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末日爱情》 丑女端端 谁都不相信,苏露竟跟我是朋友。可事实就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不得不信。 我在大家眼里是个不折不扣的丑女。顶着一头蓬乱的卷发,带着早已过时的大黑框眼镜,脸上长满雀斑,还有龅牙,穿着不知哪个年代的大红大花的水桶衣裳,整个儿一个看似俗得不能再俗的丑女,连仅有的一挎包都是几年前的款式。 而苏露,是大家公认的大美女。面容姣好,身材高挑,生性活泼,身边不乏一大群俊男靓女的朋友。谁也不明白,她怎么成了这丑女的朋友。 原因其实很简单,苏露是我房东的女儿。所以咱会一起上下班。她是我唯一的好朋友。我没有多少朋友。因为很平庸,不仅丑,而且工作中表现平平,总找各个借口不去参加同事聚会,缺少相貌、事业和人缘上的资本,我在公司里称得上是最最不起眼的人了。一个月之前我才跳槽到这家德丰商行,同时在读网校。27岁,是个多么魅力的年龄啊,可惜对与我来说它不是。 苏露很少主动过来找我。见到她靠在工作室门边等我下班,还略有些惊讶。 走过去,问:“露露,你找我有事吗?” “我妈昨天怪我太不照顾你了。”她瞥来一眼,拉着我便走。“露露,去哪?”咧嘴一笑,她说:“怕你太闷嫁不出去。所以,咱要带你出去相亲。” 相亲? 她拉着我的手,来到地下车库。那儿正等着一群男女,都是苏露平日里的朋友。其中有几个男子我并不熟悉,记忆中好像是被称为有钱小开的人。 “大姐,怎么带她来啊?”一个20出头的女孩盯着我一脸不满。只好冲她笑了笑。苏露边把我的挎包丢一旁的车里,边大声应着:“端端是我请来的朋友,多一个人多一份快乐嘛。” 陌生的三个男子中,耳钉男谁先迈出脚,转身去取车。其他人也陆续跟了上去。我被苏露拉上,进了一边的红色跑车里。 “露露,这是去哪啊?”我问得轻柔,好像生怕惹怒此刻坐在驾驶座的红头发男子。 “兜风呗。”她冲我亮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以前从不知道追风的畅快,经此一回,才发现它是有瘾的。 走出收费停车场,天色瑰红,近黄昏。街上的华灯亮起,情侣们漫步夜市。夜市都是很热闹,而身处第一娱乐区的湖滨街则更是热闹。川流不息的人群,被温情的夜风吹拂着。 用过大餐,我们来到一家叫银座的ktv,找了间大包厢进去。一进去,就有种闷闷的感觉,四下看去,密闭的空间有些令人压抑。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烟味。 长长的沙发,不一会儿便坐满了人。男男女女,亲密地偎依着。有点无所适从地站着,求救似的看向苏露。她正坐在那个耳钉男旁边,身边还挤着两个花痴样的小女孩。她抬眼看来,招招手。迟疑片刻,走过去,做到她身边的空位上。刚坐好,有一对开唱了。门被忽然推开,几个服务员,送来一手推车的饮料和食物。有人欢呼着启开一瓶啤酒,斟满每一个杯子。 一个小女孩不满我占了她们接近酷哥的位子,递杯酒给我:“端端姐,来喝一杯吧。”笑着摆摆手。她俩却不依,一推一递间,酒都快洒了大半。 “你这朋友可真扫人兴啊。”‘红头’男捣捣苏露。苏露也劝道:“端端,喝一杯吧。”“真的不会喝酒。”其实,不是不会喝酒,关键是酒量差,醉酒后头脑不清不醒的,指不定会说出什么秘密来。苏露帮忙解围,“别为难她,这酒我代了吧。” 她正欲接过去,却有人抢先夺过杯子一饮而尽,定睛一瞧,正是那三陌生人中长得象新疆人的那一个。他说:“别总帮人代酒,上次闹得还不够吗?” “什么事?”“哦端端,没什么,就醉了后胡乱亲人。” 她笑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在“新疆人”的注视下,那两小女孩假意交谈,言语间,已执杯走开。 小型舞台上正鬼哭狼嚎地唱着的,是另一对。两个人得意地跳着幼稚的舞,简直不能称之为舞,而是乱蹦。我真的老了吗?一点也不懂他们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唉。最近总是叹气。 “下去喽~”‘红头’男坏笑着,退走两人,霸气十足地拿起麦克风。旁的人立刻欢呼起来:“快亮一嗓子诶——”‘红头’男嚣张地一笑,眼神扫过苏露,落到‘新疆人’身上,朝他挑衅地勾勾手指。在一阵起哄声中,‘新疆人’不好意思地走了上去。直至这时,我才注意到那个‘耳钉男’,正坐在单人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舞台上的两个人。整个人有近乎冰山的感觉。 身边是高分贝的人们,我却兴致缺缺。心老了。忽然有些饥饿感,俯下身,小心地从食品袋里取出一包饼干。这是,‘红头’男不知说了句什么话,一个个都望向我这边,包括那耳钉男。迟疑地看向苏露。她满脸羞红,站起身。这才知大家看的是她,狂跳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她大方地上台抱‘新疆人’,‘红头’男撇着嘴,不快地走下舞台。小声地啃着饼干,我看着台上正深情对唱的两个人。还真是般配的一对。 “吃吃吃,就知道吃。难怪成老处女了也没人要。”‘红头’男没好气地瞪我一眼。这男人真小气,追不到苏露,还迁怒别人。“这位先生,我跟您熟吗?您对我还真是了解啊。难道您以前暗恋过我,否则怎么都这么清楚?” 说完这段话,下意识地,摆头望向隔着个空位的耳钉男,竟正与他的目光相遇。他微微皱起眉头,视线移开。“嘁。”‘红头’男开了白酒,背过身跟他人对饮。 大龄大龄,最讨厌别人拿这说事。有些憋火地一个劲猛吃,吃得有些嘴干,便去找水喝。茶几上摆着半杯现成的白开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得并不太清楚,还是取过来一饮而尽。味道怪怪的,带点醇香。渐渐地,感觉脑子有点麻痹,几乎无法思考了。这才知,刚才那杯竟是白酒。左避右避,谁料,人算不如天算。 完了,这下秘密难保不会说出口了。 “喂,端端姐,别这么不合群嘛,上去唱一首吧!”那两个小女孩,一个劲地劝我上去唱歌,以为我五音不全。不知何时走下台过来的苏露,忽然插嘴:“端端,上去露一手吧。”她听过咱在家里一个人哼唱。我一手遮着龅牙,一手推开门,打着嗝说:“不行,有点醉。我想去卫生间。”她失望地看着我走向门边,忽然冒出一句:“知道卫生间在哪吧。”听到这话,我差点没跌倒。 终于出来了,狠狠地吸口新鲜空气,找到卫生间进去。拧开水龙头,摘下眼镜。双手捧水小心地润在双眼附近,又漱漱口。头脑很木,双手撑着水池台面,静了会儿,才折返回去。一进包厢,便瞧见苏露一脸惊讶,好像我出去转一圈回来便换了个人似的。我疑惑地问:“怎么了?”“哦,没什么。”她迅速摆过头,好像在偷笑诶。 头痛的是,那两个花痴女又围过来。难道人长得丑就真的这么受人不待见呀!我郁闷道:“我好像并没得罪你俩啊。”抬眼,眼前二人竟也露出吃惊的神情。怎么了?我困惑地瞅瞅自己,没出什么差错啊。 终于挨到离开ktv的时候,苏露拉住我,走在最后,说:“祝我生日快乐吧!”“什么?哦,生日快乐!” “还有,”她揽住我的肩,“想现在这样,你不戴眼镜还有点漂亮哦!” 眼镜? 我恍然大悟地奔向卫生间。 尽管苏露一再警告我,不要戴眼镜,但我还是没听她的。为此,她撇下我一个人去上班。我只好孤身奋战在沙丁鱼罐头般拥挤的早班车上。 到了公司,翻出带回家的资料时,从挎包里掉出一张卡片,定睛一瞧,上面写着: “端端:其实你并不丑。只要你肯好好打扮,何愁没有男人追。你是想掩盖什么才扮丑吗?唉,真搞不懂你。——(一个笑脸)” 苏露真是个细心的人。我仰头看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上面有蜘蛛跟你对视吗?”突然身边传来一声音。我看向身边人微笑,“组长,早啊。”组长敲敲我的办公桌,“不早啦,快工作吧。” 提前结束掉工作,便可以离开了,没想到,苏露竟第二次来找我。出门时,工作室里所有的人,都困惑地看看我,再看看她。他们不能明白这美与丑的交集是怎么产生的。 “陪我去看场篮球赛。”她一脸幸福状道,似乎早忘了早上的不开心。 陪她去公司附近的高校篮球场。不出所料,对垒的一支球队里,有昨天的那个“新疆人”。他远远地冲她招招手,惹来全场人的目光聚焦此处。她倒是落落大方地走到前排,看前面的候补席上,正坐着的球衣汗湿的‘红头’男。那耳钉男正站在场边,似等待换人。 有一批大学生样的女孩,挤在场边尖叫。其中不少还妒忌地望着露露。我隐约猜出“新疆人”大概还是在读生,而露露这家伙是老牛吃嫩草,搞姐弟恋。看看露露,她一脸不在乎样,扯着嗓门高喊:“言言,加油——” “她竟喊景言为言言!” “真是的!” 一众小女孩们在后面嘀嘀咕咕。 ‘红头’男回头看她,笑:“就知道你会来。”说完,看也不看我一眼,又扭回头。这时,“耳钉男”上了场,换下一个较瘦弱的男生。后面那群女生立刻尖叫道:“盛夜学长——你是最棒的——” 苏露用胳膊肘捣捣我,俏皮一笑,“帮我喊,盖过她们。” 我也玩性大发,跟着她喊道:“加油——景言加油——景言、盛夜、景言、盛夜,加油——” ‘红头’男再次回转头,这一次,他一脸古怪地看的人,是我。 “声音很好听,是吗?”我冲他笑。他撇撇嘴,“你还真自恋。” “爱自己是一种美德。”我的话音刚落,他哑然失笑,过了半天,反应过来,扭扭脖子,又看回场上。 比赛正接近尾声,结果很明显,“新疆人”他们赢定了。 比赛一散场,苏露就一脸亢奋地拽着我本想“新疆人”景言。在一边听他们闲话,一边心想:露露这么热忱地想把我拉入她的圈子,难道是真想让我在她朋友里相一位做男友? “景言,很棒哦!”她握起拳头,景言习惯性地和她抵上拳头。 听见“咕隆咕隆”的喝水声,循声望去,耳钉男盛夜正站一旁,仰头喝着功能饮料。脖子上的喉结在上下抖动,有着说不出的性感。瞥见我在瞧他,他不以为意地继续大口喝。 这几人换好衣服后,喊她出去庆贺。我知趣地告别,苏露却偏拉上我。我和他们又半生不熟的,枯立一旁,感觉真尴尬。 穿过街道,对面一家餐厅饭菜很实惠。一众人进去店中,三大帅哥刚一坐下,便吸引周围所有食客的目光。我摸着鼻端坐到苏露身边,却恍然听见看客们内心的一片失望的叹息。 原来,丑女的存在真是煞风景啊。 只好无奈地笑了笑。 景言是个很体贴的人。他细心地跳去鱼刺,才把鱼肉夹给露露;见她嘴角沾了饭粒,还轻轻地用餐巾帮她揩。这令幸福指数狂飙,我恍惚见到女看客们头上飞舞的红心。 不回家的人 ‘红头’男和耳钉男盛夜突然起了身,架起一旁艳羡这对恋人的我,脚步匆匆离开店。原来他俩是要给那二人留单独相处的空间啊。 “你叫什么名字?”‘红头’男蹙眉问我。 “端端。你呢?” “名字倒和人一样古怪。”他嘀咕着,“我是海辰。” 瞧,“我是海辰”,而不是“我叫海辰”。一字之差,便可见他优越感之强。 盛夜扭头看向一边,双手插在裤袋中,似一脸不耐烦。 海辰对我这丑女挺有耐心的,介绍耳钉男说:“盛夜,打球很棒,对吧。” “你今天有点聒噪。”盛夜忽然挤出一句话。 海辰笑了笑,“他就是这样没耐心。——盛夜,咱带她去玩玩吧,怎么说也是苏姐的朋友。” 盛夜单挑眉,把我从头到脚迅速扫了一遍,摆出老k脸,“我没兴趣。” 这人说话可真毒。 “哦——”海辰坏笑道,“那你不介意我逛街刷你的卡吧。” 说完,海辰便拽着我的手狂奔,后面追来盛夜气急败坏的声音:“不准乱用!” 我们一口气跑到邻近的步行街。海辰很有眼光,快速选中几件衣服给我,都很合身。但我只是笑笑,没有收。 无功不受禄,更何况彼此又不熟。 “你这人太没劲了。”海辰露出生气的表情,却带了几分孩子气。这时,盛夜正好冲来,夺走海辰手中的信用卡,“你这小偷。”他竟笑了,冰山笑了?两人玩闹似的相互追打,倒合乎二人年龄。商场里的女雇员,乐得一脸欣喜地旁观这两帅哥。 我伸手抚摸一家上的衣服,面料还真不错。 忽然,海辰奔来拿我当挡箭牌。盛夜一个来不及的挥手,碰掉我的眼镜。镜片摔出镜框,安静地躺在地上。二人楞下来。海辰忙说:“盛夜,赔她眼镜吧。”盛夜蹲下身,拾起空荡荡的眼镜架递给我。我抬眼看他,笑了笑,接过框架。奇怪的是,他定定地看我,眼珠一转不转。我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店员过来清理镜片。我错开身,却见海辰和盛夜面面相觑,似乎在用目光交流着什么。内容我读不懂。 当他们坚持要去眼镜店为我重配一副,我只好说出实情:“这是平面镜,不必配。我不近视。” “不近视,你带眼镜干吗,唬人啊!”海辰皱眉。 “没错!”我笑着,将镜框架到鼻梁上。 海辰翻个白眼,“我猜得没错,你就一怪人。” 与他们分别,我一个人回家。 街上,有很多陌生的人,与我擦肩而过。我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以后,他们将安静地生活在某处,可能一辈子我都不会再看见他们。甚至有些人,我从头至尾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连想象都到达不了。 仰起头,看城市的夜空,不完美的黑。 忽然感慨:茫茫人海,人与人的相遇,就像汪洋大海中的两滴水,过程茫然而艰辛,不可预知,只能等待。因而,太多邂逅才显得那么惊心动魄。 一个人慢慢地走。 我想:我是否不该再这样任性;应该回去亲人身边,沿着我的人生轨迹,老老实实地过我这一生? 走着走着,我在一家电器店的落地窗前站住。几台电视,正播放同一节目。里面的主持人,面无表情地在发言中,一遍遍重复一个词语——苏巴达坦王国在外度假两个月的妮朵公主。 世上的公主千千万,也不在乎少这一个。 我摇摇头,离开。 然而,第六感告诉我,我被人跟踪。 反跟踪最好的方式,是不动声色。我继续貌似悠闲地逛街,在一个转角,迅速闪进一家大商场,凑巧正是先前那家。 抓来‘红头’所挑的几件衣服冲进更衣室,出来的时候,我已变个模样: 头戴鸭舌帽,眼镜也扔了,一身时尚的得体衣裳,勾勒出高挑修长的身材。 走向柜台,有店员惊异地注视我,似乎正奇怪进去的明明是一个土里土气的女孩,出来的却象换个人似的。潜意识里,感觉跟踪的人已走近。我连忙背过身,故作镇定地付钱。来人从我身后走过;我眼角的余光扫到几个高大的男人,估计他们应该是我哥派来找我的。 收好零钱,我压低鸭舌帽,匆匆走出去。 刚出门没多久,我便瞧见那群人奔出来,跑过我身边,跟上前面一个货真价实的乡下妹子。而我,则从反方向慌忙逃走。 一路狂奔,我的大脑却仍在高速运转: 他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难道他们已经知道我住哪?可如果知道,为什么只是跟踪我而不是直接揪我回去?可能他们还不确定,只是知道一点不太确切的信息追到这里。所以,我暂时是安全的。 才想吁口气,下一秒,我便看见正闲逛的盛夜和海辰。糟糕,不能让他们看到我。我于是装作路人,从附近曲折走过。“刚才好像看见那个叫什么端的丑女。”“你看错了吧。” 听见他们在身后的议论,我忽生一计。找来一与我身材相似的女孩,付钱让她扮作我之前的样子,回去苏露家。我躲在某处观望。在夜的阴影里,我忽然想到:如果真是哥哥,在看到这冒充我的人后,会是何等的暴躁。我只能暗自祈祷,希望这女孩够幸运。 果然,不出一会儿,一个陌生的中年壮汉,将她赶出。我顿时心一沉,知道苏露家也不安全,只得掉头跑开,活像只乱入蛛网的飞虫,惊慌失措。 去哪呢?只怕火车站、汽车站都已被他们暗中封锁。我很清楚哥哥的手段。 我真无能,仅仅一点风吹草动,就令自己恐慌至此。 茫然站在夜市中,我不知自己何去何从,只得看着这人潮涌动,心绪翻涌。 “嘿,小姐。” 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循声看去,是几个小混混。这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啊。 我呲牙一笑,露出丑陋的龅牙。他们被吓了一大跳,为首的小子更是看见我脸上密布的雀斑,连道“晦气”,唯恐避之不及地离开。 今夜,星光依旧,唯有一人,对影孤徘徊。一个人太久。我苦苦寻觅的爱人,他到底等在多远的未来?心里忽然燃起一种冲动——希望今夜能有人带我回家,一个温暖的家。就像《罗马假日》里演的那样,魅力的公主邂逅英俊的记者先生。呵,这可笑的念头。 放弃吧,回去吧,象个陀螺般地忙着学习各种知识,忙着应付形形色色的人。可那毕竟不是我所期待的生活。被关在金色鸟笼中的夜莺,虽然衣食无忧,却终是再也唱不出动听的曲子。 身边走过一对对情侣。 霓虹灯晕染出朦胧的光芒。 天上,繁星点点。 地上,灯火万家。 只有我一个人,陪着影子,一起寂寞。 品酒识男人 【有些桃花,到那季节,才会朵朵盛开】 我在哪儿过一夜呢。 一家叫“留客”的酒吧,我坐在吧台旁思索这个问题,身后,是舞池里放浪形骸的人群。 七色的灯光在摇曳、旋转。闹疯的人群,正热情地甩着身上每一处可甩的部位。这里弥漫一股汗臭味,还带着肉味的遐想。斜眼望去,吧台旁有多少人正醉生梦死。 我没有喝酒,单点一杯白开水。这令调酒师多少有点不悦。我满不在乎地啜饮白开水。白开水是最好的饮料,应该收最高的饮料钱。可惜这一点,老板们不知道。呵,我未饮酒却已醉了。 喝口白开水,我调戏下一旁年轻的调酒师。再喝一口,再调戏下。就看这调酒师,别别扭扭的脸。高高瘦瘦的,不知道衣服包裹下的身体有没有料。人也俊秀,细细长长的眼,命中注定犯桃花。哈。 动感的音乐,在台上聒噪地奏响。年轻主唱的声音很棒,可在这儿唱歌,未免太埋没他。底下纸醉金迷的男男女女,没多少会去欣赏他娴熟的演唱。我不禁为之扼腕。 啊,我都自身难保,还有闲工夫操心别人。 调酒师不满地盯着我。我搔搔帽子,转身走开。 舞动的人群后,有不少单独隔开的沙发,每一处都是单独的空间。我看见不少大佬姿态的人,伶俐的年轻人。穿过狭窄的人缝,我看见搭在一妖冶女人腰间的大手,心不禁紧了一下,皱起眉头,无端地叹气。世界本就不象我过去被关家里时所憧憬的那般美好,我不得不学着接受现实。 好不容易离开熏人的人群,我走向高大盆景后的洗手间。 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这么多雀斑,挡住我的脸。自己都已看不清我的本来相貌。究竟是伪装给谁看。一旦真的寻来,看到雀斑也会洞晓我是谁。我却因此生生错过那么多花样美男。真是得不偿失。 之后进入洗手间的人,便看见惊人的一幕,一个女人,用水洗去自己脸上的“雀斑”,油彩顺水流下,花花绿绿。看见的人,差点没晕过去。我真对不起观众啊。 收拾好自己,我终于看见自己的脸,总算清斯得拿得出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样,我找人帮忙,是不是更容易一些? 走出去,在盆景旁停住脚步。高大的盆景,遮住我身影,而我得以将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好像一个无比丰盛的大杂烩,形形色色的人,跻身这里。有的人道貌岸然,有的人深藏不露;有的人面冷心热,有的人面热心冷;有的人少不更事,有的人少年老成…… 我又看见一些大佬左拥右揽,眼镜却仍扫描人群,似不得餍足的猫;一些青年才俊,专注交谈,在乎的,似乎只是同坐的朋友,但对美女,不推不就任由她们吃豆腐。陪酒的女人们,难道不怕脸上的肌肉发酸吗,笑得那么欢,那么久?下意识地望向台上压低帽檐的主唱,他掩在阴影中的眼,似乎很犀利地扫视着人群。倒是个挺合我拍的人。也许他并不只是个主场,至少纯粹做个地下歌手的时间不会太长。因为他看上去,很聪明。 应该学着去欣赏聪明人,即使偶尔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游进舞池里,象一条鱼般地。呛人的汗腥味,弥漫在周围。略略挑眉,继续游啊,直到舞台附近。 舞台上的灯光,很夺目。看那主唱,很俊朗的感觉,可惜辨不清脸。 烟味涌来,斜眼看向烟源。一个邪气的男人,慢慢舞来,眼睛直直地勾人。 嘴角勾勒一抹微笑,我看着自己配合地舞向此人。当这人眼中的惊艳映入我眼,某些自信才被我重新找回。中性的衣裳,穿在身上,跳起舞是很干净利落的。还好有点舞蹈功底,才没在这里丢脸。音乐的节奏欢快,勾出人们摇摆的身姿。我慢慢融进这歇斯底里的人群。 这人骨骼硬,跳舞直来直去,活象张牙舞爪的八爪鱼。而他却浑然不觉,一边跳,还一边对我放电。我选择无视。附近一个艳丽的女子,好像上下翻腾的水蛇,凡是可扭的地方一定要扭一下才罢休。真有点惨不忍睹。 我跳转身,看向舞台。咦,何时已更换主唱手。莫名地,心里有点失落。 那邪气的人,边舞边靠近。不至于吧?我蓦地停住手脚,转身走出人群。 “嗨,美女,你干嘛急着走啊?”邪气男追上来,拦住我。 这人得存在让我感觉不舒服。我不想被碰一下,就连看到人也觉得心里发毛,只好甩开他贴过来的手,瞪他一眼,径直走去吧台。真不该去招惹这种人,一旦被缠上,就会郁闷得抓狂。比如我,正在心里抓狂。 这人非挨到我边上坐,一个劲地没话找话。他不知他浑身烟味,外带口臭吗?我感觉自己快被熏成熏肉。忙中偷闲的调酒师,倒是幸灾乐祸地看我好戏。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啊,难道不该帮忙赶走这烦人的家伙吗?我在这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还想等着什么救美的英雄吗? 我轻轻叹了口气。一个不注意,这人趁机覆上我的手,我立刻泛起一身鸡皮疙瘩,抽回手,感觉自己受了一场惊吓。这惊吓不亚于误入男厕所。“别这样,再装下去,我可就没耐心了啊!”这人说着,喝下一大杯啤酒。他那话是什么意思?我被当成什么人了?!“叔”能忍我不能忍! 正准备发作,出人意料的,调酒师却似良心发现,走向这邪气男。 “先生,这杯酒不是你的,是另一位先生给这位女士的。”调酒师冲这人道。 我有点郁闷地压低眼睑。 想不到这人没酒品,喝了酒就闹事,一听这话,就奔向吧台一端那点酒给我的一眼镜男。没一会儿,两人便扭打起来。舞厅顿时乱成一团。 “喂喂,年轻人。”我趁乱叫住调酒师,“帮我一个忙!” 他扬扬眉,说:“他们在那边为你打架呢!“ 我说:“他们?哪个他们?我又不认识,打架关我什么事。诶,帮个忙吧,帅哥!” 他打量我,“我怎么帮得了你?” 这人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我忙说:“就一小事,你能帮上的。嗯,我没有家,请你take me home。” “带你回去?”他差点没摔倒,好不容易站稳,表情有点不自然,“我俩不熟。” 。。。。。。。。重组后的内容o(n_n)o~…… “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嘛。”我看有戏,走进吧台里,站到他旁边。 他撇着嘴望向一旁,“你该不会是跟丈夫吵架了,想报复你丈夫?这位姐姐,你找别人去,我不适合你。” “小弟弟,你不要这么笃定你的判断力。你,想歪了!”我笑,“什么时候下班啊?不如我帮你调酒吧。” 趁他走神,我迫不及待地露一手,稍后,一杯鸡尾酒便调制成功。 他接过酒,半信半疑地,说“这杯你得付钱”,抿上一口。我期待他给我生动的表情。然而——他面无表情。放下酒杯,他点点头,“有点水平,但比起我,还有距离。”好大话的家伙。我这杯酒,你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第二家的,高手在这里,就别硬撑门面啦。 保安揪着那两个打架的人离开。那邪气的家伙,肿着半边脸,看向这边,我没给好脸色。这家伙阴蜇地望向我身边的调酒师,被保安推一把才继续往外走。 “看来你以后得小心那人。”我淡定道。 调酒师没听见我的话,似乎正回想什么,过会猛地开口,问我:“你刚才调的酒,那一丝妩媚的甜味来自什么?”呵,叫你别硬撑了吧。 “你不是说我跟你有差距嘛。你自个儿想啦!”我笑着拍拍他的肩。 这时,眼角的余光中,一个女人等在吧台旁,貌似不耐烦,我忙跑过去,问:“您好,想来杯什么?” 她手指高频率地敲击着台面,说:“我等这么久才过来!——给我来杯红宝石。” 我动作娴熟地调制好,一晶莹剔透的宝石红的鸡尾酒,递给她。在灯光下,这女人饮酒的姿态很婀娜。她饮过一口。我看着她惊讶地看过来,“你是新来的吗?” “噢,不是,我是他朋友,过来帮个忙。”我冲在一旁正冥思苦想的调酒师倾首。 她来了兴致,问:“你男友?”我摇摇头。 她圣母地看他一眼,“他可是个好男人,好好把握。”说着,端着酒杯走开,“手艺不错,好好干。” 一转身,我才发现调酒师正站在我身旁。他一脸阴沉,“我怀疑你是来抢我饭碗的。” “也许吧。刚才那人是你老板还是老板娘啊?诶,我若被老板看中顶你的职,你就得卷铺盖滚蛋了诶。不过呢,你要是愿意带我回去,我将教给你我毕身绝学,怎么样?”我嘻嘻笑着。 “我不稀罕。” “真的?太遗憾了。我还打算告诉你英国宫廷秘制的三十种鸡尾酒配方呢。”我咋咋呼呼地说。 他的眼神顿时变得迷离。我则笑得象个偷腥成功的猫。 “骗子。”他嘀咕一句。看样子,是妥协了。 这调酒师叫“李木”。他上的是下半夜的班,我还没站到三点钟,便困得直打哈欠。 他推我一下,手指酒柜旁边一门说:“从这进去,左数第五间,我的休息室。去睡一觉吧。”我揉揉眼,顺从地推门进去。他叫住我,又扔给我一把钥匙。我“哦”一声,像个贪睡的孩子般,拖着步子走进去。 挺长的一走廊,每扇门都一模一样。我迷迷糊糊地数到第五间,去开门。咦,钥匙塞不进去。走错了吗?我揉下眼,又数一遍,是第五间啊。我木木地盯着门看了好半天,忽然神经质地用力踹门,“我要进去休息啊!”我这动作若被家中那老管家看见,一定会吓得晕过去的。 音乐听见里面有某人的咒骂声。是一男一女的声音。哈?我眯着眼,左耳贴门,细细地听。好像里面的人正疾步走过来。 “哐”,门猛地被拽开,我没反应及时,跌跌撞撞往前一倒。呀,碰到什么墙了么?我忙竖起身,直起身板,定睛一看——一个衣冠不整的男子,面含愠色。奇怪,好像在哪见过他似的,好像是…… “啊,你是那个主唱。”我迷糊地打着哈欠,“干嘛呆在李木房间里,让开,我要进去休息。” 搞不清楚状况的我,头脑晕晕地欲往里挤。 主唱手拦住我,眼深深地盯着我。真不礼貌。我歪着头,也直直地回盯他。 “你确定要进来?”他勾起嘴角。 “我怎么不确定?” “哼。”他的脸色终于柔和些,“李木的房间在对面,你好像走错了。” 我只好踱步过去,开门,诶?开了! “谢啦!”我豪迈地冲这人摆摆手,关上门。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见他笑了下,自嘲的笑。 环顾四周,这房间挺空的。一张沙发,一个茶几,一台电视和一面壁橱,没了。倒是清清爽爽。我的睡意有点消减,便看电视。看着看着,渐渐进入梦乡…… 有人在拍我的额头,“起来,端小姐,回家吃饺子去。” “什么饺子?”我睁开惺忪的睡眼。演练中映入一个人放大的脸,是李木。 “你怎么在我房里?”我愣愣地眨眨眼。 “你睡糊涂了?”他嗤笑一声,拽起我,“还记得昨晚我答应你的事?” “干嘛,想赖账啊!” 他摇摇头,“我下班了,一起走吧。” 出去时,正值清晨。街上的人稀稀拉拉的,偶有几个晨跑的,慢悠悠地跑过。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家早点店,要了两杯豆浆,四张大饼,分我一半。 “你总这样上夜班?不累吗?” “适应就行。”他催促道,“快走吧,我得赶回去补觉。” 没多久,到一小区,他家是间不大不小的洋房,很温馨的感觉。家里一切安置得井井有条,看得出他很会照顾自己。 “你走之前给我写出配方!”他还不忘他收留我的报酬,命令我一句后,进屋睡去了。 他一睡,便从清晨睡到下午。我都纳闷,难道他讨厌太阳吗,一天到晚都不跟它见面。 下不了手的老牛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嫩草,怎么办?】 他醒来时,我正忙着烹饪。他家的锅碗“干净”得都沾一层灰,我费了不少功夫才全部洗干净。有厨房却没时间用的男人,真可怜。 闻到饭菜香,他困惑地搔着头走近厨房,看见正围着围裙的我,略一惊讶,说:“你怎么还没走啊。” “借住几天!”我讨好地笑,“我的厨艺很棒的,留下我你可不亏!” 他让道一旁。我把菜一样样端上桌。 “我真勤俭啊,才弄三样菜,要是以前,我非做个满汉全席不可。” “你就吹吧。”他看着我忙碌。 忽然,他反应过来,一脸愠怒,“谁让你碰我家东西的!这位姐姐,你也用不着这么自来熟吧!算了。我不吃,我没胃口。” 我压住想揍人的冲动,讨好他说:“尝尝啊,真的很棒!”另一边,还忙不迭地拉他胳膊让他坐下。他欲起身,我立马给他摆出一副泫然欲泪的可怜模样。他没辙了。 我跟侍候皇帝似的侍候他吃饭,心想:我看你还赶不赶我!看样子,暂时可以在这儿避避风头,等时机一到,回去取上行李,立刻开路。哥哥想找到我,门都没有。 “你,”他嘴里塞了一口菜,迟疑地看我,“该不会是个厨师吧。” 看他鼓鼓的腮帮,我忍不住偷乐,“先好好吃饭,吃完饭再说话。乖哦。”他的额角应声抽动,别提有多别扭,真可爱。 “我去上班,你……要是呆在家里,就老实点;如果出门,记得关好门窗。”他上班临行前,这样叮嘱我。 “知道。快走吧!”我推搡他,一脚将他踢出门去。 关上门,我的脑中冒出一句话: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他一走,我可以为所欲为~ 这房子,三室一厅。家具不少,大多是定制的连体家具,将房间塞得充实,自有一种安心感。看过所有房间,我开始翻箱倒柜,寻找点可以让我八卦一下的东西。结果,从他卧室床头柜的底层,我竟搜出一垛日记本。 坐在床前,我翻翻这堆日记本,日期从01年到如今2009年。说实话,我真有点惊讶,现在很少有人会手写日记,更何况他还坚持了九年?!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恐怕没想到我会看他日记吧。我心虚地吐吐舌头,小心地翻开一本。 “2006年7月12日周三晴 人生,真的像无数从同一起点射出的线,有的线平行向前,有的线呈抛物线早早离开,有的线仍追随者、波折着、曲折着,有的线在突然地一声晴天霹雳中的坎坷路后分散而去、各奔东西。 人生下来时都一样,两手空空,变化却连续不断,入走马灯般施以每个人各有偏差的印记,渐渐地,面目全非。” 没想到他以前还是个文艺小青年呢。我品出他当时的一些感时伤怀,偷笑着又抽出一本。 “2001年6月28日周四 多云转晴 我怎么会输给你呢,李湛! 我一直都视你为对手,而你也一如我想的那般优秀。但我从不会在心里向你投降,一如你的狂妄始终显露在外。退后一步,是为跳得更远,跳得更高! 我不会气馁。总会难免颠扑不定,可人生既然路还长,胜负最终才明显,谁笑到最后才是赢家。哥,我的品质不差于你,只是偶尔摇摆不定。但我一定要获得超越你的成功。 如今,你我的路已分岔。你将挺进社会,我将步入你的高中再读一年。你就快跑吧,我一定会追赶上你。我会自觉将心志磨练得坚强,将信念磨练得坚定! 你且前驱吧,我随后就到。” 他还有个哥哥,叫李湛?我摸摸下巴,继续偷笑。这丫还挺别扭的,跟他哥哥还这么死较劲。再看之前那本,随手一翻。 “2006年6月30日周五晴间多云 想不到那张发黄照片中大手牵小手的两个孩子,在不知不觉中已悄然长大。从前,他推着坐着我的婴儿车呲牙裂嘴;之后,我顺着他的纽扣一点点向上长,直到和他并肩走,可以揽上他的肩。以为他就将这样,一直挡在我的面前,无论阳光,还是风雨,他永远在前面,我默默在后。 以为他的身体健康,会等到我娶妻结婚的那一天,看我幸福;会等到我在北京闯出一番事业,容我在他面前炫耀,陪他一起上北京看奥运会。没想到他竟患上尿毒症。我忘不了他临终前流下的一滴泪。当他最终闭眼,我竟仍一如往日的平静。这也是我没有想象到的。 曾经以为身边的人都会陪我永远走下去,想不到其中会有人中途告别。永远不见。” 不过,“唉,小鬼,你总得接受亲人的离去吧。”我自言自语着,又看了几本,在偷窥欲得到满足后,将日记本按原样整理好放回原处。 我长长地吁口气。这小子竟是蛮用情的一个人。由此看来,他也很可能是个多情种。没准处处留香,带走人家小女生的心还不自知。嗯,有这可能。 凭着这一十一本日记,我在脑海里把他的经历大致梳理一下。 这小子,年方二七,起初24年,都生活在他哥李湛的光辉形象之后,过他的自由自在的舒心日子。等2006年的一场雪过后,他哥因病去世,他哥的担子就全压他一个人身上。他有点小接受不了,在07年终于“叛出”家庭!为自食其力,做过不少活,最终找着这调酒的工作,干到现在。 我大笑着倒向沙发,随手打开电视。想来我的联想力相当丰富,就凭他一点点心情日记,就推测出他的经历,我还真适合跟柯南后面东奔西走哈。 ……存稿箱村村来重组(*^◎^*)…… 我躺在松软的沙发上,听着电视节目的声音,任自己恍恍惚惚,魂游天际。 柔和的日光,象薄薄的梦境,笼罩着窗外的风景。看窗外蓊蓊郁郁的行道树,知了长鸣,夏日的风情就这么,晃入梦境。 这样的小日子,挺舒心啊。 “主人,接电话啦~~主人,接电话啦~~~” 不知从哪冒出的娇气女童音,吓我一跳。我环顾四周,半天才发现原来是客厅墙上一固话的铃声。这铃声,怎么想也不配李木这闷骚小子。我轻轻快快地走过去,还没接电话,就听里面飞出语音留言。留言的,象是群阳光灿烂的大男孩,声音里透着朝气,透着活力。 “木头哥!我是小七啊~我现在是站在澳大利亚黄金海岸给哥们你打来这个贵得要死的国际长途电话!你人竟然还不在家!” “哥啊,是我,狐狸!我要跟你炫耀,炫耀到让你妒忌死啊!——嘿,这儿的海蓝得跟处女一样纯净!这里的美女多得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这里的——” “给我!——木头诶,这一个澳大利亚游玩过来,我可以肯定,你没有看到这么些稀奇古怪的动物,真是人生的一大损失啊!——” “过去过去,眼镜仔!——我跟你说啊,哥哈!叫你把那工作停了跟我们一块过来玩你不干,看不到这好风光吧~气死你,就气死你!——喂喂,别抢我电话!喂——” “阿木,别听他们几个小子瞎吹,你没来这真是明智的选择。我昨天走一天的路,脚都磨水泡了,站都站不稳。算了,不说了,长途收费让小七肉疼,我挂啦。” “啲”的一下,没声了。 他的朋友——嗯,很好,很强大。 我靠着壁橱,死瞅着电话,期待下一通电话。 心里有种隐隐的快感,仿佛我一只脚踏进别人的生活里,他的一切都迎面扑来,带着他自己的生活气息,无比鲜活,生动而有趣。 等了半天,电话死憋着不出声,生怕我这外人再偷听它主人的别的信息。我锤锤电话,撇撇嘴。 晃荡一边,我开始找事折腾。一手拿除尘器,一手抓抹布,嘴套口罩,头戴帽眼戴镜,开始搞卫生,就当是我为他收留我所做的贡献。他家东西都整整齐齐,但我还是找出一些清洁中的死角,掏灰抹蜘蛛网。 “主人,接电话啦~~主人,接电话啦~~~” 天知道我的反射弧是个什么构造,娇气小童声才叫一下,我已饿狼扑虎般扑了过去——巴巴望着。如我期待,又是语音留言。 “李木,你也该回家一趟看看我们。” 没了。 我眨眨眼,就这么完啦?听上去,声音低沉而稳重,象他父亲;说话这么客气,却透出几分生疏。一对父子,至于为什么事要闹僵么? 我扶起被我刚才冲来而撞倒地椅子,若有所思地转身。这时,又一通电话打来。 “喂。”待我反应过来,我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拿起话筒。 糟糕,我和他又不熟,如果让他朋友知道一个女人呆在他家,不晓得当我小偷,还是误会什么。 “端端小姐。”话筒那头的声音很熟悉,是李木。 我吁了口气,却又莫名地有点失望。 “我希望在我回来之后,没有看到我的屋子成为犯罪现场。谢谢。”说完,就挂了。 什么?!我气得差点把话筒摔地上。至于这样不信任人嘛?! 我扯着电话线咬牙切齿。算了,好女不跟男斗,大人不跟小屁孩计较——尽管他不比我小,可谁叫他娃娃脸呢。 我继续我勤勤恳恳的清洁大业。 真累啊,要是他回来不说声好,我非捏死他不可 告别时刻 【 生活就在此处,当下才是今生。】 上不上班,已不重要,可我还是在晚饭后,打电话给组长请三天假。 接下来,便又是一通忙活,等李木第二天一早归来,小家早已焕然一新。 他立在门口,愣住几秒。我一直狗腿地等着他的赞赏,可等到他晃进房间,也没听见一声好。 我无奈地望望天花板。上面趴着一只蜘蛛正练习玩命的蹦极。 他窝进卧室睡觉,我到窝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频道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才锁定某台的真人秀节目。瞅半天电视,突然从里屋冲出一人,两眼发肿,眼眶欲裂地瞪我。 “怎么了?小弟弟?”我看照进屋的阳光中,这人手抵脑袋一脸头痛欲裂的神情。 “端小姐,我休息的时候,请你将电视音量调小点!” 我探手拉他坐身旁,“你总这么睡,一天12个小时,人生都会被你睡掉一半。来,陪我看看电视。” 他坐一旁没再吭声。我以为他又睡着。等节目结束看到不圆满的结局时,突然听他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你多大的人,还为这哭?你就装嫩吧你。” “我都快30岁的人,你还不兴我装下嫩。否则,等我七老八十的,想装嫩都装不得。” 我摸摸眼角,还真有点泪珠。这期节目,是讲一富家女被人骗财骗色,愤愤不平之下,找男方当面对峙的过程。被背叛伤透了的女孩,哭得跟泪人似的。这只能怪她遇人不淑,当初看不清对方的真面目。可我竟跟着流泪,真不知是为她而流,还是为自己。 他两手架在靠背上,笑我,“这节目真真假假的,也就你还信;看看就算了,还流泪。我都怀疑你的心理年龄是不是未成年。” “你现在不困了?”我扭头看他。 他活动活动肩膀,“只能怪大姐你太闹腾,我的瞌睡虫全被你赶哪角落里哭着呢。难得白天清醒一回,我出去走走。”他起身走到门边换鞋,又丢一句:“你不跟来吗?” 一个人呆着,确实有点无聊。我飞身拿来外套,跟上他,嘴上却说:“我以为是你老妈子,你对我指东我就往东,指西我就往西啊。” 他点点我正穿的外套,“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哦,对,你是我什么人啊?住我家,吃我的,喝我的,这怎么成。”真没想到这小子原来挺能贫的。 他扫视我一眼,说:“这样,你住几天就付我房租和伙食费。我,就当你是我房客。两个人确立好主客关系,免得别人说咱同居,不尴不尬的,闹得不好说话。你说是不是,端姐?” 完了,我想我这回栽了,原想是头绵羊好欺负呢,却不料是头披着羊皮的狼。别我被吃干抹净了,还傻不隆冬的乐和着。我顿时感到,未来与他相处的每一天,恐怕都是一场难打的战争。 走在街上,下午的阳光还算柔和。 “你,得换衣裳。” 李木拨拨右耳垂,冲我笑笑,“是有点汗臭味。”那拨耳垂的动作,还真……性感。 正兴冲冲地跟在他身边的我,停下脚步,将衣袖挨上鼻边,“好像是有点味道。” “嗯,很有味道。”他坏笑道,眼睛亮晶晶的。 我挑挑眉,“陪我去买件衣服吧。”不容分说,挽上他胳膊便走。 “我知道怎么走路,不劳您大驾亲自来教我——诶,别这样拽我——” 不理睬他的大呼小叫,我拽他进入一家看起来挺高档的服装店。一进店中,高贵典雅的气息便迎面扑来。走在各衣服列架中,他小声问:“你买得起吗?”我送他一记白眼,他不怒反笑。 挑件轻棉的长衣长裤,内敛的优雅,换上,付钱,出去。 他在我眼前比划一个潇洒的掏钱动作,说:“你丫还挺有钱的嘛,砸钱都不眨下眼的。”我正想反驳,但要命的第六感又溜来捣乱。我很信第六感,因为很灵。 我连忙拉他躲进一旁的巷子,偷往外瞅。他不解地看着我。 刚才所占的位置,走过两个人。我眼尖地认出正是昨天的那两个大个子男人。 “你欠什么人的高利贷?难怪这么有钱。”他猜测着说。我暗道他自作聪明,也不解释。让他误会去。 更要命的是,我发现其中一人正敏锐地朝这边看过来。我忙转过身,假装情侣样,搂住李木,旋转到避开那个人视线的一面。 李木微微皱眉,死死盯着我搭在他腰间的手。我从他的身侧偷看过去,天啊,其中一人正朝这边走来。我只好背靠墙面,竖起他的风衣,把他的头拉近了些,做出kiss状,实则小心地偷瞧那个人。李木很配合地把我揽入他的风衣里,眼镜专注地看着我。我甚至都感到脸一阵阵地红。 我紧张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那个人走过来,问李木:“对不起,打扰一下……” 我的手一紧。李木安抚地拍拍我的背,冲那人低沉地吼一句:“没看见我在干嘛?!走开。”那个人讪讪地搔搔脑袋,说:“别这么凶,这位,我只是想问一下这墙上贴的海报上所指的风雪餐厅该怎么走?” 我偷吁了一口气,还好,并没有发现我。李木回答得很干脆,”一直往前走,再去问别人,懂么。” 那个人终于和另一个人走开。我心中的大石才终于安稳地落地。 李木适时地放开我,背过身,不自然地开口道:“别再乱花钱,先想着怎么还钱过正常的生活吧。”我没辩解。两个人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空气中弥漫着清香,一丝一丝地,沁人心脾。 “那个,”他突然停下脚步,飞来一句话差点把我吓到——“你抱起来挺舒服。” ------------------我是快乐的存稿箱村村,(~ o ~)~zz--------------------- “这些人急匆匆的,都往哪赶?”看街上车来车往,都前往同一个方向,我不禁好奇地问。 某路人藐视我一眼,说:“你们是外地的吗?莎拉•;;;布莱曼在这办演唱会都不知道。” 李木微笑,拉走我。顺着人潮,走近。上空,灯火璀璨,如梦如幻。 我有些犯痴地望着,“诶,你说我们去买黄牛票怎么样?” 他环顾四周,心不在焉地回答:“难买。而且,如果被逮着,很难堪。” 前面跑来一对年轻情侣,一人手里捏着一张票,慌慌张张地,却是逆人流而行,往马路上奔。 经过我们身边时,李木突然伸出手拦住他们,“你们好,我可以帮得上你们忙吗?” 那两人微微吃惊。其男方扫视我们一圈,目光定格在清俊的李木身上。打量片刻,他想到什么似的,拿过他女朋友手里的门票,塞李木手里,“算了,我们也赶不上看了。她母亲突发心脏病,我们得赶去看护。这两张票,就做个顺水人情,送你们吧。祝你们幸福!” 我微惊地看着李木一脸平静地接过那两张票。 小伙子跑到一半,又转回来,别有深意地拍拍李木的肩,“哥们,有你的啊。交换个手机号吧,以后就是朋友啦。我叫杜冰,你呢?” 李木笑,回拍他的肩,“我叫李木,本地人,这是我号码,以后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尽管找我。我很希望你的岳母没什么大碍。” 小伙子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还不是岳母呢。——那成,我走啦。下次上门拜访啊!” 我再次惊讶地看着那小伙子拉着他女朋友的手,匆忙上了辆的士;回头呆呆地看李木。他甩甩手中的两张票,勾唇冲我一笑,“走,去听听天籁之音。” 直至被带入进场的人群中,我才回过神,愣愣地仰头问他:“就这样?” “你以为还怎样?”他盯着人群,攥住我手,“抓紧,别被人流冲走。” “你欠了人情?” “但多了个朋友。” 我又想到什么,“你不怕上班迟到?” “提前走就ok。” 一手揽过我的肩,他一手挡身前,一路保驾护航,终于带我走进演唱会观众席。 莎拉•;;;布莱曼果然没让我们失望。 迷离的星空光效中,她站在偌大的舞台中央;一身轻质纱裙,洁白得纤尘不染,仿佛天使在人间。当,她敞开歌喉,全场于瞬间静悄悄。万人的体育场内,空灵的歌声久久盘旋。音乐中,爱丽丝的哥特幻境,恍然在眼前,次第展开—— 在告别时刻,缓步的节奏,层层叠叠地盘旋上升,在最后攀上顶峰! 莎拉•;;;布莱曼的嗓音,温润,象牛奶浴滑过我心头。歌声中,那离别时的无奈惆怅却又满怀乐观与憧憬,让我的眼睛,竟不由自主地盈满热泪。 我的脑海,浮现很多画面,象无可挽回的列车般远去。 “端端?”手上的触觉,将我的思绪拉回。我睁开眼,当下这个人,他的注视,在瞬间望入我的眼。我仿佛听见内心有什么被这视线钉牢在十字架上的声音,清冽的声响。 “你怎么了?” “没事。” 我低下头。 演唱会散场,才刚过十一点。 离开场,我在场外买了个气球,右手牵着绳,脚踩路边的一步台阶,象过独木桥似的,晃晃悠悠地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走上一座古桥时,他开口问我:“你有没有过‘这是我的底线,绝对不能让步’的想法?” 我纳闷他为什么问这,但还是头也不回地回答了:“嗯,有时候会有。” “那你是不是不能像困难的事情,一想到就头痛?” “差不多。”他这是什么意思?小瞧我?! “你是不是一个很能忍耐的人?” “你干嘛,调查我?”我转过身,“我不是。”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只见他拿着手机,继续发问:“你常哭吗?” 哭?“怎么可能!”我扯着气球,凑上前。他竟回转个身,背对我继续问:“你偶尔会……这点不大可能——” “拿到了!”我出其不意地夺过手机,一字一句地读出,“心理年龄鉴定?!” 这小子,还当真想测我的心理年龄啊?我瞥眼在一旁冲我微笑的他,竟无语到凝噎。 “你的心理年龄是31岁,幼稚度32%,成熟度61%,不错诶端姐,我还以为你17呢。” “别叫我姐,都喊老了!我才大你一年!” “大一年也是大。” “别再拿年龄刺激我!刺激死我,你负责啊。” “……可以考虑一下。” 抬眼看看天,今夜星光灿烂。 鱼死网破 【女主的人生竟象是过山车,起起伏伏起起伏伏,然后——波澜壮阔……】 上半夜与下半夜交接棒,酒吧里,李木与另一调酒师也同样换班。那调酒师边换下外套边看我,边问李木:“你女朋友?眼光不错诶。” “只是普通朋友。”李木从柜子里取出工作服。 那调酒师冲我笑了笑,离开了。 “你没女朋友?”我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吓得他卡在衣服里了。过好半天,他才闷声说道:“要你管——” 跟他走进吧台,还是一如昨日般的纸醉金迷。我在一旁,托着腮,静静地看他,心想:他为什么要选择这种工作?这样过日子,不觉得很乏味么? 他示威状地冲我扬扬手,点点眼角。我便心领神会,别过眼去。诶,瞧你又不是占便宜,干嘛不高兴。 人渐渐多了,吧台边没一会儿便坐满了人。李木一个人竟也应付得过来,我闲着无聊,调调鸡尾酒练手。他看见了,只是警告我一句:“这些酒,卖不出去,就得你自己付账。” 吧台边,有人在优雅地调情。那些令人心惊肉跳的话,我听了都觉得精妙,不由自主地看过去。说话的,是个很英气的年轻人,调情的对象是个性感妩媚的女郎。 “先生,一杯“黑夜之吻”,送给这位美丽的女士吧,很适合这浪漫的气氛。”一杯由琴酒与樱桃白兰地制成的鸡尾酒,轻轻递过去。年轻人看也没看我一眼,大方地掏钱。“两百元。”我狮子大开口。女郎含笑地取过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每喝一口都停顿一下,看上去象个行家。年轻人抿抿嘴,眼也不眨地加钱。 我笑嘻嘻地扫走桌上的钱,女郎忽然叫住我:“这是新品种吗?以前怎么从没喝过。”我大方地又递了一杯“天使之吻”,说:“送您这位,也配您那杯。”女郎轻笑,将“天使之吻”推给年轻人。年轻人抬眼瞧我,又掏出两张粉红票票。本没打算收的,但,不要白不要,便取了来。 走开时,我想着那年轻人吃瘪的表情,心情很好地笑了。 “喂,给我一杯,彩虹的那杯。”一个愣头青,便用手指关节敲着台面嚷嚷,边回头和他旁边的一群小毛孩说话。看上去不像年满十八周岁的,只怕是混来的。 我利落地滑过杯子。愣头青还没反应过来,杯子已稳当地停在他手边。 “五十八。”我晃荡过去。 “记我账上。”愣头青左看看右瞧瞧,打量起鸡尾酒。 “我哪知道你是谁。”我向他摊手要钱,“我调的酒,只收现钱。麻烦付钱!”“你还想不想干啦!”愣头青在一帮小毛孩的起哄下,瞪着我。我面无惧色地回盯他。他看这我,愣了好半天。我决定抚平这小鬼的逆毛,“你好像还是个学生吧。怎么不回家呢,这里很乱的。” “要你管!多管闲事的老女人。”愣头青不识好歹,我被“老女人”一词快打击得体无完肤!正作势要冲出去捍卫我尚未奔三的年龄,这时,李木过来解了围,“她是新手,不认得你。你别气啊,回头给你补上一杯津啤!” 李木再拖我到一边,“别在这捣乱了,去房间看电视去可成?” 呵,一个个都当我的年龄不是回事。小的讲我老女人,大的当我小女孩般地哄。我做人真失败。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你在关心我。” “这儿人杂是非多,当个服务的酒更难混。你就别参和。”他揉揉我的帽子。 我笑,“我又不惹事。您看我这么有品一人,至于做那掉价的事吗。” 他还想说什么,我打断他的话,“好吧。你忙你的,我呆一旁看你。要不,我会去跳跳舞。” 他撇撇嘴,收回手,深情不自然地扭过头,“随便你。” 定下神来,歌声才听得清楚。扬起头,我望向舞台。果然,擦汗给你个的又是那个主唱手。想到昨晚昏沉中遭遇的那一幕,我这才反应过来时怎么回事,老脸微微泛红了。 “嘿,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愣头青不知何时坐到对面,挡住我的视线。那群毛孩好像连体婴儿,他走哪他们跟哪,现在正围站在他身后,东看西瞅的。 “你不知道询问长辈姓名时,要格外有礼貌吗?”我回望李木一眼,他正低头精心地调酒。 “他是你男朋友?”愣头青循着我的视线看过去。 我不理睬他,“小朋友,你快回家吧。你妈还在家等你呢。” 愣头青“哼”一声,没再开过口。 忽然,我眼尖地看见舞蹈的人群中,有几个熟悉的身影。苏露?!不由得,我警惕地环顾四周,似乎没什么可疑的人正盯着她。已经出来这么久,是差不多回去一趟取行李。我走出吧台,朝她靠近。 “老大老大,那边有人砸你爸的场子。”身后,小毛孩中有人嘀咕着什么。我没听清,只回望眼李木。他没留意我,我竟有点不悦的感觉。难道说,我还真把这嫩草放心上了?! 挤进人群中,我压低帽檐,警惕地踩实每一步,终于挨近苏露。看她身旁,正在跳舞的,就她几个普通朋友,没有那三个小开,也许他们正在包间坐着。我凑近她耳边,轻声唤道:“苏露。” 仿佛触电般,苏露停止了舞蹈,转身看我。我估计笑颜如花,她看我都看得有点痴了。别的几个人,一脸疑惑地盯着我。 “你是——”她上下左右地打量我,眼中渐渐显露出惊艳。 “我是端端。” 苏露惊讶地捂住嘴,“没想到哦啊你能这么,漂亮。” 其他几个人也惊奇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是端端?不可能吧。才两天不见,她就,消除雀斑了?” “别理会他们,他们那是叫妒忌。”苏露拉着我,走出舞池。我顾不得丑女大变身给人的震撼力,着急问她有没有突发状况。走到一处没有人的地方,她才回答:“昨天,来了一个女孩,穿着你的衣服,被我叔叔给轰了出去。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一整天都没回来。” 我始终微笑着看她,试图找到一丝撒谎的痕迹。很自然地表情,不像撒谎,难道说昨天只是虚惊一场,他们根本还没找到我的根据地? “别这样看我。”她笑道,“看你,多漂亮。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啊,我倒有点不太适应。变化太大了你!对了,你昨晚住哪?” “一朋友家。”见她疑惑,我接着说,“我在这是没多少朋友。那朋友也是昨天才认识的。” “你不至于这么猛吧?!”她惊呼。 “你想多啦。”我习惯摸摸她的长发,顺便问,“你的那个他呢?” 她抬抬下巴,“在那边坐着,陪着他的那个什么青梅竹马。” 顺他的视线望过去,我看见景言身边,是坐了一个女孩,非常可爱的女孩。我还看见海辰标志性的红头发,正自我陶醉地摇摆着。而耳钉男,是照旧在一旁扮酷。 “昨天还有什么别的人来你家吗?”我收回视线,继续问她。 “干嘛这么问?没有。”她眼珠一转,“难道是你以前的某某某追来了?” 真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现在,我暂时确定她家是安全的。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心中有数了。 “走吧。”她带我过去。 “我保管他们见到你会大吃一惊。”苏露笑。 我也不知我在想什么,刚走出几步,又停下,望向李木那边。仿佛心有灵犀,他抬头看见我。见我身边站一人,他一愣,旋即露出微笑,做出口型:“bye-bye。”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怅然若失。 走到沙发边,苏露一声清咳,随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跟调色板似的,那叫一个精彩。 海辰最先注意到我,疑惑地打量我半天,迟疑地开口:“端,端端?!” “诶。”我笑我笑我笑笑笑。 “oh,mgd。”他一脸难以置信,跌坐回沙发上。 我不想这样受到瞩目,忙对苏露说:“我先回家。” 她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点点头。 走开时,我听见她在身后得意的声音:“看什么看,是她,就是她!这个时代,哪有真正意义上的丑女哦!所谓丑女也不过是掩在顽石下的一块美玉!懂不懂啊!”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心中被一种陌生的感情充满,它象是浓浓的惆怅,恨擦肩而过终究称为不了并肩前行。彼时言笑晏晏,此刻便又成孤零一人。 脚步有点沉重,我在门前过道站住,回望李木。他的视线,默默地目送我。空气中,流转着丝丝缕缕的暗香。多么奇妙,明明才相处一天不到,却已有了依恋。 他直直地看着我,似要用目光铸成剑,钉在门上,不得离开。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将此理解为一种好感,对我的好感。有些情绪,真的很微妙,无法解释,只能任心海的浪潮冲刷,一遍一遍。 如果就这样离开,永别。我的故事也许就不用继续下去。可我的人生竟象是过山车,起起伏伏起起伏伏起起伏伏,汇成浪潮,然后——波澜壮阔…… 比如此刻—— 我的第六感再次强烈地抱紧。我看见李木的瞳孔一紧,便欲跃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我便感觉自己被一个烟熏的物体扑倒了。是昨天那个人,我脑中刚一闪而过这个念头,脖子上便被挨上了锋利、阴冷的刀尖。 “放开她!”我艰难地抬眼,看见李木冲出吧台。 “该死的!”身后的人咒骂了一声,压低声音对我说,“乖乖听我的,否则你别想活。” 这个人是变态吗?为什么玩这种危险游戏? 我被慢慢地浮起来。视线中,看见李木焦急的神情,心中涌起一丝感动。 “放开她!”门边又传来一声断喝。这个人的手一哆嗦,我感到脖子上一阵刺痛,热乎乎的液体,带着血腥味,缓缓流下。天啊,别吓唬这人,惨的可是我! 我竭力别眼看过去,没想到,门边站的竟是愣头青他们。 “这下完了。”这个人卡住我喉咙的手一缩,我渐渐感到呼吸不畅,挣扎起来。 “别动!——我身上有炸药,再动窝就把所有人都炸成灰!” 天啊,这人是玩命之徒吗?我看向李木,他正一点点靠近,脸阴沉得可怕。 我终于感受到一丝对死亡的恐惧。我还没活够。我不想再这个不圆满的时候去见上帝! 这个人拖着我,要往门边挤。愣头青却不挪动半步。这个人一惊,尖叫起来:“还不让开!我宰了她!” “我又不认识她,你动手吧。倒是你,敢在我老爸的地盘上撒野,真是不想活了。”愣头青面无表情道。我的心快凉了。臭小子,甩帅也不用把我的性命不当回事吧! 酒吧中央的人群,似乎觉察出不安的气息,渐渐平息了喧闹。这个男的看我一眼,松了松手,我才终于呼吸畅快些。算他还没丧心病狂。他拖着我不断后退,一直退出过道,来到大厅里。 “啊——” 领进的一个女人看见我身上的血,顿时尖叫起来。 “干嘛逼我。”他自言自语。 尖叫声刚落,人群立刻慌作一团。搞不清楚状况的人们,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躲得远远地。无意中,我看见苏露,她仅仅抓着领口,似怕心脏会跳出来一样,惊恐而忧虑地看这我。她的身旁,景言紧紧搂着她的肩膀。 “让开——”这个人在大嚷。 李木不退反进。 这个人的手在颤抖,他也在恐惧吧。他本来也不想吧事情闹大的吧。 我试图和他沟通,“诶,你真的想死吗?” “别废话!”他话音都在颤抖,却仍在装横。 警卫闻讯赶来,驱散人群,将我们团团围住。隐约中,我看见愣头青身边出现一个精明模样的中年人。只见这中年人冲门口处一挥手,不一会儿,一大群记者涌进来。 记者怎么来得这么及时?这一切仿佛预先布置好的圈套一般。 造了,摄像机。还不待记者们拍照,我忙用双手挡住自己的脸。若让族人看见这一幕。不仅能找着我,我还会悲伤侮辱家族声誉的罪名。 “我身上有炸弹!全都不许过来!”这个人真的决定鱼死网破了!天啊,别拉上我啊! 悲喜转瞬间 【你不能因为不爱青菜,就否定它,伤害它,女主还喜欢着呢!】 这个人比我还紧张,声音颤抖。指缝间,我见李木的眼神都像要在这个人身上钻两洞。 等等,他如果真的不拍死,干嘛这么慌张?如果他真的有炸药,为什么不亮出来起个真正的威慑作用?显然,他怕死,也很有可能没有炸药在身上。他应该不想被怎么样,没准他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你放过我,我保你不坐牢。”我压低声音对他说。 他的动作明显一滞,过了半晌,“你唬谁呢。” “没骗你。我会当做这是场玩笑,会好好地跟他们所有人解释清楚。” “你这么想,可这儿的地头蛇不会轻易放过我。”他的语气有点松动。 眼见着希望之光即将照耀我身上,突然—— 门外传来警车的声音。这个人明显惊呆了。没多想,我忙趁机一个回旋,迅速逃离他。等他反应过来时,我已站在包围圈外了。 “啊——”他没了人质,更加惊恐不安。记者们一时都愣住。 而我,只看得见李木。他深吸一口气,木木地看这我。为什么我感到不可抑制的快乐呢? 他猛地拉我入怀,紧紧地搂住我,似乎生怕一撒手,我便会消失在他眼前一般。 “疼吗?”他用手帕帮我止血。没看过现在的年轻人身边揣手帕的。他还真,有趣。 照相机的闪光灯次第亮起,警察鱼贯而入。我压低帽檐,在众人眼皮底下溜走。我可不想上报,更不想被带去警察院问话。离去之前,我隐约听见那个人在高喊:“冤有头,债有主!姓刘的,你会造报应的!” 凄厉的呐喊,让我的血液染上寒意。临近出门的一瞬,我回头看,那愣头青身旁的中年人,嘴角勾勒着冷笑。 算了,一切与我无关。 换掉血衣,我跟着他,走在湖滨路。清爽的风,阵阵吹来,夹着夏夜的气息。 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我的手。我莫名地感到很踏实,很安心。 “我们像不像沙漠中的两尾鱼啊?”我忽然开口。 他静静地看我,等待我的下文。 “沙漠里没有谁,我们只好互相吐沫沫。湿润对方干燥的鱼鳞。”我笑道。 他偏过头,“我不是。” “你不是鱼,还是你不是,什么?”我的心忽然忐忑起来。 月光如许,倾泻而下,象纱象雾气。 他说:“鱼是近视眼,我不是。”我正笑,他又看向我,说,“我没你说的那么孤独。我有我的家人,和朋友。倒是你,神秘得不得了。”他刮了刮我的鼻子,轻笑,“骗子。” 我出身地看着他。他也定定地看着我。 忽然两个人回过神来,各自尴尬地偏过头去。 “回家去吗。”我首先开口道。 “那是我家。”他一字一句的提醒我说,“骗子。” 我问:“我骗你什么了?” 他说:“你什么都骗了,包括我的心。” “我没骗你的心。”我有些委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看见你会很开心,离开你会很思念。” 他愣了片刻,爱昵地抚抚我的帽子,“我不是说你片我,而是……你骗走了我的心,我的骗子小姐。我的心在你那儿。” 我很想开心地笑,在心里欢呼:我终于找到他了!我终于找到了! 但我不能表现出来,这会吓坏他的。哈。 说完这段肉麻的话,他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微红着脸,拉我的手,“喂,走吧,吃顿大餐去。” ________-----我是好辛苦的存稿箱村村,帮我顺顺毛吧~=_= ------_________ 记得从懵懵懂懂的时候,便开始,被家族的人带去,会见各种不同的男人。哥哥曾指着觥筹交错的宴会宾客说,我的未来,在于与他们联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妥协,顺从地筛选出最佳人选,只盼他看中不是金钱与美貌,而是我这个人本身。但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我怎么可能如愿。 订婚后的三天,我终于想通。我不是木偶,我要去寻找我的幸福。如果用一年时间,找不出我所等待的人,那我愿意用我的一生去寻觅。 回忆丝丝缕缕地,融化在我内心的喜悦中,过去的那些惆怅与感伤,终于烟消云散。 我坐在餐桌前,慢慢地回神,再看着此刻坐在我对面的这个男人,微笑,傻傻地,微笑。 “你犯傻啊,看我干嘛,吃啊。”李木毫不客气地说着,丝毫不顾我此刻的幸福感。 诶,算了。就这样吧。我自顾自地晃晃头,开始对付我的食物。 “我说,你真该去测测心理年龄。有时候在某些事情上,真的跟孩子似的。” 我瘪瘪嘴,这家伙还真是不能不合作,怎么就不能帮忙把幸福感延长一下,非这么毒舌,至于嘛!“是啊是啊。吃饭时候不准说话,说话的就不是好孩子。” 他笑弯了眉眼,“端端啊端端,请你不要仗着你大我一天的优势,就嘲笑我的孩子脸。父母生养的不好,就象你天生老女人模样,我也不想看上去这么嫩的。” 桌子底下,我狠狠脚踩他一下。真不该告诉他我的生辰,这家伙就会顺杆子爬,这下可被他逮着反击的武器了。这斗争啊,还真是一刻都不能大意。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那个主唱手竟朝我们走来。 我俩面面相觑。我问他:“你经常在这吃饭?” 他点点头。 我俩坐在这家餐厅的角落里,也不知这主唱手是怎么一进门就认出我俩的。 主场首走过来,坐到我一旁,细细地打量我,忽拍了拍李木的肩道:“你真是无可救药了。当时场面多危险,你还一个劲地往最危险地地方走。你已经被她吃死了。” 我说不清心里具体什么感觉,只知想把头埋进沙粒里,做一回不折不扣的鸵鸟。 李木笑,伸出双手,握握我的手,又紧了紧,怕是被人夺走似的。他说:“对,我中蛊了。” “你俩好像昨天才认识的吧。”主唱看看我们。 “是吗?我怎么感觉我们好像上辈子就已经认识了。”李木含笑地看着我说。 我不自觉地笑了。 “那我就不当这电灯泡。”主唱手站起身,走了几步,忽然转身道,“老板刚才说要开除你,是我说服他打消这念头。你今晚可以不用上班。这个人情,你下次可得请客还我噢——” 他一走开,李木便没了表情。 “阿木,怎么了?你讨厌这个人吗?”我问。 他又笑出声,“你刚才叫我什么?” “阿木。” “好像在喊铁臂阿童木似的。”他摸摸耳垂,笑道。 “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为什么讨厌那人?”我才不会那么好胡弄过去。 他不吭声,我只好继续自己的猜测,“你以前有过女朋友吧。”他低着头不回答。 我心里得到答案了,只好自己打圆场,“那人肯定抢过你女朋友,否则你才不会冒出这种受气小媳妇样。不过呀,你放心,你这回是捡到宝。这宝贝还会吃你的,住你的,打死都不挪位。你就放心吧。” 他哭笑不得地瞅我,瞅半天,都瞅得我心里发毛,他才终于有了动作。 “哈,别扑过来。这儿人多着呢!” “喂,你真的抱起来,好有手感。” “滚一边去!” 不过,响起之前那主唱手说,我和阿木才认识两天。才两天,好像的确太快。我想想,定下决心,告诉他:“我想让你更懂我。所以我不想隐瞒什么。你对我有什么疑惑,就尽管问我吧。” “那你呢,你对我有什么疑惑吗?”他问。 “嗯——你打算一直干调酒师吗?”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他的脸色凝了凝,苦笑道:“你也瞧不起我?”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倒时差的生活,对健康不好。”我忙解释。 他面色稍解,便转移话题,“吃饱了吗?我要带你去我父母家。” 这么快就见家长? “别一脸惊讶,”他拉起我的手,离开,说,“我也想让你更懂我。” 我的眼里,全市他灿烂的笑颜。 可煞风景的是,我的第六感再次报警。我只好压低帽檐,躲进他的风衣。他心领神会地撑开风衣,将我遮住。 感觉危险正从身边经过。我听见他们的谈话声: “又白忙一天,独自都快饿坏。” “主人呆会儿又会发火。” “可咱总算弄到一点线索,还算不错啦!” 他们口中的主人是谁?等等,“呆会儿”?难道? 一处餐厅,我忙不迭地往后上方望去,“风雪餐厅”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天啊,我竟然在哥哥眼皮底下用餐?! 看来,我得加快离开这儿的准备了。 “你欠他们多少钱?”李木突然问我。 我敷衍着,“还不清的,还不清的……” “我帮你还。”他认真地看着我的眼,一字一句。 我心里感动极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他果然值得我信任! 市中心的别墅区,看上去异常气派和豪华。 李木冲我微笑,拉着我的手,走上铺满鹅卵石的林间小道。 曲曲折折的路,向一栋别墅伸展。 “会不会有点太晚?”我问他。 他捏捏我的手,“无论我什么时候回去,他们都会开着灯等我。” “你可真幸福。”我羡慕道。他没有回应,凝了表情继续走。 月光如水,倾泻一地。 走近表述的大院门,他按下门铃。我立一旁观察。院子欧化,不大不小。正房屋顶尖尖,犹如古堡。林木分立院墙周围,于路灯灯光下,衬托出一片绿意盎然。 “赵管家,是我。”他说。 等了一会儿,院门自动开启。他拉着我,缓步走进。 空气中,有清新的薄荷味,在弥散。 不知道他的父母,会以怎样的姿态,来面对我这不速之客。 只想让你更懂我 【如果我的人生是一部泡沫剧,那你会是男一号吗?】 进入别墅里,首先迎上来的,是一个小姑娘。她被打扮得跟洋娃娃似的,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很是可爱。她好奇地看着我,小手拉上李木就叫:“哥哥,你终于回来啦。yoyo很高兴呢!” 李木怜爱地蹲下身,抱起她,突然扭头问我:“你猜她多大?” “13。”我摸摸她的小脑袋。 “才9岁。”李木微笑。 “这么小?看起来——啧啧。” 小姑娘yoyo对我开口:“姐姐,你很漂亮哦!就是牙齿——” 他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说:“什么时候嘴这么甜了。” 好啊,指出我的“龅牙”,还说她嘴甜! 这会儿,从楼上走下一对中年人,应是他的父母。他的父亲,戴着黑框眼镜,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但眉宇间却不时露出一丝商人的感觉。他的母亲,看上去很端庄,五官很端正,可以想象她年轻时的风华。 他们倒不急着跟李木打招呼,却是细细地打量我。我无端地心里发毛,求救似的望向李木。他开口解我的围。他说:“爸,妈,她是端端。我带她来看看我生活过的地方,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别这样盯着她,她会不好意思的。” 他的父亲终于移开视线,对他儿子说:“我还是那句话,玩够了就回来。不过,你今天回来得有些不是时候,你二舅来了。” “他又来干什么?”李木撇撇嘴,“又来逼债吗?我知道了,你去应付他吧。” 这一边,他的母亲却留下来,盘问我:“请问叫什么名字?” 我扯扯嘴角,笑,“端端。” “你是怎么认识我家木木的?”她又问。 我看向李木,他怀里躺着yoyo。他揽过他老妈的肩膀,“妈,够啦。夜也深了,我带她去睡。”他的母亲有意无意道:“你房间旁边有客房。” 他领我上二楼。屋子蛮大的。他领我去看他的房间。 一进去,便看见床边一架乳白色的大钢琴。我有点惊喜,“你会弹钢琴?!” “只会一点。”他放下yoyo,说着,走过去,推上钢琴盖,伸手一拂,他笑了,“有人天天擦拭,倒没沾灰尘。” “姐姐,”yoyo在一旁啦我的衣襟,“哥哥很会弹琴的。” “这样啊。——诶,你随便弹一首吧。”我瞄上他修长的手指。 他没拒绝,坐到钢琴前的椅子上,双手平起,像对待恋人般地抚摸琴键。月光从窗外洒进屋,沐浴着他。我看见他周身都泛出月华。 灵动的乐章,从他的五指间流出,象流入我的灵魂。这水版质感的音乐,将我的灵魂都浮起来了。我的灵魂也徜徉起来。音乐似一股清新的泉水,诸如我体内,伴随我的血流流淌,散发到每一个毛孔,每一根汗毛都在恣意舞蹈。舞蹈,我想舞蹈。我的喉咙,丰润起来,我想唱歌。我就真的唱起来,跳起来。如此欢快,音乐也欢快。 他笑着看我,直到弹出最后一个音符;我踏着乐曲,也同时跳完最后一个舞步。 他微笑着,绅士般地走到我面前,深鞠一躬,向我伸手邀舞。一时间,我仿佛置身宫廷舞会之中。我优雅地提裙,也鞠了一躬,轻轻地将手搭在他的手心。 没有音乐,只有月光为我们充当背景;没有晚礼服,只有木质地板暂作华丽的地毯;没有水晶吊灯,只有书桌充作长长的自助餐桌。乐队在哪,人群在哪?只有我,只有他,我们在舞蹈。 自然而然地开始,也自然而然地停止。他注视着我,问:“你是谁?” 我回答道:“公主,我是公主。” “公主,”他轻声呢喃,“公主,我是您的骑士,乐意为您效劳。” “王子在哪儿?” 他站起身,双眼盯住我的眼,说:“骑士在,恶魔王子不会来的。” “如果我真的是公主呢,李木,你会对我好,还是对‘公主’这身份更感兴趣?” “诶,多好的气氛啊。”李木笑,“好像回到大学时代。——yoyo,姐姐像公主吗?” “像。”她回答得很干脆。 “那哥哥我呢?” “王子啊。”她脱口而出。我微笑着看他变沮丧的脸。 他说:“这丫头分不清骑士与王子。”顿了顿,他忽然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我并不相信公主会在我身边,所以对你的问题,我也很难回答。但我知道,你就是你,不管你是公主也好,是欠了一屁鼓高利贷被人追得无处躲藏的骗子小姐,还是其他的什么身份。你这个人是不会变的,对不对?” 一时间,我的心底涌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动。我差点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迟疑了一下,轻轻环住我的肩,在我的额上印上一个吻。他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在我的耳边回响:“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公主。” 从何处飘来的歌声,浅浅地歌唱—— 也许我永远等不到我等的人 也许我永远触不到深爱的人 命运似一张挣不破的渔网 网住你我的往日时光 ---------我是依旧勤勤恳恳的存稿箱村村,=_= 亲上来给偶一个拥抱吧---------- 他越是对我好,越令我感到不安。建立在两天一夜上的感情,会有多深?我不敢乐观,便只好谨慎。有人说,真正的爱情,是细水长流;世上不存在一见钟情,那顶多是荷尔蒙的冲动。我不知道我和他属于哪一种。丑陋没有成为这份感情的鉴定石,没这法宝,我依旧看不清男人的真面目。 整个夜晚,我在客房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但脑子空空的,并没有在思考什么。 当太阳在窗边露脸了,我动作利落地穿衣,爬起来。推开门,我去敲隔壁李木的睡房。没有回应,我轻轻地推门进去。他还在床上熟睡。可能很少在晚上入眠,他看上去,睡得香极了。 我坐到他床边,看着他熟睡的模样。他睡觉时,薄薄的唇,微翘,像孩子在撒娇一般,别提有多可爱。我忍不住伸食指压下他的唇瓣。他含糊不清地嘟囔什么,我忙收回手。他的手,还在我身边搁着。 我蹲在床边,细细地看这只手。健康的小麦色,手大,手指也长,四四方方的,连指甲也是;关节处有挺深的皱窝,我伸出指头去填。呵。跟他比划比划谁的手更大,我翻过他的手掌,手心对手心的贴上去。他的手大一些,我的手指长一点,打平了。 忽然,他的手一翻,紧握住我的手指,我下意识地抬起头,他正微笑着看我。 我微微红了脸,说:“下去吃饭吧。” 他没说什么,放开我的手,慢悠悠地穿上衣服,洗漱好。我侯在一旁。 “你的手跟筷子似的,全是骨头。”他站在门边冲我笑。我冲他扮个鬼脸,跟着下楼。 餐厅里多了个中年人,坐在餐桌一端,小心地用餐。这中年人,头发稀疏,国字脸,倒八字眉,看上去像总哀愁着一样。我想,他大概就是什么二舅。感觉不坏的一个人,为何昨晚李木一家人提起他时,那么气愤呢? “端小姐,你来啦。”李木的母亲冲我点头招呼,“昨晚睡得可好?” 那二舅也冲我笑笑。我回笑过去,嘴里答着李木母亲的话,边坐到桌边,“谢谢阿姨关心,昨晚我睡得很香。” 那二舅冲李木的父亲挤出笑,“很标致的女娃啊,跟李木很般配。”李木的父亲点点头,微笑,“李木说只是普通朋友,我们父母着急也没用啊。对了二舅,您女儿是上高中了吧。” “嗯,高一。”他微微结巴起来,“我让她上县里的中学,可那孩子——”他停顿了下,似乎担心李木一家不爱听他的唠叨,见李木的父亲挺和气地笑,又接着说下去,“她说,她不愿输在起跑线上,偏要读省里的中学。分数是够,可是这样开支就大。我叫她省点用,一个月只用一百块。” 听到末尾这句,我有点难过。一个月一百,等于一天只用三块钱。我曾经,也这样熬过生命最初的十年。 我是个私生女,在被哥哥接走之前,我也不过是一个受苦受累的孤儿。 曾经一路流浪,遇见的人,好心人总是占大多数。我就是靠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熬过那十年。 那十年,让我觉着,往往不富裕的人,越是朴实可信。因为每每遇到危险,总是他们第一个出手相救。我一直都很感谢他们给了我人生最初的温暖。但李木却—— 思绪回转,我继续静静地坐着。 “我知道你家困难,二舅啊,可我今年被这熊市套住了资金,实在逃不出钱来,否则我有钱,一定第一个去还你们行的贷款。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你的苦,我懂啊;可我的苦,你也要体谅啊。别看我住这大房,可实际都是虚的,假的。我手里也没钱。这样啊,二舅,我还留有一些生活费,你就全拿去吧。我回头自己想办法。”李木的父亲说着,起身上楼,似去取钱去了。 二舅怯怯地冲我们笑了一下。李木扭过头,始终不瞧他一眼。对于李木这态度,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李木的母亲,很精明地与这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二舅绕圈子。没过一会儿,李木的父亲便下来楼,将一袋钱递给二舅。 “还给你。”李木的父亲忽然变了脸色,板起脸教训起二舅,“亏你是我妻子的二弟。我真没钱,你还老来讨。外人欠钱也没你这么勤快地上门!真是让你姐伤透心了!” 先前还挺温和的,这会儿一脸愤慨,二舅被弄得不知所措。他回头看李木的妈,说:“姐,我是真没法子。行里催得紧,我拿私人的钱去垫了。现在人家管我要钱,我一个子也拿不出啊!” 李木的妈有些动容地说:“姐知道。现在过日子都难,物价这么高,什么都跟着涨。你当我们真有钱么,是打肿脸充胖子啊。姐从小就很疼你,你看在我的份上,也要体谅体谅你姐夫的难处啊。” “……知道,多谢你们了,把生活费都拿出来了。”二舅说着,站起来,“那我,那我就走了啊。难得上来一趟,还得去看看我女儿呢。” “我们就不送了。” “不用不用,姐,姐夫,还有木——李木,你们吃吧,慢慢吃。” 我看着这二舅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不知怎的,心里有点闷闷的,象是快喘不过气来。 李木注意到我的异常,以为是给那二舅闹的,说:“那人老来我家哭穷,我父母都烦透了。” 我没说话,喝下一杯牛奶,说声“请慢用”,面无表情地上楼 扭成麻花→←知青年代的爱情 他二舅怎么说,也是他的亲人啊。血浓于水,可他怎么而对亲人那么冷漠?说实话,我很失望。但他说会帮我还钱时,我单纯地认为他真的那么善良;现在,看他这嫌弃贫穷的样子,叫我怎么相信他“是公主也不在乎”的话。他也许现在喜欢的,的确是我这人本身;但等到日后,他清楚我的身份,难保他的心不会变质。 我站在客房的阳台上,尽管沐浴在清凉的晨雾中,内心却烦躁不安。 象这薄雾,现在眼睑的,也不过两米之内的物体。我不能因为还没有看见那两米之外的风景,单以近景的空洞来断定远景也空洞。也许,我不该这样想李木,这是管中窥豹,以一概全的想法。人无完人,连我自己都做不到完美,有怎能要求我的爱人有多完美。可是,他的“嫌贫”如鲠在我喉,我咽不下去,只能想办法让它软化,多少让他改变一点。 思绪纷飞,我又想起那二舅单薄的身影。我想,也许我能帮他做点什么,就当是为李木赎罪。 打定主意,我就陪李母聊天,聊了半个钟头,旁敲侧击,终于问出那二舅女儿的学校与班级。10点多钟,我匆匆打的赶往那学校,希望能在二舅离去前,追上他。 说来也巧,当放学时的学生潮从那学校的大门内涌出来时,我一眼望见那单薄的身影。他身旁同行的少女,眉清目秀,是个美人胚子。 “二舅!”我疾步上前。这八字眉的二舅,看见我,吃了一惊,“你,你怎么在这?”我冲他女儿微笑,并热忱地拉这父女俩上高档酒楼。 稍后,便见这对父女,拘束不安地坐在包厢里,手脚似乎都不知给往哪放。我热情地递上菜单解围,“您唉吃什么菜,您尽管点!”这年过四旬的男人,将菜单放来拂去,却迟迟不敢拿主意。 “丫头,你点吧。你见多识广。”二舅又吧菜单推给他女儿。他女儿半倾着身子,靠在桌边,不敢用一旁的笔勾菜名,只拿眼扫,扫过了一页,又不敢翻,没看我,看向她爸,眼神里什么也没说。她爸却心领神会,探过手,轻轻翻开一页菜单。她才摆过头,继续扫视菜名。 见这一幕,我蓦地感觉自己应该羞愧。脑中一团浆糊,此前准备好说的话,都不好意思开口提。终于等大家吃饱了放下筷子,我才终于逼出自己的话。 “二舅,李木其实一直很关心你,只是他这人不爱表达,什么话老闷心里不说出来。这不,他让我给您带点东西。希望您看在您侄儿一片心意的份上,别拒绝了,否则,他会很难过的。” 一包烟酒,烟里已经塞了数十张大面额的钞票。曾经看人做过这事,却不知是否符合家外面尤其是这儿的人情世故。 二舅果然没有多想,推搡一番后,终是接受了。这对父女还想再单独聊聊,我走出门透气,吧包厢留给他们。 顺着松软的白地毯往前走,走到转折处,听电梯门的开合声,我的一脚已踏出,拐弯。下一刻,我却惊住了。 只见从一间电梯里,走出李木的父亲。他怀里还搂着为三十来岁却风韵犹存的女人。如果不是二人状似亲密,如果不是二人温情的对视,我怎么也不敢妄加猜测。可当我反应过来时,我刚好握着手机的手,已对着二人慌忙按下拍摄的快门。 手机的闪光灯,让二人成为惊弓之鸟。李父顺光望来。我,他,四目相对。一秒钟后,我慌忙离去。我不知道我当时脑子成什么回路,拍下照片是打算干吗?难道我潜意识里是想用照片威胁李木的父亲,还是我潜意识里指望着李家闹得人仰马翻?搞不清,那刹那浑浊的内心。 在回去包厢前,我重新整理心情,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送这父女出酒店坐的士离开,一路上,都未见李父身影。我心中有较些子的忐忑,不作停留,火速返回李家。 在李家客厅里,李木有点魂游天际的样子,看见我,才回过神,冲我一笑,可那笑容,怎么看也像是苦笑,也不知是我心理作用,还是刚才发生过什么事。 他说:“你回来了。一朋友送我几张新上映的好莱坞大片的门票,正好够你和我一家人去的,一起去吧——就当放松心情。”末的这句,是冲李母讲的。 我瞅见沙发前一支支抽着闷烟的李父,有点尴尬地感觉。 “你能不能少抽点。担心你的肺,烟抽多了容易得‘三高’,都这年纪了还不注意!” 李母关心李父,听上去,感觉这唠叨很是亲切。 李父不易觉察地看我一眼,那一眼,充斥太多情感,以至于我无法读懂。李父终于开了金口,“端端,你跟我上楼。” 一前一后,走进楼上的书房。合上房门,李父坐到书桌边的老板椅上,盯着我,问:“端端,你今天中午在哪?” “那会儿,我看见您了。”我直截了当地点明一切。 李父搁在书桌上的手,急急地翻着桌上摊开的书页,“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一愕,“我会想要什么?!” “端端,27岁,09年前,无档案,人生经历空白。两个月前,才搬到这城市。工作在德丰商行,家住——” 我打断他,“真没想到,您竟会调查我。” “我为了我未来的企业继承人,总是要帮忙排除他身边的各种隐患。”李父显得很镇定。 我笑了,“有您这样的父亲,李木一定感到很压抑——李先生,你先别生气,我并没有要要挟你的意思。相反,我愿意主动忘记今天中午的所见,包括那张照片,我也打算删掉。我不希望我爱的人,他的家支离破碎。我只是希望,您能珍惜这个家,珍惜李木。” 过了好久,李父才开口,“谢谢。” 下楼,李木驱车载我们一起去电影院。 李木和他父母的关系很微妙,总很处于弹簧欲绷紧未绷紧的临界状态,唯有这个时候,受力与反抗力才会平衡,相安无事。 回去的路上,李父接到一个电话后,变了脸色。“怎么了?”李母注意到这点,问他。李父在匆忙间似乎若有所思地扫了我一眼,边下车边说:“是朋友的公司出现纠纷,这朋友被送进医院了。” “哦——”李母拖长了音调,脸上却面无表情,“那你去吧,别忘了早点回来。”至始至终,她似乎都没看李父一眼。 李父下车,在一旁高楼背阳的阴影下,上了一辆桑塔纳。“孩子,开车。”李母正色道。我注意到她的手,正将一条帕子,扭绞成一股麻花。李母应声推档。车窗外的大厦,顿时跑到了后面。 回到李家,我的心有点不安。趁李木一个人在花园小憩,走过去。“闻到了吗,栀子花的香气。”他躺在竹摇椅上,眯着眼。我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深深地吸口气,“嗯,清香。” 我掂量着词语,开了口,“李木,你爱你的家人吗?” “爱。当然爱。”李木坐起身,低垂眉眼,嘴唇猛地开启似乎急切地想倾诉些什么,却又闭合了。我看他似乎知道什么的样子,犹豫了半天,终于问:“那你知道你父亲他,他——” 李木低着头,稍后,他才缓缓说道: “我爸十八岁下乡,,认识我妈。这么多年,相扶走过,也算恩爱。知青返城的时候,我哥三岁,他有点记忆,说,一个包,一袋米,这就是家里所有的财产。那是,我爸在城里的亲戚,文革时都被整得差不多了,没法投靠。两个人就靠豆坊赚钱,一点点,一点点,撑起这个家。到我出生时,家里已办了小公司。我从小就坐在蜜罐里,没吃过苦。不象我哥,知道心疼人;在家里公司陷入低谷的97年,为分我爸的担子,他就放弃他心爱的钢琴,转学金融管理。当时很多人都说他可惜了,明明中央音乐学院的老师,已经开始重点培养他了——你知道吗端端,他是世上最完美的哥哥。 “他总是那么自信,没有任何人能超越他那种自信。因为他无论做什么事,只要下定决心,都会全力以赴。学钢琴时是那样,学经济时也是那样。后来,没有人不尊敬他,没有人不仰望他。你说,这样的一个人,老天为什么要将他收回去?如果他还在,如果去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也许我爸就不至于将公司经营到接近破产的地步。我什么忙也帮不上。端端,如果不是今天上午我母亲告诉我快破产了,我可能现在还在外面悠哉,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只知道逃避。可能,到家里一无所有,那时我才觉醒过来。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很没用,很可笑。对吧。”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想进入的,是另一个话题,却意外地得知李家又一个危机。我感到我的李木是这么可怜。他的人生正朝向一段无比艰难地坎坷路奔去。而我,却不清楚该怎么帮他。 “李木——”我看向他。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定定地看着地上的某一点,像是失了魂的大孩子,孤零零一个人,不知所措。 我的心忽然疼起来,走上前,紧紧抱住他,“你不要责怪自己。你不愿意勉强自己过自己不喜欢的生活。这是人之常情,很正常。你哥当初肯定是这样想的——家里的担子,他去承担;你只要做你喜欢做的事就够了。他一定很爱很爱你,才舍不得你也走他的老路。现在,既然你已经知道你家的困境,身为其中一份子,就不能装作不知道。我想你哥若是你,是绝不会再这里自怨自艾的。他一定是振奋精神,想方设法去解决问题吧。” 说话间,他的拥抱收紧。我听到我的胸腔与他的胸腔产生强烈的共鸣。被拥抱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他像是溺水的人想吸走我所有的氧气。当我感觉缺氧而挣扎起来时,他放开我,静静地看我。那眼底的眸光,一点点流转,我象是快被吸进他眼底的漩涡。 “别动,就这样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够了。”他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十秒。漫长的十秒。 他站起身,绕过我,头也不回地,走向正屋。逆着阳光,一步一步。 我想:我家大男孩,终于要雄狮般觉醒了 生命的赌注 过了今夜,我就该去上班了。一夜无事,李父凌晨回家,之后,我渐渐入眠。第二天,我在客房床边留下写有我公司地址的便签纸,留言说过阵子回来,就辞过李家人,踏着晨光出门。 决定去上班,也是想去摸摸情况。因为我发现我卡里的资金没有被冻结。按哥哥的个性,在我未进入他的保护范围之前,他不会冻结我的资金,让我走投无路,却又无处求援的。所以,我判断哥哥还没有确定我的具体位置。思考上,再顺藤摸瓜,我因此断定我上班的地方,盯梢的人应该没有。 我重新扮回丑女的模样,处处留意,小心谨慎地溜回公司。如果我的思考出错的话,这一下,我可是就自投罗网了! 公司还是跟往常一样,正常而有序地运转着。走回工作室时,组长还过来问我身体好些了没。间他如此照顾我,我想在请假的话溜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等下,我直接丢一封辞职信给女上司更干脆。反正这城市我不能再呆久了。 我前脚进上司的办公室递辞职信,后脚就有英俊的男人手捧玫瑰潇洒地跟进。看我上司一脸心花怒放的样子,我猜他是她男友。转身正要离开时,这男人却拦住我问:“你叫,端端?”我有这么出名吗?“有事吗?”他见我肯定,却一脸哑然失笑的表情,让开路。 真古怪。走出门还直嘀咕着。看外面,工作室里早八卦满天飞。某女朝我招招手,“龅牙妹,你看到那人没?帅不帅?”几女也凑我边上,我支支吾吾,“还不错吧。” “唉,现在连灭绝师太都有男朋友了。同样是圣女,她可总算是功德圆满喽。相亲的道路上,我们却还要继续奋斗!”“这男人连续三天,天天来送花,可劲殷勤了。端端,你这几天请假真可惜没看到,昨天他松了一万多玫瑰——同志们,一万多啊!那搬花就搬了一个钟头,摆花也花去半个小时。那花就摆那大厅里,那叫个壮观,整个公司都轰动了!” 我便将自己的东西打包,边说:“别人的幸福是羡慕不来的,咱还是得靠自己争取。” “得,咱还是别酸葡萄口馋吃不到吧,想想未来的奋斗该怎样卓有成效地进行下去!”又一剩女大发感慨。“反正,我是陪不了你们奋斗喽。”我抱起包裹,冲他们一一告别。这工作室的人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咋啦?灭绝师太开始t人了?”“龅牙妹,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找谁衬托我平凡的美貌啊?”…… 灭绝师太一登场,局面顿时得到控制。我才得以正式向每一个人告别。再见,可爱的同事们;再见,希望你们生活美好,幸福每一天。 出了门,上电梯,后面站进一人,是刚才那男的,我原上司的男友。 他对我微笑,“这几天,我亲自上楼送花时总看见几个男人问前台:端端上没来上班。我还以为端端是——没想到你——”我猜出他未尽言语中的潜台词,倒有点哭笑不得。等等!我好像错过了什么—— 我病急乱投医,恳求这男人,“如果我二十分钟内没有回来,请你帮我打个电话,这是——”翻遍全身口袋,没找到我的手机。里面记着李木的手机号码。手机怕是落在了李家。我看着电梯门上方那越跳越小的数字,左眼皮止不住地狂跳。“这是我朋友苏露的手机号,到时候叫她带几个人来机场抢我!求你了!拜托!”我飞速在他手心写下一串号码,直到电梯蓦地晃动了下,静止。脑中的某根神经,断裂了。我已面如死灰,怀中的包裹掉落地上。电梯门一点点地向两边拉开,我愈加悲哀地看着门外并排站着的两个壮汉。 是不是后期的安稳日子过久了已抹去我与生俱来的警惕性?竟忘了在各个这个保护人之外,还有种人,叫仇人。 “你好,我们老板想见你。” 我只顾着避开各个,却忘了自己的身份并未改变。脱离鸟笼的保护,夜莺,就总有一天要丧命于猎人的枪下。 “先生,你最好别多管闲事。——请吧,妮朵公主。” ——---------------我是疲惫的村村,渴求夜梦的拥抱/(ㄒoㄒ)/~~-------------- 地下室的阴冷、潮湿,伴着空气中弥漫的腥臭与霉味,让身处其中的我感到恶心。之前被人蒙住双眼,抓上车给带到这里,我就体味到生命头一次的绝望。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听到一阵错乱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启,听上去象是木门。在门被关上的声响发出前,隐约入眼的,是河水的反光。这地下室应该是在郊区护城河的边上,某个老房子里。 “谢谢你愚蠢的出走,让我有机会赢得这擦很难过比赛。”是个三十来岁男人的声音,理性,甚至优雅。 “什么比赛?”我隔着眼罩,隐约辨认出说话人的方向。一坐着的身影,具体看不清楚,大体的姿势挺文气。我的手脚被绳子系死,手腕有点血液流通不畅的麻痹感。 这个男人说话很慢条斯理: “自六十天加七个小时五十八分零六秒之前,你离开家,我和你哥的对弈就已开始。如果他先找到你,那很好,你会很安全;如果不幸是我先抓到你,抱歉,我要跟你说一声,永别。” 我强压下内心的恐惧,继续拖延时间,想找机会自救,“你为什么想我去死?” “为什么?就因为你是他最疼爱的妹妹,我要让他尝尝和我一样的痛苦。我刘家,堂堂一晚清贵族,十二家公司七百亿资产,你知道你那阴险的哥哥是怎样无耻地讲它们夺去的吗?!我的两个侄子,才跟你一般大,我知道的人没有不称赞他们优秀的,你哥哥竟生生逼死了他们!我恨他,恨到希望活活咬死他!”他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我都听出他话语中的咬牙切齿。这不禁令我胆颤。不过,我留意到他的胸前,隐约一团喷射状模糊的红。难道——视线上移,这人好像抬起了胳膊,姿势像是正捂着鼻子。这人难道—— 我慢慢镇定下来,“你也可以不用杀我。利用我,你可以夺回你刘家的一切,甚至更多。” “你?”他像是嗤笑了一声,“别人不知道,我怎么不清楚——少了一个你,你家还有第二个流浪在外的私生女顶上你的位置。你们啊,说好听的叫公主,可充其量,也不过一联姻的工具。你的最大价值,不过是让你那恋妹的哥哥一个人伤心伤神。旁的人,哼。其实,如果你不是苏巴达坦的公主,我很愿意给你,我的同情。” “你既然知道我的价值有限,单单抓个公主只伤害到我哥一人,难道这也不是一笔糊涂账,啊?你想想我死了之后我哥肯定会查出是你刘家干的。凭他的个性,不是疯就是魔。如果他疯了,恭喜你,逃过了被灭门的下场。既然你赌他疯掉,这概率也仅仅是50%,你敢拿一切去赌吗?” 对方半晌没有声音。 “我有办法让你除去报仇,同时拥有更大的收获。” 我说得很慢。过了许久,我终于听到回应。 “你凭什么立场帮我?” “就凭我的弟弟是被他们害死的。”我加重了咬牙切齿的语气。 苏巴达坦的王室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在外的私生女,可以存活,但私生子,将来时会与正室之子分遗产的,这会分散家族财产的凝聚力,所以,他们会被毫不留情地从这个世界上剔除。 不过,我的弟弟,因为我的母亲在分娩后及时用婴儿及时替换了他,后来才得以在各个的暗中安排下,作为普通人幸福地生活在大洋彼岸的美国。这个秘密,没有旁人不知道。 现在,我也在进行一场豪赌,用我的生命作赌注。 又是一阵沉默。 这个人是在思考吗?他在分析与我合作的可能,还是在估算我说这话的可信性? “真不愧是他的妹妹——”伴着拖长的尾音,同时一个冰冷的物体挨上了我的耳边。 是枪?难道他根本不想跟我合作?我正惊惧着,却挺耳边炸响了一个少年的哭声:“姐——”是小翔?我的弟弟?!怎么会…… “——都是一样的狡诈。”那男人的声音竟在我的身旁响起,“你的弟弟现在在我的手上。你们姐弟难得一见,多聊聊。” 我的脑中有什么在轰然作响。待脚步声离去,我眼前飘落下眼罩。眼罩落在地上,旁边一部银色的手机安静地躺着。抬眼看,几个壮汉正站在不大不小的地下室里,跟门神似的站在我两边。我的身后,是一根顶梁柱。手上的绳子,已经被揭开,我活动下手腕,半信半疑地拿起了手机。 “姐,我想我遇到绑架了——” 手机,“啪嗒”一落。我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关键转折的一章 【等到未来的未来,谁又会记得远去历史中此时此地此人的心路挣扎呢?】 被他们重新送回公司,在门口碰上火急火燎赶来的苏露。她带着一干人等,急急忙忙地围上我,左摸摸又看看,问东问西,简直像怕我受着什么严刑拷打似的。对她这份关心,我感到很温暖。直至此刻,我才发现,原来她一直都很贴心。 “你惹上什么黑道了?一个电话打来,没头没脑的就叫我救你,我哪知道上哪救,之前真快把我吓死了。” “我没事。”我感到身心疲惫。算来算去,却还是将自己算了进去。真是可笑。苏露间我的懒散样,便扶我进大厅里坐下,旁的人,也渐渐散去了。 外面,剩下的架到,烈日当空,高楼林立,每一寸平整的大理石地上,都有蒸腾而起的热气,缓缓上升。每一天,水蒸气在此处进入云层,又在彼处凝成水滴,回归地面。人,也是这样,生生不息,周而复始。在这巨大一张人类循环网上,我此刻面对的困境,也不过是它的转瞬即逝。等到未来的未来,谁又会记得远去的历史中在此时此地此人的心路挣扎呢? 突然,晴空之中,一团无比耀眼的火球,拖着彗星尾巴般的光亮,从高楼林立间划过!刹那间,所有人都被强光刺激了眼睛,我也不理额外,眼前竟成为白茫茫一片,只有耳鸣声嗡嗡作响。过去几秒之后,一切又恢复正常。再出去看看外面,那光球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街道上,站着很多人,都是慌慌张张地从各处跑到街上,四处看。 “难道是地震的预兆?”“我看科普书上说过,这东西叫球形闪电,能引起人的自燃呢!”“要我说,就ufo!”……一个个越说越离谱。 “你说呢端端?”我脑中闪现一词。于是,我满头黑线地在众人的注视下,坑坑吃吃地说道:“可能,叫晴天霹雳。”老祖宗早已将世上所有现象都描述得差不多了,我后人就靠着大树随便捞个词就能往当下新鲜事物上套。 人群平静下来。有人开始聊,“你说如果这真是地震预警,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就往前面广场上逃。房子倒塌时,这样也压不着我们。象那种电影里地面出现裂口的场景,概率很小,哪那么容易让我们赶上。所以,空旷地方是最安全的。”路边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搂住她妈妈的手臂,语出惊人,“妈,我早想好了,要是地震时我还在教学楼里上课,咱那楼梯道边不有个消防水管嘛,我就扯住那个水管管头当蹦极去跳楼。”“荒唐!胡说什么呢!快呸几声!这样事情就不会应验!”她的妈妈一脸惊慌,女孩倒不以为然。说着说着,路人们渐渐散去,留下一些彼此详述的,坐那回忆512的悲剧。 这个小插曲,象太平洋洋面上的小水花,很快就被抹平。生活又恢复为风平浪静。很多人随后就忘记了这一幕。 苏露拉着我进大厅的休息区,并让其他人都先回去。她陪我在大厅坐着。她身边还搁着我的包裹。“好好地,又变回去干嘛。”说着,她掏出湿巾,揩去我脸上的油彩“青春痘”。“你都知道?”我有点惊讶。她细细地揩,一边说:“我都见过你真容了,难道还傻啦吧唧地仍以为你丑啊。”我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心里感到羞愧——对与一个曾带着“面具”欺骗她两个月的女人,她竟然依旧这么和颜悦色。 静了一会儿,她问我:“你没工作了,现在打算怎么办?”我拨弄这钥匙圈,低头低半天,才抬起头看她,“苏露,其实我骗了你。当初找你租房子的时候,我说我是个孤儿,其实,是假话。”“我知道啊。”她笑。听到这句话,我竟感到她笑起来的弯弯的眉眼看上去,从来没有过象今天这么美丽。她说:“我知道你身上秘密多,平时还总对一些事遮遮掩掩的。不过,我知道,你肯定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我不怪你欺骗我。我以前还在猜:你该不会是某个乔装打扮的公主吧。瞧,我想得多荒谬。”我在心里说:苏露,你也是有很灵验的第六感。 突然,苏露盯着我的身后,眼神似乎在打量着什么。只听她问:“端,端端!你有男朋友?!” 我扭回头。 在这一瞬,我突然感到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转,等静止下来后,身后是光明眼前却一片昏沉的场景。像是法国二十世纪初的默片,黑白世界悄然无声,唯有大厅落地窗外移动的行人与车辆,全都象是电影的慢动作回放,安谧而诡异。包括此刻在我眼前的李木,他的嘴巴缓缓地一张一合,我却听不到他说什么,只能看他布满怒气的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我很想对他说这句话,也想伸出手抚摸他的脸。但在不经意瞄见那灰白背景中躲藏的一个身影后,愣住了。 “端端,端端!”声音突然回归我的世界,色彩重新被赋予每一个物体。我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反应过来。端端在一旁正担心地摇晃我,“你怎么突然呆得,呆呆的跟被摄魂夺魄了似的。你没事吧。”我的手扶上额头,“你看见了吗?”“什么?”“刚才那边有个穿锡箔外套的人——”我再看过去。角落里空空荡荡,哪有什么人影。“我看错了,可能是出现幻觉。大概我之前受到一些惊吓,耳鸣还没消退吧。”我估计是在被绑架闹得,神经受不了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李木真真切切的怒火。我惊讶地问他:“你怎么现在找来了?”百思不解的是,他在为什么而生气? 李木说:“你刚才一直当我透明,我说话你也不回应一声,现在知道心虚啦!”我疑惑不解,“我心虚什么?”一旁的端端见状,知道他跟我有话要说,走到一边,更在随后我和他交谈的过程中,走近电梯上楼忙她的工作去了。 李木讥讽地笑,“你做了什么,你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我心中突然一阵惶恐,难道他知道什么?否则怎么会一个早晨没见面之后,就对我变得如此冷漠。我的脑子开始乱糟糟,艰难地理顺蚕丝般的思路。一个声音在我心底叫嚣着:快!解释解释! 可李木眼神复杂地看我一眼后,转身离去。那姿态,毅然而然,让我顿时感到失去的害怕。“等等!”我不能让他这样走掉。他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爱人,我怎能放手!我追上他,并拉他跑出大厅,连包裹都不顾了,将他拉进旁边公司与另一高楼之间的隔缝。里面一端密闭,空无一人。我喘着粗气就急切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欺骗你。如果我能坦白,我在昨天就已告诉你一切。我知道,你在清除我的身份后会难以接受,可——” 他毫不客气地打断我的话,“你的身份?你什么身份?一个欠了一屁股高利贷的女人,一个混吃混喝甚至想破坏我全家幸福的骗子。你就是这样的身份。我不知道你在心里到底当我是怎样的一个傻帽——在说着温情话哄我落入你手心的时候,你心里肯定在怜悯我这个这么容易就上当的笨蛋。我说过你是骗子,原来你真是骗子!”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让剧烈跳动的心脏恢复正常跳动的频率,“李木,我们都冷静下来,好不好?我觉得我们可能都误会了什么。现在,此刻,我们静下心来好好谈,让误会都解开,可好?——我先问,你今天早上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外面的街道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 他凝重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端端,今天早上,你留下的手机里那张我父亲外遇的照片,我们看到了。我保守这个秘密整整两年,就生怕我母亲知道。她被早年的劳苦累坏身子,心脏又不好,怎么受得了打击。现在,她在住院观察;本来可以相伴到老的两个人,彻底闹翻。端端,其实,我知道我妈早晚会知道这事,早知晚知没什么差别。所以我不是怪你拍照,我是怕你欺骗我,玩弄我。现在,我只想问你,你拍那张照片是不是想威胁我父亲,还是你希望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你要的是钱吗,我可以给你;你要是想要我这个人——不必用这种方式。” 他异常认真地注视着我,在说最后一句话时,也是副非常专注的神情。眼神象是在期待什么,又害怕着什么。而我在听到末尾这句时,却是想笑出声。他本来是兴势冲冲地赶来问罪,到这会却是弱了语气。这算不算我已经把他吃死了? 我上前一步,距离他仅有0。01米。拉起他的手,大手印小手,是如此合拍。“李木,我们在一起。以后都会在一起。” 预想中的拥抱,如约而至。他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迎面扑来,有令我安心的力量。 带上东西,跟他回去李家。稍做休整,我和他匆匆赶往医院。病床上,李母安静地坐着,眼睛目不斜视地看着对面的电视。令我和李木吃惊的是,李木的父亲跟那照片中的女人正站在李母的床前。那女人本倾着头,见我们来了,又抬眼看我们。这女人一双丹凤眼,瓜子脸,一副娴雅的样子立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看我们。 李母情伤 【爱情是断桥,我在这头,你在那头】 “李木,你来啦。”李母向他伸手,细长的手指,手背的指骨有点突出。我跟着李木坐在病床边。李母看见我,微微一笑,“多谢你的照片。”我感觉脸火燎火燎地烧人,这话听着不是滋味。李母转向李父,“公司里的事务还多,你在我这浪费时间干吗,家快破了还有闲心管我,快回公司。”“云,我。”李父闭眼又睁眼,欲言又打住。李母不再管他,视线慢慢移到那女人的脸上。我注意到这女人的脸,有点病态的苍白,只怕也是才从病床上下来的。“吴姨,你昨晚是不是也在住院,我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嘛。怎么,我家老李没把你照顾好?”李母面无表情地说。这每一句话,都带着刺啊。 “云,我等会再看你。我先带吴——吴姨离开,你什么事也别操心,公司的事有我顶着天,你安心养病,别再激动了。”说着话,李父推推吴姨,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 两人一走,李母一脸的镇定就垮下来了。“我这还没死呢,他就急着要跟她好。我当初就不该嫁给他,明明知道他在城里还有个相好的在等着,还嫁来看他俩眉来眼去。”李母咬着下唇,泫然欲涕的样子。李木能做的,只有握住她的手,想给她点力量。“我以前问他,他说她早嫁人了,我就没再多想。可哪知道嫁人也有离的时候。竟然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勾肩搭背。我想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也为你哥去世前求我给你留个家,我才这么忍气吞声啊!儿啊,你要争气,帮我争口气啊!”李母紧紧攥住李木的手,“你要好好地干,现在公司出那么大篓子,那群老不死的都在虎视眈眈着,你不趁这机会上马还待何时?你让你爸下台,让他下台在家陪我。我断了他的翅膀,一天24个小时看着他,我就不信他还能去找她!”原来李母是个这么要强的女人。 “妈——”李木何尝不想让她如愿,但我清楚,以他现在的心态,要接受上位者的强势逻辑,这个自在惯了的大男孩还有段路要走。我在一旁帮他道:“李木妈妈,李木一定会做到的!您就放心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哄她放松心情;至于答应的事,后来再细细规划,慢慢思量。 李母点点头。她偏过头,疲惫地靠上枕头,“我累了,你们出去吧。” 在退出房门的那一刻,我看见她缓缓地掩面,慢慢蜷缩了身子。李木在我的身后,轻轻地伸手带上门。一个人,一个悲哀,慢慢掩映在了门后。时间象凝滞一样,在此刻感受不到它的流逝。只听见我们的呼吸,绵长。 从医院走出,李木脚步匆匆。“你去哪?”我被他拖着走,有点步履不稳。他头也不回地说:“要上位,今天是最佳时机。晚一点,机会就没了。”“为什么?”我匆匆忙忙地追着他的步子跑。“因为今天下午4点将有个大客户将来公司谈收购的事。我如果能说服那个客户让我上台,那群老古董即使想反驳也不敢得罪那客户。” 我蓦地停住脚步。他扭过头,惊愕地问:“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说错什么了?”“你没有说错什么。而是,”我指着他,从头到脚批评一通,然后接着说,“你说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冲过去。第一,能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吗?第二,你连那个人的身份地位,学士品性等等等等都还没有个详细的调查,你怎么能保证,啊一张嘴就能把人家震住,啊当你是公司上位者的不二人选。你得先让自己有那魄力,咱才拿得出手啊!” 魄力是怎么来的?魄力是包装出来的! 试问包装谁最在行,莫过于明星们专用的形象设计师啦! 巧的很,苏露朋友遍天下,听她提起过,其中就有这么一位业内资深人士。在这个时候,我真的不得不佩服苏露的人际交往能力。 打个电话给苏露,她很热忱地答应帮忙找人。在繁华的步行街街角的露天咖啡店坐了一会,不出半个钟头,苏露便过来了。她身后还跟着景言,那个冰山男盛夜居然也晃悠悠地晃来了。我探身往他身后看,没人了。“诶,怎么回事,大师没来吗?”我着急地自言自语。这时,一只手伸到我眼前,“大师在这。”苏露微笑着拍拍冰山男的肩。好家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李木跟他们竟好像一见如故,没多久就一起高谈阔论,交流游戏心得。 “话不多说,咱就行动吧!”拜托啦! 因为咱女生和男生的眼光是有差距的,所以为避免挑选服装时产生分歧,我和苏露就被留在咖啡店等他们。因为下过一场太阳雨,空气湿润润的。虽是正午,但阳光并不太刺眼,人也没感觉多闷热。步行街的石板路,还是上个世纪民国时期的产物,经过维修如今仍继续在此发挥余热。路的两旁,众多建筑物也大多带点殖民时代的气息,随便一瞄瞄到的几座银行大楼都是省级的文物。在这视野开阔的街角才坐一会,就有种恍然回到上个世纪的感觉。 “哎,你那男朋友待你怎么样?”苏露用调羹缓缓地搅拌着咖啡,慢条斯理地问。“还好。你呢?”“有点头痛,我这边父母已经见过了,就是他那边父母——听说他母亲是个女强人,不知道为什么,却希望自己儿子找的老婆要小鸟依人、温柔体贴。我这大她儿子三岁的老姑娘,她就更是不待见了。”苏露说着,嘴角早瘪了一圈。我喝口咖啡,“我不会多嘴劝你什么。你是我见过最有计划的人,我猜你早就准备好了几套方案在那等着他老娘呢。我不担心你。”她笑了。 “嗨,一个小时二十七分钟。我们男人逛街可比你们要好多了。”说话间,景言微笑着走过来。他们三人各拎一包,轻轻巧巧的,也不知道买着什么没有。下一站,便是去盛夜的工作室,进行整体上的“加工”。苏露说,那儿有老师在等着李木。礼仪、化妆和发型,共三个老师。 来到盛夜的工作室,里面还有一两个明星在化妆。我们只好在门外的走廊坐着等了会。看看手表,12点55。距离时间,只剩一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时间够不够。在门外徘徊了好久,终于,他们忙好出来了。我们的人就立刻进去开始准备。但在我下意识望向后走的一个明星时,我发现他身边跟着的男助理,有点面熟。等这助理特意走到我面前时,我才记起来,他竟是和李木在同一家酒吧共事过的那个地下歌手。他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 “嗨。”他大声招呼。我也“嗨”一声。然后,就没话了。又是片刻,他便告辞,跟那明星走了。我不禁就想:每个人都有他的人生轨迹,无论是既定的,还是未知的。有时候,这轨迹会互相交集,但更多的,还是在相交之后,继续各不相干的生活。李木于我,却是那命中难得的一条并行线,我真该好好珍惜他。瞧我这人,就这事多,老是会冒大道理讲给自己听。嗯,未来做我儿女的,会有的罪受。 在外焦急地数着时间等啊等,终于等出人了。看李木,全身上下容光焕发,仿佛脱胎换骨一般,我真是有点惊讶。现在,他就一非常耀眼夺目的璀璨明星嘛!果然,我们在告别苏露他们,乘车赶去李家公司的路上,还有人还找他签名呢。这让我有点小得意。 终于到了,他率先走近公司。笔挺的身姿,坚毅的眼神,牵着我的手,一切都令我怦然心动。转身踏入电梯。缓缓上升的电梯,将带我们到达另一个“战场”。 2009年8月某日下午,在距离4点只剩半个小时的时候,李木推开他父亲办公室的大门。一张弧形老板桌后,李父端坐着看我们走近。待李木来到他面前,他说:“在前台通知我你已上楼的时候,我已指导我这长年在外的儿子,终于想通。我老了,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呆了27年,再也做不出什么成绩。儿子,我把公司交给你。外面会议室里的公司元老们,我去说服他们。不过,怕是有点困难。等下公司还有场重要的谈判,我昨天也跟你提起过。我希望你好好准备,赢得这场谈判,就是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成功了,外面的那几个老匹夫,就不会多说话。这些事谈判的资料。你看看。” “有谈判对象的资料吗?” “嗯,这是他的资料。”不厚的一叠。李木看得很仔细。我虽然很好奇,但在李父“你是间谍你离远点”的眼神下,只好目不斜视,没有偷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终于,4点。我听到隔壁会议室的门被准时推开。随后,便传来诸人入座的声音。“儿子,走吧。”这父子象即将踏上刑场的劣势一半,毅然离去。 我正打算跟上,李父瞪我一眼。“你去干什么,留下。”我只好老实坐着。呆得有点闷了,就出去透透气。不知过了多久,在走道踱步的我,一转身,看到一个难以置信他会在这的身影。 他站在几步之外的转角,微微惊讶地看着我。 “……哥?”我呐呐自语。 他一蹙眉,伸手,“给我。”“什么?”“假牙。”我只好老老实实,将假龅牙取下,搁他手里。他说:“过几天再找你算账。”说完,就又走回会议室。 等到李木离开会议室,我还有点神飘飘的。李木看上去有点兴奋。 “——他像收购我们公司,我们怎么可能同意。胶着这个问题,我们磨嘴巴皮子。后来他出去接了通电话后,就改变了原先的态度。应该是因为他被我们说服了吧。” 他凑到我耳边悄悄话,“我们共同投资办个大型的豆制品加工厂。我们出技术,他们出资金。日后,我会慢慢地将这家工厂收入囊中。端端,我们的公司这下总算走出困境了!怎么,你不开心?” 我挤出笑容,摇摇头。心里又在发黄,真的没有想到,对方竟会是哥哥。原以为他会晚一点找来,到时候我便已经逃离了那刘家的控制。现在,他的出现,就逼迫着我必须将计划提前。 身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我可不想再者与他相认,忙拽上李木,就冲去电梯;敢在他反应过来,逃离李家公司。我想刘家已经知道我哥的位置,很快就会胁迫我行动。 借力上位 【左手联姻,右手爱情,合起手,这便是女主注定纠结的命运。】 【发错了,过几天再调】 脑海里,再次出现那个小黑屋。 “说说你的计划。”在那小黑屋里,那男人在电话里问我。电话那头,还隐约伴着男孩的哭声,“姐——”。 我定了定神,道:“我哥届时可定会找到我。我知道他的手上,有扼住正格苏巴达坦往事经济命脉的钥匙——” “什么钥匙?说清楚点。”“——是一张地图,上面记录了沉没的大陆——亚特兰蒂斯的位置。那儿,有丰富的矿场。你应该知道,苏巴达坦王室,是个古老的家族。他们的祖辈的祖辈的祖辈的祖辈,是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弟子。苏巴达坦到过占地面积不足一个平方公里,人口不过两千人。然而王室却异常富裕、穷奢极侈的秘密,就在于这里,并不是外界以为的岛国旅游业发达。这件事,我敢以上帝之名发誓我没有欺骗你。”事实上,我的确没有欺骗他。 那男人似沉吟了片刻,又问:“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我笑出声,“正如你所说,我哥他恋妹。”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据我的人说,你哥哥今天早上,刚刚到了这个城市。你去接近他,我限你在一天的时间内,给我把地图搞到手。但我现在警告你,我在你身上安了监视器和定位器。如果让我发现信号不好,监视器没有传回你的视频,或定位器受到干扰,那你就等着给你心爱的弟弟收尸吧。” “端端!”李木的呼唤,让我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我们不知何时已进了地下停车场。李木正在取车。他说:“谢谢你。” 我笑了,“现在,我们去哪?”“‘留客’酒吧。”“怎么还去啊?”“去辞职。” 李木去酒吧辞职。离开酒吧的时候,已是黄昏。在告别酒吧后台时,我听就爱你几个老板的报表,在门外闲聊。“老板最近老上火,看来是血气太旺。”还有几个说什么“老当益壮,龙虎精神”。我笑着摇摇头,随李木推门走出。 漫步在夕阳下,看瑰丽的霞光晕染整个城市。城市宛如被笼罩轻纱般的薄梦,又如泛黄的老照片。此情此景,身体很渴望拥抱。于是,拥抱身边的李木。他一手揽过我笑,大手摸着我的头发,“抱一抱啊抱一抱。” “你当咱抱抱团啊!”我伸手去捏他的脸,“啊,太没肉了吧。比泥鳅还光滑的脸,作为男人,还这么会保养,你存心气我是吧!” “这是天生的,你别冤枉我。” “是天生的就更气人!”“生气是上火的表现。你担心你别上火上得流鼻血啊!” 上火?流鼻血? 记忆里—— 隔着眼罩,我在朦胧中看见那个刘家的男人,胸前有一摊喷射状的血迹—— “姓刘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那一晚,那在酒吧闹事的男人凄厉的呼喊似乎仍在我耳边炸响。 等等,我好像抓住了什么—— “端端,你又灵魂出窍了?”李木在我眼前摇晃着右手。 ……“老板最近老上火,看来是血气太旺。”…… 在黑屋里,他让我戴上眼罩,始终不让我看到他真面目。我后来被摘去眼罩,他也故意避开我一样,只用手机跟我联络。他怕我认出他,他应该是我见过面的人…… ……他早已准备好绑架我弟弟,似乎便是算准了要挟我的话我会答应跟他合作。也许他本来的目的,是想夺回刘家一切。我这愚笨的人,竟然为活命把家族里最重要的秘密说出来了?!……算了……所以,他当时一定不是准备杀我的,而是……那么,他现在最怕什么?怕我会暗中与我哥哥联系,再出其不意,反攻他?!他害怕我知道他是谁。知道了又怎样?由绑架流程来看,每一步都环环相扣,看来他自有一套隐蔽措施。他完全可以在被发现身份之后,躲天涯海角照理,不用担心哥哥是否能找到他。除非——他有工作,有每天都需要暴露在人前的身份,暂时脱不开身准备逃跑的计划。……这样说来…… 真相浮出水面,我哥哥的仇人,是李木的老板! 我的头脑在飞速地转动着。 现在,我的脖子上,有一条胭脂扣的项链。我知道这是刘家那个男人给我戴上的监视仪器。在距我不出三米远的地方,凭我的第六感我察觉出也有人在跟踪我,而且是两股人马。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中央,落日的余晖惨淡消逝,带走了街上最后一点光明。我看着路灯一盏一盏亮起,突然—— 我双手握住李木的手心,眼睛还在用慵懒的眼神散漫地看着路灯,右手的食指,已偷偷在他手心书写一个又一个关键的文字。视线,一点一点移开路灯,又一点一点环顾四周——看跟踪我的那些人时不时瞄过来的样子。最后,落到李木脸上,状似深情地注视着他的眼。你懂了吗,李木?你理解了我的期待吗?你能救出我吗?看他一脸与往常无异变的神情,我的心一点点地冷了。我们的身边,擦肩而过很多下班赶回家的行人。人来人往间,我在他手心一遍一遍地手写希望——一个手机号,一句“‘留客’酒吧刘老板”。七个字。对哥哥来说,这七个字就够了。 也许是这样默默对视太久,让两边的人都感到有些不对劲。我在眼角的余光中,看见他们挤在人群里渐渐靠近。我看着李木依然面带微笑,仿佛毫无觉察的脸,感觉我的天空都黑了。 突然,李木不易觉察地对我点点头,拿出口袋的手机就开始打电话。说电话的时候,声音很大,断断续续,象是在跟朋友嬉笑怒骂。但我却终于放心了。这是我的男人,与我心有灵犀的男人! 再放下电话时,李木依旧带着微笑。在眼前剪辑成流水般的人来人往中,带着那灿烂的笑容,向我张开手……一个拥抱。他在我耳边呢喃:“你放心吧。” 吁出长长的一口气后——人,几乎脱力了…… 哥哥,我相信你能解决我寄望于你的事情。那我,再也不用担心了。 也只有哥哥你才有能力护我周全。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 我后怕地抬头看李木的脸。李木,我们有未来吗?…… 一路神情恍恍惚惚,终于回到李家,看着没有男女主人的房子,再想起李母,我感慨, “你母亲太要强。留住一个不爱她的人在身边,那是对她的折磨。那是不幸福的。”如果他的父母离婚的话,也许未尝不是件好事。 “都相互搀扶这么多年过来了,为什么不能彼此包容,相伴下去呢?”他旋开从冰柜拿出的饮料,不以为然地边喝边说。 顿了顿,他走到沙发边问:“你之前在街上让我打的电话,是谁的?当时你想到什么事了让你出现一脸世界末日的表情?” “哦,是,苏露的。她,出了点事。我为她担心,所以……” 他没再说什么。 我现在心情有点乱。象一团缠绕成死结的丝线,卡在某个思绪中,无法解开某个心结。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竟是那位二叔的女儿。只见她一脸不卑不亢的神情,走向李木,递给他一个信封,“表哥,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和我爸,不需要你们的施舍。”说完,这浑身颤抖的女孩,就又不卑不亢地告辞了。 “是你给她的钱?看看你!你总是这样!请你不要将你的价值观强架到别人身上!”李木揉着眼角,一脸疲惫地做倒沙发里。 我忽然意识到我们的想法,未来可能会出现诸如此类的更多分歧。再想想自己如今的叛逃在外,也有了恍然如梦的感觉。左手联姻,右手爱情,合起手,这便是我注定纠结的命运。我难道真的能摆脱这命运吗?不禁感到心象被挖了一个大洞,空洞洞的。 现在所有看似美好的一切,会不会是场花水月?一切随落花流水,终成空? 那我是否还能,依旧这样深陷进这一场无望的爱情里? 现实,终究不是童话。 渐渐地,我想了很多很多。 眼泪如诗 【大门已关上,将我生硬地隔在他的世界之外】 吃过饭,我站在阳台上,边吹风便想。 脚步声,进了。我回头一看,是李木。 “李木,我得离开了。”我说。 “去哪?“他问。 “去取一些行李,然后,”我转过身,看着他的眼,说,“寻找另一个城市去住。” “你还想这样继续躲下去吗?我说过我帮你还钱,你不需要再躲了。” “你有钱,就去还你那耳熟。知道一个月一百元是什么概念吗?!别把钱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 他后退了一步,放开我的手,问:“你生气了?” 我低下头,说:“我必须得走了。” “如果我非要留你呢?”他抓住我的肩,俯身问。 我笑了笑,说:“别搞得跟琼瑶剧似的。你不是马景涛。”我推开他的手,说:“你该去当演员。”说完,我径直走出门。 一直走到门口,没有一个人出来拦住我。李木竟没有追出来,我有点失望。甩甩头,我继续走我的路。走出几步,我忍不住回头望过去。大门已关上了,将我生硬地隔在他的世界之外。我说不出心里的苦涩是为了什么。 象游魂似的,荡到房东家。正值周末,远远地,我便听见房东家热闹的电视机声。刚适应豪华的房间,现在再瞧苏露家,觉得有些许不自然了,动不动就瞅见天花板。 没有和苏露一家打招呼,我径直上了楼。有声音追了上来,是端端么? 收拾来收拾去,我真想把自己也打包放进手推箱里。 心情象行李一样乱,也不想收拾,由着自己心潮澎湃。 谁在叩响我的门?这般急促,会是……他吗?我自嘲地笑了一下,心想:我这傻瓜,在祈盼个什么劲啊。我把自己从椅子上拉起来,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苏露。 她右手食指抵着下巴,说:“地下有人来找你。” 难道……是李木? 我的心跳加速——难道他一路暗中追着我来这吗? 我脑子有些木,被自己的猜测给弄得无法思考了,竟然没有问清是什么人,就急速奔下去。 “喂,你跑那么急切,干嘛?”苏露在背后喊。我顾不上回应,“噔噔”地下楼。 客厅里站着一个笔挺的背影,我在看见这身影的一刹那,才意识到自己的第六感早已爆出了警戒线。刚才心太乱,以为它只是复杂情绪中的一种。没想到…… 我猛地刹住,转身便想逃。但有人比我动作更快,两个黑衣人迅速拦住我。楼梯口,各个门口,都站着高大的人。我难道真的无处可逃了吗? “玩够了吗?该回去了吧。” 我抬眼,看见先前那身影正站在我面前。是个陌生的年轻人。我不曾记得宫廷中有这号人物。 “你是谁?”我恢复冷静,问,“我不会跟陌生人离开这儿的。”同样的当,我不会上第二次。 一个迟疑地声音响起,“你是端端?”说话的人,是正在客厅里安坐的苏爸爸。 “现在的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啊。”苏妈妈挤出笑声说,“端端,这些人难道不是你朋友吗?” 陌生的年轻人轻声说:“尊敬的妮朵公主,不管怎样,我今天都必须将你带走。你的任性出逃,给王室带来极大地麻烦。” 他领口佩戴的勋章,是苏巴达坦王室暗卫的logo。我知道,无能为力了。 有一黑衣人,上楼取来我的心里。年轻人钳住我手,拉我出门。 “等等,我要跟他们告别。”我认真地对他说。他盯住我,我也怒瞪着他。他抿抿嘴,知趣地走到一旁。我走到苏妈妈身边,说:“苏妈妈,多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帮我个忙,我现在真的得走了——130****1474。我会一直记得你们对我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说道‘风雪’去。代我向大家问好,一定要代我向大家问好。”苏妈妈面露异色地点点头。我冲苏爸爸笑了笑,正欲离开。苏妈妈担忧地拉住我的手。我挤出笑容,推开她的手,走出去。 门外,几辆车子正在候着。年轻人推开中间的车门,我坐了进去。下意识地斜抬头,望见阳台上的苏露。她一脸惊羡。我冲她扬扬手,年轻人突兀地挡住了我的视线。“公主——” 我不舍地点点头,收回手,往里又挪了挪,直至完全看不见她了。 年轻人坐上这辆车的副驾驶座上。不一会儿,前呼后拥的,车子启动了。 窗外飞快地闪过一屋又一屋。我扭头看了一会儿,说:“我们去哪?” “火车站。” “我肚子饿了。”我的肚子很争气地及时响了。 他迟疑了一下,说:“火车站的候车室提供食物。” “我是公主诶!” “公主想吃大鱼大肉吗?现在不行,免得你溜走。”他不客气地说。 窗外那一闪而过的身影,我再熟悉不过了。 我已经无法呼吸。一想到即将离去,日后再无见面的机会,我全身都颤抖起来。 “停车!我要下车!”我不顾一切地叫起来,站起来,头撞着车顶,一个趔趄。“公主,别再胡闹了。”前座传来冰冷的警告声。 驶过去了,远去了。 道旁树,一棵又一棵,飞快地过去了。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也飞快地过去了。瞬间,拉成悠长悠长的思念。我的天空下起了雨。 “让我下车,否则,我会让你后悔得。”我毅然地盯着年轻人道。我的手,压在车窗上,头慢慢地作势挨过去。他在犹豫。我在赌博,赌他是否放我。他也是,在赌我是否真的会去将头撞上去。 “停车。”他打了个响指。车,慢慢停下了,窗外的一切都停止了。我听见我的心跳声,“怦怦”,一如我纷乱的思绪。他下车,为我开门,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让他们都退开。”我用手指着正从各车上涌下来的人。“不行。”他在这事上毫不迟疑,“好不容易才找着你,你觉得我会轻易让你逃走吗?” 我竭力克制心中的激动,没再说什么,转过身,一步又一步地走向刚才看见的咖啡店。 那个偎依在他怀中的女孩,会不会只是他的什么亲戚?可是,那么亲密,他不曾那么灿烂地对我笑过啊。我竟然在妒忌。 渐渐地接近,我的心止不住地颤动。我不想让自己后悔。真的,不想就这样擦身而过,连回忆都没剩什么。 偌大的落地窗前,我看见了,他与那个女孩,相视而笑。那眼底的温柔,却不是为了我。原来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也许,他只是逢场作戏。一个幼稚的少女,只是他众多乐趣中的一个最微不足道的玩笑。我突然发现自己这么可笑。我根本是个傻瓜。可是,可是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我不能不信任他。给他一次机会,我想听他的解释。我想从他口中听到我想听到的话语。我不能就这样带着遗憾离开,我不想。 颓然地,我的脚,无法迈出一步。站在街的这边,他在另一边,中间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好像会永远流淌下去的车流。让开啊,不要挡住我的视线。我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阳光,将每一座高楼的棱角都模糊了。一阵风起,耷拉在我头上的帽子,吹了去,落到地上。发丝,在空中纠缠。我的灵魂升腾起来,在高空中看着一切。她看见了我身后的黑衣人,她看见了我身边频频回顾我的行人,她看见了路边树冠婆娑的书页,她看见了咖啡馆里他和那女孩的笑颜。她盘旋上升了,她沿原路折返,她看见了苏露家的二层楼,屋内苏露一家继续过着宁静的生活,即使已没有我的身影;她看见了那大别墅里的奢华,她看见了大学校园里,体育场上有少年们潇洒的身影,和场外欢呼的女孩子们,有耳钉的银光一闪一闪。继续盘旋上升,上升到最顶端,她看见了一个个小方块,犹如学生练习册上的方格纸,数不清的细小的“蚂蚁”在奔走,纵横交错的网路上溜着一个个“火柴盒”。有飞鸟飞过,她展开手心,一粒洁白的羽毛飘落到她手心,轻飘飘地,却是直接穿过她透明的手,打着旋儿地,越飘越远,越飘越远。 有一丝凉意,落在脸庞。我仰起脸,天空很高很蓝。这凉意的水滴,是天使的哭泣吗? “公主,您在看什么?”陌生的年轻人,终于忍不住问我。 我摇摇头,“再给一点时间,只要几分钟,我会跟你们回去。”语气好笑,淡得不似我的嗓音,仿佛是灵魂直接的絮语。 他终于注意到街的这一边,站着个我。 我看着他,他站起身,冲我笑着招手,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热情地招手。我看见他身边的女孩,敌意的眼神,对着我。 心突然没有了坚持。我为何来搅乱他们平静地生活。我不过是个过客,本该如风地来,如风地去,又为何来搅乱一池春水。以后,会有继续的希望吗?即使有,他会愿意一起被束缚吗?那种金丝雀的生活,他也会受不了吧。 可我,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在一起 走近走近。呼啦着的滑板少年们,从眼前奔跃过去,年轻的笑颜熠熠生辉。 近了近了。拉着祈求的孩子们,追着闹着欢笑着,过来了又散开了。 隔着厚厚的玻璃,她在外面,他在里面。 他的眼中,充满了困惑。他的目光,移向她身后成群的“保镖”,又渐渐地移向她。 她想说什么?为何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脑子有点空白。 “你好。”她说。 他的口形告诉她,他说:“你怎么了?” “我该回家了。”她的手,拂上光滑的玻璃,抚着他的影。 他将手掌,压上玻璃,眼镜乌黑发亮。 “祝你幸福。”她说,看向他旁边的女孩。 他循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看着女孩,他变了脸色。 她转身离去。 “端端,你听我解释。”他追了出来,要冲过来,两保镖迅速将他拦住。 她停下脚步。 “公主,他是您的……恋人吗?”陌生的年轻人低头看她道。 她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那我赶他走吧。” “你们是谁?”李木的声音,冰冷起来。 陌生的年轻人走上前,朝他伸手。李木看着他,又看着她,握了握他的手。 “请你别在纠缠她了。”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说,抽回手。 李木迷惑地皱着眉,“你,你难道……她不是欠你高利贷吗?” 年轻人“扑哧”笑了,“我们的小姐是这样跟你讲的?” “小姐?”李木生硬地咽了一口口水,“她,她是……” 年轻人微微笑了笑,说:“谢谢你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顾。请回去吧,你的女朋友正等着你呢。” 李木说:“我后面的不是我女朋友,我女朋友是她!”他的呼吸有些颤抖。他直直地把手指向端端。“小骗子,多贴切您的身份啊,我的端小姐。您在这儿玩我几天,就要离开了吗?您玩的不开心吗?我还在这里,我的心还够让你再踩上几脚。你怎么了,连头都懒得回一下吗?多么可笑,我像个傻子似的被你玩弄。你不是欠下高利贷吗?你不是离家出走的学生吗?” “我没有承认过那些。我没有欺骗你什么。”端端的声线在颤抖,“我不期望王子。我希望能有骑士将公主带走。李木,你不曾对我,像对你身后的女孩,那样地笑过。我刚才发觉到,你并不,并不在乎我。” 见围观的人渐渐多了,年轻人边命令手下人驱赶人群,边说,“小姐,上车吧。您哥哥在机场正等得着急呢。“ 端端的身影,在风中立了片刻,在李木绝望的目光中,坐上了车,扬长而去。直至她的车子远去了,拦住他的人才松了手,各人上了车,离开了。 无数好奇的人,上前围观,象看外星人似的打量一动不动的李木。 “年轻人,怎么不去追她啊。”有好心人在旁边提醒。 面无表情的李木,转过身,瞧也不瞧正等着他的女孩,走了几步,他突然疯了般地掉转头,迅速拦住一辆出租车,追着远去了。 围观的人群为他欢呼起来。 一行七辆黑色的轿车,在路上行驶,想不显眼都不行。热血的出租车司机,连鸣声阵阵的交警车都不顾,十足马力地载着李木朝那七辆轿车追去。 “哦,是您的朋友啊,公主。”年轻人轻笑,道,“我倒开始有点欣赏这个人了。公主,想下车跟他说点什么吗?” 后头一片沉寂。她的头,埋在长发中,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七辆车,没有分出一辆来拦他,他一直追,直到为首的车并驾齐驱。 “端端,我爱你——” 后座的人,全身颤抖了一下。 “公主,怎么办?我事先声明,我只是个外人,并不想拆散什么人,如果您要坚持,我也不插手。至于你哥那边,只要你跟他共同去面对就行。您也不必这样的。” “真的?”后座的人热切地问道。 “是的。和你面临一样困境的皇室成员,我也见过一些,最后都被如愿以偿。他们生活得很幸福。结了婚的,不爱受约束,大不了闭门不接待客人。如果实在不被准许,欧洲一个王子开了先河——脱离家族。也依旧获得幸福。我想你从来没有想到这点,才这么痛苦。这话说的太过,您日后可别说我告诉过您这些话啊。” “停车——”两个人一齐叫道。相视对望一下,她笑了,“李木,你是我的骑士吗?” “是,我的公主——” “好,来吧,跟我回去我家,我也要让你更了解我。”她走下车,“我真正的身份,你在乎吗?” “我只在乎一个人。”他紧紧地搂住她,“你刚才头也不回地离开,我感觉我快要死了一样,以后别这样吓我。” “好。” 半个夕阳,酡红着脸,醉卧天边。 传奇开场 【剩女剩女,有些剩女之所以会剩,便是因为命里缺少安全感,对爱情充满怀疑。】 我想我一生都忘不了那传奇的一幕。 当我们的轿车在公路上,一往无前地奔驰时;当车窗外,已出现一马平川的市郊绿意时;突然,只见天地间出现美丽的极光,那迷离的颜色夺去所有人的注意力。路上,大大小小的汽车,全都停靠在一边。人们从各处走出,凝神屏气,仰视高空中那奇异变幻的色彩。 层层晕染的紫色,带着水纹般的弧度,一圈一圈,压向天边。天空在此刻,成为神的画布,将惊心动魄的美,埋藏在这一场人们与他不期而遇的邂逅里。 风,从远方来。吹拂着平原上的层层叠叠的绿海,翻涌出波澜壮阔的海潮一浪推向一浪。 这时,我突然看到从天际快速飞来的黑点。“那是什么?”我听见有人在问。 黑点越来越多,直至将天际线化作黑色;当它们逐渐靠近,人们才惊呼起来——这铺天盖地的虫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是蝗虫!”人群中有人在喊。 我头顶的上空,密密麻麻,成群的蝗虫犹如密布在天幕上的小斑点,又如铁画里刀刻下的点,更像是装修家居时贴满整堵墙的马赛克瓷砖。 极光伴蝗虫,这是什么组合?上帝的脑袋是不是秀逗了,这给的是什么神启?! 我推推身旁坐在车内后座上的李木,“哎,好像最近有个好莱坞大片的电影宣传搞得很火热,叫2012。你想我们这是不是叫2013啊。” 李木笑着用手拍我的头,“还是多想想待会见到你哥,该怎么让他接受我们吧。脑袋里装着什么呢!” 我捂着头闪躲,“别拍我头。我本来就不够聪明,再拍下去,我快变笨了。” “变笨点更好,别人懒得跟我抢你。” 很快的,极光消失,蝗虫大军也消失在空中。我们的车队,跟着公路上缓缓启动的车流,开往机场的方向。 “公主,你哥的电话。”那个年轻人从前座递来手机。 接过手机,我按下接听键,忐忑不安地捧着手机仔细听—— “第一件事,看城市新闻!” 我撇着嘴,让司机打开车上的无线电视。正值城市新闻时间,在一个酒吧画面的背景下,一个女主持人正喋喋不休地报道着:“我市今日在滨江路某家酒吧内成功抓捕一个犯罪团伙,团伙头目刘某……” 李木眉头紧锁,瞥眼我,又移开眼。 “李木,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只是毕竟在那工作那么久了,多少有点感情。” 我瘪瘪嘴,继续听手机。 “第二件事,你等着我算账!” 随后,那头便一阵忙音了。唉,哥哥总是这么不留情面。 不管怎么样,事情总归都解决了吧。现在,只剩下我和李木两个人的小幸福有待他肯定啦。 我心中忽然涌出柔情,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茫茫人海里,只有我们走到了一起。 多么幸运,在太多人寻不到真爱的时候,你还等在这里。 于是,我遇见你。 生命线,便从此缠绕在一起。 我会期待每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 有你,有我,守着我们的小幸福。微笑。 -----------------继续光荣传统,还是加个分隔线吧。o(n_n)o~------------------- 汽车,静静地行驶,直到上了高速公路。 “实际上,我本想用你要挟你哥。”年轻人在前排突然开口。 静默了几秒,我问:“你想要什么?”李木在一旁,仍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地图。”“你应该知道我哥的手段!”年轻人的声音变得轻佻,“姓刘的还没沾手就game over。我不知道我若出手,能活得比他长多少。——不过,亚特兰蒂斯真的很诱人,你说是不是啊李木?” 我惊讶地看向李木,“你俩认识?难道——” 缓缓地,李木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恩,这不才刚认识。——这位先生,对我家端端,请掂量着说话。” 前排传来一阵轻笑。这笑声,象杂毛在心头的一阵轻拂,让我莫名地感到不舒服。但我不敢用自己的不安去怀疑自己的选择。爱情这命题,太艰深,研究不透。唯有抓紧一段笃定的感情,才会终于安心。哪怕那感情背后,是断崖绝壁,也永远撒不开手了。 李木心有感应一般,握住我的手,微笑。手,被握得紧紧,仿佛使上了生命的力气。 可以相信吗?难道不应该相信吗?剩女剩女,有些剩女之所以会剩,便是因为命里缺少安全感,对爱情充满怀疑。带着完美主义的眼光,或是坚定自己的信条,在自己的围城后静静地观望、打量男人。如果我今日走出信任这一步,也许,从此就能走出围城。 “我信你。” 我说。 他的微笑,刹那芳华。 突然—— 有阵奇怪的巨响,在车后如雷鸣般炸开。我望向车后,天啊!那是什么?! 我和李木,面面相觑。李木侧身挡在我身前。我说,“好吧。我是恳求过上帝,让ufo降临带走我,但那也只是童年的梦想。老天用不着这么厚待我吧。” 只见正追赶在车子后面的,是个悬浮在半空中的披着锡箔的人形机器,背后还披着多对薄薄的金属翅膀。这该不会是在拍科幻片吧?瞅瞅四周,咦,斯皮尔伯格在哪躲藏着啊? 实在是难以想象,世界上竟然真实地存在如此强大的机器?! 急速奔驰的汽车,就像是我们快速跃动的心跳。 公路上,不断有车辆被这个机器用翅膀扇出的风掀翻到路的两边,在我们通过一座大江之上的高吊桥时,甚至有车辆被刮到一旁,坠入江里。大桥也在剧烈晃动,象巨人遒劲的手臂的桥上吊起的钢丝,抽搐一般由下至上传上一阵阵的波动。于是,我们的车队犹如大海翻涌波涛上的船只。但是,一切却象是无声电影。遇见的每一张惊恐的脸,都逐渐淹没在漫延开来的白光里。我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撕裂,扭曲着、螺旋着,象是一辆呼啸而过的特快列车,义无反顾地驶向后方被这机器爆炸后产生的黑色孔穴里。 这难道是我的梦吗?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事情? 当大桥开始分崩离析,钢梁断裂止不住坠入滔滔江水中,我紧紧握住李木的手,勉力笑着,“等我们被抓到外星球做实验品,我可要投诉这个ufo太暴力!”李木笑而不语。他从半空中捞到一条从主桥柱上悬下的钢丝,试试强度,若有所思。 从两端的桥基处,大桥的路面出现一道道裂纹,不出多久,裂纹便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直至完全断裂,中间的大桥,裂成几段,砸向江面。在那黑色孔穴的吸力作用下,断桥被拉成细长的一缕,飘向孔穴。所有没有牢牢固定在大地上的物体,都被扯向黑洞。我们的车,车顶也开始塌陷,两侧逐渐内凹。 “我可不希望你做夹心。”李木的额头轻轻抵上我的额头。我听见他在我耳边轻声笑着说这句话——“再见”。随后便是天旋地转,等我终于清醒过来,看李木所在的那辆车已悬空着被吸向黑洞。我的腰间被系上钢丝,攀伏在桥柱上。 周围很安静。每一分钟,都有生命在消逝。无声无息的,诡异而扭曲的世界,渐渐白茫茫一片。我想我失去我最亲的人了。而上一秒,我的手心还留有他传来的体温。这是梦吗,应该是梦吧。如果不是梦,一切怎么会这么匪夷所思。神,请让我醒来吧,我愿意付出我所有的代价,只要让我醒来。继续在路上,奔向我们的幸福;依然和他在一起,开始我们尚未开场的小幸福。你甚至可以拿走我的一切,只要让我从这噩梦里醒来。 我不希望一个人在这世界上独自徘徊;我希望能与相知相爱的人相伴一生。如果李木从此离我而去,世界于我也只是四面环堵的围墙,每一天都淹没在昏黄的晚景里,每一秒都在濒死般的回忆里任时间缓缓流逝。我怎么还有勇气继续一个人独自前行?失去他,我究竟还要经历多少个轮回,才能寻到新的他?神,请让我从这噩梦中醒来…… 但是,我闭上眼,再睁开眼,眼前还依然,是这扭曲而诡异的世界。攀爬在高柱上,静静看不远处的黑洞唱死亡的灵歌。看,建筑倾塌,万木伏地,人气消散。空余一整个世界的凄怆,在绝望中悲鸣。 但是,我闭上眼,再睁开眼,眼前还依然,是这扭曲而诡异的世界。攀爬在高柱上,静静看不远处的黑洞唱死亡的颂歌。 铺天盖地的白光,渐渐将我吞没—— 0号病院 当白光涌来,我退无可退之时,隐约中,我仿佛看到李木的身影。他在向我微笑招手:“端端,醒来吧。这只是你的一场梦。你醒来吧。” 当我睁开眼,第一映入我眼帘的,竟是李木。 细长的桃花眼,透过挺秀的鼻梁上架着的一副金丝框眼镜,带着笑意看我。他身穿医生的白大褂,手里拿着记录本,站在我的床前,正冲我微笑。我抬眼,透过他看向四周。只见我置身的是个白色的房间,惨白的天花板,惨白的墙面,惨白的被褥和病床。白到空洞,令人恐惧。空气里,弥漫着苏打水的气味。窗头柜上,什么也没有。甚至连床和柜子,都是镶嵌在墙体里的,仿佛是生怕房间里的某个人挪动它们而伤害到自己似的。 再低头看看自己,湛蓝色条纹状的病服,穿在身上。我怎么在一睁眼的时候,就来到医院了? “怎么样,睡了三天三夜,感觉头脑可清醒了?”在我打量自己的时候,这个李木始终微微笑着。那微笑,却是有些陌生。这会儿,他开口问我,“端端,你又做了什么梦啊?” “梦?”我恍恍惚惚,竟突然有种不知几日是何时的错位感。 这个李木仍然笑得很疏离,“是啊。你最爱做梦。每一次长睡之后,醒来都会把自己当做梦里的人。上一次醒来,你说自己是奥特曼,非要去拯救世界,把我们都折腾得够呛。所以,我很好奇,你这次又在梦里把自己当做什么人?” “……公主。”我竟痴傻地呆呆看他,愣了好久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中回了他的话。不禁微微红脸,他不是我的李木吗?为什么变成我的医生,还用这样古怪的话来试探我什么? 李木笑,“你怎么这样看你的李医生啊?怎么,你梦里梦到我了?” 我竟木讷地点点头。 “在梦里,我是你的什么人啊?”他仍是笑笑的。 我哑然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回道:“……我的男朋友。” 话音刚落,我正密切注视的这张脸,便染上一层黯然的颜色似的,朦朦胧胧,看不清楚。稍后,他的脸才恢复愉悦的表情,“难得啊,端端竟然暗恋我。我还以为我们无往不胜的玛丽苏小姐,什么人也看不上眼呢!” 我左手边的窗户,不大,却被焊接了钢条网。窗外不大的四角天空,便被划分得支离破碎。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是玛丽苏病人?!” 李木简洁地讲述了我的病史。 听完他的叙述,我感到一切恍如隔世。那么多那么多的小幸福,竟然全是我一厢情愿的梦境。在现实的国度里,李木居然是我的主治医师;而我,竟然是一个疯人院里的长期住户?!荒唐!真是荒唐! 在李木离去钢条焊接而成的房门时,我郁闷地说出一句话:“我,没有病。” “这里的人,一般都这么说。”李木的回答从门口传来。在一声锁门的声响后,一切悄然无声。 房间里的惨白色调,仍盘旋在视线里,挥之不去。我用被子掩上头,让自己坠入一片黑暗里。 “51号病人!你哥哥来看你啦!” 门外的走廊,传出什么说话声。我没有理睬,因为与自己无关。然而,接下来的一声呼唤,把我拉出被褥——“端端!” 我探出头,朝门边瞅瞅。只见一个无比俊美的男人。“哥哥?!” 男人点点头,对我点点头,“你竟没认错我,真难得。我听说你又醒了,正经过这附近,就顺便看你。看来,你头脑倒清醒。” 我如果真的是你们所讲的病人,只会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才不会搭理你们呢!我在心里悲号一声,“我没有病,让我出院吧。” 哥哥蹙眉,“又说疯话。我看你这次是没好转,只是梦见自己成为正常人罢了。” “先生,请你不要再这里说这些话刺激病人的神经。请你离开好不好。”一个熟悉的女声随后响起。听到声音,我一个激动,从床上跃起,冲向铁门!“是苏露吗?!” 门外正背对着我和哥哥说话的女护士,回转头——真的是苏露?! “苏露苏露!我是端端啊!你跟你的男友现在还幸福不幸福啊?!我一直期望能吃上你们的喜酒呢!好可惜,走得太匆忙,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跟你说……”我有些激动得语无伦次。 苏露神色一变,“糟了,51号病人情绪有异常,快叫李医生带几个护工过来!快!” 话音刚落,她身旁跟着的小护士,就慌慌张张地跑到白色走廊的尽头,一个转角,身影不见了。 “我没病。天啊,我真没病!”我感到自己快头痛欲裂了。为什么这里的人都会这么误会我呢?!我难道要真的这样被关在这里一辈子了吗?! “端端就拜托你们照顾。我还有生意要谈,我就不在这妨碍你们治疗了。” 哥哥面无表情地对苏露说完这句话后,转身离去。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冷漠啊?!看到自己的妹妹被人误会,关在这里,稍微多一点反应都不行吗?! 我看着他的背影碎碎念。不过,稍后我就没这么惬意了。有医生带着几个虎背熊腰的护工,就冲进来,用布条把我绑定在床上。“喂!喂!”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都快哭了。不带这么玩人吧!放我出去!…… ------------------------我是忙碌的更新线哟~----------------------------------------- 敞开的窗户,从外面塞进一张崭新的a4纸,正好飘落到我的床上。我探手摸到这纸,闲着无聊随便看看。 “对不起,各位读者。我是南京第四医院的神经科医生。你们在追的这文的作者,有很严重的玛丽苏病症,整日生活在虚拟世界中,已经无法继续现实中的生活。她不能再做过多幻想,太多玛丽苏病毒已侵入她的局部神经,造成部分不可逆转的神经病变。她需要休息,并进行康复疗程。 “我们将采用纳米技术,对她的脑部注入‘脑部清洁工’,清除占据过多内存的古怪幻想。在9月1日至9月10日期间,如果您仍发现该患者上线更新此文。请在文后留言注明上线的时间与地点。我与同事会密切关注此文的更新情况,谨防这孩子偷偷上线。在此,谨以最大的诚意感谢您的合作。 “————————————————————————----南京0号医院张医师 2012年12月12日” 我看着这张a4纸直发愣。什么0号精神病院?什么玛丽苏病症?什么上线更新?纳米技术我是听说过,可睡能告诉我现代科技难道已经达到通过注入微型机器人来治病的水平吗?很显然,这是无聊人士所做的无聊恶作剧。 我没有多想,趴在病床上开始思考我的梦境。 梦境超现实 【小心别被端端的自言自语给迷惑了。 仔细分辨下现实与梦境吧。】 我看着这张床边的a4纸直发愣。什么南京第四医院?什么玛丽苏病症?什么上线更新?纳米技术我是听说过,可睡能告诉我现代科技难道已经达到通过注入微型机器人来治病的水平吗?很显然,这是无聊人士所做的无聊恶作剧。 我没有多想,在病床上思考我的梦境。 那么真实的一幕幕,难以想象,竟然都只是我的梦?!比如那座城市每夜每夜的灯火长明,将整个天空映亮成接近黄昏的颜色;那儿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都藏着属于自己的故事象一部部读不完的小说;还有我身边的人,一起工作的同事,一起闹腾的苏露和她的朋友们……难道说,李木母亲的哀伤是假的,刘姓大家的仇恨是不真实的,哥哥的关爱是不存在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黄粱一梦么? 有逝去的人曾在书里告诫我们,人一生一场梦。可笑的是,我那27年的剩女生涯,竟也成为幻梦一场。难道我真的是生活在虚幻中,还是说我现在才是生活在虚幻中?! 猛地惊醒一般,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惨白的墙,惨白的天花板,之前的人那些近乎荒唐的精神病院的说法,都是真实的存在吗? 扭头望向窗户,四角的天空蓝得近乎纯粹。这天空是否只是一个巨大的玻璃苍穹,在外面,真实生活着的人们,正用猎奇的目光从电视转播里,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我也许象《楚门的世界》里那个可怜人一样,被他们当做饰演小老鼠。生活是假的,一切都是被伪造的,无形的手将我的生活推出波澜,我只能亦步亦趋? 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惧。我知道这些只是我的猜测,更是荒唐的猜测,事实上这些猜测命中的可能性近乎于零。但生活如此不真实,以至于我开始感到即将开始的每一天都将象脚步虚浮的人所走的每一步路一样,并不是脚踏实地的。这将多么可怕啊! 想到这,我疯了般地扯开嗓子喊:“来人——” 可是,回应我的,除了空荡荡的走廊回音,什么都没有出现。难道我就要这样被人以荒唐的理由囚禁一辈子了吗?! “你是谁?——” 突然,从走廊上传来一个声音。是挺亮的嗓音,听上去象是个正经历变声期的男孩。声音里充满欣喜和好奇,仿佛又发现一个有趣的人似的。 我的视线,越过捆绑在我肩上的绳子,艰难地望向门口。只见那儿,扒着金属铁门的少年,金黄色的头发,用一双无比纯净的浅蓝色眼睛看着我。我极力挤出和善的微笑,“你好!” 少年更近一步凑近栅栏铁门,眼也不眨地注视着我,“你就是昨天刚住进来的那个梦游者?” “梦游者?他们是这么说我的吗?”我微微有点惊讶。 少年金灿灿的头发蹭了蹭铁门。我听见他说:“嗯。……你想出来透透风吗?” 我点点头,尽管我不相信他能帮我走出这儿。 少年摸摸头发,露出为难的神情,“有点难办。我得先去唤醒洛桑。他以前是个锁匠。如果没有他,我们可能都会像你一样被他们绑死在床上。——你等等啊!我马上就会回来。” 说完,他就猫着腰,脚步轻轻地走出我的视线。 说不上为什么,我有点想笑。这少年分明神智正常,怎么会被当做精神病人。这个奇怪的地方,真是是非不分。 当一阵清风吹进窗来,我闻见淡淡的清香,有如栀子花的淡雅。一时间,我仿佛又回到那个与李木相拥的下午,那个美丽的小花园里,那个令人怀念的回忆。那怎么可能会是梦呢? 李木李木,你别以为你现在披个医生的马甲,我就不认得你了。你还是我的李木,尽管你之前一脸不认识我的样子。 我觉得不难受了。至少,我还有李木这个盼头。他一定会记起我的,只要我努力!想着各种“作战方案”,我不自知地笑出声。 怪人开始登场 当我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胡乱想着什么时,门终于被人打开。 “51号病人!出来散步!”一个满脸横肉的男护士,站在门边有如一尊雷神似的。他三步并两步地走到我跟前,一把解开捆绑我的绳子结头。 “51号病人!今天吃药了吗?”在我拨开绳子的时候,这男护士从大大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大堆药瓶,把药放在他摊开的右手上,左手在翻找着什么,一边问我。 绳子被我放到一边的床上,坐在床边,我当时看着这壮汉的后背,突然从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我能用绳子将这人捆绑起来,也让他尝尝我被绑这么长时间的苦头,那我可算出气了。 但看他胳膊隆起的肌肉,我郁闷地叹了口气。 “是这个!”他香肠似的手指,捏着一个白色的小药瓶,塞进我视线里,“快!吃五粒再出去!” 我懒散地伸手接过他另一手递来的水杯,慢吞吞地吞咽药片,一片一片,一面在心底里絮絮叨叨:吃什么药害一次性吃五片,当我药罐子啊! 当走廊里零零星星地响起一些脚步声,我望眼门外,只见一群穿着病服的人,从门外走过。他们中间,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有步入人生丰收季节的中年人也有才刚刚启开人生未来的年轻人。我困惑地看着这群感觉上明明很正常的人,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当壮汉的大黑手扯着我的胳膊把我拖出门时,我才恍然发现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也是要一起出去“望风”的。 说是散步,也不过是在有限的空间里重复可以重复无限次的动作:向左走再向右走,就在精神病院周边纵横不出十米的地方。我看着精神病院的围栏发愣。那外面是成片成片的白桦林,了无人烟的样子。难道我们被与世隔绝了? 大概是因为都吃过药的缘故,在院中散步的病人,大都很平静祥和的样子。我好奇地瞅了会,趴在二楼的窗户边看。人群中,我望见一抹金黄色的亮色。大概那孩子还没来得及找什么洛桑,就被赶出来散步了吧。 我把头枕在胳膊上,安静地一个人呆着。身后的走廊,空荡荡的,就像我着不了底的心绪一样。 ------------------------我是简约而不简单的分割线---------------------- 雪白的走廊,向左走是一百一十一步,向右走时一百一十一步。我在这一百一十一步间徘徊,看各色的怪人,在我眼前一一亮相。 从走廊尽头,走出一个“全副武装”的人。 “你怎么还站在这?不知道要2012了吗?”一个头戴橄榄球帽,身穿防弹衣,腰套救生圈,脚踩长筒雨靴,背着山一般的登山包,用他藏在防护眼镜下的蓝眼睛,惊奇地瞪我。 “你弄这么多东西在身上,不累吗?”我想我一定是面无表情,因为我的语气没有波澜。 “肯定累,可不这样,怎么躲得过2012。”他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身边,低声说,“告诉你吧。等2012了,我一定是这地球上最后一个幸存者!” “叫你不要吃动物的尸体,你偏要吃!你也不怕你自己也成为尸体,被吃进野兽的肚里啊!” 从一旁的餐厅传来尖叫声。是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她对着身旁一个逼真的男人蜡像,指着一桌红烧鹅、红烧鸡、红烧猪肉猪蹄猪大肠,不停地唠叨着,“你看看这鸡蛋里的脐带,这鸡肉里的神经管,这猪的结缔组织,天啊,你怎么能吃得下啊,吐出来,快吐快吐!”这个人不停地拍这假人的后背,给“他”催吐。 “这个人以前是医生。”“地球上最后一人”凑到我耳边小声道。 病院大楼的这一层,似乎病人都是没有攻击性的。所以医务人员只是在一旁观望,没有上前阻止一些人的奇怪举动。 “别靠近我,别靠近我!四十米以内,我都消过毒了。我要无菌!我要无菌!”餐厅外偌大的活动室里,一个男人自挂在天花板上,近乎蜘蛛人的感觉。他的外面还罩着一层玻璃罩。 其实,我很对他说:其实人自身就是地球上最大的细菌。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一边的“地球最后一人”还在我耳边唠叨。 我的脸上应该写上“生人莫近”四个字,免得被奇怪的人缠上。 “地球最后一人”非常热心地介绍说:“今天是2012年12月1日!距离世界末日只剩11天!” 我的眼瞥向一边——那儿有个女人,一个人抱臂立着,知性温婉的感觉,却也穿着病服装。胳膊肘捣捣“世界最后一人”,“她是谁?” “娜姐,是位教授,论文写太多,就进来了。”“世界最后一人”似乎无所不知。 “你是什么原因进来的?” “我不过是将财产的3/4都用来购置生存工具。警察有天在我家车库搜出定时炸弹,要投我进监狱。他们说我是末日妄想症,就转投这了。” 定时炸弹?!我的天啊! “世界最后一人”笑得斯文,我却已自动将他归类为“危险人物”,自动屏蔽。 他说着说着,就开始哼起莫名的小曲:2012,2012,疯疯癫癫的2012 末日降临,2012 一起逃亡,再度重生 世界最后一人 【是的,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看看这一切究竟是我的一场梦,还是真正的现实!】 他说着说着,就开始哼起莫名的小曲: 2012,2012,疯疯癫癫的2012 末日降临,2012 一起逃亡,再度重生 莫名其妙的家伙,脑子里装满了对2012的臆想。我撇撇嘴,又与他拉开点距离。 终于,我等的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李木。 李木沿着连绵的玻璃墙的医师专道缓缓走过。玻璃墙,隔开我和这些人,留下他的世界里,白炽灯安宁而祥和。我突然意识到,我们的距离,现在不单隔着一片玻璃墙。 我张口打算和他招呼一声,却见他的脸上绽放灿烂的微笑。他回转头,正对着的,是一个几步跟上他的女医师。身材娇小的女医师,脸上带着江南水乡的秀美,眼睛湿润得让人心动。 我终究还是没有喊出他的名字。李木,这两个字象烂在我心里一样,再也说不出口。 看着这两个人在外面走过,直至消失在转角。我闭上眼,脑袋一片空白。 心里好象有什么东西,开始斑驳。 “世上本没有2012,信的人多了,就2012了。这不,外面最近尽是抢劫、放火。不是2012都得给他们折腾成2012。” 监控间的护士们的谈话声,隐隐约约地传来。 “外面”?我捕捉到的这个字眼,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让人从心底开始痒痒。 是的,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看看这一切究竟是我的一场梦,还是真正的现实! 如何逃出去,是一件值得细细规划的重大计划。来日方长,我且好好思量。不过,谁能告诉我,当我走进我房间的卫生间,站在贴墙的大镜子前,看到正前方的那个丑女,她是谁? “原来我真的是丑女。”我看着镜中的“我”,感到很难过。我竟然真的因为丑,而自卑到让自己陷入梦境而不愿醒来。自己居然这么懦弱。我感到好难受。 正对着镜子顾影自伤的时候,外面突然乱成一团。我探出半个脑袋张望,只见“世界最后一个幸存者”突然癫狂似的站在桌子上大吼大叫。有人木然地从我门前走过,我及时拉住这人,问:“发生什么事了?”“啊?你是在问我吗?”这人转过脸来,我顿时七魂六魄被吓走一大半。只见这人铁青的脸,象萨满面具一样;面部骨节嶙峋着,近乎毕加索笔下传世的超现实绘画人物。我只能说,大自然将他造就得的确很鬼斧神工。 “没,没事。”我怀疑我说话的时候哆嗦了一下,直接刺痛这位现代“守钟人”脆弱的心灵。他的面部开始扭曲,我捂着我的小心脏就往一旁躲。“对,对不起!”我直接送上竭诚竭力的90°鞠躬。真怕自己弯腰的时候,这人手一伸,拿住我的脖子就一折。天啊,我被自己的想象吓住了,保持90°的姿势竟半天都不得动弹。 “啊?你是在干嘛?”前面这人继续木里木气的声音。我抬头瞥眼他,他有双老人的浑浊眼睛。尽管他的身板看上去正值壮年。 见状,我放下心。回首看过去,“世界最后一人”已经被闻讯赶来的护工,五花大绑。现在,他正象一只负着重壳的鼻涕虫,在地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一直滚到我脚边。 我蹲下身,拍拍他,“诶,老兄,你发什么疯啊?” 夜遇李木 【每一次脱线,后妈我都能收得回来,但这一次,好像收不回来了。】 他嘴里嚷嚷着:“我算错了时间,今天是8号!8号!啊啊!只剩4天了!我肯定来不及准备好诺亚方舟呢!怎么办怎么办!……” 一众大汉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我只好站起身,无奈地让开。看着他们将这小子象搬运麻袋一样地抬走。便看到他一路洒下的话语“完了完了”,在走廊边泛着白光。 咦,我是不是又魔怔了?揉揉眼,再看走廊边上,哪还有那些凝结了的话语啊。 ----------------------我是低调的分割线---------------------- 一个人在自己惨白的房间里用过晚餐,我用湿巾擦擦油油的嘴,决定去探望下我在这里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尽管一开始,我认为这朋友是单方面的亲近。 同在患难,何不找个难友。“世界最后一人”虽然偶尔会藏藏炸弹,但大体看上去还算是正常的。一个正常的朋友,才不会将我也染上疯疯癫癫的气质。 当我大模大样地走出病房房门时,走廊外的监视站竟没有冲出一个护士来拦住我。她们就那样围坐在一起唠嗑,一边斜眼冷漠地看着我从站外的玻璃门外走过。 我回忆今天散步之后的言行,还算得上冷静自若。难怪她们对我如此放心。 寻寻觅觅,我依着每一扇隔门相望的房间的门牌上的住户名字,终于在一个螺旋形的楼梯后找到了这位难友的病房。 走到边上,耳朵贴着门偷听了会,里面安安静静,除了“滴答滴答”的声音作响。 “滴答滴答”,是挂钟的指针在走动的声音么?还是—— 我的闹钟顿时浮现一长串奇异的联想:这位难友被绑在床上,血滴一滴一滴?还是,一个巨大的时钟裸露着指针,高悬在他的头顶;当指针转过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正好分针与时针重合,他的头正好会被夹在其中?!我的天啊!我怎么会冒出这样的联想?什么时候这么倾向悬疑的? 带着不安的心绪,我伸手推门,缓缓地,门缝越推越大。 一个房间,宽敞,明亮。正中一张床,左边一个大型机器,从机器上延伸出几道红红绿绿的数据线,末端传感器与床上那人的头脑相贴近。 床边还坐着一人,手里正捧着一本书在一页页地细读。那熟悉的背影,分明就是李木嘛! 他怎么会在这儿? 我内心一阵慌乱,等他转过头看我时,我已安抚好情绪,保持住一脸漠视的表情。实在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来面对他,我这个“在梦里”那么那么爱的一个男人。 他见到我,眼睛似乎亮了下。接着,他向我晃晃他手中的书,书的封面上是《丑女无敌》四个大字。我瞟眼,暗淡的封面,没兴趣,又收眼,继续保持冷漠。 强作镇定地走到那台机器边站着,看里面的液晶屏幕一阵雪花。 “端端,谢谢你写的书,让我多了一份消遣。” 李木的声音在我的耳边炸响,温热的呼吸就在我的耳畔。 我竟然下意识地往后一跃,仿佛遇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似的。 至于反映这么大么?!反应过来后,我强烈地鄙视自己。 看看他递给我的书,我快速而贪婪地将他俊美的面容浏览一遍,才一手接过书。 《丑女无敌》?我翻翻这本书,难道它真是我写的?我还以为是现实呢,难怪我居然有上帝视角,竟然是做梦啊。顺着“世界最后一个幸存者”传输神经电流的数据线看过去,那台机器似乎开始读取梦境,正一边在液晶屏幕里呈像,一边在侧面打印出这人梦境的文字版,一张一张。唉,原来书也是这机器写的啊。 李木站在一旁,专注地看着机器正面的荧幕。我突然脸一红。不知道他在我昏睡时,是否也是这样偷看我的梦境。可我的梦境里我把他安排为我男朋友啊!好尴尬…… 安娜的故事(1) 李木站在一旁,专注地看着机器正面的荧幕。我突然脸一红。不知道他在我昏睡时,是否也是这样偷看我的梦境。可我的梦境里我把他安排为我男朋友啊!好尴尬…… 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我弯腰细看那液晶屏幕。许多模糊的人影,在浅灰色调的背景下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渐渐地,人影开始扭曲,仿佛一个个陷入歇斯底里的痛苦中。一阵黑色浪潮般的色彩盖过来,画面于瞬间变成一团漆黑。 “他,这做的是什么梦?” 李木也摇头,“看不懂。”说话间,床上的人突然狂怒一般,猛地一锤拳,床顿时一晃。我被吓了一跳,凑过去看“世界最后一人”仍兀自闭着眼,想必是陷入梦魇。 “囔,他的梦境记录。还真象写实的小说。” 李木似乎没有当我是他的病人,而是把我当成一个可以与他正常交流、甚至交心的朋友。 我接过那一叠a4纸,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开始翻看。这一看,便是进入一个可怜人的内心世界。以下是他的部分梦境记录: “安娜是我小时候的邻居,算是青梅竹马。记忆里,她是整日爱笑个不停的阳光女孩。自七年前,她离开这座城市,搬到别处,我们就渐渐断了联系。有一天,在高中同学的聚会上,我偶然从一位学长口中得知她五年前去世的消息,我感到非常震惊。 “记得那天,走出聚会所在的酒店,夜色已深。外面正飘着雪,寒风刺骨。我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强笑着推脱老同学的相送,一个人离开。当时,路边积满厚厚的白雪,我每走一段路,回头看,在城市朦胧的路灯灯光下,一长串脚印逶迤而行。雪花被北风吹着入了我的眼,一闭眼,泪不禁就下来了。” “那年冬天,似乎格外的冷。社区的水管冻裂了,很多邻居都提拎着大大小小的水桶,去社区后面的公园,到湖边去挖冰块,回家用电炉烤化,再洁净。有时候早上去车库取车,会看到一群小鬼,蹦蹦跳跳地跟着父母往公园的方向走,嘻嘻闹闹的样子,倒像是当这严寒是场快乐的游戏。孩子总是乐天派,无忧无虑。 “然后,我就会在车座里静静坐着,开始想当初如果安娜没有搬走,也许我们顺其自然,可能会在一起,也会像这些人一样,拥有自己调皮可爱古怪伶俐的孩子。但是,她走了。这七年,她是怎么过的,她过得好不好,她又是因为什么而去世的?这一切,我突然都很像了解。 “于是,翻过2008年的新年日历后,我便请了长假,特意去盐城找那位在同学会上遇见的知晓她近况的学长,尽管许久未和这位学长联系,但因为工作的关系,他所在的公司与我所在的公司有合作关系,之前多少见过几次面,属于‘点头交’。我还能找到一些共同点,以免在攀谈时闹得僵场。 “到达学长家时,空气干燥得让人有皮肤正被吸去水分的感觉。见到学长面时,我还抱怨江南还是怡人得多。学长已经成家,膝下有个刚上幼稚园的儿子。他的妻子是老师,人很热情,更有一手好厨艺。我在他家酒足饭饱之后,躺在摇椅上看窗外正值晌午的日头高悬在天空中,对着学长说:‘你现在的生活,真是好日子啊!'' “学长微笑。他妻子在厨房里洗碗,孩子在客厅看电视,我们在书房。他站在书房前的书桌前,摊开一张宣纸,便开始提起毛笔在纸上直走龙蛇。我说:‘你还是这个习惯啊,大书法家~。’他摆摆手,‘只是业余爱好,书法家,我连边都沾不上。’ “我很想马上就问关于安娜的一切,但是,我告诉自己不必这么着急。毕竟人已逝去,我现在的到来,不过是对亡灵的一种慰藉。 “写完一张,他吹吹墨迹,用镇尺压住宣纸边角晾干,这才施施然地转身看向我,‘你这次特意来看我,怕是为了安娜吧。’ “学长的身上一直带着一种古代文人大夫的气度,浓厚的儒家气质,温文尔雅。这是他自我们在高中第一次照面时开始,一直留给我的印象。年少时,曾崇拜过他一阵,常常跟尾巴一样跟着他。走过年少轻狂的岁月,现在看他的乌发里掺杂不少银白发丝,恍然中,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 “‘你还是这样敏锐。’我笑。 “他继续说:‘上次在聚会上,听说你准备出国。是长住,还是?——’ “我有点疲惫地揉揉眼,‘有打算长期定居。国内生活节奏太快,压力太大,精神有一段时间都恍恍惚惚的,总感觉要末日降临似的恐慌。所以,还是换个环境看看。’ “‘哦。’他有意无意地提到,‘我也准备把我孩子送美国读书。’ “‘这么小就出国?国外有人照应吗?''我只好顺着他的话继续说。求人与被求间,只能当它们是互利互惠的合作。早已过了那个纯真的年纪。原来,真的已经物是人非了。 “他没有立刻接话,只是扶正笔架上搁置的几只毛笔,然后对我说:‘拜托你了。’ “‘这也好,我到时会好好安排的。’我只是笑。本打算在他家住一天再提安娜的事,但此刻,我只想提前开口,‘安娜是怎么死的?'' “他静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她是自杀。跳楼,死得很惨,血肉模糊……’ “我蓦然而起,脑子顿时一片空白。自杀?怎么会……依她那乐观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自杀?! “身子似晃颤了几下,我虚脱了般跌坐在摇椅上。安娜,你究竟遇到什么事?” 安娜的故事(2) 看到这,我转头看向床上的这个人。他末日情结的面具背后,怎么会藏着这么一颗柔软而深情的心?难道“人有千面”这句古话,是真的吗? 李木探身看看他,说:“他已经平静了。我会让苏护士继续来照看他。——端端,你也该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吧,还是说,你想要和我一起走走?” “诶?”听到末尾这句话,我诧异地抬头。 李木一脸笑容,淡淡的,象清风吹拂我的心。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随便走走。” 我其实更想说的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被放出0号病院。 临走时,我将那一叠a4纸,随身带上。 说走走,也不过是在空无一人的大楼里打转。不过,因为李木作陪,我得到许多特权,其中一项,便是可是上天台,吹吹夜风,赏赏星光,外带观察地势。 天台上,风很清爽。储存一天的郁结在心底的燥热,也被风吹散不少。 站在扶栏边上,我不着痕迹地扫视周围,一边准备分神应付与李木的对话。奇怪的是,李木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站在一旁,望远方起伏的山峦,在夜色下呈现一种灰扑扑的质感。 我乐得如此。 0号病院似乎坐落在一片平原之中,周围被白桦林带包围着。白桦林一般生长在西北,此处却又是平原地带。难道是南北交界的区域? 除了东边有一座不高不矮的山正好挡住了视线,其余的三面,我发现都荒无人烟。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座山之后,希望我日后翻过那座山之后,会看到一条通往大都市的高速公路。那才是真正的希望。 “端端,我在心里是什么样子的?” 李木突然开口,让我有点措手不及。猎物还没有准备好,猎手就已经开始撒网了。 “你啊——”我拖长声调,“你是个医生。” “嗯。”李木点点头。 “我是病人。你说病人眼中的医生,能有几个不同样子,不都那样,你自己去猜呗!” 我随便敷衍几句。有些话说不出口,比如你在梦里是我的爱人啊,比如我曾在梦里把你看做比我生命还重要的人。但我怕说出口,会吓着他。在这个地方的他,真的与陌生人无异。 梦境毕竟还是梦境,生活是现实的,我不能将二者搞混。否则,我会痛苦,他也会被我痛苦死。 李木有点失望地看我一眼,“我还以为你终于恢复了不少,看来,我还得再等等。” “什么?”什么叫“再等等”? “没什么。走吧,我得在8点之前将你送回去。” 李木拉上我的手,这一动作是这么自然而然,却让我又是一阵恍惚。他拉着我离开天台。 --------------------我是忙碌的分隔线---------------------------------- 回到房间,李木走后,我把病床上的枕头摆成一个舒服的形状,然后靠上去,开始继续细读那个“世界最后一人”的梦境记录。 他的梦境,似乎只是对往事的回忆。一些很私人的回忆,现在却任我阅读,我只能感叹2012年的科技水平总算做了件实事,它为我在这里的生活增添了一项消遣。 接着原来的位置,我继续看—— “安娜,安娜。 “我说想去安娜生前的房子去看看。学长说,那房子早在旧城改造中,被拆迁了。我说:‘那她父母总还健在吧。他们那还有她的一点遗物吗?’学长立了片刻,突然拽过一旁椅背上搭着的外套,对我一挥手,‘走!去早的话还能见她家人最后一面。'' “在路上,我坐在副驾驶席里问他,什么叫见最后一面。他答道:‘他们一家今早的飞机,他哥准备带二老去新西兰。'' “好吧。我满肚子的疑问,只能盼终于赶上二老后有个彻底的解答。” 安娜的故事(3) “屋漏偏逢连夜雨。路上,我们遭遇了堵车。看看手表时间,已经无可挽回地赶不上飞机了。我扶着头说,算了。学长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驾驶座里。我看着车窗外公路上拉成长龙的堵车车流,心里有说不出的烦躁。 “突然,我听见学长低沉的声音:‘对不起,卡玛。我没有将她照顾好。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 “待我反应过来,我已狂怒地扯住他的衣领,逼迫他抬起低垂的头,‘你对她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他颓然地单手捂住眼,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失去了一个表弟。如果我当时知道他的情况已经那么糟糕的话,我是怎么也不会让他们在我的宴会上见面,更不会容许他们在一起。但是,我真的无能为力!——卡玛,我知道你爱她,从高中时就知道你看你这青梅竹马的眼神里写的是什么。我以为你们一直都有联系;我以为她搬家后你们早已成为陌路人老死不相往来!否则,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我怎么也不会不打电话给你让你去救她!’ “我终于冷静了下来。盯着他躲闪的眼,我问:‘到、底、发、生、过什么?’ “好吧。之后我便听到了一个故事,就在盐城十米之上的高架桥上,在万里的车流里。 “学长在大学毕业之后,机缘巧合,来到盐城工作。正好遇到两年前搬来参加高考并就读本地大学的安娜。因为是校友,再加上都认识我的关系,两个人就成为朋友。 “简凡是个开朗乐观的女孩,性格还有点大大咧咧。和谁都玩得开,又愿意真诚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很快,她就成为他们朋友圈子里的主角。那时,大家都亲昵地喊她,nana啊~她总是在某处遥遥地回应一声,诶~学长说他总会记起她那江南温软的嗓音,有种水乡的润泽,沁人心脾。 “但谁也没有想到。短短三个月,一场热恋,象是燃烧了她生命所有的能量。很快,这朵永远向阳的夏日向日葵花,就消沉了。 “她的那场热恋,开始于学长的生日宴会上。学长说,简凡是他的一个表弟,一个长年在外漂泊的画家。学生年代里的简凡,英俊潇洒,放浪不羁,是艺术学校里最耀眼的明星。那次宴会之前,因为经济拮据,赶来投奔他。学长说nana曾在宴会上这样评价初次见面的简凡,说他的身上有致命的吸引力,就像是甜美的毒酒,诱人去饮。当时所有人都在笑,说nana你会不会去饮啊。nana扯扯嘴角,回答:‘毒酒哦,打死我也不会去碰啊!’ “当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在一起。学长说,简凡身上有种深沉的颓废气息,就象潜伏洞穴的毒蛇,带着莫名的阴暗气息。他说他甚至害怕看到简凡的眼睛,那双眼,就象猎鹰一样,让人见了便心慌。 “在学长的描述中,我在脑海中渐渐构建出这样一个形象。 “一个男人,有着一双锐利的眼睛,身上带着不可调和的冲突感。比如颓废,比如阴暗,却又棱角分明,视沉默是金,一旦开口,却又句句犀利。他总是静立一旁,冷眼旁观。 “就是这个男人,简凡,安娜疯狂爱上的人。我感到心里象有团火在燃烧,如果让我遇到这个人,我愿意做个中世纪的骑士,与他决斗!他是个强有力的对手! “学长继续说,说一个礼拜后,就有人看到他们在一起。一个月后,就有朋友报告说,安娜为了他,和家里闹翻了,搬出家和简凡一起住。这件事,在安娜就读的大学,都引起了一场轰动。要知道,安娜是个多么优秀的女孩子。学校里的文娱主干,人又聪明而美丽。多少双羡慕的眼睛在注视着她。更有多少双妒忌的眼神在盯着她。 “两个月后,简凡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娜娜疯狂地找他,却怎么也找不到。所有人都说,这男人不可信,这下可不就是嘛!所有人都安慰她,可她却象一朵迅速衰败的花一样,失去了活力,死气沉沉。仿佛简凡偷走了她的活力,而把他自己的阴暗传染给了她。 “再后来,当简凡的尸体,被人发现时,学长才知道原来他当初的投奔,只因他在外面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原来他根本是在逃命啊!那娜娜算什么?简凡这个人怎么能在自己生命都不保的时候就去给安娜许诺未来呢?!这不是在害她吗?!也不知道安娜从哪里得知简凡的事,明明她身边所有的人都拼命想瞒住她。后来的后来,她自杀了。 “听完所有的事,我感觉安娜的这段经历,好戏剧,戏剧到我根本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安娜的故事(4) “听完所有的事,我感觉安娜的这段经历,好戏剧,戏剧到我根本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那一晚,我在学长家歇息下。每每躺下,眼前都会依稀冒出娜娜的身影,她的脸上带着虚无缥缈的微笑,身后是一滩血迹。我睡不着,只好披上外套,站在学长家的院子里,一个人愁闷烟。 “人的生命真是短暂。明明过去在一起的回忆,犹如才刚刚过去的一般,还在脑海中新鲜着;一转身,人已香消玉殒。 “活着是件美好的事,只要活着人就有无限种可能改变命运。此时的凄怆,不等于未来的悲剧。相信只要努力,就能改变很多东西。为什么她就想不通这个道理呢,非要以跳楼为她短暂的22年时间划上句号?她难道不知道,我一直在等她吗?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记得我当时看黑漆漆的一整个夜,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我在心里隐隐地发誓,安娜,你的那份,我会代你好好活下去!我一定要代你去看到未来的美好!哪怕是世界末日,我也会造出诺亚方舟,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到此,a4纸上的黑字,已没有后文了。我滑倒在被褥里,摇着头想到了什么,却又忘记了。感觉有些莫名的情绪在心里发胀,让人憋得慌。“唉。”我叹了口气。 渐渐地,昏沉睡去。一夜无梦。 --------------------------我是杯具的分隔线,55~~----------------------- 第二天再见到李木,是午餐之后。他来给我例行治疗。 治疗似乎就只是在谈话。我在治疗室的沙发床上躺好,柔软的沙发,躺起来很舒服。 “李木诶!”我突然开口。李木在对面的椅子上看我,“嗯”了一声,鼓励我开口。 “你说,你怎么就断定我有病啊?我每天作息正常,能吃能喝,思路正常,除了偶尔做些莫名其妙的梦之外,跟正常人哪有什么区别?” “因为你把我忘了。” “什么,你这话没说清楚,我听不清。” “我说,”他静了会儿,才说,“我说一个人突然缺失了一段记忆,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身边的人是谁,那他基本上就应该来让我治疗。” “难道你就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你又不是神从不犯错的!没准,我就是被你弄错当成精神病人关进来的!”我很执拗这个问题。 他抬眼瞅我,“一般来说,看你的外表,言谈举止,就基本能断定你到底正常不正常。比如,你是一个高企骨干,突然有一天在街上当众脱下衣服裸奔,那我就要怀疑你的q了。” 我满头黑线,“我裸奔过?!” 他笑笑,“我只是举个例子。——再比如说,一个一向精明能干的人,突然说话奶声奶气,对所有事情都小白到极点的话,那我更要怀疑你的q了!” 我继续满头黑线,“我很小白吗?” 他白白眼。 他在治疗室里放了一堆可爱的公仔,我一个个扯过来左拥右抱,直至自己被埋进公仔里。 “端端小姐,好玩吗公仔?”李木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我乐颠颠地点点头,“是不是很多病人都需要这些公仔来疗伤啊?否则你怎么准备这么多在这?” “不是,这些都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李木笑得彬彬有礼。 我诧异地看过去。他还是穿着白大褂,医生的模样。为什么我刚才听完他的回答,误以为他是我梦中那李木附身了?! 穿越天空之城(1) 李木明显开始鄙视我了。他站起身,走到工作桌后,翻看一堆a4纸。 我凑上前,“诶,你是不是很喜欢偷窥别人的梦啊?瞧瞧这一大堆的,啧啧!” “我这是梦境分析。”他有点头痛地揉揉太阳穴。 我殷勤地两手贴上他的太阳穴,“我帮你揉我帮你揉!” “放手。你的手没轻没重的,我可不想遭受你的蹂躏。” 我松开手,有点困惑,“你怎么这么清楚我的事啊?” 李木移开眼,“嗯,因为我是你的医生。” 我也没多想。趁他不注意,我从那叠a4纸里,抽出一份,权当小说来看。 咦,这是谁的梦境?怎么感觉也有点擅长代入感的状况,难道这人也是玛丽苏兼梦游症吗? 我撇撇嘴,窝在一边细细看—— “这世界真大 站在毡房的顶上,看一轮明月在广袤的大地之边缘缓缓升起了 夜色是苍蓝的 毡房只有几顶,围成一个圈。中间的空地上,寥寥可数的人们在为生计而忙碌着,没有人抬头看这明月 只有我一个人 孤独地站在白色的毡房顶上,看远处的树影绰约 天地间挂着雨帘 雨丝如牛毛,细密地斜织着。雨丝打在我的身上,单薄的华服挡不住凉意 手中的神杖还直指着天际 我的肩膀上,绿色的小精灵还在扑扇着翅膀。在我出生的原野边,意外地从野兽的嘴里救下了她之后,她便一直追随着我。她不会说话 只是默默地陪伴 现在这么大的一个完美世界里,只有一个我和一个她相依为命了 月亮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在我的视界边缘隐约可以看到三四只庞大而阴森的身影 宛如鬼魅。那些可怕的怪物啊 我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里的 难道它们也和我一样在意外死亡后穿越到此吗? 在毡房的外面是一些长相奇特的家伙。他们有石头一样的骨节和暴突的绿色眼球,虽是人的形态却长着野兽的头颅 比如狼、熊 铁大叔告诉我,他们是和我一样拥有思考能力的生灵 以前 在学校的生物书上看到这么一句定义说人啊 唯一区别于其他人的特征是思考的能力,所以,人才有资格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傲视群兽 可是这个世界的奇异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想像 我叹了口气在粗糙的毡房顶上打坐 打坐,在上一世我只在电视中的武侠片里才看的,到没想到如今我竟也能亲身体会 而且还必须天天使用这个 否则下一秒就会因为体力飞快消耗到顶而让我昏死过去 在这个什么都是个未知数连明天在哪都是个谜的世界里,我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希望自己在每一分每一秒,都保持足以保卫自己的能力 “咣” 小精灵似乎有点不耐烦了,小巧的脚似乎空气中踢到了什么实物,可当我抬头望过去的时候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有时候会让你怀疑空白一片的地方藏了无数个隐形的人 否则怎么有那么突然爆发出的古怪声响? “走吧。” 我起身跃下毡房。在这里,跳跃都是件危险的事情 一个随便一蹦都会蹦到让你恐高的高度 另个就是明明是往山上的城门边蹦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发现自己落入了城邦的护城河里 打铁的大叔还在那里忙碌着 冷不丁地一片阴影上方缓缓遮来我仰起头 只见一个比目鱼样子的鸟象游水一般轻灵地飘过。随着阴影的离去我才发现这比目鱼鸟的身上还端坐着一只 白虎? 白虎身上的黑色纹路很漂亮还泛着磷磷的银光 “天啊”我听见自己发出了这声感叹 好吧,我认命。这世界实在太超出我的想像了。我不能总这么惊讶 否则心脏总有一天会受不了 “大叔,你也歇歇吧。” 我看着炉火升腾映亮了大叔的脸,钢铁式的。难怪他专门打铁 夜更深了月亮暗淡了不少 大叔瞄我一眼。我觉得他的眼神瞄的不是我这个人,却是朝向我头顶上方 仿佛我头顶上方被贴了什么标签似的。我探手摸摸头顶的上方一片空。还是好奇怪 “原来是洛洛 啊。你来找我是为了大师拜托的什么任务吧。” “诶?什么大师?”我正纳闷着,却见大叔不知从空气里掏出了一张堇色的弩 “囔,给你!”大叔满脸不情不愿的,“你们这群人,就知道一天到晚来我这敲诈我。借了我的玄铁,却到现在都不还。真是气死我了。” 我楞楞地接过这张弩,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叔,我没有开口向你要东西啊。” “嘁,拿了就拿了,哪那么多废话。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帮我个忙。” “啊?” “是个小忙。野外有不少甲克虫,它们是群爱跳舞的家伙。明天是它们开盛大舞会的日子,我给你舞会的地址,你给我去在它们进行化装的时候,偷几个它们的甲克过来。我要用它们打套盔甲。” 我有点无奈为什么这大叔的脑袋这么脱线甲克虫会跳舞吗? 从身后传来一阵拖沓声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又一个长相类似的男人和女人从地上的一道白光带里走出来 仿佛那圈白光是个制造生命的机器 这感觉让我想到了前世被人们常提起的克隆人,但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一切都不能用常理来推想 我翻翻自己身上的背囊,里面有一点来这个世界后捡来的宝贝 望眼空茫的莽原 我想在这奇怪的世界里自己还是能够苟延残喘几天吧 我看看夜色深沉的很。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真稀奇 "我应该先找个休息的地方。"我自言自语着 "来我的毡房过一夜吧。"我意外地听到大叔说的这句话 "不过,明天,你得给我再弄几个蝎尾。" 我也顾不得他的要求了。能有处安身之地美美地休息一晚可真是太幸福了 躺在软绵的毛皮上看毡房门外的铁大叔还在打铁 入睡之前 我的脑海有一丝清明的念头:这铁大叔不知道疲惫么? 第二天,几声鸡鸣声惊醒了我。我猛地坐起身以为自己是在乡下的姥姥家,环顾四周却失望了 微微腥味的毡房,没几件家具。空荡荡的。真没人气 "唉"我叹了口气 自来这世界后,我都数不清我叹气的次数了 "你终于醒啦!好。快给我去打猎去!" 我还没醒透,就被铁大叔揪出了毡房。 外面,天空湛蓝,飞过的几只比目鱼鸟似乎正在追逐着什么猎物。于是,白光一片片,此起彼伏。 "别看了,你总有一天也会学会飞翔的。" 一旁的铁大叔有他厚实的手掌拍拍我的肩膀,别有深意。 望着草原的边际,我深吸一口气: 好吧。这未知的世界虽然很古怪,但我总会找到自己的生存方式的。我要好好地活下去。 穿越天空之城(2) 铁大叔说,甲壳虫是群爱跳舞的家伙。今天它们将开个盛大的舞会。 他的话,总让我想起,小丽达的花 。是安徒生的童话。 花儿在白天安睡。当人们进入梦境时,它们便优雅地,如绅士与淑女一样,在宫廷园艺师的小玻璃屋里,翩然起舞。 那是安徒生梦境里的贵族。 现在,草原辽阔,却空旷。 小精灵在我的身侧飞舞。我喜欢她的翅膀,淡淡的粉色,娇嫩得让人心疼。 稀稀疏疏的树木,每一棵都像一个孤独的旅客,在莽原上只能远远地呼应着。 我仰起头,湛蓝如洗的天空,空荡荡的。 禁不住回头望向毡房的方向,一路无人,铁大叔可还在? 人都到哪去了? 两只刺猪,在不远的树下闲逛。 其中一只看过来,那眼睛,仿佛白纸上的一块淤积的黑斑,没有灵魂似的。 处于食物链最低等的生灵,也许,便是这种类型。 漫无方向,只是痴痴地走,等待与甲壳虫的一场偶遇。 连绵的小坡,青青色。 坡下有小水塘的,水清凌凌。 上一世,这样的清澈见底,已不多见了。 忍不住,扑进水里。 水,温柔地拥抱我。 我看见自己的长发象海藻一样,在水底柔柔地荡漾。 轻轻拨开发丝,随浮力自然上升。 仿佛融入母亲的羊水中的胎儿,如此安心,淡淡的愉悦。 这个世界,美好得让人心醉。 仰面躺在水面上,感觉身下的水流,缓缓地流动,犹如母亲轻柔的抚摸,一下一下。 当神游天际,终于回神,我听见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在水边,绵长。 是一个人。 出来这么久,终于看见一个人。 一个男人,年轻、秀美,象一幅画。 “你好。” “你好。” 简简单单的招呼。 他伸出手,我迟疑地,仰头望他。 他长得很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火红的风衣,修长,高大。 他的身后,有一个张开的滑翔翼,木制的支架,铺着绸布。 “你是谁?” 他笑了,笑容也千篇一律的熟悉。 “我是颜泓。” “哦。” 绿色的小精灵,翩翩然,轻盈地停在他肩上。 还是一幅画,美人倾城。 相遇,总是这么俗套。 我所担心的衣服湿透走光的事,在这个世界,似乎是个不成立的命题。 清清爽爽地上岸,一点水都未沾上。摸摸衣襟,棉质的,明明不是雨衣的质地啊。 “你接了什么任务?” 他仍背着那呆板的滑翔翼,站着和我说话。 我发现,他竟和我一般纤细,这样瘦弱,怎么背得动如此沉重的滑翔翼?! 小精灵似乎在嘲笑我的种种疑问,小巧的脚踢了踢我的脑袋。 好吧,我不再想了。这个世界,万有引力也是不成立的。 “甲壳虫,舞会。” 漫不经心地散步,一起压草地。 翻过一道山坡,视野顿时无比开阔。 一座城池坐落在最高的山顶上;城池边,护城河如一条玉带横亘城门前;河岸延伸的方向,青山连绵起伏,有秀美山峡之状。 想前世,山峡水库建成之前,未得缘游玩,至今引以为憾事。没想到,这一世,竟能偶遇此景。 城池附近,三三两两,有人。伴随白光一片一片。 人烟虽稀少,总好过无。 山坡呈柔和的弧度,我有想滑下去的冲动。 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是一只比目鱼鸟。 “颜泓,你会飞吗?” 极目远眺,鸟儿已化成天际的一点。 他微笑,仍是千篇一律的笑。 “想不想试试?” 我听见他说。 风,便开始在我耳畔呼啸。 我们乘风而起—— 飞越天空之城(3) 仅仅是简简单单的滑翔而已,并不是我期待中的飞翔。 飞出不足十米远,我们便滑落到草地上,险些撞着一棵大树。 木制的滑翔翼,触地时,出现裂纹。颜泓动作快,贴上胶布又系了绳子固定。 附近没有人过来凑热闹。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很忙,哪管别人的闲事。 “没事吧?”站在一旁,我正分心想着事。 “还好。”听见他浅浅的叹息。 “对了,你没受伤吧?”他转身问我。 我的注意力,已被前面草丛间蠕动的小虫子吸引了。 “那是甲壳虫吗?” 披着燕尾式的壳质衣裳,一个个拇指大小的春蚕,正以草茎的大叶子做屏风,优雅地褪去衣裳。它们的舞台,就建在一朵大睡莲式的花盘上。上面,小蜘蛛拨弄着它的五弦琴,领着一群稀稀拉拉的虫子乐手,在调音。我依稀间,能听见它们之间的谈话“快点快点,要到时间了!”、“鼓!敲啊蟋蟀!”…… 铁大叔说的,难道就是这些小东西?! “嗯。”颜泓肯定了我的猜测。 有意思。我一定是微笑了,小精灵贴过来扯我的嘴角。她越来越调皮了。 舞会开场的时候,我蹑手蹑脚地凑过去,屏住呼吸,偷拿了几件小小的甲克衣裳,正好可以放在我的指甲缝里带走。 后来随颜泓进了城。在满地的大小地铺上,他帮我选些刀啊药啊衣裳啊,留下银票塞地铺箱子的缝隙里。他说,这些地铺都是别人放这托管的,买卖全靠彼此间的信任。 我想,这个世界,也许社会风气不错。 后来,我们一起坐在突出的山崖上,看落日的余辉渐渐没入天际线,天边晕出是恢弘的瑰红色。大雁南去。 在亘古的静寂中,茫茫的一片平原,辽阔浩远。平原上,起伏的山峦,依傍着玉带般的长河,连绵。身处高处,风带着凉意,薄缕不足御寒。看颜泓空廖的神情,淡漠的眉眼,透过千篇一律的模样,我是否能望见他的灵魂?此刻,他还在向往着飞翔吗? 顺着他的视线,黄昏之下,成群结队的飞天们,驾驭着大鹏鸟,傲视大地上的碌碌生灵;那自由翱翔的姿态,仿佛脱离了大地的他们,是这个世界最优等高贵的种群。远远地,望着他们向着东方飞去,那儿,传说天空之城是永恒的完美所在。 飞跃天空之城(4) 后来,我们一起坐在突出的山崖上,看落日的余辉渐渐没入天际线,天边晕出是恢弘的瑰红色。大雁南去。 在亘古的静寂中,茫茫的一片平原,辽阔浩远。平原上,起伏的山峦,依傍着玉带般的长河,连绵。身处高处,风带着凉意,薄缕不足御寒。看颜泓空廖的神情,淡漠的眉眼,透过千篇一律的模样,我是否能望见他的灵魂?此刻,他还在向往着飞翔吗? 顺着他的视线,黄昏之下,成群结队的飞天们,驾驭着大鹏鸟,傲视大地上的碌碌生灵;那自由翱翔的姿态,仿佛脱离了大地的他们,是这个世界最优等高贵的种群。远远地,望着他们向着东方飞去,那儿,传说天空之城是永恒的完美所在。” ——————————————————-我是辛苦的分割线—————————————— 我摇摇手上的a4纸,探身问李木:“这个梦境里的主角,现在人在哪?”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斜眼瞄瞄身后,没有外人。愣神半天,才问:“我?!” 李木笑,“你觉着有可能吗?” 我撑着头,脑袋转了半天,“那,颜泓是你吗?” 他笑而不语。 我的视线,随着他的右手在椅座上有节奏地一弹一弹,而上下浮动。 随着他手轻轻地一按椅座上的按钮—— 一扇隐蔽的折叠门后,出现一个塑形人体模型。是个女子垂首抱肩的形态。 “很漂亮吧。花几千万做的,很贵。” “她是谁?” “我曾经的女朋友。” 李木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恍惚的神情。他的视线越过我,投向这个被封印的女子。我只觉得,他那黑眸里,墨色翻涌,看不透。 我有心被撕成一条一条的那种痛苦。可这个女子,人都已经死了,我还在这妒忌个什么劲啊。 在心里鄙视了一会自己,我听见自己开口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李木闭目,许久,食指挨上电脑触屏,一点,在他身后的投影仪大幕上,弹出一个页面。 那是一个视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这段视频摄于两年前。 画面中,两年前的李木坐在檀香木制的大椅上,和现在没有什么差别,除了眼睛。 两年后的他,眼神中透露一股沉静的味道;两年前的他,眼神是温情而明亮的。 这个女孩,一走进房间,就垂着肩,躬着背,沉默不语,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李木想法设法,终于引导她讲述自己的苦恼。我看着画面中,这侧对着我的女孩身影,脑海中隐约闪现过一些记忆的片段。 “参加工作一年了,却越来越感觉,好累。工作其实挺轻松,就处理处理文件,策划策划销售方案。所以,我说的累,是心累。” 李木神情专注地看着她,边听边时不时地插几句。 “那你想过,为什么心累吗?” 女孩叹了口气,“我这一年,因为才开始挣钱,所以就和几个小女生合租了一套房子,房租还挺便宜。本来一开始,觉得她们人还挺不错,可后来,却越来越不想见到她们,每天简直把那当旅馆,只睡一觉就走人。有人说,差3岁就是一个代沟。我发现这话说得真没错。她们几个,大多90后,两个非主流,一个90后的头。” “因为代沟,所以你和她们产生矛盾了?” 李木的表情,象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飞跃天空之城(5) 不知是否是因为播放器的缘故,视频有丝昏暗的质感。 她哭着问:“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呆在一个孤岛上,周围什么人也没有,只有我一个人,孤立无助?”果然,她的回答也一如他所预料。 我听见李木在安慰她,“现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你的感觉,其他人也都有过。” 她还是在哭:“你不了解。小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当人一天天长大,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就算少了个你,也照样正常运转。” 我看见李木的手,交握在一起,一种公事公办的味道。他似乎早已习惯给这样刚出校园的女孩,惯例的回答。 “因为这个社会对每一个人都是绝对的公平。绝对的公平,就是绝对的冷漠。所以,你别期望世界为你改变什么,你应该主动改变去适应它。” 女孩的情绪突然越发抑郁起来—— “难道你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吗?!曾经做过的梦,都渐渐面目全非。现在想来,年少真轻狂,还以为只要努力,什么都办得到!可笑,一切早已渐行渐远。” 李木的声音,倒象是在背台词: “在这个世界上,生理,安全,社交,尊重,求知,求美,自我价值实现。 这是人的七大需要。生理是自然人的最基本需求,自我价值实现是最高需求。 你所谈的一切,都是围绕着最后一个命题。可以看出,你是个上进的女孩。 但是,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二来,除了奋斗,你可以选择其他的人生姿态。别让自己活太累。” 声音一点点,低了下去,后面的,一片雪花。 …… “就这样认识的?” 李木仍是闭着眼,微微点头。 “我怎么没看出这女孩有哪点好的。”我怀疑把自己的话一拧巴,能挤出几滴醋来。 李木浅浅地笑,“她当初正处于那个特殊的年龄段,我也才刚上岗工作。大概因为这,后来才越走越近吧。” “心理医生不是不能对工作对象投入感情的吗?你怎么违背了职业道德啊?!” 这话听上去更酸。我果然是真的在妒忌了。 离开治疗室,我照例带走未看完的梦境记录。 梦,真是个好东西。白天潜伏在脑细胞里,忠实地记录主人每一个隐秘的心思。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便开始和主人一对一地对话,把白日里的点滴渴望都凝结成一滴,浇灌到心上,生长出一夜一夜斑斓的梦境。 今天是2012年12月6日,吃午饭的时候,“世界最后一人”溜出来,告诉我这是个万神降临的日子,要我在午夜诚心地祈祷“活下去”。他的末日情结,随着12月12日的来到,竟越发不可收拾。 坐在床上,我突然笑出声。 我想到他在12月13日的早晨,看着外面一样的天空,呼吸一样的空气时,那他脸上的表情该多精彩啊! 笑声中,在床上打个滚,找个舒服地姿势,继续看记录: “天空之城,就是一个特权国度。里面的飞天们,拥有绝对的制空权,海域统治权。陆地留给进化进行中的物种照料,每年大量掠夺走许多资源,还美名曰‘提携后人’。” 四个小偷(1) “天空之城,就是一个特权国度。里面的飞天们,拥有绝对的制空权,海域统治权。陆地留给进化进行中的物种照料,每年大量掠夺走许多资源,还美名曰‘提携后人’。……” 我希望能从文字里读出这个李木前女友的个性,但读来读去,总觉着这个人一点个性都没有。就算是在梦里,她的自述也是安安静静的,少了点灵气,没有波澜。 有些烦躁地把一叠纸丢在枕头边,我倒在床沿边,望着天花板就想:李木怎么会爱上这样的女孩?难道,我要努力把自己改变成这种个性,才能让李木正视我?! 脑海中浮现自己捏个小手帕,对着落花念葬花词的样子,我不禁一阵惊悚。 忽然,我眼前似乎何时多了样东西。 一个少年金黄色的头发,在我的眼前直晃。 当我回过神来,竟一头从床上载到在地。以一个不太文雅的姿势匍匐在地,我侧仰头看少年,“哎!你怎么进来的?” 他木木地转身,手指门,“呃,门没关,所以……”声音还是那么清亮,变声期的男孩嗓音,大多乌鸦乌鸦的,没想到他的,却这么好听。 我端坐好,摆出一副大姐姐样,“小鬼,你要是让他们发现不在自己的屋子里,你可就惨了!” 门外一阵疾步走动的声音,我正纳闷出什么事呢,就听少年在一旁说:“他们早就发现我不见,正找我呢。” 话音刚落,我的铁门外,便出现几个医务人员模样的人,站在外面里面瞅,作势准备进来。 我瞄眼四周,这死孩子躲得倒快,这会早不见人影,估计是躲床底下了。我忙上前,正经问道:“出什么事了?我能帮得上忙吗?” 这几人面面相觑,态度有点惊愕似的。过了半天,一人问:“你,是疯子还是正常人?”他的声音还有些微颤抖,这不禁让我感觉有点古怪。 再扫视外面四个人—— 一个瘦子,细胳膊细腿,整个身子,就光剩个大头了,感觉就跟黄豆芽菜似的,两老鼠眼老到处偷瞄,样子特滑稽。一个小矮个,活像武大郎,眉毛粗得象两根黑炭趴在上面似的。 问话的,是个戴眼镜的,颧骨很高,从脸腮能隐约看出一圈牙齿的轮廓,看着真瘆人。 最后面,是个老女人,头发银白,微微佝偻着腰,但穿着得体,干净整洁,挺有气质;令人不禁怀疑她怎么会和这一群歪瓜裂枣呆在一起了。 这一打量,我心里就隐隐产生某种预感,这次好玩啦! 四个小偷(2) “我是被误关进来的。”我扮作可怜兮兮的绵羊样,说,“你们别伤害我!” 戴眼镜的,似乎有点惊讶,“你,你怎么看出我们——马姐,这女人似乎头脑还正常。” 老女人没出声,只点点头。眼镜男见得到认可,眼睛一转,便拉着其他人进入门里,扯下我床上的床单,罩在门上。外面便看不清门内的状况了。 不过,这举动也显然昭然于世,这房间里出什么事需要观察员过去看看。 因为尊重病人的隐私,所以医院似乎并没有病房里装上监视器。 “好多人啊!”少年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灰头灰脑地拿眼从下往上瞅着众人。 “好漂亮的小鬼啊~”“豆芽菜”一脸兴奋地摸摸少年的头,“啊啊!我一直就想染他这个头发颜色,但去发型店好多次,他们怎么配也配不出这个色调!真讨厌死了!” 我的眼睛应该睁得有点大,吓着他们了。小矮个见状,拉开“豆芽”,开口便是老气横秋的声音:“看样子,你应该清楚我们来这,是干什么来的。时间不多,话不多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帮助我们,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你说你是被误关进来的,那,也许我们可以合作互利,我们帮你逃出去,你看怎么样?” 我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他们不准备带上金发小子,但这小子很执拗,非要跟着我们,说也想离开这。只好让他跟着。 半路上,金发小子指着院子外,说今晚好像没有出现防控网。我看过去,院子的围墙上,的确没出现带闪光的电围网。难道医院的防控今晚出现了漏洞? “一个两个三个小矮人~”金发小子似乎心情不错,还唱起歌来,“两个三个四个小偷啊~” “闭嘴!”老女人终于开了金口,第一句却是呵斥。周围静悄悄的,这小子的歌声,显得很突兀,也难怪老女人呵斥。 小矮个似乎对“矮”这个词不易感冒,倒边走边问我,“你知道有一个满嘴2012世界末日的人,他住哪吗?” 什么?“世界最后一人”是他们的目标?“你们找他干嘛?”我装作单蠢样,一脸无知地问。 “不瞒你说,”豆芽菜回答了我,“我们今晚就是为他来的。他老祖宗为他积存了不少宝贝,我们找遍他原来的住处,没找着一点宝贝,就想到这医院当初还是他自己投资创建的,估计宝贝都藏这呢!”说到这时,他不禁有点得意,“怎么样,我的消息来源很灵通吧马姐!” “你对这女的说什么啊!你也染上疯病啦?!”眼镜男用手指关节直敲他的脑袋。 马姐愠怒地低声叱道:“够了!” 我转头看看小矮子,他至始至终,没插嘴他们的交谈。难道,这人与他们不和?看来,他是个突破口。 四个小偷(3) 坐在原地等着那四个小偷,期待他们回来能将我带走。百无聊赖中,我掏出随身带着的a4纸,继续翻看梦境记录。这时,我注意到对面公园的草地上,有一对情侣在互拍。 少女大方地在草地上趴着,摆出各种姿势,男孩似乎有点羞涩,在每一个路人走过的当口,都会忍不住背转身,拿着手中的相机对着附近的山体一阵乱拍。男孩手拿相机,终于与女孩渐走渐近,女孩一个转身,坐到他身侧,单手勾住他的脖子。过了半天,男孩终于回应,揽上女孩的肩膀。不出几十秒,男孩就放开手,正襟危坐了。路边的行人,是陆陆续续地来往,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没有多少人在意着一处的风景。后来,男孩猛地起身,留下女孩一个人坐在小树下,草地上。看着看着,不禁感叹这男孩怎么这么清纯啊,还这么羞涩!过了一会儿,男孩渐渐离开草地,走向树林,女孩也只好跟上去。两个人在树林外围停住,男孩似乎仍拿着相机,东拍拍西拍拍。我这才终于发现,男孩的相机拍向女孩时,相机对准的,似乎是女孩的胸部,大腿和其他有肉的地方。我重新看回自己手中的a4纸,之后再抬头,那里已没有人,只有一个树林的入口,黑森森的。 我瘪瘪嘴,又想起李木了。知道我离开后,他有没有那么一丝紧张和在意呢?会不会有想我呢? 终于离开0号病院了,回望身后的山体,自己当初怎么就被这么个小山丘给困住了?想想自己的经历,一幕幕好似电影。 怎么逃出来的?只能说,很幸运。以后会在某个明媚的日子想起,现在,心情如此大好,不忍回忆。 “今天是几号啊?”身旁一个老太太正冲她老伴嚷嚷。她老伴苍老的手翻过手腕看手表,“9号哦!瞧你那记性!“ 9号,已经12月9号了啊。如果“世界最后一人”在的话,他肯定会嚷嚷:“天啊!只剩下三天啦!” “哎!你来啦!”“武大郎”从拐角里走出来。他真是个守信的人,我之前还疑惑他究竟来不来呢。他指着不远处的一间公寓说:“就在那,我们暂时在那过一晚。明早离开这地方。”“哦。”我点点头。 八九十年代的老房子,墙体还是水泥糊上去的,粗糙却有点说不出的美感。 顺着楼梯往上走,阴暗的楼梯道,昏黄的灯泡在头顶晃来晃去。 外头,野猫叫春的声音,宛如孩童的哭声,此起彼伏,透着诡异感。 一声响,三楼的一家,门开了,一个板着脸的老太婆往过道的角落里扔垃圾袋。 “啊,哪个哟?”满脸皱纹的脸,挤到我们面前,眯眯眼成一条缝,遮住了眼珠的浑浊。 “阿妈呀,哎我们两个住楼上哦!哎你可丢垃圾哟?我明早帮你顺个便丢巷口吧!” “哎那可就谢谢喽!”阿妈没怎么怀疑。 上了四楼,在一扇门停下,敲四下门,象地下党接头似的,过了会,才终于有趿鞋声接近门来。 门开。老女人仍是一身修女似的的衣裳,黑漆漆,姿态依旧那么优雅。 进去。一闪一闪的电视屏幕,一片雪花,只在零星的时间出现点画面。但这丝毫不影响沙发上的两位看得津津有味。才进入客厅,便有种身处小人国的幻觉。所有家具都矮小得不得了,一个沙发都没半个腿肚子高。难道这是为这“武大郎”专门设计的家具? 我狐疑地瞥瞥“武大郎”。 “家来啦!”沙发上,眼镜兄盯着我笑,“你也入伙喽?!” 是啊,入伙了。以后,我就将成为大盗团队的一员,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开始没有李木的新生活了!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在等着我啊! 【声明:本书共分为上下部,分别上传。上部已完结。下部将在适当时机开始上传,到时通知新老读者。】 ——————————————————————————————————————-————————非常感谢你们陪我一路走来。一个月了,这本书总算完成了一半。但因为时间仓促,这部作品我写到后来,越发觉得不满意。所以,我才有了将这部书分上下部分别上传的念头。就是想对下部投入更多的心力去将它写好。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在下部,真正的世界末日的场景,我正在构思中。并希望把末日写出来后,能经得起大家的考验,你们会说,哦,佐岸说的这些挺象回事的。而事实上,它就是预言,我综合众人猜想而得出的预言! 敬请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