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幽冥》 楔子 传说在那远古时代,古老的蚌壳孕育出一颗奇异的珠。这颗珠体积约有一个成年男子的拳大,光泽诱人,细腻圆润。海底漆黑,但这明珠所在之处,洁白的光芒四射。大量的鱼群、海龟、海蛇逡巡于这奇异的明珠附近,珊瑚礁在淡而远的光线下,色彩格外鲜艳。 自从类人猿进化成为人类,自从聪慧者造出第一只舟。这耀眼的夜明珠脱离了海水的掩埋,呼吸了地球上的第一口氧气。 人们为了这珠,刀光剑影、大开杀戮。为财、虚荣、女人,雄性野蛮的力量一次次地爆发。就像宝石一样,人类赐予这深海之珠一个近乎完美无瑕、冰冷无声的名字——暗夜幽冥。 传说,只是传说。从古至今,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过这夜明珠的模样。然而见过的人,都失去了生命。 它冷漠而血腥的可怕,击倒了很多人的贪婪心理。然而,出于各种缘由,很多勇敢的人依旧对它追逐不舍。就这样,世世代代,无穷无尽。直到司马氏王朝统治的时期,直到那个叫司马凌渊的男人出现的那一刻……一切,就都改变了。 第一章 若是生在这个年代,你甚至可以不知圣上的大名,但你肯定认识圣上同父异母的弟弟滇王爷——司马凌渊。 滇王爷,按宫廷的话来说,是皇室的败类,他不参政,不娶妻,不纳妾,不招歌伎进府,却整日醉生梦死,是京城各大妓院的常客。按民间的话来说呢,他是个怪人——他去妓院不是找女人,而是和京城歌舞妓的总管相会!当然,你要知道,总管可是男人,一个类似女人的男人。 你也许很奇怪,这样颓废之人,圣上为何不赐死?或许你会说,这样的败类,根本不会对皇兄的权利造成威胁,所以根本没有必要除掉他;或许你还会认为圣上仁慈,滇王爷毕竟是弟弟。 但你绝不会想到,滇王府上,私藏有那古老的神秘之珠——暗夜幽冥。 没有任何人知道滇王爷把暗夜幽冥潜藏在哪里。但所有人都渴望知道夜明珠的去向。于是,滇王爷活得很成功。没有了他,世上便再也没有暗夜幽冥的丝毫讯息。 至于滇王为何会拥有暗夜幽冥,世上无人知晓。 而在最近,滇王打破以往常规,竟然公开从民间招歌伎入府邸!理由要是向各路英雄豪侠展览暗夜幽冥,需要莺歌燕舞的场面作陪衬!无人不狐疑,无人不议论,不知这王爷打的什么鬼主意。此消息不胫而走,四海皆知。各路英雄于七天后齐聚滇王府! 招歌伎那天,有趣的事情悄然发生了。命运小精灵偷偷作祟。 漂亮姑娘比比皆是,一人一支歌舞,红襟翠袖,把陪审的下士迷得神魂颠倒。然而主审官——怪人滇王爷,闭上眼,叹息地摇摇头。 “喂!荀三,你给我找的都是什么呀!一群胭脂俗粉。”滇王皱起眉,嘟囔着。 荀三是市井小民,传说他对美女很有研究。 “王爷,这姑娘们年轻漂亮,皮肤白皙,舞姿妖娆,歌喉甜美,哪点不合王爷您的胃口呀?”荀三怯怯地问。 “就是因为太完美了!好是无趣!”滇王爷愤怒了,拍了下桌子,吓得所有人连忙下跪,大气都不敢喘。 这时,只闻府门外有女人的喊叫声——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要参加选拔!” “哈哈哈哈哈!”守卫们大笑起来,“就你这丑女,还想当滇王府上的歌伎?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去去去!别给我们添乱!” 府内被这场闹剧惊动了。这反而勾起滇王的兴趣。 “让她进来!”王爷开了口。 红红的绒地毯,在如云美女的映衬下,一位皮肤黑黝黝,右脸蛋起着硬币般大的黑痣的布衣少女无礼地闯了进来。 煞那间,除了滇王爷,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她好丑呀!这样的女人都能当歌伎吗?笑死了!”人们纷纷议论着。 滇王静静注视着这女子,他一时呆了。她是那么镇静地凝望着他的眼睛,那种镇定自若的眼神,似乎有种隐匿的力量,可以看穿他的心腑! 他有记忆以来,除了母亲和那个人,这个“丑女”是唯一一个敢如此直视他眼睛的女人。这种眼神,很不寻常,足以把他吞噬! 他赶忙避开她的目光,突然轻轻地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滇王问。 “我叫清凝,芳龄十八,未婚,特此来参加歌伎选举。王爷,你会选我吗?”布衣姑娘问。 全场一片爆笑,荀三乐的眼泪都出来了。 而滇王并没有笑。清凝?这名字好是熟悉,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可奇怪的是,为何听到这名字,他就会有种莫名其妙的心痛? 滇王慌忙克制住内心的起伏,笑眯眯地问她:“那你会唱歌跳舞吗?” “会!当然会!”说着,清凝摆起舞姿,没有乐师伴奏,没有舞姬陪衬,风吹过,她的步子漂移着,自然如洋上浮冰。她的歌喉宛如夜莺啼叫,轻柔妩媚。日光下,她脸蛋上的的黑痣闪闪亮。 “如是我闻,青天白鹭,如仙之梦,璀璨夜,与君同在……”她唱着,旋舞着,轻盈的步子,不经意的回眸,都震慑人心! 全场安静下来,大家都愣愣地瞅着红毯上的布衣姑娘。她肤色是黝黑的,她脸上有颗明显的痣 ,而她的舞步如此魔幻,她的歌喉甚是迷人。 “可惜啦,一副歌伎的好胚子,却长得一张不堪入目的脸。”荀三低眉自言自语道。 一曲终。安静的人群又重现纷乱。 清凝眨眨大眼睛,依旧盯着滇王。 滇王此刻思考的不是她的歌舞与长相,而是,她唱的这支歌。她怎么会唱……他亲手写的歌词?他从未给任何人这词,除了……在那深山的幽静小屋里……那个红衣衫的小女孩……他一惊,细细地打量着这女子,不觉微微皱起眉头。难道,是她? 滇王寻思着。她的黑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王爷,我可以通过了吗?”清凝问。 “不可以。”滇王哂笑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姑娘的眼睛突然明亮起来,似乎无论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甚至让她去死。 “这个嘛,呵呵。”滇王突然红了脸,嘿嘿地笑了,“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姑娘眼神变得决绝。 “做我的侍妾,只要你答应做我的侍妾,我就让你当本王的歌伎。”滇王郑重道。 “啊?”全场炸惊,荀三像兔子一样蹦了起来! 什么!滇王居然要纳妾!还纳一个丑女为妾! “都给我闭嘴!”滇王怒吼,所有人都吓吓兢兢地不敢抬头,生怕被判个死罪。 此时清凝脸蛋红红的,不再看滇王了。 “你答应吗?”滇王走到她身边,柔声问,他的目光里酝酿着罕见的柔和。 “啊,这个……我……”清凝吱吱呜呜着,心里的小鹿乱蹦。 “喂,你不是要拒绝我吧。那算了!”滇王神采奕奕地转过身,“我换别的女人当歌伎!” “哎!别……”清凝赶忙拉住滇王的手。滇王心里一颤,这姑娘的手指上,都是茧! 她一定吃过很多苦。这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 “怎么?你答应了?”滇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嗯。”清凝点点头,轻轻放开了他的手。没想,他反而拉回她的手 。 “我正式宣布!歌舞伎是清凝!选举结束。姑娘们都请回吧!”滇王开心地大笑起来。 事件就此在民间迅速传开,滇王爷居然要一个丑女当歌伎和侍妾!全国震惊。 滇王才不理会百姓们的舆论,他想的是,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来这里?她舞步轻盈超乎寻常,怎么可能是没有武功的小女子?为了进滇王府,什么条件都答应,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一定要揭开你的真面目,清凝。 ”滇王默默地寻思。 第二章 入夜,王府里显得格外清净,一如往日。梧桐随着风挥舞着枝条,大叶子相互摩擦着,沙沙作响。 繁忙的歌伎选举终于尘埃落定,滇王困倦得不停打哈欠。 “王爷,洗澡水备好了,请王爷到浴室沐浴。”小侍从进来说。 “嗯,对了,你把清凝叫过来,我要她服侍。”滇王说着往浴室走去。 “啊?王爷,你不是从不让女人伺候洗澡嘛!”小侍从诧异地问。 “你哪里那么多废话!快去!”滇王故作眼神冰冷,吓得小侍从慌慌张张地跑掉了。 王妃阁里,清凝趴在床上,环视着屋里的每个角落。 “终于进王府了,可是下一步该怎么找呢?”清凝起身坐在镜前,摸了摸自己的黑痣,自言自语,“怎么回事,怎么弄不下来了?一定是胶水用的太多了!真倒霉。还有那个王爷,竟然要我做他的小妾!要是他晚上天天找我来,我该怎么找那宝贝呢?姥爷呀,给我指条明路吧!” “清凝!王爷要你为他沐浴!快去浴室伺候!”门外小侍从一喊,声音洪亮传千里,就差整个府上全知道这消息了! “遭了……”清凝赶紧抚平黑痣,笑道,“来了来了!” 啊!要我给他沐浴!怎么这样!清凝生着闷气,跟在侍从后面。 “王妃,您应该在小奴前边走。”侍从说。 “啊!是嘛是嘛。”清凝顿觉尴尬,赶紧跑到前面去,王府的规矩,她怎么知道嘛。 浴室里蒸腾着滚滚热气,分不清人与物。清凝走进浴室,身后的门“咣当”一声关了。她一惊,害怕地敲着门:“喂!关门干什么!开门!开门!” “喂,本王在洗澡诶,开门,你想冻死我呀?”滇王轻柔地说。 “啊!”清凝赶忙捂住嘴,水汽漫漫,她分辨不出任何东西,只是凭着感觉往里走去。 “你在哪儿?”清凝伸开手,四处乱摸,除了冰冷的墙壁就是冰冷的墙壁。 “我在这儿。”他拉过她的手,那手心暖暖的,好似春日正午明媚的阳光。 她顺着他的牵引,走到浴池旁边。浴池附近,没有蒸腾的水汽,一切事物都看得清清楚楚。 清凝尖叫一声,赶忙捂住眼。滇王正光溜溜地坐在浴池里! “喂!你不是答应当我的侍妾吗?连帮我洗澡都做不到呀?那我可把你赶出王府,重新挑歌伎喽!” “不要!”清凝喊了出来,她悄悄把五指分开,眼睛卡在指缝里。她只能看见王爷的胸膛,其余都藏在水下。清凝呆住了,她的手指滑下面庞。那是斜斜的一道刀疤,那刀疤,贯穿他整个胸膛。 “你在看什么?”滇王笑道,“难不成被我的肌肉迷晕了?” 清凝面色绯红,慌张地把眼神飘向墙壁。 “你怎么会有那么深的刀疤?”清凝问。 “哈?”滇王无所谓地笑道,“没有哪个男人身上是没有刀疤的,尤其是身在皇室的男人。” “你……”清凝静静地凝视着他,忘记了羞涩,她就这么直直地瞅着他。没有哪个男人身上是没有刀疤的,尤其是身在皇室的男人。这话,曾在十年前,那被姥爷救下的男孩说过。 朦胧中,两人就这样对视着。静的,就连一滴水落下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久久,滇王抬起手,轻轻托住她的脸蛋。他把脸慢慢靠近她的面庞,就这样,越来越近…… “别……”她闭上眼,无力地嗫嚅着。天呀!难道他想吻她吗?她感觉到他的嘴唇贴上了她的黑痣,他露出白牙,轻轻地咬住那颗痣。 “啊!”她尖叫了一声,仿佛受了惊吓,忙把身体弹开。 他的嘴里叼着那颗黑痣,一口吐进水里,那黑痣宛如幽灵般消逝在水面了。 “或许,你应该再粘牢些,这样才不容易被发现,不是吗?”滇王顽皮地笑着。 “你!”清凝摸了摸脸,尴尬地不知所措。 “你是到我府里到底是干嘛来的?说!”滇王喊。 “因为想当歌伎。” “当歌伎?那你为什么要易容?你是不是需要我给你洗个澡,把你身上的黑色染料洗干净?嗯?” “不……不用……我是易容了,我是想进王府,但我不是你想的那样邪恶!其实我来是想……”清凝转了转眼珠,笑道,“我是想做你的老婆,因为我真的好喜欢王爷你呦!” “啊?!”滇王面色涨红,他没听错吧! “人家那样纯属是想吸引您的注意嘛!凌渊,人家已经倾心你很久了!我这就伺候您沐浴!”说着,清凝一把抱住滇王,使劲亲他的脸。 “啊……不要……”滇王低吟道,他的心差点跳了出来。 “王爷,你不是很需要人家服侍嘛!今天人家就把你舒服够!好不好呀?”清凝笑道。 “不……不用了!别……”滇王被清凝的胳膊紧紧地环着,脸红的样子是被憋得喘不上气还是另有其他理由呢? “哦,您真的要赶我走吗?我是那么地爱您。哦,那妾身就走了,王爷您慢洗。”清凝故作哭泣状,飞速地跑了出去。 “喂!”滇王想喊住她,可她宛若兔儿般远去了。浴室里,滇王笑了:“我刚才怎么了?怎么会那么紧张,我分明听到了她狂热的心跳,分明知道她是故意惹他心乱的。她的确是个不凡的人物!她到底是谁?清凝,早晚有一天,我要闯入你的世界。” 回屋路上,清凝骄傲地微笑着:“司马凌源你这个混蛋,想揭穿我,没那么容易!今天让你尝尝我的乱心术,再敢对我轻薄无礼,小心我……哼!” 转眼,天下英雄豪杰群聚滇王府的日子已至。各路豪侠为了亲眼目睹暗夜幽冥的风采,不惜千里迢迢赶来。 在江湖侠客眼中,滇王府果真是豪奢的大宅。大理石的清幽下,埋藏着世上最唯美的夜明珠。 当然,来者中绝对少不了江洋珠宝大盗叶一锦。叶一锦,二十出头,就已经名震五湖四海。叶一锦是个玄妙之人,他可轻易地消失,又可轻易地闪现,来无影去无踪,所到之处,珠宝尽失。因此,他也成了达官贵人仇恨的对象。 夜深沉,暗夜幽冥散发出明亮清澈的白光,整个集会场无需火把,夜明珠的光芒穿射人眼。 叶一锦仰望着夜明珠,还有佩戴着暗夜幽冥的旋舞的女子,那种神情,似乎要将他们一起吞噬。 那女子,眼睛明亮而大,鼻子隆起,白皙的面孔上没有任何污点与瑕疵。她的歌喉宛如天籁。她轻灵的步调,宛如在琴键跳跃。夜明珠在她的胸前散发着迷离的光芒。 “如是我闻,青天白鹭,如仙之梦,璀璨夜,与君同在……”她清唱着,她跳跃着,汗水从脸颊悄悄滑落。 滇王在幕后凝望着她,各路英雄痴痴地望着她,所有人都在一个角落,默默注视。 “如是我闻,青天白鹭,如仙之梦,璀璨夜,与君同在。怅寥廓,醉翁意,景中人。愿与兔儿共此时,永恒一世。”滇王默念着。 他就那样深情地瞧着她,冥冥中,仿佛记忆回到了十年前,那沧桑的老树,那红衣的小姑娘……而她飞舞着,不理会任何人飘来的垂青的神色,即使,是滇王爷的目光。 台下: “绝世美人,绝世明珠,真是一对完美的组合,若是两者兼得,我这一生就别无他求了。”叶一锦轻轻笑道。 “听说,那女子是滇王爷的侍妾,名叫清凝。你难不成想和滇王争?”身后,是男人妖娆的声音。 “清凝?”叶一锦的心蓦地一跳,似乎一千三百年前的一幕急速地飘过他的脑海。他深吸一口气,回首相望来者。来者风骚妩媚、面色白皙、肤质如玉、步伐窈窕,如果此人不着男装,你一定会认为他是哪家青楼的媚娘。“你是?”叶一锦上下打量他一番。 “哎呦,叶一锦果真是名不虚传的正直呀,竟然连我这全国妓馆的总管都不晓得?”妩媚男子抚了抚头发。 “黄迢?”叶一锦笑道,“久仰大名,您做生意的本事令小生甚是钦佩呀!” “您的偷盗本领也是令在下敬畏三分。”黄迢柔声道。 “今日的我,怎么会做如此蠢事?就算是盗取这夜明珠,也是要看场合的。不是吗?”叶一锦拍拍黄迢的肩。 “还算你聪明,人精。”黄迢轻戳下叶一锦的脑门,扭着屁股往前走去。 夜,憔悴。众人皆醉,昏昏如梦。 “王爷醉啦!快把王爷抬回寝室!”侍从们嚷着。 “我没醉!谁说我醉了!我还要喝!还要!”滇王晃晃悠悠站起来,冲到台上,靠在清凝的肩上。 清凝停下舞步,扶住了他。 “凌渊……”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兔儿……兔儿……”他喊着,泪水如雨般倾泻。 “世上没有兔儿了,兔儿已经死了。”清凝木木地说。 “不。”滇王摇摇头,“她不会死的……她答应我,等她长大了就嫁给我,我不娶妻就是为了等她……兔儿……” 清凝的身体微微颤抖了。她把醉了凌渊扶进房间,替他盖好被子。 夜,迷蒙。红瓦阁楼,有一道飞影飘过。飞檐走壁术,轻灵的魅步。 飞影没想到的是,她的身后,藏着暗影。 月缺,无声。 滇王怎么可能让清凝佩戴真正的暗夜幽冥旋舞呢?其实,暗夜幽冥并没有露面,真正的夜明珠,又在哪里呢? 飞影悄然移开隐秘的密道之门,暗影尾随其后。 蜻蜓点水般飘逸的步子,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绝世明珠,沉默地隐匿在红褐色土壤里。她挖开土壤,那是一个宝盒。宝盒根本掩盖不住暗夜幽冥的光芒! 轻轻地,她撬开宝盒,暗夜幽冥,果真于此。 只是包裹着夜明珠的,是一封丝绸血书。 为何,会有血书?她管不了这些了。 她取出暗夜幽冥,正欲转身离去,突然感觉背部一阵剧痛,昏倒在地…… 第三章 迷迷蒙蒙中,她企图抬起眼皮。好沉啊,她想。继而又失去了知觉。 梦啊,萦绕于脑海,久久不弥散。 年迈的老人痛苦地喘息着,少女紧紧握着老人的手,颤抖地啜泣着:“姥爷!姥爷!我不要你死……” “兔儿,我死不了。雪蓉毒的毒性慢,即使侵入体内,还可以维持整整五个月的生命。所以,你不要害怕……” “姥爷,我该怎样为你解毒?求求你告诉我吧……” “暗夜幽冥可以解雪蓉。可是兔儿,我们好不容易才脱离浩劫,你不要出去啊。他们肯定还在追杀你,想把我们赶尽杀绝……” “我知道了。姥爷,你等我,你一定要撑住。兔儿去去就回。兔儿一定要救活你!” “兔儿!”老人企图抓住少女,而少女早就轻盈地飘走了…… “姥爷……姥爷……”清凝不停地喊着,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下来。蓦地,她睁开眼。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她清楚地意识到,这里不是王妃阁,是客房。 疼痛感油然而生,她知道,是背部受伤了。她垂下眼,发现衣带竟是解开的!虽然自己没有袒胸露乳,可衣带怎么被解开了! “你终于醒了。我们好久不见了,南宫兔儿。”英俊的男子推开门,笑着走到她床前。 这男子二十出头的模样,却生的鬼魅般英俊潇洒的模样,比起滇王,是另一种奇异的美。 “叶一锦……”受伤的姑娘愣愣地望着他,半晌,她咬紧牙,一巴掌挥过去!叶一锦英俊的脸蛋上多了深深地手印。 “哦!”他叫了一声,不明不白之时,只听清凝哭着骂了一句:“流氓!” “啊?哈哈,你不会以为我把你给……”叶一锦立刻会意了,大笑,“兔儿,你怎么还是这么蛮不讲理呀!我怎么可能干那种龌龊之事。” “那这是怎么回事?”清凝指了指解开的衣带,泪水吧嗒吧嗒止不住地流。 “傻瓜,你受伤了,我给你上药呀!不过你放心,除了上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叶一锦说。 “真的?”清凝红着脸,转了转眼珠,不再看叶一锦。 “呵,不过你还真是有趣呀,许久未见,送我一巴掌当见面礼吗?哈哈哈哈!”叶一锦乐了。 “懒得和你胡扯。”清凝侧倚着床,不由自主地偷偷笑了。 “暗夜幽冥被盗了。”叶一锦坐了下来。 “什么?”清凝震惊地起身,睁着明亮的眼睛,悄悄问,“被谁偷走了?” “托罗,传言世间三界的主宰,凡是他看上眼的东西,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叶一锦叹息道。 “我认识他。”清凝握紧拳,“托罗,就是给姥爷下毒的凶手。而幕后指使者,就在这皇城里。” “你……见过托罗?”叶一锦狐疑地瞅着清凝。 清凝摇摇头,说:“虽然我没有见过他,可我知道,世上会使用雪蓉毒的唯一人,就是托罗。” “他的确是个神秘人物。”叶一锦站起身,“所以,我们必须找到他,拿回暗夜幽冥。” “你为什么要帮我?”清凝望着他,依旧保持着警惕。 “如果我爱上一个女人,那么我会拼尽全力去帮助她得到想要的东西。”叶一锦笑了,暧昧的眼神在清凝身上徘徊。 “哦……”清凝别过脸,避开了他迷人的目光,突然,她抬起头,牢牢地注视着叶一锦,“那你怎么会救我?你跟踪我?” “你这丫头,一个人隐姓埋名,吃尽苦头。你去偷暗夜幽冥时,我为了保护你,尾随你身后,没想托罗的影子也追了上来。我急忙藏起来,却害得你挨了一棒。你受伤了,我好是心疼。”叶一锦柔声道。 清凝默默抱住双膝,蜷在床脚,不再看叶一锦,也一言不发。 见清凝不理会自己,叶一锦没趣地站到窗边。启明星闪闪,遥远的东方展露出鱼肚白。鸟儿鸣叫的音符组成凌晨的欢歌。 “喂,快天亮了。你打算怎么跟你的滇王爷交代?”叶一锦神色变得不悦。 “我要交代什么?”清凝不屑地说。 “兔儿,你受伤了。你现在是他的侍妾,要是他……你盗取暗夜幽冥的事不就暴露了吗?他肯定会问,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弄得,不是吗?” “他根本碰不了我的。”清凝笑道。 “哦?”叶一锦惊讶地闪烁着迷人的眸子,“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并没有真正成为他的妾?” “你高兴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清凝翘了翘浓眉。 “小丫头,没想你还挺有一套。”叶一锦笑着,“不过还是提醒你,千万别让滇王发现。无论用什么手段。” 暗夜幽冥被盗,滇王府并没有把事情泄露。仿佛暗夜幽冥被盗一事从未发生过。 清凝坐在镜台前,对着镜子。镜中人略显憔悴。如今,暗夜幽冥失去了下落,她也应该离开滇王府才是。然而,滇王却以侍妾之名将她拴在府邸。必须逃出去,她想,可又该如何逃呢?守卫都是宫廷武艺高强的精兵利卒,想脱离他们的眼线,究竟该怎么做呢? 轻轻地,一双有力的大手搭在她的香肩上,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说:“在想什么?” “啊!”她吓了一跳,镜子里,突然多出个司马凌源! “没什么。什么都没想。”清凝连忙回答。 “你在想,你下步该如何做,才能寻觅到暗夜幽冥的下落,是不是?” “你!”她震惊地回过头,他眼神里包含自信,他在微笑。 她垂下头,不语。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找暗夜幽冥。”滇王说,“因为只有我,才能真正甄别出那颗明珠。” 清凝望着滇王,深吸了口气。 “我就是好奇,你为什么想要暗夜幽冥?那玩意,怎么会对你如此重要?我不相信,你只是为钱活着的女人。”滇王问。 “不管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就是个为钱活着的女人。既然王爷知道我是为夜明珠而来,并非为了王爷你。那么王爷,就请你放了清凝。”清凝静静地说。 “你还真是冷酷呀。可是如果说,没有我,你就找不到暗夜幽冥,你还打算离我而去吗?”滇王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颚。 她的神色变得黯然:“需要多久……才能找到?” “这要看是谁盗走了暗夜幽冥。比如,托罗。也许永生,你都无法寻得。”滇王笑道。 一颗泪悄然滑下,她拨开他的手,擦了眼泪。 他一把抱住她,她的身子在他怀里猛地一颤……“别离开我,好吗?求求你……别离开我……”滇王闭上眼,轻轻地念叨着。 “凌渊……”清凝闭上眼,“有些事,你不懂。” “你到底是谁?”司马凌源握住她的肩,认真地凝望着她深色的眸子。 “清凝。”她低声说,声音小的,自己几乎都听不到。 “你骗我,是不是?”滇王含着泪。 “我没有。”清凝抬起眼,冷冷地说。 “是吗……”良久,滇王松开她的肩,垂下眼。默默坐到椅子上。 清凝忍住眼泪,跑了出去。 悄悄然,一杯茶端到滇王面前。滇王抬起头,端茶人,是清凝。 “渴了吧,喝点水。”清凝望着他。 “不管你怎么想,我会去找暗夜幽冥。多个人就多个成功的可能。你愿意与我搭伴吗?”滇王问。 清凝沉默了片刻,微笑道:“好。” “既然答应了。”滇王站起来,拉住清凝的手,“来,随我去见一个人。他知道托罗的藏身之处。” “谁?”清凝好奇地睁大眼睛,她的眼睛明亮可爱,宛若黑夜里无数璀璨的星辰。 在闹市的每段路上,总有一个妓馆。而其中最有名的,是红杏院。 滇王紧拉着清凝,大步流星地朝红杏院的牌匾走去,一路上,神采飞扬。 “喂!你带我去妓院!我是女人呀!”清凝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滇王没有理会她。 红杏院果真是有名的大妓院,每位女郎都风骚美丽,最有招牌的是风、花、雪、月四位媚娘。 “哎呦!这不是滇王爷嘛!怎么,又来找总管大人了?”风娘抖了抖红手绢。 “王爷还带着妃子来了,真是的,难不成王妃也要和姑娘们喝酒?”花娘踩着小碎步,远远地招摇着。 “不是!不是!肯定呀,是王妃怕王爷到咱们红杏院里找姑娘,所以跟来督察喽!”雪娘解释道。 “诶,你瞧你们好是愚蠢,王爷哪里找过姑娘,就怕是和我们总管相好,惹得王妃生气了!哈哈哈!”月娘接了一句,全楼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滇王也笑了,清凝无助地挽起滇王的手臂,红了脸,这群姑娘们,嘴还真是刁蛮。 “哎呦,大家可真是高抬我了,没想我一区区妓馆总管,竟惹得王妃吃醋呢!”远远地,是黄迢的调侃声。 “黄迢,少说些无用的话,没事省省力气,说不定还能遇上好姑娘。”滇王笑道。 “王爷,人家还不想把终身大事早早就定下呢!”黄迢撅嘴说。 “不跟你胡扯,今日有事相商,找个僻静的屋子。”滇王说。 “遵命。来来来,随我来。”黄迢把娇媚的声音拖得长长的。 清凝一直从旁不语,暗暗观察这妖娆的男人,她能感觉到,他的内力雄浑无比,只要轻挥下手指,就可杀死一个人。 屋内,只闻黄迢一声尖叫:“什么!暗夜幽冥……” “嘘!”滇王赶忙捂住他的嘴巴 “对,你要知道事态的严峻。所以拜托你,指给我们一条寻珠的明路。”清凝说。 “这个嘛……”黄迢望了眼清凝,微笑道,“托罗在囷山。囷山位于大洋上的黎州岛上。黎州岛倒是个平凡之地,不平凡的,就在这囷山。山上人迹罕至,是危险之地,常有野兽、魑魅魍魉出没。我们去会很危险的。囷山隶属净界,去过的人,还从来没有人活着出来。这就是没有人真正见过托罗的原因。托罗天生有神奇力量,可以穿越三界。” “不管多危险,我都要去。”清凝含着泪,坚定地说。 “你还真是勇敢,可谓世上罕见的奇女子。”黄迢以别样的目光望着清凝。 “那我们应该如何去黎州岛?坐船吗?可我不记得,港口有驶向黎州岛的船。”滇王说。 “我在黎州岛开了一家有名的妓馆,叫‘香云百草’,欢迎大家光临哦。”黄迢笑着朝滇王抛去白皙的兰花指。 “真的吗?你还真是神通广大呀。”滇王笑道。 “我黄迢有骗你的时候吗?”黄迢捋着头发,柔柔地望了滇王一眼。 “很好。黄迢,多亏你了。”滇王笑道。 “虽然黄迢熟识黎州岛以及囷山的内部,但是,没有人熟悉大洋上的路线,我们又该怎么去呢?”清凝陷入沉思。 “我熟悉呀,别忘了,我可是江洋大盗,海上生意,属我拿手。”轻轻地,那说话之人掀开帘幕。 “叶一锦!”滇王眯起眼睛,挑逗道,“怎么,我们曾经没有过任何生意往来,你为何要帮我?难不成,也想拥有……被托罗抢走的东西?” “不管你怎么想,你们缺了我,就别想抵达黎州岛。”叶一锦微笑着,静静地望着清凝。 滇王看到了他朝清凝传情的一幕,就立刻明白了。他闭上眼,握住了拳。 “那么,明日,我们就一起出发!”清凝激动地说。 滇王默默转身,也许,这就是他抛开一切,与心爱之人、与自由在一起的唯一机会了。 第四章 顺着水波航行,黎州岛的形状若隐若现。夕阳把天幕染成耀眼的橘黄色。待天水彻底溶为黑漆漆一色,百万灯火萦绕的黎州岛宛如黑夜中璀璨的星团,光芒夺目。 船儿停泊在港口,踏上黎州岛的土壤,芬芳之气浑然飘来。 “好香呀!”清凝笑着。 “当然,黎州岛的花儿就是这般迷人。但是……花儿可有毒。”黄迢神秘地眨眨眼,“世上奇毒的酝酿之地,就在黎州岛。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毒花当然吃毒花。每年,都有大批的毒药被运送到中土。这生意,很兴隆哦。” “如此说来,我们还要提防被毒死呀!”滇王翘翘眉。 “那这毒药生意,也是你一手接管的?”叶一锦眯着眼望着黄迢。 “哦,你看我,像是那种害人的家伙吗?哦,怎么可以这么说呢?”黄迢掏出手绢,摆出拭泪状。 “哈哈,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叶一锦连忙赔笑。 “你也不必在意,其实呢,黄迢从不把这些当真过!”滇王拍拍黄迢的肩膀。 “切!”黄迢赌气似的推开滇王,“别碰人家。” “那,他到底是谁?”久久,清凝注视着黄迢。 “啊,你是说,奇毒的幕后掌管人?”黄迢问。 “是。”清凝回答。 “如果,我说是托罗呢?”黄迢笑盈盈道。 三人全部睁大了眼睛,风儿飒飒,掀起了少女的衣角。 “囷山隶属净界,托罗可以穿越净界与人间。以托罗的本事,让这岛屿上的花朵化为毒花,简直易如反掌。”黄迢说。 “那么,这岛上,有没有一种纯白无暇的花,名叫雪蓉?”清凝的眼睛闪闪发亮。 滇王默默凝望着清凝,雪蓉花?她问那个做什么? “这个嘛,的确有。可是……”黄迢怪异地瞅着清凝,“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清凝正欲言,只听叶一锦喊道: “清凝!你要是喜欢雪蓉花,我可以采来送你,何必亲自去问呢。我知道你喜欢花,我一定会采一朵最美的花给你。”轻轻地,叶一锦笑了。 清凝红了脸,柔声道:“谢谢你。” 此时,黄迢接过话来:“雪蓉在囷山上生长,明天上了囷山,你再为她采吧。” 大家有说有笑地走着,司马凌渊不语,他是那么安静地注视着清凝。方才,她欲言何事?却被叶一锦慌忙打断。叶一锦是故意打断她,不要让她说出来吗? 前方,就是传说中的“香云百草” 这妓馆不及中原的豪奢,然而木材的清新使人顿感亲切。 “姐妹们!我回来了!”黄迢笑盈盈地朝门口的美娇娘们扑了过去。 “哎呦!总管大人!您都多久没来过我们香云百草啦!可是想大人您了!”她们笑着。 “这是我的朋友们,来岛上办点事情,今晚就住这里了!”黄迢翘起兰花指。 “啊!”凌渊、清凝、叶一锦傻了眼。 清凝撅起嘴,一手拉着凌渊的衣角,一手拉着叶一锦的衣角:“喂!你们俩要是去,我就不理你们了!” “哎呦,小姑娘,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这两位都是你的夫君吗?哈哈哈哈哈……”一位媚娘笑得合不拢嘴。 清凝顿时羞红了脸。 “咳咳,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找家旅店住嘛。”凌渊忙说。 “是呀是呀。”叶一锦应和道。 “哎呦,你们可真不给面子。这里是我家呀!清凝不乐意,那不给你俩安排姑娘就得了。好不好呀?清凝?”黄迢笑着瞅着清凝,这姑娘还真是有趣。 “嗯……”清凝点点头。松开了两人的衣角。 酒桌上,菜都是当地野味,堪称绝世佳肴。 “明天我们就上囷山。”清凝说。 “好的,只是我们一定要小心,晚上,有魑魅魍魉出没哦。”黄迢诡异地一笑。 “呵呵,那又怎样,鬼来打鬼。”叶一锦说。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遥远的,是一语轻柔。那生音并非妖媚,而是舒适甜美。 叶一锦转过身,只见一红纱女子从楼梯盈盈走来。她的头上插着银簪,眼儿弯弯,温柔一笑百媚生。 “窈儿?好久不见!原来你在这里……”叶一锦惊讶地睁大双眼。 “一锦还真是好记性,也不枉我天天思念你了。”窈儿走过来,柔和地看着叶一锦。 “怎么,你们认识?”黄迢笑道。 “是呀,那时候,他带着皇室珠宝出逃。我们偶然相遇。如今一想,都三年了。”窈儿说。 “原来如此。”黄迢说。 “来,窈儿,给你介绍我的朋友们。”叶一锦走到凌渊身边。 “这位是……”叶一锦正欲言,却被窈儿抢过话来。 “滇王爷。”窈儿笑道,“世上最没规矩、最玩世不恭的皇室血统,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呢?” “幸会。”凌渊望着窈儿,突然发现她胸口一片青紫。他呆住了。这姑娘气宇不凡,并非常人。 “王爷在看什么?”窈儿问。 “啊……”凌渊红了脸,赶忙扭过头,“没什么。” 清凝的脸色一阵煞白,望着窗外不语。 “这位姑娘呢?”窈儿看向清凝,她用余光瞥到,刚才王爷的举动貌似引起了这姑娘的不快。 “我叫清凝。”清凝站起来,与窈儿对视着。 “清凝,很好听的名字。听说滇王爷纳妾了,就是你吧。”窈儿端详着她,清凝这姑娘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清纯的美。 清凝垂下眼。这时凌渊拉起她的手,对窈儿笑道:“不是妾,我没有纳妾的打算。清凝是我的正王妃。我们回去以后就举办隆重的婚礼。” 窈儿一惊,全场人突然不再说话。所有的目光都齐齐地飘向清凝。 清凝的脸刷地红了,傻傻地站在滇王身边,一动不动。 “原来是王妃,失敬失敬。”窈儿笑着行礼。 “没……方才是我失礼了。”清凝说。 叶一锦皱紧眉头,喝了一碗酒,蓦然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清凝的余光远远地追随着叶一锦离去的身影,她心里萌生出浓浓的酸楚。 “一会儿吃饱喝足,就请上楼歇息吧。窈儿亲自给两位带路。”窈儿看了眼清凝和滇王。 “哦,我吃饱了,想出去散散步。”清凝挣开滇王的手,滇王突然拉住她:“要我陪吗?” “不了。”清凝微微一笑,“你早点休息吧。”言罢,她朝门外走去。 “可真是奇怪呀,叶一锦和王妃……”黄迢捋着头发轻轻说。 凌渊望着她的背影,叹息道:“窈儿,走,带我去房间。” 夜深了,清凝一人默默在海湾边散步,想着心事。不远处,码头旁,渔火下,是醉酒的叶一锦。 她跑了过去,抢过他的酒瓶:“你在干嘛?明天还要上山,你这样醉醺醺的怎么去嘛!” “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叶一锦瞥了眼清凝,“管你们家滇王爷去吧,王妃娘娘。” “喂,你在生气呀?”清凝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啦,他那么说肯定只是为我解围的,等找到暗夜幽冥后,我就离开他。” “是吗?他可是至高无上的王爷,锦衣玉食、雍容华贵。不像我,只是人们心中的贼。他又那么猛烈地追求你,你难道不为他所打动吗?”叶一锦盯着她的眼睛。 “你想多了,不会的。”清凝低声说。 “那,等我们找出暗夜幽冥,等你的姥爷,也就是我的师父恢复健康后,你就嫁给我好吗?”叶一锦突然站起来,晃晃悠悠一把抱住清凝,“好吗?兔儿,答应我……” “一锦,别这样。我不能……”清凝含着泪。 “为什么!为什么!以前你拒绝我,现在你还拒绝我!难道,你爱上那个王爷了?”叶一锦吼着。 “不是因为他……”清凝低下头。 “那是因为什么!因为你归根结底就是不喜欢我!是不是!你说话呀!”叶一锦晃着清凝的肩。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泪水从清凝的眼角滑落。 “那是因为什么!”叶一锦眼睛红红。死死地瞅着清凝的眼睛,“你为什么不看我?说呀!我要你看着我说话!” “我……”清凝呜咽着。 月光静谧,纯美的白光如此绕人。月下的清凝,是那么的美。她涌动的泪眼,宛如晶莹的珍珠。 叶一锦迷迷蒙蒙,轻轻地贴上了她的唇。她推着他,企图挣扎,可她越是挣扎,他却抱得越紧! “别这样,一锦,放开我……”清凝挣扎着。 他肆无忌惮地吻着她,从额头到脖颈,宛如一场梦。 “放开我!”她一脚朝他踢去,他失衡地摔倒了。 “一锦 !”她惊慌失措地望着他,他蜷缩在地上,一语不发。 “一锦,你没事吧?疼吗?我给你擦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清凝哭着说。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不该那样强迫你。你走吧。不用管我。我想一个人静静。”叶一锦举起酒坛,继续大口大口地喝着。 清凝抹着泪,默默地转过身。海水冰凉,击打着她冰凉的心。 “对不起,一锦,如果我是个还有未来的女孩子,我会选和你在一起……只是,我已经活不过五个月了……对不起……我隐瞒了你……我知道,我不能告诉你……”她小声自言自语着。 清凝捂住胸口,只觉得一阵憋气。她坐下来,迎着海风,觉得舒服了些。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香云百草,窈儿领她到了房间门口。清凝失魂落魄地走进了屋,关上门,回头一看——司马凌渊正躺在她的床上呼呼大睡! “喂!”清凝气愤地跑到床前,撩起他的被子想把他轰走,没想,他身上竟然一丝不挂! “啊!”清凝扔了被子,赶忙捂住眼睛。她这一叫,把凌渊吵醒了。 “干嘛呀!大半夜的吵死人了……”凌渊揉揉惺忪的睡眼,睁眼一看,是清凝! “你来干什么?”他迷迷糊糊地问。突然发现她捂着眼睛哭叫着:“你要干嘛呀!你饶了我吧!” 凌渊满脑子问号,低头一看,也尖叫起来!他连忙裹好被子,颤抖地问:“你……你要干嘛?你大半夜跑我屋里,难道想对我意图不轨?” 她透过指缝看见凌渊裹好被子,气氛地喊道:“切,我对你意图不轨?少做梦了!这是我的房间!你什么时候跑我房间来了!” “什么?怎么可能,我明明跟窈儿核对过房间的的,我就是在二楼云翳间。”凌渊说。 “啊?窈儿之前跟我说的也是二楼云翳间呀!”清凝狐疑地说。 也许是屋里动静太大了,惊动了外面。门被敲响了,清凝开门,来者是窈儿。 “王妃和王爷还好吗?”窈儿问。 “啊……那个,为什么,我和他是一个房间?”清凝好奇地睁大眼。 “啊?哈哈,王妃不是说笑吧,王爷王妃当然是住一间喽!”窈儿诡异一笑。 “啊……这个……其实我们……”钻在被子里的凌渊尴尬得要命。 “啊!对不起!原二位在……对不起,窈儿失礼了。”见凌渊赤着上身,窈儿赶紧关上门。 “喂!窈儿!别走……”清凝欲喊住她,她却一溜烟的不见了。 “真是扫兴。”清凝望着凌渊,“那现在怎么办呀?” “怎么办?睡觉呗。”凌渊嘿嘿地笑着。 “可我睡哪儿?”清凝撅起嘴。 “你可以过来呀!”凌渊指了指被子。 “你!”清凝火冒三丈,顺手捡起一支新蜡烛,朝凌渊扔去。 凌渊轻巧地一躲,得意地笑道:“有趣,我喜欢,接着来呀!” “小心我揍你!”清凝握住拳头,泪儿都迸出来了。 “喂……你哭啦?别这样,哎呀,其实我……”凌渊慌慌张张地说,“这样,你背过去。” “为什么?”清凝终于大哭起来,“你又想耍什么花招嘛!” “你不背过去我可掀被子啦!”凌渊笑道。 “啊!”清凝忙捂住眼,背过身。 不一会儿,只听凌渊说:“好了。” 她怯怯地分开手,此时的凌渊穿着衣袍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你去睡吧。”凌渊看了看清凝,又看了看床。 “那你呢?你睡哪儿?”清凝问。 “我去找窈儿,再要一间呗。”凌渊说着,朝门走去。 “喂!不许走……”清凝含着泪说。 凌渊驻足,回头无奈地说:“我真是哭笑不得了,你到底要我怎样?” “你睡地上。”清凝眨眨眼,脸蛋红红的。 “为什么?”凌渊好奇地问,“明明有房间的,为什么不能去?” “因为除了给黄迢、你我、叶一锦的房间外,其他房间都有女人的……” “那你不是女人呀?”凌渊笑了,“你这样若即若离的,又不接近,又不疏远,你打的那门如意算盘呢?” “不用你管,反正,你要是出了这门,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清凝扑到床上,裹上棉被。 “唉,你这女人还真是奇怪呀!”凌渊轻轻地笑了,突然觉得心坎暖暖的。很久,都没有一个人敢跟自己这样“无礼”过了,在别人眼里,他永远是王爷。在清凝眼里,也许,他只是一个平凡人。 夜幕慢慢褪去,这夜,过得如此漫长。朝阳升起,囷山里,孤单的灵魂飘飘荡荡,仿佛在召唤着什么……召唤的,又是什么呢? 第五章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苍茫的囷山,不久,万道霞光穿射云层,喷射出暖暖的光线。山麓生满毒花,品种万千,色泽艳丽。 囷山上,除了清凝、凌渊、黄迢、叶一锦以外,还有那个名作窈儿的女子。 至于窈儿为什么的跟来,她没有明说。风儿飒飒,掀起了沉思者的发。 黄迢朝清凝抛了个媚眼,笑道:“小姑娘,这就是你要来的地方。怎么样,开心吗?叶一锦要为你采摘的雪蓉花,就在山上。” 清凝笑了笑,偏头悄悄望了眼叶一锦。他在看着清凝,面色略显憔悴,沉默无言。 见没人理睬,黄迢没趣地转了话题:“窈儿,你跟来,不怕鬼魅将你吃掉?” 窈儿噗嗤地笑道:“窈儿就是想再看看这魑魅魍魉的模样,它们曾经伤我伤的好深。” “什么?你被鬼魅伤过?”叶一锦惊讶地望着窈儿。 “等我们进去了,遇见那幽灵,我再跟你们介绍。”窈儿的嘴角翘起,优美的弧度。 凌渊走到前方,击掌三声:“废话少说!入山!” “是,王爷!”黄迢笑着。 沿着崎岖山路,空气渐渐稀薄。囷山隶属净界,只有可以穿越净界的人,才能活着出来。 清凝走着走着,突然卧在地上,她拼命地大喘气。 “你怎么了?”凌渊忙扶起她,眼神填满担忧。 她喘着粗气,轻声道:“我没事……真的……” “你瞧你,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凌渊皱起眉,继而,他一把抱起了清凝。 “喂!你要干什么?放我下来。”清凝红了脸,叶一锦望着这一幕,所有人都望着这一幕。 凌渊把嘴巴贴在清凝耳畔,小声说:“配合一下嘛,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王妃,不要人家都以为咱们夫妻天天吵架嘛。” “谁和你是夫妻呀!做梦……”清凝撅着嘴,突然心里一阵绞痛,她只好不再挣扎,靠在凌渊的怀里。 “好是亲昵呦,什么时候上天才能赐予我一位如意郎君呢?”窈儿酸溜溜地说。 “我有资格……成为你的如意郎君吗?”叶一锦揽住窈儿,目光直直地看着清凝,似乎在炫耀,又似乎在掩饰着某种悲痛。 “啊……”窈儿睁大眼睛,望着叶一锦。她脸上缀满了绯红。 清凝凝视着叶一锦,也看着窈儿,良久,她沉默地垂下眼,紧紧揽住凌渊的颈部:“凌渊,我们走。” 凌渊突然感到温暖,继而,这温暖如泡沫般幻灭了。他看得出,清凝和叶一锦在赌气。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好。”凌渊轻轻应了一声,他能感觉到,她把脸贴在他的胸口,湿湿的…… 见清凝他们往前行了,叶一锦开松窈儿的肩膀。 “怎么?我刚才表现得不好吗?”窈儿望着凌渊他俩的身影。 “不,很出色。谢谢你。”叶一锦神色苍凉。 “一锦,你活得太累了。”窈儿望了眼他,便随着凌渊的步子走去。 “好一场闹剧,这下有戏看了。”黄迢幸灾乐祸地想。 前方,暮霭沉沉,在前方,漆黑无比。分明还是白天,怎么黑夜突然降临?云朵的形状诡异,云朵的颜色乌黑。 惊恐之气弥漫着。 “在囷山上,你有时分不清白昼,只有一条路,走下去。”窈儿说。 “窈儿?”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这后红袖女子身上。她的身体纤弱,眉宇间却透露出坚韧无比的气息。 凌渊望向她的胸口,她今日衣装保守,没有露出那块青紫。他觉得,那块青紫并非普通,有一股魔气在那青紫处作祟。 当漆黑漫步了整块天幕,黄迢划开火石,火把成了行走的必须用品。 “大家小心!”凌渊喊着。 “凌渊,放我下来吧。我好多了。”清凝温和地注视着凌渊。 “真的吗?”凌渊柔声问。 “嗯!放心吧,我没有那么脆弱。我就想走走路。”清凝笑道。 “那好。”凌渊把她放下,她的臂弯滑过他的胸口,一道血痕闪过他的视线。 “别动!”凌渊抓住清凝的手腕,撸起她的袖子,她白皙的胳膊毫无遮掩地展露在他面前。 “你要干嘛?”清凝慌张地企图掩住胳膊上的那道血痕。 “这是什么?”凌渊问。 “什么都不是,你放开我!”清凝挣扎着,可挣脱不了凌渊的蛮力。 “这就是你的秘密,你的鸡肋!是不是?说!你来寻觅暗夜幽冥到底是什么目的!”凌渊坚持地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清凝用力掰着他的手。 “你不说我就不松开!”凌渊倔强地吼着。 突然,一人一脚踢开了他的手,凌渊抬起眼,那人是叶一锦。 “你还好吧。”叶一锦撸下清凝的袖子。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凌渊含泪问,“我就像一个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为什么!” 清凝含泪地垂下眼……叶一锦说:“有些事,你没必要知道。知道了反而对你不利。对不起。” “什么?”凌渊睁大眼睛。 蓦地!地动山摇!泥泞的山路上,裂开一条缝隙,渐渐地,这缝隙越来越宽。黑暗中,一只血淋淋得手从缝隙里穿了上来。 凌渊被地动山摇的气势甩开!那只血淋淋的地狱之手抓住了他的脚! “啊!”他疯了地叫着挣扎着,他抓紧土地,而那只手狠狠地把他往地下拽! “凌渊!”不知为什么,清凝的心突然失去了方向,她朝凌渊奔去!又一个地动山摇,把她震了回去! 黄迢和窈儿趴在地上,大地的在颤抖,他们根本站不起来! “兔儿!你疯了吗!”叶一锦面色激动,一阵地动波袭来,他摔在地上,靠着地面不敢再动。 “凌渊!”清凝声嘶力竭地嚎叫着,她被冲击力甩了回去,又站起来朝凌渊跑去! 凌渊拼劲最后的一丝力气握住泥土,地狱之手,就快把他撕裂了!剧痛弥漫了全身! 泥土松了,凌渊闭上眼,他的手脱离了地表,绝望之际,他只觉得另一双手紧紧攥住了他的手! 他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清凝含泪的面孔! “清凝……”他默念着,突然,他瞪大眼,吼着,“走!别管我!你快走!” “不!我做不到!我不要你死!”她尖叫着,泪水扑面而落。 大地再次颤动了,清凝他们宛如幽灵般滑下地面。地缝闭合,一切化为宁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兔儿!”叶一锦扑到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你放心,他们死不了。”窈儿站到叶一锦身边,轻声安慰着。 “你说什么?真的?”叶一锦握住窈儿的肩,激动地问。 “相信我,好吗?”窈儿微笑着,“我知道一条路,我们沿着那路走,就能找到他们。” “窈儿?你来过囷山,入过净界,是不是?”黄迢眯起眼。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窈儿诡异地笑道,“听我的,就是了。” 地狱里,是那梦魂缭绕的两人。 梦啊,那是一场迷离的梦。那时的他们,都还年少。那时的她,还是个纯真的红衣小姑娘。 青山下,溪水旁,是一座悠久的木屋。小女孩八岁了,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没有父母,抚育她长大的,是姥爷。溪水在小女孩的眼里如宝石般晶莹清澈,山川是世上最奇妙的骨架。 姥爷会带什么礼物回来呢?小女孩开心地抚弄着水流,阳光下,她的笑容金灿灿的。 “兔儿!兔儿!”是姥爷的呼唤。 是姥爷回来了!兔儿想。她蹦蹦跳跳地跑到屋里,发现床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孩。“快!兔儿,把金疮药给我拿来!”姥爷解开男孩的上衣。 “哦……可是姥爷,我的生日礼物……”小兔儿撅起嘴。 “快去!再耽误这孩子就活不成了!”姥爷生气地叫着。 小兔儿哇地哭了,赌气地跑了出去。 夜深了,姥爷很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小兔儿很伤心,今天是她的生日,姥爷不仅忘了买礼物给她,还捡回来一个男孩子。都是这男孩子搅和的,不然姥爷怎么可能忘了自己的亲外孙女呢! 兔儿悄悄地潜入小男孩的房里,轻轻合上门。小男孩昏迷着。 兔儿爬上小男孩的床,跪坐在他身边。她第一眼观察他的时候,就呆住了—— 他的五官搭配起来是那么地协调,像是一块无暇的美玉。浓浓的月牙眉,高高的鼻梁,尤其那上扬的嘴角宛如一抹微笑。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在笑,你真好玩。”小兔儿摸摸他的嘴角。 忘记了生气,她就这么观察着男孩,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翌日,顽皮地阳光照耀在被子上,男孩子恢复了知觉,微微睁开眼。 他睁开了眼,第一眼不是他本以为的杀戮死尸,而是安然睡在他身旁的恬静小姑娘。 他愣愣地凝望着她,她是那样安然地睡着,睡在他身边。没有恐惧、没有纷争,有的只是幸福的笑容。 他抬起手,突然有种想摸摸她小脸蛋的冲动,就在他碰到她的前一秒,她睁开了眼。 他一惊,赶忙把手掖进被子。偷偷地看着小女孩。 小女孩坐在他身前,笑道:“我叫兔儿,南宫兔儿。你呢?” “啊……”男孩子欲言又止。 “告诉我嘛!”兔儿拉住他的手,朝他挤眉弄眼,“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秘密?”男孩子饶有兴趣地望着兔儿。 “是呀!”小兔儿凑到男孩的耳边,“秘密。” 男孩子也恬然地笑了:“我叫司马凌源。” “你姓司马?好像这是皇室的姓氏。”兔儿眨眨眼。 “嗯……”男孩子闭上眼。 “你怎么啦?累了?”兔儿问。 “有点。”男孩回答。 “你不知道,你昨天把我的生日都搅了。”小兔儿撅起嘴。 “哦?对不起……”他睁开眼,认真地看着她,“兔儿,你多大了?” “八岁。你呢?”小兔儿笑着。 “十二岁。”小凌渊说。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伤呢?”兔儿扒开他的上衣,他的胸口裹着白白的布条。布条上浸着血渍。 “因为最爱我的人都死了。我成了兄长们的眼中钉。他们都期盼我死掉,以便不和他们争他们想要的那至高无上的东西。”小凌渊痛苦地说。 “这样啊……”小兔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没有哪个男人身上是没有刀疤的,尤其是身在皇室的男人。”小凌渊说。 “可是,你还不是男人啊,你是男孩。”小兔儿好奇地问。 小凌渊笑了:“当男孩身上有了刀疤,就是男人了。” “哦?原来是这样呀。”小兔儿也笑了。 “兔儿,是你救得我吗?”凌渊温和地望着兔儿。 兔儿摇摇头,指着门外的人说:“是我的姥爷。” 姥爷把热粥端进屋,看见凌渊醒了,很是高兴。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凌渊想起身给姥爷磕头。 姥爷笑着坐在凌渊床边,说:“不必行此大礼,小伙子,你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被扔在荒郊野外?” 凌渊沉默了。 “啊,也是我不该问吧。”姥爷说,“那我们应该如何称呼你呢?” “我……”凌渊吱吱呜呜地。 “他叫小虎,他刚刚告诉我的,对吧,小虎?”兔儿古灵精怪地朝凌渊眨眨眼。 “啊,是,我叫小虎。恩人,我现在还是头晕脑涨的,我……”凌渊望着老者。 “没关系,不想说的就不要说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你以后就叫我姥爷吧。” 三个月后: 小木屋里,凌渊执笔,兔儿研磨。 “你说你要为我写什么?”兔儿闪着明亮的眸子。 “一支歌。我要写一支歌给你。”凌渊微笑着,神色却变得沉重。 流畅的笔墨在纸面飞舞着,年纪轻轻尚能写出如此飘逸的字迹,实属难得。 然而,也正因这实属难得的才华,才为人嫉妒,遭人暗算。 “如是我闻,青天白鹭,如仙之梦,璀璨夜,与君同在。怅寥廓,醉翁意,景中人。愿与兔儿共此时,永恒一世。”兔儿逐字念着,冥冥中,那模糊的文字概念似乎有了点明确。 轻轻地,兔儿问:“你想和我这样永永远远?为什么呢?” “因为……我喜欢兔儿呀。”凌渊笑着望着她。 “为什么喜欢兔儿?”兔儿呆呆地望着他。 两人对视,那短短的一瞬,却注定了一生的缘分。 “没有为什么。”凌渊笑了,避开兔儿痴痴的眼神。 兔儿拿起这歌词,一遍遍地念着,笑容里盈满了幸福。 次日,大雨倾盆。兔儿冒着雨开心地去找凌渊,却发现凌渊失踪了。他走了,没有和任何人打声招呼。只留了一封信。姥爷打开了信: “姥爷、兔儿,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其实,我就是皇朝全国通缉诛杀的要犯——司马凌源。我害怕我长久呆在这幽静之地,会给这里带来灾难。可是,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回到朝廷,我会报复所有害我、害死我母妃的人。待我复仇成功,一切都安定之时,就是我迎娶兔儿的时候。我会记住这里的一切。永永远远不会忘记你们。” “姥爷,他写的什么?”兔儿望着姥爷颤抖的双手,焦急地问。 “他走了。”姥爷把信团掉,扔进了火炉。 “走了?”兔儿的眼神变得幽暗,匆匆地跑了出去。 “凌渊大坏蛋!你明明说要永远和兔儿一起的!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兔儿奔跑着,雨水淋漓了她的衣襟。她就这样在雨里淋了一夜,最终昏倒在小溪边。 后来,兔儿发了严重的高烧,请来的大夫都说,没救了,她持续的高温灼烧了她原本就脆弱的心脏。 她抱着凌渊写给她的歌词,留着眼泪。她每天都抱着歌词看……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这歌词,竟能延长她十一年的寿命。 后来,待兔儿十岁那年,姥爷收了徒弟,是那个叫叶一锦的男孩子。 再后来…… 突然,一阵猛烈的巨响,清凝惊醒,坐了起来!不仅四周一团漆黑,她什么也看不到,还似乎萦绕着野兽嚎叫的声音。 “凌渊!凌渊!你在哪?……凌渊……。不要像以前那样再抛下我……凌渊……”清凝哭着,悲痛地哭着。 “喂……”突然一声沉闷的呻吟。 “啊!谁!”清凝睁大双眼,紧张地环视着。 “是我,凌渊……”那声音沉闷而痛苦。 “啊!凌渊!你在哪?我看不见你……你在哪?”清凝胡乱挥着手臂,激动地喊着。 “我就在你屁股下面……”那声音低吟道。 “啊!”清凝尖叫一声,赶忙起身站到一旁,只听凌渊倒了一口气,无奈地笑道:“我的姑奶奶!你一屁股坐在我肚子上,压死我了!” 第六章 黑暗中,清凝趴到凌渊身边,怜爱地抚摸着他的脸,悄悄地哭流下了眼泪。 凌渊从衣兜里掏出火石,说:“别哭啊,傻丫头,听我说,我们摸摸地面,看有没有木条或者枝条。” 清凝点点头。 出乎意料的是,木条很快被找到了。火石摩擦出点点火花,木条被引燃,橘黄的光芒照亮了清凝和凌渊的脸,也照亮了四周。 那一刻, 凌渊呆住了,清凝那眼神、那脸蛋、那圆圆的大眼睛,仿佛让他回忆起了什么。他望着清凝,那股怀疑的念头再次蠢蠢欲动。 清凝看见了凌渊,恐惧之情顿时消散。只是他的神情,让她很不自在。 “你是兔儿,南宫兔儿,对不对?”凌渊靠在她身前,直逼她的眼睛。 “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兔儿的,还猫儿狗儿呢……”清凝笑着嘟囔着,脸蛋绯红。 凌渊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还有,你手臂上这红色血线是什么?它为什么一天天在变短?” “没什么,那什么都不是。”清凝企图背过身,却被凌渊一把拉了回来! 只见清凝一脸悲痛,突然,她泪如泉涌:“司马凌源!别逼我了!我不是什么南宫兔儿!我只是清凝!清凝!” “不!我不信!那眼神、那面庞、那口气、那性格,你都跟兔儿太像了!太像了!你怎么可能不是她!”凌渊激动地追问着。 “怎么,你很在乎那个叫兔儿的姑娘吗?”清凝呆呆地望着此刻的凌渊,静谧双眼骤然流露出一股美好而幸福的暖意,然而不到几秒,这撩人的暖意就黯淡了下去…… “是的。”凌渊认真地点点头,一把将清凝揽入怀中:“你就是兔儿,我知道,你就是兔儿。你骗得了别人,却永远骗不了我。” “你说你在乎兔儿,那么当年,你为什么要离开她?”清凝依偎在他的肩膀上,含泪地注视着他俊俏的面孔。 凌渊看了眼清凝,他的神色突然流露出苦楚与悲凉。他偏过头,企图掩盖他的一切表情。 清凝望着他,冷冷地一笑:“是啊,你是王爷,皇室后裔。怎么可能为一个乡下小姑娘而舍弃豪奢舒服的贵族生活。”她说着,从凌渊的怀里挣脱出来,背转过身,说:“是的,我承认,我曾经是南宫兔儿。但是,兔儿早在你离她而去之后就病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个平凡的姑娘,一个与你没有任何历史瓜葛的女子。我的名字叫清凝。” “兔儿,别怄气了。我是有苦衷的,我怕那些追杀我的人会祸害你和姥爷……兔儿!姥爷他还好吗?”凌渊睁大眼睛。“你还会记起姥爷?”她一愣,蓦地大笑出声,继而,神色变得冰冷,“跟你无关。” “兔儿,求求你,不要这样……”凌渊的眼睛红润了,默默地,他咣当一声,跪了下来。 兔儿惊了,他在天下人面前是冠冕堂皇、至尊无比的滇王爷,似乎除了皇上,还没有人令他如此屈尊。而在她面前,他竟然跪下了……! “你要我怎样都可以,兔儿,求求你原谅我。兔儿……”火把掉在了地上,他抓住她的手,死死地,仿佛,永远都不要她离开。火光逐渐暗淡下去,四周变得阴暗。 兔儿垂下眼,泪水顺着眼角滚滚滑落。她突然感到胸口一阵憋闷,晃晃悠悠地坐倒在地。凌渊紧紧拥住她,他吻着她的眼泪,顺着泪痕吻着,她闭上眼,呼吸渐渐舒畅了。她能听见他悸动的心跳,狂热中混杂着温柔,化为爱意的吻,抚慰着她憔悴的心灵。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隐约的,是一阵阵悲戚的哭泣声。 “你在哭吗?”凌渊抚着兔儿略显苍白的面孔,柔声地问。 此时的火把已经完全熄灭,然而,盈盈的淡紫色光芒轻轻地萦绕着两人。 兔儿摇摇头,羞涩地垂下眼睛。静谧,拥抱着空灵的哭声与幽暗的紫光,诡异。 突然,两人都睁大眼睛,这哭声是从哪里传来的?这紫光又是从哪里发射的? 两人相互一望,怀着不安而好奇的心情,朝着那哭声蜿蜒而去。 那是一座巨大的水晶球,紫色的光芒是水晶的颜色,清清亮亮。炼狱里,是被铁链禁锢的绝代鲛人。 鲛人的飘带被撕裂了一片,另一片还完好无损。她的头发是棕色的,皮肤白皙细致,她蜷缩在水晶球里,悲伤地哭着。那的哭声是那般凄惨,仿佛永生都失去了幸福与快乐。 似乎有着某种心灵的共鸣,兔儿毫不畏惧地走到水晶球旁,静静地凝望着几乎瘫痪的鲛人姑娘。 “兔儿。”凌渊急忙走过去,站在兔儿身边,“你在干什么!小心!”说着,他也看向鲛人。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兔儿趴在水晶球面,轻轻问。 鲛人抬起涨红的泪眼,突然慌张地躲到角落里,恐惧而警惕地瞅着兔儿,沉默不言。 “别害怕。”兔儿微笑着,朝鲛人招招手,“来呀,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也是被困于此……” 鲛人怯怯地探出俊秀的小脑袋,犹犹豫豫地朝兔儿这边爬了两步。 “来,来,过来。”兔儿温柔地笑着,宛如春日明媚的阳光。 凌渊看着兔儿,轻轻地笑了。 鲛人终于鼓足勇气,爬到兔儿这里,她们之间,只隔着一堵水晶炼狱。 鲛人忽闪着如水般清澈的眸子,呆呆地观察着兔儿,还有她身边的男人。 “美人鱼,你真的好漂亮,你叫什么名字?”兔儿问。 “窈儿。”鲛人怯怯地小声道,“我叫……窈儿。” “窈儿?”兔儿和凌渊同时一惊。窈儿?不是那随他们一起来寻找暗夜幽冥的,那香云百草美丽的姑娘吗?居然同名,真的是巧合吗? 按说,鲛人理应生活在洁净的水域,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可以告诉我吗?”兔儿关切问。 鲛人的眼神瞬时变得悲哀了,她望着兔儿,还有凌渊,都是她曾经那么信任的人类。她不愿相信人性完全是卑劣的,她痛苦地捂住脸,道起那段辛酸往事。 那时的鲛人,青春年少,想脱离水的羁绊,到没有水的空气世界游走。 她浮出水面,看见了世间第一抹阳光。她欢快地唱着歌儿,吸引了很多渔民。渔民们从不伤害她,她总是轻唱着,然后又悄悄隐匿深水之下。 直到那天,她依旧唱着甜美的歌儿,骤然,清凉天气转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渔民们都赶紧收网回家。 她受了惊吓,想躲到水下,然而,有股强劲的隐匿力量拽着她的鱼尾不放。 “啊!”她惊叫着,只看见身后是一支鬼魅暗影,飘飘渺渺,似有似无。继而,她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鲛人姑娘躺在一个巨大的水晶球前,水晶球里,是面色惨白的红衣姑娘。 鲛人忘记了恐惧,她费力地扭到姑娘身前,两人隔着厚厚的水晶。 “你是……人类?”半晌,鲛人蹦出这四个字。 “你就是,世间最美的鲛人,是吗?”被封锁的红衣女人含泪道。 鲛人羞红了脸,轻轻地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鲛人好奇地问。 “我没有名字……”红衣女子笑了,“因为我看见了托罗的秘密,亲眼目睹。所以,他就让我住在这美丽的水晶球里了。除了热闹与自由,我什么都不缺。” “这样哦。”鲛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呢?怎么称呼你?”红衣女子倚着水晶球笑着瞅着纯真的鲛人姑娘。 “窈儿。”鲛人回答。 “呵呵,窈儿。好,窈儿……你……”红衣女子转了转眼睛,微笑道,“可以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鲛人的眼睛顿时变得明亮。“救救我。好吗?救救我……”说着,红衣女子痛哭起来。 “好,只要能帮助你,我什么都愿意做!”鲛人激动地说。 “听我说,”红衣女人扑在水晶球上,一字一句地说,“割断你的一支飘带。只要你割断自己的飘带,把血滴在水晶球上,我就能出来。” “啊……”鲛人捂住嘴,震惊而惶恐地摇摇头,“为什么?非要割断飘带吗?割断了飘带,我就不能漫游水中了……” “窈儿,等我出去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待你就像待亲姐妹一样。你一定很向往人间的生活吧!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好吗?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红衣女子哭嚎着,似乎鲛人的答应就是她活下去的最后一丝希望。 鲛人垂下头,凝视着自己的飘带,曾经在水域深处,这飘带,是她唯美的象征。然而人间,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只要答应了红衣女子,她就可以游赏人间了。 鲛人在地面上摸到一块利石,咬紧牙,闭上眼,抬起右手臂。手臂悬在半空,突然停下了。 红衣女子盯着鲛人,鲛人此举,使她出了一身冷汗。她屏住呼吸,精神徘徊在绝望与希望的边缘。 骤然,只闻一声撕裂之声,鲛人闭上眼,痛苦地呻吟着。飘带断了,鲜血从裂口滚滚流出。 红衣女子呆呆地望着鲛人,泪水溢出眼眶。鲛人将鲜血滴在水晶球上,瞬间,一股猛烈的冲击力把鲛人击倒,鲛人一阵头晕目眩,待清醒时,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被关在了水晶球里!而红衣女人卧倒在球外,她惊讶而惶恐的神色让鲛人意识到了一切。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你说过我可以救你出去!可没说要把我关在这里!”鲛人鲜血淋漓,疯了一样扑打着水晶球。水晶球坚硬无比,鲛人本就手无缚鸡之力,更何况对付这完美的炼狱?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红衣女子抹了抹眼泪,“对不起,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窈儿。”言罢,她哭着,忘了鲛人最后一眼:只见鲛人拼命地扑着水晶球,鲜血浸染了水晶,水晶顿时化作紫色。鲛人在哭,她的鲜血在流淌…… 红衣女再也不忍心看下去,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悠悠然,一道鬼魅暗影漂移到水晶球前,他微笑道:“怎么?你还相信人类的话吗?” 鲛人默默掉泪,每一颗泪,均升华为宝贵的珍珠。她沉默着,沉默着…… 过往的一切都结束了,如今的鲛人在水晶球里已被束缚了八年。 兔儿静静地聆听着鲛人的故事,凌渊坐在一旁,长叹道:“怎么会这样,难道,也是托罗在作祟?我有个大胆的猜测,如果鲛人是割断一支飘带,被卷入水晶球,那么,是不是割断另一支飘带,就可以出来?” “什么!”兔儿睁大眼,“这种残忍的办法你也想得出?” “不是残忍,鲛人进入水晶球,必然与她飘带上的血有关。所以……”凌渊沉思着。 “没关系!只要让我离开这里,什么我都可以接受!”鲛人泪眼模糊地喊着。 “窈儿……”兔儿激动地叫着鲛人的名字,无助地偏过头去。 八年的孤寂,让鲛人学会了隐忍。她再次,割断了自己的另一支飘带——那鲛人最美的标志。 血滴落在水晶球上,瞬间,那巨大的水晶炼狱被炸得粉碎! 猛烈的冲击力把兔儿和凌渊甩到一旁,顷刻间,大地抖动!在离兔儿他俩不远处,幻化出巨大的光环!两人瞬间呆住了! “从那里走!那个女子就是趁着那道光圈出去的!”鲛人在粉碎的水晶球旁颤抖地喊着。 “窈儿!拉住我的手!我们一起走!”兔儿伸开手,朝鲛人跑去。光环在渐渐缩小,大地又一次猛烈地震动!兔儿煞那间失去平衡,被弹到光环旁。 鲛人没有腿,也失去了爬行的飘带。她瘫痪在粉碎的水晶球旁,眼见着最后的希望一步步幻灭…… “救我……救我……不要再抛下我……”鲛人声嘶力竭地嚎叫着,大地颠簸额隆隆声遮掩了她虚弱的音量。 “我来!”凌渊望了眼兔儿,“你先走,我和鲛人随后就到!” “不!我要等你们!”兔儿坚定地说。 “快走!”凌渊举起兔儿,不顾她的挣扎,一把把她扔出了光圈! 光圈在缩小,凌渊顺着抖动的大地迅速爬到鲛人身边,正欲抓住她的尾鳍,霎时!他与鲛人手尾相接的大地出现了地裂!不到两秒,两块地面就分开了! “窈儿!”凌渊呼唤着鲛人的名字。大地在倾斜,光环在皱缩,凌渊失去了平衡,顺着光圈的方向宛如枯叶般,陨落。 鲛人则朝着反方向滑去,她看不见兔儿和凌渊的身影了,她不再哭泣,一切,已经不需要哭泣了。 大地停止了运动,光环封闭。鲛人跌落到境界最深处。她失去了最后一只飘带,那是鲛人最值得赞美的东西。她一动不动,如同死了般,沉寂。 遥远地,飘来了那道鬼魅暗影。他嗤笑着,他亢奋着,他骄傲地瞅着半死的鲛人: “怎么样?你还相信人类吗?他们除了欺骗你就是利用你。你现在,即使回到鲛人部落,也是奇丑无比的怪物。没有了飘带,你根本就没有了未来。还不如跟着我,我倒是会让你安享一生,只要你听命于我。怎么样?答应我吗?” 鲛人目光呆滞地直勾勾盯着那鬼魅暗影,动了动嘴唇,最终却咽下了话。 “你还在犹豫吗?别傻了!你的飘带都是被无情的人类残害的,是他们让你变成奇丑无比的怪物。难道,你不恨他们吗?他们信誓旦旦说会救走你,到头来,只是利用你,过河拆桥罢了。你为了他们而坚持不与我合作,这又何必呢?”鬼魅暗影柔声道。 鲛人闭上眼,皱了下眉,良久,两行热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下。曾经,她是那么地信任人类…… “好,我答应你。”鲛人睁开眼,望着那鬼魅暗影——传说中的托罗。 “很好。我会授予你一种灵异力量,从今起,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夜明珠——暗夜幽冥的守护者。”托罗的嘴角扬起别样的弧度。 兔儿和凌渊昏了过去,醒来时,已是深夜。篝火旁,叶一锦、黄迢和窈儿姑娘都围着他俩。 “窈儿!你在哪儿?”兔儿和凌渊醒来后,异口同声道。 “我在这里呀!你们这是在干吗?”窈儿不解地问。 “哎呦!你俩怎么神神叨叨的呀!我们发现你俩的时候,你们居然躺在山上的古墓穴里!幸好叶一锦眼尖,不然呀,你们这大半夜的会被僵尸吃掉的!”黄迢撅起小嘴,抖了抖手绢。 叶一锦坐在兔儿身边,握住她的肩膀,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这般憔悴?” “我们看见了鲛人!”凌渊说着,眼里含满了泪,“我们本想一起跑出来,可是……都是我不好……” “鲛人!”三人一齐叫了出来。 “你们在哪里看见鲛人的?”叶一锦问。黄迢也凑在身边,跟着听。 “那个鲛人断了飘带,我们对不起她……”兔儿说着,哭了出声。 窈儿拉起红袖,悄悄背过身,一滴泪晶莹地飘落。她没有听兔儿和凌渊的诉说,独自一人默默地躲到一旁的山石后。 启明星在闪烁,今夜的月是下弦,眼神弯弯的,仿佛挂着泪水。 第七章 朝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脸蛋涨得通红。山间的鸟儿飞旋,雪蓉花在清晨最唯美,白皙莹润的花瓣,映照着初生太阳温暖的光芒,熠熠生辉。 大家一夜无眠,窈儿缓缓走了回来,面色很是憔悴,仿佛一夜间老了好几岁。 “窈儿,你干什么去了?大家都在找你。”叶一锦走到她身边,关切地望着她。 窈儿瞧了眼叶一锦,眼神里透着冰冷的光,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咽了下去。 她没有在叶一锦身边逗留,她走到黄迢、凌渊和兔儿身前,风拂起她乌黑的发丝,她红色的裙摆随着微风荡漾。 “窈儿,你怎么了?”兔儿开口道。 “是我,一切都是我干的。把鲛人骗进水晶球的事,是我亲手所为。”窈儿闭上眼。 “啊!”黄迢捂住嘴,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兔儿和凌渊相互望了一眼,沉默不语。 “当年,我和我妹妹只是官宦家族不起眼的小丫鬟。从小受尽侮辱和虐待,饱尝艰辛。无论我们如何努力,努力为他们干活,他们对我们的态度依然无动于衷。后来,在一场家族宴会上,妹妹不小心摔碎了他家的瓷碗,被夫人发现。夫人竟然下令,给妹妹施杖刑!我拼命为妹妹求饶,给他们磕头,头都磕出了血窟窿。但是,他们反过来踢我打我。最后,妹妹被他们用木棒活活打死了。我顿时心生恨意,从此我隐忍地活着,想尽各种伎俩,最终赢得了夫人的信任,成了她的贴身丫鬟。少爷们习武之时,夫人就会去看,我站在一旁,悄悄记下招式,每当晚上府上人都睡熟了,我就一个人爬起来练功。就这样,整整五年。一晚,老爷不在府上,我伺候夫人睡着了之后,拿起刀,一刀砍断了她的头!我要她陪妹妹的命!当她身首异处时,我吓坏了。我还从没有杀过人。我扔下刀,飞檐走壁,逃逸府外。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满世界找我,杀掉我。于是我逃到海边,可身无分文,便想到偷渡。我潜藏在一支豪奢的船里,没想航行中,竟然遭到叶一锦船队的围攻。”窈儿转身望了眼沉默不语的叶一锦,继续道,“原来,我偷渡的船只,是托运皇室珠宝的舳舻。叶一锦的船队把皇室船队的宝藏全部盗走,守卫的士兵都被杀死或者推向大海。我是最后一个被搜出来的,当时,水手用尖刀指着我的心脏,我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出乎意料的是,居然被叶一锦救了。他没有杀我,只是问我,愿不愿意随他一起闯荡。我说我不想,珠宝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求平稳的日子。船抵达黎州岛港口,我们就这样分开了。我当时心神恍惚,上了囷山,当我发现这山间有魑魅魍魉之时已晚,我觉得一直有飘渺的鬼魅与我如影随形,我猛地一转身,发现那鬼魅没有脸,只是一件飘虚的黑丝衣!我吓得昏了过去,醒来时,就被困在水晶球里。我被封锁在那里多久,已根本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每隔一段世间,那鬼魅就会来到水晶球前,说服我顺从他。我倔强不同意,他就关着我,直到那天,鲛人的出现。我能看得出,鲛人也是那鬼魅的猎物。我记得鬼魅对我说过,只要鲛人的血滴在水晶球上,就相当于解锁,我就可以冲出水晶球!于是我乞求她,救救我。我不想被这么关一辈子……她答应了我,割裂了飘带,血滴在水晶球面的一瞬,我被猛烈地冲击力弹了出来!我晕乎乎地爬了起来,发现鲛人居然在水晶球里!我当时不知所措,救人与逃生,我最终选择了逃生。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从此,我改了以前的丫鬟名,以鲛人的名字作为自己的名字,也就是窈儿。想以此纪念她,不忘记她的大恩大德……”窈儿哭着,嗓子都哑了。她颤抖地说着每一个字,她跪倒在地上。 枫叶飒飒,卷起每个人的衣角。所有人都沉默了,甚至是鸟儿,也不再鸣叫。 良久,凌渊叹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也许不是故意的,却违背了初衷,连累了恩人。兔儿,我们不也如此吗?” 兔儿点点头,心痛蔓延着,她蜷着身子,突然大口地喘着粗气。 “兔儿!你怎么了!”凌渊叫了起来。 叶一锦惊讶地瞅着凌渊,抿抿嘴,跑到兔儿身前。 “兔儿,兔儿,你还好吗?”叶一锦急切地喊着。 “我没事,就是有些疼。老毛病了,不碍事的。”兔儿佯装地微笑着。 “司马凌源怎么知道你叫兔儿?”叶一锦望了眼兔儿,又瞅了眼凌渊,突然他一把揪住凌渊的衣领,狠狠地问道:“你是不是要挟她了!说!” 凌渊抓住叶一锦的手,用力甩出去:“你放尊重点,这是我和兔儿间的私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还没问,你和兔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和兔儿?” 叶一锦突然大笑起来,说着,他蹲在兔儿身边,一把搂住她,得意地瞅着凌渊,“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青梅竹马?可笑!我认识兔儿的时候,可没发现她有你这么个青梅竹马!”凌渊怒气冲冲地说。 叶一锦顿时脸色苍白,他牢牢握住兔儿的肩膀,颤抖地问:“兔儿,你曾经还是跟他在一起过,是不是?” 兔儿摇摇头,泪如泉涌:“我现在只想找到暗夜幽冥,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黄迢在一旁看不下去了,甩甩手绢叹息道:“哎呦!你们就别折磨人家小姑娘了!我们也别耽搁了,正事要紧。去晚了,暗夜幽冥更是无处可寻喽!” “可我们到底该从哪里寻?我们至今处于迷途,甚至连方向都没有。”凌渊叹道。 “那么,就请随我来!”黄迢笑着朝凌渊抛了个媚眼。 囷山山顶称不上高耸,但终年积雪。雪蓉花就生在这里,世世代代,繁衍不息。 传说,只要采一朵雪蓉花给心爱的人,就可以与心爱之人相守永远。 抚着纯美的雪蓉花,世间一切淡雅之美,也都不过于此了。孰能美过雪蓉呢? “兔儿,送给你。”叶一锦把自己亲手采摘的一枝唯美的雪蓉花笑盈盈地递到兔儿面前。在远处采摘了一捧雪蓉花的凌渊望见了这一幕,他呆呆地注视着兔儿,他多么希望,她心甘情愿接受的是他自己的雪蓉,而非叶一锦的雪蓉。 兔儿笑了,寒冷的风中,她的脸更加苍白。她伸开双手,正欲接过来叶一锦的礼物,一阵寒风猛烈地吹过,她没有拿住。那枝雪蓉随着风儿飘远了。 叶一锦的心一颤,他垂下头,花儿走了,就算他离她最近,似乎,她依旧还不是他的。 兔儿凝望着飞走的雪蓉,她愣愣地望着它飞逝的背影,泪水悄然盈满眼眶。她强忍住泪,不想让他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兔儿!”凌渊抛下一大捧雪蓉,只择了其中色泽最清丽饱满的,他揪下粗的花枝,跑到兔儿身边,轻柔地揽住她,把雪蓉花插在她的发髻上。 “你瞧,这多美!”凌渊笑了,温柔地望着兔儿。 “凌渊……”兔儿幸福地笑了,但不久,那笑容就消逝了。她摘下发髻上的雪蓉,张开手,雪蓉便随着风儿飞远了。 “哎!”凌渊企图抓住雪蓉,兔儿却阻拦了他。 “为什么!你不要我的雪蓉花吗?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凌渊的眼眶突然红了,大声质问。 “不是的。”兔儿用力微笑道,“兔儿只是怕,没有那么多光阴来陪伴你。所以,有时候,没有了在一起的希望,将来也不会有失望与痛苦。不是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什么叫没有光阴来陪我?你已经是我的王妃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逃离我的手心!”凌渊斩钉截铁地说。 兔儿笑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凌渊,不必在我身上花过多心思。我……最终,是会消失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要去哪?”凌渊睁大眼睛。 突然,不远处,黄迢和窈儿喊道:“我们发现净界中心了!你们快来看!” 净界中心,乃净界最深处。里面有超高速的气流,能够攻击人的五脏六腑,致使人心肺破裂,七窍出血而死。 只有与净界有缘人才能进入,否则只能自寻死路。这也是很多人进到囷山,却再也没回来的原因。 净界中心与非中心以一道玄关之门作隔。启开这道闸门,就可以俯瞰净界的神秘。 然而,能启开玄关之门的人,必定为净界有缘人。 黄迢与窈儿都做不到。叶一锦握住门把,似乎无论他如何用力,也无法启开玄关之门。然而,除了窈儿,任何人也没有观察出叶一锦的异样——他的手心泛着一抹蓝光。 窈儿的眼睛很神秘,从小,她就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奇幻之物。她好奇地盯着叶一锦的手,突然心里咯噔一跳。她垂下头,悄悄地躲到一边。 “我不行!兔儿,你来试试。”叶一锦唤着兔儿。 兔儿走到门前,手刚触及门把,蓦地,一道极光从门缝里钻出,把兔儿狠狠地击倒在地上。她跌倒了,没有再爬起来,她哭了,哭得如此伤心,仿佛整个世界毁灭了般,无助与悲凉。进不了净界中心,意味着无法获得暗夜幽冥,没有暗夜幽冥,姥爷就会死去…… 她哭着,一阵头晕目眩,如果没有姥爷了,她也活不下去了。她危在旦夕的生命,正因为求得另一个生命的存在而存在,如果这一切终将幻灭了,她的生命也将不复存在了。 温暖的,是一双大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肩。只听那温柔的声音说:“兔儿,站起来,来,我们一起来。” 她抬起模糊的泪眼,那人,是凌渊。 凌渊一把抱起兔儿,抱到玄关之门前,放下她,笑道:“让我们一起!相信我,好吗?” 所有人都呆呆地注视着他俩,似乎在期盼着某个奇迹的降临。 兔儿双手颤抖地,把手悬在门把前,方才的失败,使她望而却步。这时,凌渊把手指搭在她的手指上,她下意识地缩手,却被凌渊拉住:“别,听我的。我不管你获取暗夜幽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可是,我愿意帮你,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难道都不尝试一下就放弃吗?” 兔儿拼命摇摇头,她闭上眼,凌渊搭着她的手指,轻轻地触碰了玄关之门。瞬间!万道霞光,訇然中开!门缓缓地朝里偏移,刺眼的光芒冲入眼底!兔儿把头扎进凌渊怀里,凌渊捂住眼,拥住了兔儿。 玄关之门,净界与人间的唯一通道,在被托罗启封的一万年后,再次敞开! 叶一锦、黄迢、窈儿都凑了过来,一股猛烈地气流迂回而来,三人不约而同捂住嘴。正常人在净界中心根本无法呼吸。 “看来,只有王爷和王妃两人在一起,才能算是净界的有缘人呀!你们可要万事小心呀!”黄迢叮嘱道。 “肯定的,你们三个也要照顾好自己,等我们回来。”凌渊说。 “兔儿,凡事小心。”叶一锦的眼神含满了失落与担忧。 “嗯。”兔儿点点头。 透过玄关之门,只能望见浓浓的云雾,白茫茫一片。在那净界深处,隐藏着什么?这谜底,终将被揭开。 第八章 透过朦胧的云气,是一道冰蓝的光流,光流从月之影射出,空灵飘渺,终止在遥远而晶莹澈蓝的湖泊。 幻境?实景?道尽了千年,无人言清。古老的刻印散落在苍黄的土壤,沙漠、绿洲、湖泊,仙人掌静穆肃立。 绕过沙地,湖边青青草,这是世界的秘密土地。 湖中央悬垂着的,是千年不朽的樊笼。樊笼四角镶有水晶钻,耀眼炫目。拖着沉重樊笼的,是轻盈的夏日荷叶。被束缚的预言者,永生的飞鹰。 凌渊和兔儿驻足。那囚禁者,身披天蓝的袍,面色白皙,神色泰然,纤长睫毛犹如妖,淡紫眼球把日光反射呈微微的紫。他在吟唱,是诗文?还是诵经?没人听得懂他在唱什么。 “你是谁?”远远地,是兔儿的声音。 囚禁者的目光如游离的鱼儿,你永远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 “他叫飞鹰。”凌渊默默地说,“托罗封锁的诡异预言家。” 游离的目光终于锁定在凌渊的身上,预言者微微笑道:“原来是你。很久不见了。” 兔儿惊讶地睁大眼,难道,他们相互认识? “是啊,一别七载,没想你竟落得如此境地。”凌渊惆怅道。 预言者合上眼,笑道:“你怎么会出现在净界?你怀疑托罗盗走了暗夜幽冥?” “是。”凌渊回答。 “那么与我比试一场吧,如果你赢了,我就会告诉你,暗夜幽冥的藏身之处。就像七年前一样。” “七年前,你不是已经输了吗?”凌渊望着飞鹰,“如今,你身陷樊笼,又拿什么赢我?” 飞鹰淡紫的瞳孔映着兔儿的影子,他笑了:“凭……一个女人。” 蓦地!飞鹰偏过头,同时闭上眼,兔儿仿佛是扯线的木偶,被悬在湖中央的半空! “兔儿!”凌渊惶急地喊着,他握紧拳,咬牙切齿道,“飞鹰,你卑鄙!” “怎么?你那么在乎她?看来,你还真是爱上她了。”飞鹰似笑非笑地瞅着兔儿。 兔儿被吊在空中,她的双手被拴着链条。剧痛折磨着她的手腕,她咬住牙,没有哭,她不想让凌渊分心,因为她知道,凌渊输了,就会被飞鹰杀死。 “兔儿!”凌渊死死地盯着她,为什么,他不能给她快乐,却一次又一次给她带来磨难,让她承受辛苦。 飞鹰骤然出招!由气团酝酿的七色彩球朝凌渊袭击而去! 凌渊分神,被重重击倒在地!吐了一大口鲜血! “凌渊!”兔儿强忍住泪水,拼尽全力喊道,“不要看我!专心对付飞鹰!兔儿唱歌给你听!兔儿现在好得很!你不要担心我!” “如是我闻,青天白鹭,如仙之梦,璀璨夜,与君同在。怅寥廓,醉翁意,景中人。愿与兔儿共此时,永恒一世。”兔儿唱着,血从手腕上渗出,她唱着,她不敢停下来。 耳边萦绕着兔儿的歌声,凌渊擦了嘴角的血迹,屏住呼吸,站起身,从背后抽出宝剑。剑鞘相离之片刻,一道刺眼的红光穿越天地! “这是我练就的新招数。就当见面礼送给你。被我魔光七彩球攻击,你居然还能站起来,还真不愧是千年不遇的硬汉。”飞鹰依旧微笑,阳光映着他紫色的瞳孔,似乎是威胁的信号。 “那么!现在轮到你吃我一剑了吧!”凌渊踮起脚,一个箭步飞跃樊笼之上,一剑刺向飞鹰,飞鹰立刻用魔法屏蔽! “屏蔽术?”凌渊大笑,“你以为这可以屏蔽得了我的剑吗?”说着,他一剑刺向飞鹰手心!飞鹰的一切法术全部由手心掌控! 兔儿唱着,鲜血从她的手腕滚滚滑落,她的歌声愈加虚弱,凌渊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猛地抬眼望向兔儿! “如是我闻,青天白鹭,如仙之梦,璀璨夜,与君同在……”她用力咬着每一个字,她的力气在慢慢耗尽,鲜血躺得满身都是,铁链割裂了她的动脉…… “兔儿!……”凌渊的心猛地一抽,他握紧剑柄,疯狂地刺向飞鹰的屏蔽球! 球顿时幻灭,如泡沫般消逝!飞鹰的身上突然裂口百出!玄天锁链在抖动!凌渊紧张地抓住牢笼,飞鹰大笑,笑声穿越三界! “兔儿!兔儿!”凌渊发疯地唤着兔儿的名字,只见兔儿耷拉着脑袋,眼睛轻轻地阖上了。她那精灵般的歌声隐隐逝去…… 骤然!平静的湖泊掀起巨浪!是鱼水兽! 它挥舞着幽蓝的鳍!咆哮于乾坤!那类似海豚的叫声,却震慑力惊人的音质,穿透了链条的每个分子! 瞬间!锁链断裂!樊笼迅速陨落,沉入海底!飞鹰仰天长啸!不久,就沉溺湖底,销声匿迹了。兔儿也坠入湖泊,沉了下去。 凌渊屏住呼吸,潜水逡巡,他轻轻地游到兔儿身边,抱住她,迅速地浮上水面。 水面上,鱼水兽鸣叫着,音调温柔了些许。它们好奇地望着凌渊和兔儿。 只见凌渊把兔儿拖上岸,拼命地按着她的腹部,祈求上天能让她吐出点水来。他哭了,哭得那样地伤痛。他本以为,这辈子,除了母亲过逝,他就再也不会真正为谁哭。没想,他大错特错。 她手腕上不停地涌出血,她的面色惨白。也许是上天的眷恋吧,也许是她命不该绝,她猛地喷出一口水!继而猛烈地咳嗽着,原本几乎僵硬的身体,顿时恢复了几许温度…… 这对于凌渊来说无疑是上天无比宽厚的恩赐! “兔儿!兔儿!兔儿……”凌渊紧紧抱起她,泪如泉涌。他撕下衣带,把他们折成长条,捆绑在兔儿的手腕上。血这才止住了。 微微地,兔儿睁开眼。这个世界,模模糊糊的一片,她什么也看不清。 “凌渊……”她含糊地唤着他的名字。 “哎!兔儿!我在这儿,兔儿,我在这儿……”凌渊贴着她的脸蛋激动地回答,他牢牢地攥住她的手,“你能感觉到吗?我握着你的手,兔儿,你能感觉到吗?兔儿……兔儿!……” 兔儿靠在他的怀里,静静地沉睡而去。似乎不再有任何担忧的,放心地睡去了…… 今夜,月朗星稀,乌鹊飞翔,篝火旺旺地燃烧,聆听那吱吱喳喳的蝉鸣,仰望那无垠的星辰,那万里云间,黑压压一片。 遥远东方,有座灯塔般的幻影,塔尖的窗棂里,闪烁着幽幽的明光。 那光流足以穿越千里,凌渊站起身,眺望着那灯塔,那塔尖潜藏着什么?如此明亮纯白的光线,宛如魔力的暗夜幽冥。 难道,暗夜幽冥就被托罗藏在灯塔上吗?凌渊皱起眉头。 静得,连草随风动的声音都能听到,这就是净界中心。 “凌渊,你在看什么?”一声温柔的细语,如铃般敲醒了沉思的凌渊。 “兔儿!”凌渊赶忙坐在兔儿身边,把她搂在怀里,柔情地望着她,“你终于醒了,小傻瓜……知道吗?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我不敢想没有你我的世界将会是什么样子……” “好啦,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不要担心了……”兔儿抚着凌渊的脸,他的眼睛红肿,很是憔悴。 心疼之情袭遍她心腑……他哭过,是为了她吗?她深情地凝视着他,一动不动。 “干嘛这么看我……”凌渊红了脸,“我坦白就是啦……我是哭过……我很没用,是吧……” 兔儿摇摇头,幸福地笑了:“怎么会呢,你是我的大英雄。要是没有你救我,我早就死去了,不是吗?” 凌渊悲戚地笑了笑:“可也是我害你受伤的,不是吗?似乎,我带给你的,除了伤害,什么都没有……” “傻瓜,不许你那么说,知道吗?”兔儿伸出手指,轻轻地盖上凌渊的半开的嘴唇。 凌渊吻了吻她的手,用力抱紧她,他轻轻地凑到她脸前,温柔地吻住了她的唇…… 她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只是,她停住了。他温和地吻着她,她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享受着他的亲吻。或许,她本就不该拒绝他。真希望这一刻能永驻,然而,时间无情,它流淌着一去不返…… 她的心痛突然发作,呼吸瞬间变得紧促。他能感受到她呼吸的突变,他松开她已经被他亲的发红的嘴唇,她垂下头,急促地呼吸着。 “兔儿,你怎么了?”凌渊用手抬起她的脸蛋,直视着她的眼睛,“看着我,兔儿,你身体怎么了?” “凌渊,”泪水煞那间盈满了兔儿的眼眶,“我们分开吧,我不值得你爱……”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不会放开你的!”凌渊吼道,他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明明能感受到,刚才的亲吻她是多么动情,他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她装出来的! 突然,仿佛忆起什么,凌渊一把撸起兔儿的袖子,那道红印又缩短了!已经不到手臂的四分之一了! “凌渊,你干什么,别看……”兔儿慌张地捂住凌渊的眼睛。 “不让我看?”凌渊一笑,“在这种地方,我把你扒光了看个遍也不会有人管,怎么?难道你想试试?” “你!……”兔儿涨红了脸。 “告诉我!这是不是寿命血线!你还能活多久?”凌渊直勾勾地瞅着兔儿,仿佛不容她撒一句谎,或者做出任何回避。 “是,”兔儿的眼神顿时变得苍凉,“我是活不了多久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来寻找暗夜幽冥的目的吗?好,我告诉你!你走后八年,我和姥爷的平静生活就被打乱,皇室委托的刺客托罗想要把我们灭口!理由是,帮过滇王爷逃窜。我那天正巧出去,姥爷独自一人遇害,被刺客下了雪蓉毒……而能救姥爷的,只有暗夜幽冥。暗夜幽冥的光芒是唯一能抑制以及消灭雪蓉的毒性的至宝。” “什么!姥爷遇害了!那这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凌渊激动地说。 “告诉你?告诉你,反而会引起更恐怖的杀戮,不是吗?他们就是针对你,所以才对姥爷下手……”兔儿闭上眼说道。 凌渊垂下眼,叹道:“我本以为只要我离开你和姥爷,就不会把灾难带给你们……没想……对不起……”说着说着,他泪如泉涌。 “你可是王爷呀!为什么?皇上为什么要想方设法除掉你?”兔儿含泪质问。 凌渊惨淡一笑:“他做过对不起我的,大逆不道的事。怕丑事暴露、怕我的能力胜于他,所以……” “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兔儿睁大眼睛,关切地问。 凌渊望了眼兔儿,笑道:“等我用八抬大轿把你迎娶回府的那天,我就告诉你。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手臂上这道血线……是怎么回事?” 兔儿轻轻环绕住凌渊的颈部,把脸颊贴附在他的耳廓,柔声道:“不要问了好吗?我只想静静地在你怀里睡会,我好累……” 凌渊沉默了片刻,再次搂住她,轻柔地笑了:“好,你睡吧,我就这么抱着你。兔儿,即使要我付出生命,我也要和你在一起,你是我的。” 兔儿沉沉地睡去,凌渊抚着她的脸庞,温柔地端详着。曾在十年前,她也是同样的眼神端详着他,然而,他意识不到罢了。 一股寒风袭来,凌渊脱下外衣,裹在兔儿身上,她安详地睡着,平稳地呼吸着,脸庞流露出幸福的微笑,宛如不谙世事的婴儿。 寒风继续吹袭,飞鹰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凌渊。 凌渊回过头,那是一张苍茫的面庞,远没有了白昼时的神采,淡紫的瞳孔在月光下彰显神秘。 “飞鹰。”凌渊低声自语道,他护在兔儿面前,警惕地盯着来临的预言者。 “这一战,你又赢了。凌渊。”预言者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会伤害那个女人,也不会伤害你。我来,是告诉你一条净界中心的秘密,还有一个预言。就像当年一样,你打败了我,就可以从我手中夺走暗夜幽冥。” “什么秘密?什么预言?”凌渊的眼神变得明亮。 飞鹰孤寂的眼神紧紧锁住遥远东方的灯塔,那光芒四射的塔尖…… 他伸开手臂,指向那塔尖—— “那里,托罗的栖息之所——净界之塔。托罗的老习惯,只要是旷世宝物,他必定会放在他的栖息之所。” “原来如此。”凌渊沿着净界之塔的方向遥望,握住拳,“那么,那条预言是什么?” 飞鹰笑了,默默转身,朝灯塔的反方向走去,走入那无限的黑暗,留下了那最后一句预言: “预言是,司马凌渊,你会因为这个叫兔儿女人而死。这是千年情劫,你无法抗拒,从你认识她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注定。” 预言随风散去,隐匿在云间,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夜,憔悴…… 第九章 一米阳光飘洒在净界中心,宁静的绿洲,平静的湖面,熄灭的篝火,诡异的气流,渺茫的高塔。她仿佛是第一次睁开眼,仰望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泛着淡淡的湛蓝,宛如天际。然而色泽太过透明,被世俗污染的双眼当然看不见。唯独那清澈的眸子,才能真正透析世界万物。 兔儿望着浩荡的青冥,那奇形怪状的云……突然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这是场梦。 她支起虚弱的身子,站起来,环顾四周: “凌渊……”她呼唤着,这个世界,没有了他的身影。她一阵惊恐,她唤着他的名字,四处奔跑…… 余烬的篝火、如镜的神湖、寂寞的丛林、肃穆的灯塔,唯独,没有了凌渊…… “凌渊!……”她哭着,害怕地喊着他。 突然一阵眩晕,她无力地倒下了…… 就这样,世界变得白茫茫一片:树是洁白的、云是奶白的、天是苍白的、水是亮白的……云气阻塞了她的喉咙,她猛地喘息了一大口气!气流顺着气管进入肺泡…… “凌渊!”她绝望地哭了…… “兔儿!兔儿!你怎么了!醒醒!兔儿!兔儿!”一个熟悉的声音急切地喊着。 她顿觉浑身无力,仿佛被一个生命紧紧地搂在怀里,暖意瞬间传遍全身每一根血管,她用力地睁开眼,眼睛酸酸的,含着泪水…… “凌渊……”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呆住了,继而一把揽住他的脖子,失声大哭,“我还以为你永远地消失了,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丫头,那只是梦而已。我在这里,你别怕 ,我一直在你身边。别害怕……”凌渊抚着她的背安慰道。 她松开他的颈部,贴着他的脸蛋望着他,那种眼神,似乎想把把他活活吃掉。 “凌渊,你会离开我吗?”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凌渊不语,只是深情地凝望着她泪眼模糊的眼睛,轻轻地为她抹去泪痕。 “会吗?凌渊?为什么不回答我?”她紧张兮兮地抓住他的手臂。 凌渊笑了笑:“除非你不要我了,否则,我会永远涎皮赖脸地粘着你。不让任何人从我手里夺走你。” 她的脸庞悄悄地写满了红晕。凌渊望着她笑了,再度把她搂入怀中:“饿不饿?我方才在旁边的小树林里摘了些果子,咱们先简单充饥一下。等会抓些野鸡来,给你做烤鸡吃,补补身子。” 她接过水果,咬了一口,突然心事重重地抬眼问:“凌渊,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境界中心那么大,暗夜幽冥该往何处寻呢?”凌渊扶起她,他指着遥远东方的灯塔,笑道:“就在那里。” 兔儿好奇地瞅着凌渊:“你怎么知道?“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相信我吗?”他眨眨眼。 兔儿笑了,轻轻地点点头。 朝着背离湖泊的方向走去,称不上千里迢迢,然而以步行的速度,净界之塔的确可望而不可及。 在苍茫地绿洲大陆上,踽踽独行的,是寻觅幽冥的净界有缘人。 男人背着女人,踏在那遥远的路上。 女人为男人擦着汗,关心地问:“累吗?放我下来吧,我能走的。凌渊……” “你现在那么虚弱,走如此远路,身体怎么可能吃的消。”男人说。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放我下来吧,你瞧你,汗流浃背的。我也想走走。”女人柔声道。 “不行!”男人决绝地喊道。 女人一惊,偏过头,沉默不语。 “兔儿……”男人的声音变得温和,“让我照顾你吧,你不要逞强了。” 沉默,一阵诡异的沉默。 你几乎能听见风的每一丝飒飒声。甚至,连云气漂移的动静都能感受到。 “凌渊,我觉得不对劲。”兔儿抱紧他。 凌渊不言,观察着蹊跷的四周。几颗仙人掌毅然耸立,蓦地,一阵凌乱的马蹄声此起彼伏! 人马兽的天地,浩浩荡荡的阵势,环状的突围!兔儿和凌渊湮没于人马兽设下的魔瓮中! “入侵者!入侵者!射死他们!射死他们!”齐聚的呼声震天动地。 兔儿惊呆了!她挣扎着从凌渊的背上下来,扑到他的身前。让利箭来吧!她想,全射在她一人身上!如果,能以自己短暂的生命换取凌渊的一生,还有什么比这值得呢? “兔儿!”凌渊吼着,一把拉过她,把她藏在背后。 “各位!我们并非入侵者。只是路过此地!我们无意打扰甚至侵犯你们!” “射死他们!射死他们!”人马们依旧高呼,一齐举起弓箭,蓄势待发! 蓦地!一支彩箭直勾勾朝兔儿发去! 说时迟那时快!凌渊护住兔儿,一把攥住来袭彩箭! 这彩箭,散发着悠然的兰花香,闪烁着耀眼的钻石之光。 人马阵势骤然安静,皆垂下头,摆出恭敬之姿。 孤傲而响亮的掌声飘飘然从不远处传来,人马环阵渐渐散开,如仙般的女子轻盈地踏进人马阵,她踮着轻巧的脚步,她微笑着,她的长发及腰,棕色的秀发随风荡漾,大眼朱唇,深深的小酒窝煞是可人。“我在冥冥中等了你九年了,从我十岁的时候就开始等。如今,我终于见到你了,你是第一个有能力接住我彩箭的人物。方才真是不好意思,我的人马们失礼了。”秀美的女子单手扶肩,轻轻行下鞠躬礼。 “没关系,我们还要赶路,不打扰您了。”凌渊望了她一眼,她浑身散发着灵气,也许是魔幻的吸引,他一时愣住了。 女子娇羞地望着凌渊,隐约间,她注意到兔儿的不悦。 “嗷!”凌渊叫了一声,猛地回过神,单脚蹦了起来,“兔儿,干嘛踩我!……” “你再这么色迷迷地看人家美女,我就不客气了!”兔儿吃醋地撇撇嘴。 人马们都笑了,如仙的女子也笑了。 “嘿嘿,”凌渊嬉皮笑脸地一把搂住兔儿, “这是我老婆!” 说着,他故意朝那女子看了一眼。凌渊发觉,那女子浑身散发着魔力的气息,让人惊悚。只是兔儿感受不到这些罢了。 “原来如此。”女子微笑道,“我的名字叫玛格朵,是人马兽部族的首领。” “可是,你外形并非人马呀?”兔儿问。 “既然是首领,自然有异于常人的地方。不是吗?”玛格朵望了兔儿一眼,笑道,“我看你身体虚弱得不轻呀,何必急于做你们要做的事,不如在人马部族稍事休整,再去也不迟。” 兔儿看向凌渊,凌渊也望着兔儿,凌渊皱了皱眉头,不语,他只是握紧了兔儿的手。 “怎么?凌渊哥哥?你不放心我?”玛格朵柔媚地望着凌渊。 凌渊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瞅着玛格朵:“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虽然身处净界,滇王爷的大名还是听过的。只是没想到,你就是那个我盼了九年的男人。”玛格朵如水般的眸子暗送秋波。 兔儿的心突然猛地发痛了,她蜷着身子,急促地呼吸着。 “兔儿!”凌渊明白,玛格朵的话是故意激怒兔儿的,他能感应出,这女人的灵魂是鬼魅。 “带她来休息吧,不要让她颠簸了。好吗?”玛格朵伴着似乎挑衅的眼神,玩味地笑道。 凌渊心疼地抱住兔儿,他知道,这是玛格朵的威胁在作祟。 “好。我们只住一晚。明天就走。”凌渊勉强答应道。 今夜无月,乌云缭绕了漫漫天际。人马部族好像很嗜睡,太阳落下便睡去了。部族主宰半片沙漠。沙丘之屋就是他们遮风避雨的栖息地。 屋内,兔儿躺在床上,凌渊坐在床脚,握着她的手。 “你先睡吧。我出去一下,过会儿就回来。”凌渊柔声道。 “你要去哪儿?”兔儿眨了眨眼睛。 “快睡吧,我很快就回来。”凌渊轻柔地拍拍兔儿的头,正欲起身。 “凌渊!……”兔儿拉住他的手,“我害怕……你一定要早回来……” “好。”凌渊笑着,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凌渊阖上房门,蹑手蹑脚地潜入玛格朵的房间。 这房间,只有一张纱床,然后就是空灵灵的一片。 明镜峭立在床头,他坐在镜前。这镜子,是能看破尘缘的仙镜,也是能照出鬼魅之身的宝物。 “你终于来了。”轻柔地,玛格朵坐在凌渊背后,把手搭在凌渊的肩上。 凌渊的嘴角露出一丝唯美的弧度,果然,这镜子是照不出她的影子的。她不是鬼魅,而是鬼魅的灵魂!鬼魅的灵魂,是托罗旗下最具影响力的使者。 圈套,一个完美的圈套。 兔儿这边,她一直担心着凌渊的安危。于是,她悄悄尾随凌渊,想在必要时帮他一把。 “闻名遐迩的滇王爷,是多少女人的梦中情人。没想,你竟然选一个平凡的姑娘为妻。真是愚钝啊。”玛格朵轻轻环住凌渊的腰,解开了他的衣带。“如今,王爷你终于开窍了!真是令小女惬意……” 凌渊笑着,猛地转身,一把将玛格朵压在床上,疯狂地吻着她…… 躲在门缝的兔儿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她只觉脑袋嗡嗡地巨响,她仿佛成了木头,眼睛蓦地红肿了,她呆呆地瘫倒于地…… 屋内,玛格朵柔媚地笑着,她半推半就地捂着衣带,却被凌渊一把撕开! 凌渊猛烈的吻让她迷乱了心绪,他疯狂地吻着她的颈部,突然,他停下了,只是轻柔地舔着,玛格朵媚笑着,媚笑着……瞬间!他一口咬住她的脖子!血汩汩外流!玛格朵狰狞地拍打着凌渊的背,可是她的颈部被他死死地咬住!区区几秒就断气了!就连喊都不容许她喊一声! 凌渊松开她,吐了嘴里的鲜血。他默默地瞅着狰狞而死的玛格朵。 幽灵般的气息,鬼魅的妖娆,一股血红的烟雾清莹莹地悬在半空。 “说!你把我们引到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托罗的走狗!”凌渊吼道。 血红的烟雾颤抖着,仿佛中了寒冷之气,瑟瑟发抖…… “托罗要我杀掉所有寻找暗夜幽冥的人……”血红烟雾回答道。 瘫倒在门外的兔儿听到了凌渊的吼声,她慌张地一把推开玛格朵的房门! 凌渊一惊:“兔儿!你怎么来了!” 兔儿睁大了泪眼,震惊地瞅着眼前的一切…… “凌渊……你杀了人?……”兔儿颤抖地说。 “她不属于人类,是鬼魅的灵魂。”凌渊说。 “我不明白。”兔儿摇着头,害怕地瞅着凌渊。 “我把她与肉体脱离,这样,她就不能施展任何妖术。兔儿,你知道吗?她就是托罗的走狗。鬼魅的灵魂不能独自活动,只能依附肉体。”凌渊望了眼眼神迷离的兔儿,继续道,“你若不信,就去外面看看。没有什么人马兽部落,人马兽部落早在一万年前就灭绝了。所谓的人马,只是个陷阱,引诱我们上钩的陷阱。” 兔儿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茫茫无际的沙漠绿洲上,之前被人马兽包围的土地上,躺着无数苍凉的人骨…… 凌渊追了出去,他走在兔儿背后,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原来,收容我们的人马部落只是个幻象……为什么……无数的生命惨死在这里……为什么会这样……”兔儿跪倒在地上,泪水淌了下来。 凌渊举着火把,走到兔儿身后。轻轻地,他从身后抱住了她,然而,她莫名地挣脱了他的怀抱,流着泪跑开了。 “喂!兔儿!你怎么了?”凌渊追着急切地喊道。 “你自己做过的事还用我一一捋清吗?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你永远也别想再碰我!”兔儿哭着,怄气地大叫。 “喂!哈哈!”凌渊笑了,笑声荡漾了整个绿洲,“你吃醋啦!傻瓜!那只是做戏!我为的只是引出那鬼魅灵魂的真身,不让她害我们!” 兔儿停下脚步,眨了眨红红的大眼睛。她望着那个气喘吁吁地追过来的男子,撅嘴道:“真的?她那么漂亮,就算是鬼魅灵魂,难道一点都不吸引你吗?” 凌渊笑了,单腿跪在兔儿面前。火光映着他俩清澈的眸子,熠熠生辉。 温柔地,他拉过她的手,轻轻地吻了吻她的手背…… “兔儿,”凌渊含泪道,“我永永远远,都是你的。没有人可以从你身边夺走我,即便是我死掉……” 灯塔在深沉的夜色中闪耀着光明,那是暗夜幽冥的力量在呼唤吗?塔尖,鬼魅暗影微微一笑—— “司马凌源,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你了。那么,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这个能耐,从我手中拿走暗夜幽冥。” 第十章 话说兔儿与凌渊进入净界中心后,那道玄关之门就自然封闭了。 窈儿深吸了一口气,叶一锦回首望了眼窈儿,那眼神深邃而沉寂。她不禁僵住了。 黄迢笑着,轻点兰花指笑道:“叶一锦,美人与珠宝兼得,恐怕你的愿望要落空喽!” 叶一锦闻此言,神色刹那间变得漠然。 “总有一天我会得到她的,想看看吗?黄迢。”叶一锦笑着转过身,一指指向黄迢。 “哦?是吗?”黄迢捋捋头发,轻蔑地笑道。 突然,窈儿神色不自然地说道:“我想去山上走走,我们既然要在这里等,肯定需要食物。我顺便摘些果子……” “没关系,我和叶一锦去吧,这种事情还是男人做的好。”黄迢说。 “不!”窈儿慌慌张张地摆摆手,“我去,你们好好聊。让我去吧……” “窈儿!”叶一锦喊住了她。 她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问:“什么?” “山间有鬼魅,万事小心。”叶一锦叮咛道。 窈儿低眉,眼神似乎冰冷而无助,让人捉摸不透。 她沉默着,吞了口唾液,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去了…… “窈儿怎么了?她从来不这样的,真是奇怪。”黄迢自言自语道。 叶一锦笑了笑:“谁知道女人心里都在想什么,捉摸不透就不要琢磨。” “你呀!”黄迢窘然地朝他扔了块小石头。却被叶一锦一闪躲过。 两人面面相觑,忍俊不禁。 山路间,窈儿张皇失措地奔跑着,仿佛一直有一道鬼魅暗影对她紧追不舍 ! 她气喘吁吁!山在旋转,天路无尽,大气稀薄,她哭着,不停地抹泪。 她狂奔着!狂奔着! 终于,被逼到山崖!窈儿踩着脚下松散的石砾,浑身不住地颤抖,她泪眼模糊地跪倒在地…… 黑影悬浮在被夕阳浸染的橘黄天幕上。那黑影,是男人的轮廓 “托罗,为什么会是你!……”窈儿声嘶力竭地喊着,“为什么!……我不信……为什么……” “你很聪明,自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能看出你的智慧超于一切常人。”鬼魅哼笑了一声,“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你知道的太多了。所以,你必须永远沉睡!” 蓦地!天地间闪现出一道幽蓝的极光!光线横穿窈儿的心脏!暮霭下,她仿佛是一座经受无数洗礼的悲剧式雕像。她遥远地注视着远方,化作一座屹立的巨石像…… 净界中心: 净界之塔,是托罗的藏宝之地。每个宝物都有特定的守护使者。暗夜幽冥也不例外。只是,它的守护者是失去了飘带的鲛人。 入塔口,凌渊挑起一盏灯,塔内,一支烛的微茫,只能照亮一寸空间。 凌渊走在前面,兔儿跟在身后。他紧紧地拉着她的手。 古木平铺的地面,稀疏间隔的石门。黯淡光芒的映射下,陈旧的腥味弥漫。 “啊!”兔儿轻呼了一声,她紧张地攥着凌渊的手,手心冒出丝丝汗滴。 “怎么了?”凌渊抱住兔儿,烛灯闪闪。 “我感觉方才,我的脚下有个软软的东西!”兔儿恐惧地说。 凌渊皱紧眉,屏住呼吸,他把烛台转过去,只见一只七窍出血、面色灰白的骷髅顺着凌渊他们的方向缓缓立起! “啊!”兔儿尖叫了一声,她一头扎进凌渊的怀里,瑟瑟发抖。 “骷髅?”凌渊突然大笑,他将烛台猛地贴向骷髅的脸部,那怪物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慌张地一溜烟没了踪影。 凌渊抚了抚兔儿的头,笑道:“好啦,它被我赶跑了。你这么亲密地抱着我,小心我忍不住对你发坏哦,嘿嘿。” “你!……”兔儿涨红了脸,赶紧把脑袋从他怀里收回,故作生气状,撇了撇嘴,“凌渊大色狼!” “哈哈哈哈哈哈!”凌渊笑了起来,烛光映衬着他英俊的面孔,此刻的他,格外迷人。 只是,兔儿隐约感到一阵悲凉,她握住胳膊上的寿命血线,她知道,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就算她是爱他的,又能怎样?最终的结局,只是一抔黄土。她惨淡一笑,骷髅有什么可怕,她走后,也就留下一架骨罢了。正如玛格朵所言,司马凌源是皇室血统,玉树临风,见多识广而且武艺高强。有多少贵族女人青睐他?数不胜数。而她,没有显赫的身家背景,只是一介江湖孤女,只是那万颗珍珠里一颗不起眼的小珠罢了……又有什么资格,做他的王妃,甚至完全占有他? 沉思中,她感到一股温暖的热流传遍了手心。是凌渊拉住了她的手。她呆呆地凝视着他,只觉得眼前迷糊了,有湿润的东西萦绕在眼眶…… 颤抖地,她从他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她背过脸,不想让他看见她颓然的样子。 凌渊望着她收回的纤手,久久。他明白她在寻思什么。 “兔儿。”凌渊笑道,“其实,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啊!”兔儿震惊地瞅着凌渊,她一把握住他的手,紧张兮兮地大声问,“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凌渊,你在骗我是不是?” “我没有骗你。”凌渊依旧微笑着,“兔儿,如果我真的活不了多久了,临终的愿望是,要你作我一天的妻子,你答应吗?” “我!……”兔儿冲动地想说什么,然而最终沉默了。 凌渊的眼神瞬间变得憔悴,他失落道:“怎么?很难回答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愿意……” “不是的!只是我……”兔儿的神色忧郁而低沉。 “你在想叶一锦,是吗?”凌渊的声音变得激动。 兔儿不语,她垂下头,不再看凌渊。 “你默认了?是吗?”凌渊含泪问道。 痛苦地,凌渊背过身。烛光映着他悲伤的面孔。前方,一道暗影悄然飘过。凌渊的汗毛孔顿时竖了起来! 见凌渊冷冷地盯着前方,兔儿走到他身旁,推了推他:“喂,你在看什么?” “嘘!…。。”凌渊把手指放在嘴边,悄悄地低语道,“方才那里似乎飘过了托罗的影子。” 兔儿一惊,她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那是一道阴阳无极门。 走到门前,凌渊警惕地环顾四周一番,把烛光集中在门前。 “这阴阳无极,似乎蕴藏着机密玄关,只有破解了天机,方得进入。”兔儿推测道。 “不,这并非真正的阴阳无极,而是掩人耳目的假象。”凌渊自信地笑道,“不信你瞧。” 凌渊抽出背后的剑,一剑砍向那玄关之门! 门遂裂。继而,一群蝙蝠从门中飞出! “趴下!”凌渊环住兔儿,卧倒在地。 蝙蝠阵飞逝后,门前得以宁静了。 烛台被扔在地上,火光暗去…… “你还好吧?没有被蝙蝠咬到吧?”凌渊关切地看着躺在他身旁的兔儿。 兔儿摇摇头,说:“有你保护我,我怎么可能受伤呢?倒是你,受伤了没有?” 凌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最起码,她还是关心他的。 “我受伤了,是心伤。”他贴在她的脸前,如此的亲密,她的心不禁狂跳起来,那急促的律动让她感到窒息。 “怎么,你这么柔情地看我,是想帮我疗伤吗?”凌渊沉醉地望着她,轻柔地,他吻住了她的嘴唇。 她顿时僵住了,不知为何,泪水滚滚而下,顺着她的眼角,一道道地滑下去。 他吻着她,渐渐的,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似乎是在抽泣。 他那颗痴迷的心,仿佛被狠狠撕裂了般…。。他落寞地松开她,她哭了,哭得那般伤痛。 “就那么难吗?你就那么不愿意让我碰你一下?”凌渊含着泪,“兔儿,你心里究竟爱谁?不要给了我希望,又狠狠地把我推向绝望!求你了……” “凌渊……我现在只想救姥爷。其他的,我还没有想过。” 兔儿坐起来,轻轻揽住凌渊的脖颈,言语里夹杂着淡淡哀伤,“凌渊,我真的好怕,怕你不是我的,而是别人的。” “你不要怕。”凌渊抱起她,站起身来,“相信我,我们会在一起的,总有一天。” 沿着幻象阴阳无极的方向深入,那仿佛是无底的深邃隧道,宛若迷宫。大理石完美的构型、冰蓝的光景、灯火幽然寂灭…… 蜿蜒的迷宫,深沉的阶梯,靛蓝的青苔,缓缓地下移,在抉择陌路与被陌路抉择之间,他们选择了主动权。 曾在遥远方观察,暗夜幽冥纯白无暇的光芒是从塔尖发射。然而,除了通向地下的道路,没有第二条路。悬疑。 “凌渊,我们真的该这样走吗?会不会陷入无尽深渊?”兔儿担忧地问。 “不会的。”凌渊说,“既然没有通向上层的台阶,就必定有枚镜子,将暗夜幽冥的光线反射上去。” “凌渊,”兔儿佩服而狐疑地地望着他,“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净界的事情!还有,我越想越蹊跷,为什么,只能有你在,我们才能进入净界中心?” 凌渊笑了,他踩下最后一节阶梯,轻柔地把兔儿放下。 “你真的那么想知道吗?”凌渊往前走了一步,背冲着兔儿叹息了一声。 “是的。”兔儿肯定地点点头。 “你还记得飞鹰吗?那个给我们设下劫难的预言者。”凌渊问。 “记得。难道与他有关吗?”兔儿的眼睛闪闪发亮。 凌渊点点头:“在离开你和姥爷后,我在潜逃的路上,遇见了皇家军队……将军的意思是,先斩后奏,让我命丧黄泉。我奔跑着,被他们一剑刺穿心脏,我的心室被隔成两段,我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我倒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居然奇迹般的醒了过来。然而,我并不置于我们原本的世界,而是净界中心!当时,我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飞鹰。飞鹰可以横穿三界,所向披靡。他手中握有暗夜幽冥。传说,暗夜幽冥有回天反命之效,于是,我告诉他,我要暗夜幽冥。他说,只要我能打败他,就把暗夜幽冥双手奉上。我击败了他,拼尽了我捡回来的第二条命!虽然,这暗夜幽冥没有真正使她复活,但是,我却因此夜明珠得福。宫廷上,正因为我凭借此珠,才拥有了地位,才使得皇兄对我敬畏三分。” “原来如此。你的生命也是个奇迹。那么,你的心脏现在恢复了吗?”兔儿关切地问。 “我能感受到,它们还是分开的。”凌渊抬起眼,望着兔儿,“怎么,你害怕了?” “不。”兔儿摇摇头,突然觉得一股冷气流在头顶盘旋,她的手心渗出冷汗,“你说你希望暗夜幽冥能使一个人复活,这个人,是谁?” 凌渊仿佛定住了,一丝忧伤画在他写满沧桑的脸上,良久,他别过头,一绺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兔儿看不到他心灵的窗口泛着如何忧愁与暗淡的阴影…… “对不起……”兔儿垂下头,“我不该问,让你伤心……” 凌渊扭过头,望着兔儿苍白的面孔,走到她身前,轻轻地把她揽入怀中: “只要有你在,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我已经失去她了,我不能再失去你。否则,我的生命将彻底失去意义。” “凌渊……”兔儿沉默了,她开始学会了静默,她不想再对他说出任何刺激的言语。就这样一直逃避者,她太累了…… 渐渐地,在他俩身旁的如镜深潭里,散发出别样的颜色。白皙而晶莹的光泽,惊人眼球。 “凌渊!凌渊!你瞧!”兔儿惊喜地叫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凌渊。 凌渊松开兔儿,回首一望,果然,潭下那莹润的灵光熠熠生辉…… 想必,已入夜。只是在塔内,感受不到白昼与黑夜罢了。 “凌渊!那会不会……会不会就是……”兔儿热泪盈眶。 “嘘……”凌渊警惕而喜悦地把手指放在嘴边,“待我去探个虚实。” 凌渊拉着兔儿,两人在潭边逡巡,那光痕愈加浓重,隐约的,一个熟悉而空灵的水痕柱在光芒散射中心绕着圆弧画圆。 “那是什么?那身影,给人以似曾相识之感……”兔儿悄声道。 凌渊屏住呼吸,蓦地!他一把推开兔儿!兔儿被狠狠地推到很远!继而,一道光柱冲破湖面!缠在一团的坏死的飘带迎着那道光在半空飘荡!……那是一抹冰冷的笑颜,微笑下的双手,托着绝世之明珠。 凌渊拔出剑,以剑之力克服了突袭的冲击波!然而,他还是受伤了……他猛地一口鲜血,单腿跪地,凭利剑支撑着身体: “窈儿……鲛人……怎么是你?” “凌渊!”兔儿的眼泪蓦地滚滚而下,她如一只飞箭一样冲到凌渊身边,抱住受重伤的他。 “这只是一只飘带的报应,你们人类,还欠了我的另一只飘带!我要你们加倍偿还!”鲛人的声音如彻骨寒冰,就连一丝情感的温度,都匿而不见。 “如果你要报复,就都冲着我一个人来吧!要杀要剐随便你!我只求你把暗夜幽冥交给兔儿,留兔儿一条活路,因为她只能依靠暗夜幽冥救她唯一的亲人了!”凌渊恳求道。 “不可能,我是托罗的使者,我的任务就是守护暗夜幽冥!任何人都不可以抢走它!即便是全世界的人类都死光!”鲛人高呼着,憔悴的面孔,顿显苍凉,她望着兔儿和凌渊,诡异地笑了,“你们,都得死!” “鲛人!不要相信托罗!他是在利用你!”兔儿含泪喊道。 “那我相信谁?相信你们人类吗?你们,只会让我更加失望。”鲛人张开嘴,一把尖刀从口中吐出,蓄势待发! “既然如此,”凌渊一抹嘴角的鲜血,他的眼神蜕变为冰凉的冷光,支起身子,高高举起剑,“那么!来吧! 无论你怎样守护,暗夜幽冥都是我的!……兔儿!闪开!” 一语未落,鲛人的尖刀阵簌簌地射向凌渊!那仿佛是刀之雨,让人没有任何挣扎的机会!凌渊一剑抵千刀!整个迷塔深处剧烈震荡起来!天崩地裂的阵势…… 兔儿摇着头,她忍住泪水,她跪在地上,默默地唱着什么,似乎是口诀,又似乎是诗曲…… 她袖子顺着胳膊滑下,那道寿命血痕已经接近尾声,这一分一秒对于她来说格外地重要。 她突然站起身,一脚踮地,飞向鲛人! 不能再等了!她知道,因为,没有时间了。她已再没有光阴可寻了…… 飞刀毫不留情地朝着她的身体刺去!然而,她仿佛透明了般,任凭飞刀穿越,都无法伤害她的身体!如今的她,宛如一颗灵魂在飞翔,势不可挡! 凌渊震惊地望着兔儿!这丫头,竟然能幻化出第二身!然而,脑海中一股噩梦般的概念在他的脑海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第二身,只会为将死之人利用。化用第二身者,将不为任何力量所伤。一旦用完,12个时辰内,必定气绝而亡。 “兔儿……”凌渊的视线顿时模糊了,他呆呆地注视着飞翔的兔儿,她以第二身,轻盈地漂浮到鲛人身旁,捧起暗夜幽冥。鲛人愣住了!她的尖刀居然对兔儿没有杀伤力! 兔儿抱住暗夜幽冥,含泪的眸子终于展露出了莲花般纯美无暇的笑意。鲛人仿佛成了木头人,她就如盯着一个奇世灵人般,报复变成了木讷…… 兔儿紧紧抱着暗夜幽冥,她的眼神渐渐变得黯淡了。她倾倒在空中,沉沉地悬浮着。空气拖着她……就这样,须臾间,她轻灵的躯体瞬间变得沉重。第二身,幻灭了。 她宛如一片羽毛,轻轻地陨落了…… 凌渊牢牢地接住了她,然而,她的眼睛不再转动,她呆呆地凝望着天空的方向,微弱的呼吸在颤抖。她知道,凭借自己一人的力量绝对赶不到姥爷的藏身之处了。她张了张嘴,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滚落…… “兔儿,我们该去哪?告诉我 ,我带你去……凌渊带你去,啊……”凌渊的声音瞬间变得沙哑,他捂住嘴,痛苦地闭上眼。他强忍着泪,不想让她知道他心里的绝望。 “天……之……山……”兔儿断断续续地说着,她的话语已经含糊不清了,她依偎在凌渊的怀里,手里紧紧握着暗夜幽冥,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呼吸在颤动…… “好!我们这就去天之山!”凌渊用力说!说着,他大步流星地朝塔外狂奔…… “别走!”鲛人倏地拦在凌渊身前。 “你还想干什么!你再阻拦我,我就杀了你!”凌渊的眼睛红得吓人,宛如恶魔。 鲛人闭上眼,她的胸前幻化起一张明亮的飞毯,那飞毯轻盈地浮动着,绕着凌渊和兔儿浮动着。 “这是我从海中带来的飞毯,一直没有用过,给你们。它会以最快的速度载你们前往天之山。”鲛人说着,她那深邃的眸子刻下了兔儿的身影,也许,她不该帮他们,但是,冥冥中,有股力量,鼓动了鲛人。 凌渊不可思议地瞅着鲛人,他不言,就那么直愣愣地瞅着鲛人,一步一步退到飞毯旁,坐上飞毯。 “我信你。”凌渊含泪望了眼鲛人,“如果你骗我,我一定饶不了你。” 鲛人笑了:“好的,如果我骗你,我一定悉听尊便。” 那轻盈的飞毯在大气中抖动,远离了净界,赶往那千里之外的天之山。云气缭绕在凌渊的脸庞,兔儿蜷缩在他的怀里,宛如婴儿般,娇弱…… “飞鹰!你是预言者,告诉我,怎样才能挽留住她的生命……我究竟……该怎样做……”凌渊的心默默地念着。 山河湖泊,如风般越过、淌过。天之山的影子若隐若现,似乎在召唤着,召唤着一颗灵魂的复苏……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天之山,冰雪将融,寒风簌簌。风雪覆盖了山洞,与世间隔阂成一道屏蔽。 飞毯疾速降落在山洞旁,也许是嗅到姥爷熟悉的气息,兔儿微微睁开眼,抬起手,指了指被积雪掩埋的洞口,然后臂弯缓缓坠落下去。她的神色变得充满希望,她努力地支撑着自己,她似乎在等,似乎一定要看到姥爷活下去…… 凌渊放下兔儿,她无力地依偎在他怀里。他拼命地拨开厚厚的积雪,洞口一点点增大,老者期许的沧桑眸子正直直地瞅着兔儿他们,老人也在坚持着最后一口气,似乎在等,等他的小女孩回来…… 终于,姥爷的身影完全呈现在兔儿眼前,此刻的兔儿,仿佛是回光返照,她如同风儿一般扑倒在姥爷跟前。泪水从她清澈而悲凉的眸子里汩汩流下。她双手托着暗夜幽冥,放到姥爷的苍眸前。 姥爷含泪的拍了拍兔儿的头,祖孙俩相看泪眼,此刻的情感无以言表…… “兔儿,你吃苦了……”姥爷嘴角的气息虚无缥缈。 “姥爷!只要你吃下这暗夜幽冥,就能好了!我要看着你好起来,我一定要看到你好起来……”兔儿那失去了血色的、苍白的嘴唇抖动着。 “好。姥爷这就吃。啊。”姥爷接过夜明珠,毫不犹豫地一口吞进嘴里。珠子的确有超乎异常的神秘力量,方才还奄奄一息的姥爷顿时精神矍铄! 望着姥爷,凌渊笑了,然而一股剧烈的痛楚随后穿射了他的心脏。那么,他的兔儿呢……? 兔儿笑了,她这一生,似乎再没有比此刻笑得更惹人心碎了。她笑着,宛如一个纯真的孩子吃到了人间最甜蜜的糖果……她眼睛弯弯如月,轻轻地,她闭上了眼睛,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兔儿!……”凌渊浑身颤抖起来,他疯了一样跑向兔儿。 “凌渊!不要过来!”只见姥爷一声吼,继而他一把扶起兔儿,让她背冲他坐着。姥爷张开双臂,蓦地,荧光力量化作五彩光坏缭绕在姥爷的双臂间! “姥爷,这 ……这是荧光力量吗?能为人续命的灵丹妙药?”凌渊欣喜雀跃地望着姥爷。 “是。”姥爷说着,一把将五彩光坏从兔儿的背部打进去!兔儿蓦地吐出一口血,仿佛受到了扰乱,兔儿微微睁开眼,然而,依旧虚弱无比。 一头虚汗布满姥爷的全身,姥爷的声音煞那间弱下去了:“以我现在之力,只能多为她续命三天。这三天,她会一直处于昏迷等不清醒状态。你立刻带她下山,去寻找名医为她医治。” “好!”凌渊问,“可是姥爷您?……” 此刻的凌渊宛如钉子一样被定住了!只见姥爷竭尽全身之内力,缓缓地把刚吞进去的暗夜幽冥逼出了体外! “姥爷!你在做什么!”凌渊的脸上顿时泪痕斑斑。 “暗夜幽冥可为将死之人提供无穷能量,我不能让兔儿死,她还年轻。这暗夜幽冥,就留给她吧……”姥爷语调深沉。 “姥爷……”凌渊默默地念着,他的心在矛盾。一个是姥爷,一个是兔儿。到底,谁的生命更重要。他陷入迷茫与痛苦。 “凌渊,你无须烦恼。我的女儿早逝,就为我留下了这么一个外孙女。我爱她胜于一切。往后,我就不能陪伴在她身边了。我一直害怕她找不到真心待她的人,让她吃苦……凌渊,我要你给兔儿幸福,好好照顾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离不弃,你做得到吗?”姥爷含泪问道。 “我做得到!”凌渊眼睛红红地,使劲点点头,“兔儿就是我的一切。”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姥爷老泪纵横,只是,他渐渐失去光明的眸子里填满了笑意。他沉沉地倒在地上,静静地闭上眼…… 身旁的兔儿,似乎冥冥中的感知,一颗泪从紧闭的双眼里流出……她的手颤微微抖了一下…… 凌渊用终年积雪埋葬了姥爷,在他的墓前,他磕了三个响头。 凌渊抱起昏迷的兔儿,带上暗夜幽冥,坐上飞毯,前往京城,那名医遍天下的地方。 飞毯绕过囷山,接上黄迢和叶一锦。 “王爷!窈儿她……她变成了一座巨石!”黄迢上来就哭道,“都是托罗捣的鬼!我们该怎们呀!” 凌渊不语,只是尽量操纵飞毯,让它提速。 “兔儿!”沉痛重的叶一锦第一眼发现了兔儿的不妙,他跪在她身前,抱起她。只见她闭着眼,她的呼吸在微颤。 “司马凌源!你是怎么保护她的!她现在怎么了?啊!”叶一锦红了眼,大声吼道。 “她快不行了。姥爷……已经过逝了……”凌渊痛苦地闭上眼。 “什么!你说师父他……”叶一锦身子猛地一颤,“他死了?” “原来你是姥爷的徒弟。”凌渊含泪道。 叶一锦瘫在飞毯上,仿佛受了莫大的刺激,一动不动了。 黄迢呆呆地望着他俩,还有沉梦中的兔儿,独自地惊叹道:“老天啊!你真的要灭了我们不成?” 飞毯穿越了群山万壑,跨越了海洋,终于,抵达了滇王府。 话说,江湖上有人称“华佗二世”的神医卢瑟。凌渊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那还是在儿时。出人意料的是,卢瑟未经召唤就站在了王府门口。 “滇王爷,小生已在贵府等候您多时了。”卢瑟微笑地行礼。 凌渊感激地笑了:“谢谢你。” 卢瑟瞧了瞧被凌渊抱在怀里的兔儿,神色顿时焦虑了。 凌渊把兔儿抱进房间,关紧房门。屋里除了他俩,只剩叶一锦、卢瑟、黄迢。 “卢瑟,有个东西我要给你看。”凌渊从衣袋中取出暗夜幽冥。 那白皙的光芒似乎蕴藏着无穷的能量。卢瑟原本焦虑的神色豁然开朗,随即又黯淡下去了。 卢瑟轻轻笑了:“这姑娘的病已有解决之道了。只是,需要一颗心脏。” “心脏?”凌渊、叶一锦和黄迢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对,她的心脏已经完全坏死。单凭暗夜幽冥的力量,而没有心脏,这姑娘依旧死路一条。所以,需要一颗完美而适合她的心脏。” “怎么讲?”叶一锦问。 “每个人的心都是分成两半的,左右心靠瓣膜连接。然而,瓣膜断者,成活者几乎为零。所以,这样的心脏真的难寻呀!”卢瑟叹息地摇摇头。 “卢瑟。”凌渊的眸子闪闪发亮,“用我的心脏。我的瓣膜早在九年前已裂,就用我的吧。” “啊!”黄迢尖叫了一声,叶一锦和卢瑟也震惊地望着他。 “王……王爷……我没听错吧,真的吗?”卢瑟张大嘴,“可是,割除一块心室,对身体有极大的伤害的。而且,你很有可能因此命丧黄泉的。” “我不管!”凌渊的眼眶突然盈满泪水,“只要能救兔儿!要我怎样都可以!” “王爷……”黄迢抽出手绢,拭泪道,“你怎么是这般痴情的种子……” 叶一锦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默默地离开了房间。他明白,兔儿即便是活了,再也不可能属于他…… “那么,”卢瑟继续道,“我有个让成功率最高的假设,我们把暗夜幽冥切割成等大的两半,把兔儿原本的心脏清除,再把王爷的一颗心置于兔儿心脏的位置。最后将暗夜幽冥的两半各方在你们的心旁,作为对应心室。这是唯一一种,使得两人都可能活下来的方法。” “天啊!”黄迢实在听不下去了,用手绢捂着脸跑了出去。 沉默,孤寂的沉默。好似那无尽黑夜里一抹渺茫的光斑……要么,一起活下去,走完漫漫人生路;要么,一同死去,这样就没有了相隔两世之痛。 凌渊笑了,点点头:“很好,卢瑟。就这么办。” 夕阳落幕,伴着明亮的烛光,血浆融化在隐去的帘幕中 。两张床上,左边躺着赤着上身凌渊,右边是昏迷的兔儿。卢瑟站在中间,屏住了呼吸。麻药包覆盖在凌渊鼻上,他静静地注视着兔儿…… 那时的她,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后来,在选歌伎的舞台上,她故意装扮的丑陋之相竟让他着了迷……再后来…… 尖锐的疼痛划裂了他的胸口,他默默地闭上眼,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梦啊,载着他飞旋……流觞的岁月,那噩梦般的情景重现眼前—— 圆桌上,温婉尊贵的女人挥写着秀美的毛笔字,她身旁坐着的,是这天下的国君。 “皇上!您瞧。”女人微微笑着。 “嗯!珍妃真是才华横溢啊!恐怕全后宫都没有一人能与爱妃的才艺媲美了。” “承蒙皇上抬爱。臣妾感激不尽。”珍妃和蔼地笑了。 这时,远远的,只闻一个孩子气的声音:“母亲!父皇!”,那稚嫩的气息里,填满了快乐与无忧无虑。 珍妃灿烂地笑了,她伸开双臂,抱住了扑过来的男孩子——她唯一的孩子。 “渊儿,你又跑哪里去了?快去给父皇请安。”珍妃的言语里浸透了母爱的光环。 “是!嘿嘿!儿臣给父皇请安!”小凌渊跪拜道。 皇帝笑着望着小凌渊,说:“渊儿,今天都学什么了?跟父王讲讲。” “狩猎。”小凌渊笑道,“父王,今日儿臣射死了一只猛虎。” “哦!渊儿刚刚十一岁就能射杀猛虎,真是厉害呀!”皇帝说,“朕如今尚未封太子。就怕我走后,朝中大乱。” “皇上,切莫说丧气的话,您一定会寿比南山的。”珍妃说。 皇上摇摇手,叹道:“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储君之位就由渊儿胜任吧。朕把将来的天下交给渊儿,朕放心。而且,渊儿有你这样贤良的母亲,即使有迷茫的时候,也会听你指点,按正确的方式统治天下的。” “皇上!”珍妃跪了下来,“承蒙皇上恩典,只是渊儿年纪尚小,被封为太子,只怕朝中大臣不服。为何不从渊儿的皇兄中挑选呢?大皇子是皇后的儿子,而且是嫡长子。他才符合继承皇位的候选人资格呀。” “不,凌风虽为皇后之子,但整日不务正业,根本不能承担朝中之事。我的五个儿子里,只有凌渊有股豪迈之气,敢作敢为。统治天下者,必须要有这样的气魄!”皇上郑重地说。 岁月无痕,一年后,皇上驾崩。朝中大乱。以皇后为中心的朝权统治时期开始了。 侍卫一脚踢开了珍妃的宫门!“把珍妃拖走!”侍卫阴笑道。 “放开我母亲!放开我母亲!”小凌渊使劲咬着侍卫的胳膊不放!那侍卫怒了,一脚踢开了凌渊! 小凌渊狠狠地摔在地上。珍妃疯了一样扑道儿子面前,含泪问道:“渊儿,你还好吗?” “母亲!他们要把你带哪去?我不要你走……”小凌渊哭了。 珍妃把凌渊抱在怀里,温和地笑道:“渊儿乖,母亲一会儿就回来。在这里等母亲,啊。” “母亲!”小凌渊拉住母亲的手。 “渊儿,别害怕。啊。”珍妃闭上眼,掰开了紧紧握着她不放的小凌渊。 然而,她却不知,在她被带走之后,军队就用囚车囚禁了凌渊! 在皇帝下葬的地点,珍妃被推进坟里!一铲铲的黄土扑打到珍妃平静而苍白的面孔上…… “殉葬!殉葬!珍妃殉葬!”所有士兵举起武器,高呼着,声音之大,如雷贯耳! “母亲!不要杀我母亲!母亲!……”远远地,囚车里,是衣衫褴褛的小凌渊。他哭得泪眼模糊,他拼命地喊着,他晃着囚车,稚气的眼睛初次看见了没有父皇的庇护,这个世界是多么地残酷! 也许是听见了儿子的声音,珍妃立马慌了神!不!她不能让儿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活埋! 她开始拼命地往坟上爬坡!士兵们狰狞着,她一爬上来,他们就把她推下去!反而增多黄土量,使劲地往她脸上扑打! “求求你们!啊!”珍妃哭着,她的脸上满是黄土,“让我最后见一眼我儿子!求求你们!啊……” “见你的小畜生?做梦吧!加大土量!这女人怎么还不死!往她鼻子上倒土!憋死她!省的在这里瞎嚷嚷!”士兵们狰狞地大笑着。 “渊儿!渊儿!渊儿……”珍妃的惨叫声渐渐地黯淡了下去,最终,销声匿迹了。 小凌渊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他们一点点折磨致死。黄土下,是母亲僵硬的躯体。 那一刻,世界灰暗了。小凌渊没有再哭,他的眼睛通红…… “啊!……”骤然,他一声高吼!似乎释放了积压在心口的无穷力量!顿时!囚车粉碎!所有的士兵都吓坏了! 小凌渊冲下车,抢过一个士兵手中的尖刀,冲着活埋母亲的兵卒狠狠刺去!当场,被杀士兵无数!小凌渊杀红了眼! 他浑身是鲜血,那鲜血一半是他自己的,另一半是想通过杀他而立功的士卒的! 他持刀冲进皇后的宫殿,他知道,要母亲殉葬,是皇后的主意。他一刀把皇后刺死!然后逃离了皇宫!从此,整个皇家军队开始全国通缉司马凌源…… 这样悲痛的过去,在司马凌源心里,是道永远不可磨灭的深邃刻骨的伤痕。 如今,再没有人敢对这当年弱小的孩子不敬了。他凭着暗夜幽冥以及盛大的江湖力量,在朝中占有了重要的一席之地。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她微微地睁开眼,这似曾相识的房间,她渐渐忆起,这是,滇王府。 很久了,她的呼吸没有如此顺畅过。她感到胸口一阵火辣辣的炽热,她轻轻嗔了一声,只觉一股猛烈地气流通畅了她的心扉! 她睁大了眼睛,心口的疼痛滚滚袭来。她忍住伤痛,好奇地环顾四周。 眼前,是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英俊小生,他擦了一把汗,会心地笑了:“姑娘,你终于醒了!我的辛苦没有白费呀!” 兔儿抬起手,想摸摸心口。 “别动!那里刚刚缝上。你还需要修养,不要乱动。”卢瑟认真地说。 她的眼神如流动的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她扭过头,望见了凌渊,还有缠绕在他胸口的被鲜血染红的布条。 “凌渊……”她忽然害怕地坐起来,慌张地问,“凌渊怎么了?” “你不要激动。躺下。”卢瑟轻轻说,“姑娘,虽然我不知道你和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我能看出,王爷对你用情至深。我还从未见过他那么为一个女人付出过。” “凌渊他……怎么了?……”兔儿躺了下来,紧紧地盯着卢瑟。 “他把自己的心脏切下来了一半,给了你。再以暗夜幽冥为填充,你才活了下来。如今,王爷还未醒。生死未卜啊。”卢瑟叹道。 “什么……”兔儿的心猛地一跳,她缓缓地望向凌渊,他依旧陷入他的陈梦中,似乎在承受着什么痛苦…… 兔儿轻轻地伸手,紧紧地握住了凌渊冰凉的手。她能感受到,他的手心是如此冰冷,而她的手心,却温暖如三月春阳…… 乍然,凌渊忽然冒出冷汗,他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皱。 “母亲!放开我母亲!不要杀她!母亲!母亲!……”他的泪水顺着眼角哗啦啦地掉了下来,他挣脱了兔儿的手,手舞足蹈,似乎在打架,似乎在挣扎…… “凌渊!”兔儿惊讶地凝望着凌渊,以往,他都是那么坚强,从不掉眼泪。总是用机敏的睿智和结实的臂膀保护着自己。而今,她才知道,其实,他的内心是那么的脆弱…… 她跌跌撞撞地爬下床,不顾卢瑟的劝说,她伏在他的床前,她揽住他挥动的双臂,无意中,她的视线扫过了他的心口。她顿时呆住了—— 那是一刀多么深的口子啊!仍然有血滋滋地外渗……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兔儿抹着泪儿,她喊着凌渊的名字,把他的双手放在怀里。 “凌渊,不要怕,兔儿在你身边,兔儿会永永远远地守在你身边……”她念叨着,轻柔而深情地地吻着他的大手。 也许是因为兔儿吧,凌渊不再慌张,他的心渐渐变得平静了。沉沉地,他抬起眼皮,这眼皮仿佛千斤重担般,沉重…… “凌渊……”兔儿抚着他哭过的脸庞,无比温柔地望着他。 凌渊有些惊异地望了兔儿一眼,方才意识到,原来刚才的情景,只是过往的一场噩梦罢了。眼前的人,是守护在自己身边的兔儿……兔儿……兔儿! 他蓦地睁大眼睛,眼前,那熟悉的面孔,那弯弯如月的眸子,是的,是他的兔儿! “你……”凌渊破涕为笑,他牢牢地盯着兔儿,颤抖地说,“你活下来了?对吧,兔儿……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你活下来了!兔儿……你千万不要骗我,不然我会伤心死的……”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兔儿泪眼中含着微笑,“凌渊,我活下来了。我要永远地陪伴着你,再也不要你伤心……” “兔儿……”凌渊一把把她揽进怀里。 “喂,这样你伤口不疼吗?”兔儿心疼道。 “就算疼死了,我也要抱着你。”凌渊笑了,“我害怕,我不这样紧紧抓住你,你就消失了。” “傻瓜……”兔儿笑了,乖乖地依偎在他的胸膛上。 一个月后,先帝墓前: 凌渊久久伫立。兔儿走到他跟前,问道:“凌渊,怎么了?” “这墓地,算是全国最豪奢的了吧。”凌渊悲凉地笑道,“知道吗?兔儿,里面,躺着我的母妃。” 兔儿凝视着墓地,在墓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母亲,父皇,儿臣来看你们了。明天,就是儿臣的婚礼了。你们瞧,”凌渊拉过兔儿,对着墓地笑道,“这就是我的新娘。我的王妃。” 兔儿望着凌渊笑了,她拍拍胸脯对着墓碑说:“父皇母亲,我会好好照顾凌渊,做他的好妻子。再也不让他受伤害,我会尽我所能疼他、爱他。” “还要为他生一大堆小娃娃!”凌渊笑嘻嘻地插嘴道。 “讨厌啦!”兔儿红了脸,偏过头撅嘴道,“谁要为你生小娃娃。” “嘿嘿!”凌渊从背后抱住她,笑道,“小丫头,你逃不掉了!” 兔儿笑了,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 滇王大婚,王府格外热闹。婚典的布局不算奢华,却很大气。江湖各界朋友均来庆贺。当然,他的皇兄,也就是当今的圣上也来了。 当今的圣上早有迷恋美色之名,后宫佳丽三千,却依旧寻花问柳。他早就听闻南宫兔儿美貌,然而未能抱得美人归,全因为他这弟弟——司马凌渊。他也没有胆量,对司马凌渊动手。 叶一锦坐在酒楼里,遥遥地注视着大喜的滇王府。一坛坛酒下肚,却依旧醉不了他伤痛的心。他真的渴望永远醉下去,再也不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了。他握紧拳,大声吼道:“小二!再来一坛!”…… 婚宴上,凌渊酒量惊人。大家都趴在酒桌上昏昏欲睡了。他笑了,轻轻走进了他的洞房花烛。 推开房门,只见兔儿站在窗前,默默地伫立着。 月,如钩。 “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花,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悄悄地,凌渊环住了他的新娘。 兔儿笑了笑,对道:“松下听箫,月下听琴,涧边听瀑布,山中听梵呗。” “聪明!”凌渊开心地亲了亲她的脸蛋。 “兔儿……”凌渊坏坏地笑了,“我想要个小娃娃,可不可以给我呢?” “啊……”兔儿脸蛋红扑扑地,嗔道,“你要是想要,就来吧……” 凌渊笑了,一把抱起兔儿…… 月儿羞答答地隐去,云雾笼罩了世界。似乎一切都是祥和的了。 微风轻轻地浮动,星宇明亮而闪烁。遥遥地,叶一锦寂寥的箫声沿着屋脊远远地传开了。然而,兔儿沉浸在凌渊给予的幸福中,那箫声,淡淡地逝去了…… 洞房里,兔儿沉入梦境,她甜甜地睡着,脸蛋红红地扎在凌渊的胸口,仿佛是一只受了惊吓却快乐无比的小羊。 凌渊支着脑袋柔情地望着躺在他臂弯里的娇羞小羊,幸福的暖意盈满心底。多少年了,他都没如此地快乐过。这是上天的福祉吗?遭受了灾难后,赐予他一个美好的精灵,给了他平静生活下去的希望。 他轻轻地吻着她滑溜的肩,她的眼睛微微一颤,继而又甜甜地沉睡入梦了。 他抚了抚她胸前的刀疤,那里,有他的心脏。他把他的心给了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她…… 悠悠然,窗外飘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凌渊一惊,那音质,只有净界中心里才存在。 一股诡异的气流传遍了凌渊炽热的身体。他坐起身,想要出去探个究竟。然而,兔儿枕着他的胳膊。他一动,似乎惊扰了她,不过她依旧沉醉于甜梦中,只是微微地笑了。 他望着她,垂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 “兔儿,你乖乖地睡,我马上回来 。”他低喃着。 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生怕打扰了她的幽梦。他穿好衣裳 ,拿起剑,轻轻地合上门。 王府小花园内,寂静幽深,肃杀之气随着寒风若隐若现。 沿着曲径往花园深处移动,树叶随风沙沙作响。 一道黑影悄然降临,他飘然地浮在凌渊的身前,阴险地笑了: “司马凌源,恭喜你新婚呀。” 凌渊震惊地瞪大眼睛:“托罗!” “承蒙滇王爷厚爱,您竟然认得我,真令我感激不尽啊!”鬼魅暗影微笑着。 “你来干什么!”凌渊举起剑。 鬼魅见状,笑道:“自然,是来取暗夜幽冥的。听说,它就在你和你夫人的身体里,是吗?”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是敢伤兔儿,我就杀了你!”凌渊警惕而慌张地用剑指向托罗。 “要是我不伤害她,而是为她的美貌所吸引,现在就要占有她,怎么样?”托罗大笑。 “混蛋!你敢!”凌渊怒了,举起剑一剑刺向托罗! 托罗灵巧地闪开了,凌渊失去重心,狠狠地摔倒在地……一口鲜血从他口中猛地吐出…… “哼哼,”托罗暗笑,“你是很伟大,你用你的心脏换来了她几十载的生命。可是,你要知道心脏对于一个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你内力高深莫测,然而因为缺失了半颗心脏,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你现在的内力!你只要运气用武,定会伤及自己。保护你的兔儿吧,到时候,就让你用自己的武功慢慢地把自己杀死。就算那样,最后她还是会被我俘虏。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我可以给你一条出路,你愿意听吗?” 凌渊握紧拳,低声问:“你到底想怎样?” “你那么聪明,难道还需要问我吗?只要你归顺我,我就不会让人伤害你的兔儿,以及……她腹中里的你们的孩子。”托罗阴笑道。 “孩子!” 凌渊又惊又喜,然而,无尽的忧愁再次席卷了他。良久,他默默地沉思,他握紧拳…… “好……我答应……”一颗泪从凌渊的眼角滑下。 黑暗中,蓦地闪现出一道锐利的刀光!刀光穿透了凌渊的脑部!他昏倒在地…… 记忆的幽魂远远飞逝,岁月如歌。如是我闻,青天白鹭,如仙之梦,璀璨夜,与君同在。怅寥廓,醉翁意,景中人。愿与兔儿共此时,永恒一世……那诗,那歌,那人,摇摇摆摆在那隔世的弦音中,落下…… (上卷终 请继续关 第一章 自从兔儿成婚那晚,叶一锦就开始整日酗酒买醉。他离开了京城,孤独一人回到那如梦的山水相依的故乡,那拥有姥爷和兔儿曾经的温度与气息的故乡…… 旧梦难寻,那往日的温情似乎永远也无法挽回了…… 那是个乌云沉沉的日子,姥爷背负着一筐水果踏入家门,跟随在他身后的,是衣衫褴褛的脏兮兮的男孩子。那男孩子十三四岁的样子,他的瞳孔是乌蒙蒙的,仿佛笼罩着一层阴暗。他就站在门口,好像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小兔儿站在门槛,纯真而憔悴的眸子愣愣地望着门外的男孩子。兔儿的眼皮沉下来,泪如断线的珠子滚滚而下。她咣当把门扣上,抹着泪跑进屋,喊道:‘姥爷!不是他!兔儿不要她!兔儿要小虎!……” 屋外的男孩子心里猛地一沉,她就那么狠狠地关上了门!为的,只是不要他介入他们的生活。原来,这小姑娘是如此地排斥他。 屋里传来姥爷的愤怒声:“兔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知道小虎到底是什么人物吗?以后不要再提他的名字,除非他再回来找咱们!” “我知道……我知道他叫司马凌源……”兔儿抽噎道。 “什么?你知道?”姥爷惊讶地瞅着兔儿,随即叹道,“以后,你绝对不可以再提他。知道吗?不然你这辈子就都见不到他了。” “为什么?”兔儿近乎绝望地望着姥爷。 “兔儿,听话。你病刚好,千万不要再复发。”说着,姥爷走到门前,推开门,那男孩子依旧站在外面。 “你进来。”姥爷招呼男孩子道。他把男孩子拉到身边,慈祥地笑了,“兔儿,他的名字叫叶一锦。以后,你就称他师兄。” 兔儿睁大眼睛:“姥爷,你要收他为徒?” “是啊。”姥爷和蔼地点点头。 岁月如飞箭一般磨灭,5年转瞬即逝。兔儿渐渐长大,豆蔻年华,风华绝代。这让朝夕相处的叶一锦动了感情。这五年来,兔儿从未喊过叶一锦一声师兄,只是偶尔冷冰冰地称呼他的名字。叶一锦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以此为乐。 青青溪边草,随着夏日的微风轻轻摇摆。小溪水咕噜噜地缓缓流淌。那日,姥爷上山采果,叶一锦一如往常在屋后练功。兔儿轻扬罗裳,把衣衫放在溪边。小溪滑滑的水流滋润着她如雪的肌肤,她惬意地在水里游弋,宛如逍遥自在的美人鱼。 她浮上水面,正欲朝岸边游去,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叶一锦悄然立在溪边,抱着她的衣服陶醉地嗅着。 “喂!”兔儿脸蛋通红,忙把身子藏在水下,慌张地喊,“叶一锦!你要干嘛!放下我衣服!背过身去!” 叶一锦望着水中羞涩的女孩子,微微地笑了:“我就是不听你话,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流氓!……”兔儿羞红了脸,差点哭了出声。她的眼泪就这么呼啦啦地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你哭了?”叶一锦担忧地瞧着窘迫的兔儿,“哭什么呀!人家只是逗你玩玩嘛!” “背过身去!”兔儿带着哭腔的喊声在山谷里来来回回地飘荡,叶一锦翘了翘眉睫,识趣地背过身。 他能感觉到兔儿惊慌地游上岸,并且快速地穿着衣裳。 “穿好了吗?”叶一锦偏过头问。 没有人回答,四下一片沉寂。 “兔儿?”叶一锦皱了皱眉,猛地回过身,发现兔儿不见了! 蓦地,一股愈演愈烈的气团朝身后袭来,叶一锦伸开手,一把抓住了纤弱柔软的胳膊,他回过头,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他的脸颊上! 是兔儿给的一巴掌。 她气鼓鼓地瞪着叶一锦:“你放开我胳膊!等姥爷回来后我一定跟他告你的状!把你驱逐出师门!” “你一定要那么绝情地对我吗?那么久了,难道你不懂我对你的……”叶一锦含泪望着兔儿。 兔儿慌乱地偏过头避开他的眼睛,她胸中的小鹿乱蹦。叶一锦抱住了她,并且吻住了她的耳朵。 “别……”她推着他,反而被他抱的更紧了,他灼热的气息猛烈地烘烤着她。 “不要!……”她用力一把推开他,他颠簸了一下,才站稳于地。 她不敢再看他,回过头往小屋跑去。 “司马凌源是谁!”叶一锦愤怒的吼声徘徊在她耳畔。 她止步,垂下眼,良久,一抹幽暗遮蔽了她清亮的眸子:“我不认识他。” 叶一锦半信半疑道:“是吗?” 没有回答。兔儿甩了甩青衫,远远而去。 入夜,叶一锦来到姥爷的房间。 “师父。”叶一锦跪地,磕了一个头。 “锦儿,有什么事吗?那么晚来找师父。”姥爷放下手中的书,缓缓地问。 “徒儿有一事相求,求师父把兔儿许配给我。”叶一锦认真地说,他渴望的眸子在暗淡的烛光下闪烁着微茫的信念。 姥爷愣住了,半晌,他默默道:“兔儿她……现在不能许配给任何人。” “为什么?!”叶一锦只觉脑袋一阵轰响,他无力地吼道。 “因为有个人在等她。”姥爷说,“锦儿,这也并不代表你没有希望,只是,那个人至高无上,我们无法违背他。” “那个人,是司马凌源,对吧。”叶一锦咬紧牙,他低下头,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锦儿……”姥爷望着叶一锦,这孩子的神色不大对劲。 果然,叶一锦如风一般飞出屋外。从此,他远离了这山环水绕的土地,独身一人闯荡江湖,短短几年,就闻名遐迩,成为江湖上无人不惧的江洋大盗。来无影去无踪,甚至化作暗影,都是他只手在握的戏法。 如今呢?该是谁的,终究会是谁的,想抢,也抢不走。叶一锦默默地想。 一只雪白的飞鸽横越山川,带着一封密函遥遥地在空中翱翔。它绕着山谷盘旋,最终落在叶一锦的肩上。 它的降临把叶一锦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叶一锦取下束在鸽子脚上的信函。鸽子被他高高地抛起,就头也不回地轻盈地飞走了。 他拆开信函,是黄迢的字迹—— “兔儿有难,速来黎州岛。” 叶一锦双手颤抖了,她出了什么事?她新婚不久,难道是司马凌源……? 他扔下信,骑马赶往渡口。黎州岛,刚刚别离不久,我们又重逢了。你还是老样子,你载着神秘的囷山,在这苍茫芒的大洋上孤独地呼吸生存着。 星,被云雾笼罩,失去了原本璀璨的光芒。月,暗淡无光。波光粼粼的海面,呼啸的海风,这是多么熟悉而亲切的地方。 曾经那“香云百草”妓馆的姑娘窈儿,温婉妩媚,如今,却化作那囷山上的一块巨石。多少逝去的记忆,在这迷人的岛上,闪现…… 远远地,只闻一声熟悉的魅音:“叶一锦,你可算来喽!快去瞧瞧兔儿吧,这丫头,唉……” “黄迢!”叶一锦听此言,忧心地叫道,“兔儿怎么了?出什么事啦?” “快随我来!”黄迢拉过叶一锦,匆匆地跑进香云百草。 香床上,平躺着面色憔悴的沉睡的姑娘,她就那么久久地沉睡着,似乎永远不愿醒来了 …… “兔儿……”叶一锦轻轻卧到她身旁,心疼地抚着她的脸。她瘦了许多,婚前那短暂的快乐与幸福被毫不留情的现实剥夺而去。 “她睡着了。她哭得太累了,就让她睡会吧。你跟我来。”黄迢低语道。 叶一锦点点头。 门外,叶一锦皱起眉头,黄迢给他斟了杯普洱茶。 “知道吗?兔儿她流产了。”黄迢说。 “什么!”叶一锦不可思议地瞅着黄迢,他张大了嘴,却一时语塞。 “滇王爷新婚夜失踪了。兔儿一直在寻找夫君。我发现兔儿时,她坐在渡船上,样子落魄至极。她似乎是受伤了,捂着肚子喊痛,身下都是血。最后我把她带到黎州岛,请大夫来诊,说她掉了孩子。” 叶一锦震惊地听着黄迢的话语,他眨了眨眼,问:“司马凌源突然消失了?你此话当真?” 黄迢点点头,继续道:“不然兔儿怎么会在我这里?我就是不知道王爷失踪后,兔儿到底遇到了什么?她怎么会流产呢?她现在醒来就是哭,我都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哎呀!” 蓦地,杯子摔碎的声音在兔儿的房间里响起。黄迢和叶一锦相视一望,立即推开门。发现兔儿摔在地上,碎了的瓷片刺破了她的手指,鲜血汩汩地外溢。她却似乎感觉不到痛了,泪痕斑斑,面无表情。 “兔儿!兔儿你还好吧?”叶一锦扑到她身边。她抬起眼,望见了叶一锦深邃而深情的眸子,顷刻间泪如泉涌。她无助地靠在叶一锦的怀里。叶一锦把她抱上床,他拉过她血淋淋得手指,心疼地含在口中。 “还疼吗?兔儿?”他含泪问。 她僵硬地摇摇头,只是傻傻地愣着,仿佛看着叶一锦,又仿佛在看向别处。她的神色木讷了。 “凌渊抛下了我……我的孩子也没了……”半晌,她蹦出这几个字,继而,泪珠顺着眼角又滚滚而落。 “你还有我啊,兔儿……”叶一锦握着她的手,含情脉脉地说。 兔儿望着他,泪水又淌了下来…… 原来,新婚夜后,兔儿发现凌渊不见了。她问遍了府上的每个人,他们都说没看见王爷。 她知道,凌渊有事出去一定会告诉她。这样不辞而别,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滇王神秘消失引起了全朝的轰动。当今圣上垂涎兔儿的美色,就骗她入宫,企图亵渎她。兔儿不同于凌渊,她根本不了解皇宫内部的险恶。当她意识到情况危急时,侍卫已经封锁了皇帝寝宫! 还好她会武功,她用匕首刺伤了皇帝,杀出皇家军队的重围,落荒而逃…… 然而,就因为动了武,她与凌渊用爱融成的小精灵就这样悄悄地离开了人间,在她还不知道这颗种子的存在之时,就默默地离她而去了……曾经梦想的一切都化作瞬逝之影,让她心痛得几乎死去,以往的记忆永远留在了那段辛酸却充满希望的岁月…… 然而,事实已成定局。再也无法从新抒写。如今,兔儿的意思,就是找到凌渊。 可是,去哪里找呢? 月,如钩。苍茫中,那迷离的鬼魅暗影狂笑。他的笑声震荡了整座暗夜幽冥宫。是的,这里是暗夜幽冥宫,以那绝世珠宝为名。 那帧梦幻画卷,刻画着香云百草里所有的人——黄迢、叶一锦,还有那个名叫兔儿的女子。 “莫林,你看到了吗?把他们这些人一一解决掉,这就是你的任务。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我的重托与厚望。” 那被称作“莫林”的男人静默地屹立在托罗的身旁,他望着画卷中的每一个人,只是,看到兔儿的时候,他的心莫名地微微颤抖了。他的心口刻着一痕深深地刀疤……他的眼神冷漠而机械,似乎,是世间没有任何感情与记忆的生物。 “是,主公。”莫林双手托剑回答道。 一缕缕霞光万道,明媚的火球从海平面冉冉升起,一场良知的决斗彻底拉开帷幕。 第二章 已逢秋日,秋叶无情,离开了枯木,飘飘摇摇地,飞往那无方向的天涯海角。海水冰凉,兔儿轻踮着浪花,它们的冰冷渗透到了她的内心。她淡淡地望了眼那漫无边际的海,坐在沙滩上,似乎在沉思,似乎在哀愁。她,再没有了一丝笑容…… 徐徐地,一叶扁舟从遥远的海对面漂移而来。划舟者,身着一身漆黑的长袍。他的目光宛如秋水般游离,似乎永无锁定之处。他淡紫色的瞳孔在幽暗的夜光下散发着迷离的光芒…… 兔儿站起来,遥遥地望着那小舟儿,望着它一点点、一点点地靠近…… “飞鹰?”她狐疑地默默念道。 “你可否听过……‘莫林’这个名字……”舟儿停泊在港湾,预言者摘下乌黑的纱帽,诡异地目光静静锁定在她的脸上。 兔儿凄然地摇摇头,继而遥遥地望向海平面。 “那个叫莫林的男人,已经爱上你了。你再过不了几日,就能见到他。然后,你也会爱上他。最终……”飞鹰轻轻地笑道。 “不!……”兔儿含着泪,急速地喘息着,“我只爱凌渊,我要找到他……” 飞鹰大笑着,大笑着,他踏上小舟,回首道:“这是预言,是你永远无法挣脱的人生羁绊。你会爱上那个莫林的,自从你见他的第一眼开始……如果你真的想明白事实的真相,去暗夜幽冥界。那是托罗的居所。到时你就能明白,托罗,到底是谁的化身。继而,你的凌渊也就找到了。” “暗夜幽冥界?”兔儿乌蒙的眼睛刹那间明亮了!宛如黑夜中,点燃了一起明灯般,希望之火在她内心熊熊燃烧起来! “那么!”兔儿惊喜地问,“暗夜幽冥界在哪儿?” “在那遥远的地方……在那灯火阑珊处……”飞鹰微笑地沉吟着,悄然地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中。 “飞鹰!”惊喜之余,兔儿不禁失落万千,暗夜幽冥界,那又是怎样的奇幻境界? 次日,当黄迢和叶一锦得知兔儿要去暗夜幽冥界时,都大吃一惊。 “兔儿,暗夜幽冥界比净界要恐怖十万八千倍呢!”黄迢摆出鬼脸状,“比如吊死鬼、僵尸、骷髅、血尸……” “还有别的吗?”兔儿淡然地一笑。 “啊……还有绝世兵器。暗夜幽冥界其实就是地狱与人间的入口界,万一我们走错了门,就会误入地狱,被魑魅魍魉生吞活剥的!”黄迢用手绢捂着脸,害怕地说。 “黄迢,你去过暗夜幽冥界?”叶一锦眯着眼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黄迢撇了撇嘴。 “呵呵,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知道的可真多,好奇而已。”叶一锦笑道。 这时兔儿插口道:“你们不要吵了,我要去暗夜幽冥界,我要去找凌渊……” “听黄迢的意思,那里这般危险,还是我陪你去吧。”叶一锦深情地望了眼兔儿。 “一锦……”兔儿满眼复杂地看着叶一锦,最后默默地点点头。 “你们都要去吗?那我也要去!”黄迢眨眨眼。 “你不是害怕被那里的魑魅魍魉吃掉吗?”叶一锦调侃地笑了。 “我哪有……”黄迢气鼓鼓地红了脸。 离开黎州岛,渡船缓缓地驶向那未知的地域。暗夜幽冥界,世上几乎没有人见过它。它沉睡在亿年古海的隧道里,通向它的入口,在距黎州岛五万里的中纪土壤。中纪土壤是一座荒岛,了无人烟。千万年来,这里都是远古鲸的统治中心。 至于远古鲸,是一种没有鳍而有腿的兽。传言,凡是见过这种猛兽的人,还没有一个是活着回来的。 双脚踏上中纪土壤,那泥土柔软而芬芳。岛屿上环形的山脉煞是令人陶醉。一望无际的新绿,与黎州岛相比,仿佛换了季节。 “不知这山上有没有果子,没有果子只好饿肚子了。”黄迢撅嘴道。 “肯定会有的,不然那些远古鲸吃什么?”叶一锦说。 “它们……吃小鱼?”黄迢冥想道。 兔儿笑了笑:“想必你们都饿了吧,我去山上看看有没有可用来充饥的东西。” “兔儿,我们和你一起去,这山上危险。”叶一锦和黄迢一齐说。 “不用了。你们跟我一道走来辛苦了。休息一下吧。我很快就回来。”说着兔儿踏着轻步飞远了,宛如一只欢快的小鱼在深沉的海洋里畅游。 “她什么时候学会对我们见外了?”黄迢叹了口气。 “也许……是她已经成婚的缘故吧……”叶一锦垂下头。 “是啊。曾经是一朵未知而飘摇的花儿,如今,已经名花有主喽!”黄迢无奈地笑了笑。 “但这花儿的主,也未必就是你口中的滇王爷。”叶一锦笑道。 “怎么?”黄迢翘翘眉,“你还想争?” 叶一锦轻轻地笑了,没有回答。 万籁俱寂,沉默间,世界幻化的静默而蹊跷。就连风吹树摇的微响都能清楚地听见。 “怎么那么静啊?为什么,我觉得……”黄迢瑟瑟发抖道。只觉得身后有股热乎乎的东西在舔舐他的脖子…… 叶一锦望向黄迢,他登时傻了眼,仿佛成了木头,一动不动了! “远……远古……鲸……”叶一锦迟钝地蹦出几个字。 只见一群蓝色的远古鲸矗立于眼前!而那只舔着黄迢脖子的远古鲸张开了离奇的血口!…… 山中,兔儿采摘着果子。满满一筐,她惬意地笑了。她正欲转身回去,只听身后有隐隐约约的哀鸣…… 她好奇地回过头,那是一片枯藤遮蔽的山石。那哀鸣声便是从那枯藤的缝隙传出的。 她屏住呼气,放下果篮。敏捷地拨开藤蔓,原来,那默默哭泣的,是一只受了伤的小远古鲸! 那小鲸见到兔儿,害怕地蜷缩成一团。它似乎想求救,但是根本没有呼喊的力气了。 “你受伤了?”兔儿看见它身上浸满血迹,它惶恐的眸子好奇地瞅着兔儿。 兔儿踏着步子,慢慢地接近它。它颤抖地蜷在一团,脸上早已泪痕斑斑…… 柔和地,兔儿坐在小鲸身边,温和地抱起它。那一瞬,她竟呆住了……如果,她的孩子能顺利出生的话,她也可以这样温柔地抱着她……然而,这对于她来说,这只是一个不可贪婪的梦罢了。 泪笼罩了她的眼球,她的瞳孔变得乌蒙蒙…… 小鲸依偎在兔儿的怀里,兔儿爱抚着它,起初惊慌的它变得平静而享受了。它乖乖地靠着兔儿,在她怀里撒娇。兔儿宁静地望着它,就宛如它是自己的孩子一般……她为小鲸止住了血,给它擦上药。小鲸累了,就昏昏沉沉地倒在她的怀里,沉入甜美的梦乡了。 她轻拍小鲸,一晃一晃……朦胧间,她感知,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站在身后……她猛地回过头!只见一只巨大的远古鲸愤怒地盯着兔儿,兔儿一时吓呆了! 远古鲸一声怒吼!似乎在恐吓她!把小鲸放下! 她颤抖地放下小鲸,慌张地爬起身,发疯地狂奔起来!远古鲸张开血盆大口!急速地紧追其后! 然而,一个女人奔跑的速度怎么可能抵过猛兽的进攻速度!巨鲸一把按住惊惶的兔儿,怒吼声传至千里,它一口咬住了兔儿的肩膀! “啊!……”兔儿惨叫了一声,只觉得胸中积聚了一股猛烈的力量!蓦地爆发!仿佛是暗夜幽冥的魔力!巨兽被那种超能量击倒!然而此时的兔儿已经昏了过去…… 这显然更加激怒了远古鲸!它晃晃悠悠站起来,张开血口,想继续攻击兔儿!说时迟那时快!一柄利箭狠狠射入了这远古鲸的背部!血从它的背部滚滚流出,远古鲸这才慌张地落荒而逃…… 不远处的树梢上,默默地立着一身白衣却赤着胸膛的男人。他乌黑的发随着风飞扬,他的眼睛里仿佛永远填满了冷漠……他的心口,有深邃的刀疤……他淡漠的望着昏迷的兔儿,轻轻地,他放下了手上的弓…… 夜,静谧。 山中的一切声音犹如被吸引到了异域,万籁俱寂。中纪土壤的芬芳依旧…… 朦朦胧胧地,她企图睁开眼。然而,眼皮宛如千斤重担般,沉重……她只觉得,有一双冰冷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他下意识地,似乎在探寻着什么。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这个女人起了兴趣。他把没有温度的手寂寞地放在她的腹部,他的眼神迷离而混乱……蓦地,一股心痛之感袭击全身!他痛苦地捂住胸口,为什么,看到这个女人,他的心就会痛,痛得这般撕心裂肺…… 不知何时,她睁开了眼睛,她的眼里已经含满了泪水…… 她抬起手,温柔地抚了抚白衣男人的脸,口里似乎含着什么,但是她张了张口,又咽了下去。 白衣男人望着兔儿,他死死地盯着她,仿佛,她就是这世界的唯一。 “凌渊……”她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她握住他冰凉的手,泪如泉涌,“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你吗?凌渊……” 然而,他痴痴地眼神顿时重现冷漠,他一把甩开兔儿的手,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莫林。” 兔儿愣住了,她傻傻地瞅着他,她怀疑这一切都是梦,是假的! 怎么可能!一模一样的脸,近乎一致的气味,那种感觉,她知道,他就是凌渊! 她一时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她拼命站起身,站在他身前!他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女人!她竟然一把撕裂了他的衣裳! 那是一道,深深划在他心脏位置的刀痕!她含着泪,摸着那痕刀疤,泪水如雨水而落,一切心碎尽在不言中…… “竟敢扒开我的衣服,你想干什么?”男人玩味地翘翘眉,深深地瞅着泪眼模糊的兔儿。 轻轻地,兔儿解开自己的衣带,那丰腴娇美的肌肤渐渐崭露出来。只觉得一阵狂热的心跳,莫林慌张地扭过头,他不敢再看那兔儿。 “看我,凌渊,看我心口这道疤。难道,你不记得了吗?我们过去的一切,你都忘了吗?”兔儿面色红润地含泪道。 莫林羞涩地偷偷望着兔儿,渐渐地,他被那刀疤所吸引。他靠近她,他轻轻地摸着她的那道痕迹,与他的心口如出一辙的痕迹…… 骤然,蜡烛微微一闪,他一下子卧倒在地!钻心的剧痛传遍了全身! “啊……”他猛烈地挣扎着,汗水从他的发间渗出,头上的青筋暴露!…… “凌渊……凌渊!你怎么啦!”兔儿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她跪在他身边,想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凌渊!……”她哭着喊着他的名字。他狠狠地一把推开她,疯了一样地跑了出去! 她系上衣带,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然而受伤的她怎么能赶上他的速度! 他宛若飓风般一晃而过,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从此,无影无踪…… 她寂寞而惶恐地绕着林子转,他没有预告的出现,似乎给了她意想不到的光明,然而,这微茫的光明,就这样转瞬即逝了…… 她环顾着四周,环顾着天、地……泪水满满地盈在她的眼眶…… “凌渊!……。”她呼唤着他,她无助地卧倒在地…… 启明星在闪烁,一抹朝霞浸染了天际。这仿佛是一场梦,来无影去无踪的梦…… 兔儿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出林子,林外等候她的是一群远古鲸,还有,叶一锦和黄迢。 兔儿驻足,惶恐地瞅着远古鲸。 只见远古鲸们没有了往日凶神恶煞的气焰,而是歉意地跪在兔儿面前,轻轻地鞠躬。 “你们这是……”兔儿不解地眨着红肿的眸子。 这时,昨日那躲在藤蔓后的受伤的小鲸欢快地跑到兔儿面前,撒娇地舔着她的脸。她被它的动作逗笑了,好痒呀! 叶一锦笑道:“没想兔儿你昨天救了小小鲸,多亏了你,不然远古鲸们就误以为是我们害得小鲸受伤,要把我们杀掉呢!” “是呀是呀!吓死人了!”黄迢抖抖手绢。 兔儿惨淡的脸上展露出渺渺的微笑,继而布满愁云:“是啊,误会消除了。” “兔儿,你怎么了?好像哭过的样子?”黄迢问。 沉默良久。兔儿走到叶一锦和黄迢身前,默默地说:“我看见凌渊了。” “啊!”黄迢尖叫起来。 叶一锦皱了皱眉,沉了口气:“是啊,不然你怎么会哭呢……怎么,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兔儿含泪道:“没什么。只是,我现在终于明白飞鹰的预言了……” 那深邃的古海深处,那幽冥的地界,那鬼魅幻影缓缓地启开了暗夜幽冥界的大门。 宫殿的宝座上,是飘渺的托罗。 “你回来了。”托罗注视着门前的白衣男人,“要你办的事,你办成了吗?” 男人大步走到托罗宝座前,跪地扣拜。 “启禀主公,我已将虚醉神剑射入远古鲸的体内,他们的整个族群都已为我们掌控。” “很好。”托罗笑着捋捋发髻,他瞧着白衣男人,问道,“你受伤了?为什么,我会看到你的心脏内部在出血?” “没有。”男人的刘海遮住了他深邃的眼睛,“主公,没有其他事,请准许莫林回去休息。” “好的,你走吧。”托罗打了个手势。 男人甩甩白衣,转身离开了。 “等等!莫林。”突然,托罗的声音响彻了宫殿。 男人停下步子,托罗的话语围绕在他耳畔—— “莫林,你记着,你的名字是莫林。不要对那个称呼你为‘凌渊’的女人动心,她是能毁掉你的毒药。忘了她,任何时候,都不要对她留情,知道吗?” 沉默,男人呆呆地伫立着,一动不动,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 “你一想她,你的心就会痛。痛的次数越多,你的心失血就越多。你对她动了情的后果,就是心力交瘁,失血过多而死。知道吗?”托罗继续说。 “莫林知道了。莫林不会对任何女人动情,请主公放心。”久久,他吐出这五个字,头也不回地离开宫殿。 托罗复杂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笑着吐了口烟气。 在中纪土壤的中心,就是暗夜幽冥界的通道入口。暗夜幽冥界位于海洋深处,在这个境界里,所有的谜团终将解开。 第三章 这是一道蜿蜒崎岖的下海之路,海水在这大自然所赐的隧道外久久徘徊着,自从远古海洋诞生的那一刻,这种循环就起始了。 隧道的阶梯浸透着湿气,阶梯上散落着没有规则形状的古老石器,也许,在旧石器时代,人们对暗夜幽冥界的探寻就伊始了。 这里灯火通明,仿佛都是有人特意安排的。一排排人骨扑面而来,有些颅骨的眼角还渗着血丝。 “啊!”黄迢尖叫起来,带着哭腔道,“我就说了吧!这里能吓死人的!” “看来以前来访这里的冒险者,大都刚进来时就已命丧黄泉了。”叶一锦蹲在一具人骨前叹道。 “这就是托罗吗?只懂得把人置于死地的托罗吗?他为什么要那么狠毒?他到底贪求什么?”兔儿不可思议地摇摇头。 叶一锦望向兔儿,轻轻一笑:“如果说他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他足足等了一千三百年的女人,你信吗?” 兔儿一愣,继而调侃地笑道:“一锦,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 叶一锦也笑了笑:“是啊,在世人眼里这都是不切实际的事情罢了。” “你们的想象力可真丰富,一千三百年前,都想到西周年代了。”黄迢不屑地撇撇嘴。 “黄迢在西周,最多也就是个周幽王,为了褒姒一笑,就……”叶一锦一语未落,只见黄迢气气地顺手朝他丢了一块石头。 “哈哈哈哈哈!”叶一锦大笑起来,黄迢撅起嘴,瞥了叶一锦一眼,赌气地不看他。 兔儿笑着望着斗嘴的两人,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仿佛身后有一双手,顺着她的背往上爬……渐渐地她失去了知觉…… 半天不见兔儿出声,叶一锦和黄迢都看向她—— 只见一个骷髅狰狞着脸,把双手搭在兔儿的肩上!它呲着陈旧的牙化石,朝着兔儿的颈部缓缓靠去…… “啊!”黄迢再次尖叫起来!这下骷髅的注意力全被黄迢吸引来了! 骷髅的空洞的眼窝里渗着血,它扔下兔儿,朝黄迢和叶一锦的方向缓缓踱来……兔儿昏倒在地,她显然是中了这鬼魅的咒语。 “啊!不要啊!”黄迢吓得拔腿就跑。叶一锦一个飞身,一脚踢向骷髅的脸!可是这骷髅似乎有无穷的战斗力!它被激怒了!它狂扑向叶一锦!叶一锦瞬间被骷髅按倒在地! 黄迢躲在岩石后,偷偷地观察着叶一锦和那骷髅,无意中,他看见叶一锦的手指在地面画着什么……一笔一划甚至手的姿势都跟往年的一模一样……那一刻,黄迢呆住了,他半信半疑地摇摇头,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时,一个娇弱的声音怯怯地从黄迢的背后传来:“大哥哥,我好饿,给我点吃的吧……求求你了……” “拜托,小妹妹你怎么要饭要到这种地方来啦!”黄迢无奈地半哭半笑道,蓦地,他打了个寒战……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惊恐地扭过头,只见一个满口鲜血淋漓的血尸贪婪地瞧着他! “啊……”黄迢忙嬉皮笑脸道,“这个,我的血不好喝,真的……”话音未落,他拔腿就跑!他发疯一样地狂奔着!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必须跑!他奔跑的速度无人能及!曾在八年前,他也是这样地奔跑,才最终逃出了暗夜幽冥界…… 叶一锦这边,他安详地在地面画着圈,顷刻间,骷髅粉身碎骨…… 蓦地,叶一锦吐出一口鲜血,他用鬼魅魔咒驱散了骷髅的阴影,然而心力交瘁,沉沉地昏睡而去…… 轻轻地,那熟悉的脚步声顺着阶梯缓缓移近。那是一身洁白衣衫的男人,他的心口有一道深深地刀疤…。。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被骷髅击昏的两人。 他蹲在兔儿的身旁,他似乎在细细打量她,然而他的目光又飘移在别处。他深邃的目光茫然而慎重地钉在叶一锦的身上。但是,男人没有顾忌太多,他抱起昏迷的兔儿,朝暗夜幽冥界深处走去…… 雪,悄无声息地飘零。寂寞的世界,孤独的小屋,暖暖的火炉……窗棂上结着冰花,这个世界似乎凝固了。 她再次从沉梦中清醒,她躺在棉被里,只觉得浑身无力。那熟悉的白衣背影默默地伫立在窗前,他似乎一直这样看着外面的雪。窗外,万籁俱寂。 “凌渊……”兔儿呢喃了一声,她开心地笑了,“我又见到你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男人的身子颤抖了,他转过身,死死地盯着兔儿。她笑起来真美,宛如仙子,只是那笑容不如以往纯真可爱了,而是多了惆怅与苍凉…… “告诉我,为什么我一想到你就会心痛?你到底是谁?”他一个箭步越到她床前,紧紧地逼问道。 兔儿的眉头微微皱起,她坐起身,拉住他的手,含泪道:“凌渊,我是你的兔儿啊,你忘了吗?你怎么可以忘了?……” “兔儿……”他沉默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侵袭了他的大脑,他痛苦地捂住头,倒在兔儿的怀里。 “凌渊!凌渊!你怎么了?”兔儿忧心忡忡地抱着白衣男人,此刻的他,双手冰冷如死人,仿佛是这世上最无助的人…… 冥冥中,一股股旧梦的强烈的冲击波袭击着他头部: 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嘛,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凌渊,我活下来了。我要永远地陪伴着你,再也不要你伤心…… 如是我闻,青天白鹭,如仙之梦,璀璨夜,与君同在。怅寥廓,醉翁意,景中人。愿与兔儿共此时,永恒一世…… 就算疼死了,我也要抱着你。我害怕,我不这样紧紧抓住你,你就消失了…… 黑暗中,蓦地闪现出一道锐利的刀光!刀光穿透了他的脑部!他昏倒在地…… “啊!……”他吼了一声!他紧紧攥住兔儿的肩膀,急促地喘息着!他惶恐而不安地抓着兔儿,两行热泪从他原本冰冷的眼角滚滚流下…… “兔儿……兔儿……不要伤害我的兔儿……不要……”他哭着喊着,他一把拥住兔儿,死死地拥住兔儿…… “凌渊……”兔儿温柔地爱抚着他的背,心疼地哭了,“你都遇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凌渊……告诉我……” 没有回答。他就那样紧紧地拥着她,似乎抓住了生命的唯一一颗稻草。也许是心痛过度,也或许因为其他,他昏昏沉沉地睡在她怀里,仿佛是婴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这也是唯一一次,他能这么安稳地睡一觉了。 不知时间之水流淌了多久,他微微睁开眼,身边躺着兔儿。此刻的她,是那么地温柔而妩媚。他一时看呆了……兔儿没有睡,她就这么紧紧地看着他,仿佛生怕他再偷偷溜走。 “你醒了?”兔儿依偎在他的胸膛轻轻问。 “嗯……”他点点头,猛地一翻身,把兔儿压在身下,笑着问,“你怎么会睡在我床上?” 兔儿笑了,捏了捏他的鼻子:“如果不是我睡在你身边,你还希望是谁呢?” 他红了脸,轻咳嗽了一声。他慌忙起身,却被兔儿一把拉住: “凌渊,你要去哪儿?” 他沉默了,良久,他的神情再度伪装上冷漠的面具。 “你被骷髅下得魔咒已经被我解了,我也该走了。”他垂下眼,不再看她。 “为什么……”兔儿的泪一顷而下,“你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凌渊,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给我的只是偶尔的光芒,然后再次把我打入低谷……” “司马凌源已经死了,也许以后他还会复活,但我是莫林。”他小声地说。 “不!我不信!”兔儿哭着喊道。 “对不起。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他笑了,一转身,轻轻地消失在了门外。 骤然,雪飘零的景象,冬日的小屋之景全然逝去!深海隧道的模样重现眼前。“凌渊!……”兔儿挣扎地喊着,仿佛根本无法动弹。她奋力坐起来,只觉得一股气流冲扩了她的胸腔,她叫了一声,抬起了沉重的眼皮。模糊中,是黄迢和叶一锦担忧的面容。 “怎么……是你们?……”兔儿无力地喃喃道。 “兔儿呀,你真是被骷髅蛊惑啦,当然是我们了!你就一直昏迷不醒,我们还以为你被骷髅下咒再也醒不来了,没想你自己竟然把魔咒破解了!”黄迢抖着手绢叹息道。 兔儿深深吸了口气,叶一锦扶起她,说道:“刚才我把骷髅打败,受伤后就昏了过去。黄迢跑得快,躲过了恶鬼的攻击。只有你,一直未醒,真叫人担心。” “我没事了……看来方才,是个梦吧。”兔儿惨淡一笑,“也许是我太想他了,所以他才会与我梦中相会……” “什么?梦?你梦见王爷了?”黄迢忽闪着眼睛。 兔儿点点头,说:“我的魔咒是凌渊解得,是他借梦的力量为我解的……” “梦中解咒,还真是灵异。”叶一锦的嘴角勾起弯弯的弧度,默默地,他握住了拳。 篝火燃烧着,温暖的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疲惫的面孔上。黄迢累的睡着了。 叶一锦拿把预备好的干粮放在兔儿手中,柔声道:“兔儿,吃点东西吧。你现在身体虚弱,每天不吃不喝怎么撑得下去呢?” 兔儿望着叶一锦,含泪问:“从小到大我都对你冷冰冰的,你就不恨我吗? ” “恨?”叶一锦笑了,两个小酒窝傻傻地印在他的脸颊,“怎么会恨呢。你想多了。” 她歉意地瞅着他,默默道:“我不值得你对我那么好……” “可是我心甘情愿。”叶一锦回答得干脆利落。 她垂下头,沉默,无尽的沉默,似乎要将他们活活吞噬。 “你还记得吗?我们从小到大就这么打打闹闹地过来了,你原本是那么地排斥我,就连我进门的时候,你都毫不留情地把门扣上……”叶一锦苍凉一笑。 兔儿也笑了:“那么久的事,你还都记得。那时我也只是意气用事,并没有针对你。” “真的吗?”叶一锦灰暗的眸子顿时明亮些许,他笑了,似乎这一生,都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了。 “真的。”兔儿笑着点点头。 与其说黄迢睡着了,不如说他在装睡。他根本睡不着,他偷听着兔儿与叶一锦的对话,他悄悄伸出手,在地上画着圈,方才那一幕,叶一锦在地上画了一个圈,骷髅就粉身碎骨,这的确很蹊跷。任凭神人也没有这般力量,除非这骷髅为叶一锦所控。然而,这骷髅怎么会为叶一锦所控呢?黄迢百思不得其解。提防之心悄然地在他的思维里滋生蔓延…… 遥远地,那暗夜幽冥深宫,火焰千百构成惩罚的明灯! 白衣男人被魔力押解在冰冷的墙面,他没有挣扎,只是木然地望着飘在他身前的鬼魅幽魂。 “莫林,我真没想到,你竟敢违戒!”托罗幽幽的声音血腥般地响起,“为了那个女人,你不惜依托梦境,消耗自己的生命之力来为她驱散魔咒,你该当何罪?而且,我该怎样对付那个女人,才能把你拉回来不要做傻事呢?” “不!……”白衣男人无比凄惨地嚎叫着,“主公,你要杀要剐,莫林都能承受。只是,千万不要对那个女人下手,她是无辜的……” “即便是被我抽走记忆与情感,你竟然还是那么在乎她?真是奇妙啊。”托罗低语道,他忖度思付半晌,微笑道,“那我可要看你的表现了。你得答应我,从此不得与她偷偷幽会,不可以见她。你做得到吗?还有,你一思念她,你的心就会滴血。你承受得了吗?” 白衣男人沉痛地闭上眼,艰难地点点头。泪,从他的眼角悄然滑落…… “很好。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不要让我觉得,莫林你言而无信。千万,别让我失望。你要知道,让我失望了,后果不堪设想,比如我会把那个女人……”托罗阴笑道。 “不!”他声嘶力竭地喊着,“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再也不会去见她……再也不会……” “很好。为了惩罚你之前的过错,从今起,你就被悬吊在这里。如果你潜逃了,哼,那就别怪我了,莫林。哈哈哈哈哈哈!……”托罗笑着大步离去了。 一颗血泪从白衣男人的眼角陨落,滴在地表的那一瞬,血泪化作啼血的杜鹃,那鸟儿载着一颗幽幽的灵魂,头也不回地飞远了……它会飞往何方呢? 第四章 曾记否,那囷山山之巅,那经历无数风雨洗礼的巨石像……窈儿化作一尊雕像,静静地沉睡了,唯一洞悉到事实真相的人,就被这样冷酷地缄封了。曾记否,那真善美的鲛人,她五彩斑斓的飘带被无情地撕裂,零零落落,失去了作为海底鲛人的尊严……如今,鲛人依旧潜藏在净界之塔的神池里,自从凌渊与兔儿借用她的飞毯一去不返之后…… 多少旧日的记忆,宛若绚烂而凄凉的画卷,被镶在心灵深处的画框里。 篝火悄悄地熄灭了,烟雾飘飘然缭绕着兔儿他们,似乎是在遮掩什么…… “那么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呢?”叶一锦复杂地望着兔儿 。 “我要找到凌渊,揭开托罗的真面目。”兔儿坚定地握紧拳。 叶一锦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他选择了沉默。 黄迢撇撇嘴,打着哈欠说:“你们不觉得很蹊跷吗?我本以为这里会是无底深渊。这隧道潜藏在海底,而你们瞧对面,居然有亮光!在深海,这么强的光线通常是很难获得的。” 兔儿和叶一锦朝着黄迢说的方向远远望去,果然,柔和的白光摇摇荡荡,似乎是在移动,又似乎静止了。 “这光线与暗夜幽冥的光芒竟是如此相似!”兔儿惊叹地说。 叶一锦盯着那道光线,那光线似乎越来越粗短。 “那是个飞物,正往这边飞行。”叶一锦淡然地说。 “啊!”黄迢尖叫了一声,“不……不是蝙蝠吧!人家可最怕那种东西啦!……” 说着,黄迢躲在叶一锦的背后,偷偷瞄着前方的移动的光斑。 蓦地,兔儿的心窝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她痛苦地扶住墙面,似乎有股隐匿力量在撕扯她的心。 “兔儿,你怎么了?”叶一锦关心地从她背后抱住她。 “没……没什么……”兔儿慌张地想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紧紧地搂住。 “兔儿,你就这样永远地拒绝我吗?要是司马凌渊这辈子也回不来了,你难道还要为他守一辈子活寡吗?”叶一锦大声地质问着,泪水在他深邃的眼睛里打转转。 “不!不……”兔儿的泪儿顷刻间迸出,“凌渊不会抛下我的!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兔儿!”叶一锦晃着她,“你别傻了!你以为司马凌源真能逃过托罗的魔爪吗?他说不定早就死了!” “不……我不信……”兔儿泪流满面,她拼命地摇着头,“我之前才见过他……他肯定还活着!我知道,我能感受到他存在的气息……” “你!……”叶一锦话音未落,只见那飞驰而来的明亮之物猛地朝他袭来! 黄迢一时吓呆了! 叶一锦慌忙翻身躲开一袭,他抽出剑,警惕地瞅着来者——那是一只浑身泛着洁白光芒的杜鹃。杜鹃嚎叫着,每叫一声,都会有一滴鲜血从它的嘴角渗出……那鸟儿在兔儿的头顶盘旋着,片刻不离,它似乎在恐吓叶一锦,不准许他接近兔儿! 兔儿愣愣地望着这杜鹃,她的心随着杜鹃飞舞的姿态悸动了。它的鲜血在空中一滴滴飘零……她竟然被这鸟儿深深吸引,宛如灵魂出窍。 “哎呦,这小杜鹃还真是厉害呀!”黄迢钦佩地鼓掌道。 “喂!它差点啄伤我!你居然还向着它说话!”叶一锦气急败坏地瞅着黄迢。 黄迢捂着嘴咯咯笑了,他翘起兰花指,对叶一锦说:“你这就不懂啦!只有这样富有攻击力的鸟儿才是我黄迢的挚爱!” 叶一锦无奈地笑了笑,收起剑,说道:“黄兄的品味还真是古怪。” 黄迢朝叶一锦抛了个媚眼,他轻轻地翘起嘴角:“我再古怪,也没有叶大侠怪异。” 叶一锦似笑非笑地说:“是吗?” 黄迢不再理叶一锦,他吹了吹口哨,招呼杜鹃过来。 杜鹃脉脉地望了眼愣在原地的兔儿,朝黄迢飞去。它冷冷地瞄着叶一锦,叶一锦也警惕地瞅着杜鹃,就这样,鸟儿擦着叶一锦的肩膀一掠而过。 杜鹃停驻在黄迢的手背上,黄迢拖着鸟儿,笑道:“哎呦,小机灵!你可真漂亮!浑身散发着那么耀眼的光芒!” 杜鹃没有啼叫,它一出声就会流血。 杜鹃温和地看着黄迢,黄迢轻叹道:“可爱的鸟儿,千万不要再用那种信赖而平和的眼神看我,你这样子,很容易让我想起那个多年与我把酒临欢而如今却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故人……” 杜鹃眨眨眼,依旧看着黄迢。 突然,黄迢叫了起来:“你们瞧!这鸟儿的身上有刀疤!” “啊!”兔儿敏感地抬起头,她飞奔到黄迢身前,用手托住杜鹃。 “你瞧!”黄迢把杜鹃翻到,杜鹃乖乖地躺在兔儿温暖的手心里。 “在鸟心的位置,有处刀疤。这鸟儿身上的光源似乎也是从它心脏的部位散出的。”黄迢说。 兔儿呆呆地望着杜鹃,情不自禁地,她温柔地把它抱在怀里。鸟儿静静地依偎着她,方才的暴躁与愠怒全然销声匿迹。如同寻找到了生命的神秘园,被幸福与甜蜜盈满了内心。 “真是只怪鸟。”叶一锦深深吸了口气。 “鸟儿不怪,美人儿不爱!哈哈哈哈哈!”黄迢大笑道。 “切,什么谬论!”叶一锦瞥了眼黄迢,便不予理会他了。 “看来,鸟儿能从隧道深处飞来,那么深处一定有古怪!我们就这样一直探寻下去,肯定能找到托罗的藏身之处!这样,就能找到凌渊了!”兔儿笑着转了转眼睛。 “哎呦!兔儿真是冰雪聪颖!黄某佩服!佩服啊!”黄迢挑起大拇指。 兔儿腼腆地笑了,杜鹃轻轻地飞起,在空中低旋,它轻盈地朝隧道深处画着唯美的圆弧,它啼叫起来,好像是在引路,鲜血再次从它的嘴角渗出…… “好好好!就跟着鸟儿走!”黄迢乐呵呵地扭着屁股追随着杜鹃。 兔儿正欲往前跟着鸟儿走,只闻身后叶一锦悲凉而绝望的声音响起: “兔儿,你真的……非要找到司马凌源不可吗?在你心里,我什么都不是,而司马凌源才是一切,是不是?不管我多努力,我依旧什么都不是,对吗?” 兔儿木木地站在原地。良久,她才吐出一句话来。 “我对于你和凌渊有着不同的感情,其实……”她张了张嘴,却又咽了回去,“一锦,别想太多了。如今,对于我来说,找到凌渊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对不起……一锦。”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随着飞鸟跑远了。叶一锦伸出手,企图拉住她,可是,她宛如一只飞奔的兔儿一样远去了……她就这样,远远地,渐渐地消失在了他模糊地视线中…… 他的手空落落地悬在原地,良久,那臂膀如重担般沉甸甸地坠落下来。他没有再跟随着他们的步伐前去,他怔在了原地,仿佛成了木头人,宛如心死了般,憔悴。 杜鹃啼血,向暗夜幽冥界的中心拼命飞去!黄迢和兔儿紧随其后,他们并没有发现叶一锦没有跟来。 “鸟儿!你慢点飞!虽然……虽然我黄迢擅长奔跑……可……可也受不了……这种运动强度呀!”黄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兔儿大汗淋漓,她捂着心脏,艰难地喘息着,她跑着跑着,蓦地倒在地上! “兔儿!”黄迢赶忙刹住脚步,扶起身后的兔儿,“你还好吧?” 兔儿喘着粗气,颤抖地哭道:“对不起……是我没用……” “你怎么能那么说呢?你身体刚刚恢复,怎么可能经得起这么大的折腾。我们休息一下吧。”黄迢体谅地劝道。 杜鹃降落在兔儿的身旁,关切地望着她。它叽叽喳喳地围着她转圈圈,似乎被兔儿吓坏了。 兔儿点点头,看了看鸟儿,又看了看黄迢。突然,她睁大眼睛:“一锦人呢?” “哦?”黄迢环顾四周,惊讶地说,“天啊!他难道没跟来吗?这小子又要捣什么鬼!” 话音未落,刹那间,天崩地裂的巨响轰隆隆地奏起!兔儿脚前的地面骤然裂开了!顷刻须臾间,整个隧道地层宛如坍圮的高墙!完整的一段隧道竟被切成两半!海水猛地灌进来!兔儿和黄迢惊惶地愣在原地!杜鹃疯狂地嚎叫着!血柱从它的嘴角滚滚而下! 本以为要被海水淹没,似乎是上天的刻意安排,一道水晶门从隧道上层迅速封住切口!滚滚涌来的海水被拦截,黄迢和兔儿除了衣服湿了,一切都还好,只是…… 叶一锦所在的那一段隧道没有任何屏障封口!这是大洋深处,海水疾速灌进对面被截断的隧道! 顷刻间!因受海水的重大压力,对面的隧道轰塌!巨石隧道化作大的巨石块,重重地坍塌至海底! 兔儿扑在水晶门前,她呆呆地吐出一个名字:“一锦……”她忘记了哭,她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那载着叶一锦的坍圮的隧道深深沉入海底,渐渐从她的视线范围里逝去……那一刻,她仿佛意识到什么,她用力砸着水晶门,她嚎哭起来,她呼唤着叶一锦的名字,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失去了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一样,无助而迷茫。 “别!……别砸门!”黄迢含着泪惊惶失措地拉住疯狂踹门的兔儿,“门砸漏了咱们就都完啦!” “一锦……一锦!……啊!……”兔儿撕心裂肺地嚎叫着,黄迢拼尽全力控制她的情绪,良久,她才停下了踢门的动作,她扑在水晶门上,眼睛红肿,表情茫然地望着海底的方向,泪水一滴滴地掉啊……掉啊…… 杜鹃默默地注视着兔儿,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杜鹃垂下眼,沉静地伏在兔儿身前。似乎,只是一个陪伴。无论她快乐也好、悲伤也罢,它永远都是陪着她,与她如影随形,不离不弃…… 黄迢以手抚膺坐长叹:“天啊!这不是梦吧。叶一锦就这么死了?真不敢相信……一代江洋大盗,杀人无数,罪恶万千,竟然这么轻易就死了?” “你在说什么!”兔儿含着泪,一把抓住黄迢的衣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一锦!不管你们怎么看他!他这辈子都是我的好师兄!我不许你这样侮辱他!” “别……别这么凶嘛……”黄迢连忙陪笑道,“兔儿,你镇定下来,有些事我一直想对你说,但是一直没机会开口。” 兔儿闭上眼,痛楚地松开了黄迢的衣领,无助地坐倒在地。 “知道吗?以前是因为叶一锦在,所以我一直不敢对你直说。”黄迢整了整衣领,坐到兔儿身边,一本正经地说,“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有所怀疑,叶一锦背后到底潜藏着什么秘密。” “秘密?”兔儿睁大眼,不可思议地望着黄迢。 “对。当时你被骷髅袭击昏倒了,没看见那一幕。我当时躲在岩石后,看见骷髅袭击叶一锦时,他竟然在地上画幽圈。其实我八年前曾误入暗夜幽冥界。幽圈是暗夜幽冥界的隐匿利器,专门为控制实形鬼魅所创。而这利器在世间只为托罗所掌控。所以我从那时就开始怀疑了,怀疑叶一锦他就是……” 兔儿惊愕地张开嘴,半信半疑地说:“你的意思是,一锦……就是托罗?” “是。”黄迢慎重地点点头。 兔儿摇摇头,颤抖地说:“我不信,从小到大,他都和我们住在一起,我和他一起长大,如果他是托罗,我肯定早就知晓了。” “傻瓜,一个具有奇异力量的人,怎么可能让平凡的人看出蹊跷!”黄迢说。 “不……不可能……”兔儿拼命地摇着头,“我不信!我死都不信!” “反正这是我黄迢的忠言,忠言逆耳,你要小心。叶一锦这家伙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 “黄迢……”兔儿愣愣地瞅着黄迢,是的,这是他第一次对人那么正经地谈事情。 这时候,前方隧道的弧形褪去,幻化成一座灰色古迷阵。这是万年尘封的迷宫,始筑于那古老而神秘的时代。那迷宫苍凉的灰铁门缓缓地敞开,一道金光射入门缝,整座迷宫顿时金碧辉煌。 杜鹃似乎听到了古老的呼唤,它突然兴奋起来,它拍拍羽翼,朝迷宫入口飞去! 兔儿站起身,眼前的一切让她震惊、捉摸不透。然而,她已经没有退路了,水晶门封锁了海洋,前段隧道已成废墟。只有进入迷宫,才能寻觅到出口。 “杜鹃已经为我们引路了,我们走吧。先不要妄加推测,我倒是要看看,这事实的真相,究竟是什么!”黄迢抖了抖手绢笑道。 “嗯。”兔儿点点头,随着鸟儿的背影奔去。 黄迢笑了笑,他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他的心咯噔一沉,可怕的念头悄悄地闪现在他眼前…… “黄迢!快点!跟上!”兔儿远远地招呼着。 “好!来啦!”黄迢应和道。 他抿嘴笑了笑,擦干了鼻子里渗出的血,心里默默想:怎么,万恶的力量,你想置我于死地吗?好,黄某倒要看看,你究竟能有多大本事。 这沉睡了万年的迷宫,在那典雅的长亭里,那朦胧的幻影,那奇异的山水画……扑朔迷离。曾经有句老话,暗夜幽冥界,进去的人从未回来过……终极的挑战即将崭露头角。 第五章 与其称这古老城堡为迷宫,不如称其为无法回到原点的奇妙阁楼群。 梧桐错落有致地栽种,小径幽深崎岖地交错,屋脊勾心斗角地筑造。仿佛意外坠入远离尘世的世外桃源,宁静而奇异。 杜鹃惊飞,它在一座灰色阁楼的屋檐上盘桓。它惊叫着,嘴角的血色变得暗红…… 兔儿和黄迢伫足,两人充满戒备地扫视着四周,最终把目光落在灰色小楼上。与众阁楼不同的是,这楼上的窗是封闭的,只有门扉是敞开的。就像隐讳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讳莫如深。 “杜鹃,这阁楼怎么了?”兔儿皱着眉,好奇地问。 杜鹃深深地望了眼兔儿,主动飞进门去。 “这小机灵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难道他知道托罗的栖息之所吗?”黄迢转了转眼珠,诡异地笑了。 “要是它真的知道,那不就更好了吗?”兔儿握紧拳,含泪道,“那样,我就能找到凌渊,也能为一锦报仇血恨!” 黄迢笑了笑:“你想杀了托罗?只怕你会不舍得吧。” 兔儿费解地瞅着黄迢,冷冷地问:“为什么会不舍?” 黄迢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他扭着屁股朝梧桐走去。树上坐落着蜜蜂巢。 兔儿望着黄迢,她能感受到,黄迢似乎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然而,他一直在以逃避的方式处理这些秘密。 “如果,我用小石子砸这蜜蜂窝,结果会是什么呢?”黄迢俏皮地捋捋头发。 “啊……黄迢,你可千万别……”兔儿一语未落,只见一块大石头狠狠地朝蜂窝砍去!刹那间,蜂巢毁坏!数以万计的蜜蜂蜂拥而出! “来来来!兔儿,快随我来!”黄迢朝兔儿抛了个媚眼,一溜烟地冲进灰色阁楼! “啊!天啊!黄迢你!……等等我!”兔儿惊呼着拔腿就跑! 杜鹃在最前方带路,身后是飞奔的黄迢和兔儿。尾随其后的是一群闪着金光的蜜蜂! “黄迢!你疯啦!”兔儿哭笑不得地嚎叫着,“你都多大了还砸蜜蜂窝!” “为了锻炼身体呀!你瞧,我们现在的奔跑速度多快!”黄迢妩媚地翘起兰花指。 杜鹃也被蜜蜂群吓到了,发飙一样地狂飞!阁楼里有很多房间,但都封闭得很严密。唯独拐角有一间小屋子敞开了一道细细的门缝。 杜鹃冲开那虚掩的屋门,黄迢和兔儿立即紧紧阖上!兔儿倚着门,喘着粗气,无力地坐在门前。黄迢扶着腿,痛快地大笑起来!杜鹃无奈地望了眼黄迢,可怜巴巴地卧在兔儿身边。 听着黄迢放荡的大笑声,兔儿不知为何也跟着笑出声。对于兔儿来说,她许久都没有这么畅快地笑过了,凌渊的失踪、叶一锦的死,让她的生命几乎陷入无尽的黑暗。然而,在剧烈的悲痛面前,黄迢的举动却让她体会到了一丝快乐。 久久,黄迢停止了大笑,他的脸笑得红红的,只见兔儿微笑着,略显异样地瞅着他。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我很吸引人吗?哈哈哈哈哈”黄迢又忍俊不禁。 兔儿温和地笑道:“是啊,黄迢,你是个迷。你高深得让我佩服。” “是吗?”黄迢眨眨眼,“你的眉心不要总是愁云不展,那样伤身,容易提早衰老的。” “看来我倒是要谢谢你,让我这么痛快地笑一场。”兔儿笑道。 “那我可就领情了!”黄迢抖了抖手绢。 这房间貌似很普通,墙上悬挂着两幅水墨画,一副画着隽永的深海龟行者,另一幅画着泱泱大海,海面上行驶着徐徐的扁舟。还有几把古香古色的座椅,一台大理石雕砌的茶桌。如是而已。 杜鹃在龟行者画卷前跳跃徘徊,它啼叫着,它似乎虚弱了许多,也许是失血的缘故…… 那幅画有什么蹊跷吗?兔儿和黄迢抚摸着画卷,只觉得画卷背后有个硬邦邦的小圆盘。兔儿一把掀开画卷,只见墙面镶着一个淡紫色的眼球。 “哦!这是什么!眼球!泛着紫光的眼球!”黄迢惊呼。 兔儿的心沉入深海,淡紫色的眼球是预言者飞鹰的标志。这眼球的存在之处,就意味着飞鹰已经遇害了。要么他被托罗挖走了双眼!要么现在已经死去……预言者竟然受害了!难道是那晚,飞鹰驾驶小舟来向兔儿告密的事情被托罗发现了? 冥冥中,似乎有股力量敦促她,她鼓起勇气,用手拧住了飞鹰的眼睛!奇迹恍然现身!那画卷后的墙面上闪现出一道门的幻影,飘渺而虚无! 杜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它如利剑般穿梭入幻门!兔儿仿佛受了魔怔,也紧紧跟去。黄迢默默地望着他俩远去的影子,深深叹了口气,趁着幻影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也无奈地踏入这室外境界! 门内,是一道幽深无尽头的长廊,长廊四周是柳树,兴许在这个幻界里,正逢春季。春水荡漾,微风飘零。 长廊中心是古典的长亭,这亭子似乎经历过无数风雨洗礼,有微微的裂痕,尘埃。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这个世界似乎没有动物的存在,就连蚂蚁的踪影都无法寻得。 黄迢依着亭子睡着了,似乎无论在什么时候,他永远都是能睡安稳觉的人。篝火徐徐地燃烧。兔儿抱着杜鹃昏昏如梦,那梦的痕迹,让她的心濒临憔悴…… 那古老的深水牢里,白衣男人被高高悬吊在铁锁链上,他垂着头,凌乱的头发遮掩了他的脸庞……一滴滴血泪从他的眼眶垂落,仿佛化作了血雨…… 不知从何方而来的弱小花蝴蝶轻盈地飞旋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睛随着蝴蝶的影子微微颤动了,一颗鲜红的血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滴在花蝴蝶的翅膀上,那一瞬,蝴蝶似乎被赋予了奇异的力量,只听她轻柔地喊了一声:“凌渊……” 白衣男人骤然抬起血红的双眼,傻傻地望着花蝴蝶。花蝴蝶轻轻地陨落在他的唇上,似乎是在深情地吻他…… 蓦地,剧烈之痛如潮水般涌入心头!白衣男人痛苦地挣扎着!蛮力使得铁链更加拴紧了他!他的手腕被割破!血缓缓地从手腕渗出…… “走!兔儿!走!”他含着泪喊着,对着花蝴蝶喊着…… 花蝴蝶不愿走,她久久徘徊在他悲伤的囚禁之所。 他再次沉默了,他愣愣地望着她,仿佛要把这小蝴蝶永远地镌刻在眼里…… 蝴蝶的恋恋不舍惊起一阵强烈的旋风,旋风卷着花蝴蝶,花蝴蝶在哭,白衣男人偏着头,遥遥地望着花蝴蝶一点点消逝在他的视线里,血泪再次模糊了他的眼睛…… 躲在角落里的黄衣男子望见了这一幕,他眯起眼,冷冷地瞪了眼凌渊!强烈的心痛钻着凌渊的心腑!他凄惨地叫着,凄惨地叫着……直至他疼得昏了过去…… “啊!”兔儿蓦地喊出声,她从梦中惊醒,汗水簌簌地落下,她抚着心口,只觉得那里剧痛无比。 篝火暖暖,映着杜鹃呆滞的眼神和黄迢沉醉的睡脸。 正值深夜,兔儿却无眠了。她捧起同样无眠的杜鹃,泪眼深沉地凝望着它。它也同样深邃地望着她,就仿佛望着心爱的女人一般…… “鸟儿,你是凌渊吗?为什么你的眼神……会让我觉得彻骨地熟悉?”兔儿问。 杜鹃没有啼叫,没有回答,只是依旧深深地望着兔儿。 “唉,我真笨是不是?你又不会说话……鸟儿,我现在心里很苦,很多话想找人倾诉,却不知找谁。如果凌渊在我身边,我一定会说给他听。只是……他到底在哪里,我至今都不知道……”兔儿哭道。 杜鹃依偎她的怀里,她爱抚着它,泪水顺着脸庞流下,轻轻地掉在杜鹃的身上,凉凉的…… “一锦走后,我想了很多。在凌渊和一锦之间,我到底爱谁?儿时,凌渊是我的一个梦,那时只觉得有凌渊就是快乐。当年凌渊离开我的时候,我觉得世界灰暗了,我为了找他,在雨里淋了一夜,最终发高烧,心脏受损。这些本来是姥爷和大夫的秘密对话,却被装睡的我偷听到了。于是,我的心里潜藏了一个不可告人的阴影,那时起,我就知道,我活不过11年了。随后,叶一锦的到来改变了一切。我承认,起初我讨厌他,毫无理由地讨厌他……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悄悄地爱上了他。以往的排斥,只是不敢承认,只是逃避……我不敢接受他的爱,我不想他知道我没有多少年的寿命了。于是,我逃避他、隐瞒他……可是他不懂……那时的我也不希望他懂,只要他不再爱我,就好。可是,人的心是血和肉做的,谁的感情会那么容易被割断呢?我知道他一直生活在痛苦里,可我不愿再带给他更大的痛苦。后来,皇家军队诛杀我和姥爷,为了姥爷,我决心去滇王府偷暗夜幽冥。出乎我意料的是,天下鼎鼎大名的滇王爷,就是司马凌源,就是……我儿时的那个梦。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我身陷困惑,我对他,或许不是爱情……只是一种依赖,寻觅幽冥的路上,那种依赖让我不能没有他……但是,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最终,他用自己一颗心脏换了我几十载的生命后,我知道,他爱我爱到至深,这辈子,我不能辜负他……我的心是他给的,没有他,我的生命将失去意义。所以,我选择了凌渊,而舍弃了一锦。成婚那晚,我一人在新房想了很多。凌渊与一锦,我到底爱谁?如果在我心里,答应和凌渊成婚只是为了报恩,是不是个错误?也许那样对他来说,更是伤害。但是,看到他从酒宴回来后开心的样子,仿佛那时的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咽下了心里的话,我知道,我就是他的幸福,我不能那么狠心把他来之不易的快乐狠狠抽走。我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睡着了,醒来时,却是一身的冰冷。他不见了,我找遍了京城,都没有他的讯息。那一刻,我慌了。我突然发现,我的生命已经不能没有他了,失去他,就仿佛这个世界都不存在了……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早已悄悄爱上他,而我的内心一直不敢接受。原来,从小到大,我不能失去的人是凌渊,而非一锦……我之前以为我爱的是一锦,这才明白,其实在我心里一锦一直只是凌渊的影子……我对不起一锦……” 兔儿哭泣着,她默默地诉说着,杜鹃是她唯一的听众。它垂下眼,转了转小眼睛。她哭累了,就昏沉地睡去了。杜鹃阖上羽翼,幻化出幽幽的灵魂,那,是凌渊深邃而孤单的灵魂。灵魂轻盈地悬坐在兔儿身边,他爱抚着她的发,就像在安慰她不要哭……那一刻,时间似乎凝固了……夜,宁静。 朝霞布满天际,黄迢熄灭了篝火,美美地伸了个懒腰。 兔儿微微睁开眼,怀里的杜鹃满怀爱意地望着她。她笑了,抚了抚鸟背。 “这小机灵跟你有什么秘密?你瞧你们,笑得那么暧昧。”黄迢翘翘眉毛。 “呵呵,就不告诉你。”兔儿俏皮地眨了眨眼。 杜鹃欢快地啼叫着,似乎是在赞同兔儿。 “这鸟呀!恐怕就是凌渊灵魂的化身,不然怎么会那么听老婆话!是吧?”黄迢笑着逗着杜鹃。 兔儿深深地望着杜鹃,杜鹃也望着兔儿,两人相视一笑。 黄迢拍拍手,说:“小机灵,那么继续为我们带路吧!” 杜鹃点点头,朝长廊深处展翅飞翔。兔儿和黄迢相互一望,紧紧跟随过去。 长廊的尽头,是一片丛林。丛林里躺着沼泽地。只有越过沼泽,才能抵达暗夜幽冥宫。然而,沼泽上只有一座独木桥,稍有闪失,就会深陷泥沼而死。 这对于杜鹃不是难题,却困扰了兔儿和黄迢。 “这怎么办?我们得想办法过去呀。”兔儿望向黄迢,却被他吓了一跳! 只见黄迢鼻子里汩汩地渗出血来,他的嘴唇青紫,看似中毒了!杜鹃焦虑地在他头顶盘桓,它惊叫着,似乎想说什么,却没人听得懂。 “黄迢!你怎么了?”兔儿害怕地瞅着他。 而黄迢却一脸的从容,他笑道:“别担心,该来的终究会来,想逃也逃不过。不要管我,我们上独木桥。兔儿,这沼泽说什么你都要渡过去,知道吗?” “嗯……我知道……可是你……”兔儿忧愁地望着黄迢。 “我们走吧。”黄迢催促道。 兔儿心神不安地点点头,看了眼杜鹃,却发现那鸟儿眼里都是泪水。那一刻,她的心震撼了…… 鸟儿缓缓地飞着,独木桥上,兔儿一点点地踱着步子,她想拉着黄迢,可是黄迢拒绝了。他的鼻血依旧在流,嘴唇青紫得可怕。兔儿的平衡很好,她快而稳地穿过独木桥,抵达了对岸。黄迢的平衡能力与兔儿不相上下,只是……差最后一步登上对岸的时候,他眼前一黑,宛如一颗倒下的大树,深深地坠入沼泽! “啊!”兔儿惊叫起来,她扑到岸边,对着沼泽里的黄迢大叫,“黄迢!拉住我!黄迢!” 黄迢的手在颤抖,他拼命地挣扎着!他用尽力气往兔儿这边游,然而无论拼劲多大力气他都动不了!泥沼把他死死地锁住了!他痛苦地挣扎着,他哭了,这一生,黄迢都没有真正哭过,唯独在最后的这一刻,他哭了…… “黄迢!……”兔儿撕心裂肺地哭嚎着,他的手渐渐远去,他的头沉沉地倒了下去。他的眼睛迷茫地望着蓝天…… 杜鹃在半空哀鸣,血从它的嘴角渗出。它弱小之躯,根本无力救黄迢! “兔儿……小心……叶一锦……”这是黄迢生命的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消失在深沉的泥沼里,沼泽上,他的头沉下去的地方滚滚地冒了几个气泡,继而,沼泽重新恢复了原本的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兔儿眼睁睁地看着黄迢沉入沼泽,被活活呛死。她的泪水似乎流尽了。这是她最后的朋友,也被托罗的设计害死了! 她回过头,泥沼对面的丛林里皆乃上天锻造的神兵利器!她双眼通红,她死死地握紧拳,她走到兵器前,僵硬地望着这些没有温度的杀手。随即,她从万千利剑中抽取一柄绝世之剑! 杜鹃悲哀地啼血,它朝着遥远的宫殿悲鸣着。是的,跨越这丛林,就是暗夜幽冥宫了!那是托罗的藏身之处! 兔儿的目光蜕变的冰冷,她咬住一绺头发,握紧剑柄,宛若风一般朝暗夜幽冥宫飞奔而去! 杜鹃追随着她仇恨的背影,它悲凉地哀鸣着。 “啊!……”兔儿痛苦地嚎叫着,似乎在发泄着无穷的委屈与辛酸。她举着绝世之剑,砍了阻挡她道路的林间妖媚! 她蓦然间变得强大!仿佛一切潜力统统被激发出来! 穿越了一切艰难险阻!她一剑砍断暗夜幽冥宫的大门!鬼魅暗影层出不穷!她忘记了畏惧!她发疯地刺着托罗的部下!她用剑逼紧一颗鬼魅暗影大声质问:“说!托罗在哪里!” “在……在那里……”鬼魅哆嗦地回指向那宫殿深处的血红色的大门。 她冰冷的心被痛苦与仇恨笼罩!她杀死了所有阻拦她的鬼魅,她撕心裂肺地呼叫着,呼叫着所有被托罗害死的人的名字! 她一跃而上!一剑把血红门砍得粉碎! 这时,她突然停了下来。 门内,黄衣男子背冲着兔儿,他偏过头,温和地微笑道:“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那熟悉的背影,让兔儿发了证。她恍惚地摇了摇头,双手在颤抖。泪水,再次滑下眼角…… 杜鹃在她冲进血色门之后就消失了踪影,它去了哪里?也许,只有这黄衣男人才知道吧。 黄衣男人转过身,他没有说话,只是平静而似笑非笑地望着兔儿。他的眼睛乌蒙蒙的,深邃。 “一……一锦……怎么是你?”良久,兔儿颤抖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她沉痛地闭上眼,蓦然间忆起黄迢临死前的话…… 这里是暗夜幽冥宫,乃暗夜幽冥界的统治中心。托罗就是叶一锦吗?还是另有蹊跷?谜底终将解开! 第六章 灯火通明处,世界静默。暗夜幽冥宫,诡异神秘。大洋深处两半璀璨的明珠,齐聚于此。旷世之镜,堪称照耀世间万物的前世之音,它沉睡于暗夜幽冥宫,一睡就是一千三百年…… 晃眼的黄衣,在叶一锦的周身的薄雾下清扬。他稳踏着沉着的步伐,一点点地朝兔儿靠近。 兔儿的眼眶含满氤氲的湿气,她颤抖地举起剑,冲着叶一锦…… “别过来!……”她无力地哭喊着。 叶一锦柔情似水地望着她,并没有理会她的话语。他依旧这么……温柔地靠近她…… “你以为……我就是托罗吗?”叶一锦的嘴角悬挂起一丝微妙的弧度。 “难道……不是吗?……”兔儿痛彻地吼道,她的剑在颤抖……在颤抖…… “我不是托罗。”叶一锦微微笑着,“但……我可以掌控托罗。” “什么……”兔儿不可思议地瞅着叶一锦,她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叶一锦没有说话,只是依然微笑。他张开双臂,轻轻地从口中吐出一团黑色烟雾——那是一道熟悉的鬼魅暗影。 “嘿!我的名字叫托罗!你认得我吗?”叶一锦的笑眼弯弯,他的声音跟托罗的如出一辙。他用双臂轻轻摆弄那团黑色烟雾,那烟雾似乎在和兔儿打招呼。 兔儿错愕地张大眼睛!她缓缓垂下头,泪,遮蔽了她的瞳孔…… “这世上本没有托罗,托罗只不过是我的幻术。当我用腹语千里传音,这烟雾自然就会说话了。”叶一锦深吸一口气,那鬼魅暗影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叶一锦……你到底是谁?……”兔儿蓦地仰起头,泪痕斑斑而苍凉地瞪着他。 叶一锦眼睛微微红了,一颗泪悄然飘零,他轻轻地伸出手,伸向兔儿。他的声音骤然变得沙哑:“清凝,你曾记否,一千三百年前的廖十帛?……” 天在旋转,兔儿闭上眼,沉沉地倒了下去。叶一锦轻柔地接过她。爱的目光,映着旷世之镜的画卷,历史的歌儿飘飘摇摇地唱起了千年不散的情结…… 那是个特定的年代——西周末年。周王荒淫无道,整日沉醉于美色,不务朝政。西周的江山即将沦陷。 在那奇兽漫山遍野的地带,居住着一家猎户。猎户之妻早殇,留下了不满周岁的女儿。猎人为女儿起名为清凝。 在清凝十岁那年,猎人从山里带回一个野孩子。这男孩子被毒蛇撕咬不下二十口,居然活了下来!猎人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只说了三个字——廖十帛。 从此,廖十帛就寄居在猎户家中。猎户将毕生狩猎绝学传授给廖十帛,还把清凝许配给了他。廖十帛很爱清凝,从小宠她疼她。清凝渐渐长大,她宛若出水芙蓉,倾国倾城的容貌,风华绝代。最终,这天生的美丽,惹来了意想不到的祸水。 正值春节,烟花炮竹闪亮了整片天空!廖十帛与清凝在花街闹市上赏游。人群在拥挤,每个脸上的表情都迥异,达官贵人自然乐开了怀,而平民百姓的眉头却挂了几丝忧愁。 街市上,兵器铺前,廖十帛看上了一柄宝剑。那剑锋利无比,宛若神兵利器!他陶醉其中,却没想,清凝的手已经悄悄从他手心离去了…… 花俏的饰品吸引了少女的目光,她随着人群的流动,渐渐迷失了方向。 当她蓦然间昂首,却发现,廖十帛不见了!她从未自己单独出来过,在这陌生的街市里逡巡,她害怕极了…… “帛哥哥!帛哥哥!你在哪儿啊!”她哭着喊着,稚气的声音轻柔地飘扬…… 纷繁复杂的面孔,她唯独看不到自己的帛哥哥。她手里攥着丝带被嬉戏的小男孩抢走了,她追不过他们,最后蹲在街角呜呜大哭起来。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刻意安排,让他们在冥冥中相遇…… 隐隐约约,她感到有人静静地伫立在她面前,她抬起模糊的泪眼,一双清澈而明亮的眸子毫无预兆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那一刻,她愣住了。那高大挺拔的身材遮蔽了刺眼的烛灯。这是一张多么俊美的脸,闪动的明眸、鹰钩鼻、微微上扬的嘴……年轻的男人对清凝微微一笑。 “怎么?你迷路了?”年轻人关切地问。 清凝使劲看着他,她的芳心在狂跳,只见他这般温和地望着她,她羞涩地红了脸。 “嗯……”她微微地点头,慌忙避开他可爱的眼睛。 “来。”年轻人一把拉起她纤弱的手,“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闻此言,她破涕为笑。 热闹纷繁的街道上,年轻的贵族男人紧紧地拉着迷路的清凝,不久,清凝的手心都是热乎乎的汗了。虽然如此,清凝的心却异常地温暖。她害羞而贪婪地望着他的英俊的侧影,怦然心动。 “你家住在哪里?”年轻人问。 “父亲是猎户,我们住在山里。”清凝小声说道。 “哦?是哪座山?”年轻人温柔地望着她。 “在……”清凝正撞上他迷人的眼神,她怔住了,半开着樱桃小嘴,却发不出声音。 那宁静的一瞬,两人相互对视的一瞬,似乎在两人心间都萌生出朦胧的爱意。 今夜,月圆。 这时,愠怒的声音骤然响起:“你是谁?拉着清凝做什么!” 廖十帛甩开年轻男人的手,拉过清凝。清凝惊喜而慌张地解释道:“帛哥哥,其实他是……” “凝儿,我们走。”廖十帛看了眼年轻男人,很明显,从衣着上能分辨出他是贵族,且与自己年纪相当。 “我叫姬宇。这位姑娘迷路了,我只是想送她回家。”年轻男人笑道,“公子你又何必那么紧张?” 廖十帛揽着清凝的肩膀回首一笑:“我当然紧张她,她可是我的未婚妻。”说完,他揽着清凝大步远去。清凝悄悄回头望着姬宇,只见他的眼神里流露着别样的哀伤…… 一别三载,物是人非。战争爆发了,猎户病死,廖十帛被征发入伍,只留下了孤零零的清凝。这时的清凝方满十七,已到了出嫁的年纪。 王宫大选秀女,无巧不巧,挑选秀女的官员在集市上发现了孤单而落魄的清凝。清凝在街市上卖字画,那字画是廖十帛的笔迹。廖十帛的书画堪称绝世,只可惜尚未遇见赏识自己的伯乐。 官员搅了清凝的书画摊,将其绑走,欲把清凝掳走,作为美姬献给周王。也许是命运捉弄,飞驰的军队从街道一闪而过!人们躲的躲闪的闪,清凝被纷乱的人群挤进市井中央,她的手被牢牢捆住,她哭泣着,马蹄声隆隆作响…… 她摔倒在地,眼见马蹄一脚踏来!她惊恐地闭上眼…… 马儿久久嘶鸣着,而马蹄却稳稳地落在了清凝的身边。时间似乎胶凝了,那一刻,她轻轻睁开眼,阳光下,三年前那清秀的面孔略显惊愕地望着躺在地上的清凝……只是三年逝去,那双明亮的眼睛盛满了沧桑。 那几个挟持她的官员连滚带爬地跪倒马前,连连叩拜马上人:“参见靖卿!” “你们为何要用锁链围起这姑娘?难道又是王兄需要新女人了?”靖卿长叹道。 “这是大王的意思……奴才只是奉旨做事。”官员说。 靖卿望了眼清凝,她含着泪,满眼的辛酸与苦楚。她倔强地偏过头,不理睬这些王公贵族们。 “这女人……我要了。”靖卿微微一笑。 “什么!……”官员惊讶地张大嘴。 “怎么?我还得经过你的准许吗?”靖卿看着官员,变了音调。 “啊……不敢……只是大王他……”官员嘟囔着。 蓦地,靖卿一把把清凝抱上马,军队再次飞驰起来! 清凝尖叫着,她死死抓着靖卿的手臂不放,马儿在颠簸,风在她耳边掠过……靖卿惬意地望着她,沉默、无言…… 官员目送着靖卿的队伍远去,狠狠地握住拳:“姬宇,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上,等着瞧。” 大漠、孤烟、落日、长江……那雨雪纷飞的战火之地,廖十帛被十支飞箭同时刺伤!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定了,就没有再去救。夜黑风高。 “清凝……清凝……”乱坟岗里隐隐约约地飘着朦朦胧胧的音色…… 是的,廖十帛活下来了,为了遥远家乡的未婚妻,他拼命撑了下来……他知道,没有他,清凝就将失去所有的亲人。他从死人堆里爬起来,他浑身淌着被风干的暗血,一步步地,朝着军队扎营的遥远天际走去。 当士卒们看见廖十帛回来时,都震惊了!他们遵奉他为不死神兵,这不死神兵反倒引起了将军的兴趣,很快,十帛就被封为副将。他一直在等凯旋归朝的那一天,清凝站在家门口忧心地盼归,她看到他胜利归来还被封为大将,这将是多么美好的结局。然而,现实永远是残酷的…… 清凝被靖卿带回府上,她知道,人们口中的靖卿就是周王的弟弟姬宇——那个三年前,在花街上与她悄然邂逅的和蔼之人。 “在我府上,那些采花官就不会骚扰你了。”姬宇笑着对清凝说。 清凝红了脸,恬恬地说:“谢谢你。可是我必须回家去。万一帛哥哥回来了,却发现我不在家,他一定会担心的。” “帛哥哥?……”姬宇垂下眼,“你的丈夫?” “我们还没有成亲……等他回来就是了……”清凝遥遥地凝望着天空,似乎是在憧憬着什么。也许,她只求廖十帛平安。 “可不可以……不要和他成亲?”良久,姬宇鼓起勇气喊了出来!他定定地凝视着清凝,宛若注视着黑暗中唯一一丝光芒。 清凝错愕地看着姬宇,她的心在狂跳。她没有回答,只是背冲着姬宇,默默地走了出去……王府里被周王布置了眼线,清凝喝了一杯茶,一杯混有雪蓉的毒茶。周王说,解雪蓉毒唯一的途径,就是暗夜幽冥——那绝世夜明珠。为了找到那颗明珠,拯救清凝,姬宇一人横穿净界中心,最终死在净界之塔……然而,这竟是个天大的谎言。暗夜幽冥早已为周王所有,周王陷害了自己的亲弟弟。 清凝吞下周王的暗夜幽冥,身体渐渐恢复。周王告诉她,姬宇被分配到边疆守护国土,但她一直不相信周王的话。周王强行封清凝为妃,她逃不过王权的束缚,她隐忍地生活着,每天强忍着泪赔笑,只是为了等……等姬宇和廖十帛回来……但未过多久,清凝失宠,周王把兴趣全部转移在了爱妃褒姒身上。廖十帛大功归朝,然而整日沉迷于酒池肉林的周王对将士们不闻不问,这立即引起了朝中的震荡! 当廖十帛意识到自己的未婚妻已经被周王夺走,仇恨之火在他心里熊熊燃烧!周王不仅不好好对待清凝,还将其打入冷宫! 终于,叛军的角鼓声敲响了整个王宫! 夜里,廖十帛潜入冷宫,只见清凝满脸憔悴,她蜷着身子,呆呆地望着深邃的星宇,仿佛是在盼啊…… 他从身后一把拥住清凝,清凝知道是他,她没有挣扎,只是含泪靠着他。 “凝儿,叛军已经袭击入宫了!快!我带你走!”廖十帛紧张地说。 “不……我不走……”清凝的目光屡屡呆滞了,她只是一直含泪凝望着空中的每一颗星。 “傻瓜!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廖十帛激动地晃着清凝。 “不……我要等姬宇,我知道他会回来的……”清凝闪动着泪眼,天际上的一颗耀眼明星也在频频闪动,似乎也含着泪。 “姬宇?那个靖卿吗?傻瓜!他都死了三年了!你醒醒吧!”廖十帛拽着清凝的手奔跑着。 “不!不会的……”清凝疯狂地摇着头,她泪如泉涌,她拼命挣脱着,挣脱开了廖十帛的手臂! “凝儿!你要去哪儿!”廖十帛惊慌地吼着,他追着她,遥不知,瓦片后隐匿着蓄势待发的利箭与弓箭手。箭头指着失魂落魄的清凝……弓箭手微微一笑……利箭瞬间飞了出去! 飞矢穿透了清凝的身躯!箭尖顶着从她体内冲出的琉璃的暗夜幽冥,飞逝而去,一去不返…… 清凝倒下了,眼眶的泪水从她凉了的眼角滑落,血浸染了她洁白的纱衣…… 廖十帛亲眼目睹着,目睹着她悲惨地离开人世,结束了这短暂而凄凉的一生……他哭了,疯狂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但是,她没有回答……她闭上了沉重的双眼,似乎再也不愿看到这个世界了…… 廖十帛绝望了,这个世上,他举目无亲。军队包围了宫廷,他冰冷地望了最后一眼尘世,自刎于清凝的遗体旁……但是,他的灵魂没有散,与众不同的是,廖十帛有一颗不死之灵。 岁月如歌,飘飘荡荡,谈笑间,一千三百年恍然飘过。 如今,在这暗夜幽冥宫,那旷世之镜演绎着过往腥风血雨而伤感的过去。 兔儿微微睁开眼,她惆怅的目光愣愣地停驻在叶一锦悲凉的面孔上,她微微张口,欲语泪先流。 “曾经的我,就是那痴情的廖十帛。而你,就是命途多舛的清凝。”叶一锦挥挥袖,旷世之镜的画面宛若烟雾般缥缈散去了,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就好像,这些旧事都没有发生过。 遥远的囷山上,窈儿幻化的巨石像沉默地望着漫漫永恒的苍穹,似乎是在等待着……等待着希望的降临…… 净界之塔深处,鲛人沉在深潭之底,静静地吟唱着……她的飘带在水域里散落……疼痛…… 暗夜幽冥界之牢狱里,凌渊从陈梦中惊醒,他的眼波在流动,铁链依旧紧紧地拴着他的身体,却拴不住他的灵魂…… 兔儿擦干眼泪,缓缓站起身。她再次握住剑柄,指向叶一锦:“廖十帛也好,叶一锦也罢。你终究还是你。姓名只是代号。告诉我,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你,对不对?你这么做,目的究竟是什么!” 叶一锦含泪微微一笑:“是啊,你终究是你,永远那么坚强。对我,却永远不带一丝感情。” 烛光悠悠然,幻灭。 第七章 整座暗夜幽冥宫陷入无尽的黑暗,兔儿在原地不动,她惊恐而狐疑地喊着叶一锦的名字,然而,没有任何回答。 幽幽然,悠扬的古琴声绕着殿堂梁柱飞扬,琴声凄婉而哀伤,似乎在哭泣…… 烛光微微地再次亮起,殿中央,抚琴者,英俊而孤零。一壶壶烈酒陈列在他的琴前,所有的酒都堪称佳酿,深藏酒窖上千年。 “一锦……”兔儿狐疑地瞅着抚琴者,搞不懂他在做什么。 “今朝有酒今朝醉。喝酒吧。”叶一锦伸手指向琼浆玉液,他眨了眨眼,苍凉地笑道,“这是我前世为你准备的礼物,今生,要你来品尝。” 兔儿望着烈酒,酒香扑鼻,她走到叶一锦身前,举起一壶酒,闭上眼一饮而尽。 “借酒消愁愁更愁……”叶一锦含泪望着她,“你在消愁吗?” 兔儿痛苦地点点头,抽噎道:“我希望我现在看到的听到的都是梦,都是假的。等我醒来时,这一切都不存在了……” “可惜……人终究不能逃避现实。”叶一锦的琴声宛如流水般湍急起来,“那么,今天就让我一一为你揭开现实的面纱。” 兔儿擦了擦嘴角的酒痕,她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似乎在接受一个承受能力之外的结局。 叶一锦轻轻地拨动琴弦,古老的琴声似乎是在诉说……诉说着一段悲凉的情结…… “捉来窈儿,再让鲛人被困水晶球,飘带缢裂之事,是我精心安排的第一步。”叶一锦默默道。 “什么……”兔儿睁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望着那个……与她青梅竹马的师兄。 叶一锦望了她一眼,他的眼神深邃,让人难以琢磨:“鲛人是海中最奇妙的生物,归与我旗下,对于我来说简直如虎添翼。还有远古鲸,人马兽,都是同样的意义——让世间所有的人都视我叶一锦为神,让我不再穷困贫瘠,再受人蔑视与侮辱!” “蔑视与侮辱?怎么会?……”兔儿不可思议地摇着头,“可是你这样做却深深伤害了它们……难道伤害别人你就快乐,你就真的能够强大吗?” “不能吗?”叶一锦冷漠地瞅了眼兔儿,“所有人都遗弃我,藐视我,因为我的出身!虽然有着超人的能力,却因为我非王公贵族,屡屡受挫!就像你,你拒绝我而嫁给那个滇王爷司马凌源,不是也在贪图他的富贵与地位吗!” “你一直都是那么认为我的吗?我在你心里,只是一个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女人而已……是吗!”兔儿的眼眶顿时模糊了,她的双手在颤抖。 叶一锦的眼球布满血丝,他含着泪。短暂的沉默后,他深深太息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一千三百年前,你嫁给周王为妃,而违背了我们多年的婚约!最终你绝望而死,还是为的那个靖卿姬宇!而我呢?你就在乎过我吗?没有!你根本没有!如今,你还是拒绝了我,嫁给了鼎鼎大名的滇王爷,作了滇王妃!……你的心里难道还有我这个穷苦落魄的,被姥爷从深山里捡来的野小子吗!” 兔儿捂住脸,呜呜地痛哭起来,她拼命抹着泪,说:“事实已成定局,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不会背叛凌渊的……” 叶一锦的泪水缓缓滑落,他默默地说:“为了得到你,我不择手段。我通过各种方法增强我的权势与地位!因为那权势足以让你姥爷屈服!还记得当年我跪地苦苦哀求,哀求师父把你许配给我!可他却怕惹灾祸上身,拒绝了我,把我推向绝望之谷!让我永世不得翻身!我恨他!于是我通知朝廷的那些滇王的死党,告诉他们当年你的姥爷曾暗中帮助过司马凌源!于是,在我带你去集市的那天,皇家军队的密使来了,他们谋害了你的姥爷,我只是,来了个完美的借刀杀人。” 剑从兔儿的手心滑落,她怔了,她怀疑自己在幻听,不,她不信!她缓缓地摇着头,蓦地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泪水涌出…… “一锦……你在骗我,对吧?哈哈哈!你在骗我,是不是?”兔儿大笑着,她的嗓子沙哑了,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见叶一锦此刻复杂的神情…… “不……”叶一锦的泪水一汩接着一汩,“我就是这样的……禽兽不如的人,是我杀了师父,是我杀了你最亲的人。” “为什么!……”兔儿声嘶力竭地吼着,她喊着,疯了一样地喊着,“为什么是你!姥爷授你武功!把你视为亲孙!而你却残忍地杀害了他!只是因为他口中不答应……不答应你我婚事……就杀了他是吗!啊!……啊!……” 琴弦断裂的声音悄然响起,仿佛心弦断了般,憔悴…… 叶一锦闭上眼,深深地太息。他沉默无言。只见此时的兔儿失控了!她扑到他身前,拼命地晃着他的身子! 这对于兔儿来说无疑是场空前绝后的打击,最信任的人杀了自己唯一的亲人,这远比失去丈夫更让她绝望…… “兔儿……杀了我吧……为姥爷报仇吧……我知道……我错了……彻彻底底地错了……我本以为那样就能和你在一起……可是,却拉你坠入了痛苦的深渊……兔儿,杀了我,一剑割断我的喉咙!” 兔儿停止了晃动他,她的眼神骤然冰冷了,她松开他,退后了几步,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绝世之剑。她握紧剑,她的身体在猛烈地颤抖,她的泪水无尽地漂流…… “杀了我,兔儿。”叶一锦闭上眼,微微地笑了,似乎是种痛苦的解脱,“来吧。” 蓦地,伴着兔儿催人泪下的一声吼,她一剑刺向叶一锦!然而,并没有鲜血的迸溅,只是叶一锦的几丝乌发,随着微风在半空中摇摇摆摆,最终飘落于地…… 叶一锦惊愕地睁开眼,眼前,兔儿冰冷地望着他,她的剑直直地立在他的脸旁。她没有颤抖,沉沉地,她收回剑,把它牢牢地放在地上。 “我今天不杀你。今生,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否则,休怪我不念旧情。”兔儿僵硬地吐出这几个字,头也不回地大步朝殿门走去…… 叶一锦绝望地眼睁睁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他表情呆滞了。似乎世界灰暗了,完完全全地灰暗了……他弯下腰,从地面拾起了绝世之剑…… 遥远地,只听见沉闷的一声吼,血腥味顷刻间弥散开来…… 兔儿的心脏猛烈地抖动了,她驻足,一股不妙的念头映入脑海…… 骤然间!她转过身!只见绝世之剑插在叶一锦的心口!而握着剑的,是泪痕斑斑的而眼神迷离的叶一锦…… 兔儿只觉头颅一阵轰鸣……叶一锦倒下了……真真正正地倒下了…… “一锦!……啊!……”兔儿痛心的哭嚎声瞬间震荡了整个暗夜幽冥宫 ! 她飞奔着!飞奔到他的身前。她跪在地上,抱着奄奄一息的叶一锦,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不……不……”兔儿哭着喊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叶一锦努力地睁开眼,鲜血从他的胸口喷出!喷到了兔儿的脸颊上。她拼命捂住他的伤口,然而,那鲜血依旧迅速浸满他黄色的衣襟…… 他以血色的手,心疼地抚着她的泪,轻轻地说:“知道吗?……与其永远不见你……还不如死去……那样我的心就自由了……” 兔儿心碎地闭上眼,拼命地摇着头。她紧紧地抱住叶一锦,似乎在紧抱着生命中唯一的希望之火…… 叶一锦握住她的手,他的脸色惨白,血液在迅速涌出体外…… “兔儿……告诉我……为什么……今生……你还是……不选择和我在一起?……”此刻的叶一锦仿佛是个迷失了方向的可怜的小孩子,他恳求地望着兔儿,就希望能在临死前知道这困扰他千年的难题。 “因为……”宫殿后台,白衣男人默默地走出来,他深情地望了眼兔儿,他的心口是一道深深地刀疤,“前世的靖卿姬宇,就是今生的司马凌源……” 兔儿蓦地抬起头,她呆呆地望着身着白衣的凌渊,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叶一锦的眼眶干涸了,他淌下了最后一滴辛酸泪,他紧紧地抓住兔儿的手,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到了…… “兔儿……求求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我?……有没有真正……对我动过感情?……求求你……告诉我……”他拼命喘息着,似乎在祈求死神能再多给他片刻,让他听到她最真实的心里话…… 兔儿只觉得揪心的痛楚扩散了全身,她啜泣着,她悄悄地看了眼凌渊。凌渊哀伤的眸子在眼眶里打转转,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过身,不再看兔儿,似乎是给她一个机会,也给叶一锦一个机会…… 兔儿收回目光,她柔情似水地凝望着叶一锦,她怜爱地抚着他乌黑的发,无比轻柔地吻住了他的额头: “爱过……我爱过你……在我十三四岁的时候,你曾是我生命的唯一……只是如今……我再也没有勇气去爱你……因为……我的心已不再是我的了……对不起……一锦……” 闻此言,叶一锦笑了,幸福地笑了。临走前,他知道了真相。她说她爱过他,这对于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他不再渴求拥有她,因为她的心已经是另一个男人的了。她不能对不起那个,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男人。所以,她只能舍弃…… 最后一颗泪静静地滑下他的眼角,叶一锦微笑着闭上了眼。他的胸脯不再起伏,一切都化为平静了…… 兔儿失声痛哭着,她呼唤着叶一锦的名字。这一次,他真的走了,永永远远地……离去……曾经为了爱情,他守护自己的灵魂一千三百年。而如今,这灵魂散去了……永生永世地,销声匿迹了……就宛如,这世上,从未出现过叶一锦这个人…… 叶一锦死去了。凌渊的记忆与情感完全恢复了。他静静地走到兔儿身旁,温柔地坐在她身边,轻轻地把她揽入怀中。兔儿如重新得到了依靠般,在凌渊的怀里释放着所有痛苦与哀愁的泪水,就像在外面闯荡受了委屈的小孩子,终于回到了温暖的家…… 在那遥远的囷山上,那被巨石禁锢的窈儿,渐渐恢复了真身。她惊讶而开心地跳了起来,那开心的笑声在山谷间畅快地徘徊。 深潭里的鲛人,她的飘带也重获新生。轻盈地飘带在水中浮游,她幸福地笑了,宛如上天赐予了她新的生命。 一切都结束了,一切又有了新起始。人生这台戏又将如何演绎下去呢? 尾声 尾声 那又是一个春花灿烂的日子,黎州岛迎来了盛大的春节。家家户户在集市上争相采购,热闹非凡。 年轻英俊的白衣男子揽着身怀六甲的妻子在集市上散心。所有人都用羡慕的眼神望着这对有情人。 “兔儿,我们已经离开皇宫一年多了。你说我这样选择对吗?永远离开那个勾心斗角的地方,去过平凡的日子。”男人深情地望着妻子。 “凌渊,只要是你选择的,我就会支持下去。其实我也更喜欢这种普通人的日子,很平淡,却安稳幸福。”兔儿含笑地望着他。 “你呀!傻丫头!”凌渊笑了,轻柔地点了下她的鼻尖。 小店里有卖小孩子衣服的,兔儿欣喜地小跑进店,为肚子里的小生命物色着他的第一件小衣裳。 “兔儿!慢点!小心呀!”凌渊追在后面,他赶紧扶住爱妻,生怕她和孩子有个闪失。 “凌渊,你知道吗?”兔儿沧桑地笑道,“曾经,我们有过孩子。可是,他还没有出生……就悄悄地离我们而去了……” “我知道……”凌渊疼爱地抱住兔儿,“不要难过了,我可是很在乎你肚子里现在的小宝宝哦!呵呵,我们好好对待这孩子,就是对我们第一个孩子最大的慰藉,不是吗?” 兔儿笑了,甜甜地依偎在他怀里。 这时,从香云百草妓馆的大门口传来细声细语的宣传声。凌渊微微怔住了,他好奇地望向香云百草,他的心突然起伏不定了。 “喂!”兔儿撅起小嘴,揪住凌渊的耳朵,醋意地说:“你再看!再看我就不理你了!” “啊!……”凌渊慌忙赔笑地给兔儿鞠躬道,“老婆大人,我不是在看女人,只是觉得那声音有些蹊跷。不信你侧耳听。” 兔儿松开凌渊的耳朵,也好奇地听去。果然,兔儿也愣住了。 两人相互一望,手牵手朝香云百草走去。只见香云百草大门前,在一群妖娆姑娘的簇拥下,身着华丽衣袍的男人翘起了兰花指,他微微地笑着,笑容妩媚动人,若是不仔细看,一定以为他是位美娇娘! “来来来!各位英俊小生,各位公子富豪,为庆贺我们香云百草开馆十周年,小店特意打折优惠,让各位尽享绝色美女与绝代美食!大家说好不好呀!” 旗下顿时轰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兔儿和凌渊挤到人群中,在看到那华袍的妖媚男子时,两人都呆住了! 这时候,那妩媚的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簇拥在人堆里的惊愕的兔儿和凌渊,他冲他俩甜美地一笑,轻柔抖了抖手绢:“哎呦!今儿个可有贵宾哦!嗨!我的两位老朋友!” “黄……黄迢!……”兔儿尖叫起来!群众把目光都集中在兔儿身上,兔儿羞红了脸,但是她仍然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熟悉而妩媚的男人! 凌渊也惊讶得哭笑不得:“我没有眼花吧,这怎么可能?” 不远处,妩媚的男人轻柔地笑了,他的眼里含着泪,似乎蕴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就让这些秘密消逝在风中吧,有时候,秘密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暗夜幽冥依旧散发着无限光芒,它静静地睡在两个相爱人儿的心间,似乎是在祝福……又似乎在等待下一个暗夜幽冥争夺日的到来……可那又是什么时候呢? (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