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动他心》 ☆、第1章 &1(抓) 2016.8.1 六月初,天气越发炎热,又是一个高温天。 12栋女生宿舍楼下门口有一对男女在亲亲我我,十分缠绵。 沈婧站在路边的树荫下看着他们,她朝远处行驶而来的校园车瞥了一眼,视线又回到那对男女身上,微微眯起了眼。缓缓吐出一口烟,素纱般的薄烟缭绕在她眼前,她面无表情的掐灭了烟扔在地上,凉鞋碾了碾,捡起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校园车停停走走,来得十分慢,她有些懊恼,应该再抽两口的。 一辆红色的跑车越过校园车似风一般的飞驶过来,柏油路上瞬间尘土飞扬,一个刹车,稳稳的停在她面前。 那对亲热的男女忍不住看过来,打量着这辆车。 “那辆是好车吗?”女的不懂,倚在男的怀里问。 “捷豹f-type,应该是这辆,少说一百来万。”男的回答。 沈婧穿着碎花的吊带连衣裙,化着淡妆,束着马尾,额头光洁饱满,依旧面无表情的直视着这辆跑车。 车窗摇下,里面的年轻男人探出一个头,摘下墨镜,“上来。” 她拉过行李箱的杆子,鲜红的指甲在阳光下很显眼妩媚。坡跟的高跟鞋踩在路面上,发出微微的响声,她看见车子后备箱已经开了。 李峥下车,想帮她搬行李,结果愣在原地。 沈婧已经上了校园车,坐在最后一排。校园车是敞开型的,有点像景区的观光车,他看见的只是她一个后脑勺还有随风飞舞的长发。 “这女的怎么那么好的跑车都不要坐?”那男的嘀咕了一句。 “那女的啊,我认识,就住我隔壁,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总是高傲着脸,像是谁欠了她钱似的,稀奇古怪的。我听她室友说,她有点变态。” “变态?不可能吧,这么清秀的姑娘。” 李峥双手叉腰,不悦的皱起两道剑眉,去追那辆校园车。 沈婧校门口下车,拉着黑色的行李箱向外走,李峥一直在按喇叭。 “我送你。” 中午,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她额角滋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长发黏在后脖颈上,犹如深海里的水草缠绕着她。沈婧停下,拨开发,李峥也停下。 “就一点点路,不用了。”她继续往前走,行李箱车轱辘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出声。 认识了那么些年,李峥了解她,她很执拗,就像一头牛,谁也拉不动。李峥没再叫她,只是一路开着车默默跟在她后面。 两人停在离学校两公里开外的一座旧小区里。 “这就是你挑的地方?你要在这里住大半年?沈婧,这儿不安全!”李峥打量了一圈这个地方,最后视线停格在三单元10栋的这个门牌上,里头是破旧的楼梯和生锈的扶杆,门口还坐着几个婆娘在扇着芭蕉扇聊天,说的是本地话,完全听不懂。 沈婧没回他话,提着行李箱上楼。李峥想帮她,可是她不愿意,她就是这样固执。 她提起行李箱的时候并不吃力,一步一步,很稳,长裙裙摆下她的脚十分白嫩,凉鞋的搭扣是链条花形的,她每走一步,垂着的花链在摆动。李峥看得有些入迷,这几年她变得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她租的是二楼的一个小单间,就是三室两厅被房东做成了五个小房间,单独的门户。她的房间是最里面的一间。 走廊里有一股麻辣烫的鲜味,循着幽暗的灯光,李峥看到她对面那间的房门口堆着一袋垃圾,那味道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他现在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就是垃圾堆。 沈婧开门,屋里空荡荡的,透着一股霉味,前段时间下大雨泛潮了。她把行李箱推了进去,本想就这样关门了,可是毕竟眼前站着个大活人,她再淡漠,也不能装作没看见。 “李峥。”她喊他,嗓音凉薄,就如她的人一样,“你别再找我了。” “我为了你特意从上海过来,工作也在这找好了,我不来找你那我呆在这干什么?” “你这样我会困扰。” 仅仅是站了这么几分钟,他就热得汗流浃背,心情有些烦躁连带着讲话也急了一些:“沈婧,你总是这样。我到底有什么不好?可以给你好的生活,可以让你心无旁骛的做你喜欢的事情,你爸妈都很同意我们的事,为什么你就,你就那么不上心。” 终于,她平静的神色有了一丝起伏,秀眉微蹙,“我们的事?我们有什么吗?” 李峥觉得自己的肺都快气炸了,汗已经浸透了他的t恤衫,“我们要结婚的,你懂吗?” 沈婧仰头看他,“李峥,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我们没有交往,也没有婚约。我们都是自由的个体。”她顿了顿又说道:“你这样,真的让我感到困扰,甚至,厌恶。 ” 李峥怔忪,他第一次听到沈婧说厌恶二字,那样的真诚。从前她最多就是不理睬,或者淡淡的说,李峥,请你别再找我。他隐约觉得也许他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你先好好休息,我回报社。”他乘着午休偷偷跑出来的,就是为了帮她搬宿舍。 她连再见也没有说就关上了门。 李峥叹着气,热得头昏脑涨。 这个单间只有二十平米,有厨房有浴室,很小,拥挤在一块,是房东去年新装修的,墙面还算干净整洁,她喜欢那个窗户,做的很低,留有一大块面积,冬天可以坐在那里晒太阳。 直至傍晚十分,她才简单的整理好这个房间,开了空调她也还是出了一身汗。沈婧冲了个澡,挽起的长发用发夹定着,换上了纯墨绿色的棉质长裙。 初夏的阳光已经十分灼热,傍晚的余晖特别明亮绵长,那是一种不给人希望的橘色的光,从西面直照进来,防盗窗的铁杆影子倒映在米色的瓷砖上。 沈婧站在窗前,舌尖抵着上牙齿,烟瘾犯了。她看了一眼空荡的床,她现在还没时间抽烟,她缺一床棉被。 数了数皮夹子里的钱,沈婧换上了那双凉鞋出门。 她的房门和隔壁的房门隔得很近,开门她差点撞在那人身上,还没看清人她就闻到了一股机油的味道,很浓烈。 “这是你的垃圾?”秦森问。 沈婧低头看着地上一堆的垃圾,随即点了两下头。这是她下午清扫出来的,床底下有很多废报纸和纸袋,还有上个租户没扔掉的热水瓶沐浴露等杂物。 她抬头看他,他比她要高一个头,没有电视里那些奶油小生的白皙的肤色,是很健康的小麦色,夹着汗水有些亮黑,干净利落的板寸头。沈婧没有闪躲的凝视着他的眼睛,十分漆黑,直入人心的那种漆黑。 走廊的的感应灯灯光十分幽暗,持续时间也不长,啪的一声暗了。 沈婧眼前一黑,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他端正的五官。 “楼下有垃圾桶,你堆在这里,我会不好走路。” 当眼睛看不清东西的时候人的耳朵就会特别灵敏,她只能顺着他的声音去感受他,很醇厚低沉,怎么形容,她想,大概就像她混合石膏粉时按照比例严格凝结出来的石膏,没有一丝偏离,凝固的硬度恰到好处。他的声音就是这样,恰到好处的磁性。 “抱歉。”沈婧蹲 下来拎起一蛇皮袋的垃圾,踩着凉鞋离去。 幽静的走廊里回响起的是女人高跟鞋特有的清脆声,秦森回头望了一眼,提着菜转动了门把。 这里的楼都有些年代了,是这一片最便宜的租房,很多大学生都不租这边了,一是远二是太破,买东西都不方便。隔壁新建的小区是大学生的租房首选。 秦森只是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奇怪,不像是穷学生,怎么愿意租在这里。他摇摇头不再多想,脱了衣服冲了个凉水澡。 楼下那个绿色的垃圾桶被她的垃圾塞满了,沈婧有些不好意思,伫立了几秒走了。走了几步看到前面有个更大的垃圾车,她想着要不要把那袋东西扔这个里,再回头,一位老奶奶正弓着腰在翻她的垃圾,把一张张的报纸叠在旁边。 沈婧看了几眼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走了半个小时,她才走到前街,那是学校门口不远的一条街,吃的用的都有,最大型的超市在这条街的尽头。 被褥的质量很差,老板娘说:“一条五十块!不还价,我这都是好货!” 沈婧给了她一张一百块,“帮我拿两条。”她有盖被但是缺垫被,两条,应该够柔软了。 路过一家小店时,她还买了一包烟,黄鹤楼,她没抽过,决定尝个味道。她不喜接受太新的事物,但如今是新的生活,她应该换个味道。 路过那个男人房门口时能闻到一阵饭香,奥,他刚刚好像手里提着菜。 沈婧铺好床环视了周围一圈,很好,很空,方便她雕刻。 她抽了一根黄鹤楼,味道不呛人。沈婧坐在窗边,已经天黑了,对面那栋楼的灯火也亮了,还闪着残缺的灯牌,是校园宾馆。 这儿的隔音似乎不太好,开着窗,她能听见隔壁水龙头流水的声音。他肯定也开着窗,她这样想。 烟尽,她想点个外卖,然后在填写地址那栏里愣住了。 这里的租户很少,房东说这里五间连同她的那间一共就租出去了三间。 默了片刻,她拿着手机敲了隔壁的门。 ☆、第2章 &2 秦森开门。 映着屋里的光,他看得很清晰。她还穿着那条墨绿色的裙子,只是头发放了下来,如海藻般的长发垂在一侧。脖颈间戴着细长的钻石项链,露在外面的手臂纤长白嫩,像玉藕,唯一有点视觉冲击大概就是她十分妖冶的红色指甲。 她很漂亮精致。秦森得出这个结论。 “有事?” “能告诉我这里的地址吗?我点外卖需要。”沈婧看着他,直视他的眼睛。 他穿得很随意,白t恤和青灰色的宽松中裤,一双深蓝色的塑料拖鞋。身上也没有了那股浓烈的机油味,只是淡淡的肥皂香。也许他洗过澡了,给人的感觉很干净,好像肤色也白了一个度。 秦森看不出她在打量自己还是只是问问题,她目光很坦诚也很平淡,就像冬天河面的薄冰。 他缓缓道:“昌盛街老北村a区三单元十栋201室,你的是05号房。” 沈婧按照他说的输入地址,“是这个昌盛吗?”她凑过去,把手机给他看。 秦森点了下头。她靠得近,随着风的涌动他能闻到她的发香。 沈婧下了订单,“谢谢。” “不客气。” 那碗兰州拉面等了多久,她就想了多久。 隔壁那个男人的左臂上有一道伤疤,从臂弯一直蔓延到锁骨,就像千年的枯藤,干涸老旧狰狞,透着一种久远沧桑的感觉。那样的疤痕不叫她害怕,因为和他的气质并不相符。 他不瘦不胖,肌肉也不是那种膨胀的发达,而是紧致得结实,看他的手臂和小腿就知道了,白色t恤浸着汗水,隐约还能看到胸肌。 她看着他的身体,仿佛看到了一尊完美的雕像。 —— 也许她是魔怔了,一整个夜晚翻来覆去想的都是他那条手臂。 沈婧回了学校把剩余的工具材料都搬了回来,一共来回了五次,她的脸晒得通红,甚至还有点发疼。她涂了些芦荟胶应付了下,暂时没空管这些。 趁着记忆中的东西还没模糊,她想刻出那条手臂。 这块直径长75厘米的石膏块是她前些天刚调好的,纯白无暇,适合那条手臂。 下刀的时候她的脑海里会自动勾勒出手臂的肌肉结构图,他的肌理他的脉络,都清晰的呈现在她的眼前。 又是一个黄昏,当夕阳的余光 洒在石膏上,她才意识到她已经这样一动不动刻了一下午了。 沈婧微微皱眉,僵硬的直起了腰板,那是从骨髓里溢出来的疼痛。她没有再动,僵持了很久,腰间的酸麻和断裂般的痛才稍微好了一点。 这些年,她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从肩周炎再到腰肌劳损,从七个小时再到一个小时的缩短。应该是腰肌劳损吧,她没去医院检查过,百度了一下,网上是这样说的。 她疼的轻轻倒吸着冷气,放了刻刀,宛如步履蹒跚的老人一步步,一点点的挪到床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膏药随意的拍贴在了后背,然后小心翼翼的平躺在了床上。 两条棉被果然还不够柔软。 门外有门把转动的声音,紧接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沈婧看了眼时间,晚上六点半。 他昨天好像也是这个时间回来的。 她的腰像是坠入了湖底,有点难直起来。她干脆闭上眼睡了。 睡一觉就会好的,一直都是这样的。 醒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屋子里也一片漆黑,唯一的亮光就是窗外那个校园宾馆的灯牌。她习惯性的摸手机看时间,也不过才九点多。 还以为能一觉睡到天亮。 腰依旧不能直起,她咬牙起床,摸索到电灯的开关来回按了好几下,灯没亮,厨房和厕所的灯都没亮,那就不是灯坏不坏的问题了。 要么是电闸跳了,要么是停电了。 她的手在书桌上胡乱摸索。寻找打火机和烟。 “嘶.....” 食指一阵凉意,然后是翻腾的疼痛。好像碰到了刀片,隔着幽幽的微光,她看到手指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滴到桌上,瓷砖上,还有脚边的石膏上。 不该来的全来了。 沈婧深深吐了口气,一手扶着腰一手就这样悬着,挂了个小包就出门了。 楼下那层好像也停电了,一群大妈坐在楼道口在乘凉,他站在那垃圾桶旁和一个男人在说些什么。 她看到,他抽烟的手晃动时,手臂上的伤疤随着月光的薄光若隐若现。 秦森也注意到了她,因为她的样子实在太过怪异,像一只年迈的企鹅。 从这里走到药店要半个小时,沈婧眨了眨眼,也许那时候手指上的血都凝干了。 “秦大哥,你真的不再考虑考 虑吗?我可是差不多天天往您这跑了啊,上头一直催,巴不得请到您。工资也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价了,那可是翻了好几翻,比你现在的工作要好太多了。” 秦森拍了拍他的肩,笑了,“真的不了。”他的视线穿过陈胜落到前面那个女人身上。她走得太慢,估计蜗牛都比她快。 “不是啊,秦大哥,你再考虑考虑,你知道现在像你一样有实战——” “陈胜。”秦森叫了他的名字,香烟叼在嘴里狠狠的吸了一口,吞入肺部,“我不考虑,你别再来了。下次我就不见你了。” “我明天就坐火车走了啊,大哥,要是改变了想法和我说。” 秦森抽了一口烟,淡笑着。 陈胜可惜的摇摇头,大步离去。 沈婧依旧维持那个姿势,一步步的挪着。 望着满天的星光,她想,她可能最多的就是时间了。 秦森扔了剩余的半截烟,踩灭火星,追了上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追上去干嘛,但追也追了。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她你为什么要这样走路? 沈婧默了几秒大约能猜到他心里的疑惑,她说:“我的腰病犯了,我的手受伤了,我需要清洁和创可贴。” 秦森瞧着她血红的手指皱起了眉,开口道:“我家有。跟我来。” 她沉默,抬眸瞥了一眼藏匿在袖口下的伤痕,点头同意。 他走了几步总觉得后面有些空,回过头一看,她正在努力的跟上,可能因为疼或者别的什么,她面部的肌肉有些僵硬。 “需要我帮忙吗?” “没关系。” 秦森放慢着步子等她,就十来米的距离,他们走了五分钟。等到家门口时,她整张脸都泛白了,下唇也有深深的牙齿印。 “你的腰怎么了?”他开门,让到一旁让她先进去。 “大概是腰肌劳损。”沈婧如实回答。他的房间大小和她的差不多,不过布局完全不同,厨房在里侧,外头是他的床。 “你坐。”秦森指了指床,他从床前的书桌下拿出一个马夹袋,是消□□水。 沈婧扶着腰缓缓坐下,血已经有些结痂。 秦森坐在她身侧,轻轻搭着她的手,棉签沾上消毒水,他一点点的涂抹。 沈婧微微往后仰着,与他保持距离。其实都已经进家门了 ,她也没有什么好防备的,因为如果他想做什么,简直轻而易举,就凭她现在这残败的身体。 “你平常都备着的吗?”她问。 “有时候也会受伤。” “奥。”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手臂上,她很想把那半截衣袖往上卷,很想看完整的伤疤。秦森抬头看到她盯着自己的手臂看,动了动。沈婧收回视线,看向他。 他很小心仔细,没有抓她的手,只是让她的手轻轻靠在他的手背上,对陌生人保持着距离和对女性的尊重。 沈婧注意到他的手,手掌很宽厚,手背上的青筋脉络明显,有些细小的疤痕,手指的节骨比较突出分明,很修长,就是指甲剪得太短,圆圆的手指头显得有些笨拙。 但看上去十分舒坦,她喜欢这样的手。 也许他太过仔细,导致这个消毒的过程十分漫长,漫长到沈婧开始观察他的房间了。 门口放了一个简易鞋柜,上面也只有三双鞋,很干净,虽然看上去有些旧。鞋柜旁就是一个衣橱,这个她也有,是房东给的。衣橱的门把上挂着一件体恤衫,外面还套了一件深蓝色的外套。 ‘成仕塑料厂’,深蓝色外套的左胸口位置印有这几个字。 再过去就是整个房间的隔墙,浅绿色的门帘卷起打了个结挂在那里,那边应该是厨房,她看到一个小方桌和两张凳子。 秦森给她裹上创可贴,又撕了几张给她,“不够可以问我要。” “好,谢谢。”接过创可贴沈婧才察觉到,来电了。“这边经常停电?” “夏天停得多一点,冬天一般不会。” “嗯。” 她扶腰起身,每一次起身对她而言都是一次腰斩,可能因为刚刚走了一段路的关系,疼痛越发磨人。 秦森想扶她,可是双手僵在她身边不知道是该扶还是不该扶。因为她看起来并不需要。 她垂着头,长发从侧面散落,遮盖住了她所有的神情,再抬头把秦森吓了一跳。 两道秀眉拧巴在一块,她的鼻尖上冒出了一层细汗,眼睛红得可怕,眼泪就这样慢慢的下来了。 沈婧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抱歉,我只是太疼了。腰疼。”即使流泪,她的瞳仁还是没有一丝波澜。 秦森不知该怎么回复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女人,心底有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 还没迈出门,他就见她整个身子软了下来,还好他眼疾手快,抱住了她。不然倒下来头不撞到门框也要撞到床头柜。 “喂。”他轻轻的拍打她的脸。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 ☆、第3章 &3(抓虫) 秦森横抱起她,很轻松,因为她很瘦很轻,像是在抱一根竹竿一样。 他把她放在床上,缓慢的,小心翼翼的。然后拿了钱和钥匙塞进裤袋。再次抱起她,乌黑的长发顺势垂落。 沈婧的头依靠在他的臂膀处,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狰狞的疤痕上,有点痒。 秦森带她去了五百米开外的一间小诊所,这里赶到医院要一个多小时,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先去诊所查一查。 “小秦,你怎么...哟,这姑娘怎么了?” 诊所的医师是五十几岁的老医生了,带着厚重的镜片,两鬓的白发稀疏。 “彭伯,你帮着看看,我估计是疼的晕过去了。”秦森将她放在病床上。 彭伯从药柜的圈里走出来,推了推眼镜,“小秦,我说你什么好,男人心急都不顾女孩子的感受,做事情要温柔点,怎么弄得都晕过去了。” 秦森被噎住,干咳了两声,解释道:“她是腰疼得晕过去的。” 彭伯瞪他,“你说说你,得多大力把人姑娘弄得腰疼到晕过去。” “......”秦森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沈婧,“不是我弄的,她就是腰疼,你给她看看。” “这我怎么看,腰疼可疼是脊椎有问题,也有可能是腰肌劳损,也分很多种类,肾亏的时候还腰疼呢。” “......” “我看应该没别的毛病,这腰里不是贴着膏药嘛,等她自然醒,要是还疼我给她点止痛片,再去大医院好好查查,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腰疼,老了这身体怎么扛。” 秦森抿着唇,静默了一会,给她掩上被子的一角。即使是高温天,睡觉也得把肚子盖上,不然容易生病。 “你小子还挺贴心的。新交的女朋友?”彭伯笑了两声,坐在板凳上喝了口茶。对面墙壁上挂着电视机,正播放着小品。 “不是。”秦森拉过一张生了锈的凳子靠墙坐,他皱皱眉,想抽根烟,瞥了眼沈婧,双手垂在膝盖处,仰头看电视。 “你在这也住了三,四年了,就没见你身边有个伴,你上次说你多少岁来着,也不小了,该成家了。你家里人不催你?” 秦森摇摇头,笑容浅到看不出,他说:“还没成家的打算。” 彭伯又喝了口茶,快见底了,黄旧的茶杯边缘沾满了茶叶。“我认识一姑娘,长得挺标志的,就在那边的那个超市 做收银员,27岁。我给你们牵牵线?” “彭伯,你上次和我说过了。” “说过了?我老了,忘性大。上次?是你来打吊针的时候吗?” “嗯,就那次。” 彭伯起身,拿着茶杯走到洗手台那,拿着热水壶往茶杯里倒,说道:“你来的次数太多了,我都记不清了。” 电视上的小品忽然中断,插播了一段广告。 秦森垂下眼眸,没再回话。 小诊所里到处弥漫着淡淡的药香,还有消□□水的味道。他望着门外漆黑一片的田地有些失神,深邃的眸子染上了远处的那抹黑暗,越发深沉。 十一点,诊所要关门了,沈婧还没醒过来。 彭伯说:“你是要一整晚待在这还是?” 秦森起身,腿脚有些麻,“确定她没事吗?” 彭伯从药柜里拿了一盒止痛片给他,“要是醒了还疼就让她吃片这个。我看她腰后的膏药只贴了一张,不管用,你给她多贴几片,你那有吗?没有我给你拿。” “没有。给我拿好点的。” 彭伯拿了一盒给他,“最好的,照说明书给她贴。” 奇正消痛贴膏。 秦森拿在手里点点头,“一共多少钱?” “不用不用。” 秦森问:“一共多少钱?” 彭伯知道他固执,松口,“98块。” 秦森拿了两张五十块钱给他,把找回的两块钱的塞进了裤袋里。 “你关门吧,我抱她回去。”秦森把药片和膏药卷着也塞进裤袋里,口袋瞬间鼓了起来,他抱起沈婧走了。 静谧的夜里,身后只剩下彭伯拉卷帘门的哗啦啦响声。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这边的路其实都很破,布满裂痕,旁边就是田野,碎石也很多。偶有三五成群的大学生走过,都会看他们几眼。 秦森装作没看见,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身体凉凉的,腰肢也细软,淡淡月光下,她的睫毛纤长而浓密,眉毛不浓不淡,是修过的,到底还是20岁出头的年纪,胶原蛋白很充足,巴掌大的脸十分光滑细腻,那皮肤就像羊脂玉一样。 天气很闷热,他抱着她走到家出了些汗。 他在想是送她回自己的房间还是留他那里。再三思忖下,秦森 让她留在了自己的屋里。 私闯别人的地方总是不好的,他隐约觉得她醒来后会生气。 他握着她的脚踝解开凉鞋的搭扣,给她脱下,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床边,开了低档的电风扇,也盖好了被子。 秦森拿好换洗的衣物去了浴室,他洗澡时顺便把脏衣服也洗了,晾在外头。 他的头发很短,毛巾擦一擦就差不多干了。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怔默数十秒,转身挂好毛巾。楼下突然传来几声巨响,随后是女人破口大骂的声音。 那对夫妻又吵架了,还总是在三更半夜吵架。可能婚姻就是一座坟墓。 秦森拉上这屋子里唯一的一扇窗,隔绝外面的吵闹。 他看着沈婧,希望她能够在六点半前醒来,他六点半要去上班。 床和柜子之间隔着两块60厘米长度的砖的大小,他从衣橱顶上拿下一个压缩袋,是一条棉被,铺好。 他单手枕在脑后,就这样睡在地上,习惯使然,他拿过挂在衣橱把手上的外套盖住了肚子,合眼休息。 猛然间想起那被他放在桌上的药片和膏药。 秦森起身开灯,拿起有些褶皱的膏药,这么贵也是有道理的,不是那种十几块钱的膏药,撕开就贴的那种。这个需要倒药剂。 他均匀的把药剂倒在贴膏上,一丝一毫都没有飘到外面,真的很均匀。 可是望着她,秦森不知该怎么下手。 她穿的是牛仔短裤和纯米色的短袖,幸好不是裙子,秦森想。 他翻过她的身,卷起衣服,露出原来那块膏药就戛然而止,没再往上。她真的很瘦,腰间没有一丝赘肉,脊骨微微凹着,秦森把膏药贴在左侧,又剥了一个贴在右侧。 他放下衣服,重新给她盖好被子。 阖眼的时候他想起他二十刚出头那会,和附近那些大学生简直天差地别,看到他们的样子,有时候他是羡慕的。 可能是老了吧,他真的挺羡慕的。换做以前,他会觉得每个人都每个人的人生,他的也不差。 可能真的老了。 毕竟,今年过完年他就要34岁了。 脑海里又浮现刚才彭伯的话,成家立业。 他的思绪断在许多年前的一个女人身上,没再往下想,翻了个身,入眠。 楼下那对夫妻还在吵,争吵的内容他听 不懂,是本地话。是唱高音的料。秦森叹了口气又翻了个身,手垂在一侧触碰到她的凉鞋,他没挪开,就这样睡了。 沈婧是饿醒的。 她睁开眼,是无尽的幽黑,空气里都是淡淡的药香。腰后凉意阵阵,没之前那么疼了。缓了那么几秒,她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不是宿舍也不是她的出租房。 回想起来,这可能是那男人的家。隔着黑暗,她模糊的看了一圈,十分确定,是他的家。 她顺着记忆,摸上墙上的开关,啪嗒。头顶的日光灯亮了。 秦森一向睡得浅,被明晃晃的灯光一刺,有些醒了。 沈婧坐在床上,看着床下的男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映入眼帘的是他左臂的疤痕。再看,是不同的感觉,粉色的疤已经结痂,牵动着周围的皮肤,都皱在一起,还有针缝合的痕迹,那块皮肤是丑陋的,是骇人的。 但是她很喜欢。 秦森还有些半梦半醒,毕竟刚入睡没多久,他坐起身,抚着额头,撸了把脸,抬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阵沉默。 打破这份寂静的是沈婧肚子发出的咕噜咕噜声。窗外的虫鸣听得一清二楚,更别提这叫声了。 沈婧捂着肚子,脸有些微红,她掀开被子下床,说:“我要回去了。” 秦森也站起来,“你腰还疼吗?” 她摇摇头,脚踩在柔软的棉被上,走到他身边拿过凉鞋。 “刚才诊所里的医生说了如果疼的话可以吃片止痛片,奥,就是这个。” 沈婧接过药片,仰头看他,“诊所?”他真的很高,带着男人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我带你去了诊所。” 沈婧说:“给你添麻烦了。” 秦森说:“不会。你年纪轻轻的,腰坏了以后走路麻烦着,多当心着点。” 他的嗓音有些深夜的暗沉和黯哑。 “谢谢。药钱一共多少?” 秦森说:“不用。” 出乎意料的,她的肚子又叫了,还是连着的。沈婧握着药片的手抖了三抖,低下头不敢看他了。 秦森说:“你那边有吃的吗?” 沈婧轻轻的摇头。 秦森穿好拖鞋掀开帘子,进了厨房,他说:“我这里只有挂面。” 她刚想说不用,厨房那边就传来锅子接水的声音。 ☆、第4章 &4(抓虫) 她绕过帘子进了那间狭小的厨房。黑色的台面很干净,只有洗手池边上滴了些水,最右边是电饭锅,往左是洗洁精,一个盆栽,水池,碗筷和一些调味料,转角的那块台面大约50厘米宽,正好放个电磁炉。 然后是个长款的深褐色小饭桌,上面堆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电水壶,打火机,榨菜,咸蛋。 秦森调了180度的温度,盖上锅盖,从饭桌下抽出一张凳子。他说:“你坐。” 沈婧坐下,从小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她其实不喜欢和陌生人有太多的接触,特别是男性,那凳子上如同铺了碳火让她有些坐不住。 秦森说:“现在一般的外卖店都关了。这个点吃面也好消化。” 头顶的灯光泛白,揉着一股淡蓝,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沈婧看了几眼他的左臂,收回视线,轻淡道:“谢谢。” 秦森抽出另外一张凳子在她身边坐下,拿过桌上的打火机和烟,点了一根叼在嘴里,吸了一口,背过身烟雾吐在另外一侧。 他说:“你大三吧。这个年纪还是照顾好身体,年纪轻不当心,过了25什么毛病都会慢慢出来的。” 沈婧说:“我要大四了。”她又说:“可以让我抽支烟吗?” 透过轻薄的烟雾他看着她,点了点头,“你抽吧。” 她抽烟的动作十分娴熟,抽第一口的时候会微微的眯眼,深吸一口然后缓缓吐出,长笼的烟雾蔓延成一条。她的眼睛是内双偏细长的,眯起的时候有点像弯月,明明是很可爱的那种,可偏偏,秦森看到的是一个女人,一个淡泊又幽深的女人。 这是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气质,性感,寂寞,就像所有电影中那些冷漠高傲的女主角一样。 他想起之前她流着泪说抱歉的那个画面,眼里的波光如同光滑的镜面,没有丝毫波澜,眼泪于她而言只是眼泪,没有任何意义。 沈婧感受到他的目光,她也没打算解释什么。可能女生抽烟多数人是不认同的。他买的烟是利群,她以前抽过,15块一包,不算难抽也不算好抽,还凑合,只要是烟,她都可以接受。 有,总比没有要好。 水开了,秦森抖了抖烟灰,掀开锅盖,单手抽出一把挂面散滑在锅里,那筷子搅和了一下,再盖上盖子,调低了火候。 除了电磁炉嗡嗡的声音,屋子里寂静一片,两人都在默默抽烟 ,袅袅的烟雾和锅子里的热气混为一体,弥漫在上空。 他关着窗,沈婧看到窗外有黑影飘动。那可能是他的衣服,她想。 烟尽,沈婧碾灭在烟灰缸里,鲜红的指甲和黄色的烟头搭在一起格外妖冶。秦森也掐灭了烟,两只手碰撞到一起,她缩得很快,指骨上残留着他手背的温度。沈婧搓了搓指骨,染上自己的温度和触感。 面熟了,秦森洗了个碗,倒上盐和油,拌好给她,“只有清汤挂面。如果你喜欢吃榨菜或者——” “不用,这样就好,麻烦你了。” 她吃东西很小口,很慢,一筷一筷的。像是有教养的女孩子。 秦森舌尖抵了抵上颚,忍不住又抽了一根,他问:“你一个人住?” 汤面温热,只是吃了几口她的脸颊就红了,额角也出了汗,他关着窗又不开空调,屋里其实很闷热,但她不好意思多做要求,只想吃完回去洗澡吹空调。 沈婧卷起一筷子的面,停顿回答道:“嗯。” “女孩子一个人住不安全,这边也比较偏。建议你住隔壁小区。” 她看向秦森,他抽烟的时候那双眸子深沉的不见底,眉心会微微皱起,起棱的唇瓣一张一合,滚浓的烟雾缓缓吐出。 她说:“你人很好。” 她很少这样评价一个人,可能是因为她的圈子很小,也从来不和男性有过多的接触,除了李峥和徐承航,完全的陌生男人,比较贴近的相处,这些年,他是第一个。 秦森看着她的眼睛笑了,“你对人没有防范。” 他隐约觉得她是个多变的人,前一刻那样暗沉,这一刻眼睛却那么清澈。 她顿了顿身子,这一瞬间秦森好像看到她笑了,很淡很淡的笑意。 沈婧说:“我今天没有选择。” 他点点头。从这里到最近的药店要半个小时,她走得那么慢,估计要一个小时,也许走一半就晕过去了。 秦森说:“腰还疼吗?” 沈婧摸了摸后背,摸到多余的两片东西,微微凸起,她看向他,在用眼神询问他。 秦森抿了抿唇说道:“是我贴的。医生说你只贴一片不行,要多贴几片。”她好像有些没反应过来,腾腾的热气熏得她耳根子有点红,他解释道:“我卷了一点点的衣服,你不用担心。” 她没说话,低头吃了几口就放下 筷子,站起身,“我走了。” 他送她到门口,把药片和膏药递给她,“记得贴。” “谢谢。” 他没有关门,屋里折射出来的光晕照亮了她的房门,秦森说:“你开完门我就关门。” 沈婧转动门把,停了脚步,没有看他,她说:“晚安。” “嗯。晚安。” 她进屋,秦森关门。 他收拾好了锅碗,用冷水抹了把脸躺到了床上。 她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怎么就躺了那么一会枕头上都是她的香味。 沈婧走到浴室,对着镜子撩起衣服,扭过身,看着后腰的膏药默了一会,她撕下自己的那片换上秦森给的,有点刺痛。 她满手都是药香味,沈婧洗了个手,洁面涂护肤品,从爽肤水到精华面霜,有条不紊的。 空置的地上那个未完成的手臂还是她离去时的模样,一天一个小时的话她要多久才能刻完。沈婧把空调调到20度,徐徐的冷风打在她身上,吹走了她身上的汗水。 她坐在地上,轻轻抚摸那刻了一个大约形状的手臂,石膏的触感冰冷坚硬。她看着自己的手想到他手背的温度,他的手臂应该是柔软又结实的,那蔓延婉长的伤痕应该是起伏不平的,有血有肉,鲜活的东西永远是最美好的。可是她偏偏热爱石膏的冰冷。 —— 一连几天沈婧都是在画室度过的,虽然腰还会隐隐约约的疼,手指也还未愈合,但临近期末,要交的作业实在太多。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在埋头赶着,全班都是这种尿性,只不过他们都是在窝在宿舍或者出租房里。 下午四点,她收拾好东西回去。 这几天都是大太阳,晒得人头晕眼花,她打了遮阳伞,作用也不是很大。 路过那个男人的房门口时,沈婧瞥着那扇深褐色的门停滞了两秒。 口袋里手机震动,拉回了她的神思。是她上铺的室友,黄嘉怡。 她插钥匙开门,接了电话。 那话那头黄嘉怡说:“晚上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吧。” 沈婧开了灯,换上夹脚凉拖,“你男朋友不陪你吗?” “陪啊,当然陪了。可是你不是一个人住嘛,这几天也没见你,一起吃个饭,开心嘛。” 黄嘉怡和他男朋友一起搬出去住了,本来有意叫上沈婧一起住 ,租个两室一厅,沈婧不愿意。倒也不是觉得尴尬或者怕打扰他们,单单只是因为她不想和异性生活在同一个空间,比起群居,她更适合独居。这些年,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高中的宿舍,仅仅是一个学期,她就住不下去了,直到后面一个人在校外借了房子才觉得舒服。大学却一住住了三年,只不过是因为在外地,人生地不熟,住在外面不安全,非常不安全。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边的一切她都已经熟悉,对这里的人和事心里也有了权衡,正赶上要大四,是个合适的机会。 沈婧按下浴室的热水器,又折回去坐在床边说道:“你想吃什么。” “火锅怎么样!夏天吃火锅爽爆了!诶诶,晚上七点我在那家喜洋洋火锅店等你哈。我挂了,么么哒。” “好。” 她性格很冷,这些年也没什么亲近的朋友。黄嘉怡大概是唯一走得比较近的吧。她说:“沈婧,和你做朋友很有安全感!” 简而言之,黄嘉怡喜欢的就是她的冷,因为性格冷,所以从事不慌不忙,遇上什么事都波澜不惊。 水到45度的时候她就洗澡了,吹干头发换完衣服已经五点了。她看着桌上剩余的三张膏药,嗅在鼻前闻了闻,很淡的药香。 沈婧贴了自己原来的,她把那个男人给的放在了床头柜的抽屉里,连同那止痛片。 她六点半出的门,走到楼下,外面起风了,天色也十分阴沉,云压得很低。这里的天气变化很大,说风就是雨,说变就变。这场雨不知道又要下几天,上一场大雨,把学校都淹了。 她折回去拿了伞,出门时正好遇上下班回来的秦森。 这是继上次之后的第一次碰面。 走廊的感应灯亮了没几秒又灭了,秦森还没来得及掏出钥匙,他跺了跺脚,灯又重新亮了。 沈婧朝他点了点头,从他身边走过,高跟鞋和地砖的面相触,很清脆笃定。 秦森开门,他还在想,她用的什么洗发水,那么好闻那么香。 他买了菜,还没来得及把芹菜叶子摘去,厂里的刘斌就来了连环夺命call。 那小子嗓门大,对着电话说话像放炮。 “森哥!我不是让你下班别走了嘛,你怎么走了啊!这他妈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兄弟啊!” “你们去就好。” “什么你们我们 ,我和老五他们正赶过来呢,嘿,现在的科技真发达啊,手机都能订吃的了。我们刚在那个啥团,哦,美团,美团上订了一家火锅店,就在你住的附近,老便宜了。你出来,今晚不出来我们就上门撬你门。” 秦森叹了口气,“哪家火锅店。” “什么喜洋洋,大灰狼的。” “我知道了。那就那里见吧。”秦森挂断了电话,把蔬菜敞开在桌上,他闻了闻那一小块肉,估计到明天就要臭了。 ☆、第5章 &5 喜洋洋火锅店在二楼,黄嘉怡和她的男朋友选了靠窗的的位置。黄嘉怡看到沈婧后随即招手,“这里这里!” 沈婧走了过去,在他们对面坐下。 这家火锅店不高档,卫生也没想象中的好,连坐的沙发的皮也布满了裂痕,装潢也是小众的口味,简洁明了,店里人不多,甚至有点空旷。 窗外夜色已经笼罩,楼下大学生挤着小吃摊游来游去,很热闹。 “我们点了一些。你看看你要吃什么。”黄嘉怡把菜单和笔挪给沈婧。 她大致看了看,黄嘉怡已经点了很多了,沈婧勾上土豆片,“差不多就这样吧。” “服务员。”黄嘉怡的男朋友招手,把单子交给服务员。 沈婧望着窗外的景象,垂眸视线流转到火锅台面,她从包里拿出烟和打火机,还没点着,服务员说:“抱歉,我们这里禁止吸烟。” 她点点头:“我去外面抽根烟。” “好,你包我给你看着。”黄嘉怡笑着。 看着沈婧走出火锅店,林峰搂着黄嘉怡的腰说道:“你可不许抽烟,不然,等着被我打屁股。女生抽什么烟。” 黄嘉怡靠在他胸口,笑得甜蜜,故意和他唱反调,“我还挺想试试的呢。” 林峰在她细软的腰上捏了一把,“等会回去再收拾你。对了,沈婧没男朋友吧?” “没呢。” “我以前寝室一兄弟看上她了,询问了我好几次,今天见了她才想起这档子事。要不,撮合撮合?” “这个......”黄嘉怡迟疑了。她不知道沈婧需不需要男朋友,因为追她的人很多,什么类型都有,如果她真想谈早就谈了,何必从大一到现在都单身呢。 林峰拿出手机,“我打个电话把那兄弟叫过来。”黄嘉怡还想说些什么,林峰示意她不要说话。 沈婧站在楼梯口,倚在墙上抽烟。角落摆着两盆盆栽,墙壁挂着一些菜品的图片,羊肉,贡丸,基围虾。 她抖了抖烟灰,视线定格在夹着烟头的食指上,她的创可贴好像已经用完了。 楼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熙熙攘攘的,粗犷的笑声此起彼伏,脚步声越来越近。 三五个男人簇拥着走了上来,穿着深蓝色的外套,袖口高高卷起,皮肤都偏黑,身上浓重的机油气味掩盖了她的烟味。沈婧淡淡的瞥了一眼望旁边靠了 靠,吸完最后一口。 刘斌高昂着嗓子朝后喊道:“森哥,你快点!” 秦森掐灭了烟,扔在楼梯台阶上,脚碾了碾,“来了。” 沈婧站在那边没动,看向楼梯那边,果然,是他。他的声音很好认。 他也穿着那件蓝色的外套,沈婧反应过来,那是他们的工作服。刘斌勾上秦森的脖子,“走这么慢,别抽了,烟瘾那么重小心以后找不到媳妇。” 秦森勾起嘴角笑了声,看了沈婧一眼,随着队伍进了火锅店。 几个人吵吵嚷嚷,火锅店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刘斌开玩笑的说:“刚站门口那女的长得挺漂亮的啊。” 他们选了八人的大圆桌,偏中间的位置。 沈婧一走进去就听见了刘斌说的话,刘斌嗓门大,整个火锅店的人都听见了。刘斌见沈婧看自己,饶了绕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了下来。 秦森说:“点东西吧,今天我请。” 刘斌拍桌:“这怎么可以!我生日当然我请!” 沈婧走到她们那桌,菜已经上了,浓郁的汤里翻滚着玉米片。 “沈婧,那个,林峰有朋友来。”黄嘉怡尴尬的说道,她不知道怎么开口道出事实。 “几个?”她问。 林峰笑呵呵道:“就一个。” 沈婧拿好包和伞说:“我们换个位置,等会你和你朋友坐。” 林峰和黄嘉怡都是一愣,一秒后黄嘉怡推了推林峰,示意他过去。沈婧不喜欢和陌生人有太多接触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刘斌嗓门拔得高,说点什么旁边的食客听得那叫一个清楚,他嘬了口酒,说起话来慷慨激昂:“杨国平那个老头,不就是老板的亲戚嘛,一个看门的拽得跟二百五似的,不好好看门老是来车间里转悠,他以为是他是车间主任啊,还指手画脚的。妈的,整个厂里最看不惯的就是他了。” 施建飞啧了一声,“你也别去招惹他,到底和老板是亲戚的,弄砸了关系小心人家在背后嚼你舌根。就那谁,那时候你还没进厂,老是在背后说王丽萍和车间主任有一腿,人家在汇报工作的时候动动嘴皮子,呵呵,第二年厂里就把她辞退了。你刚出来工作,年轻气盛,要忍着点。” 秦森坐的那个方向对好对着沈婧那一桌,他余光看了几眼,喝了口酒,缓缓道:“建飞说的没错,多忍忍,社会就是这样子。” 刘斌心里憋着气,眉头皱得跟豆腐干似的,“操他娘的,那老头就他妈喜欢训我。就今天,我不就修机器慢了点嘛,他就站在旁边说什么我没技术,厂里要我瞎了眼。我当时他妈的就想一拳挥上去,他娘的他算什么玩意。” 老五眯眯眼,“老头子就喜欢欺负新人,你看森哥,呆了四五年了,也是老师傅了,杨国平挑不出毛病,也就只能张张嘴憋不出一个字。” 土豆片熟的时候林峰的朋友来了。沈婧呼了呼滚烫的土豆片,小心翼翼的咬着。 “靳远,这边。” 黄嘉怡和林峰是三月份才确定的恋爱关系,他的室友她都不是很清楚,这也是第一次见靳远,她啧啧了两声,捅着沈婧的手臂,小声道:“是个帅哥。” 沈婧扭头一看,却看到了秦森。 可能吃火锅吃得很热,他脱了外套,里面是白色的背心,紧贴着他的身躯,隐约看得到胸肌,他的臂膀很结实,她也看清了那道伤痕,从手肘处一直蔓延到锁骨,隐约看得出,这是一道直线,伤得很深。她的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起。 到底是被什么弄成这样的。 她寻思不出来。 “你怎么都看呆了啊。”黄嘉怡的笑得贼兮兮的。 沈婧转眼瞥了一眼那人,继续吃土豆。 靳远长得很干净,皮肤偏白,亚麻色的头发,双眼皮,高鼻梁。沈婧想了想,像淘宝男模那种感觉。 “沈婧,他叫靳远。”林峰给靳远使了个眼色,默默搭桥。 “你好。”靳远露出一个微笑,带着几分秀气。 “嗯,你好。”沈婧低头,捞出剩余的土豆片,热腾腾的水汽遮得她脸颊都红了。 啪! 黄嘉怡吓了一跳。 只听见刘斌拍桌大骂了一句:操。 黄嘉怡瞄了那桌一眼,撇撇嘴,“没文化的人就是没文化,吃个饭都这么粗俗。不知道这是公共场合吗。” 靳远说:“一般这样的人都是初中或者小学毕业,不会有太高的文化,行为举止也不会太文雅。” 沈婧没说话,又看了一眼秦森。他也在吃土豆片,大口的。额间,脖颈间在黄色的灯光下泛着汗水的油亮的光泽。他的皮肤是小麦色,那伤痕偏粉白,是血肉的颜色。她忽然觉得,他很男人很汉子。 因为,他不怕烫。 她低头吹了吹土豆片,继续小口咬着。 靳远忽然问道:“沈婧,你丸子要吗?”他在捞。 沈婧摇摇头,“不了,谢谢。” 靳远顿了顿,一笑,捞进自己的碗里,“听说你是上海人,我也是。” 沈婧眨眨眼,嗯了一声。 “再过大半个月就放假了,你回去有伴吗,要不我们一起走?” 林峰搭帮腔,“就是,反正你们都是上海的,沈婧,你的行李就交给他了。一路上都不要你提的。” 靳远笑着点点头。 沈婧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抹了抹嘴巴,淡淡道:“我不回上海。” “你暑假也待在这?” “嗯。” 一阵沉寂之后,靳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和传闻的真是没多大差,是个冰山美人。 屋里头冒着热气,*滚烫,屋外突然倾盆大雨,那些小贩慌着手脚在收摊,豆子大的雨滴啪打在窗户上,响声阵阵,似要震碎这玻璃一样。 “卧槽,我没带伞,怎么办!”黄嘉怡说。 林峰说:“沈婧,把你伞借我一下,我去那边路口买一把。” “好。” “路口,好远的。”黄嘉怡嘟起嘴。 林峰正愁着怎么给他们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他眉毛一挑,“宝贝,走,陪我买伞去。” 两人就这样腻歪的勾搭在一起走了,靳远干咳了两声,柔声问道:“你还想吃什么吗?” “不了,我已经饱了。” 秦森那桌说说笑笑,很是热闹。刘斌喝得有些醉大声嚷嚷道:“森哥!我妹妹二十岁,长得可漂亮了,回头我说给你做媳妇!真的,可漂亮了!以后你们结婚了,我们就是一家人!” 施建飞骂道:“你他丫的上次还说你妹妹和别人订了亲了!” 刘斌憨笑了几声,“我哪舍得把妹妹说给你,你看看你,就一粗人。我森哥心思细,长得也比你俊,你服不服?啊?服不服!” “臭小子!” 沈婧望着窗外连成线的雨滴,听得一清二楚。 林峰和黄嘉怡磨蹭了二十来分钟才回来,身上都淋湿了些许,林峰把沈婧的湿伞扔在了门口。 天色越发暗沉,风呼呼的叫嚣着,雨也未曾减小。锅底的料捞得差不多了 。 “我送你回去吧。”靳远说。 沈婧摇摇头,都懒得开口。她走到门口,找了一圈,最后问道:“我的伞呢?” 林峰指着那角落,“不就在....咦,怎么没了!” 沈婧想到刚刚离去的一桌人,肯定是出门没带伞,把她的拿走了。她说:“算了。” “啊?你这样怎么回去啊,林峰,你看你,都怪你!”黄嘉怡掐着林峰的手臂。 林峰说:“靳远有伞,让他送你吧。” 沈婧抬眸看着林峰,细长的眸子里满是冰冷,连同着口气也是如此,“不用。” 楼底下阵阵冷风涌上来,林峰也没再多说什么。 “拿我的伞吧。”沈婧背脊一僵,身后响起的声音很低沉温和。 秦森把伞递给她。 是一把蓝色格子的伞。 “那你呢?”她问。 黄嘉怡下巴都掉到地上了,她不敢相信,沈婧居然和这种人认识,还说话了。 秦森淡笑,“他们会送我的。” 沈婧接过,“谢谢。” “不用。” 秦森转身刚走一步,沈婧叫住了他,她说:“你回来了敲我门,我还你伞。” “好。” 沈婧下楼的时候听到后面一阵哄闹。 刘斌那嗓门。 他说:“森哥!你行啊,认识这么漂亮的姑娘,是大学生吧,我看着挺有气质的。” “你是时候找个女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么漂亮,好好追。” 秦森的回答她没听见,外头的雨声太大。沈婧和他们分别之后一个人往回走,她握着伞的手柄,抬眸瞥见蓝色的格子。她想到他的被褥,好像也是蓝色的格子。 蓝色,深沉的蓝色。 ☆、第6章 &6 漫天大雨,仅仅这么半个小时街上就已经积水了,瓢泊的雨水随着肆意的狂风胡乱来去,回到家沈婧几乎湿了一半,全身都黏糊糊的。 她洗完澡坐在床边吹头发,头发快到腰间了,也许要抽空去剪一下了。她一向对这些也没多大的耐心,半干半湿的就拔了吹风机。 发梢偶滑落的小水珠滴落在手臂上,有些凉。这边的天气变化无常,有太阳那就是热得堪比沙漠,一下雨那就是北极。 沈婧重新贴好膏药,想贴创可贴时才发现桌上已经没有了,有的只是一堆创可贴的外包装。她看着桌上的刻刀,犹豫了片刻还是握了起来。 那一个道伤痕她看得很真切。就一个小时,她这样想着,手上却已经开始动作了。 她刻得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慢,刻刀的边缘压着手指,疼得她滋汗。 外面的雨还在下,从未间断。 一点点的石膏屑慢慢堆积在地上,白色的手臂上纹路越发清晰。她摸了摸,感受着那凹凸褶皱的疤痕。 蓦地,她听到外头走廊里的脚步声,条件反射般的扔下刻刀去开门。 秦森正欲开门,她突然开门把他吓一跳。 她也怔住了。 “你...你怎么淋成这样?” 秦森硬短的发还在滴水,他穿着背心,雨水流过他的脖子,锁骨,伤痕,手臂,再顺着指尖滴落,手里的蓝色外套也在滴水。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落汤鸡。 秦森说:“他们也没伞,大家都是淋着回去的。” 沈婧转身拿起门口湿漉漉的伞递给他,“还给你。不好意思,害你淋雨了。” “男人淋点雨不碍事。”秦森接过夹在咯吱窝里,一手在掏门钥匙。 她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他说得很随意很大方,木讷了半响在他进门前叫住了他。 “那个......” “嗯?” 沈婧晃起自己的食指,“能给我一点创可贴吗?” “好,你是进来拿还是我等会给你送来......” “你先洗澡吧。” “好。我等会敲你门。” 沈婧关了门,靠在门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地上冰凉苍白的石膏断臂,思绪飘了九霄云外,还是床上不断响着的手机铃声拉回了她的魂。 “你什么时 候放假啊?我听说李峥去了你那边,人家大老远的追过来你别——” “顾红娟。”沈婧打断了她,“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我就问问你什么时候放假回来,你叔叔和哥哥准备去泰国玩,让我问问你。我们一家子一起去旅游散心。” 沈婧拿了桌上的打火机有意无意的打着火苗,啪嗒,啪嗒。她说:“你们去吧,这个暑假我不回来了。”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他们在等你回来懂不懂!” 啪嗒,最后一下火苗熄灭。 “我不是很懂。” 顾红娟急了,“你又在和我倔是不是,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给我看点好脸色!我生你养你难道就是为了找气受?” 沈婧看着窗外的大雨眼睛微微眯起,“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我迟早有一天要被你气死!我要说的一大堆呢,你肯听我说吗你!别的事我不管你,就你和李峥那事你自己分寸掌握好!人家家里是什么条件,是什么背景,你叔叔这边又是什么情况,人家李峥对你怎么样,你想想清楚!别错过了好姻缘,以后等到我了这个年纪才知道后悔!” 她轻声笑了,缓缓说道:“我活成什么样,都不会活成你那样的。” “你!我真是造孽啊!”顾红娟气短,却说不出什么责怪她的话。 沈婧挂了电话,没听顾红娟后续的唠叨。 下雨天其实还挺烦人的,那雨声听得闹心。 她的嘴角僵硬在那抹淡笑上。她活成什么样都不会活成她那样的,只是因为她别无选择而已。 别人的生命用来享受,她的生命用来消磨。直到死亡,也永远抹不去那些刻痕。 口腔微微泛涩,喉咙干苦。沈婧舔了舔下唇,熟稔的抽了一支烟。她开了窗,那雨声更大了,外面是防盗窗,雨水也溅不到屋里,只有冰凉清新的空气大量涌入,夹杂着楼下排水口的腥气。 烟雾袅袅飘出,消散在薄凉的空气里。 是混沌,也是清醒。 她抽着烟的手微微颤抖着,眼前浮光掠影,闪过什么,胸腔一阵郁结。 咚咚咚。 沈婧蓦地一僵,浑浊的眸子慢慢清明了起来。她反应过来,门外有人在敲门。 秦森把两盒新的创可贴给她。 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 的肥皂香,走廊里的风四下涌动,都是他好闻的味道。 “谢谢。麻烦你了。”沈婧吸了一口烟,接过创可贴。 秦森说:“我的烟放口袋都湿了,今天你能不能让我抽一根。”他的眉眼间夹在着淡淡的笑意。 其实沈婧不是很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那种柔和的目光像是一个大人在看一个孩子的眼神。 沈婧走回去把烟和打火机都递给他,秦森注意到她的房间,很空很干净,地上似乎摆着一堆白色的石头。 他叼着眼,一手按打火机一手挡风,点了几下才点上。 秦森没有离去,他倚在门边长长的吐出一口烟,低头看她,问道:“你为什么抽烟。” 沈婧反问:“你对女生抽烟有什么看法?” 她的发随风飘动,光洁白皙的额头,尖瘦的下巴,薄唇抿着烟头,那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 就像骤雨里残留的玫瑰,一种被黑夜和风雨侵袭的暗沉的美。 “没什么看法。世上抽烟的女人多了去了。” 沈婧手伸到门外,纤纤手指夹着烟头抖了抖,细微的烟灰飘落。她说:“你这话听起来像是奉承。” 他低头笑着,“我不从奉承人。实事求是。”漆黑的眸子如墨深的夜,不见底。 “你叫什么?” “秦森。” “哪个sen。” “森林的森。” 她说:“我叫沈婧。女字旁青色的婧。” 秦森狠狠的吸了一口,嘴角微微弯着,“早点睡吧,你们学生还要上学。” 沈婧说:“你几岁。” 她不喜欢这种被人当做孩子的对待。 秦森吸完最后一口,扔了烟头,踩灭,吐出烟雾和回答:“33岁。” 她微微一愣,目光在他身上游走,随即点点头,“看着也差不多。” 秦森低眉淡笑,清俊的面容干净明朗。 “谢谢你的烟。”他回了自己的屋。 沈婧也掐灭了烟,关门。 —— 一场大雨过后又是高温天,在外面走两步都能晒成大虾。周围的女生都打着伞,沈婧望了眼毒辣的太阳加快了脚步。 她把人体结构图交给导师以后走到前街买了把纯黑的遮阳扇。以前没来这读书 时觉得不下雨撑伞有点矫情,现在觉得很有必要,这边的阳光和紫外线真不是盖的。而且,她也需要把新的雨伞。 她想到了什么又折回去买了把蓝色格子的伞。 十字路口的转角处新开了家宠物店,玻璃门边上的大笼子里有几只猫在喵喵的叫着,叫住了她的脚步。 她时常看到校园里有人遛狗,有时候有点羡慕。 老板可能也是附近高校的学生,年轻的面孔,带着眼镜,有点胖,问道:“要吗?” 那只纯白色的波斯猫小爪子勾着笼子,盯着沈婧看,喵的一声,似撒娇。 她有些心动。 抱着猫咪回家的时候沈婧忽然想起以前李峥对她说的一句话。 他说:“沈婧,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她不是。至少面对这些毛茸茸的生命时她觉得很...喜欢。嗯,很喜欢。它们的一举一动她都觉得很喜欢。 因为它浑身都是白的,所以她取名为小白。小白不是奶猫,有些体型了,是只母猫。 沈婧喜欢它漆黑的眼睛,看着看着,她想到隔壁那个男人的眼睛,终于找到合适的形容词了。那个男人的眼睛像小白的眼睛,很黑,很深,看不透。 她忽然很想见见隔壁那个男人,看看他的疤痕。沈婧打开抽屉,里面是上次残留的膏药和药片。 他没收她钱,也就意味着她给他,他还是不会要的。 沈婧拿着药片和膏药的外包装出门,还有那把遮阳扇。 下午两点多的太阳是最毒的时候,她就这样在这旧小区的周围晃悠了一圈,终于找到了那间诊所。 诊所的门面不大,门帘是蓝色的布料,她跨进去一步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凉意,即使打伞她的脖颈间还是生了一层的汗。 前柜没有人,沈婧走向那蓝色帘子,这个帘子是整个区域的分隔物,后面应该是病床或者座椅。 “真的要打?” 她听到有声音,绕过帘子走了进去。 她穿的是布鞋,走路几乎没有声音。 彭伯打完针,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沈婧如木桩般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秦森看到她,眼睛都睁大了,赶忙提起裤子,系裤腰带。 彭伯扔了针头说道:“这姑娘,走进来都没声的。”他仔细辨认了一眼 叫出来,“你不是那天小秦抱过来的那姑娘吗,腰还疼吗?” 沈婧没反应过来,满脑子都是他裸|露的臀背。 她看得很清楚,那里,也有伤疤,可能顺着脊背向上很长一条。她猜想。 ☆、第7章 &7(抓虫) 秦森系好裤子转身见沈婧还在盯着他下面看,有点尴尬。他从裤袋里掏出十块钱给彭伯,“我明天早上再来。” “药不要了?”彭伯问。 “上次的还有剩。” “你自己身体自己当心。” 彭伯洗完手擦了擦接过那褶皱的十块钱,看向沈婧,“小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啊?” 沈婧抿着薄唇没再看秦森,从包里拿出膏药和药片问道:“这些一共多少钱?” 彭伯看了看沈婧又看了看秦森,两手一挥,“我不知道。” 秦森不解的看着她,屁股上刚扎得针还隐隐肿胀有些疼,他浅浅呼吸着,低沉润和的嗓音有些嘶哑,“你这是?” “奥,我只是想把药钱还给你。不好意思,前段时间太忙,一时忘记了。” 秦森摆摆手,“不用了。”他走出诊所,闷热的空气袭卷而来,额前立马冒出了一层汗。秦森抖了抖领口,汗水从脖颈顺着胸膛滑落到肚脐眼那,渗入裤子的结扣里。 头顶上忽然一凉,脚下浮动着一小片阴影。秦森停下脚步,那片阴影也停在他脚边。 沈婧举着伞,站在他身后给他撑伞。他个子比她高太多,其实这样撑伞很累,尤其是她画了一上午的画,肩周炎隐隐作痛,手臂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了。 秦森突然的止步和转身弄得她有点措手不及,他的胸膛和她的脸只隔了两厘米,鼻尖轻轻一嗅还能闻到他汗水的味道和衣服上阳光的干燥气味。 手上忽然一热,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嗓音:“松手,我来撑。” 她抬头看他,细长的眼睛里盈动着阳光的波光,缕缕秀发被汗水黏湿着。干净白皙的小脸红扑扑的。 秦森动了动喉结。 他的手掌覆盖在她的手上,牢牢握紧着那伞的手柄,他重复道:“松手。” 沈婧往后退了一步,从他的手掌里抽出手。手背灼热一片,那是比阳光更烫人的温度。 “你过来点,都晒在外边了。”秦森把伞朝她的方向挪过去了点,另一只手在裤腰袋里捣鼓,挑了一根烟出来,再一摸没带打火机。他夹着那根烟嗅了嗅,烟瘾难忍。 沈婧从包里拿出打火机,打出火苗递上去,“我给你点。” 秦森低笑着,叼好烟凑上去。橘红色的火苗点燃烟头,丝丝的烟雾从灰色的小片里溢出。 两人肩并肩走着,他吐出的烟不断飘来,沈婧没有半点不适。 她问:“你生病了吗?” “嗯,有点热度。”秦森用力吸了一口,橘色的光蹭蹭蹭的就往上游走,徒留下一截灰色的烟灰,指尖一抖,悉数散落。 沈婧忽然拉住他的臂膀,清澈澄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她伸手夹走秦森嘴里的烟,一字一句的说:“有热度就不要抽烟了。” “没关系的,别浪费了。”秦森笑着,想去拿回他的烟,可是沈婧却做了个让他木愣的动作。 她就这样含着那烟头抽了几口,缓缓道:“这样就不浪费了。” 黄色的烟头上还沾有他的味道,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和不适。 秦森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太阳晃得人有点睁不开眼了,他脑袋涨得厉害,嗡嗡嗡的再也不能思考什么了。 到家门口,要分道扬镳了。 沈婧说:“药钱多少?” 秦森发现其实她也是个固执的人,他说:“98块。” 她从皮夹里抽出一张一百块,“两块钱别给我了,我用了你很多创可贴。” 秦森收下,没有拒绝,他说:“好。” 进门前,沈婧说:“你好好休息,别抽烟了。” 他忽然笑了,漆黑的眸子里流动着蜿蜒的光泽,低低道:“好。” 一进门,小白就喵喵喵的扑了上来。沈婧抱起它,柔软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生命的柔软和石膏的坚硬,是两个极端。 她一直游走在这两个极端的尽头。 沈婧给小白倒了些猫粮和牛奶,给自己点了份外卖。她最近好像有点钟爱面食,已经吃了三天的兰州拉面了,却还是不嫌腻。 她开了空调,关上窗。等着屋内慢慢变清凉。 还有一个星期就放假了,留在这里她该做些什么。 打工,虚度,写生,旅行,她还没想出下一个的时候门就被敲响了。 唔,今天的兰州拉面真速度。 沈婧打开门,只见李峥提着一个大袋子满头是汗的站着。 “我给你买了些吃的。” “谢谢。不用。” 虽然说这些年已经习惯了她的冷漠,但是李峥还是有点不舒服,这大夏天的,他千里迢迢忙里偷闲的过来,难道又要吃闭门羹? “你不让我进去坐一会?”李峥说。 “东西我不用。你别再来了。”沈婧欲行关门,李峥的急脾气又上来了。 嗓门都高了几度,“外面这么热,你都不让我进去吹个冷气凉快凉快?” 沈婧说:“你车里有冷气。” 李峥气结,房里小白叫了几声,他不敢相信的问道:“你养了猫?” 沈婧点点头。 他把一袋零食往她门口一放,双手叉腰,俊朗的面容染上一丝烦躁,挠了挠头说道:“承航和我说你们七月中旬要去泰国玩,他叫我一起去。你不是说不回去嘛,那到时候我和你从这边飞,和他们在泰国集合。” “我不去。” “为什么?” 沈婧皱起眉,淡淡道:“这需要理由?” 李峥点点头,“也对,你做事哪需要什么理由,我行我素是你的特点。”他抿着唇压低了声音,“我他妈就被你这种爱理不理的样子迷得魂都没有了。我真是,真是不知道搭错哪根筋了。” 沈婧没说话,关门。 李峥望着走廊的天花板长长的吐了口气,低声咒骂了几句。当然,他是不会骂沈婧的,他只会骂自己。连一个女人都追不到,还追了好几年。 他边走边回了徐承航的电话。 “你刚在微信上和我说什么,你要来这边?你爸厂里的单子都搞定了?” 徐承航说:“我就是来谈单子的,顺便在你那住几晚。” 李峥发动车子,忽然一笑说道:“要不这样,等你来了,叫上沈婧我们一起去玩。你也知道我拉不动她的,你是她哥,说话总比我管用。” 徐承航在电话那头默了几秒答应了,他说:“李峥,把你住的地方的地址发我。我明天下午到昌北机场,你方便来接我吗?” “当然方便,我们什么关系啊。” 李峥听到徐承航低低的笑着,连一贯平静的音色都有了起伏。 “那明天联系。” “好,拜拜。” 车子飞驰在紫阳大道上,他还要赶回报社,有几个稿子还没修完。 虽然徐承航和沈婧不是亲兄妹,但是这两人的脾气性格倒还真是像。李峥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 这种性格,难弄啊难弄。 ...... 沈婧洗完澡顺便把刚换下来的衣服和昨天的一起洗了。她可能要买个洗衣机,即使这单间很小。 小白吃饱喝足躺在床上,摇着尾巴要睡了。 举起晾衣架的时候她的手臂又疼了,晾完后肩都麻了。她看着那膏药,迟疑了一会贴了一张在左肩。微凉微凉的顿时舒服不少。 沈婧坐在窗边抽了根烟,还没吸上一口就咳嗽了起来,被呛得莫名其妙。她看着这根烟,不悦的眯眼。 她没有再抽,有些干涸的唇瓣上还停留着他烟的味道。那么浓烈,那么干燥。说不出的一种瘾。 “外卖!”尖锐而响亮的声音。 沈婧穿上拖鞋去开门。 今天的面,差评。已经泡涨了。 她试着吃了几口,实在咽不下去。 忽然有些想吃那个男人做的面,根根分明,汤水清淡,很爽口。 沈婧拿了钱包出门买面买锅,油盐酱醋都买了一份。热得又是一身汗。 她想李峥说得没错,她是个我行我素的人,想到做什么就做什么。 站在厨台面前,沈婧开始回想他那天是怎么做的。可是一闭眼满脑子都是他穿着白背心,汗水浸湿了他的身体,将他身体的轮廓勾勒的一清二楚,左臂上的伤痕面目狰狞。还有今天看的,臀沟往上的疤痕。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最简单明了的方式,百度。 烧了半锅水,放了半卷面。然后耐心等三分钟就可以了。她关了百度,其实这还挺简单的。 简单的后果就是涨了大半锅的面。沈婧有些吃惊,半卷面竟然可以煮出这么多。 她盛了两大碗,正好。 小白已经吃饱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沈婧望着热气腾腾的面愣了会。 她想,隔壁那个男人应该还没吃晚饭吧。生病了吃点面食应该比较好吧。 恍惚之间,沈婧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会发高烧。难不成是前天把伞给了她淋雨了才这样的吗? 她摸了摸胸口,心口总有种很异样的感觉。 心里这样想着,脚已经走向了隔壁。 秦森睡得浑浑噩噩,全身都冒着汗。梦里那些片段那么真实,那么惊心动魄。拉他回现实的是沈婧的敲门声。 他抹了把脸,开门。 黑暗的走廊里,幽幽的灯光下,是 她清丽纯净的面容。 她说:“我煮了面,一起吃吗?” ☆、第8章 &8 沈婧注意到,他身上浅蓝色的t恤衫胸口处湿了一块,短硬的发间也是汗水发亮。 “你很不舒服?” 秦森摇摇头,“我没事。你刚说什么吃面。” “我煮了面,不小心煮得有点多,想问问你吃吗?” 秦森按亮手机屏幕,已经四点多了,虽然离他吃晚饭的时间还有点早。不过也没有关系。 他说:“好。谢谢你。” 一走进沈婧的房间他就闻到一股清新怡人的味道,像是花香,很幽淡。她的房间布局很温馨,没有他那间的隔间,中间是张大床,门左边是厨房往里是浴室。墙边对着一些旧报纸包着的东西,看起来有点乱,除了这堆东西,其他的很干净。 他看电视里那些女生住的地方一般都是比较乱的,什么洋娃娃,什么衣服,到处都乱堆。她没有,小书桌上的化妆品排列很整齐,还有几本书,两盒叠着的...像是颜料盒。床头柜除了台灯也只有一盒纸巾。床上...... 那是猫吗? 秦森有些惊愕,随即一笑。到底是小女生,再怎么冷漠面对小动物也还是没有什么抵抗力。 沈婧把面端到书桌上,手指被烫得发红,她说:“我这里只有一张凳子。” 秦森抬起一碗,筷子搅和了两下,“没事,我端着吃就可以了。” 她看着他的手抿抿唇。他真的很男人。 因为真的不怕烫。 大筷吃了两口,秦森忽然问道:“你放盐了吗?” “......好像没有。” 他失笑,“盐在哪?” “我去拿。”沈婧从厨房拿出一包未拆封的盐,撕了一小口,问道:“你要多少?” 秦森比划了一下,“一点点。” 沈婧握着盐袋,小心翼翼的倒着。 外头闷热,阳光毒辣亮热,屋内却凉风阵阵,是两个世界。 秦森抬眸本想说些什么,却瞥见她低低的领口,她弯着腰,穿的还是那条墨绿色的长裙。脖颈间的钻石项链微微晃动着,垂荡在她胸口的正中央。他挪开视线,低声道:“够了。” “好。”沈婧照着这个分量也给自己的那碗倒了些。 他吃面的速度真的很快,一口抵她三口。 沈婧说:“难吃吗?” 秦森吃下最 后一口,“不难吃。” 小白醒了,小爪子抓着被褥蹬了几下,高昂着头轻踏到秦森身边,嗅着他的裤脚,绵软的小爪子踩在他脚背上,喵喵的叫个不停。 “它是不是饿了?”秦森问。 沈婧放下碗筷,捞起小白,温柔的抚摸它的脑袋,她说:“它不饿。肚子还是圆滚滚的。” “我有点意外,你会喜欢动物。” 她看向他,“可能因为一个人有点寂寞。” “找个人合租,你们大学生不都喜欢合租的吗,你为什么一个人住。” “一个人比较清静。” 秦森点头,“那倒是真的。” 沈婧放走了小白,去洗了个手。秦森也欲行离去,沈婧却拉住了他。 “你脸色看上去有点差,明天还要上班吗?” 秦森说:“我今晚十一点的夜班。”他低头看着她的手,柔软的掌心贴在他的小臂上,鲜红的指甲和他偏黑的肤色有点不搭。 “夜班?十一点到几点?” “早上七点。” 沈婧松开了他的手,“你刚量到几度。” 秦森回答:“38度。” 她抬手覆上他的额,微凉的手掌和滚烫的额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秦森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垂眸看着沈婧。她真的...很好看。 “你药吃了吗?头晕吗?”沈婧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下了定论,“你很烫,肯定不止38度。中午打的那针是不是没用?要不,去挂个水?” 秦森勾着唇畔,说:“不用,我再睡一会就好。” 沈婧抬头,望进他漆黑深邃的眸子,她说:“你今晚不能上班。” “嗯?” 她说:“我知道,你发高烧是因为前天淋雨了,是因为我。如果你今晚去上班了,明天就该40度了。” 秦森抬手捂了捂嘴巴,又有些想抽烟了。他看着沈婧,眉眼间夹杂着淡淡的笑意,“不是因为你。上个班不会太大的影响,那里也可以休息的。” 他很想摸摸沈婧的脑袋,因为她现在看起来很像个孩子,认真,固执,贴心。 沈婧没再多说什么,秦森走出这个房间时她忽然说道:“如果明天你去挂水,一个人不行你找我,我明天一直在家。” 这么多年,他一个人什么事都能应付抗过 去,挂水什么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行。 秦森说:“好。谢谢你的面了。早点睡。” “你也好好休息。”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又热得一身汗。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脑袋里浮现的全是她清秀的面容,玉节般的手臂,还有她弯腰时低下的领口,里面...... 秦森蓦地睁开眼,把风扇调到最大的风力。 这天气真他妈的热。 他看着身下胀起的某处,闭了闭眼,拿了条内裤进了浴室。 旱了那么久,也许是该谈个恋爱了。 —— 隔天,沈婧只听到了早上他开门回来的声音,从早上她等到晚上,秦森都没来敲她的门。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皱起了眉。 六点半,她起床洗漱化了妆。无所事事了一整天,好像单单是在等待他过来说,陪我去挂个水。只是在等待这一句话。 她倒了卸妆水,抹去脸上的彩妆。 清洗干净,沈婧看着垃圾桶里的化妆棉。她觉得,她可能魔怔了。 咚咚咚。 她背脊一僵。 这么凑巧,刚卸完妆,就来了。 沈婧拍了点爽肤水,顺好发,开门。然后淡薄的笑慢慢消失。 黄嘉怡哀嚎道:“林峰去网吧和他朋友打游戏了,我好无聊。我们去逛街吧。” “逛街?” “是啊,我好久没买衣服了。过几天就回去了,打算买件新衣服,在火车上穿穿。” 沈婧点点头,“你先进来,我换个衣服。”她拿了件偏民族风的无袖连衣裙,边换边问道:“你要去梦时代还是天虹。” 黄嘉怡漾着笑容有些僵硬,吞吞|吐吐道:“我是说去前街逛逛,那边的衣服也比较便宜......”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转了话锋说道:“我主要也就是想去逛逛超市,买点吃的,家里都没什么零食。” 沈婧指着门口的袋子说道:“我这里有,你要吗?” 黄嘉怡翻了几翻,里面都是进口的零食,她摆摆手,“不用了。” “呀,你怎么养了猫!”黄嘉怡指着窗台上那白色的一坨大叫了起来。 沈婧不解,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对她养猫这个事情感到奇怪。她拿上皮夹子和门钥匙,换上布鞋说:“走吧。” 夕阳西下,天边橙色的云层叠叠起伏,染红了一片天空,连干裂的水泥路也晕上了一层橘色的光影。不远处有一所小学,路上的孩子背着书包三五成群的。 黄嘉怡东扯扯西聊聊,突然讲起靳远,她说:“上次一起吃火锅的那个男生,你觉得怎么样?” 沈婧努努嘴,想了半天说:“我有点记不清了。” “哎呀!这样的帅哥你都记不住?诶,对了,那天借你伞的男人你是怎么认识的啊,看着就挺粗鲁的,你怎么会认识那样的人。” 沈婧不悦的淡淡挑眉,“那样的人?哪样的人?” 黄嘉怡的口气满是看不起,“就那种很社会底层的人,你知道吗,一般做出那些违法甚至禽兽不如的人都是那些没文化的人。” “他不是那样的人。” 沈婧没再多说关于秦森的话题,她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了解的也不多,但是她能看得出来,秦森并不是黄嘉怡口中的那类人。他看起来,很不一样。 正值放学时段,加上是期末,大家都处于无所事事的阶段,前街迂回的小路上都是学生,路边的小吃摊和杂货摊几乎占了一半的路。 那些一间间挤在一块的衣服店,一间也就十个平方而已。进进出出,人也多得很。黄嘉怡进去选,沈婧站在门外等。 站在门外的等有很多人,但只有她一个女的。多数都是陪女朋友来买衣服的,男生通常不爱进衣服店,也不爱在一群女人里穿梭。 沈婧点了根烟,透过轻薄的烟雾望着天边渐渐消散的光亮。她不喜欢夕阳,光亮随着它消失,夜晚的黑暗通常是一切噩梦的开始,夕阳的余光就像绝望前的最后一口气,给你时间感受恐惧和害怕。 黄嘉怡满头大汗的拎着一个袋子挤了出来,大喘气,“买好了买好了!我去,人这么多,换个衣服都挤死了。等久了吧。” 沈婧摇摇头,“不久。”她一支烟还没抽完。 “走吧走吧,陪我去超市。”黄嘉怡勾上沈婧的手臂,走起路来一跳一跳的。 “你买了什么衣服。” 黄嘉怡没有要给她看的意思,含糊道:“就连衣裙。” 沈婧说:“你穿裙子挺好看的。” 黄嘉怡笑了笑,没有再多说。把裙子寄放在了柜子里,她拉着沈婧进了超市。 “不拿个篮子?” “不了,我就买点卫生棉和泡面。” 超市的人也多,两个人排队也排了好一会,好不容易轮到她们的时候,收银员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该下班了,替换班的要等会过来,去隔壁那结账吧,或者在这里等一会。” 沈婧微微颔首,和黄嘉怡重新去了另一边排队。 她抬头无意瞥见那个收银员满面红光的脱了制服外套,向大门口走去。门口透明的条状帘子被强力的空调风吹得四处晃动,旁边是卖烟酒的柜台。 那个男人就倚在柜台那边,看着排列整齐的烟寻思了一会,拿了一包。 沈婧看到,那个满面红光的收银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的微笑甜美而害羞。 秦森拿过烟也对她笑了笑。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一起走了。 沈婧盯着那空空的门口,上下的牙齿不自觉的抵紧。 要不是黄嘉怡使劲晃悠她,她可能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了。 出超市的那一刻,沈婧觉得,她可能真的魔怔了。 ☆、第9章 &9 街边烤肉香气诱人,引得黄嘉怡肚子咕噜噜直叫,她说:“我们吃个晚饭再回去吧。” 沈婧点点头,明显的心不在焉,“你想吃什么?” “麻辣烫怎么样?” 沈婧看和街对面的披萨店说道:“你前段时间不是说想吃意面吗?我们去那吃吧,那里还有冷气。” 黄嘉怡扭捏了一会道:“我没带那么多钱。” “我请你,走吧。” 披萨店没多少人,黄嘉怡点了个28块钱的套餐,沈婧没什么胃口,点了杯西瓜汁。一楼地方小,沈婧也不喜欢坐在门边上。和黄嘉怡上了二楼。 楼梯很窄,是褐色的木质楼梯。扶手上缠绕了一圈绿色的假叶子。 二楼大约有六个桌子,墙上挂着些温馨的小壁画,楼梯两边的角落里各放着一盆茂盛的盆栽。 沈婧的脚就黏在楼梯口,看着靠窗的那一男一女不知该作何反应。 黄嘉怡跟在她身后不知道她突然愣在原地干嘛,“沈婧,你怎么了?” 秦森听到这个名字身影晃了晃,只听见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 沈婧说:“没什么。” 她挑了秦森隔壁的那桌,坐在他斜对面,只要稍微抬头就能看见那种角度。她是故意的,她想看清他和那个女的说话时的每一个神情。 他们点了小份的披萨和两份薯条,她注意到秦森喝的也是西瓜汁,那个女的喝的是奶茶。 “怎么了,你是不喜欢旅行吗?”那个做收银员的姑娘柔柔的问道。 秦森笑笑,“不是,刚突然想到一些好玩的地方。” 他没想到没巧到在小吃店遇到沈婧,也不知道怎么了,和撞鬼了一样邪门,他都不敢看她的眼睛,余光能瞥见她在看他。 可能也是因为自己心虚吧,毕竟昨天竟然对她起了反应。 秦森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他不爱用吸管。 关于起反应,他想只是因为自己太多年没碰过女人,没和女人打过交道,闻到点腥味自己控制不住也正常。 听彭伯的话谈个恋爱好像也不错,如果能组建个家庭,也算对得起母亲了。 “是什么地方?” “都是一些山沟,说出来你也不知道。” 杨茵茵咬咬唇,聊起了别的话题,尽量不让两个人显得尴尬。“我 听彭伯说你生病了,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今天明天再去打两针就可以了。”秦森挑起一根薯条没沾酱,整根塞进嘴巴里嚼了两下就咽了。 沈婧的指尖有意无意的叩打着光滑的桌面。她也不喜欢沾酱吃。 杨茵茵圆润的双眸泛着心疼,她说:“对不起,你生病了我还让你出来。” 秦森说:“没事,小病。” 服务员端着她们点的食物走上来,沈婧拨弄着吸管,吸了几口。她想,既然知道他生病那就不要叫他出来啊,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黄嘉怡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呢,披萨吃吗?” “不了,你吃吧。我今天没什么胃口。” 黄嘉怡拉起一小块,心满意足的咬了一大口,“味道挺好的。诶,对了,后天要交的作业你做完了吗?我到现在都只刻了一点点,你刻的是什么啊?” 沈婧淡淡瞥了一眼秦森的左臂答道:“手臂。” 黄嘉怡差点被一口披萨噎死,“我没听错吧,手臂,沈婧,我有时候挺服你的,每次作业都能让老师大吃一惊。你以后一定是个杰出的艺术家。” “艺术家?我没有想从事艺术这个行业的想法。” “啊?你不是挺喜欢画画什么的嘛。” 沈婧抬眸看着墙上的壁画说:“我只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她一直觉得能表达情绪的东西只有两样,一个是文字,另一个就是艺术。所有的思想和感悟都可以通过这两样东西展现出来,也不用在意别人懂不懂。 “那你毕业后想做什么?” 沈婧被这个问题难住了。良久,她淡淡的一笑,没有回答黄嘉怡的问题。 她的生命没什么意义,只需要像现在这样虚度挥霍就好。而她,也一直在等待着生命的自然消亡。 黄嘉怡感慨道:“也是,刚毕业做什么都好,就是从事艺术创作方面是最难赚钱的。林峰家里有亲戚是在设计公司做总监的,我以后毕业了就跟林峰走,两个人在一起工作一起住,然后结婚生子。沈婧,你应该也不用担心吧,你家里不是条件挺好的嘛,一直来学校找你的那个帅哥看上去也很有钱,你们要是在一起了以后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沈婧依旧没有回答。 杨茵茵在说些什么,秦森也没听进去,反而黄嘉怡的字字句句 都灌入了他的耳朵。 “秦森,秦森。”杨茵茵伸手推了推他的小臂,“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总心不在焉的。 “奥,对不起。可能中午吃了药现在有点犯困。” 沈婧食指和大拇指按着吸管搅动着粉红色的西瓜汁,浑浊的果肉随着漩涡旋转,她低头唇畔微微弯着。 中午吃药现在才犯困吗。 也就骗骗他对面那种女人了。 杨茵茵喝了口奶茶,眨了眨眼睛,柔柔的笑着,“等会我们去干什么。” 秦森抬起眼皮,正好对上沈婧直勾勾的视线,话到嘴边改了口,“等会我要去打针,晚上我上夜班,抱歉,可能不能陪你了。” 他一定是中邪了。 沈婧说:“嘉怡,我抽个烟,你不要介意。” “奥,我没事,我都闻惯了,林峰总是在我面前抽。” 沈婧的粉唇含着那根烟,打火机的火苗摇动,在白色的烟口点起橘色的火星,缥缈的烟雾融在空气里。 杨茵茵扭过头看了眼她,微微蹙眉,对着秦森小声道:“女孩子抽烟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烟味闻着真不舒服。” 秦森默了一会说:“我也爱抽烟,烟瘾很重。” 杨茵茵蓦地一僵,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黄嘉怡吃完抬头就见沈婧似有似无的在笑着,她莫名也笑了一声问道:“你在笑什么。” 沈婧淡淡道:“我在想,人把话说绝了该怎么圆回来。” 秦森挑眉看看她,又收回视线继续喝他的西瓜汁,咕噜咕噜几口就见底了。 杨茵茵把那话听得一清二楚,猜想着隔壁桌那个女人说得是不是自己。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说话我有时候还真是听不懂。”黄嘉怡解决完了披萨开始吃意面。 沈婧拿过她吃空的盘子接烟灰,她微微往后仰着,两条轻搭交叠在一起,裙摆向上滑起露出白皙的脚踝。她垂着眼眸盯着黑色的琉璃台面,每抽一口都要隔好久。 就在黄嘉怡吃完意面打算走的时候,秦森问:“好了吗,如果好了,我们就回去吧,不早了。” 杨茵茵点点头。 狭窄的楼梯只能容一人的宽度,杨茵茵回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跟在她后面的不是秦森,而是那抽烟的女的,秦森在那女的后面。她 扭过头没说话。 沈婧故意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平稳的。 秦森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烟味烟瘾有些犯了。 沈婧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在最后一个台阶时转身对他说:“你不要偷偷抽烟。”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完她就加快了步伐跟上黄嘉怡。 秦森垂着脑袋又摇摇头,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笑意。看得杨茵茵一愣,她不懂他在笑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黄嘉怡接完电话对沈婧一脸抱歉的说:“林峰叫我去网吧陪他,然后一起回家。对不起啊,我得和你岔开走了。” 沈婧说:“没关系,你去吧。” “爱你,么么哒。”黄嘉怡拎着那条廉价的裙子向着网吧飞奔而去,向爱情飞奔而去。 其实沈婧一直不懂他们的爱情,黄嘉怡说她是在一个群里认识林峰的,然后聊得挺开心的,后来约出来见面,再然后就在一起了。 黄嘉怡说,这叫一见钟情。 她故意在街边的首饰摊上停留了一会,等秦森和那女的超过她走在前面时,她就不声不响的跟在后面。望着他们一高一低的身影,面无表情。 秦森穿的是黑色的t恤,和青灰色的中裤,还有一双塑料拖鞋,看起来十分随意。高大的身躯,宽阔的背脊,麦色的小腿肌肉紧致,他的汗毛还是挺重的。 在人群里他并不显眼,他没有大学生的那种张扬不羁,没有五颜六色怪异的头发颜色,也没有潮流的打扮,有的只是一个33岁男人的随性和沉稳。。 沈婧的视线定格在他走路时晃动的左臂上,起初引起她注意不过是那道狰狞蜿蜒的伤痕。 她喜欢残缺的东西,也渴望从那些东西找出一丝美好。 走到十字路口,他们两个停住了,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然后就看见那女的垂着头走了,秦森独自一人继续往前走。 她也继续往前走。 沈婧想,她这不是在跟踪,她也是要回家。谁叫他们是邻居呢。 到了楼下,秦森没有上去而是继续往前走。沈婧顿了顿脚步跟上。 这下可真的是跟踪了。 他进了小诊所,毫无疑问她也进去了。 看着一前一后走进来的两人,彭伯愣了,问:“小秦,茵茵呢?” “她回家了。” 秦森 看着沈婧,不知道她怎么来了。 沈婧面不改色,说:“医生,我要买膏药。” ☆、第10章 &10 彭伯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这两人腻到一块去了。他还正奇怪呢,小秦不是才说要和茵茵相亲的嘛,怎么转眼就和这姑娘搅和到一起去了。 “稍微等一会啊,我先给小秦扎一针。” 沈婧点点头,看着秦森和医生走进帘子后,里面两人的对话她听得分外清楚。 “茵茵那丫头长得漂亮,家务也做得好,父母也都是老实人,就盼着她嫁个好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有些人看她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就都没和她走下去。人姑娘也不是什么贪图富贵的人,你们俩要是成了,这日子那是踏踏实实的。” 秦森嘶了口气,道:“她人是挺好的。” “啧,那是当然,我给你介绍的姑娘能不好吗。怎么样,今天见过了,愿意和人家试试吗?” 沈婧看着帘子后的黑影垂下脑袋,转身开始看起玻璃柜里的药品,然后就听见秦森说:“那就试试吧。” 她的视线定格在那个瓶川贝枇杷膏上,小面的小字也看得一清二楚:润肺化痰,止咳平喘,调心降火。 彭伯拉开帘子,挂钩撞在一起哗啦啦的响作一团。他洗好手朝沈婧问道:“小姑娘要什么膏药?” 秦森系好裤腰袋,僵硬着右边的屁股从里头出来。 沈婧说:“奇正的膏药。还有,帮我拿一瓶这个批把膏。”她鲜红的食指指甲叩着玻璃台面。 “你感冒了?”秦森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手指方向下的批把膏不解的问。 她抬头和他对视,平静的说:“调心降火。” 秦森:“......” 彭伯把两样东西装进袋子里,说:“一共167块钱。” 沈婧补充道:“不好意思,再帮我拿十盒创可贴。” 彭伯看着这个奇怪的女学生,数了十盒也塞进袋子,重新算了算:“192块钱。” “谢谢。”沈婧拿出两张红色的毛爷爷给她。 秦森无意瞥见她那个精致高档的皮夹子里都是清一色的红色毛爷爷。和她的形象挺符合的,高贵精致清冷。 他掏出皱巴巴的十块钱扔在玻璃台面上,“走了,明天早上下班我再来打针。” 沈婧拿好找零和东西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薄雾缭绕,绕过残缺的皎月,星光淡雅,微醺的热风里夹杂着路边泥土的腥味。一旁的杂货店投射出悠远的 光亮,照明了前方一小块的路面。 身后鞋底和路上的小碎石子摩擦发出的响声细细索索的较为明显,还有她手里晃动的马夹袋声。 秦森拐进杂货店买了瓶冰的可乐,出来刚仰头喝上一口就瞧见对面幽暗的灯光下,沈婧站在那里,平静的看着他。 他拧上盖子又回头走进了杂货店,在花花绿绿的饮料面前无从下手。他不知道她喜欢喝什么。 想到她刚刚吃饭时点的果汁,秦森拿了瓶果粒橙。 她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晚风吹过她的裙摆,撩起阵阵涟漪。 “喝吗?” 沈婧接过,瓶子外面一层水渍,有些冰凉。 “谢谢。” 秦森又喝了几大口的可乐,一瓶三分之一没了。他又出汗了,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然后滴落。 沈婧拧开盖子喝了一小口,她看着他流汗的样子有些挪不开眼。 第一次觉得,这样的男人有点性感。 沉默了一会,秦森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回家。他步子跨得大,沈婧走几步就要追一追,他也没有要等的意思。 秦森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后面跟了一路。 迎着闷热的风,他的心也好像被蒙上了一层雾水。 心生烦闷,脚步也快了。 他开门进屋前,沈婧拿出三盒创可贴说:“还给你。” “不用。” 沈婧抓住他的手腕,把创可贴塞进他宽大的手心里,“还给你。”她的口气有些小孩子。 秦森看了她几眼,收下了。 进屋,两人几乎是同时关上的门。 秦森把创可贴扔在床头柜上,脱去黏在身上的t恤,抓了抓头,赤脚走进了浴室。高温天,他几乎都不要烧水,温凉的水流对他来说正好。可能男人天生火气比较大,不像女人体温偏凉。 淋浴器源源不断的水从头顶上面倾泻而下,秦森抹了把脸,浑身的汗热终于得到了一点释放。他挤了点洗发露掺和点流放在掌心揉了几下,涂抹在短硬的发上。水流轻拂过他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刚才沈婧的温度,凉凉的。 秦森深深呼吸,然后吐了一口气,头伸到淋浴器下,拨弄了几下,发上的泡沫就没了。 旁边摩挲的玻璃窗外突然贴上 来一坨黑影。 秦森一愣。 紧接着,喵喵喵几声绵长的猫叫从外面穿透进来。 他关了水,拉开窗户的一个小缝,白色的猫咪。是沈婧养的那只。 小白趴在窗口巴望着,窗沿的宽度大约有15厘米,足够一只猫咪趴在上面,旁边是竖条镂空的防盗窗。猫的身体很柔软,可以随意穿过栏杆。 秦森关上窗,也不知道这只猫是怎么从她的阳台跳到他这边来的。 他冲去身上多余的泡沫,干毛巾随意的身上磨蹭了几下套上衣服打算捉猫,然后送到她那去。 秦森擦了擦头发,再打开浴室的门,那里的黑影已经没了。转眼,厨房那扇大窗户外传来猫叫,黑影蹦跶了几下又没了。 他只听见隐隐约约的几声呼喊。 她好像在招那只猫回去,声音柔柔绵绵的,却又那么清冷淡薄。 沈婧第一次知道猫咪那么调皮,它还会飞檐走壁,要是从这里摔下去肯定没命的。她本想去敲他的门,可是脚下像是沾了胶水就停在门口走不动了。 ‘那就试试吧’ 她想到的是这句话。 她又回到床边,一遍一遍的叫小白,总算还听点话,过来了。沈婧一把抱住它,生怕它掉下去。她腾出手关了窗。 “很好动嘛你。” 小白昂着脑袋将嘴里的东西展示给沈婧看,是它溜达一圈的战利品。 沈婧抽出它叼在嘴里的布料,抖了抖,展露出整个的模样。 是条黑色纯棉的四角内裤,收腰的边缘是灰色的,中间布料凹凸出一块。 小白骄傲的喵了一声。 沈婧抿抿唇,把它放了下来。她看着手里的内裤,脸颊有些微烫。 现在拿去还给他?还是洗一下再还? 她瞪了一眼正在喝水的小白,“你叼什么不好要叼这个。” 秦森吹干头发,习惯性的在洗完澡后收衣服,却看见t恤和袜子都搁浅在防盗窗的栏杆上。袜子还少了一只,他朝下望了望,估摸着那只袜子掉到下面的棚顶上了。 可能是昨天头疼难忍,还挂好衣服。风一吹就都掉下来了。 白色的t恤沾上了栏杆上的灰,两条印子。他重新洗了一遍,再挂上去的时候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秦森转了一圈还是想 不出哪里不对劲。他躺在床上,微微往左侧过身,右边屁股有点肿疼,好几针都扎一块地方,涨得很。 眼睛一瞟就瞟见床头柜上那三盒创可贴。 他揉了揉鼻梁骨,舌尖抵着上牙齿,两天没碰烟,想得很。 想起她今天在披萨店那句小声的警告,秦森望着天花板笑出声,随即又笑不出来了。他确实没有抽烟,不是吗。 咚咚。 轻轻的两下敲门声。 “是我。”门外是她软细的声音。 秦森套上中裤开门。 她张了张唇,望着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手里拽着的粉色小袋子也被拧巴得褶皱无比。 “有事?”他问。 沈婧扭过头,举起粉色的袋子,“还给你。” 秦森皱眉。 什么东西又要还给他,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牵绊吗。难不成是刚才那瓶饮料吗。 他接过粉色凯蒂猫的小袋子,里面似乎是软软的东西。 秦森抽出一看,脸色有点异样,手又往袋里一塞,干咳了两声说道:“怎么,怎么会在你那边。” 沈婧将头发勾到耳后,依旧平静的嗓音,“我猫叼过来了的。对不起。” “奥,没事。” 走廊里的风涌动的厉害,只听见,砰。 沈婧身子一震,木木的向她的房门看去。 合上了...... 她拽了几下,拉不开。 “你没带钥匙?”秦森问。 她说:“你看我的样子像带了吗。” 秦森把看向她,带上些仔细的意味,穿着素色纯白的吊带裙和夹脚拖,一览无余,也对,谁去隔壁敲个门会带钥匙。 沈婧说:“能借我电话吗,我问问房东住哪里,我去找她拿备用钥匙。” 秦森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她,挡住了屋里的光,沈婧看不清他的神情。他说:“我早上下班遇见房东了,回老家了,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 沈婧:“......” 秦森顿了顿说:“我陪你去找个宾馆,明天找人开锁吧。” “我不住宾馆。” “那你......”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似乎他的提议是错的一样。秦森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别 的办法。 沈婧仰头看他,目光坚定,“你不是十一点就去上班了吗,我可以在你这里呆一个晚上吗?我不睡,我就坐着。等你明天早上回来,然后我找人开锁。” 沉默片刻。 “你先进来。”秦森让开身子,她刚踏进这个屋子,他就关上了门。 结实硬朗的身体几乎和她只有一厘米的距离,他身上的肥皂香很清新很淡,又散发着一股炙热的气息,右臂绕过她拉上门。 沈婧屏气,看到的是他穿白色的t恤布料,那么近,连细小的线的排列都瞧得清楚。 ☆、第11章 &11 秦森又闻到她的发香,一种他可能永远都触摸不到的香味。 “你真的打算在我这里呆一晚上?” 头顶传来低沉黯哑的嗓音,沈婧的眼睛看到的还是他的胸膛,薄薄的t恤下隐约能看到他有力紧致的胸肌,男人应有的宽阔胸膛。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这句话问得有些暧昧。 沈婧瞥向他的左臂,小声的嗯了一句。 秦森点点头,转身从柜子上面拿下压缩袋,他说:“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就和上次一样。” “不用,我坐那边就可以。你睡吧,你晚上还要——” 秦森打断了她的话,拉住她的手直接拽到床上,“睡吧。”霸道的举动,温柔的嗓音。 沈婧坐在床边上,看着他铺被子。 他忽然问道:“要开空调吗?” 她点头。秦森插上空调插头,调了25度。 “我抽烟,被子上难免会有点味道,你别介意。”他边说边关了灯。 屋内唯一的一点幽光来自于厨房那个大窗户外,对面那栋楼一直亮着灯,很亮。 沈婧躺在他的床上掩过一个被角,淡淡的烟草味。她抚摸着被褥,深蓝色的格子花纹似乎在她的手掌里呈现出轮廓。 “我也抽烟,习惯了烟草味。”她回答。 秦森单手枕在脑后,闭上眼,沉闷的嗯了声,鼻息间还游荡着她的发香。沉静了半响,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你用的是什么洗发水。” 沈婧拽着被子愣了几秒答道:“多芬的。” 秦森说:“很香。” 她侧了个身抱着被子合眼。她喜欢他被褥上的味道,有阳光干燥的气味,有淡淡的烟草味,有洗衣粉的花香,还有属于他的味道,男人特有的荷尔蒙的味道。她一时也形容不出来,只是闻着这个味道总是会联想他那天穿着白背心的样子,流汗或者淋雨,都是那么粗犷男人。 夜色渐深,空调的冷风徐徐吹着,不知不觉沈婧整个身子都缩进了被捻里。 冷,铺天盖地的冷。 那场大雪把路面都冻出了冰,人群嘈杂,每个人都裹得像熊,厚重的大衣和棉袄,远处看,密密麻麻的人群簇拥在一起,几乎都长得一模一样。 周围有小孩子的哭声,有卖关东煮的吆喝声,有撕心裂肺的争吵声。 所有的声音渐行渐远,眼前的世界慢慢离她越来越远,双手被禁锢在一起,像被拖进了黑洞,挣扎不出来。 有什么在勒她的脖子,喘不过气,看不清那两个人。 她叫不出,也挣脱不了。 是恐惧,是断裂。 沈婧蓦地的睁开眼,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她深吸了几口气,慢慢缓过神来。浑身是汗,连同着他的被套也湿了一片。 她掀开被子,摸黑坐起身,环抱住膝盖头深深的埋在两臂之间,一分多钟后仰头木愣的坐着,顶上的电灯泡黑得只有一个轮廓。 身下忽然一阵湿热。 沈婧僵着背脊,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忽然就断了。什么梦境什么梦魇,都被身下那股热流给扑灭了。 她单手扶着额头。仔细算了算日子,好像是差不多了。 周围幽黑,她很难看清,这边的摆设对她来说也是陌生的,顺着上次的记忆,她摸到了开关。 啪嗒。 灯没亮。 她反复试了几次,都没亮。抬眸,空调的灯早就不亮了,也没有再打冷气。 停电了。这三个字浮现在脑海里。沈婧起身,沿着床的边缘慢腾腾的摩挲着。首先,她得去厕所看一看。 赤|裸的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偶尔踩到地上软绵的被子。 秦森隐约听到什么声音,动了动,翻身,小腿踢到沈婧的脚。她一惊,往前挪了一小步。 扑通。 脚绊到被子,整个人在黑暗中惊慌失措的向前扑倒。 秦森惊醒,胸前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抵着他,手臂上滑过滑顺的发丝,是她的味道,紧接着是下身裂开般的疼痛,他倒吸了一口气,这种感觉难以言说。 沈婧趴在他身上,膝盖顶到他的大腿中间,盖骨坚硬加上倒下时的压力,毫不留情的狠狠的击中了他的命门。他的身体很硬朗,像一块砖,又像一根浮木。 秦森扶住她的两臂,疼痛难忍,嘶哑着问:“你怎么了?”怎么就忽然趴在他身上了。 “停电了,我——” “嘶,你别动。” “啊?” 秦森禁锢着她的身躯,不让她扭动。 恍惚之间,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废了。 沈婧窝在他胸口动也不敢动。 夏夜静谧,窗外隐约有几声嘈杂的音乐声,还有男男女女细碎的讲话声,渐渐的也听不见了。他心脏的跳动声那么平稳那么有力,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他的身躯散发出来的温度,炙热如这个夏天。沈婧还能嗅到他的气味,是她喜欢的那种味道,肥皂的清新和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味道。 她的手不知道该放在那里,他又抱着她的腰,沈婧只能两手抓住他的肩旁。 秦森深深吸了几口气再缓缓吐出,按压在她腰部的手力道也小了些。她的脑袋搁在他下巴那,顺滑的发偶尔会蹭到他的脖颈和下颚,痒痒的柔柔的。 “停电了吗?”他问。 沈婧答非所问:“我可以动了吗?” 秦森松开她,“你起来。” 她撑着他的肩头爬起来,挪坐在他脚边,“我想上个厕所,开灯发现停电了。不小心就绊倒了。” 秦森爬起来在床头柜那摩挲了一阵,拉开抽屉拿手电筒。他打开手电筒,屋里多了一束白光。 “给你。” “嗯。”沈婧接过,小心翼翼的走向卫生间。 “等等。”秦森叫住她,在她脚边放下一双拖鞋,“地上脏,穿鞋去。” 是他那双蓝色的塑料拖鞋。 “谢谢。”沈婧穿上,很大,走起路来甚至有点吃力,踩在瓷砖上啪嗒啪嗒的。 秦森按了几下灯光开关,果然,又停电了。下身还隐隐作痛,他坐在床边拨了拨后脑勺的发。 有生之年,第一次尝到了蛋疼的滋味。 想抽烟,非常想抽烟。 沈婧锁上卫生间的门,夹着手电筒脱下自己的内裤,低头一看,粉白色的内衬上鲜红一片。 她在卫生间呆了很长的时间,长到秦森怀疑她是不是从卫生间的窗户外爬回了自己的屋里,就像她养的那只猫一样。 “你还好吗?”秦森敲了敲卫生间的玻璃门。 沈婧垫了几张卫生纸拉上内裤,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很不好,非常不好。 “沈婧?” 良久,她说:“可以帮我个忙吗?” “你说。” 沈婧贴打开门,直视他,说:“借我二十块钱。” “啊?” 映着手电筒细微的光芒,他看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可是上个厕所 怎么需要借钱? 沈婧说:“我想去楼下买包卫生棉。” 秦森的视线不自觉的瞥到她下方,张了张唇,有些尴尬,他说:“好。” 他从那件蓝色的外套口袋里拿了两张十块钱给她,沈婧把手电筒搁在书桌上,她低着头小声的道了句谢谢。 就在她走到门口要出去的时候秦森叫住了她。 他说:“我帮你去买。”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 “你后面裙子上弄到了。” 沈婧握着门把的手就这样愣在那里。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连衣裙,白色的。 秦森拿过皮夹子,开门,“你躺着,我给你买。”话落,他穿着那双蓝色的塑料鞋已经走了,走廊里的风顺着空隙吹进来。 小腹一阵绞痛,沈婧皱眉,关上门。 她捂着肚子倚在门上,脑子里都是他那句你后面裙子上弄到了。映着手电筒的光,她拉过身后的裙摆,欠身查看,果然,白色的棉料上掺杂着几团红色。 沈婧趴在床边,不出所料的,他的床单也弄到了。她没有再躺上去,坐在了厨房的凳子上。 没有光,没有风,屋子里有些闷热。她拉开窗户,虽然外面也热,但好歹还有一丝清风。隔着防盗窗的栏杆,她看到楼下的走动的人影。是他。 他走得挺急得,步子很快。 对面那栋楼也停电了,底下漆黑一片,有的只是淡淡的月光,朦胧的照在他身上,高大的身影轮廓柔和,白色的t恤映着月光看得很清晰。 沈婧拉上窗纱,他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月色里。 她继续坐在那里,仰头,看见的是小方桌上面的两条毛巾,上面镶了一根杆子,毛巾就悬挂在上面,一条浅蓝色,一条绿色。蓝色的那条还是湿的,在滴水。 可能是她去卫生间的时候他洗了把脸。她猜想。 卧室里忽然想起一阵铃声,沈婧走过去拿起他的手机。 亮着的屏幕上显示是杨茵茵的来电。 右上方显示的时间是十点半。 沈婧没有接,把电话放回了原处。 电话铃声很嘈杂,就像所有山寨机的音质,他的手机也很老旧,不知道是什么杂牌,屏保也很花。 铃声是一首老歌,旋律很熟悉。可是她一时想不起来。 外边的月光透进来,她坐在那里望着湿漉漉的毛巾想起他的左臂。 那种伤痕几乎镶嵌入骨,像多年腐朽的树根盘错,又似裂开的石膏缝隙。除了那里,她很想撩开他的衣服,仔仔细细的观摩一遍他的身体。 手机铃声一直在响,断了又响,响了又断。 她听到走廊里的跺脚声。 忽然就想起了那个铃声是什么歌。 是李克勤的月半小夜曲。 ☆、第12章 &12 强而有力的两下敲门声。“是我,开门。” 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戛然而止,屏幕隔了几秒暗了。 沈婧跑过去开了门,秦森拎着一个红袋子进门,面上的尴尬挥之不去。 “你看是这些吗?” 沈婧没看只是点点头,“谢谢。那个,你能借我件衣服吗,我想洗个澡。” 秦森拿过手电筒,在衣柜里翻腾了一会拿出件t恤给她,“这是新的,我只穿过一次。你...裤子要吗?” 她拿着衣服比了比,“不用,你的衣服对我来说是裙子。” 他身材高大,衣服都是比较大号的,她比较瘦人也不高,穿他的衣服有种被塞在麻袋里的感觉。 沈婧拿着东西进了浴室,连同那唯一的光源。 秦森松了一口气,倒坐在床边,望着幽黑的屋子思绪飘到刚刚买卫生棉的场景。 那家24小时的便利店也要打烊了,这一片好像都停电了。 他说完等等关门四个字以后杵在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老板娘热得有些不耐烦。 “关门了,不卖了。” 他眼一闭,心一横,“帮我拿两包卫生巾。” “啥?” “卫生巾。” 摸黑一片,隔着淡淡的月光,秦森能看见老板娘似笑非笑的脸庞。 “要什么啊,日用的还是夜用的啊?买给女朋友啊?”老板娘还是挺眼熟他的,虽然今年才开的店但是这个男人一直来买烟的。 他说:“各拿一包吧。” 临走时老板娘说:“要不要红糖啊?” 他想到沈婧有些苍白的脸色点点头,又买了包红糖。 冲完澡,沈婧打开袋子的时候一愣,除了两包软软的卫生巾还有一小袋硬邦邦的东西。她照着手电筒,是一包红糖。 怪不得这个袋子有点重。 红糖。他是怕她痛经吗? 沈婧粘好卫生巾,把撕下的粘条扔进纸篓。他的衣服很柔软很宽大,遮到膝盖上方。她把旧衣服折好塞进了装卫生巾的袋子里。那包红糖,她放在了小方桌上。 她不太会痛经,有也只是偶尔,或者就一会会。 秦森只是瞥了她几眼,也看不清什么,t恤是黑色的,黑乎乎的一团,看到的只是那两条白花花的细腿。她没 穿拖鞋,□□着脚一步步向他走来。 他忽然起身,说:“你好好休息,我去上班了。” 沈婧嗯了声,问道:“几点回来。” “七点半左右吧。” “好,我等你。” 手电筒在桌上,光速打在衣柜上,她背着光,秦森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她的声音柔柔的又那么薄凉,像河面的薄冰撩得人心痒。 我等你。 秦森忽然笑了,他拿过挂在衣柜把手上的外套,披在身上,又从鞋柜里拿出一双黑色的皮鞋,他说:“以后不要随便在男人家过夜。” 沈婧坐在床上,她看着他的背影,轮廓深沉坚硬。她说:“我是第一次。” 唔,这话就更有深意了。 秦森穿戴完毕,把手机搁在口袋里,去开门,他顿住脚步,没回头,说:“别太轻易相信别人,女孩子在外自己当心。” 沈婧垂眸,他已经走了。 空气里似乎还回荡着他的话,他的声音。 沈婧躺在床上,又抱住了他的被子,尽管有些热。她睡觉的时候喜欢抱东西,如果怀里空荡她会失眠。 难得,一夜好眠。 她没有再做那个梦,梦里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寒风刺骨里的温暖,有些颠簸,有些急促,很久很久之后,她看到了寒冬初升的太阳。 次日清晨,她依旧睡得熟,吵醒她的是门外一阵阵的敲门声。 还有女人细软的嗓音。 “秦森,秦森。你在吗?” “秦森。” 沈婧揉了揉眼睛,一时还没分清自己睡在哪,深思恍惚的开了门。 杨茵茵穿着碎花吊带的长裙,手上还戴着编织的珠子手链,一头长发扎在一侧,看上去十分温婉。她敲门的手还定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的看着给她开门的人。 不是秦森,而是个女人。穿着他衣服的女人! 宽大的t恤,裸|露的双腿。 杨茵茵两手握紧,垂在身侧,问:“你是谁。” 沈婧看到陌生的面孔倒是清醒了几分,特别是认出她是谁以后。她说:“我是秦森的邻居。他现在还没回来,你要进来等一会吗?” 她实事求是,可是人家根本不买账。 杨茵茵说:“邻居?邻居为什么不睡在自己家里,邻居 为什么穿他的衣服?你到底是谁?” 杨茵茵有点嫉妒了,嫉妒得眼睛都红了。眼前的这个女人皮肤比她好,长得也比她白嫩,看上去年纪也比她小。她到底27了,逢年过节别人问起年龄,她总是很自卑,如今好不容易遇见秦森这样好的男人,适合她的男人。 沈婧说:“我是他邻居。”童叟无欺。 “我不信!哦~我认出你了,你不就是昨天晚上一起在披萨店吃东西那女的嘛,你怎么会——呵,你不会是故意......” 沈婧微微蹙眉,平缓的说道:“你要不要进来等他?” 杨茵茵愣住。这又是什么戏码。 楼下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沈婧听得出这是秦森的脚步声,她指指走廊口说:“他回来了。” 杨茵茵刚转身,秦森就出现了。 秦森也是一怔,他的手里还提着两碗热腾腾的小馄饨。 他说:“你怎么来了?” 杨茵茵不知道是急哭了还是委屈的哭了。她说:“昨晚后来彭伯和说我你......然后我就打你电话,我知道你11点上班,所以我想十点半打你电话叫你起床。你一直不接,早上也是。你又生着病,我一急就问彭伯要地址找了过来。” “我没事。”秦森顿了顿,“你还有什么事吗?” 杨茵茵指着沈婧问道:“你不是打算和我交往了吗,那她是——?” 秦森说:“邻居。” 杨茵茵有些不信,但是她不想在秦森面前大吵大闹,只能闷声不响。 沈婧说:“借我电话,我去找人开锁。” 秦森把手机给她,“走廊外有开锁的小广告,你打那些电话就行。” 她按了几下手机,说:“你手机没电了。” 秦森看了眼杨茵茵说:“你还有事吗,不上班?”他又转头对沈婧说:“来电了吗,充电器在书桌上。” “我...我,嗯..你真的要和我交往吗?” 秦森说:“我们的事回头再说,我先帮她开锁,她身体不舒服。你去上班吧,都快八点了。” 杨茵茵看了他一眼,拽着小背包的带子走了,走得有点急还有点沉。 秦森进屋关门,她正弯腰充电,那个插座在书桌下方。宽大的t恤下是纤细的腰肢,随着弯腰的动作,后背的衣料向上拉起一截,正好遮到屁股那 块。黑色的衣服,白色的腿,视觉冲击很强。她的腿很细很直,又很白嫩。 “来电了?”他把两碗馄饨放在书桌上,脱去外套进厨房洗脸刷牙。沈婧看着那件蓝色的外套,闻到了机油的气味。 “嗯,好像昨晚12点多来的。”昨晚半梦半醒间时,她听到空调打冷气的声音。 秦森那着那条淡蓝色的毛巾抹了把脸,混沌的脑子也清醒了些。沈婧坐在床头看着桌上的馄饨,她问:“这是买给我的?” “嗯,吃吧。”秦森拿起另外一碗解开塑料袋,呼了两口就吃起来。 沈婧挤了点牙膏用手指在牙齿上抹了个遍,简单的漱口。 沈婧依旧吃得很小口很慢,她看了他几眼。 他吃东西真的很快很大口。 “你是北方人?”她忽然问道。 秦森吞下最后一口小馄饨,说:“嗯。” 怪不得,感觉很汉子。 吃饱喝足,手机也能开机了,那个开锁的说要到中午才有空。 秦森说:“你先在我这待一会。” 沈婧不好意思再睡他的床,她说:“你昨晚一夜没睡,你休息吧,我在厨房那边坐着就行。”她看到他的书桌上排列着十来本书,好像都是一些小说,一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真实故事改编’这几个字。书旁边还堆叠着很厚的一达报纸。 她说:“我能借你的书看看吗?” “你看吧。”秦森坐在床边,左腮动了动,在舔上牙槽,他烟瘾犯了。已经两三天没抽烟了,对他来说是个新纪录。 沈婧挑了一本,名字叫《社会的另一种姿态》,封面上的标语是:光明和黑暗,永远在并行。 她的指尖摩挲过那一行字,身体和思维都停驻在那几个字上。眼前浮现过很多东西,她的柳眉微微弯曲,默不作声的捧着书去了厨房。 书里还夹着一张纸,是一张超市的收据,夹在第207页。 那一页的开头是:那是一个阴暗龌蹉的地方,虽然山清水秀,每个人脸上都漾着幸福。可是我知道,这些都是遮掩。就像白天掩盖了月亮,其实它一直存在着。 沈婧看了很多遍,最后甚至背出了这段话。她又拿着那张收据看了起来。 卫生纸,辣酱,榨菜,男士内裤...... 日期是2015年3月11号。 她放下纸条夹在这页里,这本书他去年开始看的,看了三分之二。 秦森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天气太热,厂里好多机器都罢工了,一伙人忙了一晚上,还有两台没搞定。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空调徐徐的冷风声。 ☆、第13章 &13 沈婧不是急性子的人,做什么都有条不紊慢悠悠的,不像顾红娟,标准的急性子,嘴快动作也快。她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她生的,一点都没遗传到顾红娟的基因,性格五官都比较像父亲。 一整个上午她就看了五十多页,每一行每一句每一个分段的故事她都琢磨了很久。那些故事和文字宛如一汪深井水,她跳进去深不见底。 都是些真实的故事。 她薄唇轻抿,舌尖抵着上颚,舔了舔。有点想抽根烟。 苦涩的烟草味和这些文字很相配,和她喜欢的那些画作也是相配的。 临近一点开锁的人才打来电话,秦森在那首月半小夜曲里醒过来,面容有些疲惫。 “喂,三单元十栋哪家啊?我开锁的。” 秦森起身,“201这边。” 沈婧把书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和他在走廊外等候。 开锁人是个四十多的大叔,皮肤黝黑,嘴上叼着一根烟,放下工具箱就开始捣鼓起来,他问:“哪里坏了?” “没坏,就是没带钥匙。能不能给我按个指纹锁?”沈婧说。 “哟,姑娘,你这房子是租的吧?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要是换了你房东准狠狠敲你一笔。” 秦森说:“我打个电话问问房东?” 沈婧平静的说:“不用。你换吧,钱的问题是我的事。” 开锁人上下打量了一遍沈婧,嘿的笑了一声,嘀咕道:“现在学生都有钱啊,都大手大脚的。” 沈婧倚在门边上没说话,只闻到那阵阵的烟味,勾起了她的瘾。 秦森说:“要多久?” 那人抽完最后一口扔在地上,脚碾了碾,说:“一个多小时吧。” 秦森点点说:“你要在这等着还是进来坐一会?” 沈婧垂眸又看向他,“我继续看会书吧。” 门关上的那一刻,两人都清楚的听见开锁人嗤笑一声:“看什么书,一男一女还能干什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 秦森把手机给她:“你点外卖,我去洗个澡。” “你今天不烧饭吗?” 他从衣柜里拿出换洗的衣物和内裤,沈婧看到是一条浅灰色的,边缘是黑色的,也是纯色的。他似乎喜欢纯色的内裤。 秦森说:“烧出来太晚了 ,外卖快一点。”他走了几步又折回头问:“你这两天没课?” 沈婧翻着他的手机,没有外卖软件,打开软件市场下载了一个。她回答说:“期末,没课了。” 一分钟后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隔墙上有扇窗户正好对着浴室的门,隔着窗纱和浴室的磨砂玻璃,沈婧看到那个高大的黑影在抬手臂,他似乎要洗头。 她看了几秒也没再看,坐在床边,灌进耳朵里的都是淋浴的水声。 秦森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搁在沐浴露旁边的那个红色袋子,袋子已经被撑满了,露出白色的衣角,是她昨天的裙子。他挤了些洗发露转身又瞥见纸篓里的长条纸,有白色的有蓝色的。 是卫生巾上撕下来的。 温水从顶上倾斜而至,他看着那个纸篓一动不动,水糊了他的睫毛和视线。 他几乎已经忘了家里有个女人是什么感觉了,那是十多年前的记忆,他甚至有些记不清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在其中的四年里被消磨,不见踪影。 秦森仰头闭眼,任由水冲刷在他的脸上。 他其实不喜欢在浴室里穿好衣服,因为空间太小,衣服也不好放,但是沈婧在外面,他总不能光着膀子出去擦身体。到底还只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他站在厨房镜子面前吹头发,沈婧的脸忽然出现在镜子的倒影里,吓了他一跳。电吹风嗡嗡嗡的他听不清她说话,只看见她粉嫩的唇在张合。 秦森关了电吹风,侧过脑袋低头看她,“你刚说什么?” 沈婧说:“我帮你把床单洗了吧,行吗?” 秦森一怔,睡了一晚就要帮他把床单洗了?他也不是那么洁癖的人,更何况她很香皮肤也干净得如露珠一般。 “不用洗的。” 沈婧低下头,嗓音凉凉的,她说:“我那个弄到了你床单上,我想,还是帮你洗了比较好。” 秦森默了一会说:“麻烦你了。”他继续吹头发。 这种事也不方便继续说,说多了两个人都尴尬。 沈婧把床上的枕头和被褥都叠在一起,小心翼翼的安置在书桌的空余处,蓝色格子的床单一拉都皱在一起,她卷着那一坨就进了浴室,秦森来不及阻止。 这种简易浴室不比家里的,打开门就是淋浴,往旁边是蹲式的便池。十分狭小。角落里堆着两个脸盆,最上面那个里堆着他刚换下来的衣服 ,最上面的是内裤,已经被水打湿了。 秦森说走进去把底下的盆拿出来盖在上面遮掩。狭窄的浴室里站两个人,几乎是饱和的状态。 他转身发现她就在胸口处,紧紧挨着他。抵着他下腹的是揪成一坨的床单。 浴室里还残留着洗发露的香味,夹杂着温水留下的水汽,细小的露珠在玻璃门上缓缓滑下,悄无声息的。 “你怎么了?”沈婧仰头看他。 秦森扭过头沉沉道:“没事。你洗,我出去。” 刚走出去就听见她拿盆的声音,他看见那内裤又露出来了。 随后是她平缓的声音,她说:“我的猫叼了你的内衣,有点脏,要不你拿过来我给你一起洗了吧。” 秦森目光一沉,落在她纤细白嫩的十指上,他摇摇头:“不用。” 沈婧没再说什么,蹲在地上打开了下方的水龙头,把床单按在盆里浸水。 他看着她的背有些愣神,唤醒他的还是门外那一声外卖。 “一共22块钱。”外卖小哥把两碗拉面递进来。 秦森从皮夹子抽出一张20块,在桌上找了找凑出两块钱给他。开锁那师傅还在倒腾,满头大汗。 他从屋里拿了瓶水给他,“天气热,辛苦了。” 师傅笑了声接过水,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他说:“小兄弟,谢了啊。这世上好心肠的人不多,做这种工作的谁会给我递个水。真是不多啊。” 秦森也笑了声,“做哪行都不容易。” 他闲聊了几句进屋,沈婧才刚倒上洗衣粉。 “等会洗,先出来吃饭吧。你怎么买了面,你喜欢吃面?” 沈婧洗了手,坐在桌边打开热气腾腾的拉州拉面,她说:“这个送得比较快。” 秦森勾勾嘴角卷起一筷子吃了起来。 “你还发烧吗?”沈婧没吃,把香菜都挑了出来。她忘记打备注说一碗不要香菜了。 “嗯,早上回来时去打过针了。已经退了。” “你为什么会发烧?是不是因为那天淋了雨?” 秦森手里的筷子一顿,他说:“倒也不是完全因为那雨。淋个雨就生病的那是电视剧的情节。我这两年抵抗力比较差,再加上前段时间厂里忙,一直在加班,身体吃不消了而已。” 沈婧看着他认真的说:“对不 起。” 秦森笑着说:“和你没什么关系。” 她说:“我不是在说淋雨的对不起,我说的是让你女朋友误会的事情。她早上看到我肯定误会了,我很抱歉。但是我有些私人的原因,我不能住宾馆。秦森,我也不是那种随便的女生。” 女朋友?秦森收了笑容,他问:“你觉得她好吗?” 沈婧喝了一口汤,对上他幽深的眸子,她说:“要听真话?” 秦森微微点头。 “我接触的不多,并不能给出很正确和全面的判断。但我觉得她不好,没有理由。另外,女人爱吃醋,所以抱歉。” 她寝室里那些女生都是这样的,和男朋友打电话动不动就质问。黄嘉怡也是,容不得林峰和别的女的有半点接触。 秦森又问:“你觉得她和我配吗?” 沈婧盯着他的眼眸,墨色的眸子漆黑一片,她看不出任何情绪。她笃定的说:“不配。” 那句为什么不配还没到喉咙口就被他咽了回去,门口有说话声,声音挺大的。 两人同时起身去看。以为是门锁换好了。 李峥和报社请了下午的假拉着徐承航火急火燎的就赶了过来。他已经预定好了晚上吃西餐的餐厅,电影票。就等着徐承航把沈婧哄出去玩。 结果一来就看到个男人在撬她门的锁。 他就说,这种地方不安全!她一个姑娘一个人住最容易被这种色狼盯上了! 开锁那师傅被李峥一把揪住领子顶到墙上,他活了四十几年还第一次被这种毛头小子给羞辱,一使力把李峥摔在了地上。 徐承航倚在墙上,见李峥被摔得呲牙咧嘴的。他朝着开锁师傅说:“他性格就这样。对不住了,请问你是?哦,这是我妹妹的房间。” 开锁师傅睨着徐承航,看上去也算个文化人。他说:“我是开锁换锁的,不是什么流氓。他奶奶的,那小子眼瞎啊!” 徐承航扶起李峥,幽暗的走廊里感应灯再次泯灭。他的棱角分明的侧脸也融入这片黑暗中。 他说:“对不住。”淡漠的嗓音宛如寒霜。 映着开锁师傅手电筒的暖光,徐承航看见李峥满面的怒气。他说:“你打个电话问问她在哪,既然叫人来开锁那肯定就在附——” 话没说完,她隔壁房间的门就开了。 李峥刚消下去一 点的怒气瞬间又提了八个度。 她穿着男人的衣服,裸着双腿,出现在别的男人的家里! 李峥推开徐承航,冲着一旁的秦森就想挥拳打上去。 ☆、第14章 &14 秦森眼疾手快一把钳住了他的手。 “操|你妈!”李峥怒不可遏,眼睛都红了。 沈婧淡淡的说:“你在闹什么?” “我闹?你怎么会在他房间?啊?睡了?沈婧!你说!” 秦森甩开李峥的手,李峥往后倒一步,站定,目不斜视的看着沈婧。 “没有。”她吐出两个字,瞥了一眼徐承航说道:“你们来干什么?” 徐承航没回答,反倒是李峥大叫起来,“来干什么,我来找你能干什么?你,你,你和他真的没什么?” 李峥拽住她的手把她拖了出来,他急了,说:“你怎么能和这种人混在一起!我就知道不能让你一个人住,你就不能长点心吗?不要什么人都相信,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该怎么办!沈婧,你,你让我能说你什么好!” 沈婧蹙眉。 这种人?为什么所有人都用这样的词语形容他。 她说:“李峥,你真的让我感到困扰。” 开锁师傅收了工具,看着这几个男女斜眼说道:“一共50块,姑娘,你要是换指纹锁,那锁得好几千,你确定吗?” 沈婧进房拿了张一百块给他,说:“要换,明天来吧。” “那行。”师傅拿起地上的半瓶矿泉水走了。 秦森说:“你的衣服还在我那,我给你拿过来。” 沈婧点点头,她看着李峥说:“还有什么事吗?” 李峥被她气得胸闷,答道:“接你去吃晚饭。” 沈婧看着在那默不作声的徐承航拒绝了,她说:“你们去吧。我有点累,想好好休息。” 她本以为徐承航会说好,没料到他说:“餐厅订好了。” 秦森拿着那个红色的马夹袋和那包红糖出来,他说:“好好休息。” “谢谢。” 李峥瞪着眼睛不敢相信,他刚刚是眼花还是怎样,她是笑了吗,她对一个陌生男人笑了。 追她那么多年,第一次出现了危机感。要知道沈婧从来不喜欢和陌生靠太近,特别是男性,当初为了接近她,他花了多少时间多少精力才做到现在这个份上。 他打量起秦森。 这个男人身材很高大,长得也还算凑合。就是一股穷酸味。 在他的认知里,秦森属于下层人民,低贱卑微到尘埃 的那种。 秦森抿着唇没再和沈婧多说,关上门,隔绝他们的世界。他看着桌上还在冒热气的拉面有点吃不下。 可最后把两碗都吃了。 沈婧忙着给小白倒猫粮一时没空理会站在门口的那两个人。 李峥忍不住了,他说:“你能不能先把衣服换了,看着真他妈碍眼。” 她低头看着身上的t恤,唇畔勾起浅浅的笑容。 唔,除了这件衣服,她还有那床单没洗。 羁绊,很多。 徐承航拿起她桌上的烟点了一根,他说:“借根烟。” 她没说话,继续打理小白的吃食。 他们的家庭有点特殊,是重组家庭。徐承航和她没有一丁点的血缘关系,可偏偏他们两人都不像父亲和母亲的性格,反而他们很相像。 她想到很早以前顾红娟说:“哎呀,这就是缘分。说明我们这两家子结合到一起是注定的。” 让人作呕的句子和所谓的缘分。 徐承航和她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这几年讲过的话扳扳手指也能数出来。她不太回那个家,而他也长期住在外面的公寓里。和陌生人也差不多的关系。 如果没有李峥,她可能都不会和徐承航有过多的接触,可是如果没有徐承航,李峥也不会认识她。 沈婧觉得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因果报应吧,环环相扣。 “沈婧,你有没听见我说话?”李峥炸毛了,倚在墙上又见门边那一袋零食。他上次买的,居然原封不动的还在。 她从衣柜里拿了件白衬衫和牛仔苦短,说,“我要换衣服,你们出去。” 徐承航吐出一口烟雾,越过李峥走了出去。 “李峥。”沈婧看他不动,但是也不想说些难听的话。 李峥气不打一处来,三两步就跨了出去,带上门,砰的一声,整个走廊抖三抖。 沈婧把换下来的t恤衫方正的叠好放在枕头边上。 走廊里只有李峥一个人在等,徐承航早下去了。 不温不火,那可能是对她和徐承航最友谊的形容,其实更多的时候沈婧觉得徐承航是恨她的。 “现在三点还不到,确定要吃晚餐?”沈婧说。 李峥拿过她手里的包,“我来背。”他顿了顿说:“订的五点的。打算先去唱个歌。” 沈婧说:“你们的娱乐活动为什么要带上我。” “我们?我请不动你这尊大佛,只好叫承航来帮个忙。沈婧,你说为什么我叫你,你总是爱理不理的,徐承航一来你就答应了呢?他看上去就这么有威慑力?” “不是。”干净利落的两个字,像是回答但又不像。沈婧从他手里拿回包自顾自的走了。 —— 李峥订的是丽歌坊的vip包间,三个人感觉可以在里面跑步了。所有的ktv都是一个性质,灯光黑暗,气氛旖旎。那一排靠墙的猩红色软皮沙发彰显着豪华和尊贵,连带着那个水晶茶几也是这样的奢华。 红绿的小灯光在顶上闪烁,投射在地上是旋转的花样。偌大的幕布上清晰的投影着歌曲的mv。 别的包房都是热闹起伏的k歌声,唯独他们这间,冷清的很。 徐承航不爱唱歌,她也是。李峥今天明显心情不愉悦,也提不起那个兴致。 沈婧坐了一会说:“我出去买包烟。” 没人说话。李峥在点歌。徐承航搭着两条长腿好整似暇的靠在沙发上,深邃的眸子融在漆黑的包房里,幕布上闪动的光影在他清俊的脸庞上剪下斑驳的影子。 他看着李峥的背影一动不动,一直看着。 在金碧辉煌的走廊里绕了几个弯,凭着最初的记忆沈婧找到了那家小超市。她本来想拿包玉溪,可是话到嘴边却成了利群。 利群。她上次在秦森那边抽过。他好像一直抽的是这个。 沈婧没有回包房,倚在走廊的一个转弯角落点了根烟。角落里有一盆很茂盛的盆栽,她不知道那是什么花草,看着还挺好看的。笔直的长廊左侧墙壁是一排窗户,可能要营造很昏暗的气氛,厚重的紫红色窗帘布把外头的光线遮得严严实实。 她拨开了一点窗帘,来开窗户,留了个小缝,外头新鲜的空气蜂拥而至挤进来,窗户外是车水马龙的景象,毒辣的阳光照得整个城市都泛着薄雾,有点看不清那些建筑。 盆栽旁边就是一个立方体的垃圾桶,沈婧把烟头碾灭在垃圾桶顶上的那些白色小碎石里,拉上窗帘回包房。 李峥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唱着信的死了都要爱,撕心裂肺的。 沈婧坐了下来,捂了捂耳朵。她不喜欢太嘈杂的歌,或者说这样比较高亢的歌。 徐承航看着她说:“烟呢?” 她和徐承航都嗜烟,这也是一个相像的地方。 沈婧把那包利群连带着打火机扔给他。徐承航微微皱眉,他说:“你怎么开始抽利群了?” “要好烟,自己去买。” 徐承航轻笑了一声,眉眼间的笑意那么冷那么淡。他还是抽了,浓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视线,隔很久,那白色的雾才消失不见,露出前方清晰的人影。 李峥已经开始下一首了,是一首网络歌曲。沈婧没听过,只是她觉得李峥好像唱的快断气了,如果她没猜错,他可能在唱rap。 唱了几首,李峥觉得没劲。他本来兴致也不高昂。调了原唱,坐在沈婧对面,开始喝酒。 徐承航抽到第三支烟的时候打破了这个沉闷的气氛。 他说:“沈婧,想说什么就说吧。” 她按下手机的关机键,屏幕忽的黑了,投射在她脸上的光源不见,幽暗中谁也看不清她的神情,依旧是那样薄凉的嗓音,淡淡的,就像薄荷糖。 沈婧说:“我妈的话你不用放心上。” 徐承航挑挑眉,抖了抖烟灰,继续听她讲。 “我这个假期不会回去,也不会和你们去旅行。还有,准备好的鸿门宴还是撤了吧。”沈婧看着李峥说:“李峥,有些事如果非要摊开讲,大家都没面子。” 大家都心知肚明。 顾红娟的打算是等沈婧大四订婚,然后毕业结婚。如果她没猜错,这次去旅行不过是个噱头,只不过等着她跳进这个坑里然后顺水推舟和李峥的父母见面吃饭,商量婚事。 沈婧又说:“李峥,你知道的,我妈只是看中你们家的钱和地位,徐承航的爸爸也需要你们这样的依靠。说白了,这只是一种利用。而我,不想结婚。我真的,厌倦你们这样的孜孜不倦。” 起初几年她都未曾把这些放在心上,可是近期她真的觉得开始心烦了。 她不想频繁的见到李峥,也不想回那个所谓的家。沈婧觉得她是独立是自由的,但也又不是。因为她所有的经济来源都是顾红娟给的。 她有着逃离的想法却不曾真正剪断这根线。 不是懦弱,不是无能,只是这是因为顾红娟欠她的而已。 可是所有的荒唐让她像个叛逆期的少女一样。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徐承航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李 峥,淡淡的说:“阿姨没和我说那么多,这次旅行是我爸提出来的。” 李峥忽然砸碎了手里的酒瓶,噼里啪啦墨绿色的玻璃渣子溅了一地。他咬牙说:“利用又怎么样,和我结婚既然好处那么多,为什么不呢?沈婧,你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 徐承航掐灭了手里的半截烟,碾在烟灰缸里,扭曲的厉害。 “李峥,你太偏执了。”沈婧说。不痛不痒的口气。 李峥背过身,双手叉腰,仰着头似乎在深呼吸。 三个人都沉默了,只有音响在喧闹,歌词一句句都清晰无比。 是阿桑的叶子。很安宁空灵的一首歌。 半响,李峥转过身红着眼问:“还去吃饭吗?” 沈婧摇摇头。该说的她都已经说完了,本想在吃饭的时候说,气氛也比较严肃,可刚既然徐承航问了,她也就顺势说了。 ☆、第15章 &15 李峥第一次没有留她。 执着了那么多年的女人,他忽然觉得这辈子都得不到她了。 李峥抓着头发倒坐在沙发上,恨铁不成钢的踢了几下茶几腿,整张桌子都摇晃了几下,上面的酒水在瓶里波动,摇曳出一圈水纹。 徐承航起身,整了整衬衫袖口,他垂眸看着李峥,说:“你是想继续留在这还是走。” “去哪?” “吃饭。” 李峥苦笑了声,“你们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啊,处事态度都要这样像吗?” 徐承航沉沉的说:“我和她不像。” 他们去了之前预定的餐厅,坐落在秋水广场旁边,本来还可以欣赏到外面的喷泉,可惜李峥没什么胃口。徐承航吃完他的那一份,两人沉默着就走了。 本以为是回家,结果徐承航把车停在了灯红酒绿的马路边。 他熄火解安全带,说:“喝几杯再回去。” 李峥双手摊在脸上,上下揉搓了几下侧过头看他,“你是陪我喝还是你自己有烦心事?” 徐承航抿着唇线,吐出几个字:“我有烦心事。” 李峥说:“你说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是空的。像我哥,死了,什么都没得到,没人记得他,没人知晓他,除了那笔钱。” 徐承航把车钥匙塞进西装裤袋里,他没回答,径自下了车。 进酒吧门的前一秒,徐承航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步你哥的后尘。” 李峥摇摇头,他说不出个所以然。 —— 秦森听得很清楚,沈婧和那两个男的走了。 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外卖餐盒,猛然想起卫生间里还浸着床单。沾了水,蓝色成了深蓝色,褶皱的床单中间堆着一小撮洗衣粉。 她还没来得及洗。 秦森蹲在盆前,揉搓了几下,然后寻那抹血红。他不打算全部都洗一遍,只要把那块痕迹清洗掉就可以了。 可能是隔了一夜的关系,有些难清洗。他搓了很久才勉强洗掉了那个,但是还是有淡淡的印子。 狭窄的阳台上晾了床单,遮住了大部分光线,房间暗了很多。 他躺在床上玩了会手机,然后就困了。只听到床单滴水滴到楼下防盗窗铁板上的声音。像是古老时钟的转动声,催 人入眠。 吵醒他的还是杨茵茵的电话。正好五点,不偏不倚。 杨茵茵说:“秦森,我们出去逛逛吧。” 他揉了揉太阳穴,低沉道:“好。” 他以为杨茵茵说的出去逛逛是在这周边,比如前街,那些大学生都爱在那条街上晃悠,吃的,穿的都有。可是他想错了,杨茵茵拉着他去了秋水广场。 好在今年开通了地铁,40分钟就到了。如果是公交车,那真是遥遥无期。 秋水广场那里有个小吃街,美名为台湾美食一条街。 夏季炎热,这边又有小型的儿童乐园,人就特比多,到处都是小孩子。这里最美的莫过于那个喷泉,亚洲最大的音乐喷泉。各条桥就是著名的锦江之星,以前也是亚洲最高的摩天轮。现在排第几,秦森有些记不清了。 秦森冲了一百块钱换了个美食卡,他问:“想吃什么?” 杨茵茵笑着说:“都可以。” 秦森买了两瓶饮料和一盒章鱼小丸子。杨茵茵在遮阳伞下的露天公共桌椅上等他。 晚风清凉,河边风也大,吹得她的发飞扬。 杨茵茵插起一个烫呼呼的章鱼小丸子,左手托着,依送到他嘴前。“你先吃。” 秦森说:“我不吃这种,你吃吧。” 杨茵茵勉强的露出一个微笑,自己一口一口的吃掉了。剩下的她也不是十分有胃口,心里挂着事吃什么都不香。 再三犹豫,她还是问了:“彭伯说你打算和我试试,真的吗?” 隔壁一桌坐着的是一家人,那对夫妻生了一儿一女,看样子大约五,六岁。吵着闹着要吃烤鸡翅,吃不到就哇哇的哭了起来。 秦森看着看着忽然一笑,他拧开饮料瓶盖子喝了几口,他看着杨茵茵说:“先了解了解再说吧。总不能逮到个人就扯证吧。” 他说的很有道理。 杨茵茵也喝了一口,说:“秦森,我...我挺喜欢你的。我也说不上来,就那种感觉,你知道吗。我觉得我们会很合适的。” 秦森没再深入这个话题,他点点头说:“快吃吧,冷了不好吃。” 随后又吃了些东西,杨茵茵提议去河岸边走一走。河岸上铺的是木头的板子,岸与河之间做了隔断,一圈一圈的小铁链连着花坛。 还没到喷泉表演的时间,广场上已经人声鼎沸了 。 杨茵茵说:“这里往前走就有一个地铁口,我们还是回去吧。你晚上还要上夜班。” 还没走上几步,秦森只觉得掌心一热。她握住了他的手,轻轻的,带有试探意味的。 不知怎么,秦森想起沈婧抓他手臂时的那种触感,微凉的掌心,柔软的触感。 他止住脚步,低头看她,说:“我们还没交往,这样不太好。” 他明明是笑着说的,可是杨茵茵却觉得那个笑是隔绝两人关系的一个屏障。 杨茵茵说:“昨晚住你家的女孩,真的是你邻居吗?” “是。” 她挺相信秦森的,彭伯也不止一次和她说,说秦森是个老实人,做事情讲话都实事求是,不弄那些虚假玩意。 “你会让女孩随便住你家?” 秦森走了几步,发现身边没人。杨茵茵没听到他的回答,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不挪一步。 他说:“不会。” “那你怎么就让她住你那里了,还穿你的衣服。你早上还给她买早饭。秦森,我知道,我知道我没资格问这些的,比较我现在也只是了解的阶段。可是既然有要和我交往的这个想法,这些让我误会的事情总得给我解释下吧。只要你说一说,我都能理解的。” 秦森被河边的风吹得有些发闷,他习惯性的掏裤子袋,什么都没摸到。然后才想起来,他最近没买过烟,也没抽了。 他说:“你不会理解的,也不会懂。女人是感性的动物,嘴上说着理解,心里其实已经把这问题翻来覆去想了几百遍了。最后她们只会相信自己的答案。” 夜色深沉,路边的路灯灯影稀疏,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也不懂他说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进地铁再到出地铁,整整40分钟两人没再说过一句话。 各自有各自的困惑。 秦森把杨茵茵送到了她租的房子楼下,说了再见也没别的话了。 那里也是老房子,没路灯,映着月光,杨茵茵勉强能看清他背影的轮廓,深沉如夜。她咬了咬唇转身进楼道,手机正好响起。 母亲问她相亲的那人处得怎么样。 杨茵茵说:“妈,没成。” 秦森说得再了解了解她能理解。可是他根本没有要了解的意思,如果有一丁点要处的想法,为什么牵手都不肯,为什么对她那么没 有话讲。 只是因为没有兴趣罢了。 楼道里的灯又坏了,杨茵茵也不敢走了,止步在那个阶梯上哭了。 不单单是为失去秦森而哭,有太多,太多的情绪在里面。她无能无力的事情实在太多。 秦森想着晚上刘斌那几个小子哭天喊地的喊热,他在转弯处的水果摊上挑了个西瓜。这几天确实比较累,机器一热动不动就罢工,修一个都要费好半天的劲,弄得厂里的员工都要放假了。这机器不动,他们也做不了活。 走到楼下时正好碰到打的回来的沈婧。 她看见秦森猛然想起那床单。 “你的床单我还没洗完。” “我已经洗了。”秦森嘴角噙着笑意。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上楼。 进门前沈婧说:“对不起,让你洗那个。我——” “没关系,只是一点污渍。” 沈婧想起李峥的那场胡闹,又在他家借住了一晚,帮她买卫生棉带早餐,最后连床单也是他自己洗的。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她拉住了秦森的手臂,“你等等,我把那个钱给你。一共多少?” 秦森垂眸看着她的手,沉着嗓音说:“不用了。” 沈婧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她松开手,说:“赚钱不容易,我们也只是邻居关系。还是分清楚些好。多少钱?” “也就二十多块钱,真的不用了。” “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下午我朋友差点打了你,真的对不起。” 秦森说:“那两个是你朋友?”听说话和口气倒是像男朋友多一点。 “是我哥哥和他的朋友。准确来说,和我并没有瓜葛。”两个人对她而言,都是这样的定义。 秦森看着她,忽然问道:“为什么不配?” 沈婧一时没反应过来,隔了好几秒才想起中午吃面时他们说的话题。 她说:“因为你们之间没有爱情。我虽然不懂,但我知道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牢靠的,一旦出现问题,就没有支点去支撑。充满利欲的婚姻就好比一副只是用来赚钱的画作,哪怕是名人之作,那也只是一堆颜料和被污染的纸。” “你觉得感情真的牢靠?”秦森倚在门框边上,烟瘾又犯了。 沈婧好像能知晓他心里的想法一样,从包里拿出那包利群,连带着打火机 一起给他。 秦森笑着问:“我现在可以抽了?” 沈婧说:“你要是真的想抽,随时的事情。我只是给个建议。”她顿了顿说:“你上一个问题的答案,我不知道。我只是纯粹的排斥没有爱情的婚姻。” 她说得很认真,一字一句都是真心话。 秦森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烟瘾得到纾解,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沈婧说:“不知道的会以为你在吸毒。” 那种神情。 ☆、第16章 &16 走廊的感应灯又灭了,一下子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能听见楼下大妈们乘凉时的闲言碎语,还有他吞|吐烟雾时的呼吸声,丝丝撩人。 秦森说:“谢谢你的烟,我去休息了。” “好。”沈婧顿了顿说:“晚安。” “嗯。晚安。” 沈婧走到窗边,盯着前面那栋楼的窗户望着,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了好一会。听到隔壁传来水声她才拉上窗户,看着乖坐在地上的小白说:“我今天给你开了一天的窗,你怎么没叼点东西回来?” 小白不明所以的喵了一声,摇摆着小尾巴。 沈婧拿着一小包纸巾在它面前晃悠了一下,扔到床上,“去叼过来。” 小白不动,只是扭了扭小脑袋继续喵了一声。 她默了片刻忽的笑了。 笑容很淡,很浅。 临睡前沈婧收到顾红娟的短信,她说已经往她卡上打了五千块。 她翻个身背对着手机,没回顾红娟的信息。 每个月的月末顾红娟都会给她打生活费,一个月五千,租房的钱都是另外给的。比起其他人,她的生活费已经算高的了。 七月的生活费,看来顾红娟是知道她不会回去了。 秦森进门抽完那根烟就去阳台收床单,已经干了,多亏了这天气。床单上,还留着浅浅的印子。 陪杨茵茵走了这么一遭,又热出一身汗。洗完澡已经要十点了,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去上班。秦森也没打算眯一会,他坐在厨房的那张小方桌旁,一根接一根抽着沈婧给的烟。 抽着抽着脑子就开始混沌,然后就想起刚才在门口沈婧说的那番话。 爱妻什么的,果然她们这种年纪的女孩子很崇尚。没有经历过生活,没有吃过苦,也可能是电视剧看多了,爱情至上的观念已经深入青年男女的心中。 他又想起杨茵茵。她对他有好感,他能察觉到。 如果只是为了组建一个家庭而结婚,杨茵茵是挺合适的。 秦森狠狠的吸了一口,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随后夹着烟抖了抖,烟灰悉数落入玻璃烟灰缸里,和陈旧的灰烬重叠在一起。 可是却没办法答应,他心里那种别扭犹如抵死缠绕的藤蔓深深的揪着他的思想和心,扭曲到变形。 有些东西明知道不可能再拥有,可是就像燃不尽的野 草,被沈婧的话风一吹,又慢慢的滋生出来。 秦森看了眼时间,耳朵上夹梗烟,拿好买给刘斌他们的西瓜,走了。 初入梦乡的沈婧隐约听到关门声。 —— 次日上午沈婧是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的。她很久没睡得那么晚那么沉了,就连醒来时脑子也是一片空白的,思想和灵魂都还停留在那个梦里。 真实到她以为她要重新再经历一次,重新过活。 是昨天那个开锁的师傅,他说:“给你换电子锁。这个,3200,差一点的2400。你要哪个?” 沈婧说:“3200的那个。换一下要多久?” “十几分钟,很快的。” 沈婧给小白换好猫砂和食物,去刷牙洗脸。不知道怎么,眼睛有点水肿。 她洗完脸擦了点遮瑕霜,稍微看上去好了些。 逗猫的功夫师傅就换好了。 “要我给你说一下吗?这里可以设置指纹,这里——” “谢谢,不用,我会。”沈婧想到身边没那么多现金,说道:“钱转支付宝或者□□可以吗?” “啥?哎哟,我们收现金的。” 沈婧说:“那这样吧,麻烦师傅你下午再来跑一趟,我去取钱,或者我送到店里。” 师傅将信将疑,“要是都像你这样,我们怎么做生意。” “抱歉,可是我身边没那么多现金。” 秦森一向睡得浅,加上这里隔音不是很好,门外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望着雪白的天花,秦森揉着眉心从床上爬起来。 上午十点三十四分。 他才睡了三个小时,脑袋睡得有点疼。 沈婧和装锁师傅大眼瞪小眼,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师傅相信她。正不知所措时,秦森的房门忽然开了。 沈婧的视线定在他身上移不开了。他穿着那件白色的工字背心,贴合着他肌肉的曲线,那么紧那么合,左臂上的伤疤如蜈蚣般的依附在上面。他没刮胡子,下巴上青灰色的胡渣很明显。 她很想摸摸他的下巴和那个伤疤。 他看上去很困倦也很疲惫,手里拿着一叠钱,“师傅,你数数。”节骨分明的手指很修长,旁边有一层薄茧,也有些角质。小麦的肤色,所以看上去十分粗糙。 师傅瞧了几眼秦森和沈 婧,接过钱,食指在舌头上划过,捻着钱就数起来。 沈婧看着秦森说:“其实不用的。” 秦森倚在门边上,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低沉,他说:“你转我银|行卡就行。” 这样一说,沈婧倒也觉得没什么了,低声道了句谢谢。 她问:“你的银|行卡号?” 秦森回屋把那张银|行卡给她。沈婧转之前把转账金额给他看了看,然后才按下确认。 师傅数完钱笑呵呵的说:“对,正好3200。你们年轻人弄那些什么支付宝的,我们不懂,还是现金最实在了。”说完就跨着大步子走了。 沈婧无意瞥到他的床单,他已经换上了。 想起来,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秦森刚想说些什么,但是被她的手机捷足先登了。 她接上电话没一会就听见她说:“可是商家说会送到家的。” “我填的是我家的地址,几号房都写清楚了。” “你也说了这是大件,我需要有人送过来。” 最后,沈婧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怎么了?”秦森问。 沈婧望着他漆黑的眼,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她说:“我买了个洗衣机,商家写的是送货到家,我也填了这边的地址,可是快递送到了学校里面的分发中心,学校的快递都是自己去拿的,没人愿意给我送过来。这快递真的是......”她皱眉继续说:“我要去投诉。” 秦森:“你拿得动吗?” 沈婧默了一会轻轻摇头。 他说:“我陪你去拿。”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沈婧倒是真的不好意思了。从搬到这里开始就一直在麻烦他。 “我自己可以解决的,不麻烦你了。”她抵着头,看见的是秦森小腿和脚,还有那双塑料拖鞋。他的汗毛很重,好像男人都是这样子。 她以前觉得很恶心,现在却觉得很有男人味。 秦森沉默着没回答。 沈婧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一瞬间整个人都被钉住了。 他缓缓说道:“你身体不舒服,外面天也热,我知道你们学校的快递都差不多在后门那,很远。我就当谢谢你昨晚那包烟了。” “可是你不是在上夜班吗,现在应该是你的休息时间。” “我可以下午睡。”秦森转身拿上床头柜上的钥匙和钱包说:“走吧。” 沈婧点点头,说:“我去拿下证件。” 外面太阳很大,秦森除了下雨从来不会打伞,所以肤色和沈婧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走在他身侧,试图给他撑伞,手臂抬得很高,有些酸麻。 秦森说:“我不用,你撑就好。”其实他觉得男人撑遮阳伞有点较弱,晒几下也没什么,反正皮糙肉厚的。 沈婧还是给他撑着。 秦森侧过头凝视着她的侧脸,握住她手里的伞说:“和上次一样,我来撑。” 他的额角,他的脖颈,都滋出了一层的汗水,流动在麦色的肌肤上。 沈婧觉得有点像电视里的那种广告,皮肤和汗珠,那种源自男人独有的性感。 两个人在校门口坐了校园车,第二排。 停了几个站点还没到快递站。 热风徐徐的刮过耳朵,太阳刺眼而*。沈婧的长发被吹起,随着风散落飘荡。 偶尔滑过秦森的肩头,发丝的柔软轻轻拂过他的肌肤,有点痒。 沈婧的右肩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一沉。 “你去哪啊?” 她回头一看,是原来寝室的一个姑娘。是个很特立独行的姑娘,记住她不过是因为那一头金灿灿了四年的长发。 “去拿快递。”沈婧说。 于小鱼嚼着口香糖,坐在他们后一排,眼神指向秦森挑眉问道:“你男朋友?” 沈婧看了一眼秦森摇头。 于小鱼整了整头上的嘻哈帽,对秦森说:“看你样子挺男人的,追女人也得男人点,这年头流行两种男人,一个暖男,一个是霸道总裁。我们沈婧,估计只有霸道总裁才能镇得住。” 沈婧和秦森都没说话。 于小鱼继续在后面唠嗑着,罗里吧嗦讲了很多。 他们下车时,于小鱼说:“祝你们幸福啊。” 校园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刮起一阵风。 她的发和长裙裙摆一同被风吹起。 沈婧解释道:“她讲话就是这样,比较跳跃和直接。” 秦森笑了声,望着她的眸子凝了半刻说:“我挺喜欢讲话直接的人,好相处。你讲话也是这样,不作不掩,很直白但 是又不让人生厌。” 拐弯抹角的事和人,他接触的太多了。 沈婧偏头看向别处,耳朵被照得有点红。 ☆、第17章 &17 万里无云,拿快递的人太多,排了两列长队,哪怕是撑伞,这种灼人的温度也让人早早湿了衣衫。 秦森看着她暴露在太阳底下的肩头,把伞全挪她那边。她穿的无袖的连衣裙,整条手臂已经晒的有点红了。 沈婧看着别处一时也没注意,等再回过神来想和他说话时却看见他汗如雨下的脸,背心好像能拧出水来。 她站在他左侧,扭头视线正好瞥到左臂上的伤痕。 “我去买两瓶水。”沈婧说。 “不用,排队很快的一会就轮到我们了。”秦森抹了把脸上的汗,整个掌心都是湿漉漉的。 沈婧默了两秒还是走开了。一百多米开外的地方有饮料店。 她挑了两瓶在冰柜最底下的矿泉水,想了想把其中一瓶矿泉水换成了可乐。 秦森看着她慢慢走过来,想起那天在楼下她要去买药时走路的样子,缓慢的,笨重的,奇怪的,哪像现在,步步生莲,体态端庄。 沈婧看他撑伞不方便,她拧开汽水盖子递给他。 排在旁边一列的一男生对着自己的女朋友说:“你看看人家对男朋友多么体贴,你就知道凶我......哎哟,别拧,我错了,疼!我错了我错了。” 秦森喝完,沈婧又给他拧上。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望着前方的队伍,耐心等待。 明明还是大太阳,这雨点就哗啦啦的打了下来,干燥的水泥地一会就湿透了,豆大的雨滴连成直线噼里啪啦的直往下坠。 秦森下意识的拉过沈婧的手臂往伞下拽。沈婧没反应过来,脚下步子一乱,直接撞在了他硬邦邦的胸膛上。 闷热的空气被雨水净化,滚烫的地面也消了些温度,一下子就凉快了。 沈婧下意识的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手里还拿着那两瓶饮料。雨水打湿了她的脸蛋,她没化妆,容颜清丽。 秦森上前,给她撑伞,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不想让你淋到雨。” 沈婧看着他,视线渐渐往下落,落到他的胸口。那里,刚刚还听到他的心跳声。 她说:“没关系,我知道的。” 拿到洗衣机的时候雨还在下,太阳雨一般很快就过去了,可是这一场却异常的漫长。 秦森拆去了外面那个箱子,说:“推回去,反正有轮。” 沈婧把饮料放在洗衣桶里,他推洗衣机,她给他撑伞。 雨点大,一把小伞根本不能挡什么,才推到校门口,两个人全身几乎都湿了。 “你自己撑吧。你身体还不舒服,别淋雨了。你先回去,我一会就推回来了。”雨滴顺着发梢流下来,秦森眯起眼睛,有些睁不开。 沈婧说:“不可以。你上次淋雨了就生病了,才刚好没多久。”她也睁不开眼,平缓的嗓音被雨声冲刷得有些断断续续。 秦森看着她执拗又湿漉漉的模样笑了。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加快脚步往家的方向走。 上楼的时候秦森扛起整个洗衣机就走,沈婧站在楼梯口看得一愣。 他的脚印留在每一阶阶梯上,连带着衣角滴落的雨水,淅淅沥沥的绵延了一路。 沈婧按下指纹锁的时候说:“你力气好大。” 秦森笑了两声,说:“你可以自己推进去吗?” “可以。” 他开自己的房门,准备去冲澡睡觉,刚跨进去湿透的背心就已经被他脱了下来,沈婧站在他门口,终于,看到了完整的。 那条伤疤在臀背处一直延长到肩胛骨处,不像手臂上那个很直,背上的痕迹很细碎,断断续续的,一条伤疤大约十厘米,交错在一起,往上游走。 深褐色的颜色,大概是很久很久之前留下的。 他的背和她想象的一样,很宽阔。 秦森转身想关门却撞见沈婧直勾勾毫不避讳的眼神。 很好,她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胸膛,左臂到锁骨完整的疤痕。 沈婧的视线渐渐往他的腹部移去,腹肌隐隐约约,腰间有几道伤痕,她觉得像是被刀砍的,手臂上那个也是,只有刀砍下去,才能那么深那么直。 她说:“你以前是小混混吗?” 秦森说:“女生别这么直勾勾的看男人的裸|体。” 沈婧抬眸,与他对视,缓缓说道:“你这不是裸|体。就算你全脱了,我也会看的。” 秦森嘴角噙着笑意,眸子深邃。他低沉的说:“你讲话还真直白。这种话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的好,你知道吗,世界上大多数男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会以为你在暗示些什么。” 她全身都湿了,墨绿色的连衣裙颜色深如丛林老叶,紧贴着她的身体,将整个身体的曲线勾勒完毕。 沈婧点 点说:“你是指上床吗?” 秦森的笑意更深了,“你说呢。” 她说:“你可能误会了,这话目前我只对你说过。” 话落,一瞬间寂静了下来。 沈婧觉得好像哪里说错了,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对你的身体感兴趣,因为我是学雕塑的,我喜欢你这样的身体,你...懂吗。” 秦森说:“能理解,搞艺术的,都有些特立独行的想法。” “不是特立独行。”沈婧这话只讲一半就转了话锋,“晚上我请你吃饭,可以吗?” “好。” 她忽然想起什么,说:“你女朋友会介意吗?” 秦森单手叉腰,,要关门,他说:“我和她没成。” —— 六点,沈婧准时敲了他的门。她化了个淡妆,长发随意束在后边,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短裤。 “你等我一会,我把阳台上的衣服收了。”秦森开完撂下这句话就进去了。 沈婧想起前天问他借的t恤,又折回去拿了。她早就洗好了,挂在衣柜里一时忘了。 秦森不想让她等,收下衣服就往床上一扔打算和她出门,可门口没人。 沈婧从房里出来,把t恤还给他。 “真的很谢谢你。” 秦森接过也往床上一放,他说:“走吧,你想去哪吃。” “我刚选好了,附近有家新开的烤鱼店不错。我在美团上已经订好了,就是不知道具体在哪。” 外面那场雨早已过去,地面干得很快,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六点,又是夕阳西下的时间,昏黄的余晖里夹在着雨后的清风,有些许的凉意。 秦森对这里熟,看了眼地址就知道烤鱼店在那块地方,离他们小区也不远,绕小路的话也就十来分钟。 烤鱼店的位置有点偏,旁边是刚建起的新小区,这一块还没发展起来。店里人也不多,只有两桌,门口还养着新鲜的鱼。店面虽然不大,但是却干净整洁。 沈婧挑了靠墙的桌子,壁扇正好对着他们吹,还算凉快。扭头就能看见另一边墙上挂着的电视机。 “我现在这里只有两斤的鱼。”老板娘边说边把菜单摊在桌上,“这是配菜,可以免费点三个8块钱的。” “好,那就拿两斤的鱼。你看看,想吃什么?”沈婧把菜单退 给秦森。 他笑着说:“你点你爱吃的就行。” “可是是我请你吃饭,应该吃你喜欢吃的东西。” 秦森看着她固执的眼神点点头,随便勾了三个菜。 “饮料要吗?”老板娘拿笔记下点的菜。 “那一瓶矿泉水,再拿两瓶啤酒,要玻璃瓶装的那种。”沈婧说。 老板娘还送上一盘炒黄豆,干松又香脆。秦森抓了几粒,他说:“你还喝酒?” 沈婧说:“偶尔。” 秦森嚼了一会忽然问道:“你带烟了吗?” 沈婧摇头,“我昨天买的烟给你了,今天,还没来得及去买。” 她下午在家刻那条手臂,趁着看到了他完整的身躯和枝干,抓紧点弄完,而且后天要交了。虽然只刻了两个小时,但是还差一个收尾。 她怕时间一长,腰和肩又不行了,毕竟晚上还要和他吃饭。 所以点到为止,腰部有点异样的时候她就收手了。 “老板,你这有烟吗?”秦森扭过头对着收银台那边的人问道。 “有有有,你要哪个?” 秦森问沈婧:“你要抽哪个?” 她也抓了一小把炒黄豆,边吃边说:“利群。” 秦森抽出的第一根烟递给了沈婧,他说:“我给你点。” 沈婧轻轻的笑了下,唇瓣抿着烟头,食指和拇指轻搭着烟,凑到火苗上,橘色的亮光燃起白色的烟雾。 秦森还没来得及点上自己的烟就被口袋里的电话打断了。 刘斌的嗓门加上他手机的音量和音质,沈婧几乎听得一清二楚。 刘斌说:“森哥,我快到你家了,一起出来吃个饭,晚上一起去上班啊。” 秦森叼住那根烟,啪嗒,点着了,他吸了一口才回答:“我在外面吃饭。” 刘斌:“那不正好吗,你在哪里吃饭啊。” 秦森看了眼沈婧,想询问她的意见来着,还没开口就听见她说:“没关系,让你朋友过来吧。” 秦森点点头,对着刘斌说:“我把地址发你短信,找不到再找我电话。” 刘斌:“哥,你在和谁吃饭啊,我打扰吗?” “朋友。不打扰。” 秦森挂电话,拿开的时候没听见刘斌那小声的说:“还好, 不打扰就好,我带了我老妹。” 沈婧说:“你朋友,几个人?” 秦森抖了抖烟灰回答说:“大概就一个吧。” ☆、第18章 &18 看到刘斌和他妹妹跨进门,沈婧起身走到秦森旁边的位子坐下,她说:“我不习惯和陌生人坐一起。” 秦森向刘斌招了招手,轻声和她说:“你的意思是,我是熟人?” 沈婧点头,不急不缓的说:“我进过你家,你也进过我家。我们有过亲密的接触,而且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秦森拨弄着盘里的黄豆,吃了几颗,说:“别太轻易相信别人。” 沈婧又点点头,似乎很赞同他的话。 “是不该轻易相信陌生人。” 刘斌瞥见秦森旁边还坐着一个女的,摸了摸后脑勺,这他妈就尴尬了。他让自家小妹坐在里头,悄悄打量了几眼沈婧,总觉得这女的有点熟悉,长得标志又白净。他小妹也不差,就是没她那么白而已。 “嘿,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小妹,刘美。” 刘美一直低着头,小小的瓜子脸,人很瘦,长得很干净,就是黑了点。 “哥,你不给我介绍介绍?”刘斌嘿嘿的笑了两声,试图掩盖一种微妙的尴尬。 就昨晚,他问秦森那个杨茵茵成没成,他说没成。所以就打算把小妹介绍给他,试着处处,没想到秦森那么吃香,周围尽是些好看的姑娘。 “她叫沈婧,是我邻居。” 秦森话落,老板娘端上了烤鱼,是麻辣味的,那香味一下子就勾住了人的魂,呼呼的热气直往上冒。 “老板,再拿两个凉菜和五瓶啤酒,你要喝什么?”沈婧问坐她对面的刘美。 刘美有些不好意思,一直低着头,还是刘斌捅了她胳膊她才反应过来,轻声道:“我都可以的。” “那就拿瓶果汁吧。”沈婧对着老板说。 “吃吧,别愣着。”秦森带头夹了块鱼肉,刘美和刘斌才动筷。秦森把沈婧那一角的香菜剥开,说:“要我夹给你吗?” “不用,我自己来。”沈婧倒了半杯啤酒,喝了一口,就像在喝白开水一样,平淡的,纯净的。 秦森直接拿过她倒剩下的啤酒瓶喝了起来,刘斌也是,都不用杯子。 沈婧见他吃得大口,小声说道:“你吃仔细点,有刺。” 壁扇哗哗的吹着,烤鱼腾腾的热气化成水珠在他额角滑落,有点热,但是又莫名的舒坦。 秦森看着她笑了两声,依旧大筷鱼肉。 这三两句 话刘斌就瞧出了不对劲。什么邻居,懵谁呢。那口气,那眼神,那笑容,不知道有多腻歪人。 秦森说:“你怎么忽然找我吃饭来了。” 刘斌本意是给他做媒人的,眼下他再傻也知道这话不能说,笑嘻嘻的说道:“就无聊,带我妹出来吃点好吃的。然后就想叫你也出来一起吃饭,你离这近。再说了,就我们厂里,我就认哥你一人,除了你,别人我也难亲近起来,都是一些不着边的崽子。” “吃吧,吃完早点回去,晚上还要上班。” 刘斌一拍腿说道:“不回去!刚路上班长打我电话了,说今晚放假,厂里要放三天假,这两天订单少,再加上机器动不动就坏,老板索性就放假了。可我他妈真不想放假,三天,四五百钱就没了。这个月才做到多少天,不知道2500有没有。”刘斌大口灌着啤酒,喝完抹去嘴巴的酒泡沫,说起这个放假他就不爽。 刘美安静的吃着鱼,突然捂着嘴巴咳嗦了起来。 “怎么了?鱼刺?还是吃饭呛到了?”刘斌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刘美摆摆手,示意没事。 沈婧看了一眼夹在手指上的半截烟,碾灭在烟灰缸里,说:“抱歉,呛到你了。” 刘美摇摇头,依旧是细语轻声,“没关系。” “她没事,就是有点鼻炎,闻不得烟味啥的。那个,没关系的。”刘斌看着沈婧淡漠的脸色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表达出他的意思,明明她看起来年纪很小,但是一望她那双眼睛,刘斌就觉得被那种气场给压下去了。 “鼻炎。”沈婧重复了这两字,诚恳道:“真的抱歉,还难受吗?”她的声音凉凉的,没有半丝温柔。 “真的没事。”刘美回答得也很诚恳。 刘斌转移话题,也问出了心中所想。“森哥,嘿嘿,你怎么和邻居吃起饭来了啊,我说你不会谈恋爱了不打算和我说吧。” 秦森夹了块凉拌黄瓜,缓缓道:“你别乱说,也别乱想。” 沈婧也解释道:“他帮了我很多忙,所以我请他吃饭。” 刘斌点头,“那是,森哥是个好人,很热心肠,简直就是活雷锋!去年我刚进厂的时候啥都不懂,都是森哥一点一点指点的,平常生活上有什么事,都帮忙的很。小姐,我和你说,森哥他啊,特别特别老实,不是那种木讷的老实,而是讲真话,事实就是,不弄虚作假的那种。这人品,我打包票!”说完, 他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喝你的酒,别多嘴。”秦森把新的一瓶啤酒推给他。 沈婧勾起一个浅浅的微笑说:“我知道,他是个好人。” 刘斌见她笑了,才觉得她还算好相处,他也壮了胆子问道:“你是这里的大学生?” “嗯。” 他朝沈婧竖起大拇指,“你们这里的大学生啊,没几个看得起我们这些阶级的人,每次我路过那个十字路口买水,都能看见他们格外嫌弃的眼神,嫌我们身上脏,嫌我们有味道。你很不一样,也很有眼光,森哥真的是好男人......” 秦森说:“就一瓶你就喝醉了?胡言乱语。” 沈婧说:“我喜欢他的身体,并不觉得他或者你身上脏,或是有味道。” “咳咳咳咳咳——”秦森被呛到了。 什么叫我喜欢他的身体。 刘斌脸上已经泛了酒意,但是脑袋还不糊涂,这话听得清清楚楚,猛然愣住。刘美脸都红透了。 刘斌结巴道:“你们...你们...森哥,你行啊你!”说道后面他突然笑得很有深意。 沈婧淡淡的解释道:“可能我说话表达有一些问题,我是指喜欢他的身体,就是——嗯......我是学雕塑的,所以才会——你能明白吗?” 她发现,此刻解释起来好像有点困难。 但她真的,真的喜欢他的身体,和那些伤痕。 刘斌拍桌一阵狂笑,说:“嫂子,别解释,我们都是成年人,都懂得。” 嫂子。 这下轮到沈婧愣住了。 秦森说:“你别乱叫,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知道了知道了。”刘斌笑着说。 这顿饭,秦森本想去结账的,沈婧却说她在订的时候付过了,只需要付一些后来加菜和酒水的钱。 吃完饭,刘斌觉得不尽兴,提议去唱歌。 沈婧望着漫天的星光,没说话。 刘美也不说话,很听刘斌的话。 秦森说:“你想去吗?”他还得征求沈婧的意见。 她说:“可以。” 其实她不爱去那种地方,因为她不会唱歌,也不喜欢乱哄哄的氛围,但是现在,总比回家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强。 学校附近的ktv都是 很普通的装修,隔音非常不好,和李峥的订得丽歌坊比起来真的差很多,当然价格也相差很大,小包,一百块,唱到12点。 沈婧已经把皮夹子都掏出来了,可是秦森已经付完了。 他说:“付钱这种事情,男人来就可以。” 刘斌还打电话叫来了其他几个兄弟,就是上次一起吃饭的那几个,他说人多了一起玩才开心。 沈婧跟在秦森后面,两人坐在了最边上。 一百元的包房,服务员送来了一百元的食品,两瓶啤酒和一包话梅。 沈婧说:“我再出去买点,这些不够的。” “我去。”秦森起身。 “我其实还想去抽根烟。” 他笑了,说:“去吧。” 刘美在这里,这就意味着今晚那几个烟鬼一个都别想吸上一口。 这里很小,估摸着只有门口和服务台那边可以抽烟。沈婧没走几步,就忍不住点燃了烟。 忽的,左手手腕被人拉住,她没有任何准备,被那人抵在走廊的墙壁上,垂在身侧的右手还夹着烟头,橘色的光燃烧着烟,灰烬慢慢落在脚边。 靳天将她圈在怀里,还没开口吐一个字,沈婧就闻到了浓烈的酒味。 靳天低头看着她,说话有点急促,他说:“沈婧,我可喜欢你了。真的,喜欢了好久了,上次吃完饭后我真的很想你,我...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啊,好不好?” “你松开我。”沈婧扭过头,不想闻到他说话时嘴巴里的酒精味。 “你答应我,好不好,我真的很喜欢你。沈婧......” 沈婧知道这个人肯定是喝醉了,醉到已经没有脑子了。 她动了动手腕,却被靳天大力禁锢在墙上,他俯身靠在她脖颈处,贪婪的闻着她的香味,正想吻上去的时候,自己脖子那边一阵烫痛。 靳天捂着脖子往后倒了几步,一时站不稳瘫坐在地上。 沈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夹在右手里的大半截烟早就扭曲到变形。 “我很抱歉拿烟烫了你,但是你知道吗,如果我手里的是一把刀,我也会上砍上去的。”她说的很平静,神色依旧淡漠。 靳天脑袋发昏,不知所以,靠在墙根上几乎要睡过去了。 “哟,这位小兄弟怎么睡在了地上?”施建飞本来还和老五聊 着天南地北,拐个弯就撞见这一幕。 老五说:“小姐,这是你朋友吗?你们哪个包房,我们给你扶过去。怎么醉成这样。” 沈婧说:“我不认识他。” 她没管靳天,去柜台买啤酒和吃的。 ☆、第19章 &19 施建飞和老五架着靳天找了几个包房才找到他的朋友,还好,这里地方小,今天唱歌的人也不多。 “诶,家凯呢,没来?”刘斌坐在矮低的褐色凳子上趴在屏幕前点歌,三十多寸的挂壁电视机上正放着他点的第一首歌,刘德华的冰雨。 施建飞和老五坐在中间的位置,两人默契的掏出烟,答道:“他说去那边银行取点钱。” 秦森说:“别抽烟,刘斌他妹妹有鼻炎。” 妹妹? 秦森一说他们俩才注意到右边沙发角落里坐着个姑娘。黑乎乎的本来就看不清,那姑娘还一直低着头,施建飞仔细瞧了几眼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刘斌,你怎么把你妹妹带过来了!” 刘斌望了眼门口,看见沈婧还没回来就说:“本来是想给森哥牵红线的,嘿,谁知道森哥身边有位大美女。” “别乱说。”秦森靠在沙发上,摸了摸唇,他也想抽根烟。 施建飞坐到刘美身边,拿过茶几上的话梅塞给她,豪气道:“妹子,别拘谨,都是自家人。吃吃吃,啊,别拘谨。” 刘美一直在乡下长大,初中毕业就去打工了,没来过这些花销的地方,紧张到手心都出汗了,也不敢抬头乱瞟,接过那包话梅也不吃。 老五仰躺在沙发上,两条腿搭在茶几上,说:“施建飞,瞧你那点出息。别乱打主意,小心刘斌削你。” 刘斌点好歌走过来,拿着麦就赶施建飞,“去去去,你一边去。我妹妹的主意你别打!不然我真削你。” “你这小子!”施建飞挪了挪屁股转头问道:“诶,森哥那个大美女呢?在哪啊?来了吗?” 秦森说:“去买东西了。” 包房门被推开,施建飞和老五以为是那位大美女来了。黄家凯一愣,说:“你们盯着我看干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正好轮到切歌,清澈的嗓音字字清晰,刘美悄悄瞥了一眼。 “切,我还以为是那位大美女来了呢。” 黄家凯没听明白,“什么大美女?” 他刚在秦森旁边坐下老五就喊了起来,“那个位置有人,有人你懂不懂。” 黄家凯很有深意的点了点头,帮旁边挪了好大一块地方。刘斌拿着另外一个话筒在他们之间打转,“你们谁和我唱歌?” “我来。”施建飞夺过话筒,刚准备吸 气唱第一句,房门又被推开了。他活生生把那歌词吞进肚里。 沈婧把买好的啤酒和零嘴放在茶几上,看了一眼黄家凯,绕过他在秦森身边坐下。 施建飞和老五一下子就认出了她,刚才在走廊碰到过。 秦森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烟味,他凑到她耳边问道:“怎么去那么久?” 沈婧转头,鼻尖挨到他的侧脸,她一滞,随即往后仰了些,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 秦森抿抿嘴也往另一边撇开脸,刚刚,她的呼吸都洒在了他的唇边,那么温热那么瘙痒。 老五吹了个口哨,说:“森哥,不介绍介绍?” 施建飞干脆不唱了,也附和道:“就是,介绍介绍。” 秦森默了几秒说:“邻居。” 黄家凯笑着说:“谁信啊。” “就是,谁信!” “我叫沈婧,和他,是邻居。”沈婧缓缓说道,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和情愫。 老五扯过刘斌的话筒,“唱什么歌。玩游戏了!”他使了眼色给刘斌。刘斌恍然大悟道:“对对对,人齐了我们先玩点游戏,国王游戏怎么样!” “好好好,这个好!” 秦森说:“别太过火。”他们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毕竟沈婧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和她也算不上熟,他不想有什么事弄得她不开心。 “7个人7张牌,抽到大王的就是国王。谁先抽?来,小妹,你先来。”刘斌说。 刘美随意抽了张牌,刘斌见她怯生生的模样笑了,说:“别紧张,就是玩游戏。” 轮流抽过去,刘斌笑嘿嘿的亮出自己的牌,他说:“一号......抱着六号,嗯......干什么呢。啊,这样好了,一号抱着六号做三个深蹲。”他的眼珠子一直在秦森和沈婧之间来回瞟着。 沈婧低头看了自己的数字,又和秦森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下,摊出牌,是二号和四号。 “我去!竟然一个都没中!”刘斌抓着头发懊恼的直叫,他说:“施建飞该不会是你吧?” “哥,是我......”刘美把牌摊在桌上,是一号。 刘斌愣住,“那谁是六号?” “我。”黄家凯说。 老五大笑道:“刘斌,你这是要让你妹妹抱着凯子 做深蹲?你这就是传说的坑妹啊。” 刘美默不作声,手掌心都冒汗了。 黄家凯说:“那就换一下位置,我抱她做深蹲。” 黄家凯是垃圾技校毕业的,才在那家厂里工作了一年,也还是个毛头小青年,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看上去还挺斯文的。 刘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卷成小拳头紧紧固定在膝盖上,头顶上方传来黄家凯清澈的声音,他说:“我要抱你了。”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腾空抱起,环境太暗,刘美啊的叫了声下意识的勾住了黄家凯的脖子,灼热的温度。 按照国王的规定,黄家凯抱着刘美做了三个深蹲,他做起来似乎不费劲。一上一下,刘美的那颗心也一上一下。 第二轮,刘美抽到了国王,随便报了两个数字,支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让这两人干些什么好,最后还是刘斌说,让那五号撑在一号上面做俯卧撑。 “谁是五号和一号啊!快摊开!” 沈婧和秦森又对视了一眼,两人大方的摊开牌。五号是秦森,一号是沈婧。 巧了。 刘斌一下子就乐呵了,歪打正着! “来来来,快点服从国王的命令!” 施建飞和老五吹着口哨助威起哄。 沈婧看着秦森,可能因为灯光太暗,只有屏幕上那点反射过来的白光,她看不清他的眸子,漆黑一片。 秦森说:“这地脏,不能做的。” 刘斌拍着沙发说:“谁让你撑地上了,这种东西当然是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做啦!” 秦森对沈婧说:“可以吗?” 她点点头。 老五说:“森哥,你这也太他妈腻歪了吧,玩个游戏还要这样询问,真是捧在手心里了啊。” 一行人起身让坐,沙发很宽,沈婧躺在上面觉得旁边还可以躺一个人,她看着幽暗不清的天花板呼吸忽然加快了。 秦森左手先撑在了她脑袋旁,两只脚再撑上去,沈婧的视线里,取而代之的是他近在咫尺的脸庞,映着忽明忽暗的灯光,他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四肢都撑在沙发上,没碰到沈婧一丝一毫,可是她就在他身下,那么近,那么暖。 刘斌又说:“我妹说了,要做二十下啊!” 沈婧侧过头,看着暗红色的沙发,上方,他的体温他的气息,都是那么 明了。 秦森轻声说:“我开始了。” 沈婧闭上眼,他从上而下的动作还是能感受到,甚至连他弯臂的动作也能感受到,还有他越发急促的呼吸。他每次压下来,沈婧都觉得侧耳一阵温热。 “还有5下啊!” 秦森不急不缓的做完剩余的次数,他只是微微有些喘气。 明明是这么暧昧的游戏,可是到了这两个人身上就纯粹是游戏了。一点看头都没有。 沈婧起身坐好,刘斌可是瞧得清清楚楚,他们两个脸不红心不跳的,就跟没事人一样,那女的看起来年纪不大,可是却格外沉静。刘斌觉得她很深藏不露,本来照理来说一般女生玩这种游戏早就含羞的不像话了。他说:“再来再来!” 秦森:“你们玩,我出去抽根烟。” 沈婧站起来跟在他后面,说:“我也去抽根烟。” 两人走出去,施建飞说:“这女孩子还抽烟?” 刘斌说:“刚一起吃饭她还抽呢,那样子别提多老练了!好人家的姑娘会抽烟?当然不会,你看我妹妹,就老老实实的。” 包房里除了屏幕上放着的歌曲声,几个人都沉默着。 忽然,刘斌拍了记桌子,恍然大悟般的说道:“我想起来了!那女的我见过!就上次我生日,咱们一起去吃火锅,那女的也在火锅店,我当时还说她漂亮来着。还记得吗,后来下大雨,那女的好像丢了伞,森哥主动把伞借给她的。虽然说森哥平常就对人挺好的,但是我就是瞅着他们两个不太正常。诶,你们知道吗,这女的是附近大学的大学生。” “大学生?”老五皱眉,说:“是不是和秦森不太适合啊。” 黄家凯说:“当然不适合,我们什么文凭,什么阶级,人家什么文凭,以后找得工作那可都是月入5000+的。她和森哥,成不了。那女的看上去家里条件应该不错,用的苹果手机,脖子那项链估计就得好几万。” 刘斌说:“几万?诶哟,我去。白富美啊!你们说,她看上森哥什么了?” 刘美突然小声说:“哥,你别乱说,人家都说了,只是邻居,他们没在一起。你们现在这样乱讲不好。” 黄家凯喝了口啤酒笑道:“你妹妹说的对,我们在这瞎叽歪不好。” ☆、第20章 &20 秦森倚在走廊墙上,叼上沈婧递的烟,他说:“不给我点火?” 沈婧打火,另一只手遮着火苗凑上去。点烟的时候秦森微微低下头,沈婧矮,他得迎合她。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就是亲密的恋人在**,点个火都那么腻歪。 秦森夹下烟头,长长的吐出一口烟雾,消融在昏暗的走廊里。他低眉看着沈婧,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沈婧有意无意的打着打火机,一亮一灭,一灭一亮,微亮的火光下她清秀精致的小脸没什么表情,淡然的很。 他说:“我朋友爱开玩笑,你别介意。” 沈婧松开打火机,火苗灭了,她抬眸看向他,问:“你是不是很着急结婚?” “你哪里看出来的?”秦森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小半截烟灰化成飘雪散落在墨黑的瓷砖上。 “先是医生给你介绍的,再是今天你朋友的妹妹。你的年纪确实是该成家了。” 他似笑非笑的问:“那你觉得刘美和我配吗?” 沈婧微微挑眉反问:“为什么要问我?” 秦森笑着摇摇头,自顾自的抽烟没有回答。 沈婧说:“你们不配,因为......”她拉长了音踮起脚靠在他耳边说:“你烟瘾太重。” 秦森朝她的方向斜过头,一长串的烟雾吐露在她下巴那边,烟雾腾腾飘起,弥漫了沈婧的双眼。他垂眸直视着沈婧,待烟雾散尽秦森才看清她的眸子,那么幽暗,却又那么清澈。 他觉得沈婧身体里装着两个世界。一边是陈旧的枯木,一边是新新的嫩芽。 秦森偏头靠近,鼻尖几乎要挨到她的眉心,他说:“你知道吗,你这样的动作会让人误会。” 沈婧没有躲,她说:“误会什么?” “误会,你在勾引我。” “谁知道呢。”沈婧说完走了。 秦森掐灭烟头跟了上去。眉眼间的笑意从未消退。 什么叫做,谁知道呢。 包房里刘斌和老五正唱得热火朝天,肝肠寸断。看到他们两个进去,音都不自觉的降了几个调。 秦森说:“怎么不玩了?” 施建飞说:“你们俩一走人就少了,这游戏要人多才好玩。诶,我说森哥,你们怎么抽烟抽那么快啊,不波个小嘴再进来?” 沈婧刚在他身边坐下,背脊骨一僵。 她也不是特别容易动摇或者容易害羞的人,可是被秦森的朋友调侃的时候心里总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秦森笑了声,一脚踹在施建飞小腿上,“别老胡说八道。” 刘斌握着话筒喊道:“波什么嘴,森哥都已经全垒打了!”话筒的音质很劣质,却格外的响亮,他嗓门本来就大,这么一喊估计这个ktv都听见了。 沈婧低着头,随手拿起桌上挨近的啤酒罐喝了一口。 秦森说:“你喝的是我的。” “啊?” 她以为是她的那瓶。 “你们俩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施建飞说。 他难得看见沈婧不知所措的样子,挺可爱的,这才是她那种年纪该有样子。 秦森说:“你要唱首歌吗?不唱的话可能这个晚上都拿不到话筒了,这几个是麦霸。” 沈婧微微摇头,“我不喜欢唱歌。” 秦森搭起二郎腿,拿过她刚才喝过的啤酒罐喝了一大口,说:“我也不喜欢。” 沈婧盯着他手里那易拉罐的口子,那一圈凹槽里残留着有些液体,泛着细微的白沫,开口的那个地方似乎格外湿润。秦森又喝了一口,边喝边垂眸看着她,漆黑的瞳仁里流转着些许笑意。 刘斌玩得最疯,一唱唱到12点,服务员来催了,他才不情不愿的放下话筒。 他突发奇想说:“我们去撸串怎么样?” 刘斌和老五k歌的时候,秦森和沈婧玩起了猜拳,桌上十几瓶啤酒几乎都是他们两个干掉的。沈婧早就喝得脑袋昏沉了,面色绯红如桃瓣,还是秦森架着她站起来的。 “你们去吧,我带她回去了。” 刘斌吹了个口哨说:“懂懂懂,兄弟都懂的,月黑风高好作案。谁知道你是不是特意把嫂子灌醉的。” 看见沈婧似乎醉得很深,施建飞抿了一会唇说:“秦森,你真的要和她在一起?我觉得你们不太合适。” 秦森横抱起沈婧,她很轻,上次抱她也是这样,又轻又柔软。 他说:“你们都瞎囔囔一晚上了,我和她没那种关系。她还小,只是个学生。以后别乱说话。” 虽然秦森是这样说的,但是他们几个是怎么也不会信。 去撸串的路上,老五说:“我可没见过他对哪个女的那么好过,你看啊,我们厂里的女员工那么多,也没见 他有那种眼神啊,哎哟我去,想想就觉得腻歪。” 黄家凯很赞同,“我看那女的似乎对森哥也有意思啊。” 刘斌说:“不管了不管了,我嫂子都喊了好几遍了。” 夜神,路上也没什么人,临近期末,很多学生都已经回去了,那些小区的楼房里亮着的灯光夜屈指可数。 秦森抱着她走得很慢很稳。怀里的人似乎睡着了,挨着他的右胸口,温热的小脸蛋还有意无意的蹭着。 还挺像她养的那只猫的,猫咪喜欢蹭人。 走到家门口,他第一次觉得指纹锁挺好的,很方便。 沈婧听到门锁开门的嘀哩嘀哩声微微动了动,秦森还以为她醒了,叫了几遍她的名字,没什么反应。 小白睡在窗台那边看到他们只是淡淡的喵了声,垂在脑袋继续睡。 她的床上堆了几件衣服,连着衣架的那种,秦森绕到床的另一边将她放下,把衣架子往旁边挪开了点,万一她翻身碰到会不舒服。 有人醉酒后大哭大闹,有人醉酒后会闷声不响。 沈婧就属于后者。 秦森附身,一只手撑在床边,一只手拂去她黏在脸颊上的发丝,勾到耳后,她似乎有所知觉,侧了个身。秦森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还好他那只手撑在床边,不然她这一翻就要滚下去了。 秦森托着她细若无骨的腰把她整个人往里挪了些,确保她翻身不会滚下床。他整个上身都伏在她上面,秦森拉过一旁的薄被打算给她盖住肚子。 沈婧忽然拽住他的手臂,死死的拽住,指甲都扣进了他的肉里。秦森看到她的眼珠子在眼皮下转动,她在做梦,应该是很激烈的梦,她的反应似乎很大。 “沈婧?”秦森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叫了好几遍好像有点反应了,扣进他血肉里的指甲也微微松开了。 沈婧睁眼,天花板上白花花的灯光晃得她张不开眼皮子。她抬手揉着几近疼痛炸裂的太阳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真的,太熟悉了。 “还好吗?” 沈婧皱眉,缓缓坐起身,定了好一会眼前才变得清晰。她看了看周围,又看向秦森,说:“我没事。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 他以为沈婧是醉了,没想到是睡着了,半醉半梦吧,也算是。 “做噩梦了?”秦 森坐在床边,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她,她脖颈间都出汗了。 沈婧接过,那些纸巾在她的掌心被揉成了一团。她摇摇头不想多说。浑身是汗黏得难受,她掀开被子下床,想去洗澡。 双脚刚触底,眼前就一阵天旋地转,腿一软,整个身子就往后倒,不偏不倚,就倒在了秦森的怀里。 他也被吓一跳,下意识的搂住她的腰,用力的。 沈婧是背对着他的,他的胳膊将她圈在他怀里,整条手臂像是安全带一样禁锢着她的身体。 他的呼吸洋洋洒洒的都落在她的后脖颈,灼人的温度。 沈婧低头看到的是禁锢着她的左臂,因为用力肌肉很明显,就连攀附在上面的伤痕也被撑起了弧度。 她抬手覆上那伤疤,柔软的指腹拂过粗糙狰狞的疤痕,顺着它的纹路缓缓向上。 她说:“你当时怎么弄的?” 秦森没吭声,只是更用力的将她抱住,两具身体隔着薄薄的布料紧紧贴合在一起。男人的体温本就比较热烫,沈婧觉得浑身都在冒汗,汗液使她觉得身上更黏糊了,可是她并不是很想脱离他的怀抱。 他的胸膛真的很宽阔,她被他环抱着,就像镶在蚌壳里的珍珠。 沈婧来回抚摸着没被袖子藏掖的那块伤痕,好像能触及到他的灵魂一样,秦森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她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弄的?” 秦森凑近她,闻到的是她的发香,他很喜欢这个香味,他说:“不小心弄的。” 这回答等同于没有回答。 秦森轻轻磨蹭着她的发,那么香那么滑,蹭到她的耳朵的那一瞬间,沈婧酥麻的小腿更麻了,似乎有一股电流从她的脚底心直串到天灵盖,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沈婧咬了咬下唇瓣说:“你知道吗,你这样会让人误会的。” 秦森听到这话无声的笑了。他沉沉的说:“误会什么?” “误会,你在勾引我。” 秦森一手圈着她,一手扳过她的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喉结滚动,说:“谁知道呢。” ☆、第21章 &21(已替换) 作者有话要说: 夜晚寂静,楼下又传来那对夫妻的争吵声,声声都能刺破耳膜,你一声我一句,喋喋不休的。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后退。 良久,沈婧这样歪着脑袋不舒服,也不喜欢被人捏下巴的感觉。她干脆侧过身,面向他。秦森微微松手让她调整姿势,可她这屁股一扭,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婧抬手摸上他的额头,拭去了一些汗水,她说:“你怎么出那么多汗?”话音刚落,沈婧的脸就红了,身下有什么东西搁着她的大腿根。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裸|体男身她都雕刻过,那个地方的结构她还是很了解的。 亮澄的灯光下,他所有细微的神情沈婧都看得一清二楚,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隐动着不为人知的情绪,他轻合的唇瓣,上下滚动的喉结,大腿紧绷起来的坚硬肌肉,所有的一切都出卖了他。 沈婧说:“你对我起反应了。” 秦森:“......” 她的手停在他的臂膀那里,说:“你打算这样一直抱着我?”言语里带着些许的挑逗。 秦森抚上她的背,一用力,她整个身子都朝他贴去。他的额头抵在她的眉眼间,双唇之间的距离只有那么几毫米,他缓缓的说:“你知不知道,从我们认识开始,你勾引了我多少次?”嗓音那么黯哑。 他说话时张合的唇瓣会摩擦到她的唇上,很痒。 沈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哪里,他在说什么她也听不见去了,嘴唇那里传来的瘙痒触感袭卷了她整个大脑神经。 秦森说:“沈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他说完,完全松开了她。 脱离了炙热的怀抱,沈婧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撑着他的双肩挪坐到床上。 秦森起身,灯光把他高大的身躯剪影下,笼罩住了沈婧,他走到门口,说:“好好休息。” 沈婧听到关门声才放松了崩着的身体,倒在床上,抬手覆盖住了眼睛。 她刚刚...刚刚差点就想亲上去了。 她躺了很久才平息了心中那点小火苗。沈婧拍拍自己的脸起来洗澡,水流过她身体的每一处。她抚上自己的腹部,刚才他抱紧她的时候,那种力道仿佛还残留着。 独属于男人的钢强有力。 水的温度再暖,也比不上他的怀抱来得暖。 洗完澡, 沈婧坐在床边,他刚刚坐过的位置。她关了灯,有的只是窗外皎月明亮的月色透过窗户伸进来,温柔的月光如同一层薄纱盖在小白身上,它雪白的毛发被夜色染得有些幽蓝。 沈婧抱过它,揉着那柔软的小耳朵说:“你以后要多去隔壁走动走动。”说完她就笑了,弯起的眸子如月勾。 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沈婧想起他临走时说的话笑得更深了。 怎么会...会是浪费时间呢。 “小白,你说是吧?” 小白倦倦的喵了一声。 秦森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脱衣服冲澡,他刚才恨不得就扒光她,然后...... 男人的欲|望总是冲动的可怕,幸好,他还是有理智的。 沈婧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涉世未深的女孩子。 温凉的水冲刷在他难以自持的地方,浑身沸腾的血液还在叫嚣。 秦森仰头仍由水打在他脸上,皱起的眉头是他难耐的申诉。他一手撑在瓷砖上,一手往下伸去。与自己身体触碰的那一瞬间,他想到的是沈婧柔软的腰肢,光滑细腻的肌肤,清新好闻的发香,还有刚才她与自己亲密的贴合,她没有赘肉的腹部,挨到他手臂的胸部。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人沉醉,让人起欲。 那些浑浊的欲|望随着急促的水流一起被冲下下水道。 秦森靠在墙上,闭着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似整个人也清醒了很多。 他觉得他一定是疯了。 —— 隔天一早沈婧就去了画室,断断续续刻了一天,那条手臂终于赶在四点前交给了老师。可能因为她很少这么踩点交作业,老师也没说她什么。 沈婧退出办公室,外面忽然狂风大作,之前晴朗的阳光无影无踪,看着满天的乌云,沈婧加快脚步回去。 她没带伞,这儿的雨是说下就下的那种。 过马路时正好碰上红灯,她看见马路对面,秦森在那里发传单。 奥,对,昨天吃饭的时候他朋友说了,他们要放三天假。 眼看要下雨了,行人匆匆,谁还有心思去顺手接传单。跳到绿灯,沈婧几乎是小跑着过去的。 秦森一转身就对上沈婧,她二话不说就接过他手里的传单,说:“我都要了。” 秦森笑着说:“别闹,收了钱 ,我得给别人把工作做好。” “要下雨了。” “我知道。” 秦森拿回那叠传单,说:“你不走吗?” 沈婧说:“我陪你一起发。” 他抬眸瞥了一眼阴沉沉的天,嗓音格外低沉,说:“别在我这里耗时间。”眉眼间没有一丝笑意,他在很认真的和她说这件事。 他说的可能是天气,也可能不是,但她不需要这样的含沙射影。 沈婧拉着他站到公交站台下,她说:“超市的收营员可以,你朋友的妹妹也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秦森坐在站台的凳子上,拿下夹在耳朵后的烟叼在嘴里,在裤袋里摩挲了一阵,找到打火机点烟,他吸了一口说:“你还小。” 良久,他听到她轻微的笑声。秦森抬起眼皮子看向她,沈婧细长的眸子都弯成了桥。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笑得这样彻底,原本以为她是个不爱笑或者不会笑的人,每次都是浅浅的弯一弯嘴角,更像是一种礼貌。 她笑起来,很好看。 秦森觉得这样的她才符合她这个年龄,放肆的笑,放肆的哭,充满张扬和活力。 沈婧说:“除了年龄还有其他的吗?” 雨,忽然之间,倾泻而下,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冒着热气的柏油路很快覆上一层凉意。 秦森搭起二郎腿。垂在腿侧的手动了动,风吹走烟灰消失在雨里。 他说:“我什么都没有。” “我没图你什么。” 她有点执拗,从一些细微的小事情秦森就能看出来,可是这件事太执着就不太好了。 公交站台上陆陆续续站满了人,有的是等车,有的是多雨。秦森拉着她往自己这边靠,他说:“你后面那人撑伞的水都滴到你身上了。” “等会一起吃饭,好吗?” 秦森的水平视线正好对上她的腹部,她穿着蓝色格子的连衣短裙,下面两条腿又细又白,秦森挪开眼说:“我晚上有事。” 沈婧说:“你在拒绝我?” “我还有别的传单要发。” 沈婧点点,说:“你在兼职赚钱?” “嗯。”秦森连着吸了几口烟,吞入肺部。 “我这里也有兼职,你做吗?” 他抬眸,说:“什么?” 沈 婧:“我需要你做我的人体模特。” 秦森:“......” “一个小时三百。” 秦森扔了半截烟,橘色的火星泯灭在地上那摊雨水里,他低头看着她说:“我不赚学生的钱。”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上次说过的,我喜欢你的身体。” 秦森干咳了一声,扭头看向别处。 沈婧瞥了一眼周围的人,她也没再说这个话题。她刚才讲的话确实让人容易想入非非了那么点。 车站人来人往,唯独他们两个一直杵在那。这场大雨连下近一个小时才变小了点,天色暗沉的仿佛要塌下来,估摸着这雨还得下。 秦森说:“你回去,趁现在雨小。” “我帮你一起发,一起回去。” 刚刚他已经发了很多了,虽然多数在站台上的人看了一眼就塞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跟我来。”秦森想在回去的路上把手里的这点解决掉。 沈婧跟在他身后说:“明天开始我正式放假了。” 秦森没吱声。 她与他肩并肩齐走,说:“所以,我有大把的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他依旧没吭声。 眼看着雨点又开始变大,秦森拉着她躲到了附近小区的楼道里,他把两张传单卷在一起夹在每户的门把里,五个楼层走一圈下来就处理完了。 其实他并不是很喜欢的这样的做法,总觉得有点扰民。可是...... 秦森看向寸步不离的沈婧微微叹了口气说:“走吧,我们回去。” 其实她今天还是挺高兴的,本以为今天是碰不到他了,结果还能和他一起磨蹭了两个多小时。这场雨,下得挺好的。 秦森□□钥匙开门,沈婧却按住他的门把,问:“关于模特那个,我是认真的。” “你找别人。” “为什么拒绝。” 秦森把理由重复了一遍,“我不赚学生的钱。” 沈婧说:“那你愿意免费给我当模特吗?” 他沉默了许久,说:“你说的模特是让我坐在那里不用动就可以了吗?” “是。” 秦森说:“好,给你做免费的。” 沈婧松开了他的门把,勾浅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说:“谢谢你。” 她对他的身体,渴求已久。 秦森想了想,在跨进门前说:“沈婧,真的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没意思的。” 她按下指纹,门开了,脸上的笑意未曾减去。沈婧说:“明天上午九点,来找我。” ☆、第22章 &22(已替换) 作者有话要说:抓了好多虫 可能因为前天喝了酒隔日还很难早起床,几乎没睡到好觉,这一晚沈婧睡得格外熟,熟到第二天九点秦森敲门的时候她也没听到。 后来还是被小白踩醒的。 米色的窗帘布里透进的阳光十分温和,她摸了摸小白,还以为才早上七点多,拿过手机一看,已经中午11点多了。 沈婧简单的梳洗了下,穿着吊带裙睡衣和夹脚拖就去敲秦森的门,连着好几下都没什么反应。她以为秦森出去了,刚转身打算离去,秦森的门就开了。 他穿着黑色的背心和浅灰色的运动长裤,手里还拿着饭铲。屋里飘来阵阵香气,似乎是排骨汤的味道。 “你醒了,上午我去敲过你门。”秦森说。 “嗯,对不起,我睡得有点熟。”沈婧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他胸前凸起的两点上。他穿背心,就会很明显。 厨房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冒水声,秦森快步走过去,掀开锅盖,关电磁炉。沈婧还站在门口,她在想他下午有没有空。 秦森朝她望去,说:“你进来。” 沈婧走进去给他关上了门。 他说:“午饭吃了吗?” “没有。” “坐下一起吃吧。” 他已经盛了两碗米饭,烧的是土豆排骨汤。 “谢谢。”沈婧接过碗,吃了几口说道:“下午还有空吗?” 秦森夹起一块排骨放到她碗里,是最中间那段,鲜嫩的肉包着骨头,最漂亮最好咬的一块。 他说:“没空。” 沈婧扭头看他,他的发鬓还流着汗,手臂喷张的肌肉还能看到筋络,她说:“你下午要去做什么。” “大扫除。” 沈婧愣了几秒缓缓的笑了,说:“你昨天答应给我做免费模特的。” 秦森说:“我答应的是上午的。” “......” 沉默了许久,沈婧说:“你让我不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可是你现在却留我吃饭。” 秦森已经吃完了,他吃饭一向很快很大口。他说:“留朋友吃顿饭没什么的。” 朋友。 沈婧见他收筷了,她也不吃了。 她说:“我不和你做朋友。” 秦森将剩 饭倒进垃圾桶,打开水龙头,倒了点洗洁精开始洗碗。 沈婧看着他的背影起身,凳子和瓷砖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的背很宽阔,工字背心将他的轮廓肌肉线条完美的勾勒出来,窄腰宽肩,沈婧甚至能想象出灰色长裤下他黑浓的汗毛,麦色结实紧致的小腿肌肉,笔直的双腿。他很高,她好像只能到他的胸口,但是和他在一起时她从来没有任何压迫感,高大的让人有安全感。 就像那晚,他抱着她,那个怀抱,是让人依赖的。 有生之年,沈婧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了依赖的想法。她不觉得这个想法是恐怖或者是不应该的,只是比较吃惊于自己对一个认识才十几天的人动了情。 除了他的身体,她觉得他身上还有别的东西在吸引她。 是什么。 沈婧一时也想不到,只是觉得还有别的一种很重要的东西在让她沉沦。 海绵搓过她刚才用的筷子滋出一层泡沫水,秦森来回搓了几遍,佯装没听到。 骤然间,腰间一紧,他的腹间多了一双手,牢牢的扣在一起。 沈婧从后抱住他,脸颊贴着他的背脊,背心的棉质感很柔软,他的背和她想的一样,很坚硬。 秦森拿着碗和海绵的手就愣在那边,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的流淌过他的手指,带着泡沫流入下水道。 “别不说话。” 背后温暖撩痒的触感让他浑身都难耐。 沈婧说:“你对我来说,很特别。” 秦森低头看着腰间的那双手,心中有什么隐隐作祟。他张了张唇,嗓音沉闷,说:“沈婧,你真的还小,你们这种年纪的女孩子都是爱情至上,都是不管不顾的,你以后出了校园踏入社会你就会明白,什么样的男人才是适合你的。我绝对不是适合你的那种类人。别冲动。” 她的手掌心提着他的腹部,能感受到随着呼吸起伏的律动,沈婧点了点那硬邦邦的腹肌,说:“你别拿你的年龄压我。” 秦森放下碗,冲了冲,拉下水龙头的开关,没有了哗哗作响的声音,房内瞬间安静了。他都挺听见自己惴惴不安的心跳声。 他拉下沈婧的手,转身低头目不斜视的看着她,说:“我为你好。” 沈婧毫不避讳的和他对视,细长的眸子里满是从容,她很瘦,脸蛋也很是尖尖的瓜子脸,她的淡漠好像是与生俱来的气质。刚和她接触时,秦森看 到她脑子里只会浮现出一个字,凉。 她的身体,她的性格,她的神情,都能用这个字来概括。 他重复了一遍,“我为你好。”也不知道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沈婧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他们在冲动的情绪下不会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还是对的。” “我和你的事为什么要分对错。”她顿了顿说:“你拒绝我,你完全可以说,对不起,我对你没有感觉。你没有这样说,只是一味的和我说我们不适合,是错的。你也是被老旧思想绑住的那种人吗?” 她说得很慢,语气平缓得没有一丝波动。 秦森忽然笑了,他说:“所以说你还小。” 沈婧也笑了,那么淡那么浅,静默了片刻转了话锋,说:“下午去我那吗。” 秦森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她确实有着超乎她年龄的思想,可是也不能磨灭事实,她比他小了数十年。他需要的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女人,这个阶段的女人会比较成熟比较顾家。 沈婧,对他来说更像一个妹妹。 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他有点改不掉,或者说一时转不过弯来。 秦森转身继续洗碗,他说:“要多久。” “三个小时。” 他算了算,说:“那我两点去找你。” 沈婧站在他身侧,拨弄着琉璃台上的那盆芦荟,说:“这你养的?” 他低低的嗯了声。 她的手指按压在芦荟尖尖的软刺上,说:“长得很好。” “之前差点枯死,下面烂叶很多。” 沈婧说:“它重获新生了,多亏了你。” 卧室那边手机响,秦森擦干最后一个碗,看了沈婧一眼去接电话。她继续摆弄着那几叶新生的嫩片,翠绿的透明。 “我挺好的,嗯,我知道的。” “你当心着点身体,别老去田里干活,上个月给你寄的钱收到了吗。” 沈婧走到卧室,看着他,讲的是方言,她听不懂。 “过年回来的,嗯,现在还早老板还没说,估计和去年一样就放个十来天。”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秦森皱了眉,但语气还是极尽的耐心和温柔,他说:“还不急,有处过,没成。 ” “妈,我会找的,你别急。” 这一声妈,沈婧听懂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有了就会和你说。会带给你看的,好。嗯。我挂了,身体你自己注意。” “你母亲?”沈婧问。 秦森挂了电话插上充电器继续充电,他嗯了一声。 “催你娶媳妇?” 他看着她,点点头。“方言,你也听得懂?” 沈婧勾勾嘴角,“大约能猜出来。” 秦森说:“你不回去吗?” “我帮你一起打扫。” 他从床头柜上的烟盒里拿了一根烟,打火机打了两次才点着。“你腰不好,等会不是还要干艺术活吗,回去休息吧。” 沈婧没再说什么,回去了。 秦森抽完那根烟,坐在床边,照着纸上的电话拨了过去。 他说:“王先生,真对不住。临时下午有点事,您那活我做不了了。” 避不开的,一顿谩骂,骂完就挂断电话。 秦森耸肩笑笑,躺在床上,舌尖舔砥着上牙,烟瘾又来了。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什么是对错。 可是邪门的,控制不了,不是吗。 秦森抖了抖烟盒,里面只剩一根烟了,他叼上那根烟,点上的时候想起沈婧帮他点烟的样子。他一时想不到词语来形容那种感觉,只能说好像有点心动。 干艺术活。 她又笑了。 她没有那么伟大,都放假了还整那些石膏。也就他会相信。 沈婧忽然想到自己还没他的手机号,下意思的去床边拿她的手机,上面有五个未接电话,都是黄嘉怡的。 她回拨了过去,电话是被秒接的,她还没张口一个喂字,就听见黄嘉怡抽抽搭搭的声音。 她说:“沈婧,怎么办啊,怎么办!我...我......”她哭得气都喘不上了。 “你怎么了,慢点说。” 黄嘉怡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来,只是哭,一直哭。 沈婧有些不喜这样的哭声,太真实了,她受不得这样的声音,感觉神经都要分裂了。沈婧揉了揉额头,嗓音依旧凉凉的,她说:“到底怎么了。” 如果黄嘉怡再哭几分钟,她可能就要没耐心了。 黄嘉怡咽下所有的不知所措,说:“我怀孕了。” ☆、第23章 &23(已替换) “怀孕?”沈婧轻轻的重复了一遍,抿了抿唇问道:“林峰呢,他知道吗?” 黄嘉怡断断续续的说:“他,他知道的,但是现在放假,我买的车票是大后天的,怎么办,我回去了以后怎么办。” 沈婧走到书桌边坐下,摸着桌上残碎的石膏块说:“车票退了重新买。先把孩子做了再回去。” “我知道,可...可是,沈婧,我......我没那么多钱,林峰那边也借不到,放假了,大家手头都没什么钱。你...你身边还有多少......”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还有2000。” “那能...借我一点吗?” 沈婧说:“人流要多少钱。” 黄嘉怡又哭了,“我不知道,还没去医院问过,只是用验孕棒验了一下,也许1000块,也许2000块,我...我也不知道。” “钱我可以借给你,但你先得去医院做个检查,如果是真的有了,那就做了吧。” 沈婧说的很平淡,黄嘉怡知道她就是这么个人,但是听到‘做了吧’三个字还是一阵心慌,拿着手机的手都开始颤抖。 她说:“沈婧,你...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林峰不陪你吗?” “他...我觉得有你在比较安心。” 沈婧说:“好,那你想好什么时候去医院了吗?” “就等会吧,行吗,我真的好害怕,我觉得不能拖着,我还要退车票,沈婧,我......我觉得我现在什么都思考不了了,我真的好害怕,怎么办。” 沈婧欲行开口,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现在想说的话,可能会让黄嘉怡更加难过。她其实想问她,为什么没有做好措施,自己不爱护自己,现在害怕,也没用。 沈婧说:“一点我在学校那边的地铁口等你。” “好......” 沈婧挂了电话思量了一会去敲秦森的门。 他正忙得汗流浃背,手里还拿着拖把,沈婧说:“抱歉,我下午要陪朋友去医院。我们约好的那个......” 秦森说:“没关系,那就下次吧。”对他来说,真的没关系,就是可惜了,为了沈婧他把下午的临时工辞了。 “你把你手机号给我一下吧。”沈婧把手机递给他,意思是让他输入电话 号码。 秦森把拖把搁在一旁,输了一串数字后在备注上打的是秦森二字。沈婧拨了过去,听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才放心。 她说:“你也把我的号码存一下吧。” “好。” —— 沈婧一向是个比较守时的人,她说一点那就不会迟到,也不会太早到。烈日炎炎,她就在那热风涌动的地铁口等了近二十分钟才看见远处磨磨蹭蹭走过来的黄嘉怡。 只有她一个人。 沈婧第一句话就是:“林峰呢?” 黄嘉怡的眼睛已经哭肿了,眼袋都垂下来了。刚忍下的委屈被沈婧一说顿时汹涌澎湃的从心尖冲上脑门,眼泪啪嗒啪嗒的使劲往下掉。 沈婧被日头晒得发昏,地铁口来来往往人也多,时不时有人朝她们看去。她对黄嘉怡说:“走吧。” 沈婧把她拉到地铁站里的女厕所里,问:“林峰不陪你?” 黄嘉怡蹲在地上就哭了起来,说:“他的火车是下午四点的,他说他要回老家,要去火车站不能陪我。可是,沈婧,昨晚他说好会陪我的。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沈婧抬眸平视着洗手台镜子里的自己,淡淡道:“你还想和他过吗。” “我......可我真的喜欢他。而且下半年的房租也交了,我根本不可能离开他的,我一个人怎么负担得起。离开了他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沈婧说:“嗯。你自己决定就好。起来吧,我们去医院。” 医院人很多,沈婧光是排队挂号就等了半个多小时,黄嘉怡坐在大厅的长椅上,双手捂面,指缝中不断渗出眼泪。 在医院,流泪的人并不稀奇。也没有人向她投去异样的目光。 沈婧挂好号从人群里挤出来时,嘈杂的大厅里黄嘉怡激烈的言辞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黄嘉怡对着电话说:“林峰!你个混蛋!原谅,呵,我凭什么原谅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就这样吧,我恨透你了。恨透了。” 恨透了。 即使这样说着,沈婧也没听见一句我们分手吧。黄嘉怡可能从未打算这样做。 其实她很想告诉她,一个男人在你最难过最无助的时候离开你,只是嘴上说对不起,这样的伴侣还留着干什么。有可能在以后无数个你难过的时候他都会这样对待你。 沈婧眨了眨眼。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哦,早死早超生。 黄嘉怡恨不得砸了手里的电话,可是她不能,因为她买不起第二个手机。 就像林峰凑不到钱,小心翼翼和她商量着能不能药流,只要几百块。她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可是她不能,因为她那么爱他。 黄嘉怡吸了吸鼻子转身对上沈婧的视线,原本圆圆闪亮的大眼睛此刻已经完全成了鱼泡眼。 沈婧说:“去二楼,二楼是妇科。” 几个医师的办公室人都排满了,她们只能等待。 沈婧把单子和病历卡给她,说:“我去抽烟室抽根烟,一会就回来。” 黄嘉怡紧紧拽着单子和病历卡,双目无神的点点头。 狭小的烟室里面没有人,地上泛黄的烟头到处都是,刚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浓烈而呛人的味道。沈婧拉开窗,倚在窗边点燃了点,她夹住烟头,中指抵在烟的中部弹了弹,细小的烟灰落在白色的窗沿上。 她看着手机那一串号码,来回默念了几遍,快要背出来了。 “沈婧?” 身后传来一声沉沉的男声。有些熟悉。 沈婧偏过头,她吸了一口烟,精致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波澜,清缕的烟雾萦绕在她眼前,沈婧微微眯眼,说:“你怎么在这。” 徐承航随手拉过一张椅子,搭着修长的双腿,抽了尽半根烟,才回答:“李峥生病了,陪他打点滴。” 徐家也不是什么叱咤风云的家族,沈婧记得年收入差不多在一千万左右,这两年经济不景气,一年也就七八百万的样子。徐平那老头总穿得很随意,可是养出来的儿子总是西装领带的。 就连夏天也是衬衫西裤。 徐承航长得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笑得时候还不如不笑。沈婧见过他开会的样子,底下的人连眼皮子都不敢抬一下。他做事雷厉风行,严峻不苟,是个难相处的人。 沈婧倒也不觉得他难相处,毕竟她连和他相处的想法都没有,也没必要怕他什么,大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可是她总是觉得,徐承航是恨她的。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也吃不准。 她淡淡的哦了声,没再多问。对于李峥,她一向没多少兴趣。 静了好一会,沈婧看到他手边的烟灰缸里多了好几支烟头。徐承航说:“你来 医院干什么。” “朋友生病,陪她来看看。” 徐承航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薄唇轻启,“朋友?你也有朋友?住你隔壁的那个男人,你为什么会在他家过夜。沈婧,你不是很讨厌男人的吗。” 她也缓缓的笑了,幽深的笑意散在眉眼间,嘴角弯也没弯,她说:“既然你知道,就少和我说说话,让李峥也别来找我。” 她对徐承航和李峥也不是厌恶,可能性格使然,她不喜欢和他们有过多的接触。 徐承航不紧不慢的说:“李峥喜欢你啊。” 他勾了勾嘴角,掐断手里的烟,挽着袖口走了出去。 沈婧看着散落在脚边的烟头,她也抽了好几根了。 她看见徐承航往走廊的另外一头走去,那边好像是病房。而妇科这边,黄嘉怡已经不在了。 沈婧进到办公室,医生正告诉黄嘉怡让她去验血,做b超。做完再回来。 等结果,又是等待。 沈婧和黄嘉怡坐在外头,手里的单子乱七八糟已经一堆了。 沈婧说:“我刚去问过医生了,他说做人流的话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要两千五。2000我给你垫,就还差个零点,你还要买票身边总要多点钱,钱够吗。” 黄嘉怡低着头说:“我身边只有500了。” “那林峰...算了,他怎么会有。” “沈婧,那怎么办。”黄嘉怡看她,好似全部的希望都在她身上。 沈婧躲开她的目光,说:“我会帮你想办法的。”她不敢直视黄嘉怡的眼睛,那种绝望中抓住了唯一稻草的目光。 “沈婧,真的谢谢你。” “不要谢。” 她不是圣母,也不好因为是朋友所以就帮忙。只是她知道这种在绝望中挣扎的感受,每分每秒都在煎熬。 不好受。 黄嘉怡说:“你都不知道,昨天验出怀孕的时候林峰他凑不到钱,他让我去做药流。药流,弄不好会出人命的,他就一点都不担心,不管我的死活,现在又一走了之,沈婧,我真的恨死他了。” “嗯。恨死他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做。流了孩子,回家呆两个月,开学的时候和他继续生活?” “我说了,我没有办法,一是住的问题,二是我真的对他......我真的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 人,就是为了他死了也可以的那种。” 沈婧没接话。 她不懂黄嘉怡的感受,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可以为了他死。 这辈子,可能她都不会体会到这种层次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对手戏下章.... 今天挖了新坑,有兴趣的可以去专栏收一下文,大约在11月末开文。 《沉瘾》 文案:陆沉鄞第一眼就被那个妖冶的女人勾住了魂。 没多久,他就躺在了梁薇的床上。 她...咳咳,实在太主动了。 注:女主骚浪艳,男主老实人。 想写个骚浪艳很久了...... ☆、第24章 &24 折腾到五点多才完事,其中一个小时是黄嘉怡躲在厕所里抱头痛哭的时间。 那个孩子46天。 沈婧本来想打的回去的,可是黄嘉怡拉住她说要省钱。也是,两千多,她拿出来后生活也成了问题,是该省点。 到小区分开前,沈婧说:“明天上午九点,地铁站见,记得把医疗卡带着。” 做人流前,要挂三天的水。 黄嘉怡点点头,失魂落魄的上楼。她走得每一步都软绵绵轻飘飘的,又十分沉重。 五点多的阳光依旧**,橘黄色的光染上她纤薄的身子,沈婧抬手遮了遮眼走几步又放了下来,回到小区的时候秦森正好下楼到垃圾,手里还提着一蛇皮袋,听里面玻璃的撞击声应该是啤酒瓶。 沈婧快步走过去,拎起蛇皮袋的一角,里面的玻璃瓶撞在一起,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秦森咬着烟头,低眉侧过头看了一眼沈婧,腾出左手夹住烟说:“回来了。” “嗯。” 他看着沈婧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的脸,笑了笑,说:“我拿得动,你松手。” 沈婧拽着那一角握得更紧了,说:“我知道你拿得动。你别扔这个垃圾桶,扔那个大的垃圾车吧。我上次看到有阿婆翻这边的垃圾桶捡报纸。” 秦森扔了半截烟,碾灭。拉过沈婧那一头的蛇皮袋一角,扛在怀里,说:“我不扔,我拿去小店换钱。” 沈婧手里一空,这些酒瓶子在他手里好像真空的一样。刚才他还是单手捏着蛇皮袋的结口拎下来的。 她跟上他,“换钱?奥,好像是可以换钱。” 沈婧记得小时候,还和父亲一起生活的时候,父亲每天晚上都会喝一瓶啤酒,然后再把酒瓶子原封不动的还给小店老板,能拿钱。 十几个酒瓶子,拿到三四块钱。 秦森加了点钱拿了包利群。 沈婧走在他身侧不声不响,进屋前才想到一个说辞。 她说:“你什么时候吃晚饭。” 秦森说:“我已经吃完了。” “嗯。那等会一起去学校里打羽毛球,行吗。” 走廊的感应灯啪的又灭了,秦森跺脚,还是不亮。他说:“怎么忽然想到打羽毛球。” 隔着淡暗的光,她大约只能看到他的轮廓,可是沈婧却能在脑海里自动映出他的 样子,黑浓的眉毛,狭长幽黑深邃的眼睛,薄唇挺鼻,短硬的发,额角似乎总是流着汗水。 沈婧说:“我上次看到你书桌下有一副羽毛球拍,还有哑铃,轮滑器。” 他结实紧致的肌肉不是与生俱来的。 秦森点点头,他也很久没有运动了,“那等会你叫我。” “嗯。” 两人开门进屋,刚进去一秒钟,极其有默契的又出来了,异口同声道:“停电了。” 沈婧说:“我换个鞋子,不如现在就去吧。” “好,我也换双鞋。” —— 楼下那条路很宽,周围几乎没什么车辆和行人,可能到了晚饭时间,楼道口又坐满了大妈,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们去哪边打。”沈婧换了双白色的帆布鞋。 秦森背着羽毛球拍子的包没打算停步,他说:“先去吃饭。” 沈婧说:“你不是吃过了吗。” “你还没吃,你瘦,得吃晚饭,不然早上会低血糖。” 沈婧低低的哦了声。 站在小吃街的十字路口,秦森问:“你要吃什么。” 沈婧站到他面前,仰头和他对视,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说:“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好吗。” 秦森垂眸看她,没过三秒就移开视线,答不对题:“吃面还是吃饭。” 面前的人没回答,额头上传来凉凉的柔软触感。秦森浑身一震,对上沈婧细长的眸子,淡泊的没有一丝涟漪。 沈婧抬手拂去他额头上的汗,微凉细嫩的指腹滑过他的皮肤携走一颗豆大的汗珠。她说:“吃面吧,想吃面。” 可能因为临近放假,面馆里的人不多,除了他们俩还有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沈婧点了一碗牛肉面。 秦森忽然对着老板说:“不要加香菜。” 沈婧把菜单还给老板,双手托着下巴,饶有意味的盯着秦森看。秦森被她看得不自在,咳了两声说:“别看我。” “你说,人为什么总是会做出一些口是心非的举动。” 秦森没听明白。 沈婧说:“秦森,我不觉得在你身上是浪费时间。” 他递到嘴边的水杯就定格在那了,温热的呼吸吐露在玻璃杯上模糊了一片。秦森试图辩解什么,或者再给她做 做思想教育,但是却憋不出一个字。 良久,他喝了一口水说:“你还小。” 沈婧微微蹙眉,“实际年龄不能说明什么,看一个人得看他的心理年龄。” 那碗面上来之前,秦森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真的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沈婧回答:“人总是口是心非。”她拿起秦森喝过的水杯喝完了剩下的水,面不改色的看着他。 秦森点了根烟,笑了笑,看起左上方挂在上方的电视机,六七点正是新闻时间。说是江西xx县暴雨被淹似洪水,水位已经漫过一辆普通轿车的高度。那个做现场报道的记者穿着蓝色的透明雨衣站在车顶在做叙述,狂风骤雨胡乱的拍在他脸上,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 沈婧看他看得入迷,偏头瞥了一眼电视机画面。 那个记者似乎有点眼熟。 这则新闻结束,画面切换回主播那里。 沈婧继续小口的吃面,秦森半斜着身子一口一口的抽着烟,微微眯起的双眸紧盯着电视机。 沈婧忽然轻轻的笑了,说:“这么认真看新闻的人,在我印象里,好像只有爷爷辈的人才会这样。” 秦森抖了抖烟灰,也笑了,“所以说你还小。” 白茫的烟雾徐徐上升,绕过他漆黑的眸子,沈婧忽然怔住了。 这世界上,可能再也没有人能笑得那么有味道了。 这次,沈婧没再反驳他。她可能真的太小了,以至于看不透他眼底最深处的东西。 从面馆里出来,外边的天色早已换了个面孔,昏昏沉沉的,西边云层叠起,橘紫色的晚霞染亮了整个天空,偶尔涌来一阵阵闷热的风。 “去你学校操场打球吧,你刚吃完饭,走过去正好。”秦森说。 从校门口到操场最近的路就是穿过小树林,就是每个学校都有的那种小树林。沈婧记得她好像就去过五六次,都是因课程或者作业要求才去的。 学校注重园艺方面,环境非常好。说是小树林,但是整个园林面积很大,黄嘉怡和她说过里面种了柚子树,橘子树,桃树,结果实真的能吃。 期末,学校的人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二,所谓的小树林里情侣三三两两,数也数得出来。夜色的漆黑越发逼人,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转眼都只能在残辉下做一片黑色的剪影。整个园林的路灯屈指可数,还十分暗淡。 她和秦森行走在一片幽幽的黑暗中,可能园艺师傅刚修剪过草坪,沈婧问道阵阵的青草香,很清爽。 小路的分岔路口。 秦森说:“我不认识路。” 一条是笔直的小路,一条是斜岔开的弯曲小路。 沈婧带他走了第二条路。 “走过这个桥再往前走一段就是了。”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 其实她也不知道哪条路更近,条条大路通罗马,总能走到目的地的。 木质的水桥有七个弯,有点像上海城隍庙那边的九曲桥。初夏,正是睡莲开花的季节,可惜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连香味也都被青草味给掩盖了。 秦森说:“现在放假学生都走了,前街那些店也要关门了,以后吃饭可没那么方便了,几乎没有外卖。” 沈婧说:“我知道。”她还想说些什么,前面连接的木板有一块是凸起的,她没注意脚下,活生生的绊到了,眼看着要往前倾,慌乱间腰被紧紧的抱住。 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的姿势。 秦森从后面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怕她摔着,力道大到似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沈婧轻轻的呼吸了几下,有些惊魂未定。 “还好吗?”秦森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炙热的掌心紧紧贴着她的小腹。她穿的是棉麻的t恤衫,很薄的那种,他触摸到的仿佛是她的身体,不带任何隔阂的。 沈婧两手抓着他的手腕,他的怀抱和手臂是她唯一的倚靠。 晚风拂动,桥的对面是一排的竹林,叶子团在一起被吹得哗哗作响,剩余的都是耳边秦森有些浓重的呼吸声,粗重而平稳。 不知道是被他的体温感染了还是今天的温度真的太高,沈婧觉得脸颊发烫,什么东西酥酥麻麻的从脚底一路钻到天灵盖。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 后面传来稀稀疏疏的人声,秦森松开了她,还在站在她身后,两人挨得依旧紧密。他说:“走吧。” 沈婧后背一凉,鼻息间萦绕的是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 再往前是个小花圃,三盏路灯排在一起,很明亮,路面也够宽也平整。 秦森说:“要不就在这里打吧。” 沈婧点点头,说:“可以。” 其实,对她来说在哪里都一样。 秦森把两 幅拍子拿出来,沈婧说:“我不会打。” 他愣住。 沈婧说:“打球也不一定得会打和打得好,锻炼到身体就好。” 桥那边走出来一对拥在一起的小情侣,男生搂着女生的肩膀,女生搂着男生的腰,相依相偎,说着只有他们之间才明白的话题。 沈婧的视线追随着他们走了很远很远。 她并不羡慕这样的情侣,在遇见秦森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在7点15分会更新第25章防盗章,将于26号晚上7点替换。 可以不买。 ☆、第25章 &25 万籁静谧,竹林连动的风声来回涌动,漆黑的夜空里几乎没有星星,薄纱般的云雾掠过斑驳的皎月,随着夜色的深重气温渐渐低了下来。 沈婧也不是不会打,只是比较喜欢打扣球,没接几下,秦森就要捡一次球。 秦森叹了口气,说:“你试着打高一点,要有抛物线。” 沈婧的手拨弄着羽毛球拍子的网,说:“我以为我们要分个输赢。” 秦森:“你说锻炼为主。” 沈婧:“我也说了我不会打。” 秦森又叹了口气,汗水从发间顺着脸颊脖颈滑入衣领,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球,哦,不是,捡了半个多小时的球,他有点累了。 他说:“你还要继续吗?” 沈婧指了指竹林旁的长板石凳说:“休息一会吧。” 秦森撑着膝盖刚坐下,额头上又是一凉。 沈婧拿着湿纸巾在帮他擦汗,风一吹,额头一片凉意,湿纸巾是茉莉香味的,好闻的很。她的手伸向他的脖颈,秦森一把钳住她的手腕,深邃的眼眸凝视着沈婧。 映着几米外的路灯,斑驳微白的灯光下,她的眸子既清澈又深远,没有逃避,没有胆怯,平静的和他对视,刚运动过,脸颊还是红扑扑的,皮肤光滑又细腻。 秦森闻到的是她拿在手里纸巾的淡淡茉莉香。 他沉沉的说:“别做这样的事情。”薄唇张合,字字有力。 沈婧想动一动手腕,但是他抓得牢,根本动不了。 她缓缓说道:“只是帮你擦个汗。” 秦森垂眸拿走她手里的纸巾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说:“我自己来。” 沈婧微微挑眉,双手撑在腰后,往后仰着身子看向夜空里被乌云半遮住的月亮,说:“没有星星,要下雨了。” “天气预报说这次要下一周。” “哦,那可真是糟糕。” 秦森又在脖颈间抹了两把,瞬间清凉了不少。他说:“我明天开始上早班,答应你的事可能暂时没空。” 沈婧淡淡的嗯了声,转而又说:“你知道附近哪里可以做临时工吗。” 把钱借给黄嘉怡她就彻底没钱了,身边最多就几百块,也不想问顾红娟要,这个假期反正也是无所事事,打一个月的工似乎也不错。 秦森思忖片刻,说:“前街那些店都要关门了 ,比较好找工作的地方大概就是梦时代那边或者天虹那边,大商场都招人的。” 沈婧偏头看着他说:“我想找附近的,那两个地方有点远。” 秦森笑了,说:“你觉得附近有吗。” 沈婧:“你那个厂离这边远吗?” “骑自行车二十分钟。” “那你厂附近有什么商店是招人的。” 秦森说:“我们那边有点荒僻,工厂旁边哪里来什么商店。”其实倒也不是没有,厂里最近在招会计。可是沈婧不是学这个的,也不是做长工,厂里不会要的。 沈婧点点头,问:“还打吗?” 秦森说:“运动适量就可以了,太多反而会适得其反。” 沈婧戳了戳他硬邦邦的手臂肌肉,说:“你一直锻炼的吧,多久了。” 多久? 秦森眯起眼睛仔细的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有四年了。” 沈婧说:“嗯,我很喜欢你的身体。” 秦森:“......”他转头正好对上她笑意满满的眸子。 她笑的时候眼睛会微微弯起,柳叶般的细长清澈,秦森看得一时有点心猿意马。她的脖颈很纤长,戴着钻石项链更显肌肤的细腻和白皙,那颗钻石就垂在中间,衣领宽松,她双手撑在石凳上,衣领微微往下掉,能看见一点点的沟壑。 秦森迅速的挪开眼,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沈婧平缓的说。 “你上次为什么对我起反应。” 四下起风,静得连落叶的声音都能听见。 秦森被呛在那里,脑子里蹦出的是上次在卫生间里想着她的身体然后自己动手解决的事情。 他不敢看沈婧,起身背好羽毛球背包说:“我们回去吧。” 她看着他高大坚硬的背影微微一笑,说:“好。” 沈婧带他走了另外一条路,没折回水桥,是顺着竹林的方向走的,至少能绕点路。平坦的柏油路两边是宽阔的草坪和一些假山花草,这条路没有路灯,有的只是月光淡薄的施舍。 沈婧说:“不知道家里来电了没有。” 秦森说:“不知道。”他回答得心不在焉,思想灵魂还停留在沈婧那个问题上。 他为什么会对她起反应。虽说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但是那么多年,他也没对哪个女人这样过。 想着想着心底升起一股罪恶感。 两个人走了很长一段路,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周围没有虫鸣没有喧嚣,踏着月色铺的路,沈婧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做放松。 空气舒适,月色较好,而他,也在身边。 “嗯......你轻点。”很细很弱的一声女声。 沈婧和秦森都止了步伐。 那个声音是从旁边的假山里传出来的。 都瞬间明了,两人对视了一眼,秦森示意她不要说话就这样往前走。 走了十来米,沈婧说“这些事好像在学校里很常见。” 秦森低低笑着,打趣道:“每个学校都有一个小树林。” 沈婧说:“什么小树林?” 秦森看她几眼,确认她是真不懂以后解释道:“就是每个学校树比较多,比较隐秘的地方,情侣们都会在那里做些大尺度的事情。比如,刚才那个。” 沈婧:“他们会在那里面做|爱吗?” 秦森:“......” 他再一次被沈婧噎到了。 沈婧说:“他们会吗?” 秦森说:“我不知道。” 沈婧:“很难想象,在那样的地方做|爱,是寻求刺激吗。” 秦森咳了一声,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说:“这边出去就要到校门口了吧。” 沈婧微微笑着,她觉得秦森可能害羞了,或者不想再和她讨论这方面的问题。她轻声嗯了一句,也不再说这个。 她开始不能形容秦森这个男人,他是个多面体,每一面都让她觉得美好。 —— 小区楼下沈婧一眼就望到了那辆显眼的红色跑车。 李峥从后视镜里瞥到沈婧,立马下车,想走过的脚步停顿在原地,沈婧的身边还站着上次那个男人,她过夜的那个男人。 秦森对沈婧说:“我先走了。” 沈婧点点头。 秦森路过那辆价值不菲的跑车和衣冠整齐的李峥身边时,他想到沈婧精致好看的面容,纤细柔软的身体,她这样的人与那样的跑车和男人正是相配的。 李峥低头看她,说:“承航说今天在医院看到你了,你听到我生病怎么都不来看看我。” 沈婧说:“我是陪我朋友去看病的。” 即使上次说得那样坦白,沈婧知道,李峥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就是这样子的人。所以在她眼里,李峥永远是被家里宠坏,长不大的男孩。 李峥挠挠头,手背上的止血贴雪白的明显。他说:“我前两天去实地勘察,下大雨,淋了好几个小时回来就发高烧了。”他顿了顿又说:“晚饭吃了吗,要一起去吃吗。” 沈婧说:“我吃过了。你自己好好当心身体。” 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关心的话让李峥立马眉开眼笑了起来,拍拍胸脯说:“就一点热度,我是个男人,扛得住。” 沈婧仰头,二楼倒数第二间的灯亮了。那是秦森的房间,哦,来电了。 李峥说:“后天承航就回上海了,他明天要和这边的一个什么塑料厂谈订单,要不,我们三一起吃个饭?难得的。” 沈婧很确定,他已经忘记了上次的饭局。 她默了会说:“什么塑料厂。” “就这边附近的一个厂,他们厂里要进机器,承航想拿他们的那个单子,不过也都是合作好几年了,不用谈也能拿到。” 李峥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破天荒的,沈婧点头说:“好,明天晚上一起吃饭。” 她上楼前,回头叮嘱道:“让徐承航一定要到。” 李峥说:“一定!” 沈婧刚开门,秦森也开门了,他赤|裸着上半身,怀里还抱着小白。 他说:“你的猫跑我阳台了。” 沈婧接抱过小白,看到的是他腹部一排稀疏的毛发,越往下越浓密,后面的都隐藏在系带裤子下。再抬眸却瞥到他胸口血淋淋的三条抓痕,她怔怔的看向秦森的眼睛,用眼神询问他。 秦森说:“不碍事。” 沈婧把小白放进屋,说:“消个毒吧,你...不是有消□□水的吗。要是感染就不好了。” 秦森漆黑的眸子浮现淡淡的笑意,他说:“哪有这么容易感染。” 他的肩膀,胸膛,背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伤痕很多。沈婧看着左臂上那条笔直狰狞的伤疤抿着唇不说话。 秦森说:“真的没事,就被猫抓了几下。” 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苦没吃过,就这么几条抓痕,他竟然看到了她万分心疼的眼神。 可能女人就是这样,比较感性。 沈婧的视线渐渐 上移,对上他暗沉如墨的瞳仁,说:“那里...到底怎么弄的。” 秦森摇摇头,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 沈婧说:“疼吗。” 秦森说:“都这样了能不疼吗。” 他受不得沈婧这样心疼的眼神,说:“早点睡吧,晚安。” 沈婧说:“晚安。” 很久之前,有人说晚安就是我爱你的意思,所以沈婧一直死咬着这个含义,不曾对谁开口说过。 有些东西哪怕虚无,可是只想留给值得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26 可能黄嘉怡一夜没睡,眼袋重,黑眼圈也重。 这次,她依旧迟到了好久。 庆幸的是没有大太阳,有的只是倾盆暴雨。沈婧站在地铁口,冷风飕飕。 这一路黄嘉怡都没说一句话,沈婧也没话讲。直到挂水的时候,沈婧说去买包烟。 昨晚她呆在房间里抽了很久的烟,满脑子想的都是秦森。他的一言一行,他的目光笑意。 她真的...沦陷了。 沈婧找不到医院里的小卖部,直接出医院,到外头的商店买,要过条马路。 急促的雨滴打在伞上,像是要穿透这布一样,握着伞柄能感受到伞被雨打得摇摇晃晃的,进出医院的行人都是脚步匆匆,只有沈婧一个人,慢悠悠的走着。路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鞋子,纯白色鞋子的边缘上早已沾上一层细碎的泥粒。 可能是暴雨的原因,街边人很少。就算有人也都是行色匆匆。 路边有鞋店杂货店烤鸭店,沈婧走了几十米才找到一家小超市。照理来说医院外边饭馆和小超市应该是最多的,可这边好像不太一样。 “拿包利群。”沈婧站在柜台前,手里拽着的伞雨水哗啦啦的直往下滴。“再帮我拿个打火机。” 收银员:“一共17块。” 沈婧单手从单肩包里拿出皮夹子,正琢磨着把伞往哪里搁一搁,膝盖那边忽然被什么撞了一下,手里的皮夹子没拿稳掉落在脚边。淡粉色的皮质表面黏上一片脏水。 那个三四岁的孩子歪扭着小脚往后退了几步,差点一屁股就坐地上了。 是个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眼睛圆圆的。 沈婧扶了孩子一把随后捡起皮夹子抽出二十给收银员。再抬眸的时候看见那孩子已经出了小超市,小脚一步一步的阶梯上来回挪动,屋檐上的水滴滴答答的,翘起的小辫子已经被雨水打趴下了。 “这个孩子的家长呢?”沈婧接过找零问收银员。 收银员摆摆手,“我哪里知道。” 沈婧看着收银员,目光淡漠。收银员被盯得有点不自在指指超市里面几排拥挤的货柜说:“大概在里头挑东西。” 沈婧说:“如果孩子在你这里丢了,你负得起责任吗?” 收银员不耐烦的撇撇嘴,按了手机屏幕上的暂停键,挪着肥胖的身子磨磨蹭蹭的去里面找人。 沈婧放好烟和皮夹转身想去把孩子抱进来,可是门口空荡荡,只有屋檐不断倾泻的雨水,粗大的雨滴打在瓦片上响声犹如击鼓。路面飞溅交错的水花层层叠起,整个世界都像坠入了迷雾里。 她浑身一僵,一种最恐怖的想法赫然冒了出来,这种想法就像紧缠着她心的钢丝线,越勒越疼。 沈婧连伞都来不及拿冲到外面,前面,后面,人烟稀少,根本没有那个小孩子的身影。 才那么一分钟,她浑身已经湿透了。 隔壁小鞋店几个中年妇女瞧了几眼沈婧,暗搓搓的说这姑娘脑子有病。沈婧也听不懂她们的方言,鞋店是开放式的门面,没有玻璃门的那种。 她冲到门口,和那几个妇女比划了一下小孩子的模样,说:“就刚刚,有看到吗?” “没看到没看到。”中年妇女摇摇头背过身挑鞋子。 是布鞋,只要二十块一双。 坐在门口弄针线的老板娘说:“你说的是不是扎两小辫子的?我刚看到一个男抱着一个小孩走了过去,那样子,贼兮兮的,穿么也穿得脏不拉几的。那小孩子倒是干干净净的,怎么,丢小孩了?” 沈婧道了句谢谢,顺着她指的方向跑着追了过去。她没回答那个老板娘的问题,那种眼神,那种口气,只不过是来看热闹的。 超市里两阿婆四处兜了一圈,那句玲玲喊了无数遍,没有人回应。 穿白色老布衬衫的阿婆瘫坐在超市门口的地砖上,两手拍打着大腿,哭天喊地,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收银员心口一跳,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门边上还躺着那把蓝色格子的伞,水浸湿了铺在在门口做垫子的黄色纸板。 明明大雨滂沱,人烟稀少,可是撑伞围在门口的人却是一堆,议论纷纷,隔壁鞋店的老板娘说:“丢孩子了!刚一姑娘去追了!” 大伙一听炸开了锅。 “几岁啊,男的女的?” “怎么丢的啊?” “怎么大人都不看看好?” “是走丢还是怎么的啊?” “这...要不要报警啊?” 收银员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的拨了老板的电话,回报情况。 密集的雨水打在沈婧脸上,刺痛难忍,眼睛酸得睁不开,路的尽头只有大雨。沈婧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找不到,没有,什么都没有。 身边的车呼啸而过,一辆接一辆。 沈婧忽然停住脚步,看着那些车从包里掏出手机拨了110。 天色仿佛在这一刹那陷入了无边的旧时黑暗里,有漫天飘舞的大雪,有密密麻麻的人群,有消失在这里的人。 —— 秦森接到电话赶到警察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沈婧在电话那头说:“你来接我回去,好吗。”凉薄的嗓音平缓的,沧桑的。他几乎没有听出任何破绽。 如果不是她说她现在市中心的警察局,他是怎么不会想到她可能出事了。 他挂断电话冲出家门的时候,秦森觉得他可能从此万劫不复了。 警察局门口正乱的人仰马翻。 一个男的正指着一个女人破口大骂:“老子怎么会娶了你这样的女人!整天就知道打麻将,打麻将,现在好了,孩子都没了!操他妈的!这日子不过了!” 一个穿白色布衣衬衫的阿婆拉着那个男人的衣角,跪在地上,老泪众横,“儿子啊,都是妈不好,是我弄丢了玲玲,是我!你别怪红梅,别怪她!都是我不好,我怎么不去死,老天爷啊!” 那婆子哭喊着就去撞墙。 男人一把拉住自己的亲娘,眼睛通红:“妈,妈!你别这样!” 那个女人倒在地上,捂脸抽泣。 男人又指向另外一个中年男人,大吼道:“人在你们超市丢的,他妈的,要是找不到,老子就弄死你们一家!” 警察立马出言警告男人。 中年男人鼻子出气,冷哼一声,“监控都给你们了,我们不负责任的。” 话落男人上去就揪住他的衣领,那一拳头僵持在半空中,几个警察死死的将他扣住,再次给予警告。 “王先生,请你配合我们,这里是警察局,丢了孩子很难过可以理解,但是出手伤人和威胁他人是可以构成犯罪的。” 秦森看了几眼从人群里挤进警察局。 沈婧坐在左边角落的那排座椅上,挺着腰板双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的坐着,像是小学生上课的坐姿,双瞳望着前方墙壁上的那个时钟,动也不动。身上还披着毛毯,黑发湿泞一片,那双白色帆布鞋已经成了泥色了。 秦森走过去,她都没有发现,他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这才发现她浑身崩得有多紧,紧到微微发 抖。 “沈婧。” 她动了动手指,颤抖的睫毛宛如黏在蜘蛛网上扑闪的蝴蝶,发白干涸的双唇轻微张合,吐出几个字。 她说:“带我回去。” 门口的争吵声还在持续放大。 秦森回头看了一眼,转回头,一把横抱起沈婧走出了警察局。 沈婧搂住他的脖子,头埋在他胸口,死寂般的沉默。 秦森的后脖颈一阵刺冷,她手的温度实在太低,抱着她,摸到的衣服都是湿的。 外面的雨从未减小。 秦森抱着她回到来时的那辆出租车上。 沈婧蜷缩在车窗旁,双手捂着脸,浅浅的吸了几口气。 秦森对司机说:“去附近最近的宾馆。” 司机:“好点的还是一般的?” “好点的。” 秦森和她解释道:“你冷得在发抖,先洗个热水澡再回去。”这里打的回去要四十多分钟。 她点点头。 秦森点了根烟抽了一口,问沈婧:“要吗?” 沈婧没说话,伸出手接了他递的烟。秦森凑上前,按了两下打火机,点燃。 沈婧盯着那橘色的火星默了一会才抽了起来,苍白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抖得厉害。就像年迈的老头子抽烟一样,忍不住的哆嗦。 秦森抽得很快,就那么狠狠吸了几口,一根烟就完了,他摇下一点车窗,扔掉烟头。 “发生什么事了。” 沈婧说得很慢,很小声,“刚才在警察局门口没看到吗?” 司机一听,插嘴道:“我听说是丢孩子了,好像是被人抱走了。哎哟,真是作孽。小孩子就爱乱跑,这做家长的就应该好好看着,一分心孩子出事了,后悔都来不及。不过抱走孩子的那个人也真是禽兽不如,我看新闻说,那些人把孩子抱走以后大多都是卖到山沟里。找得还好,捡回一条命,现在如果找不到,啧啧,估计这辈子都见不到了。那山沟里啊,没电没信号,都逃不出来的。作孽啊作孽!” 沈婧望向窗外模糊的道路,她什么都看不清,手里燃尽的烟灰掉落在她的衣服上。 秦森嗯了一句,说:“有些山沟里确实,进去了就别想出来。” 沈婧轻笑了一声,淡淡道:“是啊,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 大雨打在车窗上,模糊一片,她看不清外面的建筑物,什么也看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可能觉得一转眼孩子就不见的这个事情不真实,那么我必须告诉你,这很真实。 在写这个情节的时候,我也正好又听到这样的事情。就是那么一转眼的事情。 挺无聊的,写个小剧场,自行体会。 嘶...嗯...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呼...嗯...... ☆、第27章 &27 司机把他们送到了隔壁街的锦绣宾馆,门面看上去很富丽堂皇。秦森先下车,撑好伞才让沈婧下来。 沈婧站稳脚,抬眸瞥着这把蓝色格子的伞说:“我的伞丢了。” “没事,有我的就够了。”秦森微微揽过她的肩,拥着她快步往宾馆里走。 雨声太大,恍惚间,她听到好像是:没事,有我就够了。 “我们现在这里只剩下标间了,还有两间。” 秦森说:“那就这个吧。” “请把身份证给我一下,住几晚?” 沈婧说:“开钟点房。” 柜台小姐说:“抱歉,钟点房已经满了,这两个标间不是钟点房。” 秦森说:“那就住一晚。一共多少钱?” 他接过沈婧的身份证,从皮夹子里拿出自己的。 身份证可能是所有人的痛,但是沈婧不是,她的证件照和她真人没多大差,素颜很清秀端庄。照片上的她和现在一样,黑色的长发,尖瘦的瓜子脸。 “房费是158,加上押金是258。” 沈婧说:“我来吧。” 秦森圈住她的手,从皮夹子里拿出三张一百块,把房卡和身份证还给她,“我说过,付钱这种事情男人来就可以了。” 沈婧握着那张房卡扭头望向外面的大雨,忽然想起黄嘉怡。 果不其然,手机上有十来个未接电话。 她和秦森边进电梯边回了黄嘉怡的电话。 黄嘉怡语气很急,“你到底去哪了,打你电话都不接,说是去抽根烟,怎么就不见了,担心死我了!” 沈婧看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蓬头垢面。 她说:“我遇到了一点事,抱歉,让你担心了。你水挂完了吗。” “早挂完了,我现在在家里。” “嗯,那就好。明天还是九点,我等你。” “沈婧。” “嗯?” “我明天自己去。我一个人可以的。还有...你借我的钱下个学期我会慢慢还你的。” 沈婧默了几秒说:“好。不急。” 黄嘉怡还想问些什么,但是沈婧已经挂了电话。 叮—— 到达八楼,电梯开门的时候迎面就碰上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大汉, 秦森下意识的将沈婧护在身后,拉着她的手腕走了出去。 大汉嗤笑了一声:“什么几把玩意。” 走了几步,沈婧说:“你走错了,819应该是往左边,这边是825开头的。” 秦森松手,说:“走吧。” 房间不大,简单的电视柜,一把椅子和一个小圆茶几桌。只有一张单人床。宾馆的床都是这样,说是单人床,但是睡两个人正好。 浴室是全玻璃的,洗澡的那个小隔间就在床的旁边,中间是磨砂的,但是如果人在里面洗澡能看到脚,个子高的能看到脑袋。 秦森说:“我出去等你。” 沈婧拉住他,“没关系,看不见的。我等会换下来的裙子麻烦你帮挂在空调底下,好吗。” 秦森有点犹豫。 沈婧说:“真的看不见的。就算看见了,吃亏的是我。” 秦森笑了,摸了摸她的脑袋。湿漉漉的样子像个小松鼠。 忽然的接触让沈婧木愣在原地,这样的动手未免太亲密,太富有含义。 “去洗吧,你等会把衣服放在马桶上。” 沈婧脱下帆布鞋,从衣柜里拿了白色的浴袍进浴室。 那磨砂玻璃实在透薄的很。 模糊的身影卷起连衣裙向上伸举,然后抖了抖衣服,弯腰放在马桶上。她反手伸到背后,拉过肩膀的带子。 秦森背过身,看向窗外。 她在解胸罩。 不由自主的脑补出她弯腰□□的样子。 秦森打开电视机,将音量调高了好几个度,以至于沈婧喊了好几遍才听见。 她已经在冲澡了,和他预想的没有错,底下非磨砂的那一块能看到她的脚。她涂了红色的指甲油,很好看,显皮肤白。 好像她很喜欢红色,手指甲的指甲油颜色也是红色的。 沈婧说:“你进来拿衣服。” 推开浴室的印花玻璃门时,秦森就僵着身子不能动了。 冲澡的那个小隔间的门是条纹的,一条全玻璃透明的,一条磨砂的。他清楚的看到她的身躯,她背对着他,整个曲线都一览无余。 秦森垂眸拿起马桶上的连衣裙就想走,却打翻了卷缩在一旁的内裤和胸罩。好像是一套的,淡蓝色的。 他顾不上捡起地上的衣服像个偷看了 邻家妹妹洗澡的毛头小子拔腿就跑。 空调徐徐的热风吹得他满头都是汗,整个房间像是蒸炉。空调对着床,秦森拧掉了些水,就双手撑着衣服站在空调对面。 白色的棉麻裙子飘在眼前,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块白布看。 外头大雨的倾泻声,浴室的流水声,电视机里新闻播报声,秦森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沈婧简单的冲了个澡,看着掉在地上的内衣没多大反应,穿戴好出来就看见秦森举着衣服汗流浃背的模样。 房间很热,她刚洗完澡也挺热的,脸颊红扑扑的。 “你不热吗?”沈婧伸手去挂在他高举臂膀上的衣服。 她穿着白色的浴袍,胸口是v字的形状,没吹头发,还在湿漉漉的滴着水。沈婧本来皮肤就白,刚洗完澡皮肤就白里透红,粉粉的。秦森看挪不开眼。 他说:“还没干。” 沈婧调冷气,把裙子搁在椅子上,说:“那就等干了再走。”她坐在床边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开始吹头发,见秦森还站在那边便说:“你坐一会,不累吗。” 他那声奥隐秘在吹风机嗡嗡嗡里的声音。 沈婧顺着长黑的发,再一次提醒自己有空要去剪个头发了。她依然没有耐心去吹全干,半湿半干就拔了吹风机。 秦森坐在床头,双手撑在膝盖上,正襟危坐的在看电视。 沈婧半倚着躺在床侧,拿过包里那包还未拆封的烟,刚递上嘴,就听见秦森问:“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他没有转头或者转身,询问的口气也很平淡,就像平常在聊天一样。 沈婧按了两下打火机才发现买到个坏的,怎么打都不出火,她咬着烟头把打火机扔进来垃圾桶,说:“借我个打火机。” 秦森从裤袋里摸出来,侧过身抛给她。 点上后,沈婧说:“去买烟,然后看见有个孩子没了。” 秦森抖了抖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走到沈婧面前,她拿床头柜上的打火机点火,秦森弯腰触火苗。她点完又扔回了柜子上。 秦森坐在她腰侧,说:“你怎么淋成这样。” “追了一会,没找到。”沈婧扭头拉过烟灰缸,弹落些烟灰。 “然后去警察局录口供?” “嗯。” 秦森默了一会说:“累吗?” 沈婧说:“累。” 他抽走她手里的半截烟说:“睡一会吧。我们等会再回去。” 食指和中指之间软绵的触感一空,沈婧倒也不是特别想抽了,今天烟草尝在嘴巴里有些索然无味。 她说:“那你呢。” “我坐一会。”他指了指那把座椅。 沈婧点点头刚栖身要躺下,秦森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说:“等会,吹干头发再睡。” “没关系的。” 他重新插上吹风机插头,说:“上次新闻没看到吗,有个女的因为没吹干头发睡觉就面部瘫痪了,刷牙嘴巴都漏水。” 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沈婧还是挺起了腰板。还是吹干睡好了。 她想伸手接吹风机,他站在身侧却已经开始帮她吹头发。粗糙的指腹偶尔擦过头皮,痒痒的,节骨分明的手指穿插在她的发间,温柔而缓慢。 沈婧盯着前面的墙壁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让人误会。” 她又说:“误会,你在勾引我。” 秦森笑了,揉了两下她的脑袋说:“别总用我的话套我。” 沈婧说:“那天,你说这话的时候,我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秦森没回答,只是很认真很细心帮她吹干头发。 他关掉吹风机的时候,沈婧拉住了他的衣角,说:“陪我一起躺一会。” “我就坐在旁边,不用怕什么的。” 她不松手,执拗的说:“就陪我躺一会,不用怕什么的。” 秦森说:“你以前也这样对别的男人吗?” 沈婧淡淡的说:“我不是那种女生。” “嗯,我也不是那种男人。你睡吧,我就坐在旁边。” 沈婧松开衣角,他也是个固执的人,在一些原则性问题上,好像是无法协商的。 沈婧面向他的方向躺下,她说:“如果你要暂时性的离开一定要和我说。” 秦森怔忪。他不知道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猛然间,他想起之间她门锁了在他那里过夜的时候说过,她不住宾馆。 秦森微微皱眉,说:“对不起,我考虑不周到。” 沈婧闭着眼说:“没关系,只要你在这里就好,我会安心的。” 她看上去比腰痛到昏过去的那天还 要疲惫和苍白,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东西,不拘泥于**的表面。 他就坐在那里,右边扶手挂的是她的裙子,静静的看着她。 看着她入睡,然后慢慢抱紧被子圈在自己怀里,慢慢卷缩成一小坨,慢慢...在睡梦中皱紧眉头。 沈婧很不一样,比他以往遇到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不一样。 秦森想起很多事情,多到他都不敢再看沈婧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28 抓虫 这场暴雨持续了很久,从阴沉的早上再到渐渐漆黑的黄昏,路上已经有了积水,汽车车轮滚过马路能带出一圈水浪。 秦森的手机搁在小圆桌上,单手撑在座椅扶手上阖眼休息。睡得很浅,期间被雨声吵醒了好几次。 每次睁眼都要确认一遍沈婧的神情。 她可能做了噩梦,始终都是紧绷着身体。 ....... 两个人都是被那首月半小夜曲吵醒的。 但秦森,是惊醒的。他怕铃声吵到沈婧,直接挂断电话捂着手机出房间,走到走廊一旁回拨电话。 车间主任扯着嗓子问他:“你不来上班,那是要请假还是过两天和别人调班?” 沈婧打他电话的时候他正要去出门上班,是中班,下午三点到晚上十一点。 秦森说:“算请假吧。” “哟,这一年到头都不见你请假,是不是发生啥事了?” 秦森:“没啥事,就是被大雨困住了。” 车间主任大笑两声骂了句臭小子就挂了电话。 他回到房间的时候,沈婧坐在床上,披头散发,双目无神的盯着前面的墙壁看。 秦森说:“睡醒了。回去吗?” 沈婧合眼,揉了揉眉间,问:“现在几点?” “快七点了。” “七点?” 沈婧掀开被子下床拿过包,按了几下手机主键,屏幕不亮,没电。她和李峥约好今晚要吃个饭。 她扔了手机,想着算了,隔天和徐成航直接说也成。 秦森打开床头的小灯,昏暗的房间里有了丝丝光亮。小灯的灯光很暗,暖黄色,照亮的也只有床头的那一侧。 “回去吗?”他问。 沈婧转过身看向他,“你刚刚出去干什么了。” “...接个电话。” 她微微颔首,坐在床边上,说:“外面雨很大。” 秦森把干了的裙子递给她,“是挺大的。” 沈婧没接,抬眉直勾勾的望着他说:“你拿我裙子的时候把我的内衣弄到了地上。” 秦森别过脸,沉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看到我洗澡有点惊慌而已。你的反应有点奇怪,难道没碰过女人吗? ” 他不回答。 沈婧舔了舔上颚,说:“再给我抽根烟吧。” 秦森把烟盒扔给她,手里还拎着她的裙子。 沈婧捏着烟头递到嘴巴,捋过耳边的发,慢缓缓的说:“今天我觉得很害怕。” 秦森看不清她的神情,长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只有白色袅袅的烟雾缭绕着,可能是刚睡醒的原因,她的声音还是很哑的,加上抽烟,更黯哑了,似窗外沉落的天空。 沈婧说:“我很害怕沿路找不到那个孩子,可是真的没找到。你说,那个孩子现在在哪?她活着,还是死了。” 秦森把裙子放在她手侧,坐下,望着窗外不断线的雨说:“活着。如果是成年人或者青年就不一定了,可能死了可能半死不活。这样的事情,每年都有很多,能找回的寥寥可数。” 沈婧说:“我当时应该先把孩子拉进来的,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如果当时我......呵,哪来那么多如果。” “命运好坏,由天注定。” 沈婧倚在床头,修长的双腿交错在一起,她吸完最后一口,掐灭烟头,戳了戳秦森硬邦邦的手臂说:“你以前有过女人吗?” 秦森看着她无比沉静的眸子,低头笑了。她讲话跳来跳去,他一时也吃不准她到底想说什么。 他说:“我都33了。” 沈婧:“为的什么分开。” 秦森微微眯眼,思忖会答道:“很久以前啊的事情了,大概好像是因我一无所有了,跟着我没好日子过就散了。” “一无所有了?你的意思是你以前有所有?” “没有,我就只有一份微薄的薪水勉强糊口的工作。”秦森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所以,你得学她,看穿点。在我身上是浪费青春和生命。” 沈婧抬手摸上他的左臂,沿着深刻的疤痕攀岩而上,她说:“我不是她,也不是任何人。我只做认为值得自己去做的事情。” “秦森,别拒绝我,你对我,也很有感觉不是吗。” 她双手抚上他的背,慢慢下滑,从后背抱住了他。抱着他的时候,前所未有的心安。 他没有推开她,凝重的神情好似在慎重考虑着什么。 良久,秦森握住搭在他腰间的手说:“沈婧,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房子车子,都没有。我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四千,你和我在 一起我不能给你买那些名牌包和裙子,我不能带你去很远的地方旅行,我甚至不能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你那么漂亮,家境也好,不愁以后找不到好男人,像上次来找你的那个男人才应该是你理想的伴侣。” 沈婧抱着他贴得更紧了些,她说:“我说过了,我不图你什么。我不是任性,也不是不懂事。我知道这个社会对婚姻的态度,我也知道你说的那些。可是,秦森,你不会懂的,不会懂我为什么这样固执。我只想要你。” 秦森勾着嘴角,拍了两下她的手,“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感觉。就是感觉。” 他笑得更厉害了。沈婧贴在他背上都能感受到一阵阵的抖动。 她说:“我年轻又漂亮,你不要拒绝。拒绝了,以后找不到这样的。” 秦森收了笑意,拉开她环在腰间的手,转身和她面对面,凝视着沈婧的眼睛说:“就算我们在一起可能不会有未来,你也愿意吗。” “嗯。” 默了片刻,秦森叹口气伸手将她揽入怀抱,说:“被你征服了。” 她向外瞥了一眼天气说:“这场雨,下得真好。” “是啊,下得真好。”被困住的又何止是身体。 秦森扣住她的脑袋往自己怀里使劲带,贪婪的闻着她的发香,白皙的脖颈间散发好闻的沐浴露清香,他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力气大到似乎要将她折断。 沈婧蜷着手臂推了推他的胸膛,唔,丝毫都推不动。 难得,她说话时的嗓音里都带有了一丝笑意。 她说:“其实你对我早就有感觉了吧。” 秦森吻她的耳朵,低沉道了一个字:“嗯。” “那你看上我什么了?” 秦森笑着说:“年轻又漂亮。” 沈婧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安静的趴在他胸膛上,她摸上他滚动的喉结说:“我能看看你的裸|体吗?” 秦森一噎。 沈婧补充道:“全部脱光的那种。” 她边说边付出了实际行动,手已经从t恤下摆里伸了进去。 她微凉的指腹摩挲过硬邦邦的腹肌,秦森倒吸一口气一把抓住她到处游走还试图卷起他衣服的小手,声音也沉了好几个度。 “你知道,我对你是有反应的。所以,别做这样的举动。” 沈婧说:“我只是看看。”不做别的。 “那我呢?你看完了,留下难受的我就好了?”秦森狠狠的揉了两下她的脑袋,“你坏不坏。” 沈婧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在和她**。 她有些木讷的回答道:“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的身上,伤痕太多了,我想知道到底有多少。” 秦森重新抱紧她,“不多,真的不多。” “现在能告诉我是怎么弄的吗。” “沈婧,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只是...不想再提起。相信我,不是做坏事留下的。我不是那种人。” 她说:“好。” 静默了片刻。 她又说:“那我可以看看你的裸|体吗?” 秦森无奈的笑着,怎么话题又绕了回来,他正经道:“不可以。” 沈婧微微挑眉,勾搭在他肩上的左手顺着胸膛往下游走,最后,停留在腹部以下最嚣张的地方,轻轻握住。 她听到头顶上传来深深的吸气声,从喉咙里,从身体里,发出的最诚实的声音。 沈婧说:“我今晚不想回去了。” 秦森的感知都集中在了下半身,随意的嗯了一声。 沈婧说:“你也别回去。”她的手顺着轮廓缓缓往下又往上。 秦森:“嗯。” 沈婧:“舒服吗?” 他狠狠捏了一记她的屁股,咬牙说:“松手。” 沈婧细长的眸子微微弯起,说:“不要。” “沈婧!” “如果真的想拒绝,那就拿开我的手啊。” 秦森想笑又笑不出来。 旱了这么多年,根本经不得一点刺激,特别是现在,外面天黑着,床头的灯暧昧着,她还是自己的女人。 沈婧仰头吻上他的下颚,他一定今天刮过胡子,很干净。沿着脖颈的曲线吻上他的喉结,撕咬舔砥。 秦森眼睛一红,抓着她的两只手扣在床上,俯身压了上去。 沈婧吃痛的叫了一声,说:“你稍微起来点,你哪里硌得我腿疼。” 秦森恶意的往下压,贴在她耳边喘着气说:“别总撩骚我。” 外头忽然开始狂风大作,远处天边传来几声响彻天际的雷声,白色闪电犹如枯枝在云层里忽闪忽现。 沈婧说:“去拉窗帘。”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29抓虫 “没关系,外面看不见的。” 他欲|望难耐。 沈婧的手被抓住,动弹不得,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说:“睡觉得拉窗帘,不然等会闪电有亮光我会睡不着。” 秦森轻咬着她的耳垂,低喘道:“睡觉?我有说让你睡觉吗?你把我弄成这样就完了?嗯?” “我不想在这里做,秦森。” 脸贴着脸,秦森望进她浅色幽深的瞳仁里,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头吻了下去,唇齿呢喃间,他说:“好,不在这里。” 她对这里抵触,他知道的。 沈婧哪还听得进只言片语,唇瓣上都是他灼热的气息。 她没接过吻,也没有想象过接吻会是什么样子。 他舌头撬开她的贝齿滑进来的那一刻,沈婧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微微张合着双唇,仍由他搅动吸允。 秦森试图勾了几下她的舌,却怎么也勾不出来。 他辗转允舔她的唇瓣,湿润的津液交融在两人的口中。 她似乎一点反应也没有。 吻了好一会,秦森忽然停止,含笑看着沈婧说:“你是不是不会?” 沈婧的唇瓣一阵麻酥,她偏过头看向别处,淡淡说:“不会。” 秦森也偏过头凑到她面颊前,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他从她身上翻下来躺在一侧,双臂张开,说:“过来枕着我睡。” “你去洗澡。” 沈婧推着他的腰,根本不愿意贴上去。 秦森笑了两声。 她还真是不一样,要是别的女人这时候会乖乖的依偎在男朋友怀里恨不得永远都缠在一块,她倒好,嫌弃的把他推去洗澡。 秦森起床,迈着长腿进浴室。 沈婧侧身对着浴室那面睡,磨砂的玻璃里是他模糊的身影,她还能看到高出磨砂处的小半个头。 她盯着那剪影看了一会,没穿拖鞋,赤脚走进了浴室,悄无声息。 沈婧看到搁在马桶盖上的内裤是纯黑色的,有点眼熟,好像就是上次小白叼回来的那条。 她挑挑眉,直接来开淋浴的玻璃门,秦森忽然背后一凉。 “你的大腿上没有。”沈婧说。 只有后背手臂胸膛到处都是伤痕。 秦森转过身,一览无余,包括不受控制的某处,他 说:“你确定你不想在这里做?” 沈婧垂眸直视着他的昂扬,歪了歪脑袋,中肯的评价道:“很符合你的外表,有些偏黑,和你一样很高大。”她伸手想摸,刚伸出去就被秦森一把抓住拉了进来,脚下一滑,扑倒在他的怀里。 挂在高处的淋浴器水势很大,就那么几秒,沈婧的发已经都湿了,白色浴袍沾水开始透明化,腰间是他宽大炙热的手掌。 沈婧被他禁锢在怀里,紧贴着他灼热的胸膛,鼻息间萦绕着沐浴露的香味,还有独属于他的男性荷尔蒙味道。 “沈婧,我有点忍不住。”他嘶哑道。 秦森的手从她浴袍的下方蹿进去,她的皮肤很嫩很滑,如丝绸般的触感,他不可抑制的又硬了几个度,手也越发接近她最美好的地方。 沈婧:“我的内衣湿了,你先松开我。” “那就脱了。”秦森腾出一只手关淋浴器,另一只手解浴袍的系带,那个白色的蝴蝶结轻轻一拉,衣衫瞬间松解开。 秦森架起她的右腿握着她的腰一个转身将沈婧狠狠抵在玻璃墙面上,俯身便一个深入而缠绵的吻。 大手顺着柔软的腰肢而上,拨弄着胸罩扣子。 宽松的浴袍没有了束缚,滑落到肩膀以下。沈婧完全没有可以支撑的点只能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寻找倚靠。 秦森将她的腿弯曲勾上自己的腰,大手一把托住她的臀,身子往前倾压,不留空隙的抵住她。 沈婧感受到他失去理智的某个部位,她抬手抚上他的后脑勺,短硬的发刺在她的掌心。秦森沿着她的下颚,脖颈,一路吻下去。 “想要吗?”他嘶哑着问。 沈婧闭眼不回答,微微仰起头容纳他流连在脖颈间的吻,白皙的双颊染上一片红晕,似三月的桃花,似天边的晚霞,似,无声的动情。 “秦森......”她妖冶的指甲扣着他的肩膀,嗓音难掩颤抖,“够了,停下。” “够了?你之前怎么对我的?嗯?小坏蛋。”他沉沉的笑着,漆黑的眸子里只有她水雾茫茫的神情。 “我真的...不想在这里。” “那帮帮我,好不好?” 秦森拉着她的手往下带,沈婧自然是愿意的,她本来就想摸来着。 —— 沈婧裹好浴巾站在洗手台镜子面前,左看看右看看。秦森擦干身体穿 上内裤t恤,瞥了她一眼。 沈婧说:“为什么你能吸出来,我就吸不出来。” 秦森站在她身后从环抱住她,微微俯下身子,说:“因为你是在咬我。” 沈婧:“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你皮比较厚比较糙。” 秦森微微笑着,沉默了一会说:“会后悔吗?后悔和我在一起。” “不后悔。至少你看上去挺好用的。” 秦森抱紧了她,“不是看上去好用,是真的好用。” 沈婧平静的神色染上些笑意,她看着镜子里倒影的他说:“我很高兴,能够遇到你。” “我也很高兴能遇到你。沈婧。” 即使下午睡了几个小时,可是隐约还能看出她的疲惫神色。 秦森本来还想叫点吃的,可是沈婧早躺在他怀里睡着了。她睡着的样子十分安静,就是喜欢抱点东西,如今没有了枕头没有了被子,沈婧自然而然抱了他,长腿压在他身上,犹如一只小树懒。 拉了窗帘,只听得到轰响的雷声看不到闪电丝丝的亮光。 一夜好眠。 这场暴雨是在后半夜停的,到早上也只有屋顶淅淅沥沥的雨水在滴落,路面还是有些积水。沈婧睡得早自然也醒得早。 秦森睡得很沉,她从他身上跨过去下床,踩到他的腿他也毫无察觉。 沈婧来开窗帘的一角,天色还是很暗沉,似乎还没到天亮的时候,估摸着大概四点多。 她在窗边站了一会觉得有些冷,空调的冷气是直对着这个方向的。沈婧重新爬上床钻进被窝,慢慢,慢慢的挪进秦森的怀抱。 过了一夜,他胡子都长出来了,沈婧轻轻摸着青灰色的胡渣,沙沙的感觉她挺喜欢的。 猛然,秦森抓住她的手护在胸前,嗓音慵懒,“别闹。” 沈婧仰头看他,他没睁眼,她小声的说:“对不起。弄醒你了。” “再睡一会?”秦森收起手臂拥紧她,下巴磨蹭着她的脑袋。 “嗯。” 秦森忽然睁开眼望着天花板长长的叹了口气,说:“沈婧,我现在一碰到你就浑身难受。” “哦。” “哦?” “......再睡一会。” 秦森解开她的浴巾,抱着她温润如玉的身体。 他 说:“还真是年轻又漂亮。” 沈婧想了想送给他四个字:“宝刀未老。” —— 回笼觉一睡两个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秦森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整理好东西,沈婧说他赶着去投胎。 秦森说:“我下午要上班。上班了有钱了,才能养你。” 说起上班,沈婧忽然想到徐承航。 打的回到昌盛街的时候已经临近下午两点,秦森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去上班了。 沈婧充上电开机才看到那么多未接电话和短信,都是李峥的。 她回拨了过去,李峥几乎是秒接的。 她说:“徐承航走了吗。” 李峥在电话那头炸了起来:“我昨天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那么多电话怎么都不接,也不回我,家里也没人,你是要担心死我吗?你没事吧,没有出什么事吧?你在家吗,要不要我来找你?” 是出了点事。沈婧想起昨晚和秦森的亲吻。 沈婧:“我很好。徐承航走了吗?” “还没,明天才走。” “嗯,你把他电话号码发给我。” 李峥一愣,“开什么玩笑,你怎么会没有他的号码。” “我没有。” “哦,我就发你,马上发。沈婧,你昨天——” “嘟嘟嘟......” 李峥:“......” 沈婧扔了手机,给小白倒上猫粮。她不在,小白似乎也没有丝毫的不适应,看上去十分悠然自得,回来开门的时候它正在撕扯地上遮石膏的废报纸。 她拿起书桌上的小镜子对着自己的脖子照,零零散散几个小红印子赫然醒目。 她还记得刚刚出宾馆前台小姐的眼神,在出租车上师傅的眼神,那么的叫人寻味。 吻痕。 难不成是证明两个人关系的最好证明? 洗完澡沈婧照着李峥发来的号码拨了过去,是被秒挂的。 徐承航和李峥很不一样。 她连着拨了不下十次才接上。 徐承航口气很不善,“哪位。” “沈婧。” 依旧冰冷的口吻,“什么事。” “听说你最近在拿我这边附近一个塑料厂的机器单子, 那家塑料厂是叫成仕塑料厂吗?” “嗯。” 沈婧抬手抚摸上自己的脖颈,说:“帮我个忙。” 徐承航没出声。 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见沈婧和他要他帮忙。 稀奇。 良久,他说:“你说。” 沈婧:“我想去里面打个暑假工,让我走个后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30 挂了电话,沈婧发了条短信给秦森,问他几点下班回来。 秦森:大约11点。 沈婧:具体的。 秦森:......11点20。 沈婧躺在床上缓缓的笑了。 还有七八个小时他才回来,换句话说就是明明才分开一会,她就已经开始等待他了。 盯着天花板发了许久的愣,沈婧想起那个消失的孩子,双指捏着眉心缓慢的打圈。 她再一次觉得如果当时,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 “哟,森哥!看上去很神清气爽啊!” 刘斌手肘捅向秦森,一脸的眉飞色舞。 秦森将自行车停稳,那好水壶笑了两声。 刘斌跟在他后面说个不停,嗓门大到门卫那老头都从窗户里探出脑袋张望。 “昨天你咋怎么来上班?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昨儿个车间主任还和我们说你是被大雨困住了,我看啊,你是被美女困住了吧。” “就你话多。”秦森卷起工作服的袖子,走到茶水间,给那个陈旧的茶壶灌满水。 刘斌泡了点茶叶,打探道:“是不是上次那姑娘啊,成了?” 秦森拧上盖子,低声道:“嗯,成了。” 刘斌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成了,吓得热水都倒手上,瞬间嗷叫了起来。 “烫死老子了。我去,咋真成了?妈的,吓得我的小心肝砰砰跳。” 施建飞刚拐进来就听见什么成不成的,站在洗手台前洗杯子,顺口问道:“什么成了?” 刘斌大笑两声,“森哥泡到妞了。” 施建飞握着杯子的手一怔,水龙里的水冲在他手背纷纷溅出来,他转头看向倚在墙上的秦森,说:“不会是上次一起唱歌的那女的吧?” 刘斌:“就是她。” “秦森。”施建飞的袖子都被溅湿了,他拧关水龙头后说:“你真打算和那个大学生在一起?兄弟,说实话,这姑娘人好不好我们不知道,就不说这个人品的问题,就说说她的学历,就说她的家庭条件,你们在一起以后真打算过一辈子的时候她家里人不同意怎么办。” 秦森仰头灌了几口水,眉头深锁。 施建飞又说:“我们这种人过日子就图个安稳,什 么爱情不爱情,那都是狗屁。以后人家姑娘问你要房子要车子,拿什么给。既浪费人家时间也浪费你时间。你都33了,过年34,打算再耗几年?” 他不是没想过这些问题,从开始对沈婧动摇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了。 秦森:“到时候再说吧。” 秦森留下这句话走了。 施建飞转头对刘斌说:“秦森这是认真的?” 刘斌:“森哥是什么人,如果有那些花花肠子不早就醉死在女人堆里了,何必现在才谈朋友。我看啊,认真,很认真,十分认真。” “我看啊,他们成不了。”施建飞摇摇头继续洗茶杯。 刘斌靠上来,突然板脸问道:“森哥是啥学历啊,我听说他考上了大学没去,就出去打工了,本来好像还混得挺好的,后来出了一些事就来厂里了。” “我哪知道这么多,我又没问过。” “我去,你比我早进厂那么久怎么连点底细都摸不清,还不如我呢。” 施建飞说:“摸什么摸。好好干活才是王道。”他隔了两秒说:“我觉得秦森他不是什么普通人。” “切,难不成还是什么富二代官二代?不可能的事情。” “你真是没脑子。秦森是有文化的人,你到底懂不懂。” 刘斌手一摊,“我还真不懂,老子反正没文化,也不想和那些文化人打交道。嘿嘿。” 秦森坐在12号车旁,和旁人闲聊了几句,口袋里手机响了两声。沈婧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在12号车切塑料衣架的胖娘子说:“发春啦,盯着手机笑成这样。” 刘斌路过吹着口哨随口答道:“是啊,他发春了。” “臭小子。”秦森一脚踹过去。 胖娘子说:“诶,秦森,我听说刘斌给你介绍他妹妹做你老婆,你觉得怎么样?” “没有的事。” “哟,那你还是单身狗啊,现在真好笑,网上管单身的人叫单身狗,我前两天在微信上看到的,笑了半天。” 秦森说:“我不是。” 他不是单身狗。 深夜十一点准时下班,上楼十一点二十三分。 沈婧倚在他门口说:“晚了三分钟。” 秦森晃着手里的马夹袋说:“给你买了牛奶。” “ 我不喝牛奶。” 秦森笑着没说话插钥匙开门,把红色的马夹袋放在床头柜上,随手脱去t恤甩在床上。沈婧跟进来关好门,转身就看见他宽阔健硕的背部。 “你现在已经在我面前随意自如了?” 秦森从柜子里拿了条内裤,只拿了内裤,他说:“你不是喜欢看吗。” 沈婧躺在他床的外侧,说:“我等你。” 秦森走过去捏起她的下巴就是深深一吻。 刚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沈婧穿的是吊带的真丝睡裙,浑身散发着幽香,长发垂在一侧,美极了。 秦森:“我洗个头,时间可能长一些,我还买了饼干,喜欢的话可以吃一点。” “好。” 秦森当着她的面脱到只剩内裤,然后拽着另一条内裤进去冲澡。 沈婧瞥到他的□□。 奥,原来正常的时候也很...高大。 她转眸看着身旁一袭蓝色格子的被褥觉得无比安心,右手旁是她上次来月经留下的一圈浅痕迹。 靠里床的枕头下压着一本书,沈婧抽出来,是她上次看过的那本。 那张超市的收据被折成一半,夹的书页也变了。上次是207页,这次是256页。他看完了其中一个故事。 他看的书其实超乎她的预料,书桌上堆的都是一些很...沈婧一时想不到词语来形容,简单来说就是反应社会现象的一些书,很有内涵的那种。在她的认知里,现代人一般看小说多一点,男生的话就像金庸的武侠小说。现在也很少有人会买实体书和报纸,大多都看的都是网络小说。 可是他的书桌底下堆着很厚的报纸,没有点年月是积累不起来的,而且似乎都已经染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沈婧发了会呆放下书,拿过床头柜上的马夹袋。 他买了两盒纯牛奶,一盒杏仁饼干,还有一盒...... 秦森正好从浴室里出来,边擦头发边问:“不喜欢吃?” 沈婧夹起那个黑色的小盒子,“这个,也是吃的?” “那是用的。” 沈婧:“你怎么知道我晚上想和你做|爱?” 秦森:“......” 秦森吹干头发出来,沈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没动,一直盯着他看。 她说:“你经验充足 吗?” “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不是实事求是的吗。” 秦森坐在她身旁,拨弄了连下额前短硬的发,还没完全干。 他说:“也不算充足。” “那你会弄疼我吗?” 秦森一愣,“你是处?” 沈婧拆开盒子,从里面撕下一个小包,淡淡的说:“算是,也不算是。” 她抬眸对上秦森深邃的眸子,补充道:“如果第一次被男人用生殖器上的话,那我是。” 秦森被逗笑,摸着她的脑袋,“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婧勾上他的脖子,轻轻呢喃着:“秦森,你不会懂的。” 她微凉的唇瓣贴上去,柔嫩的掌心顺着他的肩膀,他的背脊,他的手臂,一处一处的抚摸过去,最终停留在左臂那条结痂泛旧的伤痕上。 像是古老书籍的残页,像是底下森林里不见阳光的枯藤,像是被遗忘的焦木。 他背后的那条从臀沟一直蔓延到肩胛骨的伤痕,沈婧不看也能顺着摸出来,是凸出来的。 她吻上他的伤痕。 “沈婧......我不会懂什么?” 她摇着头,没有回答。 秦森拽过她的手臂,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两人额头相抵在一起,温热滚烫的呼吸相互交融。 “沈婧,你真的想好了吗。男人在这方面并不吃亏,你那么好,别做自己后悔的事情。” 她吐着气,轻柔道:“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 沈婧吻住他的唇,学着昨晚他的技巧缓缓伸进自己的舌头,刚触碰他的牙齿就被他吸了进去,舌根在隐隐作痛。 刚停歇了一天的暴雨突然又倾泻下来,雨滴打在防盗窗的铁板上,啪嗒啪嗒,犹如千军万马的奔腾声。 秦森紧搂着她的腰肢,那么软那么细,压着她的身体往自己中烧的地方靠。 “你怎么那么软。”喘息间,他粗着声说。 沈婧的手穿插在他的发间,下意识的弓起身子像他靠近。 秦森摸索了一会没找到睡衣的拉链,他说:“自己脱。” 沈婧毫不扭捏,卷起睡裙脱下扔在一旁。 秦森握着她的双腿站起身将她抵顶在柜子的门上,隔着薄薄的布料有意无意的顶着。 沈婧说:“这个姿势会不会太难了点。” “你喜欢哪个?” “传统点的。” 秦森笑了声,将她挪到床上,钳住她的腰往后一抬,说:“趴好。”他站在她身后,从背后覆盖上来,灼热的气息瞬间包围了沈婧。 他说:“这就是最传统的姿势。”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31 这场夜雨来势汹汹,好不容易排干的水,瞬间整个街道又被淹没了,风像是吃了兴奋剂胡乱的搅动,噼里啪啦的雨点越过防盗窗的栏杆借着风的力量只拍在玻璃窗上,一点一滴,像是在凿洞。窗户留有缝隙,风吹过,发出一阵一阵的怪声,似猛兽的咆哮似山洞的回声,气势磅礴,不留余地。 沈婧微微喘着气如咸鱼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短暂的耳鸣过后,她渐渐从那个疯狂刺激的世界回到这个大雨滂沱的混沌世界。 秦森站在床边捏住套子的头一拉扔进垃圾桶,回身套上内裤。他摸着沈婧光洁汗湿的额头,温柔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我帮你穿?” 沈婧推开他,拉过被子盖好,“不用,这样就好。” 她盯着秦森幽沉的眼睛忽然浅浅的笑了,“你怎么射这么快。” 其实还挺持久的,至少她苟延残喘。 秦森把空调调低几个度,钻进被窝抱她入怀,狠狠捏了一她的屁股。 “你说这话会让男人有挫败感的。”他咬着她的耳朵,嘶哑道:“而且,你这是在找操。” “......秦森。” “嗯?” “你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嘴角噙着深深的笑意,长臂略过她从床头柜拿了烟和打火机。 “要吗?” 沈婧挣脱他的怀抱,撑起身子半椅在床头,被褥掩在她胸口固定在胳肢窝下。她夹起根烟含在嘴里。秦森拱手给她点完火也帮自己点着。 他说:“把那个烟灰缸拿过来。” 沈婧睡在外床,里床是紧挨着墙壁的。她手没秦森那么长,倚了大半个身子才勾到远在最外的烟灰缸。 吸了几口,秦森说:“还真是事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沈婧:“哦,还真是这样。” 两个人都没再讲话,直到烟尽。狭小的屋子上方已经弥漫了一层的烟雾,薄如蚕纱。 “我去冲个澡。”沈婧赤身裸|体,穿上秦森的蓝色塑料拖鞋进浴室。 秦森把烟灰缸放回去,瞥到瓷砖地上揪成一小坨蜷缩在旁的白色蕾丝花边的内裤。 当沈婧坐在他腿上,脱去睡裙,那一瞬间,他眼睛里燃起一团火苗,滋滋的燃烧着他的所有理智。她穿的是白色的内衣套装,肩带是透明色的,紧贴着她的肩,像是渡了一 层薄薄的冰,在他的目光下晶莹剔透。纯白的衣料,纯净的身体,而他硬得发疼。 秦森抬手,手背覆盖住眼睛,轻声笑了起来。 没想到,会栽在比自己小十岁的小女生身上。 砰。 浴室那边传来响声。 玻璃门里侧倒映出来的是沈婧的一只手掌。 秦森心一紧,拉开门。 沈婧本是一声撑着门的,他一开门本应该垂下来,可她的手僵在那里不动。另一只手紧紧掐着腰部,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水,可是她的脸色很不好,两条细眉都皱成了线团。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婧如石膏般凝固着身体,深吸几口气说:“我腰忽然不能动了,很痛。” 秦森想起上次她痛到晕过去,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自己能帮她什么忙。 沈婧:“你别愣着,帮我把身体擦干,等会我贴点止痛贴。” 秦森拿过挂在杆上的干毛巾尽量柔和的快速的擦拭她的身体,担心道:“一点都不能动?” “嗯,一点都不能。”这种感觉,像是快死了。 “以前也这样吗?” 沈婧艰难的把手移到他肩膀上,咬唇道:“第一次。” “能走吗,我背你还是抱你?” “我先站一会,动不了。” 秦森两手帮她揉着腰侧,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这样会好些吗?” “不知道。” “你的腰到底怎么弄的?上次还痛晕过去,你才23,别落了病根。” “大概这几年一直长时间的坐着画画所以才这样吧。” “那你以后别干艺术这行。” 沈婧明明疼的脑门都冒冷汗,却还是淡淡的笑了,呢喃了一句:“以后?”又自我肯定般的说:“好,听你的。” 僵了好几分钟,这腰肢才慢慢缓过来,可是稍微动一动还是钻心的疼。 “我没事,我回去拿膏药贴。” 秦森:“光着身体出去?” 沈婧:“......” 他拿衬衫给沈婧穿上,是他工作的短袖衬衫,秦森说:“就这样套一套,我陪你去。” 沈婧嫌出入不便直接加了个他的手指印,“这样你以后就可以随意出入 我的屋了。” 秦森一把抱起沈婧往回走。 “你干什么,我还没进去拿呢。” “你去躺着,我去拿。” ....... 秦森倒好药水把膏药贴在她后腰,沈婧说:“上次我晕过去,你也是这样帮我贴的吗?就没有想要脱光我吗?” “我不是那种人。” “可是你和我做|爱的时候就像...那种人。” “男儿本性。” 沈婧是趴在床上的,双臂垫着脑袋,她嗅了嗅说:“你的衣服上有那种淡淡的机油味。” “有吗?”秦森捏起一角闻,“脱了,我给你拿t恤衫穿。” 沈婧:“不用,挺好闻的。男儿本色。” 他笑着。 “不早了,睡吧。”秦森勾起她垂在一侧遮住她侧脸的发,吻她的侧脸。 沈婧慢吞吞的翻了个身。 熄灯,整个房间都陷入一片黑暗,秦森拉住了她的手,阖眼说:“为什么不喜欢住宾馆。” 外头的雨还在肆无忌惮的猛击浪打,灯灭了,黑暗吞噬过后只有寂静,倒显得那雨声格外响。 沈婧薄凉的嗓音融在声声雨里。 她说:“有过不好的回忆。” 那雨声似乎更大了。 秦森手握得紧了些。 沈婧:“不过现在,好像有了美好的回忆。” “沈婧,你后悔吗?” “不后悔。” 秦森侧身抱住她,亲吻她的眼睛,鼻子,嘴巴。 他说:“千万别后悔,千万别。” “为什么。” 秦森没回答。 沈婧偏头望进他漆黑的眸子,轻轻抚摸着秦森轮廓分明的脸庞,“你有见过蓝色黑色紫色粉色混成一起的傍晚吗。就像网络图片那种,那种颜色层层相递进相交融,月亮残缺到只剩一个钩子的形状,黑色的薄雾缭绕着唯一的月光,几乎没有星星,西方的颜色亮一点,因为那是太阳沉沦的方向,满天的云层交织在一起,我觉得它们似乎要压到我身上。是我见过最美的一次傍晚。你的眼睛,就像那个晚上的夜空,很深很沉又很美。” “秦森,在你身边我能看到未来,看到生命的意义。” 他低头封锁了她 唇。 沈婧觉得他是懂的,懂那种非他不可的感觉。 可是她害怕。 当一个人开始觉得平凡的事物变美的时候,他不是陷入了绝境就是失去了信仰。无所依,无所念,度日如年的时候正好看到那片夜空,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像是点亮的幻想的火柴,紧紧追逐这短暂的愉悦。 那曾是最美的傍晚,也是最绝望的傍晚。 “沈婧......”秦森只能一遍一遍叫她的名字,其他再也说不出。 于他而言,她也是这样的存在。 秦森捧着她的脸蛋,发狠的吻着,恨不得将她吃到肚里。牙齿在碰撞,磕破嘴皮,交融的津液中掺杂着丝丝的血腥味,他舔砥吸允,沈婧不声不响的接受这一切。 秦森觉得他和沈婧就像被扔进枯井里的锈链,痕迹斑斑,随着幽深的井水沉沦坠灭,终于在到底的时候相遇交缠。 沈婧不记得后来是怎么睡着的,也一直是半梦半醒。因为他吻了很久,几乎吻遍了她的全身,抱着她的时候一直在啃咬着她的肩。 不知道他是**难耐还是...**难耐。 她轻轻拿开秦森的手臂,自以为不会惊扰他,可是才触碰到一点立马被他圈得更死了。 他哑着声说:“别走。” 沈婧:“外面小白好像在叫,我看看去。” “猫发春,叫两声很正常。” “发春?那我是不是应该买个公猫?” 秦森把她拉进怀里,腿也钳住她的身子,“不用买,买了你想看它们在你的床上做吗。然后过段时间生一堆小猫,太吵会被投诉的。” 沈婧嗯了一声,摸了摸他的胡渣,手伸到下面握住,力道不大不小,正好挠得秦森彻底清醒。 沈婧:“你也发春了吗?” 秦森抓住她的手往裤里带,本是想吓吓她,不是一般小姑娘都会缩手的嘛。 沈婧倒是很顺其自然的和它零距离接触了。 秦森:“......” “昨天舒服吗?”沈婧开始手上的动作。 在宾馆浴室的时候他是这样教她的。 “挺爽的。”秦森如实回答,他问:“你痛吗?” 沈婧是个雏,他能感觉得出来,可是女生第一次都很疼,她昨晚一声不吭,只是偶尔会微 微的沉吟出声。 “挺痛的。” “我已经尽量克制了,昨晚我问你痛不痛的时候你为什么说不痛。嗯?我就知道你在说谎。沈婧,你说谎的时候会回答得特别快。” “我想让你舒服一点。”沈婧回想了一下说:“虽然痛但是我喜欢和你一起沉沦的感觉。” 秦森翻身压住她,“腰还疼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32抓虫 小心翼翼的折腾了一早上,两个人讲了会话渐渐又开始困乏,这个回笼觉睡到十一点才醒。 秦森累了一个晚上加早晨,活生生被饿醒。 沈婧本来是想点个外卖,可是秦森不肯。 他说:“外卖对身体不好,而且现在你们一放假多数也关门了。前街那些小饭馆没几个卫生合格的,送的那些外卖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就你们学生吃的最开心。” “你怎么知道不合格,也许很干净呢。” “我不会骗你的。” 沈婧微微点头,开始解衬衫扣子,“你去我房间帮我拿套内衣和裙子,我刚醒,腰有点直不起来。” 她的衣柜摆放都很整齐,隔板底下是个棕色的折叠箱,秦森随手拿了一套内衣,裙子挑的是那条墨绿色的长裙。 他说:“你穿这个颜色的很好看,显皮肤白。” 秦森想给沈婧补补身体,楼下的小菜园都没什么新鲜的肉和鱼,他想去一趟大菜场,这边的菜场不像集市,全天都是开放的,鸡鸭鱼肉全天供着。本是让沈婧在家里好好休息,可她就是不肯。 也是这一次沈婧才发现,原来他有一辆自行车。 沈婧坐在车后抱着他的腰说:“我发现和你在一起挺合算的,去前街都不用走那么长时间的路了。” “多了辆200元的破自行车你就给我加分了?” “好使的东西我都会加分。” 她的手慢慢往下垂,秦森龙头一晃差点没控制稳。 “沈婧,别闹。” 秦森没听到她回答,但是他知道她肯定在笑,那种似春风拂过浅淡的笑意。 菜场在那家大型超市的对面,也就是杨茵茵工作的那个超市。 秦森在锁车,沈婧说:“我们去超市买点东西。” “你要买什么?” “反正闲着,逛逛也不错。” 秦森拔下环形锁的钥匙往裤袋里一揣,牵过沈婧的手说:“走吧。” 收银台和入门的是分开的,杨茵茵背对着入口处,沈婧瞥了她一眼,随手拿过篮子交与秦森。 逛了好大一圈,秦森也不知道她要买什么。她似乎不吃零食,徘徊来徘徊去,秦森忍不住了。 “没有想吃的吗?” 沈婧摇摇头,拉着他上二楼。二楼是生活用 品区。 沈婧想以后和他住一起,那需要一些生活用品,比如毛巾牙刷拖鞋,可是偏偏这些她都可以从隔壁搬过来。 “秦森,你有想买的吗?” 他指着篮子里的两包盐说:“买好了。” 沈婧足足愣了一分钟,然后挽着秦森的手臂走进了男士内衣区。 她说:“买一条吧。” “我有。” “我知道,这几天一直在下暴雨,你就几条,干不了的。” 沈婧说的是对的,挂在外面已经两三条了,家里干净的最多好像还剩一条。 沈婧:“你好像只喜欢纯色的,这次买个花纹的怎么样。” 秦森从后环住她,伏在耳边轻声道:“观察这么仔细?” 沈婧左右望了望,还好没人。 “你别这样,被人看见不好。” 秦森伸手拿过上面第二排的条纹黑色的,“就这个吧。” 沈婧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其实她更想要那条星空颜色的。 收银台有三个,沈婧没排在杨茵茵那边,而是选择了离杨茵茵最远的那一道。 沈婧在柜台前停住,转头问道:“你昨晚买的那个是什么牌子的?” 后面还有人排队,老少都有。秦森在花花绿绿的避孕套面前有点不好意思了。 “冈本的。” 沈婧巡视了一圈,拿了两盒003。 她把避孕套和盐还有内裤一起推给收银员。 秦森第一次在公共地方买这种东西,付钱的时候都不敢看收银员的眼神。 刚出超市,秦森说:“沈婧,你是故意的。” 她仰头,“故意什么?” “你在介意我和她相亲过。” 沈婧坦白的承认,“是。” 秦森长叹一口气,搂过她去菜场。 “挺意外的,你居然还会吃醋。我以为你不在乎这些的。” 沈婧:“你和她发展到过哪一步。” 秦森想起去秋水广场那晚,杨茵茵拉住了他的手。 他诚实道:“就简单的握了个手。”简单这两个字他加重了语气。 沈婧忽然笑了,“我不是追究你的过去。我只是觉得不公平,我明明比她早认识你,凭什么她.... ..”她抿抿唇说:“不过没关系,重要的是结果。” 杨茵茵头低再下也还是看见了秦森和沈婧,牵手从那边走过来,然后拿了两盒避孕套,幸福和谐的样子都深深落入她的眼里。 菜场里人很少,坐在摊子旁的大妈扇着扇子扯高嗓门在聊天,地上很湿,还混着混浊的泥,扑面而来的是一种下水道浓重的腥气。 沈婧没来过这种地方,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秦森笑着说:“你一看就是个公主。” “我是阶下囚。” 秦森紧搂着她的肩低头在她脑袋上吻了一记,“什么乱七八糟的。想吃什么?” “你会烧什么?” “你想吃什么我就会烧什么。” “我想吃面。” 秦森搂着她进步海鲜鱼类区,到处都是红色的大盆,鱼挑来挑去偶有水花溅出来,弄湿了沈婧的裙角。 秦森挑了条大鲫鱼。 沈婧说:“鱼也能和面一起烧?” 这句话着实逗笑了秦森,他望着她沉沉的说:“你真可爱。” 沈婧被这突然起来的‘夸奖’弄得脸颊有些红,扭过头不理他。 秦森后买了块豆腐和青菜香菇。 他说:“炒个菜,炖个汤,你等会好好吃点东西。瘦得只剩把骨头了。” 沈婧:“不买面吗?” 秦森:“我一个人过日子随便过怎么样都行,现在不一样了,我不能再用一碗面来让你将就。” ...... 沈婧对做饭烧菜是真的一窍不通,所以当然她坐在桌边看秦剖鱼,刮鱼鳞,然后起油锅翻炒这些一气呵成的动作时,满眼都是崇拜的目光。 “你什么开始会的。” 秦森在洗青菜,水流声大他没听清,关了水龙头问:“你刚说什么?” “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会烧饭的。” “从小就会。” “从小是多小。” “七八岁的时候。” 沈婧说:“你好厉害。” 秦森把泡好的香菇捞起来,边切边说:“没听过一句话吗,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你可能无法想象那种穷,真的穷到揭不开锅。平常吃的都是父母到山上挖的野菜,小时候也没什么童年,挑草弄家畜,七八岁的男孩在我们那边早就可 以独当一面了。现在时代不同,环境也不同,人也越来越娇贵,七八岁的孩子也还真的只是个孩子。” “你父母没有让你读书吗?” “读了,一直读到高中。” 沈婧走到他身边,大碗里是他切好的香菇片,软绵绵的漂浮在水里。 “那后来呢。” “后来......”秦森轻笑了声,从裤袋里掏出烟点上叼在嘴里,咬着烟头说:“后来就出来打工了,一辈子窝在那个穷乡僻囊没出息,也没钱。” “可你现在也没什么钱。” 秦森说:“是啊,没什么钱。你会为了钱跑掉吗?像我之前那个女朋友。” 沈婧知道他是开玩笑,没回这个问题,转话锋道:“你觉得我娇贵?” “嗯。娇贵。就像温室里的花朵,好看又娇贵。” “难不成你就喜欢被风吹雨打的小草?” 秦森夹住烟抖了抖,烟灰落在水池里,放了点水就都被冲入下水道了。 他说:“我就喜欢娇贵的花朵,操起来那叫一个软。” 沈婧又脸红了。 “秦森,你不正经。” “你说,你为什么这么软。嗯?软到像是没骨头似的。” 沈婧背过身离去,说:“你刚才还说我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秦森掐灭半截烟,掀开锅盖,搅动了一下鱼汤,用铲子盛了一点送到嘴边尝了尝咸淡。 沈婧躺在他床上无所事事,盯着那两盒新买的避孕套看了一会视线挪到手机上,像是心有灵犀般,手机震动了两下,是短信。 徐承航说帮她打好招呼了,随时可以去。 沈婧回了个谢谢。 她对着厨房那边说:“我找到工作了。” 秦森挽起隔绝两个房间之间的帘子说:“怎么突然找工作了。” “黄嘉怡生病,我把钱都借给她了。正好假期也没什么打算,去工作赚点生活费正好。” “什么工作。” 沈婧弯起嘴角浅浅一笑,“塑料厂的工作。” 秦森愣了好半响才看懂她的笑。 “你不会找得是我厂里的吧?沈婧,那边不行。那里的工作都不适合你。” “为什么不行。” “都是些使力的活,你 身体不好,长时间坐着肯定不行。”那个会计的工作是肯定轮不到沈婧的,这种一般都不招临时工的,厂里职位没几个,机修工,门卫,会计,然后就是做塑料产品的女工,那些什么秘书都是跟在老总身边,没事都不会闲着呆在又脏又乱的厂里。 “我先试试。” “不行。”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就先试试,如果真的坚持不了我就不去了。” 秦森倚在墙上板着脸说:“我在那里,你会坚持不了?那些活真的不适合你,长时间的坐着,还要用刀,每天还要完成一定的数量。单子多的话,一天到晚就别想休息。” “秦森,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关心的口吻和认真的神色。 “别扯开话题,我说认真的。细胳膊细腿的,别干那些活。赚什么钱,你我暂时还养得起。” 沈婧走过去抱住他,“我想告诉你,我不娇贵,至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忍。”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33 下午上班秦森载着沈婧一起去厂里了。 这个话题他们对持了一个中午。 最后,显而易见,以秦森的失败告终。 厂门口车间主任,班长,还有杨国平那个门卫老头站成一排,像在恭候大老板的光临。 秦森刹车,双脚撑地,侧过头对身后的沈婧说:“你面子很大啊。” “意料之外。” 车间主任对秦森招手:“还愣着干嘛,不去上班?” 秦森推着自行车,沈婧走在他左侧。 车间主任说:“上头来打过招呼了。这厂里也没什么轻松的活,沈小姐想做什么呢。” 沈婧和秦森对视了一眼。 不得不承认,徐承航这个招呼打得很到位,真的是,意料之外。 “什么职位能和...机修工接触的比较多呢。” 车间主任和班长都不约而同瞥了几眼秦森,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不是他的妞就是他的妞。这女的肯定也是大有来头,那可是董事长打电话来吩咐的,通俗点来讲,这沈小姐可是高贵在云端上的人。在想不通秦森怎么攀上这样的人之外车间主任还在想厂里到底哪个活最轻松。 眼下又提出要和机修工接触多的。 能机修工一直打交道的无非就是机器,坐在机器旁干活的也只有女工了。 秦森说:“就让她试着给衣架消刺吧,我在旁边看着。” 沈婧:“好啊,那就这个。” 车间主任:“......” 车间就像一个巨大的长方形仓库,屋顶是圆弧形的,距离地面至少得有十几米,两边的墙面最上方都装有排风扇,差不多一米一个。车间货物很多,但是沈婧不觉得脏或者乱,一排排的零件箱子都装得很整齐,加工货物的机器也排成一直线,从一号车到十五号车。地面是普通的水泥地,却很光滑平整,没有垃圾没有烟头。 这个工厂应该管理得很严格。 车间主任把一套蓝色短袖的衬衫给沈婧,“这是工作服,都要穿得。” 沈婧道了句谢谢,想起秦森挂在衣橱拉钩上的外套问:“我没有蓝色的外套吗,只有短袖?” 主任:“那衣服是秋装,你做临时工用不到那个。” 沈婧点点头,“请问卫生间在哪里?” 秦森 :“我带你去。” 看到两个人走出车间,车间主任瞬间松了口气,挺着的腰板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塌了。 班长说:“主任,我看老秦这小子行啊,弄到个有钱人做老婆。” 刚还规规矩矩在车旁做工的女工们围上来,你一句我一句,百变不离其中,都在问:“那女的是谁啊?” 厂里什么都好就是那个卫生间脏得可以,秦森怕她接受不了,说:“你换好就出来,里面脏。” “你去过女厕所?” “......” 就如秦森所言,这个地方比菜场脏一百倍。是很老式的蹲式厕所,一条槽到底,水箱在第一格。 沈婧关上门,不敢吸气,以最快的速度换上衬衫。 厂里的衬衫都是统一尺寸的,最多分个男女。沈婧瘦,穿在她身上宽宽塌塌的。 “你们厂里的女员工平常就在这里上厕所?” “不然呢。” 沈婧轻声奥了一句,跟在秦森后面进车间。 车间主任把11号车给沈婧,‘车’的机身很大,估计长度有两米多,高一米五左右。 秦森说:“我给你示范一遍,你好好看着。” 秦森拿过一旁的胶布在食指个大拇指上缠了几圈,“这样握刀的时候不容易磨出水泡,平常要做的就是修去这些衣架的毛糙角料。” 他随手拿一个衣架,指着衣架肩两侧说:“两边有连个凸起小刺,把刺削掉,并且要平滑光整。像这样。”秦森捏着衣架最边上,锋利的刀片轻轻拂过就削去了尖刺。 他说:“别看着简单,做起来力道要把握好,还有,这刀比你那美工刀要锋利多了,自己当心,厂里一半人都切到过手,伤口都不浅。这只是切的部分。没有人会把衣架送到你面前,你看好了。” 秦森按下操控机器的开始加工按钮,“现在机器都比较先进,都是电子设备。这些不懂没关系,有我。你看,这边是塑料加工溶解,然后传送到这边刻进模子,掉出来的就是成品衣架。你等会再带副手套,刚出来的衣架很烫,拿不住的。” 秦森徒手握着刚加工出来的衣架快速削去刺,“削完以后就要装进箱子,装法也很讲究,十个一捆,交叉放,一定要整齐。这些都是要出口给外国人的。” 沈婧认真的点点头。 秦森放下刀低 头看着她说:“每天八个小时最少完成800个衣架。沈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厂里的女工多数都是三四十的,力气比沈婧大得多,做习惯了倒也不会有什么。可是沈婧不一样,她没做过这种粗活,她的腰和肩也不一定能承受长时间的工作。 “我试试。”沈婧戴上一旁的旧手套,学着秦森的样子削。 她晃了晃手里的衣架子说:“轻而易举。” 秦森叹着气垂下脑袋笑了,说:“沈婧,你是不是属牛的?” 沈婧认真回答道:“我属狗。” 刘斌刚来就听说了这事,来不及去茶水间就脚下生风飞了过来,朝着沈婧吹口哨,竖起大拇指说:“嫂子,这工作服你都穿得格外好看。那啥,怎么说来着,奥!对!制服诱惑!绝对的诱惑!森哥,对吧?”他两条抖来抖去眉毛要翘到天上。 “混小子,一边去。” 秦森挪回视线落在沈婧的身上,说:“再扣个扣子,领子太下了。”一弯腰不是什么都被别人看见了。 “哟哟哟,管得这么严啊!我收到一万点暴击!”刘斌捂住胸口装作要倒地。 沈婧耳根微微红着,扣上扣子,脖子那边是密不透风了。 “家凯,来来来,你看看,这里都夫妻档了,艾玛,可怜我们这种单身狗。”刘斌搂住黄家凯一副我很悲伤的表情。 黄家凯对着沈婧点头笑了笑,推开刘斌,说了句无聊就走了。 刘斌跟着黄家凯跑了,他负责的车也不是这一块的。 沈婧看着秦森说:“你一动不动杵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这里陪着你。” 沈婧坐下开始削衣架刺。 机器的温度很高,连带着周围都是热气,秦森搬来两个强力风扇对着她吹。 “沈婧,就做一个月吧。八月不要做了。” “为什么。” “你这个月的钱要八月才拿到,八月够花就好。九月你开学家里会给钱的吧,不给我养你也行。我养得起。” 这些年除去给母亲寄过去的钱,自己也陆陆续续存了好几万,虽然不能给她买好东西,但是日常开销吃点好的,买件衣服也还是行的。 沈婧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案:“再说。” 秦森说:“你是属牛的吧。” —— 沈婧比秦森想象中的要厉害很多,晚上十一点下班时她已经妥妥的完成了工作数量,装订得也很规范,做起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其他车上的女工也不知道是来巴结还是来讨八卦一个劲得夸沈婧能干,说秦森有福气,嘴巴一开,就像水龙头的水哗啦啦的还关不上,从沈婧几岁问到家里几亩地。 回去的路上秦森怕她不开心,闷了好一会还是说了。 “你别介意,她们就是这样的人。不坏的。” 沈婧圈着他的腰,深夜,路上几乎没有行人,简陋的柏油路旁路灯也不是个个都亮着,光芒很暗淡,他们一段路是亮的一段路是黑的,反反复复。路边还栽种着香樟树,不是几十年的老树,都是几年的小树,还不能撑起天空。再过去就是大片的水稻田,有蛙叫,断断续续。 她说:“大家都很热情。” “你不介意?” “不介意。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了。小时候,爸妈还没离婚的时候,住在乡下,周围的三姑六婆也是这样的。后来我妈改嫁后住的是私人别墅,别说人了,就连苍蝇都看不见一只。秦森,今天我挺开心的。” 他单手骑着,另一只握住了沈婧的手,“既然喜欢热闹,就应该和班里的同学多联系,打成一片也就热闹了。” “不一样的。现在只是现在,过去也只是过去,发生了变化就再也不能所有交集。” “你那个生病的朋友还好吗?”他似乎只见过沈婧和那个女同学有交集。她的朋友他也会认真对待的。 秦森提及沈婧才想起来黄嘉怡应该明天要做手术了。 已经半夜了,也许黄嘉怡睡着了。沈婧发了个短信给黄嘉怡,如果没有看到,明早她再打她电话。 她隐约觉得明天那个时候黄嘉怡是需要人陪着的。 “你朋友生了什么病,问你借那么多钱,严重吗?” 沈婧放掉手机重新抱住他,隔着衬衫抚摸着他坚硬的腹肌淡淡说:“阑尾炎,没事的。” “她一个人吗?不管大病小病都是病,你好好照顾一下。你们是朋友。” “我知道的。” 秦森突然想起傍晚车间主任和他说的事。 他问:“沈婧,厂里下个星期要组织旅游,董事长出的钱,集体去庐山旅游,主任让我问问你去不去,他要开始订票了。” “你去吗?” 夜空中没有星星,残月隐在云层里若有若无,西边涌来阵阵的凉风,吹得香樟树的叶子徐徐作响。 天空中开始飘起了毛毛细雨,又要下雨了。 秦森开始加快速度猛蹬起来。 “你抱紧点,别等会我把你摔下去。” 沈婧问:“你去吗?” “去啊,当然去。” 她抱得紧了些,脸颊贴着秦森的后背,说:“我也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34抓虫 黄嘉怡的手术被安排在上午八点,沈婧不知道该怎么抚平她紧张的情绪,在她被推进手术室前,她只对黄嘉怡说了一句话。 “等你出来的时候就是新的生活。” 麻药打下去的那一刻,黄嘉怡忽然有了勇气,和林峰分手的勇气。 她流的泪,受的痛,怕的事,这些都是她一个人在独自承受,而他却依然过得自由自在。 挂水的期间黄嘉怡也打过林峰电话,他的口气很担忧,他的语句处处充满关心和愧疚,还有后来他打过来的两百块钱。没有用了,当他刚开始选择逃离的时候就已经没有用了。 她的不舍她的深爱都是被林峰自己一点一点消亡的。 手术室的灯亮着,沈婧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又想起那天那个消失的孩子。 她坐了一会打算去自动贩卖机那买瓶水。 楼下熙熙攘攘吵闹得很,沈婧买了瓶矿泉水倚在玻璃栏杆旁往下,她在四楼,下面大厅中间拥着一堆人,还有记者的摄像头和采访话题。沈婧一眼就看到了一旁在拍照的李峥。 一对小夫妻也倚在栏杆旁看热闹。 男的说:“听说前天医院里死了个婴儿,是被自己爷爷弄死的,那老头子和医院里的医生串通好在婴儿的脑袋上打了一针,就死了。” “啊?爷爷弄死孙子?为什么啊?” “这孩子是唇裂,老头子觉得这是残废还不如不要。” “真作孽,唇裂是可以治得好的啊。” “嘿,老人家知道什么,什么都不懂。这不,孩子死了孙媳妇就闹啊,才刚生下来一个月怎么就死了,一闹,警察一查,就什么都出来了。” “啧啧,这医生也是...哎。” 沈婧喝了口水,李峥正好抬头一眼就看见了沈婧,一惊又一喜,拍拍旁边的女记者指着楼上就大步走了。 栏杆旁也有一排座椅,听着楼下的吵闹声渐行渐远,沈婧坐了下来,摇晃在手里的矿泉水滋生出一些气泡很快又没有了。 人世间的悲剧永远在无时不刻的发生,丑陋的,残忍的。 “沈婧,你怎么在这。” “陪朋友看做手术。” 李峥坐在她身旁,说:“我来做点采访,这次是大新闻。” “刚听到别人说了,你们会如实报道吗?” 他拍拍 胸脯:“当然,记者的职责就是报道真相。” 沈婧轻笑了下,转瞬即逝的笑容。她说:“希望你能一直做个这样的好记者。” 李峥说:“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会做一个好记者。” 沈婧低着头没说话。 李峥后背仰在靠背上,说:“我哥就是一个好记者,可惜,死了。” 沈婧对李家的事情不是很清楚,这也是第一次听李峥提起家里人。 她抬眸视线定格在对面白色的墙壁上,问:“怎么死的。” “一个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 李峥脸色一沉,“一场谁也不知道的意外。我希望有一天我能知道当时发生了点什么。” “嗯。” 两人沉默了一会,沈婧说:“我走了。” “沈婧,我听说北京西路那边新开了一家海底捞,要不晚上我们......” “对不起。我没空。”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李峥忽然笑了出来。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沈婧的时候,三年前过年的时候,他第一次跟着徐承航回他家,大冷天的,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面无表情的,不知道在看哪里,耳根子都冻红了。 徐承航说不用管她,每年过年她都这样,哦,平常也这样。 到吃晚饭的时候沈婧还坐在外面,神情凝重,像是被冻住了一般纹丝不动,天边越发黑沉,入夜的寒风也越发刺骨,她的脸已经被冻得惨白。 沈婧的母亲喊了几回她都没有理睬。 李峥不明所以,就问了句她是不是有不开心的事,就这样简单的一句问句让整个饭桌瞬时冷却了下来。他好像误踩了雷区。 李峥透过窗户看到,沈婧的母亲拉着沈婧的手面前似乎在说什么乞求的话,沈婧只是漠然的看着她。 他觉得这个女孩子脑子有问题。晚上睡觉时还和徐承航说,让他带他妹妹去看看心理医生。 徐承航说:“她本来就不正常。跟着她妈嫁过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啊?那那时候她几岁?” “大概14岁。” 隔天清晨她又坐在那里,李峥看着有点心疼,好声好气的说:“外面冷,进屋吧。” 那也是沈婧第一次和他讲话。 她说 :“你别和我说话。” 她的眼睛是内双,很漂亮,可是却如一汪枯水。 李峥急了,说:“妹妹,你这样耳朵和脸会出冻疮的,会不好看的。” 女孩子都爱美,他觉得他这话说得真是太棒了! 沈婧起身,李峥以为她要进屋,没想到沈婧径自出了别墅院子的门,走了。 起身的时候她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话:“你很烦。” 留给他的背影是那样的冰冷萧瑟。 沈婧留给他的永远是背影。 —— 黄嘉怡被推出来的时候麻药还没推,她吃力的睁开眼,眼圈都是红的。 医生说要好好调养,三天里不要碰冷水,不要吃生冷的东西,一定要注意休息。 在陪她等麻药退的时候外面又开始下起了大雨。 昨晚她和秦森是淋着大雨回去,一开始毛毛细雨后来就突然狂风大作,风雨皆来。 想起秦森,沈婧嘴角弯了弯。 他是拥着她一起洗澡的,理由是以防她再突然腰痛。 黄嘉怡看得出来她似乎心情挺愉悦的,眼里有着从前从未出现过的光芒。 “沈婧,我想好了,我打算和林峰分手。” “你自己做决定,我不给意见。” “没有了他我也能过得很好,可是,我就是觉得很难过。”她有了哭腔,“我觉得...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想到他连气都喘不上来。我真的那么喜欢他,我真的......” 沈婧沉默。 ...... 她打了车把黄嘉怡送到家门口,再让司机掉头回自己的小区,秦森在楼道下等着,看见沈婧开门,他跑过去给她撑伞,把车费也一并给了司机。 “你怎么回来了,你朋友手术怎么样,她一个人住院应该需要人照顾着的。” 沈婧摇摇头,拉着他进屋。 “手术挺成功的。别的你别问。” “好,我不问。” 沈婧看到厨房的小方桌搁着一碗吃一半的米饭和半只咸鸭蛋,她皱眉。 “你中午就吃这个?” “天气热,吃不下别的,就随便吃点。”秦森点烟,还没含上嘴就被沈婧抢了过去。 “罚你没有烟抽。” 秦森忽然从后抱住她,双手交叉搂着她的腰顺势在床边坐下,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抵在沈婧的后脖颈说:“所以你就自个抽起来了?” “上午在医院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医院里不好的事情居多。” “秦森,你说上次那个孩子还找得到吗。”薄纱似的烟雾越过沈婧飘到秦森面前,熏得他微微眯眼。 他说:“希望找得到。” “希望...这个词本身就是一种悲剧。” 沈婧吸了一口,夹着烟递到他嘴边,秦森腾出一只手掐着烟头抽了几口。 他说:“你抽过的烟都那么香。” “秦森。” “嗯?” “你是不是有恋香癖?” 以前说她头发香,做|爱的时候说她身体香,现在又说烟香。 秦森:“可能吧。” 他又说:“那你是不是有恋疤癖?” 沈婧:“可能吧。” 两个人对视一眼缓缓的笑了。 秦森掐灭手里的烟,捏着沈婧的下巴板过她的脸,深深吻着,回荡在两个人唇齿间的是烟草淡淡的干涩味,似瘾,似毒。 他们都戒不掉。 秦森架过她的腿,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双手扶着她的细腰,顺着柔软的衣料而上。 他问:“这次想用什么姿势?” “等会就要去上班了,别做。” “来得及。” 沈婧搂着他的脖颈,双眸泛起一阵水雾,鲜红的指甲穿梭在他的发间。她一粒粒解开他的衬衫扣子,掌心贴着炙热的胸膛,触摸着起伏不平的疤痕。 意乱因他,情迷也因他。 “就这个姿势吧。”她说。 “喜欢在上面?”秦森抓住她的手禁锢在胸前,挑眉问着。 沈婧:“在你身上驰骋的感觉应该还不错。” 秦森单手解开裤子的皮带,顺便卷起她的裙子,拨开内裤的边缘,不用脱光,就能实行。 用的是沈婧那天自己挑的避孕套,很好用。 她被撩到胸口的裙子落下,遮住了底下的一片春光。 他贯穿的仿佛不是身体,而是她的灵魂。 纵情大醉间,她喊了他的名字数百遍,像 是在乞求这个人来救赎她。 那个漫天云彩交织暗沉无边的夜晚,她放弃了呐喊,放弃了希望,站在悬崖边,只要纵身一跳就是解脱,站在河水边,只要沉沦淹没就是结束。 那个人却在悬崖下铺满了云彩,在河水里灌满了星星。 “秦森......”最后一刹那,沈婧趴在他肩上浑身颤栗。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35 黄嘉怡去火车站那天是沈婧送她的,她从前脸蛋还算圆润,遭了这么一趟嘴,成功瘦成她梦寐以求的瓜子脸了。 她说:“沈婧,真的很谢谢你。下学期开学我就会开始还钱的。”她打算回老家找份暑假工做个两个月。 沈婧对钱倒也不是很在意,她看着黄嘉怡有说不出的滋味,只道了句路上小心。 ...... 连做了几天,沈婧的腰又不行了,走到哪身上都飘着一股药香。坐在那边削刺的时候更是疼痛难忍,秦森没再劝她,她就是头牛拉不回来。 于是乎,她在工作,秦森搬了个小板凳坐她后面给她捶背捏腰。 厂里也就这么点地方,也就那么点人,一点小事都能穿得人人皆知,更何况这种夫妻档了,更何况秦森那万年光棍有了女人了,更何况这女人好像来头不小。 本来这种事传到领导耳朵里那肯定是要批的,可是谁敢说沈婧。 刘斌调侃秦森说:“嫂子的腰肯定是被你玩坏的,一点都不温柔体贴。” 施建飞对他们的事一向持反对意见,看着他们两人感情好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从中班换到了早班,早上七点上班,下午三点下班,晚上有了打把的时间,秦森只能看不能吃,只能看看书。 两个人躺在床上,有时候其实话不多,更多的是沉默。 他又在看那本书。 沈婧说:“能念给我听听吗。” 他读书的声音很好听,字正腔圆,有种说不出来的气韵。前天她痛得睡不着,秦森一急开始讲故事哄她入睡。 讲的是白雪公主的故事,他说的是黑暗版本的那个。沈婧后来睡不着完全是因为他讲故事时滚动的喉结和深邃的眼眸,她沉沦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那个故事。 “念出来的话挺没有那种感觉的。要不,我找找那种比较适合入睡的故事念给你听?” “现在才七点,我没有想要睡觉。” 秦森看她,等着她说下文。 沈婧起身,穿上他的塑料拖鞋说:“我回屋拿几样东西。” 她拿来了一小块方形的石膏还有刻刀。 沈婧说:“你上次答应我的。” 秦森合上书,皱眉,“你腰上还贴着那么多膏药,别做这个,白天已经够辛苦了。” 沈婧从厨房搬过 来张凳子,直接坐在报纸铺着的地上,将石膏放置在凳子上,瞧了几眼秦森说:“我没事,做自己喜欢的事,不会累。半个小时就可以刻完。” “不行。” 沈婧:“你脱衣服。” “......” “就刻个大约人体形状,剩下的我可以回头慢慢来。” “......” 沈婧走到他面前开始脱他的t恤,秦森一把按住她的手,“等你腰好了,行吗。” 沈婧轻轻笑着,“等我腰好了...有你在我腰能好吗。” 秦森一噎。 这话很有道理。 他也就顺从了,浑身上下就只剩个裤衩,是上次在超市买的那条条纹的。 沈婧盯着中间微微凸起的部分淡淡说道:“这个也要脱了。” “别闹。”秦森捏着她柔软的手轻柔吐出这两个字,如外头的月光,泄了一地。 沈婧眉眼带着笑意,“脱了。” 秦森:“......” 彼此的身体都看过,照理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尴尬的地方,可是就让他这样全|裸着,硬着,一动不动的坐在沈婧面前? 这不像个神经病嘛。 沈婧弯腰去扒他的内裤,秦森有些哭笑不得。 “沈婧,这个部位不需要雕刻的。” 她抬眼,“谁说不需要。维纳斯断臂,是残缺美,难不成,你那里少一坨也是残缺美?男人少了这个可从来都不是美。” 他双手钳制住沈婧的手腕,问:“你刻了以后是用于作业还是...个人收藏?” “个人收藏。” “好。”他还是妥协了。 沈婧划弄刻刀时,隔几秒就会抬头看他一眼,眼神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不像动情的时候看他身体的眼神几乎是迷恋渴望的。可偏偏是沈婧这种客观的直视让他浑身不自在,特别是当她视线慢慢往下移的时候。 她说:“你怎么还硬着。” 秦森:“......” “累不累?” “......” 她看得出来他坐在那边不是很舒服,沈婧停顿下手中的刻刀说:“要不我给你拍个照片,我照着照片的样子刻,你就不用那么累了。” 秦森沉闷道:“ 别太得寸进尺。” 开玩笑,他怎么会让她存下他的裸|照。 沈婧缓缓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继续手上的活。 秦森为了打破这种尴尬感随便找了点话题。 “当初怎么想到学艺术。” 沈婧抬眸看向他的左臂,刻刀从石膏小腿处转战到手臂上,她刻过那条手臂,也亲吻过那里,对那些伤痕熟悉至极。 她回答:“接触了画画,觉得挺有意思的,就去做艺术生了。” “那怎么学了雕塑。” “饭吃腻了就想吃面条。” 石膏的版型不大,并不且做到很细节的东西,这也归结于她并不精湛的技艺。 十五分种后,沈婧扶着腰把刻了个大约模样的石膏像递给秦森看。 他套上内裤,瞥了一眼说:“还不错。”那个地方刻得还真是栩栩如生,半响,他又说:“你故意的?” “你思想有问题。” 秦森笑着,“对,我不懂艺术家的思想。你过来。” 沈婧拍掉手上的残灰,走到他面前。秦森圈住她的腰轻轻按压着。 “疼吗?” “还好,贴了那么多张,挺舒服的。” “沈婧,我发现你一点都不听话。” “别大男子主义。” 秦森拍打了一下她的屁股,带有惩罚意味的。 “折腾完了该睡觉了。” 沈婧拿开他的手,在他身边坐下,顺手从床头柜上的烟盒里抽了根烟,“打火机呢。” 秦森走到厨房给她拿了过来,沈婧打了两下,点燃。 她说:“现在的日子挺舒适的。” 他知道她所指的是现在上班下班买菜做饭平淡的生活,是挺舒适的,比他一个人过的时候要舒适多了。 秦森双手枕在脑后倒下,说:“一直忘了问你是哪里人,你家里应该条件不差,不觉得温室的生活更舒适?” “上海人。温室?那里可不是温室。” “怪不得皮肤这么白。你床上一叫那个声音嗲到骨头发酥。” 沈婧转过身淡然的看着他,秦森嘴角噙着的笑意瞬间敛了起来,他:“......我是夸你叫|床好听。” 沈婧:“那不是叫|床,只是因为愉悦发出的小 点呻|吟。” “我听着都差不多。” 外面窗户那边传来小白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粘稠的很。 沈婧开窗,小白朝她叫了几声踩着轻巧的步子继续往前走,突然猫叫声激烈了起来,似有两只猫咪。她走到卫生间,磨砂玻璃窗外有一黑一白的两个影子。 秦森双手叉腰站在她身后,说:“你的猫在私会情郎。” 沈婧打开卫生间的窗,那只黑猫趴在窗台边缘上,眼睛是墨绿色的,望着沈婧,忘得她不敢上前。 秦森说:“把小白抓进来,不要让它乱跑,你那边要把窗关好。猫发情起来不得了。” “过两天去庐山,我把它寄养在宠物店,正好让它清醒清醒。”沈婧呼喊着小白,小白眼里只有那只黑猫,竖着尾巴小爪子想往前又不敢往前。 “不敢抓?”秦森把沈婧拉到身后,黑猫见他过来转身就跑,秦森手快一把捞住小白,锋利的爪子又在他胸口留下三道印。 “我先把它抱回去。” “嗯。” “你胸口...消下毒。” “没事。” “我说消毒。” 秦森摸摸她的头,“我知道,不信等会你来检查。” 他似乎听到沈婧在隔壁和小白说话,应该是在教育它。秦森无奈的笑笑,沾了消毒的棉签还没来得及滚上胸口,手机铃声就响了个底朝天。 秦森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手指颤动,隔了好一会才滑锁接听。 陈胜说:“秦大哥,你别挂电话,别挂。你听我说啊,你向我打听的那个人现在有点线索了,但是也吃不准是真是假,毕竟好多年前就已经死了,给的也不是真名。你都说了私家侦探都找不到,秦大哥,我也不是说怎么样你,只是希望你回来,你过来我们这里,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陈胜,你这样不够意思了。” “大哥,我哪里不够意思了啊,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十几年了啊,兄弟。为你好才叫你回来,现在在那边做那个工作有意思吗。” 秦森想到刚才沈婧说的,现在的日子挺舒适的。 他说:“挺有意思的。陈胜,都十几年了,也没人比你更了解我了,我什么想法,从那里出来的时候就和你说过了。我真的不想做了,太累。” “不做这行你能找到什么正规的工作 ?啊?就凭你的那个黑历史,哪家大型企业敢要你。” 秦森长叹了一口气,说:“兄弟,你一年四季找我永远都是这件事。别揪着我不放了,现在人才辈出,谁都可以胜任的。托你打听的人,你想说就说,不想就算了。这么多年,找得到算还了我一个愿望,找不到也是情理之中。” 陈胜口才一向好,此刻被呛得无言以对,最后气馁妥协道:“算了算了,你这头牛拉都拉不到。我告诉你,我就知道那人姓李,不知道是叫李诚还是叫李程,反正不知道是哪个字。” “好,谢了。” 沈婧在门口站了没一会,等他挂了电话说:“我检查到你还没消毒。” “......” 秦森看着手里快要干涸的棉花棒说不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36 庐山三日游,沈婧觉得只要带两套换洗的衣物,出发前的那个晚上简单收拾下就可以了,可秦森提早两天开始收拾,地上总摊着个行李箱,想到什么就往里面塞一点。 沈婧有时候会被横出的车轱辘绊到脚,她实在觉得碍手碍脚就给他把箱子合上,一侧的各布拉链没拉,摆放整齐的东西哗啦啦都漏了出来。 止痛药,膏药,西瓜霜,龙虎丹,卫生棉,红糖,洗发水药膏牙刷......最后她的视线落在那盒冈本003上。 怪不得要放在有拉链的小仓里。 秦森推开浴室门露出一条缝,“没找到毛巾吗,挂在外面蓝色的那条。” “我知道,你等会,我给你拿。” 沈婧取下挂在阳台上的干毛巾从门缝里塞给秦森,没有走,倚在一旁说:“那边的住宿应该是统一安排的,你准备的那东西没用。” 秦森擦干身体套上内裤走出来,说:“我查过了,那边山上的宾馆大多比较潮湿,也不会有市里那种大型酒店,你住着肯定不喜欢,我和主任说,我和你单独住山下。有间不错的青年旅舍,你会喜欢的。” “住山下?山上山下的跑不是很累吗。” “不累,庐山那么大,也分好几个景区,总归得下来。你要是想住山上,到时候我们就山上。” 沈婧把吹风机递给他,点头说:“到时候再看吧。” 她也刚洗完澡,长发半干半湿,发梢的水珠汇聚在一处染湿了后背一块。 秦森:“过来。” 他撩起她的发尾,徐徐的热风悉数吹散在湿漉的发上。 秦森说:“明天下班回来陪你去理发店,头发太长也不好,把营养都吸走了。你本来就瘦,得多张点肉。” “好。” 沈婧从镜子里看他,低着深邃的眉眼,神情专注的在帮她吹头发,短硬的发还在淌水,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到锁骨,到肌肉紧致的胸膛,接踵而至。 她说:“我发现你越来越耐看了。” 他嘴角弯起,“你们小女生不都喜欢那种黄头发,白嫩的,叫什么来着。”思忖了片刻说:“高富帅,你们女孩子现在都喜欢这样的。我也就第一个字沾得上边” “可你们这种年纪的男人不就喜欢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吗。” “多数都不是喜欢,只是纯粹的对性的冲动。” 沈婧说:“那你也是吗。” “你觉得我是?” “不是。” 秦森关掉吹风机,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沈婧,和你说话总是那么舒服。” 他们之间似乎不需要多余的解释,不需要百般的甜言蜜语,有些东西大家都心领神会,你懂我,我也懂你,恰到好处的结合。 —— 厂里包了两辆大巴,从南昌到庐山也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这种集体旅游也是去年开始的,听说厂里生意好了,老板为了奖励员工,就说以后一年旅行一次,吃喝住行都包了的那种。都是些做苦工的人,得到免费出去玩的机会没有谁是不开心的,也有人没去,因为不去可以拿三百块钱。 沈婧和秦森坐在大巴靠前的位置,她本来想睡一会,可是厂里的人个个都像打了兴奋剂谈天说地,说得激动还会突然大叫一声。堪比小朋友去春游,那种热闹劲。 “靠着我睡会?”秦森手臂越过她的背将沈婧揽入怀中,椅子之间没有隔绝的扶手,沈婧往他那边挪了挪,车顶冷气不断注入,靠着他的肩膀,他灼热的温度对她来说是正好的温暖。 “下次我们两个单独去旅行吧。” 秦森拂去她耳边的发,轻声问道:“想去哪?” “到时候再说。” 刘斌走到最前面,拍手说道:“大家安静啊,难得出来玩,要玩就玩得开心点,是不是。反正开过去也要好几个小时,我们来点节目助助兴怎么样?” 齐声说好。 秦森吻了吻沈婧的额头,附在她耳边说:“昨晚是我不好。睡吧。” “哎哟我去,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么腻歪,我的眼睛都要瞎了!森哥,就你了,唱两句怎么样?” “不唱。” “诶,嫂子,我和你说,咱们森哥唱歌那叫一个好听。” 沈婧抬头看秦森,“你不是说不喜欢唱歌吗。” 他笑了笑,“我不喜欢不代表我会唱不好。” 沈婧坐直身子说:“那你上去唱两句吧。” “森哥,你看,嫂子都让你唱了!不唱回去就准备跪搓衣板吧。” “就是,老秦,唱一个!” “唱一个!来个刀郎的歌!怎么唱来着的,什么你是我的情人。” 秦森沉沉的笑着,问沈 婧:“你想听什么。” 暴雨过后,温度升得更高了,毒辣的阳光明晃晃的直射在绵延的山丘上,江西的土质偏红,高速路边空旷的荒野偶有几片野草,鲜红的泥土颜色忽明忽暗,车窗上的蓝色窗帘布遮挡了沿途的美景,在沈婧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她说:“月半小夜曲。” 秦森没有走到刘斌那个位置,只是起身站在自己座位旁边,单手撑在椅背上,面向沈婧。 “我就唱几句。” 刘斌:“嫂子发话到底不一样,把咱们森哥驯服得服服帖帖。” “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拥有。” “情如曲过只遗留,无可挽救再分别。” “为何只是失望,填密我的空虚。” “这晚夜,没有吻别。” “扔在说永久,想不到是借口。” “从未意会要分手。”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她似这月儿仍然是不开口。” “提琴独奏独奏着,明月半倚深秋。” “我的牵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后。” 秦森唱完在沈婧身边坐下,她一直看着窗外,透过窗帘看着外面的浮光掠影,不声不响。 “觉得不好听?” 沈婧转头,忽然浅浅一笑,“秦森,怎么办,我好像无可救药的爱上你了。” 他讲话的声音那么好听,念书的声音也那么好听,唱歌的声音也是这样,低沉有力。 她说得很平淡,刘斌还在那囔囔,可能就他一个人听见了。 秦森望着她淡如秋水的眼睛怔愣了好一会,搂住她,说:“睡吧。” ...... 大巴送到北门,大伙们买票打算包车去山上,毕竟宾馆也定在那边了。 秦森提着行李箱和主任打了声招呼,拥着沈婧往反方向走,走个一两百米就是他说的那家青年旅舍。 沈婧说:“要不还是跟着他们一起住山上吧。” “不用。山上湿气重,对你身体不好。” “我得感谢徐承航,给了我这样的特殊待遇。” 沈婧以为秦森说的青年旅馆是和那些传统宾馆差不多的,可这家确实,看过房间她还挺中意的,先不说是新装修的,每个房间都是有主题的,装潢也别致干净,不 像酒店宾馆给人感觉冷冰冰的。 沈婧给这家旅舍的评价是,温暖。 秦森想让她住得舒服,想订400多一晚的两层楼的小套间,很清新雅致的风格。 沈婧说:“我想要那间200多的。” 秦森抽了五张一百块打算付那个钱,“不用给我省钱。” 柜台小姐:“到底要哪间?” 沈婧:“三楼粉色都是猫的那一间。” 在沈婧冷冰冰的注视下,秦森点头付了三百块。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秦森双手叉腰笑看着她说:“真的不用为我省钱。” “没有帮你省钱。我就喜欢这间。” 秦森抱住她,两个人倒在床上,他翻身压住她,“你说谎的时候会回答得特别快。” 沈婧沉默了一会说:“没帮你省钱,只是单纯的喜欢这个房间,被子窗帘墙纸都是猫咪。”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反复流连了好一会,低喘着气说:“刚才你在车上说的话,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哪句?” “你说呢。” 沈婧推了推他的肩,如铁石般坚固,捍卫不动,她转而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有些话说第二遍就不好听了。” 秦森重新吻上她,带着薄茧的手也开始不老实。 他咬上她突出的锁骨,抑着声道:“沈婧,我大概这辈子要被你吃死了。” 满室的粉红,她半睁着眼感觉眼前的雾气都是暧昧的粉色,头顶的水晶吊灯泛着星光般的晶莹色泽,这样的房间确实太过有情趣了。 半欲半醒间,沈婧问:“他们是下午就去爬山还是有别的活动,我们两个脱离团队,真的好吗。” 秦森深深吸一口气,从她身上翻下,倒在她身侧,“谁知道他们,我们明天上山玩一圈,后天去附近的三叠泉,然后就打道回府。” 沈婧穿好衣服,瞥了一眼他难耐的某处,说:“你来过这?” “来过,以前刚来江西,无聊就来这边玩了几天。毕竟庐山很有名。” “秦森,我发现,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这点确实很吸引她。 秦森脱了鞋,躺进被褥里,拍拍右侧的空位说:“过来躺会,等会去吃晚饭。” “我抽根烟。”沈婧站在床头眼含笑意的望着他,说:“ 我还发现,你真的不是什么正经人。” 秦森挑眉,“我这算是被你抓住把柄了?” 昨晚她帮他整理衣柜时,偶然在最下层发现了一个马夹袋,打开一看,是厚厚一叠的光碟,沈婧随手翻了几张,光是看片名就能猜出这是什么类型的片子。 他说那是刘斌一年前塞给他的,没看过。 没看过。这话沈婧是信的。 因为他租的房子里没有电视机,要看碟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他是个连手机视频都不看的人。 沈婧站在窗边抽完烟说:“这边天色似乎不好,是不是也要下雨了。” ——(双更分割线) 不出意外的,隔日清晨就是一场滂沱的大雨,得幸的是在两个人吃完早饭打算上山的时候雨渐渐停了。 旅舍一楼偏英伦风格的餐厅里人烟稀少,清晨五点多的时候可能人都走光了,走廊里脚步声吵闹声特别大,当时秦森搂着她迷迷糊糊的说了句什么,沈婧没听清,大约就是那种不正经的话。 一份最简单的套餐就要30块,沈婧把那一小盘梅干菜扣肉推到秦森面前。 秦森以为她是省给他吃,又推给她,“你多吃点。” 沈婧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汤说:“我不喜欢梅干菜的味道。”她看着窗外淅淅沥沥渐渐慢下来的雨说:“外面那条走廊边开的是什么花,是紫薇花吗,挺好看的。” 秦森三两块就搅光了盘子里的肉,说是肉,其实就是几片薄片,筷子一卷就没了。 “想看的话等会我们去那边走走。” “不了,还是快点上山吧,他们可能在等我们。” 昨天沿路走来也没什么好风景,就是近近远远层层的山峦隐埋在环山的云雾中如坠入仙境一般,以前沈婧以为庐山就是一座山,绕了一大圈才知道所谓庐山是一片连绵的山群。 怪不得,不识庐山真面目。 秦森细心,就连雨伞也带了。沈婧穿的是短袖衬衫和浅蓝色的牛仔西裤,一双运动鞋。还背了个双肩包,零零碎碎的放了很多东西,矿泉水,餐巾纸,自拍杆,钱包,证件,还有他的那把蓝色格子雨伞。 下过雨的山下,空气十分清新,吸进鼻子满是凉凉的气味,再混沌的脑子也能瞬间清醒过来。可惜一晚暴雨,路面积水严重,没走几步,运动鞋的鞋头就沾上了碎泥。 坐官方 的大巴上山80块一个人,坐黑车100块两个人,权衡之下,沈婧说坐黑车。 她说:“这个车钱,厂里不会报销的。能省就省吧。” 司机师傅开的是小面包车,四十多岁的大叔,沈婧也没仔细瞧他长什么样,不想多看一眼。从上车的地方到北门门口还有段距离。 司机师傅刚发动车就说:“我们江西人进去不用门票,等会要是我帮你们就这样进去,你们的门票钱给我怎么样?” 沈婧望着窗外淡淡道:“不了,我们买票就好。” 这钱,厂里是会报销的,就算一千块一张也没关系。 也没有如司机的愿,门卫来查票,沈婧下车买了两张,检查过后才放行。 以前沈婧单独出去旅行很少和旁人或者司机说话,每个城市的司机似乎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热情,他们会试着找话题和你交谈,孜孜不倦的讲述着这个城市的景点或者光荣过去。碰上沈婧,多数司机都是聊不下去的。 秦森轻轻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磨蹭了几下,说:“会晕车吗?” “不会。” 司机嘿了一声说:“小姑娘话别说太早,这盘山公路你知道要有多少个弯?那可是足足有396个弯!开上去要一个小时,体质再好的人也有晕车的时候。” 秦森来过,这说法也早就听过了,但也不想打扰司机师傅的兴致,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司机老练的打了个弯,跟在前面那辆车后,正值暑期,游客很多,这里也是清凉避暑的好地方。 司机说:“□□爱抽烟,那时候上庐山他抽一根烟扔一个火柴,一根烟正好一个弯道的距离,一盒火柴100根,抽完了四盒,听说还剩四根,所以说有396个弯道。这弯道可不是什么人都敢开的,你看前面那人,开得那么慢,心里害怕。这里雾气重,弯又多,一不小心就容易出事,我们不一样,在这里开了十几年,接下来是哪个弯心里都一清二楚。” 秦森:“的确,容易出事。” 沈婧一言不发的望着窗外,雾气的确很重,可见度最多十米,倒也不是整段路都是迷雾重重,时而重时而明,一段一段的,倒也神奇。满山的绿林,云雾缭绕在枝叶中,上了一定的高度再往下望,坐落在山间的村庄格局都一清二楚,沈婧也看到了他们的住的旅舍,一切都那么安宁,所有的神秘都归结于飘散在半 空中的那层层叠起的云雾。 司机又啰啰嗦嗦的介绍了一大堆,秦森颔首微笑,其实这些他都知道的。 不料司机师傅从后实际瞥了一眼他们两个说:“年轻的时候谈恋爱就是好,怎么看就是好的。小伙子,我和你说啊,想要抓住姑娘的心就得舍得在她身上花钱,好看的买,喜欢的买,买买买总是没错的。那时候我追我老婆就是这样,买这个买那个,算是骗到手了。男人不能心疼这点钱,要知道等以后结婚了,你想花钱她都不许,成了一家人女人就开始不舍得了。所以啊,谈恋爱的时候千万不能吝啬。” 秦森低低的笑着,粗糙节骨分明的手指紧紧握着沈婧的手,回答师傅的话:“是这么个道理。” 在牯岭街下车,秦森付完车钱转身对上沈婧浅淡的眸子。 “这么看我干什么。” “你笑了一路。” 秦森牵着她的手往前走,街边来来往往人很多,挺商业化的街道。 “我连笑都不能笑了?” “那个司机说得话没有笑点。” 秦森说:“我只是想到你为我省钱的样子,挺可爱的,就想笑。” 沈婧偏过头看向远处,迷雾一片,一个转身就能看不见人,走了几步隐约能辨认出这里是个公园,额角的发也被雾气给氲湿了,似乎还飘着一层细雨。 她顺着秦森的力道反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掌很宽大,勉强能拽住他吧。 “我给主任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在哪,过去找他们汇合。” “好。” 已经是九点多的光景,车间主任给秦森的回复是:“我们已经在仙人洞了,你们自个玩去吧,下午4点在牯岭街的老成饭店碰面啊,饭钱老板包的。” 沈婧:“这边有什么好玩的。” 秦森牵着她继续走,“能有什么好玩的,都是山水和树,无非就是看个风景。现在景点都商业化,也没那种滋味了。” “还三个小时,我们能走到哪?” “□□吧,以前白居易待过的一个地方,哦,对了,那个地方还有两只猴子。” “没有悬崖峭壁走走吗。” 秦森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从裤袋里掏出烟叼在嘴里,看向沈婧,沈婧自然给他点火。 他说:“有是有,下雨天地滑,危险,还是别去了。” “可那些地方才会有好风景。” 他重重的吸了口烟,烟雾与云雾混在一起,说:“旅游景点出事故的太多了,庐山陆陆续续每年有,今年清明一个八十多的老太太在仙人洞那边就摔断了肩胛骨,去年有人坠入深崖,也有学生在这里溺水身亡。别和我犟,危险的地方别去。” 沈婧打了两下打火机说:“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秦森夹着烟递到沈婧嘴巴,“抽两口?” 沈婧接过,也没打算再还给他。 游人颇多,就连走个阶梯都得排队,有些四阶陡峭,一眼往下望去确实会心生怯意。秦森拗不过她,只好带她走一走镶在山间的石阶小路,瞧着下面几乎是90度直线的阶梯,秦森笑着问:“还走不走?” 沈婧拽紧了他的手,手心间满是汗水。 她有点恐高,可是偏偏又想往下继续走继续看,沈婧踌躇了一会,直到后面的人说他们挡路,她才点头同意秦森答应离开。 后来居上的几个小伙子走垂直的石阶时几乎是跳着下去的,那种意气风发,那种不屑张狂,沈婧凝视了几眼和秦森往回走。 走到大湖时,两个人坐在木椅上休息,秦森说:“在想那几个年轻人?” 望着平静的湖面,沈婧说:“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她摇摇头又说:“这个年纪的男生没几个稳重的。你呢,你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秦森长臂搁在长椅背上,没搭上她的肩,双腿轻轻交叠在一起,说:“谁年轻的时候不狂妄,那个时候以为自己可以像所有神话人物一样掌握一切,一路过关斩将,成为人生赢家,对什么都不屑一顾,做事情也冲动。现在想想还挺有趣的。” 沈婧拍了记他的大腿,嘴角噙着清风般的笑意,问:“那你当时是怎么个轻狂法?” 秦森手腕一勾,沈婧整个身子就撞进了他的怀里,他靠近她,温热的呼吸驱散了清凉的微风悉数落在她的耳边,只听见他坏坏的说:“如果换做是当时,沈婧,你第一次睡我家那晚我就把你办了。” 沈婧推开他起身,留给他的是清瘦玉立的背影,她不慌不慢的说:“那你二十多岁的时候倒是挺招人喜欢的。” 秦森拿起背包随意挂在肩上,揽着沈婧的肩往下个目的地走。 她忽然止住脚步说:“我们拍个照再走吧。” 秦森一怔随即说:“好。” 沈婧似乎不喜欢拍照,他看过她的手机,里面也没有任何关于她自己的照片,在这个流行自拍的年代,还挺少见她这样的。 那个自拍杆也是出发前她才买的。 沈婧装好,拉伸出伸缩杆,调了个角度,她说:“我要拍了,你表情不要那么僵硬。” 按下快门的那一刻秦森亲吻了她的脸颊,沈婧仿佛早知道他要来这一出,握着自拍杆的手抖都没有抖,顺利留下一张高清照。 沈婧说:“你这个招挺老套的。” 秦森无言的笑着,指着前面的煮玉米摊说:“玉米要吃吗,你早上没吃多少。” “不吃了,景区的东西都贵。” 毛毛细雨开始加重,雾气从四面八方聚集又涌散。 秦森撑开伞将沈婧拥在怀里往前走。 柏油路宽阔得很,望不到路的尽头,仿佛只要一直走就不会有停歇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替换的晚了... 这两天头疼,一直在睡觉。 ☆、第37章 &37 刘斌一伙人起得早,都是看了日出然后开始游玩的,说起那个日出,个个都是拍桌赞叹。 厂里一共来了四十多个人,分了两批,一批先去庐山,一批先去三叠泉。二十多个人,主任在饭馆订了两间包房,一桌十人倒也正好。 秦森以前也看过日出,确实是浩瀚荡气,边吃菜边和他们扯上几句。一旁几个女人试着找些女人间的话题聊聊,热情的拉着沈婧东说一句西讲一句。 比如,你们学校课多吗,怎么暑假不回家。 聊来聊去再难翻出新的话题,沈婧这个年纪对那些女人来说简直就像是自己的女儿,他们的儿女大多已是高中或初中,讲起话来总有点不自在,她们不自在,沈婧也不自在。她就是想安安静静的吃几口菜。 施建飞多喝了几口酒,对着沈婧说道:“小沈啊,你喜欢我们秦森什么?他到底哪里好啊?说来听听。” 大伙平常只知道秦森疼她,两个人感情看起来确实好,可沈婧话少也很少笑,总让人觉得这里面蹊跷的很,也不知道这姑娘图秦森什么,就偏偏要跟他。 秦森一手握着酒杯,另一只手在圆桌底下按住了沈婧的手。 沈婧垂眸看着眼前的冒热气的牛蛙淡淡说:“他什么都好。” 刘斌一听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说:“施建飞,你懂什么。这叫一见钟情,情人眼里出西施,怎么看都是好的,再说了,我们森哥确实好啊。” 车间主任开玩笑似的说:“小秦啊,骗到这么个好看的姑娘要是辜负了以后是要遭报应的。” 秦森抓紧了沈婧的手,笑着没接这个话。 主任又说:“吃完饭还早,晚上也没什么好逛的,反正出来玩了,要不我们去唱个歌?” “主任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上次一起去唱歌的那事啊。” 车间主任摇头笑道:“平常老婆管得紧,兜里一毛钱都没有,哪里能去玩,还真别说,在卡拉ok唱歌和自己在家对着电视机唱感觉真的不一样。” 大家都蠢蠢欲动,附和着说好。 秦森想着等会还要下山,便说:“等会吃完饭我和沈婧先走了,下山还要一个小时。这边八点就关门了。” “诶,还早,唱几首再回去,嫂子不是喜欢听你唱歌嘛。”刘斌用牙咬开了啤酒瓶盖,咚的一声冲在秦森面前,说:“干了干了!” 沈婧说:“没关 系,那就稍微晚点回去。只要还有下山的车就好。” 后来当沈婧扶着半醉的秦森走出ktv包房的时候她是后悔的。秦森比她高出一个头还要多,扶着他走几步都是困难的,奈何刘斌他们都喝得烂醉如泥。 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 夜已黑,明月缭绕在云雾中,半隐半现,牯岭街商店灯火通明,依旧热闹一片。走了一段路,路过来时的那个公园,那里没装灯,黑茫茫的。沈婧也没想休息一会,她怕找不到下山的大巴。 “让我抱抱你。”秦森说话时吐出的热气都夹着酒精味。 “那边有车,你别晃,我扶不稳。” 醉的是身体不是脑子,秦森叹了一口气,力气依旧不减半分,拦着沈婧的腰一个转身就将她抵在了公园路边的大杨树上,周围雾气一片,他只看得清她,眼里也只有她。 雾气凝结成水汽打湿了沈婧的发,出发前秦森陪她去剪了头发,及腰的长发如今是齐肩的中长发,他也觉得好看得不得了。 他的手穿过她的发,依偎在沈婧的脸侧,秦森说:“不高兴了?” 这脸板得跟豆腐干似的。 他见她不说话又问:“是不是男人喝多了女人就会不高兴?” 沈婧抬眼刚想回答,对上的却是秦森热烈而缠绵的深吻,舌尖带着点点的酒香,肆意的在她的口腔里游走,推送着一抹又一抹的甘泉。 趁着喘息,沈婧说:“现在倒是有力气了。” 清风明月,佳人香吻,秦森笑着,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有,怎么没有。” 沈婧双手揪着他腰间t恤的布料,浅色的眸子盯着他看,“从刚才吃饭你就笑到现在,在高兴什么。” “有你在我就高兴。” 秦森拉着她的手往大巴的方向走,就这么稍稍停顿休息了一会走路都稳了。 该下山的都下山了,这个时段乘车下山的人很少,中小型的巴士里除了秦森和沈婧也只有四五人。 秦森垂着的手无意碰到沈婧露着的大腿,冰凉冰凉的。 “刚刚是不是ktv里温度调太低冻到了?”山里昼夜温差本来就大,到了晚上就算是七月也会有点凉飕飕的。 “嗯,是有点冷。” 秦森喝了酒全身多热火朝天,他将沈婧抱到自己腿上,双手磨蹭着她的大腿, 他们坐在最后排,外面也一片漆黑,即使这样沈婧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要是前面的人回头看到多少有点尴尬,扭了几下腰也挣脱不了秦森结实的怀抱,她倒也不像坐在他腿上,反倒像是窝在他怀里,小鸟依人这个词用来形容现在最合适了。 “靠着我会不会暖点?” 沈婧后来也不动了,干脆直接靠在他肩上,鲜红的指甲有意无意的扣划着他的胸膛。 “挺暖的。”她的指尖划过t恤衫下微微凸起的一个小点,秦森的手一僵停在她的大腿上,灼热的手心温度徐徐传来,灼烧着沈婧的感知。 “沈婧。”他嘶哑着叫她的名字。 沈婧收手安分的抱着他,嗓音清淡,说:“是不是他们都觉得我们不适合。” 她再淡然,再无所谓,这些日子也是能感受到一点的,也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他们的年龄差,他们的家庭差异,他们的文化差异,他们的地域差异,总之,他们之间全部都是不适合的。 秦森下巴磨蹭着她的扭头看向窗外,只有树叶晃动的黑影,别的什么也看不见。他说:“你也会在意他们的看法?” “听多了就会在意,会想为什么他们都会这样认为。” “现在想也来不及了,那天在宾馆这些我也说得明明白白。” 沈婧抬头在他下颚处轻轻啃咬了一记,说:“你就好好珍惜我吧,毕竟我年轻又漂亮。不然以后会遭报应的。” 车子转弯,路面不平,一个颠簸,秦森拥紧了她的身体,恨不得和她融为一体。 又开始下雨了,密集的细雨打在车窗上,外面闪动的树影也开始模糊不清,夜越是深,人的情感就越是炽烈,不是糊涂到极点就是冷静到末日。 车子在北门门口出去一点就停了,剩余的一段路,还好有把伞,不然回到旅舍两个人就成了落汤鸡。 沈婧知道在这次旅行里一场性|爱是必不可少的,却没想到秦森给予的这场暴风雨那么猛烈那么急促。 一进门不是休息不是洗澡,而是抱着她抵在门上狠狠的亲吻。 背包被他随意丢在地上,大手三两下就解开了牛仔西装裤的扣子顺势拉下拉链,没了这层束缚,裤子滑到脚跟,沈婧微微皱眉,嘴唇被他吸允得有些麻。 秦森横抱起她扔到床上栖身压上来。 他准备进入的那一刻,沈婧并起双腿说:“措施。” 秦森架起她的一条腿,欲|望难耐,“我不弄里面。” 她看见的是他眼里深井水般的波光,望得她整个人都为之颤栗。额角的汗水,因为欲|望而紧皱的眉心,喉咙里压抑的声音,沈婧仰头容忍他的沉入。 她说:“就这一次。” 出乎意料的,这次并不是一次就放过了她,沈婧活生生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到晕过去。 最后触摸的是他左臂那道深刻而狰狞的刀疤。 ...... 再醒来是深夜,沈婧没动,望着天花板的水晶灯轻缓的说:“你没弄里面吧。” 秦森掐灭半截烟,钻进被窝抱住她,“没有。” 沈婧动了动嘴唇,像是想说什么倒也没说,闭上眼,似乎累的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秦森吻她的脸颊,沉沉的嗓音犹如这夜色。 他说:“我可能是被你下蛊了。沈婧,我真的被你吃死了。” 她闭着眼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浅白的笑容,慢悠悠的说:“这话你昨天说过了。” 他没吱声,长久的沉默后是他翻身时被褥的摩擦声。 没过一会,浴室传来水流声。 秦森洗完澡走出来时见沈婧依靠在床头望着他。 她可能有力气了。 沈婧:“你弄完你自己就算完事了?” 秦森笑了笑走到她身边一把抱起光着身体的沈婧走进浴室,是淋浴没有浴缸的,沈婧腿软站不稳只能挂在他身上,于是,秦森又洗了一遍。 她没有丝毫扭捏,由他清洗,由他擦干,由他穿衣。 秦森蹲在她面前为她套上干净的内衣,打趣问道:“太后娘娘觉得我伺候的怎么样啊。” 沈婧伸手摸着他短硬的发,说:“这太监没阉干净。” 秦森扛起她往卧室走,顺手狠狠打了记她的屁股,说:“你要阉了你男人?” 沈婧第一次被人扛在肩上,有些害怕,又被他调戏一般的逗弄,脸如火烧。她确实是个奇怪的人,越是极致的东西她越是不会拘谨,相反,越是不经意的东西她就越是不习惯。 沈婧倒在床上瞥了眼垃圾桶里白花花的一团纸巾,笑而不语。 秦森坐在床边点了支烟说:“别人什么想法不用在意,我不会后悔,也不会放手。日子是过出来的,什 么滋味也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别人说得再多也不能往我们中间加调味料。” “我知道。我今天就是随便说说,你倒真的放心上了。” “他们说的问题确实是问题,但既然都决定好了,就得去解决问题。” 在ktv的时候施建飞真的喝多了,拉着秦森一个劲的劝他和沈婧的事情,脑子糊涂到不知道沈婧就在旁边坐着,秦森和他喝酒也装糊涂。 他想着的是沈婧那句,他什么都好。 沈婧躺在床上懒得动弹,用脚踢了下他的腰说:“我腰有点疼,你先帮我解决下这个问题。” 秦森叼着烟,说:“喳,小的这就来给太后娘娘按摩。” 沈婧趴着,被他的语调给逗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38 次日八点大伙在北门下集合包了巴士去三叠泉,开车过去也就十几分钟,不远,秦森也没退房,三叠泉那边没有这样好环境的旅舍。 从三叠泉的门口到正式的上山口要经过一段很长的路,一般都是乘观光车过去。路上有些颠簸,沈婧靠在秦森肩上,手抓得很紧。 观光车沿路经过的风景也算得上是雄伟壮观,陡峭粗糙的山壁,远处起伏的山峦,抬头只望得到有些阴沉的天空,明明被困在这山里却有种得到自由的感觉。 刘斌转过头瞧了一眼沈婧,对着秦森说:“嫂子这是怎么了,病怏怏的,生病了?” “昨天在山里走了几个小时累到了。”秦森揉着她又白又软的手扯了个谎。 沈婧无心欣赏风景,累得只想阖眼休息。 昨天走了那么久的路是累,可是也比不上后来的运动累,骨架子都要散了,走几步路都觉得摇摇欲坠。 刘斌抖着眉毛,笑得贼兮兮的,没说什么,转过身吹起了口哨。 到达入口,秦森有些担心,沈婧的面色似乎不是很好,也都怪他,他昨晚一定是发了疯才把她弄成这样。 沈婧喝了口水,抬眼看他,“我没关系。” “这里不是昨天那种山,这里有三千多阶个阶梯,从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到上面收票的地方也要爬好一会的石阶,你真的没关系?” “石阶?”沈婧把矿泉水塞进他后背的背包里,说:“来都来了,能走多少是多少吧。” 一伙人浩浩荡荡的出发,沈婧和秦森走在最后面。天色渐渐由阴转晴,暗光的云层里显现出淡薄的阳光,湿润的空气开始闷热起来,石阶旁都是树林,没有一点风,树叶子动都不动,才爬了几十个台阶背脊就出汗了。 节节攀升的石阶仿佛是一条天路,一望无际,前面的人开始嘟囔,说这里没啥好看的。 一旁的小树林里也有山涧水,是一条很细小的小溪,水流不大,万籁静谧的氛围里这点水流声却格外醒耳。 走了十来分钟,沈婧也有些按耐不住的问道:“还要走多久?” 秦森:“还有一半路吧,走完就到检票口了。是不是很累?” 他还记得当初爬完下来的时候脚都是软的,一来一回,六千多的石阶,四个多小时。 前面见有行人撑着拐杖下山,刘斌问道:“阿姨,上面好看吗?” 那阿姨笑着摆摆手说:“我都没走到门口,吃不消了。” 秦森忽然在她面前蹲下,说:“我背你上去。” “不用了,我——” “上来。” 见她不肯,秦森又说:“你腰肢不好,昨晚又...我就背一段路,等会你自己走,成吗?”能让她少走一段是一段。 沈婧摘下他的背包背到自己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伏在他宽阔的背脊上,说:“我腰也不是经常疼,这两天就不疼。” 秦森钳住她的两条细腿步伐沉稳的往前走,轻得和竹竿似的,唯一不同的就是做起来挺带感的。 “沈婧,你知道吗,在这里也有人走不动然后找人用轿子抬下去的,人家的价格是按斤数算的,十斤一百块,我看你大概也就八百块的样子。” 沈婧靠在他耳旁丝毫不觉得热,她亲了亲他的后耳说:“秦森,你知道吗,找女人包夜一般都是八百块一夜。” “人家八百块一夜是全套服务,你不是。” 沈婧打了下他的后肩,说:“你不正经。” 秦森笑着,背着她没有一点压力,也没有喘气喘得厉害,她真的太瘦了。 刘斌对着大伙说:“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森哥把嫂子宠成什么样,你们爬个山还要秀恩爱,让我们单身狗怎么活?” 沈婧也没走多少路,可就是红着脸颊,额头也出了些汗。秦森把两张票给检查员,牵着沈婧的手往上走。 他说:“背包背在后面热,给我吧。” “你就不热了?” 秦森把包挎在肩上,凑到她耳边说:“你不是说我流汗的样子性感吗。” 沈婧:“......” 她也就是被快感冲昏了头脑的时候随口说了句,他倒是记得牢。 所谓三叠泉,也就是有三个泉,在不同的高度,爬到顶峰是五老峰,可以从那里直接走到昨天游过的庐山,能走上顶峰已经很不容易了,再从三叠泉走到庐山,沈婧不敢想象。 “你走过吗?” 秦森摇头:“太累了,当时没力气再走了。” “我们今天也要爬到山顶?” “我们看一个泉就好,你身体吃不消的。” 沈婧像周围望去,风景的确不似刚刚那样简单枯燥,高耸的山崖在两边赫然屹立,隔着淡淡的雾 气茂密的山林染上一层墨绿色,卷裹着干硬的山体,抬头,远处山之间悬挂着一座天桥,摇摇欲坠的模样让沈婧想起昨天走的石阶,九十度的倾斜角度让人心生畏惧。 虽然是这里的雄伟崎岖是自然的产物,但终究是著名景区,人工的痕迹太多,那边正在修剪的亭子,衔接在高处的缆车,人工设计的玻璃桥,都成了景区捞钱的方法。 在一个石桥转弯处休息时,沈婧看到了秦森说的轿子,是用竹编的简易轿子,那几个抬轿的人年纪看起来也都蛮大了,围坐在树荫底下大牌,看起来悠闲得很。 秦森剥了一个橘子递给沈婧,“看什么看得那么入迷。” 沈婧吃了两瓣说:“真的会有人坐吗?” 秦森吃东西从来不细巧,半个橘子塞在嘴里嚼几下就没了,他倚靠在石桥的扶手上说:“有啊,怎么没有,节假日旅游人多的时候多了去了。这边来爬山的老人很多,吃不消的也很多,他们一天不需要抬太多人,只要抬一个就足够了,数千块,两个人分分够了。我们上班一天也不过才一百多。” 沈婧吃了小半个吃不下,递到他嘴边喂他吃,说:“可这到底也是苦活,我们走一走就觉得累,他们不得更累。” “想要赚钱就得累。” 这话也不错。 厂里的人打算在石桥上合影一张,唤着他和沈婧过去。 大约走了一个小时才来到第一个泉,沈婧站在曲桥上凝视着那汪清澈碧蓝的泉挪不开眼。 她说:“确实很漂亮。” 湛蓝的泉水很干净,上面流淌下来的是透明的水,可是到底却成了蓝色,泉边是堆积的山石,硕大圆润,不少人站在石头上拍照留念,也有人不怕危险的试图淌水。 沈婧又说:“这泉应该也没那么干净。” 秦森紧扣住她的手带她走小路,“去下面看一看吧,近处和远处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沈婧站在山石上也没靠近泉水,不像其他游客都把手伸进水里搅一搅,她说:“就算一头栽进水里也没什么好看的,还是站远点看比较壮观。水清则无鱼,这话还真没错。” 瞧刘斌那气势好像恨不得脱了衣服跳进里面洗澡,大家都兴奋得拍照,什么角度的都有。只有他们两个人站在一侧不声不响的看着。 沈婧想仰头呼吸一下,却瞥见高出悬崖上生出的粉色花朵,像是合欢花,很是漂亮。 也不是每个山头都有这样的好景色,换做是别处,可能这些只能被视为荒野。 秦森拿着手机偷偷拍下了她仰头的一幕,手机像素不高却也照得她明艳动人,他动了几下手指,把这张照片设置为了桌面。 秦森说:“这就是第一个泉,看完了我们就回去吧。” “那他们呢,就我们两个走?” “你身体不好。” 沈婧说:“我好像还能坚持走一段路,看完第二个泉再回去吧。” 他知道她很累了,走得很慢,薄唇都泛白干涸了。 秦森把水给她,“我们再走一会,上面好像有个小卖部,去那边休息一会。” 除了抬轿的人,沈婧也见识了另外一个职业。 那就是送水的人,那个瘦瘦的大叔挑着扁担却健步如飞,扁担上是两箱矿泉水,还有脉动橙汁,不多,但是看得出来分量很重。沈婧和秦森挨着石阶边缘给他让路。 沈婧和秦森坐在小卖部外的石凳上,高处还有点清风,算是凉快的。旁边还摆着个算命的摊子,她从来都不信这些,更何况是在景区算命的。 隔着稀疏的山石,沈婧看到那个送水的人扛着空无一物的扁担下山时步伐轻盈,哪像他们现在挪一步都是死气沉沉的。 估摸着那人在这里应该也许多年了这才练就了这样的好功夫。 沈婧看着汗流浃背的秦森,抽了张纸巾给他擦脸,这次他没有躲,表情倒是挺享受的。 秦森:“刚看着那人在想什么?” “也没什么,就觉得每个行业的人都不容易。” “这世上哪有容易的事情。” 从山上下来的一对夫妻在他们隔壁的石凳坐下,激烈的议论着什么,在外乘凉扇芭蕉的小卖部老板娘一听就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凑过去问道:“发生啥事了?” 那女的激动道:“上面有人落水了!” 老板娘:“那泉不深。” “不是泉,就是那水往下流的那个冲击力,有人站在石头上拍照,哎哟喂,这底下都是青苔,脚底一滑就滚下去了,还好也不是什么泥石流,不然我估计命都没有了。” “啊?那人呢?没啥事吧?” “这事说来真是,有人下去拉他,没站稳一起滚下去了,刚管理的人都打120了。” 老板娘扇了几下芭蕉说:“肯定是磕着碰着了,那人多大年纪啊?” “嘿,就一个小年轻,救他的是个中年男人。现在的年轻人啊,都负气得很,容易出事。这每年各地旅游出事的数不清。” 老板娘似乎听惯了这的事情,没什么波动,也是乘风凉的口气,说:“命还在就好。” 秦森抓住沈婧僵在那里帮他擦汗的手,说:“我们回去?” 她看着秦森,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39 沈婧拉着秦森上第二个泉看案发现场的时候,那两个人刚被捞上来,都晕了过去,额角滋着血。 旁边有人说顺着水流滚下去磕到了脑袋,那场面,也算得上触目惊心。 两个人看了一会准备下山,刘斌等人则继续前行。 沈婧抬头望去,那阶梯遥遥无期,镶嵌在山的壁上,快要登顶的人她也只能大约看得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太长的一段路。 下山的时候,沈婧腿发软,她扶着秦森的肩问:“你当初怎么爬到顶的。” 秦森:“用脚。” 沈婧瞥了他一眼。 走到山下检票口的时候,沈婧拉住秦森的手,说:“我走不动了。” 秦森拍拍肩旁示意她上来。她刚刚说那话的时候听得他骨头都酥了,那种撒娇的语气真是难得。 其实沈婧只是纯粹的走不动了,腿酸痛,那里也酸痛。 爬了大半天的山,秦森的t恤早就湿透了,再加上闷热的天气,衣服是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秦森勾住她的小腿往上冲了冲,不让她的身体下滑。下山其实比上山更累。 “等会回去,好好睡一觉。” 沈婧闭眼趴在他肩头,轻声嗯了句,随后说:“感觉没看到什么,可是又感觉看到了很多。” 秦森:“自然风景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容易遗忘却也容易记忆深刻。” “记忆深刻......”沈婧侧了个头,背对阳光,呢喃了这四个字昏昏欲睡,他下石阶一颠一颠的,她入睡得很快。 那个昏沉的晚上,身后的天色宛如末日,四处寒风起,也是这样的宽阔的背,也是这样稳重的脚步,从黑夜走到黎明,从地狱走向人间。 周围的山河,模糊在记忆里,深刻的只有那个人。 秦森不知道沈婧做了什么梦,勾住他的脖子的手臂几乎要将他勒得窒息。他调整了下姿势,心想着她肯定是做噩梦了。 沈婧经常会做噩梦,有时半夜会惊醒然后呆坐着,抽上一根烟后才得以平静,随后的半夜她几乎不会睡好,却也只是安静的窝在他怀里,不动声响。 在山脚下遇到陈胜倒是始料未及,他和一伙人扛着单反风风火火就要往山上赶。 秦森叫醒沈婧,让她到一旁等会,他有话要和陈胜说。 沈婧 揉着眉心,清醒了些后望了秦森和那个男人几眼,那个男人似乎有些眼熟。 陈胜也是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秦森,想起上次‘威胁’他的事脸上有些挂不住,不好面对秦森。 秦森没提起那茬拍着他的肩膀说:“别上去了,累得慌,受伤的人已经被抬走了。” 陈胜苦笑说:“我们哪能和电视台的比,他们扛着摄像机去医院门口拍一拍就好了,我们这是要上报的,没点实景配图怎么行,最近新来了个主编,那脾气,爆得办公室都要炸了。最近正值暑期,这种新闻正好。” 秦森掏出烟盒,象征性的给陈胜递上根烟,说:“上次我看你也做了现场报道,上电视了。怎么,没转去电视台?” “嘿,你说那次啊。”陈胜狠狠吸了一口说:“也不是什么大的电视台,分频的电视台罢了,缺人去实体报道,我脑子一热就揽了这个活。这活也累,不对,什么都累。” 秦森咬着烟,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头抽了一口吐尽烟雾,回头看了一眼沈婧,再对陈胜说:“你上次说的李诚那个名字,在哪里打听到的。” 陈胜身边的人催他上去,他给同伴甩了个手示意他们先走。 “就是前阵子隔壁报社来了个年轻人,也姓李,听说他哥以前出意外死了,意外,你们干的那种,懂吗。我就留意了一下,那小子,呵,说话也够冲。留意以后才发现,这时间地点都挺吻合的,如果只是巧合,那还真是巧了。” “好,谢了。” 秦森没打算再追问的态度让陈胜皱起眉头。 “不打算再问问我,那人是谁,隔壁报社是哪个报社,不打算去好好了解一番?揪在心里那么多年的疙瘩怎么现在......” 秦森踩灭烟头,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双手插在裤袋里,笑着说:“都过去了,虽然挺想知道的,但适可而止就好。人啊,得向前看,生活也是。” 陈胜瞥着沈婧的方向,说:“女朋友?老婆?” “女朋友。” “恭喜啊,秦大哥,单身这么多年终于开荤了。这姑娘看起来眉清目秀的,挺好的。以后结婚记得通知我一声,大红包啊!” “好。”秦森一笑,“走了。” “好,下次有空再聚。” 秦森朝沈婧走去。 有空再聚,他倒也不是很期盼,陈胜这人什么都好,唯一不 好的就是老缠着他说同一件事情,实在没意思。 上观光车下山,沈婧和他坐在最后一排。 “那人是你朋友?看着有点眼熟。” 秦森:“你刚搬来那会他来找过我,你记忆力倒是挺好的。” 沈婧微微点头,“他做什么的?” “写新闻的。” “你怎么会认识?老乡?同学?” 秦森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刚出来打拼的时候认识的。十几年了。” “十几年,听上去你好像已经很老的感觉。”沈婧拨弄着手里矿泉水的外包装,一扯,一小圈包装纸就被撕下。 “我大你十年,是老了。”他沉着嗓音,如风吹过壁石的声。 沈婧透过透明的水看到自己扭曲的手指,观光车转弯,阳光从侧面照进来,有点刺眼,她转头对上秦森深邃的眸子,他身后是宽广伟岸的山脉山石,蓝天白云,山水一色,他背着光,轮廓模糊又清晰,能看到的只有他那双黑得动人心弦的眼眸。 “不老。”沈婧笃定的说着。 秦森说:“老了,才不敢太轻易下决定,但是一旦决定就不会再更改了。” 他握着沈婧的手拽在掌心,说得不痛不痒,但却真情实意。 —— 沈婧不知道刘斌那伙人是怎么坚持爬到山顶的,反正她是吃不消那石阶,从三叠泉回到旅舍,她躺在床上都懒得动,小腿隐隐发胀。 秦森坐在她身旁,拎过她的腿搁在自己大腿上,有力道的捏着沈婧的小腿,他知道她肯定不舒服。 “脚底疼吗?” “不疼,就是有点麻吧。”那种感觉她一时描述不出来。 秦森刚碰到她脚底,沈婧就不可控制的笑了出来,一脚踹开他。 “很痒。”她敛了神色,正经道。 这是他第一次见沈婧笑得那么开心,或者是第一次见她笑得那么自然,最纯真的笑容。虽然只有短暂的几秒。秦森抓着她的脚,就在她脚背上亲了一下。 脚背上温热的触感让沈婧浑身一怔,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咬,那点不舒适瞬间烟消云散。 “怎么这样看我。”秦森附身撑在她身上,逐渐靠近她。 他低头想亲她的唇,沈婧却扭头躲开,说:“你刚亲过我的脚,洗脸去。” 秦森低低 笑了一声,埋在她左侧颈窝,深深吸了口气,闻着她的发香。沈婧身上总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淡淡的,也不是香水味,她不用香水,她的皮肤她的身体都散发蛊惑人心的幽香。 “你怎么那么香。” 沈婧看着头顶的吊灯说:“我今天很累。” “嗯,我知道,不碰你。” 沈婧:“......” 从腰间滑进来的那双手,他辗转在肩头的吻,嘶哑的嗓音。男人有时候就会睁眼说瞎话。 沈婧抚上他裸|露结实的背,娇嫩的指腹轻柔的滑过背脊凹凸不平的伤痕,如果时间可以静止,她可能要沉醉在这老旧的故事再难醒来。 “当时很疼,对不对。” 秦森:“这个问题,你上次问过。” 沈婧仰着头,浅色的瞳仁没有任何波动,枯如深井水。 “秦森,你以前是不是做......” 她的猜想还未说出口,床边手机响。 沈婧推开秦森,看了来电显示,接了起来,先前几分的柔和刹那间无影无踪,冰凉的口吻犹如寒冬腊月。 顾红娟在电话那头又急又气,“李峥那孩子出车祸了,已经从南昌转到上海的医院了,你给我回来,听到了没!你这段时间在外面干什么,还在江西吗?” 秦森躺在她身侧,开始抽烟。 沈婧看了一眼他,下床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树林花园景观淡淡的说:“我还在江西。李峥他严重吗?” 顾红娟叫了出来,“怎么能不严重!和卡车对撞,你说呢,命都是捡回来的!也是好几天前的事了,在南昌做完手术才转到上海的,你说你,你怎么对那孩子一点都不上心,人家为了你特意跑到南昌工作。小婧,不是妈说你,这样的好男人错过了就没了。你现在回来一趟,多陪陪他,看到你,那孩子会高兴的。” 沈婧的缄默让顾红娟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 “你别总和我拗,妈都是为你好。” 窗外的景色是美,但是死板得很。 沈婧说:“我知道了。”简单的四个字后挂断电话,关机。 秦森抬眸看向床对面漆黑的电视剧屏幕,说:“李峥,是上次要打我的那个吗?” “是他。” “他怎么了。” “住院了。” 沈婧手臂枕在窗台上,眼也不眨的看着外面,视线没有聚焦点。 “那就去看看他吧,他看起来对你很好。” 沈婧隔了几秒说:“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40 沈婧向厂里请了几天假期,车间主任除了点头说好别的也不敢说什么,就算她再也不来上班也不干他的事。再说了,来这里做暑假工的,她还是头一人。 她订了票还是回上海了。数数身边的钱也不过只有两百多,最后还是秦森给她付的。 一是顾红娟狂轰乱炸的电话,二是秦森善意的放行,三是...她很久没去看过父亲了。 至于李峥,虽然对他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但她也不是无情的人,就像秦森说得,李峥对她挺好的。 后来听顾红娟说李峥腿都断了,刚做完手术没几天。 她去看看他,应该的。 虹桥航站楼外,徐承航双手插在裤袋里,倚在车边等沈婧。 沈婧本意是不想让他来接的,打个出租车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可是她不想拿秦森的钱去浪费。 “没行李?”徐承航摘下墨镜。 “没有。”沈婧坐进副驾驶,这次回来她也没打算待多久,背个双肩包就回来了。 两人的性子碰到一起,就像冰块扔进了冰洋,冷作一团。 沈婧给秦森发了个短信,告诉他她已经到上海了。 徐承航也眼都没瞥一眼,直言道:“你和上次那个男人谈恋爱了?” 沈婧:“嗯。” 对徐承航不需要遮遮掩掩,也没什么好值得遮掩的,她和秦森光明正大。 徐承航关了导航,开上高速,说:“既然做了决定,就和李峥说一声。” “嗯。” 沈婧低头看屏幕,秦森还没回她。 李峥住的是vip病房,宽大舒适,打着石膏的腿高高吊在上头,右手也缠着绑带。病房里没人,只有电视机里人物的说话声。 他似乎睡着了,脑袋歪在一侧。 米黄色的窗帘没有全部拉拢,留出一条小缝,明亮的阳光穿过细缝洒在白色的被褥上。桌边堆着各种五花八门的补品,鲜花水果,什么都有。 是医院还是天堂,一脚之隔。 细微的关门声吵醒了李峥,他本也不是熟睡,只是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眯起眼去见周公了。 李峥抬起右手揉了几下眼睛,瞪大眼睛望着站在床尾的沈婧,下一秒欣喜的叫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他很想沈婧,也很想她来看他 。可又觉得自己现在很狼狈,一条腿还在上面吊挂着,样子别提多难看了。 沈婧站在没动,说:“我来看看你,好些了吗?” 如果不是病房里冷气打太足,沈婧的语气听上去还是有几分温暖的。 李峥想坐起来,似乎有难度,挣扎了几下也就放弃了,脸上结痂的擦伤随着他的笑容起伏,他说:“我没事。” 徐承航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抬起眼皮看着李峥说:“没事?断手断脚了还没事?” 李峥看着沈婧,重复了一遍,“我没事,真的。” 沈婧:“怎么出的车祸。” “开车走了个神就这样了。”李峥撇过头,望着窗帘中的那抹细缝,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睛。 那天,他休假,下午去找沈婧,没给她电话或者短信,就算给了她也不会回复,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他一向不习惯空手去找沈婧,这几年什么都买过了,也没有几样她是喜欢的,李峥觉得只要沈婧吱一声,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他都能给她弄来。来的路上买了束白百合,还有一只巨大的卡通猫咪玩偶。 她养猫,应该是喜欢猫的吧。 他们那个小区楼下在办婚礼,搭了棚,周围也堵满车辆,刚转进一个弯李峥就听到喜气洋洋的歌唱声和乐器声。他把车停在了几百米远的地方,抱着娃娃和花束打算去楼上找沈婧。 结婚小孩子总是多的,本来还在玩泥巴,他一靠近个个都盯着他手里的娃娃目不转睛。 李峥笑了,还他丫的有点害羞。虽然也和沈婧告过白,可是这么霸道总裁的行为这么万众瞩目的行动倒还是头一次。 刚弯起的嘴角停在楼下人群的一边。 那个男人扛着自行车挤出人群,沈婧跟在他后面,穿的是白色印花的连衣裙,比在那里聊天的新娘还美。 她坐在自行车后面,抱着那个男人的腰,两个人走了。 李峥深深吸了口气,看着身边围成一群的孩子,把花和玩偶往那边一扔,大步往回走。 这样在电视剧里上演过千百遍狗血的情节就这样活生生的发生在他身上。他气炸了,气得肺都要炸了。 可是又能怎么办。 李峥开车掉头就走。 沈婧身边没人,他再怎么被挫那也不是败,他一度以为她是个没有心的人,或者这辈子都不会谈恋爱, 在他越来越笃定这个想法的时候她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也终于意识到,她只是纯粹的,不喜欢他而已。 就算他有钱有貌,就算那个男人什么都没有。 李峥回忆不起车祸到底是怎么发生,当他满脑子都是沈婧的时候,一个急刹车,来不及,已经和卡车撞上了。 他走神了,明明是红灯。 幸运的是他车速不算快,也没撞得头破血流,只是断手断脚而已。 他也没和谁说到底怎么出的车祸,父母,沈婧的父母,徐承航,都是那样敷衍过去的。 沈婧走到窗边,拉好窗帘,遮挡住了阳光,李峥才睁眼。 她说:“大约要多久出院。” “一个月就可以。” “嗯,回去以后好好休养。李峥,南昌那边的工作你可以辞了。” 言下之意是,不必为了她在那个城市工作。 李峥点点头,他懂的,他都懂的。 沈婧对他们一向话少,也没再多寒暄一句,走了。 她留给他的,又是那样的背影。 李峥看着电视机,脑仁嗡嗡得疼。 徐承航在削苹果,从刚才削到现在,很慢,却没断皮,他的指腹按压在光滑尖锐的刀面上,削出的皮薄透。 那集电视剧放完了,是广告时间,李峥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她吗。” 徐承航沉着嗓音,淡薄如雾,说:“不知道。” “可能就因为她不喜欢我吧,因为不喜欢我,所以我才喜欢她。” 徐承航切下一块苹果,果肉搁浅在刀面上,“吃吗?” “不吃。” 徐承航把苹果扔进垃圾桶,说:“世界上总有人在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只是顺从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得不到好结果,也只能怨自己。” —— 沈婧是坐地铁回去的,小区到地铁站也不过几分钟的路。 徐平买的是单独的别墅,带大花园的那种。 她打算按门铃的时候,顾红娟正在院子里被狗洗澡,阿宝看见沈婧直接从充气浴池里跳出来扑向大门。阿宝是金毛,跳出来的时候溅了顾红娟一声的水。 顾红娟给沈婧开门,她也很久没见过沈婧了,上次过年,她也没回来。眼圈慢慢就红了,连着声音也 哽咽,电话里再凶见到女儿也止不住要掉眼泪。她一个人在外地,做母亲的总是提心吊胆,生怕出点什么意外,可又不敢真的跑去烦她。 这种亲情的戏码,每次回来都要上演一回。 沈婧觉得有些腻,摸了摸湿漉漉的阿宝越过顾红娟进屋。 保姆正在烧饭,顾红娟跟在她后面说:“知道你今天回来,我和王阿姨早上一起去的菜场,买了很多,你爱吃的都有。” “嗯。”沈婧放下背包,从鞋柜里想拿替换的拖鞋,环视了一圈,最底层有一双粉色的棉拖,新的。 顾红娟说:“这是昨天买的,颜色喜欢吗?” “还可以。”沈婧换上,想直接上楼洗澡。 顾红娟也跟着上去,脚步跟得紧,嘴里也吐不出一个字。 她和自己的女儿,鸿沟太深。 她房间的东西一切如旧,也没有半点灰尘,衣橱里的衣服也都散发着金纺的花香。沈婧拿了换洗的衣服看向顾红娟,说:“还有事?” “...李峥去看过了吗?” “看过了。” “现在是暑假,学校那边也没什么好的,等开学再去吧。” 沈婧:“那边挺好的。” 顾红娟在电话里对她再急再啰嗦,可是在大活人面前只能软着语气,女儿站在自己的面前,想留住她,多相处相处。 “待在上海不好吗,和朋友出去逛逛街,买买东西,一个人在那边又累又苦,在家里想吃什么就有,自己家烧得总比外面的要滋润。小婧,听妈的话。” 沈婧脱了棉拖,赤脚踩在一层不染的木地板上,走进浴室。 顾红娟知道她不想和她说话,给她关上门下楼。 ...... 到晚饭,沈婧也没等到秦森的短信。她躺在床上拨了个电话过去,响了很久没人接。 保姆又来催她下去吃法,说是徐先生回来了。 徐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带眼睛了,看起来也倒像是个文化人,像是个董事长了。 头顶的水晶吊灯璀璨耀眼,和徐平手腕上的金表交相辉映。 沈婧叫了声叔叔,在餐桌坐下。 徐平是个不爱笑的人,一直板着脸,这几年可能油水太多,那肚子就跟怀了5个月孩子的孕妇一样,在沈婧的印象里似乎老板都是这样的身 材和面孔,只有他的父亲,依旧消瘦如骨,满面沧桑。 她夹了筷鱼肉。 徐平连吃饭的时候都是皱眉的,说:“身边缺钱和我们说。” “好。” 他给的钱,沈婧从不会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 “你妈整天盼着你回来,这次就多住一段日子。” 顾红娟笑了笑,看向沈婧,把红烧肉推倒沈婧面前。 富丽堂皇的客厅映衬得那盘红烧肉如稀释珍宝,充满爱与真情。 沈婧没动筷,只是淡淡的嗯了声,是敷衍。 当然,徐平也只是客套话。 这样的对话她每次回来也都要上演一遍。 沈婧想起网上的一句话,大概就是用来形容他们这样的家庭的。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只不过这次徐平多了几句话。 “要大四了,也要毕业了,工作倒是不用担心,结婚的对象有没有中意的?”徐平说的时候手里的筷子顿了顿,不知道是在甩去青菜多余的汁水还是在加重这话的分量。 沈婧没开口,等着他的下文。 徐平:“李家那小子为了你跑去南昌,对他爸的生意不管不顾的。人也挺好,我和你妈都挺喜欢的,家里条件也好,我们也不差,嫁过去不会吃亏。”只会享受。 李家只有李峥一个儿子,以后那连锁的几家饭店都是他的。 沈婧连敷衍的话语都说不出。 她在想,秦森什么时候回她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41 七月,上海被台风吹得很清凉,晚风徐徐,沈婧坐在院子的秋千上,围墙底下是一排的虞美人,还有些花草,看着眼熟但她叫不出品种的名字。 顾红娟喜欢弄花花草草,这一点倒是几十年不变。 沈婧想起以前在乡下,没有围墙的院子,没有精致的花园,沿路盛开的花朵,不用刻意栽种,每年春天都会有。 这个城市没有星星,幽深的夜空也被这里的灯红酒绿染上一层薄薄的明光。 沈婧微微摇晃着秋千,阿宝趴在脚边不断在哈气,口水流了一地,漂亮的尾巴偶尔会摇一摇。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打了大概也有六七个电话了。他还是没接。 沈婧仰头吸了口气,望着那颗明亮的人工卫星,神色平静,星光倒映在她的瞳仁里闪着幽光。 她现在特别想飞回南昌,奔到他身边。这种冲动犹如热油烫在身上,灼烧着,难以消退。 正当沈婧打算上楼睡觉的时候,手机震动,她是秒接的。脚尖抵住地面来牵制秋千的晃动,她走到围墙边,虞美人入夜开始合闭,围墙外稀疏的路灯下偶有路过的人影。 秦森:“今天临时变成了12小时的班制,忙了一天,现在才喘口气,不是故意不回你......” 沈婧的指甲刮滑在粗糙的铁质栏杆上,“我知道,不用解释。还在厂里吗,饭吃了吗。” 她听到秦森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声。 “吃过了。再过一会就下班了。” “别忘了帮小白倒猫粮,还有清理一下。” “我都记着,不用担心。你朋友还好吗。” 沈婧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踩烂了几株虞美人。她说:“挺好的,没大碍。” 忽然没话讲,静默了很久,静得她都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秦森说:“你还回来吗。” “回来。” “好,到时候你和我说声,我去接你。打算动车还是飞机。” 沈婧:“还没确定,飞机吧,快一点。” 天上的月亮橙黄的犹如落山的夕阳,周围薄雾朦胧一片,沈婧看得有些入迷,虽然二楼房间的灯光更为明亮,而秦森的声音就像这月色一样,清亮的,柔暖的,能掩盖过世界上所有光彩。 他说:“最近台风,虽然对上海没什么影响,但 是天气凉,你别穿太少,当心感冒。” 沈婧重新坐回秋千,“嗯,我知道。”她直言道:“会不会想我?” 秦森笑出了声,“这种话应该是男人问的。” “那你问。” 他顿了顿,“想我吗?我很想你。” 沈婧:“挺想的。” 其实她觉得可能今晚没有他睡在身旁都不一定能有个好梦。 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它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静静的流淌,可以磨灭一切也可以深刻一切,可以改变一切也可以凝固一切。 她开始依赖他。 沈婧觉得这是件好事,这说明她的人生开始有点人生的样子了。 秦森:“早点睡,很晚了。我等你回来。” “好,晚安。” “晚安。” 他没有挂电话,等沈婧先挂。她一向是个果断的人,挂电话就挂电话,也不会像其他女孩一样再依依不舍的呢喃几句。 沈婧回头看到顾红娟端着一小盘切好的西瓜丁块站在那里,脸色不是很好。 她抬头瞥了一眼那颗卫星,夜晚宁静得诡异,像是一场腥风血雨到来前的预兆。 她越过顾红娟进门,不出所料的,她跟着过来了。 沈婧的脚步停驻在旋转楼梯的第一阶,单手扶着木制扶手,转过头看向顾红娟。 “我不想和你吵,什么也别问。”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你妈妈,有什么不能问的。你老实和我说,刚才和谁在打电话,你是不是在外面谈朋友了?你们学校的?多久了?” 沈婧没回答,径自走进房间,后面是顾红娟喋喋不休的盘问,随后慢慢演变成苦情戏。 “小婧,你能不能好好和我说说话,啊,我生你养你,这辈子就你一个女儿,什么都为你好,就算那时候是我疏忽了,让你受苦了,但是妈也难过啊,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发生那样的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说到这里顾红娟泣不成声。 沈婧知道顾红娟对自己好,也知道过去很多年了。可是谁又能知道她呢。 又岂能是一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可以带过的。 沈婧:“我说了,不想和你吵架。” 她不是不愿意和顾红娟提起秦森,只是单纯的没意思,她都能预测 到顾红娟了解以后的说辞。 结局依旧不会改变,她还是会和秦森在一起。又何必多此一举。 “你这孩子我真是,作孽啊,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沈婧打开床头的小灯,看向站在衣橱边的顾红娟,灯光暗淡,隐约能看到她微红的眼眶。她撇过头,不看她,淡淡的说:“以后我想说了再和你说。去睡吧,明天我去乡下看爸爸。” “爸爸?你肯叫他一声爸爸却不肯叫我一声妈。” 沈婧没回答。 顾红娟扶着额眉,走了出去,每一步都分量沉淀。 临睡前接到秦森发的短信,只有晚安二字。她知道他已经回到家准备要睡了。 半梦半醒间,沈婧心头忽然涌上一股不安的感觉,紧张,害怕,情绪复杂。 因为开始拥有所以害怕,但也开始无畏。 —— 隔天一早沈婧离开别墅,开着顾红娟的车回乡下,并没有买什么补品,用他们的钱给父亲买东西还不如不买。 她把车停在路口旁的水泥地上,从路口走进去,走到那个家,大约两三百米的距离。 房子还是老样子,依旧是红砖平顶,后面的田地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甜芦粟种了一大片,微青的穗垂在风中。 隔壁邻居一老头子探出头望了几眼喊道:“老沈去镇上上卖西瓜了,还没回来。” 院子最里面摆放着一张小板凳,高挺的柿子树枝叶繁茂,遮挡住了烈日,沈婧搬过板凳坐在柿子树底下,仰头瞧了几眼,今年柿子结的不多,仔细找找才能找到一两个,不过个头还挺大的。 已经八点多了,他应该也快回来了。 没过十五分钟,不远处传来电动山轮车碾过石子路磕磕绊绊的声音,沈国忠转弯进院子看沈婧连忙刹车,年外沧桑的面容上堆积起欣喜的笑容。 “小婧你怎么来了,怎么没提前和爸说,在这里等了多久了,热不热?快进去,我给你开电风扇。” 沈婧站在原地,死死的扣着手中的小包。 她咽下快要溢出胸口的酸涩感,以平缓的语气说:“爸,今天卖得好吗?” 沈国忠招她进屋,叹了口气说:“哪里能好,今年下大雨,田里的瓜藤都被冲烂了,没结几个西瓜,瞎卖卖。等甜芦粟长熟卖那个,那个好卖,来旅游的就爱吃这个。” 倚靠在旧窗边的木头方桌上面铺着一层紫色的桌纸,边角都已经泛黑起皱,裂开的地方还要透明胶黏着,桌子上也是杂乱不堪,还放着一盘黑乎乎的咸瓜。 “爸,别老吃这些,盐分含量太高对身体不好。” 沈国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马夹袋,里面是一卷皱在一起的纸钱,他把其中唯一的三张红色毛爷爷塞给沈婧。 “爸没什么好给你的,三百块现在也买不了什么,你在那边吃好的穿好的,爸挺开心的,别嫌弃这点钱,收下,闺女,收下。” 沈婧拽着薄薄的三张纸币,点点头,说:“三百块可以买很多东西的。” 沈国忠笑了笑,一拍手说:“都不知道你要来,家里也没什么菜,你在这里坐一会,看会电视,在房里。我去镇上买点菜。” “爸,不用了。”沈婧拦住了他,垂下眼眸说:“我就来看看你,现在时间还早,不要买菜烧饭的。” “那...那坐一会,在学校怎么样,大四了快毕业了,想好以后做什么工作吗?” 屋里没有装修,还是最初灰色水泥粉刷的状态,昏暗一片,窗户是透明绿色的,窗纱可能很久没清洗了,上面沾满了灰尘。沈婧看着桌上光亮的一片说:“在学校挺好,工作还没想好。” “工作也不用担心,你妈肯定给你安排好。哎,挺好的,这样挺好的,你妈的决定是对的,不然你现在就是在受苦。” 沈婧抿了抿唇,淡漠道:“她只是为自己做打算而已,不是为我。” 沈国忠想起当年的事情一哽咽,一时之间吐不出半个字,后断断续续道了句,孩子你受苦了。 回去的路上,沈婧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 看到越发苍老的父亲,所有在极力压制的情绪都在渐渐崩塌。 那时候无休止的争吵,并不温馨的家庭,顾红娟的数落,沈国忠的忍让,她的飞黄腾达,他的孤寂一生,沈婧在其中,就像落入湖里的一滴雨滴,毫不起眼,不见了,哭一场就好了,回来了,那就好好养着。 可有可无,她对顾红娟而言,可能就是这样的定义。 她踩下油门,呼啸而去。 车厢里还飘荡着顾红娟经常用的香水味道,是富贵人生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42 回到别墅的时候正值当午,风吹得秋千在晃动,精致木雕大门敞开着。 徐承航倚在客厅的沙发上,歪斜着身子玩手机。他回来,也是难得。 顾红娟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对着沈婧冷声道:“你跟我上楼,我有事问你。” 她以为她要问的还是昨天那件事,没想到顾红娟从她的背包里拿出两个避孕套甩在床上,指着问道:“你和我交代清楚,和那个男人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那两个多余的避孕套是上次去庐山剩下的,当时就随意的塞包里,甚至已经忘了还有多余的。 沈婧斜眼瞥着避孕套说:“你翻我包?” 顾红娟自知翻她包不对,深吸一口气加重语气转移话题,说:“你和我说清楚,有没有在外面和男人乱搞!” 沈婧把玩了一会避孕套重新塞进包里,转身开始收拾一些细碎的东西,比如手机充电器,比如耳机,轻描淡写道:“嗯,乱搞了。” 她根本不是在询问她,而是已经给她下了定义。反驳解释也没多大意义。 顾红娟最气的就是她这幅冷面孔,“好好和妈说,到底有没有。” 沈婧拉好拉链,轻轻啊了一声,挑眉说:“我不是很早就被男人搞过了吗,现在在外面怎么样又有什么呢。” “你这说得什么话,啊,你又在怪我是不是?到底怎么样你才肯给我看点好脸色,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为你好,你就知道怨我恨我。你放不下,妈都能明白,也一直在理解你,可是正常的交流也不能有吗。女儿谈恋爱了,当妈的问几声怎么了。怕你在外边吃亏,想叮嘱你几句又怎么了。小婧,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妈求你了......” “你问了,我也回答了。很简单的事情,你说得很复杂。” “你那是回答吗,是气话!” 沈婧背好包,准备下楼,淡淡的说:“我说的是事实。” 徐承航依旧倚在那边玩手机,听到楼梯那边顾红娟带着哭腔的声音才懒散的转过头,锐着目光打量了一遍沈婧。 奥,她要走了。 “你要去哪?小婧,你打算去哪?”顾红娟看她的架势一下子就慌了。才回来就要走了。 沈婧走到玄关,换好鞋,把那双粉色的拖鞋放进鞋柜的最底层。 徐承航:“要走了?” 沈 婧瞥了他一眼,轻声嗯着。 顾红娟:“走什么,回南昌?找那个男人?小婧,你先和我说清楚,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几岁,你得和我说清楚我才放心啊!还有,李峥那孩子呢,你怎么......” “我回南昌工作,不信你问他。” 工作?顾红娟愣住,看向徐承航,“承航,什么工作?” 徐承航:“前段时间我去南昌谈单子,沈婧托我帮她找了个暑期工。” 沈婧:“听到了,放心了?” 看着沈婧出家门,顾红娟急切的说道:“承航,帮我送送小婧,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她要回南昌,天王老子都拉不动。 坐徐承航的车来,坐他的车去,这场短暂的‘探病’还真是有始有终。 沈婧在手机上订好下午最近一班的飞机,上海到南昌只要一个半小时,闭会眼的功夫。 她问:“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徐承航单手扶着方向盘,说:“我猜你今天会走,去医院再见见李峥再走吧。” “我订好了机票,可能来不及,直接去虹桥机场。” 他默了会说:“那个男人,决定好了?” “嗯。” 徐承航忽然勾起嘴角,“那就...好好处着吧。” 沈婧脑袋歪向窗的一侧,飞速闪过的绿化带化成模糊的影像倒映在她的眼里。 —— 从机场到昌盛街打的也要一个多小时,到达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沈婧从出租车上下来冷不防的打了个哆嗦,南昌这边气温因为台风和大雨也忽然低了。她给了出租车师傅两百块,没让他找。 这个钱是徐平昨晚给她的,那张卡里有五万块,她取了两千块。 剩余的就烂在银|行卡里吧。 街上空无一人,连街边卖水果的都没有。年年都是如此,一放学,整个学校,整个社区都像陷入了禁区,没有半点生气。 她走得很快,明知道他不在,可是还是很想快点回到那个小小的出租屋,其实沈婧下意识想的是,快点回家。 那里已经被她称之为家。 微凉的风吹在身上黏糊糊的,沈婧进屋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冲个热水澡。 秦森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蓝色的格子条条笔直,她躺在床上,身下的床单泛起褶 皱。昨晚她睡得不是很好,可以说是半梦半醒,没睡着,再加上和顾红娟的‘争执’,身体疲倦,思想也疲倦。 枕头和被褥上都是他的味道,常用的沐浴露香味和他独有的荷尔蒙的味道。 沈婧抱着被子侧身入睡。 尘埃落定,好似就是这样的感觉。 秦森回到家的时候夜色已经,他转动钥匙开门,沈婧睡得熟没有察觉到。他放下钥匙圈,开灯,床上那小小的一坨把他吓一跳。 她说会回来,却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回来。 自从沈婧和他一起住以后,就喜欢穿他的t恤当做睡衣。她说晚上她当睡衣穿,白天他当衣服穿,所以他现在睡觉都只穿一条内裤。 而此时她抱着被子,卷缩成一团,t恤往上卷起,露出曲线较好的腰部,圆润的翘臀,修长白嫩的双腿。电风扇调的是最低档,t恤下摆边缘随着风轻轻飘动。 秦森关灯。 他怕刺眼的灯光吵醒她。 转而开了厨房的灯,也给她拉好帘布隔绝光源。他不知道沈婧是不是很容易被灯光吵醒,但至少他是这样的。 浴室盆里有她换下的内衣内裤和衣服。 秦森简单的冲了个澡,搬过折叠小凳子,坐在浴室里开始洗衣服。夏□□服堆着不洗沾水就容易发臭,他也忍受不了隔天洗衣服。 沈婧常常把衣服拿到她那边用洗衣机洗,也想把他的一起洗了,秦森还是自己用手洗。男人衣服也就那两件,洗完澡搓一搓就完事了,弄不着整得那样麻烦。 灯没把沈婧刺醒,浴室哗啦啦的水流声却把她弄醒了,漆黑一片的周围,帘布后透着隐约的灯光。 他已经回来了。 沈婧仰面朝天躺着,等他从浴室出来。 大约几分钟后,浴室的门开了,秦森有条不紊的晾完衣服,撩开帘子关灯,打算上床睡觉,沈婧却突然发声。 “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森又被吓一跳,“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他睡里床,把手臂摊在沈婧枕头那边,说:“靠过来睡。” 沈婧枕着他的手臂翻身,脸埋在他的胸口。 他睡里床的原因是,沈婧晚上上厕所老是会踩在他身上,有时候挺哭笑不得的,被踩到重点部位只能咬牙忍了。 “ 怎么去了一天就回来了。不在家多呆几天?”他问。 “看完了该看的人。” 沈婧亲吻了下他的胸口,他的身体她是迷恋的,他的味道她是迷恋的,他的声音她是迷恋的,似乎有关于他的一切都是让她不能自己的。 秦森被这软凉的触感弄得心猿意马,大手反扣住她的肩使劲往自己怀里揽,侧身压近,另一只手徘徊在腰下边一点,节骨分明的手指勾着内裤的侧边,往下拉了一点点就止在那里不动了。 他:“累吗?” “睡饱了,不累。”她食指抵在他胸肌上,说:“但是有点饿,中午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 “想吃什么?” 秦森低头亲她的唇,温柔细语,沈婧微微仰头迎合他的亲吻,化被动为主动,勾住他的脖子。 他刚洗完澡肯定刷牙了,口腔里满满的都是牙膏的薄荷清凉味。 “有泡面吗?” 秦森盯着她红艳的唇瓣眸色渐渐深了起来,喉结滚动,电风扇呼呼的风声里是他清晰又黯哑的嗓音。 “没有,只有我。”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完全压在了她身上,仅靠着被她枕着的手臂支撑起整个身躯。 沈婧轻轻唔了一声,恋人间独有的默契,看着对方的眼睛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接下来想做什么。 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温饱思淫|欲,我得先解决温饱的问题。” 秦森下身顶着她,恶意撞了几下,眉眼间携着深深的笑意,说:“那我的温饱问题呢?” 沈婧望着他,忽然觉得他有点痞有点坏。 “去楼下的小店给我买桶泡面。” 秦森不动。 啪。 响亮的一声。 沈婧在他背脊上拍了一掌,“快去。” 秦森从她身上起来,摇头叹气道:“不买面都家法伺候了。” 他套了条棕色的中裤揣上钱就下楼买泡面。 沈婧发了会呆起身翻出包里那两个避孕套扔到床头柜的抽屉里,秦森买了套或者买了一些零碎的东西都会放那个抽屉里。 她现在连他放东西的地方都一清二楚。有种难以言说的愉悦感。 脑子一空就会想到今天早上去见沈国忠的情景,想到顾红娟声泪俱下的样子,好不容易平息的 情绪瞬间又如野草般疯滋长。 秦森提着马夹袋开门进来的时候看见沈婧坐在床边双目涣散的盯着衣柜看。 “有不开心的事?” 沈婧低下头沉默了一会才看向他。 头顶的白炽灯灯光明亮而柔和,他满身狰狞的旧伤也开始变得柔和。 “没事。” 沈婧抱住他,触碰到炙热的身体时一切都开始向最美好的样子靠近。 她开始有了**。 希望在剩余的人生里,每个清晨夜晚里,睁开眼见他,合眼时吻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43 九月初刚开学,沈婧见到的第一个人依旧是黄嘉怡。 只不过这次情况有点特殊,不像往常在哪约好吃个饭或者逛个街,黄嘉怡提着行李箱站在她房门口。一个暑假,她瘦了不少,人也黑了点。 她到的时候还是清晨六点多,沈婧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秦森上的是夜班还没回来。 黄嘉怡敲她的房门没人开门,打了电话才找到沈婧。出乎她意料的,沈婧开的是另一个房间的门,黄嘉怡第一反应是自己记错了房间。 可是沈婧穿的是男士的t恤啊。 沈婧:“嗯?” 她不知道黄嘉怡一返校行李也没放就来找她干什么。 黄嘉怡握紧行李箱的拉杆手柄,瞥着门框说:“我想这个学期和你合租,他那边,我打算不住了,房租付就付了。” 沈婧点点头,思忖了一会说:“不用合租。” 黄嘉怡心一紧,却又听见她说:“我的房间是空着的,我现在和我男朋友住一起。” 黄嘉怡啊了一声,似乎不敢相信。 沈婧走到隔壁房间,按指纹开锁,小白喵了一声懒得动,她说:“你住我这吧,不过...小白,可能得和你一起住。”秦森这边东西堆积的多,不方便养猫。 “没关系,我挺喜欢猫的。沈婧,谢谢你。” “你整理行李吧,我这边东西也不多。等会去留个指纹,好进出。”除了一些衣服,其余的陆陆续续都挪到了秦森的屋里。 黄嘉怡拉住欲行离去的沈婧,说:“这的房租和上次问你借的钱我会慢慢还给你的。” 沈婧:“不急。” “真的谢谢你。沈婧......” 面对黄嘉怡感激涕零的眼神,沈婧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困得睁不开眼,笑了笑就回去继续睡了。 黄嘉怡被她的笑容晃了眼睛,她记得沈婧是不太爱笑的。 沈婧倒在床上敲了几下后背,昨晚他上班之前好一阵折腾。 男人三十多岁也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吗。 —— 九月七,班里发书,虽然也没几本,但是沈婧忽然想吃学校食堂的麻辣烫,差不多傍晚的时候等太阳不那么烈的时候才去班里拿书。 班导也算近人情,领书时间订的是下午两点到晚上六点。 当然没有人会 那么傻两点多冒着大太阳去领书,沈婧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队。 艺术教学楼楼道里来来往往都是学生,秦森走进去就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束缚,这里的朝气蓬勃和他的气质并不相符,有点不自在。 秦森穿的是黑色的t恤衫和浅灰色的休闲中裤,唯一出卖他年龄的可能是不同于青少年稚嫩的胳膊肘子,天气热,他把t恤的袖口都翻了上去,两条粗壮老练肌肉紧实的胳膊完美的展示了他的体魄。 他习惯性的摸裤袋掏烟,人在不自在的时候总喜欢找点事情做。好比一个人走在街头尴尬的时候喜欢看手机,尽管只是单纯的解锁锁屏解锁。 “我在楼外面的走廊等你。”他说。 沈婧目光深邃的望着他,轻声道了句好。 于小鱼倚在墙上在玩手机游戏,几层的假睫毛黏在眼皮上晃动着如扑闪的蝴蝶,边嚼口香糖边说:“哟哟,领个书也要男朋友陪着?诶,这男的是不是就是上次那个啊,你还说不是,我当时一看就知道你们有猫腻,我真是火眼金睛!” 前面排队的人齐刷刷的转头看向沈婧,她没什么反应,淡淡的嗯了一句。 于小鱼笑了几声,“现在承认了?不过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啊,看着不嫌学生啊,是不是很有钱啊?” 沈婧:“机修工,没有钱。” “我去,不会吧。你怎么挑个这样的。” 沈婧挑起一边的眉毛,目光冷厉了几分,说:“这样的?哪样?” 于小鱼浑身一颤,手机游戏over,尴尬的扯着嘴角笑,“没没没,我不是那意思,就是觉得你那么优秀,追求你的高富帅也很多,就是不懂你为什么选......” 沈婧:“手机里游戏那么多,你为什么选择玩这一款。” 于小鱼:“......” 艺术学院后门出口连着外语学院,建了一条长廊,秦森双肘压在蓝色的铁栏杆上,油漆有些都脱落了露出钢铁的锈色,黄昏的夕阳阳光依旧充足,将他的影子拉出很长的一个弧度,天晚,有些起风了。他一口接一口的抽着,飞速燃尽的烟灰随着风飘散远去。 开学人多,个个脚步匆忙,倒也没几个人注意他。 “热吗?” “不热。”秦森叼住烟,打开跨背在身上的双肩包,沈婧把刚发的几本书装入书包。 说:“我们去吃麻辣烫 。” 秦森揽过她的肩,大步往前走,右手夹着烟时不时举起来吸一口,吐出烟雾都往后跑。 沈婧仰头瞥着他说:“你这样子像个混混。” 秦森笑着,朝她的脸吐了口烟,“这样是不是更像。” 沈婧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硬邦邦的,也没掐到什么。 他说:“你掐人的时候就跟饶痒痒似的。” 她最近越来越喜欢对他动手动脚了,又是拍打又是掐的,大腿,背脊,腰腹,没有一处能逃过她‘毒手’的。 沈婧没再理他,越深入了解她就发现这个男人其实一点都不正经。 她带他去了以前离宿舍最近的那家食堂,也是学校里最干净环境最好的食堂。麻辣烫在二楼,可能正值饭点,食堂里人挺多的。 沈婧:“你先去占位,我点好你再去。” 秦森挑了靠窗边的座位,说:“不用,你帮我随便点吧。” 他坐在那边无聊随手翻着她的新书,关于艺术,他还真不懂,从小就没什么天分,连那时候老师都说他画的是鬼画符。 现在倒是找了个搞艺术的女人做老婆,还真是缺什么补什么。 窗外的香樟树高大茂盛,透过树叶能看到柏油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大多都携带着行李箱,身旁还有父母相伴。是报道的大一新生。 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是什么感觉秦森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没法体会真正踏进大学的那种欣喜感受。 他没上过大学,没有像沈婧拥有四年的美好光阴,所谓青春,他还停留在刚到北京漂泊,自己傲慢又嚣张跋扈的日子。 沈婧把麻辣烫的号码牌放在黑色琉璃台面的餐桌上,“你在发什么呆。还说不热,满脸的汗。”她坐在他身旁,从包里掏出纸巾给他。 秦森:“现在不给我擦汗了?” 沈婧摊开纸巾轻轻在他脸上抹着,说:“你不是不要我帮你擦汗吗。” “那是以前,和现在不一样。” 她吊着眼梢问:“有什么不一样?” 秦森搂住她的腰靠近小声的说:“你是我老婆。” 沈婧握着纸巾的手僵在那里,脸颊绯色一片,半响道:“别告诉我这是你的求婚。” 麻辣烫窗口喊道:“46号,47号。” 沈婧把 纸巾塞进他手里,拿号码牌准备去领,走了两步回头认真的说:“两碗麻辣烫的求婚,想都别想。” 秦森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他背对着窗户,背着光,高大的阴影笼罩住沈婧。 他说:“你坐着,我去拿。烫手。” 沈婧点的两碗,差异很大,一碗堆积如山,一碗清汤蔬菜,很显眼分量多的那份是给他的。 秦森吃了几口忽然说:“不是求婚,就是这么觉得,你是我老婆。” 她和秦森在一起也不过两个月,时间虽然短,但确实,他们的契合度很高,相处的时候也很愉悦。 但老婆这个称呼,似乎有点让人措手不及。 她和秦森之间几乎没有太多肉麻的话,一直是直来直往。 秦森呼着气,又说:“不过你请我吃麻辣烫,是不是有什么暗示啊。” 沈婧:“......” “还请我吃这么贵的麻辣烫,看来今晚得卖力一下了。” 沈婧想起他那句老婆耳根子还红着,他大庭广众的还说这样的话,身边走来走去都是人。放在桌底下的手狠狠拍了记秦森的大腿。 “你不正经。” 秦森深深的笑着,说:“我去买瓶饮料,你要喝什么。” “矿泉水。” 回来时沈婧看到他手里的一瓶矿泉水问道,“我的呢。” 秦森拧开盖子给她,“你喝。” 等她喝完,他接过大口倒着喝,一晃半瓶就没有了。 他说:“我们两个喝一瓶正好。” 沈婧口袋里手机震动,是短信。 她说:“我有个快递到了,等会去拿吧,正好,那快递在篮球场那边。” 秦森:“嗯,就当饭后散步了。”他卷起一筷粉丝一口吞入,说:“你买了什么。” 沈婧身子往后仰,瞥着他脚上那双蓝色的塑料拖鞋说:“情侣棉拖。” “买拖鞋干什么,家里你拖鞋不是很多吗。” 沈婧有很多鞋子,那个不大的鞋柜渐渐已经被她鸠占鹊巢了,光是夹脚拖就有三双,黑色的,棕色的,带亮片的。不过她洗澡的时候从来不穿的,直接踩着他的拖鞋去浴室,一双十块钱的破塑料拖鞋已经成了她的御用洗澡拖鞋。 沈婧重复了一遍说:“情侣拖鞋。” 奥 ...... 秦森点点头说:“你最近很喜欢买情侣的东西。挺好的,你买的那些我都挺喜欢的。” 什么杯子,牙刷,饭碗,筷子。 他说:“有没有情侣内衣?” 沈婧:“...秦森!”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44 傍晚黄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学校小道旁的路灯都陆陆续续亮起,明亮橙黄的灯光酿在夜色里犹如悬挂在星空下的孔明灯,就连栽种成排的香樟树脆嫩的绿叶也染上了醉人的暗橙色。 路上学生结伴成群,还穿着军训服,是第一批军训的大一新生。他们说话的样子,笑起的样子,都那么美好张扬。 快递的业务依旧火热,队伍排成长龙。 秦森牵着她的手排队,他说:“上大学开心吗?” 沈婧抬头看着他,“一般。” “一般?”他笑了,“挺羡慕你的。” 上次他讲过,他只上到了高中。 秦森用了些力道拽紧她的手,说:“我没什么文化,工作也不怎么样,你还要跟我吗?” 沈婧唔了声,语气似调侃,“用都用过了,现在退货也来不及了吧。” 他的笑意更深了,沉沉道:“小坏蛋。” “等会我们直接走回去还是乘校园车走校门口。” “走回去吧,今天也不算热,现在要起风了。你请我吃分量那么重的麻辣烫,我得消化消化。” 沈婧从前收到快递都是扔到一边想起时才会拆开,可是现在她拆得有点急。 秦森:“回去再看。” “不行,先看看,如果质量不好的话现在就退回去。” 秦森从口袋里掏出烟,打了几下打火机,点着烟,问道:“买了多少钱。” “一百五。” 他夹着烟深深吸了一口,眉头微微皱起,似不能理解,“两双拖鞋要150?” “嗯。样式我挺喜欢的,想着买贵一点的质量会有保障。” 秦森长长的奥了一声。 沈婧喜欢一切质量有保障的东西,或者说比较精美的有气质的。她活在温室,是应该享有这些好东西。 他低眉凝视着她,目光越发深沉。 沈婧晃了晃手里的男士棉拖说:“灰色的,喜欢吗?” 是灰色的爪子,很卡通很萌的那种猫爪子样式。 秦森点头说:“喜欢。” 她到底还是个小女生,即使他已经习惯了沈婧坚强的一面但是他必须得时刻记着,她真的只是个小女生。 是需要人呵护疼爱的。 秦森:“先放包里,给我 。” 她的那双是淡粉色的,沈婧其实对粉色无感,但是难得这个棉拖的粉色很对她的胃口,她说:“这双,很像小白的爪子。”白□□粉嫩嫩的。 秦森揉了揉她的脑袋,一把把她揽在怀里往家的方向走。 偌大的篮球场已经开始有学生在打球了,场里的灯光暗淡,只看见一群人在挪动,身边情侣也三三两两的相拥路过。 沈婧想起上次和他在生态园回去时遇到的事情,那个小树林。 她说:“要不要去小树林坐坐?” 秦森挑着眉毛笑个不停,说:“是做做还是坐坐?” 沈婧:“......” 他忽然止住脚步。 沈婧:“嗯?” 秦森扶着她的腰措不及防的将沈婧抵在篮球场的围栏网上,栏网向后微微陷进去,发出细微的铁声。 他身后是一颗几十年的香樟树,路灯在两侧,光打在两边唯独漏了他们这一块。 映着篮球场里幽暗的光影,沈婧勉强能看清他的神情。 秦森微微俯身,凝视着沈婧,大拇指摩挲过她的唇,他敛了笑意沉声道:“沈婧,我想娶你,真的,想娶你。” 快中秋了,月亮格外的圆亮。 微风明月,灯火淡薄。 沈婧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说:“如果这是你的求婚,那我答应。” 秦森狠狠的抵住她的身体,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就是一个深深的吻。 她半合着眼,瞥见路过的人都在看他们。而他滚烫炽烈的气息已经完全灼烧了她的理智。 沈婧环住他精瘦的腰,仰起头回应他。 吻到嘴唇发麻的时候,沈婧觉得也该浪漫够了,而他还在孜孜不倦的索取,别人也在斜着眼睛看个不停。 她推开他,“点到为止。” 秦森搂着她的腰忽的和她紧贴在一起,深邃的目光里笑意阑珊,说:“不够,远远不够。” 他想要的,他想给沈婧的,远远不止这么一个吻。 —— 回去的路上,沈婧想着那双情侣拖鞋,她所期盼的生活好像因为秦森的几句话开始运转了。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想象力那么丰富。 从新婚之夜到白头相守的样子,仅仅是这么一 段路,她就已经全部在脑海里勾勒了一遍。 她好像开始有点能理解当初黄嘉怡的心情和所作所为了。 漆黑的楼道里伸手不见五指,秦森牵着她的手,跺一跺脚,走廊里的感应灯亮起来,身边的人忽然一僵。 秦森看向站在那里的女人,很雍容华贵的姿态,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沈婧。 顾红娟说瞥了一眼秦森,看向沈婧说:“你和我谈谈。” 黄嘉怡听到动静,开门支支吾吾道:“阿姨不肯进来坐吗,硬是要等你......” 沈婧对秦森说:“她是我妈,你先进去,我等会回来。” 顾红娟冷哼一声,说:“别进去,一起谈谈。” 楼道里的灯又快速的暗了,只有黄嘉怡那间房里漏出来的光在支撑着。 沈婧:“那就一起谈谈。”她握紧秦森的手打算进屋,转身对顾红娟说:“我们放个东西。” 她知道顾红娟会找她‘谈心’,却没想到会追过来。 关上门,和顾红娟仅仅只有一墙之隔。秦森见沈婧神情凝重,摸了摸她的头说:“我想娶你,是应该要拜访你父母的,现在你妈妈找上来,虽然给她的印象有点不好,不过等会好好解释就可以了。我对你真心,也会对你负责的。” 沈婧从背包里拿出那双情侣拖鞋,在鞋柜里放摆整齐,她说:“我不是因为这个。秦森,我只是觉得,和她无话可说。” 就连最基本的情况她也懒得说,嘴巴张一张都觉得累。 秦森不知道沈婧的家庭具体情况,但相处下来也隐约知道她和她家里似乎不太联系,现在才知道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沈婧环视了一圈,把钥匙放他口袋里,说:“走吧,今晚可能得打个持久战。我请你吃了麻辣烫,你得卖力点。” 秦森:“......” 见家长本来就是一场战役,但是,沈婧说的不是那种战争,她所指的是真正的腥风血雨。 她的母亲穿得戴得,都是好东西。 秦森想到自己的母亲,只不过是在农村种地的老妇人。 问题不用自己创造就迎面而来,得解决。 楼下不远处有个新开的小型烧烤摊,沈婧带着顾红娟去那里坐坐。 象征性的点了一些烤串,顾红娟注重养生自然不会吃,她和秦森也刚吃完晚饭, 没胃口吃。身边几桌都是小年轻聚在一起喝着啤酒撸着串,谈天说地,只有他们这一桌,仿佛在炎炎夏日下了一场冰雹。 沈婧和秦森坐在一起,面相顾红娟,像是坐在谈判桌上一样。 秦森在桌底下握了握沈婧的手,随后开口道:“伯母你好,我叫秦森。” 顾红娟再次细细打量秦森,样貌说实话看着还不错,但是这个社会能靠样貌吃饭吗。 “你几岁。” “33岁。” 顾红娟一愣,这个男人足足比沈婧大了十岁。她口气微微加重,已经有了道不明的反对之意,“33岁,那你现在做的什么工作。” “塑料厂里做机修工,一个月三四千。” “三四千?”顾红娟抿着嘴角,说:“你能给小婧什么样的生活我想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得很,穷是什么滋味我也明白。可就因为明白所以才不会想让儿女再受这个苦,小婧也受不起这个苦。你们年轻气盛,谈情说爱本来正常。但是,现在做得过头了。” 沈婧无声笑了笑,看着顾红娟一本正经的脸,说:“想说什么,就说得直接一点。” 别装得和讲道理的人似的。 秦森低声叫了记她的名字。 果然,她和她母亲的矛盾比他想象的要深。 顾红娟深吸了几口气,压抑着莫名的怒火,说:“你现在大四,差不多也是可以实习了。再过两个月就回上海,你们学校那边我去打招呼。也别住这里了,我给你另外找房子住。” 秦森软了几分语气,但依旧嗓音低沉,说:“关于我们现在同居的事情挺抱歉的,但是——” 沈婧打断了他,转而对顾红娟淡漠的说:“我随便你做什么。但我做什么是我的事情。” 烧烤摊的小哥端上他们点的烤串,放完就跑,这桌刚才还冰天雪地,这会倒像是要起火了。 “小婧!你又和我倔!我大老远追过来不是为了听你在这边和我闹脾气,做父母的永远都会为自己的子女好,从不害他们。你以前对我再怎么恨,对我再怎么倔,我忍忍就过去了。可是这是关系你一辈子的事情,你现在和他这样,难不成还想结婚吗?” 她唔了一声,说:“是打算要结婚。” “你!”顾红娟抚着自己的胸口,差点被气得两眼发昏。 沈婧起身,说:“你想说的都说完了吗。” 她追过来不过是想看看秦森的样子,想看看这个男人有没有钱,是不是比李峥更有前途,如果是那么就会笑脸相迎,如果不是,就像现在一样,以这种神圣的亲情名义试图斩断她和秦森的一切。 她拉着秦森往回走,却听到后面顾红娟撕破喉咙的声音。 她不喜欢和顾红娟弄得剑拔弩张,好似她很不懂事一样。 “你们的事情我就是死也不会同意!等以后你们就知道穷是什么滋味了!小婧她根本受不起那样的苦!” 最后那句话是说给秦森听的。 沈婧越走越快。 楼梯道里,秦森拉住她,握着她的双肩,他看到沈婧发红的双眼,有怒火,有悲伤。 他轻轻的说:“你妈妈说得是对的,没有人会不为自己的子女考虑,贫贱夫妻百事哀。但是沈婧,我不会离开你。” 他遵循着他的人生宗旨,有困难有问题就得去解决。尽自己全力去解决。 沈婧低着头,似乎在隐忍什么,所有的怒火转到嘴巴也只是淡淡的口吻。 “我没有说她说得不对。可是,她从来都是个自私的人。而我也不需要她口中叙述的那种人生。秦森,你不会懂的。” 他不会懂顾红娟是多么自私的女人,不会懂她曾经多么的绝望挣扎。 荒芜的路途,她可以枯死在这里,也可以行尸走肉的继续无休止的走下去,等待生命渐渐消亡,可是遇上秦森,一切都不样了。 在晨光初始的地方他走来,令她有了鲜活的欲|望。 秦森叹了口气,紧紧抱住她。 —— 秦森知道沈婧的家境好,不过见到她母亲才知道好像她的家境不是一般的好。 这是他见沈婧第二次哭,第一次就上回她腰痛到晕过去那回。她也没有像别的女生那样泪流个不止,他甚至没有看到她滴几滴眼泪,干净清澈的眼眸通红,泪水湿润了睫毛,她死死咬着唇,努力在隐忍这一切,又像个固执的小孩在反抗在不甘。 虽然说现在是开放的21世纪,但是这种自古以来的门户阶级其实从未改变,这也是他起初最担心的,逃避不了。 沈婧卷缩在他怀里已经睡着,呼吸均匀。 隔着窗外月色细微的光芒,秦森捋去她贴在脸颊的发,勾到耳后,轻轻在额角落下一吻。 已经凌晨 三点了,他依旧睡不着。 九月开始要入秋了,夜晚越发清凉,加上电风扇的强风,沈婧忍不住往他身边挪,试图拾取他的体温来取暖。她的脚搁在他的小腿上,微凉的脚底开始渐渐暖了起来。 秦森环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脑袋上,浅浅的吐了一口气合眼酝酿着入眠。 沈婧又做了那个梦,缠绕了她十几年的噩梦。 漫天的大雪,冻得人浑身发颤。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45 1998年的冬天,哈尔滨下了一场大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哈尔滨火车站,正直春运高峰期,人头密集攒动,黑压压的人群覆盖了大雪。 沈婧被顾红娟抱在怀里,她趴在顾红娟肩上看着远处,那边有个小摊正冒着腾腾的热气。小贩过着深灰色的棉袄大衣,被冻得发红发紫的手指正灵活的帮客人弄串,咧着嘴笑呵呵的,问清楚要加什么酱料之后动作很利索,把一杯关东煮递给客人。 肉丸的香气在寒风中弥漫开来。 沈婧拉下自己的围巾嗅了嗅,鼻涕口水一齐下来,冷冽的风吹来,她又缩回宽大厚实的围巾里,整张小脸只露出了一双小眼睛。 斩断她对肉丸幻想是顾红娟突然的尖声利语,沈婧被她抱在怀里,她说话时的震动频率摇晃得沈婧差点从她手上落下来。 “沈国忠,你怎么跟我回次老家就让我丢一次脸!” 沈国忠紧皱着眉,旁边有人借过,他往左边让了个位置,对方拖过的一大包行李撞到他的小腿,即使隔着厚厚的秋裤棉裤还是被撞得很疼,他也没心思管这点小感觉。 顾红娟啰啰嗦嗦骂了一路了,之前在公交车上人多也不好意思说得太过,刚下车,连火车站的门都没进去,就开始和他揪昨晚的事情。 他是穷,上海也不是个个都是有钱人,他就是那个在乡下种地的,读到小学三年级就去做工了,没啥文化,也没钱。家里住的一楼毛坯小平房还是这几年他和顾红娟陆陆续续攒了钱一砖一瓦的盖起来的。 顾红娟跟着他是受苦的,所以她再怪他,他都忍了。 昨晚上顾红娟那边的哥哥嫂嫂也都回老家,他们本来也快走了,哥嫂回来正好一起吃个团圆饭。 顾红娟的哥哥在广州开了家小饭馆,这几年发展得不错,赚了好些钱。她嫂子脖颈里那条金项链顾红娟看愣了很久。 新年围在一起能谈的话题也就那几个,你孩子多大了,成绩怎么样,你公婆身体怎么样,你们过得怎么样。 嫂子说起前阵子一家三口去厦门旅游,说那里的人文风景,顾红娟只能默默听见,随后插几句嘴,说是上海的夜景多美多美。 她没去过其他地方,就是上海哈尔滨两边跑跑而已。也没回来过几次。 饭后还有邻居来串门,问起沈国忠做的什么工作。 那一句种地,偶尔做点小工让顾红娟 丢尽了脸面。 大家都过得风生水起,怎么就她落魄贫穷。 邻居私下指不定怎么说她。 沈婧在她怀里扭了两下,说:“妈妈,我要下来。” 她知道,他们又要吵架了,她害怕听。捂着耳朵退到一旁,看着他们的行李,是红色条纹格子的塑料包。 顾红娟两手得空,指着沈国忠的鼻子骂,“嫁给你那么多年,你怎么就不能有点出息,什么种田,你就不能直接说你是做小工的吗。” 沈国忠嘴巴苦涩,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抖了抖,捏住一根打算点火。顾红娟见他不回话,那种不甘,气氛,羞辱通通冲上脑门,啪的一下打掉了他叼在嘴里的烟。 那根烟落在沈婧的脚边,她默默捡起来握在手里不知道应不应该递给爸爸。 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瞧他们几眼,吵架的戏码是路人的消遣。 沈国忠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低声道:“你想骂我,回家了再骂。这这么多人,别让人看了笑话。” “笑话?”顾红娟冷笑一声,“你也怕被别人笑话?亲戚邻居看我们的是什么眼神你怎么不觉得是个笑话?” 沈国忠觉得很窝火。 他一年到头每天都勤勤恳恳的工作,白天有小工就去做,晚上回来弄地,哪一天偷懒了。 顾红娟咬牙,“上次你说出去做生意,结果被人骗了做传销,被骗走好几万,两年的积蓄就这样没了,他们又是怎么看我们的。沈国忠,我嫁给你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啊,我也算看清了,什么给你好生活什么努力工作他妈的都是放屁。我跟着你得到过什么,就连个戒指都没有!” 沈国忠又抖出一根烟,顾红娟抢过烟盒扔在地上,踩了个稀巴烂。 他不知道她在大庭广众的发什么疯,脸都丢尽了! 结婚到现在他都没凶过她一次,但是现在忍无可忍,他是个男人,有火气,有尊严。 “你瞎叫什么,丢不丢人!闭嘴!” 顾红娟一听他吼了起来,眼泪就止不住的下来,朝着他狠狠的就是一巴掌,“你凶我,凭什么凶我,你算什么!沈国忠!离婚,回去就离婚!过不下去了!” “离就离!”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她见爸妈吵得凶,心里怕到不行,上前试图去拉顾红娟的手。顾红娟正在气头上顾不上别的,一把甩 开沈婧。 沈婧不敢再上前,握着那根香烟卷缩在一旁。 沈婧才五岁,蹲在偌大的行李旁被看热闹的人一挤,淹没在人群里。 她刚想爬起来,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拢着她的脖颈。她想叫也叫不出,小手想把那双手扒开,却越发使不上力气。 所有的声音渐行渐远,眼前的世界慢慢离她越来越远,双手被禁锢在一起,像被拖进了黑洞,挣扎不出来。 有什么在勒她的脖子,喘不过气,看不清那两个人。 那个人用一件风衣将她裹住,抱在怀里,紧紧按着她的脑袋,不让人看清沈婧的样子。 晕晕乎乎间,沈婧闻到那个人身上刺鼻的烟草味,还有一股大蒜的腥气。 她听到周围有小孩子的哭声,有那卖关东煮的吆喝声,有撕心裂肺的争吵声。 一切的声音和映像在晕过去的那一刹那终结。 天空依旧在飘雪,地上的积雪永远融化不完,即使是白天天色也阴沉一片。 顾红娟哭到声音都嘶哑,瘫坐在地上,身旁的路人看不下去偶有几个劝嘴的。她倒在地上抹了一把眼泪,再抬头,脑子的弦忽然就断了。 小婧......小婧呢! “小婧!”她叫了几声,没人回应。 “小婧!”顾红娟连滚带爬在人群间找,嘶吼到几乎要失音,裹在脖子里的围巾不受控制的散落,她害怕到浑身发抖。 沈国忠愣在原地,整个人都像被冻住了。 女儿...不见了。 围观的人一瞬间炸开了锅。 顾红娟拉扯着沈国忠的衣服说:“小婧呢,快去找找,是不是乱走了,快,去厕所,去大厅,这附近都找找。” 人群里有人说:“去广播室!” “对对!广播室!” 她想着是沈婧不乖,乱走了,可为什么整个人都抖得厉害。 整个火车站密密麻麻的人头,一眼望去,怎么找。就连走个路都能被挤得东倒西歪的。 沈国忠连行李都顾不上,满站的到处跑,不小心把别人挤倒在地上也管不了那么多。 天色越来越黑,他们的那班火车早就已经走了。 警察在广播室里在询问顾红娟当时的详细情况。 沈国忠坐在 站台外的阶级上,双目无神的盯着远处的天空,仿佛末日的天色。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掩面痛哭起来。 —— 沈婧醒来时周围黑漆漆一片,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湿霉味,她有些辨识不清,看到的一切都那么模糊,躺在那里喘息了很久眼睛才慢慢恢复清明。 映着窗外微弱的亮光,她看到眼前有一张床,一个男人正缩在被子里睡觉,旁边似乎还躺着个人。男的在打鼾。 她动了动,小手试图去摸自己的周遭环境,软绵绵的,她也躺在床上。 她小声的说:“爸爸妈妈,是你们吗?” 得不到回应。 她的腿还有发软,下床的时候没站稳一下就扑跪在地上,双手撑在什么坚硬细小的东西上,掌心一阵疼痛。 好似是什么瓜果的壳。 沈婧走到床边,伸手去推了推那个人,“爸爸,爸爸,是你吗?” 夜晚静谧得可怕,外面已经不在下雪。 男人被吵醒十分不耐烦,翻个身继续睡,恍然间想到什么,一下子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本来有两个灯,可是只亮了一个,另一个坏了。 “该死,怎么醒了。”男人看着站在床边的小东西低声咒骂着,推了几把身边的女人,“他娘的还睡,起来弄药。” 沈婧愣在那里,僵住不能动弹。 他们不是爸爸妈妈...... 男人哆嗦了一阵穿上外衣,“看什么看,给我去那边躺好。”他下床,一脚踢开沈婧。 突如其来的一脚把她踹到床头柜那边,后脑勺直接装到木头,柜子上零散的几个易拉罐哗啦啦都砸了下来。 沈婧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儿童的叫声尖锐而吵闹。 男人一紧张,上去揪着她的领子就是一巴掌,“他妈的,闭嘴!” 女人在包里翻来覆去找东西,啧了一声,似责怪,“你能不能少动动手,打坏了没钱赚,谁负责!总是这样,你给我住手!” 沈婧的脸立刻红了半边,哽咽了几秒哭得更凶了。 “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妈妈!”她大喊大叫着,好希望下一秒妈妈就会出现。 她要回家,妈妈说回到上海会给她买新的洋娃娃,马上就要生日了,说会给她买蛋糕...爸爸说会给她买那个巧克力储蓄罐。 她软着腿朝门的方向跑,没走两步就被男人一把提起甩在床上,他一手着她的双手一手捂住她的嘴巴,回头对着女人说:“你他妈的快点,老子困死了。” 男人的脸对着窗户,外头稀疏的月光洒进来,沈婧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眼前迷糊一片,眼泪来得汹涌。他身上的大蒜味腥得呛人。 她瞪着腿一直在踢那个男人,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被捂着的嘴只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女人到卫生间里灌了半杯水,倒入白色的粉末,摇了摇杯子。男人捏着沈婧嘴两边的颚骨强行让她张开嘴,冰凉的水洒在她的脸上,流进嘴巴里,流进衣领里,呛得她咳个不停,因为恐惧过度身体忽然抽搐起来。 这药的效果很快,短暂的抽搐后她再次昏迷过去。 看着小孩子闭嘴安静了,男人觉得脑袋都没那么疼了。把沈婧扔到床上,一了百了,继续睡觉。 女人放好水杯,朝他踹了一脚,“就知道吃喝赌博,你还会什么!什么都是我来弄!”她帮沈婧盖好棉被,也躺回床上。 男人不满的哼了两句,等她躺上来立刻压上去,“今晚老子不弄死你。” 女人忽然笑了出来,“我们就要发财了,做完这笔换个地方吧,广州不能了。” “随便你,先让我爽够再说。” 外面忽然电闪雷鸣,不一会暴雨倾泻而下。 男人完事后抽着烟说:“哈尔滨那边下雪,这边下雨,他妈的都没个好天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46抓虫 他们一直给沈婧灌药,偶尔在她醒的时候塞个馒头给她充饥,短短几天原本有点胖乎乎的小身子瘦成了一把骨头,但也并非全是吃食的原因。 女人用风衣遮住沈婧的身子和头紧紧抱在怀里,马上要进站搭火车转战到下个地方了,她早上喝多水,忽然尿急,把沈婧推搡着往男人怀里塞。 “你抱一会,我去上个厕所。” 春运的高峰在每个火车站都体现得淋漓尽致,男人想抽烟,就裹好沈婧往一旁的座椅上一扔,自己站在不远处左看看右看看,点了烟狠狠抽了几口。 到底是做贼的,心虚。 女人上完厕所回来看到他两手空空的样子差点叫起来,但怕打草惊蛇,压住声问道:“孩子呢!” 男人嗤笑了一声,“紧张个屁,这不在——我去他妈的,孩子呢!” 联排的座椅上什么都没有,底下是他们堆着的行李。 女人急了,“孩子呢!” “我刚刚...刚刚就把她放在那椅子上啊......” “你个没脑子的!孩子能随便乱放吗!草,这下去哪找!” 本来就是偷来的孩子,也不能声张。两个人里里外外找了好一圈也没找到。 对视了一眼,女人说:“这笔生意黄了,都怪你!你个没用的东西!浪费那么多车票钱,战战兢兢几个晚上,到嘴的鸭子都飞了!” “大不了再弄个给那人补上去。” “滚!你他妈说的容易!一不小心就蹲监狱!” 女人说完这句话裹紧围巾遮住脸,提着行李往火车站外走,男人低声咒骂了几句也跟随上去。 —— 沈婧是被晃醒的,胃里一阵泛酸,眼还没睁开嘴就开始吐了,未消化完全的馒头渣都吐了出来,随后的干呕像是要把场子都吐出来。 有人在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她一想到是那两个人害怕得牙齿都忍不住打颤,浑身又冷又饿,两眼发晕,腿脚也没有力气。 一连几天的地狱生活已经让她开始绝望。 她垂头看着呕吐物不敢吱声不敢回头,生怕那个男人轮上来又是一巴掌,他甚至会对她做更恐怖更恶心的事情。 身上这件米黄色的毛绒外套还是顾红娟买的新衣服,只有过年和走亲戚的时候她才会让沈婧穿,如今一片泥色,粘着污 秽之物,味道就和臭水沟似的。 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眼睛红肿得和核桃一样,抬一抬眼皮子眼睛就痛。 帮她顺气的人将她抱起来,说:“小朋友,要不要喝牛奶?” 递到她面前是一小包牛奶,她没吃过,好似要五毛钱一包,妈妈嫌贵不会给她买。 她抬头,眼前的女人看上去四十多岁,面色蜡黄,笑起来的满脸的皱纹,穿着红色的旧大衣,不是之前那个女人。 沈婧不敢说话。 周围黑乎乎的一片,头顶吊着一个手电筒,她注意到她们是坐在铁质的板上,时不时会晃动几下。 她甚至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那个女人说:“我们在车上,你别怕。喝牛奶吗?” 沈婧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紧紧揪着那个女人的衣袖抽泣的乞求道:“阿...阿姨...救救我,我要爸爸妈妈,我想要爸爸妈妈......” 女人又笑了,鱼尾纹挤在一起,说:“好,会给你找爸爸妈妈的。” 沈婧突然大哭起来,抽抽搭搭的,肩膀颤抖得厉害。 她在那个女人怀里睡得还算安稳,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她要见到爸爸妈妈了,她要回家了,妈妈会给她买洋娃娃,爸爸还会给买巧克力储蓄罐。 车子不知道行驶了多久,沈婧晕车,一路上吐了好几次,面色开始苍白,比之前的更加苍白。 当打开车子的后门时,白天的亮光刺痛了她的眼。这儿的气温似乎很低,她被冻忍不住抖了三抖。 女人抱着她下车,连哭了几天加上见不到太阳,她根本无法睁开眼。她闻到一阵清新的泥土气息。 “阿姨...我们到家了吗?爸爸妈妈呢?” 女人说:“到了到了。” 开车的男人也下来,对女人说:“跟我来。” 天刚微微亮,薄雾缭绕在山脚,太阳是咸蛋黄的颜色,被云层染得有些淡薄,寒风冷冽,不一会就能冻红人的鼻子。 红砖砌成的小屋子里出来两个人,女人搀扶着瘸腿的男人缓缓走出来。 沈婧辨认不清谁是谁的声音,只听见他们说。 “是个漂亮的女娃,就是...你懂得,没好好喂饱没好好打扮。这个价。”从车里出来的男人用手比了个数字。 瘸腿男人捏着沈婧的脸 看了看,说:“是挺漂亮的女娃,但是真的太贵了,你看看我们像是有钱人吗,便宜点。” 沈婧听不到熟悉的声音,开始着急,“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阿姨,我爸爸妈妈在哪?” “兄弟你看,这女娃的口齿够伶俐吧,这声爸爸妈妈,你不想要?” 瘸腿男人看向自家的媳妇,踌躇了再三,犹豫着点头。他接过沈婧抱在怀里,有个孩子花多少钱都值了。 “爸爸妈妈,阿姨,我爸爸妈妈呢!”沈婧推瘸腿男人的肩膀,努力想睁开眼,却始终睁不开。 待付完钱,那两个人贩子走了以后,瘸腿男人笑呵呵的抱着沈婧进屋,对她说:“以后我们就是你爸爸妈妈。孩子,会对你好的。” 瘸腿的男人叫张行志,四十多岁了,还没个一儿半女,老婆叫赵春梅,比他小了7年。两个人结婚数十年,就是怀不上孩子,眼看着隔壁同岁的老孙都要抱孙子了,可是他连个儿子都没有。 本来是想买个儿子,但是男孩太贵,真的承担不起,弄个女娃也不错,总比没有好,以后说出去,他张行志也有后代了。 赵春梅从柜子里拿出前段时间缝好的黑色棉袄,想给沈婧换上。是男士的棉袄,因为起初想要男孩来着。 她手刚碰到沈婧就被打掉,沈婧隐约猜到了什么,可是还是在挣扎。 “你们不是我爸爸妈妈,我爸爸叫沈国忠,我妈妈叫顾红娟,你们不是!”她闭着眼往后退,绊到小板凳,咚的一声仰倒在地。 张行志坐在炕上,说:“以后我们就是你爸爸妈妈,你以后就叫张秀秀。”他使了个眼色给赵春梅。 赵春梅拉起沈婧,将她抱到炕上,说:“你坐着,别乱跑。”她回厨房,从灶锅里舀出热水,盛满一提桶以后拎到内室,倒在木盆里。 她开始解沈婧的衣服,“给你洗个热水澡,别乱动。” 赵春梅的口气很硬,她似乎这个从天而降的孩子并不喜欢。 “我不要!”沈婧大喊了一句以后哇的一声又哭了,她想回家,她只想回家。 “听话点!”赵春梅在她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张行志盖好棉被躺下,说:“你对孩子轻点,等会弄点鸡蛋给她吃。” “你就知道张个嘴,什么都要我干。”赵春梅一阵嘀咕后,终于扒光了沈婧,抱她到盆里。 沈婧的脸很肿,身上 也有些淤青,她感受不到这些疼痛,只是被热水带来的凉意和后知后觉的温暖感觉弄得忍不住颤抖。 她不自觉的往后退,惧怕陌生人碰她的身体。 那个男人在宾馆的那几晚,有时候会把手伸到她下面...... 她想起那些画面忽的站起来,试图逃跑,水花溅了一地,赵春梅拉住她的脚丫子强行拖回盆里,也顾不上什么,拿着毛巾大力的给她搓身体,早点弄完省事。磨蹭一会不知道这娃又要干什么。 听他们说这刚拐来的孩子情绪都很不稳定,要好好安抚,还得做思想教育。 没啥文化,做个屁的思想教育。 张行志说:“你以后记住了,你就叫张秀秀,是我们奉化村的人,你听话,我们就和你亲爹妈没两样。呆在这,不会让你饿肚子,不会让你穿不暖。” 赵春梅冷笑了一声,“好话都是你说,不会饿肚子,今年要是再来一场大雨,田里瓜藤都烂了,我看你吃什么去。” 沈婧扑腾了一阵,所有力气都消耗完,只能仍由赵春梅穿衣服。 她说:“你以后就睡这炕上。” 她缩在被窝里紧挨着墙,闻到一股的水泥味。 她想到家里干净的床,卡通的床单,想到由砖头铺成的地板,想到小院子里那颗柿子树。 爸爸妈妈他们在干什么,他们有没有来找自己。 沈婧希望,睡醒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出现在眼前,来接她回家。 晚饭的时候赵春梅叫醒了她,迷迷糊糊提心吊胆的睡了一整个白天,沈婧醒过来时眼睛略微能睁开一条缝,肚子饿得泛酸。 外间传来阵阵饭香。 张行志坐在由杨树做成的木头方桌边,长条凳子一头高低,他一条腿荡着一条腿撑在泥地上,对着沈婧说:“秀秀,吃饭了。” 两个鸡蛋,一盘炒青菜。 他嘬了一口自家酿的米酒说:“降过霜的青菜很甜,秀秀,吃。” 有着缺口的陶碗里堆了一个刚剥完的鸡蛋和菜娃娃。 所谓菜娃娃就是青菜最中心的部分,也算得上是精华。 头顶覆满灰的电灯泡发出的光幽暗而脏乱,醉醺醺的照在饭桌上,赵春梅拉着沈婧手把她带到饭桌上。 家里忽然多了个人,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不冷清了,这年对张志行来说大概是几十年里最 开心的年了。 他打起买小孩的心思是听说了外村的一户人家,那个五十多岁的老赵想要个媳妇,嘿,花了一辈子的积蓄去要老婆了,本以为会弄到个二三十的女人,结果买到个十□□岁的,听说还是大城市里的大学生。 起初那女的寻死觅活的,老赵的暴脾气一上来不是做点那事就是一顿打骂。 奇怪的是,这日子久了,七八年过去了,那大学生也就安分了,活得也不错。 下山去集市的时候碰到老赵,说起买孩子这事,老赵说刚买来都不停话训训就听话了,他挥着手掌说,男人的手天生就是用来打女人的。 沈婧坐在饭桌前看着模糊不清的碗筷,不敢动,一想到爸爸妈妈突然就哭了起来,渐渐的,越哭越控制不住。 张志行砰的一声把酒碗重重砸在桌上,女人可以打,女儿不可以打。花了那么多钱买来的打坏了谁赔。 他说:“哭没有用,吃才有用。我们是你爸妈,不会虐待你的,只要你听话。” 看着张志行一脸的正色,赵春梅嗤笑了一声吞了大半个鸡蛋,蘸好酱油吞下剩余的半个。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47 开春的时候整个山头都开满了油菜花,沈婧缩在屋子的角落里,隔着破旧的窗户也能闻到浓郁的香气。 她想到爸爸种的那片地,春天的时候也开满了油菜花,明明是一样的作物可是味道闻起来却差了那么多。 沈婧挪了点被子罩住自己,满是刮痕的玻璃窗外光线太好,照得她有点精神恍惚。 从冬天到春天,仅仅是两三个月的时间,她知道自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可是在潜意识里还是忍不住想着有人能来救救她,每晚没完没了的梦,每一次梦醒来后的落空,她开始被迫接受现实。 那个瘸腿的男人,那个长相刻薄的女人,现在捂在身上有些霉味的被子,春天依然寒气刺骨的陌生地方。 她把自己埋得更深了,大红牡丹的被褥包裹的是她消瘦不堪的弱小身躯,是她再也不敢寻求阳光的敏感神经。 中午,张志行和赵春梅一前一后回来,在油菜地里除了一上午的地毛衣都湿了。 赵春梅没停歇,赶紧生火做饭,张志行洗了把脸走到内室看着炕上那一小坨说:“秀秀,你怎么又闷在被子里,出来,一会吃饭了。”他说完想到什么,一拍脑袋,拐着腿走到门口从竹篮里拿出一小包东西,粉色红梅的大手帕包得严严实实。 张志行坐在炕边,拉开被子,把这包东西推到沈婧面前说:“秀秀,你看看喜欢吗,这是隔壁吴婶买给她孙子吃的,我早上看见就买了过来,闻着就很香,吃一块?” 是一大块包装方正的花生糖。 沈婧瞥了一眼,抬眸又和玻璃窗外的阳光撞到一起,她通红浮肿的眼接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一瞬间,她又想到爸爸妈妈,眼泪没止住,打湿了牡丹被套。 张志行没养过小孩,他看着手里的糖,火气蹭蹭蹭的就冒上来。 这山里有哪个孩子像她这么命好,什么都不用干,就呆在家里吃喝玩睡,也就吴婶家的孩子金贵些,别的,像她这个年纪早就跟着父母一起下田了,哪里能这样的清闲快活。 他把糖扔到一边,粗暴的拉过沈婧的小胳膊直接拖过来,扬手对着屁股就是狠狠一顿打。 她的哭声十分尖锐,仿佛要刺破他的耳膜。 老赵大概说得没错,这女人就是要打,特别是买来的,不打不听话,不打不知道什么叫幸福。 沈婧想逃,可是胳膊被他拽着,怎么也逃不开他的魔掌,逃不开这座地狱,到 后面,她开始哭不出来,只能颤抖着胳膊抽泣,甚至连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纤细的双腿跪趴在炕上,任由张志行施爆。 看她不哭不叫了,张志行觉得老赵的办法果然是对的。 这女人孩子啊就得打,不打不听话。 他坐到另一个炕上,胳膊肘撑在矮桌上,点上烟草狠狠戏了一口说:“以后不许哭!” 软声细语可能对她没有用吗,连着几个月的好话和哄骗,张志行也开始没有耐心。早知道应该要个更小的娃娃,两三岁那种,还不懂事,就好弄。这种五六岁的孩子已经认人,固执起来真他妈难搞。 沈婧趴在那一动不动,脸埋在被子里,后背屁股都火辣辣的疼,她紧紧揪着被褥的薄面,越揪越紧,仿佛指甲要穿过被子镶进手心的肉里。 狭小的内室空气不流通,呛人的烟草味渐渐充斥满整个房间,沈婧吸入烟,呛得直咳嗦,喉咙那块似乎被什么沙沙的东西所覆盖,吞咽不下去,怎么也消除不了,磨得喉咙疼。 赵春梅掀开帘子瞥了一眼沈婧,对张志行说:“带着你的女儿出来吃饭。” 沈婧依旧没胃口,眼看着人就快瘦得没了,张志行心里也着急,虽然刚刚才打过她,但是语气也稍稍软了几分。 沈婧垂着脑袋,双手搭在一起搁在大腿上,有意无意的抠着食指指甲边缘的旧皮,一用力,连皮带肉的抠开,越是小的伤口越是痛入心骨,细小的伤口里冒出新鲜的血液,她含住食指,就在那么一瞬间,她的心思又飞了出去。 手指痛还是后背痛,到底是什么在痛。 赵春梅没好气的说:“就你宝贝,以为捡了个宝,我看啊,是养了个傻子。呆头呆脑的,整天就知道哭哭哭。” 张志行夹了几次炖蛋,都夹着,瞪着赵春梅说:“要不是你生不出,我会去买?” 赵春梅的眉毛一下子就飞了起来,木筷子咚的一声敲在饭桌上,拍案而起,“我生不出?张志行,当初要不是你□□了我,闹得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会嫁给你?我就是生不出怎么了!我也不稀罕给你生孩子!□□!” 张志行捞起身边的空碗朝赵春梅砸过去,砰的一下,陶碗敲击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最痛恨的就是赵春梅提起这个茬,是,这是他一生最不光彩的事情,可是也是做得最好的事情,要不是弄了她这辈子哪来老婆,就凭他这个样貌,这条腿。 “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冲我瞪什么,不嫁给我你还能嫁给谁,要不是我,你妈能多活那五年吗,要不是我,你现在早就饿死了,赵春梅,你他妈给老子消停点。” “张志行!你!你!”赵春梅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叽里咕噜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一通脏话后摔门而出。 桌上的一菜一汤已经泛凉,甚至浑浊不堪。 张志行差点把桌子掀翻。 沈婧坐在那里,丝毫不动。她抽出食指,伤口已经不溢血,边上新鲜的皮肉泛白,而口腔里也满是血腥。 意外的,莫名觉得很痛快。 晚上的时候,沈婧缩在炕上,脸朝着墙睡。她只是闭着眼,也谈不上睡。 她听到屋外有梭梭的响声,还有女人讲话的声音。 应该是赵春梅回来了。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吵架,沈婧已经数不清他们吃着吃着就吵起来的次数了,反正那个女人到了晚上就会回来的。 第二天他们还能和没事人一样一起吃饭一起去干活。 她抠着墙壁的水泥,零零碎碎掉下来一层沙子,慢慢的在炕的边缘积累成一条沙线。可惜,她没有办法在墙上挖个洞逃出去,可是她还是拼命去抠,就像她还是忍不住幻想下一秒爸妈就出现在这里,接她回家。 沈婧深深吸了口气,手越抠越快,紧闭着的双眼始终不敢睁开,从眼缝里溢出的泪水沾湿了纤长的睫毛。 赵春梅不喜欢沈婧,原因很简单,买她花了很多钱,可是她又不敢反抗张志行,因为自己确实生不出,可是心底很怨恨他,当年是他□□了自己。 事情有因才有果,所以即使吵得再厉害,赵春梅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再离得开张志行的。 两个人洗洗上炕就睡了。 日复一日的生活。 —— 张志行也开始怀疑沈婧是傻子是五年之后,养了五年,十岁了,照理来说十岁的小孩已经很懂事很溜了,可是沈婧不一样,木纳得很,讲话也温温吞吞,甚至不开口讲话,打她骂她几乎不会有什么反抗和波动。 他要个孩子可不是要给自己找罪受的,好歹也要帮着一起下田干活啊,哪怕烧烧饭也行。可是沈婧连句话都讲不完整,养到现在也没听一句爸爸妈妈。 张志行还记得刚把她买来时她身上那种灵气,现在看着就像在烂垃圾堆里的腐肉,看到 就觉得心烦。 连他都觉得心烦更别说赵春梅了,除了烧饭洗衣干活,还要照顾一个傻子,心里本就憋着一股气。 这天她终于憋不住了,不知道沈婧怎么了,突然像是变了个性格,拿着剪刀要去刺她。 就算她是大人,但是也被吓一跳。好好的站在那边,大腿上忽然被刺了一下,血流满了整个裤脚。 张志行把沈婧绑了起来。 赵春梅捂着小腿躺在炕上,带着哭腔说:“这傻子我是养不下去了,要养你养,别弄着弄着我命就没了。张志行,你要么把她扔了,要么我就收拾东西回娘家,这次打死我我也不会回来了,这日子我们也别过了,我自己饿死也总比被人捅死来得好。” 张志行看着神色淡漠的沈婧不禁开始思考,十岁的孩子很大了,有了自己的判断,别看才十岁,真要做出点什么,也是很吓人的,可是当初可是花了好几万买来的,不说这本钱,这五年的吃喝拉撒也花了不少钱,难道就养了这么个赔钱货? 如果把孩子弄走了,这五年不就过得像个笑话吗,别人得怎么看他们。 赵春梅见他犹豫,提高了分贝说道:“我们把她卖了,把她卖了!可以把加钱抬高,现在本来也就不是当初那个价了,再说了,十岁的孩子,长得也好,卖个十万块肯定有人要。” 沈婧盯着赵春梅看。 她仿佛在说卖掉一袋米一样轻松。 张志行皱着眉头,说:“把她卖了,那我们的孩子呢?” 赵春梅捞起枕头朝他砸过去,“要什么孩子,有了十万块,我们过得自在就好了!” 他摇摇头,“我想想。” 他就是听不得别人在背后说他张志行是个没种的人,别人都有儿子孙子,她好不容易弄到个孩子,这些年也不知道和别人炫耀过过少回,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不知道他们怎么笑话他。 赵春梅起小桌上沾了血的剪刀扔在张志行脚跟前,指着沈婧说:“养了这么些年,好吃好喝的供着,她有叫过我们一声爸妈吗,有对你笑一笑吗,你怕别人笑话?别人已经在背地里笑够了,说我们花了钱买到个傻子!还继续砸钱!” 张志行被突然飞来的剪刀吓到,骂了几句,单手叉腰背对着赵春梅,斜眼看了几眼沈婧,偏头说:“你说的轻松,把她卖了,卖给谁?” “前些天我碰到老赵,他说他一兄弟也想要个媳妇,我寻 思着——” “你让秀秀给别人做媳妇?” 赵春梅见他提高了音量,她也叫了起来,“这有什么,老夫少妻的多了去了。” “老赵都快50了,他兄弟年纪肯定摆在那。秀秀才十岁......” “张志行,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就她现在这种傻不拉几的样子,以后有谁要她,能有个人要救不错了,再说了,我打听过了,他兄弟家里还有几个钱,就是克妻,死了好几个了,没人敢嫁。” 张志行上下牙齿抵在一起,狠狠的摩擦了几下,说:“好。” 沈婧被他用麻绳绑在竹倚上,她动了几下,椅子不堪重力带着人一齐向右倒地。她压在泥地上,看到不高的门槛外夕阳正在落幕,橘色的光穿过云层缓缓降落,天边的颜色越发暗沉,这是一种不带希望不留余地的光辉。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48 没过多久老赵就带着王强来看人,张志行绑了沈婧的手脚,安置在炕上,盖上棉被,看起来乖巧的不得了,就是孩子面色不太好,嘴唇干涸到裂开,上面还有深深浅浅的咬痕,结痂的血凝固在上头,看起来就像生锈的铁块上凝了一层霜。 张志行捏着沈婧的下巴强迫她转头面向他们,对着王强说:“怎么样,很标志吧,等再长得大些就更标志了。” 王强穿着蓝色的工衣,黝黑的脸露出洁白的牙齿,抬手顺了把有些秃顶的脑袋,说:“还不错,可就是太嫩了点。”他倒是对老赵家那个女人挺有兴趣的,这一小毛娃连操都不能操。 张志行眼珠子转了转,和老赵撞在一起,老赵拍着王强的肩膀说,“再养几年就大了,你急什么,有个老婆总比没有好,再说了,是个香喷喷的雏,以后有你开心的。” 王强知道这方圆十里也没姑娘敢嫁他了,算了,有总比没有好。 他点点头同意。 张志行拉着他去外屋商量价钱。 王强伸出一只手,“五万。” 在一旁安静呆着的赵春梅跳了起来,“十万!五万你去哪里买,这是人,不是啥死气的玩意,你以为随便扔点钱就能弄到吗。五万,别开玩笑了。” “我靠,十万?你咋不去抢劫?就一小毛孩子十万?坑谁呢。” 张志行把赵春梅拉到身后,沉着气对王强说:“兄弟,十万块,一分都不能少,也不坑你。这娃我们当初花了尽三万,养了五年,当个宝贝捧在手心。你也不亏,再过个三四年,就可以真的当媳妇了。” 王强冷笑一声,油亮的前脑门泛着光,“唬谁呢,谁不知道你买了个傻子。我说五万就五万。再多我也给不起。” 大家都是靠田吃饭的人,五万块得干个好几年,还是省吃俭用下来的。 张志行看向赵春梅,询问她的意见,其实五万块他也是能接受的,毕竟就像王强说的,秀秀是个傻子,除了吃喝睡觉啥也不会干。 赵春梅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闷着气摇头,“八万!” 王强瞪着眼,“五万!” 沈婧躺在炕上,望着结蜘蛛网的顶面,黑灰色的水泥死沉的凝固在一起,细密的裂缝遍布,好似一不小心水泥块就能断开砸下来。她听着外屋一声声的谈判闭上眼,她希望屋顶突然倒塌下来。 最后还是老赵出来协调,六万五,每人退 一步。 王强本来想立刻抱着沈婧回家,可是张志行不让,没到钱怎么可以先给人。 张志行说:“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老赵拉着王强走了,开他玩笑说:“你猴急什么,就算现在抱回家也不能弄啊。” 王强的心急超乎张志行的预料,他第二天就拿着一包钱来换人了,厚叠叠的一沓红钞票被报纸包得里三层外三层。 张志行和赵春梅反复数了不下十遍,确定没少一分后稍微叮嘱了几句就把沈婧塞给王强,她的手脚依旧被捆着。 王强把她揣在怀里,嘿嘿的笑了声,“这女娃怎么那么轻。” 赵春梅拿到钱也终于甩了这个拖油瓶,高兴的嘴角都快要裂开,说:“她平常吃得不多,你稍微轻点。” 王强带走沈婧之后,张志行始终眉头不展,他就是想要个孩子,可也不想要个傻子,也还害怕将来有一天秀秀拿着刀突然把他捅死,可是他妈的,他就是想要个孩子。 王强的家里张志行的家很远,徒步要走上好几个小时,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沿路,沈婧看到满山的秋叶,泥路上都是落叶,她能想象踩在上面的柔软。她想到院子里那颗柿子树,秋天的时候叶子落了一地,踩在上面就是那样的触感。可是想着想着,她开始记不清那棵树具体的样子,只记得那是颗很大的柿子树,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跟在妈妈后面摘柿子,妈妈用剪刀剪,她跟在后面提着篮子接。 妈妈...... 沈婧愣了好一会,随后扭过头不想闻王强身上那股恶臭。 王强家和张志行家差不多,都是红砖砌成的一层小平房,小小的一间。他的院子有个羊棚,养了两头羊,叫个不停。刚进院子沈婧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羊骚味。 她又想到那个在她脑海里已经逐渐变得模糊的家。 奶奶也养了羊,那里很脏很臭,但是却没这种骚味。 秋末,天色晚得早。 王强把她扔到炕上,点了个油灯,漆黑的屋里只有这点微弱的光。 他脱了外套蠕着上炕,将沈婧挤在里头,搂着她问道:“你叫秀秀?” 沈婧往里面缩,不回答。她紧紧抓着被沿,隐约知道即将要发生些什么,张志行和赵春梅偶尔埋在被窝里会做那档子事。 王强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摸索了一阵不满的骂了句真小。 沈婧没多大的感触,可是当他把手伸到下面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颤栗起来,像是癫疯般的颤抖。 他的手指冷冰冰,刚抱她的时候她看到他的指甲里还嵌着泥,黑乎乎的。肮脏的手指正试图割裂她的身体。 沈婧尖叫起来,握拳推开他,还没跨出一步就被王强拉了回来,他三两下就扒光了所有衣服,眼前的身子很青涩稚嫩,他甚至都没有办法下手。 他抓着沈婧的两只手臂,让她跨坐在自己腰上,隔着裤子狠狠摩擦着她的大腿根,很多年没碰过女人了,除了自己的右手,就再也没有别人摸过他的那里,现在仅仅是隔着裤子这样动几下他就要上天了。 他单手脱下裤子,也不算脱,就是露出下面而已,把沈婧的手覆盖上来,凶恶的说:“摸它,快点!老子他妈的憋死了!” 沈婧握拳怎么也不肯触碰那丑恶的东西,她仰头不敢看,眼泪哗啦啦的就掉下来。 王强拿她的小拳头无可奈何,直接把她翻身,并拢她的腿,在她的双腿间释放自己的欲念。 她就像只狗一样跪啪着,被人当做奴隶一样使唤着。 王强爽完后休息了一会,看着她白嫩的身子心里还是觉得挺值的,他拍打了一下沈婧的屁股,大笑了起来。 他的一日三餐很粗糙,晚饭还是昨晚剩余的两个馒头,沈婧蜷缩在炕上不肯吃一点东西。 她希望,明天她再也醒不过来。 不知不觉,枕头已经湿了。 浑浑噩噩中,她做了个梦,梦到她正在火车上,路过的风景很明媚,她似乎要去一个地方,在梦中她的心情很愉悦。 没多久,火车到站,她走出去看到顾红娟和沈国忠站在那里向她招手。 她跑过去,顾红娟抱起她说:“我们回家啦,今天买了小蛋糕,我们小婧要长大了,要上幼儿园了。” 这场美梦被没完没了的鸡叫声给唤醒,她睁眼,是黑破的墙壁,是让人窒息的陈旧气息。 沈婧没动,僵了很久。 她忽然抱成团嚎啕大哭起来。 王强大清早就出去干活了,沈婧躺在炕上躺了一上午,几乎没怎么动,虽然一直是阖眼的状态,可是从未睡着。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地方在崩坏,她觉得胸口压抑着大石即将要粉碎,她觉得下一刻可能就是末日,她想要寻找一个出口,哪怕 是地狱也好,只要能解脱,不管是生是死。 —— 大约一个月后,王强觉得这女娃子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就连晚上让她帮自己打个炮,也不像刚开始那样哭哭啼啼了,他一想到再过个两三年就能尝到女人的滋味下半身就又激昂了。 又爽完一次,王强满身是汗,去厨房烧水洗澡。 沈婧看着手上黏糊的湿液,浅色的眸子没有丝毫波澜,她用手绢擦干净,朝外面望了一眼。他正在烧火。 已经快要入冬,寒风拍打在窗上震得玻璃哗啦啦的响。 王强坐在小板凳上,一把一把的往灶里塞柴火,火星到处飞溅,烧德干柴声响兹啦。 一直玻璃窗被风摇动的声音后突然一声巨响,像是整个玻璃碎掉的声音。 王强一时没多想,只是觉得外面可能来了一阵猛风,山里,时常有的声音。 短暂的放松后,他霍然起身扔掉手里的柴,快步奔向内屋。 北边的玻璃窗破了一个大洞,冷风一齐涌入,屋里的温度瞬间降了几个度,零碎的玻璃残渣四分五裂的躺在炕上,沈婧倒在渣子里,满头的血。 是血还是红色被褥的反光,隔着油灯暗淡的光,王强的脑子一瞬间就炸了,他有点慌也有点分不清。 “秀秀?”他叫了几声,没人应他。 王强捞起沈婧就往外跑,幸好村里有个老中医,有人生病都是到他那治的。可是那么多血...能治得好吗?会死人吗? 他一想到六万多要打水漂那叫一个肉疼。 沈婧睁不开眼,手脚越发冰凉,她知道王强要带她去哪,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苦苦哀求。 她说:“求求你...让我死......让我...死了吧...求求你......” 寒风刺骨的夜晚没有星星,只能听见周围树叶涌动的声音,那么凶猛那么绝望。 她只求能够这样死去。 脑袋是撞破了,流点血也不至于死掉。老中医给沈婧包扎好,收了点钱就赶人,大晚上的,都准备进被窝里了。 王强瞧着没事顿时松了一口气,扛着沈婧回家。 一到家就把沈婧甩在炕上,也不顾她头上的伤,捞起灶台边的火钳子扬手挥上去,火钳子上沾满了灰,一记打在她腿上,棉裤上顿时留下两条深深的印子。沈婧轻微的啊了一声,咬 着嘴唇将这种痛楚拼命咽下喉咙,她不吭声。 多希望他就这样把她打死。 王强看着破洞的窗户,冷风直入,他恼怒的眼睛都红了,修个玻璃要好多钱!又使力狠狠打了几下。 “你个赔钱货!没事找事!撞什么玻璃,你要死怎么不去撞墙?死?你以为能这么容易?老子花了6万5把你买回来的!你死了我的钱问谁要?妈的,以后还敢寻死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贱|货!” 沈婧已经晕了过去,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 火钳是铁做的,王强打人的力道大,这么几下,再加上晕乎的脑袋和近一个月没好好吃东西已经到达极致的身体,她再也扛不住。 除了身体,她再也扛不住是那根已经崩坏的神经。 在张志行家,就算已经绝望,可是她只要当个傻子就好,但在这里,每天,每天都受着凌|辱,做着恶心的事情。 不如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 &49 后来也陆陆续续自杀过几次,王强忍无可忍,每次出门都会把她绑在炕上,以防她再做出什么自杀行为。他觉得自己花钱买了个麻烦,去找过张志行几次,想把人还回去钱退回来。 哪有这么容易,赵春梅那个八婆嘴皮子厉害得不得了,活活都能说死他。 赵春梅叽里咕噜了一大堆,最后说:“你用都用过了,现在想退货?门都没有!” 王强吃了败仗,回去的路上琢磨着赵春梅的话,其实她说的有道理,虽然秀秀不让人省心,但是好歹晚上还能让他爽爽。 再养个几年就可以用了,不是吗。 这十来岁的小孩子怎么比老赵那个有文化的女人还难弄。 —— 王强养了她三年,这三年她几乎不说话,像个哑巴,又像条垂死挣扎的虫,除了晚上用到她,其余时间王强几乎不管她。 别人说起他媳妇,他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明眼人都知道,这哪是媳妇。 一个快五十岁了,一个才十几岁。 做爷爷都可以了。 年纪大了,王强身体难免开始会出现些毛病,这个新年他一直躺在炕上养病,得了个伤风却迟迟不好,人也瘦了不少。 沈婧喜欢缩在炕的角落,背对着窗户,经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有时候王强踹她让她去倒杯水,她似乎丝毫不畏惧,不理睬王强。王强火气上来的时候身边有什么就拿什么,直接打上去,这种不停话的女人他处得真他妈不爽。 沈婧不闪躲,仍由他鞭打。 她就是希望有一天他勃然大怒然后一刀捅死她或者一棒就打死她。 开春的时候王强身体才稍微好转了一些,春天田里要除草也要开始播种,是最忙的时候。天没亮他就准备出门了。 最近沈婧特别安分,他看她睡得熟,握着手里的麻绳,犹豫再三就没绑她。 她的睡眠一直都不好,很少有深度睡眠,身边一点点的动静都能把她吵醒。不想看见王强,不想面对他,她有时候会装睡。 所以王强打骂她的时候一直会说她吃好喝好睡好,是个什么都不做的赔钱货。 听到关门声,沈婧翻个身睁开眼。他出去了,要到中午才回来。 意外的,中午,这时候本该吃饭了,他还没回来。 沈婧难得有 自由,她动了动,面无表情的在屋内来回走了一会,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推了几下,门好像被他锁了。 她看到外屋的窗户外阳光很好,又是一个春天,她又闻到油菜花的香味,浓郁到让人作呕。 王强真的是个大老粗,没脑子的人。锁门有什么用,外屋的窗一推就开。 沈婧从窗里爬了出去,娇艳的阳光刺得她整个人都晕乎乎。 这么明媚的光,这么明媚......她忽然流下一行泪。 远处的山峦交叠,即使是中午还弥漫着一层雾气,黄绿黄绿的一片。院子里的老羊没吃到草叫个不停,沈婧看着那头羊再看向远方。 毫无希望的远方,她走不出这个牢笼。 她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就像疯狂滋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她整个心头,莫名的冲动让她浑身一震,消瘦的脸上忽然浮起一种不知名的光彩。 他没有回来,他不在,她有了自由,她可以...逃跑...... 被关了三年,她身体机能都在退化,就连跑步也很累很慢,甚至没跑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她没有出过这里,对这的格局都不清楚,只能顺着泥泞小路拼命的奔跑,好似后面有狼群在追赶,终于,那羊的叫声越来越微弱,直到完全听不见。 她远离了那个笼子,却坠入了一个更大的笼子。 怎么才能走出这座山,怎么才能...回到家。 沈婧的双腿很无力,咬牙在挪步,她不甘,她要逃离这里。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前方的路,手抹去眼泪却越抹越多。 蜿蜒的小路盘根错节,隐秘在层层相叠的树林里,路过一些人家,她的心都快跳出喉咙口,可是好像都没有人。这个村子不知道怎么了,好像一瞬间人都消失不见了,安静的诡异。 好在是白天,沈婧努力克制住冲上脑门的杂乱情绪,告诉自己一万遍要镇定。 跑了十几分钟,累到她再也迈不开一步。 她怕别人发现他,或者王强这时候回到家已经来找她了,干脆躲进了一旁的灌木草里,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草,叶子很大很密,真好可以遮住她的身体。 她真的太累了,从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也没有锻炼过,今天的体能消耗太大,不知不觉她靠着树干睡着了。 她梦到自己已经逃了出去,向着自由和希望在竭力奔跑。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笑了,她 有多久没笑过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春天的日落特别安详宁静,夕阳的光晕洒满了这个山头,融在云雾里若隐若现。天边的云霞颜色鲜艳,交织在一起散发着异常的美丽。 沈婧双手抱臂,气温降了,冷飕飕的。 她扶着灌木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左右望了望,小路上没有一个人影。 王强还没回家吗?他没有来找自己吗? 无数个不安的问题涌上心头,她莫名觉得害怕,就像猎物与猎人的追逐战,她又开始逃跑。 小路开始有倾斜坡度,夕阳的余晖也越发暗淡。 沈婧总觉得前面就是出口,前面就是了。 她的身体真的支撑不了长时间的奔跑,贫血发作,两眼一黑,再无知觉。 倒下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要死了。要解脱了,却还是有点不甘心,她明明就要逃出去了,她明明快要可以回家了...... —— 恍惚中好似有人在给她喂水喝,冰凉的泉水带着一丝甜味,从她的嘴角流到脖颈里,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实在太冷了。 “还好吗?” 是男人的声音,很年轻,不是王强。 沈婧睁开眼,周围幽暗一片,她一时不能适应这样的光线,眼前根本看不清什么,只能顺着声音大约判断这个男人在什么方向。 听不到她的回答,男人又问:“还好吗?” 周围有水声,有些湍急,一阵冷风过来,沈婧冻得牙齿打颤。大约过了一分多钟,她才适应眼下的光线,映着皎洁月光,她能辨识出这个男人的轮廓。 男人似乎有些着急,说:“你是这里的人吗?知道回去的路吗?” 沈婧不说话,下意识的往后退。 他又说:“你得自己回家去,现在也很晚了。小心点,别再晕倒,我走了。”男人本来是蹲着的,起身的时候挡住了月光。 她看到他的身躯,那么高大。声音低沉有力,携着一股清澈的味道。他不是这里的人。这是沈婧对他的第一判断。 男人转身还没跨出一步,衣袖就被身后的小女孩拉住了。 她说:“求求你,救救我,带我走...好吗。” 她的声音很沙哑很薄凉,听得他心头一震。 他似乎猜到了什么,但又很不敢相信。 没再多问,背起沈婧快步离去。 沈婧靠在他的肩头,随着他走路的频率颤抖。 他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淡淡的肥皂香,衣服上是洗衣粉的味道。很普通,可是她好像很久都没闻到了。她趴在他背上搂得紧了些,像是匍匐在石上的小草,他的背很宽阔坚硬,是安全感的代名词。 沈婧张张眼眶深吸一口气,抬眸看见天上的月亮,周围还有一些细碎的星星,其余的她再也看不清。 男人走得急,呼吸很急促,沉默了很久还是问了,“你今天逃出来的?” 沈婧闭上眼轻轻的嗯了声,想到什么又急急开口说:“求求你一定要带我出去,求求你...不要把我卖给别人......” 男人背着她收紧手臂,笃定的说:“我会带你出去。” 他走了很久,山路很陡天又黑,真的走了很久,像是走了一个晚上。 沈婧只记得他背着她走到山脚下的时候,东方已经开始泛白了。 山脚下的一颗梧桐树旁停着一辆银色的旧面包车,他带着她一起上了车。刚关上车门,开车的人像是飙车一般掉头飞驰而去。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说:“这是什么情况啊?咋还带了个人回来?” 男人抹了把脸,像是死里逃生一般,喘了好一会才回答,说:“路上遇到的,是被人卖到山里的。不能见死不救。”他转过头问沈婧:“你叫什么,是哪里人?” 沈婧看着他,看了很久,突然哭了起来。 男人一愣,僵着双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见她哭得凶猛,摸了摸她的头。谁知她竟然一把揪着他的衣服埋在他怀里哭。 开车的人说:“小孩子受苦了,好好哄着,等回去交给派出所。” 男人抱着沈婧尽量低声细语的安抚着。 开车的人又说:“你照片视频弄了没啊?” 男人把背在身上的小包甩到前坐,拍着沈婧的肩膀,对那人说:“都弄好了。” 那人笑了两声,“大哥你办事就是效率高,这帮匪人没啥文化警惕性倒是挺高的,你咋被发现的那么快?今天你打我电话叫我来接你的时候我吓一跳。” 男人说:“打你电话的时候还没被发现,不过总觉得快了,既然弄到手了也就不想拖了,早点完事早点解脱。再耗下去估计命都搭里头了。” “这次回去我估摸 着得拿好大一笔钱,想想就开心,诶,对了,上次是不是你妈打的电话,你家里...缺吗?要是缺的话这次的钱你先全部拿着,我反正不急也没地方要花钱。” 沈婧的眼泪奔腾不止,哭的像是要断气。 男人顺了顺她的背,“再说吧。”他怕沈婧又晕过去,对着开车的男人说:“有没有吃的?” “吃的?有有有,一接到你电话就赶过来了,买的两馒头都还没啃上,喏,给你。” 他接过,冷掉的馒头散发着肉香。 他问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婧点点头。 这次她终于明白,只有有了力气才能逃跑。 开车的男人似乎对这次任务很满意,反反复复讲着这件事,一直在感慨,说到最后,“干了两年,只有跟着你学到了不少本事。大哥,你真是我大哥,以后我就叫你秦大哥了!” “陈胜,我才23。” “那有什么,你本来就比我大三岁。” 秦森从包里拿出剩余的半瓶水递给沈婧,柔声道:“慢点吃,别噎到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到安全的地方了,你别担心也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50 他昨晚没关窗,楼下有人在放鞭炮,震耳欲聋。秦森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吵闹声,睡得雷打不动。 沈婧不知道他其实是因为昨晚很晚睡所以才睡得那么沉。 鞭炮声持续了一分多钟,秦森只是微微的动了动,抱着沈婧的手收紧了些。她窝在他胸前,他的下巴抵在她脑袋上,平缓的呼吸声在一阵吵闹后显得异常的清晰。 他没穿上衣,坚硬的胸膛完完全全的呈现在沈婧的眼前,她看着那些大小不一的伤口看了很久,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始终没有去触摸。 沈婧不再动,重新闭上眼试图去再入睡。 外面光线很好,帘子没有拉,她猜测可能已经是中午了。 就在闭上眼的那一刹那,梦里的一切又浮现在眼前,像是放电影般杂乱的闪过,快速的,清楚的。她蜷缩在胸前的两手慢慢握成拳,柳眉皱起,仿佛在抵抗一种入侵。 八年的折磨,十年的压抑。 再睁眼的时候,沈婧的眼圈很红,她木纳又冰冷的望着不远处的衣柜,淡黄色的木板像是一块幕布,那些过往又开始上演,无时不刻,无处不在。 她轻轻挣脱秦森的怀抱,下床去洗漱,用冷水拍打了脸一次又一次。沈婧站在镜子前,她的眼圈依旧透红,似乎比刚才更红了,脸上残留着水渍。水顺着脸颊滴落到t恤衫上,白色的棉吸收水珠,只印出一圈淡淡的印子。她穿的还是秦森的衣服,不同的是他的衣服上再也没有他的气味,相反,全是她淡淡的香味。 冷静下来的时候沈婧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汗,浑身黏糊的难受。 简单的梳洗过后,她把换下来的衣服也洗了。楼下又开始放鞭炮,她怕吵到秦森,晾完衣服顺手关了窗。 秦森抓了抓头迷迷糊糊侧过身说:“你怎么起来了。” 沈婧爬上床钻进被窝挪入他的怀抱,抱着他,冰凉的手搁浅在他的胸上,秦森闭着眼嘶的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手,没有放开,而是用自己的掌心温度温暖她。 “怎么这么凉,冷吗?”秦森伸出右臂,从她的脑后穿过。沈婧依枕在他手臂上和他的身体贴得更紧了些。 她轻轻的说:“不冷。” 他昨晚想了一晚上,可到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这事搁在那他总觉得有些难受。不过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秦森说:“等会两点叫我。”他换班, 下午三点要上班。 沈婧没回答他。 片刻的安静后,秦森不放心,怕睡过头,刚想开口再提醒她一下这个事情,唇瓣微微张开还没发出一个音节就被覆上柔软的触感,温凉细腻。 沈婧趴在他身上,右手撑在他身体的一侧,慢条斯理的吸允着他的唇,舌尖滑过他口腔的每一处。 秦森一个激灵,再深的倦意也瞬间不见。他推开沈婧,说:“我还没刷牙。” “没味道。”沈婧重新吻他。 他昨晚凌晨三点多睡的,睡之前刷过牙,应该是没什么味道,就算有味道那也全被沈婧嘴里的薄荷味给覆盖了。他又闻到她身上好闻的味道,秦森无法拒绝的揽住她的腰,渐渐的将她的身体全都挪到自己身上。 她穿的是前些她刚买的情侣睡衣,有睡裤的那种,不过她只穿了上衣,黑白色的t恤,前面时熊猫图案,挺可爱的。 秦森把手伸进衣服里,顺着她光洁消瘦的背循序渐进。 他另一只手扣着沈婧的脑袋加深这个吻,纠缠许久,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想要吗?”男人清晨的声音总带着那么一丝沙哑。 沈婧直接隔着内裤去抚摸他欲|望难耐的地方。 秦森喉结滚动,深邃的眸子越发幽暗,他吻过沈婧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唇,然后抬头直视着她。 “你哭了?” 她的眼眶红到让人心疼。 沈婧垂下眼眸,浅浅的呼吸着,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森没再吻,捏着她的下巴如撕咬般的亲吻起来。 动情处,他说:“沈婧,不用担心。我爱你,真的,我爱你。” 她闭着双眼,交错在一起的睫毛微微湿润,喉咙里发出生意细小而轻盈,她在抑制着什么,如果绷不住好似下一秒就会决堤。 她就像无畏的骑士,不允许自己有一点点的退缩和懦弱。 除了上次请假,秦森第一次上班迟到。 沈婧知道,他有点累,做的时候就能感受到。 她躺在深蓝色格子的床上,前几个小时他们在这里进行了一场疯狂的诉爱,即使互相都疲惫不堪,可是这好像是他们唯一的宣泄出口,最真实的触摸让人心安。 沈婧撑着床挪起身体,半倚着,伸手从床头柜那里拿过烟和打火机。 已经三点了,秦森正在快速的穿衣服,然后刷牙洗脸。在水龙头的冲刷声中,沈婧点燃了一支烟。 他拿好钱包和钥匙,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捧着沈婧的脸在额头落下一吻,说:“好好休息,晚上记得点点东西吃。” 沈婧颔首,说:“你鞋还没换。” 他还穿着蓝色的塑料拖鞋。 秦森摸了摸她的头,换上运动鞋快步离去。 抽完一支烟的时候有人敲门,沈婧透过猫眼望了一眼,是黄嘉怡。 她开门,黄嘉怡说:“昨天你们没事吧?阿姨是不是很生气?” 黄嘉怡不说沈婧都快忘了昨晚顾红娟那些话和脸色,她摇摇头,“没事。” “昨天阿姨敲门的时候把我吓一跳,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就在大一的时候见过一次,不过你妈一点都没变,保养得那么好。”她顿了顿,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沈婧,你真的要和这个男人过吗?你家境那么好,他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差距太大,生活不是电视剧,得考虑的现实点。” 沈婧倚在门边上,似乎是在考虑她说的话,良久给出了回答。 “你那时候为什么那么喜欢林峰?” 黄嘉怡一噎,不知道沈婧为什么突然提起他。这个名字这个人她一直都在努力遗忘。 沈婧:“现在还喜欢他吗?” 黄嘉怡低下头,默认。 “没有理由的喜欢,因为喜欢所以不能理智的去思考,不能做到自己预期的样子,大概这就是女人面对爱情的样子,明知道前面是火坑还跳得心甘情愿。” 她不是黄嘉怡,没有需要背负的东西,在她干枯的生命里随便做什么,到最后是什么结局她都可以接受,因为这已经是一段意外的旅程。 就算前面是火坑,她也跳得心甘情愿。 沈婧说:“我现在...好像有点能理解你当时的想法了。” 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可以为他去死。 从前她不懂,甚至觉得这种想法有点好笑。 可是于她而言,秦森就是这样的存在。 为了他,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 秦森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的赶到厂里,已经快三点半了,门卫杨国平第一次抓到秦森的过错,给他记了迟到,是要扣工资 的。 “发生啥事了,今天怎么来晚了?”做归做,嘴上那套还是要做足,杨国平侯在窗口探出半个脑袋,开玩笑的口气。 “就有点事耽搁——” “秦森。” 身后忽然有人叫他。 秦森推着自行车卡在门口,回头一看。马路对面,一辆出租车边上站着沈婧的母亲,珠光宝气的样子即使隔得老远也能一眼认出来。 杨国平眯眼瞄了几下说:“小秦啊,这喊你的是谁啊,看起来很有钱啊。你最近怎么尽攀些有钱人啊,怎么,有了什么发财的渠道?” 秦森没理他的酸言酸语,握着自行车的车坐直接掉了个头,说:“我今天请一天假。”然后推着车向顾红娟的方向走去。 杨国平小声的切了一声,嘀咕道:“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富婆,和上次那个有钱的小姐分了吧,干脆就找个女人包养了吧。” 秦森走到顾红娟面前恭恭敬敬的叫了声伯母。 其实他还没想好这么去说服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了上来。 顾红娟双手供在一起,手臂上挂着小包,她说:“你和我去谈谈。” “好。” 秦森把自行车放在出租车后备箱。 两个人都坐在出租车后面,一路却一句话也没说。 到了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顾红娟似乎才有谈话之意。这家咖啡馆地处偏僻,很小,也就二十平方米左右,摆了三四张桌子,当然,也没什么生意。 冷清的馆里只有他和顾红娟,坐在窗边,外面大卡车驶过,尘土飞扬。 服务员慢腾腾的调咖啡,有些懒散,整个环境氛围和他们这一桌的氛围完全不符合。 顾红娟把昂贵的包包放在桌上,中指和无名指上的戒指璀璨夺目,秦森注意到是颗绿宝石和钻石戒指。 等服务员端上咖啡,她搅拌了几下,才开口,说:“如果小婧嫁给你,你以后能给她什么样的生活?” 秦森没有碰那杯咖啡,说:“普通的生活。” “和你挤在出租房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买不起?你说你已经33岁了,年纪也不小了,也没什么成就,一个月三四千,对你这个阶层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你可能觉得我说话有点难听,但是我也是从穷这个阶段过来的,知道婚姻这种东西并不是单靠爱情就能维持的,往后几十年的平 穷足以磨光所有的感情。你喜欢小婧什么?她如果没有光鲜亮丽的外表和气质你还会喜欢她?她所有的东西都是建立在钱上。” 顾红娟吸了一口气又说:“她小时候发生过不好的事情,对我很有隔阂。这些年她一直都挺怨我的。我希望她的另一半能给她好的生活,至少在物质上是有保障的,我不想让她和我一样,等尝尽了生活的苦才知道后悔。她的身体和心理也承受不起这样的折磨。” 她说了一堆,秦森句句都听得很认真。 最后点点头说:“我确实给不起她很好的生活,我知道。但是现在给不起不代表将来给不起。” “什么意思?” 他说:“你们给她的我可能这辈子都给不起,但是我能给她我的所有,这一辈子的所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每天留评的小仙女。 每一条我都看了。(小坏坏) ☆、第51章 &51 不知怎么,三言两语下来,顾红娟的气势一瞬间就弱了。 他态度很好,讲话也很恭敬,可就是让她对不上,说到最后,顾红娟只落下一句,我不允许你们结婚。 她踩着坡跟鞋离去。 结婚是说结就可以结的吗,开什么玩笑,没有手续没有证件,这辈子都成不了正式的夫妻。 顾红娟告诉自己这趟没白跑,至少了解了小婧目前的情况,也大知道了这个男人的大约背景。 秦森看着冷却的咖啡,食指叩打着玻璃桌面,七八下以后眉心才松开。在手机通讯录里找了一会,停在陈胜的电话号码上。 咖啡馆对面的街正在施工建造大楼,运沙土的车子来来往往,宽大的马路上永远都飘着一层黄灰,隔着这层沙粒他看到天上有些阴沉的日光,干枯又刺眼。 陈胜接的很快,像是猜到了什么,语气带着兴奋。 “喂,秦大哥,找我什么事?” 秦森垂下眼皮,盯着远处角落的盆栽说:“你最近在忙什么?” “能忙什么,一直跑新闻,没日没夜的写稿子。” “你现在多少钱一个月?” 陈胜算了算,说:“一个月保底3000,然后加上一些其他的稿费,也就4000多,偶尔拿个奖金。” “挺不错了。社里有人去做那活吗?” “当然有,现在不就流行这种吗,去卧底各种饭店,盛宴,挖点黑幕。不过我们做报纸的影响力总没有电视台的大。就前阵子,老高请人弄了网站,嘿,得紧跟时代脚步,什么微博的也都一齐开通了,反响还不错。就是最近挺缺新闻的,你说这种东西,怎么讲,网络乱七八糟的什么报道都有。可是写出来得负责,对吧?求真求实。也不知道现在怎么了,以讹传讹,就连一些报社都这样,逮到点噱头就写,也不管是真是假。” 秦森轻声笑着,“你的意思是你们报社都不做假?” “切,你又不是不知道老高的为人,十几年如一日,绝对的好人。我记得前几年,竞争突然就变大了,网络也开始兴起,差点就做不下去了,有人给老高出主意,让他写点有花头的新闻搏眼球。他一身正气,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也还算好,到现在靠着这份信誉积累了不少读者。” “去外面做一次现在出多少钱?”秦森听到陈胜这样讲也就放心了,他就怕这个报社不是以前的样子。 陈胜嘿嘿笑了两声,“怎么,想通了?要回来?” “嗯,先问问价格。” “钱这东西你得和老高商量,不过我估计他肯定舍得,他一直盼着你回来,好拿点大新闻。” 秦森嗯了声,隔了几秒开口说:“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好好,我发你短信。他前两天刚回的北京。” 报社的总部设在北京,秦森想起十几年前那里的模样,有些模糊。他猜那里如今肯定已经繁华亮丽,高楼林立了吧。 滴的一声,他拿开手机看了看,陈胜把高健的联系方式发过来了。 他重新把手机贴上耳朵说:“你妈身体怎么样了?” 陈胜叹着气说:“老年痴呆也就这样了。” 陈胜是前几年才从北京转到九江的,母亲身体不好加上痴呆,家里也没个照顾的人,于是带着妻子儿子一起回到了九江。 他说:“回到老家也挺好,压力都少了少,北京那地方真是压得人喘不过气。” “嗯...陈胜,我先挂了。” “等等,大哥,你确定你要回来的是不是?你是去北京还是来九江,你要是去干的话我和你一起,卧槽,当年那种热血澎湃的感觉瞬间就回来了!” 秦森的眉头又皱起,“你家里人都靠你,别瞎折腾。” “我不是...孩子大了,开销也越来越厉害。还是个儿子,以后还得买房,我不拼点怎么行。” 现实总人无力,背负的东西太多就开始身不由己。但还好,是为了值得的人。 秦森说:“等我定好再联系你。” 他挂断电话,把服务员招来。 顾红娟走前在桌上留下了一张一百块。 服务员:“请等一会,我去拿找零。” 秦森没拿找零走出咖啡店,骑着车在漫天的沙尘中离去。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接到车间主任的电话,说:“怎么,你那边又下雨了?” 秦森单手骑车,另一只手拿着电话,“我今天请个假。” “怎么又请假,要去陪女朋友?” “嗯,要陪她。” 闲聊了几句,秦森挂电话。也正好到家。他把车锁在楼下走廊里,快步上楼。 已经晚上六点了,他猜沈婧肯定没点东西吃,开 门环视了一圈,她窝在被褥里在睡觉,桌上垃圾桶没有任何食物的痕迹。 他脱了厂里的外套,坐在床边,轻拂着沈婧的脸,她睡得不算深,睁开眼看到秦森还以为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我好像睡了很久。”沈婧起身,揉着太阳穴。 “什么时候睡的?” “五点多吧。”秦森走之后她玩了会手机,躺在床上困意袭来就睡了。沈婧清醒了几秒说:“有点饿了。” “那睡得不久,现在才六点。快起床,我带你去吃饭。”秦森摸了摸她的脑袋,去开衣柜,从里面拿了件短袖的衬衫外套套上,转过身问:“你要穿哪件?” “随便拿一条裙子就好了。” 秦森不懂什么审美,只觉得她穿墨绿色的裙子很好看。 “帮我再拿件白色的衬衫小外套。”沈婧脱下睡衣,拿起被挤到里床的内衣扣好,再套上裙子。这是无袖的,九月已经开始要转凉。 衬衫小外套有点透明,薄薄的,正好。她没扣扣子,直接拉着衣角打了个结。 沈婧看了手机才相信现在不过六点多,她问:“你不是去上班了吗,怎么回来了。” “请了个假,没事。好久没一起出外面吃了,快去洗把脸。” 沈婧没化妆,简单的梳洗后就跟着秦森出门。 开学后事情一直挺多,上次他们一起出去吃饭还是八月中旬的时候,去的那家火锅店。她问过秦森为什么当时要借伞给她。 他说就是一种感觉,应该要借给她。 看着秦森走的方向不太对,沈婧拉住他的手臂问道:“不去前街吃?” 秦森揽过她继续往前走,“那边没什么好吃的,我们去梦时代。你想吃烤肉还是烤鱼,或者牛排?” “怎么突然想去那。” 他笑着,“是不是觉得应该化个妆的?” 沈婧抬起眼皮瞥他一眼,秦森扣着她的肩膀突然往怀里一紧,低头就在她唇上亲一下。他们走的是小路,周遭很黑,几乎没什么人,尽管如此沈婧还是微微有点吃惊。 秦森说:“不化妆也很漂亮,你怎么样都很漂亮。” 沈婧看着前方的路没回他话,唇上温热的触感还没消失。 —— 在广场里绕了几个楼层,最后他们去了一家火锅店。 挺高 档的,可以一边吃火锅一边吃烤肉,还有服务员在一旁帮着烤。火锅的锅蛮特别,是白色透明的玻璃材质,大概是玻璃吧,看着很晶莹剔透,加上浓郁的锅底汤汁,让人十分有食欲。 秦森让沈婧点,她第一遍看得不是菜而是价格,哪个便宜再挪过去看是什么菜,这点小动作都被秦森看在眼里,他抢过菜单。 说:“我来点。” 沈婧没有异议,扭头看向玻璃窗外的景色,旁边是一座小区,灯火通明,看得仔细点还能透过他们的窗户看到灯具,有一户人家装了水晶灯,十分漂亮。她的视线渐渐往下挪,火锅店是在三楼,对面楼下是一排的小商店,有兰州拉面,有良品铺子,有银行...... 她开个小差的功夫秦森已经把菜点好了。 “你点了多少钱?” 秦森倚在靠背上,舔了舔上牙齿,有点想抽烟,说:“没算。” 他们是面对面坐的,头顶的灯光照射下来,沈婧的每一个细微神情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微微蹙眉,似乎在他的行为不满。 秦森说:“没关系的,也吃不了多钱。”他估摸着最多就两百多,比起前街那边确实贵了点,可是如今这个社会两百块吃一顿饭算得上什么。 “其实不用在这里吃。” 秦森:“环境好,吃完了等会我们去逛逛商场?你这个月好像都没买过衣服,快入秋了,买件外套怎么样?” “我不缺衣服。”沈婧直视着他,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说:“我不需要那种生活。” 她上课下课,偶尔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画画雕刻,他有规律的上班下班,尽量每顿亲自烧饭,她觉得这样就够了,平淡朴实。 秦森:“哪种生活?你别多想,偶尔出来消费一下应该的。吃顿饭买件衣服逛个超市,我觉得挺好的。” 沈婧张了张唇没发声。也许是她太敏感了。 想到昨晚顾红娟的话她就会敏感。 沈婧胃口小,吃了点肥牛和蔬果,一杯可乐下肚基本就饱了。服务员烤完肉就离开了,看着桌上堆起的慢慢的烤肉,她觉得有点浪费,对秦森说:“你多吃点。” 秦森大筷吃肉,“你胃口怎么一直那么小,都养不胖。”他停下,忽然起身坐到沈婧身边,夹着一块烤牛肉蘸了点酱料喂到她嘴边说:“再吃一块。” 沈婧摇摇头,见他没有拿走的意思无奈张 嘴吃肉。 再喂过去的时候沈婧板脸了,秦森笑着把肉塞进自己嘴巴里,还好他平常饭量大,这才能解决剩余的百分之六十。 出去的时候沈婧还怪他点太多。两个人的量却点了四个人的,浪费。 秦森牵着她的手,感慨道:“是是是,老婆骂得对。” 沈婧的一点小情绪都被这句话堵住,身边有人走过撞到她的手臂她都没感觉到。 “我们去那边的商场看看。” 到了一楼,露天四面通风,沈婧觉得有点凉,好在秦森搂着她,他的手臂怀抱十分温暖,走在她身侧更像个人形肉盾。 某品牌的店里宽敞明亮,人还挺多,放眼望去都是衣着光鲜的女性,秦森说:“你进去挑,我在这里等你,挑完了来和我说。” 沈婧:“我真的不缺衣服。”她看着他的衬衫外套说:“你买件长袖的吧,我看你长袖的薄外套不多。” 秦森:“我也不缺。” 沈婧抬眸淡淡的看着他。 秦森:“...好像缺的。” 她拉着他绕去了隔壁的男装店,一楼偏西装类型,二楼才是休闲区。沈婧一眼就相中穿在模特身上的黑色毛衣。 秦森:“不是说要给我买外套吗?” 沈婧拿着xl的毛衣舍不得放掉,说:“毛衣在秋天也可以做外套穿,一样的。你试试?” “行。”秦森拿过毛衣转身去找试衣间。 她突然想起,里面搭件衬衫会比较好,挑了件白色的长袖衬衫跑去试衣间。 沈婧敲了两下门说:“我给你拿了件衬衫,你穿在里面,这样搭会比较——” 话还没说完,秦森打开门直接把沈婧拽了进去,再关门。 她撞到他赤|裸的胸膛上,头顶的灯光是白色的,很柔和,照得他的肤色好像都白了不少。 秦森坏笑着说:“这样还挺刺激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52 沈婧脸上一烫,用力推开他,努力平复神色说:“你别不正经。”她把衣服塞给他,见他嘴角还挂着笑意,眼色一厉,转身就出更衣室。 前方还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在挑衣服,没有人注意他们刚刚的一点小激情。 沈婧走到牛仔外套区,随手翻了几件,最后定格在那里走不动了,手还搭着衣架,双目不知道在看哪里。她浑身似乎都还沾染着秦森刚才的体温。 他有时候真的太坏了,不是吗。 “不好意思,让一让。” 听到声音沈婧才清醒过来,给别人让开道。她刚才出神了,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好像思考到了很久远的地方,又好像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留下。 秦森从试衣间出来,张开双臂展示自己,问道:“怎么样?” 沈婧挑挑眉,走上前,“你弯点腰。” 秦森附身,正脸对着她。沈婧别过头瞥着他,帮他把衬衫领子翻出来,说:“别这么看我。” “我怎么看你了?” “像耍流氓一样的眼神。” 秦森双手搂着她的腰,等她整理完,忽然说道:“你会打领带吗?就像电视剧里那种,老公出门前老婆都会帮老公打领带然后送上早安吻。” 沈婧抬起眼皮看他,“我不会。你也不穿西装。” “也许以后要穿西装了呢?” “那以后再说。” 他又自我否定的说:“我可能真的穿不上西装。” 沈婧看了他几眼,他今天有点不一样。 “好了。” 虽然他已经33岁了,可是看上去还是很年轻的状态,男人三十正值一枝花。秦森本就五官端正,穿上衬衫毛衣丝毫没有了生活那种随意,反而多了些清隽的味道。 “很好看。”沈婧看着镜子里的秦森,十分满意,嘴角漾着浅淡的笑意。她看惯了他穿t恤,厂里外套的随意模样,现在稍稍打扮一下,耳目一新。 “毛衣我也有,要不别买了。” 沈婧拿之前的眼神看他,秦森立马改口说道:“可是这穿着我倒是像嫩了十岁,要不还是买了?” 沈婧:“你去换下来,我拿去结账。” “好。”秦森从裤袋里掏出皮夹子给她,“你去结账。” 有些破损的棕色皮夹子,沈婧犹豫了两秒接过 ,在试衣间外等他。秦森脱得快,三两下就拔下来两件衣服一起从门缝里塞给沈婧。 沈婧单结算了毛衣,她记得秦森有件长袖白衬衫的,上次帮他整理衣柜的时候看到过,因为他似乎不穿,所以她就给放在最里层了。 一件毛衣199,对沈婧来说其实不算贵。她握着袋子等秦森,两个人走出店后她也没说多少钱。 广场的设计十分漂亮,头顶装有宽大的电子屏,上面正放着韩国女团的mv,斑斓的色彩全都投射在地上,那边还有小型的喷泉。周遭人声鼎沸,沈婧仰头看了眼电子屏,这种热闹非凡的感觉久违不遇。 秦森牢牢拽着她的手,就算周围人流攒动,她也不用感到不安。 沈婧浅浅的吸了口气,看向远处吗,说:“我们要回去吗?” 秦森看着左前方粉白晶莹的一家店铺迟钝了几秒说:“我们去逛逛超市吧,想吃什么都买一些,大型超市比我们那边那个小超市东西多。” 沈婧想说她不吃零食,可又十分贪恋现在的感觉,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跟着他走。 在家乐福的入口前,他忽然说:“我要去上个厕所,你稍微等我会。” 沈婧寄存好衣服,“好,我就在等你。”她塞了个硬币,推出一辆购物车。 和心爱的人推着购物车漫步在琳琅的商品里。 沈婧推着车站在一旁,光是想想这样的画面她就觉得很美好。她又出神了,满脑子想的都是秦森,从现在绵延到以后,从相恋走到偕老。 正值周末,人也相对多一些,后面涌上来一些人群。走在最后的是一对情侣,看着和她年纪差不多。 女生走在男生左侧,似乎在喋喋不休什么,脸上的神情似严肃又似轻松,男生一脸的无可奈何。 走得近的时候,沈婧听到女孩说:“你现在是不是无所谓了?以前对我这么好,心肝宝贝的哄着,我现在凶你几句你就敢反对过来凶我了,你不爱我了,对不对?我就知道,男人时间长了,吃到嘴后,都一个德行!” 男生拉住女生的手进超市,没理睬她的胡言乱语。 女生看上去并不是很生气。 沈婧再抬头看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女生偏过头努力睁眼睛的样子。她知道这个动作,那个女生正在努力憋回自己的眼泪。随即她扭过头又开始故作无事的训斥男生。 她所有的轻松和不在意 其实都在诉说着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沈婧朝入口望了望,秦森还没回来。 她有点想抽支烟,刚才在吃饭的时候就想了。 沈婧想到昨晚秦森敏锐的洞察力,她只是做了个梦,她没流泪,可能只是眼眶有点红,他一眼就能察觉到。 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他永远都是这一个模样。 她爱的模样。 秦森几乎是奔过去的,到那家店门前时气喘吁吁。店员十分有眼力见,帮他来开门欢迎。 “先生,需要什么?项链还是戒指,送女朋友还是家人还是朋友?我们这边最近在搞优惠,只要满六万——” 秦森打断她:“我想买求婚戒指。” “戒指,请到这边。这一排是今年秋季的新款,我推荐这款,六角星的切割,漂亮大方又端庄,很适合求婚。而且寓意特别好。”柜台小姐把戒指拿出来递到秦森面前。 秦森瞥了几眼问道:“寓意是什么?” “钟情一生,永不分离。” 他点点头,也没听出什么新意,这种东西寓意其实都差不多,唯一能吸引他的反倒是钻戒的切割,确实是很漂亮的六角星形。很适合沈婧的手。 可能因为她是艺术生的原因,加上人偏手,那双干净的手修长分明,每次她抚摸他的时候他都觉得美极了。 “多少钱?” 柜台小姐扬起专业的笑容,“这款是六万五。” 秦森倒也没多吃惊,店员推荐的一般都不会是太便宜的,况且六万五,一个钻戒,也差不多。比这贵的多了去了。 他打算离去,店员的微笑瞬间都没了。 这又是一个只看不买的人。 六万五,他现在身边存下的钱也只是刚刚好够上这个数。他想给沈婧的太多,想娶她得光明正大的,风风光光的,要有该有的礼数,不能带给她一点点的流言蜚语,这样她母亲那边至少还能稍微说得过去。时下流行的裸婚一点都不适合他们,他也不舍得。 他走到入口,沈婧看上去没有一点的不耐烦。 “走吧。”秦森接过推车,一手推一手揽着她的肩,游刃有余。 一楼生鲜食品区,一些熟食已经卖光了,但是还残留着香味,秦森想买点猪耳朵明天早上配饭吃。他在香辣和微辣之间有些拿不住主意。 最后拿了微辣的,沈婧不太喜欢吃辣的。 绕过蔬果区时,秦森忽然问道:“你毕业后打算工作定在哪?” 沈婧在挑橙子,她思忖了一分钟后说:“我还没想好毕业后做什么,原本是打算去国外留学的。” 她拿着两个橙子转身看到秦森愣住的表情,沈婧淡淡一笑,“别告诉我,你打算和我说,没事,你去留学吧,我支持你。这样的话。” 秦森继续怔愕。 沈婧:“去国外和留在在国内,对我来说其实没有多大的差别。虚度时光谁不会。不过,我现在是应该考虑一下以后的工作,要不我就去你厂里好了。” “沈婧。”他皱眉。 “为什么?” “你不适合那种工作。”他觉得她应该是坐办公室的那种,有舒适的环境和好的工资。 “我知道,开个玩笑。”沈婧挑了五个橙子装进袋,去散称。 他们逛得很慢,每一列,每一个区都走了一圈,说是没什么想买的东西但是不知不觉拿了挺多。打折的洗发露,好看的玻璃罐,几包糖果,一双新的蓝色塑料拖鞋。 走出去的时候天色比之前更黑了,电子屏幕依旧在转着五光十色的光影。 “还想买什么吗?” 他们停在小喷泉旁,前面的商店灯光闪亮,还有家面包店,玻璃墙上贴着中秋快乐。 沈婧摇摇头。 秦森:“要吃月饼吗?快中秋了。” 中秋,沈婧抬头,天上的明月果然圆润透亮,就连周围的星星都暗淡了颜色。 “嗯,买两个吧。” 她其实对这些都很看淡,甚至她都不过节。所有让人快乐的节日她都不想去过。 她和秦森的口味都比较传统,尽管那家面包店推出了各种新口味的月饼,他们只买了四只广式豆沙月饼。 秦森说:“小时候就吃的这种,现在那些什么鲜肉月饼,蛋黄的,都有点接受不了。” 沈婧回忆不起具体小时候的情况,五岁之前的事情她能记得多少,那几年的折磨她除了一些场景也都开始模糊,只记得那是一段让人绝望到巅峰的岁月。 她喜欢吃广式豆沙的,无非是因为父亲只吃这个,他中秋回去小店里买一卷豆沙月饼,又大又硬的那种广式月饼。 他的说法和秦森一样,只是因为以前 ,以前就是这个味道。 夜晚的温度开始降了,她和秦森赶上最后一般地铁。 从地铁站里出来的时候,她正好又看到挂在天上的明月。 这一切好似开始逐渐圆满了。 ☆、第53章 级&53 渐渐到了九月底,新的生活已经步上轨道。沈婧的课程极少,秦森如果上的是日班她就会去图书馆呆着,除了扎实的基本功她还需要一些理论知识,怕到时候写毕业论文一个设计细想都说不出来。 照秦森的话来说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沈婧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偌大的书桌不止她一个人,对面坐的是两个女孩子,看打扮和举止她猜应该是新生。 她们的眼睛十分明亮闪着动人的光彩。 她想到一个说法,人越老经历得越多,眼睛就越发暗淡浑浊。 沈婧的视线从天上的白云挪到眼前的白纸上,她想到秦森的眼睛,不是很深的双眼皮,很深邃幽沉,漆黑的眸子如墨绸般浓郁,吻他的时候有时会微微睁眼,他的睫毛其实很密,投下的光影那么深那么沉。 她拿着手里的铅笔在纸上划动,轻盈的线条汇聚在一起慢慢集成他眼睛的模样。 放在一旁的手机亮起,是秦森的短信,他问她晚上想吃什么,他下班回来顺便买菜。 沈婧想了想,报了个肉末茄子,他其实做什么都很好吃。发完,她又把画的眼睛拍给秦森看。 发送完毕后,她看着发出的短信唇角微微勾起。 她怎么好像一个小朋友,做了点事情就喜欢和人分享,希望得到他人的好评。 没过三十秒,秦森回复:好看。 他没认出来这是谁的眼睛,反正沈婧画什么都好看,在他心里沈婧是个很厉害很有天赋的女孩。古代都说琴棋书画,能占一个就很好了,会艺术,很了不起。 沈婧刚打出一个字母,手机的屏幕忽然被来电所霸占,是顾红娟的电话。她没有思考,直接果断。 想继续回复短信电话却又□□来,如此反复好几回,沈婧走到厕所接了电话。 顾红娟:“学校那边已经给你打好招呼了,等期末的时候你再回来就好。这两天收拾一下回上海。” 沈婧站在洗手台的镜子面前,她看着自己慢慢皱起了眉,却不慌不急的回答道:“我没打算回上海。” “听妈的话,回来。” 沈婧浅浅呼吸着,不说话。 顾红娟知道她性格倔强,又说:“从你回来后妈从来没有强迫过你一件事,都尽量依你,给你稳定的生活,给你舒适的环境,小婧,这世界上只有父母不会害自己的子女。你还小 ,太冲动,那样的男人不适合过一辈子,不要等到以后才知道后悔。” 沈婧:“嗯,还有呢。” “妈在认真的和你说。” “你是想告诉我,你那时候有多后悔吗。因为爸爸没有钱没有事业,因为你过得比朋友差,因为你得不到想要的,因为你受够了吃苦的生活。这世界上有很多穷人,真正大富大贵的很少,许多人都在过着平凡的生活,他们也许会后悔,但他们更懂得珍惜。秦森适不适合,我会后不后悔,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她继续道:“我的事,不要管。” “不要管?我不管你你怎么长到现在?我不管你你吃的用的都是哪来的?小婧,我是你妈,这一辈子注定是要管着你,为你操心为你劳累。我是你妈啊......” 沈婧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圈有些泛红,视线也开始模糊,她仰头吸了吸鼻子。 她知道顾红娟对她真的好,可是谁又能明白她曾经的绝望,她什么也等不到,每天活在地狱里,想死也死不了。 沈婧闭眼。 她想到被警察送回上海后的场景,旧老的庭院里只有沈国忠一个人,他抱着她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顾红娟是两个小时以后来的。高级的轿车停在小路边,她从车里下来,一身的荣华富贵。她上去想抱她,可是沈婧却害怕的往后退。 她不敢想象这是她的妈妈,光鲜亮丽的女人是她的妈妈。 后来再大些,她开始对这些也看淡了,离婚,再婚,都已经成了定局,时间带走的东西永远不会再回来。 她对顾红娟很难亲近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这几年的分隔还是因为她觉得顾红娟在享受的时候她在受苦这种埋怨思想。 随着年龄的增长,沈婧开始认清自己心里的想法。 她怨的是顾红娟的虚荣心,怨的是那天在火车站她的争吵,怨的是她扔下沈国忠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荣华富贵,在她心里顾红娟是个不懂忍让宽容的女人,她的眼里只有好的生活和钱。 跟着顾红娟生活后,她的生活确实很不一样,从前期盼好久的洋娃娃如今她唾手可得,吃不起的零食那个家堆积如山,可是这一切,所有的一切,她都不再想要。她想要什么,她究竟为什么活着,有时候沈婧也想不明白。 午夜梦回,还是能梦到那个男人肮脏的双手,那些恶心的画面,被囚困在黑暗里她苦苦挣扎的绝望 。 她活不下去了,有时候觉得真的活不下去了。 她乞求那个人带她出去,可是得到的却不是想要的。都没有意义了。 沈婧自杀过几次,顾红娟看得牢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她曾经就像个疯子大哭大闹,闹得整个徐家鸡犬不宁。 后来顾红娟给她安排了心理医生,治疗了几年有些好转,她至少没有了轻生的念头,只是变得更不爱说话。 她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正常的生活应该是顾红娟给她安排上学开始,有了朋友,有了人气,沈婧才得到了一点喘气的余地。 她不喜欢呆在那个家,唯一最好的办法就是考个离家很远的高中,然后是大学,永远的离开那里。 在她窒息的世界里,撕裂一个口子的是秦森。她开始懂得生活的意义,也开始体验各种美好情绪。 她不需要顾红娟那样飞黄腾达的生活,她要的是一个心心相惜,能懂她的人 在顾红娟后续的喋喋不休中,沈婧按了挂断键。正好跳出秦森的信息框。 他说:我买点绿豆煮汤给你喝,你这几天熬夜有点内分泌失调。 沈婧关机。 她低头,齐肩的发遮住两边的脸,完全看不清她的神情。她打开水龙头,用力的搓着双手,把手机带来的一点的余温都抹去。 —— 秦森到家的时候家里没人,他估摸着沈婧还在图书馆。把绿豆泡好,开始淘米煮饭。 他今天就买了茄子和肉末,沈婧胃口小,一般一个菜正好,今晚还要喝绿豆汤,那就不用加菜了。 她最近不知道一直趴在书桌前在画什么,总是弄到晚上一两点才睡,短短几天,额头都冒头了,人都憔悴了不少。她可能在画作业也可能只是兴趣,只要是她愿意做的,想去做的,他都无条件支持。 他茄子刚切完,外面突然狂风大作,原本明朗的天色一下就黄昏起来,卷起的风里夹着沙子,隔壁不远处在建造大楼,雨点倾泻而下,没一会,外层的防盗窗的栏杆就已经被拍湿。 秦森打电话给沈婧,他怕她没带伞。电话关机没人接。 他连着拨了好几个,尽管是关机,砧板上的茄子开始生锈,秦森拿起伞就往外跑。 刚走到楼下,伞没撑开,就看到浑身淋湿的沈婧正向她走来。秦森冲过去一把将她横抱起就往家 里奔。 他说:“快去洗澡,我给你拿衣服,怎么淋雨就回来了,打你电话关机,下雨你应该打电话让我接你。秋雨多凉,伤风感冒怎么办?” 秦森从衣柜里拿出换洗的衣服转过身去发现沈婧没有去浴室,只是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他看。黑色的发都黏在她脸上,纤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泪珠。 秦森扔了干净的衣服,开始帮她脱衣服,“怎么不说话?冻到了?去洗澡,我刚才烧过水的。” 沈婧忽然握住他的手臂,她的手指十分冰凉,凉到让他一震。 她说:“我没那么弱不禁风的。” “我知道,好了,快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就能吃饭了,等会吃完了我们...哦,现在不行了,下雨了。本来还想去带你骑车兜兜风。” 她垂下眼眸,淡淡的说:“我先去洗澡。” 温暖的水流流过她身体的每一处,沈婧慢慢的回神。只有看到了他才觉得真实,她现在拥有的才真实。 她只想和他在一起过最平凡的生活,能够共度一生就好。 沈婧光着身子出来,吓得秦森赶紧把窗户关上。 她没有穿秦森拿的睡裙,而是从衣柜拿了他的t恤衫,正好能遮到大腿根。 秦森盛好饭,把电饭锅洗一洗,开始煮绿豆汤。沈婧其实偏爱甜食,他还特意买了一袋冰糖。 沈婧尝了筷肉末茄子说:“味道比上次要更好一点。色泽也是。” “上次忘记把火调小了。”秦森饶有意味的看着沈婧。 她顿了几秒想起来。 上次,他在烧饭,她在...挑逗他。 秦森凑近她,似调侃,说:“太舒服了就忘记把火调小了。” 沈婧偏过头不理他,安静的吃饭。 吃了几筷,秦森也不想再瞒她。 前几天,他和老高通电话已经定好了要去北京找他的事情,这一走,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沈婧吃得慢,听到他开口讲述的时候筷子就僵住了。 秦森说:“我国庆要走,要去北京,去了可能要过很长一段时间回来。” “去做什么?”她放下碗筷,淡淡的问。 他忽然也吃不下了,嘴巴苦涩得要命,也尽量把事情简单化。 “换份工作,多赚点钱。以前就在 那边做过,都是老朋友。” “什么工作。” 秦森握住沈婧的手,“我以前是做记者的,报社的。19岁出来就在那家报社工作了,沈婧,我想多赚点钱。” 她点点头。怪不得他认识写新文的人,也喜欢看一些社会纪实的书籍。 其实上次在庐山她也大约猜到了。 沈婧:“记者的工资比这边的高?” “傻瓜,说出来总比机修工要好听。工资不相上下,可是有别的赚钱渠道。” 沈婧的目色冷了几分,“别的渠道,什么渠道?” “你别多想,就是多跑点新闻。” “要去多久?” 秦森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了,“具体还不知道。可能要几个月,可能几个星期,等稳定以后我就去九江的分部,或者上海的也行。” 沈婧说:“我妈让我回上海,学校这边已经打好招呼了。” 秦森微微颔首,“你一个人呆在这里也不好,回去在家我也比较放心。要不——” “秦森,我不想回去。” 他一怔。 沈婧:“我就在这里等你。十二月底的时候能尽量回来吗,想和你一起跨年。” 他抱住她,下巴摩擦着她的脑袋,沉沉道:“我尽量。” 那个时候应该能向她求婚了,秦森想到这个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一步一步的,将她光明正大的娶进门。 为了长久所以短暂的分离,他觉得是值得的。 沈婧后来没再说话。她不怨秦森,甚至也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她知道他是个有骨气的人,喜欢让她依靠他,喜欢给她一切最好的。 他需要钱,需要给他们将来一个保障。 作者有话要说:要出去玩所以就提前替换啦。 我胡汉三的钱包又回来了,所以这章留评的都发红包! ☆、第54章 &54 国庆前几天人特别多,秦森买的是四号的票。他辞了塑料厂的工作,干脆在家休息。把工资卡上交给沈婧,九月的工资过几天就会打过来。 他说:“你一个人我总是不放心,不过也还好,你朋友就在你隔壁。出去一定要两个人,晚上尽量不要出门。这边比较偏,人多,什么人都有。这两年女大学生出事的太多了,你自己要——” 沈婧站在床边倚在衣柜上抽烟,她捏着烟头靠近床头柜,将最后一点烟灰连同烟头都碾压在烟灰缸里,打断秦森说:“你不要担心。” 秦森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怎么能不担心。” 她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沈婧把他的工资卡收好放在皮夹的最里层。她没打算用秦森的钱,也不打算告诉他她的想法。 秦森说:“我九月大概能拿到3500左右,想吃什么就买点。别总是顾着作业连饭也不好好吃,本来就瘦得只剩把骨头了。啊,对了,手机也要保持有电,我要是打你电话不打通会急的。”他支起身靠在床背上,望着沈婧说:“我放心不下你,真的。” 一想到她不在眼前,情绪就莫名开始有点慌。 “我不会有事的,真的不用担心。反倒是你,你也要好好——” 秦森拉着沈婧的手直接将她卷入怀里,封上唇拼命的去吻她。 他有点疯了。 沈婧推开他,平静的看着他,说:“你怎么像一个胡闹的小孩子。”她的嗓音软了几分,很柔和。 她记得他讲述这件事情的时候神色十分沉静,可在这个离别的关卡他倒是沉不住气了,有时候快要睡着了会突然蹦出几句叮嘱的话,一言一行都是对她的不放心。 秦森勾着唇角在笑,沈婧凝视着他,他眼角有着淡淡的细纹,他真的...不算年轻了。 沈婧:“回来后还会再去吗?” 她指的是还会要像现在这样分开好一段时间吗。 秦森:“不知道。” 这是最不负责任也是最真实的回答。 他不知道这一趟能拿到多少钱,也不知道回到报社还会不会去做那样的事情,可能吧,可能会再去做。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从前他只是想过安稳的生活,哪怕贫穷哪怕被人看不起,只要这样安安稳稳的就好。现在有了沈婧,他不能让她跟着一起受苦,以后有了孩子也不能让 孩子受苦,就像陈胜,要负担的东西太多,母亲,妻儿,男人不苦点累点怎么行。他觉得这是男人与生俱来的责任。 秦森:“我想以后去九江,然后在那边买套房子,上次在庐山的那个人是我朋友,他是九江人,也在那里工作。可能对你来说上海更好一些,但是房价太贵,真的负担不起。沈婧,你愿意和我在江西生活吗?” “在哪都一样,九江挺好的。” 他点点头,“还有我年底想带你回我老家见见我妈,行吗?” 他上次有提过,他是河北人。 沈婧:“好,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到时候该买点什么?总觉得那些保健品不实惠。” 秦森揉着沈婧的脑袋说:“就我妈一个人,我爸七八年前病逝了,以前...我还有个弟弟,不过得了白血病没法治也没钱治,后来隔了两年也走了。你不用买什么,我妈光是看到你就会很高兴。” 沈婧半垂着眸子,淡薄的唇微微张合:“嗯,我知道,你妈催你结婚。”她静默了几秒又说:“这是你第一次和我提起你家里人。” “我弟弟走了十几年了,我爸也走了七八年了,都过去了,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就一直没和你说。” “所以你当初拿到录取通知书也没去?” 秦森微微皱眉,一瞬间想起很多事情。 “嗯,当时为了治我弟的病需要太多钱,十几年前,还是刚发展的年代,更别提山里的人的经济了。为了凑钱就出去打工了。当时也不知道,总以为白血病能治,也一直不太敢相信身边的人会得这种病。他走的时候才11岁,个子还不高,人也特别瘦。” 沈婧轻声嗯了句,起身去帮他整理行李。过往的事情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也许他也不需要安慰。 他是明天上午八点多的火车。 秦森:“我不需要带特别多的东西,一些换洗的衣服就可以了。” 沈婧拿的是她的行李箱,秦森的放在床底下太久,又旧又霉,外面的皮都被磨破了。 她收拾的是一些毛衣,包括上次买的那件,又叠了两件厚外套,如果回来的晚都已经是冬天了。 沈婧把昨天买好的药装整齐放在网状的那层里,她说:“我备了感冒药和一些vc,vc片一天吃一颗,你别生病了。” 别看秦森人高马大,其实他的身体并没有那么好,彭伯无意间和她提起过 ,秦森一到换季就容易感冒高烧,他那个医务室秦森都不知道去过多少回了。 她把袜子和内裤分别装在不同的透明塑封袋里,行李箱里被塞得慢慢的,很整齐。 秦森想起以前外出,拎个黑色的挎包随便塞几件衣服就走了。 有了女人好像真的不一样。 沈婧蹲在那里正往空隙里塞剃须刀。墨色的无袖连衣裙勾勒出她消瘦的背脊,黑色的长发随意垂在一侧,她很安静。 从告诉她这个决定到现在她一直都很安静。 “沈婧,你是不是——” “我没有。”她依旧背对着他,“你不要乱想,你的决定我支持。我等你回来。” 秦森重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没再说话。 他这辈子该有多幸运,才能遇见沈婧。 —— 清晨五点不到秦森就醒了,本来定的闹钟是六点,然后洗脸刷牙就出发。其实这个晚上他睡得不是很好,很难入眠,他知道沈婧也是,她应该是凌晨三点多才睡着的。 离别总使人感伤。 沈婧背对着他睡得,蜷缩成一团。 这几天温度有点回升,晚上开电风扇睡,可是也还是会冷。 秦森的手臂越过沈婧关了床头柜上正卖力工作的电风扇,她耳边的发也不飘了,尘埃落定般垂荡。 因为没睡好,他的眼睛有点红。秦森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没了电风扇空气很快就闷热起来,沈婧挪开被子,身子往外钻,迷迷糊糊中觉得有点热,下意识的伸手去开电风扇。 秦森忽然开口道:“觉得热了?”他的嗓音比以往任何一个清晨都要沙哑,甚至有点沧桑。 沈婧嗯了声,眯上眼很快又入睡了。 她没有再背对他,抱着秦森的左臂靠在他肩头入眠,有什么东西抱在怀里她就会有安全感。 刺耳的闹钟声响起第一声的时候,沈婧反应很快一下子就坐起来,按掉闹钟对秦森说:“起床刷牙去。” 秦森:“你先去,我去抽支烟。” 沈婧在涂爽肤水的时候看到秦森脱了衣服打算换上干净的t恤,他身上的伤痕,起初吸引她的左臂上的那道刀疤,她再一次看得清清楚楚。沈婧不愿再往下想。 他们在街口一个小馄饨摊上随便吃了点。 从醒来到现在,他们几乎没讲什么话。好似一切想说的到了喉咙口就都被忘光了。 他只让沈婧送他到地铁口。 地铁来往的人不多,三三两两的上上下下。秦森抬头,今天是个好天气,日头高照。 他低下眼眸看着沈婧说:“我这几天叮嘱你的话要放在心上,手机一定要有电,别让我找不到你。” 沈婧:“我知道。” “还有一定要好好吃饭,晚上尽量想熬夜。” “嗯。” “沈婧...” 她始终平静的看着他。 秦森:“如果待不住就回上海,别和你妈吵,反正我总会娶你的。” 沈婧淡淡的笑了笑,声调柔和,“我不去别的地方,就在这里等你。” “好,那我走了。” 秦森提着行李箱打算乘自动扶梯,刚走到那个台阶口,他放下行李转身快步走到沈婧前面,抱住她,说:“沈婧,我爱你,我想娶你,我是个男人,不能让你受委屈。相信我,以后一切会慢慢都好起来的。” 她轻轻抱住他的腰,说:“我都知道的,我没有觉得委屈。我没别的什么事,就只希望你出什么事,不要生病,不要受伤。” 她隐约能猜到秦森是去做什么,可是就是不肯再往下想。她等他亲自告诉她,把一切的故事从头到尾完整的叙述给她听,希望那个时候那些都已经成为故事,他们已经安定下来。 秦森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拖泥带水的一次离别,他实在太不舍。 火车上,他坐在双人座的靠窗位置,对面坐的是一对夫妻,还抱了个孩子,看上去只有两三岁。秦森望向窗外,没一会,火车开始发动,所有的风景都开始倒退。 他看着亮着的手机,屏保是沈婧的照片。 随后秦森拨打了家里的电话,母亲隔了很久才接,说是在外面院子里晒番薯干一时没听到。 秦森询问了几句她身体状况后,说:“妈,我过年把女朋友带回来。” 秦母握着电话愣住,还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直到秦森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她高兴的连说话都说不完全了。 缓了一会,问道:“那姑娘哪里人,多大,做什么的,啊,你们怎么认识的。真好,你终于讨到媳妇了。”秦母笑了很久,停不下来。 秦森说:“她是上海人, 23岁,过年24,工作还没定。是个很好的姑娘。” “你说好就好,过年回来?现在十月份,那十一月,十二月,一月,还有四五个月啊。” “很快的,四五个月一晃就过去了。” 秦母三句不离沈婧,最后问道:“那姑娘漂亮吗?” 秦森笑着说:“漂亮,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 ☆、第55章 &55 对面的小孩爬到小餐桌上,打翻了水壶,盖子滚到一边,凉白开哗啦啦都朝秦森流去,他顾不上别的先挂断电话。 水壶倒下的时候洒了他一身,现在连裤子都湿了。 小孩的母亲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多岁,一把抱住孩子慌忙道歉。 秦森摆摆手,脱下衬衫外套,抖了抖,拿纸巾稍微擦了擦裤子上的水。 小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年轻的女人怎么也哄不好,小孩趴在她肩头,边哭边时不时的瞄着秦森的手臂。 丑陋狰狞的伤痕吓到孩子了。 秦森顺着孩子的视线瞥到自己左臂上的刀疤,原本光滑平整的眉心忽然皱了起来。 它是过去一切最好的象征。 他伸出手抚摸这道疤痕,粗糙的指腹盘旋在结痂的伤口上,所有的感知都让他不自觉的想起那段经历,可以说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 19岁出来北漂,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刚到北京的时候甚至连口热饭都吃不上,睡在公园或者地铁站里,饿到不行的时候就去吃别人的剩饭,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可以忍受。 除了这样苟且偷生的生活,他还想着怎么才能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他需要一份工作,一份有不错工资的工作。 他一想到弟弟的病整个人都快疯了,有时候气不到行一脚就能踹扁路边的垃圾桶,无能为力让他身心俱疲,脾气上来的时候就像一头疯牛。 在过年的时候他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去一家餐馆洗盘子,新年来吃饭的人特别多,餐馆里一时忙不过来便招了人。店主哼着鼻子说给他一个月三百,把后门的储物间给他将就着睡。 其实多少钱他都认了。 出现转机是开春的时候,他无意在街上看到一家报社在招人。他本着一个高中学历原本没报多大的希望,在此之前他面试很多工作,都因为学历低所以被拒绝,可是他不能不去面试,不能放过每一个希望。 这家是新开的报社,一切都还没稳定,甚至连办公地方也还是毛坯房子。 报社老板,就是高健见到秦森问的第一句话是:你想出人头地吗? 他看着高健说:“我想要钱。” 很特别的回答,给高健留下的印象很深,当谈到秦森没去一本学校的时候高健明显对他的兴趣更深了。 他觉得这个人有 骨气,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冲劲。 随着报社慢慢步上正轨,秦森拿到的第一份工资,有一千。身边没有什么朋友,这份喜悦都通过电话传递给远方的家人,他寄了八百回去,剩余的两百他足够了。 弟弟的越来越严重,他们都知道没希望了,可是他不愿意,也不甘愿就眼睁睁的看着亲弟弟去死。除了固定的工资,秦森开始做一些危险的事情,他需要额外的钱。 每次拿到好新闻,奖金总是不会少的。 关键是高健这人还算大方。 隔了两个月,高健打算让他有空去读个本科或者打专,他说:“你这点文凭以后会难混。” 一开始秦森拒绝了,直到后来弟弟治不了去了,他和这工作慢慢捆绑在一起,有时候单调的生活很乏味,而且高健说得对,他这点文凭在北京很难混,这个城市发展得太快。 他先是读了个大专,后来又去读了个专升本。 但很多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停留在高中毕业这个阶段,一切好像都停在过去。他的新生活在没有目标的散漫的进行的,没有什么值得铭记。 从卧底酒店到赌场,从夜店到食物加工厂,从制作□□的到贩卖假烟的,后来秦森是真心喜欢这份工作的,每次从那些地方出来,再把真相曝光在大众面前,那种心满意足的感觉让他觉得真实。 火车窗外的风景不慌不忙的划过,他想起23岁那年从贩卖制作假烟的山村里出来时还救了个被拐卖的小孩。 过去的所有其实他都不后悔。 这种事情做多了,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找人堵他,打他,甚至有人出钱要买他的一条腿。想起那些0日夜里的胆颤惊心,现在倒觉得当时还挺刺激的。每天下班出门都会带着把小刀,要张望好一会,确定没危险才出去。 陈胜这人刚来的时候胆子还挺小的,就跟他去做了一回,回来后三天都软着腿。 被赌场里的一帮人追了三四条街,背后是白光闪闪的大刀。 陈胜说:“你怎么还笑,我当时要不是往旁边跑偏了一点,那刀就直接砍我背上了!就跟拍电影似的!” 除了正常的上班和干点惊心动魄的事外,秦森开始觉得生活有点甜味的时候是从假烟山村回来后认识了陈思涵,用陈胜的话来说就是,那妞大胸大屁股,漂亮得就跟个狐狸精似的。 他们上下班在一栋楼,报社的隔壁年前开 了家新的单位,做什么金融投资的。陈思涵的脸和装扮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那种职业女性,每天穿着黑色西装和裙子,踩着高跟鞋,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唇色,不管什么颜色都很精致。 最初吸引秦森的其实还是她的胸,嗯,真的挺大的。 他年轻的时候有时很张狂又有点不着边际,讲一些黄段子就能把陈思涵整得脸红。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谈了一段时间就和陈思涵做了,她不是处女。 可是她是个挺好的女人。 怎么说,就是挺对秦森胃口的,别看她表面上很强悍,其实说到底特还只是个小女人,私下特别软,很听话。 她也无数次让秦森换份工作,找一个稳定一点的,安全一点的,朝九晚五的那种。 秦森一开始敷衍着过去,直到后来陈思涵又提,他说:“你当初看上我什么,我要是没有那点不要命的经历,在你心里能是那种大英雄吗?再说了,我不能对不起老高,当初要不是他,我现在可能在工地搬砖。” 报社从零收入到在报刊亭站了一个脚趾头,短短几年发展得很好,这多亏了秦森一次又一次玩命拿到的黑幕。 他得罪的人太多,那天晚上陈思涵来他家找他,刚走到门口就遇上四五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他们都打听得一清二楚,知道这是秦森的女人,但是也没心狠到要伤害女人,他们要的是秦森的一条手臂,或者一个小指。 几番吓唬,陈思涵都走不动路,在路边痉挛了好一会才逃命似的跑开。 陈思涵和他大吵了一架,说是这样的生活她接受不了,也根本不适合他们。 女人闹起脾气难哄,秦森抽着烟沉在沙发上,没去哄她,说:“我要离开几个月,这次时间要久一点,要是我回不来那就别等我了。” 他前段时间去一家夜店暗访黄色交易的时候遇上一些人,他也是真正的第一次接触这类人。他们躲在包房溜冰,个个都像是舒服得要升天一样。几经周转,秦森打听到贩卖毒品的人。 然后也亲眼见证了那些人是怎么给别人下药,怎么骗人。 他想去毒窝里做一回。高健也同意了。 陈思涵坐在一边哭。 她说:“你拼命去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秦森:“我穷,你知道吗,因为穷我弟弟走得那么快,连残喘的时间都没有,因为穷我爸现在瘫痪在床,不敢 去治病,思涵,人这一辈子总是为了钱在拼命,每个人都一样。我们的出生就决定了我们的一生,可我不能这样窝囊,我不能去图暂时的安稳,我得让我爸妈过得好一点,哪怕就好一点。” 除了钱,秦森觉得自己还有其他的因素,但他不敢确定到底是什么。可能只是简单的一腔热血,一腔热血什么?谁知道。 临走前,他还是那句话,要是我回不来那就别等我了。 如果成功,他拿到的钱远不止老高那份的。 他也没让陈胜跟着去,如果丢了两条命那就不值了。 火车停在站点,秦森抬手抹了把脸,稍微恢复了点清明,觉得有些凉飕飕的,便把干一半的衬衫外套套上。 对面的年轻女人还以为秦森是什么混混,抱着小孩使劲往自己的丈夫旁缩,看也不敢看他。 昨晚没睡好,倦意袭来,秦森合了合眼,口袋里手机短信铃声响了两下。 是陈胜,他说:确定好了告诉我,要去一起去。 秦森回了个好字。 他回完笑了。这怎么搞得要去出生入死一样。 除了一些玩命的,其实大多还是很安全的,比如卧底那种小餐馆,私人制作食物的地方,或者酒吧足浴。 手机主页还是沈婧的照片。 她和陈思涵不一样,她一点也不娇弱,不会去告诉他他应该怎么过,也充分的相信他,相信他会回来。 25岁是他人生的一个分割线。 那次他确实回来了,但也不是真正的回来。 和那些人打了好几个月的交道才混进他们地方,他做这个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想赚钱,那些人看秦森很穷,又一副老实样,打了些时间的交道也就让他跟着干了。和他睡同一间房的是个小男孩,只有十几岁。时间久了,聊聊天就摸清底细了。 那个男孩是个小混混,很早辍学了,然后跟着所谓的大哥去混,玩的时候不小心被下药,染上毒瘾。 毒瘾发作的时候没办法就只能来求人,他没钱,所以只能帮着他们骗人,让别人也染上毒瘾,这样毒品就有了销路。 映着幽暗的光,秦森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从声音里听得出,他很后悔。 男孩说,他快要死了,也见过很多死在他面前的人。 他瘦的得更皮包骨似的,秦森想他确实快死了。 染上毒瘾最后死去的人,他们的面容和身躯都像被恶魔蚕食过后的残躯,瘦骨嶙峋,不辨人样。 没过多久,他真的死了,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 这个组织招了个新人,被安排进秦森的房间。 在这个组织里分为几种人,一种人就是染毒瘾让后出去骗人的,一种是像秦森一样跟着进货的,一种是负责下达命令和盯人的,特别是新人,盯得特别紧。 秦森跟着他们出去进货的时候只能在车里等着望风,旁边还有人看着。 新来的人看着和秦森年纪差不多大。 他说他叫倪成,是浙江人。 秦森用的是化名,叫张深。 两个人平常也没什么交流,就是偶尔会问倪成,抽不抽烟。这个人似乎警惕性很高。 他本来想套套他话,问他为什么要来做这行,可是倪成一个字都不吐,神经绷得很紧。 起初几个月,组织里的人都不太给他们新人好眼色,到后面慢慢混熟了也就放得开了。 有时一伙人去吃大排档也会拉上秦森,秦森会拉上倪成。 喝醉酒后,套话也会方便很多。 那些人里和秦森关系混得不错是个黄毛小子,叫黄宇,长得和猴子似的,一弄到点钱就去足浴,也拉着秦森去过一回。 秦森曾和妓|女打过交道,听着隔壁激烈的声音,他躺在床上很淡定,就和妓|女聊聊天,然后付钱走人。 一行人有一行人的悲哀。 黄宇说叼着烟揽上秦森的肩,他个子矮,勾上去的时候脚尖都踮起来了,黄着牙笑嘻嘻的说:“老张,吃完大排档去爽一爽不?最近东街新开了家,我那天路过,那里的妞儿看着不错。” 秦森挑挑眉,指着倪成说:“要不你带他去尝尝味道?” “嘿,那小子都不爱说话,高冷个屁。” 他笑了声,“谁叫你们对新人没脸色。当初还不是给我冷屁股贴。” 黄宇揉了揉鼻子,深陷的眼珠转着说:“没办法,谁知道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你瞧啊,进大公司工作还有实习期呢,再说了,我们这行,不多个心眼怎么混?不早就被警察一窝端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红包的时候连个爪爪都不愿意留, 让我吃点薯片、爆米花、瓜子、花生、冰淇淋、棒棒糖、牛肉干、糖葫 芦、烤面筋、泡芙、咪咪、果丹皮、怪味豆、海苔、彩虹糖、棉花糖、浪味仙、青豆、辣条、泡椒凤爪、猪肉脯、巧克力、干脆面、奶片、好多鱼、鱿鱼丝、小虾干...压压惊。 (微笑脸) ☆、第56章 &56 这个贩毒组织规模并没有那么庞大,秦森也不确定这就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还是真的就是这样,他在那里待了大半年也没见过所谓的大哥。这里权利最大的叫陈凡,黄宇是打小就跟着他的,他对黄宇十分信任。 秦森也没见过陈凡几回,总觉得那人挺深不可测的,不像一般喽啰穿得很粗糙,反倒是西装领带,看上去像个文化人。 黄宇喝得有些醉,摇头晃脑的讲个不停,说是那家万盛足浴里的小姐长得多勾人,那活有多好。 一桌人都笑笑,那几个都喝得眼睛发红了,唯有倪成,啤酒都没下肚。 秦森点了支烟朝黄宇问道:“你跟着陈大哥几年了?” “十一年!”黄宇打了个嗝,比划着手指激动的说:“我跟着他出生入死,那时候从广州干到云南,好几次死里逃生。陈凡他...他不像我们是大老粗,他可有文化了!” 秦森点点头,附和道:“我也觉得,陈大哥一看就是个文化人!” 倪成斜眼瞥了一眼秦森。 对面的一个人说:“黄宇,最近陈大哥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又要......?” 那人的意思是是不是又要去进货了。 就算喝醉,黄宇还是保持着多变沉淀下来的警惕,望了望周围,说:“上头的事我们哪知道!” 他在警告他不要多嘴。 秦森有预感,这次会是个大买卖。 他有点犹豫,要不要参与,弄得不好命就真没了。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想写的东西早就摸清楚了,他应该要退出这个圈子,顺便把线索都提供给警方。 可是怎么退,退了之后怎么才能去确保他们不会找上门。 最好的办法就是警察把他们一窝端了。 陈凡上头肯定有人,这个小组织的背后也肯定有个庞大的交易系统。 秦森狠狠的抽了口烟,说:“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几个人架着黄宇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只有倪成跟在秦森后面,他一点也没有喝醉,走得不紧不慢。 秦森看得出来,倪成是个心理素质很强的人。 他递了支烟给倪成。 倪成很少和他说话,这次却开口了,说:“在酒吧或者夜店,他们就会像这样朝玩乐的人递上饮料或者香烟,里面都掺了毒品。等下次毒瘾发作的时 候就不得不想方设法的去找他们。一般人很难抵抗初次吸毒带来的快感。” 他没抽秦森递的烟,只是拿在手里把玩。 路边的街灯,忽明忽暗。 秦森说:“你缺钱所以来做这个?” 倪成忽然笑了一声,反问道:“你也是缺钱?” “嗯,缺钱。家里人生病,需要好多钱。” 倪成说:“谁不缺钱,亿万富翁也还是每天都在想办法赚钱。” 秦森:“说得挺有道理的。” 不出两个月,陈凡又回来了,把一些旧兄弟叫过去开了个小会。秦森和倪成躺在狭小的分间里一声不吭。 直到门外走廊里传来人声,秦森起身的时候看到倪成也起身了,两个人对视一眼。秦森一笑说:“等级高的就是不一样啊,还能开会。” 倪成笑着不语。 似乎要谋划好了所谓的大事,那帮人这阵子异常的兴奋。对他们来说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黄宇最近花钱开始大手大脚,隔三差五的去找乐子。 在夜店弄了个包房,坐在沙发中间,两条搁在茶几上,一脸我最牛逼的神情。他说:“今天我请客!想玩什么尽管玩!”他揽着一个女人,,笑得眉毛鼻子都皱在一起。 秦森仰靠在沙发上,坐在最角落,点了根烟,问道:“你最近发财了?” “嘿。马上就要发财了。” 秦森后来再没说话,一直窝在角落安静的抽烟,一根比一根抽得凶猛。 他们去做交易的时候可能是最好的逃走机会,可是如果就这样逃走,以后的麻烦事一堆,得让警察把他们都端了才行。 黄宇喝得半醉,摸着身边的女人,油腻的嘴到处游走。 秦森说:“这次带不带我们啊?” “老大安排带谁就谁,怎么,你很想去?” “当然,不然怎么分你们钱。” 黄宇倒在美女的怀里笑,“老张,就你钻钱眼里。” “难道你不爱钱?” 黄宇捏着女人的腰,说:“比起钱,我更爱美女。说到美女,啧啧啧,这些□□其实玩多了也没意思,外面那些正儿八经的雏才好玩。前年,我在一家酒吧门口碰到过一女的,长得那叫一个水灵,也单纯得很,稍微骗几句就被跟着我们走了,当然,我们也不是啥流氓,就给 那小美女打了几针。我本来想让她染毒再玩玩的,结果带回来后,擦,到嘴的鸭子都飞了。陈大哥晚上就把那女的上了,我他妈憋屈的还一个字都不能说。那女的醒来后自杀了,我他妈连摸都没摸过一下!” 秦森夹着香烟的手讲了僵,扬起一抹笑容说:“那后来呢,人死了难道没人查没人找?” “当然有人找,我当时吓得魂都没了。不过还好,大哥把那女的给安顿好了。” “安顿?怎么安顿?” “嘿嘿,这就不能告诉你了。我只能说,这尸体啊,到现在警察都没找到!” 秦森掐灭烟头,说:“我去上个厕所。” 倪成跟着起身,一齐出去。 身边的人捅了一把黄宇说:“我怎么瞅着倪成那小子古里古怪的,和我们都不说话,他那样子是来赚钱的吗。” “我怎么知道。反正用来看门打杂就可以了,正经事轮不到他。” “不过张深这人倒是挺靠谱的,对咱哥几个也挺好的。来了快要一年了。” 黄宇眯起眼,“老张是挺不错的。” 倪成走得很快,越过秦森,撞到他的肩,他也没有丝毫停顿,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冲到就夜店外。 深秋的冷风吹得他手指骨都泛白了。 秦森跟在他身后,站在远处静静的望着他。 倪成如同一尊雕像一样站在冷风中,过了好久他忽然仰头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的从裤袋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打火机的火苗被风吹灭了一次又一次,一直打不着,他牙一咬狠狠将打火机砸在地上,手背展露的青筋好似一种无法抑制的狂暴情绪。 回去的路上,回到那个隔间以后,秦森都没说什么。 直到有一天,倪成说梦话,叫着一个女人的名字,那么凉的夜他脑袋上都是汗。 他从梦里惊醒的时候,秦森忽然打开灯。 秦森坐在床边,望着他说:“你到底是谁。” 倪成背后一凉,和他对视,不开口。 秦森说:“上次黄宇说的那个女人是你的谁?” 倪成的瞳仁闪过一丝震惊,但随后很快平复下来。他只是吃惊于秦森的洞察力。 “不回答我?倪成,你到底是谁?” 倪成躺下,不理他继续睡觉。 秦森说:“如果是为了她 来这里冒险还是快点离开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吃不准倪成是真的来堕落的还是为了一种报复,除了那晚,他看起来一切正常,对黄宇也一切如旧。 唯一的反常是,他说想跟着他们一起干事。理由很简单,为了钱。 黄宇不放在心上,他就觉得这小子就是一孬种怂货。 陈凡的安排下来,加上秦森的‘说话’,黄宇让秦森跟着去望风,他们去接头,至于倪成,起初黄宇是不肯的,他就是看不惯这人。最后还是秦森说服他的,反正就是望风,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 秦森跟着他们做过两次小的,黄宇信得过他。 后来秦森设想过无数次,如果当时没有顺着倪成让他一起去,如果再给他一次警告,如果当时他自己再快一点,只要一点点,这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操他妈的,你出卖老子!” ——“倪成你他妈的,老子弄死你!” ——“砰!” 那些激烈晃眼的画面碎成无数个残片在眼前闪过,飞溅着鲜血,空气中弥漫着惊心动魄的味道。 那一声枪响,炸得人脑袋疼。 秦森一抖,惊醒过来。 火车车厢里的喧闹和平凡在他眼前化作混沌,他下意识的摸上脖子,那里似乎还留着当年的刺痛感。 他垂下头,深深吸了几口气,像是窒息般的渴求。 车窗外的天很黑,只能大约看见路过的山脉的轮廓,还有山里零星的灯光,夜黑得没有半点星光。车厢顶上的灯光线不是很充足,这种模糊的感觉让他觉得有点难受,心口像是被堵着什么。 手机电量还有百分之三十,他看着沈婧的照片,灵魂一点点的慢慢归位。 当一切安静下来的时候,秦森一阵耳鸣,只能听到火车车轮滚在轨道上的摩擦声,平稳的,耐磨的。 他打了沈婧电话。 现在的科技发达,他用的手机卡在铁路上信号也很好。 沈婧的声音听上去很清明,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 “怎么还没睡。” 沈婧:“在画图。” 秦森说:“很晚了。” “你也应该好好休息。” 秦森从背包里拿出她准备的矿泉水喝了好大几口说:“刚眯了会,火 车上不能熟睡。” 一是这节车厢里的小孩子太多太吵,二是太容易发生危险的事情。 沈婧说:“今天回到家才发现,放在桌上的手套忘记给你放包里了。” 秦森轻笑了声:“不用,我不怕冷。” 沈婧想起他炙热的身躯,每次抱着他总是那么暖那么热,男人的体温是比女人的要高一些。 “秦森......” “嗯?” 沈婧说:“我觉得...我好像有点矫情了。” “什么?” “我不习惯。一个人,不习惯。” 你不在,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习惯。回去的路上沈婧走得很慢,她不知道回到那个家要干什么,也不知道回去的意义。她坐在床边看着这个小小的单间发愣,她依旧不知道要干什么。窝在桌前画画的时候,身后的床上没人,空落落的感觉充斥满了整个房间。 她停笔的时候又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了。 这种想念和依赖深的程度让她觉得有点可怕。 上次回上海,对他的感情远不如现在的浓烈。 秦森在电话那头静默很久,他听到沈婧浅浅的呼吸,那么柔那么细。 秦森说:“沈婧,你等我。” 沈婧抬头盯着书桌上那盏灯台,说:“秦森,我爱你。”她的语气很平淡,很柔凉。 火车经过一个隧道,车轮的声音突然变大,但秦森还是听到她说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给你们一个巨大么么哒。 好了,我要和男票出去玩耍了。 希望回来看到你们的爪子印~ ☆、第57章 &57 火车即将到站,秦森说:“我到了,明天再联系你。早点睡。” 沈婧说:“嗯,好。” “沈婧,我也是。”比你想象的程度还要深。 出站,秦森打了高健的电话,他说他在停车场等他。 多年未见,高健几乎没什么大的变化,依旧西装笔挺,依旧干净利落,四十多岁人了一点也不显老。 高健打开后备箱给他放行李箱,等秦森上车后笑着说:“要不要去喝一杯?” 秦森也笑了,“那就走吧。” 深夜大排档,五六张桌子都坐满了人,烤肉的香气弥漫满了整个胡同街口。 一桌人刚好吃完离去,高健和秦森坐下,老板快速整理完上桌留下的垃圾问道:“你们要吃什么?” “来六瓶啤酒,再弄个三百多块的烧烤吧,随便什么。” “好好。” 秦森手指叩着桌面说:“六瓶,我一你五?” “少来。怎么,现在三瓶都喝不动了?” 秦森笑着摇摇头。 高健说:“这次回来是打算以后都做这个了?” “我还能有更好的选择吗?”他反问。 高健拍拍他的肩说:“这几年身体怎么样?” “一直在锻炼,没事。就伤风感冒,这种小病也避不了。” “看得出来,身体比以前结实了不少。我还记得当初你刚来的样子,瘦得手背上经络都看得见。好不容易后来过得好了点——”高健停顿,看向秦森突然说:“你来北京确定安全吗?” 老板上了酒和一盘烤肉串,秦森把酒瓶盖嵌在桌边,猛力一下,瓶盖被顶开,雪白的泡沫迅速喷涌而出,流了他一手。 “能有什么事。该抓都抓了,没抓到的以为我死了。隔了那么多年,走在人群里谁认识谁。” 高健点点头转开话题,“我听陈胜说你交女朋友了,还长得很漂亮。” 秦森仰头灌了几口啤酒,眉眼间满是深深的笑意,“嗯,很漂亮。” 高健说:“一谈到你女朋友怎么笑成这样。打算结婚的?” “嗯,打算稳定下来,从你这捞到点钱后就回去求婚。” 高健像是想到什么,说道:“当年你没要的五万块我一直都没动,还在那张卡里。这次也打算要给——” 秦森打断他说:“那钱我不要。” 高健喝了口啤酒说:“是我欠你的。” “你不欠我。” 高健从来都不欠他什么,没有高健也就没有他。 高健说:“来来来,喝酒。好几年不见,不醉不归啊。” “嫂子不管?” “管,怎么不管,大不了回去挨顿骂。你嫂子那人你也知道,就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她说起人嘴巴很厉害,真遇到什么事就偷偷抹眼泪。我回去让她骂几句,再哄哄她就好了,她心肠软。” 秦森说:“你可不能仗着嫂子心软就欺负人,我记得当年你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追到的,人家那也是北影的一枝花,为了你都不去做演员。” 高健指着秦森大笑两声,“去你的,我还轮得到你教育。”缓了几秒他凝住视线,沉着道:“她跟着我是吃苦了。” 高健没什么钱,做报社的资金都是打拼好几年的存款还有问银行借的,当初追林珍的时候报社刚起步,他一穷二白。后来问过林珍,当初追她的人都从北京排到美国了,怎么就看上他了。 林珍说,你稳重。 那个时候高健27岁,林珍22岁。比起那些校园里的黄毛小子,他看起来稳妥多了。林珍是个求安逸的人。 不过还好,当初再怎么苦现在也熬过来了。 高健想起陈年往事颇有感慨,说:“还好现在日子好起来了,不然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林珍了。我什么都没有她也跟了我,房子车子钻石,这些都是后来才补给她的。”他掏出烟点上,抽了一口继续说:“男人得有点担当和责任。” 秦森嘴角微微扬着,握着酒瓶喝,液体流出透绿色的玻璃瓶口。 高健得出总结性话语,说:“所以,秦森,你知道你当年有那么多的懦弱吗?” 秦森眯眼,瞥见高高挂在夜空的月亮。他说:“人性,都这样。高健,换做是你,你也会像我一样懦弱的。” “我才不会。我上有老下有小,就算活着只剩一颗脑袋,我也要往前爬。” 秦森笑了声,“我只有老没有小。” 高健不知道要不要提一个茬,瞄了秦森几眼。秦森像是知晓他要说什么,先声夺人,说:“你是想说陈思涵?” “嗯。” 秦森说:“我是不是没有和你说,是她先走的。” 高健愣住。 秦森没多大想法,直白道:“我刚醒的时候就断了。其实她也没错,我当时可能要死了,也可能以后一辈子都起不来了,也许还会过上每天都被跟踪追杀的生活。我理解她。” “那现在呢,还打算进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我又不是警察。那种地方是不会再去了,我会挑着点的。赶紧从你这领点钱去九江。以后想在九江生活工作。你怎么想到在九江开分部,报社还分部,挺高大上的啊。” 高健说:“算不上是分部,就是创建了另一个社,咱这边做的不是正规的新闻嘛,九江那个就做些娱乐的,小新闻,供人娱乐的。当初陈胜说要回老家,我想着放在九江也行,就把它设在九江了。你也想去九江?那边工资和这边差了一千块一个月呢。真的要回?” 秦森说:“一线城市活得太累,那边挺好的。”他顿了顿又问道:“那上海的那个分部呢?” “那也算不上分部,最近正在着手策划做杂志,上海那个工作室就是用来做杂志的。” “会赚钱。” 高健撸了几串说:“也在做app,弄个新闻客户端。” 秦森:“挺高大上的。” 高健说:“秦森,你回来我是真的高兴。其实你不知道,现在报纸有多难做。现在流行网络和电视,买报纸的有几个,认真看新闻的又有几个。让他们去暗访一些黑心工厂都吓得半死,哎,真是。” 高健后来聊得高兴又喝了几瓶啤酒,啤酒其实不醉人,但白酒就不一样了,半瓶下肚,他整个人都就倒下了。 秦森拿他的手机拨了林珍电话。 凌晨三点,林珍开车来接他,秦森在场她也不好意思骂骂叨叨。 “要不要去我家睡?明天你们俩要出去也方便。” 秦森指着不远处的小旅馆说:“我住那就好,嫂子你开车小心点。” “那行。” 反正也不急,明天老高总归要来取车的。 秦森简单收拾了下自己,躺在狭小的单人床上却毫无睡意。人挺奇怪的,只要一过凌晨两点好似就不会再发困,反而会越发精神。 他双手枕在脑后盯着看不见的天花板发呆。 就像沈婧说的,一个人不习惯。他也不习惯身边没有她。 秦森下意识的伸出右手,又僵 在半空中,沈婧不在身边,他搂什么。 他大约天亮的时候才睡着,被手机铃声活生生吵醒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 秦森凭着感觉划开接听键,懒懒的说了句喂。 沈婧说:“你怎么没给我电话。” 听到她的声音,秦森不知怎么,整个人放松到要陷进被褥里,他说:“现在几点。” “下午一点十一分。” “下午?”秦森抬手覆在眼睛上,“都这么晚了。” “你在哪?见到他了吗?昨晚几点睡的?” 旅馆的窗帘破了个洞,阳光从里面钻进来,秦森睁眼被刺到下一秒赶紧闭上,侧了个身背对光线,慵懒的笑了,“查岗?” “回答我。” “我在旅馆,昨晚就见到了,喝了点酒弄到很晚,后来......” “嗯?” “后来想你想得有点睡不着。” 沈婧在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 秦森动了动,干硬的被子摩擦发出细索的声音,他说:“我说真的,想你想到睡不着。” “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明知道他才刚走,也知道要过一两个月回来,可是还是想问。 秦森说:“在一月一日前会回来。答应你的。” 沈婧:“在北京和在九江工作有分别吗?” “这里是我开始的地方。我和老高也有很多事情要交接,而且太久没做,我需要熟悉。”他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烂七八糟的。 秦森没和她说,留在北京,是因为老高手上现有三个不错的目标。一个□□制造团伙,一个卖|淫组织,一家卖黑心棉的家具商城。 沈婧:“我昨晚算了下,你说要在九江买房,我查了查,最贵的差不多5000一个平方二手只要3000多,我们买一套一室一厅的,大约35平方米左右,二手房差不多就是十万多。所以秦森,你不用......我快工作了,我们可以先贷款再慢慢还。” 秦森本来还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沉沉说了一个字:“嗯。” “那你......” “我不单单是为了房子。沈婧,我们还有以后,懂吗?在一切还没开始前我想做一些准备工作。” 沈婧忽然笑了声,“我可能是太不习惯了。”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只是不习惯他不在。 一起换房贷,一起攒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想风光的娶她,就算没有别人的流言蜚语,她妈妈那边至少能缓一下。 哪个做母亲的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跟了她吃苦的男人。 秦森说:“你别乱想了。我会做好打算的。” 一年,只要一年,他应该可以给沈婧一个小小的但很正式的婚礼。 “秦森,别让我担心。” “我知道。”他默了会说:“我有你,和以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她的口吻明显比之前松了许多。 也许她一晚上都是胡思乱想,那根弦就越绷越紧。 秦森起身望着从帘布小洞里照射进来的晨光,缓缓说:“后半辈子因为你什么都不一样了。” “比如?” “比如,我有一个完整的家,家里有个女人她每天都在等我回去吃饭,她会把房间布置得很好看,她会养只猫让我去铲屎。” 沈婧声音难掩笑意,清凉的嗓音里带着点愉悦,说:“她可能不会做饭。” 秦森长长的奥了一句,“她每天都在等我回去烧饭给她吃。” 沈婧又是久久没回声。 他猜她和他一样,都在勾勒那个画面,一闭眼就所有场景都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红发,邪魅一笑。 自己都不忍直视。( ̄︶ ̄) ☆、第58章 &58 沈婧原本这个假期去做临时家教,也和别人谈妥了。顾红娟打她很多通电话,起初没接,她有点头疼,到最后还是接了。 她虽然说的还是你回上海来,可是原因却变了。顾红娟说徐承航这个国庆要订婚,两家人明晚要一起吃饭,她必须要回来。 订婚,很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徐承航年纪不小了,过年也要29了,是该成家,可是有点突然。在沈婧的印象里,徐承航几乎没有什么对象吧。 也有可能是她和他接触不多所以不知晓。 沈婧问:“对方是哪家的。” 门户相当,肯定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孩子。 顾红娟说:“她家里是做物流的,我看过照片,长得很清秀。” 老一辈人对于长得不好看的人都会用清秀二字。 沈婧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沉默几秒说:“我明天回来。” 顾红娟又想扯到她身上,沈婧立即挂断电话。 —— ‘见面会’摆在徐家,客厅布置得亲切低调奢华,沈婧和顾红娟坐在一起,斜上方的水晶灯晃得她眼睛疼。 更辣眼睛的大概是那个被顾红娟形容为清秀的女生。 个头不高,,很瘦,照理来说,这种正式的场合衣着都要规矩些,她穿得很非主流,手上还挂着五颜六色的手镯,妆容也十分夸张。非主流,这是沈婧唯一想到的形容词。 顾红娟笑得一脸慈祥,夸那女生是美人胚子。 徐承航坐在沈婧右手边,对面是那个女生,他一直不说话,慢条斯理的在喝红酒。 徐平说:“你们第一次见面,等会吃完饭,承航,带着小珺去散散步。” 第一次见面,然后后天要办订婚宴。这真的很徐家。 沈婧面表情的想着。 “好。”徐承航眼皮抬也没抬。 这顿饭,大家几乎都没怎么动筷,三个人在沉默,四个人在商议。 散宴,沈婧靠在二楼阳台看他们做分别仪式。那对夫妻自己开车离去,徐承航带着那女的去散步了。 她能感受到,徐承航面色很不好。 楼下安静没一会,楼上房门就被推开。 顾红娟端着切好的水果进来,说:“你刚才都没吃饭,吃点水果,不然那晚上会饿。” 沈婧双臂撑在阳台栏杆上,对面是别家别墅,窗口还漾着灯光。微风涌动,堆积在两侧的白色窗帘被吹起,她没转身。顾红娟走近一点才发现空气中弥漫着白色的烟雾。 刚想到是什么的时候就闻到烟味,彻底证实了她的想法。 她走到沈婧身边,果然,她的手里夹着一支烟,还剩一半。 顾红娟板着脸:“你什么时候抽烟的!” 沈婧看着手里正在自然燃尽的烟,没有多大波澜,淡淡的说:“很久以前。” 可能是她在这个家待的时间太少了,以至于现在顾红娟才发觉她抽烟。她想抽的时候就抽,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 顾红娟掐过烟扔在地上踩灭,仿佛这样就能抹去她抽烟的事实。 她说:“你怎么学坏了?跟着那个男人学的?” 沈婧皱眉,“我说很久以前,不理解吗?” 顾红娟不是不理解,只是单纯的想找个理由诋毁秦森。她继续道:“这次回来正好,上次我也和你说了,学校那边都打好招呼了。别去了,等下次毕业就直接回去拿毕业证,这半年就待在家里休息,下半年可以出去找找实习工作,你看看你想做什么工作,我去给你通路子。” 沈婧斜了她一眼。 “你知道妈为什么会不同意你和那个男人的事情吗?第一,他穷他没文化,将来不能给你好的生活,而这边所有钱都会是徐承航的,我们沾不到什么好处,你的将来需要一个保障。第二,他就像突然从你生活中冒出来的一样,你对知根知底吗,他说的话难道全部都是真的吗,现在骗婚的太多了。第三,你还年轻太冲动,我越是阻止你就越想和他在一起,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什么要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小婧,妈妈是过来人,只想让你少走弯路,也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你要是真嫁给他,你们要住哪里?以后不在我眼前,我怎么放心得下你。” 顾红娟说得也不无道理。沈婧能明白。 但是该怎么解释秦森不是那样的人。 她相信自己,也相信秦森。 “听妈的话好吗,你还小,以后会遇见更好的人。” 沈婧垂眸看向地上被踩扁的烟说:“什么叫做更好的人,有钱就是更好的人吗?” “有一定实力的,背景我们能摸清的人,这样的人哪怕不是大富大贵也能让人安心。” 沈婧 回房间,说:“我困了。” “我知道我说不动你,以后你就懂了。” 顾红娟走到门口的时候,沈婧问:“现在你觉得开心吗?” 顾红娟的脚步止住,又听见沈婧说:“住好地方用好东西,不用工作,每天浇花遛狗,晚饭赔笑,是不是很开心?” “不管现在开不开心,都比以前要好。” “你知道爸爸为什么到现在都没结婚吗。” 顾红娟不想听,打算离开,沈婧说:“你明明知道的。” 徐承航的订婚宴十分盛大,包了整个酒店。沈婧坐的那一桌也有李峥。他的石膏前不久刚拆,还不能行走,坐着轮椅来的。 他其实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李峥和她说起话来特别自然,虽然还带着些孩子气。 他说:“我最近要去北京,可是瘸着腿真不方便。” 沈婧喝了口白开水,“去北京做什么?”北京,让她联想到秦森。 李峥神色忽然凝重了起来,前方的红色台子上徐承航和那个女生正在举行什么仪式,李峥声音沉了几个度,说:“我哥女朋友的尸体被找到了。” 沈婧看向他。 “我哥七八年前就死了,他女朋友死得更早。被人害死的,尸体刚运回北京,也不是尸体,就是尸骨。被人砌在墙里。具体什么死因也还在做尸检。我哥一辈子就谈了那么一次恋爱,也算得上是我嫂子,我得去看看。” 沈婧愣在那里,似乎有点不能相信,半响才开口问道:“尸检?”她好像抓不住什么关键的词。 “嗯,这案子要是破了,那我哥黄泉地下也算安心了。我记得当年他差点跳楼,对他打击太大了。” “能破吗?” 李峥摇摇头,“不知道。这么多年了,很悬。” “那你哥的呢?”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有人说我哥是吸毒死在毒贩手里的。可我觉得不是这样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台上的讲词完了,徐承航和她缓缓走来。 李峥笑笑,“算了,别讲这些了,这大好的日子。” 她手机响,沈婧看了眼屏幕起身去接电话。李峥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直到她走出大厅。 徐承航在他对面坐下,李峥吸了口气回过头说,“来,兄弟,敬你!以后要和 嫂子甜甜蜜蜜的。” 那个所谓的嫂子给了他一记白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样的婚姻能有什么甜蜜。 沈婧走到长廊尽头,靠在墙上拨弄着插在花架里的香槟玫瑰。 秦森说:“你发我的短信才看到,回上海参加你哥的订婚礼,你嫂子漂亮吗?” 沈婧弯起嘴角,“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 “习惯了。都这样问的,新娘漂不漂亮。” “挺好看的。”像今天这样打扮干净些的话。 秦森似乎在抽烟,吐了好长一口气才说:“我过几天可能手机要关机一段时间,打我电话不接的话你别急,我办完了事情会联系你的。” “什么事。秦森,我想知道。” 他顿了几秒,“就去暗访一家小工厂,没什么的。” 沈婧撤下一瓣花瓣,淡淡的说:“以前也做的这些吗?” “嗯。” “甚至有更危险的,对吗?” “有过。” 沈婧说:“秦森,你是不是很老练?” “嗯?” “能游刃有余的完成,是这样吗?” 他沉沉的笑了,“我能。” 她也笑了,转移话题道:“吃过饭了吗?还住小旅馆?” “刚吃过。现在住在老高的另一所房子里。” 秦森把盒饭扔进垃圾桶,拿着电话走出办公区来到楼梯间,坐在阶梯上,说:“想我吗?” 楼梯间里很空很暗,在安静的氛围下他的声音显得特别响,还带有些回声。 “嗯。”沈婧说:“那你呢。” “我每天都想你想得睡不着。” 沈婧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电话那头几声猛烈的咳嗦声,一个男人说:“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秦森,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样的一面?” 秦森对沈婧说:“等会再和你说。” 看着被挂的电话,沈婧低下头眼睛笑得弯弯的。 高健也在楼梯上坐下,“这回认定了?” 秦森把手机装进口袋,掏出烟,给了高健一根,说:“嗯,认定了。” 楼梯间的墙面前不久刚粉刷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油漆味,不算呛鼻。秦森掏出打火机打了两下才发现没油,高健掏出他的甩给秦 森。 “怎么认识的?” 秦森眯起眼,努力回想了一下。他和沈婧怎么认识的?好像就这样顺其自然的认识了吧。 高健换了个问法:“谁追的谁?” 秦森低头勾着嘴角笑,说:“我追的。” “恭喜你啊,终于迎来了第二春。” 秦森:“......” 高健抖了抖烟灰说:“你们结婚我肯定包一个大红包。” “你不给大的谁给?” 高健:“说真的,你也年纪也有了,是该结婚了,孩子呢,打算什么时候要。” 秦森吸了一口,唇角的笑意始终挥之不去,说:“她还没毕业。” 高健挖了挖耳朵,“我没听错吧,你...你行啊,那弟妹得多小啊,几岁?” “比我小十年。” “你真行。” 秦森:“她和别人不太一样。” ☆、第59章 &59 砌墙女尸轰动了整个北京城,迅速成为微博热搜第一。 社里的小赵跑这个新闻,回来边喘气边说:“警方那边给结果了,说是那女的姓江,死的时候应该只有23,那就是十多年前喽。要不要调调那个时候的失踪少女新闻?” 秦森窝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又听见小赵说:“我今天一同行的说那女的好像叫什么江梅,不知道是真名还是化名。厉害了我的哥,出来个尸体连人家名字已经知道了。我们还真比不上。” “叫什么?”秦森手指卷缩停在键盘上方,抬起眼皮看向小赵。 “江梅。” 电脑屏幕上的qq对话框跳出几条消息,秦森瞥了一眼无心搭理,问道:“那个江梅是哪里人,知道吗?” 小赵走到饮水机边倒水,说:“听说老家是广东的,但她父母现在都在北京生活,所以尸骨就运回北京了。” “那埋尸地点呢?” “一间出租屋里。” “我是问在哪个城市。” 小赵:“西安。” 屏幕上又弹出消息,秦森皱眉,回了一行字便起身离开办公室。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想下楼去呼吸点新鲜空气,静谧暗沉的楼道里空无一人,他的脚步声回荡着,一声一声踏在老旧的故事里。 西安。 那个毒窝的所在地,倪成死的地方。 江梅。 黄宇口中那个自杀的女人,倪成梦里呼唤的名字。 秦森从大楼的后门口出来,低矮的灌木丛整齐的排成一条线,大片阴影的笼罩下就连穿过的风也变得凉丝丝。 他靠在墙上,米黄色的粉有些脱落,都印在他黑色的t恤上,宛如一幅抽象画。秦森有些颤抖的点上烟,不远处的最后一个停车位被占满,是一辆破旧的银色面包车。 最后一晚,直到那天,要去干所谓的大事前倪成还是没有和他交心。他知道倪成想弄死黄宇或者陈凡,可是这就像拿鸡蛋去碰石头一样。 秦森事先给老高打了电话让他报警,把交易地点和时间都交待清楚。这一晚他根本睡不着,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说是干一次大的,可怎么就只让黄宇,他,倪成,还有一个小喽啰一起去拿。 他翻来覆去的想,想到之前黄宇他们拿货,都是几经周折,不存在唯一的交 易点,也不存在单一的线路。 难道他们去拿的不是真的货?还是什么。秦森脑子乱作一团,摸不透陈凡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如果明天警察来了,如果没有抓住黄宇和另外一个毒贩,那么他和倪成差不多也算完了。 可是这是他逃出这个地方的唯一机会。不能再耗下去了,都快一年了。 黄宇开的是一辆银白色的面包车,秦森坐在副驾驶,剩余的两个人坐在后面。 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一点,成北公路隧道入口前。 秦森支着右臂靠在窗口,把抽完的烟扔了出去,扭头问道:“不会就我们几个人拿货吧?” 黄宇呲着黄牙笑了声。 秦森皱眉,“什么意思?陈大哥这是要牺牲我们还是怎么着,等会万一有警察我们被抓了也没关系?还是说我们不是去拿货的,只是做个眼线?” “当然拿货,老张你别东想西想了。上头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做。” “黄宇,这话就不对了,我说万一被抓了呢?” “你放心,就算被抓了,我们拿的那点剂量也不会判死刑的。” 秦森挑眉:“我听说这次要的可是纯度有90%的海|洛因,怎么就成了那点剂量?” 黄宇换挡,说:“我们哪里碰得到这么好的货,轮不到我们办事。” “你的意思是有别人去拿?” “你别问了。” 秦森笑着说:“还以为你和陈凡多好,原来他最信任的不是你啊。” 黄宇咒骂了几声。 周围绵延的山峦平静而高耸,天空蓝得没有一朵白云,秦森站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四处望着,回过头望了几眼,黄宇似乎验好货,朝他和倪成打了个手势准备打道回府。 四周安静的不像话。 秦森故意走得很慢,黄宇催促了几声。 跟在黄宇身边的人说要去尿尿,憋不住。也不管黄宇阴冷的神色,捂着裆就往草丛里跑。 除了细嗦的草丛生,远处似乎传来车子摩擦柏油路的声音,黄宇心一紧,朝着草丛吼道:“你个兔崽子他妈的快点!” 话音刚落,黄宇身体一绷,后脖颈那里抵着什么冰凉的金属利器,只听见倪成说:“你知道我有多想一刀捅了你吗?”尖锐的刀子慢慢抵进脖颈里,刀口处溢出鲜红的血。 黄宇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但是嘴上却不求饶,“倪成你他妈的发什么疯,快把刀拿开!” 秦森站在那里来不及阻止,倪成似乎在说什么,越说越激动,眼睛都红了,黄宇趁其不备反手握着他的手,拿着刀朝倪成的肚子捅去。 “黄宇!”秦森冲过去拦黄宇的刀,就差那么一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黄宇像着了魔还想往倪成身上捅。 刚尿完从草丛里出来的小喽啰吓得直接提着裤子倒在地上,结巴的讲不出一句话。 “倪成你他妈的,老子弄死你!” 秦森从后面圈着黄宇,他蹬着四肢,怒发冲冠的模样像是要吃人。 秦森说:“快把倪成扶上车,去医院!” 那个小喽啰踉踉跄跄的爬到倪成身边,鲜血流了他一手。 秦森对黄宇说:“你他妈想杀人吗!” 黄宇把刀子扔到一边,捂着后脖颈,咬牙切齿的说:“想杀人的是他!操他妈的!” 小喽啰腿软,拖都拖不动倪成,腹部的血浸湿了他深蓝色的衣服,犹如浓稠的墨黑得让人心慌。 远处传来警笛声,黄宇瞪大眼睛看向秦森,“这他妈的又是怎么回事!” 那小喽啰似乎知道这次完了,扔下倪成,把腿就往草丛里钻。黄宇抹去脖子的血,快步走向面包车,打算开车逃走。 秦森从后擒住他的手腕,膝盖顶上他的小腿,压着黄宇遏制他的动弹。 “老张,操|你妈的这是什么意思!” 秦森来不及说什么,只听见躺在那里的倪成似乎气数已尽,临走前大喊了句,江梅,望着天眼睛还张着就走了。 黄宇使劲全身的力气用手肘狠狠顶了一记秦森的肚子,反身逃脱奔向面包车,秦森咬牙追过去。 警车已尽从路的两头包围。逃不掉的。 黄宇狰狞的面孔堆积了无处发泄的愤怒,他扑向秦森,嘴里大骂:“操他妈的,你出卖老子!” 警车举着枪快步逼近。 黄宇被秦森抵在面包车的反照镜处。 “张深!我□□妈!”黄宇挣扎不出,喉咙快被他的手臂抵得出不了气。他的双手也紧紧掐着秦森的脖子,忽然他松开一只手去抓秦森的手,试图揪开他。 秦森得以喘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倪成,他已经走了。 刹那 间,脖子处一阵刺痛。 黄宇握着针扎在他的脖子上。 没过十秒,秦森眼前一阵恍惚,神经像是被什么切断了,再也没有力道去控制黄宇。 “砰!” 整耳欲聋的枪声划破天际,空中飞去一群鸟。 秦森倒下的时候看见黄宇的胸口流着血。 他忘了黄宇身上还带着货。四号海|洛因。 后来也是高健告诉他的,他们分了两个线路,陈凡命其他带人去拿假的来迷惑警方视线,让黄宇去拿真的。 所以,那就是纯度极高的海|洛因。 不纯他怎么就短短几秒晕厥了,不纯他后来又怎么会在戒毒所待了五年。 都抓到了,唯独陈凡。 秦森想起倪成死的样子,眉头深深皱着,烟草的苦味蔓延在空腔里,地上的烟头已经堆了一堆。 如果当时他能快点,或者没有让倪成跟着一起去,或者...... 他觉得有时候像个圈,有无数个可能在发生,但是转念一想,这些又是必然要发生的。就算那次倪成没有死,可是他不出这个毒窝,继续想杀黄宇或者陈凡,那么十有**还是会丧命。其实他也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秦森不知道江梅和他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看得出来那个女人对倪成来说十分重要。 秦森靠着墙又吹了近半个小时的风才回到办公室。 对小赵说:“江梅的葬礼办完了?已经下葬了吗?” “还没,今天刚出尸检的结果,我估计大概再过两天才办葬礼。” 秦森拍拍小赵的肩膀说:“这新闻别写得太过,什么葬礼照片的就别弄了,留点道德。” 小赵说:“我知道的,这些不弄。”新闻人除了报道真相外还得有点道德和良心。跟着老高做到现在的,都知道的。 秦森回到座位,打开qq对话框,说:“到时候把下葬的墓园地址给我。” 小赵:“墓园地址?要那干什么。” “去祭拜一下。” 小赵没多问,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过了会抬头问道:“森哥,假|钞的那人上钩了吗?” 秦森打了一段字回过qq消息,对小赵说:“已经谈妥了,约好见面|交易。” “你都聊了好几天了,弄得跟网恋似的。” 秦森笑了笑,“可不是吗。”他拨弄开桌上的一个包裹,里面是几叠厚厚的二十元纸币。 路过倒水的林心说:“500块就买了这些假|币?” “嗯,做得和真的似的,昨天拿验钞机验都没验出来真伪。”秦森拿起一张纸币抖了抖说,“这是拼接货,一半真钱一半假|钱,验不出来的。” “这钱怎么这么旧,看着不像假的。” “他们有道程序叫做旧,就是在水里加点醋,然后把钱放进去再吹干,就和用过的旧纸币一模一样。而且现在□□高档得连水印都有了。” “我去,这么牛逼。” 秦森抽了十几张纸币揣进皮夹里说,“我出去做个测试,下午老高要是过来找我帮我说一声。” “好,我知道了。” ☆、第60章 &60 秦森一下午陆陆续续拜访了多个小商店和小饭馆,付款都是用假|币,可是没有一家店主辨别出来,一般人都只在意百元大钞的真假,小额钞票一般都是直接收,甚至有小超市的收银员在秦森说明情况以后还执着的说这是真钞。 以前做百元假|钞的居多,但现在不同,一块,五块,十块,二十块,这种小额假|钞越来越多。 秦森从家餐馆出来,天色已经暗,秋天了,天黑得早了。 他把记录的小本子揣进兜里,沿着昏黄的街道走。香樟树之间隔着路灯,高挺的路灯灯光从天洒下穿过碧绿的树叶,地上剪影斑驳一片。小方格排列成的人行道有些凹凸,道路老化,还有些许裂缝。 路边琳琅的小饭馆和摊位霓虹灯闪烁,就连隐藏在绿化里的景观灯也投射出十分温暖的光芒,周遭人声嘈杂,形形□□的人穿来穿去。秦森停住脚步在裤袋里摸索了一阵,红双喜的烟盒里只有一根烟了,他把烟叼在嘴上,继续往前走,顺手把烟盒扔进垃圾桶。 挡住凉风,点燃香烟。 他掏出手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零三分。 不知道沈婧回没回南昌。 他握着手机走了很长一段路,在公交站台等车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沈婧的电话。 她言简意赅,说:“我刚到家。” 秦森坐下,又忽然想起那个雨天,他在发传单,沈婧缠着他,当时问他什么来着,好像是问他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吧,固执的像个小孩。 他轻轻的嗯了声,静默几秒说:“你妈愿意让你回来?” “她忙着徐承航的事情,我自己订票就回来了。” 沈婧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疲惫,还有些慵懒。 秦森猜她可能倒在床上,陷在柔软的被子里,一手捂着电话一手抱着被子。 “南昌凉吗,有时候时冷时热,当心不要感冒了。有没有吃晚饭?” 沈婧:“刚到,没来得及吃。也不饿。你呢。” 秦森探出头朝左边望了望,车还没来,他说:“我刚做完新闻调查,准备回去。” 沈婧还没想好说什么又听见他说:“白天还行,一到晚上我就觉得很难熬,满脑子都是你。” 夜里人的情绪特别容易泛滥,秦森没什么别的情怀,就只是想她,想到连梦里都是沈婧的样子。 沈婧稍带倦意的 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也像我一样想对方想得发疯。 她试图找点话题,随口问道:“你在做什么调查?” 秦森碾灭烟头,说:“关于假|钞的,做了几个实验。” “然后呢?” “你想听?” “嗯。”她很喜欢秦森的声音,低沉醇厚又很干净。 “前段时间老高想做假|钞的新闻,就去网上搜了搜,然后发现在网上很多所谓的□□的qq群,我刚好来,就接了这个,这几天都在和群里的贩子打交道,还花了500块买了......”秦森听到电话那头轻微的呼吸声,十分均匀。他隔了好一会,压低声道:“沈婧?沈婧?” 没有回答。 秦森看着屏幕上正在通话的页面笑了笑,挂断电话的时候正好公交车也来了。 她睡着了。 沈婧有时候就像小孩,有好几次都在睡前让他读书或者读报给她听,甚至还让他编故事讲给她听。 估计这次她也当成睡前故事了。 他怕沈婧突然醒来感到不安,挂断之后发了条短信过去。 —— 小赵跟进的新闻差不多算是完了,秦森看了网上其他关于江梅新闻的报道,有很多为吸引眼球的标题,太不尊重已故的人。 小赵说骨灰埋在东区的墓园,墓园里那块区域就不知道了。 已是十月中旬偏下,日头很好,就连凉风也夹杂着丝丝暖意。 秦森在墓园的门口买了束鲜花,金灿灿的菊花很新鲜。他不知道哪个墓是江梅的,只能在偌大的墓园里一排排的找过去,辨认每个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 走了近半个小时,后背一阵冷汗,即使是白天,但总觉得墓园阴嗖嗖的。 绕到另外一块区域时,秦森一眼就望见了李峥,他一时想不出来他叫什么,但认得那张脸。 李峥双手撑着拐杖,站在墓碑前,久久未曾张口。 秦森穿梭在墓道里继续寻找江梅的墓碑,路过李峥身边的时候愣住了。 李峥以为有人要走过去便撑着拐杖想往旁边挪一挪,一抬头看见秦森,他和秦森一样都记得对方。 毕竟...是情敌。 李峥扭过头并不打算和他打招呼。 秦森将花束放在墓前,弯腰的瞬间问道:“你认识她 ?” 李峥反问:“你认识?” 秦森点点头又摇摇头,看向李峥说:“算不上认识。” 李峥:“你怎么在北京?你来了那沈婧呢?” 秦森瞥他一眼,“她在那边上课。” 李峥仰头深吸了口气,“我追她追了好几年,这朵鲜花就这样拱你手里了。”他似乎要走,又顿住脚步转身看着江梅墓碑上的照片说:“嫂子,改天再来看你。” “等等,她是你嫂子?”秦森三两步就追上,有什么东西一瞬间在脑子里炸了,他有些理不清,只能等李峥给个答案,过往的一切似乎开始浮出水面。 秦森走在李峥身侧,不自觉的掏出烟吸了几口,复杂的情绪慢慢得到抚慰。 李峥说:“我哥的女朋友,就等于嫂子了。” “你哥叫什么?” “李诚。” 秦森夹着香烟的手僵在那里,他想起上次陈胜在电话说的。 李诚,倪成。 秦森上前挡在李峥面前说:“我们去谈谈。” 隔壁街道转弯处有家冷清的奶茶店,秦森捧着两杯奶茶从店里出来,他们选择了露天的座位,褐色的藤椅被阳光晒得有点褪色。 秦森没动桌上的奶茶,开门见山道:“你知道我认识江梅的吗?” 李峥像是瘫痪在藤椅上,一副老爷们的样子,眯起眼睛摇摇头,那副拐杖安静的搁浅在桌边。 秦森说:“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死的时候喊了这个名字,做梦的时候也叫过。那个人叫倪成,你认识吗?” 李峥抬起眼皮不解的看他。 “你哥以前做什么的?” 李峥不知道秦森究竟想说些什么,对他的问题都简单回答化,只是谈到李诚死因的时候李峥按捺不住了。 他身边没有支点站不起来,只能瞪着眼睛看秦森,“不可能!我哥他怎么会去做这种事,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为了报复什么的潜入敌人的阵营,不惜丢掉生命也要杀了敌人。 去他妈的狗屁。 秦森:“你说你哥以前是新闻记者?” 李峥眼下什么话都听不见,咆哮道:“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被毒贩捅死!” 吼到最后李峥红了眼眶。 李诚不是他的亲哥,他比李峥大 七年,出事那年李峥还在封闭式的高中里念书,他一无所知。 李家以前没有钱,都是普通人家,李氏夫妇结婚好几年都生不出孩子,于是领养了一个,便是李诚。 李峥说记不太清很久以前的事情,差不多等他初中的时候李诚和家里来往就很少了,有时候只有过年才回来,父母对他也不太管。 其实等大点的时候李峥就察觉了,父母对哥哥未免太冷淡。后来有听邻居说起,说李诚这个领养的儿子待遇到底比不上亲生的,有人说既然领了就该好好养。 在他的记忆力,李诚对他还是很好的,可能李峥从小比较黏他,比较喜欢他,李峥可能是唯一一个对李诚真心的人了。这些也是李峥后来明白的。如果有一人在你最孤独脆弱的时候走进来,那么你就无法冷漠他,忽视他。 那年,等李峥周末回家的时候,李诚的身后事宜已经全部办好了,只剩一座墓碑。问父母到底怎么走的就是没人告诉他,后来被问得烦了说是出车祸走的。 李峥曾经信以为真。可越到后面听得流言蜚语越多,他也开始怀疑这事情的真实性。 听到秦森说的,李峥觉得他对哥哥了解的太少了。 只知道有一次李诚回来,喝得酩酊大醉,半梦半醒和他说了一宿关于江梅的事,江梅,李峥之前还是知道一点的。 没过几天,李诚情绪不太对劲,后来还是李峥发现的,他吞安眠药自杀,送去医院后差点跳楼。 他说,江梅死了。 李峥明白这对他来说是什么样的打击。他虽然有名有姓,但是他其实没有家,也许那个女人给了他家的感觉或者让他觉得自己被需要。 住了一个月的院,他看起来好了很多,出院和李氏夫妇简单的打了招呼就说要回西安,那里的工作不能耽搁。 李峥一直以他为傲,记者,说给同学听可牛逼了。 可是秦森说的又是怎么回事,什么叫被毒贩捅死! 这是李峥想都没想到过的。 秦森说:“当时我在暗访卧底一个毒窝,他后来也进来了。我并不知道他是谁,也是刚刚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和工作。李峥,对不起,如果当时我能想得周全一点。” 这些年,秦森一直在找关于倪成的信息,可是人海茫茫,一个死去的人,他怎么找。再加上后来他直接进戒毒所了,不问世事的日子里,对外界一无所知。 听完李峥对过去的叙述,秦森皱眉问道:“你看起来不像穷人家的孩子。” 李峥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看向秦森。 他家里什么开始有钱的,什么时候爸爸开始做生意,然后一帆风顺,事业越做越大。 什么时候... 从李诚死了以后。 他的逻辑忽然断在一个点上,然后找不到切入口。 秦森说:“你哥哥葬在哪,我想下次去祭奠一下。” 李峥双肘撑在玻璃桌面上,十指插入发间,深深的垂着脑袋,有气无力的说:“在上海的冥园里。” “你还好吗?”秦森看着他。 李峥摇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替换晚了,原因是,痴迷游戏不能自拔。 ☆、第61章 &61 李峥连夜赶回了上海,只有母亲在家。他瘸着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触摸的皮质触感很好,眼前的茶几宽大豪华,上面摆放的瓜果新鲜而昂贵,抬头,耀眼的水晶灯散发着晶莹的光。这里的一砖一瓦都让他觉得陌生。 李母刚修剪完花枝,问李峥吃过午饭了没。 李峥想站起来却不能一鼓作气起来,他的双手渐渐握成拳,以尽量平和的声音说:“妈,哥到底怎么走的。” 李母的手停在满天星的上,看不出什么变化的表情,说:“出车祸。” “我要听实话!”他吼了出来。 “我说了,出车祸走的。” 李峥操起拐杖弹落茶几上所有的物品,玻璃渣子溅了一地,刺耳的疯狂后是诡异的安静。 她看向他。 他压着声说:“当年,爸哪里来的钱去开饭店。” 李母给保姆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打扫碎片和残渣。 “问亲戚朋友借的。” 李峥拖着还没好全的腿,慢腾腾的走到她面前,说:“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出车祸?骗谁呢。我都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 李母的视线渐渐往上挪,和他对上,“知道了就别再问,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过去?你儿子死了怎么就过去了!” 看着母亲离开的冷漠背影,李峥鼻涕眼泪都下来了,嘶吼道:“你们难道没把哥当过儿子吗!既然不把他当儿子那养他干嘛!” 得不到回应,李峥又发了一通疯。 李母上楼,脚步从来没有听过。她对这些漠不关心,李峥的质问对她来说可能只是无理取闹或者一个孩子的任性。 那笔钱怎么来的。 后来李峥有了自己的猜测。 也许是保险,也许是一笔赔款。以何种形式,不得而知。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李峥的腿好了,已经可以行走自如了。他开车在外环绕了一圈又一圈,冷冽的风吹过依旧不能带走心中的郁结。他觉得他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还算风和日丽的下午,他去墓园看望李诚,照片上的他还是年轻的模样,那是李诚工作证件上的照片。他笑得很官方却也十分温暖。 李峥猜,他那时候有江梅陪着,应该是很幸福的,所以应该常常都能笑得很开心。 日头被云层掩盖又冒 出,天色一会亮一会阴,十二月的风那么冷,李峥跪在李诚的墓碑前哭,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他哽咽着,有很多话想说,却吐不出一个字。 他有血有肉,和父母一点都不一样。李峥不知道自己是为了哥哥而哭还是为了父母的冷漠而哭。 就连开车回去的路上,有那么一刹那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去握住方向盘。 现在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可以说都是李诚换来的。 他肆意挥霍,理所当然的享受。 这种后知后觉让李峥害怕。 最终他那双颤抖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努力朝家的方向开去。 —— 秦森和李峥见面后的那个晚上他久久难以入眠,过去的事情再一次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这么多年,其实说到底也没多大感觉了。就是有一点惋惜有一点愧疚有一点难过。 就是只有这么一点点的情绪而已。 很快他投入工作中再也无心去想别的事情,连着一两个月都和贩子在网上打马虎眼,订□□,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钓到幕后的老板了。他和那位大哥约好见面交货。 也许是许多年没做,难免有点紧张。 秦森开的是高健的车,后座跟了社里的两个人,他在一条十字街口拨打了贩子的电话。那人说让他到前面垃圾桶旁等。 秦森戴上微型摄影机,拿着手机向垃圾桶靠近。 夜色十分漆黑,周围也没有路灯,前不久刚下过雨,路面又湿又滑,还夹杂着下水道的咸腥味。 垃圾桶旁一个人都没有。 秦森又拨打了那个人的电话。 那人说:“你左转走个一百米,那边有个路灯还有一个花坛,钱就在花坛里。”说完立马就挂断了电话。 他走到那边,在花坛找到了□□,包装得很完整。周遭却没有一个人。 回到社里,秦森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这一包假|钞神色不松。 小赵说:“这贩子警惕性还挺高的啊。” 秦森说:“可惜了这次。” 小赵:“接下来该怎么办?” “继续,直到攻入敌人阵营。”秦森把□□塞入抽屉,想抽支烟,摸遍口袋也没找到,刚想出去买,小赵叫住他说:“森哥,你穿好外套再出去啊,外面多冷。” 秦森愣在门 口,回身望向窗外。 风从缝隙里窜进来挤压出奇怪的声音,夜色黑得浓稠,偶尔斑驳的灯影在闪烁。 经小赵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已经十二月了,并且快要月底了。 秦森套上风衣外套准备回住所。他里面穿的是沈婧挑的那件黑色毛衣,按她喜欢的搭配来的,里面还穿了白衬衫。 他边走边打给高健电话,说:“我要回趟南昌。” 高健:“要去见女朋友?” “嗯,答应好的。” 高健说:“打算回几天?很急吗,就不能把这事办完了再去?磨了两个月好不容易和贩子套上关系。” “我不是现在走,十二月三十号我走,一月二号回来。就给我三四天的时间,也不耽误事。贩子那边我也不会落下的。” “也行,随你。” 秦森说:“你先把我两个多月的工资给结了。” 高健一笑,“明天给你打银|行卡上。” “大概有多少?” “你嫂子说了,得给弟妹一点见面礼,也不多,秦森,就那五万块。” “不用,按正常工资和提成给就行。” 高健说:“当年你出事又在戒毒所待了五年,我欠你的。你别再推脱,就让我心里稍微安稳点成吗?” 半响之后,秦森说好。 他这次没再反驳高健。虽然依旧认为他不欠他。毕竟当初进去之后,父母那边的开销和生活高健一直在帮忙,戒毒所这边的也是。包括后来出来,他也一直在帮衬。 过往的所有现在讲起来好似风轻云淡了,但其实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其中的难熬。 秦森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可惜高纯度的海|洛因让他的意志彻底崩溃,就那么一针,他就已经沦为毒品的附属物。 在医院睁开眼的时候先是陈思涵的分手宣言再是自己无法控制的情绪,随即是父亲心肌梗塞突然离世的消息。 那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黑暗最无望的时光,就像一瞬间世界上所有的厄运都降临在他身上。 出院后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毒瘾,几度曾想去吸食,他挣扎在两个极端,幸好还存在一些理智,没过多久去找了高健,让他把自己送去戒毒所,他怕自己会后退,所以得找人盯着。 前两年比较难熬,他的身体和精神都被摧 毁得厉害,就算戒了毒也需要太多的东西去填补精神上的空缺。 后来就去南昌生活了,那几年生活感悟还是很多的,他开始追求一种很安稳的生活,上班下班买菜做饭,没有很高的工资,没有较好的生活,他只求安逸。除了母亲,他似乎也没什么要去负担或者负责。想要奋不顾身的人都不在身边了。 比如弟弟比如父亲比如陈思涵。 秦森想起那些昏暗的日子神色没有变化。 再难熬也都过去了,现在不一样了,他的生活有沈婧,那么美好。 如果经历一些痛楚的东西能够换来以后一生的幸福,那还是值得的。 他也曾试想过,如果没有所谓的过去,他对沈婧会不会是那么的珍惜,会不会懂得什么叫做知足。 他挂断高健的电话,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还有几天就能见到她了。 秦森洗完澡睡前打了沈婧的电话,这几乎成了他们现在的习惯。虽然没有太多的甜言蜜语,但是简单的寒暄就足以让两个人感到踏实安心。 有时候对话很简单,就是你吃了吗,那边冷吗,别让自己生病。然后会一起沉默。 能听到对方在电话里的呼吸声已经觉得十分满足。 他和她都十分享受这种静谧的时刻,虽然隔了千万里但是灵魂却紧紧相依。 秦森听到猫叫便问:“你把小白挪到我那了?” “嗯,我一个人有点冷清,就把它放你屋里养了。” “沈婧,今天二十四号了。” 她顿了顿说:“我知道。明天圣诞节。” 秦森把擦头发的毛巾随意挂在椅子上,用电水壶烧了一壶水,说:“我们不过那种节日。” 沈婧说:“我知道。” 他说:“我们过元旦。” 沈婧还是那三个字。 秦森说:“元旦你想怎么过?” 沈婧盘腿坐在床上,小白躺在她手边安静的眨巴着眼睛,她淡淡的说:“就和你聊聊天,简单的吃个饭。” 她默了几秒又说:“你几号回来?” “三十一吧。” “早几天行吗?” “怎么了?” “二十九回来吧。” 秦森:“你有什么计划?” 沈婧说:“也不是,你先回来,等你回来了我再和你说。” 秦森笑了笑,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愉悦,想必是什么好事情吧,他说:“好,那我二十九回来。” 电水壶开了,秦森说:“等我一分钟。” 他放下手机,把烧开的水灌进热水袋里。 躺进被窝他重新拿起电话,说:“刚灌个水。这边天气冷,老高给的被子又很薄,空调什么的又不舒服,还是热水袋最舒服了。” “你别让自己生病就好了。那个医生和我说过,你抵抗力没有那么好,很容易生病。” “我没那么容易生病。你明天有课吗?” 沈婧也躺进被窝里,整个身体被棉被包裹着,这种感觉就像被他抱着一样,她说:“已经没课了,最近大家都在面试找实习工作。” “那你呢?想好要做什么工作吗?” “我在等你。” 等你回来,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第62章 &62 二十九号的下午秦森抵达南昌火车站,沈婧在站外等他。 他穿着黑色的尼大衣,身材修长而挺直,沈婧在拥挤的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他,秦森也一样,他们彼此一眼就认了出来。 秦森没有加快脚步,只是直线向沈婧走去,他左手拉着一个小型的行李箱,右手很自然的牵起沈婧的手往外走。 两个人没有什么不适和尴尬。 只是沈婧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时心中一动。 这段时间都是隔着手机,现在他就在自己身旁,这种3d立体环绕的感觉确实好很多。 秦森说:“中饭吃过了吗,吃完再回去?” “好。”沈婧拉住秦森的手说:“往这边走。” “出口在那边。” 沈婧带他走到售票口,她对售票员说:“两张三十号下午南昌到上海的高铁票,最好是两点多的。” 秦森:“你要回上海?” 沈婧伸出手:“把你的身份证给我。我们一起回去。” 秦森边掏边问:“去干什么?” 沈婧没回答,然后又买了两张一号回南昌的票。她之前问过秦森,他打算三号回北京。 她把车票放进秦森的皮夹子说:“可能让你一直做车很累,但是没办法,趁着元旦民政局还没放假,我们得快点。” 秦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婧拉着出火车站,他们在一家简易的小餐馆坐下,没有了周围嘈杂的人声,他才听清沈婧说什么。 她说:“明天我们先去见我爸爸,拿到户口本就去登记。” 秦森笑着说:“我的户口本大概在老家。” 沈婧点上烟,说:“我前段时间整理房间的时候看到了,你放在抽屉里。” 秦森饶有意味的看着她,沈婧不紧不慢的说:“我们结婚吧。” 她拿过烟灰缸,烟灰悉数抖落犹如一场淡薄的飘雪,尘埃落定的时候秦森说:“求婚这种事情应该是男人来做的,你别急。” 沈婧淡淡的笑着,说:“我没有急,明天回上海然后三十一号领证。我只是决定好了这件事情。” 秦森拿过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夹在手里迟迟不点火,他的眉头微微皱在一起,说:“你妈妈知道这件事吗?” 沈婧说:“还没打算告诉她。” 在秦森的思想里,这 种事情应该是双方父母同意,水到渠成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甚至还有那么点任性,但是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他本来就想娶她,非常非常想。 秦森叼上烟,打火机打了三四下才点着,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悠长的烟雾,随后说:“那就以后再说吧。”他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原本是打算回来买戒指再弄个浪漫点的方式求婚,没想到沈婧比她快一步。 老板娘端上两盘小炒,秦森帮沈婧盛好饭,说:“你真想好了?” 毕竟她还小,也刚出学校。他不是担心沈婧会后悔或者这是她冲动的决定,只是结婚和谈恋爱的意义到底不一样。这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沈婧把一次性筷子的包装拆开递给他,清澈的眸子里流动的是深深的笃定。 她说:“想好了。” 饱餐过后两个人都有点发困,沈婧昨晚没睡好,因为他要回来了,秦森昨晚没睡好,因为是在火车上。 南昌的风特别大,仿佛能卷起整个地皮,他揽着沈婧的肩顶着风前进,有沙子吹来酸得睁不开眼睛,秦森走着走着忽然就笑了出来。 中午地铁人不多,四十分钟的地铁,沈婧坐在他身边困得一直往他肩膀上倒,秦森按着她的脑袋往怀里靠,一手就能圈住她。虽然人很少,但是沈婧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贴着他的胸口,埋在他胸膛。这样的动作没维持多久,她睡着了。这样的姿势并不是很舒服,但是比这两个多月里的任何一夜她都要睡得安稳舒适。 对座的一个小女孩盯着他们看了会牵着手上的气球忽然又叫又跑,孩子的母亲叫她的名字让她回来,小女孩皮起来,不听话尖叫了好一通。 沈婧动了动,秦森将她抱得更紧了。 女孩的母亲终于逮到她,低声训了几声,小女孩边笑边说话,声音很尖很响。 秦森捂着沈婧的耳朵对对面说:“麻烦小声一点,我女朋友有点累,睡着了。” 年轻的母亲一下子红了脸,低声道歉,小女孩窝在妈妈怀里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们,秦森和她对视,朝她笑了笑,小女孩转过脸埋在妈妈的怀里,然后又偷偷回过头瞧了几次。 沈婧抱着他的腰,手从大衣里穿过,贴着毛衣柔软的触感,十分温暖,秦森的身体很温暖,夹杂着淡淡的烟味。 这个小小的出租屋和他离去时的模样几乎没什么变化,沈婧 爱干净,所以房间很整洁,似乎一尘不染。 秦森将行李放好,从里面拿出一些花花绿绿的包装扔到桌上,说:“这是带的特产,老高给的,硬是让我带给你。” 沈婧睡了一路,精神好了很多,什么北京酥糖,北京烤鸭,她看了几眼,视线挪到正蹲在那里收拾行李的秦森身上。 他的背那么宽那么沉。 沈婧弯着身子从后面抱住了他。 与其说抱不如说她坨在了他身上。 秦森放下手里的衣服夹住她的腿轻而易举的将沈婧背了起来,沈婧吓一跳紧紧抓着他的肩膀。 “秦森。”她叫着他的名字以示不满。 秦森背着她来回晃荡了几圈说:“开心吗?” 沈婧趴在他背上,不说话。 “这样不开心?” 他像是在哄小孩。 沈婧说:“哪样?” 秦森止住脚步,将沈婧放在床上,转过身摸着她的脸,眼眸深沉,他说:“我们在一起开心吗?” 沈婧的脸正对着他的腰腹,纤细的手指扣住他的皮带,摩挲了几下,“开心。”她抬眼望着秦森。 四目相对,平淡而激烈。 秦森俯身捧着她的脸颊吻上去,有点急有点猛,所有的想念都在这一刻化为行动。因为相爱所以才异常渴望触碰对方的身体,这仿佛是世界最美好的事情,和她肢体接触,和她相融在一起,是最亲密的事情。 沈婧拥着他身体不自觉的往后倒,秦森手肘撑在床上,整个身躯压着她,炽烈吻点燃了他们身上每一个细胞,滚烫的,激昂的。 他的温度他的气味,他浑身上下所有,都让沈婧着迷。 秦森直起身子,膝盖跪在沈婧腿的两侧,三两下脱去外套和毛衣,他重新俯下身说:“帮我解衬衫扣子。” 沈婧的手很漂亮,又长又白,秦森看着她右手的无名指有点出神。沈婧解开一颗又一颗,很平稳,即使呼吸已经乱了。 他的胸膛赤|裸在她眼前,带着旧时细小的伤疤,沈婧轻轻拂过那些印记,她的手有些凉,在他滚烫的皮肤上激起一阵酥麻。 她慢慢往下滑,停在皮带金属扣上,缓缓的解开,拉下裤子的拉链。 沈婧问:“冷不冷?” 秦森直接将她按到,像狼一样啃咬着她的脖颈,留下 密密麻麻的痕迹。 冷?他都快热炸了。 沈婧偏过头忍住瘙痒带来的笑意,她拍拍秦森的肩膀说:“你不冷我冷。先开会空调,我去洗澡。” 秦森撑在她上方,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燃着欲|火。 沈婧欲起身,刚支起三分之一的身体,胸口那里一凉,他的手直接从毛衣里钻进去。 他沉沉的说:“等会就不冷了,不用洗,你身上很香。” 他解开沈婧裤子的纽扣,拖着她的臀一举脱掉,沈婧似乎真的冷,秦森拉过被子将两个人紧紧裹在一起。 她的身体上方是秦森,他的身体很暖,棉被也很暖,沈婧的身体随着情绪的涌动慢慢升温。 她半睁着眼,强烈的冲击让她一时看不清秦森的神情,只看见头顶的灯光泛着淡淡的蓝色,在这个冬夜里它的光芒似乎也开始温暖起来。 —— 沈婧出了一身汗,但也没力气管这么多,她缩了缩身子沉沉的睡去。 秦森怕她冷,开好空调再去洗的澡。 那一身的汗在寒冷的夜里很快就消失,她的身体很干爽,也没有汗味,秦森关灯抱着她睡觉。 他明明很累,但是却很难睡着。抱着沈婧忍不住去蹭她,抚摸她。这双手就是控制不下来。 沈婧还以为是小白在闹她,呢喃了几句别闹翻个身继续睡。 秦森抱着她不敢再动,怕吵醒她。也不知道抱了多久,手都酸了。他还是睡不着。 他干脆到厨房抽烟,没开灯,哪里都是黑的,对面的楼有几扇窗户里隐约透着光,楼下有细微的人声。 台上的盆栽似乎长得更茂盛了。 洗手台旁多了一瓶洗手液,还有沈婧洗脸随意放置的洗面奶,角落躺着一些小发夹。他只知道,那是她敷面膜时用来固定小头发的。 秦森不知想到什么低低的笑着,连手里的烟都随之颤抖。 他记得沈婧和他说过,她喜欢淡蓝色,那以后家里的窗帘就用淡蓝色好了,还要给她买个梳妆台,化妆品那么多,得买个大一点的,她还喜欢地毯,纯色的,到时候可以在床前铺一条。 如果以后她从事艺术类的工作,比如设计比如绘画,那就再置办一个书桌给她,艺术家专用。 秦森抽完最后一口,烟灭了,规划却还在继续。 想 到最后他又全盘否定。 这种事哪轮得到他做主,她一直觉得他的审美有问题,到时候要是说给她听他的想法,估计会得到她的一记冷冷的眼神。 大衣口袋里手机响,秦森看了眼来电显示接了上去。 那人说:“我们老大说不面交,三万块的货没必要面交。” 秦森进厕所关好门,换了个口气,说:“大哥,三万块的货还少?三万块啊!我靠,普通人要赚半年啊,难道要几百万才叫多?什么逻辑。再说了,我在你们那边买了多少次了。你们做得好,所以想做长期的合作生意,上次你们他妈的还骗我,我定了五千的货,说好面交,结果呢,你们把货扔花坛就完事了,要是被别人捡走了呢。还能不能继续合作了!” 他的一番轰炮让那人沉默了,似乎在思考。 没多久,那人说:“兄弟,我们也不是那意思,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你是警察或者记者,我们不就遭殃了嘛。你想面交也不是不行,我再去问问老大的意思。” 秦森加重语气说:“你们自己衡量,大不了我换一家,我要是警察会什么的和你耗这么久砸这么多钱?” 他说完挂断电话然后关机没给贩子半点余地。 秦森深吸了口气,回到床上,将沈婧拥在怀里。 她动了动,调整了个比较难舒适的睡姿,有气无力的说:“你还没睡吗?” 秦森亲吻她的额头,“就睡了。” 沈婧挨着他紧了些,说:“后天,我们就要结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个小福利,也是之前答应你们的。 微博和群里都会放。 ☆、第63章 &63 秦森打算在领证前把婚求了,虽然可能并不浪漫,但是得把戒指套沈婧手上。 下午两点十分的高铁,沈婧醒得比较早,梳洗完秦森才迷迷糊糊的醒来,沈婧坐在床边抚摸他的下巴,青灰色的胡渣摩擦着指腹,有点痒。 “九点了,起床吗?” 秦森抓住她的手眯眼继续睡。 沈婧说:“我出去给你买点早饭?” “不用。”他的声音很哑,带着晨间独有静寂。 “对不起,让你这么累。原本是想过让你在上海直接去北京,但是我怕我妈会找过来。” 秦森睁开眼打算起床,他说:“我不累。” 在哪里都所谓,高铁不过四个小时,也没什么好累的。 两个人出门大约十点,沈婧不知道他这么早出去要干什么,秦森只是说去梦时代吃个午饭,吃点好的。 她觉得秦森把她当孩子养。 就好像他不在身边她过得很辛苦一样,所以只要一回来就要给她吃好的穿好的,恨不得一顿就把她塞成胖子。这样的方式有种溺爱的味道。 她并不是很有胃口,徘徊了几家店,最终选择了芋圆,秦森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但是她想吃那就吃那个好了。 在等餐的途中,秦森说要去买瓶水,他不想喝奶茶。 沈婧知道他,不喝乱七八糟的饮料,也就平时喝点啤酒。 她坐在窗边,看着秦森的背影,他绕过一个大圆柱就看不到身影了。 秦森走进那家店,撇开服务员的欢迎致辞,指着玻璃柜台里的那枚六角星形的戒指说,“这个,包起来。” “请问要哪个尺寸?” 秦森指着中间那个说:“这个。”他握过沈婧无数次的手,也曾在清晨细细把玩过她的手,有些东西深记于心。 刷卡的同时服务员开始介绍他们店里的优惠政策,说下次再来买东西满8000可以优惠500块。 秦森说:“我这辈子就买这一个戒指。下次不来。” 服务员懵了一会笑了出来,说:“还可以买项链耳环送女朋友的。” 秦森也懵了,服务员说得太对。他收下那张优惠卡夹在皮夹子里。 沈婧见到他第一话就是,“你买的水呢。” 秦森:“......” “ 嗯?” 他第一次对沈婧说谎,“没找到买水的店,好像都是餐厅。” 沈婧把热乎的奶茶推到他面前,“其实味道挺好的,渴的话就喝一点。” 秦森其实一点都不渴,但是莫名有点紧张,顺手就接过奶茶喝了起来,沈婧在吃芋圆,花花绿绿的东西看起来很不健康。 沈婧说:“是热的,你要不要尝尝?” 秦森吃了一块,很甜,味道倒是真的不错。于是他也点了一份。 两个人吃完整个身体都暖和了,胃是甜的,心也是甜的。呼啸的风吹在身上沈婧也只觉得很凉爽,这不像冬天,一点都不像。 秦森让沈婧坐在靠窗的车位,三连位,他在中间,左手边坐的是一个女生。沈婧戴上耳机听歌,顺便给他塞了一只耳机。 放的是陈慧娴版本的月半小夜曲。 秦森转过头问道:“爱上这首歌了?” 沈婧说:“听着还不错。” 他笑着。 沈婧:“还好你没把这首歌用作闹钟,不然我可能这辈子都喜欢不起来了。” 天气还算不错,明晃晃的日头从玻璃窗外照射进来,打在沈婧脸上,她的皮肤白里透红,随着光晕的涌动面容更加细腻好看了。 她穿着淡粉色的羽绒服,衣帽周围一圈褐色的毛轻盈柔软,就像她的身体一样,秦森忍不住去触碰她。 摸了摸沈婧的头又将她搂在怀里。 旁边的女生用余光斜了他们一眼。 秦森在沈婧耳边不说了什么,她微微扯着嘴角,抬头嘴唇对上他滚动的喉结。 她没有思考,亲吻了上去。 秦森张合的唇停住,她只是浅浅的吻了一下就离开了,秦森搂紧沈婧的肩,压低声沉沉道:“你这样我会受不了的。” 沈婧依旧微微笑着,此时更像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这段四小时的车程在他们的耳鬓私语中溜走,几乎没发出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声音,但是下车排队等列车门开的时候听到之前那个女生和坐在别处的朋友说:“你都不知道,刚才坐我旁边的那对情侣,超级虐狗。我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不过那男的长得挺有味道的。” 朋友问她那女的长怎么样,女生笑着说我就注意了男的。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就队伍就隔了一个人,秦森和沈 婧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婧没多大想法,因为秦森本来就长得不错,他不是那种白嫩的书生类型,很耐看,也像那个女生说的,很有味道。这些也不只是外表,更多的是时光沉淀下来的产物。 他们先去订了家酒店。 柜台小姐说:“我们酒店最近新推出了主题套间,还有情趣房,要住着试试看吗?” 情趣房对沈婧来说有点新颖,主题套间比较贵,反正就住两晚,她想要普通的标间。 秦森拿着房间照片的样板看了很久,思忖好说:“这间吧,我们住两晚。” 沈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一红,粉色的外套颜色一衬,她的脸真是红到不能再红。 那间情趣房主色系是红色,红色纱帐的大床,红色暗雅的床头灯,红色柔软的地毯。墙壁上挂着的是不知名的油画,普通的花卉图。在床的前面还有一排水晶珠帘。 沈婧逛了一圈后的评价的是:“这挺像新房的,红色,很喜庆。” 喜庆,要的就是喜庆。秦森这样想。 天色已黑,沈婧打算明天上去看父亲拿户口本然后就注册。中间不能停顿太久,指不定顾红娟就突然出现在民政局门口了。 秦森点了酒店内的双人套餐,很简单的两菜一汤。 他坐在床尾拍拍床,说:“过来。” 沈婧刚洗完澡,穿的是酒店的白色浴袍,她站在窗边边抽烟边看夜景,发梢还滴着水,但不冷,秦森把空调开得很足。 她不动,只是看着他。 秦森挑挑眉,倒在床上,身子陷进去一半,他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好看的纹理图案说:“你打算几岁要孩子?” 沈婧:“等你觉得一切安定以后。”如果他要,也许明年就可以生一个,还有两天,就明年了。 秦森:“男孩好还是女孩好。” 沈婧靠在墙上,吐出烟后,说:“都好。”说完这句话她看着手里的烟所有动作都静止了,半分钟之后她把半截烟掐灭。 男孩女孩都好,只要健康。所以,她决定戒烟了。 沈婧走到秦森面前,拍拍他的腿说:“要孩子前一年把烟戒了吧。” 秦森拉过她的手腕拥她入怀,沈婧与他一起陷入这软软的床里。 两人没再说话,开始做些实际行动。 然后被 送餐的打断。 这一晚他们没有做,秦森抱着她睡,安静简单美好的一个晚上。 清晨的上海飘着一层薄透的雾,街道人影还比较少,差不多日出的时候薄雾散去,马路上开始人来人往。 沈婧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天气,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这间房的遮光很好,她睁开眼只能看见近在咫尺秦森的脸,其余的一切都是模糊影像。 她习惯性的抬手去抚摸秦森的脸颊轮廓,指尖刚覆上去她的手就静止不动了。 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幽幽的光中闪着光。 她想不起昨晚他什么时候给她带上的,可能睡得太熟了,毫无知觉。 沈婧抚过他的眉眼,细细端详了一会他的脸起床去洗漱。 拿牙刷的时候她在看戒指,洗脸的时候忍不住去感受无名指戒指带来的摩擦感。 她站在镜子前盯着自己看了很久。 难以言说的心情。 他的求婚没有鲜花没有下跪,甚至没有告白誓词,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完成了,在一个静谧美好的夜晚。 出发前两个人在超市买了点补品和一件男士大衣,秦森倒也不紧张,听沈婧的描述,她爸爸是个很慈祥的人。 踏进院子的时候,家里没人。可后脚沈国忠就骑着电动三轮车回来了。 沈国忠又喜又惊,喜的是女儿又来看他了,惊的是还把男朋友带回来了。 沈国忠对秦森第一印象不差,小伙子人高马大,五官端正。 但是简单的了解下来沈国忠却默了声,把沈婧拉进里头的房间,说:“这人比你大那么多,这也就算了,你要是嫁到外地让我怎么放心。还有...你妈知道吗?”依照顾红的娟的眼光和性格她怎么可能会答应。 “爸,他是个好人。” 沈国忠叹气,“世界上好人多了去了,以后的日子那么长,跟着他你真的过得下去?” 沈婧知道父亲其实没有多反对,因为她说秦森是个记者,是专升本,文凭,工作,都很体面。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很得体。 沈婧坦言道:“这次回来,一是想让你见见他,二是我们打算结婚了。我来拿户口本。” 沈国忠震惊的抬起头。 沈婧浅浅的吸了口气,把过去搬出来说服他。 她说:“我在那里待了八年,过得什么 样的生活,有多想死,这些只有我知道。就算出来了,也忽然不知道自己活着应该干什么。爸,我不求能嫁给多有钱或者多功成名就的人,我只想找个人,我喜欢的,相处得很舒服的,简单的生活。就算秦森没有体面的工作或者学历,我也会跟他的。” 父女相视都沉默很久。 沈国忠把户口本递给秦森,他没有给沈婧,他对着秦森说:“我家小婧以后就交给你了,你们两个只要身体健康就好了,只要身体健康。” 秦森恭恭敬敬的叫了声爸。 把沈国忠叫得热泪盈眶。人到中年就需要家人和亲情。 三十一号,民政局排队结婚的人特别多。 等轮到他们的时候沈婧的心里仅有那么的一点小紧张已经被磨平了。 流程十分顺利,结婚照也很好看。 在民政局门口有几对夫妻在举着自拍杆,手里捧着结婚照自拍。现在好像十分流行这样。 沈婧把两本红本本塞进背包里,打算回去把户口本还掉。 从恋人成为夫妻,这几乎没什么真实感。 直到回到酒店,秦森栖身压上来,十指紧扣将她按在墙上亲吻的时候,他舔砥她的脖颈,似喃喃自语也似肺腑真言,说:“沈婧,我该怎么说,该怎么说才能表达出我的高兴。” 她的十指穿入他的发,仰头接受他如狼似虎的亲吻和啃咬,沿着脖颈一路往下。 这是一场狂欢盛宴,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从头到尾沈婧都没说过一句话,只有情到深处细微的喘息。即使这种快感再让人意乱情迷,她始终保持着一丝清醒,用来凝视在她上方卖力的男人,记住他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 他的汗从短硬的发间流出,划过额头,落到沈婧的身上,宽阔的肩膀被沈婧的指甲抠住,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事后秦森靠在床背上抽烟,沈婧看起来不是很累。她在慢条斯理的穿衣服。 他说:“戒指喜欢吗?” “嗯。” 秦森说:“你戴着很好看。” 天知道昨晚他像个变态盯着她的手看了很久。 沈婧发现秦森几乎不会用太华丽的词语形容,他一直把好看漂亮挂在嘴边。很普通却又很真诚。 秦森笑着问:“以后婚礼想在哪里办?”他打趣道:“要是像电视里那种国 外的婚礼,我大概给不了。” 沈婧套好毛衣躺在他身侧,她说:“在你老家办吧,按照你们那边的习俗。” 秦森偏头看她。 沈婧说:“你妈妈走了一个儿子,丈夫也走了,你又一直在远方,你结婚生儿育女可能是她剩余的生命里最开心的事情了。” 秦森藏在被窝里的手搭在沈婧裸着的大腿上,她的皮肤很滑。他说:“年底带你回去见见我妈,婚礼可能得稍微晚点,选个暖和一点的天气吧,我看六月挺好的。” 六月,他们相识的月份。 ☆、第64章 &64 这个新婚之夜过得还算安稳甜蜜,新一年第一天的清晨秦森接到贩子的电话,说是面交的话可以,但是他们在安徽。 秦森顺势说他在江西,很近,开车过去只要几个小时。 约定的时间是一月四号晚上七点。 贩子打趣道:“我们老大元旦得放松一下,他叫你好好过节。过完节咱们再做交易。” 秦森挂断电话从卫生间里出来,沈婧还在熟睡。 他穿的也是酒店的白色浴袍,露出结实的胸膛,腰间的腰带系得很随意,秦森重新躺进被窝轻轻抱住沈婧,两个人穿得像是情侣装一样。 沈婧的腰带没系好,轻轻一动,全都松散开来。秦森撑在她上方细细观摩着她的身体。 她真的很瘦,锁骨凹凸的很明显,小腹几乎没有赘肉,可是很柔软。她没有很傲人的身材,却十分均匀。 秦森笑了笑,帮她拢好衣服。 他爱她,她怎么样都是好的。 回南昌的高铁票是晚上七点的。 酒店隔壁有一条老街,一整条街都是买衣服和杂货的。 街头有卖串串香,沈婧买了十块钱的,边走边吃。待在酒店没什么事做,也不想在床上,省得到最后腿软到走不动路,于是她拉着他出来逛逛。 老街的一楼是店面,二楼大概就是店主的家,两边的房屋靠很近,更像上海传统的老弄堂。地面是方格铺砖,泥垢镶在砖的纹理缝隙里,看起来有点脏乱。 这里行人不多,卖的衣服也不是小年轻穿的。但却看起来很热闹,几家的店主聚在门口谈论着什么,有人在追着孩子跑,有人默默坐在角落摆个小摊,卖的都是很老旧的二手货,一条裙子只要十块钱。 老街的一个小分叉口,坐着一位正在写生的画家,他把自己裹得很紧,几乎只看得一双眼睛,手被冻得有些红,手里的画笔却不曾停过。 沈婧和秦森站在他身后看他画画。 他不懂其中技法和艺术,只是觉得很厉害,画得很像。 大约过去半个小时,男人收笔完成最后一抹色彩。 秦森搂着沈婧不觉得很无聊,因为这样的画面是多么宁静美好。他也认真感受现在的一点一滴。 沈婧走上前对男人说:“请问你给人画画像吗?” 男人在洗笔,抬头看了眼沈婧,眼睛笑得弯弯的说,说: “画的。”他的声音很干净清爽,听起来很年轻。 沈婧指指秦森说:“麻烦给我们画一张简单的水彩画,好吗?” 男人从工具箱里掏出水彩颜料,说:“去那边的店借两张小凳子吧,可能需要一段时间,站着会累。” 秦森说:“我去借。” 男人在画板上钉上新的画纸,问道:“能问问你为什么要我帮你们画吗?”他并不是街头艺人,再者也很少有人会对写生的人要求这样的事情。 沈婧微微笑着,说:“今天是我和他结婚的第一天,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比起相机,好像这样的画更有意义。照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画作不一样,在这个过程里我们能感受很东西,也会深深记住现在的情景。” 男人看见沈婧手上的戒指,笑着说:“恭喜你们结婚。哦,对了,我画画不收钱的。” 沈婧点点头道了句谢谢。 两个人在冷风中坐了一个半小时,沈婧看见秦森的耳朵都冻红了,她伸手去捂住他的耳朵轻声问道:“坐的累吗?” 沈婧习惯一画就坐好几个小时,这样的时间对她来说已经算短的了,可是秦森不一样。 “不累。” 男人把画拆下来给沈婧,“还没干,拿的时候小心一点。” 他画得很淡,水彩晕染得很美。 秦森又一次被惊呆了。 沈婧把晾在他的工具箱上,随后说:“我们去买点东西,一会就回来拿。” 她拉着秦森去了不远处的杂货店,问老板买了两包糖果。 秦森问她买糖干什么。 沈婧说:“他没有收我们肖像画的钱,送点礼物也不算什么。”她晃着糖说:“喜糖。” 男人收下两包沉甸甸的糖果,说了些祝福的话。他看着沈婧和秦森离去的背影莫名有些感动,拆开一粒糖含进嘴里,是淡淡的荔枝味糖果,又甜又香。 回到酒店的房间沈婧收拾好东西准备和他去虹桥火车站。 顾红娟的电话打破了沈婧愉悦的心情。 她知道父亲还是把这件事告诉她了。 顾红娟又气又急,“你怎么敢私自去登记!你们现在在哪?现在赶快去把婚离了!我不同意你们的事,听到没!” “我和他已经是夫妻了,就算离婚我和他也永远都有着这一层的关系。” 秦森坐在沙发上看着沈婧,他不希望她和她妈妈起太大的争执。 顾红娟说:“那也得给我把婚离了!” 沈婧淡淡道:“我不愿意,你也没有这个权利。” 顾红娟还想再说些什么,正在客厅和徐承航聊天的徐平突然提高音量叫徐承航的名字,让他站住。 顾红娟拿着电话走近,大屏幕电视上正放着一则交通事故的新闻。 标题是金盛连锁饭店公子李峥昨日凌晨不慎车祸死亡。 徐承航捞起外套往外跑。 顾红娟对着沈婧说:“小婧...快回来,出事了。” 沈婧不明所以,以为这是顾红娟的说辞,她打算挂电话。 顾红娟抢着说:“李峥死了!你快回来!” 沈婧的神色在那一刻呆滞。 隔了好久,她按下挂断键,对秦森说:“我可能得晚点回去。” 她说:“李峥他......”最后两个字说不出口。 事发突然。 秦森走到她身边,高大的阴影笼罩住她,他能感受到,沈婧现在似乎很不安。 “发生什么事了?李峥怎么了?” 沈婧没有眼泪,抬起头与秦森对视,依旧凉薄的嗓音,说:“李峥走了。” 她对李峥其实没有太多的感触,他们之间的交流好像都停留在李峥的主动上。沈婧甚至想不出任何关于他们两个之间比较平和的事件或者对话。她对他的印象太淡了。 可是李峥在她生命里还是存在了好几年,以一种阳光坚强的面貌徘徊在她周围。 秦森同她一起沉默许久。 他退了和沈婧回南昌票,打算三号去九江找下陈胜然后直接开车去安徽。 —— 沈婧从新闻上看到,说是李峥酒驾高速公路上追尾,造成一死七伤。 一月三号,他的葬礼在上海最大的殡仪馆举行,来的人很多,沈婧一个也不认识。偌大的灵堂里,她只看到坐在角落的徐承航,还有在室外和陌生人聊天的徐平以及顾红娟,顾红娟的眼睛有点红,但是在那边摆着最标准的微笑。 沈婧和秦森把白菊放在李峥棺材旁。 李峥化了妆,穿着黑色的西装,看起来仪容得体,风流倜傥。 沈婧想过去和徐承航说说话, 秦森去外头抽烟。 徐承航好似变了一个人,他身上的戾气更重了,泛白的手指骨抵在额头上,他在低头在逃避。 沈婧在他身边坐下,说:“李峥他...”不知为何,竟然无从开口,也许是她和徐成航交流的次数太少了,怎么开口都很别扭。 徐承航抬头看向沈婧,他的眼窝深陷,苍白的唇有些脱皮,眸子犹如幽幽的寒谷,又像枯死的干枝。 他沉静的说:“那天晚上我有接到他的电话。他说让我陪他一起喝酒,可是我当时正在和我的未婚妻吃晚餐。这听上去就像一个故事一样,就像所有结局一样,活着的人永远都是后悔的。” 沈婧第一次听他这样和她平静的讲话,此时她也愿意做一个聆听者。 徐承航说:“这段时间他有点奇怪,我问过很多次,他不松口。我想他是知道了你们在一起的事情所有很伤心。我想,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沈婧低头。她知道的,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秦森把那段陈年往事原原本本的讲述给她听了。 她想李峥是太心痛于他哥哥的死去。 他又说:“死去的人多轻松,只留下活着的人去痛苦。” 后来徐承航顶着沙哑的嗓音讲了很多,他和李峥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他们一起去旅行的事迹,他们为数不多的彻夜长谈。 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讲到最后倒在沈婧身上睡着了。 秦森抽完烟一直在远处候着,看见沈婧招手,他走过去扛起徐承航往旁边的休息室走,将徐成航安放在沙发上。 对徐承航这样的人说,可能李峥是他这一生唯一的挚友,他对家庭对父母几乎没什么感情,她不了解他的过去,只知道人如果失去了最爱或者最重要的人,那一定是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死去的人死去,活着的人痛苦。 顾红娟虽然一直跟在徐平身边,可是那双眼睛时不时瞟向沈婧和秦森。 看着他们同进同出,顾红娟真的受不了了,打了声招呼就去找沈婧。 他们刚从休息室里出来就遇上顾红娟。 她瞪着沈婧说:“你给我过来。”没有看秦森一眼。 顾红娟把沈婧拉到不远处的花坛边,寒风凛凛,沈婧却一腔汹涌丝毫不畏惧。 顾红娟说:“李峥的葬礼你把他带来干嘛?那孩子以前多喜欢 你你知不知道!” “我和他是夫妻,一起参加朋友的葬礼是应该的。” “夫妻?”顾红娟冷笑一声,“除了法律,谁会承认你们是夫妻。妈一直觉得你是个冷静的人,怎么和他认识以后做事就那么冲动了!再这几天处理完李峥的事情,你就和他去民政局把婚离了!” 沈婧说:“法律承认的就够了,只要合法就够了。” 顾红娟气得说不出话。 最后把全部责任怪在沈国忠身上,“他真是脑子糊涂了,居然把户口本拿给你登记!” “爸爸如果真的糊涂就不会通知你了。” 顾红娟见到了她人就没打算放她走。 两个人争执的面红耳赤。 秦森不想看到这样的画面,走过去试图劝两句。 沈婧拉着他就走,顾红娟把主意打到秦森身上,说:“你也和我谈谈。” 就像老师做教育一样,要单独教育。 顾红娟说:“事情这样了,我也阻止不了什么。但是我对未来女婿有两个要求,第一,你以后得和小婧生活在上海,所以你必须在这里有一套房子。第二,什么机修工的肯定不行,你想办法换个体面一点的工作。” 秦森坦白道:“上海的房子我买不起。” 顾红娟说:“那是你的事情,我不能让小婧嫁到很远的地方。希望你也体谅一个母亲的心情。” 秦森说:“我工作换了,过段时间会在九江稳定下来,也打算和她在那边定居。” 听到是记者后,顾红娟对他的看法稍稍变了些,但还是抹不去心里的疙瘩,她说:“我的两点要求不会变。如果做不到我永远不会承认你这个女婿,相信你家人那边也会因此有看法。” 秦森点点头,算是明了她的想法。 他看了眼时间,来不及了,他要赶回九江。 沈婧靠在休息室外的墙上抽烟,秦森说:“我先走了,你一个人回南昌要小心点。” “我知道。” 秦森握着她的手,握得很紧,他低眉凝视着沈婧,说:“你妈也算半推半就同意了,看来我得更努力工作了,你说在上海买房怎么样,买个二十几平方米的二手房,再贷贷款,实在不行我找老高借点钱,以后慢慢还。” 沈婧反握住他的手,说:“我不想在上海生活。” 秦森 嘴角弯着,说:“那等我回来再定夺。别再和你妈妈争执,我看得出来,其实她很关心你。” 沈婧把他送到殡仪馆的门口,她拥抱了他,以一种妻子的柔软声调说:“我在南昌等你回来,然后我们再一起规划。” 秦森也抱紧她,说:“我会尽量在你六月毕业前攒很多钱,然后回老家举行婚礼。然后...生孩子。”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笑了,松开沈婧,帮她拂去被风吹起的发丝。 今天是阴天,空气中总隐隐飘着一层灰色的尘埃,他背着光,身后的阳光被遮在浅淡的云层里,他的轮廓被渲染得很柔软。 她凝视着他,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里。 良久,沈婧踮起脚尖送上轻轻的一吻,她说:“这是丈夫出门前妻子的离别吻。你没有穿西装,我就不帮你打领带了。” 回应她的是秦森深深的一个吻。 ☆、第65章 &65 下午四点火化完,李峥的骨灰葬在隔壁的墓园里,他的父母为他买了风水最好的一块地,照片上的他是大学刚毕业时拍的。和现在几乎没有多大变化。 黄昏的天色十分阴沉,云层像是要压到地上,冬天的夜黑得早。不知不觉,能看见的只是坟墓的一个轮廓。 参加葬礼的人逐渐离去。就连李峥的父母也相互扶着离去。 徐承航站在一百米开外的地方仅仅遥望着那座冰冷的墓。他手里拿着的白玫瑰已经渐渐枯萎。 他不敢上前去祭奠。 沈婧将两支白玫瑰放在坟前。 她说:“李诚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他很痛苦。就像你走了,有人很痛苦。” 沈婧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她对李峥的印象真的太淡。除了一句安息,似乎说再多也是无用功。 生命逝去,是一件无法挽回的事情。 沈婧打算回酒店休息,毕竟还有头七,等那天祭拜完李峥之后再回南昌。 顾红娟一直在等她,没有让她回酒店,强制把她带回徐家。 沈婧说她的行李都在酒店,顾红娟就派人把东西都拎了回来。能有什么东西,不过一个背包。 沈婧的证件和手机顾红娟都没收了,她不允许沈婧再回去。秦森离开也正合她意。 这几天顾红娟陆陆续续给沈婧做思想教育,当沈婧问她秦森到底哪里不好的时候,顾红娟竟然一时语塞。 沈婧趁她不在家的时候去找过证件,徐家那么大,她还真找不到。 她不知道秦森在那边怎么样,用家里的座机打过电话,没人接听。 他可能在忙吧,或者不方便接听。前一段时间也是这样的。 下次见面就是过年的时候了,他们要一起回他河北的老家。 李峥的头七徐承航没来,他好像从那天葬礼以后就消失了。也是后来顾红娟告诉她的,说是徐承航的婚礼在即,最近忙着拍婚纱照什么的。顾红娟也很忙,忙着打点婚礼的事宜。恍惚之间,沈婧以为李峥没有死去,因为好像根本没有人在缅怀。 旧人逝去,新人寻来。 因为婚礼的事沈婧又走不了了,她也依旧找不到她的证件。 近十来天没有联系到秦森,沈婧莫名心慌。她跑出去买了新的手机和手机卡,秦森那边是无人接听状态。 担心之 余,她才发现她不认识秦森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他口中的老高,有过数面之缘的陈胜,短暂交集的刘斌等人。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她甚至和顾红娟撕破脸,她要去找他。 徐承航的婚礼在即,顾红娟忙得焦头烂额。 解救沈婧的是辅导员的一通电话,他打不通沈婧只好打给了顾红娟,问期末考怎么没来。 顾红娟不想她回去,但也不想耽误沈婧的学业。便把证件给她,等忙完了徐承航的事情她再去带沈婧回来。 临走前沈婧去营业厅查了旧号的通话记录,三号,四号,秦森有给过她电话,最后一通电话时四号下午两点。 她买了连夜回南昌的高铁票。 也不知道在急什么,他又不在那里。 可是她想回去,回到那间小小的出租屋,回到那个小小的家。 她回到那里已经接近午夜12点。 黄嘉怡听到动静开门,昏暗的走廊里沉着一股莫名的黑暗,她一张便利贴递给沈婧说:“前几天有个男的来找你,他说他叫陈胜,他让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我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打不通。” 沈婧接过那张黄色便利贴,看了眼上面的电话号码。她开门进屋。 屋里没什么变化,床上的被子折叠整齐。这是那天离开时秦森叠的,他从北京带来的特产还摆放在小方桌上,那双情侣拖鞋歪得东一只西一只。 沈婧把便利贴放在床头柜上,她去浴室烧水,打算洗个澡。 深夜似乎特别冷,开了空调还是冷。 沈婧坐在厨房,她抽着烟。 忽然想起那次,她醒过来,他留她吃面,她也是坐在这个位置抽的烟。 挂在栏杆上的蓝色毛巾很干很硬,似乎被冻住了一样。这是秦森的毛巾。 沈婧将它放在热水里泡了泡再拧干重新挂上,毛巾冒着丝丝的热气,好像刚被人使用过一样。 水已经烧到57度了,沈婧关掉开关,她没有洗澡,只是坐在床边盯着那串电话号码发呆。 夜色宁静,外头楼道下也十分宁静,世界好像在这个夜里静止了。 沈婧手里握着他们的结婚证,还有那张水彩画。她小心翼翼的收好。又把地拖了一遍。 最后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她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最 后一步,实在没办法,她还是拨了陈胜的电话。 即使是深夜,电话也被一秒接起。 陈胜的声音十分黯哑,他说:“是嫂子吗?” 沈婧说:“我是。” 陈胜听到她的声音后下一秒就颤颤的哭了,他说:“嫂子你在哪,秦大哥他...他.......”陈胜无法说出那么残忍的话。 却听到沈婧说:“你说吧。” 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冰凉又浅薄。 “他快不行了,在北京的医院,快点来。” 沈婧神色没有变化,说:“好,我知道了。”她说:“你在他旁边吗?” 陈胜说:“我在医院外的宾馆里,医院里老高在陪着。” “你告诉他,让他等我。” 她挂断电话,起身去整理衣柜。 上次他回来给他找了几件冬天的衣服,衣柜就被翻得很乱,还来不及整理。 沈婧翻到那间深蓝色的机修工的外套,上面的机油味怎么洗都洗不掉。 她记起刚搬来时的情景,他小心的给她擦药,十分绅士。 这个晚上,沈婧没有睡,她把这间房子打扫完就已经天亮了。一切如旧,一切都没有变化。 清晨她赶去昌北机场,她要去见秦森。 高健给秦森安排了vip病房,这一层的人很少。 沈婧走到612病房门口,陈胜和高健都在,他们神色十分凝重。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沈婧直接开门进去。 秦森睡着了,穿着医院的格子病服,安静的躺在床上,还在打点滴。他面色很苍白,沈婧第一次看见他这样脆弱的模样。 脸上有好几处淤青,沈婧没有问高健或者陈胜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不重要,她只要秦森现在没事就好。 沈婧坐在床边,一直看着他,等他醒来。 陈胜在门口说,“暂时醒不过来,医生给他打过镇定剂,要睡好一会。” 沈婧说:“但他总会醒来的,我等他。” 陈胜见沈婧面容憔悴,问她:“你吃过饭了吗,要不要吃点喝点什么?” 沈婧这才想起来,她一天没吃过东西,她说:“好,随便什么。” 吃到一半的时候秦森突然醒过来,他眼神空洞 ,沉静好了好久才缓过神。 沈婧握住他的手,说:“我来了。”她的手上戴着那枚戒指,轻轻的覆盖住秦森苍凉的手背。 他戴着呼吸面罩,嘴唇张合但是沈婧听不清。 她说:“你先不要讲话。” 他的情绪有点激动。 沈婧说:“没事,我没事。等你好了我们六月就回河北办婚礼。” 他试图去握住沈婧的手,却很难使出力气。 沈婧亲吻他的眼睛,说:“我手机被我妈拿走了,所以你打我电话我不知道。我昨天才到的南昌,昨晚把房子打扫了一下,那里也算是我们的一个家,上次你说的那件厚外套我找到了,也带过来了。” 他很想说话,但是太吃力。 沈婧说:“你听我说就好。” 外面的天开始漆黑,一天又要过去了。 她的声音很柔和,就像分别那天,她也是这样柔软的声调。 她说:“我们就按照原来的计划,在九江定居。你不用在意我妈的话,我们不需要别人的承认,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等你好了以后就别再去做这些了,我知道你倔强,不喜欢欠别人也想给我很多东西。这些都不急,我们可以慢慢来,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想做的事情,慢慢来,一点都不急。” 秦森始终注视着她的眼睛,沈婧也看着他。她能看懂他想表达些什么。 沈婧说:“你不用解释发生了什么。只要现在好好养病就行。你说的,我们还有以后。别说话不算话,秦森,你给了我太多承诺,不要做个不守信用的人。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那样的人。” 他轻微的点头。 沈婧把窗帘拉好,又从卫生间里打了点热水,帮秦森擦身体。 她解开秦森衣服的纽扣,她的手在颤抖,除了旧伤,他的身上添了很多新伤,看起来更加狰狞和血腥。 短短十几天,他瘦了很多,宛如一具白骨。 沈婧拧干毛巾,擦得很小心翼翼,进了不碰到伤口,可是伤口很多,她几乎找不出一块好的皮肤。 秦森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她,他将沈婧所有神情都收入眼底。 夜深,沈婧让他睡觉,秦森闭眼入睡。 高健在走廊里,还有一个小时医院就要清人了。 高健对沈婧说:“弟妹,是我对不住你们。 ” 沈婧淡漠着神色没有说话。 高健说:“如果不怕刨根问底的去查,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秦森也不会出事。弟妹,真的,我对不住你们。你们才刚结婚......”高健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沈婧还是没问事情的缘由。 她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胆小。 她不想再听到当时秦森是怎么样受伤的,不想去想象这个画面。她只想记住现在他慢慢变好的样子。 痛苦的事情她不想再记住。 走廊前面的柜台上方的电视剧正播报着新闻,说是砌墙女尸案的凶手已经被逮捕,将于2017年2月12日开庭审判。凶手曾是贩毒集团的领头人,姓名陈凡,年龄四十三,为黑龙江人。 报道完这则新闻紧接着引出一个英雄人物。 沈婧转过身没再看,她对高健说:“不怪你,他就是这样人,看着很随意其实很倔强。他想做的事情没人阻止得了。”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沈婧趴在床边睡觉被惊醒,其实她睡得很浅,只要秦森动一动她就能清醒过来。 秦森忽然浑身抽搐起来,沈婧开灯,发现他额头上都是虚汗,四肢颤抖得厉害,眼睛不停往上翻。 沈婧拼命按医护铃,紧紧抓着秦森的说,她的声音也开始颤抖,却努力以最平稳的音调说:“秦森,你不能这样。” 他似乎没有听觉,抖得越发厉害,好像身体里只有一口气。 沈婧难过得发狠,她厉声道:“你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对我,也不能这样对你自己。 你得做个守诚信的人。 医生和护士匆匆而来,三个护士压制住秦森,就在那一刻,他忽然不动了。 医生说:“快,快,准备心肺复苏!” 沈婧站在一侧,平静的看着床上的人。 短短几天,他瘦了那么多,脆弱得不堪一击。 医生的满头大汗,护士的慌乱手脚,电击的声音。 沈婧手脚发凉,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在心电图上显示心跳痕迹的时候,沈婧的腿一下子软下来,但她没有倒下,靠在窗边,一直遥望着秦森。 护士收拾好器具推出病房,医生擦完汗对沈婧说:“你是他家属吗?” 沈婧点头,“我是 他妻子。” 医生说:“请跟我到外面聊聊。” 沈婧说:“我不想听。” 医生愣住,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家属。 医生说:“他的心脏已经衰竭得很厉害,随时会离世,就像今晚,就差那么一点。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沈婧看着他,目光冰冷而凛冽,让人不寒而栗。 她不是对这样的消息感到绝望,她只是不想听。 对,她实在太胆小了。 就好比世界末日来临,明知道逃不掉,可是她只要躲在被窝里就好,这样好似外界的伤害都落不到她身上。 她需要一个壳,不管是谎言或者盲目,只要能护住这短暂的美好时光就好。 ☆、第66章 &66(完) 那场抢救过后,沈婧再也难入睡。 她就坐在床边,握着秦森的手,十指紧扣。直到天亮了,米黄色的窗帘遮不住冬日阳光,房间也渐渐亮了起来,好似那段黑暗的夺命战争从未发生过。 他很累,累到睁不开眼睛。 沈婧知道他也没睡着,他的呼吸时而快时而慢。 她没有和秦森说凌晨的事情,她只是说:“想喝粥吗?甜的还是咸的?” 随后又说:“我喜欢甜的,所以你就喝甜的,好吗?” 秦森吃力的抬起眼皮,弯起眼睛,他的意思是好。 他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温柔又贴心,沈婧想要的,他都会努力满足。 沈婧也笑了,她又一次得到秦森的溺爱。 她非常贪恋这种感觉。 她去医院的食堂买了两份桂圆红枣粥。 沈婧帮他摘去氧气面罩,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给他吃,他脸颊两边凹陷得很深,却依旧五官端正。 他想说话,沈婧说:“不想吃了也得吃。” 秦森不说话了,安静的张嘴吃东西。 沈婧说:“你觉得食堂的粥和我煮的,比起来哪个好吃?” 她曾经也想做个贤惠的好女朋友,于是在一天清晨,起得很早,煮了八宝粥,接过糯米和薏仁涨得很满,把水都吸干了,看上去更像米饭。 他当时的评价是味道很好,就是卖相差了点。 秦森看着她,干枯的眼里带着点点的笑意。 沈婧说:“等你稍微有力气点,我推你出去走走。虽然是冬天,但是这几天天气很好,外面太阳很大。” 秦森的视线穿过沈婧,挪到窗外的天空。 他的眼神在那一刹那变得很平静。 陈胜站在门口看了很久,他一个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埋头痛哭。 沈婧把吃完的粥盒连同垃圾桶里的垃圾一起拿到外面扔,她看到陈胜泣不成声,一个三十一岁的男人哭得和小孩一样。 她把垃圾放在房间门口,等会有清洁工来收。 沈婧在陈胜身边坐下,她说:“我听秦森说,你们认识十几年了。” 陈胜哽咽着点头。 “他说我们办婚礼的时候想让你做伴郎的。” 陈胜不说话。 沈 婧说:“有烟吗?” 陈胜掏出递给她,说:“医院不能抽烟。” 沈婧点燃吸了一口,淡笑,说:“没关系的。”现在做什么好像都没关系了。 陈胜说:“找到秦大哥的时候他已经很......”他找不到形容词,于是跳过说:“在救护车里,他一直叫你的名字。我也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联系到你,我以为秦大哥撑不到你来,我害怕你不来。” 沈婧说:“他知道我的,我一定会来的。” 陈胜抹了把眼泪,恍然初醒的问道:“对了,还不知道嫂子叫什么名字呢,我叫陈胜,胜利的胜。” “沈婧。” 陈胜点点头,隔了几十秒后睁大眼睛扭头看向沈婧,他盯着沈婧的五官看。 最后颤颤的说:“哪个婧?” “女字旁一个青。” 陈胜喃喃自语的说:“不可能这么巧的,不可能的。” 这根烟沈婧抽得很快很凶,最后一口吸入肺部的时候,她的精神稍稍放松了点。 沈婧说:“你知道他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吗?” 陈胜说:“老高应该知道的。那个嫂子...你几岁?” “过完这个年24。” 陈胜想起十多年前那个黎明,秦森带过来的孩子。 当时秦森还有其他事情,就让他带孩子去派出所,他在那耽搁了几天确认联系到家长以后才买火车票回北京。 当时没怎么在意,他逗过那个孩子,她很害怕,但还是把名字告诉他了,说,她叫沈婧。她说得很认真。 陈胜回过神来的时候,沈婧已经回到病房。 他想,也许他们互相知道,也许是他认错人了。 这世界上兜兜转转的东西太多了。 秦森瘦了,沈婧也瘦了,他们就像是一个灵魂的产物,难分彼此。 他在努力支撑起这具身体,她在努力支撑起崩坏的神经。 不为谁,只为那个人。 第三天的时候秦森的气色好了很多,他不需要氧气面罩了,甚至能开口讲话。 陈胜喜极而泣,说多亏了沈婧的悉心照料。 秦森和沈婧都没说话,他们只是深深的望着彼此的眼睛,他们都深知其中缘由。 又是一个好天气,沈婧推着轮椅带他出去透 透气,虽然很冷,但是在没有风的墙角晒太阳,还是十分暖和的。 沈婧给他穿了黑色毛衣和带过来的那件外套。也把秦森包裹得密不透风,她可不想让他吹了冷风感冒发烧。 医院的花园不大,甚至很枯燥,冬天,树叶都掉光了,实在没什么好景色,周围也没什么人。没人会大冷天的出来。 沈婧蹲在轮椅面前,帮他盖好毛毯,秦森拉住她的手,很轻柔的动作,他细细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随后和她对视,相视一笑。 明晃晃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沈婧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 她说:“我以前说过想和你一起单独旅行,办完婚礼后就去好吗?” 秦森低下头,说:“对不起,沈婧,我不能答应你。” 有很多事情他再也实现不了,所以不能再给沈婧希望。 沈婧像是没听到,微笑着说:“我们有太多事情还没做,秦森,你知道吗,太多了。” 即使躲在墙角还是避免不了冷风。 他们都感到莫名的冷意。 秦森说:“让我抽支烟。”他的声音就像远处的枯枝,萧瑟而沧桑。 沈婧点燃后递到他嘴边。 燃尽的烟灰落到毛毯上,落到沈婧的手上,被风吹走,不知飘落何处。 他抽得很慢很慢,就像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手在抖,浑身都在抖。 沈婧说:“我只纵容你这一次,我们说好要孩子的。” 秦森深深的望着她,他一直在笑,很沉很默的笑容。 沈婧说的话他开始不给任何回应。 沈婧开始在那个壳里变得越发偏执,他不能再加固她的城墙。 随后的几天秦森开始断断续续和沈婧唠叨起以前。 半年前刚遇见沈婧时的情景,她勇敢而无畏的追求,他们缠绵的夜晚。 秦森说他开始有想娶沈婧的念头是在那次庐山之行,施建飞问她他到底哪里好,她回答,他什么都好。 她很坚定。 他当时觉得如果不娶她那这辈子真是白活了。 沈婧听他说的时候已经记不清当时的细节了。 他说得很慢很断,说到最后又绕到初遇的时候。 他说:“那时候...只觉得你很漂亮,漂亮到我挪不开眼......你流了 一手的血,看上去那么固执......我抱你去医务室的时候,你那么轻,腰那么软......抱回来的时候被别人看到,我突然觉得很有面子......他们一定觉得我怎么能找到这么好看的女朋友......虽然当时你还不是......” 秦森似乎在回味当时的情景,隔了好久又说:“我本来打算就过那样很平淡的生活...虽然没什么意思,但是那样活着就好了......沈婧...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遇见你。” 沈婧帮他顺气,说:“我都知道的。” 他笑着说:“我知道...你都知道的...可是还是想告诉你。” —— 临近除夕,医院开始在那些树上挂上小红灯笼,气氛变得有些不一样。 秦森犯过几次病,但是气色一点都不差。 顾红娟打沈婧电话,她直接关机,再也没开过。 新年那天,沈婧去高健家里跟林珍学着包饺子。 林珍知道他们的事情,沈婧临走的时候,她叫住沈婧,问道:“你后悔吗?” 沈婧看了眼门口贴的对联,她摇摇头,没说话走了。 她不后悔。 只是很难过,如果早一点遇见秦森,是不是拥有的时光就会长一点? 沈婧把蒸好的饺子放在病床餐桌上,说:“我很少煮东西,你知道的。等会别嫌弃。” 挂在墙上的电视机已经开始播放春节晚会。 饺子很饱满,卖相也不错。 两个人静静的吃,静静的看节目。 有一个烟花晚会,透过窗户能看到,不远不近的视野将所有美景都收入眼底。 秦森用尽所有力气搂住沈婧,外头的烟花缤纷闪烁,光芒一阵一阵,打在他们的身上。他吻住沈婧,只是唇贴着唇。一个湿润一个干燥。 沈婧说:“我以前不喜欢看烟花,因为只有高兴的事情,人们想庆祝的时候会放烟花,我不喜欢,因为我没有什么高兴的事情,而我也不喜欢看别人高兴。” 她抚摸他的发,眼睛,鼻子,嘴唇,他的样子鲜活而真实。 她说:“但今天我很高兴,所以我愿意看这场烟花。你知道我高兴什么吗?” 秦森摇头。 沈婧说:“多高兴,你就在我身边。” 她再也 找不出任何华丽的词语来形容这一刻。 那场烟花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它们在寂静的夜里盛开又陨落,十分短暂,却十分美好。 —— 秦森在春节后的第三天去世。 那天早上,他说想喝粥,沈婧去楼下买。 上来的时候医生已经做完了最后的抢救。 他躺在那里,面容安详而宁静。病服敞开,他胸膛的伤痕已经结痂。 沈婧把粥放好,帮他把衣服扣子扣好。 她知道他太累了,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他一直在苦苦支撑,最后他撑不下去了,所以他支开了她。 沈婧晕倒在给高健打电话的时候。 她和秦森一样,再也支撑不下去。 不过她很快就醒了,她还要操行秦森的身后事。她是他的妻子。 没有人告知秦森母亲,都怕她接受不了发生什么意外。 一场很简单的葬礼,没有多少人来。 秦森的骨灰葬在了河北老家。高健他们陪着沈婧一起去的。去之前沈婧在南昌停留了一天,她拿秦森的户口本,上次他走得时候把户口本放在她身边保管了。她拿完就走,没有在那个家多停留,几乎没有多看一眼。 秦森母亲很老,已经白发苍苍,她跪在坟前哭。 沈婧把她扶回屋里,叫了声妈。老人家哭得更厉害了。 第二天沈婧带着死亡证明到当地的派出所注销户口信息。 沈婧办完一切,买了回南昌的火车票,她独自一人,并没有要谁陪同。 站在出租屋的门前,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敢打开。 这里他的东西太多,沈婧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整理。 所以她也就懒得整理了。 顾红娟找到这里见到沈婧的时候,所有气愤的话都被噎住。她看起来太憔悴了,像变了一个人,却万分熟悉。 她刚被送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状态。 顾红娟很害怕,小心翼翼的和她说:“小婧,跟妈回家。” 沈婧说:“等我把这里收拾好。” 她说:“给我两天时间,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顾红娟说好,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只要她愿意回去那就好。在等沈婧的时候她联系了以前给沈婧治病的心理医 生。 沈婧带走了结婚证和水彩画,还有那条墨色的裙子,秦森喜欢她穿那条裙子的样子,其余的一切她都没动。 她说,她已经整理好了。 当然,她也没忘记,找房东把那间房子退了,并多给了些钱麻烦房东打扫一下。 这一切都尘埃落定。 在回上海的飞机上,她睡着了,又做了那个长长的梦。 她看到山林间不算很明亮的月亮,它一路跟随,一路照耀,直至黎明将她送出地狱。 她被那个男人紧紧抱着。 她记得他的样子,眉清目秀,长得很端正。 梦到深处,她好像听见陈胜那一声声的秦大哥。 下飞机,四面冷风环绕。人们都在往接送车的方向走。只有沈婧伫立在原地。 她抬眸看到黑夜里淡薄的月亮。 顾红娟叫她走,她跟在顾红娟后面越走越慢,最后掩面哭了起来。 —— 沈婧后来还是知道了秦森的死因。 他的新闻被媒体每天报道,几乎打开电视,新闻里都是他。 说暗访记者遭遇埋伏,被杀人犯囚禁四天,遭遇毒打和大量的毒品注射。 杀人犯指的是陈凡。 沈婧忽然有了知晓的勇气,她想再听一听和秦森有关的事情。 她坐在床上,没开灯,房间一片漆黑。 顾红娟熬了点鸡汤,给她端上来,还是她开的灯,她说:“妈妈帮你约了医生,明天请他帮你看一看,好不好?晚饭中饭没吃,喝点汤?” 顾红娟后来也在新闻上看到了,她并不觉得高兴,心里还是有点惋惜的。和当初知道李峥去世时的心情一样,没有多大的波动,但是会觉得惋惜。 沈婧说:“好。” 顾红娟关门前看了沈婧一眼。她看上去很平静,平静得不像话。 沈婧打了陈胜的电话。 陈胜说,那天秦森去九江找他拿了微型摄像头以后独自一个人去了安徽,秦森也和他说了大约的计划,就是和贩子的老大见面,然后想办法跟着他一起去做假|钞的地方,把那些地方的样子都拍下来。 说着说着,陈胜很激动,恨得咬牙切齿。 他说,谁知道到了里边,就被他们绑了,操他妈的陈凡,早就算计好了。 一定之前暴露了,所以才会被陈凡注意到。那个不得好死的杂种又贩毒又做假|钞,他一定恨死秦大哥了所以才做得那么狠。 2月12日审判完,没多久新闻就出来了陈凡的口述。 他说要不是那时候秦森报警,那笔生意可以赚几十万,他恨死条子了,杀了江梅以后一直在躲避,好不容易东山再起又被搅黄。 后来秦森约他在被北京面交的那天,他其实去了,但是看到秦森的脸他就没露面。于是计划了这一场行动。 陈凡在法庭上很激动,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口出狂言说他一点都不后悔,条子什么的都应该去死。 沈婧是坐在客厅里看的,顾红娟看到立马关了电视机。 医生说沈婧病得很重,绝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虽然她看起来被任何人都要正常,其实她的精神已经彻底崩了。 沈婧接过顾红娟递过来的药和水,慢条斯理的吞下。 这是她十三岁之后第一次和顾红娟展开一次心平气和的谈话。 沈婧说:“现在你相信了吗,他不是骗婚的,也不是什么平庸的人,他比任何人都要好。” 顾红娟默认了。 沈婧说:“我知道你一直不想让我走你走过的路,不想让我吃你受过的苦,这些我都明白。可是秦森不一样。你对好,我一直都知道的,可是,我不能不怨你。你离开爸爸,追求荣华富贵,在我生不如死的时候。我无法接受也无法原谅。” 顾红娟红着眼眶说:“小婧,是妈妈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很爱你。” 她和世界上所有的母亲一样,很爱自己的孩子,无论她做了什么,或者对别人做了什么。 沈婧点点头,看着顾红娟说:“我知道。” 她上楼之前道了句晚安。 顾红娟多年的心结在这个晚上得到宽解,积压在心头的石头落地。她想明天该烧点什么给女儿吃。 沈婧回到楼上,反锁房门。 她还是没有开灯。 她不能忍受一个人在空荡的房间里,房间一片光明的样子。这样会让她感到更加的落寞。 外面好像很亮,月光透过阳台的玻璃门照射进来,沈婧坐在床上,她能清晰得看到自己的身体。幽幽的浅蓝色月光让人觉得很冷很静,时间安静的在流淌。 她坐了许久。 无 名指上的戒指映着月光闪着光。 沈婧起身拿过床头柜上的烟走到阳台山抽烟。 外面的温度已经零下,不到三十秒她的手就被冻红了。 前天下了一场大雪,但阳光一出就融化得差不多了。 现在又开始下雪了,很细小的雪花,它落在沈婧的手背上很快消失不见。 她每吸一口手就抖一次,睫毛上凝聚了雪花,化成水珠低落,从她的脸颊上滑落。 这支烟她没抽完,一半的时候手冷到夹不住,落到了一楼。 她没有关阳台的门,一直徘徊在房间里,像是在寻找什么。最后找出了放在抽屉里的结婚证。 她一点都不后悔,反而觉得很幸运,有生之年,能做他的妻子。 照片上的他们微微弯着嘴角,这一切好像还是昨天,可是现在已经是生死之隔。 如果能更早一点遇见就好了。 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和他做。 —— 早上顾红娟出门打算亲自去菜场买菜,她的脚步顿在门口。 徐承航早上醒来看到沈婧的短信,匆忙赶到徐家。 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说:请把我安葬在秦森的坟墓旁边,把我送到他老家,我是他的妻子,要和他葬在一起。请你帮个忙,照顾一下秦森的母亲。谢谢你。 昨晚下的雪不是很大,阳光出来便会开始融化。 她从二楼跳下,头磕到花坛的边角,鲜血留了一地,融在雪水里,又红又暗。 她看上去没有半点疼痛,安静的闭着眼躺在地上,穿的是那条无袖的墨色连衣裙。 世界上所有的相遇与缘分都要有一个结果。 她再也支撑不下去,她看不到生命的意义。 到最后,沈婧是高兴的,结束自己的生命,然后把和他的一切都停留在这里。 这只是一段很美好的缘分。 他们在黑暗的夜里相逢,在绝望的悬崖拥抱,在微凉的秋日离别又在寒冷的冬夜相聚。 ktv里暧昧的游戏,宾馆里的炙热感情,激情痛快的做|爱,夜里篮球场的亲吻,除夕闪耀的烟花,不顾一切的决定...... 所有的回忆都将被永远的留在这里。 不再有痛楚,不再有难过。 在陨落的瞬间,她看到在漫天的雪里他朝她走来,高大的阴影笼罩着她,他轻轻叫着她的名字,声音那么熟悉好听。 她慢慢闭上眼,周围开始变得温暖。 他说,沈婧,你别怕,我会带你走。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的灵感起源于五月的时候,那时候正在写席灏,无意之间听到了周传雄的蓝色土耳其,于是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勾勒出沈婧这样的姑娘,她似风轻盈似海透彻,她很纯洁也很深沉,她很无畏也很懦弱。 起初给过这个故事三个版本的结局。 到最后我落笔开始写得时候还是遵循了一开始的想法,赋予这样的结局。 关于秦森,一开始的定位就是记者。 他满腔热血,追求真相,他被现实打败,他也曾失去很多重要的人,却无能为力。所以他只想藏匿于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做最普通的工作,而他的吸毒史也不能让他找到更体面的工作。 可以说,他对自己剩余的生命是无所谓的,想要虚度年月,以一种安稳的姿态。 沈婧因为过往一直很难走出这个阴影,她同秦森一样。 所以他们遇见彼此,是一种救赎,也是命中注定。 这文就到这里结束。没有番外。 最后送次红包,第66章留评的我发。 感谢你们的支持和包容。 另外,如果还爱我(哭泣)...就去收一下我的接档文吧。在专栏里。 《沉瘾》 文案:陆沉鄞第一眼就被那个妖冶的女人勾住了魂。 没多久,他就躺在了梁薇的床上。 她...咳咳,实在太主动了。 你赐予我温暖,我给予你忠诚。 毛头小子爱上一个骚浪艳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