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一统天下》 第1章 【001】这游戏有病 沈娴坐在床上拥着被子发呆,直到丫鬟红袖进屋催她洗漱吃饭她才默默叹了口气翻身下床。 今天的任务依旧是满城转悠四处巡查,处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维护城中的治安。不过在正式开始工作前,沈娴决定翘半天班,她昨天在绵竹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云来顺定了一桌好菜,正好一会儿去享用。 一向小气巴拉的沈娴之所以会如此丰盛地犒劳自己,是因为今天对她来说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今天是她穿越东汉末年的第一个年头,没有电脑没有游戏没有wi-fi的第三百六十六天。 沈娴是个带馅的,她在一年之前被某个自称是系统之神的玩意坑到了东汉末年。 不是车祸不是跳楼也不是各种花式自杀,一切的起因不过是沈娴太执着地想要通关某款与三国有关的策略类游戏看到自己喜欢的cp达成完美结局罢了。 说起这件事沈娴就生气,你说别人玩游戏,初次上手选个简单模式的一般都能he,如果实在无法通关,哪怕下个修改器开了挂,最后打个完美结局也能安慰一下自己。然而放到沈娴身上,别说简单模式,就算她开了挂最后都能gameover,也实在是个人才。 沈娴还就不信邪,于是她玩了六次,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第七次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暗示自己,再不he就卸载! 不过她没有机会卸载了,因为游戏一开局电脑就黑屏了,随即沈娴眼前一黑被传送到了某个玄妙的意识世界中。 原来集齐“七”可以召唤神龙的传说是真的,要么就是在jj看小说看多了以致出现幻觉。 沈娴看着眼前团成一团蹦来蹦去的雾气默默地想。 雾气来回摇摆试图引起沈娴的注意力:【你好,我是系统之神。】 【系统之神你好,系统之神再见。】沈娴对着那团雾气点点头,转身就走,妄图靠自己找到回去的路。 【哎你等等,你要去哪里!】雾气嗖地一声窜到沈娴面前拦住她:【你现在已经跟我签订了契约,我送你去完成你伟大的梦想。】 【啊?】沈娴莫名其妙地看着系统之神:【什么梦想?我怎么不知道?】 雾气来回扭动,用一种慷慨激昂的语气说道:【这个梦想就是一统天下!】 沈娴觉得自己产生了点兴趣,毕竟这年头的中二病已经不多了。 【明明是你召唤的 我。】系统之神委屈道:【我成神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这种开了作弊器都能be的人,所以我决定送你回到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给你足够的机会和人脉,亲眼看看你到底能不能he!我就不信了!】 系统之神一边说,一边从虚空中凝聚出了一本相关介绍手册落在沈娴手上:【你好好看看,然后选择你的地盘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一番话后沈娴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她试图跟这个奇怪的神交涉:【我不想选地盘,能送我回去吗?】 系统之神冷漠地撒泼:【不,你不好好完成任务我就不让你回去。】 算你狠!沈娴比了个中指,无奈地翻开手册。 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拉倒……当做梦算了。 系统“帮助”沈娴实现愿望的流程,跟她穿越前正在死磕的策略游戏的流程差不多,简单来讲,就是选择一个时间段和想要的地盘,成为主公、培养人才、招募军队、囤积军粮、努力赚钱,逐渐扩大自己的势力建造自己的城池,沿时间线经历各种历史事件或者创造属于自己的历史事件,最后磕掉其他势力一统天下,he。 ——顺便说一句,沈娴玩的时候每次都被别人磕掉,三国把她轮了个遍。 【看完了?先选时间,你想要何时?】 沈娴在思考。 三国乱世,从群雄割据到三分天下再到三家归晋,这三大阶段沈娴基本都在游戏中玩过。 一开始的时候乱世未起,地盘充足,选择范围广,发展休养的时间也长,等慢慢到了后来格局逐渐形成,不仅选择的范围缩小很多,就连实力都是别人兵强马壮而己方却是初出茅庐,很容易就被灭掉了。 综合各方因素后,沈娴慎重地在时间节点上选择了十八路诸侯反董前的两年。 两年的时间够她熟悉这个世界以及进行一些必要准备了。 【公元188年?行,再选择地点。】 系统所给的任务手册上提示:请慎重选择地点,因为是宿主成为主公,所以已经有人占领的州郡是不能选择的,还要考虑所占地盘的地理位置、文化底蕴、军队素质、是否产粮产人才等等麻烦的因素…… 确实很麻烦。沈娴看了半天,干脆直接把手册一扔,随便一点选了个顺眼的地方。 【哦呦,益州成都,天府之国,不错不错。】系统赞叹道:【时间地点已选择,人物资料正在生 成中……人物基础资料生成完毕,请在穿越过程中仔细阅读,过后如有疑问,欢迎私敲,如非必要情况,本神不会对你进行干扰,完全可以当本神不存在。】 然后沈娴就穿越了——她骑着一匹不知何时出现的黑马往黑暗的虚空中走去,胯|下马蹄哒哒作响,手中的人物资料散发着莹白的光芒。 刘娴,益州牧刘焉的嫡女,神医华佗的亲传弟子,十五岁跟随刘焉从洛阳前往益州任职。刘焉极其倚重她,将益州境内大半内务交予她处理,是益州的实际掌权人之一。 奇怪。这份人物简介虽然简短,但沈娴却看出了一丝不对劲。 刘焉就是刘璋的父亲,正宗的皇室宗亲,他看出了东汉末年战乱将起,为了躲避战祸,便向灵帝提出要改刺史为州牧,授以实权,并且把这些官职委任给清廉的朝中要员,同时遏制地方士族的权利。正是此举拉开了三国群雄割据的序幕。 刘焉在担任益州牧后,明面上行勤政爱民之举,暗地里不断打压益州士族激化矛盾,导致益州内部暗涌沉浮,间接为日后益州全境归顺刘备埋下了祸根。 刘焉这种标准的封建大家长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把政务交给女儿处理的人,即使是亲生闺女。 沈娴想破了头也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最后她只好安慰自己大概是系统的金手指吧,反正穿越已经是个不靠谱的事情了,身份再不靠谱一点也没啥。 沈娴在马上慢慢睡着了,等她醒来之后,她就来到了东汉末年。 接下来的日子简直如噩梦一般。那时刘焉刚刚来到益州上任,益州大部分地区还在响应黄巾军的号召不断起|义,十分不安全,刘焉便在荆州暂时落脚,直到从事贾龙把境内最大的一伙黄巾贼打散后,才把刘焉迎入益州,顺便把治所迁到了绵竹县城。 以上是沈娴当时所处环境的小背景,以及她终于勉强找到了一个刘焉安心放她抛头露面的解释,那就是沈娴刚一出场的时候是在州牧府门口,她身着男装,手持折扇,风度翩翩,英姿飒爽。 而刘焉则站在对面,用一种混合了信任、慈爱和希冀的复杂眼神看着她。 沈娴被刘焉看得浑身发毛,一边跟老头子对着笑,一边在意识中疯狂呼唤系统之神求解释。 三秒钟后,一本补充说明掉在了沈娴的脸上。 原来绵竹县城刚刚经历过黄巾贼的劫掠,满城荒凉要钱没钱要粮没粮,百姓个个面黄肌瘦, 根本就是个拆迁现场,全城人民幸福指数在平均值以下,眼看大家都活不下去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刘焉给沈娴拨了一队大约三百人马,亲切地握着沈娴的手交代她好好整治绵竹,然后就把这么大一个烂摊子扔给了她,自己当了甩手掌柜。 沈娴傻眼了。 她一天|朝二十岁应届毕业生,连村官都没当过,忽然就成县长了,搁谁谁也得惶恐啊!沈娴差点转头回州牧府给刘焉跪下哭诉说亲爹这活我干不了!然而看着那些百姓茫然无望的眼神,看着满城荒凉破败的建筑,看着身边那群吊儿郎当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士兵们,沈娴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现在自己抱怨也没用,刘焉看起来就是个给她发布任务的npc,还是只会说“大侠你好大侠再见”的那种。既然已经被系统扔过来,终极目标还是一统天下,有些事情不会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第2章 【002】杀鸡儆猴 摆在沈娴面前的首要任务不是安置难民盖房子种地,而是收服她那三百个不服管的手下。 这三百人就是益州本地的地方军,前段时间刚跟着贾龙把益州的黄巾贼打散,此时正是气焰熏天无比嚣张的时候,还没享两天福就被贾龙扔给了刘焉当看门的守卫。 守卫就守卫吧,好歹守卫的是益州最高行政长官,跟着长官有肉吃的道理大家都明白。然而长官前脚笑嘻嘻地对他们说好好干,后脚就毫不留情地把人又扔给沈娴了。 这下子这三百人可愤怒了,扔来扔去的当老子是皮球吗?!打了胜仗不给奖励还这么欺负人?即使顶头上司是益州牧最得宠的小儿子(?)也绝不能忍! 对贾龙、刘焉二人的怒气被这些兵痞子们团吧团吧一同算在沈娴头上了——反正贾大人他们惹不起,刘大人他们也惹不起,而刘公子年幼,长得又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文人样,看起来很好欺负,柿子挑软的捏咯。 沈·软柿子·娴此时正对着这三百人头疼无比。 原本在刘焉把全面建设和谐幸福美满的绵竹县这个光荣任务交给沈娴后,她应该马不停蹄地去领各种材料和银子,把该修的建筑修了,把该补的漏洞补了,看看账本,慰问一下人民,管理一下治安,视察一番城外的庄稼还剩多少今年够不够吃,全部统计好后制定个方案开始实施。 然而第一步就出了幺蛾子——手下非暴力不合作。 简而言之,他们罢工了。 沈娴对于中国古代劳动人民这么早就无师自通了无产阶级抗争的有力手段之一表示了惊讶。她在路边找了个高台爬上去,把手搭在眉前当凉棚张望了一下,嚯,三百人还不少呢,整条绵竹县主干道都给堵上了。 大街上闹哄哄站了这么一帮人,不遭人围观才怪呢。普通百姓也是有智商的,大家看出来这些闹事的都是益州正规军队,没人敢凑上前来看热闹,都远远地隔着一条街道欣赏。 这倒是意外出现了清场的效果,主干道上除了沈娴和三百兵痞子,再无其他。 沈娴决定跟大家谈谈,有话好说嘛。于是她气沉丹田,大喝一声:“诸位这是要做什么?” 幸亏沈娴并没有混个萝莉音,她装起变声期雌雄莫辩的少年来还挺像。 用力咆哮的沈娴把益州军吓了一跳。短暂的安静过后,益州军们大声吵吵起来。 沈娴假装在听兵痞子们胡咧咧,实际上 偷偷狂敲系统求助:【求助!这帮人要怎么收服?一上来就困难模式你故意的吧?】 【恭喜宿主触发动|乱|事件。】系统装模作样地说道,那语气让沈娴怀疑这剧情根本就是它临时编的糊弄人:【请选择宿主喜欢的东西:琴棋书画、刀剑枪棍、毒|药暗器。】 作为一个附庸风雅的妹子……【我选琴棋书画。】 【成功开启武学界面!门派万花谷、长歌门,内力值满点,奖励判官笔一根,柳木琴一把。】 然后系统就不出声了,沈娴一脸懵逼地怀中揣笔、背后背琴,从意识世界回到了现实中。 这是摊上了怎样一个坑爹的杂糅破系统!盗版的吧! 益州军们光顾着自己吵吵,并没有人发现沈娴身上多了两个物件。沈娴在仔细研究了技能面板后,觉得自己可以试着放放技能。 长歌门的就算了,抱着琴打架太另类,还是用判官笔吧。 开打之前沈娴决定再给益州军们一次机会,她清清嗓子,淡淡道:“太吵了,一个一个说。” 然而并没有人搭理她,大家依旧乱蓬蓬如同一窝鸡鸭吵架。 沈娴叹了口气,她转了转手中的判官笔,一招钟林毓秀对着最咋呼的人照脸甩过去。 最咋呼的人一个没注意,被钟林毓秀糊了个正着,大叫一声口吐鲜血仰面倒下。 沈娴倒吸一口冷气,她完全没料到自己竟然这么猛,一时之间有点发愣。 益州军终于安静下来,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忽然暴起的沈娴。被打的倒霉蛋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吐血,沈娴开始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打得太狠了。 但现在可是立威的好时候!沈娴把目光收回来,她居高临下地站在台子上,神色淡然道:“妈的,都说你们太吵了,一个一个说。” 周围鸦雀无声,益州军们还在愣神,被打的那个虽然不再吐血,但却晕过去了。 看着众人懵逼的视线,沈娴决定再添把火,她继续用那种淡定到死的欠扁语气说:“怎么都不说话了?你们是想打架吗?” 就像放映影片时忽然按下暂停键又忽然按下播放键,下一秒,益州军们回过神来,大家对视一眼,怒气值瞬间满格,轰隆隆朝着沈娴一窝蜂冲了过来。 这特么跟说好的剧情不一样啊!难道不应该是被我的王八之气震慑跪地痛哭认错吗!坑爹呢! 沈娴顾不上什么另类不另类的问题了,这种时候再甩笔就是找死。于是她飞快解下了柳木琴,抱在怀中一拨琴弦,果断奏出一曲江逐月天。 #懵逼圈下,寸草不生。# 今天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爸爸,沈娴充满恶意地想。 接下来就是虐菜时间,沈娴站在台子上随便拨拉几下,砰砰砰的琴声仿佛噩梦,益州军们惊恐地发现自己产生了头晕目眩恶心想吐等一系列诡异的症状,没有一个人成功突破到沈娴面前,他们甚至连一步都挪动不了。 等刘焉和贾龙得知自家人窝里斗的消息带兵匆匆赶过来和稀泥的时候,沈娴已经结束战斗了。她抱着柳木琴轻轻拍了拍,视线扫过一圈,对那些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益州军们淡淡道:“妈的,还打吗?” 刘焉和贾龙目瞪口呆。 刘焉完全没料到自家虽然当成男孩养大但尚算温婉明媚的闺女在人前竟如此剽悍,他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指着沈娴:“商……羽?!” “您怎么来了?”沈娴眨眨眼睛蹦下高台,她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装,大步跨过满地躺倒的益州军,来到刘焉身边对他躬身作揖:“这里没事,劳父亲费心了。” 刘焉偷偷瞥了瞥哀嚎的益州军,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了解闺女的战斗力。 沈娴没多想,对刘焉打过招呼后便转向了兵痞子们,毕竟还有正事要做呢。 沈娴抱着琴一脸淡然:“还打吗?” 欺软怕硬的益州军无一人敢回答。 “既然不打了,那就好好干活吧。”沈娴点点头,忽然高声喝道:“百夫长出列!” 三个人歪歪扭扭地走出了人群站在最前面,其中一个正是沈娴动手打的第一人,这位仁兄前襟满是血渍,看起来特别可怜。 “你们把各自的手下分成两队。”沈娴完全不管大家看她的仇视目光,自顾自地分配任务,她从左往右挨个点过去: “你,一队人去清点城中军械建筑的损失,一队人去领修补工具和材料修城,不给领再回来找我拿令牌; “你,一队人去城外查看田里还剩多少可以收割的粮食,一队人在城中调查一下百姓们的伤亡情况,各家各户还剩下多少人,报上来; “剩下你……”沈娴看着那个被她拍成了猪头的倒霉蛋:“带着你所有的兄弟,跟我去库房里清点一下剩余的库存,找两个识字又机灵的记账。 ” “都给我好好干活,干好了爷有赏。”沈娴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周围异常安静的环境中却清晰可闻:“可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有人敢偷奸耍滑还骚扰百姓……” “绝不轻饶。” 沈娴淡淡地问:“听清了吗?” “听……清……了……” 有气无力的声音稀稀拉拉响起来。 沈娴眉头一皱,睁大了眼睛怒喝道:“没吃饭吗你们?!听清了吗!” “听清楚了!” 这次益州军的回答声音整齐划一十分有气势,沈娴表示很满意。 “那个……公子……”一个小个子的益州军颤巍巍举起手,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真没吃饭。” 这次轮到沈娴愣住了。 “哈哈哈!”一直在旁边围观的贾龙忽然大笑起来,他对刘焉说道:“小公子真是不简单啊!” “过奖过奖。”刘焉嘴上谦虚,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得意,他摸着自己的胡须笑道:“既然没吃饭就先去吃,今天州牧府请客,诸位可一醉方休。至于公子给你们分配的事情……” 刘焉一边说一边转向了沈娴,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干活,是不是啊?” 沈娴微微一笑,对刘焉点头:“父亲说的是。” 第3章 【003】平静之下的暗涌 当天中午刘焉还真就拿出自己的积蓄大宴了此时守卫绵竹县的益州军和其他各级官员,不管官职大小人人有份。大家喝得酩酊大醉,席间欢声笑语不断,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早已荡然无存。 沈娴坐在主席上安静地吃饭,边吃边觉得刘焉这招使得真漂亮,他自己不出面,让沈娴先去探路,看效果如何,好了就当杀鸡儆猴,不好就当一次失败的经验,把责任推到她身上说教子不严。 绵竹的重建工作在各方人马表面妥协的虚假和平中热火朝天地开展起来。第二天沈娴把被她揍过的三百人聚集在校场,她知道即使揍过一遍这里也有不服气她这个空降来管事的,不过无所谓,一遍打不服就两遍,两遍打不服就三遍,多打几次即使不服气,也不敢找事了。 “我知道你们不服我,没关系,谁想找我挑战随便来,不管你们是单挑还是群殴,都可以。”龙菡转着判官笔对益州军们训话:“只有一点,只要你们一天打不过我,我说的话你们就得乖乖听着,我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干什么。” “明白吗?”沈娴一把握紧笔杆空挥出去,距离沈娴最近的士兵顿时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凌厉气劲,吓得他仓皇后退。 “明白了!”学乖了的益州军们大喊道。 沈娴很满意,于是吩咐就按照她昨天的命令执行任务。 万事开头难,然而一旦开始做下去,不管有多大的困难都能慢慢克服掉。 很快,在全城军民的共同努力之下,被破坏的城墙修建好了;城中砸坏的民居商铺也加固过了;城外的粮食马上就要熟了,虽然只剩下三分之二,但加上府库中存留的一部分,还是能撑过这个冬天的。 至于官府的库银和各种财宝……沈娴在清点的时候十分上道地给陪她一起干活的益州军们分了一些,还有一些拿回去孝敬了她爹,剩下的统统重新登记造册存放妥当派人看管起来。 什么?你说被分了的那份怎么算?全都推到黄巾贼身上去呗。 有些事情沈娴知道不对,但她不得不做,就像刘焉借她的手敲打益州军一样。刘焉这个走马上任的新官来益州的目的是避祸,想要安安稳稳地在益州过完下半辈子,他必然先要处理掉益州境内的各种隐患。 黄巾贼只是最上不得台面的,连益州军这种草包都能把他们镇压了。刘焉真正担心的,是益州境内盘根错节利益交织在一起的士族们。 比如剿灭黄巾贼 迎刘焉进入益州的贾龙。 这位州从事竟然可以调动全益州境内的兵马,尤其那些兵还对他言听计从指哪打哪,却不太听州牧刘焉的话,这点让刘焉暗暗心惊。 汉中平四年,天下战乱已起,益州境内虽尚算太平,但依旧暗潮汹涌。皇家士族寒门,你来我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四处厮杀。 不过对于沈娴来说事情整体还算不错,城建好了,政务走上正轨了,百姓开始安居乐业重建家园了,手下三百个不听话的益州军,也发展成了三千多名令行禁止的益州军。 这一年的时间中,益州军们对沈娴进行了无数次挑战,有光明磊落正面下战书的,也有阴谋诡计暗地里搞偷袭套麻袋的。然而不管是何种战斗,沈娴统统接下且赢得干脆利索,愣是没输过一场。打到后来益州军们都服气了,换位思考,他们任何一个人天天被这样围追堵截也没法安然脱身,可沈娴就能每天如此淡定。 尤其是被沈娴最初胖揍一顿的那个百夫长,他名叫贾德,跟从事贾龙是远房亲戚,在军中无比嚣张无人敢惹,可惜碰上了沈娴这个更硬的主,被多次胖揍后终于心服口服唯沈娴马首是瞻,再也不敢挑事了。 把三百人收拾服帖后,沈娴开始想办法扩充自己的人马。照理说除非边塞,否则朝廷是不允许地方屯兵自重的。但现在皇室衰微,对地方的约束力大大减弱,于是那些有钱又有地的一方豪强就都开始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偷着征兵屯兵。 沈娴募兵的理由很简单——为了剿灭益州境内四处流窜的黄巾匪贼。 大部分人屯兵都是这个理由,有极个别的因为自己地盘上治安实在是太好了根本没有匪贼,为了屯兵还得硬造出一堆匪贼来欺骗朝廷,无耻的程度令沈娴叹为观止。 虽然益州境内的黄巾贼大部分都被贾龙打散了,可是还有一小股在四处流窜制造麻烦,各郡深受其害,纷纷上书州牧要求其出兵平乱。于是沈娴就趁机募兵,把自己的三百人扩充到了三千人左右,没事就带着他们四处去打小股黄巾贼,全当实战训练。参加起|义的黄巾贼们大都是穷苦百姓,连饭都吃不起的那种,基本没什么战斗力,被益州军们抄着兵器吓唬吓唬就投降了。 投降之后沈娴会视情况决定这些人的去留,若是被硬抓来的或者被别人忽悠强迫来的,家里还有家人,这种就统统教育一顿后放回家中种地去。 然而有时也会遇上一些专干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穷凶极恶之徒,这 种人大部分|身上都背着人命,沈娴把他们抓到之后审问清楚,全部交给各郡县走法律程序严惩不贷。 刘焉上表朝廷说沈娴平乱有功,给他的“小儿子”封了个校尉的官职,又以益州人手不足为由请沈娴暂代广汉郡太守之位,还把自己的州牧印给了沈娴执掌。有了这枚印信在手,再加上那以平乱为由被沈娴握在手中的三千多益州军,全益州境内沈娴的实际权力几乎与刘焉和贾龙持平。 沈娴觉得刘焉培养她大概只是为了牵制士族的力量。毕竟斗争残酷,稍不注意就会有生命危险,儿子是宝贵的,女儿是不值钱的。 不过无所谓,她总算是有了自己的第一批人马。 日子在沈娴每天省吃俭用赚钱建城练兵中渐渐过去了。这一年的效果十分显著,焕然一新的绵竹县就是最好的说明,城中百姓也比沈娴刚来时看着健康许多,大街上也时不时会看到有成群结队的孩子们欢笑着跑过去。 有孩子就代表了希望。 沈娴挺喜欢去大街上巡视,跟百姓们打招呼聊天,及时了解民生问题方便解决,到后来这已经成了她每天的习惯。 今天也不例外,即使沈娴已经决定翘班了,但她还是没有放弃巡视。一路带着红袖步行出府,主仆二人慢慢朝着云来顺走去。 沈娴很受城中百姓们的欢迎,尤其是小孩子,碰上她后大家都要排着队让漂亮哥哥摸摸头再举高高。沈娴对孩子们提出的要求总是尽量满足,她认真地一个一个抱过去,拍了拍最后一个小孩子的脑袋嘱咐他好好读书后,才带着红袖继续往酒楼走。 “小……公子,您也太好说话了。”红袖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道:“每次出门都要对付那些小孩子。” 沈娴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这叫爱民如子,你不懂。” 你家小姐可是要一统天下的人,俗话说得好,得民心者得天下,那就先从绵竹的民心做起。 况且孩子们那么可爱,一个个都是包子脸,掐起来好软~ 沈娴表面不动声色,可心中却有点荡漾。 红袖是沈娴带人去周边村落清扫黄巾贼余党的时候捡回来的,她爹妈在前段时间的黄巾起义中死去了,一片混乱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这锅没人背,只苦了红袖一个孤苦无依的姑娘。沈娴见红袖确实可怜,正好她身边也缺个丫鬟——刘焉送来的那些实在是太不机灵了,只能干干粗活——于是沈娴就把红袖带回家了。 刘焉在这种问题上一向不管,沈娴给红袖在府中登记了一下,签了卖身契后,红袖就正式成了刘府的人。 身为贴身丫鬟,红袖当然知道沈娴是个妹子,不过这姑娘说话干脆,干活利索,人还机灵,最重要的是她把带自己回家的沈娴视为恩人,十分忠心。 对于沈娴来说,这就足够了。 红袖并不知道沈娴要去大吃一顿的目的,这个埋藏最深的秘密沈娴谁都没有说也绝不打算说。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云来顺是在他们来了绵竹后才新开的酒楼,取“客似云来”之意,虽然名字俗但胜在菜品不错。沈娴是个老饕,以前就爱琢磨些好吃的饭菜,然而穿越后生活水平却迅速下降,除了没钱外最重要的原因是——有些后世十分普通的蔬菜,三国时候还没传到中国来呢。 比如西红柿炒鸡蛋……的西红柿。 沈娴天天就有限的菜如何做出无限的美味而烦恼着,刘府里的厨子们只会基本菜色,一点都没有身为皇家大厨的荣誉感。 直到沈娴来到了云来顺。 这家的掌勺大师傅绝壁是个人才!做出来的菜,口味根本就是按沈娴的标准来的。沈娴当即求掌柜牵线搭桥,与大师傅就做菜的问题讨论了整整一下午,两人一见如故,结为忘年之交。此后沈娴对云来顺颇多照拂,云来顺成为绵竹第一高档酒楼,达官显贵们宴请宾客,除了在家,小聚都爱在云来顺开场子。而作为回报,云来顺的掌柜把沈娴奉为上宾,每次登门都是隆重欢迎请上雅座,除此之外还有价格上的优惠等等,双方互利互惠,十分开心。 可今天的云来顺气氛却不对劲,门口没人迎接就算了,进了屋也没人来接待。沈娴皱起眉头,目光扫过大堂,发现屋中比往常清冷许多,只有几个小二和掌柜的聚在角落里的一桌前不断弯腰说着什么。 出于对治下百姓的关爱,沈娴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听到沈娴的声音,掌柜立马抬头求救地看向她,然而沈娴的注意力却被坐在旁边的那人吸引了。 那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他一头乌黑的长发绑了个马尾,披一件描金绣红的锦袍,胸前敞开露出大片蜜色的结实胸膛,英俊的脸上是狂傲不羁的笑容,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在听到沈娴的话后,那人往一旁侧过身子,探身去看她。 随着那人的动作,不远处传来出了一阵清脆的叮铛声。 铃铛?沈娴看着那人,秀眉一挑。 第4章 【004】嫁不嫁,一句话 这铃铛声让沈娴想起一个人。 沈娴曾无意中听到府里的丫鬟们凑在一起嘀咕民间传奇,出场频率最多、最具有传奇色彩、最能让那些小丫头们心神驰往面色羞红的,是一个被称为锦帆贼的人。 据说这是位纵横益、荆两州的绿林好汉,少年侠气,轻言生死,与人相交全凭义气和眼缘。他带着手下一帮弟兄在水路上混得威风八面,南来北往的船只不管是官家的还是士族的,只要看不顺眼都给你劫得一干二净。因为常年打劫,这家伙还相当有钱,出门经常前呼后拥,手下人也都是一副光鲜亮丽的打扮,完全不像是贼匪一类。 当然在刘焉的眼中,这种人比为祸一方的黄巾贼好不了多少,他曾经几次想出兵围剿,然而贾龙总在一边和稀泥,说益州刚刚安定下来,不宜再起动乱,像锦帆贼这种人只要给钱就行了,不值得多费心思。一来二去,刘焉被劝得没了脾气,左右锦帆贼还不曾打劫到他的头上,便随他们去了。 大部分百姓只知锦帆贼的名号,但对三国历史算得上熟知的沈娴却知道这人的真名和经历。别看他现在只是个四处打劫的贼头子,日后可是大有作为的东吴著名水军将领啊! 沈娴虽有意把日后那些著名的文臣武将都提前收入囊中,可想想万事讲究一个缘分,她便没刻意去寻访这些人的消息。然而不寻找是一回事,撞进手里来了又是一回事。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又怎么能把人放走呢? 沈娴打定主意后微微一笑,她用折扇托着下巴问道:“甘兴霸?” 甘宁闻言哈哈大笑,他拎起桌上的酒坛,推开掌柜的和小二,走到沈娴对面坐下:“没错,大爷我正是甘兴霸。” “公子……”红袖有些不安,她偷偷地握紧了沈娴的肩膀,沈娴冲她笑笑示意不妨事,招手叫来了小二:“把我定的那桌饭送上来吧。” “公子,您现在就要吗?”小二迟疑地瞥了一眼甘宁,却被他瞪得直打哆嗦。 “嗯,现在就要。”沈娴给小二使了个眼色后转向甘宁,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大爷你要不要一起尝尝?这家厨子做的菜味道乃是益州一绝。” 甘宁正在仰头灌酒,听到沈娴的称呼他一口酒喷了出来。沈娴不以为意,她动作敏捷地撑开折扇挡在身前,红袖则往后退了几步,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 甘宁用袖子擦擦嘴,指着沈娴道:“叫我甘大哥,你这小子也忒促狭了些!” 这时掌柜的磨磨蹭蹭走到沈娴的身边对她拱手见礼:“公子,那个……”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时不时偷偷往甘宁那里瞟上一眼。甘宁见状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也没别的表示。 沈娴的目光转过一圈后就知这俩人之间一定有矛盾,她虽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可甘宁是她想要的人,掌柜家的菜又深得她心,大家将来都是自己人,和和美美多好,嫌隙龌龊不利于和平安定。于是沈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掌柜的,要不有事慢慢说?” 掌柜的在沈娴身边坐下,甘宁却不干了,他把酒坛子往后一扔,面无表情地看着掌柜道:“王老伯,你这是何意?我甘兴霸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嫁不嫁,你给句准话吧!嫁,就跟我走,不嫁,大爷我也不再来讨人嫌弃了。” 这回轮到沈娴一口酒喷出来了。 折腾了半天沈娴才把事情弄明白。 原来甘家与王家算是世交,甘宁他爹还在世时曾经给儿子与王掌柜家的女儿订了一门亲事,后来甘宁的爹妈死了,家里没人管他,他一个人就慢慢学“坏”了,不学无术吊儿郎当地聚集了一帮兄弟们,干起了在水上打家劫舍的勾当。 绿林豪强说起来好听,可压根没有正经人家的爹妈愿意把女儿嫁给这种人,丢人不说,每天过着刀头舔血朝不保夕的生活,万一哪天死了女儿还不得做了寡妇?所以王掌柜就想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可甘宁不乐意,他小时候曾无意中见过王家妹子一面,挺喜欢那位娇蛮可爱的小姑娘,早就把人家划为了自己的媳妇,可现在晴天一声霹雳,老丈人忽然不干了,媳妇马上就要没了,哪个男人也受不了啊!于是甘宁连兄弟们都没带,只身跑到绵竹来找王掌柜要个说法。 这事情既俗又狗血,若是落在别人身上,写成故事估计还能让沈娴嘲笑一把。可现在看着甘宁那张脸上貌似平静实则目光愤恨,沈娴暗暗叹了口气。 若是生意上的恩怨她还能帮着掰扯一番,可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件事情的双方当事人都不能算是做错了。 王掌柜爱女心切,想跟甘宁退了婚事情有可原;可毕竟是从小定下来的婚约,还交换过信物,这么做总归是不太厚道。 尤其甘宁这边还是父母双亡家中没个掌事的人。 王掌柜喝了点酒,此时已有醉意,他把酒杯重重地墩在桌上,对甘宁说道:“贤侄!说实话!老夫不是不满意你家的情况,是不满意你这个 人啊!你说说,你又没什么正经营生,难道将来要我的宝贝女儿陪着你去当什么……压寨夫人吗?” 甘宁闻言脸色阴沉,手不自觉地往腰边掏过去。沈娴见状手中扇子一转,不轻不重地敲了他胳膊一把。 王掌柜丝毫没感觉到甘宁的敌意,他继续说道:“老夫不求她将来能有多显赫,一个女儿家,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平安日子,也就知足了啊!” 甘宁的眼神黯淡下来,他攥紧了酒杯,握得杯子咔咔响。 这时沈娴忽然心中一亮,她不动声色地笑笑,轻声道:“我有个提议。” 甘宁和王掌柜同时朝沈娴看过去。 沈娴给自己满上一杯酒,慢慢道:“既然掌柜的你希望自己的女婿将来有份正经营生……那让他来我这怎么样?” “这……”王掌柜目光一亮,暗自低头盘算。 他自然知道沈娴的真实身份,别看刘公子年少,可是人家大有作为啊!组建军队四处剿匪,年纪轻轻就当上郡守了,甘宁要是跟着她,保管前途无量!而且那些经常来他家酒楼聚会的达官显贵们在醉后也曾谈论过沈娴一二,多数人脸上的态度都是深深的赞叹,少部分人曾经流露出对这位年轻郡守的忌惮,可忌惮不正说明沈娴厉害吗? 王掌柜知晓沈娴的事情,甘宁却不知道,他嗤笑一声:“你小子你就别忽悠大哥了,跟着你做什么?读书写字?” 沈娴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方印鉴轻轻放于桌上:“练兵。” 第5章 【005】打一架 甘宁终于还是被沈娴给忽悠走了,王掌柜欣慰地目送他们远去,那饱含期望的目光看得甘宁热血沸腾豪气冲天,只想着赶紧参军打仗建功立业闯出一番天地,然后衣锦还乡回来迎娶他心心念念的王家妹子。 然而在大街上走着走着,甘宁上头的热血渐渐回流,冷静下来的他回过味了。 甘宁忽然停住脚步,他目光复杂地盯着沈娴。 沈娴一脸淡然地回望过去。 看了半天甘宁觉得自己牙疼,他大咧咧在路边的花台上蹲下来仰头瞅着沈娴:“啧,好口才啊,大哥久经江湖都险些被你骗了。” “我哪里骗你了?”沈娴淡淡道。 甘宁随手折了根草叼在嘴里,咬着牙控诉道:“练兵?你说的好听,练什么兵?哪里的兵?谁的手下?军饷谁发?青天白日的又去哪里打仗?” 连珠炮般问了一串,甘宁也没期望沈娴能回答,自顾自地叹了口气,他呆呆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 甘宁怒气冲冲一个人跑来了绵竹要说法,结果被半路杀出的沈娴搅了局,现在他虽然不生气了,可心中却变得空落落的。 没意思,当真没意思,即使出门前呼后拥一帮人孙子似的伺候着他又怎样?连喜欢的姑娘都没法娶到手。 “我真是昏了头……” 沈娴拎起衣摆在甘宁身边坐了下来:“你有多喜欢那王家妹子?” “啧,这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呢?”甘宁懒懒地笑了,脸上流露出一股痞气:“大哥问你,你有喜欢的人不?” 沈娴平静地说道:“没有。” 站在沈娴身后的红袖听到这问题,一张小脸登时涨得通红,目光刀子似的刷刷往甘宁身上甩,可惜不管是甘宁还是沈娴都没注意到她。 “哈,那你可就不懂了。”甘宁耸耸肩膀:“这种事情只能感同身受……别人描述不出来。” “可是你们没见过几面吧?”沈娴怀疑地看着甘宁:“你连她是个什么性子的人都不知道,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你。” “那又怎么样?”甘宁哈哈一笑:“我甘兴霸喜欢上的人就一定会喜欢我,否则我就不喜欢她了。况且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哪样能短了她?” 沈娴明白了,大约不只是甘宁,其他人应该也会这样想。这个年代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见没见过都无所谓, 感情什么的可以婚后培养,培养不出来就再娶,至于那个嫁人的女孩子是什么想法……谁管她。 沈娴心中涌上了一点淡淡的悲哀:如果她也是个普通女孩子,迟早有一天会被刘焉随便嫁掉。 见沈娴不说话,甘宁忽然眯起眼睛看她:“怎么不出声了?是不是觉得大哥我霸气十足,动心了?” 沈娴开始没在意,只当锦帆贼胡言乱语。然而她翻了个白眼后忽然回过劲来,猛地转头看向甘宁:“你说什么?” 甘宁懒懒道:“大哥说,你是不是觉得大哥霸气十足,动心了?” “妹子。”甘宁最后一个词语说的很轻很轻,只有看着口型才能辨认出来。 沈娴脸色微变,她忽然抬手一扇子朝着甘宁削了过去。 红袖尖叫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看着刚才还相谈甚欢无所顾忌的两个人转眼之间便打成了一团。 沈娴撩了甘宁一下转身就往巷子中跑,甘宁愣了愣,反应过来她是不想在大街上动手,便追了过去。只是甘宁没想到沈娴竟然会武功,而且看她出手那股干脆劲儿,身手应该还不错。 甘宁一边追一边觉得这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半路撞出来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忽悠他去练兵,原本以为是个被宠坏的天真小姐,不介意装傻陪她玩玩,结果这小姐手中竟然握着益州牧的官印,后来又发现她会武功…… 这丫头到底是谁?甘宁眯了眯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没问过她的名字,顿时觉得满头黑线。 “喂,你叫什么!”甘宁好气又好笑地喊道。 沈娴眼中有诧异的情绪一闪而过,她握着折扇淡淡道:“打赢我就告诉你。” 不知道是甘宁的级别过高,还是长歌门太逆天,龙菡这次用万花技能单挑甘宁比上一次用长歌技能群殴益州军要困难许多。 最后俩人勉强打了个平手——甘宁略胜一筹。他一只手臂撑在墙上,另一只手握着把短刀象征性地抵在沈娴脖颈前方,以一种诡异的壁咚姿势把她咚了。甘宁笑的一脸痞子样:“现在可以说你叫什么了吧?” 沈娴淡然地仰头看他:“在下刘弦刘商羽,我觉得你应该认识我,毕竟——” “毕竟大爷我上个月刚从刘商羽手中买了一批兵器。”甘宁表情木然道。 沈娴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贼头子甘兴霸手下数百之众,这么多人出门 打劫也是需要兵器的,总不能扛着锄头菜刀就上了。而兵器的买卖管理十分严格,只有官方才能卖,民间是不允许私铸贩卖的,就算有质量也不过关。甘宁想要武装自己的手下,除了要花钱外,还得有官府的门路。 权衡利弊后,甘宁托人走了益州这边的关系,绕来绕去最后转到了沈娴的面前。 沈娴听说是锦帆贼甘宁要买兵器,她想了想大笔一挥批了这笔生意。 反正甘宁都在自家地头上出现了,沈娴迟早要把人拐来,这生意就当是提前武装自己的部队吧。 ——只不过沈娴没想到甘宁竟然现身得这么快,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呢。 果然老天爷还是很厚道的。 “你竟然就是……刘商羽?广汉太守刘商羽?刘焉的小儿子?!”甘宁挪开了短刀,他后退两步,看着沈娴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等等等等……你让我缓缓。” 沈娴看着甘宁的目光也很奇异:“我以为在我拿出官印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我是谁了。” 甘宁哭笑不得:“谁能想到刘焉年少有为的宝贝儿子其实是个女的!” “女的又怎么样?”沈娴笑笑:“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吗?” 甘宁的脑子还处于混乱状态中,沈娴也不急,就这么伸着手由他思考。 普通小丫头的话甘宁可以一笑置之,可如果是“刘弦”的邀请…… 甘宁身在荆州都能听到“刘弦”的传说。这位公子深得刘焉宠爱,当朝大儒蔡邕曾为其开蒙,自幼饱读经书聪慧异常。十五岁时跟随刘焉前往益州,与州从事贾龙一同平定益州境内的黄巾叛乱,而后刘焉为其请封校尉官衔,代领广汉郡太守一职,同时在刘焉的授意下开始掌管益州全境的政事。 起初大部分人都在看笑话,大家觉得刘焉是宠爱小儿子昏了头,让一个连弱冠之年都未到的孩子来管事?迟早要乱套!然而沈娴转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给看笑话的人打了脸,黄巾贼被剿灭收编不说,单说广汉一郡的粮食产量就比去年翻了一半还多,全郡的人口持续增长,各种商铺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广汉不仅从黄巾作乱的影响中完全脱离,甚至比以前还要繁荣。 于是大家又都开始夸刘焉的小儿子有大才。 这样看来沈娴并非等闲之辈,在她麾下说不定真能成事。至于性别问题,甘宁本人向来不拘礼法,身处江湖也曾经见过很多匪帮的老大是女子,没觉得在女 人手下干活有多憋屈,况且明面上的刘贤是个男人。 然而此时益州看似平静祥和,实际暗潮汹涌,搞不好就会卷入各种党派之争。 甘宁可不想给人做了炮灰。 第6章 【006】斗智斗勇 沈娴看着面露犹豫之色的甘宁,忽然说道:“我不会利用你去做什么对付贾龙的事情。” 甘宁万万没料到沈娴竟然敢把这种话直接说出口,他想都没想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疯了!隔墙有耳怎么办!” 小祖宗你发疯不要紧别把老子扯进来啊! 沈娴用扇子拨拉开甘宁的手,笑得眉眼弯弯:“放心,我倒是可惜这周围没有听壁脚的人。” 否则被贾龙听到这话甘宁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上沈娴的贼船了。 甘宁简直对沈娴没脾气,他摆摆手转身往巷外走去:“算了,随便你怎么折腾吧,大爷今天就当没见过你这人,从此之后咱俩桥归桥路归路——” 沈娴笑眯眯地站在原地,慢悠悠地打断了他的话:“王、家、姑、娘。” 甘宁猛地想起了这一茬,他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是,气得咬牙切齿。 “我说的是实话,我是真心想请你来帮我练兵的。”沈娴轻轻叹气,她走到甘宁的面前认真地看着他:“当今天下,黄巾四起,国家动荡,百姓饱受战乱饥荒之苦,即使是一向被称为天府之国的益州,也有无数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我不忍心看天下陷入战乱之中,可以我一人之力,至多只能守护一州百姓安然度日,其他人又该如何?” 看着甘宁逐渐变得严肃的脸,沈娴双手抱拳,对着他郑重地躬身一拜:“我欲一匡天下,然个人之力终究渺小,所以请甘大哥帮我。” 甘宁猛地出手托住了沈娴的胳膊阻止她拜下去:“你等等!刘公……姑娘,这一拜我承受不起,我只是个贼头子。” “你受的起。”沈娴略微用力甩脱了甘宁的阻拦:“如果甘大哥肯来军中效力,是百姓之福。” 甘宁看着沈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黄巾贼不是已经被朝廷镇压了嘛。” “甘大哥觉得,这天下之乱只是因为黄巾贼的缘故?”沈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甘宁沉默不语。 沈娴刷地撑开折扇摇了几下:“我只怕这一切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沈娴不再说什么,她朝着巷口缓步而去,甘宁则不自觉地跟在了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巷子。小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街边种着几棵盛开的扶桑,沈娴走过扶桑树下,明亮的眸子映照着从天飘落的灼红花瓣,刹那间甘宁觉得那抹红色似乎在她眼 中烧起了一把弥天的大火,熊熊燃烧的烈焰席卷吞噬了天下十三州的大好河山。 甘宁猛地停住了脚步,他按着额头,神情恍惚。 “怎么了?”沈娴不解地转头看他。 甘宁摇摇头,他深吸一口气,来到沈娴身前,犹豫地问道:“你说的……可当真?” “信不信由你啊。”沈娴说道:“反正也不会太远了……你且看吧。” “不是这句。”甘宁有点暴躁地打断了沈娴的话。 沈娴诧异地看着甘宁,片刻之后她一脸了然地笑了。 “甘大哥。”沈娴轻声说道:“让你去搞什么勾心斗角纯属浪费你的才能,我还舍不得呢。” 甘宁张了张嘴,瞬间脸红到了耳根,他指着沈娴结结巴巴:“你你你你这小——子!忒促狭!” 沈娴顺利把锦帆贼收入麾下。甘宁带着沈娴给他写的印有益州牧与广汉郡太守两枚印信的通关文件回荆州去接他手下的兄弟们一起过来,而沈娴则转头去回去找她爹备报这件事。 州郡间的人事调动和官员任命沈娴一向都会在刘焉那里提前通气,刘焉同意后她才会发下委任书,以表明自己并没有某些暗搓搓的小心思。刘焉对沈娴这点做法十分满意。 不过这次说服刘焉可能有些难度,毕竟她爹总会忽然想起来剿匪这回事。 果然刘焉对沈娴的行为很不满意,老头子阴沉着一张脸看她。沈娴见状赶紧装巧卖乖,对刘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诉说收服甘宁的好处。 “父亲,锦帆贼的大名在益州可是很响亮的,那些豪门世族都挺怕他;” “甘兴霸手下有八百水贼,各个都是水战的好手,若是充入军中,可壮大父亲您手下的力量;” “据说贾龙最近招募了不少好手?他在城南练兵练得声势浩大啊,可是黄巾贼都被女儿打得差不多了呢;” “据说……” 沈娴费尽口舌九句真一句假,忽悠了整整一下午,终于把刘焉的不满从甘宁转移到了贾龙身上。 “这个混蛋……”刘焉气得浑身发抖。 “父亲消消气,”沈娴轻柔地拍着刘焉的后背:“为了这事气坏身子不值当啊。” “这也就算了,现在还不是时机。”刘焉深吸一口气,死死攥住沈娴的手,面色阴沉道:“然而汉中太守苏固自我上任以来,不听差遣,不报郡事, 看那样子竟然想自立一方。子婳,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这事自然是以父亲为主。”沈娴不卑不亢地说道:“女儿与苏固同为郡守,无权处置他。” 刘焉闻言,面带微笑以手捋须,轻轻点头:“我看公祺这孩子倒是不错。” 刘焉此人颇信养生之道,来到益州后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位道号清玄的女冠。在听过清玄道长几次讲道后,刘焉将这位女冠奉为天人,对她所说的话深信不疑。这女冠丈夫早逝,身边只有个儿子姓张名鲁字公祺,沈娴在记忆的角落里扒拉了不少灰尘后,想起来这一家子都是谁了。 天师道啊! 那张鲁不就是日后雄踞汉中的一方豪强嘛! 刘焉对沈娴所说的话明显表达出他很不满意苏固想把他换掉的意思,而换谁上位就成了一个问题。一郡之主的位置自然有大量油水可捞,估计有很多人在打听出刘焉的意图后都明里暗里做过活动了。可惜其他人再怎么折腾,也比不上深得刘焉信任的“世外高人”清玄夫人。清玄夫人说自己儿子好,刘焉也就跟着觉得张鲁小伙子真不错。 刘焉把张鲁派去镇守汉中,目的是为了切断益州与朝廷的联系,方便他老人家安然避祸,说不定还能趁着群雄争来打去的时候暗中谋划,渔翁得利。即使当不了秦始皇,做个霍光总是可以的吧? 对此沈娴并不打算阻止。一来她手头暂时没有能代替张鲁的人,二来中原即将动荡四起,各方诸侯征战不休,届时沈娴需要一处安稳的根据地囤积实力,益州原本就是她选定的大本营。 不阻止不代表沈娴不会插手,汉中对于她来说太重要了。那地方北依秦岭南凭巴山,是益州的咽喉股臂,进可挥兵直指长安,退可拒守稳保益州,一旦有失,整个益州都将暴露在敌人的目光之下。 还有一点必须要提到:汉中可是汉高祖刘邦的发家之地,政治地位不一般啊。 打定主意后沈娴貌似无意地说:“父亲,那是否需要女儿帮您再寻访一位高人呢?” 刘焉一愣,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父亲既然有意派公祺先生镇守汉中,那清玄夫人必定会一同前往,届时……”沈娴话说只说一半,剩下的便抿唇轻笑任由刘焉自己揣摩。 刘焉沉吟片刻,果断道:“清玄夫人乃是方外之人,不用理会凡尘俗事。况且汉中要塞之地,兵争不断,难保安危,为了夫人的安全着想,还是让她 随我一同留在绵竹吧。” “看来父亲早有打算,倒是女儿多事了。”沈娴连忙告罪。 刘焉摆摆手高深莫测地看了沈娴一眼:“你还年轻,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呢。” 只要把清玄夫人留在绵竹,身在汉中的张鲁总会顾忌他母亲的安危而不敢轻易跟蜀中撕破脸面。然而这只是权宜之计,将来若有机会,沈娴定会毫不犹豫地把汉中收回自己手中。 第7章 【007】乱世娇花的野望 甘宁的手下们原本兴高采烈地等着大哥把大嫂娶回来,然后弟兄们再大摆筵席醉他个三天三夜,机智的二当家连饭菜美酒都预定好了。可等到甘宁回家后,水贼们愕然发现自己竟然被招安了。 这益州牧开玩笑呢?前两天还在声势浩大地嚷嚷着要剿灭我们,转头大家成一家人啦? 水贼们炸锅了。 自由自在地在江面上称霸王多好啊,想收钱就收钱想打人就打人,不仅没人敢管,各方人马还都跟孙子一样给他们上供,别说投靠朝廷了,这日子逍遥的就算是给个皇帝都不换啊! 然而甘宁心意已决,他也没勉强大家,只说如果愿意跟着走的就一起走,不愿意去的他会给予足够的钱财补偿。 水贼们面面相觑了好久,最后大部分人还是决定跟甘宁一起混。毕竟自从出道以来,一直都是甘宁带着他们吃香喝辣,离开了甘宁这些人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还有少部分的人则选择拿了钱财离开,去投靠了别的水寨。 一个月后,甘宁带着麾下的八百水贼与沈娴在江州城相见。 沈娴提前以刘焉的名义给江州太守发文书,让他在水边辟块空地出来留给甘宁屯兵练水军,同时在益州全境发出了征兵的公告,鼓励号召二十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百姓参军,州牧府将给予一定的补贴等等。 沈娴和甘宁都没想到的是,公告发出后,竟然有不少人前来应招,大部分都是些在黄巾之乱中失去家人的孤苦无依之人。在详细计算了益州的收支状况后,沈娴决定此次征兵的数量为三千人,录取的标准以品德优良、身强体壮且水性熟识者为先。 征兵完成后,沈娴又从自己麾下的益州军中挑出了十个出类拔萃的人扔给甘宁做副官,她以刘焉的名义封了甘宁一个兵曹的官职,代替她全权执掌江州水寨的三千水兵。 两个对于练水军完全没经验的家伙凑在一起摸索着开始了组建水兵的生涯。 在沈娴和甘宁训练水军的时候,刘焉封张鲁为别部司马,带领五千兵马经由米仓道快速奔袭攻打汉中。苏固完全没想到刘焉竟然真的会明目张胆打自家人搞窝里反,仓促迎敌后大败,于数日后被张鲁联合汉中境内的天师道徒击灭杀死。 刘焉封张鲁为汉中太守,在他的授意下,张鲁以清剿黄巾贼的借口驻兵各个要塞。除此之外,张鲁还在汉中大肆发展天师道,一时之间天师道风靡整个益州,甚至还波及到了荆州、 司隶等地区。 朝廷对刘焉的做法很不满意,多次派使者前往汉中,然而统统被张鲁挡在了门外。 不过很快朝廷就没有心思管汉中的事情了,因为汉中平六年四月,灵帝驾崩,少帝刘辩继位,何太后临朝听政。 得知灵帝驾崩的消息后,沈娴立马从江州返回绵竹面见刘焉,二人密谈后达成共识,沈娴当即以刘焉之名发令张鲁,命其关闭汉中通往关中的斜谷与子午谷两条通道,同时在此加派重兵把手,严查过往人士,只允许普通百姓通过,一旦发现朝廷兵马的踪迹,立即进入备战状态。 几天之后沈娴接到了张鲁送来的文书,上面说他已经按照命令封闭了通道,同时把大半的兵力都派去了几个关卡,然而排查多日却只见来往百姓,并没有朝廷派来的探子。为了以防万一张鲁派人伪装成商贾百姓一类前往关中一探究竟,但至今未归。因为担心朝廷会对关中用兵,张鲁在文书末尾请求加派人马。 沈娴心想长安这会儿已经乱套了,十常侍和何进忙着互相夺|权,哪儿有空管汉中的事情,她让张鲁守关也不是为了防备朝廷,而是为了防备即将进京的那位。 况且汉中乃军事重地,原本驻兵就多,再加上数量众多的天师道徒,现在汉中境内的兵马能达到一万还多,远超一郡所应有的驻兵数量。 张鲁的势力在隐隐膨胀,此时他要求加派兵马,虽是正当理由,可沈娴在确定张鲁是自己人之前并不敢批准。即使把清玄夫人留在了绵竹,谁能保证张鲁不会为了权势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跟刘焉决裂就不管他母亲了呢?如果他真的那么做,沈娴把兵马派过去不是便宜了敌人吗? 沈娴纠结了半天,最后干脆派人把张鲁的文书送去给了刘焉。 果然,刘焉婉转地回绝了张鲁的请求,并在信中安抚他,一旦汉中情况有变,后方会立马出兵相助。 或许张鲁只是试探刘焉的态度,被拒绝之后,他便再没提过增兵的事情。 麻烦远远不止于此,在新帝登基的四个月后,大将军何进与十常侍的斗争终于分出了胜负,何进被宦官们诛杀在宫门外,得知消息的袁绍带领手下将士冲入宫中屠杀宦官,十常侍中的张让绑了新帝刘辩与陈留王刘协逃出宫中,结果倒霉催的半路上碰到了带兵进京的董卓,张让被董卓砍死。 小皇帝大概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救星,然而事实却是他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董卓并非忠臣,或许他以前曾经有过 忠心,但手中日渐膨胀的权利和亲眼所见天子积弱,让他产生了另一种想法。 很快朝中的大臣们就发现跟董卓相比,何进简直就是小天使。 董卓堂而皇之带兵入京,纵容手下在洛阳奸|淫抢劫,不仅如此,他还强行废掉了登基只有五个月的新帝,改立陈留王刘协为帝。紧接着董卓又鸩杀何太后,自封太尉,独专朝政,凡有不服者一律拖到宫门外处死。 杀戮的血腥阴影笼罩了洛阳上空。 沈娴手中握着张鲁送来的文书,上面记载了他那些潜入洛阳的暗探们传来的京城最新消息。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董卓的滔天罪状,沈娴仿佛能从字里行间闻到令人作呕的腐朽血味。 “要变天啦……”沈娴轻声说道:“不,是已经变天了。” 缩在江州舒舒服服练水军的甘宁被紧急调了回来,他一到绵竹就被等在城门口的州牧府管家连拉带拽地拖向了州牧府的书房中。书房门口有两位士兵把守,在验过了甘宁的身份令牌后,二人把他放了进去。 沈娴和刘焉都在书房里,甘宁的目光扫过父女二人的身影,发现气氛十分微妙。 刘焉瞥了甘宁一眼,在他拜见之前率先开口说道:“汉中守住两谷便可拒董贼兵马,我益州偏安一隅,难得能独善其身远离战乱,你何苦非要去洛阳掺和一脚?” 甘宁张张嘴,垂下头决定把自己伪装成壁画,努力地朝着沈娴的方向缓缓贴去。 “父亲,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沈娴看着刘焉坚定道:“曹孟德袁本初以勤王之名号召伐董,各州尚且响应,更何况我们身为皇族,同当今陛下荣辱与共,若是龟缩不去,别人又会如何看待父亲您?” “放肆!”刘焉砰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怒视沈娴,“我岂是介意虚名之人!” 沈娴微微一愣,这是在记忆之中,刘焉第一次对她发火。 “娴儿,你一介……”刘焉说着说着忽然想起甘宁还在,便咳嗽一声随便搪塞过去:“董仲颖之所以敢一路大摇大摆入京无所顾忌,全仰仗他手下那支纵横西凉精锐无比的铁骑。并凉二州原本就民风剽悍,崇尚武功,再加上常年在边境与羌人作战,经验丰富,岂是你能抵挡的?你拿什么打他?你手下那几千兵马?拖出去给人填牙缝都不够!” 刘焉说完后沈娴竟然觉得他的话十分有道理,而且她仿佛从刘焉那故作愤怒的话里行间感受到了某种名为傲娇的别扭关心……然 而并没有什么用,再危险再艰难,讨董这件事都必须参与啊! 不去怎么收人呢?人才们都扎堆窝在北边,益州目前还没什么能用的大才,沈娴手下严重缺人,只有她跟甘宁,益州的智商完全不够用啊! 沈娴淡淡地说道:“父亲您误会了,孩儿也没想着把董卓打回凉州啊,去参加会盟和打董卓完全是两码事。” 刘焉咂摸咂摸沈娴话里的味道,十分怀疑地问道:“那你之前说得那么大义凛然做什么?” 沈娴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回答:“听起来比较帅吧。” 甘宁:“……” 第8章 【008】出兵 在沈娴的软磨硬泡下,刘焉终于勉为其难答应了出兵的请求。沈娴当即往袁绍那里送去了文书,然后她带着甘宁点了五千精锐兵马,意气风发地去参加会盟了。 临行前刘焉一脸深沉地告诫沈娴,若万一有事需要在朝廷中活动,让她尽量避免亲自出面,派人去请她那俩当官的哥帮忙就行了。 沈娴这才想起来除了跟随他们一同入蜀的病秧子三哥外,自己还有三个“亲哥”被刘焉留在洛阳了。怪不得刘焉之前不同意出兵呢,万一沈娴前脚打过去,董卓后脚挥刀把刘焉的三个亲儿子砍了,刘焉岂不是得哭死? 那为啥后来刘焉又同意了呢? 沈娴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把这个疑问扔去了一边。只要不妨碍她就行了,谁管那三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哥是死是活啊。 半路上甘宁问沈娴:“之前在书房里面你对刘大人所说的……” 沈娴一听就明白甘宁想问什么,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哄他玩的。” “啊?”甘宁瞪圆了眼睛。 “做儿女的不容易啊,父亲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有时候糊涂,我只能哄着点他。”沈娴懒洋洋地说道:“打还是要打的,怎么能放任董仲颖把洛阳折腾成那个鬼样子。” 安静了一会儿,沈娴继续说道:“可是父亲说的也没错,就这些人……”她一边说,一边回头去看那些听说可以公款旅游便各个都神采飞扬的益州军们:“虽然比两年前好了许多,但能不能扛得住西凉铁骑的进攻,只有试试才知道了。” “不是还有别的人吗?”甘宁的态度十分乐观:“听说共有十八路诸侯响应袁本初与曹孟德的号召,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还淹不死董老贼?” “诸侯会盟……”沈娴闻言轻笑,话语中带了淡淡的讥讽:“你信不信,这十八路诸侯,还真不见得能打得过他董仲颖。” 甘宁干脆地回答:“不信。” “那就打个赌。”沈娴眨眨眼睛:“这么多各怀心思的人聚在一起,我怕他们还没打董仲颖就自己先乱起来了。” 诸侯会盟的地点是在兖州陈留郡的酸枣县,沈娴趴在地图上研究了很久,忽然发现从益州到这个酸枣县……那不是一般的难去啊! 想要从益州去酸枣就两条大路,一条需要穿过荆州与豫州,一条需要穿过荆州与司隶。前一条山高水长,而且谁知道荆州牧与豫州牧肯不肯借道给她;后一条貌似近点,可 惜过了武关对面就驻扎着董卓的西凉铁骑,大家一起出师未捷身先死。 沈娴头都大了,她哭笑不得地看着甘宁,深深怀疑她爹其实早就知道事情会是这个结果。 “你出发之前连走哪条路都没规划好吗?”甘宁忍不住吐槽:“有你这样的主帅吗!我们能不能靠点谱啊五、公、子!” “你别吵吵,让我想想!”沈娴揪着自己的头发在营帐里面转圈。 忽然外面有小兵高声大喊道:“大人!斥候急报!” 甘宁出门去接了军报扔给沈娴,沈娴一目十行地看完后忽然面露喜色,甘宁见状问道:“说了点什么?” “真是苍天助我!”沈娴把军报拍在甘宁的胸前:“长沙太守孙文台在北上响应会盟号召的途中逼杀了荆州刺史和南阳太守,此刻他正屯兵宛城。既然这样,我以父亲的名义给他修书一封,我们顺汉水而下从荆州借道,去宛城与他们汇合。” “逼杀荆州刺史?!”甘宁目瞪口呆地盯着军报看:“这个长沙太守还真是……胆大妄为啊!他都敢逼杀荆州刺史,你就不怕他把你灭了?” “他灭我做什么?”沈娴莫名其妙地看了甘宁一眼:“我又不是忽然打上门去,也不吃他家粮草占他家地盘,大家都是响应号召参加会盟的,结伴同行路上有个照应怎么了?” 虽然沈娴说得很有道理,但甘宁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他又说不上来,最后只得眼睁睁看着沈娴给孙坚写了封信派信使送出去。 “荆州刺史死了啊。”沈娴托着下巴呢喃道:“荆州刺史……南阳太守……” “公子,你嘀咕什么呢。”甘宁端着托盘掀帘进帐,盘上放了两菜一汤。 行军途中一切从简,这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沈娴也不挑,示意甘宁放下跟她一起吃:“没什么,我在想荆州刺史死了。” “我知道,”甘宁冲着摊在桌案上的军报努嘴:“上面写了。” “荆州此时群龙无首。”沈娴托着下巴看了甘宁一眼。 甘宁沉默片刻,忽然眯起眼睛:“也不见得,你看孙文台还是长沙太守,属荆州刺史治下呢,不是一样把顶头上司砍了。” 沈娴没说话,甘宁又道:“有些事情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得一步一步来吧?” 半晌后沈娴总算叹口气:“你说得对,最近是我急躁了。但我怕其他人有跟我一样的想法,别到时候我 们打不了荆州,反倒被别人占了便宜。” 甘宁把粥碗推到沈娴面前:“要不一会儿你写封信,把咱们新招的那两千水兵都调到夔门去守着?只要守住夔关,其他人进不来益州的。” 沈娴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要不你再多写一封?”甘宁忽然说道:“之前没出兵也就算了,万一董老贼听说你带着益州军去参加会盟了,恼羞成怒转头打汉中怎么办?” 沈娴转身看了一会儿挂在墙上的地图后,慢慢摇了摇头:“不必如此,董仲颖进京之时只带了三千西凉铁骑,剩下的兵马都在边境屯着。此番听闻各路诸侯结成盟军汇集到关东讨伐他,必然会把一部分军队开进虎牢关外,剩下的还得守着他的大本营保证随时撤退,分不出兵力来对付汉中。” 甘宁有限的智商都点在了练兵带兵这两方面,对于各种弯弯绕绕的战术计策是研究一会儿就头疼,沈娴尝试着分析了几句,甘宁就听得两眼冒圈直摆手:“你说就是吧。” 沈娴忽然怒了:“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啊!身为下属难道不应该提提自己的意见吗?” 甘宁一脸“有本事你来打我呀”的痞子样:“公子啊,你让我带兵打仗,指哪我就打哪,可你让我想什么计策,或者分析对方会从哪里出兵……这我怎么会知道?这不是谋士们该干的活吗?” “可是咱们手下没有谋士啊!”沈娴一脸沉痛:“不行,这次我非得拐几个谋士回来不可!再这样下去我的头发都要愁白了,动脑筋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活啊……” 孙坚的回信在第二天就被快马送回来了,他对于沈娴的到来表示了热烈欢迎,并且承诺会在宛城等她三日,汇合后一同去见袁绍。于是沈娴当即拔营赶路,在第二天的傍晚来到了宛城。 为表尊重沈娴把军队停在了城外,带着甘宁和几个护卫只身前去拜访孙坚。走到城门口的时候他们看见有一小队人马正等在那里,沈娴派手下前去询问,得知那是孙策派来迎接她的人,便立即走了上去。 走近后沈娴微微一愣,因为她发现为首那人看起来十分年轻,可能比她大不了多少。 第9章 【009】周公瑾痴汉协会 少年身穿轻甲,背着一把擦得锃亮的银枪,他面容英俊嘴角含笑,看起来年纪跟沈娴差不多大,但却比沈娴高了整整一个头。在看见沈娴之后,少年丝毫不掩饰自己好奇的目光,他一边打量着沈娴,一边双手抱拳朗声问道:“来者可是广汉郡守刘商羽?” 沈娴对少年回礼,不卑不亢地说道:“正是在下。” 就在沈娴想开口询问少年的名字以便称呼时,那少年忽然睁大眼睛诧异道:“不是吧?原来刘商羽真的这么年轻!你有我大吗?” 沈娴微微一愣,那少年身后站着的一位军人或许是觉得己方有些失礼,便咳嗽一声上前道:“在下祖茂字大荣,于孙太守麾下领都尉职,对不住了刘郡守,这位是孙大人的儿子,性子一向跳脱,请大人勿怪。” 儿子?沈娴眨眨眼睛,顺着祖茂的目光看向少年,那少年正好也在看她,于是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城门口一言不发地你看我我看你。 孙坚的儿子,长得又帅,性子又活泼,还爱笑……这人是孙策?! 要不是沈娴在面对外人时一向习惯装出副淡定样子,此刻她肯定已经扑上去握着孙策的手求签名了。 乖乖这可是我偶像……之一啊!沈娴一边在心中荡漾地转着小圈圈,一边对孙策淡淡地说道:“不知道,我是癸丑年七月初七的生辰。” 甘宁用见鬼的眼神看着沈娴——公子,不,小姐!刚见人家就自曝生辰真的好吗?你是想干嘛?就算孙郎长得帅,你可不可以矜持一些? 而祖茂不知道沈娴其实是个妹子,所以他对于沈娴的行为也没太在意,就当这位刘太守跟自家公子一样是个热情的自来熟呗。 呃……祖茂偷偷瞄了瞄沈娴,决定把“热情”二字去掉。 孙策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孙策孙伯符,跟你是同年而生,不过月份比你早,所以……我比你大。” “叫哥哥。”孙策双手抱肩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娴:“叫哥哥以后我就罩着你——” 孙策话未说完,就被祖茂一把按着脑袋拎到了身后去,他一脸尴尬地看着沈娴:“咳,刘大人,那个,要不您先进城?哦对了,孙大人交代了,既然大家都是奉诏讨贼,就没那么多忌讳,还请大人您把兵马一同带入城中,今天休息一晚,咱们明早启程。” 孙策被祖茂捂着嘴按着肩膀,他四肢不停地乱蹬,口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来,沈娴强迫自己不去瞄孙策, 只对祖茂轻轻点头:“那有劳了。” 沈娴让甘宁去把兵马带入城中,她转身跟甘宁说话的时候,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祖茂教训孙策的声音:“公子啊您能靠点谱吗!那位刘大人虽然年纪小,但他官拜广汉郡守,跟你爹可是同级!” 孙策不满地嘟哝道:“哼,我爹还是乌程侯呢……” “你又不是乌程侯!”祖茂一巴掌拍在了孙策的头上。 沈娴忍不住勾起嘴角。 甘宁见状,婉转地提醒道:“公、子,您注意点。” 沈娴的回答就是瞬间变冷艳高贵脸,然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甘兴霸,还不快去带兵入城?” 甘宁愤愤地转身走了,走之前他诅咒沈娴的身份被孙策立马看穿。 当夜孙坚在帐中宴请沈娴,见面后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沈娴的欣赏,直夸她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郡守一职,古有甘罗今有刘商羽,前途不可限量。沈娴明知孙坚只是客气,但还是被夸得心中冒泡,不过她面上却依旧淡淡地点头,不卑不亢地感谢孙坚的赞誉,然后她在甘宁鄙视的目光中又收获了一堆“刘太守真是荣辱不惊啊!”“刘太守年纪虽轻但气度沉稳,果真是大才啊!”之类的赞叹。 大家都在夸沈娴,只有两人一直默不作声,一个是对沈娴知根知底的甘宁,还有一个是孙策。 孙策一反往常开朗爱笑的性子,全程安安静静地坐在案前喝酒,只是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沈娴身上。沈娴初时不觉,可后来却总感觉有人探究一般地看着自己,她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了满场,最后发现那人是孙策。 偶像你要做什么?有什么话你不能直接对我说吗?你看得人家不好意思啦! 沈娴在推杯换盏之间还得分神去注意孙策,她总觉得孙策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然而直到宴会结束孙策都没有说一句话,最后沈娴半是松了口气半是遗憾地向孙坚告辞离去了。 第二天两军拔寨,共同朝着鲁阳进发。 半路上孙策骑着马哒哒哒地赶到了沈娴的身边看着她:“我早就听人说益州刘商羽年少有大才,所以特别想见你一面。” 甘宁冷着一张脸勒住缰绳让自己的马走慢些,落在了沈娴的身后,给孙策让开了位置。 沈娴轻笑道:“我也早就听说江东双璧的美名,也很想见你一面。” 孙策眨巴眨巴眼睛问道:“那你现在见到双璧之一了, 有何感想?” “感想?”沈娴打量了孙策一番,揶揄道:“我初见不了解你,不敢妄言其他,就只能评价评价你的长相了——果然名不虚传啊。” 孙策好像不太满意,他换了个话题:“我听说你曾经带兵剿灭黄巾贼,这次刘州牧派你前来讨伐董贼,那说明你的武艺肯定也不错咯?你使什么武器?咱俩比划比划?” 武器?沈娴先是摸了摸袖子里藏着的毛笔,然后目光又落在了自己马鞍下挂着的兜布上,那里面装着系统发给她的柳木琴。 沈娴想了想,谨慎地回答:“我用……琴?” 孙策:“……” “我是认真的。”感受到孙策怀疑的目光,沈娴诚恳地说道:“要不等有空了我给你弹一曲?” 但愿你听完之后还能完好无损地站着,沈娴默默地想。 “好啊。”孙策点点头:“我虽不会弹琴,但是我有一位义弟却精通琴艺。” 沈娴忍不住问道:“周公瑾?” “你也知道他?”孙策开始双眼放光。 “当然。”沈娴点点头:“都说了我早就听过江东双璧的美名啊。” “哦那我跟你说,我这个义弟他……” 于是孙策和沈娴两个人兴致勃勃地聊了一下午周瑜,在祖茂前来叫孙策回去吃晚饭的时候,孙策还依依不舍地对沈娴说道:“贤弟啊,等着一会儿为兄还来找你聊天啊。” 此时孙策已经把周瑜的囧事从三岁到十六岁都漏了个底掉,比如小时候逗猫反被猫追得逃窜上房,再比如长大了说人家曲子弹错了反被人家挥着琴追杀了整整三条街…… 沈娴十分怀疑将来周瑜得知孙策和自己在背后偷偷议论他这件事情后,会不会恼羞成怒地跑来把他们两个人灭口。 第10章 【010】空城计 几天之后,孙坚与沈娴带兵来到了鲁阳面见袁术。袁术见到二人之后大喜,当即上表奏请封孙坚为破虏将军,同时兼领豫州刺史。至于沈娴,袁术虽喜爱她年少英俊大有作为,但同时也顾忌她父亲刘焉身为皇族又是益州牧,便没有代俎越庖地给沈娴请封,只是在口头进行了夸赞的同时送了沈娴不少的武器和粮草。 和粮草武器相比,官位什么的自然都是浮云,沈娴觉得这时候的袁术还是挺上道的,不过这个结论她在几天之后就推翻了,因为袁术让她跟孙坚在这里守着防备董卓出兵,自己则以帮她二人招募粮草为由,带着人跑回汝南去了。 沈娴跟孙坚面面相觑,二人哭笑不得。 “走就走吧。”孙坚大手一挥无所谓道:“只要袁公路能按时给我们提供粮草就好。” 沈娴倒不像孙坚那样成天担心自己的粮草问题,她代表益州出兵,自从黄巾贼灭之后,益州家大业大,粮草自给自足,沈娴手下五千士兵的吃穿用度都从汉中张鲁那里送过来。只是沈娴觉得袁术这人当真不靠谱,诸侯会盟大家人都还没到齐呢,他就收了孙坚让孙坚在前方冲锋陷阵,自己则躲在后面享清闲还收名利。这四世三公的行事风格真不是他们这种凡夫俗子能理解的。 “我倒不担心这个,”沈娴仰起头看挂在墙上的地图:“只是我们若留在此处迎击董仲颖,是作为牵制还是出其不意的伏兵?盟军中是否会有人出兵策应?何时出兵?地点是哪儿?这些都还得遣信使询问一番。” 孙坚目光赞赏地对沈娴点点头:“贤侄言之有理,我这就向袁本初修书一封,询问相关事由。” “爹,这封信我看你写了也是白写。”孙策耸耸肩膀:“会盟的盟主是袁本初,而袁公路与袁本初一向不合,要不然他怎么不去怀县找他哥汇合,反而把咱们扔在鲁阳自己跑回汝南了?咱们现在就算做跟袁公路是一伙的,那袁本初能待见咱们才怪了。” 孙坚啧了一声,抬手敲上孙策的头:“臭小子,那你说怎么办?” 孙家与袁家不同,袁家为汝南望族,家大业大,四世三公底蕴深厚,门徒遍布天下,是以袁绍才能一呼百应,集得十八路诸侯共同讨伐董卓。而孙坚只是长沙太守,手下兵马不多,粮草也没个来源基本靠抢,打仗倒是勇猛,可若是后方补给跟不上,一样过两天就完蛋。 这就说明有自己的地盘和家里是名门望族,在东汉末年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孙策摸了摸被孙坚敲打的地方,不动声色地看向沈娴。 孙坚顿时明白了儿子的意思——投谁不是投啊,我看益州就不错,天府之国,治安良好,物产丰富,还靠着荆州,爹你打下来的地盘可以跟益州接壤了。 孙策想得挺有道理,可孙坚却只觉得牙疼。没别的原因,就是沈娴她……看起来太小了。 若前来勤王的人是刘焉,搞不好孙坚真的带人投奔了,可是沈娴跟他儿子差不多大,让孙坚听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的话,他心里实在是不平衡啊。 沈娴大约能猜到孙坚心中的想法,她装作对孙家父子的眉来眼去一概不知,沉吟片刻道:“兄长说的没错,但大家毕竟都是奉诏讨贼,断没有敌人还未灭就先自己掐起来的道理,我想袁本初应该不会小气到那般地步,即使有什么泼天的矛盾,也不会现在就爆发出来,所以暂时不用担心这些。” “斥候来报,说袁本初带领其他关东军屯兵在此,此地距离虎牢关不过百余里,大军压境,想必董仲颖已经坐不住了。”沈娴点了点地图上河内的所在,转身对孙坚恭敬地说道:“还是看看这仗该怎么打吧,我益州军久居安稳之地,只剿灭过黄巾贼,面对董仲颖还得仰仗叔父你啊!” “贤侄客气了,谁也不是生来就会打仗的,多多磨砺便好。”孙坚笑道:“如果贤侄相信我,那么就请将我们两方兵合一处,交由在下总指挥,如何?” 沈娴眨眨眼睛:“求之不得。” 于是沈娴手下的五千人就跟孙坚手下的一万人兵合一处了。 孙坚这人挺厚道,他只是让两军一同训练,若要派什么任务,也会先通知沈娴,然后由沈娴对她自己的兵马下令,而且孙坚对待两军一视同仁,派出的任务都十分合理,并没有拿沈娴当炮灰填战场的意思。 在鲁阳修整了一段时间后,孙坚收到了袁绍的回信,信中说联军决定于五日后进攻虎牢关,届时还请孙坚一同出兵以作策应。 孙坚把信给沈娴看过后,二人决定明日拔营启程,向洛阳迈进。 临行前为了粮草供应充足,孙坚叫来了长史公仇称,派他前去袁术那里催促粮草。 孙坚带着一干手下在鲁阳的东门外设宴为公仇称践行,孙策不想去凑热闹,就跑到沈娴的院子里拽她起床继续聊周瑜。俩人还没谈几句话呢,忽然有手下来报说发现了大量骑兵的踪迹,正朝着鲁阳飞速赶来,马上就要到东城门外了! 沈娴一愣,转头去问孙策:“文台将军他是不是还在……城外?” 孙策猛地蹦了起来,他拉起沈娴往外跑:“我爹今天在东门外给公仇先生践行!快跟我点齐人马出城迎战!” 董卓这就来了?要打仗了?这么快?沈娴的大脑中弹幕一般地闪过了好多杂七杂八的念头,她的心脏砰砰地跳动着,整个人变得有些紧张起来,手心都开始不自觉地冒冷汗了。 “你们干什么去!” 孙策拽着神游天外的沈娴跑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暴喝传来,循着声音看去,孙策发现来人是甘宁和黄盖。 孙坚手下的其他人都跟着他一起在东门外吃宴席呢,只有黄盖和韩当二人留在城中整顿兵马。 黄盖一句话惊醒了懵逼的沈娴,她一把拽住孙策的手迫使他停下来:“你……等等!” 沈娴深吸一口气,她的大脑快速思考着,同时转头看向甘宁:“先别冲动!情况如何了?” 黄盖眯起眼睛看沈娴,他代替甘宁回答道:“斥候探明来的是东郡太守胡文才的骑兵,先遣部队大约有八百人,已经到达东门附近了,后续约有八千兵马,正在赶来的路上。现在再让将军撤入城中已经太迟了。” “什么叫太迟了!”孙策焦急地说。 沈娴想了想,认真问道:“文台将军现在在做什么?” 甘宁挑眉一笑,满脸都是佩服的表情:“文台将军在饮酒。” “饮酒?”孙策瞪圆了眼睛:“父亲他是想——” 沈娴松了口气,她拍拍孙策的肩膀:“不用担心,文台将军自有定夺,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带点人马去城门口埋伏好,见情况不对立即出城相救!” 四人带着六千步兵悄悄来到大开的城门口埋伏,黄盖和甘宁分别领三千士兵随时待命,沈娴则拉着孙策上了城楼,二人发现韩当原来在这里。 韩当对着孙策和沈娴点点头:“刘大人,公子。” “情况如何?”孙策躲在门柱后朝下偷瞄,远远地看见孙坚正坐在案前手持酒尊豪饮,不由得满头黑线,只觉得自己之前一腔担心都显得傻透了。 “尚在掌握之中。”韩当沉稳地说道。他双手持弓,一根羽箭虚扣弦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孙坚的一举一动,预备一有不对就放冷箭救人。 “好一出空城计。”沈娴眯着眼睛看孙坚指挥手下人 马有条不紊地朝着城中撤退,不由得对这位江东猛虎佩服的五体投地。之前原以为孙坚只是打仗勇猛,现在看来倒是她愚昧了,能逼杀一州刺史、从长沙一路打到宛城的又岂会是等闲之辈,不是谁都能拥有这副身处万军之前却依然从容淡定的气度啊! 在孙坚的指挥之下,人马全都安全撤入城中,而胡轸则一直在城外不远处犹疑地看来看去。最后等到孙坚也走入城中、城门却依旧大开毫无守卫的时候,胡轸终于决定撤兵了。 在胡轸看来,孙坚之所以敢如此大摇大摆地进城还不关门,是因为此时鲁阳城中一定屯有重兵,只待他靠近城门就会一齐杀将出来把他打得片甲不留。于是为了保存实力,气势汹汹跑来的胡轸就这么被孙坚吓得掉头离开了。 #自诩聪明的人总是喜欢想太多。# 对此沈娴只能赞叹一句: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啊!高明,真是高明! 第11章 【011】糟心的外号 孙策把下巴搁在桌案上仰脖看着沈娴:“我们这算是为袁本初他们出兵策应过了吗?” “不算吧,不是说好了五天之后才出兵吗?”沈娴正在剥板栗,见孙策主动张开了血盆大口,便很自觉地投喂了一颗进去:“胡文才就这么走了,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我们是就在这里等他,还是追过去打?” 两个人对视片刻,一同转头看向孙坚。 孙坚正抱着胳膊站在案前看地图,并没有理会两个熊孩子渴望的眼神,他沉思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打。” 孙策的目光立马亮了起来。 “不过不是打胡文才,而是打洛阳。”孙坚声音低沉,似乎在自言自语:“只是该从哪里走呢……从颍川绕到虎牢关跟其他人汇合吗?” 沈娴把最后一颗栗子扔进孙策嘴里,拍拍手站起来,走到地图前踮起脚尖努力指着上面的一点:“既然都是打洛阳,倒不如从这里过去?” 孙坚顺着沈娴所指看去,发现她点的是少室山与太室山之间。 “轘辕关?”孙坚呢喃道。 轘辕关是洛阳八关之一,位于轘辕山上,道路狭窄地势险要,有十二道回环盘旋的弯道,易守难攻。过了轘辕关,朝西北方向快速奔袭只要一天的时间就可以抵达洛阳南门,且此地距离各路诸侯驻扎的虎牢关也只有两天路程。 孙策在猛灌了一大杯茶水后终于把差点儿噎死自己的栗子咽了下去,他满脸通红地说道:“咳咳……贤弟,你随手就选了八关里面最难走的一关啊!” 沈娴微微一笑:“以前确实是最难走的,可现在就不一定了。” “说说看?”孙坚饶有兴趣地看向沈娴。 沈娴从袖中摸出一把折扇哗地撑开摇了摇,慢悠悠道:“各路诸侯带领的大军除了我们两路,其他都屯兵于虎牢关外,总共有十五万。这么多人在城外扎营,董仲颖肯定把手下重兵都调去了东门防守,他入关所带的兵马也不多,即使加上收编的何遂高手下的皇城军和丁建阳的并州军,至多不过七万之数。若是封闭城门坚守,或可以抵挡联军的进攻,但绝对不会再有多余的兵马让他分兵去镇守其他的关隘。” 看孙坚边听边点头,似乎是赞同自己的说法,沈娴便继续说道:“况且兄长之前也说过,轘辕关易守难攻,这是大家公认的想法。既然如此,我们就利用这个想法,反其道而行之,算准时机趁其不备进攻轘辕关,等拿下 关卡后,是与其他人分兵进攻洛阳,亦或是去虎牢关汇合,选择就多了。” 沈娴说完自己的观点便不再多言,她接过孙策递来的茶水润喉,给孙坚留下足够的思考时间。沈娴建议的行军路线十分危险,对此她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这当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此时轘辕关有多少兵马驻守,当中是否有将领坐镇。但高风险同时意味着高收入,只要越过轘辕关,前方一马平川再无险阻,打洛阳就如同探囊取物。 孙坚并没有思考太久就同意了沈娴的办法,反正打仗这事又不可能百分之百保险,总是有赌运气的成分在里面,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剩下的就交给上天来裁决吧。 孙坚说道:“距离与袁本初约定的五日之期还有四天,这样吧,我从军中挑几个好手,先骑快马前往轘辕关打探虚实,若果真如贤侄所说的那般防守空虚,我们再一举攻入,然后以轘辕关为据,出兵攻打洛阳南城门。” 孙策领了命令,正兴致勃勃地想出帐去找军中好手,沈娴却忽然叫住了他。 孙策疑惑地看过去,沈娴把折扇遮挡在脸前,垂下眼眸避开他的目光,淡淡地说:“或许取轘辕关也不需要正面强攻,如果守卫不多,我们可以换个法子。毕竟我们手下的人也不是很多,应该尽量避免伤亡的情况出现。” “你的意思是……火烧?”孙策挠挠头。 孙坚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上孙策的后脑勺:“你傻吗儿子?声势浩大地在山上放火,你是不怕董老贼知道你来了?” 沈娴叹了口气轻轻道:“我是说下毒。” “那成吧,我去找点药。”孙策哦了一声,了然地离开了。 “贤侄你须得谨记一件事情。”孙坚看着有点儿过于安静的沈娴,忽然说道:“你不是一个人,从你率军出征的那一刻,你身上就背负了手下无数条人命,而这些人还背负着他们一家老小的希望。所以不管你做什么,先想想你的士兵。打仗赢了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你能把你带出去的军队再完完整整地带回家。” 沈娴沉默半晌后微微一笑:“多谢叔父指点迷津。” 夜探轘辕关的任务被孙策和韩当带人全权领走了,沈娴原本想跟着去,但孙坚和甘宁持反对的意见,她就没再坚持。 孙坚的反对沈娴很好理解,毕竟她刚刚在孙坚的面前暴露了自己软弱的一面,在孙坚的想法中这时的沈娴不适合去做夜袭这种重要任务。可是甘宁为啥也 反对? “因为老子觉得你无法胜任这个工作。”甘宁翻了个大白眼:“公子,其实我早就想对你说了,你就安安心心坐镇后方出谋划策吧,冲阵杀敌是我们这些武将的任务,不适合你这种文绉绉的人。” 沈娴愤怒地说道:“我不!我告诉你甘兴霸,本公子是武将!不是文臣!也不是谋士!谁爱出谋划策谁就去!那种费脑子的活别找我!” 孙策也骑着马跑过来凑热闹:“贤弟啊,我也觉得你挺适合出谋划策的,毕竟你聪明嘛,跟公瑾一样的。为兄之前还想跟你切磋呢,可是现在都不敢下手了,看看你这瘦弱的小身板……” 他一边说一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沈娴——骑着马的孙策竟然还比沈娴高半头。 “认命吧。”甘宁懒懒地说道:“公子你就不适合干武将这行,我现在越来越怀疑你当初是怎么统领能益州军的兄弟们的。” 沈娴正想理直气壮地开口说当然是把他们打服气的!这时沈娴的副手之一、那个曾经被她照脸揍过的贾德笑着凑到甘宁的旁边说道:“咳,甘大人,您是不知道啊,想当初兄弟们都不服气,每天去找五公子的麻烦,可不管是光明正大地单挑,还是背地里搞偷袭,五公子愣是没输过。” “真的吗?”甘宁和孙策一脸震惊地看着沈娴。 沈娴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小模样。 贾德忍着笑继续说道:“打那之后,五公子的威名就传遍了军中,兄弟们都服气他了,还有人给五公子起了个雅号,叫做琴魔。” 沈娴差点没从马上一头栽下去,她深吸一口气,摸出毛笔转身就要对贾德施以惨无人道的点穴截脉照脸砸。但孙策却快一步出手擒住了沈娴的手腕往后一拧,拦在了沈娴和贾德的身前,他一脸八卦地看向贾德:“快快快,快说!为什么叫你家公子琴魔?” “我也想知道,快说!”甘宁催马上前格开沈娴,跟孙策一左一右制住了她。 “你们两个放开我!太过分了!”沈娴愤怒地大喊:“甘兴霸!我要扣你军饷!” 贾德逃窜出去,他小心翼翼地回头,确定沈娴不会追过来后才说道:“因为五公子一弹琴,兄弟们就被他的琴声震得晕头转向,严重的直接就昏过去了,久而久之五公子的琴声一响兄弟们都吓得不敢动了。” 贾德爆完料转身就跑得没影了。甘宁和孙策放开沈娴,两个人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哈哈大笑。 “贤弟,你还要给我弹琴……就你这样的被公瑾听到了他会打死你的哈哈哈……” “公子,我不该笑的,抱歉……其实不会弹琴也没什么,术业有专攻嘛,你不要伤心……” 沈娴面无表情地把毛笔放回袖中,从马鞍下取出了柳木琴抱在怀里面冷冷地看着笑成羊癫疯的俩人:“要不要我给你们弹奏一曲。” 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爸爸! 琴魔……老子还用毛笔呢怎么不叫笔仙啊混蛋! 第12章 【012】杀或降 沈娴到了也没能弹奏一曲让甘宁和孙策这两个乡下人见识一下长歌粑粑的威力,因为他们太害怕魔音灌耳所以骑着马逃走了。 怂!沈娴冷哼一声,把琴收回布袋中挂好,决定打完这仗就扣甘宁和贾德的军饷。 孙坚派去打探轘辕关情况的人马在当天晚上就回来了,大概是老天保佑,轘辕关的情况果然如沈娴所料,只有区区二百士兵凭借天险拒守关隘,且当中只有百夫长,并无大将。 情况这般偏向己方,事情便已然成功了一半。第二天孙坚命令孙策和韩当二人带领三十位军中好手身穿夜行衣在入夜之后偷偷潜入轘辕关下毒,其余人马兵分两路,一路五千人轻装简便率先而行,于山下隐秘地点埋伏待命,只待孙策他们得手便悄无声息杀上山去占领轘辕关;剩下的一万人带着辎重殿后,随时警戒周围是否有胡轸兵马的踪迹,一旦发现立即进攻打退,绝不能让胡轸发觉他们的意图。 沈娴跟甘宁和黄盖一起带领那五千人马。这是沈娴自从来了东汉末年后打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争——以前带领益州军剿黄巾贼不算,那大部分都是些穷苦百姓,吓唬吓唬就放下武器投降了,根本没有两军对着冲阵过。是以沈娴十分紧张,她死死握着藏在袖中的毛笔,整个人贴在树干上大气都不敢喘,感觉自己的掌心正在冒冷汗。 打仗……打仗就要死人的啊!将来她还要带兵上阵拼杀,还要杀人否则就会被人杀…… 沈娴天马行空地满脑子乱想,一会儿是鲜血四溅的血腥场景,一会儿是孙坚对她的提点,各种念头互相交织夹杂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微微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感跟她在益州时与贾龙和刘焉斗智斗勇完全不同,让沈娴觉得有点无所适从。 正当沈娴满脸茫然地发呆时,甘宁忽然拍拍她的肩膀:“公子!你愣什么神!山上有信号了!” 对对对这个时候不能愣神!想想你麾下五千人的性命!沈娴猛地回过神来,她一边在心中默念孙坚的话,一边抬头向前方看去。只见一个黑衣人从山上奔下来,手中还打着约定好的暗号。在确认是自己人后,黄盖走了出去:“情况如何?” “都放倒了!”那人低声说道:“可以上去了!” 五千人悄无声息地顺着狭窄的山道快速奔袭而上,在经过了山路十八弯的长途跋涉后,大家终于来到了山顶的驻地。在军营门口,沈娴看见孙策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正抱着胳膊东张西望,他已经解了面上的黑巾,那 张英俊秀美的脸在月光下仿佛加了特效一般变得微微泛光。沈娴看孙策笑着对他们招手,之前一直忐忑不安的心忽然就变得平静了不少。 “贤弟,你果然聪明啊!”孙策愉快地拍拍沈娴的肩膀:“没费一兵一卒,这二百人就尽数伏诛了!” 沈娴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蓦地一跳,她脱口而出:“你把他们都杀了?” “还没,我们才三十个人,对方有二百人,杀也是需要时间的。”孙策耸耸肩膀:“怎么了?” 沈娴深吸一口气:“你先等等,我觉得不用杀。” “我们不知道董仲颖是否会定期派人前来巡查这些关隘的守卫情况,万一碰上就麻烦了。”沈娴脑子转得飞快,她一边想一边说道:“要不把这二百人先留下来……想法把他们策反?有他们帮忙掩饰,我们会更安全一些,将来出兵也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若是有人实在不愿投降,再……杀。” 沈娴磕磕绊绊地说了半天,一抬头发现孙策盯着她看了好久一直没说话,她心中正七上八下的,忽然旁边传来黄盖的声音:“刘大人此计我看可行,毕竟这里距离洛阳城太近了,虽说此时董贼的大军都压在虎牢关,可难保他不会起了性子去看看别的关卡情况如何。” 得了黄盖的支持,沈娴心中稍定,她眨眨眼睛看着孙策。 孙策忽然伸手揉乱了沈娴的头发:“有道理,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后面带着兵马赶来的孙坚听了沈娴和孙策的建议后说道:“若无将便不用屠兵。劝降是个好办法,只是你俩决定怎么招降这二百人呢?” 言下之意就是谁提出来的问题谁去解决。 孙策眨眨眼睛:“不降就杀?吓唬吓唬?” 沈娴沉吟片刻道:“以利益诱之……把投降的好处讲给他们听?” 孙坚与黄盖和韩当对视过后,三人哈哈大笑。韩当拍拍孙策的肩膀说道:“公子啊,所谓恩威并重,你跟刘大人的法子就联合起来用吧。” 孙策诚恳地说道:“韩叔,吓唬人是不需要成本的,而以利益诱之……粮草和钱谁出?” 韩当被孙策一句话噎的哑口无言,最近愈发有钱的沈娴无奈道:“我给行了吧?” “贤弟财大气粗!”孙策笑眯眯地说:“这样吧,你用金钱诱惑的人归你,我吓唬投降的人归我,如何?” 黄盖哭笑不得:“公子,这么招降恐怕没一 个人肯跟着你了。” 孙策偏不信邪,然而结果却是有将近三分之二的人被沈娴用金钱诱惑走了,剩下三分之一的人跟了孙策。沈娴开玩笑说这些人之所以肯被孙策吓唬一定是看上了他的美姿颜,然后她就被孙策漫山遍野地追着打。 最后还得靠孙坚出场,他让甘宁去吓唬吓唬那些被沈娴金钱诱惑投降了的人,又让韩当去诱惑诱惑那些被孙策吓尿了的人,勉强算是做到了“恩威并重”。 出来打一场仗,手下人没减员反而变多了一些,这让沈娴有点小开心。不过随即她又想到自己若是带着这些人回去,该怎么安排呢? “会水的就丢给老子练水军,不会水的你就把他们打散了编入你自己手下的军队中。”甘宁听了沈娴的疑惑后给她出主意:“千万记得要打散,别让他们凑在一起。” “党派之争,我懂的。”沈娴点点头:“只是这才一百多人,就算都凑到一起也争不过本地益州军啊,最后还是白白牺牲。” “现在人少,将来人总会多的。”甘宁骑在树杈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娴:“按照你的理想,将来你的军队之中必然会有来自天南地北的人,这些人要么就是结成小团体各自争斗,要么就是彻底融为一个整体忠诚于你。” “公子,看你怎么做了。” “我会努力的。”沈娴轻轻说道。 沈娴和孙坚这边的联军是一派和谐的景象,大家以孙坚为首,互相努力,已经暗搓搓占领了轘辕关,就等着袁盟主一声令下,便出兵洛阳城以策应主军。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袁绍那边的情况却显得不怎么好。 人多了就会有纷争,尽管大家推举了袁绍为联军盟主,可是各路诸侯谁也没有沈娴那般豁达,就这么放心把自己手下的兵马交给他人指挥。而且大家都不愿意做出头的椽子,对于谁先出兵攻打虎牢关,那是吵来吵去没个结果。 眼瞅着五日之期的约定即将到来,虎牢关外若是再选不出谁当先锋,那就真的是坑死沈娴和孙坚了。 所幸袁绍那边也不全是糊涂蛋,还是有几个明白人在的。于是终于看不下去的曹操主动请缨做先锋,带领麾下的夏侯兄弟与曹氏兄弟一同前往虎牢关迎战吕布。 第13章 【013】洛阳之劫 曹操带着弟兄们朝虎牢关开进,半路碰上了公孙瓒的手下、一位名叫赵云的白马小将奉主之命带领一百白马义从前来相助。曹操见状十分欣慰,然而很快他发现白马义从中好像混着三位画风不太一样的好汉。 赵云发现了曹操疑惑的目光,便对他低声解释了一番。原来这三人分别名叫刘备刘玄德、关羽关云长以及张飞张翼德,是义结金兰的好兄弟。其中刘备自称是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说起来还算是皇室宗派,他与公孙瓒有师兄弟的情谊,此番跟随公孙瓒前来讨伐董卓,希望能够略尽绵薄之力,以匡汉室天下。 曹操听后对桃园三结义的兄弟十分感兴趣,便把刘备叫过来跟他说话。 等走到虎牢关前时,曹操已经跟刘备聊得十分开心了。 夏侯惇主动请缨前去叫阵,他费尽口舌骂了半天后终于把吕布骂出来了。然而不知为何,夏侯惇总感觉今天的吕布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完全没有传说中的勇猛姿态。 既然大将都已经出阵,双方都懒得再废话,夏侯惇拍马迎上了吕布,二人战成一团。交手之后夏侯惇才发觉吕布当真勇猛无双,打得他基本只能招架,完全腾不出手来还击。 正当夏侯惇的念头在“赶紧喊人来帮忙一起刷怪”和“算了群殴一个太丢脸还是硬抗吧”之间摇摆不定时,他发现吕布的后方忽然乱起来了。 吕布朝夏侯惇狠狠刺出一戟后回身勒马便走,竟然完全没有再战下去的意思。被这突发状况搞懵逼了的夏侯惇登时愣在原地,他回头去看自己的弟弟夏侯渊,原本随时准备帮兄长一同打怪的夏侯渊也愣住了,二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曹操大喝一声:“追!”这才惊醒了一干人等,大家骑上战马抓着武器轰隆隆朝着虎牢关蜂拥而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侯惇皱眉:“为何今日虎牢关外的兵马如此混乱?” “我觉得可能是……洛阳出事了。”曹操呢喃道:“先看看再说!这可是好时机!” 联军先锋部队在曹操的指挥下果断闯入敌阵中奋力砍杀,瞬间冲散了虎牢关外重重驻守的董卓兵马,形势被搅得一片混乱。 其实最早发现洛阳城不对劲的不是曹操,而是孙坚和沈娴这边。 他们在轘辕关上休整了一夜都未发现董卓派来巡视的人。第二天大清早,孙坚派出斥候前去探路,然后他点齐兵马,带领手下汇聚在轘辕山下,朝着洛阳城缓慢进发而去。 下午的时候斥候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那就是洛阳城中有异动。距离轘辕关最近的南城门紧闭,四处不见守军,斥候们兵分两路分别去西边与东边查看后,远远发现西城门大开,竟有军队护送众多人马出城而去。 大家面面相觑,尚未反应过来这是何意思,只有沈娴激动地对孙坚说道:“快追!董卓要逃!” 沈娴一喊,孙坚立马回过味来,他问斥候:“你可看清楚了?西门有多少人马进出?” “源源不断。”斥候回答:“属下回来之前尚在往外走,离开的车马队长到看不见尽头,朝着函谷关的方向去了。” “果然是要逃!”孙坚冷笑一声:“真是天助我也!既然如此,今日就教董贼在此丧命!” 因为不知道董卓此时到底有没有出城,孙坚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沈娴带领她的五千兵马,朝着函谷关的方向去追击,另一路由孙坚带领他的一万兵马,自洛阳南门攻入城中寻找董卓。 董卓要放弃洛阳逃往长安,还带着文武百官和皇上一起逃,相比于留在城中殿后的兵马,已经逃出去的夹杂着王公大臣们的队伍显然是更容易打的,所以这路就交给了沈娴。 “贤弟,你要当心,万事量力而行啊。”孙策对沈娴说:“千万记得你是个文官不是武将啊!” “你不说最后一句话我们还是朋友!” 大家在轘辕山下不远处分兵,分兵前孙坚还派了斥候去虎牢关那边送信报告此事。 在经历了鲁阳城外的空城计、轘辕关下的虚惊一夜后,沈娴对于“即将打仗了”的恐惧情绪有所减弱,说白了其实就是吓着吓着人就习惯了。 沈娴吩咐身后的士兵们:“尽量抛弃辎重快速前行!等到了车队附近先不要惊动那些人,看看情况再说!” 至少得确定董卓军中那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吕奉先不在他们要追的这一路人马当中,否则大家就别打了,都洗洗回家睡觉吧。 进了丛林埋伏后,沈娴带着甘宁和贾德下马,悄悄地摸去路边近距离观察。 这队人马的主力果然是洛阳城中的各级官员们,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一队一队穷凶极恶的士兵们跟在周围,他们大声呼喊着,如同赶鸭子一般赶着人们向前走去,有些士兵还手持鞭子对走得慢的人动辄打骂,态度极其恶劣。 沈娴心中无比愤怒:“真是好胆!区区士兵 竟敢对当朝官员下此毒手!” “怎么办?我们是现在出手呢,还是再等等?”甘宁问道。 “没看见吕奉先,看看再说。”沈娴强忍着怒气说:“得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可打不过他。” 贾德忽然指着洛阳的方向问沈娴:“咦,公子你看,为什么那里会有烟啊!” 沈娴一怔,她直起身子朝着东边看去,只见丛林掩映间烟尘滚滚,大火冲天而起,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映红了半边天空。 “那里是……”甘宁皱起眉头。 “洛阳。”沈娴轻声呢喃:“董仲颖这个混蛋……他放火烧了洛阳。” 甘宁和贾德怔住了。 谁都没想到董卓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洛阳不仅仅是东汉的都城所在,它更拥有辉煌的历史和光辉灿烂的文明,从神话时代到东汉王朝,帝喾定都亳邑,太康迁都斟鄩,商汤定都西亳,周公辅政,平王东迁,高祖都洛,光武中兴……全都被董卓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赶路的人群中也有人发现了洛阳起火的事情,越来越多的人停下脚步吵闹起来,所有人脸上都是沉痛惊恐的表情,更有朝中大儒和花甲老臣泪流满面,对着洛阳的方向长揖叩首。 “干什么干什么!都赶紧赶路!别磨蹭了!再不走就杀了你们!” 有士兵拿着武器大声吆喝,对着人群威胁道。 或许是火烧洛阳刺激了这些沉默很久的臣子们,终于有位头发斑白的老臣忍不住对着士兵怒叱道:“董贼倒行逆施,劫持陛下,焚烧都城,罪无可恕!尔等助纣为虐,将来也定没有什么好下场!今日且嚣张吧!” “嘿,老头子!胆子不小啊你!”百夫长被骂的狗血淋头,冷笑着走过来一把把老臣推倒在地,提刀便刺:“那我今日就取你狗命!” “放肆!” 忽然斜里探出一只白净的手压在百夫长的刀背上。顺着手臂向上看去,那是个身穿华服广袖的年轻人,即使是在逃难的过程中他依然风度翩翩器宇轩昂,与周围灰头土脸的其他人形成强烈的对比。年轻人死死按着百夫长的刀,不卑不亢道:“此乃先帝老臣,官拜太史令,领六百石俸禄,岂是尔等小小军官可随意处置的对象!若是想动手,先说清楚这位大人所犯何罪,触犯了哪条律法,若是证据确凿,再奏请禀明圣上,方能下旨惩戒。” 年轻人一席话说得百夫长后退了一步 ,他似乎是很害怕这人。犹豫半天,百夫长愤愤地唾了一口,嘴里嘟哝着:“哼!要不是骑都尉吕奉先大人不在……” “吕奉先在这里我也是一样的话!”年轻人冷冷地盯着百夫长道:“你当谁都与你一般是那种欺软怕硬之徒?!” “你、你等着!”百夫长被年轻人的暴喝吓得一哆嗦,跌跌撞撞地逃了。 年轻人扶起跌倒在地的老臣,柔声问道:“徐大人,您没事儿吧?” “没事,多谢荀公子相救啊!”徐大人哭得满脸泪水,他哽咽着说道:“若不是荀公子,我这把老骨头就交代在这里了。” 年轻人刚想说什么,这时一个漂亮的姑娘扶着位老人走到了他们的身边。 “蔡大人,蔡姑娘。”年轻人对老人和姑娘见礼。 “公达,唉……”老人长叹一声,转而握住了徐大人的手:“徐大人,千万不可再冲动了啊!” “蔡老,我忍不下这口气啊!”徐大人摇头道:“反正我活了这么多年了,早已不在乎生死。” “还是有希望的。”荀公子轻声说道:“听说会盟的大军就驻扎在据此不过百余里的虎牢关外,董贼焚烧洛阳城,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早已惊动他们,说不定马上就会赶来。” 但蔡大人却并没有荀公子那般乐观:“但愿如此吧……董仲颖一天之前曾派人前去劝降,也不知结果如何了。” 荀公子宽慰道:“派出去的大人们都是世家出身,名满天下,蔡老不用担心,袁本初定不会做出对他们不利的事情。” 那边一帮人正对会盟大军怀揣希望地等待,树林中的沈娴却很清楚袁绍是不会派兵追过来的。洛阳城已破,各路诸侯定会抢先攻入城中,谁有空去管这些被迫迁徙的百姓大臣? 若真要说希望……唯一能做些什么的也就只有此刻带人埋伏在树丛中的沈娴了。 第14章 【014】跪下叫爸爸 甘宁低声问沈娴:“那百夫长说吕奉先不在这里,我们救人吗?” “你知道那是谁吗?”沈娴并未回答,反而问了甘宁另一个问题。甘宁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发现她指的人是被漂亮女孩扶着的老人。 “听他们的交谈,似乎是姓蔡?”甘宁摸摸下巴一脸茫然:“不知道,老子怎么会记得洛阳城有哪些人。” “那是蔡伯喈蔡先生,”沈娴轻轻地说:“我的老师。” 大儒蔡邕?!甘宁倒抽一口冷气,他看着面容憔悴的老人和他身边的女孩,再看看神情复杂的沈娴,试探着问:“那就……救?” “当然要救。”沈娴思想斗争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刚才侦查情况的人回报,这里的军队至多不过千余人,其他的都在城中殿后,我们救了人立马从小道离开,时间抓紧点没问题的。” “你想清楚,我们没法把人全部带走。”甘宁皱眉:“这浩浩荡荡怎么也有千把人了,你都要救?即使把这数千士兵消灭掉,过会董贼大军开到,咱们一样跑不了。要不然现在派人去向文台将军和虎牢关那边求助?到时候两边包抄胜算更大些。” 沈娴摇摇头:“不,他们不会来的,我也不能去麻烦文台将军。” “为什么?”甘宁奇道:“我发现你似乎从一开始就对会盟抱着不看好的态度?” 沈娴无奈地说:“你现在还没明白吗?若真的是为了诛贼匡汉,那十五万大军又怎么会缩在虎牢关前数日连出战的人都没有?此时洛阳城中起火,门户大开,想必各路人马都忙着进城抢东西,谁还会在意逃出城外的董仲颖?” “能救多少就救多少人吧,我们尽力而为。” 沈娴带着甘宁和贾德回林中召集了自己的兵马,她把五千人分成了三队,一队跟着她闯出去搅乱敌人的视线,一队由甘宁带领趁机救人,还有一队让贾德指挥,留在后方接应。大家救完就跑,绝不纠缠。 “要不咱俩换换?”甘宁担心地说道:“你去闯阵,没问题吗?” “我一会就让你看看有没有问题!”沈娴翻身上马,她摸出柳木琴抱在怀中,“诸位切记,万事以自身安危为先,量力而行!” “谨遵大人之命!” 沈娴深吸一口气,她纤长的五指扣在琴弦上,狠狠向下一扫。 琴音震响,磅礴的内劲瞬间逸散,江逐月天的气场铺陈开来。沈娴大喝一声:“ 随我冲!”便带领手下的骑兵们闯出了丛林。 董卓的兵马完全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有人能绕过后方殿后的大军跑来这里偷袭,一时间混乱不堪,连阵型也冲的乱七八糟。 沈娴纵马来到蔡邕的身边:“老师——” “你是……商羽?!”蔡邕瞪大眼睛看着沈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先锋?” “不是!”沈娴扫琴震晕了一群试图围攻蔡邕的董兵:“我与文台将军兵分两路,他打南门,我来这里追击!其他人都在虎牢关外,不知此时动静!我只带了五千兵马,请老师快随我走!” “你……胡来!”蔡邕被沈娴的手下拉上了马,他急得满头大汗:“董仲颖大军断后随后就到,你只有区区五千人,是来送死的吗!”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就这么被他押走啊!”沈娴怒喝道:“别说了快走!” 得了沈娴的命令,两个救人的骑兵不再恋战,载着蔡邕和蔡琰父女二人迅速撤退。 沈娴冲阵后,所有的被迫逃往的大臣们都朝着这边蜂拥而至,有些年老体弱的被沈娴手下拎上马背带走了,更多的人则是趁着双方混战之际跟在那些骑兵身后拼命逃亡。沈娴算算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招呼手下人赶紧撤退。 一转头沈娴看见之前喝退百夫长的那个荀公子正被百夫长和他手下们公报私仇地围起来挥刀要砍,她抬手甩出一记玉石俱焚把贼人们掀得老远,俯下|身拎起荀公子的衣领把他拽上了马:“跟我走!” “陛下还在贼营之中!”荀公子扒着沈娴的肩膀大喊。 沈娴心中一震,尽管明白现在并非好时机,可她还是想起了一句话:挟天子以令诸侯。 “给我指路!”沈娴回头对荀公子喝道。 荀公子忽然瞪大眼睛看着沈娴:“你——” 他话音未落,眼中的疑惑化为了深深的恐惧之情。沈娴感觉身后劲风突起,她想也未想,按着荀公子的胸口压得两人顺势往后倒去,避开了雷霆刺来的一戟。 “九原吕奉先在此!何方宵小胆敢袭我阵营!报上名来!” 那声怒喝仿佛震天雷一般在沈娴耳边炸响,她心道一句坏了!抓住缰绳勒马便往外狂奔。 吕布骑着赤兔马在身后紧追不舍:“敢闯阵不敢报名?杂碎!” “公子——”负责接应的甘宁策马狂奔而来,沈娴瞅准时机拽着荀公子 抛给甘宁:“快、走!” “你怎么办!”甘宁接住荀公子,焦急地对沈娴大喊:“当心身后!” “我是主将我断后!走!” 沈娴翻出柳木琴抱在怀中,刚要弹奏,便感觉凛冽的杀意锁定了她的心脏。顾不上弹琴,沈娴单手一撑马鞍凌空跃起,刚好避开了从她身后刺来的方天画戟,她人在半空,足尖一点戟杆再度拔高,反身一记太阴指锁住了赤兔的马蹄,然后飘然落回马背上。 赤兔虽被锁足,但吕布人高马大,方天画戟又长,是以他仅仅站在原地戳出一戟也能把沈娴捅个对穿。沈娴在马上毫无优势,她抱着柳木琴左躲右闪,就是腾不出哪怕一瞬间的空隙来奏出一曲要人命的江逐月天。 吕布冷笑道:“杂碎!报名!本大爷手下不斩无名之辈!” 沈娴刚想说我是你粑粑,有本事你听我弹一曲,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贤弟闪开!” 斜里刺出一杆满是血污的长|枪勉强架住了吕布的方天画戟,沈娴趁机勒马后退,孙策纵身跃起,单手扣着沈娴的肩膀跳上她的马,沈娴则拧身往后一缩,二人瞬间完成换位,由孙策控马,沈娴靠在了他身后。 沈娴大叫道:“你怎么来了!” “董老贼在城中四处放火屠杀百姓趁机逃跑,我不放心追过来看看!”孙策手握银枪与吕布眨眼之间过了数回合,相比于沈娴连招式都放不出来,孙策竟然能跟吕布打上几招,不愧是日后号称小霸王的勇猛之辈。 吕布既然在此,说明虎牢关那边的大军正尽数朝这里赶过来,一个吕布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再不走等下撞上西凉铁骑,即使是孙策也跑不了。 “走!别打了!”沈娴喊道:“董仲颖大军在后面!” “我知道!”孙策奋力拨开吕布刺向他身后的方天画戟:“我就是追着他们过来的!贤弟你胆子真肥!竟然敢招惹他!” 孙策一边说一边拉着缰绳掉头朝洛阳城的方向狂奔而去,吕布愤怒地咆哮,在二人身后紧追不舍。沈娴的余光瞥见吕布越来越近的身影,心都快凉透了。 真他妈刺激。沈娴心想,万万没想到吕布回来的这么快,今天要是跑不了,大家可就都交代在这里了,她死了不要紧,孙策可是无辜的。 吕布再次出戟,孙策啧了一声提枪就想迎战,却被沈娴按着往旁边一闪躲过了这一招:“跑!别停!跑!交给我!” “你要做——什么——”孙策深吸一口气,决定相信沈娴,他专心致志地控马狂奔,再不管身后的吕布究竟会不会一戟把他们二人串成糖葫芦串。 赤兔马跑得比沈娴的踏炎乌骓要快上一些,吕布渐渐逼近了沈娴身侧,他冷笑一声长戟直刺沈娴的胸口:“死吧!”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只见沈娴面对吕布,她左手死死扣着琴头,右手五指搭在琴弦上,将琴横在胸前,方天画戟的戟头穿过两根琴弦之间,慢慢点在了琴面上。 沈娴抬头,微微勾起嘴角,与吕布满是讥讽的目光对上。她深吸一口气,运起全身的内力聚集在右手指尖,狠狠向下一划! 裹挟着强劲内力的琴音“嗡”的一声如同水波般震散开来,柳木琴在沈娴激荡的内劲与方天画戟冲势的双重作用下终于片片碎裂。握着方天画戟的吕布被江逐月天倏然铺陈开来的气场震得从赤兔马上飞起,狠狠撞在了一旁的树上,昏了过去。 沈娴浑身酸软地靠在孙策冰冷的背甲上喘着粗气,努力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脏。 孙策不知何时停了马,他反手扣住沈娴的腰,臂膀发力把她从背后捞到了身前:“喂,没事吧?你刚才做了什么——这是啥?” 孙策的目光落在沈娴鲜血淋漓的双手间,她正死死握着一根断裂的琴弦。 “琴啊。”沈娴抬头看孙策:“我不是说有空给你弹一曲吗?听到了没?” 第15章 【015】传国玉玺 听是听到了……可孙策有点茫然。 他低头看看沈娴鲜血淋漓的双手,又转头看看摔在一边昏死过去的吕布,难以置信地问道:“吕奉先是被你……弄晕的?” “你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啊!”沈娴抓狂地揪着孙策的衣领使劲晃悠:“兄长大人!我求求你了!我们快走成吗!再磨蹭下去万一吕奉先醒了怎么办!我不要再跟他打一架了!” 孙策虽然不惧吕布,还有一股觉得自己肯定能跟他拼得不分上下的迷之自信,然而带着个沈娴处处制肘,有多大的能力也施展不开。遗憾之下孙策只得暂时撤退,日后有机会再战。 跑出好远后,沈娴回想起之前经历过的事情,害怕的感觉才后知后觉地在心中蔓延开来,她不自觉地靠着孙策微微发抖。如果在对上吕布的那一刻沈娴慢了哪怕一秒钟……她跟孙策就都不会有机会活着回去了。 是以沈娴怎么也想不明白当时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让孙策埋头狂奔什么都不用管、把吕布交给她对付的,而孙策竟然也信了她。 于是沈娴就问了孙策这个问题。 孙策挠挠头回答:“因为你当时说得很理直气壮啊。” 沈娴哭笑不得。 孙策踌躇了一会儿问道:“贤弟啊,你真的是弹琴震晕吕奉先的而不是用的其他办法吗?” “是,你不都听到了吗?”沈娴无奈地说:“况且我当时手里除了琴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啊。” “奇怪,琴声怎么能震晕人呢?”孙策疑惑地问:“不过我确实在听到琴声后感觉浑身一麻,这才停住了马。” 孙策说着说着忽然探手扣住了沈娴的手腕。 “怎么了?我没事。”沈娴以为孙策要给自己把脉。 然而孙策在感受了一会儿沈娴的脉搏后,看着她的目光中逐渐充满了深深的震惊之情:“贤弟,你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我知道了!”孙策激动地说道:“你用琴声把内力送出去……这太巧妙了!为什么之前就没有人想到呢?” 这都什么跟什么……沈娴累得浑身无力,完全没精神去想孙策究竟明白了什么,她安静地待了一会儿,被踏炎乌骓颠得有些犯困,便靠着孙策的肩膀沉沉睡去了。 孙策想跟沈娴探讨自己的研究成果,却感觉肩上一沉,他偏头看去发现是沈娴靠着自己睡着了。 孙策忽然想到,当时 吕布磅礴的杀气如同阴云般笼罩了他俩,自己尚未回头都能感受到入骨的寒意,更别说沈娴可是直面吕布的,他心中得有多害怕呢?即使如此,他还是拼命奏出琴调震晕了吕布,让二人得以脱离险境。 虽然沈娴长得又矮又柔弱,心还挺软,整个人显得娘兮兮的,弹琴也难听……但原本俩人就挺聊得来,况且此番又共同经历过生死,孙策觉得自己跟沈娴的关系有必要更进一步。 “叫大哥,大哥以后罩着你。”孙策帮沈娴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摇头晃脑地自言自语:“嗯……公瑾应该也会同意这件事情吧?不过千万不能告诉他商羽的琴弹得有多难听……” 沈娴觉得自己睡了好长时间,其实她只昏迷了一小会儿,等到悠悠转醒的时候,孙策刚好骑马赶到了洛阳南城门外,跟带着人匆匆出城的甘宁打了个照面。 “呦,兴霸,去哪儿啊!”孙策对着甘宁招手。 甘宁看见靠在他怀里的沈娴,眼睛都直了,赶忙拍马上前:“伯符!我家公子怎么了?” “啊?他没事,就是有点累了。”孙策拍拍沈娴的胳膊:“贤弟,醒醒!” “怎么了!”沈娴猛地睁开眼睛用力一挣,差点从马上摔下去:“吕奉先来啦?!” “来你个头啊!”甘宁见沈娴依旧是活蹦乱跳的样子,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他挥手让手下就地解散该干嘛干嘛去。 然而甘宁越想越不对劲儿,终于他回过味来了,立马变脸愤怒地对沈娴咆哮道:“刘商羽!以后可不可以请你不要胡来!还你断后,那是吕奉先!你打得过吗?!”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沈娴被甘宁说得抱头缩成一团:“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没有下次了!”甘宁继续朝沈娴喷射愤怒的火焰:“这次要是没有伯符,你就完蛋了!你完蛋了我怎么办!还匡扶天下!匡扶个蛋蛋你先匡匡你自己吧!” 孙策忍笑看着甘宁骂沈娴,他觉得甘宁那卷起袖子气势汹汹的样子表明他还得骂上好一会儿。转头四顾,孙策发现不远处的路边有口水井,刚好他跑了半天有些口渴,便让甘宁先骂着,自己跳下马去打点水喝。 见孙策下马了,沈娴也赶忙从马上滚下来:“等等兄长我也想喝水!兴霸你说了这么多话口渴了吧?喝吗?” 甘宁仍然不解气:“喝你个头!” “不喝拉倒!”沈娴被骂了半天也有点窝火, 她冷哼一声留给甘宁一个绝情的背影,抱着空空的水囊朝孙策跑过去。 孙策正在往上拉井绳,不多时一桶略带浑浊的水被他提了出来。 沈娴刚想用水囊装水,忽然被桶底一闪而过的流光璀璨闪瞎了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孙策一脸莫名其妙地从水桶中摸出一块雕琢精美的印鉴,他握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着:“是块印?上面还有字,刻的是——” “我的天呐……”沈娴死死盯着玉印,她握着水囊的手不自觉地松开,水囊啪的一声落在地上,“这是……这是……” “这是什么?你知道?”孙策举着印对准沈娴。 沈娴袍袖一展,徐徐拂上那方印鉴的底部,片刻后,八个*的篆字被印在了她的袖口。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兄长,这是传国玉玺。”沈娴面无表情地看着孙策:“你发财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传国玉玺?”甘宁目瞪口呆地盯着孙策掌中的印鉴,十分想伸手摸摸看:“咦?为啥缺了一角,还用黄金镶上了?” “王巨君篡权,派遣其弟进宫索要玉玺,太后一通怒骂后把玉玺摔在地上,磕了一个角,然后再拿黄金补上的。”沈娴解释道:“怎么这么没文化呢!你能不能多读点书!” 孙策茫然地听着沈娴和甘宁拌嘴,低声呢喃道:“啊,原来是传国玉玺啊。” “嗯?等等!贤弟你说什么!” “这是传国玉玺?!” 孙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究竟从井里捞起的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对,这就是传——”沈娴话未说完,忽然听见拐角处有人喊道:“伯符,你们干嘛呢?” 孙坚拎着剑走了过来,疑惑地看着扎堆凑在一口井边的三人。他的目光依次扫过沈娴和甘宁,最终落在了孙策的身上。 孙坚慢慢瞪圆了眼睛,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伯符,你拿的是什么——” “文台兄?是你在那边吗?” 又有人大声叫道,这声音不属于沈娴认识的任何一人。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见传国玉玺的事情即将暴露,沈娴想都没想直接朝着孙策扑了过去,她宽大的袖口扫过孙策的手掌,轻拂之间便把玉玺纳入了自己手中,藏进了袖子里面。 寻找孙坚的人带着一干手下转过墙来,首先 看见的就是沈娴跌跌撞撞地朝着孙策摔了过去,而孙策则刚好抬手把人捞入怀中。 甘宁面无表情地盯着沈娴,孙坚目光发直地看着孙策。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文台兄?” 曹操嘴角抽搐地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只觉得自己好像出现的……不是时候? 第16章 【016】惨遭嫌弃的至宝 “文台兄?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曹操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总觉得哪里很别扭,但就是说不上来。他认出站在井边的小帅哥是孙坚的大儿子孙策,而朝着孙策扑过去的那个小孩儿—— 嗯?咦!曹操揉揉眼睛,又使劲儿眨了眨。 如果没看错,那好像是个……女孩子吧? 曹操心中十万头草泥马呼啸着狂奔而过,他顿时有一种撞破了别人奸|情的尴尬感觉。但毕竟是老狐狸,曹操面上不显山不露水,装作一副单纯的样子对孙坚打招呼:“正好路过,听到声音了,就过来看看,还未感谢之前文台兄你出手相助。” 曹操他们是从虎牢关追着逃跑的吕布一路杀入洛阳城中的,刚好跟从南门打进来的孙坚部队撞了个照面。当时董卓在城中四处放火制造混乱,形势一片危急,有几个杀红了眼不要命的人竟然直直冲到了曹操的身前提枪就刺。危急关头,刚好路过的孙坚瞅见了,飞出古锭刀把凶徒们扎了个对穿,随手拯救了曹老板。 孙坚从迷茫中回过神,他看着曹操咧嘴笑了:“嗨,没什么,举手之劳,孟德兄你客气啦。” 曹操跟孙坚随便说了几句,在场的其他人也都陆续反应过来了,大家嘿嘿哈哈地互相看着笑,你拍拍我肩膀我撞撞你胳膊,愣是聊出了热火朝天的势头。 然而孙坚不知道怎么脑子忽然抽了一般,明明大家都已经把注意力强行挪开,他非要把焦点又扯到孙策和沈娴身上去。只见孙坚一脸关心地看着沈娴:“贤侄啊,你这是怎么啦?受伤了?” 于是“刷拉”一下,大家的目光又都齐刷刷地朝着沈娴汇聚过去。 甘宁心说文台将军你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我家公子还不是为了帮你儿子遮掩那糟心的传国玉玺!就在这时,孙策忽然探手捞起沈娴的腿弯,一发力把人抱了起来。 沈娴傻眼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孙策,手中的传国玉玺差点没拿好直接掉出袖子。 孙策没看她,他对自家亲爹说道:“爹,曹叔,刚才我们去追董老贼,碰上了吕奉先,打了一架,商羽可能是那时候受伤的吧,我先带他去找军医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在沈娴的胳膊上偷偷地掐了一把。 沈娴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她磕磕绊绊地附和:“呃……多谢叔父关心,没什么大碍,就是杀的有些脱力,歇歇就好了。” “那赶紧去看看吧!伯符 你照看着点啊!”孙坚猛点头,赶鸭子一样挥着手:“快去快去!” 孙策对曹操抱歉地咧嘴一笑,抱着沈娴跟甘宁一起嗖嗖嗖窜走了。 等到这三个倒霉孩子离开之后,孙坚忽然反应过来,他看向曹操犹豫地问:“嘶……孟德兄,刚才你有没有听到伯符说他们遇上谁了?” “我怎么听着好像是……吕奉先啊!” 而曹操也在同一时间问出了孙坚一个问题:“文台兄,令公子刚才是不是称呼那个女……另一位小公子商羽?” “她是益州牧刘君朗的儿子、广汉太守刘商羽?!” 曹操与孙坚对视,二人眼中俱是满满的震惊之情。 三个熊孩子马不停蹄地窜回了孙坚的大帐中。孙策把沈娴扔在榻前,出门吩咐手下后退五丈把大帐团团围住,未经允许谁都不能放进来,任何人妄图擅闯,直接就地格杀不用客气。下完命令后,孙策又在角落里寻了一个木盆去打水。 孙策跑出去发神经的时候,甘宁正伏在案前憋笑,而沈娴则一脸痛苦地歪在榻上揉腰——孙策刚才一句话不说她抱起来就算了,后面一句话不说又把她给扔了,没半点准备的沈娴像一颗炮|弹般直接砸在了硬邦邦的榻上,她顿时感觉自己的屁股裂成了八瓣、腰断成了两节。 “他发什么神经!”沈娴愤愤地说道:“气死我了!我就不该多管闲事!” 这时孙策端着满满一盆清水回来了:“贤弟贤弟,快拿出——咦?你怎么了?” 沈娴愤恨地看着孙策,她单手扶腰从榻上爬起,歪歪扭扭地朝着孙策走过去,直接把藏在袖子里的传国玉玺抛入水中,溅起的大朵水花拍了孙策一脸。 孙策:“……” 孙策满脸奇怪地转向甘宁:“兴霸兄,你家公子怎么了?” 甘宁一本正经地胡扯:“没事,我家公子一向莫名其妙,她一会儿就好了。” 孙策茫然点头,跟甘宁一起凑到桌案边认真看着沈娴把沾了不少淤泥污垢的传国玉玺洗的干干净净,二人边看边评论。 “这玉真漂亮,看起来得值不少钱呢!”这是没见识的乡下人甘宁说的。 “和氏璧的故事听过没?这玩意儿值十五座城池!”这是有点见识的县城人孙策说的。 “……”这是实在不想跟两个逗比废话的城里人沈娴。 洗完后沈娴毫不客气地拽 起孙策的衣摆把玉玺上的水渍擦干,然后把玉玺抛给了他。孙策敏捷地捞住玉玺,握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了半天,这才依依不舍道:“果然是天下至宝……” 他一边说,一边把玉玺递到了沈娴身前。 沈娴莫名其妙:“干什么?” “给你啊。”孙策说道:“要不是你反应快,这玉玺就被人看见了。” “我不要!别给我!”沈娴一脸惊恐地后退:“哥!这可是你亲手从井里捞出来的!谁先拿到的归谁!” “咱俩什么关系,你还跟我客气这个!”孙策梗着脖子说道:“拿着!” “不不不我绝对不要!” 甘宁:“……” 甘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推拒那个传说中谁都想要的至宝:“咱捡回来的当真是玉玺而不是什么人人避如蛇蝎的不祥之物吗?” “这当然不是什么吉祥物件。”沈娴把玉玺高抛到孙策面前:“现在这局势,谁拿玉玺谁倒霉,枪打出头鸟知道嘛?” “那你还给我?”孙策接住玉玺,愤怒地说道:“我还以为——” “呃……这只是一方面,现在不是没别人知道玉玺在咱们手里嘛,兄长你就把它带回家去,找个稳妥的地方藏好,等到时机成熟再取出来就是了。”沈娴认认真真地说道:“我是真的不想要,它对我没半点用处。说到底这就是块玉罢了,有了它又能怎样?没有它又能怎样?我想做的事情,也不会因为一块玉的存在与否就成功或失败。” 甘宁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难道你俩就没想过,在你要还是他要之间,还有一条可以选择的路,那就是把玉玺还给朝廷?” 沈娴和孙策同时沉默了,玉玺啪嗒一声掉进了甘宁的怀里。 “朝廷?”孙策冷笑道:“现在还有朝廷吗?” 沈娴鄙视地看着甘宁:“还回去让董老贼拿着它想废谁就废谁,随便盖章?” 甘宁举双手投降:“得得得,算我傻了,我多嘴,行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把玉玺放在了桌案上。 沈娴跟孙策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其实甘宁说得没错,别看他俩把玉玺扔来扔去貌似谁都不想要,嘴上也说得冠冕堂皇,可那也只是因为考虑到万一有其他人得知了玉玺下落后会惹来诸多麻烦,而不是想着“这玉玺是天子的,我们不能拿。 ” 三人盯着玉玺一直沉默,直到账外传来了骚乱的声音。 第17章 【017】结拜 守门的裨将尽忠职守:“将军,您不能进去!” 孙坚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这是老子的大帐!凭什么不能进!” 裨将面无表情:“公子吩咐了,擅闯者格杀勿论!” “嘿!”孙坚开始挽袖子:“行啊你,你让不让我进,不让我进我就——” 眼瞅着孙坚就要挥拳狠砸那个固执的裨将,紧闭的帐门忽然掀开一条缝,孙策的脑袋探了出来:“爹!别吵吵!快进来!” 看见自家公子现身,裨将终于闪到一边把孙坚放了进去。 “到底是谁不让我进门的!”孙坚愤怒地出手拧住孙策的耳朵:“小兔崽子你能耐大了!敢把你老爹堵外头——” 孙坚不说话了,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置于桌案上的传国玉玺,眼神发直。 孙策费力从孙坚手下救出自己的耳朵,他一脸埋怨地说道:“爹,我也是为了安全着想,您下手太狠了。” “你们从井里捞出来的?”孙坚没理会孙策的抱怨,他走到案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捧起传国玉玺,用深情的目光欣赏着它曼妙优美的造型,语气轻柔地问:“这是……传国玉玺?” 孙策点点头:“是。” 孙坚忽然说道:“贤侄,刚才我在过来的路上遇到有人找你,那人自称是蔡中郎的仆人。” 孙策闻言皱起眉头想说什么,沈娴倏然伸手压在他胳膊上,看着他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多谢叔父告知,蔡中郎乃是我的老师,原本应该立即去拜访的,耽误这么久实在是失礼。”沈娴对孙坚说道:“若叔父没有别的吩咐,商羽就告辞了。” “去吧。”孙坚抬起头,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沈娴:“贤侄慢走。” 沈娴带着甘宁淡然告退。 走出大帐很远后,甘宁才不满地开口抱怨:“文台将军这是几个意思?若非你刚才及时在别人面前替他们遮掩一二,现在那玉玺还不定在谁手中呢!” 沈娴推了甘宁一把,低声喝道:“噤声!当心隔墙有耳。” 甘宁撇撇嘴。 “你也不能怪他,这是人之常情。”沈娴无奈地笑了笑:“反正我也没想着要,又何必在乎他态度如何?” “切……”甘宁还是一脸不屑的样子。 沈娴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她跟着甘宁往自己的营帐方向走去。 俩人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高声喊道:“贤弟!” 沈娴一愣,她猛地回过头,看见孙策以飞一般的速度一路狂奔,眨眼间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前。 孙策咧开嘴灿烂地笑了:“呦,贤弟!我们——” “结拜吧?” 沈娴目瞪口呆地盯着孙策明媚如太阳般的脸庞和他手里拎着的两只拼命扑腾表情惊恐的活鸡,她被孙策跳脱如兔子般的思维弄得晕头转向:“等等兄长,这……从何说起?” “反正你都已经叫我兄长了,我们结拜吧结拜吧!”孙策把一只鸡塞入了沈娴的手中:“再加上公瑾,我们三个人结拜!” “可是公瑾不在此处啊,这样真的好吗?”沈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已经被孙策带跑偏了:“还是算了吧?” “没关系!”孙策大手一挥:“我已经跟公瑾结拜过了,他是弟弟他得听我的,我的想法就是他的想法……走!” 孙策一把拉住沈娴的手腕,拽着她跌跌撞撞地跑了。 “甘大人?”贾德从远处走来,看见甘宁眼睛一亮:“甘大人!公子去了何处?” 甘宁面无表情地说道:“公子跟孙伯符跑了。” “啊?”贾德急得直转圈:“哎呦这算什么事啊!公子的老师可在营帐里头等着呢!” 甘宁诧异地问:“原来蔡中郎真的有事找她?” 坏了,还以为这是孙坚为了支走他们随口编出来的话呢! “那是当然的了!”贾德跺了跺脚:“不止是蔡中郎,还有公子救出来的其他朝中大臣,都在等着他呢!” 甘宁觉得眼前一黑。 他再怎么不懂读书人的世界,也知道尊师重道的必要性,让老师等着,尤其是让蔡邕这种大儒等着后辈,本身就是一件十分不礼貌的事情,更别说除了蔡邕还有别人呢。沈娴虽说官拜广汉太守,但就资历来讲比朝中那些几番沉浮的老狐狸们差了一大截,她要是因为这件事情被小心眼的人记恨上了,那多得不偿失啊! 甘宁拔腿朝着沈娴和孙策离开的方向追去:“快快快!快去孙伯符那里找她!” 所幸沈娴跟孙策跑出去没多远就被人拦住了。拦她的那人做仆人打扮,在看见沈娴后他眼睛一亮,面带笑容地迎了上来:“刘郡守请留步!” 沈娴打量着这人,疑惑地问:“你是?” 仆人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小的是蔡大人府上的家仆,奉命前来请刘郡守一叙,以谢救命之恩。” 沈娴差点脱口而出说原来老师真的找我!幸亏她把持住了自己的嘴。 “对不住,军中事务繁忙,折腾到了现在,等下就请你前面带路吧。”沈娴也不知道甘宁把她救回来的那些人安排在了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己都救回来了什么人。但既然蔡邕相请,她确实应该去看看的,至于孙策这边…… 沈娴抱歉地看着孙策:“兄长,可否等我片刻?” 孙策笑眯眯地拍了拍沈娴的头:“你先去吧,这件事情重要一些。” 沈娴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好了,反正救出那些人也有你的功劳,要不是你过来找我,我就回不去了。” 这是沈娴明面上的说法,实际意思是她在暗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自从洛阳城破、各路诸侯进入城中驻军后,洛阳城里的局势便呈现出了胶着的状态。刨却沈娴这支特殊的益州军不算,其余人马隐隐分成了数方阵营。 首先是诸侯会盟的盟主袁绍,他十分不满意曹操带领先锋部队冒进虎牢关闯入洛阳城的行为,在战后不仅没有奖励曹操破城有功,反而狠狠地斥责了他一顿。 无故被骂的曹操自然很不开心,他原本就对袁绍把大军无所事事地拖在虎牢关外很不赞同,经过这番冲突,更是对袁绍失望之极,加上袁绍在进入洛阳城后就下令停军不前在此驻扎,愣是眼睁睁看着董卓仓皇逃入长安,曹操只觉得袁绍不是可以与之谋划的人物,便与陈留郡守张邈一起带着自己的手下脱离了袁绍的驻军之地,跑到了救过他一命的孙坚的大营旁边来。 各路诸侯仅仅占领了一个被董卓一把火烧残了的洛阳城,就已经到了分析崩离的边缘。曹操与袁绍算是掰了,他对孙坚释放出了友好的信号。而孙坚虽然也很欣赏曹操此人,但他的粮草可是袁术提供的,袁术表面上还跟袁绍是一伙,孙坚也不好太过撕破脸皮。 济北相鲍信是隐约向着曹操的;广陵太守张超虽然是张邈的弟弟,可他并不喜欢曹操;韩馥是袁家的门生;桥瑁与刘岱素有嫌隙;公孙瓒看似躲在一边看热闹,可却把麾下的赵云派给了曹操帮忙,还把自己的师弟刘备也送了过去;袁绍和袁术俩亲兄弟还互看不顺眼…… 豪强们关系复杂,互有纠缠,谁跟谁都掰扯不清楚。 到最后只剩下了 一个因为追击董卓而未提前入洛阳城的沈娴。 虽然沈娴此前都是跟着孙坚一齐行动的,而孙坚明面上属于袁家的阵营,但沈娴代表益州,刘焉乃是正经皇族,地位超然,完全不需依附他人。若是能取得沈娴的支持,对某一方自然是一大助力。 总之就是形势愈发混乱起来。 沈娴也是在听甘宁讲了几件事后才勉强理清了头绪。对于豪强之间的站队问题沈娴是完全没兴趣,但她既然已经决定要跟孙策结拜了,也就是说她跟孙策是一伙的。至于袁绍…… 谁说孙坚跟袁绍是一拨了? 第18章 【018】天上掉馅饼 甘宁是个十分上道的人,之前在林中他见沈娴宁愿冒险也要执意闯阵救蔡邕,况且蔡邕是当朝大儒,又是沈娴的老师,身为地位很不一般,干脆大手一挥直接派人把蔡邕一行人安排在了沈娴的营帐当中。 是以沈娴跟着仆人来到自己的大帐门口时,她心中偷偷松了口气,当即决定功过相抵,给甘宁扣军饷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仆人对沈娴深深一揖,帮她掀开了帘子,自己则退守在门外。孙策面带微笑对沈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沈娴便不再客气,先他一步跨入帐中。 营帐中干净整洁,角落摆着案几,屏风是撑开的大地图,屏风后是简单的卧榻,除此之外唯一的摆设是置于案几上的一个粗瓷瓶,瓶中插|着两支盛开的桃花,也不知道是哪个收拾屋子的人这般风雅。 沈娴目光扫了一圈后落在案边,那里等待着四个人。 居于主位下手右侧的人是蔡邕,他身边立侍着一位身穿襦裙、挽着时下贵女间流行的堕马髻、面容秀美富有书卷气的文静姑娘。在蔡邕的正对面跪坐着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老人,老人的下手则端坐着被沈娴拎着衣领子抛给甘宁救回来的荀公子。 回来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沈娴也没时间去打听她救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现在再看这大帐中的四位,估计便是代表那些被她救了的官员前来表示感谢之情,顺便再探探她的口风。 蔡邕自是不必说,他旁边的姑娘恐怕就是蔡邕宠爱的独女、素有才名的蔡琰蔡昭姬了。另一位老人沈娴暂时猜不出他的身份,剩下的那个荀公子…… 姓荀,此时又身在洛阳,沈娴思来想去,心中忍不住狂跳起来。 她大概知道这位“荀公子”究竟是谁了。 沈娴对蔡邕执弟子之礼,恭恭敬敬地作揖说道:“老师恕罪,学生原本应该第一时间前去拜访,奈何军中事务繁杂,就此耽搁了。” 蔡邕挥挥手:“哎,不妨事,值此混乱之际,万事从简,虚礼就不需要了。今日幸得你相救,否则我这把老骨头跟着董仲颖东奔西颠,怕是要交代在半路上了。” 沈娴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在蔡邕面前不失礼的回话,这时蔡邕又说道:“商羽,老夫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卢子干卢先生,这位是颍川荀家的子弟荀氏公达,这是我女儿昭姬,你们自幼相识,我就不多说了。” 卢子干……荀公达…… 卢植荀攸?! 沈娴心道这帮老狐狸果然很会派人谈判。蔡邕是当朝大儒,又是沈娴的老师,卢植也是著名名士,至于荀攸,这位颍川荀氏一族子弟算是世家代表。除却蔡琰跟来是为了侍奉父亲之外,剩下的三人身份皆不一般,即使沈娴对这帮王公大臣有救命之恩,可把这三人摆出来后,若是沈娴想挟恩图报,那还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斤两。 虽说沈娴压根就没有什么挟恩图报的意思。 沈娴在与这几位分别见礼后,把一直立在自己身后当装饰壁画的孙策扯到了前面:“老师,这位是我义兄,若非他后来带人前来相救,恐怕我自己也得交代在吕奉先面前了。” 面对四双带着探寻目光齐齐看过来的眼眸,孙策显得十分淡定,他站在当中先对着蔡邕和卢植一拜,再与荀攸拱手见礼,自我介绍道:“吴郡孙策孙伯符。” 听到孙策的姓名,荀攸沉默不语,沈娴微笑站在一边,而蔡邕与卢植则互相交换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眼神。最后蔡邕叹道:“商羽,老夫就直说了,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沈娴微微挺直身子,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奉父亲之命带兵来此,是为讨伐董贼匡扶汉室。” 荀攸忽然厉声喝道:“刘郡守既然是为匡扶汉室而来,那在董贼弃城逃走之后,为何不继续追击,反而停驻于洛阳城中?!” 孙策眉头一皱,似要拍案而起,沈娴偷偷扯了一把他的衣角,不卑不亢道:“说来实在是惭愧,在下所能调动的兵马不过区区五千益州军罢了。前有董贼七万西凉精锐驻守于函谷关,后有吕奉先三千并州铁骑出西门直奔而来,在下能在小路上突袭董贼再全身而退,还仰仗了兄长能够及时带人前来相救,至于击败董贼……实在是力有不逮。” 沈娴三言两语把自己从诸侯会盟的浑水当中摘出来,还旁敲侧击地告了袁绍一状:我倒是想出兵,可大权在袁盟主手中,他下令扎营,谁又敢擅自追击呢? 荀攸闻言,低头冷笑,不知道是在笑沈娴还是在笑袁绍。 “唉……”蔡邕长叹一声:“老夫早就担心这会盟……” 蔡邕话未说完,但所有人已明白了他的意思。沈娴心想看来这大儒就是不一样,她不相信诸侯会盟是因为占了熟知历史的便宜,而蔡邕却能在形势貌似一片大好的时候看出问题所在,当真不简单。 沈娴试探着问:“老师,那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这一句,不仅仅是问 蔡邕,更是问那些被她救下来的王公大臣们。 “老了,”蔡邕闭上眼睛摇摇头:“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老夫打算回乡里隐居,多校勘一些经学典籍。” “我也是。”卢植莞尔:“老夫做了一辈子的官,几经宦海浮沉,今日忽觉一切皆是虚妄,倒不如潜心著述以遗后人。” 蔡邕与卢植确实年纪大了,可这俩老头都是无价之宝,即使他们不当官而是回家教书去了,恐怕仰慕他们大名的士子们都会源源不断地前来求学。 沈娴心中开始活络起来,如果蔡邕和卢植肯去益州……她咳嗽一声,貌似随意地问:“那老师与卢先生可有想去之处?此时烽烟四起,路上不怎么安全,学生可以派人护送你们前往。” 蔡邕缓缓睁眼,他看着瞳孔明亮,全然不似行将就木的老者:“久闻益州天府之国,是一方远离战祸的乐土。老夫曾行走天下,却未到过益州,实乃平生憾事。” 沈娴吁出一口气,她站起身对着蔡邕作一深揖,努力以平静的口吻道:“老师若能来益州教化讲学,是益州百姓之福。” 沈娴再问卢植,卢植也是跟蔡邕一样的选择,说想去益州看看。 一天天上掉了两块大馅饼,噎得沈娴差点儿没撑死,她好不容易消化了卢植和蔡邕要去益州讲学的好消息,最后心情不错地转向了荀攸。 荀攸自从厉声发问后沉默了很久,此时再次面对沈娴,他思忖半晌,忽然挑眉一笑:“不知刘郡守该如何出兵长安以战董贼?” 沈娴心说我什么时候要出兵长安了,就凭我那五千兵? 袁绍在董卓逃离洛阳时放走他,已经是放弃了杀他的最好时机,现在董卓猫在长安城,那里地处八百里秦川中央,八水环绕,沃野千里物产丰富,周围还有关中四关拱卫,城高墙坚,想要强行攻入根本就是天方夜谭,除非城里自己内乱起来,大家在外面再齐心协力,才有机可乘。 也就是说都回家洗洗睡吧,只要等着王司徒派貂蝉使连环计成功挑拨吕布与董卓的关系就行了。 当然这话沈娴是不会说出口的,她正想着该如何婉转地告诉荀攸,想打董卓你应该去劝袁绍,就在这时,门口裨将来报:“大人!有人硬闯我军营地,说有要事要见您!” 沈娴对荀攸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不满道:“我这里在待客,这种事你们不会自己处理?!” 裨将一脸委屈:“来人 自称是您的兄长,我们请他等待片刻稍后通报,可他非吵着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见您,还硬往里闯,我们又不敢擅自放人进来……” 沈娴一听头都大了,兄长?哪个兄长?哦她确实有三个兄长在洛阳,其中两个还当官呢。难道也是之前无意中救回来的? 这时蔡邕说道:“商羽,去见见吧,来人应该是你四哥刘季玉。” 沈娴有些诧异地看了蔡邕一眼,却没问他如何知道,只对蔡邕点点头,拽着孙策告罪离开了。 “一起去看看?”沈娴走后,卢植忽然开口:“大约是刘君朗的信送到了。” “这事真的能成?”荀攸轻声问道,他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怀疑:“可笑晚辈原来还对诸侯会盟抱有幻想,西凉那边别也是一路货色……” “总归是有些胜算。对付这种人,义没什么用处,只能以利诱之。”蔡邕叹口气,扶着蔡琰的手站了起来:“网已经撒出,饵也下好了,剩下的就看天意吧。” 第19章 【019】坑女儿 出了大帐后,沈娴松了一口气。孙策看着她笑:“怎么,刚才很紧张?” “有点。”沈娴吐吐舌头:“我总觉得他们好像……瞒着我什么事情。” 俩人一边交谈一边来到了营寨门口。离得老远时沈娴就能听到有人在吵吵嚷嚷什么“我爹是益州牧刘君朗!”“你们主帅是我亲弟弟!”之类的一听就是二世祖才会咆哮的话。沈娴觉得很头疼也有点丢脸,她赶忙快步走过去:“军营重地!都吵什么呢!” “商羽!我是你四哥呀!”正在跟守卫拉扯的男子看见沈娴后眼神一亮,他赶紧对着沈娴招手:“他们不让我进来——” 男子话音未落,沈娴忽然感觉一股寒冷的杀意锁定了自己,她下意识用出了瑶台枕鹤往右边闪去,刚好避开了从前面凌空抽来的一剑。 柳木琴被吕布戳坏了,沈娴只得抽出毛笔甩出一记太阴指急速后退,岂料那剑光如影子般追着她贴了上来,锋芒擦过她的脖颈,略微一顿便狠狠向旁边横切而下,那架势简直是要把她的脖子劈成两半。沈娴仓促抬手用毛笔架住剑锋,内力一震把持剑之人逼退数丈,险险避开一劫。 “哎?哎!你们、你们怎么打起来了呀!” 自称是沈娴哥哥的男人先是一愣,随即狠狠跺脚,推开拦着他的侍卫就往里冲:“史阿先生!这人就是我弟弟,大家都是自己人,您别动手呀!” 守在大营门口的士兵们终于反应过来主将遇刺了,大家呼喊着抄起武器冲了过去,却被孙策出手拦下,示意他们仔细看。 沈娴握着毛笔皱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那是个长相普通到扔进人群都找不出来的人,可是他的目光却亮得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刃,看得人心中无端一慌。沈娴瞥了眼冲到自己旁边的“四哥”,转头对史阿问道:“先生这是何意?” 史阿开口了,声音沙哑而低沉:“刘大人不愧是神医华佗的弟子,这一手点穴截脉的功夫练得出神入化。” “承让了。”沈娴淡淡道:“先生来此有何要事?” “哎五弟,他是来护送我的!”男人一把握住了沈娴的胳膊。 沈娴一阵恶寒,她不动声色地甩开了男人的手。毕竟没见过刘璋,沈娴也看不出来这人到底是不是假冒的,所幸这时候蔡邕一行人走了过来,见到蔡邕后男人面露喜色赶紧招呼:“哎呀!蔡先生!您老也在这里?还有卢先生!荀兄!你们都没事?太好了!” 蔡邕对沈娴微微一笑:“托商羽的福。” 卢植点点头并未说话,至于荀攸,他淡淡地看了刘璋一眼便转过身去,连头都懒得点。 刘璋的身份确认了,沈娴不得不艰难地招呼他:“四哥……多年不见,差点儿没认出你来。” “五弟还是一样英俊潇洒英气逼人啊!”刘璋满脸诚意地夸赞:“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五弟你知不知道哥哥差点儿就回不来了!董老贼真是……” 刘璋开始絮絮叨叨地抱怨自己在洛阳的悲惨生活。 沈娴听了半天,勉强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董卓下令迁都,把朝廷中的王公大臣们都打包一并带走,刘璋这个大臣家属也在其中。在出城之前,刘焉的大儿子刘范带着一个名叫史阿的人来找刘璋,对他说史阿会在离开洛阳的途中找机会把他带走,让他去找前来参加诸侯会盟的五弟刘弦。 听说有逃出去的机会,刘璋十分开心,他受够了每天都生活在董卓这个恐|怖|分子的统治之下。 后来董卓就派人赶着大臣们上路了。守卫很严密,一路上刘璋他们都没找到机会逃走,眼看离函谷关越来越近,刘璋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这时沈娴终于来冲阵救人了,史阿当机立断带着刘璋离开,他们在树林中躲躲藏藏,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着,最后竟然十分幸运地避开了董卓的两拨兵马,终于赶回了洛阳城。 回到洛阳后史阿打听到了沈娴营地的所在,就带着刘璋前来投奔了。 听完刘璋的讲述后,沈娴对刘璋没什么想法,反而对史阿比较感兴趣。她很好奇史阿的身份,总觉得这名字听起来挺耳熟的? “五弟!快送我去成都找父亲吧!我一点儿都不想再在这破地方待下去了!”刘璋愤愤地说道。 沈娴高冷地看了刘璋一眼:“四哥别急,过两天我会派人护送蔡先生与卢先生前往成都,到时候你跟他们一路走好了。”还能让两位先生教教你怎么做人。 听说能跟蔡邕卢植一路走,刘璋顿时满面喜色,他用肩膀撞了撞沈娴,猥琐地低声说道:“五弟,你真懂我心!” 顺着刘璋的目光看过去,沈娴发现他正偷偷盯着蔡琰看。 沈娴:“……” 沈娴面无表情:“四哥,蔡先生是我的老师。” 也不知道刘璋听没听懂沈娴的警告,他揪着沈娴的袖子嬉皮笑脸地说道:“五弟,要不你先忙,哥 哥有点儿饿了,给来顿饭呗?” 沈娴对这个四哥烦的要死,又不能扔下他不管,只好派了个亲卫带他去吃饭休息。 刘璋走了,史阿还留在原地站着。沈娴寻思着怎么说也是人家把刘璋送回来的,理应感谢,然而她转念一想,不对啊刚才史阿还无故攻击她呢!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这时史阿忽然开口了:“刘郡守,刘州牧有一封信要我交予你。” “父亲?”沈娴皱起眉头,她思考了一会儿说道:“那先生跟我来吧。” “大人!这不安全啊!”一位士兵握着长|枪警惕地盯着史阿:“他刚才要杀您!” 史阿平静地说:“我只是想试试刘郡守的武艺如何。” “要不我跟你一起?”孙策对沈娴说道:“虽说军营重地谅他也不敢造次,但这人……” 孙策边说边打量着史阿,就凭刚才对沈娴刺出的那三剑,他便能断定这人是个剑术高手,武艺绝对在沈娴之上。沈娴虽然内力深厚可她招式却很稚嫩,能避开史阿的剑完全是因为史阿确实没有杀她的意思。可是刚才不杀沈娴不代表以后不会,反正孙策觉得见人第一面就动手的危险分子还是防着点好。 孙策主动请缨当护卫,沈娴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史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刘郡守都不在乎,我也无所谓。” 于是沈娴向蔡邕一行人告辞,她就近找了一间无人的营帐,让孙策调来了一小撮兵马在外面守着,然而三人进入营帐中。沈娴和孙策分坐左右,史阿抱剑站在面前。 “先生请坐。”沈娴指了指自己的下手。 “不必了。”史阿摇头,他从怀中摸出一封密封好的信交给沈娴。 沈娴拆开信后扫了一眼,发现字迹确实是刘焉的,而且在信的末尾还印着刘焉的私章,所以这封信是刘焉写给她的无误。可是刘焉为何不直接把信送到军中来,反而要绕了一个大圈子,先送进洛阳城,再由别人带给她呢? 等到看完信后,沈娴终于明白刘焉为何多此一举了。 “父亲他……”沈娴握着信的手有点抖:“他说让我现在就走,以平叛的名义去汉中跟公祺先生汇合,出兵攻打长安城?!” “这是真的?!” 孙策诧异地看了沈娴一眼,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直接告辞。 “不知道。”史阿淡淡道:“师父派我护送益州牧的儿子出城 ,让我跟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我就来了。” 沈娴轻声问道:“你师父是谁?” “虎贲将军,王越。” 第20章 【020】幕后黑手 虎贲将军王越? 沈娴默默地想:我知道,就是那个剑术大家,在京城被称为帝师的王越嘛,应该是皇帝的人呢。 知道个头啊! 沈娴深吸一口气,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双手藏在袖中死死攥拳,猛地抬起头用幽冷的目光盯着史阿。 史阿依旧一脸平静,似乎就像他自己说的那般,除了送信外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懂。 刘焉的信和刘璋都是皇上那边的人送出来的,信中说张鲁已经在刘焉的授意之下假装叛乱了,让沈娴赶紧以此为理由退出会盟,拔营去汉中与张鲁在汇合后从斜谷出兵攻打长安,还说西凉的马腾会走陈仓道一同出兵勤王,长安城中亦有王允等人作为内应策应…… 这么一连串的事情要说刘焉是临时起意,打死刘璋沈娴都不相信! 怪不得开始刘焉死活不同意出兵,后来又忽然同意了沈娴的提议,根本就不是因为沈娴说动了他,而是他联系好了西凉和京城中的相关人士,把计划制定完了,这才把沈娴当成烟幕弹放了出去扰乱董卓的视线。 估计董卓怎么也不会料到诸侯会盟这么大的声势却成了个被人加以利用的幌子,背后里真正陪他下这盘棋的人不是袁绍不是孙坚也不是沈娴,而是不声不响的刘焉。 就连沈娴自己都没想到,那个看似把一切权利下放给她、在各个方面都对她大开绿灯的爹才是个深藏不露的真·狠人,不仅可以把昭告天下宠爱了多年的“小儿子”当成棋子丢出去吸引目光,就连在京城中任职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被他给卖了,各路诸侯更是让他耍的团团转。 虎牢关外声势浩大的征讨、各路人马间的貌合神离、董老贼弃洛阳城而逃……甚至连沈娴会去追董卓都让刘焉算计的清清楚楚一步不落。刘焉在棋盘上放下的一颗颗看似毫无关联的棋子逐渐编织成一张大网,在这张网中,刘焉用几近分析崩离的诸侯会盟摘出了西凉马腾和韩遂的势力,让他俩有机会从后方抄了董卓的老窝;用他大儿子与二儿子的性命摘出了王允,让王允有机会在长安城中施展真正的连环计离间董卓与吕布;用假装叛乱的张鲁摘出了沈娴,让沈娴可以快速返回汉中与张鲁汇合攻击长安而不被董卓觉察。 三方势力共同出击,真正的里应外合,难道还打不下一个董卓吗? 沈娴真是太佩服她爹的所作所为了——如果他没把沈娴也算计进去。 “很快益州就 会给您送信告知您汉中太守叛变的消息了。”史阿忽然开口道:“公子,事有轻重缓急,刘州牧费尽千辛万苦才创造的条件,希望公子不要浪费了。” 沈娴眯起眼睛:“你不是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么?” 孙策看了沈娴一眼,他默默地握住了背着的长|枪。 史阿看着孙策,话却是对沈娴所说的:“我已经告诉过公子了,我师父是虎贲将军王越。” “那又如何?”孙策扬起眉峰,他猛地站起来挥枪直指史阿,枪头在距离史阿胸前一寸处稳稳地停住了。 史阿面色不改。 “他的意思是,他是陛下的人。”沈娴轻声说道,她慢悠悠地伸出两指搭在了孙策的枪杆上:“刚才说那句话,是想让我杀了你,以保证在我真正出兵长安之前,秘密不会泄露。” 孙策闻言,看着史阿的目光变得古怪起来:他刚刚捡了皇帝的传国玉玺,皇帝就派人来找沈娴了,这也太巧合了吧? 沈娴对孙策摇摇头,示意这事跟玉玺应该无关——刘焉再怎么未卜先知也不可能算到孙策会口渴去井里打水,皇帝再怎么想杀董卓也不会拿传国玉玺当赌注。 孙策还是有些怀疑,不过他也没再做什么,只把银枪威胁似的晃晃便收了回来。 “公子——”史阿还想说什么,沈娴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打断他的话:“先生,既然是父亲的要求,我会做到。可你也要想清楚,这位是我义兄,不是你能随便动的,况且文台将军可是此次会盟中出力最多的人,滥杀功臣,当心皇室失心。” 史阿走了。 沈娴派手下带他去休息,那侍卫一脸戒备地盯着史阿,显然是对他跟自家主帅“过招”的行为很不满意。史阿没在意侍卫的态度,沈娴也不觉得区区一个侍卫能看住史阿这种剑术高手,只要史阿不在关键时刻添乱她就很开心了。 沈娴很清楚史阿之所以选择留下,就是为了皇帝来监视她——刘焉虽然跟皇室达成了协议,但刘协又不是刘辩那个脑瘫儿童,他八岁的时候面对董卓就能对答自如了,这样一个人在被董卓骗过后,除非是傻子才会相信刘焉的勤王行为毫无目的。可即使清楚刘焉别有用心又能怎样?皇室暗弱,诸侯人人心思浮动,刘协所能仰仗的力量很有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让形势不继续败坏下去,在这帮都想让他滚蛋却谁也不服谁的豪强中寻求一丝微弱的平衡。 孙策见史阿终于走 了,沈娴又在皱眉沉思,帐中的气氛已经凝滞到了极点,他憋得有些难受,便找了个话题:“这陛下有点意思啊。” “也不见得是他的想法。”沈娴回过神,对孙策说道:“毕竟他今年只有九岁……洛阳、不对,是长安城中还是有一些坚定的保皇派的,比如说王司徒。” “说得好像我们就不是保皇派一样。”孙策半真半假地抱怨:“得了吧,我九岁的时候都能用计把公瑾踢下河了,你不要小看九岁的孩子。” 沈娴:“……” 从来都没有敢小看如此熊的你。 沈娴满脸真诚地问道:“哥,我能问问为什么在你所讲述的回忆里面,公瑾哥不是被你踢下河就是被你关进柴房吗?他招你惹你了?” “没有啊。”孙策无辜地眨眼睛:“我只是想看看他变脸的样子。哎说出来你也不懂,小时候的公瑾总是绷着张脸一点儿都不好玩,跟小老头似的,即使嘲笑人家琴弹得不好都是一脸冷漠,反而更让人生气。” 孙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片刻后他继续说道:“当然现在的公瑾也很没意思……他倒是不绷着脸了,可是他总在微笑,有时候看得人浑身发凉。” 沈娴默默地举起火把——这种深仇大恨都没被周瑜做掉,还真是…… 将来绝对要抱紧周瑜的大腿不松手! 经过孙策的再次自曝黑历史,气氛终于变得缓和了不少,可沈娴一直强憋的那口气儿也散的差不多了,看孙策一脸无聊地拧来拧去,沈娴终于忍不住哀嚎一声双手前伸脸朝下扑在了桌案上。 孙策吓了一跳:“贤弟你怎么了?” 沈娴哭丧着脸:“我憋屈啊啊啊!” 孙策莫名其妙:“谁欺负你了?你是看刚才那人不爽?” “不是他……”沈娴闷闷地说道:“算了就这样吧,你也看到了,我爹那边催得急,我明天就走,兄长有缘再见了。” “等等贤弟!”孙策猛地想起一件事来:“折腾了这么久,我们还没结拜呢!” 第21章 【021】馅饼第三发 这次结拜终于没有其他人来打扰了。沈娴把写好的金兰谱摆在桌案上,转着匕首一边对自己的手心来回比划找位置,一边默默地想。 其实也不是没有人来打扰,比如某个姓甘名宁字兴霸的汉子就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妄图打断结拜仪式,只是为了告诉沈娴“汉中出事了!张公祺叛乱了!”这一毫无新鲜感的消息。然并卵,沈娴毫不留情地把甘宁踢到一边,并且严肃地告诉他:“甘兴霸,这次谁再敢打扰我跟兄长大人结拜,我就切了谁。” 沈娴握着刀,她嘴上说着,目光还不断地往甘宁身|下瞄。 甘宁觉得下|身一凉,他愤怒地瞪了沈娴一眼,以螃蟹爬行的姿势双手捂裆挪到了墙角,浑身阴暗地蹲着去画圈圈了。 见甘宁老实了,沈娴心满意足地对孙策微笑。 孙策看着沈娴貌似纯良的笑容,忽然也觉得自己某个难以言喻的部位……好像有点危险。 忍着疼痛,沈娴心中哭号面上淡定地在手心里划下一刀,把血滴入酒杯中。 明明看孙策割腕的时候那么轻松!连表情都没有变化!还以为根本不疼呢!骗子! 喝完了酒,两人持香跪下对天地说誓言,在说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时候,沈娴忽然脑子一抽,想起了孙策貌似死的有点早这件事情。 然后沈娴一个秃噜,话说差了,“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就少了一个“同年”。 孙策又不耳背,立马就听出来了,他转头奇怪地看向沈娴:“贤弟,你少说两个字。” “哎呀兄长大人差不多啦。”沈娴妄图糊弄过去。 “怎么会一样!”孙策此时异常机智,绝对不让沈娴拉低自己的智商:“你快重新说一遍,这个不算数的!” “不,兄长你听我说!”沈娴马力全开使劲儿忽悠孙策:“你看啊,假如某天你被人害死了……好吧是我被人害死了,我绝对不希望你立即自尽过来陪我,而是赶紧给我报仇啊!那我们要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了,这不是太冤枉了吗?” 孙策觉得沈娴的说法好像也挺有道理的,而且他还完全无法反驳。这时缩在一边画圈圈的甘宁阴沉沉地说道:“得了吧伯符兄,你听她胡诌,说到底她就是不想跟你一条心——” “胡说八道!”面对甘宁的质问和孙策逐渐变得受伤的目光,沈娴立马拍案而起:“妈的,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死就死 ,谁怕谁!” 沈娴说完一口气饮尽了桌案上那杯充满血腥味道的酒,她目光坚定地对孙策说道:“兄长你放心,如果将来有人要害你,天涯海角我都会赶过去救你的!” 去他的许贡家刺客!敢动我哥!让你知道长歌粑粑的厉害! 孙策哭笑不得地看着忽然燃起来的沈娴,他轻轻拍了拍沈娴的头:“得了吧,你最小,怎么说也是我护着你……嗯公瑾也会护着你的。” 得了俩哥的沈娴总算开心一些,想起刘焉算计她的事情也没有那么糟心了。可沈娴还是觉得自己得去寻摸一个谋士回来帮忙出谋划策充值智商,而且一定要是她自己的谋士,不可以是益州的谋士,或者刘焉的谋士。 想来想去,沈娴忽然发现此时她军中就藏着一个前途无量的谋士啊!而且他还背负着沈娴的救命之恩没回报呢,这是绝好的机会,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万一将来荀攸被曹老板挖走了沈娴不是得哭死,要知道曹老板的营地就在旁边,他要是一时兴起跑来找文台兄聊天,结果碰上了出门散心的荀攸,然后天雷勾地火,俩人看对眼…… 越想越糟心,绝对要把这种恐怖的可能性扼杀在萌芽状态!于是沈娴当机立断,蹦起来就要跑去找荀攸。 跑到门口的时候沈娴被甘宁抓住了,甘宁认真地看着她:“公子你不能走,结拜也结拜完了,现在你必须得跟我回去处理张公祺叛变的事情!” 沈娴不耐烦地说道:“兴霸你怕什么啦,那是假的是父亲的阴谋!你现在只管安排士兵们收拾好,准备明早启程拔营回汉中就好了!” “啥啥啥?”甘宁被沈娴一句话炸得傻眼了:“怎么回事?那可是成都急报,盖着你爹益州牧刘大人的私章,怎么可能是假的?” “因为汉中太守根本就没有叛变。”正在收拾东西的孙策懒懒地插了一句话:“那是刘州牧设下的用来对付董老贼的局。” 甘宁眯起眼睛看着沈娴:“说清楚!” 左右甘宁是自己的亲信,连孙策都知道了,没理由还瞒着他,沈娴便把事情的经过给他简短地讲了一遍。听完前因后果,甘宁倒抽一口冷气:“说实话,公子,我觉得州牧大人真是……绝了!” 沈娴双手捂胸口:“别说了我心累。” 感慨过后甘宁忽然画风一变,他指着沈娴毫不留情地嘲笑:“被坑惨了吧哈哈哈!” “你有什么 好笑的!”沈娴愤怒地打了甘宁一拳:“如果不是因为你不够机智,我们至于会落得现在这么被动吗!” “你傻怨我咯?”甘宁摊开双手。 沈娴跟甘宁进行了一场日常撕逼,撕完后孙策对沈娴说道:“要不然我去问问我爹,大家一起出兵吧。” “算了吧,别再麻烦文台将军了。”沈娴摇摇头。 谁知道她爹这计划能不能成功啊,沈娴被坑是自己的事情,她是刘焉的女儿,父命难违,至少明面上刘焉说什么她就得做什么,可犯不着再拽上孙策一起跳坑。 “不算麻烦。”孙策挠挠头:“反正我爹还是要继续打董老贼的,又不会就此放弃,只是出兵早晚的问题。” 沈娴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可我没法跟文台将军开这个口啊!” 再怎么说这也是刘焉、西凉和皇家的三方密谋,牵涉事广,孙策知道也就算了,可沈娴该怎么告诉孙坚呢? 孙策一想也是,不由得有些头疼。 但孙策完全不放心沈娴一个人跑去战场,上次就那么鲁莽地冲阵还遇上了吕布,幸亏他折过去看了一眼才把人捞回来。万一这次沈娴配合刘焉出兵长安再碰上吕布,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没有他在旁边帮忙,那可就坏了。 “要不我试着从侧面说服我爹尽快出兵长安?”孙策想了想说道:“我不提你的名字就是了。” “可是粮草怎么办?”沈娴虽然觉得有孙策在更好,但她却不想孙策和孙坚为难:“别忘了袁本初……他不是个什么宽宏大量的人,现在大约已经很嫉妒文台将军的功劳了,你们得当心。” 孙策一脸憋屈:“不怕你笑话,袁本初已经在拖延我们的粮草了,我爹都要气炸了……妈的当初还不如投奔你算了。” 沈娴没憋住笑了出来:“哈哈,别客气啊哥,你要是想来找我我随时欢迎。” 最后孙策决定还是找他爹提意见试试看,反正粮草拖在洛阳城也是拖,去追击董卓也是拖,还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于是甘宁去传令让全军准备明日启程,孙策去找他爹,沈娴则跑去忽悠荀攸。 从现在到明天早晨启程,沈娴只有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把荀攸忽悠走,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沈娴还是想试一试,不管是否成功,她都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然而碰巧的是,在荀攸下榻的营帐 门口,沈娴碰上了正往外走的荀攸,二人相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同时开口: “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刘大人?正好,在下有事情想拜访大人。” 轰隆隆,晴天一道霹雳!霎时间百花齐放!无数小人载歌载舞! 今天天上掉下来的第三块大馅饼,被张着嘴的沈娴接了个正着。 第22章 【022】忽悠 大帐中,沈娴与荀攸相对而坐。面对沈娴那亮闪闪充满希冀、崇拜、倾慕以及等等等乱七八糟丝毫不掩饰情绪的眼神,荀攸表示自己有点方。 作为智商破表的颍川一霸,荀攸跟某些看起来聪明又帅气但实际上虎了吧唧的小霸王完全不同,他在沈娴闯阵时便一眼看出来她是个姑娘,当时还觉得被姑娘一把拽上马什么的真是略丢人,等后来听说沈娴就是广汉郡守、益州牧刘焉的“小儿子”刘弦时,一向淡定的荀攸也完美地贯彻了自己的良好品德,他只是在心中略微诧异了一下,但看蔡邕和卢植都没什么反应,也就没再纠结这事。 很明显这个“秘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而且默许了嘛——一个姑娘以男子身份行事,十八岁升到太守之位,这背后的水不是一般的深啊。 荀攸对这种秘闻没兴趣也不想趟浑水,但沈娴为官确实政绩不错,而且在诸侯会盟中的表现可圈可点,于是荀攸对沈娴的态度便保持在了路人中立的状态,不粉也不黑,只是有点好感。所以在蔡邕和卢植拜托荀攸去帮助沈娴打长安城的时候,荀攸心中虽然犹豫,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毕竟荀攸也是曾经谋划过刺杀董卓的人——虽然还没开始实施,计划就流产了,他自己也被关了起来。 荀攸在之前的见面中试探了一下沈娴的意思,但他发现这姑娘根本没有进攻长安的意图,加上蔡邕和卢植拜托他的时候满脸的深意,荀攸顿时明白,这大概是有人在背后设局对付董卓,而沈娴只是当中的一环罢了。 把当今天下有能力杀董卓的豪杰们过了一圈后,荀攸把目光投向了益州。 看来这位深居简出的益州牧也并非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只想避世与人无争啊。 当然这些荀攸都不关心,他也不想猜来猜去往下查给自己徒增烦恼,反正他只是答应了两位大儒在沈娴出兵长安的这段时间中帮她出谋划策,至于日后事情如何变化……谁知道呢。 讨伐董卓时间紧任务重,荀攸估摸着在沈娴收到她父亲那边送过来的相关文书之后肯定会有大动作。于是听说刘璋来投奔沈娴,荀攸就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跟着蔡邕卢植去大营门口围观了一圈认亲的戏码,特意在沈娴面前刷刷存在感,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安心等待,觉得过不了多久沈娴就会来找自己的。 什么?你问荀攸为什么这么自信?这还用问吗! 荀攸早就调查清楚了,沈娴军中只有将领却无谋士,她本人 虽然有些聪明,可作为一个领兵不久经验不多的新手,平时兼任一下谋士没什么,但在攻打长安城这种大事上肯定不能马虎,再加上沈娴刚刚被亲爹摆了一道,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严重的怀疑,迫切需要找一个更厉害的人来帮忙,而荀攸刚好欠着沈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啊呸,是给她当谋士来回报。 综上所述,放眼望去,方圆一千里之内还有比他荀公达更聪明伶俐更适合给沈娴当谋士的天才吗?吗! 没有!这身份根本就是为了荀攸量身定做的,别人想抢都抢不走。 ……可既然没有那刘商羽你为什么还、不、来! 为了给沈娴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及本身的教养约束,虽然营帐中只有他一人,荀攸还是端端正正地跪坐等待着。他边等边思考该用什么理由来说服沈娴,如果沈娴真心诚意地邀请他来帮忙,那他是不是要矜持一下再同意…… 荀攸脑补了很久,左等右等都不见沈娴的踪影,帐门纹丝不动。渐渐地荀攸有点不开心了,心说不是我自夸,像我这种人才去哪里不是被人奉为上宾以礼相待,偏偏到了你刘商羽这里就被冷落冷落再冷落,哼,别以为你救了我的命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也是有脾气的!你再不来……你再不来…… 我去找你行了吧! 忍无可忍的荀攸拍案而起,他内心气冲冲面上一派淡然地掀开帐门,以飞一般的速度往外走去。走了没两步,荀攸就看见沈娴一身风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样子有点惨。 因为客气,荀攸就开口问了:“刘大人?正好,在下有事情想拜访大人。” 而在荀攸说话的同一时间,沈娴露出了一个很灿烂的笑容,她摸着自己的头,有点傻不拉几地说道:“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等了半天积攒的怒气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看在你是个姑娘的份上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记得改正哦。 荀攸默默地想。 原本以为给沈娴当谋士的事情会就此变得顺利,可很快荀攸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沈娴看他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劲儿啊? 刘大人你那么火热地看着在下是要闹哪样?就算你女扮男装可你还是个姑娘啊!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荀攸的心里面开始扑通扑通地打鼓——哥可是有夫人的人! 虽然刚刚去世不久。 不过幸好沈娴看了几眼就摆正了姿态,她对荀攸恭恭敬敬地说道:“冒昧前来打扰公子的休息,其实我是有事相求。” 荀攸平静地回答:“刘郡守但讲无妨。” “是这样的……” 沈娴开始了(自认为)艰难的忽悠之旅。忽悠荀攸显然不会像忽悠甘宁那么轻松,至少沈娴觉得,如果她当着荀攸的面把自己要匡扶天下之类的大义摆出来,荀攸肯定分分钟把她pass不解释。可是除此之外沈娴又不知道该如何做。 想来想去沈娴决定实话实说。她认真思考过了,荀攸没有向董卓泄密计划的可能性,至少在面对董卓这方面,荀攸跟她是站在同一立场的,甚至荀攸比沈娴更想董卓去死——他可是在洛阳策划过刺杀董卓的人,这点天下皆知,荀公达忠义的名号也因此被传颂。这样一个人即使不加入,也不会把别人干掉董卓的计划透露出去。 但也不能全说,比如沈娴其实是被刘焉算计的这件事情,这太丢人了,万一荀攸觉得她智商有问题看不上,不想帮忙怎么办? 于是沈娴斟酌着把部分事情告诉了荀攸,她说的小心翼翼的。 “……事情就是这样,我已经下令全军准备明早启程赶回汉中,以平叛的名义跟公祺先生汇合后再做图谋。我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说服先生很困难,可我还是想试一试。” 沈娴深吸一口气,她认真地看着荀攸:“我军中有将却无谋士,我自己也是个新手,很多事情只能摸索着来,有时就会做出错误的选择。所以我……希望先生能教我。” 说完后沈娴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她表情一松,闭上嘴给荀攸留下思考的时间。 沈娴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高考交了卷子的学生一般,反正该做的都做了,至于有没有好结果,就看老天爷吧。 荀攸饶有兴趣地看着沈娴,他发现沈娴在对自己说完请求后反倒放松了下来,便觉得这人有点意思。对于某些人来讲,等待是一件难熬的事情,等待的时间越长,就会对于未知的结果越焦虑;另一种人正好相反,对于他们来说,让人心情忐忑的是做事的过程,事情做完后,不论结果如何,他们都会轻松下来。 这是因为二者的侧重点不同,前一种人注重结果,后一种人却注重过程。 荀攸自己是后一种人,对于他来说,结果不重要,只要过程他努力了,做到最好,那剩下的事情交给老天来评判又何妨? 谋士谋士,机关算尽,总觉得一切都要尽在掌握之中,然而世间万物万事总有预料不到的一丝变化,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有时候还是不要太过强求为好。 沈娴对了荀攸的胃口,他也不想再卖什么关子,反正都得帮,还是干脆点吧。 但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点需要确认——荀攸给沈娴满上茶水,他微微一笑:“在下有个问题,还请刘大人回答,若在下答应帮您谋断,不知道大人能让我做到什么样的地步呢?” 第23章 【023】刘焉的漏洞 荀攸把新满上的茶水推到沈娴面前,他面上笑得一派温和:“在下有个问题,还请刘大人回答,若在下答应帮您谋断,不知道大人能让我做到什么样的地步呢?” 沈娴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荀攸这是在试探自己。 是啊,请谋士,到底是为了做什么的呢? 沈娴以前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荀攸问出来了,她忽然发现这事其实很重要。 谋士的定位,就是为了主公出谋划策。谋士们无一不是头脑聪明的大才,一个谋士的绝妙计策往往能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沈娴有时犯懒不想思考,或者智商不够用,就希望身边能有个谋士帮她出出主意把把关。 但谋士毕竟是出主意的,真正拿主意做决定的人,还是主公本人。 沈娴发现自己以前想差了,她可以求谋士,求好多好多的谋士为她出谋划策,但最终如何做还是要她自己决定,这是她身为一个主公所必须承担的责任,是不能推到谋士头上的。 想明白后的沈娴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缓慢但坚定地说道:“我希望先生在我犯错时能阻止我,在我糊涂时能骂醒我,在我迷茫时能指点我。” 荀攸扣着衣袖的手指慢慢松开,没说自己对这个答案是否满意,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沈娴道:“那便如大人所愿。” 安静了一会儿,荀攸又问道:“不知道大人明日何时拔营?我也好提前收拾不耽误行程。” “卯时三刻起程,”沈娴笑道:“先生放心,我会派人来接你的,绝对不会把你扔下。” 荀攸微微一笑:“那就有劳大人了。” 沈娴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就先告辞了。荀攸把她送到门口,沈娴再三推辞,叮嘱荀攸早点休息,荀攸才没有再继续往外送。 沈娴一个人转着扇子走啊走,走出好远后她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之前没什么感觉,可是现在…… 就像是深藏的窖酒终于后知后觉地发酵了,攻略荀攸获得第一个属于自己的谋士的喜悦仿佛酒香一般软绵绵地蔓延十里,熏得沈娴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沈娴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后,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攥拳愉悦地欢呼一嗓子,然后蹦起来在原地开始转圈圈。 “嗷嗷嗷嗷嗷——” 好开心!瞬间感觉前途一片光明!觉得分分钟就能拿下长安城拳打董仲颖脚踢吕奉先 ! 么么哒! 沈娴人来疯了好半天才慢慢收敛,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皱巴的地方扯平整,把尘土拍拍干净,没一会儿又恢复了人前的一本正经,只是高高翘起的嘴角却怎么也落不下去,后来干脆不管了,反正今天喜事多,爷开心还不行吗? 沈娴摸出扇子哗地撑开,一边扇风一边朝着孙坚的营帐踱步而去。 明天就要走了,从宛城到洛阳,怎么说沈娴也跟孙坚相识一场,还得了他不少的照拂,更何况自己都跟人家儿子结拜了,于情于理临走前都该找他告个别。 走到孙坚大帐门口的时候,守门的裨将告诉沈娴孙坚正在会客,沈娴想了想,便让裨将去通报一声,自己在门口等一会儿,她特别嘱咐裨将,若是孙坚有空就叫她进去,若是不方便,她过会儿再来也行。 等了一会儿裨将出来告诉沈娴,孙坚让她进去。沈娴点点头,简单整理下自己的着装,便掀帘跨入营帐中。 营帐里很安静,因为天近黄昏,帐中又无人点灯,所以气氛有些阴暗,沈娴刚刚进去便觉得心情很压抑,她不动声色地四下扫视一番,发现除了孙坚和孙策外,还有其他两人。 一个是之前在井边见过的曹操。当时情况紧急,沈娴只想着怎么把玉玺捂严实了,她甚至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位著名人物的脸——然而现在也看不见,因为曹操正背对着所有人站在大地图前仰头凝望,不知在看些什么。 还有一人站在曹操身边。那是个二十来岁的作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他双手规规矩矩交叠在身前,眯眼垂目,一副万事与自己无关的样子。沈娴多看了他两眼,因为那个年轻人的脸色很白,不是正常的肤白,而是一种病态的苍白。 孙策对沈娴使了好几个眼色,沈娴还没找到机会回应他,就听见孙坚问道:“贤侄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文台将军,”沈娴装做自己心情不佳的样子,她勉强对孙坚露出一个笑脸:“多谢文台将军这些天的照顾,现在我要回去了,所以特地来向将军告别。” “回去?”孙坚先是一愣,随即就变成了恍然大悟的样子:“啊……你看我糊涂了,是因为汉中的事情吧?” 沈娴脸上的笑容有些发苦,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 这时候站在曹操身边的年轻人似乎睁开眼瞄了沈娴一下。 孙坚对沈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贤侄别太 担心,益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张公祺手下兵马不多,打得没那么快。你此去路上当心,见到刘州牧,代我向他问好。” 沈娴低声答应:“好。” 告了别,也没别的什么话可说,加上孙坚这里还有客人,沈娴便想告辞离开,然而刚提出要走,一直沉默看地图的曹操忽然开口问道:“敢问刘大人打算如何对付张公祺?” 沈娴一愣,下意识说道:“走汉水——” 然后她闭嘴了。 理论上讲沈娴过宛城顺着汉水逆流而上入汉中再回成都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去成都就两个方向,一个是从汉中走近路,一个是从江陵绕远道。况且宛城现在是孙坚的地盘,没人会阻拦她。可关键在于张鲁“叛变”了,汉水作为运输要塞——尤其这里还是沈娴回蜀中的必经之路——就必然会被张鲁布上重重守卫,沈娴带着五千没有补给的孤军,想要直接进汉中平叛…… 做梦呢? 从汉中回成都的路不能走,正常人的做法应该是趁着粮草吃完之前赶紧南下去江陵借道,绕远走水路从夔门进蜀中,等安全回到益州后再做平叛的打算。 被曹操一句话有意无意点醒的沈娴脸色阴沉了不少。刘焉确实是好算计,可他毕竟只有自己一人,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就难免会在某些地方留下疏漏。比如沈娴的行军路线,看似是完美的遮掩,实际上如果她真的带兵走汉水,说不准董卓那边有人就能看出她的真实目的了。到时候人家将计就计,趁着沈娴穿过荆州的时候出兵半路拦截…… 计谋被识破了还是小事,万一沈娴没抵挡住西凉铁骑的蹂|躏,被董卓就这么追着进入汉中…… 呵呵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明白了事情关键的沈娴也没再多留,她对着曹操和孙坚告了辞,便匆匆离开去找荀攸想办法救命了。 沈娴走后,曹操点着地图上汉中的位置问身边的年轻人:“志才啊,这事儿你怎么看?” 年轻人听到曹操叫他,这才慢慢抬起头说道:“其实无所谓……恐怕刘大人志不在此,所以她只需要走得够快就行了。” 曹操点点头:“啧,那照你这么说,我多嘴一句岂不是坑了她?” 虽然曹操嘴上说得挺自责,可表情却完全没有抱歉的样子,他边说还边似笑非笑地看向孙策的位置。 孙策也咧嘴笑,他对曹操露出一口大白牙。 年轻人没回答,倒是孙坚说了一句话:“我倒觉得她冷静下来肯定就能想明白了,毕竟那……小子其实也挺聪明的。” 营帐中又安静下来。曹操的手指在地图上划来划去,年轻人依旧站在他身边垂头闭目,孙策微微皱眉不知在想什么,孙坚抱着胳膊靠在案前沉思。 良久后曹操转过身,他一脸诚恳地看着孙坚:“还是想请文台兄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毕竟……机不可失啊。” 孙坚遥遥看向地图上武关的位置,他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第24章 【024】虚虚实实 沈娴急匆匆地跑去找荀攸,荀攸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见沈娴的神情好像有些慌乱,不由得奇怪道:“刘大人?您这是……” 沈娴一只手扶着墙喘气:“先生,我有件事——” 说着说着沈娴忽然闭嘴了,她脸色阴晴不定地站在大门口。 荀攸放下手中的书卷,走过去伸手在沈娴眼前晃了晃:“刘大人?” 这姑娘受了什么刺激?羊癫疯? 沉默片刻后沈娴呵呵笑了,她垂下头,一只手捂着脸,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荀攸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刘大人,你真没事?” 沈娴瞬间恢复正常,她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只是被人匡了一句而已。” 荀攸表示十分怀疑,但沈娴不主动开口,他也不好询问,干脆耸耸肩膀转身又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沈娴把放在角落的地图屏风拉出来仔细看,看着看着,她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猛地一回头,沈娴发现荀攸正拎着一卷厚厚的竹简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己。 “先生?”沈娴迟疑地问道。 被沈娴一言惊醒,荀攸的表情不太自然:“……为什么刘大人你还在这里?” “啊……”沈娴有点尴尬:“我看看地图,总觉得哪里不妥。你要是不方便我先把屏风搬走,一会儿给你送回来。” 荀攸那话也不是要赶沈娴的意思,这本来就该是沈娴的营帐,军中也只带了这么一张地图。只是刚才沈娴发完疯后就无声无息的,荀攸以为她人已经走了就继续收拾东西,没想到一转头看到她还在屏风前站着,瞬间被吓到了而已。 “没事。”荀攸把竹简放在桌案上,他朝沈娴走来:“刘大人有什么疑惑可以说说看。” “在迷茫时指点你。”荀攸屈指敲敲木质屏风的边缘,对沈娴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这是我答应过你的。” 沈娴就跟荀攸说了刚才在孙坚那里发生的事情,还附带了她自己的想法和分析。反正她都已经把荀攸绑上了自己的贼船,也不怕荀攸笑话她丢脸。但说完后,沈娴心中还是有那么点忐忑的感觉,就好像一个普通的学生把自己的解题思路讲述给学霸听,但在学霸表态之前,她总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正确的。 其实在荀攸没来之前沈娴对自己的想法和决定都是很自信的,即使不自信她也得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跟面 子没什么关系,只是她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手下那么多人,不管出了什么事,沈娴不能怂,只要她撑起来,至少士气不会低落下去。 所以说到底沈娴这么慌慌张张还是觉得现在有荀攸兜底就松懈了,这样不行,得改。 她默默地想。 “先生觉得如何?”沈娴叹口气:“当时是我冲动,后来想想曹孟德什么也没说,我自己就胡思乱想了一堆,好像有点蠢。” 荀攸点点头赞同:“确实。” 沈娴:“……” 不理会沈娴幽怨的目光,荀攸指着斜谷的位置说道:“大人说的没错,如果张公祺真的叛变了,我会劝大人立即去向文台将军借路,从江陵坐船回荆州找刘州牧汇合再图反击。但实际上张公祺的叛变不过是你脱离诸侯会盟的借口,那一切就无所谓了。” “可这样董仲颖难道不会怀疑我的目的么?”沈娴问道:“我手下只有五千人,还是断了粮的五千人,根本不可能打下汉中深入腹地。” “那又怎样?”荀攸笑了:“世上最不缺的除了聪明人,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笨蛋。张公祺的大军屯在斜谷,你也朝着斜谷而去,董仲颖若是看出我们的目的是长安城,他会把多余的军队调去斜峪关防守甚至直接朝着汉中进攻。董仲颖手下至多十五万兵马,被他重新分成三部分,八万人在函谷关和武关防备诸侯会盟,一部分在斜峪关准备围剿我们,你猜他还剩下多少人在散关防守马寿成?” 沈娴有一点点懂了,只听荀攸继续说道:“若董仲颖看不出我们的目的是长安城,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等城中内应送出消息,时机成熟,直接过斜□□攻斜峪关打他就行了。” 荀攸一番话说得沈娴如醍醐灌顶。不管董卓是否能看出沈娴的目的,这场比赛因为刘焉的算计导致在开局的时候董卓就已经处于劣势了。若是要防沈娴和诸侯会盟,董卓就防不住背后捅刀子的马腾韩遂,若是防守马腾不理沈娴,那沈娴便干脆长驱直入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沈娴和马腾这两只军队在不同的情况下互为对方的掩护,同时又是潜伏在长安城中的王允一派的掩护,而龟缩在四关当中的董卓看似据守天险高枕无忧,可他自己心里清楚,在逃入长安城的那一刻,好日子怕是已经到头了。 这样看来刘焉的计划不是有漏洞,而是他故意留下了这么一个破绽膈应人,不管董卓按兵不动或是大举出兵,都会踩入不同的陷阱中去。 沈娴再一次感受到了智商上的差距,不过这次她很淡定了,因为好像不止她一个人掉坑里面哦? “曹孟德到底为什么要问我那一句话?”沈娴皱起眉头:“他还带着人去拜访文台将军,是要商量什么事情吗?” “他们大概已经发现你父亲的真实意图了,不过你放心,曹孟德不会破坏你的计划。”荀攸没有正面回答沈娴的问题,但他给了沈娴一个安心的眼神:“恰恰相反,他们会帮你大忙。” 沈娴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 荀攸修长的手指点在地图上洛阳的位置,然后顺着路一直缓慢地移动到函谷关:“曹孟德是诸侯会盟中除了你与孙文台外,攻打董卓最积极的一支力量。但在攻下洛阳城后,袁本初非但没有褒奖,还借口冒进将他训斥一顿。曹孟德心中不满,又不甘心就此放过董仲颖,他此番前来很有可能是鼓动孙文台继续打下去的。若他们要出兵,那就是走函谷关的方向,与你不是一条路,但正好可以彼此策应,牵制函谷关与武关的那八万人。” 听了荀攸的一番启发,沈娴再无担忧。只是在她的内心深处隐隐有个疑问:虽然刘焉布置的计划这么完善,可他们真的能把董卓的势力彻底消灭吗? 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沈娴扔到一边,她管不了这么多了,自从在洛阳城外跟吕布打了一架,到今天终于勾搭上荀攸,这当中麻烦事连着发生,沈娴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她已经连续几天几夜都没合过眼了,明天还得继续急行军。交代完了最后一件事,精神一松,沈娴再也坚持不住,她困得头晕目眩东倒西歪,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倒头就睡,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第二天军队开拔,孙策过来送行,见沈娴还是一股没睡醒的样子,便在三军面前硬灌了他一杯酒提神。然后孙策一脸担忧地叮嘱沈娴:“贤弟,你此去千万要当心,一定记得自己不是个武将,别又傻不拉几往前冲!” 沈娴忍无可忍去摸柳木琴,益州军们见状齐刷刷后退一步与老大拉开距离,琴魔威力可见一斑。可惜摸到一半沈娴才想起来琴已经被吕布弄坏了,她不由得有些郁闷:“你才不是个武将!你才傻不拉几!” 孙策不以为意,他拍拍沈娴的肩膀,招手叫来一只浑身雪白的鸽子托在掌心中递给沈娴:“有事书信联络,我们很快……咳,总之你不用担心,不久就会见面了。” 看着孙策灿烂的笑容,沈娴也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她轻声说道:“长 安见。” 第25章 【025】主角跑偏了 沈娴听取了荀攸的意见,带着手下一路狂奔进入汉中地界,完全不掩饰自己压根不是来平叛的,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提前到达了斜谷|道|与张鲁汇合。 “公祺先生,这位是我请来帮忙的荀公达荀先生。”沈娴跟张鲁简单打过招呼介绍过荀攸后便直接切入主题:“这两天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还没发现。”张鲁吩咐手下把一捆一捆的军报抬到沈娴面前,沈娴分了一半给荀攸看:“五天之前董仲颖在散关和斜峪关分别加派了人手,但没有别的动作,我们一直在防备。” “这样吗……”沈娴粗略地翻了翻军报,看不出其中的蹊跷,转头却见身边的荀攸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由得问了一句:“公达?你发现什么了?” “这里。”荀攸指着军报上一行不起眼的小字问张鲁:“董仲颖在散关驻扎了多少兵马?在斜峪关驻扎了多少兵马?” 张鲁朝沈娴看去,见她没表示什么不满之意,这才说道:“散关之前有一万左右,后来又增加了大约两万人,斜峪关这边是直接派来了三万人,还发现了骑兵的踪迹。” “骑兵?”沈娴一挑眉:“西凉骑兵还是……并州骑兵?” 张鲁思考了一会儿,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斥候只是探查到了附近有骑兵行过的痕迹,具体是哪个部队并不好说。不过这重要么?” “当然。”荀攸唇角勾起一个很浅的笑容:“如果是西凉骑兵,就说明董仲颖把主力派到了我们这边,接下来就需要跟马寿成联络,让他们主攻我们作为牵制;如果是并州骑兵,就说明董仲颖放在这里的是疑兵,我们就……” 甘宁忽然插嘴道:“我们就不用管了?” “瞎说什么?”荀攸露出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他抄起竹简顺手敲在了沈娴脑袋上:“如果是并州骑兵,那带队的人一定是吕奉先,你说用不用管?” 沈娴目瞪口呆地看着荀攸:“公达!又不是我说的,你打我做什么?” 荀攸咳嗽一声,继而理直气壮地说道:“因为他是你手下,你得负责。” 甘宁差点笑翻,他对着荀攸摆出一个佩服的姿势。 于是沈娴将怒火朝甘宁喷了过去,两人开始进行今天的日常撕逼。 张鲁摇摇头,不再去管偶尔不靠谱的公子,转而虚心地请教荀攸:“请问公子,并州骑兵与西凉骑兵有何不同?” 荀攸恢复了一 贯的淡定姿态,他把军报推到张鲁面前:“西凉骑兵是跟随董仲颖数次出生入死的手下,而并州骑兵则是董仲颖收服的丁建阳旧部。” 荀攸一句话让张鲁茅塞顿开。虽说董卓收服了吕布,为表亲密还认他作为义子,表面上看二人的关系十分牢固,但实际上多疑的董卓必然会对吕布诸多猜忌,他忌惮吕布的勇猛和他手下的并州精锐,而吕布同样也不满董卓对自己的怀疑,这俩人凑到一起迟早翻脸,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听了荀攸的话,还在痛殴甘宁的沈娴抽空插了一句嘴:“我觉得如果驻扎在斜峪关防守的是吕奉先的并州军,那当中肯定还会混有董老贼的亲信,他不会放心让吕奉先一个人守斜峪关这么重要的关卡,万一我们策反了吕奉先,他回身捅董老贼一刀怎么办?所以说董老贼派来他应该是终于受够了打算要借我们的手除掉他。” 吕布是把双刃剑,用好了惠及自身,可稍不注意就会伤了手,他能在董卓的诱惑之下杀掉丁原,为什么就不能在别人的诱惑之下杀掉董卓呢?与其早早让别人利用吕布,倒不如董卓自己先出手除掉这个“义子”以保安全。 荀攸的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之色,他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甘宁忽然一把扣住沈娴的手腕阻止她继续殴打自己,然后他转向荀攸,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早已换成了一派严肃:“等等,先别打了!我想起件事来!” “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州牧大人之前的计划是让我们与马寿成分别出兵牵制董老贼扰乱他们的视线,给长安城中的王大人留出动手的机会,等他得手了我们再一举出兵里应外合攻破长安。”甘宁的语速飞快:“如果我没记错,王大人要策反的就是吕奉先?” 荀攸:“……” 沈娴:“……” 张鲁:“……” 甘宁见三人瞬间脸色微变,便一脸沉痛地继续说道:“可如果吕奉先就驻扎在对面的斜峪关……那这事要怎么办?” 甘宁虽然没有多少智商,可这货总能在关键时刻点出要点,就比如刚才那样。 而此时完成了自己点拨大业的甘宁正百无聊赖地靠在屏风上打呵欠,沈娴、荀攸和张鲁三人则眉头紧皱地围在桌案前看地图。 甘宁说得没错,之前刘焉和王允选定的策反对象确实是吕布,因为放眼董卓的整个势力,只有吕布在深受董卓忌惮的同时还能有与他一搏的力量,而且 吕布原本就与董卓有嫌隙,策反吕布成功率高,最保险。剩下的其他人,李傕、郭汜、张济、胡轸等都是董卓以前在西凉就带出来的嫡系,牛辅更别说了,这人是董卓的女婿,不可能背叛他。 所以在吕布被董卓派往斜峪关镇守后,长安城中的反间计要怎么办?还能策反谁? 如果反间计不能成功,那董卓坚守的长安就是铁板一块,想要凭借兵马从外面强行叩开……难。 “首先得确认守斜峪关的将领是不是吕奉先。”荀攸低声说道:“确定之后再做定夺。” “我立马派人去查。”张鲁点点头,立即起身出帐去吩咐手下人开始行动。 沈娴咬着嘴唇,心中无限烦恼。 就知道董卓不会那么容易被解决掉,刘焉的计划是好的,可是实施起来却因为这算计不到的百分之一的天意而变得无比艰难。面对被自己拆得七零八落的剧情君,沈娴默默地叹了口气,事情到此已经彻底脱离了历史的轨迹,向着一个未知的将来狂奔而去。没有可以参考的资料,一切只能靠沈娴自己摸索着一步一步走下去。 也好,就当重新开局,不破不立,沈娴倒是想看看,在失去了先知的优势下,凭借自己的努力,她究竟能在一统天下的道路上走多远。 张鲁那边暂时没消息,但沈娴和荀攸却不得不开始考虑“守关的人是吕布”这个情况要是出现了,那该怎么解决。 “换个人离间?如果吕奉先真在这里,那我们干脆顺着董老贼的意思把他拖在斜峪关,至少让他做到无法干预散关的战局,减轻马寿成那边的压力。”沈娴翻着张鲁手下收集的有关董卓军中将领的资料,试着提议:“徐荣……这个人怎么样?” 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上,徐荣曾经在汴水之战中击破曹操,然后又在梁东之战中把孙坚打得仓皇逃亡,能够连败两位枭雄,这足以证明徐荣是个有头脑有手腕的军事人才,这样的人是否能与董卓一战呢? 荀攸摇头:“徐荣不是个贪财好色的人,况且此人虽是董仲颖在入京之后才提拔起来的,董老贼对他亦有防备之心,但他却不像吕奉先那般勇猛冲动不服气,很难在一时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不好挑拨。” “那胡文才呢?这个人看起来很无脑,他曾经被文台将军的空城计吓得直接退兵了。”沈娴转换了目标。 “胡文才冲动是够了,可实力不行。”荀攸继续否定:“而且他是董仲颖的旧部, 没有被策反的理由。” 沈娴哀嚎一声脸朝下趴在桌案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要耐心。”看着沈娴烦恼的样子,荀攸想了想,试着安慰她:“我们对长安城内发生的事情鞭长莫及,王司徒该怎么做我们也无法控制,只能靠他自己随机应变了。” 第26章 【026】窈窕淑女 虽然就像荀攸说得那样,沈娴他们对长安城内的事情实在是鞭长莫及,可知己知彼才能找到应对突发状况的办法,所以当前最要紧的事就是尽快查明驻扎在斜峪关的敌方将领究竟是不是吕布。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挺重要的事情是需要沈娴亲自去处理的,那就是把蔡邕卢植他们安全地送到成都去。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整个益州境内都很安稳,所以沈娴不需要太过担心蔡邕他们一路上的安危。但为了保险起见,沈娴还是命令贾德带领五十个军中好手护送随行。 对此贾德表示很不满意,他想跟沈娴上阵杀敌立功,而不是躲在后方做什么护送工作。 沈娴安慰贾德:“子善啊,你就当我四哥不存在嘛。” “不行啊公子,四公子的存在感太强了!”贾德满脸憋屈:“他还总跑来跟我打听蔡家姑娘的事情,你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哪里知道人家姑娘的事啊!” 沈娴听到贾德的抱怨,脸色蓦地阴沉下来:“他在打听昭姬姐姐?” “呃,是啊。”贾德呆呆地点头,看着自家公子愈发黑成锅底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难不成公子他喜欢蔡家姑娘?所以才会对四公子这么不满意? 贾德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理,可随即他就深深地忧郁了:兄弟俩抢一个妹子什么的,当真是修罗场啊…… 沈娴不知道贾德正在误会她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她在绞尽脑汁思考一个万全的办法来保护蔡琰在她攻打长安的这段时间里免受刘璋的骚扰和伤害。要知道益州那可是刘焉的地盘,而刘焉又特别宠爱刘璋,等刘璋回到他爹身边……呵呵。 即使蔡邕是闻名天下的大儒,可强龙不压地头蛇,刘璋若非要趁着沈娴不在的时候动点手脚来得到蔡琰,蔡邕还真没法对付他。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刘璋的妄想掐灭在萌芽状态。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沈娴又没有装备宅斗技巧,想来想去也没找到个好法子,最后只能隔三差五地敲打刘璋一番,然后再托贾德多多照顾一下蔡家父女。 贾德答应得很干脆——他已经把蔡琰当成未来的公子夫人了。 直到蔡邕他们离去的那天,事情才出现了转机。当时蔡邕一脸期望地握住沈娴的手拍了拍,他柔声说道:“商羽,虽然有公达帮忙,但长安城中亦有李文优这等思维诡谲的毒辣之辈,先帝便是死于他手……你此行须得万分小心,切不 可莽撞冲动。” 面对蔡邕的告诫,沈娴恭敬道:“多谢老师提醒,学生谨记于心。” “唉,我年纪大了,就不过多掺和了,将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蔡邕拉起一直默默立侍于他身边的蔡琰的手,然后把蔡琰和沈娴的手放在一起握了握:“我把昭姬托付给你,我女儿虽不才,也是读过几本书的人,就让她代替老夫来帮你吧!” 沈娴呆了呆,她看看身边拢袖对自己微笑的蔡琰,又看看蔡邕,看看蔡琰,又看看蔡邕。 “老……师?”沈娴的声音有点抖:“您这是……”什么意思? 天呐不会看上我了要我娶蔡琰吧?啊啊啊不要吧!老师我是女的是妹子跟您闺女一个性别呀!您真的不介意我们搞姬吗? 沈娴的内心化作了名画呐喊捧脸咆哮。 但蔡邕什么都没解释,他只留下了一句“就这样吧”,便跟卢植一起携手登车了。 沈娴呆呆地注视着马车队远去的影子,就连刘璋那咬着手帕委委屈屈看自己的恶心样都没注意到。等到马车队的影子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后,蔡琰挽袖伸手在沈娴的眼前晃了晃:“商羽?醒醒,回神了。” “昭姬姐姐,”沈娴一格一格地转头看向蔡琰,语气缥缈:“你真的不跟老师一起走么?” “我留下来帮你啊,之前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个出谋划策的人。”蔡琰一边轻描淡写地说话,一边向沈娴身边的荀攸投去了意味深长的目光:“不过现在看来……” “不不不,我还是需要的!”沈娴瞬间彻底回神,她顾不上蔡琰会不会误会了,直接一把握住人家的手,满脸诚恳地说道:“你能留下来我很开心!” 除了自己外唯一的妹子啊!一样的性别!这么珍惜的物种求你千万别走! “那就多多指教了。”蔡琰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微微一笑:“商羽,荀公子。” “多多指教!” 沈娴很是开心,所以她完全没注意到荀攸在听到蔡琰的话后默默地哆嗦了一下,然后他朝着沈娴的身后悄悄挪过一步。 解决了刘璋对女神的痴心妄想,沈娴觉得压在自己背上的大山轻了一点,可惜没过多久张鲁派出的探子就带回来一坏一好两个消息,坏消息是镇守斜峪关的将领确实是吕布,好消息是除了吕布外,对方阵营里还有孙坚的老对头胡轸和董卓的另一个手下张济。 可以想个办法 利用一下胡轸和吕布之间的矛盾……沈娴绞尽脑汁想对策。 想得头晕脑胀之时,裨将来报说蔡琰前来拜访,沈娴立马蹦起来迎接,心想暂时放松一下也好。 蔡琰是带着棋盘来找沈娴玩的,她说自己好久没下过棋了,想跟沈娴切磋一下棋艺。围棋这种高大上的东西沈娴必然是不会,但不知道“刘娴”会不会,于是她一边跟蔡琰打太极一边偷着狂翻人设,翻着翻着忽然听见蔡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在沈娴惊恐的目光中,蔡琰伸手轻轻拧了一把她的脸蛋低声叹道:“当年追着我一起玩的小丫头如今也长成大姑娘了,真好。” 这时沈娴刚好翻到了人设中跟蔡琰有关的方面,看完后她彻底放松下来。回想起蔡邕把蔡琰留下时意味深长的眼神,沈娴这才恍然大悟根本就是她想差了,蔡邕一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学生是个妹子,他曾经提醒过沈娴说她跟蔡琰是“自幼相识”,只是当时沈娴并没有注意到。 两个妹子原本就很容易结成友谊,沈娴在蔡琰面前掉马后干脆彻底放开自己,二人谈得很合拍。先是随意聊了聊小时候的事——沈娴压根就没这方面的记忆,大部分都是蔡琰在说她在听,所幸当时沈娴的年纪还小,她不记得很正常,而且俩人小时候也就在一起待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没有太多事可说;聊完后蔡琰话锋一转,直接把话题扯到了这次战役上。 “小娴,说实话,我不看好刘州牧这次的行动,相信公达跟我是一样的看法。”蔡琰的神情一扫刚才的轻松,变得严肃起来:“刘州牧计划做的不错,但变数太多,执行起来难度很高,尤其是我们与西凉和京城方面很难沟通进度,只能各干各的,这就容易导致计划脱节。” “就比如现在,原本该留在长安城内的吕奉先被调往斜峪关镇守。”沈娴接过蔡琰的话头,她叹了口气,把手边的军报递给蔡琰:“今早刚刚送来的最新消息,已经确认了,斜峪关的守将是吕奉先和胡文才。” “我刚刚觉得有点烦,不过幸好姐姐你过来陪我说了一会儿话,现在感觉好多了。”沈娴对蔡琰笑了笑,趁着蔡琰看军报的功夫,她叫来了一直兢兢业业守在门口的裨将:“去把公达、兴霸和公祺先生叫来商讨军务。” 裨将走了,蔡琰轻轻拍了拍沈娴的头:“没事的,局面不是很糟糕,还有扭转的余地。” 蔡琰认真地看着沈娴,她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相信我。” 第27章 【027】脑洞太大得治 “这也算好消息?”甘宁叼着根草蹲在营帐门口边看门边听沈娴念军报:“一个吕奉先就够难对付的了,再加上一个胡文才?” “当然是好消息。”沈娴鄙视地瞥了甘宁一眼:“胡文才和吕奉先不对付,这俩人凑一起不互相使绊子打起来才怪呢。” “就算他们不打起来,我们也得想办法让他们打起来。”正在跟荀攸下棋的蔡琰抬头对甘宁露出一个微笑,她随手在棋盘上放下一子:“斜峪关的水搅得越浑浊,事情对我们越有利。” “是这个道理没错。”沈娴把竹简卷成一卷堆到桌子边,她单手托着下巴一脸怨念地盯着蔡琰和荀攸:“但我更想知道,为什么你俩现在还有心思在我的营帐里面下棋?” 荀攸面无表情地说道:“又不是我起的头。” 屋中的气氛根本不像是马上要打仗的那般压抑紧急——自从大家进入斜谷然后又发现吕布竟然猫在对面的斜峪关后,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原本沈娴还以为过不了多久就会开战,着急忙慌地赶着自己的手下们在董卓反应过来之前跑进汉中,结果却是对面没有丝毫出战的意向,他们营门紧闭,别说遣兵骚扰试探了,就连派个人出马喊喊话的挑衅行为都省了。 吕布那边不动,沈娴这边在没得到长安城的具体情况之前也不敢动,于是两边人都拒守不出,形势便被维持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 但沈娴觉得不太对劲儿,吕布和胡轸什么时候这么能忍了? 沈娴打着平叛的旗号从诸侯会盟高调离开,然后一路狂奔没打仗直接进入汉中腹地,这么多天过去,即使是傻子也能反应过来所谓的“平叛”不过是个借口,全天下都知道了沈娴真正的目标是跟张鲁兵合一处后进攻长安城,董卓会不知道?但他除了默默地往斜峪关和散关派兵外什么都没有做。 可能董卓被沈娴整懵了。因为按照原计划,王允的连环计该在沈娴与张鲁兵合一处前或者不久后就能发挥作用,时间上最多不能超过两天,只有这样沈娴才能在合兵后立马打下斜峪关进攻长安城,要的就是抢一个时间差,在董卓身死后长安城群龙无首一片混乱之时趁机痛打落水狗。这就是为什么戏志才对曹操说沈娴的真实目的是否暴露无所谓,她只要赶得够快就行了。 沈娴确实赶得够快,可王允却掉链子了,他的连环计并没有生效,至少吕布到现在都没反,他还在跟胡轸一起守关呢。而且事到如今,即使吕布再返回长安对董卓下手, 其他人也会对沈娴有了防备,更加不好打。 也可能是长安城中有高人从一开始就看破了刘焉的局,于是将计就计转头坑他们。 先把吕布派来镇守斜峪关打乱节奏。 大家不是都觉得吕布的并州军与董卓的西凉军素来不和,如果董卓不把吕布解除兵权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他说不定就要造反吗?这人偏偏大着胆子反着来,就把吕布派去守关卡,还是斜峪关这么重要的关卡。 接着是眼睁睁看着沈娴与张鲁兵合一处却按兵不动,留出足够长的时间来消磨双方的耐性,让沈娴错过了最佳进攻时机却无可奈何,三招两式轻松断绝了王允连环计的可能性,说不定还能顺手解决了吕布和并州军这俩心腹大患。 想要强攻长安城,没有大量的兵马是办不到的,除此之外还可选择智取,从内部瓦解为上计。沈娴既然带着三万人就敢打长安,说明她不是脑抽就是城中有内应。内应之一肯定是保皇派们,能给董卓使坏的行动他们绝不会放过,但这些人大多是没有兵权的文臣,平时骂骂人可以,造|反还是差了点火候,得想其他办法,比如说策反董卓阵营中某个手握兵权的人。 看了一圈,能被策反的……某人貌似有前科? 不过没关系,吕布已经被派去守关了,保皇派没法策反他了,就算到时候沈娴亲自上场嘴遁,不是还有胡轸吗?说不定董卓一早就打了除掉吕布的算盘,战场上风云突变,乱军之中发生点什么事都不为过,吕布要是死了,谁知道他是战死的,还是被“自己人”从背后捅了刀子?反正死人不会说话,把一切统统推到跟他交战的沈娴头上就对了。到时候主帅一死,并州军群情激奋士气昂扬,俗话说哀兵必胜,也不知道沈娴带着三万益州军能不能扛得住这帮哀兵的怒火。 真可怕,太可怕了,究竟是谁这么厉害这么手狠,轻描淡写连消带打,区区几招就让刘焉的心血前功尽弃了。 长安城里有哪些谋士来着?李儒?还是……贾诩? 沈娴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因为贾诩这个人一向低调,在原本的历史上献计李傕郭汜也是为了自保,过后便推谢了一切功劳独善其身,这种人是不太可能抢着出头的。 那就是李儒。李儒这个人沈娴不太了解,只知道是他亲手鸩杀了少帝,敢对皇帝下毒,这么看来也是个狠角色,而且蔡邕临走前专门提醒过沈娴要小心李儒。 沈娴决定找个机会问问荀攸李儒的事 情,再把她的脑洞跟大家分享一下,蔡琰和荀攸那么聪明不会听不出来她是什么意思,只要有了防备就好。 脑补结束的沈娴正斟酌该怎么说出口,结果她转头就看见甘宁荀攸和蔡琰三人一点儿着急的样子都没有,蔡琰和荀攸的棋还下到了第二盘。 甘宁是痞子惯了,打不打仗都是那德行;荀攸是淡定惯了,天塌下来当被盖;可就连蔡琰都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沉稳模样。这三人看得沈娴自愧不如,她也就只能在忙得焦头烂额的张鲁身上找找安慰了。 但沈娴转念一想觉得这事不对啊!这场仗明明就是刘焉策划的,沈娴压根没准备打也没想打,自从接到刘焉的消息她全程都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既然这样,是输是赢她又有什么好烦恼的? 反正输了刘焉哭死,赢了大家一起受益,最多不过是损失点兵马,还不是她的直系军队,再怎么样董卓也不可能打进汉中来,地盘没丢对沈娴来说就是胜利。 那这些天她究竟是在愁什么啊! 沈娴当即决定消极怠工,吕布在长安追貂蝉还是在斜峪关跟胡轸死磕关她毛事?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这计划不是沈娴制定的,她才不背锅呢。 终于从牛角尖里爬出来的沈娴觉得世界都放晴了,生活如此美好,谁要天天纠结那些糟心的破事。她伸了个懒腰,扔下军报凑到蔡琰身边看她跟荀攸下棋。 沈娴完全不懂围棋,也不明白这棋盘上东一片西一片的局势如何,但看蔡琰眉目含笑而荀攸执子沉思的模样,她觉得可能是蔡琰略占上风。 “虎落平阳,群龙无首,大局已失。”荀攸贴上一子。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蔡琰微微一笑,纤细的指尖点过棋盘:“当心孤注一掷哦。” “同室操戈,兄弟反目,”荀攸把棋子放在了另一边,“如何聚得起来。” “原本就不是一路人,何来兄弟一说?不过是利益二字的驱使罢了。”蔡琰顺着荀攸的步伐落子:“搏一把还有生机,束手就擒死路一条,你说呢?” “……唉。”荀攸叹口气,把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篓中:“你赢了。” 蔡琰眨眨眼睛,挽袖把棋子一颗一颗捡起收好:“别这么沮丧嘛。” 甘宁戳戳沈娴的肩膀:“他们在说什么?” 沈娴想了想,诚恳地回答:“我也听不太懂呢。” 甘宁怀疑地看着沈娴:“真 的?你不是挺聪明的吗?” “那也得分人啊。”沈娴长叹一声:“面对你我是挺聪明的,但面对别人就不一定了。” 甘宁愣了一会儿才明白沈娴这是变着法子说他傻,他刚想卷袖子找沈娴讲道理,就看见沈娴凑到蔡琰身边摸了一颗棋子摆在光秃秃的棋盘上。 “你这是要跟我来一盘?”荀攸挑眉。 “不不不,”沈娴摇摇头:“我不会下围棋,但我会玩别的。” “我们来玩五子棋吧?” 第28章 【000】间幕·夜雨 董卓进京的半个月后,洛阳城。 天空阴沉沉的,时不时传来一串滚雷的轰鸣声。貂蝉把敞开的木窗关好,拈起一块鸡舌香放入香炉中,替换已经燃尽的碎屑。 做好这一切后,貂蝉才拢袖缓步走到挂下的幔帘前跪坐好,她对着帘后那人恭敬一拜,水袖带起的微风中飘出一抹甜香。 对面那人正在品茶,见貂蝉来拜,便把茶盏轻轻放在手边的小桌上:“红昌姑娘,许久不见。” “不敢随意叨扰大人。” 貂蝉的声音十分温柔,就像月光下盈盈脉动的一泓秋水。男人认为自己这个年纪已经不会沉湎于女色了,尤其是对面的女孩差不多是能当他女儿的年纪,可他的心却在貂蝉开口时无可避免的荡漾了一下。 很快男人回神来,他说道:“王子师已经收你入府,接下来的事情便看你自己把握了。” “我明白。”貂蝉轻轻点头:“王大人对董太师在洛阳的所作所为十分烦忧,我会找机会向他自荐的。” 二人沉默下来,屋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男人透过重重叠叠的纱帐看着香炉中徐徐燃起的一抹轻烟在屋中妖娆四散,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撩动人心。 貂蝉端端正正地坐在纱帐后,她没有丝毫不规矩的动作,可即使坐得如此板正,却还是让人一眼看了有种……弱不胜衣的淡淡怜惜。 男人忽然说道:“你若是不愿意……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貂蝉微微一愣,然后她慢慢地笑了:“杨大人,救命之恩,养育之情,无以为报,只能略尽绵力,还望大人莫要推辞啊。” 既然貂蝉如此坚定,男人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只是叮嘱貂蝉要小心,就起身告辞离开了。 男人走后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后,貂蝉才按着桌案缓慢起身,她纤长漂亮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下缓缓伸出,掌心之中握着一把锋锐漂亮的匕首。 “但愿不会有用到你的一天呐。” 貂蝉看了看自己光洁如新的掌心,轻声呢喃道。 暴雨终于倾盆而至,噼里啪啦地砸在屋檐上,将世界染成一片迷蒙。 董卓进京的三个月后,洛阳城。 “呃……抱歉貂蝉姑娘,这是我女儿,她非要缠着我跟过来……” 吕布一手摸着头,一手把缩在自己身前的小姑娘朝貂蝉的方向轻轻推了过去。貂蝉看看那个怯 生生瞅着自己的孩子,再看看忐忑都写在脸上的吕布,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这个男人平时在别人面前是那么威风八面勇猛无敌,所有人都怕他,他也不屑于跟除了张辽和高顺外的其他人多说什么。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面对貂蝉的时候却表现得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笨手笨脚地不知该做什么好,今天竟然把女儿都带过来了。 可是看着这样的吕布,貂蝉却一点都不生气,她微微一笑,从发髻间摘下一支漂亮的珠花,然后在小女孩的面前蹲下|身,把珠花戴在了她的头上。 “好了。”貂蝉摸了摸小女孩的长发:“好漂亮呀。”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抬手去触碰貂蝉帮她簪上的饰物,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惊喜神色。 “你叫什么名字呀?”貂蝉轻轻拧了拧小女孩的鼻尖。 “我叫玲绮!” 小女孩对着貂蝉甜甜一笑,那笑容跟吕布如出一辙。 “呦,貂蝉姑娘可真是国色天香呢!” 董卓懒懒地靠在屏风上,一双眼睛仿佛带了钩子般顺着貂蝉的衣襟缓慢移动,恨不得当场就把她的衣服扯下来扒个精光。貂蝉垂头立在王允身边,就当自己完全看不到董卓□□的欲|望,她脑中天马行空地在想…… 想吕玲绮甜甜的笑,想吕布把兔子放在她手心时那傻不拉几的小心翼翼。 “……那既然这样,就多些王大人成全了!” 董卓尖利的笑声把貂蝉的思绪拉了回来,王允递给她一个担忧的眼神,貂蝉轻轻摇摇头。 糟糕啊。貂蝉一边把董卓送出王府,一边默默地想,我这次好像……栽了呢。 董卓进京的六个月后,弃城逃跑的前一夜,洛阳城。 王越把封好的密信交给史阿:“你带着这封信,护送刘君朗的儿子刘季玉找机会逃出董贼的看守,去投奔他那个来洛阳参加会盟的五弟刘商羽。” 史阿点点头,把密信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 “……陛下不信任刘君朗,你好好看着刘商羽。”王越沉默片刻后认真地说道:“好好看着刘商羽。” 史阿有些诧异自己的师父为何会把一句话说了两遍,可能是很重要吧?他想,于是史阿决定见了那个传说中的刘商羽后,试试他的能力到底如何,究竟值不值得皇室托付。 看着史阿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王越轻 叹一声,拢紧了衣襟。 董卓的西凉铁骑在深夜悄悄包围了王允的府邸,看着闯入家中的凶神恶煞的士兵们,貂蝉的第一反应就是事情败露了。 她悄悄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乖觉地任由士兵们把她推搡到庭院前的空地上,借着熊熊燃烧的火把,看见董卓那张脸在对她狰狞地笑。 王允在辩解,他辩解自己绝无二心,没有一女二嫁的意思,也不知道吕布竟然看上了貂蝉,请董卓饶恕。然而平时看起来很好糊弄的董卓今天就那么冷冷地站在那里看王允演戏。 半晌后王允终于词穷了,他看着董卓,露出了一抹冷笑:“要杀要剐,随你吧。” “我暂时不杀你——”董卓手中的长刀贴在王允的脖颈上,他偏头看着王允,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相反,我还要带着你去长安,我想看看,你找来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王允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 王允被捂上嘴推走了,董卓来到了貂蝉的面前,貂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你是被逼的吗?”董卓可能心情不错,他竟然还多嘴问了一句。 想到吕玲绮的笑和傻不拉几的吕布……貂蝉摇摇头。 “给你一次机会。”董卓的脸色沉了下来:“貂蝉姑娘,别犯傻。” 貂蝉依旧摇摇头。 “我也不杀你。”董卓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控制住自己马上就会被发泄出来的怒火,他忽然抬手狠狠扇了貂蝉一个耳光,把貂蝉打得跪坐在地上头晕耳鸣:“你就给我在牢里面好好地反省反省……我董仲颖不缺女人,也不是非你不可啊。” 士兵拎着貂蝉走了,貂蝉神情恍惚,只想骂娘:是谁说董仲颖怜香惜玉来着?妈的,下手真黑。 貂蝉垂着头被士兵们往前拖拽,在过垂花拱门的时候,她的余光恍惚瞥见了有个与董卓手下士兵们格格不入的男人正抱着胳膊靠在墙边抬头望月。 “文和,真有你的啊。”李儒走过貂蝉的身边,在贾诩面前站定,看着他笑成了一朵花:“忍到临到走时才动手,想必王子师那老匹夫的消息都已经送出去了吧?” 贾诩收回自己盯着月亮发呆的目光,对李儒恭敬一拜:“哪里,大人说笑了,我只是提出自己的看法罢了,还是大人明察秋毫,发现了王允的连环计。” “你这个人就是谦虚。”李儒拍了拍贾诩的肩膀:“不过年轻人谦 虚点是好事。” 贾诩依旧是恭敬的神色:“多谢大人指点。”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就能知道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犯上作乱了。”李儒摸着自己的下巴:“赌一把么?我猜是袁本初。” 贾诩的目光微微一闪:“我倒觉得……说不定是刘虞,毕竟这位可是正经的皇室宗亲。” “哈哈!那就看看结果如何!” 董卓进京的七个月后,长安城。 “竟然是他……刘君朗?真是好大的胆子!”董卓一把把酒樽掼在地上,两边的人全都低下头去,不敢看他一眼。 “好……好!我不找他益州的麻烦,他倒来寻我的晦气!”董卓冷笑一声:“我记得刘君朗好像还有两个儿子在长安城里吧?” 董卓看向立侍一旁的李傕:“知道该怎么处理吗?” 李傕勾起唇角:“大人放心,决不让他们发现半点踪迹。” 平静下来的董卓问李儒:“你说刘君朗打的什么主意?” 李儒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贾诩,发现他站在最末尾垂头发呆,便凑到董卓耳边轻声说道:“汉中叛乱是个幌子,刘君朗要打长安,从汉中往关中走只有两条路,我猜他们是想走斜|谷|道。” “哦?为何?”董卓疑惑道:“子午道不是更近些吗?” “近有什么用?”李儒笑道:“他们最多不过三万人马,即使全放进关中了又能翻得起什么浪花来?只怕会被我们关门打狗。斜谷就不同了,那里距离散关……” 李儒话说一半,董卓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愈发阴沉:“马寿成和韩文约也来凑热闹吗?” “来吧!来了就都别走了!” 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李儒和董卓。 董卓看着李儒叹口气:“自从到了长安,我觉得奉先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 李儒心里呵呵一声,嘴上赶忙问道:“那您想是要貂蝉姑娘呢?还是想要奉先?” 董卓斜乜了李儒一眼:“我什么意思你不懂?” “这好办。”李儒胸有成竹道:“派他去守斜峪关就行了。” “给他兵权?”董卓皱眉。 “给他又何妨。”李儒微微一笑:“反正并州军也不听您的指挥不是么?那就一起跟着吕奉先去死吧,还省得您脏了手。” 董卓恍然大悟 :“哦……你的意思是……” “文才跟奉先的关系一向不怎么好。”李儒想了想补充道:“为了避免他二人因为争斗误了正事,我觉得您还是把义明一起派过去吧。” “成!就听你的!” 接下来董卓夸了什么李儒没听到,他心里面想的全是: 贾文和这个人啊……我到底要不要除掉他呢? 先留着吧,留着还有用。 陪着董卓一起笑的李儒打定了主意。 “我有点心慌,我觉得我可能要死了。” 贾诩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握着酒杯转来转去,看杯中落下的一朵花浮浮沉沉。 坐在贾诩对面的年轻人翻了个大白眼:“得了吧大叔,你会死?” “我不想死,所以我得做点什么。”贾诩把酒一饮而尽,他用衣袖抹抹嘴唇,对年轻人说道:“帮我给你爹传个话。” 年轻人露出了警惕的神色,像是一只警觉的小兽:“啧,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万一你匡我们上钩呢?” 贾诩心说我还用得着算计你么? “那你顺便帮我送一封信往益州总行了吧?我亲手写的,这算是证据么?”看了年轻人一眼,贾诩忽然笑道:“嗯……你从小就这么鬼灵精,长大了一定是个了不起的角色。” “哼,那当然,还有我已经长大了!”年轻人不满地撇撇嘴:“刘商羽十六岁的时候就能当广汉郡守了,我也可以。” 贾诩莞尔:“好好好,杨大公子,你也可以。” 杨修把信放在袖中揣好,确定绝不会让人发现后,这才离开了酒馆。 片刻后,杨彪推门而入。 “贾文和。”杨彪眯着眼睛看他:“好,很好。” “多谢杨大人夸奖,在下受之有愧。”贾诩拿了一个新杯子满上酒,恭恭敬敬地推到了杨彪的面前:“还望大人多多提携啊。” “你究竟想做什么?”杨彪没有碰就被,他皱起了眉头:“你到底——” “杨大人。”贾诩露出了无奈的神色:“我只想活下去罢了。” “不管是在董仲颖手下,或者是在陛下手下,亦或是别的什么人……” “我就想好好活着。” “可是现在局势已经被你搅得一团糟了。”杨彪忽然叹了口气,他脸上凌厉的神色消失不见,人 仿佛瞬间老了许多:“已经没有办法……” “不,还是有机会的。”贾诩淡淡地说道:“只需要一个人。” “谁?”杨彪死死盯着贾诩的脸。 “貂蝉。” “找机会送她去见吕奉先就行了,让她告诉吕奉先,太师杀了她义父,还要杀吕奉先。” “这就足够了。” 第29章 【028】毒士的谋略之道 于是等张鲁以为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赶忙处理完手头的公务赶过来的时候,他看见四人正围坐在桌案边下……五子棋。蔡琰和甘宁下,荀攸和沈娴下,大家下得还很挺开心,一点儿也看不出之前的愁云惨淡。 “别玩了,你们还真是不着急啊。”张鲁哭笑不得地看着四人:“这是西凉那边刚刚送来的文书,马寿成已经抵达散关外了,散关防守的主将是李稚然和张元善,他们打了一场,不分胜负,马寿成催问您为什么已经朝过约定的时间三天了,长安城中还是音信全无。” 沈娴头都大了:“我怎么知道?王司徒也没给我送信啊,到现在我也是两眼一抹黑。”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好好合计合计该怎么办。”沈娴沉思半晌,认真说道:“长安城中的消息迟迟未到,我觉得可能是王司徒出事了。吕奉先他们又一直在斜峪关防守不出,我们三万人强行进攻就是个笑话,可也总不能把军队就这样一直拖在这里。” 沈娴话中的意思很明白,她的建议就是撤兵。王允不动手,长安城不乱,他们连斜峪关都跨不过去。司隶打不下来,可军队每开出来一天都在消耗着后方的物资人力,长此以往,益州的经济和农业会被拖垮的,结果得不偿失。 这场仗即使是输了哭的人也不是沈娴,可若是这么一直浪费粮食浪费精力……沈娴心疼益州的百姓啊。 甘宁也不想打,因为在斜谷大营里猫了几天后,他开始觉得刘焉的妙计是昏招,王允那边变数太大了,这仗根本赢不了,就是白费功夫。但他却不能说出这种动摇军心的话来,因为沈娴看起来虽然犹豫了,可她还没彻底放弃,这时候开口就是动摇军心。于是甘宁只能无言地耸耸肩膀。 甘宁不开口,荀攸和蔡琰就更不会说话了,这两人已经默默地重新开了盘围棋,你来我往下了好多步了,假装压根就没听见沈娴的话。 沈娴也不去管他们,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张鲁。 张鲁犹豫了好久,最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用黏土密封好的竹筒递给沈娴:“这是从长安城中送出来的密信。” 沈娴皱眉接过密信,语气变得有些严厉:“公祺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等长安城的消息等了多久?这么重要的事情,您是打算瞒下来吗?” “这并非是寄给我们的信。”张鲁打断了沈娴的话:“这是寄往成都给州牧大人的信,被我给拦下来了。” 沈娴开始还没懂张 鲁的意思,但看蔡琰和荀攸忽然诧异地望了张鲁一眼,她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俗话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此时在前线领兵打仗的人是张鲁和沈娴,如果密信是王允寄出来的,那肯定也是寄到沈娴这里,而不会大老远寄去成都交给刘焉。可现在这封信既然是点名寄给刘焉的……沈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沈娴并没有赶紧拆开信,她看了甘宁一眼,后者点点头,大咧咧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在路过张鲁身边时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甘宁靠在门口对沈娴做了个“安全”的手势,沈娴这才慢悠悠问道:“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鲁对于沈娴这种漫不经心地审问态度有些不舒服,但比起这个,显然是刘焉有些事情做的让他更加难以忍受。沉默半晌后,张鲁看似轻描淡写地说道:“州牧大人派三公子率领一万兵马在葭萌关驻军,准备随时接应我。” “三哥?他一天不吃半斤药就得生病,我爹让他统军?只怕不是那么简单。”沈娴忽然皱起眉头:“一万兵马?益州全境也就六万兵,汉中聚集了三万,其他关卡要塞再留点守军,从哪里再给他匀出来一万人?难道我去洛阳的这段时间你们一直在征兵吗?那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多了这么多人吧?” 张鲁面上没什么变化,但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却开始微微攥紧:“原本驻守在阳平关和子午关的军队,州牧大人各抽三千,剩下的有两千人是从夔门调来的,还有一千是各郡零零散散的兵马。” 沈娴愣住了,这消息她一点都不知道,各地送来的文书中也未曾提及半分,如果不是今天张鲁主动坦白,沈娴大概只有发现董卓的军队从子午谷穿过来进入汉中腹地后才明白自己再一次被亲爹坑了。 沈娴深深地呼吸,她努力控制住情绪没有直接骂出来:“他……父亲他想做什么?!” 即使沈娴之前不信任张鲁,很想把汉中替换为自己的势力,此时她也不得不说一句刘焉这是疯了吗?就算要撤张鲁的兵权也不能赶在这个时候啊!而且还是从阳平关和子午关抽兵! 原本刘焉为了攻打长安在益州全境四处调兵,子午关和阳平关的守军就被抽走好多,剩下的兵力加在一起都不到一万人,沈娴嫌人马不够用捉襟见肘,怕万一这俩关出事,汉中可就完了。结果可好,刘焉大手一挥又给抽走六千人,就剩不到三千人守着俩关卡,他就这么笃定董卓不会走子午谷?就这么相信马腾不会半路放弃打长安、转道陈仓来打汉 中? 还有夔门,看张鲁那神色,沈娴估计刘焉从夔门抽调的两千人全是她手下的水军,那些水军原本是为了趁着刘表尚未上任先把南郡打下来而专门组建的。 沈娴觉得心塞,真特么心塞,之前她还想任由刘焉瞎折腾,自己只跟着混就行了,结果现在一看这不能跟着混啊!再混下去说不定汉中真的要被刘焉给作没了!明明之前刘焉的智商还是爆表的,这才过了多久就降到平均水准以下变成智障了?还是说刘焉的智商是消耗型的,算计董卓用完了他这辈子的智慧导致他现在整个人都傻了? “他要抽兵,你就让他调走了?他就不怕董仲颖从子午谷偷袭汉中?”不等张鲁回答,沈娴就接着说道:“他的官印在我这里,他怎么调的兵?!” “切,官印?”蹲门口的甘宁回头嘲笑了沈娴一句:“皇帝都让董老贼关长安去了,谁还管得到地方上这些兵马?谁有钱谁养,就是谁的呗。” “我……”张鲁张了张嘴,沙哑的嗓音中带了一丝懊恼和怨忿,他低声说道:“我母亲和弟弟还在绵竹的州牧府上做客。” 沈娴差点捏扁藏在袖中的那枚银制州牧印鉴,想起清玄夫人还是自己建议刘焉留在绵竹的,她终于忍不住一拳狠狠打在墙壁上:“气死我了!” 这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生气归生气,发泄完了,事情还是得解决。 “这仗还要不要打?”沈娴黑着脸说道:“都已经这样了,汉中能不能保住还是未知数。” “别那么悲观。”蔡琰出言安慰道:“要不你先看看那封密信里写了什么?” 沈娴点点头,她三两下拆开了封好的密信,快速阅读里面的内容,这封信其实不长,连一页都不到。沈娴的表情在看见开头称呼的一刹那变得扭曲起来,随着信件内容的浏览,她的脸色越来越差,等最后她看到落款时,那样子狰狞得就像要咬人一般。 “喂,你还好吗?”甘宁扒着门框小心翼翼地问道:“信里说了什么?” “我父亲的计谋早就被识破了,”沈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面硬拽出来的一样:“王司徒和我大哥二哥已经被董老贼先后杀害,吕奉先被董老贼故意派到斜峪关,想借我们的手铲除并州军余党。” 张鲁脸色大变,甘宁忍不住骂了一句,蔡琰一脸凝重地放下棋子,双手交叠垫在下巴上沉思。只有荀攸的神色尚算平静,他想了想问道:“那 封信是谁送来的?可靠么?” 信的内容沈娴算是早就有心理准备,没什么太意外的,毕竟王允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出事的可能性很大。让沈娴咬牙切齿的并非是王允和她大哥二哥被秘密处决,而是那个写信的人。 沈娴把密信递给荀攸:“我不知道可不可靠,这人名叫贾诩字文和,自称是董老贼军中的部将。” 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沈娴心中已经相信了贾诩的话,她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疼,之前还开脑洞认为就算有人识破了刘焉的计谋,那人也应该是李儒,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一贯低调的贾诩。 这个贾诩的人设好像有点崩啊?文和你不是一向不多管闲事吗?刘焉何德何能让你看上了,坑他坑得这么愉快? 如果是栽在贾诩手里,那也只能认栽,反正沈娴觉得以自己的智商干不过这位毒士,荀攸大概能跟他拼一把,可惜碰上了猪队友的刘焉,被拖了后腿。 “嗯?这封信明面上是寄给刘州牧的,可信开头的称呼却是写的你的名字啊。”荀攸挑眉,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张鲁一眼,转而对沈娴说道:“这位贾文和就这么笃定这封密信会被人拦下来送给你么?” 蔡琰忽然问道:“公祺先生,这封信走的是什么渠道?送信的人还在军营中吗?” 在这种两军交战的敏感时期给对方阵营的人送密信,一旦被揪出来就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如果贾诩原本就是皇帝一派的人,那他冒着风险给沈娴通风报信无可厚非。但看贾诩所做的事情,很明显他是董老贼的手下,而且应该还是混得不错的那种,再加上贾诩这个人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完全没有提醒沈娴的必要。 那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张鲁一脸迷惑地说道:“在是在,可听公子的话,这个贾文和应该是董卓的手下?但送信过来的却是陛下的人啊?” 这么说贾诩跟陛下合作了?可是没道理啊,如果战事是沈娴和马腾占优势,贾诩为了自保暗中运作还说得过去,但现在明显处于上风的是董卓,长安城安全得很,贾诩干嘛要这么折腾? “若说贾文和值不值得信任……”荀攸对沈娴说道:“送你四哥来的那人是否还在军中?” “你是说史阿?”沈娴一愣,随即想起了这个存在感极低的年轻人。 虽然史阿曾说自己是奉师命来保护沈娴的,但沈娴认为史阿真正的任务是为了皇帝监视她的行为,况且自从那天 史阿被她跟孙策呛走后,他就再没在沈娴面前出现过,这么多天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沈娴看向甘宁。 甘宁还是很靠谱的,他果然知道史阿的下落,只是提起史阿甘宁的神色有点奇异:“他在营帐里待着呢,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个大姑娘似的。” 于是张鲁派裨将去请史阿过来,顺便把送来密信的人一同叫来,让史阿辨认一下。 送密信的那位兵卒先一步到,这是个长相很普通的年轻人,扔进人群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可能是因为通过重重防守的斜峪关把信安全送到费了他很大的劲儿,这人的神色很是萎靡。他对张鲁和沈娴依次打了招呼:“两位大人有什么事情吩咐?” 荀攸站起身背着手走到兵卒的面前,面无表情地问道:“谁派你来的?” 兵卒偷偷地斜眼看张鲁和沈娴,见他二人神色并无异常,便赶忙收回目光恭恭敬敬地回答了荀攸的话:“回禀大人,是虎贲王将军派我来送急信的。” 荀攸又问:“让你把信送给谁?” “送给益州牧刘君朗大人。” “哦?”荀攸挑眉:“这可奇怪了,既然是急信,你不赶紧继续赶路,为何还要绕来我们营地一趟?” “这——”兵卒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裨将通报史阿来了。荀攸把兵卒暂且放到一边,让史阿进来。 只见史阿目不斜视地进屋来到沈娴面前站定,他神色恭敬但语气淡漠地问道:“刘大人,您找我?” “这人你认识吗?”沈娴指指兵卒询问史阿。 史阿看了兵卒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异色:“这是我师父麾下拱卫皇室的护卫之一。” 沈娴直白地问道:“这人有没有可能背叛?” 兵卒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而一向淡漠的史阿脸上竟然也有愤怒的情绪一闪而过,他认真地对沈娴说道:“绝不可能。” “很好,你们可以走了。”沈娴没什么多余的表示,但在二人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又问道:“这封密件……你知道是谁写的么?” “大人。”兵卒的语气有些急切:“既然是密件,那属下怎么可能知道?” 史阿和兵卒离开后,屋中的五人互相看看,基本确定这封由董卓阵营的谋士贾诩送来的信件上说的内容是真实的。至于贾诩为何要提醒他们,沈娴也觉得很奇怪,但顶级谋 士的心思不是我等凡人能猜透的,她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干脆把这事扔到一边,先捡主要的来解决。 “贾文和在信上说让我们在斜峪关多等一天,一天之后事情自然见分晓。”沈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这分晓的意思,究竟是一天后镇守斜峪关的董军会有变故呢,还是说我们会出事?” “等等看不就知道了?”甘宁一脸不耐烦:“所以说我最烦你们谋士这点,做事玄得很,不到结果揭晓的那一刻死活不说明白。” 沈娴白了甘宁一眼:“自己傻不要怪别人聪明哦。” 甘宁怒视沈娴:“那你聪明,你倒是说说看这个贾文和是什么意思?” 眼瞅着俩人又要进行日常撕逼,蔡琰赶紧转移话题:“有没有可能是董贼胁迫了陛下,故意用陛下亲近的人来送信,借此麻痹我们,好趁机实施些什么?” “不会,看史阿跟刚才那兵卒的神色言语,并不像是在说谎。”荀攸摇摇头:“况且我们进攻,对方防守,大家都是三万人,明显是占据斜峪关的董军有优势,他们想要消灭我们,直接出关打就行了,不用那么费劲。” 荀攸顿了顿,似乎有点不甘心,但还是说道:“再留一天吧,我倒想看看这个贾文和在耍什么花招。” “行。”沈娴冷笑一声:“那就再留一天。不过我要士兵们随时准备好,可以做到一有情况就能进攻或者撤退。” 张鲁点点头:“没问题,我去传令。” “等一下。”沈娴叫住张鲁,对着他晃晃手中那枚已经开封的竹筒密件:“先生您知道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意味着什么吗?” 张鲁刚好走到门口抬手掀帘,听到沈娴的话,他停下脚步侧过脸。阳光从门缝中散落进来,逆着光沈娴看不清楚张鲁脸上的表情,但直觉告诉她,张鲁应该是笑着的。 “公子,我听说刘大人很宠爱四公子呢,”张鲁的声音带了些许蛊惑的意味:“刘大人年事已高,大公子与二公子命丧长安城,三公子体弱多病……” 张鲁顿了顿,轻声笑道:“想必公子也不是那种会屈居于人下的人,我多嘴一句,有些事情,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沈娴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她神色萎靡地蹲在大营门口,双目无神死死盯着通往斜峪关的唯一一条小路,踏炎乌骓乖巧地卧在她身边,时不时甩起尾巴帮忙赶走嗡嗡飞过的蚊虫。 甘宁早起锻炼路过 这里,被沈娴吓了一跳:“这大黑眼圈,你昨晚没睡?” “睡不着。”沈娴恹恹地说道:“别管是什么,赶紧来吧,我再也不想……” “不想什么?”甘宁在沈娴身边坐下,跟她一起看路口:“不想打仗?” “不想跟猪队友一起打仗。”沈娴懒懒地靠在踏炎乌骓的柔软的肚子上:“原本我的计划是趁着刘景升还没上任,先从夔门出兵把南郡占了,然后慢慢蚕食荆扬二州的地盘,有长江这个天然的屏障的保护,加上水土丰沃的益荆扬三州,至少可以修生养息几年,等我们兵强马壮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后,再从汉中出兵凉州,拒守陈仓、散关等地,进可攻退可守,拿下关中就容易的多了,剩下的再慢慢收拾,总能平定天下之乱的。” 沈娴停顿片刻,长叹一声:“可惜全被我爹打乱了。” 甘宁认真地听着,虽然他不明白沈娴的计划,但从沈娴侃侃而谈时瞳孔中偶尔闪烁的明光可以看出,这个计划一定费了她好多的心神。回想起初见时沈娴把官印放在自己面前那副狡黠的样子,甘宁实在是不想看到现在这个精神不振的沈娴。 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甘宁试图安慰沈娴:“咳,别灰心,你先平定了司隶也是一种成功嘛。” 沈娴摇摇头:“现在的关中就像是文台将军手中的玉玺,不,比玉玺还要烫手。那不是什么好地方,谁占领了,就会有被群起而攻之的可能。” “我得把其他地方打服了,最后再去收拾它。”沈娴轻声说道,“那可是帝王的所在。” 甘宁陪沈娴坐了一会儿就去督促手下士兵收拾行囊准备出动了,沈娴一直坚定地在大门口待到了傍晚,就连吃饭都是蔡琰给她送过来,端着蹲外面吃的。整整一天斜□□上都没什么动静,其他人有些灰心,但沈娴却依旧在等,她有一种预感,有什么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 果然,入夜之后,派出去的斥候陆续骑快马赶回了大营。兵卒在沈娴的面前飞速说道:“报!大人,斜峪关有异动!敌军在大量集结!” 甘宁举着火把在前面照亮,荀攸扶着蔡琰跟在后面一同赶来。听到斥候的报告后荀攸后出言询问:“具体情况如何?” 兵卒想了想回答:“只探查到军队在行动,斜峪关里点了好多火把,但看不出来是要撤退还是进攻。属下先回来报信,其他弟兄在继续打探,一会儿就到。” 沈娴挥手让士兵去休息:“下去吧,辛苦 了。” “怎么看?”沈娴问荀攸和蔡琰。 “不好说。”蔡琰摇摇头:“信息太少了,再等等。” 荀攸说道:“先传令下去让士兵们准备行动吧。” “行。”甘宁给了沈娴一个安心的眼神,把火把递给荀攸后小跑着去传令了。 不多时第二个斥候回来了,他远远地看见沈娴就等在门口,于是还未进营地便高声喊道:“大人!斜峪关兵变!吕奉先杀了胡文才,带领三万人掉头向着长安的方向去了!” 所有听到斥候大喊的己方士兵顿时哗然。 吕布反了?在这个时候?这消息真是惊天霹雳,炸的沈娴晕头转向,她一把攥住蔡琰的手,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努力稳住心神:“说具体点!” 斥候翻身下马禀告:“入夜后斜峪关中的敌军忽然异动,大量士兵向着营中大帐的方位集结过去,他们发生了短暂的内斗,后来属下听到有人高喊‘胡文才已伏诛、杀回长安诛董贼’等话语,接着吕奉先就接管了军队,带着斜峪关中的所有人拔营朝着长安的方向连夜奔去。” “你确定?”沈娴走到斥候面前,伸出手按在他肩膀上,居高临下盯着他的眼睛,斥候能够感觉到沈娴似乎在微微发抖:“你确定这不是陷阱?” “属下确定!”斥候高声说道:“属下离开时敌军已经撤退完毕,斜峪关中空无一人,为了以防万一属下让两个兄弟远远地跟过去了,一有异动马上回报。” “好!”沈娴终于笑了:“甘兴霸,点三千人骑快马跟我先走,公祺先生带大军和辎重随后赶上!我们先把斜峪关占了再说。” 蔡琰握住沈娴的手:“商羽,我跟你一起去。” 沈娴一惊,赶忙拒绝:“昭姬姐姐,你跟公祺先生一起走吧,虽说吕奉先十有□□是反了董老贼了,可是万一呢?你跟着不安全。” “我跟着你就是因为那个万一。”蔡琰坚定道:“你总得带上个军师随机应变啊。” “可是……” 沈娴话音未落,就听见荀攸淡淡道:“你跟着公祺先生,我去吧。” 蔡琰静静地看着荀攸,火光下荀攸的脸忽明忽暗。二人沉默着对视半晌后,蔡琰忽然笑了,她轻声说道:“那你们注意安全。” “知道了。”荀攸把火把塞给蔡琰,转身去牵马,他边走边说道:“小姑娘家逞什么能。” 蔡琰一脸无辜地偏头去看沈娴,沈娴呵呵一笑,觉得自己膝盖有点疼。 沈娴和甘宁带着三千轻骑向斜峪关快速奔去。 天色漆黑不见明月,再加上斜谷|道的路原本就不好走,大家举着火把夤夜赶路十分危险。但情势紧急,已然顾不上那么多了,所有人只得贴着石壁小心再小心。所幸桃川距离斜峪关不过三十余里,很快就能赶到。 半路沈娴碰上到最后两个回报的斥候,斥候告诉沈娴,吕布的兵马确实已经彻底离开了斜峪关,按着这个速度,此时估计已经到郿县了。 沈娴终于松了口气。 谁也想不明白吕布为什么忽然会反,只能推断大约是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因为当沈娴率先抵达斜峪关后发现,关卡中董军建筑的大部分防御工事都未来得及拆除,可见吕布走得有多急。 这倒是便宜了沈娴,省的她再费时间和材料建造,现在只需要把吕布留下的建筑加固就行了。 沈娴让斥候给尚在散关与李傕对峙的马腾送去了吕布叛变的消息,然后派出一千人去接应张鲁的大军,一千人在附近巡逻,剩下的人原地扎营休息,准备一个时辰后与巡逻的人换班。安排好简单的防御后,甘宁跟着巡逻的士兵去检查周围的环境,沈娴则把荀攸叫到了吕布留下的营帐中。 甘宁还好,毕竟是武将,皮实耐打。但荀攸就不行了,这一趟熬夜狂奔折腾得他十分疲惫,等到达目的地后,紧绷的精神一放松,荀攸顿时觉得浑身乏力,现在他正坐在榻上脸色发白,手捧着沈娴递给他的热水努力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 “公达,你还好吧?”沈娴看着荀攸的样子觉得有点心疼,让一个谋士跟士兵们一起奔命,实在是有些难为他。 荀攸摇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歇了半天,荀攸终于缓过来不少,他慢慢道:“今天这事有蹊跷。” “应该是贾文和做了什么。”沈娴想了想说道:“如果没有万全的握把,他怎么会让我们再多等一天?” “一天这个时间很微妙。”荀攸眯起眼睛:“贾文和那封名义上送给刘州牧的信实际上就是给你的,他笃定张公祺会把信半路截下。可能是因为贾文和得知了刘州牧在葭萌关的布置,再加上攻打长安所用兵马大多数是汉中人,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积攒起来,张公祺总会有不满的一天,而四公子恰巧在这时候回了成都,张公祺想要做点什么,先找的人就是你。” 第30章 【029】不降?拿琴来
在前往长安的一路上,吕布的目光总是控制不住地去看走在他身侧落后半步的貂蝉。。しwxs(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貂蝉裹着一件御寒的披风,她双手稳稳地握着缰绳,一边控马,一边以保护的姿态揽着缩在她怀中昏昏欲睡的吕玲绮。 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吕布的目光满是迷茫,即使现在想起来,所有的一切依旧如同做梦一般。 思绪回到十二个时辰前,那时天色渐晚,夕阳西下。 吕布带着张辽在斜峪关大营中转了一圈做巡查,照例跟胡轸进行了日常口头上的互相嘲讽,然后他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 掀开帐帘的一刹那吕布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他死死盯着那个侧坐在床榻边纤柔秀美的身影,那身影在他梦中出现了无数回,每次醒来后都让他觉得心上的疼痛加重一分。但除了不停地想念外,吕布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明明是他先遇见她的啊!吕布很想问问貂蝉究竟是不是被逼的,但自从那天董卓喜气洋洋拍着他肩膀说“奉先,爹要成亲了”,并把新娘子介绍给他看过后,吕布就再没见过貂蝉。 吕布也旁敲侧击地问过董卓貂蝉的下落,但每次得到的都只是董卓一枚意味深长的眼神。时间拖得越久,吕布越怀疑貂蝉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可他连查都无从查起。 “貂……蝉?”吕布张了张嘴,话出口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如此沙哑:“你怎么……” “嘘。”貂蝉偏头看着吕布,她在自己唇上轻轻一点,另一只手指了指床榻。顺着她的指引看去,吕布这才发现睡在榻上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闺女吕玲绮。 吕布瞬间觉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没有立即走过去,而是先叫来了张辽,吩咐他守好营帐,任何人不得擅入,这才跨入帐门走到貂蝉身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你之前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玲绮怎么也在?” 思绪乱成一锅粥的吕布语无伦次地问出了好多问题,貂蝉没有打断他,而是静静地听完,然后才按着吕布的肩膀让他在自己面前坐下。她柔声说道:“大人,我来此是为了见大人最后一面。” 面对吕布瞬间变色的脸,貂蝉目光哀伤道:“太师杀了义父,还想杀我,我不怕死……” “但我还想见你一面。” 貂蝉对吕布讲了她来斜峪关的理由,包括王允为了除掉董卓而用她施展的连环计和王允早在董卓迁都的前一夜就被秘密押走、一抵达长安后就处死了。听完这一切后,吕布似乎呆住了,他愣愣地盯着貂蝉,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见此情景,貂蝉轻轻叹口气,她对吕布笑了笑:“奉先……大人,我不祈求你的原谅,但玲绮是无辜的,董贼对你动了杀心,命令胡文才借机在斜峪关除掉你,派出的来使已经在路上了。玲绮若还留在长安城会有生命危险,我只能带她一起逃出来找你。现在玲绮已经安全了,我也没什么牵挂,就此告辞,望大人保重。” 貂蝉说完,站起来对着吕布恭恭敬敬地一拜,转身向帐外走去。 走了没两步,吕布忽然伸手一把拉住貂蝉:“你等等!” 貂蝉微微偏过头看他。 “我只问你一句话……”吕布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貂蝉,明明他才应该是强势的一方,却局促地连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犹豫了好半天,吕布猛地按住貂蝉的肩膀:“貂蝉姑娘,你对我……你是不是……” 貂蝉温柔地看着吕布,感受到她目光的注视,吕布渐渐安静下来,他终于下定决心道:“貂蝉姑娘,你喜欢——不,你愿意嫁给我吗?” 貂蝉猛地睁大了眼睛,她想了很多吕布可能的反应,却唯独没有料到竟然是这个,或者说她根本没敢往这方面想。感觉自己心里正在被欢悦的情绪逐渐填满,对着吕布充满希冀的眼神,貂蝉终于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貂蝉并没有说她一个柔弱女子是怎样带着吕玲绮这个小孩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防守重重的斜峪关的,吕布也没多问,对他来说,只要貂蝉和吕玲绮平安就够了。 把皇帝赐下的衣带诏交给吕布,貂蝉解释道:“是杨大人和贾大人把我从牢中放出来的,我抱着玲绮藏在棺材里面假装是出殡的人家,这才逃出了长安城。” “辛苦你了。”吕布拍拍貂蝉的头,目光中闪过一抹怜惜。 貂蝉摇摇头:“没什么,二位大人说他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等大人你兵临城下。” 说到这里,貂蝉忽然停了下来,面对吕布疑惑的目光,她犹豫半晌还是开口了:“大人你若是不愿意……” “董仲颖看我不顺眼很久了,我早知道他终有一天会对我动手。”吕布平静地打断了貂蝉的话:“不过没关系,因为我也很想杀了他。” 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吕布让张辽调集并州军悄悄把主帐围上以防万一,然后他单枪匹马去找了胡轸。胡轸不待见吕布,见他大晚上过来心里挺奇怪的,也没正眼瞧他。正巧裨将通报长安城来人送密信给胡轸,胡轸就让裨将把人喊进来。这时只见吕布脸色急变,他猛地抬手抽出腰间的佩刀,在胡轸惊惧诧异的目光中手起刀落,干脆利索地把人干掉了。 吕布的动作快,张辽的动作也不慢,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胡轸的亲卫队。至于剩下的士兵们,他们才不在乎自己的老大是胡轸还是吕布,谁能给他们饭吃、能让他们活下去,士兵们就听谁的。 于是等睡醒的吕玲绮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出来找貂蝉的时候,斜峪关的兵权已经被吕布夺了下来,此时他正站在高台上痛斥董卓的暴行。吕玲绮找了一圈儿没发现貂蝉的踪迹,她有些委屈地凑到张辽身边:“文远哥哥,貂蝉姐姐呢?” 张辽目瞪口呆地看着吕玲绮:“小玲,你怎么会……在这里?!” “貂蝉姐姐带我来的呀。”吕玲绮眨眨眼睛:“貂蝉姐姐可厉害啦!她一抬手,嗖嗖的,那些人就被放倒啦。” 张辽心说我可没发现貂蝉姑娘有这能耐。 军队是个强者为尊的地方,所以吕布在军中一向很受尊崇,经过他登高一呼,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士兵们顿时坚定了信念,跟着吕布一同往长安方向奔袭而去。 临走前吕布原想留下点人镇守斜峪关,毕竟沈娴的三万益州军就在不远处的桃川安营扎寨,他们这一走,恐怕那边不多时就能收到信追上来。 但貂蝉却认为完全没必要:“大人,我们此去长安城是为诛贼,而刘商羽的益州军也是为了诛贼,既然目的相同,何不卖他个人情呢?” 一向沉默的高顺也支持了貂蝉的意见:“貂蝉姑娘言之有理,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于是吕布干脆就把所有人都带走了。 守卫章城门的什长懒懒地靠在城楼边角眺望远方,阴沉多日的天终于放晴了,这让人的心情不自觉变得好了许多。看了一会儿什长觉得肚子有些饿,他打了个哈欠,正准备转身下楼去找点东西吃,忽然余光瞥见远处的平原上有什么东西在疾奔而来,便停下脚步定睛一看。 这一看不要紧,什长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他辨认出远方地平线上那道迅速压来的黑线分明就是排列整齐的军队!看样子至少有上万人! 是哪里的军队?曹操的?刘弦的?还是马腾的?甭管是哪方的人,竟然能够突破董卓大军的封锁打到长安城下来! 长安城虽然城高墙坚,但却有两个致命缺点,一是它有十二道城门,而城中仅仅一万守军,若是要守城,分到每个门连一千人都不足,总有顾不上的地方,很容易让敌人突破;二是长安城环绕穿流着八道水系,在平时是天下闻名的盛景“八水绕长安”,可放到战争时期,便是给敌人开了走水路进攻的方便之门。 不只是什长,其他守城的士兵们也发现了有军队快速奔袭而来的情景,大家顿时乱成一团。什长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恐惧大喊道:“慌什么!还不快去禀告大人们!先关上城门!” 有人管事就相当于有了主心骨,混乱的士兵们暂时安定下来,大家赶紧跑到楼下关闭了城门,同时派人去通知别的城门一起关上,谨防敌人绕道入城。 做完这一切后,什长双腿发软勉强站在城楼上,眼睁睁看着大军在眨眼之间便逼近了城门下,同时一声惊雷般的咆哮在他耳边轰然炸响,把他整个人都炸懵了:“九原吕奉先在此!奉天子诏讨董贼!开城门——” 什么?攻城的军队不是曹操、刘弦和马腾中的任何一方,竟然是吕布?是自己人?吕布反了?! 巨大的恐惧在心底升腾而起,什长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只想赶紧下楼把这个惊人的消息告诉上面的大人们。然而什长尚未转身,便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不轻不重地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谁?!”什长如同惊弓之鸟般转身仓惶后退,他急急忙忙想拔刀,却在看清楚来人后彻底松了口气:“杨大人!徐大人!贾大人!吕、吕奉先在城下!” 联袂而来的三人正是杨彪、徐荣和贾诩,听见什长的话,他们相视一眼,贾诩微微一笑,上前几步走到什长身边,随意地抬手压在他肩膀上,似乎是在安慰他:“莫慌,镇定。” “多、多谢大人。”什长十分惶恐地看着贾诩,他知道这个人,原本没什么名气,但在董卓来到长安后升官却升得十分迅速,短短几个月已经做到了光禄大夫的位置。据说此人心机深沉十分可怕,但什长却只觉得他是个挺温和的年轻人。 “没什么。”贾诩摇摇头,他忽然问道:“你是不是该去做一件事情?” “属下派人去通知其他城门的守将严加防守了,也、也已经向上禀告了此事……”原本是邀功的好机会,可什长却觉得,自己说得越多,贾诩的眉头反而皱的越紧。 “啧,我不是这个意思。”贾诩叹口气,他压在什长肩膀上的手腕一翻,原本被他隐在袖中的匕首瞬间出鞘,锋锐的刀刃冰冷地贴在了什长的脖颈间。看着呆住的什长,贾诩微微一笑道:“我的意思是,钥匙拿来,你该去把城门打开了。” 什长终于领会到了贾诩的可怕之处。 贾诩和杨彪的行动力比王允强得多,这次终于没有猪队友拖后腿,吕布的大军顺利地开进了长安城。统领禁军的徐荣被策反后,董卓手中原本就不多的一万人只剩下了三分之二,这三分之二在见到攻进城的乃是“自己人”后,也都纷纷失去了斗志,放下武器投降了。 董卓听闻吕布背叛且已经打到城下的消息后,当即吓得魂飞魄散,他转身边往禁宫跑去,想劫持皇帝来保护自己。可惜杨彪和徐荣早就把皇帝转移了,董卓扑了个空,在宫门口碰上了气势汹汹赶来的吕布,连求饶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被他用方天画戟给砍死了。 杀了董卓后,有黄门小太监前来传旨,说陛下宣吕布觐见,杨彪便带着吕布、张辽、高顺等人一起去见皇帝。贾诩推说自己还有事,陛下也未宣,就不去凑热闹了。杨彪倒没有坚持,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贾诩一眼。 士兵们推搡着被五花大绑的李儒走过来时,贾诩正随意地靠在宫门口,看见李儒后,他恭恭敬敬地起身作了一揖:“李大人别来无恙?” 见此情景,李儒再傻也知道自己被贾诩摆了一道,他盯着贾诩看了半晌后忽然哈哈大笑:“文和啊文和,我果然没有看错……我真应该早杀了你的。” 贾诩淡定地回答:“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你别得意!”李儒忽然脸色一变,他狰狞地咆哮道:“你以为他们把你当自己人?我看你能快活到几时!黄泉路上,我等着你一起走!” 李儒被士兵们推走了,贾诩退到一边,看着那些人远去的背影,他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十岁的小皇帝穿着复杂沉重的皇袍面无表情地坐在皇位上,他身边站着王越和皇甫嵩两人。看见迎面而来一身杀伐血腥手拎方天画戟的吕布,小皇帝藏在长袖下的手不自觉地微微紧握,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吕布在皇帝身前数十步远的地方站定,他眯眼打量着皇帝,既不行礼也不说话,王越和皇甫嵩皱起眉头,皇甫嵩刚想开口训斥,就见吕布把方天画戟往旁边一扔,大咧咧对着皇帝行了一礼。 “吕奉先诛杀董贼,护驾有功,特封为奋武将军,执掌京城兵马,以示褒奖……” 王越用他冰冷的声音语调平平地宣读了皇帝的圣旨,读完后吕布没什么诚意地谢了恩。接下来王越送皇帝回宫,皇甫嵩便请吕布和杨彪一同商量诛灭董卓余党的事情,杨彪想了想,吩咐手下去把贾诩找来。 皇甫嵩的意思是让沈娴和马腾出兵把散关的李傕干掉,然后他带少量兵马去函谷关与曹操里应外合消灭牛辅等人,剩下最难对付的郭汜就交给吕布。对此吕布没什么意见,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三人商量完了也不见贾诩过来,杨彪的手下回报,说是贾诩觉得自己今天不太舒服,后来告病回家了,手下没找到他的人。这话一听就是个推辞,很显然是贾诩的惯用手段,但杨彪也没生气,他只是说道:“那就把给刘商羽传旨的任务交给文和吧。” “这是何意?”皇甫嵩有些不解:“贾文和这人……” “我知道。”杨彪轻轻笑了起来:“所以我让他去给刘商羽传旨——卖他个人情啊。” 长安城中的动荡沈娴暂且不得知,她今天心情不错,因为收到了孙策寄来的飞鸽传书。信中说函谷关久攻不下,袁术很不满意,再加上猫在冀州的袁绍联合了新上任的荆州牧刘表给袁术添堵,还派手下周昂去攻打孙坚豫州刺史的治所阳城,所以感觉丢了面子的袁术一怒之下就把孙坚从函谷关调走去打刘表了。 在距离长安城一步之遥的地方被撤走,对此孙坚自然很不满意,但也没办法,毕竟他的粮草和军需全要仰仗袁术的供给,没了粮草难道要几万大军去喝西北风吗? 于是孙坚只得含恨退兵,留下曹操带着手下兄弟们继续死磕。 孙策十分愧疚地对沈娴说他不能完成“长安见”的约定了,为表歉意,他承诺等将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的时候,如果沈娴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天涯海角,万死不辞。 握着孙策的信,沈娴既感动又唏嘘。感动的是孙策这个兄长当真人好够意思,唏嘘的是,根据来信的时间推测,孙策他们应该是在吕布反叛的当天撤兵离开函谷关的,如果他们能再多留两天,局势可能又会变得不一样。 “文台将军撤兵走了,函谷关现在情况如何?”沈娴一边给帮孙策送信的信鸽顺毛,一边问甘宁:“大哥在信里只说了他们的情况,并没有提到曹孟德那边。” “还在僵持,但估计也耗不了多久了。”甘宁耸耸肩膀:“如果吕奉先没有忽然造|反的话。” “把吕奉先攻打长安城的消息给曹孟德送去一份吧。”沈娴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曹操一声:“希望他能在函谷关多撑两天。” 甘宁怀疑地看着沈娴:“你的语气有点幸灾乐祸哦公子。” 沈娴冷哼一声:“谁让他吓唬过我。” 就是这么记仇。 没过多久沈娴就收到了李傕带着两万人往长安赶的消息,她当即点齐人马,朝着李傕的行军路线拦截过去。李傕怎么也没想到吕布反就反吧,竟然把斜峪关的守军撤了个干干净净,让沈娴轻松就进入关中了。所以在沈娴的人马从山坡上冲下来把李傕的大军截成两段的时候,李傕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沈娴在山坡上看着李傕的军队被冲得乱七八糟,手下人马四散而逃,她的心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爽。从马鞍下挂着的布兜里面摸出柳木琴的升级版——藏剑版柳木琴,系统友情赠送——沈娴一拉踏炎乌骓的缰绳,跃跃欲试想跟着冲下山去。 甘宁一把扣住沈娴的胳膊:“你干嘛去?” “打架啊。”沈娴奇怪地看着甘宁:“你拉我干嘛?” 经过之前战场的洗礼,只要不是太过血腥的场面,沈娴已经能很淡定地去面对了,虽说她还没亲手杀过人。 “主公,我求你记得你大哥的叮嘱,你不是个武将。”甘宁诚恳地对沈娴说道:“你看哪个士兵上战场的时候抱着把琴啊!快放下!” 在洛阳城外偷袭董卓部队的时候,甘宁有幸见过沈娴弹琴的威力,当时他就觉得“琴魔”这称呼真不是盖的。虽然甘宁很想看到敌军在沈娴的琴音下东倒西歪跪地求饶的场景,但他更不想再一次听到沈娴的琴声,便试图阻止沈娴。 不让弹琴就不弹吧。沈娴撇撇嘴,把琴放了回去,然后她从袖中摸出毛笔对甘宁挥了挥,忽然一发厥阴指打在他手背上,甘宁顿觉身子麻了半边,他手一松开,沈娴驾马就冲了下去。 “还愣着干什么快跟上啊!”甘宁揉着自己的手腕,满脸愤怒地对沈娴身后的护卫队咆哮道。 这一场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士兵们听到吕布谋反的消息,原本就士气低迷,再看到沈娴的大军气势汹汹冲下来,好多人连抵抗都没有直接就丢下武器投降了,可惜的是李傕没抓住,他带着一少部分人逃跑了。不过沈娴不太担心李傕能翻出什么浪花来,长安城那边肯定已经归吕布了,李傕能去的地方除了函谷关就是武关,函谷关外有曹操的军队堵着,很容易被人里外夹击,所以他去武关投奔郭汜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反正迟早要完,就再让李傕蹦跶几天吧。 虽然李傕逃跑了,可是他的手下被抓了不少,其中有一个人让沈娴一眼就注意到了。因为那小哥长得挺帅,人高马大硬朗英俊,画风跟其他灰头土脸的人完全不同。 沈娴朝着小哥所在的地方迈步过去,那里被士兵们羁押着一堆俘虏,甘宁正在劝降,其他人都是一脸我降我降别杀我的表情,只有那小哥梗着脖子不说话。 小哥身边放着一把银光锃亮的长|枪,一看就是好武器,再加上他穿的也挺好的,沈娴觉得这可能是个小官或者是家里挺有钱的人。 沈娴弯腰拿起了小哥的长|枪,小哥脸上闪过一丝愤怒的情绪,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却被身后押着他的士兵们按住了。把枪握在手中,沈娴耍了几招把式,看着也挺像模像样的。 甘宁瞥了她一眼:“你做啥?” 沈娴没理甘宁,她饶有兴趣地问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小哥面无表情地盯着沈娴:“武威张绣张维佑。” 沈娴:“……” 张绣?北地枪王?捡到宝了! 沈娴握着枪对张绣微微一笑,语带蛊惑道:“降了吧。” “不降。”张绣十分无情地拒绝了沈娴的邀请。 沈娴不太满意,她皱起眉头,忽然抬手甩出一枪,枪头稳稳地抵在张绣的脖颈前:“降了吧。” “不降!”张绣咬牙切齿道:“你杀了我吧!” 沈娴勾唇浅笑,她把枪往上抬了抬,挑起张绣的下巴:“真不降?” “不、降!”张绣怒道:“少罗嗦!” “好吧。”沈娴叹口气,把枪扔回张绣的身边,对着甘宁伸出手:“不降是吧?去,把我的琴拿过来。” 话一出口,沈娴身边的士兵们齐刷刷往后退了一大步,大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卧槽快跑啊!主公要弹琴啦!有没有人管管啊! 第31章 【030】馅饼第四发 张绣开始还不明白为何沈娴的护卫们集体逃窜了,而那些看押着俘虏的士兵们也都摆出一脸惨不忍睹十分想跑的样子,直到甘宁拎着把琴扔给沈娴后转身就走、沈娴一脸微笑地抱琴挥手弹出第一声乐调时—— 魔音灌耳不过如此了吧?怎么会有人把琴弹成这样?教她琴艺的老师难道不会羞愧得自尽吗啊啊啊啊! 张绣从来没想到他扛过了威逼利诱,却败在一个女人的琴声之下。『樂『文『小『说|这种威力的琴声他根本没见过,也就无从防备,导致现在整个人头晕眼花,心里难受得直想吐,看什么都是重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曲终了后,沈娴用佩服的眼神看着张绣:“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能忍!要知道我当初在洛阳城外放倒吕奉先也就只弹了一个音调而已啊!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只能……” 放倒吕奉先?张绣确实听自己叔叔张济说过吕布在从洛阳城撤退的时候好像被什么人给打晕了,难道是被这女人弹晕的?照这情形看很有可能啊! 只能什么?妥协?放过我了?张绣呆呆地想。 “……我只能再弹一曲了。” “别弹了……”张绣艰难地开口道:“我降,我降还不行吗?” “早说啊!”沈娴闻言,欢快地把琴往后一扔,扑到张绣身前给他松绑:“死撑着干嘛!” “喂,你注意点啊。”甘宁伸手捞住沈娴的琴,他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絮叨:“这小子武功高的很,老子费了很大劲儿才抓住他的,你给他解开之后当心他——” 沈娴扯断最后一根束缚着张绣双手的绳子,揪着张绣的衣领把跪在地上的他拖了起来。就在张绣站稳后,他忽然抬腿挑起被沈娴扔在地上的长|枪,然后伸手握住枪杆,挽着枪花冲站在自己身前的沈娴戳了过去。 “——当心他偷袭你……”甘宁嘴角抽搐地看着自己的预言转瞬成真了。 所幸沈娴早有防备,她后退一步甩出毛笔架住了横扫过来的枪杆。目光在银光锃亮的枪尖上落了一下,沈娴的唇畔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她把内力聚集在笔锋上,一发力将张绣震得倒退了好几步。 护卫们呼啦啦朝着张绣包围过去,沈娴抬起手阻止了护卫们的行为,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一脸震惊的张绣,忽然问道:“你师父……是枪神童雄付?” 原本沈娴也只是随口一问,毕竟童渊只是民间传说中的人物,三国演义里都没他,谁知道现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然而当沈娴提起童渊的名字时,张绣却一脸古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家师从未对外界言明过他曾经收过哪些徒弟,你是如何得知的?”张绣握着银枪的手紧了紧,他想到沈娴刚才拿了根毛笔就随意震开自己长|枪的格挡,那一瞬间汹涌而出的内力差点闪瞎了他的眼睛——纯拼内力只怕就连他的师父都不及眼前这个人! 可眼前这个人……她才多大?难道也是师从名家?或是另有奇遇? 张绣震惊于沈娴的深厚内力,沈娴则对张绣刚才小露一手的枪法双眼放光。张绣被称为北地枪王不是没有道理的,这至少能说明他的枪法一定很棒。沈娴虽然在系统那里开启了武学界面,可坑爹的是她显然开错了门派,身为要一统天下的妹子,上战场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武器是刀枪棍棒剑才是正常的,可是拿琴和笔…… 画风如此清奇真的好吗? 沈娴真的不想背着个“琴魔”的外号过一辈子。听听人家张绣的称号,枪王!这王霸之气扑面就来了!比“琴魔”听起来不知道要帅气了多少倍。 所以沈娴就想找个师父教导一下自己的武学。反正她开挂了不缺内力,缺的就是招式和套路,只要勤加练习,相信将来在战场上即使不能大杀四方,至少也可以保命吧?不是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能碰上孙策或是别人赶来救她,万一大业尚未完成沈娴却在战场上因为不会打架而挂了,那不是太冤枉了么? 找师父这种事看缘分的,不是说谁厉害就要去拜谁为师,比如吕布虽然号称三国武力值第一,可沈娴完全没有拜他为师的欲|望;再比如沈娴相信她救了荀攸就是命中注定,今天在这里俘虏了张绣显然也是上天的旨意。张绣多好啊,小伙子人长得帅,性格坚定不软弱,还有点小个性,而且说老实话张绣是第一个能听沈娴弹完一曲还没瘫了的人。于是沈娴对张绣的好感度刷刷往上涨,越看越顺眼,也不计较他刚才重获自由就偷袭自己的事情了。 决定就是你了,张绣! 打定主意后沈娴咳嗽一声,她双目放光地盯着张绣:“自然是看你枪法认出来的,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少侠,你有收徒弟的意愿吗?” 张绣:“……” 敌方将领好像脑子有点问题怎么破?我刚袭击了她,她却想要拜我为师,有没有搞错? 张绣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同意了教沈娴学枪法,因为他要是再不同意,沈娴就只能一脸遗憾地请他继续听琴了。张绣受够了沈娴的魔音灌耳,只得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 甘宁对沈娴的行为表示不理解:“你想学枪法,去军中找个教头教你呗,干嘛还要拜这个俘虏为师给自己自降一级?别忘了他刚才想揍你。” 张绣站在沈娴的身后怒视甘宁,然而痞子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还抛出了个挑衅的眼神。 沈娴语重心长地对甘宁说道:“兴霸,这你就不懂了吧?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我这是虚心好学,怎么能说是自降身份呢?至于偷袭嘛,那只是维佑想试探一下我的武功而已,反正他又打不过我,是不是老师?” 沈娴一边说一边回头询问地看向张绣。 张绣看着沈娴怀中抱琴一脸微笑的样子,默默收起自己愤怒的表情,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其实这只是沈娴想让张绣教自己学枪法的理由之一,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她没说出口。有个流传很久的说法叫做“自古枪兵幸运e”,据说只要武器是枪,上了战场那都是幸运度跌破天际的。沈娴虽有转职枪兵的意向,却不想让自己的幸运值也跟着转e,所以她就想着能不能找个幸运度高点的师父来帮自己破除诅咒。 三国时代枪兵幸运值高的就俩,一个张绣一个赵云。其实赵云是最佳人选,但沈娴目前还没有找到勾搭赵云的机会,正好张绣送上门了,这位是赵云的师兄,幸运值在遇见赵云之前也是很高的,只要沈娴以后管住了张绣不让他跟他婶子在曹老板面前乱晃悠,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回到斜峪关后,守营的张鲁对沈娴拉回来将近两万人表示了震惊,原本尚算宽敞的营地顿时变得十分拥挤。为了防止这两万人聚众哗|变|造|反,张鲁赶忙带着手下人去把降兵们拆开打散重新编入各个队伍中。 蔡琰和荀攸听到沈娴回来的消息后便过来找她,看见她身后跟了个明显是西凉军打扮的小将,二人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情。沈娴主动把张绣拉过来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军师,这是荀攸荀公达,这是蔡琰蔡昭姬。昭姬姐姐,公达,这位是张绣张维佑,教我学枪法的老师。” 张绣在听到沈娴称呼蔡琰为“军师”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奇怪的意思,毕竟沈娴这个头就是个女孩,那她手下还有个女孩是军师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了。 说老实话,张绣第一眼认出沈娴是个妹子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点震惊的,可当沈娴弹过一曲……张绣已经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但蔡琰和荀攸在听到沈娴称呼张绣为“老师”的时候却明显惊讶了一番。张绣见他二人的表情,觉得有点别扭,便对沈娴说道:“你……别叫我老师了,我已经答应教你,就绝对不会食言。” 沈娴脸上堆起来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了,她忽然往张绣身前跨了一步缩短距离,然后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他:“真的?” 张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飞快地后退一步,对沈娴点点头。 既然沈娴给张绣分配了教导她习武的任务,张绣的身份就变得有些特殊起来,于是甘宁亲自带着张绣去安排他的住所。临走前沈娴有意无意地对甘宁说道:“兴霸,你别欺负人家啊。” 甘宁嗤笑一声:“我欺负他?” “哦,也是。”沈娴点点头:“人家可是号称北地枪王呢,你别被欺负了啊。” 甘宁:“……” 什么都没说但还是无辜躺枪了的张绣:“……” 甘宁决定整整一天都不要搭理沈娴了。 荀攸跪坐在桌案前低头翻着堆积成山的竹简,边翻边问:“听说他偷袭你?” “是。”沈娴大大方方地承认:“不过被我震开了。我外家功夫不如他高,但他内力没我强。” 荀攸不太懂外功和内力的差别,他只是告诫沈娴:“你带回来的这位‘枪术老师’,他叔叔是董仲颖麾下的校尉张元善,你虽然把小的抓了,可大的却跟着李稚然一同逃脱了。只要张元善还活着一天,他就不可能真正安心在你这里待着。” “我知道。”沈娴轻轻笑了起来:“他大概在想着怎么逃脱,毕竟算是被我强迫留下的。但只要不带着人造|反,我就不动他。” 荀攸有些意外:“哦?” “反正他迟早得跟了我……”沈娴得意地眨眨眼睛:“你猜他叔叔在郭亚多和段忠明手中能活过多久?” 蔡琰对沈娴眨眨眼睛:“那就得看张元善是不是个识时务的人了。” “哦,对了,有件事情得告诉你。”荀攸忽然说道:“斥候来报,吕奉先奉诏讨贼,在昨天傍晚带人攻进了长安城,经过一夜的奋战——我觉得他们压根没打这么久——董贼已经伏诛了。你们回来之前朝廷来人传信了,说让你明日午时之前去往章城门听旨。” “哇哦,奉诏讨贼。”沈娴挑眉:“看来公达你的推测是正确的,果然有人往吕奉先那里送了什么东西……不过董老贼就这么死了,我总觉得不太真实。” 沈娴的激动情绪在得知吕布神一般地反叛了之后就消耗殆尽了,董卓的死亡只是让她觉得有些讽刺——刘焉算计了半天,布了那么大的局,最后还是被贾诩给截胡了。也不知道得知此事的刘焉会作何感想。 “有什么不真实的,”荀攸说道:“这不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吗?” “说的也是。”沈娴耸耸肩膀,想起了荀攸话中另一处奇怪的地方:“来人传信?朝廷的速度也挺快的,不过人都来了为什么不直接把圣旨带过来?还非得要我跑过去听一遍?” “弘扬天威,褒奖功臣——那是圣旨,皇帝的话,让你去听你就老老实实地去。”荀攸忽然正色道:“当心有人把你这话往上编排,给你穿小鞋。” “这里都是自己人,谁会去嚼舌头根子。”沈娴撇撇嘴:“好吧我知道了。” 蔡琰正在帮荀攸整理竹简,听了沈娴不满的话,她抬头笑道:“还有件事,马寿成来信说他们已经拿下散关了,让我们不用出兵帮忙了。” “昭姬姐姐、公达,你们还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说了好不好?”沈娴对于这俩人的说话方式感到发憷,总有一种“后面还有无尽的事情要处理”的恐怖感觉。 “最后一件。”蔡琰挑出一卷竹简放在沈娴手中:“曹孟德请求你出兵援助他里应外合攻下函谷关,这是送来的文书。” “我觉得你没必要管这件事,”荀攸从堆成小山的竹简中勉强露出一张脸:“董贼伏诛,消灭余党的事情吕奉先他们会安排的,说不定会让你去武关对付郭亚多,你贸然出兵函谷关会被忌惮的。” “好吧,我服从朝廷的安排。” 沈娴叹口气,其实她蛮想去找曹操玩玩的,虽然见过他两次但都是在不适合交谈的情况下,导致她至今没跟曹老板有什么深交。最重要的是,能拯救曹操让他欠人情的机会不多啊! 沈娴正觉得可惜,就听到荀攸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么,最后一件事……” “等等等等!”沈娴警惕地盯着荀攸:“刚才就是最后一件!怎么还有?” 荀攸理直气壮地看着沈娴:“那是昭姬的最后一件事,又不是我的。” 昭姬的事不就是你的事吗!你们两个人怎么可以耍赖欺负单身狗! 不理会沈娴双手抱头蹲下,一副“还可以这样吗”的崩溃神情,荀攸把一堆竹简朝着沈娴砸了过去:“最后一件事,我给家里人写了信,让他们派个人过来帮我,你这里的公文实在是太多了,我一个人处理不过来。” “所以在我家里来人之前,麻烦主公你看看公文吧。” 沈娴闻言,不顾自己被竹简砸了满身,她呆呆地盯着荀攸:“不是还有昭姬姐姐吗?” 这是荀攸第一次称呼沈娴为“主公”,但沈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背后的意义,她整个人都被荀攸抛出来的重磅炸|弹砸的晕头转向,思维开始凝滞,就连问出的话都不在重点上。 荀攸丢给沈娴一个诧异的眼神:“这种劳神费力的活你怎么能让她来做?”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看的。”蔡琰柔声说道。 啊有点刺眼呢,沈娴捂住了眼睛,跑偏了都能秀恩爱是怎么回事! 咦等等,荀攸刚才说什么?他写信给家里让他们派个人过来?荀家?派谁! 蔡琰和荀攸还在和谐有爱地对视着,沈娴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她猛地站起来,在竹简噗啦噗啦落地的声音中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拍在桌案上,倾身逼近荀攸的面前与他平视:“你给谁写的信?” “我小叔叔荀文若,他之前应了韩文节的邀请,把全族都迁到冀州去了,可惜抵达冀州的时候那里已经归了袁本初。”荀攸很不适应忽然变得咄咄逼人的沈娴,他往后仰了仰头,随手抄起一捆竹简往沈娴的脸上按去想把她推开:“所以他现在应该在袁本初的帐下,来不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沈娴身手敏捷地扣住了荀攸攻击自己的竹简。她保持着一手撑桌一手握竹简挡在脸前的姿势,荀攸虽然看不见她的目光,但却能看到沈娴的嘴角慢慢挑了起来。 这应该是开心的表现吧?荀攸松了口气。 颍川是四战之地,不适合家族修生养息;袁绍在冀州上跟公孙瓒打仗,下隔着兖豫二州与亲弟袁术撕逼,其他州郡更是乱成一锅粥,放眼天下也就只有益州这犄角旮旯的地方还算和平点。虽说故土难舍,把家迁得这么远不太好,但乱世之中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大不了等将来天下统一,再搬回家乡去嘛。 只要沈娴能够在益州保护荀家的安稳…… 想到这里,荀攸的脑海中闪过了张鲁之前对沈娴告诫的话和刘璋看着蔡琰那不舍的猥琐样子,他慢慢皱起了眉头。 即使没有战争之祸,却也还有别的麻烦啊……得想个办法帮沈娴扫清障碍,但最重要的是,她本人是怎么想的呢? 荀攸垂下眼帘。 自从得知了荀彧可能会来的消息,沈娴整个人都变得荡漾起来,她直接把荀攸和蔡琰赶出屋去散心顺道培养感情,自己一个人精力旺盛地挑灯奋斗批完了积压多日的公文。等第二天荀攸和蔡琰来帮沈娴批公文的时候——这俩人根本不相信沈娴会好好工作——看到满桌子码的整整齐齐的竹简全是批改过的,惊讶得差点合不拢嘴。 “小娴真的全都改完了啊。”蔡琰随便拿起一捆竹简展开来看,发现沈娴并没有偷工减料,而是批改得很认真,不由得有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欣慰感觉。 “还不错。”荀攸也难得满意地点点头:“她人呢?” 蔡琰回忆片刻道:“好像是带着兴霸和昨天刚收的那个……张维佑?一起去长安城听旨了。” 荀攸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带了几个人走?” 沈娴要是傻不拉几把大部队开过去……呵呵。 蔡琰表示自己不知道,于是两人叫来了裨将询问。 裨将恭恭敬敬道:“大人带着甘将军和大约二十个护卫,还有昨天带回来的那个西凉降将。” 还好不算傻,知道只带了几个随从,但是……荀攸瞥了裨将一眼,他漫不经心道:“主公没告诉过你,那个西凉降将是她的枪术老师?” “这……属下不知。”裨将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情绪。 荀攸只敲打了一句便没再多说什么,挥挥手让裨将下去了。他清楚军队之间的派系斗争也是很严重的,沈娴带来攻打长安城的三万人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汉中张鲁的手下,剩下的就是刘焉从益州别的郡抽调而来的,虽说也存在地域差异,但至少都属于益州。可昨天带回来的那将近两万的西凉士兵就不一样了,虽然已经被张鲁及时打散编入了其他队伍里,在最大程度上杜绝了结|党|哗|变|造|反的可能性,却也让西凉兵在军中处在了劣势。人都是排外的,这些西凉军最初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如果不能及早想办法消除益州军与西凉兵之间的隔阂,矛盾越闹越深,最终倒霉的人只会是带兵的沈娴。 “这种事情……一点一点解决吧。”蔡琰猜到了荀攸的想法,她轻声叹道:“其实打几仗应该就好了,过两天|朝廷剿灭董贼余党的旨意下来了,就让小娴带他们上战场吧。” 荀攸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与此同时,被蔡琰和荀攸惦记的沈娴已经快赶到长安城的章城门门口了。 路上十分无聊的甘宁瞅了瞅跟在沈娴右侧落后半步的张绣,对沈娴半真半假地开玩笑:“你把他也带上了,不怕他到了长安城就跑了呀。” 张绣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会跑的。” “那难说。”甘宁咧嘴笑道:“虽然我没去过,但也听人说过长安城的繁华……” “这点你放心。”沈娴打断了甘宁的话,她意味深长地盯了甘宁一眼:“我打赌这次我们连门都进不去。” “不至于吧?”甘宁微微一惊,不解道:“虽说没有直接杀了董老贼,可好歹我们也干掉了不少他的余党,怎么说陛下也该面见你给点封赏,怎么可能不让你进城。” 张绣也对沈娴的话表示出了好奇心,他其实赞同甘宁的观点。要知道当今陛下对董卓那是深恶痛绝,沈娴怎么说也是灭董的功臣之一,不应该受到这种冷漠的对待。 沈娴笑了:“陛下应该是很希望见到我的,可惜有人不希望……别忘了那个杀了董贼立了大功的人是谁,我跟他还有仇呢。” 沈娴这么一说,甘宁顿时想起了曾经在洛阳外的小树林间与吕布初见时难忘的场景。 “好吧。”甘宁的嘴角开始抽搐:“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章城门大门紧闭,城楼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防守很严密,显然新上任的掌权人充分吸取了上一任的教训。 为表对陛下的尊重,沈娴在距离章城门还有五十丈的地方就下了马。把缰绳交到裨将手中,沈娴吩咐护卫们老老实实在原地候着,只带着甘宁和张绣两个人朝前走去。 走得近了,沈娴便能看到城楼下有个人端端正正地站着等待。那人穿了一身红色的官服,他身材高大面容俊朗,长得倒是挺帅,就是看起来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眉眼都耷拉下去,好像没睡醒一般。见沈娴三人走过来,他也不啰嗦,直接展开圣旨就宣读了,连互相寒暄介绍的机会都免了。 沈娴心想这人挺有意思的。她躬身听旨,听着听着,沈娴微微一愣,忍住抬头的欲|望,她陷入了思索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沈娴感觉到面前这人身上带出了一抹淡淡的杀伐之气。 不同于将领们在战场上拼杀久了沾染的血腥,那是一种……谋士胸有成竹地算计别人时自然流露的自信。沈娴曾经在荀攸的身上见到过。 有意思……沈娴扬起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 圣旨的大意就是先夸沈娴护驾有功,加封德阳候以示奖励;然后命令沈娴带兵攻打武关,剿灭屯兵在那里的董贼余孽。除此之外没什么大事,但在圣旨的最后专门来了一句,不用入城谢恩了。 果然。吕布现在对沈娴忌惮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让她入城?除非是想除掉她。 来使宣完圣旨,沈娴从他手中接旨谢恩,二人短暂地对视了片刻。 来使忽然问道:“距离长安城只有一步之遥,但却因为错失良机而不得入内,是什么滋味?” 甘宁露出了诧异的神情,而张绣则是一脸尴尬地瞄了来使一眼,又快速偏过头去,似乎一点儿都不想看见这人。 沈娴闻言挑眉,她盯着来使看了一会儿,慢慢笑了。 “我说,”沈娴并没有回答来使的问题,她开启了另外一个话题:“要不你今天跟我一起走吧?留在城里你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吗?” “贾、文、和?” 第32章 【031】就想打荆州 沈娴在皇城脚下光明正大地撬陛下的墙角,她一脸诚恳地对来使说道:“要不你今天就跟我一起走吧,你还敢待在长安城里,难道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吗?贾、文、和?” 来使,也就是贾诩闻言一愣,继而抚掌大笑道:“哈哈,真没想到刘商羽竟然是这般性情豁达之人啊,佩服,佩服。” “过奖。性情豁达算不上,不过是不在乎罢了。”沈娴一语双关,她仰起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城楼,片刻后微微一笑:“吕奉先诛杀董贼当属头功,我不过是趁机捡了一把漏,凑上去也没什么意思。” “将来总有一天……我会让这座城只为我一个人打开。” 最后一句话沈娴说得很轻很轻,即使距离她一步之遥的贾诩也只听到了只言片语,但看着沈娴的神情,他仿佛已经猜出沈娴话中的未尽之意。 贾诩意味深长地说道:“那在下就祝刘郡守心想事成了。” “真不跟我走?”沈娴似乎有些遗憾,便多嘴再问了一遍。 贾诩摇摇头,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时机未到。” “你可别错过了机会。”沈娴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好说话的。” “那是自然。”贾诩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你马上就不好说话了。” “啊?”沈娴茫然地看着贾诩。 贾诩挥挥手,他那几个远远躲在城墙根下偷懒的随从们便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抬着两口……棺材。 沈娴的眼睛眯了起来,贾诩觑着她的神色变化,慢腾腾说道:“圣上对此表示了深切的沉痛与哀悼……并且命我将他们二位收敛后,交由你带回益州厚葬,这几人会帮你把棺材抬到斜峪关去。” 抬棺的随从们身后还跟着两个驾马车的下属,车上捆着大箱子,看车辙的深度,沈娴估计箱子里面装的全是金银珠宝。 随从们把棺材在沈娴身边放下来,然后垂手躬身对她行了一礼。沈娴没去管抬棺的仆人们,她缓缓抬手放在了已经钉死的棺材盖上,语气轻柔地问道:“两个儿子的命,换了两车金银,你是不是觉得,这买卖还挺值当的?” 甘宁的神情在棺材被抬出来的时候就变得很古怪,沈娴这话一出口,他更是脸色黑成了锅底;张绣虽然没有甘宁那么夸张,但他直觉得尴尬,不知该如何做,便只能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只有贾诩从头到尾八风不动,脸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遗憾和悲伤,不至于表演太过显得很假,也不至于让人觉得不尊重。 “怎么会。”贾诩垂眸道:“这些赏赐是……陛下用来褒奖忠勇之士的。” “陛下?没关系,你不用紧张。”沈娴冷笑一声,她把放在棺材上的手抽了回来,从袖中摸出一方白帕把掌心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开始绕着贾诩踱步:“死人和活人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贾诩不置可否。 沈娴又轻声说了一句:“……不管你怎么看,说不定我还得谢谢你呢。” 这次贾诩终于瞄了沈娴一眼,见沈娴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他勾了勾唇角,笑得有点发苦:“我就说这宣旨的活儿没那么简单,杨大人怎么可能忽然大发慈悲卖我一个人情。” 接了旨也领了赏,长安城又不让进去看看,沈娴只得带着俩棺材打道回府。她翻身上了马,对贾诩回眸一笑:“文和,我在益州等你。” “您不会等太久的。”贾诩对沈娴做了一揖,目送她慢慢远去了。 接旨接回来俩棺材,虽说是沈娴亲哥的棺材,可终究不太吉利,所以回去的路上没人敢开口说话,就连一向话唠的甘宁都闭上了嘴巴。沈娴沉思了好久,回过神后忽然觉得周围有些安静,她奇怪地看了甘宁一眼:“你怎么了?” “我没事。”甘宁烦躁地挠挠自己的头发:“倒是你……” “我也没事啊。”沈娴莫名其妙:“你干嘛一副被打了脸的哭丧样子?” “还不是因为你!”甘宁撇撇嘴:“那个……节哀顺变啊,别太伤心。” “哦……”沈娴看看甘宁一副想安慰她又说不出口的样子,再看看其他人,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气氛的凝滞:“你觉得……我伤心了?” 甘宁不说话。 “有空伤心,倒不如想想该怎么办。”沈娴叹口气:“把棺材送过来还附带了两车金银这种事情应该不是陛下的意思,小气吧啦的劲儿倒像是吕奉先干的,但他这招打脸打得确实狠啊,要是我爹知道了,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 甘宁心说可拉倒吧!嘴上说着怕,却一点怕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有幸灾乐祸的感觉呢。 “我至今都没敢让公祺先生告诉父亲我这俩哥哥已经去世的消息。”沈娴又说道:“就是不知道其他人说了没有。” 或许是想到了生死未卜的叔叔,沉默了整整一路的张绣忽然问道:“你哥哥去世了,为什么你不难过?” 沈娴心想当然不会难过,毕竟她连这俩“亲哥”的面都没见过,实在提不起什么难受的情绪。但这话她是不能说出口的,说出来被别人认为兄弟倪墙就不好看了,该装还得装。于是沈娴诧异地瞥了张绣一眼,开始忽悠人:“你怎么知道我不难过呢?” “什么是难过?只有痛哭流涕才能表达自己的伤心吗?”沈娴抬头望向远方,她放空自己的眼神:“说不定我已经伤心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呢。” 甘宁:“……”鸡皮疙瘩起来了。 但令甘宁震惊的是,沈娴这番鬼话张绣竟然信了,信了!他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抱歉,是我肤浅了。” 沈娴虚弱地笑了笑:“没什么。” 甘宁怜悯地看着张绣的背影:啧,傻子。 沈娴带回来俩个棺材的事情在斜峪关大营中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在得知棺材里面装着的是沈娴的两个哥哥后,大部分的益州军们担心自家老大千万别因为悲伤过度而气出个好歹来;少部分聪明的人看看棺材再看看那两车刺眼的金银珠宝,便明白这是吕布在讽刺益州损兵折将空忙一场,看你们这么可怜,就给两箱金银珠宝安慰一下吧。 沈娴确实对死去的两个哥哥没什么感情,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因为棺材的事情生气——毕竟吕布这举动扇得可是全益州的脸面,她也是益州之一。但沈娴还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接下了赏赐,带着回来了。人不能跟钱过不去啊,白给的为什么不要?场子从其他地方找回来就是了。 晚上的时候沈娴把大家聚在一起开了个会,商讨以后的路线问题。 沈娴宣布道:“我不准备打武关了。” 其他人对沈娴公然抗旨的行为并不惊讶,因为她看起来就是一副话还没说完的样子。 见手下人都很淡定,沈娴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吕奉先奉诏诛杀董贼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开了,段忠明和郭亚多不会往厉兵秣马的长安打,西凉他们也回不去,那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 “要么趁着朝廷尚未出兵往函谷关跑,去并州占领丁建阳的旧地,要么南下去荆豫二州。”蔡琰看着在桌案上铺陈开来的大地图,轻声说道。 “我猜他们会去这,但不是打刘景升。”沈娴点了点樊城的位置:“文台将军正在这里与刘景升交战,而董贼的旧部素来忌惮他,他们大约会给刘景升送上和书请求联盟,然后前后夹击攻打孙文台。” “如果郭亚多的真这么做了,我们就以奉诏讨贼的名义顺汉水而下,在樊城外截住他们,我倒想看看,究竟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甘宁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想起了沈娴曾经对他说过的有关一统天下的规划,如果他没记错,沈娴原本想先占领荆扬二州的? “你要打荆州?这个时候?”甘宁忽然开口。 “不是啊。”沈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只是奉诏讨贼,谁知道会追到哪里去。” 甘宁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沈娴便笑意盈盈地说道:“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请兴霸你回一趟江州,从夔门出兵骚扰南郡为我们策应。你不用打下多少地盘,只需要守住白帝城没事往外转两圈恶心刘景升就行了。” 甘宁还想挣扎一下:“公祺先生不是说你的水军都被调去葭萌关了吗?” “不是还剩一千人么?再加上原本夔门驻守的五千人,怎么也够你浪了。”沈娴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撑几天,等我们拿下樊城,你就能撤回白帝城了。” “哦对了,让你回去其实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沈娴的神色忽然变得认真起来:“你想个办法把清玄夫人和公祺先生的弟弟从绵竹带出来。” 张鲁猛地抬头看向沈娴和甘宁。 面对张鲁充满希冀的目光,甘宁表示压力山大,他对沈娴抱怨:“你以为我是万能的吗?” 沈娴怕拍甘宁的肩膀:“偷个人而已,我相信你。” “咳。”荀攸咳嗽一声,面无表情地对沈娴说道:“主公,偷人不是这么用的。” 话一出口就发现自己口误了的沈娴恨不得把荀攸的嘴捂上让他少说两句,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沈娴赶紧转移话题:“那就这么说定了?军师有什么要补充的没?” 荀·军师·攸果然没有让人失望,一句话就把沈娴堵得哑口无言:“主公,你说的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郭亚多他们向南逃的基础上。确实这种可能性很大,但还有两种可能却被你忽略了。” 荀攸摊开手掌:“万一他们向朝廷投降了呢?万一他们负隅顽抗呢?” 沈娴一脸郁闷地蹲在角落里面画圈圈,荀攸看着她哀怨的背影,无奈地问甘宁:“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想打荆州?” 于是甘宁就把沈娴之前对他说的设想告诉了荀攸和蔡琰。这俩人听后挺惊讶的,细细想来其实沈娴的想法还是有可行之处的,但因为刘焉横插一杠子的行为她已经错过了最好的进攻时机。 “军师,你怎么看?”甘宁耸耸肩膀:“反正我劝不动她。” 荀攸沉吟片刻道:“我的建议是什么也不做,先修生养息。即便一切都按照主公的想法发展,至多打完樊城一仗,益州就会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百姓就没法生活了。若要为长久的发展考虑,至少未来一年内不宜妄动兵事。” 甘宁挠挠头:“那这一年就什么都不做吗?” “当然不是。”蔡琰笑着接过了荀攸的话:“虽然不能打仗,但可以动手脚的地方很多呀。比如西凉那边,马寿成与韩文约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好,两个人都主事,总有产生矛盾的时候,加以挑拨利用,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拿下西凉也有好处,你见过董仲颖的骑兵有多厉害了吧?”荀攸淡淡道:“平原上在面对步兵时,骑兵有绝对的优势。但益州不产马,很难组建骑兵队,如果拿下西凉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而且西凉地势平坦,适合大面积屯田,还可以解决将来攻打司隶等地区运输粮草困难的问题,极大地节约了人力、物力和财力。”蔡琰边说边往沈娴所在的墙角走过去,她拍了拍沈娴柔软的发顶:“有些事情急不得,得一步一步来,而且小娴你真的忍心看自己治下的百姓们用命来支持你打仗?” 沈娴当然不忍心,天晓得她当初光治理好绵竹县就费了多大的功夫,有时候整夜整夜睡不着觉,都是在想如何发展农业和商业。 蔡琰和荀攸一唱一和,总算暂时打消了沈娴出兵荆州的念头,但沈娴还是坚持要把甘宁送回绵竹。对此荀攸也是支持的,他对甘宁解释道:“自从从洛阳来到汉中,这么长的时间我们竟然一次都没有收到过刘州牧传来的消息。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驻守在葭萌关的那一万兵马一直没有动静,所以也不知道州牧大人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之前我就想派个人回去探探,但擅自逃离战场是大罪,我怕将来被有心人扣在主公身上算计她,正好这次陛下把二位公子的棺木送来了,兴霸你就借口送灵回趟绵竹看看情况,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及时通知我们。” “记得要把清玄夫人和公祺先生的弟弟带出来,一定要带出来,”沈娴认真地对甘宁叮嘱道:“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汉中的兵马都被拉上了战场,父亲摆明了在削弱公祺先生的势力,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我就怕他……” 就怕刘焉或者刘璋脑袋一抽把清玄夫人和张鲁的弟弟杀了。威胁之所以被称为威胁,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还没发生,然而若是清玄夫人和张鲁的弟弟真的死在刘家父子手中,张鲁再无顾忌,事情可就真无力回天了。 “你自己也注意点安全,若不是朝廷的旨意不能违抗,还得去武关装装样子,我就亲自回绵竹了。”沈娴想了想,还是摸出了广汉郡守的官印放到甘宁手中:“带上它,有什么需要的你就看着用吧,我相信你有分寸。” 甘宁对着太守印吹了个口哨:“这可是我拿过的最大的官印了。” 沈娴无所谓地摆摆手:“你要是喜欢,将来就送你了。” 甘宁意味深长地看着沈娴:“借你吉言。” 甘宁怀揣着沈娴的官印踏上了返回绵竹的征程,他把沈娴手下那二十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一并带走了,沈娴原本很不情愿,甘宁立马指着张绣道:“你有你的枪术老师保护,可我什么都没有,你难道让我一个人把俩棺材抬回去吗?” 张绣:“……” 分明就一句话都没说过怎么又躺枪了?咦,为什么要说又? 沈娴看看张绣,再看看自己麾下那二十个汉子,看看张绣,再看看汉子们。 最后沈娴一挥手:“行你带走他们吧。” 坑了沈娴一把的甘宁愉快地走了。 送走了甘宁后,沈娴头两天觉得挺清净,后来就觉得烦闷了——蔡琰和荀攸搭伴批改公文,沈娴去凑过几次热闹,可每次不到半分钟就被闪瞎狗眼仓皇而逃了;去找张鲁,两个人相对而坐默默地待了半天,张鲁开始给沈娴讲《道德经》,听得沈娴昏昏欲睡;跟着张绣去学习枪法,张绣的确是个好老师,可他比张鲁还要闷,基本不跟沈娴说话,每次都要沈娴以弹琴作为威胁才会哼哼两声,简直让人气得想撞墙。 于是沈娴开始想念没事儿就跟老妈子一样唠叨操心的甘宁。 不过沈娴没烦多久,事情就出现了变故——屯兵函谷关的牛辅等人在皇甫嵩的军队逼近之前弃关逃跑了,牛辅带着几个手下只身逃向并州,董越和樊稠则带着差不多四万人向武关逃来。这下沈娴觉得压力大了不少,若是让樊稠和董越的四万人与镇守武关的四万人汇合,一共八万人她打起来太费劲了。 所幸随即沈娴得知了曹操带兵追在董越和樊稠身后向武关赶过来的消息,以及皇甫嵩也带着皇城军赶来相助,最后连窝在散关的马腾都跑过来凑热闹了,四路兵马凑在一起六万人,指挥得当获胜完全不是问题。 从长安出兵的皇甫嵩在董越和樊稠逃入武关前先不紧不慢地把大军停在了峣关修建防御工事。当初董卓入长安后第一件事就是占领关中四关防备四方豪强,然而董卓觉得峣关处在关中四关的包围当中,没有占领的必要,所以也没去管峣关。后来董卓死了,他的部下们忙着争权夺利忙着活命,更顾不上一个小小的峣关,结果现在却吃了大亏,眼睁睁瞅着皇甫嵩把战线推到了距离武关那么近的地方。 沈娴实在是不理解董卓这些手下人的想法,明明每个人都手握雄兵,而且西凉兵马的战斗力是公认的厉害,如果他们团结一把反攻长安,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但事实上这几人不是弃城逃跑就是互相内斗打个你死我活。比如牛辅,他只是看到有些士兵逃跑就觉得自己的军队哗|变了,当即揣上金银珠宝带着十几个护卫就抛下大军跑了,沈娴都能遇见到他的结局绝壁是因为那些金银被人害死——要知道在这种乱世,人一旦疯起来可是什么都敢做的。 说实话,沈娴特别怀疑这几位其实是朝廷的卧底,故意被派去坑董卓的。 两天后沈娴抵达了峣关与皇甫嵩汇合。 沈娴在皇甫嵩的军中见到了随军而来的贾诩,他身边还跟着一条小尾巴。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元气满满地追着贾诩兴奋地说着什么,贾诩虽然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但年轻人提出的问题他都有好好回答,也会时不时拉住年轻人的衣袖阻止他乱跑闯祸。 贾诩打了个哈欠四下张望,便看见站在不远处抱着胳膊盯着自己的沈娴。他一挑眉,对着沈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抬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话。 沈娴不明所以,紧接着她看见那个年轻人一脸激动地朝着自己冲了过来,贾诩则面带戏谑慢腾腾跟在他后面。 沈娴:“……” 年轻人冲到了沈娴身前五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他跑的气喘吁吁的,低下头把一只手按在自己胸口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休息片刻后年轻人缓过劲来了,他慢慢抬起头,那双明亮如点漆的眼睛充满希冀地朝沈娴望了过去。 沈娴:“???” 年轻人:“……” 年轻人看着看着,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目光在沈娴修长的脖颈上扫过后,他顿悟了:“啊!你——” 贾诩此时刚好走到年轻人身后,他探手一把捂住了年轻人的嘴:“又见面了,刘大人。” “这是……”沈娴看了看被贾诩捂得面颊通红的年轻人:“他快被你憋死了。” “没关系,小孩子总是喜欢乱说话,”贾诩意味深长地低头看着年轻人:“憋两回就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 “呜呜呜!”年轻人盯着贾诩又是指天又是指地,手胡乱地摆来摆去,就差跪下发誓了,折腾半天后整个人都显得可怜兮兮的。 半晌后贾诩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年轻人,他看向沈娴给她介绍:“这是杨司空家的公子杨德祖,特别仰慕你,一直以你为目标,很想见你一面。” 第一次成为别人偶像的沈娴傻眼了,她呆呆地看着年轻人:“啥?” 杨德祖?如果没记错……这小哥是杨修? 妈呀好像有点萌呢。看着杨修的目光中有激动和烦恼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互相交织,沈娴觉得这孩子挺有意思的。 “我……我是杨修杨德祖,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觉得你很厉害!”杨修犹豫了好半天,终于下定决定对沈娴说道:“但我将来一定会超过你的!” 沈娴笑了,她眨眨眼睛:“那你努力哦。” 得到了偶像鼓励的杨修激动地跑圈去了。沈娴被杨修的行为弄得满头雾水,她婉转地问贾诩:“我说错什么了吗?他到底怎么了?我总觉得这孩子好像……不太对劲儿啊?” 贾诩淡定地回答:“没什么。” 真的?沈娴很怀疑贾诩的话,但贾诩一副不准备多说的样子,沈娴也没办法。 其实贾诩也很无奈,他当然不能多说,难道让他告诉沈娴,杨修之所以在看见沈娴后跟抽风了一样,是因为发现自己崇拜的男神变成女神了,纠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第33章 【032】说得好像还有救 当天下午曹操的兵马也赶到了峣关与大部队汇合,只有马腾还在赶来的路上。沈娴把荀攸丢给贾诩进行“友好的会晤访问”,她则拐着蔡琰晃去围观曹老板。没想到曹操竟然能从人群中一眼就认出她们二人来——确切地说是认出了蔡琰。 “昭姬?”曹操诧异地说道,他命令手下人先走,自己则来到了蔡琰的面前:“你不是已经跟老师离开洛阳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父亲和卢先生去了益州,”蔡琰脸上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她柔声道:“我留下来帮商羽。” 曹操的目光落在沈娴的身上,他流露出一丝微妙的情绪:“刘大人,又见面了。” “我还没来得及出兵,曹大人就已经赶过来了,”沈娴对曹操拱手见礼,她一脸遗憾的样子:“真可惜。” 曹操笑了笑:“不能在战场上得见刘大人的英姿,我也很遗憾。” 三人随便聊了一会儿,就见夏侯惇表情严肃地找了过来,他对沈娴和蔡琰简单地打过招呼后,转头对曹操急切地说道:“孟德,军师忽然吐血了,你快去看看吧!” 曹操一愣,连告别都没有直接跟着夏侯惇就走了。沈娴正摸不着头脑,却见曹操又退了回来,他期待地看着蔡琰:“昭姬,我知道你擅长岐黄之术,能帮我帐下的一个幕僚看看么?他最近身体不太好。” 蔡琰眨眨眼睛,忽然握住沈娴的胳膊把她推到了曹操的面前:“说起岐黄之术,你得找这位,在她面前我算班门弄斧。” “她可是神医华元化的亲传弟子。” 沈娴怎么也没想明白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反正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跟蔡琰站在曹操的营帐中了。 时不时有剧烈的咳嗽声从卧榻上传来,沈娴跟蔡琰走过去,便看一个小小的人形缩在厚厚的被子里面,这让两人产生了一种被子要把人压垮的错觉。其实是因为此时的戏志才太瘦了,总觉得他浑身上下就只剩了一把骨头披了张皮,一个身高八尺的汉子用形销骨立来形容完全没有违和感。 沈娴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她想到自己上次还在孙坚的营帐中见过戏志才一面呢。沈娴清楚地记得,虽说那时她便看出了的戏志才脸色苍白身体不好,可戏志才也没病到现在这个程度啊?这才多少天,就变得跟快死了一样,曹操究竟对他的谋士做了些啥? “他到底做了什么?”沈娴探手搭上了戏志才的手腕,发现他的脉搏有些弱:“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把自己作成这样了?” 曹操叹了口气,俯下|身帮戏志才掖被角:“之前函谷关的战局僵持不下,志才操了不少心,当时他的状态就不太好,后来我们连夜往峣关赶路……” 虽然曹操的话说得含糊不清,但沈娴已经可以想象戏志才为了尽快攻破函谷关而几天几夜不休不免地研究战术的样子。说白了就是累的!本来戏志才的身体就弱,他不好好调养着,反而变本加厉地糟践自己,瞅瞅那俩媲美熊猫的大黑眼圈! 沈娴一边腹诽曹老板真不会疼人,一边狠狠白了他一眼。往旁边跨一步给蔡琰让开位置,沈娴说道:“昭姬姐姐,药方你开,我给他扎几针吧。” 说起来这应该是系统赠送的金手指之一,沈娴在穿越后无师自通了与医学有关的知识,但这些知识就像是硬塞进她大脑里的一样,可以被读取,却不能灵活运用,离融会贯通更是差得很远。于是就导致了某种尴尬的情况出现:把完脉后沈娴能明白患者得了什么病,可若是开药方给人治病,她就不擅长了。 所幸沈娴抽中了武学系统中的万花武学,给她附带了一份离经易道的心法,在这个心法之下,沈娴只要根据指示抄起银针做出对应的动作,施展太素九针对着目标扎扎扎,就能进行一系列的治疗了,如偷偷地补血、驱散不利状态等。 戏志才的脸色苍白得跟面粉似的,一看就贫血,先给他奶几口把命保住,至于如何调养,就交给蔡琰来操心吧。 沈娴出来玩自然不会带针具,夏侯惇便去随军大夫那里借了一套过来。沈娴挽起袖子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她的小臂上有道形状奇怪的疤痕一闪而过。曹操瞥了一眼便很自觉地挪开目光,专心致志地盯着躺在床上陷入半昏迷状态中的戏志才。 蔡琰帮沈娴倒了一碗酒后用火折子点着,沈娴握着针在火焰上烤了烤,运起离经易道的心法,让柔和温暖的内劲缓缓聚集在银针上,然后对准戏志才的穴位扎了下去。 沈娴三提针一长针扎得不亦乐乎,随着愈来愈多的离经易道真气进入戏志才的穴道中温养修复,戏志才的脸色渐渐变得正常了不少,不过他的背后也变得跟刺猬一样了。曹操觑着沈娴下针时的神色,发现她时而一脸严肃时而目放精光,感觉跟蛇精病一样,要不是戏志才的脸颊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他还真有些怀疑沈娴到底靠不靠谱。 对于曹老板的腹诽沈娴一无所知,她在扎了好多用来加血的局针、提针和长针后,最后一针下了一记用来驱散不利状态的利针。万一戏志才身上挂着某种持续掉血的debuff,不把它祛除掉,沈娴就算奶满了戏志才也没用。 等了两刻钟后沈娴开始起针了,随着银针一根一根被拔出,昏迷的戏志才渐渐醒了过来,他一双眼睛水雾朦胧,迷茫地看看沈娴又看看曹操,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娴没理戏志才,她把银针码好,拍拍手站起来:“成了,接下来就交给昭姬姐姐了。” “药方我已经开好了,”蔡琰把方子递给曹操:“记得卧床静养。” “如果你不想他死的早。”沈娴补充了一句:“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照理说他这个年龄正应该是身体健康精力旺盛的时候,可你看看他这样子——他平时有没有什么癖好?” “喝酒吧。”蔡琰抱起歪在床头的小酒坛子晃了晃,发现里面还剩下一个底:“少喝点没什么,但万事讲究一个度,超过了限度当然会出事。” “多谢二位相救。”戏志才的大脑慢慢变得清醒起来,他扫一眼屋中的情况便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不顾曹操的阻拦,戏志才挣扎着对沈娴和蔡琰作了一揖感谢他们二人,他苦笑道:“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原本就时日无多了。其实我并不在乎这个,只恨不能帮主公多谋划一些……” 曹操脸色一变,他训斥道:“胡说什么!你听话好好养病,别老是胡思乱想了!” 戏志才轻轻摇头:“主公,没用的——” 戏志才话音未落,忽然觉得面前劲风突起,他眼前一花,再定睛看时便见夏侯惇一脸莫名其妙地站在自己身前,手中还攥着一蓬银针。 曹操的脸色阴沉下来:“刘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蔡琰望望明显生气了的曹操,再看看一脸无所谓的沈娴,最终决定还是不说话好了。 沈娴保持着甩针出去的姿势,丝毫不掩饰自己刚才想干掉戏志才的意思,她冷笑道:“说老实话,作为大夫我最讨厌你们这种病人,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救了也是白费工夫;作为主公我也最烦你们这种属下,拼了命的干活,整的好像我有多不近人情多残忍,把手下人当驴使唤。你要是我的人,我得气得天天给你弹琴听,也就孟德脾气好忍得了。” 虽说不明白生气和听琴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沈娴的一席话还是让戏志才陷入了沉思之中,曹操的脸色也从生气变成了哭笑不得。 之后沈娴就没再多嘴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点到为止就好,其他的还是留给曹操去操心吧。 然而沈娴没想到的是,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说多了就是给自己立小旗子,在不久的将来,她会比现在的曹老板苦逼的多。再怎么理直气壮地训别人,等事情真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别说强迫人家听琴,就连喊一嗓子都舍不得,只能天天追在某人后面好声好语地哄着他喝药。 回到自家营帐后,沈娴对荀攸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她着重抨击了戏志才这种玩命干活的行为,并且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绝对不会让手下人累得要死要活。 荀攸从堆成小山的军报后面探出头来,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沈娴:“是吗?” 沈娴感觉浑身发凉,她嘿嘿一笑,主动扒拉了几捆公文猫到一边去看了。 荀攸把刚刚批改好的军报扎好,站起身往外走去。沈娴叫了他一声:“哎公达你干嘛去啊?” “散步啊,劳逸结合,这不是主公你刚才的话么?”荀攸淡淡地说道:“哦对了,主公,桌案上那些文件是今天必须要批改完的,公祺先生等着要呢,绝对不能往后拖。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属下就全交给你了,别太累啊。” 荀攸说完,不再搭理目瞪口呆的沈娴,带着蔡琰出去转悠了。 “你把昭姬姐留下啊!”沈娴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昭姬也是你爱护的属下。”荀攸给了沈娴一个鼓励的眼神:“主公,好好干,我看好你。” 郁闷的沈娴把蔡琰和荀攸赶走了。 蔡琰心软:“要不我帮帮她?那也太多了,你积压了几天啊。” 荀攸呵呵:“只有我一个人在干活,就不要指责我速度慢了。” “我没这个意思。”蔡琰叹了口气。 “咳。”荀攸果断转移话题:“没关系,我收到小叔叔的回信了,他说已经准备动身启程,过两天就能到,到时候人多了活自然就少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荀攸问蔡琰:“你刚才说,主公在曹孟德那里说她很讨厌戏志才那样的属下?” “不是讨厌。”蔡琰回忆起沈娴的神情,揣测道:“只是不喜欢……不喜欢一个人那样草率地对待自己的健康,她对事不对人吧。” “哈,那可有意思了。”荀攸难得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小叔叔信中说他这次来除了举家搬迁外,还带了个朋友。巧得是,我小叔叔、他那个朋友、还有戏志才,他们三个以前都是在颍川书院一起读书的,说来大家都是同窗好友。如果不出意外,小叔叔和他朋友以后都会在主公麾下了。我先给你提个醒,我叔叔那个朋友啊,跟戏志才是一个性格的人。” 蔡琰:“……” “告诉主公一声?”荀攸跃跃欲试:“让她有个准备嘛。” “还是不要了。”蔡琰摇摇头:“没影的事呢,等来了再说也不迟。” “倒也是。”荀攸点点头:“他们都是那种看眼缘的人,所以我说主公能不能让我小叔叔留下就看她的造化了,如果看不顺眼,小叔叔会把族人留给我照顾,自己再去找其他人辅佐的。” 蔡琰感叹道:“荀氏文若,王佐之才,若是不能来,那倒真可惜了。” 荀攸忽然问道:“……那我呢?” “嗯?”蔡琰好像不明白荀攸的意思,她无辜地眨着眼睛。 这回轮到荀攸觉得郁闷了,他摸摸鼻子拧过头去:“没有小叔叔也有别人,主公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贾文和搭上线了呢。” 想到刚才沈娴把他扔到贾诩面前去挖墙脚,荀攸就觉得心塞。他跟贾诩都是顶聪明的人物,本来就有点王不见王的意思,再加上二人目前还不在一个阵营,见了面不互相嘲讽几句那都是涵养好。荀攸跟贾诩在言语上进行了温和的、短暂的交锋后打成平手,但想想贾诩一个人耍了全益州……荀攸再不愿意也得承认自己输了半招。 还挖墙脚?荀攸腹诽,贾诩那家伙还用挖吗?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从破坏刘焉的计划到给沈娴写信告诉她长安城的变故,从派貂蝉去斜峪关策反吕布再到出城给沈娴传旨送棺材,一桩桩一件件看似互相矛盾没什么意义,可看看沈娴的反应呢?沈娴可是亲口说出了“我想要他”这四个直白的大字,还是在得知贾诩的计划间接害死了她两个哥哥之后。 贾诩摆明了就是要投奔沈娴,但他又不会直接过来,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杨彪和皇甫嵩等陛下一派的人都在有意无意地防备着贾诩,贾诩在长安城中虽说地位挺高,但实际上他身处于危险之中。一般人这个时候能撤就赶紧撤了,保命要紧。贾诩也惜命,但他不会让自己像逃跑一样离开。荀攸觉得,贾诩若要投奔沈娴,在他来之前定然会搞出点什么事情,当做送给沈娴的见面礼。 不过说到沈娴的两个哥哥……荀攸奇怪地问蔡琰:“刘季玉就算了,可我怎么觉得主公跟她另外两个兄长之间的气氛也有点怪呢?” 蔡琰失笑:“这人都没了,能不怪么?” “不是,你别闹。”荀攸无奈地笑笑:“你跟主公从小一起长大,她与她大哥二哥的关系如何?” 蔡琰摇摇头:“刘季玉倒是还会隔三差五过来找她玩,可她大哥二哥……整整一年,我从未见过他们二人。” 听到蔡琰小时候就见过刘璋,荀攸大惊之下脱口而出:“你确定刘季玉是去找主公玩的?” 蔡琰面无表情地盯着荀攸,荀攸赶紧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 “至少在她居住在我家读书的那段时间里面,她大哥二哥从来没看过她,她也从来不提自己的两个哥哥。”蔡琰一边回忆一边微笑:“当时我还羡慕她有三个哥哥呢,但她却说她羡慕我一个人得到了全部的宠爱……都是小孩子的言论罢了。” 荀攸点点头,勉强接受了兄妹三人从小关系就不好这个解释,毕竟他们年龄差得太多,可能玩不到一起去。 第二天马腾的西凉军姗姗来迟,皇甫嵩召集大家开了个会,重点讨论一下武关该怎么打的问题。 孙子兵法云:上将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可见强行进攻是最不明智的选择。打仗只是个手段,最终目的是平定叛乱,如果能有别的方法达到目的,那为什么非要去劳民伤财地打仗呢? 郭汜他们被困在武关,不能回凉州不能去并州,要么投降,要么就挥师南下去跟刘表联合,毕竟刘表这个荆州牧的位置还是董卓借皇帝之口给封的呢,而且跟刘表联合有个现成的示好机会呀!孙坚正进攻樊城呢,大家里应外合把孙坚灭掉好不好? 相信在武关的董贼余党中,有些人会支持联合刘表的。老是猫在司隶又不好玩,看看天下豪杰们一个个都开始自己占地盘了,这些人又怎么能甘心落后。但支持投降的人也很振振有词呀,因为按照经验来看,投降了并不会死,还可能会被委以重任,毕竟当今陛下身边的可用之人已经不多了。 两方都认为自己有道理,况且董卓已死,大家都觉得出头当老大的时候到了,谁也不服谁。于是如果就放任他们这么吵下去…… 沈娴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历史的重演,这不就是当初斜峪关情况的放大版吗? 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等待矛盾慢慢发酵,或者等到武关的粮草吃光光——峣关和函谷关一锁,武关的补给线都被掐断了,郭汜他们几人迟早有关系崩盘的一天。 可一向镇定的老将皇甫嵩这次却显得有些心急,他问贾诩:“不知文和有什么高见,能让武关内董贼余孽的冲突立即发生呢?” 贾诩从会议开始时便老老实实地缩在角落当背景板,也不出声,可惜最终还是难以逃过被皇甫嵩点名的命运。 贾诩缓缓睁开眼睛,他没有丝毫感情的目光在营帐中众人的脸上绕过一圈后,最终落在了沈娴的身上。 沈娴面无表情地盯着贾诩。 贾诩慢腾腾地说道:“我确实有个计策,就是不知道刘大人肯不肯配合了。” “真是不巧啊。”沈娴忽然笑了笑,她眨眨眼睛,摆出一副遗憾的样子:“贾大人您想要的那个人……他此时并不在这里。成都好像出了点事情,我就派他带人回去看看情况了。” “哦,那真可惜。”贾诩点点头,随即闭上眼睛垂下头不说话了。 皇甫嵩:“……” 这就放弃了?不再努力一下吗!你真的不是跟刘商羽约好了演戏的?皇甫嵩默默地想。 皇甫嵩暗自压下心中的火气,他尽量和颜悦色地问沈娴:“商羽,你跟文和在打什么哑谜?” “几天前拦截李稚然进攻长安的时候,我收了一批俘虏。”沈娴解释道:“其中有个人,是张元善的侄子。我见他武艺不错,就留在身边了。” 皇甫嵩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贾诩的算盘——还是他惯用的反间计,把张绣派去武关带几句话什么,趁机动摇军心加速激化矛盾,让武关的局势尽快崩溃。 但沈娴已经堵死了贾诩这个计谋的可能性,皇甫嵩即使不甘心也只能作罢了。 没办法使用计谋——其实荀攸和戏志才都有想法,但这俩人又不会傻不拉叽地开口给己方找麻烦,而皇甫嵩只带了贾诩一个谋士——挑拨离间的事情便只能暂时作罢,还是认真祈祷董贼余孽们能尽快自己乱起来吧。 联军的日常变成了去武关门口挑衅骂架,看看能否把敌方将领骂出关来迎战,能消灭一点是一点嘛,斩将也是打击敌方士气的好手段。骂架挑衅的人选是大家轮流上场,谁也别落下,今天轮到了夏侯惇、沈娴和赵云去叫阵。 让沈娴感到惊讶的是,赵云竟然还在曹操的军中。如果不是赵云没换白马义从的衣服,沈娴都要以为赵云跟曹老板走了。 不过刘关张三兄弟不见了,沈娴询问了夏侯惇,得知他三人在函谷关就离开了,说是要去徐州转转。临走前曹操还很摆出了一副很舍不得刘备的样子,而刘备也答应了曹操有空会来看他的。 沈娴:“……”槽点太多不知道该如何吐了怎么办? 沈娴特别想告诉夏侯惇一定要当心,因为刘备身上带着诅咒的debuff,他走到哪里哪里就倒霉,投奔过的人基本上都扑街了。但沈娴跟夏侯惇不是很熟,所以她最后还是没开口。 到达武关下,沈娴、夏侯惇和赵云三人还就“谁先骂”的问题推辞了一下,最后沈娴和赵云两票对夏侯惇一票,夏侯惇愤愤地骑马去叫阵了。 夏侯惇刚往前走了两步,城楼上忽然抛下来一个人砸在他马前。夏侯惇微微一惊,他赶忙勒马后退,低头去看。 高空抛物落地后会被摔得很惨,那人也不例外,他四肢扭曲地瘫在地上,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脸尚算完整,能勉强看清他圆睁的双目把吃惊和愤怒定格在了一瞬间。即使被从高楼上扔下来、摔得那么多,这人身下也没有流出多少血液,很显然是早就死了。 扔过来一具尸体……是想干嘛?夏侯惇一脸莫名其妙。 沈娴跟赵云打马上前,赵云跟夏侯惇一样不解,而沈娴看了一眼尸体转身就吐了。 “刘大人,”距离沈娴最近的赵云有点尴尬,他试探着伸手拍了拍沈娴的后背:“没事吧?” 沈娴摇摇头,死命扯着踏炎乌骓的缰绳让它往后退,退出五步远之后,沈娴才捂着嘴说道:“那是……张元善。” 那日拦截李傕的军队,沈娴曾经瞥见过张济的身影,再加上尸体上那张尚算完好的脸跟张绣有三分相似,沈娴几乎可以断定这人就是张绣的叔叔张济。 张绣一直颇为担心的叔叔,真的死在了武关内发生的派系斗争中。 有那么一瞬间,沈娴很庆幸荀攸提议这次联合攻打武关的战役让张绣与张鲁留守后方。 第34章 【033】竟敢挖墙脚 接下来夏侯惇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没能把武关内的人骂出哪怕一个来,若不是张济的尸体此时正惨兮兮孤零零地瘫在地上,夏侯惇甚至觉得刚才城楼上郭汜那一闪而过的冷笑是他的错觉。网值得您收藏 沈娴吩咐手下人想个办法把张济的尸体收敛带回营地,自己则蹲在路边脸色苍白地开始吐了。 夏侯惇和赵云原本以为沈娴虽然是个妹子,但刘焉放心让她带兵打仗说明她至少以前是杀过人见过血的,没想到她其实压根还没遇上杀人的机会,再加上张济的尸体死状太惨,一些老兵都受不了,沈娴上来就受这种刺激,不吐才怪呢。 二人有些尴尬在沈娴身后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夏侯惇看不下去了,对赵云做了个安慰的手势,赵云默默地摇头,示意不用。 想到自己第一次看见死人尸体时的反应,赵云觉得沈娴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这道坎只能沈娴自己跨过去,没人能帮的了她。 所幸沈娴蹲了没一会儿就坚定地爬起来了,她骈指如风,运功封了自己身上的几处穴道,虽然无法缓解心里不断冒出来的恐惧感觉,至少那萦绕在她鼻尖周围的腐烂气味闻不到了。 “让二位见笑了。”沈娴苍白的脸颊上浮起一丝苦笑,她并没有为了自己的面子强撑着说些什么辩解的话,这倒是让夏侯惇对她多了不少好感。 “其实我也受不了。”夏侯惇摸摸自己的鼻尖:“死人见多了,但也没见过那么惨的……好歹也算是一方豪强,竟然落得这种下场,真是……” 有那么一瞬间,三人都产生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看来今天他们也不会出战了,回去吧。”夏侯惇拍拍自己的坐骑,说道:“不知道要这样耗到什么时候去。” “快了。”沈娴翻身上马,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她的目光却变得坚毅起来:“张元善死的这么惨原本就是个信号,武关内的情况说不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我不信其他人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元善身死而毫无感触……谁知道下一个是不是自己?” 收到了沈娴派斥候提前送回来的消息,荀攸来到了大营门口迎接人,见沈娴的神情尚算正常,荀攸微微松了口气:“情况如何?” “我觉得你还是别看为好。”荀攸一提,沈娴不自觉地想起了张济那死不瞑目的脸,她赶紧摇摇头驱散纷乱的思绪:“总之,我太庆幸没让佑维过来了,我要是他我得疯了。” 张绣要是来了,眼睁睁看着亲叔叔的尸体从天而降……这场景估计他能记一辈子。 “现在怎么办?”荀攸不紧不慢地在沈娴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告诉他?” “……”沈娴为难了。她能为了形势的考虑而毫不在乎地压着两个哥哥身死的消息没有直接传回成都,却不忍心也这么瞒着张绣。可是告诉张绣…… 沈娴叹口气:“算了,告诉他吧,瞒能瞒多久?他迟早得知道。反正现在贾文和也没法算计他了,正好兴霸走了军中无将,让他过来自己报仇吧。” 荀攸点点头:“行,那我去写信了。” 荀攸的信没写完就扔一边去了,因为在沈娴他们走后不久,武关中发生了大规模的内乱,几方人马斗得十分惨烈,最后的结果是樊稠带着一万人向荆州方向逃去,剩下的人都被郭汜杀掉了,首级装在盒子里面送到了皇甫嵩的案头上。 和叛军首级一同被送来的还有一封声情并茂的投降信,郭汜在信中用大段大段的篇幅严厉痛斥了自己的行为,说自己一时糊涂竟然听信了贼人的蛊惑,犯下了大错,诚惶诚恐不知该如何是好,思来想去只得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希望能尽量弥补自己的错误,比如将其他叛逆分子斩杀,奉上他们的首级来表示自己悔过的诚意,希望朝廷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一定重新做人。全篇字里行间都流露着幡然悔悟的意味,让人读了之后顿觉怜惜,如果不是清楚郭汜是个什么货色,大家几乎都要相信郭汜的“诚意”了。 “你说这是谁给郭亚多捉刀写的?我猜是段忠明。”戏志才看完投降信后啧啧称赞道:“文笔还不错嘛,行文流畅辞藻华丽,称得上是一篇佳作了啊!” “说不定就是人家自己写,”荀攸用小刀将竹简上写错的地方挂掉,头也不抬地说道:“万一郭亚多在打仗之余酷爱读书呢?” “那他还真闲。”戏志才摇摇头,把投降书扔到一边,换了个话题:“听说文若要来?” 荀攸的手顿了顿,他漫不经心道:“我写信请小叔叔来帮忙的,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以及你要问郭奉孝就直接问,扯我小叔叔做什么?” 戏志才抚掌大笑:“哎呀公达,你当真无趣,这说出来可就没意思了呢。” 荀攸没搭理戏志才,过了一会儿只听戏志才又说道:“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所以前段时间就想给曹公推荐点别的人来帮忙。” 荀攸抬头看了戏志才一眼:“说得跟遗言似的。” 戏志才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可不就是遗言……” “本来我给奉孝写了信的,没想到让你抢先一步。” 荀攸一本正经道:“我只给小叔叔写了信,谁知道他刚好也在?这事儿你不能怨我。”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戏志才失笑道:“不怨你?你算计好的吧?奉孝跑去袁本初那本来就是因为文若。” “随你怎么想。”荀攸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若是有手段,等他们到了,尽管来挖人啊,能游说走是你的本事。” “你以为我不敢?”戏志才白了荀攸一眼:“说真的公达,以你的才能,来曹公这里可以得到更好的施展,为什么非要掺和进益州的乱局之中?刘季玉回归,刘君朗态度暧昧,将来怎样谁也说不好,你就这么笃定益州牧会是她刘商羽?” 荀攸把处理好的竹简堆在桌角,抬起头坐得端端正正,他盯着戏志才道:“你这是替曹公来当说客的?” 戏志才笑而不语。 荀攸沉默半晌,忽然叹了口气:“多谢厚爱,但我有必须帮她的理由,而且我也没觉得跟着她有什么不好。虽然主公人蠢了点反应慢了点,会被你们这些聪明人三言两语绕进沟里去,有时候还相当的不靠谱,但至少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且一直在努力,哪怕方向南辕北辙。” “你呢?”荀攸注视着戏志才:“你想要的是什么?你的曹公想要的又是什么?他能保证自己的想法一直不变吗?能为了这个目标坚持走下去、哪怕粉身碎骨吗?” 屋中安静了好久后,只听戏志才轻笑一声:“你这是在夸她呢还是损她呢?” 荀攸没说话。 戏志才又道:“路这么长,谁能保证自己是一成不变的?” “她可以。”荀攸意味深长地说道:“而且我确定,她绝对不会改变。” 因为那条路如果走到最终点,所有人的目标都会是一致的,哪怕现在说得再冠冕堂皇义正严辞,等到在权力的巅峰滚过一轮后…… 谁能把持得住呢? 所以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朝着那个方向努力,还省的中途发现自己偏离轨道后纠结一番。 对于荀攸的话戏志才不置可否,他完全没明白荀攸最后那句似是而非的话是什么意思,或者说他根本没敢往那方面想。即使现在天下大乱四方混战,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告诫了大部分人,皇位依然不是大家敢去随意触碰的东西。 不过很可惜,沈娴没受过东汉的教育。 谈到不该说的东西,荀攸和戏志才默契地就此打住换了个话题。又随便聊了好半天,戏志才终于等到了曹操来接他。 事情是这样的,自从沈娴给戏志才扎过针后,戏志才吐血的次数变少了,脸色变得红润了,就连饭都能多吃半碗。见沈娴的针法有如此奇效,为了自家谋士的生命健康着想,曹操便厚着脸皮去找了蔡琰,然后蔡琰又委婉地对沈娴说起了这件事情。 治病救人的事沈娴从来不推辞,但想起了戏志才的熊猫眼和他撞死南墙不回头的倔强,沈娴便提了一个要求:治病可以,不过曹老板你得管好你家谋士别作死,否则救了也是白救,还不如让我一刀捅死他算了。 曹操再三保证一定好好看着戏志才治病,然后就不顾自家谋士哀求的目光,把人直接丢给了沈娴治病(调|教。是以这段时间的戏志才完全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没有酒喝,连肉都很少吃,天天就是喝粥喝粥和喝粥…… 戏志才深切地怀疑沈娴跟自己有仇。正是为了报复沈娴总让自己喝粥的仇,戏志才才趁沈娴给他扎上针、去皇甫嵩那里开会的功夫挥起锄头试图把沈娴麾下的第一谋士撬走。 公达!刘商羽连肉都不让吃!酒都不让喝!这么抠门的主公你怎么受得了哦! 是吗?荀攸探手在桌案下摸了半天,最后端出一个小酒坛子,他在戏志才羡慕得很不能立马扑过来的目光中倒了一小杯,自言自语道:“虽说军中不让饮酒,但昭姬有对月小酌的爱好,主公就专门给她带了好几坛子备着喝……果然她在这里放了一坛。” 荀攸啜了一小口,脸上立即浮起了满足的神情。 戏志才:“……”咬手帕,好想要。 荀攸忽然惊讶地看向戏志才:“志才,你这是怎么了?” 戏志才眼巴巴地瞅着荀攸手里的酒杯:“你说呢!” “这个不能给你。”荀攸赶紧用袖子把酒杯挡上,义正严辞地说道:“主公说了,你还在治病,不能喝酒。” 戏志才仇恨地盯着荀攸。 用实际行动对戏志才进行打脸的荀攸心情大好,沈娴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难得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公达?你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而曹操则是发现了戏志才的不满,他偷偷地问戏志才:“怎么了?” 戏志才没说话,他一脸生无可恋地盯着荀攸面前的酒杯。 曹操立刻明白了,他一脸无奈地说道:“这个真不行。” 曹老板努力坚定自己的立场跟戏志才交涉的时候,荀攸则瞬间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的高冷样子对沈娴说道:“没什么,随便聊聊罢了。情况如何?” “还能如何?”沈娴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除了段志明和逃去荆州的樊稠,其余人的首级全都被郭亚多摆在了皇甫将军的桌案上,武关不战自降了,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对了。”沈娴想起件事来,她有些烦躁地问荀攸:“给佑维的信你送出去了吗?” 荀攸摇摇头:“还没有。” 在听到有消息说郭汜杀了一堆人来表示自己投降的诚意后,荀攸就把信放下了,他觉得已经没必要写了。 果然,沈娴长叹一声:“没有就好,别给他写信了,等我回去亲口告诉他吧。皇甫将军已经接受了郭亚多的投降,他现在是朝廷的人了。” 言下之意就是有了皇帝当靠山的郭汜已经不是张绣想杀就能杀得了的。眼睁睁看着仇人吞了叔叔的军队不说,现在还加官进爵了,这对于张绣来讲肯定是个极大的打击。 沈娴目前还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情,可让她就这么算了她又不甘心,因为沈娴已经把张绣看成是自己的人了,自己人被欺负,主公怎么能不帮忙找场子呢? “能不能想个法子,”沈娴沉吟片刻道:“至少把张元善的手下要出来,我也好在佑维那里有个交代。” “这事我没办法。”见沈娴一脸不开心,荀攸慢腾腾地说道:“但不代表别人没有。” 沈娴眯起眼睛盯了荀攸一会儿,默默地起身往外走。 “刘大人留步啊!”戏志才挺直腰杆对沈娴伸出手呼唤道:“您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 帮我把针拔了再走啊!难道我还要顶着满后背的针再坐上一个时辰吗? 是的,戏志才的正面十分正常,但如果有人绕到他的背后去,就会发现他的背上扎了满满的银针,远远看去好像一只变异的刺猬。这是沈娴去皇甫嵩那里开会前给戏志才扎上的,扎上之后就不能乱动了,所以即使荀攸摸出酒来诱惑戏志才,戏志才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家喝。 刚才荀攸对着戏志才使坏的时候大约就是这样的心情→#有本事你来打我呀!# “抱歉。”沈娴一拍脑门,一脸歉然道:“我给忘了,现在就给你拔。” 沈娴开始帮戏志才一根一根地取针,这时荀攸忽然说道:“刚才志才想要喝酒,我没给他喝,他就生气了。” “才没有!”戏志才脸涨得通红:“谁要喝酒了!我喝粥!” 荀攸一脸“你就装吧你看谁信你”的不屑样子。 曹操和沈娴相视一眼,两人看看愤怒的戏志才,又看看一本正经的荀攸。 这算啥?小孩子对家长告状吗?荀公达戏志才你俩多大了? 拔完针的戏志才大有卷袖子跟荀攸干一架的打算,不过看看他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再看看身高八尺容姿伟岸的荀攸,曹操还是默默地把戏志才给拉走了。 等人都走了之后,沈娴无奈地问荀攸:“你今天怎么有兴致逗别人了?” 荀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志才刚才问我有没有兴趣换个地方。” 沈娴开始还没明白荀攸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耸耸肩膀就转过身去收拾扔了满地的竹简了。荀攸看着沈娴淡定的样子难得呆了呆,结果几秒钟之后,沈娴背对着荀攸握着竹简不动了。 沈娴:“……” 沈娴像生锈的机器人般一格一格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荀攸:“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荀攸:“……我说,志才问我有没有兴趣换个地方。” 沈娴深吸一口气,她从容地卷好了手中摊开的竹简,然后把竹简小心翼翼地堆在了桌角。做完这件事情后,沈娴猛地转身气势汹汹朝着帐外冲了出去。 正好蔡琰回来,差点被沈娴撞到,她一把握住沈娴的手腕:“商羽?你去哪里?发生了什么?” “拦着她,”荀攸哭笑不得地对蔡琰说道:“千万别松手!” 蔡琰眨眨眼睛,见左右无人围观,干脆一把搂住沈娴的腰把她往营帐里面拖。 “放开我!我要给他个教训!”沈娴愤怒地挣扎着:“抢人抢到我头上来了!亏我还天天帮他治病啊啊啊——” 战五渣的蔡琰和荀攸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让沈娴安静下来。 蔡琰给面无表情蹲在桌案前发呆的沈娴倒了杯水,转头一脸嗔怪地看着荀攸低声说道:“你逗她干嘛?” 荀攸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怎么知道她反应这么大?” 沈娴忽然说道:“公达,你有什么不满意吗?” “没有。”荀攸头都大了:“我没答应他。” “哦。”沈娴点点头,她沉默了好久,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扔给荀攸:“交给你保管吧。” 在荀攸拆开锦囊之前,沈娴离开了大帐:“后天启程拔营回斜峪关,我去看看他们收拾得么怎样了。” 蔡琰追着沈娴走了两步,但沈娴头也不回地对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想一个人待会。蔡琰不好再跟着,只能回去。回到屋里后,蔡琰见荀攸跪坐在桌案前,一手握着锦囊在出神。 “她把什么给你了?”蔡琰叹口气,在荀攸的对面坐下。 “官印。”荀攸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情当真难以言喻:“刘君朗的官印。” 在这个认印不认人的时代,官印这种东西基本是官员们从不离身的宝物,像刘焉这种为了图省事把官印扔给自己女儿保管的就是一朵大写的奇葩。很显然沈娴也继承了他们家的优良品质——先前为了让甘宁方便行事,也为了保证他的安危,沈娴把自己广汉郡守的官印给了甘宁让他带着回去,而现在又把权利更大的州牧印给了荀攸。 “她这是怕你跑了吗?”蔡琰本来是想笑的,但是回想起沈娴临走时那有点可怜的样,她又笑不出来了。 “跑?我跑哪儿去?”荀攸把官印装回锦囊里面,准备有机会了还给沈娴,他认为这种东西还是不要乱给人比较好:“我叔叔把全家都朝着益州迁过来了。” 见荀攸表现的有些烦躁,蔡琰及时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文若这两天应该就能到了吧?” “要不是武关和函谷关被堵着,他们早就能过来了。”荀攸皱起眉头:“虽然叛乱已平,但四处还是不安宁,我怕他们一堆人浩浩荡荡容易出事,就拜托了两个裨将去必经之路上守着,一接到小叔叔立马回来报信,我好带人去接。” 蔡琰点点头:“这样很好啊。” 荀攸叹气:“但派人出去接得要主公亲自调兵。” 言下之意是我好像刚把主公气走,就这样去找她没问题么。 “她不是把官印给你了么?”蔡琰对着锦囊努努嘴:“你直接调啊。” “怎么能直接调?”荀攸正色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未加通报私自用兵是大忌。我还是找个机会把官印还给主公吧。” 蔡琰摇摇头:“这事你得听我的,官印你拿着,兵你自己调,做完这两件事情她应该就不会再别扭了。” 荀攸完全不明白蔡琰说的话有什么道理,但是蔡琰十分坚持:“你信我一次吧,她不忌惮你也不怕你越过她的权限去调兵之类的,她只是怕你就这么离开了。” 荀攸很想说你们女人的思维我真是不懂了:“为什么?” 蔡琰问道:“你拿着官印,会做不利于她的事情吗?” “自然不会。”荀攸皱眉:“主公如此信任我,我又怎能加害于她?” “你看,你忠贞廉慎品德高尚,断不会也不屑于行此小人之径,小娴很清楚你的为人,所以她能放心地把官印托付给你。”蔡琰给荀攸解释道:“她担心的从来都不是你会不会害她,而是这么好的你肯不肯留下啊。” 荀攸呆呆地盯着蔡琰,片刻之后他的耳尖泛红了。 “就当是让她安心好了。”蔡琰对荀攸的脸红视而不见,她拍了拍荀攸的肩膀:“好比一个跟你闹了矛盾却想请求你原谅的人送了一件礼物过来,这是示好的标志,你收了,就代表你原谅他了。” “那好吧。”听了蔡琰的解释,荀攸一时觉得手中的官印烫得难受,一时又觉得它重逾千斤。 第35章 【034】傲娇和傲娇 沈娴觉得自己有点难受,她想找个地方安静地猫一会儿。 早就知道像荀攸这种出身世家学问又好素有善名的人哪怕已经被拉到己方阵营了,依旧会有其他人暗搓搓地盯着,准备一有机会就下手挖墙脚。反正挥锄头又不怎么费劲儿,挖不走人也没什么损失,万一能挖走就是赚大了。 但这种情况真的生之后,即使沈娴早有心理准备,却依旧觉得心塞,尤其是挖墙脚的还是曹操的手下戏志才,而沈娴之前还在曹操的拜托下帮他治病。 多少都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人在生气、难过等异常状态下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都可以理解,但是直接把官印扔给人家然后自己逃跑的行为……果然还是有点傻逼。 该怎么办啊啊啊!公达和昭姬一定觉得我有病! 于是当赵云路过的时候,就看见沈娴抱着头苦恼地蹲在墙根下面揪头,一脸痛苦的样子。赵云:“……”好像看见了不该看的,我是不是该直接离开? “咦?子龙。”沈娴一抬头就看见赵云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她脸上一红,猛地站起身挺直腰杆,迅把表情调成了正常状态,那度快得堪比川剧变脸。如果不是她的衣摆上叠了很多细小的褶皱,神色也有点憔悴,赵云甚至觉得刚才沈娴揪头那一幕是他的幻觉。 仰起脸看着比自己高了将近一头的赵云,沈娴拙劣地转移话题:“子龙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向曹公辞行。”赵云淡淡道:“司隶战事已平,主公招我回去了。” “这样啊……”沈娴有点遗憾,因为她刚在赵云面前刷了个脸熟,还没来得及施展嘴遁把人挖走,赵云就要离开这里了。说不定几年之后再见面,他已经成了别人的手下。 “路上注意安全啊。”沈娴与赵云告别:“不知道子龙要走哪条路回去?” “从官渡走水路去冀州,”赵云回答道:“主公正在那里与袁本初交战。” 沈娴想起来荀攸给她整理的那些需要注意的他方消息当中提到过这件事情的始末。 就在沈娴、曹操和马腾在司隶跟董卓死磕的时候,青州的黄巾军们跨州跑去攻打渤海郡,得知消息的袁绍当时正在忽悠韩馥把冀州交出来,腾不开手对敌,便拜托公孙瓒出兵镇压黄巾贼,公孙瓒同意了。 公孙瓒在东光与黄巾贼进行了一场正面交锋,用计谋将十多万黄巾贼杀得大败,斩杀无数敌人,威震冀州。打赢一场胜仗后,公孙瓒继续追击那些分散逃跑的敌人,没想到却听到了袁绍成功把冀州忽悠到手的消息。 这下公孙瓒愤怒了——虽然沈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生气——他洋洋洒洒数了十大罪状,把袁绍骂了个狗血淋头。袁绍有点儿怕公孙瓒的骑兵,很难得地服了一次软,他便将渤海太守的位置让出来给了公孙瓒的弟弟公孙范,暂时平息了公孙瓒的怒火。 然后没消停多久俩家又闹开了。这次的起因是袁绍跟刘表联合偷袭孙坚,袁术派孙坚去打刘表,正好公孙瓒的堂弟公孙越之前去找袁术结盟尚未回来,袁术就派他一起去帮孙坚。 公孙越这人运气不太好,上战场没多久就被流箭射中身亡了。得知了弟弟死讯的公孙瓒这次像个被点着的火药桶般瞬间爆|炸了,他不仅又洋洋洒洒地骂了袁绍十条罪状,还干脆利索地调转方向,从青州一路打去冀州,半路上顺便收编了几股黄巾贼。 这个时候的袁绍还不太想跟公孙瓒打,他把公孙范派去找公孙瓒说明情况,然而公孙范这个兄控转头就叛了袁绍,带着渤海的兵马去帮自家哥哥了。 袁绍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这次他只得带着兵马亲自上阵,朝着公孙瓒屯兵的界桥开去。 读完了荀攸写的资料,沈娴只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出跌宕起伏的好戏。没想到袁绍还有这么甜的时候,公孙瓒摆明了要打仗,他不把公孙范扣押当人质也就算了,还连人带兵全给送对面阵营去了。 “这样啊。”沈娴随口感叹一句,然后她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子龙,其实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说完后沈娴就后悔了,因为她跟赵云不怎么熟,这么冒昧地麻烦人家不太好。但赵云却很温和地表示让沈娴说说看。 沈娴就把荀彧全家搬迁来益州的消息告诉了赵云,她叹口气:“算算时间也该到了,这一路上不怎么太平,河内那边常有起|义|军|出没,荀家上下百十来号人,再加上大量的佃户和仆人们,拖家带口的怎么也得有小一万了。兴霸不在,公祺先生和佑维要坐镇汉中,我就打算直接从这里出去虎牢关外接他们,也省得再跑一趟。不知道你何时离开?我们结伴同行如何?” 经过多次围剿的洗礼,留下来的起|义|军|们可不是当初沈娴在益州境内平定的那些大多由穷苦百姓们组成的乌合之众,随便吓唬吓唬就能投降了。现在的起|义|军|们已经算得上是一支支有一定组织和纪律的“军队”了,比如黑山军与白波军,董卓还曾经派人围剿过,可惜被打的大败而归。 沈娴虽然不怕遇上这些起|义|军,但身边缺个能遣兵的将领让她觉得有点方。如果赵云能跟她一起走,那军队的战斗力就会大大提高,安全更有保证。 赵云思考片刻便点头同意了,如果能跟沈娴结伴而行,对他来说是有好处的。赵云身边只有三百白马义从,万一遇上起|义|军也是麻烦一件。 既然双方都乐见其成,那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明天一早沈娴便带人与赵云一同上路。 搞定了荀家的问题,沈娴觉得自己有理由去找荀攸说话了。她磨磨蹭蹭地回到了营地,刚一进门就看见有好多人跑来跑去不知道在干吗。 沈娴随手抓了一个裨将来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公子!”裨将看见沈娴立刻立正鞠躬:“是这样的,荀先生用州牧大人的兵符调了一千人马出来,说明日随他去虎牢关外接人。” 沈娴:“……” 看见沈娴面无表情不说话,裨将还以为他生气了,赶忙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公子,难道荀先生他是私自——” “不是。”沈娴淡淡地打断了裨将的话:“他说什么你们就听着。” 裨将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坚决地执行了命令:“是,属下记住了!” 打走了荀攸,沈娴继续一本正经地朝前走,直到回了自己空无一人的大帐把门关严实后,她的脸上才露出了一种有点得意又有点嘚瑟的表情。 “嘿嘿嘿嘿嘿……”沈娴一边笑一边扑在床榻上:“哈哈哈哈!” 沈娴一边笑一边垂床。 荀攸调兵的目的无非就是去虎牢关外接荀家人,这点他跟沈娴想到一起去了。 让沈娴高兴的是荀攸竟然会用那枚州牧印,这说明荀攸真的是把她当自己人了。 这个时代的文人们尚有一颗赤诚之心,除了个别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大部分品德高尚的人讲究的是从一而终,一旦找到了自己认定辅佐的人,不管他是富贵还是贫贱,是得意还是失意,是身居高位还是隐在市井,就会跟着他一路走到底,哪怕这条道路再艰难也绝不抛弃,不管旁人如何诱惑都绝不动摇,除非那人先一步逝世,才有可能会换个主公。 荀攸就是这种品德高尚的人。所以沈娴从来不担心荀攸会在她背后捅刀子,哪怕把千军万马高官厚禄都塞到他面前,荀攸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沈娴唯一担心的是荀攸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忽然现她并不是合适的辅佐对象,或者益州的烂摊子让荀攸觉得很麻烦,然后他会留书一封就此离去,寻找真正适合他的主公。 这年头找个谋士不容易啊! 说起来沈娴至今很奇怪荀攸为什么会选择跟随她。 当日洛阳城中十八路诸侯,那么多声名显赫的名士将领云集在一起,每一个人的履历拿出来都是金光闪闪足够拉仇恨。沈娴虽说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郡守,在益州也是前途无量的主,可放到这里就不太够看了。 以荀攸的条件他大可以随便挑选,却偏偏在营帐中等了沈娴一下午。如果不是后来荀攸的日常就是跟蔡琰秀恩爱虐死单身狗,沈娴几乎都要以为荀攸是喜欢上她了。 哎人总有自恋的时候嘛。 等等,沈娴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事情:荀攸不会也现了她是个妹子吧? 沈娴越思考越觉得这件事情有可能。比如沈娴其实从来未刻意隐瞒过自己的性别,穿男装只是为了符合“刘弦”这个人的人设,方便行事,有心的人总会现些端倪;再比如沈娴已经好几次跟蔡琰有过相当亲密的接触了——例如刚才,蔡琰为了阻止沈娴找戏志才算账,干脆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把她往屋里拖。如果荀攸不知道沈娴是个妹子,他一定会吃醋的!但至少在沈娴离开之前,荀攸的表情都十分正常,完全没有被ntr的愤怒感觉。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某天忽然现自家的主公是个妹子,你会怎么做? 还有,如果荀攸能现,那张鲁、贾诩和张绣呢?还有孙坚孙策曹操夏侯惇赵云……卧槽这事细思极恐啊! 在如此多的人面前掉马,沈娴表示自己有点方。 不是沈娴妄自菲薄,而是这个时代对女人当真不怎么友好,像蔡琰这种家世良好温柔睿智的女子在丈夫死后都会被蛮不讲理的婆婆以“生不出孩子克死丈夫是个扫把星”为由嫌弃,更别说沈娴这种一贯离经叛道的…… 也就只有像甘宁这同样离经叛道的人才不会在乎。 哼!管他呢! 迷茫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沈娴心中很快就重新坚定下来,她从床上弹起,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脸,把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都赶出脑海中。 女子又如何?流言蜚语又如何?她孤身一人来到这陌生的乱世,从开始的如履薄冰到现在的小有所成,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每一份胜利都来之不易。之前连三百人都指挥不动的时候沈娴没灰心,难道现在她坐拥三万兵马即将剑指天下,反而却退缩了么? 所以沈娴更不能放弃。总有一天她要站在让所有人都仰望的位置上,那时候她倒是很想看看其他人的坏话还敢不敢说出口。 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并没有的沈娴先是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然后她把信装在竹筒里面密封好,揣进了袖子中。做完这件事情后,沈娴便动身去找荀攸说接人的问题。沈娴觉得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这趟还是她亲自去比较好。像荀彧这种难得的人才怎么尊重都不为过,别说是带兵接人保证安危,哪怕荀彧要求用八抬大轿把他抬过去,沈娴都能立马掉头回汉中命人赶制一台轿子出来。刘皇叔为了请诸葛亮还三顾茅庐了呢,荀彧被荀攸一封信叫过来这待遇已经很委屈他了。 沈娴找到荀攸的时候,他正在跟蔡琰批改文件——沈娴十次见到荀攸有八次他都是在批改文件,也是真心疼。 “咳,公达。”沈娴咳嗽一声试图引起荀攸的注意:“有件事跟你商量。” 荀攸淡淡地说道:“主公请讲。” 荀攸一边说一边把文件推给蔡琰,蔡琰收好后抱着站起了往外走,沈娴刚想说昭姬姐姐你不用离开,就见蔡琰对她做了个安心的手势。随即沈娴就明白了蔡琰这是想给他们两人一个把事情说清楚的机会,毕竟主臣之间最忌猜疑二字。 “你明日与昭姬一同回斜峪关,我去河内接你们家的人。”沈娴也没打什么铺垫,开门见山道:“我已近跟子龙约好了,他要回冀州去帮公孙伯珪打袁本初,正好顺路,我们搭伴走一程,也防着点那边的黑山军和白波军。” 沈娴说完后荀攸没出声,他只是一脸淡然地看着她,让沈娴再次方了起来。 ……这是几个意思?不是说好收了我的印就是我的人吗?骗子! 沈娴也默默地盯着荀攸看,两人对视了老半天,荀攸忽然站起来对她深深地作了一揖。 大脑嗡地一声响,沈娴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荀攸作完揖后又对她说了些什么,尽管那话忽近忽远,还掺杂了嗡嗡的杂音,但沈娴却能清晰地捕捉到了每一个字。 荀攸说:“多谢主公厚爱,救命之恩,信任之情,相护之义,没齿难忘。” 荀攸说:“请主公放心,志才的话我早已当场拒绝。” 荀攸说:“虽然主公你反应太慢人有点傻有些时候还总是固执的可以,但毕竟是还有救的,请不要妄自菲薄。” 喂喂喂最后一句话为什么画风不同啊?拿错剧本了吗?还是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 一大堆槽堆积在沈娴的嘴巴里面,但她一句也吐不出来。此时的沈娴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感想:真是的,解释就解释,干吗说的这么感人。 沈娴做了几个深呼吸后迅转移话题:“好的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天你们回去,我去接人。” “等等,让昭姬回去,我跟你去接。”荀攸深深地看了沈娴一眼:“小叔叔是我写信推荐过来的,我怎么能不出面?” 沈娴想了想,脑海中忽然亮起一盏灯泡,她福至心灵地说道:“可这样就只能让昭姬自己带着一万人马回斜峪关了。” “你不担心她吗?” 荀攸:“……” 第二天,沈娴春风满面地骑在马上等赵云,在她身边是一左一右的荀攸和蔡琰,荀攸面无表情,蔡琰面带微笑,俩人就跟黑白双煞似的。 赵云瞥见这种诡异的情景后果断无视了蔡琰和荀攸,只对他俩点点头,便转向了沈娴招呼道:“刘大人,久等了。” “不久不久。”沈娴摆摆手:“我们走吧。” “回去吧。”蔡琰往后一仰,她的目光越过沈娴落在荀攸的身上,声音温柔道:“我会把你的意思转达给文若的。” 荀攸头也不动地直视前方:“我谢谢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沈娴的错觉,她总觉得荀攸那句话说出来仿佛咬牙切齿的。 这就是昨天荀攸妥协的结果。这次征讨武关,由于人手不足,再加上要防备贾诩的算计,沈娴便把张绣留在了张鲁那里帮忙,她只带了荀攸和蔡琰两个谋士一起过来,武将她自己兼任了。 沈娴要做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去接人,一件是拔营回家,这两件事同时进行,两边都得有个管事的。原本沈娴的意思是她自己去接荀家人,让荀攸和蔡琰带着大部队回归。可荀攸很怀疑沈娴在跟他小叔叔见面后会不会吃亏——即使他小叔叔不好意思做些什么,但有个人不一样啊。 万一沈娴到时候被欺负懵逼了,导致荀彧和郭嘉对她的印象变差,继而卷铺盖走人,荀攸真的就要哭死了。虽然荀攸对戏志才说欢迎来挖角,但那只是他的托词而已,荀攸把荀彧叫来的根本目的就是让他为自己分担益州这破烂摊子堆积成山的公务,他是绝对不会让荀彧有机会离开的,如果荀彧走了,他上哪里再忽悠来一个干活的? 至于郭嘉走不走,哼跟他有什么关系。 荀攸和沈娴都很坚持自己的想法,最后还是荀攸咬咬牙提了个折中的办法,让蔡琰跟着沈娴去接荀家人,他自己则把军队送回斜峪关。 沈娴对此当然没什么意见,她可是很喜欢跟蔡琰待在一起的。 荀攸目送着沈娴、蔡琰和赵云三人率领的几百士兵骑马离开了武关,风沙扬起的尘土迷了他的眼睛。荀攸揉了很久,闭上眼再睁开时,便见荒凉苍茫的天幕之间仿佛充斥着一层又一层由沙子组成的薄帐,透过这层薄帐的阻碍,遥远的前方那几个还在逐渐远去的背影也渐渐变得模糊不轻了。 “走。” 荀攸淡淡地下了命令后便勒转缰绳带领军队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一万人的大军无人喧哗,只能听到马蹄和脚步踏地的整齐声音。皇甫嵩在城楼上俯瞰着荀攸渐行渐远,他头也不抬地对身边的贾诩说道:“荀公达有大才啊,刘商羽得他一人足矣。” 贾诩没有面上丝毫的表示,他顺着皇甫嵩的话把荀攸夸了一句:“颍川荀家乃是名门望族,确实人才辈出。” 皇甫嵩微微一晒,不置可否。 趁着皇甫嵩没注意的时候,贾诩宽大的袖袍轻轻拢了拢,遮盖住了他手中露出的竹筒一角。 等走出了好远、确定城楼上观望的皇甫嵩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后,荀攸这才摸出水囊含了一口水漱口。 该死的大风,老子只是张嘴说了一个字而已,就吃了满嘴的沙子,呸呸呸! 荀攸在关中的大风里吃沙子的时候,孙策正在荆州的襄阳外遭到大雨无情地冲刷。 前几天孙坚刚刚击败了黄祖,大军趁机渡过汉水,包围了襄阳城。刘表将襄阳城城门紧闭,据守不出,只派黄祖走小路出城去调集士兵。 近日来天降暴雨,汉水涨过河岸,多处山洪爆,孙坚经过实地考察后,便想用水淹之计袭击襄阳。于是他先派人去襄阳上游的汉水把水闸关掉加固,又将多处河堤口岸掘开,只待水势积攒到一定程度后便开闸泄洪,让汹涌的洪水作为先锋冲入襄阳城中,击垮城门。 “襄阳城城高墙坚地处高势,外面又有宽大的护城河环绕,此计真的可行么?”孙策站在山上俯瞰襄阳城,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如同一只安静的兽类静静蛰伏在汉江平原之上。 “试试呗,否则怎么办?”孙坚把手中的伞晃了晃,抹了一把满是雨水的脸:“汉水穿襄阳城而过,城中水系复杂,投毒不现实。” 孙策沉默了好久才说道:“我听说咱们刚走没多久,吕奉先就造|反打回了长安城,然后函谷关、斜峪关不攻自破……也不知道现在商羽过得如何。” 自从孙坚听了袁术的领命从函谷关撤兵去攻打刘表后,除非是特别重要的军报,剩下的有关司隶的消息都被他有意无意地排除在外面。今天这是孙策第一次在父亲的面前提起司隶的战局。 孙坚表示有啥好听的?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经距离长安那么近却还是没进去,他就很心塞。 如果孙坚知道沈娴已经站在城门下面了,但就是因为吕布结果她也没进城,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你有空担心她?”孙坚无奈地说道:“她跟在吕奉先身后捡了个大便宜,即使没能攻下长安城,至少也占领了斜峪关,扼着这处险要就像是掐死了长安的喉咙。以后谁住那里,谁就得日夜防着你三……弟哪天心血来潮带兵从斜峪关出兵。” “啧。”孙策撇撇嘴:“我跟他说好了长安见的。” “儿子,日后有的是机会。”孙坚拍拍孙策的肩膀:“行了,今天先回去吧。这鬼天气!还得持续多久啊……” 父子二人慢慢走远了。 一回到营地中,孙坚和孙策便见韩当神情严肃匆匆赶来,他在父子二人身前停住,把怀里的一叠竹简递给孙坚:“主公,我们收到了益州刘商羽的来信,说武关大乱群贼内斗,最后郭亚多与段忠明斩杀其他人向朝廷投诚,樊义明携带一万兵马逃出武关,朝着荆州的方向赶来投奔刘表,预计很快就能抵达。” 顿了顿,韩当叹口气:“这消息已经被我们的斥候证实了,不出七天他们就能到达樊城。” “操!”孙坚狠狠地骂了一句:“来的还真是时候!” “父亲别担心。”孙策想了想说道:“这些天一直下雨,城都快被淹了,樊义明那一万兵马全是西凉的旱鸭子,在水战中没什么优势的。” “但愿如此。”孙坚皱着眉头道:“就说刘景升这么长时间闭门不出肯定有问题,去派几队人沿着襄阳城一直巡逻,仔细勘察,小路也别放过,我怀疑城中已经有人出去搬救兵了,而樊义明正好这个时候来……” 这也太巧合了。 布置完了对应的手段后,大家便散了回去休息。孙策蹲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他想了想,摸出笔来开始给沈娴写信。 第36章 【035】斩敌 拿着从皇甫嵩那里送来的通关文牒,沈娴与赵云和蔡琰一行人慢悠悠地穿越了函谷关。顺着官道往东走,一副泼墨挥毫的北地风景图逐渐在眼前铺陈开来。道路两边山势连绵,风景雄壮秀美,看久后胸中激荡之气油然而生,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些风景是从小生长于南方看惯小桥流水的沈娴完全没有领略过的,是以她看得十分起劲儿。 蔡琰同时在给沈娴讲函谷关的历史,她的声线温柔婉转,听起来感觉很舒服:“……春秋末年,老子见周王朝皇气衰微,便西度隐居。函谷关令尹喜早起见东方紫气腾绕霞光万道,知有异人即将通过,遂命手下官吏清扫街道恭候高人降临。不多时,果见一器宇轩昂目光有神的老者倒骑青牛而来。尹喜上前迎接后,恭请老子在此地小住几日,老子就在这几日里写下了洋洋洒洒五千言的《道德经》。” 赵云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沈娴也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 “这个我知道。”沈娴一拍脑门,想起了某天的噩梦:“公祺先生曾经给我讲过《道德经》。” “公祺先生是天师道的君师,他们天师道的经典便是老子的《道德经》。”蔡琰微微一笑:“不过我觉得……你可能不愿意听这些。” “嘿嘿,还是你了解我。”沈娴很直白地承认了自己在这方面没什么文化:“其实也不是不愿意听,但公祺先生有时候讲得太高深了,我听了总想睡觉。” “如果你不嫌弃,”蔡琰顿了顿,慢慢道:“有空我给你讲如何?” 沈娴目光灼灼地盯着蔡琰:“好啊。” 蔡琰是有名的才女,擅长文学音乐与书法,博古通今文采斐然,能听她讲书,绝对受益匪浅。 接下来的一路上沈娴可算见识到了为什么都说蔡琰博学。每路过一处古迹名胜,蔡琰都能说出相关的传说,讲得头头是道引人入胜,让人恍惚间仿佛进入了她口中的故事里,去亲身经历曾经生过的一切。 枯燥的赶路之旅因为有蔡琰的存在而变得丰富多彩起来,沈娴偷着庆幸自己拐走了蔡琰,如果是她一个人来那就得跟赵云大眼瞪小眼了;如果是她带着荀攸来那就是她口干舌燥地说了长长一段话,然后荀攸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主公。” 想想都觉得要憋死人,也不知道蔡琰是怎么能受得了荀攸的。 这条路一赶就是三天,三天后沈娴一行人再次来到了洛阳城下。 经过战火的肆虐和铁骑刀枪的蹂|躏,原本繁华的古都已经化作了一片几近荒芜的废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好多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百姓们缩在墙根下瑟瑟抖,在看见偶尔行过神色匆匆的军队时,这些百姓的眸中会迸射出仇恨的目光,但更多人的反应是木然。他们麻木地看着周围生的一切,不管是孩子哭闹或是有人抢劫,他们都不吵闹、不抵抗、不反对,就像一尊尊戳在土里的泥胎塑造的人偶。 看着这些百姓的样子沈娴心中堵得难受,真要追究起来,虽然洛阳城是董卓放火烧的,可参与了讨董之战攻进洛阳城的其他诸侯们又何尝不是造成百姓们流离失所的元凶之一呢?沈娴很想停下来帮帮这些百姓,但是她该如何做?把军粮留下吗?会不会被抢?粮食吃完了怎么办? 这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山岳般沉重地压在沈娴的身上,她想了好多想了好久,才慢腾腾地询问赵云:“子龙,现在洛阳城……归谁管?” 至少想办法先安置一下难民们吧?这样不闻不问不是办法啊。大战之后必有灾祸,如果不及时处理掉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人的尸体,就这样放任那些冤死的孤魂野鬼们和战死的豪杰英灵们与尚算活着的人混杂而居,用不了多久洛阳城就会爆大规模瘟疫。洛阳离长安如此之近,难保不会传染过去,还有兖州和并州…… 赵云眉头紧皱,显然是跟沈娴有同样的想法,他想了想说道:“不太清楚,那日我们与文台将军离开洛阳城往函谷关进的时候,依稀记得城中的诸事都是袁公在操持着,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袁绍正在冀州跟公孙瓒撕得风生水起,早就顾不上一个破破烂烂毫无利用价值的洛阳了。 “唉,不知道就算了,我们走吧,得在天黑之前赶去虎牢关外。”沈娴叹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周围的惨状。 “要去关外吗?”赵云问道:“可应该是城中安全些。” 城再破也有几堵断墙遮风挡雨。 沈娴摇摇头:“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想法,但在这里我睡不着。” 沈娴指指阴霾一片的天空,淡淡道:“闭上眼,能看见好多人晃来晃去的让我救他们。” “可我现在办不到。”她低声呢喃道。 在虎牢关外的树林旁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赵云便要带领手下兄弟们赶往官渡港乘船离开。临走前赵云问沈娴:“你们是在这里等呢?还是继续往前走看看再说?” 沈娴在等自己派出去的斥候的消息。照理说一晚上的功夫,别管碰没碰上荀家人,他们早该回来了,况且这附近应该还有之前荀攸派出去一直盯着动静的人,不可能大家踪迹全无。生这种事情只有一个解释。 “我们往前走看看。”沈娴脸色阴沉道:“我怀疑可能出事儿了。” “别太担心,兴许是……耽搁了。”蔡琰低声安慰道,但这苍白无力的话连她自己都骗不过去。 走了没多久便听见前方传来了喧哗吵闹的声音,伴随着狰狞的笑和凄厉的哭喊。沈娴心中一沉,吩咐手下人护好蔡琰,便打马跟在赵云身后冲了出去。 在黄河边上,沈娴看到了让她怒火中烧的一幕。 无数手持枪械的土匪们追赶着一个个四散奔逃的百姓,把他们打翻在地,抢走粮食和钱财,遇到反抗的人就直接捅死,遇到稍有姿色的女子就拎起来扛上马去…… “住手!常山赵子龙在此!何人竟敢对百姓下此毒手——” 赵云大喝一声提枪冲着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土匪刺了过去,土匪赶忙放开自己拉扯的女子,就地一滚狼狈地躲开一枪。赵云趁机纵马跃到女子身边,伸手把她拉上了马背。 “姑娘,你没事吧?”感受到女子靠在自己的后背上瑟瑟抖,赵云皱眉问道。 姑娘摇了摇头,随即想到赵云看不见,便低声说道:“无事……多谢大人相救。” “坐稳了!”赵云勒住缰绳令白马回转,继续向强盗土匪们聚集的方向冲了过去。 跟在沈娴身后的一千士兵们也在沈娴的命令下朝着这些土匪们冲了过去,只留下少数人保护蔡琰。对蔡琰做了个放心的手,沈娴摸出……咦?没带琴?!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沈娴忽然想到自己的琴好像被荀攸昨天收拾屋子的时候带走了…… 这要怎么打? 风中凌乱的沈娴只能拿出了毛笔,然后她在蔡琰担忧的目光下,一路甩着快雪时晴冲进了敌方人群中。 先要做的就是抢把武器……沈娴锁定一个长相凶神恶煞手持长|枪的人,一招芙蓉并蒂打出去将他锁在原地,然后俯下身捞住他手中的枪,一力便夺到了自己手上。 用枪杆把土匪抽到一边去之后,沈娴把新抢来的枪握在手中掂了掂,不是很重,制造也很粗糙,但总归比毛笔看着要安全了许多。沈娴最近一直在跟张绣学习枪法,现在是检验学习成果的时候了。 见到有其他人前来搅局,原本分散的土匪们渐渐放弃了抢劫,转而对付沈娴他们这些不之客。但也有一些人就是不理沈娴他们,坚定不移地追着百姓抢劫,抢完转身就跑,绝不纠缠。这样松散的、无纪律的组织让沈娴对土匪们的身份产生了一些怀疑,她原本以为这些人可能是盘踞在河内、上党、赵郡等地的黑山贼,但这样一看仿佛又不像。黑山贼是农民|起|义|军,领张燕更是在日后做到了平北将军的官位,怎么也不可能纵容手下对百姓进行烧杀抢夺吧? 沈娴挥枪挑翻了几个不长眼凑上来的土匪后,目光落在了前方不远处。那里有两个人在对峙。其中一人明显是这帮土匪中级别比较高的人,他骑着马,穿的衣服也别其他人好些,正手握大刀朝下挥砍而去;而站在土匪头子对面的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面对土匪们的烧|杀|抢|掠和即将从头顶落下的刀,年轻人没有丝毫惊慌失措的表现,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是平静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一幕真是似曾相识啊……沈娴一边感叹一边暗搓搓地给土匪头子远距离打上一把商阳指,然后趁着土匪头子手中动作一顿的功夫跃马切入二人对峙的气场中,一手拎着年轻人的衣领子把人拽上马,一手挥出长|枪格挡开大刀,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这里对百姓做此等丧尽天良之事!” 沈娴力气不大,但有内力外挂加持,成功把土匪头子连人带马推得后退散步。他赶忙勒住缰绳稳住自己的身形,对沈娴喝道:“你们又是什么人!敢坏我黑山军的好事!当心吃不了兜着走!” 真是黑山军?沈娴诧异地挑眉,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自己身后的年轻人低声说道:“不是,只是假借了黑山军名号的土匪罢了,四处横行专门打劫过往百姓和商户。” 这样吗?虽然不知道这年轻人是如何知晓的,但沈娴觉得还是他的话比较可信。因为这些匪徒中大多数人只顾闷头哄抢,就像是一盘散沙,看不出太高的战斗力。 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沈娴抬枪遥指前方的土匪头子:“管你们是谁,报名吧,今天既然来了那就别想走了!” “小娃娃口气不小!凭你还不配知道爷爷的名字!受死吧——” 沈娴与土匪头子战成了一团。 土匪头子的武艺并不是很强,但能看得出来此人擅长骑术,他挥刀左躲右砍,身姿十分灵活。而沈娴原本身为一个远程内功职业,跟张绣转职训练没多久,并不能将骑马和打架很好地结合在一起。她有心下地,却顾忌自己身后还带了一个人;想要拿笔用点穴截脉的手法暗算,却因为控制缰绳而腾不出手来,是以处处制肘,看起来打得很是艰难,兵器相接之时基本全靠内力一次又一次地将土匪头子的大刀震开。 沈娴心中略方,可土匪头子其实一样不轻松。土匪头子不懂内力,他只觉得沈娴的力气真大,每次跟她的长|枪对上手腕都震得麻,这样下去不行,他得赶紧想个法子…… 余光瞥见自己的手下抢劫的差不多了,土匪大喝一声抽刀便走。沈娴怎么可能让这人离开,她趁着土匪转身的空档,刷刷两枪直刺马腿,白马吃痛,在奔跑中翻滚倒地,把土匪头子从马上甩了下来。 踏炎乌骓极通人性,不等沈娴号便朝着土匪头子滚落的方向越过去。沈娴冲到土匪头子的身边,她反手握枪高高举起,对着土匪头子的胸口便要刺下去。 “别杀我!我投降!我投降!” 眼瞅着自己小命不保,土匪头子终于吓破了胆一般撕心裂肺地大吼起来,沈娴被他凄惨的叫声一震,攻势戛然而止,明晃晃的枪头悬停在土匪头子那剧烈起伏的胸口上方不远处的位置。 土匪头子见沈娴竟然真的停了下来,他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没等沈娴想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土匪头子的眼中迸射出阴冷的光,他翻出一把匕朝着踏炎乌骓的马腿刺了过去。 踏炎乌骓抬起前蹄昂头嘶鸣,土匪头子趁机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想站起来跑。沈娴愣愣地盯着土匪头子的背影,忽然感觉身后探出一只手掌覆在了自己握枪的手上。 那只手冰凉得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但却带着坚定不移的意志和力量,推着沈娴的手臂向下刺去,同时平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了某种淡淡的蛊惑意味:“转头看看你周围,那些冤死的百姓们,都是他杀的。” 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沈娴看见一位父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不被抢走,以血肉之躯冲到了匪贼们的枪前;看见几个匪贼合伙挑翻了一辆马车,车中传来凄惨的叫声,看见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正挥舞着木棍拼命保护身后的主人们…… 沈娴眼中所见的一切戛然而止,她忽然感觉到手中的长|□□中了什么东西,初接触时那东西很硬,可长|□□入、出了一声轻轻的噗响后,沈娴却又觉得那东西变得软绵绵仿佛一团豆腐,任人宰割。 沈娴呆呆地低头去看,却看见了一片黑暗——被她救了的年轻人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已经死了,可以了。”年轻人低声说道。 沈娴觉得自己愣了好长时间,在这段时间中,她的大脑就跟爆炸了一样闪过很多信息。有孙坚告诫过她的话,有孙策在树林中枪挑吕布救了她的情景,有张济的尸体被人从城楼上扔下来、摔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那一幕,有身边满地都是无辜百姓的尸体、以及土匪头子手持匕站在尸体当中阴冷地笑着…… 杀人了吗?沈娴静静地问自己。俗话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沈娴从不认为自己有夺取另一个人的生命的权利,即使那生命罪大恶极。可是当法律、当道德、当良知、当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战争纷乱的年代统统被湮灭殆尽的时候,又有谁能惩罚那些该受到惩罚的人呢?虚无缥缈的天道吗?毫无作为的官府吗?形同虚设的律法吗?还是—— 沈娴猛地抬起手,她坚定不移地把那个遮挡在自己眼前的手掌扒拉了下来。 重见光明的同时,沈娴也看见了那个被自己一枪戳死的土匪头子。土匪头子的狰狞的脸上凝固住了他临死前的神情,浑浊的瞳孔中满是诧异和震惊,还带了些许的恐惧,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 到死这人都从未忏悔过自己的过错。 沈娴慢慢勾起嘴角,她拔|出|长|枪,任由鲜血顺着尸体汩汩流下。考虑了一下该怎么下手,沈娴深吸一口气,重新抄起枪对准土匪头子的脖颈横着划下一道线,把他的头颅砍下来挑在了枪尖上。 转过头,沈娴看见另一边的赵云正带着那个被他救了个姑娘在与另一个骑在马上的土匪缠斗着。估算一下距离,沈娴抬起手中的长|枪狠狠朝着赵云和土匪的方向甩了过去,同时她大喝一声:“敌将已死!全部放下武器!” 赵云感觉身后劲风突起,他虚晃一招勒马后退,避开了携带着腥风凌空飞来的一枪。枪斜斜扎在了赵云与土匪身前,枪杆微微颤动,枪头上钉穿着着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沈娴的大喝和那凌空一枪吸引了过去,土匪们呆呆地看着自家老大的头,场面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有兵器落地的闷声响起,随即一个土匪抱着头凄厉地叫了起来:“啊啊啊啊——” 土匪边叫边转身逃跑,他的行为仿佛按下了一道开关,形势由开始的势均力敌变成了一边倒,其他土匪们也都纷纷扔下了武器四散奔逃,赵云趁机把之前一直缠斗的贼人挑下了马。 面对逃跑的土匪们,沈娴冷笑着说道:“全都给我抓回来,一个也别放过。” 沈娴带来接荀家人的这一千士兵中,有一半都是之前收编的李傕手下的西凉兵。西凉的汉子们成天在塞外打匈奴羌人,很刚,要不是领兵的老大们无能,除了内斗就是逃窜,西凉的汉子们觉得自己还能再战一百年。原本对于沈娴的收编这些汉子们是很不情愿的,因为沈娴那小身板看起来就娘兮兮的不像个大老爷们,一点儿都不符合西凉人心中对于英雄的形象。 可就在刚才,亲眼目睹了沈娴杀敌斩将还把头颅砍下来扔出去威慑土匪的行为后,西凉的汉子们顿时觉得,这个主公帅爆了。 有的时候,心动就是那么一瞬间。 于是在沈娴下令追击土匪一个不留的时候,西凉军们疯狗一般呼号着冲了出去。 沈娴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之前还不太能指挥得动、总是无精打采跟没睡醒一样的西凉军们此时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但只要能听话干活,这些兵心里面想的是啥她也不打算去深究。 西凉的汉子们已经冲了,益州的汉子们表示自己也不甘示弱,于是之前没什么效率士兵们瞬间战斗力提升了不止一个等级,再加上因为沈娴斩将行为的威慑力导致土匪们纷纷丧失了斗志,这场战斗很快便在大量土匪投降逃窜的情况下结束了。 赵云把他救了的姑娘扶下马,姑娘对着赵云盈盈一拜:“多谢恩公,救命之情,小女没齿难忘!” “没什么。”赵云摆摆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举手之劳罢了。姑娘想要去哪里?若是顺路我可以送你一程。” “小女子家住邺城,因为战乱所以跟随父亲去往益州投奔亲戚,可是半路却……”姑娘脸上浮现悲切的神情,她回过头,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个安静躺在地上的老人家身上。 姑娘再次对着赵云拜了拜,然后朝着老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扑在老人身上呜咽着哭了。 赵云对着姑娘的背影伸出手,片刻后他握紧拳头叹了口气。 蔡琰在赵云身边下马对他低声说道:“我去看看。” “有劳蔡姑娘了。”赵云对蔡琰郑重地抱拳。 另一边,沈娴则跟那个被她救了的年轻人说话。 这年轻人绝壁是个人才,他能在身处劣势时依旧不慌不忙地与人对峙,在沈娴犹豫的时候果断出手跟她一同杀死了土匪头子,神情之镇定,动作之沉稳,这胆识令沈娴自愧不如。这种人碰不上也就算了,碰上了如果不忽悠来帮自己挺可惜的,于是沈娴便打着暗搓搓的心思开口了:“不知这位公子是何方人士?要去哪里?如果方便,在下可以送你一程。” 年轻人深深地看了沈娴一眼,忽然转过头对着朝这边走来的几人招呼道:“文若!” 文若?沈娴一愣,她看看年轻人,又看看后面走过来的几位风度翩翩一看就是大家出来的公子…… 该不会……那么巧吧?这世上叫文若的人也可以很多嘛哈哈哈。 但很快沈娴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惊恐地现,那个被年轻人称为“文若”的公子,长得跟荀攸好像啊。 沈娴:“……” 沈娴深吸一口,她赶在所有人之前开口问道:“你们是颍川荀氏一族?” “是。”公子对沈娴作了一揖:“在下颍川荀彧荀文若,多谢这位大人救命之恩。” “不,不用谢我,这是应该的。”沈娴虚弱地说道:“益州刘商羽,替公达前来接你们去汉中,来迟一步,还望恕罪。” 昭姬你在哪里啊救命!我让公达他们家人被揍了!我回去会不会被公达揍一顿啊! 沈娴面上努力维持着平静的神色,心中却凄厉地哀嚎起来。 第37章 【036】将星陨落 世界上叫文若的人确实不少,但事实证明,姓荀名彧字文若还来自颍川的,只会是那么一个人。乐—文 以及如果那位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就是荀彧,那么刚才被沈娴拽着衣领粗暴地拎上马背的那个脸色苍白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的年轻人…… 苍天啊我人不要做了,沈娴有那么一瞬间很想自尽。 跟荀彧寒暄几句,沈娴便把蔡琰推到面前让她去跟聪明人继续交涉,自己则以巡查周围环境为由,拉着踏炎乌骓躲去路旁边画圈圈了。 先是没有及时赶到让荀家人遭遇了土匪的袭击,随后又把郭嘉抢亲一样抓上马,最后还在他面前因为一时心软差点放跑了土匪头子。这惨不忍睹的经历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沈娴已经可以预见到郭嘉和荀彧手拉着手离开她奔向曹老板怀抱的场景,当中还有戏志才一脸阴仄仄地笑着…… 生无可恋! 该救的人也救了,该打的土匪也打跑了,赵云便过来向沈娴辞行。沈娴虽然被一连串的事情打击得没精打采,但面对赵云她还是十分感激的,这次要不是赵云也在,沈娴至少得一个人打俩,根本忙不过来。为表谢意,沈娴让人拉了点粮草给赵云带着路上吃。 赵云没推辞,他收下后谢过沈娴,沉吟片刻道:“其实……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刘大人。” “子龙请讲,”沈娴目光一亮:“如果我能帮的上忙,一定做到。” 赵云没说话,他的目光越过沈娴的肩膀落在了她身后。顺着赵云的目光看去,沈娴发现之前被赵云救了一命的那个女孩正跪在一个小土包前磕头。在女孩身边还站着两个白马义从,就是他们帮忙挖的坑。 “那姑娘是沛县人,因为躲避战乱随父亲去往益州投奔亲戚,哪晓得路上遭此横祸。”赵云长叹一声:“她父亲刚才被土匪杀害,只剩她一人孤苦无依。我要去找主公汇合,带着她不方便,刘大人正好是益州人,如果可以……” “没问题。”没等赵云说完,沈娴便点点头应承下了这件事情:“我会带着她一起,如果她还有家人在益州,就帮她找到家人送过去,如果找不到,我也会给她安排一个去处。子龙你信我么?” “自然。”赵云郑重地对沈娴抱拳道:“那就劳烦刘大人了。” 沈娴笑了笑:“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女孩拜完父亲的坟后,站起身向着沈娴和赵云的方向坚定地走过来。 沈娴这才注意到这个女孩长得十分美丽,她脸上满是哭过后的泪痕,仿若梨花带雨,红红的眼圈朝人看过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得人心疼。 女孩对着赵云恭恭敬敬地一拜:“多谢恩公救我一命,还帮我安葬了父亲。” “这没什么。”赵云虚扶了女孩一把,垂下眼道:“在下有要事去做,不能护送姑娘了。但请姑娘不必担忧,我已经拜托刘大人带你去益州,你跟着她就行了。” “姑娘好。”沈娴对女孩子笑了笑:“在下益州刘商羽,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安全护送回家。” 女孩子的目光从沈娴身上扫过,她迅速地遮掩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对沈娴说道:“诸位大人的恩情,小女子此生难忘,无以为报,只能——” 沈娴生怕她说出“以身相许”这四个字,赶忙阻止了她:“姑娘不必客气,我家中有个姐姐孤身一人,若是姑娘愿意,在你回去之前,就先跟她做个伴如何?” 女孩点点头:“好。” 解决了女孩子的问题,赵云又去跟蔡琰打了招呼,还跟荀彧聊了两句,就带着手下离开了。 赵云走后,沈娴看女孩子一直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迷茫而伤感,便心想完蛋了,英雄从天而降啊,这女孩子一定喜欢上赵云了。可惜女孩要去益州,赵云要去冀州,这俩地方离得老远,除非有奇遇,否则从此天各一方,令人唏嘘。 所以说人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否则人生如此漫长,要怎么过才好? 为了避免女孩伤感,沈娴出言打断了她的沉思:“冒昧问一句姑娘芳名?家住何方?要去益州投奔谁?我好尽快帮姑娘找到你的家人。” 女孩子回过神来,她看着沈娴,哀伤地笑了笑:“不瞒大人,在下姓甘,单名倩,尚无表字,原是豫州沛县人,父亲是沛县徐家的佃户。除了父亲外,尚有一个叔叔在益州经商……” 女孩子接下来说了啥沈娴基本没听进去,她的大脑被两个字给刷屏了。 甘倩甘倩甘倩甘倩…… 豫州沛县人,名叫甘倩,长得还挺美…… 再加上沈娴有“总是能救到名人”的buff加持,这姑娘……是刘阿斗他亲娘啊?! 目瞪口呆。 甘倩说着说着忽然见沈娴一脸呆滞,她不太理解,试着伸手在沈娴眼前晃了晃:“大人?” “啊!”沈娴猛地回过神:“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家人!” 其实沈娴想说的是……我一定帮你把赵子龙拐过来! 解决了甘倩的问题,再看看蔡琰那边,她正在与荀彧进行友好的交涉。荀彧自然听到过大儒蔡邕的名号,对于才女蔡昭姬也是略有耳闻,更何况荀攸在往来家信中已经隐秘地提及了他与蔡琰的关系,所以荀彧见到蔡琰时自然便带上了一丝打量的意味。蔡琰如此冰雪聪明又怎会觉察不到?但不管荀彧如何试探,她始终不动声色,微笑应对。 几番话下来荀彧对蔡琰的好感度涨得相当高,至于剩下的事情该如何做,那就是荀攸自己的选择了,虽然荀彧是叔叔,但他并不打算干涉荀攸的作为,荀攸的年纪比他还大呢!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啥事自己搞定。 跟荀彧交涉完毕后,蔡琰提出最好尽快离开这里,虽然那伙土匪全都被抓了,可谁能保证他们后面没有其他人? 荀彧也是这样想的,于是他便吩咐仆人道:“尽快收拾好东西准备赶路,清点受伤的人数,小伤能跟着走就走,大伤先包扎一下,不能走的都坐马车,等到了可以歇脚的地方再具体诊治。” “我略通岐黄之术,”蔡琰建议道:“让我看看吧。” 荀彧谢道:“有劳姑娘了。” 蔡琰摇摇头,去找沈娴过来一起帮忙:“商羽,你帮——咦?” 蔡琰对荀彧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朝着沈娴走过去:“你在做什么?” “我在想怎么帮倩姐找到她的家人。”沈娴摊开手——是的,甘倩这个看着只有十五|六岁娃娃脸的女孩子今年竟然已经是双十年华了,比沈娴还要大一岁,跟蔡琰同龄。 “可以让倩姑娘先跟我做个伴,毕竟军中都是男子,她一个女孩不方便。”蔡琰带着询问的意味看向甘倩:“你意下如何?” 甘倩自然没什么意见。 “好,那接下来我们去看一下大家有没有受伤,帮忙包扎下伤口,把伤势过重的人抬上车。”蔡琰拍了拍沈娴的肩膀:“止血就有劳你了。” “没问题。”沈娴摸出了一把银针,这是之前给戏志才看病的时候夏侯惇拿来的,沈娴一直没还回去,正好今天派上了用场。 被土匪打劫的这一群人中除了大量的荀家人外,还夹杂了一些借着荀家人的势同路而行的普通百姓。沈娴和蔡琰一路检查下来,发现活着的人所受之伤大多是磕碰擦伤,并不是很严重,只有一辆掀翻的马车边坐着一位神色焦急的夫人,她怀中抱着一个昏迷的男孩。看见沈娴和蔡琰的身影,那夫人赶忙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还请二位救救我儿子!” 蔡琰稳稳托住夫人的手臂,沈娴则把她儿子抱了过来。小家伙双眼紧闭眉头皱起,脑门上有一大块淤青,可能是翻车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哪里了。沈娴一向很喜欢小孩子,此时见这个小男孩闭着眼睛躺在自己怀里没有动静,也觉得有些心疼。她先给孩子把了脉,又翻起他的眼皮瞅瞅瞳孔的状况,沉吟片刻才说道:“应该是头部撞击导致的昏迷,现在看脑中是没有淤血的……我先下针试试看。” 在这个医疗条件不发达的古代,脑袋受伤是很严重的问题,稍不注意就可能造成生命危险。虽然把脉的结果问题不大,但沈娴依旧不敢贸然动手,她先扎局针保命,再用利针慢慢地驱散。扎完之后孩子还没醒,沈娴用袖口帮他擦净额上的汗珠后对夫人说道:“你先别着急,让他躺着尽量别动,看看过会儿能不能醒,醒了就没事了。” 夫人眼圈红红地看着小男孩,她拿出手帕细心地擦拭着儿子脸上的伤口:“有劳大人费心了。” “没什么。”沈娴摆摆手。 沈娴和蔡琰继续去给下一个人看病,沈娴回头看了看,只见荀彧匆匆朝着那位夫人走过去,两人说了些什么,荀彧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男孩的脸,低下头柔声地安慰夫人。沈娴顿时明白了,那孩子应该是荀彧的儿子。 今天震惊沈娴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债多不压身,沈娴现在十分淡然,什么捡到了刘禅的亲娘什么荀彧的儿子受伤了……她一点儿都不在乎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令人崩溃的事情。 果然很让人崩溃,沈娴跟蔡琰站在郭嘉的马车前,车夫哭丧着脸,郭嘉面无表情地抱着一个两岁多的满脸泪痕的小男孩。 “先生……”车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很想告诉郭嘉小公子受了惊吓您应该哄哄他,可是让郭嘉哄人……画面太美不敢看。 蔡琰一眼扫过去就发现小男孩除了受到惊吓其实没什么大事,相比之下郭嘉的身体倒是更加弱一点。于是蔡琰果断把这父子俩丢给了沈娴,自己去看下一个病人了。 沈娴很想蹭着蔡琰离开这里,但郭嘉默默看过来的目光让她的双腿硬生生定在了原地。 沈娴叹口气,她走到郭嘉身边问道:“这是怎么了?” “吓到了。”郭嘉淡淡地说道:“他看见你……把那个土匪给砍了。” 沈娴:“……” 怪我咯?谁握着我的手杀的人? 郭嘉不提也就算了,他一提,沈娴顿时回想起刚才被自己刻意遗忘的场景,那一幕幕清晰得纤毫毕现,就像是有人拿着平板在她眼前播放蓝光碟片一般。当时沈娴就坐在马上,举着长|枪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土匪,土匪要逃,沈娴犹疑片刻,郭嘉握着她的手往下狠狠地一戳,一切结束了。 不,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因为接下来的枭首行为完全是出于沈娴自己对情况的判断而自发进行的,郭嘉没有鼓动她一分一毫,不是吗? 但沈娴惊奇地发现,她竟然一点儿都不害怕了。几天前她看见张济死不瞑目的尸体还会难受得直吐,一年前她在打轘辕关时用计下毒还会不舒服,可是今天她亲手结果了一个人的生命,却没有什么太过沉重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土匪的行为刺激到了沈娴,亦或许是当时握住她的那只手太坚定。 沈娴知道,这个场景她会记上一辈子。她都如此,就别说那个缩在郭嘉怀里面的小孩子了,对孩子来说这简直就是童年阴影吧? 沈娴往前走了几步,她在郭嘉的身边蹲下,跟他怀里的小男孩平视。小男孩注意到了沈娴的靠近,他偷偷转头脸,在看见沈娴的一刹那,小男孩浑身一僵,迅速把脸埋回了郭嘉怀里。 “你叫什么名字?”沈娴问道。 小男孩不回答,郭嘉戳了戳儿子的脸蛋:“平时怎么教你的?” “奕……”细小的、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 沈娴又问道:“怕我吗?” 等了好久才听到郭奕说:“你……他……” 两个字,看似连不成句子,但沈娴却能体会到郭奕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恐惧感,毕竟她也曾经历过差不多的事情。 沈娴继续问:“他欺负过你吗?或者你有没有看见他欺负别人?” 郭奕慢慢把头抬了起来,他怯生生地看着沈娴:“他把唐婶婶家的马车打坏了,恽儿……恽儿不动了。” “恽儿没有事。”沈娴往后挪了挪,与郭奕拉开一小段安全距离,她尽量模仿蔡琰平时的表情使自己柔和一点:“他欺负了恽儿,他还欺负了好多无辜的人,抢走他们的钱财和粮食……” 郭奕忽然攥起拳气鼓鼓地说道:“坏!” “是吧。所以我教训了他,他以后不能再欺负人了。”沈娴微微一笑:“怕我也没关系,但我不会伤害你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后沈娴站了起来,郭奕仰起小脸迷茫地看着她,似乎不太明白沈娴话中的深意。但是无所谓,至少他不再哭了。 郭嘉一直静静地看着沈娴哄骗自己的儿子,直到沈娴站起身,他才轻笑道:“刘大人对付小孩子很有一套嘛。” “还好。”沈娴扫过郭嘉苍白的脸颊,漫不经心地说道:“郭公子,要在下为你扎一针么?我觉得你儿子没什么问题,反倒是你看起来很不对劲儿。” 车夫在一旁猛点头附和沈娴的话,但郭嘉淡淡扫过的一眼让车夫瞬间凝成雕像。 “不必了,多谢大人厚爱。”郭嘉笑的十分僵硬:“我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上一个被我扎针的人也这么说,当时他快死了,但我扎了之后他就又变得活蹦乱跳,再也不用担心曹公不让他喝酒了。”沈娴摸出一把银针拿在手中晃了晃,针尖反射出锐利的光芒:“他叫戏志才,先生你认识吗?” “不认识。”郭嘉的笑容有开裂的趋势:“但说不定很快就认识了,是不是?” 面对郭嘉话里隐隐的威胁,沈娴面上不置可否,但心中却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伸手掐了一把郭奕软嘟嘟的脸,然后在郭奕一脸懵逼的表情中摆摆手离开了。 沈娴找到蔡琰的时候,她和甘倩刚给最后一个人包扎完伤口。确认没什么大碍后,蔡琰起身对沈娴说道:“可以走了。” “你不再歇会儿?”沈娴看着蔡琰额头上沁出的汗珠,从怀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她:“擦擦汗。” “不用了。”蔡琰摇摇头:“再不走天黑之前赶不上进虎牢关了,在关外太危险。” “也对。”沈娴点点头,吩咐手下去通知大家可以走了。 路过荀彧那一家子身边的时候,沈娴看到荀彧的儿子已经在他怀里醒过来了,而郭奕则扒着荀彧的衣摆仰头看着荀恽,小脸上满是惊喜和开心。 唐夫人也看见了沈娴,她双手绞着帕子十分激动,准备再次对沈娴拜上一拜:“多——” 唐夫人话未说完,跟在沈娴身后的甘倩十分机灵地上前几步扶住了唐夫人,沈娴对甘倩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对唐夫人真挚地说道:“夫人,感谢的话您今天已经说得够多了,再说我是帮公达来接你们的,没有安全把人接到已经很惶恐了,实在当不起这些感谢之词。” 对此荀彧的表现就简单多了,他只是对着沈娴郑重地作了一揖。 因为带着一大堆人,所以回去的路比来时用了更长的时间。等到他们一行人挪动到长安城外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天。 这七天当中,蔡琰在接到荀家人的当天给荀攸写了一封信,由孙策交给沈娴的那只小白鸽送回了斜峪关。沈娴原本想在信中对自己没能把荀家所有人全须全尾地接过来做一番深刻的检讨,但这个提议遭到了蔡琰的微笑拒绝,最后她只写上了一句话:“人已接到,无恙,速归。” 真精简啊!还以为蔡琰会在信里写一些情话、很想偷窥的沈娴悻悻地走了。 信应该是送到了——孙策对小白鸽的送信能力一再拍胸脯做了保障——但沈娴他们确实也没收到荀攸的回信。如果不是每日派出去的斥候总回复一切情况正常,沈娴几乎都要以为是长安又出事了。 第七天的傍晚,沈娴他们在长安城下等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遥远的前方隐隐传来了整齐的马蹄声,夹杂着滚滚的烟尘而来,看数量应该是不少于三千人的骑兵队。所有人都变得十分紧张,人群发生了小小的骚乱。沈娴举手高声喊道:“别慌!镇定!”然后她吩咐手下人散开阵型把百姓们包围起来,转头问身边的一个西凉汉子:“怎么样?” 西凉汉子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对沈娴认真地说道:“错不了,大人,这是我们西凉铁骑的马蹄声。” “这都能听出来?”沈娴觉得很是神奇:“董仲颖死了之后,西凉铁骑便只剩下长安城里的段忠明和郭亚多手中的那些,不管是那边都算是陛下的人,应该不会对我们做什么。” “还是防备一下比较好。”蔡琰有些担忧,在她看来,段煨也就算了,郭汜那种摆明了反复无常又疑心重的人指不定哪天忽然想不开又叛|变了。 “等等!”沈娴忽然轻轻抽了一口凉气,她眯眼看向蔡琰:“其实可能还有一个人……” 随着马蹄声的越来越近,这支神秘的骑兵也揭开了自己的面纱,为首的那人竟然是张绣! 沈娴吩咐手下让开阵势把张绣放进来,同时抚掌笑道:“好一个贾文和……” “怎么回事?”蔡琰难得有一头雾水的时候,她看看在沈娴身前翻身下马的张绣,又看看摆出了一副得意样子的沈娴,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张元善的旧部?!” “对。”沈娴点点头,然后她看向了满脸复杂的张绣:“我只是试着让贾文和帮个忙……既然如此,你也知道了,是吧?” “是的。”张绣先是对着沈娴恭恭敬敬地一拜:“多谢大人把叔父的旧部以及婶娘归还于我。” “这事我不过是借花献佛。”沈娴笑了笑:“你该去谢谢贾文和。” “他已经谢过我了。”没什么精神的声音传来,从骑兵队中走出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贾诩坐在马上对着沈娴遥遥抱拳:“刘大人,这事你可还算满意?” 沈娴没回答贾诩的话,她反问道:“你终于不在长安城待着啦?” “待不下去了。”贾诩叹道:“就想另外找个安身之所,不知道大人那里安全吗?” 沈娴眯起眼睛看着贾诩:“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那就有劳了。”贾诩骑着马慢腾腾走到了沈娴身边落后蔡琰一点的位置站定,不动了。 接到了荀彧,捕获了郭嘉,还拐来了贾诩,沈娴表示这一趟走得一点儿都不亏。当她刚想宣布继续走的时候,忽然发现张绣欲言又止地盯着自己。 张绣今天的话好像比往常多了不少哦?沈娴疑惑地问他:“什么事?直接说。” “大人,我……”张绣张了张嘴,余光瞥见贾诩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忽然吓得一个激灵就说不出话来了。 沈娴觉得莫名其妙,她看看贾诩,再看看张绣,忽然间灵光一闪道:“你是……想给你叔父报仇,对吗?” 张绣默认了。 “你想清楚啊。”沈娴叹了口气:“郭亚多现在明面上可是朝廷的人,况且他坐拥三万兵马,你手下只有三千人,怎么打?” 张绣认真地看着沈娴,目光中含了隐隐的恨意:“所以我来投奔大人您了。” 沈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头问蔡琰:“我的琴呢?” 张绣条件反射地抖了抖。 “被公达收起来了。”蔡琰淡定地说道:“没有琴,用这个吧。” 蔡琰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根笛子递给沈娴,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带在身上的:“反正都是乐器,我觉得在你手里应该会有差不多的效果。” 你直接说我吹得难听不就行了?沈娴神色复杂地看着蔡琰。 张绣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失望的神情:“您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你本来就是我的人,你还要去投奔哪儿,老师?”沈娴拿着笛子在掌心轻轻敲着,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张绣:“带上你那三千个弟兄,准备回家了。” “哦。” 在途径斜峪关时,沈娴把队伍里面属于汉中本土的士兵们都留了下来继续镇守关卡,最后她回到汉中的时候,身边除了张绣直属的三千西凉铁骑,就只剩下了五百个西凉军。 按照规矩,到了某个新地方,大家首先要去拜山头,虽然荀家不打算在汉中定居,但跟张鲁搞好关系是必要的,于是沈娴就带着荀彧、郭嘉、贾诩和蔡琰去找张鲁了。正好荀攸也暂时寄居在太守府上,还省得荀彧再跑一趟。 走到太守府门口,正巧碰上张鲁和荀攸出来迎接,双方打了个照面,还未来得及说话,忽然天边飞来一抹纯黑的影子,直直撞进了沈娴的怀里。 沈娴被凌空飞来的暗器吓了一跳,等她手忙脚乱从自己怀里面把那还会动的东西抓出来后,她发现这竟然是一只鹰。 这只鹰应该长得很漂亮,但它的羽毛上却满是斑驳的痕迹,好像曾经在大雨里淋过一般,这让它显得有点狼狈。沈娴揪着鹰的翅膀把它拎起来,鹰对她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努力扑扇起翅膀来。 大家对于这只忽然到来的鹰都很感兴趣,这时蔡琰说道:“咦?它还抓着一只?” 沈娴把鹰反过来,蔡琰从它的爪下解救出来了一只小小的白色鸽子,鸽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可怜兮兮地看了蔡琰一眼,便窝在她掌心中闭目养神。 “这是信鸽。”郭嘉忽然说道:“看它爪子上。” 荀攸挑眉:“倒是跟你兄长送你的那只差不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娴果然越看越觉得这只鸽子跟小白很像。 鹰在沈娴手中不停地挣扎,沈娴干脆放开了它的翅膀,鹰在半空中腾飞而起,绕了一圈后落在了沈娴的胳膊上,对着她伸出一只爪子。 “哎?有意思。”沈娴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鹰腿上的竹筒,发现里面藏有一卷丝帛,应该是从衣服上匆忙扯下来的。把丝帛展开,一股诡异的锈味弥漫开来,丝帛上用暗红色的颜料写满了潦草的字。 沈娴皱着眉头看去,越看脸色越阴沉。这时蔡琰也正在看从白鸽腿上解下来的信件,她只看了一眼便惊呼道:“文台将军打下樊城,渡江去围攻襄阳?” “这个季节?”郭嘉皱起眉头:“孙文台……此战难胜。” 贾诩和荀彧默默地看了郭嘉一眼,后者一脸不在乎,继续说道:“这个季节荆州多雨水,若是水淹之计,襄阳地处高势且城高墙坚,外有护城河环绕,内有发达的水系疏导,即使开闸泄洪也不见得能撼动分毫;而樊城在其下,大水冲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它,孙文台若待错了地方,此计恐怕只会对他有害。” 沈娴的眼睛死死盯着丝帛,一时没有说话,荀攸便接到:“奉孝说的有理,我若是刘景升,便闭门不出拒守襄阳,再派一亲卫走小路去向临近地区募兵求助,到时大军杀回……” “你们说得都对。”沈娴一把把丝帛揉进掌心中,脸色铁青道:“樊义明大军杀到,文台将军破其攻势,追击入砚山后中流箭而亡。” “兄长整顿兵马,要强攻襄阳为父报仇……” “我得去阻止他。” 第38章 【037】落雨 “我得去阻止他。。しwxs” 沈娴话音一落,周围都安静下来了,荀彧、郭嘉和贾诩这三个新来的不太清楚状况,虽然觉得沈娴这话有点莽撞,但还是明智地选择了沉默,而荀攸和蔡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麻烦”两个大字。 荀攸曾亲眼所见沈娴带着孙策来跟他们这些洛阳旧臣交涉,后来还听军中的士兵们聊天提起了沈娴在城外遭遇吕布、孙策单枪匹马赶去救她的事情,这可不是一般的交情,更别提后来孙策还跟沈娴结拜了。 所以在孙策遭难的时候让沈娴放弃帮他是不现实的,既然摊上了这么个主公,荀攸得想办法把这件事情对益州的影响力降到最低,所幸沈娴是去阻止孙策一怒之下的攻城行为,不是去支援孙策报仇的,她不用带太多兵马。 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孙坚死后孙策的去处呢? 虽说孙坚生前与袁术结盟,但袁术这人小肚鸡肠生性多疑,孙坚活着的时候他忌惮人家到在打仗的关键时刻克扣粮草,孙坚一死,袁术没了顾虑,谁知道他会怎么对孙策。孙策虽说不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但该有的骄傲还是有的,让袁术欺负两回,说不定一怒之下就撂挑子不干走人了。 走人容易,但走去哪里是个问题。孙坚麾下一万多人呢,还有不少跟随他打了好几年仗的老将领,那些都是在战场中拼杀出来的精英啊!孙策带着这么一股不小的力量,去哪儿恐怕都会被忌惮的。要么他自己打地盘——粮草和补给不好解决;要么他来找沈娴——皆大欢喜。 反正荀攸觉得沈娴是不会顾虑孙策的,至少现在不会。正好益州的局势很混乱,刘焉和刘璋接下来搞不好要做什么大动作,沈娴只有汉中张鲁这一处倚仗还是弱了些,而且清玄夫人和张鲁的弟弟一天没被安全接出来,张鲁的可靠性就得打个折。这时候如果孙策来投奔,沈娴的势力能壮大不少,对于张鲁也是个威慑。 把各种念头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后荀攸已经有考量了,面对沈娴坚定的脸,他十分干脆地说道:“你打算带多少人走?” 沈娴有些诧异荀攸竟然没阻止自己,她沉吟片刻道:“不用太多,我是去说服他不要出兵的,又不是去支援他打襄阳的……给我五千人。” 这个人数基本符合荀攸的心理预期值,他看向了张鲁。 张鲁皱眉思考了一会儿:“人是够的,但是粮草……” “最多能撑多久?” 沈娴也知道自从她响应了袁绍和曹操的号召去勤王打洛阳再打长安,断断续续折腾了一年多,这期间的粮草大多都是汉中提供的,只有少量是从益州其他地区运送而来的。让汉中不间断地供应三万多人一年的粮草原本就是个沉重的负担,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汉中就会先垮掉。 “两个月。”张鲁严肃地说道:“两个月是极限了,粮食刚刚种下没多久,得等七|八月份才能收获,而且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丰收。” “两个月就两个月。”沈娴咬咬牙道:“哪怕是把他打晕……我也得阻止他。” 荀攸调侃道:“说不定不用你动手,孙伯符自己就退兵了呢?” “怎么可能?”沈娴微微一晒:“死的是他爹……你不知道他们父子俩感情有多好。” 又不是人人都跟她和刘焉似的。 解决了粮草和人数的问题,就剩下了一个最关键的…… “你们谁跟我一起去?”沈娴目光灼灼地看向几位谋士。 荀攸哭笑不得,沈娴这是什么毛病?出门手边不带人就不舒服?他说道:“你去接个人而已,要我们跟着干嘛?” “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儿呢?”沈娴总是没什么安全感,这次去阻止孙策也一样:“我跑去荆州摆明了是要跟刘景升作对,他要是出兵打我怎么办?” “孙文台一万人都不怕樊义明和刘景升,再多你八千反而怂了?”荀攸挑眉:“让维佑带着那三千骑兵跟你去,西凉铁骑的名号不是说着玩的。” 被点到名的张绣表示自己没什么意见。 沈娴默默地盯了荀攸一会儿,转头去看蔡琰。荀攸心说不好!果然蔡琰被沈娴一看就心软,她叹了口气说道:“我……” “我去吧。”蔡琰的话被人打断了,荀攸正惊讶谁这么自告奋勇陪着沈娴瞎折腾,就见郭嘉笑眯眯地站了出来:“不过刘大人,我有个条件。” “哦?”沈娴眯起眼睛看郭嘉,心说麻烦的来了:“先生有什么条件,不妨说说看,我若能给得起,一定照办。” 郭嘉背着手走了几步,在一干人或紧张或担忧地注视下慢慢说道:“其实我的要求也不高,毕竟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正道,刘大人,我可以倾尽所能助你平定天下匡扶江山,但我要你给我人间绝色和玉露琼浆……这可是我为数不多的爱好了。” 郭嘉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娴。 听了郭嘉一席话,大家多多少少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蔡琰用袖子捂着脸咳嗽了一声;张绣瞪大眼睛看起来很想给郭嘉叫个好;张鲁似乎在思考郭嘉这么不靠谱是怎么混进来的;连一贯淡定的荀攸都在嘴角抽搐;荀彧在郭嘉说完后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可以称得上是惨不忍睹了。也就只有天塌下来都不见得喊一声的贾诩依旧抱着胳膊垂眸站得稳稳的。 沈娴没料到郭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但仔细想想这种浪子一般游戏逍遥、把平定天下和美人琼浆划等号的态度又十分有郭嘉的风格。但她拿不准这是郭嘉随口一言还是认真的,于是经过短暂的思考后,沈娴问道:“听闻郭先生曾在袁本初麾下待过一段时间,那这些话你也对他说过咯?” “是的。”郭嘉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可惜袁公听后只是纵声大笑,并未回答我的话。” “这样,”沈娴笑了,她点点头:“好啊。” “用美人醇酒换天下太平,算来这笔买卖还是我赚了呢,袁公没答应你,可能是因为他的术数……学得不太好吧?” 在沈娴答应了郭嘉的要求后,他的眸子一下就亮了不少,对沈娴的称呼也瞬间改变了:“主公果然英明。” “好说好说。”沈娴摆摆手:“那就这样安排,我带奉孝和维佑去襄阳,昭姬、公达、文若和文和留下帮公祺先生——” “等等。”荀攸面无表情地打断了沈娴的话:“我跟你一起去襄阳。” 荀攸觉得自己真是太甜了,之前还担心沈娴和郭嘉相处不好,结果转眼这俩人就勾搭到一起去了!原本就不靠谱的沈娴现在装备上了更加不靠谱的郭嘉,放任他俩带兵跑出去,鬼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灾难!区区一个张绣根本就压不住这俩人好吗?而且刚才他好像对郭嘉很是欣赏啊!搞不好最后三人狼狈为奸,折腾出来的烂摊子不还是要他来收拾。 沈娴则认为荀攸这种行为很幼稚,明明刚才死活都不去,现在有人自告奋勇了他又跑出来凑热闹,就像怕家长宠爱别的小孩而冷落了自己一样。于是沈娴拍了拍荀攸的肩膀安慰他:“公达你不是不想去吗?那你就留在汉中好了,我只是去接个人,要那么多谋士做什么?逃避劳动是不好的,我回来再给你放假啊!” 谁稀罕你放假啊!你放假干活的人也是我好吗!荀攸简直想咆哮了,所幸有张鲁开口解围:“公达先生还是留下来吧,葭萌关最近有些动静,我怕是绵竹那边……” 沈娴的注意立刻被吸引过去:“葭萌关怎么了?说起来兴霸自从刚到绵竹发来个报平安的信后就再没什么消息了,会不会是他在绵竹出事了?” 说起这事张鲁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不少:“有调兵的迹象,就是不知道是撤走还是怎样。” “提起这个……”蔡琰忽然开口,她抿了抿唇,犹豫道:“我也有好久没有收到过爹的消息了。” 蔡邕自从到了江州定居,隔三差五就会给蔡琰寄封书信说点家长。但自从蔡琰跟着沈娴去打武关后她就再没收到过蔡邕的信,开始以为只是因为信送不到前线来,等回了汉中后得知这里也没有收到信,问题瞬间就变得微妙了。 “绵竹那边……真的没事?”这么多反常的事情加在一起不由得沈娴不重视,广汉郡是她的大本营,她的手下她的根基大多都在那里,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沈娴赔不起。 “暂时没事,以后谁知道呢?”荀攸冷笑了一声:“总之你先去把孙伯符那边处理好了,要不然两头兼顾更麻烦。” 只能这样了,至少绵竹的事情还没传到沈娴这边,即使有什么,她不知道也就不用担心。 于是没消停多久的沈娴又带着手下出发了,临行前她郑重地把汉中的一切事由都托付给了荀攸和荀彧。贾诩……反正这位一般不说话,只在想开口时开口,平时存在感低到爆,完全不用沈娴操心。至于蔡琰,因为她太过担心父亲的事情,这两天没什么心思干别的,沈娴干脆给她放了假,让她好好玩玩散散心。 这次沈娴他们直接从汉水坐船而下入荆州,路上用的时间要比骑马还短。唯一不美的是在靠近房龄时天气就有点阴沉,进入荆州后更是天天下大雨,船在水上忽忽悠悠地行过,晃得沈娴头晕目眩开始怀疑人生。 沈娴还好,至少她每日在甲板上转悠片刻就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可郭嘉和张绣却开始晕船了。 俩人晕的七荤八素,严重到每天只能卧床休息的那种程度。郭嘉还脸色苍白开始一直吐,连丁点饭都吃不下。 看着俩身高八尺的汉子神色萎靡地窝在床上,沈娴心疼坏了,她去给俩人看病把脉,张绣就是普通的晕船,扎两针利针驱散一下debuff就好,可是郭嘉…… “郭先生,你到现在还活着简直是一个奇迹。”沈娴用看神兽的目光看郭嘉。 “多谢主公夸奖,我天生身体不太好,都是些沉疴宿疾,没什么大不了的。”郭嘉披着被子缩在床角,闻言虚弱地笑笑:“如果主公能让我不晕船就更好了……” 沈娴的目光从郭嘉脸上挪到了床角的酒坛上。郭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哦,反正也是晕,还不如……” “没收。”沈娴干脆地说道,十分无情。 郭嘉神色一僵:“……主公,你答应过我——” “为了能让你今后有命喝到更多的美酒,见到更多的美人,我决定在你身体彻底好之前,这两样你一个也别想碰。”沈娴漫不经心地说道,她缓缓扣住郭嘉的手腕,明明没用多大力气,却让人感觉到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郭嘉刚想抗争反驳一下,就觉得有一股温暖柔和的气息顺着自己脉搏的跳动缓缓往身体四周蔓延开来,随着那股气息的推进,郭嘉僵硬酸乏的四肢就像阻塞已久的河道得到了疏通重新灌入水流那般舒畅,脑中的昏沉一扫而空,就连晕船的状况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郭嘉挑眉:“这是……” “试着帮你疏通一下经脉,这方法治标不治本,还是得好好治,现在没条件,回去了再说吧。”沈娴淡淡道:“针我可以给你扎,但药方只能让昭姬姐姐开……啧,应该在出来之前就让她给你看看的,怎么忘记了。” 沈娴一边说,还一边摆出了遗憾的表情。 “怎么好意思麻烦昭姬姑娘。”郭嘉十分庆幸自己跑得快:“这已经很好了。” “不麻烦,戏志才我都能给他治好了,更别说你了。”沈娴微微一笑,笑容总让郭嘉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放心,我可是神医华元化的亲传弟子,实在不行还能找师父帮忙呢。” 看着郭嘉越来越僵硬的脸色,沈娴故意说道:“还是说先生你……害怕吃药?苦是苦了点,要不我给你买点糖?” “怎么可能。”郭嘉的脸色彻底黑了:“主公多虑了。” “那就好。先生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哦,对了,”沈娴拍拍手站起来,把郭嘉扔在床头和藏在床下的酒坛子一手一个捞了出来:“这个我就先带走了,治病期间,不准饮酒,喝粥吧。” 郭嘉:……不把我的绳命还给我! 沈娴走后,郭嘉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待了好久,他慢慢地抬手揉着自己阵痛的太阳穴。 啧……果真是晕船晕昏了头,竟然会被个小姑娘给压着欺负,连酒都抢走了。 嗅了嗅空气中残存的酒香味,郭嘉有些烦躁地盖上被子窝成了一个球。 船终于在中庐港停下来的时候,重新踏上坚实土地的郭嘉和张绣觉得自己仿佛重获新生,张绣手下那三千个西凉汉子们更夸张,一窝蜂地冲下船手舞足蹈就差高声欢歌了,让沈娴看得满头黑线。 张绣觉得有点丢人,便喝止了西凉汉子们抽风的行为,沈娴摆摆手调侃道:“你们这不行啊,只是坐船都晕成这样,将来打水战可怎么办?” “还要打水战?”一个西凉汉子闻言哀嚎道:“主公,北方这片地,您说哪我们打哪,您指哪我们揍哪,铁蹄轰隆隆开过去!可南方就放过我们吧!” “不行,你们这么厉害我怎么能放弃呢?”沈娴微笑道:“回去之后全都跟兴霸去江州练兵吧,在船上晃两三个月就会习惯了。” 西凉汉子顿时生无可恋。 一进入荆州天就开始下雨,现在周围更是朦胧一片,沈娴带着五千人在满是泥泞的小路上奋力前行,若不是有张鲁推荐的熟知荆益两地的向导在,估计他们早就迷路了。 沈娴挥剑砍断横在前面挡路的树枝,问向导:“还有多久能到襄阳城?” “这……”向导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有些为难:“天晴的时候诸位爷骑马不过半天的功夫,可现在这天气,走多长时间都有可能啊。不瞒大人,要不是君师要求,小的是不会来的,这个季节基本没人从汉中去荆州,路太难走了,还容易出事故。” “别急,你找准路,我们慢慢走。”到了这里沈娴反而镇定了,她想了想,拍拍一直蹲在自己肩膀上避雨的鹰:“你能去找兄长报个信吗?或者帮我找找他现在在哪里扎营?” 鹰用浑圆有神的眼睛盯了沈娴一会儿,猛地张开翅膀飞向了天空,它绕了几圈后降低了高度,盘旋着引路。沈娴低声说道:“跟着它。” 阴沉的雨天让沈娴连辨别时间的能力都失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一把捞住身边差点栽倒的郭嘉,扯过潮湿的披风勉强裹在他身上,寻思着是不是先停下来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就在这时,沈娴听到了从前方传来的人声:“……那是公子的鹰!” 沈娴精神一震,她定睛看去,小路上钻出了几个身披蓑衣的士兵,为首那人手持弓箭,见到沈娴后整个人都愣住了:“刘大人?!” “韩叔?!” 来人正是孙坚帐下的大将韩当。 “没想到刘大人你竟然亲自来了……”韩当带着沈娴一行人往他们扎营的方向走去:“来了也好,劝劝公子吧,将士们都无心再战了,可是公子他……” 韩当叹口气,脸上是说不出的疲惫神色。主帅战死,士气低迷,孙策为父报仇偏要在不可能赢的情况下强攻,军中早就人心浮动,至今没有哗|变不过是几个老将苦苦镇压,但很难再支撑多久了。 “我知道,我就是来劝他退兵的。”沈娴抿抿嘴:“现在不是攻城的好时机,没必要做无谓的消耗,不如整顿兵马来年再战。只是兄长他——未必肯听我的。” “唉说实话,如果公子再不退兵,我们也只能把他打晕带走了。”韩当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毕竟还是年轻啊。” 接下来沈娴跟韩当随便聊了几句,了解到孙策此时军中的境况颇为艰难,士气低迷就不说了,连日大雨导致很多士兵都生了病,军中隐隐有瘟疫蔓延的趋势,再加上自从孙坚死后袁术就再没给他们送过粮草……总之就是雪上加霜。 知道袁术可能只是想逼孙策退兵罢了,但在这种时候断人粮草的行为实在是太可恶了。 又走了一段时间后,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孙策的营地。沈娴看着那座隐藏在雨中的朦胧堡垒,神情有些恍惚。她还没进入营地中都能觉察到这里无处不在蔓延着悲伤的气息,巡逻的士兵们脸上全都是无精打采的神情,看见沈娴他们的到来,这些士兵们也只是略略抬了抬眼,跟韩当交流过后就不再关心其他了。 沈娴看看怀里几近昏迷的郭嘉,还是先找韩当要了个干净的地方把这人安置一下。 其他人身强体壮没什么,郭嘉这瘦弱的小身板一路走下来差点没要了他半条命。沈娴现在有点后悔带郭嘉过来了,明明早知道这人身体不怎么好,却还是让他跟着瞎折腾。 让张绣帮忙给郭嘉换过衣服后,沈娴熬了碗热姜汤给郭嘉硬灌下,用太素九针给他奶了几口,总算是见到这人脸上出现了血色。然后沈娴又开了个驱寒的药方吩咐手下人多熬点出来,让全营的士兵们都来喝药,有病的治病没病的防身,至于那些已经生了风寒卧病在床的,等她一会儿再去仔细看看。 折腾了半天后,郭嘉终于安静地睡着了,沈娴给他掖了掖被角,忽然有点体会到当时曹老板看着戏志才时的心情了。这时营帐外传来了喧哗的声音,沈娴站起身捡了把伞撑开走出去看情况,她刚一掀开帐门,就看见一个人影定定地站在雨里看着自己。 那是孙策。他的精神很差,两个大黑眼圈挂在脸上堪比熊猫,嘴角耷拉着,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十分萎靡,沈娴简直不敢相信这跟当初她在宛城城下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银甲小将是一个人。 沈娴往前走了两步,她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兄长,你——” 孙策跑了起来,他冲到沈娴的身前顿住脚步,声音沙哑道:“商羽。”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雨里对视了半晌,沈娴刚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就觉得肩上一沉。 孙策往前挪了一小步,他一只手拄着失去了光泽的银枪,弯下腰把头抵在了沈娴的肩膀上。 沈娴被他撞得差点栽过去,她勉强稳住身形,站在原地浑身僵硬地不敢动,孙策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肩上,还有那种绝望的、悲伤的气息,就像海潮一般朝着沈娴汹涌澎湃地席卷过来。 沈娴咬咬牙,抬手扣住了孙策的背甲。触手是潮湿黏腻的冰冷,沈娴能清晰地摸到那盔甲上镌刻的一道道刀痕枪迹,这是得在血雨腥风里冲杀了多久才能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记呢? 孙策一言不发地靠着沈娴,自从孙坚死后,他在父亲的部下前、在麾下将士的面前苦苦坚持了那么多天,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退缩和犹豫,他连失去亲人的悲伤和痛苦都不能表露得太过明显,因为他不是一个人,还有那么多的士兵和将领看着他,只有他先撑住了,才能在大厦将倾之时力挽狂澜,保住父亲毕生的心血和基业。 所有人都在惊叹于孙策的英勇无畏时,却忘记了他根本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孩子而已。 “没事了,兄长。”沈娴试探着拍了拍孙策的后背:“没事了……” “已经结束了。” 第39章 【038】东双璧 “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病秧子?”孙策一边用干净的布擦着满头雨水,一边蹲在床榻边研究郭嘉的睡姿,他甚至还想伸手戳戳郭嘉的脸蛋:“这种人带着打仗,还没出什么计策呢,自己就先躺了,真是可喜可贺。” “你别动他。”沈娴一脸无奈地把姜汤递到孙策面前,拍开了他跃跃欲试的手:“早知道荆州下这么大的雨我就不让他过来了……他身体不太好,淋了一路有点低烧。” 孙策满脸嫌弃地接过姜汤,在沈娴的注视下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呸,真难喝。” 沈娴把另一块干净的布按在孙策脸上,拿走了被他擦得*的布:“你要是不在雨里淋那么久,也就不用喝这碗姜汤了。” “还不是听说你来了,我高兴得赶紧就跑过来了。”孙策把差点儿憋死自己的白布扒拉下来挂在脖子上,然后他开始动手解铠甲,等到沈娴端着另一碗治疗风寒的汤药回来时,孙策已经脱得只剩条裤子了。 沈娴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她脸上闪过一抹绯红:“你脱衣服干嘛!” “湿衣服穿着容易得风寒啊。”孙策奇怪地看了沈娴一眼:“商羽,借哥哥件衣服,我就不回去拿了。哦对了,你刚才是不是也淋着了?不换件新的吗?” “不用你操心!谢谢!”沈娴抄起包裹向着孙策的头上砸过去,转身走出了营帐。 孙策一脸莫名其妙,他从沈娴砸自己的包裹里面扒拉出来一件最大号的勉强穿上,还是觉得憋憋屈屈,最后只得没系带子敞着怀,露出肌肉结实的胸膛。 过了没一会儿孙策看沈娴又面无表情地回来了,她手里还抱着件挺厚实的披风,直接劈头盖脸地扔在了孙策身上。孙策手忙脚乱地把披风披好,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件事情:贤弟好像不太开心?今天总是拿东西砸自己。 “咳,商羽,你怎么了?”孙策原本还想关心关心沈娴为什么总也不长个儿,但想起上回他问过周瑜这个问题后周瑜绕着整个舒县追杀他了一下午,孙策还是默默地闭嘴换了个话题,并且运用了婉转的语言描述:“总感觉今天你好像……比较精力旺盛?” “我吃饱了撑的。”沈娴淡淡说道,她给郭嘉换了块凉一点的布,又给他把了脉,确认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后,沈娴才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跪坐下来看着孙策:“你……唉。” “回家吧。” 沈娴话音刚落,孙策的脸色便骤然凝滞起来,他低下头用双手捂着脸,安静了很长时间才闷闷地说道:“你也这么劝我吗?” “家?”孙策嗤笑道:“哪里还有……家?” “我只带了五千人。”沈娴淡淡道:“我是来劝你撤兵的,不是帮你继续打的。”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打。”孙策猛地抬起头,他死死盯着沈娴,固执地说道:“反正你来之前我都是这样过的。” 沈娴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难过。 “兄长,你觉得现在打下去还有意义吗?”沈娴试图跟孙策讲道理:“襄阳城城墙坚固,外有护城河环绕,内有汉水穿城,地势高易守难攻,水淹之计根本没用。哪怕你一直围城,城中不缺饮用水和粮食,刘景升完全可以闭门不出,到时候最先耗不下去的人就是你。倒不如整顿兵马暂时撤退,等来年再战。” “我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孙策愤怒地咆哮:“难道我爹就白死了吗?!” 沈娴也怒了:“除了文台将军你眼睛里面是不是就没别人了?你出去看看你那些手下都变成什么样子了!你想把他们全都耗死在这里吗!” 孙策的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他居高临下地站在沈娴身前,双手攥拳青筋暴起,看样子是愤怒到了极点,很像想打碎什么泄愤的前兆;沈娴则微微仰头丝毫不害怕地盯着孙策的眼睛,目光坚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但同时她藏在袖袍中的手握紧了蔡琰送的那只笛子,准备情况不对随时反击。 眼瞅着这兄弟(?二人就要打起来了,这时床榻上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郭嘉一脸无奈地睁开眼睛,他单手撑着床角缓缓直起上身:“主公,你们吵架前是不是先注意一下,这屋子里还是有别人的……” 沈娴立即把怒发冲冠的孙策扔在原地,她快步走到郭嘉的床榻边,伸出手轻轻按在他胸前把人推得躺了回去:“躺着别乱动,醒了就把药喝了,看看还烧不烧,再睡一晚上明天应该就没事了。” “下次不带你来这种破地方了。”沈娴的声音中含着一丝歉疚的意味:“我不知道你……” 郭嘉摇摇头:“是我的错,来之前应该对主公你说清楚的。” 郭嘉醒的恰到好处,让孙策那积了满腔的怒火顿时无处发泄,差点没憋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沈娴才不管孙策此时难不难受,她觉得正好可以趁机晾孙策一会儿让他平静平静。 沈娴把一直温在炉子上的治风寒的药给郭嘉端过来,郭嘉见了立即把脸皱成一团:“劳烦主公了,只是这药有点儿烫,要不先放那里晾晾?” “烫?”沈娴试了试碗的温度:“不烫啊,这温度刚好,再低药性就变了,你赶紧喝了吧。” “真的很烫。”郭嘉看着还在冒烟的碗口,情真意切道:“我的舌头比一般人要敏感一些。” 沈娴怀疑地盯着郭嘉,但郭嘉眨巴着眼睛表现出一副纯良的样子。最后沈娴没辙了,她干脆运起长歌门的莫问心法,用阴性内力把药的温度又降低了些。 “现在可以喝了么?” 觉得郭嘉生病应该是自己背锅的沈娴这次态度意外的好,她耐着性子盯着郭嘉,看他不情愿地接过了药碗,磨磨蹭蹭地端在嘴边半天都不往下喝。 于是这次沈娴终于明白了,什么药太烫一会儿再喝都是借口,这人就是不想吃药! 这是什么破毛病?生病了还不好好吃药?跟戏志才一个德行! 沈娴跟郭嘉就一碗药死磕的时候,站在一边把自己憋成了火|药|桶的孙策终于不满地开口了:“他不想喝就算了,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孩子,你管他干嘛!” 沈娴无奈地看了孙策一眼:“你不是还在生气吗?” 孙策瞪圆了眼睛一副“你不讲理”的样子:“我生气是因为谁?” 趁着沈娴跟孙策说话,郭嘉立即抓住机会,他把药碗往旁边一放,整个人瞬间缩回被子里面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沈娴回过头后,就看见郭嘉已经“睡着了”,为表逼真他还打了几个小呼噜。 沈娴:“……”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他生病是我的锅……沈娴在心里反复地告诫自己。 “郭奉孝……”沈娴咬牙道:“你喝不喝?” 回答沈娴的是郭嘉的呼噜声。 沈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她刚想说什么,就被走过来的孙策硬拽着拖走了:“别管他了,人家不想喝,你强迫有什么用?” “你放开我!”沈娴终于抑制不住胸中的洪荒之力了:“我今天灌也得给他灌下去!生病不喝药这是什么毛病!” “这人一看就是浪惯了,逃避喝药的行为炉火纯青,绝对不是第一次,没用的放弃吧。”孙策在抹黑郭嘉的同时忽悠沈娴:“我们还是去讨论一下攻打襄阳的事情,我知道商羽你是刀子嘴豆腐心,来都来了……” “还有你!打什么襄阳!收兵回家了!” “我不!我就要打!” “打你个头!我劝不动你,自然有人来收拾你,你就等着吧!” “……” 孙策把沈娴拖远了。直到再也听不到他二人吵闹的声音,郭嘉才睁开眼睛从被子里面钻了出来,他盯着放在床边的那碗依旧温热的药看了许久,最后慢腾腾地伸出手把药碗端了起来,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孙策坚信沈娴就是来帮他打襄阳的,为此他把沈娴拉到了大帐中,对着她絮絮叨叨地诉说了自己的进攻计划。沈娴对一个装睡不起的人彻底没辙了——郭嘉也是孙策也是,这俩人的双重攻击让她觉得自己的血槽都要见底了。于是沈娴干脆破罐子破摔,孙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孙策问她意见她就都说好,先把人哄开心了,反正用不了多久能治孙策的人就会到来了。 孙策在孙坚战死的时候给沈娴送去了信息,沈娴收到后立刻狂奔七天跑过来劝他退兵,想必会这么做的人不止沈娴一个,毕竟在此之前,跟孙策齐名的那位双璧之一才是他的真·知己加结义·亲兄弟啊! 沈娴的猜测果然没错,在她来到孙策营中的当天傍晚,周瑜就到了。 那时连绵多日的阴雨终于停了下来,夕阳在乌云边露出半个影子,晚霞循着云缝散落大地,照的千里一片红灿。沈娴在被孙策强按着听他哔哔了一下午后整个人都精神恍惚了,忽然听到帐外的士兵们嚷嚷着雨停了,沈娴瞬间回神,没等孙策阻止就一溜烟窜了出去。 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呼吸一口满满都是叶子的芬芳香气,沈娴心情变得好了不少,固执的郭嘉和孙策对她造成的阴影似乎也随着大雨的停止而彻底消失了。 “你看,雨停了吧?”孙策跟在沈娴身后走出来:“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 沈娴:“……” 不,孙策造成的阴影并没有消失,反而加深了程度。 沈娴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疯了,就在她准备大喊“孙伯符你再说我就跟你拼了”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沉闷的马蹄声。沈娴和孙策距离辕门很近,二人立即警惕,孙策高声下令让所有士兵准备迎战,但他话未说完,就见一骑白马踏出了青青草丛,马上一人身穿布衣皮甲,发冠高束,英姿飒爽,让人眼前一亮。 “伯符!”那人纵马跨入营地,在孙策面前停下来,他翻身下马,一把握住了孙策的手:“你……没事就好。” “公瑾!”孙策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他干脆一把抱住了周瑜:“太好了!你终于来了!” 俩人抱在一起你拍拍我的后背我捶捶你的肩膀,联络了半天感情,期间有数骑跟在周瑜身后进入了营地当中,因为见这支队伍的老大正跟自家老大抱在一起,守门的士兵们就没阻拦直接把人放进来了。 沈娴退到一边看着这俩人执手相望一切尽在不言中了老半天才开始低声交谈,觉得估计还得再说上一会儿,便想先回去让郭嘉把药喝了,她刚转身准备往回走,就听见身后孙策愉快的声音传来:“商羽!快来见见公瑾!” 沈娴脚步一顿,她慢腾腾地转过头,看孙策拉着周瑜越走越近,一股莫名的紧张感浮上心头。周瑜略带审视的目光落在沈娴身上,他眼中有诧异一闪而过:“你就是刘商羽?” 周瑜的声音很好听,给人一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沈娴的紧张感顿时消掉不少,她点点头,对周瑜露出一个笑容:“在下益州刘商羽……二哥,我是你三弟。” 周瑜笑了起来:“伯符在信里提过你很多次,终于见面了,三弟。” 不知道是不是沈娴的错觉,她总感觉周瑜将“三弟”二字咬得格外重。 跟周瑜聊了两句后沈娴觉得这真是个不错的人,你不会担心冷场,也不用担心无话题可聊,不管说什么周瑜都能从容接上侃侃而谈,而且观点鲜明切中肯綮,很快沈娴便跟周瑜聊得十分开心,把孙策扔到了一边去。孙策初时还很高兴沈娴和周瑜相处愉快,但很快他就不满意自己一句话都插不上了。 “我说,我们能不能先说说正事,”孙策抱着胳膊郁闷地盯着二人:“聊天可以等以后啊。” “好。”周瑜看向孙策:“既然你要说正事,那我就跟你说说——” 说到一半周瑜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转头问沈娴:“三弟,你有没有……?” “他不听。”沈娴干脆地卖了孙策:“我劝不动他,就只能等二哥你来了。” 周瑜点点头,他认真地对孙策说道:“伯符,我此番前来,是来劝你退兵的。” 孙策:“……” “你们俩串通好了是吧?!”孙策不满地说道:“一个两个都这样!” “伯符,你要讲道理。”周瑜十分淡定地说道:“现在的我们是无法攻下襄阳城的——不是你的问题,袁公路最初就不该为了逞一时之气而让文台将军来打刘景升。” 眼看孙策又要炸毛,周瑜赶忙顺嘴把责任推到了袁术的头上:“刘景升为八骏之一,素有善名,单骑入荆州后斩杀宗贼,说降匪寇,声望颇高。袁本初在北方与公孙伯珪开战,为了避免后方被袁公路偷袭,这才联合刘景升作为牵制。但刘景升上任不久,荆州境内尚不平静,南阳一郡不在他管辖范围内,总归是个重大隐患,我若是刘景升,必定先解决南阳的问题再做其他打算。” 说道这里,周瑜顿了顿,叹口气道:“也就是说,只要袁公路不去招惹刘景升,他断没有先来撩拨袁公路的道理,这场仗打得着实冤枉。” 周瑜说完了自己的观点,沈娴却觉得孙策并没有被他劝到,反而更加愤怒地想干掉刘表了。因为周瑜十分直白地点名了袁术派孙坚来打襄阳就是个笑话,当时袁术该做的事情是不搭理袁绍的挑衅,冷眼旁观他跟公孙瓒撕逼,在关键的时刻从后面出兵恶心袁绍一下,比让孙坚放弃司隶掉头去打荆州的收益要大得多。而且如果袁术和孙坚最后胜了、成功拿下襄阳也就算了,可关键是他们打输了,孙坚也死了,还是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中暗箭死的。 令人何其唏嘘。 这也是孙策不能忍受的地方,孙坚死得太憋屈了,憋屈到不像是一个曾经坐拥一州令董卓望而生畏的大将军的死法。 “正是这样我才要为我爹报仇啊!”孙策激动地说道:“他根本不该死在这里!他还那么年轻!他还——” “我觉得比起报仇,你是不是应该先把文台将军留给你的东西打理好呢?”周瑜目光温柔地看着孙策:“首先,你不能让文台将军就这样一直躺在荆州这片泥泞的地上连回乡入土为安都做不到吧?然后,文台将军手下的那些士兵和将领们你考虑过吗?他们跟随你父亲征战天下,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全都消耗在这里呢?最后,文台将军去世了,难过的不只是你一个人,伯符,你该回去看看伯母了。” 周瑜的三句话一点一点把孙策的满腔怒火熄灭的一干二净,张牙舞爪的愤怒褪去,只剩下一个颓唐憔悴的孙策跪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满脸委屈的样子。 “我……我……”孙策握紧了双拳,他目光散乱:“我要怎么回去面对母亲啊……” 周瑜拍了拍孙策的胳膊:“你没事,就是对她最大的安慰了。” 孙策想要报仇的念头终于被周瑜暂时压下去了,沈娴松了口气,觉得果然还是周瑜有办法。 解决了孙策的问题,接下来沈娴觉得自己可以适当跟孙策和周瑜提一提今后的打算了,毕竟经过这一战,相信孙策已经能够看清楚袁术坑队友一百年不动摇的本质了,继续跟着袁术的结果就是作死,好男儿应该另谋出路才对,没必要一条路走到黑。 只是沈娴还没来得及提出她的想法,麻烦就再度找上门了。 张绣扶着一脸苍白的郭嘉找了过来,郭嘉手里攥着份简短的信笺,二人那严肃的神情让沈娴心中一慌。 卧槽又有什么事情? “主公,我们得回去了。”郭嘉开门见山道:“刘君朗去世,刘季玉接手益州牧之位,以为二位兄长报仇之名告令益州全境,将你与公祺先生打为叛徒,发兵两万征讨汉中。广汉与蜀二郡已反,其余郡的情况尚不得而知。甘兴霸与清玄夫人遭到围攻,下落不明。” 沈娴一脸懵逼地听完了郭嘉的讲述,然后她眼前一黑,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周瑜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没事吧?” “让、让我静静。”沈娴摆摆手,她闭上眼睛低声说道:“我……我得想想。” 刘焉死了?刘璋担任益州牧?广汉与蜀二郡反叛?甘宁和清玄夫人下落不明? 以上这四件事情到底是如何忽然发生的?明明一直都在对绵竹的情况做监视,还把甘宁派了回去,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结果?刘璋到底是怎么做到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把消息瞒的死死的、等到时机成熟才一举发难? 想到刘璋那一副标准的世家子弟纨绔大少的德行,想到刘璋偷窥蔡琰那猥琐的笑容,想到刘璋讨好地夸自己英俊潇洒……沈娴真心觉得,周围人全特么是影帝,就自己是傻|逼。她仿佛已经看见剧情一路朝着be狂奔而去拉都拉不回来了…… 有存档没?重来行吗? 【你还没彻底be呢,别放弃啊。】基本没什么存在感的系统上线了,它劝沈娴道:【先回汉中看看嘛。】 【我要是be会怎样?】沈娴轻声问道:【反正我不是第一次打出be结局。】 【对,你就没成功过。】系统同情地说道:【但我还是那句话,还没到gameover的时候,不妨多走几步看看。】 说完这句话,系统就消失不见了。 想要放弃的念头不过一闪而逝,沈娴已经重新打起精神,她按着太阳穴跪坐在桌案前开始了快速地思考。己方的战力,刘璋的兵力,出兵的步骤…… “主公?”张绣想问问沈娴的意见,却见郭嘉摇摇头:“别打扰她。” 过了片刻,沈娴抬起头看着郭嘉:“清玄夫人下落不明……汉中情况如何?” 先抓最关键的,张鲁那边要是一怒之下把沈娴跟刘璋规划到一起去,才是彻底完蛋了。 郭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他说道:“毕竟也只是下落不明罢了,而且公祺先生不是早就知道主公你与刘季玉不和了么?” 郭嘉没说的是,在最初听到母亲和弟弟失踪的消息时,张鲁确实差点儿就把沈娴也看成敌人了,幸亏荀彧与荀攸舌灿莲花力挽狂澜。 沈娴点点头,再想第二件事:“如果兴霸听我的话第一时间把清玄夫人接出来了,他们现在很可能是安全的。” 毕竟在被沈娴收归麾下之前,甘宁可是位来往于荆益两州之间的绿林好汉水上一霸,干的是打家劫舍的勾当,不管官家还是士族见了他都发憷。虽然后来被招安了,但人的名树的影,锦帆贼的称号依旧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是道上令人佩服的老大。这也是沈娴派甘宁回去的原因之一,因为在偷渡人口这方面他有门路,有的时候三教九流比官家的势力还管用。 暂时确定了汉中与甘宁无事,接下来……“四哥的两万兵马,是从哪里调出来的?” 为了攻打长安,刘焉把益州境内能调动的兵马几乎全都开去了汉中,前段时间沈娴他们才带兵回来,还未来得及将兵力归还回去,再加上收编的两万西凉部队,汉中现在共有五万兵力,单看人数是不惧刘璋了,只有粮草可能紧张点。 但也正是因为刘焉把能调的兵都给了沈娴,刘璋的兵又是从哪里来的?除了驻守在葭萌关那一万人外,广汉郡和蜀郡两地的守军也不过三千余人,其余的七千人难道都是强征上来的?还是说有别的郡帮忙了? “这个还不清楚。”郭嘉说道:“不排除有别的州郡支援的可能性。” 沈娴挑眉:“州?” “你的意思是……刘景升?”一直闷声不响听郭嘉与沈娴谈话的周瑜忽然说道:“荆益二州土地相连,刘景升与刘君朗又同为宗室,说不定……” 说不定刘表为了自己的利益在沈娴与刘璋两人当中选择了刘璋,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然后刘表派兵马偷偷入荆州助刘璋一臂之力。 郭嘉说道:“总之我们得先回汉中去了。” “我跟你一起。”孙策忽然说道:“你等等,我找几个人把父亲的灵柩送回舒县,然后就跟你去汉中。” 周瑜默默地瞥了孙策一眼,并没有阻止他。 沈娴诧异地看着孙策:“大哥,不用——” 虽然沈娴确实存了把孙策带回去的心思,但那是在刘璋没反之前,现在益州的局势乱成一团,她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获胜的把握,何苦把孙策这个原本就苦逼的人拉来一起趟浑水呢? “不。”孙策干脆利索地打断了沈娴的话,他揉了揉沈娴的发顶:“你来帮我了,我也得帮你,我们是兄弟嘛,是不是,公瑾?” 周瑜笑着点点头:“反正这次我是没法阻止他了。” 沈娴忽然觉得自己眼眶有点湿润,她垂下头,低声说道:“你们……谢谢。” 人常说患难见真情,只有在一个人落魄的时候,才能看出周围究竟谁才是对他不离不弃的那个人。沈娴很幸运,她遇到了孙策和周瑜,而这两个人都是。 说不定这次真的不会be,因为有那么多人都在帮她,沈娴默默地想。 “客气什么。”孙策抱着胳膊逗沈娴:“当初结拜的时候说好的,叫大哥,大哥就罩着你。” 孙策一边说一边用肩膀撞了撞周瑜。 周瑜微微一笑:“二哥也罩你。” 第40章 【039】益州内乱 甘宁觉得自己这几天过的跟做梦似的。《 他按照沈娴的吩咐把刘焉两个儿子的灵柩送回了绵竹,消息传到的当天刘焉就病倒了,只来得及匆匆瞥了甘宁一眼,嘱咐等下找他问话便被手下人扶回了屋子里面,随即喊大夫的喊大夫,抬棺材的抬棺材,整个州牧府乱成了一锅粥。甘宁被挤在重重人群外观望了好久,觉得刘焉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空搭理他了,便先离开这里去他在绵竹除了沈娴外唯一关系不错的王老板家蹭饭。 甘宁往柜台上一靠,笑嘻嘻道:“王伯,给我上点好菜呗?” “兴霸?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王老板对于甘宁的到来吓了一跳,这快两年多没见了,甘宁的变化也不小,个头拔高了,人变得更壮实了,身上的匪气去了不少,但那举手投足间痞兮兮的感觉还是依旧如此。 “刚到不久。”甘宁摸摸鼻子:“去州牧府报完道出来,那里都乱成一团了,没人顾得上我。” 王老板一怔,看看左右无人,便悄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甘宁犹豫片刻,抬手指了指头顶,语意模糊道:“那位大人……身体不太好。” 王老板了然,二人就此打住,不再多说什么了。 甘宁吃过饭,很想翻墙头去看看王家妹子如何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所有妹子都跟他家主公一样大咧咧,万一让人知道了对姑娘家名声不好,况且他有事在身,便忍下了念头,只把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些小玩意儿交给王老板让他转交一下。王老板拿着甘宁买回来的杂七杂八的玩意儿神色复杂,但没等他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甘宁就摆摆手告辞了。 王老板叹口气,最终还是把东西收起来了。 甘宁在大街上绕了几圈,摆脱了身后暗搓搓跟着自己的几条小尾巴后,他漫不经心地拐进了一家茶寮。 这家茶寮生意不太好,伙计也挺懒,有客人来了压根都动都不动,就趴在桌角打瞌睡。甘宁随手拎起一壶水,又拿了个杯子,往伙计面前一坐,把水壶墩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伙计被吓了一跳,猛地跳起来指着甘宁骂道:“哪里来的小兔崽子——” 甘宁给自己倒上水,挑眉盯着那伙计:“小兔崽子?” 伙计顿时萎了,他脸上的表情分分钟从愤怒切换成惶恐,他弯着腰一个劲儿地讨好道:“哎呦甘大爷怎么是您呐!快请坐快请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这样,我请您喝酒,好酒!” 伙计一边说,一边就要跑去打酒,甘宁一把抓住他:“免了,爷不是来喝酒的,有点事问你。” “您说您说!”伙计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坐。”甘宁拍拍面前的桌案:“我问你,这两天绵竹有什么动静没?” 伙计战战兢兢地在甘宁对面跪下,他的表情有点为难:“动静……这要说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可是……” 甘宁不说话,他面无表情地瞥了伙计一眼。 “甘大爷,我们也不容易啊。”伙计苦着张脸:“我只能告诉您,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城南大营里头的兵进进出出折腾了好几回,可也没看着人数增加或减少了,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嘛。” 城南大营?甘宁陷入了沉思,城南大营是贾龙手下的兵,这一支军队名义上是直属于刘焉这个益州牧的,沈娴没权利插手。不过刘焉与贾龙一向面和心不合,说是刘焉的兵马,但最终被武装的人却是贾龙这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正因如此,刘焉对城南大营限制颇多,在沈娴离开绵竹之前,南大营士兵们的日常基本上就是喝酒聊天赌钱玩女人,被往废里养的节奏。每次绵竹城中有人聚众闹事,十次有八次都是这帮兵痞子们挑起来的。 沈娴对此不胜其烦,但她也知道刘焉的计划就是慢慢把这帮人养得失去战斗力,这些士兵现在闹得越欢实,将来上了战场的下场也就越惨。 “那雒县呢?”甘宁想了想问道。雒县是广汉郡的治所,这里是沈娴的地盘,距离绵竹很近,有时沈娴会回去处理点公文之类的,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绵竹度过的,但雒县有一个让甘宁不得不重视它的理由,那就是直属于沈娴的兵马就屯在雒县县城外五里处的雒城营当中。虽然沈娴去打董卓时从这里调走了两千人,但应该还有一千人在留守,以保卫雒县的安危。 “刘小公子又不在,雒县就那样呗。”伙计耸耸肩膀:“哦,前段时间州牧大人好像把刘小公子手下的人都调去了汉中,也不知道要干嘛,当时大家都在传说要打仗了,闹得人心惶惶的,后来就听说吕奉先占了长安城……” 甘宁一愣:“雒城营里没人了?” “总不会一个人都没有。”伙计婉转地说道:“但是大部分都不在了……刘小公子不是在汉中吗?难道不是他让调来的?” 甘宁没说话,他的心已经开始往下沉了。伙计的意思是刘焉把沈娴手下的所有的兵马都调去汉中打长安了,但实际上他们在汉中所见的士兵里并没有雒城营的人,也就是说雒城营那最后留守的一千士兵目前去向不明。 “那江州呢?”甘宁又问道:“江州有什么异常情况没?”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伙计为难地挠挠头:“咱的势力到不了江州,都被人暗中给拔了,整了几次之后老大就不敢朝那里伸手了。” 甘宁从怀里摸出一颗金子扔给伙计:“行,那就先这样吧。” 伙计欢天喜地地接了过来:“谢谢甘大爷啊!有什么事儿您再来!” 甘宁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慢腾腾转过身,在伙计骤然僵硬的脸色中古怪地笑了:“啧,你不提也就算了,你一提,巧了,刚好有件事儿想问问你们干不干。” “帮我偷个人。” 伙计差点儿就误会了甘宁的意思,他以为甘宁是要偷哪家的小姐出来春风一度,便一脸猥琐地撞了撞他的肩膀:“甘大爷,看上哪家姑娘了,您发话呀,小的一定尽力帮您玉成!” 甘宁心说爷看上张公祺他老娘了……呸! “想什么呢。”甘宁面无表情地盯着伙计:“清玄夫人你认识么?” 伙计目瞪口呆:“甘大爷,真没想到您口味如此独特……可这位夫人她是州牧大人罩着的,而且她儿子可是天师道的现任君师,您这么做不太好吧?要不咱换一家?” “都说你小子想多了。”甘宁撇撇嘴:“找个门路,我要见她一面。” 伙计有些为难:“小的试试看吧,这位清玄夫人面子大的很,不一定能请得动。” 甘宁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面小小的旗子递给伙计:“试着把这个送到清玄夫人手上,送不到就拿回来还给我,千万不能落入他人之手,懂吗?” 甘宁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了平时的嬉皮笑脸,反而多了一丝严厉的意味,伙计有些恐惧地缩了缩脖子,他猛地点点头,小心翼翼接过了旗子。 那是一面只有巴掌大的黑色锦锻小旗,用朱红色的缎子锁了边,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张字。甘宁临行前张鲁将这面小旗交给他,并且说明这是天师道的信物,能让甘宁对清玄夫人证明他是自己人。 跟伙计约好大致的时间后甘宁又去找了比他更早回到绵竹的贾德探听情况,走到贾府门口却被告知贾德并不在绵竹,他被州牧大人派出去办事了。甘宁听后没什么表示就走了,心中却在暗暗犯嘀咕:刘焉派贾德做什么?因为贾龙的缘故他可是一向不怎么待见贾家人,而且贾德属于沈娴广汉太守编制下的武官,照理说刘焉是没权力也没必要派贾德办事的,因为他有自己的州牧属官呀。 忙了一天,带着一肚子疑问的甘宁去了驿馆暂且住下,他给沈娴写了封信简单说明了自己发现的反常之处,包括城南大营和雒城营的情况以及贾德的相关信息,还叮嘱她注意葭萌关守军的动向,说自己正在联系清玄夫人,人一接到立马就走。写完信后,甘宁将其装入竹筒中用陶土密封严实,交给他从沈娴那里黑来的护卫之一,嘱咐他走特殊渠道送出去。 做完这件事后,甘宁便在屋里一边喝酒一边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时光。 刘焉果然没顾得上见甘宁,甘宁第二天去拜访他的时候被告知刘焉病得很严重,绵竹城中有名的大夫们是一个接一个地往州牧府送,只见送人进去却不见有人出来,一时之间闹得广汉全郡的大夫们人人自危,生怕被抓进州牧府治病再也回不来了,还有流言说刘焉其实已经死了,但是四公子刘璋将其死讯扣下秘不发丧,想要从在外征战地五公子刘弦手中夺|权。 旁人听到这些流言都表示瞎扯淡,新来的四公子是谁我们完全不认识,州牧大人明明最宠的就是五公子好吗?五公子年少有为肯定会继承州牧大人的衣钵,带领我们发家致富么么哒。但甘宁听到流言后却虎躯一震:他跟沈娴相处了这么些年,很清楚刘焉对沈娴表面宠上天实际上坑死她的阴险本质,从刘焉算计沈娴强迫她打长安就可以看出来,刘焉最喜欢的儿子绝壁是刘璋不是沈娴,填了两个亲儿子的命都要把刘璋从洛阳接回来什么的,这才是真爱好吗? 甘宁越想越觉得大街小巷流传的流言可能是真的,他顿时坐不住了,收拾好东西把其他手下全派出去,然后自己则准备直奔茶寮打听情况。刚走到门口甘宁便碰上了伙计派来的人,说清玄夫人约他明夜子时在城外的九龙亭边见面。传信那人一边说还一边对甘宁挤眉弄眼的,像是觉得甘宁能泡上清玄夫人当真是好本事,甘宁心情烦躁也懒得解释,挥挥手把人打发走了。 九龙亭是绵竹外的一处名胜,此亭坐落在九龙湖边,依山傍水风景秀美,城中的世家弟子们最喜欢在这里踏青郊游,大家凑在一起吟几首诗歌唱几篇赋,就觉得自己真是风雅的不得了。沈娴也曾经被绵竹城中有名的公子哥们递过请帖邀她游湖吟诗,但她统统以公务繁忙拒绝了。甘宁当时笑话沈娴没文化不会吟诗,沈娴默默地盯了他一眼,给他背了整整一下午的楚辞,从《离骚》到《九歌》再到《九辩》,最后甘宁听到兮字就条件反射的想吐,沈娴这才大发慈悲放过了他。 “我确实不会写什么诗赋。”沈娴谦虚地说道:“但至少我会背啊,总比你这个没文化的强。” 真·没文化的甘宁受到了一万点会心伤害,从此他开始奋发图强地学习……以及对九龙亭产生了深深的厌恶之情。 做好了心理建设的甘宁赶跑脑袋中那一个个兮字,在宵禁之前甩掉跟踪自己的人出了城,于午夜时分准时来到了九龙亭。 甘宁觉得自己已经来的够早了,岂料有人比他来的还早,看着那身着蓝白道袍孤身一人坐于亭中的纤弱身影,甘宁脸上浮起了满满的惊讶之情。 “你是……清玄夫人?!” “正是贫道。”清玄夫人放下手中的酒盏,回头淡淡看了甘宁一眼,目光中带着打量和探究:“现在的后辈们一点都不沉稳,遇到点什么事情就咋咋唬唬。” 甘宁:“……” “抱歉,夫人。”甘宁双手抱拳对清玄夫人见礼,他情真意切道:“我是被您的容貌给震惊到了,没想到您竟然如此年轻。” 清玄夫人的脸色缓和了些,她微微昂起下巴,高冷地说道:“小子还挺会说话的,进来吧。” “是,夫人。” “夫人,我奉刘公子之命来接您与公祺先生的弟弟回汉中。”时间紧迫,甘宁开门见山道:“不知夫人何时方便?绵竹局势动荡,我们得尽快动身。” 清玄夫人没有立即回答,她神色诡异地盯着甘宁看了半晌后忽然问道:“最近你可曾听过什么传闻?” 甘宁心中一动,他觑着清玄夫人的脸色试探道:“夫人是说……州牧大人?听说了,昨天传得大街小巷都是,但今日我出门时却不见流言踪迹,想必是已经被人压下去了。” “你就不怀疑些什么吗?”清玄夫人又问道:“州牧府在广汉境内大肆招揽名医,但所有医者都如肉包子打狗般有去无回,再加上城南大营频繁调动兵马,雒城营中的兵力被抽调一空……” 清玄夫人每说一句话,甘宁的脸色便难看一分,那些他费劲儿打听到的“机密”情报被清玄夫人轻轻松松地一一说出口,这让他有种被人骗了的感觉。正寻思着回去如何恁死那些小兔崽子,甘宁就听见清玄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道:“贫道来往于州牧府中,多多少少都能听到些不该听的东西,小子不用钻这牛角尖。”她顿了顿,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贫道不妨再告诉你一件别人打听不到的事情,刘君朗在两日前的深夜已经离世了。” 甘宁彻底呆住了,他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明明那日他把棺材送回来时刘焉的身子骨看着还挺硬朗的,这才多久他就……死了?! “等……等等!”甘宁猛地站了起来,他在九龙亭中来回踱步,喃喃自语:“州牧大人他死了?为什么这消息没传出来?刘季玉他——压下来了?!” 清玄夫人点点头:“刘君朗死前与刘季玉曾经大吵一架,具体内容是什么我也没有打听到,只是当天深夜刘君朗便过世了。之后刘季玉接手了州牧府的诸项事宜,他将刘君朗的死讯压下秘不发丧,下令在广汉全境寻找名医为刘君朗诊治,还派人送信去了葭萌关。” “刘季玉要篡|权?”甘宁眯起眼睛,他的脑海中闪过初见时刘璋追在沈娴屁股后面那副讨好的样子,怎么也没法把他做的一切跟他这个人联系起来。 “不算篡|权吧。”清玄夫人淡淡道:“说起来刘季玉比刘商羽还要大呢,而且他一个男人,再怎么扶不上墙,也不会甘心屈居于女子之下啊。” 甘宁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清玄夫人的话,过了几秒钟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盯住了清玄夫人的脸:“您……您说什么?” 主公你的性别已经掉马到谁都知道了吗!那你女扮男装有什么用! “看我干什么。”清玄夫人微微一晒:“难道你认为刘商羽是个男的?开玩笑呢,哪个男的长成她那样?一身细皮嫩肉肤白貌美的,摆明了就是个小姑娘。” 甘宁嘴角抽搐:“不,您说的是……” 见甘宁的神色有点尴尬,清玄夫人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兴致,她眨眨眼道:“该不会真有人认为刘商羽是个男人吧?” 想到某个跟沈娴结拜了、还整天叫她贤弟的人,甘宁认真地点了点头。 清玄夫人:“……” 清玄夫人忽然目放精光:“介绍给我!这种人才我一定要认识一下!我也要扮成男装去见他,看看他能不能认出我来!” 看着忽然变得活泼起来的清玄夫人,甘宁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夫人你开心就好。 鉴于得知了刘焉已死、刘璋要控制绵竹夺位的重大消息,甘宁决定尽快带着清玄夫人撤离此地回去报信。刘璋选在这个时候发难给沈娴背后捅刀子,摆明是要将她跟张鲁一同踢出去,这样一来身为人质的清玄夫人和张鲁的弟弟就危险了。 “明天就走。”甘宁说道:“不,夫人你现在回去收拾东西,趁着夜色我们一会儿就走!不能再耽搁了,谁知道刘季玉明天会不会对你们动手?” 事已至此清玄夫人却还是一副镇定的模样:“往哪走?” “去汉中啊,”甘宁奇怪地看着清玄夫人:“公祺先生是汉中之主,我家主公也在汉中,自然是去找他们汇合。” 清玄夫人摇摇头:“刘小姐不在广汉郡,留守的亲兵又全被抽调,广汉现在的控制人是刘季玉,剑阁和葭萌关均有大军留守,我们出不去。” 甘宁心中咯噔一声。所谓入蜀容易出蜀难……他回绵竹时尚有二位公子的灵柩做护身符,名正言顺地通过葭萌关,一万守军无人敢拦。可是出去呢?他带着清玄夫人和张鲁的弟弟,还没到关卡说不定就会被追兵给包围了。因为没想到刘焉会死的这么快,刘璋会反的这么突然,以打探情报为目的的甘宁只带了沈娴那二十几个护卫,二十多人对抗一万大军,结果可想而知。 难道真的只能困死在绵竹城、被刘璋抓了祭旗或者当作人质威胁沈娴他们?甘宁心中无比烦躁。 北边不能去……那就去南边! 甘宁快速下了决定,他对清玄夫人说道:“先去江州,江州太守与我有些交情,他跟主公关系也不错,即使不帮忙也不至于为难我们,我们从江州坐船去江陵,从荆州绕回汉中去。” 清玄夫人的目光闪了闪,对这安排似有意见,但她并没有立即说出来,反正能去江州就行了。 要如何进入已经宵禁关门的绵竹,这是个问题。甘宁和清玄夫人站在城门下面仰头看着城楼上高悬的灯火,二人面面相觑。 什么叫做忙中出错,这就是。被刘焉已死刘璋要反的消息震惊到的甘宁完全忘记了现在是午夜时分,城门早已关闭,只能等明天早上才会开启,所以在城外浪|荡一夜的他们自然无法进城。但就这样等到明天……鬼知道明天早晨城门开启的时候他们等到的是出城的自己人还是抓人的刘璋手下。 “该死!”甘宁心中憋得难受,他可以现在就带清玄夫人一走了之,但那些跟他一起来的兄弟们呢?还有清玄夫人的儿子呢?他怎么能把他们扔下独自去逃命? “别急,等一会儿看看。”清玄夫人轻声道:“刘季玉毕竟刚来不久,即使有刘君朗的势力帮忙,但广汉毕竟是刘商羽的地盘,他没那么容易完全控制,至少现在没公开发难的时候,我们还是有空子可以钻的。” “夫人的意思是?”甘宁心中一动,他开始觉得这位清玄夫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了。 “既然知道了刘季玉的打算,我自然不能不早做准备。”清玄夫人似笑非笑道:“你不必担心,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儿子把天师令给了你,我会一起把你的手下们一起带出来的。” 甘宁谨慎地说道:“那就多谢夫人了。” 过了没一会儿,甘宁竟然真的看见绵竹城的城门被打开了,一辆马车狂奔出城,它后面还跟着一溜随从,正是甘宁带来的那二十个沈娴的护卫。转过弯后,马车在路边停下,张鲁的弟弟张徵跳下马车:“娘!快走!” 清玄夫人二话不说,握着自己的儿子的手上了马车,甘宁则坐在车前帮忙赶车:“驾——” “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甘宁问马车里的张徵。 “守城的士兵有天师道的线人,我们杀了守将直接打开城门。”张徵的小脑袋瓜从车帘里探出来:“大哥哥,你就是大哥派来接我们回家的人吗?” 甘宁揉了一把张徵的发顶:“是的。” “一直往前走,在渡口转船,我们走水路。”清玄夫人把调皮的儿子拉回车厢,掀开帘子对甘宁说道。 甘宁甩了马一鞭子催它跑快点,同时漫不经心道:“夫人真是好手段。” “过奖。”清玄夫人的声音传来:“刘君朗去世的消息就是我让城中的天师道弟子们散播出去的,目的是迫使刘季玉加快他的计划,仓促布局必然会产生破绽,而这些破绽就是公祺和刘商羽可以利用的东西。” 甘宁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心中却对这位清玄夫人多了几分忌惮。 没过多久后面就传来了追兵的声音。张徵他们出城时简单粗暴地干掉了守城的人,也没想着遮掩,所以被发现是迟早的问题。 “你们先走。”回头看看越逼越近的追兵们,甘宁从背上取下刀握在手中:“我去拦住他们。” 听马蹄的声音估计这波追兵将近五十人,停下来打虽然差不多1v1,胜率还是很高的,但想要将敌人打趴下失去继续追击的能力就得耗费宝贵的逃命时间,实在不合适,还不如留下个人拖延片刻。 说话间追兵已然而至,甘宁正想跳下马车,忽然从车中探出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胳膊,下一秒,斜里刺来一杆长|枪,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朝着甘宁的胸前袭去。 雪亮的剑光陡然闪过划破夜空,甘宁惊愕地看着清玄夫人半跪在马车上,她一手把甘宁往后拽了一把避开枪芒,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寒光凛冽的剑,稳稳架住了枪杆,使枪再无法向前推进半分! “夫……人?”甘宁被这忽然的变故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想到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清玄夫人压根不是个弱女子,而是个不出世的剑术高手! “驾车!”清玄夫人怒喝一声,她再次挥剑,宽大的袍袖上下翻舞,剑光快得根本无法看清,只是眨眼之间那个率先出现的偷袭者便被清玄夫人的剑揍下了马。 其余人也都跟追兵们交上了手,马车是他们的重点攻击对象,甘宁不再想其他的,他双手握住缰绳,稳稳地控制着两匹马,让它们往前狂奔而去。 甘宁的余光瞥见清玄夫人一手扣住车门边缘,如一只回翔的雨燕般身姿轻盈地掠上了车顶。耳边传来短兵相接的碰撞声,夹杂着忍痛的闷哼和身体坠落在地的闷响…… 这年头是个女人都这么厉害了吗?甘宁木然地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打斗的声音终于停止了,清玄夫人从车顶翻下来,她清逸脱俗的道袍边缘溅上了几滴殷红的血迹,就仿佛初春时节山上早开的桃花,绚烂而夺目。 甘宁把马车停在小小的码头边,那里静静停着一艘小客船。 身后那些掉队的护卫士兵们逐渐赶了上来,甘宁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无一人死亡,大家受的都是划破擦伤等轻伤,完全不影响赶路。 “上船吧。”清玄夫人归剑入鞘,抱着张徵一同下车:“从这里坐船大约三日便可到江州。” 自从清玄夫人展露了一手绝世剑技后,甘宁对她的尊重程度就刷拉拉往上涨去,简直到了五体投地的程度。清玄夫人发话后,他二话不说就安排手下人登船了。 接下来的行程十分和平,不知道是刘璋仓促间发难好多事情都没准备好,还是天师道的势力太过强大,甘宁他们一路顺水而下没有受到丝毫阻碍。过了成都后,清玄夫人命人将天师道的旗子升起来,往来船只见了纷纷避退让路,无人敢直撄其锋。 甘宁靠在甲板上咋舌,他知道天师道在益、荆乃至扬州司隶等地都有着庞大的势力,但没想到他们竟然壮大到这种程度,难怪刘焉自从把张鲁派去汉中后便颇为忌惮他,而刘璋一上位就急着对清玄夫人下手。幸亏沈娴现在跟张鲁是一拨的,否则事情还不定怎样。 似乎是看出了甘宁的心思,清玄夫人对他说道:“我们张家在巴蜀之地经营三代,天师道早已深入人心。刘君朗若是以礼相待便也罢了,但他把公祺送去汉中后还想着对我们赶尽杀绝……” 清玄夫人冷笑一声:“真当我们张家是吃素的吗?” 甘宁沉默地看着她。清玄夫人这话既是对刘焉的嘲笑,同时也是对沈娴的震慑,虽然现在张鲁跟沈娴是一拨的,但未来的事情谁说的清楚?现在有了刘焉和刘璋的前车之鉴,相信将来沈娴若是想对张家下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 这一路甘宁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了的,所以当他得知那个呆的跟木头一样的江州太守其实也是天师道门下的弟子时……他已经没什么脾气了。 江州太守对清玄夫人的到来表示了隆重的欢迎,同时他派了专门的信使写了封保平安的信往汉中送去。 “之前我们在绵竹,刘季玉控制驿站,所以送往汉中的消息都会被扣下的。”清玄夫人对甘宁解释道:“现在到了江州,便可将消息经由米仓道送往南郑,很快他们就能得知我们无事的消息。” 甘宁呢喃道:“但愿如此吧。” ... 第41章 【040】目标是星辰大海 甘宁跟着清玄夫人苦逼逃亡的时候,沈娴正带着周瑜和孙策紧赶慢赶往汉中跑。=乐=文=小说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坐船回去,一是因为逆水而上的速度要慢上许多,二是张绣和郭嘉二人强烈抗|议,郭嘉说自己宁愿走回去也不愿意坐船,考虑到来时他俩的惨状,沈娴最后决定,那就骑马走吧。 于是一行人没日没夜地赶了好多天,终于回到了汉中的治所南郑。 进入南郑后沈娴觉得自己被骗了,因为她压根没有感觉到丝毫大战即将到来的压迫感,她离开时南郑是什么样子回来南郑还是什么样,什么空气都要凝固了、什么人人脸上都挂着紧张的神色,这些统统没有,守门的裨将看见赶了一路灰头土脸的沈娴甚至还心情颇好地打了个招呼:“呦,大人,您回来啦!够快哒!” 呦你个头啊!沈娴简直想摸出琴掼在这个裨将的头上,这时候她差不多也反应过来了,刘璋联合了一部分人要搞死她跟张鲁是真的,可事情也没那么严重就是了,至于为什么郭嘉会摆出那样一副严肃的神情…… 沈娴默默地回头瞥了一眼不知道跟张绣说了什么的郭嘉,无声警告道:有空了再收拾你。 郭嘉眨眨眼睛,笑而不语。 沈娴吩咐张绣去安排孙策和周瑜手下的兵马歇息,张绣瞅瞅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沈娴,送给郭嘉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立马带着人跑了。 周瑜觉察到了什么,他赶在沈娴开口前握住了孙策的胳膊:“一路舟车劳顿,大家都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沈娴觉得周瑜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妙人,她对周瑜投去感激的一瞥,周瑜轻轻摇头。 但孙策却仿佛完全觉察不到周围的暗潮汹涌:“正事要紧,休息等下再说。” 周瑜心说三弟……妹摆明了是被人给吓回来的,人家正急着算账呢,别的管不上,你这个二愣子能不能有一天学会看看别人脸色。 沈娴有点儿为难,她还想说些什么,周瑜干脆一把架起孙策把他半拖半拽朝着张绣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一会儿去找你们!”沈娴对周瑜和孙策的背影喊道。 周瑜摆摆手:“三弟,自家人别客气,有事你先忙!” 于是转眼间人都走光了,就剩下沈娴跟郭嘉两个人站在大门口。 后知后觉的裨将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不对之处,他估计了一下形势,决定把自己伪装成背景板。但在彻底背景化之前,他得向沈娴转达张鲁的一句话:“刘大人,张大人说您要是回来了,有什么疑问就去书房找他。” 沈娴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后沈娴跨入太守府中,郭嘉落后她半步,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人一路无话,直到穿过花园小径时,沈娴忽然停住了脚步。 “你——”沈娴突兀地开口,她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掺杂了烦躁、愧疚和别扭等等,混合在一起显得略微扭曲。看她那张嘴的架势似乎有长长的一串话要讲,但最后说出口的也不过只有短短三个字:“故意的?” “嗯。”郭嘉大方地承认了,他看着满园盛开的花,漫不经心道:“为主公分忧是下属的指责……你想要他们两个,但又不好意思趁人之危,可放人走你又舍不得,倒不如我出面留下他们帮个忙,以后怎么安排等收拾了益州再说不迟。” 郭嘉的目光从花园中挪到了沈娴的脸上,他的眼神微微闪烁:“手握一郡之地,谈条件的时候自然会多上许多筹码,主公,你说呢?” 良久沈娴笑了:“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主公,你拜了两个好兄弟。”郭嘉答非所问。 “那是。” 书房里人是全的——蔡琰和荀彧在批公文,张鲁和荀攸在地图前讨论行军路线,贾诩抱着杯热茶靠在窗边闭目养神。沈娴带着郭嘉从窗外路过,往里瞄了一眼,顿时起了坏心眼,她抽出扇子在贾诩头上敲了一把,然后把扇子塞进郭嘉手里,趁着贾诩还未睁眼,绕到前面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贾诩睁开眼睛,刚好看见郭嘉举着扇子盯着自己看。 贾诩:“……” 郭嘉:“……文和你听我解释。” 贾诩:“不听。” 沈娴才不管这俩人怎么折腾,她制止了蔡琰和荀彧想站起来的动作,开门见山道:“情况如何?” “你回来的很是时候。”蔡琰笑道:“兴霸的信刚刚送来,要不你自己看?” “好。”沈娴点点头,她从荀彧的手中接过信笺,一目十行地浏览,看完后沈娴终于松了口气。 甘宁在信中说了三件事,一是刘璋将刘焉的死讯压下、广汉郡与蜀郡已落入其掌控中;二是甘宁与清玄夫人及张鲁的弟弟到达了江州,江州太守是自己人,他们很安全;三是出于战略考虑,甘宁暂时不回汉中了,啥时候出兵给句准话,大家前后夹击恁死刘璋。 除此之外,甘宁并没有就他是如何逃到江州的做过多叙述,但多年的默契让沈娴从这看似简短的话语中总结出不少不便明说的有效信息。 比如甘宁说江州太守是自己人。沈娴可不认为自己跟江州太守有什么特殊的交情,所以就算是自己人……那也是张鲁的自己人。 比如广汉与蜀二郡已向刘璋投诚。广汉郡是沈娴的地盘,如此迅速就被刘璋策反,虽然可能有太守不在城中镇城的缘故,但初闻这消息时沈娴依然无法接受,因为就算她本人不在,城中亦会留有守军,而且身为兵曹的贾德已经先一步回去了,有他在即使刘璋派人进攻也能顶个五六天,但照之前的消息来看广汉郡是连反抗都没有就和平演变了,这根本不科学。 现在想想此事应该另有隐情,甘宁并没有提到贾德分毫,沈娴这位手下要么连同雒县的守军一起被刘焉调走了——刘焉连子午谷和阳平关的守军都敢调,把她雒县的部队抽空这种事也不是干不出来;要么就是他浑水摸鱼投奔刘璋了。 这俩都不是什么好结果,后者更令人糟心一些。但在真相没彻底浮出水面前,沈娴是不会给贾德下定论的。 看完了甘宁的信,了解了想要知道的事情,沈娴拍拍手道:“说吧。怎么打,何时出兵?” 荀攸照例第一个发言:“我们的意见是兵分两路,速战速决,一路走米仓道去江州与兴霸汇合,从后方偷袭成都,拿下成都之后再进军绵竹;另一路直接正面进攻出兵葭萌关。广汉与蜀二郡的兵马加在一起最多不过三万之数,再加上刘季玉根基不稳,一旦大军来袭,人心浮动,他很容易就会失败了。” “至于两方领军的人选,主公你可以自己挑。”蔡琰笑眯眯地补充道:“你不是刚刚带回来两个人么?” 荀攸心中一动,他赶紧给蔡琰使了个眼色,可惜已经晚了。 沈娴沉吟片刻,目光落在地图上,她忽然问道:“你们谁出的主意?” 屋中一片寂静,没人开口,过了好半天荀攸才叹了口气承认:“我。” “哦。”沈娴意味深长地看着荀攸,她说道:“干得不错。” “干嘛拽我啊公瑾。”孙策不满地嘟哝道:“我就是来帮商羽的啊。” 周瑜把大门关好,确认无人能听到他的话后才慢慢说道:“不用我们,她也能摆平这次动乱。” “那又怎么样?”孙策一脸无所谓:“他不用去襄阳找我我也一样能全身而退。我来帮他,和他需不需要我帮,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周瑜心想你就吹吧!要不是三弟拦你半日你又要攻城了,黄祖和樊稠都没逃远,你全身而退个毛线,没被人趁着大雨连锅端了都是文台将军英灵守护。 “怎么说呢……”周瑜组织了一会儿语言,他婉转地说道:“三弟很想让你我前来益州,但现在我们出现在这里又不是她的本意。” 孙策听得满头雾水眼冒金星:“公瑾,求你了,有话直说吧,你们这些人把话绕来绕去的我根本听不懂啊。” “好吧!”周瑜简直没脾气了:“我的意思是,三弟担心文台将军去世后你无处可去,便想让你来找她,但现在益州正乱着,她又怕你误会她想要你留下是为了借助你的力量来平乱,让你觉得被利用了。现在懂了吗?” 孙策眯着眼睛思考了好半天才终于恍然大悟:“懂了!可是公瑾,你们为什么总是喜欢想那么多啊!什么被利用的,我们是兄弟啊,互相帮助难道不是应该的?我还怕商羽嫌弃我弱小呢……” 周瑜微微一笑:“我自然知道,可她跟你相处时间不算长,很多事情不了解,所以你得找个机会跟她说明。” “哦。”孙策点点头:“其实我本来打算把爹的棺材送回舒县安葬,然后跟娘交代好就来找商羽的。我俩曾经约定长安城见,但后来我们谁都没进去,这大概就是老天给了我一个重新完成承诺的机会。” 周瑜闻言,神色颇有些复杂地看着孙策:“伯符,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是只想攻破荆州干掉黄祖为文台将军报仇呢,还是想…… 孙策眼中出现了迷茫的神色,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呆呆地盯着满园盛放的花看了好久,才慢慢说道:“……我不知道。” “我想杀了黄祖,为爹报仇……”孙策的手指抚过潮湿的窗棂,那里有一只背着壳的蜗牛在缓慢地往上爬,他的指尖跟在蜗牛身后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也想打进司隶,把那些乱臣贼子们都赶走……还想看着百姓安居乐业,从战火中恢复生息……” 孙策把攀爬的蜗牛摘了下来放在掌心中,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周瑜:“公瑾,这个天下是不对的,它不应该这样。以前我以为灭掉了董老贼就能太平了,可是现在董贼死了,没有他的威胁,大家却依旧在打打杀杀,天下依旧烽烟四起,百姓依旧流离失所吃不饱穿不暖……到底是为什么呢?” 周瑜哑然,孙策的这个问题他没有办法解释,因为他自己的心中也怀着深深的疑问。 “战乱不过几年,我却已经忘记了不打仗的样子。”孙策看着蜗牛小心翼翼地探出触角,在他手上开始缓慢地攀爬,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是否把那些挑起战乱的人都灭掉就好了?” “你可以试试。”周瑜说道。 孙策点点头:“嗯,我会试试的,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好啊。”周瑜终于笑了:“找你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我卖了点家产凑了些钱,不过现在有了商羽应该就不需要了。” “唔,我觉得其实还是需要的。”孙策认真道:“汉中太守是张公祺不是商羽,他得把广汉和蜀郡打回来才有钱有地,在此之前还得拜托你。” 周瑜真心觉得孙策有时呆的可以,有时却又异常聪明,他啼笑皆非:“好吧,那我就把钱交给你保管了。” “别!”孙策赶紧拒绝:“我不记账啊!还是你管吧。” 孙策把蜗牛放了出去:“说了这么多我还没问问商羽要不要一起呢……算了,我是大哥他得听我的,就这么决定了!” 沈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孙策代表加入了某个神秘的三人组织,她跟蔡琰给郭嘉看病。 荆州淋了一场雨,郭嘉没好利索就又骑马狂奔赶了一路,现在很有种旧病复发的趋势,跟贾诩斗嘴的时候他说了没两句就开始咳嗽,咳得肺都要吐出来了。贾诩面无表情地看着郭嘉,沈娴则被吓了一跳,赶忙把郭嘉拎到蔡琰面前开药方。 蔡琰原本以为郭嘉是装的,可她一把脉就得出了跟沈娴同样的结论——没死真是奇迹。 “我原本以为这世界上明知自己身体不行还作来作去不好好吃药的只有戏志才一个人,没想到啊。”蔡琰下笔如飞,她边写药方边说道:“主公,你当时果然不应该在背后偷偷嘲笑曹公,怎么样,现在报应来了吧?” 郭·报应·嘉一脸无辜地用袖子半掩着脸咳来咳去。 沈娴尴尬地撇撇嘴:“我哪有背后讥笑他人!以及郭奉孝你不许喝酒了,我闻到你身上的酒味了。这才多长时间?哪儿来的?” 这种忙里偷闲都要喝一口的行为简直了!不是很理解你们地球人的想法。 郭嘉采取沉默**应对,一直没什么大动静地荀彧忽然往蔡琰开好的药方上看了一眼,然后他彬彬有礼地拿过一根毛笔,当着所有人的面在药方里面加上了一味药材。 黄连。 郭嘉的脸黑了。 沈娴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锤着桌子开始毫不客气地嘲笑郭嘉。 “昭姬姑娘,这一味黄连的加入是否有悖药性呢?”荀彧向蔡琰询问道。 蔡琰摇摇头,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没有,奉孝感染了风寒,原本就该吃点黄连泻火。” “那就好。”荀彧微笑:“奉孝,在你生病期间,为了避免将病气过给奕儿,就让他在我家暂且居住吧。” 没等郭嘉说出什么,荀彧又道:“或者其实你压根就忘记了你还有个儿子?” “呃……” 看郭嘉那心虚的神情,好像确实是那样。 沈娴真心心疼起郭奕来,这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才跑去投胎到郭嘉他们家啊。娘没有,爹天天不在家,在家也不着调,谁知道这么个不靠谱的爹将来得把孩子被教成什么不靠谱的样子……一个郭嘉就够费心的了,再多一个,沈娴觉得这日子都没发过了。 沈娴把药方塞进郭嘉怀里把他往外赶:“行了行了,奉孝这里没你的事儿了,病人就该乖乖休息,我给你放假,带着你的药方去开药,然后赶紧回家看儿子去吧。” “主公。”郭嘉义正言辞道:“在这种关键时刻,我怎能独自脱逃?” “哦,那你先把药喝了吧。”沈娴点点头,推开门朝外喊道:“来个人——” “主公——”郭嘉一把按住沈娴的手:“我忽然又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我还是先告退了。” 说完郭嘉揣着药方一溜烟跑了,一点儿看不出来“此人生病”四个字。 “昭姬,你说喝个药能死人吗?”沈娴不解地看向蔡琰。 蔡琰微微一笑:“这个……只有亲自体验一下才会知道吧?” 荀彧陪着沈娴去检查在她离开期间大家批的各种重要公文,看看有没有遗漏或者需要返工的。沈娴抱着一卷竹简随便翻了翻,忽然道:“奉孝说他想要醇酒和美人——那文若你想要什么?” 面对这种毫无征兆的询问,荀彧表现的十分淡然,他接过沈娴看好的竹简摆回架上,又重新拿了一卷摊开给她:“我听闻大人曾言,愿兴兵讨董贼以清天下匡扶汉室。” 沈娴想了想,然后她记起自己确实曾经对荀攸说过这些话——在洛阳城外蔡邕问她接下来有何打算的时候。 想到这些,沈娴不由自主露出一个笑容:“是的——当时公达还问我,既然为匡扶汉室而来,为何在洛阳城停驻不前,放跑董贼。” 荀彧说话时语速缓慢,语气温柔平和,不管说什么都给人一种很认真的感觉:“公达少有冲动的时候,会如此问大约也是愤怒于董仲颖的所作所为。但大人当时已经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 “虎牢关外,十八路诸侯,数十万大军,裹足不前,并非是因为董贼强势……”说到这里荀彧轻轻叹了口气:“我想要的……不过是天下太平这四个字而已。” 荀彧的话虽然不长,但当中却掺杂了绵延的未尽之意,沈娴听懂了他的意思,她把竹简卷起来,回过头静静地看着荀彧。 阳光透过窗棂被破碎成一格一格散落满地,荀彧的脸有大半隐在阴影中看不清楚,但沈娴就是觉得,这时候的荀彧脸上的表情一定充满了认真和向往。 鬼才和王佐之才的人生理想就是不一样,醇酒美人虽然听起来操|蛋,但至少等沈娴打下益州有了钱,随便搜罗一下就能找到不少——川蜀之地出美人呢!可天下太平…… 荀彧的太平不是简单的没有灾祸,他要百姓安居乐业,要江山河清海晏,要君王励精图治,要官员清正廉明……这些没个百八十年的不懈努力恐怕是办不到的,到那时他们是否还活着都是未知数。而且再昌盛的王朝也会有腐|败的角落存在,永远会有那么些损人不利己的危险分子暗搓搓缩在阴影里搞破坏。 安静了许久沈娴才慢慢说道:“文若,你说出口的不过区区四个字,却比奉孝的要求难得多啊。我……没有办法现在就给你承诺,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办到。但我会一直朝着这个目标走下去,不管何时何地,身处何处……” “但一个人的力量总是很弱,所以——你愿意来帮我么?” 沈娴对着荀彧伸出了手。 荀彧站了一会儿,他忽然后退半步,双手抱掌前推,慢慢躬身对沈娴作了一揖。 “请主公多多指教。” 又拐到一个人的沈娴觉得自己心情大好,把荀彧送回家后,沈娴掉头去找孙策和周瑜。 对于这俩被自己坑过来的哥,沈娴觉得还欠他们一个解释。 沈娴到来的时候,孙策和周瑜正在院子里面过招,两人一人用枪一人用棍,势均力敌,打的难解难分。没过多久周瑜虚晃一招朝孙策胸口点去,眼看稳赢的局面却被孙策一力降十会给破除了,最后还是胜负未分。 沈娴靠在树下鼓掌,孙策收了枪对她打招呼:“商羽,事情办完啦?” “嗯。”沈娴点点头:“已经决定了,兵分两路,一路从葭萌关正面出兵,一路走米仓道去江州与兴霸汇合,然后绕背偷袭成都,再进攻绵竹。” 孙策问道:“你是哪一路?” “我……还没想好。”沈娴挠挠头:“不过维佑拒绝走水路,说自己晕船,所以应该是他带人打葭萌关,我从后背偷袭吧?” “那我们跟你一起。”孙策拍拍沈娴的肩膀:“正好我们很擅长水战。” “我——”沈娴张张嘴想解释一下,但她话未说完就被孙策打断了:“商羽,我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在你没来之前,我跟公瑾商量了一下,”说到这里,孙策顿了顿,回头去看周瑜,周瑜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于是孙策点点头,继续对沈娴说道:“公瑾问我今后想要做什么。” 沈娴不自觉地站直了:“那你想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孙策干脆地说道:“但目标这种东西,走走不就有了?所以我们打算先把平定天下当成一个暂时的目标,具体想要做什么,一边平定一边想吧。” 沈娴:“……” 哥你这个暂时的目标都这么霸气,那你要是有了真·目标那还不得上天啊? “我们把你也算上了。”孙策继续说道。 沈娴面无表情:“我怎么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啊。”孙策摊开手:“谁让你当时不在……反正我是大哥,你得听我的。” 沈娴:“你开心就好。” “既然要平定天下,肯定得一步一步来……”孙策兴致勃勃地说道:“就从先帮你收复益州开始!所以我和公瑾会跟你一起,你别担心,我们齐心协力肯定能做到的!” 沈娴越过孙策的肩膀看向了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周瑜,觉察到沈娴的目光,周瑜微微一笑。 沈娴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但下一秒那种用胸腔涌出的莫名感动的情绪就不见了,因为孙策说道:“但是钱得你出,你有地又有人,咱们三个人里面你官最大。” “……哦。” “既然我有地有人又有钱,还官最大,”沈娴半开玩笑地说道:“那你得听我的。” “没问题。”孙策干脆地点点头:“只要你记得在收复益州后陪我去揍刘景升。” “当然。”沈娴挑眉:“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沈娴跟孙策默契地对视着,周瑜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两个打荆州狂人凑到一起会发生什么?# 第42章 【041】天下为局 沈娴十分郑重地将孙策和周瑜以自己结拜兄长的身份带去引荐给了张鲁等人,结果喜闻乐见,大家迅速打成了一片:孙策和张绣玩得很开心,俩人说了没几句话就下场比武去了;而周瑜则跟荀家的两位聊得十分愉快,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很可能接下来晚上就要一起去看星星了。@樂@文@小@说| 有了孙策和周瑜的加入,沈娴的实力又壮大不少。经过一众人认真地参详,沈娴最终决定让张绣、贾诩与郭嘉带着两万人正面出兵迎战葭萌关的守军,自己则跟孙策、周瑜和荀攸带一万人从米仓道进入江州与甘宁汇合,然后走水路偷袭成都,打下成都再与张绣前后夹击绵竹。蔡琰、荀彧辅佐张鲁坐镇汉中调度物资和其他人马。 宣布完后沈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荀攸:别说主公没给你在老丈人面前出风头的机会啊!公达你千万要把握住! 面对沈娴的挤眉弄眼,荀攸选择没看见。 其他人没什么意见,蔡琰虽然很想跟着一起去,但她跟郭嘉一样有个毛病是晕船,在没克服之前沈娴舍不得让她受罪。 “公子,我母亲和弟弟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张鲁郑重地对沈娴说道,他的神色有点古怪:“家母为人有些……看眼缘,若是得罪了公子,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沈娴其实曾经见过清玄夫人,毕竟清玄夫人经常出入州牧府给刘焉讲经论道,沈娴也会去向刘焉请安,一来二去两人总有见面的机会。但由于没有交谈过,单单看脸,沈娴对清玄夫人也就一个印象——美。 清玄夫人真的是个很美的女人,而且是浑身冒仙气的那种美,一眼看过去让人产生不了丝毫的亵渎感,好似一枚清纯道姑。也不知道张鲁他爹上辈子是否拯救了全人类,这辈子才能摊上个这么好看的老婆。 只要看着养眼,沈娴这个死颜控并不介意清玄夫人的“古怪眼缘”,美人嘛总是有脾气的,要么高冷要么傲娇,还有活泼温柔之类的……这就是美人的特权,是个性!要知道现在可是个看脸的社会,当官都得看你长得帅不帅。不信就以益州为例,比如刘焉,虽然人渣了些,但他年轻时也是风靡洛阳的公子哥一枚;比如沈娴,虽然比不上貂蝉倾国绝色,但也妥妥是个小美女;再比如贾德,在沈娴面前挺怂的一听见琴就条件反射地哆嗦,可在绵竹城的伎馆中却是很多歌女的春闺梦里人;甘宁就别说了,这痞子虽然心有真爱但一向招桃花,所过之处摔碎多少少女心…… 还有蔡琰荀攸他们,这么多人里面就没一个长得一般的,拉出去不是帅哥就是美女,天天在这些人当中工作,沈娴的心情时刻都保持在一个愉悦的程度,每天干劲儿十足觉得自己能多批十麻袋公文,工作效率大大提高。 所以看脸不是没有道理的。 “公祺先生,您放心吧。”沈娴认真道:“我一定会把清玄夫人和令弟安全接回汉中的!”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军队整合完毕后,大家就要出发了。沈娴被荀攸推到了校场,在出征前进行鼓舞士气的喊话。 这是沈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自主出兵兼全权指挥,之前不管是打洛阳还是打长安,都是背后有人推动,她也就算是个先锋。但这回不同,这一次是沈娴主动出击去争夺应该属于她的东西。 在校场列队的三万士兵,有两万人都是沈娴从战场上俘虏回来的,剩下一万人则是混杂了她出征洛阳前带走的亲兵和刘焉为了打长安从除了汉中的其他地区调派而来士兵。但不管这些士兵曾经来自哪里,现在他们都只属于沈娴一人,只为她而拼杀。 看着台下那一双双或期待或迷茫的眼睛,沈娴吸了一口气,她压制住不断狂跳的心脏,用低沉的声音缓缓说出自己心中想了许久的话,大意就是: 大哥与二哥身死,三哥病弱,父亲尸骨未寒,沈娴本不应该在这时候与刘璋同室操戈手足相残,但刘璋为了夺|权,以莫须有的罪名诬陷沈娴,把大哥和二哥的死因推到她头上,让她连回去祭拜刘焉以全孝义都做不到,再对甘宁和清玄夫人动手,挑拨她与张鲁之间的关系,最后更是占领了本就属于她的广汉郡。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在把沈娴往绝路上逼迫,她沈娴要是再能忍着不出手,那就是个包子!还不如自己把自己给吃了! 以上话语三分真七分假,说出来不过是搏个正名,沈娴没想着能造成多大的效果,但看她说完后那些士兵们纷纷变得义愤填膺起来,好像……还不错? 于是沈娴又趁机鼓励了一下士兵们,提出了只要在战斗中表现勇猛便能加官进爵获得奖金等奖励,在灌完心灵鸡汤后又用真金白银诱惑了一把。这下士气算是彻底高涨起来,果然比起什么虚头巴脑的故事,普通百姓们更加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本来嘛,当兵就是个高风险的职业,时刻都有受伤和死亡的威胁,即使这样还是有人前赴后继地来参军,除了保家卫国这个崇高的原因外,不就是能让自己有口饭吃,有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在乱世中能艰难地活下去吗? “如何?”沈娴结束了鼓舞士气的行为后跳下高台,她走回孙策和周瑜的身边,看着他俩一脸掩饰不住的得意样子。 “情真意切。”周瑜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没想到三弟你的口才着实不错。” “过奖过奖。”沈娴谦虚地说道:“比起二哥你还差得远呢。” “这我也能说。”孙策不服输地撇撇嘴:“下次换我去!” “行行行,下次让你说。”沈娴心想这也要抢吗?在开口之前我方得手指尖都是凉的。 从南郑到江州,一路崇山峻岭风景秀美,行走入坠云端仙境,令人赏心悦目。但所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风景是够美了,可道路却又窄又险,看着都让人害怕,大部队想要完全通过需要十多天的时间,为了能够及时配合张绣的行动,沈娴便决定先带一千人轻骑跑过去与甘宁汇合,后续部队慢慢赶上。 荀攸也赞成这个建议,本来嘛,出兵打仗,部队都是一拨一拨走的,不可能刷拉一下几万人马就全都开到城下去了,没那么宽的路也没那么大的地方啊。 但就“谁来当先锋”这个问题,大家却产生了分歧。 沈娴要求先走,理由是她是老大她得赶紧过去镇场子;孙策也要求先走,理由是他作战经验丰富他得过去镇场子;荀攸和周瑜意见一致,那就是沈娴和孙策谁去都行,就是不能两人一起走,理由是……鬼知道你俩凑一起再加上个甘宁会产生什么事故。 “你们俩只能走一个。”周瑜面带微笑道:“当先锋而已要那么多人做什么?” “为什么不能一起啊。”沈娴想到自己上回跟孙策协力战吕布的“英姿”了:“我跟大哥联手连吕奉先都能干翻呢!” 孙策忽然插|刀:“我一个人也能干翻吕奉先。” “胡说!没我弹琴他会晕?”沈娴怒视孙策:“还是不是一拨的了!” “有什么好急的。”荀攸劝道:“就让伯符和公瑾先行一步好了,你是主公你得在后面压阵。” 沈娴眼珠子一转,试图策反荀攸:“难道你就不着急要见老丈人吗?” 荀攸淡定道:“那就主公你留下压阵,我与伯符和公瑾先走一步。 得,策反不成功,反而让谋士跑了。 “走!你们都走!”为了荀攸的因缘,沈娴只得委曲求全:“压阵就压阵,还小看我不成!” 说到底就是不相信人!沈娴愤愤地想:我哪里有那么差!在武将里面我的智慧可是最高的!在谋士里面我的武功可是最高的! “主公,你可别小看行军。”荀攸正色道:“想要把一万人安全从一个地方带去另一个地方,原本就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你需要督促那些不听指挥的人跟着前进,需要注意有没有人生病掉队,需要观察道路的情况和周边的环境,提早发现敌人的埋伏……” 眼看沈娴已经开始双眼冒圈了,荀攸拍拍她的肩膀笑道:“现在只是一万人,将来主公你还要带两万人,五万人,十万人……人越多越不好管理,如何让所有人都按照你的指示行动也是门学问,所以主公,这可是个好机会啊,你学着点呗。” 荀攸一说沈娴才发现,她以前带兵根本没考虑过这么复杂的问题——讨董时只有五千人,还有甘宁从旁协助;后来打长安时虽然有了三万兵马,但大军一直都是张鲁在调配,沈娴自己从来都是只带一千/三千轻骑就冲锋的主,完全不管大军走到哪里了有没有出状况。 既然不会……那就学! 于是荀攸真的就跟着孙策和周瑜一起跑了,临走前还叮嘱沈娴一定以安全为主,慢慢走,别着急图快。 虽然是自己说要学习的,可荀攸就这么毫不留情地离开了……沈娴盯着他们轻骑远去的背影,表示了无限的怨念之情。 “我想弹琴。”沈娴对身边的西凉汉子说道:“我心情不太好。” 西凉汉子有幸领略过沈娴的魔音灌耳,他闻言心惊胆战道:“算了吧主公,这荒山野岭的,兄弟们都是一帮大老粗,也不懂得欣赏您琴声中的美好,我看您还是等去了江州跟荀大人他们汇合后再弹吧!” “也对。”沈娴摸了两把琴身,恋恋不舍地放了回去:“听说二哥有个名号叫顾曲周郎,我觉得可以请他指导一下我的琴技。” 西凉汉子为周瑜点上了一排蜡烛。 于是沈娴一路压着大军行进的步伐,缓慢而坚定地朝着江州走去。她一边派出斥候探查路况,一边吩咐下去让那些伍长什长百夫长之类的随时注意自己治下的士兵们,一有情况立即上报不得隐瞒,就这样战战兢兢走了十多天,最后沈娴真的独自带着九千人安安稳稳地开到了江州城外。 看见城墙的那一刻,沈娴才慢慢松了口气,她这么多天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了,整个人都觉得有点晕。 前方单枪匹马行来一人,看那速度和方向就是冲着沈娴这里来的,西凉汉子见状便想上前阻拦,沈娴在看清来人后抬手拦住了他。 “呦,甘兴霸,好久不见,你过得不错嘛。” “怎么是你来接我?”沈娴不太满意,孙策周瑜和荀攸一个人都看不见,都干嘛去啦! “荀先生在蔡老先生那里,”甘宁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忿忿的神色:“伯符兄总要缠着我比武,我又打不过他。” “哈哈哈。”沈娴毫不客气地抚掌大笑:“让你不回汉中!该!” “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甘宁抓狂道:“我倒是想回汉中,可你四哥把葭萌关一堵,谁回得去?况且我出来的时候事发突然,我只能去江州……” “哦?怎么了?”沈娴疑惑地偏头看他:“你在信里并未明说,我知道肯定有隐情。” “你不懂。”甘宁脸上少见地飘过一抹恐惧的神色,这让沈娴大为惊讶,要知道即使当年遭遇了吕布,甘宁也只是着急,并未害怕过啊,什么人能让他产生害怕的情绪? 但看起来甘宁好像不太想说,沈娴也不是逼迫下属的人,她还体贴地帮忙转了话题:“你之前说了大哥和公达的事情,那二哥在做什么?” “呃……”甘宁尴尬地挠挠头:“公瑾他……在跟人谈经。” 沈娴觉得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啥?” “道德经确实妙不可言。”周瑜点点头:“今日听夫人一讲,在下受益匪浅。” “哪里的话。”清玄夫人微微一笑,看起来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这些都是我幼时曾听祖师爷所讲的,再加上多年来自己悟出的一点心得体会,糊弄糊弄刘君朗还行,对公子你就有些不够看了。” “夫人谦虚了。”周瑜温言道:“在下才疏学浅,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至于道德经,连当世经学大家都不敢说自己完全读懂,夫人能有如此见解,已是不易了。” 沈娴和甘宁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看周瑜和清玄夫人你夸我一句,我夸你一句…… “清玄夫人真是个人才。”沈娴感慨道:“这要是我,早就说不出话了,她竟然能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面不重复地夸了二哥五句话……六句了!” 清玄夫人的行为完全可以写本书叫做《论如何与男神搭讪且不冷场》。 甘宁深以为然:“我也这么想。而且她还不止这方面厉害,等下主公你千万要当心啊!” “关我什么事?”沈娴一脸莫名其妙:“我跟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甘宁轻声说道:“她知道你是个女的!” 沈娴:“……知道就知道吧反正我也没想着瞒。” “不只是她知道了吧?”沈娴默默地补充一句:“我觉得可能除了大哥大家都知道了,毕竟没人是傻子……” “你说谁是傻子?”有人抬手敲了一把沈娴的后脑勺,下一秒沈娴觉得自己肩膀一沉,转过头就看见孙策把胳膊压了上来,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我不知道什么?” “你不知道你有多英俊帅气。”沈娴面无表情地推开孙策的脸,随口敷衍道:“去哪儿了也不来接我!” “我去找兴霸兄比试,结果他不在,然后我去找了公达先生,才知道算算时间你应该今天就能过来了。”孙策对甘宁挥了挥拳头,后者一脸呵呵的表情。 孙策对沈娴说道:“唉三弟,我知道你崇拜我,可你也不能老在背后偷偷说我帅啊。” “下次记得当面说。” “哦。” 周瑜终于跟清玄夫人谦虚完了,沈娴瞅准机会带着甘宁和孙策走入院中。 听到动静,清玄夫人回过头来,她的目光扫过甘宁和孙策,最后落在了正中央的沈娴身上。清玄夫人一扬眉:“刘公子?许久不见啊。” “许久不见,夫人还是那么风华绝代。”沈娴微笑道:“您没事就好,公祺先生很是担心您。” “刘公子。”清玄夫人拢了拢宽大的袍袖,意味深长道:“我就喜欢你会说话。” “哪里,我嘴笨得很。”沈娴脸上闪过一丝窘意:“只是实话实话罢了。” 清玄夫人微微垂下头笑了笑,她低声说道:“刘公子你真是……” 甘宁和孙策目瞪口呆地看着沈娴。 甘宁:……你一个女的!要不要这么招惹另一个女的! 孙策:……总感觉三弟好像哪里很厉害的样子,是我的错觉吗? 此时蔡邕的居所中,他与荀攸正相对而坐。 即使是荀攸,在面对老丈人时还是有些忐忑,他思索再三,并未在这个时候将自己与蔡琰的事情告知蔡邕,而是决定等益州平定后,由沈娴出马帮他向蔡邕提起此事,那时候再议亲,方能显得足够的诚意。 蔡邕将茶杯放下:“蜀地的茶味道不错,关中并不多见,你可以尝尝。” “文和比较喜欢。”荀攸恭敬地说道:“晚辈还不太能喝的惯。” 蔡邕微微一笑:“总会习惯的。” 一时之间二人沉默下来,荀攸的目光追随着茶杯中那朵旋转着沉入水中的茶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找你来,是想对你说一件事情。”这时蔡邕开口了,他的语气很平淡,就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荀攸却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儿的地方。 “这件事情大约能解释一些你的疑惑之处。在我说完后,该如何做,想必你自己会有个判断。” 打完了招呼,接下来就要说正事了。孙策周瑜他们提前几天来到江州也不是旅游的,孙策和荀攸已经坐船去探过成都周边的布防情况了,荀攸正在画地图,画好了对接下来的战斗很有帮助。 “我们抓到些奸|细。”孙策说道:“大多都是扮成商贾路过江州去往成都方向的,但还没审出来是哪里派来的。” “奸|细?”沈娴皱起眉头:“这个时候从江州去成都,也就只有我们从汉中来的人了啊。” “应该不是。”周瑜摇摇头,面色犹豫:“其实我怀疑……可能是刘景升的手下。” 沈娴眯起眼睛,她忽然想到了当时在襄阳城下,郭嘉劝她回汉中时说的那些话:“不排除有别的州郡支援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刘景升和刘季玉……结盟了?” 绵竹城南大营的频繁异动,军队数次出入却未曾有人数上的变化; 即使有樊稠一万大军的支援,刘表依旧在襄阳城下闭门坚守,死都不出来; 有奸细扮做商贾往来于荆益二州; 兵马不多貌似也没啥智商却忽然聪明起来了敢在沈娴背后捅刀子的刘璋; …… “我们根据现有的信息分析一下形势。”周瑜盯着被孙策铺在桌案上的地图,轻轻说道:“我好像……有点思路了。” “首先看冀州,袁本初与公孙伯珪死磕,为了避免后方受到徐、扬二州的袁公路与陶恭祖偷袭,袁本初与刘景升结盟令其牵制袁公路。 “再看荆州,刘景升尚无异动,袁公路却在恼羞成怒之下派文台将军攻打荆州。刘景升将文台将军的力量牵制在荆州,自己则于襄阳城闭守不出,即使与樊义明搭上了线,也始终没有对撤退的我们进行追击,让我们一路顺利地回到了汉中。 “再看益州,此时刘君朗身死,刘季玉将其死讯压下秘而不发,准备将三弟你与公祺先生彻底铲除,但尚未准备妥当就被清玄夫人手下的天师道弟子散发的谣言道出真相,引起部分人警觉,清玄夫人与兴霸逃出绵竹,来到江州,给当时身在汉中的我们报信。为了避免处于被动的状态,刘季玉只得仓促起事。但由于没有准备好,兵力并不完全,尚有一部分人处在调度的路上……” 周瑜忽然停了下来,沈娴适时地接过他的话:“处在从荆州到益州调度的路上。” 那张铺陈开来的地图上被周瑜描绘了三块战局,冀州一块,荆州一块,益州一块,三块地点看似毫无关联,但细细想来,这其实正是几方势力共同作用造成的结果。 原本以为只是一场冀州争夺战,但实际上这把火却暗暗地席卷了半个天下。袁绍拖刘表下水,刘表拖袁术和刘璋下水,刘璋则来揍沈娴和张鲁,大家互相坑来坑去,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平衡二字。 终于搞明白事情真相的甘宁哭笑不得:“真不知道是不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不。”周瑜摇摇头,他低声说道:“即使这次刘景升没有打刘季玉的主意,我们迟早也是要闹起来的,不是吗?” “对,你说的没错,”良久之后,沈娴淡淡道:“既然都要闹,管他早晚。” 沈娴站起身,她背着手在屋里慢慢走动着:“襄阳之围已解……给公祺先生送信,让他往房龄、上庸二地派兵,严防刘景升偷袭。我们这边则分出点人去守夔门,山上也要设立关卡严密监视,毕竟夔门天险,走水路基本不可能混进来,我怀疑那些奸细是翻山过来的。” “守好了荆州通往益州的两处道路,截断刘季玉的后援……瓮中捉鳖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沈娴看向了周瑜、孙策和甘宁。 孙策和甘宁只管打仗,周瑜则摇摇头:“我没什么要说的了,或许你该去问问公达。” “对哦,公达人呢?”沈娴挠挠头:“我说怎么觉得少了一个人。” “之前不是告诉你了嘛。”甘宁翻了个白眼:“他在蔡老先生那里啊。” 从蔡邕那里出来的荀攸整个人都有点恍惚,他完全没料到被蔡邕隐瞒起来的事情竟然会是这样,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很合理。 其实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得看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就在荀攸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公达!走路看路啊发什么呆!要撞了!” 荀攸感觉手腕一紧,同时耳边掠过一阵风声,回过神来的他呆呆地看着沈娴气急败坏地盯着自己:“你这是怎么了?提亲被拒绝啦?” 周瑜在跟那辆差点撞到荀攸的马车车夫进行交涉,沈娴顺手给荀攸把了个脉,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吓傻了?回去给你开服安神药?这个我还是会的。” “不……不用了!”荀攸摇摇头:“主公,你怎么来了?” “找你商量接下来的事情啊,我们是这样想的……”沈娴让荀攸走里面,她走外面,一边走一边对他低声说着大家的计划。 认真诉说的沈娴完全没注意到,荀攸看她的眼神,有一刻变得特别复杂。 第43章 【042】胜 沈娴感觉今天的荀攸不太对劲儿,总是在发呆,眼神还乱飘,就好像是人设崩坏了一样。网沈娴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直接问荀攸究竟怎么回事,她觉得可能跟蔡邕有关系。 难道是提亲被拒了吗?不应该啊,荀攸这条件放哪里都是姑娘们喊着嫁的对象,况且蔡邕也不是那种不通人情的封建大家长,他那么宠蔡琰,只要蔡琰与荀攸两情相悦,沈娴觉得蔡邕是不会过多干涉的。 别的……沈娴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一贯淡定的荀攸变得神情恍惚,不过她是个体贴的上司,对方不想说她就不多问,只要荀攸不会影响到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就好。 被抓住的潜入江州的奸细已经在甘宁的审讯下招了,确实如沈娴和周瑜所料的那般,他们是刘表派来秘密协助刘璋夺|权的士兵们。为了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这些人全都伪装成了往来的商贾百姓,分批次秘密潜入益州,行动从沈娴还没去襄阳帮孙策时就开始了,已经有大约一千多人潜进去了,后续应该还有四千人,但由于刘璋提早发难,全益州进入了戒备状态,潜入的工作麻烦了许多,这些奸细才被抓住的。 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后,沈娴再次给张鲁送去了加急信件,让他顺便彻查一下汉中是否藏有已经潜入的奸细们。 在江州停留没多久,沈娴便带着手下人朝成都进发。一路上攻城拔寨地收复了不少小城市,几乎没遇上什么抵抗,但这些城市中的百姓十分稀少,也没有多少粮草。经过了解后沈娴才明白,原来刘璋实行了坚壁清野的政策,把能迁出去的百姓们都赶入了成都城,粮食也都运走了,留给沈娴的基本就是空城。 看来刘璋是想要死守成都城。 来到成都城下后,沈娴发现镇守成都的人是贾龙,这安排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贾龙虽然与刘焉不合,但私底下两人再怎么闹别扭,也不会轻易扯到台面上来,而且没有人牵头贾龙是不会把刘焉干掉自己去当益州牧的,他最可能的做法是扶持一位名正言顺的新的益州牧,让这位州牧听自己的摆布,去明面上当傀儡。 沈娴完全不是能当傀儡的选择,她有主见又有兵权,这种人根本不好管,稍不注意就会反过头来把操控者狠咬一口。但刘璋就很符合贾龙的要求,他有野心,看自己五弟不顺眼,想干掉他,却没什么能力,需要外援支持;对于刘璋来说,贾龙也是他在益州境内所能选择的最好伙伴,这俩人要是没勾搭在一起沈娴都觉得奇怪。 至于他们是怎么跟刘表搭上线的……沈娴觉得是贾龙来处理这件事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这位州从事在荆益两地的根基可比刘璋强多了。 果然最开始贾龙选择在成都闭门不出。这是正确的行为,过了江州再往前,不远就是一望无际的成都平原,基本无险可守,唯有成都城高墙坚,地势险要,能有效抵御外敌入侵,贾龙要是躲在里面死都不出来,沈娴也不能让大军集体窜上城墙翻进去。 “得想个办法。”沈娴站在船上仰头看旌旗飘飘的城楼:“他要是一辈子都不出来怎么办?” 甘宁嗤笑道:“粮草总有吃完的时候,饿不死他。” “你就算什么都不做,只在这里围着,”荀攸看起来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等维佑他们把绵竹打下来了,成都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那不行!”沈娴反驳道:“他们一路从汉中打进绵竹,我这边连个成都都进不去,多没面子啊!” “就是。”孙策跟着起哄:“攻城!攻城!” 周瑜一巴掌拍在孙策的后脑勺上,他面带微笑道:“我们就带了一万人,你做梦呢。” “想个办法诱他出城?”沈娴提议道:“伪装成刘景升的援兵怎么样?” “那老家伙会上当?”甘宁有些怀疑。 “试试嘛。”沈娴眯起眼睛:“从荆州入益州,一般都是走水路过夔门。但夔门天险难以突破,便需要另辟蹊径翻山绕行。不过这条路不怎么好走,所以会耗费不少时间……” 荀攸闻弦音而知雅意,他接过了沈娴的话:“倘若刘景升当真派援军而来,那他绕过夔门进入巴郡后,不管是进攻涪陵、江州,还是直奔成都而来,都能抄了我军的后方,缓解成都的压力。” 随着沈娴和荀攸的解说,孙策也明白了他们的打算:“一旦后方被抄,我军势必撤退回援,这时若是抓住机会痛打落水狗,前后夹击,我军大败,不仅成都之围可解,就连绵竹那里的压力都能减轻不少。” “就是这个意思!”沈娴打了个响指,忽然翻出折扇敲在孙策的头上:“不过你才是落水狗!” 孙策怒了:“一个两个的!你们当我是鼓吗!” 沈娴吐着舌头哧溜一声窜到了周瑜的背后,让周瑜承担大魔王的怒火。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先将成都城多围困几日,困得贾龙心急火燎却无可奈何,再由甘宁去统领沈娴留在岸上殿后的三千兵马,让他们伪装成刘表派来的援军从两侧假装袭击沈娴的主力部队。计划到此若是顺利,贾龙应该已经打开城门出来帮忙合击了,但他要是谨慎地再观察一会儿也没什么,大家可以做出“一番厮杀”的样子,然后沈娴败退,“敌军”则追着沈娴往江州的方向而去。这时候贾龙要是还能沉得住气……沈娴就敬他是条汉子。 只要贾龙敢开城门,沈娴就让他有来无回。 然后计策成功了。 成都一被围上,贾龙就有些方,虽然这是他选择的结果,但被迫守城总是一种不愉快的行为。且不说孙策和甘宁每日结伴跑到城楼下面刚好在射箭范围外的地方扯着嗓子对贾龙进行各种嘲讽——他们还携带了沈娴友情设计提供的“喇叭”,声音又大又响能传出老远去——就说人都是渴望自由的,一旦被困在城中,百姓和军队都会不自觉产生一种被禁锢的恐慌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绪会逐渐扩大,尤其是当得知他们没有援军只能死守、一旦失败就是死的时候。城里的气氛被压抑到极点,稍不注意就可能发生军队哗|变、百姓造反出城投降等无法挽回的局面。 在这种情况之下,尽管成都城里的粮食够吃很久,也不缺水喝,士气还是越来越低。 至于百姓们,他们之前只知道刘弦并不知道刘璋。广汉全郡的百姓都是沈娴的自来水不说,托刘焉故意宣传的福,刘弦的其他“英雄事迹”也都响彻了全益州,什么小刘公子年少有为剿灭黄巾军,小刘公子出征讨董等等,再加上见过沈娴的人都说小刘公子人长得俊秀脾气也好,是个很不错的官呢,是以沈娴在益州的人气异常高。 相比之下,刘璋是谁?没听说过,能吃吗? 刘璋从刘焉那里接过了益州牧的职位,原本就很让很多人犯嘀咕,但官场由士族把持,毕竟距离普通人很远,只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百姓们并不介意当官的是刘弦还是刘璋,顶多发发牢骚再八卦一下。 可惜刘璋没能做到最关键的,还让沈娴围了城。 这下百姓们的不满越来越深,普通人的愤怒,一个两个可以镇压,更多了呢?蚂蚁还能咬死大象呢,当全城的百姓都开始不满时,贾龙从心底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恐惧之情。 他很清楚如果事情再这么发展下去,沈娴根本不用攻城,她只需要等待,自然有城中百姓为了活命而帮她打开城门。 就在贾龙每天为了安抚军队和百姓而忙得焦头烂额时,忽然有好消息传来,说沈娴那里似乎出乱子了。 贾龙登上城楼去观察,他看见从两侧杀出了不少虽然风尘仆仆但却列队整齐的军队,朝着沈娴的大军合围而去。为首冲锋的那人扛着一面巨大的随风飘扬的旗子,旗上写了一个斗大的“刘”字! “刘景升?”贾龙呢喃道,他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虽然算算日子,刘表的援军也该在这时候到来了——但自从沈娴率军来到江州城布防后,贾龙便一直没对刘表抱什么希望。 贾龙觉得这可能是沈娴的阴谋,便决定看看再说。接下来只见两军杀得十分激烈,渐渐地沈娴不敌,开始指挥大军向着后方仓皇撤退,连水里的大船都不要了,而偷袭沈娴的那些兵马则紧跟着沈娴的后队直直追了出去。 贾龙一咬牙,在坚守和出击当中犹豫了片刻后,一咬牙吩咐手下点齐兵马,随他出城迎战! 鱼终于上钩了,在贾龙追出足够远的距离后,沈娴和甘宁兵合一处,忽然掉头,朝着贾龙的军队包抄而去。 贾龙的部队被拦腰冲断,顿时乱作一团。贾龙暗道不好!当即连收拢部队都顾不上便回马狂奔,可惜他的马跑得再快,也赶不上孙策的惊帆和沈娴的踏炎乌骓。 说起来贾龙曾经也是一枚能带兵的好汉,当初率领一千人就把益州境内最大的一伙黄巾贼打散了,还在两军交战之时当众斩杀了黄巾贼的首领。不过岁月是把杀猪刀,这才没过几年的功夫,贪图安逸专注与刘焉在政|治上进行撕逼的贾龙就不复当初的勇猛,他骑在马上的姿势都无比别扭。 而且贾龙还倒霉地碰上了孙策和沈娴这俩凑一起破坏力就翻番的人。 结果简直没有悬念。 沈娴还想着弹奏一曲呢,结果孙策余光瞥见了沈娴拿琴的动作,回想起那曾经被魔音灌耳支配的恐惧,孙策一个哆嗦,直接出枪把贾龙干脆利索地挑翻在地。 沈娴遗憾地收起了琴。 在沈娴和孙策狂揍贾龙的时候,周瑜和甘宁则带领余下的部队咬着贾龙逃窜的残兵冲入了成都城中。刚一进城周瑜便高声喊道:“所有人只追击敌军,不得骚扰城中百姓!违者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传令的士兵们也都跟着高呼周瑜说过的话,这条军令就这样被层层下发给士兵们,而且不仅士兵们听到了,成都城的百姓也都听到了。 开始闭门不出的百姓们在看见周瑜的军队时依旧吓得瑟瑟发抖,但很快他们便发现周瑜说过的话是真的,所有来往的士兵们没有一个趁机破门而入抢夺钱财,周瑜甚至还从敌军的铁蹄之下亲手救出了一个因为贪玩偷偷跑出去而没来得及回家的小姑娘。 于是百姓们终于放心了。 自此,成都城破,沈娴将蜀郡治所收入囊中,接下来她将整顿人马,挥兵直指绵竹。 沈娴他们在成都与贾龙死磕的时候,张绣在剑阁也是十分地烦恼。 是的,剑阁,而不是葭萌关——在听闻汉中出兵之后,葭萌关的一万守军竟然自动往后退到了剑阁拒守,将大片土地彻底放弃,粮食搬走,百姓能迁走的就迁走迁不走的就抛弃,看起来也是一副要死守的样子。 剑阁比成都城要好守多了,剑门关这种地势天然的天险之处,乃是真真正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凭你多少人开到关卡下,我就是死关上门不出来,简直跟缩进壳里的王|八一样让人无处下嘴,想绕路都找不到地方。 “怎么办?”张绣盯着剑门关的城楼咬牙切齿:“冲也没法冲,还没到城楼下就让人射成刺猬了!这帮孙子也不敢出来迎战,就会缩在关卡里面放冷箭……” 只要不面对沈娴,张绣还是挺活泼的。 “他们要是出来了,我还得怀疑是不是有诈呢。”郭嘉轻笑道:“果然蜀地多崇山峻岭,易守难攻,这样一处风水宝地,是修生养息的好地方吧。” “那也得先拿下再说啊。”张绣挠挠头:“难不成还得等着主公他们打入绵竹了跑过来给我们开门?” “那多没面子。”郭嘉正色道:“要相信自己,主公那边也不好打的,成都也是易守难攻的要塞,除非想办法把守将诱出城门,否则就只能一直围困直到粮草耗尽——说不定主公还等着我们帮她开门呢。” “那二位先生倒是想个办法嘛。”张绣叹口气:“我一个大老粗,你让我上阵杀敌还行,费脑子的活儿不适合我呀。” 郭嘉没有回答张绣的话,他笑眯眯地看向身边沉默不语的人:“文和,你说怎么办?” 贾诩正眯着眼睛看剑门关两侧的秀丽风景,听到郭嘉的话,他慢腾腾地说道:“绕路吧。” 张绣一脸懵逼,觉得贾诩在逗他。 郭嘉瞥了贾诩一眼:“文和,别闹,绕远也没有道,只能开山凿路,等路修好了谁知道绕过去都是什么时候了。” 张绣松了口气。 “我们先来看看为何这一万人主动从葭萌关退到了剑阁呢?”郭嘉沉吟片刻道:“葭萌关距离汉中很近,作为威慑可以,若要真打起来,我们背靠汉中具有优势,对方把守葭萌关不易。但葭萌关一路到剑门关地势险要,可以有效阻拦我军速度,所以剑门关更易于把守。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郭嘉微微眯起眼睛:“如果我没记错,主公说过,统领这一万兵马对汉中进行威慑的人,是她三哥?” 张鲁心中一动:“三公子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经常需要吃药,否则就受不了。”郭嘉微微一晒:“听起来跟我很像啊?这样一个人率领着一万大军驻扎在这种险恶之地……怕是很不利于健康吧?” 顿了顿,郭嘉继续说道:“说来这事很奇怪,刘君朗怎么会把自己的病弱儿子派来守这么重要的关卡?他就不怕他儿子在葭萌关出点什么事?” “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三公子。”贾诩忽然说道:“这一万大军……到底是谁在统领?” 经过实地勘察,郭嘉和贾诩似乎胸有成竹,但张绣依旧一头雾水,他去问郭嘉到底该怎么办,得到郭半仙模棱两可的一句话:“还得请公祺先生帮个忙,先等着吧。” 张绣不太明白为什么等下去就会有结果,但既然郭嘉这么说了,他听着就是了。 几日之后的傍晚,剑门关中忽然大乱,军队开始集结,迅速朝着绵竹的方向撤退而去。早就等待多时的张绣抓住机会,带着先锋八百人就冲到了剑门关下。守军无心对战,随即剑门关破,大军攻入其中。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拿下了剑门关,张绣表示很不理解,他问道:“只要据守剑门关,我们是进不来的,这些人为何弃关逃跑了呢?” 郭嘉与贾诩相视一眼,后者慢慢说道:“敌军守在这里目的就是为了阻拦我们打进绵竹,但当他们得知主公已拿下成都的时候,守在剑门关又有什么意义呢?” 张绣的关注点貌似跟别人不太一样,他诧异道:“什么?主公已经拿下成都啦?” “不知道。”郭嘉干脆地说道:“只需要让对方听到这个消息就行了,至于消息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自称益州牧,且在全郡发了文书要求大家起兵征讨主公,但只有两郡响应刘季玉的号召,其余人多处在观望状态。所以他们哪怕失了一片地方,都是输不起的。”贾诩摇摇头:“可惜了。” 还有一点郭嘉和贾诩都没说明,那就是若剑门关中有大将镇守,即使有沈娴兵临城下的谣言传来,也不见得能撼动军心。 拿下剑阁后,前方再也没有像这般险要难攻的地势了。刘璋的军队一路溃逃,张绣一路追击,直至绵竹城下。 就在同一天,张绣和沈娴不约而同地从两个方向对绵竹发动了进攻。 大军入城的时候,沈娴骑在马上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两年之前她从这里离开,怀揣着多捡几个人才回来武装自己这小破势力的梦想,踏上了征讨董卓的征程。这一去她再也没有回来过,从洛阳到长安,斗过吕布砍过李傕,救过大臣捡过玉玺,大场面见了一轮,心境提升不少,本以为回来会觉得唏嘘,但在踏入绵竹的那一刻,沈娴心中却只剩下了怀念。 因为她知道,往日在绵竹城串街巡逻的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大家在州牧府门口相遇了,沈娴翻身下马对张绣打招呼:“好巧,竟然真的选在了同一天。” 张绣眨眨眼睛,面无表情道:“是奉孝先生说要攻城。” “哦?”沈娴越过张绣的肩膀看去,发现郭嘉用折扇遮住了半张脸,正对沈娴笑。扇子就是那天沈娴用来陷害郭嘉的那把。 说不清楚忽然涌上来的是什么感觉,沈娴心中一跳。 郭嘉后退一步让开州牧府大门的位置,他对沈娴躬身说道:“主公,请。” 相较于其他百姓闭门不出尚算安稳,州牧府中则乱成了一团,无数丫鬟仆人揣着自己薄薄的家当四散奔逃,在看见大门被打开、沈娴一身血气大步踏入的时候,那些奔跑的人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脸呆滞地盯着沈娴。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尖叫,随即那些人哗啦啦跪了满地,大家口中此起彼伏说着同一句话:“公子饶命!” “起来。”沈娴冷冷道:“四哥呢?” “州牧大人——不,公、公子他……”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回答沈娴的话,但她越说越紧张,最后竟然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时回廊边转出一个颇为狼狈的红色身影,女孩子朝着沈娴毫不畏惧地扑了过来:“公子!” 沈娴抬手一把搂住扑入她怀里的女孩。红袖抬起那张满是污迹的脸,泪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着,她死死攥住了沈娴的衣袖:“公子你可回来了!” 沈娴没说话,她目光阴冷地注视着红袖滑下一截的水袖中露出来的手臂,那上面布满了斑驳狰狞的淤青,既像是掐痕,又像是被什么捆|绑过的痕迹。 像是注意到了沈娴的眼神,红袖的脸色一变,她慌乱地把扯下袖子遮挡住双手,慢慢挣开沈娴的怀抱:“公、公子……” “他在哪儿。”沈娴淡淡道。 “在、在紫云堂……”红袖低声说道:“公子,还有贾——” “我知道。”沈娴打断了红袖的话,她握住红袖的手:“跟我走。” 大步往前不回头的沈娴没有注意到小丫鬟在握住她手的那一刻,打转半晌的泪水终于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紫云堂是州牧府会客的地方,凭着记忆沈娴一路走过去,然后她一脚踢开了大门。 坐在主位上的刘璋被条件反射吓得浑身一颤,但他还是挺直脊背,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盯着沈娴:“五、五弟!” 沈娴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紫云堂中空空荡荡的,所有东西都被搬走了,除了一口横放在屋中央的楠木棺材。她瞬间明白了这棺材中装的是谁,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沈娴嘲讽道:“四哥,看来你过得不是很好嘛?” “五弟,你回来了,还未祭拜父亲呢。”刘璋站了起来,他用发抖的腿朝着棺材边挪了过去:“父亲、父亲尸骨未寒……” 沈娴噎了刘璋一句:“父亲尸骨未寒,你便逼我手足相残,真是我的好哥哥。” “够了,我们有话直说吧,我不想对你多费口舌。”沈娴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四哥,你是想活呢?还是想死?” 在沈娴的笑容下,刘璋终于崩溃了,他抱着头大喊道:“刘子婳你个贱妇你敢这么对我!我是你哥——” 刘璋的声音戛然而止,沈娴拔出了琴中剑抵在刘璋的脖颈间:“我当你是我哥哥,可你却从未将我当做是妹妹。” 沈娴往刘璋身前走了几步,刘璋不住地后退想避开她,二人一个进一个退,很快刘璋就被沈娴逼到了墙边。沈娴把剑横过来,她低声说道:“污我名声,泼我脏水,对我用兵,这些都无所谓——反正我也想对你这么干。” “但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沈娴顿了顿,继续说道:“关其他人什么事?” “我最恨别人动我的人,谁都一样。” 第44章 【044】放弃治疗了 看刘璋被自己三言两语吓成了那副德行,沈娴开始怀疑这人究竟是演技好还是就这么怂。︾樂︾文︾小︾说| 这时荀攸走到沈娴身后平静地说道:“主公,动手前三思。” 沈娴没说话,她冷笑一声拎起刘璋的领子,把他往旁边一扔,刘璋惨兮兮地摔在了一个人的面前,他仰起头,发现从沈娴进屋便一直安安静静站在角落里面的贾德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顿时刘璋像找到了突破口一般,他指着贾德,回头对沈娴说道:“是他!都是他!” 见沈娴朝这边看过来,似乎是有点兴趣,刘璋赶紧继续说道:“葭萌关的兵马一直是他在统领,是他害了三哥还夺了三哥的兵权——” 原本没什么反应的贾德忽然怒目圆睁,他愤怒地反驳道:“我没有害死三公子!” “哦……”郭嘉恍然大悟地眨眨眼睛,一脸明白了什么的样子。 “你——”看着义愤填膺的贾德,沈娴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问道:“你是三哥的人?” 沈娴的三哥刘瑁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虽然他官至别部司马,但因为体弱多病的原因,大多数工作都是交给手下去办的,还有一些还被沈娴代劳了。在沈娴对自己这位三哥为数不多的记忆中,让她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刘瑁娶亲。 嫁给刘瑁的吴夫人是吴懿之妹,因为他们的父亲生前与刘焉关系不错,所以在刘焉入蜀后,这兄妹俩也就跟过来了。刘焉挺喜欢吴夫人的温婉娴静,再加上曾经有人说吴夫人会嫁得很好将来贵不可言,他便做主让刘瑁娶了吴夫人。 想也知道刘瑁这病秧子不可能有什么让人富贵的地方,吴夫人的“贵不可言”其实是应在刘备身上的。当然沈娴不会傻兮兮地跑去拆台,况且她知道吴夫人其实很喜欢刘瑁,而刘瑁对他这位夫人也是相当宠爱,俩人虽然缘分短,但也算得上是一对情深伉俪了。 沈娴的印象仅限于此。在面对吴夫人时刘瑁是温柔的,但在面对沈娴时,刘瑁表现的却很奇怪,就好像沈娴是个来他家里做客的陌生人,该有的礼数全都尽到了,就是没有对家人的亲昵感。虽然沈娴对刘瑁也没有亲昵感,但那是因为她是半路穿过来的,自然不可能对之前没见过的刘瑁摆出什么亲密的架势;可刘瑁不同啊,对他来说沈娴是亲妹妹,他这种态度就很奇怪了。 剩下几个哥,大哥二哥在沈娴见到他们之前就死了,态度无从判断,但刘璋还算是比较正常的,虽然暗地里给沈娴捅刀子,可至少表面上装的像是一对兄妹。 条件太少了导致沈娴无从判断刘瑁的行为是否是个例,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刘瑁已经死了。 沈娴看着眼眶逐渐变红的贾德,轻声问道:“三哥什么时候去世的?” 贾德愣愣地盯着沈娴:“在我去葭萌关告知他刘大人死讯的当天夜里,三公子身体弱,经不起这种刺激,他……” “刘大人派我去帮三公子统军,他说三公子身体不好,不能长时间在外面待着,让我照顾一下他。三公子曾经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答应了,但我还未来得及动身,刘大人就去世了,我只能把刘大人的死讯告诉三公子……”贾德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脸,他语无伦次道:“三公子听后就吐血了。” “是我害死了他……”贾德轻声呢喃。 沈娴唏嘘了一下,转而问道:“好,我知道你是三哥的人了,这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 “背叛?”贾德呆呆道:“我没有背叛您啊,我也不是三公子的人。” 少侠你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略强啊!沈娴呵呵:“我自认待你不薄,你跟着我出兵讨董,了解事情的真相,明知道四哥在污蔑我,你是怎么做的?他把大哥和二哥的死推到我头上,连我想回来祭拜一下爹的权利都剥夺了!哪怕这次你待在绵竹什么都不干呢?可你却跑去葭萌关顶了三哥的缺,还带着一万大军守在剑阁阻拦我回来,你叔叔也在成都堵着我的路……最可气的是你们竟然勾结刘景升,准备把益州的大片土地送给外人!” 沈娴一脚把贾德踢开:“你们以为刘景升答应帮忙是打的什么心思?你信不信若是他真的把所有兵马成功派入益州,前脚把我赶走后脚就能转头对付你们!就凭你们这幅草包样子,益州牧明天就换人坐了!你还想着躲在这里享清福?做梦!” “五公子,不,大小姐。”贾德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爬起来,他认真地看着沈娴:“我并没有背叛您,我只是觉得,您一介女流,还是不要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好。虽然四公子他也不怎么样……但刘大人只剩下他一个儿子了,益州牧的位置只能是他的。” 沈娴:“……” 一脸懵逼。 谁告诉他自己是女的?刘焉?还是刘璋? 看着义正言辞的贾德,沈娴真心无力吐槽了,这一路上她思考了很久,给贾德找了很多的理由,但万万没想到他最后却是因为这个原因而选择了刘璋。 活了这么久,可算是见到活的直男癌了,沈娴默默地想。 其实也不能说贾德是直男癌,他的想法在这个时代才是正常的吧?倒是沈娴身后那一堆人看起来才是真·离经叛道。 被贾德的言论震惊得完全无法反驳的沈娴沉默了许久,直到甘宁的笑声打破了死寂的安静。 “哈哈哈!”甘宁抱着胳膊斜乜贾德,那表情就像贾德刚才讲了个很好笑的笑话一般:“你让她一个提枪上马能砍翻吕奉先的人缩在宅院里面相夫教子?” 沈娴咳嗽一声:“兴霸别夸我,我会骄傲的。” 就算夸也别太夸张好吗?你确定你说的人不是我大哥? 甘宁白了沈娴一眼,他收起笑容,漫不经心地对贾德说道:“背叛就是背叛,别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兴霸哥哥你今天气场两米八!老帅了! 感觉十分窝心的沈娴没什么心情跟贾德和刘璋废话了,她不耐烦地摆摆手把麾下护卫们叫过来:“带走带走,先找个地方关起来,别饿死也别虐待,省的有人编排我弑兄。” “你就这么放过他俩了?”甘宁挑眉道。 “怎么可能。”沈娴嗤笑,她从案上拈起三根香点燃,对着刘焉的棺材祭拜之后,把香插|入了香炉中:“父亲去了这么多天,早就过了头七,四哥却还是扣着他的棺材未曾下葬……爹,这就是你宠爱的好儿子。” “就让他替我去给父亲守陵,以全孝道吧。” “守陵的时候要是沾染上点灾病,一个不小心去世了……离得这么远肯定也跟我毫无关系嘛。” 即使成功赶走了刘璋这个拖后腿的亲戚,沈娴的心情还是十分糟糕,她没精打采地吩咐人过来收拾残局,然后准备在晚上搞一个庆功宴,犒赏三军的同时庆祝一下此战大获全胜拿下益州。 看着手下把刘焉的棺材抬走,沈娴对身边的谋士武将们说道:“今天你们想吃点什么?一会儿跟红袖说,让她去告诉厨房。我自己就不折腾了,还在孝期呢,喝点粥拉倒了。” 大家纷纷表示随便吃点就好,沈娴却不干了,这场仗的胜利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虽然她得为刘焉守孝有诸多限制,但刘焉的死跟其他人又没关系,凭啥让大家一起跟着她吃苦啊? “我爹的孝又跟你们没关系。”沈娴无奈道,她拍了拍孙策的胳膊:“想吃什么?或者给你弄点酒来?我之前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埋了一坛杏花酿,酒不烈,有点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 孙策还没说什么,郭嘉的目光陡然变得明亮起来:“主公,我要喝酒!” “你不行。”沈娴无情地拒绝道:“服药期间严禁喝酒——你不会这么多天都没喝过药吧?” 郭嘉眨眨眼睛左顾右盼,沈娴怀疑地看向了张绣和贾诩,张绣不说话,贾诩咳嗽一声抬头看天。 于是沈娴顿时明白了。她咬牙切齿地盯着郭嘉:“郭奉孝你——” 沈娴的话被打断了,她感觉有人按着自己的肩膀把自己转了个圈,然后她抬起头就看见了孙策一张呆滞的脸。 “大哥?”沈娴奇怪地伸出手在孙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孙策神情复杂地盯了沈娴半天,忽然问道:“刚才那个人他……叫你大小姐?” “你是女的?!” “很、很奇怪吗?”沈娴被孙策看得有点方,她后退一步皱眉道:“难道你不知道?” 沈娴一边说一边看向了孙策身后的周瑜,周瑜叹口气,他拍了拍孙策的肩膀:“伯符,说实话,我第一眼见到三弟,就知道她是个姑娘……” 看见孙策好像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唯恐天下不乱的郭嘉蹦出来凑热闹:“咦伯符,你不会以为主公是个男的吧?有哪个男的长得像她一样啊,这摆明了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啊。” “真的有人以为小娴是个男孩子吗?”蔡琰也开口了:“她小时候就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哦。” 沈娴涨得满脸通红:“昭姬姐姐!” 蔡琰躲在荀攸的身后对沈娴吐了吐舌头。 沈娴硬着头皮笑容僵硬地看向孙策,这时候她忽然发现,好像大家都知道自己是个妹子,但只有孙策确实是一直把她当成弟弟看的…… 孙策一脸悲愤地说道:“你骗我。” “我哪有骗你!”沈娴喊冤:“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个男的啊!” “你就是骗我!”孙策后退一步对沈娴做了个拒绝的手势:“兄弟之间一点儿都不坦诚!” “我错了,对不起。”沈娴见势不好赶紧低头认错:“我不该骗你,先前扮成男装是为了行事方便,但好像所有见过我男装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姑娘,只是没拆穿我,所以我就以为……” 孙策此刻好像一只炸毛的刺猬十分敏感:“你的意思是说我眼光有问题咯?” “没!”沈娴举起手做出发誓的样子:“是我的问题!” 孙策不说话了,他用一种混合了受伤、难过、憋屈等等情感的复杂眼神盯着沈娴,沈娴头皮发麻,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大哥……?” “别理我!”孙策转身快步往外走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然后孙策一溜烟就跑了,留下沈娴在风中凌乱。 “啊散了散了,”甘宁招呼看戏的大家:“要不我带你们在城里头转转?还是有很多好玩的东西的……” “兴霸兄!你可知这城中的伎馆和酒馆在何处?”郭嘉兴致勃勃地凑到甘宁身边,甘宁瞄了一眼还没回过神来的沈娴,搂住郭嘉的肩膀就往外走:“知道!带你去!” “文若,你来吗?”郭嘉回头招呼荀彧,荀彧摇摇头,他担忧地看了沈娴一眼:“我跟公达去清点一下城中的损失,还有积压的文件,迟早都得处理。你少喝点酒!” “知道了。”郭嘉摆摆手,并不把荀彧的话放在心上。 “我帮你们吧。”蔡琰看向了紧紧跟在沈娴身后的红袖:“这位姑娘,能带我们去书房吗?” 红袖见之前蔡琰跟沈娴的言语间不经意透露出一种亲密的感觉,便知道这位姑娘应该是对自家小姐来说很重要的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好的,只是小姐她……” 蔡琰笑道:“别担心,她大哥跑了,不是还有二哥吗?” 面对蔡琰的调侃,周瑜失笑。 于是最后大家分成了三拨,甘宁作为地头蛇带领郭嘉、张绣和贾诩去找酒馆和伎馆;红袖则带着蔡琰、荀攸和荀彧去书房中整理相关的资料,清点损失和剩余的财产,处理积压的公文,为这场战争进行相关工作的扫尾;最后只剩下沈娴和周瑜站在紫云堂的门口。 风一吹,沈娴打了个激灵,她终于回过神来了,看着空荡荡的庭院,沈娴忐忑地问周瑜:“二哥,我是不是……闯祸了?” 周瑜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拍了拍沈娴的肩膀:“抱歉,之前人太多我一直忍着……没关系的三妹,你别着急,伯符他犟几天就好了。” 只是三弟忽然变成三妹反应不过来而已,再加上郭嘉和蔡琰故意在言语上逗他,让孙策产生了一种“只有自己没发现”的委屈感觉。 “唉……”沈娴叹了口气,她低声说道:“我以后再也不女扮男装了。” 接下来就是为期一周的收尾工作,这一周沈娴忙得连轴转,她亲自主持了刘焉和刘瑁的下葬工作,在父子俩的墓旁建了座茅草屋把刘璋扔了进去,派几队人日夜守着他让他别搞幺蛾子;然后把贾龙与贾德扔进了牢房中交给甘宁去审问,一定要审出这俩人暗通刘表的证据好定罪;接着还清扫了州牧府里面堆积了数月的文书,要紧的事情赶紧处理,不要紧的先放着。 不止沈娴这么忙,其他人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其中蔡琰在帮沈娴整理文件;荀攸带人在绵竹城中四处转悠查看是否有此次战争造成的大规模损失需要修葺;荀彧则带了沈娴的护卫们去府库里检查了剩余的财产,对账清点完毕后封存好,将钥匙交给了沈娴;张绣在收拢重新编制城中的部队;周瑜帮沈娴写好了上表天子自请封为益州牧的奏章;贾诩派人把清玄夫人和张徵送回汉中——顺便一提,清玄夫人十分不想走,她还想跟周瑜讨论讨论《道德经》,但架不住张鲁一天三封信地往绵竹送。 等到事情终于处理得差不多之后,沈娴发现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见孙策和郭嘉了。 孙策就算了,他反应那么慢估计这些天还没缓过劲儿来。可郭嘉也不见人影是怎么回事?连贾诩都在干活,郭嘉竟然一翘班就翘这么久,不怕被开除吗! “谁看见郭奉孝了。”沈娴阴仄仄地往下扫了一眼,她看见甘宁似乎僵了一下,便轻声问道:“兴霸?” “呃……”甘宁眨眨眼睛,不确定地说道:“他不会……还在伎馆吧?” 荀彧默默地转头去盯着甘宁,而沈娴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甘宁说那天下午沈娴跟周瑜谈话的时候,他带了郭嘉、贾诩和张绣去城中的伎馆转了一圈,也不见得非要做些什么,就是打了这么多天的仗,大家都精神紧绷,现在终于安定下来了,便喝喝酒听听曲,看看美人养眼,放松一下心情。 其他几人在小曲唱过几轮后都告辞了,只有郭嘉留了下来。第二天大家都忙起来了,一时之间也没空管郭嘉去了哪儿,直到刚才沈娴问起,才恍惚觉得好像少了一个人。 怪不得总觉得工作特别多做不完的样子!原来是有人在偷懒! 沈娴认为不太可能,谁会在伎馆里一泡好多天不回家啊!但就在此时裨将忽然来报,说醉月楼的仆人在门外求见五公子。 甘宁简直不敢去看沈娴的脸,沈娴瞪了他一眼后面无表情地走出门。 仆人看见沈娴时心中吓了一跳,因为沈娴以前偶尔会在无聊的时候去醉月楼点两个歌伎听听曲放松一下,对于沈娴这种重量级的人物,哪怕她只来过一次醉月楼上上下下都会记清楚她的脸。当时沈娴穿的是男装,可自从那天把孙策气跑后,沈娴就换回女装了,所以仆人完全没想到“五公子”竟然变成了妹子。但在伎馆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仆人已经变成了人精,他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诧异的神情,而是恭恭敬敬对沈娴说道:“五公子。” 沈娴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仆人脸上露出了尴尬地神情:“楼中有个年轻公子已经待了好多天了,月娘看他每天都有结清花费也就没赶他。可今天去收钱的时候那公子说他的钱花光了,让小的先把账记在五公子您这里,小的不敢怠慢,怕是有人假冒您的名讳,就赶紧到府上来询问一下……” 仆人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发现沈娴浑身都在散发着一种恐怖的气息。 喝花酒赊账还敢用我的名号!郭奉孝你好样的! “公、公子?”仆人战战兢兢道:“您……还好吧?” “无事。”沈娴淡淡道:“他欠你们多少?” 见沈娴默认她认识年轻公子,仆人赶忙说道:“也不是很多,只有一天的,只是您知道的,醉月楼概不赊账……” “带我去见他。”沈娴拽下腰间荷包扔给仆人:“见到了,这钱就归你了。” 仆人掂了掂荷包的分量,顿时喜笑颜开:“是,是!多谢公子!” 沈娴出门后半天没回来,蔡琰有点担心,便招来了守门的西凉汉子询问情况,西凉汉子实话实话:“醉月楼的仆人说郭先生喝酒欠钱还往主公账上挂,主公听后就面无表情地跟着那仆人走了。” 听了西凉汉子的话,荀彧长长地叹了口气:“奉孝这毛病何时能改改。” 荀攸冷笑道:“他还能改?多少年前他就是这德行了,我一直奇怪他怎么还没喝死呢。小叔叔你就别管他了。” “奕儿已经跟着淑嫣在来这里的路上了,等奕儿到了他要是还这样……”荀彧摇摇头。 “我怕小娴气的不是奉孝用她的钱逛伎馆,而是奉孝不听医嘱不吃药乱喝酒啊。”蔡琰皱起眉头:“小娴曾亲口说过身为主公她最烦拼命的下属,身为大夫她最讨厌不听医嘱的病人。奉孝要是真惹了她生气……” “主公之前生过气么?”张绣忽然问道:“她生气……是什么样子的?” 甘宁默默地抬起头:“我跟了她之后没见过她生气,但听子善说,她以前生气的时候,喜欢找个人多的地方去弹琴。” 张绣条件反射地抖了抖。 “哦,那真恐怖。”蔡琰说道:“你们谁去帮忙给奉孝订个棺材?我觉得他可能活不了了。” 沈娴跟着仆人一路走去了醉月楼,当她站在楼门口的时候,来来往往的百姓们都在偷看她,托那深厚内力的福,沈娴时不时能听到这样一些话: “这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她男人也来逛窑|子吗?” “哎,你不懂,家花哪有野花香!”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的不如偷不着的。” “……” 什么鬼!明明就是去抓不听话不好好治病的下属好吗!现在的人思想怎么这般污浊,应该找个机会好好肃清一下民风。 但周围人议论的多了,沈娴便有些觉得自己好像来抓|奸的怨妇一样……默默地反思了一下,沈娴认为她不该这么卷袖子直接过来,至少应该再拉上一个人垫背。 但都已经走到门口了,难道还要掉头回去吗? 沈娴深吸一口气,抬腿跨进了醉月楼中。 老鸨月娘面带笑意地迎了上来,但看见沈娴是个妹子的时候她明显一愣:“这位姑娘,我们这里不做姑娘的生意……咦你好眼熟哦,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仆人站在沈娴身后对月娘挤眉弄眼做口型:“这位是五公子啊!” 月娘一时没反应过来,沈娴往她手里扔了一小块金子:“月娘,我是商羽。” 月娘:“……” “五五五五公子您怎么长得这么漂亮!”月娘差点儿跪下抱大腿了,她一把握住沈娴的手结结巴巴道:“我一定是在做梦……” 沈娴莞尔,她知道月娘是个好人,年轻时遭到拐卖身陷风尘,后来自己当了老鸨,也不强迫楼里的姑娘们接客,能护便护着些。沈娴没有吓唬月娘的意思,她拍拍月娘的手:“你没做梦,我是来帮你楼里那位公子结账的,他人呢?” “在楼上。” 月娘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她带着沈娴往楼上走去,随口问道:“公子,那人是您什么人呀?” 问完后月娘忽觉不妥,她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您别见怪,看我这张嘴……我没别的意思。” “没什么。”沈娴摇摇头:“他是我麾下谋士。” “这样。”月娘点点头,她觑着沈娴的脸色,似乎并无不妥,便大着胆子说道:“那位公子在咱们家住了六天,也就是每天喝喝酒听听曲儿,人倒是蛮有趣的,楼里的姑娘们都喜欢到他跟前跟他说说话……” 沈娴点点头,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想好你个郭奉孝,老子带着一帮人没日没夜地干活,你却躲在楼里面喝酒听曲,过得很不错嘛! “就是这里了。”月娘把沈娴引到一间房前:“公子您先忙,有事喊一声就好。” 说完月娘就溜了,还吩咐楼里那些好奇的姑娘们绝对不准上三楼打扰,都在下面老实待着。 沈娴抬手摸了摸雕花的木门,稍微一用力,门就被推开了。 屋中满是氤氲的酒气,四五个酒坛子在地上东倒西歪地滚着,床榻上的帘帐放了下来,隐隐约约可见一个伏趴的影子倒映在帐帘上。 沈娴拎起裙摆跨过酒坛,等站在床前的时候,她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来之前沈娴想的是把郭嘉揪走,然后该看病看病该吃药吃药,就他那副小身板继续作下去指不定哪天就猝死了,历史上的郭嘉不是也只活了三十七岁就英年早逝了吗?如果郭嘉不在她麾下,那沈娴管他去死,但现在郭嘉是她的人了,她就有义务关心下属的生命健康。 可是沈娴又想到不管自己怎么劝怎么威胁,郭嘉他根本不听啊!你说的苦口婆心,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你看着他喝药他都能给你左推右推地逃避,更别说看不到的时候了。 沈娴真的不理解郭嘉为何铁了心这么糟践自己,人都是珍惜生命的,怎么就他这么别扭? 想来想去的沈娴觉得满心迷茫,她就这么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站在床榻前一动不动,直到缩在床上的郭嘉再也忍不住了,翻身而起一把掀开了帐帘。 “主公?”郭嘉微微一怔,他想到沈娴可能会来,但却没想到沈娴换了身衣服:“你……怎么来了?” 沈娴回过神,她看了郭嘉一眼便有些窘迫地挪开了目光。 郭嘉虽然穿着衣服,但他没系衣带,袍子松散地敞开,露出一片苍白的胸膛。沈娴发现郭嘉的身体虽然不好,身材还是不错的,尽管没有孙策那么健壮,但看起来竟然也像是锻炼过的? 郭嘉会锻炼? “主公?”看沈娴发呆,郭嘉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主公?” “干什么。”沈娴一把攥住捣乱的手腕,她皱眉看向郭嘉:“你准备在这里待到几时?” 郭嘉眨眨眼睛:“可是不在这里待着,我没有地方去啊。” 其他人也没有住的地方,大家都在沈娴的州牧府中暂时留宿,也没有谁像郭嘉一样跑到伎馆去一待六七天。可沈娴就是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郭嘉说这话时漫不经心的,偏偏给人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想到郭奕还在来的路上,郭嘉在绵竹城里人生地不熟的…… 不能被骗啊啊啊!沈娴脸上的表情一阵一阵的变。 “先不说这个。”郭嘉眼珠子转了转,把话题岔开:“主公,你是怎么进来的?” 沈娴冷笑一声:“你信不信,即使咱俩都没带钱,他们把你赶出去也不会赶我?” “自然相信。”郭嘉正色道:“主公您是益州牧嘛,他们欢迎还来不及呢。” “少来。”沈娴甩开郭嘉的手,她走到屋子另一边的桌案前坐下:“起床,收拾好,跟我走。你还打算清闲到几时?” 郭嘉拽过外袍开始穿衣服,他一边穿一边说道:“主公您亲自来接我自然是要走的嘛……可反正也没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文若他们都帮您安排好了,让我清闲清闲又有何不可?” “那我要你何用?”沈娴给自己倒了一杯蜜水,她托腮斜了郭嘉一眼。 “像我这种人自然是关键时刻才会出场的。”穿好衣服后郭嘉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他在沈娴面前坐下,大言不惭道:“出谋划策是我的强项,行军打仗的事情您可以问我,至于政事,主公你就得去请教文若和公达了,那是他们擅长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沈娴敲了敲桌面:“走前我得跟你约法三章。” 郭嘉坐正了一些:“主公请讲。” “我知道你身体不好,我可以让你不用每日都来州牧府报道。”沈娴慢腾腾地说,在看见郭嘉的目光亮起来时,她又道:“但前提是,你得乖乖喝昭姬姐姐给你开的药,我会按时去找你扎针的。” 郭嘉的脸垮了下来:“不用了吧主公,我不需要治病啊……” 沈娴抽出一把匕首拍在桌面上:“要么乖乖治病,要么我现在就捅|死你,反正你这么作也活不了多久,还不如早点死了早投胎,说不定在我死前还能赶得上让你帮我再干几年活。” 沈娴说这话时面无表情,连语气都是无比平静的,完全看不出生气的样子,但郭嘉心里却打了个突,因为他觉得,沈娴没在开玩笑。 郭嘉苦着脸问道:“主公,你认真的?” “你说呢?”沈娴端起蜜水喝了一口,漫不经心道。 郭嘉憋了好半天,最后终于妥协了:“那好吧……” 沈娴心中一喜,但她面上却完全不显:“回去记得立个军令状。” 郭嘉小声抗|议:“主公你当初答应让我坐拥天下绝色饮尽世间琼浆的。” “这是为了让你能够有命见到更多的美女和美酒。”沈娴拍了拍郭嘉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而且我完全没阻止你来伎馆听曲啊。” 但恐怕如果没有你带着,从今往后这家伎馆都不会放我进来了好吗!看见沈娴纤细的背影慢慢远去,郭嘉无奈地叹了口气。 伎馆就算了,但愿主公别跟酒馆打招呼说不许把酒卖给郭奉孝啊! 第45章 【044】敢跟主公抢老婆 周瑜觉得孙策最近好像不太对劲儿,这不是指他在得知三弟变三妹后进行的一系列傲娇别扭的抗|议行为,而是周瑜总感觉孙策仿佛在暗搓搓地搞什么阴谋。超快稳定更新小说,本文由首发 周瑜这么想当然是有根据的,比如他早晨出门吃饭,在院子里碰上了孙策,这货就偷偷地瞄周瑜一眼,在周瑜开口前快速收回目光一溜烟跑远;比如周瑜上午去校场,遇见了正跟张绣切磋的孙策,这货就偷偷地瞄周瑜一眼,在周瑜开口前快速收回目光一溜烟跑远,再比如……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三次四次都这样,这就很尴尬了,周瑜敢肯定孙策一定在背着他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孙策跑得太快周瑜完全抓不住,再加上孙策因为躲沈娴已经很多天不去正常的地方出没了,周瑜除了早晨和中午,见都很难见到孙策,更别说问清楚了。 就在周瑜因为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颇为烦恼的时候,沈娴一脸悲伤地跑来找周瑜:“二哥,大哥他还是不见我。” “他也不见我了。”周瑜有些烦躁地说道。 “咦?这是怎么回事?!”沈娴立马竖起耳朵,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周瑜:“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关键是我也不知道。”周瑜无奈道,他想了想,把孙策这么多天的奇葩行为讲给了沈娴听,末了叹口气:“伯符他到底是怎么了?他也不是那种死钻牛角尖的人啊,照理说都过去这么久了应该没什么事了……” 沈娴听完周瑜的讲述后,她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犹豫了半天,沈娴才在周瑜的目光催促下磨磨蹭蹭地说道:“二哥,我有个想法,要是不对你也别打我啊……我觉得吧,大哥他该不会是以为你也是个……呃……” 沈娴说着说着就觉得周围的气氛刷啦一下变了,吓得她立马噤声。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沈娴看见周瑜面无表情地失手捏断了一根笔杆。 沈娴:“……”吓死宝宝了。 “二哥?”沈娴声音颤抖地问:“你、你还好吗?这是我乱猜的你别当真——” “不。”周瑜淡淡地打断了沈娴的话,他单手撑着桌案站了起来:“我倒是觉得你这个猜测很是合理。” 周瑜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去,沈娴小跑着在后面追了两步:“二哥你干嘛去?” “活动活动筋骨。” 周瑜走出门,甘宁刚好跟他擦肩而过进来找沈娴,看见沈娴一脸懵逼的样子,他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跟公瑾谈了什么?伯符还是不理你?” “别提了,我好像又闯祸了。”沈娴呆呆地说道:“……兴霸,你去给大哥订口棺材吧,我觉得他怕是活不过今天了。” 甘宁莫名其妙:“啥?” 周瑜之所以会认为沈娴的胡扯很有道理,完全是因为孙策这人有前科。 想当初他们江东双璧初见时,周瑜不过是个九岁的少年。总有些漂亮的宝贝小时候长得是雌雄莫辩,周瑜就是这样的人,是以孙策这个从小就熊的在第一眼看见周瑜的时候就把他认成了女孩子,然后还握着他的手十分诚恳地说要娶他。 周瑜小时候是个表面严肃面瘫实际上内心充满弹幕的主,但当时他毕竟年纪小段位不够,被孙策一句话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当即就跟孙策扭打在了一起,两个团子在地上滚来滚去,从回廊滚到花园,吓得丫鬟仆人们一直叫,就怕不小心伤到哪位,也不敢贸然下手阻止。后来家长们闻讯赶来才把两个孩子拉开。问明缘由后,周瑜他爹和孙坚哈哈大笑,孙坚在孙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小子,这是你弟弟,不是妹妹,你没那个福气娶人家。” 得知了真相的孙策整个人都褪色了,初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真是风一般的青春。孙策呆呆地哦了一声,一脸委屈地蹲在花园边上背对着周瑜揪草,周瑜仿佛能看到孙策脑袋上毛茸茸的耳朵和屁股上的尾巴都无精打采地耷拉下去了…… 明明被认成女孩子的人是自己!他这么委屈是要闹、哪、样! 周瑜决定不搭理孙策这个脑子不清楚的人,然而第二天天还没亮,孙策就摸到了周瑜的房间翻窗而入,把一捧从花园里面揪得七零八落的花摆在了周瑜的床头:“小瑜小瑜!我来给你赔罪了!别睡了我们出去玩!” 啊啊啊受不了了!周瑜把被子拉高蒙上了耳朵,企图阻止孙策的魔音灌耳。神经病吧天都没亮玩什么啊!好不容易能够睡个懒觉不去上学,怎么就这么烦啊! 最后周瑜还是被孙策给硬揪起来了,他面无表情地跟在孙策后面去了湖边看盛开的桃花。大朵大朵的桃花如同天边柔软的浮云飘在枝头,晨光微熙,散落而下,给花瓣的边缘度上一层浅淡的金色,看起来十分美丽。 孙策得意地说道:“好看吧!这是我昨天发现的!”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然后微微一怔,因为周瑜靠在树下睡着了。 孙策挠挠头,解下披风盖在了周瑜的身上。 周瑜的回忆戛然而止,他看见孙策扛着枪正跟张绣笑着说些什么。张绣先看见了周瑜,他对周瑜摆摆手打招呼的同时还戳了孙策的肩膀,然后孙策回过头看见周瑜,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尴尬起来。 想到舒城漫天纷飞的桃花,周瑜叹口气,他赶在孙策逃跑前快步走到他身前堵住了他的去路,然后在孙策心不在焉的左顾右盼之下,周瑜抬手按在孙策的肩膀上,面带微笑地说道:“伯符,我告诉你,你只有一个三妹,其他所有的胡思乱想统统给我收起来!” “与其怀疑我,你怎么不去自己照照镜子呢?” 扔下这句话,周瑜转身就走,这次他终于留下了孙策在风中凌乱。 “照镜子?”孙策挠挠头,他三两步追上周瑜问道:“什么意思?你是说我长得帅吗!” “我说你长得美!” “你才长得美!”孙策炸毛了。 沈娴在屋里如坐针毡,她小幅度翻来拧去地折腾了好半天,最后连荀彧都忍不住出言提醒道:“主公,坐有坐相。” “文若,你不懂。”沈娴苦着一张脸:“我怕二哥把大哥给打死了。” 荀彧有些诧异:“公瑾?应该不会,他不是冲动的人。” 然而再淡定的男人被怀疑是妹子也会分分钟炸掉的好吗? 但沈娴又不能直接告诉荀彧,周瑜之所以会去揍孙策,是因为孙策在被沈娴“骗”过后竟然开始怀疑周瑜究竟是不是个男人了…… 这理由太污了,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觉得我还是去看看吧。”沈娴犹豫半天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怎么说也是她多嘴惹出来的祸,锅得背起来啊:“你们谁知道他俩在哪里?” 大家都摇头,蔡琰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我好像是见公瑾往校场的方向走去了,要不你过去找找看?” 于是沈娴一路往校场跑去,却在州牧府门口碰上了匆匆来找她的甘宁:“主公,你来的正好,朝廷来人宣旨,被我请到紫云堂去等了。” “嗯?”虽然大家都不把小皇帝放在眼里,但表面上的尊敬还是要给的,于是沈娴只得暂时放弃拯救孙策:“那先去接旨吧……怎么这么快?这才几天,二哥上表的折子就送到了吗?” “不知道,说不定是早就写好的?”甘宁脑洞大开:“写了两份,你要是赢了就封你为益州牧,刘季玉要是赢了就封他为益州牧。” 沈娴失笑:“那速度也够快的了,朝廷得先得知我入主益州的消息,然后才能把圣旨送过来,这一来二去算算时间……” “哎呀,别想了。”甘宁一听算数就头疼:“说不定人家不是来封你当益州牧的呢,别抱太大期望!” 沈娴狠狠踩了甘宁一脚,让他留在外面守门,自己跨入了紫云堂中。 前几天还在紫云堂里揍刘璋,今天就来接旨,沈娴有种世事无常的感觉,她一边感叹一边向那位朝廷来使看去…… “怎么是你?!”沈娴一脸震惊地看着史阿:“你是朝廷来使?你什么时候回长安的?!” 沈娴一直忙来忙去的,再加上史阿基本没什么存在感,沈娴很快就把他给彻底忘记了,也没注意到这人是何时回了长安。 “我不是来使,使者被我打发出去了。”史阿对于沈娴一袭裙装出境的打扮完全不在意,他把圣旨交给沈娴:“在你去荆州的时候……刘大人,接旨吧。” 这是沈娴第一次见到活的圣旨,她本来想问问史阿你不展开宣读一下么?但见史阿完全没这个意思,又怕自己贸然开口闹了笑话,沈娴便慢慢跪下双手接过了圣旨。 我果然还是不习惯给别人下跪……沈娴默默地想。 展开圣旨,里面连篇累牍写了一堆夸奖的话,沈娴没兴趣看这种无意义的辞藻,她直接把目光跳转到最后,发现小皇帝在封她为益州牧的同时,好像还把她的爵位给升了一下,之前就已经是德阳县侯的位置了,这次竟然直接晋升为广汉郡侯,把全广汉的食邑都封给了她。 “州牧大人,这是您的印鉴。”史阿捧出一个锦盒递给沈娴,沈娴打开后发现当中放了两枚精巧的印鉴,其中一枚应该是益州牧的官印,它的形制与以前刘焉交给沈娴保管的那枚十分相似,另一枚则是金印紫绶,是沈娴广汉郡侯的印鉴,比州牧印更加华丽漂亮。 “若无其他事,在下就告辞了。”史阿对沈娴鞠了一躬,“祝大人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沈娴没想到史阿竟然会对她说吉祥话,不过说都说了,怎么也得赏人家点辛苦费,大老远跑一趟不容易啊。但史阿却摇摇头拒绝了,仿佛他真的是在真心诚意地祝福沈娴。 “怎么样?封了没?”甘宁见沈娴出来,赶忙凑上来从她手中拿走圣旨:“啧,上次的圣旨没看见,这回也让我开开眼!” “这有什么好看的……”沈娴还在思考史阿的动机,她问道:“兴霸,你知道刚才给我宣旨的人是谁吗?” “是谁?”甘宁的目光在圣旨上扫来扫去,同时漫不经心地顺着沈娴的话问了一句。 “史阿。” “是他?”甘宁手一抖,他抬眼去看沈娴:“啧,这人当真是……先不说这个,我发现一件事情,你可能会有兴趣。” 甘宁微微一笑,把圣旨递到了沈娴的面前:“你好好看看称呼。” “皇帝写的你的名字可是娴而不是弦,恭喜你主公,你终于不算是欺君之罪了。” 大家围成一圈在研究沈娴的圣旨,当看到“广汉郡侯”四个字的时候,荀攸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公达?”沈娴托腮问道:“哪里不对吗?” “确实不太对劲儿。”荀彧微微皱起眉头:“封的……太大了,没有这么封的。” 汉代的列侯从小到大分为亭侯、乡侯和县侯,比如孙坚就曾经被封为乌程县侯,县侯以县立国,当中可设自己的属官,且可以领封地内的食邑和租税。这已经是列侯中最高的级别了,不可能往上再封,但皇帝竟然把全广汉郡都封给了沈娴当地盘,也就是说沈娴现在手里握了整整十一个县的食邑租税…… 以郡封国,这根本不是封侯,而是封王的待遇啊!即使沈娴是汉室宗亲……也不能这么宠吧? 见荀彧面露为难之色,沈娴试探道:“呃,要不我推了?” “你可以试试。”荀攸淡淡道:“不过圣上既然已经下旨,就不可能把旨意再收回去。” “可这要怎么算?”荀彧费解地盯着那道圣旨:“列县侯是要立国的,当中会设家臣,那些下属的编制是按王的级别走还是按侯?” “自然是按侯。”荀攸微微一晒:“封地再大,圣旨上写的也是侯……小叔叔,你何必烦恼陛下的想法,他愿意给主公封个郡,那是他的事情,我们只管接着就是了。” 荀彧沉默半晌轻轻道:“只怕没那么轻松。” 关于侯位的讨论告一段落,沈娴又把甘宁的发现指给大家看:“陛下在这里称呼我为娴,但是上一份封我为德阳候的圣旨上却写得是弦,是吧文和?” 贾诩点点头:“确实。” 沈娴对此十分奇怪:“我也没见过陛下啊,他怎么知道我是男是女?” 难道是你说的?沈娴怀疑地看向了贾诩。 “怎么可能。”贾诩无奈道:“主公你该知我从不多管闲事。” 也对,贾诩一般都缩在角落里面不说话,更不可能闲的没事干跑去告诉皇帝沈娴是男是女。 但大家对于这件事情的关注显然不如对沈娴那奇怪的爵位那么感兴趣,荀攸随口搪塞道:“说不定是皇甫将军看出了你的身份,回去告诉了陛下呢?这又不重要,不管怎么说,陛下既然对你换了称呼,那说明他已经承认了你以女子之身担任益州牧的官职,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主公。” “这样吗?”沈娴低声嘟哝道:“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儿啊……” 既然已经成为名正言顺的益州牧,沈娴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迁治所。 绵竹的位置不太好,绵竹关本身就是一座关卡,把治所设在这里有些危险,搞不好就让人兵临城下了。况且绵竹毕竟只是个小县城,虽然被沈娴费劲巴拉地修了两三年,但各方面的基础设施建设依然不完善,刘焉原本就打算只是暂时把治所放在绵竹方便剿灭黄巾贼,将来益州平定后还是要迁走的,他一直有派人去修成都的城墙。 现在刘焉死了,正好便宜了沈娴。 对于迁治所这件事情没什么人反对,蔡琰荀攸和荀彧是觉得这里不安全;贾诩是觉得绵竹藏书太少不利于他吸收新的知识;甘宁和张绣无所谓;只有郭嘉是觉得城中已经没有可以卖给他酒喝的酒肆和让他入内的伎馆了,这很没意思。 但不管怎么说,迁治所这件事情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荀攸带着蔡琰先行一步去成都帮沈娴安置州牧府中的一切,荀彧则拟定好了需要带走的物品清单和一并迁走的官员,选了个黄道吉日,准备到时候就开拔。 临迁治所前周瑜带着孙策来找沈娴。 孙策终于不别扭了,但他却巴拉巴拉地数落了沈娴一堆,都是些什么“兄弟之间必须坦诚,兄妹也一样!”,什么“你答应我的事情不许反悔!”,还有什么“以后不许再骗我!”之类的话,沈娴全都一一答应了。 “记住你说的。”孙策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了沈娴好半天后,忽然叹口气揉了揉她的发顶:“那我跟公瑾就先走了,你保重啊。” “等等啊!”沈娴傻眼了:“你们要去哪里!” “回去接我娘过来啊,总不能把我家人全都扔在扬州不管吧?”孙策奇怪地看了沈娴一眼,完全不明白为啥她这么大反应:“况且说起来我还算是袁公路的人呢,得去他那里辞行。” 沈娴当即松了口气,只要还回来就行了,可是…… “袁公路能放你走么?” 想到袁术,沈娴又有些担忧,她觉得袁术不会那么轻易就把孙策放走的。孙策这枚小鲜肉战力不用白不用啊!按照袁术那抠门的架势他应该以一个诱饵吊着孙策——比如你给我打九江郡/庐江郡,打下来我就让你当太守,然后等到孙策真的打下来这块地了,袁术又耍赖把自己的人派上去,就是不给孙策地盘,无偿驱使孙策南征北战打打打。直到孙策最后怒气值max,脱离袁术自立江东。 “怎么不放?”孙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不让我走我也不打算在他那里待着了,这次回去只是跟他说一声而已,他还能拦着不让我离开?” “那说不准。”沈娴皱眉:“要不我派点人跟你一起回去?再给袁公路写封信?” “你就不怕袁公路把你的人也吞了。”周瑜笑道:“放心吧,我们还会回来的,都说好赖上你了,三妹你记得给我们封官发月钱啊。” “那没问题!”沈娴刚刚平白得了一郡的食邑租税,正是财大气粗的时候:“想要啥官自己挑,我给陛下上表请封啊!” 周瑜拍拍沈娴的肩膀:“成,等着我们回来挑!” 周瑜和孙策走后的第二天,沈娴也带着一行人往成都迁去了。 经过几天的跋涉后,大家来到了成都。 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啊!沈娴站在城门下抬头往上看,然后她看见蔡琰正对自己招手:“主公!” “辛苦了。”沈娴翻身下马,握住了来接她的蔡琰的手:“这两天过得如何?” “挺好的。”蔡琰笑道:“就是没地方住,我和公达就先占了你的州牧府。” “清点一下城中的空房子,你们挑个顺眼的搬进去吧。”沈娴说道:“或者干脆直接买?看看有没有人卖的。” “空房子还是有的,成都地方大,”蔡琰陪着沈娴慢慢朝州牧府走去:“但住户却不是很多,将来还得从别处迁点过来。” “我觉得过段时间文若把家搬过来,再加上将来大哥和二哥的家人们,凑一凑人数也就差不多了。”沈娴转头去问荀彧:“文若,你家人什么时候到?” “就在这两天了。”荀彧回答:“公达已经看好了地方,到时候还请主公批一下。” “没问题。”沈娴十分爽快地说:“写个条子交到州牧府就行了,你自己叩章吧。” 自从从皇帝那里领来了新的州牧印后,沈娴就把州牧印交给了荀彧保管,因为现在是荀彧主管内政方面的事情,蔡琰从旁协助处理。至于荀攸、贾诩和郭嘉这三人,有活干了就批批公文,没活干了就四处溜达,只要不打仗就相当清闲。荀攸和贾诩还好,他俩至少每天都会去沈娴那里报个到转一圈,帮淹没在公文大海里面的沈娴和荀彧减轻点负担。可郭嘉自从跟沈娴约法三章之后,基本就不去上班了,反而是沈娴每天都得端着药上门追着郭嘉遍地跑,硬按着让他喝药。 至于郭嘉有没有偷着喝酒,反正沈娴暂时没发现,可要是郭嘉大半夜藏在屋子里面偷酒喝,沈娴也没法知道啊。 开始荀彧对于沈娴随便把印给人的行为是拒绝的,但后来经过荀攸的开导、知道这是益州的传统后荀彧就淡定了,不过他还是不习惯拿着州牧印,最后荀彧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把印交给蔡琰保管。于是州牧府处理文件的流程就变成了这样:荀彧把文件筛选一遍,挑出重点的进行批示后交给沈娴,沈娴看过觉得没问题了,就送到蔡琰那里进行审核盖章。 过了一段时间后,三人全都上手了,是以现在批文件的速度那是相当地快,准确率也极高。 蔡琰把沈娴带去了州牧府转了一圈,沈娴对这个州牧府十分满意,里面的丫鬟和仆人也都被蔡琰调|教好了,蔡琰甚至还给沈娴配了两个丫鬟:“你身边只有一个红袖姑娘,她事事都要兼顾肯定忙不过来,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我又给你找了两个丫鬟,你先用用看,让红袖姑娘带带她们,实在不习惯了咱们再换。” 在治理后宅这方面蔡琰显然比沈娴更专业,于是沈娴干脆把州牧府当中的内事都交给蔡琰处理了,蔡琰打趣她:“现在有我帮你,将来呢?我看你娶个夫人回来得了。” “那也行啊!”沈娴兴致勃勃道:“有好的吗给我介绍一个!得要长得漂亮的!不漂亮不收!” 蔡琰失笑:“你别说,还真有一个,你还记得倩儿吗?” 沈娴还未回答,正好郭嘉和甘宁路过,听见“漂亮”二字立马凑了过来:“哪里漂亮?” 沈娴斜乜了郭嘉一眼:“自然是姑娘漂亮。” “主公!”郭嘉神情激动。 “不,这个不行!”沈娴无情地拒绝了他,心说这可是赵云将来的媳妇,才不会便宜你呢。 郭嘉的脸垮了下来:“主公你又说话不算术。” “这个真不行。”沈娴认真道:“这个是我姐。” 郭嘉撇撇嘴:“好吧。” 蔡琰饶有兴趣地看沈娴和郭嘉斗嘴。 斗完后沈娴问蔡琰:“倩姐怎么了?我当然记得啊,说好了回益州帮她找亲戚的,结果一直忙着就忘记这茬了。” “我帮你做了。”蔡琰说:“她之前一直跟着照顾我,委屈她了……我托公达帮忙打听了一下,还真找到了她那家亲戚,但送她回去没两天,她就托人找我求助,问我能不能把她带走,她真的没办法了,实在是不想再那亲戚家里寄居了。” 蔡琰冷笑道:“那家人要把她嫁给自家的丧妻儿子当填房呢。” “什么!”沈娴惊讶道:“强迫?” 敢撬云哥的老婆,活腻味了吧? “可不是。”蔡琰眼中流露出一抹悲哀:“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寄人篱下只能受人摆布。我打听过了,那家的儿子是个不学无术的泼皮,整天在乡里横行,乃是当地一霸,被爹娘宠得没边了,据说上一任妻子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打死人了连官司都没吃?很有权势嘛。”沈娴冷冷道:“找几个人跟着,咱们去把倩姐接出那虎狼窝。” 郭嘉在旁边听了半天,这时候忽然来了兴致:“我也去!” “我没事干,跟你们一起吧。”甘宁则是不等沈娴拒绝,就吩咐手下去多叫几个人过来,大家准备声势浩大地跑上门去抢媳妇。 第46章 【045】你咋不上天 在沈娴的带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甘倩寄居的那户人家走去。.しwxs明明这帮人全是政府的正规公务员,可一个个却很有种要跟人干架的黑|帮|老|大的气势。 “一定是兴霸的错。”沈娴说道:“都是兴霸长得太像土匪了。” “长得帅怪我咯?”甘宁翻了个大白眼:“主公你这卷袖子拎刀的模样也很像个女土匪好吗!” “我还不是为了让自己看着霸气一点。”沈娴一手叉腰,一手转了转从护卫那里顺来的大砍|刀,仰着脖子无奈道:“没办法,谁让我天生就长了一副温柔善良的脸呢。” 甘宁的表情就好像不小心啃到了一颗坏蛋一样。 蔡琰看着这帮不靠谱的人折腾来折腾去,她觉得自己的嘴角都开始抽搐了:“只不过是去接个人,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是去把甘倩接出来又不是去抢媳妇,一个一个闹哪样? “唉,主公开心就好。”虽然郭嘉说出来的话充满了忧愁意味,但他现在满脸都是兴致勃勃的样子,就差没亲自下场一起胡闹了。 蔡琰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才会想着去问郭嘉妥不妥。 走着走着,这帮人遇上了正闲的无聊带人巡逻的张绣。 张绣:“……” “主公,你们这是去要做什么?”张绣得了孙策临走前的嘱托,让他看着点沈娴别胡闹。张绣虽然不太想搭理沈娴,但一来孙策都拜托了,二来沈娴好歹也算张绣的半个徒弟,不能完全不管。况且主公要是闯祸了,收拾烂摊子的不还是他们这些下属吗? “给主公抢媳妇。”甘宁大咧咧地拍了拍张绣的肩膀:“你来吗维佑?” 张绣:“……”我真的没听错吗? 张绣婉转地劝道:“你们……强抢民女是触犯律条的。” 更别说主公你一个女的去抢另一个女人做什么! “别听兴霸胡说。”蔡琰白了甘宁一眼,把事情的原委简单告知了张绣。 没想到张绣平时看着蔫,实际上却是个正义感爆棚的人,在听到了甘倩的可怜遭遇后,他当即决定也出把力。 ……于是队伍的人数又增加了。 蔡琰已经开始觉得不妥了,她的本意只是借沈娴的威势压一下那户嚣张的人家,把甘倩接出来就得了,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啊! “这样闹下去真的好吗?”蔡琰呢喃道:“我有预感今天要收不住了……” 郭嘉笑意盈盈地望了一眼蔡琰:“没事,有我在呢,你怕什么。” 就是因为有你在才不靠谱好吗! “昭姬,放开一点,实在不行还有文若兜底呢。”郭嘉安慰蔡琰:“主公堂堂益州牧,整个益州都是她的,谁敢跟她做对?解救个被亲戚欺压的孤女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借你吉言吧。”蔡琰叹口气,想想还是叫了个护卫去州牧府把他们的行程朝荀攸备报一下。 收留甘倩的极品亲戚家住成都城外不远处的村落中,他们家里有几亩田地,看起来虽然不是很富裕,但也算是中等偏上的小康家庭。路上沈娴详细地向蔡琰询问了那家人的情况,得知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嚣张,是因为那妄想娶甘倩当填房的地痞他舅舅在成都当县丞。 “呦呵,还是个当官的啊,怪不得这么嚣张。”沈娴冷笑道:“看姐姐今天扒了他的官皮!” 蔡琰说道:“你查清楚再免官啊。” “放心。”郭嘉笑笑:“单凭那县丞包庇他外甥故意打死人不偿命,就够办了他的,更别说那户人家多年横行乡里致使百姓怨声载道。” “我倒不担心这个,证据确凿没得抵赖。”蔡琰皱眉:“可那县丞的家族在蜀郡颇有势力,主公新任州牧,若不能与那些豪强士族搞好关系,怕是以后有些事情会很难办呢。” “说到士族,颍川荀氏就是这大汉朝最显赫的世家之一,文若把荀氏全族迁到益州避祸原本就是在表明态度。”郭嘉似笑非笑地调侃道:“况且益州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家族,那些地方豪强也被刘君朗打压的差不多了,有你家公达镇场子,还有什么好怕的。” 郭嘉说的很有道理,若是沈娴有心想扶持荀家在益州当大头,荀家也意属沈娴,双方互利互惠,再有荀彧和荀攸居中周旋,的确要比去跟益州那些拧巴来拧巴去的地方豪强们打交道要事半功倍得多。 可是…… “荀氏既为大家族便该明白一个道理,鸡蛋不应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蔡琰想了想,还是低声道:“如今乱世纷争,群雄并起,幽州有公孙家,冀、扬二州有袁家,兖州有曹家,还有徐州陶恭祖、荆州刘景升、关中吕奉先和西凉马寿成等等,如此之多的选择,荀家到底为何在娴儿连一州之主都不是的情况下挑中了她?难道当真是慧眼独具,就是看出她能一平天下?还是说荀氏家大业大,所以不怕算错一步满盘皆输?” 没想到蔡琰会直白地说出这种话,郭嘉微微一怔,但很快他就将自己片刻的失态遮掩过去,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怎么会知道?你不妨去亲自问问公达?至于鸡蛋分篮装……友若不是在袁本初那里吗?” 这话看起来没什么不对的地方,荀彧离开了冀州,但荀谌还留在袁绍那里,大概算是荀家分鸡蛋的行为之一。可与孤身一人窝在汝南派中的荀谌相比,举族跑来益州的荀彧显然分量更重一些,也就是说,袁绍只是荀家最后的退路,但沈娴却是首要选择。 蔡琰还未回答,郭嘉便话锋一转,轻轻笑道:“不过……你当真不知?” 蔡琰勾起唇角。 蔡琰只不过是借这话题试探郭嘉一番,她当然知道荀家为何选择了沈娴。袁绍看似家大业大好混日子,但他麾下根本就是一笔混乱不堪的烂账。袁绍自己是汝南人,自然不会亏待汝南派;入主冀州时又争取到了冀州世家的大力支持,战后自然要对其褒奖;然而同样出力的颍川一系却并未得到应有的待遇,这让颍川派很是不爽。正巧此时荀攸一封信送来,荀彧一看,再跟家里人合计合计,反正继续待在冀州也没什么发展的空间了,得,跳槽吧。 而且就像郭嘉说的那般,益州的世家门阀并不如其他地方那么高,大多数都只算寒门豪强,还被刘焉先一步打压得差不多了,沈娴在拿下益州后又干掉了豪强代表贾龙,所以现在的益州奇迹般地呈现出一种无世家门阀控制的状态,权利基本全在沈娴手里,就看她要怎么分配。 沈娴当然也可以不要世家,只着重培养属于自己的寒门人才,好处是这种人没有家族的牵绊,会对沈娴忠心耿耿;坏处是很多资源都积累缓慢甚至无法积累,毕竟短时间内培养起来的人才如何比得过世家大族几十年几百年的底蕴沉淀呢? 寒门和士族是两种仿佛永远都难以平衡的势力,如何在两方当中寻找一个恰巧适合的点,大概是很多人想破了脑袋也不得要领的烦恼吧? 沈娴跟甘宁边走边斗嘴,时不时还拉无辜的张绣躺一下枪,这三个走在前面的人完全不知道郭嘉和蔡琰已经就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交换了彼此的意见,至于究竟有没有达成共识,那就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了。 同样的,专注于讨论某件事情的蔡琰和郭嘉也没想到,他们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沈娴、甘宁和张绣竟然真的把正常的接人行为计划成了抢劫。 “等下到了那家,”沈娴兴奋地规划着:“维佑你先一脚把门给踢开,然后兴霸你就冲进去让他们把倩姐交出来,我在后方给你们压阵撑腰。” “身为主公要做到身先士卒。”甘宁义正言辞道:“所以还是你冲吧,我给你压阵。” “你怎么这么怂呢?”沈娴鄙视地看了甘宁一眼:“我要是带了琴,还轮得到你吗!” 沈娴一提起琴张绣就想哆嗦,这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是他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张绣忍了又忍,为了杜绝沈娴哪怕一丁点转头回去拿琴的可能性,他跨出一步站在了沈娴的前头。 “维佑你的意思是你打头阵吗?”沈娴眨眨眼睛面含期待地看着张绣,张绣被她盯得头皮发麻,迟疑地点了点头。 “哦,太好了!”沈娴欢呼道:“土匪头子你一边待着去吧,不用你了。” 甘宁怒道:“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主公!” “你们够了……”蔡琰扶额,她握住沈娴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主公,请你把手里的砍|刀收起来,还有你那些护卫们……维佑你为什么也跟着胡闹!” 沈娴默默地把砍|刀塞进了甘宁的腰带里面。 “一会儿上门了,好好说话。”蔡琰面无表情地说道:“有个词叫做先礼后兵,懂吗?” “懂了。” 在接下来的一路上蔡琰都在挽着沈娴的胳膊阻止她继续胡闹,沈娴也乖乖地待在蔡琰身边没出什么幺蛾子,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那座村落中,只是…… “这村子里怎么没人啊?”沈娴看着空荡荡的村落有些奇怪,她仔细听了听,觉得前方不远处好像有喧闹的声音:“我们过去看看。” 蔡琰的脸色变得有些白,她低声道:“倩儿没说是什么日子……不会就是今天吧?” 沈娴的脚步顿了顿,她瞬间明白了蔡琰的意思:“可是成亲六礼,采纳、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这才几天就办全了?” 郭嘉淡淡道:“既是填房,又怎么可能将礼数办全,只怕是着急赶紧娶进门呢。” 沈娴心中的怒火腾地就烧起来了,她快步朝着村中喧闹的地方走去:“别说他今天娶不成,就是娶了,我也得把人带走!” 全村人都聚集在祠堂里观看这场婚礼。虽然甘家在本地的名声不太好,但架不住人家家里有权有势还家大业大,普通百姓谁敢得罪。况且只是捧个场而已,大家都是乡亲邻里,也不好在大喜的日子撕破脸,只是苦了那个新嫁娘,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还要被拖进这虎狼窝中。 甘倩坐在床榻上呆呆地望着窗外,媒人在她耳边不住地劝道:“姑娘啊,看开点吧,你一个人孤苦无依的,不嫁了还能怎样呢?难道被赶出去流落街头吗?” 身穿白甲手持银枪的挺拔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甘倩凄惨地笑了笑:“是啊,我还能怎样……” “走吧,要进门了。”媒人叹口气,挽着甘倩的胳膊把她扶了起来。 这婚结的不伦不类,但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嘲笑或者是报不平,大家都沉默地看着,似乎只有结婚那家人是喜气洋洋的。 甘倩几乎是被压着跪在了收留她的两位远房亲戚面前,她低垂着头,余光瞥见了泼皮猥|琐而意味深长的笑,她已经绝望了,但这时耳边却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恭喜恭喜啊。”沈娴缓步踏入祠堂中,在众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懒洋洋地说道:“不过几位且慢行礼,让我们来讨论一下这位新娘的来历,如何?” 坐在偏位上身穿锦缎的男人站了起来,他厉声喝道:“何人敢在此放肆!” 男人看起来有四十多岁,长得獐头鼠目一瞅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在几个年轻子侄辈的簇拥下背着手走到了沈娴的面前,眯起眼睛打量了沈娴一番:“哪里来的小姑娘,当真不懂规矩。” 男人身后的小子们用毫不掩饰的放肆目光打量着沈娴,郭嘉皱了皱眉头,他朝前走了半步,挡在沈娴身前帮她遮住那些目光。 沈娴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她拍了拍郭嘉的肩膀,从他身后绕到他身边,二人并肩而立:“这位大叔,你家新嫁娘是我家走丢的丫鬟,现在把人还我,她怎么到了你这里的我就不追究了。” “胡说八道!你说是你家的丫鬟,你有证据吗!”泼皮的爹站了起来,他指着沈娴骂道:“这分明就是我一个远方亲戚家的女儿!她父母双亡孤苦无依来投奔我,我见她可怜,这才托了媒人将她说给我儿子,给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沈娴随口胡诌的身份当然没有证据,就在她思考该如何圆谎的时候,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后的蔡琰走了出来,轻飘飘地抛出一句:“当然有啊。” 在一干人等傻眼的目光中,蔡琰从袖里取出一卷丝帛抖开,上面果然写着甘倩自愿卖身于蔡家等等话语,最重要的是在卖身契的末尾还印上了一枚血指印。 “如果怀疑这份卖身契的真实性,我们可以去找县令大人鉴别真伪。”蔡琰微微一笑:“你们敢吗?” 蔡琰成功唬住了这家人,这时郭嘉开口说道:“胡说八道的是你们才对吧?什么孤苦无依的,倩姑娘虽然父母双亡了,可是他还有亲哥哥啊。” 郭嘉说着说着忽然把甘宁往前一推:“你们问过她哥哥的意见吗,没问过就敢把人家妹妹给嫁了,强抢民女啊?” 被猛地推出来的甘宁一边在心中鄙视脑洞大开的郭嘉,一边立即变脸做出义愤填膺的样子咆哮道:“你们这帮混蛋!把我妹妹还回来!” 都是演技派。 泼皮他爹气得浑身哆嗦,泼皮他|娘尖着嗓子喊道:“她家里根本就没有男丁,只有一个丫头!” “又胡说。”沈娴笑眯眯地看了郭嘉一眼,她抽出折扇刷地展开扇了扇:“要不我们去查查户籍?看看倩儿究竟有没有哥哥。” 我是益州牧,我说有就有,大不了伪造,哼。 “年轻人莫要猖狂,小丫头你知道我是谁么?”缎衣男人冷笑道:“在这成都的一亩三分地上,还没人敢在我面前这般放肆!” “那你知道我是谁么?”沈娴淡淡反问道:“别说成都,就算是全益州,也没人敢在我面前放肆。” “你家太守大人都被我关监狱去了,就等着秋后算账呢,这时候你们不夹起尾巴做人好好表现,将来争取宽大处理,反而变本加厉起来,胆子不小呀。”沈娴挥挥手,之前被张绣留在祠堂外面的护卫们持|枪鱼贯而入,把缎衣男人松松围了起来:“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甘宁偷偷问:“这话什么意思啊?” 郭嘉解释道:“主公的意思是你怎么不上天呢。” 听了沈娴的一席话,又看到有士兵们走了进来,这些人终于慌了,男人后退几步面露仓皇:“你、你究竟是谁?” “这就怂啦?”沈娴并不回答男人的话,她的目光在男人身上溜了一圈后眯起眼睛:“区区一个县丞,俸禄至多不过四百石,却穿得起蜀锦……够有钱的呀,哪儿来的?”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声说道:“是他贪的! “对!就是贪的!”大家伙面面相觑,片刻后一位明显有些文化气息的书生愤愤地说道:“我们每年种的粮食,有十分之一都要上交给官府!其中有一大半全都进了他们的口袋!” “谁!”男人的脸憋得通红,他环顾四周,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站出来!” 沈娴的语气逐渐变得阴冷起来:“十分之一?朝廷税收不过三十征一,你们竟敢翻了三倍?谁给你的胆子!” “私自加税贪赃枉法,横行乡里鱼肉百姓,还逼迫孤女……我治下竟然有你这种狗官,是我失职。”沈娴深吸一口气:“把他给我抓起来。” “你们谁敢!”泼皮忽然嚎叫起来,他一把抓住甘倩死死扣着她的脖子:“谁再动?谁再动我就把她掐死!” “还有你,听说你上一任夫人是被活活打死的?”沈娴眯起眼睛,用背在身后的手对张绣打个了手势:“杀人了还敢大放厥词绑架无辜百姓,等着偿命吧!给我一并带走!” “别过来!”泼皮拽着甘倩往后退去,甘倩被他勒得直翻白眼。这时一直沉默的张绣忽然冲了过去,他速度快得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在距离泼皮还有一臂远的地方,张绣骤然出|枪,一招便挑着泼皮的胸襟把他远远摔了出去。 蔡琰小跑过去扶住甘倩:“倩儿你没事吧?” 甘倩摇摇头,她一双美目中浮起了薄薄的雾气:“昭姬姐,我……谢谢你们……” 蔡琰拍了拍甘倩的手臂:“别害怕,都没事了,是我们来晚了。” “不……你们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我真的没想到……” 张绣手下的西凉汉子们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行动力,不过眨眼之间,这一家人就全都被扣押起来了。泼皮他爹气得浑身抽搐好像犯病了一样,泼皮他|娘还在杀猪一般地嚎叫着死人啦死人啦,烦的张绣头都大了,只想一枪|戳过去落个清静。沈娴瞄了这闹腾的全家一眼,抬手飞针封住了几人的哑穴令他们果断闭嘴。 面对这家家族中颤巍巍走出来试图讲道理的族中老人,沈娴淡淡道:“有什么冤屈,等我审过了再说吧。” 清清嗓子,沈娴双手抱拳对周围百姓道:“诸位!在下益州牧刘商羽,治下出了这等贪官污吏,是我失职,自当请罪。今日将人带走审问,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从今往后,若还有官吏敢做鱼肉百姓之事,一经举报后查证,定会严惩不贷!” 沈娴带着被收押的一家子离开了。 周围一片安静,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呆呆地望着沈娴离去的背影,良久后才有人怯怯地开口问道:“州牧大人是五公子,可五公子……是女人吗?” “别说了!”他身边的人低声斥责道:“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事!” “曾祖,怎么办?”族中的其他年轻人凑到了老人的身边:“刚刚打听到的消息,那位州牧大人是今天才进城的,不知道怎么就跑到咱们村里来了。” “怎么是个女的。”年轻人低声嘀咕道。 “你以为是女人就好对付吗?”老人狠狠瞪了年轻人一眼:“那女人扮了多年男装也未有人拆穿,这里面的水深的很!况且她刚平了益州的内乱,朝廷已封其为州牧,我们又能做什么?” 年轻人被老人训得直缩脖子,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老人叹口气:“早就告诫过他们要行事谨慎,千万不可太过欺压邻里乡亲,就是不听又有什么办法?州牧大人新上任,为了立威也得找几个人开刀,这是往刀口上撞啊!” “那……”年轻人一脸犹豫。 “不要再管他们了!现在不连累全族就不错了!”老人严厉道:“看州牧大人怎么处理吧,若是太严重……就将他们除名!” 在回去的路上,甘倩一直死死握住蔡琰的手,她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还没有从差点儿被强嫁给泼皮的恐惧中缓过劲来。蔡琰一直任由甘倩掐着自己,在适当的时候默默回握给予她力量。 沈娴盯着一身红衣的甘倩看了许久,然后她转身扒拉下张绣的披风盖在了甘倩的身上:“倩姐你先凑活一下,等回了州牧府我再给你找几件好衣裳换了。” “多谢大人。”甘倩轻声道。 “谢什么,客气了,”沈娴有意调侃道:“你是兴霸的妹妹,就是我的家人啊。” “我哪有这个福气……”甘倩勉强勾了勾唇角。 “为什么没有?”甘宁注视着甘倩:“你父母双亡,我爹妈死光,大家都无依无靠,还都一个姓,我认你当个妹子呗?咱俩作伴。” 甘宁一脸认真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甘倩怔住了,她根本没想到甘宁竟然是来真的。 “这主意不错啊。”沈娴拍手笑道:“兴霸虽然不太靠谱,但还是很厉害的,让他罩你就没人能欺负你啦。” 甘宁一脸无奈:“主公,这个时候就别抹黑我了好吗?” 沈娴把嘴捂上了。 “我……好呀。”甘倩轻声说道:“遇见你们,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哥。” 甘宁闻言,咧嘴一笑:“妹子,以后哥护着你!” “结拜结拜!”沈娴举手欢呼:“回去就结拜!” “昭姬,那张卖身契你是怎么拿出来的?”郭嘉忽然问道:“该不会你真忽悠人家签了吧?” “假的。”蔡琰笑了:“那天倩儿被针扎到了手指,血珠落在白绢上印开,我说拿去洗,后来忘记了,再后来倩儿向我求救的时候,我就翻出来写了这个卖身契以防万一。” “不过现在没什么用了。”蔡琰把白绢放入甘倩手中:“你拿回去记得销毁啊。” 甘倩红着眼眶点点头。 大家刚回到城中,就见荀攸匆匆赶来,看见沈娴身后这一大串人,荀攸愣了一下:“不是去接倩姑娘么?……怎么抓了这么多人?” 沈娴愤怒地握拳:“就是这个县丞,他贪我的钱,欺负我的百姓,被我押回来了。” “有印象,还没来得及抓呢,你主公你下手真快。”荀攸点点头,随口夸了沈娴一句:“先不说这个,有人来投奔你了。” 沈娴刷的一下目放精光,她眼含期待地看着荀攸:“噫,谁!” “你自己看呗。”荀攸笑了笑,他往蔡琰身边站过去让开道路。沈娴远远看去,只见一溜骑着白马的小哥们排队走来,为首的那位白甲银枪,英姿飒爽。 沈娴怔了怔,她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果然甘倩正死死攥着蔡琰的手,慌乱得连看哪里都不知道。 该怎么说呢……沈娴忍不住想感慨,这大概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 第47章 【046】幽州之变 “刘大人,又见面了。乐文小说w-w-w..c-o-m。”赵云在沈娴身前不远处下马,他对沈娴遥遥抱拳道:“听闻你入主益州,在下特来祝贺。” 大约有几十位跟赵云一样身穿银甲骑着白马的小伙子们从马上翻身而下在他身后站定,沈娴的目光从赵云的肩膀上掠过,落在那一水儿相貌英俊的小伙子们身上。 第一次感受到了当主公的巨大福利啊…… “子龙你太客气了。”沈娴努力把目光从小鲜肉们的身上收了回来,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赵云:“我等你很久了哦。” 赵云对于沈娴的说法有些奇怪,但他并未深究,而是转身指着同伴们对沈娴介绍道:“刘大人,这些人都是我的同乡,此前与我一同在公孙伯圭麾下的白马义从任职。” 小伙子们动作统一对沈娴抱拳道:“参见刘大人。” 真不愧是从全大汉颜值最高的骑兵团里出来的人啊!好不容易把目光从小鲜肉那里挪走的沈娴又一次被成功吸引了注意力,那脆生生的“刘大人”三个字把她萌得心肝颤,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幸亏沈娴在面对不太熟悉的人时会习惯性地挂上浅笑来伪装一下自己,这才暂时没被赵云看出来不对劲儿来。赵云只是觉得沈娴在审视他们,但对沈娴的秉性颇为熟悉的荀攸却能一眼看出来沈娴的真实想法,于是他默默地夺过郭嘉正握在手里把玩的扇子,快速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面不动声色地敲了一把沈娴的后脑勺。 “……公达!”蔡琰低声说道,她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沈娴在荀攸的一敲之下终于回魂了,她下意识说道:“不必客气……果然都是年轻才俊啊!” “过奖了。其实还有这位大哥,”赵云把一个人画风和白马小哥们完全不同的彪形大汉拽到了自己身边:“是我在途经洛阳时偶遇的,结果发现他也是来找你的,所以就结伴而行了。” 沈娴眨眨眼睛,她看了看被赵云拽来的汉子。这人乍一看长得凶神恶煞挺吓人,可是一开口就变得憨了,他有些局促地对沈娴问道:“姑娘,就是你救了我娘吗?” “你母亲是哪位?”沈娴回想了一下,她觉得自己近期除了甘倩外并没有救过别的女性,而甘倩显然不会是这人的娘。 “我家住在陈留郡,前段时间我娘为了躲避战乱,跟随同乡的父老们一起前往汉中,结果在洛阳城外不远处遇上了拦路抢劫的匪类。”汉子对沈娴解释道:“娘本来以为自己难逃此劫,但关键时刻竟然杀出一队官兵救了百姓。” 随着汉子的讲述,沈娴一下子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人说的应该是她和蔡琰、赵云一起去虎牢关外接荀家人的那次。当时那些被抢的百姓除了荀家外,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逃难者,他们都是在路上遇到了迁族的荀家人,借着荀家的庇护一起上路的。 “我之前杀了人,为了不连累我娘便逃离了家乡,后来娘在汉中安顿下来给我写信,我这才知道她险些遭难。”大汉双手抱拳认认真真地对沈娴鞠了一躬:“若不是姑娘仗义援手,恐怕我再也见不到我娘了。听说姑娘乃是益州牧,我典韦典洪飞没什么大本事,只有一身力气,但救命之恩恩同再造,从此之后姑娘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这人是典……韦?! 似乎是想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典韦一边说话一边转头四下看了看,然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大步走到路边随手握住一棵迎风娇羞抖动的碗口粗的柳树,气沉丹田猛地发力,竟然把柳树硬生生从地里拔了出来! 柳枝挥舞,泥土四散。 沈娴:“……” 其他人:“……” 无辜被拔的小柳树:“……招谁惹谁了我……” 等等!大哥这剧情略熟悉啊!你说你是不是有个兄弟叫鲁智深! 大家都被典韦倒拔垂杨柳的豪情震惊了,只有荀攸觉得地上平白多了个坑十分刺眼,简直逼死强迫症,分分钟想挥铲子给填上。 沈娴看看赵云,又看看典韦,看看赵云,看看典韦。 典韦拎着柳树搞不清楚沈娴的目光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而赵云则被沈娴看得有些发毛,他瞄了一眼树坑,艰难地说道:“刘大人,在下并无典兄弟的神力,并不能拔起一棵树……” 荀攸闻言心中满是愤慨:一个坑不够还要再制造一个坑吗?你们这些挖坑不填平的人真是够了! 沈娴有些尴尬:“子龙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让你拔树的意思……”她一边说一边拍手笑道:“你们都是身负大才之人,能来帮我,我真的很高兴。啥也不说了!给你们接风洗尘,今天我请客,大家不醉不归!”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拐了甘倩不说还来了两个名将!太值得庆祝一番了! “不醉不归!”率先响应沈娴这句话的人自然是郭嘉,然而还没等沈娴拒绝他,荀攸就呵呵笑道:“奉孝呀,今天州牧府该你值守,一月就这么一次,你没去就算了,可小叔叔还在书房替你守着呢,他可是忙碌一整天了,你好歹去把他换出来让他歇歇啊。” “就是,奉孝你身体不好就不要胡闹了。”沈娴就这荀攸的花头义正严辞道:“酒就别想喝了,等会我专门给你做几道菜送到书房去。” 郭嘉:“……你们不能这样!” 郭嘉出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对沈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惜有荀攸和蔡琰二人在场,郭嘉的蛊惑无法生效,最终他还是愤愤地去了书房。 “要不你去参加宴会,我替你值一天吧,反正今天都要过去了。”看着闷闷不乐的郭嘉,即使知道这人多半是在装可怜,荀彧还是忍不住出言安慰他:“左右有公达在场不会出什么幺蛾子,我也不是很喜欢那种场合。” 郭嘉把折扇撑开又合上,撑开又合上,扇面上书写的“天下风流”四字在他面前来回闪现。听到荀彧的话,郭嘉微微一笑:“不必了文若,我还是在这里待着吧。主公虽说是为了宴请新投的赵子龙和典洪飞,可她下帖的名单上却不只是这两位,成都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被她通知到了。” 见荀彧默不作声,郭嘉又说道:“这场宴会的主角应该是你……要不然主公和公达怎么非要我把你换出去呢?” 荀彧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友若那边……” “你早该选择好了不是么?”郭嘉漫不经心道:“把全族迁来……你又不是冲动的人,况且颍川一派在冀州已无利可图,耗下去也是白白浪费时间。” “她能行么?”荀彧忽然问道:“有时我觉得主公很睿智,有时却又觉得她……”十分不靠谱。 身为荀家的执掌人,荀彧要考虑的东西比郭嘉贾诩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杆司令要多得多,这就让他显得十分谨慎,得再三考察后才能确定最终的方案。沈娴在荀彧那里已经过了初试和复试,还剩下至关重要的最终考核,关系到她能否成功留下荀家。 郭嘉就潇洒多了,他完全可以率性地选择主公,看顺眼了就在一起,不合脾气了就拍屁股走人,然而荀彧却不能像郭嘉那样,好些时候他只能拖着荀家的大马车在道路上艰难孤独地彳亍而行。 到底是良好的教养让荀彧不能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这一切的含义他在话语中点到为止,相信郭嘉一定懂他的意思。 “行也行,不行也得行,到时候有的是人逼着她往前走。”郭嘉推开了紧闭的窗户,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而下的花瓣。看着远处的回廊上身姿纤细的红袖正带领一帮丫鬟们款款走过,郭嘉低声说道:“她表现出来的性格其实无伤大雅,我只要知道她是个坚定的人就行了。” “只有坚定的人才会认准一条路绝不拐弯地走下去,公达早就看清楚了这点,所以他才会放心把你叫来。至于其他的,慢慢教不就好了?时间这么长,她总能学会的。” 两人默默无语半晌,就在荀彧准备告辞离开书房时,郭嘉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公孙伯珪要败。” “怎么说?”荀彧停下脚步,他回头看着郭嘉,有些奇怪这人的消息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要知道就连荀家此时还尚未收到冀幽两周任何转折性的消息呢,只知道战局尚在僵持中。 “赵子龙是公孙伯珪麾下的白马义从之一,他为人忠肝义胆,并非是贪生怕死的墙头草,断不会因为几次战败就背主。但他却在这个时候离开公孙伯珪带着老乡前来投奔,所以冀与幽州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这变故让赵子龙难以继续忍受公孙伯珪,这才告辞离去。” “我猜……”郭嘉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他轻声说道:“大概是幽州牧出事了。” “刘伯安大人?公孙伯珪再怎么样不敢对他贸然动手吧?”荀彧皱起眉头,似有些怀疑:“刘大人忠厚恭俭,志存王室,体恤百姓,在幽州声望极高,本初公曾想立他为帝,但被拒绝了……” 荀彧说着说着忽然自己停了下来。 看荀彧一脸忽然想明白的样子,郭嘉冷笑道:“是啊,就是因为他声望极高……”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直接问问赵子龙不就得了。”郭嘉把荀攸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卷一卷公文拖过来,又恢复了之前漫不经心的样子:“或者他总会自己向主公交代到底为何离开幽州的。” “不送了哦,文若。” 沈娴说要大宴宾客,下面人立即行动起来,大家自动分工各司其职,请人的做饭的布置场地的……谁都不敢怠慢丝毫。 之前沈娴带着一队凶神恶煞的西凉汉子把成都县丞大摇大摆地押进城中,从城门口到州牧府那么长的路,这消息早就透出去了,所有还在观望的成都豪强们此时都已明白沈娴这个益州牧比她爹还要不讲理——刘焉是暗中默默地打压,沈娴是直接大刀阔斧地动手;同时沈娴也比刘焉还要难对付——刘焉动手的时候尚无太深的根基,只是凭借与清玄夫人的关系勉强拉拢了张家,而沈娴不止跟张家结成了同盟,还把荀氏一族从冀州撬了墙角。 全益州的家族们谁敢说自己的名声能显赫过荀家?谁敢说自己的拳头能大过张家?全都没有,有了这两家站在沈娴背后,其余人即使不服也只能干瞪眼,就连想在暗中使使坏都办不到。 反抗不行搞破坏也做不了,如果不想被灭那唯一的选择就是先乖乖听话蛰伏下来,将来有机会了再伺机而动。大丈夫能屈能伸,谁没憋屈过啊,只要能逆袭成功,受点苦也没啥。 蔡琰把甘倩从州牧府的后门带回去换衣服收拾了;典韦跟着甘宁走了,说是给他在军中安排个职位先干着;赵云带来的白马小哥们则被沈娴暂时托付给了张绣,看沈娴那意思,似乎是说这些人她并不打算打散了分到各个军中,而是想继续让赵云统领;余人也都为了沈娴的宴会开始忙碌,最后只剩下赵云一人还站在沈娴身边。 “子龙找我有事?”沈娴笑了笑,她早看出赵云之前的话不过是客套之言,来这里也并非单纯地要投奔自己,定是还有人交代了他一些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沈娴故意没有安排赵云,只把他剩了下来。 赵云脸上的表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不瞒大人,确实有重要的事情相告。” “那找个安全的地方谈吧。”沈娴点点头:“跟我来。” 两人在空荡荡的州牧府中穿行,路上偶尔会遇到几个结伴而过的丫鬟对他们行礼,行过礼后的丫鬟们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推推搡搡地躲在转角处偷看赵云英姿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 沈娴耳力好,能够很清楚地听到丫鬟们在嘀咕些什么,无非就是“这位将军好英俊啊他是新来投奔主公的吗?”“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啊!”之类的话。沈娴其实并不介意府中的丫鬟们活泼一点,毕竟他们大都是些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们,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要是调|教得死气沉沉的沈娴看了还憋屈呢。可关键是,姑娘们你们议论人家不能让别人听到啊! 看着赵云英俊的侧脸,沈娴无奈地叹口气:“抱歉子龙,府中丫鬟们刚来不久不太懂规矩,回头我会让人好好教导的。” “这没什么。”赵云摇摇头,脸颊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大人不用这么严肃,我并不在意。” 嘴上说着不在意身体却很诚实地脸红了嘛!可是不就是夸你长得帅吗你有什么好害羞的啊!这要是孙策那还巴不得别人天天当着他面夸他呢! 沈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摇摇头,忽然回头瞪了一眼正从墙角扒着探出头来往这边看过来的小丫鬟。 小丫鬟:“……” 嘤嘤嘤州牧大人你刚刚明明不管的!怎么轮到我了就变得这么凶! 宝贝你家州牧大人不是凶你看帅哥而是凶你在看的同时还花痴议论人家啊!看帅哥要默默地看不能吐槽的,否则帅哥被吓跑了其他人还怎么看? 所以说有时长得太帅也是一种烦恼。 一路行到书房外头,沈娴停下来招招手,两个西凉汉子和两个前·水贼就忽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主公!” “门口守着,来人通报。”沈娴简短地吩咐道。 “是!” “等一下!”沈娴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叫住了四个人,充满求知欲地盯着他们:“我想问问……你们之前藏哪儿了?” 沈娴知道张绣和甘宁都派了人保护她,但因为性别问题再加上沈娴没有具体吩咐过什么事,这些人一直都没在她眼前出现过,她只能隐约听到有多余的呼吸声跟着自己,但人具体藏在哪儿,沈娴偷偷找过了,一无所获。 “呃……”一个西凉汉子挠挠头,有些腼腆地说道:“树上或者花园里面,看情况吧。”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你这么魁梧能藏树上?院子里只有低矮的桃树好吗! “我在水里!”甘宁手下的水贼举手。 这次看出来了,身上还滴着水呢,真不愧是水贼啊…… 赵云:“……”总感觉刘大人这里好奇怪哦是我的错觉吗? “辛苦了啊。”沈娴拍拍前·水贼们的肩膀,结果摸到了一手水草,她嘴角抽搐道:“你们去把衣服换了吧,这里留他们两人守着就行了。” 水贼们走了,西凉汉子魁梧的身材在书房门口一挡,倍儿有安全感。沈娴满意地点点头,推开门带着赵云走入书房中。 一进书房沈娴顿时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酒香,她想起了什么,脸色有点黑。让赵云先在外间的桌案前坐下后,沈娴快步迈入里间。 郭嘉一手托腮一手拎着展开的竹简,正歪着头拧着身子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看上面写的字,一小坛沈娴珍藏的杏花酿被他搁在腿边,已经喝下去半坛了。 沈娴:“……” 昭姬姐姐你怎么能把酒藏在书房啊某人那对酒香异常灵敏的鼻子一闻就能把酒翻出来了啊! “郭、奉、孝!”沈娴双手往桌案上一撑,猛地逼近了郭嘉,怒气冲冲地盯着他:“让你值班不是让你偷酒喝啊!而且你把公达整理好的公文都翻乱了他要疯的!” 郭嘉眯着眼睛看沈娴,像是在辨认她是谁,看了半天后终于认出人来了,可一句“主公”还没说完他就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漂亮的琥珀色眼瞳上迅速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沈娴:“……” 沈娴深吸一口气,干脆一袖子把被郭嘉祸祸的满桌乱七八糟的文件全扫到了地上,竹简咕噜噜四处乱滚。然后沈娴一手扯过挂在墙上的披风团吧团吧垫在桌案上,一手按着郭嘉的头把他按趴在团起来的披风里:“困了就睡!我现在有事,醒了再找你算账!” 把屏风拽开完全挡住里间醉的一塌糊涂的郭嘉不让他出来丢人后,沈娴把屋里所有的酒都搬走了。 郭嘉轻声呢喃道:“……主公我一点儿都不困根本不想睡觉,可既然你强烈要求了,那我就睡一会吧……” 赵云听到了书房里面的说话声和叮铃哐啷的声音,他犹豫片刻还是坐在原地没有去帮忙,不多时就见沈娴抱着两坛酒走了出来,脸上还有未曾褪去的愤怒之情。 ……这是酒被偷了吗? 沈娴取出两盏晶莹剔透的白玉杯,给赵云倒了一杯散发着味甜香气的酒轻轻推到他面前:“这里很安全,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赵云双手下意识地握住了冰凉的白玉杯,他想了想,慢慢说道:“幽州牧刘伯安大人因主公穷兵黩武劫掠百姓,在主公与袁本初两军对垒的关键时刻反水攻打主公,主公用精兵强将破了刘大人的攻势,把他逼入居庸县,困城三日后被抓。正值朝廷派使者来给刘大人加官进爵,主公在拜将封侯后,阴谋构陷刘大人与袁本初密谋称帝,胁迫朝廷使者斩杀了刘大人满门……” 听到公孙瓒竟然杀了刘虞全家后,沈娴低声说道:“公孙瓒疯了。” 里屋中,原本闭着眼睛舒舒服服地趴在披风上蹭来蹭去的郭嘉慢慢睁开了眼,他眸中的神情平静到冷冽,再无一丝醉酒的迷惘之色。 “刘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原本想带他一同逃走的,但他却拒绝了我。”赵云从胸甲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截包裹好的锦缎,神情严肃地递到沈娴身前:“这是我临走前刘大人交给我的东西,他叮嘱我一定要把这信件完完全全地交到你手上。” 刘虞的信?虽然沈娴与刘虞同为汉室宗亲,但俩人一表三千里,基本八秆子打不着,刘虞死前给她送信做什么?是只给了沈娴还是连带荆州的刘表也有? 虽然满心都是疑惑,但沈娴并未讲出来,她郑重地接过包裹后,当着赵云的面拆开,从里面取出了两样东西:一节锦缎织绣的腰带,和一张折叠起来的薄薄信纸。 沈娴先拿起了衣带,她只瞄了一眼便轻轻抽了口气。 这是……小皇帝送给刘虞的衣带诏。 第48章 【047】鸿门宴 【047】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沈娴拎着衣带对赵云抖了抖。乐-文- 赵云摇头:“并不知道,刘大人交给我后,我从未私自拆封过。” “我不是怀疑你。”沈娴把衣带摊开在桌案上铺平,纤细的指间顺着墨渍慢慢下滑,她低声解释道:“这是封诏书……是陛下秘密交给刘大人的圣旨。” “陛下命刘大人发兵长安,对付吕奉先。” 沈娴话音未落,她身后便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赵云面无表情地看着郭嘉披着件皱巴巴的披风从里间满身酒气地走了出来。郭嘉在沈娴身后站定,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二人,俯下身一手按着沈娴的肩膀,另一只手从她手里把衣带诏直接抽走了:“主公我头晕,扶一下。” 郭嘉贴过来的一瞬间沈娴忽然觉得自己背后发毛,但看郭嘉十分坦然的样子,她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儿,想了想,干脆就没管。 但赵云的表情却有些诡异。 郭嘉靠着沈娴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衣带诏的内容,在他把诏书放回桌案上后,沈娴问道:“什么想法么?” “没什么想法。”郭嘉打了个哈欠:“你知道这封诏书是怎么送到刘伯安手上的吗?” “难道你知道?”沈娴回头看他。 “就为了这封诏书,”郭嘉冰凉地笑了笑:“公孙伯珪和刘伯安原本就不怎么和睦的关系直接破裂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赵云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敢问先生,此话怎讲?” “大约是因为吕奉先先反丁建阳,再杀董仲颖,虽说第二次是被皇室有目的地策反,但此人频频背叛原主的行为让陛下很没有安全感,再加上吕奉先的独断专行让陛下很不满意,正好刘伯安的儿子在陛下身边当差,所以陛下就派刘公子偷偷离开长安,去幽州找刘伯安求救勤王。”郭嘉慢慢说道:“倒霉的是,刘公子在途径袁本初的领地时被其扣了下来。袁本初有没有发现这封衣带诏我并不知道,但他确实曾经以刘公子的性命相要挟,想要逼迫刘虞当他的傀儡皇帝,从而减轻吕奉先在司隶地区的威慑力。” “虽然刘伯安拒不接受帝位,还曾经一度想躲去关外对袁本初表明自己的立场,但袁本初并没有对刘伯安翻脸。”沈娴想到了自己看过的一叠叠战报,在郭嘉的引导下她开始一点点思考这些事情间内在的联系:“称帝的事情已经很让公孙伯圭猜忌他了,更别说后来袁本初竟然把刘公子放回了幽州。” 郭嘉点点头:“袁本初对当今天子十分不满,他曾言陛下乃是董贼而立,且年幼无知并不能处理国事,便联合韩文节想废掉天子另立新帝,至少可以脱离当时董仲颖的掣肘。” 沈娴继续分析道:“刘公子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幽州,见到了刘伯安……也在公孙伯珪的心理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郭嘉唇畔勾起了一个很浅的笑容。 沈娴明白了,这是袁绍的挑拨离间之计。牺牲区区一个刘公子袁绍得不到什么实际的利益,但刘公子若是活下来却能引发公孙瓒与刘虞这关系原本就不牢固的两人间更深一层的猜忌,这事对袁绍有利极了,他何乐而不为呢?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适当浇水施肥便能在不经意间长成参天大树。 更别说后来刘虞曾以穷兵黩武不利于百姓安定为由,驳回了公孙瓒想攻打袁绍为堂弟公孙越报仇的请求,愤怒的公孙瓒一气之下直接带着兵走了。 为了阻止公孙瓒的冲动行为,刘虞在后方偷着扣公孙瓒粮草。缺粮的公孙瓒也不写信回去骂刘虞背后捅刀子,他干脆公然对百姓进行打家劫舍的恶劣行径。很快消息便传到刘虞耳朵里,刘虞一向体恤百姓,他费了多大的心血才将穷困潦倒的幽州发展到了今天这般繁华的规模,自然受不了公孙瓒的行为。于是刘虞不敢再扣着公孙瓒的军备,公孙瓒短期内扳回一局。 这个时候的刘虞已经准备跟公孙瓒撕破脸皮了,他派了几万大军趁着公孙瓒和袁绍打得激烈的当口出兵偷袭。然而公孙瓒虽然某些方面很渣,但毕竟是一枚久经沙场的名将,手狠心黑绝不留情,刘虞这个从未带过兵的文职人员怎么打得过他? 公孙瓒顺风放火趁势而动,只带了区区几十位白马义从冲阵就破了刘虞的数万大军,最后把他逼入居庸县生生擒获。 赵云大概就是这时候离开幽州的,他在路上听到了刘虞被公孙瓒杀死屠灭满门的事情,若非带着刘虞最后的期望和委托,沈娴觉得赵云一定会掉头回去的,哪怕结果只有一个死亡,他也绝不会逃避,报仇也好收敛尸体也好,赵云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怎能忍心让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刘虞被公孙瓒曝尸荒野? 刘虞正是算到了这一点才会让赵云帮他把信送出去,一来可以保赵云一命,二来小皇帝的诏书可以安全送给另个一有能力履行它的人。 这并非是沈娴的猜测,而是有真凭实据的。赵云送来的包裹中除了一封衣带诏外,尚有一张折叠起来的薄薄的信纸,沈娴把信纸展开,看到那张纸上空荡荡的,只在末尾印了幽州牧与襄贲候两枚印鉴。 空白的纸上随便沈娴填什么东西都具有效力,这相当于刘虞给她开了一张无限额的支票。比如沈娴写上刘虞推荐她成为下一任幽州牧,当这封信送到小皇帝手里时,小皇帝若是要选择新任幽州牧,也得考虑一下在幽州十分具有影响力的刘虞的“临终意见”;再比如沈娴伪造一封刘虞的遗书,写上让刘虞的势力来幽州投奔沈娴,那些在刘虞死后被公孙瓒极力打压的幽州派说不定真的就跑来益州了。 用如此巨大的诱惑力来保证赵云的安全和衣带诏的完成,其实刘虞也是个蛮有魄力的人,就是心太软了。 沈娴没告诉赵云刘虞的信其实是空白的,她只是把信纸递给了郭嘉:“看看。” 郭嘉接过后随便瞥了一眼,慢慢睁大了眼睛,他感叹道:“还真是……” 赵云不清楚他们二人打什么哑谜,但该讲的都讲完了,他仿佛放下了一个重担般松了口气:“刘大人,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子龙你说。”沈娴笑了笑:“我还欠你一个人情。” “我那些弟兄们都是好人,他们从我在常山时就追随我,后来一起去了白马义从,再后来哪怕是离开主公他们也坚定不移地跟着我。”赵云垂下头盯着酒杯中浮浮沉沉的透明花瓣,他的神色有些黯然:“但我不能再继续带领他们了,希望大人从此之后……能善待他们。” 沈娴干脆地说道:“我拒绝。” 赵云惊愕地看着沈娴。 “你自己的人当然要你自己护着,怎么能指望别人。”沈娴眨眨眼睛:“你想去哪儿?找公孙伯圭报仇吗?” 赵云缓慢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一个是对他有知遇之恩、保举他进入白马义从从此受到重用的伯乐,一个是他曾经选择效忠的主公,在这二者间进行抉择实在是太艰难了。但理智的成年人都有自己的判断,赵云绝不是随波逐流的人,实际上在这件事当中,赵云觉得做错的人是公孙瓒,所以他选在了站在刘虞的一边,哪怕放弃高官厚禄离开家乡逃亡也在所不惜。 “但我不能再连累他们了。是我要救刘大人,也是我要反叛主公,其他人没必要跟着我一条道走到黑,他们值得去过更好的生活。” 郭嘉忽然问道:“在替他们下决定之前,你有没有问过他们的想法?” 赵云没想到郭嘉会忽然插嘴,他呆呆地摇头。 “既然你没问过,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是愿意留在益州跟着我家主公,还是愿意陪着你亡命天涯呢?”郭嘉冷笑一声:“你凭什么替他人做决定?你所做的决定就一定是好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想法说出来讨论一下嘛,独断专行要不得。” 赵云很想说些什么反驳郭嘉的歪理,但他发现自己已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奉孝,”沈娴不赞同地瞥了郭嘉一眼:“你能婉转点吗?” 赵云:“……”心更塞了是怎么回事。 郭嘉一脸无辜:“主公你要相信,其实我平时都很婉转的。” “总之,你来我这里,我十分欢迎,但你要是打着自己去逞能让我帮忙照顾兄弟的主意把人扔给我,那我才不会管他们呢。”沈娴微微抬起下巴看着赵云:“我还是那句话,自己的人自己管——你看西凉铁骑就是维佑在带,我从来不干涉他。” 郭嘉看着沈娴挺胸拔背的小模样心中笑了笑:主公你是不用费心西凉铁骑的发展和管理问题,你只需要镇住张绣,剩下的一切交给他就够了。 听了郭嘉和沈娴的话后,赵云虽然不能立马释怀,但至少也开始考虑别的想法了,他轻轻说道:“……那让我再想想。” “成,你慢慢想。”沈娴拍拍赵云的肩膀:“但至少今天还是放松一下吧。” 把衣带诏和空白信妥善收好后,沈娴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带着赵云去参加宴会,郭嘉默默地跟在他俩身后,走到门口的时候,沈娴忽然停下脚步:“奉孝,你跟着我们干嘛?” 郭嘉眨眨眼睛:“一起去呀。” “你今天不是值守么?”沈娴按住郭嘉的肩膀把他掉了个个,然后推着他走回了里间:“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逃避劳动是不对的哦。等会儿我派人给你送点饭菜过来,你吃的时候记得不要弄得到处都是。” 郭嘉:“……主公我已经成年了。” 沈娴停在了屏风边上,她注视着转过身用无奈的眼神看自己的郭嘉,忽然低声笑了:“其实……是因为放你出去了我绝对看不住你。” “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在胡闹啊。”郭嘉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了,主公,豺狼不比虎豹好对付,你当心。” 沈娴愣了愣:“你把荀家比成虎豹?还是豺狼?” 郭嘉微微睁大了眼睛,他一手捂脸一手把沈娴往屏风外面推:“主公你赶紧走吧,有些话你心里明白就好了不要说出来呀……” 接下来的一路上沈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好几次拐弯的时候差点儿就撞到墙上了,看得赵云心惊胆战。 沈娴的大脑里一直在自动循环郭嘉的话。 “豺狼不比虎豹好对付……” 我还一直以为你跟文若是一伙的呢。沈娴默默地想,但随即她又释然了,即使私人关系再怎么好,郭嘉和荀彧终究不是一个阶层的人。郭嘉是典型的身负大才的寒门士子,而荀彧却是大家世族的代表,他们之间可以以个人的身份倾心相交,但当双方全都套上家族的锁套时,他们彼此之间是站在对立面上。 寒门想要的权利,从来都与世家的利益相冲突。 沈娴陷入了疑问之中:为什么我会这么相信荀家呢?同样都是世家大族,之前在面对天师道一脉时便会不由自主地表现出警惕的意味,可是对荀家却没有太多的忌惮,难道只是因为荀家的掌权人是荀彧? 相信荀彧或者荀攸并没有错,因为这两人有让人相信的理由,可是荀家呢?荀家是一个大家族,当中势力盘根错节,各方集结在一起共同拧成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不被任何个人的意志所左右,即使是荀彧也不行,掌控它的是荀氏共同的愿望,而这个愿望最终目的就是将家族发展壮大。所以当这个愿望与沈娴的思想相违背时,它会毫不犹豫地背弃沈娴,向着它所需要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只是一个荀家,这世上还有很多这样的家族,颍川陈氏、钟氏、郭氏,清河崔氏,汝南袁氏,弘农杨氏,太原王氏,范阳卢氏……这些世家大族之间互有交集,或为姻亲,或为师生,慢慢编织成一张透明的巨网,逐渐笼罩在了整个大汉朝的上空,到后来汉朝的皇帝们才惊恐地发现,他们的皇权已经不足以抑制住这些由他们自己亲手扶植起来帮助打天下定江山的世家了。 杀杀不了,灭灭不掉,还有被世家合起伙来反杀的可能,当皇帝憋屈到这份儿上,那真是没意思透了。 沈娴一路上想了好久,甚至脑补到了将来自己一统天下后究竟该如何处理皇权、世家和寒门三者间的关系,最直接的提现就是在选拔官员这个重要的问题上。 九品中正制是肯定不行的,看看曹魏的下场就知道了;察举制也是不行的,汉朝这么大的前车之鉴摆在面前;那就只剩下了科举制,这玩意儿算是从唐朝一直变相延续到了现代社会,存在这么长时间必定有它流传的理由。毕竟高考虽然看起来残酷,但对于寒门学子来说是唯一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不用靠着金钱、权势便能改变命运的公平机会。 然而一旦在东汉末年推行“高考”,势必会冲击到士族的权益,被虎豹豺狼们围起来恁死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沈娴既不想被恁死也不想被控制,该怎么做才能把反抗的力量压迫到最小……还是得好好想想。 “刘大人?刘大人?”赵云一脸担忧地在沈娴眼前晃着手,沈娴压根没什么反应,两眼发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娴是走着走着忽然就停下来的,当时赵云还以为沈娴有什么事情,哪想她就傻站在原地不动弹了,等了好半天,赵云才终于确认沈娴是在发呆,搞得他哭笑不得。 赵云略微提高了声音:“刘大人!” “啊……什么?”沈娴终于回过神来了:“抱歉子龙,我走神了……我们继续走吧。” “您真的没事吗?”赵云的眉头微微皱起:“要不然今晚的宴会就算了。” “那怎么行呢?”沈娴摇摇头:“已经通知了赴宴的人,现在应该都准备好了,这时候说算了岂不是浪费?我们走吧,我真的没事。” 只是脑洞开得太大没收回来而已啦……沈娴尴尬地笑笑,继续往前走。 ……算了吧天下尚未统一,何须烦恼高考,什么虎豹豺狼,等站稳脚跟再说吧。 不过教育这种大事确实该提上日程了呢。 今晚的宴会虽说是沈娴做东宴请赵云和典韦,但实际上的主角却是荀彧。 这也是沈娴入主益州以来第一次广邀地方豪强齐聚一堂,照理说应该是一大盛事,但当这件“盛事”是发生在沈娴干掉她哥、把蜀郡太守下狱、还抓了成都县丞之后,就显得无比尴尬和讽刺了。 然而地方豪强没人敢不来,因为都知道沈娴的背后站着荀家和张家,一文一武牢牢帮她控制住益州的命脉,如果今天甩脸子不给沈娴面子,说不定任性的沈娴明天就带领西凉汉子们和益州水贼们轰隆隆开上门去了。 所以这场宴会上吃得最爽最开怀的人是典韦,其余人都各怀心事,尤其是那些豪强们,看着典韦吃得那么高兴他们就更加心塞了,都默默地腹诽为什么州牧大人还不赶紧说正事,还在陪着这个凶神恶煞的吃货啃肉拼酒,这是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其实之前一起拼酒的人还有个赵云,但赵云看出了沈娴今晚开宴会另有目的,便借口醉酒早早告辞了,临走时还被典韦说几句玩笑话。 “主公!爽快!我敬你是条汉子!”典韦干下一大碗酒后对沈娴哈哈大笑。 沈娴面颊绯红,眼神有些迷茫,她微微摇了摇头,让典韦的影子在瞳孔中聚成清晰的身影,然后才慢腾腾说道:“好说好说……你才是真汉子。” 其余人都是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 “就这么让她喝下去吗?”荀攸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 “你能在这时候去阻止她吗?”蔡琰无奈地叹口气。平时私下玩闹也就罢了,可当着这么多豪强的面,谁能不长眼地去下沈娴的面子啊!孙策和周瑜说不定敢,可惜这俩人一个都不在这里。 荀彧看着沈娴对典韦再次举杯,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个女版的郭嘉,这让他不由得有些头疼:“我们应该担心一下主公的酒量和酒品。” 万一喝醉了开始胡说八道秃噜出一些不该说的事情,那乐子可就大发了。 张绣目瞪口呆地盯着沈娴跟典韦拼酒,他戳戳甘宁:“主公以前也是这么……豪爽吗?” 甘宁默默地摇头:“我没见她喝过酒。” “哎,怕什么,喝醉了就让她去休息。”贾诩给自己满上一杯杏花酿,他深吸一口气嗅了嗅那股悠然飘来的甜香,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对面一众如坐针毡的豪强们,十分淡定地说道:“反正主公就没想着跟他们谈一句话。” 沈娴和典韦就这样你一碗我一碗旁若无人地干翻了八坛酒,最后典韦终于不敌,他一手端着空碗两眼一翻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空碗落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沈娴的目光随着那只碗转了好多圈后才停下来,她单手托腮,慢慢地将视线挪向典韦那庞大得几乎占满整张桌案的身躯,然后沈娴轻轻笑了笑,吩咐道:“送老典下去休息。” 张绣认命地站起来出去叫人,片刻之后四个人高马大的西凉汉子进来扶着典韦往外走去,临出门前他们对沈娴投去了饱含钦佩的目光。 沈娴得意地挑起嘴角。 豪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来眼去很久后终于推出了一个代表,正是今天被沈娴抓走的县丞妹妹的夫家人的族老,那老人大约五十来岁,他颤巍巍站起来对沈娴抱拳道:“州牧大人——” “哦,对了。”沈娴漫不经心打断了族老的话,她对着族老笑笑,将视线落在右边的席位上:“给你们介绍一下。” 沈娴一边说一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大家都提心吊胆生怕她摔倒,蔡琰给一直立侍在沈娴身后的红袖使了个眼色,红袖便上前一步托住了沈娴的胳膊。沈娴拍了拍红袖的脸蛋,抓着她的手走到了荀彧身边:“这位是颍川荀氏文若,相信你们都应该知道……” 族老刚想说对我们都认识荀公子,然后再夸夸荀彧的才华,沈娴就十分不给面子地说道:“不认识也没关系,都过来认识认识吧,以后大家会经常打交道呢。” 沈娴一席话说得族老很心塞,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沈娴又说道:“实在抱歉,不胜酒力,先告辞了,你们聊。” 族老:“……” 州牧大人你找我们来根本不是想谈事情,你的目的就是羞辱我们吧! 沈娴表示自己很无辜,她是真的喝醉了。 沈娴都走了,豪强们认为自己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都纷纷起身打算告辞,但就在此时,荀彧却站起来抱拳道:“在下颍川荀氏文若,初来乍到,还望诸位今后多多关照。” “诸位大人,怎么就都没喝完就要走呀?”甘宁一手支在膝盖上,一手拎着半壶酒,没什么坐相地半倚在桌案边笑道:“还是菜不合胃口了?有什么意见尽管提,我们主公说了,一定要让诸位,玩、得、尽、兴。” 偷偷瞄了一眼门口整整齐齐列队持|枪的西凉汉子们,大家齐齐打了个寒噤:到现在才发现根本不是简单的威慑,这特么是场鸿门宴啊! 沈娴老老实实地回到房间里面熄灯睡下,躺了一刻钟后,她忽然猛地坐了起来。 喝酒之前沈娴觉得自己是不会醉的,因为这个年代的酒并没有很高的酒精含量,比如杏花酿,它甜香温醇的口感更像是浓稠的果汁,再加上几杯酒下肚后,香气慢慢翻上来,让沈娴有一种飘飘然的舒服感觉,于是她就根本停不下来了。 喝着喝着,一碗又一碗,一坛又一坛…… 沈娴一直跪坐在地上,跪得小腿发麻,她看见典韦喝醉了被抬下去还在心中嘲笑了他一番。直到沈娴站起来打算介绍一下荀彧,在起身的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开始懵了。 ……原来只要保持一个姿势坐着不动就不会醉吗?早知道就不站起来了,沈娴默默地想。然后她撑着发沉的脑袋使劲儿说出语速和语序都正常的话,在别人觉察到她真的醉了之前就撤退了。 醉了之后沈娴整个人都是如坠梦中的,非要具体描述她也形容不出来,只记得那时候自己唯一印象深刻的感觉,就是浑身都轻飘飘的,简直分分钟就要飞上天当仙女去了。 想要上天的沈·仙女·娴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她憋了好半天还是爬了起来,穿外套拎披风,没惊动一个下人,自己默默地走出卧房开始在州牧府里面乱逛。 逛着逛着迷路了,也不知道逛去了哪里。这时沈娴忽然感觉耳边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乐声,于是她便循着乐声慢慢走。转过回廊后前面忽然出现了一片清波荡漾的水潭,潭中心伫立着一座精致的小亭子,亭中靠着一人,正在对月吹笛。听见沈娴的脚步声,那人慢慢转过脸来。 是脸色苍白的郭嘉。 第49章 【048】我要吃鱼 “主公?”郭嘉停止了吹笛,他眨眨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沈娴:“你是来给我送晚饭的么?” 沈娴:“……” 就说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啊啊啊! 于是郭嘉眼睁睁地看着沈娴抱头蹲下:“……忘记了,别打我……” 郭嘉哭笑不得:“主公我打得过你么?” 沈娴还是蹲在地上不起来,她的双手从抱头改为交叠抱肩,把下巴搁在胳膊上,努力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状可怜兮兮地望着郭嘉。=乐=文=小说 郭嘉感觉让沈娴一直蹲着不太好,以及今天的主公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郭嘉一边想一边站起来往外走去,他决定安慰一下沈娴:没带就没带吧一顿不吃饿不死……真心酸明明是我没吃饭为什么还要安慰你。 然而刚刚踏下凉亭,郭嘉便嗅到一股熟悉的甜香缓缓浮动,那味道勾的他心中发痒。郭嘉看了看仰起脖子瞅自己的沈娴,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主公,你喝了多少。”郭嘉居高临下地盯着沈娴迷茫的脸,语气深沉地问道。 沈娴猛地摇头,她眨巴着眼睛努力摆出一副纯良样:“我没醉。” 郭嘉:“……我没说你醉了。”他一边说一边拎起衣摆在沈娴面前蹲下来跟她平视,用一种哄骗小孩子的语气问道:“主公,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沈娴乖乖地回答道:“睡不着,饿了,想吃肉。” “不是刚吃过饭吗?”郭嘉算了算时间,现在应该距离宴会结束没多久,怎么会饿得这么快。 “一直在跟老典拼酒,喝了八坛,最后老典被我喝趴了哈哈哈。”沈娴面无表情地笑道,看得郭嘉浑身发毛:“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咸鱼。” 郭嘉决定转移话题,他虚心地问道:“主公,什么是咸鱼?” “咸鱼就是咸鱼。”沈娴呆呆地看了郭嘉一会儿,忽然探手扣住郭嘉的肩膀,然后按着他的肩膀借力站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还眩晕了一会儿差点倒栽过去,郭嘉无奈地扶住了沈娴的胳膊帮她保持平衡:“主公你忽然起来做什么?” “我要吃鱼。”沈娴宣布道:“我们来抓鱼吧!” 然后沈娴不等郭嘉同意就欢呼一声往凉亭上跑,跑到栏杆边上摩拳擦掌好像要准备跳水的样子,吓得郭嘉赶紧过去拽住她的衣领子阻止她想不开。 “你抓我做什么?”沈娴不满地拧来拧去:“松开松开!” “主公……你喝醉了,承认吧。”郭嘉长长地叹口气,拽着沈娴往回走:“送你回去睡觉,那些保护你的人呢?” “我要吃鱼我不走!”沈娴一把抱住栏杆死活不撒手,郭嘉被她拽了个趔趄,他松开手抱着胳膊看沈娴:“你又不是猫,吃什么鱼!” 沈娴看了郭嘉一会儿,她忽然一歪头:“……喵?” 郭嘉差点栽进荷塘里面,他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捂着自己扑通扑通跳的心脏,虚弱地说道:“主公,你赢了。” 沈娴一脸得意地看着他。 这时忽然有翅膀扇风的声音传来,郭嘉觉得脸颊仿佛被谁轻轻扇了一巴掌,他定睛看去发现一只黑色的鹰正收拢了翅膀昂着头落在沈娴的肩膀上,它高傲地对着沈娴伸出了一只爪子。 这是孙策养的鹰,郭嘉还记得它第一次出现时的场景,相比那时浑身的毛乱糟糟支棱起来满是水渍的惨状,这只鹰现在可谓是英俊帅气。鹰单腿立着伸出爪子半天,却发现沈娴压根不理它,而是呆呆地盯着自己。 鹰催促地拍拍翅膀,羽毛尖轻轻拂过沈娴的脸颊。 沈娴忽然出手一把捏住了鹰的翅膀。 鹰剧烈地扑腾起来,它十分愤怒,完全不理解自己辛辛苦苦送个信,得不到奖励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遭受这种被人掐翅膀的无妄之灾。 “主公你想干什么?”郭嘉看沈娴盯着鹰目放精光,心中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沈娴嘿嘿笑了笑,她动作轻柔地摸了两把鹰的羽毛:“没有鱼……吃鸟也不错。” 鹰停止了挣扎,它一脸懵逼地盯着沈娴。 “这个不能吃啊。”郭嘉试图阻止沈娴:“这是你大哥养的鹰,你当心他找你算账啊。” “饿了。”沈娴委屈地摸摸肚子:“不管了,吃。” “很麻烦的。”郭嘉对沈娴谆谆善诱道:“你得先把它恁死,然后再把它的毛拔光,还要放到开水里面烫一烫,然后……” 郭嘉成功把沈娴说晕了,沈娴眼冒金星地盯着他,于是郭嘉趁机把鹰从沈娴手里解救下来。在取下了孙策送来的信件后,鹰立马拍拍翅膀飞走了,临走前还用关怀精神病人的眼神关怀了一下郭嘉和沈娴。 有毛病的两个人类! 沈娴完全没有被一只鹰鄙视了的自卑感,她只觉得到嘴边的肉没吃成飞了,十分不开心。沈娴默默地蹲在栏杆边看着潭中随碧波荡漾的一弯明月,嘟嘟哝哝道:“当主公连条鱼都吃不上,不当了!” 郭嘉站在沈娴背后哭笑不得地看她发酒疯,心说平时偶尔发发疯就够难伺候的了,现在更难哄了……郭嘉困得直打哈欠,他很想回去睡觉,但又不能把沈娴一个人扔在这里看月亮,于是他认命地说道:“要不我们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鱼?” 沈娴的眼睛刷啦一下变得亮晶晶的,她一把握住郭嘉的手,拽着他就往厨房跑去。幸亏郭嘉只是看起来虚弱,平时有好好锻炼过,跟着沈娴跑一段不仅速度能跟上,竟然还没发生什么胸闷气喘无法呼吸的情况。 真是可喜可贺。 夜色已深,厨房早就上锁关门了,郭嘉婉转地说道:“看来我们是不能从门里进去了。”他的本意是想让沈娴把窗户撬开大家翻个窗,反正夜深人静的多适合翻窗啊!然而沈娴压根没领会到中华语言文化的博大精深之处,她认认真真地研究了那把大挂锁老半天,忽然单手握住锁身,发力一拧,直听“咔嚓”一声脆响,挂锁被沈娴硬掰开了。 郭嘉:“……”主公我终于理解为什么典韦说敬你是条汉子了。 “开咯!”沈娴欢呼一声冲进了厨房,但她注定要失望了,因为在蔡琰的调|教下,全州牧府都养成了不浪费粮食的好习惯,大家吃多少做多少,根本没有多余的饭菜剩出来。 看着被丫鬟们擦得一尘不染的灶台,沈娴难过地哭了出来。 郭嘉头都大了,有那么一刻他特别想去撞墙,但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问沈娴:“主公,你怎么哭了呢?” “心里苦。”沈娴抱着个空碗抽抽搭搭。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郭嘉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荀攸会说“完全猜不透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这句话了,因为真的无法理解啊!为什么会动不动就哭! “因为爹不让我回家……他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不过我也不在意。”沈娴抱着空碗一边往厨房外面走一边语无伦次地说道:“但是打长安好累的,他们还在背后捅刀子,捅完了还要说是我捅的……人和人之间基本的信任都没了。” 郭嘉不说话了,他默默地看着沈娴。 “嗯,我不在意,我才不在意呢。”沈娴重重地点头:“我只是不喜欢他利用我给他儿子当挡箭牌……女儿不值钱……呵呵我将来要是有个女儿,我要给她全天下最好的。” 说完这句话沈娴就直接蹲下缩在了花园边的回廊下面,郭嘉以为她又要哭,一时半会没办法也只能站着干等,等了片刻他发现沈娴一动不动的,仔细看去原来竟然睡着了。 郭嘉解下披风盖在沈娴身上,神色淡淡地说道:“看了半天的戏,还打算继续蹲着?” 西凉汉子一脸尴尬地从树上跳下来,水潭边上则浮起了一个披着头发脸色苍白的水贼。 “呃,郭先生。”西凉汉子解释道:“我们只能保护主公的安全,其他的……要不我去找红袖姑娘来帮忙?” 人高马大的西凉汉子们扛典韦完全没问题,但是扛沈娴……这是个送命的做法啊! “不用,夜色已深,还是不要打扰别人了。”郭嘉俯下|身一手搂住沈娴的肩膀,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十分轻松地就把人抱了起来:“我送她回去吧。” “郭先生走好,郭先生再见!”西凉汉子反应敏捷,他话都没说完人就嗖地一声窜没影了,至于水鬼一样的水贼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可能又沉进潭里去了。 郭嘉抱着沈娴回到了她的房间,这里面简单得很,只有一张床榻和一张矮桌,多余的装饰一概没有,可怜得完全不像是个州牧的卧房。把沈娴放在床上,郭嘉扯过被子给她盖好,然后他犹豫片刻,还是拿出孙策送来的信压在了枕头旁边。 做好这一切后,郭嘉看了一眼沈娴皱着眉头的睡颜,轻轻吹灭了蜡烛。 啧,到了也没吃上饭,折腾一圈,图个啥?郭嘉默默地想,他觉得这么倒霉的自己很需要来点补偿,于是……郭嘉顺走了沈娴放在桌案上的一坛尚未开封的杏花酿。 第二天沈娴醒来之后,觉得自己跟昨晚上跑过马拉松一样,浑身酸疼难受。她直挺挺地在床上躺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穿着衣服睡的。 难道昨天晚上喝高了吗没换衣服就睡了?满脸疑惑的沈娴把穿了一整晚揉的皱巴巴的衣服换了扔在一边,她踩着软绵绵的步子下了床,路过门口的时候发现自己放在桌案上的酒不见了。 沈娴有些惊恐,不是吧难道昨天全都让她喝了?宴会上没喝过瘾,回来又开了第二场? 天呐果然不能多喝酒……太误事了!沈娴抱着头趴在桌边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出来自从她把典韦喝趴下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大脑中现在乱七八糟的,就好像是郭嘉弄得满桌子都是的竹简…… 等等为什么会想起郭嘉?脑海中总是有个身穿青色衣袍的人影一闪而过,沈娴眯起了眼睛,她似乎有那么点印象,但想起来的只是一张一张如照片般静止的片段,完全串不成故事…… 到底有没有遇上郭嘉不是重点,重点是宴会进行的是否顺利,心中惴惴的沈娴生怕自己搞砸了这场宴会的真正目的,于是她洗漱过后默默地蹭出了房间,朝着蔡琰居住的院子摸过去。 荀家不知道花了什么手段,竟然在寸土寸金的成都城高级住宅区中买了三座挨在一起的住宅,荀攸和荀彧都搬进去了,以方便监督正在进行的装修,比如把三座宅院打通变成一座巨大的宅院,即使如此,沈娴觉得荀家人全住进去怕是还有些挤。 因为尚未成亲,所以蔡琰并没有跟着荀攸一起走,她还是留在州牧府中。其他人沈娴不敢找,觉得丢脸,算来算去只有跟自己同性别的蔡琰才是谈心的好对象。 走进院子沈娴发现蔡琰和甘倩正坐在回廊边讨论什么事情,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忽然窜出来对两人做了个鬼脸:“惊喜!” 甘倩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呆呆地看着沈娴,蔡琰的表现就平静多了,她抬手摸上了沈娴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啊……” “开个玩笑嘛。”沈娴遗憾地说道:“昭姬姐姐你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真没意思。” “我以为你酒还没醒呢。”蔡琰往旁边挪了挪,给沈娴腾出个位置来。 沈娴笑嘻嘻地坐下:“你们在做什么呢?” “我在教倩儿看账本。”蔡琰把摊开放在腿上的账目递给甘倩。 沈娴凑过去看账本上密密麻麻写的字,看了一眼就觉得有些头晕:“你要让倩姐管家吗?” 甘倩的表情有些忐忑,蔡琰淡定地点点头:“是啊,不是你说让我给你找个夫人,不漂亮的不要吗?” 沈娴握住甘倩的手,目光灼灼道:“倩姐,那州牧府的内宅就拜托你了。” “但是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情……”甘倩有些为难:“这样没关系吗?” “怕什么。”沈娴无所谓地挥挥手:“没做过就学一下嘛,反正也不是很难,是吧?” 蔡琰笑着点点头。 “你就现在这里住下好了。”沈娴沉吟片刻说道:“就当是给我们两人做个伴……我请你来帮我管家,然后每月给你按大管事的标准开月钱。” “你们收留我就已经很好了,我怎么还能要钱呢?”甘倩将账本收好,站起来对着沈娴恭恭敬敬地一拜:“昨天就该这么做了……刘大人,你和昭姬姐救了我两次,从今往后甘倩的命就是你们的了,我——” 甘倩话未说完,沈娴便托住她的胳膊把她扶了起来,蔡琰在一边笑道:“倩儿你人都卖给她当媳妇了,再不收点月钱,那是要亏死的。” “我府中的丫鬟还有月钱呢,更别说倩姐你只是我请来帮忙的,又不是卖到我家了。”沈娴认真地说道:“我救了你两次说明我们有缘分啊,你就安心住下吧,要是真的过意不去,那帮我管好这个州牧府不就得了?我和昭姬姐姐基本都没什么时间花在内宅上,红袖一人既要照顾我还要管内事,根本忙不过来,就劳烦你受累了。” 甘倩握着账本轻轻点头:“好。” 解决完了甘倩的问题,蔡琰懒懒地说道:“说吧主公,来找我什么事儿?” “嘿嘿,这都瞒不过你,昭姬姐你真睿智。”沈娴夸了蔡琰几句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咳,是这样的,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你跟洪飞一共喝了八坛酒,真是好酒量。”蔡琰啧啧感叹:“你是没看见维佑手下那些人看你时钦佩的眼神。” “是嘛哈哈哈。”沈娴尴尬地挠了挠头:“那我喝完之后有没有说什么?” 蔡琰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娴:“你想问什么?是有没有闹笑话呢,还是有没有把宴会搞砸?” 沈娴双手合十目带殷切地看着蔡琰。 “放心,都没有。”蔡琰拍拍沈娴的肩膀:“你只是把那些益州豪强们气的不轻罢了,先是被你噎了好几句,然后又被兴霸吓唬了一把,最后还被文若算计得很惨,那些豪强们也真是蛮可怜的。” 虽然蔡琰嘴上说着可怜,但她的笑容却明明白白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活该。 沈娴松了口气:“那也就是说,我喝醉之后就直接回屋睡觉了呗?没闯祸就好……” “可是为什么我放在桌上的杏花酿不见了呢?”沈娴轻声呢喃道,还有——为什么会梦见跟郭嘉一起钓鱼啊! 抖掉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沈娴把乱七八糟的梦境碎片驱逐出脑海中,她托着腮看蔡琰认认真真一点一点地教甘倩对账目,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起来,你什么时候打算把老师从江州接过来呢?” 江州就是现在的重庆地区,素有山城之称,那里虽然风景很美,但地势复杂,常年阴天不见阳光,不太适合蔡邕和卢植这俩北方老人长期居住。 “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蔡琰说道:“过两天就能到了。我在城里看上套宅子……” “你自己叩章,钱走我的私账吧,就当是我送给老师的礼物了。”沈娴挠了挠头:“这么多年都没尽过学生的责任,亏得老师还认我。” 蔡琰难得调皮地对沈娴眨眨眼睛:“那就不客气了哦。” 沈娴嘿嘿一笑:“嗯……其实我有件事情想拜托老师,不知道他老人家有没有时间。” 蔡琰无奈地看着沈娴:“有我在还不行么?我爹都多大岁数了还想着给他派点活。” “其实我想在成都开个书院,请老师来讲学。” 蔡琰有点感兴趣了:“书院?据我所知成都也有几个名声不错的书院。” “我这个不一样,我这是‘官方’的。”沈娴想了想,对蔡琰解释道:“现在成都做个试验,如果这个方法可行我就推广到全益州去。我的想法是,走公款建一座书院,然后让成都所有适龄的孩子们都可以来这里听老师讲课读书。” 蔡琰的脸色微微一变,她低声说道:“你这么做……” 世家门阀把持着天下最优厚的资源,进而通过这些资源培养自家的孩子,让他们读书、成才、做官,进入官僚系统的各个阶层各个岗位,最后慢慢控制整个朝廷。在这种情况下,穷人家的孩子永远都没有读书的机会,他们甚至连字都不认识,自然也就一辈子都不会有出头之日。 这就是世家控制皇权控制天下的手段。如今沈娴要打破这种手段,那就是公然对世家宣战的节奏,哪怕荀家和张家也不会站在她这边,到时候她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会被各种虎豹豺狼一拥而上吃得骨头渣都剩不下。 “只是试验而已了。”沈娴漫不经心道:“而且那些孩子也不是来了书院就可以一直待下去,我的计划是一共学习九年,把每年分成两个学期,每个学期进行一次考核,考核的内容由老师们商议定夺,差不多就是这学期学过的知识,还有其他一些可以体现综合素质的东西,比如礼、乐、御、术等其他六艺。考核不合格的人有一次补考的机会,补考不过便取消他读书的资格,并且三年内不得再进入其他同类型书院。 “九年的学习结束后,我会统一举行一次考核,成绩优秀的人可以进入益州的官场任职,当然是先从最底层做起,慢慢锻炼嘛。 “不只是书院,我还要开个武馆。”沈娴越说越脑洞大开:“既然文要培养,武也不能落下。武馆的培养方式与书院相同,就是内容上会进行调整,具体是什么到时候再商议吧。 “你看如何?” 蔡琰仔细想了好久沈娴的提议,最终她感叹道:“你这脑子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沈娴心说这就是我现代教育的模板,基本就是这么来的,我被折腾了十二年当然深有体会。 “但是你要知道,我之前说的不是玩笑话。”蔡琰的神情忽然变得无比严肃:“让父亲来帮忙教书是没什么问题的,有问题的是你这书院到底能不能办起来……这个想法一提出,恐怕就算是公达和文若都不会答应。” “你得一步一步来,书院要先主要招收世家子弟,可以混杂少量的普通人家。”蔡琰提议道:“至少不要把你的目的表现得那么明显,从而让他们警觉进行反|抗。” 沈娴满腔的热情被蔡琰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但她不得不承认蔡琰才是正确的。当越来越多的寒门学子涌现,通过这种方式进入朝廷任职、逐渐占领了各个领域的重要位置时,士族又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属于他们的利益被区区底层人瓜分了呢? 那将会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动|荡。 所以急不得,所以得找对了方法慢慢来。 咬着嘴唇沉默了好久,沈娴才慢慢说道:“好吧,我知道了。” 第50章 【049】知道约会吗 蔡琰帮沈娴整理完善了一下她那个奇怪的人才选拔制度,在下午议事的时候提了出来。%乐%文%小说.しwxs 说话时沈娴心里其实特别紧张,但她面上却摆出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好像办书院的想法只是她灵光一现然后觉得不错,便随手弄着玩的,压根不敢透露出其实是蓄谋已久只为了抑制世家太过膨胀的权利。 沈娴说完后,甘宁和张绣听不懂,贾诩没什么表示,郭嘉快速地瞥了沈娴一眼后又挪开了目光,只有荀攸和荀彧是一直低着头认真思考的。 在仔细想了很久后,荀彧才慢慢点头:“特殊时期……我觉得主公此法可以推行。” “正好家里的孩子们到了该读书的年纪了,能听蔡先生的教导,是他们的荣幸。”荀攸似笑非笑道:“还得多谢主公呢。” 沈娴微笑道:“我只是想多培养几个人才罢了,你们不是总觉得人手不够用吗?” “培养人才是长远打算,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荀彧想了想,询问地看向沈娴:“主公,我可以向你推荐几个人,他们虽然年纪不大,但都是德才兼备素有名声的。” “好啊。”沈娴眨眨眼睛:“我们这里正缺人手,文若你要是有合适的人选,尽管说出来。” “我先去写信询问一下他们的意见。”荀彧似乎是松了口气,这个小小的动作并没有被沈娴捕捉到,只有靠在他旁边的郭嘉不动声色地瞄了他一眼:“然后再做具体的沟通吧。” 沈娴把主动权完全交到了荀彧手中:“文若,你决定就好。” 文的事情解决了,沈娴想了想,觉得武的事情也在今天一并提出来得了,于是她就又说了自己想开个武馆的构思。 这次甘宁和张绣瞬间来劲,二人表示十分感兴趣。毕竟教授文化的机构很多,中央有太学,地方上有县学等,更有那些世家大族们为了能让家中的孩子受到良好的教育,私底下开办一些类似于书院、私塾的地方,请来家中或是地方上有名望有才学的人在这里开蒙讲授。 但武就不一定了,单纯学武的人很少,家里有钱有势的大部分都进太学学习,最后当官去了,百姓的孩子们才会去服兵役。当兵既没什么前途也没什么锻炼的机会,尤其是在和平年代,连晋升都很困难。现在虽然世道混乱了,参军好挣军功,但这可是在拿生命去赌前途的行为,只有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危险,千锤百炼能安全活下来后,最终才可能出人头地,比学文艰难得多。 当然也有世家弟子不爱学文就学武,可人家有权有势条件好,武功从小学,有好老师教导,成才的可能性很大,将来就算进了军队起点也比其他人高很多,完全不具备参考价值。 大部分征兵上来的人只是普通百姓,有时候草草训练一番就拉到战场上去了,这种人上了战场的结局可想而知,往往一场战争下来能死好多人。别的州郡怎么样沈娴不知道,但她真心消耗不起这么多兵力,全益州差不多五百来万人口,抛去偏远地区那些沈娴暂时控制不到的少数民族们,剩下的人有三百多万,以益州现在的经济水平,想要让百姓们在好好发展农商业、逐渐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的同时还有能力供养军队,益州全境的兵力至多不能超过二十万,再多了就会有大量的苛捐杂税压在百姓身上,让他们连活下去都变得十分困难。 这二十万人每一个都是弥足珍贵的,沈娴一个也不想拖出去做无谓的牺牲,所以她得想个办法让这二十万人在战场上有最大的几率能够存活下来,开个武馆教导那些想投军的百姓就是其中的一种选择,还有那些已经参军了的,都要加强训练,为将来的战争做好准备。 “先不说开武堂的事情,主公一提我想起来,我们确实应该征兵了。”甘宁跟张绣对视一眼,见后者点点头,他便开口说道:“现在整个益州的兵力大约有八万之数,其中有将近两万人守在汉中防备司隶和荆州,一万人守在夔门,一万人守在阳平,两万人分散在其他关卡戍边,剩下两万分别在我和维佑手里,就屯在成都城外不远处,也就是说,我们所能灵活调动的人,就只有这两万。” 现在的世道与之前联军征讨董卓或是刘焉出兵长安时完全不同了,当时天下都以董卓为敌,各方豪强间虽有嫌隙,但一时也不会动手打起来,所以除非必要关卡的守军,剩下的人都被刘焉放心大胆地抽调去了汉中。 然而现在如果开战,沈娴是万万不敢随意去调动那六万戍边军队的。且不说像司隶的吕布和荆州的刘表这种跟他们益州不对付的势力很有可能在沈娴跟别人打得激烈时背后捅上一刀子,即使是西凉的马腾这个曾经的盟友沈娴也不能完全信任他。 “征兵啊……”沈娴一边说一边看向荀彧。 “征兵可以征,”荀彧想了想说道:“但因为之前打关中和刚刚平定的内乱,林林总总一共两年的时间,益州的消耗有些多,所以我们至少一年内不能再对外征战了。” “不能打啊……”沈娴不太开心,她十分想赶紧恁死刘表这个暗中给她使坏的人。有句话叫做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如果刘表距离沈娴十万八千里也就算了,可偏偏荆州和益州紧紧挨着呢,连个战争缓冲带都没有,打起来大家互相憋屈,不是你冲进我家就是我闯入你家,损失是肉眼可以预见的巨大。 所以在沈娴的想法里,荆州越快拿下越好,这样她就可以拒守襄阳扼住北方人的南下通道,然后慢慢蚕食长江以南的地区,逐渐扩大自己的地盘。地多了,人就多了,人多了,经济好好发展,自然兵马也会变得多起来。 但现在荀彧说一年之内不能打仗……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一年前和一年后的形势变化可是很大的,等刘表在荆州彻底站稳了脚跟,沈娴想再出兵可就难了。更别说万一北方也有其他势力想趁机打荆州怎么办?到时候被人劫了胡才是真心塞。 可不能打就是不能打,再打下去就是穷兵黩武了,沈娴不是公孙瓒,她干不出压榨百姓也要四处扩张的事。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还是先把益州的破事都平了吧。 “那好吧,就先征兵,打仗的事情放段时间再说。”沈娴点点头,随即她话锋一转:“可不能打也不代表我们就得这样干坐着傻等吧?” “先把主公说的书院和武堂开起来好了。”荀攸沉吟片刻道:“至于剩下的,无非就是屯粮、修城、攒钱……再给周围人找点麻烦。” 一听说找麻烦,蔫搭搭的郭嘉一下子精神了,他举手:“据说西凉最近不太平。” “韩文约最近与已经归降朝廷的郭亚多多有书信往来,还互相送了不少的礼物,然后朝廷没两天就给韩文约升官进爵了。对此吕奉先很是不满意,马寿成估计心中也不好受。”蔡琰眨了眨眼睛:“虽说就算我们不管,这把火还是会烧起来的,可是添点柴火让它烧得更旺,岂不是更好?” 西凉和司隶一乱,沈娴至少少了两个大威胁,只需要专心对付刘表即可,这也很符合沈娴心中的想法。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 “主公可以给朝廷上一封奏折。”贾诩抬了抬眼皮,淡淡道:“表马寿成为凉州牧。” 自从董卓死后,凉州牧这职位就无人担当,估计马腾和韩遂都想让自己在凉州占大头,但是他俩既然已经结拜了,兄弟情义在那里,明面上就不好为了一个州牧之位撕破脸皮,可暗地里运作运作还是可以的。 所以韩遂便搭上了同为凉州人、现在长安城有不小势力的郭汜;而为了能够在与吕布的对抗中获得更多的支持,郭汜对韩遂递来的橄榄枝也是欣然接受,二人一拍即合。 郭汜和韩遂勾搭上了,吕布与马腾自然很不爽,尤其是马腾,他眼睁睁看着原本跟他品级差不多的韩遂一路升职,升了之后也不知道提携兄弟一把,那酸爽的感觉大概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了。 如果这时候沈娴插|上一脚替马腾讨个官,依着他俩在打长安时结下的交情,马腾不会怀疑沈娴是来搅混水的,他只会觉得沈娴真够意思,自己当了益州牧还不忘给盟友也谋点福利,相比之下某些人简直呵呵了。 明白了贾诩的意思后,沈娴对这种不动神色挑拨别人关系的技能十分佩服,想来贾诩一个人能够在长安城那滩浑水中混得淤泥不沾身、最后干干净净地撤退离开,大约也是靠了这种能力吧。 解决了西凉和司隶,再来看看该死的刘表。沈娴还想着怎么给刘表添点堵,郭嘉却笑眯眯地说道:“荆州这边主公就不用担心了,刘景升短时间内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了。” “为什么?”沈娴心中忽然闪过成片成片的“乌鸦嘴”三个字。 “刘景升此人心思缜密严谨,此次他挑拨我们与刘季玉的关系,这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的,我们甚至连明面上的证据都摸不到,只能凭着对其他线索的分析猜测他的行为。”郭嘉一边说一边看了眼甘宁。 提起这事情甘宁就郁闷,贾德和贾龙趁他没注意的时候在牢里双双自尽了,直到死前他都没能撬开这两人的嘴证明他们与刘表私底下有往来。当然这并非是甘宁无能,实在是贾龙和贾德太硬气了,威逼利诱大刑伺候轮番上,这俩人就跟没嘴的葫芦一样一声不吭。沈娴以前完全没发现贾龙和贾德是这种人,惊讶之余也只能深深地感叹不能为自己所用,当真可惜了。 郭嘉继续说道:“刘景升既然一点儿证据都没留给我们,表明他暂时不想跟我们翻脸,否则也不需要掖着藏着了。” 刘表也不是只需要对付沈娴一个人,要知道自从跟袁绍结盟后,袁术就仿佛认准了刘表一般死按着他打。以前是有个江东猛虎孙坚一路揍到家门口,后来好不容易孙坚死了,袁术一看短时间内无法消灭刘表,本着即使打不死刘表也不能让他好过的行为,三天两头派人来骚扰他,不管寒暑从未间断。倒也不是大规模进攻,就是双方遭遇后打了没两下,袁术的手下掉头便跑,刘表的手下就在身后追,直到追得看不见了或者快靠近对方的地盘了才罢休。 虽说这种骚扰行为没有造成什么实际损失,可是很烦很恶心的有木有!每次被骚扰的时候刘表的手下都得出击,因为谁知道袁术这次是开玩笑还是来真的啊?万一人家就是大军轰隆隆开过来入侵了呢? 正是因为这种不确定性,搞得刘表都头大了。 所以郭嘉的意思是沈娴只用通知张鲁在房陵屯点兵马防着刘表从汉水入侵,再让夔门的守军加强戒备,扼守住荆州进入益州的这两条通道就行了。在修生养息的阶段,只要刘表不主动入侵益州,沈娴绝不能先动手,师出有名是很重要的,而一旦刘表越过边界,沈娴就直接抄家伙干他丫的,并以此为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地入侵荆州了。 郭嘉说完后沈娴觉得很有道理,而且看郭嘉也顺眼了不少,原因很简单,包括蔡琰在内的人都反对沈娴先对荆州出手,只有郭嘉是支持沈娴的想法的。 被郭嘉哄得在心中暗搓搓高兴的沈娴并没有转过弯来——依照郭嘉的说法沈娴不能先出兵,因为要“师出有名”,比如你们士兵偷了我们士兵的鸡,或者你们越界踩了我们家粮食之类的,甭管多扯,只要装得理直气壮就行了。然而刘表被孙坚和袁术骚扰了那么久,肯定也要修生养息啊,才不会傻不拉几地先去招惹沈娴。所以谁知道沈娴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去打荆州。 当然在沈娴自己顿悟之前,是没有人会告诉她“你被郭嘉忽悠了”这件事的。其他人巴不得沈娴别总咬着荆州不放,而跟沈娴战线一致的孙策……估计也会被周瑜忽悠得晕头转向吧。 兄弟你行的。破天荒第一次,荀攸在背后默默地对郭嘉打了个佩服的手势。 忽悠主公嘛,不能从正面硬劝,得从侧面迂回,最好迂回到她根本看不出来你原本的目的是什么的地步,多绕几个弯子,即使日后她恍然大悟了,那时间也都过去很久了。 郭嘉得意地眨眨眼睛。 解决了周边领土安全问题,接下来就是民生问题,比如屯粮食和赚钱。 “那么多没人种的地呢,多找点百姓来开垦,”沈娴想了想,忽然灵光一现:“要不然……把军队开过去种地?反正现在也没有仗可打,军队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上午训练下午种地,或者具体的时间分配你们自己安排,我可以前三年免除军屯的税租,只要他们能做到自给自足就好。” “这个方法倒是不错。”蔡琰笑着说道:“既能解决军队的粮食问题,又可以减轻百姓们身上的负担。” “那普通百姓的税租是否要进行调整呢?”荀彧提出一个问题:“比如成都这里长年遭到官员压迫,百姓们要上缴超过规定三倍的租税,家中勉强吃饱鲜有剩余。这只是成都一地的情况,其他地区相信也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荀攸皱起眉头:“降税可以,但得先把那些滥用私权贪赃枉法的贪官污吏抓起来整治一番,否则就算把税收全免了,百姓们依旧得到不更多的粮食。” “那是自然。”一想到区区一个县丞竟然私自收三倍的税租,沈娴就恨得牙根痒痒,她冷笑道:“吃了多少,全都给我翻倍吐出来吧。” 于是整整一下午,沈娴便简单制定出了益州今后的发展方向:先修生养息闷头发大财,同时运用外交手段和计谋挑拨离间周围人和周围人的关系,以确保己方的安全。 将任务具体分派到个人负责后,沈娴宣布散会。临走前荀攸叫住了沈娴,说是有事情想单独谈谈。看了看恍若未觉直接离去的蔡琰,又看看一脸鼓励拍拍荀攸肩膀的荀彧,沈娴瞬间明白了荀攸想跟她谈什么。 于是沈娴满脸兴奋地拽着荀攸往房间里走,那股喜庆劲儿好像马上要成亲的人是她而不是荀攸一样。走到书房里间,沈娴发现原本该离开的郭嘉正弯着腰在桌案边找什么东西,她立马沉下了脸色,一个弓步上前把郭嘉拽起来:“郭奉孝你干嘛呢!” “主公你怎么又回来了!”郭嘉往后跳了两步,还是没能逃脱沈娴的魔爪,被抓了个正着,他一边把手往袖子后面藏一边无辜地眨眼睛:“我什么都没干呀~” 沈娴呵呵一笑,忽然出手把郭嘉掩在袖子里的酒坛拽了出来。托在掌心中转着看了一圈,沈娴愤怒道:“为什么我放在卧房的酒会在你这里!” 郭嘉妄图抵赖:“主公你怎么知道这是你的酒?说不定是昭姬藏得呢?” “因为我给酒编、号、了!”沈娴把酒坛举过头顶,示意郭嘉去看坛子地下刻着的数字“叁”:“每一坛都有编号!就是为了防止你偷喝不承认!” 呃……郭嘉呆呆地看着数字,完全没想到沈娴竟然能想出这么无耻的办法来。 荀攸面无表情地盯着沈娴和郭嘉就“这坛酒究竟是从哪里来了的”进行了激烈的讨论,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这节奏不太对吧?荀攸敏感地想,这是我的错觉吗?不是吧? 因为教训贪酒的郭嘉并且坚决要问出郭嘉究竟是怎么得到这坛自己放在卧室桌案上的杏花酒的,沈娴折腾了老半天才忽然想起来屋里还有个荀攸,她尴尬地朝着荀攸笑了笑,把酒坛子塞回郭嘉怀里面:“公达,抱歉啊,坐。” 荀攸当了半天的背景板,差点儿打算直接转身就走,但是想想蔡琰还住在州牧府呢,便咬咬牙留了下来,在全程围观了沈娴和郭嘉无聊但好像充满了某种奇怪气息的撕逼后,终于等到了主公搭理自己的时候。 荀攸开门见山道:“请主公帮我保个媒。” “好说好说,等你开口很久了。”沈娴脸上又浮现出了那股喜庆劲儿:“选个吉利的日子,我跟你一起去!” “咦等等,”沈娴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十分严肃地问荀攸:“你……追过昭姬姐姐吗?” 荀攸满脸问号:“主公,何为‘追’?” “呃……”没谈过恋爱的沈娴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这个复杂的问题,她绞尽脑汁地想了想,一脸别扭地回答:“大概就是一起逛逛街,喝喝酒,吃点东西再四处转转吧?约会,约会你懂吗?” 荀攸面无表情:“不懂。” 你说的根本和约会没关系好吗! 沈娴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怒视荀攸:“你怎么能不懂呢你个木头!天呐你上辈子一定拯救了全世界这辈子才会有昭姬姐姐这么好的女孩嫁给你!” “噗……”郭嘉没忍住,把下巴磕在酒坛上瞅着苦逼的荀攸直乐呵。 “我不管,这可是态度问题!决不能马虎!”沈娴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面来回转圈:“你知道吗公达,这直接决定了以后昭姬姐姐在你家地位如何……哼!反正我至今对那个卫仲道他母亲很不满意!” 郭嘉拽了拽沈娴的衣角,婉转道:“主公,不能在背后议论别人。” “总之,你怎么也得带昭姬姐姐出去玩一圈吧?”沈娴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荀攸:“就这么决定了,正好明天休沐,你带她去城里啊城外啊四处逛逛,增进一下感情。我明天先把她约出来,然后咱们装作在城中偶遇的样子,这表明你们之间是有缘分的!” 沈娴开始规划明天的计划,荀攸用关怀精神病人的目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沈娴是来真的而不是开玩笑。 于是荀攸开始慌了——主公你真的是想撮合我们俩而不是想拆散我们俩吗? 沈娴拍拍手,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就这么做,听明白没有!一定要让昭姬姐姐有浪漫的感觉,认为你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晕头转向的荀攸问了个鱼唇的问题:“……主公,什么叫浪漫?” “你管什么叫浪漫,这不是重点!”沈娴无奈地叹口气:“你这样会娶不到媳妇的,公达。” 我觉得你不掺和我一定早就娶到了,荀攸郁闷地想。 “那我就先走了,你明天上午记得来啊!千万别迟到!”沈娴认真地说道:“迟到会给女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荀攸呆呆地点头:“哦。” “今天心情好,这酒归你了,别一次喝完。”沈娴叮嘱了郭嘉几句,在郭嘉乖乖地说“好好好”的背景音中,沈娴走了。 郭嘉看看一脸呆滞荀攸,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公达?” 猛然回过神来的荀攸扒拉开郭嘉的手问道:“主公呢?” “走了呀。”郭嘉摊开手掌。 “那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荀攸惊恐地发现自己只记得“命运的邂逅”,至于剩下那些巴拉巴拉沈娴教育他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荀攸一句都没听进去,全在胡思乱想了,包括明天要去哪个地方进行那个鬼邂逅。 “迟到会给女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沈娴临走前的话像是噩梦一般在荀攸的脑海中回响。 “可是我记得主公都说了些什么呀。” 郭嘉的声音如天籁般驱散了荀攸的噩梦。荀攸充满期望地朝着郭嘉看去,只见郭嘉眯起眼睛笑得好像一只图谋不轨的狐狸:“你明天带上我一起,不就得了?” 第51章 【050】邂逅 荀攸在跟郭嘉约定好了的路口等他,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就在他等得不耐烦快要爆炸的时候,郭嘉终于慢吞吞地走过来了。 郭嘉穿了件很普通的黑色长袍,腰间挂着不知道是哪个喜欢他的小姑娘给他绣的荷包,针脚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个初学者。他一只手拎着坛酒,另一只手握着把扇子,以呈“s”型的行进路线来到了荀攸面前。 荀攸:“……” 我真傻,真的,我明知道郭奉孝不靠谱,竟然鬼迷心窍答应了带他一起来。 荀攸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婚礼究竟会不会被郭嘉和沈娴联手搅黄了。 “公达,愣着干嘛,走啊?”郭嘉拽拽荀攸的衣袖。 荀攸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袖子从郭嘉手里扯出来:“前方带路。” “别这么严肃嘛。”郭嘉大咧咧地拍了拍荀攸的肩膀:“你今天是要陪昭姬逛街啊,绷着张脸会吓坏人家的。” 就在荀攸一路忍耐着郭嘉的叨逼叨,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出问题了的时候,沈娴、蔡琰和甘倩正在成都一家新开张的伎|馆门口跟老鸨聊天。 事情是这样的,沈娴昨晚回去后,在饭桌上说起了正好明天休沐想出去玩,问甘倩和蔡琰要不要一起。甘倩眨巴着眼睛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蔡琰就有点兴趣缺缺了,沈娴一看不好,这位主角不去那还怎么邂逅啊!于是赶忙撒娇卖萌扯着蔡琰就要她一起去。蔡琰高深莫测地看了沈娴一眼,最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沈娴生怕蔡琰反悔,大早晨天还没亮就翻窗爬进了蔡琰的卧房,差点儿被迷迷糊糊的蔡琰当成登徒子抄着枕头给打出去。于是等甘倩洗漱完毕出来找人一起吃饭去的时候,就看见沈娴蹲在回廊上一脸落寞地望着盛开的花。 “商羽?你这是怎么了?”甘倩挽着袖子惊讶地看着沈娴:“清晨寒气重,你蹲在这里容易着凉呀。” 沈娴觉得甘倩叫她“刘大人”十分别扭,便让甘倩直接叫她的字。 “没什么,呵呵。”沈娴觉得夜袭蔡琰被赶出来这件事情太丢人了,于是她只傻笑了几声妄图蒙混过去。 正在这时蔡琰推门出来,甘倩瞅瞅蔡琰,再看看蔫搭搭的沈娴,很明智地转移话题:“刚想找你们俩呢,这就碰上了,一起走吧。” 吃过饭,三个妹子结伴出府。临走前沈娴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招来了一直偷偷跟着她的西凉汉子和水贼们。沈娴至今依旧不太习惯这四个人从各种匪夷所思的地方忽然冒出来,就比如今天…… “你们是什么时候在那里挖了个洞的?”沈娴面无表情地指着州牧府门口不远处的一个大坑问道。之前是没有这个坑的,在沈娴叫人后,水贼之一忽然就从地里蹦出来了。 水贼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呃……闲得无聊就随手挖了一个……” 随手挖……你一个水贼为什么会打洞你又不是土行孙! 沈娴真心觉得甘宁手底下全是怪才,她深吸一口气,简短地命令道:“填上。” “哦。” “填上之后换件衣服,穿的隐蔽点,跟在昭姬姐姐身后保护她。”沈娴把西凉汉子揪到一边说悄悄话:“千万不能让她和公达发现我派你们跟着他俩!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沈娴把西凉汉子推远了点,哥俩好地拍拍他的肩膀,故意高声说道:“记得把坑填上!年轻人好好干,干好了主公有赏!” 蔡琰没在意沈娴偷着跟别人交代了什么,她正饶有兴趣地盯着水贼挥舞铁锹把坑填上:“那人是兴霸的手下?” “是啊。”沈娴没好气儿地说道,她忽然想起来上次蹭了自己一手水草的也是这位仁兄,不由得满头黑线:“兴霸和维佑各派了两个人保护我,平时不知道躲在哪里——不过我现在知道了。” “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不惊动人就挖出个大坑来,这人挺有本事的。”蔡琰眨眨眼睛:“如果让他把这坑挖在城外,两军对阵骑兵冲锋的时候……” 这你都能脑洞大开?沈娴佩服地看着蔡琰:“是个不错的想法,但只能在特定情况下用……当陷阱不错。” 在水贼没主动现身之前,沈娴她们三个没一个人发现旁边有个坑,足见水贼的伪装能力十分强。 “可以让他去奉孝那里报道,”蔡琰笑眯眯地说道:“他跟文和最近没事在捣鼓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以后说不定会有大用处。” 郭嘉和贾诩凑成一伙了这件事情听起来就很恐怖,分分钟杀伤力翻倍。沈娴警惕地在心里记上了一笔,决定有空去看看这俩人搞什么幺蛾子。 距离跟荀攸约定“邂逅”的时间还早,沈娴就先带着两个妹子一路乱逛。看见书馆了就进去瞅瞅有没有名家大儒的传世之作,蔡琰对着一套文房四宝爱不释手,甘倩踮起脚尖找书看,沈娴把钱拍在桌子上,买!看见布店了就进去瞅瞅有没有好看的绸缎锦绣,蔡琰和甘倩抱着布在身上比划,沈娴就把钱拍在桌子上,买!看见首饰店了就进去瞅瞅有没有漂亮的钗环珠宝,蔡琰和甘倩看着一件一件的首饰有点挑花眼,沈娴就把钱拍在桌子上,买! 看看看!买买买! 蔡琰和甘倩一路逛,沈娴就负责在后面拎着她俩买的东西,然后交钱。谁让沈娴光是私产就有整整一郡的食邑呢,相比于几年之前穷得下个馆子都要犹豫好半天的可怜巴巴样,现在沈娴则是由内而外地诠释了那四个字:有钱任性。 主公当到这份儿上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于是三人就这样看上哪个店进哪个店,喜欢什么买什么,直到走到了一家刚刚开张的伎|馆门口,跟出来拉客的老鸨打了个照面。 沈娴看看那老鸨,又抬头看看伎馆的招牌,上书三个清俊秀美的大字:醉月楼。 说来这醉月楼的招牌还是当年沈娴给写的呢。 “月娘。”沈娴对老鸨点头微笑,她怀中抱满了各式各样杂七杂八的东西,从零嘴到布料再到首饰盒和字画,把沈娴点缀得好像一棵闪闪发光还会移动的圣诞树。 “五公子!” 月娘条件反射想跪下抱大腿,被沈娴一脚给阻止了——没办法东西太多腾不出手来,只能伸脚了。所幸月娘机灵得很,一看沈娴动作便知道她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行大礼,便娇俏地笑了笑转移话题:“我来了成都这许多天,终于见到您了。” “你们怎么搬到这里来了?”沈娴奋力对扒在门口冲她挥舞水袖手绢的姑娘们招招手,“绵竹出事了吗?” “那倒没有。”月娘说道:“主要是公子您把治所迁到成都,大户人家都跟着您一起走了,我们没什么生意可做,便商量着把房子卖了,凑了点盘缠来成都投奔您啦。” “拾掇了这几日,今天才开张,出门就遇贵人,能否请五公子赏个脸?”月娘一边说一边眨眨眼睛,对着沈娴轻盈地拜了拜,那话语似玩笑又似认真,完全没有唐突的感觉。 沈娴还未回答,蔡琰忽然说道:“走了半天有些累了,要不我们进去歇歇?” 沈娴:“……” 昭姬姐姐这里不是饭店不是酒楼是伎|馆啊!我倒是不在乎,你真的没事吗? 蔡琰询问地看向甘倩,甘倩见月娘虽然是风尘女子,但在与沈娴说话时举手投足间并未有轻佻的感觉,再加上她们确实逛得有些累,于是…… 醉月楼成都主楼在新开张后迎来的第一批客人,是三个妹子。 因为要招待沈娴这个大客户,月娘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门给关了,其他生意可以晚上再做嘛,也不差那点时间。 月娘给三人上了几个精致的果盘和小吃,然后便招呼沈娴以前经常点的几个姑娘过来唱曲弹琴。蔡琰听了一会儿人家的琴声,转过头问沈娴:“你听听人家弹的,再听听你弹的。小娴,你真的不考虑让公瑾教教你弹琴吗?” “可是我好怕二哥听了我的琴声后削死我啊……”沈娴托着下巴懒懒地说道:“说起来他们都走了那么久了,连封信都不给我送过来,真小气!” 沈娴顿了顿又说道:“难不成……他们被袁公路给扣留了?!” “应该不会,你别瞎想。”蔡琰说道:“袁公路没事儿难为孙伯符做什么?怎么说文台将军也是为了他战死的。” “这可不一定。”沈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当初就不该把孙策和周瑜放回去,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行,我得派点人去扬州打听一下消息,万一真的被扣了我得把他们捞出来。” “你急什么呀,今天不是出来玩的吗?”蔡琰伸手拧了一把沈娴的脸蛋:“你那么狰狞都把这些姑娘们吓到了。” 沈娴闻言,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对着弹琴演奏的姑娘们微微一笑:“抱歉啊,你们继续。” “公子心情不好吗?”琴艺最好的小容柔声问沈娴。以前沈娴来醉月楼玩时,大家都称呼她为五公子,时间长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而且就算改了,叫姑娘总觉得怪怪的。 “是不太好……”一想到袁术有可能截胡了自己的人沈娴就觉得有些心塞,她懒懒地趴在桌案上,决定在把蔡琰安全送到荀攸手上后,回去就给孙策写封信问问情况。 “那我给公子跳个舞好不好?”舞艺出众的悦兮扯了扯自己的裙摆,几个轻盈的踏步旋转到大堂正中央,摆开姿势对着沈娴抛了个媚眼。小容见状,将曲子一换,弹出了一连串悠扬欢悦的声调。 “好啊。”沈娴拍手笑道:“悦兮姐姐的舞蹈最好看了!” 于是一帮姑娘们又弹又跳闹了起来。 “你倒是跟她们很熟悉。”蔡琰给甘倩剥了一颗栗子,回头见沈娴眼巴巴地盯着自己,便也给她剥了一颗塞进嘴中:“这些姑娘大多都认识你啊。” “她们在绵竹开伎|馆,我在绵竹当官,要想伎|馆开得下去不被砸场子,认识几个道上的人是非常必要的事情。”甘倩见蔡琰给沈娴喂了一颗栗子,沈娴伸着脖子啃食的动作很像某种动物,她觉得有趣,便也给沈娴塞了个杏。沈娴来者不拒,塞什么吃什么,特别好养活,她一边啃一边说道:“况且我长得这么英俊帅气,姐姐们自然是一眼就记住我了。” 蔡琰笑着摇摇头:“不害臊。” “蔡姑娘,公子真的很帅气呢!”一个端水的小丫鬟怯生生开口道:“以前在绵竹时总有人想欺负我们家的姑娘,都是被公子打跑的。” “是嘛?”蔡琰眨眨眼睛,戏谑地看向沈娴:“女英雄,给你赔礼啦。” “哎客气客气。”沈娴装模作样地说道:“看你长得漂亮,本公子就不跟你计较啦。” 然后蔡琰给沈娴嘴里塞了个大个的栗子,差点儿没把她噎死。 荀攸跟着微醉的郭嘉一路拐着任性的大弯在街上慢腾腾挪动着,荀攸十分怀疑郭嘉是在诓自己,他几次都想扔下郭嘉转身就走,但蔡琰时不时在脑海中浮现的倩影却硬生生止住了他离开的脚步。终于在大街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时,郭嘉停下了。 “到了。”郭嘉刚好喝完了小酒坛中的最后一滴酒,他用袖子擦擦唇边的酒渍,抬手指了指身后的招牌:“就是这里。” 荀攸顺着郭嘉的指点看去……然后他脸黑了。 郭嘉身后是一家新张开的伎|馆,这家伎|馆的名字在他们当中还十分出名,因为郭嘉曾经为了逃避劳动而住在这伎|馆里面七天不见人,最后还是沈娴过去帮他付清了酒钱。 伎|馆正是醉月楼。 “郭奉孝你开什么玩笑啊!” 荀攸觉得自己要疯了,他就该让小叔叔帮忙去给蔡邕提亲而不是找沈娴这个不靠谱的从而牵出来郭嘉这个更不靠谱的! “我哪里开玩笑了,公达你生什么气?”郭嘉被荀攸搞得满头雾水,他转过头,视线凌乱地落在招牌上,看了半天才勉强聚焦。 “咦?”郭嘉眨眨眼睛:“这里分明就是主公最近经常来吃饭的酒楼啊,怎么成伎|馆了?” 荀攸一脸“你就装吧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的样子。 “公达,你听我解释,这真的是个误会!”郭嘉诚恳地说道:“我明明记得三天前来这里时它还是个酒楼的。” “之前确实是个酒楼。”眼瞅着荀攸要炸了,路边卖珠花的小贩开口拯救了郭嘉:“二位公子有所不知,那酒楼的老板原是扬州人,因为家中忽然出事,便急着把这里卖掉赶回去,然后差不多是在三天前吧,有个从绵竹来的姑娘花了重金从前老板手里把楼买走了,收拾之后今天重新开张,就是这醉月楼。” 郭嘉斜了荀攸一眼:“我没骗你吧?” “我不关心你骗不骗我,”荀攸面无表情地盯着大门紧闭的醉月楼:“我只想知道昭姬他们在不在里面。” 郭嘉耸耸肩膀:“看看不就知道咯。” 雷厉风行的男人真是说干就干,荀攸还没反应过来,郭嘉便二话不说直接走到了门前,推开了两扇紧闭的大门。 郭嘉看了一眼门里,忽然又伸手把被自己推开的门给关上了。 “你干什么?”荀攸皱眉看着郭嘉:“在还是不在?” “一定我开门的方式不太对,让我再开一次。”郭嘉认认真真地说道,然后他把扇子插|回领子后面,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重新推开了门。 荀攸其实没抱太大的希望,哪个姑娘没事儿会去逛伎|馆啊!沈娴就算了这个不靠谱的主公干出什么事情都不值得惊讶,但蔡琰和甘倩显然不是这种人—— 下一秒,荀攸体验到了光速打脸的感觉。 郭嘉和荀攸呆呆地看着被一帮漂亮姑娘们围在当中既捏肩膀又捶腿、还侍候着喂零食吃的沈娴、蔡琰和甘倩。 这就很尴尬了。 郭嘉婉转地对荀攸说道:“要不我再开一次?” 荀攸觉得自己被郭嘉和沈娴坑惨了。 事情的重点在荀攸眼中当然不是蔡琰也在逛伎|馆,而是蔡琰在逛伎|馆的时候碰上了荀攸……别看这两句话只是掉了个前后,但意思差别可就大了去了。 什么命运的邂逅?你家邂逅在伎|馆啊! 那一刻,荀攸体会到了沈娴阴险的心思。 沈娴表示她真的很无辜……多日没有出门的她怎么知道酒楼被改成伎|馆了啊? 千言万语化为了一句话,荀攸有些急切地跨进门中对蔡琰说道:“昭姬,你听我解释。” “呀!公达!好巧哦我们竟然在这里碰到了!”沈娴咽下悦兮喂给她的栗子后,满脸惊喜地叫了起来,动作夸张到不忍直视:“你们也是来……来……” 来什么?来逛伎|馆的么? 甘倩长叹一声,抓起一个大李子塞进沈娴嘴里,酸的沈娴脸都变形了。 沈娴闭嘴了。 荀攸拉着蔡琰离开了,临走时狠狠地瞪了沈娴一眼,沈娴自觉理亏,乖乖地低头接受荀攸的怒火。等确定他们两个人走得看不见了之后,沈娴抱着酒坛子满脸后悔地缩在屏风后面嚎:“都是我的错啊啊啊!我真的是刚刚知道这里从酒馆变成醉月楼的,我只是不甘心公达就这么轻松地把昭姬姐姐娶走了……我再也不这么做了……” 甘倩慢条斯理地剥了一颗又一颗的栗子,她剥一颗沈娴就吃一颗,郭嘉看了觉得有趣,妄图从栗子堆中偷一个出来,哪晓得沈娴虽然身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但护食的本能却一点儿没有减弱,郭嘉一伸手就被拍了一巴掌,最后只得悻悻地缩了回去。 “商羽,别难过了,你没发现昭姬姐其实一直都知道你在折腾什么吗?”甘倩剥完了所有的栗子后沈娴还在忧伤,于是她出言安慰道:“她刚才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啦。” “真的吗?”沈娴目光灼灼地看向甘倩,甘倩顶着巨大的压力点了点头,沈娴先是一喜,可随后又蔫了下来:“但是公达生气了……我这么做是不是过分了?” “好事多磨,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都不会珍惜的,磨磨公达也好。”郭嘉对着给他满上酒的那位姑娘说了声谢谢,漫不经心道:“况且昭姬都没生气,你又伤心个什么劲儿?” 沈娴安静了好久,甘倩和郭嘉都以为她还在钻牛角尖,结果沈娴忽然问道:“你怎么在这?” 郭嘉不动声色地把酒杯藏进袖子里,他眨眨眼睛说道:“因为公达昨天没有听到你的邂逅地点,所以我就带他一起过来了呀。” “那他为什么不向你问清楚?或者再来问问我呢?”沈娴十分疑惑:“非要把你带来,不出事才怪呢。我说怎么今天眼皮一直跳。” 沈娴干脆利索甩锅给郭嘉的无耻行为让甘倩震惊到了,但郭嘉一脸淡定的样子:“谁知道呢?我听过一个说法,叫做快成亲了的人都会变傻不少,说的应该就是公达这种人。” “嗯,说的也是。”沈娴认真地点点头:“肯定是公达傻了,不能怪我。” ……无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对。 主角都走了,剩下仨人继续待着也没意思,外面天色正好不如随便逛逛,于是沈娴付清了酒钱,跟满脸不舍的姑娘们约定好了有空再来,便带着甘倩和郭嘉离开了。 离开前沈娴看着自己放在旁边的那堆小山一样东西有些头疼。 “主公,需要帮忙吗?”郭嘉先是兴致勃勃地凑过来,在看清东西的大小规模后立马后悔自己过早地开口说话。然而沈娴才不会给他反悔的机会呢。 “太好了,就等你开口呢!” 沈娴抓起一套文房四宝塞进郭嘉怀里,然后不停地往上堆着什么首饰和布料……所幸顾忌郭嘉那瘦弱的小身板,沈娴还是有点良心的,她把东西分成了两份,一份郭嘉扛,一份她扛,甘倩只负责挑和吃就行了。 甘倩遛着两个会移动的圣诞树慢悠悠地逛街。 “你们还要逛街吗?”郭·圣诞树·嘉从一堆东西中露出只眼睛,他勉强能透过缝隙去看走在旁边的沈娴:“主公,要不我们先把东西放下了再逛?” “我不。”沈·圣诞树·娴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郭嘉的提议:“这些都是成就感!你不懂,空着手逛很没意思啊!” 郭嘉艰难地说道:“可是我要抱不动了……” “奉孝你的体力不行啊!年轻人还得多锻炼。”沈娴鄙视地瞥了郭嘉一眼,抱着一堆东西健步如飞:“你可千万抱好啊,你那里有昭姬姐挑的据说很名贵的墨,还有几件翡翠之类的手势,摔碎了可就完蛋了。” “郭公子,我帮你拿点吧。”甘倩看郭嘉好像真的要抱不动了,便从上面抽走了一幅挂画和一个装着翡翠首饰的盒子。正准备再往下拿几件时,忽然后方传来喧哗的声音,甘倩回过头只看见一辆失控的马车朝这里横冲直撞地跑了过来。 沈娴比甘倩和郭嘉走得靠前了很多,听见动静她转过身一看,吓得果断把怀里的东西一扔,冲回去拽着郭嘉和甘倩就往旁边闪。在险险地避开马车后,沈娴叮嘱郭嘉照顾好甘倩,愤怒地卷袖子就要去阻止那辆发疯的车。 这时斜里忽然闪出一人,只见那人身姿轻盈地跃上马车,几下拉扯便将失控的车稳稳当当地停在路边。在拒绝了车夫的千恩万谢后,那人对着怒气冲冲赶过来的沈娴微微一笑:“刘大人。” “子龙?”沈娴诧异地说道:“你怎么……” “闲的无事,便出来转转。”赵云的目光像沈娴身后望去:“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沈娴无奈地摆摆手:“倩姐,奉孝,你们俩怎么样?” “我还好。”郭嘉把怀里的东西放在路边的花坛上,他转头看了看勉强扶着自己站稳的甘倩:“就是倩姑娘好像崴了脚。” 甘倩半缩在郭嘉身后,她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沈娴看看甘倩,又看看听了郭嘉的话后满脸担忧的赵云,忽然觉得这才是真·邂逅啊! 第52章 【051】孙策的信 “子龙!”沈娴表情诚恳地握住赵云的手:“你看我们拿了这么多东西,实在是腾不出手来送倩姐去看病,我看你是个很可靠的人,这样吧,我先把倩姐托付给你,等我和奉孝把东西放下了,再去找你们,好吗?” 沈娴回头看了郭嘉一眼,郭嘉十分默契地扶着甘倩走到了赵云的面前,然后还没等赵云开口拒绝或是答应,沈娴拽着郭嘉抱起扔在一边的东西,两人一阵风般地撤离了赵云和甘倩的视线。m.乐文移动网 赵云呆呆地望着沈娴的背影:“……刘大人我还没告诉你要带倩姑娘去哪里看病。” “主公她……大概并不关心这个,”甘倩慢慢地抬起头,对着赵云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她跟郭先生还有事情要忙,能劳烦将军把我送回州牧府吗?” 赵云皱眉看着甘倩。因为郭嘉和沈娴走了,甘倩没人扶着,而她也没有去扶赵云的意思,全凭自己咬牙勉强站着。虽然甘倩没说什么多余的话,但赵云可以看见她的脸色还是一点一点地白了下去。 “倩姑娘,得罪了。”赵云思考片刻后对甘倩认真地说道,然后他在甘倩惊愕的目光中伸手把人抱了起来:“这样走快一点,我带先你去看大夫,然后再回州牧府。” “……谢谢。”窝在赵云的怀里,甘倩低声说道。 走了没几步,赵云和甘倩遇到了在大街上以巡逻为名实际乱逛的甘宁。 甘宁的目光如雷达一般从赵云身上扫过,赵云十分坦然,甘倩有些尴尬。 “哥……”甘倩张了张嘴,低声叫到。 甘宁神色不虞地问道:“赵将军,你抱着我妹妹做什么?” “倩姑娘受伤了,我去送她医治。”赵云认真地回答道:“兴霸,她是你妹妹?” 甘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怎么回事?谁干的!” “没什么大事,”甘倩赶忙安抚道:“我和主公、郭先生在逛街,有辆马车失控了从后面冲过来,主公拽了我们一把,但是躲得太急了,就不小心崴了脚。” 甘宁听得晕头转向的,完全不理解为什么甘倩、沈娴和郭嘉这三人会凑在一起,尤其是那个画风不对的郭嘉。他想了想问道:“那主公人呢?” 甘倩回答:“主公有事,就先跟郭先生走了。” “什么?”甘宁一听就怒了:“她就把你扔在这里不管了?!” “我去找她!” 甘宁说完,带着几个手下一边卷袖子一边怒气冲冲地走了。 甘倩:“……” 赵云:“……” 兴霸兄,就这么走了吗?你的重点不太对吧! 看着甘宁远去的背影,赵云感叹道:“兴霸兄当真是个性情中人。” 甘倩低声笑道:“将军……直接说不靠谱就行了。” “怎可在背后议论他人。”赵云先是义正言辞地说道,随后他看见甘倩有点发愣的脸,咳嗽几声补充了一句:“嗯……兴霸兄其实在某些方面和刘大人挺像的。” 说好了不在背后议论别人呢? 沈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眼泪汪汪地揉着脸,郭嘉摸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 “谢谢啊。”沈娴擦了擦,把手帕叠好放进袖子里:“洗干净了还给你。” “主公你不如送我块新的好了。”郭嘉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们就这么把倩姑娘扔在那里真的好吗?” “回去找块绸缎给你裁一个。”沈娴用挑剔的目光看了看怀里抱着的数匹绸缎,觉得怎么能裁出一块手帕来。然后她随口揶揄了郭嘉一句:“怎么,你心疼了?心疼也没戏了,死心吧。” “主公你真浪费。”沈娴抱着的都是上好的用来做衣服的绸缎,少一尺都做不成,然而她却想着裁出块手帕来。郭嘉耸耸肩膀继续说道:“我知道,但倩姑娘看赵子龙的眼神很难过,就像是在看一件明知道自己得不到配不上但还是很喜欢很喜欢的珍宝。” 对于郭嘉忽然的文艺,沈娴表示一点儿都不适应,她连双线话题中的第一个都忘记回答了。愣了好一会儿沈娴才问道:“有那么严重吗?” “你说呢。”郭嘉慢悠悠地说道:“倩姑娘自觉无父无母,前来投奔亲戚还差点儿被卖了,要不是主公你出手相救……” 郭嘉话不点透,但沈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 “我记得子龙也是无父无母吧?”沈娴认真地分析道:“而且也是远离家乡来到了益州,家里估计也没多少存款……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世道这么乱,到处都在打仗,谁知道自己能活得了多久?趁着还年轻,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至少别留下遗憾嘛。”沈娴轻轻地叹了口气:“倩姐想得太多了,说到底,最重要的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他对你是否认可啊。” “他觉得你有资格与他并肩而立不就行了么?” 沈娴说完后郭嘉很久都没有吭声,就在沈娴以为郭嘉是不是走丢了,转头去看他的时候,郭嘉忽然说道:“主公我觉得你说的对!” “哪个?”沈娴眨眨眼睛。 “谁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趁着年轻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郭嘉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娴:“所以主公,我想喝酒了。” 沈娴:“……你走开。” “主公你得做到一视同仁啊!”郭嘉愤愤不平地嚷嚷:“你不能区别对待!” “……我就喜欢区别对待你。” 沈娴跟郭嘉一路斗嘴回到州牧府后,果然不管是荀攸蔡琰还是赵云甘倩,一对都没回来。沈娴在院子里面把自己买来的东西做好分类后,分别送去了甘倩和蔡琰的房间。 甘倩和蔡琰买的东西大多都是些珠宝首饰、文房四宝、绫罗绸缎一类的,而到了沈娴这里就只剩下了零嘴零嘴和零嘴…… “主公,手帕。”郭嘉义正言辞地说道:“你答应了送我一块新做的。” “你要求还挺高,我买一块不行吗?非得做。”沈娴一边嘟哝着,一边把送进蔡琰房间里的绸缎又抱了一匹出来。路过郭嘉身边的时候沈娴的目光落在了郭嘉佩戴的荷包上,她挑起眉毛,伸手捞了一把:“呦,这荷包绣的不错啊,哪个小姑娘送的?” 郭嘉惊讶地看着沈娴:“主公你真的觉得绣的不错?” 沈娴嫌弃地瞥了郭嘉一眼:“有荷包带就不错了,你自己都不会做还挑三拣四的。” “只是我有点不明白,”沈娴虚心问道:“这荷包上为什么要绣高粱啊?” 郭嘉:“……” “主公这不是高粱,”郭嘉婉转地说道:“这是祥云纹。” “……手帕你要多大的?什么我自己看着办?好的好的你可以走了,再见!” 沈娴无情地把郭嘉推出了州牧府的后院。 晚些时候怒气冲冲的甘宁跑过来找沈娴算账,结果却发现了一件让人惊悚的事情,那就是沈娴竟然左手持剪刀右手持绣花针,正对着放在桌案上的一块布比比划划。 甘宁:我竟然被打脸了! “主公你在做什么?”甘宁立刻就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的,他一脸木然地看着沈娴:“绣花?” “谁会干那玩意。”沈娴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剪块手帕出来。” 甘宁敏感地问道:“你要送给谁?” “郭奉孝。”沈娴张开剪子对准布,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我用了他的手帕,还他一块。” “你直接买一块不行吗?”甘宁十分疑惑:“非要自己做?你会做吗?” “你在怀疑我的能力吗!”沈娴愤怒地说道,然后她手一抖,剪歪了。 沈娴把剪刀扔在了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哐当声。甘宁默默地抖了抖,他听见沈娴嘀咕:“对呀我买一块不就行了我为什么非要自己做?” 瞬间想明白了的沈娴欢欢喜喜地把绣花针和剪刀都推到了一边,觉得这个世界瞬间就明媚了不少。 “主公我来找你其实是有件事。”甘宁挠挠头:“最近成都没什么大事,不是很忙,我想回趟绵竹。” “去找你家妹子?”沈娴瞥了甘宁一眼,见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便问道:“你要去提亲?需要我给你添点嫁妆吗?” “我出的叫聘礼不叫嫁妆……”甘宁满头黑线,他叹了口气:“我想先把事情定下来,要不然总觉得好像要出什么事。” “乌鸦嘴!”沈娴举起剪刀威胁,她看着甘宁蹲在回廊下有些颓废的样子,忽然说道:“我问问你,自从那年我在王老板的店遇上你,到今天为止,你见过那王家妹子几次?送过她东西没?跟她说过话没?” 对于神秘的王家妹子,沈娴一直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她特想知道这个令甘宁神魂颠倒的女孩子究竟张了一副怎样美丽的面孔。然而令人遗憾的是,王老板家的闺女养在深闺人未识,反正这么多年了沈娴一次都没见到过。 甘宁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沈娴:“……统统没有?” 甘宁一点儿都不想搭理沈娴了。 “哥,当初你那话说的豪气冲天啊!什么‘老子喜欢的人就一定会喜欢老子,否则老子就不喜欢她了’!”沈娴诚恳地看着甘宁:“可是现在呢?人家这么多年连托人给你带句话都没有,这态度早就明了了吧?你还揪着不放干啥呀!潇洒点拉倒吧!咱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你不懂!我第一眼看见她时,她正坐在树梢上啃李子,看见我了还给我扔了好几个李子下来。”甘宁烦躁地打断了沈娴的话,他有点语无伦次地说道:“虽然那李子酸的我牙疼,但我也得谢谢人家吧?可我刚说完那小姑娘脸色就变了,她扇了我一巴掌转身就走,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 “你是不是在言语上调戏人家了,人家才扇你?” 甘宁一脸委屈:“没有啊!我就是说‘姑娘,谢谢你的李子’,这话有问题吗?” 沈娴绞尽脑汁把甘宁这句只有八个字的话拆筋剥皮揉碎了使劲儿解析再排列组合,愣是没发现哪里会导致甘宁被打,最后只得解释为一定是甘宁的表情太猥琐了。 “瞎说!”甘宁一脸不屑:“哥哥我小时候可是县里长得最帅的!多少小姑娘排着队当我媳妇!” 然后你就挑了一个对你最不感冒还扇你一巴掌的人。沈娴默默地吐槽,她觉得甘宁上辈子大概是霸道总裁转世,就喜欢磨人的小妖精。 “你喜欢别人扇你巴掌早说啊!”沈娴面无表情地看着甘宁,她一边说一边抬起了手:“我天天扇你好不好?” “能一样吗!”甘宁翻了个白眼:“人家的手又小又软,打在脸上也不疼,主公你要是一巴掌下去……” “变|态!”沈娴毫不客气地评价:“行了你走吧,我已经不想听你和你家妹子的破事了,赶紧去绵竹把这事了了省得天天惦记!到时候娶也好不娶也罢,给自己一个结果!” 甘宁走的时候有点犹豫,沈娴没好气儿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我确实有点事,”甘宁纠结地挠挠头:“可是我想不起来了。” “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说!” 甘倩和蔡琰都不在,手帕也不用做了,沈娴一时没事儿可干,干脆跑回屋里面去睡觉。但当沈娴爬上床把枕头挪过来抱在怀里时,她发现枕头下面压着一封轻飘飘的信。 这是谁放在这里的?沈娴莫名其妙地把信拆开,上面先是写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胡扯,沈娴看得直打哈欠,然而她越看脸越黑,越看睡意全无,最后还差点儿把枕头掼到地上去。 “袁公路……”沈娴压低声音吼道:“你还真敢扣下我的人!” 虽说今天休沐大部分人都放假了,但书房好歹还有个值班的守着准备随时应付突发状况,这个倒霉蛋就是贾诩。 沈娴跨进书房的时候贾诩正老老实实地靠在窗边读书。同样属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类型,贾诩就不像郭嘉那样经常翘班偷溜去喝酒,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很安静地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要么看书要么睡觉,存在感极低,有时候沈娴甚至会忘了麾下还有这么一个人。其实按照贾诩投奔前送给沈娴的那两件礼物——在告知沈娴耐心等待的同时把貂蝉派去斜峪关打破僵局,把张济的西凉铁骑要回来还给张绣——他完全可以拥有很高的话语权。不过可能是明哲保身惯了,反正贾诩就是一个锯嘴葫芦,该开口时才开口,平时你问他他也不见得说。 贾诩把竹简放下来,疑惑地看着沈娴:“大人,出什么事了吗?” 沈娴没说话,她直接把孙策的信递了过去。 贾诩看完后点点头:“主公你不用担心,伯符都说了他自己能摆平的。” 但沈娴根本不能放心:“在别人的地盘上无兵无将还被困住了他怎么摆平啊!” 而且还有一点沈娴是没有告诉贾诩的,她觉得袁术之所以把孙策和周瑜扣在寿春,是怀疑传国玉玺就在孙策的手里,但是他没证据,只能先把人留下来。 沈娴并非胡乱猜测,从其他地区传来的消息上说明袁术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正在大肆寻找传国玉玺,闹得人尽皆知,所有人都觉得他跟疯了一样。传国玉玺自从洛阳城破后便下落不明,长安城那边早已明确放出消息说玉玺并不在皇帝手中(沈娴十分怀疑建议放出这个消息在各方诸侯中搅混水的人就是贾诩,而洛阳城也被各方诸侯们掘地三尺挖了个遍,所以现在玉玺最可能的下落就是在参加过讨董的人手里。 这些人中,曹操和孙坚是最先进入洛阳城的两方势力,自然就变成了大家最怀疑的对象。据说袁绍也曾经对曹操旁敲侧击过,不过曹操毕竟不是孙策这种丧父又无依无靠的小可怜,袁绍也比袁术会做人得多,所以在没问出什么结果的情况下曹操和袁绍依旧哥俩好——至少表面上哥俩好。可袁术和孙策就不同了,反正袁术没把孙策放在眼里,他就是认定了玉玺在孙策手里,除非孙策交出来,否则就跟家人一起在寿春被关到地老天荒吧。 看袁术这不死不休的架势,沈娴觉得可能是孙坚不小心把自己得到玉玺的消息给漏出去了,袁术才会这样。 沈娴还在烦恼怎么才能在不透露玉玺存在的情况下对贾诩说明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贾诩忽然问道:“主公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面对贾诩那双深邃如黑渊般的眼睛,沈娴漫不经心地挪开了视线:“我就是担心他们俩人啊!” “有公瑾在,应该可以全身而退。”见沈娴不愿意明说,贾诩也没深究,他淡淡地说道:“比起担心他们的安危,主公,我觉得你应该在意一下这个。” 贾诩一边说一边把信笺放在桌案上朝沈娴推了过去,他指着前半段乱七八糟明显是孙策写的句子说道:“伯符在这里藏了个消息,他说他在绵竹的宅子里给你留了件事物,让你有空了把那东西取回来。” 沈娴再次把那段话读了一遍,完全没发现有这意思,她敬佩地看向贾诩:“你是怎么知道的?” “藏头藏尾。”贾诩把每句话的首尾两字以某种规律拼合出来指给沈娴看,果然前言不搭后语的句子立马就练成了一句通顺整齐的话。 ……沈娴拒绝相信这么高大上的传信办法是孙策想出来的,肯定是周瑜! “藏了个东西,他能藏什么呢……”沈娴轻声呢喃,回想起袁术最近的动作,她慢慢呆住了。 卧槽不是吧!孙策你把传国玉玺藏在绵竹了?! 沈娴简直要疯了,如果孙策真的把玉玺放在了绵竹,那地方安全不安全啊?万一有人住进去发现了怎么办?玉玺这玩意儿谁都找不到也就算了,可一旦现身会引来腥风血雨的。 沈娴猛地蹦了起来,她匆匆告别贾诩,去找甘宁调兵回绵竹挖玉玺去了。 沈娴走后,贾诩继续拿起那本他看了一半的书仔细研究,丝毫没有受到沈娴的影响。 沈娴在校场揪住了正跟张绣过招的甘宁,把甘宁扯到一边后,沈娴拽着他说悄悄话:“带点人跟我回绵竹!大哥可能把传国玉玺藏在那里了。” “哦。”甘宁点点头,他转身去调兵,走了没两步忽然停下来,转过头呆呆地看着沈娴:“你说什么?!” “你不要喊那么大声!”沈娴的余光瞥见张绣正奇怪地看过来,她一把捂住甘宁的嘴:“找几个可信的人,越快越好,别声张,我们一会儿就走!” “大哥怎么这么会给我添乱呢……” 其实沈娴也不确定孙策藏起来的东西就是玉玺,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真的是玉玺出了事谁都担当不起,要不是玉玺……不是玉玺也完蛋,这说明玉玺应该正被孙策带在身边,而孙策却在袁术的地盘上,搞不好玉玺被袁术搜出来,再给按上一个私藏玉玺图谋不轨的大罪,孙策和周瑜就呵呵了。 烦躁地沈娴只在州牧府留了封信,通知了贾诩一声,便带着甘宁夤夜狂奔往绵竹赶去。 于是等甘倩和蔡琰回府后,才发现沈娴竟然不在了! “她人呢?”蔡琰挽着袖子坐在贾诩面前:“堂堂益州牧,二话不说带人就跑,这算怎么个事儿啊?出了事情谁负责?文和你也不拦她一把。” “我哪里拦得住。”贾诩无奈道:“伯符来信说给主公在绵竹留了件东西,主公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就跑了。” “绵竹?东西?”蔡琰沉吟道:“什么样的东西能让主公脸色大变?” “不知道,不过一定很重要。”贾诩重新拿了一卷竹简,他漫不经心地说道:“绵竹是自家地盘,她还带着甘兴霸,不会有事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这件事情很蹊跷啊。”蔡琰微微蹙眉:“总觉得……不太好。” 贾诩低头说道:“主公若是愿意说,回来自然会告诉我们,若是不愿意,问了也白问。” “但愿别再闹什么大事了……”蔡琰叹口气:“要不派点人去接应她?” 贾诩摇摇头:“城中就剩下维佑一位将领了,最好不要妄动。” 蔡琰狡黠地一笑,她屈指扣扣桌面:“文和你忘记了,还新来了两个人呢。” 赶了一夜的路,来到绵竹城门下的时候,沈娴困得都快睁不开眼睛了。在把州牧印亮给守城的小兵们看过后,沈娴没理会那些诚惶诚恐的人们,直接带着甘宁朝孙策居住过的宅子跑去。 这宅子就靠在以前的州牧府旁边,沈娴盘下来当个客房用,来招待朋友来使们之类的,她在州牧府的院子里开了道门直接通过去,算是合成了一家。 沈娴走进去时,留守在这里的丫鬟仆人们都呆住了,甘宁的手下们上来清场,很快就把人都赶出去了。只剩下沈娴和甘宁站在院子里面四处张望。 甘宁抱着胳膊问道:“藏哪儿了?” “不知道。”沈娴摇摇头,她抡起铁锹在墙根下选了一个看的顺眼的位置:“挖吧。” “这得挖到什么时候去啊……”甘宁脸都黑了,然而主公身先士卒,他也不能站在一边干看着,只得陪沈娴一起挖。 挖了一下午,不大的院子被啃成了地球表面,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甘宁坐在回廊下面喘气,看沈娴完全不知疲倦地又换了一个地方继续铲土。 这次好像有门,沈娴挖着挖着,忽然觉得铁锹触到了什么东西,她招手把甘宁叫过来,两人一同将泥土清理干净,然后从坑里捧出了一个……小酒坛子。 沈娴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酒坛子:大哥你大费周折还弄什么神秘的藏头藏尾,搞得那么严重,就是为了让我来给你挖出个酒坛子吗?! 这时甘宁忽然转头:“谁!” 房檐上有黑影一闪而过,甘宁把铁锹一扔,吩咐手下保护好沈娴,自己带了几个人追了出去。 沈娴抱着满是泥土的酒坛子看了好半天,然后她一把拍开泥封伸手进去。在坛里捞了几把后,沈娴的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十分熟悉的触感。 沈娴撕下裙摆把酒坛子重新封口,她盯着甘宁远去的方向心中不安。那些黑影要么是跟着他们一路追过来的,要么就是提前在绵竹埋伏好了,就等着沈娴把东西挖出来的那一刻再动手抢,只是没想到沈娴挖出来的不是玉玺而是酒坛,那些人便觉得任务失败,所以撤退了。 虽然现在那帮人没一个反应过来,可谁知道过后会不会有人想明白玉玺可能被藏在了坛子里呢?毕竟孙策费了这么大劲儿,总不会是真的只让沈娴挖坛酒。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半分消息都不能透露出去!绝对不能让那些人活着离开益州! 第53章 【052】师父驾到 沈娴想了想,让其他人都去帮甘宁追击黑衣人们,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しwxs 有水贼反对:“大人,老大让我们保护您,您一个人待在这里不安全啊。” “没关系。”沈娴淡淡道:“把我放在马上的琴搬过来就行了,兴霸那边更需要帮助。” “可是大人——”水贼有些为难,他还想说点什么话劝沈娴放弃作死,却见沈娴不动声色地瞄了他一眼。水贼一愣,便听沈娴继续说道:“我的要求是一个不留,去吧,别磨蹭了。” 水贼只得点点头,招呼手下们离开了。 沈娴一个人坐在被挖的坑坑洼洼的院子里面,她把琴放在腿上,一只手拎着酒坛,一只手按弦,漫不经心地拨来拨去,弹出几声不成曲的调子。天色渐暗,夕阳从云层里沉入山下,最后一抹余晖也被黑暗吞噬殆尽,家家户户点起了烛火,全城笼罩在一片星星点点交织的光芒中。 沈娴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说:“再不现身我就走了,没空跟你们耗那么久,我还没吃饭呢。” 话音未落,一点寒芒从夜空中乍现,直奔沈娴的门面而来。沈娴原本松松搭在琴弦上的手骤然滑下,拨出一连串高昂尖细的声音,刺得人耳膜发疼。 内劲逸散,气场铺开,不动声色地笼罩了整座小院。凌空飞来的暗器在江逐月天的干扰下顿时失了准头,哐当一声落在沈娴身前五步远的地方。 先出的暗器就好像是一个行动的讯号,很快从房梁上窜出了五六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他们有的手持长刀有的手持利剑,挥舞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纷纷朝着沈娴身上招呼过去。但在落入小院中的那一刻,原本行动迅速的蒙面人们顿时觉得自己仿佛踏入了粘稠的泥淖之中,好像有无数看不见的线从土中钻出将他们的腿脚捆绑后拽,阻挠他们前进的步伐。 沈娴远远地看着他们外露的眼眸中浮现出对未知事物的惊恐神色,她微微一笑,将酒坛抱入怀中,一手按弦一手弹琴,宫、商、角、徵、羽五音依次从指尖滑落而出,嘈嘈切切结成诡异的曲调,有无数看不见的气劲随着曲子的演奏而凝聚成薄薄的利刃旋转飞舞,呼啸着划过黑衣人们的身体,在空中带出丝丝细碎的血迹。 惊慌失措的蒙面人们胡乱挥舞着武器抵抗,然而内劲化形若虚若实,寻常人用武器又怎么能挡得住呢? 五音奏完后,江逐月天的气场消失,被打的半血的蒙面人们恢复行动,这次他们不敢再一股脑朝着沈娴冲过来了,而是分成了两组,一组正面强攻,另一组从沈娴身侧绕过去企图偷袭。沈娴看了看技能栏,觉得总用懵逼圈虐菜一点意思都没有,于是她按下了另一个技能。 清绝影歌的曲调被奏响,婉转清越的声音如溪水般流泻而出,沈娴这才发现清绝影歌的曲子竟然比江逐月天的曲子好听了一百倍! #原来不是我弹琴难听的问题而是曲子本身就是噩梦吗?太好了琴魔这锅我才不背呢!# 随着琴音的流转,沈娴发现自己身前不远处慢慢凝出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影,那人影一招手,藏在琴中的长剑自动飞出落入它的掌心中,然后人影便虚虚操控着长剑与蒙面人们缠斗上了。 当然这是沈娴的视角,在蒙面人们的视角里,事情是这样的:沈娴的琴中自动飞出了一把剑,然后剑还追着他们砍来砍去死不放弃。 闹鬼了有木有! 沈娴缩在后面饶有兴趣地看着黑衣人们被她的剑影追得满院乱窜,还时不时倒霉地崴脚栽进坑里面。这时那两个偷袭沈娴的人忽然从侧面冲出来,见剑影离得有些远来不及撤回,沈娴干脆又弹了一曲回梦逐光,当最后一声曲调划出时,一刀一剑刚好交叉劈到眼前,她抬起头微微一笑,指尖离开琴弦,气场震出,偷袭的两人同时被击飞出去。 喧哗的人声响起,大家举着火把冲入院子里,为首那位身材高大威猛的汉子竟然是典韦,他手持一对板斧,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两个蒙面人边喊边打,将其揍得节节败退。其他蒙面人见援军已到,继续斗下去十分不利,便掉头就跑,临走前还不忘攻击一下沈娴怀里的酒坛子。 “拦住他们!”甘宁高声喊道。 沈娴抱着琴左躲右闪避开袭击而来的各种暗器,躲着躲着她忽然觉得身子一僵,一股毫无征兆的悸动从胸腔中传来,就像是有人握着鼓锤在她心上重重地敲击一般。沈娴顿时觉得喘不过气来,她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摔了过去。 赵云刚好赶到,他一把接住摔倒的沈娴,同时挥枪挑翻了偷袭她的蒙面人之一。 酒坛、琴和人影握着的剑全都掉在了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浓郁的酒香顿时溢满了小院。唯一被打碎的酒坛残骸中除了碎瓷片和流干的酒外,空无一物。 “主公——”看见沈娴晕倒的一幕,甘宁吓得心跳骤停。挥刀劈翻一个蒙面人,甘宁冲到了沈娴的身边:“她怎么了?” 赵云摇摇头:“不知道。” 沈娴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她眉头紧皱,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着,如同一尾缺水的鱼。赵云探了一把沈娴的脉搏,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刘大人这好像是……走火入魔啊?” “她练的什么邪功?”想起沈娴那天怒人怨的琴声,甘宁简直无语,他一把扛起沈娴朝绵竹的医馆跑去:“子龙兄这里拜托你了!我先带她去看病!” “放心。”赵云点点头,指挥着其他人将蒙面人们团团围住,最后他亲自下场,银枪过处如惊鸿游龙般迅捷凌厉,刷刷几下就与典韦一同把六个蒙面人按趴了。 “刘大人没事吧?”典韦挠挠头问道。因为之前碰见甘宁时,甘宁说那些蒙面人很重要,哪怕杀死也不能放跑一个,所以在打架的时候即使听到了沈娴忽然晕倒的消息,典韦也没有撤出战局,而是继续专心致志地干架。 “说不好……”想到沈娴那混乱的脉搏和气海中横冲直撞的内劲,赵云有些担忧:“她像是走火入魔了。” 典韦挺关心沈娴的:“那我们去看看她呗?” “既然兴霸兄说这些人很重要,那就先把他们看管起来,然后再去看刘大人,”赵云回头去看那六个被手下牢牢制住的蒙面人们:“典兄弟觉得这样如何?” 典韦憨憨一笑:“那就听子龙你的吧。” 这是沈娴第二次来到这处玄妙的意识空间中,她跪坐在地上低着头,在她面前,那团跳来跳去的系统之神正在发脾气:【你是不是傻?你真的不知道清影绝歌的影子状态下只能用剑法吗?】 沈娴十分诚恳地说道:【不知道,我只玩过万花没玩过长歌。我刚才怎么了?】 【走火入魔!】系统之神没好气儿地说道:【影子是用你自身全部的内力凝聚化形而成的,在影子状态下你只能用琴声操控它使用剑法攻击,没有多余的内力去使用别的技能,结果你可好,弹了一曲回梦逐光,还是个大招,没了内力就只能压榨血条了。】 沈娴大惊失色:【那我现在是怎么了?】 不会是死了吧?战场上没死结果自己逗比死了这算怎么回事! 【没死。】系统之神凉凉地说道:【昏了而已,休息几天就好了,内力完全回复之前不能动武,下次记得别这么蠢了。】 【是我的错吗?】沈娴十分不服:【你连个技能说明都不给!】 【技能栏上有,你自己不好好练武功怨我咯?系统又不是万能的。】系统之神一脚把沈娴踢走了:【快走,再见!】 沈娴醒了,她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胸口那股惊悸的感觉还未完全散去,沈娴喘了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了急促的呼吸。 “你这是……”甘宁端着药碗站在床边,神色复杂地看着沈娴:“诈尸了?” “你才诈尸了。”沈娴没好气儿地说道:“怎么样?蒙面人都抓住了没?” “抓住了。”甘宁把沈娴推回床上:“躺下,没好之前别起来,这是大夫交代的。” “我已经没事了。”沈娴拍拍胸脯,认真地说道:“我自己就是大夫,身体好不好还不知道?” 甘宁用劝慰的眼神看着沈娴:“主公,我觉得你还是躺着比较好,如果非要起来——” “谁非要起来?”甘宁的话被打断了,一人推门而入。来者是个穿着普通个子矮小须发花白的老人,他手里拎着副银针,蹬蹬蹬走到沈娴的床前双手叉腰站定,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沈娴一番后说道:“啧,徒弟你行啊,几年不见长本事了?练功走火入魔?” 沈娴目瞪口呆地盯着老人:“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没大没小的,叫师父!”老人抬手飞针,刷刷刷定住了沈娴的周身大穴:“给你的琴谱一定没好好练过,这水平跟你十岁那年我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叮嘱你的话全都当耳旁风了吧?” 沈娴被华佗扎得动都不敢动,生怕神医一个不爽手滑扎错了地方,倒霉的可是自己:“没有啊师父!我有好好练的!” “胡说八道,还狡辩。”华佗嗤笑道:“这小子都跟我说了,你那江逐月天弹得难听的要死。” 沈娴怒视甘宁,甘宁抬头望天。 “正好这次碰上你了,我就跟你回去,好好指导指导你的武艺,省的出去还给我丢人。”华佗斜了沈娴一眼:“天天就知道胡闹,该干的正事一件不干!琴谱不练也就算了,医术呢?点穴截脉呢?百花拂穴手呢?你都好好练了没?” 沈娴双手抱头:“练了练了!” 师父你一个神医为什么还会武艺啊这不科学! 华佗的气场太强了,沈娴完全不敢反驳,只得顺着他老人家的话附和。装了半天的刺猬后,华佗终于给沈娴把针拔了下来,沈娴如蒙大赦,决定以后要对这个便宜师父敬而远之——这是一种低等生物看见高等生物时的本能反应。 华佗给沈娴把了把脉后说道:“没什么大问题了,把药喝了,三天后给你换副药,再喝上七天就差不多了。” “那个,师父啊,”沈娴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有事儿明天得回成都去,您看我能赶路吗?” “坐马车吧!”华佗无奈地戳了戳沈娴的脑袋:“老夫这辈子收了你这么个徒弟,真是孽债!” “师父您别气,我孝敬您,真的!” 沈娴费劲巴拉地把发脾气的老头哄走了。 没想到神医华佗竟然是这个画风,沈娴不由得有些犯愁。按照人设和华佗的话来看,沈娴从十岁那年华佗离开后好像就没再好好地练过武艺了,以至于江逐月天弹得如此难听……学武之人切忌不听师父的话自己瞎搞,然后搞砸还被师父知道了。以前华佗不在的时候沈娴随便折腾,可现在华佗降临了,沈娴简直可以预见自己即将被训练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惨样。 算了,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吧!而且往好处想,师父是神医哎!可以求他帮忙给其他人也调理一下身体嘛,尤其是那个不听话的郭奉孝!相信在华佗面前郭嘉一定是无法作妖的。 沈娴乐观地安慰自己。 沈娴刚刚松了一口气,甘宁就把药碗端到了她面前:“主公,喝了吧?” 闻到难闻的中药味,沈娴条件反射地想挥手说“拿开”,然后她就听到华佗在外间咳嗽了一声。 沈娴一把从甘宁手里夺过碗:“兴霸你愣什么神儿呢还不赶紧把药给我!” 甘宁:“……”还是那句话,主公你开心就好了。 沈娴捏着鼻子一口气儿把药全都灌了下去,然后她总算是理解为什么郭嘉每次都逃避喝药了,因为真的太苦了啊啊啊,简直让人分分钟怀疑人生。 把碗拿走后甘宁给沈娴把被子蒙上了,看着沈娴奋力把头挣扎出来,他一脸犹豫道:“主公,当时你昏过去后,酒坛子碎了,里面——” 沈娴一窜一米高,她跪在床上抬手捂住了甘宁的嘴:“嘘——” 华佗还在外面,这可是个武林高手,谁知道他能不能听到?玉玺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样秘密才不容易泄露。 沈娴跟他比了个口型:“放心,那东西在,但我提前拿走了。” 甘宁点点头,他终于松了口气。 甘宁走后,沈娴把手探入袖中的暗袋里面,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沾满酒味的传国玉玺。 即使后来沈娴没有走火入魔昏迷,她也会找机会把自己怀里的酒坛子打碎向蒙面人们证明那里面是什么都没有的。因为虽然沈娴抓住了全部的蒙面人,但她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传递消息的,万一蒙面人们就算被抓了也能把消息传递出去呢?空酒坛是个小小的障眼法,可能骗不了袁术多长时间,但能拖一会是一会,只要袁术没有明确的证据,怀疑就只能是怀疑。 确认玉玺安全后,沈娴得赶紧回到成都去,她要想个办法,把孙策和周瑜安全地捞出来。 第二天天没亮,沈娴就爬起来钻上马车准备回成都去了。甘宁站在车门口问她:“你真的没事?要不再歇一天?临走的时候不是给贾先生捎信了吗?” “没事,赶紧走吧,我毕竟是没跟他们商量就跑出来的。”沈娴恹恹地靠在马车壁上没精打采道:“对了,昨天忘记问了,子龙和老典怎么来了?” 甘宁说道:“我去追蒙面人,半路碰上他们了。” “是蔡小姐让我们来接应的。”听到沈娴叫自己,骑在马上的典韦回头高声问道:“主公,你真的没事?” “她没事!”华佗背着手走过来:“徒弟,你要是难受,为师再给你扎两针?” “师父我好了!真的不劳烦您老人家了!” 沈娴窝在马车里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整天。虽说她宣称自己已经没什么大事了,但内力清空的后遗症还是十分明显的,现在的沈娴很是嗜睡,经常会头晕目眩眼前发黑,脚步都是虚浮的,用甘宁跟兄弟们咬耳朵的话说就是“主公现在就跟肾虚了一样”。 临到成都前沈娴醒了过来,她把甘宁叫到马车边,透过那张小小的窗口瞄他,就跟探监似的:“兴霸,我昏过去这事,你们别再告诉别人了。” “这不行。”甘宁皱眉:“你这状态一看就不对劲儿,我想瞒也瞒不住。”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让他们操什么心?”沈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如想想怎么把我大哥和二哥从袁公路那里捞出来……我想了一晚上头都疼了。” 甘宁瞅瞅左右,见无人注意这边,便压低声音说道:“那几个人我昨晚上审了审,全都硬气得很,基本没说什么有用的东西,只知道他们是袁公路的手下。” 说到这里甘宁顿了顿,他伸手在脖颈前横着比了个姿势:“专门干这个的。” 暗杀?沈娴皱起眉头,像袁家这种世家大族养几个专门干脏活的杀手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沈娴沉吟片刻道:“袁公路派这些人潜入益州,而不是光明正大地向我发文书,想来还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或者怀疑那东西是否真的在我手里。既然他派来的是这种人,那我们也不用顾虑什么了,你能审就审,审不出来就做掉吧,总之别留下活口和证据就好。” 甘宁点点头:“我知道。” 沈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说的是……别留证据。” 这件事情上绝对不能心软,且不说处理不好会引来杀身之祸,波及到全益州,就说袁术都已经派人来暗杀了,那沈娴又何必留什么情面? 甘宁愣了愣,随即明白了沈娴的意思,他撇撇嘴:“……知道了。” 大家回到成都后,从荀攸到贾诩,所有人一个不落地站在州牧府门口准备迎接沈娴下车。对于这么大的阵仗沈娴表示自己有点方,于是她缩在车里面装死,想让甘宁直接把车开进府里。无奈甘宁虽然能顶得住一帮谋士们谴责的目光,却顶不住华佗的一瞥,于是他只能从小窗户里给沈娴投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便挨着赵云站去一边不说话了。 蔡琰挽着袖上前一步,面带微笑恭恭敬敬地说道:“请主公下车。” 沈娴缩了缩脖子,她觉得现在的蔡琰有点可怕。 见车里没动静,蔡琰又一直坚定地戳在车门口,华佗便从马上跳下来背着手走到蔡琰身边敲了敲车门:“怎么着徒弟?这漂亮女娃娃请不动你,还得为师亲自出马?” “来了来了!”沈娴掀开车帘窜出来,结果跑得太急了腿一软差点儿面朝下栽到地上,还是蔡琰上前扶了她一把:“谢谢昭姬姐啊。” “你去干什么了!”蔡琰看见沈娴苍白的脸色,她秀气的长眉微微蹙起,猛地出手扣住了沈娴的脉搏。 沈娴微微用力把手抽了回来:“我没事,都进去再说吧,有件事情想告诉你们。” 蔡琰看着沈娴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女娃娃,你也会医术?”华佗凑到蔡琰身边问道:“看你探脉的手法很娴熟嘛。” 蔡琰想起刚才这老人称呼沈娴为师父……她眨眨眼睛,双手抱拳对华佗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见过元化前辈……晚辈不才,曾经跟随仲景先生学过几天医术,略懂皮毛。” “你就是张老头总挂在嘴边的徒弟?”华佗拍手大笑:“果然聪明!怪不得他一直记挂着。” “多谢前辈夸奖。”蔡琰微笑道:“前辈,可否请您告知晚辈小娴的病情如何?她临走之前还是好好的呢。” “没什么大事。”华佗漫不经心地挥挥手:“就是不勤练功夫,结果走火入魔了而已,给她开了几帖药,吃完就行了。” “那就好。”虽然知道这当中肯定还有内情,但听到沈娴无恙,蔡琰总算是松了口气:“走火入魔也不是小事呀,幸亏有前辈在。” “放心!”华佗呵呵一笑:“这次来我不督促她把武功学成了,我就不走了!” 蔡琰掩唇轻笑:“那敢情好,前辈在这里,我还能向您讨教讨教医术呢。” “别客气,尽管来。”华佗豪气冲天地拍拍胸脯:“我看你比我那灾星徒弟要乖多了!真是的,别人家徒弟就是好。” “前辈您过奖啦。”蔡琰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小娴有事要说,还得忙上一会儿呢,我是先送您去客房,还是找人带您在城里四处逛逛?” “带我去城里人最多的地方吧。”华佗搓搓手掌:“我支个摊子,给人看看病。” 这边蔡琰在套华佗的话,那边荀攸则指使张绣拦住了甘宁的去路,荀攸笑得十分灿烂:“兴霸兄!咱们聊聊呗?” 甘宁被画风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的荀攸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赶忙摆手:“公达先生!您别找我啊!我也是受害者!你们去问主公吧!” “你们回绵竹去找什么东西?”荀彧忍不住问道:“主公只跟文和说了一声就走了,回来还折腾成这样。” “这我真不能说。”甘宁无奈道:“事关重大,让她自己告诉你们吧。不是说进门谈吗?” “先透个底呗?要不我说,你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了。”郭嘉笑眯眯地说道:“孙伯符藏了件东西让主公去挖……跟袁公路有关?” 甘宁点点头。 荀攸的目光从一个一个被押进州牧府的囚犯们身上掠过,他皱起眉头:“抓回来的那些……是袁家的死士?他们袭击你们?” 甘宁继续点头。 这时贾诩忽然毫无征兆地低声说道:“传国玉玺?” 甘宁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第54章 【053】使团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甘宁压低声音吼道,在贾诩开口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都仿佛沉到深渊中去了。乐文小说 甘宁这句话一出口,就相当于是变相承认贾诩的猜测是正确的了。四人对视一眼,郭嘉摊开手一脸无辜:“你自己说出来的啊……孙伯符留给主公的东西跟袁公路有关,为此甚至不惜派遣手下死士潜入益州暗杀偷袭,再联想一下最近袁公路疯狂地寻找传国玉玺,那不就是了么?” 甘宁哑口无言,这么扯淡的理由都能被这帮人联想出来,还是不是人了。 事已至此甘宁干脆破罐子破摔:“随便吧,反正主公迟早也得说,你们先猜出来……” 顶多证明你们四个人的智商远远高于沈娴,然而这不是废话么。 “主公接下来要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郭嘉点点头,他看向其他人:“要不然咱们先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否则主公多没成就感啊!” 郭嘉的提议没有一个人附和,荀彧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什么,荀攸是一贯的冷漠脸,只有贾诩高深莫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郭嘉追在贾诩后面小跑起来:“哎,我说真的啊,你们别那么严肃……” 沈娴先到了书房,她招呼手下人清场,所有士兵们全部后退十丈将书房团团围住,没有指示任何人不得入内,若有妄图闯进来的,直接就地格杀。 吩咐完后,沈娴独自跨入了书房中。 沈娴取出一块凝神香放入炉中燃起,袅袅而生的轻烟伴随着一股细微的甜味缓缓飘荡开来,让她思绪纷杂的大脑顿时安静了不少。随手从墙上扯过一块软缎,沈娴边走边探手入袖中的暗袋,将还沾染着轻微酒味的传国玉玺取了出来,扔进水盆中泡着,等到觉得最后一丝酒气也消散后,沈娴一手把玉玺从盆里捞出来,另一只手握着软缎开始轻轻地擦拭它。 这就是荀攸等人走进书房来到里间时看到的场景。 虽说已经猜到沈娴从孙策那里刨来的东西就是传国玉玺,可百闻不如一见,除了早就摸过玉玺过过干瘾的甘宁外,剩下四个人——包括一向万事不关心只打盹的贾诩——大家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跟随沈娴握着玉玺的手转来转去。 余光瞥了一眼沈娴就知道这几人大概已经提前猜出自己要说的是什么了,因为他们看见玉玺的表情不对头,不是震惊而是敬畏,再看看跟他们一起进来的甘宁垂着头蔫搭搭的样子……被套话了呗。 “甘兴霸,你又把持不住了。”沈娴淡淡地说道,她把玉玺举高了一点,挪到阳光下去研究它精妙的纹理:“这玩意儿究竟有多大的魔力,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可我怎么看就只是块玉罢了。” 没人回答沈娴的话,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之间屋中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甘宁才不甘心地低声说道:“什么叫又!他们几个一起上,我扛得住么。” 甘宁一边嘟哝一边去瞥站在桌案四周将沈娴有意无意包围起来的四个人。 “也对。”沈娴点点头:“都坐吧……你们都看到了,这就是我要说的事情。” 沈娴把擦拭干净的玉玺放在桌面上,缓缓推到众人的面前:“兄长留下来给我的,袁公路正在找它……我们该怎么办?” 没暴露前一直掖着藏着生怕别人知道,现在暴露了沈娴却淡定不少,反正玉玺她是不可能送出去的,毕竟这是孙策的东西,即使决定上缴,也要由孙策亲自开口说交给谁,在此之前谁也别想打玉玺的主意。 其他人都在沉思,郭嘉忽然抽了抽鼻子:“哪里来的酒香……还是陈酿!” 沈娴愣了愣,她没想到郭嘉的狗鼻子灵到这种程度,明明玉玺已经在水盆里洗过一遍了,他却还是能嗅出来:“之前大哥把玉玺藏在酒坛子里了。” 想象一下玉玺泡入酒坛中的画面……荀攸眼前一黑,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你们把传国玉玺泡在酒里面了?” “呃……是你不是你们。”沈娴有点尴尬地纠正道,她眼珠四处乱转避开荀攸的视线:“这是大哥藏起来的,我哪里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荀攸已经郁闷得不想说话了。 郭嘉的关注点跟别人显然不同:“那酒还能喝吗?” “打架的时候摔碎了。”沈娴摊开手:“就算是好的也不能喝了吧?被我搅和过了。” 郭嘉露出遗憾的表情:“……可惜了一坛美酒。” 眼瞅着荀攸都要头顶冒烟了,荀彧赶忙低声说了一句:“奉孝!” 郭嘉摸摸鼻子闭上嘴,给沈娴递了个可怜兮兮的眼神。 “原来文台将军先入洛阳皇宫得到传国玉玺的传言是真的。”荀彧感慨道:“之前还以为是有人造谣。” “确实是造谣。”沈娴撇撇嘴:“这玉玺不是文台将军从皇宫里拿出来的,是我和大哥从水井里面捞起来的。” 于是沈娴给大家讲了一下他们捡到玉玺的全过程。听完故事后,大家神色复杂地看着沈娴,荀彧犹豫了片刻,问道:“主公你……就直接把玉玺给了文台将军?” “我要它做什么?”沈娴耸耸肩膀:“这东西放在哪里都是个大|麻烦,你看我这不就被袁公路给盯上了?” 停顿片刻,沈娴拍拍手:“好了,废话不多说,我的意思是让大家参谋一下,这东西到底该怎么处理,以及我得想个法子在袁公路动手前把大哥和二哥从扬州接出来,那里不安全了。” 孙策信中的前一段乱七八糟的话是用来提醒沈娴看好传国玉玺的,后面半截则是平淡地述说了他和周瑜回到舒县后所做的事情。比如将孙坚安葬、安抚母亲照顾弟弟妹妹,比如将手下兵马上交给了袁术,包括那几位曾经随孙坚征战四方的老将,比如……袁术把孙策和周瑜全家都接到了寿春,美其名曰方便照顾,实际上是想逼二人为他服务(或是胁迫他们交出玉玺,所以他们目前正在袁术麾下领了个闲职无聊度日。 “玉玺好说。”贾诩淡淡道:“藏都藏了,继续藏着就是了,只要别声张就好。” 荀彧似乎有些不赞同贾诩的观点,但荀攸在暗地里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角,他也只能皱起眉头,并未多说什么。其实荀彧也知道贾诩说得对,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交出去,那就瞒到底吧,不管有什么样的证据都要装作从没见过玉玺的样子,即使将来袁术可能上表指责沈娴包藏祸心,也要咬死了就是不承认。 况且交上去……是交还给陛下呢,还是交给了吕布? 这毕竟不是枚普通的印鉴,而是可以执掌江山的玉玺,有着绝非一般的含义。原本吕布在长安城控制着陛下就够嚣张的了,再把玉玺送上去……他还不得上了天?说不准又是第二个董卓。 “没意见是吧?那就一致通过,藏起来好了。”沈娴从柜子上翻出一个小木盒,把玉玺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救人的问题。” “我觉得这事不用我们插手,”传国玉玺被收起来后荀攸就恢复了正常,此时他相当爽快地说道:“从伯符送给你的那封信来看,他只是提醒你收好传国玉玺,剩下的一切自有公瑾定夺,我们贸然出手很可能会搅乱他的布置。” “袁公路手下的死士是在绵竹埋伏的,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在大哥把信寄出后便将其截获得知了地点,二是他们追随飞鹰的踪迹一路来到成都,然后再跟着我们去的绵竹。这两种可能不管是哪种都说明袁公路已经盯上大哥了,我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怎么布置。”沈娴一脸不赞同:“袁公路此人小肚鸡肠,一旦认定大哥偷藏了玉玺,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更何况大哥和二哥全家都在袁公路手中,家人被胁迫,总归是心有顾虑。” “但是我们不能出兵。”荀攸说道:“一旦出兵主公你就坐实了手握玉玺这件事。” 而且现在的益州正处于修生养息的阶段,不能动干戈。 “我知道。”沈娴狡黠地一笑:“又不见得非要打仗才能把人捞出来,袁公路会派死士潜入我益州,我就不能派人去扬州?” “这事儿可以找文若帮忙。”郭嘉托着下巴懒懒地靠在桌案上瞅着荀彧笑:“荀家的死士不比袁家的差。” 荀彧双手抱拳:“主公若有需要——” “不必,就不劳烦文若了。”沈娴笑吟吟地打断了荀彧的话:“救哥哥这种事情,自然应该让妹妹亲自出马。” “我去。” 就知道沈娴又要胡闹,荀攸立马严肃地异议:“主公,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怎么能只身犯险呢?” 荀彧也反对,但他的语气很温柔:“我还是从家里调人去吧,益州还有好多公务需要主公你亲自处理呢。” “可我去才是最安全的呀!”沈娴有理有据:“袁公路没见过我的女装,他认不出我是谁的。” “那也不行。”荀攸的脸黑了下来:“说到底主公你就是想出去玩吧?” 沈娴伸出一只手指点在唇上:“公达,看破不说破呀。” 这时一直没怎么吭声的郭嘉忽然说道:“我倒觉得主公所说可行。” 沈娴顿时星星眼,荀攸怒视郭嘉,郭嘉假装没看见:“我们可以在暗中差人潜入的同时光明正大地往里送人,比如打着恭贺袁公路接任扬州牧的旗号派使团去见他,明面上见了面后以刘景升的问题为借口谈谈结盟的事情,暗地里在使团中夹带一些人进去,到了目的地后任由其四处活动,想办法打探到伯符他们的处境,再伺机把人救出来。反正使团人多,回来的时候再多几个人也不起眼。” 两拨人,一拨在明一拨在暗,有了明面上使团的牵制,暗中潜入的人才能更好地完成目标。 “还是太危险了。”荀攸依然不松口:“主公你是益州牧,袁公路是自封的扬州牧,你何必去拜见他?况且袁公路随时都有可能跟我们翻脸,到时候在人家的地盘上,想跑也跑不掉,岂不是要受制于人?” “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呀!这就危险了,难道将来打仗我也要缩在这里等着你们去打吗?”沈娴烦躁地揪头发:“反正你让我在益州坐着等消息我是办不到的。” “又没说让主公以益州牧的身份跑去扬州,公达你是不是傻。”郭嘉漫不经心道:“所谓白龙鱼服,让主公伪装一下嘛,比如说……” 郭嘉一边说,一边露出揶揄的笑容:“伪装成使者的小丫鬟啊,护卫啊,之类的。” 荀攸瞪大眼睛:“你让主公装丫鬟?” 沈娴拍手笑道:“哎这个可以有!公达你别生气,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不介意的。” “那既然这样,主公,你打算派谁出使扬州呢?”荀彧倒没有荀攸那么大反应,他认真地询问道:“使团的人数最多不能超过五十人,多了会引起袁公路的警觉,少了又不足以彰显威严,而且为了保证安全,这五十人我建议从维佑和兴霸的那里挑选好手,比如新投的典洪飞就很不错,此人勇猛威武却心思单纯,可以着重培养一下。” 沈娴崇拜地看着荀彧,心觉王佐之才就是不一样,自己只是提了一句可以出使,荀彧就已经在帮忙规划使团的具体规模了。 至于使者的人选嘛…… 因为使者还肩负着与袁术谈判(忽悠的重任,所以只能谋士们上阵。荀彧肯定率先排除,有他在后方镇场子沈娴才能安心地出去浪,剩下四个人,蔡琰、荀攸、贾诩和郭嘉都可以考虑一下,但蔡琰单独作为使者出使说不定会受人欺负,沈娴舍不得;荀攸看啥都是一脸嫌弃,跟他一起去定然会被管得死死的,沈娴觉得憋得慌;贾诩倒是不多管闲事,但他连话都不怎么说,好似一颗闷葫芦;于是只剩下了郭嘉。 然而郭嘉浪起来简直分分钟要上天,沈娴怕自己根本管不住他,万一在扬州境内出点幺蛾子怎么办? 就在沈娴犹豫的时候,郭嘉兴致勃勃地举起了手毛遂自荐:“主公,在下自荐出使扬州,保证完成使命。” 荀攸死活不同意让郭嘉去,郭嘉非要去,眼瞅着俩人就要吵起来,荀彧叹口气提了条折中的办法道:“我提议奉孝为使者,子龙领护卫,主公伪装跟随其中,怎么样?” 赵云为人沉稳淡定,遇事冷静,关键时刻压得住场子,有他看着点也不至于让郭嘉和沈娴淘得没边了惹出什么大祸来。 虽然荀攸对这个结果还是不满意——他压根就不想让沈娴到处乱跑——但荀彧都出来和稀泥了,总得给点面子,于是双方各退一步,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沈娴以益州牧的身份给袁术写了封书信送过去,信上说自己即将派使团携带礼物前往扬州恭贺他出任扬州牧,同时还想谈谈结盟的事情。 袁术正怀疑玉玺的下落就在孙策或是沈娴手上,但他派去益州的死士们杳无音信,不知道是被抓了还是被杀了,而且益州是天师道的地盘,不能说铁板一块,但也是防守严密,袁术想打探更多的消息却发愁找不到门路。就在此时沈娴竟然提出要派人去扬州拜访他,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给递枕头,于是袁术于是大笔一挥,二话不说便同意了沈娴的拜访。 等蔡琰知道沈娴要混入使团中跑去扬州救孙策和周瑜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了。 “我就走了一下午而已,你们就弄出这么个幺蛾子来?”蔡琰哭笑不得地说道:“文若竟然没拦着?” “就是小叔叔同意派使团的!”荀攸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时候往外跑……” “你不让小娴去救伯符和公瑾,按她那性子恐怕自己偷着也得跑。”蔡琰笑了笑:“行了,你也别生气了,有子龙跟着呢,奉孝要是敢胡闹,就跟子龙说让他直接打晕了把人扛回来。” “袁公路明显不怀好意。”荀攸烦躁地说道:“他能同意使团去扬州,无非就是想从使团那里撬出点消息来,万一他把人扣下了呢?该救的没救出来,反倒搭进去一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蔡琰轻轻笑道:“况且就子龙和小娴的功夫而言,他们想要从扬州悄无声息地消失,可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沈娴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即将旅游的兴奋感觉,直到她在花园里面见到了正支着摊子给丫鬟仆人们把脉的华佗。 沈娴条件反射转身就跑,华佗弯腰抄起一块板砖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在一干人崇拜的目光注视下,他抬手把板砖朝着沈娴抛了过去:“徒弟,你往哪儿去!” “师父,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老人家!真是好巧啊哈哈哈!”沈娴抱着头又跑回来,板砖落在她头顶上方五寸地方的时候忽然被一股看不见的气劲猛地震开老远,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华佗眯了眯眼睛:“啧,招式不行,内力倒是不错。” “师父过奖。”丫鬟和仆人们都告退散开了,沈娴笑着凑到华佗身边:“您老人家住的可还习惯?有什么需要的就派人去找倩姐说,我在倩姐那里打招呼了,她该备的都给您备上了!” “乖得很。”华佗笑眯眯地来回呼噜沈娴的脑袋:“听说你要去扬州?” 沈娴僵了僵:“呃,师父我是去办公的!” “给你开两副药,带着路上吃。”华佗扯过一张新纸,刷刷刷开始写药方:“必须吃完,别想着糊弄我,否则你就别去了。” 沈娴对天发誓:“吃!肯定吃!逃避吃药这么没品的事情我才不会做呢!” 华佗捋了捋自己长长的白胡子:“哼,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就好!还有,你最好半个月内别动武,否则对经脉有害。” 沈娴为难地说道:“我……尽量。” “嗯?” “一定!” 为了掩人耳目,临走那天沈娴先是带着一干人在码头装模作样地送别郭嘉和赵云,等他二人登船启航后,沈娴再骑马绕到他们下一处停泊的码头混入船队中。 船队离开了,沈娴也带着护卫准备骑马走,这时荀攸淡淡说道:“主公,到现在我还是不同意你这么做的,但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我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你万事当心就好。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内请放心,我会处理好该做的事情。” 沈娴勒住马回头笑了笑:“麻烦你了公达,我非去不可,不仅仅因为他们是我的结拜兄弟,更是因为他们已经把一切都托付给我了,我又怎么能看着他们身陷囹圄而袖手旁观?如果今天被困在扬州的人是你、是文若、是文和、是你们任何一个人……我一样会去。” 荀攸微微睁大了眼睛。 沈娴继续说道:“请放心,我会把他们都安全带回来的,所以……” “昭姬,公达,文若,文和,兴霸,维佑,身家性命托付给你们了,照顾好家哦。” “放心去吧。”蔡琰掩唇微笑:“某人还等你回来帮他提亲呢。” 想起了曾经不堪回首的过往,荀攸瞬间炸毛:“我、自、己、去!” “唉。”荀彧叹口气:“公达,还是我帮你吧……” 甘宁和张绣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两人兴致勃勃地提议:“大家一起去吧,多热闹。” 贾诩难得跟着一起凑趣:“我也可以哦。” “不需要。”荀攸咬牙说道:“谢谢,我一会儿就去!” “那祝你成功!”沈娴大笑着扬鞭策马离去:“代我向老师问好!” 沈娴在下一个码头成功潜入了船上。船舱里静悄悄的,沈娴很是奇怪,一边心想着该不会是还没出益州就让人给端了吧,一边快步走进船舱。 然后沈娴看见郭嘉半死不活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而赵云正坐在床边手里举着块湿手帕笨手笨脚地往郭嘉额头上放。 沈娴:“……” 糟糕啊忘记郭嘉这货晕船晕的死去活来了! 沈娴哭笑不得地走过去:“子龙,我来吧……奉孝我忘记你晕船了你自己也忘记了吗?” “主公。”赵云对沈娴点点头,他站起来让开位置:“郭先生他……” 沈娴探手握住郭嘉的手腕:“没事,晕船了,我给他扎几针看看。” 在绵竹的那天赵云去找沈娴,对她说虽然自己还有些迷茫,但愿意试着继续往下走,说不定就能找到解惑的方法了。对于赵云的投奔沈娴自然欢迎,于是赵云对她的称呼就变成了主公。 “可是我不来就没人陪你来了。”郭嘉缩在被子里面闷闷地说道:“主公你能不能把我扎得感觉不到……我晕的难受。” 沈娴有点心疼,这才刚开船就这样,走到扬州郭嘉得受多少罪啊!从这里到寿春的距离可比南郑到襄阳远多了。 “要不你回去吧?”沈娴给郭嘉扎了一针:“把公达换过来。” “我不。”这时的郭嘉简直倔得像头驴,他扯过被子蒙在头上:“来都来了,不走!” 沈娴皱起眉头跟郭嘉抢被子:“什么毛病……不走就不走扎着针呢别乱动!” “主公你别拽我被子!” “你松手!要憋死了!” “……” 赵云默默地退出了屋子,他觉得自己完全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 第55章 【000】间幕·还不提亲 主公走的第一天,世界都安静了,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不用提心吊胆什么时候忽然被人从床上猛揪起来在耳边大喊:“主公跑啦!” 主公走的第二天,生活是如此的美好,有事就在书房批批公文,跟同僚谈谈天;没事就出门转悠一下,体会西南小镇的风土人情。@樂@文@小@说| 主公走的第三天,嗯怎么觉得公文好像还变多了不少?麻咯叽老子明明把该主公批的公文都批完了!怎么又多出来一堆?这是谁偷懒不干活! 荀彧淡淡地看了一眼堆成小山的公文:“奉孝的,之前主公在的时候都是她随手批了,现在主公走了,就归你了。” 荀攸:“哦。” 主公走的第四天……这日子没法过了!主公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向站如松坐如钟的荀攸破天荒地呈失意体前屈状趴在桌案上,他身边是堆得满满当当的各种文件和军报,眼瞅着今天的空闲时光又要被占了。 想当年在陪着沈娴打长安的时候,公文基本全是荀攸一个人在批改(他以为,当然还有蔡琰从旁协助,就算是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公文也没有现在的一半多,和平时期事情反而变多了不少,真让荀攸十分费解。 “不是事情变多了,是主公一直都分摊了一半的政务。”荀彧给荀攸解惑道。相比于荀攸来讲,其实荀彧更擅长处理政务方面的事情,而荀攸的强项和郭嘉、贾诩一样都在军事上,比如用兵如神,决胜于千里之外神马的……暂时都还没看出来。 但荀攸是这样定位自己的,沈娴依据历史上的人物参考,也是这样坚信的,所以沈娴并没有给荀攸安排太多他不擅长的活计,让荀攸处理的文件也大多是与军事方面有关系的。 沈娴看似偷懒,但她一直都有在乖乖做一个郡守/州牧该做的事情。反正沈娴觉得自己智商是不可能赶上其他谋士们了,至少要把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好,不能干当一个花瓶或者吉祥物蹲在益州啊。 荀攸摇头:“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荀彧温柔一笑:“要是觉得闷了你就出去转转?昭姬最近没什么事情,看她愿意帮你呗?” “我自己的活怎么能让她操心。”荀攸脱口而出:“算了,我还是做完再走吧,积压到明天更多了……” 荀攸就差在头上绑个布条写上“奋斗”二字,然而不管他怎么花式批改,公文还是越积越多,越积越多,多到让荀攸开始怀疑人生,开始怀疑凭什么沈娴能做完,他却做不完。 “公达,你别什么都认真看完了啊。”荀彧忍不住说道:“你分个类,着急的重要的先处理,剩下的扫一眼,没什么大问题就放在那里等着昭姬叩章就行了。” 然而荀攸表示自己是个强迫症,比如喜欢按时间顺序来越读,比如别人写的东西如果他不看完就浑身不舒服甚至连饭都吃不下去……诸如此类,加在一起简直想死。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荀攸批得慢的最主要原因。 “那没办法了。”对于自己这个偶尔会任性的大侄子,荀彧也常常没辙,只能放任自流。但眼看着荀攸面上越来越“淡定”,心中越来越暴躁,荀彧想了想,还是叫住了前来送茶的红袖,让她去把蔡琰找来。 沈娴走了之后蔡琰就变得轻松许多,她每天除了叩叩章,就是教甘倩读书识字,剩下的时间全用在了向华佗请教医术上。 倒不是蔡琰不跟荀攸玩,而是荀攸根本没时间找她。 所以在接到红袖的消息后,蔡琰想了想,还是向华佗告辞,准备去帮荀攸一把。 华佗正一手抱着只兔子,一手握针,在兔子身上比来比去,小兔子丝毫不觉得危险降临了,乖乖窝在华佗怀中一动不动,这时华佗忽然问道:“那小子还没向你爹提亲呢?” “没有。”蔡琰一脸淡然。 “他倒是真能沉得住气。”华佗把针放下,摸着下巴说道:“还是说……” 蔡琰摇摇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应该是太忙,文若把小娴和奉孝的工作全都交给公达了,但公达他……嗯,做事情有点慢。” 华佗皱眉:“年轻人太拖拉可不是好习惯。” “不是拖。”蔡琰想了想,努力解释道:“他是太认真。算了,我去帮帮他吧。” “去吧。”华佗把兔子放进了蔡琰手里面:“小姑娘,注意身体,你天生体质弱,不要太累。” 蔡琰脸色微微一变,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点点头,抱着兔子离开了。 荀攸很是气愤,因为荀彧和贾诩的活都干完了,两人正在外间对坐小酌,只有他一个人还面对着仿佛根本不曾变小的竹筒山,真是生不如死。 如果大家都在干活荀攸可能还不会这么憋屈,然而…… 荀彧和贾诩交谈的声音不高也不低,断断续续地从屏风后传来,即使荀攸再“心无旁骛”,终究还是听到了几耳朵。 “……与奉孝喝上几杯。”这是贾诩说的。 荀彧的声音含着笑意:“主公千叮咛万嘱咐,严防死堵不让奉孝沾酒……原来是文和你在后面捣乱?” “哪里哪里。”贾诩微微一晒:“小酌怡情,大饮伤身,少喝点没什么事儿的。” 荀彧又说了句什么,两人笑了起来,交谈声渐渐低下去。 过了一会儿,开门的吱呀声响起,荀攸正在想这是谁又跑过来打乱我的思路,就听见蔡琰的声音传了过来:“……路上碰到送信的,我一并带来了,有两封挺重要,这封标的是加急件,凉州送来的,还有一封是朝廷的公文。” 贾诩随手拿起一封信,握在指间翻来覆去地转,他漫不经心道:“拆开看看?” “看呗。”荀彧已经动手拆信了:“主公不在,益州大小事情全都咱们几个人商量着办了……” “昭姬?”荀攸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蔡琰顿了顿,脚步声渐渐靠近:“我怎么不能来?” “我不是这意思……”荀攸觉得有时自己对上蔡琰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什么都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来。 荀攸脸上浮现出窘迫的神情,就和那天郭嘉推开醉月楼的大门、然后荀攸一眼看见蔡琰坐在里面时,脸上的表情与现在一模一样。于是蔡琰轻轻一笑,她撩起衣摆在荀攸对面坐下,开口转移了话题:“既然你非要看完所有的公文,那我也只好帮你了。” “我……”荀攸还想说什么,却忽然被荀彧打断了话头:“凉州的信是马寿成送的,感谢主公上表他为凉州牧。” 荀彧话音一落,贾诩便接上了话头:“朝廷的信是封公告,通知大家说马寿成已接任凉州牧,而扬州牧则由刘繇接任。” 两封信的内容合在一处,不亚于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浪,一时之间屋中变得安静下来,过了好久蔡琰才哭笑不得道:“这是……打脸了?” 袁术杀了扬州牧陈温自领其职,没想到朝廷根本不买他的账,这凌空一耳光扇的真是又准又狠,估计袁术得到这个消息得气疯了。然而比袁术还要尴尬的人绝对是益州使团,算算时间等沈娴他们抵达寿春的时候,朝廷前来传旨的人差不多也应该到了。面对这两拨人,袁术说不定会拿益州的人来撒气。 “朝廷最近倒是强硬不少。”荀彧点点头:“本该如此,乱臣贼子之流……文和的方法奏效了。” 贾诩慢慢勾起了唇角:“动作还挺快的。” “看来是陛下再也忍受不了那位了。”荀彧叹口气,目光挪到桌角上放着的一封请柬上。请柬的内容大致是吕布要娶貂蝉,所以广发请柬告知天下人,你们来不来老子不关心,但是礼得送上。 这封请柬送到的时候沈娴刚走没多久,否则按照她的性子,接下来肯定会犹豫到底是去长安看貂蝉还是去扬州救孙策。所幸其他诸侯并没有跟沈娴一样的烦恼,没有一个人有过亲自上门恭贺吕布的想法,哪怕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也没有——其实要不是吕布太猛,大家连礼也不想送。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这个时候敢进入长安,那就不用想着能够出来了。 荀彧沉吟片刻后说道:“那么接下来……再添把火?” 贾诩点点头:“我写封信……对了昭姬姑娘,来给朝廷送文书那人还没走吧?” 听到贾诩的话,蔡琰写字的手停了下来,笔杆悬停在宣纸上方,饱含墨汁的笔尖微微颤抖,似有墨迹要滴落而下。 荀攸刚想提醒蔡琰莫发呆,就听到蔡琰微微一笑:“没走,在驿馆留着呢,说是等着文和你的回话,你打算什么时候搭理他?” “不急。”贾诩摆摆手:“晾他一会儿……你派人看着他没?别让他知道主公去了扬州。” “自然。”蔡琰点点头:“我让兴霸去了,想必兴霸会好好跟他谈谈的。” 荀攸开始方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听不懂这三人在说些啥。 但是荀攸又不能直接开口问……因为这样会显得他最傻,别人都能跟得上彼此的思路,只有他好像掉链子了。 人生第一次,荀攸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严重怀疑。 “那人是陛下身边第一侍卫的徒弟,也不知道功夫深到什么地步,你们之前放任他在军中待了好久啊?”贾诩问道:“也不知道被他看走了什么秘密。” 说起这事儿蔡琰也显得很无奈:“当时准备打董仲颖,谁顾得上他,小娴一直以为他自己走了,后来发现竟然还跟着……再后来收复益州,他又来传旨,小娴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了,简直是哭笑不得。” “据说主公跟他交过手?”贾诩又问道:“结果如何?” “过了几招,不分胜负,但我觉得应该是主公略胜一筹。”蔡琰回答:“小娴的功夫是跟华神医学的,她以医入武,很是特别,我不懂武功不做评论,但伯符曾说小娴的内力十分深厚,并非她这个年纪能有的,很可能是华神医做了些什么。” 贾诩还想问什么,荀攸出言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在说史阿?” 屋中沉默了一会儿,荀彧的声音响起来:“公达,你要不要休息几天?这段时间你很不对劲儿。” “我哪有不对劲儿!”荀攸反驳道:“我很好!” “许是累着了。”蔡琰先是给荀攸把了脉,然后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管荀攸一脸呆滞的样子,她换了张纸开始写药方:“我给你开副药调理一下身体吧,注意多休息。” “等等!”荀攸凝滞的思维开始慢慢运转。 郭汜与韩遂结成了联盟,马腾和吕布很不爽,于是沈娴趁机挑拨西凉和司隶的关系,上表朝廷称应当封马腾为凉州牧,不久之后,朝廷竟然真的封马腾为凉州牧了,可能是因为吕布想让韩遂不好过,也可能是朝廷有人在暗助马腾,亦或者是朝廷中有人想借此削弱两方的势力、挑拨吕布与郭汜的关系。但不管是哪种情况,事情都朝着大家计划好的方向发展了。 不过看朝廷派史阿来送信,想必应该是后一种情况了。再联想一下贾诩来到沈娴麾下之前曾在长安城混得如鱼得水,即使他曾吐槽自己“活不下去了”,那也只不过是谦虚的说法,他怎么可能在长安城中没有几个说得上话的暗桩呢? 马腾成为凉州牧的事,有贾诩在暗中进行推动。 贾诩刚才还说他要写信,所以他不可能就此收手,一定还有事情要做。 是什么呢? “你们……要让长安城乱起来?”荀攸眯起眼睛,开始智商上线:“要将吕奉先逼走?” “也不见得,看情况吧。”贾诩没说话,蔡琰接过话头轻描淡写道:“但乱是肯定的了,吕奉先,郭亚多,段忠明,三人谁都不服谁,能和平相处这么久,也算是个奇迹了。” “司隶凉州入局,只剩下一个荆州,暂时不动它,等到主公拿下扬州后再与益州一同夹击,到时候即使吞不下整个荆州,至少也能分走一块南郡。” “主公去接孙伯符只是顺便,她要对扬州下手?”荀攸微微睁大眼睛:“什么都没带,空手套白狼?” 这不是开玩笑吧?主公难道不是去玩的?她怎么会做这么高大上的事情! “这才是本事呢。”蔡琰抚掌笑道:“而且谁说什么都没有了?奉孝不是跟着去了么?扬州不是还有文台将军的旧部嘛?还有公瑾和伯符在呢,只要能从袁公路手中要出来,这一文一武再加上几千兵马足矣,豫章与会稽二郡并没有那么听袁公路的话。” “我们确实一年之内不得对外动武,可也没说不能用别人的兵打别人的人啊。两个扬州牧互看不顺眼,绝对要打起来,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一下多浪费呀。” 这已经不能说是大胆了,这简直是异想天开,但其实仔细想想却很有可能。 袁术控制着大半的扬州,虽说有人不太服气他,但是扬州境内也没人敢在明面上反抗袁术的统治,就这么得过且过着。然而这时候真·扬州牧来了,以袁术的小心眼,定然不会让前来夺自己权力的刘繇好过,他想要安稳,肯定得出兵除掉几个人。 用自己的人去袁术舍不得,正好有个免费的苦劳力孙策,于是就你了! 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袁术忌惮孙策的勇猛,不敢给他派太多的兵将,就怕他直接造|反,于是孙策只得自己招人了。 但是有土豪沈娴和土豪周瑜在,别说招人了,就是全副武装神马的也完全不成问题,更别说袁术把孙策的舅舅吴景派去了丹阳做太守。 “这真是……”差不多想明白了的荀攸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心情十分复杂,就好像家里的熊孩子终于长大了,本事也超过家长时的感觉,既欣慰又心酸。 蔡琰饶有兴趣地研究了一会儿荀攸的脸色,她忽然问道:“公达,你不会之前不知道吧?” 荀攸脸色一僵。 这时贾诩插嘴道:“我听主公说过一句话,之前只觉得她是在开玩笑,但现在想想其实挺有道理的……主公说,快成亲的人,一般都会变笨不少。” 荀攸冷漠地反驳道:“简直是一派胡言。” “是。”荀彧笑眯眯地接过话头:“文和你莫瞎说,公达尚未去提亲呢。”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蔡琰忽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荀攸,她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等很久了。” 荀攸跟蔡琰对视了半晌后,脸慢慢地红成了一个柿子。 “哐哐哐。”外面传来敲窗户的声音:“有人不?开下窗户!” 是甘宁在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不进来,却非要人把窗户打开。贾诩狡黠地一笑,他站起身把隔断里外间的屏风拉开,在他身后,荀彧探手推开了木窗。 这下蔡琰荀攸和贾诩荀彧的面前再无什么东西遮挡了,双方可以清晰地看见彼此的表情。荀攸和蔡琰看到的东西还要更多一点,比如……两只扑腾着翅膀被从窗户里面递进来的大雁。 “今天没事儿做,跟维佑去打猎了。”甘宁的脑袋露出来半个,他痞兮兮的笑容也只露了一半:“结果运气好,猎到两只大雁,看着挺漂亮。公达,送你了,拿着玩去吧。” “除了大雁还缺什么吗?”张绣的声音响起来:“不缺了吧?我再看看!” 贾诩慢腾腾说道:“还缺八字。” “呃……”张绣说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荀攸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们……”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宜忌破土宜嫁娶。”荀彧摇头叹道:“老也没动静,我都替你着急了,你还真想着等主公回来了帮你保媒呀?她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了,所以委托给我了。” “走走走!公达快出来!”甘宁扒在窗口笑道:“赶紧的,送你过去!” “那我先走了哦?”蔡琰施施然站起身,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对着荀彧和贾诩点点头,将怀里的兔子放进荀攸手中,拎着裙摆出了书房。 “昭姬慢走啊!”甘宁对着蔡琰摆摆手:“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荀彧看着站在原地没动静的荀攸,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早该办的事情拖到现在,若不是知道你的为人,我该怀疑你是不是在欺负昭姬姑娘……说到底这些不过是我们的一厢情愿,若是你不愿意——” “我没有!”荀攸赶忙说道:“我只是……” 只是之前真的没时间,蔡邕也没到,后来蔡邕到了,荀攸却从沈娴那里听了个什么“成亲前要先谈恋爱”的歪理,现在整个人已经被洗脑了。 而且说老实话,之前不显,但现在荀攸越来越怕单独看见蔡琰了,一看见蔡琰他就瞬身僵硬大脑发空什么都不想干,只想找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就那么看着她一直到地老天荒。 这话廉耻度略高,荀攸是打死也不会说出口的。于是他叹了口气,站起身说道:“走吧小叔叔,你说得对,不能再拖了,那就今天吧。” 荀彧微微松了口气:幸亏他先派人去蔡府打了个招呼,要不然荀攸要是直接上门了,还不得把蔡邕吓一跳。 ……当然荀彧觉得如果荀攸再不上门去,蔡邕肯定也要怒了。 就在荀攸表示自己很想念主公、主公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再也不想批郭奉孝的公文了的时候,沈娴和郭嘉却完全没有想念荀攸的意思,事实上这俩人就如同脱缰的野狗……马一样,看什么都好玩,做什么都新鲜。 赵云跟在俩人后面,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他现在知道自己只需要掏钱就行了,反正钱也是沈娴给的,花多少赵云一点都不心疼。 “我们去洞庭湖逛逛吧?据说大闸蟹很好吃!”吃货沈娴举手道:“那里风景也不错呢!” 郭嘉说好呀好呀……这种明显歪曲路线的行为赵云就不能忍了,他赶在郭嘉继续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前劝道:“主公,我们得在一个月内赶去寿春面见袁公路,路上不能耽搁。” “哦……”沈娴扁起嘴巴:“好吧我只是随口说说,我们到了寿春再玩吧。” ……去寿春也不是玩的啊!说好了去救结义兄弟呢? “主公玩玩也没什么,万事有我呢。”郭嘉看着沈娴跑去买糖葫芦的背影,对赵云说道:“况且主公也不是真的去玩,有些事情不能直接做,就得找点别的借口来遮掩一下。她是女子,所受的监视和限制比我们少得多,交给她更容易完成。” 赵云点点头,算是暂时认同了郭嘉的说法。 郭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子龙,若是有个一年半载不能回益州,对你有什么影响么?” 赵云微微一惊,看郭嘉那严肃样他差点儿以为三人已经被袁术发现真实目的扣留了。然而荀彧曾对他说过,郭嘉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并不会开这种玩笑。 所以是别的事情咯?赵云默默地想。 郭嘉饶有兴趣地看赵云的脸色变来变去,看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解释道:“主公要取扬州。” “什么?”赵云悚然:“我们一共才五十人……”难道主公想冲入州牧府擒贼先擒王抓住袁术当人质吗?你别说这看起来真的很有沈娴的风格。 “扬州有伯符与公瑾,再加上你我和主公,我们五人足矣……”郭嘉袍袖轻展,他淡淡地笑,举手投足间满是自信:“袁公路实际控制的郡不过庐江与九江,他若想在扬州立足,一定会继续出兵,最好的人选就是伯符,当然他是肯定不会给伯符多少人的,但丹阳太守是伯符的舅父,我们可以请他帮忙。” “等拿下会稽与豫章二郡后,再送信给文若和公祺先生,三方联合出兵,至少能吃下荆州一个南郡。”郭嘉笑了笑:“南郡在手,一统南方是迟早的事情,不过慢慢蚕食罢了。” 赵云看看郭嘉指点江山,再看看前面不远处沈娴举着糖葫芦啃啃啃……还是觉得太幻灭了。 “子龙你要习惯呀。”郭嘉拍拍赵云的肩膀:“主公是个大部分时间不靠谱、有时还会异想天开的人,她的想法确实跟我们不太一样,很多人忌讳的事情她并不在乎,但正是因为无所顾忌,她才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 “真想知道她能走多远……” 郭嘉轻声呢喃道。 第56章 【054】拼演技 船要开了,郭嘉背着手站在码头眺望江面。乐文小说江上起风了,将郭嘉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恍惚间仿佛谪仙即将乘风而去。 已经开始进入丫鬟角色的沈娴扒在船舷上冲郭嘉大喊:“公子!要开船了您还上不上来吗!” 郭嘉一脸悲愤道:“来了!莫要催!” 沈娴饶有兴趣地抱着胳膊看郭嘉一步一挪地往船上蹭,脚踏入甲板上的那一刻,郭嘉的脸色迅速变得无比惨白,他整个人柔柔弱弱地朝旁边踉跄一摔:“……小翠,来扶爷一把。” “你才是小翠!”沈娴怒道,她上前一步捞住郭嘉的胳膊把人扶正:“有那么夸张吗?” 郭嘉不说话,他一只手按着胸口作势要吐,吓得沈娴直接把他一把推进了刚好路过的典韦怀里。 面对“投怀送抱”的郭嘉,典韦在将他扶稳后很是不解:“主公?先生这是怎么了?” “晕船。”沈娴解释道。扒着典韦胳膊站稳的郭嘉显然没有刚才那么夸张的神情了,但还是能看出他并不舒服。 沈娴看看郭嘉,又看看典韦,好奇地问:“老典,你没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典韦摸摸头一脸不解:“我挺好的呀主公。” “我是说晕船。”沈娴摸着下巴沉思:“忽然发现整个使团只有奉孝一个人晕船哈哈哈!” 不管是典韦还是赵云都没有晕船的迹象,其他人则是荀彧从军中精挑细选的好手,不仅不晕船,各个水下功夫还俊得很,凿船绝对是一把好手。 “小翠,幸灾乐祸是不对的。”郭嘉勉强压下不断泛起的恶心感,皱着眉头教育沈娴:“现在在自己地盘上也就算了,等去了袁公路家里,你这样要闹笑话的。” 典韦呆呆地问道:“主公你的名字叫小翠吗?” “老典,”郭嘉拍了拍典韦的肩膀,他一脸严肃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要记住,她不是主公了,她是我的丫鬟,叫小翠,主公的身份一定不能暴露,否则可能会为她招来杀身之祸。” 沈娴气结,她抗|议:“都说了不是小翠……你们够了!” “主公不是主公,主公是小翠……”典韦被吓到了,他攥着拳头嘟嘟哝哝地背句子,背了几遍后他认真地点点头:“我知道了郭先生!我一定不会泄露主公的身份的!” 虽然典韦还是不明白郭嘉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知道自己听话就行了。 “所以说叫什么都好,为什么是小翠!” 沈娴愤怒地喊了半天,然而不管是郭嘉还是典韦都没理她,等到下午的时候满船人都知道主公改名叫小翠这件事情了,因为郭嘉的指示,再没人把沈娴当益州牧,那些平时只敢躲得远远的汉子们此时一拨一拨组队过来逗沈娴。 “你们要死了。”沈娴坐在船舷上,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汉子们被沈娴的目光吓得一哆嗦,大家你推我我推你,轰然跑远了。 赵云从船舱里走出,身上还挂着一个名叫郭嘉的挂件。赵云对沈娴微微颔首,他面含笑意道:“翠姑娘,那里风大,容易着凉,你要不换个地方?” “连你也来凑热闹!”沈娴哀怨地瞥了赵云一眼:“能不能申请换个名字?太土了。” “你一个丫鬟,管自己叫小翠还是小花呢?爷我记得清你是谁不就行了。”郭嘉一手扒拉着赵云的胳膊,另一只手勉强伸出摆了摆,他吊死鬼一样戳在门前对沈娴进行谆谆教诲:“你这样是不行的,袁公路只用看一眼你就暴露了。把属于你的上位者的神情收起来,你现在只是个丫鬟,一个丫鬟是不会露出那种睥睨天下的眼神的。” 我觉得你说的根本不是我!而是某个中二病!沈娴神情复杂地瞪着郭嘉,郭嘉的视线不闪不避,二人对视半晌,最终沈娴败下阵来,她长叹一声,双手捂住脸揉了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面对着郭嘉在脸上努力摆出了一副谄媚的、小心翼翼的样子。 虽然还有些用力过猛,可至少看起来像个丫鬟了。 但郭嘉还是不满意,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试图跟沈娴进行沟通:“你想想红袖平时是怎么做的?她的神情她的举止和她的言语,你模仿一下?” “你现在这样子虽然不像主公了,但也不像个丫鬟。”郭嘉脸上露出个古怪的神情:“尤其是眼神,倒像是……我夫人或者是我妾室。” 郭嘉说完,自己也笑了:“主公,你在撒娇么?” 赵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不会说话的背景板,如果不是郭嘉离了他说不定连站也站不住,赵云早就转身走人了。 但凡此时面前有张桌子,沈娴也就把它给掀了,她一脸抓狂:“谁是你夫人!我明明是很崇拜地看着你啊!怎么就成撒娇了!” 郭嘉叹口气:“你把头低下去,不要对我笑……算了要不然别摆什么表情了,就当你是个很严肃的人。” 不就是面瘫么?早说啊咱最会装面瘫了!沈娴愤愤地瞪了郭嘉一眼,闭上眼再睁开时,她已经成了一副面无表情的冰山样。这是沈娴早期在士兵们面前最常摆的脸色,那时候除了红袖谁都不听她的,贾德还带头捣乱,为了驯服那帮兵痞子们沈娴也是操碎了心,先是以武力威慑,再打一棍子给个甜枣,掌握时机请大家吃顿饭之类的,或者干脆在军营里跟他们一起小赌几把…… 哎呀,不好,沈娴微微一晒,人闲下来就是容易胡思乱想,这个毛病得改改。 沈娴瞟了郭嘉一眼,淡淡道:“现在呢?” 郭嘉没有直接回答,他看向了身后的背景板:“子龙,你觉得呢?” “我……”背景板慢吞吞被唤醒,他张了张嘴,婉转地说道:“我觉得主公还是笑笑比较好。” 不笑的时候怎么看起来有点凶啊?以前没发现主公还有这么严肃的一面。 郭嘉摸着下巴:“那就笑笑?” 郭嘉和沈娴面面相觑,片刻后沈娴从袖中摸出扇子在郭嘉和赵云的头上一人来了一下:“你们俩要求真高!不伺候了!” 沈娴愤怒地走了,赵云询问地看向郭嘉,意思是咱们是不是玩过了?郭嘉一脸神秘地笑笑,示意赵云等会看,结果还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见门帘被掀起一小条缝隙,沈娴扒在门框上扭扭捏捏地从朝外偷看。 赵云见状哭笑不得,心想主公你又不是个小媳妇,这是要干嘛? 郭嘉笑眯眯地对沈娴招招手:“过来。” “不!”沈娴抓紧了门框。 “过来。”郭嘉诱骗道:“给你改个名字。” 沈娴一脸警惕:“不叫小花!” “子婳。”郭嘉微微一笑,眨眨眼睛:“好听是好听,可是丫鬟叫这名字是不是有点……嗯算了,谁让爷有文化呢。” “哎?”沈娴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字的?我从来没说过啊。” “算出来的。”郭嘉高深莫测道:“好了就这样吧,主公,勉强算你合格了。” “还勉强……”沈娴被郭嘉不动声色地转移了注意力,她不满地嘟哝:“哼,反正我也不是个丫鬟,只是装装而已。” 等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全使团的人又都被通知说主公,啊不对是小翠姑娘又改名了,这回叫子婳。 汉子们很不满,大家觉得小翠这名字简单好记琅琅上口,读出来很有一种亲切的感觉。至于子婳……听着就很难念,写出来更是不认识,一点儿都不亲民,很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 最苦逼的是典韦,老典没什么文化,让他记小翠他记得住,换成子婳瞬间就傻眼了,一着急对着沈娴的脸就总想喊主公,简直是分分钟就暴露的节奏。 一帮汉子们在饭堂里讨论得热火朝天,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觉得应该去向郭嘉建议一下。刚好沈娴去给郭嘉扎针,路过这里,听到一耳朵翠翠翠翠,顿时警觉,她猫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直到赵云过来吃饭看见她:“主公?你站在门口做什么?不进去吗?” 屋中热火朝天的讨论声忽然消失了,沈娴呵呵一笑,抬腿踢开门,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汉子们鸟兽装抱头四散奔逃去边跑边喊:“翠姑娘!不对是子婳姑娘!我们错了我们错了!别打!别打脸!” “反了你们了!”沈娴乒乒乓乓敲了一阵子觉得不过瘾,回头对赵云说道:“子龙!把我的琴拿过来!” 赵云没听过沈娴弹琴,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玄机,但他虽然一头雾水,还是很听话地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其他饱受沈娴琴声的荼毒的汉子们见状吓得大惊失色,眼瞅着劝不动沈娴,大家纷纷朝赵云扑过去抱大腿:“子龙将军手下留情!子婳姑娘,不对是主公弹琴要人命的!” 赵云被一帮扑过来抱大腿的彪形大汉们吓得大惊失色,条件反射地一个扫堂腿……于是片刻后屋中横七竖八地躺了满地人。 赵云咳嗽一声,满脸歉然:“我不是故意的。” “该!”沈娴幸灾乐祸:“让你们胡说八道!” “主公我们错了。”一帮人在地上夸张地滚来滚去,“我们吃饱了撑的!” “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就给我去水里游泳!全都去!” 郭嘉脸色苍白呈尸体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身上扎了一堆针:“主公是我的错觉吗我总感觉船晃的好厉害……” 沈娴面无表情地推开窗户冲外面喊道:“推稳点!先生要被你们晃死啦!” “没问题子婳姑娘!” 于是船竟然真的稳当了不少。然而这细微的差别郭嘉根本感受不到,他一脸生无可恋:“主公你能不能让我昏过去……” 看着郭嘉通红的双目,沈娴叹口气:“好吧。” 沈娴一边说,一边倏然出手,骈指如风点在了郭嘉的穴道上。郭嘉沉沉睡去,即使是在梦中,他依然眉头紧皱。 给郭嘉把被子盖好,沈娴吹灭了桌案上的灯火。 当船终于在巢湖畔停下的时候,郭嘉整个人都新生了,天是那么的美好,空气是那么的清新,就连来来往往的人郭嘉都觉得无比亲切。 袁术派来接引的使者早就等在了码头边,此刻见益州来的船入港,便赶紧率人迎了上来。来使跟郭嘉打了个照面,前者锋眉一挑有些诧异,后者则一脸“果然在我意料之中”的表情。 郭嘉对着周瑜拱拱手,笑的狡黠:“公瑾,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见郭嘉这种表情,不知为何周瑜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他还没来及的开口回礼,就听到有人喊:“公子!您跑那么快做什么!东西都还丢在船上呢!” 这声音怎么会有一丢丢的熟悉呢?周瑜自我催眠,唉一定是我太想三妹以致于出现了幻觉……他催着催着,就看见沈娴一身粉嫩的小丫鬟装扮,一手挽着一个包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周瑜:“……”今天出门的方式不太对让我回去再走一遍吧。 沈娴举起其中一个包裹就要对郭嘉照脸砸下去,这时她忽然有一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就好像有人拿刀逼近了她背后一样令人毛骨悚然。沈娴保持着高举的姿势慢腾腾转过头,然后她看见周瑜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沈娴尖叫一声转身就逃,郭嘉忽然表现出与他不太相符的敏捷性,他一手捞住包裹一手扯住沈娴的后衣领把人拽回来,笑眯眯地问道:“子婳,怎么大呼小叫这么没规矩呢?瞎跑什么?” 沈娴捂着脸低头:“公子恕罪,实在是、实在是……人家乡下来的见识短浅,没见过这么英俊潇洒的人啊~~~” 周瑜被沈娴话尾荡漾的波浪线语气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郭嘉瞬间变脸,他很不满意地说:“哦?没见过这么英俊潇洒的人?你面前不就站着一个么?” 郭嘉一边说一边挺了挺胸膛。 “公子,”沈娴把并拢的十指微微张开,透过缝隙去偷瞄周瑜的脸色:“做人要诚实,不能自己骗自己。” 郭嘉在沈娴的脑门上弹了一记爆栗:“不好意思啊公瑾,这丫鬟平时被我惯坏了,出来净丢人……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她!” “你们……胡闹!”周瑜脸上闪过一丝怒容,他瞥了眼身后不远处看似随意站立实则暗暗注意这边动静的随从们,压低声音说道:“回去再算账!” 初秋时分,路两旁的桂花已经开放,桂子香飘十里,沁人心脾,黄嫩嫩的花朵一簇一簇缀在枝头,细细小小的花瓣看的人心生喜爱。一行人骑着马走在官道上,因为除了沈娴外其他人都是汉子,所以周瑜还问郭嘉需不需要雇辆马车给你家丫鬟坐——在说丫鬟两字的时候周瑜简直咬牙切齿——但郭嘉大手一挥拒绝了他:“公瑾客气了,不用那么麻烦,我骑马带着她就好了。” 于是沈娴和郭嘉就变成了同乘一骑,骑的还是沈娴的爱马踏炎乌骓。 名马踏炎乌骓有那么点无伤大雅的小脾气,比如只让妹子碰,尤其是漂亮的妹子们,不管是骑它还是摸它它都乖乖地从来不反抗,然而一旦换成了男性,踏炎乌骓立马开始尥蹶子发疯,凶悍异常,除了孙策曾经以自己的武力威慑征服踏炎乌骓外,还没有哪个男人能不在沈娴的照看下独自爬上踏炎乌骓。 郭嘉这小身板自然也不行,实际上踏炎乌骓最嫌弃的就是他这类人,每次看见那眼珠子都是往上瞟的,做出一副不屑的态度。 所以看似是郭嘉骑马带沈娴,实际上如果没有沈娴在,郭嘉根本上不了马。 就这样踏炎乌骓还是一副暴躁样,故意走得颠来颠去,希望能把郭嘉颠下马,或者主人忽然良心发现把这个人赶下去。 可惜沈娴压根没体会到爱马苦逼的心情,她正神情兴奋地左顾右盼欣赏风景,那股土劲儿好似乡下妞第一次进城,见啥都新鲜。 周瑜盯着郭嘉和沈娴,心想自己这才走了多长时间,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郭嘉什么时候跟沈娴关系这么好了?以及沈娴这幅村妞样又是要做什么?直觉告诉他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那种微妙的感觉就像是有人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潜入他家花园,把他养了很久才开放的花偷走了一般。 郭嘉的余光瞄见周瑜的脸色,他轻声对沈娴说道:“主公,你演过了!” “你真烦!”沈娴灿烂一笑,在宽大的袍袖遮掩下狠狠掐了郭嘉一把:“现在再装高冷也来不及了!就这样吧!” 郭嘉揉揉自己被掐的胳膊,转头看向周瑜:“公瑾,我们这是去哪里?” “这条路通往舒县,”周瑜淡淡地说道:“我家就在舒县,先去我家休息一晚,我们明日再启程去寿春。” 郭嘉一脸警惕地看着周瑜:“还要坐船吗?” “我家公子他晕船。”沈娴对周瑜解释道,她一边说还一边摆出了一副娇羞的样子,双手扣在一起搅来搅去,看一眼周瑜赶紧把目光挪开,十足的怀春少女。 周瑜木然道:“若是奉孝不能坐船,那边骑马前去吧,反正时间差不多。” “有劳公瑾了。”郭嘉微微一笑,忽然伸手掐住了沈娴的下巴,把她的脸从冲着周瑜的方向拧到了冲着自己的方向:“子婳,你看哪儿呢?” “讨厌啦公子,人家在看桂花嘛。”沈娴拨拉开郭嘉的手,抱着胳膊梗着脖子,一副生气了的样子。 “是么?”郭嘉伸手折了一枝盛开的桂花,随手插|到了沈娴的发髻上:“喜欢就说话,等回去了咱们在院子里也种上几棵桂花树,让你天天看。” 周瑜:“……” 赵云:“……” 你们够了,再演下去真的要眼瞎了! 沈娴也觉得瞎,虽然她的瞎点和周瑜赵云都不一样,她是觉得郭嘉的眼光真是差到极点了。 丑死啦!头上插|一嘟噜桂花,更像村花了有木有! 但是公子送了丫鬟一束花,别说是桂花了,哪怕是狗尾巴草,丫鬟也得谢恩啊。 “谢谢公子。”沈娴憋着一股气违心道:“这花真好看,公子我美吗?” 妈的破罐子破摔了!看谁恶心死谁! 沈娴一边说一边给郭嘉抛了个媚眼。 “美。”郭嘉微微一笑:“子婳在我心里是最美的。” ……郭奉孝你赢了。 被自己雷到的沈娴决定闭上嘴不说话了,于是接下来的路上她安安静静地窝在马上扮演一个顶着桂花的背景板。一行人走了好久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郭嘉随口问道:“公瑾,还有多远到你家?” “已经到了。”周瑜指着路两边连绵不断的农田和遥远的尽头那露出一点点影子的村落:“这就是我家。” “那里?”沈娴一脸好奇地眺望远方。 周瑜点点头,补充道:“这里也是。” 沈娴:“??” 沈娴觉得自己跟周瑜好像不在一个频道上,因为周瑜说的话她听不太懂,什么这里那里的。这时郭嘉给沈娴解释道:“公瑾的意思是,这些都是他家。” 沈娴:“……” 卧、槽、啊!不会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沈娴不可置信地看向周瑜,周瑜微微一笑:“从刚才我们拐弯开始,一直到那片小村庄,全都是。” 拐弯?上次拐弯是一炷香之前吧? 二哥我知道你家很壕,可是没想到竟然壕到了这种地步,怪不得有能力给大哥贴人又贴钱,还倒追了八百里。 “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周瑜折下一枝桂花递给沈娴:“虽说现在满山桂香也很美,但若是三月份,可以去湖边看桃花。” 这个沈娴知道,因为孙策对她讲过他夜袭周瑜非要把人家拽出来看日出看桃花的故事。 “一定会有机会的。”沈娴甜甜一笑。她把郭嘉插在她头上的小枝桂花摘下来,跟周瑜送的大枝桂花放在一处,然后沈娴从袖中摸出一节桃红色的发带扎在枝干上,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虽说周瑜的家有那么大,但除了一个守门的老仆人外,却再没有其他人了。 沈娴疑惑地看向周瑜,他轻声解释道:“都在寿春。” 沈娴微微皱眉,周瑜如此家大业大,那他家里肯定有好多人,只偷一个周母出来是没什么问题的,可要是偷一群人,袁术不发现才怪呢。 而且还有孙策一家人啊。 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件事情,只有先把孙策和周瑜的家人送去安全的地方,没有了牵制,大家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沈娴不动声色地看向郭嘉,郭嘉轻轻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沈娴给郭嘉灌完药后,窗棂一响,周瑜翻进了屋子里。 “二哥你怎么才来?我都困得要睡着了。”沈娴抱着被子窝在椅子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喝水吗?” “不喝。”周瑜一扫白天的温文尔雅,神情十分严肃,他开门见山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来扬州做什么!” “接你和大哥回家。” “打扬州。” 沈娴和郭嘉一同说道。 周瑜古怪地看着他二人:“到底是哪个?” “都是。”沈娴叹了口气:“我不放心你们两个在扬州,就找了个借口过来了。大哥呢?他让我藏的东西我已经藏好了。” 说起这事周瑜就有些生气:“你们两个竟然瞒了我这么久!” 沈娴举手投降:“其实我是忘记了……如果大哥不给我写那封信,我都不记得曾经捡过玉玺这么个玩意。” “这个一会儿再说。”周瑜面无表情道:“先说打扬州是什么?益州现在还能出兵?” “暂时不能。”沈娴摸摸鼻子:“可我们不需要益州的兵马啊。” 周瑜跟沈娴对视,似乎在审视她是否是认真的。片刻后周瑜发现,沈娴没开玩笑。 “空手套白狼?”周瑜眯起眼睛:“有意思……说来我最近也在想这件事情。” “来来来我们商量一下。”沈娴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去把子龙喊来。” 第57章 【055】修罗场 片刻之后,赵云也翻窗进来了。 赵云翻窗的业务明显没有周瑜熟练,他进门的时候差点儿带翻了桌案上一支绘着春山新雨的瓷瓶,还是沈娴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才没闹出更大的动静。 赵云扫了一眼屋中的情况,见周瑜和郭嘉(装的正襟危坐,便知道是要商量大事,也没开什么翠花之类的玩笑,而是对沈娴正经抱拳道:“主公。” 沈娴点点头:“这么晚叫你过来,是有事情想要商量一下。先做个介绍,这位周瑜周公瑾,是我结拜兄长;二哥,这是赵云赵子龙。” 赵云与周瑜简单见礼后,沈娴对周瑜开门见山道:“来扬州的目的有两个,最低的期望是将你和大哥带回益州,在保证这一点的基础上,我们会试着把扬州打下来。” 见沈娴一副早已下定决心的样子,周瑜便没再说什么劝阻的话,说到底沈娴跟她大哥孙策的性子差不多,别看平时吊儿郎当好像不干正经事,然而一旦下定了决心要做什么,那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于是周瑜干脆先把他们在扬州的经历简单地告知了沈娴,方便沈娴了解情况后修订自己的计划。虽然沈娴的想法看起来很疯狂,但周瑜觉得她未必不能成事。事实上周瑜在劝住了因为回到扬州被袁术收缴了兵权而气得差点儿跟袁术打起来的孙策后,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孙策不可能一辈子受制于袁术,即使要当臣,臣服的也不会是袁术这种小肚鸡肠生性多疑的人。大家迟早要说再见,现在不过是勉强凑活着过日子,谁能不为以后打算呢? 收了兵权后,袁术依旧不放心,他知道孙策勇猛,十七岁就能跟着孙坚一路高歌猛进打入洛阳,这种人岂会是池中之物?可正是因为孙策的勇猛,让袁术在深深忌惮他的同时又十分希望孙策能忠于自己,为自己征战沙场。所以袁术一边打压孙策,一边却又在举手投足间表现出对孙策深深的喜爱,他封了孙策当一个没什么实权但却地位很高的官,他以照顾的名义把孙策和周瑜的全家都接去了寿春,他还总是邀请孙策一同吃饭,在席间回忆当年的峥嵘岁月…… 然而孙策并不能体会到袁术的“苦心”,事实上他已经快要被袁术给折腾疯了。孙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竟然可以精分到袁术这种地步,一边说着“贤侄真是年少英才,日后定有大作为”,一边暗搓搓地派人监视自己,睡个觉忽然惊醒都能发现窗户上有黑影一闪而过。 再这么折腾下去孙策就要爆炸了,于是他找到了周瑜。 “公瑾,这地方不能待了,我们必须走!”孙策蹲在窗户边,他一脸崩溃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袁公路他究竟要做什么啊啊啊!” “你别急。”周瑜把孙策拽进屋子里面,他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后,这才轻轻把窗户关上:“袁公路最近有没有问你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扯着我聊了一上午的天下形势。”孙策郁闷道:“从董老贼到吕奉先到袁本初再到曹孟德都被他骂了个遍。” “除此之外呢?”周瑜眉头紧皱,他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 孙策想了想,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他还……问我爹有没有背着我藏什么东西。” 周瑜:“……” 这个问题就很尴尬了,周瑜觉得不像是袁术会说出来的话,果然孙策解释道:“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吧,只是他说的没那么露骨。”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问?”联想到最近袁术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件事情,周瑜眯起眼睛盯着孙策。 “伯符,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孙策摸摸鼻子,眼珠子四处乱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周瑜闭了闭眼睛,忽然伸手去拧孙策的耳朵,孙策被他拧的龇牙咧嘴一个劲儿挣扎:“公瑾!公瑾!你干嘛?疼疼疼——” 一脚踢在孙策的膝窝中迫使他单膝跪在地上,周瑜揪着孙策的耳朵抬起他的脸,面无表情道:“袁公路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动你是因为你或许有他想要的东西,否则你以为他会怕你吗?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愿意做什么,哪怕刀山火海我也陪你闯,可是大哥,别忘了我们家人都在袁公路的手心里攥着呢!” 这一席话说得冰冷又凌厉,配合周瑜十分严重的语气和他难得一见的面瘫脸,威慑效果拔群,孙策立马就不挣扎了,他呆呆地看着周瑜,脸上闪过挣扎、纠结等表情,嘴巴半张不张的,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周瑜一见有门,便继续保持着面瘫脸一言不发。事情当然没有周瑜说得那般严重,只要孙策不犯下滔天大罪,袁术是没有理由也不敢对他下手的,可这不妨碍袁术继续暗中给孙策穿小鞋挤兑他。 周瑜看不惯袁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心疼。 两人对视了半晌,孙策终于败下阵来,他烦躁地挠挠头:“先说好,一会儿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都不能插|嘴。” 周瑜点点头。 “玉玺在我手里。”孙策言简意赅道:“之前在洛阳时和三妹一起从水井里捞出来的,当时差点儿被孟德叔发现……说了不能插|嘴的!” 孙策指着周瑜跳脚,一脸无理取闹。 ……并没有开口打断你的话好吗?只是表情丰富了一点儿也不行吗?你有本事藏玉玺,难道还不让人惊讶一番? 周瑜默默地想。 “哎呀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孙策破罐子破摔道:“袁公路应该是怀疑玉玺在我爹手中,不知道是从哪里透露出来的消息……反正他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什么有些东西不是我该拿的,得上交朝廷之类的。哼,冠冕堂皇说得好听,就好像他才是朝廷一样。” 周瑜心说袁家兄弟早有不臣之心,只不过俩人一个想另立新帝当摄政王,一个干脆想自己上位算了。 “那么,玉玺现在在哪里?”周瑜问出了关键的问题:“你身上带着?” 周瑜一边说,一边将怀疑的视线扫过孙策的全身。 孙策下意识抱起双肩:“没有,我怎么可能带回扬州来,留在小娴那里了。” 没在扬州就好。周瑜松了口气,只要袁术在扬州找不到玉玺,他就没有证据证明孙策包藏祸心私藏玉玺,也就不能迫害孙策了。 但孙策紧接着的一句话又让周瑜的心提了起来。孙策说的是:“我走之前给小娴埋在院子里面的酒坛子里,可是好像忘记告诉她了,她现在……是不是已经搬到成都去了?” “你就不怕被别人挖走?”周瑜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吓得,他压低声音在孙策耳边吼道:“那是传国玉玺!” 孙策捂住耳朵:“我知道我知道……哎呀告诉小娴一声让她挖出来不就得了?” 周瑜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他有气无力道:“你自己给她写信吧,让我静静……别把话说明白!信被截了我们就完蛋了!” “我知道。”孙策露出一股迷之自信的微笑:“我有那么傻吗?” 周瑜凉凉地说道:“你说呢?” 于是孙策开始吭哧吭哧给沈娴写信,写完信后周瑜不放心,看了看确定即使信被截了也不会让别人看出端倪后,又在后面加了一段内容,大意就是暗示沈娴不要贸然行动,老老实实在益州等着他们过去,这才让鹰把信送走。 沈娴根本没看懂孙策的暗示,她以为孙策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写出那么一段稀奇古怪前言不搭后语的一段话,要不是贾诩帮沈娴解了谜,相信玉玺现在还在酒坛子里埋着呢。 这是幸运的,至少传国玉玺现在安全了;这也是不幸的,沈娴并没有听他们的话留在益州,而是乔装改扮后亲自跑来了扬州。 “你想怎么做?”在将事情的原委捋了一遍后,周瑜问沈娴:“有什么计划么?” “有一个,我出来之前已经解决了西凉和司隶的问题,剩下的就得需要大哥配合了。”沈娴想了想说道:“袁公路占据九江一郡,自领扬州牧一职,但我看他这州牧的位置八成坐不了多久……若是朝廷派其他人来接任州牧之位,我们可以在这方面做点文章。” 周瑜说道:“你怎么知道朝廷一定会派人来接任扬州牧,而不是直接让袁公路担任呢?” 郭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赌一把,反正就两个结果,其实怎样都没差的。” 赵云低声问道:“怎么说?”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周瑜忽然说道:“不管袁公路是不是正统的扬州牧,想要让扬州彻底归他掌控,他必须要出兵威慑一下,遇上臣服的就放过,遇上反抗的就打下来……” “这个帮袁公路卖苦力的人选,一定会是我大哥,这可是个除去眼中钉肉中刺的好机会啊!”沈娴摸出折扇挥了挥:“而且袁公路还会骗大哥,他大约会说什么‘只要是你打下来的地盘,都会是你的’之类的话,然后还不给一兵一卒,让大哥自己空手套白狼。” “不信我们打个赌。”沈娴狡黠地一笑。 “不赌。”周瑜莞尔:“若是你真的赢了,我们还得费心兵从哪里来。” “二哥,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沈娴财大气粗地一挥手:“况且如果我没记错,大哥的舅父似乎是在丹阳任太守一职?想办法说服他,大哥可是他外甥,大家是一家人,他总不至于胳膊肘往外拐去便宜袁公路。” 周瑜面带笑意地看着沈娴:“你去说?” “这种事情还用我亲自出马?”沈娴惊讶道:“我可是专门带了个谋士的……奉孝?” 郭嘉恹恹地举手:“我试试看。” “别试试,”沈娴对郭嘉这种打脸行为很不满意:“必须得行啊!” “小翠你要求真高。”郭嘉睡眼朦胧地看着沈娴:“你答应我的事情可一样都没办到呢。” “行!”沈娴咬咬牙说道:“回去就送你个小翠!” 郭嘉目光倏然一亮,他盯着沈娴意味深长道:“主公,这可是你说的。” “咳咳!”周瑜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沈娴和郭嘉的对视,他微微一笑:“三妹,我们可以继续说了吗?” “啊?好。”沈娴眨眨眼睛:“接下来要做的事就简单多了,等袁公路派我们帮他去打仗就行了,拿下豫章和会稽,以二郡之地与袁公路决裂,然后送信给益州,让公达他们分别从夔门和房龄出兵荆州,我们三方夹击,刘景升总有撑不住的时候。我的理想结果是拿下江夏与南郡,这样可以连接益扬二州,我们就能慢慢蚕食剩下的地盘了。” 为了对付刘表,沈娴将马腾、韩遂、吕布、郭汜、袁术等人全都拉下了水,不得不说她这局摆的真够大的,几乎是半个天下尽入彀中。 “目的还是荆州啊。”周瑜神情复杂地看着沈娴:“正好伯符也天天对我说他很想报仇呢。” “这一战我绝不跟他抢。”沈娴长叹一声:“有些事压在心里容易拧成疙瘩,大哥看似潇洒其实最为固执,当初文台将军身陨时他硬拼着败绩留了半个月,我怕他到现在还是没想开,不如早些处理了,省的到最后麻烦。” 周瑜脸色一黯,他点点头:“说的也是。” 一时之间屋中安静下来,沈娴看看低头沉思的赵云和周瑜,再看看困得睡眼朦胧的郭嘉,问道:“这就是我的计划,你们有什么想补充的没?” 赵云摇摇头,周瑜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变数太大了,没办法全都算计到。” “那今天就这样?”沈娴揉揉眼睛:“没事都回去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去寿春呢。你们回去当心别被发现了。” “知道。”周瑜无奈地说道:“说来我这点翻窗的本事还是跟伯符学的。” “翻我的窗户也就算了,”沈娴一手一个把周瑜和赵云往门外推:“你们要是这样去翻别人家姑娘的窗户,会被人打出来的。” “不会。”郭嘉扯过被子团成一团抱在怀里:“姑娘家打人也要看脸的,他们俩长成这样去翻窗户,姑娘就只有娇羞脸红的份儿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周瑜哭笑不得:“你俩别折腾了!赶紧睡觉!” 周瑜说完这句话还没什么感觉,然而赵云却越想越不对劲儿,本着临出门前荀彧的叮嘱,他问了一句:“主公,你睡哪儿?” 于是周围安静了。 周瑜黑着脸死盯郭嘉,郭嘉眨眨眼睛表示自己的无辜,然而他眼眸中时不时流露的那股狡黠摆明了是没安什么好心。但沈娴却没发现周围的暗潮汹涌,她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对呀,我睡哪儿?” 有主人在,哪儿有丫鬟自己住一屋的道理?第二天被发现了会惹人怀疑的,这里毕竟是袁术的地盘,不能不事事谨慎小心。 “睡这儿,”郭嘉一手托腮,一手拍拍身边的空地:“公瑾家的床大的很。” “郭奉孝!”周瑜咬牙切齿。 “走开。”沈娴没好气儿地说道,“算了我随便去哪里对付一晚上吧,你早点睡。” 沈娴一边说,一边翻手弹出一记内劲,将桌案上的烛火熄灭了。 周瑜对沈娴说道:“给你找间客房,这里多的很。” 沈娴点点头:“麻烦二哥了。” “说的什么话。”周瑜揉了揉沈娴的头顶,忽然沉下脸道:“离他远点!” “啊?”沈娴觉得一头雾水,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周瑜说的是郭嘉,她无奈地摆摆手:“他开玩笑的……吧?” 周瑜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娴。 沈娴跟周瑜对视了一会儿,渐渐变得呆滞了起来。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周瑜好气又好笑,他在沈娴的脑门上弹了一记爆栗,摇摇头走了。 有些事只能点到为止,提个醒就好。 周瑜走后,沈娴抱着头蹲在门口呆呆地仰头看月亮,月亮是细细的一弯,那弧度好像是在嘲笑她一样。 沈娴在思考郭嘉这些天来的所作所为,但她越想越觉得摸不着头脑。天生对有些事情反应缓慢,再加上没心没肺的从来不想太多,沈娴一时之间还真拿不准郭嘉这种偶尔逗人一把的行为是什么意思,她心想:郭奉孝你真是捧行走的祸水,这也就是我,换了别的小姑娘还不分分钟沦陷了?祸害多少无辜少女啊,真可怕。 半天也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况且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对付袁术,没时间给沈娴想乱七八糟的,于是沈娴只得先把疑惑压回心底,就当是自己太美于是郭嘉看了把持不住好了。 这么臭不要脸的答案一看就很有孙策的自恋风格,这就叫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沈娴就没什么隔夜的烦恼,第二天早晨又是一枚元气满满的姑娘。她赶在所有人起床前穿上衣服收拾好,悄悄跑回了郭嘉居住的客房靠在门口的回廊上假寐,装作自己在门外守了一晚上的样子。过了没一会儿郭嘉就推开门走了出来,看见沈娴就在门口,他微微诧异了一下。 郭嘉走过去推了推沈娴的肩膀:“主公,你在这里待了一晚上?” “怎么可能。”郭嘉一碰沈娴就睁开了眼睛,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刚来不久,昨夜睡得如何?” “挺好的呀。”郭嘉伸了个懒腰:“走吧主公,我们去吃饭,吃完饭赶路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没什么好说的,大家紧赶慢赶,终于在下午的时候来到了寿春。 袁术竟然派了麾下第一谋士杨弘前来迎接,这级别略高让沈娴很有些意外。按照袁术的性格,如果益州的来使是荀彧或者荀攸,袁术派杨弘来无可厚非,说不定他还会亲自前来,努力挖一把墙角;可益州来使现在是基本没什么名气的郭嘉和赵云,袁术还是如此重视,那这态度就很耐人寻味了。 杨弘跟郭嘉寒暄两句,发现这年轻人不卑不亢,言语条理清晰,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优雅的意味,他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颍川的郭姓士族,却没听说过有郭奉孝这号人物。 那看来只是个寒门士子咯?杨弘在心中揣测沈娴的意思,他是不相信沈娴这时候打着恭贺的旗号派人来扬州能安什么好心,但袁术想玉玺都快疯魔了,谁劝都不听,硬是把益州来使放入了扬州。 既然来了,甭管你们是真心祝贺还是另有所图,那就都别想回去了。杨弘暗暗下定了决心。即使到时候袁术不会动手,他也会帮主公排忧解难的。 郭嘉没错过杨弘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但他面上眉目含笑,好似完全没有发现一般。两人亲热地交谈着,一路向着府中行去,杨弘还很热心地给郭嘉介绍寿春的风土人情。 郭嘉和杨弘那边“相谈甚欢”,沈娴这边的情况却是血雨腥风。 当百无聊赖地跟随杨弘前来找周瑜、顺便看看益州来使是个什么货色的孙策在人群中一眼瞄见了粉嫩嫩的沈娴时,要不是周瑜一把拦住了他,孙策当场就炸了。、 “伯符!镇定!”周瑜一手勾着孙策的脖子,一手死命掐着他的胳膊,伪装成亲密的哥俩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孙策拖到了一边去“叙旧”:“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要让小娴暴露吗!” “她敢来还怕暴露?”孙策咬牙切齿地说道:“她傻吗?袁公路会把她扣在扬州的!” “她不傻,所以她现在的身份不是益州牧。”周瑜低声说道:“她是扮成郭奉孝的丫鬟过来的,这件事情等下回了府中我们再详说,我有要事要跟你商量……” 于是孙策真的炸了:“丫鬟?我就知道那个郭奉孝图谋不轨!你别拦着我,我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孙伯符!”周瑜十分头疼:“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你真要闹得人尽皆知吗?” 周瑜和孙策的异常很快被杨弘注意到了,他顺着二人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郭嘉身后跟着一个低头扭扭捏捏往前蹭的小丫鬟。 杨弘一脸不解地看向郭嘉:“这……” 郭嘉扫了一眼怒容尚未退去的孙策,忽然摆出了一副冷淡的面孔,他对孙策点点头:“伯符兄,又见面了。” 孙策呵呵一笑:“是啊,好久不见啊奉、孝。” “贤侄与他有过节?”杨弘用不高也不低的声音凑在郭嘉耳边问道,音量差不多让孙策那边刚好能听到这句话。 “不过陈年旧事罢了。”郭嘉淡淡道,他忽然转头去问跟在自己身后的沈娴:“子婳,你在看什么?” 光顾着躲避孙策杀人视线的沈娴一个没注意就撞在了郭嘉的后背上,她揉揉自己的鼻子,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郭嘉,不明白这人又想当众搞什么幺蛾子:“没看什么啊?” 郭嘉忽然脸色一变,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死心吧,主公已经把你赐给我了,没孙伯符什么事了。” 杨弘:“……” 赵云:“……” 周瑜:“……” 孙策:“……” 一头雾水的沈娴:“……” 这又是唱哪出戏!加剧情之前可不可以跟当事人商量一下啊!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影帝,瞬间就能接上你乱改的戏份! 沈娴愤怒地看着郭嘉,然而她的表情落在杨弘眼中就被误会成了心思被戳破的恼羞成怒。 原来是这样吗?杨弘看看沈娴再看看孙策,顿时恍然大悟。如果是这样,那刚才孙策看见沈娴和郭嘉时忽然的愤怒也可以解释了。 只是这三人两个在益州一个在扬州,是怎么结下梁子的?杨弘想了想,记起来益州牧刘弦与孙策是结拜兄弟一事,前段时间孙策还帮刘弦收复了益州呢,说不定就是那时候看上这丫鬟的。 杨弘用余光打量着沈娴,他发现这丫鬟长得确实很漂亮,难怪一个两个都被迷得神魂颠倒。 最先反应过来郭嘉这么做的目的的人是周瑜,他知道郭嘉是为了帮孙策从杨弘那里开脱的同时给沈娴洗清嫌疑,可是非要用这种方法吗? 在郭嘉的注视下,周瑜嘴角抽搐地拍拍孙策的肩膀:“伯符,算了,已经这样了。” “这样?哪样?”孙策莫名其妙:“凭什么就这么算了!” 周瑜知道孙策其实还没理解郭嘉的意思,但他接的这句话也算是歪打正着,然而再演下去露馅是迟早的事,于是周瑜狠狠掐了孙策一把警告他别乱说话,然后他对杨弘告罪道:“抱歉大人,伯符身体不适,我先带他回去休息了。” “啊,去吧去吧。”有八卦却没发生撕逼事件,这让杨弘有些不满意,但周瑜都已经开口了,他总不能继续把孙策留在这里搅得益州来使不开心,怎么说也是使者,没撕破脸皮之前就尊重他一下呗。 孙策很不想走,因为他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的沈娴先是狠狠瞪了郭嘉一眼,随即她心一横,从袖中抽出一方手帕握在掌心中朝着孙策的方向挥了挥,满脸委屈道:“孙郎,你我缘分已尽,是我高攀不起,你别再纠缠我了~~~” 孙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回头冲过去问沈娴三妹你抽了什么风!但周瑜死死抓住孙策就是不放,硬是把人给拖走了。 孙策走后,郭嘉的脸色才好看了点,他冷哼一声对沈娴说道:“你倒是很长情嘛。” 沈娴拿手帕甩了郭嘉一下,对他翻了个风情万种的大白眼:“讨厌,就知道拿人家消遣!” 赵云:“……”公瑾兄你为什么不把我也带走呢? 杨弘之前还觉得有意思,但现在却觉得眼睛都要瞎了,他哈哈笑着上去打圆场:“贤侄莫生气,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别让袁公等急了。” 郭嘉微微一笑:“就依大人所言。” 第57章 【055】修罗场 片刻之后,赵云也翻窗进来了。 赵云翻窗的业务明显没有周瑜熟练,他进门的时候差点儿带翻了桌案上一支绘着春山新雨的瓷瓶,还是沈娴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才没闹出更大的动静。 赵云扫了一眼屋中的情况,见周瑜和郭嘉(装的正襟危坐,便知道是要商量大事,也没开什么翠花之类的玩笑,而是对沈娴正经抱拳道:“主公。” 沈娴点点头:“这么晚叫你过来,是有事情想要商量一下。先做个介绍,这位周瑜周公瑾,是我结拜兄长;二哥,这是赵云赵子龙。” 赵云与周瑜简单见礼后,沈娴对周瑜开门见山道:“来扬州的目的有两个,最低的期望是将你和大哥带回益州,在保证这一点的基础上,我们会试着把扬州打下来。” 见沈娴一副早已下定决心的样子,周瑜便没再说什么劝阻的话,说到底沈娴跟她大哥孙策的性子差不多,别看平时吊儿郎当好像不干正经事,然而一旦下定了决心要做什么,那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于是周瑜干脆先把他们在扬州的经历简单地告知了沈娴,方便沈娴了解情况后修订自己的计划。虽然沈娴的想法看起来很疯狂,但周瑜觉得她未必不能成事。事实上周瑜在劝住了因为回到扬州被袁术收缴了兵权而气得差点儿跟袁术打起来的孙策后,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孙策不可能一辈子受制于袁术,即使要当臣,臣服的也不会是袁术这种小肚鸡肠生性多疑的人。大家迟早要说再见,现在不过是勉强凑活着过日子,谁能不为以后打算呢? 收了兵权后,袁术依旧不放心,他知道孙策勇猛,十七岁就能跟着孙坚一路高歌猛进打入洛阳,这种人岂会是池中之物?可正是因为孙策的勇猛,让袁术在深深忌惮他的同时又十分希望孙策能忠于自己,为自己征战沙场。所以袁术一边打压孙策,一边却又在举手投足间表现出对孙策深深的喜爱,他封了孙策当一个没什么实权但却地位很高的官,他以照顾的名义把孙策和周瑜的全家都接去了寿春,他还总是邀请孙策一同吃饭,在席间回忆当年的峥嵘岁月…… 然而孙策并不能体会到袁术的“苦心”,事实上他已经快要被袁术给折腾疯了。孙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竟然可以精分到袁术这种地步,一边说着“贤侄真是年少英才,日后定有大作为”,一边暗搓搓地派人监视自己,睡个觉忽然惊醒都能发现窗户上有黑影一闪而过。 再这么折腾下去孙策就要爆炸了,于是他找到了周瑜。 “公瑾,这地方不能待了,我们必须走!”孙策蹲在窗户边,他一脸崩溃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袁公路他究竟要做什么啊啊啊!” “你别急。”周瑜把孙策拽进屋子里面,他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后,这才轻轻把窗户关上:“袁公路最近有没有问你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扯着我聊了一上午的天下形势。”孙策郁闷道:“从董老贼到吕奉先到袁本初再到曹孟德都被他骂了个遍。” “除此之外呢?”周瑜眉头紧皱,他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 孙策想了想,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他还……问我爹有没有背着我藏什么东西。” 周瑜:“……” 这个问题就很尴尬了,周瑜觉得不像是袁术会说出来的话,果然孙策解释道:“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吧,只是他说的没那么露骨。”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问?”联想到最近袁术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件事情,周瑜眯起眼睛盯着孙策。 “伯符,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孙策摸摸鼻子,眼珠子四处乱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周瑜闭了闭眼睛,忽然伸手去拧孙策的耳朵,孙策被他拧的龇牙咧嘴一个劲儿挣扎:“公瑾!公瑾!你干嘛?疼疼疼——” 一脚踢在孙策的膝窝中迫使他单膝跪在地上,周瑜揪着孙策的耳朵抬起他的脸,面无表情道:“袁公路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动你是因为你或许有他想要的东西,否则你以为他会怕你吗?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愿意做什么,哪怕刀山火海我也陪你闯,可是大哥,别忘了我们家人都在袁公路的手心里攥着呢!” 这一席话说得冰冷又凌厉,配合周瑜十分严重的语气和他难得一见的面瘫脸,威慑效果拔群,孙策立马就不挣扎了,他呆呆地看着周瑜,脸上闪过挣扎、纠结等表情,嘴巴半张不张的,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周瑜一见有门,便继续保持着面瘫脸一言不发。事情当然没有周瑜说得那般严重,只要孙策不犯下滔天大罪,袁术是没有理由也不敢对他下手的,可这不妨碍袁术继续暗中给孙策穿小鞋挤兑他。 周瑜看不惯袁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心疼。 两人对视了半晌,孙策终于败下阵来,他烦躁地挠挠头:“先说好,一会儿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都不能插|嘴。” 周瑜点点头。 “玉玺在我手里。”孙策言简意赅道:“之前在洛阳时和三妹一起从水井里捞出来的,当时差点儿被孟德叔发现……说了不能插|嘴的!” 孙策指着周瑜跳脚,一脸无理取闹。 ……并没有开口打断你的话好吗?只是表情丰富了一点儿也不行吗?你有本事藏玉玺,难道还不让人惊讶一番? 周瑜默默地想。 “哎呀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孙策破罐子破摔道:“袁公路应该是怀疑玉玺在我爹手中,不知道是从哪里透露出来的消息……反正他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什么有些东西不是我该拿的,得上交朝廷之类的。哼,冠冕堂皇说得好听,就好像他才是朝廷一样。” 周瑜心说袁家兄弟早有不臣之心,只不过俩人一个想另立新帝当摄政王,一个干脆想自己上位算了。 “那么,玉玺现在在哪里?”周瑜问出了关键的问题:“你身上带着?” 周瑜一边说,一边将怀疑的视线扫过孙策的全身。 孙策下意识抱起双肩:“没有,我怎么可能带回扬州来,留在小娴那里了。” 没在扬州就好。周瑜松了口气,只要袁术在扬州找不到玉玺,他就没有证据证明孙策包藏祸心私藏玉玺,也就不能迫害孙策了。 但孙策紧接着的一句话又让周瑜的心提了起来。孙策说的是:“我走之前给小娴埋在院子里面的酒坛子里,可是好像忘记告诉她了,她现在……是不是已经搬到成都去了?” “你就不怕被别人挖走?”周瑜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吓得,他压低声音在孙策耳边吼道:“那是传国玉玺!” 孙策捂住耳朵:“我知道我知道……哎呀告诉小娴一声让她挖出来不就得了?” 周瑜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他有气无力道:“你自己给她写信吧,让我静静……别把话说明白!信被截了我们就完蛋了!” “我知道。”孙策露出一股迷之自信的微笑:“我有那么傻吗?” 周瑜凉凉地说道:“你说呢?” 于是孙策开始吭哧吭哧给沈娴写信,写完信后周瑜不放心,看了看确定即使信被截了也不会让别人看出端倪后,又在后面加了一段内容,大意就是暗示沈娴不要贸然行动,老老实实在益州等着他们过去,这才让鹰把信送走。 沈娴根本没看懂孙策的暗示,她以为孙策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写出那么一段稀奇古怪前言不搭后语的一段话,要不是贾诩帮沈娴解了谜,相信玉玺现在还在酒坛子里埋着呢。 这是幸运的,至少传国玉玺现在安全了;这也是不幸的,沈娴并没有听他们的话留在益州,而是乔装改扮后亲自跑来了扬州。 “你想怎么做?”在将事情的原委捋了一遍后,周瑜问沈娴:“有什么计划么?” “有一个,我出来之前已经解决了西凉和司隶的问题,剩下的就得需要大哥配合了。”沈娴想了想说道:“袁公路占据九江一郡,自领扬州牧一职,但我看他这州牧的位置八成坐不了多久……若是朝廷派其他人来接任州牧之位,我们可以在这方面做点文章。” 周瑜说道:“你怎么知道朝廷一定会派人来接任扬州牧,而不是直接让袁公路担任呢?” 郭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赌一把,反正就两个结果,其实怎样都没差的。” 赵云低声问道:“怎么说?”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周瑜忽然说道:“不管袁公路是不是正统的扬州牧,想要让扬州彻底归他掌控,他必须要出兵威慑一下,遇上臣服的就放过,遇上反抗的就打下来……” “这个帮袁公路卖苦力的人选,一定会是我大哥,这可是个除去眼中钉肉中刺的好机会啊!”沈娴摸出折扇挥了挥:“而且袁公路还会骗大哥,他大约会说什么‘只要是你打下来的地盘,都会是你的’之类的话,然后还不给一兵一卒,让大哥自己空手套白狼。” “不信我们打个赌。”沈娴狡黠地一笑。 “不赌。”周瑜莞尔:“若是你真的赢了,我们还得费心兵从哪里来。” “二哥,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沈娴财大气粗地一挥手:“况且如果我没记错,大哥的舅父似乎是在丹阳任太守一职?想办法说服他,大哥可是他外甥,大家是一家人,他总不至于胳膊肘往外拐去便宜袁公路。” 周瑜面带笑意地看着沈娴:“你去说?” “这种事情还用我亲自出马?”沈娴惊讶道:“我可是专门带了个谋士的……奉孝?” 郭嘉恹恹地举手:“我试试看。” “别试试,”沈娴对郭嘉这种打脸行为很不满意:“必须得行啊!” “小翠你要求真高。”郭嘉睡眼朦胧地看着沈娴:“你答应我的事情可一样都没办到呢。” “行!”沈娴咬咬牙说道:“回去就送你个小翠!” 郭嘉目光倏然一亮,他盯着沈娴意味深长道:“主公,这可是你说的。” “咳咳!”周瑜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沈娴和郭嘉的对视,他微微一笑:“三妹,我们可以继续说了吗?” “啊?好。”沈娴眨眨眼睛:“接下来要做的事就简单多了,等袁公路派我们帮他去打仗就行了,拿下豫章和会稽,以二郡之地与袁公路决裂,然后送信给益州,让公达他们分别从夔门和房龄出兵荆州,我们三方夹击,刘景升总有撑不住的时候。我的理想结果是拿下江夏与南郡,这样可以连接益扬二州,我们就能慢慢蚕食剩下的地盘了。” 为了对付刘表,沈娴将马腾、韩遂、吕布、郭汜、袁术等人全都拉下了水,不得不说她这局摆的真够大的,几乎是半个天下尽入彀中。 “目的还是荆州啊。”周瑜神情复杂地看着沈娴:“正好伯符也天天对我说他很想报仇呢。” “这一战我绝不跟他抢。”沈娴长叹一声:“有些事压在心里容易拧成疙瘩,大哥看似潇洒其实最为固执,当初文台将军身陨时他硬拼着败绩留了半个月,我怕他到现在还是没想开,不如早些处理了,省的到最后麻烦。” 周瑜脸色一黯,他点点头:“说的也是。” 一时之间屋中安静下来,沈娴看看低头沉思的赵云和周瑜,再看看困得睡眼朦胧的郭嘉,问道:“这就是我的计划,你们有什么想补充的没?” 赵云摇摇头,周瑜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变数太大了,没办法全都算计到。” “那今天就这样?”沈娴揉揉眼睛:“没事都回去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去寿春呢。你们回去当心别被发现了。” “知道。”周瑜无奈地说道:“说来我这点翻窗的本事还是跟伯符学的。” “翻我的窗户也就算了,”沈娴一手一个把周瑜和赵云往门外推:“你们要是这样去翻别人家姑娘的窗户,会被人打出来的。” “不会。”郭嘉扯过被子团成一团抱在怀里:“姑娘家打人也要看脸的,他们俩长成这样去翻窗户,姑娘就只有娇羞脸红的份儿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周瑜哭笑不得:“你俩别折腾了!赶紧睡觉!” 周瑜说完这句话还没什么感觉,然而赵云却越想越不对劲儿,本着临出门前荀彧的叮嘱,他问了一句:“主公,你睡哪儿?” 于是周围安静了。 周瑜黑着脸死盯郭嘉,郭嘉眨眨眼睛表示自己的无辜,然而他眼眸中时不时流露的那股狡黠摆明了是没安什么好心。但沈娴却没发现周围的暗潮汹涌,她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对呀,我睡哪儿?” 有主人在,哪儿有丫鬟自己住一屋的道理?第二天被发现了会惹人怀疑的,这里毕竟是袁术的地盘,不能不事事谨慎小心。 “睡这儿,”郭嘉一手托腮,一手拍拍身边的空地:“公瑾家的床大的很。” “郭奉孝!”周瑜咬牙切齿。 “走开。”沈娴没好气儿地说道,“算了我随便去哪里对付一晚上吧,你早点睡。” 沈娴一边说,一边翻手弹出一记内劲,将桌案上的烛火熄灭了。 周瑜对沈娴说道:“给你找间客房,这里多的很。” 沈娴点点头:“麻烦二哥了。” “说的什么话。”周瑜揉了揉沈娴的头顶,忽然沉下脸道:“离他远点!” “啊?”沈娴觉得一头雾水,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周瑜说的是郭嘉,她无奈地摆摆手:“他开玩笑的……吧?” 周瑜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娴。 沈娴跟周瑜对视了一会儿,渐渐变得呆滞了起来。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周瑜好气又好笑,他在沈娴的脑门上弹了一记爆栗,摇摇头走了。 有些事只能点到为止,提个醒就好。 周瑜走后,沈娴抱着头蹲在门口呆呆地仰头看月亮,月亮是细细的一弯,那弧度好像是在嘲笑她一样。 沈娴在思考郭嘉这些天来的所作所为,但她越想越觉得摸不着头脑。天生对有些事情反应缓慢,再加上没心没肺的从来不想太多,沈娴一时之间还真拿不准郭嘉这种偶尔逗人一把的行为是什么意思,她心想:郭奉孝你真是捧行走的祸水,这也就是我,换了别的小姑娘还不分分钟沦陷了?祸害多少无辜少女啊,真可怕。 半天也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况且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对付袁术,没时间给沈娴想乱七八糟的,于是沈娴只得先把疑惑压回心底,就当是自己太美于是郭嘉看了把持不住好了。 这么臭不要脸的答案一看就很有孙策的自恋风格,这就叫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沈娴就没什么隔夜的烦恼,第二天早晨又是一枚元气满满的姑娘。她赶在所有人起床前穿上衣服收拾好,悄悄跑回了郭嘉居住的客房靠在门口的回廊上假寐,装作自己在门外守了一晚上的样子。过了没一会儿郭嘉就推开门走了出来,看见沈娴就在门口,他微微诧异了一下。 郭嘉走过去推了推沈娴的肩膀:“主公,你在这里待了一晚上?” “怎么可能。”郭嘉一碰沈娴就睁开了眼睛,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刚来不久,昨夜睡得如何?” “挺好的呀。”郭嘉伸了个懒腰:“走吧主公,我们去吃饭,吃完饭赶路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没什么好说的,大家紧赶慢赶,终于在下午的时候来到了寿春。 袁术竟然派了麾下第一谋士杨弘前来迎接,这级别略高让沈娴很有些意外。按照袁术的性格,如果益州的来使是荀彧或者荀攸,袁术派杨弘来无可厚非,说不定他还会亲自前来,努力挖一把墙角;可益州来使现在是基本没什么名气的郭嘉和赵云,袁术还是如此重视,那这态度就很耐人寻味了。 杨弘跟郭嘉寒暄两句,发现这年轻人不卑不亢,言语条理清晰,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优雅的意味,他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颍川的郭姓士族,却没听说过有郭奉孝这号人物。 那看来只是个寒门士子咯?杨弘在心中揣测沈娴的意思,他是不相信沈娴这时候打着恭贺的旗号派人来扬州能安什么好心,但袁术想玉玺都快疯魔了,谁劝都不听,硬是把益州来使放入了扬州。 既然来了,甭管你们是真心祝贺还是另有所图,那就都别想回去了。杨弘暗暗下定了决心。即使到时候袁术不会动手,他也会帮主公排忧解难的。 郭嘉没错过杨弘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但他面上眉目含笑,好似完全没有发现一般。两人亲热地交谈着,一路向着府中行去,杨弘还很热心地给郭嘉介绍寿春的风土人情。 郭嘉和杨弘那边“相谈甚欢”,沈娴这边的情况却是血雨腥风。 当百无聊赖地跟随杨弘前来找周瑜、顺便看看益州来使是个什么货色的孙策在人群中一眼瞄见了粉嫩嫩的沈娴时,要不是周瑜一把拦住了他,孙策当场就炸了。、 “伯符!镇定!”周瑜一手勾着孙策的脖子,一手死命掐着他的胳膊,伪装成亲密的哥俩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孙策拖到了一边去“叙旧”:“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要让小娴暴露吗!” “她敢来还怕暴露?”孙策咬牙切齿地说道:“她傻吗?袁公路会把她扣在扬州的!” “她不傻,所以她现在的身份不是益州牧。”周瑜低声说道:“她是扮成郭奉孝的丫鬟过来的,这件事情等下回了府中我们再详说,我有要事要跟你商量……” 于是孙策真的炸了:“丫鬟?我就知道那个郭奉孝图谋不轨!你别拦着我,我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孙伯符!”周瑜十分头疼:“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你真要闹得人尽皆知吗?” 周瑜和孙策的异常很快被杨弘注意到了,他顺着二人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郭嘉身后跟着一个低头扭扭捏捏往前蹭的小丫鬟。 杨弘一脸不解地看向郭嘉:“这……” 郭嘉扫了一眼怒容尚未退去的孙策,忽然摆出了一副冷淡的面孔,他对孙策点点头:“伯符兄,又见面了。” 孙策呵呵一笑:“是啊,好久不见啊奉、孝。” “贤侄与他有过节?”杨弘用不高也不低的声音凑在郭嘉耳边问道,音量差不多让孙策那边刚好能听到这句话。 “不过陈年旧事罢了。”郭嘉淡淡道,他忽然转头去问跟在自己身后的沈娴:“子婳,你在看什么?” 光顾着躲避孙策杀人视线的沈娴一个没注意就撞在了郭嘉的后背上,她揉揉自己的鼻子,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郭嘉,不明白这人又想当众搞什么幺蛾子:“没看什么啊?” 郭嘉忽然脸色一变,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死心吧,主公已经把你赐给我了,没孙伯符什么事了。” 杨弘:“……” 赵云:“……” 周瑜:“……” 孙策:“……” 一头雾水的沈娴:“……” 这又是唱哪出戏!加剧情之前可不可以跟当事人商量一下啊!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影帝,瞬间就能接上你乱改的戏份! 沈娴愤怒地看着郭嘉,然而她的表情落在杨弘眼中就被误会成了心思被戳破的恼羞成怒。 原来是这样吗?杨弘看看沈娴再看看孙策,顿时恍然大悟。如果是这样,那刚才孙策看见沈娴和郭嘉时忽然的愤怒也可以解释了。 只是这三人两个在益州一个在扬州,是怎么结下梁子的?杨弘想了想,记起来益州牧刘弦与孙策是结拜兄弟一事,前段时间孙策还帮刘弦收复了益州呢,说不定就是那时候看上这丫鬟的。 杨弘用余光打量着沈娴,他发现这丫鬟长得确实很漂亮,难怪一个两个都被迷得神魂颠倒。 最先反应过来郭嘉这么做的目的的人是周瑜,他知道郭嘉是为了帮孙策从杨弘那里开脱的同时给沈娴洗清嫌疑,可是非要用这种方法吗? 在郭嘉的注视下,周瑜嘴角抽搐地拍拍孙策的肩膀:“伯符,算了,已经这样了。” “这样?哪样?”孙策莫名其妙:“凭什么就这么算了!” 周瑜知道孙策其实还没理解郭嘉的意思,但他接的这句话也算是歪打正着,然而再演下去露馅是迟早的事,于是周瑜狠狠掐了孙策一把警告他别乱说话,然后他对杨弘告罪道:“抱歉大人,伯符身体不适,我先带他回去休息了。” “啊,去吧去吧。”有八卦却没发生撕逼事件,这让杨弘有些不满意,但周瑜都已经开口了,他总不能继续把孙策留在这里搅得益州来使不开心,怎么说也是使者,没撕破脸皮之前就尊重他一下呗。 孙策很不想走,因为他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的沈娴先是狠狠瞪了郭嘉一眼,随即她心一横,从袖中抽出一方手帕握在掌心中朝着孙策的方向挥了挥,满脸委屈道:“孙郎,你我缘分已尽,是我高攀不起,你别再纠缠我了~~~” 孙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回头冲过去问沈娴三妹你抽了什么风!但周瑜死死抓住孙策就是不放,硬是把人给拖走了。 孙策走后,郭嘉的脸色才好看了点,他冷哼一声对沈娴说道:“你倒是很长情嘛。” 沈娴拿手帕甩了郭嘉一下,对他翻了个风情万种的大白眼:“讨厌,就知道拿人家消遣!” 赵云:“……”公瑾兄你为什么不把我也带走呢? 杨弘之前还觉得有意思,但现在却觉得眼睛都要瞎了,他哈哈笑着上去打圆场:“贤侄莫生气,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别让袁公等急了。” 郭嘉微微一笑:“就依大人所言。” 第58章 【056】有完没完 想不到杨弘一个大老爷们的八卦能力竟然这么强大,反正没过两天,全寿春的人民群众就都知道孙策和益州来使有“夺妻之仇”了。@樂@文@小@说| 孙策小伙子长得老帅了,和周瑜合称江东双璧,走哪哪儿都有一大票粉丝们等着围观绝世美颜,然而孙策本人在感情方面跟沈娴是差不多的木头,想要开窍实在是难得很,故而即使经常有人给孙策送信物,或是在他出行的时候偷偷用手帕瓜果丢他,孙策也从来没看上过一个妹子。 没看上也挺好,没有绯闻的孙策更招人喜欢,这说明妹子们还有机会,国民老公嘛,大家都是孙夫人,谁也别打架。 然而这种平衡现在却被打破了,据说孙策为了一个丫鬟差点儿和益州来使当场撕逼,最后要不是周瑜死命拦着,孙策早就跟那位来使打起来了。 这下妹子们都炸锅了,大家纷纷打听消息的来源,在得知是袁术府上的长史杨弘传出来的后,可信度直线上升,所有人都已经相信这就是事实了。 他们崇拜的江东双璧之一,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鬟给拱了。 绝、壁、不、能、忍! 如果不是沈娴眼下正在跟郭嘉一起住在太守府中,想必那些怒火中烧的妹子们肯定早就冲进来给她点颜色看看了。 虽然沈娴不怕妹子们,但她一向不欺负女孩子,人多了也会觉得头疼。更何况沈娴身份特殊,打着郭嘉丫鬟的旗号就是为了低调点掩人耳目,好方便行事。结果现在被郭嘉一搅和,别说低调了,她已经人尽皆知了。 当然,这一切沈娴现在还不知道,她在烦恼该怎么把孙策和周瑜的家人先捞出寿春,让大家无后顾之忧。 “主公,我上街转了一圈,发现街上竟然有说书先生在讲我们三个人的故事,还讲得有模有样的,你要不要去听听?”郭嘉兴致勃勃地对沈娴问道:“不远,出门拐个弯就到了。” 扬州人民怎么这么八卦?这种事情也要改编成故事到处传唱吗?尽管在郭嘉的潜移默化之下,沈娴早就放飞自我丢掉节操和脸皮了,但她还是没法淡然去做偷着听以自己为主人公的、胡编乱造的故事这种廉耻度十分之高的事情。 从某些方面来看郭嘉果然不是个一般人。 沈娴面无表情地说道:“不,我没有兴趣。” 郭嘉一脸失望的模样:“啊,真可惜,讲得很不错呢。” “奉孝乖,自己去玩,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沈娴微笑着转移话题:“袁公路没找你?” 郭嘉摇摇头:“不急,他得晾我几天。” “那你就先晾着吧。”沈娴拍拍郭嘉的肩膀:“我去调查点东西。” 郭嘉忽然问道:“主公你要出门吗?” 沈娴回头看他:“是啊,怎么了?” “主公你最好现在别出去。”郭嘉婉转地说道:“外面好多小姑娘都想找你的麻烦,光我回来一路上就碰见三拨人,全在太守府外面徘徊。” 沈娴:“……” 沈娴震惊了:“这是为什么?” 郭嘉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主公,你知道伯符在江东的雅号是什么么?” “江东双璧?小霸王?”沈娴随便猜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郭嘉认真地说道:“至少在扬州这片地方,江东双璧的名号人尽皆知,毫不夸张地说,寿春一地基本上所有未出阁的少女不是喜欢伯符就是爱慕公瑾。” 沈娴目瞪口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俩哥竟然还是传说中的东汉天王级偶像,周瑜就算了,可孙策那个二愣子怎么也有那么多姑娘喜欢他啊? 郭嘉继续说道:“之前伯符没有喜欢的人也就算了,然而现在……” 沈娴忽然抬头死盯着郭嘉看:这是谁的锅? “虽然是我莽撞,可是主公,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得面对现实。”郭嘉咳嗽一声,妄图给自己开脱:“还是想想怎么解决吧,你又不可能一辈子不出门。” “怕什么?”沈娴嗤笑一声,完全没把敌人放在眼中:“我还能被一帮小姑娘怎么样?” 郭嘉不说话了,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沈娴,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神色。 中午吃饭时,吴夫人和周夫人互相交换了几个不太明显的眼神后,吴夫人和颜悦色地开口道:“伯符,据说你看上人家益州使者的丫鬟了?什么时候把媳妇带回家给娘瞧瞧啊?” 孙策正在喝粥,听了亲娘的话差点儿没把粥喷出来。在他身边,周瑜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正在努力憋笑。 孙策怒瞪了周瑜一眼,无奈地转头看向吴夫人:“娘,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您从哪儿听来的这不靠谱的话?” 媳妇儿没有,那应该算是您闺女。 “大街上都传遍了。”吴夫人嗔怪地看着孙策:“你说你这孩子,有了喜欢的人也不说,结果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唉……” 孙策心中浮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传遍了?传遍什么了? 吴夫人继续说道:“人家姑娘对你不错,你也别挑三拣四的了,即使身份不够,当个妾也是可以的嘛……” 孙策一脸惊悚地看着吴夫人:“等等娘!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娘还没七老八十呢!白纸黑字说的那么清楚,哪里就能误会了!”吴夫人板起了脸教育孙策:“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没有担当的男人是不会有姑娘喜欢的!” 问题是我什么都没做,我要担当什么……孙策简直哭笑不得,他自觉辩不过吴夫人,便戳了戳一直埋头努力喝粥的周瑜:“公瑾!帮我解释一下!” 周瑜慢吞吞地放下粥碗,他认真地看着孙策:“伯符,算了,人家子婳姑娘又不喜欢你……” “周公瑾你瞎说什么啊啊啊!”孙策呆了呆,然后他一把揪住周瑜的衣领开始晃晃晃。 吴夫人大惊失色:“伯符!你干什么!你放开公瑾!” “你晃我也没用啊。”周瑜演上瘾了,他一脸沉痛地说道:“强扭的瓜不甜——” “坏人!”孙策悲愤地推开周瑜:“你们都是坏人!” 说完孙策连饭也没吃完就跑了。 周瑜眼看玩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估计孙策就要翻脸,便站起身对吴夫人和周夫人行了一礼:“伯母,娘,你们先吃,我去找找他。” 之前一直缩在饭桌角落充当背景板的孙权一抹嘴角扔了碗筷,他兴致勃勃地看着周瑜:“二哥我也想去!” “行。”周瑜摸摸孙权的脑袋,握着他的手一起向外走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夫人忧心忡忡道:“伯符主意多,我管不了他了……” “唉,你何必操这份心。”周夫人拍了拍吴夫人的手:“孩子们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让他们去折腾吧!我也不知道公瑾天天干点什么。” “这哪儿能一样?”吴夫人叹口气:“公瑾那孩子一向稳重,伯符就毛毛躁躁的。” “我倒还觉得伯符性子好呢。”周夫人莞尔:“咱们看别人家的孩子总觉得好,看自己家的就觉得不顺眼,都这样。” 吴夫人摇摇头:“反正我就是喜欢公瑾……” 周瑜和孙权找到孙策的时候,孙策正蹲在花坛边叼着根草一脸迷茫地放空自己,周瑜把孙权往前推了推,孙权顺势跑到孙策身边按住了他的肩膀:“大哥!我问想问你个事儿……” “不是,没有,不许问!”孙策烦躁地说道,他抬手揉乱了孙权的头发:“怎么连你也跑来凑热闹?” 孙权一脸无辜地看着孙策:“哥,其实我只是想问问我什么时候能见见三姐呀?” “嗯?”孙策闻言怔了怔,他微微抬起头和周瑜对视,周瑜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孙权脸上洋溢着一股迷之喜悦:“公瑾哥都告诉我啦!” 孙策神情复杂地盯着孙权,话却是对周瑜说的:“你跟他说这些干嘛?” “为什么不能跟我说啊。”孙权撇撇嘴。 周瑜微微一笑:“他年纪也不小了,迟早得知道这些,瞒着费劲儿,还是说了吧。” “别给我惹事啊!”孙策举着拳头对孙权晃了晃,威胁道:“不许说出去!” “我知道!”孙权不满地嘟哝:“人家又不傻。” 三人一时之间安静下来。 孙权犹豫了再犹豫,还是神秘兮兮地凑到孙策耳边问:“大哥,我三姐长得好看吗?” 孙策面无表情地盯着孙权。 “好吧我不问了!” 孙权条件反射抱头蹲下,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见平时没少挨孙策的揍。 “好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孙策忽然说道:“好看的很。” 见孙策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孙权吓得直接窜回了周瑜的背后躲起来。 在沈娴他们抵达寿春的当天,周瑜好说歹说软硬兼施地把处在暴走边缘的孙策拽回了家,确认周围安全之后,周瑜快速地向孙策解释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包括沈娴他们此行的目的和计划。在听周瑜讲述的时候,孙策的脸色由怒转为诧异再由诧异转为震惊,最后他胸中憋着的一口气彻底消散,整个人兴奋地蹦了起来。 “真有她的!”孙策笑道:“不愧是我的结拜兄……妹!” “这件事情还需要你配合。”周瑜轻声说道:“奉孝会想法挑拨袁公路让他出兵周围的郡,到时候不管他意属的人选是不是你,你都要自告奋勇揽下这个活计。为了安抚你,袁公路可能会跟你说一些许诺的话,你当面表现得感激一点糊弄糊弄他,背地里一个字儿都别相信就行了。” “没问题!”孙策拍拍胸脯:“都交给我吧!” “袁公路自恃家大业大,并不把扬州其他世家放在眼中,他们的矛盾越深,我们就越有机会。”周瑜沉吟片刻道:“你出兵后尽量不要得罪那些世家,剩下的交给小娴去处理就好。” “行吧,反正我最烦跟那种人打交道了。”孙策挠挠头:“一句话绕个十万八千里,谁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在经过了周瑜的解释后,孙策对于沈娴跑来扬州的行为已经淡定了,反正沈娴是来干活的,又不是来玩的。如果没有今天吴夫人问的这个问题,孙策的淡定情绪很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 但吴夫人的话揭开了孙策一直以来都没注意过的东西,他这才惊恐地发现,竟然有那么多人都狂热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孙策觉得自己一个汉子,即使在小说话本和评书中跟再多的妹子有一腿,吃亏的也不是他,别人也只会夸他风流不羁;然而沈娴一个妹子要是跟几个男的同时纠葛,即使那些都是假的,是故事里胡编乱造出来的,依旧会有大把大把的人蹦出来骂她。 嗯……虽然骂的是子婳而不是刘娴,但孙策还是很不爽。 都怪郭嘉!孙策愤愤地想。 沈娴艺高人胆大,即使被这么多姑娘放在心尖上惦记着,她依然无所畏惧,换了身轻便的衣裙就打算出府去寿春的大街小巷转转,了解了解各种物价,围观一下百姓的精神风貌,就能分析调查出寿春此时的经济状况大致如何,打起仗来能坚持多久。 郭嘉跟在沈娴后面一直转悠:“主公你带个人一起去吧,你一个人我真不放心,要是出点什么事儿回了益州我会被他们谴责致死的。” “现在知道怕了。”沈娴对郭嘉翻了个白眼:“之前你胡编乱造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呢?” “主公!”郭嘉坚定地说道:“你带上老典!或者带上子龙啊!反正他们也没事做,袁公路接见我之前大家都没事做,憋着也是憋着,出去转转嘛。” “沈娴无奈道:“我一个丫鬟,出门带个将军,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郭嘉摸着下巴思考:“要不然我给你抬个身份?” 想也知道郭嘉会把丫鬟这个身份抬成什么,沈娴呵呵一笑:“不必了!我就喜欢现在这样!” 郭嘉劝说无果,对着回廊一侧悄悄招招手,西凉汉子一脸无语地转身去请赵云了。 沈娴出门之前,赵云一袭白袍风度翩翩地走了过来,他面带笑意地对沈娴抱拳道:“主公,要出去逛逛吗?” 沈娴面无表情地盯着郭嘉,郭嘉抬头看天。 “或者我去叫老典来?”赵云低声说道:“主公你带上个人吧,我们不放心,临出门前昭姬姑娘……” 沈娴一听蔡琰就心软,她摆摆手说道:“行行行,那就一起吧。” 寿春与成都很不相同,这里青砖白瓦,小溪河流穿城而过,来来往往的百姓们操着一口温柔绵软的语调,连吵架骂人都是那么风情万种。 ……虽然沈娴根本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她感受那唱歌一般的美好。 “子龙你能听懂嘛?”沈娴问道。 赵云摇摇头:“主……子婳姑娘,说实话我连你们益州话听得也不是很明白,幸亏大家平时都说官话,这个我学过。” “语言不通真是个很大的交流障碍啊……”沈娴感叹道。 汉朝的官话与后代的普通话也有很大差别,据考证发音大多与粤语相似,这是因为汉朝的开国皇帝刘邦是楚人,在一统天下后便把楚地的雅语作为官话推向全国,而楚语与中原地区的官话极为相似,学起来并不困难,便渐渐被人们所接受。 像沈娴这种除了普通话之外啥也不会的人,要不是系统自动加载了语言转化,她别说写字了,就连说出来的话也不见得有人能听懂,当然别人也听不懂她的,又聋又哑简直悲惨。 沈娴在一处贩卖钗环饰品的小摊前停了下来,这摊上有两把发钗制作的很不错,花样精巧讨喜,一把形似蝴蝶展翅,一把恰如朵朵祥云。 “这两个怎么卖?”沈娴问道。 “姑娘不是本地人?”小贩奇怪地看了沈娴一眼,随即将目光挪到了赵云身上。 “跟大哥前来探亲戚的。”沈娴笑了笑,拿起蝴蝶展翅的发钗转头问赵云:“哥,我看这个簪子不错,嫂子戴一定漂亮,买一支呗?” 赵云:“……” 现在的年轻人一言不合就开始演戏了。 可主公你演戏就演戏,你拽上我做什么? 赵云哭笑不得,而沈娴问了之后也没指着能听到他的回答,她握着蝴蝶展翅看了看,又拿起另一把祥云的自言自语道:“这把给昭姬姐姐,这把给倩姐~挺配的。” 就在沈娴要掏钱的时候,赵云忽然按住了她的手。沈娴疑惑地看过去,只见赵云一言不发地从摊子的角落里抽出了一支木簪子,簪尾雕着一簇半开未开的桃花。 “这个。”赵云淡淡说道。 这次轮到沈娴无语了。 赵云肯定不会闲的没事干给蔡琰买簪子,给沈娴买想来也不可能,那剩下就只有一个人选咯? “给嫂子的?”沈娴晃了晃桃花簪,试探着问道。 赵云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他微微点点头。 “买买买!”沈娴顿时喜笑颜开,她立马掏钱递给小贩,把三根簪子全都收进怀里。 “你们这家倒也真是奇怪。”小贩找钱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沈娴聊天:“兄妹结伴出行,把嫂子扔家里?” 沈娴心想这卖东西的孩子怎么这么八卦!她微微一笑,随口解释道:“我嫂子还没过门呢……话说你问这么清楚干什么?” 沈娴忽然沉下脸,她阴仄仄地盯着小贩。 “姑姑姑娘误会了。”小贩被吓了一跳,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就是随口问问……聊聊嘛。” 沈娴一把抢过找零的钱,单手叉腰抬着下巴怒视小贩:“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沈娴说完便转头往前走,赵云摇摇头,对小贩温和道:“对不住这位小哥,舍妹被我惯坏了,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没什么没什么。”小贩尴尬地摆手。 等二人走得看不见影子后,小贩低头匆匆拾掇了自己的摊子,快步离开了。 “果然。”沈娴抱着胳膊靠在墙角看小贩在他们走后不久也卷着行李匆忙离开,甚至掉了几支发簪钗环在地上都顾不得捡,便知道这人并非真正的商贩,恐怕是袁术或者他的手下人派来监视他们这帮益州来使的:“要真没一个人看着我反而奇怪了……猜猜看这条街上有多少这种人?总不会全都是吧。” “那个也是。”赵云指着酒肆外甩着毛巾四处转悠的小二低声说道:“之前他一直盯着我们,我们离开之后他就东张西望的,还把什么东西交给了刚才喝酒的那位。” “哼,人够多的。”沈娴冷笑道:“袁公路防得这么死,我们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二位夫人安全带出来呢?” 赵云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沈娴叹口气:“走吧,慢慢看慢慢想,我不信袁公路的防守一直这么严密……他总有松懈的时候。” 二人一边说一边穿过小巷来到了另一片街区,这时前方忽然传来阵阵喧哗声,沈娴疑惑地望去,发现有好多人聚集在一座宅邸的周围不远处,而且大多都是女孩子。这些妹子们手挽手三三两两凑做一堆躲在墙角边、小摊后等等自以为隐秘的位置,指着紧闭的大门窃窃私语,脸上时不时流露出一抹娇羞的红晕。 这是在干嘛?沈娴和赵云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不解的神情。 然后门打开了,两人一前一后踏出府门……不对是三个人,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躲躲闪闪地跟在最后面,他一直低着头接受来自最前方人的教训。 “……你别给我惹事……”孙策对着孙权碎碎念,他本来不想带孙权一起去看沈娴的,一来人多了容易暴露,二来孙策就不愿意跟孙权玩,他觉得弟弟跟妹妹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弟弟是来讨债的熊孩子(周瑜除外,妹妹才是要护着的宝贝(沈娴和一岁多软萌萌的孙尚香。然而孙权非要坚持,周瑜也没反对,孙策二对一就败下阵来。虽然答应了一起去,但孙策要给孙权约法三章,还一直唠唠叨叨地让孙权只看看就行了别乱说话,最后念的周瑜都不胜其烦:“行了,你还要说多久?” 孙策撇嘴:“我就不想带他这个小兔崽子去!” 孙权刚想反驳说我不是小兔崽子,就听见有人激动地喊了一句:“孙郎孙郎!” 孙策疑惑地偏头去看……然后整条街就沸腾了。 孙策一脸呆滞:“这这这……这些人是哪儿来的?” 孙权叹了口气:“哪儿来的?自从咱家搬来寿春后一直就有,大哥你从来都没发现过嘛?” “我还以为是这条街上人特别多……”孙策呢喃道。 “你的反应是有多迟钝。”孙权翻了个白眼嘲笑自家大哥。怪不得就连三姐是个女孩子都没认出来呢,真傻,没救了。 孙策没空教训孙权了,因为他在想办法摆脱这些围观他的人。 “我究竟有什么好看的!”孙策低声说道:“大家长得不都一样吗!就是我帅点而已!” 周瑜:“……这种时候就不要夸自己长得帅了好吗?早知道就从我家那边走了。” “没用的二哥。”孙权真诚地说道:“你家门口也一样呢。” “我知道。”被一堆人盯着看,即使是周瑜也免不了有些烦躁:“可以前没那么多人。” “大概是都想看看我哥喜欢的人长什么样子吧。”孙权耸耸肩膀,他反而是最淡定的,反正看的又不是他。 “别胡说!”孙策忽然拍了一把孙权的后脑勺:“当心她揍你!” 孙权:“……” 这好像跟我理解的有点偏差,我们先确认一下三姐难道不是温婉明媚款的吗? 如果孙策能感知孙权的心理活动,他大概会告诉孙权:不,你三姐跟我一样是英俊帅气款的。 想要个温柔美丽大姐姐的愿望破灭了,孙权的心裂成了一半一半,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孙策叫了一句:“商……子婳?” 周瑜伸手去捂孙策的嘴巴,结果晚了一步,就让孙策把那个名字叫出来了。 其实孙策原本想叫商羽的,但他随即想起不能让沈娴暴露身份,便叫了她装成丫鬟时的名字。 周瑜看着忽然安静下来的街道,心说你还不如叫商羽呢,至少现在不会惹麻烦…… 沈娴和赵云用一种关怀精神病人的表情盯着孙策。 “我们现在怎么办?那些人好像都看过来了。”赵云轻声问道。 “凉拌。”沈娴咬牙切齿地说道,她虽然对郭嘉放话说了不怕姑娘们来找麻烦,可是……这人也太多了点吧?! 看着一脸无辜的孙策,又看看对他们挤眉弄眼打手势的周瑜和周瑜身边一个满脸兴奋的小男孩,沈娴再一次破罐子破摔,她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摸出了一条手帕。 周瑜和赵云的心中咯噔一声。 下一秒沈娴忽然变脸,她凄凄切切地冲着孙策挥了挥手帕:“孙郎!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但是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了,你就放弃吧!” 沈娴说完,掩在袖中的手探出对赵云快速打了个手势,然后她双手捂脸转身泪奔,跑了。 孙策:“……” 孙权:“……” 周瑜:“……” 周围寂静无声,赵云定了定神,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人设中迅速理清楚了自己的身份,他抱拳对孙策说道:“伯符兄,对不住了,虽然我也想跟你做亲家,但是主公已经把妹妹……咳,你们缘尽于此,就这样吧。” 这又是哪里来的关系!孙策整个人风中凌乱,差点儿对赵云咆哮说我才是他哥!你们都死开! 周瑜敬佩地注视着赵云:“子龙兄,有空吗?咱们喝一杯?” 赵云沉吟片刻,余光瞄了眼沈娴逃跑的方向,轻轻点头。 第59章 【057】四世三公的愤怒 沈娴跑了之后,远远围在孙策家门口的那帮姑娘们终于回过神来,不知道是谁先起了个头,紧接着大家全都愤怒地朝着沈娴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那整齐划一的动作简直比军队开拔还要气势宏大,看得一干人目瞪口呆。;乐;文;小说.lw+xs “三姐她……没事儿吧?”孙权望着喧嚣而起的烟尘,呢喃道。 孙权和沈娴其实离得很远,哪怕他在听到“子婳”两个字后努力地点起脚尖,让目光穿过重重人群,却依然只能看见个不太清晰的纤细轮廓。但即使隔着层雾,孙权依旧坚定地认为沈娴是个长得很美的女孩子。 就凭这满大街的姑娘们看她的目光跟下刀子似的。 几曾何时孙权十分希望自己有的不是哥哥而是温柔善良的姐姐,然而现实是残酷的,比起弟弟妹妹可以选择培养,哥哥姐姐这种生物的属性就只能随缘。虽然后来有了周瑜来满足孙权在“完美大哥”这方面的幻想,但姐姐的人选始终空缺着。 所以当沈娴出现的时候,孙权心中便充斥了满满的期待。即使这个姐姐不温柔也不靠谱,还没脸没皮到在大街上挥手帕装得起劲儿,不过她长得好看……这就够了吧? “告诉过你在外面别乱叫!”孙策在孙权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就是不听话!” “我错了我错了!”孙权条件反射双手抱头就要往下蹲,被周瑜一把拎了起来。 周瑜看着走过来的赵云问道:“……不用去管她?” 赵云摇摇头:“不是说喝一杯吗?走吧。” 寿春最大的酒楼里,几人在雅间中相对而坐。 孙权捧着杯蜜水局促地动来动去,他的目光一直在偷瞄赵云,想说什么但又不敢开口。孙策被孙权弄烦了,他没好气儿地问道:“你那位置下面是有针扎着你吗?” “你们把三姐丢在那里真的没事吗?”孙权忧心忡忡道:“刚才那些女人那么凶残!” 在被郭嘉刺激过后,孙策无师自通了一种奇异的探测雷达,探测范围大约是“任何窥觊我妹的无耻混蛋们”,此时这个雷达上的指示灯就在滴滴滴地闪着红光。 孙策眯起眼睛打量着孙权:“啧,你连她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对人这么上心呢?居心不良啊孙仲谋。” “谁说的!我刚才看见她了!”孙权憋红了脸:“而且那是你三妹,就是我三姐,我关心一下不行么!” 孙权的大红脸被孙策定性为心虚,正当他准备大义灭亲好好教育孙权别打歪心思时,赵云微微一笑,对孙权温柔地说道:“放心吧,她刚才打手势让我们先走,她一会儿就来。” “已经来了。”周瑜头也不抬地说道。 窗户被推开,沈娴身姿灵巧地从上方倒挂着翻进来,她像一只猫咪般轻盈无声地落地。站稳后沈娴凑在窗边小心翼翼地瞄着外面,确认没有人跟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把窗户关上了。 “好玩吗?”周瑜并不知道沈娴八坛酒喝爬了典韦的光荣历史,就按照惯例给了沈娴跟孙权一样的待遇——蜜水。他边倒蜜水边问:“没人跟着?” 沈娴摆摆手,自信地说道:“放心吧,绝对没人。倒是这里安全么?” 系统地图一开,有没有追兵,红点分布一目了然。这个功能是沈娴在来寿春的路上闲得无聊瞎捣鼓才发现的,早知道有这么方便的东西当年她打洛阳的时候何必提心吊胆防着吕布。 “外面有监视的人,但只要你不现身引起怀疑,基本没什么问题。”周瑜微笑道:“这是我爹生前一位好友的产业,他对我还算照顾。” 喝了一口蜜水,沈娴忽然抗|议道:“等等我闻到酒味了!为什么给我的是蜜水。” “这是我们孙家的传统。”孙策面无表情地说道:“老三和老四就是不能喝酒。” 于是沈娴和孙权一齐仇恨地盯着孙策。 “小娴,介绍一下,这个是仲谋。”周瑜瞪了孙策一眼,把话题扯开,他拍拍孙权的肩膀,对沈娴笑道:“之前一直念叨你呢。” 孙权呆呆地抱着杯子看沈娴,在发觉周瑜不动声色地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后,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三、三姐!我是仲谋……” 接下来呢?孙权看着沈娴一片澄澈的眼眸,期望了很久的姐姐就站在面前,这让他紧张地手脚僵硬,原本就不怎么灵活的舌头开始打结,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说的就是孙权现在这种情况,平时不多读点书,将来看见漂亮姑娘想搭讪都没法开口,哪怕你吟句诗夸她长得好看呢? 沈娴眯眼看着十二岁还有点婴儿肥的孙权,看了半天也不说话,就在孙权被她盯得心中发毛差点儿想转身躲到周瑜身后的时候,沈娴忽然伸手在孙权的脸上掐了一把。 “好萌啊!”沈娴笑眯眯地揉着孙权的脑袋,她给了孙策一个埋怨的眼神:“你带弟弟来也不提前告诉我,我什么礼物都没拿!” “要什么礼物……”孙策酸不溜丢地说道:“这么长时间不见了,信都不写也就算了,怎么没见你给我带点礼物。” “人都来了你还想怎样?”沈娴撇撇嘴:“况且不应该是你给我礼物吗?我比你小呢。” 孙策理直气壮地说道:“在我们孙家,小的就得给大的送礼。” 谁跟你一个姓?沈娴默默地想。 赵云的关注点与孙策不太一样,他问道:“主公,何为萌?” “呃……”沈娴绞尽脑汁地思考,片刻后她不太确定地说道:“萌就是十分可爱,见了就想揉一把,毛茸茸软绵绵的样子。” 孙权闻言,一脸惊恐地四下转着找镜子,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哪里长毛了才会被沈娴如此形容。 大家闲聊了一会儿,孙策敲敲碗:“言归正传啊,来说说打扬州的事情。” “这事儿急不来。”沈娴无奈道:“至少得等袁公路见了奉孝再说。” “这倒未必。”周瑜忽然笑起来:“其实你们来的不是很巧,今天上午刚收到的消息,朝廷派马太傅与赵太仆持节去往各地安抚诸侯,马太傅来到扬州给袁公路加封了左将军的职位,但是却把扬州牧的位置给了刘正礼,不日便会来扬州上任。哦对了三妹,顺便说一句,你被加封成车骑将军了,官比袁公路还高两级。” “是嘛?”沈娴惊奇道:“我这什么都没做呢就又升官了?” “知足吧,谁也没你升官升得快,封侯也没你地盘大。”孙策先是没好气儿地呛了沈娴一句,然后他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目光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朝沈娴看去:“等等三妹,你不会跟陛下有什么特殊关系吧?要不然怎么跟别人不一样呢。” 沈娴漫不经心道:“我怎么知道,这你得问我爹。” 周瑜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上了孙策的后脑勺:“你不要胡说。” 见亲哥被打,孙权十分开心地对孙策做了个鬼脸。 “袁公路没有被授予扬州牧的职位,那我们此行的目的……”赵云低声说道。 不是赵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袁术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益州使团原本打着恭喜袁术成为扬州牧的旗号入境,可朝廷旨意一发,扬州牧就换人了,虽说给袁术封了个更大的左将军职位,但是这脸已经被啪啪打了一遍;然后沈娴的车骑将军比左将军的职位要高,就又被啪啪打了一遍;再加上袁术原本就怀疑玉玺在沈娴或者是孙策手里,放益州使团入境别有目的…… 袁术现在看郭嘉他们能顺眼才怪呢,不拿益州使团出气都是“大人有大量”了。 “要不咱把目的变变?”沈娴挠挠头,出了个馊主意:“等袁公路与奉孝见面的时候,就让奉孝恭喜他当上了左将军?” 孙策微微一笑:“我要是袁公路,听到郭奉孝这话,我非打得他遍地开花。” 沈娴斜乜了孙策一眼,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孙策平时并没有这么犀利,可他今天就跟挑刺一样地吐槽了每一句大家(除了周瑜说出来的话,像个刺猬般炸着毛四处戳人。沈娴想了想,认真问道:“大哥,我怎么感觉你今天的气好像很不顺呢?” “他喝醉了,别管他。”周瑜面无表情地说道:“袁术没捞着扬州牧的位置,我们的机会就来了,等刘正礼来上任的时候,袁公路一定会百般阻挠,说不定还会直接出兵,到时候……” 周瑜一边说,一边看向孙策。 “知道了。”孙策挠挠头:“我尽量,可他要是不派我去打也没办法啊。” 沈娴摇摇头:“不,他一定会派你去的。” 孙策懒懒地往屏风上一靠,他锋眉高挑:“为什么?你又知道了?” “因为他忌惮你。”沈娴淡淡道:“袁公路一边欣赏你,一边却又嫉妒你的才能,他怕你势大后会脱离他的掌控,更怕你会直接将他取而代之。所以他收了你的兵权,给了你个闲置的职位。” “如果只是忌惮,大可以直接除掉,但袁公路此人一边对伯符深深地忌惮着,一边却又想用伯符帮他打下更多的地盘……”周瑜冷笑一声,纤长的五指无意识地握紧了杯子:“他如履薄冰地握着这把随时可能伤到自己的双刃剑,想到的唯一解决办法就是两败俱伤。” “所以袁公路会派你出兵其他郡,但他不会给你一兵一卒。”沈娴接过周瑜的话头:“你出发前他多半还会对你说点没用的鬼话作为鼓励,比如你打下哪里哪里就归你了之类的,这些听听就行了,一句都不要相信,你要是能打下来,那些地盘全是袁公路的;你要是失手了,没了威胁袁公路更开心。” 听了沈娴和周瑜的分析,孙策安静了好久。就在沈娴担心孙策听到这些后是不是对袁术太过失望以至于有些难过、或者孙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为数不多的智商的时候,孙策忽然说道:“所以说你们那脑子九曲回转的,我根本听不明白为什么。需要我做什么直说就行了,我会做好。” 周瑜和沈娴对视一眼,周瑜长叹一声:“伯符……你不用知道这些。” “打你的仗吧。”沈娴莞尔。 你喜欢打仗,所以只需要操心这场仗打得是否漂亮过瘾就行了,剩下的一切就交给我们吧。 解决了出兵的问题,就需要重视一下人质的问题了,如果不赶紧把周瑜和孙策的家人接出寿春,将来想跟袁术翻脸都得掂量掂量。 “提起这个,我倒是有个想法……”沈娴一手托着下巴,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孙策:“不过还得完善一下。” “说来听听?”周瑜不动声色地瞥了沈娴一眼,看她眸中盛满了坏笑,得意的小情绪都要溢出来了,便知她又没打什么好主意,心想这姑娘初见的时候明明纯良又靠谱,这才过了多久就换了副狐狸的心肠。周瑜左思右想,发现至少在他们离开益州之前沈娴还是“正常的”,要出问题那也是等他们分开之后……所以一定是郭嘉的锅。 也不知道周瑜是怎么想的才得出了这么神奇的结论,看起来中间好像省略了不少关键的思考步骤,或者是因为郭嘉姓郭就得背锅? 要么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看起来正常的周瑜能跟孙策和沈娴结拜,这就说明他一定有不正常的地方…… 周瑜说完话后,就连孙家兄弟和赵云都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打仗征兵都容易,他们这帮大老爷们带着钱找找人,扯虎皮做大旗也能聚集起不少士兵来,可是如何在不惊动袁术的情况下把孙家人与周家人安全地营救出来,这种技术性的难题听起来就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沈娴非要保持神秘的面纱不肯揭开,她摇摇头:“不要,需要你们帮忙的时候我会说的,现在让我先想想。” 这种吞吞吐吐的态度更加坚定了周瑜的想法。 “切,故弄玄虚。”孙策发动激将大|法,然而沈娴根本不中招,她高深莫测地盯着孙策微微一笑,看的孙策浑身发毛。 在被沈娴连坑两次、外界传言从“跟益州使者抢女人没抢过”变成了“孙郎是个负心汉”之后,孙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他妹妹在坑哥这方面似乎具有特别的天赋技巧,并且打算继续将这种技巧发扬光大。孙策很想说点什么劝沈娴打消念头,或者干脆像对付孙权那样一巴掌呼过去……然而妹妹跟弟弟显然是不同种的生物,肤白貌美软绵绵的,又不像孙权那般皮糙肉厚,打坏了怎么办? 算了。孙策撇撇嘴,她喜欢就随她折腾去吧,又没什么太大的损失。 沈娴不想说,谁也没法逼她,周瑜只得暗中多留意一下沈娴的一举一动,以便在她玩脱的时候可以及时帮忙收拾残局。 大家今天暂时就先商量到这里,等事情有了什么进展再具体商议。离开的时候,孙策周瑜和赵云他们先走,装作喝酒喝高兴了的样子,在门口还要约定下次再喝;而沈娴就只能憋屈地翻窗窜走,并且一定要注意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来过的踪迹。 沈娴是不理解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她的“前男友”和她“亲哥”相谈甚欢举杯共醉,完了还要约定下次。不过反正这益州使团的剧情自从郭嘉开口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外到了外星系去,再歪一点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就当“她前男友”和“她哥”看对眼了吧。 看见赵云的身影出现在街角后,沈娴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又手动把身上的衣服揉得皱巴巴的,把好好一活泼可爱的小丫鬟折腾成一幅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受了不少非人的□□。然后沈娴摸出重要道具——手帕一块,一手捂嘴一手挥着帕子,哭哭啼啼奔出来就朝着赵云去了。 赵云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众目睽睽之下他被吓得硬生生往后退了半步。强迫自己在原地站稳了,赵云一脸木然地看着沈娴跑到面前。 “哥!她们欺负我!”沈娴小心翼翼地掐住了赵云的衣袖,仰着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赵云沉默了一会儿,十分冷酷地说道:“去找公子给你做主吧。” 这么冷漠的态度一看就是在为前男友抱不平,果然勾搭上了哼。 沈娴大惊失色:“不行啊哥!公子他要是知道我又看见了孙郎,我这辈子都别想出门了。” “那你就在家待一辈子吧。” 你这妖孽最好永远别被放出来祸害人。 “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么对我的!” “兄妹”俩一边斗嘴一边走远了。 二人走后,满大街的百姓们都松了口气。 即使寿春人民喜欢看戏也架不住沈娴他们天天这么演啊! 两个蹲在墙角里偷窥……监视益州使者的人抖掉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问另一个影响市容的:“喂,你说他们这到底是什么关系?那小娘子喜欢的究竟是谁啊?” “关你什么事?”影响市容的斜了同伴一眼,嘲笑道:“反正人家喜欢谁都不会看上你。” “这我当然知道,我哪有孙郎长得好?”尖嘴猴腮的一脸忧伤:“你说杨大人派咱俩来监视他们,是不是就因为咱们长得普通,扔进人群里都看不见?” “你自己普通别拽上我!”影响市容的十分反感自己搭档动不动就伤春悲秋的德行,他不耐烦道:“赶紧回去把这事告诉杨大人吧!” 如果沈娴知道这俩监视他们的人的谈话内容,她一定会毫不客气地说:得了吧!你俩要是长得普通,那袁术就是倾城倾国了! 晚上的时候,袁术跟杨弘在书房里咬耳朵,杨弘把自己这几天打探到的事情都讲给了袁术听。 别看袁术平时一副严肃的样子,有杨弘这种八卦的下属,上司能是什么正经人么?在听完了杨弘的八卦后,袁术疑惑地问:“所以那小娘子究竟看上谁了?” 杨弘:“……”大人这种时候就不要再八卦了好么? 袁术咳嗽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他眯起了眼睛:“刘商羽派来的这益州使团有点意思……下午的时候我召见了那个名叫郭奉孝的年轻人,跟他随便谈了谈。” 杨弘不自觉地挺直了上身洗耳恭听。 “那小子不简单啊。”袁术低声叹道:“话一套连着一套,我给他挖的几个坑都被他避开了,简直滴水不漏。这般年纪就有这种能力,将来大有前途,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大人,那我们要不要……”杨弘做了个杀人的手势。 袁术微微一晒,摇摇头:“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派去益州的死士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知道是没找到结果还是已经失手了……” 袁术私心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可以看不起沈娴这个一表三千里的皇室宗亲,但却不能不忌惮举族迁至益州的荀家,他能派人潜入益州,那同样熟知世家争斗手段的荀家就能帮沈娴拔掉那些钉子。 在世家大族里,荀家的影响力并不比袁家小,而荀氏的新任族长荀彧更是颍川一脉的代表人物,颍川之地的世家们隐隐以他为首,再加上颍川系不久前刚在袁绍那里吃了亏,现在基本全线退出了冀州的政治舞台,有荀家在益州,想也知道这些人才最后大多会流向哪里。 冲这点就够袁术嫉妒沈娴的了,他们袁家大部分的资源都被一个竖子给夺走了,世家子弟也多奔着袁本初的名号跑去了冀州,相比之下他的扬州简直是门可罗雀,每每想起这天差地别,袁术气得能咬碎满口的牙。 所以不管是沈娴还是袁绍都是袁术的眼中钉,区别只在于厌恶程度的多少罢了。袁术统统想把他们除之而后快,可惜……现在不行。 有刘表、曹操和袁绍的威胁,袁术不能一下子把人都得罪了把自己推往死地,为数不多的理智在提醒着他,让他所能做的最过分的事情,也不过就是在言语上羞辱一番益州使团。然而就是这番过过干瘾的羞辱,还被郭嘉风轻云淡地化解掉了。 干瘾没过成,还差点让袁术吐血三升,真不知道他图什么。 “不能杀。”袁术冷冷道:“你杀了他,是想逼着刘商羽跟我们交恶么?原本他们的目的是来结盟,我们与益州左右夹击,刘景升便会陷入危险之地,没了刘景升的牵制,我们就能腾出手来对付袁本初。可若是刘商羽跟刘景升勾结在一起,我们的东线可就危险了,再加上公孙伯珪在幽州节节败退,这番怕是撑不过去了,我们得趁早打算。” “攘外必先安内,先把扬州平定了再说。”袁术拍板道:“就派孙伯符去好了,刘正礼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我这里分一杯羹……定叫他有来无回!” 杨弘有些犹豫:“但是主公,让孙伯符掌兵,无异于放虎归山啊,而且还有玉……” 杨弘做了个扣章的动作。 袁术周身气势一放,惊得杨弘差点儿没站稳。只见他背着手在屋中来回转了几圈后,满脸阴鸷地说道:“或许……并不在他那里。” “怎么可能?”杨弘小心翼翼道:“我们安插在孙文台军中的人不是说,他确有反常……” “那也只是据说。”袁术冷冰冰道:“第一个进洛阳的又不止是他一人,你别忘了还有一个呢。” 杨弘心中浮起另一个人的名字:曹操。 这位可是……那位的人。 “若是在孙伯符手中倒也好办了,那迟早是我的,可如果已经落入他的手中……”袁术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那才是大|麻烦!” 现在袁术有点后悔自己因为急着找玉玺而把这事弄的大张旗鼓人尽皆知了,原本他的考虑是,以他袁公路的家世名望,他放话要玉玺,定然不会有其他人敢于私藏。但现在袁术才忽然发现,他袁家四世三公的名头,好像并没有那么好使。 至少某个竖子就敢光明正大地分他的权利,而且家中那帮老不修们竟然默认了他的行为。 袁家人……明明我才是嫡子!一个小妾生的也敢如此猖狂?! 一个一个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们都得死! 袁术的眼中闪过一抹沉沉的怨毒,他努力压了压心中翻腾而起的杀意,轻声说道:“至于孙伯符……不用给他兵马,他舅父不是在丹阳当太守吗?让他自己去募兵吧。” “我倒想看看,他这头猛虎,没了獠牙……能跑远多!” 第60章 【058】乱 沈娴保持着跟赵云斗嘴的状态回到了太守府,刚一进门,俩人便跟郭嘉打了个照面。》乐>文》小说.しwxs 郭嘉眨眨眼睛,忽然对沈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子婳,去哪里了?” “跟哥哥上街逛逛,随便买点东西之类的。” 沈娴脱口而出,周围有外人看着,她便记得用自己的人设来回答问题。 然而一个谎言需要用另一个谎言去圆,想要撒谎不被拆穿,人设这种东西则必须随着事件的发展越来越丰富,比如子婳这个身份开始只是郭嘉的丫鬟,由于被郭嘉恶搞,后来跟郭嘉和孙策有了个三角关系,再后来又加入了赵云这个哥……沈娴真心觉得再这样丰富下去她得写个小纸条把人物关系捋一捋,否则迟早会乱掉。 “别跑太远。”郭嘉很自然地上前一步,抬手撩起了沈娴额边的一缕碎发帮她抿在耳后:“这毕竟是在别人家里,你要当心些。”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郭嘉的手指划过沈娴的侧脸和耳廓,勾出一道浅浅的弧度,或许是因为他身体不太好,那指尖上的温度仿佛是在寒冬腊月的冰雪中浸过一般冰冷,就像老人们常说的“手凉没人爱”一样。 然而当最初的一点冷适应后,沈娴却觉得有一把火从那寒气消散的地方沿着手指掠过的轨道渐渐烧了起来。 沈娴愣愣地盯着郭嘉,不知何时周围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安静地对视。 “你……”沈娴觉得这时候自己得说点什么,不开口真的是太尴尬了。然而她一张嘴却发现还不如沉默,因为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郭嘉偏过头,面带疑惑地看向沈娴:“怎么?” 沈娴摇摇头,郭嘉脸上的表情太纯良了,好像他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只有沈娴一个人胡思乱想瞎烦恼。 “没什么。”沈娴垂下眼眸:“你去哪儿了?” 如果这时候有人给沈娴递上一面镜子,哪怕是那种清晰度堪忧的破黄铜镜,也能分分钟揭穿沈娴那句无力的“没什么”——红晕都从脸颊烧到耳根了,除非郭嘉是瞎子才看不见。 但郭嘉愣是表现得十分正常,他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凑到沈娴身边低声说道:“怎么,这才多久不见,就想我了?” 面对忽然靠近的郭嘉,沈娴条件反射地想动手自卫,胳膊都已经抬起一半了,她又回过神来这人不能打,便整个人僵僵地站在原地化成一尊石像:“你——干什么?!” “嘘。”郭嘉伸出一指压在了沈娴的唇上:“有人看着,走。” 余光瞥见回廊后有一条隐秘的黑色衣摆闪过,沈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郭嘉握着手拉走了。 妈的,这情况不对劲儿,这人是什么意思?演戏?装的?还是在逗我? 沈娴面无表情地盯着郭嘉的后背,心中默默地想。她的大脑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已经全线罢|工了,另一半还在艰难地运转着,试图从这乱七八糟的事情中理出个头绪来。然而那最初的线头却被重重包裹在了纷繁复杂的线团之中,沈娴一时半会解不开,还越解越乱,越解越烦。 从大门口到客房,短短的路沈娴觉得自己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她终于下定决心破罐破摔,准备充分发扬不要脸的精神问清楚郭嘉到底是怎么个意思的时候,郭嘉忽然停在客房门口说道:“刚才袁公路找我了。” 郭嘉一句话就把沈娴劈成两半的思维团吧团吧黏在了一起,虽然黏得不怎么规整,但好歹人是能正常思考了,然而沈娴这口气儿却就此被不上不下地吊住了,憋得她十分难受非常想死。 “他讽刺了我几句。”郭嘉一边打开门,一边轻声说道:“但被我挡回去了。” “哦,”沈娴呆呆地点头,她的大脑刚刚重启完毕,还在缓慢运转,有点跟不上郭嘉的思路。 郭嘉推着沈娴进了屋,他把门关上后继续说道:“袁公路身边有个姓杨的长史,就是前来接待咱们的那人,他想杀我。” 沈娴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郭嘉微微一笑,他安抚地拍了拍沈娴的肩膀:“但袁公路不会同意的,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同意。他已经跟刘景升、曹孟德和袁本初交恶了,再加上公孙伯珪在幽州战事失利节节败退,这个时候得罪我们等于是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袁公路还没那么傻。” 沈娴浑身僵硬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跟郭嘉拉开了距离。 郭嘉像是没发现沈娴的小动作,他背着手在屋中踱步:“我们得赶快了,用不了多久袁公路就会派伯符出兵去对付即将到来的刘正礼和扬州其余不服他的郡,我们得在伯符离开寿春的同时把他们的家人接出去。” “我有个法子,”沈娴一脸迟疑:“……我再想想,不见得能成,实在不行我就用益州牧广汉侯的身份给袁公路写封信,就说我思念母亲,接她来益州小聚,袁公路应该会放行吧?” “难说。”郭嘉摇摇头:“实在没有办法了可以这么做,但我估计成功率不高。袁公路要是铁了心留人质牵制伯符,他肯定会找借口不放吴夫人离去的。” “只要能跑出寿春的势力范围就好。”沈娴沉吟道:“文台将军为袁公路出生入死,若是传出他以吴夫人为质对孙家赶尽杀绝,袁公路的面子和里子就丢尽了。” 郭嘉没有接话,屋中一时之间安静下来,之前那股被刻意驱散走的尴尬又渐渐回来了,空气凝滞得沈娴快喘不上气儿了,她真想立马转身走人,然而…… “主公,你可以去拜访一下马太尉。”郭嘉忽然说道:“我们在扬州势单力薄,想要打破僵局,可以引其他势力进入局中,而为了保证刘正礼顺利接任扬州牧的职位,马太尉会在扬州停留一段时间。” 郭嘉一开口,沈娴觉得那种一口气憋在心中不上不下的感觉又来了,她被折磨得简直要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压下了那种吐血的想法,努力让自己的思维回归正轨:“先不说马太尉会不会见我这个丫鬟,我担心以袁公路的性格,你觉得他会将马太尉放走吗?” 郭嘉忽然笑了,他摇摇头:“不会。” “马太尉当然不会见一个丫鬟,但本该在益州的车骑将军广汉侯忽然给他送上拜帖,你说他见是不见?马太尉是朝廷的人,宦海沉浮几十年,如何看不出袁公路的狼子野心?他持节安抚诸侯,在给袁公路封完官职后本应立即启程去下一处,但他为何没走?”郭嘉意味深长地说道:“所谓留下来等待刘正礼不过是个借口,哪有太尉来等州牧的道理?只是从马大人踏上寿春这片土地、封了袁公路为左将军开始,他就已经走不了了。” 沈娴轻声说道:“袁公路夺了他的符节。” 郭嘉拿起剪刀将蜡烛剪下一朵灯花,屋中昏暗的光变得亮了一些,跳跃的烛火映照着他的侧脸,阴影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马太尉现在与我们一样孤立无援,虽然袁公路不会动他,但没人愿意被变相囚禁起来,他若想离开扬州无非两条路,一,等待刘正礼前来。但扬州此时算是袁公路的地盘,刘正礼难有胜算;二,就是伯符。” 郭嘉慢悠悠地拉长了声音:“文台将军残存的势力是寿春此时唯一的变数,马太尉一定会去找伯符的。” 沈娴决定赌上一把,她赌朝廷在刘娴和袁术之间会选择刘娴。这股迷之自信来源于沈娴那大的不同于其他列侯的封地和诡异的升官速度。或许这些都是沈娴的错觉罢了,但即使失败了又怎样?已经被袁术夺了符节软禁起来的马太尉只要没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不会向袁术透露沈娴就在寿春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妖这件事的,只有寿春的水被搅得越浑浊,浑水摸鱼的各方势力才有可乘之机。 下定决心后沈娴说干就干,她在桌案上铺开宣纸,准备给马太尉写封拜帖。这时郭嘉按住了沈娴的手,他把笔接过来,对沈娴微微一笑:“我来写吧,主公你盖章就行了。” 沈娴倏然缩回仿佛被烫了一下的手,她胡乱地点点头,站起身想离开,但觉得这个时候走简直莫名其妙,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便硬生生将步子拐了个弯,绕到桌案另一边挽起袖子开始磨墨。 郭嘉一手扶着袖子,一手笔走游龙,写出来的字比沈娴那勉强规整能看的不知道漂亮了多少倍。这大概是郭嘉少有的认真时刻,从他未蹙的眉头到严肃的眼神再到紧抿的薄唇都能体现这一点。烛光下郭嘉的侧脸被度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看起来就像是整个人都在微微发光一样。 卧槽……沈娴心中咯噔一声,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懂。然而不管沈娴有没有忽然天雷勾地火地恍然大悟了某些不可言喻的事情,现在都不是试探的好时机,接下来有场硬仗要打,身为主心骨的沈娴绝对不能被任何变数影响了情绪。 艰难地收回视线,沈娴垂下头盯着砚台中被自己磨的稠浓一团黑乎乎的墨汁。 所以沈娴错过了郭嘉抬起头看向她的目光。 写完拜帖后,郭嘉将信纸吹干密封装入信封里交给沈娴,沈娴接过后匆匆收入怀中。 郭嘉挑眉:“主公,你不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你还能在里面写出朵花来不成?”沈娴摆摆手:“只要能让我见到马太尉就行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会跟他细谈的。” “对,所以我帮你跟马太尉约了在几日后寿春的桂花节相见。”郭嘉点点头,笑咪咪地说:“那天百姓们都会去赏花,出门后人多,容易掩饰。” 沈娴觉得不太对劲儿,但她并未深究:“行吧,那就这天。” 郭嘉忽然问道:“主公,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他的目光慢条斯理地将沈娴从头扫到位,成功勾得沈娴心中跟揣了一窝兔子似的蹦来跳去。 沈娴藏在袖中的手握紧成拳,她在原地站了好久后低声说道:“没有。” “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吧,我走了。” 沈娴走后,郭嘉短促地摇头笑了一声:“跟只乌龟似的,不抽不动,要么就缩进壳里……” 见到了三姐的孙权整整一天都很开心,所以当袁耀锲而不舍地来找他玩耍时,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拒绝,而是冷艳高贵地点点头答应了。 袁耀是袁术的独子,寿春一霸,每天在大街上横着走,带领一帮手下斗鸡走狗吃喝玩乐,过得好不快活。虽然孙权看不上袁耀明明是个世家公子却偏偏浑身上下充满了吊儿郎当的痞子气,但其实他蛮羡慕袁耀可以胡天海地地瞎祸祸也没人管。毕竟他们都只是十二三岁的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满山疯跑不回家,好好地玩个痛快。然而每当孙权想偷点懒时,孙策便冷冷地瞥过来一眼,孙权立马就怂了,只得夹着尾巴抱着笔乖乖跑去找周瑜读书识字念经史子集。 一来二去,孙权就对袁耀产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羡慕嫉妒恨,所以当袁耀跑来邀请孙权一起去玩时,孙权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 从来没人敢拒绝袁耀,在所有人都巴结讨好他时,拒绝了他的孙权就显得尤为遗世独立,在袁耀的眼中,孙权整个人都变得与众不同起来,就连他那瘦弱的小身板都十分高大。 很好,你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有的时候人就是犯贱,孙权越是不搭理袁耀,袁耀越是憋着股劲儿非要拉孙权一起玩,一来二去这事就变成了袁耀心头的执念,“勾搭孙权”则被他当成了日常在刷,每天一次,乐此不疲。 今天袁耀也跑来孙府找孙权了:“仲谋,去玩呗?”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袁耀便转身准备走了,他知道孙权是不会搭理自己的。 然而奇迹降临了,袁耀看见孙权点点头,一脸淡然地说道:“好啊。”那语气平静地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幸福来得太突然,袁耀有些傻眼,他呆呆地盯着孙权。 “不是去玩么?”孙权皱起眉头,探手在袁耀的面前挥了挥:“不走?” “走走走!”回过神来的袁耀一蹦三尺高,他兴奋地一把抓住孙权的手,拽着他就往外跑。 袁耀跑得太快了,加上他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状态,所以他完全没发现孙权的窗台角落里有一只浑身纯白的漂亮鸽子在啄羽毛。 “先说好要去哪儿啊!”孙权觉得袁耀可能脑子有点问题。 “带你去看漂亮姐姐!”袁耀回过头,对着孙权神秘兮兮地说道。 可能男孩子们在共同经历过某些事情后便会产生一种特别的友谊,比如一起偷别人家的新娘,一起围观漂亮姑娘之类的,而且这种事情越猥琐,那“友谊”就越牢固。 袁耀一边说一边对着孙权挤眉弄眼,硬生生把一个尚算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折腾成了猥琐大叔:“不骗你,真的特别好看!” 孙权面上敷衍地点头,心中却十分不屑,他想道:能有多好看?有我三姐好看吗?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三姐。 孙权面无表情地跟袁耀一起扒在墙头上,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他觉得如果此时孙策在这里,袁耀就玩完了。 “好看吧?光看背影都觉得是个美人啊!”袁耀还揪着孙权咬耳朵:“我告诉你哦,这就是外面都传遍了跟你哥有一腿的那个小娘子……啧啧啧我要是你哥我也忘不了她啊!” 孙权木然地说:“袁公子,你这话可千万不要让我哥听到。” “我懂我懂!”袁耀猥|琐地拍拍孙权的肩膀:“唉兄弟,说实话,你哥要是真喜欢人家,何必怕什么益州来使呢?这可是咱们袁家的地盘,袁家人从来不方!要不兄弟帮你一把,把这姐姐偷出来?” 你懂什么啊你什么都不懂!你还想偷我姐!孙权心中十分愤怒,但他面上却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戳了戳袁耀的胳膊,孙权低声说道:“……袁公子,她好像在看我们呢。” 袁耀一惊,他定睛看去,发现之前还抱着胳膊低头缩在回廊下面的沈娴此时已经抬起了脸,正眉头微蹙地盯着他们。沈娴应该是哭过一场,双眼红红的,漂亮精致的脸蛋上满是泪痕,一颗晶莹的泪珠正颤巍巍地顺着她侧脸的弧度滑到下巴,坠在那里摇摇欲落。 尽管十二三岁的孩子对感情这种事还十分懵懂,但那一刻袁耀看着梨花带雨的沈娴,确确实实觉得有点心疼她。 是哪个不解风情的混蛋竟然让这么漂亮的姐姐哭了……孙伯符还是益州来使? 袁耀胡思乱想。 “走吧。”孙权从墙上翻过跳进小院里,他拍拍身上的土,朝着沈娴走了过去。 “哎哎哎!孙仲谋你干嘛!”袁耀目瞪口呆地看着孙权,片刻后他一咬牙,也翻入了院子中。 两个熊孩子你推我我推你,扭扭捏捏地走到了沈娴面前,那股尴尬劲儿就好像是读书时偷懒被先生发现了一般。袁耀心想,我堂堂袁家公子何必怕一个小丫鬟!但是当他挺起胸膛看向沈娴的时候……不知道为何,一接触到沈娴的目光,袁耀瞬间就怂了。 “这位……姑娘。”袁耀装出一副文化人的样子,他像模像样地对沈娴抱抱拳,开始漫天胡扯:“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这里有人……” “我见过你。”沈娴红着一双眼睛冷漠地说道,丝毫不给袁耀面子,打脸啪啪的:“袁公子,这已经是你第四次来这里了。” “啊,”袁耀双手局促地不知道该放到哪里,他嘴角抽搐,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方向感不好,在家里也容易迷路,嘿嘿。” 孙权鄙视地瞥了袁耀一眼。 “这位是……”沈娴没再搭理袁耀,她将目光落在了孙权的身上。漆黑的瞳孔微微一缩,沈娴怔住了,她满脸茫然:“你是孙郎的……” 袁耀瞅瞅面无表情的孙权,又瞅瞅哭得可怜兮兮的沈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处在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当中。 “孙伯符是我哥哥。”孙权扬起脸对沈娴柔声道:“姐姐你……怎么哭了?” “我没事,我挺好的。”沈娴答非所问,她用揉的皱巴巴一团的手帕胡乱地抹着自己脸上的眼泪,结果泪水却越来越多,就像开闸的水龙头一样根本关不住。最后沈娴干脆放弃了,她把手帕一扔,双手捂住脸,转过身去肩膀一抖一抖的,开始无声的啜泣。 这大概是袁耀人生当中最危急的时刻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哭泣的姐姐,他甚至连她为什么哭了都不知道。 “是因为我哥哥吗?”即使沈娴哭得那么伤心,孙权依然不为所动,他就像根木头一样戳在原地。 “对不起。”半晌后沈娴终于止住了哭泣,她抽抽搭搭地说道:“失礼了,我……” 沈娴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孙权,目光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带了点微微的讨好:“孙二公子,你能不能帮我向孙郎……带句话。” 这句话仿佛消耗了沈娴全部的勇气,她说完后便闭上眼睛垂下头,颇有点听天由命的意思。 袁耀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不满地推了孙权一把,努力摆出柔和的表情对沈娴笑道:“姐姐你们聊,我去望风,别担心!有我在不会有人闯进来的!” 袁耀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沈娴被他逗得弯了弯嘴角,她对袁耀行礼:“多谢袁公子。” “好说好说!”袁耀摸摸头,不好意思地跑了。 等袁耀走得看不见人影后,沈娴脸色一变,她抬手一巴掌糊在了孙权的后脑勺上:“表情僵得跟木头一样!要不是那小子也傻,你早就露馅了!” 温柔可怜的子婳姑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蛮不讲理的三姐沈娴。 孙权终于体会到了自家大哥在看见沈娴扮演“被抛弃的少女”时心中的那份不能言喻的憋屈了。 “姐。”孙权委委屈屈地说道:“我、我没干过这种事情啊!” “没干过就得多练。”沈娴义正言辞地教育孙权:“仲谋啊,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有的时候你不得不伪装成另外一幅样子,这都是身不由己的。” 孙权心想我完全没看出来三姐你身不由己,我倒觉得你乐在其中。 当然这话孙权是不敢说出来的,因为他已经确定了三姐跟大哥是一个物种,揍他从来不会犹豫也不会手软。 “说正事。”沈娴的脸色变得严肃了一些:“刘正礼马上就到扬州走马上任,袁公路不会等太久了,他很快就会让伯符出兵打仗,在他离开寿春的当天,我会把你们全都带出去,这两天你们记得把行李收拾好,最好什么都别拿,这种身外之物可以等安全了再买,命是最重要的。” “但是我们不能出城。”孙权低声说道:“守城的士兵不会放我们出去的,除非有袁公路的亲口吩咐或者是袁府的令牌。” “我知道。”沈娴微微一笑:“这就是我让你带上袁公子的意思。那令牌有三块,一块由袁公路贴身保管,一块在杨长史手中,还剩下最后一块……” 孙权福至心灵地接过沈娴的话:“在袁明耀那里。” “能行么?”孙权有些担忧,也有些犹豫。 在孙权看来,袁耀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傻逼,而且天天跑来找他,简直烦得很。然而袁耀对孙权真的很好,他带孙权满大街乱窜跑着玩,带孙权认识自己的小弟们,当着大家的面宣布“从此之后孙仲谋由我罩着,谁欺负他就是跟我过不去!”他还对哭泣的沈娴束手无措,急得抓耳挠腮…… 沈娴看出了孙权的犹豫,她微微一晒:“舍不得?” “没有!”孙权猛地挺直了身子。 “如果觉得过意不去,就想想是谁把你们软禁在寿春威胁伯符的。”沈娴淡淡地说道:“大人的事情确实不该利用孩子,但你也是孩子,你妹妹也是孩子,对你们,袁公路可没手软。” “我知道了。”孙权低声呢喃道,显得有些委屈:“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我没有说你是个麻烦,我来到扬州就是为了把你们带出去的,只有你们安全了,我和你大哥、你公瑾哥才能放手对付袁公路。”沈娴叹了口气,她轻轻揉着孙权毛茸茸的脑袋:“仲谋,每个人都有牵挂,但这牵挂并非是弱点,而是在危险的境地支撑着一个人走下去的勇气啊。” 孙权呆呆地看着沈娴。 沈娴蹲下来跟孙权平视,她双手扣住孙权的肩膀:“如果没有你,没有你母亲,没有你妹妹,伯符在襄阳城不会那么快罢兵,他会跟刘景升死磕到底,哪怕最后同归于尽……因为他没有牵挂的东西了。” “大哥刚回来的那段时间里,整个人很不对劲。”孙权忽然说道:“他总是一个人蹲在院子里面发呆,母亲叫他吃饭他也不搭理,公瑾哥找他喝酒他也不动,只有在看见妹妹的时候,他才会笑一笑。” 沈娴微微一怔,这些事情不管是周瑜还是孙策都没对她说过,她以为在离开襄阳的时候孙策已经想明白了,但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一直都在钻牛角尖,只是装的好像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一样。 大哥,你才是真会演的那个人吧?沈娴默默地想。 “后来娘就把妹妹交给大哥去带了。大哥没带过孩子,妹妹跟着他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娘也不管,妹妹很快就生病了。大哥抱着她去看大夫,大夫把大哥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回来后他给妹妹喂药,忽然就抱着妹妹哭了。我从来没见过大哥哭,从小到大哪怕是爹追着他满院子揍,他也没哭一声,可是那天……他哭的那么伤心。” “妹妹的病好了之后,大哥就又恢复正常了,好像前段时间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孙权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这些都是我偷偷看到的,当时大哥什么都顾不上,也就没发现我总是跟着他。” 沈娴温柔地说道:“因为你们是家人啊,互相照顾不是应该的么?别再说什么添麻烦的话了,当心我揍你。” 孙权先是一抖,随后他嘿嘿地傻笑道:“三姐,你和我哥一样啊……你也是家人。” 沈娴没说话,她只是在孙权脑门中轻轻弹了一下。 袁耀探头探脑地回来了,他看见沈娴面露忧伤地坐在回廊边,而孙权则默默无语地站在廊下。 “好了没?”袁耀轻声说道:“有人来了。” 沈娴哀伤地笑了笑:“麻烦二公子和袁公子了。” “没什么,举手之劳!”袁耀抢过话头,他依依不舍地拖着孙权往外走:“姐姐你保重,我们有空了再来看你!” 两个小孩子离开了,郭嘉背着手从另一边慢慢走来,他身边跟着赵云。 “如何?”郭嘉挑眉道。 沈娴把袖子里的葱头扔给他:“拿走拿走,辣的我直流眼泪……” 第61章 【000】间幕·狼奔 蔡琰在空棋盘上落下一子的时候,她嗅到了身后传来的淡淡的鸡舌香。?乐?文?小说. 荀彧把香炉点燃,看着轻薄几近透明的烟雾徐徐上升,他一展袍袖在桌案边坐下,纤长的手指握住一卷放在最上方的公文缓缓翻开,开始完成一天的工作。 贾诩站在高高的书架前翻找卷宗。 敞开的窗户外传来张绣训练亲兵们的豪气冲天的呐喊,伴随着士兵们“呵”、“哈”的整齐口号,显得生机勃勃。 甘宁可能带着手下在水潭里翻滚练游泳。 荀攸今天沐休,不知去向。 这就是沈娴不在时,益州其他人的日常,看起来很是平淡无趣,但却流露出一股乱世之中我自安宁的温馨感。 直到一封文书的到来。 这些日子的文书收发一直是由甘倩来处理的。不做不知道,一做吓一跳,甘倩的管理能力异常强大,仅仅是经过了蔡琰短暂的培训,她便能游刃有余地将沈娴州牧府中乱七八糟的丫鬟仆人们调|教得井井有条,账目也记录得规整有序,让人一目了然。 见甘倩管家管得不错,蔡琰便开始试探着让她去整理文件。估计甘倩也是个强迫症,反正她将文件分门别类地摆好之后,就算是荀攸都挑不出什么错来。 益州讲究有多大能力做多少事,况且有沈娴和蔡琰珠玉在前,是男是女反倒不那么重要了,甘倩这才能管家有点浪费,于是蔡琰干脆做主,让她来帮自己打下手。重要的文件挑出来先批,不重要的就留后几天——总之这当中的玄机,蔡琰提点几句后便让甘倩自己看着摸索。 话说今天甘倩像往常一样去取了各郡送来的公文,随意翻了几下后,她的目光便被压在最下面的一卷文书吸引了。 那文书上捆着细细的红绳,在竹简的头与尾处密密麻麻分别绕了十道圈,泥封上还印着一个“道”字,这代表此公文乃是汉中送来的急件,需要优先处理。 甘倩便把这卷竹简送去了书房。 这是沈娴真正执掌益州后收到的第二份急件,这两次她本人都不在,于是便由蔡琰、荀彧和贾诩三人共同拆封。拆开后大家一目十行地浏览完了公文的内容,先是一喜,再是一忧。 喜的是事情确实朝着计划的方向发展了,忧得是事情发展的太快,后续有些谋划得改。 张鲁的公文梗概是这样的:吕布与郭汜终于在长安城发生了内斗事件,结果是双方两败俱伤,郭汜殒命,吕布逃出长安城去往东方,而坐山观虎斗、关键时刻出暗刀的段煨与皇党则坐收渔人之利。现在长安城中掌握兵权的人是段煨,文官则以新上任的司徒杨彪为首,对于这两位怎么处理,还请上面给句准话,再决定是往关卡派兵还是往长安城派使者。 郭汜一死,原本保持着诡异平衡的西凉局势便产生了一定的变化。 此前韩遂曾与郭汜联盟,马腾为了不让自己落于颓势,便朝着沈娴示好,这样一来两方势力差不多,倒也算相安无事。 然而现在郭汜的势力不在了,少了朝中大员的支持,韩遂立即弱势不少,他在暗中收拢羽翼,希望至少司隶烧起来的这把火别把他也给点着了。 当平衡被打破的时候,此消彼长,马腾就开始膨胀了。 虽然早就算计了司隶之乱,但眼下凉州的局面却并非是益州诸人希望见到的。用贾诩的话来说,在有能力彻底灭了其他势力之前,平衡才是长久之道,理想状态便是他人斗得你死我活,己方则在当中挑拨离间,必要时立即抽身,泥不沾鞋。然而倘若两方中有一方渐渐坐大,那么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一家吞掉另一家,还收获了全部的资源,成长为一个十分难对付的对手。 所以为了避免日后给自己找麻烦,有些东西是一定要在萌芽状态扼杀掉的。 “维佑,先别练了,把兴霸和公达找来,有事商量。”蔡琰靠在窗边对张绣喊道。 张绣闻言,吩咐亲卫们去通知甘宁和寻找荀攸,自己则放下武器走进书房:“昭姬姑娘,怎么了?” 蔡琰把文书递给张绣,张绣看过后直觉不太妙,但具体哪里不好,他也说不上来。没法发表自己的意见,张绣就安安静静地凑到了贾诩旁边坐着听。 过了没一会儿,甘宁和荀攸相携而来,荀攸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雪白的小兔子。 “你这是……”蔡琰挑眉。 荀攸面上一僵,他一言不发地把兔子塞进蔡琰怀里。 甘宁在旁边帮忙解释:“昭姬,你家这兔子非要跟着公达,蹦跶蹦跶走了好远,把它送回去了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后来没办法,干脆带着了,反正它不会说话也不吵,你就当抱着玩吧。” “原来你在我家。”蔡琰点点头,拎着小兔子的耳朵把它提溜起来,轻轻点了点它的鼻头,满眼笑意道:“你这个粘人的小东西。” 荀攸脸更僵了,耳朵还有点发红。 甘宁完全不明白刚刚还挺好的一大老爷们怎么转眼之间就成了煮熟的虾,然而这是情侣的日常虐狗他还是能看出来的,当下便咳嗽一声,翻着大白眼先进屋去了。 进屋之后兔子开始在蔡琰的怀里不老实地扭来扭去想下去,蔡琰皱着眉头把它放在地上,就见兔子一蹦一蹦地跳到荀彧旁边,在他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下,不动了。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吗!荀攸神情复杂地盯着那兔子,怀疑它是不是成了精。 因为去蔡府提亲那天这兔子就非要让荀彧抱着。 “是你呀。”荀彧失笑,他在兔子毛绒绒的背上顺了一把,对蔡琰说道:“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先说凉州。”蔡琰取过宣纸在桌案上铺陈开来,她提笔沾饱了荀攸磨好的墨汁开始画图:“马寿成势大,韩文约隐隐落于下风,虽说二人尚未起冲突,但这种状态大概不会持续太久。” “我们是推一把马寿成,还是暗中帮着韩文约?”张绣兴致勃勃地问道。 为了避免日后带兵时连基本的谋略也不会、导致没了谋士就两眼抓瞎,张绣便拜了贾诩为师跟他学习三十六计、孙子兵法一类的东西。 谁也没想到贾诩这个从不多管闲事的人竟然会答应张绣的请求,蔡琰有次旁敲侧击地问过,贾诩倒是很坦白地说张济曾经照顾过他,算是报恩。 然而张绣的智商实在是堪忧,这让贾诩教起来困难了不少,但师徒俩谁也不着急,一个慢慢教一个就慢慢学,一条道理翻来覆去学上十来遍也不嫌烦,倒是有一种特别的默契。 “我觉得都不用。”蔡琰微微一笑:“主公在寿春,我们意属扬州,凉州这边腾不出太多的兵力,双线作战容易顾此失彼,只能先顺着马寿成来,至少他与韩文约相斗的时候我们是安全的。” “那就什么都不做,坐山观虎斗咯?”甘宁趁机说道。 张绣拜了贾诩为师,甘宁自然也不甘心落后,然而瞅瞅益州这帮谋士们,郭嘉被沈娴带走了;荀彧自带温文尔雅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荀攸称兄道弟还能下手,拜师学艺就有些尴尬了;贾诩名花有主……轮了一圈,就只剩下了蔡琰。 甘宁想了又想,还是托甘倩帮忙搭线。后来蔡琰回复说拜师就不用了,有问题大家可以一起讨论,互相督促进步嘛。 瞅瞅人家蔡姑娘的情商,说出来的话简直贴心又舒服。 “只能暂时这样了。”荀彧叹了口气:“不知道主公在扬州会闹到什么地步,最近也没个消息,万一事情大了还得想办法收场,凉州实在腾不出手了。” 计划中原本没想着司隶会这么快就乱起来,至少得撑到沈娴拿下扬州之后,否则凉州局势一变,益州可能会跟着动荡,接下来再取荆州就不容易了。 荀攸安慰荀彧:“就算你不放心郭奉孝,但想来公瑾是不会让他们胡闹的。” 张绣忽然说道:“公瑾只有一个,然而主公、伯符和奉孝有三个,公瑾他……看得过来么?” 所有人都默默地盯着张绣,贾诩十分淡定地一巴掌把张绣的脸按了下去:“就你话多。” “袁公路狼子野心,扣留了持节安抚诸地的马太尉。”荀攸转移话题:“刘正礼不日便到扬州上任,他们之间肯定要斗上一场。” “如果主公的计划不出问题,她会在伯符离开寿春的那一日把他们的家人也送出城,趁早远离寿春这块泥潭。”蔡琰说道:“离了寿春,袁公路的手就伸不到那么长。但我现在很担心她会用何种方法把人带出去。” 十分了解沈娴风格的荀攸撇撇嘴:“反正不会是什么好办法。” “能达成目的就行了。”荀彧叹口气,他已经没什么要求了:“只要没有安全问题……” 张绣又想说什么,这次不用等大家看他,贾诩直接把卷宗糊在他脸上了。 “既然凉州不用多管,那就再说说司隶。”蔡琰的神情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严肃的意味:“现在的司隶除了周围偶尔出没的匪贼们,就只剩下了段忠明与皇室。” 贾诩懒懒地抬起眼皮瞄了下绘在屏风上的地图,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虎狼环伺。” 这人丝毫不觉得自己也是“虎狼”中的一员。 “你们知道苗族么?”蔡琰轻声问道,不等别人回答她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们大多生活在荆楚之地,与中原百姓的习俗很是不同。苗族女子擅长一种奇异的技术叫做蛊。这蛊以五毒为源,将其放入器皿中互相厮杀,最后存活下来的那个,就是蛊。” 蔡琰话音未落,甘宁和张绣先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司隶又何尝不是一个变相的养蛊地?”蔡琰勉强笑了笑:“多少人趋之若鹜……然而最终留下的那个,究竟是胜者,还是他人手中精心开刃的刀?” 荀攸低声说道:“昭姬。” “我只是随便说说。”蔡琰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她在纸上画了一个圈代表长安:“现在司隶是段忠明掌兵权,这位的态度怎么说?” “能下狠手在背后给算是盟友的郭亚多捅刀子,还联合朝廷挤走了吕奉先,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不好对付。”荀彧微微皱眉:“过段时间应该会有朝廷的公文,那时候就能看出来他的态度了,然而不管怎样,我们都不得不防。” 贾诩忽然开口道:“忠臣。” “文和?”蔡琰挑眉看他。 “段家在凉州是大族,颇有威望,段忠明是将门之后,一贯看不上董仲颖和他手下其他人。”贾诩笑了笑,那笑容中有股特别的意味:“至少在我离开长安时,他还是个忠臣,忠于皇帝……至于现在是否心有所改,这就得问问他自己了。” 荀彧似乎有什么想说的话,但在贾诩拖着长长的声音说出“忠于皇帝”那四个字的时候,他就不动声色地暂时打消了那个念头。 荀攸似有所感,他瞄了正在沉思的荀彧一眼,又去看看垂头品茶的贾诩,觉得有点头疼:“你们的意思,是司隶也不用管了?” 贾诩又恢复了言简意赅的本性:“防着。” 司隶不用管,荆州就更不用了,刘表天天被袁术骚扰的焦头烂额不说,他还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之前为了打孙坚,刘表接收了樊稠,然而樊稠现在慢慢坐大了,隐隐有不服刘表的趋势。 这样顺着地图看下来转了一圈,发现天下到处都斗得你死我活,然而似乎并没有益州什么事儿。张绣和甘宁面面相觑,实在是不理解这个会开得有何意义。以为总结一下就能走了,蔡琰又说道:“公孙伯圭。” “公孙伯珪被袁本初打得节节败退,现在易京筑高楼坚守不出,疏远麾下诸将,疑神疑鬼。”荀攸淡淡道:“他要败了。” “公孙伯圭一败,幽州可就是袁本初的地盘了。”蔡琰瞄了一眼地图上的大好河山:“袁本初据幽冀二州,曹孟德占领兖州与部分青州,刘景升龟缩荆州……果然只能往扬州打。” 贾诩适时地夸了一句:“主公有先见之明。” 甘宁差点儿笑出来,他觉得沈娴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 眼瞅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默契,张绣却觉得所有人的思维都不在一个频道上,因为谁说的话他都听不懂,都觉得像是在自说自话,当中完全没啥联系。 不明白其他人想表达什么意思的张绣只好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我们往扬州打,那吕奉先呢?” 大家不说话了,视线又朝着张绣汇聚而去,还没等贾诩动手,张绣条件反射自己就想捂脸抱头。 这次贾诩没有糊张绣一脸,而是面带笑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问题。”蔡琰微微一笑:“是啊,吕奉先……能去哪里呢?” 不只是张绣,就连吕布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长安城的战乱起得太快,快的就像是那天貂蝉送来了衣带诏,而吕布当即夤夜带人返回长安夺|权时的速度。只不过风水轮流转,地位优势颠倒了一番,吕布由夺|权者变成了被夺|权的小可怜。 当时吕布正与貂蝉在院中赏花。 貂蝉怀孕两个月,正是危险的时候,吕布把她宝贝得不行,走哪儿都带着,生怕磕着碰着,为了保护她甚至连一些工作也不处理了,除非泼天的大事,其他全都交给张辽和高顺去办,自己就像个跟宠一样追在貂蝉后面。 吕玲绮当面鄙视她爹没出息,背后跟宠做的比他爹还要敬业,父女俩一前一后地围着貂蝉转悠,如出一辙的表情倒是让貂蝉哭笑不得。 其实没人看着貂蝉也不会有什么事的,这姑娘自小被杨彪当成暗卫训练,身手矫捷功夫高强,还曾经带着吕玲绮这个拖油瓶悄无声息地潜入过防守严密的斜峪大营。然而尽管貂蝉有如此丰功伟绩,但在吕布眼中,她就是个有些柔弱的姑娘,需要人好好来呵护。 吕布这人有意思,他合适当一个义薄云天的大哥或是对妻子宠到骨子里的丈夫,却绝对不适合当个忠心耿耿的下属;他适合当个什么都不想、就知道冲锋陷阵的武将,却绝对不适合当个掌权的上位者。对待自家人和其他人,吕布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面孔,精分得十分严重。 所以吕布给人打工和自己掌权的时候,没人能压得住他,就出事了。 打仗这方面,吕布和孙策一样都有一种迷之自信,差不多就是别人都是渣渣,老子一枪让你们有来无回等等。 所以当吕布发觉外面乱起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当回事,他的想法是:有五万大军和一干凶猛的并州铁骑,再加上高顺和张辽镇场子,别说朝廷那些软绵绵见了尸体都打哆嗦的怂蛋们,就算是郭汜那小子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武将们的通病就是看不起读书人,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得罪了读书人的下场是相当严重的,比如秦始皇,这位祖龙就被儒生们骂了好多年。 哪怕是遇上千军万马的敌人,吕布都敢挥着方天画戟杀出一条血路;然而碰到阴谋诡计的时候,他就如同孙大圣见了紧箍咒,瞬间头疼歇菜了。 貂蝉倒是比吕布多了些谋略,可俗话说一孕傻三年,再加上貂蝉这胎害喜害得严重,整天折腾的要死要活,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空闲来弥补吕布缺失的智商;张辽和高顺的智商也没法给吕布填洞,于是在杨彪和贾诩一老一小两只狐狸的隔空练手算计之下,吕布栽得很彻底。 大概唯一让吕布能有点安慰的是,他一直视为对手的郭汜比他栽得还彻底,直接去了阎王爷那里报道。 如果只是丢了长安,吕布还不会那么生气。毕竟现在是乱世,各方势力此消彼长跟走马灯似的,“今天你占这里,明天这里归我”都是很平常的事情,除了沈娴这种一看就是外挂开到底的,曹操、袁术、袁绍、公孙瓒等等,哪个大佬没被敌人们追得满地乱窜过? 吕布生气是因为貂蝉在逃出长安的过程中为了保护吕玲绮而小产了。 孩子没了,要不是张辽和高顺死命拦着,愤怒的吕布差点儿就掉头杀回长安去。 看着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的貂蝉,吕布觉得好像有人握了把带倒刺的刀子捅进他心窝里,光捅了还不算,还要来来回回地连插|上十几下,钩划得一片血肉模糊。 灰头土脸的张辽策马而来,他怀里抱着刚刚哄睡着的、哭的满是泪痕的吕玲绮。张辽身后跟着高顺,他低声问道:“主公,我们往哪里走。” 段煨这次发了狠,把吕布赶出了长安城还不算,一直追着他出了司隶的地区,连洛阳那破地方都不让他歇脚。 接下来三条路,要么去冀州投奔袁绍,要么去扬州投奔袁术,或者去益州投奔沈娴。 吕布想了想,皱眉道:“幽州战事如何?” 幸亏这帮人只是吕布不干活,张辽和高顺还是兢兢业业的好下属,不至于对天下大事两眼抓瞎。高顺平静地说道:“公孙伯圭退守易京,袁本初大军压境,撑不了多久了。” “去冀州。”吕布拍板道。 “主公。”高顺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头,他试图劝道:“依属下所见,还是扬州或益州好一些。袁公路……” 高顺话未说完,张辽偷偷伸手揪了一把他的衣摆,而吕布则是瞬间便沉下了脸色。 吕布冷冷地问道:“你我谁是主公?” 高顺叹口气,他翻身下马鞠躬告罪:“属下逾越。” “去冀州!” 如果沈娴知道吕布驳回了高顺投奔益州或扬州的建议,她一定会十分感激吕布这个猪队友的。 益州请不起这么一尊大佛,而扬州的局势已经够乱的了,吕布要是再过来插|一脚,沈娴非得疯了不可。 沈娴亲自拿着郭嘉写好的拜帖潜入了马日磾下榻的驿馆中,趁着左右无人将其放在了桌案上显眼的位置。送完帖子后沈娴没有立即就走,反正她闲的发毛了,干脆蹿上了府门口那棵大树,想等着看看马日磾的反应。 马太尉遛弯归来发现莫名其妙多了封信,因为被袁术软禁有所顾虑,他并没有声张,而是偷偷地拆开看了。 一目十行看到落款的广汉侯印鉴时,马太尉愣了愣,他老人家瞪着眼珠子对着太阳光反反复复地鉴别,确定那红印不是伪造的而是真的后,差点儿没吓出了心脏病。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扯过纸笔,马太尉哆哆嗦嗦状如癫痫,开始艰难地给沈娴回信,看得沈娴在树上抓耳挠腮,恨不得直接跳下去帮马太尉把信写了拉倒。 回去之后沈娴把马日磾的反应告诉了郭嘉,她觉得自己把一个老年人吓唬成那样十分过意不去。郭嘉听了沈娴的描述后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沈娴警觉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让我这么送信的……不能怪我!” “主公,我还什么都没说呢。”郭嘉哭笑不得,他摇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马大人看见拜帖的反应有些奇怪。” “当然奇怪啦。”沈娴撇撇嘴,本来应该待在益州种蘑菇的广汉侯忽然秘密潜入了扬州,这当中怎么想怎么有猫腻啊! “可是听你的描述,他的反应更像是害怕……或是担心?”郭嘉猜测道:“我没看见也不好下结论,倒不如你见到他后自己试探试探?” 沈娴闻言,双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寿春的桂花节今年和中秋节重了,百姓们于是双节并过,白天赏桂花,晚上赏明月,十分喜庆。 在这个大家欢聚一堂的日子里,小气如袁术之流也不好意思再拦着不让吴夫人等人出门,于是孙策并周瑜一家赶着辆马车,热热闹闹地出城去了芍陂游玩。 芍陂是古代淮河流域的水利工程,始建于公元前六百多年的春秋时代,曾经一度荒废,后由东汉建初年间的水利专家王景进行了较大规模的修治后重新启用,至今已经可以灌溉万顷良田,乃是九江郡百姓赖以生存的重要工事,同时也是出行游玩的好去处。 孙策抱着只有两岁多的孙尚香骑马,孙权缩在马车里面羡慕嫉妒恨。 “仲谋,要不你也出去跟着伯符骑马?”吴夫人看出了孙权的不开心,她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不用了娘,我在车里照顾您。”孙权笑了笑,扯过披风把吴夫人裹得严严实实。 “这天气还热着呢,你是想闷死我吗?”吴夫人哭笑不得,她把孙权往外推:“走走走,去找你哥淘气去,别在我面前晃悠!” 一阵风吹过,可怜的孙权被他亲娘赶下了马车。 周瑜骑着马倒回来,面带微笑对孙权伸出了手:“上来吧。” 孙权泪流满面:“公瑾哥,你是我亲哥!” 孙尚香趴在孙策的肩头笑嘻嘻地看着孙权,她挥舞着胖胖的小手冲孙权做鬼脸吐泡泡。 孙权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这个妹妹长大以后……他的生活会更加艰难。 孙策瞅了瞅一直往下扑腾的孙尚香,松开缰绳让马自己跑,腾出手来拍了拍孙尚香的小屁股:“小姑奶奶你老实站着别乱动!掉下去了!” “哥你真讨厌!”孙尚香噘着嘴狠狠地踩了孙策一脚,然后她挥着双手朝周瑜那边扑过去:“二哥抱抱~” “不!这是我的!”孙权十分警惕地瞪向孙尚香,他一把搂住周瑜的腰:“你去抱大哥!” 孙尚香坚定不移地朝着周瑜的方向挪:“不!我要二哥!” 周瑜哭笑不得地看着俩熊孩子争来抢去,孙策则觉得自己身为老大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因为大家都不想搭理他。 孙策摆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他掐着孙尚香的小脸蛋强迫小姑娘看自己:“老实待着!公瑾不喜欢你!” 孙尚香眨巴眨眼眼睛,忽然嘴一扁,哇地开始哭。 孙策立马头大,他叹口气,抬手把孙尚香塞进了周瑜怀里,然后拎着孙权的衣领子把人拽到了自己的马上:“好了!小姑奶奶,别哭了!” 于是孙尚香就不哭了,她抱着周瑜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耀武扬威地看着孙权。 孙权十分郁闷地转过头去,并不想搭理自己的妹妹。 吴夫人和周夫人知道周瑜和孙策还有事情要办,下了马车后便想将孙权和孙尚香带走。然而两个熊孩子一个搂周瑜的腰一个抱周瑜的腿死活不撒手,孙策也不上去帮忙,而是幸灾乐祸地站在一边看着起哄,最后没办法,只得全都带上了。 吵吵闹闹转了几圈后,前方迎面走来了一位器宇轩昂的老人,老人身边只有一个风姿俊秀的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其余随从则远远地坠在后面跟着。 一看到那个年轻人周瑜和孙策就头疼,因为那是女扮男装的沈娴。 第62章 【059】脱出 沈娴和马日磾的会面有些奇异,人群之中沈娴还未开口,马日磾便一眼望了过来,老爷子微微一怔,目光锁定沈娴不动了。爱玩爱看就来网 沈娴见马日磾已经认出了她,便不再故弄玄虚,她风度翩翩地摇了摇扇子,恭恭敬敬对马日磾拱手作揖道:“大人。” 马日磾习惯性地顺着自己长长的胡须,将沈娴从头打量到尾,看得沈娴差点炸毛,他老人家才慢腾腾地问道:“刘使君,扬州好玩吗?” 不愧是位列三公的太尉,马老爷子果然气场十足,沈娴来之前当着郭嘉的面说得信誓旦旦的,然而真的看见这位后又开始无端心慌,她一时摸不清楚马日磾的段数,只得顺着他的话往下续几句,同时没话找话以防冷场:“好玩好玩,风景不错……大人您看起来好像见过晚辈的样子?” 马日磾轻哼一声:“你长得很像你……父亲。” 沈娴顿时郁卒了,心道马大人您就算随口一说也别这么敷衍啊,这是夸我长得帅呢?还是说我爹长得漂亮?怎么看我跟刘焉都不是很像吧! 当然沈娴这话是不会说出来的,她只得尴尬地笑笑:“啊,是嘛,哈哈哈。” 马日磾没接腔,他默默地瞥了沈娴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沈娴的错觉,她好像看见了老头子的大眼白。 果然还是冷场了,沈娴站在马日磾身边尴尬地搓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这时马太尉又哼了一声,他慢悠悠说道:“现在的小姑娘啊,总喜欢穿个男装上街骗骗人,你说你们能骗得到谁?谁这么傻,嗯?” 沈娴条件反射地回答:“孙伯符啊。” 答完之后沈娴忽然觉得不好,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然而已经迟了。 马日磾愣了愣,看向沈娴的目光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沈娴陪着笑脸低声说道:“大人您别介意,晚辈说错话了,恕罪,恕罪。” 沈娴面上不显露,心中却在咆哮。她有两个问题亟待解答。 第一,老爷子是怎么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装的,难道自己的变装真的那么糟糕谁都能看出来? 第二,老爷子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不会也清楚此时寿春坊间广为流传的“小娘子、益州来使与孙伯符的三角恋”八卦吧? 沈娴最怕第二条,如果马日磾只是觉得沈娴无礼那还好说,可老爷子要是真的误会了她和郭嘉、孙策的关系,那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一世英名毁得透透的。 莫、莫慌,先验证第一条。沈娴定了定神,她哗地撑开折扇,对着迎面走来的一个臂挎花篮衣裙款款的姑娘抛了个眉眼。 姑娘脸一红,垂下头快步向前走,在与沈娴擦肩而过时,她忽然从花篮中摘出一朵怒放的秋菊抛到了沈娴身上。 沈娴手忙脚乱地接住菊花,只觉得哭笑不得,她茫然地盯着姑娘远去的纤细背影,实在是吃不准这丢一朵菊花是什么意思。 姑娘踩着小碎步跑了几步后,还小心翼翼地回过头看了看沈娴,见沈娴正手持花朵一脸“深情”地凝望着自己,顿时羞得面颊绯红,跺了跺脚闪入树林当中。 沈娴:“……” 马日磾:“……哼。” 不管是菊花还是狗尾巴草,既然姑娘扔花了,就说明人家对沈娴的男装打扮一见钟情,这完全能证明沈娴不仅没有露馅,还装的十分成功。 所以第一个问题解决了……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再验证重要的第二条,这有些难度,该怎么向老爷子解释“子婳”这个身份是沈娴为了方便行事才装出来欺骗袁术的,只是一不小心编的有些夸张了? 就在沈娴发愁的时候,迎面走来的那俩人好像很眼熟哦? 周瑜率先做出反应,他把孙尚香放在地上,对着马日磾作了一揖,然后便站在孙策身边不言不语了。 孙策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瞪沈娴,他对马日磾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大人,您也来赏花?” “出门转转。”马日磾眯起眼睛:“总是在屋中待着,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 沈娴戳在马日磾身后对孙策和周瑜挤眉弄眼。 “口歪眼斜成何体统!”马日磾忽然重重地跺了一下自己的拐杖,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沈娴:“有什么话你不能直说!老夫拦着你了吗?” 沈娴受到了惊吓,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就是想说这两位是我的结结结拜兄长……” 不止沈娴受到了惊吓,就连孙策和周瑜也被忽然凶悍的马太尉吓了一跳。孙尚香扒在周瑜的腿上,先是好奇地仰头看了看沈娴,又把目光挪到了尚未退去无奈之意的马日磾脸上,然后她毫无征兆地一扁嘴,哭了。 马日磾:“……” 孙子孙女满地跑的马太尉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吓哭小孩子的天赋。 周瑜赶紧向马日磾告罪,他一把抱起孙尚香低声哄劝。沈娴则挠挠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对不住啊,咱家孩子没见过世面,胆儿小。” “哼。”马日磾微微一晒:“这边来,动静闹得太大,都被发现了。” “现在的孩子们一点儿都不稳重,办什么事还带着小娃娃,你当玩呢……” 沈娴和孙策一左一右地搀扶着马日磾,周瑜从后面看过去总觉得好像他们俩把老爷子给绑架了一样。 孙策微微往后仰,对沈娴比口型:“你怎么这副打扮!别忘了袁公路见过!” 沈娴也往后仰了仰:“我怕我女装根本出不了门!你的粉丝们太疯狂了……而且谁知道老爷子知不知道我是女的!” 孙策被沈娴的话绕得有点晕,所以重点就抓错了:“什么是粉丝?” 沈娴忽然觉得有些饿,于是她干脆比了这样一句口型:“一种可以吃的面食!” 孙策摸了摸肚子:“我也好饿啊……想吃大闸蟹。” “洞庭湖的大闸蟹可好吃了!”沈娴笑眯眯的:“本来想给你带点的,但是时间太长就坏了,所以没带。” “你不会带活的吗?养两只螃蟹很难么?”孙策顿时不满了:“你就是忘记我了承认吧!” “给你带活的又怎样?你也不会做啊!”沈娴耸耸肩膀:“大闸蟹要吃正宗的,还得请人家现宰,有空带你去吃。” 孙策无理取闹:“我现在就想吃!” 沈娴还未回答,马日磾忽然面无表情地说道:“那老夫现在就请孙公子你去吃大闸蟹。” 沈娴和孙策面面相觑,十分尴尬。这俩熊孩子不知道何时把话题歪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也不知道何时把口型说了出来。 周瑜已经不忍直视沈娴和孙策了,他趁机教育孙权:“以后说话要注意,要分场合、过脑子,否则很不礼貌的,看见没,那俩就是反面典型。” 孙权使劲儿点头,深以为然:“看见了!” 孙尚香扑腾着胳膊笑了:“发面点心!” 沈娴和孙策愈发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塘边一处热闹的酒楼中,几人在雅间里相对而坐。尽管郭嘉和赵云已经去拖住袁术了,但为了安全起见,沈娴还是把自己带出来的一半侍卫都放出去望风,准备一有动静立马就撤。 “时间紧迫,直接说吧。”马日磾开门见山:“你们来找老夫什么事?” “袁公路不会甘心拱手让出扬州,而刘使君已在前来的路上,二者必有一争,扬州局势瞬息万变。”沈娴微微一笑,起身抱拳道:“我等只想全身而退,还请大人帮忙指条明路。” “明路?”马日磾微微一晒:“刘使君以为老夫为何留在寿春?” “因为您也走不了了。”沈娴轻声说道。 马日磾声音沙哑:“既然你知道,又为何来向老夫求明路?那能给老夫指条明路?” 沈娴似乎就在等马日磾这句话,她试探着说道:“既然我也求明路,大人也求明路,不如我们……一起?” 说这话时沈娴心中着实捏了把汗,然而郭嘉既然这样交代了,他总不会在大事上开玩笑吧? 马日磾诧异地盯着沈娴,似乎讶异于她的大胆和无礼,又好像对她的话若有所思。只见老爷子就那么呆呆地看了好半天,沈娴也不敢乱动,只得安安静静地垂下头任由马日磾看着。 孙策跟周瑜咬耳朵:“她什么意思?” “大概是郭奉孝的意思。”周瑜对孙策比口型:“他们在为你讨一个名正言顺离开的理由。” 这年头推崇的是从一而终,大家选定一个主公后,除非他死,否则都是要跟着一条路走到黑的。也不是说不能中途换人,比如荀彧就从袁绍那跳槽到了沈娴那,再比如吕布已经跳了两回槽,第三次正在准备中。可为什么大家都骂吕布三姓家奴,却没人说荀彧朝三暮四呢? 因为颍川一系在帮助袁绍拿下冀州的战争中出了大力气,过后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奖赏,干活了却不给工资,这谁愿意啊? 冀州派与汝南派斗得你死我活,颍川派想斗都斗不起来,继续留在袁绍那里也没什么大发展,倒不如就此抽身。 况且荀彧虽然走了,他也没试图在走前先把前老板咔嚓掉,大家好聚好散。 再看吕布,丁原对吕布十分亲密,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但吕布还是因为董卓的引诱而毫不犹豫地杀害了他。别管这个引诱是高官还是厚禄还是其他的,为钱杀人都让大家所不齿。 杀一次丁原也就算了,当吕布第二次对着董卓举起屠刀时,哪怕他怀揣着小皇帝的衣带诏,有着名正言顺的理由,其他人心中还是会惧怕吕布而不敢收留他,谁也不想自己哪天在睡梦中就被下属给砍死了。 综上所述,跳槽可以,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还得让这理由流传出去。要不然你前脚拍屁股走人了,后脚你的前老板怀恨在心,很可能会编排你一通无中生有的东西,败坏你的名声,让你走哪儿都招人骂。 孙策其实蛮符合跳槽的条件的,他爹孙坚除了一时鬼迷心窍偷藏玉玺之外,其他时候都对袁术忠心耿耿,为袁术策马征战打地盘,最后还死在了打地盘的路上。 照理说孙坚死后,孙策应该被委以重任。然而袁术这人总是嫉妒别人的才能,孙坚活着的时候他嫉妒孙坚,孙坚死了他嫉妒孙策,一边假惺惺地安慰孙策一边毫不客气地收走了孙坚的旧部,一边感叹为啥孙策不是他亲儿子一边派孙策不带一兵一卒去打刘繇,摆明了让人家去送死,无耻又贪婪的嘴脸令人发指。 总之袁术横竖就是跟孙家人过不去。 过不去正好,这还就是沈娴想要的,袁术越是逼迫孙策和吴夫人这家孤儿寡母,将来孙策脱离袁术就越气理直气,越没人敢说闲话。 保险起见,在宣传“袁术是个小心眼容不下人逼走孙策的大撒比”的时候,也要适当地传播一下孙策被逼迫得十分无奈、不得已才离开的惨样,越惨越好,要争取博得大家的同情心,在舆论上占据制高点,在道德上踩死袁公路。而且孙策的惨样不能由他自己说,为了提高可信度,这个传播者最好是那种德高望重、位高权重、身高体重……呸!总之就是这种人来宣传。 放眼望去,这不正好有一个人在嘛。 “可以啊。”马日磾眯起眼睛笑了笑:“但刘使君,老夫也有要求。” 沈娴恭恭敬敬道:“您请说。” “老夫的符节被袁公路夺走了。”马日磾自嘲地笑笑,“人也被他软禁,没法离开寿春。” 沈娴小心翼翼地说道:“那我去给您偷出来?” 周瑜默默地从后面踢了沈娴一脚。 马日磾已经被折腾得没脾气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老夫不打算给你们年轻人添麻烦,但请将来刘使君肃清扬州之后,别忘了来接老夫就行了。” 刚才还在烦恼该怎么把这个老头子一起带出寿春的沈娴现在对他肃然起敬:“您老……” “不用多言。”马日磾淡淡道:“做你们该做的就好,袁公路不敢动老夫,待在哪里都一样。” 马日磾提笔给刘繇写了一封信,大致内容是马日磾以朝廷的名义请沈娴他们帮助刘繇抗击袁术,让刘繇见到孙策后不至于喊打喊杀。末了老爷子摸出了太尉的官印,在信的右下角狠狠盖上了一个红戳。 “走吧。”马日磾深深地看着沈娴:“刘使君,万事当心。” “您老放心。”沈娴接过信笺认真道:“我会回来的。” 周瑜牵着孙权,孙策抱着孙尚香,沈娴握着信,三人走在一条两边种满桂花树的小路上。 “到手了。”沈娴把信递给孙策:“你从丹阳借到兵马之后,把这封信给刘正礼送去,然后我们就可以用帮刘正礼开地盘的借口转头去打豫章、会稽二郡。” “两边欺瞒,你倒是胆子大。”周瑜无奈地说道:“这要是被发现了……” “发现了又怎样?”沈娴一副啥都不在乎的痞子架势:“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宁愿撑死也不愿意饿死,谁管那么多。” 扬州不会是袁术的,但也不会是刘繇的,沈娴计划了那么久,为此她还特意跑来深入敌营,怎么可能把地盘拱手让人。 孙策把信握在手中翻来覆去地转了好几圈后忽然说道:“我得先拿庐江。” 周瑜和沈娴一愣,两人对视一眼,这事情显然在大家的计划之外,周瑜赶忙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要打刘正礼么?” “袁公路昨晚上找我密谈了。”孙策显得有点烦躁:“他出兵要粮食,庐江太守陆季宁不给他送粮,他生气了就要打人家。” 沈娴简直无语,不给粮食就打人,这袁术比她还不靠谱。 “等等,你不能动庐江。”周瑜握住了孙策的胳膊,他一脸严肃道:“至少现在不行……袁公路有说什么时候让你走么?” 孙策并没有回答周瑜的提问,他沉默片刻后一脸期待地说道:“可是我想先把庐江打下来啊。” “你打不下来。”对于不听劝的熊孩子,周瑜表示十分头疼:“陆大人政绩斐然,在庐江有很高的声望,那里上下一心共同抗拒袁公路,是块硬骨头,你何苦要替他去啃。” “为什么想打庐江啊?”沈娴不理解地问道。这时候她想起来为什么自己觉得陆康这名字熟悉了,这人是陆逊的叔祖父啊。 提起这事儿孙策就生气,他控诉道:“陆季宁看不起我!以前我去拜访他,他只派了主簿跟我见面,自己都不出来见我!” 呃……沈娴思考了一下孙策去拜访陆康的时间,她询问地看向周瑜,周瑜微微摇头,表示至少在他们回到寿春的这段日子里孙策没有离开过。 不是这段时间,那就是以前咯?想到孙策跟随孙坚从长沙出来一路打到洛阳,再从洛阳打去襄阳,当中就没停下来过……沈娴面无表情地问道:“来吧大哥,说实话,当时你几岁?” 人家陆康堂堂庐江太守,陆氏族长,日理万机,肯见一个小屁孩才有鬼了好吗!派主簿出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孙策脸色一僵,他梗着脖子嘴硬:“你管我,你跟谁一家的!” “跟你一家!”沈娴见好就收,她拍拍孙策的肩膀安慰道:“看开一点啦大哥,他们读书人大部分都看不起我们打仗的,你看公达就天天鄙视我呢。” 周瑜觉得自己膝盖好像中了一箭。 “这又不一样!”孙策十分倔强:“总之他看不起我,我就想揍他。” “你现在揍他多不过瘾啊!”沈娴开启了大忽悠的模式:“等将来把扬州全拿下了,就剩他一个庐江,我们再把他包围起来,那时候你去揍他特别带劲儿。” 孙策怀疑地看着沈娴:“为什么?” 沈娴觉得自己编不下去了,她偷偷戳了戳周瑜。 周瑜面无表情地说道:“曾经他对你爱答不理,明天你就让他高攀不起,信我。” 孙策终于消停了,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懂了!” 虽然打消了孙策想揍陆康的念头,但袁术想揍陆康自己作死,沈娴就没法阻止了。 孙策摊开双手:“袁公路那边怎么交代?” “这个容易。”周瑜揉了揉眉心:“就算袁公路让你攻打庐江,也得等你先借到人再说。” “谁让袁公路不给我们兵马呢?”沈娴耸耸肩膀一脸遗憾:“等兵马到你手里后,你爱打谁就打谁,袁公路鞭长莫及,他管得着么?” 乖乖戳在周瑜身后听了半天的孙权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着沈娴:“三姐,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对啊。”孙策一手握拳拍在掌心中:“三妹,你想到把咱娘偷出去的办法了吗?” 沈娴脸色一僵,她咬咬牙,下定了决心:“给我个具体时间。” “最迟五日之后。”孙策微微皱眉:“有困难么?” 沈娴摇头:“没有,别担心,交给我吧,你带人先出城,然后我去接两位夫人,到时候我们在城东外的官道旁边汇合。” 周瑜问道:“奉孝他们怎么办?” 一旦沈娴带着两家人消失无踪,袁术立马就能猜到是益州使团搞的鬼,留在寿春的其他人可就危险了。 “没问题的。”沈娴轻轻说道:“大家一起走还可能会被袁公路拦住,但若是分散行动……” “没人能抓得住他们。” “能不能透露一下你的想法啊?”孙策饶有兴趣地看着沈娴:“你这么神神秘秘我很好奇呀。” 不知想起了什么,沈娴面无表情地瞥了孙策一眼,她语气阴沉道:“大哥,你不会想知道的。” 五天很快就过去了,孙策和周瑜离开的那一日,是个万里艳阳的大晴天,袁术还带了一干手下来给二人践行。 相比于袁术这边站了整整齐齐好几排的大小官员们,孙策和周瑜的身后只有蔫头蔫脑的十几个家丁。杨弘的目光锥子一般在家丁们的脸上戳来戳去,那架势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扣下来,就让孙策和周瑜俩人净身出户。然而袁术却没说什么反对的话,他再抠门也不能让孙策一个人都不带走,否则就俩人可怜兮兮地去了丹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逃难的呢,袁术脸上也无光啊。 袁术像模像样地给孙策斟满了一杯酒,二人一饮而尽。 “贤侄,一路顺风。”袁术拍拍孙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你放心去吧,家里这边有我帮你照顾着,不会出问题的。” 孙策像是没听懂袁术的威胁,他点点头笑道:“那就麻烦大人了。” 孙策与周瑜翻身上马,带着家丁们绝尘而去。 袁术背着手目送这一行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官道上,他轻轻叹了口气。 “主公。”杨弘凑过来低声说道:“要不然……” “不必了。”袁术摇摇头:“这样就够了。” 杨弘对着袁术作了一揖后缓缓退下,他低垂的眼眸中流转着一抹谁也看不见的阴狠目光。 就在袁术送别孙策的时候,沈娴穿着一身粉嫩的小丫鬟装束,驾着大马车来到了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们看了沈娴的路引后不放她出城:“回去回去!” “为什么不让我走!”沈娴怒道,她插着腰气势汹汹地跟士兵吵架:“闪开!我还有事儿你耽搁不起!” “不为什么。”士兵摸了摸下巴,猥琐地一笑:“小娘子,就凭你是益州人,我们这里,有进无出,有来无回。” 沈娴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露出了焦急的样子,她咬着嘴唇回头看看,见大街上繁华依旧,没什么异常,这才缓缓松了口气,继续跟士兵吵架:“总之你赶紧给我让开!你想要什么?够了吗?” 沈娴边说边把装得满满一袋的荷包扔进了士兵的怀里面:“快点让开放我走啊!” “姑娘,我要是放你走了,那回头我就得进去了。”士兵毫不客气地把荷包揣入袖中,他单手拄着枪,懒懒地跟沈娴打太极:“钱我收了,你还是回去吧,别等我动手把你抓起来……大爷我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哦。” “你!”沈娴气得涨红了脸:“你无耻!” 士兵哈哈大笑:“哟,骂的还挺好听的,再来一句?” “怎么回事!”这时忽然有人分开围观的人群走了进来,士兵一见来人,立马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痞子样,他恭恭敬敬地说道:“公子,这小娘子硬要出城去……” 是袁耀和孙权。 袁耀看见红着眼圈的沈娴,愕然道:“姐姐,怎么是你?” “我……”面对袁耀,沈娴之前那股嚣张跋扈的劲儿完全不见了,她就像是个小媳妇般扭扭捏捏的:“公、公子出门去了,我……我听说孙郎他……” 沈娴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然而袁耀竟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凑上前低声问道:“姐姐,你是想去找孙伯符?” 沈娴点点头。 袁耀又问道:“益州那个郭……郭奉孝不在?” 沈娴满脸焦急道:“公子去酒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那你还等什么!”袁耀蹦了起来:“赶紧走啊!” 袁耀边说边推着沈娴坐进马车里面:“我带你去——仲谋快来帮个忙!” 孙权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在士兵们目瞪口呆地注视之下坐上了马车。 “等等公子!”士兵们赶忙拦在了马车前面:“您不能这么做!大人下过命令……” “要令牌是吗?”袁耀不耐烦地扯下了腰间的令牌扔给士兵:“滚!别挡路!” “那、那是孙……”士兵们吓得手足无措,有些有眼力劲儿地则准备跑去报告上司,却被袁耀厉声喝止,他抄起马鞭狠狠一甩,发出了啪|啪的响声:“有小爷在,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去去就回,滚开!” 士兵们拿这位爷没办法,只得哆哆嗦嗦地闪到一边,任由袁耀驾着马车冲出了城门。 “怎么办?”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决定还是不去报告此事了。人都走了,而且袁公子说了一会儿就回来,要是让上面知道他们私自把人放出城,公子是肯定不会有事的,可小兵们就不一样了。 没过一会儿,怒气冲冲的郭嘉骑着马奔到了城门口,他身后还追着一脸菜色的赵云。 “先生,”赵云扯住了郭嘉的衣袖:“您消消气儿,是我管教不严。” “好大的胆子!”郭嘉怒道:“她要造|反吗!” “属下一定把她追回来。”赵云焦急地说道:“还请公子给我一点时间……” “谁知道你们兄妹是不是串通好了!”郭嘉一把甩开赵云的手:“我亲自去追!” 士兵还没来得及阻拦,就听见郭嘉冷冰冰道:“敢问这位军爷,刚才是否有一姑娘驾车出城去了?” “有啊。”士兵还没反应过来,他茫然地点点头:“还是我们公子给送出去的——” 旁边的士兵一把捂住了小伙伴的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郭嘉冷笑道:“袁公子真是好侠义的心肠啊,帮着其他人诱拐我家姬妾!” 士兵心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戴绿帽子是每个男人都明白的痛,于是士兵只得对郭嘉陪着笑脸。 郭嘉继续说道:“回头在下一定好好与袁公说道说道,别以为我益州人都是好欺负的!” 郭嘉话音未落,他抬手一甩马鞭,冲出了城门。 “先生!你身体不好主公不让你骑快马,先生——”赵云追在郭嘉屁股后面嘶声裂肺地喊道。 “哎哎!你们不能走!”士兵还想阻拦,被小伙伴们扯住了。 “算啦。”小伙伴摇摇头:“人家小妾跑了还不让追回来吗?” 士兵还在犹豫:“可是……” “可是什么呀!”小伙伴猛敲士兵的脑袋:“那小娘子是公子放跑的!回头这事要是闹到了主公面前,不定怎么掰扯呢,我们这种小鱼虾还是不要插手大人物的事情了,当心被顶缸!” 被小伙伴一吓唬,士兵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他摸了摸怀里面鼓囊囊的荷包,觉得凭白得了这么多银钱,也算是值当了。 只是士兵心中还有一个小疑惑:那小娘子要逃家,难道不是东西带的越少越容易跑吗?她怎么驾了辆那么大的马车啊? 第63章 【060】叛徒 出城之后,袁耀驾着马车一路不停地向东而去,他神情难得变得严肃起来,边跑边对沈娴高声说道:“姐姐,孙伯符被我爹派去了丹阳借兵,我们跑快点,从东边上官道应该能追得上他们。m.乐文移动网” 沈娴缩在车厢里,她的声音透过门帘传出来,显得有些失真:“多谢袁公子相助,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才好。” 孙权忽然想知道此时沈娴脸上的表情如何,于是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然而厚厚的门帘阻隔了视线,孙权又没有勇气当着袁耀的面掀起那面可能会打破一切的隔帘,于是他只得垂下头沉默着握紧了缰绳。 袁耀光顾着注意后面有没有追兵了,完全没有发现孙权的异样,他挠挠头道:“我不能出来太久,就送你们到官道上吧,接下来的路你们小心走啊——糟糕!” 身后传来清脆的马蹄声,袁耀紧张地回过头,看见一匹漂亮的白马驮着两人飞驰而来,御马那人身着月白布衣,眉眼英俊器宇轩昂,正是益州使者郭嘉身边的护卫赵云。赵云摘下长|枪握在手中掂了下重量,他深吸一口气,将胳膊抡圆了,卯足力气把长|枪远远地抛了出去! 赵云厉声喝道:“给、我、停、下!” “怎么这么快!”袁耀微微一惊,他挥起鞭子狠抽驾车的黑马:“快走快走!” 黑马愤怒地长嘶一声,猛地停住了狂奔的步伐,与此同时,被赵云抛出的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后,深深扎在了黑马面前的土地上,枪杆微颤,发出嗡嗡的声响。 要不是踏炎乌骓停得及时,恐怕它得被扎个对穿。 袁耀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想到郭嘉身边竟然有赵云这般生猛的手下。 这可就不好对付了。看看己方这边,除了“娇弱”的子婳姑娘外,勉强能打的就只有袁耀和孙权。袁耀虽然整天斗鸡走狗不干好事,但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瞅赵云这架势,别说一个袁耀和孙权,就算是十个也不够他下盘菜的。 但既然已经决定要帮助子婳姑娘逃跑了,那肯定不能半途而废! 袁、袁家人从来不方!袁耀暗中给自己打气,他一手死死攥着缰绳,另一只手握着鞭子,对赵云色厉内荏道:“大胆!知道我是谁吗!你敢拦我的马车!” 踏炎乌骓烦躁地来回打转,片刻后它往后面倒退了好几步。袁耀手忙脚乱地稳住车架,他眼睁睁看着赵云缓缓走过来,探手捞起扎在地上的长|枪,面无表情地持枪对他摆了个起手式。 “你你你——”袁耀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不怕你!” 门帘后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声,沈娴掀开帘子,她一手压在袁耀肩膀上,对他低声说道:“袁公子,你走吧,到这里就可以了,多谢帮忙。” “我不走!”袁耀咬牙说道:“我一定会帮你逃出去的!” 赵云神情复杂地看着袁耀,而孙权简直不忍直视了,唯有郭嘉一脸兴趣盎然地从赵云身后探出个脑袋来,他原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沈娴不轻不重地一瞥将话头噎在了喉咙里。 “袁公子,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办的啊,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太过分了呢……”沈娴的声音中有着一闪而逝的愧疚,她勉强勾了勾嘴角,忽然从袖中翻出了一把锋锐的匕首,在背后朝着袁耀的脖颈上贴了过去。 沈娴手上一尺刀锋未至,无限的杀机却在林间突起,霎时间数箭齐发,对着马车远远袭来。沈娴和赵云的面色同时一变,赵云驾马连退数步,手中长|枪舞得密不透风,将满天箭矢纷纷扫落;沈娴按着袁耀肩膀的手略微用力把人扯入马车中,同时将手中寒芒掉了个转,运足内力几下连挥震开了箭簇。 “这这这——” 忽然的变故将袁耀吓得舌头直打结,他顺着沈娴手腕的力道仰面栽入马车里。 袁耀摔得眼冒金星时,他头顶上飘来了一小片阴影。定睛看去,袁耀发现那竟然是个长相甜美的小娃娃,她正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 心中浮起了不好的预感,袁耀呆呆地拧过头,他看见两个雍容娴静的夫人一左一右地靠坐在马车的最里头。 夫人们对从天而降的袁耀没有太大的惊讶,其中一个看着温柔些的夫人还对袁耀微微笑了笑,另一位面容精致凌厉些的则对着小姑娘伸出了手:“香香过来,别站在那儿,危险。” 小姑娘看看夫人,又看看袁耀,最后还是不舍地跑了回去。 子婳姑娘在马车里面藏了两个……不,是三个人。为什么? 其实袁耀心中已经有一个隐隐的结论了,但他不敢去多想。 周夫人一脸犹豫地问道:“这孩子不会是吓傻了吧?” “怎么说也是袁公路的儿子,哪里就那么容易被吓唬了?”吴夫人不以为然,她将孙尚香抱入怀中,对袁耀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袁公子,你知道我是谁么?” 袁耀保持着呆滞脸,他慢慢摇摇头,不说话。 “果然是吓傻了。”吴夫人轻轻笑了笑,那笑容中有点鄙夷,又有些可惜:“袁公子,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就在这里待着吧,千万别做多余的事情哦。” 不用吴夫人提醒袁耀没法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他的大脑此时已经拒绝思考彻底罢工了,正在艰难的重启中,所以他整个人都是木然的,木头一样戳在马车的门槛边。 马车里的气氛尚算平和,但马车外却是千钧一发之势。 稀稀落落的箭雨不见停息,沈娴护着孙权不被箭簇射到,她大声喊道:“帮我把琴拿过来!” 孙权抱着头缩在沈娴身边:“在哪儿呢!” “马鞍下!”沈娴一脚把孙权从原位踢开,孙权从马车边滚落地下,将将避开了一丛袭来的箭簇。他借着马车勉强的遮掩连滚带爬摸到了踏炎乌骓的旁边,狠狠拽下挂在马鞍下的袋子,抬手奋力抛给沈娴:“接着!” 沈娴一手把匕首扔给孙权,一手捞过了琴,她扯碎包裹着瑶琴的布袋,凝聚真气,五指在琴弦上飞速划过,奏出一曲江逐月天。 气场无声无息铺陈开来,落入其中的箭簇全都被无形的内力扫过,失去了准头,纷纷从半空中落了满地。 赵云趁机驾马来到沈娴身边为她护卫;郭嘉跳下马坐上了马车,他牢牢地握住缰绳控马;孙权从地上爬起来窜回马车上,紧紧靠着郭嘉的肩膀;沈娴单手抱琴站在车前,她五指按弦,面无表情道:“既然来了,就别缩在林子里面,滚出来!” 几十来个身着扬州军军服的士兵们跃马而出,为首那位相貌平平,可目光中流转的一抹阴冷却让他如同盯上了猎物的狼一般狰狞。孙权扒着郭嘉的肩膀偷偷看了一眼,就被吓得心肝乱颤,赶忙收回目光。 “你是杨长史的人。”沈娴蹙眉盯着那些士兵们看了半晌后忽然说道。 兵长微微笑了笑:“随便你说什么。” “你们公子在我车上。”沈娴淡淡道,她一边说一边走到车门前,忽然探手把傻呆呆的袁耀揪了出来:“要他活还是死?” 袁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娴,似乎完全没料到温婉明媚的子婳姑娘竟然会说出这么凶残的话来。 “公子?我们家公子不是好好地待在府中读书呢么?谁知道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冒牌货。”兵长随意说道。 那兵痞子的话漫不经心的,传入袁耀耳中威力却不亚于一连串炸响的惊雷,分分钟将他震得晕头转向。沈娴的变脸袁耀没反应,看见马车中藏着人袁耀还是呆呆的,就连孙尚香在袁耀身上爬来爬去把他当玩具这人都像木头一样随便折腾,只有兵长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让他猛地恢复了神志。 袁耀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一把挥开了沈娴拎着自己衣领的手,冲到前面愤怒地大喊道:“你胡说什么!老子就是袁——” 袁耀话未说完,那群士兵中忽然有人抬手挽弓,对准袁耀的心窝“嗖”地射出一箭来。沈娴站在一边看得真切,她确定那箭是真的想要了袁耀的命,而不是做做样子好让他们放松警惕再趁机把袁耀救走。 来不及多想,赵云出枪挑住袁耀的衣襟把人拨拉到旁边,沈娴则倏然探手一把握住了飞驰而来的箭杆,羽箭去势未尽,沈娴用了巧劲,顺着箭尾的力道往旁边又推了一股力,她抓着箭原地旋步转了半圈,把箭簇朝着飞来的方向甩了回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羽箭入肉的闷声传来,兵痞子身后一人无声无息地栽落下马,死了。 沈娴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腕,她冷笑道:“原来你们出城不是来杀我的,而是来干掉袁公子的,忠心耿耿深受信任的杨长史到底想做什么呢?” “姐——女人!你说什么胡话!”袁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浑身上下沾了满满的泥土,狼狈得和之前那个扯下令牌甩人一脸的公子哥简直判若两人,他的声音哆哆嗦嗦的,当中藏了一丝他自己都未觉察的颤抖:“我知道了!你们是一拨的!串通好了把我骗出城!亏我还对你那么好……你——无耻!” 平日里伶牙俐齿的袁公子此时怒极攻心,反倒变得结结巴巴起来,他颠三倒四地骂道:“混蛋!卑鄙!下流——” “停停停。”沈娴有些头疼,她哭笑不得道:“无耻混蛋我就认了,可这下流算怎么回事?袁公子,我没对你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卑鄙!”袁耀跳着脚又骂了回来。 兵痞子看猴戏一样围观了一会儿沈娴和袁耀的吵架后没了兴致,他摆摆手,身边的人纷纷举起了武器:“闹也闹够了,几位就赶紧上路吧。” 羽箭齐飞,袁耀边骂边躲:“瞎了眼了你们连小爷我也敢动啊啊啊要死要死!” “别吵吵!”沈娴厉声说道,她手指不停地扫过琴面,一个又一个气场旋转着散开,震落了大半的箭簇。 见射箭射不死这帮人,士兵们终于一拥而上,开始了厮杀。 “杨长史是袁本初的手下!”郭嘉不知从哪儿翻出一张弓来,他觑着空隙张弓搭箭,一箭一个准头奇高,边射边对沈娴说道:“他要杀袁明辉,伪装成是我们干的,嫁祸益州挑起两方争端!” “我知道!”沈娴看到郭嘉流畅的动作后惊讶地直咂舌:“你什么时候学的射箭?” “主公,君子六艺我还是精通的。”郭嘉摇了摇弓,得意地笑了。 “先走!”沈娴震晕了一个意图偷袭马车的士兵后,对郭嘉说道:“大哥他们在前面!” 郭嘉抿紧嘴唇,似乎有点不情愿,但考虑到马车中还有手无缚鸡之力的二位夫人和一个小孩子,带着他们不方便打架处处制肘,他终于还是点点头同意了沈娴的话。 现在来的只是杨弘手下的私兵,谁知道一会儿袁术会不会发现儿子和益州使团不见了,气得立马调集大军轰隆隆追出城来,那时候可就傻眼了,还是先跑再说吧。 沈娴打落了好多冲着袁耀招呼的箭簇,这小子的仇恨值异常稳定,就好似一个移动的活靶子。无数念头在沈娴脑海中轮过一遍,最后她还是揪着袁耀的衣领把他甩上了马车:“你也走!带他们去找大哥!” 沈娴前一句话是对袁耀吼的,后一句却是说给踏炎乌骓听的。踏炎乌骓在原地不安地刨了刨蹄子,昂头长嘶一声,不用郭嘉控缰绳,自己就拖着马车快速向前奔去。 沈娴不再担心马车这边,她挥琴直接砸晕了一个士兵,夺了他手中的长|枪,使出张绣教授的枪法冲入了人群之中。虽然沈娴可以帮助赵云打辅助,但在敌我双方差距过大且需要速战速决的时候,两把菜刀显然比一把菜刀要好得多。 杨弘大约是瞒着袁术来追杀他们的,为了不引起警觉,就只带了三十多个人,根本就是给沈娴和赵云送经验,俩人一个都没手软,全都结果了扔到一边。 沈娴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亲手杀人时的心情,当时她是那么犹豫那么怕,怕死去土匪那张惊恐骇人的脸,怕枪头入肉时沉闷的声响,怕四散飞溅的鲜血……然而这些恐惧统统被郭嘉从背后握住她的那只手给驱散了。尽管郭嘉的手凉的令人浑身的打颤,却慢慢安抚了沈娴那颗以一百八十迈速度狂跳的心脏。 这次杀人没有郭嘉带着沈娴了,也没有人帮她遮挡住那鲜血四溅的场景,但沈娴已无所畏惧。 渐渐地对方终于打算先撤退,可惜他们想跑也来不及了,沈娴飞枪而出把好几人扎了个对穿。最后只剩下了兵长一个活人被赵云擒住,赵云卸了他的四肢关节,把人扔麻袋一样扔到了沈娴的面前。 赵云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对沈娴说道:“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的枪法是维佑教的?” “是。”沈娴想起了自己弹琴把张绣搞得神经衰弱差点没疯的场景,她微微一笑:“我也想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跟他认亲呢?” 赵云微微一晒,答非所问:“好眼力。” “咳咳……”瘫在地上的兵长像是个被玩坏了的破布娃娃,他咳出一团鲜血,目光阴沉道:“要杀要剐——” “杀了你多没意思。”沈娴冷冰冰地打断了兵长的话,她忽然调转枪头狠狠扎在兵长两腿之间的空地上。 赵云顿觉胯|下一凉,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神情复杂地盯着沈娴。 兵长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了,他吓得头皮一麻,大惊失色道:“你干什么!” “你说呢?”沈娴微微一笑,她把枪头从土里□□,往前挪了一小段距离:“杨长史大概很早就觉察到了我们的意图,但他从未向袁公路告过密,相反还通过各种渠道告知了我出城需要令牌这件事情。” 兵长目光恐惧地盯着枪头,他拼命往后挪去,根本没有听清沈娴在讲些什么。 沈娴随着兵长的动作跟着他慢慢走:“令牌有三块,一块由袁公路贴身携带,一块在深受信任的杨长史手中,还有一块……在袁公子那里。” “相比于袁公路和杨长史,显然是袁公子的令牌更好偷一些。”沈娴继续说道:“杨长史的想法就是让我把袁公子骗出城,然后趁机把我们全都干掉,再把袁公子的死嫁祸给益州,挑起两州争端,为袁本初暂时扫清后方的障碍,让他能专心致志地消灭公孙伯圭。可惜——杨长史要是知道我是谁,大约就不会这么做了。” 赵云一直注视着身后的动静,他低声说道:“主公,速战速决,袁公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过来。” 听到了赵云的话,兵长蓦然睁大了眼睛,他愕然说道:“你、你是刘商——” 兵长话音未落,沈娴挥枪扎穿了他的心脏。 “走吧。”沈娴瞥了赵云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要是不叫我主公,我还能留他一命。” 杨弘既然可以利用袁耀和沈娴来挑起扬州和益州的争端,沈娴又何尝不能反过来利用杨弘进一步激化袁术和袁绍的矛盾呢? 赵云神色未变,他淡然道:“主公的身份最重要。” 兵长也不是傻子,这么多的端倪摆在眼前,如果把他放回寿春,他跟杨弘稍加猜测不难想到沈娴究竟是谁。 能够让袁术和袁绍撕起来固然好,但这件事的前提必须是建立在沈娴身份尚未暴露的情况之下,否则即使杨弘是卧底的秘密被捅到了袁术面前,远在幽州的袁绍和近在扬州的沈娴,如何取舍袁术也不是个傻子,沈娴捞不到半分好处,还会惹上一身腥。 沈娴撕下兵长的衣摆,在上面简单写明了杨弘是袁绍的卧底、想要杀了袁耀的事情,然后她把破布条子塞入兵长手中,又刺破了他的手指,伪装成这人临终前要写遗书控诉老上司的假象。沈娴不指望这区区的小把戏能骗到袁术,只需要他略有怀疑就够了。 只有怀疑的种子在心中洒下,袁术那种多疑之人便会自行寻找相关的证据,即使杨弘再小心,他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的,当证据越积越多,曾经的种子总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 沈娴和赵云在后面伪造杀人现场,郭嘉则驾着马车与匆匆赶来的孙策和周瑜迎面相逢。 “你们没事吧?大家都回来啦?娘!” 孙策火急火燎地翻身下马,冲到车门前一把掀开车帘。 然后孙策就被车厢里劈头盖脸扔出来的栗子壳狠砸了脑门。 “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吴夫人一手抱着孙尚香,一手保持着扔壳的姿势,不满地看向孙策:“你看人家奉孝,多淡定!你也学学!” 郭嘉谦虚地一笑:“夫人客气了。” 孙策面容不善地盯着郭嘉。 周瑜走过来拉开孙策,见两位夫人和孙权都无大碍,他终于松了口气:“娘,伯母,你们没事就好。” “主公和子龙断后,马上就到。”不等孙策和周瑜开口询问,郭嘉便主动说道:“到了我们就走。” “这个是……”周瑜的目光转到了旁边满脸呆滞的袁耀身上,他的眼角狠狠地抽了抽:“你们怎么把袁公子也带出来了!” 孙策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他还笑嘻嘻地跟袁耀打招呼:“哟,小子,好久不见啊。” 郭嘉向周瑜简单地解释道:“杨长史是袁本初的人,他派人来追杀我们和袁公子,主公就让我带他一起走了。” 周瑜瞬间便明白了郭嘉的意思,然后他再一次对沈娴无话可说了。 自己逃走和带着人家儿子逃走根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袁术要是总也追不到益州使团,还可能就此算了,大慈大悲放人一马;可是后者绝对会被袁术追杀到天涯海角的。 “找个机会送他回去。”周瑜捂着嘴一脸牙疼样:“带着他太麻烦了。” 郭嘉的视线落在袁耀身上,像打量一件商品般看着他:“我们不可能现在把他送回去,但让他自己走回去,万一半路上出了点什么事根本说不清楚,还不如等到了丹阳再让吴使君帮忙派一队人护送他。” 周瑜想了想,觉得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点点头。 袁耀其实早就回过神来了,但是看着身边这帮人,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只能继续装傻。可是郭嘉刚才打量商品的目光令他感觉到了深深的难堪,袁耀没忍住,他不满地说道:“不用你们管!我自己回去!” “袁公子?”周瑜微微诧异:“不知道后面是否还有追兵,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因为沈娴欺骗他在前,所以袁耀并不相信杨弘是袁绍的人,或者说即使他心中信了沈娴的话,但依旧没有转过弯来想清楚杨弘为什么要杀自己。于是袁耀根本没明白周瑜话中的含义,他冷笑道:“再危险能危险得过你们?” 周瑜皱起了眉头,他没再说话,也懒得跟袁耀解释其中的关窍。 这时自从离开沈娴后一直烦躁不堪的踏炎乌骓忽然发出一声嘶鸣,它刨着蹄子想转身,被孙策眼疾手快地按住:“宝贝你还拉着车呢!别乱动!” 踏炎乌骓低头去咬孙策的衣摆,咯吱咯吱地啃,仿佛有深仇大恨。 “你觉得我们危险,那刚才我让你被箭射死就好了,何必救你。” 赵云和沈娴同乘一骑飞奔而来,沈娴翻身下马落在袁耀身前:“你愿意走就现在走,我还懒得带上你这个拖油瓶呢。” “商羽,”周瑜低声说道:“别意气用事。” 看见沈娴后,袁耀心中压抑的火苗仿佛被瞬间点燃了,他一把推开上来试图拉回自己的孙权,整个人炸成了一个火药桶:“卑鄙——” “能换个词骂人吗袁公子?”沈娴懒懒地打断了袁耀的咒骂:“还是说你翻来覆去就只会这么几个词语?那你的人生阅历够贫乏的呀。” 袁耀被沈娴气得双目圆睁,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一起一伏:“你还有脸笑,我那么帮你,真是好心喂了狗!你要对付我爹,就尽管光明正大冲他去!欺负我算什么?!” 郭嘉噗嗤一声笑了,像是听到了无比有趣的事情。 沈娴问袁耀:“我利用了你,你觉得委屈吗?” 袁耀冷哼一声,他倔强地梗着脖子不说话。 沈娴轻轻叹了口气,忽然一把揪住孙权把他拖到了袁耀的面前:“你觉得委屈,他也觉得委屈啊。” 袁耀微微一愣,孙权抿紧了嘴唇,低头不语。 “你现在知道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我不要脸了,可你父亲卑鄙无耻地软禁了我大哥和二哥的家人、逼迫他们两人去送死的时候,你怎么就不知道出来说句公道话呢?”沈娴面无表情地盯着袁耀,她的眼眸中仿佛结了满满的冰霜,一眼看过去冻得人浑身打颤:“还是说袁公子你觉得,这种事情只能你们对别人做,别人就不能对你们做了?” “我……”袁耀张张嘴,却一句话都能没说出口。 “袁公子,你现在是俘虏了,请有点俘虏的自觉。”沈娴把袁耀推到孙权身边,她朝着马车的方向走过去:“虽然我们不虐待战俘,但那是在我心情不错的前提之下,我郁闷的时候可是很恐怖的。” 第64章 【061】一石三鸟之计 一开始沈娴让孙权去找袁耀玩,孙权是拒绝的。因为袁术把孙权全家当做要挟孙策的人质困在寿春,这让孙权对袁术的儿子袁耀没有半分好感,别说跟他玩了,看一眼都懒得看。然而在不得不接触袁耀之后,孙权渐渐发现袁耀虽然傻了点,但对自己真心挺好的。 于是孙权又开始愧疚,因为袁耀把他当朋友,他却怀着目的接近袁耀,还利用了他,眼睁睁看着沈娴把袁耀骗得团团转,有好几次孙权都想着直接告诉袁耀真相让他离远点算了。可是想起每日在自家周围监视的士兵们,想起大哥每天无所事事瞎转悠,看似万事不在乎其实经常无意识地蹙眉……孙权终究是咬着牙什么都没说。 如果将来袁耀要怨恨一个人……那就恨他孙权好了。 所以当袁耀终于发现事情的真相、感觉世界崩溃了,对一切破口大骂发泄愤怒的时候,孙权始终垂着头任由他骂。 沈娴呛了袁耀一通后转头看见孙权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便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周瑜给拽走了。然后孙权接收到了周瑜意味深长的眼神。 反正大家到了丹阳就分道扬镳了,从此之后孙权跟着孙策去益州,袁耀跟着他爹留在扬州,大家天各一方,如无意外,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这矛盾解不解开,都没什么必要了吧。 孙权闷闷地想。 但看着袁耀那么难过的样子,他也变得难过起来。 袁耀一个人坐在马车的小角落里面生闷气,孙权几次想凑过去跟他说说话,但是都被袁耀貌似凶狠实则伤心的眼神给吓回来了。 郭嘉翻过一卷竹简,头也不抬地对窝在自己旁边犹犹豫豫的孙权说道:“你有什么好心虚的。” 孙权低着头不答话,他觉得十分别扭。 “哼。”看见孙权的反应,袁耀冷哼一声,抱着胳膊咬牙切齿。 “哼什么哼。”郭嘉把竹简卷起来,仔仔细细地捆绑好放在箱子里面,然后他抬起头,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袁耀:“你又有什么好委屈的。” “你们就会骗我!”袁耀委屈地喊道:“孙仲谋我看错你了!我再也不要搭理你!” 孙权缩了缩脖子,扁着嘴一言不发地转头看向车窗外。 吴夫人看了看自家儿子那副怂样,再瞅瞅委屈的袁耀,微微皱起了眉头。 郭嘉失笑,他摇了摇头叹道:“袁公路是怎么教儿子的……怪不得他被袁本初逼得这么惨,连身边最信任的谋士都是别人的卧底。” “你凭什么说我爹坏话!”袁耀又将炮口对准了郭嘉。 “我没有说你爹的坏话呀,我只是实话实说。”郭嘉摊开手,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袁公子,你心中其实已经有考量了,只不过不愿意承认,所以才生了那么大的气,又翻来覆去地说了好多无意义的车轱辘话。” “你爹把你保护的很好,可惜他没有一直护着你的能力,所以这么做就是在害你了。”郭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这话原本不该我来说,但杨长史要杀你,是主公救了你一命,我见不得你说她坏话。” “袁公子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忘了吧。” 袁耀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看着郭嘉纤瘦挺拔的侧影,脸上委屈和不甘的神色渐渐消失。 他陷入了沉思中。 害怕袁术或者杨弘的人还会追来,一行人日夜兼程不敢停,终于在两天后抵达了丹阳郡的治所宛陵。 早就收到孙策来信的吴景匆匆派人出城迎接,然后在来人的帮助下,大家十分低调地潜进了城中,搞得好像是杀人犯逃避官府的追捕一般。沈娴挺奇怪的,总觉得他们就算从袁术手下溜出来了,也不至于在别的地方被这样对待啊。但看孙策和周瑜都没提出什么异议,她也不好意思开口,毕竟这里是孙策舅舅的地盘,真要算起来那也是沈娴的“长辈”之一,还是尊重些为好。 孙策恶狠狠地叮嘱孙权照看好二位夫人和妹妹,还要提防某些人暗中使坏。说这些话的时候,孙策的目光总是暗示似的往袁耀身上瞟,然而袁耀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直面无表情地微微低头靠在角落里面,既不哭闹也不破口大骂,相比于前几天那副小孩子撒泼的态度,倒是乖觉了不少。 孙策觉得很是诧异,他摸摸下巴挑眉看向袁耀,似乎想研究一下为什么没过几天袁耀这小子就转性了。这时沈娴发现等在门口的仆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她不动声色地皱皱眉头,目光向旁边扫过,看见郭嘉正面带笑意地远远打量着袁耀,稍微一动脑子便知道应该是这人使了坏,把袁耀“教育”了一顿。 于是沈娴戳了戳孙策的胳膊,对他摇头示意暂时别管这些。 孙策不太甘心地嘟哝几句,又使劲儿揉了揉孙权的脑袋,把赖在周瑜怀里不愿意出来的孙尚香拽出来扔给吴夫人,然后带着沈娴和周瑜他们去拜见吴景。 仆人把几人扔在厅堂中就转身离开了,连茶水都没上一杯,而立侍于左右的丫鬟们也都目不转睛地朝前看,挺直僵硬如一尊尊泥胎木偶,似乎根本没发现厅堂中来了人。这下沈娴确定刚才仆人那若有若无的恶意不是她的错觉了。 看看大咧咧背着手四处转悠、丝毫没有觉察到不对劲儿的孙策,沈娴和周瑜交换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眼神,周瑜轻轻摇头,沈娴则默默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沈娴不愿意相信吴景会出卖孙策,毕竟孙策是他的外甥。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谁知道舅舅安的什么心,万一是在他们来丹阳的途中出了岔子导致发生了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还是小心些为好。 少顷,吴景一阵风般地从后门走了进来。 吴景一见孙策就头疼,他先是让左右都退下,把大门一关,然后瞬间变脸卷起袖子拎着孙策的耳朵就发飙了:“小兔崽子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除了早有心理预期的周瑜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不吭声之外,沈娴、郭嘉和赵云都吓了一跳,沈娴没想到吴景是这个画风,她条件反射就窜到周瑜背后躲了起来,而郭嘉紧跟着藏在了沈娴的背后。 赵云犹豫半晌,实在是不愿意跟这俩人一同犯二,便缓缓走到了周瑜身边。 “习惯就好。”周瑜低声对赵云解释道:“吴大人一见伯符就是这副态度……” “我懂我懂,”赵云一脸了然地点点头:“爱之深,责之切。” “没那么简单。”周瑜神情复杂:“伯符小时候……唉,不提也罢。” 从周瑜那百转千回的叹息声中,沈娴深刻地体会到了他并没有明说的含义,毕竟孙策那光荣的历史早就在俩人日常的交谈中被他抖了个底掉。 “舅舅,疼疼疼松手啊!”孙策歪着脑袋龇牙咧嘴地绕着吴景转圈:“这、这还有人看着呢!我二弟和三妹都在,您给我留点面子嘛!” “你还知道要面子!”吴景气得吹胡子瞪眼:“你都说说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我什么也没干啊!”孙策十分委屈,大喊冤枉:“这不就是袁大人让我来向您借兵去打庐江太守陆季宁嘛!我也不愿意去,可袁大人的命令我哪儿敢违抗啊!他把我爹的兵马全收走了,一个人都没给我剩下!” “小兔崽子你还敢狡辩,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吴景松开孙策被他拧得通红的耳朵,他脸色发白,抬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孙策,声音都是颤抖的:“你你你,你自己从寿春跑出来也就算了,怎么还敢勾结益州使团对袁公子下手!那是袁公路唯一的儿子啊!你知不知道现在袁公路整个人都疯了!他已经在扬州全境发下文书,有谁见到你们了,必须立即上报,抓起来押回寿春!” 孙策傻眼了:“啥?袁明辉那小子怎么了?” 吴景没有搭理孙策,他差点儿没忍住就要脱了鞋照着孙策的脸狠狠拍上几下。使劲儿甩了甩袖子,吴景背着双手在屋中来回踱步:“闯了这么大的祸,我这次要怎么保你!你也为你娘想想啊!” “不是,舅舅,这么大的事儿您说清楚嘛!您把我都弄糊涂了!”孙策捂着通红滚烫的耳朵埋怨道:“我过来您这里之前袁明辉那小子还好好的待在驿馆呢,他前两天欺负仲谋欺负得起劲儿,看得我都想抽他……” “什么?”吴景停了下来,他皱着眉头看孙策:“你说袁公子在……这里?他没事?” “他能有什么事啊!”孙策翻了个大白眼:“跟着我们吃好喝好的,一路上谁敢短了他。” “不对呀,”吴景倒抽了一口冷气:“袁公子要是没事儿,那寿春那边为什么说他……被你劫持了?” 吴景终于平静下来了,几人在厅堂中坐好,把事情完完整整地对了一遍。 吴景今天上午刚刚收到寿春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孙策和周瑜胆大妄为罪恶滔天,勾结了益州使团,劫持了公子袁耀离开寿春,叛逃了益州。现在袁术已经派出了大量的兵马沿官道搜索他们的行踪,如果扬州其他地方发现了这几人的踪迹,要立即上报,并且绝对不能让他们逃走,能抓就抓,不能抓就地格杀。 听到这个消息,吴景心都凉了半截,他差点没背过气儿去。过了许久吴景才缓过劲儿来,他赶忙吩咐亲信去城门外盯着,若是见到孙策等人的行踪,就带他们悄悄潜进城来,一定不要被其他人发现。 “这可奇怪了。”沈娴摇着扇子眯起眼睛笑:“袁公子是在我们这里不假,可他并非是我们劫持的,相反我还救了他一命呢。” “这位姑娘是……”吴景狐疑地看着沈娴,吃不准她是什么来头。 沈娴微微一笑,对吴景拱手相拜:“在下益州刘商羽,见过吴大人。” “刘商羽?”吴景瞪圆了眼睛,他指着沈娴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是——” “舅舅,这是我义结金兰的三妹。”孙策懒懒地包住了吴景指着沈娴的手指:“也是广汉侯益州牧,朝廷亲封的,您不用怀疑。” 吴景还是没法接受沈娴竟然是个妹子,他一直以为刘弦是刘焉的儿子来着。 其实沈娴觉得吴景这反应才应该是个正常人。 “我的事情可以慢慢谈,先说说袁公子吧。”沈娴柔声道:“不知道吴大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事情,袁公子现在很好,他也是自愿跟我们来宛陵的,因为他在送我上官道的时候,遭到了袁公路麾下长史杨大人的刺杀。” 沈娴把事情发生的顺序和因果掉了个转,十句话里掺一句假,连蒙带骗地睁眼说瞎话:“因为某些原因,袁大人确实扣下了益州使团不让出城,我们好不容易离开寿春,自然不会自投罗网。至于袁公子,他担心自己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路上要是再碰到杨长史的人,恐怕会自身难保,便决定先跟我们一起来到宛陵,然后再麻烦吴大人您派人护送他回去。” “只不过没想到,杨长史的动作可真够快的,我们拼了命紧赶慢赶来到宛陵,一进城就听到这种颠倒黑白的事情。”沈娴微微一晒:“吴大人,您是大哥的亲舅舅,他为人如何,您比谁都清楚。您觉得,他像是会杀害袁公子的人么?” 孙策一脸埋怨地看向吴景,话语中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委屈:“舅舅您可真看得起我,我敢动他袁公路的儿子?” 经过沈娴和孙策这么一说,吴景也开始怀疑事情的真相了,他最初被蒙骗不过是被消息惊昏了头,现在镇定下来再想想,就会发现这件事情的漏洞实在是太多了。 别的不说,只要袁耀能活着进入宛陵城,杨弘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么?他自己还会瞬间暴露出卧底的身份。 想到这里,沈娴神色一凛,猛地站了起来。 孙策一头雾水地看着沈娴:“怎么了?” “坏了。”沈娴脸色微变,她转身快步往外走去:“袁明辉!只要袁明辉活着,杨长史迟早会暴露他是袁本初卧底的身份,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他必然要干掉袁明辉!” 郭嘉也站了起来,他脸上是少见的严肃神情:“我们一路上防守严密,他们没有下手的机会,所以只有在进入宛陵城后放松了警惕,他们才有可能得手。只要袁公子死在宛陵城,哪怕吴大人把杨长史是叛徒的消息传回了寿春,我们在袁公路面前也是百口莫辩。” “当机立断,下手狠绝,栽赃嫁祸,一石三鸟,好一条毒计。” “怪不得袁本初把他派来当卧底,在我们留下了他才是叛徒的消息后,还能逆转局势让袁公路相信他是被冤枉的……此人心思深沉,当真是个不错的对手。” 沈娴他们去拜访吴景了,剩下吴夫人带着其他人暂时住进了太守府后院的客房之中。 没人搭理袁耀,他一个人茫然地在门口站了好久,才看见孙权扭扭捏捏地蹭了过来。 袁耀转身想走,但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郭嘉说过的话,那些话就像钉子一般把他的双腿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孙权小心翼翼地接近了袁耀,他见袁耀没什么抗拒的反应,便试探着开口:“咳,袁公子,我带你去房间?” 两厢对望沉默了半晌,直到孙权眼中的光芒缓缓黯淡下来,袁耀才平静地说道:“走吧。” 孙权愣了愣,失落的心情顿时明媚了不少,他抑制住自己的激动,抓起袁耀的袖子带他沿着回廊往前走去:“我在自己旁边给你留了一间房子,跟我的差不多大……” 袁耀盯着孙权的背影,恍惚间看见了不久前的自己。 当时在寿春,袁耀是人人巴结的大公子,孙权则是身份敏感的“人质”,但袁耀就是想跟孙权玩,他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带给孙权分享,有了趣事也会找孙权说一说,哪怕孙权烦得要死压根不想搭理袁耀,袁耀依旧锲而不舍地往上贴。 现在来到了宛陵,他们俩依旧是一个跑一个追,只不过跑的人和追的人换了身份。 真的是……袁耀忽然觉得这事情太好笑了,于是他一手捂着嘴,哈哈笑出了声。 孙权正努力不让袁耀觉得自己受到了冷遇,他说着说着,忽然听到袁耀疯子一般地笑了出来。孙权吓了一跳,他担忧地握紧了袁耀的袖子:“袁公子,你怎么了?” 袁耀不说话,他甩开了孙权的手,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孙权急的抓耳挠腮,他按住袁耀的肩膀摇晃他:“喂!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啊!” 这人不会真的疯了吧?就因为……就因为自己和三姐骗了他?! 欺骗……对一个人的伤害真的这么大么?孙权神情复杂地盯着袁耀。 孙权忽然觉得自己听到了呼啸的风声。 孙权并没有想太多,他搭在袁耀肩膀上的双手还未拿下,此时正好顺手推着袁耀往后一仰,两个孩子一上一下栽倒在了回廊中。 “嗷!”袁耀的后脑勺磕在青石板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砸的他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大笑声被打断,袁耀气得一把揪住孙权的衣领:“孙仲谋你发什么——” 袁耀话音未落,便觉得脸颊一凉,一支匕首擦着他的侧脸扎进了旁边的地板中,掠过的风将他的脸蛋割开一道细碎的口子。 “——疯!” 要不是刚才孙权把袁耀往另一边推了一把,那把匕首会直接扎中袁耀的心口,送他上黄泉。 空荡寂静的小院中忽然窜出了十来个黑衣蒙面人,他们全都手握锋锐的匕首,二话不说对着孙权和袁耀杀了过来。 “跑!”孙权抓着袁耀的手把他提溜起来,两个孩子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怎么回事!”袁耀大声问道:“这他|妈都是谁!” “我怎么知道!”孙权咆哮道:“冲你来的吧!” “凭什么是我!”袁耀愤怒地说道:“这明明是你家地盘!人呢!你家的护卫呢!” “我怎么知道人在哪儿!是我舅舅的地盘!也是你爹的地盘!”孙权低头躲过一把飞来的匕首,吓得心肝颤抖:“因为我在寿春待了那么久都没有人来杀我!可是自从认识了你!就一直在被追杀——你先走!” 孙权一把把袁耀往前推去,然后他猛地转身,单手撑地转起扫堂腿把即将抓住自己衣领的那个黑衣人扫了个倒仰。 “漂亮!”袁耀踉跄着站住了,他拍着手说道:“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招!” “只会这一招!”孙权崩溃地喊道:“我求求你了赶紧跑吧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啊!” “当心!”袁耀忽然瞪圆了眼睛,他蹲下身随手抓了一块大石头,冲着孙权的脑袋就扔了过去。 孙权心想这他|妈真是个猪队友,你打我做什么! 只见那块大石头从孙权的头顶掠过,发出一声闷响,砸中了一个黑衣人的脑袋,把他砸的眼冒金星。 “小爷准头高吧!”袁耀得意地仰脖,他拍了拍手:“我射箭可从来都是靶心!” “高什么啊!要死啦!”孙权三步两步窜到袁耀身边,拽起他的手往前狂奔:“让你先走啊怎么不听!” 袁耀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我们袁家人从来不方!我怎么能自己先跑!” 误打误撞干掉了两个黑衣人后,熊孩子们的威能也就仅止于此了,黑衣人们将孙权和袁耀团团包围起来。看着他们高举的匕首,孙权感受到了贴着自己后背的袁耀在微微颤抖。 “喂,”孙权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是从来不方吗?” “你闭嘴!”袁耀怒道:“要死了还不能方一下!其他人呢!你哥呢!那个——那个女人呢!” “找我舅舅谈事情去了吧。”孙权漫不经心地说道:“商量着怎么送你回去,你回家之后记得告发那个杨长史啊,就别找我们的麻烦了。” “你为什么这么淡定啊!”这次轮到袁耀要崩溃了:“我还有命回去吗!” 在宛陵太守府里面被杨弘派来的黑衣人杀掉……这事儿想想都觉得丢人和憋屈啊! “因为……”孙权忽然笑了:“谁说你会死了?” 一只巨大的板斧裹挟着风声呼呼砸来,逼近的黑衣人们下意识后撤一步,板斧砸在了孙权的面前。 彪形大汉从天而降,他手中还握着另一只板斧:“哪里来的小贼!竟敢在你爷爷面前造次!” 孙权拽着袁耀窝到典韦身后:“典大哥!” “孙公子,你没事吧?”典韦瞄了一眼两个孩子,发现他们并没有受伤,便弯腰拔出插|在地上的斧头,挥舞着朝黑衣人们杀了过去。 典韦忒勇猛,一个能顶十个,两只斧头抡起来了谁都不敢靠近。孙权和袁耀顿时觉得安全了不少。但黑衣人们貌似是专业搞暗杀的,他们分成了两拨,一拨留下了大部分人围着典韦将他缠住后,另一拨的两个人则快速逼近了袁耀的身侧。 果然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并非是为了对付孙权,就是要杀袁耀。 孙权抽出了袖中的匕首握在胸前,这还是沈娴上次扔给他防身用的。 “你先跑,我拦住,他们不是来杀我的。”孙权低声说道。 “拦个屁!”袁耀气势汹汹地说道,他随手折了根树枝横在身前:“不是来杀你的你就滚!小爷不欠你人情——” “可惜已经欠下了哦。” 一杆长|枪破空而至,从背后将其中一个黑衣人捅了个对穿。孙策从房顶上跳下,大步朝着孙权和袁耀走过来。 沈娴坐在房檐上,她腿上放着把琴,一边说一边作势按弦:“袁公子,你卖身来还吧。” 孙策把银枪从黑衣人的胸口拽出来,对着另一个逃跑的黑衣人刺了过去,余光瞥见沈娴的动作,他脚下一个踉跄,长|枪贴着黑衣人的腰间刺空:“停!商羽你有话好好说,别弹——” 沈娴五指并拢,划下了一连串叮叮咚咚的音节,组成一曲悦耳的清绝影歌。 “——琴!” 在孙策震惊的目光中,长剑从琴匣中飞出,被化形为人的内劲握于掌中,以鬼魅般的速度游走在黑衣人中间,挥剑割喉一割一个准,很快典韦的压力便减轻不少。 沈娴撤掉清绝影歌,虚影消散,掉落在地上的剑被周瑜捞起,他随手一挥格挡住黑衣人刺来的匕首,拽着孙权和袁耀退出了战圈,把剩下的人留给了孙策和典韦。 袁耀看着坐在房檐上弹琴的沈娴,目光中带了深深的畏惧,他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是什么,为什么剑会飞!” “大约是音杀之术的一种。”周瑜眯起眼睛:“她以琴音发动内劲控制琴中之剑,必须要深厚的内力才能办到。” 袁耀诚实地说道:“听不懂。” “不懂就不懂吧。”周瑜失笑:“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过三妹的琴声哪里难听了?伯符又骗我。” 第65章 【062】东奔西顾 厅堂之中,惊魂未定的袁耀和孙权靠在一起瑟瑟发抖,沈娴从他们身边路过,看了一眼,随手从郭嘉肩膀上扯下他装逼用的大披风,兜头罩在了俩熊孩子的身上。乐+文+小说.しwxs 袁耀把自己的脑袋从披风里钻出来,看着沈娴离开的纤细背影,又不自觉地抖了抖。 孙权翻了个大白眼,给了袁耀一肘子:“你瞎哆嗦什么啊!” 小孩子对待玩伴的心态很有意思,自从刚才共同经历过“生死”之后,孙权对袁耀的态度又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转回了从前那种爱答不理的嫌弃劲儿。 对此袁耀表示很不满意,并且对孙权进行了强烈的眼神谴责和言语攻击:“打我干什么!你不是也在哆嗦吗!” “我哆嗦是被你带的。”孙权把披风往自己身上扯过来点:“倒是你,你是看见三姐才抖的。” “哼!”袁耀狠狠地瞪了孙权一眼,把被孙权拽过去的披风又拉了回来:“那又怎么样!她刚才就像个妖怪一样!那把剑会飞!” “有点见识行吗袁大公子!”孙权完全不害怕袁耀的瞪视了,他现在只觉得无语:“公瑾哥都给你解释过了,别跟个乡下人似的。” “可我就是乡下来的。”袁耀安静了片刻后低声嘀咕道:“我娘是乡下人。” 两个熊孩子抓着郭嘉的披风抢来扯去的时候,郭嘉正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沈娴。 沈娴背对着郭嘉都能感受到他浓厚的怨念,没办法,沈娴长叹一声:“你想干嘛?” “主公,我的披风。”郭嘉伸手一指,沈娴顺着看过去,发现俩孩子不知道为啥打起来了,扯胳膊拽头发的,看起来还挺惨烈。郭嘉的披风搅在当中充当了无辜的第三者,时而被拽开时而被揉成一团,如果披风有意识,此刻应该会发出撕破天际的惨叫声。 沈娴十分头疼:“你们俩,干什么呢!” “他说我傻!”袁耀愤怒地揪住孙权的衣领。 “你就是傻。”孙权一脸淡然地拽住了袁耀的高马尾往后一扯,扯得袁耀龇牙咧嘴:“你不仅傻,你还呆。” 孙权这小子有前途啊!打架还能保持着一张淡然的嘲讽脸,看起来深得周瑜的真传。 沈娴摸着下巴啧啧称奇, “我跟你拼了!”袁耀三句话就炸毛,他扑在孙权身上压倒了他,两个孩子翻滚在一起。 然后就听到“嗤啦”一声—— 郭嘉心疼得要死了。 沈娴懒得动,就赖在原地看熊孩子们打架,反正总会有人来收拾残局的。而赵云和典韦瞅瞅沈娴稳坐钓鱼台,便也没有起身把孙权和袁耀分开。最后还是孙策和周瑜带着吴景过来了,这才把俩人分开。 “你们怎么打起来了?”周瑜无奈道,他见孙策一边瞪孙权一边帮孙权整理衣摆,而袁耀则孤零零一个人站着,便叹口气,蹲在袁耀身前帮他把揉皱的衣角抻平整。 “不用你管!”袁耀嘴上说着不要,却只是抱着肩膀把脖子梗到一边,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由周瑜折腾。 “死傲娇。”孙权的目光越过孙策的肩膀落在袁耀身上,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孙策莫名其妙地问:“什么叫死傲娇?” 袁耀也是因为拿不准这个词的意思,便暂时没有开启嘴炮。 “三姐说的。”孙权解释道:“意思就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袁耀的脸黑了。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破玩意儿!”孙策哭笑不得,他一巴掌拍在孙权的脑袋上,回头对沈娴喊道:“你别瞎教他!” 沈娴:“呵。” 把袁耀和孙权分开到两边坐下,沈娴对吴景说道:“大人,这位就是袁公子,您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可以向他询问。” 吴景还未开口,倒是袁耀死死盯着他问了个问题:“我父亲说我被姐——这女人绑架了,这消息是真的吗?” 吴景狐疑地盯着袁耀:“是的,袁公已经往扬州全郡下发了文书,公子可以自行观看。” 吴景一边说,一边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放在桌案上,缓缓推到了袁耀的面前。 袁耀的手指刚刚搭在竹简上,孙权忽然说道:“舅舅,您觉得我们找了个冒牌货来诓您?” 吴景眼角一抽,孙策的巴掌立马糊上孙权的后脑勺,把他脸朝下按在了周瑜的腿上。孙策微笑着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跟舅舅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算了算了。”吴景叹口气:“你也别跟我装模作样的,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仲谋说出来了而已。” “哎舅舅,您想多了,哪有哪有。”孙策摸了摸自己的头。 “不是我怀疑,而是如果事情真如你们所说,那就太可怕了,我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而已。”吴景微微一晒:“尽管是亲兄弟,可袁公与冀州那位不对付是天下皆知的事情,现在你告诉我袁公一直信赖的谋主是对家派来的奸细……” “这件事儿谁捅出去谁倒霉。”吴景摇摇头,仿佛瞬间苍老了不少:“谋主都是卧底,底下人呢?还有多少是对家的棋子和暗桩?” 一旦杨弘是卧底的消息被爆出去,袁术阵营中出现的连锁反应会比巨轮撞冰山还要可怕。连朝夕相处的人都无法看清楚真实面目,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绝对会遭遇严重的危机。 军心动荡,人心浮动,挑事的造反的,迟早一个个蹦出来。 再者说,杨弘身为袁术麾下的二把手,袁术多少机密的事情是从他手中过去的,这些事又有多少被泄露给了袁绍? 想到袁术的一举一动全都在袁绍的掌握之中,别说袁术本身了,就连沈娴都觉得身上一阵恶寒。 袁耀拿起竹简摊开,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上面的内容后,抿着唇沉默下来。 “现在怎么办?”吴景瞥了一眼沉思的袁耀,问道:“把袁公子送回寿春,由他向袁公揭发杨长史?” “我觉得寿春要变天。”沈娴忽然说道:“现在就看杨长史能否沉住气了。他没干掉袁公子,要么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干掉袁公路拉倒,要么就这么一直拖着,直到袁公子回到寿春向袁公路说明一切,或者袁公路忽然猜出事情的真相,先对杨长史下手。” “不管哪一条,寿春恐怕都要乱套了。”沈娴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向了袁耀:“袁公子,你要回去么?我们可以派人送你。” “不,我先不回去。”袁耀忽然说道,这是自从他发现自己被沈娴骗了之后,第一次用这么严肃认真地眼神面对沈娴:“姐……大人,您能不能帮我往寿春送一封信?一定要送到我爹的手里面,绝对不能落入其他人手中。” 袁耀认真地想过了,他现在回到寿春固然可以当面揭穿杨弘的阴谋,但事情并非那么容易就能被解决掉。杨弘也知道唯一的变数就是袁耀本身,所以即使有吴景派人护送,他一定会在袁耀回来的路途上布下重重关卡,一旦发现袁耀的踪迹,格杀勿论。 双方现在都孤注一掷,输了就是死,再无翻盘的机会,没有万全的把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以前的袁耀听到父亲身边潜伏着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他一定会不管不顾地往寿春跑。但这短短几天中发生的事情让袁耀改变了许多,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斗鸡走狗成天玩乐的孩子,他开始学会用自己的大脑来思考一些事情。 听听,“大人”,“您”,以前只知道骂咧咧哭唧唧的熊孩子如今都会用敬语了,这是多么巨大的转遍啊。 沈娴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微笑,她看着袁耀:“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能冒昧地问一句,袁公子你要写什么内容么?” “告诉我爹杨长史才是真正的叛徒,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讲给他听,让他重点防范杨长史。”袁耀说道,看见沈娴饶有兴趣地目光,他有些心虚地补充了一句:“我、我不会提到你们的。” “无妨,反正我们已经出来了,随便你写什么。”沈娴笑了笑:“还有么?” 袁耀犹豫片刻,试探着说道:“我想……我想诈死,然后骗杨长史放松警惕,再趁机把他们全部拿下……” 袁耀心中忐忑,这些话说出口也变得结结巴巴的,其他人却略微吃了一惊。袁耀的主意不能说多高明,但一想到提出这个办法的孩子几天前还是那么一副怂样……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不错的办法。”郭嘉点点头,面带赞许地夸了一句。 听到了郭嘉的夸奖,袁耀摸摸后脑勺,露出一个有些傻的笑容来。 “但还需要完善一下。”周瑜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道:“三妹,这件事得看你。” “我?你让我亲自去跟袁公路谈联合?”沈娴挑眉:“我恐怕他根本不愿意见我,而且说实话,我不太想谈。” 沈娴露出一个懒懒的笑容:“哪怕现在寿春的事情我压根不插手,等到最后袁公路与袁本初斗得差不多了,我再去收拾残局一样来得及。既然这样,我凭什么要费心帮袁公路一把呢?” “你就不怕有人半路截胡?”周瑜莞尔:“不只是我们,刘景升、陶恭祖都盯着这块地方呢,一旦袁公路乱了阵脚,扬州就会成为混战之地,到时候可不好捡漏啊。” “管那么多做什么。”沈娴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凭他们在寿春斗得你死我活,我先拿下豫章和会稽二郡再说。” 沈娴一边说,一边看向吴景,露出一个好似大尾巴狼般的惊悚笑容:“吴大人,如果您愿意,丹阳……我也是想要的。” 周瑜摇头失笑,吴景被沈娴吓了一跳,一时拿不准这位刘使君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孙策翻了个白眼,抄起郭嘉桌案前的竹简狠狠敲在了沈娴头上:“拉倒吧!吓唬谁呢你!” “开个玩笑而已!你打我做什么!”沈娴捂着头怒视孙策:“白眼狼!亏我还千里迢迢冒死跑进寿春把你捞出来!结果惹了一身麻烦!都是你!” “啧想打架是不?”孙策今天好似一桶火|药一点就着,他站起来卷袖子就要朝着沈娴冲过来,结果被周瑜拦腰抱住了:“有话好好说!你俩吵什么!” “够了!”吴景被折腾得头疼,他抬手狠狠地一拍桌子:“吵吵嚷嚷,成何体统!都坐下!” 长辈的威严尚在,孙策和沈娴只得隔着周瑜坐好,同时互相发射愤怒的视线。 吴景面无表情地扫了一圈屋中跪坐的几人,视线在孙策和沈娴的身上停留了相当长的时间。孙策梗着脖子一副被冒犯了的样子,沈娴就淡定不少了,她抬手端茶细品,留给孙策一块大大的眼白。 吴景长长地叹了口气:“行了,我好歹比你们多吃几年饭,小兔崽子们装到我面前来了。” 孙策刚想咧嘴笑,就被周瑜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疼得他一句话哽在喉咙里面,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哭什么!”吴景诧异道:“我还什么都没说。” “没什么。”孙策憋屈地抹了一把眼泪:“我感动。” 吴景不想搭理这个不靠谱的外甥了,他开门见山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直说吧。” 孙策揉了揉自己的脸,然后他端端正正地坐直了,对吴景说道:“舅舅,借我点兵呗?” “多少兵,做什么。”吴景不动声色地说道:“统统给我说清楚。” “有多少都行啊。”孙策一脸真诚:“袁公路扣了我爹的旧部,我不甘心。但是我几次三番找袁公路谈,他都在推脱,说什么‘你没经过锻炼,给你兵也带不好,不如先让我保管,等你能打仗了我再还给你’之类的鬼话。” 吴景讥讽地笑了笑,不知道是在笑话孙策还是在笑话袁术。 孙策继续说道:“我不想继续耗下去了,这次袁公路让我打庐江,我想了想,觉得不如就帮他这一把,也算是报答了他的恩情。从此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大家再无关系。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我爹那不到一千人的旧部。那些叔伯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跟我爹出生入死了这么多年,我怎么也得把他们带出来。” 说完这些,孙策对吴景拜了一拜便不再吭声了。 吴景沉默了很久,解下腰间的官印扔到孙策怀里:“罢了,你们长大了,做事都有自己的想法,总觉得我们多说一句话就是啰嗦……” “但我就是得啰嗦你几句!”吴景瞪圆了眼睛死盯捧着官印傻乐呵的孙策:“做什么事前先想想你娘、你弟弟、你妹妹!你不是一个人!” “别学你爹那四六不着调的样子!” 吴景背着手走了,用他老人家的话说就是:再跟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待在一起我非得被气死不可。 沈娴觉得吴景这人真有意思,明明担心外甥担心的要死,面上却偏偏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真是教科书一般的傲娇。 “兵到手了,接下来打哪儿?”孙策的指尖勾着官印上的丝绦转圈圈,转着转着把官印甩给了沈娴:“我还是想打庐江……” “不可!”郭嘉与周瑜一同开口。 郭嘉看了周瑜一眼,后者点点头,继续劝孙策:“别问为什么,都给你解释过了。” “还是先解决寿春的事情吧。”郭嘉这才说道,他无奈地看向沈娴:“主公,袁公子眼巴巴地瞅了你好久了。” 沈娴抓着手里的丹阳太守的官印玩了一会儿,转手又抛回给了孙策,她托着下巴看向袁耀,目光中含了一抹戏谑,话却是对郭嘉说的:“你什么时候喜欢管闲事了?” “不管闲事的人是文和,我一向爱管闲事。”郭嘉义正言辞地说道:“况且主公的事情,怎么能算是闲事呢?” 孙策听到郭嘉厚颜无耻的发言,手抖了一下,差点儿没接住官印,丝绦在他指间打了个转,又被惯性朝着沈娴那里甩了出去。 周瑜面无表情地看着官印在自己眼前飞来飞去的,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一把截下了再次飞过的官印怒道:“你们两个玩上瘾了吗!这有什么好抛的!又不是绣球!” 孙策刚想说这官印算什么老子还扔过玉玺呢,然后就听见沈娴欢呼道:“哦!二哥你接了大哥的绣球!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周瑜卷起袖子一左一右提溜着沈娴和孙策的衣领,把人拽出门去了。 “关我什么事!我是无辜的!”孙策委屈的声音传来。 “我们……”赵云犹豫地看向郭嘉。 郭嘉摆摆手:“人家的家事,咱们就别掺和了。” 不知道是不是赵云的错觉,郭嘉说那句话的时候,语气有点酸溜溜的。 没过一会儿三人回来了,沈娴和孙策规规矩矩地跟在周瑜身后,俩人乖得就像见了老虎的鹌鹑。 “就请袁公子写封信向袁大人说明一切吧。”周瑜淡定地说道:“我们会派人帮你把信安全送去寿春的。” “诈死是个不错的计策,可以骗得杨长史放松警惕。”郭嘉想了想说道:“但是袁公子不能说死就死了,他必须得‘死’在杨长史派来的刺客手中,这样才有可信度。” 想起之前那些忽然出现的黑衣人们,袁耀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别怕。”周瑜觉察到了袁耀的恐惧:“有三妹在,不会让你死的。” 周瑜温柔地看着沈娴:“是不是?三妹?” 袁耀觉得更害怕了。 “放心吧。”沈娴没好气儿地对袁耀说:“剩一口气儿我都能给你救回来。” 顶着周瑜和沈娴的双重注视,袁耀觉得压力山大,他硬着头皮道:“谢、谢谢。”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是等待下一波刺客的到来呢,还是利用一下刚刚被我们抓住的那些人。”郭嘉微微一笑:“下一波刺客的到来遥遥无期,但若是能成可信度是最高的;刚被抓住的刺客很好利用,只是如何让他们听话,还需要再好好想想。” “先等等吧。”沈娴说道:“我们这边还得布置一下,跟别人结盟也不是说说就算了的。” 沈娴还有些话没有当着袁耀的面儿说出口。扬州沈娴是势在必得的,甭管是吴景还是袁术都没法阻止她,即使大家短时间内结成同盟,将来一旦解决掉了周围的威胁,沈娴依旧会毫不犹豫调转刀头对准袁术。现在要是让袁耀觉察到这一点,小孩子必然觉得心中别扭,说不定会在行动的时候动什么手脚,还是瞒着他为好。 至于吴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坐下来好好谈谈,相信孙策会说服他的。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孙权和袁耀去写信,孙策和赵云拿着吴景的官印去调兵,沈娴、郭嘉和周瑜商量接下来的行动步骤。 周瑜低声对沈娴叮嘱道:“吴大人的事情交给伯符,你别插手。” “我知道。”沈娴笑了笑:“能不撕破脸是最好的,那毕竟是大哥的舅舅。” “吴大人心中不是没怀疑过。”周瑜轻轻叹道:“但在他看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肃清袁公路身边的奸细,这一阶段大家目的相同,没什么冲突。等到杨长史伏诛之后……” “公瑾觉得,伯符真的会去帮袁公路?”郭嘉忽然说道:“不如等他回来后我们问问他,拿了丹阳的兵马,他是要打庐江呢,还是豫章。” “豫章。”周瑜说道:“取庐江不是好选择。” “我倒觉得哪儿都不是。”郭嘉懒懒地说道:“就看谁快了。” 郭嘉的乌鸦嘴再一次应验了。 两天之后,公孙瓒兵败易京*高楼的消息传来,袁绍夺下了幽州的大片土地,还接收了前来投奔他的吕布。然后袁绍自己留在幽州收拾残局,派吕布和曹操率领三万兵马,分别向着徐州与扬州进发。 得知这个消息的陶谦吓得魂飞魄散,赶忙跑去找寄居在徐州的刘备商量大事。刘备见敌人来势凶猛,自己这边只有少量的兵马,便建议陶谦立即向袁术求救。 袁术正因为儿子被绑走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听到袁绍派人来打自己的消息后顿时勃然大怒。袁绍的仇恨值在袁术这里显然比孙策要高出去多,于是袁术立马吩咐杨长史动员精兵准备迎战,同时还派人去往丹阳送信,信中说如果孙策肯把袁耀安安全全地送回寿春来,这件事情他就既往不咎,大家还是好伙伴,赶紧准备准备一起干袁绍了! 收到袁术信件的孙策哭笑不得,心说这下好了,大家准备好的计策都用不上了。 “要坏事。”沈娴的眉头慢慢蹙起,皱成了一团打不开的结,她抄起扇子在郭嘉脑袋上狠敲一把,沉声说道:“都是你乌鸦嘴……现在可真是看谁更快了。” 郭嘉委屈地摸摸头:“主公,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啊。” 袁术要跟袁绍打仗了,可袁耀那封揭示真相的信却不知道有没有送到袁术手中。如果信还在路上,那袁术就仍然不知道自己身边最信任的杨弘是卧底,袁术的所有军事布置和行动都会被袁绍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仗还没打,袁术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袁术一败,袁绍占领扬州,有曹操和吕布在,沈娴想从这块地上分一杯羹简直比登天还难。况且袁绍一方的势力壮大,对沈娴百害而无一利,所以现在不管沈娴愿不愿意,她都必须要保住袁术不败,至少在她拿下自己想要的地盘之前,袁术一定要撑住。 “怎么办?”孙策面色阴沉道:“不管他们?” “不行。”周瑜有些烦躁:“不管他们袁公路会败得很快,这样下去我们也扛不了多久,而且益州有危险了。” 一旦失去了袁术的牵制,刘表便能腾出手来对付沈娴,虽然荆州此时还有樊稠这个不安定分子的存在,但曹操和吕布联合攻打徐扬二州,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让刘表出来捞一笔那真是太委屈了。 “我们去庐江。”郭嘉眯起眼睛:“陆季宁确实看不惯袁公路,但不代表他不服从朝廷。” 郭嘉说的没错,事实上陆康是个很忠心的好官,听说他还正准备将新任的扬州牧刘繇接到庐江去安顿好,再对付狼子野心的袁术。 周瑜眼前一亮:“刘正礼成为扬州牧,必然不会坐视袁本初攻打他的治下,我们和庐江联合,既可以牵制荆州方面,又能及时对付曹孟德和吕奉先的兵马。” 郭嘉点点头说道:“至于陆大人和袁公路的矛盾,攘外必先安内嘛,大家可以坐下来谈谈。” 第66章 【063】看谁撩谁 陆康最近很烦恼,因为击败公孙瓒拿下幽州、势力在广大诸侯中达到了最盛的袁绍派了曹操和吕布分别出兵徐州与扬州攻打陶潜和袁术,已经逼近了边界了,大军不日就将抵达。:乐:文:小说3w.しwxs 虽然陆康不待见袁术,并且觉得这个乱臣贼子还是早日被人打死比较好,但他也清楚袁绍此番前来并非是为了给正牌扬州牧刘繇讨公道的。 袁绍是来占地盘的。 袁家四世三公,门徒遍布天下,在世家大族中很有声望,自从组织起诸侯讨董的活动后,更是隐隐有一呼百应之势,不管是权利还是名望都远超当今天子。皇室暗弱,人心浮动,那些雄踞一方的诸侯多多少少都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做做当皇帝的美梦,但大部分人都是有贼心没贼胆,做做梦罢了,不说出去谁还会知道? 可袁家人却不一样,比如袁术,这货大张旗鼓寻找传国玉玺的下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再比如袁绍,非要以“当今天子乃是董贼所立,并不正言不顺”的理由另立新帝,一直追着刘虞不放,直到刘虞被公孙瓒给干掉了,袁绍这才表示十分遗憾,希望能在其他皇室成员中再找出一位贤德之人继续他的废帝大业。 说到底,这兄弟俩都想君临天下,只不过一个有点傻,很直白地暴露出了“我要登基”的意图;另一个聪明点,知道硬要推翻皇帝会成为借口被大家群起而攻之,便起了临朝听政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心思。 所以不管是袁绍还是袁术,陆康都只有一个态度,管你说得天花乱坠,敢来我都打死你,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陆康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小儿子陆绩和自幼丧父跟随自己的从孙陆逊送回吴郡老家去避祸。虽然陆康已经下定决心要跟袁绍死磕了,但他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们也跟着一同陷在这片死地中。 “来人!去把公纪和伯言叫来!”陆康吩咐左右道。 一位裨将凑到了陆康的身边,他面色犹豫,吞吞吐吐道:“大人……二位公子并不在府中。” “去哪儿了?”陆康皱起眉头:“今天可是休沐之日?” “并不是,”裨将说道:“只是教导二位公子读书的老师今天请假未来,所以公子们就上街玩去了。” “成何体统!”陆康一拍桌子,沉下脸来:“老师不在就不读书了吗?什么是自觉!” 裨将心说您老跟我说这个也没用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陆康满身的火气忽然熄灭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挥挥手道:“去找,赶紧把他们找回来……这段日子外面不太平,小毛孩子还敢四处乱跑。” “是。”裨将赶忙告退了。 看着裨将远去的身影,陆康灰白的胡须迎风而抖,似一蓬干涸枯死的杂草,他在无人能见的地方褪去了强势的外表,露出里面鲜血淋漓的瓤,和普通的老头也没什么不一样。 陆康想:我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停留多久?等我离开了,公纪和伯言要怎么办呢?他俩都是无忧无虑四处乱跑的天真年纪,还是小孩子,没有了撑门楣的大人,要怎么艰难地活下去呢? “得想个万全的法子。”陆康轻声呢喃道:“袁本初和袁公路不行,还有没有别人呢?” 陆老爷子操心孩子们的前途问题,然而熊孩子们却只操心自己今天好不容易放假了,要去哪儿痛痛快快玩上一场好呢? 十一岁的陆逊拽着七岁的陆绩在舒城的大街小巷上游荡着。 今天是初一,城中有集市,到处都是卖各种各样小玩意儿的商贩们,大街上挨挨挤挤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 陆绩指着插满了稻草人的一支支粒大饱满的红山楂串直流口水:“哥,我要吃糖葫芦!” 陆逊义正言辞地纠正陆绩:“我是你侄子,不是你哥哥。” “可是你比我大呀。”陆绩眨巴着大眼睛:“老师说比我大的就是哥哥姐姐。” “不是。”陆逊觉得有点头疼,他试图跟陆绩讲道理:“我们情况特殊,虽然我比你大,但你辈分比我高,所以我得叫你叔叔。” 陆绩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好吧,当你叔叔有什么好处吗?” “没有好处。”陆逊淡定地说道:“叔叔比侄子大,所以你得给我买糖葫芦。” 陆绩反应过来了,他愤怒地瞪着陆逊:“你欺负我!” 两个孩子在插|满糖葫芦的稻草人下打了起来,他们都想让对方掏钱买糖葫芦,因为他们都没带钱。小孩子打打闹闹是常事,路过的大人们只是看一眼就走了,没有谁上来管闲事,直到一支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糖葫芦忽然出现在了陆逊和陆绩的面前。 顺着糖葫芦看过去,两个孩子发现自己身边蹲着一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姑娘。 “喏,想吃吗?”姑娘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 陆绩傻不拉几地猛点头,被陆逊一巴掌把脑袋按了下去。 陆逊警惕地问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姑娘微微一笑,回答道:“别怕,我不是什么好人。” 陆逊:“……” “错了主公,你别吓坏小孩子。”一位青衫书生单手按在了姑娘的肩膀上,他弯下腰看着陆逊,笑眯眯道:“你是庐江太守陆季宁陆大人家的孩子吗?” 果然有问题!陆逊护着陆绩后退一步,像一只护食的小兽般警觉:“你们是谁!别想乱来!我告诉你们这大街上的人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姑娘和书生对视一眼,他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的情绪。姑娘咳嗽一声,刚想说点什么辩解的话,便听到一个懒懒的声音传来,十分不给面子地说道:“不想吃拉倒。” 一个跟陆逊差不多的孩子从姑娘身后转出来,他抬手抽走了糖葫芦,啊呜一口就咬掉半个山楂。孩子边吃边对姑娘抱怨道:“你不想吃我还不想给呢……三姐这根明明是我的!你给他干什么!” “孙仲谋?!”陆逊跳了起来,他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啃糖葫芦的孩子:“你、你怎么回来了?” 这一行人正是沈娴、郭嘉、赵云和孙权。 原本在敲定了接下来的行动路线后,周瑜是要来庐江的,毕竟他们家就在舒城,相比于跟陆康有“过节”的孙策,周家跟陆家的关系还不错,周瑜更是被陆康赞不绝口地在各种公开场合夸过很多回,刷足了好感度和印象分。由周瑜出马向陆康谈条件,绝对是事半功倍。 但周瑜实在是放心不下孙策这个棒槌,他不在了谁能看得住孙策呢?郭嘉?沈娴?还是赵云?前两个不予考虑,这三人任意排列组合凑到一起就是个灾难;而赵云虽然靠谱,但他脾气太好了,压不住孙策的倔劲儿。 最后周瑜思考了很久,忍痛决定既然要兵分两路,那就还是像之前一样吧:自己跟孙策带兵去寿春帮袁术揪出叛徒杨弘,抵挡曹操的进攻;赵云看着沈娴和郭嘉去庐江找陆康谈判。为了保险起见,周瑜把孙权塞给了沈娴——据说孙二公子跟陆家两位公子的关系都不错,大家之前是好朋友来着,只不过后来被迫分开了。有小孩子充当缓和剂,大人总不至于当场就卷袖子动手吧? 沈娴对此持怀疑态度,因为当周瑜提起陆绩和陆逊的时候,孙权脸上满是古怪的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像关系好的样子。 至于袁耀……这货被周瑜带走去了寿春,跟孙权分别的时候,一边嘴上说着“你真烦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一边哗啦啦地流眼泪,现场打脸打得十分彻底。 沈娴只能感叹一句:年轻真好啊! 茶馆里,陆逊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对孙权说道:“原来你们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啊!我还真以为伯符大哥绑架了袁公路的儿子呢。” 孙权神情复杂地盯着陆逊,其实他想说,袁耀的确是被“绑架”过来的,只不过绑架他的人是沈娴而不是孙策罢了。 陆绩双手抱着糖葫芦啃的满脸都是糖,沈娴在一边被他萌的心肝颤,摸出手帕动作轻柔地捧着陆绩的脸蛋帮他擦嘴。陆绩乖乖地仰着脖子不闹腾,任由沈娴擦来戳去吃够了水淋淋的嫩豆腐,最后还是郭嘉看不下去了,默默地从沈娴手中抽走手帕。 陆绩摸了摸自己重新变得干净的脸蛋,眨巴着大眼睛对沈娴感激地一笑,奶声奶气道:“谢谢漂亮姐姐~”然后陆绩伸出手拽住了孙权的衣袖问道:“那你现在是回到舒城定居了吗?” “并不是。”孙权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只是来办点事情……” “好可惜哦。”陆绩咬着嘴唇,满脸都是失望的表情:“还以为能一起玩了呢……” 三个孩子们凑在一起交流感情去了,沈娴则直接被陆绩一句“漂亮姐姐”砸得晕头转向,她双手捂脸往旁边郭嘉的身上摔过去:“我受不了了,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啊!” 为什么益州没有这么可爱的孩子!昭姬姐姐和倩儿姐姐你们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两个小包子让我玩! 沈娴用火热的视线盯着赵云,看得赵云浑身发冷。 郭嘉神情复杂地看着沈娴背靠在自己肩膀上脸颊泛红浑身冒粉色泡泡,忽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一件事情——沈娴喜欢小孩子,他郭嘉家里碰巧有个不大的、不熊的、就是有点闷的……小孩。 “我能不能把他抱走……”沈娴的余光一直在陆绩身上打转,她对郭嘉和赵云低声嘀咕道:“我们策反陆季宁吧!” 郭嘉心想:主公,陆季宁要是知道了你游说他加入益州投靠我们只是为了能每天逗逗他儿子和他从孙,老头一定会把你当成神经病赶出舒城的。 赵云眼角直抽,已经不想发表什么评论了。 可眼瞅着沈娴似乎真的在计划策反陆康的事情,郭嘉赶紧试图掐灭沈娴这不靠谱的苗头:“主公,你要是喜欢小孩子,要不把我家奕儿抱走算了?反正他一直住在文若家里。” “你还好意思说!”想到那个一见面就被自己吓坏了的小孩子,沈娴义正言辞地教训郭嘉:“好歹管管你儿子啊!万一哪天回去了儿子连爹都不认识,你这乐子可就大了。” “我哪有时间。”郭嘉一脸无辜:“要不主公你现在放我回益州去带儿子?” “走走走!你赶紧走!”沈娴嫌弃地摆摆手:“去把文和或者文若给我换过来,公达就算了,我不打扰别人谈情说爱。” “这怎么行?”郭嘉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怎么能把主公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啊。” 郭嘉的声音有些低沉,一句话叹息似的说得百转千回,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沈娴先是微微红了脸,随即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抬手拽住郭嘉的衣领把人往自己跟前扯了半步,在郭嘉震惊的目光中挑眉一笑,慢慢说道:“郭奉孝,你这是舍不得我?” 郭嘉:“……” 你特么以前不是这个画风啊! 习惯性随手撩主公一把的郭嘉发现,今日的沈娴好像进化了。 “你——”这次竟然轮到郭嘉说不出话了,他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窘迫,低声道:“主公,那边看着呢。” 沈娴微微偏过头,发现三个熊孩子并一个赵云正神情各异地盯着自己和郭嘉。 陆绩是一脸恍然大悟,陆逊是面颊绯红不好意思,赵云是面无表情,孙权是被雷给劈了。 ……话说陆逊你脸红个鬼哦? 陆绩天真地咬着手指头说道:“漂亮姐姐,你和这个大哥哥……” “非礼勿视!”赵云一手一个分别捂住了陆绩和陆逊的眼睛,然后他对着孙权使眼色:“仲谋,你看看我,别四处乱瞟。” 孙权没听到赵云的话,他张了张嘴巴,结结巴巴地说道:“三、三姐,你们……”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夭寿啦大哥!有人抢我姐啦!你管不管! 沈娴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想说什么?” 三个孩子迫于沈娴一瞬间忽然表现出来的威势,都疯狂地摇头:“没有没有!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至于赵云……他松开了捂住孩子们视线的手,神情复杂地盯着沈娴,似乎在思考她究竟是开个玩笑还是认真的。 “这才是乖孩子。”沈娴微微一笑,伸手挠了一把陆绩的下巴:“行了,吃也吃完了,你们叙旧也叙完了,该带我去见你爹了。” 沈娴松开郭嘉的衣领,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顺手帮他抚平被揪出来的褶皱。然后沈娴转身,在赵云接连不断的咳嗽声中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包装精致的信封递给陆绩:“或者你先帮我送个拜帖?” 沈娴蹲在陆绩的身前与他平视,看着陆绩澄澈清明的眼睛,沈娴认真道:“告诉你父亲,汉车骑将军广汉侯领益州牧刘弦刘商羽,特来拜见庐江太守陆大人。” 陆绩点点头:“虽然有点长,但是我记住了。” 而陆逊的反应就激烈多了,他直接蹦了起来:“什么?你是刘商羽?益州牧?!” “从来不知道女人也能做官……”陆逊盯着沈娴的背影轻声嘀咕道:“我一直以为刘商羽是个男的!” “那是你没见识。”孙权翻了个大白眼:“多读点书吧。” 陆逊炸毛了:“我读的书比你吃的盐都多!” “呦呵!”孙权不服气了:“我不信!就你这毛头小子还能比我看的书要多?” “你只比我大一岁!有什么好得意的!”陆逊梗着脖子怒道:“说我是毛头小子,你也是!” 眼瞅着俩孩子要打起来,陆绩一手扯着一个人的衣摆声音软糯道:“别吵架,都别吵架。” 沈娴刚想夸夸陆绩温和谦恭有大家之风,就听到陆绩继续说道:“你们读的书都没有我多!” 沈娴脚下一个踉跄,她看着拉了两个人仇恨即将被胖揍一顿、还得意洋洋完全没感觉的陆绩,觉得这孩子还真是……傻得可爱。 陆绩到了也没有挨揍,因为沈娴无耻地插手了小朋友间的斗争,她一把抱起陆绩,对孙权和陆逊说道:“身为哥哥要让着弟弟哦。” “姐你跟谁是你一家的啊!”孙权气得跳脚。 “谁是哥哥。”陆逊抱着胳膊冷哼一声:“他是我叔叔!” 沈娴眨眨眼睛,转头去看郭嘉:“奉孝,公达和文若要是吵架了该怎么解决?” “他们吵不起来。”郭嘉耸耸肩膀:“就文若那个性子,除非你碰到他的底线,如果只是读书学问这种意气之争,他从来不生气也不出头,谁爱当第一谁就去。” 陆逊和孙权脸一红,陆绩懵懵懂懂地缩在沈娴怀里四处乱看。 “听到了没。”沈娴笑眯眯地揉了揉陆绩柔软的发顶,她说道:“这种小事就不要争来争去了,当第一有什么好?在我们益州,谁是第一谁干活最多,公文天天一卷一卷堆成山,累不死你。” 陆逊对“山一般的公文”产生了敬畏之心,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究竟是谁干活最多呢?” “我呀。”沈娴抬手掐了一把陆逊粉嫩的小脸蛋。 郭嘉惊讶道:“我一直以为是文若啊。” 沈娴顿时怒了,她抽出扇子在郭嘉脑门上狠敲一记:“你就知道文若!你以为天天是谁把你的活都干完了!文若才懒得管你!” 郭嘉捂着额头哭笑不得:“好好好,是你。” 刚才还在教育孩子们要不争强好胜,转眼就打脸了真的好吗? 陆逊:“……”浪费老子的感情! 几人打打闹闹地在街上走了一段路后忽然被人拦住了,为首那人神情警惕地看着沈娴:“这位姑娘,你放下我家少爷……要不然我就动手了。” 沈娴还没说什么,陆绩忽然一脸正色对那人道:“王主簿,不得无礼,这位是益州刘使君,你把这封拜帖交给父亲,我先带他们去厅堂等候。” 一个七岁的小奶娃如此认真地说这种话,放在别人身上可能就是一种小孩故意装大人的萌感,但放在陆绩身上却有一股让人不敢轻视的气势。王主簿不自觉地接过信点点头:“好的少爷,我这就去。” 然后王主簿就带人撤了,把他们家少爷和从少爷留在了几个陌生人的身边。 陆逊:“……”你真的不留几个人吗!万一他们是骗子呢!把我抓走卖了呢!当人质呢! “姐姐,走吧。”陆绩从沈娴的怀里跳下来,他握住沈娴的手,拉着她从正门走进了太守府。 这大概是沈娴见过的最简单的太守府,没有丝毫的多余的装饰物,就连花园中都只有顽强生长的杂草,而无一朵精心呵护的花。照理说陆家乃是江东大族,陆康又是庐江这种富庶之地的的父母官,怎么也不应该住的这么简单。 或许是觉察到了沈娴的疑惑,陆绩仰头对她解释道:“父亲主张勤俭节约,他说房子不用太大,有睡的地方就足够了,多余的钱都用来接济了百姓们。” “陆太守是个好官。”沈娴摸了摸陆绩的脑袋。 “那姐姐你呢?”陆绩追问道。 沈娴笑了笑:“我当官大概是比不上你父亲了。” 陆绩闻言,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陆康正愁找不到俩溜出去玩的熊孩子,王主簿就过来了,手上还持着一封信。恭恭敬敬地把信交给陆康,王主簿道:“大人,这是公子让我转交给您的,他说益州的刘使君来前拜见您,此时正等在厅堂中。” 刘使君是哪根葱?陆康疑惑地拆开信件看了一眼,然后他呆住了。 原本形势就够乱套的了,这个时候益州牧跑来扬州凑什么热闹啊? 直觉告诉陆康,沈娴是来分扬州这块绵软可口的大蛋糕的,他原本要把人像对待袁术那样乱棍打出去,但仔细想了想后,陆康心中却浮起了另一种想法。 益州和扬州并没有挨在一起,当中还隔了个刘表的荆州,所谓远交近攻,即使沈娴要动手,也不应该是对扬州出手,她得先打荆州才能把地盘连起来,否则即使打下了扬州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后方缺少补寄和有力支持,分分钟就让人家分头歼灭了。 这样看来沈娴来扬州就很有意思了,于是陆康决定跟她见面谈一谈。 当然陆康并不知道沈娴和孙策、周瑜是义结金兰的兄妹,也不知道这三人的思维跟常人不太一样,他们就是想把扬州一口吞下来,根本不怕也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撑死。 公孙瓒兵败身死、幽州尽归于袁绍的消息传遍了天下,各方势力反应都很迅速。皇帝派出了使者前往冀州对袁绍进行封赏,其他人甭管熟不熟,也都纷纷送去了贺礼,轮到益州这边,大家却犯了难。 “公孙伯圭败得有些快啊。”蔡琰拢袖靠在窗边逗弄着蹲在窗户上吃草的小白兔,眉宇间有些忧愁的意味:“袁本初派孟德和吕奉先出兵扬州,小娴那边……要怎么办?” “他们没往回送什么消息?”荀攸问道。 蔡琰摇头苦笑:“没有,就只有那日袁公路发来的文书,找我们要说法。” 提起这件事儿荀彧就头疼,收到袁术谴责信的时候全益州都懵逼了,什么叫做“益州使团狼子野心勾结孙伯符劫持我儿子!” 主公你带着郭嘉和赵云都干了些啥?周瑜没阻止你们吗! 大家知道事情的真相应该并非是像袁术说的那样,毕竟沈娴就算平时看着不靠谱,关键时刻还是妥妥没问题的,她再熊也干不出劫持人家儿子这种事情。然而沈娴也不来封信说明一下情况,荀彧两眼一抓瞎,也就没法给袁术回信,生怕哪里措辞不对就触怒了袁术那颗敏感的心脏。 于是荀彧只得一边拖着,一边派人去给沈娴送信让她赶紧解释一下!否则扬州就要跟益州打起来了! 然后没过两天,荀彧就发现沈娴回不回信都无所谓了,因为公孙瓒彻底败了,袁绍兼并了幽州,正是气焰熏天的时刻,他派曹操和吕布带着大军轰隆轰隆朝着徐扬二州开过去,准备下一把就拿袁术开刀,彻底灭掉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虽然不用烦恼回信的问题……然而袁绍横插|一脚,事情更棘手了好吗! 荀彧愁的头发都要白了。 “主公应该会帮袁公路抵住袁本初的进攻。”贾诩说道:“毕竟袁本初比袁公路难对付得多。” “至少来封信……”蔡琰叹道:“什么消息都没有,我们也没法下手布置啊,她要帮袁公路,那我们这边要出兵吗?” 荀攸嘲了一句:“主公大概觉得她跟你心有灵犀。” “益州兵马一动,荆州刘景升也会跟着行动,我们没法出手。”蔡琰摇摇头:“再没消息这件事情就只能主公自己解决了,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帮他们牵制住刘景升,别再让他也去掺和一脚。” 贾诩沉吟片刻后说道:“不,还是可以运作一下的。” 荀攸挑眉:“你是说吕奉先?” 贾诩点点头:“我得问问长安那边……” “貂蝉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第67章 【064】瘟疫 6康比马日磾还难糊弄,这位宦海沉浮多年的老者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沈娴时,她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透彻。 偏偏身份已自曝,身为益州牧的沈娴又不能躲在郭嘉后面享清净,否则堂堂地方大吏在别人额眼中就是形容猥琐神情瑟缩,平白让人看低一眼,像什么样子。 于是沈娴只能摆出了自己多年不用的面瘫脸接受6康的审视,老爷子不先开口,她也就不多嘴,看看大家谁耗得过谁。 反正火烧眉毛的人是6康又不是她沈娴。 正僵坐着,忽然沈娴觉得手背一凉,原来是郭嘉借着桌案和宽大袖袍的遮掩安慰性地握住了她的手。沈娴愣了愣,余光瞥见郭嘉正低眉顺眼地跪坐在自己身边,脊背挺直仿若一杆标枪,那一派正气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在私底下搞小动作的人。 然而…… 这个时候你就不要撩我了啊! 沈娴咬咬牙,翻手一挣,反握住郭嘉的手,用力攥了一把。 对于自己的手劲儿,沈娴很是自信,要知道孙策以前跟她掰手腕的时候都被不小心攥的哭爹喊娘,更别说郭嘉这个文弱书生了。 然而文弱书生被沈娴偷袭后面不改色,连眼角都没抽一把。 这下沈娴可真是佩服郭嘉了。 6康老爷子终于开口了,他一脸淡然地开门见山道:“刘使君在此时来我庐江,有何贵干?” 老狐狸就是不一样,关键时刻拎得清楚,哪像旁边那帮不着调的小辈们第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刘商羽是女的?” 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沈娴也不东拉西扯了,她松开郭嘉的手,对6康抱了抱拳道:“6大人,实不相瞒,我原本并未打算打扰你庐江的清净,来扬州也是为了接我义结金兰的两位大哥回家的。岂料天不遂人愿,中途又起波澜,本初公带人进攻徐扬二州,而左将军与我二位兄长有恩,他二人既然不能坐视不理,我也不能抽身而退,便耽搁了下来。” “兄长?”6康挑眉:“刘使君的二位兄长莫不是周公瑾和孙伯符?” 沈娴微微一笑:“正是。” 这就不奇怪了。6康默默地想:沈娴要接孙策和周瑜去益州,袁术虽然软禁了孙策不重用他,但若是别人想要重用孙策,袁术必然也是不肯的,沈娴又不能为了这二人直接出兵把关系弄僵,便只好偷偷摸摸潜入了。 想到这里,6康眯起了眼睛:“这么说来,袁公子确实……?” “这……是个误会。”沈娴脸上闪过一丝窘迫的情绪,她咳嗽一声道:“袁公子确实跟我们去了丹阳,但他是自愿的,袁公路麾下的长史要杀他。” “这是为何?”6康十分奇怪。 一直沉默不语的郭嘉忽然开口,他轻飘飘地说道:“因为那位长史是本初公的人。” 6康微微骇然,老爷子活了那么多年,什么事儿没见过,郭嘉一点拨他就明白了这当中的机锋,不由得感叹这局袁术当真危险了。 沈娴适时露出一个苦笑:“闹到现在,本初公大军压境,左将军麾下最信任的谋士却是敌方的人,二位兄长顾念旧情不愿就此离去,我想抽身也来不及了。益州与扬州间隔着荆州,我没法直接出兵,思来想去,只有来这里托6大人您帮个忙。” “老夫能做什么?”6康冷笑一声:“袁家兄弟自相残杀,这原本就不关我庐江的事。” 老爷子的意思很明显,他巴不得袁术和袁绍撕起来,最好撕得两败俱伤。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沈娴漫不经心地说道:“刘使君……在您这里吧?” 此使君非彼使君,沈娴说的是刘繇。 6康的脸色微微一沉:“刘使君这是何意?” “大人您难道不清楚?”沈娴笑了笑:“不管是被我拖下水,还是自己主动入局,庐江都没可能置身事外,三万兵马气势汹汹南下而来……您觉得本初公会放过这里,让刘使君安然度日吗?” “袁公路是狼,袁本初就是虎,二者没什么区别。” 6康沉默了半晌才淡淡道:“他二人是虎狼,那你刘使君又是什么?” 这话十分不客气,换个人估计不炸也得在心里腹诽6老头,然而沈娴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她摸出折扇撑开扇了扇,笑眯眯地说道:“我是人。” 6老爷子被她一句话噎的难受,只得瞪着眼睛指着沈娴说不出话来。 “老爷子,您别生气,我开个玩笑。”沈娴赶紧认错:“等我二位兄长帮了左将军这次后,我们就回益州该干嘛干嘛去,谁愿意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成天打打杀杀的?” 6康不说话,沈娴又道:“您要是实在不同意啊,我就只能趁着曹孟德还没攻进来,潜回寿春把我那两固执的兄长一人敲一闷棍,打昏了带回益州去。管他们将来是不是要跟我翻脸,活着才能找我算账啊。” 6康不是不想说,他只是在思考该怎么说,然而沈娴无赖一样颠三倒四的几句话把6老爷子整的彻底不想开口了,他板着脸生硬道:“还请刘使君暂住几日……” 沈娴点点头:“您得想想,我懂。” 6逊把老爷子扶回屋去休息,6绩则拉着沈娴的手把她送到了门口。 “姐姐,要我带你们去驿馆吗?”6绩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不用了。”沈娴蹲下来拧了一把6绩的嫩脸:“我们住在二哥家里——就是周公瑾。” “我知道。”6绩点点头:“公瑾哥哥对我可好啦,还给我们弹琴听。” “我也会弹啊!”沈娴激动道:“你要听吗?” 赵云看不下去了,他叹道:“算了吧主公,你何必欺负小孩子?” 沈娴白了赵云一眼:哼看在你是我姐夫之一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想听。”6绩乖乖地说道:“但是恐怕没有时间了……父亲要送我们回吴郡老家了。” 6康从来没有当着6绩的面透露过这方面的事情,但6绩眼巴巴地旁观了这么多天,就是知道他们待不下去了。 沈娴摸了摸这个有时很聪明有时又有些呆的小娃娃的头,微微一笑:“回去好,回去也安全。” 打仗是在所难免的,但孩子们的眼中却不应该沾染太多的血腥。 “不想走。”6绩抱着膝盖坐在了府门前的台阶上,他闷闷地说道:“庐江好。” 沈娴静了静,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郭嘉淡淡来了一句:“总会回来的。” 沈娴有时候觉得她真应该找块布把郭嘉的嘴给堵上,这人说什么是什么,好的不灵坏的灵,铁口直断郭半仙,再来几次估计就变成闻名益州的乌鸦嘴了。 6绩果然回来了——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走成。 因为当天夜里沈娴睡下不久后,周家大门外就有人在梆梆梆地死命砸门了。 半夜扰人清梦,谁都不会开心。沈娴把被子一蒙,窝在被窝里面不出来,全当没听到。但没过一会儿郭嘉就来敲她的门了:“主公,醒醒,出事了。” “天没塌下来就不要叫我啊!” 沈娴有严重的起床气,半梦半醒之间脾气最是暴躁,她声音冷得像块冰,连赵云听了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但郭嘉仿佛没事人似的继续敲门:“主公,天塌了,快出来。” 片刻后,沈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门,那阴沉的脸色仿佛鬼魅一般。 沈娴抱着门冷冷道:“说。” “6公子来找你……6老爷子出事了。” 像是被盆冷水泼下来从头浇到脚,沈娴一下子清醒了,她脱口而出:“不是我气的吧?” “主公。”郭嘉哭笑不得,他拽过披风给沈娴披上,扯着她袖子把人往外拉:“你快去看看吧……好像是瘟疫。” “什么?!” 在古代,大规模的战争过后,如果不能及时清理和打扫战场,瘟疫的爆是必然的。 然而庐江尚算富庶,除了匪盗黄巾外并没有经历过太多的战乱,已经平安好多年了,怎么会忽然有瘟疫爆呢?时间上还来的这么巧,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有谁故意投|毒从中作梗。 在去太守府的路上,沈娴问郭嘉:“怎么能断定是瘟疫?” “父亲和伯言都生病了。”6绩窝在沈娴的怀里面微微抖:“他们是一样的症状,高热致喘,身有淤血……” 一样的症状也有可能是有人投|毒,伪装成了瘟疫而已。 “不只是6太守。”赵云低声说道:“刚才我问了问一起来的士兵们,他们说其实庐江早就有这种症状的人出现,但因为人数不多并未引起人们的警觉,是今夜才忽然爆的。” “那也不应该啊?”沈娴皱眉道:“其他人当成普通的伤寒不注意也就算了,医馆里的大夫们难道从未现过不对劲儿?” “平民百姓大多不去医馆,有了病随便吃点东西扛过去也就算了,”郭嘉淡淡道:“就算是死了,谁又会关心他们的死活。” “为什么你师父被人称为神医,不仅仅是因为他医术高明,”郭嘉又说道:“最近的一次,黄巾之乱前,北方瘟疫四起,死伤遍野民不聊生。华老先生就是在那时游历中原各地,深入疫区悬壶济世,用最简单的药方和便宜的草药救治了很多穷苦百姓。” “可大部分大夫并不会像他那样……” 沈娴说不出话来了。 “先看看再说吧。”良久之后,沈娴抱紧了默默弄流泪的6绩,她叹了口气:“希望不要……又是战乱又是瘟疫,这可麻烦了。” 舒城中灯火通明,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呼天抢地的哭喊声,搞得好像世界末日一般。太守府门口围了好多人,除了居住在城中的普通百姓外,尚有一些世家子弟竟然也在此列。见到沈娴一行人后,大家都聚了过来对6绩叽叽喳喳道: “6小公子,我们家有人也沾染了瘟疫……” “这可怎么办!忽然之间就起烧来!” “大夫们都忙不过来了……有谁救救我儿子!” “……” 6绩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再镇定哪里见过这种混乱的场面,一时之间瞪着眼睛怔怔地呆。沈娴抹掉6绩脸上的泪痕,不耐烦道:“都闭嘴!” 一个双目通红的年轻公子指着沈娴说道:“你是谁!你凭什么说话!” “你管我。”沈娴淡淡道:“全都聚在这里像什么样子?你们是指望着6大人能爬起来给你们治病吗?有病去找大夫看病,他又不是大夫。” “这是什么话!”年轻公子怒道:“他是庐江的父母官!难道他不该管?!” “他该管。”沈娴一只手轻柔地捂住了6绩的双眼,把那充满了恶意的视线阻挡在外面:“但前提是他没跟你们家人一样也染了瘟疫躺在床上。” “大人……”太守府的裨将不赞同地低声说道,在他看来,6康也生病了这件事情最好不要透露出去,否则人心动荡容易起灾祸。 沈娴摆摆手:“除了6大人,你们府中谁管事?” “我。”这时一个充满疲惫的声音传来,沈娴偏头看去,现太守府中走出一个人来,他穿着简简单单的衣袍,看不出是什么身份,脸上憔悴得好像三天三夜都没睡觉一样。他对沈娴抱拳道:“刘使君,在下——” “我不关心你是谁。”沈娴打断了男人的话:“既然是你管事,那就让这些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在男人愕然的表情中,沈娴继续道:“把府中的兵马派出去,把那些生病了的人都聚集到一处空旷地方,所有接触过他们的人全部隔离,确认没有沾染上疫症后再放回家中。病人用过的东西能烧就烧,不能烧就用艾草焚烧熏蒸消毒。先让大夫开点应急药诊治一下,等我看过了6大人的病后再做定夺。” “有遗漏的地方你自己补充吧。” 沈娴说完,抱着6绩跨进了太守府中。 “刘大人,您看……”裨将一脸尴尬地对刘繇抱拳道:“真对不住。” “她说的没错。”刘繇揉了一把脸,叹口气:“就照她说的去做,我亲自带兵随你前去。不能让疫症继续扩散了。” 一旦瘟疫彻底爆,曹操攻不攻城都已经无所谓了,大家横竖是死,不过是死的方式不同罢了。 沈娴在靠近6康的卧室之前忽然停住了脚步,她想了想,抬手把6绩塞入了郭嘉的怀抱,在他不解的目光中说道:“你现在就走,带着他和仲谋去寿春……不,回益州。” 郭嘉眉头微皱:“主公,你什么意思。” “身体弱的人不要逞强,否则我还得费心管你。”沈娴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打不打仗都已经不重要了,如果瘟疫真的爆开来,我相信曹孟德是没有兴趣来庐江的。” “你让我走?”郭嘉的脸色沉了下来。 “对。”沈娴干脆地说道:“你回益州,请我师父过来,我怕这病我治不了。” 沈娴只会扎针和对简单的症状开药方,真正复杂的病症她是不敢乱写方子的,感染瘟疫的人数又太多,必须喝药,她总不能一个接一个地扎针过去。 “你可以送信回益州,我不走。”郭嘉把6绩塞回了沈娴怀里:“既然跟你出来了,我就没想过一个人回去。” “你这么固执干什么?”沈娴开始生气了:“这是瘟疫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你看都没看过,怎么就能断定是瘟疫?”郭嘉淡淡道:“万一是有人故意投|毒混淆视线呢?” “你……”沈娴被郭嘉噎的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着实难受。她闭了闭眼睛,试图跟郭嘉讲道理:“我们好好说,不管是什么,你都不能留在这儿,就算是下|毒,万一毒到你身上了呢?” 郭嘉无所谓:“你不是神医弟子么?” 沈娴心想特么的老子是个半吊子,治治风寒晕船还行,瘟疫这种高大上的东西怎么敢乱动手?你郭奉孝又是个病秧子,有点风吹草动就咳嗽着凉,不离病原远点还非要凑上来! 眼看着沈娴要跟郭嘉吵起来了,赵云赶忙说道:“要不主公你先去看看?要是瘟疫再说?” “行。”沈娴深吸一口气,她点点头,把6绩放在赵云身边:“我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守着……” 推门前沈娴忽然回头,她恶狠狠地说道:“不许进来!” 6康的太守府中原本就没几个丫鬟仆人,此时更是躲得远远的连影儿都看不见,只有一个年迈的大夫在颤巍巍地写方子,6康和6逊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二人脸色潮红眉头紧皱,时不时地剧烈咳嗽一番,看得沈娴无比心疼。 大夫头也不抬地说道:“出去。” “我是来看病的。”沈娴淡淡道,她越过大夫走到了床边,抬手扣住6康的脉搏按了一会儿,时间越长她的心越往下沉。放下6康的手腕后,沈娴又去按6逊的脉搏,这时那位大夫说道:“别按了,是瘟疫,十几年之前中原地区曾经爆过,老夫当时诊治过无数患者,差不多的症状。” “病原是哪儿?”沈娴低声问道,怕大夫听不懂她又补充了一句:“从哪里爆的。” “或许是城外,这种病最先出现在家畜身上,随后才会传染给人,所以很难说。”大夫也不太确定:“但6大人这些天经常会出城巡视……” “这可麻烦了。”沈娴呢喃道:“城中现在已经有好多人染上了……” 如果是从乡下传来的,第一个携带病菌的可能是个农民,疫病先在农村小范围爆,他们看不起病,只能随便用些草药或者进城去买点药汤,然后病菌被携带进城…… 沈娴闭上眼睛。这年头信息不达,那第一个病的人可能已经死了,也可能还在苟延残喘着,反正他被找出来的几率微乎其微。为了防止疫病进一步扩散,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封城,封到染病的人全都死绝了病毒也没了,或者疫情被控制住、相对的药方被研究出来为止。 “我先给他们扎扎针稳定一下,大夫你开方子吧。”沈娴摸出银针在桌上排开。 大夫握着方子站起来:“虽是瘟疫,但与之前有细微的症状差别,药方老夫还得斟酌改进一番,先用旧方子试试看吧。” 沈娴明白大夫的意思,他是说经过这么多年,病毒可能进化了,以前的药方应该不足以将病彻底治好,该怎么改,还得慢慢实验。 “麻烦大夫了。”沈娴低声说道。 大夫似乎笑了笑:“治病救人是我的指责,大人不必客气。” 沈娴小心翼翼地给6康和6逊上针。瘟疫这种病,青年最好治,身体底子好,挺过来的可能性最大;至于老人和孩子则是最危险的,免疫系统都不完善,稍不注意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扎上针之后,6康浑身一震,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费了好大劲儿才看清楚自己面前的人是沈娴,老爷子一激动,握住了沈娴的胳膊。 “6大人,”沈娴安抚道:“您慢点,还扎着针呢。” “刘使君。”6康声音喑哑而低沉,好似破锣锅:“公纪……” “小公子在外面。”沈娴说道:“他应该没事,我一会儿去看看。” “多谢刘使君。”6康捂着胸口开始咳嗽,沈娴端过放在桌案上的温水,扶着老人小心翼翼喂他喝下去几口。 平复了呼吸后,6康慢慢说道:“刘使君,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大人,”沈娴苦笑道:“我不想趁人之危。” 6康摇摇头:“谁都一样的……刘使君在我府中,他与大人同为汉室宗亲,希望大人能……留他一条生路。” 6康很清楚沈娴压根不会帮着刘繇抗击袁绍的,即使她要出兵也是为了她自己,过后扬州不是沈娴的地盘就是袁家的地盘。如果6康的身体还健康,他可能还会试图找一条别的出路,但现在他没有时间了。 如果沈娴再撒手不管——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没人愿意惹上瘟疫这么难缠的东西。不只是沈娴,就算袁绍和曹操得知了庐江的疫病后也会及时避开此地,毕竟军队要是染上瘟疫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他们撑死只会派几个大夫入城来慰问一下,送些草药就拉倒了;至于朝廷,更是有心无力,赈灾款说不定都拨不出来——届时城中数万无辜的百姓孤立无援,庐江会变成一座无人问津的死城。 人都死绝了,还谈什么归属问题。 6康觉得自己撑不过这一劫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身上的担子托给一个值得托付、也可以挑起重任的人。 刘繇虽然是名正言顺的扬州牧,但他手下实力不够,没了6大人的庇护甚至难以在庐江城立足,其他郡更是视他为无物,都想独立,除了他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帮他。 至于沈娴……沈娴也想要扬州,但比起袁术和袁绍,她至少不会要刘繇的性命。 沉默了半晌,6康又道:“老夫还有件事情——” “两个孩子我会帮你照顾好的,放心。”沈娴打断了6康的话。 6康笑了笑,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当初一句戏言,没想到以这种方式成了真,那一刻沈娴心中涌起无比复杂的感觉。 喂6康和6逊吃完药后,大夫还要继续守在这里看情况,沈娴便暂时离开了屋子去处理重要的事情。 院子中的人都散尽了,只有郭嘉裹着披风靠在回廊上静静地抬头看着月亮,沈娴走到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忽然站定,她想起来自己刚从充满了病|毒的屋中走出来,还没消毒呢,得离这个病秧子远点。 听到沈娴的脚步声,郭嘉没回头,就着看月亮的姿势问道:“怎么样?” 沈娴摇摇头,随即想到郭嘉看不见,便说道:“麻烦了,是瘟疫,药已经灌下了,不知道有没有用,先看着吧。” “其他人呢?”沈娴问道。 郭嘉回答:“子龙带6公子去找仲谋了,然后调兵忙帮封城,我给公瑾和益州都写了封信说明情况。” “这事儿我得向朝廷上报了。”沈娴叹口气:“管不管的吧,总得说一声,也瞒不下去。” 瞒着也没什么意义,把消息散出去了还能避免战乱。 两人沉默了好久,郭嘉慢慢站起来,转头看着沈娴:“你还要扬州么?” “我能走么?”沈娴反问道。 “只要你想。”郭嘉淡淡地说。 “算了。”沈娴苦笑一声:“我办不到。” 郭嘉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明白会是这个结果:“那就留下。” “公达要骂死我了。”沈娴吐了吐舌头,她忽然正色道:“郭奉孝,你走吧,把仲谋和伯言都带回去,再把我师父请过来,然后让兴霸领兵去夔门守着,什么时候打南郡我给他传信。” 郭嘉面无表情地说道:“不。” “你怎么就不听话。”沈娴皱起眉头:“你再这样我不要你了。” “你为什么非要赶我走?”郭嘉哭笑不得:“如果今天跟你在这里的人是公达呢?是文若呢?” “一样啊。”沈娴说道:“又不是打仗要你们出主意,我治病救人而已,你们留下来做什么?添乱吗?” “你需要我。”郭嘉坚定地说道:“6大人把庐江托付给你,你需要我帮你来安抚城中的世家和百姓们。” “你怎么知道6大人会把庐江交给我?”沈娴奇道:“不是还有个名正言顺的刘使君吗?” “名正言顺的刘使君被你骂走封城去了。”郭嘉微微扬眉:“而且……你知不知道6大人的官印在6公子那里?他已经交给子龙了。” 卧槽?刘使君被我骂走了?刚才那个男的是刘繇?!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沈娴忽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于是她只好呆呆地看着郭嘉。 郭嘉眯了眯眼睛,起身向沈娴这边走过来。 如梦初醒的沈娴后退一步做出了推拒的手势:“你别过来!我还没换过衣服!会被传染的!” 郭嘉很听话地站在了原地,沈娴微微松了口气,她继续说道:“你别再扯开话题了,明天就走,我让子龙送你——” 郭嘉眉头一跳,他闭了闭眼睛,大步朝着沈娴走过来,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将人拽进了怀里面狠狠地抱了一下。 “郭奉孝!”沈娴瞬间炸毛,她一双手推也不是躲也不是,最后只得隔着袖子扯住郭嘉的衣领满脸惊惶:“你他|妈|的——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认真点好不好!这是瘟疫!会死人的!” 郭嘉任由沈娴扯着自己的衣领咆哮,他低下头,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主公,按照你的说法,我现在可能已经被感染了,所以我就不回益州祸害其他人了。” “在你彻底治好我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第68章 【065】伐谋 沈娴被郭嘉气得想死,她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了想拍死郭嘉的冲动,扯着他的衣领子把他往太守府后面的客房带。 沈娴比郭嘉矮了快一头,郭嘉只能微微弯着腰迁就她的身高,走了半天他觉得不太舒服,挣了挣问道:“主公,你要拽我干什么去?你不能带我四处乱走传播瘟疫——” “洗澡。”沈娴咬牙切齿道:“洗完澡把衣服换了,然后你给我有多远走多远!” “这不行。”郭嘉义正言辞道:“万一我真的染上了瘟疫呢?我不能传染给别人啊。” “你说上瘾了是吧?”沈娴眉头一跳,她抬手死死捂住郭嘉的嘴,睁圆眼睛愤怒道:“闭嘴!不许再说那两个字!” 郭嘉眨眨眼睛,示意自己明白了。 沈娴觉得心好累,她有好多话想说,想扯着郭嘉的耳朵使劲儿把他骂一顿,又担心这病秧子要是真的不小心感染了怎么办……各种纷繁复杂的思绪揉在心里面搅成了一锅粥,然后被放在火上咕嘟咕嘟地烧开了直冒烟。 到最后沈娴什么都不想说了,她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把郭嘉推进了客房的门。 “我去找人给你烧水。”沈娴在房间外说道:“你老实待着别乱走!” 等了会儿却没听到郭嘉的回答,沈娴便恶狠狠地拍着门:“知道了吗?” “知道了主公。”郭嘉无奈地说道。 把躲在下人房间瑟瑟发抖的丫鬟和仆人们揪起来赶去烧水煎药,沈娴又回到主卧瞅了瞅陆康和陆逊的病情。陆逊倒是乖乖把药喝了,烧也退了不少,然而陆康一口药下去却吐得哪里都是。沈娴心中浮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但她和大夫两个人十分默契地什么都没提,勉强给老爷子把一碗药稀稀拉拉地喂完后,大夫将迷迷糊糊的陆逊抱了出来交给沈娴。 “大人,您把从少爷带走吧。”大夫看着陆逊苍白的脸颊,轻轻叹了口气。 沈娴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陆逊的头:“好。” 将陆逊转移到另一个房间安置好,沈娴接过仆人们送来的热水,去隔壁泡了个热水澡消毒解乏。太守府里除了丫鬟的服装外并没有沈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能穿的衣服,最后管家做主给沈娴送上了一身陆康新做的还未上身的男装。沈娴扮了好几年的汉子,倒是不在意这些,况且陆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轻减不少,沈娴比划了一下发现那衣服竟然还挺合身,于是谢过管家就洗澡去了。 洗得神清气爽疲劳一扫而空后,沈娴握着半湿的长发打算去隔壁看看陆逊怎么样了,结果刚一推门就看见郭嘉站在门口,把她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郭嘉无奈地看着沈娴:“那我还能去哪儿?” “你随便找个地方去睡觉啊。”沈娴莫名其妙道:“这还大半夜的天没亮呢,你不困吗?” 郭嘉笑了笑:“天要亮了,已经卯时了。” 郭嘉从沈娴的手里拿过布巾,在沈娴疑惑的目光中淡定地捞过她的长发开始动作轻柔地帮她擦头发。 沈娴呆了呆,她推推郭嘉的胳膊:“你干嘛?” “既然知道闹瘟疫你还不注意点?”郭嘉拨拉开沈娴的爪子:“头发湿着到处乱跑,当心邪风入体感染风寒,被人当成瘟疫抓起来——” 沈娴一把捂住了郭嘉的嘴愤怒道:“郭奉孝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个乌鸦嘴!你说话从来好的不灵坏的灵!” 郭嘉一脸无辜:“我哪儿有?” “你就是有!”沈娴抱着胳膊冷哼一声:“总之郭半仙我求求你了闭上嘴吧!我还不想死呢。” 郭嘉不说话了。沈娴感觉这人十指力道轻柔地按在自己头顶,耳边是沙沙的声响,她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刚想说些什么打破沉默,就听见郭嘉轻轻道:“好。”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沈娴也没再试图赶郭嘉走,反正这人死活不挪窝,她也没什么办法。但必要的措施还是有的,于是沈娴跟郭嘉约法三章。 “首先,你得听我的,我让你在哪儿待着你就在哪儿待着,不许乱跑。”沈娴举起一根手指,神情严肃地说道。 郭嘉点了点头,但看他那四处乱瞟的眼神就知道这人压根把沈娴的话没放在心上。沈娴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后说道:“你要是不听,我现在就写信回益州让文若把你藏起来的酒全都翻出来卖掉。” 郭嘉顿时呆住了:“主公你不能这样!你当初说好了的,人间绝色和玉露琼浆,怎么能反悔?” 沈娴微微眯起眼睛,她低声说道:“我就是反悔了,你要怎么办?” 大约是没想到沈娴竟然如此直白地耍无赖,郭嘉反应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主公,你真要这么做么?” 沈娴这人说好听了是好强,说难听了就是倔驴,平生最爱跟人较劲儿,一件事情越是反对她还就越想尝试一下。你要是顺着她的毛摸,就会发现这是个软萌乖觉的动物,有时开心了还会蹭蹭你;你要是逆着毛捋,不好意思,分分钟变狗回头恶狠狠啃一口。 所以当郭嘉用略带了威胁和逼迫的口气将话说出来后,沈娴成功地炸毛了。 “一言九鼎。”沈娴呵呵一笑:“你要么听话要么走人,自己选呀。” “我听话啊。”郭嘉倒是没再多说什么,他嘴角有抹笑一闪而逝,点点头道:“主公,你自己说的话,一定要记住,我可是从来不吃亏的。” 沈娴随意对郭嘉拱拱手,没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彼此彼此。” “第二点……没想好呢想好了再说吧!” 被郭嘉一打岔,沈娴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想好的“约法三章”都是什么,她烦躁地挠挠头:“现在你站在门外别乱跑,我去看看伯言怎么样了。” 为表诚意郭嘉把自己像一棵树一样钉在了回廊上,看着沈娴推门要进客房,他忽然问道:“我听大夫说他烧退了?” 沈娴的指尖点在门框上,感受到上面凝结了晨露微微的凉意,她说道:“之前给他喂了药,现在情况好多了。” 郭嘉又问:“陆大人那里……?” 这次沈娴没说话,她轻轻摇了摇头。 郭嘉便明白了沈娴的意思,他没有再说话。 陆逊把自己窝在床上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躲在被窝里面半睡半昏。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皱,还时不时地蹬蹬腿。沈娴把手伸进被窝抓住陆逊的脉搏握了一会儿,感觉到他的脉象正常了不少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眉头皱的……”看着陆逊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团着两坨显眼的嫣红,沈娴帮他掖了掖翘起来的被角:“你梦到了什么呀?” 陆逊当然不可能回答,他不安地翻了个身,脸颊触到了沈娴的掌心,他先是一哆嗦,随即就像是冻得瑟瑟发抖的幼兽见到了火源那样朝着沈娴的手掌贴了过来,还乖巧地蹭了蹭。 要是放在平时,陆逊这无意识的行为一定萌的沈娴心肝颤,恨不得抱起来吧嗒吧嗒亲上两口。然而此时沈娴却只觉得心酸。 “好好睡吧,没事了,别担心。” 沈娴连哄带揉,好不容易让陆逊好好地睡着了,她又给陆逊扎了一套针法,这才起身出门。 郭嘉不在门口,只有管家抱着一件厚披风恭恭敬敬地等在回廊下,见沈娴出门口四处张望,他赶紧迎上来道:“郭先生去了厅堂找刘使君议事,让我在此等候,大人您……” 沈娴接过披风裹在身上,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摆了摆手:“……算了。” “外面情况如何?”沈娴转移了话题。 “刘使君与赵将军带人将城中封锁了,所有确认沾染了疫病的人都挪到了城南去,大夫也在那里,其余人严禁外出,一有发病的情况立马上报,再将人送出去……” 管家小跑着跟在沈娴身后低声汇报。沈娴偏过头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人比起那些没了主心骨就惊慌失措的丫鬟仆人们高级了不止一个段位,该办的事认认真真办完了不说,最主要的是他对沈娴没有丝毫的不悦,举手投足间都是恭恭敬敬的表现。 应当是陆康留过了什么话。 沈娴忽然打断了管家的话,她低声说道:“你们家大人……可能不太好。” 管家愣了愣,垂下头道:“老爷醒过一次,他自己也说了……” “什么时候的事?”沈娴又问。 “大人您照顾从少爷的时候。”管家回答。 “随我去府外看看吧。”沈娴转了个方向朝着门口走去:“你们家从少爷喝了药之后好了许多,那药应该还是有些作用的,再改进改进。” 管家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沈娴堂堂州牧竟然要亲自犯险去疫症最严重的地方,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没推辞也没露出害怕的神情:“大人稍等,我去备车。” “不必麻烦了。”沈娴摆摆手:“我们走走吧。” 仅仅一夜之间,尚算繁华的舒城就变得如此愁云惨淡,大街上满是巡逻的岗哨,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总有细细的哭声如游丝般穿过门缝钻入沈娴的耳朵,听得她心中难受。 城北多是富人世家们居住的地方,疫情还算控制得住,城南就不行了,一跨进巷子里面,沈娴觉得自己恍若来到了地狱当中。遍地都是横七竖八躺着的百姓们,有些人苟延残喘只剩了一口气儿,还在拼命挣扎着;有些人已经认命了,呆呆地瞪着一双眼睛看向天空,目光空洞无神;还有些人已经死了,躺在旁边无人问津,只能等士兵们巡逻至此再把尸体拖走。 “大人?”给陆康治病的大夫在喂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喝下药汤后震惊地看着沈娴:“您怎么来了?” “我看看。”沈娴低声说道,她觉得自己胸口像是憋着一团气,上不去也下不来,闷得要炸开了:“那些尸体……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为了防止传染,都烧掉了。”大夫叹了口气:“造孽啊……” 沈娴靠在墙边看着一帮大夫们忙忙碌碌在百姓中间来回穿梭,倾尽自己的全力只为了能救回一条无辜的生命。她呆呆地想: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沈娴哑着嗓子开口问道:“能治好吗?” “尽量吧。”大夫回答:“这似乎并不是一种病,比如陆大人那样的,老夫手中这碗药就没什么用;可是陆少爷那样的,灌下去基本上都能好,也可能是身体素质的问题,有些人身体好抵抗力高就没事,有些人就不行了……” 大夫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沈娴没有再听,她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刚出巷子口,沈娴碰到了赵云、孙权和陆康三人。见到两个孩子的时候沈娴吓得魂飞魄散,她猛地后退了一步跟三人拉开距离,同时厉声喝道:“你们进城干什么!不是封城了吗!” 最后一句话是对赵云说的,赵云脸上闪过一抹愧色,他抱拳请罪:“是属下办事不利,仲谋藏在马车里偷偷跟过来了,他和公纪死活不愿意回去……” “孙仲谋。”沈娴闭了闭眼睛,她忽然变得平静了不少:“你进来干什么?” “我、我见你们都走了……”孙权躲在赵云身后唯唯诺诺地说道。如果沈娴一直保持着暴怒的姿态把他暴打一顿,孙权还不会这么害怕,然而就像忽然严肃起来的孙策让孙权吓得双腿打颤一样,当沈娴那冷冷的仿佛在冰水中淬过一遍的目光扫过来时,孙权忽然就怂了,说出来的话都是结结巴巴的。 沈娴又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孙权猛地摇头:“没有!没有!” 事实上一路走来看到那么多快要病死的人,尤其是不小心看见了士兵们堆砌在城门口准备焚烧的尸体后,孙权的精神已然紧绷到了极点,他觉得自己快要吐了。 看着吓得鹌鹑一样的孙权,又看着梗着脖子站在原地挺直身子的陆绩,沈娴慢慢说道:“如果你们是大夫,对这些瘟疫哪怕有一点点的思路,我也不会把你们拦在城外。” “可你们现在告诉我,你们能做什么呢?”沈娴讥讽地笑了起来:“救人?还是帮着照顾病人?或者是跟那些士兵们一样把已经死去的人搬到城门口堆起来准备焚烧掉——” “呕——”沈娴话音未落,孙权忽然一手扣住自己的胸口,另一之手死死地揪住赵云的衣摆,弯下腰开始干呕。 “你连听这些消息的勇气都没有……”沈娴摇摇头:“不让你们来,是因为你们确实什么忙都帮不上,万一被传染了还会添乱拖后腿。仲谋,你哥哥把你托付给我,我就得对你负责;公纪你也是,你父亲至今躺在床榻上还没醒过来呢。” “可、可是大家都在忙……”干呕了半天的孙权在赵云温柔地拍打下渐渐缓过劲儿来,他垂头说道:“我们怎么能就在外面干等着。” “有多大的能力,就背多大的责任,”沈娴淡淡道:“否则就是逞强。” “我送他们走?”赵云问沈娴。 沈娴摇摇头:“现在封城,想走了走不了了,去太守府吧,让管家找两间离得远的屋子给他们住,别四处乱跑老老实实待着就行了,万一不舒服了尽快来找我。” 孙权这下老实了,他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跟在赵云身后慢慢往前挪。 陆绩忽然说道:“姐姐,我想看看我爹。” 沈娴的背影微微一僵,就在她还没想好该用什么借口搪塞陆绩的时候,陆绩又说道:“姐姐,我知道爹可能撑不下去了,所以才想回来看看他的,你能带我去么?” 沈娴慢慢回过头,陆绩那小鹿一般纯洁无暇的眼神看得她心中微微发疼。片刻后沈娴说道:“可以。” “谢谢姐姐,我看完就走,不会给你添麻烦的。”陆绩乖巧地说道:“伯言他……” 沈娴努力对陆绩露出一个微笑:“他没事,已经吃过药有起色了,不出意外再养几天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陆绩不再多说什么。 在太守府门口,一行人碰上了郭嘉和刘繇。沈娴因为刚从城南的重灾区回来,不敢靠近其他人,她吩咐赵云在做好消毒之后就可以带陆绩去看陆康,然后便匆匆回屋洗澡去了。 还没洗完,门口有人敲门:“主公,有来信,是从益州和扬州寄来的。” 沈娴扯过清洗干净又用艾草叶子细细熏过的衣袍简单把自己裹上,走过去拉开了大门:“谁寄来的?” 郭嘉把信递给沈娴:“昭姬和公瑾。” 蔡琰的信中说庐江爆发瘟疫的消息天下都已经传遍了,曹孟德的兵马停在了豫州边境,华佗已经动身前来这里,最快十天之后就能赶到,请沈娴万事当心莫要逞强。 周瑜的信有两份,是按时间先后寄来的,第一封信中则说他们带着丹阳的兵马在寿春城外三十里的地方驻扎下来,已将袁耀还活着和杨弘是卧底这两条消息传给了袁术,在亲眼见过儿子一面后,袁术终于认清楚了杨弘的真面目,气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儿去。 为了不打草惊蛇,从而一举除掉杨弘埋在寿春的所有势力,袁术与孙策联合演了一出戏哄骗杨弘。他们先是安排袁耀在杨弘手下刺客的刺杀中“死去”,随后孙策日日派人去找袁术谈联合的事情,就在双方谈得差不多了、杨弘已经开始着急的时候,他终于收到了“袁耀已死”的消息。 于是杨弘迫不及待地将此事告知了袁术,袁术震怒,跟孙策谈好的联合立马黄了,二人天天写信骂架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实则是在暗中将杨弘那些冒头去给曹操送信的手下们一个一个地拔除掉。 紧跟着第一封信送来的第二封信中只写了短短的几句话,大意是他们已得知庐江爆发瘟疫的事情,袁术将靠近庐江边境的九江百姓们大批往吴郡和丹阳迁去,边境线上十室九空,百里不见人烟。而孙策天天吵着要来庐江把沈娴接出来,被周瑜阻止了。 袁术这么做大概是要放弃庐江了,原本他就啃不下这块硬骨头,现在硬骨头不仅硬,还有毒,袁术就不想要了,况且他忙着对付即将到来的曹操,哪里顾得上庐江百姓的死活。 至于孙策,周瑜拦着不让他过来才是正确的选择,沈娴现在千方百计想把人往外送呢,怎么可能会让孙策过来瞎掺和。 “你怎么看?”沈娴问道。 “曹孟德停在豫州,庐江暂时是安全的,反正没人会过来。”郭嘉笑了笑:“至于他什么时候会跟袁公路打起来,大约得看杨长史那边的情况了。” 沈娴沉吟片刻后慢慢道:“让大哥撤回来怎么样?” 郭嘉说道:“就是不知道以伯符那性子……” 他会不会在这种时候愿意出兵占地盘。 沈娴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心情,看着满大街百姓们那么痛苦她明明也很难过的,但在内心深处沈娴真的有些庆幸这场瘟疫来的时间太及时了,让她不费一兵一卒地拿下了庐江不说,还成为了挡在豫章和会稽面前的一面人人避之不及的盾牌。有庐江在前面拦着,这个时候哪怕豫章会稽二郡搅翻了天也无人敢管。 我|特|么真不是个东西。沈娴默默地想。 郭嘉似是没有发现沈娴的异常,他想了想说道:“会稽交给公瑾他们,豫章就交给我好了。” 沈娴眉头一跳:“你一个人?你要怎么做?” 郭嘉十分淡然,他笑道:“主公,有的时候并非是出兵才能拿下一块地盘,所谓‘上将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讲究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就像庐江一样。” 沈娴微微皱眉,一闪而过的直觉告诉她郭嘉的话中有些东西不对劲儿,但她并没有听出来。 “你……”郭嘉能主动离开庐江这危险之地是最好不过的了,但是沈娴不太放心他一个人:“我派子龙跟你去吧,路上有个照应。” “不必了。”郭嘉拒绝,他忽然笑了起来:“子龙还是跟着你吧,如果主公非要让我带上什么人,那就把陆小公子交给我怎么样?” “你带着他一个小孩子做什么?”沈娴十分疑惑。 郭嘉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主公你口中的这位小孩子现在可是陆氏一族正儿八经的族长,挑大梁的人物。我要收服人心,陆族长要立威,我们各取所需……你别小看他。” 想起陆绩有时早慧得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子,沈娴叹了口气:“我没有……好吧,如果他也同意,我没什么意见。但你要照顾好他,我答应了陆大人的。” “主公放心。”郭嘉眨眨眼睛:“我也是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的,我家里还一个呢。” 郭嘉不提就算了,郭嘉一提起来,沈娴顿时想起了郭奕被他爹折腾的可怜兮兮的样子,进而对陆绩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忧虑感。 第69章 【066】坑蒙拐骗 陆绩在跟醒来还很虚弱的陆逊叽叽咕咕聊了小半天后,答应了郭嘉要带他去豫章郡的提议,不过他对沈娴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要照顾好卧床的陆逊和依旧重病昏迷的陆康。︾樂︾文︾小︾说| “伯言经常挑食不好好吃饭,还总爱四处乱跑,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督促他。”陆绩握着沈娴的手一脸认真地说道。 沈娴的余光瞥见陆逊躺在床上咬牙切齿地摆鬼脸,她憋着笑说道:“好的,我答应你,一定看着他吃饭喝药。” 于是陆绩松了口气,小大人一般说道:“这样我就能放心啦。” 陆逊终于忍不了了,没桌子他就把被子给掀了:“陆公纪我不用你个小孩子操心谢谢!” 陆绩抬头看了陆逊一眼:“至少我这个小孩子没有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我跟你拼了!” 陆逊卷袖子就要翻身下床,被郭嘉伸出一指手指淡定地按着胸口压了回去:“生病了就好好躺在床上休息,别逞强。” “来,乖。”郭嘉浑身散发着圣母的光辉,他面带笑意地把药碗端到陆逊面前:“快趁热喝了,不许浪费。” 那一瞬间郭嘉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沈娴总是想逼他喝药……因为感觉真的很爽啊哈哈哈。 陆逊被郭嘉吓得汗毛倒竖,他不想喝但又不敢不接,只能咬着牙把一碗黑乎乎苦兮兮的汤药全都喝完了。 郭嘉走的那天庐江难得天放晴了,天空中浮着朵朵棉花般的白云,从云缝中漏下的阳光似乎驱散了这些天瘟疫造成的阴影。沈娴吩咐大家把衣服和被子等都拿到院子里面摊开晒一晒杀杀菌,她站在大门口看着忙忙碌碌的下人们,忽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瘟疫的扩散变慢了,虽然每天依旧有感染的人,但相比于之前刚刚爆发时每天都在大量地四人,情况已经乐观太多了,而且在大夫们的不懈努力之下,好多染病的人都能够起身进行简单的运动。 郭嘉顺了顺黄骠马的鬃毛,把陆康拎上马,对沈娴微微一笑道:“主公,我走了啊。” 郭嘉身后站着被沈娴带出来的除赵云外益州使团的全部人。因为沈娴已经接手了庐江郡的兵权,为了安全起见,益州使团这些亲信她就让郭嘉带去豫章了。 原本沈娴还想把自己的踏炎乌骓让给郭嘉骑的,踏炎乌骓乃是千里名驹,论素质不必吕布的赤兔差,它跑得快又凶悍,遇见敌人了也不慌,还能尥蹶子给予对方沉重的打击,怎么看都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良品。然而踏炎乌骓脾气不好,它并不喜欢郭嘉,任凭沈娴好说歹说就是不同意,还拿屁股对着沈娴,连平时最喜欢的草都不吃了,摆明了是要绝食抗议。最后沈娴无奈,只得在庐江给郭嘉找了匹老实巴交的黄骠马来骑,虽然跑得没有踏炎乌骓快,但胜在听话懂事。 “走吧。”沈娴看着郭嘉,神情有点复杂。 虽然俩人之前谈好了先派郭嘉去豫章郡,哪怕不能策反也可以打探一些消息,不至于日后兵临城下还两眼抓瞎,但沈娴还是不放心。 倒不是怕郭嘉就此跑路,毕竟郭奕还在益州呢。可能在沈娴的思维方式里,没啥武力值、健康值也堪忧的郭嘉没了人照看就要乱作死,万一等来日再见,好不容易戒掉的酒瘾又回来了,养出来的膘又不见了…… 一想到这种事情完全有可能会发生,沈娴就想去死一死。 “要不然还是算了吧!”沈娴忽然说道,她对着陆康伸出手:“郭奉孝你自己去吧,把公纪给我留下来。” 郭嘉哭笑不得:“主公,不带你这么反悔的。” 而且不应该是都别走了吗?凭什么把那个小鬼留下来啊!郭嘉默默地腹诽。 陆康骑在马上看着沈娴充满殷切希望的目光,纠结得小脸都皱起来了。 “姐姐,你放心吧,我会看好哥哥不让他胡闹的。”思考了一会儿,陆绩还是下定了决心,他对沈娴说道:“我还是想跟哥哥一起去,爹把家族托付给我,我就要做好。” 可你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啊,姐姐我七八岁的时候还猫在院子里面玩泥巴呢! 看着陆绩坚定的目光,沈娴终究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她长长叹了一声,踮起脚尖努力摸了摸陆绩的发顶:“我也没别的话可说了……注意安全吧。” “别的什么都可以不要,”沈娴看着郭嘉:“你俩老老实实回来就行了。” 郭嘉笑了起来:“我知道。” 沈娴很想效仿古人来个“折柳相赠”,然而她四处看了看,发现正值深秋时节,柳树上的叶子都掉没了,只剩下光秃秃难看的枝条。想了想,沈娴还是踮起脚折下了一根柳枝递给郭嘉。 “主公,你这是舍不得我?”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敢背着我喝酒我就拿这个抽你。” 郭嘉笑了笑,用修长灵巧的十指顺过枝条,然后他折下了更多的柳枝,三下五除二编出了一个光秃秃的环。 最后在沈娴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郭嘉摘了点尚未凋谢的桂花和菊花当点缀,将光秃秃的圆环簪成了个黄澄澄浑身上下散发着土豪气息的花环。 把花环戴在了沈娴的头上,郭嘉后退两步,很满意地说道:“主公,送你了。” “你可以试试。”郭嘉轻声说道。 郭嘉翻身上马后沈娴才反应过来那句“可以试试”指的是什么,她呆了一呆,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输了。这绝壁不能忍!郭奉孝你别走我们再战三百回合啊啊啊! 算了……等你回来再说吧。沈娴看着郭嘉远去的背影,轻轻笑了笑。 马队启程了,走了两步后陆绩忽然回过头,沈娴接收到了他的目光,但她明白陆绩并不是在看自己。 陆绩张了张嘴,露出一个很轻的笑容,然后他低下头转过身去不再回看。 直到车队在路的尽头只剩下了一道虚虚的影子,沈娴这才转过身神情复杂地看向太守府门口,刘繇扶着虚弱的陆康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不到两个月,染病的陆康就从初见时那个器宇轩昂步履生风,一双名目炯炯有神的老者变成了今天这副谁看谁心疼、瘦成一把骨头的样子。 “大人……”沈娴注意到陆康的眼神清亮了不少,可她并没有觉得欣喜,而是心中微微一沉。 “要不我把公纪叫回来?”沈娴皱眉问刘繇。 刘繇尚未说话,陆康忽然不顾礼数一把攥住了沈娴的手腕,他的指骨收紧发出了咯咯的声响,完全不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 “不、不用!”陆康气喘嘘嘘道,他苍白的脸颊悄然爬上一缕嫣红:“让他……走。” “陆大人!”刘繇被陆康吓了一跳,他赶紧说道:“您……” “刘使君,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的话……”陆康的双眸死死盯着沈娴,就像一头濒死的野兽依旧不想放弃口边的猎物。沈娴莫名觉得浑身发凉,她定了定神,反手握住了陆康骨瘦如柴的手。 “我记得。”沈娴低声道:“我答应你。” “答应……就好。” 说完这句话,陆康闭上眼睛软在了刘繇怀中。 大夫把完脉后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对沈娴和刘繇摇了摇头。 “大人,准备后事吧。” 沈娴觉得有些茫然,尽管这一天她知道迟早会来,可是在今天……是不是真的太讽刺了一些? “来人。”沈娴推开门:“去、去把奉孝他们喊回来,告诉公纪……” 告诉陆绩什么?你父亲要死了?你快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这么残忍的话,沈娴根本无法对一个七岁的孩子说出口。 “算了吧刘大人。”刘繇轻声说道:“你以为陆大人为什么要把小公子送走?他能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完了,剩下的见不见……也没什么。” 陆康自从自己染病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着手布置,他以将庐江交给沈娴为代价从袁绍和袁术窥伺的目光中暂且保住了刘繇的命,又把陆家托付给只有七岁的陆绩,为了让陆绩快速成长起来,足以负担得起一个大家族,陆康还赶着儿子跟郭嘉去豫章,甚至连分别的一面都没见到…… 不,或许在父子二人无数次的详谈中,他们早已经历过了诀别。 这时仆人忽然来报,说益州有使者到来,自称是沈娴的师父,但因为安全起见而被士兵们拦在了城外,伍长过来请示沈娴该怎么办。沈娴一听华佗到来的消息,顿时跳了起来往外跑:“劳烦刘使君和大夫照看一下这里,我去去就回!” “刘大人为何这般兴奋?”刘繇奇怪地看着沈娴离去的背影。 大夫的眼中闪过一缕精光,他微微一笑:“她师父是华元化。” “神医华佗?”刘繇微微张大嘴:“对!我想起来了,确实有传言曾经说过刘商羽师从华神医,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可是沈娴的医术似乎并没有那么高明啊?刘繇有些奇怪。 像是看出了刘繇的疑问,大夫说道:“刘大人跟随华元化学习更多的是武而非医,她那手点穴截脉练得挺俊的。” 刘繇想了想,十分诚恳地问道:“大夫,您怎么懂这么多啊?” 大夫拈须微笑:“略懂,略懂。” 沈娴风一般地冲到城门口,正好碰上巡逻归来的赵云听到华佗的声音,赶紧打开城门将人放进来。看着华佗那张依旧满是嫌弃的老头脸,沈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激动,她一把握住了华佗的手:“师父!快随我来!救命啊!” “吵什么吵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华佗被沈娴一拽差点儿闪了老腰,他气歪歪地跟在沈娴身后往太守府健步如飞:“谁要死了救什么命?你不会先拿太素九针吊着?” “瘟疫造成的病症太素九针有什么用?”沈娴轻声嘀咕道。她不是没试过用利针驱散,但作用并不是很明显。 华佗冷哼一声:“学艺不精。” 沈娴拽着华佗疯跑离开后,赵云一脸尴尬地看着背手慢腾腾从车上走下来的贾诩。 “文和先生。”赵云对贾诩抱拳见礼。 “子龙。”贾诩点点头:“奉孝呢?” “他带着陆大人的儿子去了豫章郡。”赵云说道:“前些天郭先生与主公商议,看能否不费兵马便拿下扬州,郭先生自荐出使豫章郡打探消息。” 贾诩脸上浮现出一个玩味的表情,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被瘟疫肆虐、尚未完全恢复的大街小巷,过了好久才低声说道:“哦?” “他倒是……很勤快嘛。” 要不是华佗严厉地拒绝,沈娴说不定就把老爷子抱起来跑了。 紧赶慢赶终于跑回了太守府,沈娴推着华佗进了卧室:“师父师父,神医!您快帮忙看看陆大人怎么样了?” 刘繇一脸愕然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华佗,大夫则十分淡定地低头写药方,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华佗微微倒抽一口凉气:“嘶——” “怎么了师父?”沈娴赶紧问道。 “啧,张老头在这儿,你喊我来干嘛?”华佗抱着胳膊把大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他一瞟陆康的神色,伸出两指随意给他把了把脉:“准备后事吧。” “师父!”沈娴微微提高了声音。 “你以为我在逗你玩?”华佗瞟了沈娴一眼:“张老头,这人你能治?” 大夫摇摇头:“陆大人年纪太大,气血两亏,受不住折磨,没救了。” 沈娴不说话了,她呆呆地站在大门口,那神情似乎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然而她双手死死扣住门框,整个人微微弯了腰,又分明是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来。 “生死由命,”华佗淡淡道:“我以为你在这疫区待了这许多日,见了那么多生离死别,早就该看透了。” 沈娴脸上浮起一个空荡荡的笑容,难看僵硬得好像木偶娃娃,她轻声说道:“师父,生死这种事情,怎么能看透呢?” 陆康当天下午就过世了,沈娴吩咐下去将陆康去世的消息封锁,只在庐江城中秘密发丧,这样等郭嘉和陆绩回来后,一切便早已尘埃落定。 赵云在灵堂外找到了沈娴,他问道:“就葬在庐江,还是派人扶灵回陆大人的吴郡老家?” 沈娴对着跪在灵堂中的陆逊努了努嘴:“你去问他。” 赵云有些为难,这时陆逊忽然说道:“就葬在庐江吧,从祖父生前为庐江百姓鞠躬尽瘁,想必离开后也愿意继续看着他们和平安宁地生活下去。” “好的。”赵云点点头。 赵云走后,沈娴跨进灵堂,把陆逊抱了起来:“你还没康复,跪两个时辰就好了,吃了药回屋休息去吧。” 陆逊在沈娴怀里剧烈地挣扎着:“不……你放开我!” “听话。”沈娴不紧不慢道:“如果你想为大人分忧,帮你小叔叔支撑起陆家,你就给我乖乖喝药早日康复,懂?” 陆逊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搂住沈娴的脖子,把脸埋在她肩膀上闷闷地说道:“我知道了。” 沈娴感觉到自己肩膀上渐渐濡湿晕开了温热的一块,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托着陆逊,轻轻拍打他瘦弱却挺直的脊背。 沈娴后来才知道原来一直给陆康他们看病的大夫竟然是蔡琰的师父张机张仲景,怪不得老爷子治瘟疫的药方那么灵验,她想了想,确定自己并没有得罪过这位神医后,便怀着崇敬的心情对张仲景拜了拜,没再打扰华佗和张仲景关于医术的日常切磋。 停灵七天后将陆康下葬,沈娴这才全面接手了庐江郡的所有军政公务,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烦恼刘繇的安排问题。 还没等沈娴烦恼出个所以然来,刘繇自己找上门来了。 刘繇开门见山地说道:“刘使君,说实话在下是没什么兴趣做扬州牧的,之前也几次请辞避祸,然而这次没躲过去,就硬着头皮来了这里,若不是陆大人收留,恐怕……” 沈娴明白刘繇的未言之意,毕竟袁术一直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人的行踪,说不定就在考虑什么杀人灭口的勾当。 沈娴干脆地问道:“那刘大人的意思是?” 刘繇笑了笑:“若是刘使君不嫌弃,在下愿往益州避祸。” 这人是要投奔自己?沈娴有些诧异,她愣了片刻,眨眼道:“怎么会?说来你我同为汉室宗亲,理应互相扶持,况且陆大人去世前也托付过我,我答应了他,自然不会食言。” 甭管是暂时还是永久,反正刘繇就这么被解决了,沈娴莫名其妙地又收编了一干手下人。 其实刘繇有多少兵沈娴并不在意,看这位在扬州东躲西藏的狼狈样就知道手下没几个人,刘繇毕竟是空降的扬州牧,来扬州之前只能带点随从保卫安全,朝廷也不会给他拨几万兵马让他平定内乱。但自从师从张绣捡到赵云后就意外幸运值很高的沈娴这次依旧开了挂,她从刘繇那帮歪瓜裂枣的手下里面淘出来了一个长相英俊帅气的小鲜肉都尉。 都尉名叫太史慈。 早几天之前赵云就认识太史慈了,因为这位在军营中实在是鹤立鸡群,用沈娴的话说就是往那一站都在发光,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那时太史慈听了刘繇的吩咐将兵权交给赵云,然后与他一同带兵封锁了舒城,每天在城中巡逻,严密监视疫病发展的情况。所谓英雄惜英雄,俩人在一起聊了几句觉得很对味,没事又一起切磋一下武艺发现更对味了,很快就发展成了好朋友的关系。后来刘繇向沈娴投诚,沈娴收编了他的手下,赵云寻摸着太史慈这么给力的小伙伴不能被埋没,便向沈娴举荐了人才。 沈娴得知云哥把太史慈捡回家后顿时心花怒放,亲自抱着陆逊去围观了一场比武后肯定了太史慈的能力。 “主公,这位就是太史子义。”赵云对沈娴抱拳道。太史慈跟在赵云的身边也对沈娴行了礼,但他的目光却有些古怪。 太史慈从自己原老大那里得知庐江来了位益州牧。对于益州牧为什么会来庐江这么高深的问题太史慈没兴趣思考,他感兴趣的是,据说这位益州牧是个女人。 如果太史慈没记错,刘商羽应该是男的?这当中是有什么误会么?冒名顶替? 然而朝廷已经下旨承认了沈娴的州牧身份,还给她封官晋侯,这件事情天下皆知,就算沈娴胆大到欺君,她手下的其他人呢?益州可是有大儒蔡邕和卢植在隐居,还有荀彧、荀攸那种闻名世家的大才和曾经一度搅乱了长安的贾诩,这些人总不会也跟着沈娴一起欺上瞒下吧。 虽然太史慈不怎么八卦,可有机会解开心中的疑团,他还是想看一看的。 沈娴打量了太史慈半晌,忽然问道:“你似乎对我有意见?” 陆逊在沈娴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大白眼,心想姐姐你开口也太直白了。 哪晓得太史慈更加直白,他点点头抱拳道:“刘使君,我只是在好奇您为什么能成为益州牧。” 沈娴愣了愣,随即她微微一笑,半真半假道:“大概是因为我爹是益州牧?” “我不是这个意思。”太史慈微微一晒:“我的意思是,刘使君您凭什么成为益州牧。” 赵云偷偷扯了扯太史慈的衣角,他没想这孩子这么虎。 陆逊转头看向沈娴,他发现沈娴并没有生气,而是点点头:“嗯,这确实是个好问题……那我给你证明证明?” 太史慈的目光微微一亮:“刘使君要如何证明?” “看你咯。”沈娴无所谓道:“在处理政事上证明需要一定的时间,不如我们来打一架吧!” “真的?”太史慈狐疑地盯着沈娴,他婉转道:“刘使君,其实州牧并非要善战,之前我家刘大人就不怎么会打架。” “你家大人会不会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打就行了。”沈娴摆摆手:“我赢了你就得听我的。” “没问题。”太史慈干脆道。 赵云不赞同地说道:“主公,你这怎么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 “你还问我。”沈娴瞪了赵云一眼:“这人可是你推荐的。” “是属下疏忽了。”赵云叹了口气。 因为以前那些谋士和将领们不是见过沈娴打仗的英姿,就是跟沈娴一起打过仗,有的还被沈娴救(威胁过,所以并没有一个人对沈娴当州牧提出异议。这次太史慈的疑问揭开了沈娴忽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问题,等将来她的名气更大后,这种异议会越来越多的。 除非沈娴向全天下表明她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州牧、车骑将军甚至更大的官位,让所有人都信服她、畏惧她。 “任重而道远啊。”沈娴长叹了一口气,她拍拍陆逊的脑袋:“伯言,去找仲谋,让他把我的琴拿过来。” “你要琴做什么?”陆逊很奇怪:“不是要打架吗?” 赵云默默地离远了一些,而沈娴则摆出了一副温柔大姐姐的样子对陆逊微笑道:“伯言,你知道吗,当年你姐姐我手下只有三百个人的时候,我就是给他们弹了一曲,他们便永远都不敢造反了。” 陆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僵硬地扯起嘴角:“啊,是嘛,哈哈哈姐姐你好厉害哦。” “我知道你不信,不过没关系。”沈娴拍了拍手:“很快你就能见识到了……嗯千万不要让师父知道,据说江逐月天也可以弹得很好听的,这大概是我自己的问题吧。” 陆逊回太守府取了琴,与好奇跟来看热闹的孙权一同把琴交给了沈娴后,被好心的赵云拖着走到了最远的边上。 “信我,”赵云忠告道:“把你们的耳朵堵上。” “子龙哥,为什么呀?”孙权仰脖看着赵云:“我姐弹琴真的很难听吗?大哥说她曾经弹晕了吕奉先……” 陆逊震惊了:“什么?弹晕了吕奉先?不是开玩笑嘛?” 赵云抿嘴说道:“你可以自己感受一下。” 作为跟沈娴并肩作战很多次的赵云对主公那忽高忽低的弹琴水准也是没什么脾气了。 一曲江逐月天过后,太史慈成为了继张绣之后又一个听完了沈娴全曲的倒霉蛋。他神情恍惚地对着沈娴抱拳道:“刘使君,我很佩服你……” 能将琴弹成这样也是一种天赋。 “要不我再来一曲吧?换个好听的。”沈娴将指尖落在琴弦上顺着慢慢摸过,满脸兴奋的样子。 太史慈双手抱头一脸痛苦地迅速蹲下:“不不不还是不要了!” 就在沈娴洋洋得意的时候,她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咆哮。华佗单手抡琴朝着沈娴气势汹汹走过来:“小兔崽子,就知道你没好好练琴!弹得都是什么破玩意儿!祖师爷都要被你气活了!” 沈娴看见华佗,哀嚎一声转身就跑,被华佗轻松拽住了衣摆往回拖:“走走走,还得为师看着你才好好练习……多大的人了……” 华佗将沈祸害拽走后,贾诩背着手信步而来,他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深藏功与名。 赵云真诚地说道:“多谢文和先生。” 贾诩点点头,看向太史慈:“这位就是太史子义?果然勇猛!” 想起自己被沈娴折腾得晕头转向太史慈就有点脸红,他摆摆手,难得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 贾诩眯了眯眼睛,唇边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他说道:“不知道以子义的武功,比之温侯……如何呢?” 第70章 【067】绝色 打赢吕布大约是这天底下所有武将们藏在心中|共同的愿望,太史慈也不例外。但他虽然愣了一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当下便摸摸头笑道:“这个嘛,我没跟温侯交过手,不好说呀。” “温侯武艺冠绝天下,所少人闻风丧胆。”6逊抱着胳膊仰头看太史慈:“你还蛮自信的嘛。” “年轻人有信心是好事。”贾诩笑着点点头:“狭路相逢勇者胜。” 6逊狐疑地盯着贾诩。直觉告诉他,贾诩说这些话应该是有目的的,不存在随口一问的情况。 但贾诩说了两句就转移话题了,他告诉赵云和太史慈,不出意外袁术最近就会跟曹操打起来,为了避免庐江这边受到波及,封城的还要继续,瘟疫已经受到遏制的情况也绝对不能透露出去。 孙权一脸郁闷:“也就是说我们还要在这里被关上一阵子咯?” “之前让你莫要进城你偏不听。”赵云无奈道:“现在又觉得烦了。” “我没有。”孙权红着脸辩解道:“好、好吧!我只是有点想大……二哥了。” “你想孙大哥就直说,扯公瑾哥做什么?”6逊毫不客气地拆穿了孙权的掩饰。 孙权恼羞成怒:“我哪有!你想打架吗6伯言?” “我倒是可以送你去见伯符。”贾诩忽然说道:“但是你得帮我办件事情。” 贾诩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那神情看得孙权浑身一哆嗦,也更加让6逊确定了贾诩确实在谋划着什么。 孙权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事情呀?先生说来听听呗?” 贾诩淡淡道:“很简单,你只需要把‘庐江各处都有瘟疫在肆虐,每天要死好多人,而且疫情快要控制不住了’这条消息传到寿春去就好。” 孙权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你要让我欺骗大哥和二哥?” 贾诩摇摇头:“不,我要让你骗袁公路。公瑾那里我写封信你带给他,至于伯符嘛……就让公瑾去解释吧。” 孙权十分疑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 6逊之前一直在静静地听着贾诩说话,此时他忽然开口毫不客气地对孙权说道:“你真笨!好处就是我们不要跟袁公路玩了!去占别的地盘!” 贾诩微微挑眉:“哟,6公子倒是个心思敏捷的人。” 6逊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赵云思考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先生,这件事情主公知道?” 贾诩微微一笑:“她会知道的。” 贾诩背着沈娴“密谋”了什么事情沈娴暂时不知道,她也没兴趣打听,因为她现在全部的精力都用来应付华佗了。 “师父,我要练到什么时候去。”沈娴坐在琴架前面无表情地说:“我公文还没处理完呢。” “处理公文可以让文和帮你。”华佗十分淡定地说道:“但是上阵打仗谁能代替你?” “我手下大将多得是。”沈娴撇撇嘴:“就算是亲自出马,难道我还扛着琴去跟人家单挑吗?” “徒弟,你要记住,为师让你学武并非是为了上阵杀敌,而是有自保的能力。”华佗慢慢睁开了眼睛,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靠别人永远不如靠自己,谁能护你一辈子?” 华佗说完重新闭上了眼睛,他伸出手摸了摸怀中抱着的一具古琴,将指尖点在琴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弹了起来。 乍一听华佗好像是在瞎拨弦,然而听久了却现那声音断断续续地连成了一诡异的曲调,说不上有多少听,却能吸引着人不自觉地听下去。 沈娴听了一会儿就觉得神情恍惚,直觉告诉她事情不太对劲。使劲儿眨了眨眼睛驱散想睡的疲惫,沈娴死死按住眉心喘了几口气。张仲景正端着个箩筐坐在华佗旁边挑拣药材,听到了沈娴的细喘,他随手从地上捞起一块石头对着华佗丢了过去:“可以了,你徒弟要晕了。” “我这是为她好。”华佗一矮身躲过石块的攻击,他哼哼唧唧道:“天天批公文批到那么晚,白天就多睡会呗。” 张仲景笑了笑,他摇摇头并不去拆穿华佗的谎言。 琴声停后沈娴慢慢恢复了清醒,她忽然现华佗刚才弹的曲子就是江逐月天,只不过有些音弹的快了些,有些音又慢了些,就这样把音节拆开,组成了另一听起来风格迥异的乐曲。 沈娴揉了揉眼睛:“我弹得难听是因为这个?” 华佗并没有回答沈娴的问题:“你有什么感觉?” “头晕,想睡觉。”沈娴皱了皱眉头:“还……想吐。” “这就对了。”华佗淡淡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教给你的曲子就是单纯翻来覆去地弹出来?下次换个节奏试试看。” 在强迫沈娴将江逐月天弹奏三十遍,并且言明以后每天都要监督沈娴练习弹琴后,华佗终于把人放走了。 这么折腾了几天,沈娴的琴艺确实突飞猛进,同时也伴随着她越来越暴躁的脾气,除了贾诩依旧是风定云淡的样子,孙权和6逊这俩熊孩子在看见沈娴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变得轻声细语十分乖巧。 这天沈娴弹完了三十遍江逐月天后抱着琴晕头转向地去往书房批公文。郭嘉昨天送来了一封信,信中说他和6绩安全抵达了豫章郡的治所南昌,二人已经在驿馆住下,过两天就能见到太守华歆了。 华歆此人在豫章郡十分得民心,据郭嘉说他清正廉洁,爱民如子,百姓们都很服气。如果硬要强攻,到时候豫章全郡上下一心,恐怕讨不到便宜,所以还是像之前计划的那样,试试能不能直接策反。 沈娴觉得郭嘉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华歆没有投降的理由,但他们却必须要拿下豫章郡才能进攻荆州。不过郭嘉既然说了,沈娴愿意相信他让他试试看,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嘛。 把琴扔在桌子上,沈娴坐在桌案前了一会儿呆,直到贾诩进来找她谈话。 “主公,”贾诩开门见山道:“我写了封信让仲谋带去给公瑾,同时四处散播庐江瘟疫开始扩散的消息,让其他人短时间内不敢打这里的主意。” 后一条沈娴举双手赞成,可是前一条…… “你把仲谋送到大哥那里去……是想让他们撤兵?”沈娴微微皱眉:“虽然我也不想管袁公路的死活,可是现在就撤,袁公路那里能顶住曹孟德的进攻么?” “杨长史已经被抓起来了,”贾诩把一封信放在桌案上推给沈娴:“虽然还有些钉子藏在袁公路的军中,但那都不是大问题……而且曹孟德很快要自顾不暇了。” 沈娴条件反射就想喊“郭嘉你个乌鸦嘴!”然而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贾诩并不是郭嘉。咳嗽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沈娴在贾诩戏谑的目光中问道:“怎么讲?” 贾诩取下挂在屏风上地图在桌案上铺开:“袁本初派了两个人分别带兵来徐州与扬州,他自己则留在幽州收拾残局。” “曹孟德和吕奉先。”沈娴轻声说道。 贾诩点点头:“对,吕奉先去了徐州,而曹孟德则停在了汝南。” “因为庐江的瘟疫么?”沈娴沉吟道:“汝南有一部分地区和庐江接壤,看着是挺危险的。” “并不全是因为这个。”贾诩微微一晒:“不管是曹孟德还是袁本初,他们没有一个人信任吕奉先。” 沈娴恍然大悟。依照袁绍那多疑的性子,他肯信任吕布才怪呢,之前肯收留他说不定也只是不想让吕布这把利刃落在别人手上,成了对付自己的刀,所以甭管切不切手,先握住了再说。 “不对呀。”沈娴微微蹙眉:“如果这样,那袁本初何必要给吕奉先兵权呢?还不赶紧把他软禁起来?” “大概是不敢吧,毕竟那位是曾经权倾天下仪比三司的温侯。”贾诩笑了笑:“袁本初当初诛杀宦官也是在十常侍挟持先帝逃出洛阳之后的事情了,他对待吕奉先的态度挺像是袁公路对待伯符的。” 一边忌惮,一边又舍不得他们的某些才能。 “那这岂不是要糟糕?”沈娴撇了撇嘴:“我要是吕奉先,反正都叛过那么多回了,还曾经位极人臣,又何必要再次屈居于人下?直接带着兵马打进徐州,或者干脆就在豫州把地盘占了。反正袁本初刚跟公孙伯珪打完仗,没了吕奉先这个助力,双线开战定然很勉强,一时半伙也没法收拾他。” 贾诩面含笑意道:“大概就是怕吕奉先的想法跟主公你一样吧,袁本初把他的家人扣在冀州了。” “噫,又是这招。”沈娴摇摇头,神色颇为鄙夷。 但不可否认的是,扣留家人当人质确实是个很有效抑制他人反叛的手段,比如之前刘焉扣了清玄夫人,再比如袁术扣留了吴夫人等。 “虽然我不认为貂蝉能被袁本初扣留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贾诩皱了皱眉头:“大概是因为顾忌吕布的独女吧。” “你好像很了解貂蝉的样子?”沈娴对着贾诩挤眉弄眼:“文和,你见过这位天下闻名的美人没有?长得怎么样啊!” 贾诩看着沈娴有点猥|琐的表情,十分无奈地解释道:“貂蝉是杨司空的人。” 沈娴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杨司空”指的是杨彪,也就是曾经在峣关大营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杨修他爹。 “这是怎么回事?”沈娴十分奇怪,如果她没记错,貂蝉明明就是王司徒王允的养女啊,怎么又成了杨彪的人? “貂蝉本名任红昌,是个孤儿,幼时被杨司空带回家教授暗杀之法,培养成了府中的一名暗卫。”贾诩慢慢解释道:“后来董贼带兵进京,控制洛阳专权,为了刺杀他,杨司空派貂蝉想方设法混入了王子师的府中,入了他的眼,被送给董贼做连环之计。” 沈娴听得直咋舌,她叹道:“听你这意思,原来王司徒的连环计也在杨司空的算计之中了?他自始至终都被别人当枪使了吧?” 贾诩笑了笑:“就是这个意思。” “真冤。”沈娴摇摇头:“那吕奉先知不知道貂蝉的真实身份呢?” 提起这个,贾诩的神情变得奇怪起来,他想了想才说道:“或许是知道的。毕竟……主公你记不记得,当初你与公祺先生在斜峪关外围了很长时间,然后吕奉先忽然就撤兵了?” “你贾文和决胜千里之外,我至今印象深刻啊。”沈娴揶揄道:“当时就在想是不是你往斜峪关中送了什么东西。” “那时李文优已经想除掉我了。”贾诩自嘲地笑笑:“为了保命,我给主公你写了封信,同时建议杨司空往斜峪关送个人。” 沈娴长长地哦了一声:“你把貂蝉送过去了?说不定还假传了圣旨。” 贾诩低声说道:“也不算是,我只是把她从牢里面放了出来,她自己带着吕奉先的女儿去了斜峪关的大营。” 沈娴想了想,觉得自己有七分把握带着郭嘉在不惊动一个人的情况下穿过重重兵马和守卫,潜入军营之中。这么看来,貂蝉其实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啊,而且…… “吕奉先知道貂蝉的身份并不单纯,但他最后还是娶了她……这是真爱啊!” 沈娴笑了笑,不管吕布是个什么样的人,至少在作为貂蝉老公这方面,他做的还是不错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贾诩苦笑着吐出一句话:“貂蝉并没有辜负温侯的情义,她嫁给温侯后就已经决定要背叛杨司空了……或者在更早之前。但她一直伪装的很好,直到前不久长安城生了那场动乱。如果没有貂蝉阵前反水,吕奉先根本不可能活着逃出长安城。” 沈娴忽然觉得贾诩和杨彪真不厚道——虽然这俩人跟厚道二字从来就扯不上关系。 像貂蝉这种说杀就杀心思狠绝坚定的女人,一旦动情爱上了什么人,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往往会爆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那可真是轰轰烈烈一把火,恨不得烧光一切同归于尽,烧得那些小看她的男人们目瞪口呆。 沈娴淡淡道:“你们失策了。” “是啊,失策了。”贾诩自嘲地笑笑:“这毛病一定得改改,再也不敢小看女人了。” “你今天跟我提起貂蝉到底是为了什么?”故事听完了,也唏嘘过了,沈娴不再跟贾诩绕弯子,她托着下巴问道:“总不会是心血来潮想给我讲讲这位第一美人的故事吧?你暗恋她吗?” 贾诩面无表情道:“主公,就算你这么套我的话我也不会说出来的。” “那你就是默认咯。”沈娴眨眨眼睛:“哎没关系,我也喜欢貂蝉啊,虽然我都没见过她。” 贾诩决定不接沈娴这方面的话茬了,否则话题一定会被沈娴歪到天边去:“虽然貂蝉背叛了杨司空,但她欠了我一个人情,欠人情总是要还的。” “你也真舍得在这种时候敲诈人家。”沈娴半真半假地说道:“要怎么还?将来把吕奉先干掉之后貂蝉归你吗?文和我跟你说,主公我虽然支持恋爱自由,但你这种挟恩图报的行为是不值得提倡的……” “主公!”贾诩哭笑不得,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时荀攸会被气得恨不得掐死沈娴把她回炉重造。再也没有什么卖关子的心思了,贾诩快又直白地说道:“我只是让她劝吕奉先别打徐州,要么掉头占豫州,要么直接抄曹孟德的老家。” “哇哦。”沈娴张大了嘴巴,给贾诩点上一个赞:“文和,你果然最擅长反间计,有几成把握?” “七成。”贾诩心中庆幸沈娴终于不胡闹了:“与其顶着袁本初的怀疑和监视去徐州费力不讨好——反正打下来的地盘又不是自己的——还不如直接占个地。豫州处在袁本初与袁公路的交战线上,自文台将军战死后朝廷并没有指派新任州牧上任,想要占领很是容易,守却不好守。而兖州虽为曹孟德控制,但他为了攻打扬州,已经带走了全部的兵力,后方空虚,再加上陈留太守张孟卓和东郡守备陈公台最近对曹孟德不太满意……” 贾诩虽未明说,但想必陈宫与张邈那边他也是派了人去游说或者煽动过的。 “文和,你到底有多少关系啊。”沈娴感叹道:“简直手眼遍布全天下。” 贾诩微微一滞,双手抱拳认真道:“兖州那边是荀家的手笔,属下没那么大势力,也并没有不臣之心。” “哎?”沈娴莫名其妙地眨眨眼睛:“怎么忽然说这个?哦你别误会,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沈娴想了想才继续说道:“我只是在思考一件事情……是时候该招募一些人让他们帮我们在暗中活动了,否则总是依靠荀家的力量让人家白干活也说不过去啊,荀家那么多人呢我得多少人的月钱?快养不起了啊!” 贾诩看着一脸苦恼的沈娴,心中默默地想她这句话究竟是托词还是真心的。然而沈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似乎是真的没在乎。 贾诩第一次现自己好像有些看不透这个主公,难道她真的是大智若愚款的?看似傻不拉几实则心机深沉?把所有人都骗了? 就在贾诩思考的时候,沈娴忽然问道:“文和,貂蝉真的特别漂亮吗?” 贾诩:“……国色。” 原来并不是沈娴有多么高深莫测而是她根本就在某方面缺根弦……贾诩微微一晒,觉得自己的智商快被沈娴拉低到跟她同一水准了。沈娴在这个水平上待了那么久一定经验丰富,如果真的跟她一样说不定会被打败的。 于是贾诩赶紧告辞了:“主公,你慢慢批文件,我去找仲谋商量一下他回寿春的事情。” “去吧去吧。”沈娴似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十分大度地摆摆手:“我就知道嘿嘿嘿。” 贾诩走后,沈娴脸上的笑容一敛,她垂头翻了翻桌案边堆积如山的竹简,挑出一卷摊开在桌面上。 这是荀彧瞒着所有人通过特殊渠道送来的密信,信中写着的事情大多贾诩之前都已经告诉沈娴了,就是有关貂蝉的那一部分,毕竟荀家在长安城还留着些势力,有心打听总能还原个七七八八。 还有些是贾诩没说的,可能他并不知道,也可能他就没想说。 这部分的内容是,袁绍忌惮曹操在击退兖州的黄巾贼后逐渐势大,便把吕布引入局中,他明面上派两人分别率兵进攻徐扬二州,又在暗中遣手下游说兖州其他不服曹操的士族们,鼓动他们迎接吕布对抗曹操。 “荀家的局这是和袁本初撞在一起了吗?”沈娴低声呢喃道。 贾诩一招釜底抽薪的反间计乱了曹操和吕布的阵脚,后方被抄,同室操戈,袁术和陶谦的困局自然可解,周瑜和孙策也就没有留在九江的必要了,而孙权又适时地把“庐江瘟疫凶猛”这件事情散播出去,袁术即使怀疑也不会靠近庐江,顶多派人前来打探下消息,到时候遮掩一下就行了,这样袁术便不知道沈娴他们以庐江为掩护,实则已经暗搓搓地对豫章和会稽二郡伸出了魔爪。 既然贾诩和荀彧都已经计划好了,沈娴看过后觉得没问题,也就没有再反对。孙权被委以重任,顿时觉得自己肩膀上沉甸甸的,他神情忐忑地握着沈娴的袖子:“三姐,真的交给我一个人吗?没问题吗?” “相信自己啊。”沈娴叹了口气:“传个话而已你有什么好慌的?而且你又不是没干过。” 提起这事孙权就伤心,上次完成沈娴的任务他差点把好朋友给作没了。但孙权又不敢瞪沈娴,只得自己默默地低着头。 “我还派了人跟你一起呢。”沈娴拍了拍太史慈的后背,向孙权展示威武雄壮的太史慈:“看看他,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安全?” 孙权面无表情道:“并没有好吗?” 太史慈“啧”了一声,他敲敲孙权的头:“小子,你小瞧我吗?” “你最好别欺负他。”沈娴婉转地告诫太史慈:“他哥哥,也就是我义结金兰的大哥,脾气不太好,属于那种‘我弟弟只有我能欺负别人敢欺负我就揍扁他’的主,我觉得你们俩得打起来。” “主公你说的是小霸王孙伯符吗?”太史慈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早就听说小霸王英勇无畏,堪比温侯,我特别想跟他交手呢!” 然而沈娴的关注点从来跟别人不一样,她愕然道:“小霸王?这是什么鬼称呼?” 是不是周瑜的外号叫瑜姬啊?! “哼!”孙权抱着胳膊瞪太史慈:“看我哥打扁你!” “让他来呀!”太史慈哈哈大笑:“我求之不得呢!” 沈娴忽然觉得不太放心,她看向贾诩:“要不文和你跟着一起去?他们俩路上真的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贾诩十分淡定:“主公你怕什么,还有公瑾在呢。” “也对哦。”沈娴点点头:“二哥是万能的,嘿嘿嘿。” 远在寿春的周瑜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公瑾,你是不是伤风啦?”孙策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庐江的瘟疫已经开始往外蔓延了。” “没有的事。”周瑜淡淡道:“只是忽然觉得……有些背后凉。” 第71章 【068】带孩子 孙策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盯着孙权,孙权被大哥看得浑身毛,便悄悄转动眼珠子去瞄门口的帘帐,其上正映着周瑜和太史慈说话的身影。 孙权心中默念着“二哥快来救我”,忽然听到孙策一声怒喝,吓得赶紧缩了缩脖子:“你就这么自己跑回来了?” “我我我我是跟人一起来的……”孙权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外面:“二哥在跟那人说话,他叫太史子义是三姐打败的人!” “少给我扯这些没用的!”孙策一脸烦躁,他在屋里来回转了几圈,忽然伸手按在孙权的头顶使劲晃了晃:“你就这么把你三姐扔在庐江了?” 孙权被孙策晃得头晕眼花,他可怜兮兮地说道:“是三姐让我来给你送信的,我可以身负重任的人!你不能欺负我!” “我就喜欢欺负你。”孙策呵呵道:“你还身负重任?把信拿来。” “不给。”孙权挣脱了孙策的掌控逃到门口,和刚好掀帘子进门的周瑜撞了个满怀,便赶紧把贴身藏了一路的信塞到了周瑜手中:“三姐说是给二哥的!没有你的份!” “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扁你!” 孙策卷起袖子气势汹汹地朝着孙权走来,孙权抱着脑袋在屋里乱窜,俩人追来追去玩得很是开心。 周瑜叹口气,一脸无奈地对孙策说道:“抱歉,太史兄,家教不严,还请你就当没看到这些吧……这边请。” “没什么。”太史慈笑着摆摆手:“主公和伯言有时也会这么逗孙小哥的。” “伯言?”周瑜挑了挑眉毛:“他可还好?” “应该还不错吧?”太史慈想了想:“虽说6大人去世了,但主公收留了他。而且主公最近走哪儿都带着他,文和先生说主公是想教伯言点东西。” 周瑜微微一笑:“6家两个孩子都是天资聪颖,好好教导日后定成大器。” 只是跟着贾诩学就算了,千万不能让沈娴全天候带孩子,否则不定教成什么扭曲样。 当然这句话周瑜并未说出口,他只是打定了主意,等过段时间见到沈娴后一定要把6绩和6康要过来带着养。理由周瑜都想好了,大意就是:三妹啊,整个益州都归你管,将来还有大大小小的地盘归你管,再养俩孩子那得费多少心神啊,不如你继续管地盘,孩子就让我养呗? 虽然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孙策和孙权在屋里玩起了捉迷藏,周瑜面带微笑地跟太史慈东拉西扯,好似完全没现有两个蛇精病在背景里面。扯了一会儿周瑜忽然说道:“太史兄,庐江的情况究竟如何?” 太史慈想起临行前贾诩和沈娴对着笑得高深莫测的样子,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他露出一个有点憨厚的表情,挠挠头道:“这个……主公都写在信上了,三言两语的我也说不清楚,周兄一看便知。” 周瑜一看太史慈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就明白事情肯定没有传言那么简单,他也不再问什么,当下直接拆开沈娴的密信仔细研读起来。 这封信的字笔力虬劲行云流水,一看便知道不是出于沈娴的手笔,周瑜瞄了一眼落款,现果然是贾诩写的,不由得感叹贾诩这人字写的真不错。 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件后,周瑜已经了解了沈娴和贾诩的计划。直白了讲就是让他们趁着庐江爆瘟疫的事情,骗过袁术,前往会稽郡去占地盘,正好郭嘉在隔壁豫章郡忽悠华歆,孙策和周瑜这个时候出兵,也能帮郭嘉稍作震慑,为他的游说成功添上一些砝码。 周瑜看完信后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觉得肩膀上一沉,再看看太史慈那副有些惊呆了的模样,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孙策。 捉迷藏活动终于以孙策抓住孙权胖揍一顿而告终,获胜者孙策十分开心,他一手拎着孙权,另一只手压在周瑜的肩膀上,从他身后探过身趁着脖子去瞄放在桌案上的书信:“三妹说什么了?她没事儿吧?什么时候能出来?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周瑜若无其事地将信反过来扣在桌面上,他转过身一把揪住孙策的衣领子,认真地说道:“你也听到消息了,庐江的瘟疫很严重,已经开始朝外扩散了。袁公虽然将九江与庐江边界线上的百姓们都迁到了其他地方,但看这种情况,继续展下去整个扬州都难保。” 太史慈和孙权变成了目瞪口呆脸,表情整齐划一地围观周瑜现场忽悠孙策。 孙策闻言呆了一呆,他不自觉地松开了揪着孙权衣襟的手,孙权趁机窜到太史慈身后藏好。沉默着思考了好半天,孙策才说道:“我要去庐江。” “三妹师从华神医,还有治病救人的能力,可你去了能帮什么忙?”周瑜皱眉道:“你留下带兵,我去帮他。” “我不。”孙策面无表情道:“哪怕就只能驻扎在城外头,我也不会放她一个人待在城里面。” “我们走了,袁公这边要怎么办?”周瑜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同意:“一旦曹孟德击破袁公的兵马,扬州迟早暴露在他的铁蹄之下,到时候半壁江山都是袁本初家的,我们还玩什么?” “管他袁公路死活。”孙策一脸任性:“我三妹最重要,让袁公路自己玩去吧!” 说完这句话,孙策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营帐。 孙策走后,一脸气急败坏表情的周瑜忽然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尔雅样,他对藏在太史慈身后的孙权招招手:“仲谋,去把你哥藏在柜子里面的茶叶拿出来,我给太史兄泡壶茶。” “哦。”孙权撇撇嘴,站起来去翻茶叶了。 太史慈看不出这兄弟俩,不对是兄妹三人搞什么幺蛾子,他试探着问道:“不用管孙兄吗?” “不用。”周瑜微微一笑:“他去找袁公路辞行了。” 太史慈皱起眉头:“可是你们不怕曹孟德……?” “三妹在信中说他们已经安排好了,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怕的?”周瑜接过孙权递来的茶叶盒,倒出一些茶叶开始给太史慈泡茶:“伯符又不是不明白,只是他得先骗过了自己,才能去骗其他人啊。” 半晌后孙策回来,之前冲出去时那副满脸焦急的神情已经不见了,他对周瑜握拳眨眨眼睛,笑道:“袁公路一听我要去庐江,二话没说就放行了,他还说让我打探一下庐江的具体情况究竟如何,看看瘟疫能否治愈。” “我们什么时候走?”没等周瑜回答,孙策又说道,这次他显得跃跃欲试,有些兴奋:“庐江吗?” “先去庐江,然后绕道去打会稽。”周瑜淡淡道:“度要快,三妹那边瞒不了多久,她不能把百姓们一直都关在城里面,只要有人有心查证,总能寻到些蛛丝马迹,到时候稍微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旦暴露,庐江城中兵马不足,三妹肯定危险。” “那还废什么话赶紧走啊!明天就走!”孙策蹦起来就开始拾掇自己扔得到处都是的衣物行李。 周瑜端正而坐八风不动,他无奈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是去打仗不是去游玩的,你至少得等我动员了粮草吧?” 孙策像是被人忽然戳破的气球般委顿在角落里面,见此情景,周瑜摇摇头:“或者你带轻骑快马先走,我随后就到。” 孙策慢慢站起来,他居高临下地扫视了屋中其他跪坐着的人,忽然将目光落在了太史慈的身上。 孙策语气阴仄仄地说道:“你让他动员粮草呗?三妹不是派他来了嘛?” 周瑜心说这人一看就跟你差不多,绝对是个上战场越打越生猛的二愣子,让一个二愣子去动员粮草……疯啦? 太史慈莫名其妙就接收到了孙策不满的瞪视,他说道:“孙兄,主公派我来是帮着打仗的。” 孙策抱着胳膊眯起眼睛:“你有多能打?” 太史慈忽然笑了:“要不你试试看?” 周瑜已经懒得去多说什么话了,他拎着孙权的衣领子把他带离这个是非之地。 “二、二哥,”孙权小小地挣扎了几下:“我想看……” “看什么看。”周瑜面无表情道:“我去准备粮草,你跟着我学点东西,别整天四处闲逛。” 孙权遗憾地说道:“好吧……不过三姐说的好准呀!他说大哥一定会跟那个谁打起来的。” 周瑜闻言,眉头微微一跳。 当天下午孙策和太史慈在军营中干了一架,据围观过的士兵们说,两人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特别的激烈,比如孙策先夺下了太史慈背在背后的戟,太史慈反手就把孙策的头盔拽了下来。就这样俩人打了好久,围观的人们激动地一直欢呼,最后还是孙策更胜一筹。 打完之后太史慈和孙策俩人相视一笑,搂着肩膀就喝酒去了。 孙权遗憾自己没能看到,然后他注意到周瑜摆出了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对于危险一向很警惕的孙权刚悄悄退了半步,就听到周瑜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们喝酒去了?” “是、是啊。”不明白为什么周瑜忽然变得这么恐怖,小兵吓得两股战战。 “他蠢吗!”周瑜怒道:“相好的还困在庐江生死未卜,他有闲心跟别人喝酒去?!” 顺便说一句,鉴于不想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袁耀选择了配合沈娴的要求,并没有说出她的真实身份,不仅没说他还给“子婳姑娘”安了个新背景,就是跟随神医华佗学过几天医术。于是在袁耀向袁术澄清了自己那天确实是为了送子婳姑娘出城追赶孙策才被杨长史找到机会刺杀后,袁术至今还以为孙策跟子婳姑娘干掉郭嘉终于在一起了。至于子婳姑娘为什么会去庐江……大夫嘛总是心善,听到有瘟疫了去帮忙治病救人多正常啊。正是因为子婳姑娘深陷瘟疫肆虐的舒城,孙策才这么不顾一切地想要过去救心上人。 袁术觉得虽然曹操还在边境上虎视眈眈,孙策这个时候撤离好像不太|安全,但听说了瘟疫的事情后,曹操并不敢轻易过来,让孙策打头阵去探探具体情况也好,万一瘟疫蔓延到九江郡了,袁术还得赶紧搬家挪窝考虑将来的问题啊。 周瑜怒气冲冲地跑去酒馆领人,然后他现自己不用担心孙策的谎言会不会被戳穿了,因为醉酒的孙策一边大哭“子婳你还活着没”,一边抄起武器跟太史慈又干了一架,把酒馆打得七零八落,小二和掌柜抱头四处乱窜,看见周瑜和孙权,那都跟见了亲人似的。 至少赔款不用担心了。 周瑜把掌柜的拉到一边好生安抚,还给了他不少银钱抵债。孙权则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大哥抱着把枪喊“子婳子婳”。 这个世界的变化太快了,连我大哥都演得这么炉火纯青,我真的跟不上节奏了。 孙权呆呆地想。 周瑜终于意识到了孙策加上太史慈的破坏力仅仅低于孙策加上沈娴的,于是他十分无情地把孙策踢上了马,让他带着先头部队去往庐江,太史慈则被留了下来,美其名曰教导孙权习武,实际上就是跟权仔大眼瞪小眼,互看不顺眼。 “扎一个时辰的马步。”太史慈不知道从何处寻摸来了一根鞭子充当教学用具,他背着手绕着孙权转圈圈,冷酷地说道:“腰挺直,扎稳,不要乱晃。” 孙权痛得龇牙咧嘴,一听说要扎一个时辰的马步,顿觉前途一片灰暗,他两眼一翻躺在地上:“我死了,你别叫我。” “起来。”太史慈挥了挥鞭子,出抽打空气的“嗖嗖”声,听着就很让人觉得背后一凉。 孙权寻思着扎一个时辰的马步也是死,躺着也是死,还不如躺着死,于是便把自己化为一尊秤砣墩在地上就是不挪窝。 “真不起?”太史慈眯了眯眼睛。 孙权梗着脖子就是不动。 太史慈慢悠悠地说道:“你哥临走前可是告诉我,如果你不听话,就让我揍你了。” 孙权又惊又怒,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卷袖子就冲到了太史慈面前:“不可能!大哥只让二哥和三姐揍我!” 太史慈:“……” 就在俩人要打起来(权仔单方面被殴的时候,周瑜匆匆忙忙赶来:“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收拾收拾赶紧的,今晚动身了。” “怎么现在就要走?”太史慈疑惑道:“不是说粮草还没……” “曹营异动。”周瑜的语气轻快了不少,甚至带了微微的笑意:“据说是吕奉先并没有进攻徐州,而是掉头抄了曹孟德的老家,他攻入泰山郡,然后被陈公台迎入东郡奉为兖州牧。吕奉先一到东郡,陈留太守张孟卓也响应了号召,背叛了曹孟德,现在兖州唯有夏侯元让坚守的一郡之地尚在曹孟德的掌控中,他若是不赶紧回撤兵马,可就连家都没了。” 太史慈惊讶地微微张大了嘴巴,完全不明白事情是如何生的。 周瑜继续说道:“听到这个消息后,袁公已经派出兵马去追击撤退的曹孟德了。” 他边说边摇头,似乎对袁术的这个做法并不认同。 “曹孟德撤兵我们就能走了?”孙权呆呆地问道。 周瑜笑着摸了摸孙权的头,对他耐心解释道:“吕奉先反水,曹孟德撤兵,徐扬二州的危机自然可解。一旦没有了威胁,袁公便会腾出手来对付庐江和其他不属于他控制的州郡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吕奉先为什么会忽然背叛袁本初呀?”孙权皱了皱眉头:“不……不对,他本来就是个反复无常的人,那为什么袁本初还要给他兵权呢?” 听到这个问题,周瑜的眸中有淡淡的笑意一闪而过:“是啊,你说说看,为什么?” “难道袁本初是故意的?”孙权忽然说道,随即他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不太可能吧?袁本初怎么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真的是不讨好么?”周瑜微微一晒:“你倒是说说看袁本初损失了什么?” 看出了周瑜是在趁机教导孙权,太史慈便默默地没出声,也跟着一起思考。 如果按照孙权的说法,袁绍是故意将兵权交给吕布的,那他就是等着吕布会反叛——攻下徐州后占据徐州也好,不打徐州回头占豫州也好,或者直接抄曹操的老家,无外乎就是这三种情况。 在太史慈看来,最好的情况便是吕布占据徐州或者豫州,这样曹操和袁绍都没有什么实际损失。 思及此处,太史慈说道:“难道是袁本初失策了?” “并没有。”周瑜笑了起来:“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太史慈问道:“却是为何?” 周瑜看向了孙权。 孙权想到了之前在庐江时沈娴带着他和6逊跟贾诩随便聊天,两人曾经谈及相关的事情,当时他们是怎么说的来着? “吕奉先此人刚愎自用,最喜听别人的夸奖,同时又受不得激将法。” “袁本初攻下幽州,原本该修生养息,怎么会在这时候动战争?” “曹孟德大破黄巾,风头无两啊。” “……” 似一道明光划破夜空,孙权忽然开窍,他快说道:“袁本初……忌惮曹孟德?所以要引吕奉先入局,让他们相斗两败俱伤,自己好坐收渔人之利?” 太史慈微微一怔,随即想到袁绍坐拥幽冀二州与一半的青州,而曹操则拿下了兖州全境和一部分青州,地盘渐渐扩大的同时声望也在不停地高涨。虽说是曹操是袁绍的自己人,可是相比于处在明地随时防备的敌人,来自于背后的冷刀不更致命吗? “没错。”周瑜终于点点头:“只可惜袁本初并不知道,他忌惮曹孟德逐渐坐大的想法,也是其他人对他潜移默化的影响啊……” 孙权其实不太关心袁绍是不是想打压曹操,在思考出了真相后他十分兴奋:“二哥,我是不是很厉害!” “好好学。”周瑜对孙权鼓励地笑笑:“你既然不擅长领兵作战,便学点别的东西吧,等将来长大了,也能来帮帮你三姐。” 孙权的神色暗了暗:“可是三姐好像更喜欢6伯言!她走哪儿都带着他!” 周瑜失笑:“是嘛?那我走哪儿都带着你,这下行了不?” 当天夜里周瑜他们便带领全部的兵马启程前往庐江,去追赶孙策先头部队的步伐。 在孙权还沉浸在“走哪儿都被周瑜带着”的喜悦中时,被沈娴拽在身边的6逊并没有那么开心。他看着铺了满满一张桌案的公文,抗|议道:“我还是个孩子啊!你就给我看这么多的东西!我看不懂!” 沈娴十分淡定地把批好的公文放到一边,头也不抬道:“看不懂就学,不会就问,问我或者文和都行。” “可我不想学,我想出去玩。”6逊开始耍无赖,他脸贴在桌案上偏头看着沈娴。 沈娴终于抬头看了6逊一眼,她无奈道:“你要是不想学这个,就去跟子龙学学枪法怎么样?” “不要。”6逊倔强地梗着脖子:“什么都不要!” 沈娴叹了口气:“可是你不学,将来怎么管理这么大的庐江郡呢?” 6逊微微一愣,他缓缓坐直了,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沈娴:“你、你什么意思?”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庐江现在不是你的吗?从祖父把这里交给你了!” “交给我了又怎么样?”沈娴奇怪地看着他:“庐江还缺个太守啊,我是益州牧,只有官越做越大,哪有回头去当太守的道理。” 6逊有些慌:“可是……” “别可是了。”沈娴摆摆手:“你当太守这里也是我的,懂?” 沈娴走到6逊的桌案前蹲下与他平视:“我既然答应了6大人要照顾好你和公纪,就一定会把你们养大成才的,适合带兵,我就让你们上阵打仗;适合治国安邦,我就把一郡之地交给你,将来还可能是一州之地,总之全看你的能力了,地盘会有的。” “所以,你想干什么呢?” 6逊局促地跪在桌案前动来动去,沈娴也不催他,只是对他伸出了一只手。 过了好久6逊才把手怯生生地放进了沈娴的掌心中,他低声说道: “我想帮助公纪撑起6家的门楣,光宗耀祖; “我想继承祖父的遗志,匡扶汉室江山; “我想平定天下,解救苍生万民于水火,不让他们再受到那么多的苦难。” “可以实现吗?”6逊仰起头看着沈娴。 沈娴微微一笑:“你自己的理想当然要自己去实现,我只能实现我的理想。”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6逊好奇地问道。 沈娴想了想,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天下太平。” 6逊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你看你又不信。”沈娴耸耸肩膀:“好吧,我的理想有点大逆不道,所以就不说了,大家意会吧。” 沈娴留在庐江养孩子之余认真负责地充当一个障眼法阻隔来自袁绍、袁术等多方势力的目光注视,与此同时周瑜终于穿过丹阳与吴郡,在靠近会稽郡的治所山阴城外赶上了孙策的步伐。 周瑜一脸奇怪地盯着孙策看:“你没去庐江?” 孙策微微挑眉:“你想把我骗去庐江么?” 周瑜摇摇头:“不,我的意思是你没去看看三妹吗?” “你知道大禹治水的故事吗?”孙策一本正经道:“为表自己治水的决心,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我也决定如果不能拿下会稽郡,我就不回去见三妹了。” 周瑜:“……” 周瑜并不想对孙策说话并且向他投掷了一枚孙权。 “他怎么在这?”孙策嫌弃地看向孙权:“你没把他放在庐江?” “我要跟着你们打仗!”孙权挺起胸脯:“我也可以的!哥,你需要一个军师。” 孙策将孙权从头看到脚后毫不客气地摇摇头:“我有公瑾。” “那你需要一个先锋!”孙权握拳。 孙策挠挠头:“我有公瑾。” 孙权饱含期待:“只有二哥一个人不够哇!” “哦。”孙策点点头,抬手揽上了太史慈的肩膀:“我还有子义。” 孙权泪奔了:“子义是三姐的不是你的!咱俩是不是亲兄弟!我要去找三姐!再见!” “回来。”周瑜把孙权拎上了马,他微微一笑:“我们不妨来比比,你三姐在教6伯言,而6公纪跟着郭奉孝,至于你嘛……别给我丢脸啊。” 孙权呆呆地看着周瑜,他心中忽然有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 第72章 【068】夺城 会稽郡守王朗觉得自己挺倒霉的,一觉醒来就发现孙策带人兵临城下了。本文由首发 孙策没立即攻城,他大咧咧地派了几个人去外面叫阵,还写了好多劝降信嗖嗖嗖地射进了城中,虽然言明了“开城投降,不扰百姓”这一中心主旨,但还是引起了民众的大面积恐慌,一时之间山阴城人人自危,好多百姓都想着拖家带口赶紧跑,无数人聚集在城门口请求守将开门,搞得城中一片混乱。 因为山阴并无大将,兵马又少,功曹虞翻便建议王朗撤退躲避孙策的锋芒,然而王朗并不愿意,他非要坚守,还亲自率军出城迎战。 于是…… “这位王太守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啊?”孙权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就这么大咧咧出城来了?真的出城来了?” “真的。”说起这事儿周瑜也觉得好笑,他原本以为王朗就算不投降至少也会闭门不出,没想到他竟然亲自带兵出来迎战孙策了,实在是勇气可嘉:“太史兄已经上阵去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要要!”孙权兴奋地说道,他把竹简一扔,站起来抓着周瑜的手就往外飞奔:“二哥你怎么不早说!我们快点走!晚了就打完啦!” “因为没什么好看的啊……”周瑜差点儿被孙权拽了个趔趄,他一脸无奈地跟在熊孩子身后去了城下。 太史慈扛着把戟跟王朗对骂,孙策在后面帮他掠阵。 王朗的嘴皮子很溜,指间他骑在马上,不慌不忙地对着太史慈一拱手:“不知是哪位将军前来?这当中可曾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太史慈懒懒地说道:“我们就是来打你的。” 王朗言笑晏晏的模样一转,顿时变成了怒目圆睁的表情,他抬手一指太史慈,愤怒道:“哪里来的无耻小贼!既然没有误会,就是故意犯我会稽土地,骚扰我会稽百姓咯?睁开眼睛看看,此乃天子座下山河,我乃天子亲封郡守,此地之内,我可代天行事,先斩后奏!尔等若是识相,便速速离去,否则定叫你们好看!” 太史慈眨了眨眼睛,他苦恼了好半天,回头去看孙策:“这人说的是啥意思?” 孙策也不太明白,于是看向了刚到不久的周瑜。 周瑜戳了戳孙权,孙权面无表情道:“他说让你赶紧滚,你要是不滚他就代表天子要你好看。” 听了孙权的解释,孙策顿时大怒:“我早就说过直接打就是了,跟他废什么话!他们读书人骂起人来都一套一套的!我们完全吵不过!” 周瑜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而孙权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中箭。 被孙策劈头盖脸吼了一嗓子的太史慈摸摸鼻子,抄起长戟直接对着王朗冲了过去,他觉得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坚决执行孙策的话:能动手绝不哔哔。 王朗有点懵逼,因为一般人被他一骂就骂走了,至少也会有点羞耻之心暂时退回去,没想到今天这几位如此不按照常理出牌,看着脱缰的野狗般狂奔而来的士兵们,王朗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一面指挥麾下的其他士兵们往前冲,顶住进攻,自己则掉头就跑进了城中。 反正我是太守大人,又不是带兵打仗的,为啥要冲在最前面啊。王大人如是想。 太史慈和孙策带兵冲杀,周瑜在后面一直注视着王大人的背影,见他竟然直接往城里冲,周瑜赶紧点了一队士兵,同时吩咐孙权道:“你留在这里压阵,看好大部队,听我号令,让你们跟着打再动,知道了吗!” 孙权忽然被委以重任,整个人兴奋地直哆嗦,他费劲巴拉地爬上马,死死握住腰间的佩剑,对周瑜说道:“二哥你放心吧!我一定完成任务!” “将军你去吧,我帮忙看着孙公子。”跟随孙策一起来打会稽的典韦说道。 “有劳。”周瑜对典韦一抱拳,举起长|枪高声喊道:“兄弟们,随我冲!咬着敌军的队尾,进城!” 在周瑜的带领下,这一队士兵们绕过了主战场朝着王朗的末队快速奔袭,如一条灵巧的蛇般逶迤而来,终于在敌军撤退入城之前赶了上来。 王朗进城后才惊恐地发现自己被人跟上了,立即吩咐下去让后队变前队,阻止周瑜他们进城。然而太史慈与孙策带人在城下大杀特杀,已经把敌军的胆子吓破了,王大人这是撤兵逃跑,周瑜这边却是乘胜追击,两边一比较,士气高下立判,又岂是想拦就能拦得住的? 周瑜第一个闯进来,他挥枪挑翻了准备关城门的士兵,任凭潮水一般的军队从自己身后涌入了城中。 “传令下去!所有人只需追击士兵,不可惊扰百姓!违令者军法处置!” 周瑜高声喊道,身边跟随的传令官们将这条命令一级级地传播了下去,因为周瑜治军一向纪律严明,没人敢不听他的话,所以即使大军一股脑地开进了城,也并没有一个人跑到道路两边去闯进百姓的家门。 周瑜派传令官回去让孙权继续坚守大本营,在他们彻底夺下山阴城之前万万不可轻举妄动,然后他与孙策、太史慈则带领着士兵们兵分三路,一路在城中清场,避免伤及无辜;一路控制山阴城的军队,逼迫他们投降;剩下一路则去追击王朗,一定要把人活捉,千万不可伤及他的性命。毕竟王朗这个会稽郡守当的也算是政绩斐然,十分得民心,若是贸然伤害他,说不定会引起百姓们的强烈不满,埋下祸根。 “哦,对了。”周瑜回头对传令官说道:“写封信将山阴城破的消息传给身在豫章郡的郭奉孝,他跟华子鱼磨了这许多天也未见成效,我们推他一把好了。” 孙策这边动作太快了,简直是眨眼之间就拿下了会稽郡的治所,还俘虏了会稽太守,当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到豫章郡的治所南昌时,郭嘉正在跟华歆喝茶。 茶是陆绩泡的,这个孩子一手泡茶的功夫深得陆康的真传,他尚算稚嫩的脸上是严肃的表情,举手投足间颇有大家风范,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漫不经心的优雅,不像是在泡茶,倒像是春游时的闲庭信步或者读书时指尖轻轻卷过竹简。 “好。”华歆深深地看了陆绩一眼,夸道:“好!” 不知道他说的是茶水好,还是陆绩这个人好。 陆绩微微一笑,抱拳道:“大人过奖了。” 郭嘉饶有兴趣地看着陆绩和华歆的互动,华歆在饮过茶后询问了一些陆绩的事情,包括读了什么书、其他六艺学的如何等,陆绩都一一作答了,不见烦躁也不见瑟缩,大大方方十分有风度,于是华歆越看他越顺眼,越看他越喜爱,简直想直接收为弟子留在身边。 就在华歆想提出收徒之前,郭嘉忽然说道:“这孩子确实有天赋,蔡先生与卢先生也对其赞不绝口呢。” 华歆微微一顿,漫不经心道:“据我所知,蔡先生与师兄并不在庐江?” 郭嘉轻笑道:“我家主公师从蔡先生,在心中曾与他老人家提及这孩子,蔡先生与卢先生在回信中表示很喜欢,若有机会一定要教导一番。” 陆绩从来没听过沈娴对他说蔡邕和卢植都很喜欢自己,但郭嘉既然这么编谎话了,他也就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 华歆点点头:“原来如此……郭先生的意思是,刘使君先在庐江?” 郭嘉说道:“正是。” “刘使君不在他的益州待着,跑去庐江做什么?”华歆奇道:“难道益州有意……” 郭嘉解释道:“主公此番前来,不过是为了接出她那两位义结金兰的兄长……说实话我很反对她这个决定,有道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但主公情深义重,做下属的也不好过多阻拦,只能由得她去。” 说这些话是郭嘉一脸的苦恼,似乎真的很担忧沈娴的决定。 华歆没什么表示,他随口问道:“既然如此,郭先生又为何会来我豫章呢?” “大人是否知道庐江爆发了瘟疫?”郭嘉问道。 华歆点点头。 郭嘉叹口气:“主公将她两位兄长从寿春接出来后,听闻庐江忽然爆发了瘟疫,她师从神医华元化,医术颇有一手,因十分不忍见百姓生灵涂炭,当下便冒险进入了庐江城,救治了不少染病的人,也包括陆太守,陆太守因此将庐江的事务暂时托付给了主公。后来主公见瘟疫凶险,难以控制,便将我与陆公子送出了庐江。” 华歆一边听郭嘉讲故事一边在心中腹诽:编,你接着编!陆康和刘弦非亲非故的,傻子才会把手中的权利让给另外一个人,说不定就是你家主公胁迫了人家陆大人,要知道陆家可是有两个孩子,现在只有一个跟你来了这里,另一个呢? 尽管华歆的心中有无数弹幕飞过,但他面上依然淡定,他微微一笑道:“刘使君果然是慈悲心肠啊,实乃我等楷模。但郭先生你……不回益州么?” 郭嘉眨了眨眼睛:“原来是准备回去的,但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就先来拜访大人您了。” “哦?”华歆眯起了眼睛:“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忙的么?” 郭嘉尚未回答,华歆家的下人忽然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见老爷有客,那下人犹豫是否先退下,华歆冷冰冰地瞪了仆人一眼:“何事惊慌!没礼数!” “老爷,是这样的。”下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喏喏道:“紧急文公,孙伯符领兵攻破了会稽郡的治所山阴,俘虏了会稽郡守王大人,现在他正在整顿兵马横扫整个会稽郡,好多县都望风投降了。” 华歆一愣,猛地转头看向郭嘉,郭嘉一脸淡然地端起茶品了一口,对陆绩说道:“有些浓……我不太喜欢这样的。” “下次泡壶淡的。”陆绩乖巧地说道。 华歆接过公文后挥手让仆人退下,他觉得手中那卷小小的竹简重于千斤,将其打开看了好久后,华歆终于问道:“郭先生来我豫章……就是因为这个?” “恕我直言,”华歆站了起来,他冷冷地盯着郭嘉:“刘使君即使想动手,也不应该是我扬州吧?荆州刘景升与益州可算是积怨已久了。” 郭嘉微微抬起下巴看着华歆:“主公自然不会放过他们,不过是时间先后的问题了。” 华歆愣了愣,瞬间想明白了沈娴的目的,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脱口而出:“刘商羽的胆子也太大了!他就不怕撑死么!” “我家主公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她宁愿撑死也不愿意饿死。”郭嘉懒洋洋地笑了起来,眉梢和眼角都流露出愉悦的意味:“况且有我们在呢,怎么会让她撑死?” “想不到刘商羽的两位结拜兄长,竟然是江东双璧。”华歆叹道:“可见这世间多少事,你以为尽在掌握,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郭嘉只微笑,并不说话。 华歆沉默了好久才继续说道:“郭先生带着陆公子来我豫章,就不怕有来无回么?” 郭嘉哈哈大笑:“大人您真风趣……我有什么要紧?陆公子又有什么要紧?有来无回又如何?伯符与公瑾的大军就在隔壁,只要能拿下想要的,哪怕有来无回……我也没白走一趟。” 郭嘉忽然收了笑声,他单手按着桌案站起来,握住了陆绩的手:“要不大人您……好好考虑考虑?” “送客!”华歆一甩袖子,冷冰冰地说道。 “大人来日方长,告辞了。”郭嘉微微一笑,对着华歆的背影拱拱手,拉着陆绩离开了。 走到门口之后,陆绩估摸着华歆听不到了,才低声问道:“我们这样真的没事吗?他会不会把我们抓起来呀?” 毕竟是孩子,再怎么淡定,遇到可能的危险还是会有些慌张。 郭嘉却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道:“放心,不会的。” “这位华大人……很快就会妥协的。” 孙策带人横扫会稽郡势如破竹的消息不仅传到了隔壁豫章郡,也很快传到了袁术所在的九江郡。听到这个消息后袁术大怒,他认为孙策背叛了自己,带着兵马去攻打了他的地盘,气急败坏的袁术差点儿就要下令征讨孙策了,关键时刻还是袁耀出来阻止了自己的亲爹。 坑爹小能手袁耀是这么说的:“爹,您先别生气啊!看看情况再说嘛!” “还需要看什么看!”袁术狠狠一甩袖子,背着手满屋子来回踱步,他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亏我还那般相信孙伯符……没想到他竟然又骗了我!什么子婳姑娘……他分明就是找借口想反我!” 袁耀缩缩脖子,继续说道:“爹,我不这么想,您看啊,原本您派孙大哥去打庐江,可是庐江爆发瘟疫了,谁也没法进去啊,这不能怪孙大哥。而且除了庐江之外,其他郡……不也不太服您的管教嘛?尤其是那个会稽郡的郡守王景兴,之前曹孟德大军压境的时候,其他郡都给您送来粮草了,只有他们什么动静都没有,这心思,啧啧啧……”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哦?袁术皱了皱眉头,心中的愤怒却削减不少。 袁耀一瞅他爹的表情觉得有门,便再接再厉道:“要不这样吧爹,您先给孙大哥送封信过去探探他的口风,他要是真的想反,我们再打他也不迟啊!况且豫章和会稽那破地方,除了流民就是山匪,穷得很,榨不出什么太大的价值来……” “胡说!”袁术斥责道:“小兔崽子多读点书!别成天四处乱跑!” “好,好。”袁耀赶紧给他爹顺毛。 袁术沉吟片刻后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他写封信问问情况,若真的能为我开疆扩土,也是好的。” 孙策拿下会稽郡主要的五个县后,其他县惧怕他的威势,纷纷送来了投降的信件,和这些信件混在一起的,还有一封袁术寄来的问责信。 孙策将这封问责信交给了周瑜:“公瑾,你看看,是袁公路送来的,我怎么回复他呀?” 周瑜从堆积如山的公文中勉强探出头来,他叹了口气,对孙策伸出手:“给我。” 孙策一边把信件交给周瑜一边碎碎念道:“其实吧袁公路好像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们跟三妹是一伙的呢……不他连三妹是个女孩子都不知道,啊哈哈哈真是傻透顶了。哦对了公瑾,我觉得我们还是敷衍敷衍他吧!我爹的旧部还扣在他手中呢,我的把他们都接出来啊。” 周瑜被孙策叨叨的头都大了,他揉揉眉心说道:“接,怎么能不接呢,这不机会来了吗?你去找太史兄和典兄玩吧,我给你回信,啊。” 周瑜一边说一边挥挥手把孙策往外赶,旁边桌子里窝着的孙权趁机说道:“就是大哥,你玩去吧,别打扰我和公瑾哥干活。” 孙策这才发现孙权竟然也在,他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陷在竹简堆里面的孙权,嘲笑道:“你真的不是来添乱的吗?” “他没有添乱。”周瑜冷冰冰地说道:“他已经帮我分摊好多事务了……够了我求你赶紧出去吧,有空带兵去隔壁豫章转一圈,不知道郭奉孝能不能撑住。” “谁管他!”提起郭嘉孙策就来气,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郭嘉这个名字天生欠扁吧。孙策梗着脖子说道:“我不管,别找我!” “你不干,那我就给三妹写信让她亲自去了。”周瑜费劲巴拉地把笔墨纸砚翻出来:“反正豫章郡必须到手,否则益州那边没法出兵。” “我去还不行吗!”孙策一把按住了周瑜的手腕,他愤愤道:“你看着吧!我跟你说郭奉孝不是个好东西!” “你到底为什么总是想针对人家……”周瑜实在是不理解孙策这种炸毛行为。 孙策闻言愣了愣,他挠挠头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听到他的名字我就好想打他哦。” 周瑜:“……赶紧走。” 陆逊扛着枪站在校场里对沈娴哀嚎:“我还有多久才能解脱呀!” 沈娴一样扛着枪对他哀嚎:“我怎么知道!你去问子龙啊你没发现我也很惨吗!” 在沈娴终于将长歌的几大琴曲练习得能听了之后,华佗听说沈娴跟张绣学了几天枪法,便兴致勃勃地硬要沈娴耍给他看,不耍就撒泼。沈娴架不住这个蛇精病一样的师父,便随便给他演示了几招。 碰巧赵云路过,看见沈娴的枪法,他的脸上瞬间浮起了古怪的表情,华佗一天不折腾徒弟就闲得慌,见状立马扯着赵云的袖子用亲切的神情问道:“子龙啊,你看我徒弟的枪法练得怎么样啊?” 沈娴:我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赵云顶着沈娴和华佗的双重逼视目光,战战兢兢地说道:“主公的枪法……只学了几天而已嘛……” “那就是不好咯!”华佗蹦了起来:“子龙,听说你师从枪神童雄付,你能不能指点一下我徒弟呢?” “不用了!”沈娴惊恐道:“师父!我的枪法是童枪神的另一个徒弟教的,您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华佗冷哼一声:“反正都是师兄弟,你不想学弹琴,那就学学枪法,将来上阵杀敌也方便啊。” “子龙,你看怎么样?” 赵云挠了挠头:“其实我的枪术没有师兄习得精湛,怕教坏了主公。” “没事,你就给她指导指导。”华佗满不在乎地一挥手:“纠正一下她那些个不规范的动作就行了。” 抗争到最后,沈娴还是屈服在了华佗的淫|威之下,为了不让自己死得太惨,她把陆逊拖下水了。 “你别不满。”沈娴是这么忽悠陆逊的:“我告诉你,论枪法,子龙可是一绝,能得到他的指导是我们三生有幸。” “你自己骗自己呢吧!”陆逊炸毛道:“我不是在跟着文和先生学孙子兵法呢吗!为什么还要多学枪术啊,你到底是想把我培养成谋士还是将军!” 沈娴用怜爱的眼神看着陆逊:“我知道你是个全才,益州的未来就交到你们手中了,来吧,别推辞了。” 于是陆逊也跟沈娴一起去受苦了。 赵云捏过陆逊的骨骼后直言这孩子不太适合学习武艺,但是学点基本的强身健体还是很有用的。于是陆逊每天扛着比他还要高的枪,费劲巴拉地练习砍、刺、挑等基本动作,练了两天就手臂肿的抬不起来,心疼得沈娴配了特效药膏来帮他涂抹。 “假,真假。”陆逊摇头叹道:“你要是心疼我就不会让我去了。” 沈娴揉了揉陆逊的头发:“我心疼你也得让你去,我这不陪着你一起呢吗?” “我不信。”陆逊偏过头去不看沈娴:“你、你要是有了孩子,肯定不会这么对他!” 沈娴愣了愣,片刻后她低声笑了:“我可能……不会有孩子吧?我能不能嫁出去都另说呢。” “就是,谁敢娶你,只有别人嫁给你的份吧!”陆逊用嫌弃的目光看着沈娴,半晌后他忽然说道:“唉,这样吧,如果将来没人娶你,我就委屈点把你娶回家怎么样?前提是那时候你还得像现在一样漂亮。” 沈娴:“……” 赵云正巧路过,听到陆逊的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摔倒,他神情复杂地看着陆逊。 沈娴想了想,婉转地说道:“不用了,谢谢,我不喜欢小孩子。” “那我们就别要孩子了呗。”陆逊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找别人生一个好了……或者我们把公纪养大怎么样?” 沈娴:“……” 刚刚站稳的赵云又是一个趔趄,这次他直接撞在回廊的柱子上了。 不是很懂现在的小孩子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沈娴深吸一口气,忽然一用力在陆逊的胳膊上狠狠按了一下,把他按得龇牙咧嘴直叫疼。 沈娴严肃地说道:“陆伯言,我告诉你,你这个想法很是危险啊!还找别人生一个,你想娶几个姑娘啊?将来你夫人要打死你我绝对不拦着,我还会帮她一把。” 陆逊疼得泪花都出来了,他哀嚎道:“刘商羽我不要你了!我夫人一定温婉贤淑才不会像你这么凶呢!你放开我嘤嘤嘤!” 沈娴松开了摧残陆逊的魔爪,她意味深长地对陆逊说道:“小伯言,别太早下结论,说不定你夫人跟我一样呢。” “不可能!”陆逊十分坚定地说道:“你等着看吧!绝对不会!” 沈娴心想:孩子啊,你立的旗子简直太明显了有木有? 沈娴把陆逊一个人放在屋里休息,叮嘱他别四处乱动好好养两天就没事了。 陆逊还在烦恼未来夫人的问题,并不太想搭理沈娴,沈娴摇摇头,戳了戳他的额头,端着药盘出门去了。 赵云在门口等沈娴,沈娴对他眨眨眼睛:“今天就别让他去练了。” “我知道。”赵云说道:“是公瑾那边送信来了,他们已经攻下了会稽郡,据说奉孝那边也快了。” “喔,很迅速嘛。”沈娴点点头:“袁公路那里情况如何?” 两人并肩穿过长长的回廊,赵云边走边对沈娴低声说道:“他只给公瑾他们写了封信,似乎并没有觉察我们的意图。袁公路的重点都放在了豫州,他现在占了不少豫州的地盘,汝南郡已经归他所有了,看情况应该是想等着趁曹孟德和吕奉先打完后坐收渔人之利。” 沈娴笑了笑:“汝南是他老家啊,袁氏的老底在这儿呢,这下袁本初应该不满意了,更别说袁公路还想跟他分一杯羹。” 赵云继续说道:“徐州也有异动,陶恭祖派刘玄德驻扎在靠近青、兖、徐三州的交界之所,似乎也想趁机捞上一笔。” “刘玄德这位皇叔可不简单啊……”沈娴勾起唇角:“兖州内乱,曹孟德对青州的控制力减弱,倒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就是不知道这鱼是摸到了陶家呢,还是摸到了刘家?” 赵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话,干脆顺着往下说,就当沈娴在自言自语:“袁本初在幽州,听闻吕奉先反叛的消息后震怒,派兵逼近兖州。” “威慑罢了,这么多人等着捞好处,好处也不是那么好捞的呀。”沈娴拍了拍手:“给益州送封信,告诉他们,可以让兴霸和公祺先生准备出兵了,我们得在兖州争出个结果之前打下南郡和江夏,否则就要双线作战了。” “自从那年出了益州去洛阳讨董之后,我已经好久没有过个好年了……”沈娴停下了脚步,她的目光落在院子中已经开始凋谢的花草树木上,神情微征:“不知道今年怎么样。” “一定会的。”赵云低声说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第73章 【070】坑爹能手 也不知道周瑜在信中是如何舌灿莲花的,总之他说动了袁术,让袁术不仅相信孙策是去为他打地盘的,还一开心直接把以前扣留的一千孙坚旧部还给了孙策。.しwxs 孙策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晕头转向,当终于在会稽郡见到了韩当、程普、黄盖和祖茂这四位跟随他父亲南征北战好多年的老将时,饶是孙策这种大咧咧万事不在乎的性格也经不住百感交集,一时间各种复杂的感情涌上心头,大家互相拥抱痛哭流涕……【并没有。 看着双目通红的孙策,周瑜微微一笑,带着孙权和太史慈悄然离场,把这里留给了久别重逢的人。 孙权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他一脸兴奋地说道:“二哥,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继续打吗?” 几天的戎马生涯没有让孙权产生畏惧感,相反他似乎爱上了这种提|枪跃马万军阵中斩敌首的肆意感觉。当然孙权这个小胳膊小腿的孩子从来没有亲自下过场,他都在后方“压阵”,但只是看着周瑜、孙策、太史慈和典韦他们冲阵的英姿,就已经让孙权心中激动不已了。 周瑜笑着摸了摸孙权的头:“打,不过要先看看郭奉孝那边的情况,他要是不行了,我们再出手。” 孙权点点头,随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脸上浮起一抹忧色。在周瑜鼓励的目光下,孙权慢慢说道:“二哥,我、我有点担心,三姐那里。” “哦?”周瑜眨眨眼睛:“说说看。” 孙权一边组织自己的语言一边说道:“三姐在庐江,手下没有多少兵马,那地方又是前线,虽然现在有瘟疫的遮掩,无人敢去,可谁知道这个谎言还能持续多久?一旦开战她会很危险的。我想了想,曹孟德和吕奉先忙着在兖州争夺地盘,袁本初在冀州边境屯兵,这三方看起来暂时没有动庐江的意思,但袁公路就不一定了,万一他忽然发现我们是骗他的……” 这也是周瑜担心的问题。之前袁术与曹操对峙,原本是最佳出兵的时机,但他们手头的兵马着实不够多——既要帮着弱势的袁术让他别落败、避免在沈娴拿下扬州前就被曹操占领了,又得能分出兵马去攻打其他郡,即使沈娴拿下了庐江,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贾诩和荀彧才引了吕布入局,让曹操乱了阵脚,解脱了扬徐二州。 但这样一来也有弊端:袁术是安全了,沈娴又不安全了啊!闲下来的袁术一定想着赶紧扩大自己的地盘,他同样会盯上扬州的其他州郡。 在利益冲突的时候,周瑜只能想到两个办法来对付袁术,要么直接下狠心把袁术一起吞掉,要么想法转移袁术的视线。 前一条太疯狂了,袁术不是现在的沈娴能轻易动得了的,硬要相抗必定两败俱伤,实在划不来。 后一条嘛……既然周瑜已经暂时唬住了袁术,让他以为他们是一拨的,那不如就让袁术彻底放心有孙策镇着的后方,把注意力转移到曹操和吕布那边去。 毕竟袁术已经拿下了汝南郡,但他不会甘心止步于此的,然而越是靠近兖州就越会引起曹操和吕布的警觉。 “既然你想到了这点,那有什么好的建议没?”周瑜干脆地问孙权,有时候听听孩子们的想法,说不定会忽然迸发什么灵感。 孙权默默地摇头:“还没有……二哥,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可千万别指着我啊!” 周瑜失笑:“你们迟早都得接手,早点也没什么不好……太史兄,你有什么好的想法没?” 忽然被点名的太史慈愣了一下,随即他赶紧摆手:“嗨,公瑾,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你让我打哪儿我就打哪儿,可是让我想办法……” 太史慈沉吟片刻,不确定地说道:“说起来容易,不让袁公路注意到主公,把他引开呗?去打曹孟德,去打刘景升,或者去打陶恭祖……” “袁公路和陶恭祖是一伙的啦,怎么会互相打起来。”孙权反驳了太史慈的话:“指望着他打刘景升还靠谱点,可是我们也要打刘景升哎。” 周瑜听着太史慈和孙权的争论,他忽然眯起了眼睛:“或许……据说陶恭祖最近不好了?” 不知道是益州这地方盛产乌鸦嘴,还是乌鸦嘴们都进了益州,总之郭奉孝大神的光环照耀天地,周瑜只不过是忽然想起了看过的公文随口一说,事情还真就照着他说的方向发展了。 陶谦死了。 不是受伤也不是生病,而是寿终正寝,这位老爷子活了六十二岁,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也算是个长寿者了,走的也很安详。 然而徐州此时却并不安详,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陶谦虽然死了,但他死前却把徐州牧的位置托付给了刘备,而不是留给自己的两个儿子。 这下徐州有人不干了,既然刘备这个外来人也能当徐州牧,他们凭什么不能? 一时之间徐州局势动荡,刘备麾下只有一千多兵马,无法对抗那些掌握在其他人手中的大军,但他有两个生死相交的好兄弟相护,短期之内倒也没人敢动他,再加上徐州百姓们对刘备特别有好感,听说陶谦推荐刘备成为徐州牧,都纷纷奔走相告,一派喜气洋洋的势头。 这么特就很尴尬了,对于徐州的士族们来说,虽然基本没谁会在乎底层老百姓的想法,可一帮“刁民”天天跑去府门口闹事儿也挺让人烦心啊,又不能下手杀了他们。 所幸刘备这人挺识趣的,陶谦虽然让他当徐州牧,连官印都给他了,但刘备自从陶谦去世后一直谦恭有礼,他主持着办完了陶谦的葬礼,对于陶谦以前那些手下则一个都没动过,还封赏了不少人。不管别人明里暗里如何刁难,刘备面上总是一派风定云淡的样子,而且他只以代州牧自居,对于陶谦留下的两个儿子则是悉心教导,那劲头好似亲生的,让有心挑错的人简直要被憋死。 经过刘备的多方运作,徐州的局势被维持在了一个诡异的平衡点上,谁都不先动手,大家都在观望,所以徐州尚算和平。 但周瑜却能看出这种和平假象下脆弱的影子,于是他想了想,给袁耀写了封信。 坑爹小能手再次上线,袁耀跑去劝说他爹进攻徐州了。 自从杨弘死后,袁术根本不信任那些读书人了,所以袁术手下除了他自己和他儿子外,可怜巴巴的连个谋士都没有,遇到啥事只能父子闷头商量。要说袁术也是心大,袁耀又没开外挂,他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有什么高明的见解啊?可袁术偏偏本着“教育下一代”的目的允许袁耀畅所欲言,而且他加持了脑残家长的buff,看自家儿子啥都好,有时候就跟迷妹追偶像似的。 但对于打徐州的提议袁术一开始是拒绝的,虽然他眼馋徐州那块土地已经很久了,可怎么说陶谦生前跟他也是同盟,盟友一死就去动人家的地,好像不太好。 袁耀表示这都不是事儿:“爹,跟你有盟约的那是陶恭祖,可是老爷子现在不在了,顶上去的那个刘玄德是个什么东西?据说他自称汉朝皇室宗亲啊?” 袁耀撇撇嘴,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鄙夷:“皇室宗亲还活着的,无外乎益州刘商羽、荆州刘景升和刘正礼这三人,人家是族谱上写明了的正主,那刘玄德呢?中山靖王的后代?我可是听说中山靖王有一百多个儿子啊,谁知道他是真的还是假的,都穷得去卖草鞋了。” 袁术没有制止儿子鄙视刘备的行为,因为他也很鄙视。刘备这皇叔之名,也就只能骗骗普通百姓,说出去好像好大的名头,然而放在世家大族的眼睛里面就是个笑话。 只不过刘备一向会做人,风评还不错,所以并没有人会当面膈应他罢了。 “爹,我觉得吧,咱们与其掺和进曹孟德和吕奉先的浑水里面,还不如先把徐州拿下,拿了徐州就能打青州,打了青州就能直接威胁那位。”袁耀指了指北边:“我们后面有孙大哥守着,荆州那边有益州牵制着,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袁术眯起眼睛看着袁耀:“小子,你倒是一套一套的嘛。” “我做过功课了!”袁耀撇撇嘴:“我又不是什么都不干!” “好好好。”袁术哈哈大笑,他摸了摸袁耀的头:“好好学,这才是我的儿子!” 袁耀见袁术终于被说动了,他微微松了口气,就在这时,袁术忽然毫无预兆地沉下了脸。 “爹,怎么了?”袁耀心里咯噔一声。 袁术沉默了半晌,轻声说道:“到底在谁的手里呢……为什么找不到呢?” 袁耀呆呆地盯着他爹的脸,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从头蹿到脚。有那么一瞬间,袁耀觉得袁术脸上的表情疯狂又扭曲,简直像是个恶鬼一般。 袁术对庐江的最后一丝疑惑也打消了,不打消也没关系,反正他老人家已经死死瞄准徐州,刘皇叔要倒霉,沈娴便逃过一劫。 十一月份的南方天气已经冷下来了,这种冷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又潮又湿的阴冷,沈娴这种有内力护体的还好,陆逊和贾诩已经把自己裹成了粽子整天缩在炉子边就是不出门。 沈娴最近跟赵云练枪法练上了瘾,每天都会去校场跟着士兵们一起训练,在提升自习功夫的同时刷刷庐江士兵们的好感度。对于顶头上司是个女的,开始还有很多人颇有微词,然而自从见过军中第一高手太史慈被这女人用“妖法”虐的晕头转向的惨样后,就没人敢鄙视沈娴了。 军中强者为尊,拳头说话,沈娴的拳头刚好挺硬,于是她再接再厉,这段时间深入基层与大家进行了多方面的交流,同吃同劳动,没事下场玩两场单挑,几天下来士兵们基本已经接受她了,对外还会宣传“我们老大*炸天一个打十个是条汉子”等等之类的言论,虽说好像哪里不对劲……但这并不是重点。 今天练功回来,沈娴拎着把长|枪,靠在门框上对陆逊招手:“宝贝儿别躲在屋里种蘑菇了,快出来跟姐姐转转。” “你把门关上!”陆逊往披风里面缩了缩,毛茸茸的滚边围在他的脖子周围,看起来又软又萌,只是那张小脸儿上满是气急败坏的表情:“好冷啊冻死啦!” “主、主公,”贾诩磕磕巴巴地说道:“关门!” “哦。”沈娴一脸冷漠地关上了门,屋中十分闷热的,她刚刚运动回来出了好多汗,有点儿不适应,就把外袍脱了挂在一边:“你们这样天天窝着只会越来越冷,跑两圈就好了。” “等回了益州,我就规定你们每天必须出门锻炼,”看贾诩和陆逊哆哆嗦嗦冻成鹌鹑样,沈娴好心地给炉子添了把火,她一脸兴奋地说道:“省得一个个都跟病秧子似的。” 贾诩举手:“现在可以告老还乡吗?” “不可以。”沈娴微微一笑:“卖|身到我家,谁也别想走。” 在华佗和张仲景的联合努力之下,肆虐庐江的瘟疫终于被消灭了,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还在封城中,但城里已经渐渐恢复了之前的生机和活力,大街小巷里的人多了起来,好多店铺重新开张,走在路上渐渐也能听到一些欢声笑语了。 沈娴站在路口看着来来回回的人们,心情持续开朗:“就这么一直下去……多好。” “提防哪天袁公路忽然明白过来。”被沈娴硬拽出来逛街的贾诩一脸无奈,他裹紧披风,专业泼冷水:“庐江兵马不到两千人,只能死守。” “袁公路应该顾不上这里吧?”沈娴眨眨眼睛:“他不是打豫州去了吗?” “最近有把兵马往回撤的迹象。”贾诩摇摇头:“我也是不懂他究竟要做什么了……” “汝南郡与庐江郡接壤,袁公路要是想打庐江,直接从汝南出兵就行了。”沈娴分析道:“文和你是不是天太冷导致脑子冻傻啦?” 贾诩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这里比武威的冬天要冷得多。” 沈娴往前走了几步混入人群中,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不清:“我看冷的不是庐江的冬天……你有心事?” “没有。”贾诩脱口而出。 沈娴停下脚步,她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贾诩:“答得太快,一听就是敷衍。” 贾诩哑然,他想解释什么,但沈娴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你平时高冷得堪比大雪山,基本不说话,说话也不说废话,可自从来了庐江,我觉得你变了好多哦。” “貂蝉怎么样了?”沈娴忽然问道。 “带着吕奉先的女儿从冀州失踪了。”贾诩说道,说完后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掩饰似的补充了一句:“袁本初已经……” “我才不关心袁本初是被气死了还是被气死了。”沈娴伸手制止了贾诩的话:“她真的跑了?果然厉害啊……有机会一定要见见。” 贾诩不说话了。 沈娴的余光瞥见贾诩难得走神了,魂都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没想到好像是真的? 这可不妙了,沈娴默默地想,当人主公还得操心人家的情感问题,一个甘宁是这样,一个贾诩又是这样,想我们大益州男子天团个顶个长得帅气英俊,拉出去肥环痩燕一水男神,各种类型都有,简直风靡万千少女,怎么情感之路都这么坎坷呢? 沈娴不知道怎么安慰贾诩,便决定转移话题,她说道:“左右城中无兵,再过两天二哥那里要是来信了,你和子龙直接去南昌吧,这里我一个人守着就行了。” 贾诩回过神来了,他一脸不赞同:“不妥,舒城离寿春太近了,一旦撕破脸,这里很危险的。” “守城而已,有什么不妥的?”沈娴淡淡道:“谁守不是守?只要你们拿下江夏和南郡,我这里就是安全的。放手去做。” 贾诩还是不同意沈娴的想法:“主公,若是你非要留下调度,至少再从益州派个人过来帮忙。” 沈娴终于找到了在大街上疯跑的陆逊,她看着孩子充满活力的背影笑了笑:“有伯言一个就够了,益州那边也腾不出人手来了。” “或者从伯符哪里调一些人?”贾诩提议道:“袁公路把文台将军的旧部还给他了。” 沈娴惊讶地看着贾诩:“袁公路真的没问题吗?” 贾诩摸摸下巴:“自从他开始大张旗鼓找玉玺之后整个人就变得不对劲儿了……主公你别转移话题。” 沈娴摇摇头,她觉得从孙策手下抽人不太好,毕竟那是孙坚的旧部,说起来也是正统的孙家军,她一个“外人”想去插手,会引起不满的吧,就连周瑜都不敢管呢。 贾诩仿佛看出了沈娴的想法,他微微皱起眉头,低声说道:“主公……别忘了你是主公。” 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彻底戳到了沈娴一直回避的问题。 事实证明,在独|裁社会,当一个政|权有两个或以上的人处在巅峰领导层时,这个政|权的统治就容易出问题。近点的例子就是幽州,公孙瓒掌握兵权,刘虞掌握政权,二人不合互相猜忌,下场就是大家先后都完蛋了。 沈娴的益州好一点儿,或者说这个问题现在还不明显,毕竟她是益州牧,周瑜和孙策虽然是她的结拜兄长,但是二人均无官职在身,与益州没有具体的利益冲突。然而当庐江、豫章与会稽这三个郡渐渐被收服之后,问题总会随之而来。 听谁的?大家究竟是合作,还是一个整体? 沈娴这边有益州的一整套班子,但孙策同样有曾经属于他父亲的一些势力,随着袁术将孙坚旧部归还孙策,这些人的数量会逐渐扩大,如果不赶紧解决,总有一天沈娴和孙策会面临撕逼问题,到时候就傻眼了。 看着沈娴陷入了沉思中,贾诩轻轻叹了口气,这话本不该他来说,但眼下沈娴身边没别人了,这种事情又不好拖,于是他只能点到为止。这已经是贾诩所能说的最过分的话了,再说下去就是挑拨离间,毕竟那是沈娴同生共死义结金兰的兄弟,按照亲疏来算也是孙策和周瑜跟她更亲,人家的家事,外人不好插手。 “或许应该让昭姬来说……”贾诩默默地想道:“不,还是算了,到此为止吧。” 孙策带兵来到南昌城的那日是个大晴天,城门开启,郭嘉跟华歆缓缓走出来,郭嘉一直落后了华歆半步表示尊敬。 孙策对郭嘉使了个颜色,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郭嘉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华歆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对着孙策拱手说道:“将军,请。” 说完华歆就让到了一边。 “行啊你!”就算孙策看郭嘉不顺眼,此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了,他翻身下马,走到郭嘉的身边,撞了撞他的肩膀:“还这能兵不血刃?!” “你们的功劳。”郭嘉轻声说道:“要不是先拿下了会稽,这边没这么快。” “别谦虚了!”孙策拍拍手,然后他走到华歆的面前对他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大人,还请前面带路。” 华歆瞄了孙策一眼,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他微微点头,指引着孙策和他手下的五千人马进入了城中。 “这不太像是孙大哥的风格啊……”陆绩眨眨眼睛,揪住郭嘉的衣摆轻声说道。 郭嘉的语气中含了浅淡的笑意:“公瑾教的。” “哦……”陆绩拖长了声音。 有了太守华歆的率先投诚,豫章郡剩下那些还在观望的县纷纷望风而动,也争先恐后地朝着南昌城送上了投诚书,当然有几个负隅顽抗的县,都被太史慈和典韦带着人轰隆轰隆给踏平了。 孙策军表现出来的恐怖战斗力导致他在豫章与会稽两郡一度能止小儿夜啼,直到大家躲在窗户后面偷看到孙策的美姿颜,再加上郭嘉有意散播江东双璧和沈娴的美名,于是孙策就进化了,进化成了满街都是他的迷妹。 南方的姑娘们比北方的姑娘们热情奔放得多,所以孙策现在遇到的情况比在寿春时还要夸张,在连续三天都收到了各种各样的混在手帕里的肚兜后,孙策十分愤慨地闭门不出了。 郭嘉拿孙策教育陆绩:“看见没,他这种人对女孩子的示好完全不理解,注定孤独一生。” 陆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忽然说道:“那先生你要是收到了女孩子们送的东西呢?” 郭嘉忽然笑了起来,陆绩敏锐地觉察到郭嘉这个笑不同于以往,虽然他常常是笑着的,可那些笑容都太假了,疏离的、冷漠的、嘲讽的……总之就是没个好脸色。但这个笑容不一样,现在的郭嘉看起来很是温柔。 “我不会随便要女孩子送的东西啊。”郭嘉说道:“那些都不是普通的礼物,而是一份份的心意,要了却回不起,人家会伤心的,这样不好,你也得记住。” 陆绩眨了眨眼睛,目光挪到了郭嘉的腰间,那里挂着一枚绣的歪歪扭扭的荷包。 “呃这个不算。”郭嘉顺者陆绩的目光看去,发现荷包后他咳嗽一声:“这个是闺女送的,她比你还小呢。” 陆绩仰起脖子一脸天真地说道:“可是姐姐说你只有一个儿子。” “这是文若家的闺女。”郭嘉掐住了陆绩的小脸蛋:“已经认了我当干爹。” “哦……”陆绩点点头,他沉吟片刻后忽然道:“你要了别的姑娘的礼物,是不是姐姐就不开心了?” 郭嘉撇了撇嘴:“我怎么知道?你去问问她呗。” 陆绩正色道:“你去,自己喜欢的姑娘要自己追,这是伯言告诉我的。” 郭嘉哭笑不得,他敲了敲陆绩的脑袋瓜:“你这小子懂得还挺多嘛!” “那是当然。”陆绩仰起了下巴:“但是伯言口是心非,他可喜欢姐姐了,他就是不说。” 郭嘉:“……” 等等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第74章 【071】瑞雪兆丰年 郭嘉觉得自己应该是多虑了,他一个大老爷们为啥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呢? 然而看看貌似纯良实则黑心的陆绩,郭嘉忽然就开窍了:这事不对啊!小孩子也总有长大成人的一天啊!所有潜在对手都应该掐灭在萌芽状态! 于是……郭嘉按住陆绩的肩膀,他语气认真道:“我们回庐江去吧,你不想伯言吗?” “为什么要想他?”陆绩呆呆地说道:“反正他有人照顾了,我、我只是想我爹了……” 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才陆绩还在坑陆逊,转头不知道怎么想起了他父亲,忽然就委屈下来了。 郭嘉看着陆绩双手搅在一起拧来拧去、任凭豆大的泪珠从脸颊滚落啪嗒啪嗒落在地上也不抬手擦一下,忽然就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们回去吧!”陆绩一把揪住郭嘉的衣摆扑进他怀里面啜泣道:“我想我爹了……” 孙策跟华歆迎面走来,二人一边四处张望一边交谈着什么,忽然看见郭嘉抱着陆绩站在马路中间哭,孙策一挑眉:“呦,奉孝,这是怎么了?” 郭嘉没说话,他只是对孙策摇了摇头。 “我再不回去、再不回去就见不到爹了是不是?”陆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其实已经见不到了对不对……我们走的那天他对我说了好多话……我一直……” “你想回去,那就回去吧。”郭嘉拍了拍陆绩的后背,低声说道。 于是孙策和太史慈继续留在豫章郡处理剩下的事务,郭嘉带着陆绩回庐江,同时把贾诩换过去救场。 舒城在十二月初的时候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沈娴早起时先是被透过纸窗的明晃晃的光耀花了眼睛,等她揉着眼睛推开窗户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夜之间,遍地素白,视线可及之处全都覆满了雪花,尚有片片细如微雨的雪沫自空中飘扬而下,沈娴伸手去接,被落在掌心的凉意冷得一哆嗦,她关上窗户,披了件厚厚的披风,推门走出屋子。 小丫鬟们已经在雪地里玩疯了,扫帚簸箕扔在一边,任凭管家扯着嗓子大喊也没人搭理,沈娴路过时看见大家玩的挺开心,也不由得微微一笑。 “大人。”管家对沈娴作了一揖,他脸上闪过一抹窘迫的神色:“是我疏于管教……” 沈娴摆摆手:“难得下场雪,玩一会儿也没什么。” 沈娴一边说着,一边自回廊上抹了一捧雪团在掌心中揉了揉,兴致勃勃地搓成了一个圆滚滚的雪球,她把雪球握在掌心中掂了掂,余光瞄见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自回廊另一边转过来,便忽然抬手往前一甩,刚好糊了贾诩一脸。 穿成一个球的陆逊费力地弯下腰来指着贾诩哈哈大笑,贾诩懵逼了半晌,才哭笑不得地拂去了脸上的碎雪:“主公,这可一点儿都不好玩……” 沈娴跟着陆逊一起笑,然而还没笑几声就听见身后劲风突起,她正准备灵巧地往旁边一闪,却不小心踩住了一块结冰的水洼,脚下一滑直接坐在了地上。 雪球从沈娴的头顶上飞过,再次拍在了贾诩的脸上。 贾诩:“……” 陆逊笑的肚子疼,而赵云则一脸尴尬地摆摆手:“对不住啊文和,我想帮你报仇来着。” 沈娴毫不客气地指着赵云说道:“猪队友就是你!” “主公,你别得意啊。”赵云慢悠悠又亮出了一个雪团,对着坐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沈娴笑道:“我老家在冀州常山,那里的冬天几乎都在下雪了,要论打雪仗,可没人比得上我……” 赵云一边说一边对着沈娴扔过雪球。 沈娴干脆就地打滚落入花园中躲开一劫,她随手抓起几捧雪团成球朝着赵云扔去,俩人进行了激烈的对打。陆逊看得热血沸腾,不顾自己行动不便的事实,慢腾腾挪到距离沈娴最近的地方抄起雪去攻击她。 然后沈娴一躲……贾诩第三次中招。 这已经不是倒霉可以形容的,简直是被诅咒了。盯着落满衣襟的碎雪,贾诩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的他卷袖子加入了战局:“主公我们武威也是经常下雪的!” 等到裨将带着郭嘉和陆绩慢吞吞挪进太守府时,看到得就是狂风过境般的场景:沈娴带着陆逊对打贾诩和赵云,其他胆子大的小丫鬟掺和进其中搅混水,管家面无表情地抄着件披风站在回廊下。 “这到底是……” 郭嘉忍不住咳嗽两声,陆绩踮起脚尖帮他裹紧了披风。郭嘉身子骨弱,受不得冬天的寒气,如果只是北方那种北风呼啸的寒冷也就算了,然而南方的冷是湿冷,浸透到骨子里面,裹再多的披风和厚衣服也不见得保暖,伸手一摸总觉得倒出都是潮气……这让郭嘉简直难以忍受。 没到庐江之前郭嘉就有点发烧,陆绩一个小孩子也不会照看人,离得近了还怕传染给他,就这么拖来拖去,终于强撑着回到了太守府,郭嘉再也忍不住了,他腿一软往后栽去,被眼疾手快的管家一把扶住:“郭先生!” 沈娴连着三次打中赵云,正是士气高昂的时候,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回头一看,正巧看见管家扶住郭嘉的情景,被吓了一跳,当即扔了满手的雪朝着回廊上走去。 贾诩雪球脱手,软绵绵地拍在了沈娴的后脑勺上。 “贾文和!回头再找你算账!”沈娴头也不回地说道。 “主公你都拍了我多少个了!”贾诩的头发和眉毛上沾满了雪沫,看起来就像是刚被从雪堆里刨出来的一样,他愤怒地说道:“至少照脸砸了十个!十个!” “砸中一次就不错啦。”赵云笑着拍了拍贾诩的肩膀:“主公身法敏捷,照着她去的雪球都落空了……奉孝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哪里出事了吗?” “没事。”贾诩抖落了满披风的雪,他没好气儿道:“他送公纪回来,小孩子想家了……不过这么一来,我又得忙了。” 沈娴在屋子里面烧了两个火盆,给郭嘉加了三床被子,这人还觉得冷,但对于贾诩端来的药,郭嘉又一脸嫌弃地放到了一边。 “郭奉孝我跟你说你这样作是不行的,”沈娴举着一把银针面无表情地站在郭嘉面前:“讳疾忌医是不对的,要么吃药要么扎针,你选一个。” 郭嘉看了看贾诩手里黑乎乎一团散发着诡异气味的药碗,又看了看沈娴指尖闪烁着摄人光芒的银针,他慢腾腾说道:“来吧,我选扎针。” “扎完再喝。”贾诩十分淡定地把药放在了桌案上,拿过罩子盖上保暖,在郭嘉愤恨的目光中施施然离开了。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沈娴点点头,然后她一把掀开郭嘉的杯子把他按在床上:“别动,天冷,我手抖。” “这么早就回来了,豫章和会稽没事了?”沈娴一边收拾针具一边问道。 郭嘉满脸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你干儿子非要回来,说是要见他爹,在大街上哭着闹着,我被当成了人牙子,伯符还站在一边看热闹……” 沈娴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拍了拍郭嘉的肩膀:“辛苦你了哈哈哈……” 笑着笑着沈娴沉下了脸,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们走的那天陆大人去世了,我当时想让人把你们叫回来的。” “他早就知道了。”郭嘉淡淡地说道:“不过毕竟还是个孩子,压了这么多天,最后还是没忍住。” 床上扔着许多沈娴闲得无聊让小丫头们缝的抱枕和布兽,她探手拿了一个搂在怀里面,把下巴搁在兔子布兽的两个长耳朵之间:“真难过……他才八岁吧。” 屋中一时之间安静下来,郭嘉神情古怪地盯着沈娴怀里抱着的兔子,他想了想说道:“主公,这是什么?” “抱着玩的。”沈娴戳了戳兔子的大脸,财大气粗的她很奢侈地在里面填充了好多丝缎,所以这兔子抱起来软绵绵的很是舒服:“也可以靠着,还能暖手,你想要吗?那送你一个。” 沈娴说着从最里面拽出了一只狐狸脸的布兽扔在郭嘉胸口。 郭嘉拿起布兽端详了一会儿,他慢腾腾地说道:“似乎以前没有见过这样的?” “当然。”沈娴眨眨眼睛:“这是我画的图样啊,是不是很可爱?” 郭嘉微微一笑:“是。” 闲聊完毕,俩人说起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你是怎么说服华子鱼投降的?”沈娴兴致勃勃地问道。 在沈娴看来,那些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说得人家全面放弃抵抗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是投诚。”郭嘉懒洋洋地纠正道:“王景兴|奋力抵抗,也仅仅七日便被公瑾与伯符攻破了城门。豫章郡与会稽郡是一样的,城中有兵但无大将,势必抵挡不住滚滚而来的铁骑,硬拼下去讨不得半点便宜。华子鱼为官清廉,一心为百姓着想,定然不愿见战火燃起生灵涂炭,再加上公瑾治军一向言明,就算城破后也并无百姓受到骚扰,多方考量之下,华子鱼会选择最有利的那个选项。” “也就是被大哥他们逼降的咯。”沈娴点点头。 “是投诚。”郭嘉不厌其烦地又纠正了一遍,他有点不满道:“就算没有公瑾和伯符他们在会稽郡的动作,我也快要说服华子鱼了。” “好好好,你最棒。”沈娴莞尔,她端起尚温的药碗对郭嘉微微一笑:“把药喝了。” 郭嘉的脸垮了下来。 陆康的灵堂沈娴一直留在府中,她还每天上三炷香,求陆大人在天上保佑庐江千万别被其他人盯上。 陆逊牵着陆绩,两个裹成团子的小孩跌跌撞撞地走进了灵堂。 窝在郭嘉怀里抽噎了一路的陆绩此时已经不哭了,他眨巴着肿成核桃的大眼泡呆呆地仰头盯着正中央的牌位。良久陆绩走到桌案前踮起脚尖捧了三炷香点燃,恭恭敬敬地对着陆康的牌位拜了拜。 父亲,你放心去吧,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呼啸的北风穿堂而过,在陆绩身边绕了一圈后冲出了院子,将立侍在一边的陆逊冻得浑身哆嗦。 “父亲葬在何处了?”陆绩回头问陆逊:“你扶灵回了吴郡?” “没有。”陆逊摇摇头:“一直封城呢怎么回去?姐姐把从祖父葬在城外的巢湖畔。” “哦。”陆绩呆呆地点头:“好地方。” 两人沉默了好半天,陆逊犹犹豫豫地问道:“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你想回吴郡吗?”陆绩认真地看着陆逊:“要是想我可以送你回去。” 陆逊摇头,他有点不好意思:“我在跟着姐姐学……她说将来这里让我管。” “那你就留下来。”陆绩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也在跟着奉孝先生学,可是他有时候……” 说着说着陆绩就皱起了眉头,小小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理解的神色:“反正奉孝先生和其他先生都不一样。” “那我们是不是寄人篱下了?”陆逊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沮丧:“又是这样……” 陆绩点点头,他上前一步握住了陆逊冰冷的手,对他绽开了一个很浅的笑容:“没关系的,我们还在一起,总有一天陆家会回来的。” “所以接下来我们终于要打荆州了对不对!”沈娴对着书房屏风上悬挂的大地图兴奋地说道:“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啊啊啊!打完回家过年!” “并不是。”贾诩再次发动了泼冷水的技能,他顶着沈娴充满怨念的视线慢悠悠说道:“主公,并没有谁会在大冬天打仗的,粮食很难跟上供应是一方面,再者说在外奋斗了一年,士兵们也都想着回家过年了,心思不在这里,打也打不起来。” 郭嘉同意贾诩的想法:“今年益州的收成不错,种子刚刚种下没几个月,等来年开春把粮食收下了,余下的那些再分配一下,才能看看我们可以出兵多久。打仗什么都费,时间、金钱、粮食、人……即使我们拿下了庐江、豫章与会稽三郡,也并没有能缓解消耗的问题,庐江经历过的瘟疫,豫章会稽二郡今年早些时候还遇过旱灾,这三个郡都没有能自给自足的能力,相反还要我们倒贴。” 沈娴哭笑不得:“感情我占了三个祖宗回来?” “暂时是祖宗,将来会是孙子的。”郭嘉正色道:“单单庐江这地方就有良田千顷,豫章郡也很适合种地,有巢湖和彭蠡泽在,主公你可以练水军了。” 沈娴想了想,觉得郭嘉与贾诩说的也有道理,荆州不是那么好打的,江陵和西陵二城是出了名的城高墙坚,一时半会难以攻下来,一旦陷入僵持中,又是冬天,人家在城里躲着也就算了,他们这些在城外苦兮兮打仗的人情况可就不太好了。 还有一点,庐江、会稽和豫章三郡乃是新占下的领土,当中很有一部分是闻孙策小霸王的威名后丧胆投降的,这些地区大多属于墙头草类型,今天可以投降沈娴,明天还可以投降袁术,不把这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彻底收服,说不定以后会出现曹老板那种他自己在前面打仗,后方留守的手下给他捅刀子的尴尬情况。 “也就是说我今年还得在这里过年咯?”沈娴捂脸哀嚎:“我已经四年没在益州过过年了!” “我也有多年未曾回过武威了。”贾诩淡定道:“要不主公你放我回家看看?” 郭嘉笑眯眯地补充道:“我也想回颍川故地重游。” 沈娴顿时改口了:“不,还是算了,我们就在庐江过年吧。” 贾诩想回家就算了,武威现在是马腾的地盘,沈娴跟他尚算盟友,贾诩要回家探亲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可郭嘉就不一样了,颍川现在是袁术、曹操和吕布三方混战的地方,万一郭嘉这小胳膊细腿的被人抓走了,沈娴哭都哭不出来。 “好了好了就在庐江吧。”沈娴烦躁地说道:“给二哥他们写封信,问问他们过年能不能回来,或者我们过去找他们也行。” “好想昭姬姐姐他们啊……” 除了打仗和过年的问题,还有一项是必须要注意的,虽然有瑞雪兆丰年的说法,但若是雪太大了,在它兆丰年之前还得预防雪灾的降临。 这场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三天。 第一天的时候沈娴带着手下一干人简直要玩疯了;第二天的时候沈娴上午窝在房间里给郭嘉治病,同时把贾诩叫来讨论打仗的事情,下午把积压了几天的公文全部批改完了;第三天的时候雪还在下,于是沈娴坐不住了,她给郭嘉扎上针后,随手扯了一件厚点的披风裹上,抱起正巧路过的陆绩一同去了大街上巡查。 雪落了快半尺厚,严重影响了人们的出行,赵云正带领着巡逻的士兵们一同铲雪,也有百姓自发组织帮忙。 沈娴宅了几天没动地方,也没人去通知她,料想是城中没出什么大事故,但她真没想到这断断续续的雪竟然能下得这么大。 “怎么样?”沈娴走到赵云身边问道:“城中有什么损失吗?可有百姓受伤?” “没有。”赵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雪刚下的那天文和先生就吩咐下去了让随时注意城里城外的动静,还在城中分别开设了施粥施衣的棚子救济流民,亦有大户出面捐助钱财粮食和衣物。昨天晚上只有城西一处无人居住的破房子被雪压塌了屋顶,其余的重要建筑设施我已经派人去检查加固了。” 沈娴松了一口气,同时开始反省自己只顾着玩了。 赵云发现有百姓们在偷偷观察沈娴,便对她笑道:“主公,你要不要一起?” “行啊。”沈娴把陆绩放到一边,卷了袖子接过赵云递上来的工具跟其他人一起热火朝天地干起了活。 沈娴边干活边跟赵云聊天:“子龙,过两天没什么事了送你回益州把,让维佑来替你好了,出门在外走了快半年,怎么也得回去看看啊。” 赵云微微一愣:“若是方便,谢主公成全。” 沈娴心想你再不回去看看甘倩嫁人了怎么办?她微微一笑:“哎这有什么好谢的,大家换着来嘛……可怜没人跟我换。” 陆绩拿着簸箕帮沈娴盛雪,听到这句话后他仰起脖子问道:“我也想回吴郡看看了,我们家这边就剩下我和伯言了,老家那边还有点远房亲戚。” “别难过,大家相依为命好了。”沈娴用温热的掌心轻轻揉了揉陆绩的头顶:“我家也就剩我一个了……要是我四哥还活着的话。” “他为什么要死了呀?”陆绩眨巴眨巴大眼睛,用不解的目光盯着沈娴看。 沈娴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她很久才低声问道:“你想听假话呢还是想听真话?” 陆绩想了想问道:“假话是什么?真话又是什么?” 沈娴漫不经心地把工具递给旁边一位长相颇为英俊的小兵哥,她一把抱起陆绩往人少的路边走去,边走边说道:“假话就是他常年给我爹守灵,住的地方也不太好,可能落下什么病根了,又或者思虑过重,总之就是病亡了。” “至于真话嘛……”看着陆绩那双纯洁清透的眸子,沈娴笑了笑:“他瞒下了我父亲去世的消息,夺取了本该属于我的权利,勾结我一直信任的手下诬陷我杀了大哥和二哥,还要追杀我,我就带兵打了回去。我打赢了,他输了,他就得死。” 陆绩并没有害怕或者是厌恶的情绪,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沈娴顿时觉得没意思,她无奈道:“好吧,这也是假话,真话就是我们两个都想要益州牧的位置,都想要我爹留下的权利、地位、兵马……但是只有一个人可以继承这些东西,最后我赢了,所以你看现在我是益州牧,是广汉侯,是车骑将军,而我哥哥什么都不是,连死活都取决于我的心情……” 陆绩忽然问道:“他为什么还活着?你不怕他有一天翻盘吗?” 沈娴微微一愣,她像是不认识一样细细打量着陆绩,陆绩很坦然地跟沈娴对视,片刻后沈娴茫然地说道:“我不知道……或许因为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剩下的唯一亲人了吧?他要是死了,我感觉我就是一个人了。” “怎么会是一个人?”陆绩奇怪地问道。 陆绩扯了扯沈娴的裙摆,令沈娴俯下身,然后他踮起脚尖用一双稚嫩的小手捧住了沈娴冰凉的脸颊:“你还有我呀。” “唔……伯言也是你的。”想了想,陆绩点点头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还有奉孝先生,文和先生和子龙哥哥就算啦。” 沈娴想起了几天前陆逊对她说过的“我们把公纪养大吧”这句话,不由得失笑,心说你俩真不愧是一家人。 “为什么他俩不是我的。”沈娴佯装不解地问道,她故意逗陆绩。 陆绩解释:“因为他俩都不喜欢你呀,可我们三个都喜欢你。” “是真的。”怕沈娴不信,陆绩信誓旦旦地说道:“我跟先生在豫章的时候,他经常……” “别……说了。”沈娴忽然一把捂住了陆绩的嘴。 “别呀主公,让他说嘛。”郭嘉笑咪咪地从陆绩身后走过来,他把目光挪到沈娴身上,微微眯起眼睛:“我也很想听啊。” “真想听?”沈娴挑眉:“行啊,那你来找我嘛。” 第75章 【072】温 裹成一团球的郭嘉艰难地朝着沈娴挪过来,沈娴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郭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自己跟前,才伸出手扶了他一把。。しwxs “主公。”郭嘉先是对沈娴笑着点点头,然后他忽然伸出手揪住了陆绩的脸蛋:“小坏蛋你趁我不在的时候说我什么坏话了?” “冤枉!”陆绩脸都被扯变形了,他皱起眉头奋力挥开郭嘉的手:“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怎么这么坏。” “别欺负我干儿子啊。”沈娴一把捞起陆绩抱在怀中,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郭嘉:“你想对我说什么?” “不妨一起走走?”郭嘉捂着嘴咳嗽两声,对沈娴指了指这银装素裹的大街小巷,忽然发出一个看似漫不经心的邀请来。 沈娴看了看地上积到快半尺厚的雪,又瞅瞅郭嘉那副行动不便的样子,果断摇头。 郭嘉脸上有淡淡的失望一闪而过,不过随即沈娴的话却令他愣了愣。沈娴说道:“看这天色又要下雪了,要不先回府吧,想看雪景,府中的荷塘这时应该也别有一番风味。” 明白这是沈娴怕自己在外面走上一圈后又冻得感染了风寒,郭嘉莞尔:“好。” 沈娴抱着陆绩跟郭嘉并肩而行,俩人踏着雪艰难地走回了州牧府,一路上留下了两串逶迤相错的脚印,一排深一点,一排浅一点。 赵云听手下汇报了城中的事务,再想寻沈娴给她讲讲,却发现这人不知道何时离开了。手下裨将凑过来对赵云说道:“大人刚才抱着小公子和一个脸色煞白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的男人离开了。” 这裨将的语言表达能力着实不错,一个形容词说出来赵云就知道来人是郭嘉了,他有些哭笑不得:“这俩人倒是逍遥……罢了,反正没什么大事,你们继续巡逻,随时注意城中的动向,有问题立即回报。” 顿了顿,赵云从腰间解下一枚钱袋扔给裨将,又交代道:“酉时换班,今天天气冷,我请客,多打些酒给弟兄们暖暖身子吧。” “多谢大人!”裨将一愣,随即喜上眉梢。 为防止喝酒误事,军中一向禁酒。但凡事皆可通融,现在并不是紧张的战时状态,没那么多忌讳,而且这么冷的天,在屋中拥着被子喝点酒暖身是再舒坦不过的事情了。推己及人,赵云便开口卖了这人情。 陆康的太守府中虽然清贫了些,除了回廊两边的小花园外只在后院有个没啥装饰的荷塘和凉亭,然而一场大雪过后,这平时没什么特色的荷塘竟然也变成一处不错的风景。枯荷残枝的骸骨光秃秃挺立在荷塘中央,一艇小木舟半落在岸上半探入水中,连带着满塘池水一齐被冰冻住,被厚厚的白雪填满。满世界银装素裹,凉亭的斗拱飞檐边结了一串串晶莹的冰花,远远看去仿佛振翅欲飞的白鹰,竟然有种豪气顿生的意味。 对赏雪最积极的人竟然是陆绩,他亲自拿着扫帚把小木舟上飘落的白雪清扫一空,又用粗布细细地将其擦干净,最后还搬出了几个沈娴让丫鬟们缝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布兽垫在木板上,把破落的小舟装饰成了一处可以坐的颇为温馨的地方。沈娴饶有兴趣地抱着胳膊看陆绩迈着小短腿忙活,看了一会儿,她指挥着丫鬟们把凉亭里收拾干净了,在亭外挂了一圈挡风的锦缎,然后捡了个几个软绵绵地大布兽抱着走入其中。 沈娴给郭嘉垫了几层垫子,确保不会因为太冷而着凉后,按着郭嘉的肩膀让他靠在亭中,她一脸满意地拍拍手后退几步:“你坐这。” “你呢?”郭嘉问道。 “公纪都收拾好了啊。”沈娴指指被差点儿布兽淹没的陆绩,笑道:“这里就好。” 郭嘉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下一秒他忽然抽了抽鼻翼。 微微睁大眼睛,郭嘉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了看沈娴,随即他将目光落在了远远走来的两个仆人身上。一个仆人手中抬着座小炉子,另一个仆人手中拎了一坛酒和一套酒具。 郭嘉眼睁睁看着仆人将炉子放下点燃后告退离去,沈娴则将酒倒入壶中,温在了炉子上。 眨眨眼睛,郭嘉的语气中隐含着一丝期待:“主公?” 沈娴微微一笑,晃了晃手中的酒盏,对郭嘉说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天穹像是被裹了层层纱帐般昏暗迷茫,红彤彤的夕日掩在后面也只透出了薄薄的、不甚清晰的微光,天色渐晚,小雪又起,沈娴抱着昏昏欲睡的陆绩走入了凉亭中,在郭嘉的身边坐下。 郭嘉半抬眸子,瞄了眼窝在沈娴怀里睡得十分舒服的陆绩:“睡着了?” “睡着了。”沈娴哭笑不得地拍着陆绩的后背,看着这孩子时不时无意识地打一个小小的酒嗝,然后便有淡淡的清酿味道飘散开来。 酒还剩下半坛,沈娴喝了三盏,郭嘉喝了五杯,陆绩趁着俩大人没注意,竟然也偷喝了两杯,等沈娴发现的时候,这孩子已经满脸通红开始说胡话了。 “爹,伯言又抢我糖葫芦!” “昨天晚上梦见我娘了……” “说好带我去踏青的,你又说话不算数了!哼!” “……” 喝醉的陆绩比起平时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更像是个小孩子,他一屁股坐在小舟上,压扁了一只狐狸布兽的脸,抬起双手死死揪着沈娴的裙摆往下扯,边扯边撒泼:“娘我要吃桂花糕桂花糕桂花糕!” 沈娴正坐在火炉前帮郭嘉斟那刚温好的一杯酒,没防备身后有小儿忽然发难偷袭,被抓了个正着,差点儿仰面栽过去跟陆绩砸在一起,幸亏她反应敏捷,这才在踉跄之后稳稳坐住,只是衣带却被陆绩拽开了。 “小坏蛋,你是故意的吗?”沈娴将温酒塞给郭嘉,她一手捂着腰带,无奈地回头试图把自己的裙摆从陆绩手中解救出来,不过醉酒的陆绩力气简直非一般地大,沈娴又不敢使劲儿怕伤了他,所以最后她失败了。 沈娴求救一般地看向郭嘉,郭嘉却似笑非笑地稳坐在亭子里面,他呷了一口酒,透过被风缓缓扬起的帘帐,看着沈娴慢悠悠道:“主公,你和你干儿子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怎么好插手去管呢?” 空气中浮动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酸气,沈娴心想:这是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 “你喝的是酒还是醋?”沈娴意味深长地看了郭嘉一眼,然后她叹口气,干脆直接把陆绩抱入怀里,好说歹说地哄了半天,这才骗的人家松开了她的裙摆,去抓住放在小舟边的一个很小的鸟雀布偶。 “娘我要吃桂花糕!”揪着布兽扯了半天,陆绩把小鸟扯得眼歪口斜却还是难以满足,他瞪着一双朦胧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沈娴。 平时跟个小天使一样,谁想到喝醉了之后竟然是个小恶魔啊,那布兽当真可怜。沈娴摇摇头想说我不是你娘,然而看着陆绩那双充满了渴望的眸子,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得硬着头皮哄骗道:“你今天已经吃了五块桂花糕了,再吃就要撑坏了,明天再吃。” 陆绩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他很乖地点头:“好吧。” 沈娴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好骗,她呆了呆,随即感觉肩上一沉,只见陆绩靠着她的肩膀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这么团起来睡着了。 “小孩子真不好养。”沈娴感叹道:“这还不是我亲生的,就感觉跟个讨债的一样了。” “你也可以不管他。”郭嘉看着陆绩在睡梦中还要蹬蹬腿伸胳膊,眸色逐渐变得深沉起来,他淡淡地说道:“天下像他这样的孩子太多了,你都能照顾得过来么?” “我没遇到的也就算了。”沈娴揉平了陆绩紧皱的眉头:“我遇到的又怎么能放任他自生自灭?况且我答应了陆大人要把他们养大成才,不好失信于人。” 郭嘉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主公,你心肠太软了。” “那要看对谁。”沈娴瞟了郭嘉一眼:“对待敌人我是如冬天般残酷的,对待自己人就要像春天般温暖……或者你先把酒给我?” 郭嘉迅速地把酒杯藏到身后:“我忽然觉得主公你心肠软一点也挺好的了,而且我是自己人呀。” “再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沈娴斟酌片刻后开口道:“我给昭姬写了封信,说今年我们不回去了,然后过两天派子龙把信送回去,等过完年再让维佑还他过来。” 郭嘉面带笑意地看着沈娴:“你还没放弃把子龙和倩姑娘凑做一对?” 沈娴义正严辞道:“他俩明明就郎情妾意,也不晓得为何谁都不开口,我要是再不推一把,哪辈子才能在一起啊?看起来就要急死人了。” “说的也是。”郭嘉似有所指:“有些人就是不开窍,不敲一把总是想不到别人的心意。” 沈娴莫名感觉自己的膝盖好像中了一箭,但她有些把不准郭嘉的意思,便只得试探道:“说不定是敲的力度不够呢?也不是都能有你这种百转千回的心思……比如我大哥,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喜欢上一个姑娘。” 郭嘉想了想笑道:“伯符已经吓走好多个姑娘了……我听说他攻下会稽后曾有世家去上门提亲,然而伯符天天不是跟太史子义在酒馆喝酒在校场切磋,就是跑去书房听公瑾弹琴弹到睡着,最后被公瑾挥着琴打了出来,可怜那些媒婆连他人都没堵到过。” 沈娴听后哈哈大笑。 “来年开春若是粮食收成好,准备准备就可以打荆州了。”郭嘉拎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一杯酒:“想必伯符等了很久。” “荆州与他有杀父之仇,又怎么能轻易放过?”沈娴叹了口气:“不过他好歹没有那么冲动直接要杀上门去。” “若无公瑾在,没人能压得住他。”郭嘉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眉眼间染上了一丝笑意:“主公你把太史子义送去公瑾那边,可是给他添了大麻烦。” “哦?难道还发生了什么事情么?”沈娴兴致勃勃地问道。 郭嘉给沈娴讲了几件太史慈的事情。原来自从来到了孙策的大营中,太史慈就像跟赵云那般与孙策切磋几次后,二人成了不错的朋友;然后又一起躲过了周瑜的咆哮去大醉了几场后,二人成了好兄弟。以前周瑜只需要应付一个孙策就好了,现在多了个太史慈,简直是麻烦的二次方,偏生这么多年他习惯了跟在孙策后面帮他收拾残局,便总也改不了这当老妈子的心。 “躲媒婆就算了,据说伯符和太史子义还在会稽砸了人家不少的店铺,当然他们不是故意的,只是为了追击匪盗或是为百姓打抱不平,但这样也是惹了不小的麻烦。”郭嘉慢慢地说道:“后来公瑾烦了,就把伯符和太史子义分开,派伯符来豫章郡帮我。” “他一个人?”沈娴怀疑道:“真的没事么?” “伯符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满靠谱的。”郭嘉难得夸孙策一次:“我走前他与华子鱼的相交尚算正常,也没惹恼人家……有些难得。” 孙策有时给人的感觉是天塌下来他也能顶住,有时却变成了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此人精分成这样也是少见,在成熟和幼稚之间来回切换全无压力。 “你还回去么?”沈娴忽然问道:“有大哥和二哥在,拿下江夏郡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我要守庐江,就不跟一起去了。” 郭嘉垂下眼睑:“文和与公瑾二人足以,我在这里以防万一。” “不信我?”沈娴明明有点开心,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郭嘉摇摇头:“一旦开战,庐江就是前线最危险的地方,这里无兵无将,再不留个谋士,难道凭一座空城抵挡住各方的试探么?” “留了谋士有什么用?”沈娴戏谑地看着郭嘉:“你是在战场上能撒豆成兵呢?还是吹口气儿把敌人都吹回家去?” 郭嘉摇了摇手中的酒盏,高深莫测道:“吹口气让敌人退兵……说不定我还真能办到呢。” 亭中一时之间安静下来,除了杏花酒温在炉子上发出的咕嘟声,就只有陆绩时不时打出一串响亮的小呼噜了。可奇怪的是,沈娴却并不认为现在的气氛尴尬或是烦闷,只是这么安静地坐着,她觉得自己能消磨过整整一下午的时光。 郭嘉饮尽了杯中的最后一滴酒,这次他竟然没有主动给自己重新满上,而是把酒盏放到一边,往沈娴身侧挪了挪。 沈娴正在沉思,一时没发现郭嘉的小动作,等她发现的时候……郭嘉已经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沈娴心中一动,她面无表情地说道:“郭先生,你干什么。” “主公,我醉了。”郭嘉半真半假地说道:“让我靠会儿吧。” “你——” “嘘。”郭嘉忽然抬起手指点在了沈娴的唇上,他面含笑意道:“别说话,听。” 听什么?北风吹过的呼啸声吗?杏花酒温开的咕嘟声吗?陆绩的呼噜声吗?还是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主公,你听到我的心跳没?”郭嘉轻声说道。 沈娴沉默片刻,伸手按在了郭嘉的脉搏上:“听到了。” 跳动的速度比一般人要快得多,也不知道是因为郭嘉酒喝多了,还是身体不好,或者是……这人在紧张。 俩人就保持着一个怀中抱娃、一个靠着另一个的姿势待了好久,直到—— “主公,你还挺会玩的么……咦你们在干嘛?” 贾诩嘴角抽搐地看着郭嘉和沈娴,他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超负荷运转。 这特么一家三口的造型是要闹哪样?! 郭嘉一脸淡然地对贾诩招了招手:“文和,你也来喝酒?” 沈娴则把陆绩塞进了贾诩的怀里。 “不,郭奉孝。”贾诩浑身僵硬地抱着陆绩,他深吸一口气:“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什么事?”沈娴打断了贾诩的话,她轻声问道:“公纪睡了,文和你小点声说吧。” 贾诩愣了一会儿,他看看在自己怀里翻了个身继续沉睡的陆绩,又看看浑身骨头都被抽完似的软绵绵地靠在沈娴肩膀上的郭嘉,忽然恢复了一贯淡定的神色。 “不,没什么,我只是来叫你们吃饭了。”贾诩淡淡地说道:“顺便……公瑾来信了。” 周瑜在信中说会稽与豫章二郡的事务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现在年关将近,仗是没法打了,跑去益州过年又太远,于是他和孙策商量了一下,决定去丹阳把周夫人、吴夫人和孙尚香接上,大家一同在庐江舒城过个新年。周家在舒城还有房子,那里地方大,装得下许多人,问沈娴是否要回益州。 沈娴对于周瑜的提议举双手赞成,当即她就给周瑜回了封信送过去,顺便嘱咐周瑜过来时带些豫章和会稽的特产当年货,她自己也开始准备在庐江大肆采买准备过年了。 在将赵云送上了回去益州的船后,沈娴亲自接手了庐江的兵权,每日的军报要送到书房中供她当天审阅完后再送出去。庐江全境依旧执行沈娴之前下达过的“全封锁”命令,所有试图进入庐江一探究竟的人统统被挡在了边境线外——当然自从庐江爆发瘟疫的消息传出去,已经没有人敢来这里了,但谎言终究是谎言,总有被戳破的一天,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要警惕,谁都不可放松,庐江兵马不多,一旦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下,被端掉简直分分钟的事情。 至于舒城为数不多的兵则被沈娴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为三队,负责城中的巡逻治安,实施三班倒;剩下两队守着城外的安全,严查过往人士,同时准备一有情况随时支援。 即使在有些紧张的情况下,舒城还是渐渐沾染上了过年的气氛。起初因为还在封城,为了让百姓们过个好年,沈娴便差人去老手艺人们的作坊里买了几百个漂亮个大的红灯笼,从舒城的城北一路挂到城南,入夜后点起来,暖色的光晕熏得人身上都是暖洋洋的,连这些天尚未化尽的积雪都照成了喜气洋洋的粉红色。灯笼们像是一个开端,在此后的几天内,大街小巷的商贩们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纷纷贩卖各种各样的年货,窗花,桃符,瓜果蔬菜,肉类,绸缎布匹,包装精美的礼物……商贩们在巡逻队的监督下每人占一个摊位,顺着大街整齐地一字排开,高声吆喝叫卖着。来往的百姓们认真挑选心仪的东西,偶尔有争吵声,也被巡逻度及时制止,整体气氛和谐而美好。 陆绩和陆逊俩孩子吵着要上街玩,沈娴不胜其烦,最后把俩孩子打包扔给郭嘉,让他带着孩子们去负责采办府上的年货。 被和熊孩子们一起扔出来的郭嘉无奈地摇摇头,自从那天被贾诩看见俩人靠在一起行为颇有些亲密,沈娴的态度就变得十分微妙。 郭嘉倒明白沈娴没有逃避的意思,只是她好像有些……肆无忌惮了? 反正当着其他人的面,沈娴一点儿都不忌讳跟郭嘉变得亲密一些。上回熬夜批公文后沈娴枕着郭嘉的腿睡着了,后来贾诩进来拿文件,他倒没对沈娴表示什么不满,反倒是冷冰冰地瞪了郭嘉一眼,搞得郭嘉莫名其妙。 这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你们都谴责我却不找主公谈话啊!郭嘉一向聪明的脑袋瓜在这件事情上反倒卡壳了。 瞅着郭嘉有些阴沉的脸色,陆绩戳了戳他的腿:“你为什么会烦?姐姐现在应该也很喜欢你吧。” 陆逊大惊失色:“什么?她明明要娶我的!为什么又会喜欢别人!这个朝三暮四的女人!” 郭嘉差点儿没栽倒,他稳住身型后一把按住陆逊的脑袋使劲儿揉了揉:“你要嫁给她,跟我要娶她,是完全不冲突的两件事。” “虽然哪里不太对,但我觉得你说得好有道理哦……”陆逊茫然地眨眨眼睛。 陆绩看着陆逊的背影摇摇头:“可怜。” 第76章 【73】红包 把买年货的重任交给郭嘉和两个熊孩子的后果就是,他们买来的东西压根不能当年货来看。 沈娴带着贾诩一脸嫌弃地去检阅那些小贩们送回来的东西,除了一些糖果、鱼干等吃的东西勉强合格了之外,剩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和一坛接一坛的酒看得贾诩无比心痛。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郭嘉:“看看你们买的这些东西!能干嘛?这是年货吗?!” “我觉得挺好啊。”郭嘉还委屈,他指着那一坛坛堆在角落里的大酒缸说道:“要过年了,喝点酒一醉方休与民同乐,不好吗?” 即使贾诩经常偷偷给郭嘉提供酒喝,此时他也完全看不下去了,浪费这么多钱买了一堆没啥大用的东西,真败家啊啊啊! 贾诩默默地对着府中的账目,计算被郭嘉这么一败还剩下多少银钱。相比之下沈娴就淡定了许多,或许是她早有预感,所以根本没对郭嘉报什么希望,就当花钱哄人开心听个响,反正她有钱,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大家都开心就好了。 好说歹说还给贾诩发了红包之后,贾诩终于不计较郭嘉乱花钱的事情了。 郭嘉这个大的贾诩虽然说不得,可旁边两个跟着一起胡闹的小孩既然叫他一声“先生”,他就有权利教育教育他们。虽说贾诩平时不多管闲事,可这次架不住太多事一起涌过来,他老人家心头不舒服,得找个撒气儿的。于是陆绩和陆逊倒了大霉,一直到孙策他们到来那天,都被关在了书房里面抄战国策。 “三姐,”孙权兴奋地拽着沈娴的衣袖仰头看她:“伯言和公纪呢?” 几个月不见,经历过战场淬炼的孙权好像长得更高了一些,柔和的五官也渐渐变得凌厉起来,沈娴想了想家里两个窝在书房一脸埋怨抄书的小孩,再看看明显长大了不少的孙权,当下便摸着他的头感叹道:“仲谋,你长大了啊。” 孙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然转身拉过来一个比他高也比他壮、可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懵懂如孩子的男孩给沈娴看:“三姐,这是我在大哥的军队里认识的朋友,他叫吕子明。” 吕子明……吕蒙?沈娴有点懵逼地看看俩挽着手很亲密地靠在一起的孩子:“大哥的军队……他才多大就参军了?” “呃,是这样的……”孙权有点尴尬,赶紧给沈娴解释了一下吕蒙出现在军中的原因。 听完后沈娴顿时觉得看起来一脸老实相的吕蒙其实也是个熊孩子。 吕蒙的姐夫邓当是孙策的手下,孙策出兵打会稽郡时,吕蒙就混在了邓当的军中成为一名小兵,后来邓当发现了私自参军的吕蒙,大怒之下把他给揍了一顿,还要赶回去。吕蒙挺倔的,梗着脖子双手死死抱住辕门就是不走,非要留下来打仗。 邓当愁的头发都快白了,吕蒙可是吕家的独苗,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儿别说邓当的丈母娘,就是他老婆也得哭天抢地地撕了他。就在邓当烦恼的时候,刚好孙权跟着周瑜路过,吕蒙便指着孙权问邓当为何这个看着比他还小的人就能留下,他却不能? 邓当和吕蒙的争执引起了周瑜的注意,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周瑜便询问吕蒙是否愿意留在孙权身边跟他做个伴,平时陪他一起学习武艺和文化知识等。吕蒙仰慕周瑜和孙策已久,能有机会得到他二人的指点自然是十分开心,再加上邓当知道孙权的身份,对于此事求之不得,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子明虽然人呆了点,但是他可认真啦。”孙权见周瑜和孙策去另一边找贾诩说话了,便跟沈娴撒娇道:“你带我们俩去见见伯言和公纪呗?我给他们介绍认识一下。” 沈娴揉了揉孙权的发顶,招来管家带着孙权和吕蒙去找陆绩与陆逊玩,她说道:“跟两位少爷说一声,今天的抄书我做主给他们免了,剩下那七天记得要抄完,交给文和先生品评。” 孙权呆了一呆:“三姐,伯言和公纪犯什么错了你要罚他们抄书呀?” 沈娴笑了笑:“这你得问文和,可不是我罚的。大概是文和觉得他们乱花钱吧?其实我觉得还好啊,不就是多买了几件没用的东西么……” “主公你这样是不行的。”贾诩跟周瑜寒暄完就听见沈娴在背后编排他,他一本正经地说道:“积少成多,要养成勤俭节约的好习惯,不能乱买东西……郭奉孝还有你!” 沈娴举手表示投降,郭嘉眨眨眼睛无视了贾诩的话。 “你做了什么?”周瑜揶揄地看着沈娴:“把文和气成这样了。” “我什么都没做啊。”沈娴喊冤:“奉孝和伯言、公纪去买年货,买了一堆没什么大用的东西回来,还有十几坛酒……” 沈娴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后来我还是拜托了管家去重新置办的年货,否则我们光喝酒过年好了。” 郭嘉叹口气:“你又不信我,为何还要我去买?” 沈娴撇了撇嘴:“我要是不信你就不让你去了好吗?” 几人一边说一边转过回廊,刚好看见堆在角落里的那十几坛巨大的酒坛子,沈娴指着酒坛说道:“喏,就这些,这得多久才喝的完?” 周瑜沉吟片刻后笑着说道:“倒也并非是没有用处……不如送到军中去分分,就当大家一起过年乐呵了,反正人多,一人一碗也就喝完了。” “好主意啊二哥!”沈娴拍手笑道:“就这么办吧!” “主公,那都是我的酒,”郭嘉不同意:“你不能这样就给了别人啊。” “还不是我的钱?”沈娴拍了拍冰凉的酒坛子:“那就给你留下一坛慢慢喝,不能再多了。” 一坛就一坛,总比没有好。 孙权带着吕蒙在管家的指引下来到了内院,孙权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管家聊着天:“李叔,我不在的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呀?给讲讲呗?” 管家余光瞥见孙权背着手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不由得莞尔,他认真解释道:“也没什么大事,两位少爷拜了主公为师,子龙将军没走前指点过少爷们的武艺,后来文和先生和奉孝先生有空也会看看二位少爷的功课,不过他们具体学的是什么,我就不懂了。” 孙权闻言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子龙哥还教他们武艺咧?我也好想学子龙哥的枪法啊……”孙权嘟嘟哝哝的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管家和吕蒙听的,说着说着他忽然一脸兴奋:“咦等等!伯言和公纪拜三姐为师啦?他俩辈分要怎么算?那他们是不是得称呼我为师叔呀!” “你是谁师叔?” 窗户被推开,陆逊精致漂亮的侧脸出现在窗棂里,他手中握着卷书,面无表情地盯着孙权:“你刚回来就作妖。” “伯言我好想你呀!”孙权一阵风般地冲进了屋中一把抱住了陆逊:“你想不想我?我给你带了特产!还有好玩的事儿要跟你说——” “你放开我!”陆逊被孙权勒得直翻白眼,他艰难地朝着陆绩伸出手。然而陆绩认认真真地低头抄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陆逊的求救视而不见。最后还是吕蒙进来把可怜兮兮的陆逊从孙权手里解救了出来。 “孙仲谋你这么大的劲儿是要勒死我吗!”陆逊捂着脖子咳嗽两声,愤怒地控诉着孙权,说得孙权双手抱头蹲在陆绩脚边一动不动。训完孙权后,陆逊对吕蒙抱拳道:“咳,这位英雄,多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得……” “以身相许?”孙权偷偷地瞄了陆逊一眼。 “不可能。”陆绩头也不抬地说道:“伯言可是要嫁给师父的,怎么会去嫁别人。” “你才要嫁人!”陆逊怒道:“我终于知道那天哪儿不对劲了!我是要娶她!不是要嫁她!你跟郭奉孝是不是一伙的!” 陆绩终于抄完了十遍战国策,他鼓起腮帮子轻轻地吹干了纸上的墨迹,慢腾腾地说道:“要叫先生,还有,谁跟他一伙。” 陆绩放下宣纸,他漫不经心地瞄了陆逊一眼:“你这么多天才反应过来,也真是够慢的。” 孙权呆呆地盯着陆逊和陆绩斗嘴,看了一会儿他呢喃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你们要嫁给我三姐?我大哥和二哥知道吗?知道了你们就完了吧? 这是孙权唯一的想法。 当然为了好朋友的生命安全,孙权终究没有告发陆逊窥觊沈娴,他只是一脸复杂地盯着陆逊修长纤瘦的背影。 “我觉得他真的需要放弃他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孙权偷偷给吕蒙吐槽:“我三姐能打得很,真怕伯言这小身子受不了……” 吕蒙完全不知道孙权在说啥,不过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吕蒙已经总结出来了应付孙权的若干办法,孙权看似是找人唠嗑实际上就是随时吐槽,只要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没有忽略他就好了,根本不用搭腔。而且孙权对一般的事情三分钟热度,过一会儿就丢开手又去思考别的了,吕蒙觉得他应该不会执着太久。 果然,在陆绩和陆逊把抄好的战国策交给贾诩,得了贾诩的亲口允许出去玩后,孙权就完全忘了他三姐可能被人窥觊这件事情。 经过自我介绍,几个孩子对彼此有了初步的了解,刚开始还会有些拘束,可是后来天南海北地随便扯扯,总能找到共同话题。比如吕蒙家里条件不太少,他只会一些粗浅功夫,没啥文化,但是又特别喜欢读书,而一贯好为人师的陆逊便从最简单的论语开始给吕蒙讲了好多蕴含道理的小故事,听得吕蒙若有所思。 眼见吕蒙这么想读书,陆逊提议道:“要不去问问姐……师父,看能不能让子明也跟我们一起学?” 刚刚拜师的陆逊对于“师父”这个称呼完全不适应,而且十分别扭,能不说就不说,非要提起也是一脸扭曲的表情。 吕蒙摇了摇头:“我现在跟仲谋在军中已经很好了,不用再麻烦了。” “哎,怕什么,三姐人可好了。”孙权锤了锤吕蒙的肩膀:“我也要读书的呀,你跟我一起呗?” 吕蒙被孙权和陆逊俩人说得有些心动,他看向了一直没开口的陆绩。虽然四人中陆绩的年纪是最小的那个,但是吕蒙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总觉得陆绩才是最后拿主意的人。 见吕蒙眼含期待地望过来,陆绩托着下巴说道:“去呗,就算姐姐处理政事没时间,还有文和先生呢。不过快过年了,我们也不上课了,想要听课得等到年后去了,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呀。” 陆逊不满地嘟哝道:“为什么你叫她姐姐?” 陆绩眨眨眼睛:“她还说我是她干儿子呢。” “这不公平!”陆逊不干了,非要拉着陆绩去找沈娴评理,于是…… 沈娴头疼地叹了口气,在她面前站着紧咬嘴唇十分委屈的陆逊,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何事的吕蒙,看好戏的孙权和漫不经心的陆绩。 “郭奉孝,都是你。”沈娴开始甩锅。要不是郭嘉那天开玩笑管陆绩叫“你宝贝干儿子”,沈娴也不会想到还有这种关系。 “主公,这事与我何干。”郭嘉满脸无辜:“你儿子把你侄孙弄哭了,这不是你们的家事么?” 可能是最近总被贾诩看不顺眼的原因,郭嘉逮到机会就要在沈娴面前找补一下,只有两个人时他灌醋那是情趣,可当着一堆孩子的面,倒再多的醋也没有饺子可以吃好吗? “郭奉孝你再这样我要打你了。”沈娴揉了揉眉心,眼瞅着陆逊真有要哭的趋势,她赶紧投降:“好吧,你想怎样?说说看?” 孙权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图搅混水,想说“三姐他也想当你干儿子”,同时占占陆逊和陆绩的便宜,不过他刚准备开口就被吕蒙一把捂住了嘴拖到一边。 偷偷对吕蒙比了个“干得好”的手势,沈娴真心觉得几个熊孩子里面最让人省心的就是吕蒙了。她对陆逊招招手:“过来。” 陆逊蹭到沈娴身前:“干嘛。” “是你想干嘛啊小祖宗。”沈娴轻轻敲了敲陆逊的脑门,她是真的对这些孩子们没辙了。 陆逊自幼丧父丧母,被陆康这个从祖父拉扯长大,好不容易长到十一岁的时候陆康又死了,只剩下一个七岁的从叔陆绩相依为命。俩人都是孩子,谁也没法照顾谁,沈娴得了陆康临终前的嘱托,生怕这俩孩子将来被她养歪了,是以绞尽脑汁想该怎么教育他们。 养孩子挺像养花的,但却比养花要难得多。沈娴发动了一切资源,剥削完赵云又去剥削贾诩,现在连郭嘉这个一向没正型的也被她拽过来一起养孩子,简直是从文到武方方面面都要顾及到,不仅文化和人品要好好培养,心理健康也没忽视,要知道这种从小失去双亲的孩子们多少都会受些心理刺激,得日积月累地慢慢恢复。 陆康刚刚去世不久,沈娴怕俩孩子伤心过了头,所以一直宠着,能满足的要求都满足了,现在好像……还是出了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应该不大,沈娴默默地想。说白了就是虽然郭嘉是开玩笑的,可从称呼上看陆绩跟沈娴的关系比陆逊和沈娴的关系更亲密,于是陆逊吃味了,偏偏他还是个傲娇,说不出来“为什么你们关系更好”这种话,只能靠沈娴自己去猜。 但问题是——陆绩也并没有叫我“娘”啊。 沈娴哭笑不得。 “这样吧,你们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师父,姐姐,随便你们开心。”沈娴叹了口气,她并不是很注重这方面的关系,不过周围的人就说不定了,师父和姐姐还是差着一辈的,要是混叫起来让某些人听到可就不好了,于是沈娴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在正式场合,你们俩就得统一称呼了,姐姐或者师父,选一个吧。” 陆绩和陆逊对视一眼,同时说道:“姐姐!” 沈娴眨眨眼睛:“咦?师父这个称呼就这么不讨喜吗?可我觉得很好啊?” 郭嘉无奈地摇摇头:这俩小人精……姐姐可是平辈的,尤其是沈娴这么宠孩子,基本端不起长辈的威严来,有些事情也就不好再多说了。 解决了孩子们的教育问题,沈娴变得开心起来,孙权趁机提出了想让吕蒙一起跟他念书的提议,他还专门婉转地告诉沈娴吕蒙家里条件不好,所以没读过书不太认识字。 在教育下一代的问题上沈娴一向不含糊,当即就做主答应了。既然吕蒙要从头教,沈娴把身边的人过了一遍,发现除了郭嘉别人都很忙,然而郭嘉会去教吕蒙识字吗? 郭嘉对着沈娴微微一笑。 还是算了吧……这时的沈娴无比想念起益州的人来。 “过完年送你们回益州好了。”沈娴闭了闭眼睛,下定决定道:“反正你们都是该读书学习的年纪,想要上战场可以等以后,读书这种事情拖不得。正好我离开益州之前让他们建了座书院,请我的老师蔡先生去开蒙教化了,你们可以跟着他听几节课,绝对比在这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学的多。” 对于把这些孩子们送走读书的事情,郭嘉举双手赞成,贾诩也没什么意见,他天天帮沈娴改公文还要教孩子,简直要累炸了。孙策虽然觉得应该让孙权上战场历练几回,然而周瑜却认为蔡邕和卢植难得开门教学生,这种机会不能放过,况且来年开春他们就要打荆州了,顾不上教孩子,还是送回去好。 几人一合计,就把事情做了决定,同时吴夫人和周夫人也会被送去益州避祸。 陆逊没想到亲疏问题竟然把自己折腾去了别的地方,他出生在吴郡,从记事起就长在庐江,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留下了各种各样的回忆,或心酸或美好,总之都是难以割舍的。而未知的益州对陆逊来说,既是新奇,同时也有微微的恐惧。 陆绩就没有那么多虑了,可能是因为他已经跟随郭嘉去过其他州郡的原因吧。 至于孙权和吕蒙,因为有母亲和妹妹的陪伴,孙权只觉得兴奋,就当是出去玩了;吕蒙却有些犹豫,最后他还是舍不得这个读书的大好机会,于是点点头终于同意了。 不过距离孩子们被送走还有好几个月呢,过年的喜悦冲淡了他们即将离家的忐忑。 大年三十那天,任凭敲门声震破天际,晚睡的沈娴依旧窝在被窝里不愿意起床,她蒙着头迷迷糊糊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感觉有人把她的被子给掀了。 沈娴顿时大怒,谁敢闯她的屋子掀她的被子!这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翻身而起的沈娴一把揪住来人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面前,然后她勉强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对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陆绩那副瞪着眼睛十分惊愕的模样。 沈娴:“……怎么是你?” “叫你起床呀。”陆绩被沈娴勒着衣领,有些不舒服地挣了挣:“姐姐你要睡到中午去吗?” 沈娴生锈的脑袋渐渐运转起来,她想了想,觉得确实没人比陆绩更适合叫她起床的了。一来陆绩今年只有七岁,还是个小孩子,不用忌讳太多;二来陆绩是她干儿子……徒弟,身份很高,不像那些丫鬟们因为害怕而不敢进屋。 陆绩都敢直接拽她被子。 “到底为什么非要把我叫起来?”沈娴揉着眉心无奈道:“晚上一起吃饭不就行了吗?” 一双指尖冰凉的手从后面抚上了沈娴因为熬夜而时不时阵痛的太阳穴,郭嘉微微用力把她按进了自己怀里面:“你昨晚几点睡的?” “寅时初刻……”沈娴舒服地闭上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声:“我不想过年还留着那么多公文,反正迟早要看。” 陆绩跪在床铺上,他双手隔着被子按着沈娴的膝盖,仰起头看看郭嘉,又看看沈娴。 沈娴忽然睁开眼:“等等郭奉孝!你是怎么进来!” “跟他一起。”郭嘉对着陆绩努了努嘴,随即他想起沈娴背对着自己根本看不到,于是他偏过头凑到沈娴耳边说道:“几个孩子想让你一起玩,四处找了一圈不见人,我就觉得你应该还没起来,便带他们来叫你了。” 身后那人骤然贴近,隔着单衣都能感受到他温热的胸膛。沈娴浑身都变得僵硬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是问你怎么进来的。” “门开着,我就进来了。”郭嘉微微一笑:“要不我现在走?” 沈娴一把握住郭嘉的手腕:“算了。” 陆绩忽然跳下床往外走去,他边走边说道:“我去跟他们说姐姐你一会儿就来。” 走出门后陆绩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沈娴伸出手直直地够着陆绩的背影:“别走啊!” 郭嘉忍不住笑了起来,胸腔里微微的震动被沈娴清晰地接收到了,她僵了好一会儿,骤然放松,往后挪了挪窝进郭嘉的怀里面。 “郭先生,我告诉你,你这是在玩火。”沈娴闭目道:“……你什么时候收买了那个小混蛋!” “不是收买,我教了他很多东西,同时他也让我受益匪浅。”郭嘉垂下头把下巴垫在沈娴的肩膀上,他犹豫片刻,还是微微偏过头,在她脸颊上轻轻贴上一吻:“主公,除夕快乐。” 沈娴抬起手:“红包。” 郭嘉失笑,他从怀里面取出一块成色并不是很好的玉佩放在沈娴的掌心中:“红包没有……这个要么?” 第77章 【074】醉酒 “这是什么?你的传家宝么?” 沈娴把郭嘉放在她手心里的玉佩拿到眼前细细观看,看来看去这就是一块成色很普通的平安扣,颜色是淡淡的绿,有丝丝缕缕碧色的杂质在当中扯出浅浅的痕迹,平安扣上没有雕刻丝毫的花纹,但入手光滑,还带着温暖的触感。 “我娘说这是她留给她媳妇的。”郭嘉耸了耸肩膀,低低地笑了:“但我觉得没几个姑娘会喜欢要这种不值钱的玩意儿。” “那你把它给我?”沈娴握着平安扣回头看郭嘉,她微微挑眉。 郭嘉伸出一指轻轻点了点沈娴的鼻尖,柔声说道:“你拿着玩吧。” 沈娴握住了郭嘉捣乱的手指,她蹙起眉头盯着郭嘉看了半晌,忽然叹口气,伸手从衣领中拽出了一块通体深翠色的玉佩递到郭嘉面前:“我也不知道是谁给我的,好像一直就在……反正带了好多年,用来换你的平安扣吧。” 沈娴送出去的玉佩是个半个月亮的形状,当中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做展翅盘旋状。整块玉佩通透如水光泽柔和,颜色均匀质地细腻,无一丝瑕疵,明显比郭嘉的平安扣要值钱得多。 郭嘉眨眨眼睛,在他看清楚了沈娴吊在自己面前的玉佩后,顿时有种无语凝噎的感觉,斟酌片刻后郭嘉说道:“主公,你这块很值钱啊……好像是一对中的一块?” “之前好啊,只是有一点,你别拿它换酒钱就行了,其它无所谓。”沈娴晃了晃玉佩,那凤凰就在郭嘉眼前打着转,恍惚间好像要从玉佩中飞出来一般:“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对,说不定是我爹娘的定情信物,然后传给我就剩下一块了。” “怎么会?”郭嘉哭笑不得:“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什么都拿去换酒的人吗?” 沈娴认真地点点头。 “带着吧。”沈娴把玉佩塞进了郭嘉的手里面:“或者我给你系上?你是要系到腰带上呢还是……” “不用了。”郭嘉默默地把玉佩放进了袖子里面:“我一定会收好的。” “哦,随你。”沈娴好像有点儿失望,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她翻身下了床,同时双手拢起自己散落满肩的长发,十指几下翻飞,灵活如穿花蝴蝶,等她走到铜镜前时,一个漂亮的高髻已经挽好了。 沈娴选了一根木簪,兴致勃勃地拿在发髻左右比划来比划去,平安扣就吊在她的手腕上跳脱如兔地来回摇摆,衬得她一双皓腕更加白皙。 “我把你的平安扣拴在簪子末尾插|在发髻上怎么样?” “不怎么样。” 郭嘉一脸无奈地走到沈娴身后按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把自己变成一个村姑:“这根不错,你试试看?” “按着帮我按着!”沈娴拽着郭嘉的手让他帮忙扶着发髻,自己则兴致勃勃地拈起了郭嘉刚才挑的簪子,打算把平安扣挂上去。 郭嘉:“……” “主公这样真的不好看啊你放弃吧!” 要拿什么才能拯救主公你的审美! 见郭嘉强烈反对,沈娴只得撇撇嘴把平安扣在手腕上缠紧,暂时当个手链戴戴,准备等郭嘉走后再把平安扣拴在簪子上。 郭嘉终于松了口气,他赶紧三下两下帮沈娴把头发挽上,然后推着她去屏风后面换了衣服,在门口等着她一起去找陆绩那帮小孩子们。 沈娴今天觉得自己特别美,路过池塘都要伸着脖子照一下,简直不要脸。第三次照的时候刚好碰上周瑜和孙策一人拎着块桃符路过,看见沈娴对着池塘照来照去,郭嘉则抄着手靠在一边等,孙策伸出一只手在嘴边拢成喇叭状高声说道:“三、妹!你在干什么!” “随便看看呀。”沈娴眨眨眼睛,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二人身前:“你们在挂桃符?” “你又不干活,只好我们来干了。”周瑜将意味深长的目光从郭嘉身上收回,对着沈娴微微一笑,揉了揉她软蓬蓬的发髻:“仲谋他们在找你呢。” “找我干什么?”沈娴撇撇嘴:“要压岁钱吗?” “府中请了杂耍班子,他们应该正在看热闹,想叫你一起。”周瑜失笑:“说到压岁钱,明天你记得早起去给娘拜年,她要给你红封。” “哎?”沈娴顿时开心了:“我也有红封吗?” “娘也要给你。”孙策翻了个大白眼:“但没我的份。” “啊哈哈哈。”沈娴叉腰大笑:“我去看看吴夫人和周夫人,他们来了这么长时间我只拜访过一次呢,平时太忙了。” “去吧。”周瑜说道:“她们都挺想见你的。” 于是沈娴再一次成功逃避劳动去见两位娘亲,而郭嘉则被周瑜和孙策一起带走干活了。对此沈娴表示喜闻乐见,她完全没有解救郭嘉的意思,只是对着他的背影挥挥手:“好好干活,晚上请你喝酒~” 两位娘亲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周夫人跟周瑜差不多,母子二人都是温婉如玉款的,她坐在那里抿着唇笑不说话的时候并不是很显眼,但气息柔和,给沈娴一种不由自主想要靠近的感觉。而吴夫人则恰恰相反,她如同太阳般热情,一把握住沈娴的手就不松开了,家长里短开始聊天,语言风趣幽默,总能迅速找到可聊的话题,不管说多少都不会觉得无聊。 “本来该日日过来请安的,是我疏忽了。”沈娴颇为不好意地挠了挠自己的头:“以后肯定每天都来,二位夫人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哪里的话,既然你们是结拜兄妹,我们就是一家人,你这孩子太见外了,快叫娘亲。”吴夫人轻轻拧了一把沈娴的脸蛋,嗔道:“我晓得你和伯符公瑾他们都很忙,是干大事的人,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我和秀姝在家里就安心了。” 周夫人点点头:“是呀,你一个女孩子做到这地步着实不容易,平时别累着自己,有什么活就交给你两位义兄去干吧,他们是哥哥,就该照顾着妹妹。” 沈娴咧开嘴笑了:“我知道啦,谢谢娘亲。” 这称呼叫出来没有一点不顺溜的地方,沈娴将其归结于吴夫人的气场太强大了。 三人正随意地聊天,外面忽然传来吵闹的声音,孙权风一般地冲了进来:“娘——杂耍班子在哪儿呢?我们找遍了也没看到!” “呆子你慢点走!着什么急!”陆逊小跑着跟在孙权身后,然而他嘴上说着慢点,自己跑得也不慢。只有吕蒙和陆绩是真真正正沉稳着走进来的。 “娘——咦三姐你也在?”孙权看见沈娴靠在吴夫人旁边正跟她言笑晏晏地说着些什么,忽然呆了一呆。 其他孩子们纷纷给周夫人与吴夫人行礼。 陆绩朝着沈娴看过去,不知道是不是沈娴的错觉,她总感觉陆绩的目光中有那么点意味深长的意思。然而陆绩就算偶尔装得像个大人,那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而已。 说不定是我的错觉,沈娴耸了耸肩膀。 “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仲谋你就不能稳重点!” 吴夫人最近见到孙权是越来越头疼了,这种感觉在几年前孙策还是个熊孩子的时候也曾经出现过,这让吴夫人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家里两个男孩或许都会发展成一副难以管教的样子。 这么看果然是沈娴和孙尚香更加顺眼,女儿就是贴心小棉袄,儿子就是赔钱货,哼。吴夫人默默地想。 “哦。”孙权被训了一句,也没有浇灭他想看杂耍的热情,只是略微收敛了兴奋的表情,但看他抄着手站在原地左颠颠右动动,显然还是心不在焉。 “在舒兰院里住着呢,从后面绕过去一会儿就到了。”周夫人笑着说道:“你们要是想去看,让商羽带着你们去。虽然请的是相熟的班子,但毕竟龙蛇混杂,难免不□□全。” 孙权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嘿嘿一笑:“谢谢干娘!” 吴夫人嫌弃地挥挥手:“快去吧。” 沈娴站起身与二位夫人告别,这时奶娘抱着孙尚香走了过来:“夫人,小姐吵着要出来……” “二哥!二哥!” 孙尚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丫头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一听就是特别健康的孩子,她奋力把自己从厚厚的棉衣中挣脱出来露出脑袋,对着吴夫人的方向伸出手去:“娘!我要二哥!” “在呢在呢!”孙权一脸乐呵地凑上前去,岂料孙尚香完全不鸟他,小姑娘抬手按在孙权的鼻子上把人推了出去:“谁要你,我要二哥!” “香香说的是公瑾。”吴夫人顺手又给孙权的心口上插了一刀,她把女儿抱在怀里面哄道:“香香乖,你二哥在忙,跟三姐去玩好不好?” 沈娴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淡淡的罪恶感——大哥二哥都在忙,只有三姐闲的要死…… “三姐?”孙尚香眨眨眼睛,然后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努力地将自己转向沈娴,孙尚香歪着头打量了沈娴半天,忽然笑逐颜开地对着她伸出手:“三姐三姐抱!三姐漂酿!” 啊啊啊!沈娴再一次被小孩子萌到了,她浑身冒着粉红色的泡泡,小心翼翼地托起孙尚香抱在怀中:“乖,三姐带你去看杂耍。” “看杂耍!”孙尚香握起小拳头,意气风发地指挥道:“走!” 孙权蔫搭搭地跟在最后面,他扯着吕蒙咬耳朵:“我这个妹妹真是了不得,她先是抢了二哥,然后又抢了三姐,这样下去不行,我得找回我身为哥哥的尊严……” 吕蒙望了望沈娴抱在怀里轻声哄着的孙尚香,又偷偷瞥了眼虽然义正言辞地说着不喜欢、但表情却那么纠结的孙权,深深地觉得孙权好像不小心遗传到了陆家的口是心非。 沈娴带着一帮孩子疯玩了一下午,还溜出府去大街上一起寻觅好吃的。可惜今天除夕夜,大街上没几个人,即使有也是行色匆匆地往家赶,沈娴一行人就显得特别显眼,谁路过都会瞅瞅这些不着急随便遛弯的是哪家倒霉孩子,然而在认出为首那姑娘正是庐江新上任的太守后,路人们又纷纷觉得刘大人真是勤政爱民,大年三十都要巡街,比陆大人也是不遑多让啊。沈娴完全不知道有人对她产生了美丽的误会,当天快擦黑的时候,她才带着一干逛够了的熊孩子回到府中。周瑜面带微笑地等在府门口,见到沈娴后说道:“你们真会玩,这是去哪儿逛了?” “随便转转,嘿嘿。”感觉到了周瑜微笑之下恐怖的气息,沈娴果断卖队友,抱着孙尚香就赶紧撤:“二哥你带他们先过去吧,我去给香香添件衣服,她说有点冷。” 然而在孙尚香的偶像中,永远金光闪闪排第一位的人是周瑜,第二位才是新晋的沈娴,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叛变了,对着周瑜扑腾着伸出手:“二哥!抱!” 沈娴:“……” 美色误人啊!沈娴面无表情地把孙尚香递给周瑜,然后她一手拽着陆绩一手拽着陆逊,回头对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孙权和吕蒙喊道:“走了!” 三姐忽然变得好恐怖!孙权哆嗦了一点,扯着吕蒙跟上了沈娴的步伐。周瑜笑着摇了摇头,抱着孙尚香跟在最后面。 晚上的小宴开了两部分,一部分全都是家眷,由吴夫人与周夫人领着一帮孩子们;另一部分人多也正式,在座的除了沈娴孙策他们之外,尚有一些庐江的各级官员们,由沈娴坐主位,周瑜和孙策陪坐次席,剩下人则的按照刘繇、贾诩、郭嘉等顺序以官位论大小,依次排列了下去。 沈娴举杯说祝词,曾经她最厌烦的事情莫过于开大会时领导们挨个发言,全是假大空,基本没啥实际意义,还一说就是好长时间,纯属浪费生命。现在自己成了领导,沈娴自然不会变成她最讨厌的样子,于是在简单地鼓励与夸奖过大家后,沈娴宣布开吃。 “你这祝词也太敷衍了吧?”周瑜哭笑不得地说道:“好歹夸一下这些人……” “哎呀,饭桌上不谈其他,吃得开心就好了。”沈娴摆摆手。 周瑜眨眨眼睛,满上一杯酒对沈娴遥遥举起:“说的也是……先敬你一杯。” “我干了,你随意。”沈娴微微一笑,将酒一饮而尽。 杂耍艺人们鱼贯而入,在中间的空地上表演起节目来。 虽然没有春节联欢晚会可看,但这些杂耍也十分精彩,好多人看到开心之时,除了鼓掌还会赏下金银珠宝一类。 沈娴也跟着赏了不少的东西,她一手拎着酒杯轻轻摇晃,一手托腮呆呆地盯着精彩的杂技,思绪却越飞越远。遥想当年第一次参加这种类型的聚会时,主持的人还是刘焉,沈娴只是作为一个她爹震慑士族的工具坐在一边闷头不响地吃东西,她当时不愿意搭理那些虚情假意的人,虚情假意的人也看不上她。后来沈娴发达了,干过吕布也打过董卓,成了州牧升了将军,大权在握风光无限……说起来这些年每当回想起来总有种做梦的感觉,除了被刘璋背后捅了一刀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太顺利了,基本没经历过什么大的挫折,就像在游戏中选择了简单模式还开着挂,随便打打就通关了,比起沈娴穿越之前死磕的还总be的情况来讲简直是天壤之别。 如果生活能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沈娴默默地想,开心的时候满大街撒钱,不高兴的时候看谁不顺眼就揍谁,愿意了就谈谈恋爱,不愿意了就养养孩子……这么一想顿时觉得神仙不过如此,今生可以圆满了,已经没什么好忧虑的了。 “……主公,敬你一杯。”郭嘉的话把沈娴的思绪扯了回来,他站起身对着沈娴举杯。 沈娴揶揄地说道:“今天过年我就不扫兴了,奉孝,趁着机会难得,多喝点啊。” 郭嘉将酒一饮而尽:“好。” 贾诩慢吞吞地说道:“主公,我也敬你一杯。” 于是沈娴又跟贾诩喝了一杯。 这俩谋士真是开创了给沈娴敬酒的先河,他俩喝完之后,余下各级蠢蠢欲动的庐江官员们都大着胆子站了出来给沈娴敬酒,开始没人觉得不对劲儿,等到周瑜和孙策跟将士们喝完一轮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沈娴已经喝趴下十多个人了。 周瑜:“……” 孙策:“……” “怎么回事?”周瑜颇有些头疼,他先拍了拍沈娴的肩膀:“商羽,你还好?” 沈娴慢慢地抬头瞄了周瑜一眼,奇怪地说道:“好啊,能有什么事儿?” “没想到三妹你竟然是千杯不醉啊!”孙策哈哈大笑,他虽然意识还清醒,但已经喝上了头,脸红成了猴屁股,见沈娴竟然如此能喝,当即让人把酒杯撤了换成大海碗要跟他拼酒:“来来来我们干杯!” “大哥你想清楚了,上一个想跟我拼酒的人已经被我灌趴了。”沈娴在周瑜阻止她之前敏捷地抄过一碗酒咕嘟咕嘟灌了下去:“干!” 周瑜深吸一口气,他抬手扣住孙策的胳膊认真道:“孙伯符,你不能再喝了。” “哎呀小瑜,今天高兴嘛,来喝!”孙策大咧咧地拍了拍周瑜的肩膀,继续跟沈娴对拼起来。 “他开始醉了。”周瑜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行我得拦着他!” “伯符喝醉了会撒酒疯吗?”贾诩给自己斟上一小杯,见周瑜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变奇怪地问道。 周瑜的脸色僵了一僵,他冷冰冰道:“会。” 沈娴跟孙策连喝五碗之后,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他们俩哪里。或许是酒喝多了人就胆子变大了,也或许是气氛炒的太热谁都停不下来了,总之那些之前还算规矩的人们现在都在起哄让沈娴和孙策继续拼酒,周瑜根本阻拦不住了。 站在人群外面思考了好一会儿,周瑜果断抬腿往外走:“算了不管了,明天再来收拾残局吧!” “等等。”贾诩拦住了周瑜:“伯符喝醉了有什么不妥?只是撒酒疯也没什么吧?” 贾诩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旁边。 两个平时看着十分严肃的官员们此时笑得仿佛盛开的花,他们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还时不时学习狼仰天长啸一番。 周瑜无奈地扶额:“比这严重得多……哦不三妹在里面!” 于是周瑜硬着头皮分开人群走了回去,郭嘉和贾诩跟在他后面。贾诩是因为有些好奇能让周瑜觉得麻烦的孙策是什么样子;而郭嘉则是想再一次看看喝醉了酒的沈娴。 此时孙策和沈娴已经干下了第十三碗,沈娴抬手用袖子豪放地抹了抹嘴角,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随手把碗丢在地上摔碎了,而孙策终于摇摇晃晃站不稳,直接腿一软趴在了桌案前。 “赢啦!”沈娴举起手开心地说道:“大哥你好菜哦。” 孙策在桌案上爬了一会儿一动不动,沈娴怕孙策就这么睡着了会着凉,便想去后面找人来给他拿个披风。就在沈娴转身的一刹那,孙策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听到动静的沈娴回过头,看见孙策呆呆地朝自己扑过来。 沈娴下意识地抬手接住了孙策,孙策却反手扣住了沈娴的肩膀朝着她的脸贴了过来。沈娴喝的也有点多,她顿时就懵逼了:“大……哥?” “孙伯符!”周瑜的怒吼声传来,郭嘉见状顺手抄起一个空盘子拍在孙策的脑袋上,直接把他拍得砸向了周瑜,然后孙策就顺势一把搂住了周瑜,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侧脸上。 “啊哦。”沈娴呆呆地说道:“没想到啊。” “是啊,没想到。”郭嘉扶住了有些摇晃的沈娴,他神情复杂地盯着孙策。 在狠狠地亲了周瑜一口后,孙策转换了目标,抱住了来不及逃开的贾诩,于是文和也遭殃了。 沈娴继续保持着一脸呆滞的表情:“天啊,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大哥。” 喝醉了逮谁亲谁简直是太惊悚了! 郭嘉点点头,跟着重复了一句:“没想到。” 看周瑜之前那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说不定以前就被孙策祸祸过。 孙策一连祸害了四五个人,最后终于被忍无可忍的周瑜擒住,一掌给劈昏了。 贾诩捂着侧脸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沈娴摇摇晃晃地挪了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文和,要我给你做主吗?” 贾诩声音平静地说道:“谢谢主公,不过不用了。” 第78章 【075】什么鬼 厅堂之中处处都是喝醉了酒的人们,那些平时人前一本正经彬彬有礼的官员们此时全都抛弃了束缚放飞自我,成功释放了自己的第二人格,搞得到处狼藉一片乱七八糟,简直如同台风过境。沈娴单手按着太阳穴轻轻叹了口气,是她的错,要是她不跟孙策拼酒,屋中的气氛虽然热烈,却也不会被炒到后来那个程度。 周瑜在打晕了孙策后便一把扛起他朝外走去,他边走边说道:“既然都喝醉了,今晚就这样吧,吩咐各家仆人们来接人,打扫打扫守夜了。” 沈娴握着郭嘉的胳膊保持平衡,她现在觉得自己有点晕。用了好长时间才消化了周瑜说的话,沈娴慢腾腾说道:“行,那就……散了吧,去管家那边领红包,好好过年……” 沈娴松开了郭嘉的胳膊,边说边往外走去。看着她摇摇晃晃的样子郭嘉觉得不妥,便亦步亦趋地跟在沈娴后面。果然,沈娴走着走着脚下忽然一个踉跄朝前栽去,郭嘉见状赶紧一把拉住了她。 “你倒是慢点啊……”郭嘉无奈地说道。 “恭喜发财。”沈娴眯着眼睛看了郭嘉半天后忽然说道,她在兜里面摸了好长时间,最后捧出了一个红绸缎缝制的荷包递给郭嘉:“红包给你,拿去玩吧。” 郭嘉哭笑不得地看着硬被塞进手里面的红包,他掂了掂似乎还挺沉,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的东西竟然是块闪闪发光的金子。 “什么意思?”郭嘉晃了晃手中的金子。 “压岁钱。”沈娴睁着双迷茫的大眼睛说道:“怎么你还想要?仲谋,三姐告诉你,做人不能太贪心,你要是还想要,公纪他们当中就会有一个人得不到红包了。” 郭嘉:“……我哪里像孙仲谋?” “即使是这样,你还是想要第二个红包吗?”沈娴伸出双手扣住郭嘉的肩膀,仰着脖子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啧仲谋你怎么忽然长得这么高了,你吃什么东西了?” 郭嘉扶额:“主公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沈娴自顾自地点点头:“……好吧你个贪心的坏孩子,既然如此,这个也给你了,你们拿去打架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袖子里面藏着的所有红包都倒在了郭嘉的手上。 郭嘉叹了口气:“谢谢主公。” “要叫姐姐。”沈娴笑眯眯地伸手掐了把郭嘉的脸蛋,她完全没注意到郭嘉瞬间暗下来的眸色。 终于把红包都送出去了,沈娴好像完成了什么巨大的任务一样松了口气,她笑着拍拍手说道:“年年有余……我们去吃鱼吧!” 平时也没看出来主公你喜欢吃鱼啊,这一喝醉了就想吃鱼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这辈子是猫投生的吗? 这次没等沈娴自己提出来,郭嘉就认命地带沈娴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对于郭嘉的识趣沈娴表示很满意,她一只手被郭嘉握在掌心中,带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另一只手则在空中胡乱地点来点去,点一下就嘟哝一句话 “一条鱼,两条鱼,三条鱼……” 郭嘉听了半天后终于听清楚了沈娴好像是在……数鱼? “主公,你在干什么?”郭嘉随口问道。 沈娴数数数到九,认真地点点头:“要吃九条鱼。” “九条鱼太多了你吃不完的,会撑得肚子难受。”郭嘉指着厨房门口挂在墙上的腊鱼说道。 “不管!就吃九条鱼!”沈娴被气得直跳脚,愤怒地控诉道:“要吃新鲜的!不要吃腊鱼!” 郭嘉进厨房转了一圈儿,连条刚死的鱼都没看见,只得遗憾地对沈娴宣布:“那没有了。” “没有了就去钓!” 沈娴一把抓起不知道是谁放在厨房墙边的鱼竿,转身朝着太守府中唯一的池塘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去。 “池塘里那些锦鲤不是让你吃的啊!” 沈娴抄起池塘边一块比较锋利的石头,在已经结冰的水面上硬生生砸开了一个不规则的洞。将鱼线甩入水中,沈娴老老实实地在小舟上坐下,托着下巴等鱼咬勾。郭嘉在她旁边坐下,看看她手持钓竿的姿势,又看看毫无动静的鱼漂,婉转地问道:“主公,你放饵了么?” “饵?”沈娴呆呆地看着郭嘉:“没有啊,为什么要饵?” “没有饵,哪条鱼会来咬勾呢?”郭嘉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长发:“傻瓜。” “你才傻。”沈娴不高兴了,她高贵冷艳地仰脖一哼:“听过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吗?守株还能等到一只眼瞎的兔子呢,即使我没饵也会有蠢鱼来咬勾的!” 说得好有道理根本没有办法反驳怎么办?而且感觉膝盖很痛的样子。 郭嘉被沈娴噎的说不出话,良久之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拿着,钓鱼!”沈娴把鱼竿塞进郭嘉的手里,她头一偏靠在了郭嘉的肩膀上,蹭了半天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不动了:“我先睡一会儿,时间到了叫我。” “什么时间?”感觉到沈娴柔软细密的发丝蹭过自己的脖颈和脸颊,郭嘉微微一愣,问道。 “过年啊。”沈娴含糊地说道:“要吃饺子的,我已经吩咐厨房包了鱼肉馅的饺子,里面还有金子……” 别人家撑死了往饺子里面塞铜钱,沈娴财大气粗地往里面塞金子。 当然这说不定只是沈娴的幻想,因为刚才郭嘉带着沈娴去厨房找鱼的时候,整个厨房空无一人,连灶台里的火都熄灭了,一点儿饺子的影子都没看见。 随意地转着手中的鱼竿,郭嘉帮沈娴裹紧了披风。沈娴安静下来闭上眼后整个人都显得很乖巧,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如同小扇子般齐刷刷地展开,在她那被毛茸茸的披风滚边衬得更加白皙的脸颊上落下了一片阴影,睡颜看起来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看了半天,郭嘉还是没忍住手贱,他轻轻地戳了戳沈娴的脸颊。 触手是软绵绵细腻的感觉,有点像摸光滑的绸缎,于是郭嘉上瘾了,他把鱼竿放在一边,双手一边一个开始掐沈娴的脸,一边掐一边戳,玩得不亦乐乎,很快沈娴的脸就被他戳成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就在郭嘉准备换个地方继续戳的时候,沈娴忽然闭着眼睛准确地一把扣住了他捣乱的手,她语气阴沉道:“郭奉孝,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呀。”郭嘉打定主意赖账,但他有点把不准现在的沈娴是清醒了还是醉着的,于是他笑眯眯地试探道:“主公你还钓鱼吗?” “上钩了。”沈娴淡淡地说道。 “嗯?”郭嘉转头去看了看被自己插|在两块石头之间的鱼竿,没有丝毫的动静,水面上也是一派平静的样子:“没有啊。” “上钩了。”沈娴缓缓握紧了郭嘉的手腕,语气笃定道:“我说……已经上钩了。” 沈娴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茫然无措,视线找不到落点,看起来应该还是在醉着,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的肯定。郭嘉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他偏过头,盯着面无表情的沈娴,似乎是想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意味深长的话来。 两个人“对视”了好半天,沈娴的视线终于对焦,和郭嘉的目光准确地对上了,她看了一会儿郭嘉的侧脸,忽然抬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人往下一扯,在他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郭嘉感觉唇上好像是被蝴蝶的翅膀轻轻触碰了一下,这甚至算不上是一个吻,因为触感太浅了,如果不是沈娴甜软的气息就萦绕在周围,而且刚才郭嘉的眼睛几乎没有眨动过,他都要怀疑这是一个幻觉。 亲完之后沈娴满意了,她把郭嘉的脸推回原位,拍拍手说道:“行了,红包都送给仲谋了,就送你一个吻吧。” 郭嘉:“……” 好吧,这是喝醉了压根就没醒过啊! 撩拨完之后沈娴彻底睡死了,留下郭嘉一个人盯着她的脸无比纠结。 第二天睡醒后沈娴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开了,昏昏沉沉的感觉就像是晕车了一般,她知道这是醉宿的后遗症,现在需要一碗救急的醒酒汤……沈娴挣扎着爬起来随便披了件外套,推开门把脑袋伸出去喊道:“来个人——” “来了来了!”孙权愉悦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片刻后他从拐角处跑来,欢天喜地地朝着沈娴扑过去:“三姐三姐,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沈娴抬手按在孙权的脸上把他往外推了推,她疑惑地说道:“……红包?昨天晚上不是给你了吗?四个红包我全都给你了啊,怎么今天还要?” 孙权一脸懵逼地看着沈娴:“哪有!三姐你昨晚那么早就走了,等我们撤了屏风守夜的时候你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压根就没看见过你啊!怎么可能要红包?” 沈娴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她确实记得自己把红包给人了呀,怎么会没有呢?怀着深深的疑惑,沈娴勾着孙权的衣领把人拽进屋,她在衣服的口袋里面翻了又翻,确实没有翻到一个红包。 “肯定都给你了,”沈娴信誓旦旦地说道:“我这里的红包都不见了!” 不见了跟我也没关系啊!孙权直叫委屈:“我真的没拿你的红包啊啊啊大哥作证!” “作证什么?”路过的孙策往屋里探了个头。 “仲谋找我要红包。”沈娴无奈地说道:“但是我明明记得昨天晚上给他了,而且我这里一个红包都没有了……” 沈娴话还没说完,孙策忽然愤怒地对孙权咆哮道:“你还要红包?我的红包呢!” 沈娴:“……要给也是你给我好吗?” 大年初一孙权原本兴高采烈地跑来要红包,心情十分开朗,然而先是被冤枉随后又被莫名其妙地吼了一顿,他再也忍不住了,推了孙策一把哭着朝外面跑去:“你们都欺负我嘤嘤嘤!” “怎么回事?”孙策莫名其妙地摸摸头:“大过年的一个两个的都不对劲儿!” “还有谁不对劲儿?”沈娴把衣服翻了个底儿朝天,随口问孙策。 “公瑾呀!”孙策在床上坐下,他一拍大腿控诉道:“我去给公瑾拜年,约他一起串门,结果他连个好脸色都不给我,就像没看见我一样直接走了!我这么英俊潇洒他为什么不看!为什么!” 沈娴停止了手中的活计,她转过身看着孙策,神情复杂道:“呃……这个疑问,我大概可以帮你解答。” 孙策的目光一亮:“愿闻其详!” 沈娴试探着问道:“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喝醉了之后会撒酒疯啊。” “不可能!”孙策斩钉截铁地说道:“我酒量好得很,号称千杯不醉!昨天晚上不是把你都喝趴下了么?” “荒谬!”沈娴冷嗯一声:“明明是你喝醉了逮谁亲谁,先亲了二哥又亲了文和,还祸害了四五个人,最后才被二哥打晕的。” 孙策:“……” “不可能,你骗我。”孙策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这么英明神武,怎么可能逮谁亲谁这么随便!” “可事实就是这样啊,你就是个随便的人,你还想亲我呢,幸亏我跑得快。”沈娴耸了耸肩膀,把扔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慢慢归置好:“看二哥那反应你还不只亲了他一次呢。” 孙策没动静了,沈娴把衣服都收拾完了也不见他说话,便疑惑地回过头去。 然后沈娴看见了一个脸红成了猴屁股的、彻底石化了的孙策。 “我我我……”孙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轻薄了你轻薄了公瑾还轻薄了文和?!” 沈娴双手交叉在胸前做了个拒绝的姿势:“美得你,跟我没关系。” 那也很恐怖了好吗!还不如亲你呢!孙策在心中咆哮道。他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放轻松,其实这也没什么。”沈娴拍了拍孙策的肩膀安慰他:“不就是喝醉了酒随便亲人嘛,你知道多少姑娘等着被你亲吗?你这个习惯要是传出去了我估计第二天就会有好多姑娘带着酒上门来看你了……” 沈娴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半天,最后她总结道:“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大哥我相信你可以的!” 孙策如同机器人般一格一格地抬头看着沈娴:“我我我我去找公瑾……” 送走了孙策,沈娴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她托着下巴想了好久,真的觉得自己确实把压岁钱给了孙权了,然而看孙权那副委屈的样子也不像是作假。左思右想,沈娴干脆又包了几个红包揣在身上,准备一会儿遇见了孙权再给他一次好了。反正不差那点钱,过年嘛,大家开心就好。 沈娴先去给吴夫人和周夫人拜年,二位夫人一人给她送了对翠玉镯子,一人给她送了根金镶玉的发簪,尽管沈娴平时不怎么带那些珠宝首饰,看到这两件礼物的时候也开心得合不拢嘴。女孩子们都是爱美的,尤其是这种blingbling闪亮的首饰,最喜欢了么么哒! 孙权站在吴夫人身边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去看沈娴。沈娴在跟两位夫人说完话后,走到孙权身边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对不起啊仲谋,可能是我昨晚喝的有点多记错了,喏,现在给你红包。” 孙权猛地抬起头,他不好意思地接过红包,挠了挠头:“其、其实我觉得大哥说得对,我都这么大了,不应该再要压岁钱了……” “你管他呢。”想起孙策那一脸失魂落魄离开的样子沈娴就不厚道地想笑,她掐了掐孙权的脸蛋:“给你你就拿着,还没加冠呢,在我眼里就是孩子。” 孙权偷偷地瞄了眼红包,发现里面装的是一块金子,当然他并没有太吃惊,因为周瑜给的分量跟沈娴给的分量是一样的。 #家里有个土豪二哥和土豪三姐的感觉特别爽!# 把给孙尚香的长命锁交给吴夫人代为转交后,沈娴领着孙权去找陆逊他们玩了。将红包发完,几个孩子怀揣巨款跑去了杂耍团居住的庭院看他们训练,沈娴喊了管家跟着一起去,自己则慢悠悠地往厅堂的方向走去。今天肯定有好多人来拜访沈娴,除了各级官员还有那些庐江的世家大族们,她不能把接见这些人的任务都交给郭嘉贾诩他们处理,有些身份不一般的还是得亲自见见。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无聊的过程,多少人面上对沈娴笑脸相迎,眼底却藏着挥之不去的恶意和不屑。虽然沈娴在爱情这方面迟钝得可以,但在其他方面她察言观色的功夫却绝不含糊,毕竟是这么多年练出来的。 当然沈娴并不在乎那些人的看法,在沈娴看来他们不过是一棵又一棵的墙头草,真正有心归顺的早就不声不响暗地里跟郭嘉、贾诩等人谈妥了,剩下这些都是觉得自己身份高贵看不上沈娴,却想借着风头大捞一笔敲竹杠的,现在有孙策和周瑜的威慑在,他们会收敛点,然而过段时间要是他们知道沈娴跟刘表打起来了,指不定还会怎样背后捅刀子呢。 手头资源不够,益州不能再调人来了,所以只能自己努力。要不是沈娴必须安定庐江这个关键的根据地,这些人她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即使是这样,倘若他们想在背后捣乱,必要时候沈娴也会毫不留情地下手斩草除根。 真以为我不敢动手?到时候我们走着瞧。沈娴默默地想。 但沈娴没想到的是,没等她出手呢,孙策那个暴脾气先把该料理的都收拾了个遍,在杀鸡儆猴的作用下,余下的捣乱分子们全都乖得像只鹌鹑,再也不敢瞎折腾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沈娴皮里阳秋地跟各种各样的人扯了一上午的皮,下午未时之后,来拜访的人终于变少了。沈娴把接待的工作扔给了贾诩,自己则伸了个懒腰,决定回去休息一会儿。跟这些人说话太费脑细胞了,要不是她身边有好几个说话喜欢拐出山路十八弯的变态,沈娴还真头疼该怎么对付这些人。 其实其他人都还好,但是有一个人让沈娴很是哭笑不得。那人隶属于江东大族顾家的分支,借着祖宗的名头勉强得了个世家的称号,陆康在世时因为陆家与顾家的交情,再加上这人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大,着实不好跟他一般计较,便对此人尚算客气。时间久后这为顾老爷子就渐渐地膨胀起来了,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厉害的大人物,跟谁说话都端着一副架子。 看见沈娴的时候也是,顾老爷子眼中对她的鄙夷之情明显得差点穿着衣服站起来活了,偏生他嘴上还在不停地夸赞着沈娴。沈娴见这位老爷子年纪大了,这么精分也不容易,便也没跟他一般计较,随意地说了两句就打算送客。 这时顾老头忽然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问道:“不知道刘大人可否婚配?” 但凡沈娴面前有张桌子,她也就直接给掀了。 你一个老头子去问人家姑娘有没有婚配这很合适么?这点儿礼数都不懂?脸还要不要了?真是世家不是冒充的?乡下来的也不会这么问吧? 一连五个问号表明了沈娴的懵逼之感。 屋中除了顾老头和沈娴之外,还有贾诩和另一个世家的嫡子在场。贾诩面对外人时一贯是淡定的样子,哪怕天要塌了他依旧稳坐钓鱼台,这点比荀攸装得还棒,所以在听到这句话后他只是略微抬眼瞄了顾老头一下,但那目光中流露出的深长意味却让人浑身发凉。 发凉的就是旁边那位嫡子,嫡子听到顾老头的话吓得茶杯都差点儿掉了,他哆哆嗦嗦地勉强稳住后,又不小心瞄见了贾诩的表情,心中顿时觉得自己这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出门忘记看黄历。 老爷子您搞搞清楚,这位妹子可是车骑将军广汉侯益州牧啊!正儿八经的皇室宗亲啊!你一个顾家分支的家族有多大脸关心人家的婚事?将沈娴的身份等量代换成男人之后,顾老头他们家的儿子侄子们也就只能在沈娴府里当个端茶送水的丫鬟,顶了天是个侍妾,还想再往上升?让顾家嫡子来吧! 再说了庐江城还让沈娴封着呢,即使再不满,咱私底下搞小动作成么?扯到明面上来算是怎么回事啊?人家找个理由分分钟办你信不信!反正顾家的嫡系都在吴郡呢,鞭长莫及也懒得管。枪打出头鸟,这是争着去送死?那您走好,不送了嘿! 以上为路人甲嫡子心中飞速刷过的弹幕,他十分担心沈娴会不会迁怒自己。 但令人意外的是,沈娴并没有当场发脾气,她只是笑了笑说道:“还没,我尚在孝期,无心此事。” 要是郭嘉在场肯定吐槽你明明昨晚还亲过我! 顾老头露出了遗憾的神情,他点点头说道:“哦,那真是可惜,我顾家嫡系中有一侄子名顾子叹,乃是为德才兼备之人……” 沈娴没让顾老头继续说下去,她淡淡道:“想必这位公子定能找到他的良配。” 送走了顾老头和路人甲嫡子之后,贾诩默默地把自己的茶碗递给沈娴。沈娴深吸一口气接过茶碗,将其狠狠地掼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人是谁家的?”沈娴皱眉问道:“顾?” “顾陆虞魏,江东四大世家,若要取南方,这几家必然要安抚好。”贾诩重新给沈娴满上了一杯茶水,用可以安抚人心的平静声音对她娓娓道来:“其中陆家已经是我们的人了,而伯符他们在拿下会稽郡时,俘虏了一个叫做虞仲翔的人,此人正是虞家这代颇为出色的一位子弟,可以通过他与虞家搭上线,公瑾已经在做了。除此之外剩下顾、魏二家。魏家很低调,这个我现在还不太了解,但是顾家,你可以从公纪这里下手。” 贾诩顿了顿,见沈娴已经彻底平静下来,正仔细地听着他的话,便悄悄松了口气继续说道:“陆老爷子有位早早嫁出去的女儿,正是嫁给了顾家嫡系的顾元叹,也就是刚才那位所说的顾子叹的兄长。” 第79章 【076】怎么办 沈娴本想找来陆绩问问他姐夫的事情,然而转念一想,陆绩这孩子刚过了年才八岁,他姐姐出嫁的时候他还是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小豆丁,这年头也不流行经常回娘家看看,陆绩要是知道顾家的情况才怪呢。与其去难为一个小孩子,倒不如将来拿下吴郡等地了再亲自等顾家上门拜访,届时问个清楚比较好。 至于顾老头……呵呵,这种糟心的事情还不用沈娴来操心,交给能者多劳的贾诩就好了。 打定主意后沈娴也没什么心情接待接下来拜访的人,直接告辞离开回去睡觉了。 贾诩默默地咽下一口血,想了想,决定要把顾老头想给沈娴做媒这件事情在某次谈话中“不小心”泄露给孙策听。 孙权的房间外,陆逊和陆绩两个人探头探脑地凑过来,见左右无人,便哧溜一声钻入门中,将正在看书的孙权和吕蒙吓了一跳。 “怎么了?”孙权把竹简放下,看着义愤填膺的陆逊和面无表情的陆绩,奇怪地问道。 “我听到有人要给姐姐看婆家!”陆逊率先开口:“是顾家那个分支!真是好大的脸!” “什么!”孙权震惊了,谁敢窥觊他三姐?! “怎么回事?说清楚!” 陆逊用慷慨激昂的语调把沈娴书房里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边,在听到顾老头说出“顾子叹”这个名字的时候,孙权神情古怪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个名字……顾家的人?” “你也知道?”陆逊瞄了孙权一眼,倒是对他的印象变好了不少:“是,这位倒是顾家的嫡系,说来跟我们家也是亲戚,他哥哥顾元叹就是公纪的姐夫。” “要叫小叔叔。”陆绩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等一下。”孙权皱眉道:“按照你们的说法,这个顾老头只是个旁系,怎么会有权利帮嫡系的嫡子说亲?” “这谁知道。”陆逊翻了个大白眼:“说不定是他自作主张。” 吕蒙这时呆呆地搭了一句腔:“那、那要是主公她真的答应了,到时候人家那边不同意,岂不就是……” “三姐怎么可能答应!你叫她什么?主公!哪家主公是嫁人的?就算嫁也不会是他顾家!”孙权黑着脸咬牙切齿道:“这事儿我得去告诉大……二哥一声!” 在孙权的认知里,哪个男人想娶沈娴,绝壁是看上了她身后那庞大的地盘和身份,都是意有所图,绝壁不是真爱!所以不能嫁! “你先等等。”陆绩一把拉住了孙权:“我觉得,还是姐姐自己去说比较好。” 孙权有些着急,他挠了挠头:“可是三姐那性子,我觉得她根本就不会说出来啊!” “那我们就自己解决。”陆绩抬眼认真地看了孙权,见孙权怔了怔,他又将目光依次转向了陆逊和吕蒙:“怎么样?” 陆绩轻声说道:“先调查清楚顾家那边的意思,我们在顾家那边还是有点关系的,然后再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这样行么?”孙权先是满脸犹豫,随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一拍大腿,脸上现出了坚定的神色:“敢打我姐的主意,妈|的,干了!” 沈娴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一上午不见人的郭嘉,她心态良好地朝着郭嘉打招呼:“奉孝~” 然而沈娴话都没说完,她就一脸震惊地看着郭嘉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扫过,同时他脚下顿了顿,转头朝着另一边匆匆离去,看背影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娴莫名其妙地在原地站了半晌,等到她回过神来了想追过去问问郭嘉为什么要跑的时候,郭嘉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这算怎么回事?哪里得罪他了?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啊啊啊—— 沈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把郭嘉的异常归咎于更年期提前或者大姨夫来了。她发了一会儿呆,继续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郭嘉靠在回廊后面听着沈娴脚步声慢慢远去的声音,他手中握着那天沈娴硬塞给他的玉佩,目光在栩栩如生的凤形上转过一圈,唇角牵起一个很浅的苦笑。 沈娴在有些事情上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懂,不代表郭嘉也不知道,他很清楚自己手中这块玉佩的材质压根不是普通人用得起的——当然沈娴家里也不是普通人,但这玉佩放在她身上似乎还是有点太贵重了。 不要小看一块的玉的价值,黄金有价玉无价,有些玉石哪怕倾家荡产举国之力,也不见得能夺到手心中。比如当年为了和氏璧,赵秦两国以十五座城池相争夺,后来还被秦始皇做成了传国玉玺。沈娴这块玉佩的价值虽然赶不上和氏璧,但也足以令许多喜爱玉石之人疯狂了。 除了玉佩本身的材质之外,还有一点让郭嘉觉得不妥的地方。当时沈娴把玉佩送他,那种情况下二人只顾着干别的事情了,谁会仔细去研究一块玉?等郭嘉把醉得七荤八素的沈娴抱回屋里,硬灌了碗醒酒汤又盖上被子让她好好睡觉后,他这才没事可做,翻出了玉佩随意看看。这一看不要紧,郭嘉发现这块凤佩的雕刻手法十分精致,凤尾处的纹络行云流水迤逦开去,却在尾巴尖的地方戛然而止。 这块玉佩不像是残次品,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这是块对佩,还有另一块能跟它拼成一对的玉佩存在,两块合到一起,才是完整的图案。 只是对佩也没什么,只是这快玉上的雕刻手法连郭嘉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来绝非一般的雕刻师能做成的,但具体复杂到什么程度,郭嘉也说不好,或许等回了益州他可以去找荀彧问问,荀彧世家大族见多识广,他在品评鉴赏一道虽不是主修,却也从小耳濡目染,比郭嘉专业得多。 郭嘉隐隐约约觉得沈娴可能不是一般人,虽然她已经够离经叛道的了,但朝廷没有打压她而是一路把她往上捧,这件事情本身就很有疑点不是吗? 还有其他的……各种各样的线索夹杂在一起,令郭嘉越想越头疼。 郭嘉之前是喜欢没事儿逗逗沈娴,做些随手一撩的动作,开始沈娴压根不知道他的目的,只是有的时候会皱眉或者一本正经地岔开,可后来有一天她忽然就开窍了一般,在郭嘉日常一撩的时候竟然会出手回撩了。郭嘉惊讶之下觉得有趣,两人就这样越缠越深。 开始郭嘉不怎么在意,反正他一向放荡不羁惯了,看见漂亮姑娘不跟她套套近乎简直天理难容。但沈娴不是一般的姑娘,她的身份在美女之上还有主公两个字,这俩字牢牢地扯出了一道深线,这道线之前,或是玩笑或是真心,只要不越界,没人会在意。 但一旦跨过去……有些东西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人要是喝醉了不受控制,总会顺着本心做出一些平时如何也不敢做出来的事情,所以才会有“酒后吐真言的说法”,代换到行为上也差不多。沈娴昨晚喝醉之后拽着郭嘉的衣领凑上去给了他一个吻,那时她眼中的目光并非全然戏谑,还有深深的认真。 她把郭嘉放在心上了,或许准备更进一步,或许……就此而止。 沈娴有没有想清楚郭嘉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开始乱套了。沈娴要只是个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他努把力把人娶回家又何妨,只可惜这女孩子注定不是缩在后宅相夫教子的料,她将来会有更大的成就,也会走得更远,远到谁也追不上的地步。 如果是这样,那还要继续么?在想明白之前……还是收敛点吧。 郭嘉垂下了眼眸,把玉佩攥入掌心中。 所以说聪明人就是想得多,想得多顾虑也就多,总之郭嘉开始认真地烦恼了,某些方面来看这算是个好征兆,至少可以代表他不是撩完就跑的人。 沈娴原本以为那次看见郭嘉中途跑路只是个意外,但很快她就发现,郭嘉好像在躲着自己。 也不是那种表面上的刻意,平时见了面郭嘉也没再像上次那样掉头就跑了,可是沈娴没事再撩一把小鲜肉的时候,郭嘉竟然没反应了! 他既不回应也不脸红,就好像没听到一样该干嘛干嘛,要不是那些路过的小丫鬟们还会被沈娴偶尔的“深情告白”给惊得心肝乱颤满脸通红,沈娴都要以为是自己的撩妹手段退步了。 那这事怎么回事?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很快,就连贾诩都发现了沈娴和郭嘉之间的异常。 开始沈娴跟郭嘉搞到一起去的时候贾诩除了第一眼震惊到了,后面也没太反对,他只是习惯了没事对郭嘉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而已。然而当沈娴和郭嘉之间好像出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矛盾时,贾诩却皱眉了。 “主公,你们俩怎么回事?” 某天贾诩趁着书房里只有沈娴和他自己的时候,开门见山地问道。很久之前贾诩也是个高深莫测山路十八弯的汉子,然而当他发现沈娴除非心情特别好,否则不喜欢陪着人兜圈子的时候,他就不那么拧巴了,再跟沈娴说什么事情,也都是直来直去的。 平时沈娴对贾诩的直接很赞赏,今天她却恨不得让贾诩再拐个大点的弯。 “我怎么知道。”沈娴面无表情地说道,随即她脸色一变,把竹简往桌子上一扔,抬手揪住自己的头发扑在桌案上装死:“初一之后他就是那副死样子了。” 要说情感问题真的很难解决啊!贾诩看着沈娴那副纠结的样子,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诡异的舒畅感,要知道上回在大街上沈娴一言不合就开扒贾诩和貂蝉不得不说的两三事时,贾诩面上就算装得再淡定,心中想的却是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或是沈娴埋进去啊! 看着主公遭难身为谋士的贾诩本不该笑的,但……谁让你扒我哦呵呵呵。 笑完了事情还要解决,贾诩咳嗽一声,试探着问道:“是不是他知道那个顾……的事情了?” 嗯?沈娴撑着桌案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贾诩,眼中似乎燃烧起了太阳的温度,看得贾诩简直要浑身冒汗。沈娴慢慢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嫉妒了?” 贾诩撇撇嘴:“这个就该主公你亲自去问了吧。” 顿了顿,贾诩忽然严肃地问道:“主公,你是想……” “我没想玩,也没想跟他开玩笑。”沈娴叹了口气,她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语无伦次道:“我也不知道……嗯,但是这种事情,怎么能说的清楚呢?” “喜欢就是喜欢了呗,也没啥不好承认的嘛,谁知道是怎么开始的。某天睡醒了看到他,忽然就觉得今天还能再多吃三碗饭了。” 沈娴用饱含深情的语气娓娓诉说着自己的感情,贾诩却觉得越听越不对劲。 多吃三碗饭?真的不是那天饿狠了吗! 贾诩婉转地问道:“主公,你看着公瑾能多吃两碗吗?” “可以呀!”沈娴兴奋地说道:“二哥长得辣么帅!我能多吃好几碗!” 贾诩:“……伯符呢?” “这个看情况吧?”沈娴皱眉道:“大哥有的时候让人觉得他帅的掉渣,有的时候又二得不忍直视……” 你有资格说他么?贾诩面无表情地想,他继续问道:“公达呢?文若呢?昭姬呢?等等最后那个就算了。” “为什么要算了呀!”沈娴不干了,她拍着桌子说道:“文若那种温文尔雅款的也很下菜的好吗?还有昭姬姐姐,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看她就觉得天都晴了!至于你和公达就算了,看着你们两个我总觉得马上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贾诩:“……呵呵。” 这是颜控,是病得治,不是喜欢人家。贾诩刚想对沈娴无情地宣布自己的结论,然后他就听到沈娴继续说道:“虽然看着郭奉孝我也觉得马上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他简直就是个乌鸦嘴,说什么中什么。可是……嗯,我还是想看着他。” “我……”沈娴说着说着却忽然脸红了,诡异的是她压根就没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于是贾诩只能猜测沈娴可能是脑补到了什么难以说出口的、冒着粉红桃色气泡的事情。 贾诩张了张嘴,觉得这话没法谈下去了。 沈娴要是问贾诩“论如何兵不血刃地干掉袁本初”,贾诩肯定信手拈来十条八条计谋交给沈娴选择,还体贴地分出个上中下三类来;然而沈娴要是问贾诩“我恋爱了对象不太合适怎么办”,贾诩只能耸耸肩膀摊开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了。 一只陷入暗恋的单身狗大魔法师要如何拯救另一只看似两情相悦却被身份地位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阻拦的伪单身狗呢? “我现在就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躲着我?”沈娴长叹一声,苦恼道:“要是不想谈我们说清楚就好了嘛,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难道还会强迫把他娶回家吗?要是想谈就继续发展一下嘛,不合适了再分手也行。可他这么三天两头吊着我是什么意思呀……” 沈娴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贾诩已经懵逼了,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沈娴在做最后的总结:“……总之!行就在一起,不行就分,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 在贾诩反应过来之前,他的大脑已经自动控制着他的嘴给出了建议:“这件事情你告诉过公瑾或者伯符了吗?” “没有啊。”沈娴哀怨地瞥了贾诩一眼,直白地说道:“我已经很小心了,有句话说得好,秀恩爱,分手快,没想到我压根没秀过,却要面临分手的危机,还是在交换了信物的第二天。” 已经发展到交换信物了吗?!就这样周瑜和孙策还不知道呢?主公你要完蛋啦! “还是告诉一声吧。”贾诩想了想,劝道:“开春之后我们还要准备打荆州,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有别的事情分心啊……主公。” 最后一声“主公”贾诩几乎是叹出来的,那百转千回饱含无奈的语气听得沈娴心中一颤,她只得点点头说道:“那好吧。” 原本沈娴想找个风和日丽的好时机把事情先告诉周瑜的,她还是有理智的,要是孙策先知道了绝壁会闹翻天。然而没等磨磨蹭蹭的沈娴在贾诩的目光谴责之下找到坦白的机会,其他地方就先接二连三地出事了。 首先是益州来信,荀攸出动了八百里加急件,一连给沈娴发了三封信来,第一封信的主要内容是说马腾和韩遂终于打起来了,俩人以陇西为界限,陇西之西是马腾的地盘,陇西之东是韩遂的地盘。马腾与羌人联合,还给益州送了信邀请他们一同出兵征战韩遂,韩遂则痛斥其勾结外族意图覆灭大汉,其心可诛;第二封是说韩遂将兵马聚集到了陈仓关,不知道是要进攻益州,还是意图谋划司隶,反正张鲁已经将兵马调过去以防万一了,朝廷那边段煨也派了人过去防备;第三封信与凉州没什么关系,说的是曹操那边的事情,袁绍磨蹭了这么长时间送算是出兵帮忙了,被吕布追得四处乱窜可怜兮兮的曹老板终于扬眉吐气大翻身,把吕布按着一点一点地打出了兖州的地界,现在吕布朝着青徐二州的方向去了,不知道他是要从刘备手中夺徐州,还是把青州的地界占下来。 第三封信的内容沈娴这里也收到了差不多的军报,她还知道袁术已经跟刘备打上了,虽然只是小规模的接触战,但看这试探的架势,开春之后肯定会打起来的。一旦曹操和吕布的角逐分出胜负,袁术那边也取得了胜利,他们就该腾出手对付扬州了,而荆州刘表那里也将樊稠收拾得差不多了,虽然他此时并没有向外扩张的意思,兵马依旧守在原地没有调动过,然而谁知道将来的事情呢? 于是沈娴也顾不上烦恼郭嘉到底怎么了的事情,她通知下去把所有人都找过来开会了。 将庐江收到的军报和荀攸送来的三封加急文件发给在场的人,沈娴说道:“都看看这些吧。” 大家将资料分发着传看了,等到全都看完后,沈娴抱着胳膊站在大地图前,她背对着所有人低声问道:“说说想法?” 周瑜率先说道:“兵已经练得差不多了,打水战也没什么问题,粮食再有一个月就能动员完毕,我暂时备了两个月的分量,剩下的还需要慢慢征集。兴霸那边来信说他也准备好了,只等定下日子就一同出击。只是公祺先生那里似乎有点麻烦。” “他把兵大多都调去了散关,防备韩文约可能的突然袭击。”沈娴点了点地图上司隶与凉州交界的位置:“虽然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马寿成还在追着他,这个时候韩文约要敢双线作战就是自寻死路。” “这次行动务必要快,最好赶在各方反应过来之前拿下江夏和江陵,余乱可以慢慢平。”郭嘉淡淡地说道:“除了我们之外刘景升与袁公路他们并不知道主公就在庐江,这里也封了一段时间,消息没那么容易传递出去,外界均以为接手庐江事务的人是刘使君,所以可以伪装成是益州与伯符这边的联合行动,可以将庐江暂时摘出去。但城中有些世家大族已经起疑心了,主公你坐镇庐江,必要的时候就动手吧。” 沈娴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知道。” “你留下么?”孙策皱起了眉头:“本来还想……给你留点兵马守着吧。” “不需要,你们尽管去。”沈娴微微一笑:“这里交给我一个人就行了,有长江天险在,大不了我先渡江撤退,以后再打回来。” “我也觉得不需要留人。”贾诩说道:“虚虚实实,不管是袁公路还是袁本初那边都有牵制,一时半伙顾不上这里,我们速度快点就好了。” “胆子真大。”太史慈咧嘴一笑:“不过我喜欢。” 经过讨论后,最终决定由沈娴和刘繇留在庐江守着,如果有其他地方的使者前来,就让刘繇出面应付,沈娴则尽力规整安抚庐江中的各个士族,至少保证在他们打荆州的时候,这些人乖乖地听话不闹腾,而不是跟其他势力暗通曲款。 周瑜在豫章郡总统后方事务,祖茂则去会稽郡坐镇,这俩人再加上沈娴属于后勤,招募兵马囤积粮草,给前线的兵马提供充足的供应;孙策为主将,太史慈为先锋,贾诩督军,郭嘉为谋士,韩当、黄盖和程普分别领兵——孙坚的旧部加上丹阳借到的兵马,还有这些天在豫章、会稽与庐江三郡募到的兵,加起来一共三万余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江夏郡与豫章郡接壤的地方开去。 临行前陆绩忽然找到了祖茂,要跟他一起走。对于这个小孩子提出的请求,祖茂没有贸然拒绝,而是询问了他原因。 “我想回老家看看。”陆绩露出了天真腼腆的笑容:“我家乡在吴郡,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去过了,也不知道姐姐和姐夫过得怎么样了。我姐夫名叫顾元叹,是当地有名的贤能之士呢。” 陆绩说话时脸上带了微微的骄傲。 “姐夫?”祖茂微微挑眉:“陆少爷的姐夫是……顾家人?” “是的呀。” 祖茂揉了一把陆绩柔软的发顶,拉着他的手去找周瑜:“我带你去问问公瑾吧,他最近正好在烦恼顾家和虞家的事情呢,你应该……能帮上吗?” “真的吗?”陆绩眨眨眼睛,低声说道:“那太好了。” 第80章 【077】奸|细 “你们要回吴郡?这个时候?” 沈娴盯着一脸认真的陆绩和眼珠子四处乱转的陆逊,秀气的眉毛渐渐皱了起来。周瑜和祖茂相视一眼,前者眨了眨眼睛无声地询问,后者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晓内情。 在沈娴看来,陆绩和陆逊这个时候提出要回吴郡老家探亲的要求简直就是胡闹,袁术此时正在徐州境内和刘备打得热火朝天,谁知道会不会波及到与徐州接壤的吴郡?就算短时间内吴郡没有战祸,然而陆康临终前将儿子和从孙托付给沈娴,沈娴便一定会履行诺言护这两个孩子周全,在她能控制住局面的庐江,陆绩和陆逊不会有问题,出了庐江呢?吴郡可不在沈娴的掌控之内,而且与庐江中间还隔着个丹阳,尽管丹阳太守吴景是孙策的舅父,但他同时也是袁术的手下。 除此之外,大战在即,沈娴手下实在是调不出人手来专门护送两个孩子回吴郡了,又不可能让他们两个豆丁单独上路。 “你们有什么非要做的事情吗?”沈娴试图跟两个孩子沟通:“倒不是我不让你们回去,只是现在并不是离开的好时候,我也找不出能送你们的人了。” “我可以跟着祖叔叔,”陆绩眨巴着大眼睛说道,他的眸中闪烁着真诚的光:“祖叔叔不是要去会稽郡上任吗?我可以让姐姐派人去会稽等我。” “必须走么?”沈娴心中依旧很不情愿:“现在世道这么乱,我不跟着是不会放心的。可以等到打完了荆州,我亲自送你们回去。” 咦好像不小心立了一个ge? 就在沈娴纠结的时候,陆逊一脸无所谓地摆摆手:“有什么好担心的,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就当我们游学去了呗!学成了再回来给你帮忙。” 他顿了顿,貌似无意地说道:“公纪的姐夫是顾家的嫡长子啦,我们在吴郡很安全的,姐姐你真的不用担心。” 顾家?又是顾家,这段时间阴魂不散地一直往外冒简直神烦。沈娴看看陆逊那副眼珠子乱转就是不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肯定不会是凑巧提起来顾家的,说不定他已经知道了那天顾老头来给自己提亲的事情。 可这几个孩子是怎么知道的?在场的除了贾诩和当事人就没别人了吧?沈娴知道贾诩不是多嘴的人,更不可能把这种事情告诉孩子们,那剩下的人选……就只有被沈娴婉拒、碰了个软钉子有些恼羞成怒的顾老头了。说不定顾老头回家就大发了一顿脾气,将此事吵吵得满府皆知,然后陆家以前留下的消息渠道就将事情传递给陆绩了。 陆家能知道,别家也能收到信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过不了多久该知道的就都能知道顾家给沈娴提亲被拒了。以前没人提是一回事,一旦开了先河,沈娴已经可以预见某些人因为暗地里打着她背后地盘的主意,所以腆着脸也要上门来提亲的情况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沈娴的身份被泄露出去了。之前只有舒城的人才知道沈娴是益州牧,是现在庐江的实际掌权人。顾老头这么咋呼过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打探到这件沈娴刻意隐瞒了许久的事情。 别人也就算了,若是袁术知道了…… 这蠢老头自己办了蠢事,反倒给沈娴找了个大|麻烦,这让沈娴实在是心累,她既要统战还要搭理这些杂七杂八的破事,恨不得将时间倒回那天直接把顾老头堵在门外拉倒了。 就在沈娴烦的直揪头发的时候,周瑜开口说道:“说起来最近顾家倒是给我送过信,是在打下会稽之后,看那信中的意思是说他们家中有子弟成年了准备出来历练一番,问我收不收。” “收呗。” 沈娴随口答道。顾家主动示好是好事,这便宜不占白不占,有什么要求先把人占住了再慢慢谈呗。 “那人身份倒是挺高的。”周瑜说着说着忽然露出了揶揄的笑,“是公纪他姐夫的弟弟。” 沈娴反应了一会儿才回过味来,周瑜说得那人正是那天顾老头想帮她牵线的人。于是沈娴头大了,她无奈道:“二哥你是在消遣我嘛?” “我没有。”周瑜一本正经道:“我只是想告诉你,顾老爷子那天找你提亲的事情虽然莽撞且不合礼数,但或许确实……是顾家的意思。” 就是这样才更加麻烦好吗!收拾一个顾家旁系没什么,可是在扬州的地盘上得罪顾家的嫡系?沈娴还想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回益州呢。 “够了啊。”沈娴哭笑不得地说道:“我没有成亲的意思,要娶你们娶,你跟我大哥还没娶媳妇呢,怎么就轮到我了。” “真没有?”周瑜忽然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的声音挑高了一些,带着试探和浅浅的压迫意味:“哪怕看上的也没有?” 想起了郭嘉匆匆而去的背影和愈发端正的行为姿态,沈娴咬着满口的银牙呵呵一笑:“有没有……你猜啊。” 祖茂和两个熊孩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娴与周瑜忽然一言不合就歪题了,这一大两小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了相同的无奈,他们深深地觉得这里不适合再待下去了,说不定会听到某些不能听的东西。 “我不猜。”周瑜淡淡地说道:“主公是一回事,三妹又是一回事,所谓长兄如父,你既然与我和伯符义结金兰,有些事情我少不得就得管上一管。” 沈娴抿了抿唇,她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现在不是谈这些事情的时候,商羽,这段时间你不能分心,你必须稳住。”周瑜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从未有过的严厉,看得沈娴心中微微一滞:“只有你四平八稳,我们才能毫无顾忌地去打仗。” 思索了好半天,沈娴才长叹一声轻轻说道:“我知道,我会的。” “那就好。”周瑜点点头,似乎松了口气,他犹豫片刻后补充道:“先别告诉伯符了。” 周瑜的视线扫过祖茂、陆绩和陆逊,三人赶忙抬头望天或者低头看地,以表明刚才沈娴和周瑜谈了什么他们都没听见。 “说着说着话题就歪了。”沈娴掐了把陆绩水嫩绵软的小脸蛋来平复自己心中的不舒服:“现在来说说你们回去的事情。一定要去?” “去。”陆绩点点头。 经过刚才的猜测和周瑜的一番谈话,沈娴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俩孩子的目的。 陆逊可能是义愤填膺要去给沈娴在顾家那里找场子的,而陆绩……这孩子是趁机去帮沈娴拉拢顾家或者敲竹杠的。 在认真思索了“陆绩敲竹杠成功的可能性有多高”之后,沈娴终于妥协了。 在这个年纪就能有这种心思,陆绩已经比其他同龄的孩子聪慧太多了,他此行成不成功倒无所谓,沈娴现在考虑的是另外一件事情——陆绩的成长速度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太聪明的孩子人生一帆风顺并不是好事,没有经历过挫折,克服挫折的难度就越大;越是骄傲,就越是无法承受失败的打击。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如果能够把这次顾家之行当成是一次历练,沈娴倒是希望陆绩此行失败。 想明白之后沈娴笑了笑:“那就去吧,我亲自给顾家修书一封说明情况,先将你们两个安置在那里,等战事结束后我再把你们接回来,或者你们就愿意待在哪里直到成年?” “干什么!你答应了我从祖父要看着我们长大的!”听了沈娴的话,陆绩还没开口,陆逊就一脸警惕地说道:“别想甩开我们!我还会回来的!” “你误会了。”沈娴哭笑不得,她干脆一把抱住陆逊揉了揉他支棱起来的乱毛:“我是怕你们在益州住不惯……罢了你们喜欢怎样就怎样吧。” “战事结束我们就回来。”陆绩斩钉截铁地说道,随即他垂下了头,轻声嘟哝:“或许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于是沈娴绞尽脑汁给顾家写了封信,她在信中暗暗地试探了顾家的态度、隐晦地做了警告,然后转头大方地表示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在意,只要不过分就好,两个孩子就暂时交给你们照顾了云云。总之当沈娴把这封信拿给周瑜看的时候,周瑜边看边笑:“你这是跟文和待久了,深得他真传啊,这弯拐得。” “就这封信已经用尽了我全部的智慧了。”沈娴捂着脸打哈欠:“短时间内我不想做什么费脑子的事情。” “那你就随便出去逛逛,过两天我们就走了。” 周瑜提笔给沈娴改了好几处错别字,他划来划去觉得一封用作拜访和拜托的信改成了这样看着不太雅观和正式,便干脆又重新抄了一遍。 周瑜的字笔力深厚铁钩银划,完全不是沈娴能比的,她把下巴磕在桌案上,羡慕的目光随着颤抖的笔尖缓缓游走。 周瑜的余光瞥见沈娴的蠢样,他戏谑地说道:“郭奉孝的字写得不错,你可以去向他请教一番。” 沈娴翻了个身坐在地上背靠着桌案,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语气中有股她自己都没觉察的无奈和不满:“还是算了吧,我根本看不见他啊。” 周瑜的目光落在沈娴纤长慵懒的背影上,他手下行笔微微一顿,继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般继续写了下去,只是在停顿的那处拐弯泅开了浅浅的一丝墨迹。 周·强迫症患者·瑜死死盯着那浅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痕迹犹豫了半天,还是伸手扯了一张宣纸从新写过。 幸亏这是第二张纸的第一行,要不然洋洋洒洒那么多字都要抄一遍,周瑜也觉得很烦人。 将写废的纸挼成一团,周瑜继续说道:“怎么了?他最近身体不好?前两天伯符和子义还在酒馆看见他了。” “不知道。”沈娴没好气儿地说道,她藏在袖中的手掌攥成了拳头,掌心中硌着一块圆润的平安扣:“人都看不见,哪里管得着人家是不是去喝酒了?给他开的调理的药也不吃,作死算了。” 周瑜微微一晒:“真作死了心疼的人不还是你?” “我才不会呢!”沈娴蹦了起来,她双手往桌案上猛地一拍,身体前倾瞬间逼到了周瑜的面前,看着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谁会心疼他?” “吱呀”一声门开了,同时伴随着具有强烈的孙策个人色彩的大嗓门:“公瑾?商羽?文和说你们在书房,我有点事——” 孙策闭嘴了,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你俩干嘛呢?” “某人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周瑜好听的声音中藏了浓浓的笑意,他握着笔杆反手一挥,将笔尖朝着沈娴的脸上点去:“是不是,三妹?” 沈娴赶紧往后撤,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被周瑜一笔点中鼻头,留下了一道浓浓的墨迹。 沈娴:“……” 孙策看见沈娴的花猫脸,一时之间忘记了沈娴刚才和周瑜称得上是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捂着肚子笑道:“啊哈哈哈!” “有那么好笑吗!” 沈娴狠狠地瞪了孙策一眼,可惜孙策完全不受影响,还对着她吐了吐舌头,于是沈娴憋了一肚子的气顿时被孙策像戳气球般戳破了,她无奈地摇摇头,随便摸出块手帕把鼻尖上的墨迹抹去。 擦干净后沈娴将手帕折叠好收回袖中,这时她才忽然发现自己掏出来的这块手帕是还在益州的时候,郭嘉跟她要的。 那时沈娴差点儿搞砸了荀攸和蔡琰的婚事,却又在大街上带着甘倩巧遇了赵云,便赶紧把两人凑做一堆,拽着郭嘉跑了。在回家的路上沈娴打了个喷嚏,郭嘉给了她一块手帕,沈娴说洗干净后还给他,郭嘉却说不如送块新的。于是—— 沈娴蹲在院子里面剪了一下午的布料试图穿针引线缝手帕,还被气势汹汹跑来算账的甘宁看见嘲笑了好一通。当着甘宁的面沈娴扔了剪刀和布料宣布自己不干了,可等甘宁走后她又默默地蹲回去继续拯救那块被剪坏了的布料。 折腾了好久,毫无缝纫天赋的沈娴在浪费了好几尺珍贵的锦缎之后终于做成了一块歪歪扭扭的手帕,她拎在手里看了一眼,然后便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不忍心看第二次,那手帕简直比郭嘉腰上挂着的那个荀彧他家小闺女缝的香囊还要磕碜。 送出去绝对丢人!于是沈娴就默默地揣进自己怀里了。 后来沈娴没再提这事,郭嘉也没问过,看起来就像当时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而傻不拉几的某人却当了真。 “呵……”沈娴自嘲地笑了笑,把手帕揣回袖子里面。 那边沈娴握着块破手帕发了一会儿呆,这边周瑜终于把沈娴的信重新抄完了,他问孙策:“你有什么事?” 看起来孙策醉酒亲周瑜和贾诩的事情已经被揭过去了,周瑜现在一脸坦然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也没对孙策实施什么无视*和冷暴力。可是看着周瑜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庞,孙策就是有些心虚。 孙策咳嗽一声说到:“呃,是这样的,其实也没什么……” 他扭扭捏捏了半天,周瑜也没有不耐烦,而是一直耐心地等着,于是等了好半天,孙策终于说道:“公瑾,那个,抱歉啊。” 周瑜微微一愣,扑哧一声笑了:“怎么?” “没、没什么!”孙策猛地摇摇头:“还有件事,明天我派人把咱家人送去益州,就不去丹阳了。” 这是之前大家就商量好了的,反正最后都要去益州,早去晚去没什么差别。 沈娴回过神来刚才听到了孙策的话,她并没有注意到孙策和周瑜之间流转着一抹奇怪的气氛。 沈娴说道:“我通知子龙让他出来接一趟了,你尽管放心送吧,低调一点走长江,刘景升查不到的。” “把该送走的都送走了,就没什么顾虑了。”沈娴笑了笑,她脸上浮现出了自信的笑容,对孙策和周瑜伸出了拳头:“我们会赢的。” 孙策兴奋地跟沈娴碰了碰拳,周瑜则抬手在沈娴脑门上打了一记爆栗:“放心吧,主公。” 很快大家陆陆续续地都离开了,庐江只剩下沈娴和刘繇两个人镇场子。刘繇每天早晨乖乖地来太守府报到,看公文处理各种积压的事务,下午跟沈娴道别后再下班,风雨无阻,从不迟到早退,堪称下属的楷模,每次看到他沈娴都要感叹一下自己手下那帮除了荀彧外都很会偷懒、没事儿就拎着鸟笼子上街转悠喝茶聊天的“老大爷们”。 生活变得无聊起来,每天都在重复一样的事情。然而在这种死水一般的平静中,沈娴却渐渐嗅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那是风雨欲来前满山吹过的潮湿腥气,微微令人作呕。 沈娴放下公文,抬手轻轻按揉着阵痛的太阳穴,这时她忽然有些怀念某人冰凉的指尖的。 细微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就被压了下来,沈娴看向抄手站在自己面前的刘繇,他正低声说道:“这是这个月抓到的第三个奸细了。” “审出来什么没有?”沈娴拎起茶壶给自己和刘繇分别满上一杯茶,然后示意他坐下谈话。 刘繇摇摇头,有些惭愧道:“我并不精通于此道……那些人咬死了只说自己是商贾,但他们的通关文牒是假造的,身份也查不到。” “审不出来?”沈娴微微蹙起眉头,她灌下一杯尚且冒着热气的茶,任由滚水自自己喉间流过,片刻后整个嗓子好像都烧了起来。 沈娴轻轻笑了笑,她推开门对守在外头的裨将说道:“去把我师父请过来。” 然后沈娴转过头看向刘繇:“我们去大牢走一趟。” “我亲自审。” 牢中阴暗且潮湿,沈娴拎着裙摆在狱卒的指引下慢慢地走了进来,刘繇在她身后一步的地方亦步亦趋地跟随着,既不越过也没有落后太多,沈娴想跟他说什么,微微偏过头就可以了。 “这牢中还有多少犯人?”沈娴低声问道。 牢头吃不准自己该不该回答,因为沈娴并没有看他,但能跟这位大人说话的机会寥寥无几,把握住说不定还能……还没等牢头下定决心,刘繇便双手一拱回答道:“只剩下三十余位,其它的在瘟疫爆发时都感染了病症,没过多久便去世了。” 牢头暗道可惜,他有些怨恨多嘴的刘繇,却也不敢吱声,只能在心里想想。 牢房这种环境糟糕的地方也是瘟疫的高发地,而且一旦发作很少有人能活着出来,因为大夫们都先去救普通百姓了,谁管得上关在牢里的罪犯? “这些人都是死囚?”沈娴又问。 “除了四位手上有命案、已经上报朝廷判了秋后问斩的,其余都不是。” 刘繇继续说道,二人一问一答地聊了好多。不管沈娴问什么问题,刘繇始终调理清晰,语言简明,哪怕沈娴只是随口一问,他也能说得十分准确,不由得让沈娴刮目相看。 沈娴眼中带了浅淡的笑意:“这里归你管么?” 刘繇摇摇头:“不是。” “以刘大人之才,在我手下,当真埋没了。”沈娴轻声叹道。 “在下却不这么想。”刘繇正色道:“人各有志,这就是我的所求,还得谢谢刘使君成全呢。” “刘大人没有遗憾就好。” 给沈娴和刘繇引路的牢头偷偷听了半天他们二人的谈话,却越来越听不懂说的是什么意思,最后只得感叹大人物们的想法就是跟他们这种小百姓不一样。 三个奸细被关押在牢房的最深处,为了避免串供,他们被分别锁在了三间牢房里面。 这些牢房一看就是刑讯和关押一体的,外面的墙上挂了一堆令人看一眼就浑身发毛的刑具。刘繇偷偷打量着沈娴的神色,发现当她的目光从那些刑具上掠过的时候,却没有显示出哪怕一丁点的不适应。 “上过刑了?”沈娴抬手拂过一根铁质的长鞭,她看着鞭子上残留的暗沉乌黑的血迹,忽然问道。 这次刘繇不说话了,牢头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沈娴是在问自己,他赶忙说道:“上过了!这几个人骨头真够硬的,根本不开口……” 牢头用讨饶的语气向沈娴诉说了好久。 “残酷的刑罚好扛,有些东西却未必能扛得住。”沈娴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出口的方向:“师父?你来了。” “哼。”华佗冷哼一声,他手里还拎着个挺大的药箱,看见沈娴后不满地说道:“你就让我来这种地方?” “麻烦师父了。”沈娴对着华佗作了一揖:“这个时候的庐江绝对不能出事,谁想给我捣乱,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给你。”华佗抬手给沈娴扔过去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玉瓶,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别用太多,会死人的。” 第81章 【078】招供 沈娴一只手掐着奸|细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把华佗给的丹药又灌了一颗进去。 “招吗?” 沈娴的语气可以称得上是温柔了,除非在她喝醉了酒跟郭嘉无意识地撒娇,平时她基本不用这个声音说话。然而当牢头听到沈娴的问话时,他盯着沈娴纤细窈窕的背影,有一股寒气顺着脊椎从脚后跟直接照着头顶窜了上去,他悄悄地朝后退了两步,顿了顿,又退了两步。 刘繇注意到了牢头的行为,但他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脸上有讥讽的表情一闪而过。 这个动作沈娴已经重复了一模一样的三遍了,虽然她十分有耐心,并没有看出一丁点儿的不耐烦,但奸细双眼茫然意识模糊下呢喃的话却表明沈娴的审讯又一次失败了。 那个可怜的、在沈娴手下苦苦挣扎的奸细是这样说的:“我只是个生意人……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们有什么仇……” 牢头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只是个小小的监狱看守,没见过什么太大的世面,虽然平时没少虐待犯人压榨他们的剩余价值赚外快,但自诩心狠手辣的牢头所做的也就是挥着鞭子抽打威胁犯人,而且大多数的犯人们在刑具搬到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吓得哭唧唧求饶了。是以牢头从来没见过像这三个奸细一般硬气的人物,也从来没见过沈娴这种刑讯手段。 沈娴没有用鞭子蘸着盐水抽,也没有捅刀子或者做什么血腥的事情,她只是先随意地在犯人身上点了几下,随后就开始给他们灌药。 药是那个抱着胳膊站在后面研究刑具的老爷子贡献的,牢头听到沈娴尊称他为“师父”,那想来这位应该就是外面人人传颂的、医治好了庐江疫症的神医华佗吧?可是神医不都应该是菩萨心肠吗?怎么这个华佗发明的药却这么恐怖呢? 那犯人吃下华佗的药后开始没什么反应,只是一直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沈娴,还为自己辩解了几句,不过翻来覆去都是些车轱辘话,无非就是说他们是冤枉的,求大人们放他出去云云。然而渐渐地,那犯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也滚落下了豆大的汗珠。不知道忍过了多久,那犯人终于杀猪一般地嚎叫了起来。 “招吗?” 沈娴第一次问出这两个字,语气轻柔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然而犯人疼得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儿,根本顾不上回答沈娴的话。沈娴也不恼,她后退了两步眼睁睁看着犯人一边叫一边滚来滚去,折腾了得有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脱力停了下来。 然后沈娴晃了晃手里的药瓶,又给犯人喂进去一粒。 “招吗?” 这次犯人已经叫不出来了,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呼吸也变得微弱了下去,在沈娴松开他后便直接摔在地上浑身抽搐状若癫痫。 这个过程又持续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然后便是开头那幕。 从头到尾沈娴只说了六个字一个词,但那挥手间轻描淡写的态度却吓得牢头两股战战。 这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外表完全看不出来这么狠。 就在沈娴第四次掐住犯人的下巴要喂药的时候,华佗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够了,再喂下去要死人了。” “可他还没说是谁派他来的。”沈娴语气淡淡地说道:“换个人问?” “没用的。”华佗皱了皱眉头,他轻叹一声:“这些人受过训练,再多的痛苦都不会让他们动摇,看来是我失策了……” “这么说师父你还是有办法的?”沈娴微微挑眉,把药瓶恭恭敬敬地重新递给了华佗。 华佗撇撇嘴,他在药箱中挑挑拣拣了好半天,终于拿出了一瓶和刚才那个差不多大小的瓶子:“你试试这个吧,再不行我也没办法了。” “这个是什么功效的?”沈娴把瓶子打开嗅了嗅味道,她闻到一股很淡的书卷墨香,再一吸气,好像又变成了玉兰花的香气。就在沈娴因为这药的味道略微陶醉、脸上露出了有些放松的神情时,华佗忽然一巴掌拍在了沈娴的脑袋上。 沈娴猛地回神,她愣了愣,看向华佗的目光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 华佗面无表情地警告道:“别闻太多,你会上瘾的。” 牢头以为自己又会看到刚才那种残忍的场景,然而并没有。 这次的药灌下去后,犯人的脸上竟然渐渐浮现出了欢愉的神情,他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跪在地上仰着头低声呢喃,目光虔诚而专注。 虽然没有刚才的惊声尖叫那么令人恐惧,可这个场景看久了,牢头竟然觉得更加毛骨悚然了。 觉得药效发挥得差不多了,沈娴用鞭子挑起犯人的下巴问道:“你们是谁?来庐江做什么的?” 这次犯人没再说什么“我是清白的”之类毫无意义的话。他沉默了好久,低声说道:“虎贲营……” 沈娴的目光微微一震,她转头看向刘繇,不用多言,刘繇立即将牢头请出了这间牢房。 然后刘繇站在门口想了想,没有再走进去,而是来到了外面帮沈娴守着门,以防有人偷听里面的谈话。 虽然犯人只说了三个字,可这三个字已经很让人心惊了。 因为虎贲营统领禁宫护卫队,是皇帝的直属手下。 刘繇想,有些东西,自己还是不知道为好。 牢房中只剩下了三个人,沈娴没有开口让华佗走,华佗也就大咧咧地站在那里。 华佗笑了笑说道:“那小子倒也蛮识趣儿的。” “他一向识趣,”沈娴微微一晒:“识趣得我都有些怀疑。” “应该没有别的心思。”华佗摸着下巴说道:“要我帮你看看吗?” “不用了,我也这么觉得。” 沈娴一只手按了按自己的腹部,微微皱起了眉头。可能是早晨起得早没吃饭,她觉得自己的小腹有微微的阵痛感。 将视线重新转回了犯人的身上,沈娴又问道:“谁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老大……”犯人呆呆地说道:“下毒……” 犯人话音未落,华佗勃然变色,他一把扣住了沈娴的手腕,在沈娴惊愕的目光中,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橘子皮。 “怎……么?”看着华佗的样子,沈娴心中也生出了些许的忐忑,她将内力运转了一圈儿后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于是很有些怀疑华佗是不是又在吓唬她。 “你肚子疼?”华佗干脆地问道。 沈娴一愣,继而镇定地点点头问道:“是有点儿……我以为是最近吃饭不规律的原因,很严重吗?” “要看怎么说。”华佗低头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犯人,神情复杂道:“如果是他们给你下的毒,这毒短时间内对身体没什么太大的伤害,即使日积月累对你的性命也不会产生威胁。” 沈娴闻言失笑:“那这算什么毒?” “因为它有别的作用。”华佗轻描淡写道:“你会生不出孩子。” 沈娴认认真真地将自己与华佗的对话回想了三遍,然后她确认自己没听错,华佗说的就是“生不出孩子”这句话。 忽然感觉剧本从一统天下变成了宫斗是怎么一回事?沈娴揉了揉肚子,神情略迷茫。 “这件事情很严重吗?”沈娴试探着问道:“本来我也没想着生啊?跟谁生?” 沈娴一边嘴上说着不要,一边却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勾勒自己未来孩子的模样:应该有双漂亮的丹凤眼,然后小嘴嘟起来,皮肤很白…… 等等等!刚刚说了不打算生的!家里一堆熊孩子已经够操心的了,再来一个还不得要人命啊!而且就算要生,为什么那孩子长得那么像她和某人的整合版! 沈娴默默地把自己捏出来的小包子脸划掉。 “不生?你开玩笑呢?”华佗用“你一定是在逗我”的表情盯着沈娴,他十分直白地说道:“没有孩子你的基业怎么办?归谁?拱手送人?” 说的好有道理哦,压根无法反驳。然而—— “可……可我自己能生吗?”沈娴呆呆地看着华佗:“找个人……就不怕孩子还没有呢,她爹先把基业抢了?或者扶持孩子来对付我?” 这真不是沈娴多虑,她依然记得自己当年在贾德那里听到他反叛的理由时,差点儿没气得吐血三升。 华佗冷哼一声连珠炮一般教训沈娴:“你傻吗?房中术需不需要我教你?当然是随便找个人!找个长得英俊帅气一点的,对后代也好。” 说道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道:“至于你担心的那些,生完满意了就把那人干掉,不满意就接着生,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什么好烦恼的。” 沈娴:“……” 也就只有华佗敢对沈娴说这种荤素不忌的话了,偏偏华佗还没有开玩笑,他还一本正经地盯着沈娴看。沈娴开始以为华佗只是随口说说,然而很快她就发现师父真的是这么想的,于是沈娴惊悚了,她有点怕哪天华佗要是知道了她喜欢郭嘉,直接下药把人绑过来…… 噫!将荒唐的念头赶出脑海,沈娴摆摆手说道:“还是算了,我们先回到最初的话题,这些人给我下药,后果是我可能生不出孩子……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干掉我?” “是啊,为什么呢?”华佗眼眸中有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我又不是他们的头,我怎么知道?” “虎贲营……那也就是说,是龙椅上那位的意思喽?”沈娴的语气轻柔缥缈,她盯着昏在地上的犯人,只觉得这一切荒唐得可笑:“我跟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他一边升我的官进我爵把我往高位上捧,转头却又绝我子嗣,这是要闹哪样?” 为了保险起见,沈娴把另外两个犯人也审问了一番,在华佗友情赞助的毒|药之下,得到的结果差不多,但他们在对主谋的称呼上分别是老大/大人/统领,这三个称呼没有一个能套上皇帝的脑袋,即使将来沈娴要追责,顶多也追到虎贲中郎将王越的头上,很显然这位就是被推出来顶罪的。 确定了奸细的来处,沈娴跟华佗感叹道:“我还以为来人不是袁本初的就是袁公路的,实在是没想到竟然是那位。” 然而华佗并不关心奸细到底是谁派遣的,身为一个合格(逗比的师父和靠谱(??的大夫,他只关心一件事情—— “给你开了药,先吃三副看看效果,可以了再换方子。”华佗拽着沈娴去药房抓药:“这毒你要是连续吃上三个月就没救了,不过发现得还算早,还能治。” “从来都是我追着别人喝药,现在终于轮到别人追着我了。” 沈娴盯着那碗比郭嘉调理身子看起来还要黑闻着还要苦的恐怖药汤,在华佗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捏着鼻子嫌弃地喝完了。 喝完药之后沈娴低声说道:“师父,这件事情先不要宣扬出去。” “还用你说?”华佗瞪了沈娴一眼。 一天之后刘繇来找沈娴,这个时间他掐的刚刚好,既不靠前也不靠后,即使沈娴对于那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答案有多大的怨气,也该发泄完可以镇定地面对现实了。而且刘繇并没有问沈娴奸细是谁派来的,他只是来问沈娴该怎么处理这些人。 沈娴对于刘繇行事的好感度再创新高,她曲起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思考了好半天后才微微一笑:“做掉吧。” “好。”刘繇没有丝毫的异议,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刘繇走到门口的时候沈娴出言叫住了他:“我知道你每天都往大哥那里送军报,这件事情就不用告诉他们了。” “明白了。” 刘繇走后,沈娴铺开宣纸沾饱墨汁,开始给远在益州的一个人写信。 从豫章出兵的沈娴这边,挂帅统军的人是孙策;而从巴郡出兵的益州那边,统军的却是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人物。 蔡琰。 这是荀彧和荀攸商量之后的结果。 考虑到张绣一上船就头晕的毛病,他被从先锋的位置上拿了下来,留在益州陪着荀彧镇局。张绣对这个安排完全没意见,他巴不得不去坐船。 先锋的人选就剩下了甘宁和赵云,其中赵云有勇有谋,但水上作战却经验不足,于是某个靠着在水路上打家劫舍收保护费的贼头子就此脱颖而出,光荣地担任了先锋一职。 “昭姬挂帅,兴霸为先锋,子龙带大军压阵,公达督军为谋士,倩姑娘统管军中文件往来等杂务,就这样安排吧。”荀彧拍板定到。 荀彧提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勾勒出简易的行军路线图,经过荀攸修改后,再拿给蔡琰观看。 “我没意见。”蔡琰微微一笑,将路线图收入怀中:“只是第一次带兵,要请诸位多多关照了。” 这次出征除了荀彧和张绣外,益州能出动的人几乎全都动员起来的,就连甘倩都被蔡琰以照顾她生活的理由带入军中,塞了个管理杂务的活计。沈娴不在益州的这半年里,从文件的处理到政事上的谋略,甘倩一直跟随在蔡琰身边一点一滴地学习各种东西。她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总以为女孩子只需要温婉明媚在家相夫教子就好,然而沈娴和蔡琰帮她开启了一片新的天地,一旦踏入,就再也不想回到从前那种碌碌度日的状态了。 尽管甘倩学得很认真,可她毕竟基础薄弱,离独当一面还远得很。所幸蔡琰并不着急,也没有期望甘倩能达到一个怎样的高度,连她自己都在摸索之中,但两个女孩子一起加油互相鼓励,总好过一个人孤独地彳亍而行。 至于张鲁这边……挂帅的人是他娘清玄夫人。 临行前张鲁再三叮嘱:“娘,遇到什么问题,一定要给我写信询问……” “我又不傻。”清玄夫人对着张鲁翻了个大白眼:“小兔崽子你翅膀硬了就开始嫌弃我了对不对?想当年你|娘|我随着天师纵横江湖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是是是,娘你最厉害。”张鲁无奈地说道:“这边主要是防范韩文约屯在陈仓关的大军,刘景升那里自有刘使君和伯符他们收拾,咱们起一个策应的作用就好了。” 对于平时在教|徒们面前明明很高冷不太怎么爱说话、然而一对上亲娘就开始唠唠叨叨的张鲁,清玄夫人的选择是一巴掌糊上了张鲁的后脑勺:“你闭嘴!” 三方人马在约定的时间之内准时到指定地点就位,然后共同发起了进攻。 一开始刘表三面开花,简直要被打懵逼了,因为他将兵马大多都调去了宛城与夔门分别防守豫州战场与沈娴这边,所以清玄夫人和蔡琰的军队都先后遭到了强烈的抵抗,进度最快的人就成了孙策。孙策顺着长江一路势如破竹打到西陵城下后才遭遇了一次像样的反击战,不过很快也被他攻破了城门,江夏郡的治所就这样被简单地拿下了。 随后孙策听取了贾诩和郭嘉的意见,并没有着急冒进,而是留在西陵城中重新整顿兵马,将俘虏的敌军打散编入其他队伍中,派贾诩去清点了城中的物资,派韩当去安置那些被俘虏的官员,还缴获了一大批兵器与粮食,减缓了后方周瑜的不小压力。 当然孙策停下还有一个他不愿意承认的原因就是郭嘉晕船吐得快死了。 没有沈娴随时随地的针灸治疗,郭嘉在床上就是等死的节奏,然而鬼才就是鬼才,尽管平时郭嘉总摆出一副对万事都无所谓的态度,可一旦进入了工作状态,他的大脑就会爆发出可怕的力量,支持着他在困难的环境中亦能清晰全面地思考。 “你说你何苦呢?明知道自己晕船,待在庐江不好么?非要跟来。” 贾诩不知道从哪里寻摸来一个漏斗塞进郭嘉的嘴巴里面,不顾他的反对和拒绝硬是把药给郭嘉灌了下去,灌得郭嘉直翻白眼,用愤恨的目光盯着他:“贾文和你……平时没有这么多话。” “我开心就想多说点,你管我?”贾诩毫无压力地面对郭嘉的怒视,他微微一笑:“你还指望我能对你多好呢?我又不是主公,管你难受不难受。” “贾文和你等着……”郭嘉咽下了最后一口药,他一边咳嗽一边按着胸口扑到床边作势要吐,却被贾诩一指头轻描淡写地按了回去:“躺着,好不容易才喝了药,你明天就得起来,我们要商量接下来的事情了,刘景升已经反应过来,只不过一时难以分出那么多的兵马,但其他郡县都接到了我们进攻的消息,所以定有防备,以后不会像这次这般轻松了。” 郭嘉随手摸出块帕子擦干净了流到唇角的药,他脸色虽然惨白如纸,可目光却亮得惊人:“我自然知道,刘景升也算是一方霸主,如何能全无对策?只是我们三方进攻,他一人分身乏术,即使有黄祖在,也依旧还有一方是被放过的,除非……” “除非他敢用樊义明。”贾诩接过了郭嘉的话头:“希望他们的内乱已经摆平了,否则多无趣啊。” “你又要用反间计。”郭嘉白了贾诩一眼:“除了这招你就没别的办法了么?” 贾诩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两人一时之间沉默下来,郭嘉用手帕捂着嘴,时不时传来低低地咳嗽声,贾诩取过垒在床头的竹简,随意摊开翻看着,看到某一段时他忽然微微挑眉:“没想到文若竟然让昭姬挂帅……白帝城往东为千里三峡难以行路,属于易守难攻之地,更何况敌人有了防备,只怕他们这仗不好打。” “有公达在,怕什么?况且昭姬哪里是任人欺凌的主。” 郭嘉心道有沈娴打头,益州的妹子们有哪个是好欺负的?就连醉月楼的老板娘摆谱都是一道一道的。 郭嘉撇了撇嘴:“我倒想看看黄祖究竟是要去昭姬那边呢,还是来这边。” “伯符卯足了劲儿要找他报仇,若不是临行前公瑾再三叮嘱,恐怕我们谁都劝不住他。”想到黄祖和孙策之间的恩怨,贾诩微微一晒:“就这次让他在西陵停下来整军,我都差点儿以为他不会听话,没想到最终他还是同意了。” “孙伯符此人倒也并非全然有勇无谋。”郭嘉语气平淡地说道:“只不过平时看起来不太靠谱罢了。” “跟主公一样。”贾诩摇摇头:“不愧是兄妹。” “不过他快压不住了,”郭嘉想了想又说道:“所以黄祖还是来这边吧,孙伯符早日报仇解了心结,接下来会顺利许多。” “此事还需大家共同参详。”贾诩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所以你记得晚上喝药,要不然我还灌你。” 郭嘉抓起一卷竹简对着贾诩丢了过去。 第82章 【079】隙 孙策打下了西陵后留在城中暂且休整,与大家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每天及时给沈娴和周瑜汇报战争进度。乐文小说w-w-w..c-o-m。表面上看现在的孙策态度沉稳虚心接受其他人的意见,没有因为仇人就在眼前而冒进,与当年孙坚刚刚去世时的表现简直天差地别,还获得了孙坚那些曾经下属的一致好评。 然而郭嘉说的一点没错,孙策的能忍只是一时的,他马上就快压不住了,具体表现就是孙策派了太史慈以“探路”的名义带了四千水军顺着长江逆流而上。太史慈跟孙策不愧是一起闯祸的好兄弟,他十分上道地意会了孙策的真实意图,并没有低调地探路,而是一路大刀阔斧直接清场到洞庭湖,截断了通往江陵的水路,然后给孙策送信,在洞庭湖畔就此安营扎寨修筑工事,大咧咧把孙策打下的地盘又扩大了不少。 这俩人简直是一脉相承的任性,说不定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换了如果沈娴或周瑜任意一人在此督场子,太史慈都不敢如此嚣张地妄动,篡改“军令”。可惜贾诩的威慑力还是有限,郭嘉就更没啥威严了,剩下黄盖韩当程普他们也就只能在别处摆摆老前辈的谱,放到孙策面前一律白搭。孙策猴子称大王,带着太史慈抖擞起来,打仗的事情当面说的好好的,背后俩人爱咋干咋干,气的别人不知道改说什么好。 程普听到太史慈直接截断了洞庭湖要求加派兵马增援的时候,差点儿一口气儿没提上来晕过去,他一边在心中痛斥如此天真的自己,一边试图劝阻孙策:“伯符,我们在西陵,打江陵走乌林这边的陆路难道不比洞庭湖的水路快吗?何必大费周折。” “可是子义已经拿下洞庭了呀。”孙策大手一挥,满脸无辜地说道:“难道到手的地盘还有吐出去的道理么?” “可这仗没法打啊。”黄盖眉头紧蹙,觉得孙策十分胡闹,他苦口婆心地劝道:“太史子义扎营的那地方三面环水,西有黄祖南有韩玄,不容易守,即使短期内占领了,可一旦黄祖与韩玄联合来攻,我们救援不及,还是要将地盘拱手送人,除非大军及时跟上,然而我们的目的难道不是夺取南郡与江夏吗?现在江夏大半已落入掌中,应当出兵攻打江陵相助蔡姑娘那边,不能舍本逐末啊。” 为了不让孙策用他那常人无法理解的脑洞继续祸祸下去,程普甚至做了一部分退让——原本大家商量要执行的后续计划是等黄祖有针对西陵这边的行动之后再做反击,因为尽管所有人都希望黄祖赶紧跑来找孙策决一死战——毕竟慌乱之下的行动才更容易露出马脚,从而找到攻破江陵城的突破点——但事实上黄祖是个很理智的将领。 刘表信任黄祖是有理由的,不仅仅因为黄祖忠诚,更因为黄祖颇有些谋略的手段且十分能忍得住。就如同当年处在逃跑的劣势中黄祖还能冷静地找到机会回身射杀了孙坚一般,今天的黄祖依旧很镇定,他仿佛看不见自己的背后即将被孙策抄刀子捅了,坚持重点防守从夔门艰难打来的蔡琰军,与其交锋后且战且退,像猫逗老鼠一般引着蔡琰军从白帝城一路退到了夷陵。 眼下这情况看似是蔡琰占据上风,可其实不然,翻开地图看看就知道,从白帝城到夷陵,蔡琰行军这一路上占据的刚好是长江三峡的路段,这段地带两岸地势高耸怪石嶙峋,水流湍急行船艰险,连翻山走路安营扎寨都困难,更别说是在这种地方打仗了。 别管是敌人还是己方,谁都不愿在这里动手,简直是谁打谁吃亏,赢了也是两败俱伤之局。所以蔡琰咬着牙孤军深入,而黄祖绷着弦一点一点往后撤退,双方在博弈之间小心翼翼地寻求一个度,一个能够在开战后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地点。 孙策闻言微微蹙眉,他没说话,不知道是听进去黄盖的劝了还是嫌弃老爷子太啰嗦。 程普沉吟片刻后说道:“蔡姑娘毕竟是个女娃儿,又是第一次领军,经验不足很正常,须知深入敌营乃是大忌,恐怕她之前打得太过辛苦,现在黄祖稍稍露了败势引诱一二,便上钩了。我们与她并无交情,恐怕伤了双方和气,不好直接提醒这事,要不文和先生你写封信给蔡姑娘?” 见贾诩不置可否,程普顿了顿继续说道,声音比刚才沉下了一些,似乎有略微的不满意。 “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赶紧派人将黄祖牵制住,这样即使蔡姑娘孤军深入,我们仍能策应一二,不至于损失太重。我看子义那孩子就很不错,让他守着洞庭湖是埋没了。” 郭嘉微微一晒,贾诩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并不多嘴,孙策却在程普提到蔡琰时便已不太开心了,等到后来程普把话说完,孙策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他冷冰冰道:“程将军,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吧?什么叫双方和气?大家本来就是一家的,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程普愣了愣,他神情愕然地盯着孙策,刚想说什么就被黄盖不动声色地按住了肩膀,韩当亦对着程普微微摇头。见这俩人均反对,程普再不甘心也只能暂且将话题揭过去,毕竟现在不是搞内部分裂的时候。 “总之,我不同意打到洞庭湖那边,我的意见是最好赶紧让太史子义撤回来。”程普粗声粗气地说道,掩饰了刚才自己当着好多人的面被孙策训了一句的尴尬。为了表示自己坚定的态度,他还搬出了沈娴:“刘使君在我们临行前交代的话说得不错,最重要的是先拿下江夏和南郡,其他的都可以慢慢蚕食。” 韩当点点头,声音很轻:“是这个道理。” “我也赞同,”黄盖还是那句话:“太史子义短期内被围攻丢掉地盘的可能性很大,既然如此便不如不占。或许我们应该学一下黄祖的做法,战略性后撤,把战场空出来。” “你说呢,文和先生?”黄盖微微一笑,将目光转向了贾诩:“这一路上文和先生履出奇策,着实令我等刮目相看,想必也明白洞庭湖难以防守吧?” 黄盖虽然给贾诩带了个高帽子,但那些夸奖他的话多半却是出自于真心的,毕竟这一路行来,贾诩谋略算计奇策频出,令许多之前轻视他的人刮目相看;郭嘉却大部分时间都因为晕船而躲在房间里面毫无作为,还总被贾诩灌药灌得翻白眼,没有一丝高人的形象。 贾诩点了点头,说出来的话却令黄盖脸色微微一变:“嗯,多谢黄老将军夸奖,既然您这么信任我……我倒觉得让子义留在洞庭湖是个不错的选择。” 贾诩给郭嘉递了个眼色,然后便顶着黄盖审视的目光一动不动了。孙策没想到贾诩竟然会支持自己的做法,一时之间很有些激动。而郭嘉撇撇嘴,不太情愿地接过了贾诩挑起的话题:“文和此言有三个理由。” 黄盖和程普都对郭嘉的不是很在意,在他们眼中郭嘉是个晕船吐了一路的病秧子,身体弱得很,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跟来受罪。但韩当却很认真地询问道:“先生何意?可否详细说明?” 韩当良好的态度令郭嘉心中舒畅了不少,他点点头,难得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解释道:“其一,只是看似无险可据,然而洞庭湖绵延数千里,湖中视野开阔一望无际,一旦产生变故,很容易就会被高处的岗哨及时发现,所以湖水本身就是一道很好的屏障;其二,洞庭湖正是练兵的好去处,且湖边有良田万顷,粮食物产丰富,在此处屯兵可拥有充足的供给,大大减轻后方的压力;其三,我军擅长水战,大多人都是公瑾兄亲自训练出来的水战好手,而洞庭湖正是片不错的水战战场。” 黄盖的目光微微闪烁,他和程普面上倒是一副“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表情,心中却在骂现在的小兔崽子们真是越来越不好忽悠了。 其实黄盖与程普之所以会说瞎话忽悠孙策鼓动他命令太史慈撤回来,是因为在这二人眼中,太史慈与郭嘉和贾诩一样,都是沈娴的人。 几位跟随孙坚征战天下的老将始终都认为自家公子是个不输于其父的枭雄,将来至少能成为雄踞一方的诸侯,再努把力问鼎天下也不是不可以。自从董卓戳破了汉室王朝那副孱弱的伪装后,任何一个手握太多权利的人都会产生些不该有的心思,区别在于有些人在心中转了一圈后就将念头压了下去,规规矩矩该干嘛干嘛,有些人却付诸了行动。 天下连年征战,皇帝如同傀儡般坐在帝位上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势力控制住自己,再被别的势力灭掉,再换人……麻木的轮回中,各方势力拉扯着皇帝形成了一个微妙的、短暂的平衡。但虚幻的景象终究有崩塌的一天,所有人都在等候,等候一个人可以打破这脆弱平衡的契机。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什么才是有准备的人呢? 至少你得是一方霸主吧?不能依附于其他势力吧? 公子这首先第一条你就不符合啊! 黄盖很感谢沈娴冒着危险潜入寿春将孙策从袁术手下捞了出来,也很感谢沈娴和周瑜想法把孙坚的旧部带出来还给了孙策,但沈娴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为自己考虑过好处、只是为了救孙策吗? 肯定不是啊!你看她后续的一系列行动就知道了。救孙策只是连带产物,恐怕沈娴的目标正是那下扬州再吞掉荆州,这姑娘看着文弱,胃口却一点儿不小啊! 况且就算沈娴救了孙策,这也不能成为孙策依附她的理由吧?大家互相合作是一回事,融合成一家了又是一回事啊! 这不是硬生生把苍鹰的翅膀掰折了、把猛虎囚禁入牢笼吗? 偏偏孙策还是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他甚至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还特别听话地被沈娴和周瑜支使得团团转,那副傻白甜的样子看得黄盖无比心酸。 是的——周瑜也在黄老爷子看不顺眼的人名单当中。 但黄盖和程普心中愤慨是一回事,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挑起太大的事端,毕竟孙策、周瑜和沈娴三人可是义结金兰的兄妹,别管外人怎么斗,人家三人的关系目前好着呢,并没有拆伙的打算,闹大了双方脸上都无光,孙策那个爆竹更是一点就着炸的噼里啪啦的。再说了,要是一个不小心真让两方直接分裂了,受益的人岂不是变成了荆州刘表吗?刘表笑得合不拢嘴啊! 所以暗斗是有的,能忍的时候也要忍,然而在允许的范围内,黄盖他们还是会试图为孙策的将来谋求到更好的福利的,毕竟主公要是个傻白甜,那只能身边的谋士将军们受点累了。 #自己选择的主公,跪着也要捧上天。# 这当中山路十八弯的心思贾诩和郭嘉看一眼就望出来了,再加上一个周瑜,大家心中都有数,但他们之所以都没提过,是因为他们看透了孙策的想法。 孙策确实会成为一代枭雄,但他真的不适合当个主公。 就比如刚才,不管周围多少人唠唠叨叨,孙策面上说着“好好好”、“有道理”,但他心中早就下定决心了,任凭大家磨破了嘴皮子,他先斩后奏任性得可以,就要一条路走到黑。 身为主公,果决是必要的,坚定也是必要的,但刚愎自用死不撒手是要不得的,有时需要适当听取他人的意见,当进则进该退则退,方能从大局着眼,选择出最合适的一条路。 这点沈娴比孙策好一点,虽然她也很固执,比如曾经固执地就想打荆州,任凭荀攸唠唠叨叨也不想放弃想法,那脾气看起来跟孙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然而自从蔡琰和郭嘉劝过之后,沈娴又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当时看似不切实际的想法,千里迢迢搞了个迂回的策略,先干扬州,再打荆州。 ……虽然沈娴并没有完全妥协,但至少她找了个别的解决方法,算是完美地解决了双方因为认知而产生的差异矛盾。 而孙策就只是咬死了牙不退兵,要不是沈娴和周瑜去了,说不定孙策真能拉着他爹那帮手下以飞蛾扑火的势头撞进襄阳城下的战场,给孙坚陪葬。 孙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缺点,所以他才会对沈娴说“咱三你官大,以后你出钱”这种话。只可惜兄妹三人的想法,真正的聪明人能理解,傻子也懒得思考,就剩下稍微聪明一点儿的陷入了魔怔中。 但贾诩和郭嘉依旧不打算多说什么,反正经过今天程普那一番话,孙策已经开始起疑了,他再怎么大脑缺根弦,也终究会发现自己的想法竟然跟这帮手下的想法产生了南辕北辙的巨大差异,到时候他自己会去解决的。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件事情只能沈娴和孙策沟通好了去处理,最多周瑜提点两句,外人过多插手,那就是挑拨离间了。 贾诩和郭嘉支持了太史慈的行为,除了是给太史慈撑腰之外,还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这不是沈娴的立场,而是孙策的立场,那你们要怎么办呢? “所以洞庭湖绝不能放弃。” 听郭嘉说完理由之后,孙策看郭嘉顺眼了不少,就连郭嘉那副平时孙策最不喜欢的吊儿郎当不认真的样子都没那么刺眼了。孙策哥俩好地撞了撞郭嘉的肩膀:“奉孝!怪不得三妹那么器重你!” 郭嘉被毛手毛脚的孙策敲得胸口发闷,他黑着脸点点头:“伯符你客气了,大家都是一家人。” “对对对!”孙策笑着点点头,虽说他觉得郭嘉那句话好像哪里不对劲儿,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太史慈终于可以猫在洞庭湖屯粮练兵占地盘发展势力了,再努把力长沙郡就是我们的啦! 贾诩轻轻叹了口气,心说郭奉孝你真是逮住机会就挤兑挤兑孙策顺便占占沈娴的便宜啊!你俩这么互看不顺眼为啥还非要站在同一个立场呢? “可是江陵……” 程普还想挣扎一下,但郭嘉用淡淡的语气打断了他的话:“黄祖绝对不会轻易离开江陵来到西陵的,他现在的目标是昭姬,套都设好了,怎么会轻易放弃?至于韩玄就更加不用畏惧了,此人思虑过重,忌惮有才能的手下,对很多人多方打压,导致长沙城人心不和,彼此猜疑,这点想必诸位比我更清楚。既然韩玄如此,又怎么敌得过齐心协力的我们?” “但蔡姑娘那边确实需要担心。”韩当帮程普解了围:“不知郭先生可有高见?” “你们不了解昭姬,主公说过,昭姬是她麾下第一谋士,第一谋士会犯这种急功冒进的错误么?千万别小看女人。”郭嘉轻描淡写地说道:“身为一个将领,黄祖的确有勇有谋,可惜他的谋略与昭姬相比还差得远,将计就计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且看着吧。” “咦等等!”孙策忽然说道:“不行不行!得跟昭姬说一声,黄祖是我的!我得亲自动手,她不能插手!” “她当然不会,你放心好了。”贾诩慢悠悠地说道:“等他们把黄祖赶到西陵城下,就由伯符你亲自上阵如何?” 孙策咧开嘴笑了:“自然。” 三峡水道上静静地停着一艘小船,船舷边坐着个身穿劲装的女孩,她手中握着张皮质的地图,正在对眼前的山川与水文走势。 “昭姬,你坐好别掉进水里啊!” 船舱里出来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渔民”,渔民一边大咧咧地坐下一边说道,他推起了斗笠,露出来一张有些痞气的脸。 甘宁。 那坐在水边的女孩子自然就是蔡琰了。 “放心吧。”蔡琰对甘宁笑了笑:“不会掉下去的,况且你不识水性很好么?” “别!”甘宁赶紧后退一步摆出拒绝的姿势:“偷着带你出来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可不想被公达穿小鞋。” 蔡琰哈哈大笑。 在原本久攻不下的黄祖竟然开始向后撤退后,蔡琰便知道事情绝对有古怪,她跟荀攸研究了南郡与巴郡的地图,发现从夔门入荆的这条长江主水道地势变化莫测,有些地方水流湍急河道狭窄,有些地方水流平缓河道宽阔,尤其是刚出白帝城后的瞿塘峡这段,即使是经验丰富的船夫通过时都会提心吊胆的,更别说那些新手们了。况且三峡两岸崇山峻岭,高耸入云,如果在水道狭窄水流湍急处的山上落下埋伏,甭管是朝下砸石头还是射箭,连及时掉头都做不到的水军瞬间便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所以开始蔡琰并不敢追着黄祖的“败军”深入敌营,就怕在三峡被人包了饺子。然而双方已经僵持了许多时日,孙策那边都快打到西陵城拿下江夏全郡了,他们这边连南郡的一个显都没占领得了,如此之大的差距也不太好吧? 其实蔡琰并不在乎这些,她一向讲究稳扎稳打,宁可慢点也得有胜算再说。然而僵局难得被打破,机会稍纵即逝,敌人摆明了就是设套让你钻,你去是不去? 去,正中黄祖下怀,可能在某处就被窜出来的伏兵一举消灭了;不去,就此止步于白帝城之外,再难前进一步,沈娴的计划毁掉大半。 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发生!蔡琰再三思考,在参考了老船长甘宁和督军的荀攸的意见后,她决定全军分批次小心推进,慢慢地坠在黄祖后面,深入荆州! 与其被敌人牵着鼻子走,倒不如主动出击,反正狩猎人和猎物的位置可是随时转化的,且看我将计就计,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既然决定了要深入南郡,了解地形就显得尤为重要起来,光看地势图还是有一定差异的,倒不如亲自走一趟了解的深刻。于是趁着荀攸整顿军中的空档,提了甘宁让他给自己划船,俩人随意打扮成渔民村姑的样子,就驾着小船上路了。 等到荀攸回来之后发现主帅竟然不见了……那简直是气得要吐血。 “差不多了呗?”甘宁忽然出手,在水中插|了一条刚巧游过的倒霉活鱼,活鱼的尾巴一甩一甩,张合着腮努力呼吸,看得甘宁忽然心有戚戚:“再不走我会被公达折腾得很惨的。” “不急,我给他留过书了。”蔡琰握着毛笔在地图上填上注释,头也不抬地说道:“算算时间也该来了。” 甘宁傻眼了:“啥?” 拐了人家的老婆(其实是被拽走深入战区画地图……这罪名想想都觉得难过。甘宁认真地思考自己要不要跑去西陵跟孙策换换,让孙策来对付他的杀父仇人黄祖,自己则去找沈娴求庇护一段时间。 蔡琰话音落下没一会儿,甘宁就看见不远处驶来了一个小船队,站在船头那人正是面无表情的荀攸。 甘宁吐吐舌头:“蔡姐,您忙,我先回去了。” 说完甘宁不等蔡琰开口,一个漂亮的翻身跃起,直接跳入水中销声匿迹了。 荀攸的船队行到面前,蔡琰对他找了招手:“公达快来!” 荀攸冷哼一声,还是跳上了蔡琰的小船,他左右看看后奇怪地问道:“甘兴霸人呢?就你俩?胆子真够大的。” “看见你来了,吓得跳船逃命去了吧?”蔡琰微微一笑,用揶揄的口吻说道,丝毫不理会自己身下的船板传来了不满的敲击声。 荀攸撇嘴道:“至于吓成这样吗?” 不满的敲击声更加急促了。 “先不说这个了。”蔡琰握住了荀攸的手,拉着他去看自己铺在地上的那张地图,她脸上有得意的表情一闪而过:“我找到破敌之法了。” 第83章 【080】兖州来使 甘宁从水里翻上来的时候双手握鱼收获颇丰,他把鱼扔到岸上,吆喝着喊了几个百无聊赖守在一旁警戒的士兵们过来帮忙收好鱼,准备一会儿清蒸或是烧烤。 士兵们收了鱼后并没有直接离开,他们彼此挤眉弄眼一番,推出一个看似胆大的毛头小子贼兮兮地问道:“老大,您跟蔡大人……” 沈娴一向奉行自己手下的兵自己管,基本不怎么插手其他人练兵的情况,而甘宁也端不起多高的官架子来,况且这几个士兵都是之前跟着土匪头子在水上打家劫舍的一把好手,后来被沈娴一同招安了,习性还是没怎么变,跟甘宁也没大没小惯了。 “小兔崽子们胡思乱想些什么呢!”甘宁翻了个大白眼,毫不客气地撩了士兵满头水:“这话你敢说去给公达先生听听?” “不敢不敢!”士兵头摆的跟拨浪鼓似的:“老大您不知道,荀先生知道您带着蔡大人跑了的时候那脸色阴沉的……啧啧啧。” “是蔡大人带着我跑了,谢谢。”甘宁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皮笑肉不笑地纠正道:“我可不敢拐带她。” 倒不是怕荀攸,而是怕沈娴,要知道沈娴可是很宝贝蔡琰和甘倩的,就连醉月楼的那帮姑娘们她都宣布了要护着,这大概就是主公是女人的烦恼之一吧。 “不敢什么?” 蔡琰轻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甘宁死鱼一般仰面躺在地上懒洋洋地看了她和荀攸一眼:“不敢吃鱼……哦不对,是等会儿就能吃鱼了。” 干净差点儿说漏嘴,但蔡琰并不在意,她只是随口一问而已,至于荀攸,只要蔡琰没事儿,他通常还是很好说话的。 “主公好像很喜欢吃鱼。”荀攸忽然说道。 蔡琰神情古怪地瞄了荀攸一眼:“你听谁说的?你怎么知道?” “郭奉孝。”荀攸吐出一个名字。 蔡琰微微一笑:“瞎说,他骗你了,主公最讨厌吃鱼,她喜欢螃蟹。” “是吗?”荀攸不置可否。 在荀攸和蔡琰讨论沈娴究竟是喜欢吃螃蟹还是吃鱼这种无聊的问题、并且有意无意地秀了甘宁一脸恩爱的时候,正在喝药的沈娴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感染风寒了?”华佗眉头紧皱地盯着沈娴,探手按在她的脉搏上:“你先喝着,我再去给你开副药。” “我很好谢谢师父!”看着手中还在冒热气儿的黑乎乎的药汤,沈娴吓得立马拒绝了华佗的提议:“只是有人想念我了而已,不是风寒好吗?” 华佗切了一声,满脸不屑道:“谁会想你?” “多了去了。” 沈娴低声嘟哝道,她捏着鼻子仰起头,一鼓作气地把苦到死的解毒汤一滴不剩地灌了下去,余光瞥见华佗露出的满意神情,沈娴微微松了口气。 说实话沈娴很怀疑华佗是不是故意往药里面加上了黄连。 自从那天在牢里面问出来奸细是虎贲营的人、且这些人已经给沈娴下毒得手了之后,华佗就变得有些神神叨叨起来,沈娴每天的吃穿用度他都必须亲自过手,稍有不妥便严禁沈娴乱吃东西,还给她灌了好多难以描述滋味的汤药…… 沈娴当然知道华佗是为了她的安全,可是让师父亲自动手管这些杂事……总感觉劳烦他老人家不太好啊? 对此张仲景趁着华佗不在的时候偷偷安慰沈娴道:“你就让他忙吧,说老实话这次真是太惭愧了,有我跟华前辈两个人在,却连你什么时候被下了毒都不知道……” 看着张仲景满脸惭愧的样子,沈娴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天华佗总是闷闷不乐了。华佗和张仲景两位神医声名在外,却没防住有人给沈娴下毒,要是传出去了简直是自砸招牌的事情。 虽然沈娴认为这件事情并没有华佗和张仲景的责任,要算账也是找那几个奸细,但如果她乖乖地能让两位老爷子安心,多喝几碗药也没什么。 于是沈娴干脆撒手把政务全都交给了刘繇来处理。 事实证明刘繇就只是懒而已,一旦他认真开动起来了,那些堆成小山的公文便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落,直至消失完毕,这点跟沈娴一样一样的,不知道刘家人是不是都有不同程度的拖延症。 又开发了一个认真干活的手下,这让沈娴的心情持续晴天,有时候她也会给刘繇放个假,俩人在太守府后花园的凉亭中坐着下下棋之类的。 沈娴的棋艺简直有毒,除了蔡琰基本没人愿意陪她乱下,荀攸就被她气得浑身冒烟,就连郭嘉都只能陪沈娴下五子棋玩——虽然这点是沈娴自己要求的,因为她觉得跟郭嘉下棋太打击她身为初学者的积极性了。倒不是说郭嘉的围棋水平不高,恰恰相反,他的技术连蔡琰都要夸奖的。 但郭嘉跟沈娴下棋,盘盘都是和局,这就很让人无语了。 虽然郭嘉辩解说这是他的小情趣,因为他既舍不得赢了让沈娴难过,又不想输,所以只剩下一条路就是和棋了。 但沈娴对此说法不置可否,她觉得郭嘉比她还有毒。 相比之下刘繇就是个大好人了,他陪沈娴下棋玩的时候,既不会马力全开用高手的水平进行碾压,也不会故意输给沈娴,他的棋力每次只比沈娴的水平高那么一点点,直到沈娴超越了他,他就再把自己的水平继续往上提。 这样下来沈娴既不会觉得很无聊,又能锻炼自己的下棋技术,简直棒呆了。 有时候沈娴觉得她越是了解刘繇,就越觉得刘繇亲切,那种感觉就像是遇到了失散多年的哥哥一般,却又不同于孙策和周瑜那种哥,非要类比的话,大概就是孙策和周瑜是亲哥,而刘繇是表哥吧? 这么说还是很奇怪呢。 俩人开始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因为身份的问题沈娴甚至很提防刘繇,毕竟这位才是正统的扬州牧;后来沈娴渐渐发现刘繇确实对权力不那么热衷,而且让他干嘛他干嘛,从来没有怨言,不管要做的事情有多难。 这种表现一般代表两种情况,一是刘繇装得太成功了,二是刘繇投奔沈娴是真心的。 这正是让沈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要说刘繇是装的吧,能骗过郭嘉和贾诩两人,这伪装也太可怕了;要说真的吧……这年头的地方大吏基本都有个英雄梦,所以基本不愿意屈居人下,沈娴只见过韩馥那种硬生生被袁绍吓得放弃权力地盘的人,没想到还会有第二个,而且自己还没武力威慑呢刘繇就放弃抵抗了,简直是软绵绵躺平任调戏啊! 这也太体贴了吧? 后来大家都出去打仗了,庐江只剩下沈娴和刘繇俩人做主。周瑜临走前还问过沈娴需不需要再留个人以防万一。沈娴用人一向放心大胆,这次也一样,所以她婉转地拒绝了周瑜的提议。周瑜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让沈娴小心便好。 “信人没错,但有时候你只能信自己。” 周瑜摸了摸沈娴的头,用温柔的声音告诫道。 回忆结束,沈娴手中捏着冰凉的白玉棋子,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敲击着棋盘,她看了看盘面上貌似无解的残局,长长地叹了一声,另一只手探进棋篓子中把圆润的棋子们握在手里抓来抓去地消遣。 刘繇说下棋可以适当地锻炼排兵布阵的能力,这个说法得到了郭嘉、贾诩和周瑜的一致赞同,尤其是周瑜,强烈推荐沈娴好好学一学陶冶情操。然而沈娴盯着格子整齐的棋盘,瞪圆了眼睛也看不出哪里跟排兵布阵有关系。 就在沈娴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再接再厉的时候,刘繇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沈娴有些诧异,因为记忆中刘繇很少有这么着急的时候,他就像是个懒散版的荀彧,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有什么事情吗?” 沈娴顺手推开窗户,取了一块鸡舌香放入炉中点燃,试图驱散一下满屋的药味。她自己喜欢闻中药烧开的药香,不代表别人也喜欢这味。 刘繇努力收敛了一下自己脸上有些慌乱的表情,对沈娴拱手一拜:“大人,兖州来使到访。” 沈娴微微一愣,一时忘记了控制手上的力道,直接将一枚白玉棋子捏碎成了粉末。 刘繇被沈娴忽然爆发的威力震惊到了,沈娴讪讪地笑了笑,把碎成粉末的棋子偷偷堆到了杯子后面假装它们不存在。然后沈娴拍拍手吸引回了刘繇的注意力,淡定地问道:“兖州来使……是谁?” 曹操不久前终于在袁绍的帮助下把吕布赶去了徐州,这让袁术气得炸毛,他已经把徐州认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结果吕布现在跑来横插一杠子,谁能打得过这位杀神啊? 兖州已定,曹操迟早要往扬州一行,这也是他原本的目的。但经过与吕布一战,袁绍暗搓搓的目的达到了,曹操元气大伤,至少得休生养息一段时间,不能立即出兵扬州,也不能威胁袁绍了。 对此沈娴无比感谢袁绍,这段曹操修养的时间同时也是她打下江夏与南郡的机会,拼拼谁速度更快罢了,反正她得在曹老板恢复过来之前将大局定下,到时候任凭曹操再怎么不甘,也只能在心里面憋屈了。 当然沈娴相信曹操即使不能出兵,也不会干坐着,他定然会运作一些事情来保证扬州不让别人叼走,沈娴留下也正是为了预防这件事情。只是沈娴没想到曹操竟然会派人来庐江,她以为曹操可能会去找袁术或者刘表,但是他来庐江做什么?名义上庐江的主人是……刘繇啊? 沈娴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没等刘繇回答,她便皱起了眉头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即使有使者前来也该是你去接见吧?” 刘繇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他将身子躬得更低了:“实在是惭愧,那位来使并不是来见我的……他指名要见您。” 刘繇被人套了话,或者说那人从一开始就看出来庐江并非是刘繇做主,而是另有其人。 沈娴心中狠狠地一跳,有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她单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试探着问道:“等等,你别告诉我那位来使……名叫戏志才?” 刘繇点点头。 哦,天啊。沈娴捂住了脸。 郭嘉贾诩都不在,麻烦却上门了,这下乐子真的大了。 “你聪明么?” 沈娴十分直白地问刘繇,脸上的表情无比诚恳。 刘繇被沈娴问得有点发懵,他试探着回答:“……不聪明?” “那完蛋了。”沈娴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也不聪明,那要你何用?” 这两句话有什么必然的前后联系吗? 刘繇一脸茫然:“那……聪明?” “跟郭奉孝比怎么样?”沈娴提起了点兴致,她又问道:“说实话!我知道你们俩关系还不错。” 刘繇觉得沈娴这话应该没什么特殊的含义,于是他老老实实地摇头:“不行,奉孝先生奇智鬼才,我等难以望其项背。” 沈娴瞬间恢复了冷漠脸:“哦,那怎么办?这个戏志才来了绝对没好事,要命的是他还很聪明,大概跟你的奉孝先生是一个水平的,咱俩摞一块好像也比不过。” “这……”刘繇呆了一呆,他从没见过这种理直气壮自暴其短的主公,于是原本正常的思绪也被沈娴带跑偏了,向着歪路狂奔而去。 刘繇灵光一闪,忽然说道:“主公,要不我们把他赶出去吧?” 沈娴:“……好主意!快去!” 于是刘繇就去赶戏志才了,才走到半道他的智商就恢复过来了,瞬间觉得将人赶走这举动大为不妥,然而临走前沈娴那充满希望的眼神还堵在心头挥之不去,刘繇只得厚着脸皮硬着头皮上了。 然而等刘繇回到大厅时却发现这里一片混乱,仆人们看见他后惊恐地喊道:“刘大人!不好了!那位贵客他、他忽然吐血昏倒了!” 怎么会!刘繇震惊了,他才离开多长时间就发生了这么恶劣的事件!是下毒?还是故意而为之?刘繇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思考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法。 要知道把人赶走和让人死在庐江是两种完全不同性质的事件啊!前者还好解决,后者一不小心就开战啦! 思来想去,刘繇觉得这事儿自己真的没法做主,只能赶紧让人把戏志才抬去客房,然后去请华佗和张仲景来救命,他自己则亲自跑去找沈娴汇报。 跑到半路刘繇遇见了匆匆赶来的沈娴,看沈娴脸色铁青的样子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此事,刘繇不敢废话,他跟在沈娴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快速将此事描述了一遍,还想问什么,沈娴忽然伸手阻止了他。 此时沈娴和刘繇正停在安放戏志才的那间客房门口,沈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别急,你不了解戏志才……其实我也不了解他,但他跟奉孝很相似,有些时候代入一下总没错,所以……” 沈娴一边说着,忽然拎起裙摆抬腿一脚狠狠地踢开了客房的门,她昂首跨入门中,四下环视,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床上。 戏志才正好好地坐在床边,见沈娴进门,他似笑非笑地看过来,然后对着有些目瞪口呆的刘繇点点头:“刘使君,多谢啦。” “……所以他是装的。” 沈娴语气平淡地说完了之前的那句话。 听到沈娴的言论,戏志才用手捂在唇边咳嗽两声,将气喘匀了之后才慢慢说道:“刘公子——不,小姐,别这么说嘛,我们还是有些交情的吧?” “并没有,你是谁?”沈娴居高临下地看着戏志才,语气冷漠地回答:“我对于不听医嘱的病人从来都不会记得太清楚。” 没等戏志才回答,沈娴又说道:“哦,顺便说一句,这位先生你竟然还活着,这真是医学史上的奇迹,我想我师父一定很有兴趣研究一下你这个病例的,你看怎么样?” 沈娴的师父是华佗,这件事情在沈娴第一次给戏志才扎针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华佗神医之名天下闻名,据说这位神医脾气古怪,有的时候还很可怕,曾经想用刀劈开一个头疼病人的脑袋给人家治病,然后把病人吓跑了。 听到“华佗”俩字,戏志才不自觉地抖了抖:徒弟的针灸术已经很恐怖了,师父的还得可怕到什么地步去? 戏志才赶忙拒绝:“不用了,多谢刘大人关心,我觉得自己还好,不需要麻烦华神医了。” “是嘛?”沈娴撇撇嘴:“那真是可惜。” 见沈娴没有坚持,戏志才暗暗松了口气,他重新恢复了之前言笑晏晏的模样:“刘大人,好久不见,有兴趣谈谈吗?” 虽说沈娴之前已经变相拒绝了戏志才,但戏志才还是开门见山地问道,而且他的语气和神态都十分自信。 果然,沈娴在经过了片刻的思考后点点头:“好啊,不知道这位先生想谈什么?” 戏志才扶着床头慢慢站起来,他掏出手帕将唇边残留的一丝血迹擦干净,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沈娴那张姣好的面容:“就谈谈刘大人您明明是益州牧,为何此刻却出现在了庐江,还成为了庐江之主呢?” 会客厅中,沈娴与戏志才分坐两边,刘繇则在沈娴下手陪坐。 屋里的气氛可以称得上是剑拔弩张了,沈娴面无表情地低头品茶,戏志才面容带笑地撑着吧扇子来回摇晃,刘繇的余光瞅瞅这俩人,最后选择默不作声地低着头,反正就算要打破沉默也不该是他开口。 安静了好长时间,戏志才终于慢悠悠地说道:“刘大人啊,大家都是聪明人,我来这里的目的,您不会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沈娴淡淡地说道:“先生不妨直言。” 戏志才饶有兴趣地将沈娴打量了好久后才摇摇头:“刘大人,你为了救义兄,只身潜入庐江这种危险之地,实在是胆识过人,可惜……” 戏志才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了深深的诱惑和挑逗之意:“如果袁公路得那个搅得寿春天翻地覆还拐走了自己儿子的子婳姑娘就是益州牧刘商羽……你说他会怎么做呢?” 戏志才问过之后便沉默下来,他嘴边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一点儿不着急地看着沈娴沉默着不说话。 沈娴心想:妈的都怪郭奉孝,老子的人都丢到兖州去了,将来碰到曹老板,不定被笑话成什么样子呢啊啊啊! 戏志才这个问题确实精准地掐住了沈娴的软肋,她之所以敢继续待在庐江充当坐镇的武将,就是因为她就是刘商羽这件事情尚未暴露在袁术面前,所以在袁术眼中,周瑜和孙策依然跟他是一伙的,所以袁术才能放任周瑜和孙策去打扬州与荆州,因为袁术以为那些被打下来的地盘将来都会是自己的。 可假如沈娴就是子婳姑娘的事情让袁术知道了,他马上就会想明白这不过是他们兄妹三人的局,袁术不仅得不到荆州,就连扬州也得不到,到那时候袁术还能安心地看着他们打仗吗? ** 走了自己儿子的子婳姑娘就是益州牧刘商羽……你说他会怎么做呢?” 戏志才问过之后便沉默下来,他嘴边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一点儿不着急地看着沈娴沉默着不说话。 沈娴心想:妈的都怪郭奉孝,老子的人都丢到兖州去了,将来碰到曹老板,不定被笑话成什么样子呢啊啊啊! 戏志才这个问题确实精准地掐住了沈娴的软肋,她之所以敢继续待在庐江充当坐镇的武将,就是因为她就是刘商羽这件事情尚未暴露在袁术面前,所以在袁术眼中,周瑜和孙策依然跟他是一伙的,所以袁术才能放任周瑜和孙策去打扬州与荆州,因为袁术以为那些被打下来的地盘将来都会是自己的。 可假如沈娴就是子婳姑娘的事情让袁术知道了,他马上就会想明白这不过是他们兄妹三人的局,袁术不仅得不到荆州,就连扬州也得不到,到 第84章 【081】□□ 沈娴把戏志才留在太守府中,就好像留下了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一样,然而没办法,来到这里的戏志才本身就是个行走的麻烦,把麻烦留在身边看着,总好过让他出去乱走要强。 戏志才住的倒是很安心,他每天的日常就是看看书,喝喝茶,去找沈娴随便聊点什么,俩人的聊天内容一般是某地风俗和美食,或者是某些书籍中的知识与哲理,反正戏志才特别识趣地从来不提他来到这里的真实目的,颇有几分“我只是传话的、话传到了任务就完成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的无所谓态度。 只要戏志才不追着沈娴问她究竟要怎么做,时时提醒沈娴被掐了软肋这件讨厌的事情,沈娴也挺愿意跟戏志才聊上几句的。这位的知识储备量不比郭嘉少,而且俩人喜欢的东西、行事风格都差不多,除了长相不同外,其余的都太过相似了。 沈娴在戏志才威胁她的当天就给贾诩和郭嘉写信说明了情况,现在她正本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态度消极怠工,希望可以拖到贾诩郭嘉想出个主意再送回来帮她解决危机。就这样沈娴一边在心中担惊受怕,一边努力敷衍着戏志才,好像在自己头上吊了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把气氛搞得越来越严肃。 戏志才又不傻,很快他便发现了沈娴的真实意图,但他却并没有直接揭穿沈娴的小把戏,他甚至根本不在乎,如果可能,戏志才倒是蛮希望郭嘉能回来的,毕竟没有人斗的人生太无聊了,简直寂寞如雪。 很快刘繇就看不下去了,因为沈娴现在的精神状况不太好,她可能已经连续失眠好几天了,那俩显眼的大黑眼圈明晃晃挂在脸上,都快能跟国宝媲美了。 于是刘繇偷偷把情况报告给了最近行踪飘忽不定的华佗。 三天之后,华佗出现在了太守府的后花园中。彼时沈娴正跟戏志才下棋,戏志才那张脸都皱成包子了,因为他实在是没见过下棋技术这般差劲的人。 主公,我再也不嫌弃你棋力不高了! “咳咳。”戏志才捂着嘴唇咳嗽几声,沈娴见状赶紧把茶杯推到戏志才面前示意他喝点水。戏志才红着张脸摇摇头:“多谢大人,我一直这样……习惯了。” 华佗就是这个时候忽然冒出来的,他先是轻轻一掌按在戏志才的肩膀上,然后在戏志才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从他背后探出手快如闪电般地扣住了他的脉搏。 “师父,”沈娴挑眉道:“这就是我跟您老人家提过的戏先生。” 戏志才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妈呀你什么时候还跟你师父提过我呢?!至于吗! “看出来了。”华佗冷哼一声,手下用劲儿把欲意起身的戏志才按回了椅子上:“坐好别动,你这身体状况……啧啧,除了郭奉孝,老夫还没见过第三个呢。” “他俩认识,关系还不错呢。” 沈娴站在一边煽风点火。自从华佗来了之后,沈娴瞬间就觉得自己找到了靠山,整个人都抖擞起来了,完全不害怕笑眯眯使坏的戏志才。要知道她师父华佗那可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祖传老中医,专治各种作死不服,连郭嘉见了都哆嗦,想必戏志才也差不多。 果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敢在曹老板面前作妖的戏志才在华佗的威严之下被压得腿软,连吭都不敢吭声,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被强迫把脉。 没过一会儿华佗就诊断完毕了,沈娴凑上去笑嘻嘻地问道:“师父,怎么样,他还能活多久?” 戏志才满头黑线:刘大人有您这样当着面儿讨论人家寿命的吗?私下里偷偷说不行么? 华佗顺了顺自己长长的胡须,高深莫测地说道:“三年。” 沈娴脸黑了。 戏志才先是一怔,随即松了口气。 “多谢神医。”戏志才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对华佗作了一揖:“三年足矣……” “想什么呢?”华佗没好气儿地打断了戏志才的话:“老夫的意思是你安安静静调理上三年,身子骨差不多就没事了。” 沈娴的脸更黑了。 戏志才彻底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情况竟然比自己预计的还要好,他以为像自己这样没日没夜整天算计忧虑,心神过度消耗,可能连一年都活不过去。毕竟兖州的军医已经给戏志才下过好几次病危通知了,若非如此戏志才也不会自告奋勇地亲自跑来庐江,他只是想在彻底离开前多为曹操做些什么,尽量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而曹操正是考虑到了沈娴的医术,才把戏志才放了出来,反正留下也是等死,出去说不定有转机呢。 这不转机就来了么? “我徒弟给你扎过针?”华佗又问道。 “是。”戏志才点点头,他感激地看向沈娴:“那是几年前在司隶,当时我在军中旧病复发,主公拜托刘使君救我一命,于是蔡姑娘给我开了药,刘使君则帮我扎了几天的针灸。” 要是知道你几年后会跑来庐江给我找麻烦,肯定不管你哼!沈娴抱着胳膊冷哼一声。 “你离经易道的心法修炼得不错呀。”华佗摸着下巴看了沈娴一眼,难得夸赞道:“内力真淳深厚,要不是你当初帮他温了一圈,他也撑不到现在。” “那是自然,”沈娴微微一笑:“师父教的好啊。” “少来。”华佗微微一晒,他转向戏志才,目光中染上一抹认真的神色:“我可以帮你调理身体,但在这期间你什么都不能做,不能思虑过重,不能想着那些打仗之类的事情,最好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着好好放松放松,我们益州就不错,你考虑一下呗?” 呃……看着华佗如此义正严辞地挖墙脚,戏志才竟然分辨不出他是认真的想要给自己治病,还是趁机为沈娴挖墙角。 不过下一秒戏志才就肯定华佗的目的是为了帮自己治病了,因为沈娴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指着华佗说道:“师父!我不要他!一个郭奉孝就够我操心的了,再来一个是要我死吗?” 戏志才:“……刘使君厚爱了,在下也并没有留在益州的意思。” “你是不是傻!”华佗把沈娴拽到一边,抬手拍上了沈娴的脑门:“为师这不是为了你好吗?要是能策反那个病秧子,你烦恼的问题不久迎刃而解了?” 沈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把他放回去跟孟德公相亲相爱吧,我真的不想要他。” 华佗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沈娴:“那你到底想怎么办?他敢来这里就一定有保险的手段,我们根本动不了他也不能动!一旦益州牧身在庐江的消息传到了袁公路的耳中,你认为袁公路会无动于衷?哪怕他在江夏、南郡或者南阳随便横插一脚,你的计划都能折在半路上!到时候我们打打不赢,撤回来又白白牺牲,你不觉得憋屈么?” 沈娴叹了口气:“师父,不是我不想,而是他根本不可能被你策反……他为了曹孟德连命都搭上了,这种人怎么可能背叛?” 华佗撇撇嘴:“……啧,我只是想试试罢了。” 沈娴回过头去看戏志才。 戏志才正托着下巴看一湖碧水荡漾的池塘,春日来临,冰水解冻,管家在湖中又种下了不少的荷花,加上那些成功越冬抽出新芽的老荷,池塘中盛了满满一池摇曳生姿的芙蕖,比之去年更加美丽。戏志才呆呆地看着那些随着微风任意舒展自己柔韧腰肢的荷花们,眼中渐渐浮现出了一种温柔的感情。 没有什么比正在等死的时候却听到了自己可能会活下去的消息更加令人振奋的了。 然而…… 戏志才轻轻摇了摇头,对走回来的华佗说道:“多谢神医,但……不必了。” 沈娴没有丝毫意外,而华佗在听到这话时则深深皱起了眉头:“年轻人不知道轻重缓急,你若是死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只是等上三年而已,想必孟德公也会理解的。” “主公确实理解,也嘱托我若是有机会他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帮我把病治好。”戏志才低声说。面对华佗不解想要说什么的眼神,戏志才苦笑道:“但是……我却做不到。” “三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太多事情了,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的呢?”戏志才的目光掠过池塘中新抽出嫩芽的一朵绿荷,神情迷茫道:“如果主公完成了他的理想,我自然无牵无挂,可惜……” 沈娴忽然问道“你不后悔?” “不。”戏志才微微昂起下巴:“不后悔。” 华佗气哼哼地走了。 没有什么比看着一个病人拒绝治疗非要找死更让大夫心中难受的了,华佗表示自己受到了伤害,需要找个地方静静。 而戏志才也以身体不太舒服为由告辞了。沈娴没有留他,毕竟戏志才刚刚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为了曹操的事业而放弃了他自己的生命,他也得静静。 华佗和戏志才先后离开,刘繇瞅着人都走了,这才暗搓搓地跑来找沈娴。 沈娴跟刘繇相顾无言老半天,刘繇终于忍不住问道:“大人,这事……” “不对劲儿。”沈娴忽然说道。 刘繇呆了一呆:“什么不对劲儿?” “我总觉得……戏志才不太对劲儿。”沈娴并没有直接回答刘繇的问题,她低声呢喃道:“戏志才曾经问我奉孝去了哪里,也就是说他并不是所有事情都知道的,再加上今天他跟师父的对话,他说自己是因为命不久矣才来庐江的我觉得……” 沈娴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刘繇,那明亮的目光看得刘繇心中一震:“我觉得我觉得他只是在孤注一掷,不管最终目的能否达成,不留遗憾就好。” 刘繇认真想了想:“或许他是装的呢?” “这也有可能。”沈娴失笑,她想起自己之前曾对刘繇说戏志才演技高的话了。“自然是要提防着,但我不用像之前那么担心了。” 沈娴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师父果然是师父。” 在华佗横插一杠子之后,沈娴和戏志才之间的气势似乎发生了变化,形势逆转过来,沈娴变得轻松了不少,戏志才虽然依旧很淡定,但经过那天真真假假的露底,他比之前显得软了不少。在不经意之间,戏志才也会有焦虑的表现一闪而过,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刘繇经常缩在暗处用他的火眼金睛偷偷看,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刘繇将这些事情一件不落地汇报给了沈娴。 三天后,郭嘉和贾诩的回信被孙策养的雕送了回来。 沈娴如同绝症患者收到了良药时那般虔诚地捧着回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郭嘉的信写的很正式,言语之间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看得沈娴有些蛋疼,她实在是不理解这人怎么能做到在勾引了自己后就这么淡然地又退了回去? 把乱七八糟的思绪赶出脑海,沈娴理了一下郭嘉来信的主要内容,大意是让沈娴不要完全相信戏志才的话,因为戏志才很会骗人,十句真话中有一句关键的话是假的,真真假假掺和起来很难分辨,像沈娴这种心地善良的妹子尤其容易被骗。 善良?想起那三个被自己亲手下药逼供的奸细们,沈娴轻轻笑了笑,不知道郭嘉知道这事后会作何感想呢? 而且……妈哒刚才还在说他公事公办,转头就开始逗人了! 沈娴拎着郭嘉的信感觉很无语,同时她觉得自己也有问题。之前郭嘉正常写信的时候沈娴嫌弃他不会说点好听的,后面郭嘉开口逗人了,沈娴又嫌弃他不正经就只会撩完就跑。沈娴几次把宣纸吊在了香炉的上方想烧掉拉到,但最后还是默默地把信收回去折叠好。 才不是舍不得烧呢,是因为这些都是公文要存档的。 而且说了半天都是废话!该怎么解决戏志才的问题完全没有提到啊! 把郭嘉的信放到一边,沈娴去看贾诩的回信。贾诩就正常多了,他用自己一贯简洁的语气对沈娴说了一句话:“主公,莫方,已经去解决了,再与他周旋几天便好。以及戏志才此人不可信。” 看看!这才是一个合格的谋士该做的啊!一言不发就把问题解决了,可靠又安心有木有!不像某些人,哼! 沈娴对贾诩的崇拜又提上了一层楼。 嗯,天凉了,是时候给文和加工资了。 沈娴默默地想。 不过贾诩只说结果不提过程这点让沈娴有些着急,她挺想知道贾诩究竟是怎么解决这件事情的,万一下次发生相同情况,有了参考沈娴就能自己处理了。 郭嘉把竹简捆好整整齐齐地码在桌角,这时贾诩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在看什么?” “军报。”郭嘉头也不抬地说道:“徐州如何?” “刘玄德收留了吕奉先。”贾诩淡淡道:“孟德公为了安全起见,接其父前往兖州避祸。” 郭嘉点点头:“很好。” 贾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真是狠。” “有吗?”郭嘉眨了眨眼睛,满脸都是无辜的表情:“我可什么都没做,这消息是荀家送来的,泄漏也是曹家的保密工作做得不完善,至于刘玄德和吕奉先会怎么做……哪里是我能左右得了的?” 贾诩随意捡了几个郭嘉挑出来需要送给孙策看的公文抱在怀中,临走前他说道:“嗯,其实我也差不多。” 郭嘉没搭理贾诩,他正玩着一捧五石散,几次捻起细细的粉末贴到唇边,片刻后又用手帕擦得一干二净。 “戏、志、才……” 夜色朦胧,一行旅人借着黑暗的掩饰,驾车低调地在小路上快速行过。走着走着,车夫忽然勒住了缰绳,他惊疑不定地盯着前方。 乌云散开,如水的月华倾泻而下照出了一个骑马拦在路中间的孤零零的身影。 那身影一半隐藏在黑暗中,一半暴露在光明里,看不出长相如何,但那一身黑衣下纤细曼妙的玲珑曲线却明显能看出是个女人。 “你、你是谁?”车夫哆哆嗦嗦地问道:“别装神弄鬼的!” 护卫们聚集而来,把一辆辆马车团团保护上。 “怎么了?”马车里传来了不耐烦的询问声:“怎么还不走!” “大人,面前、面前有……”车夫咽了口唾沫,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前面有个人……” “谁敢拦老子的马车!”车中的人怒道,他一把掀开帘子,露出了一张布满褶皱的狰狞的脸庞。那是个五六十来岁的老人,他腰背佝偻,须发皆白,目光略微浑浊,身上却流转着一丝淡淡的威严。 那是当了很多年大官才会熏陶出来的底蕴,在不经意间流露。 “曹巨高?”骑马那人低声问道。 果然是个女人,她声音轻柔而婉转,好似一泓安静流淌的秋水,给人一种温婉娴静的大家闺秀之感。 这女人应该居住在高宅深院里,应该生活在世家大族中,应该行走在春日的初雨后……她唯一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就是此时此刻的马车前。 “你是谁?”曹嵩皱眉问道。尽管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拦了马车,但他并没有贸然开骂,多年官场沉浮的经验告诉曹嵩,这女人并不简单。 “这不重要。”那女人微微一笑,她缓缓抬起头。 这时乌云刚好散开,月光完全洒下,将女人的脸照的一清二楚,不再是刚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模样。 曹嵩愣住了。 这是一张很美丽的脸庞,曹嵩自问阅人无数,却从没见过像她这么美的女子。要是平时曹嵩一定毫不客气地上前搭讪把人带走,可是今天…… 女子的漂亮不同于一般的美,在脸被照亮的那一刻,她周身忽然浮现出了一股无法忽视的凌厉气势,就如同绝世的名剑出鞘后被鲜血开锋,殷红的血迹泼满剑刃时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杀、杀了她!”曹嵩猛地睁圆了眼睛,他下意识地高声嘶吼道。 “晚了。” 这是曹嵩看见的最后情景,下一秒,一抹黑影接连闪避了十几个护卫后游鱼般荡到了他的面前,刀锋掠过,血落成花。 女人站在满地的尸体前,将一块刻着徐州牧三字的令牌扔进了血泊之中。 经过了两天的调整后,戏志才完全看不出来之前的异常了,那种被华佗刺激过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迷茫也被很好地掩饰了起来。现在的戏志才就像是一颗曾经开过缝隙但又长好了的蛋,沈娴想把这颗蛋撬开,奈何找不到下嘴的地方,还差点儿被蛋噎死。 于是沈娴跟戏志才又打了好几天的太极,打到后来她压根都不想见这人了,一听到戏志才的名字就条件反射想跑。 但戏志才对于这种皮里阳秋的语言游戏却越来越热衷,他每次跟沈娴说话时都会在不经意间逗人一把,直说得沈娴无语凝噎不知如何接腔。 “他跟郭奉孝是亲兄弟吧?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吧!都这么毒舌!” 沈娴找刘繇吐苦水,她脸都皱了起来:“他说我笨!他竟然说我笨!不会下围棋就是笨!那他还不能打架呢!” 沈娴跟戏志才下棋,连输五把后沈娴不想玩了,于是戏志才承诺让她一把,最后一盘就变成了和局。 该死的和局!被郭嘉连和数把的恐惧感又回来了,沈娴气得嘴角直抽。 戏志才见状哈哈大笑,他毫不客气地说沈娴真是个小笨蛋。 沈娴:“……”别拦着我,我要跟他打一架! 刘繇赶紧制止沈娴:“大人,戏先生那把身子骨经不住您一掌啊!” 刘繇一边劝一边在心中疑惑:小笨蛋这个称呼……不太妥当吧?听得他老脸一红是要闹哪样啊! 反正沈娴再也不愿意跟戏志才下棋了,戏志才再来找她玩,看见的就是面无表情的刘繇。 沈娴清净了几天,几天之后又开始陷入了癫狂状态,因为戏志才总能在沈娴偷溜上街乱逛的时候逮住她。 就在沈娴快疯了恨不得能掐死戏志才的时候,戏志才终于消停了。 因为戏志才忽然收到了一封经由虎豹营传给他的密信,在看过信后,他倒抽一口冷气,微微睁圆了眼睛。 “这不可能!”戏志才惊呼道:“刘玄德怎么会……” “先生,主公让您尽快回去。”士兵沉声说道:“这里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是吗?”戏志才眯起眼睛,他把密信揉成一团攥入掌心中握紧:“走。” 心中有个低低地声音在提醒着戏志才,这件事情绝不是巧合,怎么会这么巧? “郭奉孝……是你?” 第85章 【082】 曹嵩在去兖州投奔儿子曹操的路上受到了袭击,全家老小外加护卫们全部被杀死在了路边曝尸荒野。当这个消息传到兖州的时候,就如同滚烫的油锅中倒入了凉水,倏然炸了个漫天花开。 曹操背着手站在地图前没说话,他挺拔的背影隐藏在阴影之中,看起来模糊不清,但周身散发的凛然气势却让人无法忽视,所有人浑身发抖地躬身立在两旁,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夏侯渊进门时看见的就是这幅情景,他深深地皱起眉头,对身边的程昱使了个脸色。程昱摇摇头,将手指竖起立在唇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现在曹操正在气头上,绝对不要多嘴去招惹他。 夏侯渊撇撇嘴,刚刚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就听到曹操貌似平静的声音响起来:“先生呢?” 在兖州,谋士和军师可以有很多个,先生却只有一个。 程昱暗暗叹了口气,他低声说道:“已经派虎豹营送信让他回来了。” 曹操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他抬手轻轻点在地图上徐州的位置,缓慢地顺着边界画了一圈。 夏侯渊被曹操这个动作惊得浑身发凉,他不顾程昱的眼刀,神情焦虑地劝道:“主公,徐州这事有蹊跷,刘玄德虽然……” 夏侯渊话未说完,就见曹操忽然转过身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无比平静,如同毫不泛波的井水,但夏侯渊却仿佛被冷水从头泼到脚,瞬间噤声了。 曹操倒是没生气,他淡淡道:“是刘玄德,抑或是吕奉先,有什么区别么?” 夏侯渊满脸迷茫不解,程昱则垂下头露出了苦笑:他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不管曹嵩是吕布杀的还是刘备杀的,这笔账最终都会被失去生父痛苦难当的曹操算在徐州头上。程昱太清楚曹操的性格了,这位恩仇必报,而且十倍还之,别看他现在表情沉静语言平和,其实心中指不定翻着滔天的恨意呢,徐州百姓们怕是难以逃过这场劫难。 如果戏志才在,说不定他还能劝劝曹操,可惜他现在在庐江。 庐江?等等! 想到这个地点,程昱心中再次浮起了一丝怪异的感觉。自从听到曹嵩全家被杀的消息后,他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只不过当时有太多的事情凑在一起导致他的思考能力严重下降。后来明白曹操已经下定决心后,程昱心知劝也没有,干脆彻底放弃了。没了外务的干扰,程昱的智商回归,于是那种感觉也就随之而来了。 戏志才去庐江的真实目的程昱并不清楚,表面上看好像是因为华佗在庐江治疗瘟疫,所以曹操送戏志才去碰碰运气看能否给他也治治那纸糊一般的身体。但程昱知道事情的真相远没那么简单。要知道戏志才虽然是寒门士子,没什么显赫的身份,但早在出兵讨董时他就已经跟在曹操的身边了,那时的戏志才就极得曹操的信任,这资历摆出来绝对不比夏侯兄弟和曹氏兄弟低。而且因为戏志才此人精通谋略算计,常常能做到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更是让军中将士们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样一个人被曹操放出去,程昱怎么也不敢相信戏志才就是专门去治病的,他要是不趁机做点什么,岂不是浪费了这一趟的功夫和一身的才能?而且庐江可是高高挂在了曹操最想拿下的地区榜单前五的位置呢,要不是前段时间庐江爆发了瘟疫,这地方此时已经在曹操的兜里了。 于是程昱越想越觉得戏志才绝壁是身负神秘任务的,而正是这件任务让各方暗中运作,带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最终引发了曹嵩横死徐州的结局。 程昱觉得有股凉气从背后顺这脊椎一直窜到了头顶,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决定将自己的猜测默默地埋在心中一言不发。这场面已经够乱的了,当务之急是赶紧平息曹操的怒火,至于曹嵩之死背后是否有更深一层的含义,相信等到曹操恢复正常之后会觉察出来的。就算到那时曹操发现不了,还有事件的直接关系人戏志才呢,哪里用得到别人去多嘴。 谋士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要说出来的,在辅佐主公之前,得先保住自己的命不让主公产生猜疑之心啊。 程昱跟随其他人一起对曹操整齐划一地作了一揖。 沈娴发现她的麻烦好像终于解决了,因为戏志才跑来找她告辞了。 “你要走了?” 沈娴闻言,顿时喜出望外,她双手撑在桌案上挺直上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戏志才。 戏志才被沈娴看得哭笑不得:“是的,刘使君,我觉得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要不然怎么听见我要走了这么开心啊!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了好吗!你好歹装一下啊! 戏志才心中咆哮,面上却丝毫不显,他对沈娴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和善的笑容。 沈娴被戏志才的表情雷得浑身发麻,她僵硬地呵呵一笑:“怎么会呢戏先生,你多虑了啊哈哈,我真的很欢迎你留在这里啊!” 戏志才:“……” 胡说八道!你分明在左脸上写着“才怪”右脸上写着“你赶紧走吧”,这么明显的字谁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啊! 于是戏志才故意叹了口气,他摇摇头道:“刘使君,多谢款待,若是日后有机会,在下一定去益州拜访你。” 这好好的告别配上戏志才的语气,活脱脱变成了威胁。然后戏志才便饶有兴趣地看着沈娴瞬间脸黑了。 戏志才哈哈大笑:“刘使君,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一个书生用了江湖气十足的话告别却丝毫不显别扭,大概是因为戏志才脸上的笑容很真诚吧。沈娴被他的情绪感染地也有些唏嘘,不过一秒钟后她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踢出了脑海。 哼,戏志才果然很会骗人,我才不会上当呢。沈娴默默地想。 戏志才走后,沈娴顿觉自己翻身农奴把歌唱,她一开心直接给贾诩和郭嘉偷偷涨了三分之一的俸禄,连带着回信一同让雕送了回去。大雕驮着沉重的包裹很不开心,但在沈娴满满一盆新鲜兔肉的诱惑下,它还是傲娇地一昂头,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此后的几天,沈娴过得无比开心,连华佗硬揪她去练习扎针和弹琴沈娴都觉得兴致勃勃,搞得华佗频频瞪她,还以为自己的宝贝徒弟又出了什么问题。 戏志才紧赶慢赶也没赶上阻止曹操出兵,等他回到兖州之后,曹操都已经把大军开到徐州边境去了,只留下留守的夏侯惇跟戏志才大眼瞪小眼。 “怎么样,先生?这次庐江之行可有收获?”夏侯惇看见戏志才后有点开心,他热情地跟戏志才打招呼:“找到华神医了没?” 看着热情的夏侯惇,戏志才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抹笑容,他点点头说道:“找到了。神医说我身体没什么大碍,平时多注意休息就行了。” 夏侯惇古怪的目光从戏志才苍白的脸颊、苍白的嘴唇和泛青的眼圈一一掠过,他忍了又忍,还是试探着说道:“先生啊,那个……你看起来并不只是像缺乏休息的样子啊。” 谁家缺乏休息的人没事儿会吐血啊!别是华佗不想看病把人给坑了吧?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后,夏侯惇顿时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毕竟华佗是益州牧沈娴的师父,自然向着自己的徒弟,他们兖州的戏先生这么聪明机智,要是哪天不治身亡了,可是兖州的一大损失啊! 于是夏侯惇开始考虑去砸华佗招牌的可能性。 戏志才目光一转便知道夏侯惇误会了,他摇摇头说道:“先天不足,气血两亏……华神医说的话没错,我自己的身体自己也清楚,只是没想到神医竟然有救治之法。只是……” 戏志才脸上浮起一丝苦笑:“但神医说若想要完全恢复,需得修养三年,我没那么多时间。” 夏侯惇张了张嘴,他的目光有些发呆:“先生,你……” “我没事,生死有命,这是别告诉主公。”戏志才抬手轻轻拍了拍夏侯惇宽阔的肩膀:“我不想让他失望。” “主公怎么会失望?”夏侯惇深深地皱起眉头。 夏侯惇和曹操的关系不仅是上级和下属,他们还是血脉相连的堂兄弟,从小一同长大,彼此厮混了多少年。所以夏侯惇比其他人都要了解曹操,几年之前曹操满脸兴奋地把戏志才引荐给夏侯家两兄弟的时候,夏侯惇就知道,这个神色苍白脸上带笑的年轻人很得曹操的看重,还不是一般的信任。 当时夏侯惇颇为忧虑,因为戏志才看起来就是个短命相,还整天吊儿郎当的不务正业,完全观察不出哪里有才华,活脱脱一江湖骗子。不过很快戏志才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并没有辜负曹操的信任。这么多年来,曹操的势力慢慢壮大,他手下先后云集了好多有才华的谋士们,从寒门士子到世家子弟,老的年轻的,画风迥异应有尽有,但能被称一声“先生”还始终得到了所有人尊敬的,就只有一个病歪歪的戏志才。 曹操是真心希望戏志才健健康康的,如果让戏志才康复的代价只是三年的修养,夏侯惇相信曹操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我知道啊。”眼看夏侯惇还想劝自己,戏志才赶忙说道:“是我自己不愿意。与其去等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不如把握住现在,主公等不了三年,我也等不了,只能尽量多地安排后事吧。” 这种话戏志才说得轻描淡写,夏侯惇却觉得惊心,他真没想到戏志才的病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 “还有别人呢。”夏侯惇尽量把话说得十分婉转:“当然先生是不一样的,但是别人也可以……哎呀我不太会说话,总之身体要紧啊先生。” 戏志才看夏侯惇抓耳挠腮满脸着急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多谢将军提醒,我明白了。” 夏侯惇看出来戏志才不想再讨论下去了,只得终止了这个话题。 戏志才跟夏侯惇随便聊了两句便要告辞离去,他刚从庐江回来,一路舟车劳顿,身子骨快到忍耐的边缘了,得先睡上一觉好好补补气血。看着戏志才苍白无血色的嘴唇,夏侯惇也不打算继续留他了,分赴下人给戏志才熬补汤,然后赶紧催促他去歇息。 戏志才拿出张药方递给仆人:“熬这张,这是华神医为我新开的药。” 夏侯惇目光中有诧异的情绪一闪而过,要知道戏志才以前可是最烦吃药的,所以曹操才把药换成了补汤。没想到固执的戏志才出门一趟竟然转性子了!神医真不愧是神医啊! “先生喝了药早点休息吧,主公临走前特意嘱咐我了,这段时间不让先生操心。”不管怎么说戏志才肯自主吃药了那就是好事,夏侯惇满意地笑了笑:“我就不打扰你了。” “将军等等。”戏志才叫住了夏侯惇:“我喝完药就走,还请将军帮我派量马车。” “不行!”夏侯惇断然拒绝道:“孟德让你在徐州老实待着!” “将军以为我是去找主公的吗?”戏志才失笑,他摇了摇头,低声解释道:“主公怕我去找他是因为他不想我劝他。” 提起打徐州的事情,夏侯惇也很心塞。兖州刚刚打了几个月的仗,终于努力把吕布赶了出去,现在兵疲马乏,最是需要休生养息的时候。可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根本没人劝得住曹操,这仗他必须打。赢了还好,能起到威慑群雄的作用,令人再不敢轻举妄动;若是输了,连番的征战便会拖垮兖州,那就是个无解的死局。 在得知曹嵩身死的那一刻戏志才就知道一切都脱轨了。不过无所谓,所谓谋士就是跟在主公屁股后面收拾残局的,既然曹操想打,那他就放手去做,哪怕把天捅了个口子,他戏志才也不过是去补个天而已了,大不了把命搭上。 而且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呢,徐州这仗虽然艰难,也不是不能打,只需要…… 戏志才眯起那双秀气狭长的眼睛,他冷笑一声道:“吕奉先是本初公主张收下的,他背叛的也是本初公,若是本初公任由他逃去了徐州东山再起……那他袁家的脸要往哪里搁呢?” 戏志才轻描淡写说的一句话,让夏侯惇硬生生听出了蕴藏其中锋芒微露的无限杀机,他目光一亮,急忙道:“先生的意思是……” “我要去冀州一趟。”戏志才用手帕捂着嘴唇猛地咳嗽了好几声,吓得夏侯惇赶忙帮他顺了顺后背。喘匀气息后戏志才冷冷说道:“谁知道吕奉先反叛的事情有多少是在本初公的算计之中?他想挑的我们兖州与徐州相争,好坐收渔人之利,我便偏要扯他一同下水,谁也别想摘出去。” 袁绍当初故意引了吕布入局,为的就是削弱曹操日渐壮大的势力,兖州内乱的结果虽然是多方共同努力的结局,但其中推动最大的是袁绍无疑,这一点兖州的高层们都心知肚明。然而大家虽然愤怒,却没人能抓住袁绍的把柄,也就什么都做不了。 况且就算曹操抓住了袁绍坑他的证据也没什么用处,短时间内曹操不能跟袁绍分手,他还得继续忍受这位老大哥的猜疑和嫉妒,直到自己有了足够的实力脱离甚至直接吞并他。 但忍受归忍受,什么都不做一味地装鹌鹑也不是曹操的风格,他没等戏志才就去了徐州,除了不想带着他颠簸打仗让他的病情继续恶化外,还有两个理由:一是不希望听到戏志才劝自己罢手,二是希望戏志才做点什么来弥补已经被扭到劣势的局面。 事实证明戏志才和曹老板当真心有灵犀,一句话都不用说就能明白彼此的含义。 “只可惜了我们实在分不出精力对付庐江……”戏志才揉了揉皱成一团的眉心。 “庐江?”听到戏志才的话,夏侯惇挑起了刀锋般的眉毛,他摆手笑道:“陆季宁身死,留下刘正礼龟缩一郡之地,旁边尚有袁公路虎视眈眈,他不足为惧啦。” 不知想起了什么,戏志才的眼角晕开了一层淡淡的笑意,他点点头似是同意夏侯惇的看法:“嗯,你说得没错,刘正礼确实不足为惧。” 我忌惮的是另外一个人。 虽然在得知曹嵩死在了徐州境内、且身边还遗落了徐州牧的令牌后,刘备就知道事情要完蛋了,然而听到曹操带着大军默默地开到徐州境外的时候,刘备还是觉得眼前一黑。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和袁术的撕逼还没结束呢,又来了个曹操,刘备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干脆开门投降算了,双线作战,两边还都是精兵强将,自己带着不足两万的兵马抵抗了这么久……这仗简直没法打了。 张飞和关羽都不同意投降。张飞气哄哄地说道:“当年虎牢关外一战,我还以为曹孟德是个多么明事理的人,结果今天一看竟然也是个头脑不清楚的。也不想想我们对付袁公路就够头疼的了,怎么会去杀他爹?我们甚至连他爹住在哪儿都不知道!” “也别这么说,毕竟是父亲无辜横死,孟德公这般生气也是人之常情。”刘备长叹一声,扶住了额头:“也怪我识人不清……” “早说了让哥哥你别相信那吕奉先!他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现在好了吧,引狼入室了吧?”张飞气得直跺脚:“我这就去把那厮杀了!将头颅送给曹孟德让他出气!” “你回来!”刘备无奈训斥道:“怎么还是这般冲动!” 关羽则一把握住了张飞的胳膊把他拽了回来:“三弟你且听大哥如何说。” 张飞满脸不情愿地坐回了座位上,他梗着脖子问:“那你们说这事该怎么办?投降?” 刘备思考了半天,终于咬牙说道:“这仗不能打,袁公路那边尚未解决呢,我们手中的兵力不足以双线作战,这样吧,这边你们先顶着,我亲自去找孟德公说明情况。” 刚刚坐稳的张飞猛地站了起来,他冲到刘备身前急忙说道:“不行!大哥你不能去啊!” 关羽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兄长,此事不妥,若要赔罪,只需修书一封说明情况便好,没必要亲自前去。” 刘备摇了摇头,苦笑:“孟德公的父亲毕竟是死在徐州的,这事我也有责任,只写信恐怕诚意不够。” 张飞还想反驳:“可是谁知道曹孟德会不会——” “三弟!”刘备长叹一声:“除此之外你说还有什么办法?抓不出凶手,不给孟德公一个交代,我怕最后倒霉的会是徐州百姓啊!” 张飞想破了头也找不到其他的解决方法,最后他干脆一甩袖子,满面怒容地跑出了营帐。 “大哥,我去看着三弟,让他别乱来。”关羽对刘备说道,在刘备点头之后,他也离开了。 刘备一个人面无表情地坐在桌案后面,他放在信纸上的手渐渐攥紧成拳头,将宣纸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庐江的危机暂时解除,沈娴在放松了几天后开始重新关注荆州的战局。 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刘表迅速集结兵力奔赴三个战场。因为他身在襄阳,于是便亲自领兵对付清玄夫人的汉中军;刘表麾下的大将黄祖任南郡太守,他率领兵马抵挡蔡琰的进攻,在双方试探性地交锋几次后制定出了诱敌深入一举歼灭的大胆计划,计划实施中,现已完成大半;而之前一直跟在刘表身边的樊稠在孙策势如破竹地占领西陵、即将全部拿下江夏郡的地盘时,终于姗姗来迟开赴到了战场的前线——乌林。 “刘景升的援军终于到了,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孙策召集了将领们在大帐中开会讨论接下来的进攻计划。经过这些天的休整,他们现在厉兵秣马干劲儿十足,就差打一架了。 “来的是樊义明。”国际惯例,郭嘉先说,他的目光一直在地图上打着转,边想边道:“他本是北方将领,并不擅长水战,刘景升却把他派来了乌林带水军……先锋是谁?” “蔡德珪。”贾诩淡淡道:“此人乃是荆州蔡氏一门的子弟,曾助刘景升平定荆州的匪贼之患,擅长水战。” “哦,看着能打的来了。”郭嘉笑了笑,从贾诩手中接过记载着蔡瑁相关资料的逐渐推给孙策。 孙策接过竹简随便看了两眼就扔在一边,他无所谓地说道:“管他来的是谁,打呗,我等很久了。” 韩当点点头:“我们水军战斗力很高,确实不足为惧,但还是要当心。” 黄盖眼珠子一转,冷哼道:“太史子义不是在洞庭湖练兵吗?正好让他从后方偷袭樊义明的大本营,然后趁着混乱我们再出兵,前后夹击定能将他们杀的大败!” 孙策听到黄盖的话就头疼,他完全不理解为啥黄老爷子总是针对太史慈,所谓柿子挑软的捏,要欺负也该先欺负郭嘉或者贾诩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啊,难道太史慈偷剪了他老人家的胡子吗? 但黄盖虽然习惯性地每日一黑太史慈,他今天提出来的计划倒是真不错。 贾诩微微一笑:“是个好方法。” 郭嘉也赞同:“可以一试。” 见两位军师都没反对,孙策就捂着牙把这事定下来了。 会议结束后孙策偷偷跑去找郭嘉:“啧,真让子义去偷袭?” “是啊。”郭嘉满脸地认真:“不过他可能来不了了。” “为什么?”孙策一呆:“他怎么了?今天早晨我还收到了他的平安信呢!” 贾诩给孙策满上了一杯茶水:“别慌啊,子义没事,只是长沙那边可能要出兵了,他得帮我们守着后方,走不开。” 孙策眨眨眼睛:“那你们还同意让他去?” 郭嘉一脸无辜地看着孙策的:“同意是一回事,能不能去又是一回事,这属于不可抗力,我也没办法呀。” 孙策眯起眼睛拍了拍郭嘉的肩膀:“我去写信让子义提防着点,那樊义明这边只能我们亲自动手了。” “这有什么难的?”贾诩笑了笑,“早准备好了,让他来吧。” 第86章 【083】幸运s 事情果然如贾诩和郭嘉所料的那样,长沙太守韩玄终于暗搓搓地出手了,他派手下大将黄忠向着被太史慈占领的洞庭湖发动了进攻。黄忠的时机掐得还挺准,他刚好是在樊稠的两万水军在乌林岸集结完毕的时候抵达的。 原本这该是场毫无悬念的偷袭战,可惜太史慈早就收到了郭嘉和贾诩的提前警告,对水寨大营重新作了布置,特地装出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引人上钩。 黄忠打听到的消息是太史慈这人虽然勇猛但谋略不足,而且孙策让他出来是探路的,他却任性地一路打去了洞庭湖,在此安营寨扎。听说为了这件事儿西陵城中还撕了一场,某些孙策手下的老将们觉得太史慈心怀不轨,但孙策却坚持认为太史慈是他的好兄弟,彼此之间情谊没的说,让人不要再瞎嚼舌根了。 主将和属下为了个刘繇身边的外人离心(太史慈名义上代表庐江刘繇出兵,黄忠也是不太能理解孙策的脑回路。不过这样对黄忠来说最好了,他完全可以想办法从太史慈这里下手离间孙策军中诸人的感情,利诱也好策反也罢,总之从内部瓦解他们,还能省好多事儿呢。 其实黄忠不太想直接动手打架,因为他觉得太史慈虽然年轻,但看在他能领着几千兵马一路打到洞庭湖的份上,这是个值得认真一战的对手,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仓促开战,不仅是对自己手下的并不负责人,还是对对手的不尊重。但韩玄才不关心这些东西呢,总是在后面不断地催促黄忠进攻,怀疑他造反有二心的想法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 黄忠被韩玄一天几封书信搞得很烦躁,他自认为自己从未辜负过韩玄的信任,却遭到了他这般猜疑,简直是没地方说理,再加上黄忠军中的先锋魏延总是在他耳边鼓动他赶紧出兵吧,最后黄忠终于一拍大腿:不管了!你让老子打老子就打呗!反正输了不怨我! 黄忠想得很美好,但现实却总是残酷的,他还没来得及挑拨太史慈和孙策的关系呢,就输了这一战。 可怜的黄忠在第一次偷袭太史慈水寨的时候,被大胆布局引人深入敌营的太史慈截断了后路。发现中计后的黄忠沉着冷静,他指挥手下调转方向向外逃去。然而黄忠虽然稳得住场子,他带来的长沙士兵们却全都乱作了一团。这些士兵们大多是孙坚走后新招募上来的,没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好多都是头回上战场,忍到现在才出乱子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兵败如山倒,根本没人听黄忠的话,新兵蛋子们全都顾着逃命呢,即使黄忠一箭贯穿了太史慈的肩膀,也没能扭转失败的局面。而且在太史慈受伤之后,他并没有退出占战局,反而斩断箭杆越杀越勇,连带着手下的士兵们也都士气大涨。 狭路相逢勇者胜,最后自然是气势高昂的太史慈军干掉了四处逃窜的黄忠军,连将领黄忠和先锋魏延都被生擒住了。 黄忠这精准的乌鸦嘴一看就很有益州的风格。 太史慈大获全胜,俘虏了将近一万的士兵,还缴获了一堆制造精良的装备。 在听到黄忠兵败被擒的消息后,韩玄差点儿没背过气儿去。黄忠带走了长沙城三分之二的兵力,这一战不能说是十拿九稳也不可能输得这么惨,而且韩玄与南郡太守黄祖和樊稠都沟通好了,他是出兵策应的一方,只负责牵制住太史慈让他不去偷袭樊稠就行了,本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但最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韩玄差点儿连本都赔进去了。这打击太大让韩玄根本缓不上劲儿,他颤巍巍地绕着城转了一圈后下定决心,回到书房提笔就开始给太史慈写信。 所以说人没有能力就不能贪心啊!保本就不错啦! 于是太史慈反偷袭黄忠成功后还没两天,他就收到了长沙太守韩玄的投降书,书中还附带了一枚太守印鉴,端的是满满的诚意,那使者恭恭敬敬的态度也看得太史慈甚是开心。 大捷的军报传回西陵城中,这对即将与樊稠开战的孙策来说无疑是一剂强心剂,孙策立马把好消息通报了全军,并且重点表扬了机智的太史慈和低调的贾诩郭嘉。 说老实话孙策完全没想到太史慈竟然就这么拿下了长沙,或者说他没想到韩玄直接投降了,分明兵马还没打到长沙城下呢。 现在的长沙郡怎么这么怂?当初孙坚在长沙当太守的时候那里可是民风剽悍啊! 孙策有些不满地想,他决定等这仗打完了,一定要对长沙进行□□运动,肃清不良民风,打造剽悍、狂野、坚强不屈的长沙风气。 黄盖本来想趁机搓搓太史慈的威风,谁知道这小子在两位挂逼军师的幸运buff加持下简直走了狗屎运一般,不仅没被挫了锐气,还大出了风头,直接拿下了一郡之地! 虽然获胜了是好事儿,黄盖依旧被气得牙根痒痒。 韩当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到底为什么老是针对太史子义?那孩子就是人……二了点,别的也挺好啊。” 而且说到底咱们家公子更二好吗?有啥资格嫌弃别人呢? 黄盖冷哼一声:“他是刘商羽那小丫头的人,公子跟他走得太近自然不好。” 还有什么郭嘉贾诩和周瑜,都不是好东西,都是芝麻馅的!公子那么单纯跟他们在一起会被骗的呀! “那就把他撬过来呗?”程普比黄盖想得多一点,他试着提议道。 然而并没有人搭理他,程普不开心地蹲去了一边。 韩当抿唇沉思了半晌,摇摇头道:“我觉得,我们不能一味地蛮干,至少要知道公子是怎么想的……” 黄盖打断了韩当的话,他一甩袖子,黑着脸道:“他怎么想的?他现在被周公瑾和刘商羽哄得团团转,哪儿还有一点儿自己的想法!” 被抢了话头的韩当也没生气,他认真听完了黄盖的话,才柔声道:“我觉得你对他们偏见了,公子并非不明事理的人,周公瑾和刘商羽也不是那种利用兄弟的小人。而且公子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孩子了,你不能把你的想法强加到他的身上。” “你跟谁一拨的?”黄盖怒视韩当。 “这又不是站队的事。”韩当无辜地摊开双手:“公子若是非愿意辅佐刘商羽,你难道要离开吗?” “我——” 黄盖被韩当一句话噎住了,他完全没思考过这种可怕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会怎么样。 “试着接受吧。”韩当拍了拍黄盖的肩膀:“既然决定了要跟着公子,他的决定只要不是太离经叛道的,我都会接受。” “毕竟我们只是辅佐他,而不是取代或者成为他。” 韩当走后,黄盖和程普若有所思地想了好久,最终两人决定……哼不找麻烦就不找麻烦,可是刘商羽和太史慈神马的就是看不顺眼! 太史慈并不在乎有人看他不顺眼,事实上黄盖和程普的不满意他是一丁点儿都没接收到,全被屏蔽了。现在太史慈正烦恼一件事情,那就是劝降黄忠和魏延。 魏延倒是挺好说话的,太史慈去劝降他的时候,刚刚开了个口魏延就立马同意了,那速度快得让太史慈咋舌,要不是魏延的眼神太过真诚,太史慈几乎以为这人是诈降的了。 “我降啊!我真降!我没开玩笑!”魏延对着太史慈嚷嚷道:“我等这机会等了好久了!” 太史慈:“……” 活见久。 “那么你为什么要投降呢?”太史慈真诚地问道,问完之后他拍了自己一巴掌,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蠢了。 刚想咳嗽两声重新再来,太史慈就听见魏延说道:“兄弟你不知道,我在韩玄那里干得真是太憋屈了!” 魏延是个话唠,也可能是他憋得太久了,总之他顾不上自己还被捆着双手绑在堂下,一开口就完全停不下来了。 于是太史慈被迫听了一场魏延的辛酸血泪史。在魏延的描述中,韩玄是个没什么太大的能力、但却又十分嫉妒手下才能的人,总是暗暗地打压那些比他有能力的下属,他还三天两头地怀疑大家都要叛变,每次开会都会把下属们拎出来旁敲侧击地批评一遍。 其实以上这些都没什么,忍忍就过去了,不就是小心眼嘛。然而最不能忍的是韩玄他竟然偷偷克扣大家的工资!本来就不高的工资让他一扣更是所剩无几,据魏延说他辛辛苦苦攒了好久,连老婆本都没攒出来呢。 太史慈从一开始的生无可恋听到最后听得津津有味,由此可见爱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不分男女。在听到魏延穷得叮当响之后,太史慈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蓦然发现自从他跟着刘繇投奔了沈娴之后,薪酬待遇刷刷刷涨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果然好可怜哦。”太史慈十分同情地说道:“连老婆本都没有,啧。” “你有吗!”魏延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得,他愤怒地咆哮道。 太史慈得意洋洋地挺了挺胸膛:“当然有啊,我们主公给的待遇超级好!” 五险一金!不打仗的时候还有法定节假日带薪沐休! 虽然太史慈不知道什么是五险一金和法定节假日,但主公给钱了他就接着呗,谁管那些钱是以什么名头发给自己的。 魏延脸上浮现出了渴望的表情,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太史慈,真诚地说道:“所以我投降啊!只要待遇比韩玄高就好啊!我要求真的不高啊!” “呃……好吧。” 于是太史慈接受了魏延的投降,在给魏延解开绳子后,他欢天喜地地投入了益州蛇精病们的怀抱里。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对照着贾诩在来信中附带的“劝降相关安全说明书”,太史慈决定先让魏延去帮忙劝降死也不降的黄忠来考验一下他的忠诚度。 黄忠年纪挺大的了,被几个比自己小的毛头小子们给坑了,这件事情让他心中十分不顺溜,他憋屈得难受,在面对太史慈的时候也就没什么好脸色。太史慈几次三番真心实意地劝说黄忠赶紧降,黄忠就是油盐不进,有时候那态度气得太史慈恨不得直接戳死他。 然而太史慈是个好孩子,他觉得杀了黄忠太可惜了,尤其是黄忠那一手弓术真的很棒啊!隔着那么远都能射中自己的肩膀! 要是让黄忠知道了太史慈的想法他恐怕会被气得翻白眼:因为号称百发百中的黄忠那天瞄准的明明是太史慈的脑袋。 侥幸逃过一劫还不自知的太史慈撩拨了黄忠几天后就不去找他了,谁也不喜欢每天看着一个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的人啊,尤其是这人长得既不帅也不美。 于是魏延就登场了。 在看见魏延的那一刻黄忠就知道他绝壁是叛变了。俩人的对比太明显,黄忠可怜兮兮地被捆在胡床上动弹不得,魏延一身锦衣华服精气满满,看着好像某家走失的贵公子。 “汉升兄。”魏延恭恭敬敬地对黄忠拱手作揖:“——” “不降!”黄忠气哼哼地脱口而出。 “汉升兄你这是跟谁置气呐?”魏延陪着笑脸道:“韩玄又不是什么明主,跟着他能有什么好前途?我等之前对他忠心耿耿,他却是怎么对我们的?韩玄性格多疑,总怀疑我们拥兵自重,几次三番来信催我们赶紧进攻,您这不也是被他逼得没办法了,准备不足,这才输了一场,只能说造化弄人啊。” 说到这里,魏延停顿了一下,他偷偷去瞄黄忠的脸,发现黄忠并不像之前那般生气了,而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便觉得这事情有门了。 于是魏延再接再厉,他继续说道:“孙伯符继承了其父的勇猛,麾下统领多少英雄豪杰,短短数月内便拿下了会稽、豫章等郡,后来更是势如破竹一路打入荆州腹地。论能力,别说韩玄了,就连刘景升恐怕都……眼瞅着这形势就要变了,到时候我们不还是得另寻他处么?” 黄忠也很郁闷啊,虽然没有魏延那么嫌弃韩玄,但他也不喜欢他,两人一个握着兵权一个握着政权,名义上韩玄是长沙的最高统领,可黄忠并不想听他的话,因为他太蠢了。 俩人相看两厌,迟早拆伙,只是黄忠还没找到下家,也不想背负着不好的名声。 而且虽然魏延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拉不下脸啊! 魏延见状,把偷偷藏在门口偷听的太史慈拽了进来,两个人一路火花带闪电地互相使眼色,最后太史慈扁扁嘴,有点不太情愿地对着黄忠拱手一拜:“还请黄将军留下来。” 傲娇了这么多天,此时更是得到了敌方大将的致歉,黄忠觉得差不多了,再端下去就矫情了,于是他长叹一声,降了。 太史慈和魏延对视一眼,十分开心,终于可以不用再叨逼叨了。 在黄忠投降的当天下午,贾诩和韩当乘船来到了洞庭湖大营之中。 虽然之前给太史慈写了劝降指南,但想到太史慈的智商问题,贾诩怀疑即使照本宣科,太史慈也很有可能把事情搞错,于是他就不放心地过来看看了。而孙策那边为了安抚黄盖和程普的不满,韩当干脆申请跟贾诩一起出差。 拿下长沙郡也是大事情,孙策想了想便同意了二人的提议,早些安抚收拢长沙,他们还能多一个有力的后方保障地。 当贾诩看到太史慈竟然把黄忠劝降了之后,他略微有些惊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边太史慈,看着他笑的春光灿烂露出八颗大白牙的样子,贾诩恍惚间觉得自己看见了张绣。 嗯,智商差不多,幸运值貌似也差不多哦。 说起来益州的武将们除了周瑜和赵云外,基本上全是傻白甜款的呢。 沈娴作为主公被摘出了武将的范畴。 为了保险起见,贾诩和韩当还是邀请黄忠谈了一下午。他们三人说了点什么太史慈并不知道,只是当谈话结束后,黄忠似乎变了一个人的样子,他一扫之前闷闷不乐的表现,简直变得神采飞扬起来。 太史慈和魏延凑在一起偷偷地交流身为傻白甜的心得:贾诩这个人太可怕了绝对不能惹他! 贾诩顶着太史慈和魏延古怪的目光淡然道:“韩玄既已投降,我此番前来,便主要是助韩将军安抚长沙的。” 韩将军指的是韩当。 停顿了一下,贾诩问黄忠和魏延:“你们二位是随我们前往长沙呢?还是留在此处跟随子义呢?” “我留下。” 魏延干脆地说道。他刚刚投奔新势力,迫切地需要打仗挣点军功来提升自己的地位,怎么可能希望自己被调去后方变相雪藏啊。 像是早已知道太史慈的选择,贾诩微笑着点点头,并没有意外的神情。 “我……”黄忠张了张嘴,他犹豫片刻后便坚定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去庐江。” 太史慈和魏延惊讶地对视一眼,魏延完全不明白庐江有什么好去的,太史慈却觉得可能是沈娴那里出了事。 “主公怎么了么?”太史慈担忧地问道。 贾诩摇摇头:“她很好,但以防万一。” 看着太史慈不解的眼神,贾诩难得好心地多说了一句话:“前两天兖州有使者去了庐江。” 前两天?太史慈算算功夫,发现贾诩指的“前两天”应该是曹操带兵进攻徐州之前。原本太史慈只是觉得曹操这个时候进攻兖州有点不明智,但经过贾诩一提,这两个时间点顿时微妙了起来。虽然太史慈暂且看不出其中的深刻含义,但直觉告诉他,很可能跟沈娴有一定关系。 太史慈不再多问,他点点头。魏延虽然很好奇,可看着贾诩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一向话唠的他竟然不敢开口了。 贾诩走后,魏延忽然问太史慈:“主公?主公不是孙伯符么?他不在西陵?怎么汉升兄要去庐江啊?” “孙伯符?不是啊。”太史慈一脸愕然地看着魏延:“我们主公是刘商羽刘大人啊!” “啥玩意儿?!” 于是贾诩和韩当去了长沙安抚百姓稳定后方,与留在豫章的周瑜捅了个气儿;太史慈带着魏延继续守在洞庭湖练水军,准备随时出兵支援孙策;黄忠则带着两千兵马北上庐江,去找沈娴。 黄忠到达庐江的当天,刘繇热情地接待了他。只有刘繇跟沈娴两个人在庐江实在是太危险了,上次要不是华佗出手及时,又有郭嘉和贾诩暗中运作,沈娴就得被戏志才威胁坑了。当时哪怕庐江的兵马够多也好啊,他们有底气了至少打起来不慌张。 黄忠的出现不仅解决了兵马的问题,还解决了带兵的人选。刘繇作为一个文官是不怎么会带兵的,他也不放心沈娴亲自上场,有人能当先锋最好不过了。 沈娴看过贾诩的信后才知道太史慈干了点儿什么事,她顿时哭笑不得,收了黄忠当然是好事,然而魏延…… 不不不不能受到三国演义的影响,给他一个机会吧!沈娴默默地念叨,于是她暂且放下了没见过面的魏延,观察着站在堂中的黄忠。 黄忠同时也在偷偷看沈娴。 密谈的那天下午贾诩就向黄忠科普了沈娴的性别,虽然天下闻名的刘商羽由男变女这点让人难以接受,黄忠还是努力把信息消化掉了。 不过见到真人后,黄忠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沈娴长得脸嫩,她现在又很年轻,如果在其他地方遇到,看起来就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还是谁都喜欢掐一把脸蛋的那种。 这种长相当皇后没问题,当主公……看着就有点坑了。 因为沈娴长得并没有什么威慑力,还很容易让某些不良分子产生不好的想法。 郭嘉表示膝盖中了一箭。 在与贾诩和韩当密谈之后,黄忠很清楚这两位不是什么看脸的肤浅之辈,而且沈娴麾下还有好多能人志士呢,他们肯定都知道沈娴是个女孩,却依旧选择追随她,这也是一句幸运能解释得了的吗? 当年的益州内乱中,是沈娴亲自带兵打回去逼下了刘璋,这本身就是很有魄力的行为了。内乱结束后沈娴得到了朝廷的封赏,成为名正言顺的益州牧,后来又陆续被加封了爵位和官衔,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朝廷的使者们难道看不出来沈娴是个女性?看出来了将其报告给皇帝,沈娴依旧得到了官位和爵位,这就很让人深思了。 总之黄忠决定既来之则安之,先看看再说,如果沈娴不值得跟随,他再离开不就好了? 就在黄忠来到庐江不久后,孙策和樊稠的对决终于在乌林江畔正式打响了。 第87章 【084】赤壁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