” 天然空调,确实是很舒服啦,忍。 “不用了,我回去抱着玉镇纸睡。” 第二天,阡陌傻傻的跑去问二师傅,大师姐被关禁闭,刘师兄被撵到门戒前思过。 阡陌红着一张脸和我在毒日头底下罚跪一天。 我想,笨蛋阡陌肯定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可是从那天之后,阡陌再也没有粘着我一起洗过澡。 二师父果然厉害,我足足佩服了她很久。。。 第二十五章 杀机 有种窒息的感觉,喉咙里烟熏火燎似的,睁开眼就看见满屋子的浓烟和身边熊熊的火焰,顾不上多想,披上衣服拿了贴身的物件就往外跑,一直跑到很远出的竹林才停下来,满心的惊悸,我只知道现在有人要杀死我,如果不是我一直刻意的隐藏着会武功的事,现在早就已经死在里面了。 火焰那么大,他会不会回来看一眼? 淡淡的清香,我有些惊喜的回过头,可是,空旷的竹林里除了火灾中的惊鸟什么都没有,心里一阵失落。 他和那个温暖的少年阡陌真的是一个人吗? 身后有人轻轻拥着我,他回来了吗?我猛地回过头,看见的是一张满是担心的温润的脸, “子衿,没事吧?” “瑾玉,你怎么回来?”掩着心里浓浓的失落,开口询问。 “我这几天晚上一直都在,不敢走近,周围耳目很多。” “昨天晚上你也在?” “嗯,我让人偷偷去制造了点儿混乱,四处说皇上不见了。” 心里一阵暖流涌过,淡淡的,温温的。 “那你也知道后来阡陌来过?” “你,记起来了?” 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失望,捕捉到这些,我有些好奇, “你怎么了?我能感觉到他和我的过往,可是却不记得他了。” 瑾玉突然扳过我的肩膀,满脸慎重, “子衿,这皇宫会困住你一辈子的,我可以不强迫你,可以给你你想要的自由,你嫁给我好不好?。” 我推开他,退开一步, “瑾玉,你开玩笑的么?我们才认识多久?” “我是认真的,所有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我想要的是你永远都给不起的。” “子衿。” “我要有自由的爱情和忠诚的婚姻,要我深爱的丈夫只爱我一个,只娶我一个,你,做不到的。” “我可以。” “我不可以,因为我不爱你。” “子衿,你可以试着接受我,我也可以答应你,如果那一天你要离开我,我绝不强留。” 心里一阵疼痛, “瑾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要我用自己的幸福去凌迟你,我做不到。” “你好好考虑好不好?我可以给你时间,你答应我至少你会考虑一下。” “不需要考虑,瑾玉,你对我好,所以我可以伤害任何人,独独不能伤害你。” 转身离开,落霞坞毁了,天气还有些燥热,我坐在石桥上却微微的发抖,到现在,我就算再傻也该明白了,皇上即位时尚年轻,太后把持朝政多年,天子亲政之后第一个要打垮的便是自己那个对权力恋恋不舍的母亲,我只是一颗探路石,包括那场夜宴上提到入住钦安殿、以及那晚他对我没成功的凌辱,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他在试探,爹爹是力主皇帝亲政的大臣之首,他要看看,太后会不会对这个“不甚满意”的皇后人选下手。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藉着这场火灾可以一次性拿掉太后所有的筹码,为此,甚至可以牺牲掉我的清白与性命。 突然就明白,昨晚上他离开,并不是因为要躲开人群,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别人知道他宠幸了我,瑾玉不知道夜宴上发生的事,制造的那场混乱无形之中还帮了他一把。他之所以离开,恐怕是因为我戳中了他的痛处,他也不过是个连母亲都会算计的可怜人。 第二十六章 放手 “子衿,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跟我走,太后要杀你,皇上利用你,宫里不能呆了,我送你离开。” 看着瑾玉拽着我的手焦急的模样,我突然就笑出了声,手绢轻轻地拭去他额上的汗珠。 “逃是逃不掉的,不过,谢谢你,瑾玉,我答应你会考虑,但等我见到那个人问清楚一个问题。” “当真?” “当真。” 一双桃花眼绽放着灿烂的光彩,被他紧紧的拥在怀里,没有那股淡香,却让我莫名的心安,也许,嫁给一个深爱自己的人,也是个不错的决定。我开始和她一起笑,清脆的笑声像是要冲破皇宫这层禁锢一样,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松了下来,这一刻开始,不再是我一个人面对未知的风雨,会有一双手,在我脆弱的时候把我拉进温暖的怀抱。 “该面对的我必须面对,皇帝要的结果已经有了,应该不会再伤害我了。” “嗯,你要等皇帝把所有事情处理好之后再寻机会说出宫的事,如果没有机会,就把剩下的都交给我。” “好” 睡梦中有人推了推我,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睁开眼看见一张放大的脸, “瑾玉。” “你该回去了。” “哦,你一晚都没睡吗?都快成熊猫了。” “还好啊,回去就说你昨晚上在竹林里赏月,躺在藤椅上睡着了,知道吗?” “嗯,知道了。” “要表现得不知所措一点。” “你真啰嗦,我又不是小孩子。” “是,你是没发育的大人。” “讨厌。” 从他身上上爬起来,一晚上累的浑身酸痛。 天还没亮,慢慢的穿过竹林往落霞坞的方向走,远远的看见瑾玉在竹林准备的藤椅,竟然和落霞坞的一模一样。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只是夹杂了些愤怒,人影一闪落在我身前,那张熟悉的让人心痛的脸。 “阡陌” 愤怒的吻瞬间将我湮灭,我有些贪恋他口中的温暖,慢慢的回应着,他却突然冷笑一声推开了我, “才只是吻就这么喜欢么?” “阡陌?你……”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想把问题问个清楚, “阡陌,你爱不爱我?” “问这么蠢的问题,想嫁给我吗?” 看着他脸上浮起的淡淡的笑,脸上开始有灼热的感觉。 “可是,本太子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你也想做我枕边的侍妾吗?” 兜头一盆冷水,笑容僵在唇边, “原来如此,我还一直以为是深爱呢,原来只是自取其辱”,有些悲伤地靠近藤椅,像是汲取最后的一丝温暖,“你滚吧,别用再用你肮脏的脸来侮辱我的眼睛。” 无力的躺在藤椅上,拼命地忽略掉身边的淡香,那是日日夜夜纠缠着我的梦靥,却也是我生命中初战便凋零的美好爱情。 香味淡淡远去,像是带走了我最后一丝生气,泪水无力的滑落。 就这样吧,放弃那些无力的追逐,成全瑾玉那颗深爱的心。也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再见,阡陌,再见,我美丽的,初恋。 第二十七章 较量 踏进芍药花圃,远远地看着那让人恐惧的明黄色衣衫,压下心里的痛苦,慢慢地走上前去,一副惊恐的样子行礼,其实这惊恐压根不需要装,看见他那张脸就足够让我脸色发白脚步虚浮了。 “皇上……” 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还哽咽着说不出口, 自动忽略掉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心里暗自鄙视,你们要斗就斗,扯上我的小命做什么? 皇帝一副假惺惺的嘴脸扶起我,还趁机占了两把便宜。 “子衿没事就好。” 不着痕迹的推开他, “昨晚子衿在竹林赏月,不小心睡着了,谁曾想竟出了这样的事。” 眼角突然瞥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满目悲伤在看见我回头的瞬间转为冷漠,我嘴角一丝苦笑,既然不在乎,为什么要时不时的来看我? 我不懂,也不想再去弄懂,懂了,受伤的只会是我。 “子衿,你受了惊吓,下去休息吧。来人,送郡主去钦安殿。” 心里一凛,看来我没死他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皇上,子衿向来惧热,流芳阁清凉透风,风景独特,还请皇上成全。” “去吧。” 看着他气哼哼的样子,我转身就走,谁要管你生气不生气。 流芳河的榻是直接用防潮的草编厚席子嵌入厚厚的木地板,流水从阁下慢慢的淌过,带着丝丝的沁凉。 太后一早就着人来说了不用去请安,宫里受宠的妃嫔能来的都来了,个个一副虚伪的模样,除了萧嫔,我以为他是不会来的,因为她不爱皇帝,而且,我现在可以肯定她爱的是九王爷。 萧嫔还是风情万种的样子,浅蓝的单色冰丝开襟衫,绣着芙蓉的同色抹胸,冷冷的泛着清澈的光芒,头发没有全倌起来,留了散发垂在肩侧,倌起的发髻上斜着别了一支绽放的荷花。 我一直很好奇,她是如何对着一个不爱的男人的表现出这样一种形态,她原本一定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只是慵懒的靠在贵妃椅上,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眼睛淡淡的扫着我。 “你没事吧?” 声音不变的慵懒,魅惑人心,我微微一怔。 这后宫本就是人情单薄的地方,她来看我,也许她是出于同情,也许她是奉了九王爷之命,但能不带试探的来,我便感激她。 “没什么,我当时没在屋里,你能不能陪我坐会儿,都没有人陪我说说话。” 她一愣,随即妩媚的笑道, “你还真是不一样,怪不得……呵呵”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美,现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吧?清爽中带着点点妩媚。 “你,也太不一样了,是人前人后的不一样。” “你来看我,我送你样东西。”翻了翻从火灾中抢出来的包袱,衣服里夹着无尘大师给的那块玉佩。 “你瞧瞧,是第一批做出来的,引领时代潮流啊。” “别抬举我,我才没那么好心,是有人托我来的”,萧嫔很鄙视的白了我一眼,“我在宫里怎么穿的到这种衣服?” “偶尔换换口味嘛,帮我一个朋友做做免费广告。” “有工钱算吗?” “衣服就是工钱喽” “真小气,看你这么穷酸,原谅你了。” “有人问,就说在逸云轩定的啊。” “哼。” 萧嫔在流芳阁里完全跟我大哥一个德行,懒到超越了人的身体极限,我很怀疑,他们的身体竟然没有退化萎缩,简直是个奇迹啊。 出了我的门,她立刻又是那种风情万种的模样。 很无语,古代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第二十八章 梦境 萧嫔一走,我有些疲惫的瘫在床上,扶了扶额头,想起阡陌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我甚至可以肯定他说的话是为了激怒我,可是,记忆里翻不出一点有说服里的东西让我挽留他,也许真的是我太过执着,无尘大师说过,让我不要有执念,可是想到要割舍,就像是放弃掉自己全部的生命一样。 阡陌、阡陌。 脑袋里有一种尖锐的疼痛,一下一下的随着鼓动的脉搏一起跳跃,然后我便失去了知觉。 “阡陌,阡陌,我想像纸鸢一样在天上飞。” “笨子衿,我们没有翅膀。” 绿油油的草地上躺着的少年一脸委屈,白皙的额头上顶着一块红红的印记。 “子衿,你又打我” “谁让你说我笨。” 伸出手揉了揉少年红红的额头,阳光打碎在他清澈的眸子里,亮的让人心里一颤一颤的。 “阡陌,你真漂亮。” 少年的脸上乍时浮起一片红晕,佯装生气的扭过头, “怎么了?是真的好看。” “男孩子不可以说漂亮。” “那你真好看。” “夏子衿” “好吧,林阡陌你真帅。阡陌,我们都没有爹娘,为什么你要姓林,我要姓夏。” “因为林阡陌比夏阡陌好听。” “那我跟你姓林好了。” “不好,等你嫁给我再跟我姓。” “呀,纸鸢飞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蹒跚着往按树林追去。 “子衿,等等我啊,你还没有说要不要嫁给我。” 眯着眼睛看着挂在树上的风筝,眼睛被阳光晃得睁不开。光溜溜的树干,该怎么拿呢? “阡陌,风筝没了” “那就不要了。” “不要,那是大师傅给做的,我们去叫琴师兄来拿。” “琴师兄下山了,我帮你拿吧。” “你轻功还没开始练,要怎么拿?” “我会爬树啊。” 躺在草地上,举着硕大的向日葵挡着耀眼的阳光,满脸紧张的看少年一点一点的往上挪, “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不会啦,你看,我拿到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看阡陌坐在树冠举着风筝冲我招手,那笑容温暖的像是要把我融化掉。 “子衿,在上面看的好远哦。” “我也想上去。” “等我学会轻功就带你上来。” 少年慢慢的从树上滑下来,我看着他软软的身子壁虎一样的贴在树上,突然觉得很开心。 “阡陌,你会一辈子这么疼子衿,对不对?” “对啊,子衿是我最喜欢的人。” “那我长大嫁给你好了。” 少年的手一滑,从半高的位置直接摔了下来。 眼前一道紫色身影闪过,看着从二师父怀里钻出来的小圆脑袋,我不禁松了口气,阡陌一双好看的凤眼眨来眨去,看得我心里直发慌, “子衿,你说话要算话哦。” “夏子衿,去后廊罚跪一个时辰,把《柳风剑法》的口诀抄十遍,晚上抄不完不许吃饭。” 二师父留下一声怒吼就拎着阡陌的领子把他拖走了。 我又一次很惨的被罚,不过阡陌也没好到哪里去,在后院练了一下午的轻功。 第二十九章 决定 晕乎乎的跪在后廊,夏日的阳光像是要把人烤焦一样,头昏脑胀。 额上一阵冰凉。 阡陌那着湿手绢子在我脑门上一通乱擦,身旁还放着湿漉漉的水桶,桶里面的水只剩了小半,倒是他的衣服湿了一大片。 “你怎么又来了?会被师傅骂的。” “你是我媳妇儿,我自然要陪你一起跪,这有什么好罚的。” “笨阡陌,去换了衣服在来啦,会生病的,晚上肚子痛我可不陪你睡。” “好,我马上回来。” 好晕啊,从床上爬起来,看外面已经月上中天了,怎么又睡了一天,又梦见他了。身后有双手轻轻地环着我,把我吓了一跳。 “子衿,是我。” “瑾玉,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许久了,看你睡得香便没叫你。你在做梦,嘴里一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你……” “没关系,我不逼你,只是希望你可以考虑。” 我转过身子面向他,伏在他怀里, “瑾玉,没什么好考虑的了,我嫁给你。” 窗外有什么落地的声音,我不想去看,只是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那股淡香从我醒来就闻到了,刻意的忽略原来会这么痛,眼泪滑落,我又一次看见少年从二师父怀里钻出来时那亮晶晶的眼,一下一下的眨在我的心口上,抽拉般的疼痛。 瑾玉扶起我的脸,我有些慌乱的擦去脸上的泪,他抓着我的手淡淡的开口, “子衿,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我一定放你离开。” 吻落在唇上,不是我所熟悉的冰冷的温度,温热的,狂暴的,淹没一切的力量,我的心,在一瞬间绝望。 和衣躺在榻上,身边有温热的体温,灼伤般的疼痛,让我有想离开的冲动。 站起身立在窗前,看月色如水,扫过淡淡的水纹,一颗颗泪珠砸碎在掌心,阡陌,阡陌,你是真的不爱我了么? 微风拂起白色的衣衫和散落的青丝,再没有那个温润的少年在我耳边说,子衿,嫁给我。 他说,子衿,嫁给我。 小时候,那是他最大的梦想,到底是什么力量把曾经的誓言阻隔在千山之外,纵使拼尽力气也追溯不到从前。 “阡陌。” 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子衿,你刚刚的样子好绝望,想随时都会飞走一样,我抓不住你。” 勉强的笑笑。 “你这几天除了上朝都在这里,一直都没有休息,快去睡一会儿,我睡了一下午,现在睡不着了,出去随便转转。” “现在危险,我陪你出去。” “没关系的,我自己可以。” 转身出了房门,往那片竹林走去,躺椅上蜷缩着一个人,瘦瘦的身子窝在一起,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样。 贪婪的吮吸着那股淡淡的香,手指有些颤抖的拂过他芙蓉般的脸面,好想再看看,那双眼睛再对我笑成弯弯的样子。 泪水滑落,蓦地身子被拉进他怀里,抬头迎上他清亮的眼睛,那里面有太多熟悉的东西, “子衿,子衿。” 张开嘴才问道一股浓浓的酒气,他的眼神有些迷乱,冰凉的吻从唇上滑到颈上。 就让我最后沉沦一次,明知道他不清醒,我依旧义无反顾。 第三十章 回忆 芍药花圃,无数的芍药在身下被摧残,红色的花汁像血一样弥漫。 疼痛,绝望,还有一份淡淡的心安在刺入的瞬间将我湮灭。 阡陌,这样的结果,就算分开我也不会遗憾吧? 唇吻上那微微颤抖的睫毛,我默默的拿起衣服,却被一双手拉了回去。 “这么想逃开?我记得子衿昨晚很主动啊。” 看着他一脸调笑的样子羞红了脸,被他拉进怀里,语气里是那熟悉的温暖, “想不到我们的第一次会是在这里。让我想起偷看六师兄那一次,我们被罚跪一天。” “讨厌,还说。” 他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的发,滑过我的唇,指尖在唇瓣轻轻地摩挲。 “子衿,我希望你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可以记得我。” “对不起。” 指尖在他颈上的穴位一点,手慢慢的抚过他的眉梢、眼角、还有那颗熟悉的浅色的痣,花瓣一样的唇泛着微凉。 这一刻我似乎有些了解,爱情远不是在一起那么简单。 “阡陌,我要嫁人了。” 忽略掉他眸子里深沉的愤怒与悲痛,穿上衣服,理顺头发,头也不回的离开。 下身很痛,可那是带着他体温的痛。 月色正好,远远的看着宫墙隐在树丛里竟然有些可怕。 愤怒的低吼从身后传来, “要嫁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给我?子衿。” 脚步一滞,大滴的泪珠砸下,强压下声音的颤抖,故作镇定的说着这辈子最违心的话, “是我变心在先,就当是偿还你多年来对我的好吧。” “子衿,不要骗我,我可以感觉到你爱我。” “是么,我丝毫不觉得,只是觉得,这样就不会再愧疚了。” 怕自己会泄露心事,不再多说,忍着剧痛往前走去。 “夏子衿,不要再往前走,你若再走一步,我会恨你一辈子,永远不原谅你。” 腿像是灌了铅一样,一步都迈不出,冷冷的声音像冰渣一样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思绪。 脸上的泪水被风干,我转过身,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恨就恨吧,不恨,我才会觉得奇怪,毕竟,你那么深爱过我。” 眼神轻佻的吻上他的唇,转身在不顾他说什么,大步走出了花圃。 远远的回过头,看那满地妖娆盛开的花,像血一样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屠戮了我心里最后一丝温暖。 有时候,恨的力量远比爱更强大。 阡陌,对不起。 曾经你想的,现在我都懂了,在国与国之间的交锋里,我们的爱情可以是和平的维系点,亦可以是侵略时最后的砝码。 既然爱会那么辛苦,那就让恨来成全你。 你一定不知道,你进入我身体的瞬间,头痛瞬间淹没了我所有的思考,脑袋里全部都是曾经最美好的画面,一张张全是我们曾经稚嫩的脸,是你趴在书房窗台上偷偷给我送饭时贼溜溜的双眼,是你压在我身上挡着二师父甩下的藤条时勉强的笑,还有你来看我的那个早晨,阳光打在你身上飘渺的模样。 原来有些事情,忘记远比记起来好。 忘记了是爱却得不到的辛酸,记起来,却是相爱不得相守的绝望。 第三十一章 瑾玉 一大早起来就接到圣旨,九王爷回宫,晚上皇帝在乾安殿外殿设宴为他接风,竟然要我去,真不知道狗皇帝又要怎么利用我。还以为九王爷是个孩子,搞半天是个皇叔。。。我的推理能力越来越差了。 气哼哼的爬进被窝里,一大早的扰人清梦,真是讨厌,下午传旨就不行吗? “子衿。” 刚眯上的眼睛实在是睁不开,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突然觉得不对劲。 “瑾玉,你怎么大白天来了?这是后宫,你不要命啦?” “我想你了,来香一个。” 我微微侧过头闪开,看着他脸色有受伤的迹象,忙转移话题, “是出什么事了么?” “我的手下从边关带回来的消息,希图与都喇联姻,都喇的送嫁队伍已经进了鬼壶关沙漠,希图军队也有动的迹象,恐怕要大军压境。” “哦”,心口一滞,瑾玉在说些什么我完全听不进去。两国联姻,因该是阡陌吧?希图三个皇子,另外两个都年逾三十,适婚的只剩下了阡陌。这样也好啊。 “子衿,你在想什么?我说的你听见了没有?” “什么?” “朝廷最晚明天早朝也会直到这个消息,我可以在出征之前向皇上请旨赐婚。” 赐婚。像是当头一棒震得我缓不过神来。 满脑子都是那天花圃发生的事情,赐婚,是不是就代表着我的身体要容纳一个我不爱的人,心里突然有些恐惧,抬头对上瑾玉那双担心的眼睛,他眼睛里是那么赤。裸裸的感情,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说拒绝的话。 “子衿,你不愿意么?” 瑾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那我不提就是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单薄的双肩有细微的颤抖,忍不住赤脚追了上去,这一刻似乎很熟悉,却不知道为什么? “瑾玉,对不起,我还是不能利用你。” 瑾玉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背对着我的身体慢慢的转了过来,脸上带着薄怒。 “这种利用我自己甘之如饴,为什么连一丝机会都不给我?子衿,你真残忍,宁愿残害自己,也要伤害林阡陌,伤害我,偶尔躲在别人身后有什么不好,为什么明明害怕明明难过还非要那么倔强。” 不等我回答,他自嘲的笑了笑, “呵呵,我在说什么呢?如果不是你那么倔强,我又怎么会沦陷了那么多年?” “子衿,你知道我们认识有多久了么?” 他的手指慢慢的滑过我的脸。 “久到我都快忘记了你的模样,只记得这双倔强的眼睛。” “那时候新皇登基,我从清风谷被接走,天下着大雨,你紧紧的跟在我身后,明明很不舍得,却紧抿着嘴唇一句话都不肯和我说,似乎觉得你生气我就会留下来一样。” “直到看见我快走出山谷了,才瘪着嘴哭着喊了一声玉哥哥” “在谷中的两年,我看着你对谁都都是真情里夹杂着防备,唯独只有面对阡陌的时候,才会毫无保留的笑。” “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自己替代不了他,也从没有妄想过要替代他,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可以真实的对我哭对我笑。” “我还真是失败,这么多年了,都忘不掉大雨中你那双清澈的眼睛。” 第三十二章 九王爷 我像是被雷轰过一样傻傻的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玉哥哥。 第一次见他时什么时候,我在后廊被二师父点了穴罚蹲马步,阡陌在我身旁帮我擦着汗的时候,那个一脸桀骜的少年眯着一双桃花眼远远的看着我们,阡陌去打水,他偷偷地走过来,手很无良的掐上了我的脸,我瞪他一眼,他却像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浑然不觉的在我脸上掐来掐去,嘴上带着诡计得逞的笑。 阡陌远远的提着水桶过来,他一个闪身就躲在了旁边的树林里,还很得意的冲我晃了晃黑乎乎的锅底一样的手,我张不开嘴,心里直骂的他屁滚尿流。 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慢慢的,看着他明明很想和我们玩,还要装出一副拽拽的样子来,就觉得和他莫名的亲近。 原来是玉哥哥,难怪总是莫名的相信他。 有些激动的扑进他怀里, “玉哥哥,我们真的好多年没有见了。” 他温柔的抚着我的脑袋,宠溺的语气让人心里暖暖的, “是啊,好多年没见过子衿挨罚的样子了。” 鼓乐响起,夜晚的乾安殿歌舞升平,舞女们踏着鼓点穿梭于各个矮桌之前,我非常别扭穿着宫装入了女眷一侧的席,什么破衣服,重的要死、长的要死,再多走上两步,我的小命儿可就没了。 人和人的待遇果然不一样啊,萧嫔穿着我送的衣服袅袅娜娜的往皇帝身边坐去,临走还不忘冲我抛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媚眼儿,凭什么人家可以穿自己的衣服,我就必须穿宫装,愤怒。 萧嫔穿上那身衣服还真是好看,狗皇帝眼都看直了。 不过,那么保守的衣服,怎么穿在她身上还是风骚露骨啊?? 捡起桌上的小点心塞进嘴里,萧嫔往我这边儿看过来,忙对她比了比大拇指,她送我一个“那还用说”的大白眼,转身继续攻击皇帝脆弱的心理防线。 且,不知谦虚的女人。 转头看见司徒瑾玉学着我的样子对我比了比大拇指,回他一个笑,埋头继续吃。 老是有种锋芒在背的感觉,回头看看,没什么东西啊。 四周打量了一圈,看到一双毫不掩饰的眼。 人妖。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词,那张脸实在是长的太祸国殃民了。 我家阡陌的脸那叫绝色,他这张只能用妩媚来形容,忽略掉喝酒时上下移动的喉结,那简直就是一个穿了男装的女人。 我突然觉得自己美貌了十四年的脸慢慢变成了一堆黄沙,然后被风吹走。。。 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躲开那人的视线,回瞪了他一眼继续吃。 皇帝的嫔妃几乎都来了,受宠的有单独的小矮几,不受宠的在小桌后面的大桌上愤愤不平。 大饭桌上传来低声的私语, “九王爷那么一个风神俊秀的人,怎么会是断袖呢?” “断袖不说,还乱伦呢,而且还是下面那个。” “那不是跟个女人没什么两样么?” “人家可是甘之如饴呢,据说当年先皇为了他连皇位都不要。” “难不成他在房事上比女人还在行?” “两个男人,真是恶心,你们快别说了,人家都没法吃饭了。呕、呕。” 第三十三章 怀孕 有些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那女子穿了一件红色血纱长裙,酥胸微露,玉臂横斜,发髻高挽,学着萧嫔的样子插了一朵新鲜的芍药,姿色较之却差了一大截,有点东施效颦的样子。红润的脸上看不出有一丝不适,眼神倒像是带着卖弄的感觉。 无聊的回过头来,瞥见身边的柔美人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戾,就连太后也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然后用满是警告的眼神斜睨了柔美人,柔美人一个寒噤,不由的往我这边靠了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让我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这么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怎么会有那样的神色? “兰姐姐是怎么了?” 女子带着羞涩的笑,犹犹豫豫的说, “这个月葵水没来,可能是,有了。” “哎呀,姐姐真是好福气,才第一次侍寝就怀上了,哪像有些人,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也没见动静,还霸者地方不撒手。” 一桌子人噤若寒蝉,说话的是个穿着冰蓝色衣衫的少女,一脸愤恨的样子挂在清秀的脸上显得有些奇怪。 转头看着柔美人一张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瘦小的身子微微的颤着,透过薄薄的蝉纱,可以看见袖子下攥紧的手指泛着青白。 “九叔,今日朕让你见见什么叫真正的绝色佳人。子衿,到朕身边来。” 顶着身后一瞬间射过来的刀剑似的目光,心不甘情不愿的从蒲团上慢腾腾的站起来,屁股还没做热,狗皇帝就急不可耐的再一次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 跪在地上,听见有簌簌的脚步声靠近,一双白色的梅花绣靴停在眼前,果然是个小受,连双鞋都这么女气。 一只细瘦的手托起我的下巴,妖精啊,货真价实的妖精,调整焦距,我忽略、忽略。 蹭开他的手,趴在地上行礼, “子衿见过九王爷。” “果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这眼神,光看就销魂。” 一声冷笑,我便落入一个人怀里被扶了起来,不着痕迹的推开他往旁边站了站,心里一阵恶心。 熟悉的声音把我从尴尬中解救了出来, “小女尚幼,当不得王爷这般太爱。” 爹爹脸上隐隐的泛着青色。 爹应该比我清楚,这只是在做一场戏,皇帝有心试探,九王爷要掩饰自己的野心就必须表现的轻佻些,爹爹何以那么生气? 回到自己的席上,可以忽略身后可以杀死人的目光,这群女人真是的,看着萧嫔伏在皇帝怀里冲我举杯,心里那叫一个恶寒啊。 这个女人实在是……那可是他喜欢的男人。。。 无语的扶了扶额头,看见瑾玉用口型示意我出去。 转身悄悄地从侧门出去,在花园等了差不多两刻钟,才看见瑾玉慢慢腾腾的从里面晃出来。 手用力的在我下巴上擦了擦,才把我拥进怀里, “吓死我了,明知道是做戏,还是觉得不能原谅。” 安心的伏在他怀里,听着他的碎碎念,心里很温暖。我们就这么坐着一直到宴席结束也没回去。 “子衿。” “嗯” 抬起头的瞬间被他攫取了双唇,热烈的吻让我有些透不过起来。 努力的要自己专心去回应他,忍着心痛,忍着浓浓的绝望。 第三十四章 窥视 瑾玉回去安排明天早朝的事,我自己一个人走在回流芳阁的路上,隐隐的听见有些奇怪的声音,假山后面两个纠缠的身影,九王爷细长的双腿盘在另一个人的腰上,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脖子,唇齿交融。那个人,懒懒的眸光在此刻竟然分外多情。 看着两个人迷离的样子,我不由得一阵恶心,慌乱中身后的花枝发出一阵轻响,望着突然受惊停下来的两个人,我心里一阵恐惧,瑾玉说过,九王爷的事情什么都不能知道,我竟然…… 转身想要逃跑,却被一个人影拦住,子箫已经整理好衣衫一跃出了宫墙,我有些恐惧的看着面前未着寸缕的人,一个慌乱就往后跑去,却被假山挡了去路。 “你、你滚开。” “怎么,看到我被男人上,恶心了?” 肮脏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这双手刚刚还停留在一个男人身上。 “来……唔” 手捂上我的脸,我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张美丽的脸带着残忍的笑向我靠近,冰冷的气息淡淡的扫在耳边, “你说,你要是喊了,别人看到我这个样子,会怎么想呢?” 一掌往他颈上打去,趁着他愣神的功夫从他胳膊下钻了出去扭头就跑,回过头看见他愣在原地摸着脖子,一阵调笑远远的传过来, “还是只带爪的小猫,有趣。”说完也不再追,自顾的穿好衣服。 一口气跑回流芳阁,关上所有的门窗,拼命的洗自己的脸,奇怪,我从来没有鄙视过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觉得分外恶心,难道因为和他在一起的人是自己的哥哥? 太不可思议了,大哥竟然会是断袖,如果给爹知道了,还不知道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我紧张的趴在门缝上看了半天,确定没人才悄悄开了一条缝,一条人影迅速的闪了进来,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看清来人,我脸上不由一变,刚才看到的东西又一遍一遍的袭击着我的神经,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出现在我房里的人,心里暗暗的害怕,他是来杀人灭口的么?我思量着自己的武功,不一定能打过他,但逃跑一定没问题,转身就往门外跑去,却被一把拎了回来。 被扔在床上,躲在角落里看着他微红的脸,有些奇怪,不像是来杀我的。 他有些犹豫的开口, “你、你别误会,我、我是、我是被逼的,有事求他,还、还被灌了药。” “嘎” 大老远跑来解释的?实在不像他那种懒到要死的风格。 “哦,我知道了。” “你?真明白?” “对啊,明白,你被逼着上了一个男人,真是奇怪的人,大男人家的喜欢被人上。” “夏子衿,你有没有听明白我的话?” 在他发火之前忙表个态, “明白明白,九王爷逼良为娼,你被逼无奈” 子箫一脸失败的坐在椅子上,很幽怨的看着我,活像被人欺侮的良家妇女, “你别这么看我,我是真的明白了,你这么看的我心里发毛。对了,你干吗把我自己丢在那里,不怕他杀我?” “他让我先走,而且他根本不可能伤害你。既然你都明白,那我走了。” 看着一阵风似的刮走的人,我心里极度郁闷,这真的是我那个懒到没骨头的大哥?真是奇了,大老远跑来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无聊。 趴下睡觉。 第三十五章 赐婚 懒洋洋的趁着懒腰,准备收拾一下去给太后请安,在宫里真麻烦,觉也不让人睡踏实。 刚要出门,就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几个太监急匆匆的捧着圣旨进来,我心里紧张却不好表露出来,忙跪下接旨。早朝才刚开始,这圣旨下的蹊跷。 太监尖细的声音把我一竿子打倒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夏氏子衿封清宁郡主,品貌端正,贤良淑德,特指婚九王爷,钦此。” 不知道太监何时走的,我满脑子都是那几个字,“指婚九王爷”。 什么都顾不上思考,指婚九王爷,也好,他喜欢男人,至少不会碰我,我也不用再担心伤害瑾玉。 当时我并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另一起轩然大波,圣旨宣读之前,边关急报传到,瑾玉借机求皇上赐婚,皇帝犹疑之下另请圣旨,将我许给了瑾玉。 想到九王爷昨晚上的模样,我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 就在我浑浑噩噩的趴在床上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一道圣旨进门,传旨公公委婉的暗示下,我把手中快要扯碎的圣旨递了回去。 还好我不习惯有人服侍,还好流芳阁一个太监宫女都没留,不然不知道会有多少颗脑袋落地,金口玉言,皇帝说的话被收回,那代价不是想就可以想到的。 想到两道圣旨,我的身体不由的瑟瑟发抖,让皇帝收回圣旨,瑾玉,实在老虎头上磨刀,这只老虎,还是一直喜欢猜忌兄弟的老虎,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战争过后,我们面对的会是什么。 而且,交战的人,是两个我最在乎的人。 阡陌,瑾玉。 手指颤抖着抚过圣旨,我顿时有些慌乱,阡陌说他恨我,如今走上这一步路,不管我想不想回头,都没有路可以走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成功了,他坐拥天下,佳丽无数,我默默离开,失败了,两地相隔,相思相望。 才发现,我给自己选的两条路,每一条都是在伤害瑾玉,躲在他身边寻求保护的同时,还在颠覆他的国家。 泪水模糊了眼前的字迹,原来我真的很残忍,就像瑾玉说的那样,残害自己,伤害他们。 如果当初就那么不顾一切的和阡陌离开,会不会就算沦落天涯,我依旧可以开心地笑? “真是可惜啊,这么难得的美人儿,差一点就成了本王的王妃。” 听见那个淡淡的声音,抬头对上一双狭长的眼,狐狸一样的魅惑人心。 “啧啧,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真是让本王想要疼惜疼惜你啊,你莫不是因为不能嫁给本王而哭?。”躲开那双伸过来的手,擦掉脸上的泪,远远的跳开,瞪了他一眼往外走去。 不知不觉又走到那片芍药花圃,那些被砸到的芍药早已经被人整理好,那一夜的场景却像是刀刻一样的清晰,钻进花丛里,抱着膝盖淡哭泣,突然又一阵熟悉的淡香夹杂着花香袭来,一双手臂自身后用力的拥着我。 第三十六章 追寻 “子衿,怎么办?我还是没办法恨你。” 说完手穿过我的腋下,轻跃着带我跳出了宫墙,马车远远的甩开了皇宫,被他禁锢在怀里,愧疚湮灭了一切。 “阡陌,让我回去吧,我不可以再伤害瑾玉了。” 脸被暴怒的掀起,狂热的吻落了下来,他喘着粗气在我耳边委屈的说, “我们十几年的感情,你就没想过是在伤害我吗?” 拖着他有些憔悴的脸,漂亮的凤眼下面晕开了一抹淡青色,我真的好舍不得,这张陪伴我这么多年的面孔,舍不得那熟悉的香味和冰凉的体温,迎上他紧抿的唇,试探的探入他口中,感觉到他的身体一阵战栗,然后根深的侵入。 “阡陌、阡陌、” 我有些绝望的喊着他,离开就离开吧,只是对不起瑾玉,对不起爹爹。 半年后,春天。 望月城,城如其名,整座城池坐落于落霞谷中,漫山遍野的蝴蝶兰迎着晨风微微颤抖着露出处子般清新的气息。周边巍峨如黛,清凌凌的水声回荡其间,这样惬意的时光真是不可多得。 捧着上好的碧螺春,闭着眼睛倚在栏杆上,感受日光一点一点变暖,拂去残露留下的潮湿气息。这样的美景,还真是让人不想离开呢。 “朝迎日出晚追霞,夜赏弦月日采花,望月城里多绮户,隔栏逐影笑泼茶”。 淡淡的风里突然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微微的舒展开眉头,迎上他宠溺的目光。 “这次的诗又是借鉴哪位不知名古人的” “讨厌,就不许人家能自己写啊?” 伏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沐浴在阳光中暖暖的样子,一种窝心的美好轻轻叩击着我的心脏,他的脸在日光下柔和的如同千年的美玉,没有一点瑕疵,温润而清和。 “林夫人好雅兴啊,逃亡的时候还能这么悠闲的品茶吟诗。” “林相公,彼此彼此,哈哈。” “我原本以为,这里靠近战场,应该只是一座怪石嶙峋的城,凄凉凉的城楼上,只看见一枚大大的月亮,让思归的人有一丝丝的盼头,有一点归乡的念想,只是那明月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隔天涯。”我顿了顿,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笑着说,“只是没想到,望月城不只比我想象中要美很多,还有那么一点家的味道,若能与你在这里常住,静静地度过余生,应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吧。” 阡陌只是拥着我不说话,额头碰着额头,就像小时候一起睡觉的时候一样,温馨的一塌糊涂。 “阡陌,我好爱你,你爱不爱我。”“傻瓜,我们十几年的相守,你早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你说我爱不爱你呢?” 满足的依偎着他,看着漫山遍野盛开的蝴蝶兰,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就这样,真好。 这一年呆在望月城与世隔绝,淡忘了许多事情,唯独対瑾玉的愧疚深深埋在心里,手摸着头上的玉簪,那是他偷偷跑进皇宫里送我的。 “他会理解你的。”迎上那双了然的眸子,心里一阵庆幸,老天如此厚待我,给了我这样一个良人相守相伴。 “林夫人同你相公感情真好,天天在一起都不会腻吗?” 阁楼下传来一阵调笑声,是邻居家的丫头罗兰在楼下喊,“你要的衣服我做好了,给你送来,做的不太好。” “谢谢你,我下去拿。” 第三十七章 喜事 赤着的脚刚踏到竹地板上就被抱了起来,“都有身孕了还这么莽撞”。 身子被轻轻的放在床上,阡陌摸过床边的绣鞋帮我穿好,才拉起我的手慢慢的往楼下走。 这一年呆在这里,很多曾经没理顺的事情也都理得差不多了,实在理不顺的我也不想再去理会,抬头看着他美好的侧脸,手慢慢的滑过小腹,这里孕育着一个与我们血脉相连的生命。脸上不禁浮起一抹淡红,不防有温热的气息吐在耳畔,“如果不是怕伤害孩子,我真想现在就要你”。 说完还不忘轻轻咬着我的耳珠。 红着脸从罗兰手里接过衣物,罗兰好奇地问, “林夫人,你脸为什么那么红?” 被她这么一问,我的脸上顿时跟火烧一样,嗔了阡陌一眼,向罗兰道谢之后转头上楼。 阡陌匆匆的赶上来,抱着我冲到楼上,淡淡的笑容在唇畔浮起。 “子衿,都老夫老妻了,你还害羞什么?” 伏在他怀里,吞吞吐吐的说,“现在,嗯如果你想,应该……可以的。” 阡陌听完,伏在我耳畔说, “笨子衿,逗你呢,不能伤害到孩子一点。” 初秋的天空明净而悠远,云影无踪,几只飞鸟掠过,开始了他们的南行之旅。 河堤上伸出几块青石,远远地传出一阵阵笑声和隐隐的捣衣声,阡陌扶着我慢慢的在河沿上走,肚子越来越大,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它跳动的脉搏。 “累不累?” “还好。”看着他身上与当地人无异的装束,短棉衫松松的罩在长开的身体上,墨色的粗布褂子,宽大的圆领上露出白玉般的肌肤,盘扣两边绣着几朵祥云,乌丝一如既往的被一条同色系的带子系着,随着移动的身子轻轻地晃,时而调皮的扬起,泄了半边颈后的春光,阳光打下,漆黑如墨的发丝上沾染了丝丝金黄。半长的衣袖里生出一段结实的手臂。 坐在青石上,他的手撩起我的裤脚绕过我脚腕上绑的珍珠,轻轻地揉捏着,那洁白圆润的珍珠却在他手上黯然失色。 我对着阳光晃着手腕上血红的镯子,镯子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阡陌,你说会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男孩儿。” “为什么?” “简图他老婆说的。”简图是罗兰的哥哥,有一个两岁大的女儿。 “嘎?她怎么说?” “她说咱俩要是敢生闺女就把咱们赶出去。” “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闺女会嫁不出去。”伏在他怀里笑的花枝乱颤,磕磕绊绊的说,“就生个儿子,然咱家儿子去勾引他家闺女。” 唇上突然被轻啄了一下, “子衿,你真好看。” “讨厌,还记不记得以前我说你漂亮你不理我?” “谁说的,我怎么不记得?我哪会那么小气,哈哈……别挠……我承认……哈哈哈哈” 看他既要躲我又怕我摔着的样子,好心的收了作恶的魔爪。 “子衿,我们要生很多孩子。” “不要,两个就好,生孩子很辛苦。” “再加一个。” “不要,不然你生”,看着欺上来的双唇,轻轻的咬了一口,调笑道,“林娘子,打算生几个,哈哈” 第三十八章 临盆 “稳婆来了,稳婆来了。” 远远地听见这一声呼喊,小腹传来的一阵阵抽痛让我喘不过起来,满头冷汗涔涔。 “这位相公,血房主凶,还请出去吧。” 阡陌坐在床上动也不动,只有些焦急的说, “先别管我,你快看看我妻子,她好像很痛。” “相公还是出去吧,哪家女人生孩子不痛,她现在还没到时辰生不下来,要再等一会儿。” “还要等多久?” 我推了推他,示意他出去,他只摇了摇头, “你自己在这里受罪,我不放心。” “阡陌,出去。” 他无奈的看了我一眼,转身慢腾腾的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从不迷信的我,现在竟会因为稳婆一句话而害怕。 一阵剧痛袭来,稳婆粗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喊,“夫人,用力,用力啊,快看见了,用力……” 我好想睡觉,好想停下来。 “夫人,不要睡,在坚持一下,用力啊。” 脑子里一片混沌,混沌中感觉有人紧紧的拉着我的手,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唤我,我只觉得那声音越来越远。除了疼痛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阡陌,阡陌。” 我不可以昏过去,还有孩子。 撕裂般的疼痛传来,随着一声轻啼,紧绷的身子蓦地松了下来,像是有什么从身体中剥离出来一样。 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一双欣喜的眼睛,还有一张皱巴巴的脸,床的四周已经下了厚厚的棉帐子。 “终于醒了,还痛不痛。以后我们都不要再生了,只要一个就好。” “傻瓜,痛也值得啊,你瞧瞧咱们的儿子,多漂亮啊。” 苍白的脸上拂过一丝淡红,孩子还没有睁眼睛。 手指轻轻地触着他红色的仿若透明的肌肤,这是我的孩子,我和阡陌的孩子,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吻,孩子似乎不满意我的碰触,瘪着嘴开始哭泣。 阡陌扶起我,“会不会是饿了?” “可能吧,我轻轻的抱起他慢慢地摇着,撩起衣襟给他喂奶,看了看正在吃味某人,顿时羞红了脸, “不要看,我饿了,去弄吃的。” 他一脸委屈的从被窝里爬出来,轻声的嘀咕着, “有了儿子就不要丈夫了。” 说完很是幽怨的看了我一眼,轻轻地撩起帐子出去,我才发现,帐子外面还有一层帐子,外帐里放着炭盆,想到孕妇不能见风,心里又是一阵感动,还好他想得周到。 出满月的时候已经入冬了, 晚上一团柔软的小棉花抱在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这感觉真幸福,柔和的灯光打在阡陌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暗影。 “阡陌” “嗯?”听见我唤他,慢慢的凑过耳朵来,我在他温润的眼睛上轻轻一啄,他有些惊喜,“现在可以么?” “嗯”红着脸点点头,轻轻地把儿子抱到里侧,伏在他怀里,回应他热烈的吻,这个傻子,竟然忍了将近一年,想着想着,最终不由的溢出一声笑,听起来倒像是呻吟。 疲惫的躺在他怀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子就不再那么冰凉,甚至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动不动就生病,我攀上他的颈,仰望着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能和他、和儿子在一起,什么都不重要了。 第三十九章 温存 “阡陌,能和你在一起,子衿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傻丫头。” 他的手轻轻的抚弄我散落的长发,头埋在我脖子上,声音闷闷的传出来, “这个小兔崽子,才出生就晓得占你便宜。” “好酸啊,你连儿子的醋都吃。” “子衿,我都一年没碰你了,谁知道倒让他先碰了。” “讨厌。” 头埋在他胸前,炙热的气息有些撩人,烧得我的脸都红红的。 第二天清晨起来,发现枕边没人,披了衣服抱着儿子下楼才发现外面下雪了,纷纷扬扬的雪花鹅毛般洒落,哪里都找不到阡陌的踪影,只听见厨房里有隐隐的咳嗽声传出。 灶膛里的火烤在他的脸上留下红彤彤的影子,看着他一脸的灰,笑着拿出绢子帮他擦拭,突然就记起那个摸我一脸灰的司徒瑾玉,心里顿时有些失落,手被轻轻抓住, “如果实在觉得对不起他,我就陪你回去看看。” 感激的看着他,淡淡的说,“不了,想见怎如不见。看你脸上抹的,以后这些事情我来就好。” “你以前不是也没做过?现在才知道你每天做饭不容易,以后我每天都陪你一起做。” “傻子,哪有大男人家像你似的说这种话?” “我就是喜欢,能和子衿在一起,下厨房也甘之如饴。” “讨厌,儿子都在笑话你。” “是么?我瞧瞧。” 儿子躲在怀里睁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好奇的四处乱看,阡陌接过孩子,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稚嫩的脖子,逗得他一阵咯咯的笑,像雪后清晨的阳光,朴实而温馨。 “阡陌,给儿子起个名字吧?” “我想想,叫林夏阳,好不好?” “嗯,字呢?他出生的清晨下了一场雪,就字雪晨吧。” “小雪晨,好像个女娃娃的名字。” “好啦好啦,你给换一个,这个名字以后留给我闺女。” “我想想,那字念玉吧?” “念玉”, 看着他认真的神色,我心里浮起淡淡的温暖,“阡陌,谢谢你。” “傻瓜,成全你不就是成全我自己么?” 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阡陌嗔怨的看了他一眼,“煞风景的臭小子,真是不解风情,打断我跟你娘调情。” 孩子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样,哭得更凶了。 “可能是尿了,你盛上饭,我去给他换尿片。” 说完便匆匆的上了楼。 换完尿片出来的时候,隐隐约约的看见有一人一马远远的淡出了视线,可能是我眼花了吧,他怎么会找到这里呢? “阡陌,我想给你和孩子做几身衣裳,一会儿要去扯些布。” “天怪冷的,等天暖和了我陪你去吧。” “傻子,天暖了谁还穿棉衣。没关系啦,又不远,我让罗兰陪我一起去。” “那早些回来。” 修长的手指帮我拉紧了大氅,又仔细的把帽子戴好,罩得密不透风。 “进去吧,怪冷的,不许趁我不在家报复我儿子,否则等我回来仔细你的小嫩皮儿”,说着还不忘捏捏他白嫩的脸,偷笑一个,手感真好。 第四十章 重逢 罗兰去逛胭脂水粉,我在布店暖暖的大堂里坐着等他,劣质的木炭在炉里发出哔哔啵啵的脆响,屋里笼着淡淡的烟味,微微的刺鼻,布帘子被掀起,走进一个暖阳般的少年,我顿时愣在原地动弹不了,想过前次万次的重逢,没想到会是在这里遇见。 布店老板忙迎了上去,“二老板,还是没找见?” 我起身慢慢地向外走去,珠玉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敲得我心口一阵微颤, “找到了,可是她似乎不愿见我,是吗,子衿?” “瑾、瑾玉?”脚步顿时卡在原地再也抬不起来。 身后慢慢靠近的脚步声让我有些不知所措,随即便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我说过不强迫你的,为什么离开却不肯告诉我?” “我、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傻丫头”,手指抹去我脸上咸涩的泪珠,他瘦了许多,再不是初见他是哪桀骜不驯的毛小子,也不是在凤翔街头遇见时那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分别的一年多,他已经迅速的成长成一个男人,只是纠结的眉心让人隐隐的心疼。 “对不起,那么不负责任的走掉,让你背负了那么多。” “哪里背负得多?京城谁不知道,夏子衿在我府上好好地当着王妃?” “你?” “其实你真应该告诉我,幸好那天我看见你离开,不然还真没法儿准备。” “那,你过得好吗?” 他紧紧的拥着我,嗅着我的发髻,“不好,我过的一点都不好,我一想到你不相信我偷偷的走掉,心就像有一把刀子在戳,可是我又没办法不想你。子衿,让我多抱一会儿,怀里空置了这么久,都快空到发霉了。” “子衿,我真想你,刚在店里看见你的时候,我恨不能立刻抱住你,可是怕把你吓跑,谁知道,没等我吓,你就想跑了,” “对不起。” “傻丫头,不对不起。”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发间,灼得我心口撕裂般的疼痛。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进店都不看招牌的么?这是你在京城开的那家店,卢掌柜已经帮你把生意做得很大了,可惜一直找不到你这个伯乐,他在京中正郁闷呢。” “呵呵,替我谢谢他,这一年多,我一直很挂念你,怕你会生气。”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响,帘子被大力的甩起,一阵风卷着雪花呼呼的刮了进来,“主公,找到了。子、子衿?”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我有些不知所措,原来,早上我真的没看错,真的是他。 “大哥。” “什么都不用说,大哥都知道,这一年多,让你受委屈了。” “调查的怎么样?” “是有那么回事儿,九王爷名下一半的产业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打击,似乎快撑不过去了。” “皇上这是要行动了,我们得快点儿行动了。” “你们,要走么?” “是啊,京里出了大乱子,萧太尉密谋造反,萧太后早年迁居静安居,不管宫中事务,萧嫔被打入冷宫,兰妃借小皇子之名大肆打压,甚至爆出了萧嫔与九王爷有染,九王爷被下了天牢,势力一夜之间分崩离析,萧嫔肚里怀的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第四十一章 团聚 我不由得愣在当场,九王爷,想起接风宴上那个笑容妖冶的少年,我心里竟然会有小小的紧张,纠结着希望他可以平安。 “九王爷怎么说?”瑾玉抬眼看了大哥一眼,神情有些疲惫的问。 “现在谁都见不到九王爷,也没人能弄明白皇帝都地在想些什么。” “如果九王爷倒了,下一个,就是你,对不对?” 瑾玉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压了压太阳穴,大哥忙劝说道, “王爷,去休息一下吧,这么久都没合眼了。” “瑾玉”,绕到他身后,手指轻轻的按压着他的太阳穴,在发髻之间轻轻地揉着,待到他慢慢的睡过去,我挥挥手示意大哥去雇一辆马车。 马车颠簸着往望月城走去,罗兰一路上好奇的看着我身边的男人和沉沉入睡的瑾玉,我小声冲她解释道, “是我哥哥和一个朋友。” 罗兰一脸艳羡地说,“林夫人,你真好命,身边的人都长得那么好看。” “傻丫头,这和好命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能嫁个英俊的好儿郎就是好命。” 我无奈的笑笑,转头看着大哥慵懒的模样,突然想起他刚刚完全不是这副样子,而且他还喊瑾玉“主公”,刚要张口问,他努努嘴,指着昏睡的瑾玉说, “别问我,等他醒了你问他。” 看着瑾玉沉睡的样子,眉头皱皱的,像是做梦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样,手忍不住伸出去慢慢将它抚平,他在梦里一声呓语,模模糊糊的声音可以隐约听到几个字,“子衿,别走”。 泪突然就忍不住,他总说我傻,自己还不是傻的可以。 罗兰扯扯我的袖子,问道, “林夫人,你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马车慢慢的停了下来,阡陌抱着念玉从屋里出来,看见马车上的人不由得一愣,随即展开了眉头,看我一脸的不自然,把孩子递给我,转身去背起了瑾玉。 真是个傻子,想着眼泪就大颗大颗的砸了下来。 阡陌把瑾玉背到西厢客房躺下,在屋里生气了火炉,看到我在煮茶忙接了过去,“我来吧,去火炉边暖和暖和。” 大哥一脸兴奋的逗弄着怀里的小外甥,念玉等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口水的小手一抓一抓的直往他白皙的脸上挠,挠的大哥脸上一片水汪汪的。 “子箫大哥,晚上你也睡西厢吧,多留几天,子衿一直很惦念你们。” “谢谢。” “看小王爷似乎很累的样子” “我们赶了七八天的路,他就没合过眼儿。” 接过阡陌递过来的热茶,往他怀里蹭了蹭,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谢谢。” 他也低头轻声说,“你谢什么?我在讨好未来的大舅子。” “傻子,你知道我说什么。” “想谢我的话,晚上好好表现啊。” 脸上一红,忙离开他怀里,躲开他的坏笑。 去柜子里抱了两床厚被,一床扔给阡陌,“去给大哥铺床。” “好” 抱着棉被走进客房,炉子里的火很旺,生起的热气腾腾的烤着干燥的空气,让人忍不住鼻子一酸。 把棉被轻轻盖在他身上,压好被角,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第四十二章 舅舅和干爹 西厢里一树腊梅插在门口旁边的书桌上,衬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分外妖娆,阡陌在里屋里陀螺一样的转来转去,扫起的灰尘把他白色的袍子染的一团脏。忍不住从后面抱住她,鼻头酸酸的蹭在他背上, “阡陌。” 除了叫他的名字之外,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回过身,捻着袖子轻轻擦拭着我的脸,“说什么呢?我心里都明白的。傻丫头,孩子都有了,还那么爱哭。” “人家感动嘛,让我多抱会儿。” “好了,别闹,我还要给未来的大舅子打扫好房间呢。” “什么叫未来的大舅子,现在就已经是了好不好,对不对,外甥?” 看着突然进来的大哥,弄得异常尴尬,心里却划过一丝小小的幸福。 抱着儿子进了卧房喂奶,看着他小小的模样完全就是个浓缩版的阡陌,忍不住哼着小调轻轻的哄着他,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 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手指轻轻点着他细软的嘴唇,儿子软软的低喃听得我心里像是化开的一江春水,能听见春风拂过冰层碎裂时那声充满希望的脆响。脸贴着他的笑脸,轻轻吻着他细细的眼角,浓浓的幸福一波又一波地漾开。 “念玉,你跟爸爸长的一模一样。长大一定迷倒望月城所有的姑娘,呵呵,念玉,妈妈抱抱。” 把熟睡的儿子放进帐子里,扯好襁褓,才转身出去准备午饭。 出房门看见大哥在楼上轻手轻脚的削一把小木剑,我笑他心急,他说见了这一次,再见的时候说不定就满地跑了,总得让外甥记住有个好舅舅疼他。 鼻头一酸,我转身下了楼,阡陌也随了上来。 端着午饭上来的时候瑾玉刚好从房里出来,看见阡陌时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可是他眼睛里的苦涩是骗不过人的。 “瑾玉,洗手吃饭。” 饭菜刚上桌就听见卧房里一声啼哭,瑾玉刚拿起的筷子突然就掉在了桌上。 孩子尿了,一阵折腾已经过了晌午,我利落地换好尿片哄着孩子出去,从我出来那一刻,瑾玉的视线便愣愣的盯着孩子。 我把孩子递给他,“你抱抱看?已经快十斤了。” 瑾玉有些不知所措的接过孩子,手却不知道该怎么放,我帮他调整着手臂的弯度,看着他僵硬的身子慢慢的放松,脸上呆滞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地颠着。 他伸出去戳孩子脸的手指被孩子紧紧的抓着不放。 孩子嘴里轻声的咕哝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暖炉上煮沸的水顶着壶盖轻轻地与壶身碰撞,发出啪啪的轻响,窗外大雪纷飞,屋里却是一片春意盎然,暖气横生。 瑾玉拉起他的小手在齿间轻咬着,逗得孩子咯咯直笑。小手松开往他垂下的散发上抓着。 第四十三章 不要抢我儿子 “孩子叫什么?” 阡陌把热水拿下来冲了茶,茶水冲注的声音里听见有声音缓缓响起,“叫夏阳,子衿说字念玉。” “念玉,念玉。” 瑾玉轻念了两声,眼眶红红的,抱着孩子的手有些发抖, “我,可以做他干爹么?” 瑾玉略带了些祈求的看着阡陌,阡陌淡淡的笑容绽放如盛开的雏菊,暖意四射。 “自然可以,不过,孩子他妈好像很沮丧。” “喂,这是我儿子,你们可不可以不要抢?” 大雪下了一整天,夜晚的时候突然停了,皎洁的月关打在雪面上,映着屋里一片雪亮,两个大男人爬到屋顶上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什么,大哥趴在我耳边说,“被滋润的不错,越来越有韵味了。” 红着脸嗔了他一眼,指挥儿子去打那张欠扁的脸。 不一会儿两个男人从楼下上来,阡陌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瑾玉则是满面春风,志得意满。 “喂,你们两个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是把我们娘俩儿给卖了吧?” 瑾玉把孩子接过去说,“儿子今天跟我睡,念玉乖儿子,睡觉去喽。” 大哥也一脸打趣地回了房,只剩下我和阡陌,阡陌一把横抱起我往卧室走去。 伏在我耳边轻轻的说,“这些天一直没敢太放肆,怕吵着儿子,今天要连本带利讨回来,你也可以放开些,不用那么憋着了。” “讨厌,起来啦,不理你,我要睡觉。” 刚要装着打个哈欠,便被攫取了双唇,火热的灵舌慢慢的探入深处。 清晨醒来,被一双手臂紧紧地箍在怀里,额上落下一个吻,“醒了,你昨晚好热情,很久没见过你那个样子了。” 头埋在他怀里,手推了推他,“快起来啦,该做饭了。” “天还早呢,娘子……” 没等我反应过来,某个欲求不满的雄性生物又缠了上来。 “我突然觉得瑾玉是个不错的朋友,可惜我们不能在战场上一教高下。” “嗯,我也这么觉得,你们可以偶尔斗斗智,战场就不必上了,伤了哪个我都心疼。” “你在躺一会儿,我去做早饭”,说完便起来穿衣,我也爬了起来,一撩被才发现满身的痕迹,忙又羞得盖上,你先出去,我过会儿就来。 穿上衣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去,才发现两个人已经收拾妥帖准备离开了,我眼眶一红,泪就落了下来, “你们不多住几天么?” “我是很想听见念玉喊我一声干爹再走,不过京里事务紧急,非回不可。” 我想到萧嫔的事情,忍不住说, “也许四美姬会有一个人知道内情,那人声音略微沙哑,是谁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她可能知晓部分内情,但也有可能是她被收买出卖了萧嫔。还有,柔妃可能想治死兰妃的孩子,不知是什么把柄捏在太后手里没敢动。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你们两个一定小心。” 马车备好,阡陌用力的和瑾玉击了击掌,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茫茫雪域里。儿子似乎也感应到了离别,在怀里哇哇的哭了一上午,直到嗓子都哭哑了才沉沉睡去。 冷月最近会对《锦袖舞春风》做适当的修改,三天后会有新章节出来,后续章节回合前面连接不起来,各位见谅。 第四十四章 惊喜 除夕夜的时候,儿子已经四个月大了,刚做好的虎头帽子小银袄穿在身上,脖子上用红绳挂着抓周时候抓到的小金珠,阡陌说自己的儿子竟然要学妈妈做奸商。 我和阡陌围着火盆守岁,窗外时时传来霹雳啪啦的鞭炮声。 阡陌轻轻捋着我耳边散落的发,淡淡的笑容映在火光里,眸光温润。 “阡陌,还记不记得按树林咱们比身高的那堵破墙?也不知道拆了没有。” “等儿子会走路了,一定带儿子回去看看。” “很久没见过师傅了,不知道他们好不好。” 阡陌的脸上闪过一丝悲痛,随即淡淡的说,“他们自然很好,说不定见到我们的时候会大吃一惊。” 儿子小脸红扑扑的坐在炕上,可能是要长牙的缘故,总是喜欢啃东西。看他抱着苹果往嘴里送,忙把他抱过来,把苹果拿开儿子开始咯咯地笑,上牙床上露出一点点白, “阡陌快看,儿子长牙了。” 手指摸着那细小的颗粒,心里有一种小小的自豪感, “儿子长牙喽,呵呵,大年夜我家儿子长了第一颗牙。” 早上出门拜年,雪地上厚厚的一层红色鞭炮纸,阡陌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揽着我。 望月城民风古朴,我们已经习惯了不论见到的是谁,认识不认识都要大声招呼,早上拜年的人陆陆续续的出来,街上全是热闹的拜年声,笑声,还有小孩儿点燃的鞭炮声。 买了一串大大的糖葫芦递给阡陌,他用沾满了糖的嘴唇去亲儿子,儿子尝到甜滋味抱着他啃个不停,直啃得他满脸都是口水。 我在旁边笑的花枝乱颤,一个不小心摔了个大跟斗,儿子躲在爸爸怀里乱扑腾,结果糖葫芦打在阡陌脸上抹了一脸的糖浆。 简单的雪橇上,我和儿子排排坐,爸爸前面拉火车。 呵呵,第一次觉得原来过年可以是件很热闹的事情。 两个人拖着雪橇上了半山腰,折了一雪橇的红梅,儿子莹白的笑脸被花枝埋着,只露出凉爽圆溜溜的大眼睛。 “阡陌,儿子和你长得越来越像了,竟然一点儿都不像我。” “那我在努力些,生个闺女让她像你。” “讨厌”,伏在他怀里,看着漫山遍野绽放妖冶的红梅,我突然来了兴致。 “阡陌,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也不等他答应,伴着歌声,抱起儿子在梅花林里轻舞着, “妈妈 月光之下 静静地 我想你了 静静淌在血里的牵挂 妈妈 你的怀抱我一生爱的襁褓 有你晒过的衣服味道 妈妈 月亮之下 有了你 我才有家 离别虽半步即是天涯 思念 何必泪眼 爱长长 长过天年 幸福生于会痛的心田 天之大 唯有你的爱 是完美无瑕 天之涯 记得你用心传话 天之大 唯有你的爱 我交给了他 让他的笑像极了妈妈 妈妈 月亮之下 有了你 我才有家 离别虽半步即是天涯 思念 何必泪眼 爱长长 长过天年 幸福生于会痛的心田 天之大 唯有你的爱 是完美无瑕 天之涯 记得你用心传话 天之大 唯有你的爱 我交给了他 让他的笑像极了妈妈 天之大 唯有你的爱 是完美无瑕 天之涯 记得你用心传话 天之大 唯有你的爱 我交给了他 让他的笑像极了妈妈 让他的笑像极了妈妈 ” 第四十五章 亲热 “离别半步即是天涯,子衿,我真是庆幸,当初最后的半步没有放手,如果放手让你离开,我们可能就真的天涯永隔了。” “可是阡陌,就为了我,放弃一个男人所追求的一切,值得吗?” 阡陌很是认真的抵着我的额头,就在我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的时候,他的脸突然一变,十分沮丧的说,“我家小黄脸婆连儿子都给我生了,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讨厌,认真点啦” 他握住我欲捶他的手,指尖轻轻地摩挲着我的手背,认真的说, “我不想让你难做,就像你对临安没有多大的感情一样,我对希图同样没有,既然是这样,我又何必去和瑾玉自相残杀,让你难过?以前不惜伤害你也要离开只是因为我怕我们会变成战争交易的筹码而已。” 踏着漫天的落霞归去,我抱着儿子,阡陌拖着一雪橇的梅花。 艳红的梅花把家里所有带口的可以装水的东西都插满了,满屋子的红色分外喜庆,浓郁的梅香却遮不住淡淡的花香,那是这么多年来我最熟悉的气味。 闭上眼睛,摸索着向花香的来源扑过去,扑进一个温暖的胸膛,两个人倒在热炕上,阡陌又开始动手动脚,儿子坐在旁边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看着我们,我脸一红,忙推开他指了指儿子,阡陌装出一副头疼的样子,苦笑着说,“我要给他做个单独的小睡床,不能老这么打扰我们亲热,害得我每次都不能尽兴。” 轻捶了他一下,娇嗔道,“我腰酸,你帮我捏捏。” 趴在炕上,阡陌的手指力道适中的捏着后腰,就在我快睡着的时候,他的手又开始不安分的往上移,转头看见儿子已经睡了,才翻过身子闭上眼睛算是默认他的无耻行径。 细细绵绵的吻落下来,像是在慢慢的品尝一杯佳酿,衣衫滑落,满室旖旎。 开春的时候, 阡陌果然是去做了一张宝宝的睡床,大小可以从他现在睡到十岁,我笑着打趣他是一劳永逸。 小窗搁在内帐里,床上另支了小纱帐子。 阡陌一脸得意的看着我,好像在说,“看吧?这样就没问题了。” 我笑着戳了戳他的脸,细看起来,阡陌这两年脸上变化不大,只是身体愈发张开了,不再是那个温温热热的小男孩儿了,而是一个真正可以依靠的男人。 我个头也窜了不少,身体稍微胖了一点,用阡陌的话说,是像个半老的徐娘,风姿绰约。 额前细密整齐的刘海慢慢的留长了,可以一起扎上去,露出两双大眼睛,唯一没变的就是下巴上肥嘟嘟的肉,从小到大一直都有。阡陌说,一张脸上就是那块儿肉最好看。 院子里的大梧桐树下挂了秋千,我和儿子坐在上面,阡陌坐在后面时不时的推两下。小院里笑声朗朗的随着百花一起绽放。 儿子现在已经可以满地的爬了,喜欢在自己的小床上翻来翻去,还是眨着时常眨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我和阡陌亲热。 山谷里开始有大片大片的迎春和山茶盛开,清香弥漫,日子惬意得像是泡在蜜罐儿里一样。 第四十六章 赏赐 三月三上巳节寻花踏青,未出阁的少女都要结了伴远游登山赌草。 阡陌领着孩子去逛集市,我被罗兰拖了去做明天赌草的荷兜,罗兰绣工很好,从儿子出生之后,我也开始试着去绣一些小东西,慢慢的竟然绣的好了起来。那年送给阡陌的烂荷包他一直随身带的,时不时的拿出来对着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傻笑。 “罗兰,你这是绣的什么?” “这是山上的鸢尾草,三月三佩了这个,赌草一定会赢。咦?你这些花样子都是哪里来的?好漂亮。” “我看山上开的花漂亮,所以让阡陌画来作画样子。” “林相公真厉害,子衿,我老觉得你们不像是凡人,倒像天上先来的神仙。” “憨丫头,大过节的,神仙哪里会来跟你一起作绣活?还不老老实实的坐在案子上吃贡品?” 在绑发的带子上绣上百枝莲,颜色浅的几乎看不出来,只有拿到光底下才会看见丝线泛着浅浅的光,总觉的阡陌的样子太出尘,确实不像凡间的男子。 记得那时候从逸云轩带出来的衣服,至今也没有办法给他,真不知道他穿上会是什么样子。 我在绣的这些花样每年都会给卢先生寄去,除了因为逸云轩的生意,主要也是为了让他知道,我一直过得很好。 “子衿。” 回过神看见阡陌抱着孩子站在门口,暖暖的阳光下,一大一小两张神似的脸,我不由的笑了,过去接过孩子,点着他愈来愈好看的脸,轻笑的问, “宝宝去哪里了“有没有想妈妈?” 儿子手里抓着不知哪里采来的草,一下一下的扫过我的脸颊,转头看着阡陌娇嗔道, “看看你儿子,妈妈才说一句就要动手了。” 阡陌宠溺的笑着揽了我,和罗兰道了别便往回走 “哪里弄的这么多草? ” “在集市上人家姑娘看你儿子可爱就送了。” “还骗我,是看我老公帅吧?” “你怎么说就怎么是,放下东西带你去个地方。” “哪个地方?看你那么向往的样子。” 去了你就知道。 瑾玉离开了那么久都没有消息,也不知道萧嫔就出来没有,老是觉得有些不安,九王爷的事情若解决不了,瑾玉就危险了。 哥哥来的时候我问他,早年我给爹爹寄了平安信,爹爹为什么一直没有回音,大哥说,爹爹是怕我被发现,所以一直没敢回,只托他,如果遇见了,告诉我幸福就好。 看着怀里的儿子,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见老爷。 眼睛突然被蒙住, 阡陌淡淡的气息浮在耳边,“和我在一起竟然会走神,我不高兴。” 突然就笑弯了眼,睫毛一下一下的扫在他白皙的手掌上, “你是在生气么?” 儿子的小手扒开他的小指,一丝阳光透进来,那两双手在阳光下恍若透明,回过神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轻轻的在他唇边一啄,跑远了才看着他抹着唇傻傻的样子,冲他喊了一声, “老公,我赏你的。” 第四十七章 花谷 辗转着从小路进了一条狭窄的山道,小道里窄的估计连马都跑不了。 一直呆在暗处走,突然眼前一亮,大片大片的风信子,红的、蓝的、白的、紫的、黄的、粉的,摇曳在山谷的风里,淡淡的清香扑鼻,蝴蝶燕子偕春舞。 花田后面隐隐的露出竹屋的一角,屋后是大片葱翠的竹林,待走近才发现,一条清流挡在眼前,河上搭了简易的小竹桥,过了竹桥,是架起的花架秋千,小孩子的摇椅,烹茶的石桌,竹屋上面的木匾上手雕的三个大字,“衿陌轩”。 我回头看着身后抱着大捧风信子的少年,十八岁的少年,抛开了所有属于他的一切,随我躲在这小山谷里,凡事亲历亲为,布衣粗食,却从不曾有过怨言。 “傻子,这些天一直借口抱儿子出来,就是为了偷偷做这些?” “我看看你的手。” 看他不语,我拽过他的手,花枝撒了一地。 一直手莹白如玉,另一只却布满了被竹篾划伤的痕迹,一道道触目惊心,眼泪吧嗒落在上面,晕开了一丝丝血色。 “傻子,真是个傻子。” 他用没受伤的手替我擦泪,连我跟孩子一起拥着,“真的不疼,看见你进山谷时的表情,我就一点都不痛了。” “我是想等我们老了,就来这里隐居。” “子衿,这是我们望月城的第二个家,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子衿你别哭啊,和你在一起真的什么都不苦。” 擦了擦眼泪,被他拉着进了屋子 踏着夕阳回家,儿子在爸爸背上揪着他的黑发,嘴里发出阵阵轻喃, 看着两个不请自来的人,我先是一愣,然后便满目的欢喜,再看看阡陌,亦是惊喜的模样。 “还好你们没事。” 大哥懒懒的靠在椅子上白了我一眼, “我们就那么容易被打倒?” “是是是,你们两个是打不死的小强。” “小强是谁?” 瑾玉的话刚一问出,阡陌口中的茶便全喷了出来,喷的儿子满头满脸都是。 忍着笑替儿子擦去脸上的口水,才正色问道,“快和我说说事情怎么样了,萧嫔救出来了么?” “你好像对她的事情格外关心啊?” “我在宫里的时候,她真心待过我。” “那看来人是没有救错,九王爷被放出来了,还是靠了你提供的信息,萧嫔现在已经偷偷出宫了,祖上虽然没有妃子出宫的惯例,但是皇帝找不到人,也只能说是‘病逝’了。” 四美姬里面的舞女是王爷在封地时小心安插进去的眼线,被兰妃收买嫁祸萧嫔和九王爷,现在已经赐死。 看着他们模棱两可的模样,我不相信事情只有这么简单,他们也许是不想让我担心,有一点我心里清楚,事情虽然办妥了,但过程一定艰险无比,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太后和柔美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柔美人看似柔弱实则狠辣无比,太后更是深藏不漏,这两个人牵扯进来,那他们两个…… 既然他们不说我便不问,事情总会清楚的。 “大哥,上次的问题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喊瑾玉会主公?” 瑾玉一愣,然后才说,“他是我手下暗势力绝杀的成员之一,除了那天布店的老连没有人知道他身份,谁知被你碰巧听见了。” “连我都能碰巧听见,你们还真是不小心。” 第四十八章 特殊的客人 瑾玉神秘兮兮的靠了过来,“我今天给你带来一个人,你一定想不到是谁。” 疑惑的看了他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破绽。 “你自己进屋里看。” 没等我进屋,一个渔夫打扮的老人掀开珠帘走了出来,我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心跳随着靠近的脚步逐渐加速,摘下斗笠的瞬间,才感觉到脸上早已经湿热一片。 “爹” “衿儿。” 苍老的手轻轻抚去我脸上的泪,他盯着我直看了半天,才颤巍巍的说,“养漂亮了,快让我看看女婿和外孙。” 阡陌也愣愣的站在那里,见爹唤他,才急忙行了礼,把孩子递了过去。 “爹爹,子衿不孝。” “说什么呢傻孩子,京城是非多,看到你在这里过得太平,爹爹就知足了,只是要记得,阡陌的身份一定要谨慎,万不能让人察觉。” “子衿明白,只是不能在爹跟前尽孝了。” 爹爹作为丞相不可以擅离京城,只呆了不足半日,离开的时候对着外孙一阵难舍。 夜晚的时候,两个人又鬼鬼祟祟地爬屋顶,我好奇的跟着爬了上去,阡陌又是一脸神秘的样子,搞得我很无语。 “子衿,你陪玉大哥坐一会儿,我下去烹上茶。” 望月城最美的就是月亮,春夏交接的夜晚,月凉如水,夹着点点星光,点缀在幕布般的夜空上,像是遮挡阳光的黑色绸缎被撕开了一个个的小洞。 瑾玉枕着手臂躺在屋顶上,突然就开口说, “阡陌是个君子,以前一直不明白,他除了好看一些哪里就比我好了,现在才明白,他除了长得好看之外,哪里都比我好。” “你瞎感慨什么呢?” 推了他一把,认真的问他, “瑾玉,真的不考虑找一个身边人陪着你?” “不考虑了,这样挺好,我把京里的差事都辞了,在你这里待一段时间,然后就去游历四方。” “带几个美女回来。” “那是自然,一个搓背的,一个洗澡的,还有一个喂饭的,反正小爷有的是钱。” “跟你说正事儿呢,又胡扯。” 他盯着夜空沉默了良久,然后突然转身看着我说, “子衿,我想抱抱你,就一下,好不好?” 我没回答,只是垂下了头,他起身轻轻环着我,然后紧紧的把我紧紧拥在怀里,像是一种无声的告别,我有些迟疑的伸出手,环上他的腰。他却突然推开我,有些生气的说, “臭丫头,你有什么好的,小时候总是呲着一口大牙笑,一张脸咧得跟什么似的,哭的时候五官都皱在一起,脸小的跟没有似的,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个丑丫头。” 说着又把我往怀里拉了拉,他略微哽咽的声音闷闷的从头顶传来,“可是你那么丑我还是喜欢,喜欢看你捉弄人,喜欢看你没心没肺的笑,就想把你困在身边天天儿的看。子衿,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你一定要记着,以后不管有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一定要记着,听见没有?” 然后他松开手跃下了屋顶,我愣在那里,看着他白色的衣衫那么绝望的张在风里,我摸了摸脸上,湿热的液体,却不是我的。 第四十九章 喈喈 瑾玉和大哥已经离开很久了,大哥回了京城,准备迎娶当朝长公主江平,瑾玉自己离开了,我们不知道他在那里,只知道他每到一个地方就会给儿子买许多当地的玩具,随处买来的信纸上也只有只言片语,向我们报个平安,我每一次都很认真的看完,然后买了厚厚的一摞蜀笺很认真的回信,写完了却不知道该寄去哪里,被阡陌用小箱子认真的锁了起来,说留着以后见到瑾玉时给他看。 儿子似乎要长得比别家孩子快些,这一年的八月十五已经可以晃着自己走路了,肉呼呼的身子在地上像一个移动的小球一样,虎头鞋轻轻的踩在地上,看的我心里一阵荡漾。 阡陌抱着小筐的野菊花从外面回来,我从他手里接过来,铺在地上晾干,等以后用来塞枕头,冲茶。 一双小手紧紧的抱着我的双腿,回头看见儿子仰着脸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头顶上炸开的一簇头发随着脑袋轻轻的晃着。 “妈、妈,妈、妈” 突然就有泪水盈眶,身边的阡陌一把抱起孩子在远在里转着圈,高兴得直喊,“我儿子会说话啦”,午后的阳光清澈而明净,晃着他颤抖的睫毛在脸上投一片斑驳的暗影。 “儿子,叫声爹爹听听。” “喈喈” “坏儿子,是爹爹” “喈喈” “是爹爹” “爹爹” “乖儿子会叫爹爹喽,子衿,你听见了吗?他叫我爹爹。” 说完在儿子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儿子的小手蹭着脸上的口水说, “爹爹,水水脏。” 傍晚的时候,望月城里来了一班陌生的人马,从窗台上望去,虽然看似平常百姓,却隐隐的透着一股战场上才有的肃杀之气,只有饮过血杀过人的人身上才会有这种气息,我心里隐隐的担忧,想起那时候说的话,半步离别即天涯,不知道这次的半步距离会不会很难跨过。 队伍在门前停了下来,见阡陌从山谷中回来,背后是漫天的晚霞,像是从云端走来。 我抱起儿子迎了出去,儿子刚学会说话,每天都会说个不停,看见爸爸回来,张着小手远远地喊, “爹爹抱,爹爹抱。” 我觉得身上有些冷,用力的抱紧了怀里的念玉,念玉疼的哇的一声哭出来。 半步离别即天涯,来的还真快呢,阡陌没有理会那群人,揽着我径直往屋里走去, “子衿,晚上吃什么?我想吃饺子,我们一起包。” 我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越过那群将士,那个满脸胡子的将领突然跪下,身后的人也跪了一片,不少人好奇的从窗户里探出了脑袋。 粗哑的声音一句一句向北风一样的割在脸上,生疼。 “请主子回去。” “请主子回去。” “主子,老主子快不行了。” 阡陌自顾的揽着我向前走,在听见最后一句的时候身体明显震了一下,指尖有些苍白的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我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他, “阡陌,十多年来一直是你在为我做事情,这次换我为你好不好?” “傻瓜,说什么呢?你能待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好的回应了。” “阡陌,我不想你为我背上不忠不孝的罪名,我要我的丈夫以后可以问心无愧的面对自己的儿子。” “子衿,走吧,我们回家吃饭,不要和我闹了。” “阡陌,我求你,不要总是为了我委屈你自己,你走吧。” “我说不要闹了你听没听到?” 类似于咆哮的声音吓得我身上一抖,儿子刚刚停下的哭声又开始撕扯着。 我有些怨恨的看了他一眼,抱着儿子转身进了房门,在眼泪落下来之前闭门插闩,隔着门板,声音微微的颤抖。 “你总是这样,心里委屈从来都不肯告诉我,什么事情只想着让我高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看着你委曲求全的样子我也会心痛。你明明不愿意看见瑾玉和我在一起,可是为了不让我愧疚非要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晚上醒了偷偷的生自己闷气,你明明有抱负有志向,为了不让我为难,生生的把所有唾手可得的东西割舍掉,这次呢?明明心里想见见父亲,还要再为我留下,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后悔不曾尽孝吗?” 门外苍茫的声音久久不肯散去,他说, “子衿,半步离别即天涯,我们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选了,便没法再回头了。” “子衿,你开门好不好?” 他在门外喊了一夜,喊到声音嘶哑的再也说不出话来,我在屋里坐了一夜,儿子的哭声将我的哭声打碎在黎明破晓之前。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穿过打开的房门, 亲了亲儿子满是泪水的小脸,“儿子,告诉爹爹,不论在哪里,妈妈的心这一生都只为他一个人跳动。” 说完把儿子递给他,儿子哭着冲爸爸张开手, “爹爹抱,爹爹抱。” 阡陌轻轻地擦了擦孩子的脸,连我和孩子一起带进怀里,久久的,不肯松开手。 鸡叫声响起的时候,外面整齐的声音再喊, “谢主母成全。”直到再听不见声音,我疯一般的打开房门,却再也见不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对着我淡淡的笑,对着周围冷冷的空气,我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 “我不是成全你们,只是想成全我的丈夫。” 第五十章 半步离别即天涯 吃下去的饭迅速又吐了出来,拍了拍怀里睡的安稳的念玉,手滑到小腹上,原来新生命的诞生带来的不一定会是喜悦,喜悦只是因为那个与你们母子血脉相连的人在身边,那个人不在,什么都是空的。 胃里吐的空空的,只剩酸水一口一口的往上泛。 瑾玉来的时候,就看见我吐得蜡黄的脸,看着他眼里的心疼,我用力的蹭了蹭脸上的泪水。 “子衿,随我回京吧。” “不要”,推开他的胸膛,摇着头说,“我答应会在这里等他回来。” “他回不来了,你清醒清醒,他可以不做希图的国君,却一定要奉先皇遗命迎娶先前指婚的都喇公主,两国交战马上就要开始,你是想等到皇上找到你把你当做人质么?” “他不会知道是我的。” “他迟早会知道的,现在已经有人马往这边赶,如果你为阡陌考虑,为孩子考虑,就马上跟我走。” 我的心里突然一个激灵,我在做什么?他还会回来找我,我怎么可以这么自暴自弃?看着这些天瘦了的孩子,心里一阵难受, “等天亮再走吧,念玉这些天瘦了许多,让他休息一下。” 瑾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转身去了西厢,我哄着儿子睡觉,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胃里又是一阵泛酸。 少了那个温热的胸膛,床宽大的有些过分,盖了厚厚的棉褥还是觉得冷,原来我已经这样依赖他了,习惯生活的每个细节都有他存在,习惯晚上在他怀里睡,习惯清晨一醒来就可以对上那双好看的凤眼,伸出手就可以抚摸眼角那颗妖娆的痣,习惯了听他在饭桌上对我碎碎念,让我多吃一些,好多好多的习惯,像被宠坏的孩子一样,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宠爱,不知所措。 很久没有梦见小时候的事情了,今天突然又梦见那些琐碎的往事, 我四岁那年,阡陌,阡陌六岁,那是我初来这个世界,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双漆黑的大眼,眼角缀着一颗小小的浅红色的痣,少年说,“子衿你病了好久,二师傅说你会死掉,阡陌就说你不会死。” 原来他叫阡陌,少年说话的时候,眼眶红红的,头顶绑发的带子跟着嘴唇一动一动的,晃花了我的眼,我突然就忘记了问自己在那里,只是摸着他圆圆的小脑袋说,“笨阡陌,阎王说我死了你会哭,所以把我撵回来了。” “那你不会死喽?” “那当然,我福大命大长命百岁。” 第五十一章 赴京 早上醒来的时候,瑾玉已经端了饭菜子楼下上来,桌上放着那个装满信的匣子。 “起来了?吃点儿东西我们早赶路。” 我疑惑地看着他端上来的菜,开口道, “你竟然会做饭?” “我哪里会,请罗兰来做的。” “银子?” “错,美色。” 我白了他一眼,“堂堂王爷竟然牺牲色相,当初卖你进青楼真是个不错的决定。” 瑾玉脸上一红,“恢复得不错嘛,都能取笑人了。” “你是要回京复职么?” “三国局势紧张,皇上派人找我,有些事情,没有我回绝的余地,从一生下来,我的身上就注定要背负一些甩不掉的东西。” 我心里一直不明白,司徒麟一直纠缠在与太后、兄弟、叔叔之间的权力斗争上,完全没有一点雄踞天下的君王气度,哪里就值得瑾玉这样为他拼命,君君臣臣那一套我从来都不懂,男人的野心膨胀起来是很吓人的,瑾玉却是个例外,如果他真的有心天下,单凭绝杀,他就比司徒麟不知胜出多少。 真的要离开望月城了,在这里呆了两年还多,似乎每一寸土地上都有我们逗留过的痕迹,每一次回头,仿佛都看见,隐在花丛中的那双清亮的凤眼,对着我妖娆地笑。 瑾玉很细心的在马车上铺了厚厚的棉褥,躺在上面并不算太颠簸,驾车的是老连,我才知道,老连是绝杀攻组的真正负责人,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市。 瑾玉靠在马车壁上逗弄着念玉,念玉穿着白色的罗衫赤着小脚蹲在瑾玉面前蹂躏他一张冠玉似的脸。 “念玉,叫声干爹听听。” 没人回应,小手继续蹂躏。 “念玉,叫干爹给你糖吃” 没人回应,继续蹂躏。 “念玉乖,叫干爹亲你一口。” 念玉费事巴拉的爬到我身边,张着一双小手, “妈妈抱。” 软软的面团扑在身上,我刮刮他的小脸儿, “念玉为什么不喊干爹?” “爹爹,爹爹抱,呜呜。” 听着孩子无心的话,我眼圈一红, “念玉乖,妈妈抱,爹爹去给念玉找小妹妹去了。” “妹妹、妹妹,爹爹不找。” 把念玉搂在怀里,手不禁滑过小腹, 阡陌,你可一定要快些回来。 京城依旧还是那副热闹的模样,感觉不到一丝备战的气息,只是让人隐隐的不安。 在进京之前,老连驾着马车回了望月,我和瑾玉换了一身寻常装束易了容方驾着轻便的马车进的凤翔。 马车在闹市兜了几个圈子才往王府走去。 刚进王府大堂,两个人便伏在地上行礼,抬起头的时候才看见是易容成了我和瑾玉的模样。 “琼先回绝杀,杀留下。” “是。” “有没有异常?” 撕下脸上的面皮,露出一张年轻稚嫩的脸,略带着婴儿肥,与细瘦的身材实在有些不衬,我在一边细细的打量着他,倌起的青丝,瞬间倾泻,少年瞬间换成一副的柔弱无骨的样子挂在了瑾玉的身上,媚眼如丝。 “主人,天天学你的样子又见不到你,还人家难受那么久,你说要怎么奖励人家?” 笑容如清华的月色,潺潺的流过,连我的心也不禁一颤,瑾玉竟然脸色不改的端坐着。 第五十二章 干爹 瑾玉推了推靠过去的脸,开口冲外面喊,“方秦。” 外面一声应和,挂面似的男子立马从他身上弹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半遮着半月似的眼睛,泫然欲泣的样子,瘪了瘪嘴凛着神色道, “主子真是和苍莽一样不解风情。” 说完一步三扭的靠在了椅子上,“老皇帝驾崩,三皇子拒承皇位,只奉先皇遗命娶了之前联姻的都喇公主,新婚当夜远赴边城了。” 瑾玉小心的看了我一眼,见我无甚表示才示意他继续说。 “皇上放了九王爷之后一直没放松警惕,时不时的派人去‘探望’,萧太尉满门抄斩,萧嫔被九皇子残余的暗势力所救,皇子没保住。” “嗯,就这些?” “还有一件事情你一定不爱听,所以主子要想知道的话问方秦,我拒绝回答。”说完抛了个媚眼儿冲天炮似的窜了出去,瑾玉无奈的看着跑远的人影露出一丝苦笑, “长不大的毛小子。” 我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他自己还不是个毛小子,充其量不过才二十而已,毛小子。 “子衿,他刚刚的话,你不用太往心里去。” 我白了他一眼,“谁会往心里去?我若是不相信阡陌,就不会让他走,谁都可能背叛我,只有他,死都不会,傻的跟什么似的。” 瑾玉装出一脸受伤的神色,“难道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 没等我做出表示,儿子已经张牙舞爪的爬到他跟前表示抗议,瑾玉抱起他放在膝上,就受到了一双小手搓面团似的礼遇,最厉害直嚷嚷,“干爹,坏。” 瑾玉一乐,差点儿没把粉团儿似的哇哇扔到天上去, “乖儿子,再喊一声,干爹让你骑大马。” “干爹,坏。” 瑾玉嘴角一阵抽搐,“把坏去掉就不成吗?” 这时传来敲门声,门刚打开,一个雪白的人影被拎了进来,拎他的是个黑的看不见眼睛的人,细看之下五官还算清秀,就是太黑了些,头发衣服全黑,皮肤快和头发顺色了,总之一个字,黑,和手上拎着的人形成强烈的视觉冲突。 “主公,方秦把流杀捉回来了。 “噗”, 流沙,还更漏呢。 瑾玉挥了挥手,黑人很自觉地带上房门出去放哨,坐在地上的人一脸颓废的小声嘀咕着,“死方秦,小爷扒了你的乌鸡皮。” 抬头看见瑾玉,半月似的眼睛突然瞪成了中秋的满月,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指着瑾玉,另一只手做西子捧心装,很夸张的“嗷”了一声,撕心裂肺啊,“主子,你、你你你你竟然抱别人。” 儿子很给老妈争气的白了他一眼,学者他的样子伸出一只手指戳着瑾玉白豆腐似的脸, “爹爹。” “嗷”地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堪比狼嚎。 瑾玉接下来的动作直接让地上的人抽搐了很久,他亲着娃娃的小脸儿说,“念玉乖,去找你娘。” 我掏掏耳朵,听见心碎成片片的声音,可怜的孩子,怎么就摊上了这个小气王爷。 第五十三章 没有如果 地上的人很是幽怨的看了瑾玉一眼,活像个春闺怨妇,被瑾玉很自觉的忽略掉,气愤的声音小声的嘀咕,“一家子臭咸鱼,爹是金鱼,儿子是鲶鱼,生怕人家不知道是父子俩。” 我嘴角一阵抽搐,儿子的名字确实有待商榷,鲶鱼,干笑两声,眼角放出三万伏的电压射击,地上的人很明显的颤了一下,这才叫成就感,很是骄傲的捏了捏儿子的脸。 儿子一句话差点儿把我拍死在椅子上,“鲶鱼,黏黏。” 干笑两声, 瑾玉接收信号,咳了一声道, “说吧,什么我不爱听的消息。” “乾安殿的钉子传出来的消息,皇上要在三个月后挥师北上,可能会封主子兵马大元帅,而且,只有权在边城用兵作战,无权调动远程的大队兵马。” “就这些?这算什么坏消息?司徒麟怀疑我又不是今天才有的事,有什么好奇怪的?” “还、还有,皇上知道王妃的事情了,具体怎么知道的不清楚。” 瑾玉神色突然有些凝重,转身看了我一眼,正色道,“子衿,孩子,可能要送走。” “不可以。”我想都没想的拒绝。 “皇上为人善变,难保不会暗藏杀机,这点你比我更清楚,孩子在这里,太危险。” “瑾玉。”我带着乞求的神色看他,他神色一松,转而道,“罢了,我想办法,流杀,去找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用最短的时间让他对琼产生依赖感。” 流杀一扫郁郁寡欢的样子,兴奋的拽着瑾玉的袖子,“需不需要不择手段?” 瑾玉阴森森的看了他一眼,冷着声音附在他耳边咬牙切齿的说, “你、说、呢?” 流杀抖了一下,蹭的蹦出老远,远远的声音从窗子外飘进来, “主子息怒,属下明白了。” 瑾玉回过身,想了半晌才说, “你可能要一直住在这里了。” “嗯,我知道。” 瑾玉接过孩子,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说, “你知道?我的意思是……” “我真的知道,提防耳目,我们要睡一起嘛。” “你相信我?” 不知是高兴还是什么,瑾玉的脸微微的泛着红,忍不住想要打击他一下,捏着儿子的小粉团儿笑着说, “有我儿子在,怕你做什么?” 瑾玉的脸瞬时垮了下去, “还要带着这个小东西?” 扔下他和儿子在后面大眼儿瞪小眼,出了门才觉得自己很累,阡陌在希图一定周旋的很累吧?我让他回去施展自己的抱负,最终他还是放弃了,竟然傻到拿自己与那个冰冷的皇位比,我是不相信自己呢,还是在侮辱他对我的爱? 傻子,扔掉唾手可得的东西从来不晓得心疼,也不瞧瞧,有多少人眼巴巴的瞅着都拿不到,他这么把皇位让出来,真不知道当位者是会觉得他闲云野鹤,还是会觉得他的名正言顺始终存在威胁。 阡陌远赴变成带兵,看来南北大战真的是很不远了,阡陌和瑾玉的而这场较量,事关生死,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间的生死较量。 而且,手握重兵放弃皇位的人,就算真的帮皇帝打了天下,谁又能确定不会是兔死狗烹的下场? 浑身的力气跟抽干了一样,如果可以让时光倒流,我一定会在清风谷的时候就让阡陌带我走,不出现在父亲、哥哥和瑾玉的生命里,不知道他三皇子的身份,两个人远远地抛开世俗的一切,那样也许就不会面对这样的抉择。 但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第五十四章 再进皇宫 宫里有旨意,皇子生辰,请我和瑾玉去皇宫赴家宴。 晚上稍微休息了一下便准备和瑾玉进宫,坐在马车上看着他锦袍玉带的模样,倒有几分像个王孙贵胄,想着想着不禁笑了出来,瑾玉一双手拽着我的脸往两边扯了几下,嘴里还直嚷着, “你真是子衿?进皇宫还笑得出来?” 拍开脸上的咸猪手,“这次和上次可不一样,上次是我自己单身闯宫,一步差池小命不保,这次可是有棵大树借我靠着乘凉,我只管吃喝就好。” “开什么玩笑?上次哪是你一个人?据我所知,还有一个人常和我一样神出鬼没吧?最后还把我没过门儿的媳妇儿拐跑了。” 看着他满脸泛酸的样子,抓了抓他的手,有些苦涩的开口,“瑾玉,对不起。” 瑾玉红着脸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我好笑的看着他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眼睛在牵住的手上瞟了瞟又迅速的离开,四处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顶棚上。 我有些乏力的靠在马车上假寐,一只手轻轻的把我揽进怀里,累得实在不想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靠了上去。瑾玉略带着沙哑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带着身孕赶了那么多天路,很累吧?” 我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实在没有力气说话,就沉沉的睡了过去,朦胧中有一只手轻轻的抚着我散落的长发,最后停在我的唇上,我装作无心的翻身,脸朝里,睡梦中皱紧了眉头,瑾玉太过执着。 快到宫门的时候,金鱼轻轻地把我唤醒,有些朦胧的抬眼,觉得景色有些陌生,不是以前走过的地方,瑾玉轻声的解释道,“这是乾门,坤门是女眷往后宫的通道,宴饮时常会有未出阁的公主小姐出入,所以男子要从乾门进,走白玉桥旁边的板路直接进乾安殿,以避免唐突。” 白玉桥使用清一色的白色板砖铺成,从乾门直通乾安殿,是皇帝上下朝的专属捷径。 素白的扶手上雕着栩栩如生的青龙图腾,手指刚要偷偷伸出去,就被一只手揽着肩膀带了回来,耳边传来小声的耳语,“这里不比后宫,前殿的东西都是至阳至刚之物,从不允许女人碰触,怕沾染晦气,就连太后都要规规矩矩的走旁边的板路,没看见旁边的太监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 我翻着白眼鼓着腮帮子生闷气,瑾玉伸出手指一戳,撒了气。 “你们与皇家的规矩真多,难不成落只雌鸟儿都不行吗?” “行,子衿说怎样就怎样,你若看着不舒服,改明儿我叫苍莽偷拆了它。” “瞎贫,快走吧。”刚进了乾安殿,就有一股浓郁的脂粉味扑鼻而来,憋着喷嚏直憋得我眼泪横流。 刚有太监扯着嗓子高喊“恭王恭王妃到”,西侧的陇溪阁便有不少帘子被掀起,露出一张张略到羞涩的脸,那自然不是正主,隔着垂下的珠帘隐隐可以看见小姐们端坐在桌前,或执扇,或品茶,一双眼睛却不时的扫过被风刮起的缝隙,再回头脸上一片桃花,半是恼怒半是娇羞的喝退了扯开帘子频频张望的贴身丫头,这场景让我突然联想到了《西厢记》,娇小姐俊书生,外带着一个俏红娘。活生生的一副少女思春图 第五十五章 滋润 伸出胳膊捅了捅身边的人,“看不出来啊瑾玉,这么受欢迎。” 不知道是灯光的缘故还是我看花了眼,瑾玉的脸上竟然晕着娇艳的粉红色花容, “子衿,怎么又取笑我?等下九叔来了你就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了。” 撑着下巴色迷迷的冲着瑾玉笑,“九王爷确实是难得的美人,让人看见就有种冲动,想冲上去啃一口。” “子衿,你你,你怎么?” 冲他吐了吐舌头,“我只是实话实说,他的脸真的让我很有食欲,看着他吃饭一定特别香。” 我没得意多久,在一阵阵倒抽气声中我脸颊被轻啄了一下,还不忘想品尝美食一样的咂咂嘴,学着我的样子撑着下巴,温柔倒要掐出水来的声音轻轻嘀咕,“味道确实不错,早该尝尝了。” 回头看见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我突然觉得有种摧毁的冲动,可恶,我家阡陌是天下第一美人,你算老几。想也不想的白了他一眼,嘴里哼哼道,“丑八怪,丑死了” 瑾玉把我拉到身边,手用力的擦了擦我脸上,都快搓破皮了才住手,有些心疼的吹了吹,然后满意的拉着我扬长而去。 回头冲九王爷拉着下眼皮做了个鬼脸,才转身跟上瑾玉,小样儿,姐姐学会调戏人的时候,你还在你妈怀里翻跟头呢。想完很是自得的抱着瑾玉的胳膊冲向我们一桌,刚坐下冷汗就涔涔直冒,对面一桌上是我这辈子都不想见的人,被瑾玉拉着一步三挪的过去请安,狗皇帝很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眼睛却瞟着瑾玉,不阴不阳的开口,“今年雨水充足,万物受到甘霖滋润,朕的园子较往年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你说对不对?恭王、妃。” 知道他意有所指,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恨地想,一口大气喘那么久,怎么没憋死你?俯下身子气哼哼的扁着嗓子道, “万事万物阴阳调和才是正道,水润万物自然是好,但若是只有一丛树苗,浇上万桶甘霖,再遇上些什么太阳雨什么的,估计那从小树苗也不怎么好受。” 你只烂种马,抱守三千佳丽,天天屁股后面还跟着一群不阴不阳的太监,难保那一天你不会阳痿。精尽人亡才好,哼,气死你。 瑾玉和皇帝略道了几句喜才拉着我往座位上去。 “你跟皇帝抬什么杠?小心哪天他揪你脑袋。”说完伸出指头戳了戳我鼓起的脸,我一泄气,可怜巴巴的说,“我一想起那晚上他那么对我,还想弄死我,我就恨不能把他大卸八块煮了吃。” “我会保护你,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咱们早些回去,我讨厌这里,我想念玉。” “好,吃完饭我们就回去。傻丫头,都当妈妈了还像个小孩子。” “瑾玉,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我?九月初三,怎么了?” “这么巧?和念玉一天哦。” “那是自然,我干儿子嘛。” 晚宴开始,桌上还有肃王司徒雍和子华姐姐,子华腆着大肚子,只是淡淡的斜了我一眼,肃王冲我们微微一笑便扶着子华入了座。九王爷竟然不顾辈分跑来和我们一桌,坐在我身侧眼神暧昧的直盯着瑾玉看,夹在中间我心里一阵毛骨悚然,这人不是吧?连自己亲侄子都不放过?我不禁有些同情的看了瑾玉一眼,瑾玉却像没发现危机一样自顾品酒。 回头看见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我突然想起那个夜晚在假山后纠缠的双腿,一阵酸水直往上涌,心里直骂他,真是个祸水,死人妖,丑八怪。 瑾玉轻轻拍着我的背,递了温水给我,“没事吧?” 我冲他摇摇头,喝两口水漱口,身后有宫女端着盅盂接了污水,我顺着气狠狠地瞪了某人妖一眼。 第五十六章 中毒 对面桌上尖细的嗓音响起,“皇上赐恭王妃,肃王妃御用花酿”,子华略带着委屈的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只装作没看见,我心里一惊,那样的眼神,绝对不是普通关系的眼神,是一种深爱却得不到回应的眼神,心里有一种被挤压的感觉。 我不禁有些可怜的看了肃王一眼,肃王盯着妻子娇媚的脸庞,不知在她耳边嘀咕什么,子华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眼角眉梢风情万种,慢慢的喝下了御赐的酒,我低头看和太监递过来的酒,一股异样的清香夹着酒香扑鼻而来,我眉头不禁一皱,不知道皇帝究竟要做什么,大庭广众的下这种药不是自寻死路么? 瑾玉看着我为难的样子开口道,“皇上,子衿想来身子单薄,加之刚有了身孕,实在不宜饮酒,臣弟愿代饮。” 皇帝的脸色倏地一变,转而朗声笑道,“恭王夫妇伉俪情深,朕准了”。 说完带着薄笑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正要开口,却见瑾玉已经把酒杯倒扣在了桌上,一滴不剩,我暗叫不妙,一直紧张兮兮的盯着他,一看见他喝水就一把夺过来喝掉,夺到第七杯的时候,瑾玉愣愣的看着我,“子衿,你很渴吗?” 我一脸暧昧地看着他,“你到家之前不许喝水,做到了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瑾玉眼睛里顿时星光四射,命人撤掉了面前的水,我暗自松了口气,可是没过多久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子衿,我渴得好难受,让我喝一口好不好?” “不好。” 我在桌下牵住他的手,冰凉的手触上他灼热的指尖,我盯着他醉了一般红润润的脸颊,心里暗暗的祈祷,不碰到水一定没问题,瑾玉一定要撑住啊。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一个小太监端着的茶水一个不小心全倒在了瑾玉身上,我心里暗叫不好,拦了过来服侍的小太监,起身向皇帝行了一礼, “子衿身体不适,恳请皇上准许子衿回去休息。”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架起瑾玉慢慢的朝宫门走,带出了宫门才施展轻功迅速的奔向马车。 马车上瑾玉眼神迷离,红着脸靠在软踏上扯着自己的衣服嚷,“子衿,我好渴,我好热。” 我心里一阵焦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解药要等回王府才能配,瑾玉一定要撑住啊。 一群侍卫搀着瑾玉去了卧房,我吩咐他们不许让瑾玉碰水,才急匆匆的让苍莽去抓我需要的药材。 除了这个之外还需要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抱过儿子,去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只好冲外面喊了一声, 流杀软塌塌的从外面进来, “你帮我从孩子身上取几滴血。” “做什么用?你自己为什么不来?” “要童子血做药引,我下不了手。” 我躲在房门外听见里面孩子的哭声,一阵阵的揪着心疼,听见一声“进来吧”,我慌忙冲进屋里抱起儿子,从头到脚检查了一番,一处伤口都没有,儿子也不哭了,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小手搂着我的脖子喊, “妈妈,不走。” 我眼睛一酸,搂了搂儿子,“儿子乖,妈妈不走。” 第五十七章 流杀的辩白 我哄着儿子入睡 ,怀疑的看了一眼碗里,明明有血啊,还放了那么多,再看看趴在桌子上的人, “喂,我只要几滴,你弄这么多做什么?” 他有气无力的说,“割深了嘛。” “这点儿血也不至于成你现在这副熊样子啊。” 趴在桌子上的人眨着一双微阖的月牙儿眼,有气无力的说,“人家晕血嘛。” “可是,我要的是童子血。” 桌上的人一声暴喝腾地蹿了起来,大声吼道,“人家老子我,是地道的童子,纯种的处男。” 我擦了擦满头的黑线,看看儿子没被吓醒,才委屈道, “谁知道你是啊?” 流杀又瘫回桌上,“你用童子血做什么?” “瑾玉中了醉蝴蝶,这个要做药引子。” “靠”,桌上的人又一次弹起,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弹簧做的,但他接下来的话让我无比后悔,“早说是春药,我去替王爷解决不就好?” 我抓住又要往外冲的人,满头冷汗的说,“这个,要和喜欢的人交。合才可以,不然才要命,而且你个大男人,貌似不行吧?” 流杀相当幽怨的斜了我一眼,“你行,可是你又不去。” 我神色微微一黯,心里愧疚丛生,把儿子放在摇床上,便去看瑾玉。 明亮如昼的房间里,几个侍卫垂头丧气的看着我,我看着泡在水桶里的瑾玉,暗叫完蛋,刚要发作,一身着玄色衣服的侍卫开口,“王妃息怒,主子要洗,那个敢拦啊。”挥挥手让他们出去,把药引放在桌上,身后传来水响,然后就被一双炙热的手臂拥住, “子衿,子衿。” 耳边阵阵的低喃,我转过身,看见他的脸已经红的完全不像样子,伸手推他却被他捉住, “子衿,你说我出宫前不碰水就满足我一个愿望的,我没碰,所以我要你答应我,让我亲一下。” 只在我唇上淡淡的啄了一下,他似乎在拼命的压抑自己,托着我脸的手越来越热,轻啄也变成了深吻,我害怕的挣扎,用力的推他,满眼的惊恐,他迷蒙的眼睛里稍微有一丝清醒,用力的推开我,“子衿,快出去。” 我跑了出去,带上房门的瞬间,听见里面条冬冬的响声,靠着房门蹲坐在地上,心里一阵阵的揪紧,“瑾玉,对不起,瑾玉……” 受伤的野狼一样的低吼声一阵阵的冲击着我的心,推开房门,抱住他撞得沾满鲜血的头,“瑾玉,瑾玉,对不起,我不丢下你。” 仰起头吻上他的唇,他炙热的气息像是要把我吞噬掉,衣衫碎落,倒在床上的瞬间,我听见眼泪滑落的声音,眼前是芍药花田里阡陌冰凉的吻,炙热的手突然在胸前停下,瑾玉摸着我眼角的泪水,看着被他蹂躏的胸,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腾地从我身上跃了起来,“出去,子衿,我求你出去。” 沙哑的声音支离破碎,我看着他额上不断留下的鲜血,狠狠心,闭上眼睛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想暴躁的狮子一样,掠过的吻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在我有些绝望的时候,厚厚的棉被把我卷了起来扔出了房门,然后是桌椅移动的声音,看着灯影中摇曳着的人一下下的撞在床柱上,我伏在门前哭喊,“瑾玉,开门好不好,瑾玉,不要啊,不要伤害自己,我自愿的,你不要这样”,哭喊变成了嘶哑的低喃,“瑾玉,你这样待我让子衿情何以堪,你要我拿什么还你这份情?” 第五十八章 解毒 “主母,怎么跪在这里?”我想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揪着苍莽的衣角。 “快,快开门救瑾玉。” 苍莽向天吹了一声口哨,从暗处赶来两条黑影,一句话不说直接把门拆了下来。 苍莽越过桌子,禁锢住瑾玉的身体,我才想起来伸手去点他的穴道,却见他毫无反应。 “主母不要费力了,主子所修习的武功自行解穴,还是配药要紧。” 配好的药被熬好端来的时候,瑾玉的脸已经呈现出丝丝的青色,还好赶得及。 紧咬的牙关一口药都喂不进去,我俯下身吻着他,舌尖轻轻的舔舐着他开始冰凉的唇,看着微微泛青的脸色开始浮现红润,咬紧的牙关也有了松动的痕迹,急忙含了药给他往口中渡,舌尖撬开他的牙,药汁流进去的时候,我不禁松了一口气,满口的苦涩顿时让我有些恶心,忍着想吐的冲动继续喂第二口,直到把一碗药喝完,他僵硬的身子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让苍莽去拿些治伤的药,我的手慢慢抚过那张有些狼狈的脸,脸贴着他慢慢变冷的胸膛,说不上该说自己是感动还是什么,拿帕子蘸着酒精轻轻擦拭他的额头,每擦一下他的额头就皱一分,直到擦拭完了,他的眉头才慢慢地舒展开,像是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微微的泛着笑。 苍莽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身后跟着抱着儿子的流杀,儿子一看见我,就皱着一张小脸张开手要抱,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落。 我接过儿子,擦着他的泪,“念玉,怎么了?” “妈妈,不走。” 搂着孩子,强忍着眼角的泪水,亲亲儿子皱起的脸,“念玉乖,干爹在生病,念玉要听话知不知道?” 儿子挣扎着爬到床上,在瑾玉脸上捏了两把,“爹爹不睡,念玉亲亲。” 说完流着口水就往瑾玉的脸上贴,刚贴上,瑾玉就伸手把他抱进怀里,声音沙哑而虚弱,“乖儿子,干爹不睡。” 苍莽和流杀知趣的退了出去,流杀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很幽怨的看我一眼。 瑾玉直起身子,我忙上前扶起他,他却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看着湿湿的裤子,又急忙一脸通红的钻了进去。 我笑着从衣橱里拿出衣服递给他,顺便找了他一件外套躲在屏风后换了下来,总披着棉被也不是个事情。衣服太肥,但总比没有的好,明天一定要去逸云轩多拿几套备用衣物,顺便看看我的千里马。 从屏风后出来就看见瑾玉虚着身子在地上铺床褥,我推着他回床上, “今晚你睡床,每天搂着儿子睡累得要死,今晚换你搂。” 说完不顾他反对打着哈欠就往地上躺,走到半截却被人拦腰抱起放在床上, “忘记自己是孕妇了?” 我拍拍自己的脑袋,深秋不比春夏,地上确实太凉了些,我蹦到地上卷起铺盖,把棉被扔到床上,自己往里面躺了些,抱着儿子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然后就听见磨磨蹭蹭上床的声音。 第五十九章 愿望之吻 睡得迷迷糊糊的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里,隔着单薄的外衣,能感觉到他身上灼热的温度,我迷迷糊糊的往他怀里钻了钻,笑着喊了声,“阡陌,好困。” 抱着我的手臂明显地僵了僵,我一个激灵,睁开眼看着瑾玉一脸受伤的神色,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他裸露的手臂,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他,压抑着自己躲在被窝里哭泣,阡陌,阡陌,我好想念他,想念他做得很难吃的饭菜,想念他印在我额头上的晚安吻,想念他夜里温暖的怀抱。阡陌,子衿真的好想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声低哑的“对不起”。 擦了擦眼泪,回过头对上一双红红的兔子眼,泛着晶莹的亮光,扬手就是一个大爆栗,看着他捂着脑袋的样子,突然就想到了阡陌小的时候,甩了甩脑袋,冲他灿烂地笑着,“刚睡着身上有些冷,谢谢你啊,瑾玉。” 拍拍他胡思乱想的小脸,用长者的口气语重心长的教育他,“做好事不留名是不对滴,雷锋不留名还知道在日记本上记一下,你有没有一点时代精神?” 瑾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伸手在我额头上摸了一下,“不发烧啊?乱说什么?睡觉。” 说完自顾的闭上眼睛睡觉。 看着他微微颤抖的睫毛,爬上去在他唇上吧唧一口,“这是答应你的愿望,晚安。” 看着他摸着嘴角露出的笑意,我也转身沉沉的睡去。 瑾玉,你的好,要让子衿以后怎么偿还? 梦里梦见阡陌在悬崖边颓废的样子,一身素白的衣衫沾着点点泥浆,脸上胡子拉碴的,头发也松松垮垮的散在身侧,我有些心疼的想伸手抱抱他,去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接触他之后慢慢的散去,远远的看见她一双眸子泛着血一样的颜色,流下的泪水猩红一片,然后他疯一般的逃离,痛苦的声音在空气里化作利剑,一支支准确的击中我破碎的心,原来魂飞魄散就是这种感觉啊?那声音还久久的盘旋在上空不肯散去,他像是在用最后的生命嘶喊,“子衿,我恨你,我恨你,我再也不会原谅你,我会燃烧我的生命去恨你,这一辈子,下一辈子,生生世世,绝不原谅。” “阡陌,不要,阡陌,阡陌……” “子衿,别怕,是梦,只是梦,别怕。” 扑到一个人的怀里嚎啕大哭,“阡陌,不要,不要恨我,阡、阡陌,不、不恨我。” 瑾玉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嘴里哄孩子一样的哄着我,“不恨,阡陌不恨你。” 慢慢的平静下来,看着瑾玉湿透的前襟微微发愣,抬头看了瑾玉一眼,我有些乞求地问他,“瑾玉,阡陌不会恨我,对不对?” “傻瓜,阡陌那么爱你,怎么会舍得恨你,让你难过?别多想了。” 我想放心了一样,紧绷的身体垮了下来,念玉从身后爬过来,眨着眼睛看着我, “妈妈,不哭,念玉不哭” 伸手搂着儿子软软的身子,“念玉乖,妈妈不哭”。 说着眼泪又落下来,打碎在儿子炸开在头顶的小辫儿里。 好失落哦,码了那么久的字,只有一条评论,难道写的真的有那么差?? 第六十章 萧玉儿 外面天还没亮,我刚哄孩子睡着就看见瑾玉从被窝里爬了起来,才想起来他这是要上朝。 “你多睡一会儿,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当心身子。” 说完压好被角就熄了灯,自己蹑手蹑脚的拿着外衣出了门。 想着刚才的梦,就再也睡不着了。 起来披了衣服去书房坐着,随手翻着桌上的几本书,全是军事兵法,其实瑾玉是个很有才华的人,比司徒麟看的要远,只是有些事情太过执着,做不来皇帝的唯皇权重于天。 天亮的时候,去厨房弄了几样小菜,叫醒孩子等瑾玉回来吃。 “王妃,外面有一男子求见,说是故人。” 我有些奇怪,故人,还是男子,哥哥才不会弄得这么麻烦,难道是卢掌柜? “他还说什么?” “他说了很奇怪的话,说王妃欠她的工钱只拿一件衣裳顶了,特来讨债的。” 我心里一喜,原来是她,“快请。” 雪白的长纱衫,黑发用白带子绑成了髻,看着她站在那里,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傻傻的笑着,也不知为什么,明明和她不熟,偏偏听见她有危险紧张得要死,看见她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竟然说不出的激动。 “傻子,笑的比哭还难看。” 口硬心软,一点儿都没变,“傻站着做什么,好不容易来看你一次,别说不欢迎。” “哪里敢,快坐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白了我一眼,“你当人人都跟你似的那么傻?你刚走我就看出来那个不是你了,女人的心思比发丝还细,想瞒我,在好生练上两年吧。” “你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吧?” “不用困在那个破笼子里每天看着司徒麟那张臭脸,还可以在自己喜欢的人家里常住,你说我过得好不好?” “你过得好就好” 她一副很恶心的样子推开我伸出的手,“喂,别装出一幅很熟的样子,我只是来替他谢谢你的。” “哦、、他,难道就只有他要谢我?” “你少臭美,他谢你就不错了,贪多嚼不烂。” “咦,脸怎么红红的?他,嗯?是不是这个?” 我冲他比划了个九的手势,看着她一张脸变成了番茄, “你少乱说,他只是我主子,满皇城谁不知道他断袖,我名义上还是个已经亡故的皇妃。再说,他根本就很少回去,我也见不到他。” 不再取笑她,很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我应该怎么叫你?” “喊我玉儿吧,你要是叫声姐姐我也不介意。” “少来,玉儿,告诉你一个千年不变的真理,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喜欢就加把劲儿啊。” 玉儿捡起一块桂花糕愣是塞到了我嘴里,“小蹄子,一张嘴没一刻消停,我要走了,你自己慢慢吃。” 说完红着一张脸扭着小腰往外走去,我自己嚼着嘴里的桂花糕直咂嘴,“美人儿喂得东西就是好吃。” 捡起一小块儿塞到儿子嘴里,“儿子,你尝尝是不是,好歹妈妈曾经也算是个美人,虽然除了你爹没人说喜欢我。” “臭小子,都不给个肯定的意见。” 我的希望落空了,因为儿子把桂花糕吐了,好吧,我承认,我不是美人。 好像除了阡陌真的没有人说过我好看。 连瑾玉都说我是丑丫头。。。 第六十一章 大意 门被推开,黑色的衣角夹着凉凉的秋风扫进屋里,瑾玉一张脸上满是疲惫,解了披风往桌子边一坐,单手撑着额角重重的一下一下的摁着,似乎他每次疲倦的时候都喜欢这样坐。 “是不是头疼,伸出手来让我看看。” 他听话的把手搁在桌上,我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心一寸一寸的变凉。 “这个症状有多久了?” “你走后半年多吧,开始只是略微不舒服,如今越发重了。没什么要紧的。” 我抓着瑾玉的手心满是冷汗,冰凉湿腻,却抵不过心寒。 “瑾玉,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会去战场,我不求你放弃,只希望你听我一句劝,战争结束之后,如果胜了,一定放下兵权,什么都不要去管,做个富贵贤王就好。” “子衿,你这是怎么了?” 细密的汗不断地从额上冒出来,“瑾玉。” 温热的手掌在我额头轻轻擦拭,瑾玉温润的声音毫不费力的打断了我心里紧绷的弦,“傻瓜,若你不愿意,我连战场都可以不去,临安的战将不是只有恭王司徒瑾玉……” 欣喜爬上眉梢,“瑾玉,我知道现在放下对你来说很难,所以你只要答应我到时候抽身而退就好。” 桌上的饭菜被端出去热了有端回来,看着瑾玉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心里惴惴的,是我大意了,上次在望月只当他是太累,竟没有好好的帮他把把脉,幸好还不是太迟,若再拖上一年半载,后果不堪设想。 瑾玉从饭碗里抬起头,桃花眼里满带着春风般的笑意, “子衿,这饭菜的味道,从上次离开望月到现在,我一直惦记着。” “食不言,寝不语,还不快吃。” 瑾玉满足的扒了两口饭,又抬起头说,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纵使我没有野心,待外忧除尽,皇上就要收拾我这个内患了。子衿,你刚刚那么紧张,只是因为担心我吗?” 我看着他傻傻的样子,鼻头微微的泛酸,拾去他嘴角的饭粒,“瑾玉,虽然你年龄比比阡陌还要大些,可我却总习惯把你当孩子,时不时的揪着心。” 瑾玉眼里浓浓的失望,随即抽了抽鼻子冲我笑的满脸阳光, “子衿,这样真好,你心里会一直有我,等哪一天,也许你会突然发现,你的玉哥哥不只是那个爱捉弄你的少年,还是一个可以为你遮风挡雨的男人。” 说完不再看我的表情,低下头扒饭,我转过头,不去看那滴落在碗里的大滴的泪水。 瑾玉,子衿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好,在外面你是叱咤风云的战神瑾玉,隔着一层冰冷的盔甲凌驾于万物之上,在我面前,却总是那么温暖,不带一丝防备的对我好,好到让我窝心,子衿何德何能,配得你如此看待。 想起阡陌,心里又是一阵翻搅似的疼痛,他在那边充当那么尴尬的角色,一定过得很难吧?这一刻突然希望自己可以在他身边,哪怕只能看着他淡淡的笑也是好的。 可是如今,只怕我的身份,会让他更尴尬。 况且,司徒麟还在虎视眈眈的等着我迈进他的网呢,只要脱离了瑾玉的势力范围,夏子衿就不再是皇宫夜宴上的恭王妃,而是两国交战要挟阡陌最有分量的筹码。 瑾玉说的没错,孩子是真的不能留在这里了。 第六十二章 毒虫 瑾玉半靠在床上,我在他头上找穴位下针,拿捏着分寸一点点的刺入。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转来转去, “子衿,你真的决定了?” “是啊,你只管送孩子离开,不要告诉我会送到哪里,我怕我到时候忍不住去看他。” “可是……” “不许说话”,嗔了他一眼才有些委屈的说,“我好不容易狠下心,趁我没改变主意。” 瑾玉冲外面喊了一声,方秦从外面进来,瑾玉冲他比了一番手势,他就俯下身子行了礼,小心翼翼的抱起儿子出了房门。 刚一出门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就传了进来, “妈妈,不走……呜呜……妈妈。” 忍着想把他夺下来的冲动,狠着心回过头,“把药吃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醒的时候可能会很难受,不过过了这两天就没问题了。” 说出来才发现自己声音抖得厉害。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孩子还那么小。” “不是让你休息吗?现在不休息一会儿你会受不了的。” 拿着药杵有一下没一下的撵着药,儿子。我仿佛记起儿子第一次开口说话,那一声“妈妈”像是江南雨后温润的空气一样,软腻腻的触感麻倒了我的骨子里,泪突然就落了下来,大滴大滴的砸落子桌子上。 床上传来一阵阵压抑的低吼,应该是药效发作了,扔下药杵跑到床边查看瑾玉的情况,在他嘴里塞了软木,迅速的拔下他头上的银针,要清除这种毒虫所要承受的痛苦绝对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得了的。 瑾玉脸上开始有大片的青红血丝浮现,迅速的从脸上往下蔓延,银针一路沿穴位引导着血液中黑色的毒虫。划开的右手腕上不断地又散发着腥臭的黑色液体涌出,萎靡的桃花眼瞬间睁大,身上微微的抽搐着,咬在嘴里的软木发出吱吱的怪响。 黑色开始慢慢的消退,血色呈现妖冶的鲜红色,用银针止了血,毒虫虽然清了出来,但那些供养毒虫的毒素还在体内,一炷香之内不全部清出来,还会有新的毒虫繁衍。要请毒液,只怕瑾玉会受不了那种痛苦。 狠着心将研磨好的药末用热酒冲开,转过瑾玉的身子,用牛角片将微烫的药酒一点点刮在他裸露的后背上,再运功将药物逼入他体内。 撤下手掌,扶着他软塌塌的身子放倒在榻上,这才只是煎熬的开始,不过一会儿工夫,瑾玉喉里开始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嘶吼,手臂上青筋暴露,整个身体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紫红色,皮肤慢慢的肿胀,泛着冷光,僵直的身体开始簌簌的颤抖,肿胀的皮肤表面开始渗出一层浓稠的紫色液体,滑落在白色的床单上,散发着阵阵奇异的香,与刚刚腥臭的毒虫气味融合在一起,说不出的诡异。 慢慢的拿毛巾拭干他的身体,待到皮肤正常的时候,瑾玉已经面色苍白的昏死了过去。 吃力的把他挪进热气腾腾的浴桶,扔进一粒清毒丸,等我把染着毒汁的所有物品连同毒虫都拿到屋外焚烧,又在屋里所有角落都撒上了药杵里的药末,确定屋里没有残留的毒物,才招呼屋外的苍莽进来伺候着。 第六十三章 疑惑 捧着热茶躺在梧桐树下的贵妃椅上小憩,忙了一上午,好累啊。 阳光透过稀拉的树缝打碎在脸上,暖暖的,说不上的惬意,远远的看见闪过一个人影,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屋里传来一声惊呼,我顾不上多想,放下茶杯迅速的跑进屋里,却看见瑾玉窝在被窝里满脸通红,苍莽缩在门口低着头两肩一抽一抽的,我满脸疑惑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才开口指着苍莽问瑾玉,“你脸那么红,是他调戏你吗?” 苍莽抽动的双肩迅速垮了下去,迅速的抬起头鄙视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逃跑,我笑着往榻边一坐, “你养的人逃跑都是一流的顶尖高手。” 瑾玉颇不自在的往床里侧挪了挪,脸上红得更厉害, “喂,你是在害羞吗?我们不是天天这么睡在一起?” 金鱼一张脸瞬间成了猪肝,蚊子哼哼似的挤出了几个字, “你,全看到了?” 我一愣,随即点点头,一脸茫然地说,“是啊,全看到了。”心想,我看到什么了啊?难不成一语中的?他俩真有一腿? 瑾玉一下子跳得老高,“不该看的也看了?” 我瞥了他捂紧的被子一眼,方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一张脸顿时热的像中暑一样,“想什么呢,在你头上扎针,就是为了把毒引到上半身,我才不会……” 没等说完就看见瑾玉已经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拍拍被子里鼓鼓的的脑袋, “瑾玉,出来,会憋死的。” 没人应。 “瑾玉,你刚排完毒,身子比个两岁的娃娃还虚弱。” 我很郁闷,这么虚弱,刚刚他怎么蹦跶的那么高? 半天还是没人应,伸手把开被子,发现他紧闭着双眼已经睡着了,白皙的脸上微微的泛着水果红,帮他掖好被角,准备去煎待会儿醒来要喝的药。 蒲叶扇子轻轻扇着炉火,我想不大明白,临安怎么会有这种喇都的毒虫?到底是喇都要下手还是皇帝?喇都若要动手怎么会用这种慢性药?根本就没有办法阻止瑾玉上战场。除了皇帝我想不到第二个有这种动机的人,既要让他打江山,又要在合适的时候让他自行消失。可是皇帝怎么会弄到这种东西呢? 我突然觉得害怕,这个皇帝的心思太过诡异,今日幸好是自己发现了,若是没有发现,那瑾玉是不是就? 心里不安的感觉愈来愈浓,我总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我们身边如网一般罩下来,谁都逃不掉。 阡陌,我第一次害怕自己当初做的决定,让你卷入这场逐鹿,是对了还是错了?如今我连儿子都保护不了,连见你一面都是奢望…… 一阵刺疼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沸出的药汁烫了手指,手忙脚乱的澄出了药端回卧房,看着瑾玉毫无防备的样子,担心愈重,我这样呆在瑾玉身边,会让他的戒心一天天变淡,危险地气息离得越来越近,这样下去,该怎么办才好。 第六十四章 黑色曼陀罗 回过神对上一双一眨不眨的眼睛,瑾玉见我神游归来,方拉了我的手,碰到烫伤的地方,我忍不住一声低呼,刚刚想事情都忘了上药。 瑾玉看着手指上红肿的一片,小心翼翼的拿药抹了,轻轻的吹着,一丝丝舒适的清凉拂过。 “没事的,哪里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 瑾玉责备的看了我一眼,“这种事情以后让下人来就好了,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己。” 我怔怔的看了他半晌,有些迟疑地说,“瑾玉,现在你府上的下人我谁都不信任。” 瑾玉神色一黯,“是和我中的毒有关系吗?” 我点了点头, “你身上中的毒是一种很特殊的蛊,名叫黑瞳,因为毒性极其狠毒,被称作蛊中的黑色曼陀罗。它是喇都一个制蛊世家的独门秘术,制蛊方法极其凶残,需要用施蛊人亲生骨肉的心血供养毒虫母体,在血液中产下虫卵,喂以剧毒青榄,活下来的便是黑瞳。凡中黑瞳者,两年内只有微微的头疼症状,再潜伏半年,从脏腑开始内噬,噬咬速度极慢,但已经无药可解,中蛊四年之内,五脏不全,疼痛至死” “黑瞳需置于热水中,受蛊人在其中浸泡,再有人在睡前点上青榄香方能入体,除了你府上的人”,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 瑾玉愣了半天,我伸出手轻轻拨开他散落的长发,“瑾玉,我现在谁都不能相信,你最近太过于大意,让人钻了空子,我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如若在发现的晚一些,我可能……” 眼泪滴落在他裸露的胸膛上,“瑾玉。” 他轻轻拥着我,手指拂过发尾,似安抚,似疼惜, “子衿,为了你,我一定让自己好好活着。” 伏在他怀里用力的点头, “你们都要好好活着。” 瑾玉说,喇都很可能是假意与希图联姻,背后与皇上勾结。 我心里又是一跳,怪不得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让我觉得不安。 阡陌娶的是喇都的公主,不知道阡陌会不会遭毒手。只是,阡陌医术武功皆在我之上,应当不会。 脑子里似乎在闪过一些片段,但只是一闪而过,快的我连尾巴都没有抓住,总觉得那个念头是和所有事情都有关的,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瑾玉让苍莽偷偷给阡陌传递了消息,看着他完全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我有些为难,一个人坐在台阶上不愿意进屋,这是他的国家,这个国家和他同一个姓氏,却因为我而做出这样不忠的举动。 身后有温暖的披风加了上来,抬头看见那双清澈的桃花眼,我苦笑着抓着他的手, “瑾玉,别总是为了我为难自己,儿女情长总敌不过家国天下,我不想你后悔。” 温热的唇覆上我的眼睑,瑾玉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子衿,对于我来说,你便是我整个的家国天下。” 泪水滑落, “瑾玉,何苦,你明知道……” 他打断我的话,望着远方的天空,柔和的面庞突然变得坚毅, “真的不苦,能这样看着你一步步的离幸福越来越近,也是好的,这便是我全部的幸福了。” 第六十五章 阴谋的开始 回京已经半个多月了,一直都没有回府看看,不知道爹爹过得好不好。 瑾玉习惯在院子里摆一张贵妃椅,铺着厚厚的毛毯,旁边搁着小几,我也习惯了在那棵大树下一坐就是很久,有时候是喝茶,有时候是翻几本书,日子过得很平淡,看着瑾玉苍白的脸一天天变得红润,我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下来。 他还是每天上朝,装出一脸颓废的样子,打消皇帝的疑心。 司徒麟心机太过深沉,不知道是我多疑了,总觉得这才是阴谋的开始,似乎我们回京后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里,又好像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我们的举动无形中帮助了他。对于我们这群人未卜的未来,我心里的迷雾越来越重。 心里总像系着一个疙瘩,一直解不开,所以眼前迷雾重重,也许只要解开那个疙瘩,一切真相就会浮出水面。 拍开脑袋后面的咸猪手,看着茶杯中被撞碎的笑脸,心里好不得意。 “耳朵功夫见长了,我飘过来都能听见响声。” 我冲他晃了晃茶杯,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桃花眼眯成一条窄细的缝,伸手轻轻扯着我的脸, “今天陪你去几个地方。” “要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说完解下披风披在我肩上,出门上了马车,抛开恭王府大门很远的时候,先开车帘看见那三个血红的大字在晨雾里分外耀眼。 瑾玉莹白的脸上带着淡如春风的笑意,我咽着口水往边上挪了挪, “那个,瑾玉,你这个样子,我很想……再让你发挥一下潜能。” 还在笑,只是周围的空气顿时冷了几分。 “老天给你那么好的本钱,不用有点可惜,呵呵。” 我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那笑容没变,但我身上的汗毛明显的竖了起来,根根分明,铁骨铮铮。 耷拉着肩膀垂头丧气的往他旁边坐过去, “爷,我错了。” “你哪有错,是我错了,竟然没有发现自己还有这么个优点。对吧?夏、子、衿。” 这种咬牙切齿的声音,还是远些听比较能缓冲。 “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你、你别当真啊。” 马车停下,我发现自己的轻功在逃跑的时候真的是出神入化,逸云轩满屋子的客人被我撞了个鸡飞狗跳。 “千里马,你好啊。” 卢清梦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傻傻的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伯乐,你好。” 擦擦满头的冷汗,一脸慎重的和他庄重的行握手礼,煞有其事的说, “好好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咦,空气似乎又冷了几分。。。 那一双双喷火的眼睛,想要举着手里的衣服直接勒死我一样,这次是真完蛋了,得罪了一帮。 难怪逸云轩生意这么好,感情不是因为我的衣服,而是因为我有一个帅掌柜。 回头看了卢清梦一眼,什么嘛,这小子竟然脸红了。 调戏未成年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我该去向伟大的无尘师傅忏悔。 咦,无尘,最近事情这么多,要不要考虑去找找他?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他的答案永远都比谜底还要深不可测,我决定还是不要牺牲自己的脑细胞了。 第六十六章 心头肉 匆匆告别了卢清梦,被某人一脸铁青的拉进了马车, 手已经快脱皮了。 我呲牙咧嘴的挣扎着表示我的不满, “司徒瑾玉先生,为了我的自由以及人权,我向你表示强烈的抗议。” “乱七八糟的说什么?抗议无效。” 一脸颓败的靠在椅子上,继续忍受某恶魔对我这朵祖国花朵的摧残。 马车在相府大门前停下,出乎意料的,大哥竟然也在,身侧站着一个明艳的女子,鹅黄色宫装,凤翼吐珠头饰,红色的晶石缀在额前,映着一双高挑的凤目,双眉飞扬入鬓,微翘的秀鼻右翼上一颗红色的朱砂痣,笑起来的时候被右手食指轻轻的遮着,妩媚而娇俏。丹唇微启,齿如珠贝。 淡淡的秋风拂过,扬起她长长的裙裾,与大哥墨绿的衣衫纠结着,说不出的美。所谓壁人,应当如此吧? 我看了瑾玉一眼,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得起他这般才貌,也只有像江平这般的女子,才能站在他身边不显得庸俗。 我的身子又很不自觉的往别的地方挪了挪,先他一步跳下了马车,也许我真的不该离他那么近,最近我太贪恋他的温暖,竟然忘记了他也是个风华正茂的男子,也有无数心仪他的女人,我这样的贪恋,会误了他一生。 若不是江平先一步行了礼,我倒差点出岔子。含笑看着她在大哥身边含娇带媚的样子,打趣的看了大哥一眼,转身扶着爹爹进了门,身后有一双小手拽着我的裙角,回头看见一双乌溜溜的大眼, “姐姐,你就是我没见过的姐姐哦。我叫子墨。” 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突然想起儿子,不知道我没在身边他会不会哭。 瑾玉揽着我的肩膀扶我起来, “这么喜欢孩子,就快帮我把女儿生下来。” 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温暖的笑脸,眼睛突然一酸,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子, “子墨乖哦,姐姐见过你,还记不记得,在后门,扑通。” 我很夸张的做了个坠落的动作,冲他眨眨眼,小肉包子,突然惊叫一声, “嘘,这是我们的秘密。” 肉呼呼的小手忙紧紧的捂着嘴巴,用力地点着头,眼睛里浓浓的笑意像是要溢出来一样,看得我眼睛生疼。 这样真好,有家人在我身边。 感激的看了瑾玉一眼,现在不是我儿女情长的时候,周围的每个陌生人都有可能是定时炸弹,一个不小心,便会让我身边所有的人灰飞烟灭,每一步,我都要走得小心再小心。 “子衿有身孕了?王爷怎知道不是个小王子?” 三娘不冷不热的开口,瑾玉也淡淡地回着, “本王想要个和子衿一般漂亮的女儿,只要是子衿生的,都是我的心头肉。” 所以,就算明知道是别人的孩子,也一样捧在手心里当宝一样的呵护着,瑾玉,你让子衿好生愧疚。 手轻轻的抚着还没有什么迹象的小腹,那里孕育着一个崭新的生命,在和我一起接受未知的命运。不知道,等你来到人世的时候,阡陌会不会在我们身边。 阡陌,一定要平平安安啊。 大家给点儿建议吧,冷月越写心里越没底,不知道是不是写得太差入不了大家的眼,竟然都没有人给句意见,拜托拜托,给点儿精神上的支持,让冷月有更新的动力啊。 第六十七章 秘密揭开的一端 傍晚回王府的马车上,想着爹爹迅速衰老的样子,心里有些酸涩,若是真正的子衿还活着,一定不会像我这般不孝。 瑾玉仿佛知道我的心事,轻轻拢起我额前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不要太自责,这两年丞相一直过得很好,你在清风谷那些年,不也这么过来了么?” 回过神,脑子里突然又像闪过什么一样,快得让人抓不住。抓着瑾玉的手顿时苍白, “瑾玉,你再把刚刚的话说一遍” “怎么了?我说你不要太自责,这两年丞相一直过得很好。” “不是这个,还有什么。” “还有…… 你在清风谷那些年,不也这么过来了么。怎么了你?” “清风谷,清风谷。”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被打通了一样,却还是有连不起来的地方,我记得那时候…… 离开了这么久,我竟然连最基本的问题都没有弄明白。 “瑾玉,清风谷在外人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很神秘,其他的没有了,你怎么了?”瑾玉反握着我的手,一只手替我擦去额上冒出的冷汗。 我心里突然一阵紧张,不知所措的看着瑾玉,有些艰难的开口, “瑾玉,你是临安的皇子,阡陌是希图的皇子,你有没有想过?” 瑾玉的神色突然一凛,“你是说?不可能吧?” “由不得我不相信,带两国皇子进谷,你说,还能有什么原因?你身上中的蛊,是喇都才有的,还有娘亲,除了她名动京师时的艺名和静安这个法号,谁知道她的真名字?连我爹都不知道。” 头埋在膝盖里用力掩饰声音里的颤抖,我记得那时候,她和大师父在房间里说的“大计”,是不是那些大计,要把他们养育的两个孩子都算在其中? 瑾玉托起我的脑袋,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 “子衿,忘了今天说的话,一句都不要记得,否则,你和相府都…… 子衿,答应我,忘了它。” 下颌处的手用力,我不自主的看进他眼睛里,用力的点头,若我是真正的夏子衿,心会不会比现在还要痛?,不,我就是夏子衿,他们养育我十年,我的骨子里已经是夏子衿了,我甚至已经快要忘记爸爸妈妈的样子,忘记了在现代的生活方式,十多年的记忆,满满的全在这里。 泪大颗大颗的砸下,也许在骨子里,早就把大师父和二师父当做自己的爹娘来看待了吧? 所以心才会痛。 所以才会觉得委屈。 “瑾玉,停车好不好,我想下去走走。” 瑾玉撑着我的双肩,轻轻的摇着,子衿,不要难过,也许他们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你想一下,我虽然中的是毒辣无比的蛊,可是师傅也教会了你解蛊的方法,不是吗? “师父没想过让我们死,也许他们也是被逼无奈的。子衿,不要钻牛角尖。” 想起那时候大师父说的话,脑子里顿时清明,也许他们真的是被逼也说不定,大师傅那么疼我们,一定不会忍心,可是又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脑子里一片混沌。 第六十八章 九王爷司徒澈 马车在外围停了下来,瑾玉扶着我慢慢的下车。 古旧的城墙被岁月剥落,浓浓的古城气息,清冷的月色下,墙头伸出的浓密枝桠在头顶晕开,像极了一副细致的月夜丹青。 手指在城墙上轻轻滑过,粗糙的砖石划过手指微微的刺痛。 瑾玉拉回我的手,有些心疼的揣在袖子里,明亮的眼睛闪烁在月色里,朦胧而多情,我尴尬的想抽回手,瑾玉有些薄怒的把我拥在怀里,尖削的下巴枕在我头顶,声音有些疲倦。 “还想像早上那样躲开我么?子衿。” 被握住的手搁在离他心脏很近的地方,“子衿,这里,会很痛。不要总是拒绝,我的这个地方已经满了,不是你说推开便可以倒空掉重新来过,十年的感情不是说放手便可以放手的。” 我挣扎着想抬头,却被他更用力的拥紧,高大的身子小心的把重心放在我身上, “子衿,不要动,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哽咽,头顶一片湿热,瑾玉,为什么每次难过都不肯让我看见? 一只手被他抓的紧紧地,我单手环过他的腰,轻轻的带着安慰的拍着。 “吱呀……”,开门声,让瑾玉的身子一僵,松开了紧箍的怀抱,月色下,洁白的面庞上两道浅浅的痕迹,眼中却是一片清明。 小小的后门里闪出一个踉跄的身影,白色的衣衫凌乱不堪,青丝散落,妖异的瞳仁里再没了往日的神采。 那人抬起头的瞬间,脸上一阵错愕,随即逃一样的转身往回跑,在看见那道门的时候,又像见到魔鬼一样猛的跌坐在地上。 搀起他略微单薄的身子,对上那双惊恐的眼,我不禁有些纳闷,这样的神色,在他身上出现着实不易。瑾玉有些无奈的撇开视线,眸子里的关心却是骗不了人的。 司徒澈突然滑落的泪水让我不知所措,今天流年不利,看见两个男人哭。 慌乱的拿起帕子在他脸上乱擦一通。 “九王爷,你、你别哭啊。” 地上的人听到这句话,眼睛里的脆弱突然消失了踪迹,剩下的只有厌恶和不屑,屁股实实的摔在地上,肚子一阵轻微的疼痛让我脸色泛白。 地上的人踉跄着爬起来,恶狠狠的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随即消失在街角,白色的衣衫像是一只蹁跹飞舞的蝶,美丽却绝望,带着苍凉的质感,游弋于红尘之上。 瑾玉轻轻的扶起我,有些担忧的问,“还好吧?” 我冲他摇摇头,有些困惑的说,“明明没有见过几面,却总觉的他似乎很熟悉,他脆弱的样子,让我觉得莫名其妙的揪心。” “瑾玉,九王爷要比你还小一些吧?” “嗯,说起来九叔应该和子潇还有你是一年。你爹就是那一年抱养的子潇吧?” “比你还小的叔叔,感觉好奇怪。” 打趣的看了他一眼,瑾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淡淡的开口, “九叔命很苦,这么多年一直看着那么多肮脏的东西。” 还是没有人肯留言,冷月心里哇凉哇凉滴啊。 第六十九章 会不会喜欢 一直到回王府,关于九王爷的事情,瑾玉都不肯再多言,那是他们皇族的秘密,不足为外人所道,瑾玉有他要守护的人和事,我便不再多问。 关于那些郁积在我心底的秘密,我宁愿相信那只是我多疑。 边关的消息越来越紧凑,这场战争并不是说谁喜欢谁不喜欢就能决定得了的,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三国鼎立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在这个英雄辈出的年代,总要有人来打破这种平衡,很遗憾,我在意的人注定都要在这场逐鹿中争夺,或是一败涂地,或是问鼎中原,两者择其一,没有退出的余地。这也是当初我执意要阡陌离开的原因,其实阡陌心里比我更清楚,这是一场事关生死的决斗,胜利的人笑着把输的人踩在脚底下,慢慢的折磨着,一点点的走向死亡,所以,就算阡陌不愿意,还是要踏上这条路,用满手的血腥为我和孩子撑起一片足以存活的天空,这是一种必然。 那个未知的喇都国,存在太多的可能,我甚至不敢仔细的去分析这一切,把心里慢慢成形的东西打回去,小心翼翼的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临安,有些事情,不知道远比知道活的要久。 、 所有皇帝的阴谋阳谋我都要小心的避开,那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没有情感,没有弱点,为了权力什么都可以牺牲掉。、 以前我总觉得,那是一个目光仅局限于宫闱斗争的男人,现在才渐渐明了,那种阴翳狭隘的表象之下,是一颗可以装下整片大陆的逐鹿之心。 瑾玉,为这样的人拼命,真的值得吗? 歪着头看了一眼身侧的人,他一直紧紧的抓着我的手揣在怀里,暖暖的体温 隔着单薄的衣料灼着我冰凉的手。 看见我回头,瑾玉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语气软软的,他说, “子衿,如果那年我没有离开,你会不会爱上我?” 不忍心去看那双眼睛,抬头看见漫天繁星,像是仙子的泪, “瑾玉,事隔这么多年,何必再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呢?” 不想回头看他受伤的眼神, “瑾玉,不要总对我那么好。有些事情,与早晚是没有关系的,我对阡陌,是一种植根在骨子里的感情,不论什么时候遇见,第一眼就注定了我的沦陷,他妖娆绽放的丹凤眼,淡淡的朱砂,都是我纠结了几世的温暖。” “ 你也许还不知道,没有阡陌的子衿,便只是一缕幽魂,像浮萍一样漂泊着,无根无岸。” “而你,就像是我冰冷的世界里伸手便可触及的温暖,只是贪恋那样的感觉,与爱情无关。” “ 我曾经庆幸过,这个世界上,有你,有大哥还有爹爹,你们是我在这个异时空想要紧握的温暖,这一刻,我却无比的痛恨自己竟会有这样自私的想法,于你来说,我的亲情太过单薄,单薄到承载不了你一丝一毫的情感。” “瑾玉,对不起。” 抽出自己的手,快步的往前走去,每停留一秒钟,有些东西就把我内心的坚持湮灭掉一份,身体却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瑾玉温润的声音带着细微的波动。 第七十章 绝不喜欢你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对不起。子衿,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不可以公平一点。” “瑾玉,放手。” “我不放手,你对阡陌也只是十几年的习惯而已,我也可以的,我会守着你,直到你习惯了我在你身边,习惯我对你好,习惯到,再也不能离开我。” “瑾玉,没有可能的,从见到阡陌的第一眼,我就想嫁给他。” 僵硬着身子,禁锢着身体的手臂越来越用力,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哀求的味道, “子衿,不要。” 也许绝望便是希望的开始,放不开手,瑾玉便永远得不到幸福。 用力的挣扎,瑾玉小心的躲开我的肚子,最终还是无奈的放手,我跑开几步,铁着心声音冷冷回过头, “司徒瑾玉,不要总是对我说爱,你的爱让我觉得好累,我不是你的谁。” 我只知道用力的往前跑,躲开身后绝望的嘶喊,我知道我残忍,可是瑾玉,子衿的心,从来都只为一个人停留,我不能,也决不允许自己动摇,捂住耳朵拼命地逃跑,远远的那声音还是那样的清晰。 “夏子衿,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不肯承认,你永远都是那么自以为是,自以为是的把林阡陌赶回希图,自以为是的推开我,口口声声的为我们好,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是胆小的逃避罢了,你害怕林阡陌以后会怪你的牵绊,你害怕我会让你动摇,害怕我和他的战争会让你不知所措,夏子衿,你是个胆小鬼,不敢挽留,不敢说喜欢,不敢面对,你是个胆小鬼,夏子衿,司徒瑾玉发誓,绝不再喜欢你,绝不……” 凄厉的嘶吼划破夜空,捂紧了耳朵靠着墙角慢慢滑落,瑾玉,对不起,对不起,眼泪湿润了月色,抱着膝盖努力的去想阡陌,可是我却发现,阡陌的温暖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我那样推你离开是不是真的错了? 冰冷的身体渐渐的温暖,有些诧异的看见那双泛着红的桃花眼,声音沙沙的响在耳畔, “子衿,我喜欢你,夏子衿,我喜欢你,夏子衿,我、喜、欢、你……” 从小声的低喃到大声的一字一句的呼喊。 “子衿,我不想放手,你是我全部的温暖,我不要放手。” 瑾玉孩子气的把头埋在我散落的发里,委屈的说, “子衿,你从来都不肯正视我对你的好,只一味地想把我推出你的世界,这对我不公平。”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高大的身子弯曲成一种抽象的弧度,用力的推推他, “喂,是你说的,绝不喜欢我,我听见了,不能反悔。”“谁说的?我怎么没听见?” 说完还像小狗一样轻轻的在我脖子上蹭了蹭, “子衿,你甩不掉我的。” 我无语的抬头看天,只有几颗星星向我表示它的无能为力。 司徒瑾玉,你是临安的战神,这么没出息的样子,要是让百姓瞧见了,谁家还敢安心睡觉? 某个后知后觉的人类恋恋不舍的把脑袋挪开,突然一把把我横抱了起来,转着圈喊, “娘子,我们回家。” 不等说完,便风一般的冲了出去,小小的巷子里只剩下瑾玉欢快的声音,窝在他怀里,我似乎看见,墙角边月白色的袍子一闪而过,空气里掠过淡淡的熟悉的气息。 第七十一章 红颜祸国 用力的挣开瑾玉的手,跑过去看着空空如也的墙角,心里一阵失望,不是他,空气里没有他的淡香,真的是我看错了? 有些失望的转身,看了不明所以的瑾玉一眼,慢慢的往前走,手被抓住,搁在温暖的怀里,冰凉依旧。 瑾玉出征的时间很快便到了,压抑着心底强烈的不安替他收拾东西,他们终是要交锋的,也许瑾玉说的没错,我只是个胆小鬼,什么都不敢面对,一味的害怕他们会互相伤害。 有些事情,我该去认真的想一下,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关于那邪恶的蛊毒,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抓住,总觉得危险就在身边一样,没有排除这个定时炸弹,心里隐隐的担忧着。 瑾玉拉住我收拾东西的手,在我身侧坐下, “别闹,还有好多东西没有收拾。” “子衿,你希望我赢么?” 躲开他殷切的视线,手心涔涔的冷汗不断冒出来,瑾玉突然用力的把我拥进怀里,有些艰难的开口, “我明白了……子衿,明天,不要来送我,我怕,自己会舍不得。” 我还想说什么,他却突然松开了手,大步的往外走去。 “瑾玉”。 步子微微一滞,他头也不回的说, “子衿,你,多保重。” 我跑上去拉着他的手,“瑾玉,一定要平安回来。” 虎躯微震,手被用力的反握住,瑾玉终是没有回头。 我也是许多年之后才明了,原来有些战争真的与权力无关,只是为了博红颜一笑,便不惜冲冠一怒,使苍穹为之变色。 瑾玉离开的第二天,一场大火把府里的舒宇轩烧了个干干净净,我突然想起那个疯疯癫癫的女子,急急的跑去一问,心里却是一阵冰凉。 我有些愤怒的看着眼前笑得花枝乱颤的人,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院门,然后我就被人带了出去,慢慢的意识消失。 梦里有一些残缺的景象,是那个“我”在离开之前冰冷的话语, 她说, “司徒瑾玉害我亲手杀死儿子,你说,我该怎么照顾照顾他呢?” 在她诡异的笑声里,那些破碎的画面开始衔接,黑瞳,黑瞳,原来是她,瑾玉一定是知道了。 那么说,和皇帝勾结的喇都人就是她。 她是要做什么?那时候替她把脉明明就是有病的样子,难道只是假象? 谜团的一角面纱被轻轻挑起,我看见了模糊的轮廓,却想不出事情的结局,不知道瑾玉会不会有事?心里的不安一团团的扩散。 隐隐的,只看见一团弥漫的血雾,无尘苍老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在我耳畔久久不散, “他若归来,红颜祸国……” “他若归来,红颜祸国……” “他若归来,红颜祸国……” 是不是我真的错了? 我看见无尘在烈火中的满目慈悲的容颜,淡淡的希望的光芒。我还看见,阡陌血红色双眸冰冷的模样,心一点点荒凉。 第七十二章 憎恶 用力的睁开眼睛,入眼尽是朦胧的一片暗红,随着视线慢慢的清晰,方看清楚,是一张精致的雕花木床,心里一紧,这样压抑的气氛,除了皇宫我想不出第二个。 屋外珠帘轻击的碎响,我有些害怕的往墙角缩了缩,可还是没能躲过那双可怕的眼睛。 他的目光像打量猎物一样的在我身上来回游走,看的我心里一阵胆战心惊,甚至忘了行礼。 苍白的指尖划过脸上的皮肤,鼻息里满满的龙涎香的气味,浓郁的让人生厌。不自在的扭过头,错开他狼一样的视线。 下巴被用力的托起,我被迫抬起头看着他。那张俊朗的脸,与瑾玉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神太过阴翳,隐藏在垂下的睫毛里,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清宁郡主出落得真是越发动人了,朕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发现?”淡淡的鼻息温热的扑在脸上,我厌恶的躲开那张愈来愈近的脸。 “皇上请自重,子衿现在是恭王妃。” “恭王妃,呵呵。”嘴角绽放妖异的笑容,眼神冷冽的让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恭王妃可是好好儿的在恭王府里,你说是不是啊?夏子衿。” 他的手慢慢的从下颌滑到我抱紧的小腹,眼中杀气迸现,“朕可是在芍药花圃亲眼看了一场好戏,你那放浪的样子,还真是让人难忘啊,就是不知道,你在朕的身下,会不会也这么销魂?” 我不敢置信的往后退,背紧紧的贴在冷硬的床板上。 他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还放我们离开,甚至放阡陌回希图,他是要做什么? 我发现自己的小聪明在他面前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这场争夺战于他而言只是一场棋局,我们每个人都是他手中的棋子,走的每一步都是被精心算计过的。 他真的太恐怖了。 他看着我被大火湮灭,故意凌辱我逼出阡陌,放任我们私通,甚至放手让我们离开,一步步的引着我们走进他布置好的陷阱。甚至琪夫人,也许都是他算计好的,我不知道她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是他向天下迈出的第一步。 我们完全没有斗赢他的砝码,阡陌和瑾玉…… 我突然开始明白,那时候在望月城他们两个神神秘秘的样子,我真是太后知后觉了,他们早就联络好的,包括瑾玉回去接我也不是偶然。 可是,瑾玉明明是中了黑瞳,皇上到底知不知道他的毒解了? 晃去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不管怎么样,瑾玉和阡陌绝不会伤害我。现在最重要的,是摆脱掉眼前这匹凶狠的狼。 瑾玉已经知道了琪夫人的事情还放任他在王府就必定有完全之策,所以我唯一要做的,便是保护好自己 不要让司徒麟有任何可乘之机。 我一个大活人,还真能被活活困在这宫里不成? 我要逃,逃去边关,我不要再自己想破脑袋的破解疑团,这个皇宫有太多事情是我无从知晓的,就算我有心,也没有办法窥视整个阴谋。 只有离开,才会有生机,否则,我就是皇帝牵制他们两个最好的筹码。 第七十三章 计划出逃 皇宫我不算熟悉,但认几条路还是可以的,司徒鳞最终还是如愿以偿的把我“请”进了钦安殿。 我不知道司徒麟又在打什么注意,偷偷的把我抓进皇宫,却没有关我,还可以随意的在后宫转悠,狼会对羊慈善么?答案是否定的。 在皇宫溜达了几天,我发现冷宫后面是守卫的死角,每晚子时两班轮换后会有一柱香的时间没有人。 不过那仅局限于前几天,现在我就站在这个死角,面前却站着一个大活人,月白色的长袍迎着风招展,一副谪仙的样子,飘飘欲羽化而去。 “你逃不掉的,没脑子的女人,怪不得他们都要瞒着你。” 不温不火的语气,好像是在告诉我“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散步”一样。 死人妖,又跑来插一脚,白了他一眼,转身跃上枝头,才不跟他废话,我时间有限。 好不容易跑到北城门,想想似乎不太对,那个狗皇帝会那么笨?费尽心思抓我来再放我跑,不是他有病就是我有病,事实证明,是我有病,看着身后一闪而过的黑影,我沮丧的耷拉着肩膀往回走。 狗皇帝,他是算计好了我会逃,想着放长线钓大鱼吧?我偏不让你如意。 在京城晃悠了几圈,夜深人静,我都觉得自己烦,估计身后那几个人早吐血了。 我打算从正门大摇大摆的晃进皇宫,看着不远处金光闪闪的大门,我很是得意的回头冲着暗处招了招手,“goodbye。” 刚进迁安殿前殿,隔着几层珠帘便看见里面司徒鳞明黄色金光四射的背影,竟然在悠闲的品茶,果然是有阴谋。 不去看他,转身进我的暖阁,深秋天寒,本小姐不奉陪。 “怎么又回来了?” 慵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没回答,直直的往前走,身后珠帘掀动的声音被巨大的关门声掩在屋外,我没有人身自由,但是有拒绝回答的自由。 小样儿的。 翻身躺在木床上,眼角瞥见某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生物,疲倦的身体突然像上紧了发条一样冲了上去,手仔仔细细的在他脸边用力的抠了半天,确认无误后才扑进他怀里,放肆的吮吸着那熟悉的淡香,原来那天我没有看错。 不对,阡陌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那庸俗的花香也不是阡陌的气息。 反应过来猛地朝后退开,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脸, “你是谁?” 桌前的人很是随意的前迈了几步,“二小姐还真是好记性,咱们不是才见过?” 湿润的帕子拂过那张熟悉的脸,瞬间便恢复了本来的容貌。 “九王爷还真是喜欢捉弄人啊。” 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司徒澈扔掉手里的毛巾也做回桌边,眼底满是妩媚的笑容, “刚刚你围着京城转了那么多圈 ,不就是为了误导他么?本王可是在帮你。” 干笑两声,冲他拱了拱手, “谢谢啊,慢走。” 说完起身往床上歪去,这一家子人每一个是省油的灯,个个想玩儿死我,本小姐我不奉陪了。 “本王何时说过要走,司徒鳞现在可还在屋外倒着呢,要不,让他进来?” 第七十四章 无聊 最终还是我妥协,让出舒服的大床去软榻上面窝着,女人在外面混是很不容易的。 大冷天儿的,连张床都没得睡。 软榻不舒服,我睡不着,无聊的掰着手指头数羊。 床上的人很是满足的抻个懒腰,满足的窝进我香喷喷的被窝里安眠。 想想屋外残暴的狼,看看床上温顺妩媚的狐狸,我忍了。 “喂,古大白是谁啊?” 本该在床上睡着的人突然发出一声软腻的声响,我的羊全部被勾引跑了。。。 “喂,古大白是谁?刚刚我听见你对宫门外面喊了。” 无聊,我哪会喊这么白痴的话? 等会儿,宫门外面,我是喊了。 古大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心里狂笑三声,转身对着墙角,指甲再被上扭曲的狂抓,司徒澈,牛。 手上突然传来冰凉的温度,“哇,想什么呢?纠结成这个样子?啧啧,脸都快成猪肝了。” 对着他狐狸似的一张脸干笑两声,“我说九王爷,你很闲哦,古大白是瑾玉他小姨的三舅妈的妹妹的干儿子,你找他做甚啊?” “没甚可做,本王就寝了” 看着苍白着一张脸逃似的跑开的人,我很不自在的摸了摸脸,我没表现得多恐怖吧?至于吓成那样吗? 管他,继续酝酿睡眠。 可是,这次是真没睡意了,因为我听见某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我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就算我刚刚笑的确实是有点儿无良,那也不至于把人吓得牙齿咯咯直响吧? 我怒。 掀开他的被子,瞬间我的火气就被浇灭了,被子里的人蜷缩着窝成一团,瘦瘦的身子梨花带雨的小脸儿,唉,要不就是他太喜欢哭,要不就是我跟他相克,怎么这人…… 忍了。 “你、你别哭啊,我承认刚刚吓你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 不理我,不过是不是刚刚我眼花了?那张脸上除了一双美目泛着红,眼神冷冷的瞪着我,哪里有一点哭过的痕迹?得,我回去睡觉。 头重重的摔在软软的枕头上,我的大床真舒服,当然,要是没有那双缠上来的手和要死不死在我背上的人就更好了。 “我说,这位同志,你们能不能保留一点儿封建礼教啊?我一典型良家妇女,你们个个儿说抱就抱,给不给人活了?幸好壳子里面是我,不然早该死了千百回了。” 话说回来,不知道那个夏子衿会不会要比我聪明些,要是她在,说不定早就和阡陌浪迹天涯去了。唉,也不知道,阡陌喜欢的到底是我,还是那个夏子衿。 一想起初见他那时候,一双通红的瞪得圆圆的丹凤眼,就揪心似的疼,原来我和阡陌已经相处这么多年了,我也已经十六岁了。 腰上的力度松了些,他应该是睡着了,小心翼翼的挪开他的手,蹑手蹑脚的往床下爬去。 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张白皙的脸映在月光下,睫毛湿湿的黏着在一起,满脸的委屈,嘴里咕咕哝哝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跟着又有大滴的泪珠砸在青丝上,瞬间湮灭了踪迹。 瑾玉说,他也很命苦,应该是吧?连做梦都会哭泣的人,一定比别人要苦一些。想起那时在宫里听见的那些传言,不仅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七十五章 短暂的时光 回过神的时候,一双在黑暗中分外明亮的眸子吓得我直往后跌去。 “司徒澈,你做什么?” “我才要问你在做什么,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我床边叹什么气?” 好听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薄怒,我欲哭无泪啊,是谁把我拽过来的?我比窦娥还冤。气哼哼的扭回那张小小的软榻。 刚迈出步子又被人扯了回去,没出息,竟然发做不出来。 “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像一个人,他很喜欢把我搂在怀里对着我温温的笑,湿湿的发梢带着皂角的清新,时不时的随着他的笑声拂过我的鼻尖,痒痒的,逗得我也跟着他一起咯咯的浅笑,他身上那种软软的湿润的香,好像压住了四周斗艳的海棠,阳光暖暖的打碎在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我的倒影。” 背后大片的湿热黏腻,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推开他。 声音里带着隐隐的颤抖,像是在拼命的压抑着什么。他一定也有很多很苦涩的故事吧?苦涩到,他都不愿再提起,不愿再回忆。 “你,信不信有人会傻得放弃江山放弃性命的追随一个人?” 我信,如果当初不是我固执,阡陌一定不会离开。哼,不想他,竟然联合了瑾玉来骗我,还表现得那么悲痛欲绝。想到这里,竟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对他也生出几丝不一样的感觉来。 身后渐渐没了声音,沉寂的夜里偶尔会听见一两声淡到若有若无的叹息。 窗外高大的桂树枝桠伸展着遮住了漫天的月光,想起砍树的吴刚,幽怨的嫦娥,月宫尚且满是悲凉,更何况这世事无常的凡间。 阡陌,我可以装作不难过,可是依旧很想知道,有什么样的理由让你们要选择这样欺骗我?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秘密的,你怎么可以一直骗我那么久? 悄悄的迈到窗前,看月色荒芜了满园的繁华,心底开始滋生出无尽的绝望。 原来连阡陌都会骗我。 我真的很想去希图,亲口问问他,有什么样的危险,让他们会不惜用这样的方式保护我,我想告诉他,我不是小孩子,我可以和他一起承担,只是,不要欺骗我。 因为我也会莫名其妙的害怕。 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淡香,我用力的摇了摇头,真是想他想疯了,他怎么会来。 转身却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淡淡的气息萦绕,泪水突然湿了眼眶, “子衿,对不起。” 想问的话一句都问不出口,只是傻愣愣的伏在他怀里,不敢抬头去看那张脸。我是怎么了,竟然会怀疑阡陌。手环上他的腰,贪婪的吮吸着那醉人的芬芳。 “阡陌、阡陌、阡陌,那天我看到的是你对不对?” 他什么都不说,只是紧紧的拥着我,像是要把我揉进骨子里。 “子衿,等着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回来带你离开,会有人保护你的。我……” “阡陌”,我打断他的话,“我想和你一起走。” “阡陌,带我走,好不好?”我哀求的看着那双熟悉的眼, 似乎寂静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阡陌迟疑地看了我半晌,突然紧紧的拥着我, “子衿,对不起。” 泪水滑落, “阡陌,当初推你走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 “阡陌,我要跟你走。” 身体突然僵硬,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一步步往后倒退的人,心里一阵阵的发凉,阡陌,外面到底有多危险,会让你这样对我? 他的身影在夜色中转瞬即逝,我绝望的看着那一抹远去的白,心像滴血一样。 第七十六章 散漫的王爷 “不用太担心,外面没有你想的那样危险,只是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做,怕你看见会伤心。” 身上的穴道被揭开,司徒澈淡淡的开口,“只要他别再像今天这么冲动,你留在皇宫还是很安全的。” “要你管,去把屋外那只狼给我拖走。” 他很听话的抻着懒腰拉门出去,屋外响起一声沉重的闷响,然后就听见他打着哈欠推门进来的声音。 “打发了,我困了,要去睡觉,你自便。” 揪着他身后散落的青丝,“喂,你是不是该自觉一点?自己消失,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你、你”他气结的伸着食指戳着我的脸颊,“你竟然卸磨杀驴。” 手指玩弄着他的头发,真是滑啊,比我的还要好。 抬头扫了他一眼,“你最好用光速逃走,否则我就真的卸磨杀,驴!” 看着他气红的脸,我心里得意啊,美滋滋的窝到床上,看他一脸委屈的冲我眨着一双大眼睛,小样儿,想用美男计,本小姐我才……确实是心软了,我忍, “你,榻上睡去。” 司徒澈瘪着一张脸爬到软踏上,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了眼睛。 真搞不明白,刚刚还一副脆弱到要死的模样,现在竟然又变了一副脸。这个九王爷的事情果然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知道的越多了对他就越好奇。 他在宫里来去自如,简直和透明人一样,自从上次萧嫔的事情发生之后,皇帝也对他不闻不问的。 早上一早醒来的时候,司徒澈已经离开了,我今天要去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反正知道司徒麟不会叫人拦我,我也就大摇大摆的从大门晃了出去,顺带还拐着去了九王爷府。 自从两年前那场大火之后,太后就一直在宫外别苑里清修,每逢初一十五到临安寺敬香。其实,出了皇宫,太后也不过是个可怜的老人,还是个得不到儿子亲情的老人。她的娘家萧家倒台,萧嫔被驱逐,太后也就只剩下一个耀眼的光环了。 到九王府上的时候,司徒澈正在逗弄怀里的小狗,通体的雪白色绒毛,黑漆漆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我一脸激动的冲过去,“好漂亮的狗狗,哪里来的?” 司徒澈一脸惊讶的看着我,指着怀里安分的小东西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你是说,他是狗?” “对啊,不然你以为是说你哦。” “夏子衿,那是小狐狸。 尴尬的看了那只狐狸一眼 ,真是谁养的东西会像谁,连只臭狐狸都对着我该死的优雅着,且,我能输给你?笨狗。 “司徒澈,你的小狗炖肉吃会比较鲜”,成功的看着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垮下去的脸,我大摇大摆的装作过去抱它,司徒澈就瞪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跑开老远,咦?我有那么可怕么? “看你陪我逛街的面子上,我勉勉强强放过它了。” 司徒澈一脸不信任的把小狐狸递给身边的侍卫,才慢腾腾的挪到我身边,看来,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 看着身边的人,我是相当的怀疑他的真实性,这和我第一次见他时那满脸邪魅的样子完全不搭边嘛,是他变了,还是我看错了? 第七十七章 爱现的司徒澈 太后现在居住的地方叫“静安居”我只是想确认这到底是不是巧合,从联想到上次两位师傅的话之后,我就一直有种直觉,爹和娘的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也许是牵扯到了不该牵扯到的事情,让娘不得不离开,甚至放弃深爱的人。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真相就在我身边,没有什么理由,就是一种女人的直觉。我总是可以触摸到他朦胧的一角,却无论如何都靠近不了,就像司徒麟神神秘秘的把我弄进皇宫,我的魅力还没有大到会让一个野心勃勃的君王在这种时候做出君夺臣妻的举动的地步,他这么做不过是因为知道我和阡陌的关系,可是很多事情我又不明白。 比如昨天晚上阡陌明明来了,可是司徒麟却什么动作都没有,阡陌也是一样,明知道这样会有危险,怎么还会傻乎乎的钻进圈套里来。我认识的阡陌,是会在有把握能让我安全的前提下才会行动的,这样的行为,不像他。 而且,明明我和阡陌一起生活的那两年一直在司徒鳞的眼皮子底下,照理来说,他应该知道我们有儿子,可是我送走念玉他却没有阻止,是自信我们逃不出他的手心,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我看不懂,也许是因为我的心脏太小,小到只能装下儿女情长,家国天下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很可笑,我可以用家国天下的话义正言辞的劝阡陌离开,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值当追逐的东西,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如果阡陌错过了,以后说不定会遗憾一辈子,阡陌对我温柔,并不代表他是一个没有志向的小男人,他的心很大,只有在面对我的时候会小的只能容下一张脸、一个人,他是强者,在这个乱世,能让强者棋逢对手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阡陌一定也渴望过,渴望和瑾玉、和司徒麟一搏,毕竟他的血液里流淌的是王室的血液,天生适合争锋。瑾玉有着和阡陌一样的心情,所以他对阡陌的纵容我能理解,可是司徒麟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如果说刘邦靠着无赖登上大宝,司徒麟一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其实阡陌的许多想法不用说我都能明白,他怕做了皇位以后就会有更多的责任和无可奈何牵绊着他,他知道我的骄傲不会允许他有一点背叛,所以他放弃皇位,用另一种方式和他们赌。其实他不知道,只要身边的人是他就好,其他的,并不重要。 昨晚上他也许有一瞬间是想不顾一切带我走的,可是最后还是放手了,不过,他能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司徒澈在我身边晃得一脸春风得意,宽大的袖子时不时的带出一阵香风,清甜醉人。 路边已经有不少出游的女子,掀开车帘子频频的向这边张望,然后红着脸一副娇羞的模样。 我身边的某只狐狸似乎很满意现在的场面。 “我说司徒澈,你能不能不那么爱现?” 站在近处很明显的看见某人的脚微微闪了一下,司徒澈白了我一眼,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解风情,一路香车宝马追随,春风十里扬红尘,这场景,想想就醉人啊。” 冲某张陶醉的脸上挥了一拳, “司徒澈,给我正常一点,现在是秋天,秋风十里冻煞人。。” 司徒澈揉着脸颊夸张地喊,“夏子衿,你是不是女人?” 他这一喊不要紧,香车宝马上的眼神可以杀死我无数次了。 第七十八章 味道不怎么样 拉着司徒澈先去了逸云轩,进门就看见一双惊讶的眼。卢清梦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夏小……夏公子,你怎么回来”他看见我一身男装,慌忙改口。 “卢老板,我来那几套衣服今年的新式样,柜上有多少我要多少。” 卢清梦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我也不多解释,只悄悄的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明白过来,也不多问,马上吩咐下去,很快就有伙计拎着大大的包裹搬到了马车上,出门前,将一包银票留下,瑾玉安排的人,一定错不了的。 悄悄地拉了拉司徒澈的衣袖,转身出了门。 知道皇帝的人一定会在身后跟着,我故意在闹事转来转去兜着圈子,期间司徒澈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直到我偷了个缝隙,确定身后没人了才拽着他上了马车,一路向东而去,上了马车司徒澈就直愣愣的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伸手摸了摸脸,疑惑的问他, “喂,你看什么?” 他想突然回神一样,迟疑的动了动嘴唇才说,“那个人,你是怎么认识的?” 是说卢清梦?不会吧,这个人妖,我看应该改名叫人要,是男人就要,“喂,你别打他主意,人家正经书生。” 司徒澈冷笑一声,“你当我什么人都要的吗?”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那你打听他做什么?” “没什么,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少来,套近乎也要创意一下,多么老套的对白啊,眼熟?长得像女人的男人你都熟。” 完了,说错话了,小心的瞄了一眼司徒澈受伤的脸,罪过啊,我向天发誓,我绝对没有歧视同志群体的意思。 拿指头戳戳他的小腰,“喂,对不起。” 司徒澈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语气也是陌生的冰冷,“夏小姐哪里错了,只怕是郁卿这副脏身子玷污了你的手。” 看他一瞬间竖起的刺,我心里不是滋味,急忙拉住他的袖子,“司徒澈,你别生气,是我错了,我说对不起还不行吗?我真的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看他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我不禁着急了起来, “司徒澈,你别不理我。” “狐狸,不要生气了。” “司徒澈,司徒郁卿,司徒狐狸,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嘛。” 司徒澈终于回过脸,一张眼睛红红的,说不出的可怜,我心里那叫一个自责啊,自我鄙视一个。 “只要我不生气,你保证什么都可以做?“ ”我保证。”马上举起手表示诚意,“当然失身是不可以的。” 司徒澈很是鄙视的扫描一样的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就你?胸前无聊?” 怒火腾的烧起来,吼,敢这么说我,好小子,你是第二个,看我不让你死得难看…… 话说,前一个说这话的人貌似还活得逍遥。 在我回神之前,硕大的脸已经迅速的欺了上来,攫取了红唇,我惊讶的看着那人满是笑意的眸子,吃干抹净后竟然还咂咂嘴说了一句气的我吐血的话, “味道真不怎么样,比你哥哥差远了,瑾玉怎么会受得了你?” 怒吼声顿时将马车的盖子掀上九霄云外。 我心里那叫一个沮丧啊,阡陌和他们说的明明不一样啊,难道是生完儿子我的魅力大减了? 第七十九章 司徒澈的愤怒 晴空无云,下午温暖的阳光找的人昏昏欲睡,临安寺隐在落鹜山满山枯枝之后,往日的人烟鼎盛显得有些寂寥,司徒澈随手抛着树上摘得野果,小小的绛红色圆球在蓝天与黄叶之间轻轻地荡来荡去,看得人眼花缭乱。 “司徒澈,你可不可以有一会儿是不卖弄风骚的?” 人比人气死人啊,他一动一静都妩媚之极,倒是一身男装的我看起来万分的粗俗。 “子衿,你是嫉妒我了?” “死开,我会嫉妒你个大男人?” 司徒澈把手里的野果塞进嘴里,浓稠的汁液染红了朱唇,说不出的妩媚妖娆。 “子衿其实是很漂亮的”,他慢慢的嚼着嘴里的果肉,咽下,然后慢慢的说,“只是不太像个女人。” 我决定,把自己前一秒钟对他的原谅抹杀掉,这个可恶的人,怎么就那么喜欢打击人生活的积极性来着? 脚踩在松软的落叶上,心情前所未有的宁静,每次到这里,总觉得自己干净的不惹一丝尘埃,就连身侧的人也慢慢静了下来。翻上落鹜山,整个凤翔城仿佛是被自己踩在脚下,那远远的皇宫,相府,甚至恭王府在这空境前都变得像一粒尘土,挥挥衣袖便带不走的一丝风尘。 古径悠远,突然觉得留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也是个不错的决定,不过要等到一切平息之后。 这次没有小和尚出来引路,我便凭着记忆直接进了无尘打坐的后山,还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远远的慈悲的看着我,他睿智的眼睛里有种洞察一切的光芒,在他身前的蒲团上盘腿而坐,司徒澈也学着我的样子坐在一边,淡淡的看着不说话。 无尘看了我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司徒澈, “施主还在为过往纠结?” 司徒澈整个人淡定的有些异常,紧抿着嘴唇,苦涩的摇了摇头,眸子里满是深沉的绝望。 “从他死的那一天起,司徒澈就是一句行尸走肉了,哪里还会纠结。” “施主何必欺骗自己,有人已经在为你注进新鲜的血液了,不是么。” 司徒澈一直僵硬着的身子突然开始微微发抖,瘦弱的仿佛会倚着秋风散去。 我拽拽他的衣袖,看着脆弱的一塌糊涂的人,突然疯了一样甩开我的手,愤怒的看着我, “我的身子已经肮脏的配不上他了,灵魂不会再背叛他,除非我死,除非我死。” 我回过神的时候,他人已经远远的跑开了,只剩下苍白的衣衫远远的闪烁在林间。 不知所错的看了无尘一眼,无尘只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佛也是会叹气的。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的时候,他却开了口,“九王爷是苦命的人,那些悲剧,是在老衲眼前铸就的,老衲却无力回天,那是他的命数啊。” “老衲愧对六王爷嘱托,若他看见今日这般场景,当初决计不会执意赴死。” 我不知道在司徒澈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总觉得有时候他的痛我可以感觉得到,心里被微微的揪紧,似乎不愿意看到他这个样子。 第八十章 失明 “施主和九王爷之间尚有一段渊源,只他太执着于情爱,反倒看不清。” “大师,这是指……” “时机未到,施主静候便是,施主此次来可还是想着那些事情?” 我微微的摇头,“大师,子衿愚钝,到如今还是不明白大师的用意,实在惭愧,还望大师为我指点迷津。” “施主只要记住,得非幸,失非祸,待时机成熟,一切因由结果便会水落石出。” “大师,子衿知道您不会对我多说,只希望大师告诉我,我把他推到那个边缘上,是对还是错?” “施主,可记得上次老衲说过的话?切莫有执念,对错不过在你一念之间。” 一头雾水的从后山爬上山顶,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大片的野菊花,随着微风摇曳出一片片斑斓的色彩。缭绕的薄雾像新娘肩上血红色的蝉纱衣,我远远地看见山顶上迎风招展的瘦弱背影,衣衫猎猎的舞着绝美的姿态,身边被镀一层金边,美的不似在人间。 他本来可以安安稳稳做个富贵王爷,却总是在为了我放弃许多唾手可得的东西,把我安置在无风无雨的港湾,自己挑起外面的风起云涌。 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我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跨越千年的距离,抛开生命中的一切来到这里,代替一个与我的生命没有一点交集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和阡陌相遇么?看着山顶上那单薄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自己说不出那样的话来。他一个人,孤独的站在那美丽却冰冷而绝望的地方,看得人心里发慌。这一刻,我想去拥抱他,不牵扯杂念的拥抱一下这个肯为我付出一切的男子。即使,他不是阡陌。 心里像是有一股热流上涌,轻功掠过枝桠往山顶疾走。 手臂穿过他低垂的胳膊,明显的感觉他轻轻的颤了一下, “瑾玉,对不起” 温润的手指轻轻摸索着我的手,他没有回头,我却可以感觉到他脸上的笑容,迎着夕阳,暖暖的绽放。 “瑾玉。” 他缓缓的转过身将我拉进怀里,瘦弱的身子,却又厚实而温暖的怀抱。 略显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被秋风带走。 他说,“子衿,我好想你,所以从边境逃回来了。” 我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瑾玉。 手慢慢的托起我的下颌,我看见那双美丽的桃花眼,可是却是没有一点焦距。 我从他怀里挣扎着伸出手在他眼前轻轻地晃,泪水滑落,“瑾玉,怎么会这样?” 我到底错过了多少东西,现在还没有开战,瑾玉怎么会变成这样? 伸出的手被他轻轻抓住,温柔的覆在唇上,“子衿,我觉得好悲哀,我那么想你,却再也看不见你的脸。” “不会的,不会的”我抓着他的手覆在脸上轻轻地摩挲,他掌心微微粗糙的质感划在皮肤上, “瑾玉,随我回去,让我试试,也许有办法的。” “傻瓜,我是逃跑的将军,怎么能回去呢?” “那我随你去战场。” 第八十一章 迷雾重重 瑾玉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动容,随即隐没,只是淡淡的摇着头说, “子衿,我会好起来的,你带着上次无尘大师给你的信物去绝杀楼,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回皇宫。” 瑾玉狠狠的把扣进怀里,手指不舍的划过我湿润的脸, “子衿,我不想离开了,好想一辈子就这么抱着你不松手。” 手慢慢的环上他的腰,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我爱的是阡陌,我们甚至已经有了孩子,可是…… 走神的空挡,有温热的唇覆了上来,只是浅浅的一啄,却犹如一盆冷水浇在头上,我这是在做什么。 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声音冷漠地说, “瑾玉,你是主帅,不该来这里的。” 转身慢慢的往山下走,身后是踉跄的脚步声和身体翻滚在地的声音,他从边城那么远特地来看我,他的眼睛可能会失明,想到这些,泪水滚落,忍不住回头冲了过去, 扶起地上受伤的人, “瑾玉,对不起,有没有怎么样?” “子衿,可不可以不要总是推开我。” 看着他脆弱的样子,我心里突然一阵鞭打似的难受,我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也会难过,也会受伤。他笨拙的摸索着擦去我脸上的泪水, “不要哭,哭起来一定丑死了。” “子衿,别哭啊”,他伸手把我揽进怀里,声音在我发丝间游走, “子衿,如果你有一点点喜欢我该有多好。” “子衿,我要走了,你自己要小心。” 话刚说完,暗处跳出来一个人,玄色衣衫一掠而过,带过的还有一阵浓郁的药香,我突然就安心了,有这样的人在,瑾玉一定会好起来的。 凉风从衣襟前穿过,微微的寒。 心底还是萦绕着许多不安,瑾玉让我不要回皇宫。 上次的信物,摸着脖子上的玉佩,一直以为这是阡陌留给我的,原来是他。 原来那个时候,他便知道我是谁了。 可是为什么没有亲手交给我呢? 我还是想要去一趟静安居,只不过要稍微晚一些。 绝杀楼是瑾玉手下的“死士军团”,我不知道在哪里,该怎么去找?我突然想起上次夹在银票里交给卢清梦的信,都不见瑾玉提起,是卢清梦大意了没有看见呢,还是说…… 转身慢慢的往山下走去,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卢清梦是瑾玉找的人 如果他信不过,那么会不会绝杀楼已经不安全了。可是,能在瑾玉身边卧底的一定不会是寻常人,这么明显的错误,可能会犯吗? 突然想到大哥喊瑾玉“主公”,快步的往山下跑去,在东门口雇了马车就往相府赶去。 皇宫我还是要回的,瑾玉也许是为了我好,但在这种时刻,我不能暴露了他的据点,假如此次大战临安获胜,那绝杀楼也许会是他最后的保命符。司徒麟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类,兔死狗烹的事情他绝对做得出来。而且皇宫离真相最近,现在就算那里是龙潭虎穴,我也非要回去不可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痛恨自己不会骑马,这样的速度,今晚是回不了皇宫了。 第八十二章 卢清梦 从后院顺利的翻墙进去,一路躲避着进了大哥的碧玉阁。 大哥大婚后很少在驸马府住,似乎对自己的碧天阁很是不舍。 月出东山之上,浅浅的白光抹的玉栏一片清凉,原来已经快中秋了,怔怔地看着满园盛开的桂花半晌,今年的中秋,可是要一个人过了吧? 不对,怎么会是一个人呢?还要应付宫里那只饿狼,还有他身边那群献媚争宠的女人。 我有种直觉,再回去,司徒鳞是一定不会让我过舒服的,他可是很迫不及待的想看着我被一点点的摧毁。 身后传来簌簌的脚步声,回头看见上大哥慵懒的靠在栏杆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我当是哪里的小毛贼,竟然还附庸风雅的对月长叹,原来是你。” 手心覆在我额头上,“站了那么久,身上都浸了寒气了,快进屋去。” 、 有些感动的拉起他的手,“嫂嫂没在么?” 大哥牵著我的手微微一滞,随即轻笑着说, “她去看柔妃,被留宿在宫里了。” 抱着哥哥递上来的暖手炉,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哥哥,你不幸福吗?” “傻瓜,哥哥从来没指望过会幸福,遇见你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就会这么顶着别人的名字生活一辈子,可是见你到的时候,我前所未有的希望自己就是夏子潇,可以理所应当的承受你的温暖。子衿,有你这个妹妹,真的很好。” 我拉过他的脸,不可思议的看了半天, “我的懒哥哥,你今天是怎么了?竟然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我自私又任性,见你第一眼就敌视你,看见你懒洋洋的样子就想抽你两鞭子,你说我温暖?而且,你本来就是夏子潇,就是我的哥哥啊。” “还有哦,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娶了这么漂亮的嫂嫂,你幸不幸福啊?” 大哥苦笑了一声,随即一脸严肃的看着我, “子衿,你一定不知道你让人觉得有多温暖,大哥看见你总会觉得很窝心,我压根儿不是什么夏子潇,我才是真正的司徒澈,司徒澈却是你如假包换的哥哥,而且还是你的孪生哥哥。” 我突然像被当头打了一棒,看见他堕落,我会觉得莫名的恶心,看见他难过,我又觉得很揪心,想看着他笑,不希望他总是那么脆弱,知道他有危险会觉得很揪心,怪不得总觉得和他似乎有什么在牵扯着,原来……是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可是,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啊。爹爹的故事里面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环节,会让事情演变成这样? 是了,爹爹一定是知道他与我是亲兄妹,所以在接风宴上看见澈故作暧昧拥抱我的时候会那么激动。 “子衿,你不要回皇宫,听瑾玉的,去绝杀楼,那些真相不是你能查出来的,牵扯的事情太多,你再这样冒冒然的查下去会有危险的。” “哥哥,你告诉我。” 我一脸固执的看着大哥的眼睛,心里觉得发慌。 他们每个人都想把我安置在密不透风的地方,做幸福的小女人,可是,我没有那样的魄力,可以笑看风起云涌,不去在意那些出生入死的亲人,那都是与我生命息息相关的人,有丢弃不掉的情感在里面。 大哥拧不过我,只是有些担忧地说, “子衿,有时候不知道远比知道要幸福得多,你真的确定要听吗?”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在你说之前,先听我说一件事情,我怀疑卢清梦是奸细。” 大哥一愣,随即笑着直愣愣的看着我, “是因为你那封信吧?” 我被他笑得一头雾水,“你怎么知道?” “那是瑾玉的计划,放心,都安排好了,” 看着他故弄玄虚的样子,我不禁有些焦急,“当真不会有事?” “放心吧,还要不要听啊你?” “好吧,你说吧,我不问了还不行。” 第八十三章 对调的身份 “事情的起因是十年前的一件疑案,废妃杨氏在冷宫被囚禁多年却产下一子,太祖皇帝并不知是自己酒后误闯冷宫留下的种,又听信妖妃谗言,只当杨氏不贞,震怒之余欲处死这对母子。当时的皇后是大娘的亲姐姐,她与杨氏相交多年,深知其中的内情,怕皇帝一怒之下做了错事,便偷偷的嘱咐妹妹将孩子偷偷送走,大娘却,说怕姐姐受连累,在当夜送回来一个孩子,皇后不知道,被掉包的正是自己妹夫的亲生儿子,也就是你同母所出孪生哥哥,大娘当时妒心太盛,一手铸就了这场错误,爹爹心疼儿子,却又不忍眼看着君王弑子,只能将错就错,直到事情平息,确定他在宫里平安,方才告知你娘真相。你娘却因此事心生埋怨,又遭大娘虐待,一怒之下带着你离家出走,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那后来呢?他到底在宫里遇到了什么事情?会变成这副样子,那天在皇宫,你们又为什么……” 大哥脸上一白,随即开始泛红, “那晚的事你怎么还记着呢?” “我好奇啊。”看着他脸上的变化,我理所当然地说,“我想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哥顿了顿,眼神有些悲哀, “他这些年一直过得很苦,小时候,母妃一直待他很好,虽然身在冷宫,可是总是有些亲情的温暖在里面,后来母妃从皇后哪里知道了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便开始变得有些精神失常,时不时地打他,没多久就死在了冷宫里,皇后可怜他命薄,就一直把他养在自己身边,和六皇子做伴。直到皇后发现了他们之间有染,设计让垂涎他的大皇子强要了他。这时太祖皇帝已经病入膏肓,皇位之争在大皇子和嫡出的六皇子之间愈演愈烈,大皇子在朝中多年,群臣之中颇有威望,六皇子常在军营,手握重兵,他因为大皇子的事情一直郁郁寡欢,想要逃离京城,可是六皇子此时无法抽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太祖皇帝驾崩的时候六皇子放弃兵权出走,却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有军队大肆出动,被大皇子以谋逆罪斩首示众,然后他就被带回了宫里,先皇甚至不惜要让出皇位留下他,可他还是离开了,他离开当晚,先皇驾崩,司徒麟继位,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太后恨他至极,不惜违背先皇遗愿将他外调,困在封地上,其实朝中的人都知道,他在那里受的是什么样的凌辱,他这个人,从来不会学会低头,苦着熬着过了这么多年,其实我可以理解他为什么那么对我,他一定是恨我,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我,也许他不会遭受这些。” 想起那天在小巷里司徒澈衣衫凌乱的样子,原来他的事情从来都不是秘密,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勇气来承受这么多。 “哥哥,你,不喜欢公主对吧?你喜欢的是他对吗?” 第八十四章 错失的情感 大哥脸色一变,苦楚的眼神被灯花晃了一下,隐隐的闪着晶莹的光泽, “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你一定,觉得我龌龊,对不对?” “哥,其实感情只是两个人的事情,与世俗伦理是没有关系的,我希望他可以不要在那么苦着自己,也希望你可以快乐,哥,要勇敢一点啊。” 大哥眼睛里突然一亮,苍白的脸上突然浮现出自信的笑, “子衿说得对,我一向不拘于世俗,这一次竟然犹豫了,真是该死。他替我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我竟然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子衿,谢谢你。” “没什么啊,我总是觉得还有些事情没有理清,你休息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说完跃出了窗外,远远的回头还看见大哥满脸兴奋的样子,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真的是可以有感情存在的。 只是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澈曾经受过那么多苦,我只当他是为情所困,却不知…… 时间还早,我在小小的巷子里安静的穿梭着,指尖划过粗糙的院墙,脚轻轻的踩在斑驳的树影上,突然有些思念远方的人,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不专一,一颗心总是可以装下两个人,阡陌于我,从来都是认真的容不下一粒沙子,我却总会在思念他的同时思念着瑾玉。 街角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衣料摩擦着灌木一样。 月白色的衣衫晃动着,随着人影在月色中摇摆。 我抬头,看见那张红红的脸,带着酒后的微醺,桂香四溢在秋风里,这个总觉得熟悉的少年,竟然是我的哥哥。这样遇见他,竟然会觉得很心安。 突然很想对他笑,想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想喊她一声哥,想给他温暖。 “哥,我是妹妹,你会不会喜欢我。” 眼睛弯起的瞬间,眼前的人突然快速的移动过来,伸手把我拉进怀里,未出口的话被淹没在喉咙里,淡淡的酒香萦绕在身边。 “子衿,我喜欢你,可是我不想背叛他,他那么爱我,他甚至为了我放弃生命,我怎么能背叛他,子衿,我该怎么办。” 我错愕的看着欺上来的那张脸,红唇妖娆,舌尖划入我微微开启的口中,带着几分绝望,一瞬间不知所措,甚至忘了去挣扎。 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喘息着看了半晌方才用力把我推开,一脸恐惧的看着我,“不,我不能喜欢你,我爱的是司徒若,我怎么可以喜欢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开。 伸出的手指触摸不到那脆弱的人,你怎么都不听我说话,我想对你说,“哥,我是妹妹,你会不会喜欢我。” “哥、哥”,轻轻地低喃,“哥,可不可以不要总让我心疼?” 远去的人已经听不见我的声音,他带过的清冷的风里面,但到那的熟悉的气息突然让我觉得温暖。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和我一起被孕育,一起在不同的地方生长,如果那么多年你都错失了我的情感,那剩下的时光,请让我好好的补偿你。 擦去眼角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泪水,暗笑自己, “傻瓜,怎么就知道哭,应该幸福的,不是么?我的傻哥哥,把亲情错当了爱情都不知道。” 抛开杂乱的心思往静安居走去,哪里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发掘。 第八十五章 入贼窝 无奈的看着身后尾随而来的几条影子,我不由得苦笑,还是被他找见了,提起轻功快速的掠过墙头,跃进大院,这样幽深寂静的院子,只要我不动,看你怎么找我。 周围浮动的气息渐渐四散,可接下来我便失去了意识。 我觉得恐惧,可以无声无息靠近我,会是谁? 不会是司徒麟的人,他把我放出来目的就是为了看我究竟会去做什么,说白了我就是他吊钩上的鱼饵,放出来的线拉得越长,他钓的鱼便越大,现在他正眼巴巴地盼着我能跑去边城呢,怎么会抓我,可是,会是谁呢? 睁开眼睛,头痛欲裂,从柴草堆里爬起来,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没有绑我,应该是没有恶意吧,门也没有锁。 从小小的窗户往外望去,茂密的松林遮挡了视线,隐隐的只能看见远处飘扬的旗帜。 门被粗暴的踢开,一个四十多岁满脸胡髯的汉子把饭盒用力的搁在桌上,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桌子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汉子愤恨的一把抓起地上的饭盒,伸手递给我, “丫头,吃饭。” 、 白了他一眼,接过饭盒做到墙角,饭菜一般,我故意吃出很香的样子给他看,看着她一张脸变红在变绿。 心里正得意的时候他突然哈哈大笑, “怪不得臭小子非要让老子救你,你这丫头,老子喜欢。” “谁要你喜欢。”低头继续扒饭。 那大汉却厚着脸皮跟我一起席地而坐,奇怪,看上去脏兮兮的汉子,身上却有淡淡的皂角的清香,排斥他的心理顿时减少了许多。 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古铜的肤色,深邃的眼睛,眼眶微微陷进去,眉尾飞扬入鬓,鼻梁高耸,一张薄唇隐在满脸的胡髯里,不对劲,很不对劲。 我搁下碗筷,在他脸边用力的抠了半天,胡子果然是长在脸上的,奇怪,怎么看都觉得那胡子像假的。 “喂,丫头,做什么怀疑老子的美髯。” 刚吃进去的饭差点儿吐出来,“你真是自恋,就你那一窝杂草,回去照照镜子再来。” “臭丫头,真跟那臭小子一个德行,只会打趣我老人家” “你说的臭小子是谁?他为什么要让你抓我来?你又是什么人?你功夫很厉害么?” “你能不能一个个的问,老子都快被你绕疯了。”汉子一脸的暴怒,好吧我认输,一个个的来。 “你说的臭小子是谁?” “臭小子说不让告诉你,他说不用说你个鬼丫头也会知道。” 问了等于没问,正要暴怒,看见大汉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忍了,错不在他。第二题, “他为什么让你抓我来这里?” “臭小子说你一根筋,不抓你来你一定还会回狼窝。” 话不太好听,看在回答圆满的份上,忍了,第一个问题也大概有眉目了,果然是个臭小子,司徒瑾玉,看我有机会不收拾你。第三题, “你是什么人?” “我是臭小子的亲叔叔,黑熊岗子的头头。” 瑾玉的亲叔叔,那就是皇族喽,一个皇亲国戚,躲在山岗子里做头头,擦擦冷汗,进行第四题, “你功夫很高么?” “不知道,反正我见过的人,除了死活不肯跟我动手的人,别人都打不过我。” 。。。 这个皇亲国戚果然比较适合做山大王,怎么什么心机都没有,真怀疑他在那群虎狼兄弟子侄里面是怎么活着出来的。 第八十六章 逃跑的女人 山大王叫司徒旻,瑾玉的三皇叔,四肢发达,毛发发达,但头脑简单。 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但是第二次再见他我就不这么想了,如果说司徒麟是只狼的话,他绝对是只狼精。 司徒旻把我接到他的房间,命人好茶好水的伺候着。打量着这间华丽丽的屋子,我心里那叫一个失衡啊,凭什么,皇亲国戚做山贼都要比别人做的有品位,啧啧,瞧瞧这满屋子的摆设,哪里像是山大王的房间,倒像是文人墨客的书房。想不到这老大粗也有这么儒雅的一面。 转头看墙上一幅草书,气势恢弘,傲然于天地的气势喷薄欲出, “斗星高被众峰吞,莽荡山河剑气昏。 隔断尘寰云似海,划开天路岭为门。 松孥霄汉来龙斗,石负苔衣挟兽奔。 回望桃花红满谷,不应仍问武陵源。” 落款竟然是,司、徒、旻。。。 推推下巴壳,松的。 竟然是大老粗写的,有没有人告诉我,这不是那个司徒旻? 发了半天呆,回神。 管他粗不粗,本小姐还有正事儿要做。抿了一口手里的茶,白陶托盘青花瓷杯,靛青色的花纹缠绕着在手心绽放、延展,水温正好。 瑾玉把我留在这里是不想让我冒险,可是有些事情我是卯足了劲儿非查清楚不可得,关乎他们两个的性命,半点都马虎不得,他们两个天高皇帝远的,使不上半分力气,大哥身边又有个不知道是敌是友的江平公主。 那只不定就是司徒麟安插在丞相府的眼线。 当初司徒麟接我进宫无非是想结亲拉拢爹爹和肃王,后来发现我和瑾玉、阡陌的关系又卯足了劲儿的想利用我扳倒了太后,再到九王爷回来,他把我指婚九王爷无非是想挑起瑾玉和九王爷之间的矛盾,两虎相争,他渔翁得利。可惜,希图动的太是时候,让他的计划落空,他又转头把目光投向了我和阡陌。 这个男人,利用我还真是不遗余力啊。从头到脚的算计着,一分钟都没落下。 不回去挑战他一下,实在对不起自己这次穿越。 把收拾好的东西打包,潇洒的甩在肩上,当然了,东西都是顺手牵来的,反正我是他名义上的侄媳妇,拿点儿不过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小心翼翼的拉开那扇吱呦乱响的大木门,小心翼翼的溜了出去,屋子里传出两声干笑,迅速的回头望了一眼,奇怪,没有人,一定是幻听。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这时屋里又有声音,“老大,他上钩了。”回头看看,还是没人,床底下,没有,屏风后面,没有,衣橱,没有,难道我真的幻听了? 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扫了扫身上冒出的鸡皮疙瘩,额,这鬼地方怪邪乎的,还是闪人的好。 刚溜出院门就迎上一双清澈的大眼睛。 “喂,唔……唔……” 那女人捂着我的嘴闪进墙角,“你别叫,我不为难你。” 看了看她肩上的小包袱,我狠命的点了点头。 “你也是要逃跑么?” 她也看见了我的包袱,惊喜道,“咦,你也是逃跑?奇怪,这山上还有像我一样不喜欢大胡子的女人么?” “喂,你叫什么名字?你也不喜欢大胡子么?” “大胡子?那是谁?司徒旻吗?” 那女人白了我一眼,“废话,除了他还有谁?” “喂,我路熟,咱们一起逃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她拖着上了崎岖的山路,看着一脚一脚踩在山路上的人满脸兴奋的样子,我是很想告诉她,我们可以用飞的。 可是,貌似她没有发现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只当自己多带了一只包袱 。头疼啊。 第八十七章 暧昧的关系 直到下了山,我才气喘嘘嘘的看着眼前后知后觉的人。 “我说,我们是不是该分道扬镳了?” 那人好奇的看了我一眼,“为什么?我们志同道合,不是应该一起走的吗?” 擦着头上的汗,一脸防备的看着她, “喂,你是司徒旻派来跟踪我的吧?” 说完不管她扭头就走,一团黄影嗖的窜到我前面, “我才不是。”说完竟然扯着我的衣服不撒手。 那个貌似她比我还要大许多,这么小女孩儿的情态,不合适吧? 坐在酒楼,看着自顾坐在我对面的人,我这才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鹅黄色衣衫,趁着如雪的肌肤,小小的鹅蛋脸面上缀一双提溜乱转的眼睛,脸被饭菜撑得鼓鼓的,鼻头微皱,若不是眼角几条细微的痕迹出卖了她的年龄,我真的会以为是个妙龄少女。 “你为什么要从黑熊岗子逃出来啊?其实大胡子待人;很好的。”她边吃便蹭着嘴上的油,慢吞吞地说。 “那你又为什么逃出来?” “因为大胡子很无趣啊,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没有半点幽默感,让人家都觉得自己老了许多。” 怎么觉得他们的关系那么暧昧? “你是他什么人啊?” 她很是警惕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眼神飘来飘去一脸不自然地说, “客人,嘿嘿,不贵的客人。” 我狐疑地看着她,客人?鬼才相信,就那点儿撒谎技术,和阡陌以前有的一拼。 话说回来,以前我家阡陌阡陌那叫一个纯情,说谎的时候眼神也会飘来飘去,两手手指还会不停的绞在一起,从什么时候开始,阡陌会很自然的瞒住我一些事情了? 其实有时候觉得这些事情真正的起因和始作俑者都已经模糊了,我甚至不清楚是我的坚持把阡陌逼上了这条路,还是阡陌原本就希望这样的,我只是他徘徊的一个理由,这个理由没了,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去追逐天下。 想想在清风谷的日子,会觉得有很多事情其实不重要,能等到他没有遗憾的全身而退,带着我和儿子还有未出世的孩子远离尘世纷扰,便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是多久之后呢,我才梦醒一般的发现,那时候的想法有多么愚蠢,人在遇到与感情相关的事情总会变得不理智,会忽略掉许多重要的事情,比如,阡陌怎么会能全身而退?成者为王败者寇,成败都注定了我们已经走上了末路,阡陌一定是想到了这些,当初才一直不肯离开吧?我却错把他的不舍当做了犹豫。 一个转身,我们便是一生的距离。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越是关心的事情反倒越容易被忽略掉,许多年后我才明白一件事情,我把把阡陌推出门的时候,亦或是更早,早在他离开山谷的时候,我们便已经注定不能在一起了,恋人走向陌路的这段距离,我们走了好久,拼了性命想要走回去,却也只能无奈的看着对方越来越远的背影,带着遗憾,甚至带着点点恨意,可是一切早已无法挽回了,因为是我们自己把爱情推出了心门之外。 冷月最近在考虑签约的事情,可能会停更几天,等事情确定下来之后,会继续上传精彩章节,希望大家见谅。。。 第八十八章 受苦 "丫头,我们去别处转悠转悠吧?临安我都转遍了,要不咱们去喇都吧,听说那里美女如云。" “不行,我还有事情要做。” 想都不想的拒绝,一路走来,天天听她耳边麻雀一样的叽叽喳喳竟然不会觉得烦。其实,要不是有些事情没弄清楚,我真的会随她出去转转。 想到那些事情,不觉得又皱起了眉头。 总觉得需要一根贯穿始终的线把我知道的零零碎碎的事情穿起来,可是到现在,我连线头在哪里都不知道。 变成的局势已经僵持了很久,司徒麟是铁了心要拿下希图,战事一触即发,他不过是在找那个对自己最有利的引爆点而已。 不知道瑾玉的眼睛好了没有,想到他那个拥抱,人在失明的时候一定会分外的无助吧?所以他会不远千里跑来找我。 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些事情。 耳畔依旧是不绝于耳的说话声,殷宁,就是那只麻雀,知道自顾的说话,似乎从来不在意我这个听众有没有在神游。 他还是在一门心思的说服我去别的地方,粉红色的嘴唇不停地开合,看得我头晕。 找个间隙折身往回跑,偷偷地溜进小巷子里,远远的看见那一抹鹅黄色在街角消失了踪影,我不禁有些汗颜,她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我“逃跑”,刚回头就撞上一双探究的眸子,和一脸黑麻麻的大胡子。 “丫头,你跟谁逃跑不好,竟然跟那个笨女人一起。” “跟谁不一样,还不是被你逮着了?” 沮丧的垂着脑袋,不去看眼前的人。 头顶上一声粗重的叹息,“罢了,看样子弄不明白你是不会安心了,老子就豁出去陪你走一趟。” 感激的看着他,竟然发现那碍眼的大胡子衬在麦色的肌肤上乌黑油亮,勉强称一声美髯吧。 “喂,丫头,你那是什么眼神,别表现的那么崇拜老子,老子已经是十年前的传说了。” 汗呀。 冲着远远走开一脸自得的背影擦了擦冷汗,“失误失误。” 紧紧跟了上去,眼睛打量着他,总觉得那胡子十分碍眼。 “大叔,贵庚啊“” 身边的人似乎很不明显的瘸了一下,脚步虚浮,眼神差异的看着我,下巴快到地上了。 ”你、你你、你叫老子什么?老子今年才三十四岁,三十四岁你知不知道?“ ”我错了,瑾玉他三叔。“ 看着他脸上的胡子一抖一抖的直到根根竖立,我像是看到了复活的张飞。 和大胡子在年龄的问题上纠缠了半天,最终以我的失败告终。 “大胡子,你知不知道九王爷的事情?” 前面疾行的身影突然猛的一顿,微微颤抖的双肩像是极力的在压抑着什么,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略带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命太苦,只是,除了他自己,谁都帮不了他。如今太后倒了,他应该会好过一些了。” “怎么又是命苦,我知道他过得很苦,每个人都这么说,能不能告诉我关于他的事情?这才是我最关心的,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把他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第八十九章 意外出现的人 司徒旻一路上紧咬着牙关什么都不肯说,我知道哥哥他一定过得很苦,苦到看见的人都不忍心说,那些年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这些事情并不是无从探究,只是知道的人多半都不愿再提起,皇宫里也许会有答案,但我却不能再回去了。解不开谜团就没办法对症下药,澈他也许一辈子都会躲在暗处折磨自己,一辈子都无法认清事实。 揉着鼻子看着突然停下的人墙,顺着他的目光一路望去,放看见不起眼的别院门匾上飘逸的“静安居”三个大字。 字体和娘在爹爹书房所题的字完全没有共通之处。 也许这个静安居和娘无关,或者是娘因为什么原因才有了静安这个号,可是原因又是什么?会是因为澈吗? 我正走神的时候,司徒旻已经抄起我越过了墙头,这个大胡子真是太大胆了,光天化日的,怎么说也是皇家别院,竟然明目张胆的擅闯。 司徒旻在一间小阁楼前面停了下来,满园枯枝残柳斜挂,红漆剥落的抄手游廊印证着流光的痕迹。陈旧的木门上满是灰尘,倾斜的匾额也已经被腐蚀的看不出是什么了,推开沉重的木门,木门似乎不习惯这样的外力一样,抗议的发出一声长长地哀鸣。 窗边一扫而过的黑色衣角吓了我一跳,铺洒在背上的张扬的白发,半张月牙面具,露出一侧狰狞恐怖的脸 。 随即窗外便传来压抑的打斗声音。 外面交给大胡子就好。 园子里一片狼藉,屋里却整洁的似乎还有往昔的余温,让人觉得有许多美好的事情在这里发生过。 略开的窗户带过一阵阵细微的凉风,垂落的珠帘轻击发出一阵阵落寞的脆响。榻上未完的棋局,桌上陈列的古琴,我想,住在这里的一定是个美好的女子,在她离开后那么久,还会有人如此的惦念她,肯来看看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我不知道这里住过的是什么人,不知道她会去哪里,但只要和皇宫牵扯上的女人,注定不是认命便是死亡,不知道为什么,我会不希望她死掉,因为这小屋里必定有过一段美好的爱情,才会久经岁月的摧残依旧保留着一份过往的温暖。 司徒旻带我来这里,是因为这里有我要的答案吗?那么答案会是什么?手指拂过古琴上古老的花纹,有一种被岁月洗礼的沧桑感。 眼睛突然定住再也挪不开,那琴尾上雕刻粗糙的两个字,是“郁卿”,郁卿,郁卿是澈的字,也就是说,这里是,是澈曾经住过的地方,那么刚刚来的人也许会是…… 回神才返现屋外打斗的声音早已没有了,慌乱的往屋外冲去,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发生我最害怕的事情。 “司徒旻,手下留情。” 破门被拉开,只看见司徒旻愣愣的站在院子里发呆,我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还好,那人没有被杀死。 伸手推了推他庞大的身子, “喂,司徒旻,你没事吧?” 司徒旻猛的回身抓着我的手腕,“丫头,我没做梦,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妈、的,老子为他愧疚了那么多年,他竟然还活着。” 看来我的猜想没有错。 司徒旻三声狂笑引来了侍卫无数,没办法,只能匆匆的把院子恢复原样逃跑。 第九十章 白发无颜 我想我已经知道逃走的人是谁了,只是,他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我心里犹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澈,如果是我,我一定也不愿阡陌看见我那副样子。 如果什么都不说,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澈糟蹋自己,会不会太残忍了? 可是他怎么会那么狠心,这么多年,看着澈这样艰难的一步步走过来,竟然还可以躲在暗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澈知道他还活着,不知道是会释怀,还是会恨他。 在湖畔漫无目的的走着,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已经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了,一开始调查的事情还没有眉目,便有大堆的事情从角落里跳出来扰乱我的思路。 战事迫在眉睫,司徒麟的人竟然没有找我,他的目的我猜不透亦不想猜。司徒旻告诉我我想知道的答案就在澈的那间阁楼里。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挖出那些陈年的秘密,也许那只是一个引子,点燃之后所引发的后果也完全不是我能够想象的,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我还是想最后再固执一次,我不想一直活在别人的保护下,让他们把我当成没有一点抵抗力的小女人,也许是在望月城的那两年时光让阡陌忘记了清风谷的恶魔,彻头彻尾的把我当成了一个需要呵护的小女人,如果是在以前,他一定不会这样。 趁着月色我还是偷偷地溜回了阁楼,四处没有隐藏的气息,自从上次被司徒旻掳了之后,我就小心了很多,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跃进院墙。 月色下的小院愈发显得荒芜,阁楼破旧的窗户隐隐透出几许微光,颤抖的光芒似乎随时都会灭掉。 借着灯光隐隐可以看见那个伏在案前的身影,黑色长衫衬得白发似雪在月色下张扬,从这里看过去,左侧脸线条清晰,尖削的下巴微微敛起,眼帘低垂,睫毛在白皙的面庞上投一片黑色的暗影,紧抿的双唇隐隐的泛着白,只是灯影后的另一侧脸上那条狰狞的疤痕,回想起来总觉得十分恐怖。 若没有那道疤痕,我想他一定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脖子上有冰凉的触感,回身才发现案子上早已经没人了,身后传来撕裂般暗哑的声音, “你是谁?” 我回过头打量着他,细看拿起来,依稀可以想象他当年的样子,只是白发太过耀眼。 我和澈是孪生兄妹,多少总会有些像处,他若深爱过澈,一定会熟悉我这张脸。 就这么静静地和他对视,看着他冷硬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冰凉的指尖划过眼角, “卿儿。” 看着那人脸上泪珠泛起的冰冷色泽我突然就笑了,他果然是爱极了澈,那么,澈这些年受的苦应该也值得了吧?我突然想带他去见见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人。 拉过他的手往外跃去,我和真相还真是没缘分,每次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阻止我向前,也许是我太不知晓事情的轻重,总是在为自己或别人感情的事情做停顿,可是在我眼里,这些停顿胜过真相千倍万倍。 突然想起大哥,不知这样做大哥会不会怪我。 第九十一章 没有背叛 他似乎明白我的意图,却没有阻止,既然如此,为什么会选择隐藏身份呢当初连生死都可以舍弃的了。 他的眼神始终清澈,清澈的不像长在那样一张线条明朗的脸上,借着月色细看才发现他身上的黑色衣衫带着浅浅的紫色光芒,衬着他半边完好的脸柔和了几分。 耐不住好奇,我还是有些迟疑的开口, “你,喜欢澈,为什么不见他,他过得很苦。” 我很用心的看着他的表情,看似平静无波的面容,眼睛里却又一闪而过的锋芒尖锐的痛苦,随即清澈如初,快得让人看不清。如果不是一直盯着他看,我想我也一定会错过那一瞬间的惊痛。仔细看去,会发现那双眼睛,沉静如月色下汹涌的海,怒吼着藏有湮灭一切的情感。 也只有真的爱他,才会为他放下一切吧?时隔这么多年的沧海桑田,眼睁睁的看着曾经深爱的人痛苦,他不会比澈好受到哪里去。 轻而易举的避过侍卫跃进了王府,如果是在恭王府,我相信还在十里之外的时候瑾玉就知道有客到访了,澈他,原本就不算充足的人马经过上次萧嫔的事情已经支离破碎了。 屋子里一片死气沉沉的黑暗,隐隐的可以听见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那两个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夜晚听起来分外的熟悉,我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人,他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半张月牙面具,遮住了半边完好的脸,露出的眼睛只是麻木的看向床上赤裸的人,眸子里的悲伤不再掩饰。 转身离开的时候,那清瘦的背影仿若深秋的枯叶随风舞动,张扬的白发在月色里分外清冷, “这些年你一直都是这样吗?见过之后就离开,看着他因为你的死堕落,痛苦,只会缩在角落里,连他的一句解释都不听。” 嘶哑的声音将悲伤掩盖的恰到好处, “姑娘认错人了。” 我冷哼一声,笑他拙劣的谎言,“若是认错了人,你又何必看见这张相似的脸就随我来了?” “还是说,你从来都只是喜欢看他因为你悲伤的模样?” 背影剧烈的颤抖着,掌风犀利,在我面门前硬生生的停住,他的视线越过我看向身后。 身后清脆的声音掩饰不住的疲惫, “忘尘,你怎么来了?” 面前的人俯身跪下行礼,“忘尘参见王爷,属下不放心王爷。” “有什么不放心的,皇上暂时不会动我的,你们散了之后就不再是本王的奴才了,不必再行大礼。” “属下不敢,求王爷留下忘尘。” 忘尘,他是在用逃避的方式忘却前尘么? 身后传来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像是在默许。 我转身看着他愈发清瘦的面庞,削瘦的下巴尖泛着柔和的光,眼帘低垂着甚至不曾留意我,我更加坚定了弄清楚真相的决心,澈是心如死灰了才会这样,以他的功力早就发现我了,只是不愿意去看、去想。 “哥。” 身前的人惊喜的抬眼,随即冷声道,“你怎么来了?” “哥,我来看你。” “你,喊我什么?”他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哥,你什么都查清楚了,难道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么?” “怎么会,那个女人明明说我是……怎么会……” “那个女人,是谁?是娘么。” “她明明说我是捡来的。” 捡来的?光看着两张脸就不是捡来的。捡来的能有心电感应?还是和我这个21世纪的灵魂感应? “她是谁?是娘么?” 澈点点头,“你,真的是,妹妹?” 看着我点头,他突然释怀的松了口气,自语一般地说,“还好,还好只是妹妹,我没有背叛他,郁卿没有背叛六哥,子衿只是妹妹。” 冷月想改笔名来着,可是貌似改动不了,唉,都是不慎重惹的祸,这么土的掉渣的笔名,以后没脸见人了。。。 亲们有什么好听的名字给个建议啊。 第九十二章 看清心底的情感 他突然抱起我在院子里转起了圈,“太好了,我有个妹妹。” 停下来的时候,手指滑过她清瘦的脸,眼角瞥着跪在不远处的人,故意扬声说,“哥,那么多年了,忘记有什么不好?你要记得,有人爱你,有人守着你,不管你身边的人是谁,子衿会永远守着你。” 澈突然用力的把我拉进怀里,“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自己,活着与死去没有什么区别,可是活着可以想他,死了也许连想都不可以,现在我很庆幸自己没有选择死亡,活着至少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牵挂我的人。” “傻哥哥,牵挂你的人可不只是我,萧玉儿牵挂你,大哥牵挂你,爹爹和娘,也牵挂你。” 头顶传来一声冷哼,“牵挂?真的牵挂会把我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屋里传来一声压抑的轻咳,大哥披着衣服从里间走出来,澈一脸漠然的转身回屋,我站在原地尴尬的看着一脸受伤的大哥。 凉风带起阵阵桂花的清香,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哥不再是那个懒散的大哥了呢?也许原本他就不是懒散的,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放下所有的戒备。那么,大哥是在第一眼的时候就把我当做了亲近的人吗?大哥,子衿这样做,是不是太对不住你? 没有人回答我的疑问,跪在地上的忘尘早没了踪影。明明是那么在意澈,为什么选择什么都不说?也许是我错了,他喜欢的、爱的都只是记忆里那个干净透明的司徒澈,而非今日的九王爷,罢了,感情的事情谁都说不准,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剩下的就交给他自己吧。 大哥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故作挫败的样子叹了口气。 轻笑着挽上大哥的胳膊,“大哥,是子衿错了,既然往事已矣,子衿一定力挺大哥到底。” 大哥敛起笑意,一脸凝重的看着我,我心里一沉,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子衿,我发现你胖了许多。” 摸着下巴一脸惊讶的看着他,胖了?怎么会?难道是因为肚子里的小鬼。 大哥换上正经的表情,语气沉重。 “子衿,只有在经历过磨难之后才能看清心底的感情,如果,你有一点点在意瑾玉的话,大哥希望你去一趟前线。” 直到大哥削瘦的背影隐隐的消失在树影间,我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大哥,似乎喜欢把悲伤一个人藏起来。 像现在的阡陌。 大哥说,只有在经历过磨难之后才能看清心底的感情,心底的感情,我心底从来都是那个从小追在我屁股后面的林阡陌。可是我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离他很远了,中秋将近,他在北国,我在南疆,固守着各自珍重的人,遥遥相望。 以前一直觉得除了阡陌我似乎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临安与我无关,责任与我无关,在我来到这个时空十几年的记忆力,没有亲情,没有故土,有的只是一个傻傻的对我好的林阡陌。 可是现在才发现,纵使我不承认,有些事情也是我必须面对的,即使我是千年后的灵魂,依旧斩不断骨肉相连的亲情。 有些温暖,不曾得到的时候会觉得无所谓,一旦得到,就像是被黑暗吞噬太久的人突然感受到的阳光,只需一次,便不想再放手,譬如爹爹和大哥,譬如澈,譬如,瑾玉。 不知道自己站了有多久,直到雾气湿了衣衫,才恍然想起大哥临走前的话,“瑾玉一直都想把你保护在他自己的势力范围里,动用京中一切力量保证你的安全,甚至连影卫都没带就上了战场。” 这是他眼睛失明的真正原因么? 第九十三章 她 天空露出淡淡的鱼肚白,被红霞挤着一点一点的露出滚红的朝阳。 晨雾散去,抻了抻腰,竟然在这里坐了一夜,不知道司徒旻发现了会不会生气。 踏着黎明的鸟啼声在山林间漫步,去王府没有见到萧玉儿,有点儿可惜。 算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心心念念着澈。 接下来的事情该放一放,我现在唯一要面对的是真相,必须要尽快的调查清楚,阡陌不会伤害我在意的人,所以瑾玉的眼睛一定不会是他伤的,那会做这件事情的就只有真相背后的人,他和十年前的事情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我却隐隐的觉得事情和恭王府里的某个人有关系,可是在恭王府呆了那么久,见过的人里面究竟是谁和事件有关?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人一定是极恨瑾玉的。 恨,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也许,也许她就是那根贯穿始终的线也说不定。 如果真的是她的话,瑾玉一定会防备,不至于被伤,那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 隐约已经可以想像那个人的身份,黑瞳也是她的杰作。 以前不曾细想,现在想来,这女子满身满脸的诡异,那日在恭王府一闪而过的身影想必就是她了,如今又在恭王府里假扮我。 第一次见她时她说的那些话,虽然真假难辨,但至少可以让我肯定了她恨瑾玉这个事实。 二师父对澈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她是在恨我们这对孪生兄妹,我弄不明白这恨背后是什么,能让一个女人同时恨自己的两个孩子,应该只有一个原因吧?就是孩子不是她愿意要的,也就是说,不是他所爱之人的孩子,如果当年娘不爱爹,那她爱的会是谁呢?辗转了无数次的真相从每个人嘴里说出来的都不一样,隐约总觉得像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好了这一切,带着主宰者的笑,看着我在这一堆堆的谜团里挣扎着迷失了方向。 虽然我不确定司徒麟身边的人是不是还在秘密监视着我,但听大哥话里的意思,瑾玉的人应该一直因在暗处保护我。那么…… 我试着对着夜空轻轻喊了一声,“苍莽。” 眼前黑影一闪,地上已经跪了一个人,低垂着脑袋一脸恭敬的样子。 “属下玄风,见过主母。” “他好些了么?” “回主母,叶先生一直在替主子疗伤,应经有痊愈的迹象了。” 不由得松了口气, “你们多少人在跟着我?” “回主母,影卫的精锐全在。” “你们都回边城吧,瑾玉身边没有人照料。” “主子吩咐,没他的命令,除非提着脑袋,否则影卫不得擅离主母。” “你告诉瑾玉,就说我现在在黑熊岗子做了山贼,让他不用担心。” 说完好笑的看着那人隐在半张面具下的脸扭曲的样子,一路笑着离开,那群影卫一定巴不得的想跑去边城,大男人家的,谁愿意天天做保镖。 心情好的时候,月亮看起来都格外的圆。 我很想念念玉,不知道长高了没有,想起他粉团似的样子,心里一阵阵的揪紧。 可是这样也好,连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就不会有人用他来牵制瑾玉和阡陌了。 第九十三章 签约的说。。。 签约的事情一直没有消息,冷月会暂时不发表新章节,准备签约后的存稿。 不知道是文章不够好还是什么原因,留下脚印的人一直不多,冷月的心里挖凉哇凉滴—————— 。。。。。。。。。。。。。。。。。。。。。。。。。。。。。。。。。。。。。。。。。。。。。。。。。。。。。。。。。。。。。。。。。。。。。。。。。。。。。。。。。。。。。。。。。。。。 但是冷月还是会再接再厉准备更新滴。。。存稿已经有不少喽,大家鼓励一下,砸几张华丽丽的票票 第九十四章 软禁 + 大摇大摆的进了宫门,神色自如的穿过幽深的花径,踏着婆娑的树影,远远的瞧见乾安殿坐落在林立的宫墙间,华丽而沉重。 瑾玉预想的没有一点错,我一根筋,在没有查清楚事实之前一定会往狼窝里钻。 我可以肯定,瑾玉府上的那个女人,琪夫人,一定和司徒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会代替我留在王府一定是司徒麟的意思,否则,以司徒麟对瑾玉的提防,断然不会容许他留一个时刻与蛊毒打交道的外藩女子在王府。 我的行踪,估计在影卫撤走后没多久就被司徒麟盯上了,躲也没有用,倒不如自己回来,这里才是离真相最近的地方。 从甘泉宫前经过的时候,看见有公主的仪仗从里面出来,远远地看不真切,辇车上支起的银红色轻纱被微风荡起,隐隐的可以看见绿杨色的宫装泛着丝绸浅淡柔和似珍珠般的色彩,跟随的侍女脚步细碎急切,一片珠玉的琳琅光泽反射着阳光有些刺眼。 铃音琅琅,看着远去的队伍,不由得怔怔的发起了呆。 萧玉儿的行宫里怎么会有公主出现呢?失神的时候落入一个人怀里,我厌恶的拂开腰上明黄色的衣袖,“皇上请自重,子衿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弟妹。” “子衿是舍不得朕才回来的么?” 径直往我居住的钦安殿走去,身后传来一声冷笑,随即就被人打横抱起,不顾我的挣扎径直往前走。 “夏子衿,你还真是傻得可以,真当朕是司徒瑾玉呢,朕可是从不让便宜溜走的,你还指望着朕能放过你么” 挣扎的身体被点了穴道,被甩在床上一脸愤怒的看着侵过来的一张冷脸,冷汗涔涔的湿了背,手指僵硬着使不上一点力气,我现在才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司徒麟,阴翳,嗜血,无情。 呼吸瞬间急促,像一只手扼住了喉头,身上的人却突然离开,嘴角带着讽刺的笑,眼神却冰冷, “真是无趣,还以为夏二小姐会和那群女人有什么不同,原来也是一个样子的,说完头也不回的甩手出去。” 身上的穴道被揭开,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倒回床上,指尖戳进掌心的肉里,刺痛提醒着我自己的愚蠢。 上一次在皇宫差点被凌辱的时候都没有这一次可怕。 司徒麟在想什么我从来就想不明白,他像一条狡猾的蛇,不经意间缠住你将毒液注入你的体内,然后看着你带着绝望挣扎着一点一点死去。 他离开了许久之后,我才从床上爬了起来,理好了衣衫往外走去,门口的侍卫却尾随了上来,我不禁觉得奇怪,司徒麟从来不会让侍卫暴露在我眼前的,这次是怎么了? 我故意一路往宫门走去,身后一直沉默的侍卫却突然跟了上来, “皇上有令,只许姑娘在院子里四处转转,宫门就不必去了。” 侍卫一板一眼重复司徒麟口谕的样子让我觉得有些好笑,自顾转身对着天空笑得一脸清朗,这次改注意了么,从放任变成了软禁? 留下何妨,正好看看你的阴谋。 冷月签约成功喽,更新恢复每天两章,大家继续支持哦。 第九十五章 来求朕 树影斑驳的洒落在朱红色的宫墙上,像是岁月剥落的残漆,靠在钦安殿内间小阁楼的软榻上,看月华在窗棂上抹一层薄霜,染寒了夜色。 略一抬头就能瞥见宫墙外头繁华而落寞的皇宫,乾安殿里的舞姬换了一拨又一拨,薄翼蝉纱的裙摆映着月色在烛火中摇曳生姿。阵阵笙歌牵动着着远处几处宫殿里怅然的点点灯火,隐隐的可以看见,窗边时不时探出的哀伤的绝色面孔。 色弛而爱衰么?我看到的是君王笑怒之下,女人惨淡经营飘如浮萍的一生,这个世界似乎就是这样,男人的宠爱是女人活下去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以一种悲哀卑微的姿态活着,将所有的自尊、自信踩在脚下的尘土里,还要强笑着给人看。 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如果当初阡陌做了皇帝,是不是也会让我以这样的姿态去迎合他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君王的骄傲? 苦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呢,林阡陌在夏子衿面前永远是个只会付出的傻瓜。 他在我这里,从来不是希图的三皇子,他的名字叫做林阡陌,是我童年青梅竹马的恋人,而不是那个转瞬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皇子,更不是那个驰骋疆场与瑾玉为敌的铁骑将军。 阵阵浓郁的龙涎香在身畔浮动,回头看了一眼缓步上来的人,乾安殿里笙歌依旧,随即便落入他怀里。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多有不便,还请皇上回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我被他半拖半抱着拽到窗前,白净的手指带着挥斥方遒的恢弘气势, “你仔细瞧着,看看这宫里的女人有多少为了朕夜不能寐,你再看看这天下,朕的双手操控着所有人的生死,你觉得,凭你,凭一个小小的林阡陌便能翻出朕的掌心么?夏子衿,不妨告诉你,事情远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你这颗小脑袋装不下家国天下,所以你只能站在原地转着圈看他们一个个离你越来越远,林阡陌?呵呵”,他冷笑一声,眸子里满是嘲讽,“你觉得,就凭他,拖泥带水割舍不断,会是朕的对手么?” “若你放聪明些,安心留下来服侍朕,也许朕还可以考虑到时候饶他和司徒瑾玉一命。” 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攫取了双唇,霸道的吻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冰冷而凛冽。 阡陌割舍不下?他还不是一样么? 我突然的冷笑让他停下了动作, “皇上是在告诉我你爱上我了么?” 身子被猛地惯出,重重的摔在墙上, “夏子衿,朕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爱字,你最好赶快想清楚,朕今天所赐给你的一切都是一种施舍,由不得你说要或者不要,踏出了这宫门,有你求朕的一天。” 强忍着喉咙里的血腥,直到看见人影远远地消失在墙角的阴影里,才忍不住将鲜血咳了出来,小腹传来轻微的刺痛,还好避开了,否则…… 手指轻轻地划过小腹,一下一下的拍着,像是在安抚她受惊的心。 “宝贝别怕,妈妈会保护你。” 院子里传来一阵低低的碰撞声,带过的风里还残存着若有若无的龙涎香的气息,让我厌恶至极,用力的挥着衣袖,挣扎着抓了一把熏香扔在香炉里,知道浓郁的花香将整间屋子熏成了一所暖阳下的花窖,才小心翼翼的爬到床上假寐。 第九十六章 沾血的荷包 隐隐的可以感觉得到身体里另一个跳动的生命,微薄,但却真实的跳动着,与念玉有着不一样的气息,应该是个女孩儿吧? 想念望月城那些琐碎的时光,不知道,等这个孩子出世的时候,能不能摆脱这场战祸回去。 熟睡前隐约听见远远的有歌声传来, “君若天上云 侬似云中鸟 相随相依 映日御风 君若湖中水 侬似水心花 相亲相恋 与月弄影 人间缘何聚散 人间何有悲欢 但愿与君长相守 莫作昙花一现, ……” 歌声时而婉转缠绵似回忆往昔,时而声嘶力竭似痛苦控诉,在一声长鸣中戛然而止,像夜色中昙花消散的美丽的生命。 那些事情与我无关,只是那,歌声却像梦靥一样紧紧地抓住了我的神经,一夜不曾散去。 月色深沉,睡梦中被摇醒,我眼睁睁的看着阡陌的身影在我梦中破碎的找不到一丝痕迹。 看着满头大汗的澈,不好的预感顿时浮现。 他紧紧抓着我的衣袖,也不顾我只穿了中衣,拉起来就往外走, “你快跟我走,边城出事了,夏子潇已经赶去了,你再不去可能就再也见不到瑾玉了……” 手心倏然冰冷,汗水涔涔的湿了背。 “你、你说、什么。”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总之快跟我走。” 不知所措的被他拉着传出了钦安殿,却撞上了他突然顿住的身影, 抬头看见司徒澈一脸的似笑非笑, “九叔这是要急着去哪里?” 冷着眼看了他一眼, “最好别拦我。” 他无视我的冷漠,斜靠在抄手游廊朱红色的扶手上,一只脚悠悠的荡在湖面上,青丝松松的别在一侧,我才看见他身上换了浅绿色的衫子,衬着一张苍白的脸,在月色下带着几分诡异。 指尖轻梳过散落的发,他站起来随手抚平了衣襟,忽略掉身边的澈,慢慢的向我靠近,他嘴角带出一丝邪佞的笑,“如果你出了这道门,我保证,你后悔一辈子。” 看见他手上沾染了鲜血的荷包,我的脸一阵苍白,脚下有些虚浮。 周围的空气瞬间冰冷。 我无语的转过身,泪水滑落,心里只能默念,瑾玉,对不起。 那荷包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像是一刀刀剜在我的心上。 那荷包,送走念玉之前,我别在他的衣襟上,特意叮嘱过不能丢的。 瑾玉,子衿负你良多,这一次,只怕是又要寒你的心了。 手突然被拽住,指尖温润的一直轻轻地摩挲着我的手背。 “子衿,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放心。” 最后两个字说出的时候,他眼睛绽放着只有我能看懂的光芒,感受到掌心温暖的触摸,我突然用力地回握他,只含着泪淡笑着望向他,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回了房间。 身后的气息慢慢淡去,人,都走了吧? 抚摸着手心里还残存的温暖,突然抱着膝盖痛哭。 澈在告诉我,只是演戏,他还活着。 还活着。 那一瞬间,我恍然明白,活着是个多么沉重的字眼,活着,便什么希望都有了。 这样就好。 只是,瑾玉,对不起。子衿欠你的,这一生恐怕都还不了了。 三章奉上,大家继续支持冷月,支持《锦袖舞春风》哦…… 第九十七章 再见流杀 厌恶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我,为不可闻的叹息声,那人抱起我放在床上,自己随即躺在我身侧,嘴角挂着隐隐的笑意,眼眸轻闭着。 这一刻,我想要杀他轻而易举。 手中握紧的簪子却在他颈前停住,手腕被他轻轻的攥着,白羊脂的玉扳指沁的肌肤一阵微凉,他依旧闭着眼睛,不轻不重的开口, “衿儿,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说完便松开了手,径自将脑袋搁在我的颈窝里,轻缓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喷在裸露的锁骨上。 也许是那香味太陌生,陌生到让我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就这么睁着眼睛僵硬着身子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轻缓的呼吸。看着他身后满园被月色荒芜的景色,苍凉,冷漠。 就在我以为他睡熟了想要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的的时候,他却翻了个身把我搂得更紧。 “别动,再让朕抱一会儿,过会儿就要上朝。” 看着窗外青灰色的天空,黎明破晓前清冷的宁静让空气有些沉闷, 我刚要开口拒绝,门外已经传来内侍太监尖锐的声音, “皇上,该更衣了。” 他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秋天的冷风嗖的灌了进来,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大概是感觉到我瑟缩的冷意,他伸手拉好被角,才缓缓开口, “对不起,朕自己睡习惯了。” 说完才小声的招呼太监更衣上朝,留下目瞪口呆的我。 在被窝里抻了个懒腰,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看着外面大好的太阳,天气很好,可是我还是被强制穿上了沉重的宫装,服饰我梳头的宫女有一双狭长妖娆的眼,眼神妩媚而多情,看着她脸上生动的表情,心思微动,挥退了一众宫女。 对着镜子试探的喊了声“流杀”,眼神却没有焦距,知道身后传来一声不加掩饰的轻笑,我方才有些惊喜的回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瑾玉还好吗?那荷包是怎么回事/念玉是不是被抓走了。” 流杀一脸的沮丧,“主母,会被发现的。” 我乖乖的转回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镜子里手指翻飞的人。 “主子和小主子很安全,那荷包是仿制的,只是个饵。” 我惊讶的合不上嘴,仿制的?就我那“功力深厚”的荷包,要仿制,不容易吧??? “主母只管当我不在,等我熟悉了你们的相处方式,主母就可以离开了。” “你是要假扮我留下?不行,太危险了,你毕竟是个男人,万一不能全身而退,我……” “主母放心啦”,他扶正我头上的金凤振翅吐珠冠,嘴角带一抹神秘的笑意,“我自有妙计,让他欲罢不能。” 看着一步三摇扭出去的人,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足下生莲,那叫一个妖娆啊。 我觉得他比我更适合做女人,看来担心真的是多余了。 无聊的扯着头上沉重的头饰,在深宫里做个女人真是不易,光是这些东西就足够让人发狂了。 镜子里明黄的衣角闪过,清润的指尖拂过我额上的珍珠, “衿儿打扮起来的样子真是迷人。” 说完在我的惊呼声中把我放进了床里,却只是伸手拉过了被子,掖好被角,“一晚上没有睡,不累么?” 说完便起身,我疑惑地看着伏在案上批阅奏折的身影,嘴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迟迟发不出声音。 这个人当真是,司徒麟? 第九十八章,不可思议的事情!?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头上的金冠不知什么时候被摘了下来,沉重的宫装也被脱了去。抬眼看见窗前独酌的人,突然想起临睡前他的“吩咐”,以后龙榻迁至钦安殿。 瞪着身下金灿灿的被褥,我哭笑不得。 避免尴尬,假寐好了。 眼睛留出一条细缝悄悄地打量他,下午的阳光暖暖的打在他身上,浅青色的衫子泛着暖玉般的光泽,却被他身上的冷意阻隔。 相隔那么远,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 时而有宫监小心的跑上去添酒,软底的小宫靴踩在明晃晃的石砖上发出一声声低响,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荡良久。 荫绿的玉觞在指节分明的手上轻轻的晃动着,阳光勾勒着玉觞上精致的龙纹,一片水色的清浅光华。 一瞬间,我以为自己花了眼,所有的寒意瞬间消失,他回头对着我明媚的笑,我只看见,那张笑意中依旧清冷的脸上的脸,还有满园盛开的木芙蓉。 “衿儿若是醒了,就来陪陪朕。” 玉觞在薄唇上轻抿。 在被窝里翻个身子继续装睡。 我相信人会转变,但绝不相信会在一瞬间转变。 司徒麟笑的在温暖也改变了他骨子里是条毒蛇的事实。 冰冷的指尖探进薄薄的寝衣里,身上一阵恶寒。 我用最快的速度从床上爬起来,一脸谄媚的对着他笑,“皇上早啊。” 说完迅速的穿上衣服溜到桌子前面,喝口凉茶贼兮兮的瞟着往这边走过来的人。 他在我对面坐下,我这才看见他手里依旧拿着那只玉觞,浅酌一口,然后伸手递到我面前,身后传来小太监轻轻的抽气声, 我装作没看见低头喝茶, 他固执的举着,语气小心而谨慎,“衿儿。” 我错愕的抬头,那张脸柔和的让我以为站在我面前的是瑾玉。 他与瑾玉本就有几分相似,只是一个温暖如春,照拂在心里如六月的暖阳,一个却如寒冬的冰棱,看似美丽,却冰冷彻骨,甚至会是伤人的利器。 纵使掩饰得再好,再没有破绽,或者这便是他的本来面目,我依旧没办法说服自己去信任他。 迟疑着接过玉觞,慢吞吞的抿了一口,又递了回去。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接过杯子浅笑的看着窗外夕阳下的满园繁花, 花是罕见的三醉芙蓉,映在夕阳下,浅色的花朵摇曳出一片片明媚的红海,真像是阳春三月的醉美人,仰着一张酒后酡红的脸,大把的阳光细细的打碎在精致的瞳仁里,娇媚万千。司徒麟轻轻低语了一句什么,隔得稍远,听的不是很真切。 他的脸在夕阳下柔和了几分,暖暖的泛着微红色。 有宫女捧了红漆描金花样的捧盒进来,行了礼便站在一侧等司徒麟开口。 司徒麟看着我笑的一脸深不可测,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几个宫女便打开捧盒,流金般的光辉立刻盈满了整间宫殿。 “明日三国和谈的宴席,衿儿就陪着朕吧。” 说完也不顾我是否同意,便轻轻扫了扫衣摆,抬头走出了大殿。 两章奉上,(*^__^*) 嘻嘻……大家多捧场啊。 第九十九章 脑袋秀逗了!!! 目瞪口呆的看着飘然远去的人,我咽口唾沫,三国和谈,也就是说,不打仗了??? 我像是揪着一颗心被人扔上万里高空之后发现原来在外太空是不会掉下去的,那种心情。。。 等会儿,这是次要问题,让我陪他参加?我是什么身份?我是希图三太子的老婆,他儿子十月怀胎的亲妈,陪临安的皇帝参加和谈宴会,开什么国际玩笑?再说,我名义上还是瑾玉的王妃咧。 司徒麟脑袋秀逗了? 宴会那天,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还是被强迫着穿上了那件花孔雀似的衣服,流杀也真是不争气,好好地从贴身宫女变成了粗使丫头,我晚上受司徒麟压迫,好不容易早上他去上朝清净一会儿,还要听流杀因为手上磨出的几块小茧子发牢骚。 一脸不爽的看着坐在不远处喝酒的司徒麟,怎么看都觉得他像是在打量一件即将被展览的物品。说来也怪,这两天他似乎每天过了中午都会到钦安殿来报道,靠在软榻上眯上两刻钟,然后就开始昏天黑地的批奏章,直忙到下午日头将落方才靠在窗前看会儿书,品品酒,生活规律到像按尺度量好一样,他似乎很热衷于把抿过的酒递给我喝,看着我不情不愿的样子笑的一脸自得。 屋子里每天都是浓郁的龙涎香味,床上每天都会换上上好的崭新明黄被褥,海棠木桌上每天都会摆一只荫绿色的玉殇,被窗外郁郁盛开的木芙蓉衬着,竟压倒了满园的繁华,独秀一枝。 那只玉殇被托在指节分明的手上,像一只妖娆的绿玉蝴蝶,翩跹欲飞。 司徒麟挥退了一种宫女,淡笑着冲我招手, “衿儿,来尝尝宫里新酿的桂花酒。” 不甘愿的接过他手上的杯子,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如果我把这只杯子摔掉,司徒麟会怎么做?没等我付诸行动,那双手已经托起我的手送到了嘴边,被托住的手指触到杯底繁复的花纹,不及细看,整个鼻腔里就已经都是浓郁的桂花酒香,甘甜清冽,盛在温润的玉殇里,像初春时深山里小小的泉眼,诱惑着人想去喝一口。 喝完抬头才看见那双眼睛里绽放的笑意, “你摔不了这只杯子,每个拥有它的人都不舍得摔它”,说完便接过了杯子,转头看着窗外的繁花似锦,语气突而变得低沉, “花开正好,却也快败了,凡事盛极必衰,朕很想知道,当朕没落的时候,补上最后致命一刀的人会不会是衿儿你?”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我回答,沉默了半晌,他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指尖拂过我的脸, “衿儿的心那么大,可以装下每个人,却从来不曾了解朕,若果恨能让你了解的话,那就用你的一生来恨朕好了。”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他的衣角却已经消失在秋风如醉的花丛里,留下阵阵浓郁的龙涎香。 苦笑着摇了摇头,哪是我不去了解,是他藏得太深,没有丝毫让我了解的余地。 这个司徒麟,这几天还真不是一般的怪,真是脑袋秀逗了 。 第一百章 血人 茫然的看着远去的人,那么单薄的背影,会让我想到那个渐行渐远的人,我和阡陌真的是越来越远了。 三国和谈宴会上,我恭王妃的身份一公开,我们就真的再也没有在一起的机会了吧? 呵呵,司徒麟怎么会允许我的身份公开呢?我都不知道自己会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参加这场宴会。 也许又是司徒麟手中交易的筹码也说不定。 我很奇怪自己竟然可以那么坦然的去面对这个问题,想想和阡陌在一起耳鬓厮磨有十多年了吧?那些小时候纯粹的喜欢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只是我们还迟疑着困在回忆里不肯面对现实。 那时候随他逃离皇宫,我可以走得那么决绝,是真的爱到不顾一切?还是笃定了有人会为我掩饰掉一切?前者被我很快否决了,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爱得深沉,可以放下所有去成全一颗爱人的心,原来也不过是笃定了瑾玉会为我扛起一切,因为相信他一直都是小时候那个喜欢自己欺负我却不喜欢别人欺负我的玉哥哥。 岁月磨灭掉那么多的东西,我们都变了,唯独他,还执着的守在原地守望者,不肯离开一步。 如今他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危险,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澈说只是做戏给司徒麟看,我的心里却愈发的不安,瑾玉是临安的战神,纵使因为司徒麟的介入腹背受敌,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打倒,是出了奸细么?以司徒鳞的野心,怎么会在得胜之前先对付战将扰乱军心,又怎么会决定要和谈? 、 脑袋像涨裂一样的痛,我还是太笨,那么多事情我总是穿不到一起。 对了,琪夫人,瑾玉府上那个装疯的女人,就是她代替我在呆王府吧?瑾玉杀了他的孩子,可是她是如何做出黑瞳的? 如果说,喇都国名义上和希图联姻,背地里却与司徒麟勾结的话,瑾玉和阡陌的危险一定不止于此。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瑾玉是临危受命,出征的军队都是随瑾玉出生入死多年的御羽军将士,如今主帅却生死不明,这可能会造成的后果,司徒麟会想不到? 他这是在拿整个临安在赌一场胜负,值得让司徒麟赌上整个临安的,到底是什么? 我一直这样困在皇宫里,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静安居里的真相都没有查到,还真是没用。 如果我的猜想没错的话,事情的真相一定和娘亲有关,可是娘亲却不知所踪,她口中的大计又是什么?还有大师傅,他会是什么人? 娘亲和爹爹当年又有过什么,除了澈的那一段,爹还有什么隐瞒了我? 还有那个白发无言的忘尘,他会是澈深爱过的六王爷么? 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个时辰,我的心却愈来愈不安。 窗台传来几声隐约的叩击声,是流杀的暗号。 奇怪,流沙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御花园里忙才对,怎么会过来? 迟疑着打开窗户,一个血人一跃而入。 第一百零一章 打胎酒 月白的袍子带进来的扑鼻血腥,夹杂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香,我的眼睛里,心里,除了他眼角那颗在鲜血中隐约可见的痣什么都看不见。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我急忙把他推进内间从后窗逃走,茫然地看着满地的鲜血,头上沁出了一层的冷汗。 擦掉前后窗的鲜血,门外已经传来侍卫的声音,转头瞥见桌上的水果刀,想都顾不上想的闭着眼睛往自己大腿刺去。 扔下刀便看见侍卫冲了进来,打头的侍卫看到这副样子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做,倒是后面急匆匆跑来的太监尖叫了一声招呼人去传御医叫皇上。 被宫女扶着进了内间,瞥见没有任何痕迹的后窗,方才松了一口气。 司徒麟急冲冲的从外面进来,御医随后匆匆赶来,查过伤口说只伤了皮肉,还好没动到筋骨,把了脉之后一脸迟疑的看着司徒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司徒麟吩咐宫女上药,自己便走了出去。 上了药之后,一呼啦退出去的人里隐约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来不及细细分辨,就看见司徒麟从外面走来,脸上隐隐的泛着青,突然用力的抓起我的肩膀,声音粗哑, “他来过对不对?也只有为了他,你才能对自己这么残忍,你不是很爱惜自己的小命儿么?嗯?” 他的手在我的小腹上打着转,带出一阵阵冰冷的抽搐。 “这么久,朕只当是你和瑾玉在做戏,竟然都不知道,这个不该存在的东西,竟然一直都在,你还真是该死。” 手掌托起我的下巴,白玉扳指硌在脸上带着刺痛。 用力甩脱他的手, “皇上既然知道了,又打算怎么利用我?” 司徒麟突然冷笑着站了起来,眼里一闪而过的悲伤让我有些疑惑, “朕的不忍还真是多余”,他转过身背对着我,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门。 第二天我便被困在了钦安殿,隐约听宫女说三国局面再度僵持不下,肃王司徒雍赶赴战场,九王爷留守京畿,一个月后日后皇帝御驾亲征。 自阡陌逃出后便一直都没有消息,不过这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司徒麟应该不会再来了,我小心翼翼的爬上屋顶,看着满园凋落的残花,像是剥落的流年,在这深宫里枯萎。 西南方向,大片的菊花隐在繁华之后,静静绽放,一片璀璨的金黄。 身后带过阵阵布料的轻响,我站起来,无声的叹了口气,再美的风景,被锁在这样方方正正的院子里,也没了原本的生气。 远远地隔着花枝看见伏在窗前的人,一张削瘦的脸,隐去阴翳嗜血的眸子没有一点焦距。 听见声响,他抬起头,目光远远的看不真切,只觉得有些不该存在的东西一闪而过。 踏进钦安殿,就看见桌上精致的玉觞,他招招手,我便在椅子上做了,随侍的太监已经习惯了我这样的“不守规矩”,只是悄悄地退了出去,他指着桌上的玉觞,眼神清冷。 、 藏在桌下的手微微的颤着,抚上小腹,那里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她身上流的是阡陌的血液。 摇着头离开桌子,看向司徒麟的目光带了哀求, “不要伤害她。” 第一百零二章 杀阡陌 他没有说话,只是捡起地上血迹斑斑的水果刀轻击桌面,然后伸手递给我。 我诧异的接过来,门被打开,灌进来的风让我打了一个寒噤,那气味,我甚至都不敢回头。 直到缓缓的回头看见那张被血水黏着着发丝面目全非的脸,我的心瞬间揪作一团, “朕给你机会,喝下它,朕开心了便放他走,或者,你亲手杀死林阡陌。” 被驾着的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轻咛了一声慢慢的抬起头,那双熟悉的温润的眼, “阡陌” 水果刀落地,手指颤颤的抚上他的脸,泪水便止不住。 阡陌咧着一张干裂的嘴对着我笑,“子衿,能活着见你,真好。” 说完这句话又耷拉下一颗杂草般的脑袋,我这才看见,他后肩上潺潺流出的血水,染红了月白的衫子,手指摁上那寸长的伤口,竟是被什么东西紧贴着心脏生生穿透了肩胛骨,伸出去点穴的手竟然起不了丝毫作用。 托起那张没有生气的脸,像是再也不会醒来一样,我不知所措的看向窗前若无其事的人, “求你救他,什么我都喝,我都喝……” 蹒跚着爬到桌边,颤抖着看着那精美的玉觞,闭上眼睛仰头喝下。 司徒麟疯狂的笑在大殿里久久的回响,阴翳的声音像梦一样纠缠着我,直至许多年后,我都无法忘却。 “夏子衿,是你让朕救他的,别后悔。” 两个驾着阡陌的侍从喂他吃下丹药,血慢慢的止住,阡陌脏兮兮的脸上也不再如刚才那般一片死灰,我颓然地倒在软榻上,这才感觉到小腹上传来的异样,灼热的像是要把人烧起来一样。 司徒麟削瘦的指尖划过我的脸,“你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你第一次喝这玉觞里的酒的时候就死了吧?” 我诧异地看着那一脸疯狂的人,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 小腹上灼热的感觉直直的往上升,怎么会,我明明只闻到藏红花的味道,怎么会这样,拍出的手掌虚弱的没有一丝力气。 “朕答应你会放他走,不过走之前总要让他看一场好戏,你说对吧?衿儿/” 侍卫点了阡陌的穴道便退了出去。 薄唇带着讥讽的笑意吻了上来,舌尖缠绕,心里的抗拒已经奈何不了身体上的迎合,我绝望的看向已经清醒过来的阡陌, “阡陌,别看,求你。” 心里的祈求丝毫改变不了阡陌怒视的眼。 衣衫剥落,我不想去看那在我胸前肆虐的脸,一脸绝望的望向阡陌,阡陌睁着一双血红的眼,那眼里似乎要喷出烈焰,嘴角涌出的血丝滴落在月白的袍子上,像一朵朵妖娆绽放的红梅。 我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能听见阡陌“咕噜''作响的喉咙里一声声湮灭的 “子衿”。 “子衿”。 那样的绝望,愤怒。 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痛恨自己的愚蠢,过了今天,这身体便不是我的了,它只是一具任由司徒麟践踏的壳子,肮脏的与阡陌圣洁的爱情沾不上一点关系。 第一百零三章 恨你 泪水滚落,身上的人停下了动作,一脸冷漠的看着我,愤然起身,挥手有太监颤巍巍的捧了瓷杯上来递给身侧的宫女,那宫女小心翼翼的灌进我嘴里,清凉的药汁浇灭了身体里所有的火焰。 司徒麟走到阡陌面前,嘲讽的声音一针针刺着我趋于麻痹的的心。 “安图拉,看着自己的妻子差点儿被人奸、辱,除了用眼睛瞪着朕,你什么都做不了,你这样的懦夫,朕还真是不屑把你当对手。” 言罢挥挥手,阡陌被人带走,背上直冒的鲜血像是要湮灭掉我所有的理智,那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曾经不顾一切的随他逃离,没有希图,没有临安。 木然的穿上破碎的绫罗,身边的宫女奉了命小心翼翼的“汇报”, “安图拉王子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被送回了他该回的地方,皇上交代让小姐好生将养着身子,请安就不必了,若是身子好些了就去见见各宫的主子,日后宫里的日子还长着呢。” 冷笑着扫了那小宫女从一眼,那小宫女顿时禁了声。 梨木的桌椅在火中叫嚣着,满满的全是司徒麟那张讥笑的脸。 让我恨你,你做到了,我从来都是个一根筋的笨蛋,做不到知道是圈套就不往里钻,明知道你的目的是如此,我还是恨了,恨到了骨子里。 转身不去看那燃尽的灰烬,阡陌,阡陌。 呆呆的靠在软踏上,蜷缩着身子一遍遍的回忆阡陌的脸,从那莫名的遇见,那个温润如玉的美好少年,便像是我生命里重生的所有力量,甚至让我忘却了年龄,忘却了时空,只记得那颗红痣点缀的温暖的笑靥。 可是那么多的温暖都一点点的被残忍的撕成了碎片,风一吹便散了,散的没有一点踪迹。 阡陌,阡陌,子衿这一生,都不能再与你在一起了吧? 窗外一声声细琐的风声,枯叶发出一声声哗啦啦的碎响,我听见自己的心一片片的脆裂。 我仿佛看见,那年初秋,阡陌哀戚的神色,悲凉的声音隔着门板一声声的凌迟着我麻木的心, “子衿,半步离别即天涯,我们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选了,便没法再回头了。” 苦笑了一声,这条路是我想自己选的,不是么? 阳光打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窗外的木芙蓉像是春末盛世的酴醾,想起以前学过的一首诗,“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縻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 “开到荼靡花事了。” 秋末的木芙蓉,该谢了吧? 远远的有戏子婉转悠扬的声音在院子里徘徊着久久不能散去, “ 原来是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只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似水,流年。 不过一天的时间,打开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拆了石榴红的纱窗,糊了厚厚的棉布,上面绣的葱翠的玉竹挡住了满园的萧瑟。 茶水氤氲的湿气模糊了双眼,窗外的阳光慢慢冷了下去,黯淡在弦月初升时宫墙深处的阴影里。 那小宫女轻轻地拿着披风替我披上,掌了灯。 “主子,您都饿了一天了,好歹吃点儿东西。” 是么,一天过去了。 抬眼看见那小宫女一张稚嫩的脸上缀着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闪烁在灯光下、 我小心翼翼的摸着平坦小腹,如果她还在,一定也会有一双招人疼爱的的眼睛吧?总觉得自己隐约还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感觉到他的心跳和我的心跳动在一起,沿着血液一路延伸。 大颗的眼泪砸落在温婉的白瓷杯里,孩子,你会怪妈妈对不对?你都没有看过这个世界,便没了活下来的权利。 第一百零四章 宫女浅浅 伏在桌子上泣不成声,脑子里满满的全是念玉喊我妈妈时那一声声柔软的声音,黏腻的像是江南水乡六月的雨,荡得我的心软成一片片湿浊的泥泞。慢慢的那张小脸变成了一张女娃娃的脸,哭着喊,“妈妈抱”。 身后一双柔软的小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主子,好歹替自个儿保重身子。” 我像是溺水的人抓紧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抓着她的衣袖,声音哽咽着久久说不出来, “阡陌,阡陌,孩子没有了。” 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阡陌,如果知道结果是输掉孩子的命,我宁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辈子和你在望月城里看尽每次日出日落,总好过这样凄凉凉的生离死别。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黎明破晓的时候,小宫女把我扶到床上,我睁着眼睛盯着床顶上繁复的龙凤花纹,心一团团的纠结着。 那小宫女轻手轻脚的帮我掖好被角,眼角带着一夜的倦意,声音却温暖轻灵, “主子,睡会儿吧,浅浅帮你看着。” “浅浅”,我轻喃着她的名字,看着她眼睛下面隐隐的青黑色,,心有不忍, “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要睡一会。” 浅浅依言出去,细心的拉下床帐,一阵轻微的关窗声之后,脚步渐渐的远去,只剩下墙角的更漏一声声突兀的回响在空旷的大殿里。 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心一寸寸的荒芜。 孩子没有了么?为什么我还可以感觉到她细微的气息,是宝宝舍不得妈妈在我身边徘徊么? 现在才隐约想到一个问题,阡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如果那天我没有看错的话,随着一众侍从退去的人里面,有卢清梦,他回了皇宫是不是意味着司徒麟对瑾玉已经完全没有了戒心,也就是说,在他认为瑾玉已经死了。 御驾亲征,看来他是真的确定皇城没有任何威胁了。 我一直不明白,自我认识司徒麟以来,除了躲在暗处的影子侍卫,他就像光杆司令一样,包括肃王司徒雍、爹爹和瑾玉,朝堂上几位手握重兵大权的朝臣都有各自说话的分量,他是借助什么依次把这些明处的力量收回手中的? 用我来牵制爹爹,这一招明显的没有奏效,可是爹爹在“我”嫁给瑾玉之后,顾忌着树大招风,早已经在朝中做起了闲官,之后我和阡陌离开,澈的暗势力也被一次铲除,再以后江平公主嫁给子箫大哥,江平公主,现在想来,那天从甘泉宫里出来的公主,隐约竟有些江平的影子,她怎么会出现在甘泉宫里? 瑾玉府里那个神秘的琪夫人,还有,娘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帘子外面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我闭上眼睛佯睡,床帘带起的风里夹杂的淡到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气息。 之指尖轻拂过我的小腹,略微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 “浅浅,进来。” “浅浅见过皇上。” “她今天吃过东西了吗?” “回皇上,主子什么都没吃,一直坐在床边发愣呢,皇上对主子上心,打心里疼主子,为什么还要瞒着她?” 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浅浅,朕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 脚步声响起,帘子被轻轻放下。 “照顾好她。” “是,浅浅恭送皇上。” 第一百零五章 瑾玉的苦 待人声远去,我才睁开眼睛,指尖用力的绞着覆在身上的薄衾,关心?我对这个词语嗤之以鼻,他的关心方式还真是特别啊。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我只是静静的躺着不愿意动。 外间时不时不会有细微的声响,披了衣服掀开床帘出去,月色朦胧,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浅浅看着我衣衫单薄的样子,忙拿了披风帮我披上。 热茶捧在手上,浅浅是个贴心的宫女,只可惜是司徒麟的人。 对面浅浅针扎一样的坐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抿了一口热茶,眼帘垂着不去看对面的人, 浅浅“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噗通”跪在地上, “主子,浅浅是奴才,实在不敢逾矩与主子同坐。” 慢慢的抬眼看着地上的人,“这就是你迟疑了半天没说出来的话?” “主子,浅浅知道主子恨皇上,可是浅浅还是忍不住替皇上抱屈,主子跟皇上之间有过什么浅浅不知道,但有一点浅浅看得明白,皇上他是真心待主子好,……” “呵呵……” 我的一声冷笑打断了她的话。 “对我好么?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永远不要对我这么‘好’。” 浅浅怔怔地看了我半晌,眼神清冽,许久之后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个头才说, “主子,浅浅只请主子善待自己,这便是善待所有疼主子的人了。” 说完又磕了头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善待自己,便是善待所有疼我的人了。 “浅浅,我饿了。” 浅浅满心欢喜的热了饭菜端上来,站在地下眼巴巴的看着我吃,扒着碗里软糯的米饭,忍着胃里的酸意强忍着往下咽。 浅浅端着热茶送到我手边,“主子,慢些吃,先喝口热茶。” 门帘带起一阵凉风,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抬眼看着进来的人,眼泪便忍不住一颗颗砸在碗里。胃里的饭又悉数吐了出来。 澈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声音温暖的照拂着心里裂开的口子,竟然不再觉得那般撕心裂肺的痛。 “子衿,为了瑾玉,一定好好待自己。” 接过他手上递过来的水,漱了口方抬起泪眼看着他,满心的凄惶与困惑, “哥,子衿觉得累,累的翻不动身喘不动气,这皇宫步步都是算计。” 澈有一下没一下的理着我的发,“子衿,快了,快要结束了,可是真到结束的时候,你真的会比现在快乐吗?” 我的身子一僵,像是被扔进了千年冻结的湖底,隔着厚厚的冰层,遥望着阳光却看不到一丝温暖。 真到结束的那一天,我和阡陌、瑾玉又将面临怎样的局面。 澈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有时候聪明的让人心生敬意,有时候又迷糊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子衿,当局者迷,如果你真的希望他们都平安,就忘掉林阡陌,努力去看看瑾玉的好。” “子衿,那年你跟随林阡陌离开,走的那么决绝,你一定不知道,瑾玉一直就站在你身后,什么都不肯说,只希望你能回头,可最终你还是离开了。”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替你掩饰掉一切,也只有我知道,大婚之后的那个晚上,他一整晚都在城楼上看着你离开的方向,枯坐了一晚。他甚至不愿意去找你,生怕搅了你短暂的梦。” 第一百零六章 澈的母妃 脸上湿热一片,用力的抽了抽鼻子, “哥,给我半年时间,如果半年时间都没有办法找出答案,我会离开。” 澈摇了摇头,看了我半晌,细致的眉目里全是无可奈何。 冗长的叹息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子衿,哥比你清楚,这种事,勉强不得。” 甘香沁鼻的茶水在这一刻变得苦涩无比,那么多年,我的脑子里满满的除了阡陌还是阡陌,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只是经历了那么多的沧桑,已经没有了那种抛开一切的勇气,我们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为世事所累,做不了游弋红尘翱翔九天的和鸣鸾凤,只能在无奈中固守着一份淡薄的希望,如今,恐怕连这份单薄的希望也要失去了。 想起那天阡陌睁着一双血红的眼,那眼里似乎要喷出烈焰,嘴角涌出的血丝,月白的袍子上,一朵朵妖娆绽放的红梅,“咕噜”作响的喉咙。 我突然觉得浑身冰冷,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们竟然连挣扎的权利都没有。阡陌在经历那件事情之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甚至不敢想象。 澈抓住我的手,指尖冰凉。 “子衿,不要害怕。” “哥、哥。” 脑子里一团乱麻,司徒麟会放任澈来我这里一定是知道了我们是兄妹的事实,或许更早的时候,从他下旨把我指给澈的时候便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从来都是站在主宰者的角度上看着我们陀螺一样的转来转去,这天下,与别人来说是一场角逐,于他来说从来就是一场游戏,好笑我还总自以为是的以为瑾玉或者阡陌都要胜出他许多,他才是最恐怖的人,他无心天下,却喜欢把天下玩弄于股掌中,他喜欢,可以看着你在他的手上随意翻几个跟斗,不喜欢的时候可以毁灭一切。他连自己的母亲都可以算计,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 “哥,我知道我残忍,但请你,请你把你知道的所有真相告诉我,包括你和先皇还有六王爷之间的事情。” 澈的脸上一白,身子微微的瑟缩着,紧闭着眸子,睫毛翻飞,微微的颤抖着。 过了良久,澈才重重的叹了一口口气, “子衿,追逐这些真相很辛苦吧?”不等我回答,他便苦笑了一声,“怎么会不苦呢,真相被掩饰的那么好,甚至很少有人记得,临安还有一位功勋卓越的少年王爷曾经荡平北方,却在功成名就的时候惨死刀下。” “哥,对不起,我……” 澈摇着手示意我听他说,“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六岁之前一直随母妃住在冷宫,很少有人来看我们,很小的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踩着圆角的梨树桩,趴在冷宫湿霉的破宫墙上看着园外的繁华,母妃一直很疼我,把我当成她活下去仅存的希望,你笑起来的样子和她很像,那时候母妃很喜欢抱着我,软软的湿润的香,压住了四周斗艳的海棠,阳光暖暖的打碎在她眼睛里,母妃湿湿的发梢带着皂角的清新拂过我的耳畔,痒痒的,逗得我咯咯的直笑。” 我看着他一脸陶醉的笑,嘴角竟然也忍不住的上扬,只是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像是被悲伤湮灭,如海啸般迅猛,我都来不及回味他那一刻的笑容。 第一百零七章 澈的回忆 “直到四岁那年,母妃开始变得疯疯癫癫的,看向我的眼神也变得很仇恨”,澈顿了顿,很不愿提起的样子,“母妃去世之后,皇后,也就是太皇太后便把我接到了钦安殿里与六皇子作伴。” “那时候,被乳娘牵着手走进这座大殿,第一眼就看见皇后身边那个倨傲的少年,清冷的脸庞上却又那么一双柔和的眼睛,向皇后请了安,他便从上面走下来,什么都没说拉了我边走,神情冰冷,掌心很温暖,霸道的把自己的东西全塞给我,甚至不让我回自己的房间,皇后当是他喜欢有个伴,便放任我们在一起,同吃同住,一起去书房听讲。” “同在书房念书的还有大哥的几个儿子,六哥在里面辈分高,年龄也略大些,又是皇后所生,便也没人敢为难我。” “后来在钦安殿遇见了来请安的大哥,大哥足足打我二十岁,因为与父皇有几分相似处,所以让我十分讨厌,行了礼便和六哥回了房间。” “那时候隐约觉得自己对那个耳鬓厮磨的六哥有些异样的情感,有时候晚上看见他搂着我的样子会脸红心跳,久久的睡不着。” “知道长到七八岁,才知道六哥对我。也是不一样的,我们甚至在那间小屋里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后来被皇后撞破,竟设计给我灌下了药,让一直心怀不轨的大哥强要了我,我知道皇后这么做不知是因为相逼我和六哥分开,更多的是希望能逼着无意皇位的六哥痛恨大哥,跻身皇位之争。” “她的确成功了,六哥远赴战场,走之前甚至没有看我一眼,我隐藏在送行的人群里,有些恨他不听我的解释,就那么决绝的离开,他离开一年以后,我便和父皇辞行,只身出了皇宫,赌气隐姓埋名,不让他找见,可最终还是让他找见了,父皇病危,他要回宫和大哥一较高下,而我,却已经习惯了外面的海阔天空,再不愿回到那个牢笼里,他一个人回京,却不知道我尾随在大队伍后面也悄悄地回了京城,只因为知道他一旦坐上那个皇位,我们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我们还是没能逃过,父皇驾崩那一晚,我被人抓走,让他亲眼看到了一出我向大哥献媚邀宠,身下承欢的放荡模样,那晚,他扔下兵符,一个人杀了御林军过半的人马,他手下的人接到军符又见皇宫杀生四起,只当是要以武力决高下,进宫为父皇超度的无尘大师劝解未果,一干将领便直捣黄龙,却不料主将执意求死,一场血战下来,除了得到六王爷已死的消息什么都没得到。” “事后,大哥登基,把我困在深宫里,几番为了我得罪一干嫔妃,可是我最终还是杀了他,在皇后眼前一刀刀废了他,他死后,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将我外调封地,那些以前的事情也被抹杀的干干净净,当事人都死光了,只有我还活着。” 冷月不太擅长在对话中描写回忆,关于小九的过往会在最后的番外中呈上,精彩异常哦。。。 今天光棍节,是光棍冷月的21岁生日,晚上还会为大家准备一更哦,感谢大家这几个月以来对冷月会和《锦袖》的支持,冷月一定会更加努力。 码字码得很辛苦,大家好歹收藏一下,给个推荐票,再次谢过。票票收藏多了会加更哦。。。 第一百零八章 脆弱的司徒麟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澈说的话,总觉得有的地方是不对的,先不说六皇子可能压根没有死,他如果深爱澈,又怎么会什么解释都不听的去了战场,如果先皇能找到澈,六皇子一定也知道澈尾随而来,为什么会让澈被抓进皇宫?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被骗? 还有,所有人都说他死了,连澈都深信不疑,那我之前遇见的忘尘会是谁?如果他是六皇子,那么熟悉他的澈怎么会没有发现? 起身穿了衣服,看见浅浅睡的正熟,门外的侍卫也被撤去了,我靠在窗边屏气凝神,待确定身边确实没有影子侍卫之后,轻声跃出了窗外。 乾安殿与乾安殿相邻,隐约可以看见隔壁的灯光。 轻轻一跃便跃上了隔壁的屋檐,竟然没有人,偌大的御书房只有烛火跳跃着什么人都没有,突然记起那日从甘泉宫出来的公主鸾驾,会不会真的是江平。 司徒麟做的事情永远没人看透,就像他明目张胆的让我在皇宫晃来晃去,明知道瞒不过瑾玉的耳目,却依旧安插一个“假人”进恭王府。 轻跃着往甘泉宫的方向奔去。 跃入宫墙,隐在枯枝中的前院一片黑暗,没有丝毫声音,越过前院方看见远处甘泉旁边有隐约的灯火。 角门处守了一个內侍,不停地四处张望着,躲过他的视线进了院子里,走近甘泉才看见灯光是从一侧的亭子里发出的,隐约有女子娇柔的呻吟声沿着水纹传来,旖旎多情。 脸上一红,回身正要走,却看见司徒麟衣衫不整的站在我身后,嘴角噙着一抹轻佻的笑意,长臂一伸,我已经落进他怀里,四周全是浓郁的龙涎香气息。我惊惧于他的武功怎么会出神入化到这种地步,甚至比司徒旻更胜一筹,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亭子里整理衣衫的赤、裸、女子慌乱中抬起头,让我忘记了挣扎,那张脸也许会模糊,但她鼻翼上那颗俏丽的朱砂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那日在相府门前,她长长地裙踞被风卷起,凤目高挑,双眉入鬓,笑起来的时候,丹唇轻启,齿如珠贝,右手食指微曲,遮住了鼻翼上那美丽的朱砂。 角门前的小內侍听见声响跑了进来,满目惊诧的看着凭空出现的我。 司徒麟挥了挥手,那內侍轻咳了一声,门外边有几个等候的內侍抬了垂着软纱的藤椅进来,亭里的女子一言不发,看向司徒麟的目光凄婉而多情,见司徒麟迟迟没有反映,方噙着泪上了软轿,被抬着出了角门。 他是司徒麟安插进相府的人这一点我没觉得疑惑,只是惊异于他们的身份,兄妹乱伦,皇室果然肮脏的不堪入目。 用力的甩开身后的人,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正欲离开,却被他重新拉回怀里。 “衿儿”,他的脑袋埋在我颈上,声音沉闷,细微的呼吸轻扫着耳边散落的发丝,“还在生朕的气么?” 我压下胃里翻滚上涌的酸气,冷笑一声, “皇上真是过奖了,子衿哪有说生气的权利。”对杀死我孩子的凶手,我哪里会有气,有的只会是仇恨。 他手上用力,胳膊勒得我生疼,肩膀上一阵刺痛,他扬起一张脸对着我笑的满目悲凉,唇角的血丝在月色下像黄泉路上的烈火般妖娆绽放的曼珠沙华。 “衿儿,谁都可以气朕,恨朕,你绝对不可以。” “衿儿,你绝对不可以恨朕,等到你明白全部真相的时候,你一定会后悔自己曾经这么对朕。” 他扳过我的身子,吻落在唇上像狂风暴雨席卷了一切,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满满的全是绝望, “只是不知道,朕还能不能活着看见衿儿后悔的模样。” 被拉进他怀里,想要被揉碎一样,“不,衿儿,不要后悔,一定不要后悔。” 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松开我离开的人,我一定是眼睛出问题了,竟然觉得那隐入黑暗中的浅绿色身影带了几分单薄,略微蹒跚。 笑着摇摇头,我一定是傻了才会相信他的话,他说的话几时真过。 三章奉上,大家多多砸票,多多收藏啊。。。 第一百零九章 不速之客 晚上在床上折腾了半宿没睡着,一大早就被外面的喧哗吵醒,浅浅开了门出去,过了片刻方回来说, “主子,柔妃来了,在外殿候着呢。” 太后倒台,萧嫔的事情不了了之后,柔美人册封为嫔,之后有孕又升格为妃,风头直压当初诞下皇子封嫔的兰美人,在后宫中的地位迅速上升,在我来之前甚至有问鼎皇后的趋势,只是钦安殿突然住进了我这么块大绊脚石,我正奇怪,在宫里晃来晃去时间也不短了,司徒麟的大小妃子竟然没有来“问候”我一下。 如今柔妃过来,没有命我出去迎接,反倒在外殿候着,必定是忌惮着我如今住在这钦安殿里。 挠了挠乱七八糟的头发,刚睡醒的声音闷闷的, “浅浅,把梳子拿给我。” “主子,使不得。” 无奈的从被窝里爬出来,坐到镜子前,看着自己渐渐长开的一张脸,虽不似之前那般稚嫩,却也不像是生过孩子的样子。 牛角梳子轻轻的拢过鬓角,发丝被轻轻倌起,铜镜里模糊了浅浅一张清秀的脸, “主子,要簪那只钗。” 我愣愣的盯着铜镜许久,在临安,只有妇人才会将所有的头发倌起,突然心底生出一丝懊恼,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伸手打散了刚刚倌起的发,不用了,只用丝带绑了就好。 浅浅一怔,随即依言从匣子里取出一条浅蓝色的透明丝带,将上面的头发拢起来绑了,底下留了少女才留的散发。 我心里淡淡的叹了口气,真是个心细如尘的可心丫头,只是,是司徒麟的人。 浅浅服侍着我洗了脸,拿青盐漱了口,方才找出一件同是浅蓝的衫子替我穿上。 刚进了前殿就看见柔妃坐在椅子上,姿势优雅的拨弄着瓷碗里的茶叶,看见我来,方扶着肚子站了起来,一脸柔弱的笑意。许是怀孕的原因,人看上去丰满了些,容光焕发,贵气逼人。 “子衿见过柔妃。” 施了礼方起身扶了柔妃往椅子上坐去,“真是子衿疏忽了,进宫之后竟没去看看姐姐,倒让柔妃姐姐怀着身孕来看我,真是罪过了。” 柔妃调笑道, “瞧瞧你这张嘴,几时变得这么伶俐了,我也不过是在青鸾宫里待得闷了,想着妹妹来了许久,也不知有没有什么缺的,便来瞧瞧妹妹。” 姐姐妹妹的绕得我直头昏,强带了笑意,装出一幅热情的样子。 “还是姐姐惦记着妹妹,正巧前儿得了些进贡的好茶,姐姐若不嫌弃就带回去尝尝。” 柔妃脸上神色一滞,随即笑道, “还是妹妹有心”,言罢把手上的瓷碗儿一搁,杯盖儿碰着瓷杯发出一声脆响,我微怔,随即明了,这是要进主题了。 “瞧我这记性,倒把正事儿忘了,姐姐要去瞧瞧兰嫔,妹妹若是闲着,就陪姐姐走一道儿吧。” “是该去瞧瞧兰嫔姐姐,浅浅,去把那两匹淮江织造府的白雀翎缎子拿来。一会儿不必来前殿了,直接往园子里去就行。” 浅浅行了礼下去,我上前搀起柔妃,慢慢的往院子里走去,心里一阵阵的冷笑,在这后宫,从来就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的。 司徒麟,你一定要睁开眼睛瞧好了,瞧瞧你对我的“好”带给我的是什么。 第一百一十章 吃醋 穿过荷塘边的石桥,径直往兰嫔住的兰芷宫走去,暖阳斜喇喇的透过树枝间的缝隙打在浅蓝色的袍子上,泛着柔柔的色泽。 转头看见柔妃低垂的颈子上细软的一圈绒发,眼帘低垂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很好奇,这个看似柔弱的美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浅浅从左手边的院子里斜穿出来,手里抱着的两匹缎子沁着丝丝凉意,额上却是一层细密的汗水,不着痕迹的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心下了然,知道是知会了司徒麟,便放心的往前走去。 “妹妹服侍皇上也有些日子了吧?” 一路上沉默不语的柔妃突然开口,我心里一沉,没有开口,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她却没有开口,只是抬起眼淡淡的扫过我开襟衫子露出的一截肩膀,看似亲切,语气却倏而转凉,我这才记起昨晚肩上被司徒麟咬伤的痕迹,刚刚在钦安殿她不曾留意,如今与我并肩走了半晌,原来是因为这个沉默。 “柔妃姐姐的话子衿不明白,子衿这个做弟妹的哪里有福分服侍皇上,倒是柔妃姐姐好福气。” 柔妃脸上含了笑,眼神却让我心里一凛。 “姐姐真真是糊涂了,竟唐突了妹妹。” 她说完突然仰起头,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司徒麟远远地往这边走来,眸光深沉,在柔妃隆起的小腹上徘徊了半晌,突然朗声一笑,伸手把我捞进怀里, “衿儿今天美极了,晚上朕去你那儿。”说完故作暧昧的在我耳边轻轻噬咬着,细碎的声音传进我耳朵里,“衿儿,你想做什么?” 是他想做什么?故意在妃子面前表示出这种暧昧?转头看见俯身行礼的柔妃,因为没得到起身的应允,正扶着隆起的小腹身子微微的颤抖着,头低垂着看不见表情。 回头看见司徒麟盯着她小腹的眼中一闪而过得狠戾,我心里一凉,那是他的骨肉,他怎么会有那种神色。 “皇上”,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伸手扶了柔妃起来,柔妃不着痕迹的拿开了手臂,司徒麟轻轻冷笑了一声,随即换上一副好心情的笑脸,亲自掺了柔妃,慢慢的往前走去。若不是我一直盯着他看,还真会忽略掉那声轻若无闻的冷笑。 “柔妃这是要去哪里?有身孕要多保重身子。” 柔妃一副柔弱的样子斜倚在司徒麟身上,“皇上好歹还知道有个未出世的孩子,臣妾还只当皇上早把臣妾给忘了呢。” 司徒麟手臂穿过她腋下,“柔妃这是在吃醋么?”说完抬头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衿儿不妨大度些,今夜让柔妃与你一同侍寝,如何?” 柔妃脸上浮起一抹娇俏的红,“皇上,臣妾这身子。” “不妨事。” 司徒麟只拿眼睛盯了我看,好你个司徒麟,给我出这么道难题,我若拒绝便是我小肚鸡肠容不下人,若让了便是以退为进,若应了便难免一场尴尬。他是铁了心要让后宫的人都以为我已经“服侍”他了。 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故作玩笑的说, “皇上这是怎么说的,这几日天天下了朝就去我那里蹭饭,非蹭到天儿擦黑了才回去批奏章,难不成御膳房送给我的饭格外香不成?害的人家一天都不得清净?瞧您也不是惦记姐姐一天了,明明自己忙得什么似的,这会儿倒说得跟子衿像惦记大哥的弟媳妇似的,好没趣的话。” 说完若无其事的走在柔妃身侧,司徒麟嘴角噙着笑意,朗声道, “瞧瞧她这张嘴,真不过曾了几顿饭,就引来她这些唠叨,日子久了还得了?” 看着他一脸笑意的开着玩笑,再不是深不可测的样子,也并没有再继续纠缠那个问题,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今日两更奉上,大家多多支持哦。 第111章 大皇子安如 原想着司徒麟会一道去兰嫔那里,不料他只扶着柔妃出了林子便回了乾安殿,临走之前还对着我笑得一脸阴险,细看起来倒像是幸灾乐祸。 柔妃一脸揉了蜜似的,带孕的身子似乎也轻便了许多,只是眼睛里偶尔会闪过几点算计的光芒。 刚进了兰芷宫,就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蹒跚着从里面扑了出来,柔妃受惊险些摔在地上,幸而身后的宫女手疾眼快,伸手扶了她一把。 乳娘气喘吁吁的从院子里跑了出来,柔妃扶着肚子一个箭步冲上去,甩手便是一巴掌, “作死的东西。” 那乳娘被掀在地上瑟瑟的直发抖。 柔妃顺了一口气,揉着手不着痕迹的瞪了地上的小娃娃一眼,小娃娃张着一双狭长的眼睛往我身后躲去,小手揪紧了散开的裙角,我心里一软,好像看见那年念玉头顶炸开的小辫,一晃一晃的晃得我眼睛生疼。 伸手抱起地上的小娃娃。 “柔妃姐姐,咱们进去吧。” 柔妃略敛了神色,眼神一瞬间变得柔顺儿亲和,指尖轻轻拂过那娃娃的脸,和声道, “安如乖。” 安如伸着小手拍掉她的手,转头抱上我的脖子,嘴里依依呀呀呀的唤着,“母妃” 我抱着她的手一僵,地上的宫女也顾不得害怕,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随即一阵发疯一样的往后殿里冲去, “娘娘,娘娘,小皇子会说话了,小皇子会说话了。” 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屋里冲出一个锦衣女子,杏色宫装衬着一张银盘似的脸分外明艳,比那时在澈的接风宴上见时多了几分少妇的妩媚风流。 兰嫔几步冲到我身前,伸手夺过怀里的孩子,一脸惊喜的喊,“安如,安如,说句话让母妃听听。” 安如一双大眼在兰嫔脸上滴溜着转了几圈,转头冲着我咧着嘴笑,露出一嘴细碎的乳牙。 “母妃。” 兰嫔一愣,抱着安如的手微微一松,回神方用力把安如搂进怀里,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敌意,随即转向柔妃,声音清冷, “柔妃怎么想着来我这儿了?兰芷宫可比不得姐姐的青鸾宫。” 说完便转身抱着安如往里面走去,柔妃也不恼,淡笑着跟在身后, “妹妹这是怎么说的,姐姐瞧着你最近少出宫走动,又惦记着大皇子的哑病,就想同子衿妹妹来瞧瞧你。不曾想,大皇子这病,见了妹妹倒是好了。” 我心里一声冷笑,柔妃是铁了心要拉我下水了,非把我扯进后宫这场争斗里,卷进里面,我就真的脱离不了司徒麟了。 柔妃不相信我和司徒麟没关系,所以宁愿把我卷进这个黑的看不见底的漩涡里“处理”掉,也绝不会放任我以“弟妹”的身份暂居钦安殿。 总觉得柔妃没有想那么喜欢司徒麟,可是刚刚她听见司徒麟诏她侍寝时的欢喜表情又不像是作假。 心里倏的一跳,那条隐藏许久的线似乎又在脑袋里晃了一下,我却没有抓住。 懊恼的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番,我果然不适合在这个社会生活,前世今生我活了三十多年,竟然斗不赢这群小毛孩子。 第112章 穷天入地 记得在澈的接风宴上,对兰嫔的第一印象是一个不会掩饰自己的傻丫头,也是她命好,后宫池水这么深,有柔妃这样的人在,她竟然能平安把孩子生下来。 屋子里沉闷的连呼吸都像静止的一样,只有安如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派出去通知司徒麟的宫女看着兰嫔一脸兴奋小心翼翼的开口, “兰主子,皇上,皇上说……” 那宫女斜眼觑了我一眼,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兰嫔脸上的笑容一僵,手里的茶杯倏地扔在地上, “混账蹄子,皇上到底说了什么?” 那宫女“扑通”跪在地上,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皇上说既然大皇子与二小姐有缘,不如直接过继给二小姐。” 说完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嘴里不住地喊着“饶命”。 兰嫔一双手抖着指向地上的宫女,转而指向我,眼睛里满载着怒火,声嘶力竭的冲我喊, “贱人,你给我滚出去,我自己的儿子,死都不会给你,滚。” 无视她的怒火,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躲开地上的碎瓷片,,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直到她颤抖的手垂了下去,眼睛里的怒火渐渐熄灭,变成彻头彻尾的冰冷和绝望。 “孩子是你的,我无意和你争,不论是安如,还是司徒麟,都不是我要的。” 兰嫔听见那声“司徒麟”,原本麻木的眼睛里突然有了一丝焦距,带着惊恐看着我,嘴唇微微的颤抖着,像被风拂过的粉红色花瓣。 转身面向地上的宫女,“这位姐姐,麻烦喊我恭王妃,夏家的二小姐早在三年前就嫁给了临安国的六王爷司徒瑾玉,下次莫要喊错了。” 、 直起的身子僵硬着出了兰芷宫的大门便忍不住瑟瑟发抖,心里凉嗖嗖的像刮着数九寒天的风。 司徒麟,要怎么样才可以放过我? 抬眼便看见隐在树丛中那张笑意盎然的脸,明黄色的衣衫在绿色的松树林间像灼灼的烈日,晃得人眼睛生疼。 转身往旁边跑去,我心里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像当初逃离皇宫一样摆脱他狼一样的视线,我不喜欢,不喜欢他所有的挽留方式,不喜欢他带着算计的对我好,不喜欢看着他永远都不真诚的笑。 他是翻手间风起云涌的帝王,睿智的脑袋里满满的全是算计,也许他是真的想对我好,可是这种好却让我发自内心的恐惧,让我觉得,自己一旦背负,便注定了一生都摆脱不掉,倾尽我所有的悲欢喜乐,偿还这一刻的懦弱与妥协。 我想逃离这座皇宫,逃离那双让我捉摸不透的眼睛,他的好他的坏都与我无关,我是阡陌的子衿,是林阡陌用生命守护的夏子衿。 、 阡陌,事情发展到现在,我发现自己已经无力去判断当初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了,只想拼命地逃回你身边,哪怕只是做一只鸵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奔跑的身体被紧紧的束缚住,“衿儿,不要想着逃离朕的身边,朕,绝不容许。” “司徒麟,不要再欺骗自己,就算你害死我的孩子,。也改变不了我是阡陌的妻子这个事实。” 脸上湿热热的,身后的人明显僵硬了许多。 “衿儿,朕可以不在乎的,不要离开。” “我在乎,司徒麟,我在乎”,用力的甩开缠上来的手,戳着心口隐隐作痛的地方,“这里,满满的全是他的影子,你可以不在乎,可是我却骗不了自己,这里会疼痛着提醒我,我有多在乎他。” 看见瞬间欺上来的一张脸,我才惊觉自己在说些什么。 肆虐的吻像是要剥离掉我所有的呼吸,在失去知觉的前一瞬,只听见 司徒麟暴怒的声音在我耳边喊, “在意是么?夏子衿,你记着,以后,但凡你在意的,朕穷天入地必将之毁灭……” 、 冷语最近很忙哦,只能每天击一点时间为亲们奉上一章,亲们一定要多多支持啊,有票票才有动力,有了票票和留言,冷月不吃不睡也要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啊。。 (*^__^*) 嘻嘻……。废话不说,大家鼓掌,冷月退场,明天见。。。 第113章 失身 “夏子衿,你记着,以后,但凡你在意的,朕穷天入地必将之毁灭……” “夏子衿,,但凡你在意的,朕穷天入地必将之毁灭……” “夏子衿,,但凡你在意的,朕穷天入地必将之毁灭……”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司徒麟一张扭曲的脸,叫嚣着要把我所有的希望都吞没,冷汗涔涔的湿了背。 突然环上来的手让身体一阵痉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几乎是“赤、裸”的身体,心里一阵阵的发凉。 那双手在我背上肆意地游走,我却浑身没有一点挣扎的力气,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手从后面探向身上仅有的肚兜里面,脑袋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比在阡陌眼前的时候更加痛苦。 看着压上来的身体,绝望瞬间淹没了我所有的思绪。 温热的唇带着粗重的喘息袭上我冰冷颤抖的唇, “子衿,朕不想再纵容你了,朕想得到你,发疯一样的想得到你。” 火热的手掌在我胸前肆意的揉搓,带出一串串冰冷的战栗,一路延展着往身下划去。 随着他的贯入,我仿佛看见阡陌一张张生动的脸在我眼前破碎,耳朵里,心里,全是司徒麟粗重的喘息、身下一波又一波的律动,还有自己口中无意识的呻吟。 阡陌,阡陌。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沉沉的睡去,醒来看见司徒麟近在咫尺的脸,胃里一阵阵的泛着酸水。 干呕的声音惊醒了身后沉睡的人,手臂自身后环上我的腰,小心翼翼的在小腹上抚摸着, 热唇轻吻着我的耳垂,有低软的声音让我突然有了一丝活下去的勇气。 “朕很小心,没有伤到这个小东西。” 那声音突然撞进我死寂的心理,手指颤巍巍的压上脉搏跳跃的手腕, “砰砰、砰砰……” 扬起的笑里一片热乎乎的湿意,她还活着,她竟然还活着,还在我身体里静静的沉睡着,我前两天一定是疯了,才会感觉不到她。 前一刻还在生死绝望边缘徘徊的心突然清醒了几分。 身后的人突然又欺身压了上来,“衿儿,做朕的女人,好不好。” 一盆冰水浇在我刚刚温热的心上,嘴角硬扯出一丝笑意, 、 “司徒麟,你是在嘲笑我么?” 司徒麟伸手把我拉进怀里,像是呵护一件视若生命的珍宝,“衿儿,朕不要失去你,朕要你心甘情愿的做朕的女人。” 薄唇吻上我的眉眼,轻轻地划向嘴角,舌尖撬动我紧咬的银牙,探索着在口中搅拌着。攥紧的指甲戳进掌心里,麻木的看着他弓起身子进入我的身体,轻缓的律动着。 我突然一声嗤笑,让身上的人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伸手推开身上的人,不着寸缕的爬进内室的浴池里,十月里冰冷的池水带着刺骨的寒意,泪水砸碎了水里带泪的面孔,我耳朵里只剩下阡陌愤怒的声音叫嚣着冲我喊, “夏子衿,带着你肮脏的身子滚出我的世界。” 手用力的把身上搓出一片片的红,皮肉再感觉不到一点疼痛,我突然像孩子一样抱了膝盖蜷缩在冷水里“呜呜”的哭出了声音。 阡陌,我要去见阡陌,阡陌,你已是子衿活下去最后的一丝希望。 有朋友给建议说,“没有春宫的小说不叫好小说”,冷月七拼八凑总算把春宫描写到位,亲们凑活着看吧,实在是没法写得更生动了。。。 晚上还会有一更哦,子衿到底能不能逃出皇宫,林阡陌又会如何,敬请关注。。。 喜欢的亲们砸票票,给推荐,要记得收藏,冷月会适当加更哦。。。 第114章 毁灭 身子被人从冰冷的池水里捞起,司徒麟一张脸上带着心疼, “衿儿,为什么会那么绝望?” “衿儿,不要试图逃离朕的身边,也不要用死亡来考验朕,否则,朕一定会让说过的话兑现,所有你在意的,穷天入地朕必将之毁灭。” “衿儿,你是朕的女人,生死都注定要和朕捆绑在一起。” 低垂的脑袋埋在我冰冷的颈窝里。霸道的声音一波波的摧毁我最后的防线,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声音,逃走,逃走。 我要逃离这个恶魔的身边,不论生死。 被他抱着坐在滚烫的浴桶里。看着靠在浴桶边缘上假寐的脑袋,嘴角突然裂开一抹决绝的笑意,既然要毁灭,就让我们一起毁灭好了。 压下心头所有的恶心与不适,赤、裸的手臂带着冰冷的水珠环上他的脖颈,他有些吃惊的抬头,看见我嘴角扬起的笑意,突然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舌尖在他脸上游走,吐气如兰,屈意承欢,这一刻,我再看不见,心中涌动的波澜,任由泪水在身后泛滥。 手指在他背上慢慢的抚摸着,感觉到身下的变化,迎上那双欲、火燃烧的眸子。 司徒麟突然抱起我跃出浴桶,辗转于床榻,床帏落下的一瞬,泪水无声息滑落,帘外人不知,帘内人不见。 那一夜,这个身体放浪形骸的样子让我每每回忆起都是一种刻骨的耻辱。 我不是妖后妲己,床帏之间颠覆不了他的河山,但一定可以成全我一心期望的自由。 早上睁开眼,看见司徒麟一张笑容绽放的脸,薄唇迅速的在我唇上轻啄。 “衿儿,昨晚你好热情。” 压下心底的恶心与冷笑,装作一副娇羞的模样面在他怀里,推着他裸露的胸膛娇斥道, “皇上该上朝了。” 司徒麟用力的在我腰上一搂,半晌才依依不舍的说, “我还是喜欢听你叫司徒麟。” “随你了,我再睡会儿。” 打个哈欠翻身向里,滚落的泪水浸湿了软枕。 司徒麟穿好衣服在我背上轻轻一啄,衣衫带起的寒气让我忍不住微微发抖。 不过一夜时间,后宫便炸开了锅,来“探望”的妃子接连不断。 如果说以前是司徒麟的威慑加暗示让这群妃子小心的维系着一条脆弱的平衡线的话,我的“侍寝”让皇帝失信柔妃已经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后宫也将开始一场不小的风起云涌。 司徒麟,我们的交战开始了,硝烟四起,我真是急切的想知道自己的结局呢,是逃出升天,还是一生做被你束缚的禁脔? 端坐在对面的人一副淡定的模样,眼睛里却已经是波涛涌动,如果不是在皇宫,她一定早早儿的窜过来了。 把身边的丫鬟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浅浅在身边侍候茶水。 白瓷杯盖在杯身上摩擦出一声声清响,低下头轻抿一口茶水,苦涩中带着浓浓的甘冽,强压着心底的惊诧,抬眼看着那人一身天青色宫装衬着一张脸像阳春三月的花。 我嗤笑了一声,眼角笑意泛滥, “浅浅,去把皇上喊来。” 还是不够传神,冷月会努力的,亲们支持一下,小收藏啊,小推荐啊。。。 冷月拜谢。。。。。。 第115章 三王妃 浅浅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座位上的人再也按耐不住,猛地从凳子上蹿起来,冲到我面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臭丫头,你疯了?大胡子现在就差要闯宫了你知不知道?” 脸上被笑意掩饰的悲伤再也忍不住,泪珠子断了线一样的砸落在白瓷碗里,前一刻还怒气冲天的人突然没了声息,颓然的倒在椅子上,再没了以往的娇俏模样, “你和那孩子,真是……怨不得你会这样,你们同母所出,脾气秉性竟也如出一辙”,泪眼朦胧中看着她怔怔的盯了我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才说,“真是造化弄人,你们竞走了同一条路。” 隐约已经知道她说的人是澈,我不开口,只盯着窗外灰白的天空怔怔的出神,时至今日,我也许可以明了澈当初的绝望,可我毕竟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念头,澈当初,是真的万念俱灰了吧?有时候活着的人远比死去的人痛苦得多。 念及此,想到澈偶尔流露出的淡淡的绝望,身子竟忍不住瑟瑟的发抖,殷宁说的没错,是造化弄人啊,我这个千年之后的灵魂,竟然会与肉体的孪生哥哥有这样清晰的心灵感应,甚至连遭遇和决定都是如出一辙。 “丫头,时间不多,半月后皇上依祖制前往临安寺奉香,为苍生祈福,你若想离开,一定说服皇上带你前去,到时自会有人接应。” 麻木的僵坐在椅子上,迟迟消化不了这个消息,这是说,我可以离开了么? 身体突然一阵颤栗,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这是在拿司徒旻和黑熊岗子上所有人的性命在赌。 “三婶,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不同意,你们若能帮我照料好瑾玉和哥哥,子衿便知足了。” 殷宁颓坐的身子突然直起, “丫头,你若当真为他好,就必须听我的,去见见他,否则……” 她眼睛一红,竟哽咽着再再也说不下去。 我心里着急,却也只能看着院子里闪进来的明黄衣角不再作声,殷宁也掩饰好情绪正了声色俯身行跪拜礼。 司徒麟揽上我的肩膀,慵懒的靠在椅子上。 我被迫坐在他身上,不经意间瞥见他眼中闪过的冷厉,只是他却声音清越的说, “三婶快起,赐坐。” “谢皇上赐坐。” 殷宁一脸淡然的在浅浅搬来的矮凳上坐了,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多年未见三婶,这次入宫一定要多待几日。” “皇上,臣妇久居乡野,实在怕冲撞了宫里各位主子,今日入宫,也不过是来拜祭姐姐,稍后便回了。” 司徒麟不置可否的喝着桌上的茶水,紧抿着薄唇,眼脸低垂,看不出任何思绪。 手上突然一痛,低头看见抓上来的手,指节隐隐的泛着白。 “今日臣妾来,还要谢钦安殿这位当初的一饭之恩。” 殷宁徐徐的开口,手上被禁锢的力道顿时也减轻了许多,司徒麟亦是不疾不徐的开口。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116章 反应 “臣妇当初与王爷争执,独自出行,不想被人盗了钱物,幸得姑娘出手,方没有落难街头,不想我在后妃陵吊唁,远远的竟隐约瞧着像当日的故人、,便一路寻了来。” 我心里不由得一松,当初我与殷宁确实有过那么一段往事,虽不尽真实,却也不怕他追查。只是不曾想到,殷宁表面单纯,实际上心思缜密,也难怪司徒旻会放心让她只身来皇宫,我在宫里这段时间,也隐约知道,三王妃当年可是在临安叱诧风云的“人物”,套用《红楼梦》里形容王熙凤的一句话,就是“【泼皮破落户”,出了名的难打发。 念及此便“咯咯”的笑出了声,伏在司徒麟怀里撒娇道, “当日得知救得人竟是三婶,子衿就后悔了,救谁不好,偏生救了这么个泼皮破落户。” 司徒麟宠溺的抚着我散落的发,却看不见,伏在他怀里,我眼角涌起的深深的厌恶,这一刻,我决定放手一搏,为了脱离这双魔掌,也为了,去亲眼看看瑾玉到底怎样了。 每个人对瑾玉的病情都是含糊其辞,我不相信事情这么简单,以司徒麟的心计,若非确信瑾玉确实不存在任何威胁,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放任纵容我。 殷宁跪安后,大殿里一度宁静的有些沉闷,长久的沉默让我头皮有些发麻。 就在我迟疑着要不要开口打破这种僵局的时候,头顶上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声, 我依偎着坐在他怀里的身子陡然僵硬。 他的唇贴着我鬓角散落的发,呼吸轻淡。 “衿儿。” 手臂的力度硌的我生疼。 “衿儿。” “衿儿。” 抱着我的身子隐隐的像是在颤抖,我有些惊讶的抬头,看见他一脸落寞的样子。 落下来的吻冰冷而痴缠,我的心在那一刻有些动摇,也许我不该恨他,只要可以逃离,我一定不会再恨他。 可惜这种念头没有维持多长时间。 刺痛传来,抬眼看见在我唇上噬咬的薄唇,我心里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秒钟就被他横抱起来放到榻上。 心被揪起,酸意上涌,我竟然翻身趴在床沿上呕吐不止,直呕的酸水吐了他一身。 司徒麟慌慌张张的招呼浅浅去唤太医,自己端了茶水,单手把我从榻上扶起来,手掌轻轻的抚着我的后背。 我看着送到嘴边的水杯,忍不住又是一阵恶心。 司徒麟急的在旁边干瞪眼,手脚无措的板着我的身子往怀里放,也不顾吐出来的污水弄脏了袍子。 浅浅带着太医一路小跑进来,司徒麟但手扶着我,也顾不上避讳,直接打起床帏让御医看诊。 太医弓着身子进了内间,也不敢抬头,只低伏着身子,手指颤巍巍的把脉。 “皇、皇上,娘娘只是妊娠反应激烈了些,并无大碍。” “混账,你看她都吐成什么样子了,还敢说没什么大碍。” 司徒麟一声暴喝,那太医瑟瑟着跪在地上直发颤。 我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轻轻地摇了摇头。 司徒麟才低喝一声,那太医连滚带爬的出了钦安殿。 第117章 不要孩子 司徒麟单手撑着我的身子,另一只手拢着我耳边的发,声音低沉。 “衿儿,我们以后都不要孩子了” “衿儿,也只有为了他,你才会甘愿受这种苦吧?” 手指抚着已经隆起的小腹,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这种情况,只怕我说什么错什么。 司徒麟手臂收紧,胳膊被他勒得生疼,虚弱的抬眼看着他。 他直盯着我看了半晌,方幽幽的叹了口气,唇贴着我的耳畔,淡淡的喘息声吹着发丝。我伸手拍了拍他一直僵着的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翻个身从他怀里爬出来往被窝里钻去去。他也不过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十天之后气温骤然下降,内间里拢了好几个火盆还是不觉得暖和,外殿冷的像冰窖一样,躲在内间的床上披着棉被喝浅浅熬得热粥,随手翻几本古书。 妊娠反应没那么厉害了,司徒麟却像是吓着了一般,每天必定要看着我把那黑乎乎的药汁喝完才肯罢休。 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司徒麟总算答应过几天带我同去临安寺。 早上天没擦亮司徒麟就去上早朝,我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半天也睡不着,最近一直很嗜睡,难得今天竟然早早儿的就醒了,披了棉被窝在床脚信手翻着从司徒麟书柜里捡的一本书看。 打起的门帘子卷着冷风吹进来,我缩着脖子在被窝里打了个哆嗦,浅浅忙把门帘子压实了,端了热粥搁在桌子上,伸手往炉子上烤了会儿火,方才悄么声儿地靠了过来,冰凉的手往我缩起的脖子上一放,我忍不住又是一串哆嗦,冲着床顶子直翻白眼。这丫头,在我身边儿带了没几天,胆子越发的大了。 “主子,起来出去转转吧,不然过几天儿又该说自己胖了。” 脑袋往被窝里一缩, “不去,胖也不去。” “您就出去瞧瞧吧,外头热闹着呢。宫里头吃的、穿的、用的,但凡是好的,皇上可都搬咱们宫里来了,那宫里几位主子正闹着呢。” 浅浅朝着兰芷宫的方向努了努嘴,一脸的小市民样。 我扑哧一声儿笑了出来,伸手捏着她通红的小脸,入手冰凉, “怎么这么凉,给你手炉,赶紧捂捂,怎么也不知道说一声儿,快进被窝里来。” 浅浅端了粥递给我方才小心的抻了被角钻进来,凉气嗖嗖的钻了进来。 “主子,您真不出去?外头可下雪了。” 我一愣,蹭的从被窝里钻出来,匆匆忙忙的喝两口粥, “你在被窝里再捂会儿,我出去瞧瞧去。” “哎,主子,披上件儿衣服,” 浅浅的声音远远的从后面床来,我屐拉着棉鞋,披了浅浅桃红色的小夹袄就往外窜。 棉鞋踩在大殿上软塔塔的,打开的轩窗外面纷纷扬扬的下着鹅毛般的大雪,几枝红梅探着头伸进屋子里,带着冷清的大殿有了几分喜气。 对着镜子把刘海放下来梳齐了,倌起的发上别了窗外的红梅,倒有几分宫女的样子。 第118章 掌掴 落霞坞前面的芍药花不知什么时候被全部铲了,种上了大片的红梅树,站在红梅树下,红海白烟,笼着淡淡的寒气,雪花落在扬起的脸上,凉凉的,带着短暂的痒痒的感觉。 落在棉鞋里的雪珠子化掉湿了棉鞋,沁着凉。 身后传来阵阵簌簌的脚步声,还有几声低软的娇笑,回过头看见是个着了松绿棉袍的妃子,鹅蛋脸面,凝脂般的玉肌印着淡淡的玫红胭脂,倌起的发上垂着同是松绿的串珠子,眉目清秀,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我不想多生事端,低下身匆匆行了礼正欲离开,却被一声怒喝生生的拽住了脚步。 刚回过神就被一巴掌掴在脸上,,从雪地上爬起来抹了抹右脸,刚刚还冰凉的脸眨眼间便像被火烧了一样,屁股被地上凸起的石头铬的生疼。 诧异地看了那女子一眼,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那一脸扭曲的表情挂在清丽的脸上,不由得一怔,怨不得觉得眼熟,原来是她,在澈的接风宴上暗讽柔妃的女子。一准是瞧见我这身宫女的打扮,打量着是哪宫的宫女不守本分想勾搭司徒麟呢,呵呵,女人的醋意撒起来可不是小事儿。 那女子身后窜出两个宫女,看我无礼瞪视她们主子,劈手又想上来打。 那两名宫女反应过来之前脸上已经多了两个鲜红的掌印,那松绿衣衫的女子看着,顿时皱起两道秀眉,张口骂道, “该死的蹄子,大清早的你摆出这幅狐媚样子打算勾引谁呢?知道皇上下朝必然来这里呆上片刻,便巴巴地摆了这睡美人的骚样儿来勾引皇上,还敢动手打本宫的人,真真儿是反了天了你。” 我怔怔的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我和阡陌第一次发生关系的地方,司徒麟把芍药全铲了我尚能理解,可是他怎么会天天来这里…… 耳侧风起,条件反射般的回手反击,却看见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抓住了已经到我眼前的手,那小手的主人已经一脸千娇百媚的往来人怀里靠去,司徒麟一个闪身,用力的甩开手上的人,解了肩上明黄的披风罩在我肩上, “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手冰成这样怎么也不知道揣个手炉,不知道自己怀着孩子么?” 说完竟然自顾的蹲下去,弹掉我裤脚上的落雪后一脸从容的站起身紧拥着我,眸子里满满的全是宠溺,我垂了眸子不去看那让我心里一软的神色。 “出来的急,忘了。” “浅浅是死的么?” “司徒麟,都说了是我自己走的急。” 转过身,司徒麟瞬间眼神冰冷地看着我肿起的半边脸,通红的指尖轻轻地啜了一下,痛得我龇牙咧嘴,他忙把手缩了回去,目光冷冽的扫了那女子一眼,起伏的胸腔已经泄露了他濒临爆发的怒火, “雪昭仪,能不能跟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雪昭仪一脸惊惧的望着司徒麟,随即想起什么似的见鬼一样的看着我,颓然地跪在了地上。 “来人,伺候雪昭仪搬出玉雪阁。” 冰冷的声音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裙底一阵温热,低下头才看见裤脚下的白雪堆上一滴滴血点子,慢慢的融成了一滩血水,小腹坠痛着像是有什么要流失掉一样,想起刚刚被雪昭仪摔到地上,心瞬间像是坠入无底深渊。 抬眼看见浅浅一脸焦急的跑过来,我突然像失了筋骨一样软倒在地上。 “孩子,我的孩子……” 一双手臂及时的抱住了我下坠的身体,“衿儿,衿儿……” 哭着跑过来的浅浅被司徒麟一掌挥到梅树桩上,嘴角涌出的血丝嫣红绽放,像是点燃了我最后的绝望,孩子,我的孩子…… 第119章 生死之间 梦里,司徒麟一声声低沉的呼喊,悲痛的像是要把我整个的人生颠覆过来。 阡陌愤怒的低吼撞碎了司徒麟悲伤的脸,他像一头怒吼的狮子,“夏子衿,你连我们的孩子都没保住,你有什么脸面来见我。” 倏尔又是他温柔的脸,沐浴在暖暖的日光下,樱花飞舞,如春风般拂着我的脸颊,他说,“衿儿,等着我,一个月后我必来娶你。” 然后他带着最后的温柔溺水一样淹没了所有的声息。 我听见有人在嘤嘤的哭泣,视野里却是一片黑暗,只觉得那哭声想揪着我的五脏六腑,跟着呼吸一起扯拉着疼痛, 黑暗消失的时候,瑾玉一脸是血的瞪着我,“子衿,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你怎么不来看我呢?” “子衿,我要死了,你怎么不来看我呢?” “子衿,我要死了,你怎么不来看我呢?” 心口像被万箭穿心一样,无数个窟窿被冷风刮着,呼呼的带着呼啸声。 瑾玉,对不起。 有人轻拭着我滚落的泪珠,脸侧的冰凉针扎一样沁在皮肤里。 我抓着阡陌破碎前最后的影子,挣扎着做最后一次沦陷。 “阡陌,子衿不脏,子衿的身子是脏的,可心却一如当初那般至死不渝,阡陌,阡陌,子衿不脏,子衿不脏啊,啊……” 撕裂般的吼声一声声的把阡陌最后的温暖击碎,“阡陌,阡陌,子衿脏,身子脏,心也脏,这辈子再也配不起你给的温暖了。” 被我抓紧的手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随即用力的反握我的手,疼痛在睡梦中依旧清晰。 醒来的时候,司徒麟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对着我,直眨了好几下之后才反应过来, 、 “太医,太医,她醒了……” 说完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拽着领子把为首的太医拖了进来,那太医颤巍巍的把了脉,方才松了口气般的擦着额上的汗,伏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 “启禀皇上,娘娘已无大碍,龙胎也安然无恙,只须再调理上几日便好了。” 司徒麟突然发狂一般的扑过来抱着我, “衿儿,朕说过的,无论生死,决不允许你离开朕,你若敢先朕离开,但凡你在意的,就算是穷天入地朕必将之毁灭,你记着,你记着……” 说到最后,一向霸道的人竟然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伸手环上他的腰,在他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司徒麟,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好。” 虎躯微震,扣在我肩上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继而更用力的拥着我,久久的,不肯松开。 司徒麟睡着的时候,浅浅才悄悄的溜进来看我,我才发现她额角上又添了新伤,一脸疑惑的问了她半天,她支支吾吾的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偶尔会手扶着肚子微微的蹙眉,我想起昏厥前她被司徒麟打的那一掌,忙嘱咐来看诊的太医帮她一并瞧了,说是伤及了内俯,需要调理几日,只是恐怕会有些后遗症。 我听了忙撵着她下去休息,浅浅也不挣扎,蹒跚着步子三步一回头的去了,眼睛里竟然说不出的不舍,弄得我一头雾水。 大雪洋洋洒洒的下了好几天,从浅浅口中得知,我竟然足足昏睡了四天,司徒麟连临安寺也没去,不眠不休的在我身边守到现在,怨不得累成这副模样。 每天被浅浅看犯人一样的看着,即便孩子没事,也直做足了十五天的小月子才让我下床,司徒麟竟然也默许了她的“没大没小”。 想起又一次差点消失的孩子,心里还会像是破了窟窿一样,梦里时不时的会出现她对着我哭泣的样子。 半月之后,司徒麟准备御驾亲征,而我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即将要准备我的出逃大计。 我现在真的是非逃不可,有太多事情我惦记着放心不下,而且,因着上次司徒麟罔顾祖制没有去临安寺的事情已经在朝堂上引起了一些不满,再呆下去只怕就有人要拿我这个“祸水”开刀了。 第120章 逃离前的缠绵 马蹄卷起一路的风尘往城北奔去,回头最后看一眼远远撇开的朱红色宫墙,那宫墙下旌旗翻飞,迎着风仿佛远远的可以听见猎猎的声响。 今天是大军出征的日子,司徒麟御驾亲征,文武百官一大早便候在圣安门,就连在静安居静养的太后也早早的站在了宫墙上。 我不知是不是因为要亲征,昨天一晚上,司徒麟都像是一头欲、求不满的野兽,疯狂的索取,睡眼朦胧中,看着他玉冠下散落的乌丝泼墨一般的绽放在柔和的烛光下,衬着一张白玉般的脸上竟带了几分让人心碎的绝望。天还麻黑儿的时候,司徒麟才依依不舍的从我身上爬下来,臂弯紧搂着昏昏欲睡的我,湿濡的唇角吻上我的眼角,轻轻的滑到鼻尖,再到唇畔,舌尖打着转撬开我的唇,纠结着我的舌尖起舞。 闭着眼睛不去看那张脸,只觉得有股酸涩的情绪直冲冲的窜上心里,眼角一片温热,却不是我的眼泪。 试着轻轻地回应着他,司徒麟,再见了。 再见了,司徒麟。 司徒麟火热的身子微微一僵,却没有再做深一步的动作,只是浅浅的吻着,直到外间传来守夜太监尖细的声音,才在我额上轻轻一吻,然后小心翼翼的从床上爬了下去。 外间传来窸窸窣窣的更衣洗漱声,随即便有脚步声引着灯光渐行渐远。 西边日头升起,那座隐在晨雾中的宫殿被晨曦镀上一层红色的光影,隐约让人有种温暖的错觉。 马鞭在地上轻甩,跃上马背,遥望着遥远的北方,这样一路北去,过了沧浪江,便是茫茫无际的大草原,在那片草原上,有我期冀已久的温暖,阡陌,我的阡陌。 耳边呼呼的风啸声刮着枯枝残叶作垂死的挣扎,凤翔城已经被我远远的甩在了几百里之外。肚子里那个小小的东西也已经五个多月大了,时不时的会对我的长途跋涉表示抗议。 抓捧雪珠子在脸上蹭了蹭,冰凉的雪珠子化在脸上刺骨的寒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白茫茫的雪地里远远的传来几声清脆的马蹄声,得得的敲在冰冻的地面上。 抚着圆起来的肚子从雪地里站起来,手遮了光看见光影下打马疾行而来的削瘦身影,眼角不由得湿润,笨重的身体不由得牵了马向那人奔去。 那人从疾行的马上直直滚落下来,冰蓝色的遮雪斗篷扫着枝桠上的雪粒子融在眼睛里,一片湿润的光泽。 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和我有几分神似的脸,脸上不禁有些动容,眼泪酸涩涩的直往笑容绽放的脸上泛。 “哥哥。” “子衿。”身子落进那个略显削瘦的怀抱里,我这一个多月来疲于赶路,又时不时的担心身后会有司徒麟的人马追来,饿食粗粝腐儒,疲宿雪窝枝桠,这个拥抱竟是一种久违的真切的温暖,能这样活着感受到亲人的气息,真的很好。 “子衿,你要记得,你还有我这个哥哥,永远都不是一个人。” 埋首在他怀里,泪水氤氲了眸子,哥哥,哥哥,这样不计后果的追随,子衿承你这份温暖,穷尽一生,也不会再感到孤独了。 第121章 篱笆院 策马疾行,我们还是掉转了方向,纵使我迫切的希望见到那张久违的面孔。 我们两个一路上几次易容改装,又有澈的心腹不断留下我向北逃窜的迹象,这才匆匆忙忙的往回走,总算是辗转着到了离凤翔不足三十里的一个小村落。 傍晚时分的时候从官道拐入羊肠小路,路两边延伸的枝桠时不时会刮到头顶上的兽皮帽子,雪粒子带着寒气滚进衣领的缝隙里,让人忍不住一阵阵的瑟瑟发抖。树枝上时不时会跳过一两只觅食的麻雀,见有人来,便扑棱着翅膀带起雪花簌簌的落下。 我早已经换下了身上锦衣玉带的男装,穿着当地猎户常穿的兽皮衣,脚上蹬了毛靴子,再不会像在宫里那般被雪水浸得一双脚冰凉。 想起那场险些让我小产的大雪,不禁还心有戚戚焉,我对司徒麟,愧疚多多少少的盖过了曾经的恨意,既然已经逃了出来,那些没有贯穿起来的事情我也懒得去想了。只是一直对卢清梦在钦安殿的那次露面耿耿于怀,以前只是怀疑他的身份,却还指望着只是自己的猜想,不成想他眼巴巴地跑到我面前,把我好不容易筑起来的那道自我欺骗的围墙给炸成了齑粉,让我心里竟有些恨意。 扭头看着骑在青骢马上的少年,妖冶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清晨的阳光打在那张白玉般的面庞上,带着一种恍惚的错觉,总觉得他像是凌驾于红尘之上,血肉之躯在尘世间已经没有了存在的意义,这种想法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澈像是了解我的想法一样,看向我的眼神满满的全是宠溺, “子衿,我一直都会在。” 不经意的回头,瞥见那个树丛间一闪而过的身影,黑色的衣角泛着淡淡的紫色光芒,白发像是要和天际的白雪融在一起,我不禁轻声的叹了口气,我们这群人,像是约定好了似的,每个人都在固执的守候的同时被别人守候,如果澈知道曾经在自己心中像梦魇一样纠缠多年的人尚在人世间,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沿着这条漫长的小道一路向山上走去,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半山腰上有农户家里被风扶起的炊烟。我心中一动,迅速地打马往山上跑去,心情前所未有的雀跃。 小小的篱笆院里,几只花鸡优哉游哉的啄着地上撒落的米,咕咕的叫声一声声的回荡在清晨的天际,说不出的惬意。 掀开厚重的门帘,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我细细的打量着这间屋子,做工粗糙的几件木制桌椅,桌上搁着紫砂的茶壶,壶口钻出的丝丝缕缕白烟里沁着一股茉莉的清香,融在满屋的药味里,竟别具一番滋味。 劈啪作响的简易柴炉上驾着陶罐子,煮沸的雪水时不时的跳跃着出来浇在窜起的火苗上,“呲”的一声之后,火苗压下瞬间又跳脱着卷上陶罐,周而复始。 里间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然后是一阵剧烈过一阵的咳嗽声,那熟悉的声音让我心里一紧,忙掀开布帘子进去,墙角一个褐色人影已经先我一步架起床上的人,声音清冷, “主公,吃药吧。” 第122章 相负 瑾玉一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我的心口针扎般的疼痛。屋里温度高得异常,他赤着的上身斜绑着绷带,随着他一声声的咳嗽,身体剧烈的颤动带着伤口时不时的涌出鲜血,浸湿了崭新的绷带。 瑾玉皱着眉头撇开脸,两只眼睛茫然地睁着,没有一点焦距,声音孱弱的说, “子轩,我一定是想她想疯了,总觉得她就在我身边。” “总觉得有种大限将至的悲凉,也不知临死前还能不能再见她一面,唉,可惜我这双眼睛,见与不见又有什么不同。” 屋子里寂静得只剩下他单薄的呼吸声,床边端坐的子轩身子微微一抖,发染白霜,子轩回头看我一眼,褐色的棉袍衬着一张年轻却满是沧桑的脸,说不出的怪异,明明背影像是中年人般饱经风雨,脸却是一副二十出头的少年模样。 瑾玉悠悠的叹了口气,方才满脸悲痛的说, “那丫头,总是傻得让人揪心,子轩哪,我不能死,我若死了,九泉之下亦不能安心。” 我闻言落泪,手紧捂着嘴唇,险些哭出声来,惊了床上孱弱的人,泪水却是抑制不住地砸落。 瑟缩着往前,接过子轩手里的药碗,子轩看了我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睛里满是酸涩,半晌方才起身出去。 我站在床前,细细的打量着那熟悉的眉眼,这么久了,他不仅眼睛没有好,还在身上又添了新伤。迟疑着揽起他靠在软枕上的身子,眼泪大颗的砸落,那曾经风神俊秀的少年,如今却瘦弱的仿佛随时都会倚着秋风散去。也许是身上的寒气惊了他,他在我怀里的身子一僵,怔怔的把没有焦距的眼睛转向我,我声音哽咽, “傻子,不吃药怎么会好呢” 瑾玉僵直的身子一抖,半晌才忽然有了反应,用力的反拥着我,打翻的药碗滚烫的淋在赤裸的手臂上也浑然不觉,只是把脸埋在我的发丝里,痴痴的一声声的喊, “子衿,子衿。” 胸前一片温热,我被那鲜红的颜色吓了一跳,慌忙用力的想扯开他,他却手臂更加用力,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抬起手抚着他微微颤抖的背,“瑾玉,别怕,我不走,就在你身边。” “瑾玉,你听话,让我帮你止血。” 瑾玉有些恋恋不舍得松开我,听话的躺进被窝里,我慢慢的解开他身上的绷带,看到那条狰狞的伤口,潺潺的冒着血沫,心里一阵抽痛,傻瑾玉啊。 伸手取过他枕边的银针,慢慢的扎了下去,直看见鲜血不再外涌,我才用手翻开他的眼睑,细细的检查了,心里才微微的松了口气,幸好子轩处理得好,这双眼睛还有救。 施针的时候扎了瑾玉的睡穴,他明明已经困倦到不行,却苦撑着两只眼皮,倔强的不肯闭上眼,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和衣在他身边躺下,伸手轻轻的拍着他, “瑾玉,你休息一会儿,我不走,我一定不走……” 瑾玉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一些,临睡前嘴里还若有若无的轻喃, “子衿,我怕……自己是在……做梦……” 泪珠砸落,氤湿了枕巾,瑾玉,子衿终是负你良多。 想起在皇宫,为了让司徒麟放下满心的警惕,自己那副放荡无稽的样子,心里一阵寒过一阵,只觉得像是在心口扎了一把刀,鲜血淋淋的像是一张张阡陌愤怒而绝望的脸。 第123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身侧的人已经沉沉的昏睡过去,却依然紧扣着我的手腕不肯松开,我轻手轻脚的起身,床上的人微微嘤咛了一声,眉头微蹙,随即松开手腕握着我的手,十指交错,又加了些力道,却不至于弄疼我。 无奈的看着他孩子气的睡颜,伸手在床沿上轻扣了几下,指望着子轩能明白我的意思。 门帘子被打起,我不禁松了口气,进来的人却不是子轩,澈在床侧的矮凳上坐了,斜了一眼我们握在一起的手,隔了半晌才回过头,郑重其事地问, “留在瑾玉身边不好么?” 我没有办法欺骗澈,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瑾玉他很好,和他在一起也很好,只是,哥,我的心里,现在满满的全是林阡陌,感情毕竟不是其他的东西,瑾玉,他也不会稀罕我这样的施舍。” 澈不再多问,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着瑾玉愈发苍白的脸, “他刚失明的时候,在军营里莫名失踪了几天,底下的人浑然不觉,却瞒不过皇上的影卫,他冒险回京见你,往回赶的路上遇伏,随行的死士拼着性命让他和子轩逃回了军营,只是身上又受了这一刀,若不是夏子潇机警,偷偷遣人报信,也许瑾玉就被那小股叛军斩杀在军营里了。” 我身后冷汗涔涔直冒,脑子里一幅幅全是那血腥的场景,抓着澈的左手冰凉, “怎么会有叛军?御羽军将领全是瑾玉的心腹,怎么会那么大意的让叛军有机会闯进帅营?” 澈一脸的无奈,“子衿,你怎么还不明白,即使瑾玉再位高权重,天下始终是司徒麟的天下,欲望使然,总会有人在功名利禄之前把持不住。” 颓然的跌坐回床上,想到瑾玉无可预知的未来,心里竟觉得前所未有的害怕,是不是,只要司徒麟在位一天,瑾玉就必须这样隐姓埋名地苟活着? 澈轻轻拍着我的手劝慰道, “你放心,就算为了你,瑾玉也不会这么倒下,他是临安的战神,你该相信他的。我会一次次的出现在皇宫,子衿,你那么聪明,还想不明白么?” 混乱的思绪忽然像被一根根的理顺,我满目惊喜的瞪着澈含笑的眼睛,“你是说……” 我还真是笨,怎么忘了,司徒麟能放心的御驾亲征,并且没有阻拦澈进宫找我,是因为在他眼中,甚至在所有人眼中,司徒瑾玉都已经死了,现在的局面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瑾玉这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正好趁着这次大战,皇帝急需征用将才的机会将“绝杀”渗透进部队里,查出自己身边的钉子,进而掌控全局,所有的形势都对瑾玉有百利而无一害。 绷紧的神经微微一松,随即又绷了起来, “哥,帮我叫一下子轩。” 第二更哦,大家投票、推荐、收藏、留言啊,冷月求票…… 第124章 战火如荼 和子轩的努力总算是没白费,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理,瑾玉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只是眼睛恢复的不算很好,只能感觉到淡淡的光影,子轩一直对我的医术很好奇,说并非临安历代医书传下来的手法,倒像是外夷的东西融合在古医学里,我对此置之一笑,娘的身份到现在还是个谜,究竟这医术是什么来源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在这座小山上呆了足足一个月,看着瑾玉的伤口慢慢愈合,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眼睛不出一月应该也会好,只是分离之期愈近,我心里就越茫然,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阡陌。 我们虽然身处深山,情报却是通过绝杀一丝不落的传了过来,半个月以前司徒麟的御驾到达边城,两军远隔沧浪江对峙,僵持了十三日之后,临安发动攻击,外面已经是风起云涌。 六个月的肚子已经没有办法被衣服遮掩,我每天穿着司徒麟肥大的棉衫围着药杵打转。 进了腊月之后雪就一直没停,纷纷扬扬的下了足足八九天,这样恶劣的天气原本并不适合行军打仗,可是老天似乎格外的眷顾司徒麟,这一场大雪下来,只怕就算是沧浪江也要结冰了,大军要渡江也非难事。我手里拿着前线的情报,每一份都是绝杀楼以最快的速度传送过来的,只是每一天都看得我心惊无比。 原本应该与希图对峙的临安大军竟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喇都国边境,喇都边城依山而建,丛林茂密,易守难攻,军队隐藏于林间,善于暗处攻击,守卫依赖地利,一时松懈,让司徒麟有了可乘之机。北方苦寒之地,原本应当大雪纷扬的都喇却偏偏一颗雪珠子没落,倒让司徒麟捡了个大便宜。江水结冰,临安大军趁夜色渡河,一把大火将密林中隐藏埋伏的都喇边城守军烧了个措手不及,一场大火过后,临安不费一兵一卒,都喇举国御敌的兵力已经被歼灭过半,侥幸于大火中逃脱的也伤亡惨重,都喇王震慑之余匆匆递交降书,表示愿向临安称臣,年年缴纳岁贡。 整片大陆四面环海,战争至此时,临安大军已经等同于将希图困于东北草原之上。 但是,都喇国东方边境与希图国远隔鬼壶关沙漠,横穿沙漠时,随军出战的临安将士近一半出自南方,耐不住北方沙漠夜里的苦寒,竟冻伤过半,稀土军队又在沙漠仅有的水源中投放药物,残余兵力在草原骑兵的冲击之下几乎全军覆没。 拿着军情的手忍不住的颤抖,阡陌,已经成长成一个足以称霸天下的英雄,可是,那还是我的阡陌吗?我的阡陌,笑起来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美好的不惹一丝尘埃,我没有办法把他和那个举手之间歼灭临安两万人马的将军联系在一起,记忆中的人像是在一点一点中变化的不再是当初的模样。 我现在也许能明白一些事情了,瑾玉那么谨慎,怎么会那么轻易中招,真是傻子啊。 第125章 瑾玉的退让 身上突然被覆上一层暖暖的厚重披风,手被揣进温热的怀里,这样的动作似乎从再遇见他就成了一种习惯,那温暖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源源不断地顺着手心一路延伸,每次都让我有种心酸落泪的冲动。 抖了抖头上的落雪,远远的看着山水远隔的东北方,心里乱作一团,身后传来悠悠的一声叹息, “你,这是要走了吗?” 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我伸手拍了拍那双冰凉的手,回头对上那双终于有了焦距的眼睛,心里的愧疚总算是减轻了一些,把披风披回他身上。 “瑾玉,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子衿”,瑾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什么都没说,伸手把我拉进怀里,冰凉的下巴抵在我额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子衿,要保护自己。” 脑袋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鼻头酸涩,心里一阵阵说不出的酸楚,似乎这一去,便要割舍掉许多重要的东西。 “瑾玉,你也要珍重,不要再为了我做这种退让。” 手从那温热的怀里抽出来,原本不觉得冰冷的空气在瞬间竟如刺骨般割透了肌肤,眼角又是一阵酸涩,用力的给他一个拥抱, “瑾玉,如果是用你去换我的幸福,那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幸福过。” 固执的仰头,等着他一个让我安心的答案,直到看见他眼眶微红的点头,方才抽了抽鼻子扬起笑容, “瑾玉,再见了。” “再见,要保重。” 我没有再回头,用力的冲身后挥手。 在院外牵了马,马上已经备好了干粮和水,甚至马鞍上也细心的绑了垫子,跨上马背,狠狠心,鞭子抽在马背上,马吃疼往山下狂奔而去,身后远远的传来一声声的呼喊,在山谷间久久不肯散去, “子衿,我喜欢你。” “我会等着你。” “子衿,你要记得,我会永远站在你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难过的时候要记得回头。” 狂奔的马时不时带起一阵雪雾,雪珠子砸在脸上生疼,伸手抹去,却是一片温热。心底似惊涛骇浪般汹涌。 猛地扯住缰绳,看见那云端薄雾缭绕的地方,透过层层枝桠,依旧可以看见,黑色的披风隐在凉薄的暮色中,像是迎风招展的旗子,照亮我回家的路。 瑾玉,瑾玉,对不起,子衿的今生全部许给了一个叫林阡陌的男子,再不敢许你任何承诺,若有来生,我一定会先遇见你,在茫茫人海中先找见你,偿还你这一世对我的所有的好。 第126章 难解的谜团 身后传来得得的马蹄声,看着追上来的人只穿一身夹袄,心里一丝了然,不觉的松了口气,翻身下马。 “你似乎很喜欢把我这个哥哥丢在身后。” “哥,你明白为什么的。” “我明白,但是,总该让我送你一程吧。” “天寒路远,哥,回吧。” 澈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会替你照顾一切,你要保重。” “保重。” 翻身上马,远远的看着雪淹没的远方,马鞭遥遥一指,“哥,子衿从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那里,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看着澈脸上的笑意加深,不待他回答,我边打马而去。翻腾的雪浪里带着心一起沸腾,阡陌,子衿来了,来与你生死与共。 骑马行了将近半月,肚子里的小鬼抗议越来越强烈,我不得不放慢了脚步,心里焦急难耐。瑾玉依旧会派人送最新的战况到我手上,不论我是在深山还是在幽谷,绝杀的人总是会轻易的找到我,边城战事吃紧,司徒麟虽没讨到什么好处,但是希图内部却已经出现了分歧,适逢冬季,正是临安南方军队最弱的时候,阡陌主战,皇帝却主张暂时退军,凭借划开的沧浪江天险和鬼壶关沙漠暂阻敌军。司徒麟只围不攻,双方是在打起了实力战,大军雄踞关外,战线拉长,双方比拼的就是粮草供给,临安地大物博,自然要比游牧为生的草原部落要强上许多,司徒麟这是卯足了劲儿等着希图退军那一刻呢。 我心里不禁有些狐疑,司徒麟早已与喇都勾结,这样一番大火烧山,灭了喇都大半的势力,等于也是断了自己的援手,那之前的一番所作所为岂不是毫无用处?之前我还怀疑娘可能会与喇都有关,现在看来,仿佛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升起的火堆带着热浪扑在脸上,灼热的气息让整个人一紧,我用力的往前靠了靠,藉着火光看见那密密麻麻的小笺上一行不甚起眼的字,“喇都国王降,王后随大皇子逃出王宫,下落不明。” 头皮一阵阵的发麻,总觉得这件事蹊跷,据我所知,喇都大皇子普夜是原王后所生,比这位新王后还要大上两岁,王后与王子出逃,是要另辟河山,还是另有因由?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脱离的我所预知的轨道,司徒麟非但没有联手喇都,反倒先把喇都一把火灭了,那琪夫人存在的意义仅仅是为了谋害瑾玉么?司徒麟那么确信瑾玉已死,是不是因为认为瑾玉就算不死,蛊毒也必定发作? 而且,如果我没记错,在希图的国都,三皇子安图拉席颜的王府里,还住着一位喇都的公主,阡陌明媒正娶的王妃。 第127章 再回望月城 心口一阵翻搅似的疼痛,突然涌起的憎恨把我自己吓了一跳,看着烤好的干粮顿时没了胃口,这深山老林里,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我唯一的勇气也就是眼前的这堆火。 离战场越来越近,天气也越来越冷,骨子里都透出一种肃杀之气,战乱让不少流民开始往南方逃窜,我决定去望月城看看,看看罗兰有没有嫁给张大户家的教书先生,看看简图的胖女儿,看看望月城的冬天会不会被战火波及,心突然变得雀跃起来,想着那大片大片绽放的红梅,想起曾经淹没在梅花丛里的那两张相似的脸。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腥气息,马在山谷口停了下来嘶鸣着不肯再往前一步,牵了马慢慢地往山谷里走去,雪没了兽皮小靴的鞋面,远处冰凉的雪色泛着冷冷的光泽,在阳光下映出一圈圈妖冶的红,街道上冷清的见不到一个人影。不远处的小楼破落的沉寂着,酒家的旗子斜摇在风里,蒙尘许久的样子,没有一丝生人的气息。 “子衿,无论生死,你若胆敢先朕离开,但凡你在意的,朕穷天入地必将之毁灭”。 心里的恐惧淹没了一切,想起司徒麟曾经说过的话,踉跄着摔在雪地上的身子竟然软软的再也爬不起来,司徒麟,司徒麟,心里腾出的怒火像是要把漫天飞雪融化掉。 闭上眼睛全是罗兰那一张清澈的脸, “能嫁个好儿郎便是命好。” “这是山上的鸢尾草,三月三佩了这个,赌草一定会赢。” 我突然伏在雪堆里隐隐的抽泣,那种临近战场的怯意与不安在瞬间爆发,“对不起,对不起……” “林夫人。” “是林夫人吗?” 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猛地起身,看见那一身翠色的棉衫在雪地里像青竹般伫立,头发倌成了妇人头,清丽的脸全部露了出来,眼睛里带了几分悲伤, “林夫人,您怎么回来了?” 罗兰伸手搀着我,我瑟缩着不敢开口,生怕问出自己最害怕知道的事情。 “林夫人,林相公怎么可没和您一同回来?望月城里的壮丁大多都被抓去前线了,女人们也有不少去做了跟军的厨娘,回来只怕也见不找几个了。” “罗兰,没有人死,对不对?没有人死对不对?” 说出的话带着隐约的颤意,罗兰微微一怔,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不过抓壮丁的时候来了位相公,把咱们谷里的几户人家都迁出去了,我嫁人人之后,简图哥哥便和嫂子去了西山上。” 心里吊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背上沁出一层冷汗,风一吹才觉得一阵冰凉。 、 第128章 沧浪天险 听罗兰说,纵使搬出去,村子里还是死了很多人,望月城临近边城,鬼壶关沙漠那一战败了之后,许多人担心被战火波及,早早的便搬了出去,剩下的人家刚被陌生男子遣散没几日,便有荒年落寇的劫匪冲杀了进来,一番厮杀,几户不愿搬走的人家死的死逃的逃,望月城便没了人。 我一颗揪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这里离边城太近,我也该考虑早些离开才是,那两年离开皇宫,我不相信司徒麟会摸不到踪迹,若常呆下去,只怕非但自己逃不了,还会连累了罗兰他们。 罗兰还是嫁给了张大户家的教书先生,随丈夫一起在张家书院里辟了间小屋暂时栖身,闲时帮忙带着几个远房亲戚家读书的孩子,倒也其乐融融。那日我碰上她是赶上她回望月城祭没能从劫匪手中逃脱的姐妹,那也是当年闺中斗草的小丫头,只因为不愿被劫匪糟践咬了舌。 我在罗兰的小院子里住了几日,时常会出去打探一些消息,司徒麟按兵不动,希图内部的皇族斗争却愈演越烈,阡陌疲于应对,守军已出现了些许怠意。其实,从阡陌让出皇位那一刻开始,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一天,我在望月城再也呆不下去,希望能去他身边,和他一起面对将来的风雨。 打算离开的时候,罗兰站在床边看我收拾行装,一身淡绿色色绸布短襟衫,上面绣着绿玉搬葱翠的广叶芭蕉,衬着一张脸如象牙般干净而清澈。只有一双眼睛眼眶微微的泛着红,她丈夫是个憨实的读书人,待她很好,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觉得宽心的事情,包袱甩在肩膀上系好结,拍拍罗兰通红的脸,擦去滚落的泪水, “罗兰,照顾好怕自己,我会回来的。” 罗兰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眼睛里毫不掩饰的不舍让我有种窝心的温暖,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值得我守护的温暖,还有很多人在远方默守着我的平安喜乐。想到这里,心情不复沉重,转身出门,身后隐隐还可以听见罗兰淡淡的啜泣声,马鞭扬起,我仿佛看见阡陌那年云淡风轻的模样。 一路出了山谷便往边城赶去,天气最近有些回暖,沧浪江的冰层已经化开了很多天,现在战事紧迫,两国早已禁止通船,要从临安去希图,唯一的一条路就是那座吊桥罔生桥,桥之所以为罔生,是因为它虽名为桥,却是一条通往死亡的轮回之路,沧浪江两岸伫立两座险峰,险峰之上悬有吊索,罔生桥中间便悬于吊索之上,沧浪江畔,浮桥离江面仅尺余,越往江心走便越高,最高处可可以平视山腰,俯瞰江面数千里,没有人知道那桥是如何架起的,数百年来,无数人尝试过从桥上走过去,但除了死在路上的,便是半途折回的,据折回的人说,在罔生桥上看人间,有种已经死亡的感觉,若是江水平静还好,只觉得人间俱灭,只剩了自己一抹孤魂,那种悬于九天的恐惧让人恨不能跳入江中,宁死也再不上罔生桥,若是遇上风大时,江面涛声震天,江水直打上罔生桥上五丈处,浪花翻滚,好不吓人,不用站上去,光看那腾起的水浪便已经心神俱破。那样的天气,纵使是常年游走两岸的船夫亦不敢靠近江畔。 第129章 罔生的逃亡 适逢天气回温,江水化开,北风卷起的浪花时不时的拍打着江岸,水浪直冲出数十米,临安大军在江畔外五百米处安营扎寨,我一路小心的避开临安军,到了江畔却不由得止了步,罔生桥的传闻非假,那江水腾起万丈带着侵吞河山的气势,的确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高高吊起的浮桥像脆弱的秋千被江水拍打着在两座峭壁之间悠悠的荡来荡去,仿佛孤寂了千百年幽魂,还要一直孤寂下去。 一直在江畔徘徊了数日,风总算是停了下来,久不见的日出照在那冰冷的玄铁上,泛起的光泽沁出阵阵寒意,让人望而生惧。轻功在这种时刻变的异常可笑。站在桥的半腰,只需要一眼,心脏就已经无可抑制的跳动,腿微微的发着颤,人仿佛是浪花中细小的微粒,僵硬的躯体半点由不得自己的神经主宰,身后传来阵阵的马蹄声,隐在江水拍案的声音中不是十分真切。 “衿儿,回来……” 那撕心裂肺的喊声像是要把铁链扯断,我紧抓着铁链的手竟然也开始发颤,脚无力的往前迈着。 “衿儿,你回来,你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见司徒麟浅绿色的长袍上沾着点点污泥,长发散落,再不复以往镇定的模样。 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回头看身后的人,只在心里淡淡的对自己说, “司徒麟,再见。” 岸上的人开始焦躁了起来,甩开身后阻拦的侍卫冲上了吊桥,巨大的冲力让桥开始微微的晃动,那微笑的晃动到达我所处的半腰已经变成了剧烈的摇晃,我一个不稳趔趄着摔在浮桥上。 “衿儿……” 那一声怒吼让我心里怒起, “吼什么,老子没死呢……” 身子却不敢再动分毫,手紧扯着浮桥上的横木不让自己滑落下去,下面的人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衿儿,你慢慢滑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要渡江,朕,我、我让人送你。” 无奈的翻个白眼,就我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下去难道挂在这里荡着秋千做日光浴啊? 翻身趴在浮桥上,小心的避开隆起的肚子,手慢慢的攀着一块块横木往下滑去,想着逃亡大计在最后的时刻夭折,心里就怒火冲天,好不容易滑到离地面不足半尺处,司徒麟爬上来一把将我捞进怀里,趴在浮桥上的身子微微的颤抖,他这副样子,我心里再大的火都没了。 他扶着我小心翼翼的走下浮桥,锦缎绣鞋上沾满了污泥,脚步虚浮无力,颤抖的手却固执的不肯松开我,直到下了浮桥,方才用力的把我扣进怀里,声音沙哑微颤, “衿儿,你吓死我了,还好,还好没事……” “喂。” 脑袋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连声音都是闷闷的,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伸腿就是一脚, “老子没摔死没淹死,差点儿被你吓死。” 司徒麟咧着嘴一笑,满是污泥的脸上遮不住的光华四溢,眼神宠溺,声音温软, “不许说老子……”,说完还伸手抚着我的肚子,“不要教坏了他……不过,幸好,还会踹人,还会骂人。” 第130章 服侍爱妻沐浴 被司徒麟横抱着带回了营帐,一路上不顾将士诧异的神色,掀起帘子迈进了明黄色的帐子,帐子里只有一张宽榻和一张梨木桌子,桌上依旧摆着那只小巧的玉觞,觞底一丝淡淡的嫣红。 司徒麟小心翼翼的的把我安置在榻上,有侍卫马上升起了几盆炉火,腾起的热气让我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瑟缩在毯子里身子微微的发抖,人果然是不能太娇惯自己,在外面露宿了那么久,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怕冷。门帘掀起,留着山羊胡子的军医提着药箱一猫腰进来,司徒麟放下简单搭制的布帘,只留我一只左手在外面,一双冰冷的手颤颤的把上手腕,过了半晌,方才声音洪亮的说道, “恭喜皇上,娘娘与皇子皆平安,且脉搏强劲,是一脉双胎。” 我心里一喜,顾不上忌讳,伸手扯起帘子,唬得那军医躲闪不及,忙躬身行礼。 “这位大人,不知这双胞胎脉象如何判断?还望大人教我。” 地上的军医迟疑地看了皇上一眼,见司徒麟默许,方才谨慎道, “老臣实在不知该如何对娘娘说,只是老臣这双手准的紧,绝对摸不错脉象,娘娘大可放心。” 司徒麟挥挥手,吩咐军医下去领赏,方才一脸喜悦的进了帘子,浅绿袍子略带着寒气钻进被窝里,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脸,眼神痴缠着埋首在我散落的发里。 “衿儿,我好想你,不要离开,好不好?”我这才留意,他自这次见我之后一直没有说朕。 “喂,头发很久没洗了,不嫌有馊味吗?” 司徒麟“扑哧”笑出声来, “衿儿总是那么不解风情……来人,送香汤进来。” 我抱着被子往卧榻里侧一滚,满脸戒备的看着他, “你要做什么?” 司徒麟坏笑着扑向我,“傻衿儿,为夫自然是要服侍爱妻沐浴……” 侍卫放好浴桶便识趣的出去,我扔下被子便要往外跑,赤着的脚还没有碰到地面便被他抱了回来, “乖,躺好。” 说完竟然端着铜盆盛了热水放在榻边的矮凳上,拨弄着我的长发浸在热水里,慢慢的撩起水,揉碎了皂角,轻轻的揉搓着,待洗好,冲好,我已经昏昏欲睡的时候才把我放进温热的浴桶里, “你泡一会,我……我去准备衣物……” 说完竟自转身出去,睡眼朦胧中看见他的背影竟有些踉跄…… 埋头在水里,不愿去多想他的失常,只是心里却隐约有些冰冷坚硬的东西慢慢融化,不复存在,司徒麟,如果前一刻我还在怪你让自己不复清白之身,这一刻,已经完全释怀,是我自愿的,只当,是还你的情。 第131章 一人吃饱一家不饿 热气熏得脸庞滚烫,连续许久的奔波,爬罔生桥之前又连续几日的焦躁不安,到现在一刻不停紧绷的神经像是已经撑到了极致,“嘣”得一声断裂,顶着一颗膨胀欲裂的脑袋从浴桶里爬了出来,裹着毛巾便往榻上滚去,我有,多久没好好睡过觉了? 头刚沾着枕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觉得有人在我身上加了棉被,原本瑟缩着的身子被拥进一个温热的怀里,炙热的温度让我忍不住往那人怀里钻去,然后再次沉睡…… 醒来的时候对上司徒麟一脸温暖的笑意,抻着被角看了一眼自己一丝不挂的身子,突然飞起一脚,在脑子作出反应之前,司徒麟已经滚落在了地上,他完全没有防备我会有这一招,仅着中衣在地上愣愣的发了一会儿呆,方才爬起来继续钻回被窝里,伸手把我捞进怀里,一脸委屈的说, “做什么,我今晚很君子……做了一回柳下惠……”说完还拿眼往被窝里一瞟,“再说,我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一脸狡辩的样子,活像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翻身往里继续睡,司徒麟把捂得温热的衣服递给我, “都睡了三天了,起来吃点儿饭再睡,不要饿着我的一对儿好儿子……” 打着哈欠从被窝里爬起来捂着被角把司徒麟踹出了被窝,拉下帘子才慢腾腾的穿衣服, 怀孕后挑食挑的厉害,满桌子都是我以前在皇宫爱吃的江南小菜,在这边城荒凉之地实在是连找都无处可找的东西,司徒麟也没有问我怎么会在边城出现,也许我失踪后早有人告诉了他,我也不愿多想,只是随手扒拉着桌上的饭菜,挑起青菜狼吞虎咽的扒米饭,司徒麟眉头微皱, “怎么了?都不爱吃么?我叫人换。” “唔……不用,我想喝点儿粥,你帮我盛上。” 咽着嘴里满满的饭菜,出口的话惊得旁边服侍的侍卫手中的茶盏险些跌落在地上。 司徒麟面色不变,执起汤勺盛了一碗清淡的荷叶粥,耐着性子吹凉了才送到我嘴边,我头不抬的吞下后继续攻城略地,满满一碗米饭快要见底的时候,晚被司徒麟伸手夺了过去, “好几天没吃饭,不许这么暴饮暴食……” “吼……”腾地从椅子上蹦起来,“司徒麟,你一个人吃饱一家不饿,我可是一张嘴要吃三个人的饭,你怎么能残忍的不给我儿子饭吃……” 旁边的侍卫被我突然的动作惊的手里的茶盏滚落在地上,忙不迭的跪在地上磕头认罪,司徒麟摆摆手,那侍卫捡了碎瓷片小心翼翼的往外走,掀帘子之前的时候小心的瞄了我一眼,看见我正目送他,忙一脸惊恐的低头往外跑。 第132章 四道铺?那是什么? 在司徒麟执意把浅浅从皇宫接了过来,对于我私自出宫的事情闭口不提,我也只能假装自己是“顺路”来看看。浅浅来了之后在外帐搭了小床,依旧服侍我的日常起居。 那日她刚从京城风尘仆仆的赶来,冲进帐子什么都不肯说,只抿了嘴唇张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我,我心底一软,浅浅纵使有千般万般的不愿,到底是没有责怪我私自离开。 暖阳四射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紧接着大雪便又纷纷扬扬落下来,大军依旧在原地驻扎,司徒麟却携了我在周边的城镇去转了几天。 司徒麟打马往前走,伸手把我抱在身前,淡淡的气息扫在脖子上,化开了冰冷的雪珠子,时不时会低低的问上几句,那日打碎瓷碗的侍卫叫朱勇,在浅浅的威逼利诱之下赶了马车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跟着。 “司徒麟。我要回马车,外面冷。” 身后传来一声尖利的鞭子抽打声,马匹嗤嗤的发泄着不满,朱勇似乎又在愤慨我的“不守规矩”。 司徒麟扯着厚厚的浅绿色披风紧紧的裹着我,冷风被隔在披风之外, “衿儿,我当你的炉子。” 眼睛一阵酸胀,这样的司徒鳞让我觉得陌生,我宁愿他坏一点,暴躁一点,那样我可以无所顾忌的伤害他不带一丝愧疚,这样的司徒鳞甚至让我说不出决绝的话。 司徒麟单手搓着我冰凉的指尖,另一只手扯住了马缰扔给朱勇,抱起我跃进马车。 “浅浅,多生几个火盆,把手炉弄热一些。” 浅浅应声诺,拿小钳子翻捡了炭块扔进手炉,又捏了小矬儿的香片扔进火盆里,炉火发出几声“噼啪”的轻响,淡淡的白烟带起一阵清宁的香气,让人昏昏欲睡。 司徒麟解下了身上寒气逼人的披风,伸手将浅浅递过来的手炉放进我怀里捂着,又扯了角落里的棉被,把我连同被一起卷了搁在自己腿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拂过我的鬓角。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拒绝,只能闭上眼睛装睡。 炉火燃起没多久,闷热的气息便扑卷着袭在脸上,热浪腾腾,不舒服的扯开被角,司徒麟一点一点的掀起棉被,身边接着便传来轻轻地铜器摩擦声,想着大概是司徒麟示意浅浅灭了一个火盆,心里又是一阵别别扭扭的不舒服,干脆睁了眼睛赌气的卷着被窝到马车角上和他大眼瞪小眼。 浅浅这鬼丫头,看见情况不对就慌忙卷了帘子逃到外面。 司徒麟嘴角带着淡笑,正欲往这边挪动,我从被子里挣出两只手打交叉, “stop,你在那里不许动。”“四道铺?那是什么?卖法器的铺子吗?” 我满脸黑线,“少爷,您老别整我了。” 司徒麟这才发现不对,眉头微皱, “衿儿,怎么了?” 第133章 遇刺 我懊恼的拍着脑袋,吼,这群男人是不是吃定了我意志不够鉴定?干脆爬出马车,夺了马缰上马,朱勇被我一气呵成的动作吓得愣在马车上久久的没有反应过来。 “司徒麟,你们慢慢走,我先行一步。” 说完马鞭扬起,赌气一般的策马急性,马蹄嗒嗒的敲在冰冻的泥路上,直奔出了十里地才慢慢的停了下来。越发的气恼自己没出息。身后马车轱辘压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轻响,回头便看见司徒麟把双匹的马车驾的像汽车一样横冲直撞过来,他身后掀起的帘子里露出两张惊恐万分的脸,两颗脑袋随着马车的震动时不时的碰撞出“火花”,司徒麟被风扬起的黑发像是铺撒开的墨色,映在四周白茫茫的雪地里分外耀眼,薄唇紧抿,苍白的脸上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我心里更加懊恼,鞭子狠狠的抽在马身上,身下的马受惊,扬起的四蹄卷着雪浪往前冲,我伏在马背上一个趔趄险些栽下去,抓紧了缰绳控制着马匹往前奔去,身后的马车跌撞得更加厉害,却无论如何都没法与千里挑一的御用良驹相比,只能在视线里慢慢的淡成一个点。 马也许是跑倦了,在一片空旷的枯树林边上停了下来,日头西斜,这片被大火掠过的枯树林在夕阳的余晖下,黑漆漆的枝桠挂着惨红的落日,显得有几分诡异。“扑啦啦”一声树丛里腾空跃出几只漆夜般的乌鸦,惊啼声刺破了夕阳最后洒下的光幕,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身下的坐骑带了几分狂躁,马蹄不安的刨着地,我细细的打量着周围,除了那片枯林再没有人可以藏身的地方,掉转了马头正欲离去,身后传来一阵兵器的破空声,侧头闪过,暗器带过的风里夹杂着淡淡的香氛,想要掩口已经迟了,身后闪出几个黑衣蒙面的刺客,手里的兵器闪着嗜血的光泽。 正欲提起防御,肚子里传来一阵阵痉挛似的疼痛,提起的气息瞬间在体内四散,胸口发闷,眼前雾蒙蒙的一片。 金簪刺在手臂上强迫自己清醒,那几名黑衣人许是知道药物起了作用,执了刀便往我身边围了过来。 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色的襦衣,夜风扬起披风发出猎猎的声响,四周围过来的黑衣人笃定了药物正在慢慢销蚀我的抵抗力,并不急于冲上来,每人守了一个方向,只守不攻。 我心里不禁冷笑,就这点儿东西还想抓我,指使他们的人一定没能把我调查清楚。 挑准他们最松懈的时机,对着左后方甩出马鞭,一击成功,裂开缺口后拼命的往后逃窜。 身后传来一阵阵暗器破空的声音,那几名黑衣人没料到我能逃走,只能望马兴叹。 第134章 围攻 拔下手臂上的金簪逝去鲜血,那金簪上涂了化功散的解药,不确定身后是不是有人追上来,只能打马继续往前,夜色荒芜,小腹疼痛不止,浑浑噩噩的冲进了这片草原,高及马腹的野草一下一下的扫在腿上,远处几只觅食的动物跳跃着“跐溜''一声钻进草丛里。 我不敢再往前走,身上没有火引,在这片草原上横行的狼群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冲出来把我和身下的马匹撕成碎片。 蹒跚着下了马,前面的草地上却有一阵异动,我心中诧异,细看才发现一双双鬼魅般的绿色眸子在夜色中闪耀着贪婪的光芒,牵住马缰的手止不住微微的颤抖,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怕什么来什么。 足足三十多只,就算是我身体无恙时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更何况现在浑身无力。 头狼蹲在狼群的前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目光寒凛。 冷风刺透衣襟吹在身上,难不成我会死在这荒凉的草原上?尸骨无存。 小腹的阵痛提醒我还有孩子在,那是两条鲜活的生命,我可以死,他们,不可以。 指甲深陷在皮肉里,用力翻身上马,那匹头狼看见我动,仰头冲天发出“嗷”的一声长啸,狼匹开始四面散开,我这才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也隐匿了几只狼。 狼生性残忍狡猾,群狼捕猎时善于在拐角处隐匿围攻,类似于伏击,若是在不甚平阔的地方,就算是最善于奔跑的麋鹿都无法逃脱,更何况是一匹驮人的马。 面对狼群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四周打量着最利于突出的缺口,瞅准时机马鞭狂甩在马背上,长鞭带起的风掠起甩到两匹狼身上,马直剌剌地往缺口冲去。旁边草丛里冷不防的窜出一匹隐匿的狼,张开的嘴在月光下一片惨红,尖锐的獠牙泛着冷冷的光泽没在马脖子里,马匹长嘶一声,被甩开的狼嘴里噙着大块鲜血淋淋的马肉,喷薄而出的鲜血染红了襦裙,腿上大片大片的湿热血腥让我呼吸忍不住的带了战栗。 马匹狂躁的乱颤,直至鲜血流尽方才“噗”的一声倒地。 我被甩出狼群之外翻滚着,狼群冲向倒地的马匹,肉被从骨骼上撕裂发出一声声诡异的“嘶嘶”声,和马匹垂死前嘴里粗重的呼吸声一下下击碎我最后的心神,腿脚已经软的连站的力气都没有。 一匹狼横扑上来直奔面门,抽出狐皮小靴里的匕首,平日所学已经完全乱了章法,不知是狼血还是自己的血淋了满头满脸,身上的襦裙早已经被抓的支离破碎,眼前除了厮杀还是厮杀,我不知道杀了多少狼,狼群像是杀不完一样,隔着眼前的血雾,远处的马匹只剩了半边挂着血丝的白骨,血水潺潺的直流到我的脚边,手臂酸软的已经再也抬不起来,也许是要死在这里了,心里空落落的连挣扎都忘了,阡陌,若子衿就这么死了,来生还会不会遇见? 看着迎面扑上来的狼,我有些绝望的看着那嗜血的眸子,嘴角咧开一丝冰冷的笑意, “阡陌,子衿就算死了,也一定追上你的脚步。” 第135章 埋伏 脖子抻着裸、露在月色下,双眼紧闭,我甚至听见鲜血喷播出的声音,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睁开眼的瞬间,那落下来的浅绿色的身影却在一瞬间惊痛了我的双眼,鲜血染在绿色的衣衫上一片朦胧的暗黑,单手撑着身子,他已经翻转了身子与狼群搏击,不远处还有一个粗犷的背影,心里一暖,被惊碎的魂魄总算是还了回来。活着,原来时间这么美好的事情,他们还是赶来救我了。 司徒麟执剑的手已经开始慢慢地颤抖,朱勇身上也被撕咬的不成样子。 身后一阵轻微的细响,然后是弓弩拉开的声音,我惊异的回头,月白色的袍子无风自舞,眼神却不复以往的温润,冷冽如九月的寒冰,忽略那些指向司徒麟的箭簇,我的声音随着指尖一起颤抖,我强打起笑意, “阡陌,你刚赶来对不对?你赶来是为了救我对不对?” 阡陌尚未发出声响,他身边一个身形矮小的侍卫却已经发出一声冷哼,那侍卫面如银月,滚圆的眼睛如小鹿般灵动,小巧的鼻尖微翘,薄唇在月色下如阡陌一般的浅粉光泽,硕大的军服依旧遮不住那高高隆起的小腹。 我忽略掉那声冷哼,执意的看着阡陌要一声答案,他的沉默却让一点点的坠入深渊,冰冷的剑刃一刀刀凌迟着千疮百孔的心,原来,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个笑话而已,那指向司徒琳的箭簇仿佛全扎在了我身上,他明明一直在那里,看着我和孩子挣扎在垂死的边缘,却连手都不肯抬一下,他明明早就在临安埋伏了,我一步步走上那罔生桥,他都不曾出现,甚至,甚至那些埋伏的刺客,我不敢再往下想。 “呵呵……” 浅浅的冷笑声惊了远方搏斗的人,司徒麟身边还有四匹饿狼,无暇顾及身后的箭簇,只是时不时担忧的往这边看来。 朱勇似乎也快撑不住了。 就赌一次吧,赌他纵使不在意我,多少会在意自己的骨肉。 头上的金簪抵在脖子上, 司徒麟和朱勇已经杀了狼群往这边奔来,阡陌挥动的手指生生停在半空, “阡陌,把剑移开,也许你不在意我,以前不曾在意过,现在不在意,将来更不会在意,但你至少该在意我肚子里的两个孩儿。” 月白的衣袍衬着他一张如玉的脸,那妖娆的凤眼微微上扬的弧度里缀着一颗浅淡的朱砂,在月色下分外多情,可是这多情,再不会为我。 薄唇紧抿,发出一声冷哼, 他越走越近,那熟悉的淡香让我握紧金簪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 第136章 安得与君相决绝 温润如玉的指尖轻轻划过我的下颌,说出的话却瞬间把我推入了万丈深渊, “我的孩子么?我记得我离开望月城你便进了恭王府”,声音如鬼魅般的一刀刀刺进胸口,“之后你又进了皇宫,你说这孩子是谁的呢?本王也很好奇啊。” 紧闭的眸子止住了眼眶里的泪水, “林阡陌,原来,你心里一直是如此轻贱我的。” “不是么?在临安皇后的钦安殿,本王可是看了一场好戏,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身下承欢,那浴桶里妖娆的人,啧啧,真是让本王开了眼界。” 单薄的指尖捏紧了我的下颌,破碎般的疼痛,一向温润的脸上带着彻骨的寒意,一刀刀的剐着我的心,脚下无力的往后退着,我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脑子里只叫嚣着一个声音, “那时候他在的,他却不肯带走我,把我丢在那冰冷的深宫,受尽屈辱。” 那时只顾着不顾一切的想要逃离,如今我如愿以偿见到他,却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破碎的边缘上,我和阡陌,只怕在无法回到当初。这一场别离之后,我和阡陌,只怕是纵使近在咫尺,心亦远隔天涯了。 他再爱我,终究是个古人,抛不开女子的贞洁操守,我只怕,再也寻不到那个初见时一脸明媚的少年了。想到这里,心仿佛荒芜的冬天,麻木到寸草不生,只剩下一声声绝望的嘶喊。 泪珠滚落,冷冷的笑意浮上眼角,眉梢,唇畔。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容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若只如初见,阡陌,我以为抛弃掉所有的一切换来的长相厮守,原来自始至终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原来在你心目中,十个夏子衿比不过那一块冰冷的贞烈牌坊,既是如此,我们从此恩断义绝,夏子衿的生死,再与你无关。” 扔掉手中的金簪,茫然的转身,前路茫茫,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十几年的生命,除了阡陌还是阡陌,如今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阡陌自己还有什么。 司徒麟追了上来,背后门户大敞,我心里不禁苦笑,阡陌啊阡陌,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生死不灭的相守,尚比不过一个外人的执意守护。 身后弓弩声响起,想也不想的侧身扑向司徒麟的背后,羽箭破空,刺入早已伤痕累累的脊背,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 司徒麟揽着我坠落的身子,眸底一片猩红。 “子衿……” 那一声破碎的嘶喊突然让我觉得,死亡也许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也许,他会用剩余的生命来铭记我,阡陌,阡陌。 那奔来的月白色的衣衫泛着冷冷的月色,仿佛离我越来越远,我只能看见,那张坠落的银弓,冻结了我所有的情感。 第137章 免教生死做相思 阡陌,阡陌,就当做子衿背叛了你,哪怕是恨,也请记住我。这一刻,我也许明了司徒麟曾经狂躁的举动,原来害怕被所爱的人忘记是一件那么恐惧的事情。 手指抓住司徒麟浅绿的衣襟,不去看那双让我撕心裂肺的眼眸,生怕这一看,自己便再没有了离开的勇气。 “司、司徒麟……带我、带我……离开……带、带我……离开……” 月色铺染那一场盛世的离别,强撑着眼眸看着那一点点消失在眼前的熟悉的身影,脑子里慢慢的全是那些年少的时光,这样真好,死去前,也许,还可以看见那曾经温润的脸。 “子衿,你长大嫁给我好不好?” “好是好,不过你只能有我一个老婆。” “老婆是什么?” “老婆是娘子,老公是相公。” “老婆,子衿是阡陌的老婆。” 腾起的水雾湿了两个人的脸,朦胧中少年清亮的眼睛闪着水色的光泽,笑声朗朗 素白的靴子再眼前驻留,冰凉的手指拂过面颊, “傻子衿,我们还会再见的,一年后,我会回来娶你。” “阡陌,你不可以娶别人,不可以忘了我。” 细丝的手绢轻轻擦拭着掌心,少年眼睛里,开始绽放的温暖情愫。阡陌。 “子衿,你的荷包绣的好丑。” 大大的爆栗在他脑袋上炸开,我破涕为笑,伏在他怀里,第一次发现,那个和我一个浴桶洗澡的少年,已经长成了风度翩翩的模样,他的怀抱,已经足够为我撑起一片天空。 夜晚的小溪旁,升起的篝火映着少年温润的面庞,我甚至可以感觉得到,那火烤在脸上时炙热的气息,少年美丽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水光,手里拿着的木棍上穿了两只地瓜,边烤便一脸委屈的瞅着旁边的人,我不经意的扭过头,看着他那副受气的小媳妇的样子,跳起来就是一个大爆栗, “阡陌,这次考试你为什么又让我?” 少年把烤好的地瓜硬塞到我手上,一脸幽怨的躲到树后面不再理我。 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才看见少年抱着膝盖委屈的样子, 我慌了神,脏兮兮的手托起他的脑袋,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模样一阵心疼, “阡陌你别哭啊,我不骂你了。” “阡陌,子衿错了。” …… “哼”,气哼哼的咬一口地瓜,烫得我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扔下地瓜就去溪边灌水。 少年一脸紧张的扒过我的脸,冰凉的手指拂过我红肿的唇,带过一阵阵战栗。 “怎么那么不小心。” “你又不给我吹吹。” “对不起。” “笨阡陌,烫一下可以换你跟我说话,嘻嘻。” 扑到少年柔软的身子上,枕着他瘦瘦的胳膊,闻着那股熟悉的淡淡的香,少年被泪水打湿的发梢被风带起,拂过我的鼻尖,微微的痒。 “阡陌,我喜欢你。” “阡陌也喜欢子衿。子衿,长大我娶你好不好?” “好。” 第138章 过往如烟 “离别半步即是天涯,子衿,我真是庆幸,当初最后的半步没有放手,如果放手让你离开,我们可能就真的天涯永隔了。” “可是阡陌,就为了我,放弃一个男人所追求的一切,值得吗?” 阡陌很是认真的抵着我的额头,就在我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的时候,他的脸突然一变,十分沮丧的说,“我家小黄脸婆连儿子都给我生了,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讨厌,认真点啦” 他握住我欲捶他的手,指尖轻轻地摩挲着我的手背,认真的说, “我不想让你难做,就像你对临安没有多大的感情一样,我对希图同样没有,既然是这样,我又何必去和瑾玉自相残杀,让你难过?以前不惜伤害你也要离开只是因为我怕我们会变成战争交易的筹码而已。” “子衿,跟我离开,好不好?” “好啊,那你要娶我。” “好” “不可以看别的女人一眼。” “好……哎呦,你怎么又打我?” “笨蛋,什么都答应的那么容易,心不诚。” 阡陌宠溺的眼神让我不舍得离开,“阡陌,不管以后怎样,你会爱我一辈子对不对?” “是,阡陌一辈子只爱子衿一人。” “喂,笨阡陌,你是太子,那我嫁给你岂不是很惨?要面对你那么多大小老婆?” “才不会,阡陌永远都是你的阡陌。” “那你不许随便讨老婆。” “好” “喂,要是在皇宫实在很难混的话,你娶一两个我也不会怪你的。” “不会。” “什么不会,一定要会,你这么笨,在皇宫肯定吃不开啦,要跟权臣勾结你知不知道?你娶她个女儿什么的我还是可以接受的,小命最重要,知不知道?”他尖削的下巴抵着我的额头,淡淡的调笑的口气,“傻子衿,那么勉强的话就不要说了,阡陌这辈子除了你再不会娶别人了。” “离别半步即是天涯,子衿,我真是庆幸,当初最后的半步没有放手,如果放手让你离开,我们可能就真的天涯永隔了。” “可是阡陌,就为了我,放弃一个男人所追求的一切,值得吗?” 阡陌很是认真的抵着我的额头,就在我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的时候,他的脸突然一变,十分沮丧的说,“我家小黄脸婆连儿子都给我生了,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讨厌,认真点啦” 他握住我欲捶他的手,指尖轻轻地摩挲着我的手背,认真的说,“我不想让你难做,就像你对临安没有多大的感情一样,我对希图同样没有,既然是这样,我又何必去和瑾玉自相残杀,让你难过?以前不惜伤害你也要离开只是因为我怕我们会变成战争交易的筹码而已。” 第139章 与君绝 “子衿,跟我离开,好不好?” “好啊,那你要娶我。” “好” “不可以看别的女人一眼。” “好……哎呦,你怎么又打我?” “笨蛋,什么都答应的那么容易,心不诚。” 阡陌宠溺的眼神让我不舍得离开,“阡陌,不管以后怎样,你会爱我一辈子对不对?” “是,阡陌一辈子只爱子衿一人。” “喂,笨阡陌,你是太子,那我嫁给你岂不是很惨?要面对你那么多大小老婆?” “才不会,阡陌永远都是你的阡陌。” “那你不许随便讨老婆。” “好” “喂,要是在皇宫实在很难混的话,你娶一两个我也不会怪你的。” “不会。” “什么不会,一定要会,你这么笨,在皇宫肯定吃不开啦,要跟权臣勾结你知不知道?你娶她个女儿什么的我还是可以接受的,小命最重要,知不知道?”他尖削的下巴抵着我的额头,淡淡的调笑的口气,“傻子衿,那么勉强的话就不要说了,阡陌这辈子除了你再不会娶别人了。” “才不会,阡陌永远都是你的阡陌。” “阡陌这辈子除了你再不会娶别人了。” “才不会,阡陌永远都是你的阡陌。” “阡陌这辈子除了你再不会娶别人了。” “才不会,阡陌永远都是你的阡陌。” “阡陌这辈子除了你再不会娶别人了。” 那一声声让人如沐春风的浅吟低语,在这一瞬间像是野兽的嘶吼,撕裂我最后的生机,眼前的人有一双妖娆的丹凤眼,那温婉上扬的弧度里暗藏着一颗淡淡的朱砂,浅笑间带着妖精般迷离的神色,浅绿的衣衫飞扬, “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 ,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 但曾……相见……便相知 ,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相诀绝,免教、免教、生死……作相思。” “阡陌、阡陌,你好美,怎么办?我连死、连死、都、都舍不得你。” 手指慢慢划过他细致的眉眼,留下一道浅淡的血痕,想起初见他时那惊鸿一瞥,那淡淡的温润的眸子,阡陌,子衿真的好不舍…… 第140章 前半部分结束感言 这一场关乎生死的较量,子衿重生之后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巨变? 那一剑是否会刺破她和林阡陌原本美满的结局? 瑾玉会面临怎样的危险?生死关头究竟有发生了什么事? 司徒麟究竟有做了什么事情让子衿悔恨无比? 卢清梦背叛的原因又是什么? 江平公主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子华又是何时对皇帝动了情?又为何会嫁给司徒雍? 那场合谈没有成功的真正原因又是什么? 太后的慢性毒到底是什么人下的?她迁居静安居究竟是在避世,还是隐藏了更大的阴谋?他和柔妃之间究竟有怎样的较量?柔妃又是谁?她的目的是什么? 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失踪的琪夫人去了哪里,她又是谁?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如此痛恨瑾玉? 子衿的娘又是什么样的身份?她在这场较量中究竟做出了如何石破惊天的事?与林阡陌又又怎样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当年青梅竹马的恋人又是谁? 夏子潇与瑾玉的关系究竟是什么?他在绝杀楼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司徒旻对司徒若的愧疚心源于何处?殷宁与瑾玉的关系又是什么? 司徒澈究竟能不能发现忘尘的身份?当年那场宫变的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真相?当迷雾拨开,一切真相浮出水面,他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作者感言: 到这里,《锦袖》前半部分已经算是完成了,在写这部小说的时候,冷月一直对男主是谁这个问题拿不定主意,本来打算只写子衿和瑾玉之间生死不弃的爱情,没有任何人插脚的余地,司徒麟和安图拉席颜只是匆匆过客,但写到四五万字的时候,冷月又做了大幅度的修改,把第三人称换成了第一人称,并决定由席颜来担任男主这一角色,从青梅竹马到相爱相知,再到无奈分离,再到误解与背叛,一系列的发展下去,再在三个男主之间选择一个真正依靠终生的人。 对于皇宫中子衿的失身与献身,冷月自己一直耿耿于怀,但是为了故事情节的发展,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也算是后半部分对司徒麟狂虐做出的补偿吧。 《锦袖》是冷月的处、女作,其实一直不太喜欢写这样的东西,总觉得太过虚浮,找不到与现实的连接点,但作为尝试的作品能有这样的水平已经超出冷月的意料,虽然看的人一直不算很多,推荐和收藏也少得可怜,但冷月一定会耐着性子把下半部写得出彩。 关于这部作品,冷月还是没有太大的信心,希望看过的读者可以给出一点小小的建议。 再次在谢谢各位长期对《锦袖》的支持,希望能大家能在继续看下去。 废话不多说喽,明天后半部分即将开始,敬请关注…… 大家要记得推荐、收藏哦。。。 谢谢大家。。。 (注:后半部分冷月会改回第三人称哦,多多见谅。。。) 第141章 剥离身体的魂魄 沧浪江畔南岸的峭壁中有一处隐秘的山谷,纵使外面大雪纷飞,冰封十里,山谷里面依旧是春光明媚,十里花开。 进了入谷的夹缝,山路越来越开阔,入眼是大片的低矮灌木,灌木丛中辟出了一条碎石小径,顺着小路一直走便可以可见几株青葱的翠竹,翠竹掩映着一所小巧的院落,隔着院墙隐约可以看见露出的一角青砖瓦。 暮霭西斜,夕阳笼着淡淡的花香铺洒在小院里,院落东南角上支着火炉,上面炖着的药壶咕噜咕噜作响,火炉边蹲了一个褐色衣衫的男子,手里端着细竹篾儿编的小簸箕,仔细的捡着药里的杂质,满院子都是炉火中沁出的药香。 院子正中的石桌旁摆了一张贵妃椅,椅子上躺了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双目紧闭,睫毛微颤,一张翘起的唇失了血一般带着淡淡的青灰色。阳光温暖的打在女子身上,正值盛夏,女子身上却穿了夹衫,领边簇着一堆细碎的绒毛,额上不见一丝汗水,若不是浅淡的呼吸轻轻吹着那圈绒毛微微的颤动,几乎与死人无异。 青瓦小屋上挂了湘妃竹帘,珠帘底下露出一张月白的小脸儿,撅起的小嘴像是三月酴醾时的花瓣,一双眼睛滴流乱转,见院里的男子并未留意他,便蹑手蹑脚的跑到女子身边,轻轻地推着她,短襟衫子里伸出一段雪白的手臂。见女子没有反应,便小心翼翼的爬到女子身上,手一下一下的拍着女子的脸,嘴里嚷着, “妈妈,拍拍,念玉很乖。” 不一会便窝在女子怀里沉沉的睡过去,嘴里还轻声地唤着,“娘”。 榻上昏睡的女子颤抖的睫毛下滚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 听见念玉熟睡时嘴里那一声声的“娘”,子衿的心像是要被人撕裂一样。 自己就在他身边,能感觉到那个身体上的每一丝变化,能听见他的声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奶香,甚至自己哭的时候那具躯体也会流泪,只是,却只能远远地看着她这样昏迷着醒不过来,灵魂离体,无法融进去。 帘子被打起,露出一角黑色的衣衫,瑾玉憔悴着一张脸出来,手里抱着薄薄的毯子走到贵妃椅前,轻轻地抱起念玉,把毯子一丝不苟的盖在“子衿”身上,手指触到她腮边的泪水,轻轻地叹了一声,然后抱着念玉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子衿,怎么又哭了,还在恨他么?”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醒呢?” 子衿颓然的跌坐石凳上,这半年她努力的想要忘却,忘却那段让她想起来就无法呼吸的往事,却在每夜梦回的时候想起他,想起曾经视若生命却被他轻易否决的两个孩子,想起他成魔前那张绝望的脸,想起一切的一切。 椅子上的身体也因为子衿的痛苦蜷缩成了一团,瑾玉有些慌张,念玉也转醒过来,从他怀里爬出来轻轻地晃着椅子上的人。 子衿一步步的走向念玉,每走一步,那钻心的刺痛便延着脚底的纹路一路传到心底,让破碎的心愈发的破碎。 那么神似的两张脸,那一模一样的凤眼,看着看着泪水便止不住流了下来。 第142章 被放弃的孩子 七个月前。 昏迷中耳边全是司徒麟愤怒的低吼, “衿儿,你是我的,你若敢死,我便杀了你儿子,杀了林阡陌,还有瑾玉、司徒澈,你若敢死,你若敢死,你在意的我都会毁掉。” “衿儿,衿儿,不死啊,你怎么可以死,只要你活过来,朕便放你离开,好不好?我求求你,别死,求求你……” 针一根根从子衿身上抽离的时候,司徒麟已经嘶哑的说不出话来。 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地传来,却重石般的砸在子衿心口。 “娘娘受伤过重,又动了胎气,皇子和娘娘,恐怕只能保一个。” 那声音像是带了神力,将她濒临绝望的神志拉了回来,“保,保孩子……司徒、麟,求、求你……保孩子。” 、 司徒麟单手揽着她的肩膀,后背上灼烧般的疼痛,他的声音亦如灼伤一般嘶哑,“衿儿,听话,孩子还会有,朕要你活着。” “太医,保大人。” “不……” 子衿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身上的力气却像抽干了一样,软软的倒在榻上, “我要孩子,我要孩子,司徒麟,我求你……” 泪珠大颗大颗地砸落,司徒麟别过脸,伏在子衿耳边轻轻的说, “你那么在意他的孩子,可他在意吗?” 一句话撕碎了子衿所有的坚持,不,孩子不可以没有,那是她等了七个多月的孩子,他们已经成形了,她甚至能感觉到他们微弱的心跳。子衿的声音顿时软了下来,带了淡淡的哀求, “司徒麟,保孩子,好不好?我答应你,一定不让自己死掉,好不好?我求你……” 司徒麟转过的脸上氤氲了大片的湿痕,子衿微凉的指尖触上他的脸,“我答应你,绝不让自己死掉,你让他们保孩子,好不好?” 司徒麟脸色微恸,冲太医挥挥手,一字一字的咬出来,“保、孩、子” 站起来的身子微微的颤动着,“你们听着,朕要皇子和娘娘都平安无事。”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忙不迭的开始施针,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帘帐掀起,小小的军帐已经顾不得避嫌,朱勇跪下行了礼匆匆道, “主子,外面有名大夫,说是可以保娘娘与皇子无恙。” “那还不快请进来。” 说完,便一甩袍子亲自迎了出去。 褐色的衣角闪了进来,身后跟了个手提药箱的青年,说不出的怪异,前面的男子一身褐色长袍,年轻的脸上满是沧桑的神色,长鬓染了淡淡的白霜,身后一名黑袍少年,长相平常,确有一双出奇清亮的眼睛。子衿的心渐渐的平静下来。有他们在,一切会好的。 第143章 转危为安 一屋子太医瞬间退了出去,子轩大喇喇的在床侧坐了下来,手指搭上了子衿的脉搏,他身后的男子微微的抿了一下嘴,眸子里满满的全是担忧。 心下一丝了然,针起针落,子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心里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五天的傍晚时分,手指搭上脉搏,气息已经不再紊乱。想到隆起的肚子里依旧跳跃着两颗强健的小心脏,子衿心里就觉得很满足。 时值隆冬,外面的雪一直没有停,支起的几个大火盆熏得帐子里暖如三月阳春。刚刚司徒麟一直都在,子衿便装着没醒,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直到内侍进来耳语了几句司徒麟匆匆赶出去,她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帘子被掀起一条小缝隙,外面钻进一个贼溜溜额的脑袋,桃红色的小夹袄衬着一张脸如桃花般娇嫩。子衿冲她招了招手,浅浅才一脸惊喜的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进来。 “主子,可算是醒了。” 才说了一句便已经哽着再也说不出来,冰凉的棉衣袖子挂在子衿脖子上不肯撒手,子衿心里突然像是被融下了冰山的一角,其实浅浅一直都待她极好,起初还怕他是司徒麟的人,害怕背叛,到后来渐渐察觉到她的真心,却又想着自己始终是要离开,想到将来要背负这些,心里便不愿意接受她的好,细想起来,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哪来的那些城府与心机,一心一意的待人好而已。 “浅浅,别哭,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主子,你真是傻,皇上待你极好,为什么还要逃?皇上有很多苦处的,你不要总误会他。从您受伤到现在皇上一直都在,刚刚才离开,对了,我该去告诉皇上去。” 子衿心里一慌,伸手拽住她,“浅浅,先别去,我累。” “主子,那您再睡会儿吧,我一会儿再去。” 大病未愈,子衿身子还有些疲乏,闭着眼睛假寐。浅浅轻手轻脚的帮她压好被角。 “浅浅,那位大夫呢?” “治好主子大功一件,皇上本是要给封赏,那位大夫说,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匆匆便告别了,只留下他的徒弟在这边侍奉着,等主子好了再回去。” 子衿心里讶于瑾玉的莽撞,脸上却不动声色,“浅浅,去请那位大夫进来,你去给我传碗热汤面来,要份儿掐心儿填馅儿的豆芽丝。再去告诉皇上,我今儿身子不爽利,让他自个儿找地方睡去。” 浅浅“扑哧”的笑了出来,“主子,也就您敢这么说皇上。” 说完便掀了帘子出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人掀帘子进来,子衿正要起身,便看见明黄的袍子闪了进来。散开的头发上还带着厚厚的雪花,外面冰天雪地,他额上却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屋子里热气扑面,倒让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衿儿醒了?” 他连斗篷都顾不上脱,便匆匆跑过来,“都怪子潇来的不是时候,我都没能看着你醒。” 第144章 我带你走 “衿儿,你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那大夫救你的时候有多惊险。” 司徒麟蹲在榻边,脑袋搁在子衿颈上,见子衿打了个寒噤,才慌着解下满是雪花的披风,拿着帕子笨拙的扫着脑袋,子衿看着他孩子似的动作,心想着定是被人服侍惯了的缘故,想着便轻笑一声, “笨死了,我来。” 司徒麟脸上一红,“别,太凉了,你大病初愈,别又凉到。” 子衿伸手扯过他手里的帕子,仔细的替他扫去发上的雪,嗔他一眼, “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让人撑把伞。” 司徒麟抬着一张脸软声道,“听浅浅说你醒了,只顾着往这边跑,都没留意下雪了。” 子衿眼眶一热,脸扭向一边,哽着声音道,“司徒麟,谢谢你。” 司徒麟伸手把她拉到怀里,温热的呼吸喷在她头顶, “衿儿,别再做这样的傻事,我怕死了失去你,我宁愿死,都不要再承受一次,你答应我,不要再爱他,就当作,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好不好?” 子衿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司徒麟,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好好好,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只要你好好的就好。” 司徒麟用力的把她扣在怀里,“衿儿,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帘子被掀起,外面闪进来一个男子,黑布衫子顶着一张极其普通的脸,司徒麟回头看见他,忙往旁边一让, “小师傅来得正好,快来给她再瞧瞧。” 子衿推了推司徒麟,“你去忙吧,一会儿带哥哥过来,我让大夫好好瞧瞧。” 司徒麟脸上微微一笑,拱手作了个揖,“遵夫人命。” 说完便笑着出了帐子。 待人都撤了出去,瑾玉脸上一阵动容,急忙上来, “子衿,可好些了?” “傻子,被发现了怎么办?” 瑾玉傻傻的一笑,“不怕,能看见你活得好好儿的,什么都无所谓了。” “瑾玉” 那些在司徒麟面前忍住的泪水在他面前怎么都忍不住,瑾玉叹了口气把她拥进怀里,轻轻地拍着。 “子衿,如果真的累了,就随我离开好不好?我一直都等在那里的。” 子衿伏在他怀里,终究忍不住压抑着声音大哭,瑾玉什么都不说,只伸手轻轻抚着她因为憋闷而颤抖的背。 “瑾玉,我想去见他,我真的想去见他,你帮我好不好?只要见一面,如果这次还是一样的结果,我就随你离开。” 瑾玉扶着她的手猛地一抖,半晌才下定决心一般地说,“好,但是,等孩子生下来好不好,这样去太危险。” “不好不好,瑾玉,我等不了了,我迫切地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了,十多年的感情他是不是愿意就这么忘掉,如果他愿意忘掉,我一定会跟你离开,瑾玉,帮我,好不好,我知道我不对,不该这样利用你,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了自己,不论是睡着还是醒着,我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他。” 颤抖的手指扶上子衿的背,瑾玉仰着头看着帐顶,一双眼睛酸胀的仿佛要破裂。 “好,我带你去,等出了腊月,我就带你走。” 第145章 一物降一物 子潇在军营并没有待多少天, 之前子衿以为他一直在边城,原来竟是领军驻扎喇都,这次回来也只是带回了希图内部的动向马上便要回去。 瑾玉从营帐出去没多久,浅浅刚把饭菜摆在矮桌上,子潇便过来了。 浅浅退了出去,他便在床边的矮凳上坐了,一脸宠溺的看着子衿,削瘦的指尖拍了拍她的脑袋, “子衿,别难过,还有他在,大哥也会在。” 他端起桌上的饭菜,一口一口的喂着子衿,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心疼。 “大哥,别担心,你外甥命大,经折腾。” 子潇好笑的揉着她的脑袋,“傻丫头,还能说会笑的,哥的担心多余了。” 说完拿筷子夹了桌子上那盘豆芽儿一脸打趣地看着她,“巴巴的指使了浅浅去做这么麻烦的菜,偏生还是你不爱吃的,必定是见着了吧?” 子衿脸上一热,伸手夺过筷子,埋头扒饭还不忘小声嘀咕“你外甥说爱吃,我就算不想吃也得吃。” 子潇笑着看她狡辩,半晌拂开她散落的额发,半晌才叹了口气说, “子衿,要看清自己的心,不要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最爱的人,再做决定之前,一定要想清楚。” “如果有机会,你不妨问问自己,你爱的真的是还林阡陌吗?还是只是放弃不了十几年来的追逐?” 晚上司徒麟过去瞧了子衿便去了司徒雍的营帐,旷野中帐篷林立,几丛篝火映着走过的巡逻兵一张张红膛膛的脸。 司徒麟在营长间慢慢的穿梭,朱勇被他打发了去守着主帐,灰色的狐鼠斗篷遮了大半张脸,在夜色中只觉得整个人暗淡无比,过往的士卒只当是哪个巡查的小将,匆匆行了礼便继续巡逻。 司徒麟看着那队匆匆走过的士卒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一声大步往帅营走去。 雪珠子簌簌的落了个把时辰便停了,远处几棵枝桠稀疏的老树上挂着圆盘似地月亮。远远地映着雪地一派清凉。 司徒麟摘了狐鼠斗篷,唬得两个把守的侍卫慌忙行礼,一掀帘子便躬身往后退去。 司徒麟撂着袍子踏进了营帐,边上司徒雍的贴身侍卫行了礼便接过他手上的斗篷,拿雪拂子扫了头上的雪,恭王已经从内帐迎了出来。 “臣雍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弟,起来吧。”挥退了营帐里的侍卫才开口道,“朕被子衿撵出来了,来你这儿混一宿。” 司徒雍刚硬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和缓的笑意, “也就她能克制得了皇兄。” 第146章 兄弟夜谈 司徒雍亲自收拾了床褥服饰司徒麟躺下, “皇兄将就一晚吧。” 司徒麟在床上歪了,翻着床墩子上摆的兵书随口道, “老四,你甭折腾了,跟朕一块儿歪着吧,我过会儿得回去看看,今晚说不定有客来访,撂着子衿自己在那儿朕还真不放心。” 说完便翻身向里歪着,司徒雍脸上神色一缓,也脱了靴子歪到床上,眼睛盯着帐顶子,隔了半晌,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那沉睡中的眉眼,一如既往的细致,少了日常的戾气,仿佛又是当年那个亲切的二哥。 二哥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从大哥和三哥死了之后吧,那之前发生了太多事情,六王叛变,父皇登基,生母不详的大哥莫名奇妙的死了,没两年三哥也莫名其妙的死了,二哥以前最是疼爱三哥的,自那件事之后就变得异常阴翳,常常让人觉得害怕。 其实二哥还是疼自己的,子华喜欢他那么多年,他还是允了自己的求婚。 想到子华,他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那个傻女子,明明脆弱的要死,却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找人怜爱,这会儿她也该出月子了吧,自己竟然没能在他身边。 想到这儿不禁幽幽的叹了口气。 身侧传来一声附和似的低叹,司徒麟半晌也没睡着,便阖着眼睛开口, “老四,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很辛苦对吧?” 司徒雍嘴角敛了笑意, “皇兄,恕臣弟直言,您过于谨慎了,子衿与子华是姊妹,总有些相同之处,若皇兄能坦诚些,为她好便直言告诉她,也许会好些。” 司徒麟叹了口气,“子华可以爱上你,子衿却未必能爱上朕,况且,那些血淋淋的事情,朕还不想让她知道,实在舍不得让她去面对那些,朕还是喜欢看着她浑身是刺的发脾气胡闹,不想看她像现在这样郁郁寡欢。” “皇兄总不能一直把她当孩子看,人总是要成长的。” 司徒麟从被窝里翻了出来,低头笨拙的整理者压皱的衣摆, “你躺着吧,朕不放心,回去看看。” 说完拿冷水沾了帕子擦把脸,冰凉刺骨的寒意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如果可以,朕真的希望她永远都别长大,就这样就好。成长,总是要付出许多代价的。” 临出门前,司徒雍迟疑着说, “皇兄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记恨母后吗?” 司徒麟身形一顿, “老四早些歇了吧,帐还有得打呢。” 第147章 赌气的皇上 腊月天里,厚毡帐子也挡不住外面的寒意,浅浅照吩咐多生了几个火盆,到了夜里依旧冻得吓人。 浅浅从靠椅上起来,手炉已经冰凉了,倒掉炭灰,从火盆中捡了新的炭块扔进去,火苗“呲”的一声冒了出来,随即又灭了下去。 浅浅盖上炉盖子闷着炭,紧了紧了夹袄搓着冰凉的手往内帐里看去,微弱的烛光下子衿正瞪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瞅着外帐,倒把浅浅唬了一跳,惊吓之余忙过去看了看, “主子,夜深了,怎么还不睡?” “天儿冷,我睡不着。” 浅浅摸着冰凉的被窝叹了口气,就着床尾上的炉火又添了几个手炉放进被窝里,“主子怎么这般不禁冻。” “浅浅,把火盆挪一个到这边儿吧,寒气侵的脑袋凉嗖嗖的。” 浅浅一听慌了神儿,“皇上说主子身子弱,怕被炉火熏着,还是我去给您拿个发拢子吧,总好过受那些热气凉气的折腾。” 说完便出了内帐,不一会儿便拿了一个嵌兔毛的发拢子罩在了子衿头上,顿时有了暖意。 外面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人影一闪,浅浅已经昏睡了过去,子衿“腾”地从床上弹起来,不待看清来人,外面便又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那人黑色头罩仅露出的两只瞳孔深深地看了子衿一眼便匆忙跑了出去。 子衿微一失神,不会是他的,身形虽像,那浓郁的沉香绝对不是阡陌身上会有的。失望的跌回枕头上,看了眼昏睡在毛毯子上的浅浅,拽了一床棉被盖在她身上。 脚步声又一次逼近,龙涎香的味道扑鼻,子衿的身子已经被人扶了起来,看见她好好地睁着一双眼睛,来人才松了一口气。 “衿儿,怎么还没睡?” 子衿目光转到他脸上,“怎么回来了?” 司徒麟钻进被窝里,被凉气吓了一跳,“大病初愈,怎么能睡的这么凉,浅浅是怎么服侍的。” 说完便要去唤浅浅,子衿想都不想的伸手拽住他, “你给我捂捂吧。” 说完便径自躺了回去。 司徒麟看了地上的浅浅一眼,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失落,纵使只是怀疑是林阡陌,她也不愿冒险让自己发现。 自己终究是比不过他的。 想到这里,赌气似的钻出被窝走了出去,待走到帐门,想到子衿瑟缩的模样,终究还是不忍,又悻悻的折了回来,钻进被窝里自身后抱着她,肚子已经很大了,再过不久就能看见她生的孩子,一定会说不出的乖巧可爱。 子衿背朝着他,刚刚他赌气出去,身后一片冰凉,心里竟有些委屈,不过片刻,见他又折回来,嘴角竟不自觉地沁出了笑意,身子也慢慢的不再僵硬着。 第148章 江夏城 子潇走后十几天再次传回来消息,希图皇帝三下诏书急诏三王爷回京,江水化开,边城暂时撤军。 此时年根已近,司徒麟的军队只有小部分驻扎在边城伺机而动,过半人马撤往离边城二十里的江夏城。 江夏城四野平阔,土壤肥沃,适合耕种,城四周城墙高筑,易守难攻。大队的人马赶到城外时,子衿掀起了马车帘子,日光洒在青砖城墙上,粗糙的砖面上带着点点暗红的血迹,“吱扭”一声巨响,吊门被放下,为首的官员身着武将服饰,身形单薄,倒像是个文弱的书生。 “末将卢劲平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见那声音,子衿便怔在马车上动不了,半晌方才苦笑了一声,自己心还是不够狠,都到了这种面对面的时候自己竟然没法恨这个人。 撂了帘子,子衿便躲回马车上假寐,司徒麟喊了声“平身”,马车便“辘辘”的继续往前,卢清梦看着那放下的帘子,垂着的眼角掩饰着浓浓的失望,随即敛了神色前面带路。 “皇上,在末将来之前,江夏城的百姓怕被战火波及早已跑了个七七八八,如今大军驻扎,正好利用此地耕种修养,大军自给自足,也能为国库省些开支。” “劲平,想法不错,朕没看错人。武场的事情和平日训练就交给你了。” “末将领旨。” 马车外传来小声的商议,子衿纵使气闷却也不得不佩服卢清梦,这样的人才去自己那里做个小小的卧底,真不知道该说他屈才呢还是该说自己面子大。 子衿斜靠在软枕上生闷气,马车颠簸着过了城门,身后又是“吱扭”一声巨响,然后晃晃悠悠的便往城里行去。 马车微微一震,帘子打开,日光透过窗帘缝隙透了进来,子衿眯着眼睛,司徒麟背光的脸在那一瞬间有些刺眼。 “衿儿,累不累,咱么到了。” 不待子衿说话,司徒麟的手就应经穿过她的腋下,横抱着她出了马车。 除了马车才发现,卢清梦、不,是卢劲平早已经率领大军离开了,只剩下浅浅抿嘴笑着看自己,朱勇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杵在马车旁边。 马车停在一栋简单却幽静的宅院前,朱漆大门四开,门额上行云流水的四个大字“秋水山庄”。门前没有惯用的石狮子,倒是放了两盆在这个年代极为稀有的巨大铁树,枝叶繁茂,青葱的针叶像一把把镶在树上的玉剑,叶子上沾着雪珠,莹白中一片翡翠般的绿。放眼望去,长长的门廊全是朱栏影墙,自己恍然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光影斑驳,她仿佛又回到前世,回到那些在江南小院凭栏而望的时光。 想必是思念故乡了。 子衿苦笑一声淡淡的摇头。 第149章 难得的闲适 司徒麟手臂一僵,看着怀里的人眉头微皱,语气酸酸的开口, “衿儿,看着我。” 子衿扭头看着他,司徒麟才满意的收紧手臂大步往院子里走去。 穿过门廊是前院,前院几乎没有什么建筑物,只有大片大片的青色植物,在腊月里竟然没有丝毫的败像。青石小路一路延伸着进了月门,月门里又是另一番天地,除了满池残荷败叶便是大片的梅林雪地,莹粉梅花,银装素裹,子衿挣扎着从司徒麟怀里下来,傻傻的看着大片盛开的梅花,心里暖如春海。 素白的狐裘斗篷包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司徒麟的手穿过她的腋下, “衿儿,我希望,这一生一世,都能有你陪着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衿儿,不要总想着离开。” 子衿鼻子一酸,什么都不要,怎么可能呢,连一直追在自己后面的阡陌都变得那么陌生,还有什么会是一定存在的呢? 瑾玉应该快来接自己离开了吧?这次离开,无论能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自己和司徒麟都注定陌路。 子衿微微诧异,自己竟然会觉得难过,真是怀孕的人容易情绪波动。 进了屋子,浅浅早已经生起了火盆,子衿无法遏制眼睛里的酸意,打发了司徒麟便一个人钻进暖阁的炕上。 北方天寒,家家户户都会准备过冬的火炕,拿热火熥过的炕远比毡帐里的木榻暖和得多,子衿手里拿着孩子的小衣裳,每一样都准备了双份,想到哪两条鲜活的生命,心里就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喜悦。 洋红色轧兔毛的棉坎肩,虎头小鞋,包脚的小棉裤,一样样的都摆在大炕上。子衿爱死了这张大炕,有足够大的地方摆弄自己喜欢的东西。 浅浅端着茶炉掀帘子进来,小挨几摆在炕沿上,炉火“噼啪”作响。 放下手里的小衣裳和浅浅一起捡嫩茶叶,筛好后倒进茶弄,炉上烧开的滚热的水淋了茶壶茶杯才慢慢的烹上茶,热水滚在焦绿的茶叶上沁出一股浓郁的清香,是官宦人家常喝的六安茶,比宫里的茶更具一番滋味。 “浅浅,进来暖着吧,怪冷的。” 子衿掀着被角让浅浅拱了进来,糊了棉面的窗户开了一条细缝,外面又开始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大雪。 “主子,想什么呢?” “鬼丫头”,子衿拿手指戳着浅浅的额头,看着她稚嫩的模样,仿佛看见三年前的自己,“浅浅觉得皇上好吗?” 浅浅支着脑袋不假思索的说,“当然好啊,皇上好的地方多着呢,主子不知道罢了。” “那浅浅觉得,会不会不快乐?” 两颗黑漆漆的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儿,绿色的翡翠坠子随着他晃动脑袋悠悠的晃动着,浅浅一脸兴奋的说, “怎么会呢?所有我在意的人都活得好好儿的,哪里就不快乐了。” 子衿愣愣的看了她半晌,不知道是想的过于深奥还是自己本身太过愚昧是对于一些别人眼中再简单不过的问题总是抱有太大的执念。 活了两世,反倒越活越不懂得人生百味了。 “浅浅,我乏了,在这儿靠着歪一会儿,,皇上回来喊我一声。” 第150章 当嫖、客的皇帝 最近子衿觉得自己睡觉越来越沉,躺下了就开始纠缠在冗长的梦境里,挣脱不开。 再没几天就是除夕,时逢战乱,司徒麟也只是命人把秋水山庄稍加修整,原本寥落的院子也添了几分春日的气息。 卢劲平在城西设校场,现在不是农耕时节,将士们依旧制操练,开春后才会忙耕闲练。司徒麟因为前方军情稳定也渐渐闲了下来,每日窝在房子里看从凤翔快马传来的奏章,批完奏章依旧和在宫里一样,每天下午捧着他那只珍宝似的杯子坐在窗子前面不知在思索什么。 子衿收拾了针线,腆着大肚子十分费力的从炕上下来,司徒麟忙上去搀着, “你身子不好,在上面歪着就是。” “躺得慌,想出去走走了。” 司徒麟去了衣架上的斗篷亲手替她披上,“再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吧?” “嗯”,子衿淡淡的应着。 梅花绽放的妖娆,莹粉的梅花点着黄玉般的花蕊,子衿伸手攀着花枝便要摘,刚伸出的手便被拽了回来, “别去够那些凉东西,你若是喜欢,一会儿我再来帮你折几枝开得好的。” 灼热的指尖熨帖在冰冷的肌肤上,司徒麟将她的手握在手里轻轻地捂着,拉着她去了前院。 前院除了满眼的绿之外就只有绿玉上覆盖的厚厚雪层。 “我陪你出去逛逛吧,大军驻扎之后,小商小贩又活跃开了。” 说完也不顾身边人诧异的神色,拉着子衿便往外走。 穿过秋水山庄门前的大道便是集市,没几日功夫,原本空旷的大街上竟然恢复了以往的生机,街面上人声鼎沸,胭脂水粉,香囊玉坠,书画古董,应时的蔬菜瓜果,甚至各种各样的小吃,子衿一脸兴奋地在街上穿梭着,司徒麟站在身侧小心翼翼的护着她的肚子,一脸无奈却宠溺的笑。 “衿儿,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子衿啃着手里热乎乎的包子,眼底一片黯然,迟疑了片刻说, “在妓院屋顶,看你调戏瑾玉。” 司徒麟伸手拭去他嘴角的油渍,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在大街上冲着瑾玉张牙舞爪,从瑾玉封王之后,还没见过他那样吃瘪。” “第二次见你,是在大街上看见你对着一根木头桩子道歉。” 子衿脑子停了半拍,盯着司徒麟的脸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你,怪不得会觉得眼熟。” 那时候被他拉着跑了那么远竟然都忘记了他就是那个被自己偷窥的“嫖、客” 第151章 抛却 暮霭西沉,晚霞像是火红的江南如意织锦,垂练般的扬在天际。 狭长的小巷里放眼也只能看见四合般的天幕,子衿背靠着粗糙的土墙,望向天空的眼睛渐渐变得有些忧伤,张开的双手像是失力的翅膀,在没有翱翔的机会。 “衿儿,你到底是谁?” 子衿没有回头,司徒麟有些慌乱的抓着她宽大的广袖锦衫,“衿儿,你从哪里来?” 子衿淡笑着转头,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悲悯,那悲悯的神色刺痛了他的眼睛。 “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刚刚的样子,像是把自己放在局外一样,仿佛尘世间再无事物可以牵绊。” 子衿苦笑着摸着高高隆起的小腹,“怎么会呢,我这样在意他们,怎么肯轻易离去。” “子衿,你是从哪里来?” “我……”子衿竟然无法再说自己是从21世纪来,她甚至渐渐地有些糊涂,那所谓的二十一世纪,是不是自己曾经在梦中到过的地方,遥远且不真实的存在在脑海里,反倒是这里,熟悉的仿佛自己一直都在,仿佛在这里徘徊了千年只为等待一次重生。 “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了,只记得故乡有几句话说得极好,‘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司徒麟,你懂吗?” “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司徒麟被那两句话击中,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是自己强求了,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自己,不是瑾玉,亦不是林阡陌,他所要的不过是一颗自由的心。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不能自抑了,母后曾说过,为君王者,一生无情,情之一字对于心怀天下的帝王来说太过奢侈,那是穷一国之力博红颜一笑,非明君所为。只是为什么,想到那曾经恢弘一指的江山,曾经志在必得的天下,在如今看来,竟变得如斯浅薄,只留下一副浅淡的影子。 也许,该让母后回宫了。 子衿想,他是懂了,只报以淡淡的笑容,看向远方的山水,就再为阡陌执着一次,以后山高水长,就真的再无牵念了。 光影在眼前闪过,刀风凌厉,子衿怀有身孕身形略显笨拙,堪堪躲过这一击。司徒麟提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眼疾手快的出手缠住几名刺客,却在缠住对方的同时被缠住了手脚无法顾及子衿。 子衿手上动作不停,心里却暗暗惊疑,这波刺客的行刺手法与上次遇刺时那几名刺客如出一辙,想到那天在王帐里出现的身影,心里不禁又是一凉。 但心中必定还是存了侥幸,已打定了主意不会是阡陌,随即定下心来专心对敌。十几名刺客围攻,两人身边又没带侍卫,只能且战且退的往胡同口退去。 第152章 受伤 若非亲眼所见,子衿实在不敢相信,那个惊鸿般轻跃挥手见血的人是司徒麟。 以前虽知道他武功在自己之上,却不知道竟会高到这种程度,上一次在草原上遇见狼群,他这样的功夫随手摘花拈叶便可成利器,怎么会扑到自己身上让狼群近身呢?而且,司徒麟那一箭,破空之声连自己都听得见,他怎么会毫无察觉? 子衿心中疑窦丛生,身边的黑衣人几乎都去围攻司徒麟,仅剩几个人在她身边。但她如今身怀有孕,单凭这几个人就已经让自己招架不住了。她本无意动杀心,招招留有余地,那几名黑衣人似乎也看准了这一点,刀刀狠戾,直往命门招呼。子衿无法,只能动用身上的软骨散,但那批刺客似乎是专门培训的杀手,对于这种简单的毒药丝毫不感畏惧。 司徒麟前一刻无比敏捷的身子突然之间迟钝无比,背上生生挨了一刀,鲜血砰溅,子衿眼前闪过的全是狼犬扑下来时他义无反顾的脸,顾不上犹豫,运功提气,杀机顿现,右手击出一掌,左手却出其不意的会出手中的“抽丝”,“抽丝”比软骨散要狠辣上十分,转眼间昏睡,若三天之内不得解药,武功全废,且若无内功压制,“抽丝”会迅速反噬人体,不出三年已知大限。 子衿毕竟还是存了一丝试探,喂司徒麟服下解药和止血丹后,运足内力往每名刺客后颈刺去,内力灼烧的皮肉发出“呲呲”的声响,只愿自己今后再不会见到这些印记。 扶起满身是血的司徒麟往城西校场走去,他现在身受重伤,又吸下了不少“抽丝”,实在不合适再多走路,而且司徒麟的身份不能暴露,否则,皇帝受伤,军心动摇,必定让伺机进攻的希图和尚未完全臣服的喇都有机可乘。回“秋水山庄”人多口杂只会走漏风声,看看身体几乎全部软在自己身上的人,子衿纵使有十分的不情愿再见到卢劲平,也非去不可了,客栈毕竟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只能去请卢劲平安插心腹暂时保护。 城西校场旌旗飘荡,大军正在进行操练,门口的守卫说什么都不肯放行, 子衿轻叹了口气,俯身撕下裙摆上制作特殊的绣件递给守门的侍卫, “麻烦军爷去告诉卢将军,就说故人来访。” 那侍卫小心翼翼的看了她身上满身的鲜血,转头跑进了校场,不过半盏茶工夫,卢劲平已经飞一般的从营地出来,身后跟了几名士卒抬着简单的的垂帘软轿,那几名士卒脚步轻盈,必是高手,以卢劲平的谨慎必定是安排的影卫。子衿回头看了眼神隐藏在身后不远处土坡后草丛里的司徒麟,长发遮面,满脸血污,实在看不出本来面目,这才小心翼翼的带了卢劲平过去,嘱人把他放到软轿上抬着,挑了人烟全无的小道往城里走去,进城后并没有往客栈走,而是进了一处隐秘的小院。 第153章 白衣胜雪 穿过九曲回绕的幽深小径,视线突然变得宽阔起来,入眼的是一座精致的小巧院落,抬轿的影卫发出一声类似鸟鸣的奇异声响之后开启隐在小巷中的院门,正对大门的雕花木门也应声而开,房里迎出两名女子,一名女子身着紫色开襟袍衫,细挑身材,削瘦脸面,一双眼睛深沉如苍夜下平静的海,被风扬起的衣衫包裹着单薄的身子,非但不显轻盈,反倒有几分落定尘埃的静逸。另一名女子身量娇小,着杏黄广袖束腰的刻青压丝锦服,年纪尚幼,鹅蛋脸面一圈可爱的婴儿肥,嘴角翘起弯弯的弧度,眸光清澈无比。 两名女子只站在石阶上恭恭敬敬的对着轿中一礼,待侍卫抬着轿子拾阶而上,也不等吩咐便钻进轿子搀起司徒麟往屋里走去,看样子是早得了消息。 子衿几步跟上去,雕花木门随即闭紧,雅致的房间里笼着淡淡的龙涎香的气息。 梨花木雕的美人屏风,穿过屏风才见暖阁小巧的房门,进了暖阁,入目便是一张流苏纱缦低垂的木床,摆着矮墩上摆着笼香的铜鹤熏笼,白烟袅袅,呼吸处尽是清淡绵长的幽香。 两名女子安置了司徒麟便招呼了大夫进来验伤,其实伤口子衿早就看过,不致命,但难以愈合。那名大夫看过之后也只是简单开了几副外抹的金创药和消炎去火和补血气的内服药,嘱咐两名女子不得见水便告辞出去。 待人都走出去后,卢劲平在门边迟疑了半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见子衿一门心思扑在受伤的司徒麟身上,便轻叹了口气转身掩了房门出去。 子衿见脚步声远去,僵着的背才慢慢的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暗自难过,明明自己才是被背叛的人,怎么不知怎么面对的也是自己。 “你很不愿见他吗?” 子衿闻声抬头,见司徒麟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十分苍白, “怎么见到他手就凉成这副样子。” 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被他紧攥在手里,他的手心亦是一片冰凉。 子衿挣开他的手, “你、好好养伤,我回秋水山庄看看。” 白净的指尖紧抓着她的衣袖,“你、也不愿见我么?” 说话间手指已经慢慢垂了下去,他低垂的睫毛在恍若透明的脸上扫下一片青黛色的暗影,嘴唇紧抿着不再说话。 子衿心中不忍,嘴上却说道, “你好好养伤,我走了。” 床上的人身子微微的颤了一下,睫毛随着身体抖出一片涟漪。 “好。” 子衿不再回头,打不迈出了房门,流苏纱幔低垂的床上,原本半坐的人颓然的倒回床上,洁白的寝衣瞬间被鲜血染红,司徒麟像是赌气一样的扯下身上的衣服随手扔了出去,半晌又十分不舍的捡了回来,小心的掸去上面的灰尘,对着掩着的房门轻声说, “我以为,你会喜欢的,他也总是白衣胜雪。你都没有发现,在这里,我不是皇上吗?我只想,做你丈夫而已。” 说完抱着衣衫颓然倒在椅子上,神色迷茫。 第154章 荫绿玉觞桂花酿 子衿避开正门,从后院围墙小心翼翼的跃了出去,一路小心的隐藏踪迹奔回了秋水山庄,浅浅已经在房门外不知张望了多久,见子衿回来方才松了一口气,见她一人,也不露疑惑,便知她早得了消息。 “主子,回来了” 子衿淡淡的应了一声便独自进了屋子,闷声坐在靠窗的美人靠上,心里千头万绪的理不清楚,赌气似地拽了桌上的古琴随手乱弹一番,扔下琴后心情更加烦躁。 在大军往江夏城出发之前,瑾玉就已经离开了军营,到现在一直没有消息。 两国大军后撤,局势不再紧张,正是渡江的好时候,却迟迟等不到瑾玉的身影。 正想着,身上盖上了龙凤呈祥的金色福叠软被,浅浅正一脸憨笑的从桌上端了酒壶过来,带过的衣风里有淡淡的桂花香,子衿脸上一喜, “是宫里的桂花酿?何时带来的?” 她匆匆的端了酒盏一饮而尽,酒酿清甜甘冽,口舌间全是那妖娆的芬芳。 浅浅依旧笑着把温酒的玉璃钵注上半钵水,将精巧的青丝压花瓷壶搁进滚热的水里, “主子总是那么急,大冬日里的凉酒,也不怕冰了肚子里的小皇子。” 子衿脸上一热,伸手轻轻拍了拍大大的肚皮,安慰似的说, “宝贝儿乖,妈妈是为了让你们尝新鲜。” 说完很自得的倚回美人靠上,静静地等着酒温好。 “这酒今儿早上才到的,皇上说主子最近胃口不好,老惦记外面的吃食,想着您好这口儿,就巴巴地派人大老远从凤翔运了过来,足足十多坛呢,够主子喝到春末了。” 刻意忽略浅浅说的话,子衿执了陶壶小心的倒在白瓷盏里,热气熏着酒香一波一波的泛出来,才闻着子衿便已醉了。 “主子,皇上说着桂花酿要用这玉觞喝才好。” 说话间已经捧了那只熟悉的荫绿色的玉觞过来,晶莹剔透中闪着浅淡粉色的汁液衬着精致的绿玉说不出的细腻。 “皇上还说了什么?” “皇上还托人带话儿说,‘但凡衿儿要的,朕从没吝啬过,任何事情都是如此,这江山也一样’。” 子衿苦笑着, 什么都没吝啬,唯独她要的自由,他给不了。司徒麟,你这是在拿江山换我的自由吗? 挥了挥手,浅浅便退了出去,甘醇的桂花酿也没了原本的味道,入口只剩了苦涩。 手指紧握着玉觞,雕刻的纹路硌着手心一片冰凉的疼痛。 “司徒麟,你的江山与我何用,夏子衿只想做个平凡的女子,守在家中相夫教子,你所赐予的一切,我无福消受。” 说完将手心的玉觞搁在桌上,看着窗外白茫茫一片苍凉大地反射着清凌凌的日光,心里第一次觉得无助,子衿想,这一生,自己究竟做了多少错的决定,才走上了这样一条冰冷的路? 第155章 朝拜 大年三十那天,司徒麟上午便遣了别院那名高挑的侍女司琼来接子衿过去。 秋水山庄一排静谧祥和的气息,司徒麟的“微服出巡”并没有冲散多少过年的喜庆。 浅浅带了司琼进来的时候,子衿正靠在软枕上看一副幅尚未完工的绣件,暗黄色的粗纺布料上烟雾缭绕,朦胧中有匍匐在通天石阶上的朝拜者,背影沧桑,山雾中隐约可见的几行禅师,梵音般的响在耳侧。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早起焚的檀香还隐约可以闻见,子衿莲藕色的襦裙上也沾染了些许,原本修这幅朝拜图焚檀香最合适不过,只可惜自己心里终究是有太多红尘中割舍不断的执念,难以超脱,反倒破坏了整幅画的意境。 子衿想起了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也许佛亦不能做到万事皆空,若真的万事皆空了,哪里还有那份慈悲的情怀普度众生。 司琼进来看见子衿随意地歪着,也不拘谨,躬身行了一个家常的礼节便说明了来意,子衿收拾了绣件和那只玉觞带在身上便出了门。 轿子一路颠簸着到了西街胡同口,下了轿已经隐约可以看见校场竖起的幡旗。 子衿随着司琼一路步行到了那栋隐秘的别院, 司琼开了房门后便退了出去,子衿一个人进了暖阁,暖阁的桌上摆了一瓶盛放的洒金梅,司徒麟歪在软踏上捧了一本奏章,见子衿进来,放下奏章便迎了出来。 “衿儿。” “伤口没好利索怎么就起来了。” 子衿嗔怒着扶了他往床边走去,“大节下的,别又把伤口抻开了。” “衿儿是在关心我吗?” 司徒麟躺在被窝里笑的一脸惬意,长臂一伸子衿已经被他揽进了怀里, “不许挣,我身上有伤。” 说完在子衿脸上轻轻一啄,“你好狠的心,走了竟然不来看我。” 子衿被他束缚着十分的不自在,想挣脱又怕扯开他身上的伤口,只能强撑着身子别开脸。 “司徒麟,放手,会压到孩子。” 司徒麟受惊一样的撒开了手,子衿把那只玉觞搁在他手上,他脸上盈盈的笑意瞬间僵硬。 “你,不肯接受?” “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司徒麟,你一直都知道,别再欺骗自己了。” “你对我的东西,一定要弃如蔽履吗?“ 子衿不再说话,只是坐到床沿上继续绣那幅未完工的朝拜图。 司徒麟赌气似的扭着身子朝里,剧烈的动作带着床身一阵晃动,子衿眼角瞥见,那素白的衫子已经被血浸染了大片。 第156章 撒泼耍赖的皇上 子衿叹了口气,伸手扶正司徒麟的身子,看着他一张赌气的脸,眼睛里全是怒火,说来好笑,这张君临天下的脸,纵使赌气也带了几分俾睨的王者之气。 伸手正要脱下他身上的寝衣,司徒麟却倔强的抓着衣襟不肯松手。 “司徒麟,伤口在流血,占住了就脱不下来了。” “你帮我止血。” 司徒麟扬起下巴一脸的不可一世,“帮我重做一件寝衣,不然我就不脱。” 子衿哭笑不得,正欲起身离去,想到他毕竟是受自己所累才会被困,受伤也是因为吸了软骨散,心也就软了下了。 “我给你做。” “要白色的。” “好。” “还要袍子,” “司徒麟你无赖,别得寸进尺。” “不做就不脱。” “你你你、你有种……” 看着子衿低垂着脑袋一副认命的样子,司徒麟这才抻着胳膊松开了衣襟,子衿小心翼翼的把衣衫扒到他后腰,银针落下,鲜血停止了外涌,松了口气抬头却看见他肩胛骨上那三道明显的抓痕,手指忍不住就抚了上去。 “那时候明明可以出手射杀那只狼,为什么还要扑上去。” “傻子,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司徒麟伸手拽过枕边的绣件,趴在床上细细的翻看着, “要快些做,做不好我便不穿衣服。”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好奇怪的诗。” 子衿没有回答他,给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做完这些时候又嘱咐司琼去寻了布料来。布料自然是上好的南方织锦,质地柔软,暗绣花纹。 到晚上的时候,子衿好劝歹劝总算是让司徒麟穿上了衣服,挪到暖阁的大火炕上,摆了一张南榆木的矮桌,层层重叠如山峦的宝塔纹上灯影闪烁。 室内点了数十根小臂粗的巨蜡,照得满屋子亮如白昼。 和司琼以及另一个丫头素瑶摆了饭菜上桌后便在炕沿一同坐了,两个丫头起初不肯,见司徒麟一副笑盈盈的样子,也就不再推辞,执了酒壶坐于下首斟酒。 司琼谨慎淡薄,浑身散发着一股冷冷的气息,不过身量纤细,举手投足间自有几分风流韵致,素瑶活泼好动,一双琉璃似的眸子看得人心头酥软。 子衿心想着,自己一个女子尚且如此,若是寻常男子见了,只怕早已把持不住,再看司徒麟,竟是一副淡然的样子稳坐在炕上,偶尔用筷子夹了菜放到子衿面前,再无过分的举动。 第157章 年夜饭 酒过三巡,两个丫头也不复拘谨,子衿便捻了花签来抽。 屋子里燃着几个大火盆,热气升腾着暖烘烘的,子衿脱了身上的狐裘小袄,司徒麟眉头一皱, “满头的汗,别忙着脱衣服。” 说完又把夹袄披在子衿肩上,拿帕子仔细的逝去她额上的汗珠。 子衿白他一眼,低头继续裁着手里的彩笺,“哪里就那么娇贵,这屋子里热的人难受。” 裁完后又执笔从《花签录》上抄了隐语、词牌、诗令在上面。 说笑间花签做好了,子衿将满手的纸牌子插进木筒,轻轻晃了晃。 门口有影卫的声音传进来,说是卢劲平带了浅浅姑娘过来。 不过多大会儿,门应声而开,进来一个满头是血的雪人,身后露出一角青灰色的大氅,浅浅裹在棉帽里的脑袋只露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卢劲平扫了身上的雪珠子,浅浅也摘了身上大的过分的氅衣,这才发现那竟是一件男式的青虎毛氅。 司徒麟招呼他们两个一同在炕上坐,卢劲平却搓着手道, “末将只是护送浅浅姑娘,还是回军营的好,四王爷在军营犒赏三军,备了不少吃食呢。” 说完便披了大氅往门外走去,浅浅一张通红的脸上满是失望,子衿心里一软,不等脑子做出反应,话已经出口了, “大过年的,守着一群部下过的哪门子年。” 卢劲平先是一愣,迈出的脚就那么被一句话生生拽在半空里上不去下不来,脸部肌肉抽搐着不知道是该回头坐下还是继续往前走,大门就在前面,卢劲平突然觉得那门十分的令人讨厌,扭身跪下, “末将领命。” 说完便起身低垂着脑袋挪到炕前,子衿瞅着他那副样子,原本气恼的心情反倒宽慰了许多。 罢了,人往高处走嘛,他在司徒麟那儿好歹是个将军,干好了那是要封妻荫子,光耀门楣的,在自己这儿,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掌柜,打工仔和领兵元帅,傻子都会选。 “司琼,命人把四王爷和朱勇也叫来吧,人多热闹些。” “是。” 司徒麟开口,司琼领命出去传了话儿复又坐回来,卢劲平是不敢坐在子衿身边的,只在下首挨着素瑶坐了,反倒是浅浅,脱了棉靴挪到里侧,插在两人中间,子衿暗笑这丫头在她面前放肆惯了,连这些该守的规矩也不守了,心想着大年下的,本就图个轻松快活,也就由着她去了。 司徒麟手里托着那只玉觞,只抿了一口便送到子衿嘴边上,固执的看着她一动不动,子衿无奈的看着他,仰头喝了觞里的酒。司徒麟又夹菜,直到看着子衿欲哭无泪才肯罢休,嘴里嘀嘀咕咕的说, “衿儿,别饿着我儿子。” 第158章 向天讨命 不过两刻的功夫,肃王和朱勇便从营地赶了过来,众人围坐在桌子旁拈花行酒令,起先朱勇还有几分拘谨,但见众人都不似常日里的形态,慢慢地便也不再绷着,众人行令,他便坐在炕沿上击鼓,蒙蟒皮的小手鼓被他敲得像是要上阵迎敌。 鼓声乍听,殷红的朱砂梅落在了浅浅手里,浅浅饮了杯中的酒,捻起的花牌被坐在肃王下首的素瑶劈手夺过,开口念道, “破阵子。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隐语,懒醒娇憨,昨宵梦好,得此签者遇良缘,莫叹春宵苦短。下首陪饮一杯。” 子衿想到刚刚浅浅与卢劲平的样子,不禁伏在桌子上取笑道, “可不是要遇良缘,浅浅,春梦娇憨,莫嫌日短啊。” 被子衿这么一说,卢劲平举着的杯子倒不知是该喝还是该放下,浅浅羞得满目通红,只举了杯子匆匆喝了,再不似往日伶俐模样,卢劲平见此情形,忙也喝了下去,半是羞半是恼的说, “小姐还是那副爱整人的样子。” 说完便自顾吃菜。 鼓声再响,花枝迅速的在众人之间传递,最终停在司徒麟手里。 司徒麟饮了一杯酒,捻起花签递给子衿,子衿看了半晌方回神道, “江城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隐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司徒麟下首的肃王扬声道,“喇都已攻破,可不正是西北望,射天狼,皇兄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司徒麟轻咳了一声淡淡应了,只斜眼瞟着子衿的反应,子衿回以一笑,示意他自己没事,心里却惊起了滔天骇浪,别人许是不知出自何处,只知是自古传下来的花签录,她心里却无比清晰,这首词是李煜亡国后被软禁时思念故国所做,也正是因为这首词才会被赵光义以牵机毒药赐死。 子衿的心口微微抽搐着,不会的,他怎么会亡国呢? 喝了一口酒掩下思绪,回神时花签已经落在自己手里。 低头正欲看,已经被司徒麟夺了过去,看了一眼便急忙扔回竹筒, “不玩了不玩了,也该去放烟花了。” 子衿眼疾手快抢了回来,抬眼却看见司徒麟一张苍白的脸。 茫然得看了花签,才明白他为何如此,细想之下还是念了出来, “做着玩乐的东西,何苦当真,这只签是钗头凤。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隐语,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得此签者多薄命,自饮一杯,座有福寿者陪饮一杯。” 不待子衿开口 司徒麟已径自饮了一杯酒,“朕乃天子,九五至尊,今愿赐福寿于你,若天敢违命,朕必诛神伐道,向天讨命。” 子衿心思复杂的喝了杯中酒,纵使自己不信,却也为他这份执着感动。 司徒麟待她,终究是用情极深的,自始至终不曾有过凉薄之意。 第159章 等待时机 子衿兀自伤感,心里暗暗叹息,只愿造化弄人,她无意于他,但终究还是承了他的情,念及此,心中悲凉难耐,只怕他心里亦是苦楚的。 肃王冲朱勇打了个眼色,鼓声再响,花枝传递,最终停在肃王手中,肃王自己看了随口念道, “摊破浣溪沙。看山却似走来迎,仔细看山山不动,是船行。隐语,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得此签者贵不可言,在座共饮一杯。” 众人饮了酒,子衿见司徒麟依旧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便知他对刚刚的事依旧不能释怀,便也没了兴致,懒懒的靠着,只余了素瑶、司琼和浅浅拽着卢劲平一起摸骨牌。 过了亥时,一众人出了屋子去看烟花,看着炸开的烟花瞬间钻石般的洒满紫黑色的夜幕,子衿突然变得自怜自艾起来,微微的叹了口气,身后随即附和似的响起一声叹息,身子便落尽一个温暖的怀里。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衿儿,若朱颜须改,这天下得来又有何用,纵使雕栏玉砌,也只是过眼浮烟,你若离开,这江山,朕不要也罢。” 子衿微微的晃了晃神,若是当年阡陌有这般心思,纵是自己再过强迫,他也必定不会离开。 也许,自己在他突然心里,终究是重不过这万里江山的。 早起的时候满屋子人都散了,大年夜大家伙儿玩得尽兴,只是军务繁忙,朱勇、卢劲平跟随肃王回了。 司徒麟伤口未愈,子衿也就留在了别院。 梅花已经开到了盛世的光景,想三月末的酴醾花架,洋洋洒洒的铺满了整个园子四四方方的天,坐在凉亭里远望过去,像一团团一簇簇燃起的烈火,就连地上,也是厚厚一层花瓣堆积的毯子。子衿其实更喜欢中庭的粉色梅花,素净清淡,不想着胭脂梅,太过张扬了。 年关已过,等开春大军就要下田耕种,司徒麟也不会再在边关久留,必定会回京,待开战之时再作计较,这次御驾亲征虽未能拿下希图,但喇都已收入临安版图,也算是出师大捷了。 喇都国的使者已经出发,不日就要过沧浪江朝见天子,依祖制司徒麟是要回京主持大局的。 再有几天,临安边城长官,也就是卢劲平会奉命过江迎接使者,在子衿看来,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若瑾玉不能来,只怕她也会自己想办法混在大队人马中过江。 正想着,便看见司徒麟进了园子,白色的衣角扫着花径旁干枯的枝桠发出哗啦啦的脆响。 “大冷的天儿,怎么一个人坐在石凳上?” 说着将手里的长毛斗篷罩在子衿的大氅外面,“可是又有什么事情琢磨不通了?说来我给你参谋参谋。” 第160章 难言 “司徒麟,起初为什么要那么利用我?为什么又要放我和阡陌离开?当初你那样利用我?为什么一夜之间有改变了那么许多?我想不明白,你对我的情意,也许刚开始的时候,我一直都是不信的,可是后来,慢慢的也就信了,只是还有些战战兢兢,至于现在,我全信了,可是还是不敢接受。” 子衿一口气说完,司徒麟的脸色也已经刷的一片白,揽着子衿的手臂已经变得僵硬无比。 “衿儿,你不会懂的,纵使我说了你亦不会相信,所以,我不说,我想让你自己去看,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让你自己去看清楚整件事情的经过,也许哪一天你全都懂了,会想留在朕身边也不一定。” 司徒麟的指尖抚着子衿远山水墨般的眉眼,声音苍凉, “衿儿,朕真的希望你永远看不到事情的真相,永远不要长大,不要蜕变成悲苦的模样,就这么留在朕身边,任性也好,胡闹也罢,总好过承受那么多,可是,老四说得对,人总是要成长的,这个过程也许会很苦,很累,可是你要撑着,看得仔细一些,难过的时候多想想朕的好,衿儿啊,朕大了你足足八岁,八岁啊,朕有时候想,如果,朕依旧是临安街头一个鲜衣怒马神采飞扬的少年,如果,那年去清风谷遇见你的不是瑾玉而是朕,那一切会不会是另一副模样。” 司徒麟的声音像是苍老的钟声,沾染了岁月之后变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子衿心里更加酸涩,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她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便看见那个叫林阡陌的美好少年,他就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慢慢的全是不加掩饰的惊惧、喜悦与担忧,也许从第一眼开始,子衿便逃不掉了。 司徒麟不再说话,用一种决绝的姿态拥着她,心里一点点的荒芜,没有如果,从来就没有如果。 远方被红梅掩映的天空一片湛蓝如洗,子衿,他要来接你了,其实,就算他不来,你也会走,就算要离开,你也不愿同朕道一声别吗? 他想起十三岁那年登上帝位,瑾玉被送出皇宫,他的母妃殷贵妃被禁足,九叔外调,幕后执掌大权。 “麟儿,自今日起,这临安的万里河山都是你的,你要记住,想要这江山,你的心就必须像那埋在雪山下千年的玄铁,冷硬无情,若有人想夺你江山,纵使亲如母后,也要斩草除根。” 那时候守着金壁辉煌的大殿,坐在冰冷的龙椅上,母后的声音刀一样的凌迟着自己。当母后被软禁在静安居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辅佐了这么一个心冷如冰的儿子,让母子反目,甚至不惜正面交锋。 第161章 姑侄 送子衿回了园子之后,司徒麟刚进了暖厢,便看见在窗前凝视着园中凉亭的高贵妇人,他冲着那妇人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那妇人回过头,一张脸上带着饱经沧桑的了悟。 “皇儿啊,你明知他的身份,这又是何苦呢。” 司徒麟跪伏在地上不肯起身,眼睛看着窗外绽放的红梅,颓然开口, “母后,当初儿臣一直不解,这江山如画,父皇为何愿为九叔倾尽天下,如今儿明白了,纵使这天下在手中翻云覆雨,也敌不过那人的倾城一笑,朕毕竟是父皇的儿子,一样的用情至深,纵使负尽天下苍生,也不愿让她受一丝伤害,如果知道是如今这般光景,儿真不知道,当初是不是还会放瑾玉离开,是不是还会坐上那九五至尊的皇位。” 锁窗外,前来通禀的浅浅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也该离开了。 太后颓然倒在窗前的美人靠上,心思百转千回,苦笑一声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生的孩子怎么会甘于平凡呢,当初太祖皇帝和夏徽澜那般挽留都留不住她,谁又能想的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先是她的儿子淫乱宫廷害死了六王爷和先皇,现在她的女儿又来祸害你,我们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啊。” 半晌,太后浑浊的眼睛里总算有了一丝清明, “皇儿,难道当初母后避世迁往静安居的用心就白费了吗?这江山,难道你要让她毁在你手里?你忘了你父皇是怎么死的了吗?” 司徒麟跪伏在地上的身子剧烈的抖了一下, “母后,杀父之仇,儿臣从不敢妄,可是那与九叔无关,与子衿无关,前一辈的冤仇何苦让他们来背负,九叔已经被您糟践了那么多年,难道还不够吗?您是母仪天下的太后,怎能如此心怀仇恨。” “放肆,我告诉你,就算哀家心里没有仇恨,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你知道他们的父亲是谁吗?哈哈,若论辈分起来,你和老七,还该喊他一声姑姑呢。” 一声惊雷炸响,司徒麟怒目圆睁,看着眼前疯狂大笑的太后,心中风起云涌,满脑子都是那句“若论辈分起来,你和老七,还该喊他一声姑姑呢”,混乱中只想起自己强要她的那些夜晚,若衿儿再知道这些,只怕这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司徒麟风一般的卷出了房间,现在唯一想做的事便是见见她,他不在意是不是姑侄,什么世俗伦理纲常他统统不在意,哪怕不要这江山,不做这皇帝,也要和她在一起。 纷落得梅花像阵阵血雨,司徒麟一颗心凋零在那片眼红的花海里。“衿儿……” 人去楼空的房间里,只剩下那萦绕的点点暗香证明她来过,司徒麟扑在那张宽大的火炕上,用力的嗅着她的气息。 “衿儿,你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喜欢我,若喜欢过,一定不会这样走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的念想都不给我留下。” “衿儿,若有朝一日你明白了一切,会不会后悔没能爱我?傻衿儿,我后悔了,不该放你离开的。” 第162章 倾巢出动 军营大灶前被放倒了两个人,子衿身上穿着厨子的装束,如玉似得一张脸被瑾玉化成了厨师的大肉包子脸,两人混在出行的队伍里,厚重的棉衣加上肥胖的包子脸,让子衿隆起的肚子越看越像是肥肉腩。 瑾玉一身打杂伙计的装束,黑瘦的脸上一双死鱼眼,厚肥唇,酒糟鼻,一口烂黄牙。 子衿心里真佩服他豁得出去,好好儿的小伙子整成这副模样,前边的就算了,那口韭菜牙,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出来的。 卢劲平率众人搭船过江迎接使者,这一日天气放晴,阳光和煦,江面积雪碎冰堆积着漂流而下,前方八艘小船载着官兵开道,大船载着官员行驶在中间,至于各类粗使杂役只能坐在后面的船上。 虽说江面无风,但温度依旧低得吓人,众人都窝船舱里围着仅有的炭炉子取暖。子衿和瑾玉顶替的两人是师徒,为避免众人谈话时露馅,只能坐在船头吹冷风。 “徒儿啊,有没有觉得我说的话都是冻成一块块的冰疙瘩?” 瑾玉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子衿一张假肉包子脸调笑道, “是啊,一个个蹦出来砸的我一张脸上全是坑。” 子衿白了他一眼, “什么人啊,自己长麻子赖别人。” “我说毛头张,你们两个在船头做什么,还不进来暖和暖和?” 船舱的门“吱扭”一声被推开,里面钻出一个红膛脸的大汉,子衿不认得他,正不知道该怎么说,瑾玉已经接了话茬, “洪叔,我师父喘疾犯了,船舱太窄,还是外面舒服些。” 那汉子扭头看了我一眼,嘀嘀咕咕的应了一声缩着脖子又钻回了船舱,舱门打开的缝隙里,隐约看见一张十分清秀的脸,远远地桥的也不是十分真切,只觉得那模样颇为水灵,不像是做粗活的。 “喂,这班人里面有个脸挺白净的人,是谁啊。” 瑾玉干咳了一声, “嗯,那是九叔。” 子衿下巴差点儿砸到地上去,压着嗓子问, “他怎么也来了?大哥还不疯了?” “不会疯的,你大哥也来了。” 子衿这会儿是真傻眼儿了, “刚刚那个红脸汉子就是他。” 子衿一张脸极度扭曲,“你、你、你们竟然都来了,我是要去希图,希图你知不知道,不是在你王府的后花园逛逛,你们什么身份?恭王,九王爷,相府公子,还有,大哥不是应该回了喇都吗,怎么还会出现?你们,你们真是气死我了。” “子轩已经代替子箫去喇都,以他的智慧,绝对出不了问题”,瑾玉敛了神色正言道,“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你是临安丞相之女,皇上亲封的清宁郡主,我恭王司徒瑾玉的王妃,你有没有想过,你去了喇都,即使林阡陌没有变,万一被人发现你的身份,那希图皇帝会放你离开?” 第163章 追逐真相 况且,你的林阡陌已经不是林阡陌了,他是希图的三王爷,他不是为了你不做那个皇帝,是因为他空有一张遗诏,还没有争位的分量,如今他手掌雄兵,大权在握,用不了多久,安图拉。席颜必反,他之前的种种全是在做戏给别人看的,甚至连和你在一起都是大阴谋套着小阴谋,子衿啊,你这一去,让我怎么放心,如果你能傻一点,多好。 瑾玉苦笑着仰起头看着远处的江面,咽下了所有想说的话,既然这是她想要的,不论生死,也要成全她,他们心里毕竟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希望一切的一切都只和那个女人有关,与林阡陌无关。 子衿侧着脸看着瑾玉,那张滑稽无比的假面隐去了他所有的悲伤, “瑾玉,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子衿,若你这一去没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可不可以答应我,随我离开,试着接受我。” “好” 子衿点了点头,望着江夏城的方向,心思混乱。 这个时间,他该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吧?一定会发疯的,子衿甚至能想象出他那张愤怒悲伤的脸,司徒麟一直待她极好,可是,那终究不是她想要的。 当天傍晚,船便靠了岸,卢劲平率众人穿过山林往驿馆走,子衿他们要沿江一路往东,在卢劲平发现之前穿过边境进入希图。 夜晚暮色降临,几人便去了身上的装束换上夜行装,带足了干粮和水一路往东狂奔,鬼壶关沙漠形似酒壶,两端习,中间极其浩瀚,在沙漠南侧与沧浪江之间隔着一段死亡之地的密林,森林中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毒虫异草,喇都许多蛊虫毒药都是取材于此,所以那个传说中早已消失十数年的制蛊世家就生活于此,穿过死亡之林,便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断崖。 众人要想穿过边境,只能走密林边缘的沙漠,这一段沙漠较短。 子衿突然想起一个人,便转头问瑾玉, “那个原在你府上的顶替我的琪夫人去哪里了?” “九叔进宫想带你出来那次,在此之前她无故死在皇宫里了。” 子衿细想那日澈来之前,皇宫里凄凄惶惶的歌声,“但愿与君长久,莫做昙花一现。” 子衿踟蹰了良久突然道, “他喜欢司徒麟,被司徒麟杀了吗?” 瑾玉脸色瞬间转变,随即淡然, “曾经我们都以为她是,可是,她并不是,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皇兄的,只是受人指使催化我们兄弟之间的斗争而已。” “指使他的人是谁?” 很久之前的感觉再次浮了上来,真相似乎就近在眼前,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捉不到它的尾巴。 “我们,也不知道是谁,以后也许,就知道了。” 子衿看着瑾玉离开的背影,心里想着他奇奇怪怪的话,心里似乎抓到了一点什么,但随即被自己否认了,不会是他的,谁都有可能,唯独他不可能。 第164章 芙蓉出水 进了沙漠数日,子箫带着方向大乱的众人总算是穿了出去,幸而这一段沙漠较短,但众人皆是狼狈不堪的进了希图边城,其实所谓的边城不过是毡帐聚集的草原,这段草原与延伸出的沙漠相连,气候恶劣。 在一户当地牧民家借宿了一晚,换了当地的服饰,子箫常年游离在外,说得一口流利的俚语,那牧民一家也只当是战乱前未驱逐的喇都商人,热奶香茶的招呼大家。听那家的主人说,这里原本驻扎着大军,三王爷撤军后大家才有搬了回来。 晚上躺在毡房里,一番折腾,他们都已是睡意沉沉,子衿却因为孩子的闹腾久久难以入眠,便翻身出了帐篷,仰头看着天上的繁星,浩瀚无际的夜空像是一匹紫黑的绸缎,缀着晶莹的碎宝石,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个时空,竟然从来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自己会突然回去。 “阡陌,我来了,在你曾经呆过的地方,你感觉得到吗?” 厚重的灰鼠皮大氅披在肩上,子衿回头便看见瑾玉那张柔和的脸,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你不是也没睡,出来也不知道披上件衣服。” 瑾玉拉着她坐在火堆旁,篝火劈啪作响, “子衿,也许,事情会发展的让你难以接受,你真的决定要去吗?” 子衿仰头看着星空, “那时候他说‘半步离别即天涯’,是我把他推走的,所以即便他有什么错,也不该怪他的,是我执意让他走上了那条路。” “子衿”,瑾玉扳过他的身子,眼神无奈,“不要在骗你自己,你猜出了多少,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呢?” 子衿猛地甩开瑾玉的手,心思百转千回,压下所有的思绪,转身往外面走去, “我出去透透气,天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走出聚集的毡帐,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风一阵阵吹过,压低的草尖扫着裤脚,不远处有座清澈的小湖,子衿慢慢的走近湖边,几只受惊的水鸟“呼啦”腾上夜空,长鸣一声便飞远了水里跃出一个白条条的的身影,长发湿漉漉的包着未着寸缕的身子,自禁不禁惊诧,正月里天寒地冻的,湖水未结冰已是难得,竟然还有人在刺骨的水里洗澡。 不待子衿出声,那女子已经开口,脆生生的声音像夹着冰屑一样,让子衿打了个寒战, “你是谁?” 出口竟然是汉语,子衿暗自松了口气,“我是路过,你怎么大冬日里在湖中洗澡?” 那女子从湖水中爬了出来,象牙色的肌肤在月色下挂着晶莹的水珠,“我自小便是以如此,早已经习惯了。” 说完也不擦拭便套上了衣服,翠绿的小袄,同色棉裙,脚上蹬着鹿皮小靴,子衿这才看清她的长相,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眼窝微陷,鼻梁高耸,嘴唇丰满。 远远地女声传过来, “朵齐,怎么还不回去。” 那声音熟悉无比,竟让子衿有种难以自制的欣喜。 第165章 诡异的局面 脚步声渐渐走近,子衿挪着笨重的身子迎了上去,泪光闪烁,、 “玉儿。” 月色下,那一身紫色长袍映着妩媚妖娆的脸,萧玉儿亦是激动难耐,“真想不到还能在这里遇见你。” “嫂子,你们认识?” “嫂子?” 子衿狐疑的看了那女子一眼,再看看萧玉儿,心中兴奋无比, “玉儿,能重活一次,我真为你高兴。” 萧玉儿嘱咐了朵齐先回去,两人便在湖边慢慢的散步闲聊,她不提澈的事情,子衿便也绝口不提, “你和恭王的孩子吗?” 子衿对此不置可否,只抚着肚子一脸柔和的淡笑, “你嫁了什么样的人?他待你好吗?” 萧玉儿垂了脑袋走在前面,原本丰满的身子变得细瘦,背影在月光下被拉得老长。 “他待我很好,那人,他过得好吗?” 子衿叹了口气,“情”之一字,终究不是那么容易忘得了的,思忖良久还是决定不要告诉她,如若见上一面只怕会越发的不可收拾,反倒害了玉儿。 “他也很好,你什么时候离开的凤翔?” “那次去找你之后不久便离开了,他心里终究没有我,多留无益。” 子衿微微叹了口,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就有了许多微妙的变化。萧玉儿仍是曾经那个外表妩媚内心单纯的女子了,而自己却不似那般单纯了。 看着前面的萧玉儿,子衿竟然想起了浅浅,那个单纯的丫头,就那么被自己劈晕在长廊上,不知道醒来的时候会不会伤心难过。 告别了萧玉儿,子衿匆忙赶回了毡帐待她回到张子,身后十米开外的草丛里跃出几个身影,飞快的闪进旁边的几个帐子里。 带那几个身影进去,一个黑色的身影才慢慢的在月色下显现出来,银色月牙面具泛着冷冷的光泽,露出的半边脸上,几处伤疤狰狞,形如鬼魅。 紫色的华服在月色下隐隐泛着淡淡的紫,那人在毡帐外站了良久,夜深露重,湿了身上的长袍。 待得天空露白,他才微微的叹了口气,转身的瞬间又隐回暗处。 子衿他们几人趁着天未亮匆匆的踏上行程,带他们走后不久,林立的毡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数十名牧民打扮的人赶着牛马绕过他们离开的方向,朝着捷径赶去。 草原,已经不复平静的模样,四面八方的暗涌侵袭着枯竭的牧草。 萧玉儿站在远处仅剩的几处毡房前,凝视着众人离开的方向,久久的不肯离开,直到有人来到她身后,她才慢慢的转身离开。 “嫂子,我想我该回圣京了,你说是不是?” 那清凌凌的声音带着魅惑人心的力量,牵制着萧玉儿前行的步伐。 “你最好别动她,你家王爷的脾气你最清楚。” “呵呵”,朵齐仰头轻轻一笑,嘴角绽放的弧度盛满了朝阳的光芒,温暖而多情,“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所以更要回去,不过……” 朵齐绕到萧玉儿身边,手指轻轻抚着她的脖子,“好嫂子,你放心,杀他的一定不会是我,而是,席颜。” 说完翻身跃上身边的红鬃马,一路奔驰而去。 第166章 赶赴圣京 草原上,风吹过漫天枯竭的荒草,隐约可见零星的几只羔羊。 有时身边会疾驰过一队草原骑兵,粗粗的看上一眼,撂下几句话便飞快地走了。 后来子箫说,他们每次撂下的话都是,“图尔塔汗在东方,你们速速去吧。” 子衿纳罕,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图尔塔汗是希图的皇帝,住在正东方的圣京,每年入冬他会召集大师在圣京举行大规模的讲教,这时就会有大批的信徒赶往圣京膜拜受教,这也是一种教化四方收拢人心的方式。” 瑾玉凝视着远去的那队骑兵,直到看不见了方转头问转头问, “子箫你们看到没有,他们骑的马,身躯粗壮,四肢坚实有力,体质粗糙结实,头大额宽,胸廓深长,腿短,被毛浓密,毛色复杂。且耐劳,不畏寒冷,能适应极粗劣的环境,这种马若经过调训,在战场上必定勇猛无比,是罕见的军马。而喇都的马体形小,善走山路。头大,颈高昂,鬃、尾、鬣毛丰长。蹄质坚实,善于爬山越岭,可驮运两石货物,日行八十里。” “不错,我们所用的河曲马,驮运近三石,可日行百里。河曲马性情温顺,气质稳静,持久力较强,疲劳恢复快,故多作役用,单套大车可拉500千克重物。是良好的农用挽马。” “河曲马只可做休养生息之用,攻城掠地还需有希图军马,大军尚未渡江,我们还占有一定优势,若大军渡江,河曲马不利征战,我军必将受其牵绊,只怕会有来无回”,司徒澈接过话头,隐隐的叹了口气,“两国持续不下,这临安是皇上心头的一根刺啊。” “若是能在希图圈养战马以备战时之需,也不是不可行,哎,我说,在草原上当上几年牧民也不错啊。”瑾玉突发奇想,不待得意,便被子箫浇了一盆冷水, “只怕你一旦养成,就有希图大军来剿灭你,扣你个企图叛乱的帽子,好不容易饲养的战马白白便宜了敌军,还轻而易举的掳了临安的战神王爷。” 子衿远远地打马走在前面,只听见后面隐约的笑声,在草原上走了许多天了,一直看不见尽头,每天早上醒来便朝着日出的方向走,傍晚循着有篝火的毡帐借宿,身体和心灵的疲惫都已经撑到了极限,孩子还有不到一月便要落地了,会在肚子里踢腾着打架。 再有不到两天就可以赶到圣京,可以见到阡陌,子衿似乎越来越紧张,瑾玉时常就那么远远的看着她,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们便一直都是这样,只远远地看着,也不说话。 子衿并没有觉得生气,只是心绪难宁,不愿多说,瑾玉却像针扎一样不知如何是好。 第167章 隐忍的爱 夜色降临,草原上一片寂静,只有火堆偶尔发出的“噼啪”声打破这一片寂静的月色。 瑾玉掀开帘子钻进了毡帐,子衿坐在兽皮搭挂的椅子上绣着一件孩子的衣裳,温黄的灯光打在白瓷般的脸上,一双剔透的眸子被演练遮着。 “怎么不早些休息?” 子衿抬头看见瑾玉领子上沾的雪,“又下雪了?” “嗯,你算太大,你该早些休息。” 瑾玉伸手拿过绣件,不顾她反对横抱着她放在木榻上,拉了厚毛毡盖在她身上, “快要临盆了,得注意身子。” 替子衿掖好被角便起身要走,子衿伸手抓住他冰凉的手, “瑾玉,对不起。” 瑾玉背对着她,强忍着眼底的酸涩,“明天你就要进城了,我们,就不去了,如果有事情,就放这个。” 说完轻轻的抽出手,将怀里捂得温热的几颗弹珠放到子衿手里。 子衿对着他离开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瑾玉,你多保重。” 瑾玉疾行的身体猛地一震,半晌方掀起帘子出了毡帐。 这里离圣京仅有几十里地,过去这里,便是京郊热闹的集市和商铺,明日子衿便要独自上路了。 走近自己的帐篷,隐约听见几声争吵, “司徒澈,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澈,你说话,你告诉我,现在和你在一起的人是夏子潇,不是司徒若,你说话啊。” 依旧没有人回答。 子箫似乎绝望一般的嘶喊着冲出了帐篷,瑾玉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样的戏码在路上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掀开帘子便看见司徒澈衣衫不整的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握着杯子的手指关节苍白。 瑾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九叔,别再执迷不悟了,六叔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司徒澈猛地灌下一杯酒,声音嘶哑,一双明净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为什么没人相信,我真的喜欢夏子潇。” “我只是在做那种事情时会害怕而已。” “我不想开口,可是他却不愿意相信我。” 门帘卷起一阵剧烈的风,夏子潇紧拥着他单薄的身子,“你个傻子,为什么从来都不说。” 帐篷外面,一身紫衣的身影微微的颤抖着,白发飞舞,银月面具上一道湿痕划过,他有些蹒跚的朝着圣京的方向走去,手紧紧攥着一柄长剑。 “卿儿,我可以放心去做该做的事了。” 第168章 圣京 圣京就在眼前,隔着城墙只能看见高耸的飞檐,金色的琉璃瓦反射着日光,一派祥和宁静。 进城之后,入眼全是清一色的圆顶穹庐,整整齐齐的分列在道路两边,正东方一条大道通到皇帝居住的圣宫,城墙外翘起的飞檐便是圣宫的宫殿。 圣宫不似临安的皇宫朱墙环绕,它只有宫殿而无围墙,阳光普照,奶黄色的宫殿就坐落在这座城市最尊贵的地方,百姓若有苦恼可以进宫向玛塔倾诉,神的旨意会降临在君主枕边,明君便会来解决你的苦难。 子衿自然是不信这些的,她进城之后便进了酒家打探消息,所谓的酒家其实就是一顶八面毛毡卷起四面的穹庐。 坐在桌子边,子衿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杯沿,暗棕色的粗瓷杯子里是六蒸六酿的精品马奶酒,这里的人称之紫玉浆。 这里人说的都是地道的希图语,子衿只能等着有沧浪江畔赶来朝拜的牧民信徒,好打听三王爷府在何处。 日头过晌,门口进来一名汉子,身量虽然清瘦,但面庞黑红,浓眉怒目,操着一口与临安相近的地方话吆喝, “老板,来碗马奶子,一盘手扒肉。” 子衿听的乡音亲切,正想着怎么打听王府所在,便见那汉子四处打量了一番,看四座皆满,只有子衿面前有空位便坐了过来, “老哥,我借个地方。” 说完便自顾坐下。 子衿一怔,忽想起身上的伙夫装扮,便微微颔首,低下头喝了口马奶酒,随口问道, “这位兄弟是来朝拜的?” 那大汉对子衿的口音似乎丝毫不感诧异,粗声喊道, “我是来寻三王爷的,听闻三王爷开春又要征兵,便先来打探,我叫查尔哈,老哥怎么称呼?” 子衿暗自思忖,开春征兵,这仗还是要打的? “我叫苏达纳,来投兵的?不瞒兄弟说,老哥也是来寻三王爷的,不过并非投兵。” 说话间小二端了酒食上来,那汉子朗声大笑, “老哥快些吃,吃罢咱们一同去。” 藏在桌子下的手暗暗地松开了皮靴里的匕首,子衿端起酒杯喝干净后,便靠在椅子上听那大汉说一路的趣事。 手指轻轻擦着腰间悬挂的香囊,那里面放着弹珠和两块玉佩,一块儿是当初瑾玉托无尘师傅送自己的绝杀令,另一块则是那年阡陌留下的一块,一直被瑾玉收着,临行前才犹豫着给了她。 原来阡陌真的留下过玉佩,在清风谷时给了大师傅,大师傅托付于琴师兄,阴差阳错的琴师兄提早离开将玉佩留给了无尘师傅,最后又被瑾玉拿绝杀令换走,一块玉佩几经辗转这么多年才回到她手中,子衿不禁暗暗称奇,心想着,若能凭借这玉佩找到林阡陌,倒也省了不少心思。 第169章 孩子是谁的? 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子衿下了马车,那大汉吆喝道, “老哥,我且自去投兵,日落时在那酒家等你。”言罢赶着马车辘辘的拐进了军营。 子衿抬头看着素白的圆顶建筑,心中顿时有些发怵,犹豫着进了大门,一名身着藏青皮袄的侍女迎了出来,单手扣胸行了一礼,开口是地道的临安话, “姑娘,王妃恭候多时。” 说完转身向里面走去,子衿却在听见那声王妃时,心口被猛地揪了一下,沉着步子随那名侍女往里面走去,心里不断的劝慰自己,没关系的,政治婚姻而已。 那侍女穿过花廊拐进一处幽静的院子,子衿定在那里再也动弹不了,暖阳下整个身子却像深陷在冰窟窿里,这样的北风刺骨的寒冬,院子里一座冰雕似的琉璃花窖,四周炉火围绕,捂开满满的一窖风信子,花窖后面隐隐露出竹屋的一角,屋后是大片葱翠的竹林,子衿蹒跚着绕过花窖,不禁用手拼命的止住哭泣,泪水却泫然而下,冲开了脸上精致的易容,那样熟悉的景色,一条清流挡在眼前,河上搭了简易的小竹桥,过了竹桥,是架起的花架秋千,小孩子的摇椅,烹茶的石桌,竹屋上面的木匾上手雕的三个大字,却不再是“衿陌轩”,而是“倾雅居”。 事到如今,似乎想装傻充愣都不行了,子衿平静下来,擦净脸上的泪水,在溪边去了脸上的易容,脱了厚重的伙夫装扮,笑看着竹屋里围坐在火盆边卿卿我我的两人,手心的弯月玉佩硌着掌心一阵刺痛 ,鲜血滴落在素白的罗裙上。 “安雅,你有身孕,要多休息,先回主屋吧。” 那声音依旧是珠玉般轻细的碎响,子衿勉强稳住了不停颤抖的身子,待安雅站了起来,看见那张脸,子衿强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 席颜冷冷一笑,随意的歪在椅子上,凤眼微扬,眼角淡红的朱砂映着白皙的肤色,花瓣似的唇瓣绽放出轻薄的笑意, “这么点儿刺激就受不住了?朵儿,还不给侧妃赐座?” 珠帘掀起,款步走出一名明艳的女子,那姣好的面容让子衿想起在湖畔看见的象牙色的身子,原来从进入到希图境内他便知道自己在这里了,只当看笑话一样的看着自己费尽心思的接近他。 朵齐软着身子坐在席颜身上,朱唇微启,说不出的诱人, “王爷,我只当是什么稀罕的美人,原来是个被人染指的贱妇,也不知这孩子是不是王爷的。” 子衿指尖抓着椅背,木刺刺进皮肤里,稍稍缓和了心里的疼痛。 把手中染血的玉佩扔进他怀里,冷然道, “侧妃?王爷还真是高看子衿了。子衿此行只为和王爷两清,从此再无瓜葛。” 说完转身出了竹屋,玉佩上的鲜血刺目,席颜身形一闪,手指托着子衿沾满泪水的下巴,声音如刀般寸寸切入肌肤, “怎么?不屑做本王的侧妃,赶着去做司徒麟暖床的禁、脔吗?本王爷十分好奇,这孩子,究竟是本王的?司徒麟的?还是,司徒瑾玉的?” 第170章 谈判的筹码 紧闭着双眼,心中像被火烤油烹,原来他是这样想自己的,原来他这般不信自己,子衿颤抖着手抽出腰间的软剑,深吸了一口气,猛的刺向身前的人, “这样的侮辱,夏子衿只承受一次,麻烦王爷,滚出我的视线。” 席颜轻轻跃开,剑花四起,袍角纷飞,子衿不看席颜,却望着天际, “林阡陌,看来你是真的死了,也罢,就算你还活着,也不是我的阡陌了,你我从此,就只当陌路吧。” 席颜忍下心里的悲痛冷声开口, “想走怕是不行了”,说完招了招手,院子里隐藏的影卫瞬间出现,两名衣衫褴褛的囚犯被架了上来。 “澈?大哥?你们怎么?瑾玉呢?” 子衿细细的检查了一番,他们也只是皮外伤,并不曾伤到筋骨,只是中了“抽丝”。 子衿翻出药丸替他们喂下,席颜也不阻拦,只冷眼旁观。 半晌,司徒澈悠悠的叹了口气转醒。 “澈,澈,瑾玉呢?” “他,逃掉了。” 子衿猛地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踉跄了几步,席颜生生的忍住想要扶她的手,之转头冷眼看着夏子箫。 子衿亦察觉不对,猛地晃着子箫, “大哥,大哥。” 脉象平和,并无中毒症状,一旁的司徒澈也急了,猛的挣开身后束缚,一步三跌的爬向子箫,凌厉的刀锋划过他光洁的后颈,鲜血绽放,染红了大片的后背。 “子箫,子箫……” 子衿的身子一寸一寸的冰冷,又是蛊,这该死的蛊虫,一寸寸的噬咬着子衿的心。 “王爷,要怎样做才可以,你说吧。” 席颜躬下身子笑得一脸邪魅,眼角妖娆的朱砂在日光下微微的闪烁着。 “你留下,他们可以安全离开。” “好。” 席颜一怔,随即扬手扔给司徒澈一粒解药,司徒澈帮子箫喂下,他才慢慢转醒,不过一炷香时间,一条绣花针般细瘦的虫子从他脖子上钻了出来。 子衿千般劝慰,司徒澈才携了子箫离开。 院子里的影卫也撤了个干净,席颜这才拥着子衿颤抖的身子,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子衿,我知道你的花样比谁都多,所以有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了,我那次在临安皇宫被抓时捡了一个特殊的宫女,这会儿还在王府做客呢,啧啧,那易容术,连我都差点儿栽了,哦,你逃跑之前,可一定记得先去见见这位客人。” 子衿的身子一片冰凉,他竟然会这样算计自己,算计的不遗余力,司徒麟尚且留有余地,他竟然连一分的余地都不给自己留下。 第171章 龙种 转身看着席颜,容颜依旧,人心却是已经变了,子衿心里如海啸般翻涌着逆天的悲伤,面上却平静无波。 “既然王爷盛情,子衿再推辞就说不过了,只盼望王爷好生对待本宫,肚子里的龙种。” 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子衿便头也不回的走向“清雅居”,手中白绸飞舞,木制的匾额砸在花圃中,像她的心一样碎裂成两半,扬起了满地的灰尘。 门“嘭”的一声闭上,席颜的身子猛地一抖,那道木门,像是隔断了他们前世今生所有的缘分,她肚子里真的是司徒麟的孩子,自己早该猜到了不是吗?藏红花的味道远隔三丈他亦闻得清清楚楚,在钦安殿,也是亲眼见她含笑承欢,更何况,司徒麟那般怜惜她肚里的骨肉。席颜猛地摇了摇头,踉跄着步子离开, “派人严加看守,没有本王手令,十丈以内一只麻雀都要射杀。” “是。” “哈卡,饭菜你亲自送来。” 席颜身后那名侍女应了一声,躬身行礼便往小厨房走去。 哈卡进了厨房,门后便闪出一个身影,“主子给你的。” 哈卡脸上一滞,“主子如何知道会是我?” “想知道自然会知道,别忘了你答应过什么,事成之后你家人自然会被释放。” “丹隆,主子是不是太急切了?再说了,现在她若死了,你这个侍卫可也脱不了责任。” “这个不劳你挂心,你只要照办就好。” 推门进了主卧,安雅便迎了上来,温和不失高贵,席颜看着她,像是询问,又像是在问自己, “他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呢?你可以为了我背弃喇都,她为什么要有那么多舍弃不了的东西?她明明告诉过我,除了我,什么都不重要的。” 脸埋在安雅发间,鼻息温热的喷在她耳后,安雅温和的笑意顿失,眼角闪过一丝冷厉,随即淡笑着推开席颜, “王爷,塔塔今天踢我了。” “是么?让我来听听。” 说完伏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听着一声声微弱的细想,不禁想起那年在望月城,子衿怀着念玉时的情景,恍如昨日,一切却都已面目全非。 心中怒火突起,席颜猛地站起身子,转头便往竹屋奔去,留下安雅笑得一脸清冷绝望。 子衿伏在榻边,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即耀眼的光束射了进来,屋里帘幕低垂,哈卡端了清粥小菜放在桌上, “请侧妃用膳。” 子衿看着垂首立在桌边的人,一口清晰的临安话,正是进门前迎接她的侍女。“你是王妃的侍女?” “奴婢是王爷的侍妾。” 子衿心里猛地一抽,缓和了深色端起桌上的瓷碗,一勺一勺慢吞吞地喝着。 不过多会儿,小腹便传来一阵剧痛,子衿的身体猛地一震抽搐。 “是谁、是谁让你害我?” 说出的话亦是断断续续,苍白的没有一丝底气。 “王爷说,孽种不必多留。那蛊虫会将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吞噬的一干二净,绝不伤害身体。” 说完便踉跄着出了屋子,手捏银针,猛地灌入自己的百会穴三寸之深。 第172章 残忍的父亲 席颜冲进院子,只见满院的狼藉,惨遭践踏的花圃里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首,鲜血溅在琉璃花窖上,映着日光一片的惨淡。 丹隆扶着浑身是血的哈卡爬到他脚边,哈卡悲恸的高呼, “王爷,幸不辱命” 随后便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而死,血色青乌,显然是中毒多时,毒量较小,不足以马上致命而已。 席颜松了一口气,吩咐下人厚葬。 屋子里,子衿原本瑟缩的身子猛地跌坐进软榻,小腹的疼痛已经传不到脑子里,耳边嗡嗡的全是那句,“王爷,幸不辱命。” 他要杀的,是自己几经波折才保住的孩子,是自己不要性命也要生下来的孩子。 子衿心里已是一片荒草丛生,身后一摊摊的鲜血,脸上一片片的湿热。 一股莫名的力量牵着子衿一步步迈向门边。 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浑身鲜血淋淋,脸色苍白,目光空洞,席颜的心里像是被什么剜了一刀,飞快的冲到她身边,上下检查了一番,并无大碍,只当她是受了惊吓,手臂环着她扣在怀里好言安抚, “对不起,子衿,让你受惊吓了,是我不好。” 子衿冷哼一声,猛的退后几步,站在院子里仰视着屋里的男人,白花花的阳光有些刺目,刺得眼睛一阵生疼,眼泪却再也无法流出来了,这真的还是清风谷那个恍若谪仙的少年阡陌吗? “席颜王爷,原来你竟然这么讨厌我们的孩子,忙不迭的想要杀了他们,那是两条生命,两条你知不知道,呵呵,我等了他们九个多月,再有二十天,再有二十天我就可以看见他们了你知道吗?你爱上别人,我不在意了,可是,我肚子里孕育了九个多月的,是你的亲骨肉,你怎么狠得下心?你怎么狠得下心啊。虎毒尚不食子,你竟忍心让一条虫子吞噬自己两个儿子的性命,林阡陌,你让我怎么不恨你,怎么不恨你?” 席颜冲上前拉住子衿的手,顿时明白了一切,心中一片荒芜,千算万算,算不到哈卡用一条性命换子衿的恨,悲痛袭来,原来那孩子竟是自己的,而且还是两个。 “子衿,你别动怒,孩子没了我们还会有,先保养身子,我们先养好身子……” 子衿猛地甩开他的手冲出了大门,劈手夺过马侍手中牵的马,翻身便上了大街,马蹄哒哒,仿佛生命这样就会被颠簸掉了。 孩子,孩子,妈妈无能,没能保护你们,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滚落在风里,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流失,直到失去知觉,子衿想,就这样结束吧,让一切结束在这里,不用再想,不用再痛。 亲爱的读者们,由于推荐和票票少得可怜,冷月思路严重卡壳,要停更了,可能时间会很长,但冷月保证绝不弃文,亲们见谅啊。。。 第173章 圣京风云之一 街角开始涌出大批大批的王府侍卫,子衿趴在马背上颠簸着时睡时醒,身上没有一点力气,清醒时隐约能看见前面牵马的汉子像是在酒馆遇见的查尔哈,一想到那一点点消失的孩子,子衿就觉得一只只的虫子在噬咬着心口,心如死灰般寂冷,也便顾不上那么许多了,查尔哈在前面牵着马在小巷子中灵活的穿梭着,辗转着进了一所别院,拂了子衿的睡穴把她扛进院子里,开春的草原已经有了一丝丝的绿意,萧瑟的破旧院子平添几分生气。 查尔哈小心翼翼的在西南角门敲了几声,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里面钻出个脑袋,见是查尔哈,忙开了门让他进去,关上门匆匆扶着二人进了暖阁,暖阁里迎出个年轻男子,二十岁左右的模样,剑眉朗目,面容惨淡,唇色苍白,身上披着厚毛披风,领口堆起的绒毛掩了半张脸。那男子轻咳两声,身子疲软的靠在门框上,稍往前几步便吃力的喘几声。 那名开门的侍从忙去扶了男子, “卢将军把主子带回来了,皇上见风易咳,还是回去安心歇着吧。” “抬、抬进去好生安置,浅、浅,你,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男子费力的咳嗽着,像是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一样,“你去看看她,劲平跟我来。” 浅浅一身侍从的装束,束了发,开口却脆生生的应了声诺,便转身接过子衿,示意查尔哈去扶着司徒麟。 浅浅扶着子衿进了暖厢,查尔哈忙去扶了司徒麟进去,顺手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不是别人,正是卢劲平。 “属下失职,圣京影卫发出暗号,说是发现了喇都国王妃的踪迹,属下急着赶去,没成想那三王爷如此毒辣,连自己的骨肉都要残害。” “回京再领罪责吧,朕给你记着呢。” 卢劲平屈膝跪下,声音平静, “谢皇上赐罪。” “劲平,知道错在哪儿了吗?” 卢劲平迟疑着,见司徒麟神色凝重,便低着头不肯做声,司徒麟微微叹了口气, “你太大意了,林阡陌还不至于如此,必是其中有什么曲折,去查查看到底是什么人在做鬼,做完这件事之后,让埋伏在圣京的人暂且不要妄动,林阡陌可比那个傀儡皇帝机警多了,万事等他调出京城之后再作筹备。” 卢劲平应了声诺,伏在一边不解道, “如今重兵在握,三王爷必反,怎么还会听任调出京城?” “他会反,但不急于一时,他得等着见见喇都王妃和王子,这一反可不仅仅是争帝位这么简单,若不能联合喇都,搞不好就会让我们有机可乘,他怎么会犯这样致命的错误,所以,在反之前,他一定会继续装出无意帝位的样子,听任调遣,包括分兵权。” “喇都使者已经进了江夏城,皇上是打算拉拢喇都王吗?” 第174章 圣京风云之二 说了一会子话,司徒麟已是倍感疲乏,被卢劲平扶着靠在床边,粗粗喘了几口气, “喇都王虽正值壮年,但已沉迷酒色多年,朝政荒废,你再看看探子的回报,大皇子普夜与王后有染,父子关系极度紧张,只怕如今他身边不少人都是那位逃跑的大皇子的心腹,若眼下放任形势发展,等时机成熟,喇都王权利完全架空,普夜登高一呼,众臣跳将出来,喇都王也只能落得个太上皇的闲称,所以,对这所谓的和谈,朕根本没放在心上。” “皇上可是有主意了?” 司徒麟斜了卢劲平一眼,“你小子,又打的什么鬼主意,说来听听。” “嘿嘿”,卢劲平干笑两声,“什么都瞒不过皇上,三王妃虽是位王室公主,却并不是喇都王的女儿,据探子报,那女子和亲前与大皇子颇为暧昧,属下觉着,这应该是条线,若能在三王爷和大皇子搭线之前抢得先机……” 司徒麟笑着打断了卢劲平,“劲平啊,你文治武功,出能行军布阵拓野开疆,入能上朝议政安邦治国,但终究是书生意气,太过耿直稳妥了。” “属下愚钝。” “你不愚钝,只是欠缺了些手段,你跟着朕这么些年,总是一副温吞吞的模样,谨慎有余,魄力不足,也只有那次大火烧山让朕最痛快,劲平,你还真该向林阡陌学学。” “是。不知皇上有什么打算?” “朕打算不日就下一道圣旨,在喇都设州府衙门,裁减官员,将喇都划归藏宁省属司,封普夜为宁王,掌管藏宁省一切军务,独立于藏宁,可以不必上贡,只需每年遣使进京朝拜,喇都王年长体弱,允宁王所奏,准以颐养天年。” “皇上三思,斥国为州,喇都上下必将一致抗外,联合希图的呼声岂不是会更高?而且,普夜早有反心,若趁此机会整合旧部,一举起兵叛变,没有沧浪天险,藏宁门户大开,大军长驱直入,临安危矣。” “要不怎么说你太过耿直呢,你细想想,这等好事,普夜怎么会信?只怕会逃得更远。那时候,谁最急?劲平啊,这个喇都王你了解他多少?” “回皇上,据臣所知,喇都王布善生性乖僻且多疑,酷爱权势,为登大宝,不惜残害手足,登基为王之后,前半生励精图治,后半世声色犬马。” 司徒麟点了点头,继续问道,“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吗?” “这,似乎是从后宫一位娘娘去世之后。” 司徒麟神色微凛,目中寒光一闪,咬牙切齿的说,“说的不错,不过,那位娘娘可没有死,只不过是失踪而已。” 第175章 圣京风云之三 卢劲平微微的打了个寒噤,司徒麟回过神,淡淡的笑了一声, “如果知道,自己钟爱的女人没死,想要一探究竟的节骨眼上大权旁落,这个人,还是与后母苟且的儿子,换做你,会如何呢?” “皇上英明,属下明白了,可是,如此兵行险招,是否太过草率?” 司徒麟从床上起来,慢慢的踱步到门边,神色庄重,举手间便有股天地动容的气魄, “这江山,唯有朕能收入囊中,劲平,你瞧着好了,那女人再能搅动时局,终究还是个女人,朕手中一个小小的真相足以击破她所有的阴谋,若没了她,林阡陌和普夜也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卢劲平凝视着司徒麟的背影,半晌不解其意,只觉得胸腹之间一股浩然之气油然而生,恍若天神降临,只欲伏地而拜,却又生生的忍住了。 扶着司徒麟慢慢走出房间,卢劲平忍不住问道, “皇上有几分胜算?” “说实话,朕原本只有三分胜算,赌的就是普夜的不敢和布善的不甘,到时喇都内忧不断,哪还有暇顾及攻打临安?现在嘛,朕有七分,如果朕没猜错的话,那位喇都公主是对林阡陌动心了,朕的筹码又多了一道,那就是普夜对林阡陌的不信任。”,司徒麟的神色软了下来,“先不谈了,朕去看看她,遭此变故,只怕她的身子受不住。” “恕臣直言,皇上对小姐是不是太过纵容了?” 司徒麟淡淡的看着枝头冒出的几分绿意,长长的叹了口气,神色凄惶无比, “唉……在国事上,朕果决无比,自问无人敢称其右,但对她……劲平,朕真的是手足无措啊,看着她还能撒泼耍赖任性妄为,心里还觉得宽慰些,至少她是活生生的,就怕那一天事情瞒不住的时候,她心如死灰。” 看着司徒麟瞬间软下来的神色,卢劲平心中有些忐忑,总觉得有些不安,心不在焉的随口道, “话虽如此,皇上也该将养着身子才是。” 说话间已经进了子衿住的屋子,司徒麟踱进房中,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心中一阵绞痛,到底没能忍住,快步走到床边,手指颤巍巍的拂过她的面颊,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如果一直都瞒着她会不会好一些,手在她扁平的小腹上逡巡着,刚提起的内力瞬间消失于无形,换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卢劲平慌得忙将内力渡进他体内。 “皇上,万万使不得,您伤势未愈,绝不能再动用内力,小姐已经无恙了,只须清出蛊虫即可。” 第176章 圣京风云之四 “浅浅、劲平,你们,咳咳,你们下去吧,朕陪陪她。” 浅浅迟疑半晌,心中纠结万分,在床头跪下,低声道, “皇上,浅浅服侍了主子这么久,知道主子最是心软不过,浅浅求皇上,别再苦着自己了,就全告诉主子吧,那安图拉这般利用主子,浅浅看了,实在是心疼。” 司徒麟并不言语,只是痴痴的看着子衿,卢劲平拉起浅浅,慢慢的朝屋外走去,背后司徒麟的声音苍凉无比, “留点儿念想总是好的,别让她像我一样,连一点儿念想都没有了。” 走到门边的浅浅身子猛地一颤,泪水渲染而下。 苦命的主子,苦命的皇上。 卢劲平轻叹了了一口气,拥着浅浅出了房门。 寂静的屋子里只留下两人惨淡的呼吸,一样的单薄,一样的微弱,司徒麟俯下身子靠在子衿身边,声音恍如在天际游荡。 “衿儿,朕是不是错了?” “如果一开始就把你留下,你会不会不这么难过?” “很小的时候母后便告诉朕,古往今来明君圣主必定无情,朕听后曾举誓,若他日称帝,必不可如父皇那般荒政误国。朕十三岁登基,也真的做到了一个帝王该做的一切。” “可是,那时候真没想过日后会遇见你,没有想过坐上冰冷的帝位会错失你,如果知道,朕宁愿让瑾玉来做皇帝,宁愿被送去清风谷的是朕。” “有时候,朕真的很羡慕瑾玉,羡慕他可以无所顾忌的付出,不像朕,一步行差踏错便是弃万民于水火,置江山于不顾。这天下挑在朕身上,朕从不觉辛苦,可是对你,衿儿,朕心里累啊。” “那时,我真的糊涂了,只想着是你娘杀了父皇,既心疼你被那人利用,又狠着心报复你,把你推给他,从不曾想过哪一天自己也会爱上你。” “如果那时在落霞坞要了你,不放你离开,或者没有由着你任性逃走,你会不会已经被磨平了锋芒,肯乖乖留在我身边?” “衿儿,现在似乎说什么都晚了,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会有那么荒诞的事情,母后说你是皇爷爷的女儿,爱到最后,我竟要喊你一声姑姑,衿儿,你说可笑不可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衿儿,真的好可笑,朕把江山给瑾玉,你随我离开好不好?什么姑侄什么江山朕统统不管了,只要你随我离开。” “傻子,你怎么会答应呢,我可以弃江山弃万民弃世俗于不顾,你却不可以,更何况,你那么爱他。” 笑声冷冽,到最后变成了呜咽,子衿用力的抽了抽鼻子,淡淡的睁开眼, “怎么每次醒来都是在你的地盘上?” 第177章 圣京风云之五 司徒麟的身子猛地一震,托起子衿的身子,满目惊喜的看着她,“你醒了?” 子衿看了他良久,略有深意的说, “醒了好久了。” 司徒麟紧握的手猛地松开,跃下床去,踉跄了几步,身子努力支撑着才不会倒下去。 “你、都听见了。” 子衿披衣下床,神色坦然的扶住他,“是,都听见了。” 司徒麟颓然的坐回床上,神色复杂的盯着环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那你,是因为我们是姑侄,是因为知道我再也无法勉强你,才肯如此与我亲近的?” 子衿扶他坐在床上, “不是。” 司徒麟心头一喜,猛地拉起子衿,眸光四溢, “衿儿,那你是……” “你不要多想,谢谢你肯一直对我好,我并不在意什么世俗伦理,但你并不是我要追逐的人。” “衿儿你……” 子衿把手探进他袖子里,取出那只小巧的玉觞,搁在嘴边对着觞底哈了一口热气,朝自己掌心摁了下去,鲜红刺目的四个篆体字,“临安君玺”。 “果然不出所料。”子衿“吃吃”的笑出了声,“真是个傻子,拿江山换爱情,值得吗?” 子衿对着日光举起那枚玉觞,神色坦然, “身上的伤怎么弄的?” 司徒麟一张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怔怔的看着子衿,半晌才回过神, “没什么,不、不小心……” “主子,皇上是从别院逃出来是被当成刺客,让侍卫的乱箭误伤了,新伤加旧伤,险些就挺不过来了。” 浅浅不甘的声音从屋子外面传进来。 “你的地方怎么有人敢伤你?” “太后软禁了皇上。”这次浅浅直接推门进来了,卢劲平在后面没能拦住,只能暗自叹息。 “主子,您何苦这样苦着自己,皇上对您的好,浅浅一直看在眼里,您怎么就一点儿都感觉不到,那个三王爷有什么好的?空长了一副好皮囊,他心里有多么肮脏龌龊……唔唔……。” 子衿面上淡淡的笑容微滞,眼底一片苍白,茫然的看着浅浅微微开阖的嘴,心底只有哈卡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幸不辱命”。 卢劲平慌忙捂着浅浅的嘴拉了出去。司徒麟轻拥着子衿, “衿儿,衿儿……” “衿儿,别难过,还有我,你还有我,还有瑾玉,还有很多人……” “衿儿,为什么不尝试接受我?不要,不要总是一点儿念想都不留给我……” 第178章 圣京风云之六 子衿苦笑了一声, “我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不会有人发现什么端倪,因为瑾玉和阡陌都没有发现我的不同,我以为自己已经被这个世界同化了,却没想到,你会看出来……” “你还记得吗?遇刺那天,你问我从哪里来,我现在告诉你,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以前阡陌的存在让我一直不曾直面这个问题,也许真的是时候考虑回去了,司徒麟,我们之间不仅仅是爱或不爱的问题,也不是因为什么姑侄关系,而是因为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就像一场梦,你们每个人,都像是我梦里的光影,梦醒的时候戳一戳便全碎了。” 司徒麟眸光一热,恍然有种失去整个世界的感觉,纵使心底有千百个疑问,也无法再去追究,只觉得心中空洞,茫茫然面对着大千世界,不知该何去何从。。 “无可留恋?衿儿,怎么可以无可留恋?念玉呢,念玉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也只是梦吗?你也不管了?他才三岁……” 门被推开,阳光在少年的头顶,晕开一圈暖暖的光泽,汗水泪水混着弄花了一张明净的脸。 子衿怔怔的看着少年挪着小小的身子跑到自己身边,喉头梗着发不出一点声音,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静的只能听见软绵绵的声音化开在耳边, “妈妈、妈妈……” 这世间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喊她,子衿心里的悲伤突然无可自制,如果自己不要那么固执,也许过不了多久,还会有两个孩子对着她一声声清脆的喊着“妈妈”,可是一切不复存在了。 少年小小的身子扑在子衿怀里,奶香四溢。 “妈妈,你不要念玉了吗?念玉想你了,你都不肯来看看念玉。” “妈妈,念玉想你和爹爹。” 子衿颤巍巍的托起念玉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念玉,你、你能记得妈妈?” “念玉记得,念玉什么都记得,妈妈,爹爹不要你,念玉要你……” 短短的藕瓜般的手臂用力的搂着子衿的脖子,柔软的头发轻轻的挠着脸颊,子衿心里的温暖一圈圈的晕开,打在心底荡开千层的涟漪,只觉得千丝万缕牵绊着,其他的,再也不重要了。 子衿抱起念玉,慢慢的起身,凝视着靠在床边的司徒麟,微微一笑,那一笑,恍如仙子,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插在司徒麟心口。 “衿儿,你……不要,朕决不允许!” 第179章 圣京风云之七 “司徒麟,谢谢你,但是,这是我的选择,请你也好生珍重自己。” “衿儿,不要……” 司徒麟从床上起身,步履艰难的向前移动着,“你又要弃我而去,咳咳咳,你每次都那么狠心,每次,咳咳,每次都狠心弃我,你将我,将我置于何地……” “司徒麟,对不起。” 司徒麟猛地抓住子衿的肩膀,双目通红,声音嘶哑, “朕不要对不起,衿儿,朕不要对不起,你留下好不好,或者,让朕随你一起离开……” 司徒麟心里像是扎着一根刺,总觉得这次若再放手,只怕就在无法相见了,只拼了命的抓紧子衿的双肩。 狠狠心掰开他的手指,子衿神色凄惶, “司徒麟,你知道的,我们不可能,你舍不下江山社稷,那是你背负的使命,而我……司徒麟,这里,这里满满的全是伤口,再有一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碎掉,所以,不要勉强我……” 子衿用力的瞅着心口,泪水溅起一朵朵的水花,直砸的司徒麟喘不过气来,颓然的倒在地上…… 转身轻盈的出了房门,子衿一张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嘴角沁出的血丝被她小心的掩在袖子里,心中不禁苦笑,阡陌,你不仅要杀孩子,连我都不愿留了吗? “你放心,怕我会留着这条命,护着我的念玉。” 身心一片冰凉,手臂紧搂着怀里的念玉,仿佛抓紧最后的温暖,拼命的抓紧。 “念玉,念玉,妈妈心里好苦,好苦啊。” 看着抱着自己哭成一团的女人,念玉小小的脸皱成了一团,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一双剔透似琉璃的眸子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妈妈,念玉在,不怕。” 稚嫩的童音像是露珠滴落在瓦罐里,一声声珍珠似的脆响。 司徒麟茫然的看着那素白色的衣角慢慢远去,像飘走的一片浮云,抓不住,只觉得心口像是万毒集聚,疼痛难耐。 “衿儿……衿儿……” 一口鲜血猛地蓬勃而出。 浅浅端了吃食笑呵呵的进来,“主子,小主子饿了,我做了点儿点心,快尝……尝……皇上……” 点心滚落一地,浅浅一声呼喝,卢劲平也从院子里赶来。 “皇上,皇上……” “劲、劲平,派出所、所有人马,保护、保护衿儿……” “皇上,属下知道,求皇上不要说话,护住心脉……” 第180章 圣京风云之八 “皇上,浅浅顾不得那么多了,您既然不愿意说,浅浅去替您说……” 将司徒麟整个身子全放到卢劲平怀里,猛地起身追出门去,心中怒火腾然而起,冲到马圈牵了马便打马而去。 司徒麟用力的喘着靠在卢劲平身上,疼痛在四肢百骸游走着,卢劲平单手扶起他,另一只手;将内力源源不断的灌注在他体内。 身子跌进床里,司徒麟拍开卢劲平的手,赌气似的扭身朝里,眼睛算帐,强忍着泪意声音哽咽道, “劲平,她当真是对我无心,竟连朕是中毒都没看出来,你说,真是不是很可悲?呵呵……” 心中悲苦,却无法言说,司徒麟怔怔的看着自己身上素白的袍子沾染了玫红的血迹,不禁有些慌乱,手指用力的蹭着,却怎么也蹭不掉,紧拽着衣领的指关节泛着一层清冷的灰白,半晌才突然松开,苦笑一声,忍了许久的泪终究是没能忍住,顿感悲痛万分,绝望席卷而来,只觉得茫茫人世间在没有一点温暖可寻。 卢劲平看着窝在床角削瘦的肩膀轻轻的颤抖着,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正欲关门出去,却听得身后一声轻唤。 “劲平,她不要我了,她又不要我了。” 声音无助如孩童,卢劲平无言以对,只能僵硬着身子关上房门出去。 房门“砰”的一声闭紧,像是震断了司徒麟身上最后一根筋绷得弦,身子陡然一震,床头搁着的瓷碗应声而碎。 卢劲平慌得忙折身回来,司徒麟微微抬了抬眼皮,心中百转千回,半晌才似下定决心一般的收起所有的心事,示意他取过笔墨。 金黄色的锦帛上,墨汁晕开一道道深邃的纹路,每一道都像是剜掉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剜掉的是子衿淡若云烟的一颦一笑,每落一笔,都似刀绞。是真的要放弃了,把她从生命中剔除得干干净净,再变回到遇见她之前,那个冷硬无情的帝王。 这一刻他开始慢慢的明白,当初瑾玉为什么宁愿舍弃唾手可得的权势也要追随她的脚步,原来,舍弃她远比舍弃江山要痛的多,瑾玉一直都比自己看的通透,看得明了。可是,自己背负着天下,望着她惨淡的背影脆弱似薄冰,连一个拥抱都给不起,这比问鼎天下还要举步维艰。 从此以后,就真的,连一点想的念想都不能有了…… 从此以后,就真的是山长水远,永不相见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登基以来,无功于社稷,愧对天下万民,决意引咎退位。朕自知命不久矣,肃王雍颇有战绩,乃皇位之上乘人选,特颁此诏令,公诸朝野,晋卢劲平为忠义侯,一品大将军,掌北征大军,晋夏徽澜为敬国公,辅政大臣,柔妃自入宫以来,贤良淑德,随侍左右,深得朕心,准以赐死,殉葬于皇陵。钦此。” 第181章 无悔 尖微滞,豆大的墨滴在朱红色的玺印上,卢劲平看着桌上刺目的诏书,料峭春日里生生吓出了满头的大汗。 “皇上,三思啊。” “不用,咳咳,不用多说了,速派人,不,你亲自送回京城,快马加鞭送到太后手中。” “衿儿,你说的没错,朕终究是舍不下这江山的。” 卢劲平满腹疑惑的看着自言自语的司徒麟,不知该说些什么,司徒麟却吃力的坐起身子, “劲平,回来的路上去把恭王和那位子轩大夫请来,他们应该还在圣京。” “皇上,您这是……难不成是要?” “是啊,够久了,也该动了…”,司徒麟随手扔给卢劲平一封密信,“柔妃生了,你说,他还按捺得住吗?蛰伏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吗?你猜,这倒圣旨会不会激起滔天巨浪?” “是,属下明白,只是,喇都那边。” “你算算自己的脚程,等你把圣旨送进京城,太后部署好一切,到圣旨公开,得多长时间?” “需得二十多天。” “二十天,普夜可以死两回了。” “皇上为何如此肯定?” 司徒麟神色微变,“因为,朕太清楚那人在布善心中的分量” 卢劲平小心翼翼的揣起圣旨,转身出去,门掩上的瞬间,司徒麟僵直的身体跌坐回床上,四肢百害的疼痛敌不过心里的一声声“衿儿,衿儿……” 泪水悄然滑过。 “衿儿,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一望无边的草原上,牧民开始了大规模的迁徙,子衿搂着念玉小小的身子坐在雇来的马车上,车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汉,饱经风霜的脸上一条条粗犷的沟壑,脸颊上两抹深沉的暗红。 子衿有时候会想,这才是草原上的男人该有的长相,阡陌倒更像个江南水乡的温婉女子。 细想起他的模样,心中总是疼痛难忍,也便不再想了。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浅浅清脆的声音响起,子衿掀起帘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浅浅脚尖在马背上一点,轻轻松松的便跃上了马车,那身法轻盈,显然在自己之上,心中许多连接不上的东西也开始衔接起来。 “主子,这样,您明白了吗?” “您以为,您真的能打晕浅浅,两次从浅浅眼皮底下溜走吗?” “还记的刚进草原时你们住的蒙古包吧?您觉得,腊月里还会有牧民留在荒野等着喂狼吗?” “还有,您以为恭王真的能瞒过皇上吗?如果没有皇上的默许,他那里就那么容易进皇帐。” “您知不知道?皇上根本就不是受伤,那是急着找您,被您心里那神仙似的三王爷下的毒,皇上原本就急于练功伤了身体,又……” 浅浅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胸口急剧的起伏着,忍不住伏在膝上痛哭,一张脸涨得通红。 子衿心中千回百转,许多无法释怀的东西也慢慢释怀了。 “浅浅,司徒麟现在也许已经想通了,不过你既然来了,就麻烦你帮我带几句话给他,告诉他,许多许多的事,子衿无悔。话尽于此,你们好声珍重。” 第182章 番外之林阡陌 圣京,三王爷府。 古木葱郁的小院里,女子的手轻轻拍着隆起的肚子,旁边的男子神色凝重,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人,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朵齐,你真该死。” 说话间身形闪动,手指已经掐上了朵齐的脖子,朵齐惊恐万分的看着鬼魅一般的王爷,一张脸苍白, “王爷,不是朵齐,朵齐冤枉啊”,说完目光憎恶的转向王妃安雅,“你嫁祸我,是你家伙我的,是……咕……呜呜……” 席颜瞥了一眼在地上挣扎的人,淡漠的转身离开,兽皮椅子上端坐着的人猛地软了下去,背心全是湿黏的汗意,凉风吹过,穿心透骨的寒。 席颜一头钻进书房,神色怔忡地看着墙上那幅挂像,那年春天,清风谷下了一场细密的小雨,子衿兴冲冲的就抱着陶罐冲进雨里,说是要做什么沉香茶,卧倒的花枝杂乱,满地残花衬着那双赤脚似白玉般晶莹。 细密的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流海,露出一双灵动的眸子,沾染着水色的清华一波波的漾出来,也一波一波的荡在自己心上。 她唇畔浅浅的梨窝绽放出美好的弧度,纤细的脖子微微弯曲,几缕沾着雨水的湿法偶尔轻轻的扫过。 病好之后,子衿那双眼睛里就开始有一些捕捉不到的东西,狡诘的,或忧伤的,总是转瞬即逝,快的让人以为看花了眼。­;; 只是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从那时候起,她便在他心里了。 只是他从来不愿承认。 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打着爱她的名义伤害了她多少次? 琼姨说,“陌儿,你帮我报仇。” 自己就义无反顾了,从七岁就开始的精心谋划,让她爱上自己,送她去凤翔,让她遇见司徒麟和司徒瑾玉,让他们爱上她,再把她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带走,甚至让她有了孩子。 他曾经多么的自信,一切完美的和自己的计划一样,子衿像一条流动的清泉,那么轻易的就俘获了两个人的心。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早已经沦陷了。 计划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从司徒瑾玉在望月城的房顶上对她说那一番开始吧? 他说,“安图拉,你什么都算计好了,唯独漏算了你自己的的心。” 他还说,“别妄图用我来伤害他们?我宁愿放手。” 那日去皇宫,看着她从浴桶里爬出来,裸、露的手臂勾上司徒麟的脖子,神色妩媚,他不知哪里来的恨意,像是要把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掉。 甚至,不惜算计她,连她的生命都不再顾惜,可是,剑没入她体内的那一瞬间,心口的疼痛是因为什么?是入戏太深了吗? 还是,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她便住在哪里了,动辄撕心裂肺。 她来找他了,好不容易看她平安进京,却还是不能原谅她曾经的举动。 院子里的摆设和望月城花谷一模一样,她看见门匾时那一瞬间的心疼让他很开心。 原本只是想让她想自己道歉,孩子是谁的他不介意了。 谁知她竟然让他善待龙种。 明知她是气话,他还是生气了,像孩子一样。 可是,如果知道,那一转头会葬送掉自己的两个孩子,他一定不会离开。 她还是走了,带着满腹的委屈和恨意。 自己的解释在哈卡和孩子的死亡面前变得苍白无力。 中间插一段小番外,对前面某些暗示做一点解释,文章还会继续,敬请关注。。。 冷月等推荐、收藏等的好苦啊。。。 第183章 午夜梦回 “子衿,子衿……” 席颜猛的从榻上跳起,一双眼睛许久才有了焦距。 守夜的丫鬟忙点上灯,安雅从被褥里翻身起来,拿热帕子替他擦了汗,“王爷这是怎么了?” 席颜扫开她的手,披起衣衫下了床,临行前回头打量似的看着她, “本王想念玉了,睡不着,雅儿自己安置吧。” 说完迈着步子往门边走去,“啪”,硕大的灯花爆开,灯光绰约,他时明时暗的衣角扫的安雅眼角一丝丝的酸涩, “王爷何不把王妃和世子接回来。” “接回来?呵呵……” 席颜摇了摇头,冷笑一声出了房门。 王府书房里亮起了灯光,一条黑影借着灯光在树影间穿梭,剑芒闪过,窗纸“哗”的一声碎成了雪片,席颜侧身闪过致命的一击,冷笑道, “贵客来访,安图拉不曾远迎,还请见谅。六王爷一向可好?” 司徒若的剑停了下来,半边银月面具在月色下惨淡无比,一双漆黑如夜幕的眸子里散发出嗜血的光芒, “方琼呢,我要见她。” 席颜随手翻着案上的书籍,眼角睨着不远处跳跃的灯光。 “琼姨怎么会来这里,你还是找着普夜再说吧,普夜不出现琼姨是不会现身的。” 司徒若的目光扫过墙上的挂像,神色微滞,剑气横扫,他嘴角的苦涩笑意尚未隐去,弯腰避过剑芒, “如此盛情招待小王,三王爷真是客气。既然方琼不在,小王也就不便打扰,告辞了。” 说完纵身跃出窗外,嘶哑的声音刺破夜空,远远的甩在身后, “三王爷,方瑶当初真的是死于刺杀吗?你可别弄错了。” 席颜神色微怔,有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似乎久到自己都快忘了方瑶是谁了。 傻楞了许久,席颜突然发出一声悲号似的笑,在夜色中分外诡异。 这么多年只知报仇报仇,竟连为什么报仇都忘了。 那个快被自己忘干净的母亲,自己连她的死因都没有调查过。 琼姨穷其一生都在恨中活着,自己背负了她所有的仇恨,把这一切加诸在夏徽澜和临安皇室的身上,甚至殃及子衿和自己的孩子。 席颜执起茶杯扔出窗外,不过半柱香时间,书房里便站了无名黑衣劲装的蒙面人。 席颜将手中的画像递给一人, “用最快的速度查清楚静妃死亡的真相,天亮之前我要知道一切。” 又对另外几人道,“去接回王妃和世子。” 几名黑衣人面面相觑,“王爷三思,大业未成,请王爷再忍耐些时日。” “照吩咐去做。” 席颜说完甩袖进了里间,疾行的脚步忽然顿住,神色复杂的看着在软榻上歪着的美人。 第184章 对错 “二师傅。” 静安一翻身子从软榻上起来,娇媚万分,双眼含泪,哪里还是清风谷中的样子, “陌儿,没人的时候不都是喊我琼姨的吗?” “难道那人几句话就让陌儿对我起疑了?” 席颜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模模糊糊的看见少年时的母妃,忧愁万分的模样。 “琼姨,我们收手吧?陌儿不想再带着仇恨活下去。” 方琼神色一冷,一双美目瞪得浑圆,看着席颜咬牙切齿道, “你喜欢上那个小贱人了对不对?陌儿,她是你仇人的女儿。” “她不是,她是你的孩子,琼姨,就算当年司徒夜做错了事,那与子衿何干?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我们利用她,想要的结果都有了,还要怎么样?” 看着席颜悲伤的模样,一股怒气从方琼心底腾然而起,脑海中翻滚着滔天的恨意, “还要怎么样?我要她死,我要她死,我要她亲眼看着所有在意的人都死在她面前,我要让她无能为力、痛苦万分的死去,哈哈哈哈……” 方琼歇斯底里的怒吼中带着莫名的悲痛。 席颜苦笑的看着她, “琼姨,你要她痛苦,杀了我就足够了,如果你在我伤害她之前杀了我,她一定会比现在痛苦。” “琼姨,我做错了,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在意她,可是,可是是我一点点的消磨掉了她对我的爱,是我亲手毁掉了我们之间的美好,甚至……”,席颜盯着颤巍巍的一双手,双目通红,“甚至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你知不知道?” 跪倒在地上,席颜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抓着方琼的衣角, “琼姨,母妃已经死了好多年了,我甚至连她的长相都已经记不起来了,现在,我只知道,一想起子衿,整个心口都想被人揪着一样,动一动就会被扯得稀巴烂,琼姨,陌儿求求你,别再伤害她了。” 方琼猛的一脚揣在他心口,“没用的东西,想让我放过她,你休想。” 说完一跃从后窗跳了出去,月色下一张清丽妖娆的脸上满是泪痕。 阿桑,我没错对不对?如果不是他们,你就不会死,我就不会这么痛苦的活了十八年,阿桑,阿桑,你回答我,我没有做错,对不对?那两个孽种不是我的孩子,我要拖着他们一起下地狱,让他们为你的死付出代价。 席颜伏在冰冷的地上,大颗的泪珠砸落在地面,迅速的淹没在砖缝里。蜷缩的身子除了森冷的寒意什么都感觉不到。 门边白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第185章 天之大,何处是我家 安雅迈着轻碎的步子回了小院,丹隆亦步亦趋的跟了进来。 “主子。” “你速派几路人马,抢在王爷之前找到那女人,直接杀了她和那个孽种。” “主子,会不会被发现?” 安雅回头,美目横斜,用力的剜了他一眼, “少说废话,杀不了她们你也别来见我了……” “是,属下遵命。” 丹隆转瞬间便消失了踪迹。 安雅嘴角咧开一丝冷冷的笑意,轻轻一跃便坐上了枝头,看着书房微弱的灯光,心思也跟着烛火微微的跳跃着。 子衿搂着念玉坐在马车上,有些无奈的看着身后的一人一马。 几天前卢劲平追了上来,不远不近的跟着,也不说话。离开圣京足足一个月了,枝头已经有大片的鹅黄覆盖,映在朦胧的月色中不怎么真切。在没几天就要到死亡森林边缘的断崖了。 哄着念玉睡着了,子衿才轻手轻脚的下了马车,裙角卷着满地的月光压碎了枝桠的残影。 卢劲平靠在树边生着火堆,隔着老远就觉得热浪扑面。 子衿在他身边坐下,开口问道, “司徒麟想通了,对不对?” “嗯,不然也不会是我自己来。” 子衿释然,轻轻的笑了。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来的?” 卢劲平盯着子衿的侧脸,白皙的下颌扬起,脖颈间弯弯的弧度盛满了月光,一片清冷。 “我欠了你的,终究是要还的。” “呵呵……”子衿诧异的看着卢劲平,眼睛笑成了两万月牙,“你什么时候欠过我的?做奸细的时候吗?” 卢劲平并不回答,捡起身边的枯枝扔进火里,火星四溅,架起来烤的猎物上滋滋的滴着油, 砸在枯枝上发出一阵阵“劈啪”的乱响, “回去吧,对浅浅好一点,就算是补偿我了。” 卢劲平把猎物递给子衿,子衿摇了摇头, “不饿。” 卢劲平固执的举着,“你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 “真的不饿,劲平,有很多话我不知道该对谁说,你愿意听我说说吗?” “嗯。”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不知道”,卢劲平把猎物撕成小片,扔到身边的干净叶子上。 “我以前也不信,可是现在信了。” “以前一直觉得,我莫名奇妙的来到这个世界,一定是因为他在这里等着我。” “所以不论他怎样伤害我,我都不怪他,都愿意原谅他。” “可是,孩子没了,他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我真的以为我会很恨他,可是,却怎么都恨不起来。” “劲平”,子衿手指指着天际,神色茫然,“你看,天地这么大,我却不知道哪里是我该去的地方。” 卢劲平撕肉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劲平,你回去吧,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脆弱,失去林阡陌不代表失去一切,我会好好的活着。你不必如此。” 第186章 追杀 日出的时候,子衿看着身边残余的灰烬,望着空无一人的原野,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走到马车边的时候,神色又紧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夫人,王爷请您和世子回府。” 黑衣人说话间亮出手中的玉佩,那是她之前还给阡陌的那块,目光瞬间变得生硬,子衿轻轻跃上马车,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就说夏子衿死了。” 说完掀开帘子进了马车,伸手搂过念玉。 赶马的大汉帽檐紧掩着大半张脸,猛地一抽马背,马吃痛扬起前踢便冲了出去。 后方不远处腾起一阵烟火,几名黑衣人面面相觑,看着远远跑开的马车,转头向烟火炸开的方向奔去。 马车在旷野奔驰了许久,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日头西斜,断崖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子衿看身后没人追来,不禁松了一口气,心中却觉得空落落的。 子衿抱着念玉下了马车,断崖前灌木密集,时而腾起一两只乌鹊,“呼啦啦”一声震开翅膀冲破斜阳。 余晖似血,满是风尘的白色衣衫上被镀一层光圈,念玉一张净白的小脸上带着懵懂, “妈妈,你怎么又不开心了?” 子衿用力的搂着他,抽了抽鼻子,“念玉,妈妈总觉得自己的爱情就像那轮落日一样,每一分钟的美丽绽放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像罂粟一样,美丽的让人贪恋不舍,却又那么绝望,带着致命的危险气息。” 剑影反射着日光砍向背心,子衿侧身避过,看着去而复返的黑衣人,心中不禁诧异,还有些微微的惊喜,下一秒中,心便坠落无底的深渊。 “王爷有令,格杀勿论。” 子衿怔怔的看着看过来的刀刃,嘴里傻傻的重复着那句“格杀勿论”。 剑眼看着要落在她身上,却微微一转袭向怀里的念玉,子衿伸手把孩子扔给车夫, “带他离开,求你带他离开……” 子衿劈手夺过那人手中的剑,心中一片破碎的光影,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字,杀,杀,杀! 那车夫怀里抱着念玉却不离开,从腰间抽出软剑加入打斗,看着子衿赤红的双目,眼中不禁有些担忧。 远远的卢劲平骑马迅速往这边赶来,见眼前情形,顾不得多说,急忙也加入打斗。 一时间刀光剑影四起。 血色弥漫。 黑衣人越来越多,三人身上都多了无数的刀伤剑伤,只有念玉被护得毫发无伤。 破旧的毡帽早已不知去向,血污冲开了脸上的易容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子衿濒临崩溃的心里有了些许的暖意。 第187章 绝望 悬崖边仿佛盛开着火红的酴醾,烟花满地,血糊满了双眼,子衿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 那熟悉的温暖神色让她沉寂的心里有种让人窝火的感动。 瑾玉格开他身前的刀剑,提身跳到走近身边,满是血污的脸上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念玉被他扣在怀里,身上干净的不惹一丝尘埃,瑾玉将念玉递给子衿,用力将她推出了包围圈,自己转身奋战。 那边卢劲平也是狼狈不堪。 终究是寡不敌众,两名黑衣人转头袭击子衿,子衿身上多处受伤,怀里又抱着念玉,处处受制于人,毒药也没在身上,剑光四现,黑衣人头领横插进来,剑刺向子衿,却劈手夺过念玉,一跃出了一众人混战的地方,站在悬崖边上。 黑衣人提着念玉站在悬崖边上,四下里停下了打斗,子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瑾玉打开几名黑衣人跃到子衿身边。 “你要怎样?” 黑衣人将念玉提到悬崖正上方,子衿身子一个不稳,整个人都绷到了一根弦上,声音微颤, “怎样才可以?” 黑衣人斜睨了子衿一眼,“你死。” “子衿,别做傻事。” 瑾玉伸手打掉子衿横起的剑,黑衣人作势将手一松,子衿未及做出思考,整个身子便往前倾去。 “你放开孩子,放开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黑衣人将怀中的药丸扔给子衿, “子衿”,瑾玉一张脸瞬间苍白,在血污掩映之下没有丝毫生气。 “瑾玉,谢谢你能来,谢谢你让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感觉到的温暖。但是,念玉是我的孩子,他是我的全部,如果,他侥幸不死,请替我好好抚养他长大,这辈子承你的情,只怕是还不了了,瑾玉,对不起,对不起。” 说完一闭眼睛仰头吞下了药丸,紧攥着双手,身体中便仿佛被千虫万蚁噬咬着。 黑衣人见子衿吞下了药丸,手指一松,子衿一颗心仿佛也跟着坠落深渊,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冲去,瑾玉眼疾手快,伸手拽住了子衿,身边灰色的衣角带起一阵强风,回神时,卢劲平已经纵身跳下了悬崖,抓住了念玉的衣袍,随手还扯上了悬崖边上的黑衣人头领。 子衿伸出的手只抓住一片破碎的衣角,和空气中零落的只言片语。 “小姐,卢清梦欠你的,今日总算还上了。” 子衿眸中一热,看着急剧坠落三条人影,喉头一股腥甜之气上涌,鲜血染红了落日。 悬崖边上,子衿看着所剩无几的黑衣人,眸中满是绝望,将手中紧攥的药丸碾成粉末抹在剑上,一字一句的咬着, “瑾玉,一个都不要放过。” 鲜血腾飞,尚在诧异中的黑衣人只能愣愣的看着身上的伤口,心里只能想到一个词,“见血封喉”。 瑾玉看着倒下去的黑衣人,回到子衿身边惊喜的看着她。 “子衿,你没有吞毒药?” 第188章 葬心 “你没有吞毒药怎么会这么痛苦?” 子衿看瑾玉一脸紧张的模样,心中一股暖流划过。 “没什么的,急火攻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子衿脸上的笑那么的云淡风轻,瑾玉一颗担惊受怕的心总算平复了下来。跟着子衿绕过悬崖往崖底走去。 崖底草木繁茂,侧出的枝桠是不是从身上扫过,子衿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枝条抽在颈项和脸上,白皙的肌肤上迅速留下一条条红色的印记,慌的瑾玉忙伸手护在她两侧。 子衿一颗心七上八下,直到拨开残枝,看见前面举步维艰的人才算落了地。 卢劲平怀里抱着念玉,一条胳膊无力的耷拉着,另一只手也是血肉模糊,脸上全是划痕,不远处的黑衣人早已经摔得不成人样子了。 子衿冲过去抱住念玉,膝盖一弯便冲着卢劲平跪下,如鱼刺哽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卢劲平傻呵呵的咧着一张嘴,瑾玉也在子衿身侧跪了下来,一脸的郑重, “司徒瑾玉为以前对你的误解道歉。” 卢劲平脸上一怔,心中热浪翻滚,一种说不出的感慨油然而生,脸上却无比尴尬,只能扶起二人,讪讪的说, “恭王严重了。” 子衿盯着高耸的峭壁,神色怔怔的,不只是问自己还是问别人, “这么高的悬崖,掉下来怎么能活命呢?” 说完便抽出剑在地上狠命的刨着,瑾玉心中明了子衿的用意,卢劲平却十分不解。 “子衿,真的想通了?” 子衿刨地的手顿时停在那里,片刻又继续手中的动作。 “从我听见那句格杀勿论开始,这段感情便死了。是我太傻,在草原上那一箭就该死心了,如果不是我固执,那两个孩子就不会死,这次如果不是我对他还心存侥幸,念玉也不会凭空遭此一劫。” 瑾玉心里有些担心,子衿太过平静了,平静的让人害怕。月色下那双眸子如两滩死水般寂静。 他伸出去帮忙的手被子衿打开, “我自己的事情,让我自己来做了解。” “好。” 瑾玉起身,对着卢劲平吩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月上中天,丛林里传来一阵牛叫,不过片刻,便看见瑾玉一身肮脏不堪的华服坐在牛车上,车后被草席掩着,卢劲平忙迎上去,一脸复杂道, “王爷?惊扰亡灵,是不是?” 瑾玉看着身后,某种闪过一丝怜悯,“刚刚破庙倒塌,压死了许多乞丐,这一对母子也在其中,算是苍天有眼,让我遇见了,就当是为他们安葬吧。” 第189章 谷深深处有人家 卢劲平手脚不便,抱着念玉坐在一侧,瑾玉被勒令不许插手,只能看着子衿平静异常的将母子二人葬了。 卢敬平突然问道, “皇上请恭王前去助阵,恭王为何不肯回京?” 瑾玉笑道, “皇兄天命所归,有肃王和夏丞相相助,足够了。” “况且,本王不回京,不代表绝杀楼会按兵不动,皇兄有十成胜算。” 瑾玉虽在闲聊,一双眼睛却时刻留意着子衿,只见她用剑削出一段墓碑,正欲题字,却又转头交给卢劲平,“劲平不,你来吧,就写,故主夏子衿,少主林夏阳之墓。” 卢劲平也发现了子衿的不对,前一刻对瑾玉的恭敬之情在这一瞬间全变成了担心,但还是接过木板,小心翼翼的刻了上去。 子衿接过墓碑,小心翼翼的埋在墓前,喉头一甜,鲜血染红了木板,在月色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瑾玉看着子衿一点一点倒下去的身子,心也一点一点的沦入黑暗。 这一次的诀别,只怕会耗尽她所有的生气。 再顾不上其他,瑾玉抱着子衿,卢劲平抱着念玉,一行人上了牛车匆匆而去。 牛车换马车,一路赶到沧浪江畔,登上了等候在那里的渡船,匆匆忙忙的赶回了临安。 在江畔接应的人竟然是司徒澈,这是瑾玉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京中风云涌动,子潇率绝杀楼暗中支援司徒麟,没想到司徒澈竟会远在边城。 沧浪江畔南岸的峭壁中有一处隐秘的山谷,纵使外面大雪纷飞,冰封十里,山谷里面依旧是春光明媚,十里花开。 进了入谷的夹缝,山路越来越开阔,入眼是大片的低矮灌木,灌木丛中辟出了一条碎石小径,顺着小路一直走便可以可见几株青葱的翠竹,翠竹掩映着一所小巧的院落,隔着院墙隐约可以看见露出的一角青砖瓦。 暮霭西斜,夕阳笼着淡淡的花香铺洒在小院里,院落东南角上支着火炉,上面炖着的药壶咕噜咕噜作响,火炉边蹲了一个褐色衣衫的男子,手里端着细竹篾儿编的小簸箕,仔细的捡着药里的杂质,满院子都是炉火中沁出的药香。 “子轩。” “主公,子轩恭候多时了。” 灰衣人微微躬身行礼,便嘱咐瑾玉将子衿放到屋子里,自己先走到卢劲平身边查看了伤势,将并无大碍才掀帘子进了屋子。 “卢大叔,妈妈会死吗?” 念玉端端正正的坐在石凳上,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卢劲平,卢劲平看着他,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皇上,心里百感交集,只能说着违心的话, “会没事的,念玉以后要对妈妈好一点,一定不要让她伤心。” 第190章 异变 “卢大叔,你教念玉学功夫,念玉要保护妈妈。” 卢劲平伸手拍了拍念玉的脑袋,“好念玉,让干爹教你,卢大叔要离开了。” “卢大叔是要去帮皇帝叔叔吗?” “是啊,明天就要回去了。” 门帘掀起,瑾玉一张脸灰白如土。 “干爹,妈妈好了吗?” 瑾玉眼睛里终于有了焦距,抱起地上的念玉,看着他一张粉团似的脸,声音如同九月的风,带着微凉,像是再告诉念玉,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会没事的,醒过来就没事了,念玉乖,去屋里看看妈妈,妈妈见到你会很高兴的。” 念玉蹦蹦跳跳的进了屋,卢劲平急忙上前,神色凝重, “王爷,情况不好吗?” “很不好,恐怕很难醒过来,就算醒了,只怕……只怕也不能再有孩子了……” 小院寂静了良久,卢劲平出声打破了沉默。 “王爷,劲平明日必须返京,请王爷务必留住九王爷。” 瑾玉不解,卢劲平道, “王爷可知如今在京中制造叛乱的是何人?” “不是喇都王子普夜和出逃的王后潜入临安,鼓动御林军将领胡安起兵叛变,强行逼宫吗?不是皇上自己假意禅让皇位,联合肃王逼出他们的吗?” 卢劲平冷笑道, “难道绝杀楼也只能查到这些皮毛吗?” 瑾玉脸上一红,“近日来疲于奔命,又担忧子衿病情,是在无暇顾及京中事务,我已经将绝杀楼交给心腹打理,让他效忠皇上,凡是专权专断,不必回禀。” 卢劲平道, “王爷可还记得十年前的宫变……” 瑾玉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那场宫变?难道起兵的是……怎么可能?他早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哐啷”。 院门外传来一声脆响,司徒澈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前, “你们说,他,没有死?” 见二人神色慌张,司徒澈脑子里已经混乱一片,他没有死,这么多年,他为他的死承受各种各样的侮辱,为他的死不惜堕落,现在突然有人跑来告诉他,他没有死,好好的活在这世上,还在计划着叛乱,谁来告诉他,这是多大的一个玩笑? 司徒澈整个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上,他急切的想找到一个人来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自己听错了,或者一切只是个梦。 可是,他却连质问瑾玉的勇气都没有。 这一刻他才明白,一向喜欢把他带在身边的子潇为什么要让他留在沧浪江畔接应子衿。 他想回京,即便会崩溃也要回去,会去质问他,为什么那么狠心的留下自己面对这个肮脏的世界,为什么对他的痛苦视而不见,为什么,总是让他活在煎熬之中。 第191章 与子偕老 这一刻司徒澈才明白,一向喜欢把他带在身边的子潇为什么要让他留在沧浪江畔接应子衿。 他想回京,即便会崩溃也要回去,会去质问他,为什么那么狠心的留下自己面对这个肮脏的世界,为什么对他的痛苦视而不见,为什么,总是让他活在煎熬之中。 没到乾门就已经闻到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 厮杀过后,那一袭黑衣迎风猎猎作响,司徒澈看着半张弯月面具,心思千回百转。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黑衣人眸光一紧,硬生生的转开头,四周一阵嗤之以鼻的嘲笑声。司徒澈固执的开口,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忘尘?或者我该叫你,六、哥……” 剑光划过,面具应声而裂,司徒澈瞳孔骤然收紧,心脏犹如被铁爪抓过。 “我……”司徒若欲言又止,只能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夏子潇,片刻便又转开,神色柔和,出口的话却像是利剑。 “爱不爱有什么要紧?不爱你也可以辗转于那么多人的床榻,不是吗?” 司徒澈身子猛地往后退去,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良久才苦笑道, “我怎么忘记了,这么些年你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痛苦,看着我为你的死备受煎熬,却依然泰然自若的把我当作你隐瞒身份的棋子。” “十年前,你为求江山舍我而去,十年后,依旧如此,自始至终我在你眼中都是一个玩物,一个冷宫出来的庶子,一个可耻可悲的禁、脔,需要时,你可以把我推上风口浪尖,不需要时,你可以对我弃如敝屣。” 司徒若心中一痛, “卿儿,我……” “不要再叫我卿儿。”司徒澈抬头望着天,像是在自言自语,“六哥,卿儿多么希望,你在十年前就死掉了,不要这么站在我面前向我证实这一切,卿儿多么希望,六哥还是那个冷宫外温暖如春的六哥,那个视我如命的六哥,可是,回不去了,十年的时光足够把我们扯进两个不同的世界,无尘大师说的对,是我强求了,是我强求了……” “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司徒若身躯微震,紫黑色的布料在阳光下荡起冰冷的涟漪,少年时,卿儿兴冲冲的跑到他身边拽着他的衣袖擦汗,边擦嘴里边说, “六哥哥,六哥哥,你看,夫子教我的,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六哥哥,卿儿要和你偕老” 他脸上一红, “笨卿儿,只有男子和女子才能偕老。”卿儿眼眶一红,委屈道, “六哥哥,卿儿不许你和女子偕老……” 第192章 死别 司徒澈扔下手中的剑,茫然的走到夏子潇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掌心一阵刺痛。 “夫子教我的,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夏子潇心中慌乱,摸着他一张苍白的脸询问道, “澈,澈,你怎么了?我是子潇。” 司徒澈歪着脑袋微微一笑,那笑容美的有些刺目,让人晕眩。 悲痛的声音如一道惊雷炸在心上, “夫子教我的,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子潇又怕又痛,慌乱中执起他的手,对着司徒麟一揖, “皇上,叛乱已平,子潇先行告退。” 司徒麟看了夏丞相一眼,见他脸上并无怒意,便微微颔首,二人转头而去。 司徒若看着那瘦弱的背影在视线中渐渐淡去,心中只觉得空出了一大片,什么江山天下都添补不上,冷风刮过,一阵阵呼啦啦的乱响。 捡起卿儿扔下的软剑,那是五岁那年他送卿儿的,卿儿一直留着,他在王府的这几年明明亲眼看见了他的卿儿有多在意,多痛苦,还是把他扔在了痛苦的旋涡里。 “卿儿……” 悲号在皇城上方盘旋,窝在子潇身前的司徒澈身子猛的颤抖了一下, “六哥哥……” 马蹄停下,子潇的手臂紧紧拥着他, “澈,如果,你不舍得,我可以……我可以理解……” 说完便翻身下马。 司徒澈弓着的身子猛地直起,神色坚决的看着子潇, “给我半个时辰,我只要半个时辰就好,你等我,可以吗?” 子潇看着他企盼的神色,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好。” 司徒澈一双通红的眼睛里漾起了淡淡的笑意,转身奔回皇城。 手起刀落,血染旌旗。 司徒澈连滚带爬的下了马跑到司徒若跟前,那半张完好的脸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六哥,六哥,卿儿来了,你怎么那么傻?” “卿、卿儿……”鲜血一口口的涌出来,濡湿了司徒澈素白的衣袍,“卿儿,六哥错了,是、是六哥、错了……你,原谅……原谅六哥……” “好,我原谅,六哥,我原谅你,不要说话,卿儿带你去找大夫……” 青灰色的指尖紧紧的抓着司徒澈的手, “卿儿,六哥、六哥想、死在你怀里,让、让我,再、再呆一会儿……” 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白玉般的脸庞,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淡,“如果,我早、早一点觉悟,该、该有、多好,卿儿,卿、卿儿……” 第193章 成魔 不同于京城的波涛汹涌,山谷中炊烟袅袅,一派祥和。 子衿自那日昏睡之后便一直没有醒,足足有半月之后,魂魄离题,悠悠荡荡的晃着离了谷,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了。 寒风阵阵透过单薄的魂魄,子衿一直以为,没有阡陌,死亡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可是这一瞬间她却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是魂飞魄散。 悬崖底下依旧是一幅萧索的精致,那素白的长袍在一丛丛树木之间分外显眼。 旁边黑衣人恭恭敬敬的站着,看着白衫男子灌一口酒,眼帘就轻轻的抖一下。 子衿的魂魄有种窒息的感觉。 山谷里,贵妃椅上的躯体剧烈的颤抖着,嘴里直喊着,“阡陌,阡陌……” “子衿,我那样伤害你,你曾经许给我的来世,是不是也不作数了?” 声音嘶哑,再不复以往的清润如玉。 鲜血一口一口的涌出来,子衿心中刺痛,徘徊着正欲向前,黑衣人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弯腰的时候露出脖子上的伤痕,子衿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是他,真的是他…… 那么熟悉的伤痕,是她亲手留下的,如何会认不出来…… 谷中小院。 瑾玉轻轻安抚着子衿,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一夜之间仿佛受尽了天大的委屈,一味的挣扎哭泣。 “林阡陌,林阡陌,我恨你,我恨你,什么今生什么来世,倘若我死了,三生石畔,奈何桥边,子衿决不再多看你一眼,免得来生再遇见……” “林阡陌,你好狠的心,那时我们的孩子,我有多期待他们来到人世你知道吗?” “前一刻我还清楚的感觉到他们的心跳,你怎么忍心啊,将亲生骨肉付诸蛇蚁……” “子衿,子衿,别哭,我是瑾玉,子衿……” 黑衣人猛地被甩出丈余。 子衿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飘然远去,隔着远远的江岸,遥望远方的断崖,心中一片荒芜…… “三日之内,我要在这里见到你们几个的人头,丹隆,该怎么做,你想清楚……” 冰冷的声音,黑衣人猛地打了个寒噤,抬起头的瞬间入赘地狱,苍白的脸上两颗鲜红如滴血的眸子,眼角淡淡的朱砂恍若透明,嘴角未及擦去的鲜血,仿佛是地狱修罗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丹隆翻滚着身子逃出谷去。他确信,如果不把那几颗人头带来,会死得非常之惨…… 现如今逃命已经难如登天,只能恳请王妃为他求情了。 “子衿,既然是为了天下失去你,以后,就让我再亲手毁了这天下……” 第194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皇城前萧瑟如战后的疆场,每个人的脚步都极为沉重,血流成河的白玉石板路上,黑白两条人影仿佛黏在一起,泪水纷落,仿佛十年前的那场宫变,他便已经死了,他在这里枯等了十年光阴,老天怜悯,重新给了他们一次机会,结局却未曾改变。 司徒澈苦笑。 一切原本已是注定,是自己太过执着。 皇上破例允许司徒若葬于皇陵,安置好他的后事,司徒澈猛然记起还在等候的夏子潇,心中一沉,驾马狂奔。 落日西斜,寂寥的小巷里再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司徒澈一阵慌乱,身心疲倦,靠着一棵歪脖子老树慢慢的滑了下去,只觉得人海茫茫,不知该去何处寻觅。 “我追逐了你那么久,怎么会临阵脱逃呢?” 清泠的声音像是阳春三月的风,刮开了大片的阴霾,司徒澈猛地从树下站起,“你……” “怕你饿,买了些吃的……” 司徒澈心中一暖,泪水滚落而下。 “遇见你之后,似乎越来越像个女人了。” “像女人才好……” “我记得你好象还有个皇上赐婚的江平公主?” 夏子潇看着司徒澈拈酸吃醋的模样,不禁笑道, “澈难道不知道?我家娘子爱慕皇上已久,自请回宫礼佛……” “江平是功臣遗孤,久居深宫爱慕皇上也在情理之中,……” “澈,我被‘逐出家门’,你说我们去哪里?” “先去看看瑾玉和子衿,然后就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怎么样?” “好,澈说怎样就怎样。” “你怎么会被逐出家门?” “爹说我心术不正,拐走了他的乖儿子,所以罚我去给他觅一个好孙儿……” 马蹄带起一阵烟尘,夏子潇想起刚刚的煎熬,心中不免有些庆幸,最终还是赌胜了,澈心中是有他的…… 如果那信任再脆弱一点,也许真的就是一生的遗憾了。 这样的结局总算圆满,一生一世一双人,只要是个知心人,世人笑骂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在一起,可以浪迹天涯,可以相依相伴。可以赌书泼茶,可以游湖采莲。 只盼望子衿也可以明白过来,谁是相忘江湖的匆匆过客,谁是可以厮守一生的举案良人。 春风得意马蹄疾,花香阵阵,这个春天,也许格外温暖。 第195章 不忍辜负 沧浪江畔,断崖。 十几颗人头齐刷刷的飞落,临死前只能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红衣似血的男子,丹隆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早已经兵临崩溃。 席颜慢慢的转身,看向他的眼神妖娆的如同一只美丽的火狐,却让人胆战心惊。 血红的衣衫像急剧燃烧的火焰,一点点吞噬掉席颜残存的理智,丹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王爷疯了,他现在已经不是人了,是魔鬼,是修罗。 尚未及做出思考,脑袋已经滚落在墓碑前。 安雅站在陡坡上,远远的看着崖底发生的一切,目光平静,心中却惊恐万分,手心沁出薄薄的一层冷汗。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席颜听见声响,微微阖眸,半晌又睁开,眸色依旧血红,绝望而魅惑。 也不知道在外面漂泊了多久,只见日出日落更替迅速,子衿悠悠荡荡的灵魂被牵引着往山谷的方向飘去,耳畔只能听见念玉细碎的哭声,心中刺痛,顿时归心似箭。 午后的阳光镀在白皙的面庞上,如同一块冰冷的寒玉。 瑾玉小心翼翼的牵着子衿的手,执热帕子细心的为她擦拭。 念玉坐在一边的石桌旁“咕噜噜”的喝着羹汤,眼角还挂着珍珠似的泪滴。 “干爹,妈妈会不会死?” 子衿心头一酸,指尖轻轻的摩挲着他的脸,触手全是冰冷的空气,子衿心里慌乱,若此生再无法触摸到念玉的温暖,如此游荡于尘世之外,与死去又有何异。 “子衿,京平赶回凤翔之后一直替你瞒着,皇上那边也只当你还好好活着,如今内乱初定,人心浮动,社稷尚未稳定,皇上得知你这般模样,必定无心天下,子衿,为了大家,你一定要好起来……” “子华生了个儿子,四哥高兴极了,连夏丞相也添了几分喜色。” “九叔和子潇要来看你,他们这次是真的在一起了,你也为他们高兴,对不对?” “念玉学功夫很快,已经能有模有样的比划几下了。” “子衿,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吗?我很想你,虽然每天这样守着你,我还是想你。”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被我抹了一张大花脸?呵呵,不过还是被你报了仇,你说你怎么那么多古灵精怪的想法,竟然把我堂堂一个王爷卖进青楼……” “话说回来,你还是那时候最好,虽然顽皮了一些,但毕竟是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的,能说会笑,不像现在,只会人前装欢人后咽泪……” 瑾玉的声音在空旷的小院里分外清晰。 子衿只觉得万般苦楚难以言说,也只有瑾玉,自始至终对自己不曾变过,可是,自己却独独伤他最深。 “瑾玉,我是不是对你食言的次数很多?这次我一定不会食言了,如果你不介意子衿非完璧之身,子衿愿在此地陪你终老一生,不离不弃……” 明知他听不见,资金还是一遍一遍的重复着,重复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哽咽…… 就这样吧,林阡陌,已经死了,死在那年初春的望月城,之后一切的一切,都是梦境…… 第196章 大梦初醒 晃眼已是半年时光,自内乱平定后,司徒麟内安民心,外抚邦夷,临安局势日趋稳定,喇都王急于求证爱妃踪迹甘心投诚,以求全力追寻,而希图,三王爷安图拉。席颜日渐狠戾,于三月前发动政变,登基称帝,铁腕政策打压敌对势力,整合军队向沧浪江畔进发,想要问鼎天下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安图拉的御驾亲征已经将两国勉强维持的和平表象彻底撕裂,临安皇帝司徒麟着丞相夏徽澜总理朝政,携肃王司徒雍,征北将军卢劲平亲率三十万大军开赴战场,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子衿,浅浅嫁人了,如你所愿,嫁了卢将军……” “瑾玉,半年来你每天都这么对着子衿说话,也不见有什么起色……” 子潇端着药碗过来,睡梦中的子衿似乎闻到了浓浓的药味,微微的蹙起了眉头。 “子衿能感觉到的,你看,每次喂药,她都会皱眉头,她啊,最讨厌喝药了,以前在清风谷,每次生病她都是死撑着,打死不肯喝药,身体反倒要比别人好些。” “瑾玉你越来越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了。” “少来,说到罗嗦,我比九叔差远了。” “我们家澈那是相夫教子,你这算什么,对吧,儿子……” 子衿的魂魄倒挂在树上,乐呵呵的看着两个大男人围着她斗嘴,念玉逗着司徒澈怀里嗷嗷待哺的婴儿,听子潇如此说,甩着一根烧火棍大喝一声, “大舅舅,看我不替小舅舅报仇。” 子衿不禁暗自偷乐,这小子,怎么看怎么像杨门女将里面的杨排风,最喜欢甩着一根烧火棍追的人满园乱跑。 大半年的时间,子衿似乎已经慢慢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每天看着他们嬉笑怒骂,听瑾玉讲一些临安的事情,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傍晚时分,纵使是六月天也有些许凉意,子衿自昏迷后分外怕冷。 日头西斜,众人吃过晚饭,瑾玉便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回屋。 子衿的魂魄也晃悠悠的跟着进了屋子。 两人同床共枕这么久,子衿也习惯了他每天替自己沐浴更衣按摩,甚至是喂饭喂药,他也不假人手,现在只要换一个人来喂药,子衿远隔十里也能感觉到不同。 灯光昏黄,瑾玉服侍着子衿安寝,轻轻的拉上帐子。子衿细细的端详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身子,小心翼翼的重复着每天都会做的事,将灵魂强行附在身体上,本已没报什么希望,却清清楚楚的听见自己发出一声, “哎呦……” 瑾玉一个咕噜翻起来,吓得忙去看子衿,却看见子衿睁着一双眼睛傻愣愣的盯着床顶。 半晌,子衿突然翻身挂上瑾玉的脖子,嘴里大声的喊着, “瑾玉,我活了,我终于活了……我可以说话,可以笑,可以和你们对视了,真好,我第一次感觉活着是一件这么美妙的事情……” 这次换瑾玉傻眼了,傻愣愣的看着怀里的人,直到子潇他们听见声音冲进来,他才反应过来,紧张兮兮的看着又哭又笑的子衿, “子衿,我,不是做梦?” 子衿在他脸上用力的一拧,瑾玉一声惨叫,却兴奋得直喊, “不是做梦,不是做梦,子衿,你终于醒了,半年了,你终于醒了……” 第197章 执手的良人 平静的夜晚被突然袭来的喜悦笼罩,寂静了许久的院子里总算一扫平日的愁云惨淡。 念玉自打子衿醒过来就不肯离身,窝在子衿怀里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看的子衿一阵心酸。 敲门声显得有些突兀,子潇上前开了门,却愣在那里。 “吱呀”一声轻响,门外进来的人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司徒麟一身素白衣衫风尘仆仆,看子衿躺在床上没有一丝颓然之气,整个身子猛的一软,险些跌在地上。 外面春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卢劲平匆匆忙忙的赶了进来,见司徒麟没事,才放心下来,转头却看见子衿一双滴流乱转的眼睛,心下一喜,脱口道, “小姐醒了?” 司徒麟并未多留,众人虽说顾忌子衿的心情,绝口不谈时事,但子衿心中明白,必是边城战事紧迫。 与司徒麟相处日久吗,子衿心中已经没有了芥蒂,只当他与子潇一般是兄长。 司徒麟离开后不到半月,子衿身体内蛊毒尽除,瑾玉受司徒麟所托回京协理朝政,危难当头,瑾玉难以推辞,只能带子衿回凤翔,夏子潇与司徒澈两人整理行装准备游走天下。 乌篷船慢悠悠的顺着通河一路南下,半月来念玉粘着子衿不肯离开半步,瑾玉被迫退居二线,只能满脸酸意的看着念玉窝在子衿怀里。 月色撩人,初夏的葱郁枝头被染了一层薄霜,子衿站在船头凝望着不远处的江枫渔火,河两岸楼阁重重,飞起的屋檐像是凌空的羽翼,亭台楼阁,水墨丹青般的腾然跃于眼前。 船靠岸,泊在岸边微微的晃着,当夜便决定宿在泸州城。 茶花夹径的石板路,葱翠玉竹,杨柳依依,一副雨后江南的诗情画意。 子轩去客栈打点一切,子衿怀里抱着念玉,瑾玉小心翼翼的帮他们隔开往来的人群。 街头华灯初上,有年轻女子开始在花灯下翘首等待。 子衿仔细的翻看着灯谜,昏黄的灯火照在她脸上,晕开大团的暖意。瑾玉心里有种人约黄昏后的错觉,仿佛一切都还停留在两年前的凤翔城,她还是清风谷那个不知事故随性妄为的任性女子,自己还是凤翔街头鲜衣怒马不可一世的桀骜少年。 “念玉,妈妈的故乡在江南,有个叫扬州的地方,就像这里一样,有盛开的垂丝海棠和紫藤,总是细雨蒙蒙的,古人有句诗里说的好,‘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许多人都喜欢在烟花三月下扬州,密林修竹掩映着古园林的回廊,一个转身仿佛就能看见廊前热气升腾的香茗,抚琴的女子,执手的良人。细雨如丝密密的打下来,湿了抚琴人的额发,露出的白净的脸上一双含笑的眸子,琴声泠泠,像被雨打的芭蕉,被风翻起的荷叶,摊开的画卷,掩了少女的心事,那样的景致,妈妈许多年都未曾看见了……” 瑾玉站在子衿身侧,低垂的眼睑掩藏了所有的心事,待抬起时已是一片清明。 “子衿,夜里风凉,我们回去吧?” “好。” 晚风卷起裙角,带出一片旖旎的风光。 有过往的花童执着满篮的鲜花带过一阵香风,淡淡的笑声像浓厚的糖浆,甘甜的气息在风里久久的化不开, “公子,给夫人买枝花吧?茶花淡雅,配夫人再合适不过。” 瑾玉笑着买下一朵插在子衿鬓间,青丝如墨,素白的茶花映着明玉般的脸庞,在他心里荡出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子衿羞红着一张脸抱着念玉转身往回走,晚霞般的两抹浮云悄然升至耳边。 心里有种淡淡的情愫慢慢滋生,也许,能在这烟雨如丝的江南,与这个温文如玉的男子厮守一生,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第198章 不眠之夜 回到客栈送子衿回房后,瑾玉便转身往子轩的房间走去,指尖一凉,回头便看见子衿笑意盈盈,坦然的看着自己。 “病中那半年,我习惯了……” 说完红霞攀升,瑾玉心中一喜,抱着念玉滚到床上打了几个滚儿,子衿笑着看他们嬉闹,在桌子边上坐下煮茶,刚拿起茶杯便觉得小腹一阵刺痛,眼前一黑,半晌才稳住倾倒的身子,抬眼瞥见瑾玉正逗着念玉,并未留意这边,便放心的继续烹茶。 不过片刻,水便沸了。 选茶洗茶,沸水翻滚着浇在抱合的茶叶上,绿意盈盈,腾起的烟雾卷着茶香沁人肺腑。 瑾玉抱着念玉从床上下来。 子衿清洗了白瓷杯,茶水注进杯里,浅绿如初春的枝头,清香扑鼻。 窗外华灯初上,窗内熄了烛火,瑾玉怀里拥着子衿和念玉,念玉嬉闹了半天已经睡过去了,瑾玉睁着一双眼睛凝视着子衿的侧脸,心中激荡。 子衿翻了个身子,慌得瑾玉忙闭上眼睛。 巧笑一声,子衿睁开眼睛,看着瑾玉颤抖的睫毛, “装的还挺像……” 听见子衿如此说,瑾玉不好再装下去,便睁开眼睛,借着月光细细的打量着她。 “真不敢相信。” “傻子”,子衿握住他的手浅笑,“我已经不能再漠视你对我的好了,瑾玉,谢谢你。” 瑾玉一脸满足的看着子衿和窝在自己怀里的念玉,心中的些许遗憾消失的了无踪迹,“有你和念玉在身边,什么都不重要了。” 子衿埋首在他怀里。 月华如水,寂静的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鸟啼。 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瑾玉小心翼翼的披衣下床,出了客房,在廊前轻叩三声,几条黑影迅速的出现,瑾玉低声吩咐了一番,几人领命而去,与来时一般,迅速的消失在月色里。 瑾玉在回廊前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回房。子衿蜷缩着身子窝在薄被里,似乎睡得极不安稳。 小心翼翼的把她搂进怀里,心中幸福与喜悦之情难以抑制,只觉得满腔热血化作一生的柔情,恨不得全倾注在子衿身上,也不枉费相识相遇一场。 子衿在他怀里舒服的扭了扭身子,瑾玉见她面色红润,心中波涛顿起,脸上不禁一热,纵使极力克制,也难以入眠。 念玉睁开一双朦胧的睡眼,小声道,“干爹,明晚我还是和子轩大叔一起睡吧。” 说完诡笑一声,翻身入睡,瑾玉羞恼,见子衿没醒,在他脑袋上轻轻一弹,低声假嗔道,“臭小子,人小鬼大……” 第199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弃船换了车马,四人风尘仆仆的进了凤翔城,一路上虽是游山玩水,并不急于赶路,但依旧是满脸倦容。 马车在恭王府大门前停了下来,子衿怀里抱着念玉,被瑾玉搀着进了王府。 王府前院与子衿离开王府时没什么变化,盛夏的院子里绿意盎然,穿过前院的月门,子衿愣在那里移不开步子。 大片的荷塘,微风拂过,发出阵阵簌簌的轻响,粉嫩的荷花亭亭玉立,像一个个娇羞的美人,莲花簇拥着古朴的小榭,四面垂珠帘,轻纱漫天飞扬。念玉挣扎着从她怀里下来,冲瑾玉扮了个鬼脸便跑出了园子。 子衿难以自制的穿过荷塘,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忆着扬州城盛夏的光景,隔开视线的荷花渐渐隐去,紫藤花架,碎石小径,待绕出小径,入眼便是大片大片的芭蕉,院内梧桐高耸,花架秋千轻晃,旁边一如既往的摆着石桌、贵妃椅,阳光透过枝叶稀稀落落的洒下来,书厅隐在翠绿的芭蕉叶后,琴案上搭着古琴,旁边的矮几上烹好了热茶,香烟袅袅,子衿大步的踏进书厅,手指划过桌上的镂刻花纹,狼毫,宣纸,徽墨,砚台,绕过黄梨木的美人屏风,后窗上糊了鹅黄的笼烟纱,窗下搁着美人靠,团扇,青铜双鹤衔珠香炉里焚着淡淡的百合香,隔着窗纱望过去,屋后是大片的杨柳,沿着王府的溪流一溜儿的绵延着。 子衿只觉得眼角酸涩,在这个未知的时空,她竟然可以看见梦中的江南,无意中提及的事情,他竟然会全部记在心上。 瑾玉轻轻拥着她, “子衿,没有找到垂丝海棠,你还愿不愿意坐我的抚琴人?” 子衿声音哽咽,背对着他眼泪滚落,手指抚上他的脸,“我愿意,我愿意,瑾玉,有你这颗心,比得到天下更让我快乐……” 瑾玉收紧手臂,心中百转千回,仿佛看见许多年前那个追在他身后哭喊的少女,只是这一次,不用再自伤,她就在怀中,就在眼前,甚至,她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琴声悠扬,瑾玉笔尖起落,子衿笑靥如花的模样跃然纸上。 子衿笑着看他一笔笔的勾勒描绘自己的模样,玩心一起,提笔在旁边题道,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瑾玉看着行云流水的几行字,心中原有的几分忐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她终究还是不爱,但能把自己当成可以依靠的男人,足够了。 他轻轻揽过子衿的肩头,轻叹道, “子衿,你在我身边就好……” 子衿心中有些微的悲楚划过,随即便释然,能有一个相守相依的一心人,其他的,不重要了…… “瑾玉,我会努力爱上你,决不辜负你的一片真情……”子衿心中暗暗发誓。 第200章 你可知罪 回京的第二日,宫中便传来懿旨,太后在流芳阁设宴为恭王与王妃接风洗尘。 流芳阁,忆及当初第一次入宫,太后也是在流芳阁设宴。 也是在那里,自己第一次给了瑾玉希望,又自私的随阡陌离开。 甩开那些沉重的过往,子衿笑呵呵的把念玉往瑾玉怀里一扔, “天儿怪热的,你们去屋子里歇着吧,我一个人在园子里溜达溜达……” 说完不看二人的脸色,扬长而去。 夏日的院子里草木繁密,遮掩着烈日,瑾玉抱着念玉慢腾腾的往书厅晃去,念玉摇着一颗小脑袋嘴里念念有词, “干爹,你真没出息……” “臭小子”,瑾玉把弹指神功用在念玉脑壳儿上,“没大没小……” 念玉黑着一张脸,振振有词道,“你才是为老不尊,哼,我告诉妈妈你对她心怀不轨……” 瑾玉顿时垮了下来,“好念玉,干爹错了。” 心里不禁气闷,这孩子像谁啊,臭小子,我可是你名义上的老子。。。 子衿在院子里穿梭着,见四下无人,强忍着小腹一阵阵的绞痛,猫着腰钻进花架底下,刚才压制的鲜血一口口的涌上来,心知必定是身体受蛊毒侵害过久,长此以往,只怕会凶多吉少。 待气血平息,子衿才小心的掩盖了地上的血迹,擦净嘴角,从花圃中钻出来。 花径中远远的走来一名婢女,那婢女慢慢走近,子衿不禁偷乐,心中的沮丧也去了不少。 那婢女看见子衿,慌得忙低头行礼, “花翎见过王妃……” 子衿见她并没有认出自己,便装出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怒道, “你跟我来……” 花翎心中忐忑,不知何故冒犯了这位“回娘家”多时的王妃,王府中谁都知道,王爷对王妃纵容到了极限,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安,慢慢的跟在子衿后面七拐八拐的到了王爷的书厅。 子衿长袖一挥,坐在梧桐树下看书的瑾玉也被吓了一跳,念玉更是猛地从秋千上跳下来蹦到瑾玉身边, “喂,老头儿,妈妈发火,有生以来第一次见,意义非凡啊……” 瑾玉满脸黑线,“老头儿??臭小子……我……” 念玉轻咳一声,“嗯嗯……那晚有人……” 瑾玉谄笑道,“好念玉,干爹是老了……一点点……你那么孝顺,勉强给干爹留下一张老脸嘛……” 子衿正襟危坐,花翎吓得一哆嗦往地上一跪,子衿厉声道, “花翎,你可知罪?” 第201章 倌发 花翎心中忐忑,却叩首道,“王妃饶命,花翎实在不知所犯何罪,还请王妃明示。” 子衿撑不住笑出声来,弯腰扶起花翎,看的瑾玉和念玉一愣一愣的。 “你不认得我啦?” 花翎手忙脚乱的站起来,见子衿询问,不禁满头雾水, “王妃说笑,花翎怎会不认的王妃。” 子衿笑着指着围墙,装出一副不屑的口气道,“哪里来的毛小子,翻墙进来的吧?姐姐很忙,你怎么翻进来的再怎么翻出去吧……” 花翎略微迟疑,半晌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王妃赎罪……” 见她又要行礼,子衿慌忙搀住,“不知者不罪,我逗着你玩儿呢。” 说完看向瑾玉, “留她在房里侍候吧,我和这丫头投缘……” 瑾玉点点头, “你喜欢就好……” 天降喜事,花翎忙谢了恩便回下人房里收拾东西。 晚上要进宫赴宴,子衿见瑾玉还是一身家常衣服,便催促他去换朝服,自己也去换了王妃的服饰,待一切收拾妥当,花翎已经在外间候着,请了安便麻利的递过热帕子,子衿擦了脸,在梳妆台前坐了,花翎手巧,几番摆弄之下已经将头发全部倌起,满头之上珠玉琳琅,子衿诧异的看着铜镜里发丝光亮的人,迟疑道, “花翎,留些散发吧,我不喜欢全倌上去。” 花翎回道, “王妃,女子嫁人后皆是盘髻,没有散发的道理。” “王妃向来不喜欢盘发,就留散发吧。” 瑾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子衿应声回头,见他身着紫黑蟒袍,腰束玉带,头上用白玉簪别着双龙吐珠的金冠,眉似远山,鬓若刀裁,双目炯炯,唇若涂朱。 “是”。 花翎应了一声,便要拆去发簪,子衿伸手拦住她,对着瑾玉淡然一笑, “子衿在娘家住久了,竟疏忽了这些,花翎,不必拆了,上妆吧。” 轻敷粉面,淡扫蛾眉,妆容清致。 花翎施了礼便退了出去,瑾玉自身后扶着子衿的肩膀,眼睛盯着铜镜,烛光隐隐,映着子衿一双水瞳似琉璃般光彩夺目。 “虽然很美,但我还是不愿意你勉强自己。” 子衿抬头看着他,那双眼睛,温暖如春光,一点一点将自己融化, “瑾玉,我是你的妻子,我愿意为你倌起满头青丝。我也愿意让每个见到我们的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妻子。” 瑾玉将她头上的发簪一枚枚摘下,指尖轻挑,将上面的发丝用风簪倌紧,随即满意的笑着说, “这才是我熟悉的夏子衿,子衿,就算不倌发,不穿朝服,你也是我司徒瑾玉的妻子,恭王府的王妃,这是我许给你的,绝不会再给别人。” 冷月在此向雪落以及异想天开致谢,谢谢你们给与的建议与支持,谢谢你们看过之后不忘给冷月写下宝贵的留言,谢谢你们,同时也感谢每位看《锦袖》,推荐收藏《锦袖》的读者,谢谢你们。。。 冷月诚心致敬,鞠躬。。。 第202章 今昔往昔 马车在乾门停了下来,过了白玉桥,绕过乾安殿前殿的陇溪阁,才进了后宫大门,入眼便是刻着“后宫不得干政”六个大字的巨大石碑,是被后面的司安殿里常年关押着亲族犯罪受牵连的后宫嫔妃,再往前是萧玉儿的甘泉宫,萧玉儿如今远在塞外,虽说不比皇宫的穷奢,但至少生活平静,又有一个可以相守一生的人,总算让子衿少了许多牵念。 这后宫,也不似初来时那般的暗无天日,反倒觉得鸟语花香,比别处更具几分独到的韵味。 也许是看景人的心境不一样了,那时处处地方,时时算计,总觉得这后宫争奇斗艳的花都像是女人的血泪浇灌出来的,如今对司徒麟已经释然,也便觉得少了些戾气,多了份祥和。 瑾玉看着身侧的子衿眉头随着步撵的颠簸时皱时疏,知倒她必定感慨良多,怕她累及身体,便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冲她轻轻一笑, “不要胡思乱想,我不开心。” 子衿看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知他是逗自己开怀,也就不再多想,歪在他怀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瑾玉被她盯得心里发毛,手掌抚着她的鬓角,将她拉近自己, “子衿,真像是做梦一样。” “傻子。” 子衿从他怀里挣出来,双手叉腰 “你要试着相信我,我是很认真的和你在一起,不是玩笑,也不是因为愧疚,是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我信,我信……” 瑾玉扳正她的身子,“别晃来晃去的,小心摔着。” 念玉从前面的步撵上回过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们,奶声奶气的说, “父王,母妃,周围人好多,你们不热吗?” 他身上穿着白色短袍,外罩水色烟裟,红色抹额上面镶着松绿色玉石,一张小脸上两双弯月似的眼睛,让人怎么看都是个年幼无知的乳娃娃。 瑾玉却脸上一热,对着子衿小声嘀咕道, “这臭小子少年老成,最喜欢在外人面前装无辜。” 子衿脸上一热,这才明白念玉话里有话,不禁在心里暗骂,“鲶鱼,看我回去不把你做成铁板烧。” 念玉猛地打了两个喷嚏,慌得两边服侍的婢女忙给他披上短衫。 步撵到了钦安殿,子衿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心里隐隐的抽出了一下,那时候,他是在哪里,看着自己在司徒麟怀中承欢漠然转身呢。 时至如今,对司徒麟的侵犯子衿已经无可介怀,唯独阡陌的不信任让她始终耿耿于怀,她不能明白,两个人如果相爱,何以连最起码的信任都吝啬的不肯给她。她拼了命的逃出宫,草原上他却给了自己致命的一剑,让她险些失去肚子里的孩子。 她还是愿意相信他,拼了命的逃出江夏城,过沧浪江,穿越沙漠去找他,可是,却让自己辛苦保全的两个孩子死在异国他乡,甚至,他连念玉都不放过。 子衿已经糊涂了,不是她执迷不悟,是她真的不能相信,从五岁开始的朝夕相处,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背叛的,她不明白,到底有什么样的理由能让曾经深爱的人绝情到如斯地步。 子衿不愿再去想,没想一分,心便痛的犹如在沸油中翻滚。 第203章 干爹和爹的差距 瑾玉伸手抚平子衿皱起的眉心,担忧道, “不要总是苦着自己,以后不论遇到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子衿,你也要试着相信我。” 子衿看着他,心一点点的平静下来。 也许,瑾玉真的是自己的一剂良药。 步撵穿过花圃石桥到了流芳阁,满园的灯火黯淡了月色,瑾玉跳下步撵,伸手搀着子衿往阁中走去,念玉夹在二人中间,一副好奇万分的模样。 溪水潺潺的淌过流芳阁,零落的花瓣随着流水进了镜湖。 月华如水,映着镜湖真的恍如一面明镜,湖边便是树影斑驳的宫墙。 太后命宫女传了膳,子衿靠在后窗上,仰头看着漫天的星光,身边不时有赤脚的宫女走过,脚踝上挂着的铜铃随着脚步发出一阵阵细碎的声响。 念玉小心翼翼的从子衿怀里钻出脑袋,见四下无人,方才大着胆子说, “妈妈,让干爹做我爹吧?” 子衿一怔,伸出手摸着念玉的额头说, “没发烧啊,难道你也是穿越过来的?怎么意识这么超前??” “穿越?超前?妈妈,那是什么?” 看着念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子衿聪明的住口,伏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骂道, “你以为干爹和爹真的只差一个干字啊?” “不就只差一个干字?” 念玉一脸的无辜,嘴里却把那个“干”字拖得老长,子衿脸上一热,怒道, “臭小子,这些浑话都是谁教你的?” “流杀姐姐教我的。” 子衿目瞪口呆, “流杀……姐姐……臭小子,流杀什么时候成姐姐了?再者说,流杀不是被人抓走了?怎么教你?” “流杀轻功暗器无人能及,哪有人能抓到他,他逃出皇宫之后一直留在绝杀楼照顾念玉”,瑾玉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他伸手抱过念玉,冲子衿笑道, “站了这么久,去坐下歇会儿吧。” 子衿摇摇头,“我不累,倒是你啊,一路上照顾我那么多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一定累坏了吧?” “还好。” 瑾玉揽着子衿回到席上,菜已经上齐了,门外传来一声尖细的通秉声, “太后驾到。” 三人慌忙行礼,衣料摩擦的簌簌声靠近,子衿臂上一紧,见太后亲自搀扶,忙跟着起身。 “都起来吧,今日只是寻常家宴,你们不用太拘谨,坐吧。” 太后说完便拉着子衿入了席。 念玉见瑾玉似乎有几分担忧,便屁颠儿屁颠儿的装出一副粘人的模样紧抓着子衿的裙摆不放,奶声奶气的撒娇让人不由得心软, “母妃,念玉要抱抱。” 太后前行的脚步略微一滞,转过身看着地上的念玉,亲切道, “这是,念玉吧?” 子衿俯首道,“回太后,是念玉。” 昨天的第二更时间有些紧迫,今天发现错别字处处可见,在此冷月向各位表示歉意,抱歉抱歉。。。 第204章 难舍的习惯 念玉也许是精神紧张了一整晚,累的东倒西歪,宴席散了之后,出了流芳阁便趴在瑾玉背上呼呼大睡。 出了皇宫,子衿将车夫遣了回去,两人沿着宫墙慢慢的穿梭着,那条路他们一起走过很多次,但那时候,子衿心里满满的全是林阡陌,瑾玉只能拼了命的追在后面,现在,牵着她的手放自己在怀里,背上睡着可爱的儿子,瑾玉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像是这个时节盛放的木槿一样,虽然看起来平淡似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瑾玉,怎么总喜欢把我的手搁在你怀里?” 瑾玉笑的坦然, “你的手总是冷冰冰的,我总是情不自禁的想去焐热它们,习惯了。” 子衿愣了一下,是啊,似乎连她都习惯了,纵使这个姿势十分别扭,她还是喜欢在他拥着自己的时候,把一双手都放在他手心里,让他放在胸前焐热,这个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在凤翔遇见之后吧?这之前,自己是最怕热的,手从来不会凉,倒是阡陌,身子永远像一块寒冰。 甩了甩头,子衿笑着从他怀里挣出来,跑到他面前,淘气的把手搁在他脸上里,轻轻的抓着他一双耳朵。 “瑾玉,谢谢你。” “傻丫头。” “我是认真的,谢谢你,现在,我觉得很幸福,一种,久违的幸福。” 瑾玉跟着她一起傻傻的笑,“你开心就好。” 子衿环住瑾玉的脖子,脑袋在他颈窝里轻轻的磨蹭着, “瑾玉,我现在明白了一句话。” 瑾玉停下步子,好奇的看着她。子衿笑着蹦开,跳着往前面走去, “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当你手中紧抓住一样东西的时候,永远无法再抓住另外的东西,所以,瑾玉,我决定放开手中的东西,用力的抓住你,也许,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像你一样把我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了。” 瑾玉牵住她伸过来的手,子衿用力的抓住。 “子衿,你会爱上我吗?” 子衿抬头看着星空,眼角的泪光一闪而逝,却像刀光一样闪在瑾玉心里。 她回过头,很认真的说, “瑾玉,给我一点遗忘的时间。” “好。” 月色朦胧,回到王府,子衿一个人去了荷塘,怕念玉着凉,让瑾玉先送他回房。 瑾玉背着念玉轻轻的在院子里穿梭,耳后传来一声朦胧的童声, “干爹,其实你人不错,念玉很想喊你一声爹爹的,妈妈一定也想。” 瑾玉身子微微一晃,眼眶酸胀,假嗔道,“臭小子,装睡占我便宜,乖乖睡觉。” 念玉咧着嘴一笑,甜甜入梦,瑾玉心中那股难言的苦涩一波波蔓延开来,随后便释然,爱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她愿意在自己身边,已经很好了,还强求什么呢。 念及此,瑾玉的步子顿时轻快了许多。 第205章 医不自医 子衿见瑾玉的背影慢慢远去,快步的走到后院,后院里一株株樱花树在五月初的时候便凋零了,子衿扶着树干用力的干呕,胃里翻江倒海,晚宴吃进去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 靠着树干擦去额上的虚汗,却觉得小腹骤然一阵绞痛,血气上涌,喉头一阵腥甜,弯腰便吐出一口污血。 树丛里快速的跃出一条身影,手指搭上子衿的手腕,子衿用力甩开, “子轩,不用看了,虽然医不自医,但我心里也明白,这是蛊毒侵体,我怕是已经元气大伤了吧?” 子轩固执的执起她的手,再一次搭上脉搏。 “这是第几次吐血了?” “第二次。” 子轩眉头微皱,“谁让你吃人参的?” 子衿低声道,“是我大意了,晚宴上太后亲赐的人参鸡汤,我喝了几口。” 子轩轻叹了口气,听见脚步声簌簌作响,为避嫌疑,一跃出了院墙,子衿小心翼翼的掩了地上的血迹,擦净嘴角才从树下钻出来,不远处的花圃边灯火绰约,子衿迎着灯火走上前,见是花翎,便唤了一声。 花翎举着灯笼过来,行了礼便在前面引路,脚步匆忙,花翎身材高挑,常年做使唤丫头干粗活,身体结实些,又生的一双天足,踩在石板路上一声声沉重的闷响,子衿心里琢磨着,当年杨贵妃拿响铃遮掩脚步声,是因为嫌弃声音有碍女子的柔弱,她反倒觉得,这声音响在寂静华丽的院子里,添了几分生动朴实的人情味。 “王妃,怎么逛到后院来了,王爷在荷塘寻不见您,都快急死了。” 花翎嗓门粗厚,突然冒出的一嗓子把子衿唬了一下, “散心的时候没仔细看路。” 话未说完,见前面一溜灯火,知道是瑾玉寻过来了,便急匆匆迎了上去。 “不是说在荷塘吗,让我好找”,瑾玉将手里的披风替子衿系上,“夜里风凉,也不知道早些回去,黑灯瞎火的,迷路怎么办?幸好花翎找着你了。” 花翎性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子衿脸上一热,低头道, “在院子里走走,哪里就能丢了,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说完伸手拽着瑾玉便往房里拖,还不忘小声的发牢骚,“走了,都怪你,丢脸死了。” 瑾玉揽上她的肩膀,“哪里丢脸了,她们是嫉妒你呢,嫉妒你有司徒瑾玉这么一个英俊潇洒又温柔体贴的好丈夫。” “臭美”,子衿挣开他,红着一张脸进了屋子,瑾玉快步的跟了上去。 花翎小心翼翼的掩上房门,白净的脸上带着憨笑,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206章 夜夜断肠 躺在床上,瑾玉借月光看着子衿柔和的侧脸,试探的低声问, “子衿,睡了吗?” 子衿轻轻嗯了一声,“没呢” “你身上好些了吗?” 子衿翻了个身,面朝着瑾玉,“嗯,好多了,我有点儿困,但是心里烦躁,睡不着……” 瑾玉小心的揽过子衿,轻轻的拍着她,“你安心睡,我守着你。” “嗯。” 子衿轻轻地点点头,靠在他怀里,杂乱的思绪一点点静了下来。 睡梦中满脑子里都是那一夜司徒麟恐怖的脸,画面一闪而过,瞬间他的脸又变成了林阡陌,他站在钦安殿外一脸冷漠的离开,他在望月城与自己抵死缠绵,他在草原上射自己一箭,他偷偷地跑进皇宫说想她却不带她走,他曾经那么沉迷其中,可是眨眼工夫他又狰狞如鬼煞,不顾一切的毁掉了自己唾手可得的幸福。 子衿哭喊着用力搂着瑾玉的脖子从睡梦中惊醒,原有的睡意瞬间消退,心口骤然一痛, “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你怎么能不相信我,阡陌,你是我的丈夫,是念玉的爹啊,我那么爱你,你怎么能不相信我,你怎么能把我们的两个孩子杀死,你怎么忍心啊。他们那么辛苦的熬了九个月,再有十几天就可以看见妈妈了,你怎么能那么残忍的剥夺他们活着的权利啊。就算你恨我失身,孩子有什么错?念玉有什么错,他们有什么错啊?” “子衿,子衿,不要哭,是我,我是瑾玉,子衿……” 子衿一直哭喊着,直到嗓子哑了,累极了,扭动的身子渐渐平静了下来,像一只受伤的小鹿一样窝在瑾玉怀里,慢慢的睡去。 瑾玉小心的将她放回床上,手臂却被她紧拽着,便扭曲着身子抱着她,心口闷痛,身边的呼吸声渐渐均匀,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鬓角,瑾玉不由得有些心疼,“子衿,你心里一定很苦吧?为什么都不肯对我说呢?我不是一个值得你信任和依靠的人吗?子衿,我真后悔,如果那时候我在凤翔多好,如果我在,我一定不让那些事情发生,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他欺辱了你,才会发生后来的一切,是我不好,对不起,子衿,那时候你说留我在京城治眼睛,如果我不走,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子衿微微的蹙了蹙眉头,往他怀里拱了拱,瑾玉见她手心冰冷,便扯过丝被为她盖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瑾玉心神猛地绷紧,片刻功夫门外便响起一阵轻轻的叩门的声音。 “是谁?”瑾玉微微起身询问道。 “是我,子轩……” 第207章 噩耗 门外传来子轩的声音,他半夜叩门,瑾玉心知必是大事,半点不敢耽搁,慌忙起身。但看了一眼紧把着自己不放的子衿,便又躺了回去,轻轻唤着, “子衿,子衿……” 见子衿不答,才对门外轻声喊, “子轩,进来吧。” 子轩推门进来,神色凝重, “主公,事关重大,可否出外一叙?” 瑾玉看了一眼熟睡的子衿,手臂上的力量丝毫不减,便无奈的说, “子衿哭闹了半晌,睡得很沉,你说吧。” 见子轩依旧沉默,瑾玉正想点子衿的睡穴,却被子轩制止, “主母如今身体孱弱,万不能再用真气点穴,既然主母睡了,子轩也就实话实说了。” 瑾玉见他十分严肃,心不禁提了起来,“可是子衿病情恶化?” “是,主母蛊毒侵体,本就已不能生育,如今更是严重,只怕是性命堪忧啊……” 瑾玉心猛地一震,手臂上的力量猛地一松,他慌得忙俯身看子衿,却见子衿翻了个身子依旧沉睡,便披了衣衫同子轩出了房门。 房门轻轻闭上,子衿原本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泪珠大颗颗的滚落,手指摸上自己的脉搏却什么都摸不出来。 子衿不禁苦笑, “老天,你真是厚待我啊,好不容易我愿意再好好爱一次,你却那么残忍的将它扼杀,子衿已非完璧之身,如今又无生育能力,你让我有何颜面留在瑾玉身边,厚颜无耻的拖累他一生,毁掉他一生啊。” 离开的念头一起,子衿再无睡意,开门声响起,子衿闭目佯睡,心中苦涩,却难以言说。 瑾玉小心的重新将她揽进怀里,心思同样沉重,两人就这样相拥到天亮,瑾玉盯着子衿,子衿想着瑾玉。 雄鸡报晓天放亮,瑾玉替子衿掖好被角便准备出门,子衿迟疑着睁开眼坐起身子, “怎么气得这么早?” 出口却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喉头隐隐作痛。 瑾玉忙过来扶着她,“昨晚太后嘱咐我今天去一趟户部替皇上筹备军粮,大战在即,一刻也不能懈怠。你身上还没大好,多休息一会儿,我中午大概回不来,别等我了。” 子衿伸手帮他整理好歪斜的盘扣,手指抚上他眼下的一片青灰, “那晚上早点儿回来,晚上我等你一起吃饭,别太操劳了,身体要紧。” “嗯,你要是觉得无聊,就让花翎陪你出去转转,你素来喜欢樱花,可惜院子里的都败了,不过临安寺后山顶上气温低,花还开着,等过两日忙完了我带你去看看。” 子衿点点头,“去吧,中午自己记得吃饭。” 第208章 不相离 瑾玉离开没多久,子衿轻唤了一声,花翎便端了洗脸水进来。 “王妃,奴婢服侍您更衣。” “不用了”,子衿自己披上衣服起来,嘱咐道,“王爷这会子还没出门吧?” “在书房呢,辰时才会出门。” 子衿站起身净了手,“你去厨房准备点儿点心,要快点儿。” 花翎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子衿进了院里的小厨房,等花翎绕过大半个院子取点心来,估摸着粥也能好了。 子衿惬意的靠在炉火边取暖,六月下旬,许多人只着单衣已经嫌闷热,子衿却因为这场大病分外怕寒,整个身子都像是在寒冰里浸过一样。 子衿苦笑的看着清粥沸起的泡,不禁嘲笑自己,向来女子最怕寒症,那意味着怀孕的机会十分渺茫,自己自小学医,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一直欺骗自己。 门外守着的小侍女一脸紧张的盯着子衿,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下祸端。 院子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花翎提着食盒急匆匆的闯进来,大嗓门远隔数十步已经震得子衿一阵头疼, “做死的东西,这是王妃干的活儿吗?你们都是死人啊。” “花翎,别骂她了,我要做什么她一个丫头哪里敢拦着,快进来吧,盛上粥给王爷送去。” 花翎心疼的看着子衿额上的一层虚汗,忙盛了粥出了院子。 子衿看了一眼门边的小丫头,转身出了院子, “你回房里守着吧,一会儿花翎回来告诉她我在院子里转转。” “是” 子衿慢悠悠的在院子里晃着,前面不远处是荒废的舒宇轩,七拐八拐的进了里面,子衿才敢放心的吐出口中的污血。 这里曾是那位琪夫人被关押过的地方,子衿一直最不解的就是这位琪夫人,她的身世太过复杂,与那个离奇失踪的的制蛊世家有着莫大的渊源,又与司徒麟纠缠不清,对瑾玉有刻骨的恨意,甚至连最后的死因都莫名奇妙。 可是,每次提到这个女人,瑾玉都会含糊其辞,子衿也不愿再去多做追究。 出了舒宇轩,子衿沿着原路往会走,刚到院门便看见瑾玉从里面冲出来,神色焦躁,见子衿进来,紧皱的眉头才松开, “吓死我了,让你注意身子,怎么还起来煮粥?我以为,我以为……” 子衿见他支支吾吾的半晌说不出话来,便挽上他的胳膊回了房间,花翎机灵的将几个丫头遣出去,自己关上房门。 “以为什么?以为我又会像以前一样离开你?” 瑾玉紧紧的将她扣在怀里, “是,我害怕,我害怕极了,每次你都会给我希望之后再让我失望,每次都会在我以为有一线生机的时候将我扔下万丈深渊,子衿,不要再扔下我了。” 第209章 不相负 发丝间一片湿晕,子衿心中一阵自责,夏子衿,你承他一生的情,竟然还自私的想再丢下他。不能生孩子不是借口,是你还不能面对自己的心。 子衿拉开瑾玉,看着他悲伤的模样,心里酸涩无比,如果,自己最初预见的是他,爱上的是他,是不是会幸福许多? “瑾玉,我不离开,这次决不食言。” 唇轻轻吻上他的,子衿这一刻有种绝处重生的感觉,大悲大喜的起落,舌尖纠缠,瑾玉,谢谢你对我的好,子衿发誓,此生绝不负你。 瑾玉细细打量着子衿,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欣喜,忍不住抱起子衿冲出门,把满园洒扫的丫头吓了一跳, “子衿,我的子衿,我司徒瑾玉的子衿。” 子衿脸上一热,轻捶他一下, “放我下来,你该去户部了。” 瑾玉小心的把她放回地上,像个雀跃的少年,“等我回来啊。” 说完便飞一样的冲出院子,惊起了枝头的鸟儿。 子衿红着一张脸回了房,花翎跟进来服侍她梳妆。 “王妃,要留散发吗?” 子衿盯着镜子里的脸,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不,全倌起来。” 发丝被高高盘起,云鬓堆积,花翎把匣子里的步摇、花甸和簪子一一摆开让子衿挑选,子衿看着不禁生出一丝温暖,全是她最喜欢的款式,清雅,淡极。 子衿挑起一根白玉的双蝶簪和一只点翠的兰花步摇递给花翎,“就这两支吧,花甸就算了。” 头饰摆弄好,花翎出去传饭,子衿便从镜子里瞥见门口闪进来的小肉团儿,忙转过身,念玉一头扎进她怀里拱了拱, “人逢喜事精神爽,妈妈,你今天气色不错啊。” “臭小子。” 子衿下巴顶着念玉的脑袋,“今天陪妈妈去街上转转好不好?” “好,不过妈妈要送我一样东西。” “是什么?说来听听。” “我要一把宝剑,要最好的。” “臭小子,这东西妈妈弄不来,管你爹要去。” 念玉猛地抬起头,撞在子衿下巴上也不觉得疼,“老妈?你是说爹爹?你真的是说爹爹吗?” “对,是爹爹,念玉,我的念玉以后有爹爹了。” “妈妈,念玉有没有爹爹不重要,念玉只是想妈妈可以开心,干爹对你很好,念玉愿意喊他爹爹。” “傻儿子。” 子衿用力的拥着念玉,大颗的泪珠砸落在他头顶,“妈妈有你和爹爹,再不会觉得苦了,以后都不会了。”念玉慌忙替子衿擦泪,见擦不干净,张开一双短短的胳膊抱着子衿, “妈妈,不哭,念玉会和爹爹一起照顾你,一辈子都不离开你。” 第210章 老妈很威风 小小的风神俊秀的少年在凤翔街头一现身,顿时引起骚动无数,他面如粉团,双目妖娆,唇似花瓣,身边站着的美人目似琉璃,唇若红樱,笑意盈盈的出现在逸云轩门前。 卢劲平离开之前为逸云轩重新物色了掌柜,是个三十岁开外的中年男子,子衿牵着念玉的手进了门。 “这位夫人,我们店里有上好的丝绸锦缎和各种款式的成衣,不知夫人要选些什么?” 子衿拿起一块水墨刺绣的水青色布料在念玉身上比划了几下,又捡起几块黑色红色的布料,包了几团丝线便准备出门。 掌柜的一路小跑追出来,“夫人,您还没付钱呢?” “付钱?记账吧,我叫夏子衿。” 子衿摇了摇手中的玉佩,晶莹剔透的紫玉雕成莲花的形状,盛放的花瓣中间刻着一个云字。 掌柜的定眼一看,忙行礼道, “何平该死,不知是主子,多有冒犯,望主子恕罪。” “起来吧,不知者不罪,你先忙着,晚上之前把今年刺绣的花样送到恭王府,明日再派人去取。” “是。” 念玉牵着子衿的裙角一脸谄媚的说, “妈妈,原来你这么厉害?” “小子,妈妈厉害的地方多着呢,你可得仔细瞧着点儿。” 子衿洋洋自得的把手中的丝线扔给念玉,“走吧,咱们去看外公。” “外公?那是什么?” “臭小子,你到底有没有遗传到你妈妈我的优良基因?怎么这么笨啊?当然是去看你外祖父啦。” “外祖父,妈妈,优良基因又是什么?” 子衿缄口,哼哼唧唧的看起了小摊上的饰物。 逛过小半条街,子衿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不仅嘲笑自己无用,刚打算强撑着打道回府,却听见身后辘辘的车轮声。 马车在二人身边停下来,驾车的是个黑脸膛的汉子,他身后,一张万分妖娆的脑袋掀开链子钻了出来,不是方秦和流杀又是谁? “王妃,好久不见了,想人家没有?” 子衿激动的心思被流杀一句话熄灭。 念玉跳上马车就往流杀怀里钻, “流杀姐姐,想死小爷我了……” 流杀一张脸瞬间垮掉,飞速跳下马车,“爷,找你娘抱去,姐姐跟了你们半天,腰酸背痛腿抽筋,是在抱不动你了……” 方秦摆着一张棺材脸,看着念玉的眼神却十分温热。 子衿爬上马车,疑惑的看着二人, “你们怎么回来?” “主公担心小姐,命属下小心在暗中保护,流杀见小姐脚步虚浮,我们便出来了。” 第211章 等待归来 在相府吃过午饭略作了片刻,子衿便带着念玉回了王府。 一个下午,子衿都窝在书厅里看书,念玉黏在流杀屁股后面学轻功暗器。 子衿觉得自己真的像是一个等待丈夫归来的小女子一样,可以在书房里静静的守上很长时间。 六月初七,泸州城那个美丽的夜晚,瑾玉送她的那朵淡雅的茶花,就夹在这本诗集的第六十七页。每翻过一页,都觉得香气袭人。 日头西斜,瑾玉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子衿抱着书准备回卧房。 在小厨房里准备了饭菜,躺在树下的贵妃椅上等着瑾玉回来吃饭。 西边的晚霞像是被风舞起的嫁衣,瑾玉披了满身的余晖从外面回来,却站在院门不敢再迈进一步,真的像是一个美丽的梦境,她就躺在那里,夕阳暖暖的拂了她一身,怀里抱着的书本悬在腿上,她睡颜舒展,安逸的像是一个等待丈夫归来的小女子。他生怕自己一脚踩进去便把她惊醒,也惊醒自己的一场美梦。 “王爷……” 花翎捧着裁好的布料从外面进来,子衿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书“哗”的一声落在地上,子衿慌得忙弯身捡起来,见里面的花并未摔坏才安心。起身却看见瑾玉傻愣愣的站在门边,便从椅子上起来,瑾玉忙上前扶住她。 “怎么在外面睡着了?万一着凉怎么办” “我想等你回来的,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进了屋子,花翎便带了侍女布菜,流杀也带了念玉回来,三人吃过晚饭,念玉便扯着流杀回了房间。 子衿替瑾玉摘下头上的金冠,瑾玉抓住她忙碌的手凑在嘴边, “今天累不累?有没有什么不适?” “还好,我见到流杀,总算安心了。” “子衿。” 瑾玉把她搂进怀里,下颌抵着她的额头,子衿轻轻的应了一声, “子衿,谢谢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觉得,很开心……” “傻子。” 子衿整个的脸埋在他胸前,“累了一天,休息吧。” 帐帘撒下,子衿窝在瑾玉怀里,心中一阵感激,他总是把她所顾及的全部考虑在内,怕她不安心,眼巴巴的叫回了流杀。 有这样一个人疼着、护着,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瑾玉,信匣子你一直放在卧房吗?” “怎么了?”瑾玉低下头看着她。 “没什么,我有点儿累了。” 瑾玉不再作声,伸手揽着子衿,夜色悄然,二人却相对无眠。 第212章 难舍 一个月来,瑾玉每天出入户部,都要等到日落才会回来,念玉跟着流杀学功夫,轻功暗器也大有长进,子衿自知身子越来越弱,却不肯言明,强打着精神替二人缝制衣衫。花翎虽然发现子衿呕血,在子衿授意下也不敢透露半分,只能尽心服侍左右。 日头正毒,七月末的正午,屋子里闷得像一个蒸炉,子衿却披着厚厚的锦裘,脸色苍白。 花翎端了热汤进来,这几日,子衿已经几乎吃不进什么东西了,只能喝点儿热汤,晚上瑾玉回来的时候勉强吃几口,也会马上吐出来,二人瞒得小心,是以瑾玉也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只一味的嘱咐子衿多吃些。 “王妃,休息会儿吧,卢夫人又看您来了。” “浅浅?快让她进来。” 子衿放下手里的衣服,犹豫片刻还是拿了起来,打了绷子继续绣起来。那日何平派人送来了花样,她捡了几幅素净的留下,又画了几幅茶花的图样,第二日让来人带了回去。 “主子。” 子衿抬起头,浅浅一身绛紫色锦衣,头发高高倌起,满头珠翠耀眼,子衿笑着拍了拍床沿,“来坐,自己都当了主子了,怎么还喊我主子?” 子衿声音虚弱,听得浅浅眼眶一红,“主子,怎么就病成这样了?前几日不还好好的?皇上,皇上他若是知道了……” “浅浅……”子衿打断浅浅,“看看我绣的怎么样?刺绣可能是我最差的一门手艺了。” “主子……绣的、绣的很好……只要是主子……绣的、都、都好……” 浅浅抽噎着扑进子衿怀里,“是浅浅不好,没能伺候好主子……” 轻轻拍着浅浅的后背,子衿道,“傻浅浅,怎么能怪你呢,浅浅,你先起来,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没有别的什么嘱咐你,只拜托你回去之后,他若是问起我,就说我很好,一切都好。” 子衿揉了揉酸痛的膀子,“这衣服,紧赶慢赶的走之前要赶制出来,这世上,还能让子衿挂念的人,只剩下念玉和瑾玉了念玉虽说还小,但有瑾玉照料他,必定一生无忧,反倒是瑾玉,他爱我,却也敬我,从不曾勉强我做过什么,我这一生虽短,却失身过两个男人,连给他一个孩子的能力都没有,他不曾怨恨过,只一心一意的待我好,甚至连一丝亵渎的念头都没有,我这一生,亏欠最多的,也是他,若是死了,最大的憾事怕就是没机会对他好一点,让他知道我的心事。浅浅,我怕啊,我怕我这一死,会把瑾玉害苦了……他还没有真正的做过丈夫,做过父亲……” 瑾玉靠在门外,整个身子慢慢的滑下去,泪水潸然而下,原来,她什么都知道,那天,她是真的想离开一走了之的,不死在他眼前让他绝望。 子衿,上天待你不公啊,你才只有十九岁,十九岁啊…… 第213章 未知的命途 瑾玉原本是想回来看看子衿,见此情景倒不好进去,转身离开园子,打算再回户部。 浅浅逗留了半日,日落时分方才离开,花翎准备好晚饭,端了进来, “王妃,先喝点汤吧,一整天都没进食了。” 子衿绣花针在头上轻轻蹭了几下,“搁着吧,差一点儿就可以了。” “王妃,何苦来着,这会子挣命,那比得上好生调理好身子,以后天长日久的额,有的是时间做这劳什子东西。” 子衿笑着说,“就你最能唠叨,再等个半柱香功夫就好了,我急等着看他们穿上呢。” 子衿挣扎着把最后一针绣完,揉了揉晕乎乎的额头,对着花翎招招手, “扶我出去转转吧,王爷也该回来了。” 刚出了房门,便看见瑾玉从外面回来。 瑾玉抬头看见子衿,忙上前横抱起她,强忍着心里的痛楚开口, “都跟你说了不用出来迎我,身子还没大好呢,站在风口上着了凉怎么办?” 念玉兴冲冲的从外面冲进来,轻轻一跃便上了瑾玉背上,子衿笑着点点他的鼻子, “又去哪儿调皮了?” 瑾玉看着身上一前一后两个人,心中幸福洋溢,转瞬却又觉得痛彻心扉。 “妈妈,今天流杀姐姐带我去了春满楼看花姑娘。” 子衿的手蹭的拽上念玉的耳朵, “臭小子,好的不学,看我明天不把流杀拆筋扒骨。” 念玉疼得“哇哇”叫,瑾玉无奈的看着子衿,却腾不出手拦她, “子衿,有其母必有其子嘛,当年也不知道是谁把堂堂王爷卖进了妓院?” 花翎点了灯,拿发簪子轻轻挑着灯芯,房间里瞬间亮了起来,子衿一张久无血色的脸上挂了两片轻淡的红晕。 子衿坐在瑾玉对面,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慢慢的一口一口咽着饭菜,等到瑾玉吃饱了,才站起身来, “我去院子里转转,免得积食,床上放着刚做好的衣服,你们两个穿上,一会儿我回来看。” 说完便扶着花翎慢慢踱了出去。 血气翻涌,不等出了房门,只觉得两眼发黑,胸口闷痛,一口污血吐了自己和花翎一身,她已经失去了已是,倒下前只听见瑾玉悲恸的低呼和念玉无措的哭喊。 瑾玉横抱起子衿放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拿起床上摊开的衣衫。 “花翎,去请子轩先生。” 花翎领命而去。 第214章 三年之约 子轩探完脉,轻轻的摇了摇头, “主母大限已至,恕子轩回天乏术啊。” 瑾玉轻轻挥了挥手,子轩退下。 念玉趴在床头轻轻晃着子衿的手,“妈妈,起来啊,你捏的念玉耳朵好疼,起来给念玉吹吹。” 见子衿没有反应,念玉“哇”的一声哭出来,“妈妈,念玉错了,以后再也不去春满楼了,你起来陪念玉说说话……” 子衿梦中看见无尘大师满目慈悲的模样,“施主,如今你可知老衲当初的禅机了?可知道命中良人是谁了?” 子衿跪在无尘面前,“子衿明白了,只是命数如此,子衿再想回头,难了……” “天道无测,施主此话说来为时尚早。” 无尘大师笑道,“五年前,老衲叫施主莫存执念,施主执念过重,大错已然酿成,苍生将因你一己私念而枉受灾难。如今,老衲让你心存执念,只要你相信他,他亦相信你,你便可以重生,不过,三年之内不可相见,你要用三年时间救苍生于水火,弥补你当年所犯下的错事,等三年之期一过,天下太平之时,便是你和他重聚之日。” 无尘大使羽化而去,子衿悠然转醒,胸口一阵阵刺痛,子衿挣扎着看着念玉,“念玉。” “妈妈……” 念玉趴在子衿枕边,泪如珍珠般一颗颗洒落。 “念玉,妈妈不会死的,只是要离开一算时间,你要乖乖的跟着爹爹,等念玉长大了,妈妈会回来看你的。” 瑾玉一把抓住子衿冰凉的手,在怀里轻轻的捂着,“子衿,不要这么说,你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傻子,你还没有妻子,没有自己的孩子,我怎么舍得有事呢?” “子衿,我司徒瑾玉只有一个妻子,他叫夏子衿,也只会有一个儿子,他叫司徒、念玉……” 子衿轻轻抚着他的眉眼,“瑾玉,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我相信,子衿,我相信你,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只求你,不要有事。” “瑾玉,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和念玉,要等着我回来,等茶花第三次开满泸州城的时候,我会在老地方等你,你要记着,带上一株美丽的茶花来找我。” “子衿,我不要,我要你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抛下我,你说过这次绝不会弃我于不顾的。” “瑾玉,你要相信我,只要你相信我会回来,我就一定可以回来,你一定、一定要相信我……” “我相信,子衿,你说的,我都相信,我会等着你,一直一直,等着你,等着你回来和我厮守一生……” “一定要……相、相信……我……” 第215章 真假家书 “卢将军,夫人急信……” 侍卫快马冲进帐篷,卢劲平手中的瓷碗应声而碎,搁下手中的书卷,命人掌了灯,侍卫急匆匆的掀帘子进了营帐。 接过信件,卢劲平匆匆扫了一眼,身子猛地一颤,心中大恸,连脚被碎瓷片扎破都浑然不觉。 “夫君,妾有负所托,主子于七月二十七日殁于王府,恭王哀痛不堪,缠绵病榻多日。主子临行叮嘱,切勿告知皇上死讯,以免有误国事,妾斟酌再三,又得太后垂训,特附书信一封,烦劳夫君转呈皇上,浅浅敬上。” 卢劲平屈膝跪地,面对着正南方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头,才强忍心中悲痛拆开另一封信, “夫君,家中万事妥当,且勿挂念,妾遵夫训前往探望旧主,得知恭王悉心照料,主子有望康复,还请夫君不必惦念,浅浅敬上。” 卢劲平将手中险些揉碎的信纸慢慢摊开,靠近烛火,直到化为灰烬。 门帘子被掀开,司徒麟躬身进了军帐,司徒雍紧随其后。 侍卫拿冰帕子递给二人擦了脸,卢劲平早已整理情绪出了内帐, “末将参见皇上,拜见王爷。” “平身吧,劲平啊,听说浅浅来信,朕就赶过来了,不知可有子衿的消息?” 卢劲平将手中书信递给司徒麟,“皇上说一声,臣送过去便是,何须亲跑一趟?” 司徒麟笑着接过信件,对着司徒雍道,“老四啊,听听,他这是埋怨朕呢,他与浅浅新婚燕尔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来封家书还没捂热呼倒让朕抢了先。” “皇上说笑,再给臣十个胆子,臣也不敢埋怨皇上啊。” 卢劲平强撑着笑意,见司徒麟看了书信眉头舒展,心中也落下了一块大石,感念浅浅想的周到。 “皇上,大战在即,七弟筹集的粮草也已经运抵江夏城了,咱们是不是准备调兵迎战?” 卢劲平为二人斟茶,司徒麟懒懒的靠着椅背,搭起的一条腿来回慢慢晃着, “不急,密信上说,安图拉并没有御驾亲征,在边城驻守的是昔日二皇子麾下的一员猛将,名叫扈仓索朗泰,你们没有觉得奇怪吗?” 卢劲平思索片刻,怒道,“安图拉竟敢如此小觑皇上?” 司徒雍摆了摆手,“卢将军此言差矣,安图拉为人谨慎,定然不会轻敌,必是圣京出了什么状况。” “四弟说的不错,自上次子衿坠崖后,安图拉一直认为衿儿已死,早已遁入魔道,嗜杀成性,在希图朝中已引起众多不满,如今更是广征天下美女,引得民怨四起,内乱不断。” 第216章 沙场点兵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并没有的到一点消息?” “虽然已经成魔,但并不影响他称霸天下的野心,如今安图拉的手段较之以前更为狠辣,朝中虽然怨声载道,但皆忌惮其狠戾,不敢妄作议论,倒比大皇子在位时吏治更为清明了。”司徒麟沉思片刻, “劲平,今晚子时,你亲率五万精兵至喇都,半月以内穿过鬼壶口,朕要你生擒索朗泰。” “末将遵命,只是皇上,喇都如今归顺我朝,五万大军贸然入境是否会让布善起疑,反去投靠希图?” “放心,朕有十成把握,布善绝不会再与希图联手。你放心入境,带上圣旨,朕担保,布善非但不会为难,还会鼎力相助。” “是。” 司徒麟起身与司徒雍一道出了军帐,卢劲平写好回信,迅速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老四,朕给你一个差事。” “皇兄请讲。” 司徒麟指着不远处沸腾的沧浪江,“十天之内,朕要这江面上搭一座船桥,桥一建成,我们就挥师北上,荡平蛮夷。” “皇上,十天筹集造桥战船并不困难,但是希图战马彪悍,我们的优质战马又全部被卢将军征用,一旦过江,我们并不占优势。” “你怎么忘了?子潇和九叔的去向?” “难道?皇兄圣明,原来皇兄早有安排。” “朕哪能请动九叔啊,是瑾玉回京之前,朕去探望子衿,瑾玉叮嘱二人在边境暗地里大肆购买战马,几日前九叔来信,说战马已经圈养于隐秘之地,只等大军过江,便可征用。” 司徒麟回了帐房便准备就寝,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总也睡不安稳,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能勉强入睡。 戊时刚过,外面便风雨大作,朱勇进来伺候司徒麟更衣,亥时点兵,子时大军便要出发。 出了帐门,便看见远处跳跃的火光和攒动的人头,司徒麟只穿了一件白色绸衫,却觉得闷热无比,他身上的毒已经清除,练功引发的内伤也好了许多,但胸口却像压了一块巨石,连日来一直如此,无法消解。军医也只说是暑热所致,并无大碍。 朱勇见司徒麟脸色苍白,忙将手里的伞往前伸了伸,豆大的雨点打在油纸伞上发出一阵阵哗哗的碎响。 司徒麟摆了摆手,大步往前面的点兵台走去。脑子里突然涌出子衿念过的一句诗,却无论如何想不出是何时所说。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衿儿……” 只两个字出口,却觉得眼前发黑,胸口一阵阵翻搅似的疼痛,见卢劲平相迎,众将士雨中点兵,便也顾不上多想,轻轻一跃上了点兵台。 第217章 香魂祭 卢劲平率大军于子时开拔,司徒雍也赶着去江夏城以南征集战船,司徒麟撇下朱勇,一个人冒雨赶着马车跑到子衿静养过的山谷中,大雨滂沱,山谷中没有一丝的光亮,黑漆漆的让人萌生出无尽的绝望,司徒麟连日来压抑在胸口的混沌之气仿佛要破体而出。 每靠近小屋一步,他的绝望便更重几分,子衿一定是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司徒麟冲出山谷,马车一路奔驰着赶往沧浪江畔,但大军已然被接应渡江,只剩下波涛腾起的巨大水花砸在身上与雨水混合在一起。 不会的,卢劲平不会骗他。 司徒麟蹒跚着爬上马车赶回营地,朱勇挑着琉璃灯笼远远的站在营帐前小心观望着,听见有马车的声音,忙迎了上去,司徒麟却顾不上被搀扶,一跃下了马车便冲向营帐。 营帐内闷热无比,司徒麟胸口更像是要炸开一样,满脑子里只剩下血管舒张的声音,他坐到书案前,提笔的手颤抖着落在纸张上,待写完时,已是汗透脊背,浑身虚脱无力。 司徒麟用火漆封了密函,在封口处印了临安君玺,这才对着帐外轻唤了一声,朱勇掀开帘子进来, “皇上。” “朱勇,京中影卫自上次六叔串通柔妃兵变后一只掌握在母后手里,半月来京中密报只闻小事不见大事,朕不放心,你快马加鞭赶赴京城,将书信交于夏丞相,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赶在大军拔营前,将丞相的回函带回来。” “属下遵命。” 朱勇接过密函,火速离营,顾不上大雨瓢盆,飞驰着向南奔去。 京城恭王府。 府门处悄然无人,一片静谧祥和,穿过月门,才见大片素净的白色,正堂停放棺木,一月丧期已过,王妃尸首却宛如生时一般,任凭众人如何劝说,王爷就是不肯下葬,棺木便一直停放于大堂。 王妃去世后,王爷每天都痴愣愣抱着一个木匣和一本诗集坐在灵堂,难得今日竟带着小世子上了白鹜山,说是要看什么樱花。 瑾玉抱着木匣,手里牵着念玉一步步登上山顶,山顶樱花盛开,仿若盛世的荼蘼,马上就要凋谢。 念玉红着一双眼睛看着瑾玉, “爹爹,来这里做什么?” “爹爹答应过你娘,要带她来看樱花,我们来了,她的魂魄自然会来。” “爹爹,妈妈死了吗?” “不会的,她说过三年之后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念玉,我们离开凤翔,好不好?” “那我们去哪里?” 瑾玉遥望着泸州城的方向,喃喃道, “我们去泸州城把,她说,三年之后,会在泸州城的街头,等着我送她一朵茶花,我要在泸州种满插花,等着她归来。” 山顶的另一侧,无尘大师看着黯然伤神的二人,对着空无一人的身侧说道, “现在放心了吧?那小子痴情的很,你说的话,他一定会照办的。” 子衿的魂魄看着瑾玉的背影,心中难舍,却无法说出口。 “瑾玉,等着我,我会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 想到此处,决绝转身,荡悠悠随着无尘远去。 第218章 陈年往事 朱勇一路拼着命的赶才在四日内赶回凤翔城,一路上连吃饭的功夫都舍不得用,前脚刚迈进京城,便察觉被人盯了梢,急匆匆的弃马拐进小巷。 乔装打扮了一番便往去了丞相府,将密函呈交,夏徽澜心知事情必定非同小可,也不敢耽搁,急忙看了信件,一张脸却瞬间变化万千。 信中提及子衿,想是皇上对京中急件起了疑,若不照实回信,是欺君大罪,但太后亲自叮嘱,万不可泄露半点风声,正犹豫不知该如何下笔,却听见门外一声通秉, “太后驾到……” 太后来的匆忙,朱勇无处可躲,只能硬着头皮跪下,太后进门二话不说, “将他拿下。” “是。” 身后的大内侍卫将朱勇五花大绑的捆了押解出去,太后这才在椅子上端坐了,夏徽澜吓了一头的冷汗,太后与自己向来不和,当时太后把持朝政,自己力主皇上亲政,再加上当年子衿之事,太后已对自己是恨之入骨,这次幸好尚未提笔,否则必有大祸临门。 “夏丞相一向是个识大体的人,这次怎么糊涂了?” “微臣有罪,但君命不敢违,还望太后恕罪。” 原本预备着太后会大发雷霆,却听见太后叹了口气, “罢了,说起来,丞相还是太祖皇帝一辈的人,为江山社稷鞍前马后,功劳委实不小,只是丞相却做了一件糊涂事啊。” “还请太后明示。” 夏徽澜慌得忙伏地叩首。 “当年太祖皇帝在位时,曾宠幸过一名俘虏的外番女子,那女子天姿国色,风姿绰约,令陛下一见倾心,不能自拔,在三个月后那女子却逃离皇宫,太祖皇帝寻遍京城不见其踪影,那女子,却躲在丞相府中,化名素兰,丞相记得吗?” “这……” 太后见他迟疑,也不紧逼,只缓缓道, “后来,太祖皇帝偶然间得到一副画像,那女子神态样貌与之前的女子毫无二致,得知那女子是希图皇妃,陛下情急之下下令攻打希图,只为求此女,希图当时国力孱弱,无法对抗临安,无奈之下只能遣其和亲,皇妃当时已生有一子,被迫和亲,因不堪受其屈辱,在和亲路上,自杀身亡,那名婴儿也不知所踪,陛下得知此事,身子日渐孱弱。而你府中的女子,对你日久生情,生下一儿一女,被大夫人嫉恨,又适逢废妃杨氏幽禁期间产下一子,阴差阳错将九王爷与夏子潇身份对调,殊不知,那一男一女皆是太祖皇帝血脉,那女子得知后,对你仅存的一点情谊消失殆尽,带了幼女离开。” “九王爷入宫后,得太子怜爱,同食同寝,却被当时的皇后撞破二人奸情,皇后设计,让垂涎九王爷已久的先皇玷污了他,九王爷郁郁之下离宫,太祖皇帝驾崩后,六王爷叛乱遭杀,先皇即位,诏他回京,侍寝当日,他却失手重伤先皇,以致让你府中那名女子有机可乘,杀了先皇。” “那时候,哀家是多么恨他啊,在自己丈夫的眼里,哀家甚至比不上一个男子,若不是他失手重伤,先皇岂会被杀,这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当初藏匿那女子,也许她会喜欢上太祖皇帝,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错事发生,她也就不会迁怒临安皇室,更不会让他们兄弟姑侄乱伦,如今,连我的麟儿也搅进去了,他喜欢上了自己的亲姑姑啊,简直是慌天下之大谬,哀家放火烧落霞坞,甚至不惜以出宫为要挟,都改变不了皇儿的心意……” 太后颓然倒在椅子上,夏徽澜却突然笑了, “苏琼果真是口硬心软,嘴里说着恨,心中却那么惦念两个孩子,也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吧?太后,恕臣无状,臣必须赶赴边城,也许可以力挽狂澜,弥补错处。” 说完俯身一拜,起身出了房门,太后一番诉苦之下,也再无力气阻拦。 第219章 琼儿之死 夏徽澜年迈,虽说向太后求了朱勇来,依旧是脚力不足,赶到江夏城险些搭上一条老命,夏徽澜难以支撑,为防地方官吏接见延误行程,只能在江夏城外暂作休息,朱勇一人赶到边城拦截大军渡江。 日近晌午,却见朱勇沮丧的回来, “丞相,大军已于昨夜渡江。” 夏徽澜暗叫不好,翻身上马便往边城方向赶去, “无论如何,我们要设法渡江,你去军营保护好皇上,本官还有要事须办。” 情急之下,二人在附近农户中买了一艘小船,勉强运至江边渡了江,夏徽澜便一路打马冲进了号称“死亡之地”的密林,循着一种绿玉般的植物嚼碎在嘴里,便安然穿过瘴气到了一栋隐密的别院前, “苏琼,苏琼……” 空旷的院子里没有一点声响,夏徽澜却拨开路边的野草,推门进去,院子里与外面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院内鸟语花香,荷塘小榭,绿水环绕,一名杏黄衣衫的女子手执纨扇坐在秋千架上,秋千架于两株高大桉树之间,离地足有两丈高,微风时而拂起她的衣衫,恍如仙子一般。 夏徽澜仰头愣在那里,那女子“吃吃”一笑,他才回过神来, “你还想错到什么时候?” 那女子从秋千架上跳下来,那轻轻一跃,缓缓坠地,轻的不带起一根鸿羽, “徽澜,我没怎么变,你却老了。” 夏徽澜脸上一赧,随即正色道, “你错了,我没变,是你变了,变的那么阴险狡诈,变的那么狠毒,那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你怎么忍心啊,子衿已经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还想把他们逼到什么地步?” 苏琼的身子猛的一颤,脸色瞬间变得妖娆万份,声音酥媚入骨, “死了,这么容易就死了?我还没玩儿够呢,既然她死了,剩下的,就只能让澈儿好好体会了。” “苏琼,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的心是冰的吗?他们,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子衿还是你看着长大的……” “看着长大的又怎么样”,苏琼打断他的话,“是那个人留下的野种,就该受这种惩罚,如果不是他,师兄怎会弃我而去,以致惨死,如果不是他,姐姐怎会被迫改嫁,惨遭横祸,陌儿又怎么会变成孤儿……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何苦欺骗你自己呢?你还是在意他们的,否则你也不会杀了先皇,不就是因为他害了澈儿吗?” “我不在乎他们,他们都是野种,活该被我抛弃,我要让他们看着在意的人一个个死去,你看,子衿喜欢陌儿,陌儿成魔了,她和司徒麟在一块儿,我让陌儿恨司徒麟,让他们厮杀,你看啊,子衿心痛了,那心痛的表情真是让我回味无穷啊,她死得太早了,不然,我一定让司徒瑾玉那小子也死在她眼前……哈哈哈哈哈……你说我在乎他们,怎么会呢?你看看司徒若,如果不是我许给他的兵马没有到,他怎么会死,司徒澈又怎么会心痛呢?对了对了,还有那个夏子潇,对了,我怎么会忘了他呢,他该死,下一个就是他了,我要杀了他,让司徒澈痛死,难过死……” “够了,苏琼,他们是你师兄的孩子,你,你枉为人母啊……” 濒临疯狂的人猛地定在哪儿,不可置信的看着夏徽澜。 “你说,什么?” “他们是你师兄的孩子,你入宫之时已有身孕了,你被俘后一直昏迷,是皇上无意间救了你,把你带进皇宫,太医把脉说你有孕,后宫女子未得宠幸便有身孕,那是要杀头的,皇上打心里喜欢你,便说是他的孩子,那时宠幸你,也不过是为了让你以为怀了他的孩子留在宫中而已……是我错了,不解其中原委,偷偷把你藏起来,还让皇上误以为苏瑶是你,相思成灾,英年早逝,是我错了啊……若不是皇上临终前告诉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啊……” “你骗我……他怎么会那么好心,他是强盗,抢了我,还想抢我姐姐……你骗我,你骗我……” 苏琼突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那时候,他待我,很好的……”一口鲜血猛地呕出来,苏琼的容颜瞬间苍老,夏徽澜忙扶住她下坠的身子,“这几年,我经常会做梦,梦到他亲手为我吃药,梦到他唤我‘琼儿’梦见他说,‘琼儿,对朕笑一笑’……若、若非带着恨意,苏琼早在他死的那年就死了……我只是恨他,恨他明明喜欢我,为什么又要喜欢姐姐……” “皇、皇上,我、我真的,很喜欢、你唤我‘琼、琼儿’……皇上、琼儿,错、错了……” 夏徽澜看着滑下去的手,心中悲凉无限,一直以为,她不爱皇上,自己带她出宫没有错,原来一切自始至终就错了,她早已爱上了皇上,甚至多过爱她的师兄,只是不敢、也不愿承认而已,苏琼是个极端的女子,不是极爱,便是极恨,唯独对皇上,确是爱恨交织,如今,错已铸成,光阴难返。 用力的拥紧这个让他爱了一生的女子,夏徽澜心中突然释然,其实爱情本来就不是为了相守,只要两个人心中深爱彼此,纵使阴阳相隔,纵使千山之外,纵使心中又恨,也难以割舍断,譬如子衿,譬如瑾玉,再譬如,苏琼,和他自己…… 纵使挚爱已死,只要真爱不灭,她便永远活着…… 第220章 认亲记 打不死的小强。 这是子衿复活之后唯一的想法,子衿用力眨了眨眼,在用力眨了眨眼,看见眼前熟悉的脸不得不相信造化弄人。 “大胡子,我怎么会跑到黑熊岗子来?” 开口却被自己吓了一跳,这不是自己的声音,子衿不顾司徒旻的诧异自顾爬下床,对着铜镜左照照又照照,半晌颓然的坐在椅子上,面对现实。 “差别太大了吧。” “这口气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啊”,司徒旻自言自语道。 “大胡子。” 门外传来殷宁的声音,“大胡子,丫头醒了没有啊?” 殷宁旋风一般的冲进屋子,对着子衿上下左右看了一圈,“丫头,你醒了啊?” 子衿颓废的看着镜子殷宁那张好看的脸,不禁嫉妒万分,该死的无尘,怎么能让我托生成这副模样?满脸脏兮兮的一脸烫伤膏药,一准好看不到哪里去。 子衿没好气的说, “我说这位姐姐,瞧我这副丑模样,就不要用你那张美若天仙的脸来打击我了。” 殷宁猛地一拍桌子,“臭丫头,没大没小,敢对干娘这么说话,大胡子,端水来。” 大胡子听话的端来一盆水,殷宁拿干净的毛巾小心翼翼的替子衿抹干净脸上的草药,边擦边还啧啧有声,“效果真不错。” 等她擦完,子衿疑惑万分的瞥向铜镜,白净的脸庞,右眉中一颗殷红的朱砂,除了眼窝过于深邃,其他的与自己本尊夏子衿并无太大差距。 “怎么样,这下不差了吧?丫头,你叫什么?” 子衿愣了半晌,怔怔的说,“我叫思瑾,夏思瑾。” 说完低垂着脑袋不再作声。 这下轮到殷宁愣住了,看了司徒旻一眼,顿时觉得其中必有蹊跷,这丫头不仅样貌与子衿神似,连姓氏都相同,难不成是姐妹? “思瑾啊,你在休息一下,干娘去给你弄点儿吃的来。” 说完冲司徒旻打了个颜色,司徒旻也跟了出去。 “子衿殁了足足半年了,连尸首都被人偷了,瑾玉还呆在泸州城不回来,不如带她去吧?” “不行不行,臭小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打这主意。” “我这不是为了自己外甥好吗?姐姐没了,不就靠我这个做姨妈的替他操持嘛。你这个当叔叔的一点儿都不上心。” 子衿倚在门板上心思沉重,原来已经半年过去了,再有两年半,就可以见面了。虽然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但瑾玉一定可以认得她,一定可以。 第221章 司徒麟被俘 见门外没了动静,子衿试着凭借心法提气运功,倒也顺畅,练了半个时辰,才起身出门去,打开门却愣在那里,这不是黑熊岗子,是一处民宅,院子里堆满子火油桶子,出了院门,外面三五扎堆的围坐着不少村民打扮的人,但皆是目光炯炯,绝非一般村民。 司徒旻从子衿背后过来,刀锋一闪,子衿身形瞬间移动,冷笑一声看着他, “干爹警惕性真高,干娘一走就赶着来试探思瑾了?” 司徒旻再无一丝平日的懈怠,目光似鹰一般直勾勾的盯着子衿, “丫头,你和我们一位故人太像了,有身怀功夫,干爹不得不怀疑你的身份。” “干爹这是要带着黑熊岗子的弟兄去烧粮草吧?” “你……” 司徒旻诧异的看着子衿,心中疑惑更添几分,子衿转身进了屋子,司徒旻紧跟了上来。 “我七八个月不过问俗事了,还请三王爷明示,两国战况究竟如何了?” “两国?”司徒旻冷笑一声,“如今是四国了,自打半年前,卢将军与皇上分兵两路斩杀敌将扈仓索朗泰之后,得知那位故人的死讯,皇上一人冲至沧浪江畔,被敌军所俘,肃王登基,只可惜肃王过于耿直,守卫京畿还好,上了战场勇猛有余,智谋不足,以致节节败退,几次三番派人请恭王出山,恭王却执意为故人守丧,不肯踏出泸州城半步。喇都王布善得知当年的宠妃苏琼暴死,一改往日的声色犬马,拒绝再向临安称臣,发动兵变,被他囚禁的普夜王子也趁机带走了自己的亲信部将自辟疆土,国号称胡,希图国主安图拉席颜一年前成魔,功力大增不说,还心肠很辣,草原部落原本就骁勇善战,再加上他不要命的打法,一阵冲杀就打乱我军阵脚,只要他过了沧浪江,,攻下临安就指日可待了。” 听到司徒麟被俘,子衿不禁有些愧疚,沉声问道, “所以你想去烧粮草?” “是,如今喇都王父子还不成气候,只要烧掉希图大军的粮草,我军就能扳回一局。” “有地图吗?” 子衿突然问道,司徒旻取出地图,“两军现在在什么地方交战?” 司徒旻指了指断崖一处,子衿心中一阵剧痛,强忍下来低头看了半晌,方才道, “在断崖处,如果想绕过敌军烧粮草,就必须从喇都境内通过,太冒险了。” 司徒旻低垂着脑袋叹了口气,“别无他法。” “有。” 司徒旻猛地抬起头,见子衿凝神注视着桌子的地图,仿佛真的是临阵指挥,叱诧风云的大将,不禁开口询问。 子衿道,“希图草原一马平川,视野之内任何风虫草动都逃不过敌军的暗哨,不适合藏匿踪迹,得劝说司徒雍退军,退至江夏城,引诱希图大军过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在粮草运抵之后,大军从边城的峡谷绕过押运粮草的队伍,趁着大雾天气渡江,截断敌军后援,分出小队人马烧毁备用粮草,这时候你们再去缴临安境内的粮草。” 司徒旻思量片刻,“好计谋,不过,当初皇上好不容易打过江去,如何能劝说他回来。” “这需得恭王出马,我写一封信函,请王爷尽快交给无尘大师,大师自会设法请恭王前去助阵。” 司徒旻应承一声火速离开。 子衿扭了扭身子,不禁有些感慨,自打上次怀孕到死之前,足足有两年没能好好活动一下身子,如今真是酣畅淋漓。 第222章 战事频频 春寒料峭的草原上,北风呼呼的刮起帐帘子,长案四周围坐的一众将士多出身南方,苦撑着寒意商讨军情。 帐帘掀起,风卷着冰渣子进了帐篷,让众人猛地打了个寒噤。 “王爷,恭王人马已在三里开外。” 司徒雍面上一喜,忙从椅子上长起来,一干将领都跟随瑾玉多年,听是他来了,忙也起身迎了出去。 “恭王带了多少人马?” “只有十几名侍卫。” 说话间,马蹄阵阵,瑾玉一行人已经进了军营,各营侍卫也从帐篷里出来,俯首叩迎昔日主帅。 一行人皆是牧民打扮,瑾玉抱着念玉从马上下来,司徒雍上前相迎,不禁打趣道, “难怪皇兄当日处处针对你,光看你在军队中的声望,也足以让一个君王夜不能寐了。” “四哥说笑了,这群将士随瑾玉出生入死,自然亲厚些”,瑾玉自打听无尘说,三年后战争平息,子衿自会归来,心中不免有些焦躁,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边城。 众人将作战方案商讨一番,瑾玉认同司徒旻提出的意见,竭力劝说司徒雍退兵。 次日,两军再次交战,临安军佯装败退,留下部分人马隐匿于密林边缘,伺机截断希图后援,其余兵马渡江而去。虽说瑾玉行踪未曾泄露,但安图拉为人谨慎,直到半月后,临安军佯装粮草不足,退入江夏城以待供给,希图军才命小队人马押运少数粮草渡江,用以试探,瑾玉命人截获粮草,派出部分士卒在江夏城三里内遍挖草根树皮,其余人马按兵不动,三日后,希图前锋趁江上雾浓之时押运粮草渡江,藏匿于江畔,次日大军渡江,司徒旻率众人将希图军,拦腰截断,瑾玉派出的部分人马趁雾大潜入江中,破其船,烧其帆,一时间厮杀声响彻江面,江水血红。 潜伏在希图的临安军拦截后援,火烧粮草,司徒旻也一举截获临安境内的大批粮草,此次战役,临安大获全胜,希图铁骑多不谙水性,溺水而亡者足有十之八九。 当夜,江夏城内整兵待发,卢劲平与司徒雍留守江夏城巩固边防,瑾玉亲帅二十万大军连夜渡江,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司徒澈与夏子潇征集希图战马两万余匹,组建铁骑营,七个月攻下九座城池。 希图大军折损严重,安图拉披挂上阵,御驾亲征,两军对垒,安图拉狠戾残暴,一战下来大获全胜,希图军士气鼓舞,人心振奋,三个月便将临安军逼退两座城池。 瑾玉紧锣密鼓的征调粮草,安图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火烧粮草,不料天公不作美,一场大雨保住了二十万大军的万石口粮。 三个月后,司徒旻与子衿渡江。 临安军大规模反扑,将安图拉打回圣京,不料两军对峙,喇都王布善趁机渡江攻打江夏城,卢劲平率三万人马,凭借江夏城易守难攻,苦撑半月,司徒雍从其余诸城调遣兵马五万赶赴江夏城,两军会师,出城反攻,布善落荒而逃,被其子普夜所诛,喇都自此归于胡国。 第223章 圣宫相逢 圣京攻破前,瑾玉心里不愿与林阡陌交锋,等卢劲平赶到希图,便带了亲卫军和念玉挂冠而去,临行前万般叮嘱,万不可伤害安图拉。 子衿赶到希图后快马加鞭感到圣京,趁着夜色正浓潜入城内。 城内戒备森严,路上鲜少有人走动,子衿快速到了圣宫,奶黄色的宫殿在月色掩映下多了几分祥和,子衿的步子不由的慢了下来。 “苏蒙,陛下怎么样了?” 一名手端托盘的侍女弯腰进了不远处的毡帐,接着便响起一声询问。 “还好,今天没有说话,吓得我一颗心都要掉在地上了,你说之前王爷一直好好的,怎么三年前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嘘,小心点儿,万一被陛下听见就死定了。大家都说,陛下晚上从不睡觉,这会儿说不定正在圣宫里面转悠呢。” “哦,阿雅,临安军都打到圣京了,陛下怎么不见一点着急的样子?” 子衿转悠着走到那栋高耸的圆顶穹庐前面,灯火照亮了整个大堂,红衣男子背对着子衿面向窗外的月色,长袖低垂,一副肩膀仿若刀削。 阡陌听见细碎的脚步声,那样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却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 子衿一步步的走向他,每一步都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踩成碎片。 阡陌颤抖着转过身子,白皙的手掌被破碎的琉璃盏扎出鲜红的血,一滴滴的滴落,淹没在满身的血红里。 阡陌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不过片刻,猩红的双眸便犹如被水洗过,清澈的一如那年初见。 “阡陌,三年不见,你还好吗?” 声音平静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林阡陌身子猛地一晃,“这辈子,还能听见你叫我一声阡陌,够了。” 说完便不再看子衿,茫然无措的看着窗外的满天繁星,污血顺着嘴角滴落。 “真的,什么都不想对我解释吗?” 子衿的声音开始有略微的颤抖,“只要你肯解释,我愿意相信你。” 阡陌忍下心中所有的奢望,“做过了便是做过了,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子衿,是我对不起你,你,走吧。” 子衿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变得有些无措, “既然这样,那,打扰了……” 疾走的身体被猛地拽进怀里,“子衿,对不起,对不起。” 耳畔划过温热的液体,子衿颤抖着摸上去,指尖一片血红,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后的阡陌,“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冷月决定迅速完稿,不再拖拖拉拉,用最快的速度结束文章,准备开心过大年,也给亲爱的读者们拜个早年,祝大家信耐你快乐,万事如意。。。 第224章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一个月后,希图皇帝安图拉席颜失踪,希图降,却未见被俘皇帝司徒麟的踪迹。 春末,临安大军班师回朝,得知陛下并未遭俘虏,一直在朝中掌控全局。 两个月后,胡国国主普夜递交降书,自此天下大定,司徒麟改国号为紫禁,定都凤翔,改元恒昌。 花谷中盛放的风信子被微风荡出一波又一波的细浪,花香遍野,彩蝶纷飞,阡陌靠在竹编的躺椅上晒着太阳,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阳光下翻飞的睫毛仿佛破茧而出的蝶,他手里紧握着一把绽放的风信子,宽松的衣衫垂挂在日渐削瘦身上,子衿细心的擦拭着他凝固血迹的嘴角,两个月了,他的病情没有一点起色,整个人像是顷刻间就要风化了一样。 收拾好午饭,子衿一勺一勺的喂着阡陌,阡陌艰难的吞咽着,直把一碗粥吃干净了才算作罢。 日落时分,阡陌突然来了精神,笑着对子衿打趣道,“我若一辈子这么病着,你就一辈子守在这里吗?” 子衿笑着不肯说话,心中想起瑾玉翘首等待的样子,心头不禁有些酸涩。 “阡陌,回屋吧,在外面晒了一天了,去休息一会儿。” 阡陌摇摇头,整张脸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我不累。” 子衿心中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随即甩了甩头,强笑道,“怎么会不累呢,我们回去休息,听话。” 阡陌不再坚持,点了点头自己挣扎着起身,子衿忙扶起他回了竹屋,阡陌兴致很高的倚着床围看子衿绣花,没有半分睡意,子衿无法,扔下手中的娟帕,抬头凝视着阡陌,越看心中越害怕,一颗心仿佛被冰冻了一般。 “子衿,你怕了,对不对?你怕我会死掉?” 子衿用力的点点头,泪珠大颗大颗的砸落下来,阡陌伸手抚摸着子衿的脸庞,却止不住嘴角涌出的鲜血和子衿的泪水。 “傻丫头,你不知道,和看着你死比起来,死在你怀里是多么幸福的事。” “子衿,你怨过我吗?” 子衿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呜咽的声音只能隐约辨别出两个音节,“阡陌,阡陌……” 阡陌仿佛是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眼角再没了以往的神色, “子衿,如果一切能回到初次见你那刻,该有多好,我会带着你逃的远远的,不要仇恨,不要利用,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子衿,子衿……” 半晌,子衿突然嚎啕大哭,“阡陌,阡陌,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子衿再也不会离开你,我们回家……” “傻丫头,这里就是我的家啊,这辈子是我不要你了,不过你要记得,把下辈子,下下辈子,以后的每一世,都只许给我。” 子衿哽咽着点点头,“阡陌,不要啊……求求你,不要死,只要你不死,我就留在这里,哪里都不去,我求求你……” 阡陌的笑容仿佛定格在那里,神色温和,一如清风谷中笑容温暖的少年。 今日五更,大结局出炉,谢谢各位长久以来的支持,冷月鞠躬。。。 第225章 独留青冢向黄昏 望月城花谷,一望无际的花海隐了一座孤冢,子衿在坟前静静的站着,眼中酸涩,却在没有一滴眼泪,她记得那年睁开眼第一次看见阡陌的样子,记得清风谷中追逐在自己身后的少年,记得他为自己搭一座竹屋,许自己一生。 “阡陌,你问我,怨不怨你,我告诉你,曾经怨过,怨恨到连来世都不愿意许给你,可是见到你的时候,突然觉得不怨了,不论你有多好,还是有多坏,你都是让我心心念念不敢遗忘的人,我把来世许给你,好不好?你要记得,不要再伤害我,不要说死在我前面比看着我死掉好,因为你,看着你死,原来要比死在你面前,痛苦的多。” “阡陌,子衿今生亏欠瑾玉良多,终究是要还的。” 子衿看着日落西斜,又看着朝阳升起,泪水突然滚落下来,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不会再有一个叫做林阡陌的男子了,日落如出不变,沧海桑田未改,只是那个人,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原来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任性妄为,都不过是因为觉得他还在那里,会一直都在那里等下去。 “阡陌,我一直对你的不信任不愿释怀,如今才明白,我也一直,没能否信任你,没能信任你不会伤害我,不会伤害念玉。” 子衿沉默的背起包裹,最后再看了一眼幽静的花谷,“也许有一天,我会带着满腔的爱意回来。” 他没能看见,迈出花谷的那一霎那,大片的风信子凋落在风里,仿佛一阵阵无声的哭泣,青冢边白衣少年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翘首等待着谁的归期。 他对着寂静的空气无声的喊着, “子衿……” 他仿佛看见,许多许多年前,子衿满脸笑意向自己跑来的样子,她说,阡陌,我要嫁给你。 “子衿,你说,离别半步即天涯,是不是,从我踏出望月城那一刻起,我们便是咫尺天涯了?”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呼啸的风声刮过无边的荒野,不远处的竹屋前,花架秋千轻轻的晃着,晃着,朦胧中有女子憨笑的容颜,她一剪秋水似的瞳仁漾着少女的情怀,笑声回荡在山谷,她开心的吟道, “朝迎日出晚追霞,夜赏弦月昼采花。望月城里多绮户,隔栏逐影笑泼茶。” 子衿,没有来世了,阡陌于你,再没有来世可寻,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一直一直等下去,哪怕沧海桑田,也要等到你再次出现。只是不知道,那时候,你还会不会认得你的阡陌,还愿不愿意嫁给我。 第226章 安雅的孩子 泸州老城仿佛一夜之间开满了茶花,在霉湿的石板小径旁悄然绽放,瑾玉牵着念玉的手在雨后的湖畔游走,有少女手执碎花纸伞打身边经过,带起一阵阵清香的风。瑾玉仿佛被牵绊一般,怔怔的望着少女袅娜的背影,紧紧握着念玉的手,一字一句的问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子衿,你来赴我的三年之约吗?”, 少女回头粲然一笑,“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位公子,茶花开过三年,我应邀来赴你的婚宴,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凤冠霞帔,八抬大轿迎接我这远方贵客……”, 瑾玉满面笑容,如阳春三月拂柳的暖风,“没有凤冠霞帔,也没有八抬大轿,只有一个六岁的拖油瓶,还有一副等了三年的肩膀……” 子衿潸然落泪,世事变迁,云海更迭,唯一没有变的就只有他,固执的守候在远处,不肯离开一步。 这一刻,她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可是她却忘记了,自始至终,老天从不肯厚待于她。 婚后第二年春天,子衿去清风谷拜祭阡陌,却碰上前去拜祭的安雅,安雅一身素白衣衫守在坟前,身边站着一个三岁大的少年。 安雅平静的看着子衿,淡淡的开口, “以前一直很恨你,总觉得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所以我用尽一切办法让你误解他,恨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夺回他,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和亲后一直不见他踪影,我便好奇的向朵齐打探,朵齐说,安图拉是草原上的雄鹰,是每个草原女子心中的英雄,起初我对此不屑一顾,以为不过是个鲁莽的草原汉子,直到看见他,我才明白自己的想法多么荒谬,只需要一眼,就赌上了自己的一生,躲不开,逃不掉。” 安雅的声音空洞无力,子衿心中不免疑惑,细看才发觉,墓前已经是一片猩红,她的手腕还在潺潺的流着血。 “救不了了,你答应我,把他的孩子养大,他叫穆修,请一定代我将他养大。” 子衿这才看清,她身边那个小小的少年,有一张与她神似的脸,却有一颗与阡陌相同的朱砂。子衿无言,安雅踉跄着出了山谷,神色凄惶,“那时候偷偷跟在他后面来这里,他说,这是你和他的家,不许我弄脏了,我羞恼之下在王府原样建了一处,不料刚落成,你便来了。你走之后,他便毁了那园子。如今,他虽然死了,但也一定也不希望我弄脏你们的家……” 子衿看着安雅离开,竟说不出一句话,那少年跪在地上,不哭亦不笑。子衿手无足错的抱起他,一步步的离开山谷。 第三年春天,瑾玉突然晕厥,子衿这才知晓,那年去圣京,中了抽丝的不止司徒澈与夏子潇,瑾玉吸入较少,在体内隐匿七年之久才爆发出来,却更加致命,子衿想尽一切办法皆无从挽回,知道在清风谷中翻阅出旧日的遗书,得知可以以毒攻毒,但人极可能会因此痴傻。 第227章 流光背后 “不可以,如果以后都要混混沌沌的忘记你,我宁愿这么死去。” 瑾玉的坚持让子衿有些无奈,念玉已不知该如何是好,穆修只是幸灾乐祸的看着他。这孩子在家中待了两年,对每个人都很和善,独独因为见过瑾玉围城,固执的认为是瑾玉逼死了父王,对瑾玉一直是极尽嘲讽。 傍晚来临的时候,一家人用过晚饭,子衿安顿两个孩子睡下,便回了卧房,手指在小腹上慢慢的抚摸着,能给瑾玉一个完整的身子,能给他一个孩子,许多年前,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子衿吹了蜡烛上床,帘幕内漆黑一片,瑾玉赌气似的扭着身子,子衿自身后环上他的腰,“还在生我的气吗?” 瑾玉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拥住她,“子衿,我不愿意忘记你,我不知道如果大脑中没有你存在,司徒瑾玉会变成什么样子。” 子衿抓住他的手,轻轻的覆盖在小腹上,“难道你就愿意,三个月后死去,抛下我和孩子,让他出世以后连爹爹都看不到?” 瑾玉心中一喜,双手扶住子衿的肩膀,“是真的?” 子衿点点头,“是真的,瑾玉,你真的不想看着我们的孩子出世吗?” 瑾玉小心翼翼的将子衿拥进怀里,心中喜悦翻腾,仿佛可以感觉到,那跳跃的脉搏响在自己生命里,沉着声音道, “我试,子衿,为了你和孩子,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浑沌的太久。” 第二日,子轩从绝杀楼赶来,帮助子衿用药施针,结束之后,瑾玉便陷入昏迷,直等过了半个月,瑾玉才渐渐转醒,却真的如医书上所言,已然痴傻。 瑾玉的病情半年不见好转,子潇说望月城清静,对调养身体再合适不过,子衿便带着孩子和瑾玉回了望月城,子潇与澈隔三差五的回来看看,之后便又跑得没了踪影,他们捡回来的那个孩子也已经七岁了。 念玉时常跟着他们出去游荡,倒是穆修,整日的窝在厢房里临摹阡陌留下的字画,时隔三年,子衿已经不会再有大悲大痛的感觉,甚至有时候感觉他就在自己身边,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开春,阡陌祭日这天,子衿喂瑾玉吃过早饭,便腆着大肚子,带着他和两个孩子去花谷祭拜。 山谷中开遍山野的风信子将青冢淹没在花海深处,微风吹过的时候,隐隐露出石碑上刻着的“亡夫林阡陌之墓”几个刺目的字。 在坟前跪了许久,脚麻木的没有任何知觉。 安图拉席颜,这个曾经让世人谈之色变的名字,如今亦是这山谷中的一缕孤魂,子衿想,也许他真的从来不曾变过,一直以来,他都是在桉树顶上举着风筝笑容清澈的少年,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许多莫名的牵挂,才有了后来的一切变故。 “阡陌,我都记不起你离开有多少年了,我守着这片花海,守着痴痴傻傻的瑾玉,守着越来越像你的念玉,竟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不管怎样,至少你的灵魂还和我的心脏一起跳动着,我活着,你便活着,我便能感知到你的存在。其实,瑾玉一直待我很好,我守了你多久,他便守了我多久,其实一直忘了告诉他,那年,在断崖边看见他一脸狼狈的样子,我就知道自己再也逃不掉了。” 第228章 大结局之青青子衿 回身的时候,发现不远处的瑾玉和穆修早不见了踪影,念玉一个人躺在草丛里睡了个天昏地暗,子衿心疼的唤醒他, “念玉,念玉,起来啊,小心着凉。” 念玉睁开一双朦胧的睡眼,看着子衿道, “爹和穆修呢?” 子衿正担心瑾玉和一个半大孩子在这山谷里迷路,就看见瑾玉一身脏兮兮的从外面从进来,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抓住子衿的手,额头上刺目的猩红色液体不断的涌出来,身后跟着一身黑色绸衫满脸桀骜的穆修,子衿鼻头酸涩,小心翼翼的掏出手绢替他擦拭,念玉一把拎起穆修怒道, “穆修,怎么又欺辱爹爹。” “他不是我爹,我爹是他害死的。” 说完转头冲进竹屋,念玉也跟着冲了进去,子衿无奈的看着来那个兄弟吵闹,一把拽住欲追上去的瑾玉,小心翼翼的替他止血,瑾玉将她微凉的指尖收进怀里,细细的端详着她,这些年,这个习惯似乎一直没有改变,即使她已经不再怕冷,他还是习惯替她暖手。 子衿抽出手抚上他凌乱的鬓角,满眼的心疼, “瑾玉,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我已经等了你好久了,久的都快忘记你和我说话时的样子了。” 久久的没有人回答,子衿替他拍去身上的污泥,埋首在他怀里,轻轻的说, “瑾玉,我又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上你,很久很久了,可是,你却一直不肯醒来听我说。” 子衿的手突然被抓住,清朗的声音在头顶炸开, “原来,我迟到了这么久。” 风吹过,花开的声音丝丝缕缕的响彻山谷,子衿想,幸福,也许真的离自己不远了。 《锦袖》至此已经终结,另外还会有精彩番外,敬请关注。。。 番外vs作者编后语 “哇哇哇,烫死了。”瑾玉丢开手中的烤鸡腿,子衿一个跟斗反过去拿荷叶兜住,急的直喊, “摸耳朵,快摸耳朵……” “爹,别听老妈瞎说,把手浸凉水里。”念玉狼吞虎咽的啃着手里滋哇冒油的肌肉,还不忘往身边嗷嗷待哺的司徒倩兮嘴里塞一块儿,赚的子衿一顿破口大骂。 “臭小子,几千年的历史经验你懂不懂?还有,不要乱给妹妹吃东西。” “老妈,时代变了,事实胜于一切雄辩,我们要相信科学。” 瑾玉趴在溪水边,一手搁在水里,一手摸着耳朵。穆修无视两人的吵闹,小心翼翼的将倩兮咂过的口水鸡抠出来。 酒足饭饱,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开赴逸云轩,子衿一脸得意的对着掌柜呼喝一番才出门去,大手一挥,对这两个儿子豪迈的说道, “乖儿子,除了老公,其他的东西老妈的就是你们的,放心挥霍吧。” “老妈,在这个人道主义不太明显的社会,我决定对你虐待儿童的手段报以绝对的鄙视,以唤醒广大劳动人民对你的谴责,舆论的力量无限大,你就等待老天对你的惩罚吧。” 子衿一声怒吼 “司徒念玉,看老娘怎么收拾你。。。瑾玉,拿平底锅来……” 念玉飞快的蹦上屋顶, “老妈,我会回来的。” 说完运起轻功以光速逃离现场,穆修怀里抱着倩兮,子衿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拍拍穆修的肩膀, “小同志,做得不错,值得鼓励。” 一大一小二人当场石化。 全文完。。。 冷月原本说过要为司徒澈写一篇番外的,但想来想去还是不要写了,原因不详,是冷月自己的感觉问题。 说实话,对于《锦袖》的创作,冷月真的是现写现买,没有一点存稿,导致章节之间连贯性不强,并且结局也很仓促,希望各位读者见谅。 对于文章的男主,冷月一直很纠结,但选来选去还是选定了瑾玉,因为瑾玉一直都是冷月心中最完美的情人,无可挑剔,并且,在前面发篇幅的章节中,阡陌与司徒麟多多少少都对子衿存有一些复杂的念头,只有瑾玉始终如一。冷月在构思子衿与瑾玉这段感情的时候,把它想象成一段纯粹的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虽然最后还是结婚生子,但精神追求不变。。。。 新年前终于完稿,冷月也算是放下了压在心头的一块重石,心情顿时畅快不少。 废话不多说,祝所有支持冷月的新朋旧友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兔年大吉,顺顺利利。。。特别鸣谢异想天开和雪落-悦两位的支持,多谢多谢,冷月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