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有劫》 第1章 三千宠爱在一身 我出生的时候,漫天铺地的白的世界。纯粹得像天使神圣的羽毛,像出生的婴孩,纯洁而宁静,雪落了无声。 祥光照室,紫气东来。虽为白日,天上却出现了太阳隐耀,星月争辉的奇景。天上辰色俯瞰众生,地上江波倒映,洗礼尘俗。群臣恭贺,此乃祥瑞之兆也。 可这么温暖的天,怎么会下雪呢?那只是一种叫做扶桑流苏的花儿罢了。白里透红的花瓣漫天飘散,不像是庆贺,却像是祭奠与寂寥。 我的父皇站在宫外,眼睁睁地看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那一次他迎来了我们的出生,却也永远失去了心中最爱的女人。 作为一个刚出生的婴孩,我似乎格外清醒。我有着独立的思维,尽管对于一个婴儿来说,这是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可怕的是,我根本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像是被漂白了记忆,放逐来重生。 帮着母亲将哥哥推出产道后,自己也顺着滑了出来。可我实在拉不下来脸又哭又闹,看了一眼身旁刚刚安静下来的小包子。随着时间的推移,黄疸排出体外,他的肤色也渐渐暗沉,皱巴巴的而且睁不开眼。实在难看死了。 宫女嬷嬷们似乎对我很好奇,簇拥着我大眼瞪小眼,乌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转。可惜婴儿的体力终究不足,我打了个哈欠。然而就是这么一下,眼尖的宫人们就立刻传报开了,他们发现我嘴里有东西。 一个失神,黄袍就在眼前。斜眉入鬓,眉头轻蹙,眼角有着难以掩饰的疲倦。我知道他是我的父皇,刚刚痛失爱人的秦帝秦胜。高额博冠,双鬓垂髫,刘海齐齐勒在玉冠里,露出饱满的天庭。广袖垂地,罩衫长摆,外加立领坎肩。肩上微湿,不知道是未化的雪,还是清晨的露。 一面是爱人离世的打击,一面是为人父的紧张,他的表情颇为奇怪。他小心翼翼地托起我,“吐出来,乖”。另一手指伸进我的口中企图将我嘴里的东西弄出来。我不高兴,只觉得那样东西很重要,可能与我失去的记忆有关,自然不肯就范。 他的动作很轻,手指紧张地微微颤抖,我没有牙齿,只好轻轻地吸吮。他的身子明显一僵。额头几天没散的阴云,莫名地舒展了。 “月贵妃之女,衔地配而诞,赐名‘衔月’,封镇国公主。钦此。” 嘴里的东西到底吐了出来,还好并没有人同我争抢,现在还安安分分地挂在我的小脖子上。地配没有通灵宝玉的光洁润泽,昏蒙蒙的,更像是被墨染过的浊水。 我缩在父皇的怀抱里,任由他抱着我走上朝堂。且不说镇国公主的分位有多高,大秦开国以来,刚出生就取名册封的,我是头一份;荣登金銮殿,俯瞰底下一片白花花的朝臣,我也是头一份。 可是谁也不敢说什么,天子思妃成疾,已经几天没早朝了。而我就像是天降的治愈系萌宠,独宠一人,总好过举国倾颓。 “回禀陛下,龙国请求议亲。” “拒。”父皇毫不犹豫地说,语气不容拒绝。 “皇上,公主身份尊贵,可是那个预言不得不防啊。” 吧嗒,他掐断了一只御笔,抱着我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朕的小月儿还这么小,龙国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抢人了吗?” 地配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光玄大陆自诞生伊始,就流传着一个传说,传说有帝女携地配临世,得帝女者得天下。因为这么一个天雷狗血的设定,我感觉自己就像砧板上的肉,所有有野心的人都要讨好我,而他们的本意却是出于觊觎。 龙国是在不断地征伐中诞生的野蛮国度。二十年前刚刚完成一统,吞并了除秦国之外的大大小小零零星星所有小势力,实力逐渐强于我们。近年来更是屡屡进犯,单马仗天威,挼取长绳缚。大有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之势。 秦国虽是百年泱泱大国,但日薄西山,倾颓之势渐显,早已大不如前。若不是有神兽坐镇,恐怕早已俯首系颈,为郡为臣,委命下吏。而我的出现,无疑是缓和两国关系的一个契机。 结亲,两国归一,天下归一,名正言顺。 我并不是父皇的唯一的孩子。在我之上有长公主秦如月,大将军之妹鲁妃所出。我也并非嫡出,已故的母妃之上还有一个皇后,太后的内侄女,生嫡女秦巡月。巧的是,秦巡月竟与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这个同时也不知究竟包含了多少争斗、不甘以及失望。 第一次见秦巡月,是在我们共同的抓周宴上。皇宫里难得一次抓周,既然要办,不如三只小包子一起。 秀气的鼻梁,玲珑的嘴唇,毫不夸张的美人胚子。柳眉弯弯,眼睛里满是孺慕之情。灰白的皮肤有些暗淡,更让人心生怜惜。倒是个可怜见的,以我和父皇形影不离的程度,估计她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 我们被抱到一个大大的黑曜石圆盘上,盘上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简直堪称小世界。父 皇皇后太后高坐,周围围着一帮子莺莺燕燕、大叔大婶。他们是父皇的后妃们,肱骨们,甚至还混着隐世世家的人。文官执笔,记录下这激动人心的时刻。 光玄大陆除了秦龙两国,还有四大隐世家族。母妃罗月便是巫族的圣女,太后、皇后则是牧族的人。作为圣女之子,我们出生后巫族有来寻,可父皇不让。据说母妃的死与巫族有莫浅的关系。所以父皇更愿意把我们隔绝,只留在自己的臂弯里呵护。 秦衔卿是个没心肺的奶娃娃,到了盘子上,便开始四下搜寻打量。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一角有一颗水晶球,质地非金非玉,又岂会是凡品。透明璀璨,很容易吸引小孩子的目光。 水晶球主预言、占卜,而在这世还有着测灵根的作用。果然打着好算盘,小孩子见猎心喜,只要轻轻一碰光看颜色便能知道他的修炼前途。秦龙两国从来不讲灵力,我们治国宫斗又不修仙讲那些干嘛。所以好奇这些的,肯定是隐世家族的主意。 等等,我将神智锁定在水晶球上,那里闪过一丝绿芒,泛着草木的气息。哼,真是低劣的宫斗技巧。那道绿芒是大地的气息,生命的气息,没有一种生物可以拒绝。这就好比,在抓周上放了糕点,小孩子肯定会去拿的。 就在秦衔卿要触碰到的时候,一支毛笔抵住了他的手。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要去抓毛笔,我嘴一抽,手一抽,往远离水晶球的方向挪去。 “这是逗他呢!” “都说双胞胎心有灵犀,没想到这么有爱!” 有爱,你哪只眼睛看到有爱啦?秦衔卿居然舍了水晶球追着我要,仰天扶额,汗。只好在快被逼出托盘前,把毛笔丢给了他。他的眼里闪过得逞一般的光芒,我嘟嘟嘴,一只破毛笔有什么好的。 却没想,那是我第一次送他礼物,值得他一生珍藏。 最终秦巡月得了那只水晶球,秦衔卿得了只破毛笔,而我则抓了块泥印。 看到皇帝最宠的两个孩子都抓的不尽人意,众人不禁唏嘘。唯有父皇开心大笑,小月儿喜欢这个,这个是谁做的?赏给你专门做玩意可好? 皇令一下,堂堂工部司务,就成了公主的玩具厂商。是攀上高树,还是时运不济,命运多舛?众人不知,只道是秦帝独宠二公主,三千宠爱在一身。 第2章 身负千寒恶毒妇 皇帝就是皇帝,他的身份注定了只能一生一世做渣男。随着皇后在抓周宴上的晕倒,见红,父皇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对她狠狠地宠,乐得太后合不拢嘴。 无数赏赐、补品如流水一般送到未央宫。尽管我们还是住在父皇的大明宫,夜夜享受着龙床,有求必应,但小孩子都是敏感的,宠爱被分去了,哪里是滋味? 我拽了一颗葡萄挤到秦衔卿嘴里,他的眼里满是不服气。 “整个皇宫北边是政殿,南边是后宫,东边是大明宫,西边是月宫。他把整个皇宫一半的地方都给了母妃。既是死了,也不肯动一分一毫,你说他在乎谁?” “北依黟山,南环月湖,整个皇宫地势最高,风水最好,有山有湖的地方,都在月宫。你说他心疼谁?” 秦衔卿心里苦,折腾着直起软乎乎的小身子,口齿不清。我知道他想说“可素、可素”,可是什么呢?可是月宫成了冷宫?物质上的宠爱比不上肉体精神? 但我想说父皇关怀皇后,关怀自己怀孕的妻子难道不对吗?也许在皇家就是错误,帝王宠是一种毒药。我不同,我有地配,即使是太后也不敢得罪我。而且我是一个公主。皇后,就说不定了。也不知道她一个孕妇,经不经得住男人的那么多“宠、爱”。(邪恶邪恶) 我忽然抬头,转角的帷幔后有一只金色的靴子晃动了一下。父皇?他听见我说的话,却不现身? 也对,我们早晚腻在一处,迟早要发现的。刚才所言,虽是句句维护。可他小小的女儿什么时候可以吐出这么一段话了?就是现在同秦衔卿说话,还时不时鸡同鸭讲,不对马嘴。 我又是什么时候摸清了皇宫的布置?他不知道我重生而来神智强大,只要有意探查,区区皇宫的范围,自不在话下。 隐世家族的后裔虽然早慧,有道是慧及伤身。而这伤的怕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主月贵妃吧。 他会因此讨厌我吗?但愿只是我想多了。 能开口讲话,就能很快上手写字。实在不是我要做神童,混到我这个份上,即使像靖哥哥一样三岁不会说话,照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是憋着实在难受啊,婴穿的苦谁能懂?所以又有了“地配之主,五月能言,一岁读书”的美誉流言。 “启禀公主,您要的阴文已经准备好了。” “是吗?” 阴文就是印章上或别的器物上所刻或所铸的凹下的文字或花纹。问 我要这些做什么,自然是发展印刷大业。 秦国虽然历史底蕴丰厚,但毕竟是古代,还是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 例如五更天就得上朝,四更天就得从被窝里爬出来。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没个休沐啥的。赖床的妹子伤不起。 例如书本的价值很高,一般人都念不起书,而且出书神马的成本颇高,所以书籍很少。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光玄大陆的文字与汉语并无二致,我自信盗版五千年文化还是可以滴。不行的话,我还会写好多种光玄大陆的原住民都不认识的蝌蚪文呢。 再例如重农抑商,重男轻女…… 而这些都要从思想意识层面抓起。书籍的推广,少不了印刷。一本本抄要抄到什么时候?所以才有了抓周宴上赐臣子的一幕。 十年一度的天地盛会,各方势力云集宁都,此时的皇宫应该无比热闹吧。我一个人躲在冷宫里捯饬着默写古文。冷宫是个好地方,至少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也算是闹中取静了。而且月宫设有巫族阵法,不想死的都别来。 然而我高估了阵法的威力。忽然一个黑影从眼前闪过,我就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劫持我的人和父皇差不多年岁,相貌精致,剑眉斜飞入鬓,鼻子高挺,目略微眄,精采相授。 “小娃娃,要怪就怪你是她的女儿!” 他带着我飞过千山万水,其实也就是一直北上,我能感觉到,因为气候越来越冷了。人质哪有什么好待遇,直到到达了目的地,原本瑟瑟发抖的我才惊讶,北方竟有一个这么温暖的地方? “辰,阿辰,是你吗?你把我们的孩子带回来了?” 男子一僵,心里无尽苦涩,还是把我递了过去,“孩子。” 哪有送情人送小孩的?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是个疯妇。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身披黑色的长裙,暗红色披风,拖曳三尺有余。秀丽的眉眼,依稀可见当年的俏丽,然而丈夫的离去,却将一切都浓缩成了鬓角的一朵凤凰花。花,已然枯萎。 她时而待我极好,轻轻抚摸我的背脊,慈爱的眼光照得我毛骨悚然。因为剩下来的时间,她会视我如仇敌。她是个惯使毒的,我的一项功能就是试毒。 毒龙胆,鹤顶红,血海棠,断肠草,我很快就都认识了,还与它们不断亲密接触。偏生疯妇的医术 又是个顶好的,无数次把我迈向阎王殿的一只脚拉了回来,然后抱着我痛哭流涕。 “伴星,伴星,你爹爹不要你了……” 啪——!突然一巴掌甩在我脸上。我伸出舌头舔掉嘴角裂开的血,只听她疯狂的吼着,“罗月,是你害死了阿辰,你把阿辰还给我!” 我都不清楚她是醒着好还是疯着好,只知道她在搞一项研究,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千寒。 千寒是一种很神奇的药,竟然能够吸收月光阴气。服下后,寒气涌来,周身就像浸泡在一个千年寒潭里面。寒风吹我骨,严霜切我肌,五感在同一刻被放到最大,我似乎听见了空气结冰的声音。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每每昏死过去。 期间拐走我的男人来过两次。也有碰巧是她清醒的时候。 “阿夜,你走吧,你救不了我的。” “焰儿,你这又是何苦。”苏夜试图揽住她,却被她一掌挥开。 苏夜叹了口气,“他们已经闹开了,很快就会查到我的身上。”他们?是父皇吗。知道我不见了应该很着急吧。 “那你就更该走了。”阎婆平静地说道。 苏夜没有恼怒,像是习惯了这个女子的利用与无情。只是依言转身离开。 阎婆目送着苏夜离开,良久,崴在地上哭喊起来,“辰,我错了,我不该对你下药,可是伴星是无辜的,他是你的孩子,带他走,带他走吧。” 她又开始发疯了。 第3章 师傅太美不敢看 托她的福,再没有东西可以毒到我了,或许是因为千寒的缘故,发作的极慢,或许是在发作的那一瞬被千寒吞噬。千寒就像一个王者,天下至毒,没有任何一种毒可以冒犯它的威严。 阎婆似是不满意了,她不断地进行着改良,千寒的威力也越来越大。与之成正比例增长的是我的耐力,千寒的药效只有七天,熬过七天就行。我把一切嘶喊都冻结成了冰。尽管这是病,要治。 阎婆一手抚琴,状似无意地说,“小月儿的医术越来越好了,怎么办呢?” 整理药材的手一松,原来她竟是记得我的? “鼠儿果,余香果,络石藤,霹雳刺,五色石苔,九叶灵芝,朱砂……这是你自己想的?” “徒儿不敢。” 阎婆蘸着朱砂在我的脖子上画着圆,“有什么敢不敢的,你倒是聪明,我折腾你这么些时候,而你却把我的医毒倒是学去了一两分。” 我冷汗涔涔,这毒妇怎么不疯了!上天似乎听到了我的祈祷,居然地震了! “小心呆着。”阎婆随手掐了个诀就飞身出去。洞外的石门轰开,似有什么人在缠斗。 听你的我就是个傻。 我跌跌撞撞地向外爬去,服食千寒导致我经脉僵硬,走起路来就像跳机器人舞。可我一刻也不想停,三个月来,我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想逃离,又怎么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山涧有一宽河,四周峭壁如城,左有两岩,皆在半壁。右有石笋突耸,上齐石壁,相去一线。青松紫蕊,草木茂盛于其上,恰与左岩相对,可称奇绝。区区小河岂能阻我,凝神一挥,就结了一尺多厚的冰桥。想来竟是亏了千寒的功效,真是讽刺。 我并不识路,却也不知哪来的胆子,一路狂奔。不想迎面撞上了一个同样狂奔的小女孩。她也不过四五岁,看到我这个比她还小的小不点,踩着奇怪的步子过来,不禁吓了一跳。 “喂,前面地裂了,冒火呢,不能过去!” “……”(都被你撞昏了,我还能说些什么!)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大殿上。 穹顶上是星夜图,星夜图下三根水晶柱,有一只风铃垂下,玲珑小巧,随风出音,静邃幽远的意味。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大殿的装饰是一种花,雪白色的花瓣,包裹着浸染血红色的花蕊。 有诗云: 夜雨 染成天水色,朝阳借出胭脂蔻。 粉笔丹青描未得,金针彩线功难托。 长恐红尘疏泥淖,肯教摩诘丹青摸。 没错,是扶桑流苏。我出生时飘满天空的花儿,这里居然开了这么多。 “咳咳咳。”从我一睁眼就试图吸引我注意力的四只似乎等不及了。 我对自己刻意捉弄颇为满意,可是几只又岂是轻易忽略得掉的?看向面前清嗓子的这只,红发天成,香幞赭罗新,盘龙蹙蹬鳞。金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闪烁着无比炽热的光芒。一看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乐天派。 他的身旁一袭黑袍,目炯双瞳,眉分八字,仿佛封存在剑鞘里的短剑,神色冷峻,威风凛凛。外披同色高领大狐氅子,长而拖地,雍容徘徊。 再看向青色羽衣,她是四只中唯一的女性,刘海齐齐,波浪卷遮住耳际,左右各插三根羽毛簪子。花边袖子,下裙由大大的羽毛织就,长筒袜子,这种公主风格的衣衫,身姿迷人。杏眸大眼,樱桃小口,甜甜一笑,很是温和。 然而最吸引我的却是他。胸襟处和袖口处镶了蓝色的花纹,一头墨发在脑后绑了一辍,上面一条同色系的蓝色绣花布条飘落而下,合着两边的长发直垂下来,隐隐透露着高贵清冷。 眉如翠羽,齿如编贝。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我愿把能想到的赞美词汇都安在他的身上,尽管他戴着银质面具。我并没有看见他的真容。就如高岭之花,可望而不可即,神圣不可亵渎。 “你们……”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只见他带着他们跪地,“属下青龙、玄武、朱雀、白虎见过宫主。” 四神兽?这、这四只竟是神兽? 我的小手指颤抖得不行。在我的印象里,他们是守护我大秦的神,是刻在皇宫东南西北宫门上的图画,所有臣民包括父皇说起他们都是一副景仰之情。现在告诉我真人就在面前,实在有点接受不能。看着面前从神话中走出来的神兽,这个玩笑好不好笑。 指了指他们衣服的颜色,“青龙、玄武、朱雀、白虎,蓝、黑、青、红,根本对不上嘛。” 我的本意是嘲讽一下,缓解气氛,可事实上这个玩笑开不起。银色的面具下,那目光若有实质,穿越了千年,定定的看着我。天哪,这个堪比ak47的射线 ,谁来拯救我?好吧,我突然智商上线,自己还有个地配之主的身份。我是地宫之主,几只的主人。 “请宫主赐名。” “璘。”因为我觉得它不像白虎,还有麒麟的感觉。 “别。”好土的造型,玄武,那不就是土鳖吗。叫不出来‘鳖’,谐音总好吧。 “青啼。”青是青色的青。金凤红鸾,青配什么呢?嗯,青啼吧,她的啼鸣一定很好听。 我每说一个名字,他们都是一颤。起初我还以为是答应了的意思,却发现他们的表情很奇怪。面具走上来,轻轻地把我抱起,泪眼潸然,“我是谁?” 我一怔,嗅着他身上的荷尔蒙,脱口而出,“流……苏?” 他一僵,退下台阶,恭敬地道,“对,我叫流苏,从今天起,我叫流、苏。谢宫主赐名。”画风转变太快,我大为不解。 后来我才知道,别看外表很年轻,知人知面不知心。四只可都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家伙。他们以前都有名字,只是除了流苏,和现在的都一样。 两个小身影,偷偷地钻进了林间的一间洞室。 “吃货,见者有份,见者有份!” “小月儿,红玉!”璘一噎,差点把果皮吞了下去。看璘的动作,我不禁哈哈大笑,拉着罗红玉凑上去。 “我吃饭吃菜吃水,什么时候也没吃过货呀,你干嘛老叫我吃货。” “嘻嘻,见吃眼开,你不是吃货是什么?哦,对了,你还是个二货,哈哈哈哈哈。” 璘献宝似的拿出自己采摘的果子,还留着长卵形叶子,数朵圆锥形小花,碧绿色果皮,掰开色泽红润可人。 “这是什么?”我上去就咬了一口。 璘连忙抢了过来,“也不嫌有毒!” “毒?怕什么,要是能把我毒倒,师傅早就来抢了。” 我不以为意。我所说的师傅,就是当初囚禁我的疯妇。任我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她竟然是兽族的少主。兽族族长竟不知所踪。兽族,四大隐世家族之一。早在千年前,四大神兽带领众兽族隐匿万寿山。难怪父皇也找不见。 “哎哎,我再啃一口。”我贴过去,璘却有些遮遮掩掩。我突然想到自己啃得好像是他刚刚咬过的地方,老脸一红,赶紧岔开话题,“这个味道,好熟悉。哇啊啊,可乐,不对,涩了些。可乐耶,你在哪找到的?” “ 就是那几棵乔木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见到几棵小乔木。这厮居然私藏到自己的府邸里。可每次还不是被我发现。 “哦哦,要是有土豆就跟好啦。”可乐加薯片,简直就是吃货必备啊。 “土豆是什么?” “就是一种跟白萝卜长得很像的,比白萝卜要黄的球。” “球?” “对,埋土里的。” “那岂不是要去土里翻?” “对啊,那个烤着吃,加上前几天我跟你说的花椒、酱油果,那味道……”我看到吃货砸吧砸吧嘴的样子,存心不往下说。“唉,连吃货都找不着还是算了。有可乐我就知足啦。” 我作势抱起璘身后的可乐果准备再一饱口福,就听璘嚷道,“诶诶诶,别~” “别什么啊,”我一回头,只见别一身黑袍,满脸黑沉的站在那里。顿时什么食欲呀口福呀都没了。 “法术都练好了?” 墨守成规的家伙,不知道小孩子是要鼓励的吗,不知道玩是小孩子的天性嘛,尤其是想我这么小的小孩子。 四只当中,璘最欢脱,别最严厉。尤其每次我偷懒被逮住的时候,都是毫不留情面的。在我印象里,对付别,一哭二闹三上吊是没用的,只能乖乖认错。咦,现在想起来,每次璘都在我身边呵,肯定是他的原因,对比才会这么明显。 我摇摇头。 “那还带着红玉出来闹!” 拜托我最小好不好,怎么也是别人带着我啊。 这里就她一个小孩子,我不带她难道带你么? 我看了一眼罗红玉,她垂着脑袋,细长的睫毛在凝脂般的面颊上洒下淡淡阴影。娇嫩的唇瓣抿紧,不用任何弧度却胜过曲线万千。眉心处赫然闪烁着的三瓣火红凤翎,红光灼灼。 嗯,不愧是准圣女殿下。 第4章 红玉凤凰夺舍生 罗红玉就是那天撞到我的小女孩。见我四肢冰凉,于是就把我拖回了原本地裂的地方,那里火势大,或许多吸收些火灵就好了呢,小姑娘天真地想。 可是后来她不知道怎么也昏了过去,还拔出了原本镇压地火的圣器凤鸣剑,惊动了四只神兽。 “你姓罗?可是巫族中人?” “是。” “你可知凤鸣剑乃兽族圣女凤凰之物?” “晚辈无意冒犯。只是圣女已故,凤鸣既已认主,何不……” “放肆!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 因为地配的原因,我并没有感觉到恐怖的威压。但是光看气势,就有种让人忍不住交出膝盖的感觉。凤鸣剑出世,解开了镇压地火的封印,造成了万寿山地界的不稳定、火灾、地震,罗红玉罪无可恕。但也同样因此,阎婆不得不清醒过来,与火灵缠斗,兑现她兽族少主的责任。我也才有了机会,从她手下逃脱。 我连忙冲出去,“你是救了我的那位姐姐?” 四只看到我,自然也会多说什么,就算我不敢签下任何形式的契约,可谁叫我是他们等待千年才盼到的命定主人呢,恐怕爱护还来不及。 “留下吧。”我立刻向流苏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他只是笑着摇摇头,带领他们走了出去。 至于罗红玉所说的一系列巧合,我自是不信的。五岁大的孩子跑到深山里,还是巫族的人怎么看怎么可疑好吧。 “你和罗月什么关系?” “前圣女?”果然见到她惊讶地捂住了嘴,但很快又缓缓地放了下来,“她是我姑姑。” “那你是我表姐咯。” “你、你是……” “呵呵,我叫秦衔月。你好!”我伸出手,友善地握了握她的柔荑。 她的表情很是复杂,“那你不就是未来的巫族圣女?” 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隐世家族为了保证灵力的传承,大多都是世袭罔替。也就是圣女一般嫁给族长,族长的女儿或者圣女的女儿做下一任的圣女。当然也有灵力突然爆发取而代之的,但那只是少数。 “不,我爹不让。” “哦。”她像是松了口气。 “你知道吗,你说的突然昏倒什么的,我一点也不信!”我突然抬起头,神智死死地锁住她,她自然有所察觉,一时惊慌失措。 “凤鸣剑阵乃上古难得的阵法,你是被逼了回来。之所以拖着我去,不过是因为我是冰灵体,你把我当空调使呢!” “我没有!” 她被我的气势所迫,想施展法术。只可惜她是水火双灵根,水能克火。施展火系吧,被我所克。施展水系吧,又不如我。说起来还真感谢千寒,现在要我放一个寒潭出来都是绰绰有余的。 “对,你没有。水火双灵根,真是奇怪呢,怎么会在同一个人身上呢?我虽然昏了过去,可是当时见到的小女孩,额间并没有三滴凤翎。所以,你、不、是、她!” 她一惊,连忙摸了摸额间,“怎么可能,他们都没看出来。” 我能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了吗? “你夺舍了,对吗,凤凰!” “不,我不是有意的,她被凤鸣剑气所伤,已经回天乏术,我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还有她的记忆,她的不甘,就像是融合了一样。而我之前的记忆,很模糊,我、我分不清楚。” 我翻了个白眼,你都不清楚,就不要瞪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我啦。 “记着,你手持凤鸣剑,是我兽族圣女。” 罗红玉像是清醒了一般,单膝跪地,“谢神女提醒。” “唔,其实我也是重生的!”我背对她跑开,没有受这个礼,留下她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第5章 冰雪城堡呓童话 女人间因为秘密,就有了非一般的亲密。 自那以后我一贪玩,便经常拉上罗红玉。她因为修习火系法术,留在地宫再好不过。再说了,能让她小小年纪就出来寻找阵法,想必巫族也是个坑爹的地方,还好父皇没打发我们兄妹去。 再叫上特别打手璘,我们三个玩过激流勇进,当过人猿泰山。可璘是个缺心眼的,红玉在他们眼里是个乖觉的,每次回来只有我一个人挨训。就像现在,瞧他俩的小媳妇样,全是不抵抗的猪队友。 “哎哟,你还不知道我吗,修炼什么的小case啦。” “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龙国也有一个天才,据传三月能言,五月能读,周岁之时,俨然灵武双修……”璘还是个倒戈的。 “那还是人吗?你逗我呢。”我难以置信。 “他贵庚?” “同你一般大。” 一般大?没听说过呀,我不禁怀疑起璘这话的真实性。可是璘虽然有些二,却从不骗人。 “还不去,难道要叫流……”别催道。 “我去!徒儿知道了。”原来有一个人,只消听到他的名字,哪怕只有半个字,我就会心甘情愿。 虽有阎婆教我炼丹炼器,偶尔还操个琴、摆个奇门诡术神马的,那只是副职业。武术灵术还是四只神兽教我。秦龙两国虽不重视武术灵术,也没有很系统的划分。但在光玄大陆上,会的人还真不少。至少四大隐世家族各有所长。作为地宫之主,站在光玄大陆塔尖上,我不得不学。 武(灵)术的等级划分:武者、武师、武王、武帝、武尊、武圣、武神。 细致的划分一般看不出来,所以武王以下,统称武(灵)者。 武王以上,真正能看出来了,统称武(灵)神。 修炼灵术需要灵根,修炼武术需要洗筋伐髓。还有像我这样的,天生就是灵体,骨骼惊奇不用洗筋伐髓的,一般看长相就能看出来。漂亮的不一定是大能,不漂亮的一定不能啊。(所以这是在变相的夸自己长得好看吗o(╯□╰)o) 灵根又分很多种,这个就不必赘述了吧。流苏擅长水系,别擅长土系、金系,青啼擅长风系,璘擅长火系,但其实他们几乎每一系都会那么点。所以教起我来并不费力。 而我因为天生灵体的缘故,直接跳过引气入体之类的环节,触类旁通真心不费力。有时候我甚至怀疑灵术真的那 么难吗?为什么轻轻松松就是灵者了?水火金风土之外,我感觉触摸到的灵气竟有十种之多。而他们除了象征圣族的光系之外,却对此一无所知。我也不好打击他们的。 上古神兽因为诞生的早,本质上并不算兽族,属于圣族。之所以留下来,一是为了地宫,二也是自愿照顾兽族后代。万寿山划为四区,四只各守一方。流苏居东方海淀区,统领众水族。别居北方石景区,统领其他兽族。青啼居南方朝阳区,统领众飞兽。璘居西方丰台区,统领所有陆上走兽。 他们从不让我离开地宫,所以我并没有真正走进兽族圈子。奇怪的是红玉也一样。他们并不信任她么? 一番修炼下来,天都黑了。揉揉眼,我看见了什么?有人送东西过来我知道,可这是……一盘炸好的土豆片和可乐果!幸福不要太突然啊! 盘子边上还点缀了几朵金盏花,没想到璘这个二货也有浪漫的时候。嗯,好东西要大家分享,我是个好孩子呢。 我兴冲冲地跑了出去,并没发现隐藏在角落里的青啼与别。 (“都说你严厉,不通人情。又怎会烤土豆送她?” “她开心便好。” ……) 我知道,他总爱在高高的塔尖上,欣赏繁星似水的夜晚。我找到他,突然有些不想分享了。白衣胜雪的谪仙,junkfood实在太不搭。 然而他却发现了我,“上来!——” 塔尖虽高,却难不倒我。“风舞——!”,一个简简单单的小法术,轻轻松松上了去。 “你琢磨的?” “嗯,我觉得风舞挺好的,简单。” “嗯,不愧是月儿,小小年纪就能领悟奥义。” “呵呵呵呵。”我躺在他的怀里,他挥手停了风雪,我们便能看见更远的地方。 海淀区是一座冰雪城堡,它的居民水族更喜欢生活在水下龙宫。所以任谁也不会想到地宫,竟然建在海淀区冰上的内部。外围是皑皑白雪,内里却四季如春,恍若隔世。 “哇——我感觉就像白雪公主一样幸福。”幸福的好不真实。 “白雪公主?” “嗯,生活在为她打造的世界里,有着属于她的白马王子,永远幸福快乐。” “可是这样的世界并不存在。即使是海淀区,每天都有新的事,杀的我措手不及,所以你跟着他们胡闹, 我心甚忧。” 我知道流苏是海淀区的创造者,他的灵术范围可以控制整个海淀区。可他说的也是事实,那些危险活动,与我的年岁极不相符。 我们一时无话,良久,他低喃,“喜欢吗?” “嗯。”星光下,银质的面具闪烁着光辉,突然有种此生不换的感觉。曾几何时,也是这样的怀抱,也是这样的温暖,让我渴望,让我贪恋…… “那便一直这样下去可好?”感觉我的台词被抢了。 “将来嫁我可好?” “流苏——”,我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任他摘了面具,埋首我的发间,更像是属于白雪公主的童话,我没有回头看。 赏心乐事谁家院,卧数牵牛织女星。 第6章 身份对换小透明 窝在地宫足足四个月,我回宫了。自然是走的捷径,直接被传送到了黟山脚下的皇宫东门青龙门。 我看着宫门足足半晌。不是因为留恋,而是有一天突然有个人告诉你,你家大门上的图画不是假的是真人,你也会傻掉的。你曾经对着它扮过鬼脸,曾经在上面刻过“xxx到此一游”,最后才发现居然是高大上的阵法,简直吓死宝宝了嘛。 我不在的九个月多时间里,除了一开始,皇宫闹成一团外,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自从我被接回地宫后,就更是风平浪静。得知这一点,虽然明白有父皇刻意的掩护,以及地宫势力的插手,我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小小的失落。 都说帝王家无情,果真做到这个地步吗?我在阎婆手上卖命的时候,我唯一的希望,原来也只是空想。父皇没有找来,是因为他根本没找。 皇宫为今的大事是皇后娘娘同母妃一样,因为生产去了。没有死于春药毒药堕胎药,没有死于某位狰狞恐怖的妃嫔之爪,只是因为孩子长得过于壮实,要了母亲的命。真是不可思议。 难道就没有人知道孕妇不能补太多吗?皇后生养过秦巡月,心里还没数吗?想到当初那些补品赏赐如流水一般进入未央宫,我叹了口气。她还是死在宫斗之下的。整座皇宫里有一个人可以让她补,而她无从拒绝。这或许就是传闻中的“捧杀”吧。 她的儿子秦巡旗,我如今的弟弟,亲弟弟。 没错,我与秦巡月交换了身份。帝王心尖宠的二公主不可以不见,那么三公主呢?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就跟小透明一样没有价值。 两岁的孩子,况且又生过一场大病(早期曾以生病为由掩盖失踪),再加上地宫的易容手段,交换身份也不过一眨眼的事。至于流苏他们是怎么劝服她的,我不知道。或许是一颗糖,或许是一个未来。 我只知道从这天起我不再得宠,我成了大秦的三公主——秦巡月。 为母后守夜,谒见太后,照顾弟弟。是我秦巡月的责任。 太后对于母后的逝世很是伤心,想必愧疚占了百分之八十。因为她的出手,没有人敢小瞧秦巡旗,顺带着我也过得不错。秦衔卿依旧没有当成太子,以前是因为皇后在,现在是因为太后施压。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父皇也是在后宫中养大的,一坛子染黑。他将我们叫到一起,亲自分配宫殿和宫女。 这事儿怎么定呢?且不说秦巡旗小的还睁不开 眼,就是秦衔卿兄妹,他舍得分开吗?在我的满脸疑惑中,他宣布了他的法子,抓阄。 那可不要太简单啊,神智一扫不就搞定。可我并没有这么做,如今我是秦巡月,要努力扮好小透明。那些男主女主哪个不是从小透明开始逆袭的,不叫的狗专会咬人。 随手抓了一只,看到我手中的“三堂”,在场诸位脸色都很复杂。 其实我和他们一样复杂,运气不来则已一来就爆是要闹怎样。不要以为三堂是小地方,那可是大明宫的五殿三堂之中的三堂!不出意外,这是留给原来的我,现在的秦衔月的。 看着大家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我还是挺身而出吧,“父皇,儿臣以为现在就分殿不妥。弟弟还小,万一被分到清虚殿那边,岂不是不好?” 冷宫月宫有一座主殿晴殿,两大次殿,一广寒,一清虚。清虚殿靠近黟山,在整个皇宫的东北旮旯,光是走到大明殿,正常步行也要花上半天功夫,实乃冷宫中的冷宫。 “大胆,朕的决议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了?”父皇当场摔了杯子。茶水滚着瓷渣,滚到我的膝盖下。我的泪水一瞬间决堤,也没说小透明这么难做啊。(你透明了吗,撞枪口上了吧。) “传旨下去,秦巡月忤逆,罚俸禄三月,禁闭半年。” “儿臣自请清虚殿,只求父皇让弟弟留在未央宫。”我继续不怕死的往枪口上撞。 未央宫为皇后居所,母后刚去,儿子就要搬家,哪有这个道理。我一心觉得,就是留在太后的长乐宫也是好的啊。 “一年俸禄,禁闭三年!”我不敢再说什么。 有那么一刻,真想起身放他百八十个寒潭出来。可我不能冻结这一切,这里不是我和流苏的冰雪城堡。 秦衔卿默默在我身边跪下,只听父皇开口,“赐晴殿、广寒殿,予秦衔卿,更名衔卿宫。” “特赐三堂予镇国公主,即日合并,更名衔月殿。”秦衔月大喜,笑脸洋溢地谢了恩。 “赐未央宫于秦巡旗,更名巡旗宫。”呼~,我大舒一口气,紧接着很诧异。父皇竟将未央宫给了弟弟?这是不再立后的意思吗? 就在这时,秦如月搀扶着太后进来。之前大家都来了就她没到,现在来又是作何?只听太后说,“听着皇上把他们哥姐几个聚起来,还当是什么事儿呢。我也恰好来看看孙儿。” 秦如月却急了,“皇奶奶!” 太后却不急,一点没有替她说情的意思,“我也是这般想,旗儿留在巡旗宫自是极好的。”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秦如月是被绊住了来不得,她迟到了自然分不得好的宫所,少不得就是清虚殿之流,巡旗有了衬托自然也就不怕了。至于秦如月为什么会跑到太后那里错过选殿,我就只能呵呵了。太后这块老姜果然手段够辣。 听到父皇冷笑,我才想起自己还没分配,连忙扯住龙袍摆子,又觉得不妥,随即松丢开手。只听父皇无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去清虚殿吧。” 我才如蒙大赦,冲着渐行渐远的龙袍,磕头谢恩。 第7章 忠犬暗卫萌萌哒 一年俸禄,三年禁闭,算不得什么。钱可以另挣,岁月也可以被蹉跎。 真正发配下来的巡月殿,乃是清虚殿和盈亏殿的两处所并。偏不偏僻我不管,最重要的一点,它离着青龙门,只有半个新月湖的长短。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走后门嘛。我知道地宫在皇宫里有势力,可我并不知道是谁。而作为一个成功的上位者,这一切都要自己去发掘。 黑夜里有一双眼睛,雪亮的眼睛。 从我搬进来的那刻起,我一直都知道。皇宫里是有暗卫的,就像以前驻扎在大明宫那几只一样。我的神智强大,只要有心感知,某些人的存在,自然逃不过。 在那里!我跃上房檐,噌噌地搜寻一遍。居然没看见!不愧是做暗卫的,忍术颇高啊。 “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剩下半句我没说出来,留半句,让他自己想象吧。 半柱香后…… 没反应,该不是上茅厕去了吧,额。 我闭目凝神,在那呢,身手比心思更加迅疾,我抓住了他的衣角。却发现,脚下已然空无一物。哇啊,要摔下去了!就在这时他飞了起来,于是我揪着他的衣角,安全地回到屋顶。 “公主万安。”他单膝跪地,言辞上没有什么不对,可是那种蔑视感从哪来的。 我惊讶于他才四五岁大,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就不说了。只是这小树竿子也能做暗卫? “你们,不是一家的?” “……” 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说对了。所以之前那位是被我吓跑了?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他们所散发的气息不一样,眼前这家伙是有灵力的。(那副钓到大鱼的表情是要闹怎样?) “你是暗卫吧?给你个命令,自杀。” 对方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怒了,挥起掌风就对上他,“不服主人令,你不是忠心耿耿,你居心叵测!” 似是没有料到一个两三岁小女孩能有武者的功力,他身体蓦然往后倒纵,腰上软剑顺势抽出,头也不回,反手刺去,宛如一道银虹,带着凄厉风声而来。 好剑法!我急忙对上剑尖,就在刺到前两三毫米的地方,迅速结冰,软剑一沉,已然无用。 他只好化指为剑,点穴攻来。指尖中途忽然化做三个圈子,分取百汇、人中两个要害。 我靠,还带这样的?我 只好身体右旋,将指尖避去。却不想那只是幌子,他左手一拳,拳风呼呼,直打面门而来。我知道他的内力深厚,要真中了可就毁容了。有道是打人不打脸,这小子怎么不懂规矩? “风舞!”忽如一夜春风来,漫天花瓣,吹得他睁不开眼。 “身为暗卫,主人要你三更死,你就不能过五更。”(主人你是阎王吗?)我见机,点了他的穴道。 “你是谁派来的,鲁妃?还是太后?”哦,太后不太可能,我现在是她内侄女生的了。 他却忽然一动,一手扣在我的下颚,我立刻豆豆眼,这是怎么回事?我一定是在做梦,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是我的单蠢逗笑了他,他居然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不知道可以反冲穴道的嘛,公主殿下?” “看来你不会,我就心安了。” 然后他出手点了我的穴!哑穴!我恍然大悟,有时候让一个人发不出声音,比定住他的身体更重要。身边忽有动静,西南方三百米有人类,sos!我的神智在一瞬间开动,可远水如何救得了近渴? 他的身子反转,一手托上了我的娇臀,喂喂喂,你色狼啊,我鄙视你。他捂住我的眼,足尖轻点,带着我飞过千山万水。 然而事实上,我们只费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对于我的第二次绑架,我表示很淡定,一回生二回熟。上次是盗鬼苏耶子,我没办法,这次又是什么身份? “门主。” “哪个门这么不长眼,让一个五岁小孩当门主?少门主我还相信点。”我话音刚落,周围传来一片抽气声,妈呀,哑穴是什么时候解的,不能通知一下嘛! “那就要让月儿失望了,我就是门主。” 谁让你叫我月儿了?我瞪了小树竿子一眼。他却凑过来,咬着我的耳根,“你们家姑娘都叫月,我又不知道你排老几,只好叫月儿了。” 老二,不,现在是老三了,我的手势凌乱了,还不如不打。 “反正我心中只有一个月儿,我只对你这么叫。”这话怎么这么肉麻,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老门主去世了?”我随便拣了个话题,“那敢情巧啊,我上个月也死了娘,节哀节哀。” 周围的人都用白痴一般的眼神看着我,不防小树竿子接话道,“是啊,死了。同喜同喜。” 大家的下巴同一时间被神一般的力量给下 掉了。他们暗鬼门上个月才成立,只有这一任门主,哪来的老门主? 小树竿子回眸一笑妖孽生,那可不就是死了,因为从来也没有嘛。 这是什么歪理! “这里是哪里啊,这么黑……”我顺手点了个光系法术,却瞬间被小树竿子掐灭。但只是一瞬间,我就看见了成片的棺材!什么鬼,宝宝好怕怕。 可惜已然晚了,风声呼啸而过,有人靠了上来。“不要让敌人看清你的存在,暗鬼门的规矩。” 第8章 门主哥哥要泡妞 为什么不早说,规矩神马的真讨厌!都这时候了,场景是哪我已经顾不上了,迅速展开攻势。无论敏锐度还是承受力,黑暗,往往更能训练一个人。 双肘一沉,身形一弓,窜了出去,对方一个扑空,撞向山壁。我记得那里恰巧有个石笋尖子,嘿嘿,我扮了个鬼脸,合理的利用场景是很有用的。 那人身刚立定,气虽已馁,但仍不肯就此收手,正准备再往前冲。额,要不要这么拼。我冷笑一声,右臂一挥,左手前探,准备照方抓药,像刚才一样,摔他个四脚朝天,哪知竟未能将他格开,反而让他将招就式,反手一招将我的右手刁住。 “咿呀,疼疼疼呐——”我叫出声来。到底临敌经验太少,竟未能连环用招,后悔不迭。 对方好像也没想到我会叫出声来,手上竟然一松,我趁机右手猛力一带,疾的一腿,朝他下身踢去。我不是猥琐,而是身高问题。 对方毕竟功力深厚,微一用气,真气即灌达四肢,左掌弯式往下去削踢来的脚,右手微一用力,我即觉把持不住,蓦地回手收腿,左脚跟一用力,往后猛窜,却不想再度被点了穴。 这次是定身穴。 “门主哥哥,我又被点穴了怎么办?”我笃定小树竿子不会伤害我,要动手早动了不是。我求救,对方果然停了下来。 “揣摩主人心思,该罚。”他只是轻轻丢了一句话,咚——,对方居然跪下了? “胡乱手下留情,该死。”那人不会真去死吧,听声音,好像是! 我连忙施了个术,周围瞬间铺满冰柱。 “真狠!”我揉揉僵直的胳膊。 “穴道如何解得?” “不知道,我一运气就解了。” 他一挥手,大厅顿时亮了起来。 “唉呀妈呀,真是皇陵啊。”我不禁向他挨了挨。早就猜到,以我们的移动速度,方圆百里,又是存棺材的地方,只有黟山皇陵靠谱。 但乍看到一片棺材,我还是会怕的。因为我估摸着吧,这棺材里恐怕睡的,都是活人。我大秦皇室哪来那么多死人?还有那些是你们可以随便惊扰的吗?这分明就是个伪皇陵,其本质是暗卫训练集中营啊。别看现在安安静静,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呢。 “咦,你为什么可以点灯啊?”我新建了个话题。他抛了个“你是傻子”的脸色。成功读脸的我,撇撇嘴,好不想理他。 “叫我门主。”我估摸着那意思就是,恭喜你通过面试,欢迎你加入我们。 “非法组织,我不要。” “自杀。”纳尼?他一挥手,我结的冰柱顿时消散,被冻住的那家伙,又想自杀。 我连忙喊,“停下。”他真的停了下来。这丫其实是机器人? “知道你之前为什么不能控制暗卫吗?” 因为我不知道他是机器人。 “那门主哥哥,可否送给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他不说话。 “好啦好啦,我加入。事先说好,不能威胁我的任、何、利、益。” 他笑了。所以是答应了? 我冲那人招招手,“你叫什么名字?” “奴没有名字。” 我给门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继续问道,“编号呢?” “没有。” “代号?暗号?” “没有。没有。” “怎么可能?” “奴跟了小姐,就是小姐的人。一切听从小姐安排。”好吧,暗卫的世界我不懂。 我看向门主,“那我呢,有名字吗?” “月儿。” “哈?都这么叫?” “嗯?”他挑眉扫过,我的神智告诉我底下一片惊惶的波动。 “就副门主吧。”哈?这是什么组织,副门主是大白菜吗? “你呢?叫什么?”我踢踢他。 “你那声门主哥哥叫得极好。”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不知道。” 我嘴角抽搐。话说你这么小就混道上,你妈知道吗?你这么小就跑出来泡妞,你爸知道吗?泡妞的时候最忌讳三件事,过度自我,身份不明,说不知道,三件占全了,你知道吗? “我要一个理由。” 丢了一句,算是警告。我随手发了一个冰锥凿开墙壁,带着没有名字的小奴遁了。 其实掌控暗卫是很重要的。 比如我那三年禁闭,第一天就破了。只要暗卫一汇报,立马完蛋。可惜他们都被门主哥哥给ko了,也就没什么事儿了。 “皇宫里可还有谁?” “回副门主,有奴手下四十人 。其中大明宫八人,长乐宫二人,储秀宫十二人……”一路听他讲下去,虽然人数不多,但胜在布置精妙。 “为何月宫没有人手?”连浣衣居都有了,独独月宫没有,更别说衔卿宫和我的巡月殿了。 “这,门主没有安排……” 嗯?有隐情?我嗖地窜上房梁,他自以为躲的精妙,可是在我的神智之下还是暴露无疑。我一只手扶着梁,一只手摸上他的颈动脉,“说实话。” 这是一种很普及的测谎办法,通过脉搏以及瞳孔收缩来判断一个人是不是说了谎。大多数暗卫应该有这方面的训练,我有些担心。 “奴猜测,是因为殿内的阵法……” 哦,我竟然忘了这茬。难怪做门主的要亲自过来,难怪要拉拢我这个内线,这个阵法是月贵妃所设,不是认可的人,又没有高超的技术,谁进来谁就死啊。 这就是他找我的理由?我有些黯然。 “说说你在门里以前的地位吧。” “是。奴在门里,属鬼部。” “鬼部第几呢?” “没有……” 没有?莫非是大鬼?我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开玩笑,神兽手下教导出来的,那一爪子都能拍扁一座山。若非有意,怎会被掳。所以这个奴,还是个不简单的?门主太大方了。 “鬼零。嗯,你以后叫龟苓膏。”应该不会有人从零开始数吧。“还有,叫我小姐就行。副门主什么的,太长!” “是。” 第9章 我在树上看风景 日落孤影不能睡,留一段心思在回味。 光玄一九九二年三月,战神秦王在青桐之战中大获全胜,取得了近百年来第一场战斗的胜利。龙国同意休战,请求和亲。同年五月,镇国公主秦衔月与龙国太子龙瑞星定下婚约,龙国遣质子赴秦,兼押送订婚信物圣器玉女剑。 作为一个死宅的公主,我的情报虽快,但思想行动完全跟不上。照旧每天练练功,啃啃书,外带指挥着内务府主事修改修改院子。没办法啊,为了让暗鬼门的人不拘阵法,这城市建设必须得改啊。阵法神马的,还是自己造的用得顺畅。 值得一提的是,我大病一场(被拐到万寿山那次),父皇就将名头扣在了工部司务(之前赐给我的那位大臣)头上。寻着由头将他发配到内务府,如今又重新升了上来。其实呆在工部也不过七品,到了内务府,不仅离皇权更进一步,还是六品,实是明贬暗升。 父皇这么做,难道是看出来他地宫势力的身份?我惊异了,因为就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洪锦衣的身份。不知何时起,工部司务这个人已经换了芯。凡人界虽没有夺舍这么一说,但暗杀易容却多不胜数。 “洪大人,我这廊子何时能建好啊?” “回公主的话,还需三月有余。” “还要三个月啊,等得花儿都谢了。”可不是么,再过三月已然入秋,入秋之后百花肃杀。 “宫主啊,上个月玉带板桥才堪堪完工。这人手一时也忙不过来,您看……”我想起在新月湖上建了一座浮石板桥,从东北巡月殿到东南巡旗宫。弟弟还是要自己带大,不然窝里反可就不好了。 “那我说的印刷……” “公主放心,臣一定保密。” 印刷术这种跨时代专利性质的东西,自然要谨慎。得到满意的保证,我便驾着轻功溜达。绕着碧桃花,穿过一层竹篱花障编就的月洞门,衬几块山石,数几本芭蕉,出得南殿门。又见湖面开阔,树头蜂抱花须落,池面鱼吹柳絮行。绿水逶迤,芳草长堤,隐隐笙歌处处随。 清虚塔位于清虚殿与晴殿的交界处,那里是我的最大活动范围,正好可以欣赏到玉带板桥的竣工形象。临水上是一轩小筑,先是一亭,外圈俱是游廊曲桥,内圈则由雕镂槅子围合盖造,槿篱竹牖,推窗便可垂钓。 绿瓦飞檐吹珠帘,五两风来不暂留,透明的珠串发出清脆的声响,让人仿佛置身于晶宫鲛室之内。后面拴着几只轻舟短棹 ,无风水面琉璃滑,涟漪微动,惊起沙禽掠岸飞。日欲没时红浪沸,月初生处白烟开。 是以“凹晶溪馆”为名,馆后又露出一个折带朱栏板桥来,通向水中小洲,越过小洲,折带朱栏板桥一直通向南面。遥遥望去,明瓦琉璃,斗栱鎏金,正是巡旗宫。 我正得意着,远远地瞧见一个白点掠板桥而来,动作行云流水,一尘不染,踏水无痕。后面跟着一串粉桃色的小宫女,当先一人,身着繁复而精致的淡粉色纱衣,颈前叠两层乳白色纱领,手执小鞭子,急急而来,不是酱油党秦如月吗? 上次的选殿事件,太后本意是想打发她去巡月殿的,没想到父皇心更狠,干脆就没有分配,所以她至今还窝在鲁妃的如殿内。这就叫不受待见。不过皇后月贵妃去世后,鲁妃分位最高,娘家又是仗着军权的,宫里也没人敢和她作对。以至于她越发乖戾豪放。 “不过一个质子,父皇命我好生招待你,你却不领情,这是何意?” “吾既是一介质子,又何劳长公主费心?” 我从树后伸伸脑袋,却只看到一个白色的背影。听声音是个小包子?奶声奶气的,真是可爱。 同样觉得可爱的还有秦如月。她昂起头,抚了抚耳旁一对琥珀耳坠。细致如美瓷的肌肤,胸前钩出几丝云彩,肩处仅用轻纱围住,白润如玉的双肩若隐若现,曼丽而又轻佻。优美如樱花的嘴唇,一开一合,吐出的话却霸道得很,“我不管,今天你必须随我回如月殿!” “公主请自重!” 秦如月鞭子挥至,质子向后闪去,堪堪躲过。他手上瞬发的风刃割向天际。“你若在进一步,就如此木!” “啊咧!”我这才发现,自己躺着的那根树干被风刃割了个大口子? 啊——,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我摔了下去,更狗血的是,为什么姿势这么暧、昧!毫无疑问,我压着一张“软垫”。身下是一张精美到极致的绝色容颜。 肤光胜雪,腮凝新荔,鼻腻鹅脂。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 我下意识地把他与流苏比较,却发现根本无从相比。如果流苏是月下仙子,此人便是高端纯阳。流苏清冷,他却温暖,光明,只消一眼仿佛整个世界都成了纯净水。 我原本双手掌撑着地面,一时看得入迷,没有挪 开。摩擦力是有限的,次擦——,撑不住趴了下去。好痛——掌心肯定磨破了。 下一秒,我才注意到唇上一片温热。四目相对,我的心跳开始不规律。 我:你为什么要突然转头? 他:你为什么突然趴下来? 无声的交流持续了几秒,我们仿佛才反应过来,慌忙推开彼此。周围一圈子人,呈石化状态。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论是谁的错,他不该削了我的树,我不该压了他的身,他应该推开我,我应该及时起身,他不该突然转头……我的脑海天人交战,好想掐朵小花,撕一瓣,再撕一瓣。 “贵国的公主都如此放浪形骸,吾受教了。” 直到他擦着嘴甩着袖子走开,我还处在迷惘状态。我这是被嫌弃了?我的初吻,没有给流苏,没有给门主哥哥。而这个混蛋,吃完了,擦擦嘴就走了? 更可耻的是,我居然还意犹未尽,连嘴都没舍得擦!真该拿手绢多擦几下,留作珍藏。啊不,罪证才是! “啊哈哈,三妹你主动献身都没人要啊?”秦如月不知道怎么解除的石化状态,笑得花枝乱颤。 “闭嘴,这是个意外!自己勾搭男人就算了,没的涎嘴泼皮相!” “有人敢做,到不让我说了呢!”她倒有理了。 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可想到周围还有一圈子人,我只好补上一句。 “谁敢说!这事要是捅了出去,丢的是谁的脸,可是你们担得起的,自己心里掂量!” 第10章 寤寐思服夜遇险 寤寐思服,白衣胜雪,说的就是我现在的这种状态。我一向好眠,最近却数不清他有几番入梦了。还好我不知道他的名字,要是梦里喊了出来,叫龟苓膏听去,岂不糟糕。 西方有一种催眠术,只要知道对方名字,配上复言叶使用,便可将那人的记忆锁在心底。当初学的时候,不屑一顾,如今却想一试了。纵然不试这催眠术,见上他一面,我也有法子自己断了念想。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看到了清虚塔。我栖身坐在树下,看着对面塔身投下来的阴影,不禁叹了口气,“清虚塔,取‘暂放尘心游物外,六街钟鼓又催还’之意。快来净化净化我这浮躁的心情吧。阿弥陀佛。” 突然一只果子掉到了我的头上。嗯?我抬头看去,白影翩翩落下。 还是那棵树,之前我在树上,他在树下。现在我在树下,他在树上。如果有前世,想必我们都与树有缘。然而三千繁花树,不及你的笑颜。我一敲脑袋,刚才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清虚塔是道教的,阿弥陀佛是作甚?” 我愣了愣,嘴里无意识地吐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门。” “阿门又是什么?” 我一怔,脑袋有些作痛,“是啊,阿门是什么?” “你原是个傻的。”说话间,他竟举起手摸了摸我的头。 他、他还没我高,还想摸我的头。这不是重点,关键是,他摸了我的头诶!我是不会承认我有狂喜滴,荡漾ing~ 直到见到他,我才发现这念想似乎没法断了。一直以为我是个能对自己狠的人,面对千寒都能顽强地挺过去。如今才知道,不是我狠,而是根本没留心。一旦有了在意的东西,即使想舍,我心不从,自然无可奈何。 “你是谁?”我觉得我不是在问名字。 “我也不记得了。”好在,他也不是在答名字。 “那我要怎么叫你?” “神无月。”他定定地看着我。 “噗——你是十月生的嘛?” “嗯。” 我笑出声。忽然想起门主哥哥说过,我们家的姑娘都叫“月”。这突然来了个“无月”,还真是有点那个啥了。 “康纳子期。” “哦?” “我给你取的名字。” “嗯。”他没有问为什么。 “以后便这么唤你。” “嗯。”他只是默默答应。 “能不能不要一个字?” “嗯呢。” “……” 我从没想过,自己第一次向暗卫打听东西,居然是因为他。还是拐弯抹角问了一圈后,才绕到正题。 “龙国来的质子现居何处?” “原是郁仪楼,后被大皇子要去,想是在月宫内。” “衔卿?他要人家做什么?” “属下也不知。” “哦。” 良久,龟苓膏再次出声,“小姐,书拿反了。” “哦。” 我没有发现龟苓膏的反常,一个暗卫怎能说这么多的话。我没有发现,因为我自己也挺反常的。 今日宫中小宴,说的是庆贺镇国公主定亲,以及款待龙国质子。父皇才暂免了我的禁闭,叫我一同参加。我自知这是有辱国威之事,若是真的大胜,为何是百年头一回?若是休战,为何要龙国同意?若要和亲,为何是大秦公主? 只是如今重点放在了后半句,款待质子。我便也唤来宫女,细细妆点一番,看上去像神仙妃子一般,这才满意,乘辇而去。 行至半途,却听有人唤道,“不好啦,质子殿下落水啦!” 我一惊,果然见一抹白色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落入水中。 “子期!——”顾不得还在辇上,我运气轻功飞扑而至。直到近前,那人忽的翻过身来,明晃晃的刀片照亮了他的脸。 “是你!” 第11章 凸碧山庄结诗社 那次落水后,我微染小恙,却是病去如抽丝,辗辗转转两年有余。 “妹妹文几”,是秦衔卿的笔迹,虽没有贾探春的“二兄文几”那般言辞恳切,倒也有“远招近揖,投辖攀辕,务结二三同志”的意思。想着我不能出,索性将地点安在凸碧山庄。那是前阵子我叫洪大人新做的黟山上一处小景,他倒也精明。 皇室子弟满5岁入上书房,我因病晚了一年学,但提前认些人倒也没什么不好。遂对秦衔卿此举感到贴心得很。便提笔回道,“我都快发霉了,难得出来晒晒太阳,断不能辞。”又想着见到几人,免不得要添置些入学贺礼,就又加了几笔,“只是一出门就出血,想是山间蚊子太大尔。” 等爬至山间,峰回路转,蔚然深秀处,似有几间清厦连着卷棚,四面出廊,绿窗油壁。门户透明,却将周遭草木色尽数折射,晶莹泛着碧色,翼然临于泉上。内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我正陶醉着,就听先声夺人,“好你个丫头,竟把我们比作蚊子。” 再见秦衔卿,他一身银狐大氅,毛领毛边。长发垂髫,却只松松散散的系着发尾,慵懒之意十足。 他看向我也是一愣,银狐披风,毛领毛边,长发及腰,却只扎了根马尾,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好不慵懒。 高达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让我不禁感叹双胞胎感应的神奇。这位是亲哥。 待到进屋,却见熙熙攘攘一屋子,竟有一半都是我不认识的。在场的小包子多,少不得要有学长才能压得住场子。年长者中认识的就有皇表叔的嫡子秦陌,年十二。 “这是我的伴读,鲁豫。” 听亲哥这么说,我眉头一皱,鲁豫,不是鲁妃的侄子吗。以父皇对衔卿的宠爱程度,不至于让人在伴读上钻空子才对。 鲁豫见我愣怔,先行见礼,“见过三公主。” 秦衔卿推了我一把,“没什么的作甚派系分,鲁豫可是我选的,只道是个好的。” 我知自己那点心思瞒不过他,既然他都认了,便不再拘谨,学着一拱手,“鲁兄多礼。” “这是我的伴读,慕雪姐姐。”秦衔月也拉着她的伴读与我介绍。 大半年未见,秦衔月也越发长开了。今日她身穿是紫色宫装,气质出尘。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看来受宠的公主当得不错。她浅浅的笑着,很是友好 。只是我们都心知肚明,我们有个不能说的秘密。 她身后的慕雪,身着天蚕银月丝衣,同色广袖水裙,手腕丝带,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相传天蚕丝择茧缫丝清水煮,拣丝练线织染就,留眄光溢,动袂芳菲。散云辔之络驿,案灵辎而徘徊,竟是一尺一金的宝贝。 想起情报上慕雪乃丞相独女,如此身份气度,也配上天蚕丝了。只见她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其象无双,其美无极。 我真心叹道,“慕雪姐姐可谓今日绝美。” “你难道不知道镇国公主素有‘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吗?”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抬杠,这娇嫩的声音,我扶额、抬头,咦,竟不是秦如月?(导演你换群演了吗?) 不知不觉松了口气,“你是?” 我倒真没有单讽她的意思,可有人自作多情当自己是银两,天下人都得认识她。看她趴在一旁呜咽起来,倒显得是我对不住她。 可能是宅久了,面对突然绽放的白莲花,还是朵幼生白莲,我竟有种兴奋之感。一时无措,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倒是一抹白衣、一裹大氅挡到我面前。 “子期?”他不是做了秦如月的伴读么。如今秦如月没来,他却来了? 见我眼里只有神无月,秦衔卿转头,霸气地开口,“明小姐眼睛不舒服,来人,送她见太医。” 明小姐一愣,也顾不得什么肝肠寸断、梨花带雨,忙道,“怎可因媚儿一人之故,扰了大家的兴致。” 匆忙间有一学长走上前来,“舍妹年幼莽撞,明镜在此向两位公主赔罪。” 两位公主? 是了,秦衔卿说明媚眼睛不好使,也就等于间接地否认了秦衔月是“第一美人”。这么下“亲妹子”的脸真的好么?我不禁怀疑秦衔卿其实知道我与秦衔月互换身份的事,即使不知道,应该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毕竟双胞胎感应不是盖的。只要他不说出来便无事。 “无妨,在我心中慕雪姐姐一直是绝美。”秦衔月挽着慕雪的玉臂,姐妹情深。 我将目光移向明镜学长。他在这群人中年纪最长,约莫十五岁上下。据情报他原本是寒门子弟,受秦王赏识举荐,来年刑部的准员外郎,来上书房混个脸熟的,却没想他还有个妹妹(群演?)也混进来了。白皙的面庞,清澈的眼眸。青丝完全束起,露出个大光脸,果然不负明镜之名。 “明镜,明澈如镜,好名字。”我熟练地转移话题。奸情的第一步,从夸赞他的名字开始。的确蛮煽情的,尤其是当着神无月的面。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不疾不徐地念完,在场都是语文人,当下赢得了一片赞声。 “三公主好才情!” “嘻嘻”,秦衔卿傻子似的挠挠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我翻了个白眼,你“亲妹子”那边呢。 看向神无月,这厮也不解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会没朋友的。我挑眉,却看到他的食指,指向胸口,做了个口型,“阿门”。 我:(⊙o⊙)…… “此诗颇具禅意,不知做何解?” “明公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呢。哪里就是我做的了。” 既然神无月看出来了,我也不好继续作弊,便把六祖惠能的故事说了一遍。一番下来,虽失了才女的名头,但也得了博文广志的夸赞,倒是比盗版来的踏实得多。 第12章 曲水流觞泄天机 既是诗社,自然少不了诗作,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 凸碧山庄虽不比王羲之的兰亭,但恰巧跨溪而建,倒也勉强算作曲水流觞。大家坐在河渠两旁,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作诗。 至于题目,倒是签文来定。这可好玩得紧,因为抽出来签是谜面,作诗者要先猜对了签谜,再以谜底作诗。难度系数不可谓不高。 第一个中奖的是秦陌。首当其冲者,有抛砖引玉之美。作好了后面的人不好接,作差了又不免让人轻看。龙子龙女们肯定不能最先出场,小包子们又多情怯,他年纪颇长,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只见他缓缓坐起,身形摇晃,宽大的袖摆掩面,复又摸摸脑袋。行为不雅,但众人知他这是在造势,哪里计较这些。 只听他吟道,“朝时沐衣冠,暮来数四三。亭前捞月亮,院里失钓竿。” 可不就是个泼皮猴?这首小诗贯穿了沫猴而冠、朝三暮四、猴子捞月几个成语,明明是贬义,却显得活泼可爱,让人忍俊不禁。 签自是要查的,“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众人见果真有猿啼三声泪沾裳的意思,便放过他了。 只见那酒杯打着旋儿飘来。我身负灵力,要想避开酒杯,自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只是此时口馋得紧,便要取时,却被人夺了先路。 我急忙收回手,见是鲁豫递过签子。“公主想要,可先请。” “不必了。”我咂咂嘴。当我是冤大头呢。他连签都拿好了才说,怕是个极难的。 他微微一笑,也不戳穿,朗口道,“香叶慕诗客,嫩芽爱僧家。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夜后邀明月,晨前对朝霞。洗尽古今卷,醉后岂堪夸。” 好诗!众人齐声赞道。 “咦,”我便迫不及待的拔了他的签文细看,“移花人接木,人在草木中”。 “你这也忒简单了。”当下有些后悔,谁叫我以小人之心了呢。 “不过哪有人喝茶喝醉了的?”我拿着最后一句,“醉后岂堪夸”,鸡蛋里挑骨头。 他也没恼,又一拱手,“自是有茶酒一说的。上古始米酒浸茶,时至今日,茶酒采茗酿之,其浆无色,而茶香自溢。” 秦衔卿见我词穷,“还嘴硬,没听说过‘酒不醉人人自醉’吗?”换来我大大的白眼,哥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刷存在感。 “想跟鲁豫说茶,你可是说不过的。父皇都钦赐‘茶中仙’的美名呢。” “镇国公主过誉,都是陛下抬爱。” “哪里哪里,前几日父皇还念叨着要赐你两所茶园子理理。谁不知你爱茶成痴,幼年时曾差点因为茶被人拐跑呢。”秦衔月叼着帕子轻笑道。 我忽然想起母后曾在青城留下的产业,似乎就是几片茶园吧。如今竟是鲁家在打理?看来我也该考虑置些产业了。瞄了一眼秦衔月,她也笑着看过来,还真是稳坐钓鱼台。 下支签因我有意要着了,大家便很默契地把酒杯留给了我。只是我抓着签的手一抖,差点没栽在水里。 “何缘交颈为鸳鸯,成蹊结影矜艳阳” 看到又一次过来刷存在感的秦衔卿,我淡定了,果然听他说,“这就吓到了?我代你做罢。” “朝与佳人期,胭脂染红萼。暮与佳人期,芳菲约清阁。人面何处去,结实造化得。” 我差点呛死,好端端的一个小包子怎么就长歪了,哪里学来这些淫词艳曲? 几个萝莉也不由臊红了脸,唾了一句,“哪家的登徒子!不要脸。”人面不知何处去,脸面都不知道掉到哪了,可不就是不要脸嘛。 “就是就是。”我也趁机义愤填膺地踩上一踩。 “这可不能怪我,不知哪里混着的。”秦衔卿赶忙将签文明示,才没有溺毙在口水里,直骂内务府办事不力,塞了腌臜东西污了贵人们的眼。 第13章 有种霸道叫预言 按照规矩,找人代做须连饮三杯。倒是合着我嘴馋的心思了。杯里的是雪上梅。是以今年早春的雪,调和梅子酿制的清酒。度数不高,倒也能饮。小口斟酌,别有意趣。 借着醉意莲步徐行,我倒是找着个佳处,可以细细看对面那抹白衣。神无月的周围所有人自动退避方圆三尺。本想看他抽签,可酒杯几圈下来竟没有歇在他那。我心知当中肯定有诈,便硬要点破。 “你可知为何不停?”我问向身边的明镜。 “地势。故意。” 嗯?两个答案?我这才发现明镜这里,酒杯也是不停的。而这里却没有灵力波动,显然是自然形成。我一心用神智搜寻,反而不能发现。 “你怎么知道这里不会停?” “水利万物,处恶地。静水流深,浅水风波。此泉长流,性冷。虽为平地,砾石多处为急,少处为缓。” 我:o(╯□╰)o说人话…… 真是看走眼了,明镜大神您是刑部侦探、身兼地质学专家、外号柯南附体吗。我只能拼拼凑凑,配合着初高中物理知识,翻译一下。 “水流的方向受地势影响。水由高处往低处流。而我这个凸碧山庄的泉,是地下水天然出露至地表的地点,或者地下含水层露出地表的地点。根据水流温度,泉可以分为温泉和冷泉。很显然我这个是冷泉,要不然就不会放酒杯在水里冰镇了! 另外,这个不是间歇泉,而是常流泉。水与水之间也是有摩擦力的,又称做粘滞力,这个粘滞力是会摩擦生热的,但是请注意到在摩擦生热的同时还会伴随着一个物理过程——对流传热,在常速流体下,对流传热的速度是远远大于摩擦生热的速度的,所以并不会观察到水温应为摩擦而升高。水浅的地方,石头多,表层的水就容易带动下层的水。其具体的计算公式为……”(省略废话一千字,此处请跳读) 我越说明镜的眼睛越亮,我终于知道一个天才物理学家内心的孤独,只有奇葩如我才能够理解。简单说来,就是这里,正常,那里,不正常。只要细心观察,没有灵力的人也知道神无月使诈。科学的力量果真是伟大的。 我索性转回神无月的身边。“既然来了,何必动这水势?” “合该如此。” “……”我伸手,想催动灵力替他取一杯。 “不可任性。” 我的手顿住了。神无月的话有种不可违逆 的魔力。他是个没有错的人。因为所有的不正常,到了他那里,都会改名叫正常。就像这水流,任何时候都应该停下,在他面前却不应该。 好霸道…… 如果神无月违反了规则,那么一定是规则错了。因为他就是规则。规则是霸道的,但是因为霸道的是规则,所以我们都不会说他霸道。 这是一个死循环…… 我缩回了手,“我大姐没来,你却来了?” “吾行止自由,干她何事?” “她为何没来?” “因为吾不想。” 我笑了,秦如月那孩子还真是悲催啊,张牙舞爪却总求而不得。 神无月其人,哪里是说做伴读就做伴读的?别说质子了,连皇子也是当着玩儿的呢。要不然他怎么不跟着龙国皇帝龙湮姓龙?他虽是星妃所生,却不是龙国皇子。 星妃是圣族前圣女,而他是圣族圣子,甚至只要他想,明天就是圣族族长。 可我还是想要触摸他的威严,“想不想抽签?” 他垂目摇头。 “我都抽了。”我语带撒娇的央道。 他叹了口气,随手一支,尚无一字。递给我,转身离去。 果然无命格吗?我看向那只签,却隐隐约约有字浮现,“艳阳”。 圣族有一项技能——预言。尽管我对这种具有神棍性质的技能很不屑,甚至于深恶痛绝。它却让光玄大陆的大多数人信服。 “你不是精通演算吗?可知‘艳阳’二字是何意?” “十五画,占少阳之气,艳字主色……” “结果呢?” “无解。” 他还是一样的面瘫脸,无悲无喜。然而我是知道原因的,测人不测己。因为身在道中,所以算不清。他的测算有多精确,都是因为他从未把自己划进道中。一旦入了道,便入迷惘,自此不回头。 所以真正的神,是没有命格的。如今有了这二字,是不是说他已经堕凡?我震惊于这一想法,他的陨落竟是被我所累,委实不该。 我开始害怕,预言,真是个恐怖东西,尤其是当你知道不好的预言的时候。我看向眼前这个三月能言,五月能读,周岁之时,俨然灵武双修的天才。我曾问他,怎么保养的,面相上比我还要嫩。他不语,拉着我进了一处玄妙之地。灵气浓度是外界的十倍 ,时间流速是外界的十分之一。 我再一次感叹上天的捉弄。重生vs空间,空间完胜的节奏吗? “这里是哪里?” “我的智海。”所以还是个抢不走的随身空间喽。 “为什么这里过得这么慢?” “因为我领悟了时间奥义。” 我绝望了,奥义这东西,真是看人品随机发放。他身怀空间,也就是男主咯,即使不是男主(男配文),那也能混的风生水起吧。 我想我应该贯彻坚持抱大腿原则。我爱神无月,因为赖上他的空间。或许反之也成立。我赖上他的空间,因为我爱神无月。大多数时候,我只是躺在他的空间里,静静地看着他修炼。 如今我惶恐了,连累男主堕凡神马的,臣妾做不到啊,会崩剧情的。 第14章 六煞孤星是宿命 数着日子,六岁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我以为复言叶可以助我忘记那个如诅咒一般的宿命。可是因为与那枚鸳鸯签的叠合,记忆变得愈加深邃,愈加清晰,愈加刻骨铭心。 终于一夜过去,恍惚听得宫门口,婢子们的窃窃私语,“公主尚在病中,就不必说了吧。” “大皇子的事可是大事。” “衔卿!——”我惊叫着从噩梦中醒来,踏着纷繁的雪花,奔至隔壁的衔卿宫。牌匾上的白绢却如鲜血一般刺目惊心。 那个不断刷存在感的哥哥。那个在我忤逆时,默默跪在我身旁的哥哥。那个一边笑话我一边替我顶诗的哥哥。那个即使改变身份,依旧会挡在我前面的哥哥。 那个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的人儿,竟这么没了。都说世事无常,可不要无常的太过了! “皇上刚要拟旨封大皇子为太子,大皇子就这么去了。” “谁说不是呢,我还花了二两银子打算调去衔卿宫,幸亏这事没成。” “嘘,主子的事哪里是我们能说的。” 宫里面最多的便是蜚短流长,有意外窃取的,有故意让你听见的,这些都不能信。衔卿绝不是死于宫斗。我们既能是帝王心尖宠,自然不惧小小宫斗。 还有一个可能。 神无月呢?我揪住宫人的衣领,声嘶力竭。 “质子殿下已于清晨回龙国。” 我松了手,口中腥甜,“滚!”宫人岌岌退下。我像是失了力气一般,跌坐在雪地上。 —— 我不相信预言成真。笑话,突然一个人告诉你,你明天会死,你会信了吗?然而第二天预言真的实现了。所有人都以为他很厉害,可其实这个人就是凶手。 记忆如消融的春水般涌来。 “我给你卜一卦吧。” “好啊。” 我看着他十指翻飞,光系灵术编织成的命盘,流动耀眼。半晌停了下来,似是有了结果。可他却没有停,继续十指翻飞,无数光点随着他的指尖跳动,就像是河畔的萤火,宁谧而充满希望。 “为什么?”我拉住他,已经第五回了。同样的结果,同样的面瘫脸,无悲无喜。 “我不放心。” 他像是用尽了力气,脸色苍白的靠在树上。我匍匐在他面前,身上披着黑色的大氅,地上一滩水迹,狼狈不堪。 那夜我从明晃晃的刀片中看见了的,那个人的脸,不亚于神无月的高端纯阳。凤眸秀眉,眉梢斜向上挑,粗鼻薄唇。那双眼黑若曜石,深沉若幽渊,敛尽星辰浩瀚,流离间隐现丝丝妖艳。高冠束起,遮耳两鬓,印堂留一个美人尖,步裔裔兮曜殿堂,婉若游龙乘云翔。 门主哥哥! 我一怔,被他强行按入水中。我不会游泳,我每每都用御风术造一个防水罩,又因为我是水灵体,只要灵力护体,就不会淹死。 这是个致命的弱点。刀片入肉的感觉,划破了我的衣衫,肚兜,他想杀了我?!因为呛水,我的精神有些坚持不住。恍惚间,胸口是谁温柔的舔舐?又是谁与谁激烈的打斗? 等我再次醒来,门主哥哥已经离开。我身上披着黑色的大氅,面前是神无月温柔的面庞。四下无人,那边宫宴依旧,我因病并未参加。 好吧,这个事实过于突然,过于荒诞,但它成了事实。我怎么忘了神无月的霸道呢,他说是,便是;他说黑,便黑;他说的事实,我不能怀疑。 “我给你卜一卦吧。”他说。 然而卦卦都是一样的结果——六煞孤星。 煞孤星,北斗七星第四颗与第七颗连心的中垂线上,有一颗忽明忽暗的星,那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天煞孤星是一颗孤零零的星,非常凶恶残暴,总是给周围的人带来祸害,一生注定孤独。 “注定孤独?你倒更像一点。”我看着他调侃道。 他不置可否,我继续问道,“那么‘六’又是什么意思?” “每逢六的积数年岁,克死一位至亲。” “你逗我呢?”今天是愚人节bug? “你一出生便死了娘亲……” “所以呢?难产死的多了去了,罗月是,皇后古河也是。龙国的星妃苏醒为了生你,同样难产而死。所以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 “你知道我最擅长什么?是演算。” “那你知道我最擅长什么?” 他不知道。 “是做梦。”我告诉他。 疯了,整个世界都疯了,那是个疯狂的夜晚。我找来复言叶,把那晚的一切催眠,埋葬。梦醒不过大病一场。 六岁,从不晚点。以后的十二岁、十八岁、二十四岁也不会晚点。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够数到第几个六的积数。即使 秦衔卿的死被拖延到了六岁的最后一刻,却依然没有跨过六岁的坎。 “放开!鬼零!” 啪——! “你是暗卫吗?泄露我那晚的行踪、现在又自作主张把我从雪地上抱走。暗鬼门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残次品!” 咚——!他跪在我的面前,任我责骂。 “事不过三,再有一次,我就不要你了。别跟着我!”刚刚解封的记忆让我的脑袋乱糟糟的,哪里顾得上他这个小拖油瓶。 很快,雪上加霜的消息传来。秦巡旗不见了。一个刚满五岁的小屁孩还能去哪?神无月,为了让你的演算精准无二,你已经害了我的哥哥,如今还拐走我的弟弟,你真是嫌伤我不够深啊。 西北望,无数山,那是龙国安城的方向。 第15章 全民粉丝龙宁嬛 早就听闻,龙国全民皆兵,骁勇尚武,喜欢随便在路上拉个人挑战。而事实上只是脾气暴躁好斗了些。论实力,比不上真正的武者。论蛮力,比不上天生的兽族。 走在龙国安都的主干道上,我正认真思考着如何进入皇宫,人潮却一下子散开。 “让开让开!——” “是世子爷的马车!” “哪个世子爷?” “当然是我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涅王世子了。” “什么,涅王世子的车架?!” 本来撤散的人群再一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拢,一时间无数香粉帕子、绫罗汗巾、瓜果蔬菜、小肚兜儿都尽情挥洒,街道上下起了彩色的雨。我被夹在中间,进退不得。 古有潘安掷果盈车,被砸成内伤;今有涅王世子出巡,天降彩雨。追星狂潮,不论古今中外都是豪放的。我默默地为涅王世子点了一支蜡。转身正打算转移阵地,突然背脊一寒。 说时慢,霎时快,风在吼,马在叫,世子车架一个急刹车,里头跌出一个褐色身影,半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借着冲劲儿,我身娇体弱被推倒。 周围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投篮得分!还是定点的。 “起开!” 我清楚无视偶像的后果,但眼下我只知道腰好痛,被当做肉垫的滋味果真不很美好。我想起了自己曾经扑倒的那个人。 “姑、姑娘。” “干嘛?” 我警惕地看向这个所谓的“涅王世子”。数股发丝拢成一根大辫,无袖紧身长衣,腕上带着铁护腕。下摆是毛皮制的及膝裙子,褐色靴子上轧着金线,很是干净爽利。白净面皮,细眉琼鼻,温婉大眼,在这么个全民小麦色的国度,倒确有几分做偶像的资本。 龙国人口出生率高,死亡率高,提倡生育。受医疗条件影响,皇室子弟很多,光是王爷就有十几个,更别说子侄根系盘综错节。龙涅却是个奇葩的,和皇帝龙湮一奶同胞,但死得早,只留下世子一棵独苗苗。人多了竞争就多,还好这棵独苗苗得龙湮看重,不然早就被碾成渣了吧。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一个谢字就想算了?我的腰还痛着呢,有种你被压压试试看。这件事要没半点阴谋,打死我也不信。 “我叫龙宁嬛,不知姑娘芳名?我、我们已有了肌肤之亲。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看着他无比真(yin)挚(xie)的笑容,下意识地抱胸退了一步,龙国民风竟开放到这个地步? “哈~不要啊”,周围一片啜泣声,此起彼伏,如丧考妣,我觉得会被一人一滴泪淹死,毫不夸张。[惊爆偶像绯闻][深情世子报恩,当众以身相许],我估计明天就会上头版。 “不需要。”我淡淡回道。 “可我对姑娘一见钟情。” “有病!” “姑娘不要走!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他突然举出两只大锤,分明八棱,以它一砸一个坑的效果来看,应该是金刚曜石所制。 好彪悍的武器! 我轻巧地跳开,蹙眉道,“真的什么都可以?我要上金銮殿可不可以?” “这个……只要姑娘答应嫁给我,请旨赐婚不成问题。” 咦,我要大闹朝堂,关请旨赐婚什么事?话说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赐婚你妹!”我说着就扳过锤柄,就势扭转他的手腕,眨眼间他右手的八棱锤就已经被我卸下。我虽然是武者,毕竟人小力气不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靠的身法,使的巧劲。而且比起武术、内力,灵术施展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可此时被冲昏了头,想法往往简单粗暴。 “我爹就生了我一个,没有妹妹……” 听她的话我更是气愤难当,右掌化拳向她胸口塞去。八棱锤虽孔武英猛,但奈何个头太大,护不得周身细密,他索性弃了武器,东闪西窜起来。突然他纤腰一扭,左掌翻将上来,拳掌相交,我被他内力一震,弹了开去。 “不是我说,皇宫坚硬得跟水桶似的……” “区区一个破皇宫,我还不放在眼里!”我抄起轻功,追他下盘,他不如我身小灵活,自是吃亏,三下五除二便被我摔在地上不肯起来。 忽然想起什么,他刚刚好像说的是水桶?“噗——”我笑得开怀,“你当皇宫是你老娘的腰呢,别说是水桶,就是铁做的水桶,我打碎了便是。”潇洒地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影。 我没想到拒绝偶像,非但没有成为全民公敌,还能迅速积攒人气票票。要说龙宁嬛之所以能成为天王偶像,首先是他妖孽的长相。而在这个看脸的世界,我的颜值只有更高。 其次是他过人的实力,龙国尚武,他既然被我当街揍了一顿,掉粉转粉什么的不要太快。 最后是他在龙国皇室的地 位。我挑战皇权的高冷范儿,加上他事后的一系列坚定告白,这份超脱世俗的感情成了众多闺蜜的憧憬。所以我的地位也窜到了跟他齐平的位置。 [问世间情为何物,涅王世子非卿不娶]。关于这一点,大多数人持祝福态度,当然偶尔也会有少数黑粉的抬头。总之为了人身安全起见,我觉得以后上街很有必要准备个墨镜口罩神马的。粉丝太狂热,宝宝心虚受不起啊。 第16章 大闹朝堂受重伤 这些都是后话。我的目的可是来讨人。 银烛熏天紫陌长,禁城夜色晓苍苍。大明宫用阶梯和斜坡创造压迫感,而水晶宫本身依山垒砌,群楼重叠,殿宇嵯峨,气势雄伟自不必说。 尽管两国风俗迥异,但上朝是历国君王的传统。十扇朱窗大门同时大开,数百身着黑色朝服的官员鱼贯而入,一声上朝,三呼万岁,划破黎明,声震山河。水晶宫有铁栏杆围着,除开上朝的时间,每隔一个时辰会有侍卫,奏军乐,行口令。而我就是瞅准了这一机会。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忽的,一道紫光闪过,疾如电,削掉了殿额牌匾的一角。 “什么人!” “有刺客!” 刷刷刷,十几个全身都被黑色铠甲包裹的人突然闪现。一身杀气,全部掩在黑色铠甲之中,仿佛是一件凶器,一旦开封,锐不可当。凛凛身躯长八尺,能挥利剑斩霜锋,能冲波跃浪立奇功。 我一惊,身为武者,对于同样是武者的气息并不陌生,这便是名扬天下的龙国暗卫?可是打扮和气势竟有些熟悉?我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现身。 “龙国皇帝,无故召回质子,挟持我弟弟,意欲何为?” 我灌注了内力,料想气势上摄人心魄,却意外地发现朝臣们退居二线,井然有序,并没有想象中的慌乱不堪。这就是军队化管理的成效? 我看向殿上坐着的男子,金色的龙袍却不宽大,长只及膝,中袖开襟之下是紧身黑色内衫押着金线。他扎着高高的独马尾,浓眉粗鬓,印堂平平,尖耳尖腮。我望他倒是个美男子,只是眉眼间似乎有些熟悉?而他似是被我小小年纪独闯朝堂吓到,睡凤眼中有着迟疑。 左前方25度有剑袭来,我向后空翻的同时紫瞳一丢,此剑应声碎裂。紫瞳在眨眼间又飞回到了我的手里。 紫瞳是我亲自祭炼的武器,状似去了柄的斧头片,用法跟金轮法王的飞轮差不多。共有九枚叠加,上镂一圆孔,灌注暗系灵力以催动,因孔形似目玉,故唤作紫瞳。至于它的威力,只知江湖传闻,“紫瞳一出,谁与争锋。” 看我轻松化解他们的攻势,暗卫也开始严阵以待。但我的目的是讨人,打架只是必要手段。于是运起灵力,利用风势将我托起在半空中。只要谁敢上前,就会立刻被绞碎。 “住手!”龙湮摆手,暗卫围着我退了几步,却仍守在一线范围内。我 轻巧落地,昂着下巴看他。 “你是什么人?究竟何出此言?” “我是秦巡月!神无月何在?”在场的大臣似乎被我的不客气惊到,纷纷抽了口气。 “三公主吗?小小年纪便有胆量单闯水晶宫。你,很不错。只是若不能承受犯我龙国国威的下场,还是赶紧回去吧。” “你是不打算放人了?” “实力不济,自该沦为质子。” “扯淡!”我身形一动,四面暗卫便涌上来。我的手挥过肩上的蓝底碎花包袱,上面刻有巫族失传已久的乾坤阵法,是个能容百平方米的储物袋,要想取什么不过一个念想的事情。手一扬,暗卫尽数倒在薰衣草色的粉末中。 “乾坤袋?”龙湮能报出包袱的名字我并不惊讶,毕竟这是月贵妃的遗物。而他与她的关系曾经很是要好。当年的事情,如果说罗月是女主,父皇是男主的话,龙湮就是深情男二。 众人没有想到我会突然使毒,等紫雾散去,我已经跳到龙湮身边,紫瞳死死地抵着他的颈大动脉。 “放人!” 龙湮深如井水一般的眼睛里波澜不惊,我的手向下一寸,他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条血痕。忽然身后波动,我连忙闪身,只听龙湮喊道,“住手!”紧接着一阵媲美地震的剧烈摇晃,“星沉地动!” 我下意识地抱头蹲下,却还是被砸的不轻。没想到龙湮竟然是个土系灵王!烟尘散去,龙湮手持金色天和剑直指我的眉心。刚才背后偷袭的那人却不见踪影。 “三公主远道而来,待孤设晚宴款待公主和质子。” “我会带旗儿走。”我舔去嘴边的血迹,身子骨肉相连牵动得紧。这辈子这么重的外伤还是第一次。 第17章 原来他叫龙披星 我很后悔,刚才没有动作剧烈一些。在人家的地盘打架,当然是越激烈越好,没看到水晶宫塌了一半吗,就是维修费也能坑上一坑啊。 走进临时安排给我的厢房,屏退婢子,我手一丢,打下一名黑甲。 “参见副门主。” 是暗鬼门的人?竟然能把手伸到龙国皇宫里。不简单啊,想到门主哥哥,我的心头有那么一丝复杂,那个落水的夜晚,那个温柔的舔舐。他就像淬了剧毒的花儿,越是美丽越是毒。 “你是?”我掂量着手上的紫瞳,一抛一落一抛一落。 “鬼一。” “去查神无月的下落。” “圣子今早已经返回圣族。” 哗——!神无月,你竟这般躲着我吗?一张上好的梨木雕文桌几被我拍碎,毁坏敌人财物神马的真心无压力。 我仰头深吸一口气,“旗儿呢?” “巡旗殿下被暂押在百行殿。” “百行殿?” “松桧峰冷宫。” 我听完就要走,鬼二立刻拦下我。 我斜眼瞥去,“公主有伤在身,不宜走动。” “这是他的吩咐?”我突然看明白了,龙湮的眉眼竟是与他相似。难怪暗鬼门能把手插入龙国皇宫,只怕这里才是老巢。 鬼一埋首不语,我也懒得理他,一手紫色的醉梦引,直接放倒。 我不可能等到夜晚坐以待毙,就算没有鬼一,也有其他的法子。倒是他的现身阻拦,有些刻意了。 水晶宫外围城三重,与松桧峰有一道银铜合制的桥相连。冷宫虽不比水晶宫守卫森严,却终年瘴气缭绕,一般人不敢轻易靠近,与月宫的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云雾低迷,不便西东,我华丽丽地迷路了。 当下有些后悔轻信了鬼二,凭他一句话,就把我支开,倘若中计……细思恐极,冷汗连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忽听得前方一阵琴音,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薄如寒磬满空林,细似松针浥初雨。淡淡春漪疑比长,杳杳波澜动远空。曲带飘扬萦九霄,人醉前尘曲未终。 仙曲《唤月》,似在指引,似在惋惜,若是有意注入内力,便是极好的杀人利器。我在阎婆手上也是练过琴的,这一曲她总是逼得我弹到十指血肉模糊,然后大骂罗月。她这样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最后还是苏夜, 那琴既是他送来,也是他取走。 如今听到这曲子,倒是有点想念万寿山了。顺着曲子波动,我鬼使神差地寻到一处。只见褐色衣裙来回踱着步子,像是焦急,像是无可奈何。 “龙披星,你还有心思弄琴,听说今晚皇叔要招待那个小公主哎。”声音很耳熟。 龙披星没有答话,那个声音继续说下去,“我倒是挺佩服她的勇气的。长得也不比你差呢。你说我们要怎么帮她呢?要知道这松桧峰冷宫可是布满了瘴气,就怕她死得太难看……” 帮我?是地宫,还是暗鬼门?我伸头看去,竟是龙宁嬛!那龙披星…… 我的目光向他移去,步裔裔兮曜殿堂,婉若游龙乘云翔。他一身大红交领直裾深衣,黑色缎里,镶以黄色边。袖端及两肩前后各绣有石青色四爪蟒,间以五色云。因尚未及冠,头发末梢只松松地系了根暗红色丝带,流苏直垂下地,似水般摇曳流动,在空中似乎也击起了细小的波荡。 “喂,你哑巴啦。龙披……” 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颗石子击中龙宁嬛的睡穴,他软绵绵的倒下,同时转过来的还有那张梦幻的容颜。我见过他,在黟山皇陵的烛火,在新月湖里的刀光。 原来那个欠了我理由的人,他的名字叫做——龙披星。 第18章 弟弟是个神射手 圣族前圣女苏醒共生三子。双胞胎三殿下龙披星,四殿下龙伴星,外加神无月。神无月是圣子,龙披星是个病娇,而龙伴星是恶魔。圣子自不必说,病娇尚且如此,那恶魔要是个什么概念? 是哀怒无常,喜涮洗剥皮?还是白骨森寒,悬酒池肉林?还是靡艳无匹,惹小儿止啼? 只知道龙氏子弟百十,封地却日渐稀薄;后宫佳丽三千,皇子却没有再多;世家坐霸一方,见他依旧夹起尾巴;兵役苛税载道,却无人敢挑战火。 整个龙国的影子,都属于恶魔之手。 我向来不善阴谋诡计,不小心踩着地雷,就会本能地趋避。我只是一心希望自己和家人平安度过。然而这个社会是染缸,不是洗衣机,不是你想脱水就脱水。 龙披星执拗地把我禁锢在怀里,一只手探入我的胸前摩挲。那夜他确实一刀刺入,而我只失了一滴心头血。 我并不知道心头血有什么特殊。医学理论上来说,血液循环三百六十遍,遍遍都是一样滴。从来没有a型血路过心脏变rh阴性,继而拯救白血病的说法。我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有白血病,还是用我的血做药引完善他的“病娇”计划,我现在所想的不过是如何要回秦巡旗。然后挥挥手,鬼地方老娘再也不来了! “带我去见他。”我平静地说道。 我没有刻意地去调查秦衔卿的死因。却不料得知它是在这种情况下。 百行殿,完全符合大众对冷宫的审美。月落乌啼,老树昏鸦,一坟香断,百鬼夜行。最适合吓小包子不过了。看到那抹熟悉的小身影,我快步上前,“旗儿!” 只见他瞳孔有些涣散,见到我,先是愣怔了一番,随即扑过来,小手指胡乱地指着,“皇姐,皇姐,你看,他们。” 我抽抽嘴角,很想说其实我也怕鬼啊。我不敢转头,只好拍拍他的背,“乖,不看。” 他的小身子在我的怀里颤抖瑟缩。仔细想想,我对他的印象,其实只停留在“时不时去投喂一下”的阶段。母后的辞世,父皇的忽略,秦衔月的漠视,太后的放任,他其实只有我这个皇姐可以依靠了不是? 我一心疼,怜惜替代了恐惧,转身就要训斥宫娥,“怎么那么暗!” 却惊悚地发现,身后没人啦!龙披星什么时候不见的?我觉得自己好像低血糖犯了,以前看过的鬼故事一瞬间鲜活起来,要不是秦巡旗还有体温,我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把他甩出 去。 我的动作僵硬了下来,无风自动的白色帷幔,若有若无的走动声…… “啊——!” “妈啊——!” “皇兄,我也不知道有毒的,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你说什么?”我觉得我的大脑好像短路了。 “皇姐你相信我,那个我一直吃的,皇兄吃了就出事了,我会不会死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拍着他的后背,直到他的声音渐渐微弱,沉沉睡去。 我居然咧嘴笑了,好想摔了他怎么破。我一心要救的人是害死衔卿的直接凶手,累觉不爱了。而这其中神无月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有时候旁观杀人的比凶手更加可怕呢。 “你还要带他走吗?”龙披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百鬼夜行阵加上迷魂香。你会让我以为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我尽量。”尽量什么?尽量设计一切,控制我的一切吗?龙披星,你和神无月真是亲兄弟,一样霸道,一样讨厌。 “滚开!” “你这是迁怒。我虽有图谋,却从不害你。我若害了你,必加倍偿还。” 他掀开内衫,胸口挂着一枚玉佩,浮刻一龙,卧于云海间。因为色泽晶莹透明,透过它可以清晰地看见十几道刀疤。可以想象它的主人,在一道疤愈合时,割上一笔,快愈合时,又一笔,反反复复,刻骨铭心。 第一道疤是神无月打上去的,他那个人向来公平,我被刺了一刀,他便替我还上一刀。如此了事。而龙披星不愿简单地揭过,于是在心口一刀一刀地铭记,。 “给我个理由。”我猛地走过去,拽起那块玉佩,催动灵力,看着狰狞的疤痕在我的指尖变淡变淡,直到消散。 “……”他不语,静静地看着我抹去他心口关于那夜的印记。 我读不懂他的脸,只能微微闭眼,“那便放我走。” 龙国不比秦国。我也不比神无月。他可以顺利地将秦巡旗带出,我却不一定能平安地将他带回。所以,本可以通过外交手段和平解决的事,却在我的狂妄与执念下,造成了无可挽回的的失散与伤害。 我们是在过索桥的时候被发现的。又或许他们故意待我上了桥才现身。我没心思管他们是哪路亲王的手下,龙湮说过,实力不济自然沦为质子。也就是说,只要我凭实力将秦巡旗带出,他就会放过? 乱箭射来,我始终一力有限,却见巡旗抽出一把铁胎弓,我记得那是他抓周时赏的。他胡乱抽了几镞对面射来的羽箭,小胳膊一搭,居然就射死了一名射手。我第一反应是走狗屎运了?直到见他又干掉几名射手,且箭无虚发,这才相信。 我弟弟是个神射手!做姐姐的好欣慰啊,么么哒。 秦巡旗看我的眼神不对,憨笑道,“这是牧族天生的本领啊。” “额,”我指了指对面倒下的几个,掩饰道,“我只是想说,你对杀人的心理阴影的面积有多大?” “……” 我想起秦巡旗的母后,貌似是牧族圣女。父皇何其有幸,居然同时娶到巫族圣女和牧族圣女。牧族本质上说接近精灵一族,是天生的护花匠和神射手,上天的宠儿。他们独有的木系灵力是堪比红蓝药,濒死、只要还没死,注入木系灵力后,原地满血复活,还不带冷却的。 可惜的是他们的血脉直系相传,也就是说,有传承的不一定生下有传承的,但没有传承的人,他的后代一定是没希望了。就像父皇,太后虽是牧族,但她没有传承,所以父皇绝对不可能有传承。巡旗的传承来源于皇后。可皇后第一胎还是生下了没有传承的秦衔月。 事实上牧族拥有血脉的人数不断减少,简直成了珍稀保护动物。所以父皇能娶到血脉纯度极高的圣女,绝壁是男主光环的作用。光环这东西可没的遗传,就像现在,我和秦巡旗一不小心点可是会挂掉滴。 桥上作战的经典桥段——断桥,终于出现了。对面果然起了斩桥索的心思。 “怕吗?” 小包子的脸苦了,“皇姐~”。 “皇姐!”我俩开始做自由落体运动。 “抱紧我!”我努力用风舞减速,如果我们能平安落地,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回去。兵法上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追捕的人以为我们死了,才会放弃追捕。 可天知道我们落下去的地方不是陆地,而是安河!光玄大陆第二长河安河! “旗儿乖,抓好筏子!我要没力气了。” “皇姐,不要!旗儿怕!不要丢下我……” 这是我被浪打下瀑布前最后的对白。 仗着重生就所向披靡了?仗着地配之主的身份就可以横行无忌了?自从地宫归来,我似乎一直在作死。 选殿起争执、上房查暗卫 、落水救人质甚至于跑到龙国来撒野。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两只小包子送到龙国这只虎狼的嘴边,估计连凉菜都不够看。父皇如此放纵我,让他仅有的儿子都生死未卜,也不知会给他的鬓角多添多少银丝…… “皇姐——” 所有的一切,最后都不见,只有江上的呼唤,牵扯着我的心。 秦巡旗,终究是我连累了他。 第19章 温泉水滑洗凝脂 也许是上天听见了我的忏悔,竟在我醒来的时候上演一出“湿身的诱惑”。 水波滑动,波光潋滟,朱唇晕酒,万苞凝露。氤氲弥漫的水汽中,白玉藕臂交替划着,隐隐约约间晃出雪白的傲人的胸脯肉…… 快打住!鼻血流出来了! 不会吧,我顺势一抹,靠,还真是鼻血。 “你醒了?”他游到我身边,不疾不徐的沉声说道。金色的发丝柔顺铺洒,如德芙巧克力一般,泛着盈亮的光泽,让我有种舔上一舔的冲动。但鉴于鼻血汹涌,影响市容,我只好无奈地垂下了头。 “呵呵呵~”,他的声音和头发一样,带着金属的质感。听着他的笑声,我拍水拍得更欢了,可是鼻血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太下流了!) 突然一只素手强制性地把我的头扶正,铃音般的声音响起,“仰着头,流鼻血的时候。还有,想看我哥哥的话,就应该睁大眼睛,一眨不眨。” 面前的女孩的倒像,和那男子一样碧蓝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娇嫩的唇瓣抿紧,不用任何弧度却胜过曲线万千。上衣短到露着肚脐,翠绿的抹胸,翠绿的迷你裙,再加上护袖、长袜,好不清凉。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暴露装,她甩甩长辫,妩媚妖异。 “吓到你了吗?我叫妖无格。她是我妹妹,妖妖。”远处响起德芙巧克力般磁性的声音。是够妖的,一个妖到没品,一个妖中之妖。 “我们喜欢爬山。在山洞是遇到你,昏迷的。” “谢谢你们救了我。” “没关系,我们也没做什么,你的名字是?” “秦……请叫我小岳。” 听他们说我现在的位置是青城山脉的边缘。也就是龙国桐城与秦国的青城、帝城,三城交界,俗称三不管的地方。我竟然在昏迷间漂回了国,完全可以年度不可思议事件的榜首。 说起来,这里也算是个神奇的地方。地势外高内深,天然溶洞,内聚一线,气脉畅通。我是因为从瀑布上顺着水流流进来的,姑且可以忽略不计。其他人,如果不是妖无格兄妹这样的“登山爱好者”,估计很难发现这个地方。 再者,明明是三不管的地界,又因为青桐之战频发,并没有山贼什么的盘踞。所以这里至今没有开发。 最后,这里有温泉,还不是一般的温泉,是硫磺泉。硫磺泉意味着什么?灭菌,杀虫?还是软化皮肤,溶解角质?最重要的是,硫 磺本身啊。 “凡火药以硝石硫黄为主,草木灰为辅。硝性至阴,硫性至阳,阴阳两神物相遇於无隙可容之中,其出也,人物膺之,魂散惊而魄齏粉。” 硫磺=火药,又是在这青桐之交的边境险地,多危险啊。我摸起一块硫磺石,妖无格恰好也回过头来,神色相交,意味不明。 因为路痴的缘故,我只能跟着两人,只要向东走终归是我大秦的土地。风枝惊暗鹊,露草覆寒虫。不似龙国黄土高坡的贫瘠,青城兴安岭的植被条件是极好的。植物茂盛的地方,凶禽猛兽也多,我们三人各自戒备,不敢大意。 “无格,你看前面有人!”妖妖最先闻到一股十分香美的烤肉味。说到吃的,我也觉得有点饥肠辘辘。虽然灵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辟谷,可我已经饿了不知道多久了好吧。 那队人,大约五十多人,具是身着铠甲,显然是组团行动。手上牵着链子,链子上拴着一只有一只的动物。这些动物都是活物,看起来像是专门用来做这类交易的。 妖无格看着我俩小鹿一般的目光,叹了口气,走近那群气氛和谐的人,作揖道:“我们也是途经此处,干粮吃尽了,不知诸位可否卖我们点。” “大头,叫兄弟们准备点干粮,赠给这几位!”领头的道。 我与妖妖相视一笑,“不不不,我们愿意买。” “能相遇既是有缘,既有缘,送几袋干粮解各位之急又有什么关系,不必推脱!再说这两位小妹妹长得这么可爱,也舍不得让他们挨饿呀。” 江湖人士果真义气干云。谨慎起见,我暗中用神智查探一下。不料只是短短一下,异变突生!那些看似没有灵力的动物,纷纷冲我看来,有的甚至咆哮、招手。 不好,林子里要是招来别的猛兽围攻就惨了!脑海突然一痛,神智一个没刹住,居然被领头的发现了。他显然也是个高手。 “都嚷嚷什么?站好队,控制定形项圈。” 其中一人冲我看来,“小妹妹不简单啊。” 此人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络腮胡须,一看就是个混黑社会的,我哪里敢再动。别看我之前狂妄,那是因为对方都知根知底,而且长相姣好,猛地出现这么个霸王脸,我还是被吓到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声音微颤,更显得心虚。 “都会使灵力了,不如陪哥哥玩玩!”说着就掐起我的手腕,我一 时蒙住,竟然任由他掐的呀呀直叫。倒是妖无格隔开了那人,我看向手腕,果然烫红了一块。 动物们的骚动更加严重了,队伍中有人以耳贴地,“不好了,有围攻!” “什么!”场面有些混乱,领头的扔了插着肉的树棍,大喝一声,“你们做什么!我们好心好意分你烤肉,你们却打我们的主意。” “丫的,你们的人动手还不许我们还手了?”妖妖反应倒比我迅疾,“大不了不要干粮了,我们不稀罕。” 看着二人萍水相逢,却为我挺身,我拉拉他们,“不好吧。” “用定形项圈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定形项圈?” “就是能禁锢灵力,不让兽族化形的东西。”妖无格解释道。 我大惊,“那么这些动物都是兽族?!” “哼,兽族他们可惹不起,不过是些散落在外的灵兽罢了。兽族林子大了,流落几只在外也没什么稀奇的。” 我长舒一口气,如果是兽族,可不能不理。我要救了那些动物,可不就干了杀人越货的勾当?如果这队人没遇到我,动物照样卖,生意照样做。我的出现会毁了他们正常的营生。他们家中也许还有在等钱来治病的老母,等钱上学的孩子。 但转念一想,即使是流落在外的兽族,难道就不是灵兽了?我身为地宫宫主,如何能坐视不理,任他们被欺压? 出手或是不出手,这是个问题。 我一时间竟陷入了玄妙的思维,甚至希望自己隐身起来,做一个旁观者。旁观者,我一惊,那岂不是和神无月一样? 第20章 别追了治伤要紧 在我思考的时间里,从林子里本来的动物已经将我们包围。其中虎狼居多。 “居然有这么多!”我第一次看到百兽齐聚的场面,不禁有些震撼。 “哎呦,还想着对付我们,现在还不是自身难保?”妖妖玩味地笑道,回头冲我低语,“等会儿,看姐姐给你捞一个定形项圈回来,咱们也弄只灵兽玩玩。” “不、不用了。” “也对哦,你看我这脑袋,玩什么玩。直接烤了上肉啊!”我手心冷汗一冒,丢了她的手。 她非但不恼,反而还哈哈大笑起来,“看你这样子就是第一次出门。看我的。” 只见她轻巧地跳到看守灵兽的胖子大头身边,一个擒拿手,一记过肩摔,胖子大头瞬间趴下。又趁队伍还没反应过来,直取灵兽脖子。 “啊!”我惊叫,身形迅速移到她身边,只是她更快一步,居然将定形项圈生生掰开了! 我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材料,但为了禁锢住天生神力的兽族,那材质怎么说也是杠杠的吧。她居然掰开了,其流畅程度完全不亚于在我面前表演徒手撕人。 我咽了口口水,她回头冲我一笑,将那掰断的定形项圈抛来。我一看,居然是千年寒铁,狂汗(⊙﹏⊙)。妖妖你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敢不敢再拽一点? 得到解放的灵兽很快加入了战场,战局呈一边倒态势。我看到之前掐我手臂的男子被拉进了猛兽圈,连灵者都被拉进去了,武者能剩几个?灵者一般身体较为孱弱,行动不快,一般队伍会优先保护他们,这是常识。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烧焦味和淡淡地血腥味。我忽然有些作呕,活生生地队伍,就因为我的一次探查而濒临团灭,良心大大滴坏了。我甚至恨不得自己没有存在过,这样就不必见到如斯血腥。 人族和兽族的矛盾由来已久,光玄大陆的资源是有限的,充足的时候尚不能共享,不足的时候就只有残杀。后来圣族出现领导两族,人族更名巫族,兽族隐匿万寿山,善于驯兽的牧族出现……这是光玄大陆的历史,也同样是一部由贪婪、野心组成的活生生的例子。兽族何辜,只能沦落到避世的下场?流落在外的子弟还要被奴役? 妖无格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我却有所不忍,“不要!放了他吧。” 众人一愣,因为我的呼喊,那些猛兽停下了撕咬。之前被禁锢的灵兽有一只化 形出来,虽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但明显是兽兽们的老大。他看向我满是不解。 “干嘛放了他,他抓了我们,还掐伤了你,不是吗?” 我无言以对,我好像确实没有资格喊停。救了他们的是妖妖、是他们自己。而且即使我不找那男子报手腕上的仇,灵兽们自己的仇还是要报的。 我不说话,可那灵者男子急了,“你、你放了我,我身上的钱财都是你的。” 听他一说,队伍里还幸存的,包括躺在地上装死的都叫了起来,“姑娘你好心肠,求求你救救我,我们天门镖局谢谢你啊,以后找我们押镖都免费。” “都住口!”那领头的吼了一句,全场安静下来,“我是不会拿镖局的利益来出卖的!今日是触了霉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他日必不会放过你!” “长老你怎么能这么说啊……” “诶!长老说得对,姑娘你不救我们,我们天门镖局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 人性是的多面的,第一个人或许只是尽人事,毕竟掏钱消灾是很公平的事,何况掏的是他自己的钱袋。只要有第一个开口的就有第二个。第二波人还会耍小聪明,知道拍马屁、知道许以恰当的空头支票。 领队表现得大义凛然,实则从他开始,大家就学会了威胁,非但任何好处都没有,而且救了他们是本分,不救的话就等着报复吧。 兽兽们还在等着我的决定,领队忽然横侧一刀,压着他的狼脖子上鲜血飞溅。那灵者男子还有另外几人也见机跳出包围圈,逃散开去。阴险狡诈的人类啊,终是因为我的迟疑,而夺了生路。 我还能说些什么呢?我又一次妄想拯救世界,世界却在我没有下定决心的时候,替我做了决定。 大力女妖妖拍了拍我的肩膀,“my圣母玛丽~苏。” 嗷呜——狼啸此起彼伏,命令是追杀。兽兽们都很护短,此令一下,那几人恐怕九死一生。 “别追了!”我咬紧下唇,走到那只被划了脖子的狼狼面前,“来,我给你看伤。治伤要紧。” 我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兽族要选择隐居。不是因为倨傲,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因为“治伤要紧”。没有什么比族人更重要,比起盯着敌人,他们更爱把目光自己身上。 人族心思多诡,不怕贼来,就怕贼惦记。兽族有兽族自己的坚持,当矛盾不可调和的时候,他们 只能划出一块净土,宽慰自己的生活。他们淳朴,所以不愿复仇;他们宁静,所以不愿搅和。他们不愿意因为人族,而丧失自己美好的品质,纯净的信仰,以及安逸的生活。 以爱守护的纯粹世界,真好!我突然很想回去,很想我的冰雪城堡,很想流苏的怀抱。至少我不用理会因为我的狂妄造成了两国争端,不用担心因为我的出现干涉了原本的发展轨迹。我会忘却衔卿的死亡,忘却巡旗的失踪,直至飞到一个没有饥饿、没有贫寒的温暖地方。(你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吗?) 第21章 火灵发作阎婆殉 从津海镇出发,两岸耕地平整,再行十里就看不到农田,土中长满芦苇,是为草海。遥望西山绕臂东出,削崖排空。南北山皆环而东出,只有中部往西收缩。芦苇之间的十分狭窄,看得出应该是废弃的航道。崖上崖下,蜂房燕窝般的建筑,层层叠叠。 我努力的将眼前的场景同璘口中“水草丰茂”的丰台区结合起来,然后发现实在做不到。就在怀疑自己有路痴属性时,我才得知,兽族干旱了。干旱带来的灾难很多,草木枯黄,粮食紧张,火灾频发……毕竟水,是生命之源。 那么最严重的应该就是海淀区了吧。寻常人没有水尚可撑过两三天,那么鱼呢,那些每时每刻都离不开水的生物呢?我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忽然一记火鞭打来,我的手腕被擒住,“这么急,是去海淀么,你可真偏心!” “你干什么!嗯,师傅?”再见阎婆,她完全不似之前那般白发愁长,黑色辫子迎风飘荡,好像年轻了十岁。左肩单肩带连接抹胸长裙,大臂处接两股广袖,裙摆袖摆都是花瓣形状。右边锁骨上有一纹身,是她鬓间的凤凰花。花开正艳,却不知为何给我一种盛极转败的感觉。 “没想到毒妇还能长成这样?”阎婆轻笑一声,声音里有不屑,也有凄凉。“我可不比罗月、苏醒她们差。” “我没有……”说实话要不是她身上纯净的火灵力,我还真的没看出来是她。 “好了,大长老没空见你,你还是陪我说会话吧。” “师傅,我……” “我说了他很忙。你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都没有告诉你,可见他心目中并没有你。” “他是舍不得告诉我。” “你不用自欺欺人。” 我挣了两下,并没成功,“你很闲吗?” “我现在做的事可是很重要的呢。你就不想知道解除干旱的方法?” “说。”尽管疯子的话不能信,我却不能错失任何守护这里的机会,还是一路跟着她,直到走到当年那个山洞。 我一怔,她笑道,“以为我又要给你下毒?不是的,在上面。” 我飞身而上,蹑及崖端,这里竟是万寿山四区的中央!西南的丰台山野,西北的石景石林,东南的朝阳花海,东北的海淀冰原,似有狂风呼啸,显然是有人在施法。 “流苏——”我起身就要向海淀去。阎婆却拦住了我。 “这么沉不住气?这朔风可是呼啸了十天有余呢。你要真想帮他就听我的。”我顺着她所指看去,崖顶很平坦,只有一块一人高的水晶岩,在阳光下璀璨生辉。 “这里兽族族长的传承之地,在这里施法,不仅精益求精,还能惠及整片万寿山。” “你的意思是……”我将手放在水晶上,立刻显现出十彩斑斓的颜色。 “水、风、土、火、金、光……那是,木,雷,暗?你果然……” 我没有在意她此刻的惊讶,手心一片木系灵力输出,果然整个万寿山的草木兽人都精神了起来。木系,不愧是生命的力量。而我也与此同时感受到大地给我的回馈,体内灵力迅速周转,确实是个修炼宝地。 “哈哈哈,我们兽族很幸运呢。相比其它几家,圣族神秘无子,牧族传承断绝,巫族人脉分裂,我们兽族算得上是最兴隆的一族了。不但子嗣兴旺,而且拥有灵力的人数只增不减。” “嗯?”我摸不准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没有孩子,你是我唯一的徒弟,又是堂堂地宫之主,将兽族交到你手上我才放心。答应我,好不好?” 我瞪大了眼睛,没有孩子,你耍我呢?那你一天到晚念叨的“伴星”是谁?欺负我小没有记忆吗,姐可是重生的!还有这是要托孤的节奏吗,果然是回光返照了吗! “师傅一向康健,又何出此言?” 她似看出来我的不愿,倒也没强求,只是迷迷糊糊地说道,“光玄旻天,顾照彼方,倾尽灵力,换得永生。” 我知道她念的是圣族出版的,关于牧族的诞生历史。意思是说,一千多年前红鸾神女耗尽木系神力,给牧族创造了栖息地。从此牧族身负红蓝药,想死也不容易。可是,干嘛突然说起这个,师傅你思维跳跃太快,徒儿有点跟不上啊。 “可是你错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倾尽灵力的!把我们圈禁在这里,世世代代都要背负同样的宿命!我受够了!所以你别怨我,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师、师傅”,看到她又有癫狂之色,我哪里敢大意。听到那个可怕的字眼,还是忍不住开口,“徒儿不信宿命,不信。”似是要说服她,也是说服我自己。 她的神色终究和缓了下来,“你也不信?可我已经挣脱不了了。我也不知道会多久,它熔炼爹爹只花了十三年。记住,要想帮兽族彻底镇压地火,千寒,不能停。” “师、师傅!”我看她跨越结界,身形消失在火海里,却因为要集中精力对水晶施法而脱不开身。 阎婆的交代并不清楚,或许是里面包含了太多的信息,我一时还无法想通。比方说,它是谁,竟然可以熔炼族长?他们似乎受到神女的某种制约,有着不得不接受的命运?最重要的还是彻底镇压地火的方法,她完全就没有讲好不好。不要停千寒,可是千寒是毒药啊,我真的要继续吃下去吗?你确定这不是害我? 第22章 红鸾星动又何年 最近收到的刺激太多,让我感觉做梦都是阎婆那张怨妇脸。她神色狠毒,却笑得像一个诅咒。 也许是得到了木系灵力的滋润,兽族这次的大旱总算有惊无险。而我最担心的还是流苏的身体。连续十天的施法,是神也扛不住啊。我知道自从罗红玉毁了凤鸣剑阵,万寿山的根基越来越不稳,却没想到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每年都是这样吗?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轻轻地抚弄着他的面具,原本满腔的幽火,在昏睡的他面前怎么也燃烧不起来。 他恍恍惚惚地动了动睫毛,我一惊,开口间声音哽咽,“流——”苏。那个苏字仿佛还在唇间,却听得他一声呢喃,“鸾儿——。” 我愣住了,鸾儿是谁?我一定是幻听了。 “你说什么?”下意识地问出口,却在看到他干裂的嘴唇时,有慌了神,“我、我去给你倒水。”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病人一般醒来都是要水。 我慌忙转身,手却被他紧紧攥住,“我、我去倒水啊……” “不要走!鸾儿,是你吗,你回来了,你来找我了,鸾儿。”他用力把我带入怀中,像是得了什么珍宝一般,既温柔又强势。而我终于听清了那个名字,虽然语气虚弱,但是吐字清晰。鸾儿,确实有这么个人。 我原以为我的抗压能力已经被磨练出来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伤到我了。然而,现在才明白,原来崩塌不过一个名字。 鬼使神差地,我应了声,“没错,是我。我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抱着什么样的心理,是好奇他的黑历史?还是担心他受不住?医生说过不能给病人太大的刺激,要尽量顺着他。其实这件事还没什么定论吧,也许他只是没看清,也许鸾儿是他失散多年的亲人?我安慰自己。 “鸾儿,我们不去琼林秘境,不参加圣女大选了好不好?” “嗯,好。”琼霖秘境是哪里?圣女大选又是个什么鬼?我点点头,这种没用的信息直接跳过。 而他却神色激动,“鸾儿,我也爱你,嫁给我好不好?我想好了,就在东北建一座万寿山,开辟一片属于兽族的乐土,我们隐居在那里,统领兽族,从此不问世事……” 他说得很快,生怕“鸾儿”不答应似的。但是语气又有着说不出的和缓,一直都只是商量着,带着一丝丝的讨好。然而他却不知道,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无疑是扎在我心里的刺。鸾儿不可能是亲 人,你会叫亲人嫁给你吗。鸾儿只可能是一个女人,一个和我很像的女人,一个流苏深爱的女人。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的,谪仙般的师傅就很容易就收了嘛,还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嘛。现在看来,滚你丫的恋童癖,滚你丫的萝莉与神兽大叔的爱情史。星夜盟誓是个童话里的梦。梦醒了,原来我只是替身。 我缓缓地伸出手探向他的额头,“你发烧了是不是?”他要不是兽族最强,我都要怀疑阎婆是不是给他吃迷幻药了? “你,你不答应吗……” “让我看看!” 我想摘下他的面具,他却突然把我推了出去,有些赌气,“呵呵呵,你的心里只有他,我不会让你看的,不会!” “你看着我的脸!看着……” 我的声音低了下去,原本是想让他看清楚我是谁,可是我读懂了他的眼神。那样深刻,那样炙热,那种深爱,是属于鸾儿的,不是给我秦巡月的。现在想想我们的第一次相见,他那样激动,不是因为地宫之主,而是因为相像。一见钟情神马的,都是骗小孩的。 于是,我改了主意。 一张俏脸笑靥如花,一声呓语勾人心弦。踮起脚尖,小步窈窕,放软身段,慢慢地依偎上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他的双眼染上迷蒙之色,肤色渐渐泛红,呼吸渐渐急促。我的心却好痛好痛,就像哪里失了一块。 媚术。 我平生第一次施展,对象却是他。还记得当初阎婆教我的时候,璘在一旁打趣,“这个就不用学了吧,她本身就有着吸引力,要再学了这个,还让不让人活了?”“只教一遍啊,学不学的会是她自己的本事。”然后又在教过后庆幸,“才两岁,不记得的,肯定不记得。” 的确,这等手段一旦施展没有人可以抵挡,即使是流苏也不例外。更何况是他心中所爱,更何况他还尚在病中?一只小手缓缓爬上他的脖颈,柔弱无骨。媚眼如丝,比群花赢了风流颜色。 昵枕低帏销受得,只听女声幽幽,“鸾儿是谁?” 第23章 牡丹花开曾相识 帝城真不愧是我大秦的商业中心,人爆满。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商店鳞次栉比。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车如流水马如龙。庠序盈门,献酬交错,俎豆莘莘,下舞上歌,弄得跟庆典似的。看来我这几年向父皇灌输的商战思想,还是挺有成效的。 地宫在各地皆有产业,父皇罚我的三年俸禄,也不过是我三年间收入的九牛一毛。地宫的产业里都有我的名字,比方说这“悦来客栈”如今就去不得了。 我在一家小馆子寻了个地儿坐下。这家除了我还有几个年轻姑娘。我学着旁人要了一碟牛肉、一碟茴香豆。咱又不是武林人士要那“一斤烧酒”干嘛。 且听有人交谈,假模假样地用手捂作机密样,实际上声大如雷,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暗暗鄙视,终于明白所谓的江湖消息从何而来了,和宫里的那些蜚短流长都是一个性质。 “再过几日,就是安宁集了。”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淘到点好货,听说前阵子天门镖局派出的小分队被神秘势力洗劫了。灵兽全跑了。” “啊,那岂不糟糕,齐家小少爷也到了寻灵兽的年纪了。” “管他灵兽呢,我只要珠宝,上次茉莉姑娘还说谁出得起,就跟谁了呢?” “珠宝算什么,我跟你说那十二花牌的桃花姑娘,人家只要玉……” 我听得心烦意乱,都是下半身思考的东西,三句不离某某姑娘。长叹一口气,准备起身离去,却发现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刚才还在热烈讨论的俩人居然趴下了!老板的一斤烧酒可真带劲啊。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用神智扫了一圈周围,然后也趴下了。奔波这么些天,我也累了,与其烦恼住宿问题,倒不如由着剧本来看戏。 “呦,这几个丫头可是我们看上的,可别整病了。” “妈妈放心,只是这丫头是个会灵力的,妈妈确信能制服她?” “有灵力又怎样,那些修士可最好这一口了。” “算她命好!在兴安岭的时候,害我们折损了那么多兄弟,可不能太便宜!” “哎呦行了,不就是多要几个钱吗?” 原来是天门镖局的人渣。这几日被辗转带到安宁集,被拍卖,被看中……我一直像个木偶一样,精确的完成剧情任务。想想真是不乖啊,我又去做那些危险的事了,可是那又怎样呢,父皇、流苏、龙披星、神无月,他们都不会关心。唯一一 个喜欢刷存在感的人已经死去,天地间已经没有我可以连累的人了不是? 以前是因为狂妄,现在是因为寂寞。 舍得一身剐,天下没有我不敢走,不敢挥霍的事情。 —— 悦来客栈在我的支持下,上市半年就彻底击垮了秦国第一齐家客栈。两年后又突然进驻龙国,顺利打败龙国的第一客栈出云客栈。现在那两家客栈只能捡来不及入住的人的便宜。 而花满楼,起步时间与悦来客栈不相上下,其声名却比悦来客栈还要响,是当真名动天下的美人窟。它的对手几乎全部销声匿迹,因为他采用的方法是吞并。 看妈妈殷勤的样子,我以为牡丹苑住着的怎么也会是个头牌,却没想到是个与我一般大的孩子。一双堪比白玉杯还白如凝脂的手,把玩着手中的棋子,对着啪啪燃烧的灯烛,细细地看着。 古代的灯芯烧焦后,导油性能下降,燃油供应不足,灯就会越来越暗。烛光摇曳,细碎的光滴洒在他细长的指尖,给她的指尖染上透明的光泽。见我进来,只是瞥了一眼,就扔了棋子,熄了灯躺回床上。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我也不知怎的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椒房锦衾后,传来低低地笑声,“你就是新来的班女?倒是有点意思。”清吟小班是对上等妓院的别称。班女以唱舞为主,卖艺不卖身。 “牡丹姐姐?”我料想牡丹苑该是取自她的名,便自作主张唤了出来。 “呵呵,嘴还真甜。”她倚在床边,勾下我的脖颈,伸出舌头温柔舔舐,“莫要讨得我的欢心,舍不得打发你走。” 这感觉竟有些熟悉。我也是醉了。 我原以为这种地方就不用早起了,哪里料到白天还有训练。只觉得哪行饭都不好吃。相比之下,公主这个职业可能还算是相当幸福的。花满楼的规矩是打人不打脸,可没说别的地方不能碰,尤其是新来的小倡女们,不给点教训是不行的,逮着了嫩肉薄皮又不显眼的地方,可了劲儿的掐。我虽存了找虐的心思,可也不想活受罪。 却不想被谁踩了裙子,错了一个步子。防陷害也是倡女必学的一个技能。所以这会儿轮到我领罚了。端热盅并不是什么难事,我身负千寒,再热的水也是烫不伤的。想想便要上去接,却被一个声音拦住了。 “妈妈说有个跳的极好的,要与我做伴舞,何在啊?”德芙巧克力般的声音响起 ,此人不作二想。 我挑眉一看,果真朱唇晕酒,万苞凝露,棱角分明的脸庞却化作柔和。宽袍长袖,背个包裹,收拾得跟穿着浴衣似的。原来百炼钢真的能,化作绕指柔。我手一抖,忘了隔热,手里的茶盅跌落,只觉得这满地的不是瓷渣,而是他的节操。 “原来是芍药大人,巡演要的人可都是千挑万选,前日子茉莉和桔梗才闹得不和,这一时间也不可能……” “我看这小班女跳的极好,可愿与我伴舞?”金色的发丝柔顺铺洒,如德芙巧克力一般,泛着盈亮的光泽。 “不,她还……”妈妈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被他的眼神一冻,顿时泄了气,打着我赔礼道,“还不快叩谢,也不知道修了哪辈子的福了……” 沐浴着羡慕嫉妒恨的眼光,回到牡丹苑的时候,牡丹好像在浇茶。只见她笑靥柔美,提起一壶沸水将彩雕牡丹玉意壶浇了一遍,打开鎏金粉盒,用茶匙舀了一勺拨入壶中,若是鲁豫在此怕是要看得痴了。 待她停了手脚,我才进步去看。竟不是茶叶,细细的茶碗里斟着透明的膏露,用蒸茶的方法制香膏的,牡丹怕也是第一人了。她伸手捏住我的指尖,将香膏涂匀在每一根手指上。我估计她是看不出哪根受过伤,才会看得如此细。 我的手并不像一般公主那样保养精致。指若削葱根?那我还怎么拿剑?我的指腹上是有一层薄薄的茧子的。虽然用灵术、涂灵汁,有上百种方法可以解决,但我还是喜欢留着,因为下次使剑的时候就不用担心了嘛。有谁见过茧子还生了一层又一层的?或许哪天我情窦初开,会把它们整个干净,但至少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 至于烫伤,那更是完全没有。就算被烫伤了,我还要等到现在,等牡丹给我治?太不靠谱了吧,一个木系灵术,分分钟搞定好不好。 “明日起不必早去了,我亲自教你。”牡丹状似漫不经心地一遍遍抹着我的柔荑,“你太笨。”也不知道是说我被人踩了裙角,还是说我被烫了手指。 “可是芍药说……” “你要想去,我这牡丹苑不留你。” “庭前芍药妖无格,惟有牡丹真国色,我哪里就舍得牡丹了。”开玩笑,妖无格那人妖我可不敢惹。 “你倒是嘴甜。”他低低地笑开,我听得出是发自内心的开怀。 “牡丹你叫什么名字?”因为芍药是叫妖无格的,所以我猜她也是有名字的。 “哦,那你又叫什么名字?” 我说不上来,他捏了捏我的鼻子,“你想知道我是谁,难道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我一噎,不再理她,她却笑得更欢乐了。我在内心里叹了口气,这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24章 雨萼衣坊花满楼 牡丹这厮果然是有阴谋的。半夜里我的手指就开始发烧,痒得慌,却又不能乱蹭。他给我涂的是个什么三无产品!没有医术你还要卖,你当你是张悟本啊。亏的我在阎婆手上讨过活,不然这双手就得废在她身上了。 就这么折腾了半夜,托她的福,手上的茧子倒是退个干净。次日我顶着个熊猫眼,一边研磨,一边看着她作画,颇有种红袖添香的意思在里头。一不小心手侧沾了墨迹,恰巧鼻子有些痒,顺势一抹,这种天然黑是要闹怎样?她到底要放我去补眠。 待我醒来,只见墙上挂着他的新作,画上绿云剪叶,低护黄金屑。占断花中声誉,香与韵、两清洁。于是我有了新名字,桂花。 花满楼十二花牌,是以十二花仙的名字命名的。水仙、兰花、桃花、芍药、杜鹃、莲花、牡丹、桂花、菊花、海棠、山茶、梅花。纵然牡丹是花中之王,她一开口就封了我一个十二花牌之一的位置,真的没问题吗。虽然我还是和她一处没有自己的桂香苑,也没有挂上真正的花牌。但是重名神马的感觉忒不好了。 就像上次小馆子里,要是有人说“桂花姑娘”怎么怎么滴,被yy的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妈妈说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关于桂花的绯闻,但是花满楼的情报系统靠不靠谱又是一个问题。 青楼所谓训练,不过是唱歌跳舞、淫词艳曲,偶尔cos一下。许多东西和媚术相通,不过多了肢体语言,少了些神韵。我才八岁而已,指望我这小身板也是天方夜谭。所以我训练的最多的还是香肩斜靠,携手下阶行。一片明河当殿横,罗衣陡觉夜凉生。和牡丹悄语低言,然后海誓山盟。春色撩人,爱花风如扇,柳烟成阵。行过处,辨不出紫陌红尘。 我最学不来的是牡丹那双眼,黑若曜石,深沉若幽渊,敛尽星辰浩瀚。就是拼上了媚术,我也演绎不出那种调调。就像一个是仙葩,一个是妖孽,两种美完全不能比较。 “怕庸姿下体,不堪陪从椒房。受宠承恩,一霎里身判人间天上。”她带着我跌倒在大床上,我贴在她身上,看着身下人的眼眸流离间隐现丝丝妖艳,眨眼间闪烁着妩媚危险的流光,宛若天成的妖娆,潋滟魅惑,诱尽苍生。 肢体缠绵,呼吸交织,衣衫凌乱,我粗拙地摩擦舔舐她的脖颈,小臂缠着她头发的暗红色丝带,流苏直垂下地,似水般摇曳流动,在空中似乎也击起了细小的波荡。 “还继续吗?”我呼吸急促,面色潮红,却不知哪里放手。 “不,今天够了。”她拂过我的眼角,那里不知何时流淌过晶莹的泪珠。 花满楼的十二花牌从来都是行踪不定的,游船巡演也完全是凑个兴头。只是我答应了妖无格做他的伴舞,这一游就游回了宁城。 我见到了花牌中的另一位熟人,妖妖。 “猜猜我是什么花?”听着她嗲嗲的声音,我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桃花。” “为什么猜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太狡猾了。不就欺负姐姐没学过这些吗。听说你要给哥哥伴舞?” 我点点头,她立刻顺竿子爬了,“那我也要。” “我可没答应你。” “实际上,我哥可没有一次让你登过台哦。” 牡丹把我看得那么紧,你哥有机会才怪。“也不是不可以。” 妖妖立刻来了兴趣,“真的?” “我有条件,告诉我牡丹为什么会是头牌?”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只是整个儿花满楼的人都被堵得严实。根本无机可乘。 “这个我不合算。” “那可由不得你,信不信我把你哥是人妖的事情说出去。看那些公子哥知道自己是断袖的事情,会不会发疯。” “天哪,我哥可不是人妖。他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他只是男扮女装。至于牡丹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她好像是吃错了什么药,导致逆生长……”妖妖压低的声音说道。 男扮女装与逆生长?我不知道他们暗卫是不是有这些变态的训练,青楼头牌的身份许是意外,许是无意。可怜我每天在试探与反试探、压到和被压倒中匍匐前行,实在是有够了。 我跟妖妖的密谈很快就被牡丹戳破,原本以为牡丹会阻拦我的伴舞,她却只是淡淡道,“也是时候出场看看了。” 我和妖妖具是一吓,整个花满楼都知道牡丹对我的“照拂”,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不许露脸。”果然还有下文。“调笑、炫舞姿都不行……”所以是只能挑导演这一行的节奏? 为了给妖妖一个绝对震撼的舞台效果,牡丹带着我们去了一家新开的衣坊。只是这种妖妖举伞我摇扇,她小踱步子在前面的少爷行为实在可耻。 “我要见你们老板!”跟着两大花牌(粗佬),我也有了底气。反正 花满楼是从来不缺人气的,有了人气就有了底气。 “这……”雨娘看看牡丹,无奈地开口,“掌柜不在……”只是那飘移的眼神出卖了牡丹,既然他不肯现身,我也无意为难雨娘。 “这是我的绘稿,”我将公主裙的设计稿递给她,“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成品?” “这个少则三天,多则七天。” 倒是比想象中要快上许多,我满意地点点头,“那便做好了送去花满楼吧。我还有别的绘稿,”我看了一眼牡丹,“转告你们老板,如果可以的话,我提供绘稿给你们卖,但我要入股,五五分成。” “五五分成?”雨娘惊讶道。 我是故意将加码加大的,却不料牡丹只是点点头,“我还以为有人会要六成呢。”他看向一旁拎包提货的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萼儿。” “就留在这里搭把手吧。契约的事我会想办法。” “牡丹忒大方了呢。”空气突然有点酸。 “月儿……越是你的事,我越上心。” 牡丹叫了我的名字?他果然认识我是吗?我觉得脑子有点乱,什么时候竟也这么矫情起来了? 第25章 纯情儿子霸道娘 舞蹈的境界不在于形,而在于神,在于心。 飘飘乎九天之回雪,妖妖并不适合。她长相活泼,穿上公主裙,打上波浪卷,活脱脱一个芭比娃娃。亮晶晶地彩片顺着聚光灯打下,妖妖从地下缓缓升起,娇花巧笑,娃馆苎萝,手中一只魔法棒(哪里来的恶趣味?),轻轻一挥,看台间同时升起了无数小气球。这只是个简单的魔术,观众注意力都在台上,台下那点动作便很好做了。只听台下一片欢呼,纷纷挤上起来,竟然还有为了整一个好位置大打出手的。这舞还没跳,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我趴在二楼,将底下的欢闹收归眼底,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拼的就是这么个氛围不是吗。茉莉斟酒,桔梗扶瓶,玫瑰吟诗,迷迭作对,娉婷似不任罗绮,顾听乐悬行复止。 只有一块尚显冷清,想来是有钱人家故意划出来的,其中一个少年正在被压酒。只见他头戴墨玉梁冠,外穿墨色衣裳蔽膝,上面绣着红顶仙鹤,一对蜷眉深深的皱着,额上也现出了深深的抬头纹,年纪不大,气场不小。 “姑娘不可。”“姑娘请自重。” 第一次来么?好蠢情。这样的人也不是头一回见了,哪个不是欲拒还迎,最后乖乖倒在姑娘们的石榴裙下了。 看着那小生还有心思讨价还价,我忽然觉得呕哑嘲哳的琴曲还是不够带感,便招来小厮,要了一只瓶子充当麦克,配着妖妖的舞步唱了起来。牡丹只是说不露脸,却忘了限制我出声。 “???????????????? ??????????????????……” 我挑的是一首叫《lovesong》朝语歌,没有伴奏,全凭内力唱出来。妖妖只是一愣随即跟上了旋律,她跳的本就是现代舞,就像是听过很多年一样,我们配合得天衣无缝。让我惊讶的是,我唱完一段后,悠扬的二胡间奏就跟上拍子。我向乐团看去,是妖无格。 甜腻的童音,听不懂的歌词,柔软的旋律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音乐,果然是跨国通用的语言。只要是美的,都能够打动心灵。那小生似也迷住了,握酒杯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我都想提醒他,那杯子摔坏了要赔的。配件损坏从来都是花满楼的主要进项之一。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大家还沉浸其中的时候,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谁啊,竟敢拐跑我的宝贝儿子! 啊!” 我准备上去迎妖妖,正巧经过小生那一桌,只见身后一个金色团子迈着二十码的速度撞了过来,一时不防向后跌去,当即砸坏了一桌子酒水。琼浆玉液顺着我的发丝淌下,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配件损坏能成为主要进项了,不是客人太疯狂,而是材料豆腐渣! “娘!——” “你别叫我娘,你欺负了人家小姑娘不带不认账的。”说罢,她走上前挽起我的手臂,一副慈爱的样子。 我怎么就被欺负了我怎么不知道?还有撞人的是你,扶人的也是你,这帐要怎么算? 我看向妇人,玉梳篦头,广袖长襟,金簪子金步摇金缕衣,甚至连鞋子都是镶金的。体型略臃肿,真真的“心宽体胖”。 “你误会……” “哎呦,小姑娘可别害羞,我不会让那个混小子辜负你的。是吧,落山?” 秦落山冲我看来,不是很白的面皮上染上了点点红晕,“你是刚刚唱歌的那位姑娘吧,对不起,我娘她……” “落山,别人到你这个年纪可都有不少通房了,你连个小女朋友都没有,这是存心急死为娘吗?” 她转过脸来,“给!”。 我低头一看,秦落山腰间的玉佩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的手心。差点滑倒,操心孩子婚事竟然都操到青楼来了。看看秦落山的样子不过十三四岁,也就是初中生的年纪,就被惦记上了,这当妈的是有多急啊。然而秦妈的下一句话就把我打入了地狱。 “你今天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老娘今天可是连秦家军都给带来了!” “军队,秦家军?你们是朝廷的人?”我大惊失色。 朝廷的人=皇宫=父皇,要看到堂堂嫡公主混在青楼里,死去的母后还不得从皇陵里跳出来。 “额哈哈,这位夫人,我们也是小本经营,军队什么的就免了吧。”我给妖无格他们使了个眼色就要抽身。秦妈却不让了,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劲,我用了内力也没震开。 “你放开我!牡丹!” 我看到牡丹缓缓从台阶上下来,往日里总是大红馥郁的他,今日却一身玉板白,“我们也是小本经营,王妃娘娘既然想要赎人,总得出个合适的价码。军队什么的就免了吧。” 我睁大了眼睛,看向那个与我朝夕相处了三个月的人,还是那双潋滟的眼眸,殊绝无双的艳媚之容。高冠束起,堪堪弥补 了身高上的不足,振绣衣,被袿裳,秾不短,纤不长,步裔裔兮曜殿堂,婉若游龙乘云翔。他只是把我说的话一前一后掰开,却组成了完全不同的意思。 如若不是我在这里又怎么会牵动王妃世子大驾?如果只是巧合,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位奇葩王妃、纯情世子?半年未归,究竟是谁在为我焦急? 可是我最怕听到,牡丹他没有留我。或许我也是时候回去了呢?他在我流落的时候捡起我,我到底应该感激的。 “叫你不要露面,叫你莫讨我欢心,如今竟多了这相思泪,不思量,除是铁心肠;铁心肠,也愁泪滴千行。”他斥道。 “现在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我睁大濡湿的眼睛看着他。 “奴家姓风,单名一个流字。”牡丹,哦不,风流向王妃娘娘点头哈腰,更像没看见我。 不知是谁在苑里弹一曲唤月,东风翠红围绕,把功名、一笑付糟丘。醉里了忘身世,吟边自负风流。 第26章 妹控甜宠佯生病 秦王见到我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万分之一的巧合竟然让我给碰上了。秦王妃的确是个半疯,而秦小王爷真的是第一次去秦楼楚馆。然后我呢,就这么华丽丽滴躺枪了。所以有时候说啊,想太多真是件坏事,因为这世上还有一种喜欢瞎猫碰到死耗子的存在。 秦王对我格外的宠,大有赶超当年父皇的趋势。我不愿意回宫,他也没有逼迫,反而吩咐秦落山好好照顾我。这一点倒是秦王妃喜闻乐见的,连忙撺掇我直接搬进了秦落山的睢园。 可能是一下子回到皇族圈子有点不适应,这几天我都出奇的安静(装深沉?天然呆?反应迟钝?懒癌晚期?)。大多数时候我只是坐在秦落山的怀里,静静对弈。 秦落山是个军事天才,五岁就随秦王去了青城镇守,八岁就曾带领小队搞突袭。头一次回京,就被狐朋狗友拐到花满楼,然后就天杀的撞上了我。本来父皇特批他去上书房用功,如今却因为我的缘故,不得不病假在家。 一阵狂风吹起,秦落山一手抱着我,一手遮了遮眼,“今日风乱作,竟比青城山峡还要凶猛诡谲。” 我翻了个白眼,不是废话吗,不招点风我这局就输了。手指一弹,几颗白子掉到对面的水池里。鲤鱼四散,暗忖今日怎么老是被砸? 风停了,秦落山看着自己缺失一大半的棋子,揉了揉眼,“青城失守是为何?” 我们虽然下的围棋,却是以实景为计。秦落山是良将的种子选手,自然是执白子,守大秦。我是棋篓子,只好勉为其难地执黑子,主龙国。如今我无缘无故地丢掉他青城的棋子,又被他看出来,免不得又要耍耍赖皮。 “你可知青桐之交有一水源?” “安河?” “若我在上游投毒。” “安排医师净水。” “若我在上游浇油,以火攻之?” “以土沙筑堤防之。” “若我在整个上游埋上炸药,炸掉兴安岭?” 秦落山大惊,差点松了抱着我的手,“那势必会引发水灾,造成生灵涂炭!”他沉默了,因为战争从来都是残酷无情的,死神不会因为你是老弱病残、无知妇孺就停下他的镰刀。青城难守,也正是因为这个地理原因。 “我会派人日夜巡逻,不给你埋炸药的机会。” 我撇撇嘴,晚啦,整个兴安岭里头都是硫磺泉。 “你应该 派出奇兵,将那些炸药都偷回来、挖回来,收归己用。就是要炸,也要让坍塌的山体把龙国军队砸个七七八八。此外青城应该广建田亩,既能疏导洪水,又能作灌溉之用。 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我顺便引用一段《孙子兵法》,瓦解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这一棋还是我赢。所以说最厉害的不是攻城,而是攻心。只是担心最后这一盒棋子,不知道白子还能剩几颗,黑子太多了怎么办? 我伸了个懒腰,将头靠在他的肩窝上。他抱着我的手紧了紧,“累了?我抱你回房休息。” 瞧这话说的暧昧的,我真怀疑究竟是我在花满楼呆了三个月呢,还是秦落山?甜宠技巧什么时候点亮的? “落山哥哥,你这么宠我,以后一定是个妻奴。”秦落山一僵,一张脸涨得通红。好纯情啊,感觉我就像邪恶的黄蓉在蹂躏靖哥哥(づ ̄3 ̄)づ?。 我下意识地想起那几个人的怀抱,流苏是怀念,神无月是漠然,龙披星是强势,而秦落山是纯情。他或许没有他们耀眼,但却无比真挚。这就是传说中的忠犬攻? 就在我们各怀心思的时候,角门处却探出一个脑袋,两眉细长,凤眼朝天,护项一枚香罗手帕,腰间斜插名人扇,鬓畔常簪四季花。 “落山——”粉红泡泡瞬间炸了,我冷着一张面瘫脸,看来人提着食盒跑来,一副小二模样。 像是没有感觉到我身上散发出的寒气,来人很是自来熟,“最近你没去上书房,皇帝抓着我不放,要我顶你去呢。你可别偷懒哈,我看你这样子就没事。赶紧给回去上学,小爷我也好早日恢复自由身……” 他打开食盒,桃花烙,白面揉团,红粉掐馅,入口即化。潇湘膏,凝玉成块,斑斑翠竹勾勒其上,栩栩如生。确实是御赐的东西。 他自顾自地拈起一块送到自己嘴里砸吧砸吧,“我爹那边也催了,我和你不同,武城跟江湖上、隐世世家还是有不少瓜葛的。据说前些日子,圣族族长继位,圣女和大长老都没到,大家都说他这族长之位名不正言不顺呢。” “你说什么!”我惊诧了,神无月竟然继位了?流苏居然没到?圣女又是谁?我忽然发现,原来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说想放下就能放下的,我只能淡化,淡化它的痕迹,直到看不见。却哪知淡极始知花更艳 。 “诶!她是谁啊?我还以为你抱着个娃娃呢。原来是真人啊,来,喂你点吃的。” “这是舍弟。”秦落山见我也没扎辫子,黑发散落,雌雄莫辩。再看向那只伸过来的友谊之爪,一把打掉,“你还是先回去吧。我过两日就回上书房。” “哦哦哦,那说好了,我也不打扰你带孩子了。”来人收拾了盒子要走,又顿了下来,“听说这两天因为立太子的事,皇帝闹得挺不开心的,你要小心!”接到秦落山的白眼,来人笑着拍拍屁股溜了。 第27章 唤月一曲惊四座 上书房所习六艺,分别是礼、乐、书、术、射、御。相当于德智体美,至于劳动嘛,有奴仆农民包揽,身为剥削阶级也不好去抢人家饭碗的。每年六院都会有一次大比,拔得头筹者算作是一科毕业。 今日比射。射不仅包含了射箭项目,更是赛马、武斗几个项目的综合评测。秦落山从小在战场上滚爬,他的射箭和马术自然不在话下。我在睢园里磨蹭了一会儿,接近武斗时才驭着轻功落到赛场顶上。 正是秦落山的场子。秦落山身子一偏,左足飞起,跟着右手红缨枪指来。对方举刀一挡,哪知秦落山长枪忽地斜转,避过了刀锋,顺势刺入。好! 嗤的一声,对方肩头衣服被刺破了一片,肩头也割伤了一道口子。只得转过脸来,十四五岁年纪,穿一件青白色长衫,头顶青巾,衣履精雅,皮色白腻,一张脸白里透红,俊秀异常。这不是那帮狐朋狗友中的一只吗? 他刀沉力劲,看来是十分威猛,实则失之呆滞。秦落山以巧降力,时候稍长,枪走轻灵,盘旋来去,红缨翻落,将他完全锁定。不消一会儿他就额头见汗,呼吸渐粗,身法已不如初战时的矫捷。刀光枪影中只听得秦落山一声呼叱,他的腿上就挂了彩。 他脸色大变,纵出三步,右手一扬,竟然打出三枚透骨钉!只见三枚透骨钉距身已不过三尺,我失声惊呼,秦落山打飞两枚,另一枚侧身避过。好在有惊无险。 既然暴露了行迹,我也不好藏身,于是从看台顶上跳下来。胜负已分,秦落山见我来,俊脸红了一片,嘴角咧了个大大的笑容,一拱手就要下台来。只见那人叽哩咕噜的骂了几句,一柄泼风刀施展开来,狠砍狠杀,招招狠毒。秦落山一时没能招架,肩上中了一刀。 “方舟!你莫要欺人太甚!” “落山哥哥!”我急忙上前要帮他止血。 “御医呢,快传!”倒是秦衔月机敏,我才停下了灵术。这种玄妙的东西,和我的有些身份一样,不是可以随意暴露的。 秦落山被扶了下去,我才看向台上之人,“你谁啊?出手如此狠辣!” 哪知他嚣张无匹,“你又是什么东西?这里可是校场,仗着有点功夫就敢随意乱闯了?秦王府还真不把皇家看在眼里。” “你!”我气得火冒三丈,第一次有人敢这么指着鼻子骂我。 刚掳了袖子准备上阵,秦衔月拉住我。“要想挑战,得先向夫子言明。” 我看向台上端坐的几人,赵老太傅审核礼艺,也就是平时成绩,不用说我和秦落山都挂了。书艺考察是同赵老太傅一般年近六旬的老臣,估计明年就会退休。户部侍郎容席容大人审核数艺。御艺考察竟然是明镜,真是学生翻身把老师做的典型。最神奇的是秦如月居然也坐在看台上,难道她已经全部毕业了吗?酱油党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见我犹豫,明媚在一旁幽幽开口,“叫你好久不聊,大公主得了神机学院的许可,明年可就走读了,自然不是我们能比的。” 神经学院?那是个什么鬼?我没理会明媚的暗讽,我深吸一口气,端出经久不练的皇家礼仪,莲步轻移,不疾不徐,稳稳当当地走向台中央,“学生秦巡月,申请乐艺、射艺考核,请战方舟同学!” “秦巡月?你是三公主殿下?”方舟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看向我的面孔有些扭曲。 “现在才知道,晚了!” 射艺考察是一个中年男子,气度威猛,神色和蔼。琴艺考察则是一位官家夫人,容色艳丽,珠围翠绕,此时双眉竖起,似有不满。 “那是禁军统领古淦古大人和二品诰命齐国公夫人。”秦衔月适时提醒道。齐国公夫人,不就是鲁妃的姐姐,想必不会手下留情的了。 “多谢二姐提醒,只是我手中空空,少不得向二姐借把好琴了。” “你一来就要抢我东西,莫不是抢上瘾了不成?”,秦衔月也知我匆忙,便打发了贴身宫女风铃去取。彼时琴来,玉轸临风久,金波出雾迟。 秦衔月递过琴来,朗声道,“这散玉琴可是把法器,你可别给我弹毁了。”知她替我言语,我心下感激,小心翼翼地抱过琴来,足尖轻点,落在台上。 方舟此时却面露难色,“我不比了好不好?” “你可以试试看。”伤了人就想走,哪那么容易?想到秦落山的伤,我就手痒痒。 我的手指滑过竖弦,初停凤凰柱,欲奏鸳鸯弦,轻轻巧巧地在方舟退路上封住了内劲。只见方舟往哪退,哪里碰壁,就像被操纵的木偶,活动僵硬有趣。 音攻!满座皆惊,音攻靠的是音波,一个控制不好就会变成无差别攻击。虽然胆大妄为,我心中也不禁惴惴,当初在阎婆手底下也不是白练的,十指连心,寸寸皆灰。只听微雨洒园林,新晴好一寻。薄如寒磬空,细似松浥初。 那面方舟已经祭出泼风刀,连抢三下攻势,却都 被我封得死死的。我意在报复,下手自然不轻。奇怪的是,方舟每一招均是含劲不吐,意在刀先,完全不似之前的狠辣。举手抬足之间隐含极浑厚的内力,显然武者的级别不低。可要是这样他又何必暗地里偷袭,何必装做小人?好奇怪。 看他全不抢攻,只是展开架式,倒像是展示一般让着我。我嘴角一抽,手下拨弄逼得他一招一式,越来越快。低风洗池面,斜日拆花心。春漪疑比长,波澜动远空。暝助岚阴重,又添水色深。曲带飘扬萦九霄,人醉前尘曲未终。仙曲《唤月》,似在指引,似在惋惜,若是有意注入内力,便是极好的杀人利器。 方舟的行动渐渐迟缓,根本上不得前,嘴角溢出丝丝血迹,终是手腕一松,按着刀柄倒在地上,怕是五脏六腑具有损伤。而此时却没有人发现他的不敌,众人都微微闭眼,陶醉其中,不能自已。 我感觉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遥远的天边有一棵树,树根缠绕绵延千里,是谓神圃……我的沉醉,倒是苦了方舟,因为我将音攻的所有力量都加注他一个人身上,琴音不绝,此刻已经去了半条命。 次郎——散玉琴经受不住我手上失控的内劲,弦断如诉。众人这才醒悟过来,我看向死鱼方舟,也吓了一跳。不要告诉我那滩血是他一个人流的!血槽已空,急呼妖儿铃! 第28章 太子之争落帷幕 光玄一九九七年十二月,授秦巡旗以册宝,立为太子。时颇为激烈的太子之争终于落下帷幕。 其实父皇只有一个儿子,又是皇后所出,立秦巡旗为太子是毫无疑问的事。可当初他谋害秦衔卿的事情被抖了出来,月贵妃的那些老粉丝们就怒了。其中就包括秦王。 秦王并非父皇的亲兄弟。也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乱世,皇叔们都在父皇上位时被屠戮个干净。只剩下皇表叔一家,也就是秦陌他家,也被发配得远远地。秦王是月贵妃的干弟弟,本名罗业,后被父皇赐国姓,改名秦业。建功封王,掌着大秦三分之一的军权。 月贵妃的独子就这样被害死,他哪里咽的下这口气,于是连夜就带兵赶了回来。再加上鲁妃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立太子的,她虽没有儿子,但还能生不是吗。她身后的鲁大将军也掌着三分之一的军权,他自然也是这个态度。 这样的威慑,哪里是秦巡旗小包子能挡住的呢?何况他那时候还被我连累着玩鲁滨逊漂流记呢。秦巡旗只有一个太后撑腰,一无兵权,二无朝臣,父皇不喜,再被围攻,处境自然艰难。只有慕丞相带领吏部尚书方程、工部尚书洪锦衣力排众议,可谓雪中送炭难,也不知他是真的慧眼识伯乐,还是老奸巨猾,反正如今是当之无愧太子党的元老。 事情的转机,是我的回归。因为我的态度,秦王突然倒戈,再加上禁军统领兼射艺夫子的古淦大人对秦巡旗的赏识,这件事就顺理成章的定了下来。 秦巡旗平安回到皇宫,对我来说,才是莫大的幸运。 这么多天来日夜缠绕在我心头的愧疚、忏悔、思念、不甘,像是水中挣扎的石头终于沉到了湖底。 “旗儿——”我捂着口鼻,红了眼圈,红了鼻头,我只是心太酸。那些在筏子上飘荡的日日夜夜,那双不肯放开的泡白了的小手,那张惊慌失措的小脸,那最后的惊呼,都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鲜明。是我连累了他啊,秦巡旗。 我看向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明黄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上绘日、月图案分列两肩,星辰列于后背。如今他是太子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冲刷掉沦为质子被囚禁的那些不堪回忆。 “皇姐!——” 听到他的呼唤,我的心又是一颤,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倒是他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旗儿,你怪我吗?是我不好,害得你……” “ 怎么会!皇姐是这天下待我最好的人,从今以后我也只对皇姐一个人好!”像是赌气,像是誓言,一句话,我破涕为笑。 其实他之前没能封为太子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自己不愿意,他以太子之位要挟他们找到我。或者说,他会去争太子之位,都是为了我。 “你是怎么回到皇宫的?” “禁军统领带人搜救,在河上发现了我。”是啊,他是皇子,终归与我这个小透明公主不同。 “皇姐,你怪旗儿吗,没能及时找到你。”我捧着他的脸,抚开他的纠结脸,面如敷粉,唇若施脂,浑如刷漆两弯眉,能射寒星一双眸,真好,他还好好的。 “若不是秦王阻拦,我早就……好在他们识时务,又救回了皇姐,便将功抵过吧。” 我的手一顿,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这种若有若无的王霸之气是怎么回事?若说秦王是他上位的最大阻力不假,那么秦巡旗又会怎么做呢?我突然脑洞大开地想到校场上秦落山受伤那一幕,光明正大的偷袭,更像是个警告。还有周围所有人的面瘫状态,不是商量好的吧……忽然有种瞒着我集体升级的赶脚…… 秦巡旗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顺手递给我一块桃花烙,“巡月殿到底远了些,我宫里好多地方都空着呢,皇姐不如搬来,我们一处?” “我,还是算了,光是改建就费了不少心思。你把轻功练好,来往亦是很快的。” 秦巡旗见我拒绝,有些受挫,双拳无意识地握紧,“好,我一定练好武术!” “啊,说起来许久没收拾,我还是回去看看。”小包子的气场越来越不对了,数码蛋破开蹦出个小恶魔兽,一点也不愉快。 折过玉带板桥,转过清虚塔,脚步却不知不觉地迈向隔壁。云霓三弄,紫府瑶台,银铃悬檐,水晶开户,白玉陈壁。虽然地处人间极富极尊之地,却更胜仙境瑶台。驾月新成碧玉梁,青天万里泻银潢。无数星光躔玉李,冰轮动、光满楼台。好冷的地方,竟有种走进千寒深处的感觉。 这里是除巡月殿外,整座皇宫最高的建筑。有阶九十九,明月飞来云雾尽,画檐高挂虚碧高。曾经的月宫,曾经的衔卿宫,如今的冷宫。虽没被下旨,却俨然是禁忌。 选殿以后,我来这里多是为了躲在空间里的神无月,却忽略了正主,如今便是后悔也来不及。广寒宫空空荡荡的,露滴金盘,凉生玉宇,碧纱坐帷,满地新霜。紫檀木桌,锦云缎围,青玉炉 瓶,白玉插屏。帘幕皆抹了类似荧光的材料,屋角8只夜明珠对射,灭烛怜光满,寒光幽幽,仿佛蕴藏了万里冰轮,千丈银河。这是我的创意,只提过一次,不想他却事事付诸。 除了正堂上的两对字联“坤仪厚载,遗德满寰”是月贵妃留下的未撤之外,还有很多字幕留下。当年我一心要发展文化事业,连我自己都被搅乱了,他却一字不落的默默实施着。忽然想起他在上书房,书艺最佳,入学不过一年,却业已毕业。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唯一一个喜欢刷存在感的人已经死去,人如字,字如情,情深深几许,漫漫广寒宫。 我喜欢在广寒宫中码字,闹中取静,一如当年。我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喜欢盯着字发呆,起先是他的,后来是我自己的。而秦衔卿的字,除了和我一样行云飘渺,气韵深藏之外,多了一些抖动。我并不理解这些抖动是为何,只是执着地学会,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第29章 陋室铭记闲公子 “这……或许是因为手冷吧?”男子处众人中,似珠玉在瓦石间。灰白皮肤,清瘦峻拔如风中青竹,沉思一会缓缓睁开,一双眼睛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 “啊哈哈,堂堂闲公子会没钱买个暖炉?况且这些作品也不是一个冬天完成的,夏天还会冷,闲公子莫不是有什么体寒之症吧。”方舟兀自笑得开怀。他哥哥吏部尚书方程剜了他一眼,他才收敛了些,看向我。 我喝茶的手一顿,衔卿虽无体寒之症,但是我因为服用千寒,擅用复言叶,一到有月亮的夜晚就瑟瑟发抖,封锁神智的情况并不少见。双胞胎的连体反应,我忽然想起小鱼儿与花无缺的故事,一人受伤另一人便会知道。那么衔卿之死…… “何缘交颈为鸳鸯,成蹊结影矜艳阳”,或许我手气不好,竟然抽着了一首艳词。而我却心知肚明,桃李从来露井傍,“成蹊结影”是指手足之情。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那么李花呢!此诗由衔卿代做,却成了李、代、桃、僵…… 相传圣族有一秘法,可以渡人寿元,前提是至亲至爱的血脉。我以为几次熬过千寒都是幸运非常,现在想想从神无月进衔卿宫,恐怕就开始了吧。我曾怨天、怨地、怨命,却不想他竟会代我而死。神无月固然旁观、甚至促成了这一切,而身为祸首的我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他呢? 我放下茶杯,起身对那男子行礼,“公子所言,这‘抖体’倒像是这么回事。” 因为我的起身,随即就有小童端着檀木托盘上前,方程面无表情地掏出钱袋搁了二十两纹银。 “这分明就是西山云秀,居然要二十两,真够黑的。”方舟见此大叫。 “这谁啊,第一次来陋室铭吧。” “就是!刚刚还敢驳斥顾状元的话,有损我等文人气度。” ……很快就有人义愤填膺起来。 我摇摇头,“要是不想花钱,可以不喝啊,我这里可是明码标价。” 陋室铭虽是国家图书馆,无论出身寒门,还是富家子弟,都可以自由借阅。但是要坐下来品茶怡情嘛,收点日常维护费又怎么了? “我怎么就忘了,她是个黑心的呢。”方舟只好缩了缩头,躲在我们后面小声嘀咕,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 当年他伤了秦落山,我却把他打得要死。最后方程前来赔罪,我也觉得有些过了。便给了他们一颗木灵丹。含元素 之力的灵丹本就少见,更何况是牧族宝贝着的木系灵力呢。妥妥的红蓝药啊。倒也不是白给,我从方程手上换了这么一座精致的阁楼。日后便有了陋室铭。 被二人约来巡看,却见一人被围着,当下好奇,就走进细听。竟有这般受学子推崇的人物。众人跟着他一楼走到二楼,从二楼上了三楼,时不时有人提问他都立刻讲解,无论从作者性格、文风特点到成书背景,无一不通。方舟随意抽出一本,顾濛的解释立刻跟上,他的解释清晰明了,语言流利。 陋室铭已经空了大半,因为他们都想听顾濛的评语,有些甚至还拿了一本小册子,只要他说一句话,便记下一句话,简直白瞎我这图书馆馆长了。 于是,不长眼的方舟就站出来找茬了,“公子如此博学,可知‘抖体’当做何解?”这才有了之前的对话。 我看向顾濛,“不知是新科状元,唐突了。” “哪里的话,难得见到清秀的姑娘家来此,顾某自然愿意效劳。” “顾状元如此厉害,那比之‘闲公子’又如何?”方舟继续不长眼。 顾濛顿了顿,“有先知闲公子,指点江山,包罗天下。其文约,其辞微,波涛入笔驱文辞,文工画妙各臻极,读之者受益无穷。只可惜他虽悬文于此,陋室铭所有书籍字画都严禁私携带出,因而从未有人得过他的墨宝。若是能得,必是千金一尺也未尝不可。” 我沉默了,这确实是我想要的,也是衔卿的梦想吧。闲公子,衔卿,我以陋室铭祭你,流芳百世。我看向对襟楼梯间巨大的毛笔造型,正是他抓周抓的那支,我送他的第一件礼物,而他是握着它去的。 “他的文笔时而豪放、时而婉约,题材时而玄幻仙侠、时而科技灵异,文字时而文言、时而白话,捉摸不定。他的作品跨越儿童书籍、科考辅导书、国学经典、青春文学、健康美食……而此人性别、年龄、家世一概不知。” 我老脸一红,不就是说我盗版吗。虽然类别不一,但都是宝贵的知识财富啊,我总不能藏着掖着吧。再说了整理这些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的知识我容易吗我! “哈哈哈,原来还有顾大状元不知道的事,好好好。”众人都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着方舟,要是能够逮住闲公子这样的人才,早就引起天下争夺了。 “这就叫姐不在江湖,江湖上却有姐的传说。” —— 藓浓阴砌古,烟起暮香生。曙月 落松翠,石泉流梵声,不知不觉地竟然又走到了紫竹林。广寒宫没有宫墙,也不需要宫墙,所有的一切都掩映在草木之中。与大明宫的交际处,便是一片紫竹林。林间依稀露出一条长廊,上覆白玉顶,向南一个转弯,白玉顶渐渐换成了金色琉璃瓦。 一条长廊视为两条,琉璃顶的名羲和,白玉顶的叫望舒。羲和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驾御日车的神,而望舒是驾驭月车的神。取日月之交的意思。 我看着前面红色的身影,叹了口气。 “谁?”罗红玉回过头来,警惕道。 “是我,风子。”流苏还是关心我,将罗红玉派到我身边做贴身侍女。因为这一辈的侍女以风为名,像大姐的风筝,二姐的风铃,问道罗红玉时,本来想叫风凰的,但是这样尊贵的名字在宫中实在不妥,便存了调笑的心思。堂堂地宫左护法被叫做“风子”。 除了我以外,自然也没有人敢这么叫。凡是叫过的人,怕是都被她修理了一番。从此立威神马的,真心不愁。 罗红玉瞪了我一眼,“小姐。” “又梦游了吗?” 她低下头去,不语。自从来了宫里,她便开始做梦,一柄剑,剑上浮着魂魄,像极了巫族的镇魂之术。自此我便盯着她,却每每来到这片廊子。 她不知道的是,自从同她来了这里,我也开始做梦。梦的内容同样是一个魂魄,她掐着我的脖子,高喊魔女,害了她的孩子。我和罗红玉都是巫族血脉,有灵力的人做的梦,很有可能包含了某种寓意,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我查过,凤鸣与金童玉女剑一样是对剑。” “龙啸?” “没错,龙啸剑是龙湮佩剑。可我上次见他拿的却不是。那么短的时间内一个人不可能舍了自己的佩剑而去另寻一把。也就是说,龙啸很有可能不在他的手上。” “此地阵法太过奇怪,还是离开为妙。”她说着就拉着我要走。 “嗯?” “怎么了?” 我拉着她隐匿起来。相传地配是神器,不论储物、防御、攻击、辅助都不在话下,可是我什么也没探索出来。除了握在手中软绵绵的,乖乖让我雕了个“岳”字以外,唯一的功能恐怕就是隐匿了。就像它的外表,一片灰蒙蒙的,如坠云雾里,任何探查都会被屏蔽。 我们屏住呼吸,回廊的交界处,结界的入口赫然闪现,一个明黄的身影, 疑惑地回过头来。斜眉入鬓,眉头轻蹙,眼角有着难以掩饰的伤痛。高额博冠,双鬓垂髫,刘海齐齐勒在玉冠里,露出饱满的天庭。广袖垂地,罩衫长摆,外加立领坎肩。肩上微湿,不知道是未尽的泪,还是夜风中的露。 第30章 星星相伴帝城危 伴星,我曾无数次听过他的名字。在千寒冰冷的折磨中,在龙国恶魔殿下的传闻里。却从未想过,我们会有着这样的相遇。 “让他、咳咳、同我们一宿吧。” 我转过身来,这一刻,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眉如翠羽,齿如编贝。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流苏?那般精致的容颜,我只摘下过一次,昵枕低帏销受得。 “你、是、谁?”我还是忍不住开口。 “咳咳咳,我姓苏,如不嫌弃……” 他又轻咳了几声,因为病着的缘故,身形有些佝偻,越发显得体弱。他的皮肤显得格外的苍白,整个人都沐浴着幻紫色的光芒,原本就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此时更是纤指若兰透骨香,凝眸似水剪心愁。 但他不是他。一个人的相貌可以改变,可在灵魂里的东西却绝不相同。流苏就算是因为思念我生病了,也绝不会这般孱弱。╭(╯^╰)╮ 可是我不会放任他离去,哪怕只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哪怕巧合都是出于惊心的算计。于是我们一起杀退追来的龙国暗卫,携手剿灭定形项圈的拍卖场。 我在等,等到有一天,他扑在我的怀里,给我说了这么样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男孩,他的出生便是一种算计。他的父亲并不爱他的母亲,他的母亲生下他也为了一己私欲。后来他的父亲死了,他的母亲从此疯了,他生下来就被灌了很多毒药,受尽各种虐待。 最终他被自己的父母抛弃,是她的姑姑把他领回了家。他姑姑家是个极其庞大的家族,为了各种利益,每天都上演着不同的戏码,手足相残,父子倾轧,屡见不鲜。却又在表面上装作风平浪静,躬亲孝义。 姑姑让他冒充双胞胎,成为他姑父的孩子。却阴差阳错地让他的堂弟做了哥哥。三年后,他的姑姑去世了,留下他和他的堂弟在诺大的家族中挣扎。他的身体很不好,堂弟以相貌迥异为由,将他圈禁,却从此失去了自由。 他过着无尽的暗无天日的生活,他真的很想走出去看一看日出,看一看天空,哪怕是看一看自家门前的小花园也好。他想像穷苦书生一般,寒窗十年,一朝登金榜,为国效力。他想像寻常百姓一般,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他不要成为影子,他过得连乞丐都不如! 拘禁他的地方,是地牢 。你知道那里有多阴冷吗,那里都从来只有冬天!从来只有黑夜!再多的夜明珠也照不亮、照不亮……” 他说到这里,声音嘶哑不堪,神色却几近癫狂,苍白的唇角溢出黑色的血,颗颗凝珠! “哈哈哈,可是我逃出来了,”他抱住惊惶挣扎的我,“小岳,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还好遇到了离,遇到了你,你们就是我的全部,从此我只关心你们可好?可好?” 他的神色太过癫狂,与阎婆何其神似!我下意识的呼唤,“苏大哥!” “不,我叫伴星,是龙国四殿下,那个恶魔的名字,你可听说过?” 可曾听过?我笑了,泪水却不住地从两颊滚落,“呵呵,你说了你的故事,那么我也请你听一个。” “有一个孩子出生便是锦衣玉食,琳琅珍馐。更重要的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哪怕是天上的月亮,她的父亲也会摘给她。可惜,她被抱走了。她到了一个恶毒女人的手里。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她给自己的儿子下毒试毒。后来她的儿子丢了,她更加疯狂。于是有人把孩子抱过来给这个疯女人,去承受一个疯子的发泄。毒龙胆呀,鹤顶红呀,血海棠啊,断肠草啊,哦,对了,还有一味名字很好听的,叫做——千寒!” 他震惊得放大了瞳孔,“那个孩子……” 我们的脸贴的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交织。而我的目光却渐渐下移,舔去他的唇边的血。按理说我应该很怨他,可是偏偏却是这么一张脸,能融合星光的清冷,媚术的旖旎。 四年了,帝城再度地震,也就意味着,地火压制不住了。阎婆失败了,而失败的下场,就像历代兽族族长一样,被熔炼。我想起那张怨妇脸,神色依旧狠毒,却笑得像一个诅咒。兽族,纵然没有她的托付,我又怎么能割舍下他? 其实彻底压制地火的办法他们都知道。“倾尽灵力,换得永生。” 然而他们不愿意我回来。因为我太小了,力量根本不成熟,强行输出的话,只会和阎婆一样,被熔炼。 别的婚礼在朝阳区举行,那是一片桃花花海。就像桃花岛一样梦幻,却布满了五行八卦。风舞满城飞花,紫瞳猎猎作响,我毁了一片又一片的桃林,最后却只是让自己越陷越深。毁得越快,生得越快,我被包围在密密实实的桃花林中,根本挪动不得。 枉我是他的主人,他唯一的徒儿,难道连婚礼都不能参加吗?我仰起头来,努力不让泪水夺眶而出 。迷蒙的双眼,仿佛看透了什么。一片花瓣飞过,天空中又一片飞过。 这里的一切居然是镜像吗?风再次舞起,我落在倒映着的浮空岛中,怎么就忘了翎羽族擅飞呢? 我赶到的时候,已经一片狼藉,大红的囍字,在烛火中劈啪作响。从不知道别竟有这么好的酒量,喝晕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这般蹉跎是为何?今日可是你的洞房花烛啊……” 他拥我入怀,泪水决堤。一向严厉的他居然会哭? 我问他:“你不愿意对不对,那便不要……” “不可以,此事牵连甚广。银鹊虽然是翎羽族出去的,但她现在是圣族圣女,也只有她才适合……” 适合什么?适合代替我进入地火之心吗?你们的联姻就是为了这个?我不知道银鹊是个怎样的女子,进入地火之心无疑就是丧命,可她依旧愿意嫁过来,那么她便是不愿意的。 “没用的!她不会成功的。”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阎婆会那样说,确实如果不是心甘情愿,便不可能倾尽灵力,也就压制不了地火,只能被熔炼。 “即便如此,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选择。” 我神色哀婉地看向他,吞了口口水,像是可怜、哀叹又像是指责。 他扶着我的肩膀,看着我的唇,低下头来,“还没有人吧……”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却听得一声冰片破空之声,他的唇落在了我的锁骨,冰片擦过他的头顶。 我听到他轻轻叹息,“鸾儿——”,若是以前有人提及这个名字,我一定会怒发冲冠,现在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走进新房。我酥了的身子缓缓蹲下去,难道真的到了这一步吗? 丰台已经陷落。璘下落不明。 我不知道敌人有多强大,一夜之间,丰台区空,就像一座死城,荒凉寂寞。 我不知道战况有多惨烈,一战被俘,逼迫认主。依璘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屈从,他不能让契约实现,就只能燃烧自己。也正是那一天,我在皇宫看见了天边不褪的血色,那是他用生命染红的。 流苏告诉我,他没有死,因为那些走兽都受了控制。只有白虎一啸,万千走兽臣服。只是他去了哪? 我不禁想起那晚,“轰隆隆——”紫色的夜空划开了一个口子,一道闪电直扑而下,随即天幕之上星光大起,炫灿夺目,光芒万丈,直贯九天。胸口的地配不断闪 现金光,直到我不耐烦地把它拽下来塞进乾坤袋里。 这样的雷,怕是有人晋级、有人发誓、有人装13吧。我安抚着捡来的它,它洁白的身躯已经沾满血污,鬣焦珠色落,发断锯长麻。四只蹄脚,竟有三只破碎,血肉模糊。饶是如此,那双金瞳马目里,仍旧闪着一丝倔强。实在像极了……二货。 “嗯,正好缺一个坐骑,就叫小白吧。我们回万寿山。” 然而,小白却失踪了。在我们走进万寿山前消失了。我不敢想我们的再见,或许时间终究会告诉我这一切,可是我已经不愿让时间摆布。 今年我十二岁。六煞孤星的催命符依旧那么鲜艳。 第31章 烈火燃情终身误 兽族是有危机的。表面上看起来,几乎每一个新生儿都能继承血脉,拥有灵力。但实际上,火系的人数远远超出了水、风、土三系。这种不平衡,迟早会影响到四区的稳定。你见过火系的冰龙吗?这可不是西方魔幻! 这种异变来源于地火,而地火的目标从来都是我。进入地火之心的那一刻,它就出现了。 起初是一个小孩,“鸾姐姐,你来啦!火灵好想你!” 他亲切地缠上我的手臂,和我握手,可是灼热的温度,让我不得不运功抵挡。鸾姐姐?这个称呼不是因为相像,流苏和别或许会认错,但火灵最诚实。只有一个可能,我是鸾儿的转世。 “鸾姐姐,你讨厌我吗?为什么要冰封我?” “不、不知……”我不冰封你我就会被烧死好不好! 他没等我说完,就变成了一个青年男子,虽然没有容颜形貌,但是绝对是俊朗有力的。(脑补功能开启中)他强硬地把我环住,他浑身都是火苗,灼热的温度,让我几乎受不了了。全身的冰寒之力完全释放,才能勉强保持清醒。 “红鸾,你终究是来了。为什么要丢下我呢?你可知道这千年万年以来我过得有多辛苦。我日日夜夜都想打破你的禁制,我从来都出不去!” 随着他的话语,温度越来越高,我发出痛苦地呼喊声,“不要,不要……” “月儿!放开她!”是苏伴星? “你不要过来!”我冲他大吼,难道他不知道过来就会被熔炼吗? 他却看穿了我的意思。“我知道。但是我放不下。我是兽族少主,这是我的责任!” 我泪眼婆娑,火灵却大笑,“兽族少主吗?你难道不知道所谓的传承是什么吗?兽族之所以为兽族,是因为族人都是兽,而你是什么?” 我大惊,确实就算是流苏他们,原形也是兽,而兽族族长却不属于任何一族。难道他们的本体不是兽? 兽族的臣服靠的是血统、等级,神兽自不必说。那么兽族族长要靠什么来震慑全族呢?我也可以威压他们,因为我生来灵力等级就在他们之上。我想起阎婆身上精纯的火系灵力,就是璘也不遑多让。可是若论打架,阎婆绝对不是璘的对手。那种感觉和我一样,所以阎婆也是生来的火灵体。 火灵体?我忽然大呼,“伴星哥哥你快回去,你没有灵力,要怎么对付他?” “我是火灵体,我会用神智操 控他自灭!” 果然是这个答案吗?我终于明白,每一届的兽族族长是靠什么压制地火,又为什么不能成功。他们本来就是地火的一部分,是兽族用来镇压地火的一件利器,而被熔炼就是它们的宿命。 “红鸾,我的神女大人,你明白了吗?真是可惜啊,当初我以为上的是你,却不想那个人竟是凤凰。凤凰为什么可以涅槃而生,不就是因为怀了我的孩子吗?天知道,我有多爱你,我已经迫不及待和你合二为一了。” 凤凰,我想起罗红玉,难怪流苏不愿意相信她,她居然怀过火灵的孩子!炙热的火舌滚过我的脸庞,衣衫早已融化,皮肤也几净透明,我感觉浑身的血液就要澎涌而出。 “你、你会被我消灭!冰封——” “那就试试啊。你还这么小。你会是我的。” 巨大的火焰顷刻间把我吞噬,我感觉自己像一片叶子在热浪里沉浮,疼痛得没有感觉。 “啊啊——”我终于忍不住嘶喊出声。就在我快支撑不下去时,感觉到一寸冰凉靠近。不,他的身体虽然滚烫,但与浸泡在地火之心的我相比,简直是清凉无比。 我情不自禁地拥抱他,肢体的纠缠摩擦已经不能满足,我贪婪地汲取着他的口中的液体,在火焰里痴缠索取,倾尽全力。 —— 上古既无,世所未见,须臾之间,美貌横生:晔兮如华,温乎如莹。五色并驰,不可殚形。 之前让秦王看出了端倪,虽然他没说出来,我还是打定主意自毁,一张小脸整得坑坑洼洼,油腻腻的,甚至连清秀也算不上。又因为千寒的缘故,我的生长发育极为缓慢,都快赶上神无月的空间了,甚至让某些熊孩子错认了妹子。 经此一役,本来十二岁的萝莉酱,更像是十六岁,脸蛋儿更加精致,身躯玲珑起伏。(所以是一下子老了几岁吗。orz)火灵确实有洗净铅华,返璞归真的效用,怪不得阎婆会一下子年轻十岁。 整个海淀的冰都化了,天边赤红赤红的霞光延伸出来,仿佛炼狱开遍了彼岸花,像是在祭奠谁的童话。火灵被我二人吸收,我占九成,他占一成。苏伴星醒得比我早,他炼制了他的第一件作品,还把它送给了我。 只是,那是一套火红的嫁衣。我不能接受。我们的一身衣装皆被烈火所焚,他不免有了丝逼迫的意思。 “你去哪?” “帝城城危尚未解除。璘还下落 不明,我要去找他。” “我与你一起。莫说区区帝城,伐龙灭秦,称霸天下,我们共荣华。” 我看着他额上的三滴火焰,那是他火灵继承的象征。“胡说什么,兽族百废待兴,你身为族长,如何能走开?” “阻我者尽管焚之。” “可是,你已经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 “你忘了凤凰怀的那个孩子了?当初红鸾神女为火灵下了禁制。阎婆被困于此,也是因为接受了族长传承,激活了火灵血脉。你们都是火灵的后代,所以天生火灵体,所以不能离开。” “怎么会?不,我不是这样的。火灵体都是单一火灵根,而我不是!”他忽然大叫起来,“我是全灵根,只是意外被洗去了。” 看着眼前与流苏并无二致的脸,我只觉得心烦意乱得很。如果流苏是全灵根,我一定不会怀疑的吧?为什么会生在苏伴星的身上?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我不能再想下去。 “那又如何?你现在是单火灵根。” “你不信么?”他低低地笑了,松开我被钳制的手臂,“那么我等你回来。” 这一句真是像极了火灵。 第32章 一兽不能事二主 地震、兽潮与疫疾的多重逼迫下,帝城失去了往日的繁华。 不知谁传出的消息,异宝现世。无数武者纷纷而至。又不知谁传出的消息,神机学院放弃在帝城招生,于是有一部分的武者匆匆离开。前者是为了混乱,而后者是为了平息。背后的执棋手,终于在帝城开始了厮杀。 凄厉的兽吼声此起彼伏,灵术、武技异彩纷呈,不断闪烁爆发。如果从天空俯瞰,那就像是一团团炫丽夺目的烟花。每一朵烟花绽放,都代表着有生命可能被终结。美丽的烟花,带来的却将是血色。 没有离开的武者们终于明白过来,异宝只是一个骗局,但是他们已经走不了了,人为财死是为贪。 但是人到底是聪明的,他们知道使用各种器具,火石、炸药、暗器,与兽潮数量上的优势相比,他们也不甘示弱。可是兽兽又何其无辜呢,一个个傻子一般前赴后继。兽潮,是我见过的兽族最傻的事。 武者们出手既快且准,挑拨劈刺,手腕狠辣。飞刀剑戟,精钢所铸,锋锐无比。就在建德江要一刀刺入,已经支撑不住显出原型的玉兔精时,一簇火苗突然蹿起。建德江一烫手,连忙丢开,再看时中品宝器竟已化无。与此同时一圈火墙突生,将人兽两军分隔开来,不能再进。 建德江吼道,“我的柳叶刀,不是你们赔得起的!”回头看到我时愣了愣,目光落在了我身后的一对男女身上。 男子六尺以上身材,二十不到年纪,两眉细长,凤眼朝天,淡黄面皮。木瓜心攒顶巾,穿一领银丝纱团领白衫,系一条蜘蛛斑红线压腰,着一双土黄皮油膀夹靴。护项一枚香罗手帕,腰间斜插名人扇,鬓畔常簪四季花,非富即贵。 女子举止清雅,容色婉婉,双丫髻垂髫用水蓝缎带扎成,身着一袭洁白明亮的蝶戏水仙长裙,蓝菱抹胸,立领短袖。两臂细腻的肌肤暴露在外,只在小臂上套着同发带一般水蓝色的护腕。手持一对越女剑,下盘沉稳,吐气绵长。 被打断交战的众人也纷纷恼道,“武少主,洛小姐,这是何意?” “这,小岳妹妹,我带你来不是……” 我的目光陡然凌厉,火墙很清楚主人的心意,燃烧地更旺了。随手丢了一柄上品宝器流云刀给他,众人见此皆噤声不言。而众兽因为我的火力威压,不得不匍匐在地。 “他在哪?我要见他。” “何苦为难些孩子?” “璘!”我看向 它,龙脊贴连钱,银蹄白踏烟,通体雪白在火光中熠熠生辉。香幞赭罗新,盘龙蹙蹬鳞。他的兽态,之前不敢确定,而现在却是确定以及肯定。 “二货……小白……”我又唤了几声,可他始终不动,火热的蒸汽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收了地火?” “没错。” “很好呢。” 我越过火线,抱过他的脑袋,“你想起来了,对不对?跟我走,我要当你的主人,契约主人。” 他的眼中闪过踟蹰,终是摇了摇头,挣开我的怀抱,“不可。一山不容二虎,一兽不侍二主。” “我偏要!”我强行拉过他,念起契约法咒,口中渐渐腥甜起来。一股黑烟漫过,璘失去了踪影。 我懊恼,这是对方的妥协吗?地上的兽兽们都恢复了清醒。 我一挥广袖,“回去吧,丰台永远是你们的家。”那么璘呢,你何时能够回来? 第33章 人肉炸弹与疫苗 兽潮虽退,疫疾难愈。这种时候有众志成城万众一心的,自然也有囤积药粮,趁机发国难财的。悦来客栈早就作为难民收容地和临时的医馆开放。帝城知府也被顺利拿下。短时间内粮食虽然不缺,但也维持不了多久。 “津海镇很远吗?落山哥哥怎么还不回来。”秦落山只比我晚一天动身,去万寿山之前还见着了呢,这么大的乱子被他料理的井井有条,已经很是不易。 “哪里毕竟是隔离区,被封锁了,耽搁几天也是有的。”武青云既是武城少主,又是武小侯爷,秦落山的发小。因为秦落山的关系,倒是熟稔得很快。当然他本人也是异常爽朗。 众所周知,武城即武林之城。武王爷虽被封异姓王,究其根本也是因为他武功盖世,作为一种控制割据势力的政治手段,秦国才向他掏出了橄榄枝。 近年武城五大势力呈割据,分别是城主府、天地府、天堑派、风神谷以及……暗鬼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暗鬼门竟已发展到这种程度。 “你要是着急,可以亲自去看看啊!”洛徽徽是天地府千金,自负“天下第二美人”,武青云的未婚妻。女人的警惕心总是可怕的,更何况武青云又一口一个“小岳妹妹”叫得亲热。 我揉揉眉心,打了个哈切,丝毫不顾及形象,这才让她脸色好了些。 “津海镇那么脏,哪里是小岳妹妹该去的?” 洛徽徽刚平息下来的火焰瞬间又点着了,“那我就该天天在病患间穿梭?” “额,徽徽姐施展水愈术一下子就把人治好了,确实厉害。”因为火灵的缘故,我的灵力还没能完全转化,暂时只能施展火系,确实不如她忙碌。 “哪里,灵术能救几个?你制作药剂才不容易。只别太累了” 这边聊得和谐,洛徽徽一跺脚,将手中的冰镇酸梅汤狠狠一掷。我扶额,武青云看起来挺会哄人的,怎么遇上洛徽徽的事就这么不开窍呢。只好埋下头,“不过瞎捯饬罢了,真正厉害的是风柒先生。” “风柒出身风神谷,他的医术自然厉害。你的药水也不赖,至少缓解了病发的趋势。” “风柒,确实很好。”我声音低了下去。 我真正做的是研究疫苗。所谓疫苗,少不得从活人身上取血,因为前期的实验损耗,血量还不能少。而这种做法是常人无法接受的,也只有秘密进行。其中手续复杂,一人之力实在难成。我白天装作收拾药材,晚 上就窝在屋子里研究,还好风柒并不多问,只是默默把我分内的药剂丹药也做好。我才能心无旁骛,执着研究。 “将所验血液分两份,一份滴加a抗体,一份滴加b抗体,如果发生抗原抗体反应则血液发生凝集而成絮状沉淀,如果没发生抗原抗体反应则血液保持红色透明,用肉眼便能看见。若是第一份凝集则验血者具有a抗原,若是第二份凝集则具有b抗原。于是便有了四种情况:两份皆凝集是ab型;第一份凝集是a型;第二份凝集是b型;两份均不凝集则是o型。现在还有a型抗体和b型抗体,便只能用最老的方法,用数学排列将多份血清和多份血液交叉实验,最终根据众多结果推算出a、b两种抗体……提取血清后取两只银针管来,再寻两个干净的透明水晶瓶子,将这些东西全部用沸水猪肺一会子,再直接灌入血管之中。” 如是反复,却不知为何总也不成。难道没有主角光环就活该被弃吗,那些患者就活该送命吗?每日这里都有不少人因为过于闷热中暑晕倒,甚至感染发病。空气里不断地弥漫出浓郁的血腥与恶臭的气息。深深地挫败感萦绕心头,这里既是玄幻的世界,却不能随心所欲。生死有命,永远是世界的主题。 “津海镇来消息了。”我听出是风柒的声音,抬头见他牵了一个小女孩走过来。 他一身雪白交领深衣,银色缎里,镶以翠色边。对襟外衫,左右垂碧绦各二,下广而锐,色与里同。袖端及两肩前后各绣有银色四爪蟒,间以五色云。振绣衣,被袿裳,秾不短,纤不长,步裔裔兮曜殿堂,婉若游龙乘云翔。 小女孩看似恭敬地点头,伸手拿出一块玉佩,我认得是秦落山身上的,自是相信,正要接过,武青云的声音忽然响起:“住手,不要碰那东西!” 我一愣,忽然感觉眼前扫到寒光一亮,顿时觉得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了下来,那玉佩里居然有机关,那是一把匕首! 小女孩看着武青云忽然冷声阻止我的动作,眼底瞬间一冷,趁着大家都看向武青云的那一刻,她忽然拔出了藏在衣衫里的另一把匕首就朝我狠狠刺来! 风柒一个闪身,迅速把我拉到一边。我被唬了一跳,紫瞳瞬间弹出,往她的手腕一打,手上的匕首就瞬间“哐当”一声落地!小女孩一下子抱住身体,痛得蜷缩滚在了地上:“啊啊啊!” 洛徽徽走近痛得浑身痉挛的小女孩,居高临下地斥道:“是谁指使你来的?” 我也奇怪,先前我在兽潮时 已经显示出很大的杀伤力,怎么会有人傻到有这种方式刺杀我?除非他的目标不是我。可是一个小女孩的武力值,在场任何一人都比她要高。刺杀,实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抬头看了一眼把我护在怀里的风柒。小女孩都被我打倒在地了,他还像没有察觉一般,紧紧地环着我,带着我向屏风后面挪动。这样缓慢的移动,让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瞳孔一缩,风柒? 绂冕所兴,博带纤长,松桧峰上操唤月。秀眉燕眼,和颜善笑,牡丹苑里蒸茶膏。忽然,风拂起了额前一缕发丝,他随手轻轻一拨,动作自然优雅,哪有半分冷冽?分明就是一个温润佳公子。可就是这么一张脸,却又与他重合。 我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如果苏伴星是病娇,那么恶魔就是他,我的门主哥哥,龙披星。 那小女孩蜷缩在地上,痛得浑身冷汗,听到有人过来,她勉强抬起苍白的脸,露出一截雪白手腕上有隐约的许多红点。随后武青云立刻尖利地大喝:“徽徽,走开!” 我只觉得浑身一冷,仿佛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下子抓住了我的心。只见洛徽徽拔出越女剑的像小女孩射去。与此同时,我猛地推开风柒,扯过屏风,向小女孩罩去。小女孩脸色一片狰狞,带着可怕的冷笑与绝望,然后就是一片——血肉横飞。 电光火石之间,便觉得有风声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激射而来,但是碰在了障碍物之上,全部都被挡了下来。是谁惊恐地呼喊?是谁答应过从不害我,却每每害我遍体鳞伤?今日种种你要如何百倍偿还? 身边尖叫之声不绝于耳,修长的身躯,即使浓郁的血腥味道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的那种奇异曼陀罗与薄荷混杂在一起的奇异的气息——那是她最熟悉不过的他! 洛徽徽立刻冷厉而低沉地呵斥道:“不要动,所有人都不要动,动者,死!”许是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可怕的歇斯底里的感觉,仿佛周围所有人的骚动都停了下来。 她和武青云落在最后,身上没有血迹,想必是被屏风挡住了,屏风前是扯过帷幔的我,而我的前面是……张开双臂的风柒。 他睨着眼,对着有些空气厉声道:“若是这间屋子飞出去一只苍蝇,所有人都提头来见,听到没有!”空气凝重得仿佛都无法流动,无人敢说话,隐隐约约有破空声划过。 我看着他身上都是那些飞溅开的小女孩身上血肉,胃中有些作呕,没想到人肉炸弹居然 会出现。一咬牙,手上用了大内劲一托,将整块染满了血迹,还在滴血的帷幔一下子烧毁,上面的血一点都没有飞出来。 “你……”给我一个理由? 背后传来洛徽徽咬牙切齿的声音,“你不是嫌弃我吗,谁让你扑上来的,谁让的!”她阴霾着脸,也正低头用一种极为可怕的眼神盯着武青云。 武青云只是呵呵一笑,“徽徽无事便好,不然老爹可容不了我。” 洛徽徽完全无视武青云的强颜欢笑,仔细地从上到下地检查了他裸露的地方,发现没有沾染上血迹,方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她也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地方,也没有发现裸露之处有血迹,方才松了一口气,但是脸色依旧严峻,但还是用水系灵术细细地清洗着武青云的脸庞。 我忽然觉得理由并不重要,即使得到了,也不过是谎言。人往往不能一次性看清楚自己的心,不能太较真。关键不是答应,而是怎么做。 第34章 腐山尸海僵尸酱 随着我们离津海镇越来越近,那原先在城楼上看到的昏黄光火,却并未因我们的离近而变得有多明亮。那不时传来的呜呜声,本以为是夜猫子在叫唤,此时走近了那庞大的帐篷群,我心中才依稀的明白,那是徘徊在死亡边缘的人们无望的哭泣。 “就是这里。”风柒停下脚步,我站在距他只有半步远的身后侧,余光微微瞥见了他那在黑夜里,依旧闪烁着铅华的双眼。姣好的面容,在这漂浮着云雾的夜里,隐隐闪现着神韵。 我从不知道他有什么计划。可是他要做什么事,我便是他最大的变数。我也从不知道有一种邪功,可以伪装到无人能察,却又屡屡被我发现。 他是扮病娇吃龙国的恶魔,是掌控天下暗卫的影子。可他又是皇陵里提供暗卫的门主哥哥,百行殿指引我找到弟弟的披星殿下,花满楼失意缱绻的牡丹姐姐,给我发挥创意空间的雨萼衣坊,以及默默支持我研制疫苗的风柒先生。 明明是两种人,他是那样诡计多端,而我什么都不懂却莫名其妙地纠缠其中。他要图天下,就必须搅乱一池水。镇压地火是一个机会,契约了白虎,兽族震荡。发动了兽潮,帝城必危。引来了武林,武城必乱。爆发了瘟疫,宁城必急。大半个秦国都惶恐不安,近日的青桐之战简直唾手可得。更何况青城与帝城相隔那么近,帝城一旦出事,青城还保得住吗? 如果说神无月是以圣族、神机学院为代表的正面男主,那么龙披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派boss。 他似乎发现我在偷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我立马撇过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这巨大帐篷群的西南侧,有一排排铁架拔地而起,依稀可以看见里面模模糊糊的黑色物体,想那便是帐篷。只是连个昏黄灯光都没有,已经如同个坟墓般,等待着他人的祭祀。 “落山哥哥会在这里?”望着眼前比自己高出了三四米的铁栅栏,粗粗糙糙的,有些甚至十分的扭曲。“这里怎么连个士兵都没有啊?” 风柒收敛了笑意,似乎对我提起秦落山十分不满,“这里都是隔离区,他说不定也感染了。” “我不会让他有事。”我看着他淡淡一笑,四处搜索起来。帝城的危机已经在慢慢化解中,他又何必陷害秦落山,刺杀武青云?唯一的解释就是,时间不够。他还要继续拖延,这几人一旦出事,又将是一场风波。 我想进帐篷询问,就在我牵开帐帘的那一刻,好像被什么一拉,像只八爪鱼一样超前扑 去。 “啊——!”这种滑动并没有停止的趋势,我在往下坠落,手舞足蹈地想找寻些可以使我停顿的石壁,藤蔓类的东西,依稀还能听见风柒的声音。我有些艰难的爬起来,手触摸到很多的干草。 这里是哪?我的手少少一抹,一样的甜腻感吓了我一跳,微微凹下去的草垛处,竟露出了一副骇人的尸体。那尸体原本的相貌早已经看不清了,血肉模糊,似乎还有被啃咬过的痕迹,最为吓人的是那一双眼珠,半掉在外面,只有一根细细的肌肉连接着。 我觉得我的低血糖又犯了。每次和反派在一起都有在放恐怖片的感觉。 最为骇人的是,因为我的叫唤,那具尸体居然也朝我这边移动了几米。他不移动还好,这一移动,四周的草都被他弄乱掀开了,更为可怖的场面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干草的下面,全部都是尸体!不,不是尸体,是混杂着僵尸的尸群! 他们身上还穿着人类的长衫挂子,他们的脸上仿佛被人一块一块的扒走了皮肤,血红血红的肌肉上,伴随着一颗颗黄豆大的脓包。他们的眼睛有着薄薄的白膜包裹着眼球,浑浊而迷离,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我。随手抓下一块死人的肉块嚼着,脸部血红的肌肉有节奏的伸缩着。 “神氲咒!——” 一记光系法术使出,我的周围立刻空了一圈,半径三米的范围内都受到了神的礼赞。有什么开始净化、脱落。我因为太过恐惧,连什么时候恢复的多系灵力,都没有察觉。 光环褪去,一批僵尸又开始朝我涌来,不止前方,而是四面八方!看来我是站在一座尸山上!啊——!龙披星你在哪,披星哥哥,披星! 我觉得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不知疲惫地施展着神氲咒,那些可怖的东西一次次被隔开,又一次次朝我收拢,每次靠近都会被打落一些麸皮啊、烂肉什么的。 随着体力的消耗,我渐渐地冷静下来,包围圈也越来越紧,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僵尸酱居然替我挡了一下。窝里反吗?我抬头看向他,那种感觉就像天塌下来一样,落山哥哥?怎么会? 第35章 青桐白虎终决战 隔离区是什么概念,第一天是有充足的米粮,可那是引人进这铁笼的诱饵,此后进来的,只有将死之人!因为过于饥饿,便开始吃死去的人的肉,后来死人肉吃完了,又开始互相拼杀撕咬。他们丧失了神智,他们变成了一片腐山尸海。 津海镇与帝城仅一河之隔,当初有多繁华,虽是四隅背巷,但就算是雪宵雨夜,也是灯火闪耀,能够清楚地听到小贩合辙押韵、声声入耳的叫卖声。 所谓一河之隔,隔的是海河,海河作为水陆要冲,直流到海,加上壮观的州桥、巍峨的楼台,风景如画,游人如织,文人骚客多于此对酒吟诗。有诗云,津河观夜市,灯火亦煌煌,不知宁国喧,谓是江湖乡。 然而瘟疫却将这一切写成过去,这里的一切,都只能用一场火去燃烧殆尽。等待明天,再绽放昔日风华。 “那个小女孩?我还以为……” “我不知道。”他的话里有少见的自责与失落。 我忽然发觉自己有些阴谋论了些,什么阴暗的不好的东西都往龙披星身上栽,却忘了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有负面的。小女孩是他们送出的唯一的希望,而她却选择了复仇。 “可你绑架了璘。” “他是神兽。你觉得我配不上一个神兽?” “那不一样。你究竟要做什么?” “你的身体……千寒。”我一抚胸,他说的没错,常年服用千寒,我昏迷的时候越来越多。他竟是为了逼我吸收火灵? “那现在?” “由不得我,你以为他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龙披星清晰地吐出两个字,“灼、魂。” “你该死!” “我与他订的是主仆契约,就算他死了,我也不会有事。” 巫族三大禁术召魂、灼魂、镇魂。灼魂的作用在于灼烧灵魂,肉体冷却,忘却记忆,明悟大道。只是此法会造成灵肉分离,再加上璘本就负伤极重,若不是意外地遇到了我,恐怕已经…… “他在哪?带我去!” 青城山脉地势外高内深,诸峰隐护,一路由石隙而入,复有二石峰对峙。路宛转峰罅,下瞰绝涧诸峰,幽倍天池,内聚一线,气脉畅通。这不是我和妖无格相遇的地方吗? “居然会有人买下这里。”龙披星看着封山令,饶有兴味。 “我买的!”买下这里是因为看上了这里的硫磺,而璘此时来 这里该不会是想在这里自爆吧。正要上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顶上不断有石块砸下。不好,顾不上龙披星,我急忙往里奔去。 “璘,不可以!这里不可以炸……啊!” “月儿,你不该来这里。”我看向他,顶上不断有灰屑掉下来,沙土滔滔,火光噼噼啪啪,可却是我从没见过的苍白。催榜渡乌江,神骓泣向风。君王今解剑,何处逐英雄?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他金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如我们初见的时候,见我看向他,连忙转过脸去,“不,不要看。” 我已经说不出来话,他的灵力已经耗尽,瘦成一副皮包骨头的样子,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吃货吗?我摸过他的手腕,满山的火焰中却微微发凉。他瞳孔中的光芒渐渐扩散淡去,我似乎都能感觉到,他漂浮在半空中的魂魄。灵肉分离,就是红蓝药也就不回来啊。 “璘,不要走,再给我烤土豆片,摘可乐果可好?我吃一口,你吃一口,我分你一半。” 我看到他笑得苦涩,“不要土豆,那个我、我找不到。” “好,好。” “红鸾,如果有来世,还来抢我的东西吃吧,我一定做最好的给你,都给你吃。” “好,好。” 他像是终于满意了一般,静静地靠在了我的脸上。满城火光,土石乱走,轰隆隆地下坠感,像是个了一个世纪。火焰包裹了我们的身躯,让它在我的手中渐渐化去。 青城山脉的崩塌,不亚于大坝炸毁。随之而来的是安河改道,直接威胁到青桐战场,和青城、帝城的百姓。帝城刚刚从瘟疫中走出来,哪里经得住水灾的摧残?没想到当年与秦落山的一棋,竟然成籖。 看那边黑云翻卷,龙披星已经去抢救龙国的军队了吧。我向着奔腾的浪潮,手指轻点。聚土成堆,点水结冰,一面是青城山脉的再次修复,另一面是安河河水的迅速凝固。地配从我的胸口升起,像是太极分了两仪,不是污浊混沌,色泽晶莹透明,玛瑙不及其润,翡翠不及其灵,冰晶玉肌飘清韵,滴露玲珑透彩光。浮刻一凤,立于竹上头。我张开的双臂间,彩色的尾羽闪动,凤凰高高升起。 凤唳九天,月华临世,整个光玄大陆都仿佛为之一震。灵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天空、陆地、海洋上都出现了金色的结界光圈,虽然只是一瞬却璀璨异常。 “呃啊。”仿佛升到了极限,突然脱力,我的脑中突然刺痛,仿佛看见 凤凰的背上插着一根灰色的魔法杖。 第36章 穿越开个僻幽壁 我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宁城。流苏帮我完成了剩下的灵术,而我因为损耗过度暂时失去了灵力。疫苗居然成功了,敬礼伟大的研究者,帝城已然无事。 我看向枕边银色面具的男子,璘的事情给了我明悟,红鸾神女的转世又如何,她是我,我也是我,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我应该庆幸上天给我们重逢,莫待无花空折枝。 我决定去雨萼衣坊给他设计一身衣衫,就像所有小女朋友一样,给他打上专属的标记。路过陋室铭,却发现对面热闹异常。那是一间粉彩辉煌的小厦,竖匾上三个烫金字——僻幽壁。 好奇怪的名字。好熟悉的名字。僻幽壁、僻幽壁,竟然是是pub?小伙伴们都震惊了。 我冲进僻幽壁,只见当面一首打油诗,“玻璃架上红酒杯,吧台卡座女仆催,醉卧霓虹君莫笑,卡拉哦开夜不归。”正是它的真实写照。灯红酒绿打在我的脸上,黑白相间的服务生摇晃着高脚杯,坐在台子中央清唱的妙龄女郎……都让我有一种乱入的感觉。 正要闭上眼,拥抱这一切,一句调侃惊醒了我,“诶,你不知道自从月桂君一曲倾城,如今世人皆爱这种听不懂的调调。” “是啊,当年简直是惊鸿一瞥啊。据说僻幽壁是与之最像的了。” 我嘴角抽搐,呵呵,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谈论自己。我是不是应该找僻幽壁的老板要点前期宣传费? 我跳上吧台,冲着服务生喊了一句,“一瓶蓝色妖姬。” 见对方有点愣怔,我又说:“鸡尾酒啦……” “这位姑娘,小店只有女儿红、花雕、黄酒、葡萄酒……”没有鸡尾酒还叫pub吗?╭(???)???这么文言的说话方式好心塞。 听到最后一个词,我终于放下心来,“还是来点葡萄酒吧。”果然要求不能太高。 “好咧~” “……” “荷花姑娘,那不是荷花姑娘吗?” 坐在高脚椅上晃荡两只小脚的我朝人群看去,那是荷花?孔武三粗,八尺长短,豹头环眼,燕颔猿臂狼腰。这种人除了面上粉扑得多了点,会是女人?不过花满楼的人妖多的去了,龙披星不是首当其冲了吗。想到这也就释然了。 荷花君继续说道:“今我来此,是想找老板谈谈,有关合作的事呢。” “那花满楼真的要跟僻幽壁合作了吗?” “ 荷花姑娘谈谈你对此的感受吧。” 我乐了,居然还有记者,对这位老板也越发好奇。 荷花君小步徐徐,一直走到吧台前面,才转过身来背对我宣布,“那当然是不、可、能。” 噗——我一口葡萄酒准确地喷在他的后脑勺。荷花君转过头来怒目而视,那表情像要把我活吞了。 “啊哈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实在是槽点太多,宝宝不得不吐啊。”他瞪得目眦欲裂的样子让我合不拢嘴。“要不你就当我想借你的噱头发挥发挥,争取上报吧。别生气啊,你生气起来好恐怖的。” “哈哈哈哈哈哈o(n_n)o哈!”后面居然还有个笑得更豪放的,我回头一看,随着聚光灯的移动,隐隐约约一个男人的身形渐渐走进人们的视线。白色西装,清华胜雪,鹅蛋脸,细长眉,他黑色的眼眸像是深渊,仿佛看一眼就会把人吸进去一般。 “戴老板笑得可真欢啊。” 戴天径直走到我和荷花君中间,仿佛没听见荷花君的话,伸出一只手来,“你好!” 我一边小小地指着身旁,暗示他荷花君还怒着呢,一边跳下高脚椅,握住他的手。 “放心,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叫戴天,what’syourname?” 我一激动顺口就说了出来,“hello,我叫秦巡月!” 世界安静了一瞬。 第37章 你走了我怎么办 戴天之所以会那么吃惊,原因只有一个,他是认识我的,准确说,是认识宫中顶替我的罗红玉。我见他眼角青白,行止间骨节生脆,毒虽已解,但依旧逃不过我的眼睛。千寒,他中过千寒。 千寒奇毒,如果不是火灵,只有一个人能解,而解毒的方法,不言而喻。而促成两人的正是荷花君。 “孟莲生,旗儿身边还有这么个桩子。” “他被太子废成了太监,自然会有动作,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成了花满楼的姑娘,果真是人妖。” 我不语,秦巡旗的手段真是越来越发指,根本不是在我面前时的乖顺的小绵羊。可笑我还想执拗地护在他前面。就连罗红玉也受了他的算计,而我只能徒劳地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受到伤害…… 荷花君吗?我并不相信风流会让一个侍卫轻易地混进来。“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妖无格是芍药君,那么孟莲生,便是少情了。西门少情,龙国四小家族西门家新任家主,这是他给我的提示。 “天哥不打算和我回宫去见风子吗?始终是一夜夫妻百夜恩,你这一圈子下来连疫苗都给研究出来了,她也该气消了。” 三千青丝高耸飞天髻,腰间束缎,露出大半淡金色的抹胸。两条金色绶带从抹胸上插出,遮住锁骨,松松地搭在背后。低肩振袖,小露香肩,外罩的淡朱色蝉翼纱。两片下摆前搭直衽,行走间晃出白色七分紧身底裤,一双白虎纹靴。这是大秦公主的仪制,没有宫装的繁琐,平添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上书房在大明宫旁衔月殿前,又毗邻校场,老槐树下一排矮房。在我的强烈建议下,设置了双休日、课间、黑板,有了熟悉的课堂的感觉。距离开讲尚有时间,趴在课桌上胳膊枕得颇酸,我索性靠在了秦落山的肩上。 “月儿,月儿。”秦落山轻轻抖动,我揉揉眼。眼前一人灰白皮肤,眉清目秀,远山蓝黛,清瘦峻拔。 “顾状元?” 哗啊啊——哄堂大笑,秦巡旗一个眼刀丢过去,戛然而止。秦落山提醒道,“顾夫子管教书艺。” “哈?”我犹带迷茫。只见他手擎一株海棠,也不知这个季节哪来的,冲我微微点头。 “钗凤摇金,髻螺分翠。铢衣稳束宫腰细,海棠无力贪春睡。公主好久不见。” 我一怔,他解释道,“公主因惊雷起誓被罚禁足以来,也有好些日子不见呢。公主一向勤勉,此番可是又熬 夜了?” 关切而又亲昵的话语,硬生生把我这个上课睡觉的差生拔成了大家的榜样,叫我怎么说好。这个顾濛是吃错药了,还是压根没吃药? “额……” 正犹豫间,门外一人疾步走来。凤眸秀眉,眉梢斜向上挑,粗鼻薄唇。高冠束起,遮耳两鬓,印堂留一个美人尖。头发末梢只松松地系了根暗红色丝带,流苏直垂下地,似水般摇曳流动。一身大红交领直裾深衣,袖端及两肩前后各绣有石青色四爪蟒,间以五色云。 “咳咳,学生龙伴星迟来,还请夫子惩罚。”肌如白雪,腰如束素。轻微的咳嗽,昭示了他的“体弱”。 “就那么想看?”虽然压低了声音,却稚气未脱。我回头看了一眼秦巡旗,他冲我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怒时两目便圆睁,性如霹雳火。笑时转盼多情,有万种情思,悉堆眼角。实在捉摸不透。 “怎么会呢,太子哥哥自然是最丰神俊朗的。”两声娇媚的声音同时响起,正是鲁家的双胞胎姐妹花,鲁雅、鲁彩,而秦巡旗只是嫌恶地丢开她们,抿嘴不语,把玩着手上的玉石。混沌之色,非金非玉,一看就不是凡品。 “哪里,天地盛会在即,各路英才齐聚宁都。伴星皇子来上书房乃圣上特批,微臣自当遵旨。只是今日小考,不知皇子殿下可要一同?” 龙伴星只是微微一笑,仿佛决胜千里之外,早有预料,缓缓地向这边走来,分明是要和我抢桌子。我低叱一声,“阴魂不散!” “秦小王爷,素有‘小战神’之名。巧破我桐城大军,力挽帝城僵尸疫疾。可是还想出战?” 我明显地感觉到,秦落山一僵,津海镇的事是他心底的一根刺,何况龙披星还拿青桐战事要挟与他?若他不肯让位,下次估计就要发配边疆,连来上书房的时间都没了。 秦落山叹了口气,捧起书本就要起身,被我一把拽住,“你走了,我怎么办?”没有你谁给我打小抄? “公主不可。”一人之意,与天下安宁,孰轻孰重? 我看向秦落山,他的一对蜷眉深深的皱着,额上也现出了深深的抬头纹,薄唇微抿,锐利深邃的鹰眸,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一种忧国忧民的王者之气。 他走向后面的座位,龙披星趁势凑了过来,“月儿若想作弊,伴星亦可效劳。”他的声音虽小,但却足够众人听得清楚,一时之间,大家的脸色都很玄妙。 “浑 说什么!本小姐是那种人吗?”我想把书掼在桌子上,却发现昨夜去了睢园,压根就没带书,只好可怜了我白嫩的小手掌。 嘶——“还让不让人考了?”我起身绝袖而去。 身后还传来他的浅笑,“陋室铭上闲公子,所谓小考就考的这个?” 第38章 龙啸镇魂索命娘 我仓皇逃出,正好撞上戴天、罗红玉和禁军统领兼射艺夫子的古淦。古大人见到我很是吃惊,“公主不是在考书艺吗?” “改了,本宫要考射艺。” “额……”古淦面露迟疑之色。 我越过他看向戴天,面带囧瑟“sorry啦,我去求了父皇他不答应。” “小月儿不用担心,皇上已经特批了他去上书房。”罗红玉没好气的说道。她与戴天虽没有想象中的和睦,却也不再僵硬。 “咦?你怎么做到的?”龙披星那腹黑有的是本事,戴天就让我很惊异了。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啊?受教了。”我点点头,举办天地盛会需要耗费大量的资金,父皇居然这么好说话,我是不是应该以地宫的名义也买个赞助商的位子? “你要考射艺?” “我看是想找人打一架吧。” “怎么说?” “射艺不仅要考射箭、马术,还考武功。而月大小姐,除了武功还说得过去,压根就不会骑马射箭。”我狂汗,罗红玉你当着我的面拆台真的好么? 方舟那件事后,我的乐艺自然是过了,可剩下来的竟没有一门毕业。礼艺旷课太多挂了。数艺考算数阴阳理化生,阴阳学我直接翘了。御艺靠行兵布阵、政史地,我的文综还凑合,行兵布阵差点把刑部尚书明镜给气死,因为我总是搞突袭,什么冰封安河啊,这种不符合柯南推理的事情。所以这科也挂了。 今年终于想混个书艺毕业吧,还被龙披星给搅了,教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戴天的武器是一把精铁制成的分水刺。秋霜切玉刺,落日明珠袍。虎气必腾踔,龙身宁久藏。白雪乱纤手,绿水清虚心。刺横身前,待我击来,刺身伸出,前端挑甩上来。侧抖旁缠,顺势借力向外斜甩,四两拨千斤我竟被掠在一旁。但他本身背了两柄剑,十分笨重,根本不利于打斗。 “你怎么不准备个储物空间?这么背着不累啊?” 戴天摸摸头,“师傅倒是给了个‘天配’,可惜被太子抓住后就消失了。” “……天配,你竟然是天钺!”那么旗儿把玩的那块玉不就是天配吗,我突然有种很无语的感觉。 有地配自然就有天配,天配一直由圣族掌控,虽然没有天宫,但是天堑派奉其为主,也是不小的势力。戴天的命格是天钺,广协阴贵 ,也就是我的助力。神无月把天配给了他,等于间接地将这一部分势力给了我。是不放心吗? 我犹豫的时间,戴天倏地一刺伸出,搭在我的袖摆上,轻轻向下按落,一面身形晃动。刺一端的穗子以绵绵不绝的方式,甩过来,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奇怪的是,他极其擅长刺,却不会劈打。 “你该不会是玩花剑的吧?”我指着那造型奇特的分水刺说道。 “非也非也,要看是什么武器,分水刺既然是刺,当然要以刺为主……” “老实说你会不会玩吧?” 他一刺过来,我不避不让,手指一夹,刺不能动。再以手劲儿横面劈下,只见分水刺像豆腐一样断成好几节,同样我的左手的肉面伤势颇重,深可见骨,鲜血横流。 “小月儿!”见我受伤,罗红玉大喊。我却恍无所觉,一点不疼,反而肆意张扬,畅快淋漓,像是踩不住刹车一般。 用剑如人,戴天配刺被毁,已是气息不稳,只听得风声虎虎,我袖袍一甩,击中他脸上“迎香”、“承泣”、“人中”三个穴道,罡风一滞便是一个趔趄,戴天被狠狠地摔到地上。他到底是才习了半年武术,再聪敏也不过武师修为,哪里是我的对手? 再这样下去自保不得,戴天一咬牙,一把挑开背上的剑囊,手上连续打出数道巫族秘诀,像是在解开某种封印,速度很快,只有残影,根本看不清楚。却是一瞬间,金光刺目,万境全归一瞬中,光玄日月尽含容。一声龙啸,力拔山河。 “天,不要!”罗红玉大惊,可是已经晚了,只好唤出凤鸣,一时间龙啸凤鸣,分庭抗礼,璀璨峥嵘。 一个虚影迅速凝结在龙啸周围,手指轻指,龙啸便挟风而来。她的目标,是我!圣器的速度极快,转瞬间扫遍我的周身,破了我的护体罡风,我急急后退,吐了一口血。可她不可我丝毫喘息的时间,一剑横劈,直取我的脖颈! 紫瞳一变,架在龙啸之上,因为没有暗系灵力注入,紫瞳扛得很是费力,两下交锋火光嘶嘶。我毕竟不善内力,阻止龙啸已是花上了吃奶的劲,哪知龙啸忽然一撤,我一个没刹住,就往前栽去。而龙啸则见机,转到我的后方,是要斩首的节奏吗?而我已经无力再挡。 “师傅不要!”戴天大惊。 铛铛——,红光漫过,原来是罗红玉一剑接下,与龙啸缠斗起来。龙啸凤鸣这一对对剑,如今竟因为我相爱相杀,有煞风景。 可虚影却不肯放过我,只见她手捏成诀,我的脚下泛起了不知名的图纹,身体不能动,只能受着煎熬。 “风归云隐!”戴天一招风系法术,以风掩盖我的身形,图纹渐渐被吹散了,而我也获了自由。与此同时,凤鸣也压制住了龙啸。 “还不快把她收起来!”我瘫软在地上,用尽气力喊道,“想叫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盗剑的事吗?” 罗红玉一咬牙,手指翻飞,第一次在我面前施展巫族阵法,和虚影一样熟练,精准,短短几秒便在空中画下无数的符字,彻底灭了龙啸的光辉。 两人连忙上前看我的伤势,戴天问道,“我师父自称罗月,不就是你的……” “娘亲。”我的眼里染上迷濛之色。 她是我的娘亲,也是我和罗红玉在望舒羲和廊下看到的虚影,她说我是魔女,她说我害了她,她掐着我的脖子,她想我死。 魔女究竟是个什么概念,我不懂,可她却生生地耗尽了我的孺慕之情。她或许是父皇那个时代光环加身的女主,而于我却是极不相融的仇敌。 “月儿你好好想先,我是不带户口的肉体穿,你呢?魂穿前是谁?” “我不记得了。”这么多年,我一无所获。我隐隐地觉得这是一个惊天秘密,却始终却不愿深究。一个足以让母亲厌弃的魔女,到底是有多可怕? 第39章 衔月殿姐妹论亲 衔月殿由三堂改建,北邻上书房,南毗储秀宫,东面就是大明殿,是皇宫中心的中心。可就是这么个中心地带,却穿花渡石,假山合抱,三进三出,棠棣院落,显得十分雅致。 燎沉香,消溽暑。秦衔月坐在桌前,一手执杵,一手握罐,不知道倒腾些什么。 “没想到,你也会禁足。” “怎么就由得你上天入地,不许我闹中取静了?” 她巧笑道,仿佛因为她的笑,整个院子都变得生动起来。她今日着一件长裙,色泽由白入黄,裙角绣着一丛丛兰花。外罩粉色阮烟罗及臀长衫,敞口齐襟。衫尾垂紫色长绦,绦上还一边系有一个蝴蝶结,活泼生动,俏皮可爱。腰际最外面绑着紫色束腰绫带,纤腰细细,两根杏黄穗,坠以碧蓝猫眼石。与往日的宫装很是不同,想来倒是自在。 我摇摇头,径直坐在她身旁,将手中的木盒轻轻一放。只见一条绿色的光带,带着浓郁的草木气息,从木盒上逸散出来,飘落到她的小罐中。罐中浅白的珍珠粉霎时变得彤红。 “你毁了我一罐药。” “免得有人胡思乱想,整日里寻思些害人的方子。应该的,不用谢。” “害人?还不是让慕雪那个贱人得了手?”秦衔月把杵一扔,干脆也不捣药了,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储秀宫的雪殿。 “雪妃擅长巫术,搞不好就是巫族的人,怀上也不意外。倒是你,人家一个落水,你就被禁足了,真是反噬了把米。” “哼,雪妃有喜,会是太子的助力,你又讹了她的天蚕丝衣,当然帮她说话了。” 我拉过她的小药罐,“既然这绝子药不靠谱,何必再用?” “暗鬼门的东西,不会有问题。而他欠我的,欠我母后的,自该偿还!” 暗鬼门?我一惊,手心溢出冷汗,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我的右护法大人,怎么跟他们扯上关系了?” “你以为我会背主吗?我答应过的事情不会反悔,只是手段不同罢了。你今天怎么有兴趣来我这里?” “呐。”我把木盒向她一推。 “又是牧族的东西?从你回宫,太后那里倒是殷勤许多。” “她是有图谋。这木盒里的东西可是给本小姐的聘礼呢。” “哦?那到是要恭喜妹妹了。” “恭喜你妹!我才没答应。” “能不答应还把聘礼拿回来的,还是头一回听说。”秦衔月打开木盒,只见两只叶子耳环泛着绿莹莹的光泽,见之可亲,“难道是月神耳环?” “你做梦都不会想到,父皇正因此才娶得母后。” “都说母后是自愿下嫁,其中竟有隐情?”秦衔月仔细看向我,似是很感兴趣。 “你知道月神耳环是牧族至宝,可以让凡人拥有木系灵力吧。牧族这么多年来都在寻找一个不是出身牧族,却拥有木系灵力的人。” “这不可能。除非是神女……”秦衔月恍然大悟,“是因为月神耳环?牧族以为父皇就是他们寻找的那个人,所以才把圣女嫁给了父皇。可是父皇又怎么得到的月神耳环?” “那就要问皇祖母了,宫里的水可深得很呢……” “她竟然偷天换日?怪不得这么多年来牧族没管她,与母后也不和睦。如今找来怕是看中了你和旗儿的灵力。” “我是没有灵力的。看她还打不打这主意。” “你给她看了?她还不气死。与你议亲的人又是谁?” “顾濛顾夫子。” “噗——我说他怎么对你这么关照。没想到他竟是牧族的人。” “我不管,反正这东西本就是给母后的聘礼,现在只不过是物归原主。” “只怕太后不会放过你。” “所以我们逃吧。” “你才在宫里呆上几天,又要往外跑?” “你造吗上书房去不得,罗月的事父皇肯定知道,太后又盯着我,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那干嘛还拉上我?” “我听说,你那未婚夫要来宁都了。而且会途经武林大会。武林大会你懂得,来的人只不过整个武林的冰山一角,多半还抱着相亲的心思。据说天地府的千金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打算比武招亲呢……” 啪——我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的石桌被轰得四分五裂。秦衔月虽不修灵力,武王的内力可是实打实的。 第40章 一剑钟情金玉缘 武林大会是以武城五大势力为首发起的比武。一周目由城主府和天堑派主办,和普通的武功切磋并无二致。只是选出新锐,盟主可是武王不换的,除非有人挑战。二周目转为天地府,是灵力的切磋。三周目则是风神谷主办的斗药大会。至于暗鬼门这种邪门歪道,还是自动忽视了吧。 我和秦衔月到的时候,一周目的比赛已经接近尾声。台上剩下的不过寥寥数人,戴天正与天堑派的大师兄比斗,我点点头,自从我帮他把天配要回来,短短数日就突破到了武王,不愧是穿越系。这天赋就是我也比不上的。 武青云在另一台上,他的对手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单论武功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可是那两人如连体婴儿般的武术套路,光看就有些头晕,更别说身在其中了。他们的步伐看起来倒像是一种迷魂术,我不禁有些捉急。 “那个就是天地府的千金?”秦衔月在我耳边问道。我汗,偏头望去,洛徽徽代表天地府坐在台上,焦急地看着台下。她的头上带着银色护额,还是双丫髻垂髫,由水蓝缎带扎成两股,身着一袭天青色长裙,蓝菱抹胸,立领短袖。 似是感觉到我的视线,先是一愣,然后报以一笑。秦衔月的神色更冷了。 除了洛徽徽之外,我还看到了几个熟人,妖无格、方程、明镜,西门少情居然也在。他们也向我点头致意。 “嗖——”我耳力极好,这是暗器破空的声音,我看向源头,随即手上梨核一甩,弹了回去。 “戴天胜!”裁判随即叫道。 我看向天堑派的人,那位天堑派的大师兄也有怒意,“混账,我们输人不输阵!还不去领罚。” 我刚刚满意,就听到身边,哗——一声,秦衔月手中的梨核不见了。你能不能表学我(v?v)~!而且我丢的是人家台下的捣乱者,你怎么就直接砸了选手? 我同情地看向龙瑞星那一台,他的对手是天门镖局的一个姑娘,名牌上写着“绩雪”二字。 “我讨厌名字里有雪的人。”你是有多恨慕雪?我挑眉看向她,你是看不得有姑娘和你未婚夫打吧。 这样一来,剩下的就只有戴天、云氏兄弟和龙瑞星化名的星瑞。龙瑞星轮空,戴天与云氏兄弟一战。让我吃惊的是,戴天即使不敌,也没拔出龙啸,想来上次的事的确太过震撼。罗月要是惹什么幺蛾子,谁能制住她。 就在我感慨的时候,忽然发现秦衔月不见了。龙瑞星的台上 多了一抹红色的身影。 “在下越线,挑战星瑞。” “姑娘你这似乎不大合规矩啊。”龙瑞星和眉善目,斜眉上挑没入发际,桃花眼带笑。头顶红缀嵌点金束冠,披一副摆四爪金蟒猊铠,穿一领绣云霞飞怪兽绛袍,著一双刺麒麟间翡翠云缝锦跟靴。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袖袍摆动,行之有度,举手投足,皆是皇家礼仪。 反观秦衔月身披百眼孔雀翎大氅,手上一柄千骨伞,乃是取千人手骨所炼魂器,大红的伞面与大氅相得益彰。皆是我从太后那里淘来的牧族尊器,和月光耳环一样为牧族圣女所持之物。 她不由分说就是一通敲,十足的蛮横态,哪里还是宫里那位静态体娴的镇国公主?我都要捂脸不认识了。 “那又怎样,有我在,你别想赢。”说着她还丢了把眼刀给洛徽徽,弄得人家莫名其妙。 龙瑞星身为龙国太子手上功夫自然不差,可是如今只一把龙泉剑,顶多算是宝器,光在配置上就矮了一截。 秦衔月双足轻点,斜身而过,直欺到龙瑞星面前。灵动如燕,龙瑞星一下便拿了个空,相距如是之近而居然失手,实是他生平罕有之事,心头只微微一震,便听得伞势飒然,横扫足胫而来。那根彤红晶莹的伞柄在她手中发出淡淡微光。这一次起落更快,竟无人看出她使的是甚么手法。 龙伴星到底是有脾气的,哪里容得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挑衅?遂从背后以肩为支,扳击而下,一击之势,威猛异常。龙泉剑重逾三十斤,千骨伞却只十余两,两件兵器轻重悬殊,大小难匹。龙泉剑轻轻一压,秦衔月竟把持不住,伞头直翻起来,砸向额角,逼得她急忙振腕收住。 龙瑞星趁胜追击,身形飘忽,拳打足踢,肘撞指截,瞬息间连变了十几套武功,台下群雄看得神驰目眩,纷纷大呼盗版。可是你见过山寨版比原版更好的吗,你见过十几路绝学被人融会贯通的吗?事实是,武者都有自己的武技,高阶武技一般化繁为简,博采众长,这才会让人觉得怎么看有怎么的影子。当然也不排除龙瑞星到处剽窃的可能了。 秦衔月一看龙瑞星实力不弱,便取巧似得撑开伞来。伞一张开,光是那人骨做的伞骨就吓了龙瑞星一跳,更遑论伞下传来的鬼哭狼嚎,简直就是夺命曲!顿时乱了步法,秦衔月婀娜作态,舞步蹁跹,一身孔雀翎,仿佛张开了无数只眼睛,摄人心魄。龙瑞星气息不稳,头脑发昏,干脆弃了龙泉剑,在女子格格的笑声之中,掉下了擂台。 “你怎的如此阴险?”龙瑞星扶着昏昏胀胀的脑袋指责道。 “没眼力的家伙!”秦衔月把伞一收,撑在地上,挑眉道。 “小心!”龙瑞星大呼。 原来云氏兄弟一剑从空中矫矢飞至,迅若风雷,势不可当,秦衔月背对着他们,知道若是伸手去接,手骨立时折断,急忙跃开。 二人齐声,“牧族尊器,千骨伞,待我兄弟二人一会。” 我大呼不妙,原本云氏二人突袭,赶着秦衔月刚打完就上,明显地不道义。可听到牧族尊器,那么之前一场秦衔月不免有些胜之不武,而且牧族的风评并不见好。有道是蛇鼠一窝,两方不道义的比拼,又有什么可论的? 若论武力值,秦衔月自然在二人之上,千骨伞毫不用力,伞随剑行,如影随形,借力制敌。可是两人合到一起,怕是头皮发麻。秦衔月并不具备牧族传承,强行使用只会伤及己身,她一个趔趄,被抓住伞头,另一人剑势化成了一团影,猛点她的后心各大要穴。这些穴道均在背脊中心,非死即伤。 “二姐!”我连声失呼。 秦衔月识得厉害,势在不及相救,只得向前窜跃趋避,岂知二人的点打连绵不断,一点不中,又点一穴。她无法可施,只得向前急纵,却是避开一剑,另一剑又至。恍若跌入连幻阵中。她站在中心,而云氏兄弟绕着她飞奔跳跃,自左手交到右手,又自右手交到左手,好整以暇,悠闲之极。 我跳到龙瑞星身边推搡,“哎呀姐夫,你还不去救她!” 龙瑞星大惊,连忙摆手,“你瞎叫什么?这是比武,如何能乱了规矩?” “什么规矩啊,他们两个人,我二姐就一个,你上去了才能凑一对儿呢。” “人家是一组,连武器都一样,我如何能……” “什么一组不一组,金童剑呢?别告诉我你没带啊!瑞星哥哥,算我求你了,你快上去吧。” 龙瑞星本在高台歇息,我一个用力,内劲一推,他跌下去,只能在场中寻找着力点,恰巧秦衔月也被逼至附近,他只能被划入阵中,脱开不得。就在秦衔月力犹不及的时候,一道剑光刺来,挑开了她背后的威胁。 金童玉女,双剑合璧,任是无情也动人。单一柄龙啸就足以翻云覆雨,何况是两大圣器合二为一呢?所以这场诡异的比武,竟然在瞬间华丽丽地结束了。引来地下一片哗然。我想众人更加惊讶地应该是二人 的身份,谁不知道金童剑玉女剑是龙国太子和镇国公主的定情信物? 武王直接带领众人跪地叩拜,秦衔月只是横了我一眼,把我从地上拽起来,连头都没有回给龙瑞星一个,也不知他作何想。不过这就叫“一剑钟情”吧,不然怎么这么别扭? 第41章 情定纯水水晶球 所以当秦衔月得知,二周目的灵力比试才是给洛徽徽选驸马的时候,没直接掀了我的桌子。这不是欺负她没灵力吗? 而我也惊讶不已,在帝城的时候就知道武青云和洛徽徽是有了婚约的,特别是疫疾时两人鹣鲽情深、不离不弃地,联手把我和风柒赶到津海镇的形象,实在深入人心。这会儿冒出个比武招亲是要闹怎样! 秦衔月端坐上首放着冷气,我一旁端茶讨好,龙瑞星坐她对面,看着她一杯又一杯的灌茶,那表情纠结不已。 天地府府主洛夫人姗姗来迟,就在见到她的一瞬我整个人都喜感了,秦衔月一口茶喷了出来,“秦王妃?” 不只是她,我也有一瞬间的错觉,眼前的洛夫人简直就是秦王妃瘦下来的形象,唯一不同的就是洛夫人虽然也是上下一金,却没有丝毫的土豪气息,仿佛天生就该是金光耀眼的。一直觉得秦王没眼光的我,瞬间真相了,秦王妃以前也是这样滴,秦王怕老婆被人拐走所以不停地投喂,就有了今天的秦王妃,看多么有爱! 洛夫人慈爱的目光在秦衔月和我身上流转,这时洛徽徽上前行礼,“娘,大爹二爹三爹!”我吓得直接拍下了洛夫人递过来的手,呵呵,我说怎么还选婿呢,原来这里是女尊!我对天地府的景仰顿时从滔滔江水升级为百慕大海啸,此女才是真牛逼! 那么队伍最末的武青云童鞋,只能对你说句路漫漫其修远兮! 天地府毕竟是以灵力著称,其灵技天地诀威震天下。相传天地诀的各系灵力的各有一套,冰天雪地(水)、席天卷地(风)、焚天灭地(火)、翻天覆地(土?金),就连光系的旻天照地都有。 有这样的天地府,女婿的灵力要求能低吗。纵然有城主府撑腰,武青云单土灵根也是不够看的。当然也有人欢喜的,比如知道龙瑞星是单金灵根的某女,也不灌茶了,大大方方地坐在看台上,沙场秋点兵。 规则简单得很,别人是抛绣球,到了徽徽姐就成了抛水晶球。只要有人将水晶球送给洛徽徽,便是天地府的乘龙快婿了。 水晶球是测灵根必备,因此什么灵根一目了然。注意天地府的水晶球不是一般的水晶球,而是天下奇珍的纯水水晶球。也就是说,接触的人越多,污染越严重,被污染到一定程度水晶球就不能再用,也就失败了。所以参赛者都会尽量小心不碰,不能让水晶球落到地上,同时还要挤掉竞争对手。这样的规则看似宽松,实则严格的很。 我 看洛徽徽小心翼翼的样子,便上前安慰她,“徽徽姐不必担心,要是不满意,直接打掉水晶球不就行了?” 可她还是攥紧帕子不肯放松,我不禁觉得自己有点傻,这么简单的问题她自己也能想到,却还是这么紧张,肯定有问题。 “殿下这么说,真是折煞老身了。”前提是忽略掉她嘴角诡异的弧度。 “哎别,您这么年轻,哪里能这么称呼。不过,要是有人帮着取回来也算吧。” “这……”洛夫人一僵,显然不认为有人会瞧不上天地府,“若是有大能愿意,也在规则之内。” “就这么定了,我帮你取来!”我拍拍武青云的肩膀。 “不可!”秦衔月和洛徽徽同时叫道。前者是担忧我没灵力,后者则是怕我一把火烧出人命。 “放心!” 本来灵者数量就有限。灵术又大多是范围攻击,战局很快明朗。灵者大多不善近身攻击,偶尔碰上灵武双修的又被解决了一大半。所以剩下的寥寥无几。再加上地配的隐匿功能,我跳入半空,紫瞳甩到对面,搭出一座彩带桥,准备来个猴子捞月。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缚神印!” 场上人被炸开,彩带瞬间化粉,水晶球彻底污染,而我跌了下去,跌入一个怀抱里。绂冕所兴,博带纤长。秀眉燕眼,和颜善笑。步裔裔兮曜殿堂,婉若游龙乘云翔。 “龙披……”我愣了愣,想到台上还坐着秦衔月和龙瑞星,还是改了口,“风柒?”。 他只是看向台上,“洛夫人,我答应告诉你暗系法诀昏天黑地的下落,如今算是通关了吧。” “我是答应过你。只是你若是暗系我等必定斩杀不饶,又怎么可能招你为婿呢?” 还有这么一出?难怪徽徽姐会那么紧张,原来是有待定人选啊。等等,他这是在参加比武招亲?我感觉心跳滞了一下,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不是? 他还抱着我没有放下,却讨论着与别人的婚事,“洛夫人该不是看不起暗系吧。那又何苦收藏这些法诀呢。要知道光与暗从来都是伴生的,有光就有暗……” 就在他说着这些的时候,我像是替他做演示一般,体内的灵力暴动了。我手上的水晶球,由光变暗,由暗变光,由污浊变得纯洁,又从纯洁变得污浊。然后是火灵,是千寒……十种灵力在我的体内不断更迭、暴动,最后我听见一阵风铃一般的脆响,绿色 的生命的力量覆盖了全身。 我费力地睁开双眼,只见顾濛站在面前,向我输送着木系灵力。这厮是来追讨月神耳环的?我一惊跳了起来,不过也好,我也有人议亲了,从此和龙披星嫁娶两不相干,岂不大好?我体内的灵力渐渐稳定下来,却是步入了灵帝的阶段。 “你是有灵力的,为什么要骗我?嫁给我不好吗?”顾濛扶着我质问道。 不好吗,我突然发现自己真的不愿意,尤其是在龙披星的面前,我真的做不到。爱情原来将就不得。 我没有理会突然冒出来的顾濛,指向龙披星,“那个水晶球是我的!” 他笑了,“谁规定的?” “还来!”我强硬地喊道,铺天盖地的光系灵力涌来,他没有挣扎,光元素驱逐了黑暗,染白了他手中的水晶球,染白了整个擂台。强大的光系灵力让在场的人都无法怀疑,只能俯首称一句,“圣女殿下。” 而我只是背对他,偷笑着将光洁的纯水水晶球送到武青云的手中。 第42章 女配威武有节操 “你爱他?一个光系的象征,一个暗系的影子,终究不能圆满。”洛夫人轻叹道,“我看那几个孩子都对你有意……” “一女多夫难道就圆满了吗?”我截断她的话,“有些东西将就不得。” 她将茶盅往小几上一掷,“这辈子将就的东西多了去了。” 她像是陷入了回忆,拆了发髻,轻抚玉梳,“你们口中的秦王妃,是我的孪生姐姐罗梵音,我的名字叫罗九音。” “罗,你是巫族的人?”秦衔月问道。 “罗月是我的堂姐。你们也算是我的侄女。” “那你怎么会改姓洛,还脱离巫族……” “这是巫族的宿命。千年纷争,凋零已深,云罗断脉,结阵渡身。” 这句式,应该是圣族的预言。我摇摇头,“预言作不得真。” “可那确实成了真。巫族辉煌了千年,如今人才凋零,迫切需要一个领头人。然而从我们开始结阵,施展召魂禁术开始,云氏和罗氏的内乱就开始了。” “一定有办法解决的,对吗?”我对预言的警惕性一向很高。 “她也不信,可是最后还是做了召魂的容器。” 秦衔月有些坐立不安,纠结地看向我,“你是说,我或者秦衔卿是巫族通过召魂召唤来的天才?” “不,施咒过程中出了偏差,结果怎样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害了她的命。” 这就是罗月那么讨厌我的原因吗,我捏紧了衣服下摆,洛九音像是嘲讽一般说道,“当年她是真正万众瞩目,其风采甚至盖过了圣族圣女苏醒,兽族圣女阎焰。而我们只能躲在她光芒的背后羡慕。因为不愿委屈自己的爱情,她嫁给了皇子秦胜,而秦胜此时已经有了牧族圣女古河。” “秦胜或许真的爱她,为她大葺月宫,意在与她共享天下。可她最后还是去了遗忘之痕,或许是因为我们一族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又或许是孤零零的月宫让她失望了呢。她那样心高气傲,除非不爱,否则哪里容得下……” 洛九音抿了抿唇,“女子做了妃,魔妃也好,狂妃也罢,光芒再盛,也不过刹那芳华。” “纵是刹那,也是永恒。”秦衔月似有所感,“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走的路,责任。” “大道千千万,何必一条黑。”我淡淡道,如果说什么我不能接受的,那便是宿命。我冲洛九音笑了笑。 她也笑着看向我,“你和她真不像。她是没有将就,却亲手埋葬了自己。深爱她的,一个守身如玉,瞒过了天下;一个假死脱身,辜负了圣族;还有无数被她撩拨起的少男心空对月嗟叹。和她相比,苏醒是有不甘,可她感天受孕成全了大道。阎焰动机不纯,可她至情至性,牺牲自己保全了兽族。” 她说的我并不是完全懂。阎婆找上苏辰不是偶然,苏辰是准圣族族长,他的孩子就是圣族少主,圣族少主是不会滞留在万寿山的,何况苏伴星是全灵根,如果不是他自己洗成了单一火灵体,神女对兽族族长的禁锢根本就无效。 阎婆想摆脱诅咒,因此设计了苏辰,怀上苏伴星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她没有料到,苏辰为了罗月竟然翻脸不认,而自己又真的爱上了苏辰。再加上苏醒用命换来神无月的出生,以神无月的血脉纯度,彻底挤掉了苏伴星的位置。她的计划非但没有成功,反倒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依洛九音的话,苏辰还活着,只是隐世不出?更加惊悚的是,龙湮居然为罗月守身,龙披星知道吗,他是谁的孩子? “不愿将就,却造成了所有人的将就。”洛九音打破了沉默,“你们一定唾弃我三夫四侍吧,或许我该羡慕姐姐,她服食了五石散,就不记得一切了,秦王虽然忘不掉罗月,但到底是个负责的男子汉。真爱是排他的,将就却无关风月。” 洛九音站了起来,拖着长幅金衫尾旖旎向前,“当男人愿意共享的时候,有些东西就变了质,虽是以爱为名,更多的却是为了得到。他们都是当世人杰,彼此竞争、嫉妒、好奇,互相称兄道弟,却谁也不服谁。突然有一个女子比他们的光芒还盛,你说会怎样?倾慕,或许有吧,更多的不是应该联手制敌吗?” “今日你尝了,明日不服输的他来睡一下,后天他好奇也来骑一下。看起来是他们委屈了自己,可这样几轮枕的女子,即使是在自家宅院,哪里还高尚得起来。刚开始或许是新鲜,但是日子一久,色衰爱弛,他们的眼里还是只有他们自己。” “你既然知道还……”秦衔月忍不住叫道。 “那又如何,他们算计我,我又何尝不是借助他们。不肯将就,不过是因为爱,我连爱都没有了,还怕什么?” “惊鸿一瞥曾不如细水流年。”我不知道一个女人如何经得起三个男人的消耗,但洛九音确实做到了,她脱离了巫族,还在武城开辟了自己的王国,把夫君们一个个制得服服帖帖。她是罗月时代下挣扎 生存的女配,是脱了爱琴海,将就的沙丁鱼。 第43章 反派不让我好过 三周目在风神谷。风神谷是个奇特的地方,易守难攻,冬暖夏凉,很适合药材的制作和存储。再加上他们向来与牧族交好,一个医术过人,一个育药有方,联起手来竟能和擅长炼丹的兽族齐名。这也是顾濛会出现在此的原因。只是这两年来瘴气缭绕,就好像松桧峰,到底是龙披星的格调。 我一直好奇,他究竟如何控制了牡丹和风柒,那感觉就像真人在面前,却偏偏不是一张脸。风柒贵为谷主,所住之地自然守卫重重,只是对我,是不设防的,或许是防不胜防。 推开他的房门,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我看见骇人的景象,风柒,原来不过一张皮。而满地攀爬的,是蛊虫。 我强忍住呕吐,走向里间,小腿一直在哆嗦。我看向浴桶中的他,满面血污却丝毫不折损他的气度,凤眸秀眉,天人之姿,青云衣兮霓裳,翾飞兮翠曾,春兰兮秋菊。在血色的洗练下,愈发精湛,灵之来兮敝日,长无绝兮终古。 我将身子跨进水桶中,释放着木系灵力。血水湿了我的衣衫,他抱紧我,像是溺水之人抱着浮木,两具肉体紧紧地贴着,他的下巴在我的额头上磨蹭,“怕吗?” 我从没想过他假冒身份要承受的苦楚,细细抚摸着他新生的皮肤机理,反问道,“不痛吗?是画皮还是……” 他笑了,“你说呢?” “都是活生生的人?你……”杀了他们,几个字被我吞在喉间。 “他们都是自愿。” “那你就顶着那死人皮!” 他伸出食指按在我的唇上,“是死人皮,也是画皮。开始是用蛊操纵他们,后来不过是照他们画出来的罢了。就是你愿意,我也不愿顶着他们与你亲近的。”他指着身上的一片血肉模糊,“这些不过揭下画皮时撕裂的,嗯~” 最后一个音,是我咬住了他的食指。揭下画皮?无异于褪掉一层皮肉,这等酷刑,何自虐,何弃疗? “决胜千里之外真的那么重要吗?风柒?风流?还有哪些我不知道的身份啊?该不是风五四三二一都有过吧!” 我知道他靠着多重身份,同时出现在各种场合,完成着各种角色扮演,有时候是操纵的蛊,有时候是他本人。而凡是有我出现的地方,几乎都是他本人,也不知是人为还是天意。 “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有时候借助一个小身份就能推翻的事,何乐而不为呢?”他拔出食指,沾着银丝,描绘着我的 唇形。 “那为何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用的真容?” “额,那时候年小气盛,我是打算直接毁了清虚殿的,哪想到就遇到了你。”他的皮肤渐渐愈合,显现出绝世的美貌。 “你欠我的理由……” “一个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理由,一见钟情,你信吗?” “只要你说,我便信。”他抱住我的娇躯,用结实的胸膛磨蹭着我,狭小的浴桶荡漾开了无数水纹,我们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我努力保持着清醒,“那你、还要杀我?” 他知我说的是新月湖的事,停下了磨蹭,低下头,手伸进我的胸前摩挲,“我不想的,我受唤月琴所制,需要琴主的心头血才可以解。而且你整日都想着神无月。我不高兴,就、就……连伪装都忘了。” 我噗嗤一笑,捉住他乱动的手,他是在吃醋?唤月琴便是阎婆逼我弹奏的琴了。原本是巫族圣女罗月之物,苏夜将它从皇宫中盗出,为的是让她泄愤,可巧又传给了我。后来苏夜又害怕阎婆疯癫,就又拿了回去。不知怎的竟落到了龙披星手里,他不知厉害妄自用了,真是世事无常。 巫族的唤月琴,又名魔蛊琴,和牧族的月神耳环一样,源自上古,取神木为躯,本意是为了豢养魔蛊。却不曾想后世巫族,以其躯制成琴器,以惩不专之人。千年椰丝为弦,可汲人精血。 传说只认女子为主,凡弹奏过此琴的男子,都会被下蛊。如非琴主认可,此琴被弹奏时都如蛊毒发作一般,痛不欲生。直至琴主死亡,又会寻找下一任主人。魔蛊琴发作时,必取精血,只有融合了琴主的血才叫认可。简直就是霸王条款。 “那你成功了吗?”我压在他的颈边轻声问。 “当时不知道,现在可以肯定。”魔蛊琴当真神奇,倘若琴主没有动心,自然会深受痛苦。只是龙披星居然敢拿它当武器,日弹夜弹,在我没动心之前,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他仿佛明白我所想,“为了早日知道你的心意,我可是受了不少罪,你可要补偿我。”说罢,便攫住了我的唇。辗转厮磨,弄得我差点没喘过气来。 我一恼,“反正不是初吻!” 他顿时横眉倒竖,“那人是谁?你不是第一次还不会换气?” 我想起和神无月的乌龙,和苏伴星的意乱情迷,挑眉道,“你倒是挺懂的啊。” “哼,我天赋异禀。 ”他撇撇嘴。 这种事还有天赋异禀的?我把头埋向水面不看他。他却执意要把我的头掰上来。结果手一滑,我的脑袋直接撞上他弹性良好的胸口。只听他抽气一声,像是在隐忍什么。恐怕是被我撞疼了。我急忙要把头拉出来,他却摁得更紧了。我不知其意,挣扎间,膝盖似乎抵到了什么硬硬的滚烫的东西。 该不会是那个吧?我吓得不敢动,嘴上还饶不得这个下半身思考的家伙,便埋在他的胸口娇声道,“亏你还开了花满楼,一点自制力都没有。” “我的自制力好不好,你那时候不就知道了?”我想起他扮作牡丹的时候,面对男人自然是提不起兴趣的,可是每次一教我,总要弄到自己泪水涟涟才肯放过我。偏偏我那时候还故意装笨折磨他,慢慢地啃食他的脖颈,不过现在看来也许这厮早就知道了,享受着呢。 “你堂堂皇子居然扮作妓子,惊得我都不敢确定。” “牡丹是计划外的,我已经是老板了,何必要那头牌。要不是你,居然想出从桥上掉下去的馊主意,几个月没消息,我也不至于巴巴地跟来秦国。” “话说你在那里三个月,龙国岂不是要翻天?”我一着急就说了出来,然后才意识到,这厮可是有七十二般分身术的影子恶魔,谁敢找他的茬。 果然他低低地笑了,刮了刮我的额头,“你不走,我哪里敢走?堂堂公主被人卖进青楼,还赖着不肯走。胆大妄为,任性胡闹。” “你还不是跟着我一起胆大妄为,任性胡闹。唔~” “你说的,那我便真的胡闹一次。”他像是忍不住一般,顺着我的脖颈啃下去,动作比我当年还要粗鲁。吻到锁骨时,我身体一僵,我想起了别。 “怎么了?”他也明显感觉到我的僵硬,停下了动作,指在我的锁骨,“你的守宫砂呢?” 第44章 因为爱才会将就 秦国公主是有在锁骨的肩窝里点守宫砂的规矩,自己是看不见的,我也就忘了。现在想想当初别亲的便是我的守宫砂。见龙披星眼中情潮退去,波澜不惊的问话,我神色一冷,“你怀疑我?” 说罢,我拖着湿漉漉的纱衣,便要爬出浴桶。龙披星连忙追上来,他的身上只披一件红袍披风,如玉般的肌肤就这样暴露在夕阳下,斜阳为他镀上了一层金,暗暗的光线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匀称的身形,宽肩窄腰,双腿笔直而修长,整个人从上到下的线条都非常流畅,半裸的身躯更是有着异常养眼的视觉效果。 我绝不承认被这家伙色诱了。他拉住我,用宽大的披风遮住我们两个人的躯体,“是我错了,火灵有洗净铅华的作用,连你的相貌都恢复了,区区守宫砂哪里还留得住。” 这东西你就不能不提了吗?我嘟着嘴,大数他的罪状,“你还毁了我的地宫。” 他深吸一口气,“我也是情非得已,一来你的千寒不能再拖,二来我既然放龙伴星回了兽族,苏辰、苏夜两兄弟必然就会知道,如果我不掌握一些势力,那么……” “苏辰?他果然没有死。” “嗯,他们应该快到了,冲你来的呢,圣族圣女殿下?”他顿了顿,“所以风柒这具皮囊也不能用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在灵力比试上显现出的强大的光系灵力。关于圣女是谁,除了银鹊那次是故意赏她的名头外,圣族并未表态,神无月想必是默许了我的。既然我的身份已经公之于众,圣族自然要给予相当的礼遇。 “那关风柒什么事!”我也知道风柒到底是暗系,包括我在台上显现出的暗系灵力都被错认为是他搞的鬼,所以风柒可以说是众矢之的。就算死亡脱壳是最好的办法,心里还是有些不平衡的。 我仰起头,“对了,我听洛夫人说你并非龙湮的……到底怎么回事?”见他神色犹疑,我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以你的能力也不是查不到,何况这事虽是秘辛,龙湮压根没有遮掩过。他有一暗卫首领,名唤云痂,倾慕星妃。” “暗卫首领?云氏?”我敏锐地想起,我大闹朝堂那天,在背后偷袭我的人,“他是你的生父,是巫族人?” “嗯。”他点点头,“龙湮要给罗月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只能把后宫交给暗卫来做了。” 也不知龙湮是怎么想的,心爱的人没娶到手,还故意去戴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我听龙披星提 及他的语气非常冷淡,想必龙湮带给他的家庭影响也是极度扭曲的吧。我生出同情,伸手要去摸他的发际线,他捉住我的手,在我的手心舔舐。 “我是他和星妃唯一的孩子,他自然着力培养我。” 我恍然大悟,这就是他可以成为恶魔的理由,可以以五岁稚龄建立暗鬼门的理由吧,整个龙国暗卫乃至天下暗卫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后来母妃把龙伴星接来,你也知道,我将他囚禁起来,一人分饰两角,就是这个时候,苏夜找上了我。” 我张大了嘴巴,以苏夜对阎婆的态度,帮她带孩子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龙披星居然敢偷天换日,还骗过了苏夜,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所以苏夜以为你是伴星,你之所以可以轻易的设计万寿山也有他的帮助了?” “没错,但是为了你,我放了龙伴星,让他帮你吸收火灵。” 我急道,“你这是自掘坟墓!苏夜不会放过你的。他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居然是别人,而正主的童年饱受欺凌……” “月儿担心我吗?”他低喃,“我不知道会发生疫疾,也没想过害死白虎。后来我也的确打算利用疫疾,威胁青城,但是你的到来,我不得不改变计划。你跌下地洞的时候,我急得把整个隔离区都烧了……月儿,我要你,只有你。” 我突然发现,原来不是他想针对我,而是我每次都会成为他计划里的“意外”。而他为了我,不得不改变。如果没有我,想必秦国早就被他吞并了吧。究竟是谁不放过谁,已经没有办法在辨认了。我心里的天平渐渐向他倾斜,或许正是因为爱,所以才会将就。 ------题外话------ 全文最甜蜜一章 第45章 天地盛会势夺舍 天地盛会,势力云集,既是各方切磋的展台,又是公开身份的好时机。座位安排由上往下,第一阶是四大隐世世家,第二阶是秦龙两国,第三阶是武城、柴城,再往下是一些小世家和团体势力…… 继武林大会之后,龙瑞星与秦衔月出人意料地闪婚。所以如今端坐二阶上首的,不再是镇国公主,而是龙国的太子妃,此番也是借盛会回门。 我并不能理解她的急切,那样一个聪明的人,应该明白与龙瑞星不过惊鸿一瞥。政治联姻向来没有好结果。 我看向她,广袖长及小臂,挥舞流风,袖罗垂影瘦,瘦影垂罗袖。风翦一丝红,红丝一翦风。忽然联想到当初交换身份时,流苏许她的承诺,该不会就是联姻和亲吧。按照常理,如果她真是地配之主,联姻后就会是两国之间的纽带,退可保秦,进可为后,是个肥缺。但不是啊,就不怕败露? 龙披星志在天下,他绝不会让龙瑞星登基的。到时候皇储之争,势必相当惨烈,她为什么还要坚持?难道就是为了她所谓的“责任”和“不得不”吗? 她看到我起身迎来,视之晃神,见之脱俗,淡黄色的长裙呈不对称设计,侧面开口,即使是双层叠附,摇摆间还是会时不时露出一点点晶莹的肌肤。一双暗紫色齐膝长靴,上面绣着几只粉色蝴蝶,随着她的动作绦穗齐齐摆动,十分灵动,就仿佛化作了一只花中蝶。她悄悄在我耳边说了几个字,“小心父皇。”在我一惊之时,已经错身回到了位子上。 父皇,这个名词似乎已经离我老远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秦衔卿死后;还是打发我去巡月殿之时?还是从地宫回来,发现他没有寻我;亦或是从窃听我和秦衔卿流利的谈话开始? 我与他的隔阂已经很深,秦衔月顶替我成了镇国公主,未必就是享了福,相反还是在刀尖上讨活。究其根本还是因为,罗月她恨我。所以秦胜也恨我。他出现在望舒羲和廊下,他向龙湮借了龙啸镇魂。如今恐怕只欠一具足够容纳罗月残魂的圣躯,可圣躯何其珍贵,圣族怎么可能割舍? 就在我浮想联翩的时候,背后一个声音响起,高端纯阳,不偏不倚,“月儿。” 一般天然一股华贵而优雅的气质,如神祗一般淡淡的银色光晕笼罩周身,白色的袍子襟摆上绣着银色的流动的花纹。 一双潋滟翦水的双瞳,观透世情,光风霁月,超凡脱俗,清华自守。依万象而生,却又看破红尘,如有似无,万物归空。 “康纳子期。” 空气仿佛也凝固了,周身的一切都化作了虚无,天地间只剩下他缓缓走进的步伐。怎么会这样?我发现他给自己的感觉丝毫不亚于龙披星,仿佛本命相连,他是我输不起的一切。 他牵过我的手指尖,像是牵过童话里的公主,一步步向第一阶的高台上走去,圣族族长与圣女,落座一线。 “上次见是在六年前呢。” 六?轻飘飘一句话,却让我的身形一滑,几乎站不稳。上上次是罗月,上次是衔卿,这次又会是谁? “你应该很清楚了,孤星宿命不会让死者复生。”我的脸色惨白,差点要从台阶上摔下去,还好有人接住了我。 “怎么这么不小心。”龙披星笑着揽过我,众目睽睽之下拉着我去了二阶,我身为秦巡月该坐的位置。我因为思考太过投入,直到坐下才反应过来,看向一阶上神无月难得的锅底脸。 平移看去,巫族的人迟到了,自从罗氏偏向秦国,云氏卖命龙国,如今的巫族还有什么人可以撑台面? 牧族代表是顾濛、古淦,因为我是圣族圣女,他们并不敢轻举妄动。 接下来是兽族。“镇国公主大婚后,不知同龄的三公主如何着落?” 这是个我意想不到的声音,流苏。他没有戴面具,可是他与龙伴星那样不同,我又怎么会认错。我对不起这个为我建造了冰雪城堡的神兽王子,我曾亲口答应他“嫁他可好”,也曾庆幸“莫待无花空折枝”。可是如今,我心中有了别人,即使答应了他,也不能答应我自己。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父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劳兽族族长操心,小月儿自是有人提亲了。” 我一惊,手上的茶点摔回碗里。有人提亲,是谁?牧族吗? 流苏却丝毫不以为意,以箸击盘,清唱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我内心一震,这曲调竟是如此熟悉。唱着唱着,声泪俱下,不知是求爱,还是在哀悼。尤其是到了最后一句“使我沦亡”,竟已哽咽不成声。 群雄皆惊,尤其是圣族的人见此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别人不清楚,他们难道还不知道吗,一向清冷苛刻的大长老,居然会是这幅样子?只有神无月自顾自斟酒,表情没有一 丝裂痕。 龙披星的眼神一直落在我身上,看着我捂口掩面,看着我闭目不忍。 “这……”父皇疑惑不解,犹豫不决的时候,顾濛也起身,向我拱手,“我族早在数日前向秦国太后娘娘提亲,以‘月神耳环’为聘,神女冕下该不是忘了吧。” 月神耳环的分量,在世俗的心目中,自然要比一首歌来的贵重,所以这求亲自然也是算数的。如今四大家族有两家提亲,一时间轰动了全场。我想的却是向父皇提亲的不是牧族,那又是谁?龙披星吗?他的动作还真是快。想到这里,我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扬了扬。 身边的秦巡旗却道,“父皇刚嫁走了二姐,旗儿就剩这么一个姐姐,可不能再嫁了。”我见他冷着一张脸撒娇,那表情做起来真是有难度,直接拨了块桃花烙给他。 又担心他这么一说,驳了牧族的脸面,抬头一看,牧族的人果然可劲儿地往这边丢眼刀。看到我的瞬间,还要恢复大笑脸,实在不容易。 这边刚落下哪知道下边又起,“妖无格倾慕公主已久,不知公主芳心可许啊?” 他绝对是来捣乱的,我看向下首,他居然是柴城城主?他还冲我眨眨眼,一边给妖妖投喂些点心。 柴城是镇守遗忘之痕的关口,和武城一样不受皇族强制约束。所谓遗忘之痕,就是光玄大陆极西北一处神秘地带,不仅荒凉无匹,还总是会有些脏东西从那里冒出。妖无格居然是那里的人? “既然有这么多人提亲,朕若是武断决定,不是成了棒打鸳鸯之流了?还是由小月儿自己决定吧。” 随着父皇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父皇!”秦巡旗立刻叫起来。 父皇像是被他吵烦了一样,“自然只是先订婚,小月儿可有心仪之人啊?” 我徐徐起身,背对一阶,低眉黔首,睫毛上翻瞄向对面那身红衣黑袍,“披星殿下,月儿愿意……” “我不愿意。”我幻听了吗?然而场上一片死寂,告诉我根本不是幻觉。 “理由。”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根本不懂,你只是贪恋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或许还想反驳什么,可是他的话没有错,我不明白,我贪恋。可是,是他抱着我说要我,是他一直让我以为我找到了。他是恶魔,真的恶魔,原来不过是伤人的恶魔罢了。 我努力睁着 眼睛看他,身体从上到下,一阵冷一阵热,是熟悉的灵力暴动。不同于上次那么明显,虽然隐晦,但是力量绝不小,我感觉神智探测到大陆最遥远的边缘,只要我想让它震荡,便会震荡。我感觉灵魂分割成两半,晃过来晃过去,只听他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是巡月失仪了。”短短一句话,像是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就在我瘫软下去的那一刻,异变突生! 一双苍劲有力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迅速往后退,目标似是台下一只立鼓。我此时没有力气,他的动作又太快,但是我凭神智能够感觉到,那绝不是普通的,是她,龙啸藏在里面! “父皇!”耳边是秦巡旗的尖叫。 砰——我重重地上立鼓,立鼓顿时散架,露出里面铮铮的龙啸以及附在龙啸上的残魂。我忽然明白,父皇的计划了。他已经等不及了,以我神女转世的躯体,再加上与罗月血脉相连,简直是堪比圣躯的存在啊!他们要夺舍! 可是为什么会选今天?今天是我十二岁的最后一天,那个宿命预言,是神无月告诉他的?如果我不死,死的便是他。所以他们要先发制人? 我突然想起,神无月牵我上台时说的话,“不会让死者复活”,也就是说父皇注定了失败? 电光石火之间,我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如果宿命要让我与家人中间死亡,那么我真的不能做出选择。 我无力的瘫软下去,就在龙啸剑尖刺入我胸膛的那一瞬间,它被抽走了,削去了父皇的脑袋,血花四溅。 罗月的残魂发疯似的向我涌来,却被他挥做碎片。我看向那只握剑的手,素手如玉,红袍黑衣。 “披星,我,我不能……”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拒绝我吗?你早就知道今天的局面对不对?可我终究不能嫁给一个弑父仇人。 “我明白,我会等。” “我们之间必有一战。” “我爱你亦如初。” 他默默向台上走去,身后是我的嚎啕大哭,“父皇——!啊——呜——” 第46章 光影交织魔女现 好好的晚宴因为父皇的血溅当场而无疾而终,没过两日便传来龙国皇帝龙湮在安城自缢的消息,一时间天地盛会被染上了一层白色的缟素。只是这并没有结束,这场盛会最终的颜色是灰色,遗忘之痕的颜色。 “族长这么多天都没有现身,我们兄弟恳请做巫族的代表。”我抬头看向台下,正是那日在武林大会上被秦衔月龙瑞星联手击退的二人。他们虽然阵法精妙,可惜心术不正。 “哼,你们二人担我巫族代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远远的,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出现在场内,男子黑眸沉渊,步履生风,掠空而来。女子一身红缎长裙,如火妖娆,盛气凌人。 我想起罗红玉也算是巫族人,似乎这么说也没错。只是没想到上台的会是戴天。他在武林大会上战败天堑派大师兄后,亮出天配,得苏夜认可,已然是天堑派现任掌门,何苦趟这一趟浑水? 他手持一柄花剑样式的冰刺,螺旋造型,槽面如割。正是我托红玉转交给他的。之前那根分水刺被我敲毁。龙啸经火灵重新祭炼,虽没了镇魂之用,到底是还我父皇的罪魁祸首,不能拿出。只能另外赠他一柄。配合他风水双灵根,运用得宜。 “小月儿不必担心,我们已经查清楚那二人是巫族的叛徒。天这么做不过清理门户罢了。” “你们大意了,那二人明显有备而来……”我话音未落,戴天被逼到一角, 罗红玉大惊,“怎么会!天不是穿越来的吗,不是有天配护身吗,怎么还会中咒?”巫族分裂之后云氏擅长诅咒,罗氏擅长召唤,这是天下皆知的事,云氏兄弟采用咒术并不算违规。 “影子。”我喃喃道,戴天的影子很奇怪,灰蒙蒙一片,可是速度上却比戴天本人还要快,简直架空了他。只见兄弟中一人剑身一震,抖起个碗大剑花,戴天当胸被刺,顿时血流如注。 “天哥!咿呀啊——!”我手上一个变换就是一把火焰大刀,将刀尖对准那人露在外面的肩头,双手运劲,挺刀直劈下去。岂料我力气始终不足,竟被弹了回来。灰影一个虚晃,我顿时感觉被裹住,这分明就是木偶术! 戴天见我越入阵来,连忙大喝,“交换!” 大刀从我手心滑落,我顾不上手心流血,接住了他抛来的花剑冰刺。 “妖刀菊刃,居然是妖刀菊刃!”他发出赞叹的声音,“月儿会不会花剑?” 我一甩辫子,与他背靠背架势一摆,“呵,不 过是普通的西洋剑法,难不倒本小姐!倒是你武士刀耍得如何?” 我剑尖点处,斗然间袭到了二人胸前。戴天主攻,我主防,点刺之间忽吞忽叶,令人防不胜防。戴天见我挥剑点刺,游刃有余,笑道,“方才他二人合力攻我一个,少说会露出破绽,你来啦就好了。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刀法!” 云氏兄弟再厉害,不过是根据光玄大陆上已有的剑法设置的咒术,我与戴天都是穿越而来。就算戴天之前使过花剑,但是到了我手里又是完全不同的剑法,他们自然招架不住。一冰一火,冰火夹攻之下,不出十招,竟被我们联手摔下台去。 我得意一笑,这两天心情抑郁,这一战倒是畅快淋漓。将冰刺抗在肩上,回头看时,却发现戴天情况明显不对。他的周身开始弥漫灰色的烟雾带,正是我之前感觉不对劲的影子。原来不是那俩兄弟,是戴天自己? “喂,天哥?”我试图去触碰他,却被他一掌挥倒在地。这厮力气怎么这么大,我的半个胳膊都酥麻不已。 只听雷声轰轰,一道雷光就要劈下,却像是被什么人挡住了一样,戛然而止。 “冕下不可!”一名中年男人飞身起来,却被雷光生生打落,只见他身穿一领红绣团仙鹤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绦,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这不是我大秦的慕丞相吗? “此人受了异族侵染,当尽快处置。巫族族长又是作甚?”神无月冷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慕清顿时孛出一口老血来,却又迅速爬起来跪下。 “天儿是我族最后的希望,还望冕下手下留情。” 戴天竟然就是那个巫族召唤来的天才!他们在罗月失败后又召唤了一次? 我惊愕了,回头望向他,只见他周身被灰气笼罩,踏出步来时,已是一身灰湖绿睡袍,上面留有不知什么红色的液体印记。一双黑眸,空洞无神,长长的刘海下面,似有什么闪烁着光辉。我蹲下来,只见他的额头上清晰地印着一排英文字母:des… 我盯着他的额头喃喃念到:“de……”。 久违的熟悉感,我很清楚那是我失去的记忆。自我重生醒来那一刻开始,就不断寻找的记忆。因为神无月的打趣,罗月的咒骂,戴天的交流而无数次勾起的记忆。 “啊呃”,我的脑袋好痛。只见眼前两道雷光就要冲戴天劈下,我急忙将他一推,改由自己接下。 雷元素,象征天罚的雷 元素,只有神才掌握的力量。不出所料,除了我、苏伴星之外,只有这两个人才配拥有。他们一个高端纯阳,一个妖媚祸世;一个白衣清雪,一个红衣黑袍。 然而不管光暗如何争斗,最终都是光玄大陆内部的变迁。一旦异族出现,他们便会携手消灭。 “暗影千重!”“神威千重!”光暗终究联手一击,亦如破晓,亦如暮色,就在交织的那一刹那湮灭。然而我能亲眼看着戴天毁灭吗?他是我唯一的老乡不说,分明就是有人强加于他啊。我隐隐地感觉到那人是友非敌,而他们的目的不过是促进我记忆的回复。 想起罗月对我的愤恨,原来我真的是魔女吗?是带领异族大军毁灭光玄大陆的祸害吗? 我聚起灵力,同时对上神无月和龙披星二人,他们渐渐看清了灰雾里我的身影,同时大叫,“月儿,你干什么!” 光对暗,暗对光,既然光暗不能共存,何必造就了我这样一个出生在黎明与落日之交的神女。我就像一个转换器一样的存在,无论光暗都可以吸纳。 “对不起,我不能坐视你们伤害天哥。他是无辜的。而且我想想起,我、要、想、起、来!”我苦涩地说道,身体的容量终究有限,一旦超过了负荷,那么就只能被二人推向深渊。 砰——身后戴天,砸开了一道空间裂隙,灰色的雾气急剧地从里面溢出,而我正是倒向那道裂隙! “不要,琼!” 这又是在呼喊谁的名字?我们三人具是一愣,似乎遥远的曾经,有一个叫红鸾的神女,她是女神苍琼的转世,因为逃避责罚,躲至此间。不知什么原因,被二人发现,亲手砸像深渊,再回头已百年身。 心,是那般撕心裂肺地疼。龙披星想要拉住我的手,神无月顾不上布置结界锁住黑雾,然而终究是晚了,我跌进了裂缝的永夜里。时间,那般漫长,却又那样简短。 就在他们痛心扼腕的时候,灰雾渐渐散去,一只彩色的凤凰,冲天而起,十彩的尾羽洒向大陆,弥补了裂隙,点亮了希望。 “那是地配!” 然而我要的根本不是凤凰,而是虽凤凰升起的那根魔法杖。我一直以为地配无用,天配尚能做储物空间使用,它的器灵紫金龙我也见过,而我家彩凰就连飞都飞不起来。茶具,妥妥的茶具啊。 现在看来,不是彩凰无用,而是它被钉死在魔法杖上,两样都是我的东西,不愿共存,便只能僵化,才导致地配 一直混沌污浊。 彩凰盘旋一圈,落入灰雾间消失不见,我将魔法杖高高举起,灰雾顺着我的动作聚集在法杖周围,“伊,艾路,布拉度……release(消除)!” 随着我的吟唱,脚下自动升起了红色的纹路,各种奇妙的字符串成线,随着我最后一个音的落下,红光升腾,传至法杖尖端,再呈圆周状扩散开来。很快地那些灰雾消失不见,戴天额头上的字母也尽数消失。 我轻轻一掐,法杖缩小成项链握在手心,然后跑去接住站不住的戴天。 “天哥!”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是个魔法师啊?”他说完一句,便撒手昏了过去。 第47章 秦龙两国终开战 光玄两千零一年一月,秦龙两国之间的战役正式打响。 龙国的军事实力稍强,但此战圣族保持中立,兽族、牧族、巫族包括遗忘之痕所在柴城官方声明支持大秦,一时之间还打得难舍难分。 “柴城离安都极近,武器新颖神秘,可以给龙国带来直接的压力。但是无论是柴城、牧族所在的内原,还是帝城、万寿山都居北方,且连成一线,与我们的唯一纽带便是青城。如果将军队大部分调往北方,一旦青城失守,就等于切断了我们的战斗力来源。宁城危矣。” “鲁将军不愧是沙场老将,一语中的。我已派秦王父子驻守青桐关。皇姐以为如何?皇姐,皇姐!”秦巡旗拍了我一下,我才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走神了。那一块土质疏松,前些年才发生过大水,一旦敌方引发洪灾,宁城北部将不堪设想……” 我凝视着眼前的大理石屏风。它是一幅用夜明珠点缀而成的江山图。以前这里的地图只能大体上标注出那座城池在哪个方向、相距大致多远,实在不堪用。而我做的不仅标注了比例尺,等高线,还有人口密度、主要物产等资料。龙披星喜棋,我曾将地图与棋做成套送到雨萼衣坊。没想到现在居然要用在我们自己的战争上。不知道此时他是不是也在灯下,对着屏风与将领指挥作战呢? “还有云城巫族的事,虽然你们公开声明支持我大秦。但是那一带实在太乱,还隔着个广城。我的意思是,若能把广城拿下,联络云城,既可以振兴巫族,又能够吞并势力,打通与西部的路线。众卿家以为如何?” “好是好,可是有派谁去呢?”秦巡旗附和道。群臣面面相觑,都垂首不语。这现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几个月来几乎日日如此。 “鲁将军!”我厉声道。 “启禀大长公主,这老臣实在不擅长水战啊。” “鲁将军正值壮年,何来的老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将兵千日,用在一时,秦王驻守青桐关那么重要的地方不是眉头都没皱一下吗,怎么轮到你,就开始推三阻四!海城走私,如意居的假货,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鲁将军一见我脸色不对,连忙趴在地上,磕头认罪,“老臣、臣知罪!” 待他磕足了八个响头,秦巡旗才把手里的茶盅放下,“皇姐,鲁将军都是老臣了,何必这样。朕虽不喜鲁太妃和大皇姐,但是鲁雅鲁彩还是可爱的紧呢。” “皇上!”我 故作皱眉。 “咳咳,那便这样吧,鲁将军去支援武城,武小侯爷他们守得也挺辛苦的。” “臣谢主隆恩。”鲁将军连忙领旨谢恩。 “臣请战!” 我抬头看去,正是戴天,忙道,“戴爱卿有何高见。” “依公主所言,是想海城攻下广城。” “不错。”我点点头,“海城赌业昌盛,和平年代发展个旅游还可以,现在就只能拖后腿,不是太浪费了吗。” “微臣也是这么认为,广城船业虽然发达,但是海盗猖獗。如果我们研制出新式武器船只,未必拿不下来。” “好,就依你所言。只是打仗,就会有牺牲,实在不行就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不要让自己受伤!另外让红玉和锦衣跟你一起去,打听巫族消息。我等你凯旋。” “臣领旨。” 我长吁一口气,看着几人策马奔驰而去,送行酒摔下的酒杯渣还在地上,人影已然看不见了。嗒嗒嗒的马蹄声仿佛还盘旋在耳畔,队伍怕是已经出了宁都。 第48章 三春三月忆三巴 “八百里加急!报——” “青城失守!” 我只觉头脑一阵发热,几乎晕死过去,却还是强打着精神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都说话呀!”我一掌将茶几上的杯具全部打掉,看到杯具就讨厌! “大长公主殿下,身体为重。” “要你管!”我吼道。巡旗初登大宝,年纪尚幼,这几年又为战事头痛,我的好修养、好气度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 “是谁?告诉我青城是怎么破的!秦王父子呢!” 前来汇报的大人战战兢兢地念道,“陌王叛国,敌军引洪水阻断了宁城的粮草运送。” “为什么不早说!” 那人扑通一声跪下,又不说话了。我只好扯着嗓子吼,“继、续、说!” “秦王向武城请求支援,鲁大将军以守城为由,拒绝了。” “那现在呢?他们还好吗,还活着吗?”我的声音沙哑,略带哭腔,让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秦王死守青城,在城内布下炸药,大摆空城计,以少胜多。勉强维持了三天,最后武小王爷开了城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我捂着胸口,泪水止不住的流,还好,还好他们还活着。 为什么会有鲁氏这样既不中看又不中用的臣子,当真连自己家人都不要了吗?为什么不能上下一心抗敌。那么我们不会输,不会输的啊。青城明明那么重要! “公主放宽心,此事因家父而起,豫愿意领兵讨还青城!” 我看向玉阶下跪着的男子,身穿一领巴山短褐袍,腰系杂色彩丝绦,背上松纹古铜剑。自从衔卿去后,他没有去朝中任职,反而担任起了侍卫。 我抿了抿嘴,“你去干嘛,送死吗?我要的不是某场战役的胜利,是守护,而不是牺牲!” “父之过,豫有罪!” “好,好,你要去是吗,”他的眼中闪过光芒,我顿了顿道,“我不会给你一兵一卒!你就去看顾母后留下的茶园子吧。” “大长公主!”鲁豫重重的向我叩了头。 我微微闭眼,咽了口口水,“那里内涝,并不是个好去处。贬你为庶民,即日起去吧。”我不看他,径直走了出去。 龙披星知道我恨秦陌的背叛,于是连日将陌王遣送回秦。这么做无疑是给了那些有意叛乱的人一个警告,算 是让了我一步。 我看向铁笼里的秦陌,他鬓发散乱,满身血污,显然是上过刑的,“你为何这么做?大秦待你不薄!” 他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哈,不薄?你怎么不想想,秦胜有多少兄弟,现如今还剩多少?” 我知他说的是先帝与月贵妃携手争皇储的事,“皇位之争,自古有之。” “呵呵,他至于赶尽杀绝吗,十二个兄弟,除了他和我父王,一个不留!反倒封了罗业一个外人为王!” 我看他神色癫狂,抄起一个杯具就砸了过去,“你叫丧个鬼啊,你爹不是没死吗!” “没死,你不知道兔死狐悲嘛,伤成那样,还被发配边境,简直生不如死!” “所以你就报复?你也不看看你做了什么,人家秦王做了什么?你通敌卖国,人家血战沙场。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里叫板!” 他像是无言以对,仿佛绝望的困兽,“自古忠孝两难全,大长公主没试过那种夹着尾巴做人的感觉,当然不知。” “不知?”我咯咯地笑了出来,“我还记得有人袖摆掩面,摸摸脑袋,笑吟猴子捞月。‘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其实我们都知道说的不是猿猴,而是杜鹃啼血。望帝国亡身死,死后灵魂化为杜鹃鸟。每年暮春杜鹃花开时,日夜鸣叫,悲鸣不已,直到口中滴血。说的不就是你吗?” “赐鸩酒。”他不再言语,反而是解脱般,接受了我的旨意。一杯酒,一亡魂,魂断不得返故乡,青城三峡元惆怅。 武城本就是武林人士的地盘,全凭一腔热血,根本不讲究军队纪律。虽然因为武城原本属于秦国的关系,道义上我们占了理,但是不要忘了暗鬼门和风神谷的势力可都是龙披星的。天堑派免战,城主府和天地府苦苦支撑。他们毕竟是向往逍遥和谐的日子,这种苦一旦受不了,就会造成大量的人员流失。所以需要一记强心剂。 “来人,传本宫旨意,封秦落山为驸马,若是武城守住了,回来即日完婚。若是没守住,本宫便于他共存亡!” “公主这么说未免严重了。”说话之人面庞白皙,眼眸清澈,青丝完全束起,露出个大光脸。 “哪里就严重了,军心不稳才是大忌。” “谎言终会被拆穿。” “若是赢了,本宫嫁给他又何妨?” “输了呢?” “明镜 大神还是这么爱钻牛角尖啊,我觉得这场战争再长不过六年,你觉得呢?就算我败了,也不会让旗儿有事。咳咳。” 第49章 最不合格的暗卫 我知道以明镜的推理能力,哪里看不出来每逢六年就会有皇室成员辞世的规律呢?所以这六年啊,就是个期限。 “公主殿下。”明镜帮我打了打背。 “本宫没事,小小风寒,哪里伤的了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方舟他们抓起来干嘛?大秦不是你挟公报私的地方。” 明镜举起宽大的袖袍拱手,“回公主,臣怀疑他们有异心。前天夜里丑时三刻,于黟山镇外,臣发现方舟踪迹,看样子是想逃跑。” 我摆摆手,笑了笑,“逃跑还有往回跑的吗?明镜你真搞笑。” “公主,依臣之见,他们与外敌有联系……” “够了,北冥镜!你想说什么啊?不要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孟莲生姓孟的,都能改姓西门,你以为我不会怀疑你们?明媚,是北冥媚;方舟,就是东方舟。除了南宫绩雪,是南希、南宫希希告诉我的以外,其它的很明显好不好。你们龙国东南西北四小世家,都把手伸到大秦来了,不错啊。” “公主息怒,北冥家族与柴城同气连枝,绝不会背叛公主。” “如果你是叛徒,我还会跟你这么说话吗?去把东方他们放出来吧,他们是圣族的人,关了两天也老受罪了。我有事交代他们。” 龙披星是什么样的人,恶魔一旦出手,秦衔月这个太子妃肯定危险。将他们托付给东方家族,也算是我的一点私心吧。 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雪照山城玉指寒,一声羌管怨楼间。江南几度梅花发,人在天涯鬓已斑。雪,总让我梦起衔卿去的那年,十一年过去了,年年都是这样,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瓢弃尊无绿,炉存火似红。 夜里不好好睡,盯着红木藤面床榻,数着大红金钱蟒靠背,五彩花帘线络盘子。白天困意袭来,我裹了裹被子,准备再来个回笼觉。忽然,一双冰凉凉的小手摸了进来,“啊瑟——” 我扭头一看,浑如刷漆的两弯眉,能射寒星一双明眸,江牙海水五爪金色龙袍,日、月图案分列两肩,星辰列于后背。当初粉嫩嫩的小包子,如今俨然一个翩翩佳少年。 “作甚呢?”我懒洋洋地丢过一个石青金钱蟒引枕。 “冷啊,皇姐。”说着秦巡旗笑眯眯地接过,又径自引了我的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钻了进来。 “咳咳,”冰凉凉的身体带着寒风凑过来,我有点受不了,直接坐了起来,“皇上也老大不小了, 老钻皇姐的被子像什么话!” “皇姐你倒舒服,不知道我四更天就要爬起来应付那些朝臣可累得紧。” 他说到这里,我想想也是啊,没有懒觉神马的最苦逼了。心里一阵心疼,便由着他睡在床上,还帮他掖了掖被角。哪知他看我起身也不睡了,睁着一对大眼,静静地看着我。 “怎么了?” “皇姐,为什么要等他们磕到第八个响头才发话?” “不是告诉过你了?心理学上讲,第九个开始人就老油条了,所以要在他们磕到第八个的时候训话。”我见他还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便帮他卸下,细细的描绘着他的脸型。 “睡吧。” “皇姐,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他忽然死死地抓着我的胳膊。就像当初我们在安河上漂荡的时候。 我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说道,“睡吧。我在这里看着你。”他才心满意足般的,闭上眼睛,可抓着我的手却没有松开。 这是小太监突然来报,“启禀陛下,大长公主,武城守住了,龙国退兵了!” “真的?是真的吗?”我因为太激动,差点从床沿上跌下去,“真的胜了……”我喃喃道,开春来的第一场大胜利,大喜过望,热泪盈眶。 秦巡旗从床上一个激灵爬起来,我帮他理着绦子,“皇上,你听见了吗?武城守住了!传本宫的旨意,大庆三天,本宫要出城,亲自去迎驸马。” 我就要向外走去,却发现被拉住,回头一看,原来秦巡旗还在抓着我的胳膊。 “皇上?皇上放心,不过一小段路,本宫会与驸马平安回来的。” 秦巡旗似是一怔,目光里闪过复杂,最后还是松了手,定定地看着我跑出大明殿。 我跑的很急,后面的宫女根本跟不上。忽然一道黑影拦下,我向旁跃开两步,掌尖拂中他眉梢,将他抽落地上。 “你还在呢?” “龟苓膏是小姐的暗卫,小姐在哪,我便在哪。” “我的暗卫?早在上次你阻我夜探睢园时,就不是了。现在我随时可以把你当做潜服宫中的刺客处理。” 他只着一件黑色的单衫,寒风灌进他的衣内,却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就在我要绕过他离开时,又开了口,“门主计划已久,此时退兵恐有诈。” “你是我见过最不合格的暗卫。” 我继 续向前走,却突然顿住脚步,一个粉色的小身影,大约四五岁年纪,摔倒在雪地上。一张清媚可人的小脸,被雪蹭红了,肤如荼蘼雪,唇点樱桃火,眸似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 然后一位妇人急急走来,赶忙扶起小姑娘。妇人身穿雪色长裙,随侯白雪,错落其间。薄薄的软烟罩衫,袒露的金色抹胸,亦如这凉薄的天气,敛去张扬,平添孤单。她回过头来,见到我,急急行礼。耳上一只白玉雪花耳环,晶莹剔透。 “帮我做件事。护送雪妃和眠月公主平安抵达云城。记住,我希望‘慕雪’‘秦眠月’这两个人不再存在。” 珠箔障炉暖,狐裘耐腊寒。我举步向前,任由这漫天大雪掩盖了我的身形,我的足迹。 第50章 涅王世子硬招夫 驸马要成亲,新娘不是我。 “你听说了吗?涅王世子战场招夫!” “当初知道涅王世子竟然是女人,惊喜来得太突然啊。”一个啃着牛肉,端着烧酒的壮汉道。 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婶扭着老腰,“只是男神瞬间变女神,有点消化不良啊……” 他们不是大秦的人,是从安城千里迢迢来观礼的。 武城因何守住,龙国之所以退兵,都是因为龙宁嬛,看上了秦落山。她以婚事相要挟,他不得不退。 以龙披星的智谋,怎么可能退兵?唯一的可能便是大喜之事,延缓攻城,甚至还能麻痹我们,出其不意。 而作为交换的条件,秦落山一旦入赘龙国,将是我大秦一大损失。 “你走了,我怎么办?” 一如当初我问他的一样,即使他已经坐下的位子,若与天下太平,百姓苍生相悖,他一定会站起身来,拾书而走。 十里红妆,满城彩袖,玉珮定催红粉色,彩服青书卜凤凰。 调鼎名家,吹箫贤胄,百尺雕堂悬蜀绣,银叶添香香满袖。 我端坐捧星阁,没去看楼下的高头大马,花轿新娘。他在楼下娶妻,而我在楼上踽踽独行。 然而天不从人愿,一股黑烟散过,卷碎了新郎新娘的合卺嘉盟。 “什么人?”龙宁嬛直接扯了盖头,怒气冲冲地看向场中的一男一女。戴天一身白袍上染了朵朵黑血,却显然不是他的,而是来自于他身边的女子,罗红玉。 凤眸大眼,红颜若晖,三滴鲜红的凤翎在额间若隐若现,可是此时面无人色,口唇乌紫,整个人依靠在戴天身上,似乎正在受着极大的痛楚,靠着戴天不断地输入灵力才勉强保持清醒。 戴天一刺架在秦落山身上,“风神谷的人呢?叫他们出来,动手术!” “唷,搅了姑奶奶的婚事还敢叫板,你难道不知道这兵是怎么退的吗?” 龙宁嬛还是无袖紧身长衣,腕上带着铁护腕。下摆是毛皮制的及膝裙子,褐色靴子上轧着金线,数股发丝拢成一根大辫,没有刻意的压粗声音,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晨旭微风,干净爽利。 “降敌之将,活该受死!”戴天隔开龙宁嬛错过来的步子,拉着秦落山和罗红玉转了个圈。 “降敌,他不降难道要在这里混死吗?空有抱负,施展不得,连老爹都被人害得 瘫痪在床。倒不如归我龙国!” “少废话,风神谷的人呢,叫他们出来,我要换心脏。”戴天急得满头大汗。 “换心脏?啊哈哈,你当心脏说换就换的?你不怕我们动个手脚,她就死定了!” “人命关天,你若在不把他们召出来,我便杀了他!”他的刺再往下一寸,秦落山只是漠然将头垂下,看不清表情。 龙宁嬛仰头一笑,“呵,你还是来了。怎么,舍不得驸马,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坏我大喜,秦巡月你还真是……” “也好过人妖百合恋童癖,大街上随便找个人扑倒就说一见钟情。” 我落在台上,双手结印辅助他施法,戴天见我出现,大喜,“你来了便好,我灵力不及你,你快救救她。” “你,你们给我滚!要救人到别处去!” 龙宁嬛扮做卧底故意接近我们的事是她的沸点,乍一听就像吃了炸药包般恼羞成怒。我扫视一圈,不仅龙披星没有来,皇室成员一个都没到,稍稍放了心。可怜龙宁嬛一厢情愿,抢我驸马,说是天大的荣耀自豪,却到底不过阴谋诡计下的牺牲品。 再看罗红玉,似乎所有灵力都如泥牛入海,就连木系灵力催之,也会加重她的负担。只能冰封住她的经脉。可是人体循环才能维持生命,冰封又能维持多久? “怎么会这样,红玉到底怎么了?”仔细想想,如果不是万分火急,戴天也不会做出如此狂放的行动。 “你也没有办法吗?”戴天像是失了力气一般。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蛊毒。而且已入心脏,没得救了!”龙宁嬛调笑道。难怪无论什么灵力都没有用。治疗术只会被蛊虫吸收,加速蛊虫的成长。 “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我们把蛊引出来。”我急道。 “不用了,老贼云痂已经把引子毁了。”我一惊,云痂?他不是龙披星的生父吗?若是他动的手…… “能想的我都想了。我们赢了广海之战,我们打通了南部通道,我们争取到了巫族,可是红玉!” “我们可以再配一副!要不动手术啊!风神谷的人何在?何在啊?” “秦巡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停下喊叫,的确,手术这门高深的学问,光玄大陆还没有,要不蛊术也没有那么猖狂。戴天之所以那样叫嚷也不过是为了找出我。 我看着戴天抱起昏迷的罗红玉,一 步步向外走去,满城红绸,此刻却是如此触目惊心。我飞身上前抓住他的衣领,“站住!你不想救她了吗?” 戴天却一把将我挥开,他脖子上的天配被我拽落,和我一起跌出三尺远。 第51章 静止魔法与灼魂 “何苦召魂,如果巫族没有把我招来,我就不会遇到她,她就不会遇到我,不会死。”轰隆隆一道惊雷劈下,他笑了。我看见他的膝盖渐渐前倾,怀中的罗红玉的手臂渐渐垂下…… 穿越以后,我们便有两个选择,乖乖待在原地汲汲营营,或者拼了老命寻找回家路。当我们承受不住,宁可从未发生、从头来过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穿越,不过是个错误。所以累了,便回家吧。 一道金光划成的魔法阵出现在脚下。它是那样精美繁复,像是用几百种语言文字织就的罗网;它是那样强大有力,睥睨天下的气势,亦如守护光玄大陆的金色光圈,因为它们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魔法披风猎猎作响,我左手拎起魔法杖,“jeta?metomete”。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风停了,雷滞了,树枝不再抖动,鸟儿不再扇翅膀,惊惶的宾客还稀稀拉拉跪成一片,龙宁嬛张开的嘴还没合上,除了法阵中的我、戴天、罗红玉,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你做了什么?” “既然这里待不下去,就回去吧。呃……”我的魔力极速消耗,法阵开始不稳定,只能跌坐在法阵中央,尽可能的靠近地面,然后将天配地配轻轻地合在了一起。 就像钥匙拧开了锁,只见两块配饰发出耀眼的光芒,而后迅速融成了一体。大陆的西方升起了龙,东方飞过了凰,无数隐形的金圈圈浮现在空中,最后都汇聚到了这一处,溶解,地面开了一个灰色的大洞。 洞口的风吹得我们睁不开眼,我苦苦支撑着魔法杖,喊道,“带她回去,回去动手术!界面的时差会维持静止,蛊虫会在通道中死掉,只要红玉魂魄未散,再动手术一定来得及!” “那月儿你?” “欠我的因果之后再想办法还吧,”我看着他的身子渐渐融进了灰色,猛然大叫,“接着!”将法杖缩成项链丢了进去。 看着光圈包裹着灰色迅速收拢,我终于挺不住直直地倒了下去。 静止魔法,有的魔法师终其一生为代价方能做到的究极魔法之一。 斯图亚特家族为了阻止我成为继承人,倾尽一族之力塑造了静止魔法,最终被我和族长姐夫联手打败,于是那个家族就整个消散了。可想而知它的威力有多大,更何况还要在同时打开空间结界,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次施法的后果。 不过若是因此 断了六煞孤星的坑爹宿命倒也是好的,我死后,龙披星就不会再要旗儿的命了吧。 我恍恍惚惚地想着,迷蒙中却感觉口腔中的气息越来越少,一双手在我的身上不断摸索。 “你在做什么?”我看向眼前的人,是苏伴星。 “月儿你醒了!”他看向我,神色激动,更加放肆地舔舐着我的身体,浓烈的雄性气息瞬间包围而来。 我感到无比羞耻和恶心,拼命地挣扎起来,却发现四肢根本动弹不得,更别提灵力和武力了,就像魂魄离了体一般。而随着他的靠近、接触,我的感觉仿佛在渐渐恢复。一双手划过腋下,抚上了我的柔软。 “你住手!不要逼我恨你!”我惊恐地大叫,随着搓揉的韵律,眼眶一热,似有温热的液体滑落。 “我说过等你回来,你回来了就不会在放过!我的身上有着天地精魂,只有我和你合二为一才能救你!你知道吗,我本就是你创造出来的,我要跟你在一起有什么不对,我要跟你在一起!” 他紊乱的呼吸扑打进我的耳蜗,他手下的动作也越发粗鲁起来,疯狂得就像曾经的阎婆,当初的火灵。 “我不要,不要你救!”我死死地咬着下唇,将所有的力气压在了右边手臂。若要这种方法活过来,那还不如死了。我瞅准时机,一咕噜滚下了绣榻。哪知苏伴星居然抱着我一起滚开,滚不出几米远,我就没了力气。 他握住我的肋骨,揪过散乱的衣物胡乱地塞在我的身下,细碎又狂乱的湿漉漉地滑过我的剑突、玉脐,我的泪水已经流干,大脑已经无力再去思考他说的真真假假,只愿脱生死去。 轰隆隆——忽然一道巨雷劈下,我的灵台突然燃烧起来,伴随着的是身体的急剧冷却和彻底僵化。不同与火灵,以魂火焚身,灼烧灵魂,肉体冷却,忘却记忆,明悟大道,是谓灼魂。 我忽然有些明白璘的无力感,当我们身不由己的时候,只能够选择泯灭自己,那么或许有一天,当我们重新破土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重新与所爱所眷相遇时,至少可以说,我的灵魂得到了升华。 第52章 回魂仙梦劫中劫 将军脱下身上紫色的盔甲,连同鲜血渲染的雪色外套一同扔落到温泉边。双脚慢慢浸入水中,褐色的血被水冲淡,随着涟漪扩散开去。远处的大营吹奏着凯旋之音,又何尝不悲切,战争总是有牺牲,而凯旋就意味着牺牲的极致。 不知不觉间,他的盔甲居然自动飞起,在他没有反应过来时向后退去。有贼!我惊恐地捂住嘴巴,忽然发现周围的空间都被浓重的阴影覆盖了。盔甲下的身躯渐渐凝实,迷幻的月光勾勒出少年冰雪铸造的轮廓,随意披散的墨丝随风飘扬,融入了无尽的深夜中。 诡谲的紫光沉淀着冷漠的神色,仿佛所有的情感都被封存那一片紫色的世界之中。赤红的血迹银光照耀下更加妖异,就像一抹迷茫夜色中傲然绽放的地狱红莲,杀意从眼底一闪而逝。 我直觉这一幕不该由我撞见,心中只盘算着如何逃跑,身子无意识地向后退缩——啪咔!树叶扑簌扑簌而落! 将军察觉到了转过身来,银白色的月光他白皙的肌肤上光芒流转,剔透如晶——那一瞬,我的瞳孔蓦地收紧,心突地一跳,接而触电般全身麻木,胸前剧烈地起伏,思绪乱如麻团。 月亮的光华深沉的夜色中凝华成霜,透着冰冷刺骨的寒意。我战战兢兢地抬头,比起那个已经不知所踪的贼,乌黑的眼眸倒影着他飘逸修长的身影。 眉如翠羽,齿如编贝。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那般精致的容颜,却有着那样执念的魂魄,我始终不敢相信我竟然创造了他——苏伴星。 “是你,你回来了?”他不确定地说道。 天哪,为什么还会撞上他,这不科学!我聚起灵力企图灭了他,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没有一丝灵力。我运气劈向他,却最多打起一片水花。怎么会这样! 我看向他,他的气质似乎有些不同,但我清楚他的力量比之以往只强不弱。他的精神更加纯粹,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倒像是各系灵力皆有所成。 我的身体因为害怕不止而颤抖,声音哽咽喉咙喊不出声,手紧紧攥起,指甲掐进手心,手心泌出了冷汗。然后很狗血地吐出三个字,“救命啊!” 我惊慌失措地冲出内河,意外地钻进了另一个怀抱里,熟悉的清冷却带着包容,我不敢抬头,我怕看到和身后的苏伴星一样的容颜,只是在他的怀中轻轻啜泣,“流苏——”。 我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他的手似乎想抱我却又犹豫。难道他在嫌弃我?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忽然抬起头来,就像被人捏住长耳朵的惊惶的小白兔。 池中升腾起的氤氲雾气温柔地萦绕着大地,水雾朦胧着少年深紫罗兰一样深邃的眼眸。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如画的眉眼,衔霜当路发,映雪拟寒开。他不笑,但他笑起来仿佛三千世界齐放光彩。 这才是他的真容,仿佛笼罩着一层寒冰,完美糅合了他的气质,是那样密合无间,相得益彰。我一时看得痴了。 “我叫流,他叫苏。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流?这才是他的原名,难怪我每次叫出“苏”,他都会有剧烈地情绪波动。 “好,流,我就叫你流。”我不允许他被沾染恶心的姓,即使是一个字,都是对他的玷污。 他却绕过我,看向我背后,“苏,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见到你,会喊救命的。” 苏没有回答,流却打趣得更欢了,这样子就像一对好基友。我急了,他怎么可以和这样人面兽心的家伙称兄道弟呢? 我拦在他们中间,企图阻止他们的交流。然而流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淡漠的神色,看向我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似是怜悯,似是讥讽。我挽起他的胳膊,他没有欣喜,反而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竟然不认识我。 他们是神人之躯,而我只是肉体凡胎。跟上他们的步伐,已经耗费了我大量的精力。每每醒来还要看着他们在眼前“打情骂俏”。 渴死了。忽然一只梨递了过来,我转过头,在我诧异的目光中,递给我一包梨。紫色的盔甲夜风中纷飞,一双星眸能射寒冰,两弯眉浑如刷漆,可惜生了张僵尸脸。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从那日起便一直跟着我们,从不在流和苏面前现身,总是默默地帮我寻找吃食,问他也不答话。 苏似乎有所察觉地看了一眼这边。他深紫的世界里翻腾着浓烈的杀意。手一翻,白亮的光芒凌空破晓,便多出一把寒光逼的长剑!我连忙接过他手上的一包梨,还拿了一个还给他。 我尴尬地冲他笑笑,似乎那人家砖砸人家瓦不是什么礼貌行为。他身上的暴虐气息却诡异地退了,挠挠头,将梨又塞还给我,害羞似得头也不回地跑了。他的行踪鬼魅,我连他的衣角也碰不上,只能坐下,一边窃听对面两个人的谈话,一边安心把梨啃了。 “暗鬼甲还没找到?”流用的肯定语气。 “嗯。” “是因为她吗?”流突然伸手指着我,我一惊,到嘴的梨肉都掉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辩解,苏清泉般的声音就响起,“镇魂之甲,过分阴邪,我根本用不上。” “我该如何说你,如此神物,你居然给丢了?” “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苏一脸平静地打坐。 “哈?那你这又是做什么,你不过和我一样,因她喜,因她悲,因她无所谓。你不是没有喜怒哀乐,而是所有的感情都给了一个人。还千里迢迢赶来……” “千里迢迢什么?”我丢了梨跑过来,挡在流的前面,虽然他看起来才是暴走的那一个。两人出奇地安静下来,我瞪了一眼苏,“真讨厌!”。然后拉着流离开。 “你喜欢我?”被流的惊人之语吓到,我一下子甩了他的手。 “喜欢……”确实,一个女子总是阻拦两个基友发展情感,还总是护在这个男子前面,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们中的一个,有点说不过去。 他伸出手,闭上眼,将我拉近他的面庞,我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对流苏的情感,像是恋情,却多了孺慕;像是喜欢,却多了景仰。与其说是爱,倒不如说是对彼此的珍惜。尽管在分量上还是不及龙披星和神无月的。 “那你接近我,是为了他?”他黯然地松开我。 “怎么可能!我是担心你!”我脱口而出,低眉看向脚上的棉布鞋,如今我的身上是一身大红的纱衣,轻柔的绛纱迎风而飘,薄如蝉翼,腰上缠着一条羽毛编织的腰带,和我往日的襦裙短裤的装束完全不同。 “总之你要离他远些。彼时看着倒好,实际上却是个人面兽心、贪婪无耻的畜生!” 流被我恶毒的评价惊道,“你?” 他转身就要回去,我急忙拉住他的袖摆,趁他回头的间隙,吻覆上了他的额头。是真真切切的他的真容,是我幻想过无数次的,他掩饰了无数次的真容,果然这样甜美。 “相信我。”我轻轻说道。 风吹过,他松松垮垮的风髻露鬓漫漫散开,几丝落在在额前,却遮不住初醒还带着懵懂,迷茫,又闪着惊疑的眼眸。月亮洒下一片白光,遒劲古老的樱花树绽满了绚烂繁茂的粉红色花朵,飞舞的樱花瓣朦胧了他的背影。 “ 给你!”小贼在他走后闪身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出声。我摊开手心,两枚月牙形状的耳环躺在我的手心。 这是……月神耳环?怎么会在这个小贼手里,他究竟哪里偷来的?不,这不是重点,而是我捡到宝了诶。我细细摩挲,却失望地发现此时的月神耳环没有一丝灵力,鹅卵石磨制成的,相比“曾经”的绿光盈盈,可以用黯淡无光来形容。 小贼像是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悲伤地摇了摇头。(我究竟是怎么从那张僵尸脸上读出来的?) 我有些不忍地扯了一个微笑,虽然不是真的,但好歹也是人家一片心意嘛。 “我很喜欢。”,我顿了顿,老是小贼小贼的叫他似乎不妥,看他一副堪比木乃伊的僵尸脸,简直就是古墓派的,“给你取个名字吧,古墓,喜欢吗?” 他仔细地盯着我的眼睛,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唇轻轻点了我的额角,“喜欢……”。 “……” 第53章 本宫我又回来了 光玄大陆早期只有人族和兽族,后来人族中拥有灵力的组成了巫族,与天生强悍的兽族对抗。没有灵力的人建立了王朝,那便是古王朝大齐。千年前,齐朝灭亡,残余旧部才建立了大秦。传说齐王率领十几万大军,一招尽灭,埋骨的地方就是内河——我醒来的地方。 我跟着流、苏回到了营地,因为这场毫无悬念的战役,圣女选拔已经耽搁了。巫族和兽族的候选人都聚集到了大陆的中央,准备一同去琼霖秘境接受神的考验。候选者们一同吃住,一同生活,一同烤红薯。虽然是对手,但是显然现在相处得还比较和谐。 “好了吗?”望着被炭火烧得红彤彤的炉子,他金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闪烁着无比炽热的光芒。红发天成,香幞赭罗新,盘龙蹙蹬鳞。那么年轻,那么欢乐,那么简单。让我有种想上去抢了他的红薯的冲动。 事实上我也确实这么做了。就在他摩拳擦掌准备接过刚出炉的红薯时,我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去。刚出炉的红薯心是滚烫的,可是含在我嘴里却没有丝毫知觉。 他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口水都涎了上去,痛心疾首,那表情就像有人抢了他儿子。“你饿死鬼投胎啊,这么囫囵吞枣也吃不到味儿,简直暴殄天物!” 我哈着热气,伸手递给他,“你也吃,我一口,你一口好了!” “你恶不恶心啊!”他双手环胸,指派两个手下来夺,“整个都是我的!” 我们俩的对话震惊了周围的人,尤其是他们看到我身后流、苏二人的脸色,原本喧闹场上忽然很安静。 我捧着红薯赶在被夺回之前又巴巴地啃了两口,他们把我推倒在地,冲上来便要对我拳打脚踢,苏一挥袖子便把他们都震开了。 我却狼心狗肺地跳起来,“不要你管!”说着扑到地上,抓起沾了灰的红薯还要往嘴里送。 流一把抓住我的手,“你疯了!你的嘴角都淌出血来了!” “流~呜呜呜”,我哭着扑到他的怀里,他雪白的衣衫顿时多了几个黑手印还有黄澄澄的红薯泥。 “红鸾?”一声唤,恍若雷噬。 “翎羽族的?” “启禀冕下、水族族长,此人乃是一个奴婢,说是奴婢,其实是私生女,连飞都飞不起来的那种呵呵。” 我竟然回到了一千年前?而红鸾居然是连飞都飞不起来的私生女?我看向说话人,翠发及腰,插一头异样钗环, 露两臂时兴钏镯。藏青色的儒衫袖口和长裙边角是彩色的百家布,皆用银色丝线穿成。秀眉狭长,睡凤眼婉转流波。她的颧骨很高,一看就是个精明的主儿。特别是那一对瘦长的手,指节分明,留着长长的指甲,染着银色,像是淬了毒一般。 “银鹊?” “闭嘴!本小姐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 不,眼前的银鹊还是个没有心机城府的战五渣,也就是说,我真的回到了千年以前?我拽着流苏,“这里,今年是哪年?” “光玄一千年纪。”流淡淡道。我却松了他的袖摆,真的,原来我真的回来了? 忽然一道金光打在我身上,我忍不住吐了一大口血。一位金光流彩的夫人出现,羽裙六幅,金领数层,耀眼逼人。“家奴不懂事,让冕下笑话了。” 苏连正眼都没赏她一个,“金鸟夫人,我听说她是私生女。如果她的生父是上一任的圣族族长,那么比你们任何人都有资格参选。” 金鸟夫人慌忙道,“可她一点灵力都没有……” “我不会去的!”我和她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看向流,想起他朦胧的言语,“我答应你不去琼林秘境,不参加圣女大选了。就在东北建一座万寿山,开辟一片属于兽族的乐土,我们隐居在那里,统领兽族,从此不问世事好不好……” 看着流茫然的神色,我的声音越说越小,眼角的泪花盛开了一朵又一朵。他是流,毕竟不是流苏,他不能完全理解我说的话。 “你是什么身份,居然妄想参加圣女大选!”银鹊高傲的指责道。 我只是像用尽了力气般呢喃,“我不去,我不去……” “去不去由不得你。”苏冷冷地声音响起。 “哼,你就这么想我死,都是你,都是你!”我抓狂般揪着苏的衣领,歇斯底里,“我不信没有人看出来。这是一个阴谋,你不过是利用巫族和圣族的矛盾,开辟了这么个圣女大选,来实现圣族对光玄大陆的统治!在这里的都是两族的人才,服从了的还好,负隅顽抗的你大可以在秘境中将其诛灭!” “所谓光玄,就是因为它是以光系神力锁住的世界,以光悬之,是谓光玄。圣族身负神力,本就是大陆的统治者。这不是你希望的吗?”苏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强词夺理!我要的是守护,不是统治!” “跟我来吧。”一声叹息响起。我看向身 后,红羽蹁跹,身姿曼丽,隐隐约约有三滴红珠闪烁在她的额间,那般璀璨夺目,那般大气磅礴。只这三滴红光,却仿佛蕴含了正义、热血、张扬…… “风子?” “说你自己吗?你该叫我小姐。” 第54章逐月式一箭中苏 这次候选的除了各位小姐,男子也要凭借秘境选出族长。最有希望的无疑是,翎羽族的凤凰,玄武族的别,还有璘。他居然是麒麟和白虎结合的孩子,受到两族的期待亚历山大。不过最近最让他烦心的是,他的食物总是不翼而飞。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花痴行为了,严重的危害到了他的身心发育! 我手捧着他的那份碗,躲在竹林间,一边舔食,一边嚎啕大哭。 “抢人东西的还要哭,真是没天理了。” 我看向来人,一袭黑袍,目炯双瞳,眉分八字,仿佛封存在剑鞘里的短剑,神色冷峻。 “别大公子,我已经命不久矣,在这里对碗哭泣也是人之常情,何必如此严苛?” “这个借口上次用过了。” “我说的不是借口。”史书记载,红鸾神女在圣女大选上显出神力,为了守护光玄大陆在遗忘之痕失去踪迹。如果这些都是真的,我确实命不久矣。 他似是不信,一扫下摆,就要夺碗,“哼,抢他东西吃,的确是个引起注意的好办法,只不过引起的是反感罢了。” “你懂什么?”我也在手上用力,“难道你也有兴趣抢上一抢?”他一惊,手上一松,我险些泼了饭。 “胡说!”他像是生了气,双掌翻合,虎虎生风。 我哪肯让他夺了前头,将碗一边放好,窜高纵低,双臂挥动拆解起来。虽然失了武力,但招式还在。何况别又不是全力以对,所以接下几招并不难。 “讲不过就打,没风度。”我想起以前他老板着一张脸,我却最喜欢顶嘴,后来事情一多,竟没机会相处,不禁唏嘘。 倒是他一愣,“你怎么会我玄武族的功夫?” “呵,怎么会?当然是你教的啊。不信,看招。”我抢近身来,挥掌便打,这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快狠秘诀,此掌一落,果然见他脸色大变,险些中招。 我还添油加醋,“别担心,不光是你玄武族,翎羽、虎族、水族都被我学了个遍呢。”说罢,招数一变,四方八面都是掌影,或五虚一实,或八虚一实,真如风吹叶落,竹林松翰,妙在姿态飘逸,宛若翩翩起舞。我有心舞给他看,自然要做得精细,也算是报他严厉训导之恩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他不语,只是折了根竹枝同我一起舞起来。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 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 自那以后,他便再不干涉我抢璘的东西吃,还会有意无意地回避我,直到那个火锅之夜。 “把这个也加下去吧。这是我在土里挖出来的。”他对着大锅旁忙碌的我说道。 我看了看他手上白萝卜长得很像的,比白萝卜要黄的球,愣了愣,还是说道,“这个,这个是不能吃的。”说罢也不看他,径自沥了洗菜篮子出去。 “诶,这个火锅是她准备的?”就听本来吃得正欢的璘扯着嗓子道,“那我不吃了……”一旁狐朋狗友一旁打趣。他仰头看见我,吐了吐舌头,扭过头去。 我心里一酸,还是躲到一旁的竹林里。大锅边传来清丽而恬美的歌声,那是青啼再为大家演唱。我吸吸鼻子,搓搓裙摆,还是向回走去,却被人捂住了口鼻,压回了小屋。 “你们这是干什么?” “你下毒!害死了紫鸢!”银鹊踏着小皮靴,手上的银铃晃动作响。 我大惊,这怎么可能,更心寒的是,紫鸢死了?那个不顾小姐身份,一直在厨房里帮我的紫鸢居然为这场阴谋付出了生命! “证据呢?”多年的宫中生活让我深谙,无论什么阴谋诡计都逃不开力量、权谋的影子。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势不如人,怕是只有在理上争取一些了。 只见银鹊缓慢的摊开手掌,那里愕然是几块土豆。 “哈哈哈,”我突然想笑。我之所以不放土豆,是因为璘不要土豆,根本就不是因为有毒。所以这毒,定然不是我下的。可此时我却不想说了。 看向银鹊身边威风凛凛,雍容徘徊的黑衣男子,他的眼中闪过遗憾、痛心? “不用担心,我不会死的,绝对不是因此而死!”堂堂红鸾神女是因为一场食物中毒的阴谋死掉的?那就不是红鸾劫了。 至于对我的处罚,是吃掉那锅有毒的火锅。这个惩罚很微妙,如果我是下毒的人,怎么会没有解药?所以我只能在明知被人动过手脚的情况下,服毒自尽。 我一直在等,既然红鸾不是这么死的,那这个毒又是怎么解的呢?是谁救了我?可惜天快亮了,我却没有等到。除了古墓一直在铁窗外跳啊跳的刷脸,而他显然不是来送解药的。 “接着。找到这些草药。”我费力地将一块血绸扔出铁窗,我等不下去了,其实不会有人来救我吧,而我真的不愿这么死。 而后我又笑了,配制千寒的草药哪一样不是珍贵无比,年份久远,古墓要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这次是逃不过了吗…… 古墓之所以可以顺利找到草药,还有一个原因,当夜发生了一件大事。凤凰涅槃,后世威胁整个兽族的火灵终究是来了。 凤凰把自己锁在小屋内,抱膝痛哭,可是这么大动静又怎么瞒得过。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已经看不出了,可她的腹中却有了沉睡的火种。 “逃吧,离开这里。”我们欲夺门而出,却被一个火红的身影拦住,“你们要走,对吗?” 我挡在凤凰身前,“对不起,我不能再与你抢食了。” 他嘟嘟嘴,“他们快发现了,这个给你,以后不用再抢了。”说罢转身出了小屋,我看着他的背影,除了必须的灵丹、钱币,他竟肯将心爱的烤肉分我。 其实连璘都能察觉,屋外肯定已经天罗地网。凤凰一招凰焰焚世,固然威力巨大,却始终抵不过流的风雪冰天。我趁机放出冰舞,利用流召唤来的冰元素,雪上加霜。只是初服用冰寒的身子能不能扛过都是问题,还要凤凰一旁为我加持火暖魄,方不至于晕死过去。 “不行,你快走!”凤凰将我一掌推到树林深处。她这是打算牺牲自己?我仿佛又看见她在戴天怀中脸色苍白如纸的虚弱样子。 长叹一口气,我抚摸着耳垂。倘若没记错,牧族正是因为红鸾劫诞生的,那么月神耳环一定发生了效用!天下哪有这么相似的巧合,如果我是神女,必然可以激发它的效用! 我努力集中神智,却发现还是没反应,难道是没有滴血认主?我挤出一点精血,涂抹在耳环上,心中默默祈祷,守护天界的神树啊,繁茂生长吧,静寂苍廖的尽头,将是生命绽放的赞歌! 噌——一股幽光凝聚在我的耳垂,却不是月神耳环,是我的精血。这时候还顾得上哪里是源头吗?我慢慢将手拉开,方圆百米的草木都享受到了召唤。我一狠心,干脆割开双腕,任鲜血澎涌而出,在空中画下一个又一个的希腊符号。 前方凤凰身受重伤,就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一团树网将攻击阻隔开来。我左手画弓,右手拉箭,神智凝聚,逐月式——,一箭中苏。 原来我不是不会射箭,而是不能射,射者痛彻心扉。 第55章 只能将错误实现 凤凰带着我一直飞,飞到东北角,奇峰怪石,水草丰茂的地方——万寿山,千年以前还尚未被开发。攀藤历栈,冲破云海霞屏,直指灵眼。半崖后嶂犹倚霄汉,几块石头对峙如门。累级以升再入石门两重,有一个奇洞,三块40米高的巨石横叠两崖间,覆石成室,跨其外者为仙桥。仰睇其上,石壁环立,青天一围,中悬如井。几间隐蔽的洞穴空明幽敞,虽然没有铁嶂、石门,也算奇瑰攒合,幽邃自成一天。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把孩子生下来?所以才会让我服用过量的千寒。”她依偎在一块嶙峋尖锐的岩石上,一边用麻草糅着小衣裳,一边有气无力的说。 “小姐,那些草药年份不够,千寒的效力会被削弱……” “你还骗我!”孕妇的情绪极不稳定,“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既然如此当初何必救我出来?” 我咽咽口水,我确实不知道自己对火种抱着什么样的态度。如果不是凤凰,照火灵的意思,如今躺在那里大着肚子的就是我。这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 “你明知那孩子,是不应该有的。” 她勉强一笑,手捂着小腹,“是啊,我恨他,可他毕竟是一条生命,在我肚子里,已有两月,每时每刻我都真切地感觉到血脉相连的滋味。” 我定定地看着她,她是个好母亲,一样是魔胎,为什么罗月就这样恨我? 凤凰很坚定,可我却不得不告诉她,这孩子的威胁,不管她相不相信,翎羽族三月便可产蛋,她的产期近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便在他们来时,杀了我吧。”我睁大眼睛看着她,她居然要牺牲自己?“我知道你会封印我的孩子,那便拿我的命来陪他吧。” “凤凰!” “我会消去自己的记忆,只留传承,这样就可以静静地守护这里,将来的兽族之地,万寿山。”这也解释为什么凤凰夺舍后,空有传承,情感却是罗红玉自己的。 “好,我答应你!”我举起炭笔,沾了梦魂草的粉末,开始在崖壁上作画。 身为一个优秀的魔法师,自然会有自己的魔法阵,然而这些魔法阵都是在我们吟唱咒语时自动生成的,究竟长什么样,为什么长这样,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去探究过。 而巫族的阵法、咒术、符箓都是自己绘制,这给了我一个启发,如果以西方的魔法阵加固封印,那么即使强大如火灵也不能解开。火灵 是当初炼制这个世界时采用的火,只有异于光玄,方能克制光玄。 绘制这个庞大的阵法,足足花了我半个月的时间,每画完一处,都会随着梦魂草的挥发,变成古崖画,奔放粗犷的人、兽、物、星月等图像,就像敦煌壁画一般。任谁也不会想到,这里竟然是丰台大阵的中心。 该来的始终会来,我将蛋安置在阎婆与我居住的山洞中。寒光一闪,伴随着一声划破天际的脆响,凤鸣一剑,刺穿了她的胸膛,任她倒在岩浆之中。别了,凤凰,千年后,再见。 “凤凰已死,你们也该安心了。”我拍掉手中的血迹,背对着他们说道。 “你击杀了她,便是将功折过,跟我回去。” “不可能!” “那就别怪我……”苏起身飞去,那分明是四区中央,我安置火种蛋的地方。 “不行!”我紧随而至,站在洞顶,以身拦他,“要动他,就先杀了我吧。” 他举起灵力拍在我的天灵盖,红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色闪耀,我却动也不动。好在这些灵力见了我就像回归母亲怀抱一般,非但不排斥还主动钻入。这就像被注入灵力,而不是攻击。 “你干什么,你明知道他是个祸害!”苏还是收回了手掌。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明明火灵会给我们带来那么多伤害。如果没有火灵,阎婆与苏伴星就不会悲剧,我也不至于灼魂而亡。可是凤凰,为了他,牺牲了自己的命…… “就算是……完成宿命吧。”有时候明知是错误,却依旧心有不忍。或许是已经付出了代价,便只能将错误实现。 第56章 破晓之际生牧族 他气急败坏而走,只留下我身后的水晶石,光彩闪耀。古墓从水晶石现身,拉着我一同向西逃去。 我从没问过他的来历,只因他虽处处与苏作对,却待我极好。那一身紫甲,更是让我想起了那个暗鬼动风声,牡丹倾满城的男子。 然而我应是能猜到的,内河小贼,阴邪盔甲,只有齐王符合条件。 “我是将死之人,何必连累你。”我垂下手,算算时间,他们应该都进了秘境。也就是说,快到我显现神力,殒身遗忘之痕的时候了。古墓拉起我的手,来到内河对岸一个石堡。 “这里是?”我疑惑道,却见他扒开草堆,露出一面空的石碑。 我说:“暂放尘心游物外,六街钟鼓又催还,就取‘清虚’吧。” 我话音刚落,他便操着内力指劲写下,再看时“清虚墓”三个大字刚遒有力,王者风范尽显。我笑了,这里倒是挺符合我这半步棺椁之人。 我靠在他的肩上,看着夕阳的余晖被一点点的吞噬,看着危机一点点浮现。我问他,“如果有再生的机会,就叫‘牧’吧。” “好”,他轻轻地应道。 一道暗系灵力横扫而过,却比龙披星的“暗影千重”还要精纯千倍。我清楚那是来找我的,古墓大手一挥,清虚墓里跳出十几万亡灵大军。想是他留着对付苏所用。 何为亡灵,生者死前对现世的留恋以及深重的冤念无法化解而产生的特殊生命存在形式,以行动迟缓、缺乏自我意识为显著特点。他们唯一的特长便是不死,亡灵碎骨还能重建。但不代表不灭,磅礴的暗系灵力面前,蝼蚁不足为较,看着眼前一批批倒下的亡灵大军,我心生戚戚。 直到暗灵最终扫到我的面前,以我现在的身体,绝对会死,我捏着古墓的手,他却一个闪身挡在了我的面前。 暗鬼甲有多厉害我不知道,竟可以让灵魂凝实,却当不下那暗灵一击。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自己究竟多脆弱。我怕死,直到最后一刻,还是怕的。我奢望自己会变成亡灵,好歹还能以另一种方式看这个世界。 但是古墓倒下后,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可笑,亡灵终究占了一个亡字,不是“生”。这也是他们努力向上爬的原因所在。万物向生,自然之理。 我颤抖着手臂,不敢去揭开僵尸脸的头盔,他将面孔一直藏在头盔下,只留一双刷漆眉,一对寒星眸,如此清晰,如此熟悉。 滴答滴 啊——我发现我能做的不过如此,顺着宿命的洪流,淌尽我的最后一滴鲜血。看着贫瘠的内河两岸水草丰茂,看着苍凉的石漠荒野变得青山如画,看着耳垂的月神耳环由鹅卵石变成晶莹剔透的绿色神石。 看着一批批倒下的白骨恢复生命力,看着他们生出稍长的尖耳,手持弓箭,成长为美丽无比,喜爱居住在森林的最深处的牧族。多么讽刺啊,精灵竟是由亡灵所化,就像绝处之花,圣洁却又致命。 然而我并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汹涌的光系灵力迅速弥补了我消耗的生命,破晓了。 第57章 世界之门启魔法 我被带回了琼霖秘境,亦如当年冰封安河,熟悉的感觉,是他救了我。可惜当我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苏那张精美绝伦的脸。尽管他还在不遗余力的向我输送着灵力,尽管他并不知道后世自己对我做了什么,但是他可以装无辜,我却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那两束暗系和光系神力,是神降临的预兆。所以冕下,不要再闹了。” 闹你妹!什么神降临的预兆,根本就是催死的号角! “你一直都是这么汲汲营营吗?” “冕下赋予我的使命,苏不敢忘。” 不敢忘?最后还不是伸出了你邪恶的爪子? 他看我一阵沉默,“我们出去吧。”到了我该展现身份的时候了。 我们从楼梯上缓缓踱下,那些候选人就像狂热的崇拜者一般,仰望着我们。分明在几天前还喊打喊杀,如今却像见到了母亲一般热泪盈眶。身份,有时候还真是了不得的动心。 我头戴神官帽,身着一件背带长裙,手腕蝉翼丝带,微微一笑,向苏伸出纤纤素手。他就像王子接过公主一般,托住我的手,虔诚一吻。我走到他的身旁,毫不客气地将脑袋枕在他的肩上。 在外人看来我们是挚爱的一对璧人,然而只有我们自己明白,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他或许是真心,可我的眼中没有炙热。台下璘吐起了嘴,不再贪吃;别低垂了头,眼角微湿;而流根本不在他们中间。 “为什么不肯给我机会?” “就算我给了,你还是会那样。” “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厌恶至此。” “我不该奢望可以永远守护光玄大陆。不该创造守护者。更重要的是,那个守护者不该是你!” 他听了我的话,似乎极度痛苦,精致的脸面容扭曲起来。而我瞟向天花板,神色淡漠。 一瓶纯净水,一抔墨如染。一个肤光胜雪,腮凝新荔,鼻腻鹅脂。一个眸光潋滟,黑发妖冶,素手如玉。他们是神无月和龙披星,却又比他们成熟得多,威严的多。多了份观透世情的超凡脱俗,堪破红尘的深沉若渊。 是他们,为追捕我而来。在他们面前,所谓的圣族不过尘埃,就连金鸟夫人也同样瞬间飞烟。人命神马的他们真的不在乎。那我呢,一个半途注入的灵魂又能做什么?真正的红鸾神女肯定不会这么弱,关键我是假冒的啊。 “我们去个偏僻的地方吧。 ”我看着满地伤亡,轻轻地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声音有些发颤,可是我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中的那份从容。有着和两人一样的,巍峨淡定。可能是因为知道赴死的宿命,可能是因为同源而生出的默契,可能是因为经历了凤凰的一箭穿心,可能是因为经历了内河的白骨森森。 遗忘之痕,是谁遗忘了过去,又是谁留下了痕迹?我还记得,你却早已放下。痕迹虽在,人心不同。 借由早晨的光系神力以及苏给我注入的灵力,应该足够我飞行了。身边的两人似乎不知道我失去灵力的事,更诡异的是,他们不允许我与他们的距离生出一丝的不对等。也就是说,我必须保持在二人中心的黄金分割线上。把握这样精准的距离,我不禁抹了一把汗,神女不是好做的啊。 落星式和贯日式平行射来,我已经吐不出血来了,也根本没有力气施展逐月式。我的肤色尽退,透明如纸,犹如泡泡一碰就碎。可我不愿这么眼睁睁地被打死,只能依旧借着打斗为名,迅速地画下我的设想。若果此时从上空看去,一定会发现,我用沙写出了大大的符号:“warudodoorop…(开启穿越之门)” 时间来不及了,如果再不赶紧把最后两笔写完,我可就真的玩完了。我捂着小腹,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向后跑去,可惜身后的光影随至,哗——一口鲜血染湿了我的背后。 我向前两步,最终还是停下了,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有着神无月精致白皙的脸蛋,滑如凝脂的琼鼻;有着龙披星潋滟的双眸,妖娆的薄唇;他一定是我心中最完美的男神造型。所以当初才会选择创造它,在这么一片逼仄的角落里,留有一个念想也是好的吧。 “你不该死!你该死活守着这片大陆,受着你内心的惩罚!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我大吼道。 苏却笑了,“你在关心我哈哈……你叫我不当守护者,我便不当……”深情如此,谅我也不禁动容,等反应过来,幽魂已经从指缝间溜走,悔之不迭。 徒留圣躯一具,便是后来流苏借尸还魂那具。将无论是光玄大陆还是圣族、兽族的重担,都丢给了流苏。鸾儿走了,他却甘之如饴。 我没有再看那具尸体,尽管二人在看清苏的面庞后,皆有一怔。但这并不妨碍我把握时机,完成了咒语最后的两笔。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们走。”可笑的是,我竟还想着改变历史,“你们不要下来找我,会堕凡的, 而且我根本不在这里。” 二人一惊,居然同时看向圣躯,抬手,和戴天那次一模一样,“暗影千重!”“神威千重!”。 这便是最后一击了吧,我运足了灵力,将二人的神力全部引到了自己身上,伴随着身后灰色大门的开启,渐渐融入了混沌。 “琼——!不要!”天地寂寥,是谁留下了一声呼唤,一句喟叹? 第58章 是时候该回去了 “啊唉~”我揉了揉被压麻的胳膊,托着腮从圆桌桌布上抬起头来,环视一周堆满书的壁架。窗外迷蒙着阴阴的小雨,英吉利斯的天气还是这么忧郁。 “你醒了?”姐夫放下手中的古卷,右手搅动着咖啡,室内顿时充满了匙子与瓷杯的撞击声。 他的左手揽着一个精致的小女孩,身穿玫瑰红色古典系洛丽塔裙,肩着短披风,颈下打着蝴蝶结,白色南瓜裤,踏着红色小高跟皮鞋。尤其不能忽视的是她螺旋状的金色双马尾,以及明媚的杏眼。就像透过它,看到了我自己一般熟悉,只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星光潋滟,明艳无比,千斛明珠觉未多。 “安琪拉,别闹。”我这才注意到,她一直试图去拽姐夫手心的一条项链,爱心的形状,四色浑然天成,金色银色相间的链子。我轻咬下唇,那是我抛给戴天的缩小版魔法杖。 “是,舅父。”安琪拉从他的怀中挣脱,跳到地毯上,点了下头,跑开了。 “克洛克斯,这是怎么回事?”我整了整身上的公爵夫人服饰看向姐夫。 “你在和威廉对弈的时候出了意外。威廉很担心你。” 没错,这确实是我穿越的原因。底斯特律尔家族是全世界魔法家族的顶端,却有个古老的规定,家主传承不能是直系,不能同姓。成为家主后要抛弃本来的姓氏,改为魔法世界最尊贵的姓——底斯特律尔。 这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王族的膨胀,却让亲族和外戚虎视眈眈。一般家主都会选择亲族作为继承者,而克洛克斯他执意选择了我,一个华国人。尽管他早早地我安排去露国研修,尽管以我的魔力也可以傲视整个魔法世界。我和姐姐就像空降兵,给魔法世界的那些老顽固们带来了威胁。从来没有华国人可以使用魔法,更别提加入顶尖魔法家族。 在我之前呼声最高的,就是威廉,克洛克斯姐姐的儿子,伊塔利亚公爵。我并不知道克洛克斯这么执意的原因,只是这个意外确实找了上来。对弈魔法,挑战方起誓,祭出魔法后,另一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拆解,对弈双方就像一面镜子,要求十分严苛。其强度视对弈双方的能力而定,一个是继任家主,一个是实力相当的对手。我们的反应速度、魔法强度都是震惊世界的。结果爆炸了,我回到了光玄大陆。 “威廉他不是故意的,你也该清楚他是受了爱莲娜的刺激才会……” “姐夫,他不是外表的八岁,是十八岁。好吧,我知道对于一个善 于控制时间、崩坏剧情的你来说,年龄没有意义。可是我这趟发现,其实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也不能总这样枉费自己的魔力。” 作为顶尖家族,我的魔法也许并不是那么强大,而是因为灵力系统与魔法世界不容,才会有那么大的效果吧。我站起身来,看向红木躺椅上的他,黑发蓝眸,却随着我的开口,眸色渐渐变深,已趋墨黑,看起来就像一个纯亚细亚系的男人。 “是时候该回去了。”他搅了搅匙子,清脆的声音,就像老挂钟水蓝色的指针波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带来一波波的眩晕感…… 第59章 龙国入主宁皇宫 光玄两千零七年,龙国入主宁都皇宫。 诺大的温泉池内,蒸腾的水汽熏上他细致如玉的肌肤,打湿了他如孔雀翎羽般长而翻卷华美的睫羽与脸颊边的乌发,鼻如悬胆,唇色滟潋。男子细细地帮女子清洗着身体。细细的脖颈,雪白的香肩,大手慢慢地抚摸着女子的后颈与光滑细腻的背脊。 再往下迷人的起伏曲线,点点水雾在她颈项间凝结然后向那娇若含苞一点红的嫩蕊间滑落,腰肢纤细……他眼里的柔情蜜意,让他脱去战场上的凌厉,多了一份宁雅,愈发衬托得他如玉眉宇清艳绝伦,容色倾国。 可是不论他在如何恳求,女子她就像一块冰,肌骨莹润,却失去了常人的温度,只能靠着温泉传递的热度,勉强不僵硬。男子落下泪来,想要按进她的皮肤里一般,将她揽在怀里,赤诚相对,两具身体丝合无缝。 他细细地探索,抱着她晃动配合自己的韵律。直到遇到了阻碍,他一个吸气,身体一沉,冲破了那层壁障,一丝暧昧的血色融化在温泉水中…… 三天了,监国已经进去三天了,朝臣和各方势力的压迫下,小安子忍不住跑进殿内。却在入殿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东西。自家殿下居然抱着一个雪白的身子,安静地睡在温泉中,而整个温泉池都弥漫着浓厚奢靡的气息。 “小安子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看……”小安子丢了拂尘,咚咚咚重重地扣在地上。 龙披星像是没有看见他一般,抚摸着怀中人的乌发,“月儿,我的妻,仪式要开始了,可我不想放你怎么办?” 天坛是皇宫中举行祭祀典礼的地方,又称祭天台、拜天台、祭台。坛平面呈圆形,共分三层,上屋栏板七十二块,中层一百零八块,下层一百八十块,合三百六十周天度数。汉白玉须弥座台基上,坐落着天坛殿。 他一路抱着秦巡月的尸体走来,将她放在柴垛上。灼魂,魂魄既灼,肉体也要火化,方能得到安息。 她的身体因为离开温泉,渐渐失去温度僵硬下来,他还是一丝不苟地帮她整理好衣襟、绶带。神冠点火,他背对着她一步不回,他怕真的回了头,便会忍不住把她从火海中抢下来。好在只有他一人送她,据说不会忘记奈何桥上最后相见的人。他自然不会让他们接近她,送她,来世只记得他一人便好。 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雨落灯花棋未 收。 忽听得跪了一地的臣官们喧叫,“火灭了,火灭了!” 他一惊,回过头来,只见火石已灭,幽幽地泛着黑烟,一束微弱的星光明灭其间,在她的小腹。 龙披星急忙奔过去,一手护在她的肚子上,一手掐脉。她的身体已经不像之前一样冰冷,竟渐渐恢复到了常人的温度。半晌,龙披星才像是大梦初醒,将秦巡月拥到怀里,狂喜道,“月儿,你还活着对不对?我们有孩子了,这个孩子来得太及时了,这下你就不会走了。” 他抱着她,极尽呵护,尽管她依旧神游天外,没有醒来。 第60章 星月交易慕容天 星月交易所是新兴的拍卖场,由安宁集演化而来,始建于赌城海城。其拍品由天门镖局押送,信誉度很高,在各大主城都有分所。今天正是一年一度的年拍,与平常一月一次的月拍不同,一般年拍都会出现一些珍奇的宝贝,上品的玉石自然不会少。 我混在南宫家的队伍里跨进去,就在这时一个类似于防盗感应器的东西响起,只听靴声橐橐,暗处突然齐齐涌出一排护卫。 我漠然地看了一眼,“星月交易所是不招待客人吗?” “进入拍卖会的,都要有身份证明,另外要缴纳十两黄金的入场费,保证足够的经济能力。” “身份证明?”我笑着摸了一下防盗警报一样的架子,“莫非星月交易所还掌握了天下人的身份了不成?至于入场费,我怎么也没听说,星月交易所入驻柴城的时候有缴纳入住费呢?” 遗忘之痕的管制很疏松,城民们也基本没有什么法律意识,这也是龙国想管也没法管,但还是喜欢把手插进来的原因。如今星月交易所想要弄户籍管理,野心不小啊。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当先一人就甩下一鞭子。 拥挤的人群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活动的空间虽然狭小,我还是跳开了。就在我准备结束这场不愉快的玩耍时,背后的人群忽然开了个口子。 “月儿?”男子身穿白色西装,打着棕黑色的领结,宽松裤子,脚穿棕色圆头皮鞋。黑曜石般的光泽的眼眸,反射着我的倒影。他伸出一只手来,“你好,我是慕容天。” “星月交易所的老板?我还以为是天门镖局的舵主呢?”我坐在最大的包间中,丝毫没有不自在。一边啜饮着极品灵茶青涝,一边看向戴天。 “咳咳咳,其实,我也是天门镖局的舵主。关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诺大的天字,还护着星月交易所做赔本买卖,也只有你慕容天有这个手笔。” “这龙国还未平定天下……” “所以你打算干涉朝政军务吗?” “额,”似是没料到我这么咄咄逼人,他干脆换了个话题,“我请小姐看场戏如何?” “条件?” “做我妹妹,自然要跟我回巫族!” “这庸俗的搭讪技巧……” “这神奇的脑回路……” 我手一顿,瞪了他一眼,他讪讪地扭头看向场下,恰巧 此时刚刚开场,只见拍卖场的中央,一个红衣妖娆的女子翩然落下,身材玲珑有致,极为养眼。有这样一个性感尤物做司仪,看来一会儿可是要大出血的呢。 拍卖师炒作气氛和烘托价格的功力都很重要。拍卖有托儿,那是公开的秘密,多半是把物品托到了高于市价大约百分二十左右就收手,而成交价格真正的高低,则是由竞拍人的身份,地位,和需求的迫切程度所决定。什么时候收手,都是由拍卖师给的暗示。不过分贪婪,成就自己的业绩也同时不得罪真正的大客户,果真手段高明。 拍卖的物品一件一件的被人拍走。现场的气氛也到了。突然,工作人员搬着一个大大的托盘上来,托盘里的东西被红布遮着,到从形状上看,像是一个蛋。红布被掀开了,果然,一颗灰色的大蛋静静地躺在托盘上。这个蛋看上去很普通,蛋壳表面还坑坑洼洼的,一点也没有高阶的气息。原本期待着的众人一下子失去了兴趣。 “这是我们在青城山脉边缘捡到的一颗灵兽蛋,但总部很多人都看不出这是什么兽,也用了很多方法都无法让它孵化,也没有人能够和它签约,所以总部决定拿出来,让它寻找有缘人。” “化石也有人要?”我疑惑道,却听得底下拍价声此起彼伏,丝毫不输于刚才的灵丹灵剑拍卖。 慕容天故作高深地打了个响指,“陋室铭的逆袭话本卖座了,我们也多一条财路。不光满足了他们的猎奇心理,谈情说爱也要推波助澜。其实这价格一点也不赚。” 竞价最终停留在17号包厢和20号包厢之间徘徊,我嘴角翘起,记得房间的布置似乎是走廊的东西尽头,若是一会儿出了场,仇人相见,真该分外眼红了。 “十万两!” “十万零一两!” “十一万两!” “十一万零一两!” “你是不是该设置一下每次加价的最低金额?”我好心提醒。 慕容天不以为意,“诶,要是设置了哪有好戏看呢?就算20号包间想这么干,对面的也不允许啊。还不是一万一万的涨了?” 最终20号以二十万零一两结束了这场拍卖。所以说拍卖最怕的就是慢慢加价,这样会把价格抬得很高,要是20号包厢一鼓作气,出个高价,彻底击败对方的心理防线,反而简单。[论死蛋的身价成长] 慕容天拉住我,“好戏还没结束呢。” 我透过包间的特 殊玻璃向走廊看去,预想的撕逼场景没有出现,只见17号包间走出一个赭袍少年,灰白皮肤,头上周围一转的短发,都结成小辫,攒至顶中。两目圆睁,嘴角却翘起了若有若无的笑,生得诡异。 “是他?”可不就是内原牧族恐怖片的男主角吗? 再看20号包间盈盈走出一位美人,丹唇列素齿,翠彩发峨眉,含情凝睇,海棠标韵,悬胆鼻挺翘,樱桃唇瓣微丰,涂上胭脂,更是难掩的风情。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化石蛋,在看到17号包厢走出的少年时,身形一震,差点抱不住化石蛋。 17号抬眼望见她,她居然掩面哭泣起来,冲到少年面前将蛋塞在他的怀里,然后飞奔离开。 “额……她是不是和牧族少主有过节?” 慕容天笑笑,“北冥小姐喜欢牧族少主古淇很多年了,听说他缺一个灵兽兽宠就巴巴地跑来拍,哪知会跟心上人抬价……”还是以那种方式抬价,这推波助澜真是够虐了。 “对了,你认识牧族少主?”慕容天神色一凌,看向我身上的铠甲,紫光泠泠,阴寒之气两米以内都能感觉到,“听说前两日牧族丢失了镇族至宝暗鬼甲……” 第61章 神机学院执法者 因为力量急剧增长而迅速膨胀起来的气息,如冲击波一般瞬间逸散而出!他背着光,面目一片阴暗,只有一双眼睛,闪烁着熠熠寒光,就像地狱的修罗。一个反身垫步侧踢,将白衣少女踢出二十多米远,一口逆血直接从她的眼耳口鼻中喷出,胸骨断裂的声音在场中传出老远! 一瞬间散发出的果断狠绝与霸道,加上极为俊逸的外表和那股酷劲儿,让围观的少女们心如鹿撞,不可遏制地迷上了他,丝毫没有关心被打的也是个女子。 “武帝吗?神机学院果然有意思。”我走进人群的中心,“神机学院的比斗竟是这样随意啊……” “那小子没有灵力、武力,还女扮男装勾引西门莲大小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西门家主教训他也是应该的。”很快就有围观者辩驳。 “女扮男装,是吗?” 我看向那个所谓少女,她被一大群人用灼热的目光注视着,几乎连眉毛都没有抬上一下,慵懒却华贵地擦擦嘴角,嘴角上挑,那笑容很轻很淡,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这些围观的学生一定也注意到她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只不过因为不承认而可以忽略了。真是有趣,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嘴角勾起。 西门少情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紧紧盯住她,捏紧拳头,黑瞳中犀利如刀的目光倏地扫过四围的少年们,好似一道闪电划破虚空! 然而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少女就像是被那骇人气浪给从前方一下子冲倒,又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从背后将其拉倒了一般,就这么直挺挺的向后倒飞出去,完全违背了物理规则,却以毫厘之差,完美避开了西门少情劈斩而下的致命一击! 我淡淡地将抬起的食指放下,走到少女的身旁。这种时候特别需要一个圣母站出来不是,我就勉强客串一下吧。何况这个少女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肤光胜雪,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是个万年难得一遇的“大美人”。 西门少情身上猛然间泛起了一道黑暗深邃的浓郁灰雾光芒,顷刻间的就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完全由光芒凝聚而成的球状壁障,这如堡垒一般的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 “轰隆!”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强劲的力道四周波及开来,化作阵阵狂风呼啸刮过,连带着将地面的大理石站瓦都掀翻起来,以我为中心的地方呈现一个圆圈尽数被破坏的不成样子。 我只是冷冷地一挥黑色的学士袍,所有的吵杂之声收敛了个干净,众少年只觉得心中一 颤,呼喊卡在喉咙里,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再叫出半个字来。因为他们发现以我和少女为中心,周围三米的地方都没有受到任何损害,三米之外的地板早已经碎石满地,找不到完整的一片地方。 “你是什么人?”西门少情怒色相对,还没开口,一个尖脆的女声就叫了出来。 脑残粉吗?我这才注意到,这不是单打独斗,西门少情居然还有组织。他的队伍中三男二女,一女瑟瑟缩缩,一女张狂无匹,是谁开的口很明显。 “心儿,别跟新生见识。”队伍中的一男站出来,看了看我胸前的徽章。他显然看出我不好惹,可即使拉架,也不忘奚落人。那心儿姑娘虽然听了劝,却还要矫情地撒娇,似是不满,“哥!” 我不禁逗笑了,“靠殴打女人,获取大家的芳心,真是奇葩。” “我们是学院的执法者,看你新生便不计较了,姑娘最好也不要咄咄逼人?”另一男站出来,灰白皮肤,清瘦峻拔如风中青竹,沉思一会缓缓睁开,一双眼睛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 “既然执法者都不计较了,”我顿了顿,用指头卷起的锐利的真空螺旋,对准西门少情,一时间将他那并不强韧的皮肤与肌肉摧枯拉朽般的碾碎,所过之处的肌肉组织被带动着撕裂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豁口,恐怖的力量和多重空腔效应共同作用下,他要害部位的心脏可以说是在一瞬间就和周围的肌肉皮肤以及其他器官一起被彻底的完全摧毁! “那便如此算了吧。”我拉起白衣少女边走,丝毫不顾及背后的惨案。执法者么,作为立威的对象,真是再好不过了。 “小姐,奴婢愿意从此跟随小姐。”白衣少女坐在我身边,垂下额头道。 “名字?” “子期……” “紫棋?好啊,正巧和紫檀凑成一组。以后便跟着我吧。” 第62章 解毒药水吐真剂 “小姐,那个西门家主不会死掉吧。” 我看瞄向一旁辛勤收拾东西的小姑娘,虽是慕容天配给我的,但还是有些胆怯,倒是一旁的子期,目光淡然,好像一点也不关心。 “你说呢,”我叹了口气,“没看到最后开口的那个,是牧族的人吗。或许他们应该感谢我,给了表忠心和测衷心的机会。” 就在这时寝室的门被推开了,竟是刚才队伍里那个瑟缩的女孩,我暧昧地看了子期和她一眼,若我没猜错这个室友应该就是西门少情的妹妹西门莲了,无巧不成书啊。 神机学院共有灵者、武者、副职业三大下属学院。每一栋都是一座八面棱体层叠状的漂亮建筑物,三列高窗的阁楼上有高高的紫铜圆顶,九座参差不齐的高塔,呈不等边三角形排列,在这靛蓝色深夜的背景下,这些建筑显得鬼影幢幢。 西门莲固然瑟瑟缩缩,但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有一个学生会执法者的哥哥,所以烂友损友不会少。到底是室友,我也不便闹僵,便跟着一同走了。只可惜冤家路窄,远远地就见到西门少情一行几人,今日似乎还多了两人。 我大半张脸都藏在黑纱之下,西门莲看不清,只得拉了拉我的衣袖。倒是对面开了口,“戴月小姐想必还是在生气?巫族族长慕容天的亲表妹,这个身份倒是可以和我们齐肩了。” “哼,咒术学院的人就是没教养。” 灵术武术是必修课,大家还没什么院派之争,可是副职业嘛,竞争得就很厉害了。尤其药剂学院的攻击力弱,有光系和木系在,即使没有药剂,也能救活人。这在一定程度上又削弱了药剂的存在感。虽然平时与西门莲交好,但显然不足以浇灭愤青的怒火,我们这边立马就有人出口反驳。 “嗯?”我哼了一声,身边气势汹汹的女生眼中露出害怕的神色,看来昨日的威吓还是很有用的,很快就有人主动马首是瞻。 对面突然出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嘿嘿,这位漂亮的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们呢?我们也不想和有这么漂亮的姐姐的学院起冲突罢了。” 女生被夸得微红了脸,原本讥讽的表情变成了娇羞,那变脸的速度叹为观止。见她这幅表情,那小孩子笑得愈发灿烂:“漂亮姐姐,那你可不可答应龙龙一件事?”卖萌啊,西门少情他们都用鄙视地眼神看着龙龙。 但是,这个眼神偏偏让女生误会了,以为他们是在鄙视龙龙讨好自己,于是对龙龙的 话又信了几分:“什么事?” “我想和漂亮姐姐以及漂亮姐姐的队友们握握手可以么?”龙龙眨了眨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顿时,那个女生就被迷得七荤八素了,立马点头答应。 色诱+花痴,我很想捂脸遁走,无奈正太的威力太大了,依次和她们握了握手,连西门莲也不例外,我只好也伸出手,捏得小正太龇牙咧嘴,干脆弃了紫棋紫檀,跳回了对面。 “小姐,”紫棋紧张地唤道。见紫檀不解,我只好解释,“都牺牲色相了,你觉得会没问题吗?” “可是西门莲?” “如果是你,会怎么收拾你的猪队友?能挡挡枪、做诱饵就算不错了。” 果然,当天课上一帮人就起了疹子,笑个不停,想哭都哭不出来,想挠又怕破了相,对于女孩子而言实在是个打击。干脆请了假,逃回寝室估计几天都不用出门了。所以愤青可以,愤青+战五渣可就不好了。 “没想到牧族少主也在药剂学院。”我看向同桌,赭袍少年听到我的话笑得诡异,“我们是不是见过?” “可别自恋,我的解毒药水做好了。”我放下手中的药匙,用魔力将药罐中的药水汲出,放进一个透明的试管里。 “要不要试试?” “有何不可?”少年灰白的手,接过试管,仰头将淡金色的药水灌了下去。 “真是大意了呢,”我轻蔑一哼,指甲挑起他的下颚,“月神耳环在哪里?” 没错,我做的根本不是什么解毒药水,而是吐真剂。药剂学是魔法师的必修课,若论光玄大陆的水平,没有一个可以比得上异族。 牧族虽然有精灵对草木的敏感度,却并不会制药。连炼丹都比不上兽族的他们,能够占据药剂学院的一席之地,不得不说,校长是偏颇了。 反正我来神机学院,目的也不单纯。回来之初成功地从古淇手中偷来了暗鬼甲,凝实了身躯,但本质上我还是个魂体。这让我不得不追索,集齐三大神器,暗鬼甲、月神耳环、圣躯,可以起死复生的传说。 很快,一个极好的时机砸到了我的头上。这次的历练目的地是——遗忘之痕。 第63章 魔气侵染的孩子 遗忘之痕,是沙漠中的一道痕迹,每年圣族都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镇压住从中散发出的异族气息。只要抬眼看去,莽莽无边无际,即使飞到高空看去,也是横之苍苍,阔之芒芒,从来没有人知道真正的遗忘之痕在哪里。而让学生去历练,等于白给的劳动力。 一入柴城,远远地就看到城主妖无格领着一队人迎接,万苞凝露,红唇晕酒,高鼻碧眼,不是中土人民。巧克力般柔顺的发泽,很有欧罗巴的烂漫气质。 如果说他是郁金香,那么这次的领队,咒术学院院长便是妩媚的蔷薇,水润的唇微微翘起,百合花袍子,每每走过一步,便散落一地花瓣,无论男女,均觉心中一荡,惊艳无比!无论是身姿还是实力都让人意外,尤其他的名字,竟然是——云痂。 柴城原本就是由特别的冒险者补给处发展而来,物价高得离谱,尤其是淡水和水果,是其他城池的百倍。危险的地方固然叫人畏惧,也叫强者趋之若鹜。人类确实是种坚韧不拔的生物,刺激的生活能获得实力上的快速提升,磨练技巧,运气勃发了甚至可以契约到好的兽,得到好的装备,这里是危险的摇篮,更是机遇的天堂。高风险换来高回报,所以即使贵,买的人也不在少数。 倒是妖无格主动提如加入进来,并且提供物资,让众人又惊又喜。来这里的冒险者,绝对没有一个平庸之辈,但妖无格即便是在极险之地,也能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绝对不简单。他想跟着免费打手捞上一笔,大家也没有理由拒绝。 “给我,给我!”一个孕妇从济善药堂出来,疯狂地追着一个老头跑去。那样子让我很怀疑老头手里拿着的是毒品。 妖无格见我有意看戏,便带着队伍上前,只见两人被围观者围住,孕妇还在不断地搜索这老头的身体,逼着老头竟把一包药倒进了自己嘴里。孕妇无法只得箕踞在地上痛哭。 “去看看老头吃了什么药?”我话音刚落,西门队伍里的古濛已经走上前搭脉,他就是那个木系。 “竟是红花?”堕胎药?大家都一惊,看妇人已经身怀六甲,这个时候才想到堕胎不是太晚了些吗? 那妇人的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滚落。古濛给老头塞了一颗药丸顺气解毒,老头道,“别怪小翠,前两天她和阿强去了遗忘之痕,遭到了魔气侵染,阿强为了保护她去了……” 说到这里,老头也掩面哭得昏天黑地。 “既是遗腹子,就更不应该打掉了!” 我冲着名叫小翠的妇人训道。 谁知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冲上来抓住我的袍子,“受了魔气侵染的孩子还能是孩子吗?我是不怕死,就怕剩下个怪物……” 不知道是震惊的,还是为什么,我没有说话。确实异族没有完整的人类,我、戴天、妖无格、妖无格的妻子南宫希希等人虽然有魔力,但我们属于穿越者,不能算作真正的异族。我所见到的异族大军,不过是些零碎的部件、器官,没有什么灵智却拥有毁灭能力的怪物。 妇人越说越癫狂,甚至于试图将手掐在我的脖子上,我一吓,实在太像了。一掌挥开她,她跌在地上,腿间淌出了鲜血。 “啊,我的孙子,”老头扑过来,抱起地上的妇人,颤抖的望着我,“你杀了我的孙子,是你杀了……” 我眼神一眯,古濛走过来看顾,他抬头看向我黑纱下的脸,“是个男婴,按理是救不回来了。”我清楚他的意思,如果及时注入了木系灵力也许还有救。 老头和妇人大惊,抢天呼地地护着腹部,“我的儿啊~我的儿……” 我没有动容,木木地看向两人,撒了个谎,“我们并不能确定是不是魔胎,魔胎也可以长得跟真人一样。你还要他吗?” 妇人眼中闪过疑虑,惊惶,“魔胎,不要,我不要……”她爬上前抓住了我的裤脚。 “那还救她做什么!有这样仇恨的母亲,对孩子也不公平。”我甩开她,直接向着遗忘之痕去,不顾队伍的其他人,反正我凶名在外,并不用掩饰些什么。 第64章 遗忘之痕欢迎您 光线忽然黯淡数分,同时,数干双小眼睛已然盯上了我们,几乎每个人都进入一双双小眼睛的监视范围。众所周知遗忘之痕的天气无常,一会风一会雨。但天气往往是危险的讯号,如果还沉迷在野营的乐趣中,那就是不知死活了。 “吱一一”一只足足有兔子那么大的食肉鼠刷地跳出来,将人射了个对穿。尖锐的利爪和獠牙连战铠都能撕裂,而且还能凭着一双翅膀在天空飞翔,威风无比。 我一边啃着烤土豆,一边随手往前一指,便砍在一处将要移动过来某物身上,刺溜一捧鲜血便飓将上来! 沙漠一下子沉默了,很快,无数村叶撞动发出的沙沙声发出来。一条各凸起朝人们移动过来,速度极快。 “围成一团,快!”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很快几十人大圈便围将起来。随后,数百食肉鼠拔地而起,露出寒光闪闪的牙齿,扑将上来。 “食肉鼠,喜暗怕光,拳头大小,一般捕食小鸟昆虫,捕食时全家族一起出动。”古濛一边念道,一边催促大家施展光系法术。 进入神机学院的人,多多少少都受过赐福。这是他们的荣誉,可惜不是天生的,用完就没有了,所以每个人都小心翼翼,既不想花掉自己的光系,又要暗算别人替自己花掉。 “古濛,你是牧族的人,怎么不见你施展灵术御兽呢?”牧者,御也。牧族凭借绿色的生命气息,引诱驯服兽族是自然之理。 古濛愣了一下。他确实可以御兽,但是有多少只食肉鼠呢,上百只?不,足足有上千只,或许更多,因为还有源源不断的鼠类攻击上来,那一霎那跳起攻向人类的就有这么多了。更叫人惊讶的是,这些老鼠居然会使用灵术,口吐冰箭! 而且他的御兽能力是有限的,木系灵术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生命。他们失了光系,不过是没了荣誉,而他失了木系,等于丧命。 “还是别难为他吧!”我幽幽地说。况且这也不是真的食肉鼠,是异族的技术,再用木系也没有用的。这些机关通过幻觉幻形,被斩杀后跌入地下,经过底下的异族气息培养再生,再生速度可以控制,真正的环保无污染。 好在队伍也不是吃素的,每个反应都是一流,在每人平摊三只老鼠的情况下,依旧能做到秒杀!云痂甚至能以气劲伤鼠,他的武器是一种离合钩,发出去时无法瓣认其轨迹,连杀五六只食肉鼠。不过可惜,他是杀不完的。 “爷爷,救我!”云痂手一顿, 竟被咬了一口。我眯眼望去,是龙龙那个坏心眼的小坏蛋。此时被食肉鼠夹面攻来,而他身边的学长已然自顾不暇。我飞步过去,像夹小鸡一般把他抓起,就在我落地的那一刻,他周围的食肉鼠忽然如潮水一般退了。 “不过是外围就受不了了,这等能力还敢把孩子带进来,您当是春游啊。” 云痂一怔,看向我,“戴月?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将学士袍一甩,右手放在胸口微微福身,有点像数码宝贝里吸血鬼兽出场的样子,“欢迎来到遗忘之痕,我仅代表异族的亿万城民们,好好地招待各位。放心,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可以尽情地玩耍!” 说罢,我阴狠地看了一眼怀中不断扭动的小色狼和胸口的水渍,咬牙切齿道,“孩子就免了!” “你放开我,我姨夫不会放过你的!” “管你姨夫是谁,也得卖本宫的面子!”(好像说漏嘴了) “我姨夫就是我小叔!” “什么鬼,”我没心思听他啰嗦,把他直接一扔,跳上了飞行器,“妖无格,看孩子!” 第65章 光玄大陆势一统 月神耳环已经有了下落。青城虽说五年前就被龙国引内涝攻破,但是至今为止都没有完全修养生息过来,相反龙国每年还要耗费兵力去监守那里大片大片的茶园。 闪电照出了一个人影,我一路从青桐山脉过来,只觉这茶园大极了,从山顶到梯田,从山谷到河湾,应有具有,几乎占据了整个青城。也难怪龙国不舍得,就像上回在星月交易所喝的青涝,可都是一斤千金的好宝贝。要是贸然闯入,毁了茶园,其凶残程度不下圆明园。 当然,这茶园本身也是有玄机的。阵法,又是阵法。偏偏异族不在阵法的管辖之内。异族气息溢出,立刻就给我腐蚀了一条道儿来。 茶韵悠扬,薄如寒磬满空林,细似松针浥初雨。在这满是茶香的地方,确实连心跳都能慢下几分。可惜我现在没有身体也没有心。 淡淡春漪疑比长,杳杳波澜动远空。茶林深处,有人对弈,纱帽明,白襕系,这生面,颇相识。曾经烂柯人伐木而至,俄顷不觉饥。童子谓何不去,起视斧柯尽烂,既归无复时人。是谓采樵烂柯光阴逝,呕血成图妙算奇。死里逃生个中意,胜固欣然败亦喜。 “你是何人?”执黑子的轮椅兄忽然抬头问道。 我用托腮的手指敲敲下巴,“来抢东西的人。” 执白子的兄台,没有抬头,专注棋面,“既来此,何不饮?”说罢,便浇来一盅,以内劲传上墙头,茶香沁脾,是青涝。 “我自青城内涝之时来此,故名青涝。” 轮椅手一顿,“想不到茶圣陆羽由此成名。” 哐啷——瓷器碎裂的声音,两人均抬头。我邪魅一笑,“看来这贼不止我一个,栖王爷要不要带着茶圣,退回你的大军中避避?”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我们的打斗倒没有刀光剑影,兵刃相接,多的却是灵力与魔力的震荡,暗影千重与腐蚀销魂的交错。铮铮琴音响起,我黑袍翻动起舞,庭中二人恍若未闻地对手执奕。琴、舞、茶、棋,构成了一幅宁静致远的影子戏。 我长袍轻抖,人向右转,掌风突从身后向他肩头拂去,他轻轻俯身前窜钻过。我自不肯放过他,右手衣袖已势挟劲风,他刚从袖底钻出,便被迎面扑到,这一下身前头顶夹击,再难避过。 谁知他进退趋避,我的袍子被一把抓住,两下一夺,嗤的一声,扯下了半截。我皱起眉头,含嗔不语,被一股凌厉劲急的掌风将整个纱面衣带震得飘了起来。披 风脱落,吊带铠甲下雪白的肌肤暴露在月辉之下。我一惊,立即向外挣夺,一个立足不稳,竟被他从左臂抄去,抱在怀里。 我索性仰起脖颈,将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他的脸因为背光,根本看不清,而我却沐浴在月光下,如黑夜里的明珠,光华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他的手在我的铠甲上摩挲,我娇媚一笑,“暗鬼门主,这是心疼小女子这件暗鬼甲吗?可怜春衫薄,不知君心似我心~” 趁他晃神闭眼间,我一个厉色,翻身而起,将他上下其索的手扭在身后。他也不恼,只是卖了我一个消息。我一惊之下,让他挣了手,只见他悄然一挥,一对青色的耳环从地上缓缓浮起,正是我苦寻许久的月神耳环。 我心知他不会给我,干脆把气撒在龙栖星和陆羽身上,二人竟岿然不动,有任我索取之意。一只素手捏住我,“何必呢?” “他们都是自愿献上自己的灵魂。” “你不适合做反派的。杀了一个配角,还会再来一个。与其来个厉害的,倒不如留着慢慢玩。” 我收回手,气鼓鼓地看着逆光的男人,只是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到底有要事,不能久待。 第66章 天下为聘倾国色 “你还想挣扎吗?”寝室的气氛很怪。 “……”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男子但凡中了这花,没一个能拒绝得了。” “……” “好得很,等我玩够了你,再让奴隶也轮你一遍,你觉得那个女人见了你的浪样,会要你么?”阴森的笑声传来。 子期俊眼微眯,衣服已经被轻佻地挑起,身上绯红一片,似在极力和什么东西做着抗争。西门莲满意地扭住他的下巴,狠狠摸了把,头一扭便要亲卫墨的红唇。 我猛地推开门,一头波浪在无风自动,活像美杜莎。大部队还没消息,她根本没想到我会突然出现,手已经掐上了子期的胸部。 我心念一动,就像吸星大法一样把她吸了出来。脖颈滑入我的手中,脚尖却够不着地,却没有用力掐她,只见她的皮肤慢慢腐蚀,就像雪人在渐渐融化。 我看向床上,子期胃口翻滚,头偏向一边,第一次见他清明的眼灰白了。我把手中的东西一甩,西门莲口吐血,丧心病狂地嘿嘿笑道:“我们都中了毒,就你没事。” “是你们蠢!” “他被我摸了亲了,你还要抢我穿过的破鞋?”我直接割开虚空,将她栽了进去。 子期不可抑制地抖动着,衣冠不整,胸前青紫一片,脆弱得如同残破的娃娃,眼泪不断掉出。我又心疼又疑惑,那样高端纯阳一个人,为何自甘堕落至此? “要是博取我的同情便到此为止吧。”我故作不意,子期似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哭得绝望而伤心。 就在我打算下床离开时,他却抱住了我,“想体验,走你走过的路,陪你走过所有的路。可是我脏了,不能再陪你。我也好怕……呜呜,我也恶心……” 我心中天人战,良久,才叹息一声,“我在。” 他嘤咛一声,被我推在床上,只得攀住我的腰,因为身上越来越重的情潮,击打得摇摆不定。我低头舔过他身上的青青紫紫,“她摸过这里?吻过这里?现在这里我亲了,我摸了,这里是我的,我不允许你被碰触!” 我的胸膛一团冰冷,他的身体依旧热乎。 我吻上他的唇,“她吻过这里吗?” 他震了震:“没……” 吻他的眼睛,眉毛,耳朵:“这里呢?” “没……” 小手在他身上四处点火: “这里?” “没……啊”,他忍不住低吟一声,难耐地扭动着,血液似在叫嚣,万分风情,一丝丝妩媚透体而出。 “可是我摸啦亲啦,所以你是我的,我的艳阳!”我终于也霸道一回,与他相触的部位,一阵一阵热流涌动着,无比清晰。他的脸上有了笑意,像是孩子讨要到糖果…… “可我终究只是魂体,不能……”我躺在他的胸膛上,数着他的心跳。 “不怕,我会一直抱着你。”他像是餍足一般安慰道。突然觉得角色反转了有木有,寒。 —— 或许是甜蜜烧昏了头,我竟忘了遗忘之痕。他们自己回来了,带来的还有云痂的死。他用生命完成了传输阵法,将所有人直接送回了学院。 我不想赞颂他的伟大,即使不做空间传输,他们一样平安无事,云痂这么做,除了陷我于不义,并没有其它实质性的意义。 面对他们一口一个魔女的挑衅,我要怎么说,抵死不认?反正他们根本没有证据。我修的是药剂学,至于灵力来源根本不在评测范围内。 “哦?你既说我是一族族长,那么最好拿出对族长该有的礼遇来。”我趴在子期胸口,看都没看那些人一眼。 “凭你也配?” “你就配了,古淇少主?哦,现在该叫牧族族长了。”我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褐衣少年。 “你!是你炸了清虚墓!”他突然欺近身来。 “没错,”我从子期怀中出来,跳上演武台,“我是不知道清虚墓竟然用精液灌溉维持,为此损了多少阴德!也难怪你们血脉不济。我给过你们机会,那青城山脉的炸药,就是为你们埋的。炸了也罢!千年余妖孽,白骨皆化无!” 各自身形飘忽,力争先着。古淇连变十余种拳法,始终难以反先,待拆到一百余招,他倏施诡招,“你又怎知我们牧族不想珍惜,月神耳环被盗以后我们也别无他法……” 我招势一变,掌影飘飘,出手快捷无伦。这一来,古淇登处下风。 “那你勾结北冥、西门、齐氏,颠覆大秦,是想要复你大齐来的吗;自甘堕落,酒池肉林,竟行那阴私奢靡之事是不想好了吗;仗着披星对你的包容,嚣张作恶,还不快把眠月交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的哭腔响起,“表姨!” 我回头一看,正是眠月。分心时,古淇取一根枯 骨藤索来,若被打中真要被吸干了精血。我连忙双手结印,打出一个五灵灭杀阵,是我自己琢磨出来。想万物皆有灵,凡入阵之物皆会化作五灵被吸收,就像自动垃圾分类一样狠辣的阵法。待收拾了枯骨藤,左起右落,左落右起,倏忽之间接连踢出,哒哒两下,他的左胯右胯均被踢中,崴在地上不得动。 我看向钳制眠月之人,“西门少情,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平生最恨孩子,你说我能做什么?” 我失声道,“你,你别乱来!”然后变一把刀架在古淇脖子上,“你有人质我也有!” 西门少情仰头大笑,“这是打算要妹妹,不要弟弟了吗?大长公主殿下?”龙国没有公主,已灭的秦国就算有,大长公主也只有过秦巡月一个。 秦巡旗的表情扭曲,“你,是皇姐?不可能,皇姐明明……你是谁,让我看看!”我手一抖,在秦巡旗脖子上划了一道血。他竟不管不顾要揭我的脸。 只好也学着西门的样子笑将起来,“旗儿是我弟弟,可眠月就不是我妹妹了。你大可问她姓甚?” 西门抵在眠月脖子上,小姑娘受了惊吓,不敢言语,泪珠子却是一串串往下掉。我急着上前,却被西门察觉,不敢有所动。 双方僵持直到一道女声闯入,“眠月!”。 我大松一口气,关心则乱,忘了使用魔力。西门少情一僵,被慕容天一记灵力抽打在地,松开了眠月。远远地只见依稀佳人,催花落红,落雪缤纷。那是慕容雪。 她狠狠地抽在西门少情脸上,却柔柔地唤着他,“莲生。” 她指着眠月,“她姓孟,从来都姓孟。” 两句话,却像是千斤重。西门少情重重地跪在地上,半晌又像反应过来,欲伸手去抱眠月,只是小姑娘哪里肯,躲在母亲身后。 一不留神,竟被古淇劫了面纱,我一个翻身将他摔在地上,他却笑得开怀,“皇姐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甘之如饴,我本就是被你所救,我族本就是由你所建……” 我被他的语无伦次吓了一跳,这种“我爱你”=“你杀了我吧”的论调是哪来的?就在这时一股暗流将他狠狠地按在地上,子期见状立刻来到我的身后。 我看向前方明黄的身影,是他,龙披星。 “不要,不要杀他!”北冥媚冲到台上,跪求我们,古淇却一把将她推开,毫不怜惜。 龙披星缓缓 走近,这里是神机学院,他却像闲庭信步,带着勃发的意气、爱恋、温柔,我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封古淇为齐王,整理好你的部下,将北冥小姐娶了去吧。” 古淇不语,看向我,伸手企图抓住我,“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终究不忍,接了他的手,“你照顾我颇多,我也望你安好。” 我们都是看着北冥媚过来的,她的家族或许有问题,但是从她做明媚开始便一直待旗儿一片真心,或许这是旗儿最好的选择。 见我允许,他的眸光渐渐暗下来,但波潮汹涌的情绪好歹化作了静水流深。 我转头看向龙披星,“我要月神耳环。” “可以。给我走。”他浅浅地笑道。 “我有相公了。”他的脚步一僵,我立刻瑟缩到子期怀里。 “是吗?”他的眸光太深刻,以至于我根本不懂里面的意思。灵圣的威压压来,在场众人都吐了血,要不直接晕过去。我也有些站不住,只等子期身上爆发出相等的威势才堪堪好些。 子期,也就是神无月,挺身护在我前面,他的头上还梳着侍女的发饰,身上还穿着女装,却丝毫不影响他卓绝的气质。忽然觉得好幸福,有一个男人那样纯净,那样高洁,为了你却愿意扮作女装,伺候你,做你的所有物。我不是女尊,可他却心甘情愿。 处在两股力量的交叠处,暗鬼甲甚至有些裂开的迹象。我自然不会傻到像前两次一样,成为两人争斗的焦点,“住手,住手啊,我不舒服,很不舒服……” 龙披星顿时撤了手,巨大的冲力,让我随地一坐,紧接着就是小腹一阵绞痛。这种状态虽然因为魂体减弱了很多,却越来越频繁。 我脸色发白,“怎么会……” “孩子,是孩子,你忍忍,”龙披星顾不得神无月,直接将月神耳环召唤出来,可是就是这么一下,让我彻底昏了过去…… 第67章 现实版精灵女皇 我一直想要借助三大神器的力量恢复肉躯。可是冥冥中总有一股牵绊让我总不能成功。我以为月神耳环是救世神物,却忘了它其实是魔力的克星。万物相生相克,此为定理。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宁都皇宫的大明殿内,看着辉煌大气的宫殿,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恍若隔世。神无月竟肯放我,难道他不知道这一撒手,便不能再回吗? 我邪魅,我黑化,可我一直没忘记,苏伴星说爱我,却掺杂了对龙国的报复;流苏说爱我,却掺杂了对前世的执念,或许古淇和整个兽族都是如此;龙披星说爱我,却放不开对天下的贪欲;只有神无月,纯净无暇,然而终究是我忘了,我和他之间还隔了一样宿命。 我从偏殿走到正殿,龙披星正专注于商讨国事,尽管我已经小心翼翼没有弄出声响,他还是察觉到了。我突然觉得小心翼翼都是白费,到了灵圣的水平什么察觉不出来? “你醒了?”他起身来迎我,我没好气地把手往他手心一搁。 “你们弄那么大动静,开议会呢?” 他摸摸鼻头,“下次不会了。” 我轻笑,“可别,议会也挺好的。迟早要习惯不是?” 他一怔,脸上绽放出无比璀璨的笑容,“月儿……” 如果从我的角度来看,印象最深的人,不过眼前这一位而已,无论是伤、痛、喜、怒,哪里都有他的影子。最可怕不过习惯。 “兽族早在五年前,你就动手了,苏伴星身死,万寿山解封,流苏回了圣族;牧族先是被我一把火烧了,后有古淇的归顺;巫族有慕容天打理;青城前两天才被你收了;柴城是我的……除了圣族,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啊?”我摆弄着他桌上的笔墨纸砚、奏章典籍,百无聊赖地问道。 “还有一件,娶了你。”龙披星凑过来,轻轻地要在我的肩上,只可惜怎么也不会有吻痕,这让他皱眉。 无疑这些地方,不论兽族、巫族、牧族还是圣族、异族,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我。他有的不过是天下,而且我有的却是整个光玄。 我叹了口气,“月神耳环,拿来试试吧。” “你还要?” “不破则不立,我这副鬼样子,你尽可嫌弃了。”我看向灰白的肩上,那里干净如初。 我企图收复月神耳环,却因为异族的力量排斥得厉害。一瞬间我都要以为 是宿命发作,毕竟今年又是一个六的积数年。 看着耳环再次从手中掉落,我四处走走,纾解郁闷的心情。龙披星虽然粘我,但宫内毕竟不如我熟悉,尤其是巡月殿。 从前我最爱坐在月白廊的圆桌旁,白色的扶桑流苏编织成的秋千前后摇摆;看庭院里鞠水钵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头”;斜卧在竹下大青石上读万卷书;或是靠在小桥上数斜阳倩影。 如今还是出了闺阁,不禁清唱起来,“朝与佳人期,胭脂染红萼。暮与佳人期,芳菲约清阁。人面何处去,结实造化得。”愈发得伤感起来。 就在这时,一队小宫女跑过来,见我背影斥道,“什么人竟在这里,若打扰了皇后娘娘该当何罪?” 皇后娘娘?我扭过头来,小宫女们见了我,手上的提盏、水盆子什么的都洒了,直呼见鬼,四散而去。我好生奇怪,没有什么人对我巡月殿敢鸠占凤巢吧。 推门而入,因为设了阵法,外人看来便是流动空间设计,眼花缭乱,而我自己看来却是星夜广阔,宁静致远。 精雕细琢的镶玉牙榻,绣衾锦褥拜毯。红纱绢绡,漫卷帘幕,五色香烛,燃尽春秋。名手雕镂沉木断,玲珑五彩销金嵌。一槅一槅,各种花罩、槅扇,倏尔五色纱糊就,竟系小窗;倏尔彩绫轻覆,竟系幽户。 一切都一样,又有什么不一样了。我看向床上静静躺着的少妇,她有着和我一样的睡颜,和我一样的娇躯,和我一样的浅笑。 不同的是,她高高的肚子,还有常人的体温,呼吸浅浅。 我的左手摁在腹部,右手试探着摸向她,那里正有一个小生命,真的很奇特……然而我的手没有真的落下,我怕自己的魔气会感染他,我不能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我只好落荒而逃。 第68章 子期牺牲解宿命 我再一次将月神耳环摊出来。从来没有这么渴望,放弃魔力,换取与他的接近,就像是一种本能。为他夜赴遗忘之痕,为他抹去当年我拼了命才写下的咒语,那道门只有我能关上。 “痕迹可以抹除吗?”我看向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神无月,他竟然一直知道这个地方。 他戚戚然看着我,手中多了一支簪子,通体透明,非金非玉,和他额间的太阳玉一样,和天配地配一样,是这么多年妖无格他们拼命寻找的那种承载力量的法器。 “回魂仙梦真的改变了前世吗?” 我坐在沙上,他静静地替我挽起发髻,“不能。时间不能逆流。” 我惊讶了,难道之前灼魂所见都是梦境吗? “但是梦可成真,你改变的是所有人的记忆。”我一愣,所有人的记忆吗?这不是我们存在的依凭吗,如果记忆都变了,那倒真的和改变过去无二了。 遗忘之痕,可以被抹去,因为我的选择是相同的。 月神耳环真的要到我魔力散尽的那一刻才肯来拯救我,看着我尖尖的耳朵,细腻的皮肤,明亮的眼睛,背后巨大的透明双翼,简直就是现实版的精灵女皇。 我看向似笑非笑的龙披星,一个李子砸过去,溅在他的砚池里,墨汁落到他的龙袍上,他也不以为意。 “怎么,不漂亮?”我嘟着嘴。 “漂亮,”他突然痴痴地看着我,环上我的腰,“漂亮得想拥有你” 我摇摆,“滚粗,任谁一觉醒来,搞大了肚子,都会生气的。更何况你还是在我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明白。” “我会负责让你明白,爱你生生世世。”他咬着我的耳根。我眼角上挑,指指肚子。 “咳咳,还有孩子,爱你们。” 我回过头来,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看你表现喽。” 对于回到以前的肉体,我还是有些发怵的。龙披星握着我的手放在高高隆起的小腹上,输送着灵力,光系暗系交织起舞,我竟然能感觉到胎儿的动静,他似乎很舒畅。 “你神游天外,他也生长缓慢,一年也就普通婴孩的一月年龄。” “所以才六个月……孩子,对不起,我不是个好娘亲……”我心神一动,竟然回到了肉体,突然的变化把我们两个都吓到了。 “哎,哎呀。” “怎么了,怎么了,哪 里不舒服?” 我看着他蠢萌的样子不禁逗笑了,“我只是身体僵了些,咯咯咯。” 光玄两千壹十八年元月,龙国一统光玄大陆,定都宁城。 册封大典本来预定在早上,却临时改动了数次,一直拖到晌午才举行。我拖着笨重的身体,半倚在龙披星的身上,好说歹说才上了城楼,面对山河臣服。 他牵过我的手,高举在我们中间,走过以阶梯和斜坡相间的龙尾道。长长的裙摆拖曳三尺有余,步摇琉冕齐齐晃动,一起踏上了金碧辉煌的顶峰。 剑佩声随玉墀步,衣冠身惹御炉香。共沐恩波凤池上,朝朝染翰侍君王。我挺着肚子,待大明殿十扇朱窗大门同时大开,金玉堂,天子阶,数百身着黑色朝服的官员鱼贯而入,下跪叩拜。 “皇上与皇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后易累,朕先带她去休息。”龙披星竟是要当真众朝臣的面将我打横抱起。 原本还在磕着脑袋的我猛的惊醒,推了他一把,“去你的,谁异类啊?我还想见见大家呢。” 我看向台下,神无月、流苏、慕容天、龙瑞星、妖无格、秦落山他们都来了,我可不想被看笑话。 他却温柔地俯身,“乖,先去偏殿休息,一会儿让他们找你。” 我想想也是,有些话还是不能太招摇的说。也没让他抱,只说自能走。 怀孕以后,龙披星似乎挺委屈。以前虽然是魂体,但凝实了以后还是可以搂搂抱抱吃吃豆腐。现在逃回了身体,可肚子里还有个球,每次都要顾及着,不能尽兴。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贼兮兮地笑着,撩拨起来也不负责点火,看着他撇嘴的样子,真是极好的了。 我最想知道的还是红玉的近况。慕容天也就是慕丞相的儿子戴天,似乎也急着回去,将整个巫族作为我的嫁妆送了来。 “红玉可好?”我扶着扶手,勉强撑在金座上。 “她很好,我们回去就联系上了底斯特律尔家族,手术很成功。后来在布拉格海滩举行了世纪婚礼。只是红玉她心智有些受损。” “放心,完成了这趟因果,便会好。我还想和你结成儿女亲家呢,你早晚生个女儿来呗。” 戴天像是看到了希望,也和我打起趣来,“你这胎说不定是个女儿呢。” “诶呦,”我揉揉肚子,“绝不是,你看小东西都生气踢我了。” 戴天还是不依不饶,“我连儿子名字都想好了,叫戴维,此事没商量。” “是吗?”我们呵呵大笑,好久没这样了。将他送到宫门口,直到没了背影,我还不肯回去。 一只手扶住了我,“子期?” “我不会让你有事!”他的话很坚定,我疑惑地看着他。他补充道,“六煞孤星之事,尚有转机。” 听他这么说,我先是一喜,可是笑容还没浮在脸上,就隐隐觉得不对。想起那个无解的签,“子期,你别做傻事。前几年都应了验的,我不怕。” 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我的脸色却没好到哪儿。神无月霸道,也执着,只怕他是动了以身入道的心思。 “子期,我求求你,不要,不要……”我的情绪很激动,他却在我额头摁下一吻,让我沉沉睡去。 第69章 神女遗梦琼霖间 古老的天边有一棵树。 它站在过去与未来的交点,光明与黑暗的分界。它是整个天界的孕育者。 作为神树的第一个孩子——苍邪,无疑是规则的化身,天地的尺量。精骛八极,思飞千里,穷尽一生追求道,秉持道,维护道。这是他的使命。当然,如果神子的生命有尽头的话。 思考是不需要多余的动作的。不作为便是有为。他只是一如往常慵懒地倚在树下,却不想夕阳升月之时,迎来了一个新的生命。 又一颗神果成熟了,似在庆贺出生一般,满树的扶桑流苏都开了,漫天铺地的白的世界,馥郁馨香弥漫。坠落的那一刻,神果翩翩化作一个婴孩,落入他的怀中。 小小的粉嫩的脸蛋,是那样柔软,像天际的云,像初生的雪。仿佛只要一松手,就会消失,就会化入泥土中。面对她,秉持了不知多少年岁,冷漠了不知多少年岁的苍邪,第一次心湖微澜。 苍邪一出世,便是少年模样,岁月痴长,再至成年。然而怀中的这个婴儿,为何如此心急?微闭的眼睛宛若银河璀璨的星光,嘟嘟的粉唇轻启,仿佛在笑。然后笑意减减,最终缓缓地化作了一个口水泡。 她的身上裹着厚厚的羽衣,恐是先天不足,并没有他的多。羽衣是神族神力的象征,越厚代表着神力越强大。对于神族来说,寻常寒暑根本不值一提。所以除了喜好,他们不需要衣裳,天生的羽衣就像是皮肤,是他们最好的保障。 苍邪怀抱着她,目光扫过她洁白的羽衣,终究神色淡漠。迎着初生的太阳,恬淡安然。却不想有些纠葛,注定了陨落。 …… 天界无岁月,亦或者说,平淡的岁月总是被忽略。 “邪哥哥。” “嗯。” 玲珑的少女,伸出粉臂,小小的撑了一回懒腰。看着男子近在咫尺的容颜,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对着他纵是再多的岁月,恐也是依旧叹道,“真好。” “邪哥哥的怀抱,真温暖,好想永远这样,这样就好。” 闻此,苍邪低下头,看着怀抱里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女,雪白的羽裙与她的精致相得益彰,晔兮如华,温乎如莹。让他似乎不想放手。 于是自从苍琼出现后,或许是为了与那张动人的小脸拉开一些距离,他莫名地多了一样职责,巡视天河。他想,俯瞰万物寂寥,好过抱元守一。幸而,见识的多了,真的让他对于天 道的理解,神力的掌握都有所精益。 神女一样有着自己的职责,就像他的使命是维护天道,秉持无情。苍琼的职责就是守护神圃,踏遍神树扶桑流苏开遍的地方。 不同于面对苍邪时的恬美,她虽愿意与自然草木亲近,却一碗水端平,一样的心。嫷披服,侻薄装,沐兰泽,含若芳,苍琼头戴神冠,身披吊带裙甲,繁复的裙摆折射出神光。神光中沐浴着神圃的一众草木。素手执玉锄,剜去腐烂、黑暗,罗纨绮绩盛文章,极服妙采照万方。 没有心情的波动,一样的心,甚至就等于没有心。远古的神族多是无情的,他们高贵,他们强大,与之相匹配的就是淡漠的心境,苍邪如斯,苍琼亦如是。 …… 看顾好神圃,已是月上星河。邪一定又去巡河了吧。苍琼未来及褪下裙甲,轻轻地靠在老地方——神树的主干下。突然,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谁?出来!” “呵呵呵,我跟了你一路才发现,真蠢!” 苍琼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不同于她与邪洁白的羽衣,黑色的羽衣随着夜风寂荡,似水般摇曳流动,在空中似乎也击起了细小的波荡。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层层叠叠,密密实实,黑羽衣的数量竟然与邪哥哥不相上下。 “小弟弟你是谁呀?”苍琼脸上无悲无喜,亦如当初邪见到她时一般,更多的像是迷茫,以及对于未知的包容。 “弟弟?”男子冷峻的眉头微挑,“不,我是哥哥。” “可你明明比我晚出现……” “你出生时不过婴孩,而我业已成年。” “也就是说你是才出生的。刚刚这里还只有我与邪哥哥两人……” “不,我孕育在你之前,若不然,如何得知你生而为婴?” “可是你是才出生的……” 远古的神族大多天真懵懂,从另一个侧面来说,更加较真。也许理解上一片混沌,但是他们有着直接而纯粹的信仰。别的事情或许她不在意,但是偏偏有这么一件,让苍琼摒弃了一贯的淡漠,较起真来。 也许只是不想与邪有任何的间隙吧。 “琼,要叫哥哥。” “不,你明明比我小。” “叫哥哥!” “是你该叫姐姐!” …… 或许 是口水战打得太累了,苍琼甚至不知何时睡了过去。睁开眼,还是在苍邪温暖的怀抱里。如阳光海水般舒适的怀抱,让她不由轻叹一声,“真好。” 摁下心中的郁闷,苍琼纠结了一会,还是开口,“邪,我做了一个梦。” “嗯?” “有个家伙,非要我叫他哥哥。可是琼儿只有邪哥哥一个哥哥,对不对?” 邪沉默了。苍澜的存在,身为第一位古神的苍邪,自然明了。他与他,一个出生在朝阳,一个出生在星夜,一个是光,一个是暗。这意味着什么呢,一向究天人之际的苍邪却不愿深究,只是下意识地把他浅浅归为“最好永不相见”。 确实,他们并未相见。苍澜在邪出现的时候就不见了踪向。正好印证了,他或许与他一样的心思。 但是琼是不同的,作为负责的哥哥,邪还是教导她。对于比自己小的,要有耐心,就像自己当初对待小琼儿一样。当然,苍澜只能是弟弟,虽然他所说的,孕育在前都是事实…… “出来吧!”苍琼将玉锄抗在护肩上,朝着神圃的一个方向念道。 “这次反应到快。” “我、随便叫的!”苍琼学习和澜的模样,将秀眉微挑。言下之意,你丫沉不住气,我随便一叫就现身了啊。 “哦?是吗。”苍澜也没戳穿她稚嫩的样子,他对光系灵力震荡异常敏感,跟何况是琼身上这么精纯的探查力量。而他淡淡的语气非常符合古神族的气质,倒是把琼刚才那点别扭给对比出来了。 对方不接茬,琼也正好切入正题,眼前这个家伙,虽说不至于像邪那般“不相见”吧,但也不痛快。 “邪哥哥说了,你生于昨夜,便是迟于我,当是弟弟。再者,我与邪哥哥在前,你这后来者自然靠后。所以,于理于情,你都是弟弟。”琼照本宣科地将昨夜想了很久的话念出来,临了,估摸着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叹了口气,补上,“放心,我会好好地教你。” 却没想到等到琼抬起头,澜却不见了踪影。疑惑间,耳畔传来轻笑,“这么点本事,还是让哥哥照顾你吧。” 温热的气息铺在脸颊,侵蚀着琼的气息,竟是神魂震荡,安静不下来。她只觉得,有一股怒火烧上脸来。不由自主地灵力并举,从掌心扇出,直冲澜的面门而来。她的身上霎时间五色并驰,不可殚形,详而视之,夺人目精。 …… “哇咔 咔啊——” “又跟澜打架了?”邪抱着琼,让她靠在自己的颈窝里,温柔地安抚道。 “澜他就是神树结的一个烂、果、子!我早晚要把他除掉!” “不可胡说!” “你不知道,多少扶桑流苏的花儿枯萎都是因为澜!他这样下去迟早会毁了我们神圃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总和他闹。” “那是因为他总缠着我!我问他,邪哥哥要巡视天河,我要看顾神圃,那他的职责是什么?他居然说他没职责的,他的职责就是盯着我。这家伙还在妄想当哥哥……” 邪神色静静地听着。的确,所谓的职责,不过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信仰,或者说性格决定的。暗系力量因光而生,澜的话,打不过自己,琼的力量更适合侵蚀。所以盯着琼,这话并不错。 “那最后你可打赢了?” “那当然!亏我还谨记你的话,生怕自己不够邪哥哥耐心,其实澜压根就比不过我的……” 果然,琼出生于光暗之交,可以化双方的力量为己用,所以只要坚持下去,结果定然是澜精疲力竭,而琼越挫越勇。除了第一次交手,被弄哭了回来,之后竟无败绩。可是澜明知是这样的结果还锲而不舍。倒是琼因为顾及神圃,不敢放手。不过如是几番下来,她的灵力倒是精纯熟练得多了。 只是看着她的小脸越发生动明媚,话也越来越多,却字字不离澜的事。倒不如之前亲密相拥,岁月静好了。 “当真是谨记我说的话?” “唔……” 邪的目光不明黯然,“琼,你可知所谓友爱珍惜,手足伦常与天道并不同轨。我教你耐心护弟,是想将自己对你的爱护传承下去,此与天地规则并无约束。你且不必纠结于此,于修行有耽。” “我当然知道,纠结的明明是澜嘛,不是我。”琼扬起头来,精致的小脸上黑眸镶嵌,星光潋滟,明艳无比,千斛明珠觉未多。 第70章 以身入道尝苦果 “在琢磨些什么?” 琼一个人坐在主树下,头顶一弯镰月,漫天星辰。无数星光里,澜缓缓踱来,黑羽秾不短,纤不长,步裔裔兮曜殿堂,婉若游龙乘云翔。白如凝脂的手堪堪触碰到琼,就没有办法在进一步,甚是尴尬。 “嘻嘻嘻,被锁住了吧。” “傻瓜,被锁住的是你。” “那又怎样,有了这个‘结界’,你找不找我,也就没办法再惹我啦。” “不会的!”澜伸手贴在琼身上的透明薄膜上,膜上金光流转,显然是精纯的光系灵力所筑。他的手心慢慢凝结出黑色的灵力,将金光侵蚀,再侵蚀。然而这种金光却不断再生,结果就像每次与琼交手一般,到弄得他自己脸色惨白。 “喂,放弃吧。” “不行!”澜没有理会琼,甚至加大了手上灵力的输出。 “不要再试了啦!会伤到本源的。”琼也开始惊慌起来,因为她甚至觉得在澜本源之力的侵蚀下,自己的洁白羽衣在渐渐变成灰! “啊,快停下!只要你答应,以后不再骚扰我的神圃,我就放过你!”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讨价,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我不玩了。干嘛这么执着?”撤了结界的琼,很是无奈,因为她明显感觉这次澜是把灵力当大白菜一样便宜滥、用。 “因为坚持到最后的就是胜利。” “哼——”,琼轻嗤一声,不以为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坚持有什么用?低下头,努力将自己已经变灰的羽衣裙摆藏起来,要是邪哥哥看到了可就完蛋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 澜瞥见她的小动作,心下黯然,像这样虽胜犹败的战役也不知是第几回了,以至于让她研究个结界来对抗自己。 “结界是什么?” “就像我们的羽衣一样,有保护的作用。我按照邪哥哥的规则下创造了衍生世界,只是没用的,那里什么都生不了。” “所以你刚才一直自言自语?像个小傻子。”澜调笑道,笑声却无比苦涩,惹得琼奇怪的看了一眼,“你那世界里没有我吧。” 他站起身,试图像邪一样将琼揽入怀里,只是琼因为害怕弄脏了羽衣,勉强又支起结界护身。 “所以,琼儿没有我是不行的,呵呵呵……”他的声音,随着身形的遁去,越来越淡。琼却僵直了不敢动,直到身后传来邪的 脚步声。哎呀呀,吓死宝宝了,澜每次都笑得这么阴测测的……╭(╯^╰)╮ “邪哥哥,你回来啦!”琼笑吟吟地扑进他的怀里,邪的身子僵了僵。同澜一样,他对暗系灵力一样敏感,每次从琼的身上都能感觉到这种不适。渐渐地,淡漠如他,也开始患得患失,自己给琼怀抱是否温暖依旧?今天的暗气息特别浓,他甚至看见琼竭力隐藏的灰色裙摆,就像大雨落了凡尘、污了泥淖。 “怎么了?”琼察觉到邪的反常,问道。 “琼儿。”邪反手将琼塞进怀里,好似害怕她的灵力因此受损一般,帮她驱逐。虽然以她的天资,并不需要。没有规定,琼的羽衣是白色,他所占的,不过是一个“先”字。 “嗯?” “近来可有精进?” “哦,琼发现一样颇为有趣的东西,可是不懂。” “是何?” “嗯……伦理……未必为纲,力强……未必能胜。” “嗯,此变数,又曰‘情’尔。” “‘情’之一物,似与天道有违,琼儿只贪看一小小会,并不敢细究。” “无妨。” “诶?邪哥哥……”苍琼只觉得邪今日很是奇怪,往日维护天道不遗余力的他,竟会不在意! “吾游历天外,巡看万物盛衰盈亏,忽有一悟。竟不知我们可在其中?” 苍琼惊道,“当然不在了!邪哥哥你说什么呢!” 苍邪作为天地间第一位神,天道的代表,万物的衡量,当然早就跳脱出盈虚之数了!可是这么一来,他们本身就成了天道的例外,而天道是没有例外的,就算有,邪哥哥这个维护者也不会让它出现。 “长久以来,天道竟是在等我明白这一点,以我对他的维护,定然会去实践。”邪的声音很淡,却淡到让琼的眼眶红肿。 可是,邪哥哥身为第一位神,天下哪里还有可以让他堕凡的东西?这么一想,苍琼仿佛定下心来,抹抹眼角,“邪哥哥说笑了,根本……” “琼儿,你所说的颇为有趣,细细研究,或许能够得偿所愿。” 轰隆——,仿若惊天霹雳,苍琼终于明白,那一物为何,应是‘情’吧。得偿所愿,便是自己多年前,希望的温暖的怀抱。 邪哥哥倘若动情,那怀抱想必很暖很暖的吧,最终因情殉道,身死道消,倒也成全了他的坚持。可是 如果这怀抱是以生死为代价,还有什么温暖可言呢?如果邪哥哥不在了……不,苍琼不敢再往下想,只能一个劲儿地摇头。 “不,如果是这样,琼儿宁愿不要!”苍琼从他的怀抱里,狼狈的钻出来,躲进了苍茫的神圃里。 看着少女倔强的背影,苍邪只能苦苦咽下,即使自己不去维护天道,也不能逃脱。 ==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醒来的时候有些落枕。 “娘娘,您醒了?”紫檀一见我有动静,立刻取了个抱枕将我扶起来。 “皇上呢?” “这,”她有些支支吾吾,“皇上外出,如今是丞相监国。” “什么?这才开国几天就往外跑!忍不住要偷腥啊!带我去看看。”我气得直接把抱枕砸了。惊得服侍的宫人们赶紧上前收拾。 “娘娘?”一出大明殿,就见到苏的那张俊颜,勾起我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连忙拍着胸脯,“流丞相,你吓死我了。皇上究竟去哪了?” “这……” 怎么所有人都支支吾吾的?我突然觉得肚子有些下坠,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觉真的不知道睡了多久。 “我,我怎么觉得,要生了?他才几个月?” “娘娘,已经九个月了。”紫檀一激动说了出来,说的自然是将前六年折成六个月之后的数据。 “紫檀!”流苏似有不满。他越这样我越觉得事有蹊跷。 “我睡了两个月?”我觉得头皮发麻,脚下发凉,“皇上,披星是不是去了琼霖秘境?” 我激动得拉住流苏的衣领,可是却因为无力有松开了。就听到紫檀大叫,“羊水,羊水破了,来人呐,快来人呐!” 其实我很清楚生产的日子刚好卡在二十四岁的关口,是我孤星宿命的兑现。我打算将自己的生命力都留给孩子,我无怨无悔。 “何缘交颈为鸳鸯,成蹊结影矜艳阳”,上句是指凤凰和结亲,下一句指李代桃僵和转机。预言是神无月下的,要想转变就只有身死。况且他说的很清楚,他愿意用自己的命换我。可是龙披星不知道,他去找他是为了杀他换我。 我忽然觉得很幸福,竟然有两个男人为我深情至此。我又何尝愿意让他们牺牲? “娘娘,加把劲!”产婆一边大力地吼着,一边为我输送着灵力。 我一边痛苦地嘶 吼,一边神智涣散。那个梦后来怎么了?他们在琼霖秘境怎样了?一时间,百味杂陈,我好累,好想就此脱身而去。 “娘娘,不好了,娘娘晕过去了!”数不清的血水一盆盆地端出,纵然没有我改变牧族的时候多,却是致命的。 我的眼中渐渐出现幻影,“邪,邪,不要!”“澜,为什么?”“对不起,我,我也要回去了。” 终于一个剧痛,我听见了孩子的第一声呼喊。 “恭喜娘娘,是个小太子!” 而我却没有了力气,朝孩子的方向伸出手,却因为太模糊,垂下了。 庭前一朵雪白色的花瓣,包裹着浸染血红色的花蕊,翩然飘落在大明殿的殿额上,而后是漫天铺地的白,雪落了,了无声。 第71章 可能再爱我一点 精琼雪以土壤,晕霞光以雨露,神圃广袤兮无疆。我回到神树的主干下,看着满树摇曳生辉,斑驳了我的思绪。一双手从背后环住我,像千万年来一样的,温暖亲切还有着一丝玄妙。 “邪哥哥~,对不起,我把神树养出了虫子。我错了。” “既是树,哪有不生虫的。”他的声音淡漠而又深邃,像枝叶间的云,又像神树下的风。 “但错的是你,就要受罚。”他静静地抱着我,语气没有一丝起伏。我也知道这是天命所归,受罚是道理循环,意料之中。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瘫软在树下,我睁着清澈的双眼,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神祇。细腻的脖颈,圆润的肩膀那样有力,还有如玉的肌肤……他的羽衣什么时候消失的? 我们的羽衣都是天生的,只有完全放下心防,交托自己时候才会褪下。我有些震惊地感受着他在我身上摩挲。说实话,很舒服,那种我渴望了千万年的温暖,如今就在我的手心。我并不排斥。 他捧起我的头,徐徐吻之,身体在我的小腹上摩擦,“琼儿,你的羽衣……” 羽衣是外力脱不下的,我迷茫地哼了声,摈退了羽衣,此刻真如梦如幻,梦幻交织…… 天界无岁月,邪在光玄大陆只学会了一样,那就是如何把干净的眼眸变得浑浊。他趴在我隆起的小腹上睡着。这个孩子和她的父母一样,很安静。我和邪也只是相拥相抱,我们的相处就像过去的千万年一样,看起来平静无波。 直到有一天,我似乎听到了一阵琴声。唤月琴?我一下子惊醒。 唤月琴是神器,和天配地配晴玉簪一样的神器。而所谓神器,就是与神有关。否则只能叫做圣器。天配地配晴玉簪都是邪为了我留下的。而唤月琴,取神木为躯,本意是为了豢养魔蛊。魔蛊,就是神树所生的那条虫。 我发现虫的存在时,澜也看到了,扬言要告诉邪哥哥。因为邪自甘堕凡的事,我正不愉,又犯了这样的大错,惊慌不已。所以,我下了一个决定。如果我躲开,邪哥哥就没有了动情的对象,就不会堕凡。我躲进了自己用结界凝成的世界,那就是——光玄大陆。 我并不知道光玄大陆内部的样子,似乎已经有了山川草木、人族兽族,而我的到来为这个世界带来了玄妙的灵力。 邪和澜分别向我打了一道神光,我知道他们很快就会找来。我想隐匿,在这之前我要有一个守护者,帮我监视这个大陆。 我将那两道神光汇聚,邪的精致白皙,澜的潋滟妖娆,并注入了自己的精血。我造的第一个人,承袭了各种灵根,他向我单膝跪下,我给他取名扶桑流苏的“苏”。 光系神力塑躯,那么暗系神力,便为他造了一副盔甲,这样好歹能挡住一时半会,保证他有足够的能力监护光玄大陆。邪和澜是不会来这个世界的,因为我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除了我以外的任何神,一旦进入,为了保证世界不崩塌,就会生生降级。 光玄大陆只有我一位神。我将自己化作封印,消散在大陆的四面八方,那些光圈一样的东西,就是我的神力。这样过了千年,直到红鸾劫,他们竟然真的找来了?我被迫跌入异世,剩下千年的等待。 我想起死前恍恍惚惚地影像,薄雾轻笼,流水淙淙,环佩叮咚,是琼霖圣地。我最早出现在光玄大陆的地方。那不是影像,是灵神独有的能力——瞬移。 圣地深处,有一洞石室,室内仅一方玉榻,形自天然,却受灵气滋养,得以粉妆玉砌,细腻精粹。有人在争执,即使神无月愿意,龙披星还是对他下了手,而我来晚了。这段痛苦,让我最终没能挺过难产。 我不明白他们的心思,而如今,就算是以身入道又如何?动情堕凡又如何?我们还生活在神圃,我们可以很幸福,距离陨落或许还有千千万万的岁月,何必为了遥不可及而恐惧。神终究是寡情的。 我躺在纯白的床上,看到床边黑色的羽衣。 “澜?你回来了?” 澜没有说话,安静得出奇。我起身才发现,“我的孩子呢?” 孩子的消失让我失去了冷漠,我不敢想象这么一个事实,他居然把我的孩子丢了!她还那么小! “你做了什么?”我幽怨地看着他,身上的羽衣开始黑化。出生在破晓的女神,总有着切换的能力。 他一把把我按倒,“看看你什么样子?是不是切换不了了?你体内的光系神力太多了!”至于过多的原因,不言而喻。 我看向神圃的四周,因为我的缘故,已经过于明亮,趋于不稳定。他撕扯着我的羽衣,羽衣是天生的,就像皮肤,剧烈地揉搓,让我痛地嗷嗷直叫,“澜,澜!” 他只能轻舔我眼角的泪花,“琼儿,我爱你……我也爱你。” 光玄两千三十年,扶帝继位。 我和他们争执过孩子的取名。 “姓龙?不可以。” “那就姓秦。” “也不好,我想不用我们两个的姓。我们都是扶桑流苏树的孩子……” “不行。”澜想都没想就打断了。 “为什么?”我耍起脾气,“我就是要他姓扶,幸、福!” “为了你的性、福还是听她的吧……”至少邪是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这边的,我甜蜜地抱着他,在澜的面前大秀恩爱。 所以就有了这么一个狗血的名字,扶帝。还不如叫伏地魔呢! ------题外话------ 完结啦,撒花,明天放番外 第72章 番外:穿越千年来见你 时隔十几年再来宁都,名都对郭,邑居相承。岳修贡兮川效珍,吐金景兮接浮云,宝鼎见兮色纷纷。远处千帆竞航,潮至千艘动,涛喧万鼓鸣。远影碧空尽,长河天际流。近看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参差十万人家。十二街如种菜畦,百千家似围棋局。一股“我儿子就是厉害!”的得意涌上心头。 澜回去的时候也选了个六年,话说要不是频繁的穿越打乱了因果,我至于摊上这么个苦逼命运吗。那时候小帝才十二岁,如今又一个六年过去,竟然治理得如此不错。一统天下说起来容易,但是要真正融合还是不易的。挖了运河、统一文字、崇尚文风、通婚……件件都是了不得的功绩。 正要跨入悦来客栈,却见一伙人推搡着小女孩出来,“没娘的小杂种!” 我心一惊,快步上前,小女孩没有言语,默默走了。 我的眼神胶着在她的身上,一身天蚕丝衣,圆圆的脸蛋,嘴角边一个小小酒窝,脸如朝霞,目比秋水,肤如凝脂,容貌明媚照人,吹气如兰,越看越美,令人舍不得移目,虽然头上脸上沾满了煤灰草屑,但不掩其秀美之色,肌肤雪白粉嫩,白里透红,更映得她容色娇美,楚楚动人。其实她的手中握着十来条尺许长小蛇。这些小蛇或青或花,头呈三角,均是毒蛇,简直就是活暗器。直到她隐去身形,我跟着她扎进了玉佛寺。 “别急,人人有份!”我看她掏出一个蓝底碎花包袱,里头竟装满了食物,看菜色显然是从悦来客栈带出来的。乞儿老妇纷纷围着她要食,她笑脸以对,行侠仗义。她看到我吓了一跳,显然没有料到有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她一路。 “姐姐?你也是逃难出来的?”她的神情由试探到不耐烦,直接塞了我一个馒头,“不是的话,就别占着地盘!” 我才恍然,由于自己的存在,那些人都不敢过来。不过这孩子的性格,看起来像邪的沉稳淡漠,隐藏在这之下的冲动任性,难道是我遗传的?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她看向中央的火堆,“就算皇帝想救济,也没法,朝中有人拦着,物资发不下去。” “那你就这么救他们?” “救一个是一个啦。”她把头埋在膝盖上。 “宏门呢?那不是皇后、咳咳、太后娘娘生前创立的救济所吗?” “你说那个啊,早就名存实亡了。皇帝是想恢复,但是除了牧王府好说话,其他人贪图技术,这年头 盗版多了去了。你到底是谁?关心这个做什么?” “我想帮你。” “帮我?为什么?”她扑闪这大眼睛望向我。 “因为……”我慢慢地将手伸过去,充盈的光系神力,在她的头上摩挲,迅速地将她提升到了灵尊的实力。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我,眼中泪水蹒跚,张张口,最终没有吐露出一个字。“娘……” 因为我回来,宏门的事情自然很好处理。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我让洪锦衣建设它的原本的目的就是解决就业低保问题,顺便给开发新产品做免费劳动力,为旗儿登上太子之位筑基的。现在物尽其用,也并无不妥。 “儿臣拜见母后!” “快起来!”我看向眼前的少年,是我花了五年零四个月才生下来的孩子,我的宝贝。 一对柳眉弯似月牙,却偏在眉尖染上了无暇烂漫;一双凤眸漆黑得不见底,眼角微微向上挑,笑起来的时候宛如黑夜般魅惑,又犹如坠入凡尘的精灵般惹人心怜;睫毛在眼帘下打出的阴影更是为整张脸增添的说不出道不明的神秘色彩;鼻梁挺拔且不失秀气,将姣好的面容分成两边,使脸庞格外富线条感;一张樱桃小嘴颜色红润,此刻正兴奋地半张着。 他的灵台皎若星辰,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想来必是坦荡磊落之人。他的发丝虽有玉珏束着,却并未夹紧,余下的随风飘散,没任何束缚,黑亮柔滑,潇洒自如。 “儿臣今日来,是想求母后一件事。” 我描绘他眉眼的手一顿,“什么事啊,你也知道我瞒着你爹偷偷跑下来的,这里的事不好插手。毕竟,对于这个世界,我是个已死之人。” 他没有放弃,语气中带着男人的自豪,“是儿臣的婚事!想请母亲做主。” 原来是相看儿媳妇啊,我儿子真孝顺,“这种事你喜欢便好。” 岂料他眉头一拧,“哪有那么容易,后宫与前朝密不可分,龙国秦国不都是因为后宫不衡才乱的吗,儿臣不敢肆意妄为。” “……”居然把罗月、苏醒的事说成后宫不衡,好吧,秦胜和龙湮的确够疯狂的。 “进来吧。”扶帝手一挥,只见一个白色宫装美人徐徐走来,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地其若丹。宜高殿以广意兮,翼故纵而绰宽。动雾以徐步兮,拂声之珊珊。望余帷而延视兮,若流波之将澜。奋长袖以正 衽兮,立踯躅而不安。澹清静其兮,性沉详而不烦。 “参见太后娘娘。” 我眼尖地看到她的头上插着一只簪子——晴玉簪。待她缓缓将头抬起,我才明白这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是你?”一张精致到无以复加的小脸上写满了惊愕。 “我不同意。”我冷漠地摔下这几个字就走。 我不知道怎样描述此时的感受,和澜和邪在一起都是我的错,罪不及孩子,为什么,他们是兄妹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月儿……” 我回过神来,妖无格? 。==。 扶苏以为自己会是扶帝最爱的女人,直到看着他一宫一宫地将整个后宫塞满了女人,她才明白自己原来那么天真。 这桩婚事娘亲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她告诉她,她会有地位,会是皇宫中最尊贵的女人,可那又怎样,她要面对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要为他操持后宫,纠缠于女人的坑害之中。 扶苏说,她不在乎,只要站在扶帝的身边,她愿意为他收拾这些。只要他爱她,那些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如果他不爱她呢?连爱情都没有了,还要将就做什么? 他们心灵相通,他们联手将朝政收拾得干干净净。后宫中的女人再多,只对她一人真心地爱护有加。可是你见过至今还是处子的皇后吗?他从不碰她。 他们没有爱,好在还有对彼此的信任与合作。直到有一天,从天而降的女孩,一头金色短卷发,粉色系甜美的洛丽塔裙子,像是开玩笑得告诉他,她会魔法。扶苏知道他沦陷了。安琪拉,这个异域女孩的出现,生生撕碎了她的梦。 撕碎了也好吧,毕竟这是一场噩梦。 扶苏捂着胸口,那里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她明明用晴玉簪狠狠地插了下去,而现在晴玉簪却好好地留在她的头上。 这里是哪里?明镀金的拱形屋顶,乳白的八根大柱,高贵圣洁,庄严仁爱,仿佛怀揣了千年的期待,就在下一刻喷薄而出。 最高处的穹顶上,绘了一幅星夜图。星夜图下三根水晶柱,有一只风铃垂下。玲珑小巧,随风出音,静邃幽远的意味,倒像是殷商的摘星楼。每一颗星星里,其实都镶有一颗夜明晶石。通风口的气流汇聚之处,晶光忽闪忽灭,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她听到有人走来,转身只见男子白 色西装,从汉白玉的台阶上走下,清华胜雪,宛如救赎一般,令人移不开视线。 他向她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圣约索教堂的神父,我叫戴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