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妻倾世》 第1章 勉强 “姑娘,姑娘!不好了,老太爷给您定亲了!” 小丫头连翘慌张的跑进了院子,一进门就大声呼喊。 这是一处精致无比的院子,不过,说一声奢华也不为过了。只见一面八扇屏风上,绣着蝶恋花的图样,真真是精致无比。 而屏风后头,转出一个穿着妃色衣裙的姑娘,端的是美若天仙。 虽然只有十三岁,可已经是一朵即将怒放的牡丹,可见日后惊艳。 她正是连翘口中的姑娘,宁家的九姑娘,宁芝。 “定亲了,也不至于你吓成这样,祖父最疼爱小辈,难不成,还给我定个傻子不成?”宁芝一笑,真如百花绽放。 她走的丝毫不慌张,也不见着急,像是小丫头连翘只是与她开了一个不大的玩笑一般自在。 真是自在风流,气度天成。 “哎呀,姑娘!是不傻,可是他疯啊!您也不问是谁!是二皇子啊!是二皇子啊姑娘!”连翘急的跺脚。 这一下,宁芝总算有些诧异了:“是他?” 二皇子裴珩么?那可真不算个好人选啊。 也不是他不好,而是他性格不太好,说疯有些过了,但是阴晴不定,分分钟发火是肯定的。就是打死人也不知听说了几次了。 不过,宁芝也不是很担忧。 穿越到这家之后,她就发现,这家虽然也有无数问题,宅斗每日不休。可是,这家有个好处,长辈们都是真心疼爱小辈的。 大家长宁则礼,也就是祖父,虽然是个百分百的奸臣,可是着实是个疼爱晚辈的。从不会做叫女儿孙女联姻的事。 身为九姑娘,她很清楚,上头那几个姐姐和几个哥哥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婚事。 哦对,宁家不分男女,一起排行。单这一点,就是看中晚辈的。 虽然,这排行里,嫡出庶出都有,庶出也确实不如嫡出的受宠些,但是婚姻大事上,都是一样的。 无非就是,庶出的嫁娶的门户低一些罢了。 而身为最得宠的九姑娘,她一点都不担心爷爷会把她坑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去问问祖父好了。”宁芝慢条斯理的道。 连翘急的不得了,但是也只好点头。 一边白芷失笑,忙伺候姑娘一起往前院书房走去。 正是午时,蝉鸣声一阵一阵,不过,她们走的是回廊,也不会太热,最起码晒不着。 前院书房里,宁则礼坐着。 宁芝走进去,一丝不苟的行礼,脚步正常,脸色正常,礼节丝毫不错。 就连裙摆的摆动,以及裙子上的玉佩都没有乱了。 只听着轻柔的声响之后,就是少女好听的嗓音:“给祖父问安。” 宁则礼又有些无奈,又有些骄傲。 这就是他最优秀的孙女了,也只有她,才能在二皇子那里,换来生机。 他希望她过得好。 “你呀你,年纪轻轻,如此老成,明明是来问祖父事情的,却这般沉得住气。”宁则礼笑道。 “却也没有什么沉不住气的,只是想知道,必须是他?”宁芝坐下,问道。 “虽说……咱们家不缺什么,可眼下,还得听皇帝的不是?”宁则礼笑了笑:“而且,你姑姑那,你也知道。太子无子……” 宁芝的姑姑,是太子妃。 而今年已经五十又一的太子殿下,至今没有一子一女。 二皇子是除了太子之外,唯一的一个皇子了。他才十七岁。 不管是太子继位,还是太子不能继位,这位脾气古怪的二皇子,都有八成可能,能问鼎那个宝座。 “祖父说的我都知道,可……祖父也知道,这大晋的江山,不知能否熬到那时候。”宁芝摇头。 没错,宁家权势熏天,一族数百官员,几乎全是贪官。 祖父宁则礼,更是……奸臣。 皇帝几乎是宠信不疑。 如今,也是因为宠信宁家,才有这机会,毕竟,太子无子,是不争的事实。太子年纪大了,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二皇子裴珩,才十七岁,且身体健康。 但是,大晋江山,早已千疮百孔。北方塔族叛乱已经有二十年,却始终没有剿灭。 边关常年征战,百姓民不聊生,被累年的各种税赋逼迫的几乎要活不成。 南方贼匪遍地,全国官商勾结…… 只需要一把火,这个腐朽的国家,就会轰隆一声倒下,到时候,皇族还有什么用? 当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国家成了这样,不光是皇帝一个不作为,而是三代皇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缘故。 “宁家,可以贪,可以奸,但是,只能与裴家皇族誓死不离。倘若,真有那一日,爷爷想法子送走你们,而爷爷自己,是势必要和裴家共存亡的。”宁则礼极少说爷爷,觉得这样不够风雅规矩。 但是这样时候觉得还是爷爷更亲切。 “爷爷觉得,我跟着那个……不怎么样的二皇子,能好好过么?”宁芝歪头,不在纠结。 “宁家其他女子,祖父不知,不过,芝儿你一定可以。不要学你姑姑就好。”宁则礼道。 “既然,祖父觉得可以,那就这样吧。”毕竟,要是宁芝不愿意,宁家还是有法子叫皇帝改圣旨的。 奸臣嘛…… “禄国公!你们家哪个姑娘要嫁给本殿啊?本殿也看一眼,要是长得不怎么样,趁早叫父皇改了圣旨!” 随着嚣张的声音,就见一个锦衣男子推开了书房门。裴珩脾气不好,他今日听着圣旨就很烦躁。 父皇下旨,竟不说清楚是哪个宁家姑娘。这是叫宁家自己选?他堂堂皇子,竟还要叫宁家做主不成? 管家和两个仆人跟在后头,真真是欲哭无泪,拦不住啊! 这二皇子,别的不怎么样,功夫着实不错! 这是失礼至极的事情了,就算是皇子,也不能闯一个国公的府邸。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宁芝。 她只是从座位上缓缓的起来,然后行了一礼,规矩十足,一字不苟,偏带着天然的美感:“二殿下安好,不知宁芝姿容,可还叫二殿下满意么?” 其实,宁芝说话之前,裴珩就看见她了,又不是没见过,常参加宴会的么。 “是你啊?倒是勉强。”裴珩故意哼了一声。 第2章 有趣 “唔,常言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倘或二殿下对宁芝不满,只要不是德行礼仪上的,就都好办,也该好生物色几个绝色的女子,给殿下做妾室。这也不难。”宁芝八风不动,丝毫不介意裴珩的态度。俨然是个还没进门,就贤惠至极的好妻子了。 裴珩看她,如果是她的话,他还真是该息怒几分了。 原因无他,宁家最尊贵的嫡出九姑娘,做他的皇妃是可以了。 他之前还想,要是宁家敢给他塞个庶女,他就拆了这个国公府。 还好,宁家总算没敢。 “宁九姑娘倒是贤惠。”裴珩上下打量她。 他虽然脾气暴躁,不过并不好色。以前各种宴会见过无数次,也难免留心。 更知道宁九姑娘宁芝是这临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绝色。 今日细看之下,倒是不假。这般姿容,也算是当得起绝色二字了。 “得二殿下一句赞叹,宁芝荣幸。”宁芝轻笑。 “只是你宁家当真有贤惠女子么?”裴珩微微仰起头,傲居又嘲讽。 “二殿下此言,宁芝虽然解了其中意思,却也不敢苟同。宁家女子性情不同。”宁芝一笑:“二殿下难得来一遭,请坐吧。宁芝为二殿下泡茶。” 这是个男女大防很淡很淡的世界,所以他们并不怕在一处带着。何况,宁则礼一直都在,他只是沉默不语。 这会子见裴珩坐下了,才道:“臣无礼了,二殿下安好。” 他权倾朝野,对一个没规矩没礼貌的皇子,见礼晚了也不算什么。 裴珩冷哼了一声:“禄国公,您也舍得将您的宝贝孙女嫁给本殿么?” 谁人不知,宁家姑娘里,宁则礼最疼爱的就是这个九姑娘了。 因父母早亡,宁九姑娘在宁家,是被捧在手心里疼的。 “二殿下不嫌弃她,便是她的福气了。”宁则礼淡淡的笑。 宁芝亲手端着茶进来,放在了裴珩面前的桌上,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请。” 裴珩只闻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传来,心想抛开别的不提,这宁九姑娘却是有资本。光是这容貌就已经胜过多数女子了。 “只怕是宫里,也没有宁家的茶好吧啊?”裴珩没有喝茶,只是仰头,带着嘲讽看宁芝。 宁芝嘴角轻轻勾了一下:“二殿下上门,自当是用最好的茶招待的。” 宁家的势力便是如此,裴珩也不是不知。所以,宁芝没有什么想法。 不过是一个不服气的少年罢了。 裴珩哼了一声,端起茶。 她泡的茶,都是恰到好处。 喝过了茶,裴珩起身:“时辰不早,本殿该走了。” “去送二殿下。”宁则礼道。 宁芝点头,送来裴珩出去。 院子里,裴珩忽然顿住脚,回头。后头的宁芝只能停住,不然就要撞上去了。 停止的太快,多少有点不够优雅。不过宁芝还是仰头看他:“二殿下?” 裴珩心里哼了一声,心想原来你也不是时刻那么优雅的嘛。 “后日,龙舟赛。”裴珩盯着比他矮一截的女子。 “既然殿下邀约,宁芝自然会去。便后日见吧。”宁芝轻笑。 “嗤……”裴珩嘲讽一笑:“你倒是会顺杆子爬。” “多谢二殿下。”宁芝点头。 裴珩看了她好几眼抬头:“不必送了。” 宁芝便在后头轻轻福身:“送二殿下。” “姑娘,他这脾气太坏了吧?如今是不是还能改?就换一个……”连翘小声问。 “唔,为什么要换?这个人……这么有趣。”宁芝轻轻的拉着衣裳上的带子:“这半个大晋里,还有这么有趣的人么?” “姑娘,可是……”连翘急切要说话。 宁芝将指头竖起来,在嘴上轻轻嘘了一声:“我。要与他做夫妻。” “啊?姑娘您喜欢他?”乖乖,二皇子的名声不好听的! “说不定呀。喜欢他不是挺好的么?”宁芝一笑,抬脚回了书房。 “祖父,这婚事,我满意了。”宁芝看着宁则礼,轻笑:“您费心了。” “哦?哈哈哈,这就满意了?芝芝真是个怪丫头。”宁则礼大笑道。 “至今,孙女还没见过这样的呢。别的不说,就说裴珩这相貌,唔,真的是叫人好喜欢。”还有身上那股不服气。 多好。 “祖父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宁则礼收起笑意:“是宁家需要你。” “我也需要宁家,需要爷爷您。爷爷,放心。就算是最后我什么都做不到,也不会像姑姑那样害人害己伤心一辈子的。”宁芝轻叹:“裴珩这个人,以前我不熟悉,可是也知道,他还有心。也许,大晋的命数也会因他不同呢?” 她可没忘记,她那被塔族人害了的双亲以及哥哥。 那已经是大晋丢失了半壁江山之后的事了,那一年她七岁。 裴珩的国仇,宁家的家仇,其实可以一起算的。 他们都一样,想要杀死塔族人的王。她更想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孩子。”宁则礼看着宁芝:“去吧,后日龙舟赛,祖父的芝芝自然还是这临京城里最漂亮耀眼的姑娘。” “多谢祖父,那我回去了。唔,别以为我不知道,祖父这般年纪了,上回还被寡妇纠缠。其实,祖母过世这么多年,祖父可以续娶的。不必暗地里眉来眼去。”宁芝说罢,眨眨眼就转身走了。 徒留下宁则礼运气,这臭丫头! 当日,正式颁布圣旨。宁家九姑娘宁芝与二皇子裴珩正式被赐婚。 因宁芝还小,故而圣旨曰等宁芝及笄之后大婚。 这圣旨投进了临京城这一片湖水中,无数人震惊不已。 毕竟,宁家女儿与皇家,大家是真的没想到还能结亲。 太子妃与太子殿下一生就是悲剧,陛下竟然还要宁家女子做皇妃。 甚至,因为太子殿下的身子与陛下的年纪,以后的宁芝,可能会是皇后…… 事到如今,也不知该说是皇家心大呢?还是宁家厉害呢? 不管临京城中人如何嫉妒不解,终究没有谁家比宁家更厉害。想要取代的不少,然谁也不敢出手。 不过,正妃位子没了,还有两个侧妃位子呢。 第3章 定谁 宁家九姑娘在宁家的地位,是仅次于宁则礼的。 一众叔伯兄弟姐妹都不如她得宠。 所以,固然她父母哥哥都已经身亡,一介孤女在宁家,却是谁也不敢惹的存在。 这会子,朝中发了明旨,后院里的女眷自然赶着来恭喜她了。 等应付了一众女子,就见最大的一个侄子,也是大伯家的长孙宁蕴急来了。 宁芝的如园是整个国公府后院最好的一处所在了。 此时,十四岁的宁蕴就坐在如园正对着正屋的假山上:“恭喜了二皇妃。” “真恭喜呢?还是看戏呢?”宁芝站在回廊上,看着比她大一岁,却实实在在是她侄儿的宁蕴。 宁蕴继承了宁家人的容貌优点,倒是与她长得还略有那么几分相似呢。 “我是真不懂太爷爷的意思了!你嫁给他是有什么好处啊?”宁蕴收起笑意,从假山跳下来,站在宁芝跟前:“就他那个破脾气,你也不怕他抽你?” “你这是不信他还是不信我?”宁芝好笑的伸手就要摸摸少年的头。 被宁蕴躲开:“拿开你那破手!” 宁芝撇嘴,大约……整个府里,就宁蕴敢与她这么说话了。 不过这孩子么,小时候一直护着她来着。说是侄子与姑姑,实则像是哥哥。 “如何?长高了一点,就不许姑姑摸了?”宁芝好笑的看他。 少年也不害羞:“也不长个,摸什么!” “真是不可爱。”宁芝坐下:“别气了,你说我嫁给谁好?” “我其实也想了,你这样的,一般人还真不成。你说你侥幸生的如此美貌,又是个手狠心黑的。要是嫁给一般人,我怕他们消受不起!”宁蕴一本正经。 宁芝只是瞥他,也不怒。这也不算瞎说。 “而我又素来知道你,那裴珩没什么好,就是长得好。啧……那样貌……”满大晋没第二个了。 “嗯,我就说,总是有人懂我的。”宁芝煞有介事的点头。 为什么不能看脸?她就看脸了又如何? “对了,你觉得陛下会叫哪家姑娘给他做侧妃?”宁蕴也知道圣旨不可更改。 与其说不满意来抱怨,不如说实际是来与她出谋划策了。 “我觉得,该是彭家和韩家吧。”宁芝拨弄着手里的帕子。 “嗯,我也觉得是。”彭家是彭将军府。 彭将军固守左洲,实在的忠臣一个。倒是与宁家不同,也不是一个阵营。 韩家是清流领袖,家里世世代代都是翰林,也算是文官典型了。 事实上,大晋这半壁江山中,能与宁家一脉抗衡的,也就是韩家和彭家以及与彭家一伙的人了。 想必,陛下既然叫宁家的嫡出女儿给二皇子做了嫡妻,这两家的,也要进了皇子府的。 “就不知是那彭玉还是彭筱了。前者柔弱,后者虚伪,都不是好东西。”这是彭家嫡支的两个女儿,彭玉是姐姐,彭筱是妹妹。 “那定是彭筱,我还未及笄,我不进门,谁敢先进去?彭玉今年十六了,她等不及了。”宁芝不甚在意道。 “那韩家想必就是嫡支那位号称诗书多情的嫡女韩佩鸳了?”宁蕴道。 “约莫是吧,陛下的脾性你还不知?” 这世上好的就该是皇家的。 这韩佩鸳的名声很好,又是个才华出众的。自然是要给他的小儿子了。 “啧,这韩佩鸳也不是个好的。”宁蕴皱眉。 “嗯,是啊,不是个好的。可我也不是呀。何况,韩佩鸳也十五了。谁着急谁知道。我呢有很多时间。”宁芝起身:“好了,你该回去了。我饿了。” “且,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吃?”宁蕴大刺拉拉的跟着她,才不介意呢。 这头,姑侄两个用膳去。 果然不到次日,就听着陛下下旨,将彭家嫡三女彭筱与韩家嫡女韩佩鸳赐婚与二皇子做侧妃。 圣旨写的是等嫡妃进门后再行婚嫁。 这就是要妥妥的等着了。 正常情况下,大晋的贵女地位很高,就是说及笄之后不会马上出嫁。最少也等一年。 宁家这样的人家,更是不会叫女儿马上出阁的。 于是如今才十三岁的宁芝就是还有三年才会出嫁。 而彭筱和韩佩鸳同岁,都是十五了。她们两个,必须等到十八或者十九岁才能进门。 本就因为是侧妃失了先机,如今又低了一筹。 叫一样是临京城中有命的两位贵女心中如何服气? 可宁芝是何等样人?她没有韩佩鸳的才名,也没有彭家双碧的美名。却有临京第一美人的名头。 且,就算是没有,以她的骄傲,也不会在意两个女人的。 在她眼里,不过是开始,哪里定得了输赢? 眼下,她接着宫里应接不暇的赏赐,以及太子府上的各种赏赐就忙不过来了。 还有后日的端午龙舟赛。 时间匆匆,转眼就是端午节。 裴珩一早就去了太子府。 他与太子一向亲厚,说是哥哥,与爹差不多了。 启蒙都是太子教导的。所以太子府他是时常进出的。 犹如回家一般进了太子府,径自去前院里找太子殿下去了。 裴渊见他来了,笑着招手:“这会子来了,不去看龙舟赛了?” “要去,就是看你去不去?”裴珩坐下。 “我就不去了,你主持也是一样的。我这身子坐不久。今儿芝芝也去么?你们好好乐呵就是了。”龙舟赛,不过是玩闹。 有个皇家人主持就是了。 “大哥,你觉得她好?”裴珩皱眉。 宁家女……大哥居然觉得好么? “好不好我不知道,她聪明我知道。”裴渊淡笑,苍白的脸上划过一丝裴珩看不懂的神情:“她与她姑姑不一样。” “哼,我又不是没见过,也是个不省心的。”裴珩冷笑。 想起那宁芝来,不说厌恶吧。但是宁家人…… 他们裴氏皇族既要用,也不是不讨厌的。 “宁家……哎……”裴渊叹气:“你总会明白的。好了,时候不早了,去吧。有我在,总还能替你支撑几年。” 说着,摆手叫他出去了。 裴珩皱眉,还想说话,最终也还是闭嘴了。 第4章 龙舟赛 从太子府出来,裴珩心情不大好。 还是往苏子河边去了。 每年的龙舟赛都在苏子河边举行。 后头两个侍卫紧紧跟着。 另一头,宁芝换好了衣裳打扮好之后,出了院子就见宁蕴候着:“好了?走吧。女人真麻烦。” 宁芝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这个侄子渐渐长大,越来越好看了。 宁蕴嘴上是说麻烦,可是也不急。 这天气热,这会子还算是好的,她要是不弄好了,晒黑了又要不高兴的。 今年的龙舟赛,宁家的晚辈们也一样是都要参加的,不过也如往年一般,与宁芝同行的只有宁蕴一人。 所以,他们或是提前,或是退后,倒是没人与宁芝争抢。 宁芝上了马车,宁蕴骑马,两个人在一大群护卫的保护之下往苏子河边去了。 紧跟在宁蕴后头骑着马的,是宁芝的侍卫,叫做飞刃。 今年三十多,正是宁芝七岁的时候回府,被安排给她的。 一直都是他护卫宁芝。 一行人到了苏子河边,宁蕴下马,先去扶着宁芝下来。 众人就只见禄国公家的马车来,看架势也知道是宁家九姑娘,未来的二皇子妃到了。 只见她一身鹅黄裙裾,简单又漂亮。 那料子自不必说,极好的水云锦,自然是千金难得。 头发梳的简单,一个垂挂髻罢了,上头也不过两根短钗,一对珠花。 可那钗是上品,珠花也是极好的。 耳际摇摇晃晃的一对明珠耳环,衬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只觉得美不胜收。 众人不禁心里评价,果然是临京第一美人,不是个虚名啊。 因大晋没有什么严格的男女之防,所以这会子男女都在一处。 除了一些承办的官员之外,来参加的多数都是各家年轻的子弟们。 倒也有些已婚的,爱热闹的。 这会子认识的彼此见礼,不认识的打量探看。 宁芝下马,与几个官员家内眷见礼之后,就径自与宁蕴一起,往水波亭去了。 水波亭上,赫然正是裴珩居中坐着,左右自然有来讨好的人。 最显眼的一个,便是一身雪白裙裾的韩佩鸳。 宁芝心里好笑,她倒是来的早呢。 宁芝心里想着什么,面上是全然不露出来的。 她不紧不慢的走着,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只朝着亭子中间看过去,然后一步步的走去。 裴珩老远就看见她了。 没法不看见,就算是过去,这宁九姑娘也是个焦点,他少年心性,贪花爱美也不会不看。 何况如今这女子就是他既定的正妃了。 宁芝走去,对着裴珩:“二殿下来的及早,给您见礼。” 裴珩嘴里微不可见的哼了一下:“免了,你也不算晚。” 不算晚,那就还是晚了? 宁芝也没表露,只看着韩佩鸳与她见礼:“九姑娘。” “韩姑娘好。”宁芝轻笑:“韩姑娘光彩照人。” 年年起来穿白,是够高洁了。 “坐吧。”裴珩淡淡的瞥了一眼宁芝,心说她今儿是没好好打扮吧? 宁芝谢过他,就自发坐在了他的左手边。 左为大。 今日除了裴珩之外,其余的皇家人也没有来的。 宗室中总共那么小猫两三只,或者会来个郡主,但是那与宗室不出五服的关系…… 嗯,着实也不算尊贵。 她是既定的皇子妃,所以坐这里是最合适的。 裴珩倒是略惊讶她这么坐下来,没说什么。只是叫人上茶。 很快该来的都来了。 比起韩佩鸳万年不变的一身白,以及今日素淡美丽的宁芝来。 彭筱彭玉姐妹两个显然是打着艳压群芳的念头来的。 姐妹俩都是一身大红,梳着漂亮的发髻,带着一头珠翠。 倒也压得住,着实是一对美人,也不算是辜负了彭氏双壁的名头了。 彭筱来给裴珩请安,千娇百媚的看着他。 宁芝心里清楚,这彭家姐妹一直倒是对这位皇子有心,本以为有一个能做个嫡妃呢。 倒是叫她抢先了。 裴珩叫二人起身,赐了坐。 他们这几个,以及宁蕴等七八个人还是能与二皇子同坐的。 也是大晋规矩里,虽然皇家人金贵,可也没说就彻底不能同桌的缘故。 很快,龙舟赛就要开始了。 该坐好的都已经坐好了。 之间几个宫女们捧着盒子各处走。 裴珩这一桌,一个宫女恭敬的举起盒子:“还请二殿下和诸位贵人选舟。” 这也是个玩儿,赛龙舟嘛,总要有点意思。 于是就出了这每年一次的赌注。选一艘舟,选好之后开始比赛。 这倒是也有个规矩处,陛下曾经亲自下旨,不许在比赛之前叫赛手和人说话接触,不许叫人知道哪一艘是哪些人。 如此一来,便是皇子也与众人一样,赌运气罢了。 这龙舟可单独,可共同赌。 各人都要带一件好东西,输了就给人,赢了拿人家的。 自然,能来这里的,都不是一般人,这些好东西也不过是个玩意儿,不会有人在意的。 自然是裴珩先选,他随意从那盒子里挑出一块木牌,之见上面写着八号。 “二殿下抽中了八号呢。”彭筱笑着:“我来。” “便我也赌八号,沾殿下的光吧。”宁芝淡淡的,眼风轻轻扫了彭筱一下。 彭筱有点不满,倒是没说什么。 裴珩看宁芝:“要是本殿不想与你一起呢?” “那就请殿下再选一块牌子好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看中了八号而已。你要是不愿意,你再选吧。 裴珩哼了一声,到底没说出再选的话,与她为难,未免显得他太过小气了些。 这一来,宁芝就轻笑着,亲手端起茶壶给他添了水:“如此多谢殿下了。” 裴珩只是看她,没有再开口。 他心里觉得怪异。但是一时半会也说不出哪里怪异。 总之,这个宁芝倒是叫他觉得值得多看几眼。 彭筱当然是想压着宁芝一头的,可是显然失败了,这会子也不高兴。 随意抽了一个十一号。 又是韩佩鸳抽,是三号。 各处都抽完了之后,龙舟赛就要开始了。 众人各有姿态,关心的有,不感兴趣的也有。 宁芝只是从面前碟子里拿出一块点心来,随便放进嘴里罢了。 第5章 争斗 众人只看着彭家三姑娘与宁家九姑娘的争斗呢。 这还没进门,就开始较量上了。 宁家九姑娘更是不客气,与二殿下也叫板了。 众人好奇的很,二殿下素来是脾气不好的人,竟也没发作? 莫不是美色当前,二殿下极为喜欢这九姑娘不成? 可也是,九姑娘虽然还小,但是已然是惊艳之美。只怕是再过几年更是叫人不敢看了。 韩佩鸳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会子也情不自禁的打量了宁芝几眼。 临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是出头在前的几位贵女圈子能有多大呢? 她们都是常见面的人。素来是知道宁九漂亮的。 她那临京第一美人的名头虽然是无意中传出去的,但是也着实不是虚言。 她眉眼精致如画,肌肤雪白似玉,红唇不管是笑不笑,都略略勾着。 不知她自己心情是不是好,但是看过去的人,极少能在她这张倾城倾国的脸上看出什么恼怒来。 韩佩鸳想,比起宁芝的美貌来,自己不是略逊一筹,而是……真的不如。 虽然自己也有第一才女的名头,但是韩佩鸳从不小看对手。 能叫宁则礼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孙女,岂会是个草包? 她不露才名,焉知她就是个没有才华的女子了? 宁家的女子,便是个庶出的,也不能小觑。 也就是彭家这家教,才敢上去就挑衅。 日后如何且不知,只做了侧妃,就永远不能扶正了。 她倒也不是认命,只是……如今就争,未免着急了些。总要看清楚对方拿了什么底牌吧? 也得看清楚二殿下的心思。 素来脾气暴躁的二殿下对宁家是一向不满的,如今竟是默许了宁芝的嚣张么? “不知二殿下看来,这八号能不能赢?”宁芝轻轻放下茶盏,礼仪恰到好处,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声音好听,柔声细语的问,转过头来,一双美眸看着裴珩。 不管真的讨厌还是假的喜欢。裴珩都不得不承认,宁芝的美以及她周身的气质真是无以伦比。 裴珩难得的迟钝了一下:“本殿可不知道,这不是你选的么?” 眼下之意,输了也是你自己的问题。 宁芝一点都不在意他说话不好听,轻笑一声:“我相信二殿下。” 她这短短六个字,也是说最初选择的到底还是裴珩。 裴珩知道她故意呛声,但是哼了一下没接口。 还是那句话,他裴珩虽然脾气不好,但是还不至于跟一个小丫头较真儿。 宁芝垂眸,嘴角勾笑。 唔,这个裴珩,其实还是蛮有品格的。要是他真的闹,那她的兴趣只怕是要掉不少呢。 “夜里宫中宴会,听闻有从外头进贡的烟花,比咱们的好看呢。”彭筱笑着看裴珩:“二殿下知道么?” 裴珩有点没兴趣,眉心一皱:“不知。” 他不是对彭筱没兴趣,而是对这烟花也好,还是宴会也罢的没兴趣。 当然了,他对彭筱,眼下也没兴趣。 “听闻进贡来的烟花贵重无比。在狄罗国也是万金难求的好东西呢。”韩佩鸳接口:“只是,这样贵重的东西……” 她轻轻摇头:“听闻前方战事吃紧的时候,粮饷时常不足呢。” 宁芝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不是意外她提起这些,而是……诧异韩佩鸳居然扮蠢。 韩佩鸳此人,绝不是个轻易说这些话的人。 不是说她不可以心中装着这些大事,而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说出来……未免显得心太大了。 那就是故意装的了? 啧,倒是有心眼啊。 这样带着一丝幼稚的言语当然是不会叫裴珩满意的,但是一个女子心怀这些事,裴珩总不能恶语相对:“韩家果然世代忠臣。” 裴珩这一句回答的极为无心。一听就是随口一说。 韩佩鸳轻轻谢过,也不往心里去。 “到不知,就姑娘如何看的?”裴珩见彭筱和韩佩鸳都说了话,唯独宁芝没说什么宴会,便故意问。 “宫中阁子众多,到了入夜,坐在阁子里看着。烟花定是要在水榭放的,到时候,我低头也好,仰头也罢,都看的一清二楚。”宁芝还是那恰到好处的笑意。 此言一出,裴珩一哽。 他问的当然不是如何看烟花!可宁芝这个女人,竟敢这般回答! 他心里有点火,却又不是看不惯的那种火。 只觉得,这个女人故意的!她在耍人! 与韩佩鸳一样,裴珩尽管还年轻,也绝不会以为宁芝会是个草包。 宁家也没有草包! 所以,这女人根本不想回答这问题么? “届时,不知二殿下何处看呢?宁芝有幸与二殿下一起么?”宁芝就像是不知道裴珩火了似得,又加了一句。 裴珩又哼了一下,深深看了宁芝几眼,忽而一笑:“既然你这般想,就一起吧。” 裴珩俊美,源自他的生母,那个早就过世的贺昭仪。 贺昭仪出身极低,就是个扫大街的家里的闺女,替她父亲扫街的时候被微服出宫的陛下看上了带回宫中。 本也不算什么,可她竟是叫彼时已经是六十多岁的陛下有了一个小儿子。 也是来了临京城之后,唯一的一个皇子裴珩。 据说当年的贺昭仪美的叫人炫目。 裴珩随了母亲,如今他便是带着邪气这一笑,也足以叫众人目眩神迷了。 宁芝也一样,心思清明是一回事,但是美人没有人不愿意看。 “古人诗词良多,夸赞历朝历代俊美男子,如今宁芝竟找不出一句能形容二殿下您的。什么丰神俊朗,俊美无俦,竟都像是玷污了殿下。” 宁芝直白的看着裴珩,也直白的夸赞裴珩。 不得不说,十七岁的裴珩第一次被人这样夸。 他自然是听过无数种夸赞的,但是这样直白又不浮夸的,竟是第一个。 他愣了一下,就听见彭筱笑出声:“九姑娘也太……太直白了些。二殿下俊美,这是世人皆知的。你竟是找不出词汇来了么?不是说,宁家女子都读书识字的么?” 她将宁家女子都诗词歌赋皆通,非要解释成只是识字读书。 言下的讽刺,真是叫人听不出也不成了。 第6章 不屑 宁芝淡淡的抬头看过去:“彭筱,你是瞧不上我呢?还是瞧不上宁家呢?还是说,你要在这几年里,把我得罪死了呢?拼命讨好二殿下如何?这后院里的事,二殿下可未见得会管。” 宁芝也跟着嘲讽。 就算是彭筱真的以后叫二殿下喜欢了,得罪死了她,就有好日子? “彭氏双姝,就这样的脑子么?”宁芝回头又去看裴珩:“殿下虽然需要美妾作伴,也不能真的喜欢这样的吧?若是如此,宁芝可是要惊吓一番了。” 裴珩若不是还端得住,早就目瞪口呆了。 他真是完全没想到,这个宁九竟敢这样直言不讳。 早在她说彭筱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可思议。 她倒是与她那姑姑性子全然不一样呢。 这会子问到了他面上,他真真是无法回答。 彭筱确实不聪明,但是他也绝不能支持宁芝的话。 正好此时,河上龙舟赛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候,裴珩趁势起身:“也不知拿个能赢了。” “呀,我今儿带的东西可是保不住了,这八号似乎……不大行了。”宁芝也跟着起身,笑盈盈的接话。倒像是方才什么都没问。 “宁芝!你欺人太甚!”彭筱哪里忍得住,起身就喝道。 一直没说话的宁蕴笑了笑,温和的很:“这大过节的,彭三姑娘这样大呼小叫的不大好吧?” “哎呀,倒是这六号胜出了?”宁芝不在意身后的事,只是笑着看:“嗯,这个速度,咱们都输了呢。” 见二殿下始终不语,宁芝又故意不理她,彭筱脸都气白了,使劲瞪了宁蕴一眼,坐回去。 彭玉拉她的袖子:“妹妹喝茶。” 彭筱瞪了她一眼,低头喝茶去了。 她今儿输了。 裴珩见身后彭筱不语了,这才用只有他和宁芝听得见的声音道:“这会子就不装贤良淑德了?” 宁芝嘴角轻轻勾起来:“倘或今儿压不住她,日后我还能好过么?自然是要凶一点的。” 裴珩看着身侧女子巧笑嫣然的模样,心头觉得很奇怪。 他想,以后要是宁家肯安分,宁芝安分,或许,也不是容不下她。 大晋朝这半壁江山里,有些很可笑的规矩。 就好比这每年的龙舟赛,还真是没有内幕。 全靠运气的。 所以十年里,能有九年皇家人输了,这真不是稀奇事。 这个叫人觉得好笑的规矩,叶枣一向是摇头的,所以一开始也不过是目的在于一个裴珩罢了。 输赢真的不重要。 宁芝想,她根本不屑于打压什么彭筱和韩佩鸳。 她从头到尾的目标都是裴珩罢了。 果然是六号赢了,裴珩也不甚在意,他早就腻了这无聊的游戏。 只不过太子殿下身子不好,每年总要有人主持罢了。 又在苏子河边呆了一会,与众人寒暄之后,就要各自回府了。 已经午时也过了,夜里宫中摆宴,众人都要回府安排的。 宁芝不指望裴珩送她,便与宁蕴一起要走了。 裴珩看了她几眼,也没说什么,自己带着侍卫离开。 马车上,宁蕴嘲笑宁芝:“今儿欺负人家彭筱有意思么?” “没意思,太弱了。不过这韩佩鸳倒真是韩侧妃的侄女呢。”宁芝将马车上的茶盏端起来喝了几口,远没有在外头那么规矩了。 说起韩侧妃,宁蕴也难得不说话了。 韩侧妃,与他们宁家实在是有莫大的干系。 现任太子妃宁鸾,宁芝的亲姑姑,宁蕴的姑奶奶。是她将韩侧妃从太子妃的位置上拉下来,将她贬妻为妾。 太子一生只宠爱一个韩氏,是连宁鸾的房门都不肯进去的。 虽然彭家手里有兵权,但是真的与宁家不对付的,是韩家。 是整个翰林院。是言官。 韩侧妃拖着病体,周旋了二十年,也一步步将太子的心收紧。 也是这些事,逼着宁家一步步成了如今的地步。 韩家最是看重嫡出庶出。韩侧妃被贬妻为妾,已经是莫大的耻辱了。 韩家恨宁家,是世人皆知。如今韩佩鸳又成了二殿下的侧妃。 未来,又是一个妾。韩家如何能不恨? 两代如此,韩家与宁家已经是世仇了。 “我不愿意你在后院里荒废时光!你打小学的是什么!”宁蕴忽然生气了。 他的小姑姑虽然总是欺负他,但是他从不真的生气。 可是想到小姑姑以后也许会像姑奶奶那样过日子,就心里烦躁。 小姑姑虽然是女儿身,可是她胸中有丘壑,陷在后院里,想想都可怕。 “总算是像个小孩子了。”宁芝伸手拍了一下宁蕴的脸颊:“放心,我宁芝此生野心卓著。后院?呵呵,若我甘心退居后院,那后院中也必然只有我一个。” 看不上彭筱,是彭筱确实蠢。 留心韩佩鸳是因为韩佩鸳的出身特殊。 至于打压两个人,叫裴珩宠她这种事,根本不是她要的。 是,裴珩她要,但是如今的裴珩还不合格呢。 “你从来都知道我想做什么,不必担心,便是有一日,我深爱裴珩这个人。也不会为他作茧自缚的。”宁芝又笑了笑。 虽然马车里能看见外头很少,可是宁蕴觉得,他的小姑姑一双眼,早已经看过了千山万水。 看过大晋这半壁江山,看到了北方被塔族占据的那另一半江山。 虽然她拿不得刀剑,可她一直想要的,是塔族王莫汗蒙的头颅。 “年纪小小,不必想太多,有你费心的时候呢。”宁芝笑着看宁蕴。 整个宁家小辈里,她是最被爷爷疼爱的一个。 宁蕴也是被爷爷寄予厚望的后辈。 宁蕴是个聪明的孩子,从小读书习武,只是还不到他发光的时候呢。 他是宁家后辈最完整的力量,宁家……总会动的,宁蕴是宁家小宝贝。 刚回到宁家,才回了自己的院子,就有前院的丫头来传话。 “九姑娘安好,前头公爷叫奴婢来传话,说是太子妃请您明儿去看她呢。公爷问您的意思呢。”小丫头很懂事,知道这些事要是九姑娘不愿意,是直接可以回了的。 宁芝点了个头:“既然姑姑要见我,明日就去吧。” 第7章 建文帝 “姑娘,先更衣吧,午膳都好了呢。”白芷伺候宁芝。 “姑娘,今儿晚上宴会您带我们去吧?”连翘也撒娇,她最会撒娇了。 “嗯,带吧,你们不就喜欢出去玩儿么。你去吧飞刃叫来吧。”宁芝换了一身舒服的轻便衣裳,靠着软榻歇息。 一上午正经坐着,说不上多累,反正也不舒服就是了。 飞刃很快就来了。 飞刃三十多岁,被公爷给了九姑娘已经有六年了。 宁芝七岁那年回府,就跟着宁芝。 飞刃是宁家的亲卫,手下一拨人都是宁芝的侍卫。她一般出门会带几个,飞刃都会随行。 “姑娘。”飞刃进来,规矩抱拳,并不敢多看。 “嗯,今儿辛苦你了。”宁芝笑笑:“我叫你来,是有点话与你说。你们出去先。” 白芷和连翘就忙点头,一起出去了。 飞刃是自己人,姑娘信任他。 “今晚怕是有事。”宁芝叹口气。 “飞刃誓死保护姑娘!”飞刃忙道,他丝毫不怀疑,姑娘有时候说的事真的很准。 “不是保护我。是帮我。”宁芝看飞刃:“你跟我多年,该怎么做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与飞刃的默契,宁芝还是不担心的。 飞刃愣了一下,点头:“是,那属下去安排一下。” “嗯,也不急,先去用膳吧。一下午的时间呢。”宁芝笑道。 飞刃也笑:“是,那属下走了,姑娘早些用膳。” 宁芝嗯了一声,飞刃就真的走了。 是主仆不假,但是自有一番自在。 连翘进来就问:“姑娘,您收到消息了?” 连翘会武功,所以听力也远比旁人好,自然是听见了。 “嗯。有点消息。”宁芝不想说:“好了,摆膳吧。” 连翘虽然闹腾,但是大事上从来不多问,点头就去了。 一个下午并没有什么事,宁芝睡了一觉起来,已经是黄昏时候了。 正好梳洗打扮进宫赴宴。 从小到大,这样的宴会她去过无数次了,所以真的不觉得有什么新鲜的。 不过,今年成了二殿下的未婚妻,未免还是要打扮一下的。 不同于上午的简单,晚间白芷和连翘准备的是大红的纱裙。 造型简单,只在边缘处绣着银色花纹,头发梳成简单的垂挂髻,配上漂亮的红宝石首饰,简单几件,却看着就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正好,是皇家送来定亲礼里面的。 “咱们姑娘就是好看!哼,比那个彭筱和韩佩鸳美多了!”连翘瞧着宁芝,骄傲道。 “什么好的,也跟咱们姑娘比么?”白芷失笑:“你也不看姑娘乐意不乐意。” “也对,姑娘是什么,她们不成。尤其是那韩佩鸳,年年起来戴孝,真真是晦气。”就算是个才女,也没有常年穿素的呀,多不吉利。 宁芝只是笑,这两个丫头打小跟她,一个比一个毒舌,她只觉得亲切,没什么不习惯的。 “姑娘,您说二殿下会不会来接您?”连翘又发散开了。 “想什么呢?要是他裴珩这会子就来了,你家姑娘我还喜欢?”宁芝笑出来了。 裴珩么,不知道他是不是关注过自己。但是自己可是关注过他的。 骄傲,坏脾气,任性,高高在上。 这样的男人,要是一定亲就变了,那也太可怕了。何况,宁家可是被裴珩嫌弃的一家呢。 “哼!姑娘这么好!”连翘撅嘴。 “好了,去看看马车好了没有,该出发了。”宁芝举起手。 连翘吐吐舌头就出去了。 不多时,就与宁蕴一起进来了。 见了宁蕴。宁芝就动起来:“走吧。” 一般这时候,在府里的爷爷自己走,其余在家的堂兄们一道,晚辈里,就丢下了宁芝和宁蕴了。 其余的孩子们自己走。 “宁芝,你可真是祸害一个!看多了你,以后我可去哪娶媳妇去?”宁蕴有点不满。 小姑姑哪都好,就是太美了!看得他如今看哪家闺秀都是庸脂俗粉! 就这还是小姑姑没长大呢,害人啊害人! “哪怕是,你只能找个不如我得了。”宁芝对自己的容貌也是很自信的,所以,丝毫不会安慰这个比她大一岁的侄子。 宁蕴哼了一下与她一道出门去。 宁家的马车所到之处,除了皇家之外,基本不会对谁让行。 所以从府里出来,一路畅通无阻的往宫中去。 到了宫门口,就不得不下来了。 虽然临京城这座皇宫不过是二十年前的行宫改建的,比起北方那座皇宫来,规模小的多。但是毕竟天子住在这,它就是神圣的。 所以,到了宫门口,不管是什么人,都要下马下车下轿。 不过好消息是,因为皇宫不够大,所以下来之后也不需要走太多路就可以进去了。 宴会安排在了圣元殿,这是这座皇宫中相对比较大的一处宫殿,专门用来摆宴的。 宁芝在连翘和白芷的护持之下进了宫,飞刃安排好了侍卫之后,也跟着进去了。 圣元殿不是后宫,所以侍卫们自然是可以进去一两个的。 此处下车下马的人多了,自然寒暄也多了。 宁芝虽然是个没有什么爵位在身的官家小姐,但是宁家人素来厉害。宁芝是禄国公宁则礼手心里捧着的孙女,自然没人惹她。 她也乐得礼貌点个头,就算是见过了。 只径自往里去,也是巧了,并没有遇见彭家或者是韩家的人。 省了不少麻烦。 到了圣元殿的时候,皇家的人还没出现呢。 只有各家来参见宴会的人。 宁则礼也不在这里,他已经在圣安殿里伴驾了。 宁芝和宁蕴往宁家人坐的地方过去,自有他们两个的座位,仅次于宁则礼罢了。 与自家的亲人问过好,又有几个相熟的人来问候,也有几个拍马屁的来过之后,就听见外头唱和:陛下驾到。 众人起身,并不需要跪着,只是要站着迎接。 建文帝几年虚岁八十一,已然是老态龙钟的一个人了。 便是将自己套进了明黄的龙袍里,也是怎么看都违和。那五爪金龙也不能叫他看起来更英武。倒是显得他越发老迈了。 第8章 和睦与否 众人都道一声陛下圣安。 建文帝摆手:“都坐下吧。” 然后也在太监的搀扶之下,坐上了上座。 后头是太子裴诀,太子妃宁鸾,二殿下裴珩。 在后头,就是宁则礼打头的几个大臣们。 裴珩往宁芝这里看,宁芝也回看过去,规矩又好看的对他一笑。 裴珩没回应,只是想,她这晚上,是好好打扮了的。这个丫头,旁的不说,样貌真是好看极了。 建文帝后头坐着三四个后宫女眷,德妃年纪最大,四十多岁。 但是比起建文帝来,还是年轻了四十岁! 其余几个,都是二十多岁的美人良人。 并没有太高的位份了。 “年年端午摆宴,朕与你们一起过,朕也不孤单了。”建文帝笑了笑。 宁芝垂头想,其实这话她是信的。 一个老皇帝,身边只有两个儿子,一个病体沉珂,一个还年轻不懂事。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想来皇帝也是一样的。 “宁芝。”建文帝忽然叫。 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宁芝。 宁芝在众人的注视之中,规矩又缓慢的起身,然后出列:“陛下,宁芝在此。” 她规矩十足,不紧不慢,每一步都走的规矩,也走的极为好看。 不说旁的,就是这份气度,也叫人说一句不愧是被禄国公捧在手心里的孩子,端的是不一般。 “嗯,好孩子,越来越好看了。”建文帝其实并不能看清楚十几步之外的宁芝具体样貌。 他太老了,眼神已经不好了。 只看见一团火红,心想,这孩子穿的是大红的衣裳。 “多谢陛下夸赞。”宁芝不卑不亢,却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喜悦。 像是个孩子被夸赞之后,心里的喜悦。 “嗯,珩儿。”建文帝又叫。 裴珩嗯了一下,也起身:“父皇。” “父皇给你选的媳妇如何?是不是极好?”建文帝笑呵呵的:“宁家九姑娘配你,是不是绰绰有余?” 宁芝轻轻挑眉,这话莫不是要反着听? 宁家再厉害,毕竟也是臣。 裴珩也挑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宁芝,然后才回答:“父皇定的,自然是好的。” “哈哈,好,既然是这样,宁芝啊,你就与珩儿一起坐。坐一起坐一起!”建文帝似乎很高兴。 宁芝轻轻福身:“多谢陛下。” 这本不算什么,在大晋朝,未婚夫妻之间大防更淡,就算是发生点什么,顶多被家里人骂一句,也就过去了。 所以,如今坐一起,不过是陛下想叫他们看起来更好吧? 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宁芝就被白芷扶着,果然往裴珩那边去了。 宁芝轻轻捏了一下白芷的手:“叫连翘跟我就好了,你跟着小公子吧。” 小公子,就是宁蕴。 白芷哎了一声,扶着宁芝坐在了裴珩边上,就又回了宁家人那边。 裴珩只是看了一眼,并未太在意。 宁芝坐定,就主动提起桌上的小茶壶,给裴珩续水。 她做的自然,一点都不觉得刻意。 便是盯着她看的众人,也挑不出一丝一毫不自在来。 “九姑娘屈尊了。”裴珩嘴角勾笑,故意道。 “唔,也不是第一次了。殿下就赏脸喝点?”宁芝笑盈盈的,将那天青釉的茶盏轻轻推了一点。示意裴珩端着。 坦白说,便是裴珩对宁家素来有怨言,可也着实不能在一个小妮子身上找补。 这会子不给宁芝面子自己也未见得有面子。 所以,就在全场盯着他们的时候,裴珩果然端起那茶盏,喝了几口。 宁芝嘴角的笑意就扩大了几分,又给自己倒上茶,也端着喝了几口。 上好的雪山白茶,夏日喝来,有股淡淡的冰雪之气,很舒服呢。 这番简单的互动,叫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大家各有心思,都在心里评估宁家,宁九。 毕竟,宁家女子的性子……还真是有点不好说呢。宁九这倒是不一样的很。 “九姑娘素来这般会做戏?”裴珩轻声问,这话,除了他们两个,以及站在后头的连翘,不会再有人听见了。 “怎是做戏呢?殿下喝宁芝一杯茶,又不是什么大事。”言下之意,要是我做戏,你也一样。 裴珩嘴角勾着,想的却是宁芝真有趣。 她明明做的很多事都与其他女子一般无二。可你就是无法觉得她是讨好你。 是啊,宁家不需要刻意讨好他。 只是宁芝这般,又叫他打心眼里无法厌恶。 他倒是宁愿宁芝是个搅蛮任性的女人。可惜,她不是。 “与宁芝做夫妻,二殿下不会委屈的。”宁芝轻声道。 裴珩真的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讽刺的笑。 只是觉得想笑,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与他说这个话…… 裴珩想,以后的事……太遥远了。 就眼下来看,好像与她做这个未婚夫妻,确实是不会委屈的。 “不知今日有些什么稀罕的么?年年看那些歌舞,很厌烦了。”宁芝也不指望他回答,另问了一句。 “本殿没留心。”裴珩也很赞成,那些真的看腻了。 他们两个一直说话,下面盯着的人更是思量的多。 当然了,他们两个和睦,也不见得就互相喜欢。 真不和睦,也未见得就不能相处。都是人精子。不会看表面的。 但是,也有人看的就是表面,比如彭筱。 她一双眼都要喷火了,二殿下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那个看着规矩实则一肚子坏水的宁芝呢! 怕不是眼神不好吧? 宁芝哪里是个好的!她分明心狠手辣! 很快,就上来了歌舞。 宫女们也开始上膳了,晚宴正式开始了。 “果然还是那些,就是人都还是去年那些个。”宁芝轻笑着,侧头看裴珩。 她生的美丽,这般侧脸微笑着看人的时候,少有人真的能不注意她的美。 裴珩点头嗯了一下,再一次觉得宁芝真是美的过分。 一对比,这满殿的女子里,竟没有一个叫裴珩能认真看了。 与此同时,宁芝也觉得,穿着一身玄色银边袍子的二殿下简直是个衣架子,怎么看都好看! 不得不说,这一对在看脸上,难的达成一致。 第9章 刺杀 太子旁边,宁鸾一直注意着宁芝那边。 良久,她道:“殿下瞧着,芝芝与珩儿是不是极好?” 裴诀淡淡:“芝芝是个聪明孩子。” 宁鸾扯起嘴角笑了笑,只是笑的不怎么好看。她想,哪里就好了? 如今好,以后呢? 裴家皇族的人,真的能看上宁家的人么? 她不就是个例子么? 根本不想理会宁鸾到底想什么,裴诀不能喝酒,只是慢吞吞的喝茶。二十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 貌合神离的过日子。 满朝上下,没有人不知道太子夫妇二十年来都是分居的。宁鸾至今还是个处子之身。 太子殿下性子软弱,可是这件事上,他做的很绝。 宁鸾是整个大晋朝的笑话,可是作为太子妃,作为宁家那一辈最小的女儿,谁也不敢笑她。 至于背地里,那谁会不被笑话呢? 无聊的歌舞结束,晚宴也暂时告一段落。 接下来,就是去水榭看烟花了。 这才是今年端午最要紧的节日,那些从狄罗国进贡来的烟火都已经预备好了。 宁芝走在裴珩后头,已经是深夜,裴珩倒是也很顾及她的走慢了一点。 宁芝受了他的好意,就笑着谢过他。 裴珩没回答,只是看了她一眼。 水榭里,陛下早就坐定了,笑着招呼众人坐下来。 正是看烟火的好地方。 裴珩站在水榭边缘处,宁芝便也站在他身边:“也不知这烟花是何等好看的东西。” “不过是烟花罢了。”裴珩虽然不喜韩佩鸳上午说的那些听起来就假的话,但是他作为皇子,也不喜欢宫中做这些奢靡无用的事。 所以,他不可能期待什么烟花。 宁芝听他这一句,就在心里点了个头,果然,她是没看错人的。 连翘自打进了这个水榭,就一直很小心,与一贯的样子不同。 裴珩看了她几眼,宁芝跟前有个会武的丫头,这不是什么秘密。裴珩想,这丫头倒是很懂事,知道这里要小心。 宁芝一直也很小心,她是得了消息的,今夜有人刺杀皇帝与太子。但是不知这里又有没有旁人也知道这些消息。 反正……要出事的话,也该来了。 砰地一声,第一朵烟花上天。 宁芝是真的不稀罕,这比之现代的烟火,差的不是一点。 但是比起大晋朝自己做的来,确实又好了不少。 所以在场的女眷们都惊呼起来,大约是觉得真的美吧。 乱象也是这时候起的。 最先动起来的,是太监。甚至是跟在建文帝身后的两个太监。 但是他们却也不是最近的。 烟花还在放,因为距离有点远,所以这边乱起来,那边一时也不知道。 只见一个四十多的太监大喝一声:“昏君纳命来!” 就举着一根尖利的银筷子冲上来了。 侍卫的反应很快,便是病弱的太子,也不是一丝都不能自保,他很快就起身了。 裴珩正要过去,就见水榭外头冲进来四个蒙面的人都举着钢刀。 他要是一走,宁芝首先就要受害。 裴珩并不是很能瞧得上一个连翘。 这时候,他皱眉骂了一声混蛋,拉了一把宁芝,就与那几个人对打在一处。 宁芝先是愣怔,接着就笑了。 加上那两个太监,一共是六个刺客。 其中一个太监已经被冲进来的侍卫砍倒在地,生死不知了。 裴珩的武艺是真的极好,他一个人对付两个,一点不见落下风。 水榭中已经乱了,因为女眷太多,所以便是有武艺在身的男人们也不能都丢下女眷不管。 不过好在刺客们没有对柔弱女子下手的心。 宁则礼第一时间先看的不是皇帝,而是宁芝。见她被裴珩护着,才放心起来。 至于他么,唔,他老了,哪里有力气跟刺客打架么。瞧着自己的孙子重孙子打就好了嘛。 侍卫头领带人即将围着水榭的时候,刺客中一个头目打了一个手势。 这种刺杀,要是不能一击即中,那就等于已经失败了。 所以这时候不能继续恋战,必须撤了。 几个蒙面黑衣人都会意,就迅速集合在一处,要从水榭一边逃走。 裴珩武艺好,自然不会放过他们,可另一个没有死的太监忽然摸出一把匕首来,就往这边冲。 裴珩腹背受敌,连翘忙上前支应,更有侍卫们也都赶来。 可就是这一时错乱,几个刺客都从这个缺口跳了出去,最终被刺的,就是最后这个太监,以及跑的慢了一步的一个黑衣人。 其余三个,已经融入夜色,想来是追不上了。 裴珩狠狠的踢了那个腹部中了一剑的太监一脚,眉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怒气以及不服气。 可当时情况危急,皇上和太子那边占据了最多的侍卫,水榭人多,他纵然是武艺出众,也没法子抓住那么多人。 最后这个黑衣人,要不是他,也是抓不住的。 何况,他擅长用剑,今日却根本没带,是徒手与几个刺客对打的。 宁芝看的清楚,也对裴珩的身手更加有了认知,这个人,习武是真的很认真。 习武是很苦的啊。 “殿下可受伤么?”宁芝适时开口。 裴珩一身玄色,真的有伤一时也看不出。 裴珩瞪了她一眼,摇头。 宁芝了然,这瞪眼不是怪她,只是他心情不好。 他没事,宁芝便也放心了,径自往宁则礼那边去。 “给朕抓!将这临京城翻过来也要抓住这几个混账东西!”建文帝大怒。 便是年老体衰,他也还是皇帝。做了一辈子皇帝,他经历过很多次刺杀,可是没有一次能不动怒。 玄衣卫指挥使梁楚晗起身,带着人就追出宫去了。 “时辰不早,都回吧。”建文帝起身,走了几步之后又回头:“珩儿,送宁九回去。” 这其实多余,宁家不止来了一个宁芝,全然不需要的。 不过,建文帝的心思素来就是这样九曲十八弯,宁芝只能谢过了。 裴珩也知道他的父皇心思复杂,并没多话。 “既然是二殿下送芝芝回府,那老臣就不管了,走吧。老臣今日可是吓着了,哎哟……”宁则礼摆手,就带着宁家一家子真的走了。 第10章 送归 【男主不是处,也不可能一开始就一对一。接受不了的就可以撤了,安静撤离吧。书评区有个帖子,仔细解释了,去看看吧,看不清楚的别给我差评。】 出了皇宫,还没上马车,宁芝站定:“殿下心里有事,不必送宁芝了,我带了侍卫来的。” “不必了,也急不在一时。”裴珩看宁芝,心说她倒是知道他这会子有事了? “那就有劳殿下了。”说着,宁芝就伸出手,一副要裴珩扶着她上马车的样子。 裴珩皱了一下眉毛,到底是没做出什么来。 扶着宁芝上了马车,裴珩只觉得这女人有点瘦。 宁芝谢过他之后,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裴珩上马,走在前面。 这会子,宫门口要走的人很多,但是也都分三六九等,至少二殿下这里是没有人能挡着的。 玄衣卫们都在这里,每一辆马车是都已经被检查过了的,就怕刺客藏着。 从宫门前到宁家不算远,很快马车就到了。 宁芝被连翘扶着下来,就看着依旧坐在马上的裴珩:“就不耽误殿下了,只是殿下要小心,万不要受伤了。” “你知道本殿去抓刺客?”裴珩看她。 “自然是知道了的,殿下去吧,宁芝就先回去了。”宁芝笑道。 裴珩嗯了一下,略有不自在。 看着宁芝进了府门之后,他一拉缰绳,与自己的侍卫一道走了。 离开宁芝的裴珩,一脸寒霜。 他的父皇是见识过好多次刺杀了,可是敢进宫刺杀的,却也不多。至少在裴珩十七年的生命里,是第一次。 所以,他该是比谁都怒的厉害的。 方才压着,是想着宁芝毕竟是个小丫头,不至于吓着她罢了。 这会子,他只一心要找刺客的晦气去呢。 进了自家府邸,宁芝就将那些事都丢下了。 别的自有飞刃呢,她累了一天,该歇着了。不然真的长不高了呀。 “姑娘,明儿不去太子府了吧?”白芷伺候宁芝躺下问。 “明儿再说,估摸还是去吧。”宁芝打了个哈欠闭上眼。 白芷哎了一声就不着急了,反正姑娘想不想去看自己,起来要是没睡醒,就不去呗。 另一头,裴珩策马去找到了玄衣卫指挥使,但是并没有刺客的痕迹。 “殿下息怒,是臣办事不利。”梁楚晗低头。 “哼,要你们有什么用?”裴珩又是没有下马,怒冲冲的看了几眼玄衣卫之后,策马往刑部去了。 毕竟还是抓住了一个活口的。 裴珩带着侍卫去了刑部,才刚进去,就见刑部尚书白着脸正要出去。 “哎哟,二殿下……”刑部尚书见了这位,也是吓得不轻。 “你跑什么?那刺客呢?”裴珩今儿一直不如意,本就要火死了,这会子见刑部尚书这德行,哪里还有好气,说话是极其不客气的。。 “这……这……”刑部尚书真是怕啊,还是要说:“那刺客他毒发身亡了!” 这些刺客,进宫之前就已经服毒了,想必是不成功就成仁的。要是顺利刺杀了,自然能解毒。 要是失败了,还没审问,就会死掉。 裴珩一脚将个四十多岁的尚书踹开,也不管后头哎哟一声的叫唤,径自进了里头。 刑部的大牢阴暗潮湿,尤其又是夜里,便是有火把照亮,也是阴森可怖。 挨了一脚的刑部尚书也不敢不进来,跟在裴珩后头还是进来了。 裴珩黑着脸看已经死在了刑架上的刺客,上身赤裸着,也不过才几道鞭痕而已,就是说,才开始受刑就已经毒发了。 “该死的!”裴珩一脚将凳子踢翻,就一阵风似得出了刑部。 策马就往太子府去了。 自然是没有当夜抓住刺客的。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宁芝起来,宁蕴就过来了。 “这么早?”宁芝打哈欠,刚换好衣裳,连头发都没梳呢。 “昨儿抓住的刺客进了刑部就死了,说是事先就服毒了。今儿外头全戒严了,梁楚晗带人四处搜查呢。过往的车马都要搜。”宁蕴说起梁楚晗来,十分不屑。 这梁楚晗也是个人物,寒门出身,不过七八年,就从一届武举人做到了如今的玄衣卫指挥使。 这可是天子近臣,相当受建文帝的喜欢。 不过,这不是宁蕴不屑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宁芝的八姐,宁菱是梁楚晗的未婚妻。 这也是宁家唯一一个被未婚夫婿慢待了的女儿。 年初的时候,宁则礼就要退婚的,但是宁菱喜欢梁楚晗,故而一直不肯罢了。 所以定亲三年,也没出嫁。 梁楚晗自认是个忠臣,所以很是看不上宁家,一直拖着婚事不肯叫宁菱过门。 这才是宁蕴不喜欢他的缘故。 “他自查他的,我今儿要去太子府。随意吧。”宁芝不甚在意。 宁家子孙也不少,尤其是女儿多。 宁菱这么看不清,她根本就瞧不上。一个梁楚晗,对于她来说,算什么? 宁蕴嗯了一声,在这里蹭了早膳时候,就回去背书了。 宁芝打扮好了,就出门坐车往太子府去。 她这一路,果然见很多玄衣卫以及步兵营的人到处查看。 不过,到底是没有人敢碰一下宁家的马车。 尤其是,这马车是往太子府去的。 太子府前,见是宁芝来了,守门的也是笑着迎接的。 宁芝并不怎么来,她与太子妃的关系其实一般。 但是太子殿下却很喜欢这个侄女,所以,守门的见了宁芝,从不会黑脸。 宁芝下了马车进了府,就有人来领着她往正院去。 宁鸾见了宁芝,略笑了笑:“来了。” “嗯。”宁芝并没有请安,只是坐下来才问:“姑姑可好?昨夜没睡好?” “习惯了。我当你今日不来了。”宁鸾又笑了笑,只是笑的一点都不好看。 虽然宁芝的样貌与这个亲姑姑一点都不像,但是宁鸾当年也是美人来着。 如今……也不过三十多岁的宁鸾,看着像是四十多,显老不说,还带着刻薄…… 所以,宁芝并不亲近她。 “不知姑姑叫我来,可是有事么?”基本上,没有事,她还真是不来。 宁鸾也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你和珩儿的事,不是不能转圜。只要父亲肯……” “姑姑,我不需要转圜,我愿意嫁。”宁芝打断宁鸾:“何况,我也很满意这婚事。” 第11章 道不同 “你喜欢他?”宁鸾有点意外,她一贯知道,这个侄女聪慧,是个有主意的。 这会子,竟也因为皮相喜欢上了皇家的人么? 她带着一丝悲哀看她:“别犯傻了,宁家的姑娘,进了皇家不会好过的。” “姑姑,宁家女儿见了皇家不好过,这又是拜谁所赐呢?”宁芝讽刺一笑。 宁鸾一愣,随即脸色难看起来:“你怪我?” “姑姑一个人,将整个宁家推向一条不归路,我宁芝不能怪你么?宁家怪你的人很多啊姑姑。”宁芝又笑:“姑姑放心吧。好在,裴珩没有一个恩爱的不离不弃的嫡妃,事实上,他除了两个侍妾之外,还没别的女人。他心里没有人。” “而且,便是以后他不喜欢我,我也自有过日子的方式,不会学姑姑你。”求而不得,就毁掉…… 姑姑的性子,太可怕了。 “我算是听出来了,你是再嘲笑我么?笑我得不到殿下的真心?”宁鸾脸色几经变换,最终没有发火。 “我不是笑你得不到什么真心,我是感慨,爷爷当初对你的栽培是如何的?宁家给了你一切,可却把你养歪了。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男人,为了那虚无的地位,你赔上自己的一辈子不算,还将整个宁家赔上。甚至赔上了殿下的一生。而你自己,却还沾沾自喜,得不到,你也不要他好过,你是一直骄傲么?” 宁芝缓缓起身:“姑姑,以后没有什么大事,就不要叫我了,我并不想见你。” 说着,就出门去了。 宁鸾一直知道宁芝的性子,不管是作为姑姑,还是太子妃,都是压不住她的。 所以她将帕子死死的攥住,到底没有出声。 宁芝出了正院,心情很不好。 宁家如今的处境,她的处境,甚至当年她的爹爹……以及娘亲和哥哥出事,都是与这个姑姑分不开的。 她没法与她和睦相处。 端看,二十年来,太子妃从不回门也该知道宁家也是一样的态度。 自私自我,不管不顾,就是宁鸾这样的人。 纵然自己也过的很不好,可是,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出府的时候,碰见了从另一头过来的太子殿下和二殿下裴珩。 宁芝福礼:“太子殿下,二殿下。” “你在这干嘛?”裴珩问了一句,就皱眉了。 要说宁家人里,他最讨厌谁,就是太子妃宁鸾了。一想起,宁芝是来看太子妃的,他火气瞬间就起来了。 “姑姑叫我来,如今要走了。太子殿下和二殿下也出府么?”宁芝忽略了裴珩的火气。 在她看来,皇家的人恨宁鸾,真是活该啊。 “芝芝心情不好?”裴诀笑了笑:“每回见你姑姑都心情不好,那就少见吧。” 这些年,宁芝来太子府次数并不多,每次都是这样出府的。 “姑父了解芝芝。”宁芝不好意思的笑:“你们去抓刺客么?” 这两句说出来,竟真的像是个小孩子。 裴诀伸手,真的摸了摸宁芝的头发,他今年五十一了,半大老头一个,也不怕有什么不合适的。 “以后不可以叫姑父了,不然叫珩儿怎么办?”裴诀笑道。 裴珩也是被这一声姑父叫的整个人都不好了,刚才的怒气也忘记了。 听太子这么说,他真想点个头。 “嗯,记住了。那咱们都走吧?”宁芝笑道。 “走吧。”裴诀好脾气的笑着道。 出了府门,宁芝就要上马,还是裴珩扶了一把。 宁芝倒是有点意外,裴珩自己也有点意外。不过是昨夜扶着她上了一回马车,这就又来了一回? 不过他不露声色的冲着宁芝点了个头:“早些回去吧。” 宁芝嗯了一声,带着一丝喜悦,放下了帘子。 太子殿下身子不好,是不能骑马的,这会子也是坐马车。 裴珩昨夜住太子府,也没睡好,一起坐马车。 “宁芝和她姑姑不好?”裴珩问。 “……芝芝是个聪明姑娘。不是她姑姑那样的。”裴诀嘴角带着一丝平和的笑意:“宁家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你总说这个……”裴珩皱眉:“我也不傻,只是我看着宁家人就……他们把你害成这样!” 一身病痛,注定早死,一生无儿无女…… 堂堂太子殿下,被宁家人,被宁鸾害成这样,叫裴珩从来都不能忍这口气。 十七岁的裴珩,毕竟是跟着太子的时候更多。 年纪差的太多,可说真是长兄如父了。 比起建文帝,裴珩更亲近太子。 “错了的事,已经错了,改变不了。你要是听大哥的话,信大哥的。就好好对宁芝。宁芝是宁家的宝贝,好好对她,你不会后悔的。”皇族当然不该依赖臣子。 可大晋这半壁江山,仰仗宁家太多了。 “我也没有对她不好,宁家好坏,也不是她一个小丫头能左右的。只要她不是个坏的,我会对她好。”裴珩眉头松开。 脑子里浮现出宁芝的样子,宁芝这个丫头,其实不错。 叫人看起来也舒服的很。 裴诀不再说话了,他昨夜忽然受惊,也没睡好,如今整个人都是昏沉沉的。 宁芝上了马车,连翘就点了一下马车下面。 这是说。下面有人? 宁芝点了个头,就吩咐外面的车夫:“出城吧,我想去祭奠家父。” 车夫哎了一声就往城门去了。 飞刃一时没发现,但是也没有什么意见,姑娘要去哪里,他跟着就是了。 到了城门口,凑巧遇见了梁楚晗腰间挂着大刀,正在这一处城门守着。 虽然一般的玄衣卫不敢拦着宁家的马车,但是梁楚晗不是一般人。 他上前一步:“停住,是哪位贵人的马车?” “梁大人,我我家九姑娘要出城祭拜老爷。”飞刃淡淡的。 “哦,这么巧?”梁楚晗笑了笑,笑的不怀好意:“不好意思,本官奉命搜查,还请九姑娘下马车吧。” “呵呵。”宁芝笑了笑,果然起身下了马车。 “梁楚晗,我宁芝活了十三年,还是头一次被人拦着下马车呢,你是不是觉得得意?” 第12章 霸气 “不敢,不过这是陛下的命令,还请九姑娘配合。”梁楚晗并不太敢直视宁芝,不是因为男女有别,而是……这位九姑娘,着实不是个好惹的。 “是么?”宁芝淡淡一笑,慢慢的走近。 梁楚晗没动,他只是皱眉有点疑惑。 宁芝走近梁楚晗,抬头看他:“梁大人真是俊美又忠心呢。可惜,就是脑子不好。” 梁楚晗一愣,脸色迅速不好起来。 正要开口反击,宁芝便抬起一只手,对着他的脸煽了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似乎四周都静了下来。 事实上,宁芝年幼,身量不足。 手也很小,一巴掌下去,梁楚晗根本不会疼。 可是并不是要他疼,这羞辱的意味更深,堂堂玄衣卫指挥使,被一个小丫头打了…… 这个小丫头,却还是宁家,是禄国公府的九姑娘…… “宁芝!你……”梁楚晗退后一步,怒吼。 吼完他就彻底白了脸。 他居然后退了一步…… “梁楚晗,我宁芝要出城,轮得到你这个狗东西拦着么?嗯?这一巴掌,就是告诉你,我宁芝要如何,永远轮不到你这个蠢货来指挥。”说罢,宁芝就款款转身。 这些话,她都说的波澜不惊,丝毫看不出怒气来。 梁楚晗想上前撕了宁芝!可是他不敢,对上那双秋水一般的眸子,他甚至不敢再说要查马车的话。 飞刃上前一步,扶着宁芝上了车,连翘放帘子的时候,嗤笑一声:“梁大人,我们家姑娘也是你随便一声,命令就能叫下马车的么?你也最好学个乖,我们宁家的人,可不都是脾气好的。” 说罢,就放下帘子。 直到马车动,梁楚晗都没再出声。 他不说话,玄衣卫们也不敢拦着,竟是叫宁芝的马车顺利的出城去了。 等那马车走远了,一个玄衣卫才敢过来问:“大人,这……要不要报上去?” 梁楚晗咬牙,一言不发,抬脚就走。 这就是他很有权有势的人的原因!宁家算什么东西,奸臣罢了! 他绝不会娶宁家的女人! 宁芝的马车停在城外很远的地方,这是一片荒芜。 飞刃和两个侍卫一直四处看着,怕有危险。 连翘扶着宁芝下来,宁芝淡淡道:“出来吧,已经出城了,你也安全了。” 话落,马车下面就有了动静,一个人先是落地,然后从马车下面钻出来:“多谢搭救。” 这人穿的是一身灰色衣袍,用灰色的面巾蒙着脸。 “你是要谢我,我只有两个问题,回答完你就可以走了。”宁芝漫不经心。 那人显然有点意外,还是点头。 “第一个,知道我是谁了么?”宁芝问。 那人点头。 “第二个,你是昨夜的刺客之一?”宁芝又问。 这回,那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个头。 宁芝看了看他,笑了笑:“好了,到这里,你应该可以逃走了,再会吧。” “为什么……你……救我?”那人疑惑。 “好了,走吧。”宁芝不理会,只是转身。 那人也不迟疑:“多谢姑娘搭救!来日有机会,定会报恩。” 说罢就施展轻功,几个起落间,就已经去的远了。 宁芝看不见那人了,就笑着问了一句:“都瞧见什么了?” “啊,姑娘,属下给您抓个蚂蚱吧?”一个侍卫笑嘻嘻的。 宁芝一笑:“行啊,那就抓一对吧。” 另一个侍卫也笑着应了,两个人果然去草丛中找蚂蚱去了。 宁芝自己的侍卫,是不会出卖她什么的。有时候,就是爷爷,也问不出什么来。 “姑娘,属下看,这个人年纪不小了,快四十了吧。”飞刃道。 “嗯,走吧,咱们回去。”宁芝道。 飞刃哎了一声,又有点担忧:“梁楚晗不会使坏吧?” “敢!还找不到机会收拾他呢!”连翘先瞪眼了。 八姑娘虽然弱,但是也是宁家的姑娘,由得他轻慢么?今儿还敢叫姑娘下车!什么东西。 这却是宁家娇惯出来的丫头,不过宁芝觉得挺好的。 大晋这半壁江山里,其实很多时候就是要权势压人的。 宁芝刚好生在上头罢了。 上车之前,宁芝往北方看了一眼。 总会有一天,她去那里,找寻真想。也但愿大晋能有变化吧。 宁芝今日的事,传出去的是跋扈。 梁楚晗毕竟不敢将刺客的事往宁芝头上套。所以,他这一巴掌,就换了个宁芝跋扈。 可宁家的人,便是跋扈又如何? 宁芝已经是二殿下的未婚妻了。 梁楚晗爬了七八年的那些自己满意的荣耀,却被宁芝一个不疼的巴掌,打的七零八落。 他是孤臣,除了陛下之外,他甚至没有交好的臣子。 因为玄衣卫权利大,所以得罪人不知凡几。 又因他不肯好好娶了宁菱,所以宁家以及宁家的所有势力都反对他。 他其实很不好过。 今日这一巴掌之后,只会更难过。 可眼下,他恨极了宁家以及宁芝,却也无可奈何。 不管多么恨,都只能忍耐一时。 这些事,传到了裴珩耳朵里的时候,当然是最初的版本。 彼时,裴珩正练武结束,将剑丢给上官纪:“本殿就不可能看错她!” 那表面柔和就是做戏,宁芝实际上就是个狠辣的。 “殿下怎么看?”上官纪问。 “本殿觉得那梁楚晗活该!”梁楚晗从来只听父皇一个人的,对他也不假辞色,何况,很多事做的很绝。 可如今当街挨了一巴掌,却只能忍着,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罢了。 “呵呵,这梁大人确实不得人心。这宁九姑娘倒是头回听见打人。”上官纪将宝剑放好笑着给裴珩倒茶。 “挺好,你去安排一下,送点好东西去。就传本殿的话,说打得好!”裴珩笑着:“去吧。” 上官纪拱手:“是,属下这就去。” 好吧,这宁九姑娘是叫殿下满意了啊。 只是这东西送去了,话传过去了,梁大人估计更要丢人了。 所以说,做人留一线啊。梁楚晗聪明是有的,就是太极端了。 这会子墙还没倒,就众人推了,也是活该。 【姓梁的不是个好鸟思密达。】 第13章 疼爱 上官纪名义上,是裴珩的侍卫头领。 事实上,他打小是裴珩的陪读,他是文武都与裴珩一起的属臣。 一般来说,裴珩能走多远,上官纪就能走多远。 裴珩与上官纪,既是主子和属下的关系,也是朋友。 所以,有劳上官纪亲自给宁芝送东西,那就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了。 所以,宁芝也打算收下这个面子。就在自己的院子里见了上官纪。 “上官大人辛苦了。”宁芝一出来就笑了笑。 上官纪忙拱手:“不敢有劳姑娘一句辛苦,本是分内事。” “我心里有数便是了,上官大人坐,喝一盏茶吧。”宁芝道。 事实上,也是因为晋朝几代以及晋朝之前的孟朝以及孟朝之前的殷朝的开放,才影响了如今已经几代的大晋朝。 殷朝有过两个女帝,所以对女子的一切都很宽容。 而孟朝第一代皇帝就是女帝,后来又有过一位。 如今的大晋朝,虽然没有女帝诞生,但是女官却也不少,几代放开的思想,不是一下子就能收回去的。 那么既然女子都可以宽松这么多,主仆之间,也就更宽松了。 所以,裴珩的侍卫在宁芝这里喝一杯茶,就也不算什么大事。 所以,宁芝只是邀请,上官纪意思意思推辞一下,也就坐下来了。 上好的茶,不过上官纪是个内敛的人,绝不会说什么宁家的茶好之类的话。 宁芝倒是笑了笑:“我先打了梁楚晗的脸,如今殿下又来打一回,梁大人此次是有点惨了。” “九姑娘可不像是会同情他的人。梁大人么,有今日,都是自己的缘故。”做孤臣没问题,忠心一个皇上也没错。可是就因为这样,就敌视所有的贵族,那不是作死么? 贵族比平民是多了享受,可贵族就没有一个好的了? “也是巧了,我去看了姑姑,心情不好,又加之提起了家父,故而出城。呵呵,这要是旁人,我虽不下车,也会叫检查的,偏是他……”宁芝摇头。 这一句话,也算是简单交代了一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不管上官纪回去怎么翻译,至少也叫裴珩清楚,宁芝与太子妃不太好。 至于出城这件事,宁芝根本也不怕。 别说梁楚晗不敢,就是敢,这临京城里,也没人敢将放走刺客的事压在她头上。 尽管,就是她放走的。 上官纪走后,连翘小心问:“姑娘,梁楚晗真的不会乱说?” “我倒是巴不得他乱说。”宁芝冷笑。 “啊?”连翘一愣。 “你傻呀,只要他敢乱说,就有机会收拾他了不是?也免得八姑娘犯傻了。”白芷端着热乎乎的燕窝粥进来。 连翘了然点头:“你们好坏啊!” 宁芝就笑,接了燕窝粥吃起来。 得罪了旁人还犹可,惹她宁芝,如今的梁楚晗断然不敢的。 可是…… 宁芝吃着燕窝想,宁家也不能永远一手遮天啊。老皇帝毕竟八十多了。大晋这半壁江山,也不知还能不能撑住…… 裴珩…… 裴珩要是登基了,绝不会像是如今一般纵容宁家的。 不过这些事都不能着急,一步一步,总会解决的。 下午,午睡起来,宁芝又去前院找宁则礼。 她穿了一身淡白色的长裙,却也不是纯白,上面绣着一朵一朵的粉红桃花,很是精致漂亮。 垂挂髻上只有一根桃花簪子,耳朵上挂着一对小巧的粉色珊瑚做的小巧桃花,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个桃花小妖一般可爱漂亮。 “拜见祖父。”宁芝轻轻福身。 “芝芝来坐,瞧祖父画的这山水如何?”宁则礼摆手。 宁芝走过去,见是祖父最擅长画的山水,山色空蒙,一笼烟雨,江上漂流。只一幅画,也看得出祖父的心思和抱负了。 “祖父心有丘壑。”宁芝坐下来道。 “呵呵。芝芝的画也不错,假以时日,也会这么好。”宁则礼道。 “芝芝不想这样好。祖父……爷爷您的画虽然好,可是却带着寂寞。芝芝是个自私的人,不想寂寞。”宁芝看了看宁则礼。 宁则礼收住最后一笔,笑着收起笔:“定下你婚事的时候,爷爷也怕你寂寞。” “爷爷,其实我知道,你想叫我改变宁家。我也愿意。可是如果我做不到,你也不会怪我吧?一定不会。那么,假如我做到了,裴珩愿意叫宁家安好,却不喜欢我,我也不会与他纠缠一生。或者我做不到,裴珩也不会杀我的。我一样还有自由。”宁芝郑重道。 便是皇家,过不好也是可以和离的。 “好,你是聪明孩子。不提这些。眼下,你对二殿下是满意了?祖父瞧着,他其实也不错。”宁则礼笑了笑,又叹气:“皇家的人哪,都是这样的性子。明明张扬跋扈,却偏有良善的心。” 皇帝是如此,太子是如此,如今看来任性坏脾气的二殿下又是如此。 “嗯,我很满意,也看得出,他不讨厌我。”宁芝拉宁则礼的袖子:“不说这个了吧,爷爷放心。我知道自己怎么做的。爷爷的画给我吧。” “不给!好不容易有一副满意的,别想了!要别的吧。”宁则礼瞪眼。 打小,这孩子不知道拿走他多少画了。 “小气,下回给祖母上坟就告诉她爷爷与寡妇有染!”宁芝哼了一下,起身就走。 看起来,倒像是真的生气了一般。 宁则礼无奈摇头,这孩子。 不过丝毫也没有责怪的心,他对宁芝,是全然疼爱。 不光是怜惜她没了父母哥哥,更是这孩子的性子,最像他。 也因为,这孩子太聪明,聪明的叫人心疼。 虽然嘴上是不给,可是次日里,宁芝还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见着了昨天那幅画。 已经装裱好了,宁芝欢喜的叫人挂上去。 欣赏了好一会。 直到连翘进来。 “姑娘,韩家的牡丹园办了牡丹宴,就在明天,请姑娘和咱们家好几位姑娘,公子和小公子去呢。” “嗯,她们家年年办,去就去吧。打听一下,请没请二殿下。”宁芝摆手。 【这本书不会虐,不要被身份吓着,要知道本大大从来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大大。且,上官大人很重要,贼啦重要!】 第14章 看重谁 “嘿嘿,奴婢打听了,请了的。除了二殿下,临京城里那几个公子都有呢。”连翘坏笑道。 “嗯,好。明儿打扮的简单点。”宁芝摆手。 去韩家做客,那是韩佩鸳的主场,她没必要与她争。 “哼,她以后都是侧室……”连翘不满意。 “你也知道她以后是侧室,那我还怕什么?难不成,你家姑娘我不盛装打扮,就会输了么?”宁芝戳连翘的胳膊。 没法子,连翘比她高,戳不到额头。 连翘吐舌头然后跑着去了。 谁也没想到,裴珩会来接宁芝。 宁芝自己也是万万没想到的。所以见着裴珩的时候,恰到好处的惊讶了一下。 裴珩心里哼了一下,要不是大哥的意思,他绝不会来。 韩家与皇家也是……剪不断的乱麻。大哥明明一辈子只喜欢一个韩氏,却叫他处处捧着宁芝。 今日是韩家摆宴,裴珩接了宁芝再去,足以见得他偏重宁家和宁芝。韩佩鸳本就是侧妃的位份,这一来,更是坐的实实在在了。 “打扮好了没?”裴珩看宁芝,觉得她是不是出来的匆忙了,是不是有点太简单? 一身浅粉的纱裙,一套简单的只有四件的珍珠首饰? “嗯,好了,可以走了。”宁芝做乖巧状。 “你若是没好,本殿不介意等你一会。”裴珩想,不至于不给小姑娘打扮的机会。 他想的是,莫不是他来了,宁芝着急了,所以就这样出来了? “谢谢殿下,不过这样也可以了,夏日天热,太复杂了难受呢。”宁芝笑了笑:“殿下今日真好看。” 月白长袍,纱织长衫。腰带偏宽,绣着金银线混合的龙纹。一边挂着荷包,一边挂着玉佩。 长发高高束起,白玉发冠束起墨一般的黑发。因还未及冠,所以半数长发披散着。 配上那完美的一张脸,剑眉星目,薄唇轻抿,着实叫人看着心跳加速。 这无关是谁,也无关身份地位,纯粹是因为样貌。 宁芝想,要是有个排行,那么这裴珩定然是大晋第一美男子了。 且一点都不女气,挺拔又健康,真真是个漂亮极了的男人! 至少,她很喜欢这样的样貌。 见宁芝一直看他,裴珩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了:“看什么?” 宁芝没回答,只是又看了一会才道:“走吧?” 直到上马,裴珩都有点……不太习惯。宁芝那眼神,太过直白。她好像很喜欢他的样貌? 其实,喜欢他样貌的女子很多。可是他从来不假辞色。该动怒的时候就动怒。 可是被宁芝这样看着,他只觉得有点尴尬,却没什么怒气。 裴珩想了一会,归咎于大约是对方也一样有绝世容貌的缘故? 到了韩家的牡丹园,果然很多人意外裴珩居然与宁芝一起来了。 不过,都是做戏的高手,也不过是瞬间就已经恢复常态。 韩佩鸳依旧是一身纯白,细看下,白色一群上倒是也有绣花,同样颜色的线绣的。着实不明显。 她上前一步,先给裴珩请安之后就对宁芝道:“九姑娘才来,等你呢,走吧。” 宁芝点头,就与她一道走了。 临走,看了裴珩一眼,也笑了一下。 裴珩没回应,不过也看了她一眼。 专供女眷玩乐的亭子里,见了宁芝,多数人都笑着忙问候。 也有少数人问候的不情不愿,比如彭筱。 也比如一贯与宁芝不对付的临平郡主。 这临平,也不过是建文帝那一辈的一个皇子第三代的孙女了,奈何如今的皇族凋零,就这样一个与皇家如今都这么远距离的郡主,也总是敢抖威风。 毕竟这临京城里,贵族虽然多,但是姓裴的却着实不多。 “哟,宁芝,你打扮的这么素净做什么?莫不是瞧不上韩姐姐家的宴会么?” 韩佩鸳根本不等宁芝出口:“临平,九姑娘这不是挺好么,她年纪小,头饰多了坠头发,过两年再多一点不好么?” 韩佩鸳肯定不喜欢宁芝,但是她爱面子。 她太清楚宁芝了,宁芝总会笑着不留情面。并且,要是她不留情面起来,临平不算什么,她肯定跟着丢人。 宁芝轻笑,果然给了韩佩鸳这个面子。看傻子一般看了一眼临平,就坐下来了。 这世间,总有些蠢货看不清楚形势的。 韩佩鸳这一接话,也叫临平想起些往日里的事来,难免也不敢再这么直接的对上宁芝了。 当然不是马上开席,毕竟今儿主要是赏花,牡丹开的正好呢。 所以大家坐着喝了一盏茶,吃了几口点心之后,就三三两两的去赏花了。 这牡丹园大得很,所以处处都是景致,也免得不对付的人凑一起不好。 宁芝才起身,就有许家的姑娘凑来说陪她赏花。 宁芝也无所谓,她是被人追捧的那种出身,打小都是这样,所以这个许家的姑娘时常跟着她,也算懂事。她不反感。 至于后头又跟了个回京不久的沈薇,宁芝也只是笑了笑。并没反对。 “哟,这牡丹是大红的么?真好看!还是个并蒂的?”许梦蝶话多,但是十几岁的姑娘,话多也是可爱的。 宁芝顺着她指点的地方看过去,点头:“可不是么,确实美。韩家这牡丹园是真的很不错,今年据说又多了些新品种?” “新品种我是不认识的,我只觉得牡丹都好看,品种也就不要紧了。说来你别笑我,我这人,只会看好不好看,什么品种也是不认识的。”许梦蝶笑。 宁芝也笑了笑,她想,她之所以这么些年一直默认公众场合里许家姑娘一直跟着她,大约就是因为她这份不做作。 “你说的对。”宁芝等人慢慢的跟着花圃走,走到哪里就看到哪里。 沈薇一直都观察,她听过太多宁家九姑娘的事了,所以不敢有一丝不敬和越矩。 “啧。”宁芝走到一处,忽然站定:“你说这是不是冤家路窄呢?” 正前方,一个人站着赏花的,不是梁楚晗,又是哪一个呢? 宁芝一笑,也跟着走过去。 【看见身心干净四个字就来气,童话啊?不干净,不送!】 第15章 吸引 “啊……”许梦蝶自然也知道之前宁芝动手:“其实我好奇的很,我可没听过你动手,他怎么了?” “纯粹是看着不顺眼罢了。”宁芝笑。 “也是,他很讨厌的。”许梦蝶皱眉:“走,我们去!那边花好看的紧呢!”说着,就先一步走过去。 宁芝笑了笑,也走上前去。 反正,她是不需要避让的。 梁楚晗看她们来,真是很郁闷,想走又不好这么直接走了。 可留下就要打招呼。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换上温和的面目。 “这不是梁大人,如何一个人?殿下他们那边不是蛮热闹?”男人么,都要喝酒的,他们可不爱赏花。 梁楚晗不合群也不是秘密了,许梦蝶这当然是故意的。 “许姑娘,宁九姑娘。”梁楚晗点了点头:“就不打搅几位姑娘了。” “不知梁大人可瞧见我八姐了?”宁芝忽然开口。 梁楚晗觉得有点狼狈,又有点恼怒,低头:“不曾遇见。” “嗯。”宁芝就点头。 梁楚晗站在那,还没走,他不确定,宁芝是不是还有话说。 “怎么梁大人不是说要走么?”宁芝却抬眼,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梁楚晗只觉得屈辱至极:“几位姑娘赏花吧,我就不打搅了。” 说罢,就快步离开。 “你八姐也是的,就看上他做什么呢。”许梦蝶小声道。 宁芝摇摇头,这种事还真是…… 姑姑当年执意要嫁给太子,宁愿不吃不喝。 宁菱,看上梁楚晗,也真是…… 罢了,各人缘分吧。 走走停停,宁芝确实是在赏花。 一路上也遇见不少女眷,互相打个招呼,就各自走各自的。 等终于走到了一大片白牡丹处,也就到了男人们歇息的地方了。 远远的听见说话声,宁芝看过去,就见那亭子里不光有男人,也有女子。 临平郡主就在呢。 宁芝轻笑:“咱们也去看看。” 许梦蝶嗯了一声就跟着她,沈薇也忙跟上。 那亭子里的人,她都没有几个见过的。 宁芝才上去,就听见一个男声带着戏谑:“二殿下的媳妇来了。” 然后就有几个跟着笑。 宁芝抬眼,看见坐在中间的裴珩,也笑了笑。 见礼之后道:“走过来了,就上来了,没打搅诸位吧?” 忙有人道无妨,就给她加了椅子叫她坐下。 当然是在裴珩旁边。 “九姑娘喝酒么?咱们今儿喝的是牡丹蜜酒,这东西,估计姑娘们喜欢?”许梦蝶的哥哥笑道。 “既然是这样的好酒,我喝点吧。”宁芝笑道。 “不如喝这个?”裴珩挑眉,故意将自己的酒杯推了一下。 宁芝看了一眼,轻笑一声,果然端起来了。 牡丹蜜酒是褐色的,裴珩酒杯里的酒是透明,显然不会是蜜酒。 见她真的端起来了,裴珩倒是有点不自在,他不过是随意逗一下,可没有要灌醉小姑娘的意思。 不过,宁芝闻了一下之后,果然喝了一小口。 喝过了之后,裴珩才有点不好意思,那是他的酒杯…… “殿下这酒其实也不烈,不过,我只能喝这么一杯啦,多了会醉的。”说着,就举起杯真的一口喝完了。 倒是叫裴珩连一句不必喝了都没来及说。 宁芝喝完了这酒,就又伸手给裴珩倒上:“殿下酒量好,倒是可以多喝点。” 说罢,就又把就被推过去给裴珩。 裴珩真的是僵硬了一下。 宁芝这样坦率,倒像是丝毫没觉得那是他用过的酒杯,甚至他用了,又给她喝了,再推回来有什么不妥。 事到如今,便是不妥,裴珩也不能说。 总不能方才人家没嫌弃你,这会子你倒是不接受人家了。 这样做……太幼稚。 宁芝好像没意识到一般,伸手在裴珩面前的碟子里捡了一块糕点:“没洗手。” 她带着一丝调皮然后将点心凑近嘴边咬了一小口。 裴珩情不自禁看她的手,这样白嫩,洗不洗……也是干净的吧? 有这样的想法,裴珩不自在,下意识的端起酒杯将那酒喝干了。 喝过之后,才反应过来,这酒杯的种种。 可是到如今,再计较就失了身份,只好也装作不在意。 两个共用一只酒杯喝了酒,当事人不在意,可是看见的人真是不少。 心中纷纷有了计较。 宁芝还是洗过手之后,才开始吃第二个糕点。 她虽然是用了手,可是吃东西的姿态还是优雅规矩的叫人觉得美观。 不过,裴珩却觉得,宁芝饿了。 于是将手边的点心往她那里略推了一点。 宁芝果然就对他笑。 笑的……很美。 韩佩卿看了许久,这会子笑道:“殿下与九姑娘极好。瞧着就般配。” 宁芝看了韩佩卿一眼,似笑非笑。 谁人不知韩家二公子是个精明人物,今儿这句话,可不大精明。 自家妹子是裴珩定下的侧妃,如今夸裴珩与他的未婚妻相配?啧……真够假的。 “可不是么,咱们二殿下素来是个直爽的,恩缘分明,率直的紧。这九姑娘也是这么个性子,前儿扇了那姓梁的一巴掌,啧,听着就对劲儿!”金公子笑道。 宁芝淡笑着,将手里的茶盏慢慢的放下来,丝毫不像是生气了一般。 “听闻金公子读书素来是不怎么上进的,过去宁芝也只是听听罢了。今儿这么一瞧,还真不是假的。殿下堂堂皇子,你用这‘恩怨分明,率直’形容,是不是不妥?殿下是皇子,跟谁都有恩怨?纵然殿下赤子之心,这率直一词,也不能从金公子嘴里出来是不是?” 不等金公子再回答,宁芝又道:“至于宁芝的事么。我脾气有时候也不好,却也实不该对朝中大臣动手,倒不是对不住他那人,只对不住陛下给他的那身衣裳了。” 说罢,看裴珩:“给殿下惹麻烦了,殿下却也不怪罪,多谢殿下。” 裴珩笑了。 真的笑了。 他想说,我倒是愿意怪你一下,可你一句话已经谢过了我,我还能怪你么? 真真是一张巧嘴,叫人无可奈何。 裴珩甚至不能否认,这样的宁芝,挺吸引人。挺……吸引他。 第16章 为谁 见他笑了,宁芝也笑,不过又看金公子:“读书不好其实也不碍事,只是这男人就是男人。学的是经济学问,济世安民,便不成,也着实不该学一些挑拨离间的下作手段不是?金公子家里,也不过是个四品,有的话,就别乱说了。得罪人了,挑拨的人也不见得护着你不是?” 谁人不知,金世杰就是韩二的跟班?韩家厌恶宁家那是第一等的。自己不能说的话,金世杰说了不是正好? 这样的一个棋子,就是出事了,韩家也不会管的。这也是个蠢人。 何况,宁芝岂是个会吃亏的? 金世杰一番话,不过是突出宁芝多跋扈,虽然宁芝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跋扈,但是当面挑出来的人,她是不会客气的。 什么好名声,她根本不在乎。 何况,与韩佩鸳比,宁芝打小的名声就不如韩佩鸳。 韩家作为文官之首,是有不少文官跟随的,韩家的门第,来往的都是读书人。 韩佩鸳作为临京第一才女,自然受读书人追捧。 而她宁芝,除了一张脸,也没显露过任何才华,自然是徒有其表了。 何况,宁家的罪过的人可不少,面上惹不起,私底下,少不得嘲笑鄙夷。 可宁芝就是这样的性子,她要的就是这个面上惹不起。 背后如何,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宁芝一番话,说的金世杰脸红脖子粗的。 他素来粗俗,可是要说就敢反驳宁芝了,那可是决计不敢的。 何况,二殿下就在,看起来对宁芝也还算维护,他怎么敢? 可宁芝根本不在乎一个金世杰如何,她这话里话外的,分明点的是韩二。 韩佩卿不可能听不懂,这会子他也笑着说了一句:“世杰就是话多,还不赶紧赔罪?” 金世杰只能是站起身赔罪:“殿下,是我的不是,九姑娘莫要生气。” 宁芝不理会,裴珩倒是举杯稍微动了一下,意思是接受了。 然后喝了一小口,才与宁芝轻声说话:“本殿竟不知,你是维护本殿呢?还是维护自己?” 她这一出,口口声声都是维护他的,可裴珩就是明白,她首先是保护自己。 “殿下堂堂男子,就不必这般计较了嘛。怎么就不能看做我是维护我们两个呢?”宁芝笑道。 裴珩不置可否,不得不说,他心里觉得……还不错。 等韩佩鸳等几个女孩子过来,这一场来的突然,去的从容的口角早就过去了。 众人早就又谈论起来。 临平郡主一直想说话,可是又不敢,她不光怕宁芝,更怕裴珩。 小时候她闹的过火了,裴珩直接将她丢进了荷花池。 虽然是盛夏,虽然荷花池其实水很浅,可她吓坏了。 打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敢在裴珩面前闹了。 不过,韩佩鸳过来不久,她就凑过去了。 宁芝不必想也知道,定是将方才的事都转述过去了。 一般在这个脑子不怎么够的郡主嘴里,她宁芝不会是什么好人,做的也不是好事。 韩佩鸳倒是沉得住气,丝毫没有露出什么来,只是起身:“我是来请诸位入席的,这也到了用膳的时候了。” “殿下请移步花厅如何?”韩佩鸳落落大方,看起来,着实比咄咄逼人的宁芝要叫人舒服些。 当然了,她要是不穿一身白……可能更好。 裴珩便配合的起身,不过起身后,却看向宁芝。 宁芝一笑,便跟着起身了。 她想,今儿裴珩算是给足她面子了。 韩佩鸳的脸色有一瞬不好看,不过她掩饰的极好,并没有被人看出什么来。 二殿下并不是个好色之徒,这一点,过往一贯能证明。 事实上,圣旨下来之前,韩佩鸳从未见过裴珩关注过宁芝这个第一美人。 当然了,他也不曾关注自己。 可今日,二殿下去宁家接了宁芝来的,来了这里,虽然没说什么话,可纵容本就是维护啊…… 想到这,韩佩鸳脚步一顿,当然也只是一顿。 旁人看来,像是走的慢了一下似得。 就又继续起来了。 她想,宁家是不会叫二殿下喜欢的,那么……二殿下究竟是看上了宁芝呢? 还是……利用? 这样一想,似乎所有的事都好理解了。 纵容,有的时候是宠爱,可有的时候,是捧杀。 宁芝这样张扬跋扈,二殿下不闻不问么?这样是真的宠爱么? 不见得。 韩佩鸳轻轻呼吸,将胸中一股浊气吐出来。是,她怎么会服气? 她从小就是与大哥二哥一起读书的,他们学了什么,她就学什么。她志气不输男儿! 凭什么只能是个妾室? 还不是因为宁家手里掌握了大晋七成兵权么? 乱臣贼子,迟早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如今,既然二殿下要纵容一个本就被宠坏了的宁芝,她为什么不配合? 迟早,宁家是会被皇家灭了的,那时候…… 便是再有个厉害的皇妃又如何?她韩佩鸳一样能压着对方! 各人都有心思,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挺和谐的坐进了花厅。 男女分坐,这宴席开始,倒是一点也不冷清。 又弹琴的女子在帘子后头弹着优雅好听的琴曲。 文人家的宴会,最爱搞这些高雅的了,众人懂不懂喜欢不喜欢不要紧,既然来了,多少是要给主人家捧场的。 所以,一个个倒像是真的听懂了一般。 韩家送上来七八种酒,都是各种好酒,也叫在场的众人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 宁芝没有选那蜜酒,倒是选了度数很低的白酒。 沈薇和许梦蝶一左一右挨着宁芝,这会子,沈薇有点怯怯的:“九姑娘酒量好呢,敬您一杯吧。” 宁芝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她不大喜欢这样怯怯的女孩子。 不过还是给面子的喝了一口。 沈薇垂眸,忙将一杯喝了。 沈薇方才一直都在观察,她看着这些临京城的贵族们是如何生活的。 她在穷乡僻壤的安洲呆了好多年,都已经不知道这临京城里该是如何的了。 上月,爹爹才调任回京,她也正式融入了京城贵女圈子。 【反正你们自说自话就不看留言!说了,别看身份地位,本大大从不写虐!这不是虐文好么?】 第17章 醍醐灌顶 可说是融入,也不过是边缘罢了。 宁家,韩家,彭家,以及几个贵族家里的姑娘并不喜欢她。 今日能跟着宁九姑娘,着实她自己也意外的很。九姑娘倒不像是外头说的那么冷漠。 只是,她轻轻捏了捏手,凭什么她就高高在上呢? 这般……无才无德的人,不过一张脸长得好看些,凭什么就能成为二殿下的嫡妃呢? 二殿下那般俊美,他本该能有最好的。 韩家的嫡女就被宁九好多了! 沈薇的心迅速的不平衡起来,也不知真是为了裴珩,还是为了自己。 反正,她虽然挨着宁芝坐着,可心里却已然厌恶宁芝了。 这一切,并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她是怎么想的。 宴会散了之后,也有人精神好,继续赏花的。 不过多数就要回去了。 裴珩仍旧尽职尽责的将宁芝送回去。 时间还早,宁芝便邀请他:“殿下若是无事,就来喝杯茶如何?” 裴珩是没事,也没怎么犹豫,便一并进了宁家。 禄国公府不同韩家的牡丹园,这里更奢华一点,当然了,奢华也不过。 宁家虽然宁则礼是文官,但是下面几个儿子,包括宁芝已逝的父亲,全部都是武将。 就是第三代里,也多是军中任职的。 所以,这份奢华里,又多了些杀伐之气。 宁芝没有带裴珩去前院,而是径自将他带去了自己的院子。 宁芝的院子,是仅次于正院做好的一处。 占地面积就很大,紧挨着府里的湖,一处院子,更是有六处出口。 前前后后,像是一个独立的小府邸。 里头更是亭台楼阁,假山怪石,美不胜收。 一进去,就看见庭中一丛紫色牡丹开的好。 裴珩看了一眼,心想今日在韩家的别院里,也没见着这个品种。 “九姑娘在宁家,果然是最受宠的一个。”至今还住宫中的裴珩自己的宫殿都不见得有这个院子这么大。 只是宫殿与院子不是一样的构造,不能直接对比罢了。 “是呢,祖父最疼我,其次是宁蕴。不过宁蕴是男孩子,他的住处小一点。”宁芝一点也不介意。 领着裴珩进去,就坐在了一处亭子里:“二殿下头回来,喝点好茶吧,这茶还是姑父……唔不,是太子殿下赏赐的呢。” 说着,就摆手叫人去拿。 连翘和白芷自然伺候,不过东西多了拿不来,半夏,麦冬几个也来伺候。 等茶水点心都摆上了,丫头们自觉的就都撤了。 这是宁家,宁芝的院子,她们就不必紧跟着了。 “本殿倒是羡慕你,你这日子过的极好。”裴珩也不客气,方才就有丫头伺候他洗手了。 这会子就开始吃东西。 “大家都极好,我便是想不好,也不能太特殊了。”宁芝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不说了。 裴珩也没再继续问,只是换了一个话题:“你与太子很好?” “太子……太子殿下是个好人。性情温和,脾气好。”宁芝淡笑。 “好人?好人受罪。”裴珩想起了太子妃宁鸾,便是不想多说,也表露无疑了。 “殿下,其实很多事……表面上和实际上是有区别的。当然了,我并不赞成姑姑做的事。” 宁芝轻叹:“太子殿下是个好人,可是作为太子,也许他并不合格。” 当年是宁鸾跪求宁则礼,不吃不喝非要嫁给已经有了太子妃好多年的太子。 宁则礼最终疼爱女儿,答应了,也给太子施压。 可是…… “当年的事,你我都不曾经历过,可是直至如今,裴家也该知道,宁家不会造反。”既然不会造反,那么……又何至于宁家施压,就真的换了太子妃呢? 已经换了,作为一朝太子,既然被臣子压制的不成喘息,怎么就为了所谓的真爱,与太子妃形同陌路呢? 要是一个普通男人,无可厚非,可是太子不是普通男人。 “你这一说,到还是太子的错了?”裴珩脸色一冷,显然是动怒了。 “殿下不必动怒,我并不是说太子不对。我已经说过,姑姑做的错了。她只看自己的得失,丝毫没有估计家国天下,这一点,就大错特错。”宁芝摇头。 “我只是说,太子当年,明明可以做的更好。明明可以……不这么玉石俱焚的。” 裴珩的怒气略有缓和,口气依旧不好:“宁家女子,一贯擅长狡辩。” “呵呵。”宁芝轻笑:“这可是殿下的气话。据我所知,姑姑可不会狡辩。” 木头似得过了那么多年罢了。 做事从来顾头不顾尾,既然都敢给太子下药,差点弄死太子。 还留着那柔弱的韩氏做什么? 她与太子,韩家与宁家,甚至是宁家与皇家,这二十来年的恩恩怨怨,不少出自那一样病歪歪的韩氏! “殿下也该信宁芝的话。毕竟,殿下可没有一个爱的死去活来的韩清宁不是么?”宁芝揶揄。 裴珩又哼了一下,不过心里的怒气,倒是真的散了。 喝了几口茶之后,他才又道:“本殿看你,也不像是什么都不懂。何以对外,你只有美貌与跋扈?” “伪装。”宁芝勾唇:“韩佩鸳才名在外,就真的是个名副其实的才女么?诗词歌赋读的好,能写诗,能画画固然是好事。可是我宁芝要的从不是那些。” “是么?那你要什么?本殿能给你?”裴珩看她。 “当然了。殿下是大晋的希望。”宁芝也看过去:“跟着殿下你,我能得到很多。见识很多。毕竟,殿下您迟早还是要回北方那座皇宫去的不是么?虽然,殿下出生在临京城。” 宁芝的话,说的轻轻的,带着少女的娇憨,好听又清脆。 但是,听在裴珩耳朵里,却是振聋发聩。 是啊,他出生的时候,大晋半壁江山已经丢了,他是生在临京这个皇宫。 生在看似安逸富贵的宫中,无忧无虑长大的小皇子。 可是,他并不是不知道,北方塔族跃跃欲试。 也不是不知道前线经常打仗。 更不是不知道若是挡不住,临京只怕也没有了。那时候,大晋已经亡国,皇子又算什么呢? 第18章 希望 可这些话,他只听过一次。 还是十岁那年,大哥病重的时候,托付后事说的。 后来,大哥挺过来了,似乎他也就忘了。 父皇从不说,臣子们也不敢提起。 也不过是上朝的时候,臣子们会提起前线如何罢了。 这一刻,无关身边是谁,他只觉得感动。 有个人,想跟他回北方去…… 裴珩又喝了一口茶,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变化。半晌抬头:“宁芝,你野心不小。” 宁芝笑了笑,有的话,还不到说的时候呢。 要是告诉他她还有心夺位,只怕是要吓着他了。 以后吧,以后告诉他好了。 不管怎么样,她相信自己的眼光,裴珩虽然任性脾气差,可是是个大度的人。也是个赌的起的人。 真好。 “殿下,您大人大量,原谅宁芝可好?”宁芝歪头,很可爱的看裴珩。 裴珩有一瞬间的愣怔,他有点茫然,哪里还怪她? “唔,瞧着殿下这样,是不怪我啦?殿下放心,姑姑是姑姑,宁芝可不是那样的。”宁芝又笑着,将点心推过来:“殿下再吃点?” 裴珩被她弄得很是不自在,倒像是被她小的宁芝让着他一般。 “不必胡思乱想。”裴珩想了想又道:“本殿脾气如此,若有得罪你的地方,只管说便是了。” 后一句,吞进了肚子里,虽然你是宁家女,可本殿也不至于欺负一个小姑娘。 宁芝不再说话,只是笑一笑,就慢慢的喝茶。 两个人不说话,倒是不尴尬,只是裴珩到底是有点不习惯,过了一会开口:“若是碰见了梁楚晗不必与他计较,本殿替你出头。” “好呀,不过他大约也不敢惹我。”宁芝一叹:“只是我八姐死心眼,这样一个人,非看做良人。” 裴珩几乎是落荒而逃。 原因是,他随口问了一句宁芝看的良人呢? 只见那少女歪头看他,然后张嘴:“宁芝的良人,便是殿下。” 然后,裴珩十七年来第一次红了耳根子,就再也坐不住了。 裴珩出了禄国公府,宁芝在亭子里笑了一会,也进了正屋更衣去了。 唔,不得不说,她喜欢裴珩,又多了那么一点。 着实是个挺好的男人了,难得的恩怨分明。这样的男人,有朝一日权势在手,宁家就算是再惨,也不会满门都被杀了的。 当然,这是她输了的前提下,宁芝想,她不想输啊。 韩家,韩佩鸳和韩佩卿坐在一处说话。 “二哥又是何苦,那宁芝虽然跋扈,却着实聪明,惹她做什么?”韩佩鸳淡淡。 “我还不是为你不平!我韩家的嫡女,倒是比那宁九低了一头,你倒是服气?”韩佩卿哼了一声。 “那是陛下的意思,我不服气又如何?何况,便是不服气,是几句气话能管用的?这临京城,谁人不知她宁芝跋扈?她连朝廷命官的脸都敢打,二哥如今还没做官,真是不给你面子,你如何好看?” 韩佩鸳叹气:“何况,争一时长短有什么用?” “姑姑传话回来了,宁芝去见过太子妃,又是不欢而散。”韩佩鸳道。 “这姑侄两个,倒是真的不合。”韩佩卿笑了笑:“妹妹有什么打算?” 素来知道这个妹妹聪慧,他今儿却是冲动了。 “眼下是没有,不过,我看着殿下也未见得就喜欢她。不过是乱捧着。宁家的权势如今是动不得。姑姑能忍二十年,我自然也能。就尽管捧着那宁芝,叫她高高在上不好么?” 反正,陛下八十一岁了,还能活多久? 太子那样,活不活的过陛下还是未知。 二殿下迟早是要坐上皇位的,那时候,一切都要重新洗牌! 韩家是文官,对陛下的危害小的多,再与宁家对抗中,少不得要折损,最后留下来的,就是赢家。 宁家害了太子一生,二殿下又差不多是太子殿下养大的,他对宁家的恨意,绝对最深。 “二哥只需记住,宁家不动,宁芝就安稳。我们韩家与他们宁家世仇,又何苦争夺我这一丝得失?总要叫宁家一家子来赔的不是么?”韩佩鸳淡淡的,可这淡淡的话语里,却是含着刀剑。 韩佩卿只好点头,他素来知道,自己不如这个妹妹,今日看来,何止不如,是根本不可能赶上了。 “哎,只是可怜姑姑,也心疼你。”韩佩卿叹息。 两代都是韩家最出色的姑娘,却偏偏都毁在宁家人手上了。 “已然如此,说这些没有用。就是姑姑,也不会喜欢你这么想的。”韩佩鸳起身:“姑姑忍辱负重二十年,所图的不是这些。” 说罢,就径自走了。 韩佩卿再次叹气,举起茶杯,像是喝酒似得灌进去。 心里苦的要命。 这一头,裴珩出了宁家之后,想了想还是往太子府去了。 他经常不回宫,有时候半个月一个月也不回去,就住在太子府里。 所以,这不并不稀奇。 太子府的仆从见了他,也是习以为常了。 亭子里自己下棋的裴诀见了他就笑问:“韩家的牡丹宴结束了?” 裴珩有些不自在的坐下来:“嗯。” 裴诀诧异,这个弟弟素来不会这样,这是怎么了? “有心事?”裴诀停手。 “我送了宁芝回府,坐了一会。”裴珩想了想还是没有问起当年事。 当然不是因为宁芝几句话就对那些事有了看法,可一直以来,他其实并不是特别清楚当年的事。 不过,他话到嘴边,又不敢提起。 大哥为这些事,伤了一辈子,如今太医都不敢说他能活多久。 他又何苦提起呢? “芝芝是个有意思的孩子,你不要总是带着情绪与她相处。”裴诀不厌其烦。 自打婚事定了,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提醒裴珩不要慢待了宁芝。 “我知道,宁芝是挺好的,大哥放心好了。”裴珩笑了笑,算是第一次正式认同了裴诀的话。 “那就好。”裴诀又拿起棋子。 心里却想着,真是个聪明的小丫头,这就叫珩儿改观了么? 希望这一对小儿女能好好的,再没有谁与谁的结合,能叫他看见希望了。 看着这黑白漆盘,裴诀好似看见了完整的江山。 第19章 韩清宁 裴珩住太子府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了。 所以,他歇着去了之后,太子也起身往后院走。 太子府不小,太子妃的正院在最后头,而属于韩侧妃的院子,就离得前院最近了。 也是一处幽静的好地方。 韩清宁出身书香世家,自然是喜欢清雅高贵的。 所以,她这里的陈设永远是淡雅为主,素色的装饰,修剪的有意境的花草树木。 她也不种牡丹,纵然韩家有一片牡丹园。 可韩侧妃喜欢的,是铁骨铮铮的白梅花,以及开在春日里的白玉兰。 于是,这个季节里,就没有她喜欢的花了。 这院子,她住了二十年,裴诀也来了二十年,很习惯。 院子里也不像别处,会飘着香气,这里有的,永远是药味。 草药的味道其实不难闻,很多还很好闻。 何况,闻了这么些年,也习惯了。 裴诀只需闻一闻,就知道今日这药,是韩氏的。 他们两个都需要长期服药。 见他来了,韩清宁扶着丫头的手出来迎接:“殿下。” “你不舒服,起来做什么?”裴诀上前一步,扶着她。 “不碍事,老毛病罢了,又不是多严重。”韩清宁带笑,眼中却是浓的化不开的无奈。 然后与裴诀一起,进了屋里。 已经是将近午时了,他们两个都受不住暑热,所以这会子还是回屋好。 进了屋,韩清宁就咳嗽了几声。 裴诀心疼的看着丫头们伺候她喝水。 这是他这一辈子最疼爱的女人,可跟着他,受了一辈子罪。 当然,今年四十岁的韩清宁也不是他的元妃。 想来,也是他裴诀不好。 十六岁那年大婚,嫡妻是金氏,也是个温柔的性子。 婚后七年,金氏终于有孕,却在六个月上小产了。 从此身子也夸了,几年后人就去了。 那时候,才娶了比自己小十来岁的韩清宁。 韩清宁文才出众,样貌也好,知书达理,与他这个儒雅的太子最是相配。也一度琴瑟和鸣,恩爱非常。 可好景不长…… 直到那年,十五岁的宁鸾非要嫁给他。 后来……他不得不委屈自己最爱的女人从太子妃成了太子侧妃。 一个侧字,对韩清宁来说,无意是灭顶耻辱。 她书香世家,如何接受这样的耻辱? 他还记得,他与宁鸾大婚前一夜,韩清宁哭着与他说的话,她说我这一生遇见殿下,便输的什么都不剩了。 那时候,一身白衣的韩清宁真叫裴诀心都撕碎了。 也是那时候起,裴诀做了唯一一个狠心的决定,不碰宁氏。 可是……也因此,更加害了韩清宁。 当然,裴诀身子不好是从小的事。 先皇后怀孕的时候后宫争斗厉害,他不足月就出身了。所以多年来,一直是病弱的。 后院里以前很多人,只有一个金氏曾经怀孕过。这足以说明一切了。 可是,这并不足以叫他毁灭。 来了临京的那一年,一切都是混乱的,起先毁了的只是半壁江山。 后来,还有裴诀这个人。 宁氏果然骄傲,几年不碰她,她便也不稀罕要他了。 只是给他喝了一副药,叫他以后谁也碰不得。 可惜,他打小身子弱,这一副药,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躺了七天七夜,韩清宁守着七天七夜,也是那时候,韩清宁彻底坏了身子。 就此,两个人一起残破的活了二十年…… 如今,再回忆前程往事,很多事都淡了。 只心疼这个女人,跟着他一辈子,不是吃苦就是受委屈。 她高贵的心,都不知道掉在地上多少回了。 守着他一个不能人道的人,不肯离开。 “殿下琢磨什么呢?我今儿胃口好,咱们早些摆膳如何?”韩清宁比谁都清楚他想什么。 多想想吧,想多了,才能对宁家恨之入骨。 太子啊,就是太软弱了。 “嗯,那就摆上。”裴诀一年四季里,极少有胃口好的时候,不过饭菜总是要吃的。 只一天三顿喝药,胃口如何好的了? “与殿下说些趣事,前日里佩鸳送来一幅画,说是自己画的,殿下猜画的什么?”韩清宁笑问。 “哦?莫不是牡丹?佩鸳擅长花草吧?”裴诀笑问。 “不是,要是花草,我倒是不稀奇了。”韩清宁笑着:“是美人!真真是美的叫人炫目。”说着,就摆手叫人去拿。 不多时,丫头们就拿来了画卷打开。 裴诀只看了一眼就笑了:“这不是芝芝么?” 一身大红衣裳,看起来像是站在一处大典里,这不是前几日端午宴的时候? “佩鸳这画技越发纯熟了,竟也画出了芝芝几分美貌来。”裴诀纯粹欣赏道。 “可不能这么说,她极少画人物的,能画出几分九姑娘的神韵,已经不错了。”韩清宁也又看了一会道。 “清宁,委屈你了。”裴诀拉着她的手。 其实他知道,韩家女子都是不想做妾的。 可说这世界的女子,谁愿意做妾? 她们的身份,本该是高贵的,就算是不进皇家,也该是与旁人做正头夫妻…… 可惜了,做姑姑的委屈了一辈子,做侄女的…… “殿下哪里话。我就不说了,都是命。佩鸳和我不一样,她聪明也懂事,何况这是圣旨,说不得委屈。再说了,九姑娘和……也不一样。以后她们能和睦相处的。”韩清宁先是暗淡了一下,随即才笑道。 裴诀只是轻叹,拉着她:“是,芝芝与她姑姑不同,她很聪明。绝不会糊涂。佩鸳……也希望她不糊涂。” 虽然,裴诀并不觉得这样的两个人一定能好好相处。 定然有有一个再上,有一个在下。 他都接触过,他素来对晚辈们都很好,所以,不管是宁芝还是韩佩鸳,他都是喜爱的。 只是,依他看来……韩佩鸳的聪慧太流于表面了,怕还是芝芝更胜一筹。 不过这话他说不得,他舍不得叫韩清宁担忧。 “放心吧,我会劝珩儿,叫他善待佩鸳的。”裴诀说这话的时候,内心再苦笑。 因为,他不会劝的。他只想叫裴珩好好对芝芝。因为宁家,才真是牵动大晋的血脉啊。韩家啊,他虽然愧对韩清宁,可是韩家……并不老实。 第20章 游湖 宁芝收到了裴珩请她游湖的帖子的时候,一双美眸就带了笑意。 “既然是殿下邀请,那我定是要去的呀。转告殿下,明日一早,我便去柳叶湖了。”宁芝笑盈盈的看上官纪。 上官纪温润一笑:“如此一来,殿下也开心了,那就明日见?属下还有点事,就不能多留了。” “好,叫人送上官大人出去吧。”宁芝摆手。 送走了上官纪,白芷就笑:“二殿下请您去游湖,这是好事。” “是啊,这是好事。”不管裴珩心里如何想,人的好感都是相处出来的。 多相处总是好的,她还有很多机会。 她毕竟还小,不会圣旨一下就进了裴珩的后院。 “叫飞刃来。”宁芝笑盈盈的。 不多时,飞刃就进来了。 “姑娘,有事?”飞刃笑问。 “啊,飞刃呀,我要叫你做坏事了。”宁芝眨眼。 飞刃就好笑,这是姑娘又要欺负人了吧? “那姑娘您说,这坏事属下给您做去。”虽然是主仆,可他是看着九姑娘长大的,怎么瞧着都亲切,做坏事就做坏事吧。 “首先呢,你要打听一下,明日殿下除了我还约了谁。要是有韩家和彭家的姑娘呢,那就算了。如果没有的话呢,就把消息传给她们。不然呀,太寂寞了也不好。”宁芝道。 这随手就能办的事,她乐得给人挖坑呢。 估摸着,韩佩鸳是不会上当了,彭筱么,那就……不好说了。 虽然彭筱弱的很,但是很多时候都蹦跶的叫人厌烦,收拾多了也就老实了不是? 飞刃实在是没忍住,笑着点头去了。 这叫什么?打草搂兔子? 宁芝吩咐完了事,就没心事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次日起来,换上一身翠绿色裙裾,然后披上纱衣,梳了个漂亮可爱的垂挂髻,两只翠玉簪子一插,就算好了。 再挂上一对猫眼石的耳坠子,灵动又活泼。 出门的时候,裴珩就来了。 他是来接宁芝的。 见了他,宁芝笑的格外叫人喜欢:“殿下竟来了。我还说我早点去呢。” 裴珩面对这样笑着的宁芝,着实有点吃不消。 不是不喜欢,是……一个人的心思,总不是那么容易就转变的。 “早些出门不热。”裴珩这句话说的有点干巴巴的。 宁芝点头:“那就走吧。” 上了马车,也没停止笑意,是蛮高兴的,不管裴珩是为什么来,她都该高兴。 裴珩要是顾及她,那自然是好事,就算是只是因为宁家,那也是好的。 生在太平里的裴珩做戏无所谓,就怕他不懂做戏啊。 到了柳叶湖,宁芝下来就见裴珩已经下马,站在她前面。 “到了呀,瞧,荷花都有很多花苞了。”正是五月里的江南,天气暖了,荷花都出来了。 裴珩嗯了一声:“走吧。” 他们从这边直接就可以去湖心亭,凉爽又舒适。 两人一起,宁芝带着连翘,将飞刃几个留在了岸上。 裴珩只带了一个上官纪。 其实带不带,他自己也是个武功很好的人。不过,总要有人伺候的。 湖心亭里,有两个宫女一早就候着了,这会子见他们来了,将茶点都摆好,就站在一边装不存在了。 “荷花都没开,我就闻见香气了。幽幽荷香啊。”宁芝没坐下,她站在栏杆处,看着湖面以及岸上的风景。 裴珩也过来,与她站在一处:“据说……这里原本不叫柳叶湖。” “盛京城中,也有一处湖泊,也叫柳叶湖。”宁芝接话。 这盛京城,就是原本的大晋都城,如今丢给了塔族人。 “所以,才把这里的湖也叫做柳叶湖?”裴珩问了一声,却也没打算叫宁芝回应。 他虽然生在这里,可是这些事也不是绝密,虽然父皇不肯提起。 但是他总是能知道的。 “大约是陛下也……想念吧。”宁芝嘴角轻轻勾起:“怎么殿下说这个?” “本殿只是……”裴珩不知怎么回答。 他生在太平时候,从小金尊玉贵,又因为父皇年迈,兄长孱弱无子,被寄予厚望。 可是很多事,父皇不肯提及,也不许旁人提及。 他心里常年有疑问,却不知何处解答。 “很多事情,都是要慢慢来的嘛。殿下如今已经开始上朝了呢。追随殿下的人不少。”宁芝笑道。 裴珩看她,朝阳下,少女的脸半边撒上阳光,看起来很是圣洁。 圣洁而美丽。 “你很看好本殿么?”裴珩这句话,问的很是有点突兀。 其实,她是不是看好……并不重要不是么? “是啊!殿下可知,祖父告诉我定亲的时候,知道是殿下,我其实很高兴。当然,要说我一早就迷恋殿下,那是假话。但是,殿下很好。至今为止,我都很满意。”宁芝转头,看着裴珩:“殿下很好啊。” 裴珩无法欺骗自己,这一刻,他心跳加速。 宁芝绝不是个花架子,她虽然不是才名在外,就算是不用大哥说,裴珩也知道,宁芝很聪慧。 一个聪慧的,出身高贵,见识卓著的女子,说他很好。 这与以往任何一个人夸他都不同。 他觉得有点悸动,虽然自己还不知那是什么感受,但是,他明白,这个感受叫他喜欢。 “你也很好。”裴珩半晌才回了一句。 实在是久了点,宁芝都已经看了许久那荷花上的蜻蜓了。 宁芝没有回答,只是叫裴珩看见了她勾起唇角的侧脸。 很美,即便只是年轻的裴珩,也看出一丝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正要开口再说什么,就听见了一些嘈杂。 回头看,正是彭筱与几个女孩子一并上来了。 裴珩并未下令不许人打搅…… 裴珩的神色一下就冷下来了。 彭筱笑盈盈的过来,身后跟着的是临平郡主,还有两个官家小姐,其中一个,赫然是上回跟着宁芝逛牡丹园的沈薇。 “殿下和九姑娘在这里,真是巧了,我们今日没事,正好来游湖呢。一起吧?”彭筱笑道。 裴珩虽然不满,但是是他自己没下令,这也不是什么绝密地方,有人来了就来了。 所以只是黑着脸随意点了一个头罢了。 第21章 算计 “今日九姑娘怎么这么素淡呢?你可素来不是个节约的,怎么这会子装起朴素来了?不像你呀。”临平郡主揣度着裴珩的脸色,还是说了一句。 宁芝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根本就不理会。 临平郡主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想叫嚷,又不敢,很是憋屈。 “九姑娘素来随性的。”彭筱笑了笑。 “一个个的,倒是都了解我。没错,我就是随性。怎么穿,都全凭我高兴。”宁芝笑了笑:“你们下回,还是换个话题吧,好歹有点意思。” 裴珩想笑,他没参与女孩子们的争执,坐下来开始喝茶。 却不料,宁芝也跟着坐下来了,全没有要和彭筱几个争的意思。 坐下来之后,宁芝看了一眼沈薇。 沈薇被她这么一看,就有点瑟缩,低头不敢说话。 她家世本就不好,贵女的圈子本就不是那么容易凑进去的,这会子她强行凑,本来就心虚。 面对宁芝的时候,更是心虚。 沈薇知道,这临京城里的贵女们当然不是一团和气的。 大家都有几个交好的人,其余人平时是能说话的,但是却不一起玩儿。 她之前跟着宁芝,如今又跟着彭家二姑娘,这其实就是倒戈了。 虽然不算大事,可是也难免叫人觉得她是个墙头草。 可…… 她偷偷看了一眼裴珩,她心里有了隐秘的心事,跟着精明的宁芝,永远出不得头。 彭筱是个蠢货,跟着她,才有机会呢。 连翘虽然平时傻乎乎的,但是一般出来的时候,就格外认真。 于是,沈薇看二殿下的那一眼,就被她看见了。 随即皱眉,原来这个女人还有这份心儿呢? 啧,真是不要脸啊。 不过想也是,二殿下是个香饽饽嘛。 哼! “殿下日理万机,倒是也有空出来走走了么?”彭筱又问。 裴珩还是不满她们来打断他与宁芝说话,这会子见她问的酸溜溜的,就不想理会她。 索性不开口了。 彭筱碰了钉子,也是尴尬的要命,不过她来就是与殿下培养感情来了。自然是舍不得走。 坐定后,最初的两个宫女送上茶水。 虽然一开始就是殿下和九姑娘,但是她们其实带了十几套茶具,就是怕有人来。 这不就用上了? “殿下与九姑娘感情真好呢。”沈薇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 裴珩不认识她,更是懒得理会。 宁芝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也不理会。 亭子里的气氛一下就冷了。 这时候,临平郡主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的。 过了好一会,宁芝才开口:“殿下要是不说话,我都不敢说了。” 裴珩看她,心想你就装吧,你不是故意不理会的? “起来走走吧。”出来游湖,也不是一味湖心亭里坐着的。 于是起身,从来路走出去。 宁芝就跟在他身后。其余几个人自然也是紧跟不舍的。 湖两岸风光极好,正是花红柳绿的季节,可看的景色自然不少。 也有旁人游湖,裴珩并未不许人来。 走走停停,说说景色,倒是没有方才那么诡异了。 再回到了湖心亭,就该是午膳时候了。 原本是打算裴珩和宁芝单独用的,不过这会子,这几个人不走,裴珩总是不好赶人的。 毕竟彭筱也是他既定的侧妃。 也是下面的人机灵,一早就备好了,别说是这几个人,就是再多几个人,也是够用的。 其实临平郡主和另一个何家的姑娘是想走的。但是彭筱不肯。 也不好丢她一个,所以只能留着。 一顿午膳吃的真是尴尬至极。 宁芝正吃着,就见一双素手端起酒壶来,从她面前过。 另一面,就是二殿下裴珩。 是沈薇,她将白玉酒壶提起来,给裴珩倒了一杯酒。 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是这表现,就已经是明显了。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 裴珩虽然年轻,这些年也与不少姑娘嬉笑,可是除了自己的两个侍妾,他并不曾沾染旁人。 就是侍妾,他也并不怎么碰。 但是,到底是看过的,自然懂得这个沈薇的意思。 只是懂了之后,真的想笑。 这桌上,他未来的嫡妃在,未来的侧妃在,如何就敢出头呢? 是无知无畏,还是蠢的到底了? 于是,裴珩抬头,打量起沈薇来。 不是对沈薇有兴趣,他只是好奇!这个女人是有什么自信呢? 他眼神直接看过去,沈薇当下就脸红了。 她也知道自己着急了,可是祖母想给她定的亲事,她实在是不愿意…… 要是二殿下看上她,哪怕是侍妾呢…… 总有出头之日的。 何况,如果是侍妾,就可以提前进门了……只要生育,就可以晋位的…… 殿下的身份,她总有出头之日的。 裴珩见她脸红,便露出一个嘲讽至极的笑。 以为是何等佳人呢,原是个姿色一般的。那就是脑子不好啊…… 因为风气开放,所以姑娘们其实都懂,如果这杯酒裴珩喝了,就是认可。 所以,她们一边皱眉,一边下意识盯着裴珩。 “胆子可真大。”宁芝轻轻放下筷子,笑盈盈的看沈薇。 沈薇身子一个瑟缩,犹豫了一下,迅速起身跪下来:“我只是……只是……” “啧。”宁芝轻轻摇头。 跪下来了?因为她一句话么? 裴珩眉头皱起来,端起那杯酒就对着湖面丢下去了。 眼中厌恶丝毫不掩藏。 “无聊。” 他素来脾气差,如今对着宁芝的时候,略克制些罢了。 本就不悦,这女人这个样子跪着,他看着就来气。 本来么,男男女女的,不就是那么回事?他倒是也不介意有人对他示好。本也没打算怎么着这个女人。 这一跪,裴珩觉得恶心。 “这会子,咱们街上走走吧?”宁芝笑盈盈的看裴珩。 裴珩想,是他约了宁芝出来的,如今要是就回去,也不大好。 便点头起身:“那就走吧。” 说罢,看了彭筱一眼。 彭筱虽然不够聪明,也不是傻子,忙道:“那就不打搅殿下和九姑娘了,我们还要逛一阵呢。” 这时候,沈薇期期艾艾的叫了一声殿下。那叫一个缠绵可怜。 说真的,裴珩给恶心着了:“你爱跪着就跪着,可千万别起来。” 第22章 跪着 裴珩和宁芝前面一走,彭筱就给了跪在地上的沈薇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沈薇歪头,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好你个贱人!我说你怎么巴巴的跟着我来了,竟是要自荐枕席?”时代开放,自荐枕席也不稀奇。 可是一个大家闺秀,总是要有大家闺秀的矜持的。 她们可不能自荐枕席。 沈薇一张脸又是青又是白,一半脸又被打红了,真真是狼狈。 可彭筱是个暴脾气,与宁芝交锋处处落下风就火大的很,如今还有个贱人上赶着作死。 她抬手就将桌上的茶盏拿起来,对着沈薇砸过去了。 好在那茶倒了有一会,虽然烫,毕竟也不会伤人了。 沈薇吓得叫起来,又不敢动,任由一杯茶从她头上淋下去。 “二姑娘,二姑娘,是我错了,您听我说……您……您息怒啊。”沈薇缓了缓,不敢再不开口了。 她怕这将门出身的彭筱真的会毁了她。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临平郡主哼了一下:“果然是乡下地方来的东西,什么都不懂。二殿下能看上你这样的姿色?” 要说,沈薇也不是没有姿色,只是比之彭筱尚且差很多,何况是这临京第一美人的宁芝呢? 所以,今日之事,着实有点蠢了。 “我是小人物,我可以做的事更多。二姑娘息怒,郡主息怒,我……我是急切了,那也是因为家里要给我定亲,实在是无奈啊。”沈薇哭着,膝行了几步:“二姑娘,有什么您不方便做的,都叫我做,我……只是求一个庇护。就算以后您进了二皇子府,也是一样需要人的。我没有旁的好处。我就是听话,求您容我,我愿意替您当牛做马!” 彭筱还要打,被临平郡主拉住:“筱姐姐息怒,她说的倒也不是假话。” “你想想,眼下这件事,就有用。”临平郡主眼珠子一转:“殿下看上了沈家姑娘,也不过是说笑几句。就有人发怒罚了沈家姑娘的跪。” 彭筱眼睛一亮:“可不是么,还打了沈家姑娘。” 说着,她捏着沈薇的下巴:“机会我给你,你知道怎么做吧?” 也是电光火石间,就已经想清楚了。 沈薇进府,大不了是个侍妾。就算是有本事生孩子,她也有本事压得住她。 何况,她不可能叫她生孩子的。 一条听话的,没什么后台的狗,还是很有必要要的。 “多谢二姑娘。”沈薇吞了一口吐沫:“二姑娘放心,今日之事,我知道怎么做。” “哼,便宜你了,既然殿下……哦不,既然宁九叫你跪着,那你就跪着吧。”说罢,狠狠甩开了沈薇的下巴,彭筱就与临平郡主,何家姑娘一起走了。 何家姑娘临走,有一丝不忍,轻轻蹙眉。 她今日几乎没有开口今日之事,她隐隐觉得不妥,也下定决心,近来少与彭筱混了。 虽然是五月里,但是沈薇跪在湖心亭里,这里本就凉快。 又加上她身上的茶水打湿了衣裳,不多时竟发抖起来了。 一下午她不敢动,就这么跪着。 她心里清楚,如果殿下没有瞧上她,她只能这样做。 是,这样的最下等的,可是别无他法。 她明白彭筱要什么结果,她也清楚自己走的是一步险棋,可是比起祖母给她找的那户人家…… 她宁愿赌一把! 另一边,宁芝和裴珩就随意走在临京城的大街上。 “殿下是不是没这么逛过?”宁芝好奇。 “逛过。”裴珩倒是点头,他以前跟着大哥不少逛。 “其实走走也挺好的,看看普通百姓怎么过。以后还可以去更多的地方。”宁芝道。 “你想回北方去?”裴珩知道,宁芝的生父宁湛,生母卞氏,嫡亲哥哥宁慕都是死于北方的沥城。 那座城在宁芝父亲的手里守护了很久,那已经是盛京城丢了之后,最后再丢的一个城池了。 也是那以后,才有了这南北之间的安宁。 不得不说,宁芝的父亲……尽管出生宁家,却……死的可歌可泣。 “想啊,北方本就该是我们的。不过,我方才却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天下之大。”宁芝笑了笑。 是要提醒这个年纪尚轻的皇子很多事,但是不是一直提醒。 “会有那一天的。”裴珩胸中热血沸腾。 “嗯,不说这个了。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吧?”宁芝笑道。 实际上是,她懒得逛了。 裴珩以为她累了,自然是点头。 这头裴珩送了宁芝回府,也就已经是黄昏时候了。 也是沈薇运气差,黄昏后,就下起小雨来了。 她本就在湖心亭跪着,雨倒是打不到她,可是这四周本就全是水,这会子再有雨。潮气很快就上来了。 跪在青砖上,她膝盖又疼又冷,这会子潮气侵袭,哪里能舒服的了? 脸色苍白的很,中午没吃几口,这会子又是饿又是渴,浑身都抖。 下雨又入夜,没有不冷的。 最后昏倒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醒来的时候,是被自家祖母一巴掌打醒的。 忍着祖母粗俗的谩骂,她默默流泪。 终于剩下她一个了,小房间里,她缩着想,该怎么办。 至于祖母的打骂,她习惯了。 祖母心里,只有她同父异母的弟弟们,并没有她。 “我会成功的。我总会成为皇妃的!以后谁也不要想欺负我!”沈薇咬唇,却慢慢的一字一句说着。 浑然不知这些事,宁芝夜里洗过澡之后,就躺在榻上和连翘白芷说话。 “那沈薇晕了,被二殿下的人送回去了。哼,活该,作死的东西。”一回府,连翘就口无遮拦了。 “嗯,是挺作死的。”宁芝好笑:“不过,她大约是着急。你们说,今儿这一遭收获大么?” 白芷好笑:“奴婢虽然没去,看姑娘这表情也知道是大了。” “当然了!二殿下现在肯定烦死彭筱了!”连翘嘿嘿一笑:“姑娘,您可真坏。” 宁芝失笑:“滚蛋,我睡觉了。” 连翘嗯嗯点头,给她盖好被子,与白芷一起出去。 听着两个丫头嘀嘀咕咕的声音,叶枣闭上眼。 第23章 邪恶 不好的流言是从三日后渐渐传出来的。 宁芝虽然素来不刻意结交贵女,但是总有人愿意与她好。 许梦蝶就是一个。 所以她一听到流言,就急匆匆的来了禄国公府。 见了宁芝就忙道:“你可听见外头的闲话了么?你真罚了沈薇跪着?” 宁芝愣了一下:“什么闲话?我有什么权利罚沈薇跪着?” 她是出身高贵,可再高贵也是臣子女儿。 沈薇毕竟也不是她的奴婢,如何能叫她跪? “那就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了,说是……说是沈薇的腿都跪坏了呢。”许梦蝶说着,将这件事细细说了一遍。 传言中,是沈薇和二殿下对上眼了,但是宁芝吃醋,所以罚了沈薇跪着。 赶上下雨,沈薇跪到快天亮才回去,所以伤着腿了,要是不细心照顾,以后就怕是不大好呢。 “呵呵。这指鹿为马,混淆黑白的事谁做的?”宁芝好笑的看连翘。 连翘都要冒火了:“作死!这是,奴婢这就去找飞刃!” 说着就跑出去了。 许梦蝶也懵了,只看着宁芝。宁芝便给她讲了一遍。 “原是这样!啧,怕不是彭家二姑娘?”许梦蝶道。 “我不知道,不过也不要紧。”宁芝笑了笑:“这点事。我并不看在心里。” 许梦蝶嗯了一下,只要这事不是宁芝做的,就无所谓。 她比较担心的是真的是宁芝罚了沈薇,那就不好看了。 送走了许梦蝶,晚些时候,就见宁蕴来了。 “被算计了?”宁蕴一进来就幸灾乐祸。 “可不是么,以前我做我的宁九姑娘,也是没事的。如今与殿下定了个婚事,牛鬼蛇神就出来了,不过也好,正好叫她们知道我宁芝的性子。我想的事多,没空与这帮人玩这些心思。”宁芝笑了笑。 “要帮你么?”宁蕴当然不担心了,他可比许梦蝶了解宁芝。 她怎么会做这么明显的事?肯定是诬陷呀。 “不用,不着急,既然流言出来了,也得看看二殿下的心思嘛。我是他的未婚妻,我受委屈了,他不得表示一下?”宁芝翘起红唇:“我很期待。” 宁蕴猛摇头:“我说你矜持点好不好?我是你侄子!你别妖孽了!” 妖孽啊!这活妖孽看多了,以后哪个女人能入眼? 坑人的亲姑姑! “哎,天生这么美,怪不得我,去吧,滚去读书。”宁芝摆手。 宁蕴被她恶心了一下,哆嗦了一下出去了。 飞刃来的时候,很抱歉的先说自己有罪。 “你又不是成日盯着闺阁女子的,没听到也不碍事。不过,这事你看着点,叫她传,最好人尽皆知才好。”宁芝淡淡。 飞刃愣了一下,不过明白了,这是姑娘自己有想法了。 飞刃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裴珩这里,正在自己的殿中忙着政事,就见小太监进来了。 太监叫赵启,一般裴珩不出宫的时候,贴身伺候的都是他。 “二殿下,奴才在外头听了些消息。”赵启说着,将关于宁芝的事都报了一遍。 裴珩皱眉:“这是沈家传出来的?” 赵启应了是。 裴珩的眉头就更是皱起来了。 这事……真是恶心死了。他当然有替宁芝出头的心,只是对方是个女子,他要是做点什么,未免难看…… “传话出去,就说本殿的话,沈家女儿这般混淆黑白,是沈家家风不正。看来,沈家女儿也没长记性!跪少了!”裴珩哼了一下。 说真话,他当时虽然着重看了一眼沈薇,可如今早就不记得长什么样了。 这女人竟还是个搅风搅雨的……真是作死的东西。 赵启哎了一声,心想难怪殿下最近有变化呢,这宁家九姑娘果然是得了殿下欢心了。 以后关于这位的事,要慎重了。 次日里,宁芝听到了裴珩这句传话,才彻底满意了。 “可以了,殿下极好。”当然不是希望裴珩去打杀沈薇,就是要个态度么。 要是裴珩装死不说话,宁芝是不怕名声不好的,但是那样的话,裴珩这个人,就有点没意思了。 如今么,嗯,很有意思。 “好了,既然殿下出声了,下一个就是彭筱。毕竟都没瞎不是么?这事就不必管了,给我盯着沈薇,看她那腿什么时候好,看她何时出门。”宁芝这话说的带血,连翘郑重点头:“是,奴婢这就告诉飞刃侍卫去!” 果然,裴珩出声,装死了三四天的彭筱也忙不迭解释,上回的事是那沈薇自己不知检点,最后也是自己要跪着的。 何曾有人罚她逼她。 紧接着,临平郡主也是一样的说辞,何家姑娘更是不会得罪人,还美化了几句宁芝的。 不过毕竟不敢过了,于是,三人说清楚了这件事,可也毕竟叫人觉得宁芝是醋了,是嫉妒了。 而沈薇毕竟不可能不出门。 十日后,她终于‘腿好了’,出门采买。 眼见进裴珩后院无望,她不得不认命。至于出这事,她祖母给定的那家不在乎!甚至觉得,能够跟殿下有过牵扯,还是荣耀呢! 也可见那家确实不堪。 沈薇腿当然没事,可是这十来天她也被折磨的不轻。 终于点头应了婚事,才好过一点,可内心受煎熬,整个人都是没有精气神的。 于是,当她迎面遇见了宁芝的时候,整个人都愣怔了。 一种说不出口的恐惧瞬间爬上了她的全身。 她又想跪下……像是从小到大每一次害怕的时候,就会跪下。 给她父亲,给她继母,给她……弟弟妹妹……以及祖母…… 宁芝一身粉色裙裾站在那,娇俏美丽:“看起来,沈姑娘的腿是好了呢。” 沈薇嘴在哆嗦,不知该不该回话,跟着她的丫头也是吓得不轻。 “沈薇啊沈薇,你怎么就敢算计我呢?嗯?替人做了狗的感觉不错?”宁芝轻笑,看着她那怂样都想摇头。 沈薇到底是忍住没跪下来,只是浑身哆嗦:“求……求九姑娘饶命啊……” “好啊,我答应你。”宁芝依旧笑着,只是这笑意,叫人看了都觉得有点怕。 有点……邪恶。 第24章 你打断了她的腿 宁芝笑的邪恶:“我知道,你之所以做错事,是因为不想嫁给赵家是么?” 沈薇一愣,随即点头:“九姑娘恕罪,我再也不敢了……” “就连你不想嫁的赵家,我都帮你解决掉好不好?”宁芝温柔笑问。 虽然笑的美极,可是看在沈薇眼里,却只有寒气。 沈薇根本不知如何回答,她想不出宁九能有这般好心的理由来。 街边很多人,虽然没有敢凑近,但是还是不少人围观着。 “有时候,我是真的不懂,你们怎么就觉得我宁芝愿意陪你们玩这些无聊的游戏呢?”宁芝似乎有点困扰,摇摇头。 沈薇抖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很后悔,比任何时候都后悔,她已经知道了,临京城贵女圈子不是她这样的人能进来的。 二殿下裴珩,也不是她能肖想的…… 可是事到如今,她后悔也迟了,算是彻底得罪了宁九…… 正是这时候,忽然从人群后头走来一个人。 “哟,九姑娘在呢?”这个人四十余岁的样子,穿的锦缎衣裳,看起来富贵的很。 “你是谁?”连翘上前一步。 “小的是彭家的下人。”那人拱手:“奉了我们家二姑娘的命,来办一件差事的。”男人笑道。 沈薇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生出希望,这莫不是彭家救她来了? 此时此刻,也只能这么想了。 “既然是这样,你只管办你的事。”连翘接道。 这样人,姑娘就不必说话了。 那人笑着应了一声,就从后头招手:“来吧。” 沈薇傻傻看着,她如今靠着自己带出来的两个奴才扶着,不然人都站不稳了。 只是,她再是会算计,也万万想不到接下来的事该是怎么发展。 只见两个壮硕的奴仆上前,在先头那人的眼色下,一左一右拉住了沈薇,至于沈薇两个奴婢,被人一把丢一边,半晌起不来。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 沈薇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了双膝一痛。 而在场的众人,以及后头站的看热闹的人都看见了。 那锦衣男人手中的匕首还闪着亮光,一点血腥都没沾染。 太快了。 但是沈薇的一双膝盖已经开始冒血了。 她穿的粉色裙裾已经断了一截,但是绝没有什么旖旎风光,因为断了的地方正在冒血。 很快,她膝盖以下的衣裳就都湿了。 一开始的痛是模糊的,直到她的两个婢女开始大叫,她才真切的感觉到了膝盖的疼痛。 而你锦衣男人已经收起了匕首:“二姑娘的话也敢不听,这就是给你的教训!我们走!”说着,就带着那两个人走了。 被丢在地上的沈薇还是一脸茫然,而且,她站不起来了。 宁芝站在原地看完了全程,才皱眉:“还不赶紧请了梁大人来?” 这种事,就发生在临京城内城,一家贵女派人伤了另一个贵女。 其实,也不是梁楚晗的管辖。他的玄衣卫没这么闲。 可是谁叫叶枣就是要为难他呢。 “还不赶紧的扶着沈姑娘去就医?”宁芝淡淡。 她的侍卫一个去找梁楚晗,一个过去将沈薇拎起来就近送去了医馆。 而围观的众人已经开始议论了。 毕竟,那个锦衣男人真的是彭家的人。彭家如今在临京城里的管家。也是彭家在边城祖宅里管家的亲侄子。 有据可查。 医馆里,沈薇疼的浑身出汗,脸色有种说不出的青白与颓败。 宁芝进来,淡淡说了一声:“看来,这回你的腿是真的废了。也是好事。赵家是不必去了。” “留些银子,就当相识一场,我照顾沈姑娘了。传话去沈家就回来吧。”宁芝吩咐那个侍卫。 侍卫哎了一声,将自己身上的银子丢下,就去沈家了。 沈薇痛的几乎要失去直觉,脑子里一片混乱,眼泪满脸都是。 她此时只知道痛和害怕,她也知道大约腿是真的废了。 所以,对宁芝的话充耳不闻。 宁芝无所谓她是不是回话,抬脚就出去了。 是宁芝的人找的梁楚晗,他就是不想管也得管。 不必细想也知道,这事哪里这么简单? 可是那管家是真的出自彭家,当街伤人,他说什么也得去彭家拿人了。 不管结果如何,他只要去彭家拿人,势必得罪彭将军…… 咬牙,将宁芝恨的要死,可是不去的话,宁家又如何放过他? 梁楚晗如今除了恨宁家,也后悔当日得罪宁芝了。 这女人简直是睚眦必报! 宁芝出了医馆,并不急着回府,而是进宫了。 她有德妃给的腰牌,是随时可以进宫去的。 德妃倒也不是喜爱她,当初给腰牌,也不过是陛下对宁家示好罢了。 宁家,也就宁芝一个能随意进宫的。 这些年来,宁芝并不进去罢了。 可今日,她要去找裴珩了。 裴珩虽然有府邸,但是暂时还没搬出来,所以要找他,就得进宫。 飞虹殿外,宁芝被上官纪迎了进来。 “有劳大人。”宁芝笑道。 上官纪忙道不敢,他也没想到,宁九姑娘会进宫找殿下。这却是稀奇了。 裴珩起身,见宁芝已经进来了,便道:“进来吧。” 宁芝客气行礼:“殿下,宁芝可打搅了么?” “不曾打搅,你这样急着进来,是有事?”裴珩想,估摸是出事了。 宁芝一笑:“单独与殿下说可好?”宁芝眨眼。 裴珩便也点头摆手。 上官纪点头表示懂了,就将殿中人全都带出去了。只叫人留下茶点。 直到只剩他们两个,裴珩才问:“出什么事了?” “嗯……沈薇腿废了。”宁芝说着,看着裴珩的脸色。 裴珩有点茫然。 不是对这件事,而是……这件事他想不出哪里重要…… “在我眼前废了的……”宁芝加了一句。 裴珩有点惊讶:“你做的?” 宁芝不语。 裴珩皱眉:“你这什么脾气!有人知道么?” 宁芝点头。 “你可真是……你与这个么人计较什么?”没得坏了自己的名声。 “被多少人看见了?”裴珩声音不好听。 “半个临京城……”宁芝咬唇。 裴珩又是一愣,这回真是愣:“你当街打断了她的腿?” 第25章 网 宁芝想笑,也确实笑了。 裴珩的反应真的叫她……很意外。 他这般一句接一句的问,最关心的是她做这些事谁看见了…… “笑什么?好好说!”裴珩真的恼了。 “殿下息怒。”宁芝忍住笑意:“是彭家的管家做的,不过刚好我在那里。”宁芝笑道。 “彭家?”裴珩皱眉,心里知道这事不是这么简单的。 “是啊,那管家当着半个临京城的百姓说,是按照彭家二姑娘的意思办事。”宁芝看裴珩。 裴珩没说话。只是深深的看宁芝。 许久,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来告诉本殿?” 他是暴躁,又不是笨。 彭筱虽然蠢,也绝不敢这么做。当街废了一个官家姑娘的腿…… 这事,也就是宁芝敢做了。 “因为……我是殿下的未婚妻。”宁芝咬唇:“殿下不护着我么?” 因为只有他们两个,宁芝也是第一次这么弱势的说话。 “宁芝,你需要本殿护着么?”裴珩这回,是真的动气了,这女人心思深沉着呢。 “自然是需要的。”宁芝盯着裴珩:“虽然我做了许多事,但是我又没有瞒着殿下。” “殿下不知,我不喜女子之间这些小动作,厌烦至极。所以,如果一次能叫她们安分的话……我宁愿下手狠毒一点。” 这是她的心里话。 裴珩被她这句没有瞒着殿下说的,一肚子气也就散了一半。 “宁芝啊……”裴珩摇头:“且不说你这些事做的对错。你是真的敢想敢做啊……” “所以,殿下不生气了么?彭家又不会出事。至于沈薇,既然干作死,就别怕死。”宁芝仰头看裴珩。 裴珩没说话,只是心里吐槽,是,彭家不会出事。 就是难看了点! “殿下……”宁芝又叫了一句,柔柔的,带着期待。 裴珩没法不说话。 何况,不说话不是他的风格。 这丫头,见了多少回,都是厉害样子,极少有这样软绵的时候。 平素,就是她不发火的时候,柔弱的皮子下面,也像是包着一身的精钢!永远不会弯腰的样子。 今日这般柔软,真真是难得一见。 换句话说,裴珩根本扛不住! “好了,事已至此,还能如何?以后收敛些。”裴珩皱眉,又加了一句:“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计较的。” “谢谢殿下。”宁芝松口气,郑重福身。 “好了,既然来了,喝茶吧。”裴珩摆手。 “唔,对了,出事的时候,我叫人去请了梁大人。估摸着,梁大人大约在彭家了。”宁芝道。 裴珩刚端起茶的手一顿,随即还是将茶端起来喝了一口。 借着喝茶,将嘴角笑意掩住。 这不是高兴的笑,而是无奈。 这丫头就是个坑…… 出宫的时候,宁芝心情好的不得了。 能看出裴珩真的没生气,她就很满意。 未来夫君嘛,弄得不和睦多不好?日子还得过呀。所以,有事适当还得说清楚的。 “姑娘,您这样做,殿下真的不生气么?”连翘问。 “嗯,不会吧。彭家手里那些兵权不是假的。就算是我引着梁楚晗去了也动不得。”宁芝淡然一笑:“至于这点麻烦,也叫彭筱记住别乱算计我。我没那么多时间应付她。” 宁芝没说的是,对于裴珩来说,其实这是好事啊。 彭家不必查也知道这事肯定是宁家做的。 可是又是小儿女们闹气的事,不能拿出台面上说。 彭家也只能忍着。毕竟是彭筱先招惹了宁芝。 这一来,彭家不是更向着二殿下了? 毕竟,陛下叫彭家姑娘嫁给裴珩,不也是图彭家的兵权么。 只可惜,彭家手里的兵权比起宁家来,差多了。 不然今日这嫡妃侧妃就该换位子了。 裴珩喝了茶,好笑的跟上官纪道:“本殿都没话说了。知道她绝不是个忍气吞声的,竟没想到她这么做……” “殿下打算如何?这彭家那边,也不好一句话也不说……”上官纪也很意外。 “自然是要说的……”裴珩又笑了。 还能怎么说?只能说彭家二姑娘不懂事说了几句不服气的话,而彭家管家是背着主子乱来。 反正那行凶的三人也不可能还在临京城了。 二殿下当然要适当的‘大义灭亲’了…… 反正,这彭家二姑娘当街行凶废了沈家姑娘的双腿这事,临京城都知道了。 “真会被本殿找事。”说是这么说,但是裴珩的嘴角一直勾着笑意呢。 上官纪心里便清楚,这宁家九姑娘,怕是真的叫殿下瞧在眼里了。 从彭家出来,梁楚晗的脸色难看至极。 彭筱的父亲和叔叔都不在临京,他们都在驻地。 府中管事的是老太爷,老太爷也是从军中退下来的,哪里是个好脾气? 可说是直接将梁楚晗赶出来了。 只丢下一句话:“既然已经认定是彭家管家作案,就去抓吧!” 谁还是傻子,彭老太爷很快就清楚这是有人算计了。 抓得住才有鬼! 才出了这点事,这个姓梁的就敢上门抓人!彭老太爷更气这个!所以不仅没有好脸,还想着明日就参梁楚晗一本呢!狗拿耗子!出事了自然有京兆伊管,玄衣卫管的该是这个事么? 而梁楚晗也不能说是因为怕宁家报复才来彭家找事的。 所以可想而是,与彭家的梁子也算是有了。 真真苦不堪言。 而年轻的裴珩一时没想到的一点是,皇家弱,臣子强。 纵然彭家只有大晋一部分的兵权,可是那都是实权。所以出这样的事,彭家根本不会担心。 自然也只会惺惺作态,不会太看重。管家已经找不到了,彭筱是要嫁给裴珩的,不可能被牺牲。所以,姿态都不会做的太好看。 而如此来,裴珩年轻气盛,必然看不下去。 裴珩和彭家,又能走的多近呢?自大的彭家,愚蠢的彭筱…… 马车里,宁芝轻声笑,殿下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她打算用一辈子,慢慢织一张网,将他裹住。 而发自内心的说,她会好好喜欢他的。好好在一起一辈子吧。 第26章 较量 事情如宁芝预料的差不多。 被半个临京城的百姓瞧见了这场伤人案子,作案的,受害的,都是官家姑娘。都是贵族。 虽然说,北方已经沦落进了塔族人手里。 而南方也不是处处都如临京城这般繁华富饶的。 但是至少,在这座皇城中,百姓们世代都是富足安逸的。 于是,这当街伤人的事,自然是大事。百姓们少不得要在意。 何况,自古以来,这恃强凌弱就是百姓最为不齿的事。 虽然,这沈家也算不得弱。可比起彭家来,自然是弱多了。 于是,百姓们议论纷纷。 言官们不能坐以待毙。 即便是韩家本无意这时候与彭家结怨,可是他们素来是自诩正义的一方,要是不开口,未免叫百姓心寒,自己这一关也过不去。 文人,有时候双标的格外厉害,可是有时候,也不敢不出声。 所以,上朝的时候,自有言官御史将彭家参了。 而宁家与彭家素来不对付,这种时候,自然也得上个折子。 管用不管用无所谓,添堵也成哪。 宁则礼站在百官最前面,淡然瞧着龙椅上的陛下看着折子。 太子就坐在陛下的左下首,他身子不好,一贯不能久站的。二殿下裴珩就在他身侧。 “这事闹的!”建文帝看完,笑了笑:“你们说这怎么办吧。” 他才说完,就有言官上前一步慷慨陈词,意思是要严办。 裴珩站在那听着,眉头皱着。 是,他也没打算叫彭家背锅,可既然那人确实是彭家的人,彭家也表示是认了。 那么,这时候就该有个姿态。 还有这些言官,嘴里口口声声是对着彭家,可说了半晌,竟没有一句话说该如何处置的。 说了等于没说。 彭老将军,也就是彭家老爷子上前一步,一脸悲痛:“陛下,都是老臣的错,没管束好家里的奴才!那管家是记恨老臣前些时候叫人收拾了他!这才敢出来乱说话,乱做事啊!” 彭老爷子委屈十足:“陛下万不要信了那些谣言啊,筱儿是个好孩子,是陛下您亲自选的侧妃人选,怎么会做这些事呢?” “嗯。”建文帝本也不想管这件事,所以这会子就想借坡下驴了。 不过,他也得看看宁家的意思。 “禄国公,你看呢?这事怎么办好?”建文帝笑着看宁则礼。 “陛下,臣觉得,是不是管家乱来还得要抓住人。不过就目前看,臣还是信是彭二姑娘的意思。”宁则礼顿了顿:“哎,按说这小儿女们闹气,本不算大事。万不该做的这么过火。这当街行凶……不好看啊!” 宁则礼的话一落地,自然有人附和。 虽说,韩家是言官之首,宁家一门只有一个宁则礼走的是文官路子。但是他学生不少。 所以,也很是有人愿意说话的。 一时间,引经据典,只把个彭二姑娘说的是一文不值。 谁还不知道这彭二姑娘和宁九姑娘要嫁的是同一个人呢? 这时候,谁还不知道怎么做? 宁家这姿势摆出来了,建文帝也不好敷衍。转头见太子沉思,便问:“太子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裴诀心里暗叹,多少年了,什么不好处置的事都叫他说…… “依儿臣的意思,此事可大可小,毕竟是当街伤人,百姓都看着。若是不处置也说不过去。”裴诀淡淡:“既然是管家背主乱来,那首要就是要抓住那几个行凶的人。但是,这件事毕竟也是因为彭二姑娘而起,据说沈家姑娘的腿是已经废了?那彭家也别吝啬财物,还请二姑娘亲自上门探望一番,安抚一二。不知彭老将军觉得如何?” 这一来,点出了彭家没什么大过错,只是没约束好奴才。 二来,彭筱上门一趟,叫外头人瞧着,也是小姑娘知错了。 再怎么说,彭家也不可能不作安排。 “二弟,你看呢?”裴诀一贯培养裴珩,这时候不可能不问他。 “挺好的,只是要看彭老将军的意思了。”裴珩想,这件事虽然是冤枉了彭家,可彭家的姿态也着实不低。 “多谢太子殿下,多谢二殿下!老臣感激不尽!”彭老太爷忙谢过。 虽然这样做也丢人,可已经进了人家的圈套了,自己家的管家反水,不吃亏才有鬼。 只能是庆幸,这个管家只是老宅管家的侄子,知道的事情有限了。 不然,彭家麻烦多着呢。 “既然是这样,朕也觉得挺好,就这么办吧。禄国公你说呢?都是孩子,做错事也是难免的。”建文帝笑道。 “是,陛下说的极是!臣也赞成。”宁则礼本也没打算用这些事扳倒彭家。 何况,彭家不能倒。 “臣谢陛下!”彭老将军忙道。 接下来,就是彭老将军上折子,弹劾梁楚晗强闯府邸,不问青红的责难了。 梁楚晗早就预料到了,所以这会子铁青着脸站在那,并不反驳。 也如过去一般,建文帝打哈哈,叫他当朝道歉。 梁楚晗的手攥着,心中是无尽的屈辱和愤怒,可是他更清楚,陛下是他唯一的依仗。 不能不听话。 一声对不住,就好像是从他骨头缝儿里吐出来的,不仅屈辱,还疼痛。 “梁大人是个好官,只是这好官也不是哪家臣子养的。你应该只听陛下一个人的话!”彭老将军这话说的意味深长。 当日之事,彭家不会不调查。 也不是没暗地里找证据,只是……只要那管家是真正的彭家人,证据就不好说了。 何况,宁芝既然做了,背后的事就不可能不做好。 何况……裴珩也出手了,事已至此,他不能不护着宁芝。 哪怕就为了宁芝那句我又没瞒着殿下。 查不出来,彭家也只是以为宁则礼出手了。 毕竟,他也不信宁芝做得到。一开始,他就觉得是宁家的意思。 自然他也不会知道,宁则礼早在宁芝当初回临京城的时候,就给她一批人,甚至不管她怎么用。 只是,事已至此,除了妥协,也没法子。 好在,不是大事。 第27章 交谈 下朝之后,裴珩就往宁家去了。 宁则礼倒是没回府,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裴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见宁芝,到不是想念,在他自己心里,倒像是想跟宁芝说这件事一般。 惹了这些事,也不知那丫头做什么呢! 宁家,宁芝见了裴珩,就起身迎接。 彼时,她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喝茶呢。 正式与裴珩定亲之后,禄国公府就不会阻拦二殿下了。 所以裴珩如今过来,自然是受到欢迎的。 只是,进宁芝的院子的时候,还是会被守门的奴才提前进去通知。 这倒是应该的,毕竟男女还是有别的,赶上了不方便就不好看了。 “殿下怎么来了。”宁芝一边行礼,一边问。 “你倒是悠闲。”裴珩看了眼树下的藤椅以及,藤椅旁边小桌子上的茶点。 这丫头正悠闲的很呢。 “殿下……”宁芝带着一丝娇憨叫了一声。 “你坐。”宁芝又笑。 裴珩也却是不是来发火的,对着这般女子,他也发不出火。 所以,哼了一声,就坐在了白芷刚搬来的另一个藤椅上。 “瞧你办的这些事!”裴珩端起茶,还凶巴巴的说了一句。 宁芝先是慢慢的走过去,然后坐好,姿态优美,规矩十足。 然后轻声,应该说是小声道:“那几个人跑的很远,谁也抓不住。我自己也抓不住。” 裴珩一滞,有点无语,他当然知道这点事她办得好…… 不过,明明就是自己做了坏事,这会子还带着邀功的口吻,真是…… 宁芝将点心推过去:“殿下说说,今日发生了什么?” 裴珩白了她一眼,简单将今日的事说了一下。 宁芝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一边想,殿下都翻白眼了,这是不是就说明,他对她的防备越来越少了? 唔,也是进步呀。 “这么说来,彭筱可要委屈了。”宁芝笑了笑:“不过,梁大人也够委屈的。” “你满意了?”裴珩看她:“算的这么精密,不累么?” “要嫁给殿下你,不算能成么?又不是我先招惹他们的。”宁芝有点不满意。 “罢了,本殿与你争这个做什么。”裴珩心里轻叹。 他也不知为何来,但绝不是与她争执来了。 小姑娘一个,争执什么呢? 他想,虽然是彭筱和沈薇先做小动作,可到了宁芝这里,直接就是一场小风暴。 她不动声色等着传言,只这一件事,就叫所有人知道与她无关。 还能眼睁睁看着沈薇废了腿,这心智…… 不过,裴珩虽然生在太平的临京城,长在性子柔和的裴诀手里。 但是,裴诀从不用善良那一套教导他。 自己没做到的,却也尽力交给了裴珩。 所以,裴珩并不喜欢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也是小时候看多了太子妃和韩侧妃种种。 太子妃自然是叫他厌恶至极。可是温柔和善的韩侧妃,他也从未有过好感。 倒是宁芝这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的性子,叫裴珩觉得欣赏。 危险是肯定的,但是他不需要一个善良的嫡妻。 “我以后做什么,都会告诉殿下好不好?”宁芝讨好一笑。 虽然是讨好,可也是足够矜持,足够高贵。 她也做不出这谄媚的样子来。 所以,裴珩看来,只是可爱和招人喜欢,绝不是谄媚。 “好了,这件事就这样吧。想来以后,彭筱不敢惹你了。”裴珩道。 “明面上应该不敢了,不过,她要是还作死,搞不好殿下的侧妃要换一个彭家姑娘了,反正,她们家还有姑娘呢。”宁芝一笑,带着调皮。 换不换,他倒是没什么心思,都一样。 不过……要是经此一事,彭家还不教训彭筱懂事的话,那这个女人也不必进他的后院了。 太蠢的女人,他不要。 “好了,不说她了。”裴珩放下茶杯:“过几日就是宋家那位王爷进京的时候了,少不得办宴会。” 裴珩对此很是不屑,一个前朝的余孽,祖先那会子就不该留。 留了也罢了,还世袭王位,在孟都倒是如土皇帝一般了,一年进京一次,还要给他办宴会! “那位宋王?”宋王就是前朝孟朝的皇室后代,世袭宋王这个爵位。 圣祖推翻孟朝之后,留了皇室一支,将孟都划给他们。 虽然是个不怎么好的地方,但是几代经营下来,也是动不得了。 如今的宋王宋清明二十六岁,正是壮年。赶上乱世,颇有野心。 “确实不该存在,圣祖当年留下的是后患。我倒是觉得,留是可以的,毕竟也不必赶尽杀绝。可是爵位都给了,这封地确实留了后患。”宁芝摇头。 要不说这裴氏皇族怎么能四代就混的剩下了半壁江山呢。 先祖起,就做的这不擦屁股的事! 何止是这前朝皇室遗孤,还有西北的西羌族,早在七十年前,也自立了王庭,不算是大晋管辖了。 紧跟着,是挨着西羌的莫西王庭…… 而他们也是动不得,因为他们多少还能牵制着些塔族人。 大晋这江山,真真是风雨飘零。守着最富裕的南方,竟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哎…… “哼!亡国之奴,倒是野心很大。”裴珩当然不满了。 “只可惜这宋王有了后。”宁芝摇头。 裴珩失笑,他明白宁芝的意思,要是宋王无后,这回就是有来无回。 可惜,没后的时候,宋王没亲自来过…… 谁都怕死。 “他敢来,自然有防备的。”裴珩想,他又不是没试过。 可宋清明着实也是个人物,天罗地网,还是逃了。 “也罢,反正孟都毕竟只是个小地方,也挨着凌都和西桦城,腹背不安,他也不敢妄动。”裴珩道。 宁芝点头,那两个城,可都在塔族手里。 不过,宁芝看裴珩,心里好笑。 你嘲笑人家宋王是亡国奴,殊不知,要是再不作为,十年二十年后,就该是裴家的人成了亡故奴了。 一旦亡国……裴珩要是落入敌手,绝没有活路。 这一想,宁芝挺不舒服的。毕竟是她以后的夫君嘛。 第28章 没法厌恶 见宁芝皱眉,裴珩不解:“怎么了?” “没有,嗯,宋王进京,殿下这回还……动手么?”宁芝问。 裴珩看着她,实在是不太想说。 虽然,他对宁芝的观感很好,但是宁家……仍旧是掌握大晋半数以上兵马的家族。尤其是,宁则礼门徒无数。 宁家…… 可是,他想着宁芝种种,她做了什么事,都与他说。 何况,大哥也再三嘱咐过关于宁家和宁芝。 宁家……至少没有反心。 他压住心里那种不服宁家的心思,点了个头:“想来也不会成功。” “好吧,试试吧。”宁芝点头。 想也知道,一个番地的王爷进京,既然他敢来,除非是皇帝要他死。 否则的话,刺杀能有多少用处? 毕竟宋王不是草包。 也毕竟,刺杀就是刺杀,暗地里的事,不能做的光明正大。 “姑娘家,不要管这些事。打打杀杀该是你想的么?”裴珩又看宁芝。 他心说这丫头胆子太大了。但是这些事,就不必想着了。 他不是瞧不上女人,只是觉得,宁芝这样漂亮纤弱的女孩子,还是该做些女孩子该做的事。 不得不说,他甚至不太敢与她说些血腥的。 纵然宁芝能亲手安排,甚至在她自己眼皮子底下废了沈薇一双腿。 可看着她本人的时候,裴珩还是会觉得,血腥的东西她不能多看。 “好吧,好吧。不过宋王每年进京,都是大热闹。陛下今年也安排了狩猎么?”宁芝问。 实际上,六月就不是狩猎的好时机。 但是,每年宋王进京这些时候都是每年一次的狩猎节。 也是临京城中,贵族子弟们比拼的机会。 当然了,少数寒门出身的子弟也有机会的。 当年尚未成为武状元的梁楚晗,就是在点状元之前跟着陛下来了一回寒烟山,出色的骑射叫陛下看着就喜欢。 从而才点了他的武状元。 所以,只要有机会,不管是贵族子弟,还是寒门子弟,都愿意出头。 毕竟,就算是贵族子弟里,也不都是被家里人喜欢的。 庶出的子弟们,到底是机会少的多,凭借自己如果能出头,谁不愿意呢? 于是,这一年一度狩猎节,便受欢迎的很。 当然了,那得是那几天不下雨。 毕竟,这些年死在寒烟山的人也不少了。哪年狩猎都要出点事。 “本殿记得,去年你没去?”裴珩忽然问。 “嗯,去年赶上了风寒。今年不同,不能不去了。”宁芝道。 裴珩想了想也点头,这狩猎节,本就不是只有男子能参加的。 宁芝又是他的未婚妻,今年肯定是要去的。 “到时候本殿派人给你吧。”去了寒烟山,毕竟是有危险的。 “好呀。”宁芝眯眼一笑,很高兴的样子。 裴珩有点羞耻,有点懂,又不太懂宁芝为什么高兴。 直到他离开禄国公府回宫的路上,才恍然。 他不懂的是宁家多得是侍卫,宁芝本人的侍卫也不少,那个飞刃是个武艺不错的。她又何苦需要他的人? 何苦,有他的人在,宁芝不会不自在么?她是宁家人…… 可他懂了的是,宁芝不怕这些,她愿意叫他的人保护。 裴珩骑在马上,笑出声来。 “殿下这般高兴?见了九姑娘就开怀了?”上官纪诧异。 “你不懂!你不懂啊!”裴珩爽朗笑出来:“你不知这丫头如何会算计。分明点点滴滴都是算计了本殿,偏叫人没法厌恶!” 说罢,也不再解释,策马回宫去了。 可不是么,便是派了人给宁芝,宁芝想做什么就真的做不到了么? 可她偏做出个欢喜的样子来,要真是个柔弱的,这不就是默认需要裴珩的保护了么? 一个男人,保护自己的未婚妻……其实,怎么也算个优越的事吧? 尤其是,宁芝这样聪慧过人的美人…… 上官纪嘴角一抽,只能跟上。 好在,自家主子也不是个不聪明的,不然还真要被宁九吃死了。 不过就这速度,也不慢了…… 另一头,彭筱在家摔了多少东西,最终还是要去沈家‘看望’沈薇。 她不服自不必说,在家里把个宁芝骂的狗血喷头。 可是彭家毕竟还不能公然违抗圣旨,所以,这沈家还是要去的。 何况,也是彭老爷子一句话骂醒了她:“你只管闹,想不想嫁给二殿下你自己想!名声固然不重要,可是二殿下要是不满意你了呢?彭家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姑娘!” 于是,闹过哭过,换了一身衣裳,还是不得不去沈家。 不仅要去,还得声势浩大。 于是,她带着一群人带着礼物,浩浩荡荡往沈家去。 无论心里多么憋屈,都不得不忍下来。真是气的扭曲了。 沈薇这个贱人,都是她惹出来的事!废了腿算什么?她就该去死! 带着这般怒火进了沈家,沈家是不敢怠慢的,便是已经站不起来的沈薇,这会子也被人抬出来迎接彭二姑娘。 见了沈薇,彭筱那扭曲的心才算是好受了一点。 原因无他,沈薇如今实在是不好。 废了腿就很是难过了,疼痛折磨着她,可家里并没有人疼爱她。 就算是她的父亲过去对她不错,可是当她不知自重做出这些事,连累沈家之后,她的父亲就不管她了。 继母更是当场给了她两个巴掌。 祖母叫人将她丢回自己的小院,丢下两瓶伤药,就不管了。 一日三餐有人送,也有人伺候不至于饿死。但是也就此没人理会了。 腿没好,加上恐惧折磨,沈薇这几日过的战战兢兢。整个人很快就瘦的脱了形。 这会子听说彭筱来了,吓得一张脸跟白纸一样。 她甚至思维还是混乱的,一时半会,根本还没想清楚事情如何会是这样。 也没看出这件事里明显的漏洞。 因为不管是彭筱,还是宁芝,她如今看着都是蛇蝎一般的女人,只有一个怕,再不敢有别的想法了。 彭筱稀落了一番沈薇,丢下东西,趾高气昂的出了沈家。 不管怎么样,沈家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好在只是沈薇毁了,沈家还是好的,万幸如此。 第29章 试试 南方的阴雨天是很多的。 尤其是六月里。 宁芝站在窗前看着外头大雨肆虐着大地,他喜欢的花儿倒是被保护的极好,没有被风雨摧残了。 忽然就想画画了:“快拿笔墨来。” 连翘忙哎了一声,叫人拿来笔墨。 宁芝就坐在窗前,对着外头的雨景作画。 宁芝画画的技术不算特别好,但是琴棋书画里,最拿得出手的就是画了,毕竟写字好差些火候。 很快,一幅画就跃然纸上。 正是风雨中被呵护的极好的一丛娇艳花朵。 “嗯,装裱起来,送去给殿下吧。”宁芝满意搁笔。 大雨已经变小,淅淅沥沥,暂时像是没有停住的意思。 连翘使坏:“送给太子殿下嘛?” “你想送去就送去吧。”宁芝白了她一眼:“反正,坏了你家姑娘的姻缘,你家姑娘就拖着你一起嫁不出去好了。” 连翘嘿嘿笑,拿着画叫人装裱去了。 以前是不满意二殿下的,脾气太坏了嘛。 不过接触下来就知道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最起码,他对姑娘蛮好的。 “又一年没见着小七了。”宁芝笑了笑。 “姑娘可别这么叫,他要恼了的。”白芷笑道:“人家如今叫安修杰。” “好吧,见着他,估摸着连翘高兴了。”宁芝笑道。 “可惜也不能总是见,偷偷摸摸见一面罢了。”白芷叹气。 宁家有十个暗卫,是见不得光的。 当年宁芝回府,三个月后,宁则礼就将四个最好的暗卫给了宁芝。 但是给了宁芝的四个,宁一,宁二,宁七,宁十,这几个人都被宁芝派出去了。 宁七就是如今叫安修杰的,他去孟都三年了。 如今正是宋王信任的幕僚之一。 “谁叫小七能干呢?”宁芝轻叹一口气。 见姑娘想到了别处,大约是心情不大好了,白芷也不说话了。 她心中轻叹,小时候的经历太过难过,姑娘虽然时常笑,可是很多事,她根本放不下。 也是啊,宁家花团锦簇,姑娘又是老太爷的掌中宝。可是没了爹妈,没了亲哥哥,怎么会开怀呢? 想到这,白芷就恨死天杀的塔族人了。是他们害了二老爷和二太太!还有那据说在世的时候比宁蕴小公子还要出色的五公子宁慕! 要是这几个人还在,姑娘何苦小小年纪就背负这么多?她本该是无忧无虑的过日子的小丫头一个呢。 这一想,白芷就心疼自己姑娘的不行。 哎。 裴珩收到了宁芝送来的画的时候,有点意外。 他甚至没听过宁芝会画画。倒是知道宁则礼一手丹青已臻化境罢了。 亲自展开,就看见那大雨中被呵护的极好的一丛花,开的娇艳美丽。 虽然娇弱,却真就生出叫人呵护的心,怎么也不忍叫它被风雨摧残了去。 看得出,这画不能说画的极好。 毕竟裴珩见过韩佩鸳的,比起韩佩鸳的画作来,宁芝的缺了火候。 不过,宁芝的画有些真实感。倒是叫人看着舒服。 裴珩想,宁芝一定不在乎自己画的不好,不然就不会给他瞧。 或者说,就算是知道不好,也不怕给他瞧? 不管怎么说,他就是生不出宁芝是不知自己不好的心来。 这一想,就是宁芝很真实。 “九姑娘年纪还小,笔力不足,这画算是很好了。”上官纪文武双全,丹青更是出色,所以他开了口,那就是真的。 “本殿瞧着,她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头。”裴珩勾唇。 他看着这画,倒是想起前几日见面的时候那些话了。 她这是……把自己比作了这一丛花儿? 毕竟是他自己说了,狩猎的时候安排人给她的。 这丫头…… 想歪了的二殿下很开心的优越了一下。 而次日里,宁家就爆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伦理剧。 宁则礼一生,五子一女。 女儿便是太子妃宁鸾。 除了第五子出自妾室之外,其余都是已经过世的崔氏所出。 长子宁渊,次子也就是宁芝已经过世的父亲宁湛,三子宁浩,四子宁江全部都不在临京城。 他们各自都是手握兵权,全部都在驻地。 留在临京城的,就是各家几个女儿,以及宁蕴这个长孙的儿子。 这会子,前院里,宁家八姑娘宁菱跪在地上哭着。 宁芝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她给宁则礼见礼,几个妹妹又给她见礼。 “怎么了?”宁芝坐定问。 “问你八姐吧。”宁则礼声音冷冷的。 “太爷爷要给八姑姑解除婚约,八姑姑不愿意。”宁蕴皱眉。 “还不愿意?”宁芝也有点无语。 这个八姐庶出的,虽然也不亲近,但是到底是自家人。没得看着自家人吃亏的。 “八姐还没看出那梁楚晗的嘴脸来么?”宁芝皱眉问。 宁菱擦泪:“九妹,我知道我没有你聪明,我也知道他……可是我就是喜欢。祖父,您不是说了么,宁家姑娘的婚事,都要自己愿意,我……我愿意。我……” 宁芝侧头,懒得看她了。 宁家……有一个宁鸾错过还不算,如今还有一个上赶着的。 可梁楚晗不是太子,太子温润善良,梁楚晗是个吃人的东西。就宁菱这样的嫁过去,能活几年? 梁楚晗可是恨死宁家了。 “八姑姑!你知不知道梁楚晗对宁家的心?到时候他磋磨你又如何?”宁蕴也是一肚子气。 “我保证,不管怎么样,绝不做任何对宁家不利的事。我自己……我自己我愿意。我想试试,我……祖父,求您了。我想试试。”没试过,怎么知道永远都不能扭转那人的心呢? 毕竟,当初她一眼就看上了那人啊。 “不后悔?”宁则礼看宁菱。 “祖父,我不后悔。我……我不是要与家里决裂,我发誓,如果我过的实在不好,我……我就回来。与他和离,再也不闹!可是我……真的想试试,求祖父了。”宁菱眼泪又出来,倔强擦掉。 “八姐,你如果真的要试试,我至少要与那梁楚晗见一面。总不能你还没试过,就先被那狼崽子害了命。”宁芝拉宁菱起来。虽然她执意要嫁给一个狼崽子,可是到底还算是明白。 第30章 家人 “九妹,谢谢你……”宁菱擦泪:“我知道你素来有主意,我信你的。” 宁芝看了宁菱许久,笑了笑:“好,就冲着你这份信我吧。” 转身看宁则礼:“祖父,八姐就是瞧上了那梁楚晗,一味拦着,也是叫八姐一生不安。不如应了。倘或八姐真能与梁楚晗过得好,也是一件好事。倘或,过的不好,只要八姐肯,接了回来便是了。我宁家的女儿,便是二嫁,又有何妨?” 这年代的女孩子,纵然是比她自己知道的那些历史里的姑娘幸福多了。 可是终究能追求自己喜欢的男人的还是不够多。 叫她努力一下吧。 “也罢。”宁则礼叹气:“你要是执意如此,祖父也不好拦着你。” “只是你需要记住,你是宁家子孙,无论何时,也不得做危害宁家的事。这一点,宁家养育你十六年,但愿你能做到。” 宁家嫡出庶出其实也就是名头差一点。 宁则礼的孙子辈里,男孩子自然是要打小习武的,所以教养严格。 女孩子们里,也就是一个宁芝例外了,其余的孩子都是一样的教养。 吃穿用度从不分嫡出庶出。甚至男孩子女孩子排行都是一起排的。 宁蕴的父亲宁苇作为长房长孙,也不得不排在长姐后头,叫一声二公子。 所以,可见宁家对孩子们的疼爱。 十六年的疼爱不是一句话,便是庶出的宁菱,也是感同身受的。 “祖父放心,菱儿记得的,绝不会做任何伤害宁家的事,也不许旁人做。”宁菱忙道。 “好,还有一点就是你也记住自己说的话,过得好是好事,过不好,也不要撑着面子。家里永远替你撑腰。”宁则礼道。 “是,谢谢祖父。”宁菱又哭,不过这回,是幸福的泪水。 她也知道自己任性,一个庶出的女孩子,若不是家里宠爱,如何能有这份底气? 可是家里还是包容了她……她如何不感动呢? 出了正院,与其他姐妹们告别,宁芝就与宁菱宁蕴一起回了宁芝的院子。 “洗洗脸吧。”宁芝看宁菱泪痕犹在便道。 宁菱不好意思的去了。 实际上,宁家的女孩子们是真的挺和睦的。虽然拈酸吃醋是在所难免,毕竟都是孩子,看宁芝过的这么好,也嫉妒。 但是,只需想想宁芝小小年纪就经历了一家子都没了的苦痛,那些嫉妒也就都能压得住了。 所以,宁菱在宁芝这里洗脸梳头,用着她没有的东西的时候,也没什么想法了。 “要见梁楚晗么?”宁蕴坐下来问。 “这些事,就不需要爷爷亲自出马了吧?”宁则礼也年纪不小了,宁芝心疼他。 “也是,我去也成。”宁蕴笑了笑:“小爷也去恐吓一下他,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一起见吧。请他来。”宁芝笑了笑:“与八姐一起,择日不如撞日。白芷,去告诉飞刃,我现在请梁大人来喝茶。”宁芝笑盈盈的。 白芷哎了一声出去了。 飞刃得了消息,就骑马去找梁楚晗。 见了梁楚晗,也客客气气将宁芝的话说了一遍。 梁楚晗其实看见飞刃就觉得有点烦,不过还是客气的与他说话。 与宁菱的婚事定了这么久,他一直不提起要娶。宁家却也没催。 而今,他得罪了彭家,正是最艰难的时候。他想,这是宁家要动了。 倒也不是不知道宁家瞧不上他,也许宁家是要退婚?毕竟宁家护持子孙,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退婚……此时此刻,梁楚晗却不敢退婚了。 是,他得陛下喜欢。可是陛下……却也无法掌控整个朝政。 得罪了彭家一脉,再得罪了宁家一脉,何况他平时就树敌无数…… 此时此刻,就是再厌恶宁家,也不得不…… “既然是九姑娘请,那就走吧。”梁楚晗长出一口气,笑了笑。 他好生笑的时候,也是个美男子。 只可惜,常年阴郁,叫人看着不舒服。 宁芝的院子里,梁楚晗到了,就见宁芝,宁菱,宁蕴都在。 彼此见礼坐定,他刻意看了宁菱几眼。 宁菱喜欢他,他一贯知道的。可惜一个奸臣家里的庶出女儿,他从未看上眼。 便是宁菱样貌不俗,诗词歌赋都不错,他也不喜欢。 可如今看来,不喜欢也得娶。 至少也先娶了…… 彼此打量,谁也不露痕迹。 “请了梁大人来,是我有话说。”宁蕴笑了笑。 “宁公子请说。”梁楚晗不敢小看了宁蕴。这也是宁则礼捧在手心里的人。 “我八姑姑与梁大人的婚事近在眼前,我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不知梁大人预备如何对我八姑姑?”宁蕴问的直接。 梁楚晗感到屈辱,他恨死宁家这样看不上他了。 心里百般心思旋转,但是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自然是相敬如宾。” “哎。”宁芝轻叹:“自古以来,这大婚的好话,我最不爱听的就是这相敬如宾了。” “怎么也该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吧?”宁芝摇头:“不过,这也强求不来的。我们担心八姐,少不得多操心些。梁大人能理解么?”宁芝问。 “自然。”梁楚晗压住心里的火气,尽量心平气和。 他好歹是个朝廷命官,就这样被这两个什么都不是的小辈教训,哪里不气? 可更气的是这份无能为力。他甚至不敢不来。 “八姐执着,比起我,比起宁家,八姐也弱势。”宁芝说的很直白:“并不是非得嫁给你,可她死心眼就是愿意。” “我宁芝今日不是威胁梁大人,只是担忧。我有生之年,我八姐得好好活着。倘或她有什么不测,我一概算在你梁大人的身上。我的话,代表宁家。还有,宁家有个名医,想必梁大人有所耳闻,我会定期叫那名医给我八姐看身子。” 梁楚晗看宁芝,他想皱眉,又忍住。 这一刻,不得不佩服。 这是怕他会害了宁菱性命么?这一点,他没想过。 但是……冷落是一定会的。孩子,也不会叫她生。 可宁家这意思是,宁菱也不能被下药…… 第31章 邪气 “九姑娘与八姑娘姐妹情深。自然是担心的有理。”梁楚晗淡淡。 “既然是这样,我就放心了。”宁芝笑了笑:“也就快一家人了,过去宁芝不懂事,有冒犯处,还请梁大人见谅才好。” 梁楚晗万没想到有这句,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但也不能拿乔:“哪里话,一家人罢了。” 宁菱心里其实清楚,梁楚晗这是妥协。 可是她也有信心叫梁楚晗真的喜欢她。 这会子终于听他说出这个一家人来,也算彻底松口气。 毕竟,就算是祖父应了,要是梁楚晗不肯,她也一样是嫁不过去的。 临了,梁楚晗起身:“八姑娘若是无事,不如出去走走?” 第一次。 第一次梁楚晗这般正式的与宁菱说话。 宁芝和宁蕴都不说话,也不太在意。 他们都看的太清楚,梁楚晗四面楚歌,自然是要宁家护持的。 这时候还对宁菱横眉冷目,那是没脑子。 宁菱自然欢喜,与宁芝说了一声,就真的与梁楚晗出府去了。 未婚夫妻,出去也不算什么。 “哎。”宁蕴叹气,没什么形象的趴在桌子上:“有你一半聪明,也省的叫人担忧了。” “我这样你不也担忧么?”宁芝失笑。 这侄子,总是替他人担忧。 “不一样。何况你多厉害啊,宁芝我跟你说,我都不能看你多了,以后我……哎,祸害,我走了。”宁蕴都不想多说了。 这一来是样貌,宁芝这样的……极少见。 这样罢了,可这心智,他是眼睁睁看着宁芝撒网套二殿下的,这以后他遇见了女人都得怀疑是真是假了。 有这么个姑姑还真是打击啊。 “可怜的小公子。”白芷也捂嘴笑。 “呃,我生得好,怪我呀?”宁芝失笑。 “不怪不怪!”白芷忙摆手。 “姑娘歇会该用膳了,奴婢收拾东西去,过几天狩猎要带出去的。”姑娘不怎么寒烟山,这些年来也就一次,这是第二次,那边环境不如家里,自然是要预备妥当的。 宁芝嗯了一下,起身自己进屋歇着去了。 宁家人还是在乎宁菱的,所以不嫌麻烦。 梁楚晗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想,狩猎回来,就该跟宁家正式提亲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其实他一直都知道。 甚至后悔,这几年他折腾来去,到底还是不能拿这些权臣奸臣如何…… 六月初七这一日,宋王宋清明入京。 负责接待的礼部官员将他一行人迎接进了驿馆,倒是奉若上宾。 宋清明一脸惶恐:“还是先入宫觐见陛下是要紧。” 态度过于坚决,所以礼部官员只好叫人禀报陛下去了。 倒是建文帝呵呵一笑:“宋王路途遥远,车马劳顿,明日吧。明日宫中设宴,再为他接风便是了。” 这一来,宋王才能‘诚惶诚恐’的在驿馆住下来。 随着宋王进京,多少人暗地里留心,各方势力也都在做出一些调整来。 裴珩早在来的路上就叫人截杀宋清明,可是根本没见着人。如今人都进了京城,可见走的路线原本就不是他知道的。 这个宋王,也是精明的很了。 宋王进京的第二天了,一早上他就进宫觐见建文帝去了。 态度说不出的恭顺,自然哄得建文帝眉开眼笑的。 也是这一天的黄昏,要在圣元殿摆宴,宁芝自然要参加。 她都是懒病犯了,不爱好好打扮。 一身浅紫色裙装,简单配上几件首饰就罢了。 人就是这样,身份在那里,就算不盛装出席,也是不惧的。 “姑娘,殿下派人来接您了。”白芷道。 “嗯?是谁?”肯定不是上官纪,不然就该直说。 “是两个侍卫,来人说殿下忙着,来不及亲自来了,就叫这两个侍卫接您进宫去。”白芷笑道。 “殿下也是有心啦。”半夏笑着:“今儿殿下自己来不了也是有的。”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就好吧。”宁芝起身一笑:“去看看八姐好没好,一起走吧。” 很快,宁菱,宁芝就一起进宫去了。 宫门口也像是上回一般热闹,但是见了宁家两位姑娘,都客客气气的。 尤其是宁芝之前与彭家姑娘那点事,不管明面上怎么说的,但是背地里自家的父亲爷爷总要提醒后院女眷,宁家这个九姑娘邪性,不惹最好了。 于是,宁芝就发现今日见了临平郡主都没那么讨厌了。 果然是老虎不发威,就当她是个猫儿? 彭筱见了宁芝,真是恨不得过来撕了她的脸,也不敢,只能恨恨的,也不和宁芝打招呼。 等建文帝,太子,裴珩,宋王以及众大臣到了之后,殿中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众人山呼万岁,建文帝摆手:“都起来,都起来。” 然后四处看过之后,就轻轻皱眉看宁芝那。 就跟好玩儿似得:“这怎么又坐开了?还不赶紧,珩儿和宁芝坐一起。” “以后也这么摆着,不懂事的。”建文帝斥责他的贴身太监。 那人忙摆手叫人将座位预备好。 宁芝规矩十足的福身:“多谢陛下。” 再度坐定,宁芝对裴珩轻轻眨眼:“正好呢,我今日饿了,顶想吃殿下殿中那个点心呢。” 宁芝说话的时候,还是规矩十足的,但是却隐隐带着一丝恳求。 裴珩一坐下就听着这个,整个人都有点……微妙。 “想吃叫人去拿便是了。”这宴席上也确实没有那一味儿。 叫宁芝这一说,裴珩都觉得她可爱的紧。 “这边是禄国公家那位九姑娘吧?真真是灵气十足!陛下圣明呐!”宋王笑着对建文帝道。 他话语中是说不出的真诚。 甚至,他都不说什么盛名在外啊,或者是绝色之类的话。 只说灵气十足,这话怎么听,也不会是浮夸的。宁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挑出错来的。 于是,建文帝呵呵笑,宁则礼笑着谢了一句。 裴珩侧脸看宁芝,心想,这丫头的哪里是灵气十足,明明是邪气! 只这股子邪气,他瞧着挺好的。 “实在饿,就先吃这些垫一下吧。”说着,将点心往宁芝那推了一点。 第32章 杀人 宁芝眼睛弯弯,笑看了裴珩一眼,果然开始吃起来。 很快,宁芝想要的点心也拿来了。 晶莹漂亮的一盘六个,又好看又小巧。 自然了,味道也是很好的。 裴珩是个习武的人,他想这要是真的饿了,这一点东西哪里够吃? 他练一上午的剑,中午总是饿的。 不过,他也明白女孩子吃的少是有的。 但是,这心思在看宁芝将那一碟子点心都吃完,还意犹未尽的将一开始他给她的点心也吃了一大半之后,有点不太能确定了。 裴珩真的有点震惊。 也不是头一次一处吃东西了,今日宁芝吃的多了点吧?这才是点心,晚宴还没正式开始摆膳呢。 只是,宁芝吃东西的时候,丝毫也不能叫人看出她很饿来。 尽管,她本人已经告诉你很饿。 斯文,优雅,规矩十足的进餐方式,叫人怎么也看不出她饿坏了。 只有看了那空盘子,才能知道她是真的饿了。 裴珩越是看,越是想笑,这丫头!饿了也比旁人矜持些! 宁芝擦了手,喝了几口茶,才轻轻叹:“午膳吃少了。” 裴珩点了点头,这也不是聊天的地方。 “宋王难得进京,此次多留些时候。朕记得你爱喝临京的酒,多喝几杯。”见膳食上桌,建文帝呵呵一笑。 他们裴家从太祖开始,就多宋家礼遇有加。 最初的时候,留下宋氏一族的一支,就是为了那时候还有一些前朝文臣不肯屈服。 而礼遇了宋氏皇族之后,一切得以扭转。 自然是有很多政治考量的,但是到了建文帝这一辈儿的时候,以前还没什么。 到了临京城这二十年,宋王就算不是自己来,也会叫重要的人来,建文帝就越发对他们客气了。 没有人知道建文帝的心思,但是他是真的对宋王这一支很客气很好。 这个已经八十一岁的皇帝……有的时候思维不是一般人会明白的。 宋清明倒是一贯恭敬,尽管众人都知道这是装出来的,可他装的着实像。 在皇帝面前,卑躬屈膝也好,还是奴颜媚骨也罢,都不丢人。 只是,他毕竟也是孟朝皇族后裔,这份不丢人看在人眼里,却……有点讽刺。 “来,满饮这杯。”建文帝笑呵呵的举杯,这就是给足了宋王面子了。 宋王岂敢坐着,忙起身举杯:“臣多谢陛下。” 然后一口喝干,一滴不剩。 “哈哈哈,好!宋王骑射素来好,过几日就跟太子他们一道去狩猎吧!朕老了,就不能去了。不过看着你们年轻人玩儿也好!朕年轻的时候,与你祖父老宋王一道狩猎的记忆还近在眼前哪!” “臣小时候,曾听闻祖父说过,有一年与陛下一道狩猎,一头鹿中了两箭,一箭在后背,一箭在眉间!那眉间的正是陛下的弓箭!彼时祖父已经老迈,却还是说起来就高兴。陛下是得了大福泽的人,祖父到底差很多。” 宋清明正儿八经的回忆起了过去。 毕竟,他的祖父与建文帝是真的一道狩猎过几次,只是不是寒烟山,而是北方的雁荡山。 “哎,什么大福泽,还不是老了,哈哈哈!”显然,建文帝被夸的很高兴。 其实很多时候,他不会去回忆北方失地。也不去想过去的不好。 他已经八十一了,纵然是太子,也不可能真的万岁的。 能得百岁,已经是造化了。 所以,建文帝很多时候,都只叫自己高兴。 他很清楚自己的朝政被外臣把控,也很清楚太子身子比他还差。更清楚裴珩还年轻,纵然是一身抱负,也终究是火候不足。 可是这些,他想不了那么多了。 他太老了,能为裴珩做的,就是给他几个女人,叫他自己去平复这些势力。 建文帝内心,有个自己深思都无耻的念头,那就是他已经八十一了,前尘往事也好,还是后续如何也罢,都不想管了。 他总有闭眼的那一天,就叫着盛世繁华,维持着吧。 所以,宋清明提起过去,他只是想起当年马上英姿,他过去确实有不错的身手以及骑射功夫。 也确实在宋王射中那鹿的时候,一箭插进了那鹿的眉间。 那是他这一生中的光荣,他镇住了彼时蠢蠢欲动的老宋王。 如今他已经迟暮,在被人提起,如何不高兴? 宁芝在吃东西,她不是装,今日是真的饿了。 那好吃的点心开了胃口,这会子还想吃更多东西。 但是,并不耽误他听着宋王与陛下忆当年。 宋清明厉害之处就在于,他提起的都是祖父那一辈的事,却说的跟他自己经历过一般。 明知道他只是讨好陛下,可是任由谁,也听不出拙略来。 陛下自己,其实很多事情的细节记得并不是很清楚了。 但是,从宋清明所谓过世的祖父那里遗留下来的记忆里,就似乎都是有的,都是对的。 宁芝想,这宋清明要是在现代,必然是个能叫人破产的心理医生。 太会暗示了。 聪明的可怕,又会揣度人心,这样的人,幸亏是在孟都那么个穷山恶水的地方,要是换一处,只怕如今都做大了。 就是孟都,如今已经在他的治理之下铜墙铁壁一般。 于是,宁芝一边吃东西一边鄙夷上头坐着的那个老态龙钟的皇帝。 江山都快被蚕食完了,还忆当年呢。 不过,撇头看见裴珩也是一脸阴郁,宁芝就舒服了。 得,有明白人就好! 宁芝伸手,给裴珩倒上了一杯酒:“殿下。” 裴珩嗯了一下,举杯:“来,本殿也敬宋王一杯。” 宋王又忙起身,诚惶诚恐:“多谢二殿下!” 然后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后日就要去寒烟山,届时,本殿也得与宋王切磋一二如何?”裴珩笑问。 谁还看不出他眼神不善来? “那臣就冒犯了,听闻二殿下文武双全,这骑射功夫自然也是好的,我大晋有福啊!”宋清明十分认真。 裴珩喝了酒,着实被他恶心的不轻:“那就请宋王全力以赴吧。” 裴珩冷笑,狩猎场上一样刀剑无眼。 他想,射鹿的眉心有屁用,他要射人的眉心! 第33章 肚里黑 宴会散了,裴珩叫上官纪送宁芝回府。 宁芝没有推拒,连着今日来接她的两个侍卫一道带回去了,这是裴珩给她叫她带去狩猎场的人。 这头,裴珩也没留在府里,而是跟着太子出宫去了。 太子府上,兄弟两个坐在一处吃宵夜。 其实是裴珩想吃,裴诀身子太差,宵夜吃了根本不会消化,所以便是有点饿了,也不过是喝点东西,不敢半夜吃什么的。 这会子,他喝汤,瞧着裴珩吃的香,心里不由羡慕。 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过珩儿这般健康的时候。 吃饱喝足了,裴珩才道:“大哥,后日你别去了。有我就成了。” 裴诀没急着回答,他有点不放心。 这个弟弟的心思,他是知道的,他怕那宋王也有心思,伤着裴珩。 “成不成?你身子不好,这会子容易下大雨,你别去了。”裴珩只是单纯关心哥哥。 “好,只是你也要小心。”裴诀不在意这些出头露面的事。 他清楚,陛下也清楚,这大晋虽然如今有太子,可是裴珩是注定了的下一个或者下下个帝王。 所以很多事上,他爱出头就出头,不出头也得出头。 他只是不放心,怕他出事。 可是裴珩毕竟也长大了,不能永远被人护着。 他的身子撑不住几年的,陛下也一样。 一这么想,裴诀就心痛。他真是怕,怕自己今儿父皇撒手之后,这世间留下裴珩一个人。 皇族凋零至此,他如何支撑? 外臣把持朝政,北方塔族虎视眈眈…… 这一想,他就宁愿宁家厉害些,哪怕一辈子把持朝政也好,只要叫裴珩好好活着,做个太平帝王。 “芝芝随你出去,也好好护着她。她年纪还小,有些时候你也记得让着她。”裴诀这些话,总是轻描淡写,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宁家存了多少想法。 “大哥。”裴珩叹气:“你就不用每次说了,我知道,要对她好,不要凶她。” 裴珩多少也猜得到大哥的心思,只是叹气:“放心吧。” “父皇将宁家和彭家的姑娘都给你……想法是好的。但是……事情哪里会那么容易。你不要想着鱼与熊掌都要。”裴诀还是不放心。 父皇想太多,文臣韩氏,武将彭氏,文武都有的宁氏都给了珩儿,那些人就都会听珩儿的了? 所以,势必要取舍。他怕裴珩不懂。他怕裴珩年轻气盛,他怕裴珩受不住这委屈。 “大哥,我真的明白你的意思。”事实上,跟宁芝定亲这两个月,他已经有不小的变化了。 “好了,你明白,我也就放心了。”裴诀拍他的肩膀:“那后日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一切小心。” “嗯。”裴珩点头:“不早了,大哥去睡吧。别去韩侧妃那了,就在前院睡吧。” 裴诀一滞,轻轻摇头笑了笑,没反驳。 果然歇在前院里了。 临睡前,裴诀想,珩儿总要成长的,他得好好护着他,但是也得放手叫他自己走。 裴珩没想这么多,他只是等上官纪回来后问了一句:“那边预备好了?” “殿下放心,只是……宋清明神出鬼没的,未必有用。”上官纪道。 “尽力吧,你再传话下去,叫那边的人注意别叫人对宁芝出手。”裴珩道。 上官纪一愣,随即便问:“殿下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宋清明明着不敢做,背地里谁知道。何况宁芝得罪了彭家。”韩家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两家能看着宁芝一直蹦跶才怪了。 何况,谁知道背地里多少人盯着他的嫡妃这个座位呢。 “宁芝自己有人,也有本事,不过本殿该做的还是要做。你只管传话下去吧。狩猎期间,那边饮食要格外注意。”裴珩摆手。 上官纪就不问了,他心思与太子差不多。 只是诧异了一下而已。 确实,宁芝不能出事。不然,不管怎么出事的,宁家都会恨二殿下。 裴珩没想宁家,他只是觉得,那丫头也不易。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担子,自然也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嫁给他。 他并不骄傲,只是觉得有点烦。 而对宁芝来说,就有危险了。 他总不能因为宁芝自己或许可以自保,就不管不顾。 既然……既然要做夫妻,就对她好些吧。 一夜无话,次日里,就是宋王休整。 等到了第三日早上,便是大队人马要出城往寒烟山去的时候了。 半夜里,各家府邸需要带的奴仆就走了一大半,需要生火做饭的就是一批。 所以,等到上路的时候,就没太多人。 虽说临京城只是一个城,可是素来富庶不说,这二十年成了皇城之后,也渐渐扩大了不少。 寒烟山本就遥远,虽然离着临京城近,可也还是需要一天的路程的。 毕竟不是骑马跑去的,女眷多了,马车也快不了。 裴珩打头,骑马的男子们都已经前面走了。 宁芝等女眷们就在后头慢慢走。宁芝带着飞刃以及自家的八个侍卫。还有裴珩给的两个侍卫,将她的马车团团围住,一路往寒烟山去。 当然,也有不坐马车的女眷。 会骑马,骑马好的也比比皆是。 彭家姐妹就是这样,她们一早就跟着裴珩一行人骑马走了。 临走,彭筱还给了宁芝一个鄙夷的笑,大约是嘲笑宁芝只能坐车吧。 宁芝理都不理。 马车里,宁芝悠闲的靠着大大的迎枕歇着,和连翘与半夏说话。 白芷风寒,没带出来。 “那彭二居然嘲笑姑娘,哼,找个机会收拾她。”连翘方才就看的火起:“姑娘又不是不会骑马,她是不是傻呀?” “嗯,不就是傻?一整天呢,就算她骑马不错,不累?走一半路也不好回来,不得撑着?到时候灰头土脸的,怎么见人?”半夏掩唇:“那时候,咱们到了,姑娘光鲜的一下车,都不需要多看她一眼,她就得羞死。” “才发现,半夏是个肚里黑哈?”宁芝失笑:“成,就听你的。” 半夏就眯眼笑,心说要说肚里黑,姑娘第一个吧! 第34章 寒烟山 到了寒烟山,早就有人候着接待了。 来的人不少,山下帐篷多,各家的分布开来,没人接的话,要找许久呢。 来接宁芝的,当然是宁家一早来的奴仆,他们过来好几日了,搭帐篷,准备一应用具。 倒是没瞧见应该是灰头土脸的彭筱,毕竟她骑马的话,怎么也比坐车快。 就算是灰头土脸了,也早就去洗漱了。 宁芝与宁菱才去了帐篷,先来瞧的不是裴珩,而是梁楚晗。 这可大大叫宁芝意外了一下。 这位梁大人,做戏做的是全套啊。 “两位姑娘一路辛苦,都准备好了么?有什么需要的?”梁楚晗带笑,问的是两位,瞧的是宁菱。 “暂时不需要什么了,多谢大人。”宁菱自然是欢喜,被自己喜欢的人关怀,哪里不开心呢。 “有劳了。”宁芝也笑了笑。 这场姻缘里,除了宁菱一个人认真,其余谁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宁家是为了宁菱,梁楚晗是为了自己罢了。 很快,裴珩那边就来人了。 裴珩这会子肯定是没时间自己过来的,所以来的是裴珩的太监赵启。 赵启作为宦官,就如今而言,地位是不次于上官纪的。 所以,他来也是可以了。 不会叫人觉得殿下不重视宁芝。 赵启态度比上官纪更恭敬,毕竟他是伺候人的宦官。 “给八姑娘,九姑娘见礼了。”赵启笑着道。 “赵公公客气了。殿下他们早来,已经都收拾好了?”宁芝笑道。 “九姑娘惦记了,殿下和上官大人正与宋王等人在一处呢。故而没时间来,叫奴才来看看九姑娘这边还有什么没准备好的。”赵启客气的讲自家主子的行踪说了说。 “倒也没什么了,殿下不知何时有空?”宁芝认真问。 既然这么问,那就是想见一见,或许是有事。 赵启便明白了:“这会子是商议狩猎的事,过一会就要开宴,怕是今日不得空。不过奴才回去跟殿下说说?” “好,有劳您了。”宁芝笑了笑:“半夏,你把之前咱们给赵公公预备的东西拿来,找个小厮一起送去吧。” 赵启不敢问是什么,忙谢过她。 等夜深了歇息了,他再看时,宁芝送的是十瓶药,都是特殊的药物,这些药对常人无用,独独对太监这种打小切了一处,基本伤了根本的人来说,却是最好的温补佳品。 平素时候,是求而不得。一下子得了十瓶,赵启心中自然欢喜。谁还不愿意自己身子康健,活的长久呢。 当下就把宁九姑娘这个人放在心里了。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送走了赵启,宁芝舒舒服服的洗了脸,吃了点东西,就先眯着了。 晚上有晚宴,先睡一会是正经。 等她睡醒了,宁菱来,才与她闲聊:“九妹与殿下极好么?” 宁菱可是知道,这个九妹素来自视甚高,这些年,从没对哪个出色少年多看一眼。 “尚可,殿下也极好。既然陛下下旨给我们定了婚事,就总要好好过的。”宁芝一笑。 宁菱点头,心里略有酸涩。看起来,殿下对九妹是很好。 可宁家与皇家……她就很怕,殿下也是做戏。 想到这,就说出来了:“那如果他……是做戏呢……” “殿下脾气暴躁,任性又冲动,做戏的话,怎么会如此周密?何况,他骄傲的很,不屑做戏。再说了,我真心对他,他何须做戏?”宁芝一边任由半夏给她梳妆,一边笑着道。 “不过,八姐要记得,梁楚晗是个阴狠的人。他记仇又心眼不大。如今路不好走,才想起宁家能庇佑他。可是你要知道,宁家的庇佑是他活命的根本,却也是他看成耻辱的东西。你嫁给他,要处处小心。如果你命没了,到时候我们就算帮你报仇你也不知道。” 宁菱心里酸涩又温暖:“我知道,他不敢。” 宁芝见她明白,便点了个头。 梁楚晗这样的人,其实是最可怕的,最好一辈子不要叫他出头。 否则,出头之后,他只怕第一件事就是报复宁家。 自卑太过,自尊太强,他不会觉得宁家对他的庇护是好事。只会觉得这是一生难以洗刷的耻辱。 经年累月,如果他出头,能与宁家对抗,只会毫不犹豫的报复过来。 宁菱这个人,会是他觉得这一辈子最大的污点。 “谢谢你九妹。我……我懂你们的心。我……就叫我任性一次。以后要是……我知道你们不会不管我的。”宁菱起身,接了半夏手里一个漂亮的蝴蝶头簪,给宁芝戴好:“芝芝要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宁芝轻叹:“好。” 多少人年少的时候,对爱情一厢情愿,一往无前。 过来人说的话都是废话,家里人反对都是没用。 是,有的爱情确实是真的。可有时候,长辈看看出来的人品,也是真的。 宁芝不是长辈,可她毕竟是在那个文明又现代的社会里活过三十几年的人。很多事,看的很清楚。 “好了,走吧。”宁芝起身笑了笑。 宁菱虽然比她大,但是到底也是个十几岁的姑娘。经历少,遇见了一个喜欢的人而已。 她没瞧不上。 姐妹两个一起出了帐子,就见宁蕴已经一脸不耐烦的候着了。 “你们真能磨叽!” “你自己走不就好了?”宁芝好笑:“这里侍卫不少,你不必担心。” 宁蕴哼了一下:“外人多,走吧。” 他虽然是晚辈,但是没有把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姑随意丢下的道理,毕竟他是男子。一身武艺虽然不能说很好,也总是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好些。 三人一行,往晚宴的地方去。 那是一处大帐,就是为了各种宴会以及明日开始狩猎的时候,观看的人呆的。 刚进去就瞧见了最显眼的地方,裴珩,宋王,以及几个权贵家的公子们在一处。 而紧挨着的,就是临平郡主,彭家姐妹。 倒是韩佩鸳与自己家的人坐一起,并没有过去。 宁芝面不改色,与宁菱一起过去:“殿下。” 于情于理,身份使然,她都该去问候一句的。 第35章 宁七 “坐吧。”裴珩当然已经从赵启那知道,九姑娘也许找他有事了。 所以便直接问:“有什么短缺没有?” 本是想提醒,要是要紧的事,就使眼色,他就与她私下里说说的。 不料,宁芝真的说了短缺:“别的倒是也还好,我的马最近蹄子伤着了,所以没有马了。” 裴珩顿了一下,想笑,没笑出来。 “那就……上官纪,你替九姑娘选一匹马吧。温顺些的,别摔了她。” 宁芝就满意一笑:“多谢殿下。” “倒是不知,九姑娘也会骑马?明日就比试比试?”彭筱立刻就开口。 什么意思,还叫殿下给她马,倒是会撒娇! 哼! “技艺不精,甘拜下风。”宁芝淡淡的,收起笑意,都懒得多看彭筱一眼。 什么智商,有什么好比试的? 她要是个没什么想法的姑娘,只想着做个好皇子妃也没必要和她比。 她已经是未婚妻了,跟一个定死了的侧妃比什么? 赢了应该的,输了不好看。 何况她还不屑这些呢。 又不是谁骑马好就是有本事。 可显然,彭筱不是这样看,她出身武将世家,文人的东西看的少,打小就是知道姑娘也可以上战场的。 自然觉得骑马射箭都是好的,比较瞧不上酸文人。 这会子听着宁芝败了,满心都是鄙夷和不以为然。 自然是找着机会了:“原来九姑娘马术不成啊?九姑娘纤弱,既然是马术不成,就不必骑马了。殿下那里的马儿都是好马。马可是有自尊的。” 这要是换个场合,宁芝大约能把手里的茶盏丢在彭筱脸上。 不过,她虽然不怕名声不好,但是总要给裴珩面子的。 于是,宁芝抬头,很是带着几分委屈的看了裴珩一眼,然后才道:“彭筱,下回再逞口舌之快之前,最好想想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说罢,就不理会她了。 裴珩被宁芝那个委屈的眼神看的,有点于心不忍。 于是这会子也看了彭筱一眼。 轻飘飘的一眼,裴珩脾气素来不好,彭筱也得掂量着。 至少,她没敢在裴珩面前放肆。只是心里愈发不平了,凭什么殿下就对宁芝这般好! 裴珩是打心里不喜欢彭筱这个人,脑子笨,嘴太快,心思还不正。 真是一无是处。 宁芝喝着茶,心里想着,这种亏还能吃?小小一个彭筱,不教训她,她都不行宁。 不急,等快回去的时候再说。 “时辰差不多了,殿下您看是不是摆上?”赵启过来笑着问。 “嗯,预备吧,一路过来也劳累了,宋王辛苦,请入席吧。”裴珩笑着起身。 宋清明方才全程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这会子才如梦方醒:“哎呀,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殿下请。” 走过彭筱面前,彭筱哼了一声。 宁芝看都没看她。 晚宴过后,天黑了下来,今日晚了,自然是什么都不做了。 宁芝回了自己的帐子不久,就见连翘进来了:“姑娘,小七来了。” 宁芝点头:“快叫他来。” 很快,就见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进来:“主子!” 那人跪下,标准的行礼。 “起来,总算见着你了。”宁芝笑道。 宁七将包着脸的黑布弄下来:“叫主子久等了。” “你也太冒险了,这里虽然人乱,但是更危险。不是出事了吧?”宁芝看他。 宁七是个长大方正的年轻人,不过也有二十七八岁了。故而一直不喜欢主子叫他小七。 “没事,属下看着呢。”他笑了笑,露出一个虎牙:“主子长高了呢。” “宋王那里还是一样,年初他纳了一个美人,长得极好。如今是他的宠妾。其余的没什么变化,还跟去年一样,最小的是他第四个孩子,女儿。” “好,你不要急着与我说这些,你自己要小心。我并不图你时刻给我什么消息,盯着他就好了。”宁芝道。 最好的细作,就是平时不动声色,关键时候一句话就够。 “是,主子放心。宋王并不是十分信赖我们这些幕僚,这样也好,不信任就不会有太大危险。”宁七笑道。 “他今年又是提前一个月就到了的?”宁芝问。 “是,一个月零七天。刚好与二殿下布置的人马错开。”宁七点头。 “狐狸啊。”宁芝一笑:“也罢,活着也好,他那块地方好歹还能挡着些塔族。” “正是,所以要是有事,属下会救他的。”宁七道。 “不必,你护着自己,我自己的人,都要好好活着。早些回去吧,今年就这样,你放心,你在那边不会太久了。”宁芝拍了一下高大的男人的手臂。 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是她是做主子的,便也就该这样。 “是,属下有句话……”宁七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二殿下对您好不好?” 他们几个都很服气这个小主子,所以,希望小主子过的好。 “你想问我都懂,放心吧,我要做的事,和我真的喜欢一个人并不矛盾。便是矛盾,我也会调和好。我没利用他,也不会叫他利用我。”对这几个属下,她没必要撒谎。 暗卫这个职业,从身上烙下宁家印记的那一天起,他们的命就是宁家的,就是主子的。 自打宁则礼将四个暗卫给了宁芝之后,他们四个的命就是宁芝的,他们只听宁芝一个人的话。 “那属下就放心了。”宁七又小,虎牙露出来的时候,显得有些可爱。 “你也要记住,万事你命要紧。去吧。”宁芝摆手。 宁七哎了一下,又笑了一次,这才将蒙面的布巾戴好,侧身便从帐篷钻出去,几个起落间,就消失在夜色中。 “他这会子来也好,这营地中,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底下魑魅魍魉少不了。”飞刃进来道。 他并没听见主子和宁七说什么,他只是守门而已。 宁芝点头,是,就算有人看见个黑衣人也不算什么,毕竟……这种时候,怎么会只有一个黑衣人。 “时候不早了,姑娘睡吧,今儿属下守着。”飞刃道。 宁芝嗯了一下,对飞刃一笑,转身回去了。 第36章 暗箭难防 这一夜,飞刃和宁家几个侍卫就守在帐篷外头。 当然了,裴珩送来的两个人在外围,也守着宁芝。 营地里看似风平浪静,不过各方打探消息或者传递话语的自然是有的。 只是,都掩藏的极好,并没有暴露出来而已。 裴珩的帐篷里灯火通明。 夜里有风,从缝隙中漏进来,但是并不能吹动烛火。灯罩下,烛火还是明亮的。 “都预备好了,殿下放心,明日属下跟着殿下就是了。”上官纪道。 “不过,殿下问了没?九姑娘明日也参与么?”上官纪问。 “没有问,不过本殿觉得她不会。”宁芝马术不精,射箭……裴珩想了想她那细细的胳膊,轻轻摇头。 宁芝啊,不能做的事,不会勉强的。 “宁蕴会参加,分几个人照看着。”裴珩道。 “是,属下一会就安排。”上官纪点头,只要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就很好安排了。 “明日的事都预备好了,殿下放心吧,时辰不早了,殿下歇着吧。”上官纪道。 裴珩嗯了一声。 一夜无话,不管大家做什么打算,这一夜都安稳的过去了。 早上,宁芝等人都各自在自己的帐子里用过早膳,就在昨日宴会的地方集合。 “狩猎就快开始了。”半夏兴奋道。 “飞刃,你去参加吧。”宁芝笑道。 飞刃就笑着点头:“好,那属下就去了。” 他走了,还有一队侍卫,以及殿下给的人呢,这里究竟是营地,也不会有大问题。 彭筱哼了一下,自然是要参加的。倒是彭玉没去。 她骑射究竟不如彭筱。 参加的姑娘也不少,也有十来个了。韩佩鸳走的是优雅知性的路子,自然是不会去的。 倒是也宁芝坐的不远。 “九姑娘今日穿多了吧?我都觉得热。”韩佩鸳没有一丝奚落或者是不善,倒像是寻常聊天。 “早上偏冷些,究竟是山里。热了再换。”宁芝也是淡淡接话。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基础。 她也不过是穿了一身淡粉色裙装,外头穿了个斗篷,大清早的露水都还没散了呢。 听着前方传来古朴的牛角号声。 这就意味着今年的狩猎节开始了。 随着低沉的号角传来,随后就是马蹄声。 宁芝看这在队伍最前的裴珩,他一身绛紫色劲装,虽然看不清楚面容,也知道他定是昂首的样子。 宁芝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这笑意落在了韩佩鸳眼里,顺着宁芝的眼神看过去,韩佩鸳也看见了裴珩。 韩佩鸳面上毫无变化,只是心里将宁芝看低了几分。 宁家女,果然是情深的很。一个宁鸾是这般,宁芝如今似乎对二殿下也是情根深种嘛。 并不知道韩佩鸳想什么,宁芝也不在乎。 她只是想,不要出什么事吧,知道裴珩想灭了宋清明,但是宋清明也不是简单人物。 “九妹。”宁菱起身过来:“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安呢。” “没什么事。蕴儿带了人的,他自己也是有武功的。”宁芝道。 宁菱点头,虽然也惦记梁楚晗,但是如今宁家的人才是第一位的。 所以,她不可能不担心宁蕴。 宁芝心里其实也有不安,不过她也知道,这些事该发生的也拦不住。 裴珩那不可能没有人,飞刃去了,就是照看宁蕴的。 宁蕴再厉害,也不过是十四岁的小男孩子罢了。 时间过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林中狩猎的人也已经角逐了许久了。 如今已经各自散开,裴珩这里,除了一个上官纪之外,还有韩佩鸳的二哥韩佩卿,以及其他几个贵族子弟跟着。 宋王那边也有人,不过走远了,具体谁跟着也就不知道了。 裴珩看了上官纪一眼,上官纪点头。 宋王如愿踏进了裴珩安排的陷阱。一群黑衣人冒出来,二话不说就是杀招。 可宋王不是一个人,他自己有侍卫,以及跟着他的几个公子都是带人了的。 一时间也是僵持不下。 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背后放冷箭的还是叫宋清明猝不及防了一下。 而就在宋清明遇见麻烦的同时,裴珩这里也出了问题。 本来是看见了一只兔子,裴珩拉起弓箭很随意的要射,就在这个当头,在阳光下,裴珩却忽然被一束微小的金属光泽刺激了一下。 他来不及叫人,整个人就往马背上躺下去。 随后就是嗖的一声破空,一支箭擦着他的身体飞过。 上官纪一惊,忙大叫了一声抓刺客。 而树木之间,几个起落,就见一个黑衣人跑了。 第二支箭很快就来了,裴珩再度躲过去。随后,就有第三,第四支! 第一个逃掉的刺客明显是故意的,上官纪已经叫好几个侍卫去追了。 这时候从浓密的树荫中跳出四个黑衣人,而后头还有人放箭。 裴珩脸色难看,这会子他跟前侍卫本不多,还有中箭的。 显然,他给宋清明挖了一个坑,也有人给他挖了一个坑。 上官纪一边用长剑挑开时不时射来的冷箭,一边退在了裴珩身边。 “殿下要小心。” 可四个黑衣人的武功显然是极高的,便是侍卫如今还算人多,也抵抗不住。 韩家的侍卫显然是弱了点,韩佩卿本人根本不会武功。会骑射不等于会武功! 所以韩家侍卫们首先顾及自家主子,对裴珩这里,倒是看顾不来了。 这也就导致刺客们倒是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上官纪吹出一个哨声,与裴珩以及自家几个侍卫一起与刺客斗在一起。 毕竟是混乱,所以受伤在所难免。 上官纪先中了一箭,伤在肩膀。一声闷哼,他整个人差点栽倒。 来不及叫,就见裴珩也中了一箭,是左臂。 情况陡然急转直下。正这时候,飞刃赶来:“殿下!” 叫了一声就冲进来,飞刃只有一个人,但是他武艺本身不俗。 忽然加入,倒是叫刺客们乱了一下。 【我只是开个玩笑说我十三岁十四岁,真的没想到这也能出问题。我也是无语了。也不想想十三岁十四岁才小学毕业,我这文像吗?当然不是说十三四岁不行,只是这是实际。】 第37章 军队 随即就是方才去追第一个刺客的侍卫也回来了。 刺客们失去了先机,自然不再恋战。 后头放箭的人又密集的放了一波箭,掩护前面的人撤退。 此时在密林中,上官纪不敢追,生怕还有问题,毕竟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宋王不知如何情形呢。 所以只能护着裴珩。 等大队人马来,再派人出去追,刺客们已经跑了。 上官纪顾不得别的,先检查了一下裴珩的伤口:“不好!有毒!” 之间伤处已经发黑,半条手臂也已经是青色了。 说着,也顾不得自己都伤着了,扯下腰带就将裴珩的手臂根部扎住,免得毒血流向心脉。 昨晚这些,他自己也支撑不住,背后头的侍卫扶着。 裴珩头晕的厉害,并且觉得恶心,所以不发一言。 飞刃见此,上前一步:“殿下,得罪了。” 扶着裴珩往外走。 上官纪到底是昏迷过去了。裴珩撑着一口气道:“派人回京……” 虽然这毒折磨着他,可犹豫了一番之后还是道:“叫宁九主持大局!” 说罢,就再也撑不住,就在飞刃扶着他的时候昏迷过去。 飞刃不敢再耽误,将他背起来:“你们快点!” 然后施展轻功快速往营地跑。 狩猎出事,营地里得了消息之后也是一团混乱。 又怕有刺客来这里,宁芝坐在座位上没动,只是眉头皱着很是不好看。 很快,裴珩被飞刃背着出来,后头跟着几个没有受伤的侍卫。 宁芝马上起身迎过去:“怎么回事?” 那毒箭还在裴珩手臂上,被上官纪扯开的地方全部都黑了。 “殿下昏迷之前说了,叫姑娘您主持大局。已经派人回京了。”飞刃说着将裴珩往他帐篷送。 “殿下昏迷,凭什么就是宁芝主持大局!你是宁家的侍卫,当然你向着你主子了!”彭筱紧跟着从林子出来,正好听见这句,马上就不高兴了。 “便是殿下没有说,我宁芝不能主持么?我不能,你能么?你配么?”宁芝上前一步,看着彭筱。 明明她比彭筱矮,但是气势一点都不弱。 叫所有人看着,都明白哪一个才是上位者。 “此时,我心情不好,彭筱,你最好不要上赶着作死。”宁芝冷冷的看了彭筱一眼,转身往裴珩的帐篷去了。 被宁芝镇住,彭筱一句话也没说,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张脸青红难看,却不敢叫嚣了。 沈薇废了腿的事还历历在目…… 帐篷里,随行的御医已经将解毒丹给裴珩服下了。 “如何?”宁芝担忧问。 “还好不是什么剧毒!中毒时间不长。解毒丹就可以解了,只是殿下这胳膊,怕是有几个月不能动。也还好没伤着骨头!”御医也是吓得半死。 这位要是出事了……那大晋也完了呀! 宁芝松口气,她方才是真的很怕。 彭筱说话那时候,她一身戾气恨不得爆了,撕碎那个蠢货。 “还有谁中毒了,都给他们服药吧。”宁芝看了看脸色苍白的裴珩,见他没有醒来,就转头问赵启:“宋王还没出来?” “回姑娘的话,如今还没有呢。” “安排人去找,多派人,要保护宋王安全。”宁芝道。 裴珩出了事,宋清明那边……想必无事。这时候,做戏就是必要的了。 赵启哎了一声就出去吩咐了。 又过了一会,飞刃进来小声道:“小公子回来了,没遇见什么事。” 宁芝点头,彻底放心下来。 裴珩没事,宁蕴没事,那就是没事! “好好查,寒烟山四周都有护卫,如何叫这么多刺客进来的。”宁芝皱眉。 大晋这半壁江山真是如色子一样!上回皇宫里也是这样,至今没有找到哪里出了漏洞。 “据属下观察,这批刺客武功很高,并且进退有度。倒像是……”飞刃飞快的看了一眼榻上的裴珩:“军队的。” 宁芝皱眉。 军队的人,刺杀裴珩? 本以为是民间那些憎恨皇家的人,或者是北方那些组织的。 可飞刃不会看错。 军队?宁家不会叫裴珩死,彭家……应该也没这个胆子。 还有什么人,能调动军队的人,并且想要裴珩的命呢? 如果是大晋人,杀了裴珩有什么好处? “难道是塔族人?”宁芝皱眉。 “不,是大晋人。”飞刃毫不犹豫。 这也不难理解,塔族人普遍比大晋人高大,很高大。 而今日刺客,与他们日常见的人身高都差不多,身法也差不多。 宁芝长叹一声:“我知道了。你叫人去告诉太子殿下,就说二殿下无事,等他醒来就可以回京。叫太子殿下别担心。” 太子那个身子,别吓着了。 宁芝坐在塌边守着裴珩。她脑子里飞快的算计起来,军队,宋清明那没有军队。 但是,却也有大晋驻军,是不属于他,可是他们宋家盘踞多年,谁又说的清楚呢? “殿下醒了?”宁芝见裴珩睁眼,便叫了一声。 “嗯。”裴珩一动,胳膊钻心的疼。 “殿下不要急,侍卫们都已经服药了,这毒不是剧毒。上官大人也没事。刺客已经有人去追了。宋王至今未归。”宁芝道。 像是响应她似得,才说宋王未归,就见飞刃进来了:“殿下醒了?” “宋王回来了,宋王受伤了,他们也遇见了刺客。” 裴珩皱眉:“伤势如何?” “伤在背部和腿部,没有生命危险。侍卫折损了四个,跟着他的林公子殒命。林家的侍卫都折损了。”飞刃道。 “中毒了没?”宁芝问。 “不曾中毒,属下比对过了,他中的箭与殿下的不同。”飞刃道。 虽然知道,宋清明这里遇见的是裴珩的人,但是既然裴珩遇险了,就处处值得怀疑。 谁知道是真的裴珩安排起效了,还是苦肉计呢。 “有劳了。”裴珩这会子也不能说什么。 上官纪还昏迷,他虽然也算信任宁芝,但很多事还是不能说的。 宁芝也清楚这一点:“殿下既然醒来,先看御医,身子要紧。外头许多事还是要安排的。叫殿下的人进来,我先出去了。” 裴珩点头:“多谢你。” 第38章 交心 宁芝只是一笑,就出了大帐。 果然一出来,就见宁蕴已经几步上前:“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这话该我问你吧?没遇见什么吧?”宁芝失笑。 “没有。咱们家的人也有出去追刺客的,不过估计是抓不到。”宁蕴摇头。 “嗯,早有预谋,寒烟山虽然是狩猎场,也不可能全部围着。要是一早就预备,我们是查不到什么了。”宁芝点头:“小心些,营地周围要护着,殿下如今不能动,明日也未见得能回京。” “知道了,你……你就在这里照顾吧。”宁蕴想了想还是皱眉道。 虽然不喜欢他小姑姑做什么伺候人的活计,但是这也是机会。 这种时候,总是能叫殿下记住的。 宁芝一笑,也不说是不是明白了,只摆手叫宁蕴自己去忙了。 宁芝也不急,先回去换了一身衣裳再来大帐。 大帐外头的人见了她,自然不会拦着,恭敬客气的请她进去。 宁芝进去,就见裴珩已经喝了药,也换了一身银白色长袍,披散着长发靠着迎枕坐着。 他微微蹙眉,御医正在给他胳膊上药。 长袍一半穿好,另一边就露出胳膊和一半胸膛。胳膊上的伤处颜色已经没有那么可怕了,但是也隐隐泛着青紫。 御医将一种玉色的药膏涂上去。 裴珩长发浓密,此时因为受伤唇色发白,拧着眉,看起来心情极度不好。 宁芝却看着他的脸看了许久。 那些形容男子容貌的词汇都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裴珩的好看,源自生动。 他是个任性的,脾气不好的皇子。也是个喜怒形于色的男人。 十七岁,在这个朝代不算是男孩子,而算是男人了。 此时,宁芝看着他那墨黑的长发,拧起来的眉毛,不得不承认自己心跳加速。 裴珩回头,就见宁芝站在那。 一双眼里,是毫不遮掩的惊艳与欣赏,还有是一丝他看懂了,却有些尴尬的东西。 像是迷恋,又像是……那种不纯粹的欲望。倒不是情欲,更像是想独占他的欲望。 他觉得不可能,宁芝才多大。可这般被瞧着,竟不会叫他厌恶。 “怎么了?”裴珩收起些火气问。 宁芝摇摇头,走过来:“伤口如何?” 御医忙回答:“这伤处还有余毒,要用这药膏涂几日,不碍事的。” 宁芝点头,看着御医将裴珩的手臂包起来。 御医出去之后,宁芝才问:“疼么?” “不碍事。”裴珩看她:“没吓着吧?” 宁芝一笑:“我真的想说吓着了,然后叫殿下费心哄几句呢。又怕殿下笑我胆小,故而没有敢吓着。” 这一来把裴珩逗笑了:“你才多大,吓着也是正常的。本殿知道你厉害,不过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吓着不丢人。” 宁芝仰头看裴珩,心里忽然划过一道暖流。 说不清,道不明。 是啊,她又不曾隐瞒。她,宁家九姑娘。在裴珩面前,从没说过自己是个弱者。 也从不叫他觉得自己是个弱者。 而素来强势的人,就会被人觉得无所不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会叫人觉得她才没事。 可…… 可裴珩呢?他说知道你厉害,可还是个小姑娘。 “怎么了?真的吓着了?”裴珩见她发呆,笑了笑:“不必怕,营地里人多着呢。” 宁芝犹豫了一下,伸手,第一次拉住裴珩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殿下。你愿意保护我?” 裴珩手一顿,本想抽回去的,但是还是没有。 感受这一只白嫩小手的柔软与温热,他有点无所适从:“自然要保护你。” “那……如果我自己也能自保,你还愿意保护我么?”宁芝手紧了紧,又问。 她问的太认真,裴珩愣了一下,还是回答:“你能自保是好事,本殿护着你也并不矛盾。也不能因你能自保,本殿便对你不闻不问。” 宁芝就笑了,将手紧了紧抓住裴珩的:“嗯,殿下好生养伤,我陪你。” 裴珩没说话,看了宁芝许久,心里想了很多。 宁芝,宁家最得宠的一个姑娘。最风光无限的姑娘。 可……她幼年失去父母兄长,从沥城颠沛回临京。宁家亲眷虽然多,但是没有了父母兄长,她也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孩子。 宁则礼偏心疼爱,宁家人如何服气?怕也是磕磕绊绊。 她是个厉害的,素来能自保。 忽然间,裴珩像是明白她问什么问这些话了。 或许这些年,因为她能自保,就无人保护她了吧? “有什么事就与本殿说,不必担心。”裴珩忽然觉得心疼她。 再是厉害,也还小,经过那么多事,她不容易。 知道他想多了,但是宁芝并不反驳,轻轻点头。 裴珩将她的手翻过来,改成自己抓着她的小手。 这手软的不像话,细嫩白皙,又好看又好抓。 “本殿竟是想不出,这样的手如何赏了梁楚晗一个巴掌的。”裴珩忽然笑出来。 “嗯,便宜他了。”宁芝也笑。 “我来时去瞧了一眼上官纪,他也没事,只是还没醒来。”宁芝道。 “辛苦你了。”裴珩手又紧了紧:“不必担心,本殿也无事,明日便回去。” “急什么,修养几日吧。不仅殿下需要修养,宋王腿都瘸了呢。”宁芝轻笑。 裴珩看着她,一时间不想说什么。她定然是猜到了宋王遇刺是他的手笔了的。 “家里人叫你芝芝么?”裴珩忽然问。 宁芝抬头看裴珩:“殿下也叫芝芝好不好?” 裴珩耳朵有点红,没点头也没摇头。 他是听过大哥这么叫的,大哥就叫她芝芝。 “芝芝觉得,宋王会如何?”裴珩问。 宁芝嘴角勾起,将一个笑做完才回答:“也不能怎么样,他不是素来恭敬?殿下都遇刺了,不过是顺道。委屈了宋王了。” 裴珩失笑:“看来,芝芝觉得本殿遇刺与他无关。” “是不是有关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不该是他。”千里迢迢进京,刺杀裴珩? 裴珩死了,对宋王以及宋王那一小块地皮来说,是没好处的。 第39章 彭筱 如果大晋如今就倾塌了,宋王还有什么用处?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说一千道一万,宋王那块地,还属于大晋。 他就算是想要投靠塔族人,筹码都不够。 “前几次行刺,都是争对陛下和太子的。那些人,北方人居多,他们都是在塔族人压迫下无可奈何的人。他们想叫陛下……退位。”但是淳朴的古人是看中血脉的。 他们不希望裴家王朝就此断绝。 所以,基本上没有争对裴珩的刺杀。 “这一次,殿下想必也知道,刺客进退有度,配合默契,是军中的人。或者是刻意培养出来的。”宁芝道。 裴珩点头冷笑:“本殿是大意了,不过本殿的命,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适逢乱世,各方想出头的人太多了。 可裴珩一死,也就意味着大晋就快分崩离析了。 “凭什么不许我见殿下!你们这些狗东西!” 屋里宁芝和裴珩短暂沉默,各自想着这件事。就听见外头的一声怒喝。 宁芝回神一笑:“彭家把女儿教傻了。” 在二殿下帐子外头就敢这么呼和,是有多看不上皇家? 是,皇家弱势,但是还是皇家呢。 裴珩脸色也不好看:“叫她进来!”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彭筱要做什么? 二殿下脾气差不是说说而已,他对彭筱的耐心基本告罄了。 彭筱被放进来的时候,还有些趾高气昂的意思。 可是一进来就见裴珩靠躺着,手里居然抓着宁芝一只手。 宁芝坐在塌边,动都没动。 看起来是多刺眼。 “原来是九姑娘在此。殿下也是偏心呢。”彭筱一脸委屈。眼神却几度飘过宁芝和裴珩交握的手。 宁芝懒得理她,只静静坐着,伸手将裴珩那一半散落的衣裳拉了一下盖住一部分肌肤。 唔,这样好看的男人,不爱给旁人瞧了去。 裴珩诧异的看了一眼宁芝,也不知是不是明白了。 不过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彭家是想造反了么?”裴珩皱着眉,声音冷冷的。 彭筱一愣:“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彭家自然是忠于陛下的!” “忠于陛下,所以就对本殿大呼小叫?”裴珩又冷笑了一声:“既然是忠于陛下,倒不如你进宫给陛下做个妃子如何?那一来,本殿还得叫你一声妃母!” 彭筱整个人都呆住了:“殿下……” “来人,送彭筱回彭家,告诉彭老爷子,本殿高攀不起彭家的姑娘。本殿不才也是皇子,要的是侧妃,不是母妃!” 裴珩松开宁芝的手,将桌上一盏茶扫落在彭筱脚下。 彭筱吓了一跳往后一躲,脸都白了:“殿下……是不是宁芝她说了什么我……” “滚!”裴珩拉下脸来,整个人都像是冒着黑气一般。 宁芝想,果然很凶了。 彭筱不敢再纠缠,她也是听过这位殿下发怒之后的种种的,所以丝毫不怀疑他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只好匆匆出去了。 “又给殿下背黑锅,我可什么都没说。”宁芝轻声哼了一下。 裴珩收起怒气,有点好笑。 本来松开的手,这会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又抓住了宁芝的:“这却无法了,她憎恨你是肯定的。” 宁芝轻叹:“罢了,不管她。殿下该进膳了,一道吧。” 彭筱出了帐子,一张脸铁青着,甩开了侍卫。 自己回去了。 她肯定是要回京去的,宁芝这般教唆殿下,殿下处处偏心,她要回去问问祖父。 她喜欢殿下,定不能就这样叫殿下看轻了去。 而彭筱丝毫没有意识到,既然是喜欢裴珩,就要先尊重。 一方面是觉得皇家弱势,需要彭家,一方面又要裴珩真心相待。做戏做不好,真诚也不够,自然是渐行渐远了。 韩家的帐子里,知晓了这些事的韩佩鸳与收了些轻伤的韩佩卿说话。 “宁芝这般打压彭筱也好,你不争不抢,正是最好。”韩佩鸳扶着擦伤的手臂道。 “彭筱太蠢,还需要人打压么。不过,由着宁芝这样将彭家得罪了,对殿下又有什么好处?”韩佩卿一时间有些糊涂。 “殿下又何必?难道宁家能一心助他?还是他真的喜欢宁芝,不惜得罪彭家?” 殿下难道不该左右逢源么? “哪有那种两边都好的事。彭家也确实……猖狂了些。宁家势力比彭家大的多,可是宁家对皇家素来恭敬。明面上从不做叫皇家难堪的事。” 韩佩鸳摇头,彭家可差多了,彭家是忠臣不假。 可是谁也不能说忠臣就不贪。整个左洲都是彭家的,只怕是彭家的心也大了。 “哎。要是殿下只看重宁家,我们就被动多了。”韩佩卿叹气。 “走着瞧吧,韩家的本事也不是现在施展的时候。二哥好生养着,我也该去看看殿下了。” 韩佩鸳起身。 她一边走,一边想。至于彭筱也许殿下真的不要她。如今就和彭家撕破脸?那可难看了。 “去给彭二传句话,就说彭二姑娘担忧殿下伤势,怒闯大帐,实则有罪。” 韩佩鸳的丫头哎了一声就去了。 韩佩鸳想,如今还是不要叫彭家出问题吧。一个愚蠢的彭筱,留着比没有了好。 不过,宁芝与殿下倒是似乎越发好了。 彭筱得了这句话,先是皱眉,随即便明白了。 她已经要回京了,回去之前到底是去了大帐外头拜别。 口口声声自己担忧殿下,不该闯进去,实则有罪,回京向陛下请罪云云。 不管做戏做的好不好,总有人捧着彭家的。 口口相传下去,就是既定的彭侧妃担忧殿下,乃至冲撞了殿下。 万事,只要有个能接受的前提,那么后来做什么,总会叫人觉得情有可原。 除非裴珩马上就想跟彭家决裂,否则……还得认。 裴珩自然想到了这一点,不置可否。 而不管怎么说,彭筱提前回京,也是丢人了的。出了事,所有人都没动,唯独她先走了。 宁芝站在帐外,瞧着彭家远去的车马,面色沉静。 “丢人了吧?该!”连翘小声道。 宁芝想,丢人不是要紧事,要紧的是,彭家先走了。这件事啊,以后有用处呢。 第40章 天意从来高难问 当夜,除了这回出来带出来的人,还有梁楚晗的玄衣卫之外,到了半夜里,就见太子的贴身侍卫卫凌带着一万多的京城驻军赶来了营地。 彼时已经是接近午夜,裴珩已经睡着了。 还是被赵启叫醒。 饶是六月里,但是山中寒冷,卫凌带着一身寒意进了大帐。 “二殿下,属下奉命来保护殿下。殿下伤势如何?”卫凌是太子裴诀的侍卫头领,七年前从自己叔父手中接了这个差事,尽职尽责。 “本殿无事,你既然来了,就先好生歇着,下面的事明日一早再说,正好上官纪受伤,你先顶上吧。”对卫凌,裴珩是很信任的。 并不次于上官纪。这时候,他受伤,大哥将最信任的人派来,裴珩便明白了大哥的意思。 大哥不能亲自来,他身子受不住这样的劳顿,不过卫凌一来,裴珩就轻松了许多。 心中不禁想,到底是大哥最理解他的需要。心中对大哥的亲近更是深刻的多。 长兄如父,大哥做的很好。 “是,殿下好生歇着,下面的事就交给属下吧。”卫凌拱手,就退出了打仗。 “派人去看看宁芝那,要是有惊动,就与她说是太子派人来了。”说完了这句话,裴珩才又躺回去。有卫凌,他更加安心了。 他受伤中毒,这一番浑身疲累,又年轻,着实不是个有事爱往心里压的性子,所以即便是出事,也没有睡不着的。 宁芝自然没被惊动,所以一夜无话。 次日起,宁芝用膳梳妆的时候,飞刃就将事情都禀报了。 “这会子已经开始搜山了,不过估摸也是无用。卫凌暂代了上官纪的差事。殿下的意思是,既然来了,狩猎不成,就当是赏景了,所以还是按照原定的日子回京。” “嗯,一会去看殿下吧。”宁芝点头。 吃过了早膳,宁芝换好衣裳,就去看裴珩了。 卫凌也没有拦着,客客气气见礼之后,就亲自给宁芝打开帐子。 宁芝对他一点头,进了里头。 裴珩伤在大手臂,所以衣裳没法穿好,里衣只能套上一只袖子,另一个只能那么敞着。 外头披着外衣,难免就有露出来的。 见宁芝进来了,多少有点不自在。 “殿下今日好些没?”宁芝装作没看见。 天知道,她也不自在,这美男勾人哪。 “比昨日好多了。”裴珩睁眼说瞎话,其实他有点起烧。 不过烧的不严重,他打小习武,这点事并不在意。 宁芝看着他点了点头:“今日换药没有呢?” “一会换。” “那我一会看看吧。”伤不碍事,就怕那毒不好。 裴珩有点诧异的看她,伤口又不好看,她居然要看? 裴珩心里有一点奇怪,不过这感觉似乎不错。 是关心吧? “有查到什么么?”宁芝问。 裴珩摇头。 想来是布置了许久,一时半会,不可能查出来的。他自己的人倒是安全的撤离了,想必宋清明也抓不住证据。 很多事,知道是谁做的并不要紧,没有证据,只能忍耐。 “听说宋王决绝提前回京?”宁芝问。 “宋王伤势不轻,不宜挪动。”裴珩一笑。 受伤是真的,这会子挪动不怕,就怕路上再有意外。 所以,对于宋清明来说,如今不动,就跟着裴珩才安全。 何况昨夜太子又调来了一万多的兵马。再出事,那可说不过去了。 宁芝也跟着笑了:“那这一回,殿下是输了哦。” 她故意这么说,也是想看裴珩什么反应的。 “本也没打算一次就成。倒是刺杀本殿的人,本殿兴趣大得很!”裴珩眼神闪过一丝冷意:“最好不要叫本殿拉出这个人。” “提前给他点蜡,他死定了。”宁芝又笑了。 这回,她笑的真心。 裴珩呀,真的好。十七岁的男人罢了,很出乎她的意料呢。 “你这是……”裴珩想说,你这是什么样子。 实在是,宁芝笑的叫他发毛。 宁芝就已经收回笑意:“殿下要早些养好伤,然后揪出那个该死的人来。” 裴珩失笑,轻轻摇头:“好了,不必担心,本殿伤势无碍,过些时候就好了。” 没有伤筋动骨,他又年轻,是好的快的。 陛下和太子已经叫人送来了最好的药和补药,这方面,他们都不会吝啬,自是希望裴珩能快点好,恨不得一夜就好。 距离裴珩的大帐不太远的另一处帐子,便是宋清明的帐子。 此时他脸色苍白的躺着,他没有中毒,但是伤势远比裴珩严重的多。 右腿伤着骨头,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只怕是今年也不能尽快回孟都了。心情又如何会好。 帐子里只有一个四十余岁的侍卫,是他最贴身的人,也是他唯一全心信任的人。 所以他此时不在挂着经常挂着的微笑,而是冷着脸,眼神阴鸷。 “裴家小儿想杀本王的心倒是愈发的强了。”几年前就这样,屡次刺杀。 最初的时候,手段青涩又可笑。 如今倒是越发凌厉了起来。 到底是长大了! “王爷息怒,此次是属下失职了。”侍卫单膝跪地。 “你起来吧。”宋清明冷笑:“也是本王大意了。他欲要除了本王,本王也不能坐以待毙。” “他裴家从我祖先手中夺走这锦绣河山,却守不住。也不该怪本王要夺回来。”宋清明冷哼一声:“等回去,就该安排起来了。” “是,王爷放心,属下一定办好这些事,安全护送王爷回去。” 宋清明点了个头,脸色还是很难看。便是有一肚子的抱负,眼下也只能养着身子,等好了赶紧回去。 毕竟临京城并不安全。 宋清明也不是个草包,这么些年,能好好活下来就不容易。 他血液中流淌着前朝皇室的血脉,自然胸有大志。 怎么甘心做个即将亡国的异姓王呢? 乱世好啊,乱世才能出英雄呢。裴氏王朝衰败,谁说他宋氏不能重建孟朝?他宋氏子孙,当为他宋清明而骄傲。 天意从来高难问,没试过,怎知他不能呢? 第41章 无处不可去 韩佩鸳那句提点,也不过是提点了彭筱一人而已。 事实上,彭家老太爷是个很有心思的人,所以彭筱一回京,老太爷就进宫请罪去了。 口口声声彭筱不懂事,就算是担忧殿下伤势也实不该不懂事硬闯大帐云云。 建文帝虽然也不满彭筱这般不省事,动不动就惹事。 显然了,建文帝是把之前身为那件事全数按在了彭筱头上的。 但是彭家还是彭家,这是他亲自给裴珩选的,所以不能反悔。 于是只是随便说了几句,也就将这件事放过了。 建文帝都已经放过了,显然裴珩也不能不听自家父皇的。 消息传回了营地,裴珩毫不意外。对彭家的不喜更是多了几分。 宁芝这头,得了消息也只是一笑:“就这么过几遭,你说殿下会不会看见彭筱就心烦?” “姑娘说的是,奴婢觉得如今就是这样了。”连翘笑。 宁芝笑了笑,显然不太在意这件事。 对她来说,彭筱从来不是什么问题,她要的是裴珩不喜彭家。 更不会联合彭家来对付宁家而已。 “飞刃呢?回京的人回来了没?”宁芝又问。 “还没回来呢,奴婢叫飞刃大人来。”连翘道。 不多时飞刃进来,不必宁芝细问就回答:“回京的人想必今日晚点会回来。公爷那肯定已经着手调查了。咱们的人也出去了。只是不好查。属下倒是担心,查出来的未见得是真相。” 二殿下遇刺,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没人查? 陛下的人,太子的人,二殿下自己的人,宁家,彭家,韩家,哪一家都不会放过。 倒不是都为了抓人,而是为了一个明白。 可这查的人多了,也就容易出错。最后谁知道哪一个答案是真的? 何况,飞刃也怕最后被人算计,将这件事栽给宁家。 “我们求个明白罢了,不必担心,殿下又不是傻子。”就算证据指向宁家,裴珩也不会信。 宁家要反,裴珩都不见得能出生。 “姑娘,您怀疑谁?”飞刃点头之后,还是问了一句。 “我就是不明白。”彭家韩家都没必要这么做。说造反容易,可是一个臣子要想取代一个皇族,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怕不是背后,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人?”飞刃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几日一直怀疑。 “当年大厦倾塌,掩盖了多少人,背后……说不清楚的。不过也好,有这么一回,殿下以后会小心。”宁芝摇摇头。 “姑娘也要小心,既然有人对付殿下,只怕也不会放过您的。”飞刃严肃:“属下已经调整了侍卫守护的规律,属下已经告诉了连翘,除了你我与连翘,最好谁也不知。” 宁芝一笑:“有你们,我就不怕了。” 确实,有人要裴珩死,杀不了裴珩,杀了宁芝也是有好处的。 宁家不是旁人家,如果宁芝死了,裴珩不可能再得到一个宁家的女儿。 或者宁芝一死,宁家与皇家就结仇了也未可知。 “回京后,叫家里的神医配些解毒的药丸,以后都随身携带吧。”宁芝道。 “是,属下记住了。”飞刃虽然没有笑,但是嘴角含笑。 小主子就是会关心下属。 终于到了回京的时候,裴珩伤势好了许多,中算是能少裹着几层纱布,好好穿上衣袍了。 宁芝去瞧他,很是有些遗憾。 整齐的二殿下多了些冷峻,少了些魅惑,好遗憾呢。 显然没接收到宁芝这份遗憾,裴珩心情好的很:“你既然留到了最后,就与本殿一道坐车吧。” 前头已经走了一批女眷了,宁芝留下来也是正常,毕竟未婚夫还有伤在身呢。 裴珩也不好骑马了,于是两个坐在一辆大马车里晃悠悠的往临京城去。 沿途有侍卫和玄衣卫的人护卫,说一声声势浩大也不为过了。 临上车前,宋王被人用大大的椅子抬着来与裴珩说话。 他倒不是装的,是真的不能走。 “二殿下伤势如何了?真叫臣担忧,这些日子都不得见。”宋王一脸的担心,真诚的不得了。 “有劳宋王担忧,本殿无碍。倒是宋王伤势这般重,叫你担心了。”裴珩很是没有诚意。 就连一句帮着查问刺客的假话都不说。 饶是宋王做戏是个高手,也难免被气得不轻。 宁芝站在后头,只是好笑,并不做声。 等宋王离去,她才来要扶着裴珩上车。 裴珩哪里肯,只几下子就上去了,还能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拉她一把。 上了马车,两个人一边一个坐好。 宁芝就笑了:“殿下是要气死他不成?” “不然还叫他乐死?”裴珩挑眉。 宁芝想了想,也确实。裴珩虽然伤势不算重,但是是中毒了的。那时候是伤在手臂了,要是伤在内脏,只怕就不好说了。 宋王估摸真的会偷着乐。 “这一路颠簸,殿下躺会?”宁芝关怀。 裴珩还真没客气,马车上本来就预备好了一切,裴珩就真的躺在了大大的迎枕上。 一时间,宁芝也有点不自在了。头回与自己的未婚夫这么近距离的在一个马车里坐着。 一路四五个时辰,也就是八九个小时呢。 “嗯,殿下不困的话,不如给我讲讲小时候殿下习武的事?”宁芝想了个不会出错的话题。 裴珩看了她几眼,还真的讲了起来。 作为皇子,他本不需要这般辛苦的。可是小时候习武,是大哥的意思。 纵然父皇并不同意,但是大哥对这件事十分坚持。 最后还是找了好几个武功高强的人教导他。五岁就开始扎马步,至今十几年,不敢懈怠。 小时候不懂,也生气也不依,也闹过。 后来就渐渐明白了。 大哥的一片苦心是为了他。 “有一次,大哥喝了点酒。竟……”裴珩犹豫了一下,究竟是没说。 他记得太清楚,那是前年的中秋,大哥看着他,带着欣慰也带着伤感说的那句话。 ‘倘或皇子做不下去了,你还是裴珩,能自保,天下无处不可去。’ 第42章 公美人鱼 宁芝轻叹一声,并不好奇裴诀的话,只是轻声道:“是啊,金银总有用尽时,一身好武艺,却能安身立命。” 乱世中,裴诀不能保证他的弟弟能永远尊贵。 但是从小给他一身好武艺,就算是最后再惨烈,只要想活,总还有机会的。 裴珩听着宁芝说完那句话,整个人都是一怔。 忽然之间,他就明白为什么大哥总是说芝芝好了。 她……太明白吧?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防备和不悦,有的是丝丝缕缕蔓延上来的心疼。 这丫头经历了什么,才能这么明白通透呢? 这样的宁芝,哪里还有第二个。 不必说彭筱那样的了,就将韩佩鸳那种所谓有名的才女,都比的根本看不见。 是了,她根本不必要什么才女的名头。她独一无二。 裴珩回神的时候,又抓住了宁芝的一只手。 有些不自在:“路程远的很,你也躺会吧,这里宽敞,本殿不动便是了。” 宁芝没反对,对他轻笑一声,就真的躺下去了。 顺手从裴珩身后拉了一个小枕头将枕头放在与裴珩前胸齐平的地方远些,然后就这么侧躺下去。 虽然是面对面,但是一高一低,裴珩只能看见宁芝漆黑的发顶,以及一小块额头。 只是宁芝的一只手还在裴珩手里,他竟没舍得放开。 许久不说话,裴珩毕竟还是伤患,也就昏昏欲睡起来。 宁芝早起的早了,何况她对裴珩……还真没什么防备。 一来么,这男人绝不是个急色的。她才多大呀。 二来么,她本就已经将裴珩放在自己的篮子里了,根本不怕。 所以,很快自己也睡着了。 马车不知走了多久,许是车轱辘滚到了石子儿,颠簸的厉害了起来。 宁芝倒是一无所知,裴珩被颠醒了。 他睁眼就感受手里还是暖暖的。 侧头看过去,宁芝睡得一无所知,只是身子蜷缩着。 裴珩想了想,明白宁芝大约是冷。也是他是习武之人,夏天睡着了不会觉得寒冷。 宁芝只是个小丫头,虽然是六月天,但是马车里还有冰山,醒着正好,睡着了,就会冷的。 裴珩十分不熟练的用一只手将马车上的毯子给宁芝盖着。 过了一会,大约是觉得不冷了,宁芝翻了个身,平躺起来,还舒服的叹了一口气,继续睡着。 裴珩被她这样不设防的动作弄得有点心痒痒。 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 又匆忙伸手回来,像是根本没有做过这件事一般一本正经的敲了一下窗户。 很快,卫凌的声音就传来:“殿下?” “到哪里了?”裴珩一本正经的问。 忽略手指上那柔和的感觉。 “到了汉沽,还有三个时辰,快午时了,前头就该停下,殿下用过午膳再走。您胳膊如何?需要叫御医么?”卫凌问。 “不用,叫人看着点上官纪他们,伤势严重的叫御医看着些。”裴珩道。 卫凌哎了一声就去了。 倒是飞刃凑过来问了一句:“殿下,敢问我们姑娘可好?” 裴珩难得先回头看了一眼仍旧睡得人事不知的宁芝,才带着一丝笑意回答:“等你们姑娘醒了,本殿再告诉你。” 飞刃一个三十来岁的大叔,活生生被二殿下这句玩笑弄得愣在了马背上。 要不是马还在走,他就该堵着路了。 裴珩心情极好,又拉了一个迎枕叠着,靠坐在车里,侧头看宁芝。 这丫头长得是真的好看。过几年不是更好看了? 宁芝的身子在毯子下面盖着,但是因为二殿下的不专业,所以她一只手的半截露出来。 细嫩好看的指间勾着毯子的边儿,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裴珩心痒痒了许久,到底是伸出手,又把那只好看的小手拉住了。 裴珩心里极其明白,他算是对这小丫头在意了。 宁家…… 哎,宁家,宁家如何,他怕是也不忍叫这丫头受苦受罪才是。 睡梦中的宁芝完全不知道她一心要网着的裴珩,自己撕开了网子往里钻了起来。 裴珩也不是有什么想法,诚如宁芝想的,她才多大呀。 所以裴珩压根不会往那些地方想去,只是觉得小姑娘漂亮又可爱,这样抓着小手很叫人喜欢罢了。 于是就这么轻轻捏着这只好看的小手,伤患二殿下再度昏昏欲睡。 不过这次没睡太久,很快就到了地方,要停下来休整一番,用午膳了。 裴珩将宁芝的手塞进了毯子中,没叫她。自己下了马车。 御医已经候着了,给裴珩看过之后才放心。 虽然路途不远,但是二殿下身子金贵,出一点问题也是大事。 裴珩不在乎宋王,做戏都懒得做,反正自然有人做的。 他更在意的是他的侍卫们,所以看完了二殿下,御医们就赶着给上官纪几个人去看身子了。 宁芝是被连翘叫醒的。 茫然的由着连翘伺候她擦脸:“我居然睡了一上午啊。” “姑娘啊,您也太心大了吧!”连翘小声说着,很是恨铁不成钢:“孤男寡女的,您怎么就敢睡着了呢!” “嗯。”宁芝还懵着:“孤男寡女就不能睡着了?” “殿下又不会怎么样。”宁芝打了个哈欠:“瞎操心。” “那……那被占便宜怎么办呀!”连翘瞪眼。 她看自己姑娘就跟看着眼珠子差不多的。 宁芝这会子清醒了,捧着连翘的脸,一字一句:“那,我,也,愿,意!” 连翘被她弄得脸红不已,三两下将她打扮好,扶着下了马车。 这是一片林子,数目不多,挨着河岸,四周也空旷,正是临时歇脚的地方。 裴珩见宁芝下来,看她犹自带着些刚睡醒的迷惘,很是可爱,也就情不自禁的对她笑了一笑。 美男含笑,宁只也无法形容是个什么样子了,反正是太迷人。 宁芝恍惚觉得心跳加速,乖乖,网子里的鱼儿成精了哟。 活生生就是个月下唱歌的公美人鱼嘛。往那一坐,就勾着人往过游。 于是,宁芝毫不犹豫的往公美人鱼那边游……咳咳,是走去了。 连翘在后无语的不行,姑娘好美色,可真是没救了! 第43章 挺可爱的 裴珩见宁芝走来,面上挺满意。 他想,原先定亲的时候,他故意闯入禄国公府,未必不是想看看宁家与他结亲是何等样人。 当然了,那时候很恼火父皇随意给他定亲,又火大怕宁家给他随意塞一个女孩子。不过,得知是宁九之后,这怒气得以收敛了一些。 但是虽然样貌是见过的,性情如何却不得知。 本来,裴珩以为宁九作为宁家最得宠的一个姑娘,不该是这样的性子。 不管她打小家里发生了什么,自己经历了什么,都不能掩盖她仍旧是权臣宁氏最看重的一个孙女。 她也确实在外并不收敛。 掌掴朝廷命官,或者是废了臣子家的女儿。 或者对彭筱等人不假辞色,对临平也从不客气云云。 这些事,她并不隐瞒,也就是说,她并不介意裴珩瞧见她刁蛮也好,还是张扬坏脾气也罢。 可每当裴珩觉得她该是在他面前也张扬任性的时候,却总是错。 宁芝是个妙人。 她面对裴珩的时候,有真诚,有娇憨可爱,也会有一点嗔怪或者撒娇。 但是唯独没有刁蛮。 这一点,彭筱就恰相反。 其实,裴珩最初已经想过,宁九要是刁蛮,他也该忍让几分的。 便不说家世,只年纪与样貌,他也不得不包容几分。 可偏没有。 人与人之间,便是这般轻易拉开了差距的。煊赫如宁家的宁九,都不会在他面前任性刁蛮。彭筱又何德何能呢? 此时,看着走来的少女,裴珩心情确实不错。 “睡醒了?上车就睡,还真是挺能睡的。”裴珩故意说着,带着一丝取笑。 并不是想叫宁芝难堪,只是想逗她一下罢了。 宁芝果然有点不好意思:“是我不好,本该照顾殿下的,倒是叫殿下照顾了我。宁芝睡相不好,可有碰到了殿下的伤处么?” 这回,就该轮到裴珩尴尬了。 这丫头,竟就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了。 虽然周围都是侍卫和奴仆,到底也是不少人呢。 “殿下?”宁芝眨眼叫了一声。 也许是她太过纯洁的表现叫裴珩实在是无话可说。 想也是,她还小,很多事也许根本不懂…… 虽然姑娘出嫁之前,很多事需要教导,但是她距离能出嫁还有两年,所以也许根本还没人教导过她吧? 裴珩是这样的想,也收起那些他此时觉得有点不合时宜的东西:“没有,你睡得很规矩。” 罢了,小姑娘不懂,他又何苦提醒她? 这样就很好,她还小,过几年大了,自然明白。 也不知是不是天生的缘分使然。这一刻,宁芝就读懂了裴珩的心思。 心里说不出的舒服熨帖。 裴珩呀裴珩,真真是个好男人呢。 “坐一会吧。午膳很快。”裴珩觉得宁芝一定饿了。 想起自己十三岁的时候,一上午习武,中午简直饿得不行。 宁芝乖巧点头,盯着裴珩受伤的手臂看。可隔着衣物,也看不出什么来。 “不必担忧。好多了。”裴珩也觉得被人关怀的感觉极好。 宁芝点头:“那就好,回京之后要好生养着,早些好。” “殿下,宋王那边派人来了。”卫凌过来道。 “叫过来。”裴珩收起表情,瞬间就是冰冷的样子了。 宁芝轻轻挑眉,也没多余的问一句是不是要避开,所以完全没在意的接过了一个侍卫递来的热茶。 裴珩出门,没有带一个女仆,所以起居都是赵启和侍卫们负责的。 喝着热茶,就见也是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过来,恭敬行礼之后道:“我们王爷叫小的来看看二殿下,劳顿半日,殿下可好?” “有劳你们王爷了。本殿很好。宋王伤势严重,他又如何?” “回殿下的话,我们王爷有话,说自己无碍,有劳殿下记挂了。”侍卫很恭敬的回答。 宁芝勾唇一笑,这回答的……就是有事也是没事了。 这是宋王表明自己就算是不适,也不会耽误行程的意思么? 这要是换个人,也许能体贴一下,但是裴珩么…… 果然,裴珩点了个头:“既然是无事,不如就早些回京吧。回去也好好生修养。好了,你去吧。” 那侍卫并不敢有什么多余的话,拱手之后就规矩的退下了。 宁芝没有笑裴珩,因为午膳好了。 她虽然睡了一上午,但是长身体的时候,便是活动不多,也容易饿。 此时此刻,与裴珩说闲话不如吃东西来的实际。 反正裴珩跑不了,下午还得一起坐车哪。先吃饱比较实际些。 自然是一道用膳的。 裴珩觉得自己真是……一旦看着这丫头顺眼了,竟是觉得她吃东西的样子也是可爱的。 情不自禁,就给她夹了一次菜。 丫头争气,只是对他一笑,就继续吃起来。 自然又亲昵,不会叫人觉得太过理所当然,也不会客气的叫人不喜欢。 等用过了午膳,略散了一会,就要上车继续回京了。 总要赶着入夜的时候进了城。便是进不了城,也得接近城门。 毕竟除了殿下身上带着伤以外,也得防备有刺客。 再度上了马车,两个人都不困了。 “会不会下棋?”裴珩问。 宁芝点头,自己亲手从马车里找出了棋盘棋子来。 马车上用的棋盘与别处不同些,因为这棋盘做的极其精致,每一个小格子都像是微微凹陷。 以便于在马车颠簸的时候,也不会叫棋子乱跑。 这么大一块青玉棋盘,可见是贵重无比。 配上黑白玛瑙的棋子,端的是贵重又雅致了。 宁芝和裴珩棋艺倒是巧合的差不多。 都不能说多精,也不差。 一来一去的,竟也将时间耗费了不少。 棋逢对手,厮杀久了,终于抬头的时候,马车里竟已经暗下来了。 显然是要天黑了。 “便就这般吧,非得争出高低来也不好的。”宁芝软软的。 裴珩也没想跟她在这棋盘上争高低,见她这般说着,便轻笑了一声:“怕输了?” 宁芝便果断的点头:“怕。” 裴珩无语。 他再是比谁都清楚,此时此刻的宁芝是故意的。 装出个略带可怜的样子来,并且她装的实在,就没打算叫他看不出。 这不是示弱,这是……玩笑。 挺可爱的。 第44章 担忧 马车进了城,就有太子府的人来接。 并没有叫裴珩回宫,而是径自要接了裴珩回太子府修养。 裴珩临走前,叫卫凌先送了宁芝回府去。 也没换马车,就用自己的马车送她去。 禄国公府,宁则礼亲自候着。 见了马车来,几步就过来了:“芝芝?” “嗯?祖父怎么候着,我又没受伤。”宁芝笑着扶着宁蕴的手下马车:“担忧什么?” 宁则礼看着她,轻轻叹气:“那就好。” “有劳卫大人了,请进府饮茶。”宁则礼笑道。 “不敢打搅禄国公了,属下还得回太子府去,改日再来叨扰。”卫凌忙拒绝。 “麻烦卫大人转告二殿下,请他好生修养,宁芝会去看他的。”宁芝笑盈盈的。 卫凌应了一声,一挥手,马车与几个侍卫就都走了。 “祖父,回去吧。”宁芝拉宁则礼的袖子。 他觉得宁则礼有点不对劲,但是这里是外头,也不好问。 宁则礼点头,与她和宁蕴飞刃一起进了前院。 “出什么事了?”宁芝问。 “无碍,担心你罢了,你这丫头。倒是与二殿下很好?”宁则礼无法说,他昨夜做了个梦。 梦中早逝的次子双目含着血泪与他说了一句话:爹,我此生只得了一个独女,求爹爹护佑她长大成人,康健一生。 醒来,是夜风阵阵,仲夏的夜,他竟觉得寒凉无比。 是啊,湛儿已经逝去,这世上,也只留下这么一丝骨血了。 他不能叫芝芝有事。 “是挺好的,还不是祖父的眼光好?给芝芝选的好夫婿么?”宁芝看出宁则礼有点不对,但是也不知为什么。 祖父既然不想说,她也不好追问了。 只好插科打诨。 “小姑姑越发不羞了。”宁蕴被雷的不轻。 “哈,以后你有了妻子,就该跟着一起不羞了。”宁芝才不介意。 宁蕴翻白眼,根本懒得理会。 “飞刃啊,这回跟着九姑娘出去,又辛苦你了。你也有日子没回家了吧?有家有口的,放你三日假,去吧。”宁则礼道。 飞刃憨笑:“那多谢公爷了,属下就去了。” “祖父可知这刺杀殿下的是什么人了么?”宁芝问。 宁则礼摇头:“来去无踪。只怕是暗地里,有咱们不知道的人。” “会不会是塔族人?”宁蕴问。 “塔族人要杀裴珩,还需要藏着掖着?”宁芝摇头。 “那也未必,塔族人与我们大晋人有区别,不方便过来也是有的。要是塔族人与大晋某些人勾搭在一处呢?”宁蕴皱眉:“祖父不是说了,乱世中,什么事都有可能。” 宁则礼轻轻摸着胡子:“蕴儿说的也有理。不管是谁,都要尽力查出来。” 宁芝轻叹:“总觉得这半壁江山也安宁不了几日了。” 宁则礼看了看她:“哪里有长久维持的。安宁了二十年,都是假象。其实从来都没有安宁过。” 也不过是这临京城的一亩三分地是安宁的罢了,其余处,还不是民不聊生。 长叹一声:“祖父不要难受。我……我说不清楚该做什么,但是总会做些什么的。” 很多事并不矛盾,她想要追求当年的真相。 也想要杀了北方王座上那个塔族人。 这些事做了,或许对大晋也有改变吧。 宁则礼点了点头:“答应祖父,无论何种时候,都好好活着。” “哎呀,你们两个别酸了。宁芝是个小妖孽,她不会出事的。再说了,还有我!太爷爷是怎么就不信我了?”宁蕴实在看不下去这样带着伤感的对话。 他也清楚,二爷爷的死,是太爷爷的心病。 二爷爷就留下了小姑姑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要好生呵护的。 他不是一直这么做的嘛! “再说了,那二殿下也叫小姑姑哄得不得了,也会保护小姑姑的!这回狩猎不就是,两个功夫极好的侍卫给小姑姑。” “好好好,你这孩子。你好生习武吧,以后你小姑姑叫你照顾也可。”宁则礼也实在不是个能长久伤感的人,叫宁蕴这一打岔,也就过了那股子劲儿了。 “好了,回去歇着吧。今日不早了,吃过了东西就睡觉。有什么事都明日说。”宁则礼摆手。 宁芝起身,又拉了几下宁则礼的衣袖撒娇,这才走了。 宁则礼被小孙女这亲昵的样子弄得骨头都酥了,笑呵呵的瞧着姑侄两个出去。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梁楚晗上门。 预料之中。 梁楚晗初到临京的时候,还有个老父亲,不过次年就病逝了。 梁楚晗家里虽然还有亲戚,但是都是平民出身,万事都是他说了算。 所以如今便是商议婚事,也不过是他亲自来罢了。 虽然有些凄凉,但是就算带了人来,韩家又有什么人物能与宁家抗衡呢?一样不好看。 索性自己来,等该说的说定了,再找一个朝中大臣来正式走一遭也就罢了。 该说的说定,梁楚晗也不隐藏:“八姑娘也十六岁了,不瞒公爷。我也二十有四了,可否……今年办了婚事?也好早日得个孩儿。” 宁则礼并不需要此时端架子,他很清楚梁楚晗的心思。 “你们定亲也两年了,本该是今年大婚的。既然你也这般说,便定在十月里如何?八丫头虽然是庶出,但是你也知道我宁家便是庶出的姑娘,也是从不吃苦的。所以,这几个月也要好生安顿。何况,八丫头的爹娘不在临京,也要知会,总要叫她好好的出阁。” “是应该的,只梁家并无什么持重的亲眷,委屈了八姑娘了。”梁楚晗做出低姿态。 “这不妨事。八丫头愿意,我无话可说。只是一句话,还需你善待八丫头。”威胁不必说,也不是请求。 就是理应如此。 梁楚晗忙答应了:“自然是善待的。” 今日来,他就已经觉得满心屈辱了,想象中更难堪的都有,结果倒是比他想的好多了。 所以,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等事情说定了,宁则礼也留了梁楚晗用膳,就在前院,宁蕴作陪。 后院里,宁菱的院子里,宁芝靠着窗户站着:“恭喜八姐了。” 第45章 韩大公子 婚期定下来,很快满临京都知道了。 有了宁家这个岳家,梁楚晗很快就觉得自己做什么都顺利了。 果然不出宁芝所料,他并不觉得舒服,即便路好走了,但是内心却满是愤怒和屈辱。 在这种愤怒和屈辱中,将跟着他几年的一个丫头收了房。 并不敢抬做姨娘,但是也已经是通房了。 他不能叫宁菱出事,但是也绝不会叫宁菱舒心。 宁菱不是喜欢他么,既然喜欢,想必也能大度的接受一个通房了。 宁芝如今不管这件事,三日后,她便去太子府探望裴珩了。 裴珩已经好多了,伤处虽然还没愈合,但是整个人精神十足。 于是一见面,宁芝就笑了:“都不必细问,殿下好多了。” “嗯,是好了。本殿听闻,你八姐与梁楚晗定了?”裴珩有点意外。 宁家根本不需要一个梁楚晗这样的人,他有点不明白,素来护短的宁家怎么舍得叫自己家的女儿给梁楚晗? “问世间情为何物吧?八姐喜欢,祖父就随她去了。”宁芝坐下来。 “你宁家子弟婚事上,都要自己愿意?”裴珩顿了一顿:“那你可以是自己愿意?” 这话问出来,裴珩自己也觉得突兀了。正要圆过去,就见宁芝一笑。 “自然是愿意呀,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悔婚的。”何况那时候下旨,只说宁家女人,并没有说宁家哪个女儿。 这边是陛下也不敢逼着宁家一定要将哪个女孩子给了裴珩罢了。 对宁芝,裴珩甚至不会觉得她是因为自己的地位才愿意的。 所以,这样被人愿意,心里总是舒服的。 “本殿后日要去一趟渭北,月余光景便回,你可有话带给你大伯父?”渭北便是宁家长子宁渊的驻地。 “嗯,那我回头写信吧。殿下去渭北要一切小心。上官大人伤势比较重,想来不能跟着去了。是卫凌大人去么?”宁芝问。 “正是卫凌,不必担心,不是还有你大伯?”裴珩一笑。 “大伯自然是要护卫殿下,可这一路也遥远,敌人在暗处,时时刻刻要注意的。”宁芝看着裴珩:“殿下武艺出众,但是也一定小心。” “好。”素来不喜这样絮叨的裴珩,此时没觉得烦。 只是带着笑意应了面前这个漂亮小丫头的话。 不管就几分,她定是有担忧的。 “待到殿下回来,便没有这般热了。到时候便可一处赏景去。”宁芝收回絮叨一笑。 很多话,到嘴边,裴珩只是又道了一声好。 裴诀来时,就见裴珩和宁芝说着闲话,气氛极好。 “看来,孤来的不是时候?倒是打搅了你们?”裴诀一笑。 “大哥说什么呢。”裴珩起身。 “给太子殿下见礼啦。”宁芝起身,规矩十足,丝毫不见羞怯。 看在太子眼里,就是淡然,看在裴珩眼里,就只能暗叹这丫头果然还不懂男女之事呢。 “太子殿下是担忧二殿下才瘦了这许多么?”宁芝看着,心里不禁很是不舒服。 太子这个人啊……纵然有诸多不好,蛋实则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对她也一贯温和,甚至可说疼爱。 便是对宁家,似有若无也维护良多。 私心里,不希望他出事。 宁芝看他,似乎是看父辈们那种长辈的神色。 “是呀,这小子叫人操心。以后芝芝要替孤多盯着,孤就安心了。”裴诀失笑。 “好呀。”宁芝一双眼黑亮,似乎答应的是一件小事。 倒是叫裴珩很不自在,叫一个比他小几岁的盯着做什么? “你倒是应的快!”二殿下恼羞成怒了。 “那殿下照顾宁芝吧。”宁芝从善如流。 这软乎乎的一句出来,裴珩便是恼羞成怒都找不到个地方。跟小姑娘如何计较? 便哼了一下不说话了。 裴诀只是带笑看着,珩儿是遇见了对手了。 “此次出去也没好好玩儿,等珩儿回来了,你们一道出去玩儿。”裴诀道。 “多谢太子殿下,方才就与二殿下说好了的,等他回来了,一道赏景去呢。”宁芝轻笑。 “哦?已经说好了?”裴诀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又想恼了裴珩,不过没在说什么。 宁芝正要说话,就见一个奴才过来:“启禀殿下,太子妃请九姑娘去后头叙话呢。” 此言一出,裴珩首先就变脸了。 冷哼了一声,端茶不语。 便是连宁芝也不看了。 “既然是太子妃有请,那我去看看。”说着,宁芝起身,行礼之后走出去。 “在如何,那也是芝芝的姑姑,还能不见?”裴诀好笑。 “宁家亲眷,自然是亲近的。”裴珩冷笑。 “你呀。要是芝芝为你,连亲姑姑也不见了就好了?”裴诀摇头:“好了,别想那些了。芝芝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 “不说这个,韩佩齐快回京了。”裴诀道。 “韩佩齐。他有三年不曾回来了吧?也不知这回,又是去哪里游历了?”裴珩也收起那些风月,严肃起来:“我派出去的人找不到他。” 本来,一个官家子弟而已,不必留心的。 只是三年前偶然发现韩佩齐与北方塔族之人竟是似有若无有些来往,何况这位韩家大公子着实是个奇特的人物。 故而留意,这一留意,就真的叫人惊奇。 裴珩兄弟两个派出的人,竟是几次三番折损,或者根本找不到这位韩家大公子的行踪。 这位根本不曾做官的韩家大公子,神秘又叫人不安。 “此次出去一定小心,临京城里不安稳,哪里也不会安稳的。”裴诀拍裴珩的肩膀:“你身上担子重,但是万事都是自己的命最要紧,记住了么?” “是,大哥放心吧。”裴珩收起所有的闲散:“有我在,大晋且不能亡!” 另一头,宁芝往后去,竟明面遇见了韩侧妃。 “这不是九姑娘么,来瞧姐姐了?”韩侧妃轻笑,在自己的奴仆搀扶下问。 “韩侧妃安好。”宁芝照例行礼,淡淡的:“正是觐见太子妃。” “九姑娘越发出众了,长高了不少呢。”韩清宁一笑。 宁芝根本不与她闲话:“若是无事,我便走了。” 第46章 花公子 说罢,真的径自去了。 韩清宁的丫头很不服气:“还没嫁给二殿下呢,就这般对主子无礼了。” “这有什么,你以为她是宁鸾么?宁芝不需要给我面子。纵然她与她姑姑不睦,也犯不着与我客气。”韩清宁看的清楚,丝毫不在意。 宁家人,可以自己不和,但是也绝不和外人更好。 宁芝进了正院,就觉得不舒服。 死气沉沉。 太子府的后院,太子妃的后院,便不是繁花锦绣,也不该是这样。 宁鸾不爱花花草草,所以这院里没什么花草,只有几棵树罢了。 这也不是重点,主要是来来往往的仆从都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便是给宁芝请安行礼,也是木然的。 那是一种长久的麻木形成的习惯。叫人觉得压抑。 “见过太子妃。”宁芝淡淡。 “坐吧,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宁鸾摆手。 宁芝没有多话,便坐在那。 “这回珩儿受伤,你吓着了吧?”宁鸾问。 “没有。”宁芝淡淡的,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多话。 宁鸾一滞:“你又何苦与我这般生疏?便是我劝你,也是为你好。” 宁芝想冷笑,为你好。 这三个字听来真是讽刺,用自己的经验给旁人,就是为了人家好?全不顾人家是不是接受,是不是适用。 “你来太子府看他是对的,这时候关怀些,以后也好相处。彭家的丫头不懂事,但是你也要客气些。”宁鸾说话的时候柔声细语。 “姑姑。”宁芝叫了一声:“您是教我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妻子?还是如何做一个大度的妻子?” 宁鸾又是一滞,带着些不悦,以及看一个不懂事的晚辈的眼神:“你这孩子,我是你姑姑,还会害你?何以总是这般防备?” “不是防备,而是不需要。因为我不打算只做一个合格的妻子,也不打算做一个大度的妻子。姑姑在这方面并不成功,所以以后也不必说了。姑姑只需要好好养身子就是了。”宁芝起身:“姑姑的好意,我心领了,多谢姑姑。” 宁芝要走,宁鸾咬唇:“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动心……不然伤心的是你自己。” 宁芝本来要走的,可是实在是没忍住,顿住脚回头:“姑姑,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知道你自己错在哪里?” 宁鸾愣住,宁芝轻轻摇头,不再多说,扭头离开。 没有快步,依旧是那不紧不慢的脚步,只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宁鸾是被宠坏了,她那一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完全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 宁芝没有再去看裴珩,只是叫人传话过去就算了。 裴珩和裴诀这里仍旧坐着。 “这是又闹翻了?”裴珩失笑:“这才去了多久。” “芝芝也是个坏脾气的丫头。”裴诀笑着摇摇头。 “好啦,我不都让着她了么!”裴珩哼了一下,很是有些不满意。 大哥总是提醒他做什么。 裴诀这回却没这个意思,见他这般说,便笑出来了:“好,你算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挺好。” “好了,你还没好,好生歇着去吧。”裴诀起身,有些站不稳的被太监扶着。 裴珩装作没看见,嗯了一声,心情瞬间低落下来。 大哥的身子,越发不好了。 宁芝回了宁家,就被一些礼物给弄笑了。 “宋王送的?”宁芝看着眼前那一整箱子的珠宝首饰,真的只想笑。 “可不么,指明了是给您的,老太爷就叫抬过来了。”白芷笑着。 “啧啧,这都是贵重东西。这宋王是下了血本了。”宁芝随意拿起一串珍珠来,都是颗颗圆润,大小一样。 最底下是黄金,上头全是珍珠,玛瑙的珠串,还有小盒子里几对翡翠的镯子和各色金钗。 怎么说呢,宁家最得宠的九姑娘是看不上这些首饰的。 但是,这一箱子连同金子一起,都是钱。 “宋王这是什么意思呢?”连翘也有点震惊。 “敲钟?”宁芝失笑:“就没一个简单的!” “好了,把东西清点一下,列单子给二殿下送去。把事情说清楚。东西么,既然送来了,那我就收了。抬去库房吧。”乱世中,金子当然实用。她不会退回去的。 “姑娘,是不是这一路,宋王瞧着您和殿下挺好的,所以……想着讨好您,就能叫殿下对他好点?”连翘问。 宁芝只是笑,并不多话。 裴珩那看了宁芝叫人送来的礼单之后也笑了。 “宋清明倒是舍得。” “他既然要做出个胆小如鼠的样子来,怎么能舍不得呢。”卫凌也笑了:“九姑娘赚了。” “这丫头,居然只送来了礼单!”裴珩哼了一下:“也罢,姑娘家,就爱那些晶亮的东西。” “难得还知道给本殿看看礼单。”裴珩失笑。 “宋清明这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裴珩冷笑:“本殿倒是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宋清明死了好,但是活着也无碍。他想装,就叫他装,反正也骗不了殿下。眼下,倒是洪城吃紧,殿下这回去渭北有些危险。”已经好了不少的上官纪这会子也在座。 “无碍,宁渊不是在么,既然……本殿已经是宁家的女婿了,总也得些庇护吧?”裴珩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十分的不屑和不满。 纵然是对宁芝此人满意,可宁家仍旧是他心头一根刺。 “属下的伤实在是……去了也是拖累,好在有卫大人。”上官纪不接这话,只是提起卫凌。 “放心,属下一定护卫殿下。”卫凌忙接话。 “你留在临京,盯着些韩家吧。韩佩齐就快回来了。”裴珩淡淡。 “这个花公子要回来了?”上官纪一笑:“要热闹了。” “这临京城,哪天不热闹?”裴珩淡笑:“本殿倒是要看看,这位花公子能叫这临京如何更热闹!” “殿下放心吧,属下一定做好。” 韩家这一代的长子,人称花公子的韩佩齐,可是个传奇的人物啊! 不过,不管是什么人物,也休想做鬼! 第47章 韩佩齐 裴珩离京的那天,宁芝没去送。 毕竟他是要带着人去渭北的,不方便去送。 不过,飞刃还是赶去,送了一个食盒。 里面是几样点心,一壶酸梅汤。 “姑娘说,殿下并不缺什么,这些就给殿下带着路上吃。姑娘说天太热了,能坐车的时候就坐一会,不要中暑。” 裴珩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经验。所以颇为新奇:“好,本殿记住了。” 然后叫自己的侍卫接了东西,放在后头马车里。 得了人家的东西,也该说什么。 于是裴珩道:“转告九姑娘,叫她好生呆着,若是有事了,就去找上官纪。” 飞刃替宁芝谢过他,就退在一边,任由裴珩的车马过去。 送裴珩的人里,也有宋王宋清明。他分明还不能走路,但是坐着轮椅也来送。 这会子,他被自己的侍卫推着回驿馆。 路上,那憨厚侍卫道:“之前宁家九姑娘收咱们的礼物收的痛快着,咱们也该回了。” “那是啊,咱们也该回去了,有九姑娘在殿下那说几句好话,以后咱们轻松的多。”说这话的时候,宋清明一脸的期待。 可眼神却是冰冷又讽刺。 他又不是傻子,能信了一个宁芝就叫裴珩不对付他么? 也不过是做戏,叫人觉得他病急乱投医罢了。 叫人觉得这回遇刺,宋王吓着了而已。 “走吧,这就进宫请旨,出来久了,该回去了。”宋清明道。 侍卫哎了一声,将他扶着上了马车,就往皇宫去。 每年都是狩猎结束就回去,今年因伤已经多留了几日了,陛下也没道理继续留着主子了。 宋清明要回孟都,是三日后的事了。 陛下果然没有要留他的意思,虽然也说了一句宋王有伤在身,不如养好了再回去的话。 但是宋清明一心念着家中子嗣,陛下便也就应了。 故而得了陛下准许,宋清明很快就离京了。 这一回,裴珩并不在临京,故而也没有再刺杀他。 毕竟留着也有用,宋清明即日上路,倒也无惊无险的回了孟都了。 当然,这是后话。 宁芝却在韩家办的宴会上,见着了传闻中的韩大公子韩佩齐。 宁芝带着连翘,从花厅一出来,迎面就看见了一身白衣,却在双目上戴着目遮的男人。 不必再看,便已经知道,这就是韩家大公子韩佩齐了。 他自幼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一双眼见不得风,见不得阳光,只能用特制的布料遮住。 因是特制的,所以这布料不会阻挡他的视线。 虽然有这样的一种隐疾,但是韩大公子却是生的风流模样。不同于裴珩的俊美,韩佩齐是雌雄莫辨。 又加之妖孽的一种美。 是美。 宁芝尚未开口,就见对面男子嘴角轻轻勾起:“让我猜猜,这定是临京第一美人宁九姑娘了!这传言真真误人了些。九姑娘这般品貌,便是如今尚在年幼,也不该是临京第一美人。叫我说,这合该是大晋一地美人了!便是北地塔族,西北西羌,也难找出第二个来的。” “韩大公子谬赞了。”宁芝淡淡一笑。 “哈,倒也是。美人素来是不觉得自己有多美的。”韩佩齐扇子轻轻合上:“在下韩佩齐,虽说姑娘凭着这目遮也能识得在下,但是总还是要自己介绍一番。” 韩佩齐做出一个恭敬之礼来,端的是风流无限,又不叫人厌恶。也算难得了。 “宁九。”宁芝也回了一礼,并不想多言。 “既然巧遇,也是缘分,不如一道走?”韩佩齐笑问。 “好。”宁芝自然不惧,便与他一道往宴会厅去了。 是真的巧遇也好,还是有预谋也罢,这里是韩家,总归是不会出事的。 到了地方,自然有多人来招呼。 韩佩齐到了地方便也不粘着宁芝了。 与熟识的人说话,也着实潇洒又自在。 样貌太好,那目遮都不像是瑕疵,而更显得神秘。 宁芝少不得多看几眼,这个人,以前是听过的,但是韩佩齐本人常年不在临京。 年方二十三的韩佩齐尚未娶亲,常年四处游历,据说是韩家不得宠的一位公子。 与韩佩卿相比,差了很多。韩佩卿已经入朝为官几年了。甚至也马上娶亲了。这位大公子倒还是这样浪荡着呢。 宁芝却想,韩家有这么简单的人? 如外头人说的,韩大公子不爱功名爱美人,不爱庙堂爱江湖? 像是感受到了宁芝的眼神,韩佩齐回头一笑:“哎,也是回京迟了!真是迟了!早半年,宁九姑娘这样的珍宝我是如何也要求娶的!” 众人便笑了笑,谁也不敢打趣宁芝,但是少不得也左右观察几眼。 说实话,因为朝代开放,便是这样调侃一句也是不碍事的。 便是宁芝的夫婿是皇子,但是这话由韩佩齐这样一个浪荡子弟说出来,便也只是个玩笑话。 谁也不会说什么。 宁芝自然不喜,但是也懒得反驳,只会装作没听见罢了。 反正,并不会有人拿着这句话来说什么。 只是,她更在意的是说这话的韩佩齐。真是违和啊。 “九姑娘莫要在意,大哥素来如此,我会说他的,以后定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韩佩鸳过来,带着十二分的歉意道。 “无碍,不过是一句玩笑,我当做没听见也就罢了。韩大公子这般肆意,却也难得。”宁芝淡笑,看了眼韩佩鸳。 “哎,大哥打小自由惯了。小时候身子不好,又是庶出的。也是家里长辈疏忽了。大了之后,就已经是这样的性子了。”韩佩鸳摇头:“说来,也是韩家的不好,嫡出庶出的,何必看的这般重要?不都是自家子弟么。” 宁芝轻轻挑眉,也不理会韩佩鸳这话里有多少机锋,一个即将做妾的女人,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呢。 “今日来客不少,韩姑娘不必顾着我了。”宁芝轻笑。 韩佩鸳听出了宁芝的意思,自然不会赖着不走,便随意找个借口离开了。 【韩大公子为什么要遮住眼睛呢?请注意,这不是玄幻,他没有什么特异功能。并,他可不是白浅!】 第48章 变化 回府之后,宁芝就去写信了。 她嘴角勾笑:“我这用心,够真诚了么?” 她说罢,也没等自己的几个丫头回答,就开始写起来。 她的字说不得多好,却也端正娟秀,隐隐透着一丝疏狂。只是毕竟还小,需要练习。 她将近日来的事情都写进了信件中,又把今日遇见了韩佩齐的事都歇了。 ‘我观韩大公子虽风流行事,却偏有怪异之处。实不能解,殿下聪慧无双,便求教殿下。’ 临了又写:‘天气闷热,殿下辛苦,万望殿下安好。’ 结尾是宁九。 轻轻吹干了笔墨,将这信折起来塞进了信封:“找个可靠的人,亲自送去吧。多赏赐些银子,叫送信的人路上不要太辛苦,不是急信,不必着急。” 连翘怪笑着去了。 宁芝此时,是真的不知道这韩佩齐与北方塔族有来往的。 她写这信,一来么当然是想说她觉得这位韩大公子不是面上那么简单的。 但是最要紧的原因是,她还在撒网。 不管她想要做的事有多少,网住裴珩,都是其中要紧的一件事。 仇要报,当年父亲遇害的事要查清楚,但是她并不会因此就叫自己一生不幸。 自己的幸福也是要追求的。 裴珩,便是那个她看准了的男人。纵然艰险,也定要与他真心想待对方。 入夜,韩家。 书房里灯火通明,韩家家主韩成坐在主位上,下面是长子韩畅铭,长孙韩佩齐。 全不似白日里的轻佻与风流,此时端坐在椅子上的韩佩齐有种叫人望而生畏的气息。 “齐儿也不小了,该娶亲了。”韩畅铭有些不自在的说了一句。 “自然是要娶亲,不过也不急在一时。总要选个命格好的。”韩成接了一句,却没有多急切。 丝毫不像是其他的家长,自己的孙子二十三还没婚配,总是着急的。 “宁九命格倒是好,可惜了。”韩佩齐讽刺一笑。 “那宁九与裴珩倒是亲近,可见不是什么真聪明的。不必念着她。”韩成看了韩佩齐一眼道。 这一眼,自然带着些许压迫的意味,韩佩齐并不在意:“随意一说罢了。” “不过,我看小妹对二殿下,也很是有心。”韩佩齐笑了笑:“二弟更有心。” “鼠目寸光!不必在意他们。陛下年事已高,太子更是不成。也就这几年,要做的事太多,有佩鸳,也好分散。”韩成道。 “是,祖父。”韩佩齐收起笑意:“孙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西羌王位即将更迭,下一个西羌王,是孙儿的故友。”韩佩齐道。 西羌不大,但是也自成一脉。如果西羌王帮助,也是一股助力。 “好,也无事了,歇着去吧。”韩成挥手。 韩佩齐父子出了书房,韩畅铭便摆手自己走了。 他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打小他就有自己的主意。 父亲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他却只觉得害怕…… 那些往事历历在目,他忘不掉。所以私下里很少与他说话。 韩佩齐显然不在意这个,也径自转头回自己的院落去。 碰见了韩佩鸳的时候,只是一笑:“小妹去看婶娘么?” 韩佩鸳客气有理的应了,便也径自走了。 韩佩鸳是个聪明人,她很清楚这个大哥绝不是外头人以为的那般无用。否则祖父如何会看重他? 她对这个大哥,有惧怕,有恭敬,但是绝对没有亲近。 就连大伯都与他不亲近,何况是隔着一房的她呢? 裴珩去渭北的路上,遇见了两次刺杀。 都是突袭,进退有度,毒箭。 与寒烟山遇见的一摸一样。是同一批人。 他们配合有度,就像是专门为了刺杀裴珩才训练出来的一帮人一般。 裴珩有了防备后,却也不会叫人得手。 不仅是他,就是侍卫们,此次受伤的都不多。 又有御医配制的解毒丸药,所以并无死亡。 一旦进了渭北地界,刺杀便消失了。宁渊不是草包,渭北早已在他的治理之下如同铁桶。 得知二殿下裴珩遇刺,一早就来迎接,总算有惊无险。 尽管恨宁家人,也不得不承认宁渊果然是个人才。 宁渊对这位二皇子殿下的到来,除了尽心安排护卫之外,也尽心安排了他的饮食用度。 不过比他想的好的是,二殿下并不在意这些。 毕竟这里算是前线,又住在军中,少不得比临京艰苦多了。 裴珩自然不习惯,但是他能忍。 毕竟更不能忍的不是环境艰难,而是明明宁家拥有的是大晋的兵马,可这整个渭北的兵马,却都只听一个宁渊的指挥。 或者说,他们更认宁家人。 渭北是宁渊的驻地,渭南是宁浩的驻地,这兄弟两个将这两处治理的滴水不漏。 确实,二十年间抵挡住无数次塔族人的进犯。 但是裴珩仍旧不可能高兴。 他是皇族的皇子,却对这些臣子的倨傲无可奈何。 作为皇子,便是知道臣子能干,也绝不能接受臣子才是主宰。 他倒是像个傀儡一般只能听着看着。 不过,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裴珩毕竟是裴诀一手教导长大的。纵然不服,却也不会此时此地发火。 因为于事无补。 月余巡视,裴珩一行人回京,倒还带回了宁渊的嫡妻以及妾室,正是为了宁菱要出阁的事。 面上事做的圆满,正是裴珩内心里,对宁家的防备却又多了一重。 于是,再见宁芝的时候,多少有点不自然。 宁芝见了这般的裴珩,心中叹气。 这才是真的皇家子弟吧,纵然对她有兴趣,也不可能全然不顾大局。 看来,她需要更结实的网。只有一腔柔情,远远不够的。 宁家随着宁渊的嫡妻妾室回来,热闹了起来。 宁芝却陷入了思考中。 裴珩有变化她知道,她自己,也势必需要一些变化了。 “姑娘,要下雨了,要不要去前头用膳啊?”连翘问。 “大伯母回京,自然是要去的。”宁芝收起心思笑了笑。 宁芝在宁家,虽然是宁则礼的掌中宝,但是她并不会无端不给旁人面子。 虽然不亲近,但是总归是一家人,没得叫长辈不高兴的道理。 第49章 魂珠 宁菱出自长房,宁渊的庶女。嫡母宋氏,姨娘李氏。 长房子弟最多,宁渊有好几房妾室。李氏就生了一个宁菱。 妻妾们都跟着宁渊在任上,只有宁菱因之前定亲,就在京城里。 如今已然定了婚事,所以宋氏和李氏不得不回来了。 宁渊是未见得有时间的,他是驻守一方的将军,不能随意挪动。 但是疼爱女儿的心是不少的,所以宋氏回京,也带了这些年给宁菱的嫁妆,并不比嫡女差多少。 到了难得开启一回的正院里。宁芝笑盈盈的进去:“给大伯母请安了。” “芝芝啊!”宋氏一笑就起身,几步拉住她:“好孩子,长高了。” 距离上回见,也有两年了。 “大伯母一路辛苦了。”宁芝笑着:“路上热吧?” “还好还好,哎呀,快叫大伯母好生瞧瞧,咱们芝芝如今越发好看了。”宋氏笑着拉着宁芝不撒手。 她已经是做了祖母的人了,但是对这个小侄女还是蛮喜欢的。 宁菱的姨娘李氏忙给宁芝见礼。 宁芝并不受:“李姨娘坐吧。” 大伯后院里几个姨娘什么性情,宁芝基本都知道。李氏是难得一个老实本分的。 她从不与她为难。 闲话讲过一阵,宋氏喝了一口茶,摆手叫奴仆们出去。 屋里就留下了她与李氏,以及宁芝宁菱。 “八丫头,母亲再问你一回,明知那梁楚晗也许不是良配,你还执意么?”宋氏严肃的看着宁菱。 这换了其余的孩子,她绝不问。 但是李氏是她的丫头出身的,虽然不是陪嫁的那一批,可也是后来伺候的极好的。 李氏素来规矩懂事,她少不得将宁菱也看在眼里了。 “母亲……菱儿想试试,求目前成全女儿这回任性吧。”宁菱没有跪下,只是低头。 “也罢,既然你执意如此,母亲也不问了。看在你姨娘的面上,以后你要是没过好,母亲也不会不管。”宋氏道。 宁菱红着眼:“多谢母亲。” 李氏也擦泪,不过始终没有说话。 “好了,既然定了心思,这就是个喜事。不管对方如何,咱们家是要好生操办的。先是你的,过两年就是芝芝了。”宋氏笑起来。 宁菱红了脸,宁芝却没什么感觉。 不过这没感觉看在宋氏眼中,就是宁芝还不懂这些事呢。 很快,宁家就忙碌起来了。 宁家至今为止出嫁的庶女都是正儿八经的出门子的,所以到了宁菱这里,也是一样。 宁家越是重视,梁楚晗就越是不敢怠慢。 连带着,梁府也提高了几次迎娶的待遇。 梁楚晗收的那个通房起初还有心思,想着要是大人喜欢那宁菱就不会赶着收了她了。 可如今瞧着,便是不喜,宁家庶女也不是她能比拟的。 所以自然收拾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也想着以后在主母手中好好讨生活吧。 宁芝再见着裴珩,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中秋宴,是每年皇宫宴会中比较重要的一个宴会。 宁家今年参加的女眷里,多了一个从渭北回来的宋氏。自然比以往更受人关注些。 宋氏带着宁芝和宁菱从容的进了宫。 宁芝心中很是安定,因为裴珩这一早,还是叫人来接她了。 宁芝清楚,此次去了渭北,裴珩心情不好。所以这半月来,不理不问。 不过,到了节日这一天,还是派人来接。 纵然是因为宁家的权势,可也不是全然没有因她的缘故。 她更清楚,要是只为了权势,那殿下更该殷切些。 或者,就根本不该露出生气了的样子。 所以,如今的裴珩才是真实的裴珩,任性,脾气差,生子安稳富贵中,没吃过苦的小皇子裴珩。 于是,都不必建文帝说,下面的太监又把宁芝和裴珩放在一处的时候,宁芝对着裴珩一笑:“半月不见殿下了呢。” 裴珩再没想到她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也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别扭了。 “吃胖了。”裴珩故意胡说。 “殿下派人来接,我很高兴呢。嗯……明日,我陪着殿下赏月可好?”宁芝歪头问。 “今日中秋。”裴珩故意。 “可今日这么多人,明日我与殿下单独赏月好不好?”宁芝像是不懂裴珩的意思,再问。 裴珩对上这张笑脸,实在也没法狠心。 很是别扭的嗯了一下。 宁芝觉得好笑,不过没有笑。毕竟这是宴会。 “陛下,犬子从北地归来,有一样宝物献上,还请陛下笑纳。”韩畅铭起身道。 建文帝果然有兴趣:“哦?是何物?” 韩佩齐起身,恭敬的将一个造型华丽的盒子拿过来:“陛下请看,这是臣子在北境游历之时求来的宝物。放置在内室中,能保陛下夜夜安寝,佩戴在身上,叫人精气十足。此物香气能安神凝魂,延年祝寿!除了陛下,实在无人敢用。故而臣子求来,送给陛下。” 说着上前,将盒子打开。 离得近的人瞧见,盒子里是一颗白色的珠子。 也就指甲盖那么大一颗淡紫色珠子,看起来像是紫珍珠。却比紫珍珠颜色浅淡。 光亮比珍珠多些,散发着淡淡香气。 “这莫不是曾经产于北境罗刹国的宝物‘魂珠’?传闻中,罗刹国因此盛名,也因此亡国。”宁则礼笑着:“史书中记载,曾经的胤朝一位皇帝有过高寿一百四十七岁高龄,便是佩戴了此物。因能延年益寿,一时间这魂珠便成了世人趋之若鹜却求而不得的东西。据闻,能产出魂珠的那一片山脉都已经被颠覆了。罗刹国也因此彻底亡国。” “禄国公果然是博学多才。正是魂珠!魂珠已经绝产,世间少见。野史记载中,那位高寿一百四十七岁的景帝生前拥有的那颗可是有鸡蛋大小的。可惜臣子无能,只能寻得这样一颗小的。还请陛下不要责怪。”韩佩齐低头。 他头上的目遮依旧在,便是觐见皇帝,也不能取下来。 好在建文帝已经习惯了,并不苛求这些。 他只是看着那珠子:“果然如此神奇?” 第50章 真心 “臣子是已经找了好多位神医看过了,但是还请御医们再次检验。倘或有何不好,臣子就罪该万死了。”韩佩齐恭敬道。 态度恭敬,是韩佩齐对上建文帝之后叫人感觉最好的一处了。 建文帝自然欢喜,当即就召见了御医们看这个珠子。 魂珠是传闻中的东西,自然不曾有人见过。但是御医们能分辨出这一颗珠子是不是有害。 是,他们不需要确定此物是不是能延年益寿,只需知道无害便是好的。 半晌之后,御医们一致认定此物无害,且确实能凝神静气,是有益处的。 建文帝哈哈大笑,欢喜的很,当即就叫人将这珠子放进了贴身的荷包。 “你有如此才能,这些年里,竟是不务正业!你韩家子弟本就稀少,以后也不许浪荡了。正好兵部有空缺,就去上任吧!”建文帝笑道。 韩佩齐忙跪下:“臣子谢恩。” “以后就不是臣子了,是臣。”建文帝笑道。 “是,臣谢陛下!定竭尽所能,为陛下效劳。”韩佩齐恭敬。 “好了好了,起来吧,大过节的。朕得了你的好处,还没赏赐你!来人,赏韩大人一壶佳酿,再赏赐黄金万两!”建文帝笑道。 韩佩齐再次谢恩,新出炉的兵部侍郎就算是有了。 裴珩一直皱眉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一颗珠子,就换来一个三品的官职,真是荒唐! “你不是要去赏月?就今日吧。”裴珩忽然道。 宁芝还没回答,就见裴珩起身:“父皇,儿臣想去赏月。” 建文帝愣了一下,不过刚得了好东西,自然欢喜:“你这孩子,想去就去,一会回来。” 宴会距离结束还早呢。 “去吧,宫中景致好的地方极多,去走走。一会回来用膳。”裴诀心里知道他别扭,便出言道。 裴珩嗯了一下,拉着宁芝就走。 明显是礼数不周,不过建文帝正高兴,何况,建文帝很多事做的荒唐,但是对这个小儿子一贯纵然,也不会真的生气。 出了圣元殿,裴珩松手。 宁芝就摆手:“你们别跟我来了,有殿下呢。” 连翘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住了。 裴珩走的不算快,宁芝跟得上,两个人走到一处亭子就停住脚步。 “魂珠。”裴珩忽然一笑:“本殿竟不知,这世上还有如此神物。”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无尽的嘲讽。 “野史记载,当日罗刹国第七代太子携带宝物魂珠带着自己的胞妹入大胤进贡。彼时景帝也已经有了五十多岁高龄了。一年用了魂珠,居然一直活到了一百四十七岁。” 宁芝轻笑:“可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都记载景帝六十一岁退位,退居宫外。这活了一百四十七岁,却是从何得知的?倒是从那罗刹国太子献上魂珠之后百年,罗刹国边被彼时的北境吞没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地里头能长出叫人长寿的珠子?” “连你都知道的事……”裴珩顿住。 忽然意识到这样说不好,不过也没圆回来。 “人太老了,总是怕的。”宁芝笑了笑:“若是那珠子确实能叫人延年益寿,也是好事。” “你可知罗刹国最后为什么灭国?”裴珩没回答,只是又问了一句。 宁芝摇头,她的确不知。 千年的事了,她去哪里知道呢。 “因为,罗刹国虽然小,却富裕。罗刹国一直依附与大胤,但是后来大胤逐渐衰败,故而北境强势起来,罗刹国内,有大小金矿,所以遭了灭国。”裴珩道。 “原来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那么被挖的翻过来的山是因为有金矿,而不是什么魂珠。啧。我说么,如果真是有那么神奇的珠子,怎么记载中就一个景帝能活一百四十七呢?总也该有旁人。一座山都有珠子的话,那得有多少人长寿呀。” 宁芝一笑,轻轻摇头。 裴珩心中确实烦闷,宁芝一个小丫头都不信的事,父皇就信了。 一颗珠子,便换来一个三品官,还是有实权的。 韩家…… “殿下不要不高兴了。”宁芝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事已至此,不高兴无济于事了。” “本殿听闻,韩佩齐与你私下里说过话?”裴珩皱眉:“你要聪明些,不要被他蛊惑。” “嗯,我听殿下的。”宁芝点头点的很利索。 丝毫不觉得裴珩口气不好。 裴珩舒服了些:“你虽然聪慧,也毕竟还小。” 这算是解释了。 宁芝只是点头:“其实我知道的,韩佩齐……太奇怪了。我觉得,临京城也很奇怪。” 宁芝长出一口气,拉裴珩的袖子。 裴珩低头看她,月色下,小姑娘脸色红润。 “陛下毕竟年事已高了,太子殿下身子又不好。殿下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你特别重要。”宁芝这话,说的发自内心。 不管她心里有多少野心,都不得不承认,那些野心都离不开裴珩这个人。 不是利用,只是真的离不开。 此时的裴珩可以没有宁芝,但是宁芝要做的很多事,却不能没有裴珩。 想到这,她略有愧疚:“殿下,宁芝对你是真心的。” 要借助你的地方太多了,所以我把此生的真心与爱意都真心的给你。 裴珩只是沉默,许久之后拉住她的手:“本殿愿你此时所说是真。” 宁芝点头:“是真的,很多事……没法子,不是一时形成的。但是我自愿成为你的未婚妻,也自愿想与你白头偕老,更自愿想与你恩爱绵长。真心相待。” 裴珩被宁芝的表白弄得很是不自在。 他全然没准备,可是对上宁芝真诚清澈的眼睛,却也不能恶语相对。 “回去吧。”说着,就拉着宁芝要走了。 宁芝一点都不失望,嗯了一声就随着他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裴珩走的明显慢了许多,宁芝跟的更自在。 急什么呢,裴珩心里有很多事,对宁家,对大晋。 所以,他此时不回答才是对的。若是回答了,宁芝才要担心。 月色正好,宁芝心情极好。 第51章 心疼 回了圣元殿,对上众人的目光,宁芝很淡定。 “朕瞧着这一对小儿女真是般配的很呢!朕可是盼着他们早日成婚呢!”建文帝笑着看裴珩和宁芝。 “都是芝芝耽误了二殿下。”宁则礼起身,很是恭敬。 “禄国公此言不对,珩儿也还小,急什么。”太子笑着:“相处几年更好。” “正是如此,太子说的极是。”建文帝一笑。 便是再想看见孙子,也知道不可能叫韩家和彭家的女儿先进府。 更不能叫别的孩子生在宁芝肚子前面。 宁芝只是恰到好处的笑,带着一丝羞涩,并不开口。 裴珩也没接话。 有太子插一句,宁则礼理所应当的坐回去,倒是和太子说话去了。 宁鸾坐在太子身侧,情不自禁的看自己的父亲。 又不敢太直接,她心里很是不懂。不懂父亲,不懂太子,也不懂宁芝。 轻轻垂头,她觉得自己很笨,芝芝总是觉得她错。她自己不觉得。 今日,她忽然发现很多事。 宁家没有她想的那么无所不能,父亲没有她想的那么高高在上。 殿下没有她想的那么恨宁家。 芝芝没有她想的那么委屈和艰难…… 她不敢继续想,很多事,她未见得想不通,就是不能想。 如果……都想明白了,她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她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歌舞上来,冲淡了众人说话的心思。 不管外头如何,这宫中宴会,还是每次都精致精彩的。 韩佩齐端着酒杯,闻着酒香,微微侧头。 没有人能看出他看什么,目遮成了最好的隐蔽物。叫他肆无忌惮的看着坐在裴珩身边的美丽女子。 是真美。灵动又精致。 这样一个女子,居然要嫁给裴珩了? 他嘴角有一丝嘲讽的笑意,毕竟在大晋女孩子们心里,裴珩……二殿下才是香饽饽不是么? 只是这样一个女子,也这般想,莫名叫韩佩齐觉得不高兴。 他喝下酒,伸起手,轻轻摸着自己的眼睛。 他想,有朝一日,将这目遮摘掉的时候……那女子该如何看他? 倒也不急,宁芝才十三岁,想与裴珩成婚也还早呢。 如此想着,他又倒了一杯酒,这一次不在着急,而是慢慢品味起来。 宁芝并不能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察觉有人看她。 所以,她一无所知。 有察觉的是韩佩鸳。 她坐在距离韩佩齐不远的地方,她一贯喜欢观察这位大哥,所以这观察间,难免有了怀疑。 她是韩家人,纵然接触的也不多,但是依旧从韩佩齐的视线角度得出结论,大哥看的是宁芝。 她心跳的有些快,很多事她从小怀疑到大。 如今,大哥也已经是入朝为官的人了,他是从哪里得了那魂珠的? 他又要做什么? 有这样的宝物,为什么不给祖父呢? 一场宴会,众人各有心思。到了夜深散场的时候,却都看不出什么。 一个个都是餍足,满心满眼都是这宴会很圆满的样子。 建文帝早就疲乏不堪,到了时间,就被内侍扶着走了。 送走了他,众人才能出宫回府。 太子起身的时候一阵眩晕,差点栽倒。被自己的太监扶着。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平静的走。 宁鸾留心到了这一幕,可是她既不会问,也不能扶。 她只是低头,装作自己没有看见。 很多事,做了就不能后悔。 回府的时候,裴珩依旧叫侍卫送宁芝。 马车上,连翘小声道:“若真有魂珠,也该给太子。” 连翘方才看见了太子那一瞬间的失态。 “生老病死,是不由人的。”宁芝靠在连翘怀里:“明日,是爹爹的忌日。” 六年前,她七岁那一年的中秋过后,便是她失去了父母兄长的时候。 连翘抱住她:“姑娘别难过,老爷和夫人知道您难过也会不安的。” “怎么会不难过呢,我想他们。”最初的七年,是她最快活的七年。 她带着前世记忆而来,从小与旁人不同。 其实那时候宁湛和卞氏是能察觉她的聪慧的。可是他们从不提起。 生怕她过于聪慧会有什么不好,掩藏的很是仔细。 长兄宁慕疼爱这个妹妹也是十分仔细。最初的七年,宁芝真真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 以至于,即便带着前世三十几年的记忆,她却越来越像是个孩子。 宁愿做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在父母兄长的保护之下成长。 幻想了很多,等长大了,就在父亲的保护下嫁个不错的人,然后有父亲,有宁家,有哥哥护佑,一生无忧无虑。 是啊,最初的七年里,从没有过野心。 可是……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忽然间就出事了,失去了一贯疼爱她的爹娘,失去了从不与她争东西的哥哥。 然后,她从幸福的宁家九姑娘,成了孤女。 直到被祖父接回宁家,重新捧在手心里。 是啊,她依旧还是宁家最尊贵最得宠的九姑娘。可是父母就是父母,失去了她们,她已经不完整了。 何况,爹爹出事的时候,那么多蹊跷。 很多事,她甚至不敢回想。不能说出口。 便是最亲近的祖父那,她也有所隐瞒。很多事,只有她亲自去解开谜团。 才会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可是无论还有多少谜团,她都知道,爹爹死了。她失去了父母兄长…… 宁芝的眼泪浸湿了连翘的衣裳,连翘也再哭,不过并不敢叫宁芝看见。 连翘想,姑娘很少会哭的,也就是每年到了老爷夫人忌日的时候,会流泪吧。 到了府里,宁芝睡着了,她喝了酒,流了泪整个人有点昏沉沉的。 是飞刃将她抱下马车,轻手轻脚,在宁则礼心疼的注视下,将她抱回自己的院子。 宁芝在酒力与昏沉中,在飞刃怀中叫了一声爹爹。 飞刃五大三粗的一个人,都觉得心都疼了。 他还记得那年被接回府的九姑娘,小小的一个,漂亮是漂亮,一双眼却带着茫然和痛苦。 骤然失去双亲,却也不哭不闹。 飞刃是侍卫,可实实在在是看着九姑娘成长的人,他的女儿都有九岁了……怀里这个小丫头,他着实是看着心疼。 “快别叫醒了,叫姑娘睡吧。” 第52章 半夜被拐 宁芝坐在满月楼的回廊上,裹紧身上的斗篷轻笑:“所以半夜里把我拐出来,就是提前赏月了么?” 半个时辰前,她从睡梦中被连翘叫醒。 连翘只是指了一下门口,宁芝就知道有人来了。 且不是敌人。 紧接着,一身黑衣的裴珩便光明正大的从门口进来了。 已经是夜里,四处安静的时候了。他丝毫不客气的请宁芝去赏月。 已经睡了的宁芝便也不犹豫,起身穿了厚衣裳,简单梳了头,便随他出门去。 准确说,不是出门,是出墙了。 因为除了宁芝的小院之外,其他处,二殿下是翻墙进来的。 故而也得翻墙出去。 便到了这满月楼里。 这是一处专门用来赏月的地方,宽阔又突出。月上中天,也确实是好地方。 裴珩忽然这么做,是因为他派去护送宁芝的侍卫回来说的话。 宁芝在车上哭泣到睡着,下车被飞刃抱进去的时候脸上全是泪痕。看起来十分不精神。 裴珩都不需要查,自然知道八月十六,是宁芝父母忌日。 所以一时冲动做了这件事。 “本殿的生母,也是死在这月圆时候的。”裴珩手里拿着一小壶酒,抬起一只脚,很是有些没规矩的坐在宁芝对面。 “也是中秋么?”宁芝问。 “不。”裴珩摇头:“是正月十五,元宵节。” “她是病故,身子弱,生了本殿之后就一直有病。倒也不算凄凉了。本殿不太记得她。”裴珩很小的时候。他的生母就过世了。 但是那女人其实没吃过苦,能生出裴珩来,陛下怎么会苛待她? 便是后宫所有的嫔妃也不敢苛待了她。只是她实在红颜薄命,命短而已。 “我……”宁芝低头:“那年中秋,好好的。我们一家人好好的赏月,没有外人,就自己人摆了一桌。吃好吃的鱼,吃娘亲自己做的月饼。娘亲还抚琴给我们听。” “一切都很好,到入睡也……也很好。然后……” 宁芝有些哽咽,那些往事不敢提起,那是她永远忘不掉的痛。 “后来,我就睡了。第二天起来,就是塔族人攻城。本来也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可是……可是……” “好了,不想说就不说了。”裴珩丢下酒壶过去轻轻拍宁芝的肩膀:“叫你出来是散心,不是打听你的往事。” 宁芝点了点头:“后来,我就成了孤女。爹爹中了七剑,每一剑都不致命。可他还是死了。流血过多……因为他中了迷药,便是不死,也没法求救。娘……娘和哥哥坠崖。” 宁芝眼神闪过仇恨:“我回府后,祖父疼爱。可我想报仇。” “仇当然要报。”裴珩伸手,将宁芝抱住:“想哭么?” “不太想,哭过了。”宁芝勾唇轻轻摇头,将哽咽都压住。 哭无济于事。难过是真的,可是哭……不解决问题。 “这么刚强做什么?”裴珩坐在她身侧:“一个女孩子家,当哭就哭,本殿又不会笑话你。” “哪里有人逼着人家哭的?我又不爱哭。”宁芝失笑:“听闻,我这样不擅长哭的容易受委屈,殿下觉得是不是?” 裴珩眨眼不解:“如何说?” “那。殿下见识了我不爱哭,天大的事落下来也只会想着结局,而不是哭哭啼啼的找殿下。以后呢,殿下遇见个柔弱美丽的,一点小事就要哭。殿下就心疼了,护着了。然后到了最后殿下需要选择的时候就会想。反正宁芝很坚强,又不会因为我不在就哭,也不会因为失去我就死,所以,可以不管她的。毕竟有个离开我就活不了的小娇花儿不是么?” 裴珩先是诧异的听着,接着就想笑,他也真的笑了:“宁芝啊宁芝,你这是提醒本殿不要被娇弱的骗了?还是提前与本殿说以后不要委屈了你?” “都是,还有就是高告诉殿下,虽然我离开了殿下也得活着,但是肯定也不精彩。宁芝装不来柔弱,但是也希望殿下选宁芝。”宁芝抬头看裴珩,月色下的男人更好看了。 虽然带着一身清冷,却叫她觉得真实。 裴珩只需略低头些,就看见宁芝那一双期待的眼睛。 无法摇头,也没回答,只是将宁芝的头压在自己怀里:“哭一会吧。” 宁芝勾唇,没反抗,就靠在裴珩怀里。 十七岁的男孩,多少有点单薄。 但是这不是现代,所以即使有点单薄,也是可以依靠的。 宁芝想,要不是自己心里有那么多想做的事,她倒是愿意靠着这个人。 宁芝伸出左手来,轻轻勾住裴珩衣裳上的一根带子,轻轻勾着:“谢谢殿下。” 裴珩过了好久,才嗯了一下。 又过了好一会,才伸手摸了一下宁芝的后脑勺,就跟哄孩子一样。 宁芝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些,她想起小时候爹爹总是抱着她说的话:芝芝以后也不知会找个什么夫婿,得是好的,不然爹爹不饶他。 宁芝想,找到了。这个男人肯定是那个好的。 不算个结实的拥抱,也就是宁芝靠在裴珩怀中而已。 裴珩没有抱住她。宁芝也没有伸手抱住裴珩。 但是这样靠在一起,竟也觉得出奇的和睦舒心。 两个人都觉得很好。 不知过了多久,宁芝觉得冷的时候,裴珩又拍了她一下:“芝芝不要睡着了,送你回去吧。别着凉了。” 宁芝就抬起头点头:“走吧。” 到了禄国公府,宁芝大大方方上前,门口看守的人见是九姑娘回来,即便是惊的下巴都掉了,也忙开门。 “殿下回去吧,不早了呢。”宁芝笑道。 裴珩嗯了一下,看着她被府里人接进去,才转头走了。 他来没有带人,所以施展了轻功,很快就走远了。 看门的并不敢打听九姑娘如何,只想着莫不是换班之前九姑娘就出去了? 不过被二殿下送回府,那肯定什么事都没有。 宁芝也并不在意这些,有裴珩这一顿很是……随意的安慰,她心里那些难过真的比去年好一些。 人啊,总是要走出过去的。再是至亲的人,失去了也只能慢慢平复。 第53章 姒婳 回了自己的院子,就见连翘和白芷笑的很暧昧。 连翘素来胆子大,就凑过来:“姑娘回来了,吃亏了没有呀?” 宁芝眨眼,很无辜的看回去:“什么吃亏呀?” 年纪小就是好,装不懂就行了。 果然,连翘不好意思再问,白芷也不许她问了。 “姑娘洗漱洗漱睡吧,不早了,给您端一碗汤去。” 宁芝就点头,还装模作样的看了连翘一眼,一脸我不懂你意思的样子。 搞的连翘都很是尴尬。 终于再次躺回去,宁芝没有胡思乱想,还着的很快就睡着了。 梦中没有骤然失落的小时候,倒是梦见了与宁菱一处玩耍,姐妹俩一起梳妆的镜头。 次日一早,韩府一处院落里。 “昨夜属下们跟着二殿下并不敢太近了,看方向是从禄国公府那边出来了的。”一个侍卫道。 “深夜从禄国公府出来?夜探深闺?”韩佩齐皱眉。不过他的目遮盖着,皱眉也看不清楚。 “你们跟不上也是有的。裴珩别的不成,一身武艺倒是寒暑不辍,是真本事。”韩佩齐想,便是后来叫他们跟上了,也未见得是真的跟上了。 只怕是裴珩故意露出行踪来了吧? “以后在临京城,不必跟踪了。”临京不大,但是能人多。不是暴露的时候呢。 侍卫应了一声是,就退出去了。 皇宫,飞虹殿。 “昨夜跟踪殿下的人行踪诡秘,是属下无能,没有查出来。”上官纪单膝跪地。 “起来吧。敢跟着本殿,自然不是草包。”裴珩轻轻皱眉:“好生盯着韩家。” “是,属下也觉得那韩佩齐很是值得怀疑。韩家的用心也十分耐人寻味。”上官纪皱眉。 这临京城的水愈发浑浊了。 “现在就头大了?来年开春,彭家进京述职,那时候才是最乱的时候呢。”裴珩一笑。 “是啊,殿下心里都有数,如何乱也不怕了。”上官纪一笑。 “梁楚晗就快与宁家结亲了。本来属下觉得宁家不会应。那时候就该把梁楚晗换下来的。玄衣卫在他手中真是没好处。”上官纪皱眉。 “玄衣卫在他手里,对父皇有好处。”裴珩冷笑。 梁楚晗是多好的一个人,和任何一方都没有纠葛。 得罪了所有人,唯独对父皇忠心不二。 这样的人,父皇用着最放心了。 上官纪知道裴珩的意思,只是觉得有点无语。一个八十多的老皇帝了,很多事都得过且过了。 偏这件事上,还非得用梁楚晗制衡。 不过是谁也不愿意大乱这个平衡罢了,一个梁楚晗其实能有什么用呢? 连宁家的姑娘都拦不住的人。 “不必在意这些,梁楚晗有用。”裴珩轻轻的摸着桌上的宝剑剑柄。 他慢慢的看清楚很多事,比如宁家。 宁家完全有能力将梁楚晗不动声色的弄走,可是他们没有动。 梁楚晗这个位置,确实需要一个与各方都没有牵扯的人来做。 偏也需要一个如梁楚晗这样性子的人。 宁家不动,不是全然因为忠君,而是……他们不希望临京有什么不安。 宁家……权势滔天,却不肯起波澜。 并非如今是这样,而是二十年来都这样。 他要学可以先信任宁家。 “殿下,您对彭筱是何意思?”上官纪直接问:“彭家给属下送了几次礼了。” “什么意思,都要等来年再说。”他首先要看看彭家是什么意思。 “那属下可收了,白给的东西没有不要的道理。”上官纪一笑。 裴珩不在意这些:“该安置的人安置好。” 上官纪收起笑意:“放心吧。这方面……彭家比起宁家来,是差得多了。” 所以安插进去的人,也没暴露的。 宁家就比较难了,也不是全然安排不进去,而是进去也是边缘人物。 “也不看看两家都是如何教养女儿的。”裴珩哼了一下。 上官纪摸摸鼻子,心说虽然彭筱是蠢,跟九姑娘比不得。 但是就算是教养的再好,如九姑娘那么妖孽的也不多。 这本就是娘胎里带来的,哪里是教养有用? “父皇又召了姒婳?”裴珩只听着丝竹声就知道了。 姒婳是临安城中一名歌舞伎,出自宝音楼。 素来不做皮肉生意,只是歌舞以及琴棋书画。 因三年前进宫演过歌舞之后,就频频被建文帝召见进宫表演。 也因此,宝音楼名声大噪,姒婳每个月有限的几日表演,都是满场。 王孙公子以及商界巨贾都趋之若鹜。 据闻已经将姒婳的身价炒到了十万两白银,只求姒婳能一度春宵。 不过,姒婳并不吐口。 饶是如此,也叫宝音楼赚的盆满钵满。 “每月都召见,姒婳姑娘是好看。”上官纪笑了笑。 到了陛下这个年纪,有心无力了。也只能看看歌舞。 “既然姒婳歌舞如此出众。改日就在本殿的飞虹殿也来一曲吧。”裴珩说着,又顿了一下:“不,摆在府中。就三日后,请临京城中的公子姑娘们来。” 上官纪马上就明白了裴珩的意思。 “好,那属下安排。这摆在府上的话,九姑娘那该如何安排?叫九姑娘提前来?”上官纪笑问。 “提前些吧,替本殿转告姒婳。韩大公子风流俊美,正是良配。”裴珩淡淡。 “是。”上官纪一笑:“正好韩大公子也是个爱美人的。绝配。” 裴珩安排好这件事,就起身去了圣安殿,既然姒婳歌舞好,多看一场也是好的不是么? 反正从小到大,这皇宫中无处不可去。 打搅陛下什么的,大家都习惯了。 谁也不会觉得二殿下来的不是时候。 便是建文帝见了小儿子,也只是笑着叫他一道观赏歌舞,并无被打搅的不悦。 裴珩细看姒婳,果然是外间传闻的美艳无双。 这样的人,想来韩佩齐会有兴趣的吧? 他倒是要看看,这韩佩齐是真的风流呢,还是装的风流呢? 真的最好,装的他也得叫他成了真的! “姒婳姑娘的歌舞,果然是名不虚传。”裴珩闲适的坐在一边,淡淡点评。 分明都没细看。 第54章 女人 姒婳回到了宝音楼,就见着了上官纪派来的人。 听过了二殿下的话,她皱眉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中的女子确实美丽。 姒婳今年十九岁,已经是一朵怒放的花儿。带着香气逼人。 一张芙蓉面,两道柳叶眉。这是一张叫临京城男人动心的面容。不同于宁芝的美。 姒婳带着纤弱与飘零,叫人更加怜惜。让你与她说话也好,还是提出什么要求也罢,都不敢大声。生怕她是易碎的瓷娃娃,或者是荷塘中那虽然美丽,却容易被风雨摧残的荷花。根茎脆弱的很。 此时她微带一丝怒气,一丝无奈,一丝伤怀,更是叫人看着揪心不已。 恨不能替她生气,替她无奈,替她伤怀。 或者将天底下的好东西都给她送来,换的她一笑。 “姑娘,怎么办啊?”丫头抱琴皱眉,伺候了姑娘几年,她很清楚姑娘是不卖身的。 “我不知道。”姒婳叹气。 “可是陛下都没有叫姑娘您……他不过是皇子……不然就去找陛下吧,陛下不是十分欣赏您的歌舞么?”抱琴皱眉。 便是最不谙世事的姑娘也知道,歌舞是歌舞,一旦卖了皮肉,那就不一样了。 “天真。”姒婳摇头。 二殿下要她做的事,她不做……别说陛下不会因为一个烟花女子与自己的儿子如何。 就是这宝音楼,也是保不住了。 如果她失去了立足的资本…… 那…… “可是……”抱琴摇头:“可是那韩大公子……” “好了,见机行事吧。”总是心中有万千痛苦,可当初入了这一行的时候就知道,迟早是保不住的。 都是为了那人。只希望那人能真的如承诺那般,不嫌弃她,不抛弃她。 “姑娘太委屈了。”抱琴含泪。 “我一个烟花女子,有什么委屈。”姒婳摇头。 韩大公子好歹如今也是兵部侍郎了。有什么委屈的。 只是……她并非寻常的烟花女子罢了。 不然,这样的好事,她如何能不上赶着? 何况她要是寻常的烟花女子,估摸早就该伺候殿下去了。 至于清白,她本不是处子之身。 众人得了消息,都预备好三日后去二殿下的府邸赴宴。 二殿下还没搬出宫外去,这回要在府中设宴,也就意味着他快搬出去了。 宁芝这里,听过上官纪的话也是一笑:“原是殿下叫我先去张罗么?” “不不不,殿下不是这个意思。”上官纪笑着摇头:“殿下哪里舍得劳动姑娘。也不必张罗什么。只姑娘早些到就是了。姑娘虽然还没过门,但也是主人。” 未婚妻,也是妻。 宁芝勾唇:“那上官大人转告殿下,宁芝知道了。” 这面子,算是给足了她了。 送走了上官纪,飞刃进来:“姑娘。” “如何了?” “说是二殿下点了宝音楼的姒婳特地进府表演歌舞。”飞刃道。 “二殿下去过宝音楼?”宁芝诧异。 这位二殿下,虽然任性脾气差,却不是个浪迹花丛的人。 “那倒是没有,这位姒婳姑娘不是常进宫么。”飞刃忙解释。 “这我知道,不过……这位姑娘也就进宫表演过,太子府都不曾去过呢。”宁芝笑了笑。 总觉得有点什么不对。 “反正不管是如何,二殿下肯定是不会看上姒婳的呀,姑娘想多了吧?”白芷一笑。 “嗯?”宁芝一笑:“你们想多了。难不成我还担心殿下与这个姒婳不成?” 宁芝轻轻摇头,她想的是别的。这一点上,她不怎么担心。 白芷尴尬一笑,不是就好。 为一个风尘女子要是叫殿下和姑娘不和睦,那可是不值当。 “飞刃见过这个姒婳么?美?确实如外头传言的美?”宁芝好奇。 飞刃一笑:“听闻是美,属下哪里有那个心思去看她。家里妻子虽然不好看,也是温柔贤惠的。” “好吧,你是好男人。”宁芝一笑。 飞刃不好意思的笑:“要是姑娘需要,属下去看看?” “不必了,不是就快见着了么。”宁芝摇头。 见她这般说,众人也就放心了下来。 次日的时候,却见裴珩叫人送来了一箱子好皮子。 “殿下说,天气就冷了,正好给姑娘做大氅穿。”一个年轻侍卫笑盈盈的。 宁芝随意翻检了一下箱子里的皮子,白狐皮,紫貂皮都有。 “有劳殿下了,我很喜欢呢。”宁芝轻笑。 东西是次要的,裴珩这分心是要紧啊。 “你们说……殿下今日给我送东西,有没有叫我不要误会的意思呢?”送走了来人,宁芝轻轻勾着皮子问。 裴珩虽然不会看上姒婳,可是这帖子是递出去了的。 少不得有人要想,殿下对那位美艳的姒婳姑娘有心思么? 一来一去,扫的是宁芝的面子呀。 “奴婢觉得有呢,殿下有心了。”半夏一笑。 “哎,殿下这般看重我。我该知足了。好了,好生预备衣裳首饰吧。既然是殿下的府邸待客,我总要好生出场的。”就是叫人觉得她是斗气也不管了。 “哎,奴婢准备三套衣裳,三头首饰去。”半夏提着裙角就去了。 姑娘别的不多,衣裳首饰从来都不少的。 这回大夫人回京还带了不少给姑娘的呢。 不得不说,因为这一箱子皮子,宁芝的心情比昨日好很多。 她心里很清楚,这就是女人。 便是你明白那男人是什么性子,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可是如果他表示愿意对你解释或者安抚,你就会心情好。 宁芝轻轻弹了一下白狐皮:“是肤浅了些。” 连翘啊了一声:“这皮子不厚么?” 宁芝眉眼弯弯,并不解释:“午膳我要吃肉。叫膳房做吧。” 然后就轻笑着进了屋子去了。 徒留下一个连翘挠头,半晌没明白姑娘的意思。 还是白芷将她拖走:“好妹妹,一道去膳房走走吧。” 白芷想,姑娘明明是高兴了,这傻连翘不懂呀。 连翘被拉走,依旧不明白。 不过这不要紧,她只需要知道姑娘高兴就好了。其他事本来也不是要紧事嘛。 第55章 疑惑 有人欢喜,有人疑惑。 韩家大公子,二公子,以及韩佩鸳都是收到了请柬的。 韩佩鸳收了请柬,就是疑惑。 她也怀疑,裴珩请姒婳歌舞的用意。甚至,也怀疑裴珩是不是想纳了姒婳。 她也想得开,殿下后院中,怎么可能没有美妾呢。 她自己虽然以后是妾,可是并不以妾自居。 何况,以后殿下要是入驻了那圣安殿…… 后宫之中,又怎么少的了美人? 一个烟花女子罢了,她并不在意。 也是这个时代的开放,皇子与烟花女子要是有个什么,也不是污点。 反倒是说皇子风流多情,姒婳也招人喜欢罢了。 不然这些年,她频频被叫进宫里跳舞,也不会被人还这么追赶着了。 “也不知,宁家如何?”韩佩鸳笑问。 “估摸着那九姑娘也得生气吧?她年纪小,又是家里娇惯出来的呢。”绘春笑着。 “可不么,要是她因此跟殿下闹,那可就好看了。”庆春掩唇,眼里是说不尽的恶意。 宁九要是很殿下闹才好呢,叫殿下早早的厌恶了她。 韩佩鸳轻轻摸着那请柬:“要是殿下要收美妾,我自然乐见其成。” 只是这话,不能使她说。 只好是……等殿下自己表态了。 “姑娘,您到时候穿什么?”绘春想说,您也该打扮的漂亮些才好啊。 “不必刻意,随意就好了。”韩佩鸳起身,不甚在意。 与一个青楼女子争什么美艳?这事不该她做。 绘春和庆春面面相觑,不过也知道,姑娘就爱雅致。便是她们,也比旁人家的丫头雅致的多。 实不该希望姑娘改变的。 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就是裴珩要摆宴的时候了。他索性将这场宴会摆成了安宅宴。 这以后也可以住府里了。 他倒是不急着搬家,反正他如今就是宫中和太子府两头住的,现在再加上一个自己的府邸也一样。 不过,二殿下出奇招,今儿请的还真就只有各家府邸的公子以及他们的妻子,和未出阁的姑娘们。 因为二殿下决定,明日还有一天。 宁芝初初听闻这个,就很想笑。 “你们说,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今儿是要做什么?”宁芝笑问。 白芷想了想:“奴婢倒是不知道殿下要做什么,但是看这样子,也不是单纯待客了。” 她心里那一丝不安也安了,殿下肯定不是因为一个姒婳了。 宁芝勾唇,反正一会就知道了。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二殿下的府邸,门口就有人接。 见了禄国公府的马车,就下来请宁芝进府。 宁芝是第一个来的,就是宁菱和宁蕴几个都还没出门呢。 上官纪已经出来迎接了,见了宁芝笑着请她去前院。 裴珩显然也是刚从宫中来,斗篷都还没解了呢。 “殿下才来么?我来早了?”宁芝笑问。 “是挺早的,睡醒了么?”裴珩笑看她。 裴珩的认知中,宁芝这样的岁数的小姑娘,总是睡不醒的。 “嗯,缺一点觉,晚上早些睡就好了呀。殿下早膳用过了?”宁芝轻笑。 “嗯,吃过了。你也吃了吧?要是没有,就叫人上些。”裴珩自己解了斗篷,与她一道坐下来。 “吃了的,一会该有人上门了。”宁芝道。 “有人也无妨,叫你来也不是干活的。今日在凌烟阁里待客,不分前后,你不必辛苦。”裴珩看着她纤细的手腕,心说这样一个姑娘,别说是干活了。 就是招待人,他都觉得不必。 她合该高高在上。 “嗯,那我就偷懒。”宁芝心里高兴,当然不会干什么活。 她是未婚妻,又不是已经过门,提前来是应该,但是绝不会自降身份去招呼人。 她不动,有白芷几个就够了。 今儿特意带了三个丫头来呢。 “瞧你那没精神的样儿,去睡会?”裴珩看宁芝低头,心里有点不舒服。 “嗯?没有没精神呀。不睡了。”宁芝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谢谢殿下。” “来人,上些果子来。”裴珩不自在,总觉得叫宁芝来早了,受罪。 门口,一个丫头端着托盘,里头是各色点心果子。 被赵启拦住了。 “哎哟,好姑娘,不是这么上的。”赵启夸张的笑。 那丫头素来怕他,这会子也忙请教:“公公,这不都是殿下爱吃的么?” “傻丫头,这里头还有未来的皇子妃呢,你就不管了?快去换了,这些也要,再拿些小姑娘们喜欢吃的去。”赵启笑道。 心说殿下都抬举,下面人能砸锅么?这丫头不成,以后还是调去别处伺候吧。 完全不知自己已经丢失了近身伺候殿下的机会,丫头忙不迭的去换了。 又一小会,点心水果上来,宁芝好笑的看着那些酸甜的,软糯的。 便伸手拿了一个软糯的点心:“谢谢殿下。” 裴珩心说,赵启办事还是靠得住的。回头赏他。 才吃了一个,就见外头来人传话,有客人上门了。 不过裴珩毕竟是皇子,就是有客人上门了,也不必他亲自去迎接,只需叫赵启或者是其他人去就好了。 不是重要的人,上官纪都不必去的。 这就是上位者的好处了。 不过,当来人说来的是彭家姐妹的时候,宁芝嘴里的糕点差点呛着她。 无他,很想笑…… 彭筱真是……赶着来这么早,是想做主人了? 可惜了,有她宁芝在,彭筱来了只能叫人发笑而已。 “好好吃你的,笑什么?”裴珩被对面的宁芝弄得也想笑了。 好好吃着东西,嘴里还有东西呢,手里拿着的糕点半块,这样就对他笑起来了。 一双灵动的美眸一转,裴珩就是想不知道她想什么都难。 不过,这还需要对比么?彭筱是真的连宁芝的裙子边都摸不到的。 就这样的人,裴珩本人都嫌弃无比。可惜,这事总归不是能随意任性的。 “殿下,彭二姑娘要过来拜见,您看?”赵启在门口问。 “叫她去凌烟阁候着。”裴珩哼了一下。 倒是会打算,这会子来做什么? 真叫她进来了,是打了宁芝的脸。 第56章 名不虚传 且不说宁家彭家,单纯说宁芝这个人,裴珩眼下,就不愿意打她的脸。 何况,彭筱确实不招人喜欢。 彭筱这头,得知殿下不见,真是气的恨不得杀了宁芝。 她自然是知道宁芝提前来了,所以才赶来的。 这会子与彭玉一起进了凌烟阁,整个人都气的不行。 “狐媚子!勾着殿下是要叫殿下如何?竟不许我进去!哼,仗着长得好看就这般做作么?”彭筱哼道。 “妹妹,别说了。”彭玉拉她:“那宁芝不是好相与的,何苦呢。” 彭玉性子柔和,心里清楚宁芝是个狠心的,之前沈薇那件事上妹妹吃亏不少。 饶是知道后头祖父会报复回去,可当时吃了亏,至今也是丢人的。又何必呢? 彭玉心里想,真不该叫妹妹与殿下结亲。 这换了她自己,不至于这么僵。 这倒是无关什么荣华富贵,就单纯说性子…… 这个妹妹性子太烈,又……不懂变通。 彭玉悄悄地叹气。 果然,彭筱一听这话就火了:“你倒是什么都怕!她能吃了你不成?” “好了,我是为你好。以后是你要进府,又不是我。你如今惹她有什么好处呢?不要忘记,殿下还生气呢。今日你也算半个主人,别闹气,好好的叫殿下看你的好处不好么?” 彭玉与这个妹妹是一母所出的,打小看她,自然知道如何说才管用。 听了这话,彭筱果然安静了,只是皱着眉,满脸不高兴。 一样是没进门,宁芝就在前院陪着殿下,她如何服气呢? “不必急在一时。如今叫她出了风头又如何呢?以后的事,谁说的清楚呢?”彭玉安抚她:“今日你忍耐些,不要闹。” 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彭筱对这个姐姐的话还是信服的,所以点了个头。 压住心里诸般委屈,不再言语了。 时间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陆陆续续就有人进府来了。 韩佩鸳跟着韩家两个哥哥一道来,时间不早不晚。 正好是彭筱之后来了几波人之后才来。 既不会慢待,又不会抢夺了谁的风头,着实是周到的很。 宁芝也吃了些东西,与裴珩一起起身往凌烟阁来了。 裴珩作为皇子,又是这么个处境,自然是陛下给的都是好的。 这一处府邸也是新建了三四年的好地方。 整个府邸将一个小巧的湖泊圈进去,实际上规格比太子府大多了。 不过也没有人说他什么,太子不能有后是注定了的,裴珩不管如何算,都是以后的帝王。 区别就在于从谁手里接位子罢了。 所以臣子们也不会再这种事情上说话。明摆着得罪人。 于是,他的府邸华丽又大。 凌烟阁就在湖最窄的那一边,也是一处大又好看的阁子,建成之初,就是为了待客用的。 见裴珩和宁芝来了,阁子中的人都起身,客客气气的行礼问好。 裴珩摆手:“不必客气,今日请你们,也是为了热闹。” 他第一次独立待客,不过自然有宫中的人操办,他只需要露面就好了,其余的好坏都不在他的心思里。 他想做的事么…… 裴珩看了一眼戴着目遮的韩佩齐:“韩大公子……哦不,该叫韩大人,兵部任职可还习惯?” 韩佩齐毕竟不是蠢材。 所以,之前收到了请柬的时候就怀疑过今日的宴会是冲着他来的。 如今之间二殿下第一个就问他,便也就确定了个九成九了。 “多谢殿下惦记着,佩齐多年不在京城,乍然进了兵部,也是难以一下子就适应。想来还需要磨砺呢。”韩佩齐回答的不急不缓,游刃有余。 “是么?那可辛苦了,今日请了姒婳姑娘来。姒婳姑娘的歌舞正是人间享受,你也好生松快一二。”裴珩勾唇。 “是吗?听闻姒婳姑娘的歌舞可是一绝!可惜佩齐还没见过,今日真的要开眼界了!”韩佩齐一笑,做出一副欢喜又期待的样子来。 着实与他浪荡花公子的名号配套。 不过,他带着目遮,便是笑的再灿烂,看不见眼神,也不知他是不是高兴。 宁芝一直端着茶不说话,只观察这些人。 人生百态啊。 “这都说美人配英雄呢,姒婳姑娘真真是美,我可是见过的。”一家的小媳妇笑道。 接着,就有几个人说起姒婳来了。 左不过是个风尘女子,便是再开放的朝代,总也是不会把她们真的看成贵族的。 所以,就算是没那么瞧不起,也总是能拿在嘴里说的。 客人陆陆续续来,其实都不晚,谁也不会不给二殿下面子。 姒婳也不敢晚了,只是来了之后要去更换舞服。她是表演的人,不需要太早出现。 专门给她更衣的一处屋子里,她的丫头小声道:“韩大公子也来了呢。姑娘,您真的没有对策?” 姒婳摇头:“给我上妆,别说了。” 有什么对策,逃走么?她不能走啊。 她已经失去了很多,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还能如何呢? 只求……伺候那韩大公子一回之后,就能被放过吧。 再是被人追着求着,到底也不过是身不由己的人罢了。 除非能放弃宝音楼,换个身份,否则……怎么可能逃得过? “与其……与其伺候韩大公子还不如伺候二殿下!”抱琴跺脚。 反正以后二殿下会是皇帝!后宫里总有位置的! 姒婳的手一顿,苦笑一声:“好了,别闹了。” 伺候裴珩?怎么可能呢,裴家的人,她只能伺候一个! 终于到了姒婳出场,她一身七彩的舞服,丝毫不显繁复。 高高的飞仙髻,点缀着明亮的珠串。 紧紧的在头发上绑着,既好看,又不会因为跳舞掉了。 凌烟阁里,因姒婳的出场而有一瞬间安静。 见过的想,果然还是这么美。没见过的也感叹一声,果然如传闻一般,真的是个美人。 姒婳走到当地:“姒婳给二殿下,九姑娘见礼。给诸位贵客见礼。” “果然名不虚传。”裴珩笑了笑:“喝一杯酒,就将你的武技拿出来吧。” 第57章 谁的人呢 姒婳自然不敢不应,接了赵启递来的酒喝了一杯。 好在是温和的酒,就摆开姿势,预备跳舞了。 随着琴声起,姒婳像是换了一个人,全然没有方才的清冷,倒像是忽然成了一个妖媚的花妖似得翩翩起舞起来。 姒婳的舞蹈是真的很好。 她打小学舞,自然是信手拈来。她也确实有天赋。 一曲舞,她想了很多。 怎么能逃过一劫,她甚至想到了摔倒受伤。受伤了,总不能伺候人了。 可是一时受伤,以后也还是要见人的。 何况,她并不敢挑战二殿下。 这位皇子是个脾气不好的,他要是发怒,便是她留一条命在,也不能继续留在临京了。 而她不能离开,否则这几年迎来送往的日子岂不是个笑话? 只是她心中有人,却要委身另一个男人身前,未免叫人觉得恶心。 纵然那韩大公子并不丑陋,可总归是另一个人…… 千思万想,一曲舞还是平稳的跳完了。 姒婳还是那个姒婳,并没有摔倒,也没有失态。 只是微微带着喘息,站在当地:“姒婳献丑了。” “哈,姒婳的歌舞确实好,你要是献丑了,本殿也无法看谁的歌舞不献丑。”裴珩笑了笑,轻轻的敲了一下桌面。 “你也累了,歇会吧。”裴珩看韩佩齐:“韩大人,就叫姒婳与你坐在一处可好?” 韩佩齐一愣,随即就笑出声:“殿下!臣多谢殿下美意!此等艳福,臣求之不得!” 说着就亲自起身,殷切的让出些位置,叫奴仆们重新摆好了椅子。 姒婳见此,也不敢犹豫,顶着众人的视线走过去。 坐定的一瞬间,她知道很多事已经不由自己了。 今日如果能坐在韩大公子的身边,来日就有张公子,李公子…… 今日要是上了韩大公子的床榻,来日再拒绝旁人,需要多少力气。 她不敢做出任何不满来,只是心都揪住了。 她又更深层的惧怕,不是自己的好坏,而是是不是自己暴露了。 “听闻姒婳姑娘酒量也极好,曾有过喝了一坛子梨花白的时候?今日这酒不及梨花白烈,姒婳姑娘当多喝点。”韩佩齐亲手给姒婳倒酒,俨然一副满意又高兴的样子。 也是,姒婳是临京公子哥儿们求而不得的人,就坐在他跟前,他也理应高兴。 姒婳接了酒杯,客气谢过,便一口饮下。 上座,宁芝轻声笑:“殿下好舍得。这般美人,竟也不自己留着么?” “本殿不喜欢比本殿大的。”裴珩哼了一声。 宁芝失笑,裴珩太傲娇了。 “不信?”裴珩却以为她笑他是假话,皱眉:“你何苦自降身份?” 裴珩忽然想,莫不是小姑娘醋了? 可他都不会想着叫她与姒婳这种人比。 “没有啦,你想多了。我是笑殿下好生骄傲,骄傲的好!”宁芝抬头笑盈盈的,给裴珩满上酒。 裴珩又哼了一声,舒服多了。 想夸宁芝几句吧,这会子说又太刻意了。 只好心里想,这丫头不错。 “殿下即将乔迁新居,臣女敬殿下一杯。”韩佩鸳端着酒起身。 她一直没多话,这会子敬酒也不算突兀。 裴珩给她面子,举杯喝了一杯。 彭筱有点怕裴珩了,但是还是紧跟着起身敬酒。 裴珩根本不看她,不过酒还是喝了。 彭筱总归是个……不聪明的。这会子见殿下态度这么不好,便很是不高兴。 嘴也贱起来:“九姑娘不敬殿下么?” 宁芝淡淡一笑:“唔,今日就不了。明日吧。” 她看裴珩:“明日我带别的酒来,亲自敬殿下可好?” 裴珩笑她能气人,自然乐意满足她:“好。” 宴会两天,明日请的都是朝中大臣,自然也少不得有宁家的长辈。 自然了,彭家的长辈也是要去的,可是殿下并没有说明日还有如今在场的人什么事。 宁芝这一问,可是说明日她还来? 这无形中,就已经将彭筱和韩佩鸳甩开了。 嫡妻就是嫡妻…… 彭筱着实气得不轻,想说什么,却被彭玉拉住。气呼呼的坐下来不在开口了。 “真会欺负人。”裴珩笑了笑。 “反正殿下又不心疼。以后殿下心疼的,我就不欺负了。让着些,自己受委屈好了。”宁芝喝了一小口酒,颇有点委屈。 不过是一句话,倒像是如今已经委屈了似得。 裴珩失笑,伸手将她的酒杯拿走:“少喝。” 宁芝就哦了一声,不喝了。 这番互动自然看在了在场的人眼里。 彭筱不得殿下喜欢是真,但是殿下是真的喜欢这宁九么? 也未见得。 想想宁家的权势,就也不难理解了。 姒婳身边带着目遮的韩佩齐一边与姒婳闲话家常,可目遮后头的眼睛,时时刻刻都盯着宁芝。 这个漂亮的小东西知不知道男人的话信不得? 二殿下又不是草包,怎么会心甘情愿喜欢一个权臣世家的女子呢? “大公子,再喝一杯吧。”姒婳自然觉察出身边男人的异常。 她看过太多的男人,无一不是全心对他。 这位么,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韩佩齐终究是做戏的高手,很快就回神,不再看宁芝。 专心与姒婳‘亲密’起来。 他没找到能大婚的人,但是他不是个不会享受的。姒婳这般人,自然是个尤物。 既然到了他手里,他又如何能放过呢? 思及此,便呼吸深了几分。 姒婳一僵,却终究不敢有什么异动。 当日宴会结束,韩佩齐被留在了府中居住,对外是二殿下与韩大公子相谈甚欢。 而姒婳也留下来了。 身在二殿下的府邸,不管是韩佩齐,还是姒婳,都不敢有什么表露。 不管是不是情愿,姒婳都不得不上了韩佩齐的床榻。 韩佩齐不爽的是不在自己的地方,至于对于姒婳,他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而姒婳……便是心中泣血,也不得不从。 而回府的马车上,宁芝只在想一个问题,姒婳是不是裴珩的人。 裴珩明显是怀疑韩佩齐,那么姒婳…… 也不该是个单纯的风尘女子吧? “可真复杂。”宁芝轻轻抠着马车上的窗棱,靠在半夏怀里:“好累呢。” 第58章 认命 二皇子府上一处院落,正是今日留了韩佩齐的住处。 “既然要在这里过夜了,姒婳姑娘也就随遇而安吧。这里好歹是皇子府,便是一处小院落,也是比我的院子好的。”韩佩齐坐在桌前,闲适喝茶,丝毫不紧张。 事到如今,紧张也无用。 显然他是被怀疑了,于是一边与姒婳说话,一边想着,究竟是怀疑他回京的时间呢? 还是怀疑送给陛下的魂珠呢? 或者,之前跟踪裴珩被发现了? 至于别的,裴珩不可能发现的。 姒婳刚换了一身衣裳,这会子已经是认命了。 正要坐在韩佩齐身边,就被韩佩齐一把拉住,带进怀中。 “良宵苦短,姑娘就不要耽误了。” 虽然姿态优美,但是活脱脱一个急色的男人样子。 姒婳浑身僵硬,都来不及说句话,就被韩佩齐堵住了嘴。 几个起落间,就已经上了塌。 扑了一地的衣裳,到最后,姒婳并不敢推开他。 虽然不是处子之身,可是她这一生只伺候过一人。如今,未必不是污了清白。 一双手在韩佩齐背上,却不敢抓下去。 终究是含泪成了韩佩齐的女人。 外面的暗卫打了个手势,就有人去离开。 前院中,裴珩靠着回廊正在饮酒。绛紫色长袍有些松散。 露出里头明黄的里衣来。 是的,他打小就能穿明黄里衣,这是陛下允许的。怕他小时候养不大。 他将酒杯丢进盘子里,发出叮当一声,随意的问:“成了?” “回殿下的话,属下瞧着,那姒婳是不大愿意的。不过还是成了。” 暗卫低头。 “啧啧,不愿意?”裴珩起身,发髻正好松散了下来。 他本就将发冠拿掉了,这会子只有一根玉簪束发。 这一松散,玉簪随着他的动作坠下来。 被裴珩一把接住,随意丢在了桌上,一头的黑发就已经彻底松散下来了。 虽然不见的真的如瀑布一般顺滑,但是也很是有些飘逸。 “不愿意,却也没拒绝。”裴珩冷笑:“既然是个真的只卖艺不卖身的,便也该有些风骨。我大晋皇族,也不能强行逼迫一个青楼女子卖身不是?” “那就是她不敢。”上官纪一笑:“不敢决绝,也不敢得罪殿下。” “切,真是个宁死不屈的,今日就是一头撞死也不能伺候那韩老大。”裴珩不屑道。 “可不是么,要真是如外头传言那般,她今日就不该来。”上官纪也笑。 事实上,要是姒婳干净,她今日不来,裴珩也没打算怎么她。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害怕。 自己……不能离开临京罢了。 “如今这两个人凑一起,倒是不错。韩老大成了姒婳的入幕之宾,这以后姒婳这里,也不清净了。”裴珩将前面的头发往后甩了一下:“传话出去,今日起,姒婳姑娘就接客了。” 上官纪嘿嘿笑:“是,属下这就去传话。” 上官纪想,殿下根本就是怀疑姒婳就是韩佩齐的人。 这凑一起还不算,还要传话出去。 就看韩佩齐是管不管,如果是他的女人,他是看着姒婳接客呢还是出手呢? 至于姒婳表现的不愿意伺候韩佩齐,倒是不稀奇,既然留他们在这里,想也知道外头有人守着。 做戏而已,谁还不会呢? 事情既定,裴珩也懒得坐着了。 “无趣的紧,本殿该歇了。明日晚些接宁芝来吧。”小姑娘多睡觉才好。 小院中,韩佩齐与姒婳,自然是一夜无眠,被翻红浪。 不管是何种原因下在一处,对于韩佩齐来说,这是享受。 暖玉温香抱满怀,不吃才是有问题。 恍惚间,姒婳想这男人的目遮到底是遮住了什么呢? 见不得强光?如今是夜里,竟是连烛光也见不得了么? 不过,终究是被韩佩齐折腾的不轻,也不敢轻易去碰那目遮。 很多时候,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不能被人窥见的。 姒婳已经是麻烦缠身,根本不敢轻易再惹麻烦了。 这一夜,有人混乱,有人安稳。 天还不算很亮的时候,姒婳就告辞了。 已经伺候了韩佩齐一夜,这会子也没人拦着她走。 韩佩齐倒是做出个满意又呵护的样子来:“姑娘急什么?就休息几日又何妨?不过你要是回去,今日我是没空去看你了。明日我一定去,你好生歇着。” “多谢大人,姒婳回去了。”姒婳福礼,不敢多看韩佩齐。 夜里是夜里,起来之后,很多事她还是无法面对。 留不住,韩佩齐也不会刻意留,便叫自己的贴身奴仆送姒婳出去,并送回宝音楼。 这也算是一种标记,姒婳伺候了韩大公子的事,本就该传的人尽皆知了。 如今韩大公子就叫人亲自送,也是对姒婳很满意的意思。 上马车之前,姒婳只是低头,也实在是顾不得会不会叫人看着不妥了。 一上车,她就软倒在了抱琴怀中。 一张脸还是美丽无比,却丝毫没有神采。 哭不出来,却也一句话都不想说。 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全是伤痛。 马车动起来,她将整个头埋在抱琴怀里。内心歇斯底里,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来。 想起公子,她痛的无法呼吸,可是她不能反抗,不能拒绝。 “姑娘,你想哭就哭吧,没有人看见的。”抱琴已经哭了。 她跟着姒婳三年,根本不知道姒婳本不是处子之身,所以觉得骤然失去了清白,姑娘心里难过的紧。 一贯是卖艺不卖身的,这会子被逼着……她如何不难过? 可是抱琴又想,要是韩大公子能将姑娘娶了也好。可就是大晋再是开放,终究也不可能叫一个妓子当嫡妻。 那就只能是妾室…… 一时间,抱琴也不知是做韩大公子的妾室好,还是做个妓子好了。 她毕竟还小,想不到开了这个头,怕是脸妓子都不能好好做了。 一旦开始卖身,就不是你不愿意就能阻止的。 抱琴麻木的想,公子你何时来呢? 如果来晚了,就该见我一副枯骨了…… 可人却抬起头,将微红的眼眶掩住:“无事,这宝音楼。我终究做的一半主。回去吧。先沐浴。” 第59章 为什么 宁芝来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 虽然还没有客人上门,但是也快了。 但是她进门的时候遇见了正要离开的韩佩齐,就叫人觉得很是耐人寻味了。 “九姑娘这就来了?”韩佩齐笑盈盈的,只是也看不出他一双眼中究竟是什么神色。 “韩大公子还回去?”宁芝随意点头问。 “今日殿下宴请的都是朝中大臣,虽然我也算是个臣子,但是昨日已经在了,今日就回去吧。”韩佩齐一笑,一副不好多占便宜的样子。 “那大公子请吧。”宁芝不欲与他多话,让出路来,叫他先走。 韩佩齐倒是想与宁芝再说几句话,可这里毕竟是门口,不是好地方,也不是好时机。 他隔着目遮,将宁芝看了好几眼,却也只能说一声多谢,而后出门去了。 宁芝轻轻皱眉,径自进了府。 再见着裴珩,还没开口就见裴珩道:“那韩大不是个好东西,以后不必听他说话。” “嗯,我没想与他说什么,这人……邪气。”宁芝回应,坐下来。 “抬举他了,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东西。”裴珩心里舒服了。觉得宁芝这样听他的,很熨帖。 【裴珩并不觉得韩大是情敌,也不存在什么和女主纠缠不清的男二。】 “殿下可知他那双眼是怎么回事么?”宁芝问道。 “本殿不知。听闻是不能受风,见不得光。本殿看,就是故作玄虚。”裴珩冷笑。 “这个玄虚……也总有缘故的。对外他是个不得宠的庶出子,可是他父亲一生只有他一个孩子。”宁芝想了想:“他嫡母虽然在世,却是个常年吃斋念佛的。他的生母已经过世。我之前叫人查了很久,他生母的生平很简单。就是一个卖布的小掌柜的家里的独女。只是长得美貌,被韩佩齐的父亲看重收了房而已。” 连个姨娘都不算,就是个暖床的。 生了韩佩齐就病故了。 “太过平常。”裴珩摇头,显然他也是查不出来的。 “防着他就是了。”宁芝一笑:“反正殿下早就防着了不是么?” 裴珩看了她一眼,见她笑的毫无芥蒂,心情也好:“今日起来不算早吧?” “嗯,今日我睡足了,也吃饱了。”宁芝点头。 今日不同昨日,今日来的,都是这临京城乃至大晋所有的贵族以及官员。 宁芝自然也不必招呼,但是她在场,本身就是裴珩对她身份的一种认可。 至少今日,彭筱和韩佩鸳就不能来。 聪明人很多,但是更多的人,会审时度势。 所以这一天,宁芝很轻松,不仅没有人找茬,还有不少夫人太太帮她。 倒是处处周全,没叫她有一点不自在的。 入夜回府之前,裴珩叫人将一个大大的食盒递给宁芝。 “回去吃,早些回去歇着吧,这两日你累了。”裴珩有点不自在,他还没有对谁这样说过话。 宁芝点头:“知道了,多谢殿下,殿下也劳累了,早些歇着吧。” 马车离开了二殿下的府邸,回了宁家。 马车上,连翘笑嘻嘻的打开食盒:“呀,是这个呀?” 宁芝看去,却是一盒子的毛荔枝(红毛丹)。 抿唇一笑:“难得的东西呢。” 这可不是大晋有的,临京城靠海不远,与周边小岛是有来往的。 这热带水果也不是特别多,但是宁芝并不是没有见到过。 宁家不见得劫皇家的贡品,但是就宁家的权势而言,这些东西,但凡是进了皇家的,也少不了宁家的。 而进了宁家,这些吃食东西,多数都是要进了自己的小院的。 由她的手,再分给姐妹们以及侄子们。 所以,宁芝不算稀罕。 可是这东西,又着实是不常见的,裴珩这样给她,就很是看重她了。 “这东西姑娘虽说不怎么爱吃,但是殿下并不知,这也是一片心意呢。”白芷笑道。 “这东西,也好吃。”宁芝笑起来拿起一个:“以前不爱吃啊,今日我也就爱了。” 顶着连翘的怪笑,宁芝剥开了一个放在嘴里。 有时候,无所谓你稀罕不稀罕,人家费心给你的,总是好意。 这头,送走了宁芝,上官纪就来回话:“姒婳今日没有异动,没出门。韩佩齐照常当差,倒是与人说了姒婳如何的话,听出来是满意。” “既然满意,那也不枉姒婳伺候了一场了。”裴珩冷笑:“莫非本殿还冤枉了他不成?” 倒是会做戏。 “殿下是怀疑姒婳就是韩佩齐的人?”上官纪问。 “也只是怀疑,如果是韩佩齐做鬼,本殿倒是想知道,他的杀手都在哪?那可是军中的人,他是与谁有关系?韩家,又和谁有关系?” 培养杀手,放在临京城太危险了。 所以定然不在临京。 可如果又是军中的人的话,韩家必须与哪个手里有兵权的人有关。 宁家彭家大约不可能,可是大晋兵马虽然多数在这两家手里,其余也不是没有。 只是少。 打仗不够,培养个把杀手去,却是绰绰有余的。 “这件事还要好好查,要不是事情不清楚,真该叫那韩佩齐去死。”裴珩皱眉。 怕是哪里,埋下毒瘤,死了一个韩佩齐要是叫着毒瘤反而更容易出事呢? “殿下既然已经有了防备,就不会出事的。”上官纪安慰。 “至少,跟着韩家,也能找出些问题来。只是属下不知,是韩家有问题,还是只这个韩佩齐有问题呢?”上官纪皱眉。 韩家,不是素来忠心皇家,是保皇党么? 还是说,这也只是表面? “一个庶子,韩家素来看重嫡庶,韩佩齐虽然浪荡多年,却仍旧被韩家承认。本殿不觉得韩家能有多干净。你该记得,韩家不止这一个庶子。”裴珩讽刺。 “确实,韩佩鸳的父亲有几房妾室,庶子庶女也有几个。却从不出来露面的。”上官纪点头。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韩佩齐的父亲为什么只有一个儿子?还是庶出?”裴珩又问。 上官纪先是愣,等他想清楚之后,只觉得汗毛都立起来了:“属下明白了。” 第60章 韩家 为什么呢?韩家人丁不算凋零,但是嫡出的子女却不多,这一辈,只有韩佩卿和韩佩鸳两个而已。 这两个一母同胞。 而韩佩齐的父亲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一个孩子。 说什么情深的话,是没人信的。纵然是开放的大晋,也不会允许一个官员对自己的妾室情深似海,继而不叫自己有嫡出子嗣。 韩家素来看不起庶出的孩子,可是如果韩畅铭只有一个孩子呢? 只有这一个庶出的孩子,再也没有别的呢? 那么,韩佩齐浪荡,不上进,韩家却也容忍他,是不是就说过去了呢? 再想一想那常年吃斋念佛的韩大夫人……是不是也能说得通了呢? 是不能生,还是……韩家不许她生呢? 如果是不许,那么韩佩齐凭什么得了韩家青睐呢? 因他一个,不许他的父亲再有子嗣,这又是为何呢? 这一想,韩佩齐本人的怪异都不及整个韩家。 他们……想做什么呢? 裴珩可懒得琢磨这些,怀疑就是怀疑。 这会子倒也不能急在一时。有上官纪盯着,韩佩齐总会露出马脚的。 同一时间,韩家。 韩成的书房里,只有韩成和韩佩齐两个坐着。 “二殿下应该是怀疑我了。”韩佩齐说这话的时候,倒是不甚在意。 被怀疑是肯定的,除非什么都不做。只是裴珩比他想的厉害些。 原本就知道这位殿下不可能是个草包,但是听来听去,都是裴珩如何霸道任性的话。 甚至与宁家定亲,还闯进宁家去过。 可如今再看,他依旧霸道任性,却根本不是个没脑子的。 “殿下倒是与我想的不一样些。”韩佩齐笑道:“也是姑父调教的好。” 这一声姑父,叫的无比嘲讽。 韩清宁只是妾室,如何能叫一声姑父呢。 “你姑母也不易。祖父这一辈子,生了这么些孩子,唯有你姑母是最聪慧的一个。可惜也没个好结果。”韩成叹气。 “祖父放心吧,以后姑母有我。”韩佩齐笑道。 “嗯,既然二殿下怀疑了,就不要作什么了。不必担心,万一有什么问题,咱们也不是没有后手。”韩成也不紧张。 “是,祖父放心吧。”韩佩齐笑道。 “那姒婳?”韩成略皱眉:“玩一玩就好,不要想着带回府中来,于大计无益。” “祖父放心就是了,孙儿自然知道轻重,一个青楼女子,孙儿并未看在眼中。只是做戏罢了。”韩佩齐笑着。 昨夜与他春宵一度的女人,在他心里确实什么都不是。 不过是长得美,有风情,可是那一股不情不愿的样子,他也没什么胃口了。 “那就好,你办事,祖父还是放心的,回去歇着吧。”韩成起身。 韩佩齐恭敬退下,回了自己的院子。 韩成这里,做完了自己手头的事,就有奴仆来回话:“老太爷,大老爷今儿又歇在了李姨娘那了。” “嗯。”韩成眼皮子也没抬一下。 “盯着汤药就好了,不必每日回复。”韩成摆手,这回径自起身,要去歇着了。 男仆低头应了是,并无什么神色,只是执行罢了。 一夜无话。 中秋过后,裴珩府上又接连宴客两日。 这之后,似乎是临京城里的贵族们也累了一般,很是安生了几日。 不过面上是安生了,私底下,竟有了不好的传言。 连翘素来是个脾气暴躁的,这会子就夹着风暴进了内室:“姑娘,他们太可恶了!竟敢乱说您的坏话。” “嗯?又谁作死?你气成这样?”宁芝丢下书,好奇一问。 “飞刃叫人去查了!他们居然说是因为姑娘你嫉妒,不肯叫二殿下纳了姒婳,才逼着二殿下让姒婳去伺候韩大人了!” 连翘当时是跟着的,自然知道事情不是这样,故而更是生气了。 “总是有人作死。”宁芝起身,轻叹一声:“有什么好气的?等查清楚了,还回去就是了。” “姑娘,该不是又是那彭筱?”半夏端茶问。 “呵呵,谁知道呢,总是做些小动作,我很烦啊。”宁芝接了茶,轻笑:“真的是很烦啊。” “姑娘……”半夏看过去,心说姑娘这是生气了。 姑娘生气,有时候并不会真的有怒气,她只是笑。 “是啊,能不生气么。不急,我倒是看看,彭筱是不是想死,要是想,我该送她一程!”宁芝哼了一声,坐回去喝茶。 等伺候她用膳去了,半夏才拉着连翘:“你说,这该不是那姒婳自己说出去的?” “她敢!”连翘瞪眼:“要是她,我亲自去扇她一顿嘴巴子!” “你冲动什么!”半夏皱眉:“我们与一个青楼妓子计较,不是抬举了她?要真是她,才是不好呢。” 这不是拉姑娘的脸面? 姑娘是计较还是不计较呢? “那如何办呢?”连翘也跟着皱眉了:“她都已经伺候韩大公子了,还想如何啊?” “我也不过是怀疑,这不是还得等飞刃大人么?你不要冲动,姑娘不高兴,你就别提起了。”半夏拉连翘。 连翘打小习武,这心思上就不如她和白芷看的通透。 只是脾气暴躁,可很多时候,不是你有武艺就够的。 好在,她们几个一道长大的,连翘也很是听白芷和半夏的话。 “不必着急,姑娘是不爱与这些人缠斗的。真是个作死,姑娘肯定下狠手。”半夏道。 姑娘心里有事,可绝不是与这些个长舌妇争这些长短。 她都不屑在这些事上费神。所以无事则已,有事,肯定是快刀斩乱麻。 狠也好,狠一点,以后也少几个作死的不是? “你别犯愁,姑娘以后要是过门了,事情更多。彭家不好相与,那韩佩鸳也是个满心算计的。何况以后还不知有什么人。哪里事事都是你打一顿能好呢?”半夏安慰连翘。 毕竟,就算是贴身的奴婢们知道自家主子想做的事多,可与二殿下定亲,日后是要成亲的。 而彭筱,韩佩鸳就在那,哪里又是能多得开的? “知道了,我给姑娘准备东西去,一会姑娘要午睡的。”连翘撅嘴,很是不高兴的走了。 第61章 耍脾气 等宁芝吃饱了,睡好了起来,黄昏的时候,就有结果了。 飞刃还有别的事,没有自己来回报。 是一个年轻的侍卫来回话的。 “查了一圈之后,已经是能断定,就是这贾氏说出去的了。姑娘头一日去二皇子府赴宴的时候,这贾氏正好在的。” “贾氏啊?彭家旁枝的媳妇?”白芷问。 “正是。”侍卫笑道。 “很好,有劳你们了。这些事本不该是你们做的。”宁芝一笑。 侍卫嘿嘿一笑:“属下们是姑娘的人,姑娘说做什么就做什么。大事做得,小事也做得。何况姑娘身上没有小事。” 宁芝也笑:“好了,知道你们忠心,去吧,暂时没事了。” 那侍卫就抱拳道了一声告退下去了。 宁芝想,飞刃手下这一批侍卫里,多数都是她回府之后才培养起来的,的确只忠心她一个。 “姑娘,您想怎么办?”连翘问。 “听闻这贾氏因为只生育了一个女儿,所以这些年并不得她夫君喜欢呢。”半夏笑。 “太麻烦,不值得我费工夫。”宁芝轻轻摇手。 半夏的意思她明白,就是安排个人给贾氏的夫君,不过没必要。 太漫长了,她需要马上收拾她。 趁着这股子流言还在,就叫贾氏出问题! 总能震慑一群人。 宁芝不怕被人对付,就怕是这种不入流的对付,她应付的心烦。 “是奴婢短视了,那姑娘您的意思呢?”半夏也不觉得被否定了有什么不好,诚心问。 “何必费神?一会告诉飞刃,找个伸手好的,今晚蒙着脸去将贾氏带出来,丢进一处青楼。记得给我剥光了。自然有人认识她。” 宁芝淡淡:“我到是看看,她夫家还会留着一个青楼里光着身子的女人么?” “姑娘……这般是痛快了,可是……要是有人怀疑您呢?这……”麦冬年纪最大,平日话少的很,不过她问的也是重要的。 “无事,尽管去吧。你们几个要记住,你们姑娘我不要那些无用的虚名。人生一世,虚名固然要紧,可是如果活的不痛快了,虚名就是累赘。我宁愿叫人说我狠毒,毕竟有人念着这份儿狠毒,也不敢随意来惹我。” 宁芝想,她根本不喜欢后院那些倾轧,所以能狠毒的时候就狠毒,吓不死,吓退也是好的。 麦冬应了一声是,亲自去了。 没什么不好办的。 就算是到时候没人认识贾氏也没事,总有人会喊出认识的话来,小事一桩。 于是宁芝不慌不忙的用晚膳去了。 入夜,彭家后院里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的潜入。 这不是本枝,所以尽管这家当家人也算是个六品官员,不过宅子也好,还是防卫也罢,都是很薄弱的。 因贾氏无子,所以并不得宠,她夫君常日里歇息在姨娘屋里多。 今日也不例外,倒是叫来人准备好的迷药也不用了,直接打晕贾氏就好了。 至于丫头,都在外头,也不过两个人,都不用惊动的。 无声无息进来,无声无息出去,即便肩膀上扛着一个穿着里衣的女人,速度也不慢。 倚红楼中,喧闹的大厅里忽然被丢下一个人,然后就是穿着夜行人的人跳窗走了。 而丢在当地的女人,赤条条的坐着。 正迷惘的睁眼。 很快就有人叫起来:“这是什么人这……” “怎么不穿衣服?胆子太大了!” 青楼纵然是卖笑卖身的地方,可也没有赤条条的人。众人震惊之后,都惊叫起来。 贾氏多少还有几分紫色,男人们也不会放过这个眼福。 “这不是……彭大人家的夫人么?就是那个太常寺里任职的彭大人的嫡妻,贾氏啊!” “哎呀,真是像,哎呀,可不就是么!” 随着这两个声音的应和,就有更多人点头。 妓子们也许不认识,可是来寻欢的男人可是不少认识彭大人的。 这不是一般的窑子,这里也是有些身份的男人才来得起的地方啊。 贾氏被敲晕的后遗症还没清,就被围观起来。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是没穿衣服的。 惊叫了一会之后,这回是彻底晕了。 自然有好事的人去彭家找人,这一夜说不尽的荒唐凌乱。 不过,这彭家的嫡夫人贾氏深夜赤身果体出现在了青楼里的事,已经是不胫而走了。 便是如今是深夜,还没传开,可是也可以遇见明日就该是沸沸扬扬,满城皆知了。 不管这头闹成什么样,宁芝自然是高卧不管的。 只等早上起来,安心的洗漱用膳。 连翘一副姑娘你快问我的样子叫宁芝好笑不已。 “最终贾氏回娘家了,不过估摸着也是呆不住的。”连翘一口气将昨日的种种说了。 彭大人还真是亲自去将贾氏带回去了,不过估计他也得后悔。如今不就是么,贾氏回娘家了。 “那不是挺好的?很快他们就该知道为什么,也该知道我宁芝是个狠毒的人,就不会在作死了不是?去吧,找人去二殿下那说一声,有空的话,我请他……游湖?”宁芝有点不确定。 “哎,那奴婢叫人去。”半夏笑着走了。 裴珩自然也是一早就知道了这件临京城都要知道了的……闹剧。 “本殿还想着,这丫头何时与本殿说,这倒是不迟。”裴珩略有点嘲讽。 并不是对宁芝,而是对宁芝做事。 这丫头,真真是……为何做之前不说呢? “那殿下去不去游湖?”上官纪笑问。 “游湖?不去。告诉她,本殿在飞虹殿等她。” 裴珩一笑。 虽然不见得要怪她,但是……叫小丫头多跑几步也无妨。 宁芝听了回话,果然笑了。 “咱们殿下这是耍脾气呢,嗯,我得进宫去了,给我换一身好看的衣裳。咱们进宫去!”宁芝起身,丝毫不介意的道。 几个丫头对视一眼,也只得伺候她。 心说这殿下都表示不高兴了,姑娘倒是乐呵。 最后,她穿了一身大红的纱裙,梳了个漂亮的单螺髻进了宫。 飞虹殿前,宁芝轻笑:“好期待呢。” 真不知裴珩耍脾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第62章 深宫 见着裴珩,宁芝先是规矩行礼。 她行礼的姿势素来好看,裙角十分规律的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起伏,压着裙角的玉佩轻轻一晃,就又归于平静。 生意稚嫩也好听,单螺髻上的珍珠流苏一晃,显得她白嫩的小脸更好看。 “起来吧。”裴珩纵然有几分气,也实在气不起来了。 何况,他那几分本就是做样子的。 “可有什么与本殿说?”裴珩这一句话问的,下意识的就放低声音。 “殿下是说我叫人把那个贾氏丢进青楼那件事么?”宁芝问的直白又无辜,略带着委屈:“是我做的呀。可是她说是因为我善妒不许殿下收了姒婳,逼着姒婳去伺候了韩佩齐。导致姒婳病了什么的。这到底是骂谁呢?” “还是说,殿下本身也想收了姒婳?那您就收了,我又没说什么……殿下要美妾,我自然不拦着。”宁芝轻轻撅起嘴,不过也就一瞬间的事就又恢复:“她就不该说我善妒。” 这一串话说出来,裴珩就是想装也不好意思了。 “胡言乱语。”裴珩想,收什么姒婳,他可没有过那个意思。 “那殿下还生气,人家欺负我了,还得忍着不成……”宁芝带着一丝赌气坐下来:“殿下太偏心了。” 裴珩之前想好的都没法说了:“本殿偏心?” 他都想笑了,他不过是叫她来问问,都没开口就叫她一顿堵回去了。 这还偏心? “可不是偏心么,贾氏可是彭筱的一个表嫂呢,虽然不是很亲近,好歹也是彭家人呢。”宁芝低头,看起来有点委屈。 裴珩没话说了。 他是没把彭筱这么个蠢女人放在心里的。 可……彭筱是他以后的侧妃。 宁芝是这么想么? 他心里诡异的有点高兴,但是也不好表现出来。 心想这是宁芝在意的缘故吧。 “不必想那些,你既然做了就做了。本殿也不过是问问。”裴珩不好说。 他只是觉得,宁芝这手段太直接,不好看罢了。 不过自己敢作死,就不要怕人家收拾,没什么好说的。 或许他更在意的是宁芝做这件事之前没有提前说与他听? 反正只是一些不爽而已,并不严重。 “我本就不爱与人计较这些,奈何他们总是这样。这些难听的话说出来有什么用?对付我就不能手段高点么?”宁芝哼了一声。 这种只敢背后跳腾的小人真是恶心死了。 有本事你当面说啊! “好了好了,走吧。”裴珩起身。 不是约游湖么?这会子去也正好。 宁芝又哼了一下:“累了,不爱去了。” 宁芝聪明的很,当然是马上就明白了,这时候不摆架子什么时候摆架子? 裴珩果然有点无奈:“闹脾气了?” 他等着宁芝口是心非说不是,然后略哄一哄就好了呢。 结果宁芝煞有介事的点头:“嗯,生气,还委屈。” 可惜她方才还带着委屈的脸,这会子哪里还有一丝委屈,倒是淡然的很。 只是这么直白的说着自己生气委屈,裴珩也不好当做没看见,可真是……够尴尬了。 “不游湖了,殿下给些好吃的就算了。”宁芝还是一本正经。 倒是把个裴珩弄得真是越发尴尬了,摆手叫人去。 宁芝心里暗笑,想着不能再说了。一会裴珩真的炸了就不好玩了。 等奴仆们拿来了吃的,宁芝还真就吃了好多。 裴珩看着,心说这丫头真的生气了,要是这么容易哄好就好了。 分明是消遣呢。 他冷静下来想明白,只想摇头。真是个不饶人的东西。 有够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见血。 这样的丫头……挺好的。 生在这个乱世中,裴珩绝不会欣赏柔弱无力,遇事没有主张的女子。 所以宁芝……虽然手段激烈些,但是他并不觉得她就不好了。 有时候狠毒的人不见得不好,不管出自什么考虑,他身边的女人,肯定不能是个菩萨。 “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本殿不会不管,你也要告诉本殿。”裴珩道。 想着她年少失去至亲,宁则礼再是疼爱她,毕竟宁家是个大家族。 她要是没有一丝手段,又如何活的好呢? 这一想,满心都是叹息,这丫头不容易的很呢。 “嗯。”宁芝咽下最后一口糕点,认真点了个头,然后拿起帕子擦手。 心想着,很多事是不能寻求你帮助的,比如收拾彭筱和韩佩鸳之类的。 裴珩也看出她不过是随意嗯了一下,心中无语,也没强求。 “吃饱了?午膳还吃?”裴珩才发现,这丫头吃的是真的不少。 宁芝一双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眸使劲看了裴珩一眼,然后使劲点了个头:“嗯!” 这个嗯,可比方才嗯的重多了。 逗得裴珩伸手在她后脑勺上使劲揉了一下。 “殿下,后头德妃娘娘叫人送来些吃食。”赵启进来道。 “拿来吧。”裴珩显然是习惯了,这后宫中的女子,不少给他献殷勤的。 概因陛下年迈了,已经不去后宫了,这些大小嫔妃见不着陛下的面,后宫又岂是好过的? 所以总要想出路,不是想对裴珩有什么想法,只是这位二殿下要是能说句话,她们也能过的好一点。 但是能成功的不多,至今为止,裴珩也就还算给德妃面子。 德妃是当年陛下南巡(南逃)时候带来的一个美人,后来晋位成了德妃。 也算是有些资历了。其余的,都是后来进宫的人。 也是因此,整个后宫中,德妃也算是有几分薄面,能说上话。管着这些嫔妃罢了。 她素来懂事,知道宁芝来了,所以叫人送些稀罕吃食来。 是个讨好的意思。 毕竟在临京城这座皇宫里,便是唯一的一个妃子德妃,过的也一般。 宁芝和裴珩都明白这个,德妃在这里没什么家人,所以不过是想过的舒服些罢了。 裴珩不介意帮衬一把,宁芝也从来对她算是有好感。 “这深宫,也不知埋葬了多少女人。”宁芝看着那盒子里漂亮的糕点,轻轻叹气。 第63章 北方 是啊,临京城的皇宫不过是当年的行宫改建的。 而北方盛京城中那座皇宫里,又有多少女子被埋葬了呢?当年塔族人入侵的时候,她们又是如何…… 有的事啊,不能想…… 裴珩没有回答,也没有接话。甚至没有看宁芝。 宁芝也不过是一句感慨,并不在提起这个了。 可是两个人的内心不禁都沉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裴珩才回头:“本殿……总不会辜负了这个裴字。” 是啊,他生在临京,富贵的长大,很多事没有经历过。 只是从只言片语中听过当年那些血肉横飞,骨肉分离。可是他并不是没有心。 大哥打小教育他很多事,虽然从不说过去,可他也知道,那些过去都是不能提及的伤痕。 不提起,还能有短暂的岁月静好。提起来,还有颜色的现在,也能瞬间成为灰白。 “殿下一定能做到。”宁芝伸手。拉住了裴珩一只手:“我小时候,跟着爹爹在沥城的时候,经常会看见从北方逃来的百姓。他们过的很苦,也很惨。可是他们始终坚信,朝廷不会不管他们。总有一日,王师能挥师北上,帮他们报仇,帮他们恢复河山。帮他们重建家园。” “如今,虽然又过了好多年,可是我想他们的希望都还在。还有人愿意等,愿意相信!”宁芝看着裴珩的眼睛,一字一句。 裴珩忽然起身,将宁芝抱在怀里。死死的抱住。 宁芝都觉得有点疼了,可是裴珩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许久,他平静却带着一丝哽咽的声音传来:“我总能做到的。” 宁芝的手在他背后拍了一下:“我们一起。” “好,一起。”裴珩这会子,丝毫不觉得宁芝说这话是大话。 她是可以与他一起,收复北方失地,叫大晋重新完整起来!她可以的。站在自己身边,一起……挥师北上! “嗯,殿下,你松一点好不好?疼……”宁芝实在是受不住了,弱弱的提醒。 裴珩一怔,一腔激动感动跑了个干净,利索的松手。很是无奈的看了宁芝一眼。 宁芝想,我知道我破坏了气氛,但是我也知道,你一定没怎么抱过姑娘…… 这种往死了抱的手法真是可怕。 摸摸鼻子,无辜问:“可以去宫中赏花么?” 临京是南方,所以八月底还是热,前段时间是来了一股寒流而已,这几天谁还穿斗篷啊,单衣都热死了。所以宫中各处还是差姹紫嫣红的。想要赏景,多得是地方。 何况,也因为宫中这种特殊,没有裴珩不能去的地方,包括后宫。 裴珩有意哄她,自然不拒绝,就与她一道在宫中有景致的地方逛。 桂花正是开的好的时候,处处都有香气。 不过宁芝更爱一种叫做淡粉色的花,以前从未见过的,叫做‘美人脂’。 乍一看,淡的就像是美人脸上那一层薄薄的胭脂一般,小巧又好看。 只要是香气淡雅,宁芝素来很喜欢。自己的院子里也种了一些。 这会子裴珩只需留意就知道她喜欢了,也没问,心想以后府中栽种些,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这花不是什么名品,难得她喜欢。 时下贵族女子里,爱牡丹的有之,爱茶花的有之,爱梅花的更是有之。 爱这样小又不知名的花的,却没有过。 不过宁芝这样的人,她就是什么都不爱又如何呢? 标榜自己爱什么,才是有点无趣。想来宁芝也不屑。 这一想,她也未见得多爱这花,只是顺眼吧? 不得不说,他也算是真相了,宁芝爱的是这个味道。 迎面遇见了一行人,为首的两个人穿戴的比较好些。 不过遇见了裴珩和宁芝,也不敢端架子,上前就对裴珩请安。 “二殿下安好,九姑娘好。” “免了。”裴珩随意摆手,还是赵启上前小声道:“这是里李美人和赵才人。” 裴珩点头表示明白了,却也没有什么说话的心思。 按说他是该避嫌的,不过打小就这样乱跑,经常遇见他父皇的嫔妃,似乎也就习惯了。 “九姑娘今儿这一身真是好看,越发衬着嫩了。真少见九姑娘这样的样貌呢。”赵才人张嘴就是夸。 “是么?多谢娘娘夸赞了。”宁芝一样不认识,并且没听见赵启的话。 “可不敢当,妾是个才人罢了。”赵才人也知道,对方是不会知道她是谁的。 “哦,多谢才人。”宁芝笑着福身。 李美人知道二殿下素来脾气不好,拉了一下赵才人:“就不打搅殿下和九姑娘了,那头花儿开的好呢,去看看吧。我们就走了。” 宁芝笑着点点头。 这头,两个小嫔妃走远了才叹气。 “哎,看看人家那一身料子……”赵才人泄气。 她们被选入皇宫的时候也是宁芝这样的年纪,可惜……陛下年迈,她们也无法替他添一儿半女了。 如今还不到三十,就要老死宫中了。陛下倒是还在,可惜……年迈如此…… 这以后陛下要是去了,她们还不知出路在哪呢。 “我知你的心,只是……她出身尊贵,如何记得住你我。罢了,只要老实些度日,不管是谁……都不会叫我们饿死的。” 李美人看得开些,都说宫里的妃子是如何好。 进来才知道,她们过的都不如一般人家里的小妾。 她们这一批进来的,哪个不是守活寡?这也罢了,还注定不能离开。 “哎……”赵才人也只能叹气,都是想着能叫九姑娘记住的话,以后在她手里度日也舒服些。 可也知道,人家怎么能记得住她们呢? 【想起了陆放翁的诗,那首脍炙人口的《示儿》,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讲真,这也是我这篇文灵感来源之一。陆放翁没有等到王师北定中原日,但是大晋的子民们会等到的!我很期待,希望你们也能认可我这本书。希望是个热血,感动,精彩的故事,而不是狗血的爱情和纠缠不清的三角。谢谢你们的支持,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很感动你们陪伴我,爱你们。】 第64章 变了些 宁芝与裴珩在宫中难得悠闲了一整日。 入夜,还是裴珩亲自送宁芝回去的。 禄国公府内,宁则礼回府正好遇见了裴珩,自然请他进了书房。 宁芝很淡定的跟去了。 祖父和裴珩……似乎没话说。可别不欢而散了。 不过宁则礼是聪明人,与裴珩并不会说什么朝中的事。不过是些闲话。 也不知是给宁芝面子还是什么,反正裴珩也没有之前定亲时候来禄国公府的那种感觉了。 虽然做不出晚辈样子来,但是也总算平和。 等送走了裴珩,宁则礼失笑:“二殿下变了些。” “是好事吧。”宁芝笑了笑。 裴珩至少知道,宁家不管怎么说,没有造反的心,也不会想叫他死。 “芝芝可有话对祖父说?”宁则礼极少过问宁芝做什么,很多事他知道了就好了。 宁芝处理不了才会出手,极少干预。 “祖父……爷爷,您是觉得我出手太狠么?”宁芝有点不自在,被长辈责问,还是有点怕怕的。 “狠谈不上。”宁则礼看她:“只是不够好看。” “宁家自然不会不管宁家的子弟,彭家与我们,注定是不能和睦的。也是祖父忽略了这些事。否则不必你出手。”宁则礼自然会直接收拾那贾氏娘家以及彭家这个旁枝。 “谢谢爷爷。其实我知道的,我只是……只是不喜欢她们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可是爷爷说的对,我这个手段,也不入流。”宁芝谦虚的点头。 “好了,祖父知道你的心思。不必在意,回去歇着吧。”宁则礼慈爱的看她:“万事都有祖父在。” 宁芝嗯了一下,临走还是跑回来,抱了一下宁则礼:“爷爷做疼我。” 然后不好意思的跑了。 宁则礼失笑不已,也真的大笑起来。 能看见这个大笑淡定的不得了的小孙女这般羞涩,真真是一大喜事。 “宁忠啊,快给你家老爷烫一壶酒,说什么也得喝点!”宁则礼笑道。 宁忠哎了一声去了,心说也就是九姑娘了,叫老爷这么高兴。 不管宁家如何安然欢乐,彭家是已经炸锅了。 贾氏被送回娘家不久,就又被娘家送回来了。 她娘家三个哥哥都已经大婚,嫂子们哪里容得下她回来丢人? 再是开放的朝代,也没有好好的女人光着身子去那种地方的。便是知道这是被人算计了,那也一样丢人。 再怎么样,这也是男尊女卑的世界。 贾氏大哥的两个女儿都大了,要议亲的,哪里容得贾氏呆着? 就是贾氏的父母也不能不管自己的儿孙们,只能再把贾氏送回婆家去了。 这一送,也就意味着贾家不能庇护贾氏了。 贾氏的以后,只能是婆家说了算。 再回彭家,境遇可想而知,彭家几乎是一刻不等的写了休书。直接送贾氏去了尼姑庵中。 被休了的女子,若是想回娘家可以,但是也得是娘家肯收容,显然贾家不收。 只能是送去城外的尼姑庵里。 可怜昨日还是临京城中有身份的贵族妇人,一夜之间就成了这般情形。 可是此时此刻,她还没想通为什么。 乍逢骤变,她根本想不到。 不过,宁芝既然已经做了,就绝不会白做。 所以,即便是彭家和贾氏想不到,她还是叫人将这些事告诉了彭筱。 并叫她清楚的知道,这就是宁芝的手笔。 知道没用,没有证据,也只能是知道。 而明白了一切的彭家,也就是贾氏前夫婿家里,真是无妄之灾。 很快,彭筱就将这些事传开了,她觉得是打击宁芝的手段。 都怪宁芝做了这些还叫她知道,她怎么能不传出去呢? 宁家的九姑娘这么狠毒,这事传到了殿下耳朵里,还不知道殿下如何厌恶她呢。 便是不能退婚,一定也不会喜欢她的。 可也不过过了一日,就连从不对彭筱发火的彭玉,都失望的不想看见彭筱了。 拼命敲开彭玉的门,彭筱怒气冲冲:“你为何不见我?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好?我知道,原本是该你做这个二殿下侧妃的!” 彭玉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对着彭筱一个嘴巴子扇过去:“你就这样蠢到死么?” 被从来都是呵护她的姐姐打了,彭筱不可置信的捂着脸。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你为何要让贾氏去传那些话?你是恶心宁芝还是恶心二殿下呢?做了也罢,已经败露了,你还将这件事传开!你只顾着叫宁芝名声不好,就不想想这件事起因如何?她宁芝有宁家,要好名声做什么?难不成她名声难听了,二殿下还能退婚?” “我……我……”彭筱被她骂的脑子都成了浆糊,根本不会回答。 “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已经是蠢,你可好,你是伤人八百,自损一千!宁芝名声难听,难道你做这些事名声就好听?叫外头说你彭筱算计宁芝不成,反倒是被算计了就好听?还是说贾氏被丢进青楼里,就不丢人?彭家旁枝也是彭家,只要知道这事是因你而起,丢的是你的人,是我们父亲祖父的人!” “你再巴巴的去告诉殿下,搬弄是非,殿下就能高看你一眼?”彭玉长这么大,第一次这般怒气磅礴。 一直知道这个妹妹不够聪明,竟不知她丝毫不知道动脑子。 “你到底知不知道殿下对你不满已久?难道你抹黑宁芝,殿下就能对你满意么?” “……那我……我就由着她欺负么?”彭筱眼泪哗啦啦的落下来,也顾不得被打了的惊讶了。只是委屈。 “你算计她,她凭什么不能算计你?以后进府,你与她就是敌对!你要不想一辈子跪着,就不要这么蠢!”彭玉将自己的帕子丢给她:“你别忘记,彭家不止我们两个嫡女,三叔还有一个嫡女也十二岁了!” 彭筱抽泣着想,那女孩子又不好看。可是也不敢反驳了。 “那怎么办……” “不能怎么办,不要出手了,什么都不做。也不必弥补。”多说多错,多做多事。如今沉默最好。 第65章 异动 彭筱哭着点头,她是不服,可是刚挨打,她这会子甚至不敢说一个不是。 彭玉到底是疼她的,叹气揉揉她的脸:“你要知道,从陛下下旨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落了下风。宁家权势比彭家大,这是没法子的事。你想赢我知道,可是你着急没用的。宁芝不是个无能的,她是个厉害的人。彭家不会不管你,你如今要沉住气。你看看韩佩鸳,什么都不做,便是殿下不喜欢她,也不会讨厌她。我们只需蛰伏。” 彭玉给她擦干净眼泪:“有时候,你出手多了没有用的。关键时候,只需一次,叫敌人毙命就够了。出手多了,叫人看清楚你的路数,没有好处,记住了么?” 彭筱点头,却委屈的要死:“殿下会换人么?” “不会的。”彭玉叹气:“只是以后你一定不能乱来了。” 这件事彭筱做了,但是也不算直接做,所以殿下只会厌恶。不会有别的。 彭家都不会承认。 彭玉轻叹,就这样作死下去,彭家都要放弃了,真是…… 彭筱在彭玉怀里,一双眼红着,满心委屈。 她真的被这一巴掌打的吓着了,她知道姐姐疼她,可是她竟不知道素来寡言少语表现的很胆小的姐姐,其实不是那样的…… 她被娇宠着长大,忽然之间竟觉得周围的人都不一样…… 纵然她还能张牙舞爪,可是忽然之间就没了底气。 “姐姐……我……如果是你,一定不会这样的。”彭筱压抑着哭声,轻声说着。 “我也希望是我。我不想抢你什么,只是你的性子……”彭玉叹气:“好了,不要难过,以后有什么事,记得说出来。我帮你。” 彭筱点头,再也压抑不住,痛哭出声。 彭家如彭玉预料,对彭筱失望不已。但是也没想过换人。 而临京城贵女以及贵妇圈子里,如今提起宁芝来,无比变色。 这般狠辣不择手段的女子,她们是万不敢惹的。 人就是这样,她们说起宁芝狠辣的时候,是绝不会想到贾氏先诋毁人的。 何况,就算想到,也会说一句不过是说了几句闲话,就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这正是宁芝的目的。知道怕就好,以后也少些麻烦。 至于谁与她交好,谁不交好,她丝毫不在意。 不过,这事沸沸扬扬的时候,许梦蝶上门,宁芝还是有点感动的。 “你怎么来了?”宁芝见被丫头带进来的许梦蝶,笑道:“风口浪尖的。” “这时候不来,我怕你觉得我怕了你哪。你这人要是觉得我怕了你,以后可是要冷落我的。”许梦蝶吐舌。 “我便是冷落你,又不会算计你。怕什么?”宁芝又笑了。 许梦蝶坐定才道:“自然是不会算计我,只是我舍不得你这好朋友。你这人,不惹你不会害人。” 宁芝愣住,收起笑意,看许梦蝶。 许梦蝶比她大两岁,也是自打她回京之后认识的,许多年了。 但是一直以来,她并未将许梦蝶真的划在自己的圈子里。 而今日她来,她的话,叫宁芝觉得有些愧疚。 对方是真的当她是朋友,而她自己却…… “谢谢你来看我。”宁芝轻轻叹气。 做朋友很好。 “什么话。你这事做的虽然听起来吓人,但是也好!省的她们一个个的不省心。我猜这事肯定还是彭筱的意思。”许梦蝶道。 “果然你是懂我的。算了,不提这个。你既然来了,我请你吃好吃的。”宁芝心情极好,牵着她往外走。 她这院子里自有好景致,寻个好景致地方坐了,等着丫头们上点心果子。 “你放心吧,以后你见了她们,肯定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她们也就敢在背后说一些话,面上绝不敢的。”许梦蝶不屑道。 临京城就这么大,贵族女子就那么些,面上会做事的多了去。 “嗯,有你在,我还在意旁人做什么呢?”宁芝一笑。 “就是!”许梦蝶高兴了:“我就喜欢你这份不在乎!可惜我学你这么些年,还是不像。” 宁芝轻轻摇头,忽然发现许梦蝶很可爱。 虽然她比她大,可是心里年纪上,她觉得对方还是孩子,这也是这些年不能作为朋友的缘故了。 不过今日细细想来,对方的确很多事学她的。 却一点都不叫人觉得讨厌。何况她说的光明正大。 “你自己就很好,学我做什么呢?不必学我,要是有人欺负你,我替你收拾了。”宁芝道。 “呀,你明明比我小嘛,别这样。”许梦蝶不好意思的摇头。 宁芝一笑,眼神柔和,与可爱的小姑娘在一起,她也可以可爱起来了。 说说笑笑,一上午就过去了,留了许梦蝶用午膳,直到半下午才叫她回去。 送走她,宁芝心情依旧很好。 直到被叫到了前院书房。 书房中,宁则礼宁蕴都在,还有几个宁家的幕僚。 见了宁芝也客气问好,他们已经习惯了,国公爷总是习惯叫九姑娘来说事情。 “出什么事了?”宁芝见气氛严肃,也严肃起来。 “你四叔那边的人来报,探子回报,塔族人有攻打左洲的意思。虽然还不确定,但是消息是真的。”宁则礼道。 宁芝轻轻皱眉。 整个北方失落后,最后失守的一座城就是宁芝的父亲宁湛战死的沥城。 那之后,不再有城池失守。 整个前线中这一条线上,渭南渭北是宁芝的大伯与三叔固守,往西就是彭家固守了多年的左洲。 左洲东面就是渭南,西邻天凌江背后靠着后方。但是正面就是西桦城。 西桦城失守多年,早就是塔族占据的地方了。 如今要是打左洲,那么就意味着渭南的宁三肯定是不能作壁上观的。 “四爷爷的南陵城就在左洲后头,要是彭家想借此生事的话,也要好好想一想的。”宁蕴道。 他口中的四爷爷,就是宁芝的四叔宁江。 “小公子说的虽然对,但是崇州城的南启敌我难辨,实在不敢信任啊。”一个幕僚叹气。 第66章 野心 左洲大,后方紧挨着的就是崇州和南陵城,一旦崇州的南启要是也跟彭家沆瀣一气,那么宁江就很危险。 “如果打起来了,四叔不能看着不管。作为后方,肯定是要支援一二的。可是一旦彭家有了坏心,四叔不好招架。”宁芝看着地图:“可是也没办法,要是打的话,总不能不管。” “属下有个建议……”另一个幕僚公孙康道:“其实左洲一直夹在那,对于大老爷三老爷和四老爷来说是没有好处的。” 宁则礼轻轻摩挲着茶杯没开口。 宁芝想了想道:“公孙先生说的是有理,可……宁家已经烈火烹油了。如果连彭家的兵权也接手的话……” 到时候宁家就算是说不反,都没有人信了。 “此计不通。”冯路平轻声:“且不说宁家以后如何。彭家不好对付是一方面。如果一旦宁家有吞并彭家的意思,那么就是逼着彭家成了彻底的保皇党。正好他彭家有闺女是二殿下未进门的侧妃,这一来是将彭家退进了皇家。对宁家毫无益处。” 那时候,彭家为自保完全臣服皇家,皇家看宁家岂不是更不顺眼了? “芝芝有什么想法?”宁则礼看宁芝。 “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宁芝一笑,也不怕露怯:“说的不对的话,你们当我没有说。” 宁则礼笑:“说罢。” “宁家不能吞并彭家,但是如果是皇家亲自吞并呢?兵权在谁手里都不如在自己手里。就如今来说,忠心太子或说是忠心二殿下的,只有在苍梧洲的李承锦部,可李承锦那里也不过是十来万兵马。其余忠于皇家的兵马太零散。如果叫二殿下亲自收了左洲呢?将彭家的兵马送进二殿下手中呢?” “只是如此……对宁家不利。”公孙康轻轻皱眉。 他作为幕僚自认能知道主公的心思,可是主公想不想反,他还真是看不透。 “二殿下想要的是收复河山。而不是兵权到手就打压宁家。”宁芝又道。 “九姑娘说的是,可是……若有一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有当如何?”公孙康又问。 “若有那一日,是宁家无能。可是如今山河破碎,宁家就与皇家对立了,离亡国还有多久呢?”宁芝轻轻叹气。 “我宁家子孙流血流汗,宁家军多少冤魂,对塔族人也罢,如果有朝一日对上自己人,他们如何能瞑目呢?”宁芝看公孙康:“公孙大人有大才,只是我知道,祖父,宁家没有反心。这一份儿反心若是有,该是我宁芝有。” 她的话,掷地有声。 叫书房中四个男人尽数愣住。 许久,宁蕴沙哑着嗓子道:“有朝一日,你要是真有反心了……我做你麾下大将。” 宁则礼忽然大笑出声,许久轻轻拍桌子:“两个小畜生,胡言乱语的。”他是笑骂,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好了,这件事就这样定了,能不能起战事,还要看后续。如果起,我们就将左洲送给皇家!” 宁则礼起身:“想要鸟尽弓藏,也看他裴家是不是有这个本事!我宁家是不反,但要是刀架在脖子上,宁家可不会等死!” “是!”两个幕僚齐齐拱手,也彻底明白了公爷的意思。 临走,公孙康深深作揖:“九姑娘胸襟不输须眉,胸中自有大义,公孙拜服!” 那一番话,叫他汗颜。 一个小小女子心中都装着家国天下,他如何能只顾着私利? 宁芝笑着扶起他:“多谢你们打小教我。” 送走两个幕僚,宁则礼也轻轻拍宁芝的肩膀:“长大了。想做什么就去做。” 宁则礼自然不觉得宁芝能有逐鹿天下的心,但是他养大的孩子,有野心又如何呢? 倒是宁蕴,与宁芝走在院子里的时候,忽然顿住脚:“我素来知道你有野心。” “如何?”宁芝看他。 “不如何,我就是与你说,我说的不是玩笑话。”宁蕴深深看她:“不管你走到哪一步,我都支持你。” 宁芝长叹一声忽然抱住他:“我今日,被感动了两次。” 宁蕴脸红,虽然是姑侄,这抱着也实在尴尬,挣脱开:“说就说,怎么动手了!” 宁芝失笑:“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了。好好习武。过几年,你也一定会上战场的。” 宁蕴点头:“我知道。” 宁芝回了自己的院子,看着夕阳渐渐沉没。 她伸出手,夕阳余晖中看着那一轮红。 纤细白皙的手指也像是染上了那红,变得不一样起来。 宁芝想,她并没想过一定会走哪一步,能走到哪一步都是尽力。 她想要揭开当年爹爹娘亲出事的真相。 想要报仇,想要杀死那个北方王座上的塔族人。 这些事,哪一件都不容易做到。 可是一旦做到了呢?那么以后她又要什么呢? 或许裴珩愿意的话,她也可以相夫教子。 或许,她有更深的野心。谁知道呢? 可是这些事,都不能急,也不是能急得来的。眼下,山河破碎,如果战事再起,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收回手想,便是女子,她也不能只是坐着。要是战事再起,她就也去前线好了。能做什么就做什么!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她生与大晋,长与大晋,抛开前世记忆,她就是大晋人。 国之将亡,女子也一样要与国同生死! “姑娘。”白芷轻声叫。 “嗯。”宁芝起身:“白芷啊,我才发现,比起报仇,我还是希望大晋能一统。” “姑娘是个善良的人。”白芷轻轻道。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见过太多北方来的人……他们真的很惨。”宁芝闭眼,又睁眼:“我不是圣人,可仍旧是看不过去。” “姑娘,你以后一定能救她们的。”白芷一笑:“奴婢信姑娘的!” 宁芝勾唇,没有再回答。 夕阳彻底沉默,宁芝的心也定下来。 今日夕阳落,可明日还会升起。日夜轮换,不就是如此? 她相信大晋气数未尽。何况,就算是气数已尽,北方那些人也不该受苦受难。 “你说得对!”宁芝牵着她的手,进了屋子里。 第67章 有所不为 前院自有一处院子,是给公孙康和冯路平住的。 两人夜里坐在院中饮酒说话。 这也是常态。 “我今日,怕是说了不该说的。”公孙康喝了一杯酒叹气:“不是不懂公爷的心思,只是……哎……” “瑾年兄不必如此。你我二人跟随公爷多年,是什么心思,公爷心里有数。”冯路平又给他满上。 “哎……”公孙康叹气,又抬头:“不过,这九姑娘到是好样的。” “宁家都是好样的!外头只知道宁家权势滔天,哪个注意过宁家儿郎的辛苦?”冯路平哼了一声。 “宁家要是想反,二十年前就该反了!何苦等如今?” “秀之兄这话说的。”公孙康失笑。 “哎,不过是公爷也好,宁家也罢,都顾及大晋江山罢了。宁家反了容易,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不说。宁家一旦反了,彭家如何?孟都的宋王如何?大大小小多少地方都要反了。 那时候,纵然宁家是兵马不少,可是真的就成了狼烟四起了。” “哈哈哈,秀之兄啊秀之兄,你这是劝我呢!”公孙康大笑。 “也是劝你,而是劝我自己。”冯路平摇头:“虽然乱世终有尽。可是真要天下大乱了,会有多少无辜百姓死于战火。有多少热血儿郎丧命疆场?宁家有大义。便是如九姑娘,也有大义。你我是幕僚,自然是该为主家好。可是适逢乱世,也不能不顾苍生啊。” “秀之兄,你是我的明镜。”公孙康起身,拱手作揖。 “瑾年兄不必如此,你我相识多年了。”冯路平扶着他,两人再度坐下,只觉得平复了不少。 总算也能安心饮酒了。 这天下事,很多时候是说不清楚的。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是作为谋士,也该有所为有所不为。 宁家努力的平衡着这一切,他们不能从中破坏。 也许有朝一日,再也不能平衡,但是不是现在。 何况,宁家的人,又有几个简单的呢?真到了那一日,他们不会坐以待毙的。 塔族有异动,宁家的探子能得知,其余别处的探子也一样能得知。 也不过是先后的问题罢了。 所以,太子府中,裴诀和裴珩与几个幕僚也在说这件事。也就比宁家晚了两日。 也是无法,虽然都有消息网络,但是宁家的人在前线多年,自然是更容易得到消息的。 “本来彭家年后还要回京述职的,这回倒是免了。”裴珩笑了笑。 “这些年来,前线还算太平。虽然小摩擦是不断,但是大战没有几场。若是如今打……”一个幕僚皱眉,有些担忧。 “真的打,彭家敢不尽力?”裴珩皱眉。 “一旦开战,彭家自然是不敢懈怠,只是前线复杂。到时候只怕是乱起来了。”裴诀叹气。 “大哥的意思是,可能有人借机生乱?”裴珩皱眉:“李承锦离得远了些。” “你们都下去吧。”裴诀摆手,叫几个幕僚出去。 上官纪和卫凌也识趣的退出去了。 “大哥担心宁家?”裴珩皱着眉。 “倒不是担心宁家。宁家不会做什么。只是战事一起,怕是宁家也身不由己。”裴诀的眉头也是死死的皱着:“届时,怕不好收拾。” “大哥的意思呢?”裴珩问。 “这一切还不能确定,塔族是不是要打都还未可知。先不要乱,留意着消息吧。”裴诀轻轻敲着桌子:“宁家……我们也要看看他们打算怎么做。” 裴珩嗯了一下,心里却是一万个不舒服。 大晋如此羸弱,就只能等着塔族人打或者不打才能确定怎么做了么? 他一腔热血,真是想要挥师北上! 可惜……大晋兵马四分五裂不说,就算是有兵马,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明明北方都是大晋的,可惜如今被占据,这半个大晋也只能固守,不能出手。 “你要稳住。父皇年事已高,我又是个废人。只有你。这些年,我们不是没有热血,只是……都有心无力了。不要气馁,有你在,大晋是有希望的。”裴诀最了解这个弟弟,拍着他的肩膀:“你要是沉不住气,就真的不好了。” 裴珩点头:“我知道了,大哥放心吧。” “嗯,静观其变吧。”裴诀想,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叫塔族人在占据一个城池的。 彭家也不是草包。 裴珩出了太子府,犹豫再三,还是往禄国公府去了。 见着宁芝,他看了几眼:“你可知,前线生变?” “嗯,听说了。塔族人如今并不敢确定是不是打,真的打,也是来年了。我们这里还是暖和的,可北方已经是深秋,即将入冬,不是好时候。”宁芝道。 裴珩点点头:“你如何想?” 宁芝将半夏端来的茶亲手摆在裴珩面前,然后坐在他对面。 许久之后,才开口:“殿下今日来,是探听呢?还是真的与宁芝说说真话?” 裴珩眉头一挑:“你也未免看的本殿太低了,就算是探听,本殿至于来你这里探听?” 他就是再小人,也做不出来自己才十三岁的未婚妻这里偷偷打听消息的事。 “既然殿下是真的来说话,那……正好,宁芝有话要与殿下说。”宁芝摆手:“都出去吧。” 连翘应了一声,看了一眼裴珩,然后带着人出去了。 “你说吧。”裴珩看着她,也认真道。 “殿下对我有防备,对宁家有防备,我都理解。可今日,我想与殿下说句大逆不道的真话实话。希望殿下听时候,不要发怒。”宁芝看着裴珩的眼睛。 裴珩被宁芝这么看着,鼻尖是她身上淡雅的香气,整个人忽然就有些无措。 他不知道宁芝要说什么,但是有种预感,也许是叫他震惊的话语。 想听么? 自然是想的,只是这想听之余,却有一丝不确定。 那是他心中的小人在拉扯,他始终有一个念头,就是与宁芝好好的大婚。 宁芝足以匹配他,所以他想与宁芝成为夫妻。 可如果宁芝的话太过叫他不能接受呢? 第68章 前无古人 “殿下,可厌恶宁芝么?”宁芝问。 裴珩略勾了勾唇:“芝芝甚好,本殿甚喜。” 宁芝就跟着笑:“既然殿下不厌恶宁芝。宁芝愿意与殿下做一世夫妻,却也要与殿下做个赌约,殿下看如何?” 裴珩眼睛里带了笑意:“你说。” 不管是什么……他都有兴趣。 “宁芝不是只会拈酸吃醋的女子,自认还有些本事。宁家更不是只图荣华富贵的家族,自认也利国利民。陛下一道圣旨,将你我绑在一处。打从下旨那一日起,宁芝就觉得甚好。” 宁芝顿了一下,再看裴珩:“既然已经绑在一处,宁芝觉得此生就与殿下一处,极好。” “那么,宁芝助你,宁家亦助你,将大晋失去的河山收回。将北方王座上的塔族人杀死。殿下又觉得如何呢?” “若真如此,本殿之幸。”裴珩的心跳有点快,他当然知道,宁芝的话没有说完。 他那预感越发强烈,简直迫不及待要听下去了。 “于国于家,你我都与塔族人有血海深仇。不得不报。那么,我们一起报。只是,等有朝一日,势头正好,河山收复有望,我宁芝也要与殿下一起争夺这天下之主。若是成了,那便是我主天下,殿下需应我不离不弃,做我的夫君,也要恩爱一生。不得反悔。若我败了,我甘愿宫闱承欢,做你裴珩的皇后,为你生儿育女,无怨无悔。殿下可敢接了这赌约么?” 宁芝一双眼如最美的黑曜石,闪烁着一种叫裴珩目眩神迷的光芒。 他本该发怒,本该觉得宁芝疯了,本该觉得宁芝异想天开的不是么? 可是事实上他没有。 没有想要发怒,没有觉得宁芝疯了,也没有觉得宁芝异想天开。 他只是想笑,是那种觉得身边人太过猖狂的笑。 可是这猖狂,不是叫人厌恶的,反倒是叫他觉得痴迷! 甚至于,他一双眼已经染上了疯狂的神色却也不自知。 “宁芝!宁芝!本殿素来知道你骄傲,知道你有野心,竟不知你心里装了一个大晋!”裴珩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丝颤抖,只是宁芝和裴珩都没察觉到。 “从七岁那年中秋后,我心里最想要做的事,就是杀掉坐在北方王座上的那个男人。那个叫做莫汗蒙的男人。你说我是不是疯狂?这样疯狂的我,又为什么不敢想别的呢?”宁芝一双美眸全是笑意,她一眼不眨的盯着裴珩,看他要何时发怒。看他要何时对她拂袖而去。 “宁芝,你不会赢的。本殿总会叫你知道,你的狂妄只能被本殿压制。也总会叫你甘心情愿做本殿的女人,为本殿生育儿女!”裴珩眼睛发红,盯住宁芝:“叫你……不得不屈服本殿!再不能有这些想法!” “得遇裴珩为未婚夫,宁芝此生幸事。”宁芝笑出声:“那么殿下,你我的赌约就算是成立了对么?我愿与你争,也愿与你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哈哈哈!好,本殿就与你赌一场!”裴珩伸手,隔着桌子将宁芝的胳膊拉住,一下子就拉进自己怀中。 轻轻箍住她的腰身,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输了,本殿就做那前无古人的男皇后!赢了,本殿定叫你生十个八个小崽子!” 宁芝没在说话,不需要说话。 她轻轻一挣,裴珩捏着她下巴的手就松开了。 宁芝看着裴珩浅淡颜色的唇,踮起脚,轻轻的碰了一下。 蜻蜓点水,略过而已。 然后,伸出手,抱住裴珩的脖子:“我遇见你,真的是很幸运。不管怎么样,我们此生,只能不离不弃。” 分明不过是轻轻一个触碰,甚至连吻都算不得。 不过是两个人的嘴唇碰了一下,稍纵即逝罢了。 可裴珩却觉得,这触碰似乎不是在他嘴上,而是在他心里。 少女柔软的身子依偎过来,他心跳都快了节奏。 听完那句不离不弃,他一双眼也满含着笑意。 是,他们得不离不弃。 他真的不觉得宁芝野心太大,多好? 不管他是不是要做个前无古人的男皇后,但是他已经做了前无古人的未婚夫不是么? 自己的未婚妻,想要皇位,哈!说出去叫人觉得好笑,可是偏偏,他觉得这样的宁芝太过迷人。叫他转不开眼。 女子又如何?裴珩不觉得自己会输掉,所以,他为什么不许自己的女人想呢? 宁芝感受后腰上,裴珩的手轻轻收紧,嘴角的笑意也愈发深了起来。 裴珩这个男人,真是再三叫她惊喜呢。 他自信,宽容,纵然任性脾气不好,但是却是个极其有胸襟的。 啊,他怎么说来着?他总会叫她再不能有这些想法? 再不能啊…… 是不能,而不是不敢,或者不许…… 这男人,简直豁达的叫人欣喜。 甚至于,她深刻的相信,要是真的有那么一日,裴珩大概会大笑着对天下说一句,今日起,本殿就是男皇后了。 宁芝想,如果这样的男人,以后她还是不爱的话,那么此生,她就不可能爱谁了。 至少如今,她就很喜欢裴珩。 那种见之欣喜的喜欢。 裴珩……想来也一样。只是这傲娇的男人自己大约还不知道吧? “还不松手?也不嫌难看?”裴珩身子有点僵硬,实在不习惯这般。 “嗯,松了。”宁芝果断至极的松手,坐回原处。 心里好笑的不得了,大逆不道的话他不觉得不合适,倒是抱一下不自在了。 “笑的这般……”裴珩有点无语:“本殿竟是不知,你是这么个性子。” “殿下喝茶。”宁芝推推茶碗,心说你就口是心非吧。 裴珩哼了一下,真的端起茶杯来。 阳光正好,宁芝心情也正好。 便是裴珩,听了那叫人震惊的赌约,也无法心情不好。 有的时候啊,与一个有趣的人,做一件大胆的事,真的没什么不好。 即便是赌这个天下又如何呢?也许千年以后的史书上,他们两个会被后世记住呢? 也有可能,他们根本做不到收复河山,也有朝一日会战死沙场,那又如何?若是有一日能一生相伴他戎马,相伴他执着收复失地。那么这人,只能是宁芝了。 第69章 惊喜 离开了禄国公府,裴珩几乎是快马又飞奔回太子府。 太子府中,裴珩将马鞭随意丢给男仆,就快步往太子平日里喜欢呆着的院落中。 却被告知太子殿下在后院里。 裴珩没有不耐烦,径自抬脚就往后院走。 这自然不合规矩,纵然是大晋开放,可既然是嫁人的女子多多少少还是要避嫌的。 尤其是,裴珩是裴诀的弟弟,这小叔子与嫂子之间,永远都是瓜田李下需要稍微忌讳些。 可是裴珩并不是第一次进太子府的后院。 他连后宫都随便进的,自然没有人敢拦着他。 何况,太子殿下自己也不在意。 而事实上,他想在太子府后院里遇见不合适的人都不容易。 太子后院,总共就四个人,太子妃宁鸾,侧妃韩清宁,以及两个不得宠且年老色衰的庶妃,常年不出来的。 而要找太子殿下,不作他想。便是韩侧妃的院子中了。 裴珩也不是那般不懂事,到了门口,自然不动了。 他不动,就有仆人赶着进去请太子殿下出来。 太子正与韩清宁说话呢,得知裴珩又来,以为出事了,几乎顾不得与韩清宁说一声就起身走了。 韩清宁倒是不在意这个,她眉头轻轻皱起来,也以为是出事了呢。 这会子太子走了好,她才好派人打听。 很多事,她是不能过问的。毕竟,她几十年来,都是个不理世事的出尘女子。 所以,她与太子能说的,只有风花雪月。 “出什么事了?”裴诀见了裴珩就问。 裴珩一见裴诀就过来,拉着他的胳膊:“走!” 裴诀见他脸色极好,甚至带着隐隐的喜悦,就知道没事。 “慢点,你也不看你大哥多大岁数了!”裴诀失笑,无奈道。 打小就这样,动不动就拉着人走。 “宁芝很好!”裴珩笑了笑,然后还是拉着裴诀:“我没想到,她……这么有趣。大哥,这个婚事。我太满意!” “哈哈哈,你这孩子。”裴诀还是抽回手:“好好走。” “先前还不情愿,这会子就觉得好了?芝芝那孩子,是不错的。”裴诀将手被在后头,免得被拉着。 他身子不好,走太快都不舒服。 裴珩也放慢脚步:“之前是不了解,今日……” 裴珩想笑,也确实笑了,这些话他没法跟大哥说。 但是…… 但是他心里有一股燃烧起来的火焰。烧的他不得不说几句,做点什么! “我……”裴珩举起手,又垂下来:“算了,我去跑马!” 说着,就把裴诀丢下,快步离开了。 徒留太子殿下站在原地,无语的摇头:“这孩子!” 裴珩策马离开了太子府,就往城外去。 他一路奔驰着,心里那团火越烧越烈。 他想,一个小女子都有那般心思,那般决心,大晋何愁不兴盛? 北方何愁不收复?便是真有那一日,宁芝占上风,只要大晋收复了河山,只要塔族人战败离开,只要塔族的王身死! 就算是他输了又如何? 就算是他真的做了那千古第一的男后又如何? 如此,他也不算愧对裴氏先祖! 与其偏安一隅,做个摇摇欲坠的皇子,甚至于有一日国破家亡,做个亡国的皇子。他宁愿宁芝赢了! 上官纪追上去,带着喘息:“殿下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哈,本殿确实高兴!得了一个好妻子,能不高兴?”裴珩勒住马,侧头看上官纪:“你也该为本殿高兴!” 上官纪也失笑:“属下自然是为您高兴的。” 裴珩往北方望去,一眼过去,并不能看出什么。” 他收起笑意,目光沉沉:“总有一日,我能看见的。” 然后,不等上官纪说话,就策马跑出去。 跑出去一截,才道:“陪着本殿好好跑一场吧!” 阳光正好,大晋朝年轻的皇子殿下心情也正好。策马奔腾,心中万千希望。 未来不可知,但是他愿意努力。 次日里,梁楚晗又来了宁家。 婚期将近,很多事他都要过来的。 这也是要娶一个位高权重家里的姑娘的缘故了。 宋氏替宁菱做主,一切事都操办的极其周到。 梁楚晗也不得不跟着宁家的节奏走。 如今已经是入九月里了,下个月就大婚,虽然是有钱好办事,但是总归还是时间不多了。 梁楚晗在前院里,直接见了宋氏。 这种婚事,宁则礼是不会自己管的,他毕竟不擅长。 宋氏却很是擅长,她带着宁菱的姨娘李氏,桩桩件件,都与梁楚晗,以及梁楚晗家一个婶子说清楚。 并不刻意压人,只是务求事事圆满不出错。 也没有一丝对上下位者的蔑视,只像是亲家两个商议一般。 作陪的宁芝和宁菱闲适喝茶,并未插话。 梁楚晗听着宋氏的种种要求,虽然觉得繁琐至极,但是并不敢反驳。 他不满意的是宁家,而不是婚事。 至于娶哪家的姑娘,不都是要有规矩,都是要繁琐么? 总之,做戏做的还算是尚可。 宁芝已经懒得留心梁楚晗是个什么心态了,反正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宁菱要试试便试试,以后过不好,但凡她自己醒悟了,她还是愿意拉一把的。 所以,如今是警告也好,还是威胁也罢,都不必要了。 “梁大人家里,亲眷单薄了些,也是我家规矩多,叫您费心。”宋氏说罢,笑盈盈的。 “夫人说笑了,这本是应该。也是楚晗家中寒微,叫八姑娘受委屈了。至于这些规矩,都是应该的。”梁楚晗忙起身。 宋氏看了他几眼笑了笑:“那就好,今日也不早了,就不说这些了,准备了酒宴,一会就去吃点。” 梁楚晗笑着应了。 说完了婚事,宁则礼倒是不介意与梁楚晗一道用一顿了。 有宁蕴作陪,也不算尴尬。 宁家人摆谱永远看得准,这时候谁也不跟梁楚晗摆谱。所以相对来说,梁楚晗还是比较轻松的。 后院里,宋氏叫了宁芝一道用午膳。而宁菱就与她姨娘一道吃去了。 这娘俩也是聚少离多的,既然回来了,宋氏懒得计较规矩,叫她们一起去吧。 第70章 医者父母心 “大伯母瞧着那梁楚晗如何?”吃过了饭,宁芝捧茶,问道。 宋氏笑了笑,喝了茶才道:“刻薄寡恩,自卑凉薄,记仇不记恩。” 宁芝差点喷了茶,勉强没失态:“大伯母不愧是见识广阔。” “八丫头不开眼,自己吃过亏就懂事了。”宋氏也笑了笑:“李氏也劝不动,就由她去吧。梁楚晗也不敢真的伤了我宁家女儿。” “是。大伯母说的是。”宁芝失笑。 心说不愧是跟着大伯父在前线多年的女人,大伯父后院女人固然多,可是宋氏从来都是手拿把攥。 心机,手段,眼光,一点都不差。 “也别笑你八姐,她虽然是庶出的,可家里也娇惯。再说,宁家姑娘固然多,有几个如你一般聪慧的?”宋氏笑着反问。 “大伯母真是打趣我。大伯他们都好吧?大哥他们呢?”宁芝放下茶碗。 “你大伯身子不大好,你知道的。家里人都好,你大哥也好。”宋氏轻轻叹气:“只可惜蕴儿还小,舍不得他就这么上了前线去。不过,你祖父的意思,也快了,最多再两年吧。” “还是要去磨砺一番的。”宁芝也叹气:“倒不是我宁家的儿郎都非得上战场,只是总要经过战场洗礼,才算是站住脚了。” “你这孩子啊!”宋氏叹气:“我总算是知道,你祖父何以这般疼你了。” 这话,先前公公也是说过的,真是……一样啊。 “不说这个,倒是你。二殿下如何?听闻是个脾气暴躁的,你是打小被宠着,你们相处起来还好么?”宋氏关怀。 不管有多少,总是疼爱宁芝的。 “殿下挺好的,他是脾气坏,不过并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何况,我脾气可不暴躁,还不会让着他?大伯母以前不是说过了?女人嘛,要以柔克刚不是么?”宁芝眨眼。 宋氏真被她逗笑了:“促狭的妮子!也罢,你记得这个也好!千万不要学你姑姑就是万幸!这世上,最不值得亏待的就是自己了!” “大伯母说的很对,我明白,谢谢您。”宁芝笑了笑:“大伯母歇着吧,今儿也劳神了。” 宋氏点头,叫人送她出去。 送走宁芝,宋氏疲惫的揉揉眼角:“也不知道老爷如何了。” 她说的是宁渊,她走的时候,宁渊身子就不适了。 “老爷定然没事的,夫人别想了,您今儿也累了,歇着吧。”宋氏的丫头道。 宋氏只好点头,进去躺着了。 宁芝回了自己的院子,也先午睡,睡醒了才叫人去叫府中的府医苗先生。 苗先生出身于岭南深山中。 岭南多山,这里是个隐居的好地方,苗先生的师傅当年就是避祸进了此山。 奈何还是被仇家追杀到了,当年还是宁家军路过岭南,正好救了奄奄一息的苗先生。 也是就此,苗先生好了之后随军三年,治疗了无数军人。 后来到了宁家本家,才发挥出他的医术,显见做军医是屈才了。 他培养出不少军医来,真真是宁家不可或缺的一个人。 他到了宁芝的小院,白芷就迎出来了:“先生请吧,姑娘叫人泡了好茶呢。” 苗先生个子不高,四十岁的年纪,笑眯眯的看着很是和善。 “有劳有劳,九姑娘这可都是好东西呢。”说着这样的话,却也不见一丝猥琐。 白芷几个也都喜欢这个小老头。 宁芝与苗先生互相问候过,就坐在院子里喝茶。 “九姑娘是有事?身子不舒服了?”苗先生喝了一杯茶之后,才问。 他看着,九姑娘挺好的,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女孩子家的,要是有个不舒服,有时候也看不出来。 “我没有什么不舒服,今日请先生来,倒是有事商议。要劳烦先生了。”宁芝笑了笑。 “九姑娘只管说,只要我做得到就做。”苗先生在宁家也十几年了,不把自己当外人。 “我想叫先生配药。首先是解毒的药,最好是药效强一点。”宁芝想了想:“然后就是伤药。尽可能准备几种。药丸吞服,伤处需要的是药粉。还有就是备下些军中常需要的药物吧。伤风的,拉肚子的,痢疾,中暑。还有冻伤需要擦的。” 宁芝掰着指头。 苗先生渐渐严肃起来:“可是有大仗?” 他是随军三年的人,自然是不陌生这些的。 “肯定会有,不过我要你做的,是按照我宁芝的名义做的。我……”宁芝有点不好意思的自嘲一笑:“这些东西迟早是要用在军中的,但是……我没那么无私,我想笼络人心。” 苗先生一愣,随即笑出来:“九姑娘真是!这不算什么!这事我替你做!不过你的给我人,捣药熬药,人手不足不行。” “不仅给你人还给你钱。”宁芝笑着摆手。 两个侍卫进来,抬着一个巨大的箱子,打开全是金子以及一些贵重却不够名贵的首饰。 正是之前宋王送给宁芝的那一箱子。 “这是不义之财,用来做这些正好。这钱足够多,我要先生打量做这些药物。做到做不出为止。”宁芝道。 苗先生失笑:“好!只需有人,有钱,市面上还有药材,我就尽力!放心!” “多谢先生了,这本不是什么复杂的,劳烦您这般神医。”宁芝起身,恭敬行礼。 苗先生虽然只是一个住在宁家的医者,可是他真的做到了医者父母心。 他这十几年里,救了多少人。他亲自救的自不必说,他的药更是救了无数人。就是这临京城中的大小药铺,都花银子买他的方子。 他的弟子们,在军中又救了多少军人。 他是有功德的。 “姑娘不要这般,你要的这些,终究是救人性命的。不管你是用何种方式送出去,都是救人,都是好事。我没有不尽心的。” “先生不要太劳累,我明日就派人去。你身子最要紧,你好,才能帮助更多人。”一个医者健康,才能救更多病患。 苗先生笑着点头:“好啦,这不是大事,来,喝茶。” 宁芝坐回去,笑着举杯与他一道喝茶。 她注定不能提枪上马,可是也没有谁说,不能骑马射箭武功出众,就做不了领头人。她不信。 第71章 好命 建文帝自然也知道了前线异动。 不过,他是通过官方渠道知道的,就是前线将军的折子。 所以,他知道的时候,就比宁家或者是太子他们迟了很多天。 也是因为大晋皇室如今特殊的缘故,皇帝反倒是不能第一时间掌控朝中之事。 但是太子精力有限,也并没有要架空皇帝的意思。 裴珩还年轻,纵然品性不差,但是总归还是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的。 也是因此,建文帝便也不在乎自己对朝中掌控弱,两个儿子,一个多病,一个年幼,这么些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 而得知前线有异动,建文帝果然没叫众人失望。 又是一如多年前一般,装了鸵鸟。 宁则礼下朝后,脸色极其不好的回了府。 准确说,只要还是在乎大晋的人,今日心情都不会好。 塔族步步紧逼,皇帝不作为,真是叫人怄气。 何况,大晋虽然之余半壁江山,却也不是那么艰难。 至少江南乃是富庶之地,多年来,税收,粮食,都是很充足的。 甚至大晋这半壁江山,并不穷。挨着大海,每一年从海上收获的银子就不少。 何况,南方众多地方还有矿产。 可这半个大晋,竟是盛产些懦弱的人! 成日里吟诗作赋,歌舞升平,似乎只管自己生前快活就够了。 宁则礼难得的发了火,后院里宁芝很快就知道了。 带着连翘去了前头。 “祖父这是怎么了?陛下不就是那样,您还值得这么气?”宁芝好笑的看着黑脸的宁则礼。 爷爷像个老小孩。 “陛下,是以为大家都与他一般八十一了。”宁则礼轻轻叹气:“他不怕。” 就是如今开战,以南方的兵力,支撑十年还是可以的。 可八十一的陛下,还能不能活十年呢? 他是…… “他是被打怕了,他只想安全的活到死。”宁芝淡笑:“不过无所谓啊,这些年,我宁家不是被人骂权臣,奸臣么?不能白白的担了名声不是么?”宁芝笑了笑:“好在,还有太子殿下和二殿下呢。” “太子殿下又不是这样的性子。二殿下纵然还年轻,但是也是明白人。祖父何苦与陛下置气?陛下这人好命。” 宁则礼失笑摇头:“可不就是好命么。” 江山都丢了一半了,愣是还能安稳的坐着皇位。 且看起来,是要坐下去的。 “罢了,是祖父着急了。”宁则礼摆手叫宁芝坐下。 “如今不是好时机,塔族就算是要打,也不会这时候开战的。咱们家如今要紧的事,就是你八姐的婚事了。”宁则礼道。 “是,有大伯母在呢,八姐那里安排的极好。”宁芝笑道。 “嗯,那就好。等你的大婚到了,也叫你大伯母与你安顿。只是那时候……又不知道是何种样子了。”宁则礼轻叹。 “也许是正在战乱吧,无所谓,我不在乎那些形势。祖父好好送我出门,殿下好好接我进门就好了。”宁芝不在意的道。 宁则礼很慈爱的看她,许久轻轻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宁芝这一日离开前院的时候,并没有想很多。 她也不过才十三,距离大婚怎么也得三年。到了十六岁,太远了。 十六岁啊,想起来好像还真是很遥远的样子。 所以,她不会在意。想要做的事那么多,怎么会有心思留心这个呢? 可是……宁芝没想到,宁则礼注定无法参加她的大婚。战乱一起,很多事,就身不由己了。 纵然是强大如宁则礼,也一样无可奈何。 “姑娘,您回来了,韩家姑娘刚叫人来传话,说是要来瞧八姑娘呢。”白芷道。 “那就去告诉八姑娘,想见就见。”宁芝摆手。 既然人家是瞧八姐的,她可管不了。 宁家不止一个宁芝,大家都有交际嘛。 “哼,她以前和八姑娘可没什么来往。”连翘撅嘴:“韩家不是最看重嫡庶了?她怎么会与一个庶女结交?” “所以才说,八姐随意呀。”宁芝一笑。 韩佩鸳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定是来见自己的,可她偏不直说,那就不好意思了。 “这姑侄两个,都是这样的性子,我是真真不喜欢呢。”宁芝淡淡一笑。 韩清宁就是这样,好一副委曲求全,小心翼翼。 可惜,如今这世道,不稀罕这样的。 等吧,等天下太平了,也许她们会成为受欢迎的主流,而不是现在。 过了一会,宁菱叫人传话来,说与韩大姑娘不熟,就回绝了。 宁芝一笑:“八姐有这个性子,以后想来吃亏不会多了。” 几个丫头也笑了。 等笑过了,半夏问:“姑娘,您先前说要叫几个人去跟苗先生学学包扎伤处上药什么的?奴婢能不能也学一点?” “你想学?”宁芝诧异。 “嗯,想。姑娘这里事情不忙的时候,奴婢就去学可好?奴婢有预感,迟早是要跟着姑娘您去……去前线的,那时候,能做事的奴婢,肯定比只会伺候姑娘的奴婢管用。”半夏直接道。 宁芝深深地叹气:“你呀,就是太聪慧。好,你去学吧。” “姑娘,奴婢也学。”麦冬也忙道。 麦冬最是话少,也岁数最大,已经十六了。 平素一句多余的也不说,只是做事情罢了。 “你们几个想好,要是以后真的跟我上了前线……是有危险的。”这几个丫头,都是她回京之后伺候她的,都有六年了。 “奴婢们不怕,奴婢们愿意!”四个丫头都齐声道。 “能跟着姑娘您,奴婢们以后都不一样了。我们都愿意,私下里都说过了,我们换着去学好不好?”半夏又道。 “好,既然你们都已经商议过了,就这么办吧。端茶送水的事,还有小丫头们呢。”宁芝轻叹:“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信我,愿意跟我走。 四个丫头面面相觑,都笑了。 姑娘很多年没这么客气过了,还是这么招人疼呢。 一下子就叫她们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姑娘的时候了,一个小小的粉团子,可怜可爱极了。 第72章 想法 宁芝果然将几个丫头都派去学包扎了。 医术是学不出来的,但是简单护理伤员却也不是很难。 要知道,战场上战死的人,远远不如受伤之后得不到救治的人死的多。 一旦两军交战,往往受伤却不能及时救治,是最可怕的。 那种时候,就是不专业的二把刀,也是能救人的。 更细致的,自然有军医负责。 而除此之外,当然不止这四个人了。 宁芝早就叫飞刃选了一百个人,专门学习各种战场急救,只是这些人不在府中罢了。 这会子,飞刃来,是报另一件事的。 “姑娘,选出来的人都在别院里了,您要去看么?”飞刃问。 “嗯。是要去的。人都如何?”宁芝问。 “都是按着姑娘的意思招的人,您看看就知道了。”飞刃笑:“您不是说了,要忠心,要骄傲,要有本事,要不畏强权。” “好,很好。”宁芝轻笑:“我得给他们个名字。你说叫什么好呢?” “姑娘怕不是早就有了想法了吧?”飞刃笑问。 “是有一点,先去看看吧。既然都准备好了,就明日吧。”宁芝轻轻一叹:“给他们的时间不够多。” “姑娘放心吧,他们……都是受过苦的人。”飞刃轻叹:“光是从北边逃过来的,就有一大半。” 宁芝点头:“你叫人通知他们,明日我去。留不了太多人,一千个吧。我要他们,是一把匕首。能替我破开枷锁。” “是!”飞刃拱手:“姑娘放心,属下定替你好好调教这些人!” 飞刃隐隐知道姑娘要做什么。之前就要组建一支队伍,又区别于宁家,姑娘要的是一支只终于姑娘一人的队伍。 如今,她又叫苗先生配药。 前线…… 飞刃虽然觉得,姑娘是个柔弱女子,本不该做这些的。可是…… 他又想看看,他看着长大的九姑娘,能走到哪一步? 乱世出英豪,又不是之后男人可以。 犹记得大胤朝后期战乱时,一位出阁的公主带领军队与南疆鏖战了七年整! 若不是最后公主死于疟疾,那时候她的侄子根本无法与她争夺皇位。 这几百年来,女将层出不穷,也许姑娘也能走到那一步呢? 纵然是不如闺阁中舒适,可有了野心的女子,被关在闺阁中怎么会快活? 何况,姑娘心中还有仇恨,她是势必要振翅高飞的! 整个宁家,宁芝这里的人,都干劲十足。 宁则礼知道后,只是一笑,吩咐管家:“要什么给她什么。” 便不再管了。 有了宁则礼的认可和支持,宁芝做事更是事半功倍。 次日里,宁芝坐马车出城,去的是她自己的一处别院。 正是回京那年,宁则礼给她的一处别院,她自己并不曾住过。 到了的时候,正是半上午。别院门口,管家候着。 接了她进了别院,前院里,开阔的演武场上,一千多个人就在这里候着。 宁芝粗略看了过去,男女都有,都是年轻的男女。 有岁数很小的,大约十五六,多数是二十多。 宁芝带着笑意看过去,她再看他们,他们也在看她。 他们早就知道,自己的要是留下来了,主子就是宁家的九姑娘。 时代是开放的,但是这年头的人只要认了主人,还是会忠心不二的。 所以,这一千五百多个人里,纵然有瞧不起宁芝的,也不会很多。 “你们。”宁芝站在了演武场的高台上,这里,本是打擂的时候的高台。 她开口:“你们,会有一千个人,留在这个地方。成为我宁芝专属的侍卫队。剩下的人,愿意留下,就加入宁家的侍卫中,不愿意留下的,也可以离开。” “你们都是有身手的,而在我这里,男女是一样的。我不会因为是女子就叫你们更容易留下。也不会因为是男子,就偏重于你们。所以,给你们一个月时间,能够胜出的,就留在这里。将来,这支卫队,就叫:劲武卫。你们直接听命于我。现在,若有人不愿意臣妇在我宁芝身前的,即刻便可离开。倘若以后再想走,便是背主。即可处死。可有人愿意走么?” 宁芝的声音并不算很大,甚至于每一行都有人解释她的话。 但是她那淡然的气势,叫众人不敢不服。 自然不会有人走,招的时候,就知道以后的主人是一个小姑娘。 拜以前做女皇的那几位伟大女性所赐,大晋对女子,素来没有多看低。 何况,这是宁家的姑娘!这是即将嫁给二殿下裴珩的皇妃! “很好,看来你们都还是服气的。一千五百人,只留一千,现在我需要十五个卫队长。请问,你们有谁肯自己站出来的?” 宁芝话音落,人群中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不多时,就有二十几个小伙子和姑娘站出来了。 “不错,一般的劲武卫,都需要好伸手,你们几个既然敢站出来,想必是有本事的。既然如此,就比试一场吧。”宁芝一笑:“只要你们能过了我出的题目,又能有好身手打败你的对手!就是我劲武卫的卫队长。不仅你们,若是还有人想要报名,我也欢迎。” 此言一出,后头又有人跃跃欲试,不多时,竟有八十多个人都想要争夺卫队长的职位。 宁芝满眼都是笑意,她很满意。 “很好,今日我就是来见你们的,你们都极好。回去吧,该怎么操练就继续,明日一早,咱们文武比试!” 众人整齐划一,大声道:“听主人号令。” 宁芝由衷一笑,总要有这么些人,她是需要的。 这些人,不一定是绝世高手,但是绝对要忠诚。 需要的时候,他们就是尖刀,就是突刺。她需要他们。 “去,去请二殿下,就说秋高气爽,我请他来我的别院小住几日。”宁芝笑了笑:“希望殿下赏脸。” 连翘捂嘴笑,哎了一下就去告诉飞刃去了。 姑娘这是要显摆嘛?不知道二殿下看了,会有什么想法呢? 临京城中,裴珩听了来人的话,挑眉一笑:“好,本殿明日一早就,准不会误了你们姑娘的大事。” 第73章 劲武卫 正好,裴珩也很想看看,宁芝想要做什么。 他很感兴趣啊。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裴珩天不亮就出发了。 带着上官纪以及十几个侍卫,快马加鞭往宁芝的别院去。 别院处,早就知道今日一早要迎接裴珩,所以早有人候着。 等裴珩来了,被迎进府中。 “你们姑娘呢?”裴珩喝了茶,更衣之后才问。 “回殿下,姑娘一会就来了,请您稍候。恕小的们不周到了。”别院的管家赔笑。 裴珩看了看外头才蒙蒙亮的天,好笑的想,宁芝没醒吧? 裴珩笑,众人也就轻松了。 虽然是殿下是皇子,但是姑娘才是宁家要紧的人。总归不能去吵的。 好在,宁芝知道裴珩来了,也就起来了。 梳洗之后,就来找裴珩。 “殿下好早。”宁芝进来,八风不动的行礼。 “扰了你的清梦?”裴珩看她那样子,就是刚起来。 “是比平素少睡了一会,不过也不碍事。殿下没有用膳吧?一道吃吧。”宁芝摆摆手就有人去了。 不光是这边摆膳,跟着裴珩来的人那也都摆上了。 “听闻,你招了一批人?”吃过早膳,喝茶的时候裴珩问。 “殿下何必这样呢?我又不曾瞒着你。”宁芝略无奈:“按照大晋律法,我是不该有自己的私卫的,不过这不是特殊时期么?殿下就通融一二可好?” “本殿有怪你么?你宁家出格的事做的多了。”裴珩挑眉,自在喝茶。 “不过,你说这是你的私卫?属于你?不是宁家?”裴珩更在意这个。 宁芝点头:“对,这批人,是属于我宁芝的。” “那本殿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值得你费这个心思。”裴珩笑看她:“可别叫本殿失望啊。” “唔,也无所谓呀,我不失望就好了。他们不是什么高手,肯定与殿下的侍卫们比不得的。”宁芝轻笑:“喝了茶,就去看看吧。今日我要选出几个人来。” 裴珩虽然不以为意,但是也不好打击她。 两个人喝过茶,再去昨日的演武场。 众人已经准备好了。 八十多人,席地而坐,面前是一道试卷。 这八十多人里,并不是都识字,甚至于不识字的占了一大半。 宁芝就叫人将三个问题给他们。写不出,说出来也一样。 “文试,我就问三个问题,一会比武,就要你们的真才实学了。”宁芝笑了笑:“就开始吧。一会也叫殿下见识见识咱们劲武卫的本事。” 众人一笑,低头琢磨去了。 裴珩手里,也有一份试卷。 他看着,只是嘴角勾笑。 三个问题,看似随意,却大有玄机。 第一:一入劲武卫,生死由主,可愿意? 第二:劲武卫不需要对错,只需要听命,可愿意? 第三:日后成婚,需有一后人继续加入劲武卫,可愿意? 她是要叫这群人,死死的听命于她。甚至于,这一代的劲武卫无所谓,但是下一代,是从小就培养的。 她……想的是几十年以后的事。 “殿下可觉得我苛刻?”宁芝问。 裴珩笑了笑,没有回答。 苛刻么?皇家侍卫也是一样,生死由主子,只能听命。 只是没有这第三条罢了。 事实上,这个时代的奴才也好,侍卫也罢,不都是这样的么? “一千人够了?”裴珩笑问。 “眼下是够了,多了我养不起。”宁家产业多,宁芝的收入其实不少。 加上二房宁湛的所有产业也都在宁芝一个人手中,所以养一千私人侍卫不是问题。 裴珩挑眉,只是看下面的人。 三个问题不难回答。 大多数人第一第二都是愿意。但是到了第三个上,未免踌躇。 因为没有人知道,以后面对的是什么,谁又敢拿自己的后代来赌呢? 可是渐渐的,有人带头,绝大多数人,还是选了愿意。 既然他们能舍身忘死,那么他们的后代也可以。 他们都记得,被召集的时候,那位侍卫说的话,我需要的是愿意与我的主子打回北方去的人。 不管别的是不是合格,这里的八十多人,以及还在训练的那一千多人,都是有这个念头的。 他们是北方逃出来的人,也有在战火中失去家园的人。还有从小就是流浪儿的人。 所以,他们都不会喜欢塔族人。 他们也都是无牵无挂的人。 很快,大家都有了答案。 三个问题都是愿意的,自然留下来准备下一场。 也有十几个,空了题,宁芝便叫人送他们回去训练。 做不了卫队长,还是可以做普通侍卫的。 “就算是他们回答了这个问题,你就能控制他们?”裴珩问。 “殿下错了。我从不想控制他们。我只是要他们有统一的目标罢了。自然,这样不够。我会定下严格的规定。在我这里,劲武卫要是背主,下场就是死。我不会手下留情。” 宁芝看裴珩:“招人的时候,飞刃的人就已经说过这个问题了。” “真狠心。”裴珩说是这么说,可是眼神里却没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手里不沾血……我就只能是个闺阁弱质啊。殿下知道我的,我是要……我怎么可能手里不沾血呢?如今我不过是再调教自己的人。以后,我这双手,怕是要沾染千军万马的血啊……” 宁芝伸出一双纤细美丽的手来,轻轻叹气。 裴珩下意识的将她的手抓住:“做不来就不做。” “殿下是劝我放弃么?”宁芝调皮一笑:“我不放弃。为我家人报仇,始终都是要沾血的。我无所谓。” “罢了,不说这个,开始了。”裴珩打断他。 就见留下来的人们分两队,一边出一个人对战。 这就是纯粹看功夫的时候了,宁芝招人,并不是只招会武功的。 所以这两队人里,也很公平的会武功的跟会武功的对战,不会的和不会的对打。不过,这些敢于站出来的,却都是会些拳脚的人。 一时间,也是精彩纷呈。 在裴珩眼里,这些拳脚无外乎是太弱了,但是这些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人做出来,已经是尽力了。 第74章 豢养私兵 一个时辰过去,站着的还有十几个人。 宁芝数了数,是十四个。其中只有两个女孩子。 “很好。”宁芝起身:“可还能坚持么?” 十四个人整齐喊能。 “我要你们知道,今日定下的卫队长,只是暂时的。如果你们的本事不能叫你们的队员服气,迟早也是会被换下来的。我给你们一年时间,这一年里,你们的任务就是训练学习。一年后,卫队长不一定是你们。”宁芝轻声细语,却带着雷霆万钧。 “我的劲武卫,不允许出现残害同门的败类,但是,绝不能缺少血性。要敢于挑战。以后,每隔一年,就有一次比试,只要能光明正大的打败你的上司,那你就是上司。” 十几个人面面相觑,齐声应是。 “好了,你们十四个,都暂时合格。一年后,我只留一千人,也只留十个卫队长。希望你们到时候都还在。”宁芝摆手:“入劲武卫,请你们记住这里的规矩。服从,就是你们需要学的第一个任务。” 十四个人,单膝跪地:“愿意为主人赴死!” “好,起来吧!会有人将人手分在你们手中,你们既然是临时的卫队长,也要担负起责任来。督促你们的人,好好训练。每个月,都会有不合格的人被送走,希望你们的队伍中,尽量多留人。也希望你们能抱住你们的职位。” 众人走后,裴珩起身:“太简单。” “本就不需要复杂。”宁芝起身:“走吧,今天有点热呢。” 已经是午时了,虽然是秋日里,可是南方的秋日,除非大降温,否则还是会晒。 裴珩与宁芝从演武场出来,去了一处水上的亭子。 “一年以后,你说他们会是什么样呢?”宁芝笑问裴珩。 “你想要什么样?”裴珩倒是兴趣满满。 “令行禁止。不惧生死。”宁芝道。 “很难。很多死士是从小培养的。半路出家的,很难。”裴珩直言道。 他有自己的暗卫,轻易不动用,那才是真的不惧生死。 “那就忠心不二吧。”宁芝也没想着培养死士。她只是需要这样一批人罢了。 “你的想法很好。”裴珩还是夸了一句:“好好训练,一年后,他们还是很有用的。” 宁芝笑了笑,招手叫人摆膳,没有回答。 很多很多年后,劲武卫已经成了大晋一支神秘又高贵的侍卫队的时候,人数始终还是一千。 有男有女,他们始终忠于皇家。而眼下,并没有人能看的那么远。 “明年本该是彭家要回京述职,殿下说,他们还回来么?”宁芝给裴珩倒茶问道。 “你这不是有答案了?”裴珩一笑。 “我有个想法。”宁芝轻轻一笑:“有些恶毒,不知殿下可想听么?” “哦?恶毒?能有多恶毒?本殿……似乎见过你不少手段了。说说吧。”裴珩一笑:“看看你的想法,可真的配得上恶毒么?” 宁芝也勾唇:“彭家要是回来则罢了,要是不肯回来呢……不如,逼着他们回来如何?彭家啊。彭年最厉害了。彭寿就差一点。至于下面一代,还没长成呢。要是将彭年逼回来了,左洲就是空白的。那时候……殿下要不要借机将彭家的兵权收了呢?” 裴珩没说话,准确说,他早就在想这个。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这么些年,彭家也算多少牵制着宁家。这是一种平衡,如果打破了,谁也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要想拿下左洲,定然需要宁家的支持。否则根本不可能。可是要借助宁家拿到左洲,他又要付出什么? 所以,宁芝骤然这么说,裴珩多少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没有了彭家,对于宁家是不利的。那就等于是宁家与皇家各自拿着一半军权。不过,对于殿下您来说,是好事不是么?”宁芝笑道。 “本殿……很疑惑。这是为何?”宁家的子孙,看重本家是世人皆知的。 “因为……彭家横在左洲,始终是我宁家的心腹之患。一旦战事起,宁家根本不敢放心迎敌。而若是左洲在殿下手中,至少殿下不会背后坑宁家。”宁芝直接道。 “如此一来,宁家会很被动。”裴珩直接。 “宁家从没有不臣之心,想必这一点,殿下也知道的。有不臣之心的,只有我宁芝而已。”宁芝轻笑:“希望殿下将这两者分开。我宁家的二郎们,守护大晋多年,他们有功。” 裴珩没反驳。 纵然宁家权势滔天,可也不能不承认,宁家确实有功。 至少宁家如今的三兄弟固守的城镇,从未被塔族人踏足过。 “本殿忽然想,你要用什么与本殿争?”裴珩忽然看着宁芝道。 “我也不知道,谁知道呢。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我会努力。不计较输赢。那么殿下……同意吃掉彭家了么?”宁芝歪头看他。 不等裴珩回答,午膳就上桌了。 宁芝不再问,两个人就在水榭用了午膳。 过后,宁芝也不再问,裴珩需要考虑,也需要安排。 其实,她就算是不说,只怕是裴珩也有安排。便是不吃掉彭家,估计也有别的想法。 她这一提起,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宁芝去午睡,裴珩就在水榭里坐着。 看着湖面上波光粼粼,他想,宁芝嘴里的不知道拿什么争果然是假话。 她要是劝宁家帮助自己拿下左洲,要的好处肯定不会轻了。 而就算是付出,左洲也势必需要拿到手。 裴珩轻轻叩着水榭里的柱子,眼神放的很空,内心已经有了计划。 不可能久居京城,短则一年,长则两年,总是要去前线的。 他是皇子,若不身先士卒,何时才能收拾河山呢。 那么,还有什么比兵权更重要呢? “殿下?”上官纪上前,欲言又止。 “说。”裴珩回身,坐下来。 “属下想问,九姑娘这大张旗鼓的是……要豢养私卫么?这……不合规矩。”上官纪犹豫道。 “嗯,是不合规矩,不过她做的不合规矩的事少了么?无所谓,她是本殿的未婚妻,该有特权。何况,战事将起,这些事,不必在意了。” 第75章 怀疑 上官纪张嘴,到底还是没说话。 殿下对九姑娘,真是纵容。 傍晚时候,宁芝与裴珩在别院中闲逛。 “你想要什么?”裴珩直言。 “左洲有多少兵马?”宁芝反问。 “你要兵马?”裴珩皱眉:“左洲有十八万。” “放心,我不是想要殿下的兵马,我只是要个安心。既然殿下有十八万,不需要多,给我一万就好。再把左洲与渭南交界的孤笼镇给我就好。我要的人,就要驻扎在这里。宁家人让出这么多好处,我总要为宁家打算。倘或有朝一日,宁家正面对上塔族人,我才真的可以叫宁家无后顾之忧。” 裴珩站着,就带着笑看宁芝。上午的时候,她才说过,有殿下在,宁家放心。 下午的时候就想防着了么? “殿下何苦这样看我呢?宁家助你拿到左洲,我不过要了一点点而已。”宁芝也笑。 裴珩没点头,也没摇头,似乎是默认了。 因为他嘴角始终带着笑意。 他再想,一个孤笼镇,一万兵马真的不算什么。 要是他真想对付渭南,这些人拦得住么? 他想笑的是宁芝这份心。 她呀,是又要保护宁家,又叫他知道她信任他呢。 一万人,不过是装样子,她守着孤笼镇,什么也拦不住,但是有她在,裴珩就不能动宁家。 这种姿态…… 裴珩想,她是真的诚实的对他承诺,他们是要过一辈子的。 只要他们两个之间不互相出手,就永远承诺有效。 难怪,她叫他看待她与宁家的时候,要分开些。 “不着急,还有好几个月,既然要叫彭年回京,小事就不行。”裴珩轻笑。 “小事不行,他未见得动。大事又太明显,是不好做呀。”宁芝轻笑。 “本殿倒是有心送彭老将军一程,可惜……”裴珩摇头。 大晋武将有一条规定,那就是如果是战时,家中父母过世也不能回来。 这听起来不近人情,但也是忠和孝的区别了。 先尽忠,再尽孝,这才是正道。 所以,如今前方未见得能打起来,但是一旦彭老将军过世了,只怕是要打草惊蛇的。 那时候,彭年有了警惕心,只怕更不好做。 “不必着急。”裴珩伸手拉她的手:“任何事,都不必急在一时。” 宁芝一愣,有点微妙。 要说心里年纪,她是比裴珩大多了啊。 裴珩……一贯是任性坏脾气,可到这会子,他竟是这么稳重么? 裴珩还以为是他拉着宁芝的手,宁芝害羞了呢。所以也没再说,倒也没松开,两个人就这么走了一截路。 韩家,韩佩鸳皱眉听着奴婢汇报说宁芝昨日去了别院,今日一早就把殿下叫去了的话。 “姑娘,您自己准备礼物不好么,为何一定要她?”绘春不服气:“纵然以后,她是嫡妃,也没有现在就……” “你以为我是要巴结她?不过是做戏罢了。”韩佩鸳冷笑:“宁芝不给我面子,一个宁菱倒是也有胆气。”韩佩鸳冷笑。 “姑娘气什么呢,谁人不知那梁楚晗不过是迫于压力娶了那宁八,对她全无喜爱。府中早已有了通房的。至于宁九,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如今仗着岁数小任性,殿下能忍一辈子么?”庆春倒茶端来:“姑娘的心思,奴婢是明白的。” 十月初一,是二殿下裴珩的生辰。 她但凡是个懂礼数的,送礼就不好越过宁芝去。 她不是彭筱,总是要顾及面子的。 “罢了,也是我没明说。”韩佩鸳笑了笑,端起茶来。 她肯定不想明着说啊,要是明说,显得她多低微。 就接着去宁家看看即将出阁的宁菱,顺道与宁芝说一声便是了。可惜,宁家两姐妹,居然是这样的态度。 “也不是奴婢说,奴婢是真的觉得,这宁九姑娘做事,真真是任性的紧呢。都说殿下任性,可奴婢瞧着,她比殿下任性多了。”绘春撅嘴。 “远的不说,那沈薇的腿,谁还不知是她做的?也是够狠心的了,竟眼睁睁看着沈薇废了。还有贾氏,啧,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是做得出来。”绘春摇头。 “绘春说的也是。”庆春轻叹:“二殿下少年心性,不见得不喜欢这样的。如今瞧着,只怕是对这个宁九姑娘还颇有点心思呢。” 庆春年岁大,已经是十八的姑娘了,很多事也算是比较明白。 她其实想说的是,二殿下还是个大男孩子呢,不够成熟稳重,不见得喜欢自家姑娘这种沉静的。 总不好直说,只能这般说一句了。 韩佩鸳摆摆手,不置可否。 宁芝不好相与,是一开始就知道的。 她如今心里乱着呢,倒是不全因为宁芝。就是自己家里……也是叫她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可以,她真想马上过门!可惜,嫡妃不进门,她是不能够进去的。 韩家,总叫她觉得有点不安。 “大哥……大哥今日在哪里?”韩佩鸳问。 “大公子去当值了呀,兵部事多,大公子这些时候都早出晚归的。”绘春道:“您找大公子?晚上叫人去请吧?” “不必了。我就是问问。”韩佩鸳摇头:“没事了,你们去吧,我自己歇会。” 两个春正要走,韩佩鸳又叫住:“你们……准备一下吧,我去见姑姑。” 两个春面面相觑,哎了一声去准备了。 半个多时辰之后,韩佩鸳进了太子府。 她要见韩清宁不难,门口也不至于有人拦着。 如愿在韩清宁的院中见到了她。 “佩鸳怎么来了?有事?”韩清宁正在侍弄她的花花草草,见了韩佩鸳,很高兴。 “姑姑,我……没什么事,就是想您了。”韩佩鸳笑了笑。 韩清宁见她如此,就知道她有心事了,摆手叫人都出去。 等茶点送上来,在院中就只剩她们姑侄两个了。 “出什么事了么?”韩清宁问。 “没有。我……”韩佩鸳难得踌躇,喝了一口茶掩饰了一下才道:“姑姑可知道,大哥这些年去哪了?” 韩清宁心里一个咯噔,但是面上丝毫不露:“不就是四处游玩?要不是你大伯只有这一个没出息的子弟,韩家哪里还肯认他?” 第76章 习惯 韩佩鸳多年来,与韩清宁是很亲近的。 此时,她还是感觉到了韩清宁言语之间的一丝不自在。 虽然很弱,到底是没瞒住她。 “按说……大伯也不老,就算是……想在生,也不是不能。大伯母虽然……身子不适,可不是还有姨娘们呢么?这些年来,竟是连个女儿都没有过呢。”韩佩鸳轻笑:“这也是……太不正常了。” 要是真的不能生,那么韩佩齐哪里来的呢? 可要是能有一个韩佩齐,为什么不能有第二个孩子呢? 韩清宁心跳不禁加快了一点。 韩佩鸳就当是没注意,还继续道:“这些年里,又不是没有姨娘们怀孕的。我虽然……这事不该我管,但是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就之前李氏,那不小心摔的一跤,不是好好一个胎儿就没了么……” “佩鸳!”韩清宁叫了一声。 她心跳真的加快了,没法确定这个侄女知道了多少。 “姑姑!你们到底……到底瞒着什么?难道我们一家子,还有两种想法么?”今日来之前,韩佩鸳并不确定。 她只是试探一下罢了。 可是来了,试探的中间,她自己也想到了这么多疑点。 大伯后院不是没有人,无缘无故小产的姨娘有,自尽的姨娘有。 以及那位常年礼佛不出门的大伯母。 韩佩鸳还记得,之前母亲不小心说漏嘴过一句话,她说当初大伯母和大伯父也是琴瑟和鸣的一对。 “别瞎琢磨!”韩清宁算是疾言厉色:“你还不信姑姑么?” “姑姑……我是信你的,我一直都信你。我……可是……”韩佩鸳咬唇:“我只是怕。” “时局这样……我……二殿下又是个任性的脾气。我固然身为嫡女,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如果大哥和你们有什么图谋,告诉我吧。我虽然也许帮不了什么,至少也能不出错啊。” “好了好了!别这样。信姑姑的话。没什么事,不过是些小事,你祖父不许说罢了。不管怎么样,韩家还是要靠你的,你知道的。你打小学的是什么?”韩清宁忽然笑起来,轻轻拍韩佩鸳的胳膊:“该知道的时候就知道了。别怕。” 韩佩鸳见此,也不坚持了。 她唯一能问的,只有姑姑。 二哥不可能知道,父亲从不参与这些事,母亲更是不管。 不可能去问大伯,更不能问祖父。 “姑姑,我愿意为韩家付出一切。只希望……韩家不要……”韩佩鸳咬唇顿住。 “放心吧,不管以后如何,姑姑都不会不管你的。”韩清宁又拍拍她:“既然来了,午膳就陪着姑姑用吧。” 韩佩鸳点头,已经决定不问了。 什么事,都不如自己解决。 她不仅有自己,还有嫡亲的二哥,总能有办法的。 一顿午膳,吃的貌合神离。 韩佩鸳走后,韩清宁皱眉坐在窗前许久没动。 韩佩鸳当然很重要。如果……如果韩佩齐那边不成,或许佩鸳还是一条出路。 至少明面上,她是很重要的。 可是,又不得不说,佩鸳始终是个棋子。 虽然,韩家没有想要放弃她的意思,以后她离开裴珩,自然也有好的生活。 可眼下,确实需要她立在明处。 韩清宁并不觉得对韩佩鸳有多不公平,事实上,无非就是她知道或者不知道的事。 就算是知道了,难道她不应该为韩家付出么? 十几年养尊处优的好日子,不该报答么? 若是她不能接受,那么自己这一辈子,又是图什么呢? 想到这,韩清宁郁闷的捂着心口。她身子不好也是真的。做戏是有,可当初真是气出一身病来,也不是假的。 韩清宁病发,裴诀很快就来了。 裴诀和韩清宁之间,有点像是互相依偎一般。 很快请御医来,也是老毛病了,每次喝的药都一样。 “不是佩鸳来了?怎么还动气了?”裴诀看着韩清宁喝了药问。 “倒不是她,我是想起些别的事,都是我心不宽的缘故,喝了药就没事了。”韩清宁脸色苍白笑道。 在太子眼中,韩清宁确实收了太多委屈,偶尔想起来,也不算什么。 便也没有深究。 主要是,这么多年,两个人吃药都习惯了。 彼此都已经不是那么惊讶了。 裴诀自然留在了这里,纵然他不能做什么,但是也常留宿在这里的。 也一样,是习惯了。 人的习惯是最难改的。 入夜,韩清宁在裴诀怀中,沉默不语的想着白天的事。 她想,其实很多事冥冥之中是很巧合的。 就如那一年,她被贬妻为妾,落了一身病痛。无望到不想活。 太子又被下药,虽然也有自己的手笔,却也彻底废了。 可是也是那一年,韩佩齐出生。 那孩子……生来不同。 那是她的希望,也是韩家的希望。她当然要支持他。这二十年,她以侧妃身份,压着宁鸾不能动一下。 可她并不觉得快意!她的青春都浪费了。 她恨! 她要宁家人全都死。 只要有朝一日,韩家站在最高处,宁家就不要想活一个! 所以,她又如何能等着自己的侄女再进二殿下后院,汲汲营营半辈子呢? 她等不及了呀! “不舒服了?”裴诀感受怀中人身子略紧绷,问了一句。 “没事,睡吧,不早了。” 韩清宁声音一如往昔的柔和,轻轻抚摸裴诀的胸口。 裴诀平躺的时候,有时候会不好呼吸。 裴诀抓住她的手嗯了一声,烛光熄灭,奴婢们从外头拉好帐子,逐个退出去。 帐中一片黑暗,两个人相互依偎着。 却都没注意彼此还睁着眼。 或许注意到了吧,但是……他们默契的都不说话。 又是一个习惯,许多年来都这样。 可以最亲近的依偎着彼此,却可以都沉默不语一整夜。 裴诀的身子已经是七零八落,他一夜不睡的时候很多,他不是不想,而是睡不着。 韩清宁是个心思深的人,但凡有事,就会失眠。 两个人都是喝了安神汤也没用的。 所以这一个失眠夜,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想什么。如过去每个失眠的夜一样…… 第77章 韩氏兄妹 韩佩鸳回了韩家,就叫了韩佩卿来。 韩二公子其实就是时下那种最招人喜欢的公子哥。家世显赫,长相出众。 虽然已经婚配,但是韩家门第高,就是官家小姐,也有愿意做妾的。 毕竟一个贵妾,还是可以做的。 再者说了,就是不想着进韩家,单纯是这么个人,也不叫人厌恶啊。 所以,韩二公子韩佩卿素来是吃得开,过的好的。 他又是韩家二房嫡出的儿子,也是韩家这一辈儿里,唯一一个嫡出的儿子。自然是风光无限的。 在外人看来,他比之他的哥哥韩佩齐可是强多了。 然而,这是过去。 毕竟,韩佩卿至今也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六品官而已。 本来嘛,弱冠之年,已经是六品官员,那是多少人一辈子也企及不到的。 但是如今有了更出众的韩佩齐,可是已经做了侍郎的! 他如何服气? 素来瞧不起韩佩齐庶出的身份,还有个见不得光的毛病,骤然被他压住,韩佩卿哪里能忍住呢? 若不是父亲再三吩咐,只怕是他早就要闹了。 如今被韩佩鸳叫来,只几句话,他就炸了:“留意他做什么?莫不是你觉得你亲哥哥护不住你,也要换了?” 韩佩鸳与他一母同胞,自然明白他的性子,当下安抚:“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家里还有比你我更亲的么?你我可是从一个肚皮里爬出来的!” 韩佩鸳皱眉:“你也略收着些脾气,就是发火,等我说完不成?” 韩佩卿讪讪:“你说吧!盯着他?” “回神了?你不觉得大哥很奇怪?”韩佩鸳见他反应过来了,轻声细语:“我今儿见了姑姑,姑姑……不肯说。但是……我觉得一定有事。” “其实我也觉得奇怪啊,祖父怎么会那么看重一个庶子?就算是长房只有那么一个孩子……过继的也比庶出的金贵吧?” 过继到了长房的孩子,那是算嫡子的。 在这世道里,看重嫡庶的人家,那是嗣子都比庶出贵重的啊。 “所以,你我不能什么都不知道。你也知道,父亲的性子,素来是不喜这些事的。醉心书画罢了。母亲性子软绵。都听父亲的。这件事,不必说出去了。你我两个人,留意家里的事就是了。我……我已经是许了二皇子的人,家里不能有别的事。”韩佩鸳含含糊糊。 “你……你想到了什么呢?你……”韩佩卿虽然不及哥哥和妹妹聪慧,可也不傻。 “我就是不知道,我只是心荒。你别问,也千万不能露出去。你要是露出痕迹,祖父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这些年,大伯院子里一个孩子也留不住,谁知道是不是意外?我们……不是祖父对手。”韩佩鸳其实不知道她大伯家的孩子是如何没了的。 她只是为了叫韩佩卿警醒些。 韩佩卿听了这话,却是一个咯噔,他是男子,纵然不关注后院,可是这一想,竟也觉得不合理了。 “你放心!你说得对,这府上,没有人比你我和母亲更亲近了。”韩家二老爷也是有四五个妾室,四五个庶出的孩子的。 所以,最亲近的,只能是韩佩鸳和韩佩卿,以及他们的母亲。 韩佩鸳长出一口气:“还好我不是孤单一人,还好我还有亲哥哥。” 这一说,她忽然想起宁芝。 宁家……能比韩家简单么?她一个孤女,能被宁则礼捧在手心里,只怕是不简单。 这样一个人,岂是彭筱那种傻子能对付的? 她也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看来,这二殿下生辰的事,她还得要去一趟。姿态低一点,就低一点,何必争一时长短呢? “想什么呢?”韩佩卿想了一会,回神,就见妹妹也想事情呢。 “我想……有的人,是不能小看了的。宁芝才十三,听闻她七岁时候成了孤女,回归禄国公府,那时候,他们府中可不是只有这几个人,几房在,多少同辈人。听闻她小小年纪,就叫后院里那些叔伯的姨娘侍妾不敢惹她。又哄得宁则礼对她一味的偏袒。整个宁家的奴婢仆人,没有敢忤逆她的。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厉害?” 韩佩卿皱眉,本想反驳,最终点了点头:“嗯。” “二哥,这天下,也不知是不是有乱的一日。我们都要小心些。我……不想把日子过的跟姑姑一样。我就是输了,也该是能好好退出来,不想一辈子那么无望。”韩佩鸳看着韩佩卿:“二哥,你懂我吧?” “我知道,别怕,你还有我呢。”韩佩卿自然心疼自己的亲妹妹了。 他一直都最疼爱这个妹妹了。 送走了韩佩卿,韩佩鸳吩咐:“等宁九姑娘回府,我们去拜见。” 绘春庆春哎了一声,没有敢反驳。 而同一时间,郊外别院里,宁芝正跟裴珩在花园逛呢。 “殿下生辰是十月初一,殿下要什么礼物么?”宁芝边走边问。 “本殿要什么,你就都给?”裴珩故意。 “那自然是不能的。便是亲密如夫妻,总也有舍不得给出去的东西呢。殿下别逗我了,难不成殿下这种事上倒是要刁难我了?”宁芝眨眼。 “哼。”裴珩冷哼:“你倒是提前说的清楚。” “与殿下,就应该说的清楚嘛。”宁芝轻笑:“既然殿下不肯说,那我就送你一个特别的好了。” 裴珩又哼了一下:“那本殿就等你的特别。” “不会叫你失望的。到时候,殿下肯定喜欢。”宁芝揭过话题:“殿下明日回去么?” “是你叫了本殿来,这是又要赶走?”裴珩站住不走,很是不满的看宁芝。 “哪里话,我是怕耽误殿下的事,既然殿下不急,明日再留一日,后日我们一道回去?”宁芝问。 裴珩不置可否,心里满意了。 虽然是两个人单独留在别院里的,不过有众多奴才丫头的,也不算什么。 何况,宁芝未曾及笄,还是小孩子。不会有人乱想的。 “夜深了,回去歇着吧。”裴珩拉起宁芝的手往她住的地方去了。 送了她回去,自己才回了前头。 第78章 大局 “殿下,今儿白天,韩佩鸳去了太子府,与侧妃呆了一中午,用了膳。”上官纪将临京里的来的消息逐个告诉裴珩,最后一个就是韩佩鸳的。 “听闻韩佩鸳之前还去了宁家,说是拜会宁八姑娘,不过宁八姑娘没见。”上官纪一笑:“这近来,韩家姑娘也稳不住了。” 他们以前没盯着韩佩鸳,如今不过是盯着韩佩齐和韩家,顺带手罢了。 “这么说,她今儿可能是去问计了?”裴珩不甚在意的说了一句。 “那属下倒是不知,不过……也不好说。听闻她走后,韩侧妃还叫了御医呢。虽然说太子府中叫御医那是不稀奇,但是如今特殊时候,属下也不敢说就与她无关。” 叫御医这个事,真的只能参考。 太子府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有三百天叫太医的。 不是太子不舒服,就是侧妃不舒服,再有几次太子妃或者是两个侍妾也会偶尔叫一叫的。 御医们去太子府怕是比去太医院的路都熟悉了。 裴珩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也没那个心思,死盯着一个女人。韩佩鸳是要进他的府邸的,以后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就是了。 如今还是韩家。 所以拜拜手,就不管了。 洗漱后睡下,一夜无话。 次日里,裴珩果然与宁芝在别院里以及附近转悠了一天。 直到第三日早上,宁芝又去看了劲武卫们。 是飞刃按照宁家侍卫的训练方式,又加上宁芝定的几条规矩以及一些想法训练。 见了宁芝,众人就跟打了鸡血一般。 “不必急在一时,记住,一年时间。希望明年这时候,你们能叫我惊喜。这一年,我不会再来。请你们自律。这一年里,你们随时可以退出,但是一旦成为合格的劲武卫之后,再想退出,我只会执行劲武卫的规矩。好啦,这一年,你们会一直训练,但是,饮食穿戴,我自然给你们提供好的。你们努力吧。” 众人齐声道:“多谢主子!” 宁芝轻轻摆手:“我相信你们。” 随即,才带了人离开训练场。 飞刃不会留下,他只是留下了四十个侍卫,以及前日选出来的那十四个临时的卫队长监督训练。 回城的马车上,宁芝本是自己坐车的,不过裴珩忽然不骑马,也上了她的马车。 宁芝的马车自然够大,并不拥挤。而后头还有小马车,见裴珩上来了,连翘和半夏知趣的去了后头。 “殿下不骑马了?”宁芝故意问。 裴珩不回答,自己拿了茶杯,给自己倒满茶随意喝了一口。 宁芝就看着他,心想这美男饮茶也是画卷一副啊。 等裴珩饮了一盏茶之后,才问宁芝:“你今日不睡?” “这不是不算远么,我昨夜睡得还不错。”宁芝一笑。 裴珩嗯了一下,心里却有点痒痒。他还记得上回这丫头在马车里睡着的样子。 乖巧可爱的紧。可惜今儿她不睡,瞧不见那样子了。 “莫不是殿下昨夜没睡好?那殿下睡会?醒来就进城了。”宁芝道。 裴珩手指轻轻一捻:“都睡会吧。” 宁芝诧异的看他,没看出什么来,只觉得有点奇怪。 不过,说是不远,那也是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的,三个小时多一点,坐车也没事做。 睡一觉也可以的。 宁芝便点头,拉出马车里的毯子来,递给裴珩,自己也拉了一块。 马车足够大,两个各自占据一边,躺下来中间还能睡一个成年人。 可惜宁芝是真的不困,倒是马车摇摇晃晃间,裴珩自己先撑不住了。 与宁芝在一处,侍卫们就在外头走着,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所以,二皇子殿下他光荣的睡着了…… 这回倒是宁芝看了许久二殿下的睡颜。倒是没有特别感受。 这男人,睡着和醒来都是迷人耀眼的。甚至睡着了,也没有那种像是婴儿的感觉。 虽然他不设防,但是你一眼看过去,他还是棱角分明的感觉。 挺好的,宁芝这么想,她反正喜欢。 然后闭上眼,也渐渐睡着了。 到了进城,裴珩和宁芝几乎是同时被城中喧闹吵醒了。 裴珩睁眼的时候就看宁芝,可惜后者也已经醒来了。 裴珩轻轻抿嘴,心里很是不乐意。 不过是想看看小未婚妻睡着的样子,竟是没看见! 宁芝没注意到裴珩的遗憾,只是揉揉眼:“竟是到了。殿下送我么?” 裴珩心想,哪次没有送你? 所以不说话。宁芝笑笑,也觉得自己问的多余了。 甚至于,外头的人都没问,马车摇摇晃晃,径自到了禄国公府。 正好今日沐休,宁则礼也在家,听闻殿下送宁芝回府,便出来迎接。 裴珩下马车之前,就把衣裳整理过了。 他不需要换,外头的衣料子本就是上好的,轻易不会压出褶皱来。 头发也没乱多少。 倒是宁芝睡得将垂挂髻松开了。 她自己用丝带将自己的长发挽住也就算了。 下了马车,宁则礼迎上来给裴珩请安见礼。 裴珩客气扶着:“国公多礼了。” “芝芝这是睡了一路么?”宁则礼慈爱的摸摸宁芝的头:“睡得傻乎乎的。” “祖父怎么这么说我呢。”宁芝一笑:“殿下也睡着了呢。” 宁则礼一滞,好笑摇头。 裴珩略不自在,却也没有不高兴。被自己的小未婚妻打趣,只觉得不习惯罢了。 “好了,时候不早,快进府用膳吧。二殿下不急的话,就在府上用?”宁则礼道。 裴珩点头。 遇上了午膳的时辰,也没必要走了。 裴珩留在前院用膳,宁芝和宁蕴作陪。 倒也宾主尽欢,送走了裴珩,宁芝顺势留下,就将之前与裴珩说的左洲之事,与宁则礼细细说了一回。 宁则礼摸着胡子,点头:“宁家也是这么想。” “不知大伯他们如何想呢?”宁芝问。 “放心,你叔叔伯伯们,没有人不想收复河山。左洲在彭家手里,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忠心报国。但是在二殿下手中,起码对大晋是有利的。你不必担心,二殿下性子虽然不大好,但是他承教于太子。太子看得清大局。” 第79章 礼物 “收复北方不是一时半会的,眼下,殿下掌握左洲是好事。大事没做完,他不会与宁家为敌的。”宁则礼轻轻皱眉:“若是……他真分不清大事,也……” “怎么会呢。”宁芝笑了笑,又把孤笼镇的事说了一遍。 “一万人自然无用,但是我一日还是殿下的未婚妻,殿下总是要顾及的。”宁芝一笑。 她自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宁则礼先是摇头,接着笑:“你呀……” “也罢,祖父看得出,你二人之间,倒是有些默契。也挺好,日子怎么过,还是看自己。以后就算是二殿下登高了,宁家跌重了,只要不是家破人亡,你总是有出路的。你这孩子,只要想做,总是能不顾一切。想要退,也能孤注一掷。” “以后的事,谁能一眼看过去呢。反正,眼前事都做好就是了。只……”宁芝咬唇,顿了一下:“有一件事,却是要求爷爷的。” 宁则礼只是笑:“不求我也知道。你不是个能关在闺阁里的姑娘。你自己有主意。爷爷不拦着你。” “你莫不是也想去前线?”宁蕴半晌不开口,这会子道。 “是呀。不仅是我,你也没几年就得去了。”宁芝笑了笑。 “你别闹。我是男人,自然是要去的,你去做什么?你又不习武。”宁蕴皱眉:“太爷爷,别总是惯着她。” “哈哈哈,你急什么?知道的说你是她侄子,不知道,倒是当你是她哥哥。”宁则礼爽朗大笑。 “太爷爷!”宁蕴有点不好意思。 “好啦,宁家的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九姑姑不一样。她是已经许了二殿下的。二殿下不是寻常皇子。你要想他们以后能夫妻和睦,就不要有阻拦的心思。也许到了前线,你姑姑略吃些苦,但是焉知不是好事?”宁则礼收住笑意。 “记得太爷爷教你的,不要拘泥一些俗礼。这世上许多事,就算是有了规矩,也有万般变化。一件事好不好,都不是一定的。” “是。蕴儿记住了。”宁蕴低头。 “好了,你们都是好孩子,去吧。”宁则礼有些犯困摆手叫他们各自去了。 出了前院,宁蕴暂时不说了,但是他还是跟着宁芝去了宁芝院子里。 宁芝好笑:“好要劝我啊?” “不是。我其实也不是想拦着你,你想做的事,留在京城不重要么?你也知道,陛下年岁已高……”说到这,宁蕴还是四下里看了一眼。 连翘低头退出去,屋里就生下姑侄两个。 “陛下还能活几年……太子身子更是不济,叫我看,怕是熬不过陛下的。那时候,若是二殿下在前线,你留下不是更好么?”宁蕴道。 “你说的有理,我也想过。不过,对于二殿下而言,重要的不是临京啊。临京,为什么叫临京呢?这只是一个临时的地方啊。只要兵权在手,临京不重要的。”宁芝轻叹:“何况,虽然我不能领兵打仗,但是我在,对大伯他们也是有好处的。” 不说居中调停,至少能润滑一下吧? “罢了,你自小有主意。”宁蕴摇摇头:“不过怎么也是来年的事了。你那侍卫怎么样?” “挺好,他们也得来年才能看出好坏来。先养着吧。”宁芝笑了笑。 “好了,不必担心,倒是与我做些别的吧。”宁芝道。 宁蕴点头,起身自己找地方歇着去了。这院子他熟悉,打小在这里的。 他早上起来的很早,要习武,所以午后还是要歇会的。 等宁蕴睡去了,白芷进来:“姑娘,方才韩家派人送来帖子,说是韩大姑娘要来拜见您,有事相商。” “什么事这么急?巴巴的两回了。不过这位大姑娘这回可是知道直接见咱们姑娘了?”连翘道。 “既然这样,就叫她下午过来吧。”宁芝上午马车上睡了一觉,所以并不困倦。 宁芝冷笑:“既然她非得做出个规矩守礼的淑女样子来,我倒是不好不成全了她。” 按说,今日递上帖子,怎么也得次日见。 没有中午上了帖子,下午就得见的。 总是显得主人家有点不尊重了。 不过,韩佩鸳想要见宁芝,其实也着实犯不上送个帖子。她是想表现自己懂礼数。 可姑娘们结交,不是这样的。 所以,宁芝索性就不给她这个尊重好了。 韩佩鸳听回话,面上倒是没什么。 两个丫头有点生气,但是见自家姑娘不吱声儿,她们也不敢开口。 韩佩鸳想,知道宁芝是个不管不顾的,落她的面子倒是第一次。 也罢,就当是之前不该说要见宁菱吧。 已然决定要谋定而后动,自然不在意宁芝的这些许为难。 “既然九姑娘下午有空,就给我梳妆吧。” 两个丫头哎了一声,伺候韩佩鸳更衣去了。 半个时辰后,韩佩鸳到了宁家。 被请进了宁芝院子里的时候,宁蕴正是刚睡醒,吃着殿下和宁芝说话呢。 见了她,随意问了一句好,就低头继续吃东西了。 韩佩鸳看了看他,应宁芝的话,坐在了一侧。 “韩姑娘有事?”宁芝直接道。 她是看着韩佩鸳的打扮就觉得真是晦气。 常年白,常年素,白色的纱裙,配上白珍珠的首饰,怎么看都是……不吉利。 那不成想表现自己素雅高洁就必须穿白的? 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家,成日里这么穿,不腻? “也不是大事,只是这事也要与九姑娘商议一二。”韩佩鸳笑着开口,还是一贯的温和。 宁芝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这不是就要到了二殿下生辰了么,想询问一下九姑娘的意思。”韩佩鸳点到为止。 其实就是问,你送什么,我不好超过你。 她是绝不会做彭筱那种试图如今就压着宁芝的蠢事的。 再者,也算是表示没有与宁芝争宠的心,甘心退一步。 宁芝心中了然:“不必看我,我送的并不贵重。一幅图罢了。”宁芝轻轻笑了笑:“二殿下是个习武之人,不见得喜欢。” 第80章 不惧过去 这话说的,就有点耐人寻味了,知道不喜欢,却还要送么? 韩佩鸳心里,将这图自动带入到了名画。 脑子里想,有什么朝代的名画,能这么贵重呢? 韩佩鸳在脑子里想着,嘴上一笑:“殿下虽然是习武之人,倒也不见得不喜欢字画。倒是……我这礼物,却是不好送的。” 她本来就是打算送字画的啊! 她一贯是第一才女,不送字画送什么?不仅是要送字画,还要自己动笔。 可是如今宁芝要送,这不是拾人牙慧? 纵然宁氏送的是名家的,她既然来问过了,又要与宁芝一样,未免……叫宁芝觉得她故意。 不禁觉得心思很不是滋味。 “我倒是忘了,你好此道。”宁芝一笑,倒真是刚想起来。 眼前这位,可不是就喜欢个诗词歌赋,名画书法么? “九姑娘过誉了。”韩佩鸳暗恨,笑道:“要是如此,我就送些绣品?” 女人家的,送自己的未婚夫,除了字画绣品,还能有什么呢? 宁芝轻轻笑:“这都随你,反正殿下喜欢就好了。” 然而,她不觉得裴珩这样的男人,能喜欢什么绣品…… 韩佩鸳来就不抱希望,走自然也说不上失望。 只是不能送字画,多少有点不甘心罢了。 “姑娘,不如送二殿下孤本吧。您不是收着不少的孤本,很多都是前朝的。如今也很是难得了。”庆春轻声细语。 方才她跟着进去伺候的,所以事情都听清楚了。 孤本,确实是稀罕物。 盛京城,是几朝古都了,二十年前被塔族人攻下之后,毁了多少好东西。 这字画,孤本,竹简之类的东西,素来不为塔族人喜爱。 更是毁坏无数。 塔族人本是塞外马背上的民族,他们更崇尚无力,所以根本不喜欢大晋人这样的东西。 所以毁坏起来毫不手软。 如今,韩家存书是不少,韩佩鸳本人也有好几套孤本古籍。 她这一想,倒也算是好的,就把那一套环琅记送给二殿下好了。 这是一套讲前朝某个年间朝中大事的。 因牵扯了前朝一件秘闻,所以当时刊发之后就被朝廷毁了大半。 留下来的,都是私藏的。 本就存世极少了。后来又被新帝清缴过一次,据说存世只有三套。如今,北方都被战火绵延,谁知道那两套还有没有。 所以,这送给二殿下,想来不算礼轻了。 “到不知道,九姑娘是送什么。”庆春嘟囔了一句。 “她宁家的权势,什么要不到?想来是哪位名家的字画吧。”韩佩鸳想,没听过殿下爱字画,也没听过殿下爱古籍。 也罢,她们两个都没占上风就好了。 “不过姑娘,您觉得,宁芝说的是真的?”庆春又问。 万一宁九只是胡说呢,到时候送的不是字画呢? “你觉得,她还需要骗我?”韩佩鸳不甚在意。 庆春一滞,好吧,也的确不需要。 宁家,送走了韩佩鸳,宁芝就叫人将她早就订好的东西拿来了。 “姑娘,您……”连翘有点不安。 “嘘。不要打搅我,从今日起,我每天都去静室两个时辰。赶着等殿下生辰,送给他。”宁芝笑了笑,轻轻拍拍连翘的手。 叫人带着东西一并去了她临时准备的静室里了。 “姑娘这些年,从来不碰过去的东西,这……”连翘小声说着,担忧的紧。 她们都知道,姑娘不敢碰那些旧物,睹物思人就是如此。 想也知道,原本圆圆满满的一家子,忽然就剩姑娘一个了。那些东西看着不是安慰,是伤怀。 “是啊,可……姑娘心里有数。这些事,也不是不碰旧物就能忘记的。”半夏也叹气:“其实看看也好,姑娘还小呢,总要放下这些事啊。不然总是伤怀,就是天上的老爷和夫人,还有咱们五公子,也是不能放心的。” 虽然这四个大丫头都是没见过宁湛一家的,但是她们被分到了九姑娘面前的那一日起,她们就是二房里的丫头了。 自然,二房的老爷就是她们的老爷,而不能叫二老爷,二房的太太就是她们的夫人,叫不得二夫人。二房所出的宁慕,在宁家排行老五,她们也就叫一声我们五公子。 纵然,她们极少提起,也不敢当着宁芝提起,但是本该如此排序。 “如今有殿下,总算也是好的。我瞧着,姑娘和殿下一处的时候,还是开怀的。”半夏又叹气:“只是如今这局势……哎……姑娘命不好。” “什么话!”连翘呸呸呸:“姑娘命好着呢!局势不好也没事,过些年就好了!过些年,姑娘大了,就都好了!” 哪里命不好,当年一家子都没了,就姑娘自己活着,是天大的运气了! 姑娘一定能否极泰来的! 半夏了解她的心思,笑着摇摇头:“得了,你守着吧,我去膳房走一遭去。那两个这几日赶着学包扎去了,咱们辛苦些。姑娘要费神的,我去给她弄点养神的汤去。” 连翘摆手:“你去你去,你做的汤,姑娘最爱了。” 半夏摇摇头去了,心说连翘就不爱沾厨房的事。 连翘往后走,在静室外头探头往里瞧,可惜也瞧不见。 守在门口的侍卫呲牙对她笑。 连翘先是瞪了一眼那个侍卫,然后吐舌头做鬼脸,扭头坐在了回廊上不理他了。 侍卫低声嘿嘿笑,然后规规矩矩站着。 都是成日家见的人,都熟悉的不得了。大家都知道彼此性情了。谁也不甚在意。 静室中,宁芝对着眼前的长卷沉默了很久,终于举起笔来,落下了第一笔。 如半夏所言,很多事,不面对是不行的。 她已将开始了,怎么能后退呢? 如果一定要有个仪式感的话,不是与裴珩摊牌,不是训练劲武卫,就从今日,从笔下开始吧! 她一笔一划,认真虔诚。 若是有人看见,就会明白她的用心,不过,就算是没有看见,也总会有人明白的。 宁芝,从来就不怕面对过去,只是过去,她还没准备好罢了。 第81章 七窍玲珑心 裴珩是十日后才再见着宁芝的。 是裴珩叫人请宁芝进宫。 也没什么事,就是这十来日没见着小未婚妻了,殿下他多少有点琢磨。 太安静吧? 宁芝刚从静室出来,就知道上官纪来了,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 宁芝嗯了一下,也没换衣裳,就去见上官纪了。 她穿了一身浅紫色的裙子,不过料子算不得特别好,衣裳还是旧的。 细看下去,袖口还有墨渍。 不过就算是不看,也能隐隐约约闻见点墨香的味道。 上官纪诧异了一下,头回见这位姑娘这么……不修边幅。 自然不是这样就不好看了,只是看惯了这位的淡然和不动声色,所以极少见她这般。 “给姑娘请安,姑娘这是……这么瞧着,这般劳累?” “不碍事,不是给殿下准备贺礼么,殿下叫我做什么?”宁芝坐下来,在丫头们端来的水盆子里洗手,然后问。 “这,殿下没说,约莫是请姑娘赏花?宫中的菊花开了,品种不少。”上官纪道。 宁芝嗯了一下:“既然是这样,那我换换衣裳就走吧,劳烦大人再等一会。” 她自然又自在,丝毫不觉得叫上官纪再等一会有什么不对。 上官纪倒是也没什么好抱怨,毕竟,人家是替殿下预备生辰礼。 看起来,是花费了些时间和经历的。 不过……上官纪坐下来摸摸鼻子想,先前,这位姑娘送给殿下的那幅画,他有幸看过了…… 要是就那样的水平……这殿下生辰上,怕是……不大好吧? 也许还会有别的礼物吧?宁家办事周全,不会叫宁芝丢面子的。 宁芝换了一身米色的裙子,柔和又好看,上头简单的绣着些细碎的花朵。 不动时候是不明显的。头上是垂挂髻,用同色米色丝带以及一根金钗固定着。 浑身没有多少亮处,这一根鸾鸟金钗就很打眼了。 不会显得太素淡,也不会太出挑,恰到好处。 上官纪想,方才见她穿一身旧衣裳的时候,虽然觉得不修边幅,可还是有种慵懒的美意。 如今再看换一身,又是觉得浅淡的美。 果然这第一美人就是第一美人,无论怎么都是好看的。 当然了,他作为一个侍卫,也不过是欣赏一二罢了。便前面带路,请宁芝出门。 不多时,宁芝的马车就出了宁家,往宫中去了。 有上官纪在,宁芝不需要露出自己的腰牌来,上官纪径自见她带去了飞虹殿中。 飞刃和另一个侍卫不得进,就在外头。 连翘一个人跟着宁芝进去了。 “殿下安好。”宁芝盈盈下拜,笑着看裴珩。 “免礼。”裴珩看她:“你走近些?” 宁芝没动,也开口:“殿下走近些?” 裴珩一愣,随即有点想笑,却还是板着脸:“真是够懒得。” 裴珩其实明白,宁芝不喜欢被这样呼和来去的。但是,要是提起这个话来,难免没意思。 有时候也无关身份地位,但是年纪上讲,宁芝小,他就该忍让几分。 或许他自己没觉得,但是他旁人可没这个耐心。 于是这会子起身:“怎么就能懒成这样?” 宁芝好笑,到底是也往前走了几步,谁说二殿下只会发火和任性?分明二殿下也是七窍玲珑心! “你这是怎么了?病了?”裴珩问。 宁芝眨眼:“没呀。” “那怎么十来日不见,就瘦了这么些?”裴珩看她,小脸上肉少了不少。 宁芝才十三,婴儿肥是肯定的,不过这些时候,脸颊确实是有点瘦了。 眼下其实还有点乌青,被她用粉遮住了。 “最近做大事呢,所以略劳累了些。过些时候就好了。”宁芝笑道。 “什么事值得你这样费神?”裴珩哼了一下:“你还小,小时候要是亏空了,一辈子受害。” 这话,还是当年他习武太过执着的时候,师傅讲的。师傅说,你虽然要求进步,可是到底根骨还是弱的。要是一味贪上进不顾身子,如今落下毛病就是一辈子的。 “不会,我本来也长个子呢,瘦了不稀奇。”宁芝笑的很甜:“不过,殿下叫我来是做什么的?” 裴珩看了她几眼:“没事,本殿就不能叫你?” 宁芝眨眼:“可以呀。” 当然可以啊,未婚夫相见自己,挺好的呀。 二殿下毕竟是殿下,总不好常去臣子府上,她么…… 进宫还真不是个什么太难的事。 “走吧,带你赏菊。”裴珩还是有点小计划的。 女孩子家的,不就爱这些? “不了吧,就这么说话多好。”宁芝摇头:“菊花哪里都有,不稀奇。” 裴珩是看她有点累的意思,点点头叫人上了各色点心,索性叫她坐在外间的软榻上吃喝去了。 “殿下可有法子对付彭年了么?”宁芝一边吃,一边问。 裴珩喝了口茶,淡淡:“太子殿下身子不好,来年太子殿下的生辰,要大办。” 宁芝顿了顿,太子的生辰,二月二。 “只是,来年太子殿下五十二,这不是整寿啊。”宁芝道。 “清风观明道长算出太子三年内有劫数,所以明年的生辰就是一个破劫的时机。势必要大办的。”裴珩道。 “明道长可是轻易不算这些了……”宁芝看着裴珩。 裴珩轻轻皱眉:“本殿倒是没骗你,这件事属实。确实是明道长亲自将这个卦象给了太子的。” 裴珩心中很是不好受,大哥不好,他就觉得自己也不好。 “要是这样,那……是个机会了。殿下宽心吧。既然明道长能算出来,也就能破。”宁芝道。 其实,宁芝清楚的知道,太子就是在挨日子罢了。 也亏得是太子,他要是一般人家的儿子,早就没了。 便是生在富贵人家里,也是不能活的。 “既然是这样,这消息,殿下预备什么时候传出去呢?”宁芝又问。 传太早了,怕是彭家在那边布置太多,就不好办。 “就现在。太晚了真的也成了假的。”裴珩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事,倒是本殿……明日要找禄国公商议了。” 宁芝挑眉看他,到底没问什么事。 第82章 谁家闺秀 不问,也是猜得到的。 彭年就算是回京了,彭家那些人马也不能马上就被裴珩拿下。 总要打一场。 左洲前面是塔族占领的西桦城,后面是崇州和南陵,崇州的南启虽然是保皇党,但是不过有三万人罢了。 南陵是宁芝的四叔宁浩驻守。 再往东,天凌江过去,是崇山峻岭的岭南。往西,就是渭南渭北,都是宁家人。 倒是还挨着一个淮州,可惜淮州没有兵马。 这一来,要拿下左洲,裴珩总不能全部都依靠宁家的人。 就算是宁家愿意,殿下他的面子也不好看。 宁家势必是要帮衬,但是不能使完全替他拿下。 所以裴珩不会借人,就只能借道了。 苍梧洲李承锦是裴珩的心腹,那里有十万兵马。总是能动的。 “殿下心里有数就好了。” 也不是他瞒着宁芝,这事,他不说,回头宁家也会说的。 所以,无所谓是不是现在说了。 宁芝自然也这么想,所以只当是没有这回事,倒是单纯与裴珩说话吃东西去了。 午膳也就在飞虹殿吃的。 陛下得知宁芝来了,还派人送来十几道菜。 是陛下跟前伺候了二十来年的裴忠送来的。裴忠因为忠心,被陛下赐了个皇家姓氏。这也算是殊荣了。 他够搂着背,赔笑:“陛下说,难得姑娘进宫用一回膳,一定吃好。不必去谢恩,且就在这呆着吧。” 宁芝起身,还是恭敬的对着圣安殿那边行了一礼,才笑着点头。 裴忠低头出去了。 裴珩瞧着一桌子菜,没什么想法。陛下,或者是大哥,他们对宁芝的和宁家的心,他都知道。 他也看清楚很多,宁家什么时候需要和宁芝绑在一起,什么时候宁家就是宁家,宁芝就是宁芝,他还是分得清的。 用完这顿,宁芝就开始犯困了。 她昨夜有点没睡好,今儿上午劳神,这会子就不成了。 裴珩便叫人伺候她去侧殿午睡了。 二殿下心里一直挠痒痒,挺想再看小未婚妻睡颜的,不过他在主殿,跟过去不好看。 只能作罢了。 宁芝午睡去之后,上官纪才把之前在宁家的事说了一下。 “这么说,她这些时候瘦了,是因为给本殿弄生辰礼?”裴珩心里有点软,又觉得挺高兴的。 “九姑娘是这么说的。想来是字画。”上官纪道。 “好吧,到时候本殿就看她拿出什么来。”裴珩一笑:“本殿看她那画技有没有长进!” 宁芝这一觉,睡得着实长。 她一睁眼,连翘就急的不行:“哎呀姑娘,怎么才醒来!快黑了!” “哦。”宁芝揉眼:“黑了就黑了。” “姑娘睡糊涂了吧?这不是家里呀。”连翘急的跺脚。 “知道。”宁芝无语:“给我拿点水喝呀。” 不等连翘应声,就见飞虹殿里的奴婢们已经进来了。 “给九姑娘请安,奴婢们拿来了水和帕子,请姑娘起身吧。”她们早就候着了,听着里头说话才敢进来呢。 宁芝摆手,几个人起身利索的伺候她洗手洗脸穿衣裳。 动作很快,又麻利。 倒是丝毫不比白芷几个差。 宁芝直到捧上茶才问:“是谁让你们过来的?” 为首的宫女忙道:“回姑娘的话,是殿下叫奴婢们一直候着,以防您要什么。” 宁芝嗯了一声,心说也是多余一问。 裴珩那性子,他那两个侍妾绝不敢管事。 为首的宫女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就说闲话似得道:“咱们飞虹殿中,极少有贵客。平素殿下起居虽然是我们伺候,但是这贴身更衣的事,殿下素来是自己做的。也就伺候饮食茶点罢了。再有那后头的,各人有各人的人手,是决计不到前头来的。要是奴婢们哪里笨手笨脚没伺候好姑娘,还请姑娘原谅奴婢们些。” 宁芝看了看这个说话的,笑问:“你很好,叫什么?” “回姑娘的话,奴婢叫燕知。多谢姑娘夸赞。”燕知忙道。 “好,你伺候的我很满意。我不大有随身带许多首饰的习惯,这钗就给你吧。收着。不必藏着掖着,你们殿下那,我也是要夸你的。”宁芝笑着,就把头上上午出门时候那个鸾鸟的金钗拔下来,给了燕知。 燕知忙接了,跪地再谢过。 宁芝好了之后,就被裴珩叫去用晚膳了。 都这会子了,也没有叫自家小未婚妻饿着回去的道理。 裴珩见了她就嘲笑:“竟是睡了一下午,一般人家的闺秀没你能睡。” “一般人家的闺秀,也不是殿下的未婚妻。”宁芝不甚在意,笑盈盈的:“殿下这是煮了什么茶?真香。” “茶?你是饿了吧?本殿还得说一条,一般人家的闺秀,也没你这么爱吃。” 宁芝只是瞥了一眼裴珩,嘴角勾笑。 裴珩便明白她的意思,她是用眼神把方才那句话又说了一遍,可不么,一般人家的闺秀也不是他的未婚妻。 很快就上了晚膳,宁芝也确实吃了不少。 吃过了,裴珩道:“喝口茶歇会,本殿送你回去。” “殿下亲自送?”宁芝歪头看裴珩。 “怎么?九姑娘还不乐意?”裴珩看她一双眼里那喜悦,跟着也喜悦。但是还是要故意问一句。 宁芝只是轻声哼了一下,说不出的叫人心软。 临出飞虹殿的时候,裴珩忽然问:“你的钗呢?怎么头上素的?” “哦对,忘了跟你说。你那丫头,叫燕知的极好,我喜欢她,就赏给她了。”宁芝道。 “啧!”裴珩对此无所谓,只是道:“等会走。” 然后叫了赵启来,三言两句。 很快,赵启就捧着一个盒子进来了。 “拿回去吧。”裴珩都没有打开的意思,接了箱子直接丢给了连翘。任谁也没看出二殿下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饶是连翘是个习武的姑娘,也差点被着箱子放倒。 瞬间瞪大眼,没见过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的男人就! 不过心里琢磨,得,殿下只怜惜姑娘一个就成了。 还是门口太监看不过去,替她搬着。 “那我就受了,谢谢殿下了。”宁芝只看这个重量,也就知道这盒子里是什么了。不必打开了。 第83章 甜蜜 裴珩嗯了一下,提脚出了殿门,又伸手拉住宁芝的手。牵着她往外走。 宫中不好坐车,所以总要走出去。 裴珩叫马跟着车,他自己就坐在宁芝马车里:“无论做什么,顾及些身子。没什么大事值得你这般。” 他又不想挑明了说,我生辰礼不如你身子要紧的话。 到底二殿下还是个少年,做不到那么体贴呢。 但是不说一句,总是心里觉得不对劲。因为睡了一觉之后,脸上没在上粉的宁芝那黑眼圈就有了。虽然睡了一下午好多了,但是还是有的。 马车因为走动,所以马车里放着的小油灯就总是会轻轻动。 火苗也会动,所以光线也是晃动的。宁芝觉得晃眼睛,就闭上眼了:“殿下也闭眼?” 裴珩嗯了一声,却没有闭眼。 只看着坐在他咫尺的宁芝。 火苗晃动中,她漂亮的脸庞在昏黄的灯光中都是显得莹白如玉。 长长的睫毛被投下阴影,笔挺的鼻子也显得更好看。 裴珩单纯欣赏,他想要是他真是一个盛世中的小皇子的话,宁芝这样的女子,怕是不会嫁给他。 不得不说,真是因为大晋如今的复杂,因为他的特殊,才有这姻缘。 如果是盛世,如果……皇家不止这么一点血脉。那么,他只会是个平凡皇子,最后做个王爷就算是一生了。 而宁芝这样的女子,势必是要陪王伴驾的。 这一想,就觉得有点无奈。 裴珩伸手,将宁芝的一只手拉住。 宁芝睁眼看了他一下,然后又闭上眼,人却顺从的靠过来。 也不是没有抱过,这不算什么。 何况,他们之间虽然也这么亲密的靠近,但是彼此之间都知道底线。并没有什么想法。 便是裴珩是男子,也没有什么龌龊想法。 “芝芝可想过,若是盛世,你该如何?”裴珩半晌,还是开口。 “倒是不曾想,不过也不难想。”宁芝没有睁眼,轻声细语:“盛世里,宁家不会是这样。我或许跟着父母在某个城里住着。远离京城,也就远离了你们皇族。我的亲事,爹爹定然是要仔细的,爹疼我,不会叫我进皇家。” “也许,一辈子与殿下也不得见。” 裴珩手略紧了紧,想笑,没有笑。 不管是不是盛世,太子妃宁鸾都看上了太子,都要毁了太子。 宁家为了自保,也都会成为权臣。 宁芝……也许会不回京城吧?事实上,裴珩又想,如果是盛世,父皇不必‘南巡’。不会遇见自己的母妃。 这世上,哪里还有裴珩此人呢? “这如果的事,是最虚幻了。盛世里,说不得我爹不去做将军呢?说不定我爹没娶我娘呢,就没有我了。”宁芝轻声道。 是因为战事太激烈,宁家几个儿子才都奔赴前线。 但是如果不是有战事,那宁湛几十年前,说不定做了文官呢。 “是本殿瞎琢磨的。”裴珩到底是笑了。 宫中离禄国公府不远,很快就到了。 又是宁则礼,宁蕴两个男的来接。 这回裴珩就不进去了,只从车上扶着宁芝下来就道:“时辰不早,本殿就回去了。禄国公明日见吧,正好明日,本殿有事要与国公说。” 宁则礼忙应了,目送裴珩策马带着侍卫回宫去了。 “晚膳吃了没?”宁则礼问宁芝。 “嗯。”宁芝笑起来:“爷爷倒是不责骂我这么晚回来呀?” “不骂你还不好?”宁蕴失笑:“还有求骂你的?” “哈哈,进去进去。骂你做什么,你有分寸。”宁则礼一笑。 这个孙女骄傲着呢,那些寻常家长担心的事,他不需要担心。 “祖父最想知道的就是二殿下懂不懂留你用膳,知道你用过了,我也就放心啦。”宁则礼道。 “便是他不懂,还有他的奴才们,能都不懂么。”宁芝也笑了:“瞧,殿下送的一盒子首饰。” 宁则礼看了一眼后头飞刃手里的盒子,继续摸胡子:“挺好!” 宁蕴嘴角一抽,这就好了?宁芝还少首饰? 可怜宁蕴小公子到底还是小,不懂男女之间那点事啊…… 回了自家院子,连翘急吼吼的:“姑娘,您好歹叫我看一眼,我手都被压断了!” 宁芝好笑的点头,连翘就迫不及待去开了那檀木盒子。 也就是一个鞋盒子那么大,里头分阁子,阁子里还有些小盒子。有的盒子里就直接放着首饰。 黄金镶嵌宝石的,珍珠的,珊瑚的。全是如今流行的款式样子,还都是新的。 “呀,姑娘,这是新打的吧……”连翘拿起一个三尾凤钗来:“瞧,这是新打的。” 白芷看过也点头:“确实,都是新的。” 宁芝倒是诧异了一下,也过去看了看。 她还以为是裴珩看她头上今儿没有首饰了,才叫赵启去库房搬出来的。 就说么,赵启去了一下而已。 所以,这一盒子首饰本就是裴珩要送给她的了? 宁芝确实不缺首饰。比这个好的也不见得没有。 可是……宁芝看着这一盒子偏华丽却精致的首饰,嘴角轻轻勾起来。 心里有细细密密的甜,一丝一缕的蔓延上来。 “所以,谁说我选的男人不好呢?” “好!姑娘眼光最好!以后奴婢再不说一句二殿下不好的话了!”连翘笑道。 宁芝拿出一个白玉的坠子来,把玩着:“既然殿下送了,就用起来吧。” 随即,亲手将那白玉挂坠挂在了帐子前。 几个丫头嘻嘻哈哈笑着,给她上了一碗汤,伺候她喝了,这才给她洗漱伺候她入睡。 纵然睡了一下午,宁芝还是能睡着。 并且,是怀着好心情睡过去的。 裴珩本是打算等宁家八姑娘大婚前,才给宁芝这些首饰的,意思是叫宁芝换新的嘛。 不过,赶上今日这事,就顺便给了。 可怜二殿下生平第一次送女孩子东西,送的就跟赏赐的似得。 这种种情形,叫宁芝想来,可真是不得不开心啊。 人开心啊,梦都是美好的。反正一夜到天亮,宁芝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第84章 爱出风头 次日一早起,宁芝就叫白芷去取来一罐子桂花茶。 “叫人把这茶送去给二殿下。”宁芝笑盈盈的。 “那,要说什么?”白芷问。 “什么也不说。”宁芝也笑:“送去就好了。” 白芷抿唇一笑,点头哎了一声去了。 等裴珩收到了白瓷小罐子装的桂花茶,失笑了一下:“本殿还喝花茶?” 赵启忙赔笑:“这桂花茶好啊,它能温补阳气,止咳化痰,养生润肺啊!还能舒畅精神呢!” 裴珩愣了一下,润肺…… 他这几日,确实略有些咳嗽,很轻微,自己都要忽略了。又觉得麻烦,没叫御医。身边的人显然也没太在意。 “既然这么些好处,就给本殿泡来喝。”裴珩觉得,心里暖暖的。 虽然送这个来的宁芝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怎么会那么巧? 定是她留意到了。 被自己的小未婚妻关怀,殿下一整天心情都极好。 纵然桂花茶对于他来说,有点馥郁芬芳的过了,但是他还是喝了一整天。 倒也不知道是桂花茶起效了,还是心情好起效了。 次日里,果真没有再咳嗽的意思了。 已经是快十月里了,宫中忙着张罗二殿下生辰。 宁家也在张罗宁菱的大婚,两下里倒是都很忙。 裴珩如今正经入朝,太子手里的事几乎都交给他做。陛下虽然有时候糊涂,但是倒也不限制裴珩做什么。 只要你不要动他身边的人,比如梁楚晗,这个掌握玄衣卫的人。以及九城步兵司衙门的赵瑞。 只要陛下觉得身边是安全的,其余的事,他其实是一早就放权给了太子的。 太子再放权给了二殿下,也不稀奇。 宁芝忙着那生辰礼,再见面,果然就是二殿下生辰那一日了。 不过,这之前,朝中正式发了圣旨。 次年二月二,是太子殿下五十二岁的生辰,据清风观中辈分最高的道长明道长推算,明年太子生辰需要大办。故而,朝中将领,各地官员,无故不得延迟回京。 这一来,彭年只要不敢抗旨,就必须回去。 而明年,宁家只有宁浩需要回京。毕竟将领们回京也是要错开的,总不能把前线所有人都调走。 圣旨发出去不过几日,各方动静还尚未可知,而二殿下的生辰,已经到了。 时下人并不讲究十八岁生辰如何。 因为十八岁,还是未曾及冠的时候。正经二十岁生辰,却是需要大办的。 所以,纵然皇家热闹的预备二殿下这个生辰礼,但是实则,这一年的生辰,算不得重要。 宁芝一早起,换了一身大红的裙子,裙子边角用糅杂了金银丝的线滚着一圈,绣着花纹。又活泼又明艳。远远看去,一团火似得耀眼。细看过去,又层层叠叠。好不精致。 难得梳了一个飞仙髻。倒也没戴几样首饰,就从裴珩送的那里头,选了一对红玛瑙打造的小圆环,将头发两头固定住。其余就是淡红色丝带点缀了。 耳朵上一对珍珠耳坠子。再将银白滚着白兔毛边儿的斗篷披上,正是娇俏可人的紧。 不动时候,像是一个懵懂的清冷少女。行动间,白色斗篷露出里头大红的衣裙,便是个活泼明艳耀眼至极的美少女了。 还未准备好的时候,上官纪就已经在候着了。 这会子出来,上官纪都眼前一亮:“九姑娘今日,定是最耀眼的了。” 宁芝一笑:“承大人吉言了。” 马车摇摇晃晃进宫,宫门口,宁芝下来,正好遇见了韩佩齐。 韩佩齐马上就过来了:“九姑娘好!远远看去,我当是哪里的仙子迷路了!真真是……” “多谢大人夸赞。”宁芝淡淡一笑:“怎么不见你们家姑娘?” “嗨……”韩佩齐苦笑:“九姑娘还不知么,我们家……不一样的。” 宁芝了然,他是说他们家,嫡出庶出不一样的。 宁蕴是把自己的马儿交给小厮过来,所以迟了一下,这会子轻轻皱眉:“韩大人。” “宁公子好。都说宁家男儿都是好样貌,果然不假。再有几年,怕是我这名头也保不住了。”韩佩齐摇头晃脑的。 活脱脱一副浪荡子弟的样子。 只是目遮犹在,并不知他眼神如何。 “多谢韩大人,宁蕴并不稀罕什么名头。”花公子?呸! 真要有这么个名头,太爷爷能断他的腿。 宁芝低头莞尔:“行了,走吧。” 因宁菱是跟了宋氏一道走的,所以这边只有宁芝和宁蕴两个。 看他们走后,韩佩齐还站了一下,半晌轻轻走进去。 最终也不知他到底什么心思。 宁芝被直接送去了飞虹殿。 如今裴珩已经是很照顾宁芝了,倒是与她一道先呆着,一会一起出去。 这样其实挺好的。 宁芝见了裴珩先见礼。 裴珩看了她好几眼:“这么穿挺好看的。” 确实好看。恰到好处。 “殿下给的这个很好看,我一眼就看上了。”宁芝指了指头上的玛瑙环。 天然的玛瑙其实都不算大,能弄出这么一对红色没什么瑕疵的来,真是不易了。 “喜欢就好。坐会吧。”裴珩不自然,不过心里是欢喜的。 初初送小未婚妻什么,她喜欢就好。 “你送本殿的东西呢?”裴珩见她与她的丫头空这手,所以问。 “我的呀,我的要一会在大殿上送呀。要惊艳四方的。”宁芝一笑。 裴珩又看了她几眼,低声道:“爱出风头。” “我爱出风头么?我没有您的彭侧妃爱出风头吧?”宁芝嘟囔。 虽然嘟囔的不大声,可裴珩是习武之人,自然是听清楚了。 真想翻白眼。 真不是他偏心,宁芝这小妖孽看多了,他除非是瞎了,能把彭筱看在眼里。 天可怜见,他总是忘了这个人好么?何况拿来对比。能比么? 宁芝喝了茶,又吃了几块点心垫吧了一下,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裴珩起身,看着奴婢们给宁芝披上了斗篷,就与她一道,往圣元殿去。 二殿下生辰,能来参加的人也不少了。不过都是朝中重臣们。以及极少数的几个宗室。 第85章 贺礼 圣元殿里,见殿下来了,该起身的都起身了。太子倒是坐着不动,只是看着裴珩和宁芝笑。 裴珩摆手,也不托大。忙上前给太子见礼。 落座后太子道:“陛下要晚一会来,今日是珩儿的生辰,也不必太拘礼了。” 众人应是,这回不必人说,宁芝自然就坐在了裴珩身侧。 下面彭筱看着真是要气炸了。 这也罢了,主要是今日彭筱也是一身红。 大红裙子,抹胸上绣着牡丹花。头上是一套累金丝镶嵌玛瑙的首饰。 这无形中就与宁芝撞了。 一来,彭筱相貌本不如宁芝些,虽然比宁芝大几岁,可也到底还是少女。 单个看,她今日也不算出错,华丽而已。 可是与宁芝和一对比……就显得她太不庄重,太过花哨了。 毕竟,作为未来的嫡妃,头上也不过就那么一点东西,衣裳都没她这么华丽。 她这样一来,就显得有点不懂事了。 何况,看了宁芝这样简单却不失贵重打扮,再看彭筱时候,就会觉得有点过于了。 就跟武则天跟她侄女贺兰氏说的那句话一样,我十几岁的时候,从来不施粉黛的。 就是这个意思,年轻的姑娘们,有时候太多首饰并不能更美,反而叫自己失了一份活泼和朝气。 再看韩佩鸳,还是一身白色的衣裙,今儿难得衣裳上绣着的是浅蓝色的花朵,倒不是全素的了。 不过,到底也是最素。 太子妃坐在太子身侧,不禁轻轻的长出一口气。 韩家这姑侄两个,都一脉相承。 今日韩侧妃也来了,她倒是没穿白色,但是也是一身浅蓝裙子,绣花都是兰草。 真真是说不出的……清雅。 宁鸾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她以前,也觉得太子就是喜欢这样的。 或者,时下的男人都喜欢这样的。 可是,看着自己那光彩照人的侄女,她忽然悟了。 并不是男人就喜欢什么样的,而是在于自己。 她身上穿的是太子妃的吉服,自然不必在乎什么颜色样式了。 但是她想,她年轻时候喜欢颜色亮丽的衣裳,以后也不防做几身吧。 众人寒暄间,裴珩侧头看宁芝:“你打扮的最好看。” 宁芝端茶的手一顿,随即失笑。 他竟去留意这个了? “难道不是我长得最好看?”宁芝小声反问。 裴珩默默的转头,没接话。 是,他心里承认,可是嘴里说出来,未免觉得……轻浮。 不多时,就听闻太监唱和,陛下到,德妃娘娘到,以及后宫几位有微分的嫔妃到了。 众人起身迎接,建文帝摆手叫他们坐下:“是朕来晚了,歌舞可以起来了。” 不多时,就见歌舞进来,一时间,殿中骤然热闹起来。 随着歌舞,宁芝就瞧见最后进来的那个舞姬,赫然就是姒婳。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高高的梳着头发,水袖轻轻摆动,一进来就成了一群舞姬的领头。 额间画着金色的花纹,一身金色的一群,如腾飞的凤凰一般,在殿中翩翩飞舞。 “翩若惊鸿,宛如游龙。”宁芝轻笑:“姒婳姑娘,果然是舞技一绝了。” 裴珩也看着姒婳跳舞,闻言,只是勾唇一笑:“这位姑娘,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宁芝侧头看裴珩,一瞬间,就明白了之前不太明白的事。 看来,姒婳,不是裴珩的人。 很快,姒婳一曲舞罢,略带喘息伏地:“姒婳恭贺二殿下生辰。” “好,赏吧。”建文帝一笑。 姒婳就谢恩退下去了。 “今日是珩儿生辰,来,父皇与珩儿喝一杯。”建文帝今日,似乎心情也不错。 不管经历过多少,至少……他最小的儿子身体健康,正是好年华。 总是好事。 裴珩起身端起酒:“儿臣敬父皇。” 殿中人都跟着起身陪喝了一杯。 “孤饮不得酒,用茶代替,也贺你生辰。”太子笑着,不过太子没起来。 裴珩又起身,大家也陪着,又喝了一杯。 “好了,今儿是珩儿生辰,父皇准备了贺礼给你。都送去飞虹殿了,回去再看。”建文帝道。 裴珩谢过。 父皇给他东西倒是从不吝啬,从小到大,哪一样都是精致贵重的。 “孤王的,也不能这会子给你,晚几日给你吧。”太子笑道。 众人就打趣了几句,大意是太子最疼爱二皇子了,这不知道是准备了什么大礼云云。 众人送的贺礼已经放在一处,不过还是有人要显摆的。 比如彭筱。 她选的礼物也是费心思了的,这会子自然愿意亲手送上了。 只见她叫自己的奴婢拿来一个三尺多长的盒子,然后她亲自打开。 里面正是一把宝剑。 她将宝剑捧出来道:“这是‘钩吻’,虽不及干将莫邪,却也是难得的名剑,但愿这剑配得上殿下。还请殿下笑纳。” 说罢上前几步,上官纪过来接了。 裴珩是习武之人,尤其是他用的就是剑,所以这会子有人送一把好剑来,他自然不会不看。 于是便当庭抽出了宝剑。 其实这是绝不能够的,皇帝在此,任何人都不能在大典把剑。 可建文帝只是带笑看着,众人虽然惊讶,也都没说话。 只是这长剑出鞘,虽然看着也是雪亮的一把剑,宁芝却感觉出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轻轻皱起眉头来。 裴珩本是想看看的,这会子也皱眉,飞快将长剑插回去:“拿下去吧。” 彭筱本是想叫裴珩高兴的,这会子却有点失望,禁不住问了一句:“殿下不喜欢?” “杀气太重。”裴珩淡淡:“剑是极好。” “名字不大好。钩吻啊。断肠草。”宁芝轻轻一笑:“本就是个杀人的利器了,再起这个名字……不合适。” 宝剑在古代,都是主正义的。一般起名字都不会起这么阴毒的。 毕竟古代人讲究师出有名,光明正大,下毒这种事是被人看不起的。 尤其是宝剑粹毒,更是令人不齿。 这宝剑,虽然不是粹毒,但是这名字……多少叫人觉得不太合适。 “九姑娘这般说,倒是不知九姑娘送的什么?可否也叫我等看看,开开眼界。”彭筱忍不住,出言道。 第86章 万里江山图 彭筱此言一出,旁人怎样还不好说。裴珩是差点笑出来。 他敢肯定,身侧这个小丫头就等着彭筱这一句呢。 不然,她怎么展示自己的贺礼? 果然,宁芝轻轻一笑:“既然你想看。” “连翘,白芷,把我的贺礼拿来打开吧。”说着,宁芝起身,轻轻走到了当地。 白芷和连翘过来,捧着一个很长的锦盒。打开,放在地上,拿出里面的卷轴。 一个人退后好几步站定,白芷就轻轻的将卷轴打开。 众人先是不解,然后是惊讶,最后都沉默了。 待到全部打开,宁芝看向裴珩:“这图,当年我父亲宁湛画了一半就战死在了沥城。最终也没有保住沥城。后来我回了临京城,便带回来。这些年,不敢打开看。近日,我才将这图补全了。我画技不好,画的很是不成体统。可是我宁芝的心是真的。” 裴珩已经起身,站在那图前面。 “这是大晋全景图!是完整的大晋全景图!我给它起名叫做《万里山河图》,今日送给殿下,希望殿下喜欢,也希望殿下不辜负这图。”宁芝没有说太多的豪言壮语。 但是这一声希望殿下不辜负,便是最好的豪言壮语。 裴珩伸手,轻轻划过这万里山河图。 北方那些失去的城镇都明显的在这图上,且字迹发旧,笔锋干练。这不是宁芝的手笔。 这大约就是宁芝的父亲,已逝的威武大将军宁湛的手笔。 一笔一划,字字清晰。 没有塔族人,没有西羌人,没有漠西人。这是完整的北方。 往下,洪江,归燕江下,才是宁芝的手笔。 比起她父亲,她确实笔力不足,线条不够流畅,字迹不够有力。其实看的很明显。 可是,她是已逝威武大将军唯一的血脉,她来弥补,再合适不过了。 “本殿……当不负你期待。”裴珩说着,看着宁芝:“本殿,不负你期待。” 宁芝轻笑:“如此,宁芝放心了。” 坐在上首的建文帝没说话,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么些年,他自己不看地图,周围的人,自然也不会叫他看见。 他也有二十年不曾看过大晋的全景图了,原来是这样么? 竟是这样么?他又去看自己的小儿子,这个孩子,什么时候成长成了这样呢? “芝芝这贺礼,竟是将所有人都比下去了。”太子起身,也细细的看过了那图:“珩儿得你为嫡妻,是珩儿的幸运,也是皇家的幸运。” 宁芝笑着谢过。 韩佩鸳看着这一切,垂眸不语。 她没有打算出头露面,可是眼下,就算是想出头露面,也没机会了。 跟宁芝比,她那孤本就是个玩笑。毫无意义。 彭筱并不觉得这地图哪里好,且宁芝字迹都不好。 可是这时候,她并不敢多话。 上次的事,究竟是受教了。只是不甘不愿的看着这一切,将恨意都转移到了宁芝身上罢了。 有了宁芝这礼物,再没有谁上赶着自取其辱。 宁芝这份贺礼不贵重,甚至不精美。 可是这个寓意,是没有人比得上了。是啊,只要身在大晋,谁还不盼着万里江山能收复回来呢? 裴珩亲自将那画卷起来,递给了上官纪,叫他送去裴珩在宫外的府中收起来。 他想要地图,自然不愁,可是这一副不一样。 这上面,有他小未婚妻的心血,也有他那无缘得见,却为大晋流血的岳父大人。 更有为大晋战死的无数冤魂。他不得不郑重对待。 裴珩叫上官纪拿走了地图,便顺手牵着宁芝的手走回座位去。 动作自然,脸色自然。 众人不禁想,不管二殿下真心对这位九姑娘有几分,就冲着九姑娘今日这贺礼,也不是个简单的。 二殿下何许人?那是迟早要执掌江山的啊。 九姑娘如此,可不正是瘙到了二殿下的痒处? 如何能不被高看一眼呢? 再看彭筱,不禁觉得她那一把宝剑有点上不得台面了。 虽然二殿下随身的宝剑极少有人见过,但是想来也不是什么破铜烂铁的吧?所以,那不吉利的宝剑,有什么好呢? 彭筱咬唇坐在座位上,还是彭玉伸手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裳:“妹妹,尝尝这个。” 她给彭筱夹了一块鸭舌:“挺好的。” 彭筱自打上次被彭玉打了之后,就有点怵了彭玉了,所以不敢反驳。 吃了之后只是小声嘟囔:“她究竟是哪里好?” 彭玉听见装成没听见,只要她不闹,她就不管。 彭玉抬头,看向宁芝那边。 之间宁芝低头轻笑,而那个尊贵任性的二皇子,正将不知什么菜往她旁边推了一点。 虽然不是夹菜这样的亲密举动,可是骄傲如二皇子,又何时在意过是爱吃什么? 她看着宁芝后头的宫女果然夹了那菜给宁芝,宁芝含笑吃了,不知对二殿下说了一句什么。 彭玉低头,轻声一叹。 她是不后悔错过了二殿下的,皇家不是那么好过日子。 以后二殿下要是……那更是艰难了。 可是……彭玉侧头,看了一眼彭筱。 这个傻妹妹显然不懂这些,别说是宁芝这样的人了,简直是不动声色就能杀人于无形的。 就是韩家那位,妹妹又如何斗得过? 更不说,以后二殿下的后院里,怕是……更多了。 彭玉又看了宁芝好几眼,心想,这样的女孩子,真是厉害啊。 她可以面不改色的废掉别人的腿,也可以在大殿上不动声色的用一幅地图打动殿下的心。 明明出身高贵,却不在二殿下跟前露出傲慢来。 哄得二殿下注意她,关心她。 这样的女孩子……有朝一日,成为二殿下的嫡妃,彭筱,哪里有好日子过呢? 再收回目光,彭玉不在看了。 她想,明年父亲回京,这些事还是要商议的。 彭家女孩子有责任替家族考虑,但是……总不能明知是火坑,也一定要跳进去吧? “姐姐?”彭筱见彭玉这样,叫了一句。 “没事,多吃点吧。”彭玉温和一笑。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哪里能不疼爱呢? 第87章 抱 宁芝吃的差不多,就停住筷子。 只拿着桌上的甜酒小口的抿。 裴珩看她这般,就知道是吃饱了,心想这丫头是真的挺能吃啊。 难得她也不避讳,就这么叫他看着。 一场宴会,除了歌舞之外,就是臣子们的寒暄。 都知道皇帝年迈,太子多病,所以大多数臣子都只能和二殿下寒暄喝酒了。 宁芝只是瞧着,裴珩倒也不是来者不拒,他给面子的时候,就喝一杯,不给面子了就推拒。 反正也没有人敢与他为难。 自然有上官纪替他喝,或者是谁家公子也会作势阻拦一下。 所以酒宴到了最后,裴珩倒是没喝多。 也不过是个微醺罢了。 建文帝早就撑不住走了,太子看了看,也该是他离场的时候了。 还没站起来,就见身侧太子妃手里的酒杯倾斜,酒洒在了她自己的衣摆上。 裴诀皱眉,没有说话。 宁鸾自己起身:“臣妾失态了。”然后看宁芝:“芝芝。” 宁芝起身:“太子妃。” “来,好孩子。”宁鸾显然是带了醉意的,伸手拉宁芝。 毕竟是这样的场合,宁芝也不能不给她面子。 宁鸾细细看着宁芝,随即一笑:“真是个漂亮孩子。” 然后,就将宁芝猛然见抱住。 这很失礼。 没有那个贵妇,会在这样的场合做出这样的事。 可是宁鸾没管,她抱住宁芝轻声道:“好孩子,姑姑懂了,姑姑都懂了。” 然后,就松手:“姑姑祝你和珩儿百年好合。”说着,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然后谁也没看,就带着踉跄要出去了。 宁芝使眼色,连翘忙过去扶着:“太子妃娘娘,您慢点。” 很快,太子妃的奴婢们也反应过来,忙也扶着。 太子裴诀一直没出声,这会子才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且乐着,孤这身子熬不得,就回去了。” 裴珩点头:“大哥回去不要急着睡,喝点汤水。” “又大了一岁,果然越发像样子了。一会晚了,送芝芝回府去。”说着,拍了拍裴珩的肩膀,带着脸色不大好的韩清宁离席而去。 他们一走,裴珩也叫年纪大了的臣子们都撤了。 宁则礼也就先走了。宋氏之流的贵妇自然也都回府了。 再留下来的人都是各家晚辈,以及朝中年轻的官员以及家眷们。 气氛就自然了很多。 裴珩又叫人换了膳食,就没之前那么严肃了,大家倒是吃喝起来,又推杯换盏了将近一个时辰。 这回,是真的不早了。 终于干了最后一杯酒,裴珩起身:“不早了,就都回吧。本殿来年生辰,咱们再聚不迟。” 众人忙应了好。都说着吉祥话,各自告退了。 彭筱和韩佩鸳自然不敢多留,太子都说了要二殿下送宁芝的话,她们留着有什么意思? 不过,裴珩还是给面子的,各自派了两个侍卫护送了一下这两位。 最后只剩下了宁芝和不放心一直等着宁蕴了。 裴珩嗤笑了一下:“你这小子还没走?还能吃了你妹妹?” 宁蕴嘴角一抽:“回殿下的话,宁蕴是宁家长房长孙。” 您弄错辈分了! 宁芝一笑:“殿下莫不是喝多了?” “且,本殿还不知你是她侄子,可你这样,像个侄子?活脱脱一个做哥哥的!”裴珩才不愿意承认他一时忘记了呢。 “好了,蕴儿回去吧,我一会就回去了。你也喝了不少酒,早点回去歇着。”宁芝摆手。 这里究竟是宫中,她留久点没关系,她是二殿下的未婚妻。 可宁蕴是外男,久留就不对了。 宁蕴点头,恭敬对裴珩说了告退,才离开了。 裴珩拉宁芝起身:“去喝点茶吧。” 宁芝其实困了,但是看裴珩这样,大概是想略醒醒酒,就没推辞。 裴珩看着奴婢们给她把斗篷披着,就很自然的拉着她的手。 从圣元殿到飞虹殿虽然不远,但是夜里还是比较走得慢的。 宁芝就这样由着裴珩拉着她走。 “殿下十八岁了。”十八岁,在她曾经的那个世界,也不过刚成年而已。就是距离法定的结婚年纪,还差四年呢…… 可是在这里,他早就可以成婚了。要不是她这个未婚妻年纪小,估摸着裴珩孩子都该有了。 “本殿不嫌你小。”裴珩像是明白宁芝意思一般。 事实上,他确实不嫌弃啊。 这个小未婚妻这样好,这样有趣…… 他想,就算是很多人都说过成婚与自己的妻子相守是如何好,他也是想过的。 可是,未来的日子很多,如今作为未婚夫妻的日子去是短暂的。 他的小未婚妻还小,不懂的事很多,虽然聪明的跟个小妖精似得,但是也直白又可爱。 他这么一想,根本不会着急。这样的日子,过几年挺好的。 宁芝只是笑着,没有说什么。 等去了飞虹殿,喝茶的时候宁芝就困的厉害了。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对于古代来说,这就很是晚了。 裴珩本想说就不回去了吧?他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可是想想,还是送她回去吧。这样留下,纵然无事,总也叫人非议的。 所以起身:“走吧,送你回去睡。” 宁芝嗯了一声,其实自己都想就在这里睡了罢了。 可是到底宫里是不便的。 上回他们都在别院里,倒是无所谓留一夜,这回可不同了。 还是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宫门口走。 宁芝是实在困,又加上岁数小,饶是她一个不一样的灵魂,也抵挡不住这浓浓睡意以及疲惫。 裴珩看着实在是不忍。 “要不属下抱着姑娘走吧?”飞刃也看不过去了。 裴珩看了飞刃一眼,犹豫了一下,将宁芝抱起来了。 宁芝一惊,瞌睡都没了。 被抱着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这抱法就是大事了。 无他,二殿下他直接像是抱婴儿似得,将宁芝放在了他的胳膊上,然后一只手托着的后背叫她伏在他肩膀上了…… 她十三岁,不是三岁啊…… 要动,就见裴珩耳朵略红:“老实点!” 这话说的色厉内荏,宁芝只能沉默了…… 第88章 回忆 也是实在很困了,纵然这抱着的姿势怪异,渐渐的,宁芝竟也觉得安心起来。 很小的时候,爹爹就总是这样抱着她。一边抱着,一边轻轻颠一颠,说一句我们芝芝长胖了,不过还是要好好吃饭的。不然以后不漂亮。 宁芝很小的时候,不爱表露情绪,自认自己是个成年人的灵魂。所以每每被自己帅气的父亲这样对待,就很不好意思。 可是如今,却很是怀念小时候。 她将头往裴珩的脖子里埋,轻轻嗅着裴珩身上原本的熏香味道,以及酒气。 纵然换了一身衣裳,洗漱过,他到底喝了酒,还是有淡淡的酒气的。 倒也不难闻。 记得小时候,爹爹也曾有过喝了酒用胡子扎她的时候…… 宁芝在裴珩颈窝里勾唇,带着自嘲,怎么会从裴珩这里,感觉自己小时候的事呢? 明明,裴珩也还小呢。 渐渐的,她就迷糊了,真在裴珩颈窝里闭上眼睛,睡着了。 甚至睡得太沉了,裴珩将她轻轻放在马车里的软垫里,都没醒来。 宁芝也是喝了酒的,所以加上疲惫,她这会子是睡得很沉。 裴珩还是坚持送她回府,所以也跟着上了马车。 终于再次看见小未婚妻睡着的样子,裴珩表示十分满足。 伸手,在连翘的目光下在宁芝脸上摸了几下。 那里有她方才在他颈窝里时候压出的印子。 裴珩见连翘盯着他,一脸防备,好笑又鄙夷。 就这么个三脚猫功夫的小丫头,他要是想对宁芝如何,还能拦得住么? 所以,二殿下很不客气的瞥了一眼连翘。 连翘气呼呼的,但是又不知想到什么,低头下去了。 罢了,二殿下对姑娘好就成了。 裴珩也困,但是还是将宁芝一只手拉住,才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 马车走的不快,也是不忍叫宁芝醒来的缘故。 不过到底不远,裴珩才稍微眯了一会眼睛,就已经到了。 到了禄国公府,宁芝果然还是没有醒。 裴珩失笑:“这是丢了也不知道吧?” 连翘鼓着腮帮子,小声道:“那是姑娘放心!” 裴珩被这句话弄得很满意,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宁芝慢慢的扶起来了。 宁芝终于醒来,迷惘了一下才道:“到了?” “嗯。”裴珩看她:“走得动么?” “走得动,下来吧。”宁芝揉揉眼。 果然下来还未进府,就见宁则礼宁蕴在小厮们打着灯笼下出府迎接来了。 “叫马车进后院吧,你快上去吧。”宁蕴见宁芝这样就知道她刚睡醒。 宁芝也不推辞,对着裴珩行礼,就上去了。 裴珩不等宁则礼寒暄:“更深露重,禄国公早些歇着吧。” 正要走,又转头:“若有以后,本殿自然会送她归家,不必禄国公如此担忧。” 一把年纪了,这么晚还候着,想想也是祖孙情深。 抛开那些外事不提,单说这份亲情,就是十足的难能可贵了。 宁则礼倒是一愣,不过也瞬间就明白了。 笑着说了一声臣知道了。 宁芝这头,实在是累得很,都没留意到连翘打趣的目光。 所以洗洗就睡了。 同样的时间,太子府中,后院太子妃的院子里。 宁鸾没有歇息,而是叫人送来一桌席面,又拿来不少好酒。 有打小伺候她的丫头想拦着,都被她赶出去了。 宁鸾一头长发披散着,靠在椅背上,也不吃什么,只是慢慢的喝酒。 她已经醉了,不过还是继续喝。 犹记得再闺中的时候,她酒量很好,可是后来出嫁了,就极少饮酒了。 这二十年下来,酒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她喝着,想着今日种种。 她想,宁芝不愧是二哥的孩子啊。二哥就是这样,胸有丘壑…… 自己的侄女这般聪慧出色,她觉得自惭形秽。 当年,她也是盛京城中叫多少人喜欢的宁家贵女。 这一代就她一个女儿,还是嫡出的,自然求亲的人是要踩破了门槛了。 可是,她偏一眼瞧上了比她大了那么多的太子。 太子那时候金氏过世几年了,娶了韩家的嫡女韩清宁。 宁鸾想,那时候,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不管不顾的要嫁给太子。 那人长的好,又儒雅又风趣…… 其实,那时候盛京城中有的是没有大婚的皇子,也有生的好的。 可惜,她偏一味就是看上了太子。 也是家里骄纵,叫她觉得自己这样的人,只能匹配一个太子。 且不能是侧室。 她这样的女子,以后不能母仪天下么? 所以,她喜欢太子,也喜欢太子的位置。 那时候的韩家,远不如现在的影响力,宁家却几个儿子都在军中。 虽然不及现在,也是着实有实权的人家。 到底是太过疼爱她,哭闹,绝食之后,当年还在世的宁则礼的发妻崔氏服输了。 因宁则礼年轻时候纳妾的事叫崔氏伤心了一回,故而一辈子觉得对不住她。 老妻服输了,宁则礼也就点了头。 也是宁则礼这一生,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最后悔的一件事。 就是用宁家权势,逼迫皇家同意这件婚事。 那时候,整个北方虽然没有全部被塔族人占据,可是也已经失去几个城镇了。 宁家兵权在手,几个儿子都是驻守一方的将军,建文帝几乎是没有犹豫。 甚至于,他自己觉得这样挺好!拉拢一个宁家,比韩家有用。 于是,这婚事很快就成了。 纵然太子也反抗过,却到底还是服从了。 韩清宁被贬妻为妾,宁鸾正式成了太子妃。 嫁给太子的时候,是初春。盛京城破的时候,是隆冬。 而这中间,太子从未踏足过太子妃的屋子。 次年春日,宁鸾一气之下,给裴诀下了药。她承认,那时候是恨极了。 得不到就要毁掉。 后来,太子九死一生,人却废了。 她也后悔过,太子尚未有子嗣,就此废了,大晋都后继无人了。 宁则礼当然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的时候,她是真的后悔了。也是那一年,因种种事积郁在心,崔氏过世。 崔氏不是糊涂人,知道自己的女儿毁了太子,就是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就此一病不起,一命归西。 第89章 后悔与否 也是那时候起,宁家不再管宁鸾。 二十年里,宁鸾不曾回过娘家。宁家也进一步将朝中大权揽在手里,成了真正的权臣。 当初她是后悔的,很后悔。 可是看着太子对韩清宁的呵护和保护,仿佛是怕她出手一般,渐渐的,她就不后悔了。 至于厌恶和恨。 可是,今日,宁鸾看着大殿上一脸淡然,却叫人看着耀眼不已的宁芝,忽然就觉得,这些年做的事,什么都不值得。 芝芝真是个厉害的孩子啊,犹记得那时候她刚定亲的时候,自己还担心。 今日想,宁家养废了的大约只有她一个吧? 那孩子,进退有度啊。 宁鸾喝下最后一杯酒,起身摇摇晃晃的往里走。 心想,她无所谓对不对得起裴诀了,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对不住大晋。 幸好,上天不忍大晋血脉断绝,总算是有了一位二皇子。 而她的侄女,也许……真的是替她还债的吧? 那么,她也对不住芝芝。 只是,事已至此,后悔无用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古人诚不欺我啊……” 宁鸾走的很慢,一步一步,她轻声呢喃着。 她本该有另一条康庄大道的……可惜……害人害己啊。 次日晚间,韩家。 韩佩齐,韩佩卿,以及他们的父亲都在韩成的书房里坐着。 “你们怎么看?”韩成问。 “这清风观的明道长不是一般人。这清风观当年能从战火中一路南迁,不损失一人,就可见明道长是个有神通的。如今,他既然给太子断言,只怕是确有其事了。”韩颂铭,也就是韩佩鸳的的父亲道。 清风观原本在盛京城外,已经是一个几百年的老道观了。 盛京城失陷的前三年,清风观忽然南下,选了临京城。别说人了,就是道观里养着的狗都没被战火损失一只。所以不由人不信他们的话。 这明道长更是已经很多年不曾给人看卦象了。忽然看了,自然叫人重视。 “这些事,我听父亲的。”韩畅铭淡淡,带着漠不关心。 “这清风观固然是神奇,只是这件事……”韩佩卿道:“是真的么?要是没有这回事呢?” “这件事还真是真的。”韩佩齐一笑:“看来,太子殿下身子是不大好。” “是不是真的且不说,来年,太子殿下的生辰是肯定要大半了。到时候,外地的臣子们都要回京来。前线也要回来几个将军,韩家也该注意些。”韩颂铭看了一眼韩成:“父亲您说呢?” 韩成点头:“嗯,是这个道理。好了,佩齐和老大留下,你们先回去吧。” 韩颂铭又看了韩成几眼,起身:“那父亲和兄长宽坐,我走了。” 出了书房,走了很远,韩颂铭才道:“跟父亲走。” 韩佩卿点头跟着他进了住处。 “你……与你大哥做的事不一样,以后注意点。不要搀和他的事。” “父亲您……您也觉得不对么?我……我以为您不知道呢。”韩佩卿不禁觉得激动起来。 韩颂铭皱眉,他是不知道什么,可是……太不正常了。所以也没法告诉自己儿子什么:“记住父亲的话。你妹妹就要进二殿下的府邸了,以后你是要往二殿下一脉靠近的。不要乱了分寸。” “是,父亲。”有了父亲的话,他这些日子的惶惶然就少了很多。 书房里,韩成道:“年后,彭家按理说是该回京述职的。如今前线有异动,彭家本该有借口了,不过此事一出,只怕是不易。” 公然抗旨,彭家还不敢。 “那祖父的意思是……跟彭家通气么?”韩佩齐问。 韩成不语,轻轻敲打着桌面。 “父亲……我们……”韩畅铭张嘴,有点颤抖:“可以就这样不做什么,我们韩家,富贵以及……” “闭嘴!你太叫我失望了!”韩成怒喝:“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明白么?” 韩畅铭浑身一抖:“父亲……自古这样的事,成的少,败的多,要是败了,韩家……上下……里外几百口子命呢……” “好了,你的担心我知道。韩家准备了这么多年,岂会这么容易败了?你累了,回去歇着吧。”韩成皱眉,略带着厌恶。 他这一生这几个孩子里,就这个长子不成器,胆子太小。 “父亲,我送您?”韩佩齐道。 “不必了。”韩畅铭这回,丝毫没有掩饰他的厌恶,甩手出门去了。 要不是这个孽子,要不是他!怎么会是这样呢?他连嫡子都不能有,要不是这个孽子,韩家何至于此! 韩佩齐是无所谓的,他习惯了。 送走了父亲,他又坐回去。 “不必在意,成大事者,这点小事不必在乎。”韩成道。 “是,祖父。”韩佩齐自然是最听韩成的话了。 “这件事,你想怎么做?”韩成问。 “这左洲我们左右是拿不到的,但是最好也不要叫裴珩拿到手,不然只怕是不好做了。”他们以后要是争,肯定是彭家好对付啊。 “这件事,却不好插手。”韩家是文官,纵然是网络天下读书人,却在军中无人。 就算是暗地里有勾连,也不是这时候就暴露的。 “那一位,是不是该回京了?”韩佩齐道。 韩成摇摇头:“还不到时候……” “静观其变吧,这么些年都等过来了,不急在一时。”韩成道:“你也回去吧,这件事且看如何发展。说不得,彭家就敢不回京呢?” “是,祖父也歇着吧。”韩佩齐起身。 回了自己的院子,叫来他自己的侍卫:“如何了?” “二皇子府倒是安排进去了,虽然不在要紧位置上,但是等二皇子搬家进府,还是能调换的。这宁家,倒是也塞进去两个,但是却也接近不了宁芝。宫中倒是有人,但是飞虹殿却是不好插手的。”侍卫道。 “无妨,不急。”韩佩齐笑了笑:“这宁家的九姑娘,倒是挺不好接近的么?” “这位宁九,有打小伺候的侍卫,都是高手,也不避讳进后院,她自己的院子周围都是侍卫。近身的丫头也不多,就七八个,都是伺候了好几年的,想贸然安排人进去是不成了。只能是外围打听些什么事。”侍卫道。 第90章 宁菱大婚 “好了,要那么容易接近,就不是宁九了。”韩佩齐摆手。 “今日好时候,本官也该去看看姒婳姑娘了不是?走吧,这就去宝音楼走一遭。” 自打姒婳伺候了他一次之后,他就三不五时的去姒婳那。 姒婳不敢拒绝,只好任他来去。 毕竟,有韩佩齐保护,姒婳还不至于落得人尽可夫。 虽然她如今再不是出尘的姒婳姑娘了,鸨母也给她安排过几个贵重的客人,但是比她一开始想的还是好很多了。 所以,韩佩齐来,她不得不欢喜迎接,至少,韩佩齐来的多一点,她境遇好一点。 宁家顾不得这些,宁菱的婚事就在初八,这都已经是初三了。 满打满算三日了。 就连素来不怎么管这些闲适的宁芝,这几日也都在宁菱这边。 她不会绣花,但是也多少帮着宁菱安顿奴婢们收拾或者是安排些事情。 倒是叫宁菱轻松不少。 这一忙碌,就是两日过去了。 最后一日,宁菱忽然叫了宁芝来,又请了苗先生来。 “八姐是哪里不适?”宁芝问。 “并不是,我……”宁菱有点不好意思,顿了顿:“我想请苗先生给我配药。” 苗先生看她:“姑娘要什么药?” “……就是避孕的药。”宁菱说着红了脸。 “梁楚晗的通房不敢先怀孕,你不必费心思。”宁芝皱眉。 “不,是我自己吃。”宁菱低头,又抬头:“我自己避孕。” “这是为何?你既然喜欢他,为何要避孕?”宁芝诧异。 “我……九妹,我明说吧。”宁菱轻轻咳嗽了一声:“我选了他,算是一意孤行,你们都不看好我知道的。可我不死心。但是,我虽然不死心,却不是蠢得。我嫁过去,如果他肯对我好,与我好好过日子,我自然愿意给他生育儿女。可是如果他娶我只是权宜之计的话……我也不是一直会这么不死心。那时候,孩子是负累。倒不如,我先看看。” 宁芝真是被惊讶了,她和这个隔着一房的姐姐并不是很亲近。 一直以为,她就是个胆小懦弱,却死心眼的女孩子。 为了一个男人不顾一切的那一种。 可是今日这番话,她重新认识了宁菱。 她可以奋不顾身,但是不能留下后患。以后想要抽身的时候,也绝不拖泥带水,这……很好。 “好。”宁芝只说了这一个字。 “这药不难,现成的就有。我出手,还不伤身子。保管你吃两三年也没事。”苗先生一笑。 宁菱红着脸点头。 苗先生便去了,也不过是一会,就叫人送来一瓶药丸子。 只说需要的时候吃一粒就好了。 宁芝看着宁菱收好瓶子,轻声道:“我也不担心你了,你也有主意。我也祝你能与他好好的,百年好合。”再是个不堪的人,自家人选了,也希望他能变成个叫人满意的人罢了。 宁菱抱住宁芝:“你呀,我才是姐姐,总是叫你操心我。不过二殿下极好,你不会受委屈的。” “也是你自己厉害,这一点我不如你。”宁菱松手笑道。 宁芝没回答,只是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罢了。 次日里,临京城中热闹无比。 禄国公府嫁女儿,梁大人家娶亲。 自然是热闹的。 一般来说,该是娶亲的人家更热闹,不过这也看身份地位了。 梁楚晗人缘差,所以去他府上贺喜的人极少。就连两桌也不满。 但是禄国公府,却是高朋满座。 太子和太子妃不曾来,但是叫自己贴身侍卫送来了贺礼,也是贵重无比。 何况,今年还有二殿下呢,二殿下来的可不晚。 这就叫宁家更家叫人瞩目了。 嫁在京城的宁家四姑娘宁莹,宁家六姑娘宁茵都带着夫君孩子回娘家。 以及宁则礼岳家崔家人,大夫人宋氏,三夫人张氏,四夫人金氏的娘家人都要来。 再有下一代,宁蕴的外祖家,以及宁芝诸位已婚的堂哥家的岳家,只要是在京城的,都要来。 朝中官员更是不少,所以来来回回,后院里都被女眷塞满了。 倒是宁芝这里还算清净,裴珩来了,就不可能在安排旁人了。 今日韩佩鸳和彭筱也来了,不过也都在后院宋氏那里。 “你们家倒是客人多。”裴珩看宁芝的屋子,想着她这里倒是大气。 上回夜里来的,没细看。 “你来了,会更多的。”宁芝一笑。 二殿下都来了,自然很多人也会跟着来的。 裴珩不置可否,两个人坐了一小会,就该是宁菱出门子的时候了。 宁菱跪了宁则礼,又拜了宋氏,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被宁蕴送出们。 梁楚晗就在门口接,倒也规矩十足,礼数不缺的将宁菱扶着上了花轿。 这头送走了宁菱,那头宁家就要开宴了。 最贵重的客人当然就是裴珩,其余男男女女各自落座。 裴珩没有坐到最后,但是这也是正常的,臣子家的喜事,皇子来了就是抬举。 要是留到最后,反倒是不对了。 所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裴珩就告辞了。 众人起身相送,宁则礼将他送出门去。 另一边,宁菱被花轿一路吹吹打打送进了梁府。 她人已经进了二门,可是嫁妆还源源不断的从宁家出来。 显见这婚事不是不被宁家看重的。 有好事的数了数道:“这跟前些年宁家大姑娘出阁差不多!” 宁家大姑娘,宋氏嫡女,宁萱嫁给了渭北一个将军,但是当初是京城办的婚事。 “你还不知道,这宁家啊,妾和妻是有区别的,不许僭越一分。但是这嫡出子女倒是一样的教养!” “嗨,这不算什么,你们等着瞧吧,过几年这九姑娘出阁,估摸着得比她这些姐姐们嫁妆多!听说下旨那天,必须爱赏赐就不少呢!到时候,皇家的聘礼也少不了!” “那是那是!毕竟是要嫁给皇子的嘛!” 众人说笑着,看热闹看着宁菱进了梁府。 而进了梁府的宁菱,只觉得冷清。 从高朋满座的宁家过来,只觉得梁府虽然也张灯结彩,可是人着实不多。 第91章 清净处 她在盖头下,轻声叹气,其实也是早知道的。 按着规矩,与梁楚晗拜堂。直到被送入洞房,并没有人闹。 梁楚晗揭了盖头之后,也是要出去应酬一二的。 不过,也不多时就回来了,可见也没什么需要他刻意应酬的人。 梁楚晗也没有一娶了宁菱就变脸。 倒还是温和的与宁菱说话,也顺当的将洞房花烛夜度过了。 只是,他没有刻意温柔,宁菱多少是受罪的。 只宁菱并不清楚罢了。 次日一早,宁菱起来,要祭拜梁家祖先。就在府中祠堂中上香。就算是礼成了。 梁楚晗并未控制后院的事,所以后院的管事以及梁楚晗的通房桃娘便来给宁菱请安。 梁楚晗却回了前院。 宁菱按照规矩都赏赐过,然后也给了桃娘一套首饰。 桃娘并不敢挑衅,只是规矩的磕头,规矩的谢恩,规矩的敬茶罢了。 宁菱管梁府这个后院还是不愁的,虽然有些东西,还要前院说话,但是她也清楚,别说她是与梁楚晗定亲两年多都没过门的。 就是寻常人家,也少有一进门就什么都管的,所以不算什么。这都需要时间。 次日里,梁楚晗与宁菱回门。 不过两日,也看不出好歹,宁菱梳着妇人发式,脸色看起来倒也不错。 宋氏李氏看了,也算放心。 梁楚晗也规矩客气的在宁家用过午膳,这婚事就算是成了。 一旦宁菱大婚结束,宋氏就急着要回渭北了。 本是打算过了年的,但是宁芝的大伯身子不好,这些时候一直缠绵病榻。 别说是宋氏了,就是李氏也心里着急要回去。 所以宁则礼就安排了车马,送她们回去了。 一下子,宁家安静下来,还少了一个宁菱,宁芝都觉得有点寂寞了。 宁则礼看出宁芝有些郁郁,便道:“不如接了你几个弟弟妹妹回京?十丫头也十二了。可以回京了。”姑娘们,还是要回京教养好些。 总是京城里住着舒服的。 宁芝无可不无不可,她与这个几个弟弟妹妹也不算熟悉。 就算是接,也得是年后了,年后,说不得她要去前线了呢。 于是,无聊的宁芝,就只能去找二殿下了。 难得她明确表示自己有点不习惯家里冷清了,裴珩自然是高兴的。 倒真是带着她去了一遭清风观。 “我本就觉得家里冷清了,你却带我来道观,莫不是要我出家么?”宁芝撅嘴,难得发个小脾气。 裴珩瞥她一眼:“本殿好心,你却还这么揣度!你出家了,本殿有什么好处?” 好好的小未婚妻,成了道姑还得了? “好好走,这里景致极好,带你住几日。”裴珩每年都要在清风观住几日的。 倒是今年带了自己的未婚妻来,也是难得了。 宁芝也知道这个,便也不闹了,她就是想随意闹一下,又不是真的不想来。 长长的山门,是要走上去才好的。 这里的人们姓道家的多,所以各大道观香火旺胜,这清风观,更不是一般人能来的。 上了山门,就有道士来接,按例送了裴珩去住处。 倒也不惊讶带了一位女尊者,只是也安排在了裴珩的院子里就是了。 宁芝带的人不多,就两个侍卫,一个连翘罢了。飞刃就被她派遣出城却劲武卫那里了。 裴珩更是直接只带了一个赵启,伺候起居就是了。上官纪也留在临京城了。 不过山下还是驻扎了五百人的侍卫,毕竟二殿下今年遇刺过,不能不防。 刚安顿好,就见一个蓝衣道士过来道了一声道号:“师祖得知殿下来了,叫弟子们好生招待。” “好,多谢明道长了。”裴珩收起皇子的倨傲,很是客气。 送走了道士,裴珩道:“本殿第一个师傅,就是这清风观中的道长。只是他英年早逝。本殿自十岁起,就每年都来住几日。” “嗯,挺好的,清心。”宁芝道。 她撇下裴珩出了院子,就见正当中院子里一棵枇杷树。 虽然没有枇杷,但是叶子还在,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 山上冷一些,已经是十月中旬了,她也不得不随时披着斗篷。 裴珩出来,就见少女仰头看着那并不出彩的枇杷树在笑。 裴珩心里一动,走近几步:“笑什么?” “我笑……”宁芝回头:“殿下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要是只是散心,可去的地方多了。这里,该是殿下的一个清净处呢……” 是你心里,一处可以安静的地方,你就这么带我来,你自己可明白么? 裴珩愣了一下,他是真的没这么想过。 他只是觉得,宁芝心情不大好,而他正好要进山……就带她一起了。 是啊,这里……是他从小到大都自己来的地方…… “胡说什么,该用饭了,这里都是素食,你要习惯些。”裴珩略有些慌张的换了话题。 宁芝也不追问,只是走近他:“有你,我自然是习惯的。” 然后就顺着院门出去了。 裴珩站在当地,心跳的很快。 他也抬头,看这没什么意思的枇杷树,恍惚间,却似乎觉得这树上开了美丽的花,结了芳香的果子…… 很快,赵启就来请裴珩去用饭了。 虽然是素食,但是也做的异常精美好吃。裴珩也好,宁芝也罢,都没觉得不舒服。 吃过午膳,也没去睡觉,裴珩带着宁芝到了后山。 这里景色极好,宁芝仰头,呼吸了一口:“以后只要有时间,我也每年陪殿下来吧。” 裴珩嗯了一声,看着宁芝的侧脸。 两个人当时都是这么想的,可惜…… 不是他们想,就有机会的,以后的以后,两个人始终没有机会再来。 不过,能相守,倒也不拘泥是哪里了。 彭家,彭筱的一个丫头安慰着气坏了的自家姑娘。 趁着屋里没什么人,她轻声细语的劝:“年后,咱们老爷是要回京的。到时候,叫老爷上折子,叫您先进府吧。也不是没有侧妃先进府的例子。到时候,就算是不能先生育,进了府,与殿下相处久了,就是有情谊的。天长地久,不愁压不住那宁九,您说呢?不然如今这样,人家是未婚妻,跟着去哪都好,您是不能动的呀。” 第92章 挑唆 彭筱咬唇,想了许久,没有点头。 但是那丫头伺候她好多年,自然是知道她已经动心了的。 只需不时加几句,她迟早是坐不住的。 丫头想,也不能怪她,她也不想一直做丫头啊,有机会的话,她自然愿意做个尊贵的人。谁还愿意做奴婢呢? 反正,就自家姑娘这个性子,进府也难得宠,迟早被宁九或者是韩大姑娘坑死,与其那时候跟着失宠的主子,还不如自谋生路呢! 如今,有人给她出主意,愿意给银子,只要办好了,脱了奴籍,以后就自由了不是么?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她又不是害人,只是出主意罢了。 彭筱若有所思,一时半会倒是没有露出一丝一毫来。 她也在思考,虽然她不够聪慧,但是也不是全然傻子一个。 所以,利弊得失,她总要计较一二的。 她想,如今殿下过了生辰,已经是十八岁了。 在大晋,男子十四五就可以大婚,纵然是皇家不至于这么早,但是十六也肯定是要大婚的。 就是不娶嫡妻,侧室也要进门了。 如今殿下十八了,要是等宁芝,那是一时半会不成的。 宁芝只怕是不满十六岁,不会出阁。那就是虚三年,实实际际的还要两年多了。 那时候,殿下都已经二十出头了,在皇家,就太迟了。 如此一来,要是父亲上折子,也许陛下会考虑呢? 就算是不能马上进府,迟个半年一年也成啊。 只要是比宁芝早,就是好事。 彭筱想,只要是与殿下朝夕相对,耳鬓厮磨,怎么也比如今宁芝和殿下这样亲近吧? 想到这,她决定给母亲写信。 要说起来,母亲是最疼爱她的了。 这件事,她犹豫再三,不敢跟姐姐说,又觉得,只要是告诉母亲了,若是有不妥之处,总是能合理解决的。 于是,两日后,彭筱送了信出去。 清风观中,裴珩和宁芝已经住了两日了。 这一日,天气不大好,看起来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宁芝和裴珩从院子里回来,都热乎乎的喝了姜茶,以防着凉。 原本裴珩是素来不喝的,但是宁芝给他,他也就喝了。 也是这时候,赵启带着一个山下的侍卫进来回话了。 裴珩没有避开宁芝:“说罢。” 那侍卫拱手先请安,然后道:“回殿下的话,彭二姑娘已经送信去了左洲。据说正是给她母亲的信。” “很好,去吧。”裴珩摆手。 宁芝撑着下巴,等侍卫走了才问:“殿下这是……坑了一下未来的彭侧妃?” “晚上想吃什么?”裴珩不答反问。 “都可以,不过我想喝莲子粥。”宁芝也不追问,反正……裴珩要对付彭家的话…… 彭筱这个人,也不大能进府了。 就算是进,也不过是个面子情。不过就是面子情,也得取决于彭家这兵权是如何到了裴珩手里的。 要是能和平解决还好,要是不和平,那彭筱也就没可能进府了。 这时候,裴珩做什么,都是逼着彭年回京罢了。 她倒也不是很稀奇了。 “莲子粥?好。”裴珩听了,就对着外头说了一句。 赵启就应了是,起吩咐了。 这都不算什么,其实裴珩想问的是,如果宁芝想开荤的话,他就叫赵启去弄。 虽然这里是道门,不好开荤,但是如果宁芝想吃,他也会偷偷给她想法子的。 “本殿对付彭家,你可有不适?”裴珩问了一句。 宁芝眨眼,然后失笑:“不至于。” 宁家不是彭家,宁九不是彭二。没有什么可对比的。 裴珩想,要是有一日,他势必要对宁家出手,他也……一定会因为眼前这个人,手下留情的。 何况,了解日深,也就知道宁家其实也不易了。 “咱们还住几日?”宁芝问。 “腻了?”裴珩带笑:“本殿以为,你忍得住。” “我没有腻,我只是问问。”宁芝撇嘴,至于腻了么,这才几天。 “再过三日吧,看来今夜要下雨,明日山路难走。后日或者大后日回京。”裴珩道。 “好。”宁芝点头:“明道长很是神秘,竟不出来见你?” “本殿只见过他一次,十二岁那年。明道长轻易不肯见客,这几年,皇家的事,他也不过只说过两次。都是叫弟子送信罢了。” 裴珩顿了顿:“你想见?” “没有,我只是好奇。这样的奇人,我见不见都无所谓了。要是他不想见我,见了也没好处的。”宁芝笑了笑。 裴珩点头,他也是从不强求。 宁芝到底没有在这里见着明道长,但是,临走的那一天,却收到了明道长给她的一道符,以及一句话。 清风观的一位道长追上来,先作揖,道了一声无量寿佛,对宁芝道:“善主且留步,师祖叫底子将此物奉上,师祖有话,请姑娘在二十岁前,万不要将此物摘下,切记!” 宁芝一愣,还是裴珩替她接了:“多谢道长,更多谢明道长了。” “还有一句话,师祖叫贫道转述一句话:寻真知踏尸山血海,平家恨需博爱世人。” “宁芝多谢明道长!”宁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忽然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请转告道长,宁芝谨记此言。绝不敢求真相葬人性命,亦不敢为平家恨罔顾世人。” 那道士一笑:“姑娘灵台清明,不枉师祖点拨了。贫道道行低微,不及师祖,却也看出姑娘是个善人,无量寿佛,祝姑娘和殿下来日所向披靡,收复河山。” 宁芝和裴珩道了谢,一起下山去了。 “这算不算明道长第三次为皇家事?”下山路上,宁芝歪头。 裴珩轻轻捏她的手:“看着路。” 他心里有一丝怪异的悸动,这丫头……自己知道就好了,非得说出来。 她虽然没有过门,也算的是皇家人了。 “殿下别扭起来的时候,真的叫人好无奈呢。”宁芝摆摆手,慢慢的下台阶。 裴珩只是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留意着,要是宁芝不小心踩空了,也好接住她。 第93章 脆弱 宁芝一直看到身侧人的样子,嘴角勾笑。 手也在裴珩手里轻轻动了一下。 裴珩却以为她是不愿意被拉着了,便板着脸:“不要动!下山不比上山!” 面对一个完全不会功夫的,又长得这么美丽看起来脆弱的小未婚妻,裴珩就算是有一万分的任性,很多时候也着实像是护着玻璃娃娃一样了。 “……哦……”宁芝白眼。 等顺利下了台阶,上了马车,宁芝看裴珩。 裴珩见她一双美目就这么盯着他,有点不明白:“怎么了?” 宁芝轻轻摇头,心想几个月之前,他闯进了禄国公府那会子,是什么样子? 这也不过半年吧,就已经变化了这么多。 宁芝带着温暖的笑意,将头靠在裴珩身上:“没有什么,殿下生的好看,我多看看。” 裴珩身子略僵住,没推她,也没抱她,只是轻声的哼了一下。 带着十足的倨傲,却声音小的叫人几乎忽略过去了。 上官纪竟然和飞刃一道来接人了。 两个人也是巧遇了,都知道是今日他们去,所以都来接,遇见了也不稀奇。 到了马车前,两个人见礼后,上官纪道:“殿下,从洪城回来的裴将军已经到了临京,她是护送贺将军家眷回来的。” “贺将军忽然送回家眷,怕是也因为前方异动吧?”宁芝问道。 裴珩点了点头。 洪城怕是整个大晋最复杂的地方了。 两面临着塔族的地方,一面临着西羌,境内三江汇聚,地形复杂。 贺将军,贺文章年方四十七,驻守洪城也已经有十年整了。 贺文章是难得的一个忠臣,更是十足忠臣与皇家的一位将军。地位也是极为重要。 这些年,他和渭北的宁渊挨着,倒是互相帮助了不少,也算是和宁家比较亲近了。 虽然不同于宁家这种家族,但是贺家也是大族。 而此次护送贺家家眷回京的裴将军,是一位女将,也在军中十年有余了。 她本不姓裴,只是十几年前,她一家老小全数战死,陛下赐了裴姓而已。 大晋有几个女将军,但是这位裴将军,算是最出色的一个了。 “我一直想见见这位将军,一直没机会,如今算是能如愿了。回去之后,就找机会请这位将军进府吧。我难得办什么宴会,为了她,办一次也好。”宁芝道。 “怎么,是不是后悔小时候不曾习武?”裴珩看宁芝。 宁芝摇头:“莫不是殿下喜欢会武的?我吃不得那苦。” 裴珩没说是不是,他不执著这个,他觉得……宁芝这样就极好。 说的也不错,习武是真的很苦,他贵为皇子,小时候也是被师傅管的很严。便是不故意打骂,习武受伤的疼痛也是少不了的。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是一句空话。 看看宁芝,她这样的小身板……还真是吃不了那个苦。 马车摇摇晃晃回了城中,宁芝被送回府。 倒是没有先轮到宁芝摆宴,太子府中,太子妃先摆宴款待贺家老夫人和几位夫人少夫人们。 贺家是忠臣,何况居于那么要紧的位置。 这种关键时候,竟将一家子送回京城,这是对陛下的信任。 也充分证明贺家的忠心。 否则,将军在外,家眷送回京城,这跟人质有什么不同? 就这一点上,也值得太子妃摆宴了。 当然,太子妃摆宴不是自己定的,这是太子的意思,也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招待难免有点过于了,毕竟都是女眷。 也只有太子妃合适。 不过陛下还是赏赐了不少东西的。 宁鸾不怎么办这样的宴会,这回倒是用心。她还一早就叫人请了宁芝来。 对外是帮衬她。 倒是没有比宁芝更合适得了。 大晋朝中,并没有说女子不出阁就不能做事的说法,所以宁芝的身份是最合适不过了。 一来,她是太子妃宁鸾的内侄女,再来,她是已经定下来的二皇子嫡妃。 于情于理,今日她来帮衬,都是合适的。 且,远比韩清宁这个侧妃更合适。 大晋谁人不知,裴珩不管是从陛下手中,还是太子手中。总是要接了这个皇位的。 那时候,再来安抚贺家或者是谁家,没有人比宁芝更有资格了。 宁芝这时候,也不和宁鸾闹气,一早就到了太子府了。 也不知是因宁芝到了,还是裴珩也没事做,便也一早起就到了太子府。 所以,宁芝刚进去,就遇见了裴珩。 与他见礼,还是裴珩亲自将她送去了后院里。 宁芝对于二殿下这种随意进人家后院的情形倒也没觉得多稀奇。 毕竟他是后宫也进去的人了。 倒是见裴珩不肯进太子妃院落,心里也明白了。 不管如何,裴珩对太子妃宁鸾,是不可能释怀的。这一点,宁芝想得通。换位思考,要是有人害了她的嫡亲哥哥,她只怕更不会原谅了。 好在今日宴客的地方并不是这里。不然裴珩也不会来了。 “去吧,一会见。”裴珩道。 宁芝点头,对裴珩一笑之后才进去了。 “芝芝来了就好,今日不同以往,你也要郑重些。”宁鸾道。 收起过去的样子,倒也不介意这个侄女一直以来对她的不假辞色。 宁芝心里淡淡,面上点头。 抛开姑侄这个关系不说,她们还是妯娌。 这天杀的关系啊!不过都是皇家人,不打交道是不能够的。 说了一会话,就见人报韩侧妃来了。 宁鸾说了一声请。 韩侧妃韩清宁进来,规规矩矩见礼,倒是不见一丝不妥。 就是对着宁芝,她也笑着问好。 问候罢了,这才道:“不知太子妃有什么嘱咐?” “今日来人,除了贺老太太,还有三位夫人,以及几位少夫人。我一人招待未免不周到。少夫人们,自然是叫芝芝招呼就好了。你就跟着我。” 宁芝轻轻皱眉,在她看来,宁鸾此举还是多余。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才想起折辱韩清宁? 韩清宁倒是稳得住,只应了是,还问了几句相关事宜,丝毫不觉得受辱了。 好歹,这也是招待正紧的臣子夫人呢。并不是上部的台面的人。 第94章 贺氏 韩清宁心中,不可能不气。 她本是嫡妻,却被贬为妾室,这本就是叫她几乎吐血的事了。 而今,要办事的时候,太子妃和太子侧妃的区别不可谓不大。 就连…… 就连宁芝,能光明正大的来帮忙,而韩佩鸳,就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不过,韩清宁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她这二十年里,都没有再想着能拨乱反正了。 不过,她少时与贺家二儿媳倒是有交情,此次见面,也不算难受。 总算有人能说话。 时辰差不多,客人上门。 虽然主要是请贺家家眷,但是也有别的臣子家里的人。 男客也是有那么几个的。 不过,男客今日都在前院里,一会也就过来一起坐了。反正男客今日并不多。来的都是与贺家有点关系的。 后院一处花厅里,一早就预备好了。 这会子,将贺家一家子,以及别家臣子的家眷请进来,宁芝一眼就看见一个格格不入的女子。 她穿淡粉裙装,披着斗篷,却觉得走路很是有些不自在。 宁芝轻笑,看这位姑娘古铜色肌肤也该知道,这怕就是那位裴将军了。 在军中,自然不能穿女装,定然是与男人无异,这才会换了女装不自在了。 倒是个清秀的女子。 看起来,有二十五六岁,想来错不了。 宁芝就给连翘使眼色,连翘会意,自然有一番安排。 贺家颇有几位颜色好的姑娘,此次来的,正是长房,也就是贺将军家的嫡女,以及二房一个庶出女。 都是姿色极好的样貌,也正当龄,怕也是想要说亲的意思了。 各自寒暄,贺老太太带着一家子坐定,倒是态度极好,丝毫不见倨傲的意思。 这位老太太年轻时候,是跟着自家的夫君上过战场的,所以自有一股子凌然的气质,叫人望而生畏。 “本宫上回见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就这般精神,这十几年过去了,竟是丝毫没有变化啊。”宁鸾笑道。 “太子妃谬赞了,老婆子还是老了!倒是太子妃娘娘您,还是一般美丽无双。”贺老太太一笑,身上那气质就有改变,倒是叫人有春风拂面的感觉了。 随即,她就看宁芝:“这边是宁家的九姑娘吧?当真好样貌了!我家里这几个丫头也被人夸一声长得好,却也远不及九姑娘!” “老夫人快别这么夸,这孩子可不禁夸。”宁鸾一笑。 宁芝笑盈盈的开口:“我看今日来的两位贺姑娘,确实貌美。老夫人自谦了。” “老婆子没见过二殿下,今儿却见着了二皇子妃了,真真是好!”贺老太太一笑:“有您夸这一句,家里的丫头就不愁找个好婆家了。” 不多时,太子带着人进来了。 又是各自一番问候。 贺老太太见了太子,显然激动。连带第一次见的裴珩,也是激动的。 宁芝也算是看出来了,这贺家上下,都是忠心裴家的很呢。 她不仅留意这个,还看到那两位贺家姑娘,也都亮眼了。 宁芝不动声色,留意了一下贺家几位夫人。 果然,打量裴珩的也不少。 宁芝心里举得好笑,贺家是忠臣,却也怕是不能免俗啊。 也是,这贺家的姑娘们,比起彭筱来,可是好看多了。 韩清宁在后,也在琢磨。 父亲的意思是,齐儿也该大婚了,这贺家长房的嫡次女,就是眼前这位贺秋云姑娘就是韩家属意的女子了。 只是……看眼前,只怕是贺家有和皇家结亲的意思了。 倒是……不好办。 她又看那二房的庶出女儿,也是个长得极好的,既然能被带来,想必在家也是略有地位的。 要是那位二姑娘不能求,这位三姑娘也不是不能…… 不管怎么说,只是要与贺家拉关系,如今倒是不必想是不是嫡出的。 毕竟,齐儿对外,不也只是个庶出子弟么。 众人各有心思,裴珩坐定,就叫人将宁芝也叫过来了。 宁芝也确实没事,因为今日贺家第三代只来了这两个姑娘。 各自挨着自家的母亲,也不需要她招呼。 所以,裴珩叫她,她就过去了。 贺老太太一双眼看了一辈子形形色色的人,这会子看到这里,再加上回京前后各种传言,就知道裴珩对宁家九姑娘钟情这事八成是真的。 她本就不是很赞成叫自家孙女给二殿下做妾的事,这会子看过去,只觉得怕是难了。 宴会结束后,太子妃亲自送来贺老太太出了二门。 等送走了贺家人,留下的只有宁芝和裴珩两个。 裴珩当着太子妃,不想说话。 不过,太子妃却有话要和宁芝说。 只好各自分散了。 后院中,宁鸾道:“我看着,贺家是有别的心思了。” “嗯。那两位姑娘里,怕是有一个给二殿下预备的,不过也能理解。”宁芝轻笑。 “怎么说?”宁鸾一时不解。 “我与二殿下这般和睦,倒是彭筱和二殿下闹的不大好。如今,宁家军权在手,洪城紧挨着渭北,我宁家权势本就叫人忌惮,如今落在外人眼里。我又和二殿下不错,贺家为了安全,也想要和皇家结亲,这不奇怪。只是我不解,一个皇子,只能有一嫡妃,两个侧妃罢了,难不成,贺家是想叫女儿做庶妃?” 宁芝歪头笑。 宁鸾一愣,她没想过这些。 “那你怎么说?要是庶妃的话,也不是不能让步。”宁鸾道。 “说这个太早了。”宁芝一笑:“今日带人来,就是试探。且看下一步如何吧。反正,庶妃也一样,我不进府,谁也别想进去。除非贺家肯叫女儿做侍妾去。” 侍妾么,就可以提前进府了。 “贺家女儿不比彭家,看起来都是知书达理的。又生的好……”宁鸾担忧。 “且不说这事没发生,就是发生了,也看裴珩如何了。”宁芝淡淡:“我对付一个裴珩就够了,没时间应付那些个莺莺燕燕的。” “何况,时局一直都在变化呢。实在不必担心。”谁知道年后是什么情形呢? “你是个有主意的。要是需要我帮你的时候,就叫人传话。你也不必总是与我……总是一家子。”宁鸾道。 第95章 老姑娘 宁芝起身,点头:“知道了,我还要去见裴珩一面,姑姑早些歇着吧。” 临走,宁芝还是回头:“姑姑也不必与韩侧妃再争执什么了,这么些年,姑姑要是放不下,真的就没意思了。” 要么就下狠手,弄死她!不然那种小事上为难来去的,有意思? 还不如就彻底当做没有这个人呢。 宁鸾没说话,只是目送宁芝出了门。 “娘娘不要生气,九姑娘也是……关心您呢。”贴身伺候的女官是当年宁家出来的。 其实她们心里,又何尝不是与宁芝一样想法。 与其小事上打压韩清宁,倒是不如当做没有这个人。 反正,就算是怎么打压,什么也少不了,韩侧妃的用度,都是从前院送来的。根本也不是正院管的。 太子妃不置可否,只是说了一声累了而已。 宁芝出了正院,就被候着的奴婢请去了前院裴珩歇着的地方了。 裴珩午膳喝了些酒,有淡淡酒气,倒是也不难闻。 见了宁芝,裴珩懒怠动弹,就那那么斜靠着软榻:“这么久?” 宁芝只是笑了笑,这就久? “殿下好生舒服呢。”宁芝坐在一边。 裴珩看着宁芝,许久不语。 宁芝便也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到底还是裴珩开口:“你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我在想事情。”宁芝放下茶碗,看着裴珩。一双美眸没有什么情绪,只是淡淡:“殿下很快,就会有庶妃了。” 裴珩皱眉,又松开:“贺家?你不愿意?” “我当然不愿意。”宁芝很坦然:“不过,想来我是拦不住的。要是不许殿下有贺家的妾室,前线又如何能安稳?” 贺家是忌惮宁家,虽然这些年贺家与宁家一直交好,可是毕竟都是手握兵权的人家,再是交好,也不如自家的女儿进了裴珩的后院保险。 “倒是还有陛下和太子殿下,不过贺家想来,舍不得那么坑女儿了。”宁芝淡淡。 裴珩瞪她,什么就坑女儿了! 宁芝只是看他,难道不是么? 一个八十多了,一个是不知还能活几年的……废人。不嫁给二殿下还能怎么样? 二殿下是个香饽饽啊。 “我觉得,你我的赌约,我真是很亏。至少,殿下的莺莺燕燕,我就很是不耐烦。”宁芝往后靠:“殿下可想清楚,若是有朝一日,您成了男后,您这些女人,可都活不了。” 裴珩一怔,无语了半晌:“本殿也得赢了你才好叫她们进门!” 裴珩咬牙启齿。 宁芝一笑:“那可好,既然殿下有这样的觉悟,我也就不担心了。” 宁芝淡淡看裴珩,心说,要是有朝一日,我甘愿进后院,还能叫你左拥右抱? 真要是那样了,怕是我就得学我姑姑了。 先废了你再说。 并不知道自己的小未婚妻想的是如何大逆不道的事,裴珩只想着,到底还是女子,该嫉妒的时候丝毫不手软啊。 至于贺家的姑娘,裴珩倒是看了几眼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么。 不过,贺家姑娘好看是好看,比起眼前这个小女人,那还是不能比的。 何况,他本也没那个心思。 裴珩不是个好色的。 要是的话,这些年里,他何至于就两个侍妾? 就是两个侍妾,都是几个月不见一次,长相也记不清楚的。 贺府正院里,贺家老太太回府坐定:“你们如何说,这事还坚持?” 她本就是将门出身的女人,又亲自上过战场,哪里看得上什么殿下的侧室。 所以,本就不太赞成自己的孙女做妾。 更何况,是进皇家。 “依着儿媳的心思,自然是不乐意的。可是……洪城是那么个情形,咱们家也不能就这么不管。陛下年事已高……以后……谁知道呢。”大儿媳叹气。 她也不愿意叫自己的女儿去皇家啊,可是为了一家子,又能如何? 二房不心疼庶出女儿,也是点头:“要是三丫头有幸也好。” “都是我的孙女,分的什么高下?有能耐管着你们夫君不要纳妾,纳妾了生出来的就是我的孙子孙女,如何就低人一等了?”老太太哼了一声。 二房媳妇低头不语。 “既然你们这么想,就由着你们去吧。只是,那宁家的小丫头看着是个厉害的。听闻那韩家的嫡女倒是好,却也不是一般人。彭氏又是个搅风搅雨的。要是定了哪个丫头,那只能是庶妃,地位低下……”老太太担忧道。 “地位低下也是一时的。”大儿媳道:“这倒是不担心,以后……总是不一样的。” 潜邸的侧妃庶妃,进宫之后怎么也该是个高位了。 就算不是四妃位,至少也得是九嫔。要是生育了儿子女儿,那就更是妥了。 “至于宁家的九姑娘么……再是厉害,总也拦不住殿下娶侧室的。” “罢了,你们都定了,那就这么办。”老太太叹气:“到底送哪一个,你们商议吧。” 妯娌两个点头退下,出去商议了。 反正都是贺家的姑娘,贺家老二老三都依附长兄,所以,其实妯娌两个的意思都是送三丫头去。 老太太是一视同仁了,可惜……其余妯娌三个,都不觉得庶女比嫡女尊贵了。 不过,却是二女儿贺秋云自己来找了自己的母亲,表示愿意进府。 “母亲也知道,三妹那性子,太过和顺了些。如何在皇家生存?我倒是不惧这些的。”贺秋云今年十五,亭亭玉立,十足美人。 有她主动,加之三丫头却是是个老实的,众人商议后,也就定了。 做母亲的到底还是知道,怕是这丫头看上了二殿下了。 那也罢了,便就想法子去了。 贺家老太太是能进宫的,只需见了陛下一面,说了几句自家孙女如何的话。 第三日,圣旨就下来了,贺家嫡次女贺秋云册封成为二殿下裴珩的庶妃,等嫡妃进府之后进府。 这旨意,并未有多少波澜。 众人基本上都猜到了。 而就算是一直忠心于陛下的贺家女,也不能在宁氏之前提前进府,倒是叫众人又一次体会了宁家的强大。 宁家女还有两年多甚至三年才进府。 真是无论是谁,都要熬成老姑娘了。 第96章 贺秋云 裴珩对于自己多了一个庶妃,并不觉得高兴或者不高兴。 这事,大哥已经说过是定死了的。 所以,他反倒是觉得……大约宁芝真的要难过了。 所以,圣旨下来的次日,他就搜罗了些好玩的东西,叫上官纪送去了宁芝那。 宁芝看着上官纪,以及他送来的一堆小玩意,笑的人畜无害:“连翘啊,拿火盆子来。” 连翘一愣,还是哎了一声就去了。 上官纪咯噔了一下,别是他想的那样吧? 只是看着不像,九姑娘这不是和煦着呢? 不多时,连翘指挥着两个小子端来了火盆子,宁芝就淡淡指了指那一堆东西:“烧了。” 上官纪脸色一下子就不自然了。 太……难看了吧? “姑娘何苦与这些置气呢。”上官纪尴尬的很。 “这就烧。”连翘是个直筒子脾气,她也不高兴啊,所以当然手快的很。 很快,一堆小玩意儿就化为灰烬。 宁芝这才淡淡:“殿下实在是太小看我了。不过是陛下下旨多一位庶妃的事,何苦拿着这些来哄我?我莫非是不通情理的人么?” 上官纪面色古怪:“姑娘是……为这个生气?” “倒也不是生气,只是请大人转告殿下,殿下需要,宁芝亲自给他搜罗美人,这话过去我也说过,实在不必这般小心。”宁芝还是那礼仪周到,淡然和煦的样子。 上官纪实在是坐不住了,只好起身回了宫。 听完了上官纪转述,裴珩半晌没说话。 他心里十成十觉得宁芝生气了。 话倒是说的滴水不漏…… “殿下?”上官纪觉得,自家殿下是真冤枉啊……这也不能怪殿下啊。 裴珩到底是任性了十几年的皇子,这时候,他纵然知道自己的小未婚妻心里不舒服了,可是因为宁芝的作为,他一时半会,也是不肯低头的。 所以摆手不语,一副不管她的样子。 上官纪也觉得差不多了,过些时候再说比较好。便也就这么过去了。 倒是连翘盼着殿下来赔罪呢。 宁芝轻笑:“不会来的,你呀,总是忘了殿下的身份。你家姑娘再是尊贵,也是臣子之女。殿下是皇子呢。” 连翘哼了一下不满意的很。 宁芝也不管她:“咱们又不是没事做了,既然那贺氏已经是二殿下的人了,咱们就设宴,请裴将军吧。咱们也好好摆一回宴好了。” 连翘啊了一声,不懂这有什么联系。不过还是照办去了。 两日后,裴将军手里拿着帖子有点呆滞。她就没有赴过这种闺阁女子们摆的宴。 可是宁九姑娘的宴会,她不能不去。 正日子这天,二殿下自然是来了。 宁芝就算是做出个生气样子,裴珩的请帖还是有的。 她请的都是贵族男女,最尊贵的一位,自然就是裴珩了。 宁九姑娘摆宴,还真是稀奇,这么多年第一次。 本就招人,何况,她还是二殿下的未婚妻,自然是没有人不来了。 贺家两位姑娘自然也都在列。韩家,彭家,能来的都来了。 来的最早的就是许梦蝶,她是宁芝好友,自然是早来帮衬了。 虽然也没什么事需要她的。 倒是她一来,就跟宁芝说了个不大不小的新闻:“你知道么,韩家和贺家要结亲了。” “嗯?”宁芝倒是觉得稀奇:“韩佩齐?” “对呀,不过也是奇了。韩家的三姑娘,要给韩家的庶子做妾!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呢!”许梦蝶八卦的不行:“你说这是为什么?贺秋叶虽然是庶出的,也不是配不上韩佩齐呀!” 宁芝心里千回百转,面上只是一笑:“也许韩家想要个更好的嫡妻吧。” “正是这点我不解啊,要是如此,那贺家何必同意呢?贺家这些年不在京城,可是也不是一般人家啊。”许梦蝶不解的很。 宁芝心里隐约有点猜测,不过面上还是做出不解:“我也没猜到。” “那……那贺秋云成了二殿下的庶妃……你也别郁闷。反正你不进门,她们都得等。等你进府之后,有了子嗣,她们再是进府也迟了。”许梦蝶是真心为好友。 宁芝心里是感动的,不过,也没法告诉她,她并不在意这些。 因为都太遥远了、 虽然看起来就是几年的事,可时局如此,几年谁知道什么变化呢? 只好点头应了,说些别的。 很快,客人就陆陆续续的上门了。 宁芝也不亲自招呼,都是同辈,却没有比她身份高的。 唯有一个裴珩,不过裴珩来,她也就是接一下就好了。 倒是裴珩见了她,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昨夜睡好了么?”裴珩问。 宁芝觉得有点好笑,这位殿下,是说软话了么? 宁芝轻笑:“尚可,殿下先请进吧,一会我就来了。” 裴珩却轻轻摇头:“本殿陪你吧。” 宁芝只是一笑,也不置可否。 于是,来客便见二殿下也没去歇息,就在花厅里坐着,与宁九姑娘一处候着人上门呢。 贺氏姐妹来时候,就见如此场景。 贺二姑娘心下想,众人传二殿下喜爱未婚妻,果然是真的。 她上前,给裴珩见礼:“拜见二殿下,二殿下万福。” 等裴珩叫了起,她又给宁芝见了个平辈礼:“九姑娘好。” 宁芝笑着看她:“上回没细看,二姑娘果然美貌无双。贺家人样貌果然都极好呢。” “九姑娘谬赞了,要说样貌好,还是禄国公一脉呢,便是军中也听闻,宁大将军一脉的儿女孙辈,都是俊美无双的人。如今再见着九姑娘,可见宁家整个都是这般。”贺二姑娘笑着。 又补了一句:“光是样貌也罢了,难得宁家都是全才呢!” 宁芝笑的真诚了几分,虽然无意什么后院争斗,但是……不得不说,这位贺家姑娘的段数,比起那彭筱来,可真是天上地下了。 这话说的,真叫人舒心呢。 说谁谁来,很快,彭家姐妹就都来了。 彭筱不待见宁芝,自然也不待见贺秋云了。 刚来就开始阴阳怪气。 贺秋云对着彭筱,那可是不客气,几句话不软不硬就顶回去了。 倒是叫宁芝高看了几眼。这位姑娘,挺好啊。 第97章 裴瑾 等韩佩鸳也来了,这几位就坐在一处了。 宁芝也是故意的,横竖都是裴珩未来的妾室么,坐一起不是合适? 宁芝不禁想,要是她没有什么野心,以后得怎么收拾这几位性格迥异的侧室呢? 想到这里,侧头看裴珩。 裴珩其实一直都提着心呢。倒不是怕宁芝,但是看着那几个女人,他多少有点不自在。 设身处地琢磨,宁芝要是开心才奇怪吧? 虽然时下男人也讲究男人三妻四妾,多子多福。可裴珩的生长环境实在是太特殊。 又有太子打小的言传身教,也没觉得多几个妾室哪里好了。 这般想法中,自然也就能够为宁芝多想点了。 如今见宁芝笑着看来,他只觉得愁。哄吧,不知道怎么说,不哄吧,小未婚妻比他小这么多岁…… “本殿不是宠妾灭妻的人。”半晌,只能这么说一句了。 “我自然是信殿下的呀。”宁芝一笑,亲自给裴珩倒茶。 她还真是不怎么在意这个,如今也不是裴珩做主。到底如何,还看以后。 “不过,我看这位贺二姑娘不是个简单的,要是以后我被陷害了,还请殿下要帮衬一二呢。”宁芝又道。 裴珩想说,你不害人就罢了,再是个不简单的,也难害你。 不过,嘴上不能这么说:“本殿自然以你为先。” 宁芝满意一笑,有这话,就挺好了。 等到韩佩齐来,宁芝亲自贺喜:“恭喜韩大人了。” 韩佩齐一滞,笑着谢过:“这事传的快,也是好事。只可惜我命格不好,不然就该贺三姑娘做了嫡妻呢。” 宁芝轻轻笑着,这话中的信息不多,也足够她想清楚了。 果然,这临京城活跃在上层的人,就没有简单的。 宁九姑娘摆宴,自然是不会逊色与韩家的。 宁芝今日最看重的,自然是裴将军了。 等裴将军来,宁芝亲自出来迎接。 裴将军,也就是裴瑾来时,宁芝就迎了几步:“总算是等来了将军。” 裴瑾到底不适应这样的场合,更是不适应这样的态度,一时间尴尬的很。 宁芝上前一步,牵着她的手:“走,一道入席去。我知你不习惯,不必在意,只管如常便是了。” 裴瑾心生感激,忙道谢,想把手抽回去,却又怕自己的手太粗糙伤着这位姑娘稚嫩的手。 宁芝注意到这个细节,心情更是好了。 她是早就打听过这位裴将军的性子了,知道她不会待人接物,不过倒是个好人就够了。 禄国公府上,自然有的是好去处。 中庭有一处临水的轩馆,精致好的很。一面临水,一面挨着一片桂花林。虽然已经是十月半,可是桂花却开的好。 又够大,没有人来吵宁芝,宁芝只管摆开架势。甚至宁芝请来了姒婳。 倒不是故意的,姒婳不管真实身份是什么,她是临近成里舞姬第一人是不假。 所以,这就是十分有面子的事了。 至于,韩大有了个妾室这事,还真不是宁芝能知道的。尴尬不尴尬,那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至于席面,宁芝也不藏着掖着,谁还不知道宁家权势?自然也不学韩家那清高作风了。 该有的都有。 宁芝与裴珩,裴将军,宁蕴一桌,其余人都各自落座,有说有笑。 裴瑾一直不太说话,喝了几杯酒。 宁芝一直与她说话,也不多,倒是问些前线的小事,也不打听贺家的事。只是说些战场的事。 裴瑾又不敢说的太血腥了,她总是觉得眼前这位漂亮的不得了的小姑娘活血会被吓着。 她确实不会应付这种场合,笨拙的很。可是说起战场上的事来,却有带着光芒。 宁芝是真心觉得她很好。一个女子,战场冲杀十年,她该多不容易。宁芝看重裴瑾,自然多得是人来敬酒。 虽然贵女们多数并不喜爱这位糙的不得了的女将军,可是言语间,倒也不敢说什么不好的话。 韩佩齐打量许久,心里觉得,宁芝是想拉拢这位裴将军,又心里暗笑宁芝到底稚嫩。 裴瑾虽好,可惜手里并无人马。虽然是上战场的将军,可事实上,她并不能时常拥有兵权。 殊不知宁芝只是单纯喜爱这个人罢了。 韩佩齐这几个月混的极好,所以他即便只是定了一个贵妾,也多的是人敬酒。 又有人恭喜贺家姐妹,多得是恭维宁芝和裴珩的,场面倒是一直热络的紧。 有一二不满意的,譬如彭筱,也不敢这时候闹事了。 所以,从上午到夜深,一直气氛都不错。 众人不禁感叹,不愧是宁家最尊贵的一位姑娘宴客,来来回回,人人都觉得周到的很。 众人不禁想,这位以后过门了,招呼皇家的宴席,怕也是手到擒来了。 这大半日过去,裴瑾总算是不那么拘束了,言谈举止比之刚来的时候自然了不少。 这一场,算是圆满。 等到了结束,宁芝亲自送了裴瑾一路:“将军在临京还逗留些时候,明日我再请你。我虽然生在闺阁,却向往外头。还请将军不要嫌弃我。” 谁人不知,宁九姑娘是个高傲的,还头回见她这般说话。 裴瑾虽然不知,也觉得这位姑娘实在是真诚,哪里好意思说一个不?自然是应允了。 反正她在临京也没事做。 如此,皆大欢喜。 众人散了之后,宁芝回了自己的住处,果然见裴珩在此。 方才二殿下说不急着走,她就只管送裴瑾去了。 “送走了?本殿都不曾得你这般看重。”裴珩有点不太满意。 “我看她,是看我自己。”宁芝轻轻一笑:“她的事,我听了很多。她从孤女一路成为将军。艰辛谁人知道?纵然女将军说来风光,可惜世人还是更看重男子。她虽然勇猛,却也被猜忌。多受不公正的待遇。便是回京,也被贵女们排挤。我是觉得唏嘘,也觉得她不易。” 裴珩一愣,没反驳。 这是事实。 女子要想出头,确实艰难的很。 “那你选了截然不同的路,是做好了准备?”裴珩看着小未婚妻,认真问。 第98章 最尊贵 “当然,荆棘遍地,我也不后退。何况,殿下虽然是我的对手,可也是我的未婚夫。难不成,不替我披荆斩棘么?”宁芝歪头,看裴珩。 裴珩沉默了好一会:“宁芝!本殿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个赌徒!” 倒是不吃亏!他要与她赌,还要帮她?真是…… 可他能不帮么?当然不能了。 这女人,真是算计到家了! 宁芝不回答这个,只是问道:“殿下倒是说说,为什么韩佩齐只是纳了贺三姑娘做妾?贺家居然也愿意?看来,纵然贺将军忠心不二,终究也有不安了。” 裴珩哼了一声:“再是忠心,总还有私心。” “韩家的胃口倒是不小呢。”宁芝一笑:“他韩佩齐何德何能?贺家的庶女也不见得就比他低贱,竟只配做妾了么?” “你不都明白么,还有什么好奇怪的?”裴珩看宁芝:“装不懂?” “没有装。”宁芝坐过去:“我只是觉得感慨而已。都为了家族,叫好好的女孩子们受委屈。” 有什么看不懂的,无非就是贺家想有个盟友。 又不能光明正大的与韩家结亲。真要是与韩家成了真正的儿女亲家,那就不对了。 毕竟韩家是文官之首。而贺家手握军权。 要是太平时候,这么个儿女亲家说不得是佳话。 可如今风雨飘摇的,要是他们正经结亲了,就该叫人忌惮了。 没事都是有事。何况,贺二姑娘才是殿下的一位庶妃而已。贺三姑娘又如何敢做了韩家的正经媳妇呢? 便是殿下允许了,还有宁家,彭家,还有朝中众大臣呢。 韩家不敢,贺家也不敢。 只是,韩家胃口大的很,也很是看重韩佩齐此人了。 到不知,以后他嫡妻要如何选。 再选一个比贺家姑娘厉害的家世,也不容易了。 “这韩佩齐,倒是和殿下成连襟了。”宁芝笑着看裴珩。 “他也配?”裴珩皱眉:“什么连襟,太看低你自己。” 宁芝不语,她只是玩笑,看低自己?怎么会呢? “不过我倒是看出来,这贺秋云,不是个简单的。至少心智上远胜于彭氏。”宁芝认真:“殿下如何说?” “到底不是京城里养大的,不一样。如你这般的还是少见。”裴珩点了个头。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留意这个女人如何。 也不过看了个容貌,不至于不认识人罢了。 “也罢这不是大事。彭家至今还没动静么?”宁芝打了个哈欠问。 “该有了。听闻彭年虽然有几房妾室,却还是最宠爱嫡妻?”裴珩笑了笑:“总要给这位夫人时间。” 宁芝想了想知道他说的是彭筱送信给她母亲的事。 便一笑:“嗯,也轻易急不得。天冷了,我不爱动了,倒是慢慢来比较好。” “不过你不担心?”裴珩故意问:“要是彭家,韩家,贺家一起上折子呢?” 要是三家一起要求叫女儿先进府呢? “裴珩!”宁芝咬牙:“你竟然拿这个气我么?” 这是宁芝第一次这样指名道姓,裴珩觉得很新鲜。 看过去,少女虽然咬牙过,可转瞬间又看不出什么气不气的来了。 “好了,本殿逗你的。不会的。”裴珩有点不自在,也觉得自己说的是句蠢话。拿这个逗小未婚妻,不太厚道。 “莫不是,殿下急着接三位如花美眷进府?”宁芝侧头:“要真是如此,那可就要叫殿下失望了。听闻南陵城出美人。我四叔在那呢,不如叫四叔给你寻几个美人好了。” “好了!本殿不过玩笑!你就越说越离谱了。本殿没有那个心思。”裴珩觉得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还真不需要担心,宁家既然叫殿下嫌弃了这么多年,可不是纸糊的。” 别白担着个全程奸臣的名儿啊。 这时候,不庇护自己儿女还成么? 裴珩再不敢说这个事了,只从怀中掏出一个扁平的小盒子:“拿着。” 宁芝看了许久,不接,只是一双美眸带着氤氲看着裴珩。 裴珩被她看的心要化了,忙将东西塞给她:“拿着。” 宁芝这才接了,轻轻打开,见是一盒极品的胭脂。便噗嗤一下笑出来了。 她实在是……没法想象裴珩送这些东西。 裴珩被她笑的恼了:“不许笑!” “唔,不笑了,谢谢殿下。”虽然用不着,但是……她明白他的心思了。 这小盒子东西,不是凡品,都是外头进贡的东西。怕是一盒子就价值万金,还是有价无市。 要是宁芝只是一般闺阁女子,自然是喜欢又需要的。 可她如今年纪还小,胭脂这样的东西,用不上。也并不热络罢了。 宁芝将东西放下,然后伸出自己白嫩的小手,将裴珩的一只手捏住。 她也不全捏住,只是两只手一起,捏了裴珩的拇指和中指。 倒像是一双手一起抬起了裴珩的一只手。 裴珩自己还得提着一点,不然生怕自己的小未婚妻拿不动。 这念头叫裴珩自己觉得都好笑。 还是收回手掌,将宁芝一双小手握住,不太自在的将宁芝拉过来些。 “不要轻易生气。你和旁人不同。”裴珩送这个东西,自然也是弥补这些时候与她没有交集的日子了。 他心里,宁芝是他认定的女人。自然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殿下既然哄了我,那我自然不生气了。”宁芝轻轻推了一下裴珩的腿,就挨着他,坐在同一个椅子上。 手也没抽回来。说不出多亲近,也不是坐在怀里,但是两个人挨在一起,倒是有种青涩的亲密。 裴珩没有抱她,但是这么挨着,少女淡香的身子挨着他,他有点僵硬,却觉得很好。 “你……喜欢什么,就与本殿说。女子喜爱的东西……你先选。”裴珩道。 宁芝又笑了,她认真的点头。 裴珩这话说的……她听懂了。’ 这个你先选的意思是……大晋王朝有的,她第一个选。 是啊,宫中没有皇后。德妃之流纵然有位份,可是大晋如今不一样。 太子妃又不在裴珩眼里,所以他只需要认可了,那么女眷里,他就觉得自己的小未婚妻是最尊贵的。 自然也是自己的小未婚妻该先拥有了。 第99章 遇险 宁芝将头靠在裴珩的胳膊上:“我知道啦。” 不管怎么说,这份心,她要明白,这份情她要领。 裴珩动作笨拙的身后在头上摸了几下:“嗯。” 宁芝总觉得这一声嗯有点……太正经了,心里好笑,面上不显。 就这么依偎着好一会之后,宁芝起身:“不早了,送殿下出去。” 裴珩嗯了一下,看了看她的脸颊。脸颊靠着他的胳膊,有点红。 裴珩挺想伸手摸摸的,又没有。 与她一道出了院子。 宁芝送裴珩出了府门。 另一头,姒婳回了宝音楼,刚换了一身衣裳,就见一个面目平凡的丫头进来了。 “公子有吩咐。”那样丫头低头道。 “公子可好?”姒婳坐下来,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 “公子一切都好,公子叫姑娘保重身子。”丫头说的平淡:“公子的吩咐,正是动手的时候了。” 姒婳点了点头:“好。也确实时机到了。” 丫头说完,就退出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毕竟对外,这丫头只是个粗使,是给姒婳送热水来的。 是夜,姒婳一身黑衣,跃然出了宝音楼。 她功夫不行,但是轻功尚可,也是因为跳舞,身上功夫带着轻盈。 起落间,就停在一处民宿中。 里头正有两个人候着,见她来了,躬身叫:“姑娘。” “时间紧迫,我不能多留。见机行事,公子的意思是,可以动手了。贺家回来,就是个时机。”姒婳道。 两个人应了一声是:“准备许久了,只等鱼出来,就可以下手。”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道。 姒婳点头:“做干净些。” “好,姑娘放心,您先回去吧。”另一个笑面虎的男人道。 姒婳看了他们几眼,点头,又回去了。 这两个人,除了姒婳亲自通知,是不会听旁人的话的。 除非公子来了。 等姒婳走了,胡子男摇头:“也亏得这位姑娘这些年做了这许多事。公子……也是不管她。” “本就是个娼妓,有什么值得公子管的?公子要是什么都管,我等跟着他还有出路么?” 另一个笑面虎这会子不笑了,很是不屑。 胡子男皱眉:“怎么也是有功的人……” “放心吧,以后公子不会亏待了她。不就是陪韩大公子睡了么,不是什么要紧事,自己又不是什么清白女子。”笑面虎不耐烦:“好了,做正经事吧,这些事不劳你我操心。” 胡子男摇摇头,还是做事去了。 也不过是觉得不公,可惜……谁管呢。 快十一月的天,一场大雨后,果然冷的厉害。 南方的冬日,阴冷潮湿的紧。宁芝更是不怎么出门了。 飞刃一早就叫她派出去了别院。 别院里,劲武卫们正在考核,飞刃坐镇去了。 到了半上午的时候,宁蕴的小厮来求见宁芝。 “姑娘,小公子请您去柳叶湖呢。”小厮笑眯眯的。 宁芝懒懒的:“什么事?这大冷天的,去柳叶湖干嘛呀?” “回姑娘的话,是小公子和甄家的公子姑娘都在,预备摆宴呢。”小厮赔笑:“小公子说,请您去,回头再给您补偿一二。”嘿嘿一笑继续:“您也知道,这甄家小公子与咱们小公子是好友,可这甄家的姑娘么……” 甄家的姑娘,看重宁蕴多时了。 偏甄家的公子也赞成自家姐姐和宁蕴的事,每次遇见,都是一番纠缠。 “这点事,回回要我管。我是他姑姑,又不是他媳妇……”宁芝无语。 连翘一笑:“要是您不想去就不去,反正也没事。天冷呢。” “罢了,我也懒怠了好些时候了,就去吧。”宁芝起身:“给我多穿点吧。” 她还是怕冷的。 连翘哎了一声,叫人预备好马车,又叫来侍卫。 城中走动,宁芝带四个侍卫就好,加上一个连翘,也就是比平时少了一个飞刃而已。看她万没想到,这一场,竟差点送了性命。 发觉不妥的时候,已经在城中。往柳叶湖去,势必要经过一片密集的民宿区。 马车就是这个时候忽然拐进了巷子的。 侍卫们动作再快,也没来得及拦住忽然拐弯的马车。 所以当车夫忽然将白色药粉洒在马上上以及离得最近的侍卫身上的时候,众人都是一惊。 很快,巷子四周就跳出七八个蒙面的壮汉,个个都是提着一把大刀,杀气凌然。 马车里,连翘脸色一变,二话不说将一把匕首塞给宁芝:“姑娘不要动!” 宁芝接了匕首,脸色也难看起来。 临京城中行凶,这怕是早有预谋了。 那个来请她的小厮这会子也抓出一把粉末,对着侍卫们就撒出去了。 他与车夫一样,都是不会武艺的,不然也瞒不住。 可是他们拼着侍卫不防备,却将这能叫人身子酸软的药粉洒出来。 很快,侍卫们就觉得不妥了,四个侍卫,有三个吸入了这药粉。 只有一个无事。 连翘一出来,也不免碰到马车上的药粉,虽然分量轻,可惜她本身武艺也不是顶尖,与刺客们对敌起来,哪里能不落下风呢。 宁芝犹豫再三,还是捏住了匕首下车。 车里不安全。 她脑子里飞快的想,谁要她的命?谁这么大胆子?想一想,谁都可疑。 宁芝下来,大声道:“发信号!” 一个侍卫浑身发软:“发了,姑娘小心!” 他们再厉害,也顶不住这阴毒的药物。 那小厮本躲在一边的,这会子看着宁芝这里是空了,也从怀中掏出匕首就要刺向宁芝的后心。 被说话那侍卫看见,根本顾不得叫,使出全身力气,将手里的长剑掷出。 宁芝只看着一柄长剑飞来,像是直扑她面门。 危险来临,她甚至忘记躲避。好在因为她没动,所以这长剑顺势插进了她身后小厮胸膛里。 而丢出长剑的侍卫已经使尽全力,不必敌人打,就已经轰然倒下来了。 唯一一个没有中药的侍卫看形势不好,几步飞奔过来,拦住宁芝腰身,起落间就进了那一片民居中。 这里岔道多,还能躲起来,要是死扛着,只怕是要完了。 第100章 得救 那几个刺客要的是宁芝的命,自然无意留下与这个几个人缠斗,所以很快就飞身追上去了。 宁芝手里紧紧握着匕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一力降十会,她纵然脑子聪明。可是遇见这样的事,脑子好没用。 什么面对危险口若悬河,那都是故事。 真实情况是,刺客一刀过来,她就得死。 所以脑子里急速想着如何解决,由着侍卫拦着她飞奔。 “姑娘不要怕,信号发出去了,一会就有人来,拖着一会就好。”这个侍卫已经中了两刀了,浑身都是血。 可他毕竟没有中那麻药,有行动能力。 “你把我藏起来吧,你抱着我不好走。”宁芝道。 “属下不能,姑娘放心,属下定不叫姑娘涉险。”侍卫不肯。 姑娘一点功夫也不会,放下来万一被追上就是个死。 “你伤的重,这样只怕你我都跑不了。”宁芝皱眉:“你把我的衣裳拿走,速度快一点,他们看着就像是我。你把我藏起来。你一个人跑的快,我才有机会。” 侍卫沉默不语,他在心里衡量。 可是流血太多,体力流失太多,由不得他不选。 最后还是咬牙,将宁芝塞进一个小巷子的暗门后头,然后拿走了宁芝的斗篷。随手捡了一个小篓子裹进去,就飞身上了屋顶。 后头追来的人倒真的被他瞒过去了。 宁芝躲在暗处,死死捏着匕首不敢动。 也是不走运,宁芝躲了一会之后,本打算慢慢出去的。只要是出了闹市,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正是这时候,听见一群人说话。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对面一个破败的门打开,出来四五个男人。 他们穿的半新不旧,骤然见一个绝色小美人站在那,一身狼狈,瞬间就都愣住了。 这几个人都是泼皮,平日里做的都不是正经事。他们这是聚众赌博了一夜,睡了半上午出来了。 平日里也做过拐走人家姑娘卖了的事,这骤然见了一个这样的美人,五个人都动了心思。 只是看宁芝手里拿着匕首,衣着又着实不是一般人穿的起的,才一时没动。 可混子就是混子,只几个眼神,就有了心思。 宁芝皱眉,心道不好。 “小姑娘,你这是遇难了?不如先进我们家,等你仇家走了,我们送你回去?”一个男的笑嘻嘻的:“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拿着刀子也不会用不是?” “滚!”宁芝皱眉,可真是倒霉! “别废话了,直接抓了!管她谁家的,这样的绝色,直接带出临京城,去哪这辈子都够了。”他们都是没有家眷的人,拐一个绝色的姑娘走,没什么压力。 “嘿嘿。”最初说话的男人摸摸鼻子,心说还真是不太忍心,这姑娘太美了。 宁芝往后退,将匕首捏的更紧:“你们不想死就不要过来。” 这时候,许诺没用了,说了她是谁也没用的。 这些人,不会等。说了真身份,他们只会害怕。继而铤而走险。 “快别挣扎了,你这一把小刀子没用的。”一个男人上前就要夺走宁芝的匕首。 宁芝往后一退,猛地挥手。 匕首削铁如泥,当即就划破了那男人的手掌心。 鲜血瞬间流出。 也激怒了那人,那人一巴掌就盖在了宁芝脸上。 宁芝长这么大,哪里挨过打,只一掌,她就觉得脑子都要炸了。 头发也散了,整个人趔趄了一下。 倒是顺势远了些。 她顾不上说话,捏着匕首就跑。 几个男人也是故意要她好看,在后头不紧不慢追着。这巷子很长,也有不少人家,可是却没有一家出来看看。 想也知道,这几个泼皮平素也不好招惹,这时候,听着是他们,也没人敢管就是了。 宁芝懊恼不已,可她实在是跑不过这几个人。 很快就被拎起来了。 她到底还小,纵然匕首第一次挥出去能伤人,可对方有了防备,再是怎么挥舞,也没碰到旁人衣角了。 很快,她的手腕就被捏住,手腕一疼,匕首应声而落。 宁芝只是闷哼一声,脑子里迅速想着如何脱险。她懊恼和怒气比害怕多。 居然最后落在这些人手里,真是够丢人了。 刺啦一声,宁芝银粉色的裙子就被一个泼皮撕开了一大片。 露出里头雪白的亵衣。 宁芝一双美眸要冒火:“你们真是找死!” 她咬牙切齿,居然要丢清白不成?她心里恨死今日害她的人。只要是不死,她要对方百倍偿还! “小美人还威胁人,哈哈哈,你就是个公主也不成,今儿休想逃走了。” “先弄回去,免得一会有人来。” “走!” 就在宁芝马上就要被扛起来的时候,听到一声带着十足怒气的怒吼:“找死!” 然后身边一个泼皮就倒下来了,后背插着的宝剑晃悠悠的动了几下。 宁芝抬眸,就看见疾步而来的裴珩。 她心一松,猛地将身侧一个男人推开老远。 裴珩过来,一脚将那男人骨头都踹断了几根,将宁芝揽进怀中:“不要怕。” “都给本殿抓起来!” “这几个?杀了吧。”宁芝声音听不出多惧怕来:“不过是几个找死的臭虫。” 死了的一个就算了,那几个这会子都看出来不对了,跪着磕头求饶。 宁芝伸手,就要拔裴珩那把插在泼皮后背上的剑。 可惜,力气不够大,拔不出来。 裴珩皱眉:“杀了!” 他不想叫宁芝看,将自己的斗篷脱了,裹着宁芝的身子:“走。” 就抱着她离开这里。 “我的人呢?”宁芝问。 “四个侍卫,死了一个,伤了三个,一个是重伤。你的丫头没事,受伤而已。”裴珩看着宁芝,她似乎并没有吓着。 “殿下怎么来了?” “碰巧了。”裴珩还真是碰巧了。 他要去太子府,被一个浑身血的侍卫拦住,说宁芝遇险了。 正是方才逃出去那个侍卫,本是要回宁家报信的,路上遇见了裴珩。 上官纪很快过来:“都死了,姑娘没事吧?” “嗯,殿下来的及时。也就是衣裳破了。”宁芝冷脸:“想杀我,倒是胆子不小。我要是不报复回去,我就不姓宁!” 第101章 处变不惊 “巧合而已,不必留活口。”宁芝声音听不出多惧怕来:“不过是几个找死的臭虫。” 死了的一个就算了,那几个这会子都看出来不对了,跪着磕头求饶。 “姑奶奶饶命啊……” “你姑奶奶不会饶你的。”宁芝勾唇,露出一个残酷的笑:“我是不是说过,你们找死?怎么不信呢?” 说着,她伸手,就要拔裴珩那把插在泼皮后背上的剑。没想亲手杀人,只是想解气来着。 可惜,力气不够大,拔不出来。 裴珩皱眉:“不必你动手。” 跟着裴珩来的,除了上官纪,还有六个侍卫,这会子都有点惊讶的看着这位姑娘。 这……才遭逢变故,差点就出事了,这么淡定? 竟是不哭不闹,还笑得出来?啧,够厉害的啊! 这位是谁?宁九姑娘,这可是以后的二皇子妃!二皇子又是何等人?这位……只要不出大事,那总有一日是要母仪天下的啊! 这几个臭虫可真是……啧啧。 裴珩不想叫宁芝再看这几个人,将自己的斗篷脱了,裹着宁芝的身子抱起她来道:“走吧。” “我的人呢?”宁芝也懒得计较他这种无语的抱法了,伏在他肩膀上问。 “伤了三个,一个是重伤。你的丫头没事,受伤而已。”裴珩看着宁芝,她似乎并没有吓着。还好她的人也没有死了的,倒是难得了。 “殿下怎么来了?”宁芝听没有死人,心里就不担心了。虽然乱世中,不死人不可能,但是在城中遇袭还叫自己的侍卫丧命,那就太难看了。 “碰巧了。”裴珩还真是碰巧了。 他要去太子府,被一个浑身血的侍卫拦住,说宁芝遇险了。 正是方才逃出去那个侍卫,本是要回宁家报信的,路上遇见了裴珩。 上官纪很快过来:“姑娘没事吧?” “嗯,殿下来的及时。也就是衣裳破了。”宁芝冷脸:“想杀我,倒是胆子不小。我要是不报复回去,我就不姓宁!” “宁芝!”宁蕴带着宁府的人,几乎是飞奔而来。见宁芝在裴珩怀中,才算是松口气:“受伤没有?” “没事,别担心。”宁芝一笑:“你可来晚了啊大将军。” 宁蕴一张脸憋的通红。倒是知道小姑姑是玩笑,可是还是免不了后怕。 郑重其事对裴珩道:“宁家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什么话,本殿的未婚妻出事,本殿还需要你谢过?”裴珩不满的紧,托着宁芝腰身的手一紧:“不懂规矩的小鬼。” 宁芝失笑:“好了,先回去,我手腕有点疼。” 裴珩听她这么说,就将她抱紧,一只手拉她的手腕看。 只拉住一只,就见雪白的手腕处,肿起来一圈,看起来红的可怜。 “没伤着筋骨,回去上药吧。”裴珩皱眉。 宁蕴看的火起,过去将那几个没死的泼皮一顿抽。 几个人哀嚎着,心里也是怕的不得了,听这几个人说话就知道,这是死定了。 谁知道这位自称本殿的是谁?莫不是二皇子?那这个美人是谁? 那小公子叫她什么?宁芝? 宁家的? 乖乖,莫不是二殿下的未婚妻?对了,那男人说了是自己的未婚妻…… 当场就有人昏过去了。 这不是提到了铁板,这是提到了针板……死的真是不冤。 裴珩和宁蕴做事利索,所以带着宁芝回了宁家,也没有人知道她出过事。 除非始作俑者自己站出来说话,不然这事传不出去。 虽然传出去也没事,裴珩救的及时,宁芝年纪也还小,不至于被人说什么。 宁芝一路坐在裴珩马上,被他揽着回去。 一进去就见脸色奇差无比的连翘奔上来:“姑娘!” 她只叫了一声,就跪在那:“奴婢无能……” “起来吧。”宁芝看她:“你虽然尽力了,可是这回的事,你要受罚。你能想通么?” 连翘抹泪:“奴婢能想通。飞刃大哥不在,奴婢是最近身伺候姑娘的,不光是奴婢,也是侍卫。是奴婢安排不周。” 纵然是城中,谁也没想到会出事,但是到底也是侍卫安排不周的缘故了。 “你明白,我就很欣慰了,你先养伤吧。今年的月例银子都扣了。”宁芝到底心疼连翘,上前拉她。 可一伸手,一双手腕就疼的嘶了一声。 连翘听着她这样,忙去看,这一看还得了,姑娘一双手腕都肿了:“杀千刀的!姑娘快别动,奴婢给您上药!” 后头赶来的白芷几个也是眼眶都红了:“姑娘头回受伤呢!” 裴珩默不作声过来,将宁芝又抱起来,还是那抱法…… 直接半抱着半扛着把她送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这叫这几个奴婢围着,什么时候回去? 刚回去,就见后头宁则礼赶着来了。 宁则礼刚回府,一听小孙女出事,吓坏了。 他次子就留下这么一滴骨血,要是出事了,他只怕是要跟着去死。 眼见宁芝好好的,正要安慰,这才瞧见她那破了的衣裳,脸色瞬间就变了:“哪个作死的?是欺负宁家无人了?” “爷爷,我疼……”宁芝委屈的要命,举起手来叫宁则礼看。 宁则礼一看就心疼坏了:“赶紧拿药来,请御医来!用最好的药!” 裴珩摸摸鼻子,索性不说话,坐在一边看着宁家这三位…… 他算是看出来了,老的小的,都是以宁芝为主。 疼爱不是虚的,没见她那小侄子,眼睛都要喷火了么? 不过……裴珩看着宁则礼笨拙的摸着宁芝的头,他就不觉得好笑了。 宁芝还小,要是父母还在,这会子只怕也早就抱着她的母亲哭了吧? 因为没有,所以才这么坚强么?这么想,裴珩看着宁芝:“想哭的话就哭吧,这是你家里。” 宁芝一愣,随即失笑:“不想哭。谢谢殿下。” 裴珩看她,摇摇头:“御医就快来了,先去更衣吧。” 宁芝嗯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撕坏的衣裳,又看了一眼裴珩,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这才在白芷的护持下,去更衣了。 第102章 番外:心疼 裴珩第二次夜里进了宁家,就是宁芝受伤的夜里。 白天的时候人多,他也赶着回去审问那几个泼皮,故而没有多留。 入夜,越想越睡不着。 小未婚妻脸上挨了一巴掌,嘴角都肿的厉害,再厉害一点,估摸着就破了。 白嫩的小脸上来那么一下,怎么能叫人看着不心疼。 于是,辗转几番,裴珩还是睡不着。 起身叫人翻出他以前受伤的时候涂的药膏来。他是习武之人,有些擦伤撞伤是常有的事。 “殿下有事?”上官纪过来问。 “本殿出去一趟,不必跟着。”裴珩将药膏塞进了怀中道。 “殿下,属下还是跟着吧,就在宁家外头候着您。”上官纪心说如今乱着呢,之前是刺杀殿下,之后是刺杀宁九姑娘。 谁知道是不是一伙人,要是的话,殿下一个人出去是很危险的。 裴珩皱眉,倒也没有拒绝。 裴珩进了宁芝的院子,就见飞刃从暗处出来,手里的佩剑在夜色里闪闪发亮。 见是他,才收回去一点,却也依旧握着:“二殿下?” “嗯,本殿来看看,夜深了不想走正门而已。你倒是警觉。”裴珩带着赞赏道。 “宁家的守卫到底还是弱了。”飞刃笑了笑。 裴珩只是轻飘飘的看他:“是弱了,还是有人下令,只要是本殿只身前来,就不阻拦?” 飞刃一愣,有点尴尬:“殿下毕竟不同。” 裴珩没有追究这个不同到底是因为他是皇子,还是因为他是宁芝的未婚夫。 “你们姑娘睡了?”裴珩道。 “熄灯有一会了。”飞刃道。 裴珩点头,就从正屋进去了。 飞刃没拦着,当然白芷几个也没拦着了。最里头,宁芝侧头躺着,只是一边小脸上肿的老高,比白天看时候还要严重呢。 其实,裴珩受伤多,是看得出这是好事。 正是她发散呢,等发散完了就渐渐好了。 可宁芝躺在那,小小的一个,纤瘦又白嫩。 脸这么肿着,怎么看都叫人觉得脸肿的吓人。 裴珩心里堵着,又去看她放在枕边的手腕,两只手腕睡的时候拆了白布,倒是没有白天肿了,却是两只手都是青紫的痕迹。 也不知道到底是她皮子太嫩了,还是那几个该死的东西下手太狠了。 裴珩坐在她旁边,将怀中的药膏拿出来,用指头挑了,给宁芝脸上涂。 宁芝刚睡着不久,而二殿下确实也不习惯给人上药。 这一动,宁芝就醒了。 睁眼有点迷糊,见是裴珩,就想笑一下,只是一勾唇,就牵动了脸颊。 疼的皱眉。 “打搅你睡了。”裴珩声音有点柔柔的。 他是不大放心,故而来看,倒是打搅她了。 “没有啊,殿下是不是又翻墙了?我跟飞刃说过了,殿下来,不拦着的。”宁芝懒得起来,就动了动,侧头看裴珩。 裴珩心说你那侍卫是没拦着,可也出现了。 “疼的厉害么?喝药了没有。”裴珩看她。 “嗯。”宁芝点头。 其实没有喝药,这就是肿了而已,喝药太难喝了。 裴珩信以为真,既然喝药了,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将药膏给她放在枕边:“这是好东西,一会叫你的奴婢给你上药吧。” “你给我上吧。”宁芝将药膏拿起来,又塞回给裴珩:“轻点就好了,我忍着。” 裴珩抿嘴,不过也没再放回去。 就打开塞子,又挑了一些出来,轻轻在她脸上摸开。 宁芝眼睛里带着笑意,看着裴珩就跟拆炸弹似得小心翼翼的给她涂上药膏。 终于到了手腕的时候,总算不是那么小心了。 涂好了药膏,裴珩都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低头看时,就见自己的小未婚妻嘴角勾着笑意,人已经睡着了。 宁芝是还好,没吓着,也伤的不严重。 可是这一天,她也是身心俱疲。再是如何厉害,毕竟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的躯壳。 不可能不累的。 本就是被吵醒了的,这会子人安心了,心情也舒服了,自然很快就睡着了。 裴珩给她拉好了被子,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 越看越觉得怕是容貌上,这丫头很难被人超越了。 本就挺喜欢看未婚妻的睡颜的,如今看着也挺好的。 只是脸实在是肿的难看了些。 想到这,裴珩眼神幽深,那几个该死的东西还在府里呢。 裴珩将药膏还是放在她枕边,伸手轻轻握住她一只小手。 她睡得毫无防备,被拉了小手也不知道。小手白嫩,轻轻展开又勾起几个指头,指间上的指甲修剪的整齐。 没有任何装饰,只是少女白里透红的指甲盖粉粉的颜色。 裴珩轻轻拉起了她一只手,低头下去,在她圆润的指腹上亲了一下。 也是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罢了。 倒是把他自己弄得很是不好意思,又把这手塞回了被子里。 终于是起身了。 看了宁芝好几眼,才出了内室。 “不要吵她了。”说了这么一句,二殿下像是逃似得出了院子,又原路翻墙出去了。 白芷应的是,但是还是进去看了一眼。 姑娘睡得极好,枕边的小白瓷瓶一眼就看见了。 白芷轻笑着没动,心说明儿一早姑娘看见了也高兴。她当然是看见姑娘脸上那药膏了。 不管怎么说,半夜里来,就为了给自己的未婚妻涂药,这还能是不喜欢么? 裴珩出了宁家,脸色一下子就拉下来了。 一路回了二皇子府,径自就往地牢去。 这里修建的时候,他就叫人修建了一处地牢。没想到,第一次用上,却是这种事。 他进了地牢,上官纪等几个人跟着。 “是那只手动了她的脸?” 裴珩不笑的时候顶多是叫人觉得严肃,可是这会子,他面色冰冷,叫人望而生畏。 一个侍卫过来:“回殿下的话,是死了那个。” “便宜他了。”裴珩踏着怒气进去。 还在受刑的四个男人已经哭爹喊娘好久了。 这会子再见了裴珩,吓得只会求饶。 “所有人的右手,都给本殿剁了吧。”裴珩轻描淡写。 第103章 番外:值得收藏 本就还得审,这几个人的嫌疑不算去了。 几个人大惊失色,大叫求饶。 “殿下饶命啊,饶命啊!小人该死,不知道那是宁九姑娘啊!要是知道,万万不敢动的啊……” “殿下饶命啊,小人招了,小人拐卖过王员外家的女儿……” “饶命啊,我不想死,救命啊……” 一时间,四个人乱叫起来。 招是招了不少,不过没有一丝一毫与宁芝有关系的。 他们的生活轨迹,不可能与宁家有关系。 不管怎么喊叫,终究还是被剁掉了右手。 注定是不能活的,不过,临死前受一番折磨,却也是他们自作死。 有多少好人家的姑娘在他们手里毁了。 组织赌局也害了很多人,所以他们不冤。 不过,那死了的人,倒是真的一了百了,不必零碎受罪了。 只不过,不管这几个人怎么受罪,也不能安慰被他们害死了的,害了一辈子的那七八个姑娘。倒也会有人觉得他们可怜。 行刑的侍卫们也只是觉得活该,这真是为民除害了。 裴珩在地牢里呆了许久,问不出什么来,才肯去歇着。心情却很是不好。对方太厉害,一击不中,就消失的无隐无踪。偌大的临京城,就没有痕迹了。 不必想也知道,暗处的人在临京城,盘踞了许久了。 另一头,真正的刺客们早就离开了临京城。 宝音楼里,姒婳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 宁九姑娘是有贴身侍卫的,纵然是那飞刃不在,却也不是草包。 不能一击必杀,那就很难得手了。 所以,失败了不算什么。 她慢慢的卸妆,忽然顿住:“我没叫你进来。” 粗使的丫头低着头,做出恭敬的样子,只是口气却不恭敬:“没想到姑娘这就失败了。” “失败了不是正常么?这里是临京城。”姒婳继续卸妆。 “公子要的不是这个结果。”丫头继续。 “是么,那公子要什么结果?配上临京城里的所有人杀一个宁芝么?”姒婳也没有怒气,只是问出来的话,也着实诛心。 粗使丫头一愣,闪过一丝怒意,到底忍住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件事,姑娘要如何与公子回复?” “实话实说。那是宁九,不是其他什么猫猫狗狗。她自己有人,二殿下又出现的那么及时。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杀?” 姒婳叹气:“公子的意思我知道,想要瓦解宁家和二殿下的关系,又不是只能杀了宁芝。” “难道姑娘有想法了?” “没有。”姒婳烦躁道:“你可以走了,我要歇着了。” 丫头忍耐再三,还是哼了一声:“今儿姑娘是可以好生歇着了,韩大公子如今有了妾,是没空的。以后那妾室进门,只怕更是没有空了。” 姒婳噌的一下起身,就扇了丫头一个嘴巴子。 丫头退后一步,不以为然:“属下是提醒姑娘,不要忘记身份。属下这一巴掌挨了不要紧,希望来日,姑娘不会被公子打。” “我倒是盼着公子打我呢。你滚吧。”姒婳厌恶道。 丫头没有再说话,看了她一眼,出了外头。 姒婳像是用完了浑身的力气,跌坐在梳妆台椅子上。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了许久。 公子什么都知道,知道她不得不委身与韩大。 知道她这些时候过的艰难无比。可是公子视而不见。 倒是如今任务失败了,提醒她不要忘记自己是谁么? “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却不肯帮我呢?不肯帮我,也不肯信我是么?”姒婳的眼泪慢慢的滑下来。 她却起身,一脸冰霜的走进了内室。 任由那一滴泪,滑落在地,零落成泥。 而那粗使丫头,也就是真名叫做莫邪的人,趁着夜深人静,放出一只信鸽。 寥寥几十字,乘着鸽子的翅膀,飞跃临京城的亭台楼阁,送去了主人的手里。 次日清晨,宁芝没有睁眼的时候,就觉得脸颊痒痒,伸手摸了一下。 再睁眼,惊讶脸上涂着的东西都没有了。 果然是纯天然的好东西,既能治疗,还能护肤不是? 她又揉了揉脸,发觉没那么肿了,看来效果不错。也没那么疼了。 伸出手看了一眼手腕,却见手腕处还是青紫的,倒是还比昨日严重些。 轻轻咂嘴,心说这一个人的皮肤,还分哪里不一样呢。 “姑娘醒了。”连翘低着头进来。 “你怎么起来了?虽然伤的不是腿,也得好生歇着。”宁芝皱眉。 连翘左手伤的重,腰上也被划破一个口子,哪里能起来? “姑娘好些了么?奴婢不放心,看看姑娘就回去了。”连翘道。 “脸色这么难看,昨夜没睡好么?好了,该罚你我都罚了,不怪你,你好好修养,好了才好回来照顾我。”宁芝道。 连翘嗯了一声,带着一丝泪意:“姑娘好了,奴婢就好了。” “好了,去歇着吧。我可离不开你,去吧。”宁芝摆手。 连翘看了看宁芝的手腕,还是点头退下了。 半夏进来笑了笑:“连翘是自责呢。” “我知道,你们也劝她,叫她宽心些。好好养身子。她是女孩子,不比那几个侍卫,你们照顾着她的饮食。”宁芝道。 半夏哎了一声。 她们四个大丫头过的是最好了,连翘伤了,待遇上与姑娘也不差多少了。 自然是不会受罪的。 “姑娘,您的脸也好多了,看来殿下的‘神药’很好呀。”半夏打趣。 宁芝拿起枕边的药膏瓶子失笑:“嗯,我何止好多了,心情也好多了。果然是神药。” 主要是某人的一颗心,还真是……叫人喜欢呀。 “姑娘也不羞啊。”半夏指指脸颊。 宁芝淡然的很:“我羞什么?他对我好,我不是该高兴么?好了,别光顾着笑我了。还不给我更衣?” 半夏和麦冬都笑了,还是好生伺候宁芝起床。 宁芝将手心里那小药瓶收起来,就放在她梳妆台的小阁子里。 这不值钱的小东西,可是那人巴巴的翻墙送进来的,不管怎么说,也值得收藏不是? 第104章 豁达 “多谢殿下及时出手,那几个人在殿下处?要是殿下不便,不防交给臣?”宁则礼目送宁芝进去,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阴沉无比。 他宁家的子孙,没有被这么算计过的。他甚至怀疑那几个泼皮也是对方的安排。 想要毁了芝芝的清白。 虽然大晋朝开放,但是婚前被毁了清白,芝芝是不可能再进皇家的了。 就算是宁家权势再大,也只能叫芝芝委屈做妾。 这一想,韩家就很可疑!彭家,贺家,都有嫌疑。尤其是刚回临京的贺家。 贺家可不是一般人家,完全有能力做这些事。 “国公放心,芝芝是本殿的未婚妻,这件事没有这么容易过。那几个人本殿看来,确实是碰巧了,不过不管是不是巧合,本殿都要他们不得好死。国公要是不放心,就派人去本殿府上,一并审问。”裴珩道。 宁则礼没说放心不放心,他轻轻叩着桌面,过了一会才道:“宁家不可能叫芝芝白受委屈。倘或查出来的人,殿下不好动,宁家也不会放过的。” 这就是告诉裴珩,即便揪出来的是他另几个未过门的女人做的,宁家也不会妥协。 裴珩脸色不好看:“本殿还不至于要个这么玩手段的女人!国公尽管查。” 虽然他不喜宁家这样像是威胁似得口吻,但是他还真不会叫自己的未婚妻受了这个委屈。 要是没进门就敢对主母做这样的事,这样的女人,要来做什么?他得亲手弄死她。 “冒犯殿下了。”宁则礼拱手:“只是芝芝不同。老臣次子早亡,就留下这一个孩子。这些年宁家捧着她长大,如珠似宝。终于定了殿下这样的良婿,没有道理反倒是受罪的。” 是,宁则礼丝毫不掩饰目的,他甚至亲口告诉宁芝,宁芝嫁给殿下,对宁家的好处以及平衡。 可是这不代表他不疼爱这个孩子。相反,正是因为疼爱,相信,才知道她有本事在皇家立足。 如今,她出事,宁家自然全力替她出气。 别说是没什么事,就算是清白没了,或者是她……没了。宁家更是要报仇!谁做的,就要做好准备。 “本殿知道。”裴珩哼了一下。 正是这时候,宁芝出来了。 很快,御医也来了。 给她看过之后,拿来宫中用的上好祛瘀膏,宁芝身上没什么问题。 甚至经过这么大事,倒也没吓着。就是脸上肿着,让人看着可怜。 叫裴珩看她许久,有点无语。想哄一下都不知道是不是用哄。 宁则礼看宁芝无事,又见裴珩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先出去了。 这件事要查。 宁蕴是早就走了,他最先派人出去查这件事了。反正宁芝不能白受罪。 屋里就剩下宁芝和裴珩,白芷几个也带上门出去了。 她们想着,正是好时机,姑娘和殿下多说话吧。 “还疼么?”裴珩看她一双手腕包着白纱,是防止药膏被蹭没了。 宁芝慢慢转了转手腕:“还好吧,御医不是说了,要几日才好。” “殿下来的及时呢。”宁芝坐在他旁边:“要是殿下来晚了可怎么办呀?” 裴珩皱眉:“不可能。” “殿下毕竟也不是神人。要是迟了一步,我可能就……”宁芝笑了笑:“那怎么办呢?” 裴珩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皱眉,觉得心里极度不舒服:“不要胡说。” “那我可就不能活了。”宁芝故意。 裴珩眉头皱的更深,伸手捏住她的肩膀:“宁芝!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 宁芝觉得肩膀有点疼,这还是这位殿下第一次弄疼了她:“那怎么办?要是被人欺负了,就不能嫁给你了。还不只能死?” “本殿看你现在就是找死。”裴珩怒气起来,手也越发不知轻重了。 宁芝却不皱眉:“那你告诉我,要是真的被欺负了怎么办?” “反正不能找死!”裴珩冷哼,从未在宁芝面前这般怒气勃发过:“就算你不能嫁本殿,就要寻死?你真叫本殿看不起!你给本殿记住!任何时候,命都是第一位的!别说你被几个臭虫咬了,就是出了再大的事,活着才有机会报仇!” “那你还娶我么?”宁芝咬唇,一副叫人心疼的可怜样。 “不管娶不娶你,你也不许死!”裴珩几乎是要打她了。 “肩膀疼。”宁芝终于开口:“松开我呀。” 裴珩猛然收手,他也是才意识到用力太猛了。他习武之人,力气大的很,只怕是捏紫了。 “殿下,我知道了。我是故意的,我没想死。我也没多怕。”宁芝伸手,拉裴珩的:“我就想知道,你会怎么看。” “你真是……”裴珩一肚子气,愣是被她戳破了。 一丝一缕漏了…… “殿下你说,是谁这么想要我死?”宁芝看裴珩。 “本殿不知,你也不必试探,不管是谁,本殿都不会袒护!”裴珩没好气,却没动,怕自己一动,她手腕又疼。 “殿下护着我,我很感动。”宁芝将头靠在裴珩胳膊上。 不得不说,她出事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裴珩。 也没有幻想过是裴珩救她。 所以,忽然从天而降的裴珩,叫她松口气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真是巧了。 “我觉得,我与殿下一定能做一对恩爱夫妻。”宁芝轻声:“做一对,不一样的恩爱夫妻。” 裴珩嗓子有点干,想笑她,可是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下。 然后伸手,摸摸她的头,又摸摸她的脸颊。脸颊还肿着,却也比昨日好多了。 少女滑嫩的脸颊叫裴珩手只是一带过,就忙拿走。 有点不太敢触碰的感觉,他想,不管这丫头面上多镇定,今日也吓着了:“不必怕,这件事本殿不会放过的。你好好歇息,本殿明日来看你。” 宁芝嗯了一下,在裴珩胳膊上蹭了几下:“殿下慢走。” 裴珩嗯了一下,起身又揉揉她的脑袋,这才出门去了。 宁芝看着裴珩的背影,嘴角勾起笑意,不管这辈子的路如何难走。不管以后她与裴珩如何。就如今看。这男人真是……很棒。 就算是曾经呆过那个世界,男人也不见得能这么豁达了。 第105章 偏心谁 “殿下,这件事……怕是与贺家有关。”上官纪从外头回来道。 裴珩刚去过刑房,倒是能确定那几个泼皮是真的与这件事无关。心情不好的很。 刑房里,那几个人已经被打的浑身没有一处好肉了,还死不了,真正求死不能了。 “怎么说?”裴珩不想相信。 不是贺家的姑娘如何,而是贺家本身……作为忠臣,他实在不愿意这件事是贺家做的。 要是真贺家做的,那形势就复杂了。 裴珩有点无力的叹气:“说说吧。” 上官纪应了是道:“咱们的人追查出去,这几日贺家来过几波人,有一波是完全的生面孔。贺家一个家奴与江湖上的人有来往,出事后就不见了。还有就是宁家宁蕴那个小厮,生前与贺家老宅的人也有来往。那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但是确实有人看过他去贺家找那个所谓同乡。” “九姑娘的车夫日常用的并不是那个,出事的时候,她常用的车夫病了,这个人是临时的。虽然是临时的,也是宁家的家奴,但是据查这个人因为早些年赌博,被宁家罚过,所以怀恨在心。他的带的麻药是一个蒙面人给他的,还给了一包银子。银子还在。这个车夫倒是不像知情人。” “所以,桩桩件件,都像是贺家手笔?”裴珩头大。 “殿下,真要是贺家……该如何处置?”上官纪也愁啊。 这些事,他能查,宁家也能查,怎么会不知道呢?想要瞒住宁家是不可能的。 “宁家如何说?”裴珩问。 “国公的意思是,再查一下。”上官纪道:“只是脸色难看。” “本殿觉得不大可能是贺家,不过……如果真是贺家,本殿不能坐视不理。”从大局看,宁家到底还是比贺家势力大。 从私情看,他更是在意宁芝的多。 所以,于情于理,都不能偏袒贺家去。 正要出门,却见一个侍卫进来:“殿下,禄国公府来人了。说是要求见殿下。” 裴珩叫了一声进。 一个侍卫进来,拱手请安:“殿下安好,是我家姑娘叫属下来的。姑娘说,这件事有疑点,还是暂时不要惊动贺家为好。再查一下。” 裴珩看了侍卫几眼:“本殿知道了,你家姑娘如何?昨夜歇息的可好?” “回殿下的话,属下看姑娘面色尚可,至于昨夜如何,属下不知。” “本殿知道了,你回吧。”裴珩摆手。 那侍卫就拱手,道了一声告退,出去了。 宁家,宁芝由着白芷给她换药:“这事还真是巧。贺家这么上赶着作死么?” “你觉得不是贺家么?”宁蕴皱眉。 “不能这么笃定,我就是好奇。贺家能这么蠢?杀了我,宁家还有其他女儿,要是执意与殿下做亲,我死了还有十妹呢。”宁芝轻轻皱眉,手腕疼。 “十姑姑还小,往下更小。要是……那……”宁蕴不好说。 但是宁芝已经明白了。要是她死了,换一个妹妹,那就不能再拦着侧室不能先进府了。总不能叫裴珩等七八年。 “贺家回京不足半月,就做这种事,我总觉得不可能。一查就有贺家的手笔,真是贺家做的,能这么简单?”宁芝摇头:“只怕后头还有人。” “韩家和彭家都不能忽略了。”宁蕴点头。 “不想叫我和殿下结亲的人可不少。不光是这几个女人。”远在孟都的宋王,甚至塔族人。 以及西边的西羌族,哪个也不会愿意看着大晋安稳的。 就算不是,朝中还有多少人手里有权势的,保不齐哪里就有人想叫大晋出事。 当然了,这诸多势力中,贺家,彭家,韩家这三家始终还是最叫人怀疑的。 尤其是韩家。那可是与宁家有仇的。 “没两下子,还不能好好嫁裴珩了呢。”宁芝忽然笑出声:“你说我是幸运还是倒霉呢?” 宁蕴白眼:“你自己说呢?十几年没受伤过,跟他几天,就这样了。” “那话怎么说来着?”宁芝俏皮一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比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 “快闭嘴吧!”宁蕴黑脸:“说的你受得了苦似得!” 宁芝一笑:“好啦,别黑脸了,这不是意外么。不是没出事?” “以后出门多带侍卫吧!你侍卫比我多那么多,是摆着好看的?那小丫头功夫不成你别总是依靠她。飞刃是你的贴身侍卫,保护你才是第一要务!你叫他去别院做什么?”至今都没回。 “好啦知道了,你娶亲了,还不操心死?”宁芝真是好笑的不行。 大约是因为这孩子比她大一岁,打小遇见她的事,就是这样的在意。 “要是你这样不老实的,我不娶也罢!”宁蕴起身,很大声的哼了一下:“歇着吧,我再派人出去。” 宁芝摇头,看着宁蕴走了。 等宁蕴走了,半夏才道:“乖乖,头回见小公子这么大的怒气……连翘都能被吓着了。” “小公子虽然是咱们姑娘的侄子,可打小一处长大,府中孩子不多,八姑娘内向。小公子和咱们姑娘打打闹闹长大的,自然不一样。昨日小公子吓坏了。”白芷道。 “苗先生去看过了吧?那几个受伤的如何了?陈奉醒了没有?” “醒了,苗先生看过了,陈奉也没大碍,昨日是流血太多了。他们几个都是能治好的伤势,其实伤的最严重不是陈奉,而是孙蛮,苗先生说,孙蛮要是不好好治怕是不好拿剑了。”半夏道。 “那就告诉苗先生,要好好救治。他是侍卫,不能拿剑就废了。转告他们几个,不管伤势如何,我等他们复原,照旧还是我的侍卫。不管多久,一定要恢复好。”宁芝道。 “是,奴婢一会亲自去。”半夏道。 等传话过去,孙蛮几个都感动的很,谁也不愿意因此就做不成侍卫了。 何况,这一次出事,他们四个都自责的厉害。 都想着早日养好伤势,继续为姑娘效力呢。经此一事,他们更忠心了。 在日后也几次护着宁芝不至于出事。当然,这是后话了。 第106章 知趣 宁芝遇刺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当然,除了裴珩以及他的侍卫之外,并没有人知道宁芝还遇见过几个泼皮,差点出事这回事。 所以,临京城中流传的,只是宁九姑娘遇见了刺客,差点没了命而已。 索性殿下就在附近,正好救了她。 一石激起千层浪。 宁九姑娘作为个姑娘,倒是不要紧。可她是宁家的姑娘,并且是宁家要和皇家结亲的姑娘。 就不一般了。 短短两日,流言四起。猜测,谣传,以及有人之人的散播,以宁芝为中心,迅速的扩展开来。 “城中说什么的都有,怀疑韩家,怀疑彭家贺家。还有……”飞刃回来就得知自家姑娘出事,吓了一跳。这会子查事情他很是积极。 “还有说是殿下自己做的是吧?”宁芝失笑:“你觉得是谁?” 飞刃笑了笑,确实外头有人说就是二殿下自己做的,为的是叫宁家更加死心塌地。 什么恩情比得上救命呢? 而且,说这个话的人还不少呢。 “姑娘不怀疑?属下如今不敢断言,只是觉得不该是贺家。”虽然,贺家是最大的嫌疑了。 “只怕是,背后还有人吧。”宁芝笑了笑:“至于殿下,我是不信的。他不会做这个事。” 裴珩那脾气,不至于。 飞刃又笑了笑:“属下也觉得不能是二殿下。姑娘莫要着急,公爷也在查,总是能有结果的。” “不急,估摸着也不好查。能这么直接出手的,不是蠢就是胆子大。既然能把线索都嫁祸给贺家,就不会这么轻易叫我们查出来的。贺家是怎么说的?” “贺家矢口否认,与贺家有关的人都经由贺家老太太亲自派人送去了刑部。老太太有话,绝不包庇。”飞刃道。 “倒是坦荡。”这么做,要么就是胆大心细,要么就是真的与他们家无关。 “彭家有什么动静么?”经过最初的愤怒,宁芝已经冷静了很多了。 “彭家暂时没有动静,属下和公爷都觉得,此次的事,与彭家无关。韩家暂时也没看出什么来。”飞刃道。 “好吧,你也辛苦了,不必这么紧张。城里出一回事就差不多了,以后我有了防备,他们也不敢贸然出手了。”宁芝摆手:“你去歇着,事情慢慢来吧。” 飞刃应了一声退下了。 他是不累。该查还是要查。 有人要姑娘的命,他不能不紧张。何况,当时情况混乱,是姑娘逃了,否则谁知道是要姑娘的命呢,还是要做什么? 抓住姑娘,说不得宁家也要出大事了。 他打小就是宁家的人,宁家对他有大恩,他不能不考虑宁家。 贺家。 正院里,气氛不是很好。 贺秋云的母亲,贺将军的嫡妻杨氏皱眉:“就这么巧?咱们才回来,她就出事了?这件事,只怕是复杂呢。” 言下之意,是怀疑根本就是宁家做鬼。 “不见得。”老太太淡淡:“宁家不会做这个事,就算是这位九姑娘不喜云儿,也不至于这么做。只怕是背后有人希望我们与宁家反目。你们也不要用这些小儿女的事衡量大事。毕竟宁家和贺家,都是手里有兵权的。要是闹翻了,那不是小事情。” 与这个想必,儿女情长算什么呢? 杨氏点头应是,心里却还是有点怀疑。 “大嫂也不要武断。要知道还有彭家呢。彭家那位姑娘,和殿下关系可不好。指不定就是彭家的心思呢?”二夫人兰氏道。 杨氏点头:“不管是谁,如今屎盆子扣在咱们这里了。真是晦气。” “没做就是没做,这里这是临京,想栽赃,那也得拿出实实在在的证据来的。宁九姑娘固然身份尊贵,可说到底,如今还是臣女。想这么就坑了贺家,那是不能够的。”兰氏轻声细语,不是很担心。 “老二家的说的对,不必担心。只看宁家至今没有问罪的意思,就该知道宁家也不蠢。”老太太道。 “只是,宁家不问,我们不能不说。我明儿上个折子吧。”贺老太太道。 她不能亲自去宁家,那显得太没身份。 可是上折子是可以的,她有这个资格。 于是,次日里,贺家老太太的折子就送到了建文帝手里。 老太太声泪俱下,求建文帝做主,一是为有人陷害贺家。二是为有人挑拨贺家与宁家的关系。 既说明自己家的清白,又不动声色的与宁家拉了一下关系。 建文帝当朝将这折子拿出来,带着安抚的意思道:“禄国公你看,朕也不信这是贺家的手笔。” “陛下英明,臣也觉得这是有心人的挑唆。比如不是贺家做的。”宁则礼笑了笑:“竟是不知谁这么大胆子,要谋害未来的二皇子妃,还要拉着贺家宁家下水。只怕是所图不小。” “虽然宁九姑娘只是宁家一个小丫头,可是一旦她出事了,便不是轻易换了皇子妃的事了。宁家势必不会不管,要是真的与贺家闹起来了,那可是动摇国本的事啊!这背后之人,着实是阴险狠毒。”宁家一派的臣子道。 “正是,宁家贺家,都是有军功的人家,至今都驻守前线,陛下定要查清楚此事,给宁家贺家一个交代啊。不然真是令臣子寒心,叫百姓生气啊。” 这是韩家一派的官员。 口口声声说的是宁家贺家,可这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更是要挟陛下的意思。 宁则礼并不理会。 上头,建文帝显然也明白这个,也没说什么。 太子起身道:“兹事体大,确实要好好查。不如这事,就叫珩儿好好彻查,国公以为如何?芝芝出事,孤王很是担忧,那孩子吓着没有?” “多谢太子殿下,芝芝倒也还好,臣也觉得,二殿下彻查极好。那臣就多谢太子殿下,拜托二殿下了。”宁则礼道。 “国公不必多礼,本殿该做的。”裴珩道。 “既然这样,就散了吧。传朕的旨意,宁九姑娘受委屈了,赏她。”建文帝巴不得就这么结果了,他是最不想叫宁家和贺家闹起来的。 更是满意宁则礼的‘知趣’,于是散朝,留了禄国公用膳。 第107章 碰一鼻子灰 裴珩亲自带着圣旨,以及赏赐之物去了禄国公府。 因为是裴珩亲自来的,所以他自然也叫人选了些好东西赏赐来。 宁芝接了赏赐,与裴珩一起回了自己小院。 天气已经冷下来了,屋里火盆子里烧着银丝碳,很是暖和。 “殿下怎么亲自来了,我可受不起。”宁芝说这话的时候,带着调皮的笑意,又亲手将一个果子递过去。 裴珩接了,看了看她漂亮的小脸:“不欢迎?” “欢迎呐,只是这点事还劳驾殿下,心里不安。”宁芝又笑。 裴珩一时不语,过了好一会才道:“外头的闲话,你信了?” 宁芝听这话,倒是一愣,也是略顿了顿才失笑:“跟你玩笑呢,我不信那个。” 裴珩又看她几眼,见她真是不信,才点头。 他还以为她信了,不然怎么说话这么客气了? “多得是人盼着我和殿下不好,我是不会信的。也希望殿下也不信外头的话。”宁芝伸出手,有指甲轻轻抠了抠裴珩的手背。 裴珩只觉得手背有点痒痒,只看着那漂亮的小手又伸回去,颇有点遗憾的道::“本殿自然不信。” “那就好,不知道殿下查的怎么样了呀?”宁芝又问。 裴珩轻轻摇头:“不比你家里查到的多。” 他第一个怀疑的是韩家,可是韩佩齐最近很安分,所以没有什么线索。 “贺家也无辜,岂不是这件事要不了了之?”宁芝有点不悦。 可也知道,宁家要是查不出,也不能随意就叫人背黑锅。 “也不必着急,雁过留声。就算是一时查不出,迟早也能知道。无论何时,本殿答应你替你讨回公道。”裴珩道。 宁芝点头:“嗯。” “倒是有个好消息,你听了也许高兴。”裴珩看着自己的小未婚妻道。 “嗯?那殿下告诉我。”宁芝果然有兴趣。 “彭家的折子到了。彭年上折子,求陛下叫彭筱先进府。严明,嫡妻进府前,不生育。”裴珩道。 “哈,这是好消息?好吧。”宁芝轻轻摇头。 这事,放在如今,确实是好消息了。 贺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本殿已经看过了,最迟后日,这折子就该进了陛下的手里了。”裴珩道。 “真是好巧啊。”宁芝失笑:“不过,就算不是这时候又如何呢?我就看看谁敢!” 裴珩被她逗笑了。 “嗯,你最厉害。” 事实上,彭年要求叫彭筱先进府这事,确实没有赶上好时候。 这时候,韩家和贺家绝不敢赞同。 这要是换了之前,说不定三家一起联合,还是有希望的。 可是宁芝刚出事,要是他们三家还要一起联合,那是激怒宁家。 除非是要跟宁家彻底撕破脸,不然的话,只能是不同意了。 彭年这不是加急的折子,所以,他上折子的时候,宁芝还没出事呢,也是点背。 “高兴了没?”裴珩见她神采奕奕,眼神也带了笑意。 “殿下拿朝中大事哄我,自然高兴了。谢谢殿下用心了。”宁芝又伸手抠裴珩的手。 裴珩顺势拉住她的小手:“不算大事。” 再不是大事,也毕竟是折子。不能轻易说出来的东西。 不得不说,裴珩也确实有想叫宁芝心情好的意思。 “这件事也不急了,殿下看,彭年有没有要回京的意思呢?”宁芝问。 裴珩拉她,叫她坐在他身侧的椅子上才道:“折子里并未有不回的意思。就看这几个月,如何变动了。” “嗯,静观其变吧。”宁芝点头:“急不得。” “对了,之前我见大伯那边的人回来,就听了些。原来殿下已经开始动作了?李将军那的人,已经开始往渭南集结了呢。好快。”宁芝一笑。 “也不能一次过去许多人。以后想知道就问本殿,能说的都告诉你就是了。”裴珩道。 “好。反正年后,我也要去的。”宁芝靠裴珩的胳膊:“到时候就知道啦。” “你……”裴珩想说,你就不要去了,留在京城吧。 可是到底没说:“到时候本殿给你派人。” 宁芝笑着点头谢过他。 裴珩就是来与她说说话的,于是很快就走了。 也是裴珩走后不久,贺家姑娘的请帖就来了。 “贺家二姑娘的原话是,回京也不久,与京城中各位姑娘不熟悉,所以办一场宴会,就与姑娘们熟悉一二。说请您和八姑娘一起去呢。”半夏道。 “哦?八姐已经出嫁了,还请八姐?”宁芝一笑,这位贺二姑娘很周到。 这是怕她自己去的话孤单么? 毕竟,这是只请姑娘们,没有请公子们的宴会。 “是啊,您去么?”半夏问。 “当然去,我与贺家姑娘又没什么隔阂。既然请八姐一起,那到时候我去接八姐就是了。”宁芝笑了笑:“自打回门后,这一个多月了,没见八姐,不知八姐是什么情形呢。” “想来也不会差,便是那梁大人不是好的,面子也会做的。”也不敢一大婚就变了。 宁芝点头:“好生预备吧,既然人家郑重其事的请了,我也该好生去。” 果然如宁芝所料,第二日,彭年的折子就有结果了。 果然,他的折子一出,韩家和贺家立刻表示这不合规矩。 嫡妻不进府,侧室还是要等云云。 其实规矩里并没有这一说。但是大家族都是这般默认的。 此时此刻,韩家贺家非要拿出这个来说是规矩,也没人敢反驳。 所以彭年这是碰了一鼻子灰。 彭筱得知,气疯了。 不过,宁芝可不管,她只等着去贺家赴宴。 次日里,她才穿戴好,都没用早膳呢,就见飞刃进来道:“姑娘,二殿下派来八个侍卫,说送您去贺家呢。” “八个?也太……罢了,既然殿下派来八个人,咱们少几个吧,连翘没好,你随意选个女侍卫跟我,然后加上你,再来三个侍卫就好了。”太多了也没必要。 这时候不可能再出事了。 飞刃应了一声,他早就准备好了,当下就叫一个叫做流云的女侍卫进来。 第108章 又一巴掌 宁蕴本来要亲自护送的,得知来了八个皇子府的侍卫,便也就作罢了。 因为之前是宁蕴的小厮闹出大事,宁蕴很是自责,也下大力气将自己的人收拾了一遍。 他一直觉得,自己没管好,才会有这事。 所以如今更是担心宁芝了。 宁芝临走,拍拍他的肩膀:“不要这么自责,这事不怪你,听话啊。” 宁蕴别扭的嗯了一下,不过心里确实舒服多了。 小姑姑不会怪他的,可是没听见这句话,他总是提着心的。 宁芝失笑:“小小年纪,心思重。你我是亲人,我不说也不会怪你。反倒是真要怪你的时候,我会说的。” 宁蕴哼了一下:“你快走,好啰嗦。” 说是这么说,扶着宁芝上马车,还是动作轻柔的很。 宁芝带着侍卫,一路往梁府去了。 宁菱早就知道她要来,所以一早就叫自己的贴身奴婢候着,第一时间将宁芝带进后院去了。 后院里,宁芝进去就在观察,看着众人对她的态度以及对宁菱的态度。 暂时瞧着,倒是还好。 “八姐。”宁芝笑了笑:“八姐气色不错。” 确实,宁菱脸丰腴了一点,看着白里透红,倒是不错。 “九妹你没事吧?怎么还瞒着我,我昨儿才知道。”宁菱昨日吓坏了。 “不是大事,告诉你不是怕你担心么。”宁芝笑了笑:“听说这府上有位叫桃娘的,生的貌美?八姐别藏着,叫出来我看看吧。” 宁菱失笑,知道她是不放心,便叫人去请了。 桃娘是个通房而已,不需要她伺候的时候,请安都是没有资格的,所以一般也不会出现。 很快,桃娘就来了。 她穿一身桃红的裙子,倒是不旧,打扮的也不算寒酸,也没越过一个通房的规矩去。 来了就拜:“奴婢请夫人的安,见过九姑娘。” “桃娘么?果然好相貌。”宁芝笑了笑。 这也不是胡说,桃娘确实长得好。不比宁菱差了。 “奴婢蒲柳之姿,不敢称长的好。”桃娘忙低头。 宁芝看她,心说这是个聪明人。只说自己一般,也不敢与宁菱或者她比。没有轻狂的样子。 “瞧着挺好,半夏,把礼物给桃娘。”宁芝笑了笑道。 半夏哎了一声,拿出一个盒子来:“桃娘拿着吧,这是我们姑娘的心意了。” 桃娘接了之后忙道:“奴婢多谢九姑娘赏赐,感激不尽。” “你懂事么,这不算什么。女人还是要打扮的漂亮些的。只别逾越了本分就好了。不过,我看你是个懂规矩的。”宁芝淡淡。 桃娘忙跪下:“九姑娘高看奴婢一眼,奴婢感激不尽。奴婢没有大的想法,只一心伺候好主母就是了。” “好了,起来吧,我们该走了。”宁芝笑了笑,站起身来。 宁菱也起身:“桃娘回去吧,你的心我知道了。” 桃娘忙起身告退,不敢多留。 等到了马车上,姐妹两个才说起桃娘。 “这是个懂事的,不管是不是老实,最起码不敢做什么说什么。叫你费心了。”宁菱自然知道妹妹是为她好。 “那就好,你压得住,我最放心了。梁楚晗可还好?”宁芝问。 “挺好的。”宁菱想,宁芝毕竟没出阁呢,深层的说了她不懂。 梁楚晗对她……不能说不好。 也相敬如宾。可……总是少了什么。 “八姐心里有算计,我就放心了。”宁芝不问了。 宁菱坐在宁芝的马车里,她自己的马车前头走着呢。 很快就到了贺家,刚进去,就见贺家两位姑娘联袂来接。 态度和善,倒也没有表现的格外熟稔,但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尤其是三姑娘,是真的和善没架子,很好相处。 倒是与宁菱很是说得上话。 彭家姐妹来了之后,宁芝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彭筱那难看的脸色,失笑不已。 看来,对于不能进府,彭筱很失望啊。 彭筱是不太敢惹宁芝了,可是宁芝笑的这么灿烂,她就来气。 纵然是彭玉也没拉住:“九姑娘笑什么呢?什么事情这么好笑,不如说出来一起笑?” 宁芝笑意仍旧:“哦,没什么,今日出门,路上看见一只癞皮狗,非得跟着我回家。我这人懒,西域来的波斯猫我也不爱呢。这么会接个癞皮狗回家呢?你说是不是啊彭二姑娘?” 宁芝此言一出,众人都想笑。 毕竟,彭年将军上折子这事,也瞒不住。 宁九这事讽刺彭二呢,还癞皮狗,这样够狠了。 彭筱一双眼要冒火,好在彭玉及时上前接话:“九姑娘这也是巧遇了。” 然后拉彭筱。 彭筱使劲甩开她的手:“宁芝你骂我?” “这是什么话?”宁芝淡淡的:“我说狗,你急什么?” 言下之意,你又不是狗。 “你!”彭筱怒极,就开始乱说话:“我听说你差点被人杀了,怕不是差点清白不保吧?” 宁芝没起身,看着彭筱:“是啊,差点就被人杀了,至今没找到凶手呢。” 彭筱还要叫,脸上就被彭玉扇了一巴掌。 “闭嘴!”彭玉怒喝:“你说的什么话?九姑娘遇刺多大的事,你不懂问候几句,说的什么胡话?这些话也是能乱说的?” 彭筱一惊,一身怒气就被惧怕取代了。 她居然又被姐姐打了? 宁芝很是意外的看彭玉,这倒是个狠人。 “彭大姑娘这一巴掌打的好啊。”宁芝笑了。 她不打,宁芝都要叫侍卫动手了。 清白不保?要不是知道彭筱就是个蠢货,她都要怀疑那几个泼皮哪来的了。 “九姑娘不要生气,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乱说话。前几日没亲自上门,九姑娘没受伤吧?”彭玉笑道。 宁芝出事后,相熟的,有关系的姑娘们没亲自上门,但是都叫人送了礼物问候的。 彭家自然不例外。 “有劳你惦记,没什么大碍,清白倒也还在。”宁芝戏谑。 她难得戏谑,倒是叫彭玉也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 众人都当是个玩笑,贺秋云更是几句话就把事情岔开了。 彭筱气的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到底还是走了,挨了一巴掌,怎么也呆不住了。 第109章 惹不起 彭筱是被彭玉打了,所以退席也就退席了。 彭玉本人倒是没有走。 她心情清楚,今日的宁九显然是有火气在的。 一句话都不让。 如今本就对这件事众说纷纭,怀疑彭家的人不在少数。 何况,彭家与宁家素来是不合的。方才彭筱那几句话,哪句都容易叫人拿来做筏子。 她要是不打这一巴掌,谁知道宁九要如何? 她可是连当朝官员都敢动的人。如今二殿下隔三差五的就去看她,又是送吃喝又是给人手的。 今儿不就是殿下的人跟着宁九? 如今人家风头正是好时候,惹不起。 心里恨极彭筱愚蠢,嘴上倒是丝毫不提她了。 宁芝饶有兴趣的打量了彭玉很久,心说这要是当时定的是这位,倒还没这么闹心了呢。 她可是宁愿和聪明人打交道的。 贺家二女见宁芝已然不在发怒了,也就当没有这回事。 众人更是没人敢得罪宁芝,就连素来嘴上不饶人的临平郡主,也因为定亲的事如今很少说话了。 她定了李家次子,李家是文官,是纯粹那种不争的文官。又是定的次子,显然也是远离政治漩涡的人。 她自然不满,听闻与家里闹的不可开交,可惜她的母亲执意要她嫁给李家。 宁芝看来,这是她母亲疼爱她,叫她远离是非。可临平郡主并不这么想,她要强了这么些年,却最后在婚事上处处不如人,哪里服气? 所以,满脑子都是如何解决这事,自然也顾不上宁芝了。 贺家长辈们是不能亲自出面的,但是贺家两个女孩子却是可以捧着宁芝。 本就是为了消除误会才有这一出,所以言语间自然是各种叫宁芝舒服了。 大家也就心照不宣罢了。 “竟也不知什么人,狠毒的紧。我们才回京,就出这样的事。祖母也说是家里没约束好奴才。”贺秋云亲自给宁芝斟茶,细声细语的说着。 “贺老太太年轻时候是武将,她不擅长后院的事也是有的。你们才回来,不过留在京城里的人,可都许久了。背后有人不肯消停,也不过是想叫贺家宁家闹起来罢了。实在不是什么稀罕手段。”宁芝果然就端起茶,喝了一小口。 不管是嘴上的话,还是手上动作,都是表明她信贺家无辜。 不想和贺家闹的意思。 贺秋云了然,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是有点惧宁芝的,以后天长日久不好说,就眼下这临京城里,她自认不能和宁芝起了龌龊。 “久闻九姑娘性子,是个极豪爽了,我竟是不如。祖母都说我,养在军中都不如九姑娘养在京城里。”贺秋云摇头。 “各有各好。”宁芝接了话,却也不想多说。 捧着她也罢,还是捧着对方也罢,都是多余。 贺秋云见此,也不在说这个了。 倒是又起一个话题,众人也不无聊。 宁芝也接话,不过说的少,她想,都是人精子啊。贺家这位姑娘,果然不是个简单的。 要真是给裴珩做个庶妃,那还是委屈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闲聊了一会之后,就是午膳。 贺家费心了,午膳自然也是有说头的,贺家姑娘又是柔声细语的跟来客讲这饮食规矩以及新鲜东西。 不少都是从洪城带来的,好吃不好吃是次要的。 倒是桩桩件件都能说出一个一二三来,有趣的紧。 等时辰差不多了,大家捧上茶,还没人说要走呢。 就见外头来了一个奴婢,请安后道:“外头二殿下候着,说是……说是接九姑娘回府呢。” 这奴婢是贺家的,自然是不满意,可是不满意也不敢说。 宁芝听着,就勾起嘴角:“殿下这是费心了。上回出事,殿下正好救我一命,怕是殿下怕我还出事吧?” 守着,宁芝站起身:“打搅了你们的雅兴,不好叫殿下等,我就走了。” “虽说九姑娘还不到大婚时候,但是也是正经的二皇子妃啦。殿下来接是应该的。”贺秋云笑着,不轻不重的打趣了一句:“我们只有羡慕的。” 宁芝笑了笑不接话,只是与她们告别,就径自走了。 这时候,谁也不会赶着出去,韩佩鸳不会这么干,但是贺家不能不出去。 于是,还是贺秋云,送了宁芝出去,也见着了裴珩。 裴珩对贺秋云没有多余的表情,一切都是按着规矩来。 倒是对着宁芝,略笑了笑。 宁芝看见他,说不意外是假的,她基本还是知道自己的未婚夫为什么来的。 自打出了那件事,裴珩出现几次,都是为了叫她开怀。今日来的都是他名义上以后的女人。他却独独来接宁芝,这是面子。 宁芝明白。 于是,宁芝被扶着上马车的时候,就在裴珩手心里轻轻抠了一下。 裴珩没有回应,扶着她上马车之后,自己就骑马了。 贺秋云到没有做出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请安后,目送裴珩和宁芝走远罢了。 她站在贺家门口,看着两个人带着侍卫走远,嘴角的笑意一点都没变化。只是眼里,多出些沉思罢了。 真真假假,如今依旧是看不出。 殿下能有多喜欢宁家的姑娘,谁知道呢? 但是,宁家姑娘确实绝色,殿下不可能一点都不喜欢。只是……天长日久的,殿下喜欢宁九,却未见得容得下宁家。 总有一日,要闹起来的。 这一点上,她与韩佩鸳看法一致,如今与宁芝闹,那是多余。 走出去不远一截,裴珩就从马上下来,上了马车。 中间都没叫马车停下来。 宁芝看他上来,轻声笑:“我以为你不上来。” 裴珩心说本殿巴巴的来接你,自然不会不上来。 “今日玩的可好?”裴珩问。 “还好吧,差点把彭侧妃打了,还好她姐姐亲自给她一巴掌,省事儿了。”宁芝道。 这事裴珩还不知道,有一瞬间愣怔,不过想起彭筱那脑子……也就不稀奇了。 “哪门子的侧妃。”没进门的人罢了,说不得还进不了门。 “你开心就好。”裴珩不介意。 宁芝一笑,然后头侧过来,在裴珩脸上亲了一下。 第110章 纯真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裴珩心跳快了那么一瞬,不过也没做出别的动作来。 主要是,小未婚妻明明是亲了他,可一双眼还是纯真无知的样子,他就只能是……也纯真无知了。 宁芝心里好笑,她当然是故意的。 一来么,她确实还小。亲密过了不到时候呢。 二来么……她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她自己‘天真’,难得的是裴珩,竟也一味的纵容她这样。并不打算改变。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最是绷不住的时候,她确定裴珩还是喜欢她的。 却能这么稳住,不是他能忍,而是他打心眼里暗示自己不能动罢了。 这么想,宁芝将身在靠在裴珩的身上:“殿下好的很呢。” 裴珩只当她是说今日来接她的事,便哼了一下。 心说到底是女孩子,还是喜欢这样的。 再是个厉害的,也还是喜欢被人偏心吧? 想到这里,他伸手轻轻揉揉宁芝的头发。 宁芝也不会梳什么复杂的发髻,多数还是垂挂髻或者是单螺髻,又没什么头饰,所以揉上去,就是软软的头发,手感很好。 临京城不小,可是宁家也好,贺家也罢,都住内城区。所以实在是不远。 裴珩将她送到门口,也没进去。径自带人走了。 宁芝嘴角挂着笑意与宁菱一起进了府。 宁菱方才是跟在后头跟她进来的,这会子直接吩咐人:“回府去将我要用的东西带来。跟大人说一声,我要在娘家住几日了。” 宁芝见她这般,心说还好,不算糊涂。 “见着殿下来,我倒是觉得他对你是真的不错。”宁菱先跟着宁芝,回了宁芝住处。 “是不错。”宁芝收起笑意:“正是因为不错,后头才有人坐不住了。” “这件事,没有头绪么?”宁菱皱眉:“不是贺家,还能是谁家?这么大胆子。” “算了,眼下查不出就不查了。贺家……也未见得就清白,只是我们如今不能和他们闹翻罢了。”宁芝摇摇头:“反正这件事我记着,总有报复回去的一天。最好不要叫我找出来,不然,我得叫他后悔出生。” 宁菱一愣,从未看见这个妹妹这般有戾气…… “你心里有分寸就好,我素来是不及你聪慧的,只是怕你吃了亏。” “不会,我也不是单打独斗。”宁芝拉她的手:“走吧,换衣裳,一会去见祖父。他嘴上不说,定然也想你。” 宁菱哎了一声,跟她走了。 彭家,彭玉回府之后,没有去见彭筱,而是径自去了前院见彭老太爷。 彭老太爷已经知道了一部分,正等着她回来呢。 彭玉进来,也没耽误,请安之后,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彭家不是怕宁九,只是如今多事之秋,不好生是非。何况,此事与我们家本无关,实在不能因为二妹一句话,叫宁九生了忌惮。故而孙女出手,还请祖父谅解。” 彭老太爷起身,亲自将彭玉扶起来:“好孩子!祖父知道你的心。” 当初就不该听了彭年的话,也是他那不省心的妻子,非得怕彭玉大了一岁,等到时候成了老姑娘。 把个没脑子的二姑娘定给殿下,真是失误。 可惜,是换不了的。 “祖父也不要生二妹的气,她虽然不聪明,但是也有好处。宁家的,韩家的,如今贺家的,没有一个不聪明的。也就只有二妹,还算是赤子之心了。”彭玉道。 彭老太爷没接话,只是点了个头。 也是也不是。 彭筱是不是赤子之心不知道,但是蠢是定死了的。 可是,她也好看懂。如今是不成,可长久下来,说不得殿下就还能偏心过来呢? 想到这,也只能轻叹一声了。 彭玉算是保住了二妹,心里松口气,安心的回后院去了。 至于彭筱,被老太爷下令禁足,没说多久。却是连房门都不许出的。 彭玉有心叫她长记性,自然也不去看她。一时间,竟是叫彭筱的处境很是艰难起来。 临京城里,所有人都缓慢的前进着。 到了十一月中的时候,忽然天气冷的不得了,一场雪压下来。 临京是南方,挨着大海的城市,极少会有雪,何况是大雪。 这一场雪下来,好看或者是欣赏是次要的。首先是行动不便,然后就是百姓们遭殃了。 按理说,这里的气候,到了冬天,如果没有多余的财力,炭火也是不足的。 屋里屋外的,差不多的气候。百姓习惯了,也不会觉得不能忍受。 可是大雪压下来,即刻就有被冻死的。 也是气候的缘故,雪下来存不住,次日里就都化了。化了更冷。 临京周边的民居被大雪压塌了些,不少百姓遭罪。 眼看着就是过年了,竟是突如其来的灾难。 太子已经下令,开了府库,救济灾民。各家府邸也已经开始赈灾了,施粥的,送布的不少。 宁家这事,就被宁则礼交给了宁芝。 宁芝与自己的人合计过后道:“施粥是最没用的,虽然房子塌了不少,但是人都活着。这样吧,将宁家能动用的侍卫都集中一下,飞刃你再去步兵司衙门借人。就按着我的名义,不用多,借五千人就好了,不需要精壮,就一般能干活的。” 任何一个部门,都有不能战斗的一批人,正好就借来。 当然,没有前例,但是宁芝自信是可以的。 飞刃心里已经有了数,很快就去了。 宁芝是宁家的姑娘,还是裴珩的未婚妻,借五千个老弱兵,自然也不是难事。 事情报给了裴珩,裴珩自然不拦着,由着宁芝去了。 很快,宁芝就带人,直接去了临京城与济舟城交接的地方,这里灾情最严重。 当然,也得适当的施粥,只是宁芝叫人的对每一个来领粥的人说同一句话,银子九姑娘出,人手一人一半,帮你们重新建屋子。 有这好事,谁还不愿意呢? 很快,一传十,十传百,领粥都不是领粥了,是领银子和人。 宁芝一早就定下,她借来的人与自家侍卫搭配起来,银子不多,只够采买些材料的,百姓们自己又会修房子,不管是新的还是修复,很快就如火如荼的动起来了。 第111章 帮助 “姑娘,天气冷,您别着凉了,外头的事有奴婢们还不成?”半夏心疼宁芝,见她执意要出去,就劝道。 “傻半夏,我不去不成。你家姑娘我,不是个纯善的。做好事是有心,可也不能白做。”宁芝笑了笑:“给我穿厚些就好了。” “好了半夏,别劝了,姑娘的性子你还不知道?”白芷失笑。 “姑娘的性子挺好啊,姐姐们照顾我些,我也不熟呢。”流云如今也做侍女打扮,笑盈盈的。 飞刃选出来的人,自然是错不了。 宁芝只是笑,由着奴婢们给她披上厚厚的斗篷出了外头。 她先去施粥送药的地方看,见百姓们并不争抢,心里想着这临京城究竟还是富庶。 有人见她来了,难免局促。 宁芝笑道:“你们只管忙你们的,我就是来看看。” 有人自然会问,就有侍卫以及奴婢们说这是宁家九姑娘。 受了她恩惠的人,少不得要谢过她。 “不必谢我,我也不过是看不得咱们都受苦。房子早些修好,还能好好的过年。”宁芝扶着一个要给她跪下来的大嫂:“你们自己也是要出力的。” 众人一阵感激,却有一个年老的老头子,踌躇的问了一句:“请问九姑娘,这以后……房子当真是我们自己的?” 他家里五间房,塌了一多半,都要重新修的。 “老伯这话问的最是。我所以叫你们自己参与修建,就是这个意思。我毕竟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手里银子有限。所以,你们自己的家园,自己也要尽心。我出些人力,再出一些银子,剩下不够的,都得你们自己来。你们自己忙活好了,当然是你们自己的。房契地契都是你们的。” 宁芝笑着,清清楚楚的解释。 老头心头一松,忙谢过。 他家境不富裕,老房子是祖辈留下的,家里儿孙不多,要重新修,甚至重建,自家钱不够,人手也是不足的。 如今,有人替他分担了,自然是好事。只要确定这房子还是自己的,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这时候,还有谁不谢过宁家的九姑娘呢。 等众人回过味儿来,想要效仿的时候,宁芝已经在临京城中名声大噪了。 相比宁芝的大手笔,韩家也好,还是刚回京的贺家也好,施粥什么的,只是小打小闹了。 临京城虽然做了大晋的国都也就二十年。可是毕竟也是国都。 因临京百姓尚算是富庶,所以他们很坚信大晋能万古长青下去。 也就不觉得国能亡。他们更知道,不管以后如何,这二殿下的嫡妻以后总会是皇后的。 那么宁芝如今做的事,会叫他们觉得开心。 瞧,未来的皇后娘娘,是这样的善心,体谅百姓的辛苦。 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就已经这般好,以后要是做了皇子妃,做了王妃,做了皇后呢? 所以,太子妃都没有被人拥戴过,她的侄女宁芝却做到了。 宁芝还亲自去了远些地方,去看侍卫们以及借来的人修房子。 也算做足了面子功夫。 十几日后,裴珩才派了一队侍卫来接她。 打头的侍卫赔笑:“殿下说,要是姑娘还不回,那就叫属下等候着,姑娘回的时候再护卫姑娘一道回去。” “殿下很忙?”宁芝问:“没有亲自来。” “回姑娘的话,殿下说此事他不便来。”侍卫又道。 当时殿下的话是:她难得做点事,本殿亲自去了,这功劳算谁的?还是不去了。叫她自己玩儿。 宁芝轻笑:“好,那你们就候着几日吧,我后日就回京了,你们也歇息一日。” 侍卫忙应了。 其实距离那场大雪过去半月余,天气早就不是那么冷了。 只是坍塌了的房子不少,一时半会没修好的也多。但是多数灾民还是有地方住的。 后续的事,叫下面的人盯着就好,宁芝也确实没必要继续留着了。 第三日,宁芝回京,就被裴珩直接接去了二皇子府。 前院里,宁芝被人带着去更衣。 换好了衣裳,裴珩也过来了:“一走半月余,你倒是忙。” “殿下。”宁芝屈膝:“殿下这般说,我会怀疑殿下是想我了。” 裴珩倒也没太多表情,只是看她似乎瘦了。 听闻她一直忙着。 “事情办好了?”裴珩问。 “谢谢殿下给我机会。”宁芝是聪明人,她自然知道裴珩为什么不亲自出现。 最难得的是,他不出现,其实也不需要叫他的人接。 宁芝跟前,人不少的。 可他偏要叫自己的人去,又是护卫她,又是告诉她,本来他可以插一脚的。 要是裴珩出现,那么受灾的百姓是不可避免的会觉得是二殿下帮助他们了。 纵然大晋朝女子地位很高,可说到底,也还是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啊。 “要是我有爵位就好了。”宁芝笑了笑。 “等大婚后,你就是皇子妃。”不比什么爵位好。 “那我就等着了。”宁芝笑着看了一眼裴珩。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都没关系,如今说这些,为时尚早。 裴珩倒是认真想了想:“想要郡主?你要想,也不是不能,此次你也算立功。就此叫父皇给你一个郡主的爵位也可以。” “郡主也太高了吧。”宁芝伸手,拉裴珩的:“我何德何能呢。” “好啦,不说这个。殿下帮我良多,我也要回报一二。”宁芝笑盈盈的:“我的人查到一个消息,彭年在外的外室,与彭寿有染。” 裴珩一愣:“彭年不是宠爱嫡妻?” “是啊,对外是这么说的。但是那外室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据说,那女子来自西域。一身异域风情。想必,是彭年没有忍住吧。” 也许他最尊敬和宠爱的还是嫡妻,可外头有人,这年头也不算什么了。 “而且,那七岁的男童……不能确定到底是谁的。”宁芝眨眼:“是不是大有文章可以做呢?” 裴珩不知说什么好。 他当然没有查这个,根本没想到。 也就是女子,才会想到这些吧? 彭年绝不会因为一个外室,就不要嫡妻嫡子女。可是这件事,确实能利用起来。 “你的馈赠,本殿受了。”裴珩想,这丫头,真是个厉害的小丫头。 第112章 运气不好 男人与女人看问题,角度不一样。 自然做法也不一样。 裴珩一直盯着彭家,不过还没查到私德方面呢,可宁芝一来就往偏处查。 倒是有了斩获。 “殿下打算怎么做呢?”宁芝往后靠,问道。 裴珩轻轻叩着桌面:“芝芝有了计划?” “我没什么计划,只是……既然那孩子的身份不明。而彭寿只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个是个病秧子。”宁芝一笑:“我赌他要是知道这孩子是他的,说不得在意呢。” “未见得。彭寿虽然子嗣不多,但是妾室不少。”裴珩笑了笑,觉得自己的小未婚妻天真了。 “是啊,所以……这时候,要是彭寿的长子没了呢。”宁芝咬唇:“要是那个健康的嫡长子没了呢。剩下一个病秧子,彭寿也五十岁的人了。” 裴珩一愣,随即失笑。 没有接话,但是心里,已经明白宁芝的意思了。 宁芝也没有再说这个,两个人说起别的。 等宁芝回府的时候,在马车里,却有点心神恍惚。 裴珩有事情,没有亲自送,只是叫上官纪送的。 宁芝这会子,靠在半夏怀里,轻声念着明道长给她的话:“寻真知踏尸山血海,平家恨需博爱世人。”她长长的叹息:“我没有不爱世人。” 只是……这条路艰辛,她怎么可能手不沾血呢? 伸出一双手,她看着白嫩的指头,心神有些恍惚。 “姑娘,您怎么了?”半夏轻声问。 “半夏,也许有朝一日,我不再是你们看见的我。我这双手,也得沾满了鲜血。”宁芝恍惚道。 “姑娘!姑娘您不要这么想。”麦冬忙拉着她的手:“您可记得我们几个为什么学包扎,学战场上的事?那是知道,迟早要跟着姑娘去的。难不成那时候,姑娘也心慈手软么?” 两个丫头心里也隐隐知道她的意思,这会子只管劝她。 “可是,战场是战场我这是……用的诡计啊。”宁芝放下手:“这是阴损的招数。” “姑娘,如果一个……一个彭家的公子,换成千上万的人活着呢?”半夏问。 宁芝没说话,她想,当然是选成千上万啊。 可是……很多事不是这么比对的,这样不公平。 可是这世间,又哪里来的公平呢? 丫头们没有在说话,一路马车回了宁家,宁芝心神不宁,但是面上还是稳得住的。 直到入夜的时候,裴珩叫人送来些点心,也给她送来一句话。 来的侍卫道:“殿下有话,叫属下转告姑娘:不至于伤人性命,只是姑娘也不需要这么心软。” 侍卫自己并不清楚这话从何说起,但是也不需要知道。 宁芝听了这话,提着的心缓缓的放下,轻轻出了一口气:“替我告诉殿下,他的心,我知道了。” 侍卫哎了一声,退了出去。 主子们打哑谜,做属下的,也只能不知道了。 倒是侍卫回去,将宁芝的话转述了一遍,裴珩很满意。 “小丫头就该有小丫头的样子。这点事,就不安了。”裴珩轻轻摇头,想着那个赌约,嘴角勾笑。 小丫头,怎么可能赢。 彭家。 彭筱被禁足了一个月之后,终于被放出来了。 再见彭玉,不等彭筱生气,彭玉就淡淡:“母亲传话来,叫你安分不要再闹。否则二叔就该把三丫头送来了。” 彭筱一肚子气都散了,点头应了是,再不敢多话。 彭玉松口气,她给母亲的信到了,才算是叫母亲明白京城的形势,如今不是着急的时候。 再是不老实,父亲都要受害。 “母亲什么时候回京……”彭筱耷拉着头问,她想念自己的母亲了。 “我不知道。”彭玉实话实说,她也问了,可是回信中,没有说。 “不是说年后父亲要回京述职,那母亲不回来么?我……我想她。”彭筱委屈十足,一双眼已经含泪。 彭玉到底舍不得,轻轻抱住她:“不是那么简单,父亲回不回,也得看朝中如何。母亲不是应了你,你出阁的时候她会回来?” “出阁?我一个妾室,算的什么出阁。何况,我……能不能嫁出去还不好说。”彭筱收起泪意,苦笑了一声:“我没事,憋坏了,我去花园走走吧。” 说着,就离开彭玉,径自去了。 彭玉站在原地,看着妹妹单薄的背影,又是心疼,又是叹息。 妹妹怪她,可她没法子啊。 彭筱却没有怪彭玉,她心里清楚,自己真是不够聪明。姐姐是疼爱她的,只是她自己不争气罢了。 她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事。可事到如今,做都做了,还能如何呢? 甚至生出了害怕,宁芝,韩佩鸳,以及贺秋云,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不管是本人,还是背后的家族,都是有权的。彭家能压住谁呢? 尚未进府,就失去了殿下的欢心,以后的日子如何过呢? 是守着一处院子直到终老,还是求一个孩子,再与这几个人斗? 如今斗不过,以后就能斗过了么? 彭筱站在花园里,觉得自己茫然的很。 将近腊月里的花园,没什么景致了,她坐在回廊的栏杆上,看着花园里的小湖水被微风吹得皱起来。 这寒冬里的上午,虽然有风,竟也被阳光照的有些暖意。 彭筱第一次认真怀疑自己的人生。 这禁足的一个月,闹了闹了,最后沉寂下来,却也想的很多很多。 如果,她不能为家族谋利益呢?那时候,二殿下厌恶她,宁芝等人也不会容下她。 彭家再放弃呢? 她到时候要去低头伺候主母么? 她虽然不够聪明,虽然不够得体,可终究也是打小娇宠长大的贵女,她自认做不到。 而她喜欢的二殿下,如天边烈日。不靠近的时候,自认是暖了人心。 可一旦靠近,就会叫人化为灰烬。 彭筱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轻笑出声:“我还能如何呢?” 彭玉站在远处,看着回廊上落寞的妹妹,满眼心疼,却也只能叹气:“走吧。” 与宁芝几个贵女争,除了手段好,也得运气好。显然就如今看来,妹妹手段没有,运气也不好啊…… 第113章 病 入了腊月,宫中传出消息,建文帝病了。 八十一高龄的建文帝生病,那可是一件大事。 其实早在盛京城还未失落的时候,京中殿中省以及各部就已经时刻预备着。 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直到盛京城失落,国都到了临京,建文帝过了七十岁,又上了八十岁,身子依旧健硕。 如今他病了,各部更是仔细着。谁也不敢表现出一丝怕陛下不好的信息来。 可是心里,谁不提着? 这老人们啊,到了隆冬时候,就是不大好过了。多少老人,就是死在隆冬里。 建文帝出身于北方,花甲之年才来了临京,自然是万般不习惯的。 这二十年来,每每入冬,他都要在自己的寝宫里叫人摆上几个火盆子。 受不得一点南方的阴冷气息。 外头,知道消息的官员心里有提着,宫中,太子和二殿下裴珩伺候着建文帝。 而建文帝躺在榻上,脸色却绝没有外头人想的那么不好。 哪里有什么大问题,他就是上火了。 四个火盆子烧着,晚上睡觉还用汤婆子,姜汤又喝的多了点。 别说是一把年纪了,就是年轻小伙子这么着也是不成的。 于是,一来二去的,建文帝他老人家就……便溺不顺了。 不过,对于年轻人来说,也就是几服药下火就好了。 可建文帝毕竟是高龄了,就是服用下火药,也是有危险的。 轻了不管用,重了可能伤身子。御医们也着实有点为难。 “这点事都不好做,要你们何用?”裴珩皱眉。 御医们跪着,呐呐不敢言。 谁敢直接说,陛下这回上火比较严重,药轻了不管用啊。 太子看过去,心里有数了:“既然是不能下重药,就轻点来,总比不下药好。陛下年岁高了,自然该小心些。但也不是不作为。你们是御医,陛下的身子如何,是你们的责任。” “治得好,本殿不管你们,治不好,本殿剁了你们。”裴珩哼了一声补了一句。 要是严重的病,他就不说什么了,不过一个上火,几个御医还踌躇,要来何用? 御医们忙应了,下去斟酌药方了。 事实上,他们也就是要一句话,太子殿下说了。他们自然就放心施为了。 次日里,太子妃宁鸾要进宫看望陛下的时候,就叫人请了宁芝一起。 宁芝如今,去也对,不去也对。 去是因为那是她未来的公公,未来的公公病了,理应看望。 不去是因为毕竟她还没有过门。 不过,太子妃既然请了,宁芝也没决绝。 就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进宫去了。 圣安殿外,宁鸾等着宁芝。 宁芝见她也只是穿了一身紫色的衣裙,倒是与自己身上这丁香色异曲同工了。 见礼之后,没有说闲话,这里毕竟是宫内。 一起进了圣安殿,通报之后,两个人进了里头。 虽然不是寝殿,但也是内殿里了。 也是大晋不太看重男女之防的缘故,两个人才好进去。 不过太子和二殿下都在,倒也不妨事了。 宁鸾与宁芝给建文帝见礼,宁鸾口称父皇。 宁芝还是叫陛下。 建文帝抬眼,其实看不清楚这两个人的面貌。不过是知道太子妃和宁芝来了。 他虽然眼花了十来年了,可是耳朵没问题。 能叫父皇的女眷,也就是一个宁鸾了。 建文帝自然不喜欢宁鸾,便随意摆手:“免礼吧。珩儿照看你媳妇坐着。” 这话一出,宁鸾尴尬了一瞬,又收起神色。 虽然陛下是这么说,但是宁芝不可能真的先于姑姑坐下来。 裴珩瞥了一眼宁芝和宁鸾,还是摆手:“芝芝来。” 太子对着建文帝的太监点了个头,自然有人给太子妃也搬来凳子。 这也是多年来的习惯了。 宁鸾很习惯,尴尬也是一瞬间,她只是想,芝芝倒是叫陛下喜欢了。 或者是喜欢了,或者么……就是与她对比的时候,也就讨人喜欢了呢? “陛下看着气色很好,想来是略有微恙,吃几服药就没事了。”宁芝笑着道。 建文帝看她这边,也笑了:“是啊,朕自己也觉得没事,他们小心了些。” 宁芝又赔笑了几句,心里想,这位是身子真的好。 一把年纪了,听闻伤风都没几次。这回有点小病,才叫御医们紧张。 建文帝小时候,出自正宫嫡后。 七岁就被册封了太子。那时候先帝后宫中人不多,子嗣也不多。 统共也就六个孩子,其中还有三个是公主。 建文帝是幼子,又出身高贵,打小是受尽恩宠。从落地起,就有御医给调理身子。 又不曾经历什么艰难日子,所以身子的底子是极好的。直到六十岁,一辈子都是富贵里头养着,又是个心宽的。着实没什么病。 直到盛京城破,他流落江南,也因为是个心宽的,不过是抑郁了几天,就没事了。 他这性子,做皇帝是真要命,可于养身来说,确实很难得。 所以,这回的病,他自己根本不担心。 宁鸾除了一开始问候了一句之后,就坐着不说话。 倒是宁芝与建文帝对答了几句。 等退出来,只留下了太子,裴珩也出来了。 太子妃更是没有留下的可能。 建文帝是不会动宁家,甚至很依赖宁则礼。但是对宁鸾此人,确实不待见的很。 这一点,就是宁则礼也觉得是应该。 宁鸾习惯的提前出来,就与宁芝和裴珩道别,径自回府去了。 裴珩就算是当着宁芝的面,也懒得理会太子妃,皇嫂都不肯叫一句。 宁芝心里叹息,不过面上,还真是没法怪罪他。 两个人从圣安殿到飞虹殿,裴珩还是问了一句:“怪本殿?” “哪里会。设身处地,我要是殿下,只怕更不能忍。人都是自私的,我不能与殿下一样不喜太子妃,但是,也着实理解殿下的心思。”宁芝道。 裴珩又哼了一下,抬着头,心里到底是舒服了。 讲理就好。 “殿下不必担心,陛下看起来是真没事。何况,陛下底子好。”宁芝道。 第114章 讨好与否 “本殿倒是也不担心。打小,本殿都没见父皇病过几次。”裴珩想,正真身子不好的,是他大哥裴诀。 “殿下身体也很好,从小习武,强身健体。”宁芝笑道。 裴珩慢慢走着,轻声道:“除了大哥想叫本殿多个保命的本事之外,也正是因为父皇有了本殿的时候年纪不小,大哥怕本殿活不久,才叫本殿习武的。” “太子殿下用心良苦啊。”宁芝点头。 她是真理解,那时候……想来太子是心如死灰了。 裴家嫡支如果没了人,下一个继承皇位的,究竟是遥远的旁枝呢?还是……就不是裴家的人了呢? 所以,有了一个裴珩,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子殿下,只会当他是个天赐的宝贝。 自然在意他的身体。 本该锦衣玉食,玉娃娃似得供着。不过,太子另辟蹊径,虽然可能艰苦,但是对于裴珩来说,却更好。 从小就习武,确实强健体魄,锻炼意志力。 比人参燕窝的滋补还管用。 一路到了飞虹殿,进去之后,就见燕知迎上来,伺候裴珩和宁芝。 裴珩摆手,燕知就明白这是叫她先伺候宁芝的意思了。 忙来将宁芝的斗篷脱了:“姑娘先烤烤火,奴婢这就给您准备擦手擦脸。” 宁芝笑了笑应了。 等两个人都坐定了,燕知与几个侍女一起进来,端着热水伺候两个人洗手擦脸。 “殿下这三个地方住,是不是还是这飞虹殿最舒服了?”宁芝等到手里捧上了茶才问。 “都一样,你喜欢这里?”裴珩想,她要是喜欢这里,以后大婚了也可以住。 “我也一样,你府里也很好。”宁芝想,以后他到了军中,可没这么舒服了。 裴珩这会子不知道宁芝想什么,便点点头:“那以后就住府里。” 宁芝笑了笑,没接这话,还早呢。 “我瞧着,太子殿下脸色倒是不大好。殿下也注意些。”别陛下没事,倒是太子倒了。 太子那身子…… 谁说起来,都是要摇头的。 裴珩点了个头,他昨日就劝了,大哥执意要守着父皇。 他其实不是不懂,父皇和大哥他们……经历了太多,失去了太多。 在没有他之前,两个人几乎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虽然这二十年磕磕绊绊,他们彼此也少不了龌龊,可是说道生死,谁也不能看着对方没了。 “不必担心了,下午本殿劝他回去就是了。午膳想吃什么,吃了再回去吧。”裴珩道。 事实上,裴珩有点困,昨夜没怎么睡,一直守着父皇的。 “随意就好,此时无事,殿下睡一会。我就在你的飞虹殿里走一圈可好?”宁芝问。 裴珩随意点头:“也好。” 她有兴趣,走一圈也无所谓。 宁芝出了正殿,就去了后头。 今日虽然冷,但是难得阳光还是充足的。 所以宁芝慢慢的走着,带着的是麦冬。燕知也跟着伺候。 走到后头小花园,也就顺脚进去了。 一进去,就看见有人。 对方不认识她,但是跟着的燕知却是认识的。燕知可是裴珩这里领头的侍女。 “姑娘,这是两位夫人,何夫人与蔡夫人。”燕知道。 宁芝倒是有些意外了,她可没想过遇见这两位。 这一说,她就是一笑,带着些狡黠:“燕知,你原路返回吧。” 燕知只犹豫了一瞬,就点头应了是,原路回去了。 两个侍妾本来是要过来的,看燕知走了,倒是犹豫了一下。 不过她们身份着实不够高,最终还是过来了。 两个人都是一人一个丫头,这会子来,并不认识宁芝。 可看宁芝通身的气派,又知道今日来给陛下请安的就有宁家的九姑娘。这会子心里大概有数。 再说了,能进了这飞虹殿后殿的,也没有几个。 至今为止,也就听闻殿下带着这位姑娘来过飞虹殿几次。 其余几位,都没来过。 可是到底不敢百分百笃定,犹豫再三,上前见礼:“姑娘安好。” 反正不管是谁,哪怕是那位定下来不久的贺氏,庶妃也是比她们高贵的。见礼没错了。 “何夫人和蔡夫人?”宁芝一笑。 这两位夫人自然是姿色出众的。 皇子的侍妾,不图什么,起码的美貌是要有的。 听闻何氏比殿下大一岁,蔡氏比殿下小一岁。 可看着,都是不大的人。 “正是我们,敢问姑娘您是……”蔡氏犹豫的问。 “哦,宁九。”宁芝轻声道。 两个人这才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几乎是齐声:“宁九姑娘好。是奴婢们不认识姑娘,冲撞了。” “是我打搅了你们。”宁芝一笑:“你们在晒太阳么?” 两人齐声说是。 宁芝就点头不语了。 何氏月蔡氏对视一眼,何氏主动:“我们也出来许久了,也该回去了,就不打搅姑娘您了。今日得见姑娘,实属有幸。” 宁芝点头。 蔡氏轻轻咬唇,有点不甘心,可是也还是顺着何氏的话说了,继而两个人告退而去。 走出去一截,蔡氏才道:“姐姐为什么急着走?与九姑娘说几句话不好么?” “说什么?你我是什么身份?”何氏淡淡:“说多了不怕说错?” “我们是侍妾不假,可以后,她是我们的主母。若能讨好,有什么不对呢?”蔡氏不服。 “你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么?”何氏皱眉:“哪一家的主母能瞧着自家夫君家里的妾室顺眼?你不知道殿下是很喜欢这位的?要是如今她说一句不喜你我呢?撞见了是万般无奈,难不成,你还想下堂?” 蔡氏一愣,随即脸色就变了。 那已经见着了,万一九姑娘真是不喜欢她们呢? 见她这么想,何氏又宽慰:“你也别怕,我们老实些过日子就是了。九姑娘如今也不至于。毕竟还有那几家的姑娘呢。以后的事谁知道。” 大家子的姑娘,不都是拉拢没有权势的,对付有权势的么? 她们以后,要是不能叫殿下宠爱生孩子。那要么就是失宠致死。要么就做人家的马前卒。还能有什么出路呢? 蔡氏心有戚戚,到底不敢再说讨好的话了。 第115章 霖公子 崇州。 崇州与其他地方不同,崇州的太守既是文官,也是武将。 因他手中有三万兵马,故而也有个三品将军的官职。倒是与他太守的官职一样大了。 只是自古文官更重,故而常人都称呼其为崇州太守南大人。 南大人全名叫南启,本来是岭南一代的人,本也不姓南。 岭南人的姓氏复杂,他又是属于少数民族,因而进了大晋做官之后,就改了个名字叫做南启。 此时,这位在崇州城说一不二的南大人,很是客气的招呼着小厮带进来的一位贵客。 只见来人二十余岁,一身锦绣长袍,生的着实风度不凡,样貌俊美。 而有熟悉的人就会看出,这位公子的样貌,与太子殿下裴诀有几分相似,就是那嘴唇,与裴珩也有几分相似。 “霖公子可算来了。本官久候了。”南启笑着起身。 “太守大人客气了,是我来迟了。”来人,也就是被称作霖公子的人一笑。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霖公子难得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大事?”南启态度很好,笑盈盈的问。 “该是怪我平素不怎么出来,叫南大人这般在意了。”霖公子轻笑:“确实有事来求南大人了。” “公子这是什么话!”南启忙道:“霖公子但凡有吩咐,只管说来。只要本官做得到,就没有不做的。” “倒也不是大事,只是,本公子也该回京了,南大人觉得,这时机如何了?”霖公子问。 “这……”南启低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 “不知南大人有什么不放心?不防说出来。”霖公子像是很有耐心。 “这,本官不妨直说了,也不是公子不能回京,只是……如何回京却是个难题。贸然出现,只怕是不大好。”南启道。 他收留这位公子多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有个更好的前程么。 如今也真的快到了紧要关头了,要是不好好操作,那多年的心血可就付之东流了。 “以前是真的不好说,如今么……”霖公子轻笑:“翻过年,是太子殿下的寿辰,机会就来了。” “公子是要本官亲自护送您回去?”南启为难:“本官年后并不回京啊。” “当然不能劳动大人,大人还是坐镇此地不动才是上策。”霖公子笑了笑,一副依靠南启不能没有他的表情。 南启面上果然满意,心里也想着,至少这位还是得靠他。 “不敢不敢。” “南大人说,彭家是不是回去呢?听闻,彭家那位嫡女,与临京城那位殿下闹的可不好。如今又有贺家,只怕是彭家也不重要了。”一山不能容二虎。 有彭家是牵制宁家,那再来一个贺家,岂不是三足鼎立了? “公子说的有理,那不知公子是想怎么办?彭年要是肯归顺。那自然是好事了。”南启沉吟:“只是他老谋深算,只怕不肯随意换山头啊。” “也不需要他如今就换。本公子只需借着他的东风回京就是了。”霖公子叹口气:“陛下总不能千秋万载。太子殿下的身子又不济。这日后,彭家要是想动摇,总也要有个人给他们依靠不是么?” 南启点头:“公子说的极是。事实上,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窗外下起细雨,霖公子并不肯留,还是叫他自己的奴才撑伞,上了马车。 南启送他出了府,回来才与自己的幕僚说这件事。 “南公如何看?” “是该回去了。如今朝中事,十有七八都是二殿下管着。太子对二殿下是信任疼爱。陛下年事已高,很多事都是装聋作哑。这以后,二殿下成了气候,还有这位什么事。我费心了这么多年,总不能白做功夫。”南启面色沉静。 “南公说的不错,此时回京,确实是时候了。咱们手里兵权少,要是能拉了彭家,那何愁大事不成?” “嗯。彭家这里,倒是还要好好安排一二。”南启摸着短短的胡须:“也急不来,想必,这位公子自己也有计划了。” “也确实,这位公子也不是草包。”幕僚笑道。 霖公子的人是亲自接触彭年的。 霖公子身边,有四个得力的助手。此次来的,就是其中一位叫做沈夕宁的侍卫。 他并不直接现身,而是借由彭年长子彭战之口,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 彭战大约是和彭筱一样,智商不算高。当下里,就将这些话翻给了他父亲彭年。 彭年震惊的很,但是他也是经历过当年那些大事的,知道的更清楚些。 “你是说,来人告诉你,当年盛京城中的皇族,尚有幸存?”彭年盯着自己的儿子。 “是……是啊父亲……”彭战被自己的父亲盯着有点惧怕:“他不直说,我觉得他也是不敢随意暴露的意思。但是他就是这么个意思。应该是当年那几个皇子们的其中一个儿子吧……” 彭年沉默不语了许久才道:“那么,来找彭家,又是为什么?” “来人说……说如今二妹与殿下关系又不好,陛下年事已高……”彭战咽口水,不在说下去了。事实上,他本人就很动心。 彭年轻轻点头,并没有愤怒,他只是摆手,叫自己的长子先去。 他需要好好考虑一二啊。 而与此同时,裴珩的人,也已经开始接近彭寿一家。 已经确切查明,彭年的外室所出的那孩子当真不是彭年的。 彭年对此一无所知,只当孩子是早生了一个月。 此女也是个厉害角色,与彭家兄弟两个人交往多年,竟蛮的丝毫不漏。 而深挖下来,裴珩的人就又查出一些有利的事。 原来这位霍美人的父亲,也就是来自西域小国的商人。当年举家来了左洲,本来只是做生意的。 但是却因为一场不大不小的兵祸,霍美人一家子死于彭家军手里。 这位仅存的霍美人就报仇,这才有与彭家兄弟两个纠缠的事。 来人不敢随意动作,忙派人快马加鞭,将信息送回了临京。 而临京城中,已经是将近年关了。 第116章 番外:旧事一 建文帝作为皇帝,是个失败的皇帝。 他丢了祖辈给的半壁江山。 可是建文帝又是个幸运的皇帝。 纵观这片土地的帝王们,有失败被杀,有国破被俘,也有被逼不得已自尽的。 可建文帝能在花甲之年丢了半壁江山,却还好好的南下又做了二十年皇帝,就着实不易。 当年的盛京城,还算是歌舞升平,富贵荣华。 就在北方已经失落了丰水城,甘泉洲,泉城,以及原本的西羌也自立成为西羌国。而建文帝也并未拿出有效的方法来扭转这一切。 而那时候,建文帝也不过四十余岁。 直到塔族人将江畔收入囊中,已经威胁到了盛京城的时候,建文帝才恍然大悟。 而那一年,建文帝五十五。 大晋并非到了穷途末路,其实银子不缺,兵马不少。可是因为皇帝不作为,就算是将士们想要浴血奋战,可惜不是因为调配不及时,就是粮草不及时。 北境城一战,大晋三十万将士被塔族人七万人全歼。 对于大晋来说,是一次灾难,也是直接导致丢失了国度盛京城的导火索。 一年后,江北丢失,在一年,塔族人就兵临盛京城下。 危急关头,盛京城几度受不住,南方将士来不及赶回来。 而建文帝,初春时候南巡,根本不在盛京城。 建文帝不肯回京,也不许太子回京。如宁家之流,宁则礼是有本事的,自然早在盛京城无恙的时候,就将家小送去江南。 多得是臣子这么做。 皇帝不在京城,太子也不在京城,那大晋重兵自然也不可能在京城。 于是,盛京城中留下的七位皇子,六位公主,以及无数的宗室们,以及官职不够不能随驾的官员,还有那一城的百姓们,在奋力抵抗了一年零三个月之后,终于还是丢失了盛京城。 后世诗书记载中,那一日天边火光漫天,城中鲜血遍地。 到处都是哭泣的百姓。而宗室王公,尽皆殒命。 将时间回溯至那时候,正是染血的盛京城。 七位皇子中,大皇子带着弟弟们,个个都手握宝剑。他们有的习武,有的只是有些力气罢了。他们已经守这一座没有人救援的孤城一年多了,再多的希望,也都成了绝望。此时只有此时战死,或者是晚些战死。 只有多拉着几个敌人与少几个的区别罢了。 “今日若是城破,你我为国战死也罢。”大皇子眼神沉痛:“你我贵为皇族,誓死不能降。” 几位皇子在没有平时的尊贵,一个个都是精神不好,但是却也没有人心生退意。 事到如今,就是逃也来不及了。盛京城三面被围着,涪城也丢了。只有沥城尚在,可是沥城也正在交战,根本不可能来支援的。 “皇兄,虽然你我平时也不算多好,但是此时,弟弟愿意与您一起战死!”三皇子举起宝剑。 四皇子到八皇子都是一样的话语,甚至唯一一个习武的公主也迟一步赶来。 事到如今,他们都不怕死。 盛京城已经是一坐牢笼,谁也出不去,他们不能,他们的子嗣也一样不能。 最小的七八皇子尚未婚配,两位公主也不过是才是及笄只年。出嫁的两位公主都有了孩子,驸马却已经战死了一位。 宫中尚有两位嫔妃刚产子,那是建文帝都不曾见过的两个小公主,而几位已经大婚的皇子府中,也有怀孕的姬妾。 正因如此,除了死战,别无他法。 似乎没有悬念,盛京城破,是在那一年盛夏的夜里。 皓月当空,城门终于从西北开始溃败。 塔族人举着弯刀进来的时候,遇到了强烈的阻拦。 可惜……守了一年多,城中早已弹尽粮绝。 无望的皇族,无望的百姓,无望的将士们。 东门也溃败之后,盛京城的防守如摧枯拉朽一般被摧毁。塔族人占领了这座城的所有地方,像是将所有能逃出生天的出口一一堵上,开始了他们的屠杀。 七位皇子,一位公主,他们各自带领着几十人,在盛京城中穿行。 他们穿上代表身份的礼服,他们将代表身份的玉佩挂在腰间。他们举起本来是用来装饰的宝剑。 虽然是装饰的宝剑,可每一把都是好剑。 巷战素来残酷,可是他们别无他法。 他们是裴氏皇族,他们就算是死,也不能窝囊。 他们互相之间来不及联系,也并不知道是谁先战死。 而一处巷尾,四公主重伤,连举起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侍卫含着泪,满脸血:“公主,属下该死,属下送您一程吧。” 四公主没有哭,只是笑着看他:“好,你送我,免得我更难堪。你也活不了了,但是答应我,就算死,也一定多拉几个垫背的。” “好!好,属下一定遵您的话。属下……属下送您。”侍卫跪倒,对着重伤的四公主,磕了三个头。 一群人似有所感,都跪了下来。 四公主抬头,看着天边的明月,笑了一声:“大晋不会亡的。” 随即,便闭上眼。 侍卫拿着宝剑的手颤抖了一瞬,到底还是准确的击中了四公主的脖子。 到死,四公主不曾再睁眼。 任何一个人,濒死的样子都不会好看。哪怕是曾经风华绝代的四公主。 可是这残存的十几个人没有人觉得她难看,都是热血儿郎,此时浑身浴血,却都泪如雨下。 这位公主注定死后都不得好好入土,可是她却也得到了最真心,最真挚的敬意。 那侍卫扯下自己的里衣一角,那是唯一没有浴血的地方。洁白的里衣一角将四公主的脸盖住。他又掬起一把土,轻轻的盖在那白布上。 然后郑重其事的道:“恭送镇国公主上路!” 十几个人,喊出了几十人,几百人的气势:“恭送镇国公主上路!” 自古能得封镇国二字为公主的,寥寥无几。自然没有人册封过四公主。但是此时,在这些人眼里,她就是尊贵的镇国公主。 即便死在这肮脏的小巷子里,注定不会有葬礼,可是至少,有他们追随她。 十几个人,很快便陆陆续续死在了塔族人的弯刀之下。离他们尊敬的公主都很近。就像是他们都在四公主的亡灵。 第117章 番外:旧事二 素来与太子不合,因为是长子,也一直想要皇位的大皇子此时全然忘记了这些。 他眼前只有对面的敌人,以及手中的长剑。 可惜,一国皇子,便是习武,又能有多高的武艺呢? 他又不是后来那位他不曾得见的小弟裴珩。他小时候,没有经历国破,没有经历伤痛。没有人觉得皇子需要武艺。 所以,他这样的武艺在彪悍的塔族人眼里,实在是不够看。甚至像是笑话,被塔族人嘲笑着。 可是他不肯退后一步。他身后,有侍卫,有盛京城里残存的将士们,也有不肯看着国破家亡的百姓。 大皇子死的时候,天正在亮。 他是力战不敌,失血过多而死。 也没有四公主那般运气,能死在自己人手中。 身后众人,保护他的,力战的,最终被另一伙塔族人围攻。两面夹攻中,全部战死。 宽阔的朱雀街上,还能看见皇宫。大皇子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最终被塔族人擒获。 可惜,就是想要当俘虏,也是没机会的。他浑身都是血口子,不等被抓到目的地,就已经断气了。 来不及说什么豪言壮语,却比什么都壮烈。 这一战,从那一日夜里开始,直到三日后的午时。 最终皇宫被攻破。 皇宫破的时候,是另一场炼狱。 盛京城的皇宫,经过几代的返修,奢华无比。 而彼时的塔族人并没有要长久驻扎的心思,所以他们进了皇宫中,就只有烧杀抢掠四个字罢了。 太监一照面,就被砍死。宫女以及宫妃们就更是不必言说的凄凉。 生育了小公主的丹妃与胡昭仪双双身亡。 都是因为护着自己襁褓中的幼子,被塔族人杀死。 最终,两个懵懂不知的孩子也没有逃过一死。 有几个太监力气大,阻止起来与塔族人对抗,倒也杀了几个塔族人,可最终,却死于乱刀之下。 建文帝后宫中嫔妃很多,除了早逝的皇后免了这一劫之外,如大皇子的母妃贤妃,三皇子的母妃贵妃,五皇子的母妃淑妃,七皇子的母妃德妃,全部自缢身亡。 至于后来临京城中的德妃,不过是后来的罢了。 四妃全部自缢,自然小嫔妃们也不肯活着遭受侮辱。 来得及的,都自尽了。可终究有人犹豫过,有人来不及。 曾经尊贵无比的皇妃们,成了那些粗俗的塔族人的口中猎物。 多数被折磨致死。 宫女更是不计其数。 昔日辉煌的皇宫,成了这群女子逃不出去的炼狱。诗书不曾记载,可是总有人清楚。 当年的盛京城破,那座巍峨的皇宫,曾经一度成了塔族人的**。 后来的好几个月,塔族人驻足盛京城,一边捕杀剩余皇族以及大臣,一边用宫中女子犒赏三军。 最后,偌大一个皇宫,活着的人竟不过百人。 皇宫如此,各家王府,以及臣子府上就更可以想象了。 从大皇子起,所有的皇孙皇孙女被塔族人杀了个遍。宗室里那些没有自保能力的孩子们,也统统被捕杀。 而时间再次回溯,剩余的三位公主,两位自尽,而一位不幸落入了塔族人之手。被百般折磨,最后不知所踪。 而皇子们,纷纷战死。死无全尸。 最后一个战死的,是七皇子。 他坚持了一个月,可终究还是在塔族人无处不在的捕杀之下,无可奈何的看着身边人全都死了。 最终一战,他与塔族一位将军同归于尽。 至此,裴氏皇族留在京城的宗室九成全部战死。 能在塔族人如此残酷密集的捕杀中存留的,是极少数。 而最终也很难逃脱。 当然,世事无绝对,并非没有人逃走。 只是当时情形实在骇人听闻。塔族人攻下了盛京城之后,并未停止脚步。 直到他们攻沥城的时候,被沥城守备将军宁湛重重一击之后,才堪堪停住脚步。 塔族人虽然骁勇善战,可毕竟人少。段时间内,吞掉一个盛京城已经是艰难,再要南下,只怕是得不偿失了。 国君莫汗蒙及时停住脚步,反思起来。 而等他回头的时候,盛京城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歌舞升平的国都。 满目疮痍,血流成河,便是残忍的莫汗蒙,也是心头一惊。这也不过才过去半年而已。 任何一个国破的时候,有人浴血奋战,誓死不降。也就势必有人为了活命,肯为敌人卖命。 一旦莫汗蒙停住了杀伐的脚步,自然就有大晋人赶着上前愿意伺候。 盛京城虽然已经残破不堪,可到底曾经是几朝古都。远比遥远的北方塔族的故地好的多。 莫汗蒙大手一挥,便占据了这座古城,定为了塔族的新都城。 直至此时,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 别说是皇族与大臣,就是一般百姓家,能杀的壮丁也死的差不多了。也就是这时候,那残存的一二裴氏皇族的人,才能活下来。 就此,原本别处都尊贵的盛京城百姓一夜之间成了次民。 无论何时何地遇见了塔族人,都要行礼问好。不再有做官的资格。不再有科举的出路。 甚至几家几户被归类在塔族贵族的治下。 家里的收成一半是贵族老爷的,家里的女儿要是被贵族老爷看上了,也只能送去。 反抗的后果就是死。 塔族人不在乎大晋遗民的命,死的太多了,国都城破太久了。渐渐的,再不复过去的宁死不屈了。 这一忍耐,就是二十来年。 而此时,他们的国君建文帝,已经在江南建立了新的国都‘临京’。 临京,临京,临时京都。 可这个临时的国都,皇帝一呆就是二十年。 甚至他似乎认命了,从不提起他过去死去的那八个儿子,六个女儿。十几个皇孙。 就当他们从不存在。 于是,裴珩这个本该排行九的皇子,顺理成章的成了二皇子。 也于是,他默认宁家,贺家,彭家将军权揽着。至少这样,十几年来,除了最后丢失的沥城之外,在没有一城丢失。 建文帝不提不说,他……只想这样安然到死罢了。 第118章 苍天弄人 “竟是叫九姑娘挖出个好法子来了。”上官纪看了信,笑道。 “只是这霍美人,就这般报仇,是不是太过浪费?”裴珩也失笑。 女子的报仇,这般软绵。自己牺牲了自己,还给彭家生了孩子,图什么? “咱们的人不敢深挖,殿下想,要是这霍美人也有这个意思,咱们顺便利用一道好不好?”上官纪是问,可是心里已经是有了计划了。 裴珩沉吟了一下:“不能太信这个女人。” 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为孩子,很多事也可能就妥协了。 “是,那这件事您看?”上官纪看裴珩:“就能利用多少算多少?” “听闻彭寿很是惧怕他的兄长?倒是不防将这件事告诉他。”告诉他还有一个小儿子。 “先告诉他了,然后……那件事也可以做了。”裴珩道。 上官纪应了是,就出去吩咐了。 不出三日,裴珩的话就带到了左洲。 左洲城是彭家的天下,左洲是有父母官的。也就是左洲太守。只是这位宋太守是个极其没脾气的。 十几年来被彭家压着,致使整个左洲的百姓只知道有守备将军府彭家,倒是对正经的父母官宋大人陌生的很。 而宋大人本人,不是隐忍,是确实……无能。 所以一开始裴珩也想过利用这位大人,可接触过就知道,那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也就放弃了。 左洲在大晋中部偏东南。腊月里的天,就很是冷了。 彭寿裹着狐皮大氅缩着身子,骑马小心翼翼的往霍美人的地方去。 他昨儿个接到了霍美人的消息,叫他今日来。 他与霍美人的关系有八年了,一开始也不知怎么就来往开了。偷偷摸摸的,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主要是他打小被自己的亲哥哥压着,又不能反抗,又不真的尊重。 被比的一无是处不说,如今一家子还得借着哥哥的光过日子。 他也就在军中有个不大不小的闲职。想上进都不行,大哥不信他的。 他两个儿子也是军中闲职,一天起来游手好闲的没什么本事。 私心里,他就是觉得是哥哥的不信任害了他一家子。 所以与霍美人交往,他一边享受刺激,也一边自己觉得报复了他大哥彭年。 至于霍美人这个女人么,他当然也喜欢啊。 霍美人生的是真的美,又是西域那种样貌,他头回见就喜欢的不得了。 到了霍美人的小院子里,迎面就见一个小男孩嘻嘻哈哈的跑来。 彭寿见这孩子,心里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这是他大哥的种,偏也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对他还挺亲。 这不,这会子见了。就扑上来叫叔叔了。 他倒也不是个对小孩子也狠心的,没推开,倒也没多热情。 霍美人披着厚厚的棉斗篷:“你可来了!怎么才来!等你好着急。” 没人嗔怒,真是叫人看的心都酥了。 彭寿很美出息的赔笑了半晌。 霍美人拉着他进了屋里,又叫人把孩子抱进来。 这小孩叫霍思仲,乖乖被他娘拉进来。就靠着彭寿坐下来了。 彭寿也习惯了,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就很是亲近他。 “我今日叫你里,是有话与你说。”霍美人咬唇。 她想着那个陌生人与她说的话。要想叫彭家兄弟反目,就要说出来。 “什么事这么要紧?你只管说。大哥不是去巡军了么,没有五六天回不来的。”彭寿只当她是玩儿个情调。 霍美人轻轻叹气:“我要说的是大事。你……” “你说吧。”彭寿见她这般,还以为她是有为难的事了。 不过只要不是叫他娶她就好说。 他虽然不是大哥那么对嫡妻好,但是也不敢轻易接一个女人回去。何况,这是大哥的女人。 他就是那种没有胆子,只能偷摸的来的人。 就是那种怂的这么些年,都不敢把这女人的事说出去,叫大哥大嫂闹的性子…… “仲儿是你的孩子。”霍美人直接。 霍思仲也七岁了,这时候抬头看她娘亲。其实他去年就被娘亲告知是彭寿的孩子了。 小小的孩童,倒是能接受自己是私生子的事实,故而一直很亲近这个人。 彭寿是一愣,随即就是大惊失色:“你……胡说,怎么会是我的?” 他低头去看那孩子,眉眼之间像他也像大哥。 那是因为他与大哥长得就很相似啊…… “他早生一个月你不知道么?可他很健康。那是我花了银子,叫产婆说谎。我只是外室,所以这点事没人管。我又没叫你怎么样,我就是告诉你,莫不是我们这七八年,你还不信我?你还不知我心里是喜欢你。你大哥强占了我!我……我为什么叫孩子叫思念仲!”霍美人哭着。 说的太多,她的大晋话就不那么好了,带着口音与鼻音,倒是显得更加叫人喜欢了。 彭寿心里震惊的七上八下的,可也不妨碍他欣赏美人。 小霍思仲不言不语,只是看着。 彭寿忍不住低头再看这个孩子,他的? 要是霍美人只是个外室,是他的多好?偏是大哥的…… 他就是心里再是信了,也不能说啊。 “我看你是胡言乱语,这些事要是叫大哥知道了,你就死定了!”说罢,甩手便走。 霍美人并没有拦着彭寿,而是任由他走了。 等彭寿走了,霍美人才低头看自己的儿子:“怎么不说话?” “我都听娘亲的。”霍思仲是个聪明孩子,虽然很多事还不懂,但是他其实能感觉到,娘亲与这两个人都不好。 彭寿出了小院,心跳的很快。 孩子为什么叫思仲?思是思念,仲……老二。 他是彭家老二…… 这么说,这孩子可能真是自己的?可是那又如何呢?是也不能认啊! 匆忙回府,竟是好几日不曾出去。 彭寿的长子出事的时候,是腊月十九。 彼时彭寿已经决定不在于霍美人来往。在认回私生子和维持现状中。他毫不犹豫的选了维持。 可当听到自己的长子彭秀受伤,可能终身不育的消息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却就是那霍思仲。 不由的叹一声苍天弄人啊! 第119章 好了 彭家不是没有出色的子弟。 彭年也不止是一个兄弟,只是彭寿与他是一母所出,自然不同些。 其余的彭家子弟,都不在左洲,有的在临京,有的在别处做官。与彭年彭寿关系也一般。 但是第三代里,彭秀虽然不及彭年的两个儿子彭战和彭克,但那是因为彭年的压制。 事实上,彭秀远比这两个堂兄要出众的多。 这一点,彭寿不清楚,可是彭年无比清楚。 于是,得到了彭秀出事的消息,彭年迫不及待的赶回来。 他虽然压制这个侄子,但是并不是想一直压制。至少,他自己的儿子不争气的时候,也希望有个厉害的彭家子孙帮衬。 他本想着压着几年,再给他一个机会,这以后就不怕这个侄子不甘心为他的长子服务。 可忽然就出事了。 彭秀是在青楼里出事的。 彭秀未婚,偶尔去喝花酒,这不算什么大事。 彭年其实知道,这个侄子很有分寸的,并不是那种动不动就寻花问柳的性子。 可忽然就出事了。 彭秀喝了大量掺杂着药物的酒。因为醉了,贴身小厮又被人设计调开,竟一时没人管他。 他被关在一处房间,因为药物太多,却得不到及时的纾解,又因为那药物里掺杂了些许蒙汗药,他又是喝多了酒,又是服用了药,是也不能动。 一夜过去,活生生就憋坏了。 彭年彭寿两兄弟都见不着彭秀,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肯出去。 “到底是怎么了,忽然就去喝酒!”彭年皱眉,眼神阴郁。 “大哥倒是问我!大哥不知道么!秀儿学的是什么,做的是什么!”彭寿一双眼红着,像是要吃人。 不就是大哥一直压制着,不许秀儿出息了么! 彭年皱眉:“闭嘴!” “大哥请吧。”彭寿懒得理他,这么多年的不满,到了这一刻已经到了顶点了。 彭年体谅他心情不好,便不与他计较,先走一步了。 只是心里也为这个弟弟叹气。 他两个儿子如今都是废了。 本来老二彭直就是个病秧子,今年十三,怕是活不到成年,又是庶出。 唯独长子还好,可如今也废了。 这么多年,二弟妾室也有几个,竟是在没有一个后代了。 彭寿的嫡妻,也就是彭秀的生母王氏得知自己的儿子出了事,也顾不得仪态了,与彭寿闹的不可开交。 一时间,左洲的彭家乱成一锅粥。 当事人倒是闭门不出,但是彭寿心里却几番挣扎起伏。 如今长子废了,他总不能绝后! 霍美人那里还有一个孩子是他的。 之前还觉得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孩子都不能认。可是如今……是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孩子,都得认了。 就算是错了,那也是大哥的孩子,还是彭家子孙。 至于害了彭秀的人,自然要查,可他怀疑就是彭克做的。 大哥家的嫡次子素来与秀儿不合。以前也不少捉弄秀儿! 这回也许是玩大了也未可知! 如果是这样,他不会放过这个侄子的。 而事实上,这件事还真是彭克做的! 彭克一直嫉妒彭秀文采出众,从小到大各种算计,都被彭秀躲开了。 这回,只不过是他的小厮怂恿一二,他就听了那小厮的话,对彭秀下手了。 本以为叫彭秀喝药,关着也不过是叫他难受一下。却不想,药下多了,废了彭秀的命根子。 出事后不敢说,只能躲着。而怂恿他的小厮已经跑了。大约也是看事情太严重,不敢留着了。 彭秀是个厉害角色,他虽然七八天闭门不出,但是脑子没闲着。也并没有大家猜想的那般成了废人。 他调度自己的人,不过七八日,就查清楚了这件事。 当然了,他查清楚的毕竟是表面的。背后的么,如今无人知道。 当他将事情一五一十与父亲彭寿说完,冷冷的问:“父亲要替我报仇么?我就问这么一回,要是父亲还认我,我自然依旧承欢膝下。若是父亲不认,觉得我无用了,那我自然也不敢求父亲什么。” 彭寿先是震惊,后是愤怒。 这会子看着这样的长子,只剩心疼了。 他虽然是个糊涂又懦弱的,但是对长子的疼爱不假。纵然担心自己会没后,可是也不是因为长子不成就不要他的狠心父亲。 所以瞪眼:“什么话!既然事情清楚了,为父自然不会不管!” 彭秀知道自己的父亲没本事,也不过要一句话罢了,只要有句话,他就能安心。 “父亲放心,父亲在大伯手里也委屈了多年了。总有机会的。如今不必说这件事,就当不知道吧。”总有机会叫大伯一家子吃亏。 急不得。 彭寿红着眼圈点头。却仍旧盘算接了那孩子回府。 犹豫再三,还是与自己的长子说了:“父亲不是别的意思……” 他也觉得这时候说不好。可是还是说了。 彭秀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这样,也不甚在意:“嗯,既然是这样也是好事,只是急不得。父亲莫要急躁,等大伯回了临京再说。” 彭寿见自己的儿子谅解,一颗心就掉回肚子里了。 他也习惯听长子的话了。 也不过晚了一天,彭年也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虽然怀疑,可是跑了的小厮没找到,一时间也不敢说这事有鬼没鬼。 他知道了之后,也就瞒不住了。将彭克打了个半死,就当是为彭寿赔罪了。 可惜彭寿并不领情,自己的儿子废了,彭克不过是挨一顿打。孰轻孰重? 只面上听从自己儿子的,装作原谅了彭克。 因为弟弟识趣,彭年倒是对他比以前好了很多。 只是,任何的伤害,都是伤害。日后彭年为自己的自私付出代价的时候,就知道那识趣只是一时的委曲求全了。 左洲热闹非凡,一切都按照裴珩的计划走着。 而临京城里,已经开始预备过年了。 建文帝的身子已经完全好了,到底老当益壮。好了之后比以前还能多吃半碗饭呢。 提着心的人也都放下来,倒是还有人替太子不值。这是要做一辈子太子了么? 第120章 战死 裴珩不管那些,他现在想一个问题。 大晋不知道从何时起,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过年前后,女婿上门。 这订婚的自然也是要上门的。年前给老丈人家送年礼是一次,年后要去拜个年。 当然了,裴珩身份特殊,去是给宁家面子,不去也没人怪他。 但是二殿下心情好,该做的事都进了正轨,他自己想体验啊。 任性的二皇子就开始琢磨,要怎么去宁家好了。 他这一任性,分忧解难的必须是太监赵启。 毕竟这点事,上官纪不拿手啊。 “殿下是想效仿寻常人家?倒也好,也是佳话嘛。”赵启赔笑,心里想,咋不闲死你。 “倒也不必效仿,这事交给你办。给本殿准备好礼物。”裴珩心想,到时候芝芝肯定高兴了。 “那敢问殿下,是年前年后都去?”赵启又小心的问了一句。 “你看本殿那么闲?”裴珩瞪眼。 赵启忙赔笑说不敢不敢。 “那殿下年前去一遭?年后九姑娘都要进宫拜个年呢。”赵启琢磨着主子的意思道。 裴珩这就满意了,差不多了,年前给他们家送点东西,意思到了就好了。 赵启忙着去预备了。 裴珩心情极好的忙自己的事去了。 宁家,宁芝自己的渠道得知了左洲的事,也是感慨万千。 “这就叫从里头烂了。”她以为裴珩要安排个意外什么的。 却不料,直接就叫彭家兄弟们闹起来了。这一来,证据也不好找。 “这一来,只怕那彭寿记恨的紧了。不光是一个霍氏的事了。”飞刃笑道。 “是啊,这是断人香火的大事。再是个好脾气也是要忍不住了的。”宁芝笑了笑。 当然,她还不知道后续彭年将自己的次子打一顿的事。 不过知道了也一样,人家毁了,你自己儿子不过一顿打,有什么用呢? “姑娘,飞刃大哥也在啊。公爷方才叫我传话来,说是二十八接待梁大人呢。”白芷过来道。 “嗯。”宁芝点头,就是后日么。 “不知殿下来不来呢。”白芷又道。 “我还真不知道。”宁芝一笑。 按说,皇子不会来。但是裴珩么……来了也不奇怪。 反正是不能请的,来不来的,由他去。 “哎对了,属下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飞刃要走,又回来:“贺家那个三姑娘和韩大公子的婚事就定在了正月初六了。” “婚事?不过纳妾。”宁芝失笑:“不过这么着急?”这才多久啊。 “是啊,是有点赶着,不过纳妾么,规矩少的多。只是这贺三姑娘进门也算是贵妾了。”飞刃笑道。 “嗯,既然是这样,到时候白芷看着送些贺礼吧。”宁芝道。 这种事,韩家不会大张旗鼓请客,请了宁芝也不会去。 何况,她到底未婚,请也请不到她头上来。 她送礼,不过是因为与贺三姑娘也算相识罢了。 眼看着就要到了腊月二十八了,可裴珩的热情注定被浇灭。 他一早起,还没准备好出门,就听到一个坏消息。 宁家出事了。 宁家,书房里宁则礼坐在那就像是石化了一般不动不说话。 他面前摊着一封信,白纸黑色,说的却是叫他伤心的事情。 晚一步赶来的宁蕴显然是刚晨练完,头发都还没好好梳起来,就赶来了。 宁芝晚了一步,也是来不及梳头,只将一头青丝随意挽着:“出什么事了?” 宁则礼这才动了一下:“蕴儿,收拾收拾,起程去渭北吧。你父亲出事了。” 宁蕴后退了一步:“太爷爷……到底怎么了?父亲受伤了么?” 宁芝等不及,几步过去拿起那信件。 看着看着,也是浑身发软,往后坐在了椅子里。 见她也这样,宁蕴根本不敢看那信:“到底怎么了?你们说啊!” 他声音干涩,说不出的惊慌失措。 “你们,去给小公子收拾东西吧,告诉白芷。给我也收拾起来。我们要出远门了。”宁芝摆手。 跟着的小厮不敢问,低头忙去了。 “到底……到底怎么了?”宁蕴心里的不安越发大了起来,又不敢看那信。 宁则礼始终沉默,宁芝深呼吸了一口气:“二哥……战死了。” 她说的二哥,就是她这一辈排行二,但是实际上是长子长孙的宁苇。 宁家排行不分男女和嫡庶所以宁苇尽管是长房长孙,却排行第二。 “什么……前方没有大战事,怎么会……怎么会呢?”宁蕴脸色刷白。 自己的父亲是四品的将军,没有大战,怎么会战死呢?他有不用身先士卒! “不要问了,这是大伯的笔记,不会有错,就算有,去了就知道,你快收拾吧。”宁芝沉下心。 宁蕴浑浑噩噩的被宁则礼的小厮扶着出去了。 “爷爷。”宁芝起身,从桌前绕过去,抱住宁则礼。 宁则礼半晌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哎……” “当年宁家的儿郎都上战场,我就知道,总要有这一日。当年送走了你父亲,你哥哥,我就想够了,宁家不能再有孩子没有了。可是如今又有一个……” 宁芝看他,觉得他像是忽然间就苍老起来。 其实宁则礼也七十多岁了,只是他太能撑着,看不出罢了。 可是她心里清楚,失去一个儿子一个孙子,如今这个又是他打小亲自教导过的长孙!哪里会不心痛? “爷爷,我知道您难过,可是您要撑住啊。宁家没您不成,我没您不成。蕴儿如今这样,没您也不成啊。”宁芝不敢说,大伯父身体不好,骤然失去长子,还不知如何呢。 “放心,我死不了。你要跟蕴儿去看看?也好,蕴儿虽然是男孩子,可到底还小,经历的少,你跟去也好。只是你也是女孩子……”宁则礼叹气。说的话多少有点凌乱。 “爷爷放心吧,我带着侍卫去。不会有事的。爷爷您要好好的,我不在您一定不能生病啊。”宁芝又紧紧抱住宁则礼。 宁则礼伸手拍她的头:“好,爷爷知道了。” 事情已经出了,他当然不能倒下…… 第121章 渭北 宁芝的人动作很快,收拾起来很利索。 等裴珩上门的时候,宁芝与宁蕴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要走。 裴珩没想到宁芝也要走,一时意外:“你也去?” “殿下来了?我本是叫人去传话的,想来是与殿下错过了。”宁芝给裴珩见礼:“宁蕴还小,我不放心。” 裴珩想说,宁蕴比你大一岁,你不放心什么? 可是又想,毕竟宁芝是宁蕴的姑姑。 “你这一去……年后何事回来?”裴珩问。 “我争取二月二赶回来吧。我去了那边,也能打听些事情。殿下放心吧。”宁芝道。 裴珩是万万没想到她要去,所以没有准备,这会子见她着急便也没说什么,就放行了。 是不太舍得自己的小未婚妻,可是她家里出事,她不管也不对。 宁蕴这会子神不守舍,也是简单的与裴珩见礼,就上马了。 很快,宁家的车马就出发,不过半日,就离京远了。 京城中很多人并不知道宁家有人出京了,也不知道宁家出事。 等消息传开的时候,已经是次日里了。 彼时,宁芝和宁蕴在歇脚,也是裴珩的八个侍卫赶上来的时候。 宁芝没有什么意外的,近处裴珩都派人,远处裴珩更是不会放心了。 她的未婚夫好意,她领了就是了。 好在来的人都是聪明的,没有试图压着飞刃的意思,所以她乐得不管。 越是北上,越是干燥寒冷。 只有三日的时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赶到的,所以等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渭北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二了。 这一路,就听着到处都是爆竹声,这是宁芝宁蕴第一次在外过年。 渭北没有太守,宁渊一肩担两职。所以渭北的最大长官家里出事了,整个渭北城都有些低迷。 一路走来,也就是下面的县乡村过年气氛浓重热闹。渭北城里,虽然百姓也欢喜过年。但是毕竟挂红的少。 宁芝第一次来,不过宁蕴不是第一次。 带着人很快就进城去了。 自然有宁家的家奴来接,一照面,宁蕴就被那家奴身上的白衣刺了一下。 那是戴孝,主子死了,自然做奴才的要戴孝…… 一行人赶到将军府,就见门口白幡招展,看着格外的凄凉。 宁蕴一双眼就红了,顾不得其他,就在家奴带领下进了里头。 宁芝也跟着。 一进去,就见四处都是挂白,来来往往的奴才奴婢们都是一身白,形容个格外的憔悴。 宁芝宁蕴到了前院里,是宁菘来接:“芝芝也来了?” 见了宁芝,他有点意外。 “三叔……”宁蕴有点急:“我父亲呢?” 他其实想问,是真的么?可是又问不出。 “在松鹤厅停着,就等你了。先去见过你祖父吧。”宁菘红着眼。 宁菘是庶出的,但是他打小和二哥关系极好,又加上长房就这么两个儿子,女儿倒是有三个,所以也没什么好争斗的。如今长兄没了,他恍然的很。 书房里,宁渊见了宁芝和宁蕴,摆手叫起来:“芝芝怎么也来了。这么远的路程。” “大伯,您还好么?”宁芝其实对这位大伯不是很熟悉。 自打被接回了临京城,总共也就见过两次面。总共相处不过几个月时间。 可是宁家的亲人们都很团结,虽然不常见,但是她却从耳濡目染中也觉得亲人们都很亲近。 “尚可,你们一路劳累了,蕴儿你去见你父亲吧。芝芝去歇着,你大伯母病了,你二嫂子……老三,叫你媳妇照看芝芝。”宁渊道。 “大伯父,不必如此。我不累,我也该去看看二哥。”宁芝忙道。 她是不放心宁蕴一个人上路,又不是来做客的。 宁渊点头。 出了外头,宁菘才道:“父亲是病的起不来了,又不肯说。故而一直坐着。” 宁芝点头,她其实看出来了。 宁蕴一概听不进去,只管往松鹤厅去。 过去就听见了哭声,是宁蕴的母亲卢氏。嘤嘤呜呜,好不伤心。 见了长子,扑过来抱着宁蕴就大哭起来。 宁芝也不由抹泪,跪下来,给那黑漆漆的棺材里的二哥上香烧纸。 事实上,也不过是见过几次而已。 年龄差得多,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这位堂哥回京看宁蕴的时候,预备的所有礼物都是她一份,宁蕴一份。 也许是怜惜她没有爹娘,给她的总是比宁蕴的更好。 有一回,他回京去带她和宁蕴上街,还给她买了糖葫芦。 虽然,宁芝并不爱吃,可犹记得堂哥牵着她的手很暖,虽然很多茧子,但是叫她记得深刻。 宁芝的眼泪就这么落下来,人和人真奇怪。 就算是没见过几次,可你知道那棺材里是你的亲人,你总是伤心的。 卢氏哭晕了过去,宁蕴叫人扶着她去歇着,才跪着给宁苇磕头。 许久,他才起身,要看看父亲的脸。 “还是别看了……”宁菘拦着。 宁蕴不听:“不管什么样子……我都要看看的。” 宁蕴沙哑着嗓子。 “二哥他……是被狼咬死的。”宁菘又道:“你……不看也罢。” “为什么会这样?”宁芝忍不住问:“二哥不是小卒子,他是将军,手下有人,怎么会这样?” “先看过再说吧,小姑姑不要看了。我自己看看就好了。”宁蕴开口,带着一种叫宁芝陌生的镇定。 宁芝叹气,她不介意看的。可是不忍叫宁蕴为难,最终点头。 见拦不住,宁菘也不拦着了。倒是也觉得这个侄子很好。这时候能镇定,就是好事。 棺木中的宁苇残缺不全。 除了一张脸意外的没有伤痕之外,左臂没了,左腿没了,穿着衣裳,宁蕴不知道他的内脏以及身体还是不是健全的。 他右手诡异的折断,大约之后右腿还是完好的。 盔甲穿在他身上,都显得很奇怪。 宁蕴看了许久,伸手摸着自己的父亲那冰冷的脸颊:“父亲,儿子不孝,儿子来晚了。” 说着,就顺着棺材跪下来,将脸贴在冰冷的棺木上。 宁芝和宁菘对视一眼,双双离开。叫宁蕴与宁苇道别。 第122章 老怀安慰 “芝芝长高了不少。”宁菘勉强一笑。 “三哥憔悴了,如今大伯父大伯母病着,全靠三哥,三哥要照顾好身子。”宁芝道。 宁菘心酸又心暖:“好,三哥记住了。芝芝累了吧?先去歇着吧。蕴儿回来,明日就可以出殡了。总是叫二哥这么留着也不好。” 宁芝点头:“三哥还有事忙,我去看看大伯母吧。” 宁菘点头,确实千头万绪,他忙得很。 宁芝进了后院宋氏这里的丫头来人接。 见了宋氏,宁芝不意外,大伯母果然是病容满面,看起来完全不像样子。 “芝芝啊,蕴儿呢?”宋氏见了宁芝也起不来,只是在榻上,半躺着靠着迎枕。 “大伯母,蕴儿在前头,一会就来了。您要当心身子啊。还有蕴儿和他的弟弟妹妹呢。”宁芝过去拉着她的手。 “哎,好,好……”宋氏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其实说什么都是假的。她不可能一下子就好起来。 李氏端着药进来,给宁芝见礼。 “姨娘不必客气了。”宁芝心想,这时候就看出好坏了。 这李氏,就是个老实的,也不枉宋氏一直护着她了。 “临京城里都好么?父亲好不好?”宋氏撑着身子问。 她是长媳,便是出了天大的事,也不能只管伤心。 “爷爷不大好,伤心的紧。我出门的时候吩咐叫人接了四叔家的孩子回去。之前爷爷就想叫接的。我们不在,怕爷爷自己太难过。”宁芝道。 “好孩子,你有心了。其实我打算叫你二嫂也带着那两个小的回去。”宋氏叹气:“你二嫂与你二哥好着呢,这忽然间的……她受不住。” “那也好,换个环境也是好事。”宁芝点头。 卢氏也不过三十岁,就成了寡妇,想也知道多痛苦了。 等宁芝出来,是李氏送的。 走远了,李氏才道:“九姑娘,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姨娘说吧,都是一家子。”宁芝道。 她以为她要问宁菱呢。 “二公子这事有蹊跷,夫人和老爷太伤心了,我不敢说。之前三公子就嘀咕过,二公子是接了消息去抓一个塔族的什么官儿的。带了几十人,本不该走那条路的。何况就算走了,怎么就忽然遇见狼群了?” 李氏有点不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要是这府里或者是军中有了坏人,那咱们宁家可不安。” 宁芝点头:“多谢姨娘告知,我知道了。” 李氏腼腆:“我也是这么觉得而已,如今多事之秋,我自然不敢乱说。” “姨娘放心,没事最好,姨娘是一心为了宁家。要是真有事,姨娘是救人了。”宁芝轻轻叹气。 多事之秋,这话不假啊。 他们一力算计彭家,谁知道背后有没有被人算计呢? 谁人不知渭北的宁苇将军骁勇善战?他死了,等于拔掉了渭北的一颗虎牙! 宁菘是擅长文斗的人,并不怎么上过战场。而宁渊又老了,身体不好。 如今这一想,竟是怎么看怎么是阴谋啊。 “对了三叔怎么没来?”宁芝问。 “哦,是老爷吩咐的,说三老爷四老爷都不许动。三老爷家的七公子就快来了,四老爷家的孩子还小,来不了的。”李氏解释。 宁芝点头,确实,如今宁家其他人还是乖乖不动比较好。 万一真是有人算计,背后出手,那就麻烦了。 看来大伯虽然病的厉害,但是脑子是很清楚的。 她也不必太担心了。 渭北宁家正在处理宁苇的后事。 而左洲彭家,彭年也终于是对那个凭空出现的霖公子有了兴趣。 主要是,他露出了一方玉佩。那正是当年的三皇子裴珂的玉佩。皇家独有,没有一样的第二枚。 适逢乱世,没有人会对权势不动心。 彭家没有造反的心思,但是如果以后注定不会被裴珩所倚重的话,有出路了,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彭年终于是与霖公子见了一面。 也是这一面,叫他心里的那一丝疑惑也彻底没了。 只说这样貌,比如是裴氏皇族无疑了。 “老夫对公子的身份是信了,只是这临京城中,不见得都能信了。毕竟,见过当年的三皇子的人,说少不少,可是……有的人不见得会承认。” “将军说的有理。”霖公子笑着:“所以需要将军的帮助。太子殿下心软,当年又与我父亲最是亲近。只要他认,那也就没人敢不认了。”霖公子又一笑:“何况,太子殿下已经五十二岁了。至今没有子嗣。倘或得了一个侄儿,不也是好事么?” 有朝一日,太子登基。是传位给弟弟?还是传位给侄子? 毕竟侄子可以过继,成为儿子,但是弟弟就只能是弟弟。 彭年自然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这不也是他想换山头的理由么。 “公子倒是好志向。”彭年笑了笑:“既然公子已经有了想法,倒是不防听公子的。” 一旦他下了决心,也就客气多了。 “多谢将军。将军今日助我,来日,我必将将军记在心里。”霖公子起身,行了一礼。 彭年忙扶着,心里却诡异满足。这可是裴氏皇族的人啊!给他见礼! “如此,眼下就是契机。”彭年一笑:“太子殿下五十二岁生辰,认回亲侄子,喜事一桩啊!” “如此,就多谢彭将军了。”霖公子笑道。 两个各自心里有算计,不过眼下么,还是霖公子仰仗着彭年的。 计划好了,就只等彭年回京的时候,顺道‘捡’回霖公子这个人了。 渭北。 书房里,宁芝也没避开。这是送走了宁苇的第二日。 宁蕴整个人瘦了一圈,却也沉静了很多。 “你父亲的死有蹊跷,至今没有找到那个报信的,想来是已经背叛了宁家。我已经下令,整个军中都整顿一次。府里也要筛一遍。”宁渊说着,就咳嗽起来了。 “祖父您保重身子。”宁蕴开口,声音依旧沙哑:“父亲的事,不能急,当务之急是先把有问题的人找出来。” 宁渊听他这么说,觉得老怀安慰,毕竟长孙是好的。 第123章 怀疑 “芝芝与二殿下定亲,大伯还没恭喜你。二殿下对你可好?你大伯母回来说尚可。只是这皇家的人,都有两面,你不可沉溺。”宁渊实在是没忍住,咳嗽了几声道。 “是,大伯父不要担心。临京城中,还有祖父呢。”宁芝应了,心想这就是父辈的关怀了。要是她的父亲还在,会更担心的。 “嗯,你是聪明孩子。很多事不必伯父说,你也做的好。有你姑姑那个前车之鉴在,想必你也走不错路。”宁渊笑了笑:“只是做长辈的,总是担心你。” 尤其是这个孩子,是二弟唯一的骨血了。她要是过的不好,兄弟几个一个也不能舒心。 “是,放心吧大伯,我会好好的过日子。”宁芝一笑:“只求大伯也保重身子,不要太过劳累了。” “好。”宁渊忍住又想咳嗽的意思:“大伯好着呢。背后宵小想要我出事,我偏好着呢。” 宁芝点头,心里却是叹息。 大伯身体太差了,他是早年在战场上受过伤,一直没治好,留下了隐疾。 这些年不管是宫中的御医,还是江湖上的神医。以及苗先生都是没法子的。 苗先生的话是说如果宁将军能就此隐退,后十年都不操劳,也许还能调理。否则就只能这样了。 如今二哥宁苇过世,三哥宁菘不是带兵的料。大伯父怎么可能隐退呢? 宁蕴从未接触过官场以及军中的事,纵然是个聪明孩子,可还小,哪里能顶用? “大伯这样想就对了,您身子好了,这一家子才能好呢。”宁芝轻叹:“蕴儿还小呢,要依靠您。” “好,早就知道你们姑侄两个亲近,如今瞧着,是真亲近。你自己还比他小一岁呢。又是女孩子家的。别总是顾着他了。”宁渊露出一丝笑意。 没了长子,固然是笑不出,可小辈们互相扶持,他心里觉得欣慰。 “小姑姑一直很好。”宁蕴干涩的嗓子道。 “那你也要护着你小姑姑。”宁渊道。 “是,孙儿记住了。”宁蕴忙回答。 “好了,这件事既然蕴儿来了,就跟着你三叔,亲自查吧。你迟早也是要进军中的。先熟悉熟悉也好。”宁渊摆手。 他实在是坐不住了。 众人都看出他的疲惫来,也没有谁要留下。 宁渊不愿意叫家里人看他这么虚弱,众人也自然是愿意配合的。 当日夜里,接到了宁三叔家的儿子,宁家七公子宁荨。宁三叔宁浩总共就一子一女。宁荨是庶出,还有一个嫡女是宁家宁芝这一代最小的一个妹妹,排行十二的宁芙。 宁荨自打小时候见过宁芝一面,这些年就没见过她。所以乍一见,根本不敢认。 还是宁菘解释,他才恍然。 当然,他不是来认亲的,之所以来的晚了,是因为他在渭南渭北的边界上停留了几天。 “李将军的人都已经化整为零驻扎在了渭南与渭北交界的一处山里。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的。”宁荨道:“而且父亲叫我传话,彭年已经准备起程了,看来是要回京了。” 宁芝松口气,却浮上了更深的担忧:“这种时候,二哥出事,真的是没法叫人觉得是意外啊。” 宁荨点头,赞赏的看这个堂妹。他是不熟悉,但是也听了不少,都是关于这位漂亮的堂妹的。 不得不说,这样貌,是真的美极了。 他小时候见过宁芝的生母卞氏,那就是个绝色的美人。果然是遗传么? “不可能是意外的。”宁蕴开口:“跟着父亲的十几个亲信都死了。不过是狼群而已,哪里就那么容易把这么多人都咬死?” 宁苇当初带出去十几个亲信,还有一千多人。 一千多人自然不会全死了,只是被敌人冲散了。可是他们都说不清楚到底遇见的是塔族人的什么官。 而知道内情的,就是宁苇以及他的亲信们,当初遇险,一边是狼群,几十只狼,一边是塔族的一小股兵马。 又是夜里,猛不防之间被冲散,等天亮了之后,聚拢起来的兵士们才找到了已经死去很久的宁苇以及那十几个侍卫。 他们每一个都被咬的残破不全,而报信的那个小将并不在其中。也不知是被吃了,还是压根就跑了。 “秃鹫岭一代虽然不是什么经常交战的地方,但是也不至于这么险峻。那里是属于塔族的地方不假。可是二哥快去快回,也不是第一次去那边了。要不是有埋伏,一股子塔族人,一伙子狼,不至于。”宁菘道。 他虽然不擅长带兵,可是也知道这些的。 “父亲叫人去查看过了,有经验的老兵都觉得不太对。只怕是……当时除了一伙塔族人和狼之外,还有人。只是那痕迹被清理过了。甚至……” 宁菘看了一眼宁蕴,继续道:“甚至。所有被狼咬死的人都是残破的。这也对也不对。狼固然凶猛,可是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尤其是跟着二哥的那十几个人,都是高手。” 宁蕴不语,宁芝沉吟:“三哥的意思是……有人下黑手了?射箭什么的?” “是,那是一处山坳,要是上头有人的话,夜里二哥一个不小心也是看不出的。不然怎么解释现场只有人的尸首,却一头狼的都没有?”宁菘道。 宁芝几个点头。 是啊,那是十几二十个习武的好汉,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算是最后全部被狼咬死了,难道就没有一头狼被弄死的? 狼总不能还把死去的同伴带走吧? “所以,他们身上被咬的痕迹……也可能是遮盖箭伤之类的?”宁蕴咬牙。 宁菘点头:“虽然不敢断定,但是……也可能是。” 这些具体的,也是今日才有了结果,之前一时没查清楚,毕竟出事的地方是被塔族占据了,也不能随便过去查。 “二哥过去,是突袭。可是要有人埋伏的话,又是如何过去的呢?”宁芝皱眉。 宁荨诧异的看了一眼宁芝,这妹妹确实聪明:“你觉得不是塔族人?” 第124章 背后之人 宁芝轻轻皱眉:“七哥何必考我?塔族人杀我大晋子民还少么,何必故弄玄虚?要是塔族人也参与了,那就是大晋有人通敌卖国了。” 宁荨不好意思的低头又抬头:“是,七哥错了。” “父亲就是想知道,背后是何人。”宁菘道。 “眼下,真是不好说。”宁芝轻轻摇头:“年前我遇见那一场刺杀至今也不知道是谁。谁都可疑,谁都不能轻易怀疑。” 如果与其他有兵权的人家成了敌对,那对大晋是百害无一利的。 “芝芝年前遇刺了?伤着了没?”宁荨皱眉。 “没,都是小事。二殿下来的及时。”宁芝笑了笑。 宁蕴看了她一眼,没解释她差点就出大事了。 宁菘自然也是知道的,见宁芝不说,也就没说。 “有没有可能,这是同一方人做的?”宁蕴问。 “这不好说,但是背后有人盯着宁家是肯定的。”宁芝脸色不好:“我这话不好听,只是……七哥和三叔也小心些。有备无患好。” “嗯,多谢芝芝。父亲也已经吩咐过了。”宁荨收起方才的态度郑重其事:“放心。我们宁家一体。” 他自然不能出事,一旦他出事了,渭南更是要乱起来。 本来一个将军的儿子对于地方是不重要的。可是因为战事太长久,宁家也好,贺家彭家之类的都是一样。 占据第一地方太久了,渐渐的就成了地方的支柱。宁苇的过世就是如此,他虽然只是宁渊的儿子,可是也是地方一个举足轻重的人。 宁荨对于渭南来说,也是一样的。 想查背后的人,不是那么简单的。 至少如今,是一筹莫展。军中每天都有事,一点都不能耽误。 宁荨的到来,帮了宁菘不少。宁蕴也跟着学起来。 有了侄子的帮衬,宁渊松口气,身子却更加不好了。 前院里宁渊病的很重,后院里,宋氏和卢氏也是一病不起。 宁芝虽然是小辈,这一来,竟像是给后院里有了个主心骨一般。宋氏一度昏厥过去几次。 李氏虽然是长辈,到底是妾室,说话不是那么管用的。 有了宁芝,她在后院里与宁菘的嫡妻张氏一起,一个照顾妯娌,一个照顾伯母,倒是一时间将后院镇住了。 后院里那几个妾室本想借此机会斗,奈何半路杀出一个根本不讲理的宁芝。 李氏和宁菘的姨娘王氏还算好的,其余几个姨娘,宁芝一概不给面子。只要是趁着大伯母病闹事的,她都下重手。 根本不管小辈不该管自己大伯后院的规矩。 这倒是叫作为儿媳妇不好管公公后院的事的张氏彻底轻松了。 直到出了正月十五,先是卢氏好起来了。 她到底年轻,虽然失去了夫君痛苦,可想着婆婆公公都病着,也不敢过分沉溺伤痛了。何况还有孩子呢。 她一好起来,宁芝就把手里的事都丢给她。有了事情做,人才好的更快。 卢氏是个温婉的女子,虽然瘦的一把骨头了,还是看着婉约美丽。 她牵着宁芝的手:“九妹,谢谢的话我就不说了。这些时候多亏了你。” 何止是府里,就是与卢家她娘家接触的事,这个九妹都做的妥帖的很。 “二嫂好起来就是好事,二哥去了,家里更是离不开您。”宁芝道。 卢氏点头:“是,婆母如此,我不能不管。之前婆母叫我带着孩子们回临京,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叫丫头回去吧,小二留着。至于蕴儿,看他自己。要是临京还有事,就先回去,没事了就留下。如今这头也需要他。” “至于我,还是留着伺候婆母和公公吧。”夫君没了,她就是替夫君也得尽孝啊。 宁芝点头,没有提出任何意见。这样也好。 至于以后,也得等卢氏能忘记宁苇之后再说了。只是一贯感情好,只怕要忘记不可能的。只求淡忘吧。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总是还好好好活着的。 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宁芝不能留着了。 最后是宁蕴的妹妹也不愿意回临京。宁芝也不强求。 谁也不忍从卢氏身边带走她的小儿女。宁蕴一时也不能回去,这回去竟只有一个宁芝了。 这是谁都不能放心的。 得知此事,与宁芝同来的裴珩给的侍卫来找飞刃了。 “飞刃大哥忙着?”姓李的侍卫笑嘻嘻的。 “哟,李兄弟什么事?咱们自家人。”飞刃也跟着笑。 “我这不是问问咱们姑娘是不是要回?我听着小公子暂时不回?这宁三公子和宁七公子是走不开,咱们姑娘是自己回去?” 飞刃看着他,心里想,这是二殿下有吩咐? “如今就是担心这个,虽然咱们来的时候人不少,但是姑娘一个人走,大老爷不放心。”飞刃很直接。 “那是,如今是多事之秋。确实需要小心。来的时候,殿下有吩咐,就怕是有这样的情形。说是如果姑娘放心的话,从李将军那派一队人来护送姑娘回去。”李侍卫笑了笑:“飞刃大哥您看成不成?” 飞刃点头,却也不能替主子做主。 于是这话传到了宁芝那。 “既然是殿下有安排,就听他的。确实如今没人走得开。”宁芝点头,觉得这样挺好。 宁渊等人听了这话,倒是多少有些不放心。 对于他们来说,宁家之外的人,都是值得怀疑一下的。 “殿下对我也不是只因为我是宁家的姑娘。殿下也几次派人跟着我了。来的人都很规矩,不打听我的事,也不敢窥探我的隐私。所以大伯就放心吧。这事情,蕴儿明白的。”宁芝劝。 宁蕴点头:“祖父放心吧,二殿下对小姑姑还是很好的。至少如今很好的。” 宁芝失笑,是如今? 他们这么说,宁渊还是不能彻底放心,到底还是派了一百个功夫好的兵士陪着。 不是怕没人护卫,总归是没有个得力的人跟着,就觉得不妥。 好歹有飞刃,飞刃的为人和功夫宁家是都知道的。 也老成持重,最后就是这样,两方人马护持,从渭北回临京城。 第125章 做戏 宁芝回临京,与彭年回临京走的不是一条路,也不会碰上。 而另一头的彭年并未带着自己的儿子们回京。他也防备前线生变。毕竟塔族人蠢蠢欲动,只怕是天暖一点就要动作了。 彭年是打着快去快回的想法走的。 一来么,太子殿下过寿,满朝文武能回去的都回去,他刚好该是述职的时候,不去不好。 这二来,自然就是为了霖公子了。 要是好生护送霖公子回京,那是一件大事。 于是彭年除了带着亲信以及一队早就隐藏进了临京的护卫之外,真可谓是轻车简从了。 当然了,随身跟着他的一千人都是高手。 除非有人真的光明正大伏击他,不然也不会出事。 等进了崇州地界,经过一个叫做平安镇的地方。 此处偏山林多,有一处山寨,是一伙土匪窝,也叫平安寨。 本来彭年回京是不会经过那里的,可他不是‘轻车简从’么,这就要挑近路走。 于是路过了平安寨。 本来只要是他没有剿匪的心思,那山寨里的人是万万不敢招惹官兵的。 可是路过的那一天早上,也是好巧不巧,山寨里正在乱着。 四个人,两个拿着剑,一个拿着刀,一个赤手空拳正从山寨杀出来。 后头追兵不少。 彭年见此,将队伍停住,倒也不急着帮手。 只见那四个人里头一个为首的穿着一身白衣的男人冲过来:“这位将军救命!我等是良民,被这山寨强拉入伙,我等不肯,如今要被杀了。” 彭年便摆手,叫身后的人上前一步。 山寨中人不敢动,不多时就有一个头目来赔笑说话。却是截然不同的说法,说是那几个人要叛逃。他们一直都是山寨中的人。 彭年也是闲的,见此说法,便将这几个人都拉来对话。 只见方才为首的那个男人沉默许久后道:“这位将军可是朝中武将?这番是要回临京城?” 彭年倒是也不介意他问:“本将军是左洲守备。” “原来是一品将军彭年彭大将军!”那人沉吟:“即使如此,也是巧了。我有话,要与将军说,还请将军少留几个人吧。”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有话,只管说来。你只要说的有理,本将军保你平安就是了。”彭年自然不能叫人走。 做这一场戏,不就是为了一个‘人尽皆知’么? 那人沉默了一会,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将军可见过此物?” 彭年噌的一下起身:“你从哪里得来?” 那人退后一步:“如此,将军愿意叫无关人等退下了么?” 彭年犹豫再三,留了四个亲信,叫其余人出去了。 “你快说来,哪里来的玉佩?你可知这是何物?” “彭将军。这玉佩自然是我的。我也是近日才得知,我本是当朝三皇子裴珂的第四子裴霖。玉佩在此,我的奶娘临死与我说这件事,我这才想要离开山寨去临京城。只是寨主误会,以为我要叛寨,故而有此一事。” 那人……也就是霖公子,裴霖沉声:“得遇将军,也是好事,若是将军回京,可否捎带我一程?” “玉佩是真的。可你的身份么……你要知道,当朝只有太子殿下和二殿下,又何来的三皇子?”彭年皱眉。 “将军的顾虑。我自然是知道的。”裴霖苦笑:“只是……我到底是真的皇族,不好流落在外。至于我的身份,奶娘说的不少。当然一个玉佩不能证明。等我回京,自然是能证明的。” 彭年其实一直就是要这句话。一个皇族真假不好说,一个玉佩是说明不了的。 如今虽然是做戏,只要是裴霖能拿出证据来,那就好说了。 既然是遇见了这样的事,这个人,彭年不可能不管的。 当下里就把这几个人带着一起回京了。 另一边,宁芝回京并无波澜。没有来的时候走的快,是侍卫们照顾她。不认她劳累。 但是也就比之前慢了两日,到了正月二十这天,宁芝一行人就到了齐云城,距离临京,也不过一日不到的路程了。 只是要回城中的话,只怕还是要一日多些。 当夜里,歇在了齐云城一处客栈里,飞刃一早就叫人来将整个客栈包下来,住的都是自己人。 这阵势,倒是足足把客栈的老板吓了一跳。 好在他们拿的都是真金白银,没有白住的意思。这才好点。 吃过了晚膳,宁芝早早躺下来,从年前离京至今,她一直很累。 睡不着,但是也坐不住。 半夏几个心疼的很,但是也没法子。 之前是赶路,到了渭北又是那样的情形,伤心伤身子,姑娘累的瘦了一圈。不及歇息,就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哪里能不辛苦? 正是要哄着她早些睡,就见飞刃进来:“姑娘,有一伙人过来了,怕是有五十多人。属下看,像是二殿下的人。” “是赶来接应了?”宁芝懒得动:“我就不出面了,你安顿吧。” 心里想,裴珩是很关心她了。 飞刃应了,叫人将住处腾出来。 却是没料到,是二殿下裴珩亲自来接了。 见了裴珩,飞刃意外的紧。 屋里宁芝听着有人进来,还以为是飞刃,却见半夏和流云起来了。 她就一笑,侧头看去,果然是裴珩来了。 裴珩也是快马加鞭来的,本来是很累了,但是见她这一笑,多少累也不觉得了。 “怎么瘦了这许多?”裴珩过来看她。 小未婚妻穿着白色的里衣,披着白色的褂子斜靠在榻上,脚上盖着毯子,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本就小小的一个,如今瘦的越发小了。 “累的。渭北事情多,大伯母和二嫂都病了。三嫂是庶子媳妇,压不住人。我管了几天事情。又加上二哥的事,我也吃不好,睡不好。来回的赶路,就这样了。”宁芝倒是认真的解释了一遍。 裴珩点头:“回来好好歇着几日。你祖父也病了,年前至今都没上朝,本殿叫上官纪去看了几次,他身子倒是还成,只是不精神。” “多谢殿下了。”宁芝笑了笑:“殿下来接我么?” 第126章 难过 “嗯。”裴珩应了一声,有点不自在。 “彭年就快回京了,虽然不会经过这里,但是这时节回京的武将不少,难免有人冲撞了你。”反正也很近,就接一下好了。二殿下心里这么想。 宁芝整个人都是疲惫的,自然也不与裴珩分辨这些。 在她看来,如今她这样的状态,见到了裴珩,是又放心,又安心。 飞刃等人都是自己人,半夏麦冬都是打小伺候的。可是到底不一样些。 她心里难受了这些时候,总算有个人见到了她。她只会觉得温暖。 于是,靠近了裴珩,就把身子靠在他怀里了:“他们没叫我见二哥的样子。想来……也不会好看。说是被狼咬死了的。” 宁芝轻轻叹气:“我与二哥,说不得多亲近,虽然是同辈,可是年岁差得多些,以前他回京看宁蕴的时候,把我都当闺女一般对待的。总共也就见了那么几次,相处了那么些日子罢了。” “我以为我不会太难过的,可……” 宁芝咬唇,没有再说。 那样的气氛下,她不可能不难过。 是啊,大伯一家,二哥一家,除了一个宁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以外,其他都不能说太过亲近。 可是,他们都是宁家的人。忽然有一个没了。又是那样惨烈的方式没了…… 任由谁也不会不难过的。 裴珩拍她的后背:“本殿知道你的心。” “人世无常。这乱世中,多少人今日活着,明日也许就没了。”宁芝苦笑:“就如当年,我满心欢喜的过中秋,谁知一夜之间,就已经家破人亡。二哥……是宁家长孙呢。爷爷失去过次子与一个孙子,如今又失去了长孙。他该多难过啊。” “你回来好生照顾他也就是了。”裴珩有点不太知道如何安慰她,但是心里却是能明白她的心思的。 宁家说是家大业大,宁则礼往下,都是在朝为官的。 可临京城里,就这么老的老小的小几个。 骤然出事了,宁蕴留在了渭北,这府里,竟也就是芝芝一个人能照看宁则礼了。 她那出嫁的八姐想来是不成的。 作为皇子,他实在不爱听乱世这个词,可也无从反驳。 宁芝很小幅度的点头,脑子里不知道想的什么,自己都觉得混乱。 可是身边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安全。熟悉的气味叫她觉得眼皮子很沉很沉。 就在方才他没来的时候,她还觉得只是累,却不困呢。 这会子,却觉得撑不住了。 撑不住了,也就不撑住了。 于是,等裴珩再说话,就没有回应了。 低头一看,小未婚妻已经睡着了。就那么靠着他,用一个看着就不舒服的姿势。 裴珩体会到了一丝心疼,轻轻将宁芝的身子揽着,放到了榻上。 果然是瘦了不少,他们虽然没有更亲密过,但是总还是接触过的。之前她可没这么单薄。 下巴上的小肥肉都没了。 裴珩手痒,伸出来在宁芝光滑的下巴上轻轻捏了一下又忙收回去。 才给她拉好被子起身。 出来就道:“进去伺候好。” 他自认不会照顾人,所以并不知道一个姑娘家入睡的时候,还有什么步骤。 半夏哎了一声进去,也只是将被子拉的更严实些,想想又给加了一床毯子。放好帐子罢了。 次日一早,宁芝醒来,见麦冬就在一旁的椅子是上打盹。 她也没叫,只是看着帐子顶想了想昨日的事。 裴珩来了。 她想昨夜居然就那么睡着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昨夜只是说几句话,她心里的烦躁和难过也有了出口。不管心里有多少压抑,日子还是要过的。爷爷还病着。 裴珩就在她的隔壁,两个人洗漱过之后,就聚在一起用早膳。 皇子来临,早膳不能将就。 店家虽然不知道这一行人是什么来头,但是也不敢多说多问,只是按着吩咐准备东西罢了。 他觉得昨夜里来的这位只怕是来头更大啊,还是好好伺候着好。万一得罪了,估计是没个好了。 早膳的时候,宁芝总算是胃口好了。 裴珩是不知,但是后头半夏和麦冬是着实安心了下来。 这几日在路上,姑娘是不怎么吃饭啊。 宁芝吃了一小碗粥,又吃了两个小包子,还有些配菜。觉得那个虾饼挺好,又吃了几块。 这在裴珩眼里,不多。因为宁芝一贯在他面前吃的都不是那么少。 所以他不稀奇。 吃过了早膳,又各自安顿了一番,就要回京了。 一早走,要是时间快的话,入夜就回去了。 有马车到底不如骑马快些,所以要早走。这还在正月里呢,不到春分,就是昼短夜长。 到了入夜还没回去的话,到底夜路不好走了。 宁芝是彻底放松了,所以上了马车没说几句话就又睡了。 也叫二殿下很是满足了一番,他从马上上了马车,就如愿见着了小未婚妻的睡颜。 一日无话,到了夜里戌时中,总算是到了。 裴珩直接送宁芝回了宁家。 而渭北以及苍梧洲来的人根本没有进京。 只有渭北那边宁渊的一个亲信跟着,他是要去见宁则礼的。 宁芝到了禄国公府,见只有家奴候着她,就知道爷爷是身子很不好,不然他哪里舍得叫她这么远回来还没人接。 裴珩送她进了府,没有停留,这时候他留着有点多余。 府中虽然井然有序,但是宁芝还是看出一丝萧索来。 管家忠叔道:“八姑娘回来住了几日了,有八姑娘在,老太爷还宽心些,您回来就好了。” “不是接了四叔家的孩子,还没到啊?”宁芝点头,又问。 “老太爷说夏天再说吧,之前不是过年么。老太爷是身子不大好,没精神。”两个孩子又不能接来了不管,这才推迟了。 宁芝点头:“二哥的两个幼子也没接来。哎,也是大伯母心疼二嫂子。她不肯回来,孩子们也不肯,哪里舍得叫她伤心呢?” “哎,也是,出了这事,二少夫人的难过少不了。”忠叔叹气。 宁芝点了个头,就去宁则礼的院子了。 迎面就碰上了宁菱,宁菱身后的丫头端着漆盘,里头是药碗。 第127章 裴霖 “九妹!你可回来了!”宁菱见了宁芝,是真的高兴。 她素来内向,不会说好话。祖父虽然见她回来也开怀,可是她总也不知道如何劝慰。 九妹回来就好了。 “八姐何时回来的?”宁芝笑了笑上前。 她走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这个姐姐。可当回来看见她在,她心里就觉得很安慰。 宁家人啊,果然是很好呢。 “陆陆续续的,这月一直都在呢。你不在家,我也不放心啊。虽然我不能做什么,可在这里就安心些。”宁菱道。 宁芝点头,心里很明白她的意思。 与她一起进去看宁则礼。 见了宁芝,宁则礼倒是一副没什么病的样子:“回来了?这一路累了吧?昨日知道二殿下去接你了。祖父就没派人。可还顺利么?” “嗯,很顺利。蕴儿留在那了。暂时不回来。大伯派人来了,一会就见您。不过我觉得,明日见吧。”夜深了,在听一遍那些事,只怕是今日夜里他就不用睡了。 宁则礼笑了笑,点头同意了。 孙女是心疼她,不必叫她担心也罢。 “祖父,该喝药了。”宁菱亲自将药碗放下来。 宁则礼嗯了一声,倒也不迟疑,端起来就喝了:“苦。” “苦是治病啊。”宁芝道。 “小丫头自己会说这话了?”宁则礼笑看她:“下回你再不肯喝药!” 宁芝吐舌头,她是喝不进去中药嘛。 “爷爷,我想您了。您瘦了好多。”宁芝过去,轻轻靠在宁则礼身上。 宁则礼回身拍拍她的手臂:“多大了撒娇。” 这孙女极少这样,也是如今……出事了,她心疼自己吧。 以前,她只有规矩和礼数,虽然与自己亲近,可断不肯做出这样的姿态来的。 “好了,不早了,回去歇着吧。八丫头回来也又有好几日了,你九妹回来了,明日你也回去吧。到底是已经嫁做人妇了。”宁则礼道。 宁菱哎了一声,又看看九妹:“九妹回去歇着吧,有话明日说也好。今日你累了。” 宁芝点头,这才与宁菱一道出去了。 临走,回头看了一眼,宁则礼对她笑。 可她只觉得爷爷还是老了…… 回了自己的小院,白芷和已经好了七成的连翘就忙上前伺候她,又把这些时候府里的事告诉她。 “太子妃娘娘来了一回,只是公爷没见。之后派人送来了几次药材,公爷接了。但是听说也没用。”连翘道。 宁芝点头。 这些年来一直都这样,祖父不肯私下里见太子妃这个人。 “太子妃娘娘传话,说等您回来了要见您呢。”连翘又道。 “我知道了。过些时候就是太子殿下生辰了。我会去的。这之前,我也得进宫去给陛下拜年。”过年错过了,这还是正月里,理应去拜见的。 “过年的时候陛下赏赐了您东西呢,礼单还在,不过您明儿看吧。”白芷道。 宁芝点头,其实睡了一天也不累了,但是这会子着实不早了。 便由着他们伺候上了塌。 想七想八了许久,最终还是睡着了。 梦里光怪陆离,有那一年出事之前沥城的事,也有小时候和宁蕴一处玩耍的事。 更有祖父牵着她的手与她说话的事。 乱糟糟的一夜也就过去了,再睁眼,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等打扮好,吃过早膳,宁芝就要进宫去给陛下拜年了。 她这个身份,不去是不成的。 这有赖于大晋的女子地位。就是韩佩鸳几个,还没资格呢。 所以之前因为自家的事错过,怎么也该补上了。 也是巧合,彭年是今日一早才进城的。他一进城不回府,先进宫。着实是一个忠于陛下的好臣子。 于是,宁芝便在圣安殿外,遇见了刚见过陛下,眼眶还红着的彭年。 她与彭年不熟悉,并未见过,所以彼此不认识。 彭年只看着一个美丽的少女走来,面对他时候,只是轻轻点头而已。 这点头,就算是问候了。毕竟不认识。 等宁芝走近殿门口,才见太监们热情招呼。 从太监那一声‘九姑娘来了’里,彭年才知道,这位就是那大名鼎鼎的宁九了! 彭年不屑一笑,心想着别的不知道,这样貌是着实不错了。 如今年纪小,都这么好看了,这以后怕不是要艳绝天下? 他这么轻蔑的想着,倒也没有对一个小辈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只是这艳绝天下四个字,对一个女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也着实看出彭年对宁芝的不屑一顾。 至于说彭筱输给宁芝,他觉得那根本与样貌无关。 这一点上,他倒也是诡异的真相了。 彭年当然没有带裴霖进宫。这时候进来不合适。他们的计划是太子殿下生辰的时候再出来。 此时的裴霖,伪装了一番,出现在北郊一处民宿里。 而跪在他面前的,正是同样伪装过的姒婳。 姒婳跪在那里,将刺杀宁芝的事说了一遍:“属下觉得既然失败了,暂时就不好再动手。是属下自作主张。” 她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忐忑,委屈,期待,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她想念这个人,没有一日不想念的。可这个人却对她只有主子和奴仆的感情。或者……感情也是没有的。 她只是一个比较好用的棋子罢了。 与别的棋子不同的是,她还能陪他睡罢了。 如今她脏了,想来这个功能也不被需要了。 想来许久,没有留意上头站着的裴霖眼中的无所谓。 他不在意这件事失败,当然也不在意跪着的这个女人。 不过,他却还是做出十足温柔的动作来,将姒婳扶起来:“辛苦你了,也委屈你了。” 姒婳心里明知道这是假的,可是她受了这么多委屈之后,还是会对这个人有期望。 只是听着这样的话,她眼泪就落了下来:“公子……” “你瘦了不少。你的事我知道了。”裴霖给她擦泪:“我并不介意那些事,我对你的承诺一如往昔。” 一如往昔?姒婳有些呆滞的想,他是承诺过,有朝一日君临天下,她是他的贵妃。 不介意么? 她自虐一般咬唇:“我脏了。” 第128章 三皇子之子 “傻姒婳,我说了不在意。”裴霖一副无奈的口气:“是我错了,没有及时帮你。以后不会的。” 姒婳此时只想哭一场,不想想真的假的,于是她也做了。 失态的,大胆的,扑进了裴霖怀里哭起来。 裴霖没什么不耐烦,他既然哄了,就肯定想到这女人会哭。 哭吧,不过是哭一场,这样一个精致美丽好用的棋子,他还是需要的。 门口站着的莫邪嘴角勾起轻蔑的笑意,公子是做大事的人,能留恋这样一个女人么? 这姒婳真是没脑子,这就被哄住了? 许久之后,姒婳才停住哭声。 然后,她就被裴霖拉着上了塌。一番云雨,是裴霖的需要,却也叫姒婳信了他的话。 是啊,公子何许人,要是他真的觉得恶心,怎么会碰她呢? “公子回来,事情顺利么?是不是很快就可以认祖归宗了?”姒婳趴在他怀里问。 “还算顺利。却是还要委屈你在宝音楼呆着了。”裴霖慵懒道。 姒婳点头,她也想到了:“宝音楼有二殿下的人盯着,不过想来他不是很上心。”不然也没有她还能来去自如了。 “嗯,你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裴霖笑了笑:“最多再委屈你几年了。” 姒婳点头,只要他认真,哪怕真心没几分,她也愿意的。 她毕竟是他救的。 “好了,你该回去了。如今我在临京,想我了就能见着。”裴霖捏捏她的脸颊:“要多吃,别光顾着跳舞身子瘦。” 姒婳心里甜,一时间也不想想那么多了,只是点头。 送走了姒婳之后,裴霖在这里等着。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莫邪又回来了。 她嘴角噙着笑意,哪里还是那个面目平凡的粗使丫头,纵然样貌是却是平淡,但是却带着一股子邪气:“公子享受好了?” “本公子的心思,你还不知?倒是莫邪你,不肯叫本公子尝试一番。” 裴霖笑了笑,说实话,比起姒婳的美丽却好哄来,他对莫邪更有兴趣。 可莫邪不肯,莫邪只肯做属下。多聪明的女人。 “公子这话还是留给姒婳好了,我可不听。我回来是与您说说临京城的事情。”莫邪哼了一下。 裴霖点头,带着笑意听着。 主仆两个说起正经事来,倒是认真。 等离开这里的时候,天都黑了。 裴霖回京,还有一人要见,那就是韩佩齐。 韩佩齐五年前就投了他,韩家虽然态度不明,但是总归是有希望的。 韩佩齐见了裴霖,可不是叫公子,而是叫殿下。他规矩十足的单膝跪地,言语中欣喜与憧憬叫裴霖心满意足。 随着彭年的回京,临京城中各路将军以及地方上的大臣也都陆续回京了。 临京城里,暗潮汹涌起来。 宁则礼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渭北来的消息于他而言是沉重的。背后之人不明,他也好,宁渊也好,都不能倒下。 好在,虽然他长孙没了,可是长孙还有儿子。 总算是还有一些安慰了。 宁芝回京之后倒是不算忙,只是有些有来往的人家需要彼此拜见一二。 裴珩却是实打实的忙碌了十来天。 各路大臣回京,有的没的都要拜见裴珩。他不能不见。 再加上宫中朝中的事,他真真是脚不沾地的忙了十来天。 这一忙碌,时间就过的快了,等终于停下脚步来,已经是二月二。 也就是太子殿下的生辰。 五十二岁不是整寿,但是因为有明道长的话,就没有人敢怠慢。 所以陛下特地叫殿中省准备的很是认真热闹,也特地叫太子在宫中过生辰。 圣元殿中,前几日就预备起来了。 宁芝一早进宫,与太子妃一般歇息在怡景殿中。 因为裴珩很忙,所以没接了宁芝去飞虹殿,只是叫人来传话,要是她累了,就去飞虹殿歇着。 太子妃听了来人传话,轻笑了一声:“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就她看来,便是太子殿下与韩侧妃‘恩爱’多年,也不一定这么周全。 宁芝不爱与太子妃说这些关心不关心的,便只是接了一句是就没下文了。 相处的久了,太子妃也知道这侄女的性子,也就不说了。 至于渭北的事,太子妃已经问过了,自己的侄子没了,她也一样心痛。 虽然家里父亲不见她,但是大哥那,她还是送去了不少东西。也只能这样了。 今日的主角,应该是太子殿下,这本该毋庸置疑。 可彭年带回来的人太特殊。 也注定是要喧宾夺主了。 于是,圣元殿中,各自给陛下请安,又给太子殿下贺寿之后。彭年将他身后那个一直低着头的人亮出来的时候,殿中的人一半是茫然,一半是震惊和惶恐。 建文帝一双眼睁大,从椅子上起身,差点栽倒在地。被太监扶着。 太子虽然没有起身,可是呼吸急促,脸色白的很吓人。 裴珩没太深的感觉,只是奇怪。这个人的样貌……与他和大哥都有点相似。 只是看着父皇和大哥如此,他心里也不禁咯噔了一下。 彭年的神来一笔,成功的叫所有人沉默了。 知道的不敢说,不知道的更不敢乱说。 还是彭年先跪下:“陛下啊……老臣恭喜陛下……恭喜太子殿下……” 然后是一身白衣的裴霖双膝跪地:“皇……皇祖父,太子伯父……我……我……我叫裴霖,是……是……” 他似乎不知道如何说,犹豫再三才道:“我的生父,是裴珂。” 裴珂。 当年的三皇子。与太子殿下最亲近的三弟。出自当年的胡贵妃。 皇后之下,贵贤淑德。胡贵妃年轻的时候貌美无双。叫建文帝宠爱了许久。裴珂本人也是随他母亲多些,着实是个俊美的皇子。虽然不及如今的二殿下裴珩,却也是难得了。 而这位,自称叫做裴霖的人,是裴珂的儿子? 是……曾经的三皇子的子嗣?是那些早就死去,不能言说的皇子的遗孤么? 几乎没有人欣喜。 建文帝二十年来绝口不提的人们,一旦提起会是什么结果?没有人知道。 第129章 皇孙 裴霖也深知这些道理,所以他一开始想要打动的就不是建文帝。 而是传闻中多病却善良的太子殿下。不是说,当年的父亲与太子殿下关系最近么?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膝行了几步:“叔父,奶娘活着的时候不敢告诉我真相,却将裴家的事也说了很多。她说当年父亲还在世,是与您最好。您对我也好。” “我四岁离开盛京城,是奶娘一家子护着我远走。奶娘临终之前,才与我说了这些。”裴霖哭着:“我……是裴家的子孙啊。” 当然不是这般。他是裴家的子孙,是裴氏皇族这不假。 可是至于真相,他十年前就知道了。只是那时候他只是一个没什么权势的少年。怕回京也不能立足。这才筹划了十年。 如今一切都该回归正轨了。 “大哥。”裴珩皱眉,叫了一声。 太子如梦初醒:“你叫裴霖?”太子只是问跪着的人,并没有看裴珩一眼。 裴珩心往下沉,却见太子点头:“是了。你这一代,确实是从了木的。” “太子。”建文帝总算是坐回去:“先叫人带他下去看看吧。” 裴霖反应很快:“皇祖父是看我的纹身么?” 说着,也不管这殿中还有女眷,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将衣裳解开,将后背露出来。 之间后背肩胛骨处,有个浅紫色的纹身。是个小小的裴字。 只看那颜色也知道,不是一般的纹身。 建文帝点头,他的贴身太监就上前检验起来。 这纹身裴氏的皇族都有。是出身的时候就弄上去了的。特殊的纹身方式,特制的药物。并且,这纹身配置最后一味药是皇帝本人才知道的。 没有他的点头,是做不到的。 所以,不必亮出玉佩,只凭着这纹身,就知道这人真的是裴氏皇族了。 太子像是松口气,露出一个悲凉的笑容来:“苍天果然眷顾我裴氏啊……” 然后,他就喷出一口血,整个人往旁边栽倒过去。 裴珩一个箭步过去大叫一声大哥然后将他抱住。 众人一阵慌乱,裴霖将衣裳笼着就要来看。 裴珩伸出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滚!” 裴霖也习武,但是他半路出家。何况就算是武艺好,这时候也不能动。 这位……是他的叔叔。 他看着裴珩要吃人一般的眼神,低头:“皇叔息怒。” 裴珩没理他,扶着已经昏厥的太子就出门,连建文帝不管了。 建文帝还在自己的世界里,见太子被扶着走了,也起身要走。 还是他的太监扯了一下他的衣袖:“陛下,这霖殿下……” “既然是裴氏的子孙。那就是皇孙。选个府邸住下再说吧。”建文帝这话说的很轻,像是不在意。 然后就扶着太监的手走了。 他苍老的心一片混乱。后悔,惧怕,占据了他整个思绪。 那些平时不肯想起的东西,忽然被这样亮出来,他只觉得无所适从。 这些事,等太子好了,交给太子吧。或者交给珩儿也好啊。 他这二十年来,最擅长的就是逃避。很多事都逃避。 所以裴霖虽然大声谢恩,可是这事与他设想的结果却实在是差的远了些。 就连臣子们一句恭贺,都像是捏着鼻子说的一般。 是啊,陛下不热衷,太子殿下都没说什么。二殿下震怒。谁敢上前一步呢? 再是个皇孙,那也不及二殿下就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吧? 虽然二殿下任性脾气差,可是毕竟不害人。 这位新来的殿下么……一时半会的,谁知道是人是鬼? 另一边,宁芝跟着裴珩出去。 宫中自然也有日常给太子休息的宫殿,叫做承平殿。此时太子躺着,御医们围着请脉开方子。 裴珩脸色阴郁的站在榻前。太子妃就在他身侧,与宁芝站在一处。 此时谁都不想说话,太子这回看着太严重了。要是不能好起来,那就是大事。 御医们心里其实知道,不管如何治疗,太子殿下的身子都是不好了。 也不过是用药吊着。 也就是透支罢了。 好在御医们常年给太子看身子,也是有经验的。虽然以前不至于这么严重,但是也不是不能看了。 他们有的根本没有伺候过陛下,因为陛下身子很好。所以伺候太子更顺手些。 开了方子,施针之后。太子殿下总算是醒了。 “大哥。”裴珩叫了一声,却不上前。 他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就很是不舒服。 方才在大殿里被无事,他伤心。 裴诀于他,是兄长却如父亲一般。他从小有一多半的时间是在太子身边的。忽然冒出一个侄子来,他本就很不舒服。 如今大哥竟因为这个吐血了,他又是心疼,又是恼怒,也夹杂着些担心。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父皇有过其他的子女,但是一直没有真实感。 真的见到了,他无法想象那个传说中的裴珂和大哥之间的关系。 “没事。”太子虚弱一笑:“不用担心。” “还说没事!”裴珩一脚踹在椅子上,将一把椅子踢翻。 太子却只是笑他:“耍脾气呢?好了,真没事。外头的烂摊子你不管了?大哥这样,你不管怎么办?”想也知道,陛下是不会管的。 裴珩深吸一口气:“大哥先歇着,一会喝药,我去去就来。” 裴诀点头,由他去了。 “太子殿下可好些?”宁鸾问的干涩无比。 “有劳太子妃关怀,一切还好。”裴诀淡淡。 “殿下身子最要紧,什么事也不值得糟蹋自己。”宁芝上前,接了奴才手里的茶:“殿下要是有事,叫大晋如何?” “芝芝说的是。”裴诀笑了笑。 宁芝就亲手伺候裴诀喝了水。 这个人,按说是她以后的大伯子,她是不该近身的。 任何一个朝代都是一样,再是开放,这小叔子,大伯子的,都是要避嫌的。 可实在是年纪差太多了。以前一直当半个亲戚的。 过去一直都叫姑父的,所以这避嫌也就叫她忽略了。 正好,裴诀也看她像是看晚辈。 “珩儿生气了。”裴诀喝了水轻笑。 “殿下是吃醋了。怕您心疼侄子,就不管弟弟了。不过也是他想多了。侄子再亲,二殿下说是您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了。怎么比?”宁芝失笑。 第130章 尴尬 裴诀失笑不已,这丫头一语双关,也是担心他偏心么? 他会偏心么? “殿下如今还是要顾及身子,至于皇孙殿下的事,还有二殿下呢。”宁芝将茶碗拿走道。 “嗯,珩儿处置就好了。只是到底也是我裴氏子孙。”太子苦笑了一下。 大约他们都以为是他太激动了吧? 其实……不是激动。 二十年前的事,对他来说是耻辱,是痛苦,是不能言说。 他当年太懦弱,父皇不许他回京,他就不敢回去。 七个兄弟,六个姐妹,多少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都全部死于皇城中。 如今骤然见了一个活着的裴氏子孙。 是他的亲侄子,他如何能没有反应呢? 一瞬间,他真的上演了大悲大喜。悲的是想起当年那些沉痛的往事。喜的是天不绝裴氏,总算还有活口。 这些情绪在一般人身上,也就是表现的激动些,不一样些。 可太子的身子已经是风中飘萍了,所以他根本撑不住。这才会吐血昏厥罢了。 圣元殿中,除了陛下之外,众人都在。 今日i是太子的生辰,虽然隔空出来一个皇孙。但是太子忽然当众吐血,并没有人说散了的话。 陛下只是走了,却没有说他们也能走。 所以,大家都坐着的坐着,站着的站着。 就算是候着等太子殿下的情况好了。 这么多人里,大家都还算是能稳住,有长久不回临京的将军也好,太守也罢,他们互相寒暄,虽然不好饮酒作乐了,但是说话喝茶是可以的。 与多年不见的古交好友,或者是有点交情的临京官员说话都是可以的。 唯有一个新任的皇孙殿下,孤零零的坐着,没有人敢来接近他。 确实是谁也不敢。 于是,太监给他上了茶点,他就这么坐着。 他想过许多回来以后的场景,也想过很多不乐观的场景。可唯独不是这样被人不管不问。 是,大臣们都好奇,可是陛下不在,太子不在,二殿下也不在,他是有多尴尬,没有人知道。 只是好歹他也是能潜心安排了十年的人,是能坐得住的。 于是终于等到了裴珩来,大臣们忙起身问好,也询问起太子殿下来了。 裴珩扫了一眼也跟着众人起身的裴霖才道:“太子殿下没什么大碍,只是一时也起不来了。今日到底是太子殿下的生辰,请诸位还是好好的乐一日吧。明道长有话,今年的太子殿下的大寿还是要好好过的。太子不在,本殿主持就是了。” 方才他还决定叫人撤了。可是想起大哥来,就很是不安。 算了,意外已经出了,就好好的叫这些人替大哥贺寿吧。 就算是大哥已经躺在那起不来也是一样的。 众人忙应和,都说应该的云云。 这时候,建文帝的太监才来隐晦的提醒了一下,这还有个皇孙呢。 裴珩哼了一下道:“你叫裴霖么?” 裴霖觉得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岁数的人这么问真是……奇耻大辱。 可是辈分上,这位小皇子是他的叔叔。 货真价实的裴氏皇子啊。 “回皇叔的话,侄儿是叫裴霖。”裴霖规矩道。 “规矩倒是学得好。既然是太子殿下的侄子,也理应替他贺寿。今日也是好日子,你今日回来,也用心了。”不管这人是什么心思。 今日回来叫大哥忽然吐血,他就永远不会喜欢他。 “是,侄儿听皇叔的。”裴霖道。 “我不管你的父亲是谁,你既然叫我一声皇叔。有些事也得听我的。我也不管你为什么在外流落了这么些年。既然回来了,就该知道这临京城里有临京城里的规矩。过去盛京城的一切,我没经历过。你也该忘记。” 裴珩脸色冷淡的看着裴霖:“你不必说你的父亲是谁。在这里,太子是皇家的嫡长子,本殿是次子。你是皇孙。本殿代表裴氏皇族,承认你的地位与身份,但是不该提起的,就永远不必提起了。” 裴珂么?这位素未谋面的三哥,提起来也不过是叫陛下不开心,叫太子难过罢了。 逝者已逝,不管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为他们正名,如今是不必提起的。 裴霖咬牙低头,半晌抬头:“是,皇叔说的有理。侄儿记住了。” “好了,如今还在宴席上,本殿不多说了。你的府邸会准备好的,暂时就住在本殿的府上好了。”裴珩说到这里,举起杯:“既然是我裴氏的子孙,本殿敬你。” 裴霖忙举杯:“多谢皇叔。” 裴珩一饮而尽,不再与他说话,只是吩咐人:“请芝芝来。” 裴霖也不在说话,放下酒杯想,这位与那位九姑娘,看起来是很好了。 名字叫的这么亲近。 宁芝从太子那边过来,再进了圣元殿的门,也是情不自禁要去看裴霖这个人的。 毕竟……他今日是焦点啊。 看过去,只觉得是个比裴珩成熟些的男人。一眼看去,除了样貌不错之外,其余的也看不出什么了。 只是一双眼,到底是不像裴珩这样清澈。 流落民间,不管是受苦还是没受苦,总归不是宫中养大的皇家子弟,不一样的。 她看裴霖,裴霖自然也看她。 彼此都在心里估量对方的价值几何。 宁芝也是头回失礼,走的步子不均匀了一下,左脚就踩到了裙角。 倒是不至于摔倒,可是眼看着也要有个趔趄了。 裴珩就在这时候一个闪身过去将她搂住。 裴珩眉眼中一片怒火。至于么?看一个男人看的差点摔了! 当年头一眼见他的时候,这女人也没这么失态过! 那时候倒是规矩十足,礼数不缺的! 这裴霖好看到这地步了? 他今日心情本就不好了,这会子叫宁芝这样,更是即将暴怒。 于是搂着宁芝的手就有点重。 宁芝倒是不觉得,很感激的一笑:“谢谢殿下,差点出丑呢。” 裴珩松手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你们裴氏皇族的人,生的都俊美。听说当年的……也就是他的祖母,是第一美人。”宁芝不想提起三皇子,只是这么隐晦一说。 第131章 懦弱 裴珩自然知道,只是很不屑:“你自己难看了?” 值得去夸一个过去的人? 宁芝这才明白他生气了。不是不高兴,因为他肯定不高兴。 是生气了。 宁芝一双美眸看他,有点不懂。 裴珩明白她的询问之意,却不说。 也没法说。难不成还说因为你看多了那个裴霖几眼我不高兴? 于是很生硬的给宁芝倒了一杯茶。 宁芝失笑,举起来喝了一口:“殿下生气的时候,真是叫人觉得好喜欢呢。” 裴珩一愣,皱眉又松开。 这小丫头是哄他么? “皇孙殿下倒是看不透。殿下觉得如何呢?”宁芝问。 裴珩看了一眼裴霖,语气不是很好:“简单不了。” “那是自然啊。一切都好巧。不过既然他敢这么出现,那就肯定做好了戏。彭年么……啧,也不好说是真的遇见了,还是安排的好。只是,估摸着是查不出什么了。”宁芝看裴珩,嘴角勾笑:“殿下,您这个侄子,是个劲敌呢。” “本殿看他如何翻江倒海!”裴珩冷笑一声道。 这句话说的霸气,宁芝也跟着笑了。 “虽然说,侄子……比弟弟名正言顺,但是殿下生在临京,长在临京。是不一样的。何况,太子殿下对你的心思,总是不同。纵然对这个侄子有些许补偿的心思,也不碍事。” “如今殿下也是做叔叔的人了呢。”宁芝轻笑。 “那是怕本殿管不住脾气?”裴珩往后一靠,有点好笑,这丫头说了半天,竟是这个意思么? 宁芝也不尴尬:“不是啊,我就是觉得,到底他是晚辈。” “不必担心。”裴珩轻轻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去:“好了,用膳吧。” 宁芝与裴珩说话说的旁若无人。 其实并没有人敢来打搅。 谁都看得出,二殿下动怒了。新来的侄子都被他踹了一脚了。 谁敢上赶着来说三道四? 何况,这位二殿下这些年闹出事来,全凭太子殿下管着。 如今太子殿下躺着去了,没人敢管一句的。 能有个宁家九姑娘与他说话分心也是好事啊。 不像是以前,二殿下心情不好了,到处找茬的时候,倒霉的是臣子们。 至于皇孙裴霖么,众人这会子也难免要敬酒一杯。毕竟是皇家承认了的人了。 可是太子病了,陛下不感兴趣,二殿下也够敷衍。 众人的态度也就变得很是不好说。 大臣们演戏的技术是纯熟的。怎么不得罪人,怎么能叫人觉得开心,他们最擅长了。 可是要说就在意你这个人,那对不起。不到时候呢。 裴霖也懂这个,所以并不失望。莫说是旁人了,就是待她回京的彭年都不会也不能与他太过亲近了。 宁则礼一直坐在原地没动过,除了必要的规矩之外,他只是沉默。 宁家小辈没了一个,谁也不会赶着来讨嫌。所以该有的礼数走到了,大家也避而远之。 诡异的气氛里,渐渐将这一场宴会走到了尽头。 终于能出宫的时候,裴珩直接派人送裴霖去了他自己的府上。 又叫上官纪送宁芝回去,被宁芝拒绝了一下,却还是坚持送了宁芝和宁则礼回府去。 而太子和二殿下,就留在了宫中。 当然,太子留下来,太子妃却没有留下。 至于侧妃韩氏今日本就没来,她病了。倒不是装,是真的病了。 等该做的事都做了,裴珩才去找太子。 到了门口,他有点踌躇。犹豫再三,还是抬脚进去。 太子刚醒来,也刚喝些粥,正在喝药。 不过半日,他的面色就憔悴的不成样子。 看起来像是这一次吐血很快就带走了他不少精气神一般。本就消瘦无比的面颊上看着更是没什么肉了。 杏黄色的里衣都是宽大的。 见裴珩进来,他笑了笑:“忙完了?” “大哥。”裴珩过来坐下,不知说什么好。 想了想道:“安排他住在我府上了。回头给他找一个府邸。” “好,大哥病着,这些事就交给你好了。”太子说着,就咳嗽了几声。 “大哥……身子要紧。”裴珩是心疼啊,一双眼全是担忧。 “你们出去,孤王和殿下有话说。卫凌守着就是了。”太子几口喝了药,摆手道。 众人忙应了是,就各自退出去。 卫凌最后出去,将门带上,就站在门口。卫凌是少数的几个臣子能带着佩剑进宫的侍卫了。 他这会子冰冷的一张脸,右手握在剑柄上站在门口。 真真是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虽然这宫中不会有人敢闯进来,但是他站在这里,总是叫人觉得震慑的。 卫凌再想今日的事。他跟着太子多年了,心里清楚太子对二殿下的疼爱和栽培。 大约……不会因为一个新来的殿下就改变吧? 殿中,裴诀轻轻叹气:“我是万万没想到啊。” 他已经没有那么激动和不能忍耐了。 “也是好事。总归是……”裴珩也跟着叹气:“总归是侄子。” “当初……”裴诀说了个开头,有点不想说。 过去的事太过遥远惨烈。他对不起那些兄弟。 可是又觉得不说不对,于是又道:“我出自先后皇后。是建文帝一朝唯一的一个嫡出。大哥的生母贤妃以前得宠。大哥比我大三岁。” “那时候就册立太子的事也有波澜。一个是长子,又得宠。一个是嫡子。我虽然是嫡子,可先皇后并不得宠。但是祖宗规矩在那里,嫡子还是立了太子。” “可虽然立了太子,与大哥的争斗是永无休止的。大哥和四弟五弟好,我与三弟好。那时候六弟七弟八弟还小。三弟的母妃贵妃后来得宠。将年老色衰的贤妃压的透不过气。而先皇后也病故了。” “也许是因为不得宠的先皇后已经没有了,父皇珍惜起我这个嫡子来。故而也有意扶持我。不许大哥打压的太狠。” 裴诀苦笑:“其实大哥被我有本事。若是大哥做了太子,也许事情不会是这样。我自己的性子我自己知道。我……随了父皇。” 父子两个,都有懦弱的一面。 第132章 劫数 “可惜。这是裴家的劫数,更是大晋百姓的劫数。”裴诀轻轻摇头。 “那一年,我不该跟着父皇离京的,可我争不过,也不敢争。”裴诀又笑:“你不知道,那时候的父皇不是管事的。他虽然怯懦,却也能掌控朝政。” “大哥,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裴珩打断。 他想,要是他是当年的太子,就绝不会跟着父皇南下,不管盛京城。 可是……这是他最亲近的大哥,这话他说不出口的。 “其实……父皇当初不是不能带走皇子们。”裴诀心里剧烈挣扎。 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我想到了。大哥别说了。”裴珩打断:“大哥,当年的事已经是那样了。我们不提了,现在我们不能再错了。” “……好,我们不能再错了。所以大哥信你,大哥疼你,大哥帮你。你要放心,不管出现了几个裴氏子孙,大哥依旧是要把这江山交给你的。你要好好的,不要担心。”裴诀笑了笑,看这个几乎是亲手带大的弟弟。 “是……”裴珩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不是怕得不到江山。是怕这十几年的疼爱忽然就没有了。 他虽然生在平安的临京,可是打小也就这两个亲人而已。 比起父皇来,是大哥更亲啊。 要是忽然就被一个侄子取代了,他会很难过。 离开了承平殿,裴珩想,当年的事……他虽然不清楚,可只言片语,也不是不能明白。 陛下既然能带着太子走,又如何不能带走皇子们呢? 就只怕是一开始就没想带吧。 那时候太子三十了,还没有子嗣。带走了他,京城还有八位皇子。 任由谁也不会想到陛下这一走,也许就不会回来了。 这样,盛京城才不会一时就乱起来。 也或许,陛下并不觉得自己不会回去,他也当然不会叫自己的孩子们都去死。 只是……他是皇帝,他一旦一个念头错了,就是无可挽回的。 所以后来,他不问不提不想,装作没有这些孩子。这样惨烈的往事,才是裴诀看见了侄子之后吐血的诱因。 他心里压着太多的苦痛与无奈,还有深深的自责以及惭愧。 是啊,陛下固然可恨,可太子他也一样是无能的。 裴珩回了飞虹殿,更衣之后怎么也坐不住。 最终还是出宫去了。 宁芝回府洗漱过,用了些宵夜,就躺在榻上了。 睡不着,但是今日事多,她也得回味一番。 忽然出现了一位皇孙殿下,真是……一团乱啊。 于是,听见了裴珩进来,也没动。只是回头看着他笑:“看来殿下也是睡不着的。” “那就是没有打搅你。”裴珩见她一双眼还是有精神的很,便走过去。 “殿下又翻墙了?”宁芝坐起身,盘腿看着他。 裴珩没有回答,但是也就是默认了。 宁芝笑了笑:“殿下见了太子殿下么?他好些了?” “大哥身子是不大好的。今日这一遭,对他来说很严重。”裴珩往那一坐,就靠在椅背上。 宁芝也轻轻叹气:“真是个多事的时候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过我想了想,之前的很多事,倒是有迹可循了。” “你说刺杀的事?”裴珩冷笑:“跑不了了。” 几次刺杀,裴珩查了许久,都查一个前提。 如今北方塔族强大,如果是一般臣子想要篡位,简直难如登天。 之前要是裴珩死了,大晋就是一盘散沙了。虽然说遥远的宗室里,裴氏的皇族总归是没有死绝了的。总能扒拉出一个两个来。 可这样的人做了皇帝,能服众么? 势必是要生乱的。 不是皇家的人,不是你振臂一呼,就能做皇帝的。 那么,裴珩就不能死。 可裴霖一出现,大约也就有了结果了。 之前要是裴珩被刺杀死掉之后,忽然出现了一个皇孙呢? “虽然可能查不到,但是这个人经营许久了吧,不然哪里有本事刺杀你。”宁芝笑了笑:“之前不是说了么,可能是军中的人。就是不知是哪里的。彭年么?” 裴珩摇头,这一点,还在查。 “本殿觉得,刺杀你的人,也该是他派来的。”裴珩道。 宁芝点头:“是啊,杀你不易,所以杀了我也好。杀了我。没人支持你,他也有胜算。” “如今这样也好,全在明面上,比暗地里好。”宁芝道。 裴珩点头:“你以后出入要小心。那八个人就给你吧,出门的时候带着就好。你放心,本殿不是监视你。” “知道啦,我没怀疑你。你是关心我我知道的。”宁芝轻笑,歪头,然后将身子都歪了。 就着盘腿的姿势往床榻的柱子上靠。 因为是盘腿,所以一边的腿都翘起来了。 姿势很是怪异,但是看在裴珩眼里,却只觉得有种调皮的可爱。 小未婚妻总是淡然,倒是难得有淘气的时候。 “其实有这么一个人也好。殿下就要去军中了。这才是重点。”宁芝轻声道。 “你……不肯留在京城么?”裴珩来,是烦闷睡不着,也是想正紧问她这句话。 “就按照原计划走吧。”宁芝轻轻叹气:“如果裴霖与彭年确实勾结了,那我们一定要快。” 彭年是老虎,可是如果将他的牙齿拔光了,他也没用了。 “要是还没勾结,那就更要快。叫他没机会勾结。殿下办大事,但是这要想不多流血,彭寿这里,要花几分功夫的。”宁芝勾唇:“何况,我相与殿下常在一处。否则殿下在外征战几年,回来就该忘记我了。” 裴珩知道她这是故意说的话,便不当回事,只是轻笑了一下:“随你吧。” “临京城,就留给裴霖又如何。他一个刚回京的皇孙,能做什么?”乱世里,兵权才是一切。 一个临京,就算是全掌控了又如何?还不是没用? 何况,拿下左洲之后,裴珩还是要回京的,不可能一直远离临京。 最多一年的功夫,一个裴霖,能翻天么?京城里,可还有太子,还有禄国公呢。 裴珩没说对不对,只是看了宁芝一眼起身:“早些睡吧。既然要去左洲,就好生歇息几日。” 第133章 任性 宁芝瞧着裴珩离开,躺回去在榻上滚了一圈,然后趴在那想做这些事。 不多时,也就睡着了。 皇孙裴霖在裴珩的府上住了三日后,满临京城观望的臣子们还看着这件事的后续呢。 太子依旧在宫中的承平殿养着身子,他太虚弱了,一时是不能挪动了。 就是宫中回府这些路程,也叫他承受不住。 而这三日里,二殿下裴珩的心情差的不行。 简直是个随时随地都会爆的炮筒子。已经有不少人吃亏了。 也是这一日的傍晚,很多宫中之人都听见了承平殿里爆发出来的吵架声音。 大意是二殿下不满太子殿下给皇孙安排的住处,执意要闹。 太子也少见的发了火,对这个从小养大的弟弟不假辞色了一回。 然后就见二殿下怒气冲冲的出宫去,策马往郊外去了。 这一走,当夜就没有回来。 济舟城里,宁芝站在客栈二楼,靠着栏杆问:“该来了吧?” “姑娘别急,约么就是这会子了。”飞刃点头。 他们是昨日从临京出来的,用的是要去别院的借口。宁家出了事,宁芝想出去走走也是该的。有裴珩以及新来的皇孙吸引目光,宁芝离京离的很不惹人瞩目。 “姑娘不要着急,先歇会吧。”连翘来扶着宁芝。 连翘已经好了,有着一会受伤的经历。她虽然还是那种活泼性子,可到底是收敛多了。 这回她跟着出来也知道,只怕是要在外头很久的。 就连白芷几个担心她不喜欢才跟着姑娘几个月的流云,因为都是会武的么。 却不料连翘不仅不吃醋,还处处敬着流云。 半夏疑惑的紧,还是麦冬解释:“上回姑娘差一点出事,连翘一直自责。也知道自己是不能一个人护着姑娘的。流云侍卫本事大,连翘自然是希望她留着。何况,流云是侍卫,这端茶递水的活计也做不好,连翘也是长大了,哪里会吃醋?” 白芷和半夏恍然。 都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这保护姑娘也是一样的。 一个连翘不够,所以需要流云,也需要飞刃以及所有的侍卫。 临京城里,看见二殿下怒而出宫的人不少。 到了入夜,还不见殿下回来,太子殿下又派人去找。 裴霖自告奋勇,他是皇孙,自然也就有了能够进宫的权利。 虽然他并不敢去陛下的寝宫附近去。 虽然说皇子皇孙都一样,没有陛下的召唤都不能去。 但是他也知道,二殿下裴珩是可以随意进出的,甚至后宫里,也可以随意去。 他以前没有回宫的时候,就知道这些了。 他甚至想过用随意进出后宫来挖坑叫裴珩栽倒。 可惜最终没有做。太低级了。 这会子,他站在承平殿的地上,看着面色难看的太子:“皇叔,侄儿能做什么?要不侄儿出去找二叔?” “不必了,珩儿就是脾气不好。这样吧,来人,叫梁楚晗进来。”太子这一点话,就咳嗽了两次。 他是实在撑不住。 不到半个时辰,梁楚晗就赶着进宫来了。 承平殿里,他单膝跪地:“殿下。” “嗯,着你玄衣卫的人,将临京城里围着,不要叫人伤着珩儿。等他回来就好了。” “是……”梁楚晗想说这不是白做功夫? 都知道二殿下是出京城去了呀,他守在临京有什么用? 不过太子很快就给他解答了:“先前珩儿遇刺,孤王很担心。你要保护他。” 这话不光是给梁楚晗说,也是给裴霖说的。 裴霖心里一个咯噔,心想着莫不是太子怀疑他? 可是他不能解释,只好跟梁楚晗一起出去了。 出了宫,裴霖笑道:“早就听闻梁大人深受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器重,今日再见,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上次宫宴,自然是见了,但是并没有机会说话。 梁楚晗这些时候,自然也没少琢磨这位皇孙殿下。 他其实也知道,这位皇孙殿下嘴里他被太子殿下器重是一句废话。 事实上,他并没有被太子殿下看在眼里。 而他最忠心的,也只有陛下。 二殿下与太子殿下亲近,而他与二殿下一向关系不好。 所以说,如今出现的皇孙殿下,对他来说,是有冲击的。 这大晋江山,在陛下百年之后到底给谁? 直接关系他以后如何立足。 要是这江山迟早到了二殿下裴珩的手里,那他势必没有如今的风光了。 一个宁家,就足以将他一辈子压死。 所以,对于梁楚晗来说,裴霖的出现是光。 “皇孙殿下笑话臣了,臣不过是尽忠职守。倒是皇孙殿下这些年在外吃苦了。如今回来,是喜事一桩。”有了期待,梁楚晗对上裴霖,就客气多了。 “哎,也是命数。对了,听闻梁大人娶得是宁家的女儿?这禄国公府倒是出美人。”裴霖笑呵呵的。 “多谢殿下。也就是一般人。”梁楚晗不喜宁菱,自然也不喜欢被人夸她如何好。 所以虽然回答,就有点不怎么在意。 裴霖又如何能不注意到呢,心里就开始琢磨了,都说这梁楚晗不喜欢宁家,这倒是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太子故意叫了梁楚晗,自然是震慑。 明面上,他是与裴珩吵架了,却还担心弟弟出事。 暗地里,裴珩已经离京要北上,他自然是要保证弟弟能顺利到达,也不叫彭年察觉。 当然,既然提醒了梁楚晗的玄衣卫,就不得不提醒九城步兵衙门。 里里外外,就是二殿下负气离京,众人要保护好他。 梁楚晗不敢不负责,于是玄衣卫出动起来,真把临京城戒严了。 在加上九城步兵衙门的统领赵瑞是太子这边的人,倒是联手将临京城控制了个水泄不通。 彭年之流再是厉害,毕竟势力范围不在这里,一时间,都不敢妄动。 虽然他们也有怀疑,但是裴珩是个任性的,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跑出去的事。 甚至还有一次因为赌气去打猎,伤着了呢。 虽然那都是他十四岁时候做的事了,可如今人想起来,也觉得还是顺理成章。 第134章 算计 城南一处民居里,韩佩齐单膝跪地:“殿下安好!” “快起来,免了这些俗礼吧。青松可好?这些日子没空和你说话。我才知道,你纳妾了。”裴霖笑着扶他起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殿下关怀了,不过是个妾室,不值一提。”韩佩齐笑了笑:“倒是殿下,既然回京了,想来婚事也就快提上日程了,不知殿下想要哪家的贵女?” “我倒是没有这个心思。”裴霖笑了笑。 能看上眼的就是那么几家,宁家,贺家,彭家,都已经与裴珩有关系了,他还能看上哪家? “殿下,我纳了贺家的女儿,也是希望对殿下的事情有帮助。我韩佩齐是一心效忠殿下的。殿下才回来,佩齐愿意替您做事。”韩佩齐又单膝跪地。 裴霖看不出他的神色,他的目遮始终都在。 但是这个人,他是很信任的。 毕竟当年他救他一命,无意中在他面前暴露,也知道他愿意替他效忠。 只要有一日他君临天下,那么韩家也跟着水涨船高。他总比裴珩能叫韩家放心吧。 至少他可没有娶了宁家的女儿。 这韩家与宁家的仇恨,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化解的。 “青松你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哎,这临京城,也不是那么好呆。”裴霖笑了笑:“二殿下一个任性,整个临京城就如临大敌。哎……” 说着,他摇摇头。 大家都是人精子,自然是彼此明白的。 裴霖这拐弯抹角的一席话,自然是想要问些什么。 韩佩齐来,本就是表忠心的,自然不会听不出。 “陛下年事已高,虽然说是身子好,但是毕竟也是八十二岁了。太子殿下么,一向身子不好。这一年里,需有大半年是卧床不起的。二殿下打小就接触政事,也是太子殿下一手扶持起来的。别说是太子殿下了,就是满朝文武,也都看二殿下是个命根子。” “不过那是过去。这裴氏皇族的江山总要有人继承,之前是因为二殿下之外,再无旁人。如今皇孙殿下归来,便不是如此了。”韩佩齐笑了笑:“殿下您才回来,自然是还不到时候。但是如今二殿下与太子殿下闹起来,却是好事。” 自然是好事,最好是闹翻了,永远不和好。 弟弟固然好,侄子也不赖。 侄子还能直接过继呢。 “还有一句话,臣不知道是不是该说。”韩佩齐装作犹豫。 裴霖心里,是知道他的意思的。 便点头:“青松有什么不能说的,说罢。这临京城里,我也只能信你一个了。” “等过些时候,是不是需要有人牵个头,叫殿下您过继给太子?”韩佩齐讨好一笑:“这一来,您可算是名正言顺。” 这样一来裴珩与裴霖势必争斗不休。 甚至太子与二殿下也会争斗起来。 裴氏皇族乱了,那才是好事啊! 至于说这样一来,裴霖就能站住脚,能成为下一个皇帝,韩佩齐不信。 想必有脑子的人也不会就这么信了。 哪里就那么简单了。 裴霖当然有这心思,这是最简单最直接,也最容易接近他的目的。 可这个最简单,做起来却不可能简单。 首先要太子对他用兴趣,这份兴趣,得盖过裴珩这个太子看着长大的弟弟。 “倒是不知这二殿下跑出去去了哪。听说宁九也出城了。”韩佩齐点到为止。 这些事,不是一下子就能做的。 、他也不能说多了。 “是么?宁九姑娘也出去了?”裴霖意外:“这么说,他们在一处?” “殿下有所不知。这二殿下与宁九,可不只是传言中那般好。是真的挺好。咱们二殿下对这位绝色的九姑娘,可是情有独钟。其余的,我那堂妹,以及彭家那位二姑娘,贺家的二姑娘,可是一概不入眼的。” “如此说来,这宁九不光长大好,脑子也不错?”裴霖一笑:“倒是个妙人。” “这位姑娘倒是真有些本事。宁家也厉害的很。只是如今宁家的宁苇过世,也是个打击。在渭北,也就是宁苇最厉害。他没了,想必宁家很多事都不方便了。那三子宁菘,说的好听是儒将。说的不好听,就是只会纸上谈兵,做不了大事的。而宁渊身子不好,据说也是没几年活头了。”韩佩齐笑了笑道。 裴霖点头:“倒也是不易。” 韩佩齐笑了笑,没有再说。 等离开这里回去的路上,他的贴身侍卫才道:“难不成这宁苇出事,不是他做的?” 这侍卫叫金铭,是从小跟他的一个侍卫,这些年他四处走,这金铭也是时时刻刻跟着。 最是忠心不二。 武功也好,所以方才他没在里头,也听清楚里头说的话。 “这事可不好说。这一位能搭上彭家,就很叫人意外了。这宁家的事是不是他做的,还真不好说,也许就是宁苇命不好?”韩佩齐笑了笑,并不敢下定论。 “宁苇这事,想来不是意外。宁家一直都在查,咱们的人盯着,也觉得蹊跷。”随即,就把宁苇这事简单说了一遍。 “所以这背后是肯定有人的。至于是谁家,就不得而知了。宁家这些年树大招风的,又搭上了一个皇子,看不惯他们也是有的。”金铭道。 “好好查,背后还有谁,不能不知道。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位有本事的皇孙殿下,就是那个背后的人。这之前刺杀宁九的,不就是他的人?只是手艺不怎么好。”韩佩齐好笑。 之前刺杀裴珩是他的人,不过他那是得了裴霖的授意啊。 至于后来刺杀宁九么,那可就是皇孙殿下自己的主意了。 可惜,也失败了。 “且叫他们闹去,公子只管养精蓄锐就是了。”金铭也不屑一笑。 韩佩齐轻笑上马:“走吧回去。” 一时半会在,这些事都不会有结果的,急什么。且闹吧。 至于裴珩,这会子大约与他的未婚妻在京郊哪个别院里逍遥。韩佩齐想,二殿下可千万别就这么怂了。 闹起来才好看啊。 第135章 离京 次日一早,还不见裴珩回京,太子那算是彻底慌乱起来了。 当然,这慌乱是做出来给旁人看的。 对内,他自然也是谁都不会说。他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叫裴珩的侍卫全部出京去找。 找到了就跟着二殿下。 太子殿下当着一众官员哼了一下:“这么大个人了,还是这么不懂事。找到了不急着叫他回来,既然是闹,就好好叫他想清楚。叫人护卫好,别叫出事就好了。” 这话,竟是要冷落一番二殿下的意思了。 以前可没有,以前就算是二殿下闹事,出宫不回,太子是急得不得了。一天也不能等的。 众人不禁想,这是因为有了侄子,到底是底气足了? 二殿下毕竟不是香饽饽了?至少不是唯一的香饽饽了吧? 这些事传开之后,自然有官员上赶着在皇孙这里献殷勤。 不过也没有多少入流的官员就是了。 当然,这是后话。当下里,裴珩已经到了济舟城。 与宁芝汇合了。 正是午后,宁芝刚睡了个午觉起来,就见一身银色长袍的二殿下走来。他面上疲态尽显,但是精神却很好。 他还是那般俊美的样子,看着心情似乎也不错。 宁芝也跟着笑,然后道:“等你许久了。” “不就一日?”裴珩也勾唇:“要起程了,你准备好了么?” 左洲那边,自然是越早去越好。 “马上就可以走。”宁芝其实想,裴珩累了这么许久,该歇一歇的。可是大事不允许。 裴珩点头。 宁芝就叫人来,换了一身衣裳,就马上出发了。 从济舟城到左洲,他们要走的低调不引人瞩目,却还要快。 官道是不能走的,就要走小路。宁芝毕竟是女子,带的东西就多了些。 但是这会子由不得她慢慢走。 最终定下,裴珩等人骑马走。宁芝也跟着。 还好连翘和流云会骑马,跟着也算是暂时有照应的。 裴珩却皱眉:“你马术好?” “不好,也不敢逞强。飞刃和流云轮流带我,一天半日。不会慢的。”宁芝笑了笑。 裴珩又皱眉,流云也就罢了,飞刃也带她? 可看着憨厚的飞刃以及宁芝丝毫不觉得有问题的双眸,他都觉得要是说什么的话,是他自己过了。 “那就这般,本殿也可以带你。”裴珩只好不说。 飞刃年纪有了,打小跟着宁芝,估计像是看自家侄女一般了。他实在不好小肚鸡肠。可他这个现成的未婚夫不用也不合适。 宁芝也不争执,于是第一次就是裴珩带她。 裴珩马术算不得多出众,但是带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他骑得是一匹好马,也不在乎加上宁芝这几十斤的重量。 只是宁芝叉腿坐在裴珩怀中被他搂着骑马,多少还是颠簸的,并且还真是够难受的。 只是二殿下这么认真,宁芝是怎么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其实她执意要这么跟着,也是任性。二殿下都没说什么。 不过对于二殿下来说,只是赶路而已,又不是逃难。所以怀里抱着个小未婚妻,倒是觉得很新奇。 到了午时,在外头用过了简单的午膳之后,下午,他就不肯叫宁芝找飞刃了。 “本殿不累,照旧带你吧。”裴珩眼睛有点亮。 宁芝心里真是有一肚子的槽,却也吐不出。 她是清楚裴珩的心思的,只好长叹一声:“行,但是我得换个姿势。” 就一上午,估摸大腿都磨破皮了,在这么坐着,非得挂了不可。 于是她提出侧身坐着的时候,裴珩倒是也没说什么。 这么坐着,裴珩就有点吃力了,毕竟她靠在他的一条手臂上呢, 又不能往后坐太多,不然容易滑下去。 上去走了一会之后,宁芝索性将裴珩的大斗篷扯着,将自己裹起来,一只手搂着裴珩的腰身,然后往他怀里使劲贴过去。 这一来,她略用一点力气,裴珩的胳膊就轻松了。 果然,裴珩浑身都是一松。马儿的速度都快了些。 裴珩不敢一只手骑马,毕竟抱着个人呢,摔了就不好了。 但是他还是抽空将自己的斗篷死死的压住,这一来,颠簸也不至于叫宁芝甩出去。 宁芝本来觉得这非得累死不可,可就这么颠簸颠簸着,她居然昏昏欲睡了。 也是没法子,又不能说话,略有点闷,除了睡觉之外,也没别的方式了。 睡着了,这时间就过的很快,等她醒来,虽然还没到,但是也快了。 当夜,他们就可以住在一个县城里了。不过为了安全,只有一部分人住进来,其余人还是在城外的。 到了地方,裴珩下马,再把宁芝抱下来。 宁芝是真的站不稳。 这憋屈姿势睡着了也就罢了,路上颠簸了一下午,这会子觉得浑身都是僵硬的。 脚下一个踉跄,就靠在了裴珩身上。 裴珩就看着她笑,挺坏的样子。 宁芝也笑:“殿下这是欺负人,明儿不叫殿下带了。” 裴珩很轻声的哼了一下,心想除了本殿,你也休想叫旁人带了。 流云是女侍卫,不可能叫她这么坐着还不摔下来。 飞刃么……带着她骑马也就算了。 这样的姿势,那裴珩也是不干的。 虽然他知道,要是飞刃带,宁芝不会这样。可那也不行。 年轻的二殿下想,小未婚妻这样子,必须只能是他带着! 肯定累啊,但是累也甘心情愿舒服啊! 于是结果就是当夜里,睡在隔壁的小未婚夫妻两个,一个摔倒就睡了。这是裴珩。 一个进屋叫连翘给上下按摩了一遍才能睡着。这是宁芝。 然后夜深人静,隔着一堵墙,睡得死沉死沉的。 主子们睡得好,侍卫们就要十二万分小心,飞刃和上官纪商议好,上半夜是上官纪,下半夜是飞刃。 其余的侍卫就混在一处,宁芝的和裴珩的搭配在一起守夜。 主子们好,侍卫们关系也都不错。一夜就这么无风无浪的过去了。 早起,宁芝又叫连翘给揉了好久的腰和腿,再看裴珩那一匹马,她简直是苦大仇深。 但还是被二殿下抱着坐上去了。 至于飞刃么……嗯,他很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第136章 左洲 临京城中的人,并非毫无察觉。 就是彭年,虽然是久不在京城,但是总有自己的一些消息渠道。 虽然被太子的人,裴珩的人,以及宁家的人干预了不少。 但是总归还是能得到消息的。 只是,他怀疑到了二殿下不是与太子闹气出走,可是却也不至于怀疑二殿下会对他出手。 所以虽然也紧张,但是总归没有裴珩想的那么可怕。 太子有意留住他,自然不会叫他顺利的离开。 时间不好说,至少一个月内,他休想走。 虽然彭家有兵权,这回回京也带了人的,可是这里毕竟是临京城。 皇室再是没落,也不是丝毫没有底气,只要彭氏不是要马上造反,他们就不敢动。 何况,彭年虽然有坐大的心,但是造反的心却是不敢有的。 臣子造反,黄袍加身的事,毕竟是极少数。 彭家不是没有明白人,彭年就是。 但是彭年难免烦闷,在临京城的府邸中,他心情很不好。 嫡妻王氏也是厉害的,可是毕竟只懂后宅之事。会将自己的夫君抓在手里,却始终不懂外头的事。 见彭年对彭筱横眉冷对,王氏也很是生气。 倒是彭玉多少能了解父亲的心思。 便夜色下去前院找了父亲,将临京城这些事详细说了些。 “妹妹如今也知错了,上进了不少。如今京城越发乱了,父亲什么时候回去呢?”彭筱不懂,但是彭玉知道,父亲留下来可不是好事。 彭年很有些怜惜的看着这个长女,当初就不该觉得她大了一岁,就定了彭筱的。 这孩子聪明啊。 倒也没有回答她什么时候回去的话,只是道:“玉儿也十七了,父亲给玉儿定一门亲事如何?” 彭玉一愣,却严肃道:“父亲,要是说皇孙殿下的话……还是不要了。” 彭年板着脸,显然不爱听。 他是比较偏爱这个聪明的女儿,但是如果女儿要对自己的婚事反抗,他就不会高兴。 这倒不是彭年自己的问题,而是这年代的父亲们,普遍是不许自己的儿女掌控自己的婚事的。 再是开放也是一样的。 “父亲息怒,听女儿一言。”彭玉心里清楚,轻轻叹气道:“皇孙殿下是好。可是彭家这样做,却是叫皇家忌惮了。何况还有宁家和贺家,随时都想着能抓我们家的把柄呢。” 宁家可以叫自家的女儿嫁给二殿下,与自己的亲姑姑做了妯娌。 那不一样,那是因为二殿下就是太子养大的!二殿下和太子是一体啊。 至少如今还是一体啊! 可是明眼人都知道,皇孙殿下和二殿下那是不可能和睦的。他们可是对手。 彭家可以将一个女儿给二殿下,就算是明着攀龙附凤又如何?这世间不少这样的事,不会有人耻笑的。 何况,耻笑又如何?谁敢拿出来说? 可是如果如今再有一个女儿嫁给皇孙殿下,那彭家就不是攀龙附凤了。 那是待价而沽! 自古都只有皇家的一个子弟分娶了多家臣子的女儿。哪里见过一家臣子的女儿分嫁给多个皇室子弟的? 除非是那种注定不会争夺皇位的宗室。 而二殿下裴珩,皇孙裴霖,这是势必有一争的。皇室再是弱,彭家这也是大不敬。 对皇室子弟待价而沽,皇室不会待见。其余臣子也会攻击彭氏。 那时候,彭氏是得不偿失。 就算是最终有一个皇室子弟胜出了,又如何看彭氏? 再说了,亲姐妹,如果嫁给彼此夫君的对头,以后又要如何相处? 就算是这一点亲情已经是最后的考量吧,总归于情于理,都不能这么做的。 彭年也不过是忽然有这个念头,彭玉这般说,他也就顺势点头了。 “嗯,皇孙殿下不妥。父亲定然为你找个好夫婿。不要着急。”彭年道。 彭玉松口气,笑着应了,就出去回后院里去了。 彭年心烦,彭玉走后,他就去找彭老太爷了。 彭老太爷年纪大了,这几日天气骤然热起来,就有点不舒服,早早的躺着了。 不过见儿子来,还是见了。 “父亲好些了?”彭年还是很孝顺的。 “不是大事,不过些许湿气。”彭老太爷年轻时候征战多,在岭南剿匪的时候受过伤,因为那边阴冷潮湿,所以他体质坏了。 换季时候,人家热,他就湿气种的不行。 倒也不是大事,只是年纪大了的人,就不舒服。 “你的人打听出来了没?二殿下是去了哪里?”彭老太爷问。 “一时还没有,不过不必太担心,能去哪。办正事还带着个美人儿?”彭年对宁芝颇为不屑,在他眼里,长得太过于美丽的女人,都是祸水。 在他看来,有一个宁芝拖累着,二殿下也难成大器。 “不要掉以轻心。”彭老太爷皱眉,倒是也没太过在意这件事。 毕竟这些年,裴珩并未有什么太大的建树。 在众人眼中,他毕竟还小。 何况,他就算是有些本事,毕竟也是个光头皇子。 说实话,彭氏这样有兵权的人家,是看不起他的。 所以彭年尽管一时间不知道裴珩的去处,也不见得多慌张就是了。 当然了,有时候人们轻敌的下场往往还能是惨烈。可当时,轻敌就是轻敌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他们看不起的小皇子给了彭氏重重一击。以后,再不会有人看不起他了。 南方的二月里,已经有晒死人的太阳了。 尽管可能还有变天降温,但是如今真正是热的不得了。 可是一路向北,宁芝坐在马上就觉得很冷了。 头天没说什么,第二天,裴珩就给她预备了厚厚的斗篷。这回裹得严严实实的,倒也不怕闷了,睡得更好了。 赶路虽然辛苦,但是到底都是年轻人,宁芝虽然颠簸的很累,但是她到底还是享受的那一个,倒也能忍。 等到了左洲的时候,也不过是二月十一的夜里。 这一路很快了。 “终于到了,我们趁着今日就进城吧。”宁芝道。 裴珩看了她几眼,见她面色有点白,想说歇一晚上吧。 可看她眼里的光,就又不忍心了,只好点头。 第137章 彭秀 他们一行人分几波,从各个方向进城。时间也不一样,所以很是低调没有被察觉。 等到了左洲城里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宁芝再也扛不住,由着裴珩将她带去歇息的地方。 实在太累太困,宁芝睡得很沉。裴珩将她放在榻上的动作绝对不算太温柔。 倒也不是故意,只是二殿下到底不熟练而已。 可就是这样,宁芝都只是轻轻皱眉,人没醒来。 二殿下知道她累坏了,心里难得划过一丝心疼。动作很轻的出去了。 宁芝一觉睡到了次日中午,醒来的时候,裴珩不在。 “二殿下一早就出去了,吩咐了叫您好好睡呢。”流云守着她道。 白芷半夏麦冬还在后头,估摸还要几日才来。所以连翘和流云轮流照顾她。 “你也累了吧?歇着去吧,简单是我自己做。”宁芝笑着起身。 流云是不会照顾人,她都不知道马上给宁芝拿衣裳。 还是宁芝起身,她才反应过来。 “没事,姑娘我不累。昨晚是连翘在呢。”流云手一挥豪迈道。 宁芝失笑,点了个头,昨夜是连翘守着,今日白天换的话,流云确实可能不累。 等穿好衣裳,吃过了已经是午膳的一顿之后,宁芝才飞刃。 “姑娘休息的好么?今日有什么事?”飞刃笑着看她。 “也没什么,等殿下回来吧。”宁芝想了想:“我想问问彭寿这些时候的事。” “哦,属下查过了。彭寿这些时候很少出门。自打他长子出事后,他就鲜少出门。再没去见过那霍美人。” 飞刃想了想又道:“昨晚派出去的人到是意外的打听到个消息,不知是不是作准。听闻那彭寿一直很听长子彭秀的话。家里大事小事的,彭秀做主的不少。过去很多年,彭秀一直都是做闲职,可咱们的人打听出来的,不管是昨日的还是以前,都证明这彭秀不是草包。按说,挨着彭年,他不该毫无存在感。” “哦?这个消息倒是有点意思了。”宁芝笑了笑。 “彭秀对彭年一家子,想来是没什么好感的吧?”宁芝手指轻轻点桌面:“是彭年不许他出头么?” “当地的人都知道,彭大将军家里的两个儿子都不争气啊。”流云插话:“尤其是他那长子彭战,据说当街殴打百姓呢。” “对,这事也是人尽皆知的。彭家长子彭战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东西。次子倒是没这么惹人恨,却也是个平庸之辈。”飞刃道。 “这彭年家,四个孩子里,有三个不成器啊?还是都出自嫡妻?”流云诧异。 “所以他打压彭秀也说的过去了。”飞刃道。 “挺好。就怕彭氏铁板一块!如今么,这消息很好用啊。”宁芝点头。 心里有了些计划。 虽然一开始,都是想着要一战的。可是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他们最想要的结果。 毕竟,不管是哪里的兵马打起来,消耗的都是大晋的国力。 傍晚的时候,裴珩回来了。 见宁芝等她,便道:“睡好了?” 宁芝看着裴珩疲惫的脸,心想你是没睡好吧,后半夜到,一早就出去了。 “嗯,殿下事情顺利么?”想来他是去见李承锦的人了。 就不知道是什么人已经来了左洲。 “嗯。要多谢你三叔。”裴珩道。 这话也好理解,就是说李承锦的人多数都还藏在渭南呢。 “殿下见外了。”宁芝笑了笑:“顺利就好。不过我这也有个消息。” 说着,就把彭秀的事说了:“不知殿下也查了没有,这个人或者可用。” “是个有意思的人,不过是不是可用,还不好说。”裴珩想,彭秀的身子是他叫人废了的。 这世上,没什么事能瞒着一辈子的,万一哪天叫彭秀知道了,这个人用着也是麻烦。 不过也不能就直说不能用,这个人……确实是有用。任何时候,瓦解一个大势力的时候,他们内部生乱是最简单直接的。简直是事半功倍。 “不如试试吧。殿下按着原来的计划走。我试试这个人。不管怎么说,此次不可能不见血的。我们要快,不能叫彭年察觉。”宁芝沉吟:“彭家军中肯定是有一批死忠的,那批人,我们是不可能用的。” 不能用怎么办?只能死。 这不是狠辣,这是……立场。 与当初她不忍心对彭秀下手不一样。任何战场上的争斗都有死亡。单单是立场,就足以叫多少人血洒疆场了。 裴珩皱眉,想反驳她,不许她试探彭秀。可是想了一会,还是没有这么做。 罢了,她注定不是那种只能依靠男人的女子。由她吧。 “你想做什么都好,要告诉本殿。本殿要为你安全考虑。”裴珩这句话说的严肃的很。 宁芝点头,很坚定的嗯了一下。 翻过了这个年,宁芝可以说是十四岁了,但是她的生辰还在六月里,所以也可以说还是不满十四岁。 但是不管是十三还是十四,都是小姑娘一个。这样做出郑重其事的样子来,裴珩还是很心软。 还想说什么,就被小姑娘踮着脚亲了一下脸颊。 然后他看着小姑娘一双亮晶晶却单纯的眼睛,就真的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只好伸手捏了一把小姑娘的脸颊,又哼了一下,才去洗漱更衣了。 此时的宁芝和裴珩,抱一抱,亲一下,都像是彼此一个小小的接近。 裴珩怜惜宁芝还小,一切都不肯想的太多太复杂。 宁芝呢,纵然有个不同的灵魂,可是人从小再过一遍,也能把自己真的当成个孩子。 至少与裴珩在一起的时候,就很享受这种慢慢长大的感觉。 多好啊,人生如果有七十年的话,就会有五十多年都是大人。做孩子的时光太短暂了。 她宁愿在这方面慢慢成长。两个纯情的小人儿谈恋爱多好啊? 她要牵着,网着裴珩一辈子,那就从这纯洁的牵手,拥抱,亲吻开始吧。 然后与裴珩一起长大,一起变得成熟。一起走一辈子。 第138章 何苦问呢 不管私底下要做什么,都要做好要开战的准备。 大晋已经是有几十年的乱象了。地方的兵马中,认地方将军不认朝廷着实不算什么。 就是宁芝过去呆过的那个时空,古代不也有各种只认将军不认朝廷的兵马么? 盛世都有这种可能,何况是乱世? 所以,彭氏兵权拿在手里几十年,裴珩要夺走,还要快速,决计不是随便的事。 若是不能快速的拿到手,那就是很麻烦的一件事了。 裴珩当然是有手段的,他要将彭年信任的人控制住,避免大面积起战事。 宁芝想要走的,是一条捷径。 于是当日,她就叫人送了一封信给彭秀。 并未说自己是谁,只说请彭秀公子一叙。又隐晦的提起他的前程来罢了。 次日里,她带着飞刃,流云,连翘几个,以及侍卫们去了城中酒楼。 这里是左洲,没有人认识她。大概只会觉得她是哪家的姑娘吧。 侍卫们没有光明正大跟着,只是伪装了,在酒楼内外保护她。 这样就算忽然出事了,也能保护她没问题。 前提是,彭秀并不能调动军中任何人。就算是彭寿府中有人也没用。此次跟着宁芝的侍卫都是高手,还有一部分是裴珩的侍卫。 那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辰时一刻,彭秀准时赴约。 昨夜他没有睡好,看着那简短的信件,心里想了很多。 他知道,写信的人不还好意。可是他心里并未有什么愤怒,倒是有中跃跃欲试。 他自负文采出众,人品风流,这些年却做着如同小吏一般的活计。 大伯不许他出头,却叫他给彭战那蠢货做军师,做幕僚。 大好男儿,除非没办法,否则谁愿意自己不出头去辅佐另一个人? 还是从小到大处处压着他,却愚蠢不堪的人。 彭战,彭克兄弟两个,打小没少捉弄他欺负他。 不就是欺负他功夫不济么?不就是欺负他出身也不好么。 父亲与大伯虽然是亲兄弟,但是父亲不行,他也被人瞧不起。 如今,他身子被毁了,大伯却只是轻描淡写的拉来彭克,打了一顿,就当是还了他。 他一辈子都毁了,那始作俑者,却不过是挨打而已。 他如何能忍? 何况,就因为他废了,大伯竟是更加肆无忌惮,就差明着说他可以辅佐彭战了。 呵呵,就算是他废了,也不愿意伺候一个蠢货! 凭什么? 所以,这信对于他来说,不仅不是烦恼,甚至是一种挑战。 他觉得跃跃欲试,也觉得心里有一种狂热! 是!有人要对付大伯了,他竟然不觉得不好。 与其在大伯的压迫下一生不得出头,怎么就不能投靠旁人? 甚至,他有一种被人赏识的激动。到底还是年轻人,他被压抑的太久了,彭年一直都对他打击。他怎么会甘心呢? 所以,一早他就起身,去了信里提起的地方。 没有刻意带太多人,只当是日常出门去。 于是,宁芝见到了这样的彭秀,也不禁意外了一下。 彭秀见了宁芝,当然更是意外了。 他万万没想到,会是一个女子,还是个……很小的姑娘。 不禁有些不知怎么说话。 “彭秀公子?请坐吧。”宁芝笑了笑,并未起身。 彭秀到底是犹豫了一下才坐下。 是,大晋对女子的态度很好,可自古三妻四妾,男子为天的时间太久了。 再是对女子好,也难免觉得女子难成大事。 所以彭秀有犹豫也是正常。 “彭公子看起来有点失望?”宁芝笑了笑,亲手给彭秀到了一杯茶:“既然来了,就不妨坐会?” 彭秀谢过,举杯饮茶的时候打量着宁芝。 宁芝虽然是生在沥城,沥城属于北方。 可是七岁时候,就已经生活在临京城里。 临京城里,有人说当地话,有人说官话。说官话的,自然就是宁家等这些从北方来的权贵人家。 可是府中用的下人们都是当地附近的。 耳濡目染,如今的临京城里,说官话的总也带着些南方的软语。 说南方话的,也多少夹杂官话的刚硬。 宁芝又是个小姑娘,声音本就还稚嫩,再加上那不经意间带出来的吴侬软语,加上她那尚未完全长开,却已经是惊艳的样貌。 以及身上低调却贵重无比的衣料。 再以及举手投足之间的规矩礼仪,以及那一份贵气,很难叫人不信她。 左洲毕竟是前线,便是再富贵的人家,也没有这心思养出这样的女孩子来。 所以,对面女子来自何处,不必多想。 而这大晋贵女中,又还有几位能这般…… 彭秀有点不知怎么形容。最后想,是这般尊贵吧? “敢问姑娘可是姓宁?”年纪也对的上。 “我打听来的消息是,彭秀公子颖悟绝人,才华横溢。”宁芝笑了笑:“如今看来,果然是真的。没错,我姓宁,禄国公府宁九。” 彭秀听罢,只得起身作揖:“失礼了,原来是九姑娘。多谢九姑娘夸赞。” “坐吧,今日得见公子,也是我之幸运。”宁芝又笑了一下。 “姑娘倒是与传闻中一样,美丽无双。”彭秀也笑:“是我的幸运。” “这些恭维的话,就不说了。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可否一问?”宁芝放下茶碗,勾起唇角。 “姑娘但说无妨。”彭秀想,重头戏来了。 这要是别家的姑娘,他大约就不屑一顾了,但是这位的话……就是不得不听啊。 “当初我在临京城里,只知道彭家有个彭年将军,有个少将军彭战。或许还知道,少将军彭战有个弟弟叫彭克。也知道彭玉彭筱。却全然不曾听闻公子的名头。” 宁芝也不隐瞒:“我来了左洲之后,才打听到了公子的事情。这颖悟绝人,才华横溢,也是来了左洲城才知道的。今日一见,公子绝非泛泛之辈,却不知为何临京城里丝毫不知道有公子这号人?” 这话问的……可以说是很戳心窝子了。 彭秀先是抿着唇,接着苦笑一声:“姑娘查到了这许多,就该知道为什么。又何苦问呢?” 第139章 心疼 “没错,我知道为什么。正是因为知道,我才要问。”宁芝收起笑意:“也是因为知道,我才请公子来这一遭。” “不管怎么说,承蒙姑娘看得起。”彭秀心里,有种感慨。以前他能忍,但是自从身子废了之后,就再也不想忍耐了。 人生短短几十年,他已经废了,还要憋屈一世么? 甚至于,他带着一种狂热,也想看看自己还能走到哪一步! “自然是看的起,且要高看的。就是不知公子可有意改变?说句不好听的话,适逢乱世,正该是英雄辈出的时候,公子甘心就此埋没?”宁芝看着彭秀,她赌彭秀有野心。 当然,彭秀今日肯来,就足以证明他不是个庸人。 “谁人不想做英雄,谁人不想做一番事业。不过是无可奈何罢了。”彭秀又苦笑。 “所以要争,宁九身为女子,都不甘心在闺阁度日,何况是公子你?你守着这左洲城,永无出头之地。倒不如换一个活法。”宁芝看着彭秀的眼睛,很认真的道。 彭秀的心跳加快了一些,他被这话说的心动。 此时此刻,他无法觉得对方只是个小姑娘了。 她身后有宁家,身侧有皇子,真的无法当她是个一般的小姑娘。 但是,彭秀还是想知道,是她背后的宁家,还是身侧的皇子想要做什么? “姑娘看得起彭秀,彭秀感激不尽。只是有个问题,彭秀也想一问。请问姑娘是代表宁家还是……还是二殿下?” “我代表我自己。”宁芝调皮一笑:“不过,我这次,是帮二殿下。” “为国尽忠,是臣子本分。”彭秀心里想,是二殿下最好。要是宁家……不得不说,他还是选择皇家。 左洲这块地方,被皇家收回……很好啊。 “既然是这样,彭公子也该拿出诚意来。大晋倒是希望多一个优秀的年轻官员。”宁芝笑了笑:“就不知,彭公子和助我们一臂之力。叫我们能好好拿下左洲。” 彭秀低头想了一会,又抬头,再抬头的时候,眼中是坚定混杂着狂热。 “今夜!今夜姑娘说地方,我亲自奉上我的诚心!旁的不求。只求事成之后,容我亲自处置彭战彭克!也请姑娘应我,无论如何,我家人还请姑娘保全一二。”彭秀起身看着宁芝,郑重其事。 “好,那就翠竹园,不见不散。”宁芝也起身:“公子先回去,这些事都放心。既然是要与公子合作,就不会为难你家里的人。至于彭战彭克么,手下败将,俘虏而已了。” 拜别了宁芝,彭秀不动声色的离开。 甚至他的小厮都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回了府里,就去后院里见了他的母亲孙氏。 孙氏生过两个孩子,一个死了,一个就是如今已经是世人眼中废人的彭秀。 所以看他就如同看眼珠子。 这会子彭秀来,叫人退下,就简单与她表达了要另立山头的话。 孙氏虽然是个妇人,可也果断。这府里,也就只有他们娘俩是最亲的。她与彭寿又早就没有了感情。 当然一切都是以自己的儿子为主。 “娘只怕你不安全,至于你要做什么,去哪里,娘都支持你。只要你去哪里把娘带着就是了。”孙氏拍拍儿子的手背:“放手做去!娘的秀儿不是个没本事的。” 只是被那黑心的彭年坑了而已。 “娘放心,纵然儿子不能传宗接代了,也不甘心一辈子做废人。娘跟着儿子,就只能享福!”以后这一府上下,都要仰仗他这个废人。 又有谁敢对他的娘亲不好不敬? 孙氏流着泪,却坚定点头。她始终相信她的儿子不是个无用之人。 果然,孙氏的眼光是极好的。这位也算是跌宕起伏了一生的彭秀彭公子,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大晋名臣传中,却有他一席之地。后世中,为他出书立传的不少。 彭氏公子的美名最终传遍天下。 另一头,宁芝回了住处,就叫人给裴珩传话,说了夜里见彭秀的事。 她可以见一面,但是怎么做,还是要裴珩出面的。 传话出去不一会,裴珩就回来了。 只是一身的风尘,可见是不在城中。 这里比临京城干燥的多,裴珩才呆了这两日,就已经不习惯了。 嘴角裂开一道口子,看着叫人心疼又好笑。 宁芝只好叫人去拿来她的唇膏。还好她也不怎么用颜色深的,都是浅粉色。 裴珩瞧着就皱眉:“做什么?” 宁芝笑盈盈的起身,亲自接了连翘拿来的唇膏,用指头抠出一点来:“来。” 裴珩躲了一下,他是绝不用这些东西的。 “殿下!”宁芝很是不满意:“又没什么颜色!” “胡说!”明明就是粉的! “殿下信我嘛,要是涂上去不好,就擦掉还不行?真的没眼色,嘴唇的颜色比这个深多了呀。你看我什么时候嘴唇颜色奇怪过?”宁芝劝。 裴珩犹豫着想,你嘴唇本就红嫩啊…… 最终是没逃过,主要是没法装作没看见小未婚妻那心疼又无奈的眼神。 于是,细嫩的指间在他嘴唇上将那唇膏抹开的时候,裴珩有一种心跳的很快的感觉。 甚至是亲一下或者抱一下的时候都没有的……悸动。 “殿下是没怎么喝水吧?这里比临京城干燥多了。”宁芝好好给他涂好:“不想涂这些,你就好好喝水呀。” 裴珩不自在的嗯了一声,很想照照镜子看看嘴唇。又觉得这样太在意了也不好。 显得多不洒脱。 于是,十八岁的二殿下头回在自己的小未婚妻这里,坐卧不宁起来。 宁芝自然也是意外,倒是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殿下,被一小坨唇膏打败了。 不过…… 染了淡粉唇膏的唇,看起来好好看呀。 “彭秀想来是被彭年一家子逼得够呛了。所以答应的利索。他今日是只带了两个小厮就来赴会了。看来。他潜意识里就觉得要找个靠山。”宁芝简单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 “嗯,是好事。”裴珩笑了笑:“本殿今日也顺利。如果一旦需要开战,也能第一时间控制住彭家。” 第140章 翠竹园 年轻的皇子意气风发。 宁芝看着就觉得心情好:“想来,殿下很快就如愿拉。” 左洲是个多山的省份。北面几乎全是山,只有与渭南接壤的地方,才是平远。 所以彭家的军队多数都驻扎在山中,距离这块平远很近,一旦有敌情,能在半日之内就到达战场。 可是距离这左洲城,就比较远了。 对裴珩来说,要拿下左洲,并不是要打败这十八万兵马,而是用最小的代价,擒住这些人。 而彭秀,就是做这件事做合适的人。 他不能调动彭家的人马,但是他能做的事却不少。 入夜,翠竹园。 翠竹园原来是一个南方商人的别院,后来商人亡故后,就成了他女儿的。 再后来,几经辗转,到了彭氏手里。 这大约是彭秀唯一拿得出手的一处资产了。 所以当上午宁芝选了这里,他不仅不觉得冒犯,倒是觉得更加想要与之为伍。 人都畏惧强者,也愿意跟着强者! 显然二殿下不弱,宁九也不弱。 虽然这左洲地界上,并未有太多他们的美名。可是一样啊,临京城里,不也没人知道彭秀么! 出色的人,总要经历磨难的! 翠竹园里,彭秀进了前院,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也习武,但是并不是那块料,所以只是粗浅功夫,并不知屋里有人。 直到进去,才见坐在正屋里的宁芝和裴珩。 点上灯,彭秀看过去,只见男的俊美,女的娇俏,真真般配。 他就笑了:“二殿下与九姑娘真是般配的紧!只看一眼,终身难忘!” 这话,叫裴珩心里挺满意的。 “彭秀?”裴珩并不起身,只是淡淡的道。 不算怠慢,更多的是年轻皇子对一个臣子之子的傲慢。 这傲慢,恰到好处。 他出身尊贵,面对一个臣下之子,本该是如此态度。 “下官拜见二皇子,再见九姑娘。”彭秀笑道。 大小,他也是个六品闲职呢。 “想来殿下时间紧迫。下官就不多说了,这些,还请殿下与九姑娘过目。”说着,他将一叠纸递给了上官纪。 上官纪拿在手里,先检查过无毒无害,才递给了裴珩。 “秀公子有心了。”宁芝只看最上面一张,就笑出声来。 倒是彭秀听这一声秀公子,愣了一下。 他却也明白,这左洲,有四个彭公子,却只有一个秀公子!宁九,有心了。 “这兵符,你亲眼见过?”裴珩自然也对这兵符的图画有兴趣。 “不瞒殿下,彭秀并不是良善之辈。这些年虽然被打压,却也知道不少事。这兵符,是见过很多次了。只是纸上描绘,终究不是实物,能做到什么样子,下官不敢保证。” 假的就是假的,他没见过模具,只能画出来,在做出来,就不好说能不能用。 “你叫我很惊讶。”宁芝笑着:“只要这是真的,那你就立功了。” 这话说的调皮,倒不是高高在上,倒像是朋友之间打趣。 一个傲慢的殿下,一个和气的未来皇子妃,如何叫人不甘心追随? “如果要做兵符,想必一日一夜足以,这一日一夜,下官奉上的东西,也足以叫殿下和九姑娘查证了。依下官看,能够少流血就做成大事,才是最好。”彭秀道。 兵符画的细致,正面,北面,侧面都有图。 下面却是这左洲官员们之间的关系,以及军中谁忠心于彭年。以及与彭战好的年轻将军们。 彭秀想的周到,裴珩也不得不另眼相看了。 确实,这兵符要是真的做出来,那是事半功倍。 这并不是天下兵符。几十年前,大晋无力控制将军们自己坐拥兵权的时候,天下兵符就失效了。 彭家的兵符是转述彭家。宁家也一样。 几乎每一个地方将军都有自己的兵符,治下的兵马首先认的是自家将军,其次就是兵符。 所以彭秀此举,真正是要反了彭家! 事不宜迟,这兵符就是玄铁制作,加班加点,一天一夜足够了。 只是这之前要有磨具。 所以也得耗费一天。按理说是不够的,可是如今着急,只能是叫师傅加班加点了。 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铁匠也好,木工也好,轮番上阵,保证三日后就可以做出来。 与此同时,裴珩派人出去调查彭秀拿来的这份资料的真实性。 当然了,这兵符真假也要查。虽然不是人人能画出来,但是兵营中,人人都认识兵符。 查起来是不难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不管临京城如今是什么情况,左洲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就在宁芝他们这边准备工作做到最后关头的时候,彭秀也彻底与彭寿摊牌。 彭寿大惊失色,坐在那半晌不敢说话。 是,他恨他大哥,可是……这样做,是不是太…… 又怕失败,又觉得这样对他嫡亲的兄长是不是太狠心了? 彭秀深知她父亲的懦弱,只一句话就将他说的哑口无言。 “儿子已经是不能传宗接代了,二弟身子打小就不好,也是一样不能。莫不是,父亲永远不认回小弟?父亲可也不小了,自认还能有后?” 彭寿嘴唇开合,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这都几年了,府中几个妾室,一个子嗣也不出。 是啊,要是不认回霍美人生的那个孩子来,他就绝后了! 是对付自己的哥哥,还是绝后?哪个更残忍? 见他摇摆,彭秀再上一锤:“就算是失去左洲,大伯并不会死。且父亲帮助了二殿下,总不会比如今差。彭家本来就是忠于皇室,又和不同?以前是大伯当家,以后是父亲当家了。” 当然不可能叫这个懦弱的父亲当家。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显然,这话对于彭寿来说,是有魔力的。 几乎好处都在这里了。 能有后,能接了霍美人回来,能当家做主,能……也许还能升官。 再不用受大哥压迫! 几乎……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最要紧的是,大哥又不会死。 是啊,为什么不做呢? “好!父亲听你的!”彭寿死死攥着手心,说出的话虽然颤抖,却也坚定。 第141章 突袭 有彭寿加入,显然不管做什么,都更顺利些。 虽然彭寿也只是跟着彭年混了几十年,可是他是彭年的亲弟弟!这一点,就很是重要了。 面子这个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好用。 尽管彭寿毫无建树,但是因为是彭年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那就有一些权利。 所以,彭秀将彭寿也参与此事的话传给了裴珩和宁芝知道后,裴珩和宁芝都有点意外。 “看来,这彭秀公子,是铁了心了。”铁了心要反了他大伯一家子。 “如今传出来的消息倒是都属实。这个彭秀,确实有些本事。只是背叛了本家,可见不是好东西。”裴珩皱眉。 “话不能这么说吧?我倒是理解。就算是亲戚,也没有踩着人家过一辈子的。又想叫彭秀辅佐他的儿子,又要打压人家。这回的事,虽然是殿下的安排,可是那彭克要是好的,也断然做不出这种恶毒的事。毁了一个人,然后打一顿就了了?换了我,也一样反了。只怕会更狠。” 宁芝轻声细语,倒是全然不说什么大度原谅的话。 凭什么? 有的亲戚,总是能恶心死你。可是你要顾及名声,顾及长幼尊卑,就一辈子忍着么? 从某些角度说来,宁芝很高看彭秀一眼。 见她这般说,裴珩没反驳,只是眉头依旧皱着。 “殿下的心我知道。这样的人,以后用着不放心。不过也不一定啊。留着他更好些。这左洲的地方官,也该换了吧?”左洲太守宋大人,毫无建树。唯唯诺诺。 裴珩还是没回答,只是皱着的眉头松开了。 也罢,在彭年手里都没有机会接触兵权的人,在他手里也一样没机会。 何况,一旦夺了此地兵权,要是将彭家人赶尽杀绝,天下如何看?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看得出,彭秀是真心实意。 将能动用的一切都动用起来,倒是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万事俱备,次日一早就该行动起来了。 李承锦的兵马已经越过了渭南,进驻了左洲最西边的一片山坳里。 这里本来也有驻军,只是被李承锦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有人能出去报信。 而其实最近的一个驻扎点,也就是二里地之外。 与此同时,彭寿和彭秀全部出动,将左洲城中的将军们全部控制住了。 当然,用的是裴珩带来的人以及李承锦一早就安排在左洲的人。 只是如今控制住的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人还在军中。 包括彭年的两个儿子。 白天毕竟不好办事,入夜之后,裴珩与宁芝一行人趁着夜色的掩护下往北面军营去。 而渭南过来的李承锦的兵马已经接连控制了五个驻扎点。因为太迅速,所以将左洲军打的措手不及,始终没来得及通知大部队。 彭寿不多来军中,但是不是不来,所以他谎称彭年有命,带着长子急吼吼的进军营,并未遭到阻拦。 跟在他们身后的裴珩一行人都裹在厚重的斗篷里,一同被放进去了。 彭寿一辈子,大约就是这件事做的最惊心动魄。倒也是发挥出了极好的演技。 他一脸焦虑的叫最近的一个将军:“快叫人都过来商议,大哥出事了!” 彭秀也是一脸慌张:“两位堂兄何在?快来商议,大伯事情严重,倘或迟了,或有性命之忧。” “这几位从临京来,快!” 他见众人疑惑后头的人,以及还有个女子,便匆忙道。 宁芝心里想,这个彭秀果然是个厉害的。 此时不说惹人怀疑,这么半真半假的说,倒是叫人真觉得事态严重了。 果然那将军虽然疑惑,却担忧更胜:“快去叫人!” “要快!这几位连夜赶来,已经几日了。”彭秀又道。 那人点头,对着其他人又点头。 便是认可了他的话的意思。 不多时,十几个将军就进了帐篷,随后跟着的是彭战。 只是不见彭克,不过彭克是最无关紧要的,只要控制住这些人,就能成事。至于彭克,跑不了。 彭秀早就说过,武艺最高的就是吴将军,只要第一时间将吴将军以及彭战拿住,就能叫众人生乱。 裴珩上官纪和飞刃都在这里,尽管有个不会武功的宁芝,但是他们攻其不备,也不会有事。 何况,彭秀在众人还没出手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宁芝身侧,正好挡住她,护着她的安全。 于是,彭战面色难看的问出第一句话,‘我父亲怎么了’之后,并未听见回答,就见自己的颈间一把匕首已经擦破了他的皮肤,紧接着,就是后腿一痛,几乎听见咔嚓一声,他左腿就已经断了。 是飞刃做的。 将他踹倒在地,飞刃不做犹豫,冲着最近的一个将军费神过去,匕首挽出一个花,就将那人的左胸刺破,虽然没伤及内脏,也着实叫那人受伤不轻。 而另一边,上官纪与裴珩同时出手,吴将军基本上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长剑抵在了原地。 他们正好站在帐子门口,谁也出不去。 裴珩长剑一动,吴将军脖子上就是一道深深的痕迹,血溅起来很高。 吴将军甚至来不及叫一声,就倒在地上,显然是活不成了。 众人震惊之余,才恍然明白,这是被坑了。 “彭秀,你敢!”彭战跌坐在地上,左腿疼的要命,目次欲裂,像是要突出眼眶一般的瞪着彭秀。 “堂兄说什么呢?大伯有难,那不成我不帮?”彭秀高高在上,淡淡的带着嘲讽:“众位将军不必着急。吴将军与程将军背叛了大伯,试图在大伯不在的时候举事。大伯虽然不在左洲,但是也不是好糊弄的。至于堂兄你,这是误伤,也是怕你坏了事。不然就这位兄弟的武艺,你岂有活路?” 彭秀本就善于诡辩,这会子明明气氛剑拔弩张,他偏是不轻不重的几句话,就叫众人怀疑起来。 吴将军不说也罢,他是彭将军手下最得力的一位,管的人也最多。 程将军,也就是被飞刃先是刺了一匕首,又斩杀的那一位。 第142章 混乱 他虽然不及吴将军那么‘得宠’,但是却是个心思极其细腻,与人众人并不和睦的。 于是,众人虽然惊讶,但是一时间竟也怀疑起来了。 “彭秀!你胡说八道,父亲有事我怎么会不知?”彭战却一万个不信。 “堂兄,你回想你办砸了多少事了!这些事,大伯岂敢与你说?你平素与吴将军最好,告诉你他要反了,你信么?”彭秀一副无奈的口气:“你不要闹了,这是大事,岂能儿戏?” “是啊战儿,你别闹。”彭寿方才傻了,这会子才回神,也忙道:“临京城里,大哥还身处危险之中。” “三公子……这……”一个年长些的将军半信半疑,却叫了彭秀一声。 “事情如何,还等大伯回来再说。如今这军中却是需要整顿。大伯已经将兵符拿来,大家听命就是了。”彭秀说罢,对着裴珩示意。 彭战坐在地上根本什么也拦不住。他已经疼的要昏厥了,可惜此时此地,他无能为力。 心里是万般不信,可是双拳难第四手,也是无奈。 “本殿受彭将军之托,暂时接了这左洲军。众位还请不要糊涂。”裴珩站在当地,忽然出声,然后缓缓的拿出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他的九龙佩,象征他皇子的身份。那玉佩中间一个裴字清晰,做不得假。 皇子本没有九龙佩,顶多就是六龙,但是裴珩生来就有九龙佩。 陛下晚年得子,宠爱有加,这也是大晋皆知的。 所以,此人便是二殿下裴珩无疑了。 第二样,就是左洲的兵符。 “诸位可看清楚了?”裴珩淡淡:“本殿亲临,再有这兵符,敢问还有人不服么?” 余下的将军们面面相觑,心里恍然明白,哪里有什么彭将军出事…… 他们彻底被算计了。 只是如今人都来了,只怕是临京城里的将军真的是……祸福难料了。 裴珩一来就杀了两个,还是最厉害的两个。又将彭战制住,此时根本不惧他们。 虽然不想开战,但是想来李承锦的人也已经拿下一块地方了。 如果这些人都死了,其余兵马势必群龙无首,只能认i兵符。 小兵们不会太过反抗的。 更何况,彭年虽然与裴霖密谋,甚至带回了裴霖。可惜……因为建文帝的不在意,以及太子的刻意隐瞒。 至今,朝中多了以为皇孙的消息并未传开。 左洲这边没有人知道。 也因此,他们看裴珩,犹如看明日的皇者。 彭年有没有反心,他们还是知道的。既然没有反心,不就是忠于朝廷么?既然是忠于朝廷…… 那么,忠于二殿下有什么不对么?毕竟,人人都知道太子殿下没有长寿的命,也人人皆知二殿下是太子养大的。 九个人都在思量,面上不安,心中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念头。 却最终摸不清裴珩的斤两,谁能想到,进了大营的其实只有十几个人? “臣愿意听命于二殿下。”第一个跪下的,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将军。他可以不惧生死,只是他还有一家子。最小的孙子上月才出生…… 有了第一个,自然就会有第二个。 彭战在叫骂,甚至大帐外头都有人听到了。 可惜还是阻止不了将军们一个个单膝跪地。 最终有四位不肯跪的,他们明白这是夺权,不说话,但是却也不肯跪下。 “怎么?彭氏要反了?”宁芝轻笑:“左洲的兵权本就隶属朝廷,竟还看做自己的私兵了不成?” “你又是谁?轮得到一个娘们儿……” 彭战的话没说完,宁芝一脚就照着他的脑门踹过去了。 虽然宁芝力气小,但是再小也是踹在脸上。 彭战当时就愣住了。 彭秀也愣了一下,然后扶着站的不算稳的宁芝:“九姑娘息怒,堂兄一贯无脑。” “是够无脑了,也不想想我一个娘们儿能来,如何不能说话?蠢死的吧?”宁芝鄙夷的看了一眼彭战就不理会了。 彭战犹自震惊,他从未被女人打过。 “你们几个,这是不大想活了?”宁芝冷笑一声,走到了裴珩身侧,将头上的风帽拉下来,露出一张绝色倾城的脸:“这要是依着我,你们一个也休想活着。殿下仁慈,倒还是有人不领情了?” 四个人不敢在眼神对视,也不敢叫嚣。 他们久经沙场,虽然也看不起女人,但是显然不是彭战那种直肠子。 “臣……臣想问,彭将军何在?”一个年纪大一点的问。 “彭年在临京城昭狱。”宁芝淡淡。 那人一愣,问:“是何罪名!?” 昭狱,那就是死牢,进去了基本出不来。就是出来了,也是废人了。 “你要什么罪名?”宁芝冷笑:“是谋反还是通敌?嗯?你要什么?” 她说的轻飘飘的,旁边裴珩嘴角一勾,心说这小丫头倒是会吓唬人。 果然四个人面色变化的厉害。 这其实不是宁芝的功劳,最起码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 从开始就杀人,到裴珩亲至,拿出九龙佩,拿出兵符,再加上彭秀的歪曲。众人没有一个不是懵的。 所以宁芝最后这话,才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固然忠心彭年,可还是朝廷命官。难道为了上司,得罪朝廷赴死么? 所以四个人即便不在对视,也缓缓的单膝跪地:“愿意听从殿下召唤。” 裴珩微不可见的松一口气:“好,你们今日忠于本殿,本殿也不会辜负你们。只要忠心,官职照旧。不过要是有别的心思,吴程二人,便是前车之鉴。” “你们!你们都该死!你们背叛了我父亲!”彭战忍着最后的意志力没晕倒,就是希望事情有缓和的机会,却不料都降了。 “彭年私制龙袍,有不臣之心。幸亏彭寿将军与彭秀公子觉察。才免了一场祸事。至于你,你父亲想做皇帝了,你是想做太子么?”宁芝带着笑,看着地上瘫坐着的彭战。 彭战愣住了,为宁芝说的话,也为宁芝这个人。 他大脑因为疼痛而混乱,这一切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根本就叫他反应不过来。 第143章 私藏龙袍 如今一个绝美的女子与他说着这样恶毒的话,他竟忽然白眼一翻,彻底晕过去了。 这些臣服了的人心里更沉了几分。 既然这位姑娘说得出,想来也做得到了。 殿下亲临,一身龙袍,只怕是……准备好了。 裴珩毕竟特殊,他大小就在皇宫横着走,小时候淘气,是有不少大臣看见过他拿着拉住故意烧了陛下的龙袍一角的。 无论什么朝代,这损毁龙袍都是大罪。 可那时候陛下也只是训斥了一句而已。 如今……他哪里拿不来一身龙袍? 这历代帝王才有的九龙佩都在他手中了。 事已至此,不臣服就是死。彭氏大势已去,就连彭寿和彭秀也已经叛变了,他们坚持什么? 谁还没有一家老小不成? 既然从心里没了抵抗的心思,这事情也就算是成了。 很快,将昏迷的彭战拉走,又将吴将军与程将军的尸体拉出去。 又第一个跪倒的老将军辽将军上前对着外头一脸茫然震惊的各级小将们解释:“彭将军出了事,如今这左洲已经是二殿下接管了。尔等要遵守规矩,谨记报效朝廷。” 众人忽然爆发了一轮议论,半晌之后一个三十余岁的小将出面:“敢问辽将军,彭将军是出了什么事?这……这二殿下是……是二皇子么?是……是么?” “正是,还不拜见二殿下?至于彭将军的事,几日就有论断了。”辽将军虽然不及程将军手下兵马多,却也不少。 又加之他年岁大了,自然有些威望。他说话,众人还是听的。 便犹犹豫豫的单膝跪地,拜见了裴珩。 裴珩再次拿出九龙佩以及兵符:“本殿正式接管此地,尔等还如过去一般。尔等都是有功的,本殿不会追究尔等过错。也希望你们能一如以往,守护左洲,护我大晋后方安稳。” 众人忙齐声大声道:“尊殿下命。” 至此,裴珩彻底拿下了左洲。拥有了他此生中第一支完全属于他的军队。 接下来三日,裴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军中高层重新洗牌。 几乎所有人都有变动。有彭秀的帮助以及左洲军中几个探子的线报。那天的九个人里,两个被辞官。也送了一笔银子。 四个降职,其余的都保持原来的职位,却换了岗位。 又迅速提拔起二十几个小将来,将之前的空缺补上。 新提拔起来的几乎都是这些年不得出头的,或者是的罪过其他将军的。未见得都是厉害的,但是至少他们如今一心忠于裴珩。 有这一批人压着,就不怕那几个将军翻了天。 裴珩整顿军营的同时,宁芝带着人‘搜’出了彭年府上的龙袍。 这当然是裴珩带来的,但是此时又如何说的清楚?彭寿虽然不语,但是彭秀却证实这就是大伯的私藏。 彭克是第二日被抓到的,他根本不在军营,而是在外眠花宿柳,所以被抓到的时候破口大骂,问来者知不知道他是谁云云。 当下就被军中小兵打了。 也可见这位二公子是何等的不得人心。 当鼻青脸肿的彭克被落在了彭秀面前的时候,就知道完了。 甚至他还不知军营生变,就已经知道自己要完了。 左洲的事,办的太快,快的根本令人不能反应。这快地方就已经易主了。 而太守宋大人战战兢兢了几日,终于是亲自去拜会。 裴珩懒得见他直接将罢官令丢出去。 宋大人倒是毫不犹豫,拿了就走,不处五日就离开左洲,南下回乡去了。倒也算是潇洒。 第四日,裴珩将一万精兵派往孤笼镇,而带兵的小将军多了一个,叫陈奉。是宁芝的侍卫之一。 他也严明,此后这一万人归了宁九一人。 大势已定,彭年私藏龙袍的罪名才悠悠然往临京城去。 而这之前,裴珩的人早就已经回京,将左洲事与太子裴诀报告了一遍。 裴诀松口气,差点跌坐下来。 他笑了笑,笑的不好看:“总算……总算是成了。” “殿下叫您保重身子,他暂时回不来。殿下说他有人照顾,您也要好好的。”侍卫咧嘴笑。 “好好,小两口子在一处好,很好。你歇息一夜回去吧。告诉他,临京有孤王,一切安心。”裴诀摆手。 那人哎了一声,就去歇着了。 裴诀又在原地坐了好久,才起身。 临京城里的风波也该起来了,左洲拿的容易,这临京城要拿下彭年,却不知是不是容易啊。 “传梁楚晗来。也叫赵瑞来。”裴诀道。 不出一个时辰,赵瑞先来,梁楚晗前后脚。 他们两个人还在戒严着临京呢,至今不见二殿下,纵然心里怀疑,但是面上谁也不敢松懈。 毕竟就连陛下都询问过了。 这头裴诀在准备拿下彭氏,另一头,甚至还比裴诀得到的消息更早的是皇孙裴霖。 得了消息,裴霖就往彭家去。 此时事情尚未传开,他只能冒险。 裴霖不算是和彭年同路,但是他回京这件事,却是彭年帮着他做的。 所以,绝不能叫彭年活着说出这件事。 裴霖进了彭家,只呆了一刻钟就走了。 说的也只是一句话,本殿收到消息,裴珩去了左洲。这话,他说的隐秘,甚至亲自为彭年捧上茶,就是为了与他耳语。 只看着他喝过茶,裴霖也就安心了。这毒药无色无味,只要喝了,三个时辰后必死无疑。而三个时辰,就算是彭年被抓了,也不会马上审太深,彭年也不会一被抓就什么都说。他势必要挣扎,一挣扎,就是死。 不必细说,就足够彭年惊讶的。顾不得询问就要布局。 而事实上,根本不存在被抓。 玄衣卫和步兵衙门的人围住将军府,并不能马上抓人。这里是临京城,一切都要有个理由。 裴诀只是叫人先困住了彭家,然后就进宫去见了建文帝。 建文帝一时半会不能接受小儿子已经拿下了左洲的事。 来来回回,时间就耽误了些。 再加上彭年要自救,哪里肯顺当走出府里来?哪怕来人说的是只请彭将军进宫面见陛下,他也是拖着时间。 第144章 死 而三个时辰,毕竟也就是六个小时而已。甚至,根本没有三个时辰,他便已经毒发了。 到了最后,彭年仍在慌乱以及着急中。 直至毒发,他都没想到会是裴霖下毒。 这毒药要么不发作,一旦发作,便很快就要了他的命。他甚至来不及留下遗言。 就在彭老将军赶来的时候,断了气。睁着一双眼,死不瞑目。 彭年此人,尽管这些年心大了,有野心了。 可是也着实是上过战场的人。左洲安稳,不是他的全部功劳,彭老将军当年的功绩更大。 可彭年不是草包,也着实做的称职。 虽然他心胸狭隘,甚至不许自己的侄子出头,可毕竟是个将军。 一个将军,纵然不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起码不该是这样的死法。太憋屈了。 其实,裴珩都没有打算真用龙袍来叫他死。 大不了是先稳稳拿住了左洲之后,再将这件事查清楚,就将他放过。 以后他不能再做官,可是也不会这样死去。 可他认识了裴霖,是他以为的契机,却是他的催命符,是送他下地狱的人。 可惜他致死也没想通自己是怎么死的。 彭老将军并不相信彭年的小厮说的老爷是自己喝了毒药的话。 前后一打听,便知道今日他只见过一个裴霖。 “皇孙……”彭老将军并没有哭,只是咬牙念了一遍,就颓然道:“打开大门,叫大人们进来吧。” 人已经死了,还能如何? 彭家也算有军功的,要是陛下执意要抄家,谁又躲得过? 玄衣卫以及步兵衙门的人簇拥着赵瑞和梁楚晗进来,谁也没想到彭年竟然死了。 彭老将军并未提起皇孙,不必提起,一定不会有什么证据的。 可是这些事也不是查不到。 彭年一死,彭家几乎就倒了,他老了,终究是不能再上战场。 彭寿是个无用的,其余几个儿子更是弱。 如今提起皇孙,只能是叫彭家更危险。倒不如装作不知。 他们不知,就会有人知…… “老将军息怒,这是圣旨,不得不来。只是这彭将军怎么忽然就出事了?”梁楚晗头大。 “打小就是烈性子,就算是有冤枉,也去了陛下跟前分辨,又何必以死明志?”彭老将军扶着下人的手,听着儿媳妇王氏和两个孙女的哭声,颤巍巍的。 梁楚晗和赵瑞对视一眼,也不能带走尸首了,人都死了,毕竟只是说请进宫,又不是抓人。 人家还是将军呢。 他们两个犹豫了一会,是梁楚晗留着,赵瑞去见太子了。 太子也很惊讶,不过听闻裴霖去过之后,他深深叹息:“叫彭家办丧事吧。”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迟了。 但是彭年死了,显然对于裴珩来说,是好事。 太子当下就叫人将这件事传去了左洲。 当然不是什么以死明志,一旦人死了,这事反倒是不可能翻案了。 只能是个‘畏罪自尽’。也因为这份‘畏罪自尽’,陛下放过了彭氏一族。 不然,私藏龙袍,是灭九族的罪过。 彭寿的全部职务都被罢免,彭年两个儿子都要带回临京受审。彭秀倒是逃过一劫,显然也是裴珩的意思。 事情过了三日,彭筱跪在灵堂里,还是满心的不真实。 父亲死了?从小就是高山一般的父亲死了? 家里隐晦的提及,竟是……殿下害死了他? 一个是她父亲,一个是她未来的夫君,她如今尴尬至极。 可是没有人顾得上她。祖父病了,病的严重。母亲更是三日水米不进。 整个府邸,竟是姐姐撑着。 听说大哥二哥正在被押解回京,听说二叔也被罢官了。 听说……二殿下接手了左洲军权。 听说,宁九一直都在二殿下身边…… 这每一个听说,都叫她心痛至极。三日来,她也吃饭,也喝水,该跪着的时候跪着,该站着的时候就站着,可是就是没有说过一句话。 赫赫扬扬的彭家,一夕之间就倒了。 她再也不是彭将军的嫡女了。 这临京城的贵女圈子里,也很快就没有人看的起她了,甚至如今,也有人已经看不起她了吧? 她甚至不去想如何与宁九争,与贺秋云争,与韩佩鸳争,没法争。 也不想争。 二殿下害死她的父亲,她没有办法对仇人献媚。永远没有办法。 可是她又喜欢二殿下,所以她心痛至极。 因为死的不明白,灵堂里这三日来来的人很少。圣旨说的明白,彭年私藏龙袍,事发之后畏罪自尽。 因其已经亡故,年纪其多年来守护左洲有功,特不追究家人之责。 但是彭年一身的功绩也已经被抹除了。 不再是彭将军,而是罪人彭年。一个罪人,还会有谁来吊唁呢? 彭筱机械的往盆里放纸钱,麻木的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彭家之外,临京城也接受了这狂风一般的洗礼。 彭氏倒了,一夜之间,好几个臣子辞官归故里。 与彭氏好的官员不少,谁看不出?如今彭氏没了,他们辞官才是保命的手段啊。 临京是裴诀坐镇,辞官的,他一概不追究。只是将空出来的位置提拔上需要的人。 有他的人,也有旁人的人。 而不管怎么样,属于二殿下裴珩的荣耀更多了一些。 至少二殿下不光只有皇子的身份,还有了左洲十八万的兵权。 这可是建文帝一朝中,唯一一个手里有兵权的皇子。 不管新来的皇孙如何有利,都成了无力。 以后如何,尚未可知,如今,他裴霖是拍马不及了。 远在左洲的裴珩虽然不知道临京城如何风起云涌,却也隐隐可以猜测。 这里的军务,政务都要抓起来。 如今彭年死了,倒是意外之中。但是这一来,军中不少原本心浮着的人,倒是都安定了。 彭战和彭克听闻自己的父亲死了,是死活不敢相信。 彭战的腿自打上回被飞刃踹断了之后,并没有效医治。 止疼和消炎是做了,可惜……没有人给他正骨。 这是彭秀的意思。 所以如今已经过去好几日,他甚至感觉开始愈合了,但是他也知道,就算是如今开始医治,他也废了。 第145章 吃里扒外 事到如今,就算是他再不聪明,也知道是彭秀吃里爬外。 可是知道也没有什么用,他和弟弟彭克,马上就要被押解回京了。 临走那一天夜里,彭战彭克被押在一处,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彭秀来了。 兄弟两个看见彭秀,反应截然不同。 彭战是怒气满满,恨不得生啖其肉。 可彭克却是几步跨过去:“三弟,三弟,你救救我,救救我!我这几天太难过了,你有办法么?救救我!” 彭战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弟弟,虽然腿废了,还是1挣扎上前给了他一巴掌:“你求他?你知不知道是他害了父亲?” “父亲已经死了,难道你要我也死了?你自己也废了,我是唯一的男丁,你要我也去死么?”彭克擦着鼻涕,低头躲避着长兄的眼光。 他当然知道不该求彭秀,可是不求就一直北关着?被送去临京城里受罪甚至砍头? “父亲活该,他私藏龙袍,活该!我又没有做过,我什么都不知道!”彭克大声喊着。 他是真的觉得委屈,他根本没参与过几件军中的事,可是出事的时候,他却要背锅,他觉得冤枉。 彭战气的浑身抖,他受伤几日,得不到有效的救治,人早就憔悴的不像话了。 放在挣扎过来给弟弟一个耳光就用尽全身力气。这会子看着弟弟这般诋毁父亲,他牙齿打颤,却不知怎么反驳。 彭秀一直不说话,就看着这兄弟两个争执。 良久,在彭克都没力气的时候,彭秀终于开口了。 “我原本,不想放过你们的。” 他淡淡的,带着嘲讽:“我彭秀比你们优秀百倍,可却被作为你们两个蠢货的跟班培养。你们配么?” “一个空有一身力气,脑子却不好。一个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蠢货。你们何德何能,叫我辅佐?” “辅佐?”彭秀说着,自己也笑了:“这个词汇,你们都不配啊。你们两个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还有你们觉得很厉害的父亲。刚愎自用,心胸狭隘。目光短浅。若非如此,左洲岂会轻易易主?” “是,我背叛了彭年,可我没有背叛大晋。这左洲,在彭氏手中是私产,在殿下手中,是守护大晋的利器。” “彭秀!你大言不惭!你……你就是用这样的话骗自己么?”彭战疼的浑身痉挛,从未有过的脑子清楚。 “对你们而言,我是背叛。可是对我而言,不过是做了一件对自己有利的事。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不会有什么负罪感。你们父子几个是如何对我的,你们心知肚明。而我也没有通敌卖国。我站得直。”彭秀轻声笑。 “今日之前,我想亲自收拾你们。不过忽然就没兴趣了。”彭秀看着挣扎的兄弟两个,冷笑了一声。 “你再如何,也是个废人!你是个废人!”彭战咬牙切齿。 听见这话,彭秀没什么反应,可彭克却吓得浑身一个哆嗦。他怕彭秀知道…… “是啊,我废了。那又如何?我废了的是传宗接代的地方,可不是脊梁骨。你们且看着吧,我彭秀固然是废了,也能挺着脊梁骨做人。”他忽而诡异一笑:“我不再追究你们如何。不过,彭克,你叫我废了,我也该叫你还回来是不是公平?” 彭克心里恐惧的很,一直想着,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就往后退。 可惜房间不过那么大而已。 很快,就有两个人进来,不过一小会,外头就听见一声惨叫。 “上好药,别叫他死了。”彭秀看着彭克腿间血淋淋的,又恢复淡然:“堂兄,后会有期了。” 彭战一时间不知道是帮弟弟,还是骂彭秀,直到彭秀走了,他也没回神。 他竟然眼睁睁看着彭克被废了…… 这样的伤势,绝无好起来的可能了。 彭氏,是真的完了。 次日一早,彭战彭克被押解回京。 彭寿也彻底失去了所有职务。本来,彭秀以为他会闹的。 不料,他只是将彭秀叫进了书房:“你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这一切结束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大伯会自尽,我并不知道。看来大伯确实心里有鬼。”彭秀淡淡。 “罢了,我没有了官职也好,你……你要是能被殿下看重,以后……也算是有前途了。我……我无所谓了。我打算接了霍美人母子回来,你看如何?” 彭寿懦弱,却也明白。事到如今,彭氏除了临京城的老爷子,就是他的长子最厉害了。 “自然。小弟回府,也该为父亲尽孝。”彭秀不在意。 “他进门,也会孝敬你母亲。”彭寿忙道。 “那自然好,母亲清净惯了,不爱管闲事,也希望以后没人打搅她。”彭秀是嘱咐,更是威胁。 谁进门都无所谓,他母亲不在乎,但是要是敢挑衅,那就等死。 彭寿点头:“我有数。” 就此,彭氏中,唯一一个有官职的,就是彭秀。 从六品的闲散将军,成了从四品的文官。成了左洲城中一个下属官员。 到了这一年的四月,这一场既可以说是悄无声息,又可以说是惊天动地的夺权之战,彻底落下了帷幕。 李承锦的人已经全部撤回了苍梧洲。 宁芝并未马上去孤笼镇,而是越过了渭南,再次去了渭北将军府。 三个月过去,这里并没有什么变化,除了人,以及人的表情。 就算是将军府上,下人也不再是一脸沉痛。 甚至有些小丫头还有笑意。 宁芝并不在意。 从小她就就知道一句话:亲人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谁也没有权利要求别人为自己的亲人一直沉痛。甚至死去的人也没有权利要求活着的亲人一直为自己沉痛。 宁蕴赶着接宁芝,他见了宁芝很高兴。 “蕴儿长高了些,瘦了不少。不习惯么?”宁芝带着心疼看这个比她大的孩子。 “哪里有不习惯,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宁蕴很不好意思:“你累了吧?走吧!” 宁芝嗯了一声,还是伸手,在宁蕴的肩上拍了一下。 第146章 带他走吧 只是她没有宁蕴高,显得有点滑稽。 宁蕴却不想笑,这样的安慰,他是需要的。 回了府,宁芝就看出了宁蕴的改变。 显然,短短三个月,宁蕴已经成为这座府邸的主心骨了。 虽然只是吩咐下人的各种事,却也是过去在临京城里,没有的感觉。 “三叔去了军中,祖父也没回来呢,我和你先去后院吧。祖母和母亲三婶都在呢。”宁蕴道。 宁芝点头,与他一道去了后院里。 经过三个月,后院里的女眷们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惶然了。 宋氏见了她,也露出笑来:“芝芝来了,一路风尘辛苦了。” “大伯母瞧着瘦了不少,不过看着精神极好呢。”宁芝一边行礼一边道。 宋氏点头,是啊,再是如何伤心,还有放不下的人,不能不好。 就连卢氏看起来都略有精神了,她也是一样的,还有三个孩子呢。 宁芝与二嫂三嫂都说过话,才被宋氏拉着手拉进内室里叙话。 大多是要问问宁则礼如何,临京城府里如何的话。 宁芝一一答了。 不多时,就见前院来人传话,说是宁渊回来了。 叫宁芝没事就过去说话。 宋氏轻轻抱怨:“架子大的,叫老爷过来吧,芝芝累了一日了。” 宁芝不及阻拦,就见有人已经应了去了。 卢氏和张氏倒也没避开,不多时,宁渊果然来了。 宁芝给他见礼,心想着大伯看着可不大好。 比上回还憔悴呢。眼睛是亮的。 “大伯,您好些了么?军中事多,您一定要顾及身子。”宁芝担忧道。 宁渊笑了笑,伸手,揉揉宁芝的头:“没事,大伯很好。你好不好?你们这些小家伙,倒是做的大事。” 宁芝知道他说的是左洲,便也一笑:“如今侄女手中,是有了一万人了。”宁芝将孤笼镇的话说了一遍。 一万人,其实真不少了。 宁渊自己是将军,自然知道用得好,一万人就是利器。 他沉吟了一会道:“如今看来,二殿下倒是没有防备你。只是你也要小心些。有的时候,皇家的事是不讲理的。” 他们自己不讲理,偏叫世人要以理服人。 “嗯,我知道,大伯您放心吧。”宁芝扶着他坐下:“渭北如何了?李承锦将军的人都退回去之后,也要严查吧?” 以免有人混进来,就算是裴珩的人也不行。 裴珩对宁芝好,但是宁家也不得不眼下先防着他。 宁渊赞赏的看了宁芝一眼点头:“你三哥就忙着这些事呢,大伯精神短,就去的少。” “那就好,反正大伯和三哥都厉害的很。蕴儿也长大了这么多呢。”宁芝说着,又去看宁蕴。 宁蕴有点不好意思,只好狠狠瞪了一眼宁芝。 “这孩子还小,但是是个好苗子。”宁渊想,要是给他十年多好? 十年后,蕴儿会成长的比他的父亲都好,可惜……上天不肯给他这么久了。 他活不了多久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太艰难。 “大伯,您不要总是想不好的事,身子要紧啊。”宁芝道。 宁渊点头:“你过几日要回京么?还是留在左洲一些时候?” “自然是回去吧,一个姑娘家的,留在那里做什么?”宋氏皱眉:“芝芝是在临京长大的。” 意思是左洲的气候,宁芝受不了。 宁芝却一笑:“我得了人马,自然是要留下来的。既然这一万人归我了,我总要叫他们真的归我。以后也许有用。临京城没什么事,不回去也罢。” “那个皇孙殿下?”宁蕴问。 “皇孙殿下裴霖么?你们都知道他的来历了吧?其实不足为虑,他倒是差点与彭氏结盟吧。但是……如今也没希望了。再要与谁家结盟,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只要太子还站在二殿下这头,就没什么好担心得了。”宁芝轻笑:“何况,二殿下也有了自保的资本。” 有了兵权,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就好,总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传闻他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总觉得不可能。”宁蕴低头。 “自然不可能,如今我们的人还没查出来,不过这也不重要。他的身份是真的,早几年回来,晚几年回来是一样的。” “没有他我想不到,但是有了他,刺杀你的人肯定是他。有第一次,只怕还有第二次。左洲毕竟是刚收进手里的,你要不还是回去吧。”宁蕴皱着眉:“左洲太乱,你要是有个什么事,只怕一时半会都没人救你。” 上回的事,宁蕴毕竟是吓着了。记忆深刻。 “一来我身边有人,二来左洲虽然乱,但是大军都在殿下手中呢。裴珩不能叫我出事。何况,如今那皇孙在临京城,左洲他反倒是鞭长莫及了。”宁芝严肃起来:“如果你是怀疑他早就与彭氏有了勾搭,左洲怕是有他的人。那正好,一网打尽。” “你!你怎么这么倔?”刚说怕出事,她倒是还要去冒险了。 宁蕴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你是不是蠢?好好回去不好么?姑娘家的!” “蕴儿,怎么跟你姑姑说话呢。”卢氏忙斥责宁蕴,又转头看宁芝:“芝芝不要生气,这孩子……” “就是啊,怎么跟你姑姑说话呢?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想做大事不成么?”宁芝揶揄一笑。 宁蕴被母亲教训了,只好低头不语。 宋氏和宁渊倒是看着这两个孩子闹,不觉得有什么。 “好了,小小年纪,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这里呆着如何?习惯么?”宁芝问。 “嗯。”宁蕴抬头。 “芝芝的那一万人,不如叫蕴儿帮你管着?”宁渊忽然道:“蕴儿如今没什么事,你们姑侄又是闹习惯了,倒是凑到一起闹去吧。也省的蕴儿担心你了。” 宁蕴犹豫,他当然想去帮小姑姑,可是这渭北也需要他呀。 “可以,只是这里他也……”宁芝想,大伯说的有道理。 叫宁蕴先学带兵也是有好处的。 “无妨,府中琐事,有我呢。就这么定了,芝芝歇息几日,就带他一起走吧。” 第147章 番外:狼子野心 裴霖十三岁之前不叫裴霖。 起先他随着母亲姓,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只是自己的奶娘。 那会,他叫张双木。 他记事起,住在崇州城下的小县城里。家里有母亲,还有个哥哥。哥哥比他大一岁。 家里穷的很,但是兄弟两个还是都读书识字,也每天都跟着夫子上课。 母亲替人家缝补,倒也赚一点银子。 那时候的张双木没想过,就凭着母亲那微薄的收入,哪里能供得起他兄弟两个人的花销? 后来,母亲再嫁,嫁给了县城里的一个捕快,姓李的人。 兄弟两个便跟着继父姓李了。 那一年,李双木八岁。 小时候,母亲总是比较疼爱他,对哥哥就稍微差一点,也一再嘱咐哥哥要让着他。 后来继父来,也是一样,对他更好。 那时候,他只以为是因为自己是小儿子的缘故。 直到十三岁那年,她的母亲将他的身世与他说清楚。 “你的生母是三皇子府侍妾刘氏,出事后,她将你托付给我,我将你藏起来,没有叫你被搜到。后来趁乱逃出去。你母亲当年受宠,这玉佩,本来是她喜欢,你父亲重新做的。却也与你父亲那一块差不多。这能证明你的身份。但是你母亲嘱咐,叫你永远不回皇家,就做个百姓吧。” 李双木第一次知道自己其实该叫裴霖。 是大晋皇室皇孙。 那一刻,他根本没有听进去自己的母亲……奶娘的话。 从小被偏心对待,养的他以为他就该过好日子。 可不是么,他是皇孙啊,怎么就不能过好日子呢? 奶娘和继父关系好,所以这些事也没瞒着。 知道了之后,那捕快却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了。 是啊,如果裴霖能认祖归宗,他们可是有功的。后半辈子就不愁了。 几番游说奶娘。 奈何奶娘并不同意,她是看过那一场浩劫的,所以根本不想叫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再去受苦。 一个皇孙,从民间回去,是福是祸? 何况,回得去么?一旦暴露了,可能就会死。 可惜,野心的种子已经种下,裴霖哪里肯听?那时候,他尚未有争夺皇位的心思,但是过好日子的心思是怎么也拦不住了。 他认识县城里县太爷家的公子,那出门都要带好几个小厮,前后簇拥着。 时不时就可以去酒楼里吃一顿。 一个县太爷的儿子就可以这样享受。县太爷不过是七品芝麻官儿而已。 皇孙该是如何的待遇? 他想不出来,但是也知道绝不是一个县太爷的公子能触及的。 终于闹翻。是因为他执意要去临京城。 奶娘每年都会在一座山上对着盛京城上香。 是给她故去的主子刘氏,也就是裴霖的生母。也是给她过去的丈夫以及爹娘。 每一年,他都带着两个儿子。 可是这一年,她的亲生子刚好风寒了。只能只带着裴霖。 这一路,她都在努力的劝说裴霖不要去临京。 “这临京城中,听闻又有了一个小皇子。那是陛下的心尖尖,太子殿下也喜欢的不得了。你想,你要是出现了,认你还好说,不认你,要你的命呢?倒不如你大了再说?” 奶娘觉得他还小,看不清楚事情,所以劝解。等他大了也许就好了。 裴霖不耐烦的很,但是这话却入了心。 是啊,如今临京成里是有个二皇子的。其实这二皇子陛下喜欢不喜欢,奶娘如何得知? 只是随口说罢了。 见裴霖不耐烦,她也皱眉:“你要是执意去,我是不会承认的。就说我都是说谎。” 裴霖没说话,只是低头的时候。一双眼满是怨毒。 “知道了,我背后的那刺青能消除么?”裴霖装作不经意的问。 奶娘叹气:“自然是不能的。除非割了那一块皮肤。”她又哪里舍得伤害他? 裴霖就不在说话了。只是心里,恶毒的想法张牙舞爪,再也不能乖顺了。 等烧过了纸,裴霖忽然道:“娘,那玉佩呢?” 奶娘摇头:“那样的贵重东西,如何带着?家里呢。回去看吧。” 裴霖哦了一声,走的慢了些,到了奶娘身后:“娘。奶娘,您对我很好。” 奶娘正皱眉,这还是第一次听他叫奶娘,她心里挺难过的。 正要说话,却忽然被一股子大力推了一下。 当时就滚到在地了。 这是半山腰,倒也不至于一下就被推下山。裴霖推了一把之后,胆子更大了。 抄起一块石头来,就对着滚倒在地的奶娘的头上砸了一下。 奶娘是个妇道人家,哪里敌得过已经十三岁,身子极好的裴霖? 只是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从小养大的孩子。 裴霖又砸了一下,他其实见了血也害怕。可是事到如今,要是不这么做,回去也没法交代。 于是第三下,砸的更厉害。 奶娘致死也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自己养大的孩子手里。 裴霖费尽力气将奶娘的尸首拉在一处山崖,使劲推下去。 然后也不起来,就那么一身血的坐着。 这一坐,就是一夜。 次日午时,继父哥哥,以及街坊们才找到他。 只见他一身血,哥哥就是咯噔一下。 裴霖装作一副说不出话的样子来被带回去,知道第三日,他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也不是不后悔,也不是不难过…… 但是真真假假,他做戏实在高明。 最后哥哥信了他说的遇见了歹人,歹人见他年幼,想要糟蹋娘,最后不得,将娘打死丢下山崖。至于身上的血,都是娘亲的,那歹人见杀了人,又见他一头一身血,便也吓跑了。 奶娘姿色是不俗,想也知道,当年能进了皇子府做奶娘的,当然不能长得丑。 哥哥毕竟年纪小,就信了。 可继父是捕快,是见过杀人的。裴霖身上的血是溅上去的不假,可是……却不是他说的那样。 怀疑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杀了母亲,毕竟太惊悚,可继父毕竟也是怀疑了。 只是又想到他的身份,如今妻子已经死了,也就罢了。 倒是又怂恿起裴霖回临京城来。 可以说,裴霖最初的班底,就是这个捕快的功劳。直到四年后,捕快办事的时候被绿林大汉杀死。又半年后,裴霖设计杀死了哥哥。就此,不再有人知道他的过去。至少明面上没有人知道。 第148章 想念 宁芝和宁蕴回了左洲,已经是半月后了。 纵然是北方天气,这即将五月里,也是热起来了。 裴珩在城外接宁芝。 宁蕴见了这个阵仗,笑了笑:“这我就放心多了。” 自打离开渭北,宁蕴心情好了许多。 他不是不为自己的父亲以及家里人难过。可说到底,他十五岁的生辰还没过,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几个月里这种压抑的生活过下来,他有点受不住。 与宁芝在一处,就轻松不少。 这么看,他暂时离开渭北,是有好处的。 “你呀,不是劝我不能看表面?他来接我,又能看出什么来?”宁芝失笑。 “是不能看出什么来,可是要是接都不接了,那可不好了。”宁蕴很哲理。 宁芝笑出声来了。 后头飞刃都笑了,心说小公子说的不差。 裴珩见马车进了,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来。 半月多不见,说真的,他心里还是挺想念小未婚妻的。 虽然,嘴上他绝不会说就是了。 快接近裴珩的时候,宁芝叫人停住马车,她被宁蕴扶着下来。 远远的对着裴珩笑。 裴珩叫脚下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回来了。” “殿下可好么?”宁芝抬头看裴珩。 “一切都好,你劳累了,进城歇着吧。”说着,对宁蕴点了个头。 又低头:“骑马?” 宁芝当即便掩嘴一笑:“好的吧。” 三个字,说的很是有些无奈。 她看得出,裴珩挺想她的,大约是想腻歪一下的意思? 于是,宁蕴第一次就这么看着自家小姑姑被拐上马背,一个十分……嗯,在他看来扭曲的不行的姿势,被二殿下抱在了怀里…… 然后,他那无良不害臊的小姑姑还抬起头,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亲了一口二殿下的下巴。 宁蕴没眼看。 然而,此次跟来的也有左洲原本的将士们,他们可不觉得这个有问题。 当即就起哄起来,哟哟的叫。 倒是叫裴珩的侍卫也跟着叫了几声。 宁芝不害臊,只觉得这军中儿郎就是不一样。 倒是裴珩很是不好意思,瞪了宁芝一眼,喊了一声驾,就跑起来了。 见他害臊了,宁芝哈哈笑出声。 一时间,远去的马蹄声,侍卫和军士们的叫声,以及少女好听的笑声夹杂着。鲜活无比。 宁蕴被感染,几个月来萦绕心头的烦躁总算有了一个出口。 果然,与小姑姑在一起,总是能开心的。 他由衷露出笑颜,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飞刃见他如此,眼中怜爱一笑,也跟上去了。 大约是宁芝当着一群人亲了裴珩一口,算是出格? 裴珩就要报复回来。 到了住处的时候,他故意抱着宁芝走。 宁芝却坦然的紧,才不会娇羞。 裴珩一边想着丫头不害臊,一边又想,毕竟还是小,不懂事啊。 虽然接手了左洲的兵权,但是裴珩并不想住过去的将军府。 倒是将原先的太守大人宋大人的府邸清理出来住进去了。 这里不及将军府豪华,不过也不差了。 当然了,比起临京城里,他的府邸,那是完全不在一个档次的。只是裴珩并不在意。 宁芝自然也是住这里。 以后的那彭氏原本的将军府,倒是要成为太守的府邸。 就是如今还没有来接任的人。 众人该来的见过了宁芝之后,宁芝就去自己的住处洗漱更衣了。 宁蕴也不必她管,他留几日,就会去孤笼镇。 宁芝回了住处,就见白芷几个都已经候着了,他们之前没跟上,宁芝离开去渭北的时候,他们才来,没来得及叙话呢。见他们很累,宁芝也没带她们。这一来,主仆们就有个把月没在一处了。自然是一番激动。 宁芝刚洗漱过,裴珩就过来了。 如今两个人住一个府邸,自然见面是方便的多。 宁芝头发还是湿的,刚擦到了不滴水,正在那里晾着呢。 见了裴珩就没起来,不然头发太长了,不方便。 裴珩不在乎这个,坐定问:“累了么?” “当然是累呀,殿下这边顺利么?看着殿下倒是没有瘦,显然是还顺利。”宁芝笃定。 裴珩点头,确实顺利。 原本不顺的,但是彭年死讯传来,就一切都顺利了。 宁芝却想着,裴珩这个人打小习武身体好啊。其实就算是顺利,他初初接手这一摊子,肯定也不会太好过。 可是裴珩有个好处,宁芝也是这回跟他出来才知道的。 那就是裴珩越是累的时候,饮食越是吃的进去。也能好好睡觉。 这就叫他体力脑力都能保持的很好了。 “渭北可好?”裴珩不好问的太细致了。只能笼统。 “大伯和大伯母说伤心至极,一时半会哪里能好。不过他们也撑得住。”宁芝摇摇头:“只是可惜二哥了。” “你二哥这件事确实有蹊跷,只是毕竟出事的地方……也不好查证。”裴珩皱眉。 “我知道。很多事总会水落石出的。彭年死的太突然太早,很多事只怕是除了他谁也不知道。”宁芝也皱眉:“裴霖下手真快啊。” 虽然证据上没有裴霖杀了彭年的说法,但是不妨碍他们认定。 “不是个省心的东西。”裴珩哼了一声,显然本来就看不上的人如今更是看不上。 “倒也不必担心,他万不敢对太子做什么的。毕竟他想着讨好呢。听说他如今时常去太子府献殷勤。”宁芝笑了笑。 这消息,自然是祖父宁则礼给她传来的。 “他敢!”别说是不敢对太子如何,就是日常见太子,裴珩都烦躁。 过去的事不管对错都过去了。 他心疼大哥,不想叫大哥回忆。 可裴霖出现一次,大哥就肯定要回忆的。大哥那身子…… “所以殿下要立住脚啊。殿下好了,太子殿下就高兴了。”宁芝拉他的手:“不要为他一个不值得的人生气了。” 裴珩有点不自在的嗯了一声:“你饿了吧?一会吃点东西。” “你陪我一道吃么?”宁芝也不是要求,就这么轻声细语的问了一句。 可对上小未婚妻这清亮的眼神,二殿下才吃了没多久的肚子仿佛就饿了呢。 只是嘴上还得勉为其难:“好吧。” 第149章 北方 北方饮食,宁芝和裴珩如今都是不习惯的。 但是这府里既然已经住了他们,又加上临京城里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行踪,自然也就有人赶来伺候了。 首先建文帝就派来了一群人,厨子,侍卫,裁缝。 不过基本都被裴珩赶回去了,只留下四个厨子就罢了。 就这,都是考虑宁芝岁数小,怕她吃不好不健康。不然二殿下是绝对不留的。 裴珩虽然打小是锦衣玉食的长大的,这里的环境也好,饮食或者各方各面,他是真的都不习惯,也不喜欢。 可是他心里清楚,一个带兵的人,绝不能享乐。 至少不能太过于享乐。否则不能与这里的兵士们和睦相处。 显然,他做法是对的,军中兵士们知道这一节,果然更服气了。 谁也不愿意看着自己吃苦受罪,上头的人却美滋滋的显摆吧?至少不能看见吧? 所以几日后这些人被退回临京城,太子很欣慰的夸了一句裴珩长大了。 可到底也担心打小精细养着的弟弟吃苦,暗地里又送了两个厨子,又偷偷送去两个御医以及几个奴仆。 当然,这是后话了。 眼下,这一桌吃食,就是南北风格都有。 这是宁芝的意思。 她是吃不惯,但是北方怕是要呆很久,总不能一直吃不惯。南方饮**细,这是古代,有时候厨子想做,食材都不好弄。 又不是太平盛世,反正可以随意。 如今大费周章,倒是不如叫胃口早些适应了也罢。 反正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好的。 于是,从来都不吃北方面食的宁芝,也少量的开始吃。 虽说裴珩与她也没多在一起吃过几次,可是还是看得出她不爱吃这些的。 二殿下皱眉:“不爱吃就吃米饭好了。何苦委屈?” “我只吃一点,然后吃米饭。”宁芝笑了笑。 “何必。”裴珩知道她的心思,心里不禁觉得熨帖,又觉得心疼。 “没关系,不都是吃?”宁芝并不在意,还给裴珩也拿了半块馒头。 裴珩心里叹气,也只好不说话了。 宁芝想,小时候在沥城的时候,她都没有吃过这些啊。 那时候,娘吃不惯,所以他们家的餐桌上从来都是以南方食物为主。极少有北方的。 后来回去临京,更是没有了。 不过没关系,人是真的适应很快的。 与此同时,前院里,宁蕴也在吃东西,他也饿极了。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又赶路,累倒是还好,主要是饿。 飞刃陪着他吃,笑着看他胃口好。 “飞刃,姑姑在这里开心么?”宁蕴咽下一口饼,问道。 飞刃先是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他这么问,然后慢慢回答:“属下觉得是开心的吧?” “属下嘴笨,也是不会说,就觉得吧……姑娘在这里,还是自在的。临京城里,虽然大家都是那么过,但是就觉得姑娘不喜欢。这里也许看着不如临京,但是姑娘自在。” “哦,还有,殿下对咱们姑娘是不错的。这倒是不必担心。”飞刃又补了一句。 “眼下是不错。”宁蕴始终是有担心的。 “这世上的事,有的要走一步看三步。有的么,就不能看太多。这两口子的事,最怕想得多。姑娘是个聪明人。”飞刃笑道。 “哎,也轮不着我操心。她是聪明着呢。”宁蕴摇摇头,又咬了一块饼。 他在渭北呆了几个月了,倒是饮食上习惯了许多。 等完了饭,宁蕴就拉着飞刃去切磋了。 几个月没好好动手,他有点手痒痒。 自然是宁蕴打不过飞刃的。及时飞刃让他许多,也是打不过的。 这很正常,宁蕴的功夫虽然不是飞刃教的,但是飞刃指点他不少,宁蕴还小,不可能就如今打过飞刃。 少年打累了,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飞刃你真是深不可测。” “哈哈,这话说的,属下年纪在那。属下六岁就跟着师傅习武拉!”飞刃是个孤儿,小时候也凄凉的很。、 直到到了宁家。 “有你在,我也是放心的,明日一早,我就去孤笼镇吧。”宁蕴摆摆手。 其实对于他来说,不管是这左洲还是孤笼镇,都是陌生的。 可他不得不去闯荡了。 一来是少年时候的部委艰险。二来……失去了父亲的庇护,总是要成长起来的。 “放心去,姑娘最信你。你也要信自己。”飞刃拍了宁蕴的肩膀一下道。 这少年,瘦了很多,但是却又长高了些,甚至也长开了些。 隐隐,已经是个大人的样子了。 飞刃心疼他,却不肯流露:“军中滚过,以后你就不一样了。” 他虽然是个侍卫,十几年前,也是军中历练过的,知道这军中最是磨练人的地方了。 “好,信我便好。”宁蕴笑起来,又是那个俊美的宁家小公子。 他想,他有母亲,弟弟妹妹要庇护,当然也有打小一起长大的小姑姑要庇护。他们几个,小的小,弱的弱。虽然小姑姑不弱,但是他愿意保护她。 那头宁蕴还有精神的很,这头宁芝可不成,吃饱了,再也忍不住那困意和累,当着裴珩的面,就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了。 二殿下是用了全身力气,才忍着没有留下看小未婚妻睡觉。 白芷伺候宁芝躺下,不一会,她就见周公去了。 杂乱无章的梦,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她也不甚在意。 倒是一觉睡到了次日一早。 这就很是久了。 其实夜里的时候,白芷是叫她了的,可她绝不起来。 最后还是裴珩发话,就睡着吧。 于是,足足睡了十几个小时之后,起身,就该是送宁蕴去孤笼镇的时候了。 前院里,宁芝瞧着已经整装待发的宁蕴,笑了笑:“果然是大了。” 宁蕴不习惯她长辈这种口气,别扭的没应声。 “孤笼镇,陈奉在,齐将军也是猛将,你去了好好相处。军中不比家中,凡事要小心,也要放开些。在军中,身份不如拳头重要。说不服的时候,可以打服。水里泥里滚过一遭,你就不再是临京城禄国公府上的小公子了。”宁芝心疼的看他。 第150章 长大 之前三个月在渭北,他也没这么接触军中的事啊。 如今要去孤笼镇,可实打实是自己去。她……也不跟着,至少眼下不跟着。 裴珩听着这些话,有点想笑,可这也是实话。 “姑姑……”倒是宁蕴,表情有些扭曲,他还不太能赞同。 “好了,不必反驳我。记住就好。当你不在是禄国公府小公子,而成为了宁小将军的时候,那你就真的长大了。”宁芝笑了笑,走过去,抱住他:“姑姑信你。” 少年们,都急着长大吧? 这个孩子,不能再做孩子了。 “你……你干嘛这样肉麻!”宁蕴不忍心推她,但是到底是不习惯。 宁芝笑着松开,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去吧,下个月我就去看你。有事叫人赶紧来说一声。不要太委屈自己。” “好了好了,我走了!”忽然这么‘母性’的姑姑,他吃不消。 忙对着裴珩道:“二殿下,那我就先走了。姑姑就摆脱您了。” “嗯。”二殿下只是高冷的嗯了一声,其实心里想,这还用你说? 宁芝出了府外,看着宁蕴带着一行人策马离开。轻声一叹:“逼着一个孩子长大,是最残忍的一件事了。” “你今日还真是不对劲。”裴珩接话。 “是么?大约是没吃药吧?”宁芝幽默了一下。 “你病了?什么病?怎么不说?”显然,二殿下不懂这个幽默。 宁芝一笑:“我开玩笑的,没病。殿下出去么?” 裴珩注视着她,看她是真的玩笑才道:“嗯,去军中,你想去么?” “那我也去看看吧。”宁芝一开始就不会把自己摆在不能参与大事的位置上,所以毫不犹豫的就跟着去了。 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也不带太多人,就是飞刃和另外两个侍卫。 女的只有流云一个。连翘都没带。 这一出去,就要三四日。 毕竟兵营不在城中。因为路途不着急,于是宁芝自己骑马。 只要是不赶路,她还是能骑马的,只是快不了。 最后商议定,自己骑一会,就被二殿下带着走一会。宁芝只好应了。 于是二殿下暗戳戳的再次抱着自家未婚妻骑马,诡异的很满足。 这回不那么着急赶路,骑在马上,就能说句话了。 “你学过骑马?”裴珩问。 “嗯,只是骑不好,临京城没有几个马场,我也不爱去。”宁芝回答。 临京城里的马场,除了皇家的之外,其余几个,都是贵族子弟攀比好马的地方。宁芝一直不去。 就在自家别院外头骑过,也是刚会而已。 “以后本殿教你吧。” “嗯,谢谢殿下了。”宁芝一笑,心想这是有必要的。 会骑马省事很多。 裴珩心里不以为意,想着一辈子不会也没关系吧? 经过三个时辰之后,终于到了兵营外头,宁芝下来,换自己骑自己的马。 裴珩没有阻止,一行人进了兵营,就见上官纪迎上来了。 “殿下,姑娘,你们来了。” “辛苦你了,这里如何?”裴珩回去的时候,就是上官纪留着坐镇。 “一切如常,殿下放心吧。彭年已经没了,他们也不是傻子。”上官纪一笑。 裴珩先下马,果然就见宁芝得需要扶着下来。 他没有去抢飞刃的活计,只是看着宁芝站稳才与她一道进去。 因裴珩只是巡视,所以并未叫将军们都过来,但是只要是遇见了的,都得来问候。 这样是常理。 不过,他不叫人,倒是有人来找他。 正是那一日带头投诚了的老将军辽将军。 帐子里,宁芝坐在裴珩身边,见头发花白的辽将军进来。 他单膝跪地:“末将拜见殿下。” “老将军请起。”裴珩调走不少人,可是这个辽将军,还留在原处。 辽将军起身,又对着宁芝点头:“见过姑娘。” 宁芝笑着点了点头。 “听闻将军有事见本殿?是何事?”裴珩问。 “是,不知殿下去岁的时候,可听闻塔族人调兵遣将的事?”辽将军问。 “自然,是有动静了?”裴珩之所以这些时候都观察这里,当然不光是怕这里的人反水。 主要是防备塔族人。 “这……末将不敢说是有动静了,只是末将与众家兄弟在此几十年,总是有些感觉的。年初开始,塔族人那边就不对劲。虽然去岁就开始不对劲了,只是今年似乎越发的频繁起来。左洲东北方向是山区,倒是不足为虑。但是这西北方向,接壤渭南的地方,却是一直不平静的很。之前大小摩擦都是有的,但是奇怪的是,今年年后,反而什么事都没了。” 塔族和大晋对峙多年,有个摩擦是很正常的。 两家都不打算打起来的话,摩擦也就是摩擦。 可是忽然没了,这肯定不正常。 “老将军是觉得,他们憋个大的?”宁芝问了一句。 虽然她插话叫辽将军很是不习惯,但是她精准的说出辽将军的担心来,辽将军也就没觉得不对了。 “末将只是觉得太过反常了。如今……”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咱们这边有变化,未必瞒得住塔族人。只怕是……” 便是两国对峙,也不敢说对方的消息就一定传不出去。 何况,这么些年,大晋一直会有消息传出去,只是大小之说。 反倒是塔族那边的消息很少能传进来。传出去的话,左洲忽然换了将,保不齐对方就敢出兵了呢?任谁也知道,忽然换了将军,军中比如会有一段时间是混乱的。 左洲这里,对面的将军叫做扎西垂,是个四十余岁的将军。驻守在西桦城里,但是具体有多少兵马,却不得而知。 只是粗略估计,不下十五万吧。 “我一直有个问题。”宁芝看着辽将军道。 “姑娘有话尽管问,末将知无不言。”辽将军道。 “我的经历,将军知道一二吧?”宁芝先道。 辽将军意外,却也点头:“略知一二。姑娘的出身不是秘密。” 宁芝点头:“是啊,我小时候,生活在沥城,后来沥城也失陷了。” 第151章 苦不苦 “看我,说多了。”宁芝笑了笑:“我只是想问,为什么,我们对塔族人的一切,知道的那么少。” “为什么……这么些年,我几乎见不到北方难民?” “因为……他们鲜少能逃出来。”辽将军皱眉。 像是不想说,到底还是说了:“末将在十几年前,最近距离接触到了西桦城外的时候,曾亲眼见城墙上的塔族人,拉弓射死了几个百姓。那样貌,打扮,是大晋人。” “所以,不是逃不出来,而是逃出来也活不了?塔族人不许他们逃回来?”宁芝手紧了紧:“够残忍了。” “哎……也不是一个也没有。只是鲜少会有人去了临京。姑娘不会想见的。塔族人脾气暴躁,对着大晋遗民,非打即骂。他们能逃回来,也已经是……受过无尽的苦楚了。”辽将军摇摇头。 “本殿迟早会叫他们不再受苦。”裴珩声音很轻,没有什么发誓啊,或者是信誓旦旦的感觉。 他就只是这么轻轻的说着,像是这件事并不会太费力。 “是的,我们做得到。”宁芝握住他一只手:“为这个,我有个想法,不过不必着急。”宁芝笑了笑:“倒是如今你塔族人的动静最叫人担心了。” 辽将军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有种感觉,这位姑娘,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啊。 吃过了晚膳,这一晚就早早歇着了,明日一早,要去营地最西北的地方。那里最接近塔族人。 宁芝第一次住军帐,是怎么也不习惯的,只有流云伺候她,她翻来过去很久,才勉强睡着了。 可是不一会,又被走动的兵士们吵醒了。 无奈的叹气,还是太娇气了呀。 真正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早上被叫醒,困得吃不进去东西,勉强喝了一碗粥,吃了半个饼。 眼下乌青是挡不住了,她并未带来粉。 于是裴珩看着,就知道她是没睡好:“留在这歇着也可以。” “没事,留着我也睡不着,慢慢习惯吧。今天白天累一点,晚上就好睡觉了。”宁芝道。 裴珩无奈:“你何必呢?” “你还不知道何必呀?我怕输给你呀!我自己就不安分嘛……”宁芝拉他的袖子。 裴珩抿着嘴,瞥她一眼:“走吧,累了不要叫。” 宁芝一笑,由着他抱着她上马,然后自己骑马走起来。 宁芝深知就算是再开放,哪怕现代,女人进了军中也是要有骚动的。 所以到了之后,她挂着笑意,跟着裴珩走着。 对打量他的小兵们都报以淡淡的笑意。 这里的兵蛋子不管是年轻还是年纪大一点的,都是八百年见不着女人的,乍然见了,还是这么美的,早就想不到什么女人来军中如何了。 一个个都直着眼睛看她。 宁芝也不在意。倒是裴珩轻轻皱眉,却也知道这是正常的。 这里的兵士们对裴珩倒也没有不服气。知道宁芝身份的,倒也对宁芝还算尊重。 宁芝的父亲不管具体如何死的,但是对外是战死。 只要是为了对抗塔族人死了的,这些兵士们都觉得该是英雄。 何况,虽然在临京城里,宁家有很多头衔。 奸臣,权臣,佞臣,但是在这里,兵士们看的是宁家满门都是将军。 又才战死一位年轻的将军。 所以,他们看宁芝,多数带着几分敬意的。虽然这敬意,给的是宁家。 宁芝清楚,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褪去权谋,这些战场上,兵营中的汉子们,才是最赤忱的。 她并不打算收买人心,所以无论对谁,都只是笑一笑。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倒是给人留下的印象不错,大方得体,不卑不亢。 也没有一般女子见着糙兵汉子时候的嫌弃。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叫人觉得欣慰了。 裴珩巡视过后,就发现这里一切都是井井有条,就算是对面忽然突袭,也不会乱了方寸的。 果然是与对面对峙几十年的地方了,不会因为换将就乱了。 “要留心些,你们也该知道,今年来,对面不寻常。”裴珩与几个将军一道用午膳,一边道。 几个将军忙应了,心想这二殿下还是有些本事的。不是草包。 宁芝也一道用,全程只是听着,并不接话。 反倒是有时候裴珩会看她一眼,她就点头。 等那几个将军退下,裴珩好笑:“怎么成了不会说话的?” “这些事,我并不懂。就不说了。殿下不是做的极好么?”宁芝笑了笑:“我也只能学一些御人之道。至于带兵也好,还是打仗也好,我自认做不了。” 这些事,不懂装懂,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 她么……大约就能做个政委那样的人吧? 主要负责洗脑…… 咳咳。 “难得听你示弱。”裴珩摇头。 “没吃饱吧?”裴珩方才也注意了一下,她吃了不多的几口。 “饱了,昨夜没睡好,今日没什么胃口罢了。回去再吃吧。”宁芝道。 “今夜……怕是要住这里了。”裴珩叹气:“叫你不跟来……” “也没事,昨夜没睡好,今晚我肯定沾着床榻就睡着了。我自己不乖,跟来受罪活该嘛。”宁芝好笑。 裴珩哼了一下,没说是不是。 她倒是乖了,一句苦也不叫。 他是锦衣玉食长大的皇子,她宁九不是更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姑娘? 宁则礼对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 “不要多想,肯定没有临京城舒服。但是你我心里都有想做的事。太迫切,这些所谓的苦,也就不是苦。我们想要做的都太难,怎么可能躺在金玉堆上做成呢?到底还是有美食锦衣,有人伺候,不算苦。” “你一向都这么乖?”裴珩问。 他小时候,可是很闹的,要是不舒服了,或者练武累了,就会闹的很厉害。大哥一直哄着。 可这个丫头,打小失去父母,怕是回了临京就一直这么乖吧? 不然,宁则礼也不会这么宠她。 “是啊,乖起来可爱么?”宁芝卖萌。 她想,她好歹还有个不一样的灵魂,可二殿下忽然开始吃苦,又如何忍呢?她也会心疼的呀。 第152章 韩氏 左洲城里,裴珩和宁芝风生水起。 临京城里,随着彭氏的迅速落败,各方势力改组。当然各方势力也迅速的权衡起了利弊。 最直接的,当然就是韩家和贺家。 先不提贺家,毕竟贺家家眷刚回京,如今就算是有什么想法,也是不好动的。 何况,这边刚倒了一个彭氏,贺氏也是手里有兵权的人家,自然是不敢随意动的。 大晋格局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过去直属与皇家的兵马可不多,如今加了十八万,也不能算多,但是至少,这些人是纯粹的握在了裴氏皇族手里的。毕竟不同。 但是韩氏是文臣,他们要是略有些动作,倒是不会叫人太注意。 而韩家人里,多数是不能平静的。 首先就是二殿下的未来侧妃韩佩鸳。 对于她个人来说,殿下手中有了兵权,自然是好事。可是她毕竟还没有过门。 这事情的变数太大了。 而且,家族也是她不能摒弃的东西。如今二殿下和宁九在左洲过的如鱼得水,她在临京城里,自然是煎熬的很。 是,她不像是彭筱一般喜欢二殿下这个人。但是她也绝不会不在乎身份地位。 除了她,韩佩齐也是心绪不宁的一位。 不管他自己有什么想法,至少他眼下站在了皇孙的阵营中。 虽然这只是暗地里的,但是不管是什么时候,裴珩占了优势,对他都是坏事。 之所以站在皇孙身后,是等着皇孙与二殿下斗。 可是如今还没开始斗,二殿下就占据了绝对优势……他如何能不焦虑? 再有一个,就是在太子府的韩清宁了。 韩清宁最近病了一场,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换季的时候风寒了。 可是她体质本就不算好,这会子病了,就显得格外严重些。 她也是近来因为这些事,多少心烦的很,又忽然之间发现了一件事,导致心内郁结,这才会病的严重。 韩清宁靠着大迎枕,刚带着一脸的笑意送走了还有事要去忙的太子裴诀。 然后缓缓收起脸上的笑意,冰冷了一张脸。 她样貌秀丽,本该是娴静舒雅的样子,可是眼下这冰冷叫她看起来有些不协调。 只是她身边的奴婢也都习惯了。 “您身子不适就再躺会?”采芹过来给她将毯子掖着:“身子最要紧。” “采芹,你说我是多傻?竟是没发现,太子殿下居然开始防着我了?”韩清宁没有躺下,只是靠着迎枕往下走了一点点。 “侧妃……”采芹叹气:“您不是不知道,太子殿下最亲近的是二殿下……” 作为奴婢,其实采芹是最清楚的。 太子殿下确实宠爱侧妃娘娘,可是……很多事,他并不会与她说啊。 比如二殿下的事。 “你是说,关于裴珩的事,他就会防着我?”韩清宁问。 采芹心里叹气,哪里这么简单,可自认自己说不清楚,只好应了是:“也是裴氏子孙着实凋零,殿下这样也是……担忧吧。” 韩清宁点头,其实也不是完全察觉不到。 这些年来,关于这位二殿下的事,殿下极少与她提起。 二殿下进府来的时候,他都叫人看着。 防备着有人对二殿下出手。 裴珩小时候过来,吃饭的东西都是特制,几乎寸步不离有人试毒。记得裴珩四岁的时候,她有一次想拉进距离,叫人做了点心亲自拿给裴珩。 却不得接近的事。 那时候太子殿下只说二殿下摔倒了,正闹着,叫她回去了。 如今细想来,只怕是根本就是不信她吧? 不过,韩清宁想,太子殿下也不光是防着她一个。正院里那个也是被防着的。 只怕比起她来,正院那位更是被重点防着的。 只是,正院里那位什么情况,她从不能与之对比。 她毕竟是挂着这么多年得宠的招牌的。韩清宁越想越是火大,饶是她素来以温柔宽和待人,也是一肚子气。 过去是过去,她明显感觉到,去年起,太子对她越发不如以前了。 虽然也常来,同床共寝的时候多得是,但是那感觉不一样。 到底精神不济,韩清宁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采芹给她盖好毯子,就坐在脚踏上想事情。 采芹跟了韩清宁十七年了。 她很忠心,所以也知道很多事。 她想,太子殿下不能和侧妃娘娘行房,就少了多少亲密。何况,太子殿下身子不好,是随时可能没了的人。 他心里装着多少大事,哪里还顾得上儿女之情呢? 何况,太子殿下多大了?毕竟不是小男人了。 可是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侧妃娘娘对太子殿下也没有真心啊。 她想,她都可以看得出来,太子殿下看不出么? 只是比起正院里那位着实毒辣的太子妃娘娘来,侧妃过去也是太子妃。 贬妻为妾也好,还是这么多年受苦生病也罢。 都与太子殿下同病相怜。而毁了身子的太子殿下也着实不可能再去找个宠爱的人了。 扶持着过日子罢了…… 采芹不敢叹气,只是将这一口气放在心里。 这日子过的可真没意思。 当然,韩清宁不这么觉得。一觉睡醒之后,她就想要回韩家一趟。 这些年,她不多回去,但是如今,不回去是不成了。 因为有的人,她不方便叫过来。 有了想做的事,身子也好的快了起来。第三天,她要回韩家,太子并未阻拦。 如过去每一次一般,派了车马送她,再说好晚间接她。 不管内里如何,外面,她依旧是无限得宠的韩侧妃。 韩家人在府上的,都出来迎接。 纵然只是一个侧妃,但是皇家之人就是皇家之人。毕竟不同。 这还是自打陛下来了临京之后,皇室之人的排场不如当年在盛京城了呢。 不然只怕是整个城里都要被禁止出动一会。 韩清宁的规矩一直维持到了进了韩家的前院书房。 她并不着急去后院,她的母亲已经过世了,后院里,无非也就是嫂子们。 并不亲近。 前院里,才是她想见的人,以及想做的事。 第153章 韩家 果不其然,说了一会话之后,韩成就叫众人走了,只留下了韩清宁一个。 实在是当众留下了韩佩齐太明显。 但是临走,韩佩鸳还是狐疑的看了这个姑姑好几眼。 人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轻易不会抹除。 她已经对韩家长辈们的事格外注意了,尽管如今还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东西,可是不妨碍她的怀疑。 书房里,韩成见人走了,才道:“是有什么事么?” “嗯,想见见齐儿。”韩清宁放松下来:“也有些事情想与父亲说。” 韩成嗯了一声:“齐儿一会就过来了,你可好?听闻你又病了。” “没关系,风寒而已,好多了。父亲可好?”韩清宁笑了笑。 “好,父亲身子一向健壮,没什么不好的。你们都好就是好事。”韩成一贯对这个聪慧的小女儿疼爱有加,自然也是真心心疼的。 但是能有几分心疼,敌不敌的过野心,那就不可知了。 “最近有什么事么?”韩成问。 韩清宁摇头,皱眉:“有些事,是我也不知道的。不过想来殿下该做的也做完了。” 韩成点头:“彭氏这一次,是输惨了。事出突然,谁也没想到。” “看来是宁家早就与二殿下正经结盟了吧?”韩佩齐进来就道。 门口守着的都是自己人,如今就连韩清宁的贴身丫头采芹之流都不在这里伺候着。 自然也不怕泄密。 对付彭家这件事,事前他们不知道,可是事后,总是有消息的。 就比如苍梧洲的兵马退回去的时候。泄露出来的消息。 要不是宁家默许,就不可能允许苍梧洲的兵马过去。这回拿下左洲,宁家不知道里头做了多少呢。 “有时候我不懂,宁氏就这么甘心做二殿下的狗?”韩佩齐带着目遮,面上却也隐隐是愤恨的样子。 “是啊,有什么好处呢?”韩清宁也皱眉。 “扶持一个听话的皇帝,不也是好事?”韩成摇摇头,倒是不惊讶。 在他看来,宁芝的所谓‘忠心’,也不过是叫日后宁家更好罢了。 韩成看了一眼长孙,他想。要不是个这个孩子,只怕韩家也是这想法。 可如今不同,他们注定不满足这一点好处了。 “你们有什么计划么?”韩清宁问。 “如今一动不如一静。眼下对付二殿下,不是好时候。”韩成道。 韩佩齐点头:“只是也不好什么都不做。咱们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你想做什么?”韩清宁还是很信任这个侄子的。虽然他们见面的次数着实不多。 “让堂妹去左洲如何?都是年轻人,多相处一二也好。”韩佩齐笑了笑。 韩成和韩清宁对视一眼,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韩佩鸳去了,当然有好处。首先她能接近二殿下,那么就会有消息回来。 当然了,这消息不是她传,但是总能传。 其次,要是韩佩鸳真的能与二殿下日久生情的话,那就更好了。 “只是这也不合规矩。”韩清宁道。 “如今还讲什么规矩呢?那宁九在那里,又合了什么规矩?”韩佩齐摇头:“不过,只有咱们一家说,多少不合适。找个好时机,叫贺氏也送人过去吧。还有彭氏……” “彭年虽然死了,但是陛下并未下旨,彭筱还是二殿下的人嘛。”韩佩齐笑。 “也可。”韩成摸着胡子:“这件事也不必着急。” 韩清宁点了个头,又道:“倒是鸳儿,似乎有点怀疑。” “无妨。”韩成不在意,一个小丫头,怀疑也没什么关系,叫她去左洲,也就不会怀疑了。 “齐儿你对皇孙还是客气些,毕竟……就算有朝一日情形不好的时候,他还是有用的。”有大用。 “是,孙儿知道,孙儿可是皇孙殿下的忠臣啊。”韩佩齐勾起唇角。忠臣两个字,说的格外真诚。 韩清宁又与韩成和韩佩齐说了许多话,总算是起身要去后院了。 就在她离开前院书房后不久,一个小厮从暗处跑走,径自去了韩佩鸳的屋子里。 “二公子,姑娘,娘娘过来了。” 那小厮喘气了一下:“那个,大公子过然去了。” 韩佩鸳面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了。将手里的茶碗咯噔一下放在桌上:“二哥。” “到底是什么事,竟是这么……”韩佩卿想说这么鬼鬼祟祟。但是到底都是长辈,这话他说不出来。 “二哥,这事……我们还是要留心。这家里,很多事我们都不知道。我是二殿下未过门的侧妃,如今只怕是更叫家里人不信我了。”韩佩鸳神色十分难看。 “放心,还有二哥。”韩佩卿皱眉:“实在不行就分家吧。” “二哥说的容易。父亲不会答应的。祖父更不会。”韩佩鸳实在是火大的很。 “父亲孝顺,你不是不知道。如今我们手里丝毫证据都没有。说什么都是虚的。”太被动了。韩佩鸳完全接受不了。 韩佩卿再想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已经来人请他们过去了。 兄妹两个对视一眼,收起情绪来,去见韩清宁。 不管底下如何暗潮汹涌,面上还是一团和气。 韩清宁这些年,一直与侄女韩佩鸳关系很好,如今回来府里,自然也要拉着她说些‘心里话’。 韩佩鸳到底是个聪明人,纵然心里已经不能像是过去一般对待这个姑姑了,可面上没敢再露出来了。 一旦有了忌讳,反倒是更表现的比以前好了。 就像是上回她去找姑姑时候的失态不存在一般。 韩清宁一生无子,对这个侄女也是有疼爱的,至少不涉及韩佩齐的时候,还是真心的。 便也就把韩佩齐的意思说成了韩成的:“你祖父的意思是,想法子送你去左洲,二殿下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去也好,亲近些。总是对以后好的。” 韩佩鸳听着这个,倒是意动。 家里如果太混乱,她最好的归宿自然还是二殿下。 不管怎么样,她要是以后能得宠,才算是好事。 “只是这也不合规矩,只怕是难吧?”韩佩鸳问。 “说难也不难,你也预备着吧。”韩清宁笑了笑,拍她的手。 第154章 试探 事实上,这件事是真的不难。 韩家只是提起,太子殿下就明确表示这是应该的。 毕竟宁九还在左洲。 何况,太子清楚,他们想送女儿过去,也未必就是单纯想叫女儿与珩儿好。 这些事,堵不如疏,送去又能如何? 再何况,作为太子裴诀的立场来说,他希望裴珩和宁芝好,但是也不会希望他只跟宁芝一个人好。 只要有个侧重,韩家和贺家,都是要用的。 于是太子拍板,不光是韩家贺家,甚至彭家,他都叫人传话。彭筱也可以去。 彭家。 彭家收葬了彭年,等彭战和彭克回京之后,便都进了昭狱。 彭战一双腿彻底废了,彭克没了男人的玩意儿,也是废了。进了昭狱之后,倒是没有怎么受刑。 这是裴珩的意思,本就是冤屈死了彭年,这兄弟两个,他是不会叫他们再死了。 可是就算是不死,他们两个也已经是完了。 于是终于等半月后送回彭家,彭年的嫡妻王氏一见两个儿子的惨状,就晕了过去。 至今缠绵病榻。 老爷子至今没好,王氏原本还没这么严重,虽然死了丈夫,还有四个孩子。 可看到两个儿子同时废了,再也支撑不住。 眼下,竟是有些摇摇欲坠,不久于人世的意思了。 于是,太子殿下的口谕来了彭家,是彭玉出面听了这手谕的。 等转回后院,就一五一十的和彭筱说了:“你想去就去吧。府里有我。” “我不去。父亲过世,母亲这般样子,我去哪里呢。就转告太子殿下,孝期之内,我不方便吧。”彭筱摇摇头,消瘦的脸上沉静无比。 这些事也不过过去不足一月,她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彭玉心疼她,纵然她自己也瘦的厉害。 “去吧,你的心思我知道。你如今也不是过去了,去了之后记住不要强出头。我们家已经这样了,你也……不再是威胁了。以后,二殿下会善待你。”彭玉轻轻抱住她:“只要以后,你有一儿半女的,就出头了。” 彭筱没挣扎,只是轻声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不想去。该去看看母亲了。” 彭玉见她坚决,便也不在说这个了。 往正院去的路上,彭筱想,她怎么面对二殿下呢? 正院里,彭战坐在轮椅上正在王氏的榻前候着。 王氏还在睡,他见妹妹们进来,勉强一笑:“都来了。” 家里这样糟心,姐妹两个都没提起太子口谕这件事。 彭战改变也不可谓不大。 他回府后,将军中事情细细的跟彭老将军说了一遍。重点就是彭秀和彭寿的背叛。 可是彭老将军沉默了许久,只是摆手:“去吧,以后不必提起这些事。” 对于他而言,长子已经折了,次子……他还能亲手杀了他么? 不见也就罢了。 至于彭秀…… 说起来,他只觉得家门不幸,四个嫡孙,损了三个。 加上本就有病的一个,如今算是全部毁了。 唯一能传宗接代的,竟只有一个彭寿的私生子……却还不知到底是哪个儿子的。 只是如今彭年已经死了,这孩子是彭寿的更好些吧。 所以他无法再叫彭寿出事。纵然知道长子的死,与次子绝对脱不了干系。 他心灰意冷,不愿意管这些事,只一心养病。 而彭克没了根之后,精神一直都不对,又在昭狱里被吓唬了半个月,如今已经是半疯了。 浑浑噩噩,除了彭战,谁也不认识。谁靠近都叫。 彭战拖着废了的腿,还得一天三趟照顾彭克吃饭。好在他自己还能解决私人问题,不然就更麻烦了。 这样的情形下,每个人都在变化。便是素来不走脑子的彭战,如今也不再是那个有勇无谋的人了。 纵然不可能变成个有谋略的,但是凡是总会想的多了。 他毕竟是长子,母亲只怕是不成了。 弟弟如今这样,还有两个妹妹,就算是他腿废了,也不得不担起做兄长的责任来。 王氏在次日黄昏的时候咽了气。 彭筱之前回复太子的话也更有说服力。 彭筱父母双亡,三年内,是不能婚嫁了。 不仅是她,如今彭战彭克彭玉,都是一样,三年内不得婚嫁。 而彭战的妻子已经与他和离了,彭年这一支,如今真真是被耽误大了。 韩佩鸳和贺秋云已经上路,而彭筱,正在给她的母亲哭灵。 她跪在灵棚里,一双眼已经肿的不能看,不能再哭出来了,只是呆呆的看着火盆。不时往里添几张纸钱。 说实话,打击来的太过密集,她已经没什么太悲伤的感觉了。 全身都是麻木的。 她听见二哥的哭叫,以及大哥安慰着哄骗他来跪灵。 听见姐姐帮着哄,她只是跪着,无声无息的跪着。 随着王氏的死,彭氏在京城的宅邸算是彻底没落了。 因为这回,除了王氏的娘家人,连一个吊唁的宾客都没有。就算是王家人,也是来了上香就走了,并未多留一刻钟。 彭家有底子,虽然彭年是这样的罪名死了,但是到底没有经历抄家,可以说他们财富还是有的。 所以王氏的身后事,并不难看,只是一个人死后,没有人来上柱香,到底是凄凉的。 可是,除了他们家,谁还在乎呢。 韩佩鸳和贺秋云一起走,路上坐一辆马车的时候,贺秋云忽然感慨:“以前见彭筱的时候,只觉她是被惯坏了。如今想来,她也凄凉。” “是啊,世事无常。”韩佩鸳是真心感慨。 “不说这个了,倒是这左洲,你我都不曾去过,又不知是何种情形呢。”贺秋云笑道。 韩佩鸳明白她的意思,哪里是问左洲,是问殿下和宁九吧? 不过她乐得装傻,说到底,她们之间不可能和睦的。 贺秋云可不比彭筱,这是个精明的。 以后要争,联手可以,做个姐妹,那可就算了吧。 “是啊,这左洲气候也不同,倒是不知什么样子。不过也难得离开临京,就当是游玩了。”韩佩鸳笑了笑。 “还好有韩姐姐一起,不然多孤单?”贺秋云也跟着笑,都是聪明人,不必再试探了。 第155章 闹脾气 左洲。 宁芝和裴珩知道了太子的口谕,以及知道了韩佩鸳和贺秋云已经快到了。 宁芝虽然说有点意外,可是也没太过意外。 不过,这两个人来,宁芝虽然说不上不开心,但也绝不会喜欢就是了。 于是,她便要起程去孤笼镇了。 裴珩觉得她是闹脾气了。 宁芝不解释,有时候适当的误会也无伤大雅。何况……也确实是‘闹脾气’。 她要去孤笼镇,是因为自己的事情,不过这时候去,自然也少不得是与裴珩闹一闹的意思了。 一直顺风顺水的……不利于感情发展嘛。 如今么,他的未来侧妃来了,她这个嫡妃倒是要走开,就看殿下如何反应了。 换句话说,裴珩是会因为宁芝此时离开而不高兴觉得她不大度不懂事呢? 还是会因为那两个即将到来的女人导致宁芝生气离开而不悦继而烦那两个人呢? 宁芝很想知道。 当然,她面上云淡风轻。 有时候么,她不介意亲自下场给那些女人一巴掌。 可是多数时候,亲自下场撕,就很没意思了。 于是宁芝收拾好了一切,裴珩来送她的时候,实际上是板着脸的。 心里觉得宁芝这醋吃的没意思,又想劝,又拉不下脸来。 可又不忍心不来送,就真是各种别扭。 “殿下要好生照顾自己,多喝水。别太累了。”宁芝笑盈盈的,好像真是出去走一遭,玩一玩一般。 裴珩皱眉,想说你既然担心就不要走。 可是这话,二殿下眼下还真是说不出口。 “气候不比临京,你自己也注意。”裴珩只能干巴巴的。 “殿下如今都不叫我名字了。”宁芝带着一丝不满,轻声细语的抱怨了一下。 又不等裴珩开口就道:“不要睡得太晚了。” 裴珩就被堵回去了,直到扶着她上了马车,裴珩才真是忍着尴尬和不好意思道:“路上注意些,有人跟着你。” 然后顿了顿:“……芝芝。” 宁芝真的想笑,还是大笑,可是忍住了,点头矜持的摆手。 直到马车走远了,她掀开了帘子,还对着站在那里的裴珩轻轻摇手:“殿下,我会想你的。” 她说的不大声,可是裴珩听见了,跟着裴珩的人也都听见了。 裴珩面上没有什么异样,异样全在心里。 他想,这丫头闹着脾气走了,结果还要这样来一句。 倒是叫他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心思了。 二殿下如果去过那个五光十色的现代,就会知道未婚妻这就是撩死不偿命啊。 可惜他没去过,有生之年里,也不曾接触过这样的女子,所以只有不解,以及……不舍。 是的,小未婚妻马车才刚离开,他就已经有想把她捉回来的冲动了。 宁芝不紧不慢的往孤笼镇去。 也不过是一整天,到了黄昏时候,她就已经到了。 宁蕴没来接,他今日正在校场上与几个将军练习射箭。 这方面,他比较弱,也不顾辛苦,每天泡在校场上。准确说,他不是叫将军们陪练。 而是与几个射箭特别好的小兵一起学,并且还组织了一个三个月后的射箭比赛。 所以如今军中射箭好的都跃跃欲试,不好的都在勤加练习。 毕竟宁将军可是说了,只要是能赢,可是百夫长!要是叫宁将军赢了么,他们就都没戏了。 哦对了,宁将军,就是宁蕴。 朝中已经下旨,他如今是正四品的少将军。 当然是有裴珩的意思,宁芝这里的兵马需要有人带,她自己没有官职,自然要有人帮他。 其次,也是朝廷安抚宁家的意思了。 宁苇战死之后,施恩于他的长子,于情于理,都是说的过去的。 正四品不算高,至少在宁家,真的不算什么。 可是宁蕴也不过十四五岁,这起点不可谓不高。 越是高,他越是要好好努力,如今要压住这一万人,以后,也许需要压住千军万马。 一个好将军,绝不只是朝廷给了官职就够的。 于是宁芝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已经将一身衣袍浸湿了的宁蕴。 已经是快六月里的天了,当然是热的。宁蕴在校场已经一天了,中午也就是吃了饭就又来了。 这会子天还没有黑,其实已经不那么热了,可他一直动,就还是热,身上的衣裳也一直没干。 宁芝带着笑意看他:“将军辛苦了。还未恭喜将军。” 宁蕴不自在:“说什么呢,为什么不说你今日来呢?” “这么点路而已。”宁芝看着他走近。 闻见了他身上的汗味儿。不好闻,也不恶心。 宁芝带着心疼,伸手拉住宁蕴的手摊开。 果然,他手上的毽子多了起来,不少地方已经磨破了。 虎口处,还有水泡。 她叹口气:“一会好好处理一下。” 不用问疼吗,也不说你何苦这样。 可是她的心疼溢于言表。宁蕴觉得心里很暖。 准备好的那些解释不必说,比如我不疼,比如练习这个不可能不磨手的。又比如男子汉这点伤势算什么! 可是小姑姑没有问,只是叫他一会好好处理一下。 “你累了吧,走吧,回去。”宁蕴道。 宁芝笑着点点头,正要走,就见其余的将军们,以及陈奉就过来见礼了。 他们已经明白,孤笼镇这一万人,真正属于谁。 虽然,他们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管制他们不服气,但是总归是不能说什么的。 “我在这边呆些时候。晚几日我有事要说,你们也累了一日,就先歇着吧,什么事都明日再说。”宁芝挥手。 众人应了是,就各自散开了。 只有陈奉留下,他是宁芝的侍卫,自然是少不得要汇报事情的。 宁蕴去换了一身衣裳出来才道:“怎么忽然来了?” “嗯,有事情啊。之前叫你找的人怎么样?” “已经放出消息去了,只是还没有回应。屏州路远。很着急么?” “也不急,慢慢来吧。有时候你找了,人家要是不想出现,也是枉然。”宁芝笑道。 “到底是什么人啊?”宁蕴坐下来问。 “记得去年我在宫中救下的刺客么?就是他。”宁芝道。 第156章 想法 宁蕴一愣,下意识的去看飞刃。 不过看见了,也就淡然了。都是自己人:“为什么找他?这事……” 这事要是漏了…… “找他自然有事,没关系,就算是殿下知道了……要是知道了,我负荆请罪嘛。” 何况,她又不是毫无实力,一个人还是瞒得住的吧? 宁蕴见她如今不说,也就不问了:“好,那我就派人再去找一次吧。” 宁芝点头:“不急,这些事不能急在一时的。你这些时候如何?还顺利么?” “尚可,我好歹是朝廷命官了。”宁蕴笑了笑,虽然还小,可是有了官职就是不一样。 宁芝笑了笑,亲自接了连翘拿来的伤药,给他手涂。 宁芝没刻意说,宁蕴没刻意躲。 过去在临京城里,他有时候手上磨破了,也是小姑姑给他弄。 而今不在临京,而是在左洲,在这有些荒芜的孤笼镇。他恍惚像是回到了临京城一般。 似乎还是那会子,外头如何混乱,他们还是岁月静好。习武,玩耍,读书,打闹。 等宁芝收起药,宁蕴也回了神。 回神的一霎那,他想,其实以前的岁月静好是他自己吧。小姑姑心里,始终有化不开的愁怨。只是……不说罢了。 “小小年纪,又琢磨什么?吃好喝好,做好手头的事。过去的事不要多想,以后的事慢慢规划。”宁芝捏了一下他的鼻子。 成功把宁蕴捏炸毛了,跳出去老远。 想生气,又不好意思,不生气又尴尬,跺脚:“我去安排晚膳。” 宁芝和连翘都笑了,就连飞刃也跟着笑了。 哪里用得着小公子去安排。 “孙蛮他们也快到了吧?”宁芝问。 “估摸着还得两天,也快了。毕竟押送东西呢。”飞刃道。 “嗯,还好我只有一万人,多了,还真是养不起。”这养兵可是烧钱的活计。 如今这一万人,还是照例从左洲那边领军饷。裴珩不至于叫她自己养着。 但是毕竟这一万人已经划出来了,她不能什么都不管,只要好处。 “姑娘也累了,先不说这个了吧?洗漱洗漱,吃了晚膳今儿就歇了吧。什么事明日说还不成么?”连翘道。 宁芝点头说了一声好。 一夜无话。 次日里,便是韩佩鸳和贺秋云到了左洲的日子。 两人来的时候,午时已经过了,所以这午膳就没吃上。 两个人的意思一致,都说是快到了,就到了再说吧。 正好裴珩今日事情少,就在这边的守备府忙着事情。 赵启来与他说两位姑娘到了,裴珩嗯了一声,丢下手里的活计:“你预备好了?” 这说的是住处。 裴珩本来没什么意见的,这里的二皇子府……哦,也就是才改名字的府邸。 宁芝能住,她们两个也能住。 但是宁芝既然不乐意……虽然没直说。 裴珩也觉得毕竟没有大婚,住一个府邸也不合适。就叫赵启重新安排。 “奴才琢磨,住城里那个秋风园您看如何?也不远,那边又清净。”赵启心说原来人家过来肯定是想住府里的。 “嗯,那就好了,直接带过去就是了。吩咐下去照顾着,少了什么与你说就是了。”至于安全,这里也没什么不安全的。派一队人过去就是了。 “哎呀,殿下哎!”赵启都要跪了:“这些事,奴才哪能麻烦您呢。只是这人来了,您得见一面啊!这好歹是太子殿下叫来的呀!” 裴珩烦躁,将手里的公文丢下:“好了,先接回去吧。” 本质上来说,他对这两个女人没意见。所以该见面还是要见面的。 不过见过之后,她们还去秋风园就是了。 韩佩鸳和贺秋云被接进了二皇子府,一身疲惫,却没见有人专门给安排住处。 她们两个心里就有点着急,这是不许住这里么? 等裴珩回府,她们两个才堪堪洗漱过,换了衣裳。 贺秋云一身粉色纱裙,韩佩鸳万年雪白。 见了裴珩,两个人请安。 “免礼了,你们一路来辛苦了。”裴珩看了二人几眼坐下:“临京一切可好?” “回殿下的话,临京一切都好。前几日远远的看见了太子殿下,瞧着精神也不错呢。”贺秋云笑道。 裴珩点头,心想这个女人也是很聪明,知道他最关心太子。 “这些时候也发生了不少事,不过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好,朝中也是安稳的。倒是要先恭喜二殿下如今也是将军了。” 韩佩鸳笑着,倒像是开了个玩笑。 虽然一个皇子,并不稀罕什么将军的身份,朝中也没给他这个职位。 但是韩佩鸳总不能直接贺他有了兵权。 这打趣的一句话,倒是也恰到好处。 裴珩给面子的笑了笑,可以没走心。 比起宁芝那种……张扬的,甚至亲手帮他做了很多事的女子,他实在很难对韩佩鸳这样一句话有什么反应。 甚至,他走神的想到了夺权那一夜。 芝芝立在那,几句话,就叫那几个不肯跪的人乖乖跪下了。 芝芝那几句话叫人听来,恶毒也好,狠辣也罢,绝不会叫人夸赞。可是却有用。 甚至,她毫不忌讳他会如何看她!裴珩想着,心里一阵热。 还是贺秋云的声音才叫他回神的。 “这左洲倒是与洪城差不多的气候呢,我是适应的。殿下和九姑娘想来这些时候干燥的很吧?” “尚可。”说起这个,裴珩又想起那天芝芝给他嘴唇涂东西来了。 轻轻摇头,将这些暂时放下:“你们用过了膳就先回去歇着吧,本殿也还有公务。” 说着就起身:“有什么需要的,就叫人找赵启。不必拘礼太过,不必客气。” 说着,他就要走。 韩佩鸳忙道:“殿下事情多,我们知道的。只是不知九姑娘在何处?我们来,也该拜见一二。” “过几日她回来,你们再拜见吧。”说罢,裴珩就出去了。 两个人忙送走了他,才面面相觑,并不知道宁芝去了哪。 宁芝有一万人这件事,如今京城里,知道的也就是宁则礼和太子而已。 前者自然不会被瞒着。后者,只以为是裴珩的意思。 第157章 番外:怕不是瞎了 裴珩这个人吧,活到了十八岁,其实一直都活的风光无限。 哪怕是凭空的冒出一个侄子来,其实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倒是因为如今有了兵权,叫人听来,二皇子如何了得。 可是这厮小时候,也着实做过一些……嗯,‘人憎狗厌’的混账事的。 要不然,那会子陛下要许婚,宁芝身边的丫头能那么惊讶? 二殿下第一次叫人觉得混,是他七岁那年。 男孩子都皮,所以俗话说的好啊,五岁六岁有点烦,七岁八岁狗都嫌。 尊贵如皇子殿下裴珩,也没逃脱出这个俗语去,反倒是因为尊贵,他混的更厉害了。 人是不敢嫌弃他的,可是狗不怕啊!于是皇宫里,也不知道是刘美人还是柳美人的狗追着二殿下屁股后头咬人的那只狗,就顺利开启了二殿下好几年彻头彻尾的混。 不过二殿下这人混吧,有个原则,不欺负身边伺候的人。 可是不欺负,不代表他不捉弄啊!所以宫里的人,也都怕了他。 怕了也得伺候,还得伺候好了!那时候太子身子就已经很差了,这个孩子就是宝贝,是金疙瘩。 端看陛下和太子殿下的态度,就谁也不敢慢待了他。 也是经过太子殿下的不厌其烦,劝了许久,才叫二殿下明白,捉弄身边的奴才没意思,他们不敢反对,只会受罪。 太子殿下本意是好的,不希望弟弟成为一个不拿奴才当人的人…… 可惜,太子殿下是万万没想到,弟弟是不折腾奴才了。 他成了个斗鸡!谁厉害就跟谁闹。 可这满朝文武,谁厉害也不能对他厉害啊! 于是,清光殿下朝后的大人们,就接受了长达半年‘惨无人道’的折磨。 为什么是下朝呢?因为上朝时候实在太早了,二殿下他起不来…… 大人们被扔过一身蚯蚓,被泼过一身墨汁,被扔过炮仗,被扔过死耗子等等一系列大人看着恶心,小孩瞧着害怕的东西。 众人敢怒不敢言,谁也不能对这么个小殿下怎么样,就连告状都没人去。 于是,半年里,太子和陛下竟都不知道。 终于被裴诀发现后,第一次正经罚了裴珩一次。又苦口婆心讲了许多大臣们的辛苦。 然后,裴珩又一次‘改邪归正’。 这回他盯上了比他大几岁的小男孩子们,尤其是习武的。他自认自己是习武之人嘛,所以觉得自己厉害的不行! 他打小就没有被关着养,出宫随意,只是带人。 于是他就带着人闯进各家府邸,指名道姓你们家小公子出来与我切磋。 乖乖,犹记得第一家被闯进去,差点把个户部侍郎吓得尿裤子!主要是二殿下身边的侍卫太多了,于是他一早起,还以为是被抄家呢。 再然后,就是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被二殿下打了个鼻青脸肿…… 是,他儿子比二殿下大三岁呢!怎么就这么怂? 呸! 倒是能不怂,谁敢啊!叫二殿下断了一根头发丝儿都是找死! 于是,二殿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真的是四处挑衅。 这回时间更长了,一年! 那真是打遍临京无敌手!他威胁身边的人,要是谁敢报信的话,就赶走。 加上那时候觉得自家主子是神的小上官纪的维护,愣是瞒的密不透风。 就在裴珩把整个临京城里,与他差不多大,或者大几岁的小公子打了个遍之后,都要琢磨着出去临京城的时候,终于是被太子发现了。 太子真是个好脾气,可饶是好,这回也爆了。 于是,裴珩人生中第一次被亲哥哥打。 太子殿下就跟个爹似得,亲自拿着戒尺,对着裴珩的屁股抽。 事后裴珩想,一点也不疼…… 他是不疼,因为裴诀舍不得用力。 可是上官纪以及跟着他的一群侍卫是实实在在的挨打了,三天都起不来。 裴珩虽然闹,也到底不是个没心没肺的,看着上官纪他们受罪,他也挺愧疚的。加之这时候,他也九岁多了。忽然之间,就像是开窍了一般。 于是,就不在这么闹了。 习武更认真,习文也更认真。 可二殿下这几年,着实把自己的名声败的差不离了。何况,他虽然不闹了,但是也不乖。 就算是打人少了,骂人可是不少。 整个临京的公子们没有被他荼毒过的少,所以哪个都忘不了二殿下的‘神勇’。 再加上那半年里被二殿下无差别恶心攻击的大臣们…… 反正,裴珩这凶和疯的名头也就摘不了了。 他也确实,一言不合在宴会上将人踹翻,或者是对着姑娘也毫不客气,把人骂的流泪。 当街纵马也好,是当街打人也罢,这些事都没少做。 他自己是无所谓的,那些年一直觉得皇子就是牛的不行的身份了,谁不服都得憋着! 于是,众人也就憋着,随着二殿下长大,他是变了很多很多。 可惜被他折腾的过的人,还是记得他的。 那年,宁芝回京后的第二年,她还在孝期内,进宫不好穿一身孝服。但是也是素白的衣裳,只是绣着银色的花朵罢了。头上什么都不戴。 就这么与几步之遥的裴珩遇见,宁芝早就听过这位鬼见愁皇子的事,这会子看了一眼,就撇头不看了。 混不见裴珩瞪大眼。 那时候的裴珩十二岁,还是头回见一个漂亮的不行的小丫头居然不理他。 于是裴珩很用力的哼了一声,念叨了一声臭丫头。 宁芝当时听成了丑丫头。心想你怕是瞎了。更不理他了。 裴珩么,骄傲着呢,宁芝是好看,可是她不理人啊,裴珩多骄傲啊,扭头就走! 心里不忿的很,本殿这样好看,还是皇子,你居然不看!怕是瞎了! 倒也不是刻意记仇,只是后来很多年,两个人见面也不过是宁芝行礼,裴珩个起。 这事吧,也不记得,可就是像不来电似得…… 唔,其实也就五年吧,俩人就成了未婚夫妻。 至于两人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彼此嘲笑对方瞎了,那……真的只有他们俩人知道了。 第158章 心思 左洲过去就被彭家治理的铁桶一块。 如今裴珩接手之后,这里的百姓倒是也没什么排斥的意思。 也不是没有受彭氏恩典的,但是裴珩上任,收拾的是以前彭家死党。其余人,有罪的没追究,享受的也没追究。 所以,他们总不能上赶着说我不服吧? 至于一般的百姓,只要是日子过的好就成了,倒也无所谓谁管着这里。 朝中的皇子嘛,总是比一个将军更名正言顺些的。 何况,二皇子定下来的新规矩里,对百姓更好。虽然才开始实行,但是过去可没这么好,大家都期待着呢。 所以这种情形下,不管是不敢惹,还是不想惹,或者是从心底服从的人不少。 二殿下受欢迎了,宁九姑娘也做了不少事。准确说是,很多事都有她的影子在。自然也受人几分喜欢。 韩佩鸳和贺秋云到来,虽然都知道这是二殿下的未来侧妃庶妃,但是却也没有人敢越过宁芝去。 不过两个人也不是打听不出宁芝的去处。 次日里,她们就在秋风园里打听出了宁芝的去处。 当然了,这孤笼镇驻军的事,丫头们也不知道。 隐约只知道有一队人马过去了,宁家的小公子宁蕴也在那。 贺秋云皱眉:“你们说,这是……” “姑娘,这回二殿下夺权,宁家对他助益良多。也许是宁家的小公子如今正在二殿下手下。宁九姑娘,失去探望了吧?宁家的小公子不是已经成了将军么?他们两个打小是一处长大的,亲厚些也不奇怪吧?”执画轻声细语的道。 贺秋云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毕竟谁也不能直接想到宁芝自己带兵。 “只是宁家如今与二殿下可是亲密的很了。”执棋轻轻皱眉:“咱们家姑娘与二殿下相处的少,真是吃亏了。” “急什么呢。看看吧。相比起来,我还算最省心的一个不是么?我也不过是以后的庶妃,身份低微的紧,急什么。”贺秋云不甚在意的一笑。 “姑娘何必妄自菲薄呢?您是什么出身,不过是……”执画轻声一哼:“那彭筱也快不是个事了。” “你也是,与她比什么?”执棋哼道。 “咱们家本就不比宁家差多少的。叫我说,嫡妃就该是我们姑娘的。可是如今圣旨如此,也没法子。急什么呢。反正如今也不能进府,慢慢来吧。叫我说,留着那彭筱没什么不好的。倒是那韩家姑娘……不是个好相与的。”执棋小声道。 贺秋云就一笑:“你是如此想,人家也一样如此想。” 谁还不知道彭筱是个不成事的?以前是,如今么……家里都倒了,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叫她占着个侧妃的位置,有什么不好? 就算是以后要争,留着一个弱的不好么? “所以说,姑娘的路远着呢,这才走了几步?急什么呢。如今咱们且安心住着就是了。”执棋又笑。 “好啦,你们两个呀,不必操心。咱们横竖是后来的么。万事且看着韩家姐姐如何不好么?”贺秋云起身,笑盈盈的。 侧妃也好,庶妃也罢,横竖都是个妾。有必要争么? 就算是庶妃,她进府能过不好?背后的贺家是干嘛的? 倒不如厚积薄发,以后等二殿下成了那天下的主宰,再去争。 大晋不能有扶正的妾室,可唯独皇家例外。 她自然是不服气的,凭什么做妾?所以啊,急什么呢? 韩佩鸳得知宁芝的去处之后,想的和贺秋云差不多,也是觉得宁家如今真是与皇家亲近的很。 她们两个都是聪明人,所以尽管知道这消息,也没急着送出去。 尤其是韩佩鸳,她已经开始怀疑家里,所以这些事轻易不肯说。 盛夏时节,左洲固然比临京荒凉些,如今也是看不出来的。 这秋风园原本是彭家手下一处园子,本就有景致,如今给两个姑娘住,倒也相得益彰。 她们两个好吃好喝的,也没什么不舒服。 只是到来三四日了,竟是见不着裴珩。 裴珩不是躲着她们,是自己却是也忙的很。带兵不比在临京城做皇子。 事情多得很,何况临京城里,还隔几日给他送一次公文。 正是裴诀的意思,怕他远离朝堂,有了疏忽。这一来,裴珩兼顾这些事,一天忙的不停歇。又怎么会有时间见韩佩鸳和贺秋云呢? 孤笼镇里,宁芝就舒服多了。 不过,她也不得不盯着烈日去军营中巡视了几次。 她着一身水绿色的裙子,将一头长发梳成简单至极的双螺髻。不用什么装饰,只用一对素金环固定住。两根浅绿色飘带而已。 然后不施粉黛,带着连翘和流云,跟着飞刃和几个侍卫们。 她不同于在左洲军中时候的样子,如今她嘴角挂着笑意,也偶尔会与将军们说话。 走累了的时候,站在营地里,对一个小兵招手。 那小兵是巡逻的,他简直像是被雷劈了。 自然知道这是九姑娘,甚至他们这些人,都是归九姑娘管的。 可是她好小啊,又小又好看! 重点是,她居然对他招手!他傻乎乎的,被自己的战友们嘻嘻哈哈的退出来。 宁芝看去,那小兵比她大,大约十八九了吧?腼腆的很,又被她弄得脸都红了。 “不用怕,我就是有话问问,不如你们几个也过来?”宁芝笑盈盈的。 方才退他的几个人也都懵了,也是红着脸。 军营中见不着女孩子,乍然见着这样的,便是知道是上司,也没法不红脸。 又想着,人家又精致又美丽的,自己都是糙汉子。 这大夏天的,身上都是臭的。 都想不起说要是叫上司不高兴怎么样的话,只想着人家那么精致的一个玉人儿,万一熏着了怎么办啊? 于是四五个小兵拿着长枪走过来,真真是战战兢兢,走的小心翼翼啊。 宁芝嘴角的笑意更大了,真是一群可爱的人。他们都上过战场,可是这私下里的样子,真是叫人觉得‘可爱’啊! “快些走吧,我可禁不住晒呀。”宁芝不禁催促了一句。 第159章 不够吃 有她催促,几个人忙几步就来了。 宁芝轻笑着,与他们一道往背阴的地方走。 南方北方不一样,这要是六月里的临京城,除非是屋里放着冰山。不然的话,园子里的背阴处是没用的。一样热的窒息。 可是这左洲城里却不是这样的。 先不提昼夜的温差,就是这将近午时的白天里。背阴的地方也凉爽的紧。一点也不潮湿。一小股威风来,就像是现代时候的空调风了。 宁芝还蛮喜欢的,她经常坐在背阴地方乘凉。 “都坐吧,你们肯定都席地而坐,我比较娇气,得有个小板凳。”宁芝说着,就见一个侍卫已经将一个木头的小板凳拿来给她了。 事实上,宁芝以前不可能坐这个的。 这倒是她不说,几个小兵也心里有数。这一来,对她说自己娇气都像是自嘲。 几个人谢过她,就真的席地而坐了。 “都不要紧张,我就是有些事不懂,问问你们。”宁芝笑着摆摆手:“你们也不歧视女子吧?” “没有不敢不敢……”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忙说不敢云云。 宁芝就又笑了:“别紧张,就当时拉家常了。” 几个人脸红脖子粗的忙点头。 “你们看,我也不能做什么,要说是领着你们打仗,我是真的不成。现在学也来不及了。”宁芝轻笑:“与你们校场上训练也不成,我晒一会估摸就得晕过去了。还麻烦你们。” “所以,我得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你们说说,你们有什么合理的需要?我多了不敢说,小事的话,还是能解决的。”宁芝一双眼,真诚的看着这几个人。 几个小兵最大的一个是二十一,这会子强咽下一口唾沫:“那个……姑娘客气了,我们不需要什么……” “也不是说你们需要什么。就是说,咱们军中需要些什么?当然,你们要说叫我给你们定些个少训练的事,那是不成的。平时要多训练,上了战场,才少流血呢。”宁芝道。 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岁数最小的小兵挠头:“那……那个……其实……” “说罢,没事。”宁芝笑道。 那人像是受了鼓励,又道:“我一个同乡,他……他去年没了的,本来不会的……” 说到这,另一个小兵轻轻推他,他就低头不说了。 “说吧,没关系,说错了的话,我就当没听见。”宁芝道。 那小兵鼓起勇气:“他是中暑没了的……我们……我们以前在那边,就……缺药,很缺的……” “嗯,这是个问题。”宁芝点头:“连翘,记下来啊。” 连翘忙点头。 那小兵见此,眼睛一亮:“谢谢姑娘!” “应该的,你们伙食如何?”宁芝又问。 “还成。”那个最大的忙点头:“都吃得饱。” “嗯,吃得饱!” 宁芝看着他们说吃得饱,心里一酸。她当然知道他们吃得饱,可是……他们吃的不好。 古代的军队,比不得现代。 他们一样有高强度训练,可是并没有人想起他们需要补充营养。 “如今是夏天,就不问你们衣裳如何了。不过冬衣我得盯着。要是穿不暖,我可心疼着。咱们宁家军就一万人,不过一万人都是最好的。”宁芝笑着。 “说说你们都是哪里人?在这里可还习惯么?” 宁芝承认,她就是耍心机。 虽然该做的事她都会做,但是适当的心机是不得不耍的。 可是,她也打心里觉得这些人可爱。 虽然他们衣裳脏着,铠甲里甚至还有血迹。他们说话粗俗,甚至激动起来就骂娘。 几个小兵都与宁芝说了家乡如何,临走,那个最小的还红着脸给宁芝鞠躬:“谢谢九姑娘。” 其实他也不知道谢谢什么,九姑娘还什么都没做呢。 但是,他就觉得,这样美丽的九姑娘,与他们这群脏兮兮的大老粗在这里坐着看起来就不舒服的小板凳说话,都叫他觉得很感动。 宁芝挥挥手,叫他们去了。 也没起身。 “姑娘累了吧?回去歇着吧?这板凳坐的多累呀。”连翘心疼的很。这几日姑娘都晒黑了。 “不累,不过是一会,能有多累呢?”宁芝将手托着下巴:“多可爱的一群人。” “就是身上臭了点。”连翘接话。 她也是调侃,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她心里很清楚姑娘的心思。蹲下来看宁芝:“姑娘变化好大。” 宁芝捏捏她的脸颊,起身:“走吧,累是还好,我饿了是真的。” 一早就出来了,能不饿?走了一上午了呢。 回了住处,就见宁蕴大约是刚换了衣裳,他们两个人住的不远。 “不用我陪你,自己走的如何了?”宁蕴笑问。 “挺好,不是有范将军和陈奉,你陪我做什么?”宁芝看他:“你就好好的准备你那射箭比赛吧。输了可丢人啊。” “输了挺好的,哪里丢人了。”宁蕴哼了一下:“倒是你,如今这样辛苦,别把自己累着了。” “好,走吧,一道用膳。”宁芝笑道。 宁蕴点头,与她一起去了。 再说那几个小兵,这会子激动的午膳都吃的多了不少。 不说别的,单说与一个漂亮的不行的姑娘一道说话许久,就够激动得了。 何况,那还是他们的上司!简直不能更激动! 想着九姑娘那样子,哎哟,几个小兵都觉得天仙儿也就那样了。 他们倒是不敢有什么想法,就是单纯的激动! 于是左右想,忽然觉得很下饭。比平时多吃了好几碗! 直惹得不明就里的掌勺大师傅瞪眼:“没了没了,你们几个饿死鬼投胎了是不是啊?” 几个人才不管,他们吃的太香了,以至于其他人也被影响。 纷纷看向了掌勺。 于是就真的把馒头都领完了…… 徒留几个掌勺的莫名其妙,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群小崽子,怎么越来越能吃了呢? 这么吃下去,这存粮够么? 掌勺师傅们杞人忧天的同时,自己也觉得今天的饭菜似乎是比较好吃?可是……给自己留的太少了啊混蛋! 第160章 恩惠 宁芝见了孙蛮很高兴:“总算来了。” “姑娘好!”孙蛮单膝跪地:“属下总算来了!” 作为侍卫,不能贴身伺候总是不高兴的,这会子终于来了,他比宁芝还高兴呢。 “好,辛苦了吧?和你的兄弟们去吧,有事情明日说。” “姑娘,属下不累,先办事情吧。办完了再歇息。”孙蛮笑嘻嘻的。 宁芝便也点头,也罢,不做完,他也没心情歇着。 “嘿嘿,苗先生给的东西拉了十七车,后头还有。苗先生说暂时还不成,要等一个月呢。”孙蛮解释:“其余的都到了,还有三车,是公爷叫属下拉来的,属下不知道是什么,想来是些日用吧。公爷还有信给姑娘。” 说着,他就拿出信来。 宁芝接了,先不看。与宁蕴一起出去。 三十多辆大马车来,自然是瞒不住的。 一早就腾开的仓库早就准备好了,所以这会子就将药材以及药品先运过去。 因为多数是瓶瓶罐罐的,所以都用麦秆之类的东西减震,所以没什么坏了的。 宁芝吩咐人将药物分门别类的放置好。然后叫人将另外拉来的一些做凉茶的东西送去了军营中,叫人给士兵们隔日就煮几锅凉茶。 训练的,巡逻的,都能领一碗。 至于药品,暂时还不能给。 不过,宁芝从渭北和渭南借调来的几个军医就已经送去营地中了,常用的药材也已经分出去了。 宁芝从临京城拉来的东西太多,所以一来二去,不过半下午,就已经传开了。 在加上军中厨子们得了的凉茶材料,以及那军医。 再加上前日里她问的几个小兵,很快就将这些消息传出去。 大概意思是,九姑娘叫人拉来很多药材,以后不怕中暑之类的会要命了。 军中还多了军医,以后病了就可以去。打仗的时候,受伤了也能治了。 反正就是一句话:咱们九姑娘财大气粗,别的缺,不缺药。 这是古代,很多人因为受伤生病得不到救治死去。真正死在敌人手里的反倒是不见得多。 所以,宁芝这一招,可以说是很有效的给自己拉分。 能救命,这是什么样的诱惑?由不得下面不服。 很快,宁芝就亲自将这件事说出去了,当然没有说的这么玄乎,但是也是直言还是有不少药物的。以后万一有个开战了,总算是不怕了。 然后,她又下令,军中每天晚膳加菜。每五天杀一次猪,一次一头。 虽然说一头猪,放在一顿饭上,分到了一万人嘴里,能不能有一块肉都难说。可加了油水就不一样。 何况是五天就一次? 这一来,军中简直人人欢喜! 虽然猪肉着实算不得好东西,但是对于过年过节才能吃的人来说,那就是好东西了。 而宁芝想的是,这点油水不能叫他们补充太多营养,但是总聊胜于无。 她出身富贵,就算是上辈子,也并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时候。 所以,她没想到全部都是穷苦出身的小兵们对这件事的喜悦。 可以说,她凭借这两件事,轻易的叫下面的小兵信服。 是,宁九姑娘不会武艺,也不能带兵打仗,可是不还有宁将军么? 所以,九姑娘坐镇没什么不好的! 何况,九姑娘是个姑娘嘛!又是个美的不行的姑娘,又还小!不能带兵打仗不是正常? 对于小兵来说,这就好比有个天仙儿坐镇啊。 对于将军们来说,也没有人真的打心里嫌弃宁芝的。 主要是人家来了这些时候,从不对军中的事物指手画脚。并且听他们说什么的时候,也会直言不讳,我不懂这些,所以我不说话。 至于给士兵们改善生活,他们乐见其成啊。 所以,宁芝这一步,算是走的稳。 也成功算是站住脚了。 所谓一张一弛,宁芝用怀柔的方式叫下面人接受了她。那么宁蕴就不能这样做了。 所以,这一次的射箭比赛,他就必须有个不错的名次。 肯定是拿不了头名的,这是需要长久训练的,他训练的时间不够长。 但是绝不能垫底,总也要进了前十,不然就难看了。 到了正日子,是个阳光过于绚烂的好日子。 宁芝坐在校场一边搭建起来的帐篷下看着,四十几个小兵,加上宁蕴一起都要比赛。 “今儿还真是适合,一点风也没有。”宁芝笑了笑。 有风的话,就会影响射箭的准头嘛。 飞刃也笑:“放心吧,小公子肯定能有好名次的。就是没有也不怕。” 有最好,没有的话,下面多几个百夫长,也是好事啊。 宁芝笑了笑,看飞刃,心想其实飞刃跟着她是大材小用了。以后有机会,还是叫他去军中吧。 很快就开始,十个人一组,然后成绩最好的三个留下。其余就暂时淘汰了。然后还有一轮,等下一轮淘汰的,再比一次。 也算是给个机会。 宁蕴就排在第一个十人中,没有惊险的晋级。 然后看着第二,第三,第四个十人中的人晋级。 再是淘汰掉的二十八个人分四组,每组一个人晋级。 最后站在场中的十六个就是最后角逐的人。进了前五的,就是新任的百夫长。 前十的都有奖励。 这回宁蕴没排在第一列里,十六人分了两列。第一轮一边淘汰一个,以此类推。 正好三轮,淘汰掉六个人。然后十个人里按照远近再次排名。 宁蕴最终进了前十,至此,前十人里,已经都经过了好几轮了。 不过射箭好的都是臂力好的,也不是战场上,都能得到歇息。 也不是很累,只是有些紧张吧。 毕竟百夫长虽然是个小的不能小的官职,也总是比一般的士兵强,谁都想要。 最后的比赛,是宁芝亲自喊了开始的。 她离开了篷子,站在他们不远处:“来吧,叫我看看,你们谁最厉害。得了第一的,除了你们将军的承诺之外,我还赏赐他开三日小灶。” 众人一阵欢呼,被这‘小恩小惠’闹的很是开心。 正式开始,每个人都全神贯注。 第161章 比赛 一箭射出去,羽箭带着风插进对面的靶子。 然后有人测量距离,再将靶子挪远些。 再来一次,再中再挪。直到脱靶为止。 十个人都射完了,最后又陈奉亲自检查。 “黑狗子,你这是老马失前蹄?第二下就脱靶了?” “李六,你特娘没吃饱?你这箭是勉强粘住靶子了吧?” “哟,李大狗你不错啊!我瞧着你要升官。” “将军,您这……凑合吧。” 陈奉检查一个,就哈哈笑点评一下。说的好的,小兵就笑,说不好,他们也不气,就是有点懊恼罢了。 最后的结果是果然那李大狗是第一。 宁蕴得了第四,倒是比预期的好得多。 “你们厉害啊!”宁蕴笑着,将他身边一个小兵的肩膀压住:“百夫长少了一个,哈哈哈!” 众人也跟着笑。 宁芝摆手:“李大狗……哎你这名字啊。得了,你可是有三天小灶了。叫他们羡慕去吧。除了这个,你们十个,本姑娘今儿给你们开一顿小灶吧,今天中午吃肉管饱。” 十个人,除了宁蕴都大声欢呼起来。 宁芝等他们笑完了才道:“你们可加油,咱们宁家军要狼,可不要狗,厉害的就有肉吃。” 这回,众人都叫起来了,嗷嗷的,倒真是想一伙子狼。 成了百夫长,还有三天小灶吃的李大狗激动的满面红光! 于是后来三天,他果然有好吃的吃,哪怕因为没吃过这么多油水吃的拉肚子都不管。 拉肚子管拉肚子,去军医那要了点药喝了,照旧还是吃小灶。 众人笑话他,他就反过来笑话众人。 倒是闹了不少乐子。 但是也叫众人记住了,有本事,就有肉吃! 渐渐的,这也成了宁家军的不成文规定。先是有肉吃,后来会成为有本事就活得长,有本事就享福……反正,你只需要有本事,总是有好事。 这些事很快就传到了裴珩耳朵里。 彼时,他刚好处理完了一些公事,正在歇着呢。 上官纪带着笑意讲完道:“九姑娘聪慧,总是有奇招。” “虽然是些小事,可是不能小瞧了。施恩也是技巧,做不好,反倒是有害。本来也就一万人,本殿还想着她要是管不好就帮她一把,倒是不必了。”裴珩轻轻摇头。 那丫头就是随机应变都很机灵,何况,她大约从与他要人那时候起,就已经想好以后怎么做了。 “走了多久了?”裴珩问。 “有十几日了……您看,是不是传话过去叫回来?”上官纪笑着问。 他想,殿下如今是很喜欢那位的,走了这么久,大约是有点惦记着了。 “不必,她还有事吧。”不知道是不是还生气。索性过几日吧。 嗯,过几日……他去接吧。 上官纪应了,又拿出军中送回来的信报。 裴珩看了,轻轻皱眉:“看来,塔族人是要打了。” 他有点跃跃欲试,更多的是担忧。 每一个初初掌握兵权的人,都想证明自己。可是他不光是将军,还是皇子。 亲眼见证这半壁江山的艰难。 打仗……是个残忍可怕又消耗的事啊…… “这么多年,大晋始终被动。”每一次打,都是迎敌,守城。 已经有十几年不曾主动出击了。 “殿下,万万急不得啊……” “我知道。”裴珩打断上官纪:“本殿只是感慨,并不是冲动。” 没有那个能力啊,他何曾想被动,可他绝不会一时冲动就主动出击。他就是想,也不是一个人的事啊。 “好了,召集诸位将军来吧,要是塔族人要打,也得预备起来了。” 虽然一直都在预备。 上官纪松口气,叫人去了。 很快,大帐里就坐满了人。商议起对策来了。 虽然肯定是守城,但是也是有方略的,说起这些事来,将军们就不管主次了,都是畅所欲言。 裴珩一一听着,他和宁芝一样不懂带兵。可是他毕竟是打小学着的。 又是太子请了众人教导出来的,所以就算是不会,也有些纸上谈兵的经验。 他不能不学。 最后定下了方案的时候,已经是半夜里,裴珩出了大帐,之间漫天星斗。 “传话给芝芝,就说本殿后日接她。叫她预备好吧。”裴珩轻声道。 上官纪哎了一声,心想这是担忧吧?怕一旦开战,孤笼镇不安全? 这一夜,裴珩睡得不大好,再是淡然,他也还是个十八岁的男孩子,没有亲自经历过战争。 总是……担忧的。 次日一早,宁芝就见到了来传话的侍卫。 犹豫了一会道:“既然是要开战,孤笼镇也不可能不参战,到时候也是要出战的。我暂时不回去了。你们照顾好殿下。转告他大事为重,我就在这里,塔族人也进不来,没有危险。等到时候就见着了。” 等她这里的人开拔了,她自然也去,到时候就与裴珩汇合了。 侍卫只是传话的,自然应了是,这些话,到了晚间,就传给裴珩了。 裴珩不悦,但是也没说不许,只是又派了一队人过去照看宁芝且不提。 即将开战,整个左洲城都紧张起来了。 虽然说每年都少不得有这么几次,左洲城外也常常被塔族人骚扰。 甚至天凌江一代,常被塔族人抢掠,但是那毕竟还是小战。 而如今这气氛,俨然是大战了。 少不得人心惶惶。 韩佩鸳和贺秋云也知道,却是谁也不提回去的话。裴珩叫人传话来,她们两个也不回去。 裴珩也就不管了,只叫人照顾着,派人守着就是了。 军中气氛严肃,而孤笼镇,战前,宁芝亲自与军中将士们说了一番话。 她站在高台,嘴角依旧带着笑意:“想必你们也知道,要开战了。” 众人都应是。 “以前你们是如何,我不知道,可是以后,你们要记得宁家军不怕死,不后退。到时候,你们临时编进左洲军里,却还是我宁家军。是我宁芝的人。你们若是战死,我宁芝送你们入土为安。你们若是伤残,我宁芝负责你们求医问药。你们若是有功,我宁芝也给你们奖赏。两个人塔族人的头颅,换一两银子。到时候,找你们的长官记住,回来我发银子。” 第162章 包扎 “嘿嘿,一两好少。”一个将军笑。 “少?不少了。”宁芝笑着接口:“我这一两啊,是奖赏我的兵厉害!可不是那塔族人的狗头值钱!” 此言一出,众人都笑了。 其实那将军也就是随口,一两银子少么?不少了。五口之家,一年也就十几两银子的嚼用。上了战场,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虽然塔族人厉害,可是一样是人。 哪怕就杀了两个人呢,一两银子也够吃些好的,哪里不好?以前杀了还没银子呢。 小兵们不嫌少,还觉得多,所以一时间欢呼起来。 “不过,想要银子也好,你们自己的命最要紧。一会每个百夫长都过来领药。止血的,止疼的。有人伤了的话,轻伤要等下来治。严重些就赶紧用。你们也都谦让些,要是不严重,就留给兄弟们用可好?”宁芝问。 众人先是一愣,因为从未有过这样的事。 随后,众人就激动起来,大声应着好。 他们甚至有人哭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啊。 宁芝轻叹:“如今,什么都有限,我能提供的也不多。以后,等我们能去攻打被塔族人占据的城池的时候,咱们就抢塔族人的。那时候,什么都有!” “好!抢他娘的!” 众人欢呼。 许久,宁芝又道:“我今日,将我一句话告诉你们。那就是‘誓死不退,宁死不降’。想想更北边那些兄弟姐妹吧,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如果我们退了,以后就是那样。所以不能退。为自己,也为身后你们的家人。为大晋。” 宁蕴上前一步,举起佩剑:“誓死不退,宁死不降!” 他喊,将军们也跟着喊,然后所有人都喊。 一万人的声音响彻孤笼镇。 叫这个小镇子从未有过这样的热血。 六月二十九,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了。塔族人对左洲的战斗,终于打响。 杏树岭虽然叫岭,却实际上只是一片山丘罢了。战斗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裴珩接到了军令就从左洲城出发,一路疾驰往这里赶去。 此次领军的是辽将军与卫将军,辽将军是此处老将。卫将军是从别处调来的四十余岁,也是领兵多年了。 他来了也已经月余,对此地的布置很熟悉。 裴珩自认还没有独立领兵的本事,所以只是听,看,并不随意指挥。 将军们有事自认要报给他,但是因为他有言在先,所以他的命令如果不合适,就会有人提出异议。 一时间,也很是和谐。 塔族人攻,大晋兵马守。从杏树岭开始,整个一线开始作战。 七月初四这一日,孤笼镇的人马开拔,往最接近杏树岭的地方去了。宁蕴领兵,与陈奉等人一起,正式投入战斗。 宁芝并未随军,她走的早了半日。正是往杏树岭去。 虽然打起来了,但是塔族人并未进来,所以不过一日半路程,还是安全的。 宁芝到了的时候,裴珩正在大帐中和将军们议事,她就没打搅,歇息了一会,等裴珩忙完。 见着裴珩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了,裴珩很忙。 宁芝也不耽误他的时间:“我什么都好,我的人已经归于赵将军手下了,都是将军们安排好的。你只管忙你的,我就在营地里呆着。” 裴珩嘴里的话就被她都拦住了。 摇头失笑:“你就不能回去?” “这里是营地,要是这里还不安全,我回去就安全了么?你不要派人保护我,我身边人足够了。你去忙吧。”宁芝摆手。 裴珩深深吸口气:“你歇着吧,本殿晚间过来。” 宁芝点头,轻轻捏了一下裴珩的手,又对他摆手。 裴珩又看了她好几眼,半月余不见,见了没空说话……也是折磨。 不过,想着她就在营地其实也好,虽然她就是个小丫头,但是她在,他觉得踏实。 营地里暂时还听不见战场上的声音,但是却处处能感受到战争的气氛。 这第一场打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辰时过半了。 双方各自休战,没有输赢。 到了后半夜,才把受伤不能走的士兵们抬回来。 营地里专门有一处就是给伤兵预备的。宁芝没有当时就去,次日一早,又开战,裴珩又去坐镇的时候,宁芝才去了那一处大帐里。 远远的就闻见了血腥味。 宁芝看着身后的侍女们:“该检验你们的本事了。” 白芷几个都紧张,还是坚定点头。 宁芝带着他们去,自然没有人拦着。 门口守着的人心想,这是过来做戏吧?哎,谁都想要个好名声啊。 宁芝进去,先找军医,简单说了来意之后,军医倒是高兴的很。 他们缺人的很那! 帐子隔开一小块,后头就是伤兵,第一波还算少的,这里也就是大几十个。但是这是起不来的,更多的是伤了之后还得去。最多来上药就走。还不一定排的上队。至于这里,到处都是血腥,最严重的,腿都已经锯了一条了。 哭的,叫的,昏迷的。气味难闻又恶心。 宁芝也皱眉,但是还是果断的去了一个小军医跟前,接替他的活计:“我的技术不好,不过这个简单,你去处置复杂的,我来处置这种可好?”宁芝真诚的问。 见姑娘都这样了,白芷几个也忙学着去了。 只能包扎的军医都是医术不怎么好的,如今被宁芝这一问,忙不迭的就同意了。 一时间,宁芝等主仆五个就接了这些活计。 一开始,手生的很,也只能处置最艰难的。没有伤筋动骨那种。 给伤口上药粉,或者包扎。 不算严重的,根本不给包,就是洒了药就走。 有的伤口太深了,就必须包扎,一时半会也不能去战场,要歇息几日。 宁芝等主仆五个,就处置这些。 忙起来,就顾不得时间,几个小军医一开始还持着怀疑态度,可是见她们真的认真做事,就觉得感动了。 也不敢再耽误,忙不迭的忙活起来。 就连最初想着她们是来要好名声的,都惊讶的下巴掉了一地。 第163章 踏实 被宁芝照顾的伤兵基本都不认识她,虽然知道有个宁九姑娘是二殿下的未婚妻,可是谁也不会觉得她会亲自来军中给他们包扎。 所以他们只以为是二殿下的丫头们之类的。 就已经很是震惊和受宠若惊了。 心想这不愧是二殿下的丫头,长得太好看了吧! 直到下午的时候,吃过午膳的宁芝等人又来,包扎过一轮今天从战场下来的人之后。 裴珩忽然过来了。 裴珩最初听见侍卫汇报说宁芝来了这里,他一时不知道什么心情。 觉得宁芝胡闹,又心疼她受罪。 就赶过来了。 一进来,就把宁芝吓了一跳。 她几乎是跑过来的:“你受伤了?” 裴珩一身银色战甲,干干净净,并没有什么问题。事实上,裴珩还没亲自出战过…… 只是宁芝看了一天各色各样的伤口,下意识罢了。 裴珩见她一手血污,满肚子话,就不知道怎么说…… 就是他进来看的那一眼,就见他的小未婚妻皱着眉头,正认真的给一个小兵包扎肚子上的伤口呢。 说真的,动作看着很是有些无礼,简直抱着那小兵的样子。 可是他并不生气。 裴珩忽然抱住宁芝,却一句话也不说。 宁芝将一双手摊开,用手肘推他:“你怎么了?我手上脏。” 裴珩松开,轻轻叹气:“没事。这里呆了一天了?累么?回去吧?” “嗯,我先包完这一个好不好?你先出去吧,你在这里,他们害怕。” 众人后之后觉的叫二殿下。 裴珩四下里看了一圈,沉声道:“你们都是好样的。” 然后踏出去等宁芝。 之前被宁芝包扎了一半的小兵简直愣住了,等宁芝过来,死活不让她包了。 “你这小兵,难不成我包不好?那边军医忙着呢,不管你你要疼死。”宁芝无奈笑道。 “不是不是……不敢……那个……皇子妃娘娘,您金枝玉叶的……我……小的……我……”小兵又是怕,又是混乱,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听话,包好了再说,你再动,我可生气了。”宁芝瞪眼。 虽然一双美眸瞪起来真是叫人觉得可爱,可是小兵不觉得,忙低头不敢动,还把手伸起来。 宁芝忙给他肚子上重新上了一次药,又把白布给他裹着。 许久后直起腰,擦了自己的汗:“好了,天气热的很,你要注意些。不算太严重。” “谢谢皇子妃娘娘。”小兵机械道。 宁芝好笑:“没过门,这么叫不合适,好了,你歇着,我今儿累了一天,也实在是没力气了,就早回去了。明日我来,看你们要是没好转,可是要难过了。” 她说着,四下里看那些震惊的小兵们。 众人傻不愣登点头,宁芝就笑着走。 是麦冬跟着出来的,总要有人伺候,其余的几个人就留着,继续忙活。 一出来,裴珩上前一步:“好了?” “嗯,走吧。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宁芝问。 “一会过去就是了。”前方战事一开始并不算激烈,好像是塔族人也只是试探,并没有全力以赴。 所以裴珩想出战被阻拦,也没硬要去。 大家似乎都在等,等塔族人全力以赴,才好回击。 回了大帐,宁芝先好好洗漱了一番,她是累啊,也确实不喜欢那味道。 裴珩想问的挺多的,可是如今又不想问了。 她一早就学了这些吧?甚至这么做为什么他也知道。 可是……不管是什么用心,裴珩觉得自己就是生不起什么厌恶的感觉。 小丫头是有心机,可也实实际际做了事。 “他们叫我皇子妃娘娘。”宁芝似乎是知道裴珩的心思,就笑着说了一句。 所以,我做的事,也是替你做。他们如果记得我的好,也会记得,你是我以后的夫君,我是你以后的妻子。 裴珩忍了再三,还是没忍住。 将宁芝又拉进怀里抱住:“你呀你!” “你错过了我的生辰。我十四岁了。”宁芝轻声细语的道。 裴珩一愣,想起她的生辰是六月三十。 “怎么不说……”说罢这话,他就想,开战了,说了也没用。 “没关系,来年就不能错过了,来年啊,我就及笄了。”宁芝轻笑:“不过你得送我礼物。” “想要什么?”裴珩内心一片柔软。 “就要你头上这一根钗。”宁芝看着他的钗,笑了笑:“这个可是龙纹的,给不给?” 裴珩皱眉,毫不犹豫将钗拔了给她。 自己一头青丝散落。 倒是叫宁芝迷了一下,乖乖,这男人这么诱惑……真的合适? 宁芝低头,默念了即便色即是空,然后接了钗:“下回我就用它。” 裴珩不知一根男人用的钗她怎么就喜欢了,太大了,女子用不合适。 但是她喜欢,他无所谓。 宁芝捧着裴珩的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还要答应我,不要受伤好不好?” 裴珩看着她担忧的眼,轻轻吸口气,然后道:“好。” 再次抱住她,也不管自己依旧散乱的长发,心想有这个丫头在,他真的觉得很好呢。 毕竟是大战当前,没空儿女情长。 所以很快,裴珩随意吃了些东西,就又赶去了前线。 宁芝今日太累了,就没过去,和衣先躺着。 夜半的时候,第二批伤员送回来,这回却没有休战。 战事不算吃紧,可是也延绵不断。第四日的时候,宁芝总算见着了孤笼镇驻军们的身影。 她不认识他们,不过士兵们认识她。 一来二去,宁芝此人的各种事迹总算经由孤笼镇这些人的嘴里,传遍了左洲军。 也不过数月而已,孤笼镇这一万人,就俨然以宁家军自居,不觉得自己是左洲军了。 甚至因为自家姑娘的慷慨,觉得被左洲军享福的多。 至少,宁芝给一个胳膊受伤严重的小兵包扎的时候,那小兵就很激动的与她说自己赚到了一两半了。 宁芝失笑:“半个怎么算?” “怎么不算!等我好些了,还回去杀敌,怎么也凑够二两银子了!” 宁芝好笑的敲他的头:“好,算!你好好养几日,就可以回去了。” 小兵美滋滋的应了是,回头又偷着把宁芝夸了一遍。 第164章 略输一筹 宁芝做这些事,固然是有要名声的意思。 她一个女子,注定是无法像男人一般用常规手段笼络人心的。所以这些事,她就可以做。 好歹,这是个开放的时代,她不能如裴将军那样疆场杀敌,至少也可以给受伤的小兵们做事。 可是真的做了,她又真的喜欢这件事。 即便那帐子里真的很难闻,蚊虫都不少,可是她看着那些受苦受罪的人,就觉得她做的事情很有意义。 哪怕不说笼络人心,就只为帮助他们,其实也很好,很快乐。 种种想法,不过宁芝并未有叫左洲百姓或者是朝中官员有什么想法的心思。 可是,左洲城里,韩佩鸳和贺秋云还是不可避免的听到了这些消息。 受伤的士兵们分两种,一种是养些时候好了继续杀敌,一种是残疾或者太过严重,就只等先送回左洲城中治疗。 这些送回去的,难免就要说起来。 也不过几日,宁芝的事,就在左洲城传开了。 韩佩鸳和贺秋云两个人都是聪明的,绝没有这时候要凑上去的意思。 可是她们两个,却也隐隐是被架在火上烤了。 要是什么都不做,她们与宁芝的差距会越来越大。有了这样‘贤良淑德’的嫡妃,她们两个出身再好,也会在世人面前失色。 要是都甘心做妾也罢了,可显然,她们两个都是不甘心的。 那么,此时就不能无动于衷。 可是,要是凑上去了,又是拾人牙慧,叫人不齿。两人都不是彭筱那种性子,着实是做不到没脸没皮。 一时间,竟是进退两难了起来。 何况,如今去军中,不管做什么不做什么,首先就要落下个不懂事的名声。 所以,再三斟酌之后,她们主动出资,替被送回左洲城的伤兵们安抚家小。 当然是好事,伤兵们感激涕零。 可终究是略逊一筹,比不得宁芝在前线做的事了。 而在杏树岭的宁芝和裴珩根本顾不上她们两个做什么,只要不出幺蛾子,都随意。 因为从七月初七夜里开始,塔族人就加快了进攻的步伐。一度猛烈到叫左洲军难以支撑。 杏树镇兵临城下,形势一度很不好。 宁芝几个在帐子里忙的昏天黑地,送进来的伤兵越来越多。早就不是一开始几十个的人了。 每次宁芝都会问那些新进来的人,如今如何。 他们断断续续,也叫宁芝听出形势来。 塔族人本就兵强马壮,又擅长射箭,臂力都比大晋士兵好的多。 如今攻城更是不顾一切一般。 宁芝毕竟不懂排兵布阵,只能皱眉加快手里的速度,能救人也好啊。 甚至,短短几日,她包扎的速度就跟上了一般的小军医。 当然了,白芷几个也一样,连翘因为习武,倒是比军医还快了。 大帐中,气氛不太好,裴珩没有皱着,一张脸铁青:“本殿是皇子不假,但是本殿也是这左洲军的将军!难道因为怕死,就不能出战了?大敌当前,本殿不出站,难道是等着输?你们该不知不知道大晋输不起吧?” 大晋如今的所谓前线,都是过去的中心城市。再丢了,大晋也就真的没几年了。 众人哪里不知道,可是这是金贵的皇子,万一出事……就是受伤,他们都担待不起啊。 “本殿就要出战,本殿自认不如你们会带兵,故而很多事不敢指手画脚,那是为了战局。可本殿打小习武,倒是还有一身武艺能见人的。你们要是还拦着本殿,难不成是根本不服本殿?”裴珩这话说的重,众人一时没有话说。 裴珩冷哼了一声又道:“当然,本殿还是那句话,不如你们会带兵,所以本殿出战,只是武力,这计谋么,还是要与众位一起商议的。” 众人被他这么说,也实在是不好阻拦了。 何况,此时要是二殿下出战,对于战局来说是绝对有好处的。 最后只能应了。 于是,这一天下午,裴珩第一次穿着那一身银色战甲,上了真正的战场。 没有什么仪式感,也没有什么鼓励三军的仪式。只是,他跨上战马,提起长剑,冲进了最中间。 然后有一个年轻的小将喊了一声:“跟着二殿下,杀了这些狗贼!” 然后,裴珩亮眼的银甲就像是海上的明灯,大晋士兵们都看得见。 就算是远处看不见,也像是看得见一般。 爆发了一轮不怕死的血性!二殿下是皇子,皇子都亲自杀敌,皇子都不怕死!他们怕什么呢? 终于,不知道裴珩第几个杀死了塔族人,他跳下战马,因为长剑不适合马上用,所以他下马,与塔族人战在一起。 再一次被那滚烫的血液溅到了脸上,他觉得恶心,可是没时间恶心。 他将一把剑挥舞的密不透风,甚至想起了五六岁时候开始习武那会子,第一个师傅说的话。 他说你不能怕,举起了剑,就要做好准备,你要是用不好这剑,自己就会受伤。 他在混乱中想。其实那时候,师傅想说的是用不好这剑,你就会死吧?只是,他是皇子,师傅不敢说,也不能说。 可是现在,他懂了,是的,用不好就会死。 剑是如此,身份亦然。 皇子这个身份,看似高高在上,可是要是不能用好,也许就会像腐朽在北方皇城里的那些哥哥们一样,死掉,死的屈辱。 于是,裴珩默不作声,混不像是第一次上战场。他脑子很清楚,手很稳。 一把剑,挑,刺,挥舞的依旧密不透风。 靠近他的塔族人会死,靠近他的自己人会觉得安全。 被他传染,大晋士兵们渐渐的也安定了下来。 他们用的长矛,短矛,戈,大刀,也挥舞的密不透风。 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怕什么死!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从裴珩这里开始,像是一个点,沸腾的点,然后像四面八方扩展开来。 脚下倒下的人很多,谁也顾不上低头看。所以并不知道是自己人,还是塔族人。 他们只是努力杀,杀每一个与自己不同的异类。 大晋士兵如此,塔族人也如此。 第165章 我喜欢你 这一场终究是没有败。 从午后直到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上来的时候,塔族人终于开始后退。 其实裴珩的手已经开始抖了,再是从小习武,也没有连着一夜半日不歇息的。 可是这里是战场,哪里能停,停了,就是死。 塔族人鸣金收兵还是学大晋,最初的时候,他们来不会击鼓,退也不会鸣金。 裴珩脑子都空了,他想,这群畜生,什么都学大晋人的。 然后他就脱力的坐在了地上,全不顾旁边全是死尸。 然后举目望去,大家都一样。 然后裴珩就笑了,先是小声的笑,随即是开怀大笑。 他一个人的声音,先是叫身边几个不明就里的小兵笑了,然后发展成一片。 所以,左洲军……哦,应该说是大晋军。从未有过这样诡异的情形。 一场胜仗之后,主将坐在战场上,在尸首中间,放声大笑。 裴珩身边,并不是全是自己的侍卫。 就连上官纪,也早就被冲击到了别处。但是挨着他的士兵们笑完了,还是恭敬道:“二殿下好武艺!” 似乎,与他们一起杀敌,殿下也变得不那么遥远了。 方才,他们同生共死,甚至彼此交付过后背呢! “你们也是!都是我大晋的好儿郎!”裴珩伸手,拍了一下身边小兵的肩膀。 然后就见上官纪提着剑过来:“殿下,没受伤吧?” “不知道,应该没什么事。”裴珩感觉了一下,反正浑身疼……总不可能浑身伤口吧?大约是累的。 上官纪就放了心,其实他也一样…… 宁芝永远记得那个清晨。她并没有跑进去,只是站在城楼上,远远的看着。听着那些士兵们放肆的笑声。 她不知道他们笑什么,只是她听着这样的笑声,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不管笑什么,还活着,还笑着,就是好事不是么? 这些年轻的士兵们,终于用他们的身体将敌人再次赶走,是该笑的! 然后,她终于看见了被上官纪和一个小兵扶着的裴珩。 远远见他们来了,宁芝就转身往下跑。 终于在城门里头,迎面见到了裴珩。 然后,宁芝站住脚,裴珩也被扶着站住脚。 他正要张嘴,就见对面穿了一身粉色纱裙的小丫头忽然飞奔过来。 太快了,他不及阻拦,不及说一句话。就被抱了个满怀。 然后,小丫头抬起头,一双美眸看着他的脸,他看见宁芝眼里映出一张血污满满的脸,一点都不好看。 头发也乱的可以,头盔被上官纪抱着呢。他甚至想,早知道就不摘掉了。 然后,小丫头就笑了出来:“殿下!裴珩!我永远都会记得第一次上战场的你是什么样子!我闭着眼,就能想到你的样子!恭喜殿下,如今,你真的成了一个男子汉!再也不是男孩子了!然后我要告诉你,裴珩,我宁芝很荣幸能成为你的未婚妻!很荣幸!我喜欢你!” 裴珩愣着,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什么男人男孩子,十八岁了还能是孩子?这是什么话?做我的未婚妻本来就是好事,你还有什么不荣幸么?还有这喜欢不喜欢的话,大庭广众,就这么说么? 可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因为下一秒,那丫头又扑上来,捧着他脏的自己都不愿意接受的脸,亲吻他的嘴唇。 裴珩只来得及想,还好他嘴唇自己都不知道舔了几下了,恶心是恶心了点,好歹没什么血腥吧…… 然后,就是周遭的士兵们大声的欢呼喧哗,不知道喊什么,反正大家都很激动。 是的,激动。 没有死在战场上,他们都需要一些激情的事情刺激。 比如亲眼见证了他们的大将军,二殿下被自己的未婚妻亲,被自己的未婚妻说喜欢。 然后,本已经脱力的二殿下裴珩似乎忽然就将一身力气找回来了。 猛地将宁芝打横抱起来:“快别丢人了!” 然后大步往里走。 宁芝只是笑,那种大声的,一点也不矜持,一点也不规矩的笑。 不像什么银铃,倒像是山间的清澈瀑布,不够大,但是清洌又好听。 而裴珩红透了的脸却被一脸脏污遮住,只是耳朵红的像是画过了胭脂。 然后宁芝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喊,想不守规矩。 她就真的做了,她笑着,然后喊:“裴珩,宁芝喜欢你。宁家小九喜欢你!愿意给你做媳妇,愿意给你生儿子!” 然后,她就听着周遭的士兵们大声跟着喊,殿下,九姑娘愿意嫁给你,愿意给你生儿子!哈哈哈! 最后,宁芝依旧笑着的脸上全是泪。 她想,多好啊,她就是愿意!不管以后如何,她就是愿意! 裴珩没有再说她丢人,只是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然后飞快的将她抱回了帐子里。 一进去,他就将宁芝丢在了椅子上,然后不管不顾的找水去洗脸。 匆匆将脸和手洗了洗,就又扑过去,饿狼似得,抓住宁芝的手。 恶狠狠的,却什么也不说。 宁芝看着他根本没洗干净的脸,以及那一双像是星辰一般的眼睛,收起笑意,伸手抚上去:“我说的,都是真的。所以,为了我,不要叫自己受伤,更不要死,等我大了,就给你生孩子,然后陪你一辈子,好不好?” 裴珩刚才那些有点……说不清楚的狠劲儿,就一下子都卸了。 然后就滑座在宁芝身侧的地上,只是手还拉着她:“我方才,怕过。” 宁芝当然知道,他说的是战场上。多正常啊!谁不怕啊? “可是,你还是做到了。其实,我觉得厉害的人不是不怕。而是尽管会怕,也一定会做好。”人终究是人,怎么会不怕呢? 可是很多事,就是怕也要做。还要做好。 事实上,视死如归这句话,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么?如果死了,就当我是回家了吧。 可谁能说,我真的一点也不怕死呢? 所以啊,她的未婚夫很厉害。他也不过才是十八岁。 他还是个在蜜罐子长大的小皇子呢。 宁芝想,这样的裴珩,可真迷人啊…… 第166章 累 裴珩很累。 但是他身为主将,是不能就去休息的。 战事虽然胜利了,可是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一场战斗的胜利,不光是只有欢呼。 战场要打扫,伤兵要安抚,下一场战事的用度要调配。 宁芝也知道这些,所以拉着裴珩,又洗了一遍手和脸,亲自看着他狼吞虎咽了些吃的,就看着他走了。 她没有任性的叫他休息,她知道不能。 她自己也不能,于是快步赶去了伤兵的帐篷里。 果然,已经从战场上转移过来的人很多,这一次战斗太激烈了,受伤的人多,伤势重的也多。 两个小兵扶着一个断了腿的进来,一边走一边还说呢:“咱们孤笼镇来的幸运多了,好在有伤药,不然他不得流血流到死啊?” “可不么,还是咱们九姑娘厉害!” “哎,兄弟,你们说的是咱们皇妃娘娘吧?”一个已经养了几日的伤兵问。 “啊?不是……是……”那个小兵就被问糊涂了。 宁芝赶上来笑着拍他:“还不赶紧把人扶着躺好?” 那小兵两个一脸红,哎了一声就把人扶着过去了。 过了一会,才去和另一个小兵就这个称呼嘀嘀咕咕去了。 只是很快就谁也不顾不上了,因为伤兵抬过来的太多,抬出去的尸首也越来越多。 宁芝第一次亲手包扎的人死去,她愣了好一会。 那是个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几岁的男人,临死,他只念着一个名字,叫巧儿的。 也不知是他的妻子,还是孩子。 他被抬进来就已经糊涂了,浑身的血迹,不知道哪里伤势最严重。 肚子上似乎还在冒血,可是黑乎乎一片,沾着泥巴,看不清楚。 、宁芝用一大团的棉布压住他的肚子,却也没有缓解。 她其实心里知道,没救了。 这样失血,除非是现代的医疗,马上输血再手术…… 可是这是古代。 这样死在战场上的人太多了。 她不过是第一次亲自接触罢了。大家都很忙,平时这样的伤患是不会叫她管的,今日忙的太厉害罢了。 宁芝手抖,可是还是坚定的压住。 那人嘴唇还在张合,可是声音却渐渐不闻。 后来,宁芝停住了徒劳的动作,用已经脏的不得了的手,将那人的眼睛合上。 然后喊了一声:“抬出去吧。” 她没有表现的太难过,也没有失态,哪怕是第一次。 她知道,只要战争还在继续,这样的事情就不能避免。 甚至顾不得想太多,下一个伤兵就抬过来了。 一个抱着腿的小兵,眼泪鼻涕糊着一脸。看见宁芝,想止住哭,又止不住,抽抽噎噎,还带着些惧怕。 宁芝轻轻笑了笑:“别怕,疼了就哭。” 谁规定这些汉子不能哭? 然后,她用袖子,将自己的眼泪擦了,就熟练的将小兵的裤子剪开,检查伤口。 从上午忙到了黄昏时候,才总算是飞刃进来看看九姑娘是不是还忙着,没有用膳。 也许是情形太过叫人震撼,就连白芷几个,都投入的忘记了这些事。 终于想起,她们还是姑娘的奴婢。 最忙碌的一阵过了,宁芝也不是就真的顾不得吃饭了。 她累了一天,晃了晃身子,被麦冬扶着:“你们都累了,歇会吧,洗漱洗漱先吃东西吧。” 几个人哎了一声,愧疚又难过的看宁芝。 “别难过,好歹,我们这一仗是胜了不是么?”宁芝笑了笑,回头看帐子里横七竖八的人,他们都很疼。 终于是见着了裴珩,两个都没什么力气说话。 洗漱过了,累的根本没了胃口。 裴珩见宁芝这个样子,就知道她也没歇着,在想说你不必如此的话,却也说不出口了。 “殿下还去么?要是不去,睡觉吧,我是实在撑不住了。”宁芝眼皮子打架。 裴珩点头,他更累。 然后两个累极了的人连动都不想动了,直接和衣躺在了裴珩大帐里头的床榻上。 并没有抱着,只是挨着。 几乎躺下来就睡着了,哪里有一丝旖旎心思? 门口,上官纪诧异的见里头灯灭了,下意识去看飞刃。 飞刃笑了笑:“别想多了,都累坏了,肯定是睡了。” 上官纪想了想也是:“那还进去么?” “算了,这是夏天,不会冻着的。你也累坏了吧?去歇会吧,今儿我守着。”飞刃毕竟没有上战场,累也是有限的。上官纪却是跟裴珩一样,几乎是连轴转了两天了。 上官纪也实在是扛不住,何况除了飞刃,还有其他侍卫,没什么不放心的,应了一声,就拐去旁边帐篷歇着去了。再不睡一觉,就会死。 死了还怎么保护主子?上官纪脑子都糊涂了,只能这么想,很幼稚的想。 帐子里,宁芝和裴珩真的是睡得很踏实。 一觉到了次日早上,裴珩习惯早起,所以到了以往习武的时间,就会醒来。 这一回,他虽然也醒来,可是知道自己实在是还需要睡会,就不想动。一时间也忘记了身边还有人了。 但是他这么一动,宁芝就感觉到了。宁芝浑身不舒服,衣裳都没换,能舒服才有鬼。 烦躁的踢腿:“连翘……” 这一出声,裴珩吓了一跳,一下子弹起来,才恍然想到昨夜的事。 又因为忽然弹起来,叫酸痛的一身肌肉都集体造反了一下,简直难受的要命。 旁边宁芝也被他这忽然弹起来彻底惊醒了,茫然的看他:“你干嘛?” 一早起,像是她怎么了他似得。 “没……没什么,你醒了?”裴珩那个尴尬啊。 之前也不是没看过小未婚妻睡颜,只是这孤男寡女的,就这么共处一室了?竟没有人来拦着? “你这样像没什么?这才什么时辰啊,你闹什么呀!”宁芝起床气彻底爆发了。 没睡够,身上不舒服,被吓着,这三条加一起,她这会子都管不了这是谁了! 被小未婚妻凶了,裴珩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很奇怪。然后看着一脸不耐烦,一脸很火大的宁芝,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你就这样与本殿睡了?” 第167章 下手太快 宁芝眼角抽搐,简直是要暴起。 也确实暴起了,二话不说,拎着软枕对着裴珩就是一顿拍。 下手太快了,砰砰砰就是三下。 裴珩被她拍傻了,他肯定是躲得过,但是真是被拍的愣在当地。 知道宁芝停住手骂了一句:“神经病!” 裴珩不懂神经病是什么病,只是茫然震惊的看宁芝。 宁芝跳下地穿好鞋,鄙夷的看裴珩:“昨晚都累成什么样子了,与你睡了如何?再说了,我是你的未婚妻,与你睡了你还亏了不成?”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清早你闹什么闹! 累了好几日的宁芝脾气也彻底兜不住了,她愿意任劳任怨。可是这会子就想发火。 直到宁芝叫了丫头进来伺候更衣,裴珩都还没回神。 他实在是被吓了一跳,一向矜持又规矩的未婚妻,忽然就爆了,他真的需要冷静一下。 早膳吃的诡异的和谐,然后宁芝就又去伤兵帐篷忙活了。 裴珩自打被拍过之后,就一直没说话,等宁芝走了,他才松口气。 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觉,当然不是厌恶,只是觉得宁芝忽然变了一个样子,不好接受。 可是转念想,其实……挺可爱的。 不过,也没时间想太多,很快就召集了将军们来议事。 战事暂时似乎是胶着了,昨日左洲军是赢了,可是也损失惨重。 塔族人那边更是如此,所以双方默契的暂时停止交火。 不过谁都知道,这是暂时的。塔族人随时会继续打过来,左洲军也不敢懈怠一分。 一旦打起来,消耗就会比平时多,所以左洲军这边的调配就很重要。这些事容不得出错。 以及下一步该如何做,都是要严密计划的。 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裴珩不敢耽误一丝一毫。 另一边,宁芝忙过了一波,看着众人将伤重残疾的一波人送回左洲之后,就叫人请了孤笼镇的陈奉来。 宁蕴还在军中,也有幸在大帐议事。他没有出战,所以不用担心受伤。 陈奉昨日胳膊伤到了,不过不严重,这会子裹着胳膊来见宁芝。 “姑娘。”陈奉行礼。 “将军免礼吧。”宁芝笑了笑,陈奉虽然是侍卫出身,但是如今也已经是小将军一个了。 “姑娘客气了。”陈奉嘿嘿笑,俨然还是过去的样子。 “伤势如何?昨日包扎我不在。”宁芝看他。 “嗨,不碍事,就是小伤口。姑娘是有事么?”陈奉忙道。 “嗯,想问问,咱们的人损失的多不多?”宁芝问。 “早上查点过一次,轻伤了七百多个,重伤了三百多人,死了……死了两百多人。这就算是很少了。咱们的人是最后上去的。”陈奉怕宁芝伤心又忙道:“姑娘叫人安排的药起了大作用,不少人救了命!” “我知道了,孤笼镇的重伤残疾,也送去左洲的话,你吩咐下去,分开养着吧。”她的人少,也可以优待一二。 “是,姑娘您放心。”陈奉想劝,可是大敌当前,不知道怎么劝。 宁芝清楚他的心思,笑了笑:“你们都要小心,不要再受伤了,伤了哪一个我都心疼。” “是,属下一定好好的,不叫姑娘您担心……听闻姑娘这几日累坏了,身子要紧,这些事,叫旁人做吧。”陈奉道。 “我会量力而为的,好在这里的军医们都是实心眼,不会将我当个菩萨,不然我也没法呆着。”宁芝道。 陈奉叹口气,点点头,罢了,劝什么呀,好歹没危险,就是累了点。 还有殿下呢。 这一次停战,中间有三日。 这三日里,左洲军丝毫不敢懈怠,裴珩也丝毫不敢懈怠,甚至每天穿着甲胄,并不敢卸了下来。 就准备随时出战。 终于在第四日早上,塔族人卷土重来。 早就等候许久的左洲军出战迎敌。 也许是上一场打的太激烈,皇子亲自出战给了左洲军信心,也许是虽然上一场惨胜,但是塔族人战死的很多。 反正不管是怎么样,左洲军勇猛无比。 可是塔族人多年来屹立不倒,怎么可能是软柿子? 他们输了一场,像是发了疯一般喊着左洲军听得似是而非的口号,弯刀不要命似得往左洲军身上砍来。 比之上一场更惨烈,更叫人畏惧。 到了第三日的早上,天空似乎都被染红了一般,裴珩已经受伤了,他草草下来裹住伤口,喝了些水,就又不管不顾的提着长剑加入了战局。 这三日来,他总共也就抱着长剑睡了不到三个时辰而已。 裴珩挥剑的速度变慢,越来越慢,不过好的是周围人全都一样。 他甚至看见一个左洲军的小兵闭着眼挥舞着短枪。 空气中是灼热的腥臭味,也不知是血迹,还是这四五日死去的人已经有了臭味,尽管也有人在战场上抬走伤兵以及死人,可是总归没有停战,不可能干净的抬走。 裴珩耳朵似乎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听得见塔族人的喊叫,却像是隔着一层膜一般。 眼睛也越来越花,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太累的时候,连恐惧都没有了。只是机械的重复着动作。甚至连敌人身上被他的长剑刺伤冒血,都感觉像是假的…… 不过好在是左洲军累,塔族人也累,终于在第五日的时候,双方默契的彼此后退,鸣金收兵了。 再打下去,两败俱伤,不管是哪一方,都不能扛着。 裴珩听见了鸣金,看见了塔族人潮水似得往后退,就再也扛不住了。 双方都鸣金,这是和。 可左洲军这边,不得不欢呼,哪怕死了太多人,也只能欢呼,说这是胜。 这一回,裴珩是被抬下来的,他伤势不严重,只是脱力和困的太厉害了。 宁芝赶过来,见他昏睡在木板上,皱眉问旁边人他的情形。 没有人敢隐瞒,忙一五一十的说了,宁芝点头亲自跟着去照顾。 大帐里,宁芝叹口气,她实在是搬不动裴珩。 只能看着上官纪几个给裴珩脱了盔甲。宁芝看上官纪,他也是一身的狼狈:“你也歇着去吧,我来照看。” 第168章 临京事 上官纪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 宁芝坐下来,先是看了裴珩许久,然后才给他清理。 “姑娘,奴才们来吧?”麦冬和半夏在这里候着,就是准备干活的。 “嗯,先脱了他的衣裳吧,脏成什么样子了。”宁芝看着皱眉。 这一身衣裳在盔甲里穿了五天,不用说也知道什么样子。这可是盛夏,饶是素来干净的二殿下,这会子也不好闻的紧。 麦冬和半夏忙应了,几下子就把裴珩的衣裳扯开了。 裴珩忽然皱眉,一把抓住了在他腰上解腰带的手,一双眼虽然通红冒着血丝,但是眼神仍旧锐利无比,甚至带着杀气。 宁芝见麦冬疼的变色,忙叫了一声:“是我,你松手。” 裴珩没有松手,只是将目光调过来,看着宁芝。看了好几眼,然后才松手,很快就又闭眼睡着了。 宁芝先看麦冬的手,红了一圈,轻轻叹气:“力气真大。” “姑娘,奴婢没事的。”麦冬道。 宁芝点头,然后俯身:“裴珩,是我,你好好睡你的,我替你清理一下。” 裴珩这会子还有一丝意识,想说不用,睡醒再说。又想说你出去吧。 可是终究扛不住这一身困倦,最后也没开口,渐渐的,就感觉不到身上的事情了。 宁芝主仆几个照顾他脱了脏衣裳,简单擦了身子,也没给他再穿一身,就那么给他盖上毯子。 “姑娘,放才奴婢听了一下,这回战死的不少呢。”半夏咬唇:“也不知什么时候打完。” “打完了又如何,是等塔族人不再觊觎大晋的疆土?还是等他们退回原本的地方?”宁芝嗤笑:“不然,这就没有完的一天。至今,大晋还是被动挨打。这些年,所有的战事都是守。” 都没有主动出击的时候…… “姑娘……那不是遥遥无期?我……奴婢看着那些受伤残疾的兵,好可怜,他们有的,都没有家人了,以后都不知如何过活……”麦冬皱眉。 “所以,这场战争不知道多久,不是眼下这一场,而是……”整个天下。 就算是大晋肯放弃北方的疆土,可是塔族人不会满足的,除非有一方消亡,否则……如何能太平呢? “你们该庆幸,如今虽然是打仗,我们还能支撑,还能打,还说的上输赢。”宁芝轻声说着,带着些自嘲和无奈。 有朝一日,大晋连打都打不起的时候,只会更惨。 半夏拉着麦冬与宁芝行礼后出去给她手腕上药了。 宁芝留在帐子里,给裴珩胳膊上的伤处重新包扎。 他身上青紫痕迹很多,不过不算严重。宁芝没管。 宁芝想,想来,这个年轻的皇子已经意识到了艰难之处。才上过战场几天,眼神都不一样了。 原本,他也可以在做几年无忧的皇子的。 这一场战事,就这样打几日停几日,到了八月里,也已经是打了一个月了。 这并不稀奇,有时候一场战争打几年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临京城里,太子一直主持调配军粮军饷,倒是没有叫裴珩有什么后顾之忧。 但是战事进行久了,势必是对各方各面都有影响的,朝中也渐渐有些不太稳定的声音了。 主要是回京两个月的裴霖不甘寂寞。 他蛰伏十年,就是为了能有一番建树,他是看着皇位回来的,岂能叫自己这么碌碌无为? 他有了自己的府邸,也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可是却没有上朝的资格。 缺了什么,少了什么,自然有人给他送来,可是他却不能接触朝中事物。 这是裴诀的意思,陛下自然没意见。 建文帝并不知如何对待这个孙子好,但是显然没有什么补偿的心思。 所以裴霖如今在京城,明面上可说是十分尴尬了。 当然,他不是个能轻易被打倒的人,背地里自然不少做事。 又有韩佩齐帮着,倒很是拉了几个大臣站在一处。 当然,至于是真的站在一处,还是嘴上的都不要紧,为了利益暂时合作,也没什么问题。 于是,就在裴诀替裴珩安抚后方的时候,朝中就有人上折子,说皇孙殿下也是满腹经纶,又也年纪不小,该大婚了。 古人常说,齐家,治国,平天下。 首先就是要成家才好立业啊。 一旦皇孙成亲了,那就是成人了,那时候,想要入朝也就更方便了。 裴诀不想叫裴霖早早入朝,可是没有看着侄子不大婚的。所以这大婚的事,倒是考虑起来了。 当然,想要娶哪家的姑娘,就由不得他自己选了。 裴诀将裴霖叫来太子府,询问起来。 “皇伯怎么看着这么瘦了?可是劳累的?”裴霖一见面就问。 他如今管裴诀叫皇伯,叫裴珩皇叔,倒是也决然不提自己的出身了。 “前方打仗,事情多,少不得操心。”裴诀笑了笑:“坐吧,你我也有日子没见了。” “是啊,侄儿没本事,成日里看看书罢了。大事一件也帮不上。”裴霖笑了笑,有些愧疚,却没有怨怼的意思。 “你也不小了,二十四岁,要是寻常人家,该是好几个孩子的爹爹了。”裴诀咳嗽了几声道。 “皇伯……不敢欺瞒皇伯,之前是蹉跎了,还请皇伯做主。”裴霖略带不好意思。 裴诀看了他许久,轻轻叹气。 到底不是在身边长大的孩子。 这孩子的一切都太干净了。裴珩远在左洲,到底有时候顾不上。 裴诀也不是草包,早就去查了几轮裴霖的过往。可是太过天衣无缝,像他说的一样。 太过完美的过往,反倒是叫人生疑。 所以,说起这个来,裴诀只觉得有点无奈好笑。只怕是这孩子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你既然有这个心,年纪也到了,就给你定一门亲事,你是皇孙,也不能怠慢了你。急不得。”裴诀想,不管他隐瞒了什么,目的是什么,到底也是皇室子孙。 这一点,做不得假。 “是,有劳皇伯了,多谢皇伯替侄儿想着。”裴霖感激道。 “大婚一时半会没那么快,你也不小了,回头孤王给你先看个侧室,也好有人伺候你才是。侍妾也该有几个,不要委屈了自己。”裴诀道。 第169章 宁家 裴霖仍旧感激,带着些不好意思谢过了裴诀。 他为人处世也确实有几分本事,又拉的下身份来,所以很是比裴珩会哄人。 一时间,饶是太子知道他做戏居多,也不得不感慨。 本来皇室血脉是最淡薄的,可是经历过几乎灭门的裴氏皇族又不一样。如今看着这样的一个侄子,太子无论如何不能冷漠以对。 倒也算得上相谈甚欢了。 正院里,太子妃听着丫头汇报,点了点头:“这个裴霖你们看来是什么人?” “奴婢瞧着,怕不是个好相与的。”孙姑姑沉吟:“做事倒是周全的很,只是也未免太周全了。他这回来,给您送的是一对玉如意。” “不过是拿着陛下和殿下赏赐的东西拿来送人罢了。”蛮儿哼了一声。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孙姑姑顿了顿,还是道:“以前二殿下何时送过呢?” 这话一出,就是一静。 宁鸾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院子里的湘妃竹,半晌道:“把那竹子都砍了吧。” 湘妃竹,真不吉利,她可没那么多眼泪给这些竹子。都不记得是哪一年不死心种下的。她爱的是鲜艳无比的牡丹和红梅花!这竹子,是东院那位的爱好,她没那么高雅。 孙姑姑和蛮儿都是一愣,没跟上主子的思维,不过还是忙应了。 “行了,我都知道了,快午膳了吧?我今儿想吃松鼠桂鱼。”宁鸾摆手,显然是不想说了的意思。 孙姑姑和蛮儿应了,蛮儿就去膳房了。 “娘娘……” “你是总也改不了,叫什么娘娘呢。”宁鸾失笑。 太子妃是可以叫娘娘,可是有什么意思呢? “是……太子妃。”孙姑姑轻轻叹气;“您别难受……” “我不难受,有什么难受的呢?”宁鸾也确实不难受。 裴珩来来往往,从不给她请安,能不与她说话就不说话。这不是好多年了么?有什么稀奇? 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她知道这辈子就这样了,无所谓。 “回头给芝芝传话吧,能帮她什么,就帮她什么。”裴霖这边的事,她能知道的实在有限,太子多年来都不许她的手伸出去。 所以,知道多少,就传话过去,也许有帮助呢? “是,太子妃,您……想开些吧。”孙姑姑最心疼她。 “我有什么想不开?太子和韩氏都是那么个破败身子,就只有我,还能想吃什么吃什么,我知足了。”宁鸾想,这辈子与皇室这点恩怨说不清楚了。 但是她最对不起的是宁家。 此时的宁家,宁则礼一场风寒好了些,才恢复上朝。 这会子刚从宫中回府,步子有些蹒跚。 被小厮扶着回了前院,咳嗽了几声问了问家里的事,知道无事,便道:“想来芝芝的信也快来了,来了就给我送来。” “公爷担忧九姑娘,也要顾念自己的身子。要是九姑娘知道您病了,不知道如何担心呢。”忠叔道。 “没事,不就是风寒,这不已经好了么。”宁则礼摆摆手:“那孩子在那,我才是担心呢。” “虽然是打仗,但是咱们姑娘又不上战场,您担心什么呀?咱们姑娘多聪明啊,您瞧她办的事,桩桩件件的,哪里有不好的?”忠叔碎碎念。 宁则礼笑了笑:“你呀,你们就没有不替她说好话的。” “咱们姑娘本来就好。”忠叔也跟着笑了。 “行,好,好你就督促着苗先生,反正芝芝她爹的那点遗产都在她手里,由着她败了就算了。”这些年,属于宁湛的遗产并没有减少。 在宁则礼安排的人手里,店铺,田庄等等产业都渐渐的在壮大,所以属于宁芝的银子是不少的。何况还有宁则礼给的大部分都是能增益的产业。 宁芝可以说是宁家姑娘里最有钱的一个了。 “寻常姑娘,还有做娘的给留的嫁妆,芝芝……”宁则礼轻轻叹气。 谁都知道,当年卞氏是平民女子,是宁湛救得一个逃难的,哪里会有嫁妆留给宁芝呢。 “二夫人没有,不是还有老太爷您?”忠叔又笑:“不说是您了。大老爷,三老爷。四老爷,还有……还有太子妃娘娘,哪个没给咱们九姑娘预备嫁妆银子?听说大夫人那专门给咱们九姑娘存着首饰呢,就等九姑娘出阁了。” “都是心疼她。”宁则礼笑了笑:“好着呢。” “您呀,还是歇着,一会午膳好了,老奴才伺候您用。”忠叔抬手,小厮就进来,机灵的伺候宁则礼更衣歇息去了。 到底是年纪大了,就算是吃午膳的时候快到了,他也还是需要先躺一会的。 宁则礼嗯了一声,这一场风寒不算严重,但是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就很严重了。 所以没有拒绝,就算是有事,也不是要紧事,可以先歇会了。 躺在那,睡不着,想着朝中的风起云涌。 他近来一直都保持沉默的,不管是有人提议皇孙该大婚了,还是有人提议皇孙该上朝。 亦或者,是提议渭南的兵马应该支援左洲。 他一概不出声,只等着陛下和太子殿下做主。 陛下么,又犯了‘头疼’病,虽然也上朝,却也不管事,万事都是太子殿下的。 太子殿下将渭南渭北支援的话驳回去,至于皇孙如何,他倒是要考虑一二。 毕竟也是,不上朝还能说皇孙刚回来,不熟悉朝政。 但是二十四的男人了,不给大婚,就有点说不过去。 宁则礼想,不知道要选哪家的闺秀配给皇孙。 门第不会太高,却也不能太低了。 倒是不好选了。 得是尊贵出身,家里又不好有什么权势,想来想去,合适的没几个。 就这么胡乱琢磨着,午膳时候也就到了。 虽然没睡着,但是躺一会,也舒服多了。 宁则礼想,虽然是老了,可是这一身担子卸不下来啊!所以还是要好吃好喝,好好养着。 他要是倒了,宁家不至于倒,可也绝没个好。 “再给我半碗粥吧。”宁则礼吃着道。 忠叔是高兴的很,公爷总算是能多吃几口了。 第170章 婚事 不过三日,陛下就已经下旨,定下了皇孙殿下的婚事。 本来是没这么快的,皇室子弟选妻子,自然是慎之又慎的。虽说这二十年来,自打陛下来了临京城,就没有选秀这一说了。 也是因为太子殿下已经是……不能人道了,陛下也一把年纪了。 所以选秀也是坑人。 那时候裴珩还小,何况为他一个选秀,也不好听。 所以裴珩的嫡妻人选宁芝以及侧妃什么的,都是直接点名选的。 到了裴霖这里,自然也是一样。 也是巧了,还是德妃娘娘提起一个人来,陛下觉得好,太子也觉得合适,就这么定了。 当年跟着陛下南下的,除了宁芝家里是禄国公之外,基本上没有这么高的爵位了。 但是还有几家侯爵,倒是也算个高门。 只是这孤山候一年也不上朝一次,所以陛下也好,是太子也罢,都不记得这号人。 他们家,只有爵位,没有官职,虽然是侯府,说句穷的叮当响也是不为过的。 这孤山候还挺能生,嫡妻一个,侧室两个,竟生出十几个孩子来。 德妃属意的那个,就是他们家排行第六的姑娘,安六姑娘。 这位姑娘嫡出,生的倒是也花容月貌的,往常进宫来,德妃倒是挺喜欢的。 不过,德妃是挺喜欢这姑娘,可也完全不知道这孤山候府是个什么德行。 只是她讨好陛下,这么一提,陛下当即就拍了大腿,就她了。 所以圣旨很快就下来了。 太子殿下心里倒是有数,这孤山候的嫡女,身份是够了,可是这家里实在是…… 可圣旨已经下了,他也不好反驳什么。 只好叫殿中省打点安顿,叫侯府好看一点。 对于孤山候府来说,这可是天降奇缘啊!他们家都想不到还有这好事! 往上看看,这安六姑娘上头的几个姐姐都嫁的什么人家。 不是有钱大老粗,就是大老粗有钱。没有一点拿得出的身份。 她几个哥哥娶得媳妇也是,清一水的败落门户。 于是这安六姑娘如今就算是鸡窝里那只凤凰。可不得了了。 是,皇孙殿下比起二皇子殿下来,那是差得多。朝中人都知道。 可你得分谁家看!这孤山候府那是八辈子也巴望不上二殿下裴珩这种人物的,随意这差得多的皇孙殿下在他们眼里,那可不差,不仅不差,也一样是高攀不起啊。 孤山候安家高兴的要疯了。 裴霖也要疯了。他甚至没忍住,听完了圣旨之后,送走了传旨的太监,回来就掀了桌子。 没法不气。 对于一个有野心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孤山候家什么德行,宫里的人不清楚,因为不接触嘛。 这临京城里,就没有不知道的。 有命的混不吝不要脸的一家子啊。 一家十几口加上奴才奴婢几十口子,就靠着每年的俸禄以及家里太太的嫁妆过日子。可想而知什么样。 这样的一家子,娶了她们家的姑娘,不说有没有助益了,简直是负累啊。 裴霖气的拳头死死捏着,就跟要杀人似得。 七拐八绕终于来他身边做了侍卫的沈夕宁忙劝:“殿下息怒,不能因小失大。要是殿下不满意,叫这个女人消失也就算了。” “罢了,本殿要是敢叫她消失,也麻烦。”裴霖哼了一声。 这时候叫那安家的姑娘出事,谁都会联想在他头上。 不满圣旨么?他不敢。 “你说,要是本殿一直就在这临京城里,这宁家的嫡女,是不是就该是本殿的?”裴霖哼了一声。 他倒不是喜欢宁芝,只是不平。 一样都是皇室子弟,他的祖母,当年的皇妃娘娘,可是出身高贵。 可裴珩的生母是什么人?一个买菜还是买豆腐的家里的女儿? 他如今却只能娶一个那样的女人? 纵然以后他大业成了,换几个,都是耻辱的。 “殿下,这安家的六姑娘固然不好,不过好歹是侯府嫡女。”沈夕宁不能跟着主子那思维走。他的规劝。 “有这么个人挡着,也有好处。”沈夕宁道。 “罢了。”裴霖摆摆手:“既然圣旨已经下了,就准备起来吧。你说的是,好歹是侯府嫡女。”裴霖嗤笑一声。 沈夕宁应了是,去安顿了。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宁芝和裴珩这里,也很快就知道了。 裴珩顾不上,这几日战事激烈起来,他更忙碌了。 宁芝看了临京来的信件,好笑了一声:“这是那个安家?” “可不是么,就是那个,您还记得那安家的四姑娘么?”白芷也笑了,这可真是…… 这安家,说句奇葩也是不为过的。 安家的四姑娘,能因为一根金钗,就与她的一个表姐在别人家的宴席上大打出手…… “这安家的六姑娘倒是少有什么不好的名声,奴婢见过,倒是也长得不错呢。”麦冬道。 “啧啧,不管怎么说,这皇孙殿下的老丈人家……不怎么行啊。”宁芝笑了笑摇头:“陛下真会选。” 安家六子六女,女孩就不说了。孤山候加上六个儿子,没有一个成器的…… 不成器也就罢了,还换着法子败家。偌大一个侯府,听说倒卖的不剩什么了…… 这不是找了个媳妇,这是给裴霖上了一个紧箍咒。 “该!”连翘哼了一声:“倒霉才好呢。” 宁芝没反驳她,只是摇摇头:“好了,叫人留心着吧,咱们该去忙了。” 日常要去照顾伤兵去的,她们主仆几个已经是那边真正需要的人了。 经过她们的手,真的救了不少人。 不管旁人如何嘲笑,裴霖娶孤山候府嫡女的事,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他倒是宠辱不惊,认真的等着迎娶嫡妻安氏。 眼看着,就是中秋节了。 临京城又在预备中秋宴会,这是陛下的爱好,每年的中秋,端午,他都要摆宴。 今年饶是前线打仗,他也还是要摆宴的。 端午节因为裴珩忽然跑出去,着实叫宫中惊乱了些时候,所以今年没有龙舟赛,也没有摆宴,到了中秋,知道裴珩好好的,陛下怎么也不肯不摆了。 所以,倒是也有人看着,皇孙殿下这头回正经的参加这种宴会,陛下又要如何对待呢? 第171章 后盾 中秋当日夜里,圣元殿灯火通明。 建文帝坐在最上头,看着下头歌舞升平,苍老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也或许有,但是他满脸沟壑,也着实看不出。 至于眼神,没有人敢盯着陛下的眼神看。 一曲歌舞结束,裴诀举杯:“值此佳节,普天同庆,儿臣敬父皇一杯。” 建文帝举起杯:“嗯,太子有心了。” 他说着,也将这一杯都喝了。 有太子带头,众人也都活跃了些。 裴霖想了想,还是跟着举杯:“孙儿也敬皇祖父。” 建文帝没有动。 裴霖尴尬至极,举着杯子,无措的看着太子。 太子心里一叹,正要劝,就见建文帝又举起杯:“嗯,给你定了亲,以后好好过日子。” 裴霖马上就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着实像是在外流浪多年的孩子找到了亲人,想亲近又害怕的样子。 不管建文帝是不是欣赏,可在座的这许多人,总是欣赏过了的。 一轮敬酒过后,建文帝往下看。 都是熟悉的脸孔,却唯独不见他的小儿子裴珩。 不禁轻轻皱眉:“珩儿走了许久了。” “父皇是思念珩儿了?左洲战事吃紧,他是万万回不来的。儿臣已经派人送去了最好的月饼,叫他与芝芝一道用。”太子道。 “嗯。珩儿不在,也没什么意思。”建文帝淡淡的,说完了,却也不说退席。 就只沉默的坐着。 有他带头沉默,下面没有人敢放肆。 太子虽然不想叫这场面冷了,可是也无可奈何。终究这一场宴会,是虎头蛇尾,早早散了。 马车里,卫凌道:“殿下今日多喝了一杯,没吃什么,回去先用膳。” “你如今跟老妈子一样了。”裴诀失笑。 “二殿下可是吩咐了的,叫属下盯着您的身子。”卫凌不为所动。 “你说,父皇这一辈子,最疼爱的是不是珩儿?”裴诀忽然问。 卫凌愣了一会才忙回答:“太子殿下自然是陛下最疼爱的。” “你个木头也学会油嘴滑舌了?”裴诀失笑不已:“你也真是……莫非我还跟那个小兔崽子吃醋不成?” “自然不会……二殿下跟您的孩子也差不多了。”卫凌也觉得自己那一句说的不像话了,有点失笑。 “父皇对我……对……那些兄弟们,都隔着一层。唯有珩儿一个,他生的好啊……”生在不存在兄弟之争的时候。生在他的老父亲都老的不能再与儿子计较的时候。 “我还记得,小时候大哥曾经因为一匹马,被父皇杖责。可是你也记得,珩儿小时候,别说是马了,父皇的东西,他毁了多少,父皇从来没有骂过。”裴诀好笑。 “二殿下是陛下和您宠着长大的。” “所以,虽然父皇不说,不提起,可是我知道,他难免也会担心。”毕竟,小儿子在战场啊! 父皇对儿子们,二十年来都已经淡漠的不可思议了。 死去的从不会回忆,如今,他为数不多的父亲亲情,都给了裴珩一个人了。 至于自己,要不是时日无多,要不是不能人道,怎么会被这么信任呢? 裴诀真的不是吃醋也不是难过,只是感慨。这样也好,这样,珩儿才能放开手脚。 他会给他好好铺路的,只要他不死,就永远是珩儿坚强的后盾! 时间退回去一些。 左洲城昨日暂时停止交战。今日也一样要过节。 虽然绝不可能像是临京一般摆宴了,但是大帐里,裴珩还是叫人摆了一桌。 酒是没有的,随时准备再次开战,所以不管是裴珩还是下面的任何一人,都不可以饮酒。 “这塔族人,竟也过中秋!一群畜生玩意儿,也会过人的节日了?”刘将军粗鲁的骂道。 “过去他们是不过的。他们一年只有一个节日,叫什么巡牧节。”辽将军嗤笑:“一群蛮子。也就会养牛羊。” 话是这么说,可在座谁都知道,塔族人可不是只会养牛羊。他们还会骑马射箭,他们还不惧生死。 会杀人,会掠夺。 “是啊,这些年,他们也学着过咱们的节日了。过年,过端午,过中秋,据说还过重阳!狗日的。”刘将军说着,言语中带着无奈和恨意。 说着,身边另一个将军拉了他一下,这里还有个姑娘呢,粗鲁了些吧这也? 刘将军一愣,神色就有点不自在。 “不管他们过不过,咱们过。”宁芝笑着举杯:“我一介女子,也不能做什么,今日这一桌倒是有我一些心意。不能喝酒,我用茶敬你们。诸位将军都是英雄。” 刘将军嘿嘿笑着,忙站起来举起茶杯喝了。 裴珩也起身,举杯与众人一道喝了。 再看这一桌席面,色香味俱全,却没有什么太过讲究的。都是将军们能吃饱,吃好,还吃的美的东西。 瞬间就叫众人觉得满意了。要是宁芝真的整治一桌精致的,那种吃几口都有讲究的,那才叫将军们无语呢。 所以,大家都很满意。反正这一个多月里,将军们对宁芝的印象就是一点也不麻烦。 能做到这一点,其实就很成功了。毕竟军营里的男人,能欣赏一个美人,可是这美人出身尊贵还麻烦的话,谁都会烦的。 可宁芝能做很多事,关键时候从不乱来。不指手画脚,也不端着架子。叫人无法不生好感。 众人难得能安心过节,再不提起塔族人如何,好好用了一顿。 喝酒没戏了,不过好好吃一顿也是好的,这一个来月他们都没吃好的。 等用过了这一顿,裴珩和宁芝在营地里走着。 宁芝看着天边月轻轻叹气:“一年了。” 去年这时候,裴珩从宫中跑出去,与她在高楼上赏月。那时候少年意气的很。这也不过一年,就不一样了。 “想家了?”裴珩问:“想了就回去。” 又怕她觉得自己赶她走:“回去看看再回来也可以。” “想爷爷了。”宁芝笑了笑:“不过不回去。我如今很重要的,” “叫你吃苦了。”裴珩拉她的手,诚心诚意道。 第172章 不许胡说 宁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由着裴珩拉着她的手,然后靠在他身上抬头看着天空。 今夜月色确实很好,可是却不是万里无云。细碎的云像是絮,时不时飘过去。 时而遮盖了月色,却又遮盖不严实。 恰似她与此时的裴珩,欲说还休,飘飘荡荡。时而遮盖,时而袒露。 然后,一阵微风来,就像是吹在心头。在这八月十五的月夜里,叫人觉得凉爽舒服。 “其实,你没有嫌弃我碍事,我已经很开心了。至于劳累,辛苦,我都觉得还好。就更是谈不上什么吃苦。虽然不比在临京城时候悠闲,可是我喜欢这样的日子。踏实。”亲眼看着事情的发展,亲手参与这些事情。 “你呀。”裴珩轻轻叹气,将她的身子撑住些:“倔的很。” 宁芝回身,面对着裴珩站好:“你也一样啊。我们都倔。” 裴珩没在说话,也学她的,抬头看起了明月。 芝芝会想念她的祖父,他也会想念父皇和大哥啊。 可更多的是担忧。担忧这战局不知如何收场,也担忧左洲城守不住,担忧自己不能胜任。 虽然,他永远都不会将这些事宣之于口,但是不代表他不会担心。 “还记得我的劲武卫么?一年了。”宁芝打断裴珩的沉思道。 裴珩显然愣了一下,他确实已经把这事放在脑后了。准确说,是宁芝的人,他没有太留意。 “前几日,已经送来消息,他们已经选出一千个人。”宁芝笑了笑。 “做不了什么,就当是我的私卫吧,眼下并没有什么事做。”宁芝收起了笑意,郑重其事的看裴珩:“殿下,我的劲武卫,不可能永远都在别院里。” 裴珩没说话,只是低头看她。 许久,带着些干涩问:“你想说什么?” “他们……是有用的。我……我本可以不叫你知道有这些人,可是我不能那么做。所以如今,我该用他们了,不知道殿下……怎么看?”一千人不算多。放在战场上真是杯水车薪啊。 可是一千人也不少。端看做什么。 “宁芝,你可知后果?”裴珩本不该叫一个女子这般……参与这么多事。 可是他们之间,又确实分不清楚。 “我想叫他们来孤笼镇。他们暂时都不会上战场,但是以后,我也不知道。”宁芝道。 裴珩无言以对,他没法说不可以。 宁芝太坦白,她将一切都明着摆出来,他还能如何拒绝? 孤笼镇的一万人马,本就是不该给她的,还是给了。如今她自己训练出来的人,他能不叫她用? “本殿知道了。”裴珩心情不怎么好。 也没法好,再是亲近的未婚妻,毕竟……涉及到了权势,他总是不自在的。 宁芝咬唇,然后拉裴珩的左手:“殿下,生气了么?” 裴珩没有甩开,说了一句没有。 “你胡说,生气了也很正常啊,不过我不希望你生气。何况,我也好,我的人也好,都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又不是看不住。不要生气呀。”宁芝抬头,一双眼带着祈求和讨好看着他。 裴珩实在是……没法在这样的眼神下生气了。 “好了,以后不要乱来,你到底只是一个女子。”再是不轻视女子,也是轻视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又觉得自己说的太过生硬了,解释了一句:“本殿当然由着你,只是不光是本殿。” 尽管宁芝身份高贵,可终究不能为所欲为。 宁芝看裴珩,没有笑,也没有难受,只是点头:“我记住了。” 这一点,怪不得裴珩,确实,女子想要做些事,本身就很难。 不说是如今,就算是现代,也一样会有人说三道四。 她可以不介意自己的名声,可是如果在意裴珩,就不能不顾及他的感受,这一点,宁芝一直都是在意的。 “生气了?本殿是害你么?”裴珩盯着小未婚妻的脸,怎么看,她都没有方才的明艳了。 似乎是笼罩了一层委屈的烟云似得,看的他不忍:“又没有说不许你做。以后也由着你还不成?” 罢了,她还能做什么,还能捅娄子?他还在呢。 “啊?没有生气啊,我在想……”宁芝顿住:“罢了,我没生气。但你也太好了吧?”宁芝说着,将额头抵在他胸口,做出一副不知道怎么好的样子来叫:“哎呀!你太好了吧!” “哼。”二殿下看着这般孩子气的未婚妻,也只能哼一下了。 “你知道么,我家里有人会担心,你对我好会有什么阴谋,不过我不担心,我不担心,爷爷也不担心。”裴珩就不是那样的人。 “哼。”裴珩这回的哼显然是带着些不悦的。 瞎了么?他至于? “不过你对我好是应该的呀,我可是以后要给你生孩子的女人。你未来孩子的母亲呢。”宁芝心想,除了我,你也休想叫任何人给你生孩子了。 裴珩一顿,不由想起那次从战场下来的事。 她大声喊着,要为他生孩子,还说喜欢她。 那时候太累,没计较这些话,过后一直都忙着,也顾不上这些话。 眼下想来,却叫人脸红心跳的厉害。 “也着实是少了规矩,什么都能说。”裴珩声音有点低沉,听不出什么不高兴,倒是有些隐隐的兴奋。 宁芝没听出来,但是也知道他不是真的嫌弃她没规矩。 就痴痴的笑:“不过,殿下可得等哦,芝芝长得慢了点,这才满了十四岁呢。”她掰着指头:“十五及笄,十六出嫁,十七太小啦。怎么也得十八再给殿下生个小娃娃……” 裴珩用手一把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真是羞死人!这丫头疯了。 宁芝呜呜叫,裴珩只是不松开:“还不闭嘴!” 月色下,二殿下耳朵红着,可惜实在是……看不出来啊。 宁芝也不挣扎,伸手在他捂着自己的手那手背上轻轻挠了几下,一双眼调皮的眨着。 那样子,像是问,我说错了么? 半晌,裴珩实在是受不了,还是松开手:“不许再胡说了。” 第173章 嚣张 “哪里有胡说。我是说,殿下要等我呀,这还有三四年,殿下才能有自己的小娃娃呢。”宁芝眨眼。 裴珩心说你不就是跟本殿暗示不许庶出的子女生在嫡出的之前么? 不过他自己倒是觉得应该的,嫡出的子女在前,肯定是好的。 又想着,这小丫头还小,可不愧是个聪明的丫头,想的真是长远啊。 “嗯?等不等呀?”宁芝故意问。 裴珩当然不可能回答她,所以牵着她的手道:“走吧,时辰不早了。” “哎,殿下不应也罢,反正我是要等的。明日起要多吃饭,早点长大吧。长得太慢了。”宁芝故意。 裴珩手紧了紧,实在是没憋住,又斥了一句:“还不闭嘴?” 可宁芝并不惧怕,轻轻摇着他的手,咯咯笑着往回走。 夜凉如水,小未婚妻两个闹着,却温馨无比。 也许是闹的久了,宁芝的魔音灌耳吧,这一天夜里,二殿下就真的梦见了小娃娃。 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的宁芝抱着个看不清楚男女的小娃娃对他笑,说这是你的孩子。 直把个裴珩惊醒来,真是一脸惊诧的坐在帐子里,眼睛都瞪大了。 外头已经是天色微亮,他定神,就听见脚步声,以及轻声说话的声音。 “上官纪。”裴珩叫了一声。 上官纪应了进来:“殿下醒了?” “有什么事?”裴珩问。 “哦,没什么事,塔族人没什么动静,就是辽将军叫人来说话,说是中秋节刚过了怕是塔族人要加快步伐了。”北方寒冷。 一般入冬后就算是打仗也是受影响的。 粮草首先就供应不上。 所以辽将军是担心塔族人会反扑的厉害。 毕竟要是塔族人太疯,左洲军也会很吃力。这几个月,已经很吃力了。 就算是他们粮草供应无忧,打仗总归不是叫人舒服的事。 “嗯。”裴珩点了头,靠在迎枕上:“老将军担心的不无道理。” 想了想道:“这几日要格外小心。” 上官纪见他还累,就没多说,只是点头应了是,就出去了。 营地里当然是各方小心,左洲军所有人都不敢懈怠。毕竟这时候疏忽,可能就会死。 但是,任由谁也没想到,剑拔弩张随时准备再次开战的战局,却陡然出现了变化。 塔族人忽然提出了求和。 “这是一早射到了城门上的,殿下请过目。”上官纪将信件拿来给裴珩。 裴珩看了之后没有说话,将信递给了诸位将军过目。 众人看了,反应各不相同。 这是一封求和的信,准确来说,是西桦城守将扎西垂的信。 至少是他的口吻,虽然这一笔潇洒的字迹着实不像是塔族人的手笔。 “说是求和,这口气可不像。”李将军哼了一声:“求的什么和,莫不是我们还怕了他?” “倒是比上回客气些了。”辽将军笑了笑。 犹记得三年前也是如此,打了好几个月,最后塔族人求和,就没继续打。 裴珩不语,这些是他也是知道的,不光是左洲城这样,其余的地方也是一样。 这些年对上塔族人,只有这几种方式,守城,退敌,求和。 “诸位如何看?”裴珩觉得很窝囊,但是不得不问。 “这……倒是不知,殿下如何说?”辽将军自认这位殿下是不愿意这样的,可是……形势比人强啊。 “本殿没什么看法,要么如今和,要么继续僵持。”最要紧的是僵持下去,等着塔族人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要死多少人。 是,看着塔族人退了他们是赢了,可是这样守着赢了,有意思么? 他不是不想开了城门,带着人杀去西桦城,可是……想出击不是那么容易的。 各方都要协调,这么多年来,大晋兵马就没有出击过。 他一腔热血带着人杀过去,是雪耻还是叫更多人死? 他任性不得啊。 “殿下?”上官纪叫了一声。 “嗯?本殿走神了,你们继续。”裴珩回神道。 众人面面相觑,又开始讨论起来。 半晌后,裴珩道:“就算是求和,也得有求和的态度,一封信而已,不必在意,就当是没有收到过。”裴珩摆手:“叫将士们严阵以待。” 该打还得打。 众人都应了是,毕竟不少将军根本是不赞成和这件事的,所以他们很满意殿下的意思。 等众人散了,辽将军和赵将军被留下来。裴珩摆手:“两位将军坐吧。” 两个人谢过,坐下来。 “不知你们两位对这件事如何看?”裴珩问的直接,也懒得绕圈子。 两个人对视一眼,还是辽将军先开口:“末将看来,和也好,战也罢,都要明白。” “本殿还记得三年前,塔族人进犯左洲,苦战五个月,最后是大晋胜了。可本殿也知道,这所谓的胜了,其实就是和了。”裴珩嗤笑:“当年的彭年,是如何处置的?” 辽将军一滞:“这……” “当时能继续打,但是……损耗过大……”赵将军说了一句,揣度着裴珩的心思:“殿下不肯坠了我大晋的名声是好,只是这有时候……” “嗯,本殿明白了。”裴珩摆摆手:“彭年此人,有千万种不好,也不能说他不是个好将军。至少三年前,彭老将军还在左洲,他总归是个出色的老将军。” 当年大家能议和,也不是彭年惧怕战争。必然也是多方考虑的结果。 “殿下,末将虽然老了,但是无时无刻不想打到对面去。”辽将军忽然道:“只是始终没有机会。想来,与末将一样的人也很多。只是没机会。殿下的到来,叫末将等人看见了机会。” “殿下还年轻,万事急不得。这才是殿下与塔族人的第一战而已啊。” “老将军说的是。”裴珩缓缓的出了一口气:“本殿是太年轻。” “殿下虽然年轻,却颇有风范,假以时日,定然能挥师北上!也叫我等报仇,解气!”赵将军粗声粗气道。 裴珩笑了笑,又说了几句话之后,送他们出去了。 结果就是对着求和的信视而不见。真要有心议和,总要有些诚意吧? 打过去,如今是不现实的,但是也由不得塔族人这么嚣张。 第174章 乔五 宁芝这里,终于得到了消息,她要找的人找到了。 与此同时的阳州城里,一处客栈的后院,是个幽静的小院。此时有七八个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生的魁梧。一双眼炯炯有神。 “五哥,真的去啊?万一是个陷阱呢?”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问。 “对啊,朝廷中人,都是奸猾无比的。”另一个汉子道。 “不过这宁家的姑娘不是朝廷里的呀?”在场唯一一个女子道。 “呸,不是一样?她不是那个二皇子的媳妇么!”最初说话的人道。 众人七嘴八舌,但都是一个意思,不愿意叫为首的人走。 “你们都听我说。”为首的,也就是乔五摆手。 众人就都停住,只是看着他。 “你们难道忘记了?去年是这位九姑娘救了我。”乔五笑了笑。 众人顿住,半晌,年纪最小的一个男人呐呐:“谁知道是不是阴谋。” 他们都是被朝廷害惨了的人,所以对临京城里那些个官老爷们都是恨死了的。在他们的心里官老爷家的女儿自然也不是好人了! “人家犯得上对我用什么阴谋?别闹了。”乔五好笑的呼噜了一下小男孩的头。 “男子汉大丈夫,救命之恩哪里能不管不顾?”乔五说着,心里想着那时候救他离开的女子那双眼。 她也不说什么要求报恩的话,只是叫他记住她的脸,知道她的身份。 “救命之恩自然是不能不报,可是……”一个瘦高个的汉子踌躇:“万一她要五哥做些违背道德的事呢?五哥又要如何?” “是啊,我们一贯是与朝廷不和的……”刘二娘也担忧起来。 “其实,这一年多我想了很多事。”乔五沉吟:“我们几次三番刺杀皇帝,可是结果如何呢?” “我们想杀了皇帝,可是皇帝死了之后呢?没错,我们个个都有血海深仇要报,可是……为此,就罔顾天下百姓了么?要是真的皇帝死了,天下大乱了,就是报了仇,就快活了么?” “什么意思?那你的意思是就不报仇了么?”一个男人几乎是跳起来的,不可置信的看他。 “自然是要报仇的,可是归根结底,我们的家人死在了谁手里?”乔五沉声问。 众人不语。 他们的家人死在了塔族人手里,死在了因为战事蔓延而官员管束不利下的耽误。死在了因为皇帝的南逃而丢弃的地方。 皇帝是罪魁,可塔族人也是祸首啊。 “我一家几十口,全都死在了沛城。我比你们谁都恨皇帝!可是杀了他就报仇了?杀了他,如果真的大乱,塔族人趁乱进宫,大晋是不是连半壁江山都没了?那时候,我们的仇就真的报了么?就算是你们觉得报了,那么死去的更多的大晋人的仇又要找谁报?” “五哥……你直说吧,你想怎么样?”刘二娘声音干涩。 她丈夫,孩子,哥哥弟弟,全都死在了沥城。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该再像是过去一样一意孤行。这些年因为要刺杀皇帝,我们死了多少兄弟,可是又有什么用?不如做点有用的事吧。今日我乔五把话撂在这,我以后不想做这样没意义的事了。你们几个愿意跟我,咱们就另寻一个出路,要是不愿意跟我,我也不强求。” 众人面色都很难看,最终还是有两个汉子愤然离开了。 都是过命的交情,临走也没忍心说一句不好听的话。 乔五叹气:“好了,收拾行礼吧,既然这位宁九姑娘找我。我们就去投奔她也罢。她如今在左洲城,咱们杀不了老皇帝,杀几个塔族人,也算是没白活过这一场。” 几个人都应了,反正都是孑然一身,没什么所谓,在哪里都一样。 阳州城里,七八个人悄然起程,而左洲城里,战事再次打响。 塔族人骄傲惯了,这么些年,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强势的。 既然大晋人不肯和,那就再打打好了。 反正大晋人都是软骨头,总会打服了的。塔族人如是想。 而一直不敢懈怠的左洲军并不意外,这一场,又胶着了起来。 而这样紧张的时候,宁芝出了水痘…… 这可真是叫宁芝哭笑不得。她大约知道,小时候没出,现在出也不稀奇。这段时间毕竟是累的很,所以可能是累的…… 只是她毕竟是有个成熟的灵魂,忽然就出了这小孩子出的水痘,叫她自己好生不适应。 裴珩这几日都出战,虽然不是一开始那样一直都在战场上,可每天上午都必然会出战的。 所以宁芝直接叫人不许告诉他。 等到裴珩终于知道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了。 恰逢再次与塔族人休战,裴珩换好衣裳后,上官纪才将这事说了:“说是九姑娘的意思,不许告诉您,怕是怕您分心了吧?” “水痘?严重么?”裴珩也是一愣,这水痘这种东西,难道不是五六岁出的? “御医已经看了,就是寻常的水痘,不舒服些,不严重。已经开始愈合了。” “去看看吧。”裴珩到底不放心,几日没见,怎么还病了呢。 宁芝躺在自己的帐子里难受的要命。 发着烧呢,浑身痘痘又痒痒的厉害,还不能碰,不然就留疤了。 她倒是克制住了,可就是难受啊,这浑身都不对劲的难受叫她真是抓狂啊。 裴珩来,就见宁芝皱眉翻身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可怜。 她长长的头发披散着,散落在榻上。因为自己的肌肤太过白皙,倒是显得头发略有点暗暗的棕。但是格外好看。 只是柔顺的长发中包裹着的脸,就有点可怜兮兮的样子了。 小脸看起来皱巴巴的,是这脸的主人发愁难受。 尤其是脸颊上四五个红色痘痘,下巴上一个,鼻子旁边一个…… 说实话,不丑,就是看起来……有点滑稽的可爱。 “怎么就病了?”裴珩掩住目光,心说看多了,小未婚妻要生气的。 “难受死了!”宁芝见他来,自然也知道又休战了,所以放心的叫了一句。 第175章 蝼蚁 裴珩过来,看她几眼又低头:“药喝了就不难受了。” 宁芝哼了一下,这哄孩子的口气啊! “殿下都不看我,我毁容了嘛?”宁芝哼哼唧唧。 裴珩抬头看她:“哪里就毁容了,水痘而已,下去就好了。” “我难受。”宁芝看着裴珩道。 后知后觉的裴珩发现,小未婚妻是在撒娇…… 只是这撒娇着实生硬了些…… “那……叫御医来吧?看看怎么就能不难受……”裴珩被撒娇的人,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我发烧了,喝了药的,御医来了也没法子。”宁芝看他窘迫,心情好了很多,往后靠在迎枕上与他说话:“殿下身上臭臭的。” 还不到九月,天热着,虽然换洗了,但是难免残留些战场上的味道。 裴珩自己也知道,不是担心她才匆匆来的么?这要是换了平时,肯定是要爆了的。 不过对上这样的小未婚妻,他可不忍心。 “还敢嫌弃,本殿都没嫌弃你。”裴珩声音不大,多少带着不服。 宁芝笑了:“嫌弃什么呀!水痘嘛,大家都出的。那,我就在你眼皮子底下长大还不好呀?都叫你看着,等二十年后,你还能拿我出水痘的事笑话我,多好呀?” 宁芝太会撩。撩的裴珩饶是面上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不得不想起那样的画面。 二十年后,她什么样?几个孩子的娘亲,然后应该是个看起来就尊贵的美妇人。他用今日的事笑她,她大约会优雅的用同样如今发生的事笑话回来。毕竟她可不吃亏。 察觉自己真的按着这丫头的心思走了,裴珩不自在的回神。 看了看她身上穿着的淡蓝色纱裙,心想这可真是个坏丫头。 “我这水痘好几天了,已经开始干瘪了,快好了,别担心。”宁芝轻轻摸了摸脸上的痘痘,已经不是昨天那种感觉了,御医也说就快好了。 “今日来见我,还给你看,明日起,可就不给你看了。”毕竟,一脸红痘痘还能说一句可爱。 一脸疤可就……嗯。 裴珩看她,心想本殿知道痘痘慢慢就成了痘痂,掉了就好了。 不过女孩子爱美,不见就不见吧,知道她好好的就成。 “疼不疼?”裴珩这会子,看着她问。 裴珩小时候出水痘的时候太小了,几乎忘记了感觉。 “不疼,痒痒。”宁芝哼哼。 裴珩点了个头,心想看着也痒痒,但是肯定不能挠的。 “午膳吃些好的吧,你不是爱吃鱼么。”裴珩略显笨拙的安慰。 宁芝噗嗤一声就笑了,然后坐起身子,将头磕在他的肩膀处闷笑。 “殿下啊!裴珩啊!”宁芝笑的不行:“要不是我多少了解你一点,还以为你真是害我呢。” 裴珩茫然:“什么话!” “我再出痘痘哎,鱼虾都是发物,吃不得呀。”宁芝抬头,一双眼水润润的看裴珩。 裴珩愣了一下,他还真是……忽略了这个了。 “本殿……” “唔,殿下好笨。”宁芝打断他:“不过好吃的还是要吃的。” “能吃什么……问问御医吧,本殿不是很清楚。”裴珩觉得有点难为情,他好意来着。 “好啦好啦,殿下还有一堆事吧?不用管我啦,就是水痘而已嘛,很快就会好的。嗯,大事要紧呀。”宁芝轻轻推裴珩。 裴珩顺势起身:“那你好好养着,听御医的话。” 宁芝乖巧点头,一副你说的我都听的样子。 裴珩深深看了她几眼,伸手在她柔顺的发顶揉了揉,说了一句:“躺着吧。” 裴珩出了帐子,就收起了柔和的笑意。 他心情着实说不得好。 塔族人这一次,就像是疯了一般的进攻。左洲军应付的很是吃力。 他下令今日伙食要好,杀几头猪给将士们开荤。 “如今这样子,只怕是塔族人逼着咱们议和呢。”上官纪哼了一声。 一样的,大晋士兵不能出去打塔族人,塔族人也一样没信心吃得下左洲。 “你知道三年前议和,什么代价?”裴珩问。 上官纪自然不知道。 “本殿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难怪塔族人愿意议和。三年前,塔族人送来一千匹战马。但是大晋给了他们黄金一万两,白银两千万两。”裴珩咬牙:“这样的求和,他们当然愿意!” 那一千匹战马,都是老马病马,能用的不过十分之一! “当然,这怪不得彭年,毕竟这些年来,大晋就是这么办事的。”不光是左洲,当年的西桦城也是被这么步步蚕食。 还有苍梧洲,便是一贯忠心太子的李承锦,也不得不在几年前接受一次议和。区别就是,他面对的塔族人没有这么贪心。 国弱就要被欺凌。只是裴珩想不通,明明大晋这半壁江山也仍旧算是兵强马壮,为什么就要这么窝囊罢了。 “殿下……”上官纪想问您是怎么想的,可是他其实是知道,殿下吃不得这些委屈的。 “本殿没什么想法,战要有骨气。和也要有好处。你放心,本殿不敢任性。但是也绝不会像过去一样妥协。”既然他已经是左洲军的统领。 既然大哥信他,既然他有个皇子的身份,既然他愿意将这半壁江山的担子抬起来,那么就要有个态度。 以后…… 以后如何对塔族人,他要世人看他如何做! “不必理会,好好善后,咱们等着塔族人再打过来!”裴珩冷哼:“本殿就不信,他们不会累!” 战争嘛,左洲军会战死,塔族人难道不会? “是!属下这就去传殿下的意思!”上官纪激动着走,他想,殿下变化太大了。 也不过是几个月,就与过去完全不同了。 可这变化是好事啊!殿下成长了啊! 裴珩登上城楼,看着远处塔族人的帐篷。并不能看清楚,远处的帐篷也像是一个个小小的土堆一般。 可他知道,住在里面的,可不是蚂蚁。而是野狼。 “总有一日,本殿要叫你们成为蝼蚁!”裴珩轻声说着,手握着长剑的剑柄。不见什么怒气,像是陈述。人皆有理想,他的理想,就是替大晋报仇雪恨。 第176章 想法 左洲城秋风园中,韩佩鸳和贺秋云一样,几个月没得见二殿下。 当初她们来的时候,还曾想过,二殿下没有拒绝,就是好事。 可万万不曾想,来了就开战,根本没机会见到人。 如今听闻九姑娘病了,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起了心思。也不过几句话试探,就彼此明白了。 是个机会。 只是也不能直接去杏树探望,那么谁说,怎么说,就是问题了。 不是要上赶着显眼去,而是被丢在这里几个月,她们难免坐不住了。 “你我在此也有些时候了,中秋都过了。我们过的舒心,九姑娘在军中,倒是受罪了。”韩佩鸳笑着道。 “也是呢,上回见着,还是个娇柔的姑娘家的,那边的苦楚如何吃的了。她又长大在临京,这里气候也不习惯才是。听说是病的厉害呢?”贺秋云接话:“虽说身份有别,到底你我也比她大些,这心里真是不舒服呢。” “我倒是有心探望一二,不知妹妹如何?”韩佩鸳问。 她这么直接,贺秋云倒也不好拐弯了。 “倒也好,只你我这样直接去了,到底不合适。姐姐原谅,毕竟我身份低微,这传话的事……”贺秋云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毕竟她只是以后的庶妃,这出头的事么……还有人能靠的。 韩佩鸳心里有数,见她这般推脱,也只能自己出头。 心里想,到底不是彭筱那般的愚蠢人。 “那我就给九姑娘传话吧,要是方便,就去看看,不方便的话,就不去了。毕竟是前线,不比别处呢。”韩佩鸳道。 贺秋云自然是同意的。 次日里,宁芝就接到了她的传话。 彼时,宁芝脸上的痘痘刚落了痘痂,还有印子呢,红红的,看着很是奇怪。 “来看我?”宁芝有点莫名其妙的奇怪。 不得不说,她这几个月操心的都是这里的事,都快把这几个人忘记了。 一贯想着都是要死要活的大事,忽然提起这几个‘情敌’来,她第一反应就是茫然。 “是啊,姑娘不想见,奴婢回了她们便是了。”麦冬道。 “嗯,见一见也可以。”宁芝想了想:“不过这事要先问过二殿下才是。这两个人真是……” 聪明啊,都不去找裴珩,而是直接来找她。 “是,那奴婢叫人去问问二殿下吧。”麦冬说着,将半凉的药茶递给宁芝。 这是苗先生叫人从家里送来的,喝了能平气血,清血毒。对姑娘好着呢。 宁芝喝了几口,淡淡的药味,一点也不难喝,带着丝丝缕缕的凉。 “都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虽然时常想不起这两位,但是也不能忽略了。她们两个来了之后,叫秦毓来吧。”宁芝道。 麦冬应了,出去叫人。 秦毓今年十九。 他便是这第一批劲武卫的首领。从这一千多人里脱颖而出的人。 秦毓显然还不习惯这样见自己的主人,所以进来后很是有些无所适从,单膝跪地:“主人。” “以后叫姑娘就好了,不必这么紧张。”宁芝摆手。 秦毓起身道了一声是。 “你们过来两日,今日就有第一个任务了。”宁芝道。 “请姑娘吩咐。”秦毓有些激动,一年的训练,他们总算有用了。 “等韩佩鸳和贺秋云过来之后,给我盯住她们两个。以及他们两个的所有侍卫和奴婢。”宁芝不可能信任这两个人。 “控制住她们的行为,所有能够有信息透露出去的地方,都给我把控住。不该去的地方她们两个都不能去。她们的奴婢和侍卫如果要是想乱走,先杀后报。”宁芝淡淡的。 秦毓站直,干脆道:“属下遵命!” “好了,去吧。”宁芝笑着摆手:“没想到我的劲武卫首领,居然是你。很荣幸有你这样的属下。” 秦毓一愣,不知所措的看宁芝,然后低头:“属……属下也很荣幸跟着姑娘。” 然后意识回笼,忙说了告退。 把宁芝和麦冬都逗笑了。 白芷几个还在伤兵帐篷忙着,只有麦冬再照顾宁芝。 “这人听说武艺厉害着呢,倒是性子还腼腆。”麦冬道。 “他出身武学世家。是有本事的。”宁芝笑了笑。 重要的人,她早就叫人查清楚来历了。 一年的时间,劲武卫在训练,她也再叫人查他们的底细,不必每个都清楚,但是她看好的,总是要知根知底的。 何况,她组建劲武卫本来就是突然的事,倒是不怕这第一批人里有什么人混进来。 至于以后有人能不能收买他们,那就是后话了。 裴珩听了宁芝这边的人传话,本想说不必了。 想了想问了一句:“你们姑娘什么意思?” 侍卫忙道:“姑娘没说什么,就先来禀报殿下了。” 裴珩心想这侍卫倒是机灵的很嘛。 “随你们姑娘的意思就是了。”罢了,既然叫人来问,那就是愿意见的意思了。 眼下休战,何况,就算是打起来,他也不会叫两个女人扰乱了的。打起来就马上送走就是了。 回了宁芝这头,既然裴珩没意见,宁芝就叫人去传话了。 话传回左洲城,韩佩鸳和贺秋云决定次日就起程。 而也是巧了,正是这一日,塔族人再次送上求和信。 这回倒是略有诚意,不是飞箭,而是一个塔族人骑马飞奔到了杏树镇门前,将信件丢下来,又策马远去。 因为是送信的,城楼上没射箭。 有人将那信件拿回去给裴珩。裴珩看完就真的爆了。 彼时,韩佩鸳和贺秋云刚到,才在大帐请安,还没见着宁芝呢。 信件拿来,裴珩先展开看了一眼。 然后一脚将一个雕花条几踹开:“岂有此理!本殿看那扎西垂是一点脸也不要了!” 当下回头,又踹翻了一个茶桌。 上头茶盏稀里哗啦落了一地,韩佩鸳和贺秋云没叫,可是她们的奴婢毕竟吓了一跳,就有一个叫出声。 裴珩回身看了一眼,怒喝:“滚出去!” 都知道二殿下脾气不好,这回,算是亲眼见识了。 宁芝刚来,就见这番场景,着实也诧异了一下。 第177章 发怒 宁芝一来,就听见里头噼里啪啦的声音。 就是一笑:“这是怎么了?” 韩佩鸳和贺秋云都被吓了一跳,这会子表情不自然。 宁芝也没等她们说什么,就越过她们进了帐子。 裴珩也没一直摔东西,这会子气呼呼的坐下来,见宁芝进来,不自然的扭头。 “该死的塔族人又出幺蛾子了?”宁芝歪头问。 明明是个小丫头,却用这样哄孩子的口气说话。裴珩瞬间就笑了。 这一笑,一身的气也就卸了一大半,再想发火,也发不出来了。 宁芝看地上狼藉里头那信:“我可不可以看看?” 裴珩点头,这也不是什么机密,没有不能看的。 宁芝拿起来看着就笑了:“嗯,这个扎西垂挺聪明的呀。” “要五百副犁具,各色耕种工具一百?一百个会做犁具的工匠。啧啧。”宁芝好笑。 “你就没看见还有两万两黄金?”裴珩粗声粗气。 “看见了,可是比起这耕种的工具来,两万两黄金算什么?还有这绫罗绸缎的,啧啧。这是求和还是讹诈?殿下生气做什么,这不是好事么?”宁芝将信折回去道。 裴珩忍耐再三,还是爆了:“你懂什么?求和就是好事么?” 他想到底是女子,见识浅薄,以为不打仗就是好的了? 又想着也不该吼她…… 真真是又尴尬又烦躁。 正要开口叫她先回去,就见宁芝走过来:“也听人家说完了再吼呀。” 声音柔柔的,带着一丝委屈。 她脸上的红印子还在,看起来还真是怪可怜的。 “殿下光顾着生气了呀?都没想想,他们要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宁芝将信放在远处没被他踢翻的桌上才有回头:“他们以前要过耕种的工具么?” 裴珩愣了一下,他记忆中没有。 “还有这会做工具的人。”宁芝过来,蹲下来看裴珩:“过去二十年,都没有要过,为什么现在要啊?” “素来知道,北地的大晋人活的猪狗不如。最最重的活计。我们虽然不知道北方到底什么样子了。可是这些年零散听着的也不少。塔族贵族们霸占土地,可他们不会耕种。他们驱使百姓做牛做马,却也不懂得看重耕地。他们为什么总是求和的时候要金银?北方我不知,但是我却是知道,北境国,东离国每年都有粮食运进北方塔族。” 宁芝顿了顿:“这还不说明问题么?” 裴珩顿住,他低头看着宁芝。看着这个与他柔声细语说话的小未婚妻。理智渐渐回笼。 是啊,他没想这么深…… “所以,殿下不发火了吧?还吼我,多凶呀。”见他想通了,宁芝轻声哼了一下就要站起身。 起身的一瞬间,她被裴珩拉住,然后抱住:“不该吼你,以后不会了。” “那我可记住了,下回还吼我呢?”宁芝歪头。 “不会有下次的。”裴珩心里挺后悔的。 “那我也得报仇。”宁芝伸手,在裴珩脸上使劲拧了一下,是真的出力了。 拧的裴珩皱眉,脸颊一下就有个红印子。说不定明天就青了。 裴珩没有阻止,没有出声。 “解气了没有?” “解了。”宁芝又柔柔的:“塔族人打仗是很厉害呀,可是会打仗,不见得会治国。北方被涂炭的惨烈无比。可是对于我们来说,这却不是坏事。” 裴珩点头。 是啊,二十年啊!塔族人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大晋子民,北方也不知是什么样子。 可他们每年都买粮食这事,说来隐秘,裴珩也不是不知道。 要是单纯只是买粮食,那也不算什么,毕竟大晋也每年都会像东离国买些粮食。有些作物南方没有嘛。 可是塔族人买粮食还不够,再加上还要耕种器具以及工匠…… 结合起来看,就有意思的很了。 这说明什么?偌大个北方,大约是连会做器具的人都不多了。 也或者是塔族人重视起了耕种,却发现力不从心。 不管哪种,都证明一件事,塔族人遇见了困难。 他们的困难,就是大晋人的机会啊! 宁芝在裴珩怀中想,就如她所知道的那个元朝。 蒙古人的铁骑厉害,打仗凶猛。可是他们不会治国。或者说,他们不懂怎么治理打下来的这个国。 那时候文人是下九流,不能科举,不能博取功名。曾经的宋朝子民是奴隶,低人一等。 如今的大晋也是一样。 塔族人占领的地方,大晋子民是奴隶,没有人权,没有尊严。 一样没有科举。甚至更惨,没有自己的任何权利。全部都是附属。 好好的人,也许已经被养成了牲畜。就连最基本的技能都要丢失了。 塔族人也许意识到了问题,所以才会想要改变。 这不正是机会么? “啊对了,韩佩鸳和贺秋云来了。忘了。”宁芝从裴珩怀中起来:“你也是,一见面就吓唬人家呀?” 裴珩才不在意:“本殿有那么闲得慌?” 宁芝笑着用一双手捧他的脸,挤了一下然后马上撒手:“没有,你就吓唬我。” 然后笑了笑出了帐子。 帐子外头,韩佩鸳和贺秋云一直都在,听不见里头具体说什么。 可是自打宁芝进去,里头没在摔东西了。 倒是听见二殿下大声说了一句什么,可随后就安静下来。这许久,想必也不是发火了。 两人几乎想的一样,看来如今二殿下和宁芝之间,确实相处的极好了。 宁芝出来,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韩佩鸳和贺秋云这才看见她脸上的红点点。 “先走吧。”宁芝笑道。 两个人与她见了平礼,笑着应了是。 她们都不是彭筱,所以也不会对宁芝脸上的痕迹有什么反应。何况都是出过水痘的人,也知道这痕迹很快就没了。又何苦惹她? “殿下这会子有事情,你们也见过啦,一路辛苦,我昨日叫人给你们预备好住处了,先去洗漱洗漱。歇会再说话。” 两人自然没意见。很快就被宁芝亲自带去她们的住处,一个帐篷。 两个人在秋风园虽然住一起,但是也不是这样住一起。可这里是前线,再是不乐意,也不好意思挑拣。只好捏着鼻子住一起了。 第178章 下马威 裴珩确实没空。 他召集了所有的将军,大帐议事。 那封求和信再次放上桌子,不少将军与他一般气愤无比。 不过,裴珩已经不在生气了。 “诸位可有什么意见?” “想议和也没诚意,不议也罢!” “就是,打就打,怕他们不成?” “殿下不知您是何种看法?”辽将军没管那几个吹胡子瞪眼的将军,而是问裴珩。 “本殿么……”裴珩勾唇一笑,没一次说完。 她容颜素来俊美,且不说就是宁芝,当初愿意与他结亲,半数都看他的脸了…… 咳咳,当然,芝芝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但是一副好容貌也加分不少。 当然,跑题了。 那么俊美的二殿下这么勾唇一笑带着睥睨之态,那种不屑与鄙夷尽显。 便是一帮子大老粗,不能欣赏一个同性的好看,也只会觉得殿下真是……有魅力。 “议和可以。不过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要求议和了,要是本殿还是置之不理,会如何?”裴珩问。 众人顿了顿,就有人回答那也许会有第三次。 “本殿不曾做过生意。不过本殿想,这也像是做生意。”裴珩收起笑意:“本殿不想叫自己的将士们死伤,塔族人也一样不想。快入冬了,他们需要粮草。耗不起了。” 裴珩方才与宁芝说话那会,就想清楚了:“这几年,塔族人进攻我大晋,从未超过三个月,你们科想过是为何?” 辽将军一脸激动,迫不及待开口,全不像是个六十岁的老将军:“他们消耗不起!一年比一年消耗不起了!” 显然,这些事,他以及其他将军们早就研究过了。 “对,消耗不起了。所以,我们不能着急。这场仗最后肯定是议和。但是条件不能是他们开。”裴珩缓缓的将心里的忐忑压住。 看诸位将军的意思,他的想法不错。 “嗨,既然是这样,直接打不就完了?”一个一脸胡子的将军道。 “哎,不是这么简单的。纵然塔族人不如过去,也不能小看了他们啊。”辽将军摆手:“他们的骑兵还是厉害。纵然打败了来袭的一股人,又能怎么样?” 除非哪会北方失地。 可是那哪里是一朝一夕的事? 那将军不言语了,也知道自己是冒失了。 “不知殿下想如何议和?”赵将军眼神一直都亮。 其实众人都差不多。 打了这么些年,一直都憋屈。就算是知道有时候无可奈何,可憋屈这种情绪,谁也控制不住。 这回,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了。 果然啊果然,这年轻的将军就是好!何况还是皇子!有冲劲,无后顾之忧啊! 说不定,跟着他,还真就能打开个局面呢! “既然是议和,那必须是双方都有好处不是么?”裴珩轻蔑的看了一眼那封信:“他们缺什么,咱们知道了,咱们缺什么,他们知道么?” “想来,他们预备的还是马。” 大晋最需要的,还是战马。 “对,就是马,既然他们愿意这么换,那本殿也是愿意的,不过这一次,金银,一分也没有。是议和,不是我们求和。这求和,可是他们提出来的。”裴珩淡淡的。 众人不语,但是没有一个人觉得惊慌。 因为他们被灌输了一句话,那就是塔族人可能正面临困难! 对于困难的敌人……需要低三下四么? 是的,坚持也不可能马上打走他们,但是坚持就可以少吃亏的话,谁还怕呢? “耕具,他们要,就给他们。不过数目要我们定。工匠一百可以给,给了他们也不敢随意杀害。”因为他们需要这样的人才。 “金银休想,以后他们休想再用求和的理由换走一两银子。”裴珩冷笑:“但是,本殿要用战马来换。一个工匠,用一匹怀孕母马来换。一套耕具,用一匹健康的三岁之内的马来换。愿意,就和,不愿意,就战。到了冬天,本殿看他们退不退!” 众人听着,不由跟着热血沸腾。 随即就有人大叫一声:“哈哈哈好!不换就干她娘的!” 众人眼神都是亮的。 怀孕的母马多好,哈哈哈,能怀孕的都健康,以后还能下崽子。 何况怀孕的,要是生了小母马呢?哈哈哈,那以后可是能多多的有马! “如果他们愿意,就在这杏树镇外空地处,一对一换。”裴珩淡淡的:“本殿亲自去,就看他们敢不敢出幺蛾子。” 大不了不换。最后大不了塔族人不再攻城,就这么回去。 很快,裴珩的话就传遍了军中。 多少将士们都憋着气想,下一场一定要打的塔族人叫娘! 任何一个组织都一样,单独的时候,也许会有很多人觉得组织不公。 可一旦对外,组织告诉你如何做能不吃亏,他们都愿意为之奋斗。 何况,这是皇权至上的古代。 从彭家接了的兵权早就顺从了裴珩,何况,跟着二殿下,他们有以前从未有过的痛快! 一时间,左洲军战意十足! 若不是不能去攻城,只怕他们能嗷嗷叫着往西桦城冲。 夜里,裴珩才有时间见韩佩鸳和贺秋云。 宁芝叫人摆了一桌,意思意思的一起用个膳。 帐子里,裴珩来了之后,韩佩鸳和贺秋云起身请安见礼。 裴珩手一摆:“免礼吧。” 然后看宁芝:“要少见风。”裴珩实在是忙,不过还是抽空问了一下御医。 御医说了,不能吃发物,不能被油烟呛着,也要少见风。 “那是没落痘痘之前,如今不怕了。”宁芝笑了笑,仰起脸:“你看看,我觉得一会一变化,这是不是比上午好了?” 裴珩失笑,再是好得快,半天还能看出来? 不过他还是点了个头:“是。” 宁芝就噗嗤一下笑了,没说话,只是用一双美眸看他。 活脱脱就是用眼睛说了一句你就吹吧。 裴珩就瞪眼,然后宁芝自然的不去看他,只与韩佩鸳和贺秋云说话。 贺秋云和韩佩鸳心里都明白,这只怕是宁九故意给她们的下马威吧? 示意她与二殿下的亲近? 第179章 太累 两个人都是内敛的,自然不会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贺秋云笑着叹气:“这里可不比临京城,九姑娘吃苦了。” 宁芝没接话,只是礼貌性的一笑。 四人用膳,韩佩鸳和贺秋云自然守着规矩,没吃一口,都有说不出的美感。 可反观宁芝,除了原本就是一边在意礼仪一边吃的饱腹之外,如今似乎更是这般了。 礼仪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没有改变,可是用膳的时候,显然也随意了许多。 这一桌是宁芝叫人摆上的,尽量精致了。 她想着两个女孩子来,别的不说,这吃还是要吃好的。 不过,裴珩却很是有些不太习惯了。 他以前自然也是这样过来的,一顿几十个菜,一个菜几口。 可这几个月在这里,哪里顾得上排场?尤其是开战以来,几乎全都是凑合着吃的。 忽然见这样一桌精致美味却一盘子没几口的东西,竟有些不知道怎么下筷子了。 哦对,因为裴珩近来用膳不用人布菜。 不过,看他这样,宁芝还是叫人进来布菜了。 这种太精致的,还真是需要布菜的。 裴珩吃的束手束脚,自然也不会多愉快。他不愉快,韩佩鸳和贺秋云自然也是不能愉快的。 倒是宁芝,虽然缓慢了些,但是好生吃着。总是不肯亏待自己的胃的嘛。 何况,她最近吃的也糙了,今日也想满足口腹之欲。 裴珩见她如此,倒是又想起当初还在临京城里的时候了。 不管是宴会还是什么,这丫头从不肯委屈了自己。 要是没吃饱,也会跟他说一声饿了。 然后就慢慢的吃,不会小猫似得吃几口就放下筷子。 看她吃饭,其实很享受,但凡进了她的口,就好像食物都很香。 渐渐的,裴珩也恢复了过往的样子,胃口好起来,吃的也多了。 裴珩和宁芝吃的这么香,就没有吃几口就放下的意思,倒是叫韩佩鸳和贺秋云有点尴尬了。 她们倒是不必装,可长年累月少吃的胃口,本来也装不进去多少。 可这会子,主人还没撂筷子,她们就不能撂下。 只好一根一根的吃菜了。 宁芝好笑,不过也没刻意加快节奏。 一顿晚膳好生吃完,天已经擦黑了。 毕竟也是快九月的天了,到了这会子,难免有些凉。 宁芝叫人撤了桌子,上了茶,坐定后,就是闲话家常的意思了。 两个人既然来了,就总要说话的。 他们这边不咸不淡的说这话,另一边韩佩鸳的一个侍卫寻找机会想去走走。 可惜他一开始就找不到机会。 除了营地里的士兵,还有一队人一直盯着他们。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只当是二殿下的侍卫吧。 其实来军营,他也没想过能有什么线索,只是想找机会罢了,如今看来,是没希望的。 “你们在左洲还习惯么?”宁芝问。 “挺好的,我是还习惯,这里和洪城的气候也差不多。”贺秋云笑着:“总归是没什么事做,也不比就姑娘在这里辛苦。” “是啊,虽说是与临京城不同,但是也算是见识了不同的风物了,挺好的。”韩佩鸳道。 宁芝点头,心想这是都不想回去的意思呗? 她无所谓了,反正这两位不可能住军中的,裴珩忙着呢,何况如今的裴珩就不可能醉心儿女情长。 他又更想做的事,那就是江山。所以真的不用担心什么。 有一个她,眼下就足够裴珩欣赏了。 至于以后裴珩如果功成名就之后会不会有心思,那如今想来可太远了。 “明日便回左洲城吧,这里不宜久留。”裴珩喝着茶淡淡道。 他果然对这两个女人还如过去一样,没什么喜欢,也没什么讨厌。 “看过了九姑娘,也就该回去了,我们留着,也着实是添乱呢。”韩佩鸳接口很快,丝毫没有不满的意思。 她举止端庄娴雅,此时此地,一身素白,端着茶杯的姿势也叫人觉得很好看。 她和贺秋云都一样,家族教导,绝不会做无谓的事。 眼下在这里,显然是没有优势的,该露面也露面了。既然二殿下无意叫她们留,就走了好。 大家族出来的姑娘,不会做纠缠的事。 也不会无脑到去问一句那为什么宁九可以留下。 韩佩鸳的回答,自然也是贺秋云的。 甚至她们不难受,似乎已经想到了结果就会是这样的。 所以,很轻易的就应了。 等裴珩见此,也不再多说,正好辽将军来请他,他就顺势起身了。 “本殿还有事,就先走了。你早些歇着。”最后这句话,自然是说宁芝的。 宁芝点头,起身送他。 送走了裴珩,贺秋云和韩佩鸳在坐定,就说起了来了这里的见闻。 宁芝算是捧场,与她们说了半个时辰。然后,就主动赶人:“我这几日精神不济,等我好些了,陪你们说话。” 这话出来,两个人自然不好再呆着了。 起身告辞。 送走她们,宁芝洗漱了上了床榻,轻轻感叹:“可真没意思。” “姑娘?”半夏不明白。 “我要是也如她们一般……”宁芝顿了顿:“罢了,我就随意一说。睡觉了。” 闭上眼,她想,要是她也是寻常的贵族女子,只是想着裴珩这个人以及婚姻。 那么她也就该与韩佩鸳和贺秋云以及彭筱一直斗下去了。 如果她不是个带着前世记忆的人,那么与韩佩鸳贺秋云也许势均力敌。 势均力敌不是个好词汇,这代表可能两败俱伤。 因为出身都高,所以斗起来也许更乌烟瘴气。 然后也因为身份太高,所以不能斗的难看,也许就会拉着裴珩其他的女人一起斗。 继而后宅不宁,子嗣损伤。斗来斗去,裴珩也会是她们斗法的筹码。 那样的日子,真是想来都可怕。 宁芝临睡着之前想,她此生是绝不要走到那种地步的。倘或一定会是那样,那么她宁愿放弃。 不过么……裴珩也不会那样的吧? 宁芝勾唇,闭眼一笑,然后坠入黑甜梦乡。 在这里,别的不好说,但是这秒睡的功夫是有了。 毕竟白天太累嘛。 第180章 所谓议和 次日一早,用过了早膳,韩佩鸳和贺秋云就起程回左洲城了。 都是要面子的人,也做不出依依惜别的样子来。 关键是,裴珩有事,就没出现,对着宁芝依依惜别也……不大合适。 裴珩那边,昨夜大帐议事到了深夜,最终还是妥协,决定回一封信给塔族人。 所以一早,就有小将亲自出马,将一封信钉在了对方营帐前的地上。 至于信的内容,自然是之前裴珩与众人商议的结果。 他要的是马匹,不过也无所谓。 要不到的话,他也要叫塔族人此次得不到好处。 不仅此次,以后也一样,他不能再叫塔族人拿到什么好处了。 信件进了塔族人的大营,然后拿到了大将军扎西垂手里。 扎西垂五十余岁,一脸胡子,魁梧又高大。 他接了信,不耐烦自己看,他们看大晋文字比较复杂,所以就随意摆手。 帐子里,有一个穿着塔族人服侍,却明显白净的多的三十余岁的男人就点头接了信径自读起来。 扎西垂坐的很是不端正,一边听,一边皱眉。 倒是大帐里其他将军听着发笑。 等那人读完了,就有人嗤笑起来:“你们晋朝的人是疯了?找死么?都是怕死的软蛋,还硬气起来了?” 读信的人只是低头,并不接话。 他习惯了。十几年就一直这样伺候着这群官老爷。 他已经比很多人过的好了,至少他吃饱穿暖,家里还有一妻一妾呢。 “嗯,话不能这么说。对面好歹是个皇子呢。”扎西垂显然也是看不上裴珩的。 “哈哈哈,皇子?死在咱们手里的皇子还少啊?哈哈哈!听说对面那个皇子才十几岁?哈哈哈,奶毛都没褪干净吧?” “就是,这是不懂事!” 他们素来小看大晋人弱,所以根本不可能看得起裴珩。 尤其是这样的信,他们觉得就是一种挑衅。 只有一个人没说话,那就是扎西垂的弟弟木刻哈。 等众人都说的差不多,甚至有人提议马上就再次开战。 木刻哈才道:“先前几仗,也是吃力。若是入冬还不见成果呢?” 他一说,众人就沉默了。 木刻哈是这一支军队里的军师级别的人物,所以日常他说话,众人没有不听的。 虽然大家觉得他这是涨了对方的志气,灭了自家的威风,却也没有人直接说出来。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固然是打服了最好。可对方此次与以往不同。”打不服,就耗着? “就算是不能马上拿下来,那也不能这样同意,这算什么?”扎西垂哼了一声。 他们早就习惯了,打大晋,然后议和,然后等着大晋用金银与他们换些马匹牛羊。 然后维持一年两年的安稳,然后再打。 左洲这里,不是一直都这么过的么? 人的贪欲是无至今的,甚至就连塔族将士们也已经习惯了,没了物资,那就打仗吧,打了就有了。 所以这时候如果告诉他们说这次打仗换不来银子!那肯定是军心动荡了。 所以,裴珩这一招,竟是叫塔族人进退两难。 要么就打,打赢了为止。可眼下的情形,是不容易赢,而且天气冷下来之后,粮草的供应也是问题。 要么就此议和,那就是几个月的无用功。对于他们来说,是亏大了。 显然,这一次是十分不顺。 “也不必着急,先都歇息几日,好生商议一下再说吧。”木刻哈道。 众人没有好计策,也只好应了。 塔族人打仗,从不会预备太多粮草。 一来是供应不上,二来,他们不擅长持久战。 以前在草原的时候也是一样的,部族之间争斗,也是打了就跑,抢了就走。 所以这习惯即便是如今,也沿袭下来了。 看似来势汹汹,可是真的耗费几年,他们吃不消。 杏树镇大营中,裴珩并不着急送出信之后的事。 只是照旧操练,时刻准备迎敌。 他觉得,塔族人不可能满意那个条件,所以肯定还是要打的。 只要撑得住,就有话语权。 裴珩找到宁芝的时候,宁芝正熟练的给一个小将换药。 小将膝盖伤着了,有点严重。伤都见了白骨了,好在骨头没伤着。 之前就是宁芝给包扎的。这会子已经第三次换药了。好多了。只是伤在关节处,好的慢。 还是小将先看见了裴珩。 他本就紧张,每次九姑娘给他换药,都紧张,又不好不要九姑娘换。 这会子看见裴珩就要起身,被宁芝眼疾手快压住了腿:“还乱动,又见血了!” 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你们老大来了,你还乱动?” “殿……殿下……”小将急的不行。 “别动了,再动不是白疼了?”裴珩笑了一下。 帐子里其他的人也忙请安问好,裴珩嗯了一声:“都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当本殿没来。” 然后他就站在宁芝身侧,看着宁芝给小将包扎。 宁芝如今熟练的很了,先是拆开了旧的绷带(其实就是白布),然后到了伤口处,布条和伤口长在一起了。 宁芝就用特制的酒倒出来用干净白布压在了伤处。 小将疼的一个哆嗦,也不敢乱动了。 过了一会,拿开白布,下面果然就已经能拿下来了。 然后再用白布擦了伤处周围的脏东西,检查过之后将药粉倒上去,然后再换上新的布条。 “好的多了,要好好注意,你越是着急,越是容易崩了伤处,也就越是晚回去战场知道么?”宁芝道。 那小将盯着自家上司的眼神,忙不迭的点头。 “好了,歇会自己回去就好了,千万要注意啊。”宁芝道。 小将忙哎哎的应着:“多谢九姑娘。” 然后裴珩看他,他忙改口:“多谢皇子妃娘娘!” 宁芝噗嗤一笑:“你们家皇子还没娶我进门呢,你这叫的早了,万一你们家皇子不娶我呢?” “不可能!”小将声音大了些,见众人看他,忙低头红着脸:“殿下……殿下不会的。” 裴珩干咳了一声:“好了回去吧。” 那小将忙哎了一声起身一瘸一拐的走。 宁芝对裴珩眨眼:“未婚夫大人是有事么?” 第181章 挺好的 裴珩被她这戏谑一问弄得挺尴尬,本来刚才就尴尬了。 “无事,就来看看。缺什么么?”裴珩装模作样的问。 宁芝看他这样,觉得特别有趣。 “不缺什么。”宁芝说着,就在裴珩要再开口的时候又道:“殿下特地来瞧我……和伤兵们,我们都高兴。” 她将特地两个字咬的重,眼里全是狡黠的笑意。 裴珩一滞,但是也没反驳,只是看了她一眼:“你就淘气吧。” 宁芝笑着,接了半夏拿来的帕子擦了手:“出去走走吧。” 也忙碌了好几日了,最严重紧张的时候过去了,如今伤员换药就没那么急迫了。 出了帐子,半夏将斗篷给宁芝披着,早上下了一场雨,对于这里来说,一场秋雨就很冷了。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如今虽然不到最冷的时候,可也到底是不一样些。 宁芝走着,将左手塞进了裴珩手心里。 裴珩手干燥温暖,忽然被一个凉凉的小手碰到,下意识的动了一下。 然后将她的手握住:“冷?” “没有。”宁芝看前面:“就是这样的。” 裴珩没再问,牵着她往前走。 没有商议,两个人就往城楼处走。 虽然是个镇子,可是这是个军事要塞,这里的城墙不比左洲的差。 裴珩先走,拉着宁芝的手叫她慢慢上。 宁芝就将一半力气用在他身上,一步步登上了城楼。 迎面就是一股风,宁芝看着外头的荒芜,心里想的是那一天她上来的时候,看着对面的情形。 胡乱的,血腥的场面。 而今日,只有风。以及黄沙。 这里本来该是一大片的农田的,甚至边缘还看得见发黄的庄稼,可是很少了。 这里是战场。 可是原来这些田地的主人在哪里? 不必细问,就算是左洲军,也绝不会去赔偿这些被踩坏了的地。 何况,两军交战,什么坏的都可能发生,也许这些田地的百姓只是逃难去了,可也许……这些田地已经没了主人呢? “想什么?”裴珩见ing只发呆,问了一句。 “我再想……战争真是残酷,还有多久才能停止这一场呢?”停止了这一场,还有下一场。 除非是赶走塔族人……不然怎么能停止? “怕了?还是累了?快了,入冬之前,总会有个结果的。”裴珩笑了笑,也往远处看。 今日天气差,并不能吗明白的看见对方的营帐,但是他知道,敌人就在那里。 裴珩将他给塔族人的信告诉了宁芝。 宁芝点头:“他们不会就这么妥协的,这就是还得打。” “不过,有此一来,他们也知道我们不会妥协了。”宁芝回头,看着裴珩:“我就知道,有殿下在,我们会很好。” 至少会不一样。 “总是夸本殿,是笃定本殿喜欢带高帽子了么?”裴珩低头看她。 宁芝勾唇:“没有,就是觉得你真的这么高!” 然后伸手,拉他的手:“我陪你,陪你到对面退兵,要打,我继续做军医。要和,我也呆在这,就在这。” 在这里不见得有用,不过她就是想在这。 “好。”裴珩心口发热,情不自禁将她拉进些:“呆着吧。” 他已经不想说你先回临京的话了。 “你知道吧,这一战其实特别重要。如果你的条件叫对方做出改变来,那就更重要了。这以后,大晋所有的士兵都会看着这件事。在以后开战,我们就不会太被动了。” 至少不能是对方要打就打,要和就和还对方提条件吧? “你呀。”太聪明,很多事不用多提,就想的清楚。 “还要感谢你上回提醒了本殿。”裴珩不自在道。 他真的不习惯跟一个姑娘道谢,尤其这姑娘,还是他的未婚妻。 “你又不是想不到,你只是当时生气嘛。”宁芝一笑,不甚在意:“而且,我们这样道谢,不是很见外么?” 裴珩有点无所适从,他想到宁芝会说不必。可是没想到宁芝这样温柔和顺的说了一句我们这样道谢会见外。 我们为什么不能见外?因为我们是未婚的夫妻。 夫妻啊,未婚也是夫妻啊…… 自然是不见外了。 可是,就算是裴珩尚未大婚也知道,时下里的夫妻什么样。 说是一体,可还不是各自算计各自的好处? 可宁芝这般说,他就没有怀疑,好像他们就是这样的。 也不是就不算计了,但是总归是希望对方都好的。 要说之前,裴珩就已经很满意宁芝了。那么如今,他更是觉得,他的嫡妻更是非她不可! “我觉得殿下一定是在想,芝芝怎么这么好呀?遇见了芝芝,真是有幸,是不是?”宁芝扯裴珩的衣裳,笑着仰头问。 裴珩被她逗笑了,没回答,只是伸手将她被风吹乱了的头发往耳朵后头拢。 动作没多温柔,他不习惯。 手指手指上的茧子叫宁芝耳朵都感觉到了。 可他确实是想要温柔的,宁芝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了。 然后,宁芝抱住他:“裴珩,我觉得,我遇见你也很有幸。” 裴珩顿住,继而也抱住她:“是荣幸。” 没说清楚,宁芝却懂了。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站在城楼上。过了好久好久。 谁也没再问对方想什么,但是好像,都不必问了。 直到站不动了,宁芝才拉着裴珩往下走。 一路上,两个人嘴角都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叫看见的所有人都想跟着笑,都在想,啊,殿下和九姑娘真是恩爱啊。 是啊,虽然没有大婚呢,但是那不是迟早的事么。 所以众人都觉得他们走在一起真是般配的紧啊。 直到回了大帐,宁芝眨眼:“这里的人真太可爱。” 比起临京城里的人,他们更直接,也更赤子之心。有种明明白白的感觉。 裴珩笑了笑,也明白宁芝的话。 他只是想,这丫头,好像从不害羞? 到底是不懂呢?还是就不怕呢? 他以前觉得是不懂,如今么,他觉得大约是真的不怕吧? 一个不知道害羞的丫头么?好像……也很可爱啊。 反正,他觉得挺好的! 第182章 轰轰烈烈 再见乔五,情形与上回全然不同。 乔五被劲武卫的人带过来的时候,也震惊于宁芝的种种变化。 他们久经考验,自然是知道劲武卫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们看起来不起眼,实际都是有本事的。 何况,宁九姑娘就在军中,这里可不是随意玩耍的地方。 何况,来了之后还听闻宁九姑娘还有自己的一队人马。 是震惊吧。 其实上回被救,他就已经看出了宁芝的不凡。可是也没这么深刻。 上次,他觉得这个姑娘不愧是宁家出来的。大约也觉得,宁芝是想利用他一番。 没法子,救命之恩,他是绝不敢不报的。大丈夫立足天地间,欠了命就是欠了命。 纵然心里也担忧他自己要做的事不好,不光彩。 可是始终还是要来。如果实在是违背信念,那就把命还给这位恩人吧…… 可是真的来了,却觉得,也许没有那么糟糕。 “小人拜见九姑娘!”乔五恭敬,抱拳。 “一别一年多,原来你长这样?”宁芝笑了笑:“坐吧,难得再见,喝茶。” 乔五谢过,他到底草莽出身,没有什么礼仪。 抱拳,也就坐下了。 也不懂什么样的坐姿最好。 “我想着你行路辛苦,却也知道,你没心思品茶。好在这里是兵营,大家都忙碌,你随意用一些吧。”宁芝道。 这话,叫乔五觉得舒服。 是啊,要是像临京城里的贵族老爷们一般品茶,他也不会,也着实觉得浪费。 喝过几口茶,着实解了渴,乔五这才问:“不知姑娘如此费劲的找小人,是有什么事叫小人做么?小人不才,但是救命之恩不敢不报。” “当然是有事。我救你的时候,就没说过我是只做好事。” 宁芝带着笑意:“不过,我叫你做的事,希望你愿意做,也做得好。” “姑娘请说。”乔五提着心。 “你想去对面么?”宁芝问。 乔五愣,没明白。 “我说,对面,塔族人占据的地方。”宁芝看着他。 乔五还是没说话,他震惊的说不出。 “姑娘……姑娘是……叫小人刺杀塔族人的将军么?”他有点兴奋。 “不是。当然不是。”宁芝笑出声:“难不成,你只会刺杀么?” “还请姑娘示下。”乔五看宁芝,他心跳忽然加速,觉得兴奋。 “我要你和你的兄弟们都去那边,能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愿意么?”宁芝收起笑意,一脸肃穆:“你们刺杀皇帝,这么些年也总是失败。你们难道想自己做皇帝了?” 乔五下意识的跪下:“小人无此心!” “是啊,你无此心,也无此能。那么图什么呢?大晋已经是满地疮痍,你还要大晋灭国不成?”见乔五要说话,宁芝打断:“我不管你们有什么仇怨。你们的仇怨,是杀了皇帝就满足了?就圆满了?如果是这样,你们也不过是鼠目寸光的小人。” 乔五顿了许久,苦笑:“姑娘真是见识出众。我们……已经知道错了。” “能策划几次刺杀,还能逃出去。你固然是有本事的。就我这几个月的调查,也隐约知道你有些实力。可是这实力要是拿皇位,那估计还得五百年。说句难听的,陛下年事已高了。” 不用刺杀,还能活多久呢? “所以,我找你来,是叫你做些有用的事。去塔族,我们对对面的事情知道的太少了。而最重要的是……”宁芝起身,站在乔五面前,又蹲下来,看着乔五的双眼:“北方还有我们的同胞。你们的苦难不能忍受,他们一样不能。或许,他们更惨。去说动他们,一个也好,十个也好,一百个更好。我要你去做个领袖。” “姑娘……姑娘的意思是……朝廷有心收回失地么?”乔五心跳更快,像是四十几年来头回这么快。以前刺杀皇帝逃命的时候都没有的快。一颗心,就像是要脱出胸腔一般。 “陛下老迈,可你总该相信,大晋还有救。不然我和我的未婚夫君在这里又是做什么呢?” 宁芝起身:“所以,你愿意么?亲手救国,或者是继续刺杀陛下,你觉得哪一个算是真的报仇?如果你有生之年能看见大晋收回山河,那么你乔五不是刺客,而是忍辱负重的英雄!若是你有生之年看不见,那么你乔五的大名也总会留在大晋历史上。他们会说,瞧,这位乔五是个英雄!他做了很多事。” “除非我们都死了,除非大晋真的灭了国。除非我们都不肯尽力!否则,你,我,都可以百世流芳。你愿意么?”宁芝低头。 “愿意!小人愿意!”乔五真的激动,真的震撼。他也真的没想到。 “既然是愿意,起来。”宁芝亲自扶他:“我救你的时候,一开始没有想太多。可是我送你走的时候,看见了你的眼神。你的眼睛。现在,我信你可以做到。乔五,你愿意听命于我么?做我的属下。或者,你觉得我一介女子,你不愿意,也无妨。” “不!不不不!我愿意!愿意!女子如何?我小时候,我一家子的生计都是我娘管着。要不是……要不是……我乔家从不轻视女子!” 要不是国破家亡,他家里好好的呢。 “姑娘,小人……不,属下愿意听命。”乔五又跪下。 “起来吧,既然你愿意,我很荣幸。便送你去孤笼镇吧。至于怎么去对面,你自己想法子。你要带多少人,也自己想法子。不过我会帮你的。你要知道,这是一件艰难的事,并且不知道会多久。去了那边,我无法照看你们。你要记住,首先是保住命。不要去刺杀谁,轻易不要。一时的快意,要是耽误大局,是不值得的。” “是,属下记住了!姑娘放心!属下……此时不敢藏拙!还算是尚有几分本事的!”乔五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他做了多年见不得的刺客,躲躲藏藏二十年。此时他无比愿意继续躲藏,哪怕再二十年也无妨。 因为这一次,他可以躲藏的轰轰烈烈! 第183章 阴险的东西 当下里,乔五就跟着人去了孤笼镇。 知道他真实身份的,除了宁芝,就只有飞刃和宁蕴了。 倒是还有当时的几个侍卫,但是他们并不是很具体的知道,所以就算有猜测也当做不知就是了。 裴珩倒是知道宁芝找了个人来,但是出于尊重,没有深究。 当然也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当初的刺客。 不过知道的人,比如飞刃,还是挺欣赏乔五的。 不说别的,今日他肯来,能来,就叫飞刃高看一眼。 于是临走,他就嘱咐乔五:“我也不说什么别的大话,你愿意跟着姑娘,也是有眼光。我也不问你去做什么,好好做吧。以后希望能一起共事。” “多谢飞刃侍卫,一定!”乔五看飞刃,其实一样的。 飞刃出色,见过,听过。这样的人也愿意甘心跟着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显然,那姑娘不会是个一般人就对了。 于是,往孤笼镇去的时候,一路上,他都给带来的人讲解了许多。 很多事,他不能说的太清楚,但是九姑娘的意思,他是说清楚了。 不过,这些兄弟跟他多年,自然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结合他之前说以后不在做刺杀皇帝的事,瞬间,也就都清楚了。 甚至生出一种原来跟着这位宁九姑娘,居然能做这么大的事的感想。 另一头,等乔五走了,宁芝就主动去找裴珩。 大帐中,有几位将军在,门口见了宁芝,倒是没拦着。 宁芝进去,就见宁蕴出来了。 “姑姑。”宁蕴现在在人前都很乖的叫姑姑。 “嗯,不是议事么?你怎么出来了?”宁蕴还是没上战场,谁也不忍心。 “没什么事了,就是商议接下来的部署呢。还是守城。”反正议和这事一天不定,就还是一直守着。 “嗯,那就好。”宁芝与他说这话,先去一边坐了,并未直接去大帐最里头。 这是一处议事的地方,但是也分里外两个地方。 他们就在这里,隔着一层布料罢了。 里头的声音清晰的传来,正是各种布局。 宁芝要和宁蕴说话,就见宁蕴虽然人在这里,却聚精会神的听着里头的话。 宁芝轻轻一笑,心说宁蕴如今也是很认真。 “好了,进去?”听着里头已经说完了,宁芝起身。 果然,她迎面就与出来的将军们走了对面。 众人见了她,都客气问好,宁芝一一笑着点了头,才进去了。 宁蕴没跟着,他如今要学的东西多,所以一般都与老将军们泡在一起。 “来了。”裴珩起身。 “嗯。”宁芝看了看桌上乱放着的茶碗一笑:“乱的很呢。” “一会就有人收拾,走吧。”裴珩与宁芝一起出去,就到了后头一个帐篷,这里是裴珩歇息的地方。 其实他可以住在镇中的,不过图方便,还是住这里。 宁芝自然也跟着一样住这里。 “我来跟殿下说点事情。”宁芝坐下来道。 裴珩亲自给她倒茶,他没带一个丫头来,就连赵启都留在了左洲城。这里一般都是侍卫伺候,侍卫没跟着的时候,裴珩都自己倒茶了。 “上官大人呢?”宁芝接了茶好奇。 “跟辽将军巡视去了,上官纪本事在那,也不好埋没了他。”裴珩也坐下给自己倒上茶。 “也是。”宁芝将茶拿着暖手,开口道:“之前我找来的人,如今送去孤笼镇了,以后会去北方,具体去哪,我眼下不知道。” 裴珩看着她,这丫头总是做这样叫人觉得……惊喜的事。 事到如今,他怎么还能问那是什么人? 什么人……都好吧? 当然,现在的裴珩并不清楚宁芝派去的人都是做什么的。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那些人会有什么作用。 如今他只以为,那是宁芝想埋在塔族内部的钉子。可是真的有一日,那些所谓的钉子起了作用的时候,他才真的佩服宁芝的远见。 当然,现在他也觉得宁芝眼光很是超前就是了。 “殿下不问?”宁芝歪头。 “嗯,不问。本殿信你就是了。”裴珩勾了一下唇,又没叫宁芝看出来。 “那我可真开心。”宁芝轻笑。 “这就开心了?”裴珩轻声一哼:“等这一场完了。回临京城给你些好东西再开心。” 裴珩想,去年腊月里,因为她堂兄忽然过世,他准备好的礼物都没好好送。 今年,他们感情更是不一样了,要是赶得回去的话,今年说什么也得好好送。 “好呀,争取今年回去过年吧。虽然过年不能在一起,不过也没关系,总还是能见面的。嗯,除夕夜你忙完了溜出来看我吧。”宁芝道。 裴珩被她这自然的口气弄得真是哭笑不得。 只好也不说话了,除夕夜夜里还溜出来看她么?真是…… 不过,好像看了也没什么关系…… “很期待呢,我们都加油吧,争取叫这一场早点结束。”结束了这一场,预备下一场。 不管是那一场,宁芝相信,都在往前走了。 “嗯,晚上就在这里用吧。”裴珩看她漂亮的小脸,想着一起用膳都是极其开心的事。 宁芝抬起袖子,遮住脸:“殿下笑的真好看。” 裴珩看她淡粉色衣袖下熠熠生辉的眼,真的笑出声来了。 “禄国公可好?” “前几日收到信,还好,临京城最近没大事。也就是那位皇孙殿下的事了。”宁芝哼了一下:“听说是跳的挺厉害。” “由他去吧。”裴珩冷笑,一个小人罢了。 “防备还是要的,不过他想要成气候,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倒也不必太担心了。”宁芝沉吟了一下道:“我本以为,他不会接受与孤山候府的婚事呢。或者说,这安六姑娘婚前说不定得出幺蛾子。不过现在看来,他准备的很是积极。就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了。” 婚期定在了腊月里,其实有点仓促了。但是裴霖也不小了,这不算什么。 眼下他很积极的娶媳妇,倒也不管媳妇家家世不好了? “阴险的东西,不管想做什么,都只管看着就是了。”裴珩哼了一声。 第184章 假惺惺 她看不上裴霖假惺惺的样子,可裴霖到底还是裴氏皇族的子弟。 这孤山候府什么门第,这样的媳妇给他,他也没脾气了? 不过,这倒是裴珩的心思了。 毕竟就算是是皇族,也鲜少有他这样敢直着来的。 裴霖打小在宫外长大的人,又是身份这样尴尬。 便是个皇孙,也绝不可能违背陛下的旨意。他是可以叫安六姑娘消失,可是他不敢。 脚跟没站稳啊。 其实裴霖除了身份之外,才真是宁芝说的那句话,你那点人马,想要皇位,还得再活五百年。 “腊月里,如果我们回得去的话,倒是还得郑重的参加婚礼呢。这也是大事了。”宁芝轻轻拨动衣袖边上的流苏:“对了,韩佩齐那个妾怀孕了,说是六个月了。也是腊月里生呢。” “嗯,这事本殿倒是不知道。”裴珩点头:“临京城里的事,本殿倒是久违了。” 他们在这边久了,接触的都是直来直往,刀兵相见的事。 不服打,服了就是服了。 将军们之间,鲜少算计。 如今再听临京城的事,总觉得带着一股子阴柔缠绕的烦躁。 不过,他们到底距离这种生活不远,只要是回去了,照旧习惯得了。 “哎,我觉得我们出来真是太对了。”宁芝轻轻叹气:“不管他们怎么做妖,怎么谋划。始终是忌惮殿下手里的兵权的。” 有兵权,阴谋也不怕了。 其实,只要太子殿下支撑着,裴珩没有后顾之忧,什么阴谋能伤着他? “一群狗东西。”裴珩想着就把茶碗丢在桌上。 宁芝失笑:“任何时候不都这样?气什么?毕竟不是人人都想着大晋好的。人自私的多。我不也想报仇么?” “你与他们如何一样?”裴珩可听不得这个。 芝芝是想报仇,可她做的事都是好事。 而那些个算计的人呢?要什么?皇位? “罢了罢了,不说了。不然要这里用膳?我先吃点点心可好?”宁芝拉裴珩的衣袖。 裴珩自然舍不得自己的小未婚妻挨饿。很快就叫人上了点心。 比不得临京城里的好吃,却也别有风味,宁芝自己吃,也给裴珩塞。 一个是长身体,一个是消耗大,几碟子点心吃了,一点都不影响晚膳。 左洲城中。 夜色深沉之后,秋风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穿着灰扑扑的小厮服侍的男人蹲在角落,几乎与角落里的老树融为一体。 过了一会,只听见几声哒哒的声音,像是石子儿磕着了石块,也十分的不起眼。 灰衣小厮便敲了几下树干,发出更加微弱的笃笃声。 过了一会,就见一个一样穿的很久的丫头过来:“我来了。” “怎么才来,这都等了多久了!”小厮轻声抱怨。 那丫头只是赔笑,将信和银子递给小厮:“你去吧,小心点。” 小厮哎了一声,将东西利索的塞进怀里,猫着腰,顺着墙根儿走了。 丫头四处里看过之后,也原路返回,并未被发现。 丫头回了住处,就借口去找采芹。 采芹和采荷都是自己住,今日采荷贴身伺候,采芹就歇了。 “姐姐,我回来了。”小丫头进来道。 “没被发现吧?”采芹问。 “没有,很安全呢。”小丫头认真。 “那就好,回去歇着吧,要是有人问你找我做什么,知道怎么说吧?”采芹问。 “知道的,伺候采芹姐姐洗漱了。”丫头道。 采芹嗯了一声摆手,她就出去了。 小丫头是粗使,伺候大丫头洗漱是正常的。 一般贵族家里,贴身伺候主子的大丫头是很有脸面的。这些小丫头伺候她们都不稀奇。 采芹这回放心的睡了。 过几日公子收到了消息就好了。虽然这一次去杏树镇也着实没什么实际消息,但是有一点也算啊。 总算是知道,塔族人要议和了。 就这么一个消息,只要大公子能有用也行。 采芹一开始还会觉得这么做是背叛了大姑娘,可是后来就习惯了。 这五六年下来,她看的清楚,韩家真正有分量的,不是大姑娘,而是大公子啊! 何况大公子他本身……也是个厉害的人。 于是,采芹毫无心理负担的睡着了。 韩佩鸳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贴身丫头早就被自己的堂兄收买,唯一万幸的就是她本身也不是特别信任采芹和采荷罢了。 如果临京城如今人尽皆知前线议和,自然是坏事情。 这件事,太子是已经知道了,但是朝中没有具体的消息。 捕风捉影也不敢确定。 这信要是真的去了临京,到了有心人手里,自然是麻烦事。 也许会被借机生事。 可惜这信没机会进京了。 裴珩早就在战事起的那时候就将左洲控制起来,进来可以,出去,每一个都要被盘查。 于是送信出去的人被卡在了路上,为求自保,将那信活活吞了。 等他能到临京,那信早就化了。 所以,竟是做了一场无用功。 也是天佑裴珩,头一次的战事,终究是没有节外生枝。 九月初三,塔族人再次卷土重来。 这一次,历时半月,双方血战不休。真真是叫日月无光。 裴珩再起亲自上阵,就连宁蕴,也终于上了战场。 苦战半月后,左洲军死伤无数。不过塔族人也是一样。 而且塔族人的粮草已经不够了。 因此,他们显得更加疯狂。 看穿了这一点,大晋这边相应的伙食变得更好,也更加坚韧起来。 这样相对的场面,左洲军不可能输掉的。 所以在九月十八夜里,塔族人无奈鸣金。 也是历史第一次,左洲军追出去歼灭了不少敌军。 虽然不曾追到西桦城下,甚至还没进了对方营帐,可是这已经难得了。 过去的左洲军毕竟一直都是固守。 如此一来,便是死伤惨重,也叫左洲军兴奋不已。 左洲军兴奋了,塔族人自然少不得要灰头土脸一次。 这一次,再提起议和,就是开玩笑了。 可塔族人不可能就此彻底退兵,再次对峙起来。 裴珩等人都是半个月没好好歇息的,这会子累的死狗一样。 天大的事,也得先睡一觉再说了。 第185章 怎么可能是废人 次日一早,宁芝先去看了宁蕴。宁蕴昨夜回来就睡,根本脸都没洗。还是他的侍卫们给他洗了洗,脱了盔甲的。 宁芝看着瘦了不少,却硬朗了很多的宁蕴,轻轻叹气。 他是太累了,她进来看他都不知道。 宁芝将他的被子拉上去,没叫他。只是看着他包着白布的左手,以及右脸颊上的擦伤很是心疼。 然后出来叫人给他炖点补品,知道军营中不该特殊,可是对着他,宁芝可硬了不了心肠。 好在将士们也体谅宁蕴的确还小。不在意就是了。 再去看裴珩。裴珩醒了,只是整个人还像是没醒。 他是不能再睡了,毕竟还有事情。 见了宁芝,跟她点头。 宁芝过来看他:“我今日才知道你伤着了,严重么?” 裴珩摇头。 宁芝皱眉:“怎么还不能说?” 裴珩看了她一会,将袍子解开,转头过来。 已经包扎了,显然不是昨日伤了的。 后背肩胛骨处白布都被血迹弄脏了一大块,不能确定多大的伤口。 宁芝心里憋屈的难受:“真是不小心。” “无碍,战场上刀剑无眼罢了。”裴珩嗓子哑着道。 连续半月吃不好睡不好还高强度动,嗓子能好才怪呢。喊都喊哑了。 “疼吧?”宁芝皱眉:“还有哪里伤着了?” “没了。”裴珩见她这样,倒是笑了:“要哭么?这不算什么。” 宁芝摇头:“不哭。心疼你。” 裴珩被她这一句话说过,像是撩在心口里,酥酥麻麻的暖意蔓延开来。 他是信的,信她是心疼他了。 “更多是累,一会还得睡。”裴珩见她这样,便也不瞒着。 宁芝嗯了一下,过来给他将衣裳弄好:“那你先忙一会,然后吃东西,吃了就继续睡。我一会也得去忙呢。” 这半月,伤兵太多了,宁芝也一点都没闲着。 半月不见,其实裴珩也看得出,宁芝瘦了。 伸手拉她,就觉得自己后背很疼,牵扯了伤处。 不过裴珩没停:“辛苦你了。这一场之后,应该不会再打了。” “嗯,我知道了。”宁芝靠在他身上:“我知道打仗就这样,可你们都在战场,我……很担心。” “本殿会小心。”还没与你大婚,我哪里舍得死? “好,下回换药,我来好不好?我很会的。保管叫你不那么疼。”宁芝道。 “好,明日你来换。”裴珩拍拍她的后背:“一会要与将军们议事。你也坐着就是了。” 宁芝点头,没有拒绝。 仗打到了这份上,估计也是要收尾了。 塔族人人少,更经不起消耗,没能快速拿下的话,只有回去了。 果然,三日后,塔族人再次提起要议和。 条件也变了,除了要的农具之外,黄金换成了白银。 裴珩大笔一挥,只回了四个字:痴心妄想。 众人再次严阵以待,等着塔族人卷土,可惜到底塔族人不是神。也着实消耗不起了。 最后,是扎西垂的弟弟木刻哈亲自写信来,大意是此次交战双方互有损伤,塔族人并非惧怕大晋。只是觉得生灵不该涂炭,故而决定退兵。愿意与左洲军维持和睦云云。 竟也不提什么条件了。 农具换马,他们太亏了。 何况,北方这么大,总能找到会做农具的人。 纵然西桦城已经荒芜的几乎不能种地了,可是不还有别处么? 塔族人沿袭了草原上的规矩,一个城,就是一个人管。也是因此,各方争抢势力,奴隶。这才导致土地荒芜,各个行业都废了的后果。 要不是因为这样,西桦城的扎西垂怎么可能要农具呢? 可是如今看来,从左洲军这里拿和去别的城池取,还是后者容易。 至少,后者不至于要引发战争。 于是,这一场历时三个半月,而至少谋划了一年的战事,暂时告一段落。 这一次,左洲城就是可以说一声,这是胜仗。 虽然没有战利品,没有赔款可是这就是胜了。 坚持,就是胜。 虽然这样的胜利着实也不值得欢呼,可总是鼓舞的。 这一战,也叫裴珩在军中的地位彻底稳固。 连带着宁芝,都叫众人知晓,也叫左洲军彻底认了这个女主人。 她用自己的方式,春风化雨一般的深入到了这里的每一寸。 一点一滴,叫人接受,叫人喜欢,叫人敬佩。 左洲军如此,孤笼镇驻军就更不必说。 因为九姑娘预备的药,他们少了多少死伤。 虽然也减员一千多,可是比起过去的战事来,这真是少了很多。 而这减员的一千多里,除了死去的,还有三百多个伤残,能好的,以后还是宁家军。 好不了的,宁芝早就将孤笼镇后头一片荒芜的土地预备好了,会种地的就种地吧。 不会的,也给银子回乡。 而多数愿意留下的,粮食除了自己吃都给军中,但是军中每年按照比例给银子。 无意中,这也是一项进项。比百姓手里买粮食划算多了。 虽然看似是亏了伤残,可是宁芝承诺,等最后都给一笔银子,叫他们养老以及……送终。 同意的很多。直至以后很多年,很多很多年,孤笼镇这里,从一个镇子,变成了一个城。而这城中的大半人,都是曾经塔族人与大晋人打仗时候退下来的老弱病残。 百年之后,这里甚至改名叫做:屯兵城。后来,又被大晋当时的皇帝改成了:峥嵘城。 忆往昔峥嵘岁月,孤笼镇这个地方,终将成为大晋历史上叫人唏嘘的辉煌一笔。 当然,这是后话了。 而当下里的孤笼镇里,正杀猪宰羊,庆祝活命。 是的,九姑娘亲口说的,是庆祝大家还活着。 瘸了腿的小兵满脸都是笑意的帮着大厨做饭。虽然他废了不能再上战场了,可是九姑娘说了,这世上没有废人。 不能上战场了,可是还可以替兄弟们种粮食!养猪羊!叫兄弟们不愁吃喝,才好心无旁骛的打塔族人啊! 他深以为然,不光是他,所有愿意留下来的伤残兵都深以为然。 因为以前,从未有过伤残兵被主动留下的先例。 他们感到了被需要。而被需要的人,怎么可能是废人呢? 第186章 户部 一战胜利,朝中自然第一时间就要知道。 这一回,便是素来对这些事逃避的建文帝都欢喜。 如果…… 如果儿子争气,能夺回江山,他自然是欢喜的。 只是他不会提,也不会鼓励,一向当做没有这件事。掩耳盗铃罢了。 可这回他明显高兴,别的不说,对裴珩的赏赐是人还没回来,就已经送到了府中。 不过,太子进宫后,在圣安殿与陛下见面,要的是另外的东西。 “父皇,珩儿此次立功,也是我大晋这些年来第一次大好事。”他其实想说扬眉吐气的,可终究不敢说。 “父皇可要好好赏赐一番。”太子道。 建文帝此时也准确明白了太子的意思,便直接问了:“你说朕该怎么赏赐?” 只要是合理,他是不介意的。 “儿臣看,将户部给珩儿管吧。”户部尚书年迈,本也该退了。 户部中,宁氏,韩氏都有人手。 叫裴珩接了最是何时不过。 以后战事还要起,将户部叫裴珩自己掌握,总归是比放在别处好。 建文帝沉默了一下,户部主管天下钱粮,多重要不言而喻。 本心里,他是不愿意的。 他倒也不愿意防着小儿子,只是他年纪大了,只想安稳活到老死。不愿意折腾。 可眼下,他又觉得这样其实也好。 说白了,他想就算是小儿子野心大,总归也是自己疼爱大的孩子,不至于来与他为难。 “朕倒是能,只是朝中臣子能同意?”建文帝道。 “此时要是不同意,那就怕是心思歪了。”毕竟,没有谁敢明着用外臣的身份觊觎皇位吧? “既然如此,这圣旨朕下了就是了。事情如何,你们看着办吧。”建文帝光棍。 意思也很明白,圣旨我可以下,出来乱子,你们哥儿俩自己搞定。 太子一点都不意外,这么些年不都这样么。父皇做事他们收尾。 “是,不过还是等珩儿回来再下旨好,免得夜长梦多。”太子道。 这一点上,陛下没意见,点头同意了。 “珩儿几日能回?”建文帝想儿子了。 俗话说的好:猫老吃子,人老惜子。 建文帝纵然叫自己的七八个孩子都死于盛京城,可是对裴珩,是实实在在疼爱的。几个月不见,由不得他不想。 但是太子听了,心里只是苦笑。 对于这个糊涂了一辈子却好运气了一辈子的父皇,他只剩下无语。 就算是打了胜仗哪里就能马上回朝? 总要将那边安顿好,何况,裴珩不是只打仗,他接管的是地方军,又算是边疆前线。 这一场结束了,也要随时预备下一场。哪里能轻易说走就走呢? 何况,这一战后,军中死伤也好,消耗也罢,都是要统计处理的。裴珩哪里能都不管? 可这些,想来父皇不懂。他也不想解释。 “腊月里怎么也回来了,今年肯定能陪着父皇过年。”这个年过了,父皇就八十三了…… “腊月里?先叫他回来吧,那边有事叫其他人管着。”建文帝不满。 “父皇,珩儿不会肯的。他亲力亲为,也更好叫军中服气。”太子耐心。 建文帝哼了一声,说了一句他是皇子,也到底没在说话了。 朝中欢喜的时候,裴霖也只能跟着欢喜,也是么,他要大婚了。 一个要大婚的人,不欢喜怎么可以呢? 只是内心里的憋闷,真是说不出口。 最高兴的莫过于宁则礼。军中事种种,宁蕴写信与他说了。 等过段时间,宁芝宁蕴都回来。 宁则礼也是人老惜子的代表了。宁芝和宁蕴打小在他身边长大,这许久不见,真是想的很呢。 何况两个孩子都是出息有本事的。 各方势力都各有计较。 韩家,亲自陪伴妾室贺氏吃了晚膳,韩佩齐回了自己的院子就换了一身衣裳出去了。 皇孙府上,韩佩齐坐定:“不知殿下有什么应对?需要佩齐做什么?” “青山急吼吼来就是为这个?我以为你来喝茶呢。”裴霖失笑。 他们两个如今明面上是好友了。 倒是不涉及什么朝中事,只是一起吃喝玩乐。 韩佩齐是聪明人,知道暗地里来往总是会暴露的,所以不如直接放明面上。 反正韩家有二殿下的侧妃在。他只是与皇孙交好。韩家也不为皇孙说话。 何况,他一个人,也代表不了韩家就是了。 “如今二殿下这般名利双收,倒是殿下您艰难了。”韩佩齐叹气。 “哪能如何?眼下真是什么也做不得。”裴霖摇头:“命好就是命好啊。” 除非叫裴珩死,不然如今能如何? 他轻易见不得陛下,不能随意进宫。 太子那……看似温和疼爱罢了。 他也不是傻子,早就看出太子的心里还是最看重裴珩的。 “太子殿下到底还是心软的。”韩佩齐说了一句。 “只是这份心软,到底还是不给我啊。”中间缺了的时间就是缺了,并不能用血缘弥补。 要是小时候是裴珩在外,他在临京长大,如今情形就大不一样了。 过去设想的一切,侄子的好处等等,似乎都不能叫太子殿下动心。 不过,太子殿下不东西也无妨。朝中有人动心就是了。 一旦太子殿下登基,侄子还是比弟弟有优势的。 但是前提是,他得有一定的实力。不然什么优势都是没有优势。 甚至会因为优势而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叫人家除之而后快。 “青山也不必着急。急不在一时。”裴霖笑了笑:“不管怎么说,等接了二叔回京,我也该大婚了。以后再说吧。” 需要好好谋划啊。 韩佩齐来,自然就是个态度。态度到了也就够了。 见他如此不急,自然他自己也急不得。 两个人各有心思,又格外和睦的坐着喝茶,果真不说这件事了。 本就会算计的裴霖自从来了临京之后,将不动神色修炼的越发好了。比起裴珩时不时要炸毛发火来,裴霖简直太有皇室子弟的风范了。 他这样与裴珩对比,换一个朝代可能占尽优势。 可惜……现在的陛下是建文帝。现在……不是别的朝代。 第187章 孤笼镇 宁芝先回了孤笼镇。 毕竟她的人都已经退回去休整了,她不能不管。 这一次,孤笼镇也算是很损失了。死伤一千二百多,这对于一支大的军队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于孤笼镇这本身就只有一万人的队伍来说,着实不算少。 宁芝亲自去看望了那些受伤不愿意离开,愿意留在孤笼镇的伤兵们。 他们有的还起不来,有的已经能帮着别人做事了。 宁芝看着他们,心里万千感慨。 众人看她亲自来了,也是震惊又感动不知道说什么好。 毕竟,古往今来,没有人会在意不再能上战场的小兵们会如何。 好的也就是给银子送回家,不好的,就自己离开。 素来如此。 所以宁芝一旦出现,就是叫人震惊的,叫人感动的很了。 “怎么都这样看我?我来看你们,不是应该的?既然留在这里,以后咱们见面的时候多了。”宁芝好笑:“这孤笼镇是个好地方。我一开始,只看它是个便利的地方,如今瞧着,竟是个好地方呢。” 地广人稀,耕地多,人少。 这样的地方,留给他们种地,最是合适不过了。 “姑娘……我们真的可以不回去?我家里没人了……”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问。 他伤了右臂,这一辈子抬不起来了。 上战场是不成了,农活也做不了太累的。 “我好哄你们不成?我需要你们。上战场你们是勇士,下来也一样不可或缺。我想好了,如今你们几百个不走的,就留下来种药材。我负责收。你们种的多种的好,以后他们用的也好。以后受伤的人就少了不是?”宁芝笑道。 这里很好,有些田地,很适合种药材。 所以第一批人,都可以种一些,当然普通的田地也是要的。 “我知道你们里头有的人不能下地了,所以种些药材,棉花,慢慢种,慢慢收。下不了地的就帮着做些不下地的活计。我可不是盘剥你们,除了药材,你们都卖了给我,我不亏你们银子。当然了,你们也得卖的比外头便宜不是?你们日子过的不好了,我可是会管的。”宁芝道。 那人一滞,只是哎哎的应着,眼眶就红了。 不管最初是为什么当了兵,但是不管为什么,他们都为大晋征战。 为了身后护着的人努力,才牺牲了健康,成了残疾人。 如今,他们就怕没有依靠,后半辈子无所依托。 愿意留下的,要么就是没了家人,要么就是家里太多兄弟姐妹,回去也是个没活路。 要么,就是家里已经有了子嗣的,子嗣也不小了,回去也是负担的。 总之,打仗的小兵没有有钱的,都是穷苦的出身。 如今,姑娘给了活路,还有以后呢。 再是卖的比外头便宜,也是赚了的。少了中间的麻烦,他们愿意给兄弟们提供药材之类的东西。 至于种地,除非是真的太严重的伤势了,不然他一条左臂也一样下地。只是慢一点嘛。 大家当兵之前,哪个不会种地呢? 何况,之前还听说了,姑娘叫人从别处买来一群的小羊小牛,这也是要他们养着的。 一般的百姓们,不也就图个安稳度日? 他们固然是残疾了,可是姑娘给的日子有盼头啊。 “这左洲也好,渭北渭南也好,这些年征战下来,不知有多少的寡妇们。你们以后要是愿意,也只管说出来。到时候,只要你们是两厢情愿的,都能有媳妇。”宁芝又道。 好在,大晋人不讲究这个。 前朝时候的一位皇妃还是三嫁进宫的呢。照旧受宠了一辈子。 “多谢姑娘……”那人不好意思的道。 宁芝又说了些安慰他们的话,这才出去了。 这是个艰难的年代,可在艰难,乐观的人依旧是乐观。 正因为太艰难的,人们懂得活着的不容易。一旦有了希望,他们甚至不在意自己残缺的身体了。 希望啊……真是最美好的。 出了这里,宁芝轻声道:“说来可笑,我一个公门女子,竟也想着这些。可是我此时真的觉得自己有了担子。这些人,我得叫他们安稳度日。” 飞刃笑出声:“姑娘虽然是个姑娘,可是这左洲军里,已经看姑娘很是要紧了。何况是咱们宁家军?那是已经看做姑娘是个脊梁了!” 脊梁骨啊,不可或缺的。 这一战,二殿下收获了左洲军心。可姑娘何尝不是收获了孤笼镇这里的军心呢? 人少又如何?只要军心向着姑娘,就是最好的。 飞刃的话不假,后来的后来,整个孤笼镇出来的将军全都是宁芝的左膀右臂。 到底是最先跟着宁芝的一批人,忠心无二啊。 “不管那么多,这几日都好好叫厨子们准备着,他们辛苦了,好好吃几日好的。”宁芝道。 飞刃笑着应了,心说这事大家积极着呢,谁不想吃好的? 宁芝又叫宁蕴亲自主持了战死的将士们的遗体安排。 有的要回家乡去,就火花了派人送回去。有的没了家或者是没法追究家的,就就近埋在了孤笼镇外一个叫做黄花岗的地方。自有残兵们守着上香祭拜。 宁芝在这里整顿军务的时候,裴珩也一样在整顿。 相比于宁芝这里的人少,左洲军死伤更多,需要抚慰的人也多。 而他无法将残兵都留下,只能分了银子,送回家乡去了。 不过病重瘫痪的,军中负责养起来。倒也是叫将士们感激不尽了。 这一忙,就是一个月多。 等小两口从忙碌中回神的时候,左洲已经开始下第一场雪了。 彼时,是农历十月二十七。眼瞅着就是十一月。 宁芝早就换上了宁则礼叫人送来的冬衣,她近来都看军中的军务,虽然不亲自处置,但是也都要看看的。 早在半月前,就已经将军中需要的冬衣和各种东西发下去了。 好在人少,也都能清算的很清楚。 等见着了上官纪,她恍然觉得好像很久没见这个人了一般。 “上官大人是来接我?”宁芝前日接了裴珩的信,说是派人来接。 第188章 收买人心 “正是,姑娘也着实辛苦了,瞧着清瘦了些?”上官纪笑问。 “快别说我了,你也一样的。”宁芝好笑。这半年来,大家都是一样,累的。 都是处处接触的东西,要担心,要操心,要学。哪里不累? 上官纪也笑了:“也是,殿下也一样瘦了。这战后的事情繁琐,的确是叫人费心的。” 他想着,之前殿下还叫人留意孤笼镇,怕宁九姑娘和宁蕴几个弄不清楚。 后来就说不必管了。果然,宁九姑娘做的很好呢。 “那你得住一夜了,我今日还有点琐事呢,明日启程吧。”宁芝道。 “好,那属下就住一夜,反正也下雪了,夜里不好走的。姑娘尽管忙就是了。”来之前,上官纪都想到要是九姑娘没有忙完的话,那就过几日走也可以的。 明日,就已经是很快了。 宁芝点头,叫人请他去歇着,也加快叫人来,将手头的事处理了。 毕竟这一走,先去左洲,接着就要回临京城,再过来是年后了。 宁蕴被她叫来道:“你要回去了?也该回去了。” “你也得回去。这里的事先交给陈奉和李将军就好了。”宁芝道。 “我也想回去,但是这里丢开这么久么?”宁蕴皱眉。 “不管怎么样,你总要回去陪你太爷爷过年吧?哪怕年后马上回来呢?去年就丢了他老人家一个,今年我实在不忍心了。”宁芝皱眉。 “那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等腊月回去?然后过了年,二月过来你看好不好?”宁蕴问。 宁芝想了想还是摇头了,他也太累了,叫他轻松几个月吧。 “听话吧,准备一下回去。年后什么时候过来再说。”宁芝道。 见她坚持,宁蕴只好妥协了,毕竟陈奉还在呢。 眼下也没有战事,孤笼镇是太平的。 宁芝又把陈奉等几个将军叫来,与他们说了这事。 傍晚,宁芝回住处的时候,迎面遇见个眼熟的小兵,就招手。 小兵一愣,忙跑过来:“姑娘……” “看着你就眼熟,与你说过话是不是?”宁芝道。 “嘿嘿,上回姑娘问我们军中缺啥……”小兵摸头。 “原来是你?你们几个……都还好么?”宁芝小心问。 “嗯!我们几个幸运!就轻伤,都好了!我们还拿到了赏银!”小兵激动的不行:“都是姑娘叫人准备的药好!” “那就好,看你也是有福气的。”宁芝笑道:“叫什么?” “我叫孙有才,不过这是随便起的,我爹想叫我成才,姑娘您给一个吧?”小兵眼亮亮的道。 “这么信我啊?好吧,那我给你改一个,就叫孙耀祖好了。光宗耀祖,以后衣锦还乡。”宁芝道。 小兵兴奋的不得了,大冬天脸都红了:“谢谢姑娘!” “好了好了,叫你可是有事呢。”宁芝笑着道。 “姑娘您说!”小兵高兴着,什么都乐意。 “明日我要去左洲了,接着就要回临京城一趟,这一走最少也得三四个月。事情都已经安排给你们陈将军和李将军了,不过我还是不放心你们。我不在,你们可要好好的。” 小兵愣着点头,然后觉得姑娘可真是好人。 “有什么事情就去找你们的将军,要是事情太大了,他就会派人去找我和你们宁将军的。记住了?”宁芝问。 小兵点头表示记住了。 宁芝摆手:“去吧。” 小兵就哎了一声走了,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回头对着宁芝大大的鞠躬了一下,这才跑远了。 宁芝好笑的摇摇头,叫连翘牵着走了。 事情安排好,她也不是必须要跟小兵交代什么,只是说一句也好。 小兵回去会传开,慢慢的军中也就知道她暂时不在了。 她是有心思,也想与这些人真的成为一体的。希望他们也愿意吧。 一夜好眠,宁芝如今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气候了。 准确说,是这段时间忙的顾不上不习惯。 夜里回来就躺下,太累了不用纠结就睡着了。 是比临京冷,可是盖多点也就不冷了。最初不习惯被好几层被子压着,如今倒是觉得,压着也挺好的。睡得踏实。 次日一早起,又是满地白雪。 这大约是夜里下的,倒是不多。 用过了早膳,宁芝换好了衣裳就与宁蕴一起要走了。陈奉等几个将军来送行,宁芝谢过他们。 由着上官纪扶着她上了马车。 上马车的时候上官纪想,这位姑娘似乎长高了一些? 宁蕴骑马,马车里只有宁芝个几个侍女。 一路往左洲去,到了左洲城里,快要下车,她才想起来:“上官大人,韩姑娘和贺二姑娘呢?” “回姑娘,她们还在秋风园,过些时候与咱们一道回京去呢。”上官纪道。 宁芝嗯了一声,心想真够执着的。 这一个月裴珩肯定忙成狗,还能见面?见不了也等着?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啊! 她是不及了。 殊不知,宁芝是在前线军营呆过的,回京之后肯定是要受褒奖的。 韩佩鸳和贺秋云没在前线军营,可战时,左洲也是危险之地啊。 她们也勉强算是有功了。 到了这时候了,提前回去就跟逃走一样。所以哪里愿意呢? 这跟裴珩一起回去,多少是个意思。 怎么也是有功了吧? “真是执着。”连翘小声抱怨。 宁芝笑了笑,往半夏身上靠:“执着还不好么?好品质呀。” 连翘吐舌头,不回答了。 宁芝又笑了:“现在没什么事了,回京之后啊,又要你猜我算的。这回还加了一个皇孙殿下,啧啧。一出好戏呀。” “反正他们也不敢欺负姑娘您。”连翘道。 宁芝嗯了一下:“欺负也挺好的,你家姑娘我不能在战场上乱来。但是这临京城里要是有人作死了,那你家姑娘我的手可不软。” 几个丫头全笑了,都想起了当初挨打的梁楚晗了。 这一想,白芷就道:“不知道八姑娘如何了?这大婚了也一年多了,没个好消息呢?” 宁芝哼了一声:“只怕是八姐看出什么,也不愿意吧?” 第189章 归心似箭 众人齐齐点头,毕竟八姑娘出嫁的时候,可是自己愿意吃了避子汤的。 哎,这梁大人,到底是个不省心的呢。 “不管怎么说,想爷爷了,快见着了。”宁芝又道。 众人也点头。 一走这么久,他们都无比想念临京城。 “今年咱们过个好年。”宁芝想着禄国公府的一切,真真是归心似箭了。 可惜还要些时候,这才刚到左洲嘛。 裴珩听见宁芝回来了,就出门去接。 他在也刚回来左洲三日而已。 皇子府外,宁芝一下来就见裴珩出来了,便笑起来:“这样冷,还接我呀?” 裴珩听着她这一把轻柔好听的嗓音,就觉得浑身都舒服了。 走过去几步:“没多冷。孤笼镇的事都做好了?” 他看她。宁芝穿了一身浅粉色的裙子,层层叠叠,远不是之前在杏树镇看见的简单。上头花纹密布,隐约看出是海棠,又不是很像。 外头是大红的斗篷,将她白嫩的小脸衬得越发白嫩。只是清瘦。 头上是简单的垂挂髻,用漂亮的丝带加上几个珍珠扣扎着。看着贵重又活泼。 耳边一对红玛瑙的耳坠子,光泽耀眼,显然是好料。 红唇轻轻抿,鼻头挺立,一双美眸带着笑意看着裴珩。脱离了前线战场,她又是那个临京第一美人。 精致漂亮的姑娘。这一年来,样貌长开些,更是叫人心惊的美。 又因为抽条子,身材更纤细了些。叫人看着,却还有中楚楚的动人和怜惜。 偏她有带着几分英气,这是这几个月来磨练出来的。不是一般闺秀能有。矛盾多了,也倒是不矛盾了,结合在一起,就叫人移不开眼。 “那当然了,我这么厉害呢。”宁芝将手放在裴珩手里,很是想念的口吻道:“一个多月不见,殿下瘦了可是更精神了。” “你也受了。这样回去,也不怕你祖父看着难过?”裴珩道。 “那你看了不难过么?”宁芝把头凑过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香香软软的未婚妻瘦成杆子了。” 裴珩一滞,捏了捏她的手,警告似得看了她一眼。 不过他也发现,宁芝高了些。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变化,这一个月不见,忽然就发现了。 “长高了。” “是呀长高了,也长大了嘛。”宁芝欢喜一笑。 如今一场战打完了,她心情多少是轻松的。 两个说笑着进了里头,裴珩直接领着她到了前院。 叫人加了火盆子。 宁芝这回才打量裴珩。裴珩一身锦衣,倒入当年第一次闯进禄国公府一般的样子。 只是他这一年多来,也结实的多了,个字也早就又窜高一个头。 虽然也才十八岁,可看起来,已经是个结结实实的男人样子了。 不过还是俊美,嗯,包括熬夜的黑眼圈都俊美。 “傻看什么?还不喝茶?不冷么?”裴珩被她盯着,有点不自在。 “方才殿下不是说不冷的么?”宁芝慢吞吞的喝了一口热茶。红糖姜茶,唔,这是殿下的意思么?好贴心呀。 “就你精怪。”裴珩哼了一下。 宁芝也不反驳了,慢慢的将那一碗的热茶喝了,就对着身后:“再拉一碗吧。” 是赵启亲自来给她续上了。 宁芝就又慢吞吞的喝了一碗,这两碗下肚,这一路的风尘似乎都没了。 就连刚才的归心似箭,也似乎暂时压住了。 “殿下,听说您的侧妃和庶妃还在秋风园呢?”宁芝道。 如今么,战事也没了,是不是该适时的作一下了? 裴珩看她,不知道她提起这个做什么? “今日我回来,是不是叫来一起用膳呢?”宁芝又道。 “不必了。你才回来,好生歇着吧,相聚的事,何必急在一时?”裴珩想着,这是想表现大度? 宁芝就笑了:“唔,回来左洲这第一题,殿下答得好呢。殿下太好,芝芝感动不已。”说着,就起身往裴珩那边走。 裴珩心跳快了一拍。 说实话,他已经知道宁芝要做什么了。也不是不能躲开。 也不知怎么的,就没躲开…… 果然下一步,宁芝过去凑近他的脸亲了一下:“奖励殿下,殿下好甜。” 然后不等裴珩说话,就站直身子:“好累啊,先回去更衣歇会,晚膳陪着殿下一起吧。” 然后眨巴眼,就这么把裴珩丢下走了。 裴珩愣是没说话。 赵启几个低着头。 半晌,听见裴珩咬牙启齿的骂了一句:“乖张丫头!” 虽然是咬牙切齿吧,可是赵启几个可没听出一点怒气来…… 要实在说有怒气的话……那必须也是恼羞成怒吧? 另一头,宁芝撩完就跑,一直带着笑意。 跟着她进来又出去的半夏憋着笑呢。走远了才道:“姑娘越发坏了。” “这怎么是坏呢?”宁芝一本正经:“你说你姑娘我有才有貌还有本事。然后还会欺负他。与他其他女人都不一样,这还不好?他跟我相处多了,以后再瞧见那几个,得多没意思?你家姑娘我可不跟他玩矜持那一套。” 宁芝想,等她岁数到了,就马上把裴珩吃掉。 放自己碗里多好啊? 半夏震惊了,半晌,竟无言以对。 虽然……惊世骇俗了点,可没法不承认,姑娘说的对。 瞧那装模作样的韩姑娘,不就是姑娘常说的那种白莲花么? 再看那贺二姑娘,啧,好吧,没那么白莲花吧,反正也透着一股子假。 还有那彭筱……呃,算了,不提也罢。 反正都不能跟姑娘比! 这一来,姑娘可是有很多优势的。 怎么也能跟二殿下相处的好了! 半夏不禁想,姑娘就是姑娘!处处都聪明,这夫妻之道也是拿的很不一样的么。 反正如今看起来,二殿下是很满意的呀。以后的事谁知道反正他们觉得,姑娘肯定不会输。 “先回去睡会吧,还真是有点累。对了,一会去宁蕴那看看,那孩子如今越发低调了。别缺了什么。” 自打二哥过世,宁蕴就变得越来越简单了,什么都不要。如今不是自家府上,她生怕宁蕴受苦呢。 第190章 赶路 临京城里,得知裴珩要回来了。 建文帝很高兴,早就叫人预备好给裴珩接风。 太子倒是也高兴,不过还是叫卫凌注意要接,怕出什么事。 他虽不会直接怀疑裴霖,可也担心有人会对裴珩不利。 宁家,宁则礼更是早就派出侍卫等着接宁芝和宁蕴,也是怕出事。 树大招风,宁芝如今有一万人的事,虽然明面上没有人说,但是私下里,也大约都有数了。 再是封锁消息,知道的人多了,也是瞒不住的。 而十一月底,裴珩一行人终于起程了。 左洲军这里,自有诸位将军坐镇。 裴珩自己的侍卫都留下了不少,就连上官纪也留下坐镇。而带回来的人里,却也有军中的一部分人。 秋风园里,韩佩鸳和贺秋云也早就收拾好,只等着出发。 一起都在皇子府外集合,然后便起程回京。 宁芝昨夜居然失眠了,这会子很是没精神,由着白芷半是扶着,半是拖着的靠在她身上。 裴珩一看就想笑:“临回去了睡不着?” 宁芝嗯了一声,还真就点了个头。 宁蕴看着都好笑:“要不先上马车去?” “去吧,不必等了。”这是等韩佩鸳和贺秋云两个,她们两个的秋风园偏僻了一点,要慢慢过来的。 宁芝困得很,便真的上了马车。 上去不多久,还真就睡着了。 所以直到韩佩鸳两个过来,没人叫她,马车就这么晃悠悠的起程了。 并不着急赶路,反正最多十日,怎么也回去了。 何况也用不了十日。 从左洲到临京,是有一条平坦的官道的。 宁芝一觉睡醒,感觉晃悠,睁眼醒醒神才道:“到哪里了?” “姑娘醒了呀?这会子刚出了左洲城呢,还没出左洲地界呢。”麦冬过来:“姑娘起来喝点水吧?中午大约是停不久的,咱们带了吃的。” 要是上个厕所什么的,是可以,停下来用膳也就是带着什么吃什么,顶多厨子们带着热水或者热汤吧。太复杂的就不会做了。 宁芝点头,由着麦冬和半夏给她擦脸擦手。 白芷和连翘几个在后头马车里。换着照顾她呢。 宁芝才擦洗好,喝了一小杯水,就见裴珩来敲窗户了。 宁芝自己掀开了帘子:“殿下?” “醒了?睡好了?” 裴珩与几个小将一道骑马,方才还跑出去几里地,又跑回来的。 想着宁芝也差不多醒了,就是不醒也得叫醒她。 宁芝点头,还用小手遮住嘴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眼里全是氤氲,看起来无辜又可爱,还带着茫然。 裴珩一下就被弄得心痒痒起来了。 “饿了没?本殿跑了一上午,很饿了。”裴珩抓着马缰的那只手动了动,捏紧了马缰。 “有点饿了,一起用么?”宁芝问。 “嗯,停车吧。”裴珩道。 马上就有人喊了一声停车。马车停住,宁芝扶着半夏的手下来。 就见后头韩佩鸳和贺秋云也下车来了。 见她出来,就过来与她说话。 “九姑娘睡了一会舒服些了?这头疼也可大可小,定是累的。”贺秋云道。 宁芝笑着道谢,心说这是早上她不见,旁人说了一句头疼吧? “是呢,九姑娘这个子高了些,可也瘦了呢。”韩佩鸳笑着。 宁芝也点头,心说这已经不是最瘦的时候了。 裴珩下马,很快带着的厨子们就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甚至已经闻到香味了。 停着的地方就在官道上,左右一边是林子,一边是田地,远处有村庄人家。 不过这是冬天,田地也是荒芜的。他们这么几千人在这里停驻一会,就算是有百姓发现了,也不会过来的。 何况竖着旌旗,上头可是有个大大的裴字。 这是自打裴珩接了左洲军之后才有的旗帜。本来大晋是没有国旗这种东西的。倒不是大晋没有,历代的朝代都没有。 不过会有属于皇室的一面旗子,一般都是龙,因朝代不同而造型不一样些。 大晋朝中倒也有。 一般将军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姓氏的一面旗子。 裴珩继承了左洲军之后,就把彭氏的旌旗换成了自己的。 自然就是一个威武的裴字。不过因为他毕竟是皇子,且是不同些的皇子。这旌旗外头一圈,就做成了龙纹。 虽然不是五爪龙,但也是很明显的龙纹。 有这样的旌旗在,便是百姓们看见了,也会躲着,不会冲撞过来的。 何况,既然要停下来,也是要选地方的。这附近不会有能在半日内赶到的驻军。换言之,他们很安全。 很快,侍卫们就利索的将一个桌子摆好,下面摆上蒲团,虽然简陋,可是也很舒服了。 裴珩则已经下令叫将士们吃东西。 四千多人,自然也带了厨子,他们埋锅做饭是很快的,不多时就闻见了味道。 而宁芝几个这头,也已经呈上了热乎乎的汤以及方便的吃食。 一来在外不能太精致,麻烦。二来,四千多将士们在,他们也不能公然吃小灶。 所以虽然是比将士们的大锅菜好些,却也仅仅是好些。 汤是骨汤,主食就是鸡蛋饼,再配上几个卤菜以及厨子一早出门前做的腌菜罢了。 因是寒冬,青菜基本不能保存了,所以根本没有。 最绿的,就是汤里头的葱花。 宁芝能吃,因为战事最激烈的时候,伤兵帐篷离不开人,她跟着那边的军医吃过比这个还差的。 她当然不会爱吃,但是某些时候由不得你矫情。那时候活动量太大,又累又饿,什么都能吃。 这会子也一样,虽然想吃些好的,可是条件就在这里呢。 还是麦冬忙上车将车上带的点心拿来些。 宁芝小口吃烤的很香的饼,不吃卤菜,吃点拌菜,然后小口喝汤。 秀气,却也实实际际往里吃。 裴珩自然更是习惯了,战事激烈时候,他干吃饼的时候也不少。 甚至跟着其他将军学,吃的很快。 这会子这样的饮食对于他来说,并不难受。 可这是实实际际苦了韩佩鸳和贺秋云了。 第191章 所谓吃苦 她们着实没想到,竟是这样的饮食。 在裴珩面前,没法不吃。何况宁芝都这样吃了。 可她们活了十几年,实在是也没吃过这样的东西啊。一时间,竟是有点无所适从。 这倒是也不怪她们,毕竟都是贵族出身,养尊处优的姑娘呢。 甚至不比宁芝有一个成熟的灵魂,曾经是有过这样的经验的。 毕竟宁芝记忆里的那个世界,除非是顶级豪门,否则也没有吃的太讲究的。 骨头汤和鸡蛋饼加上一堆配菜,这都不是一般百姓能每天享受的了。 所以尽管不习惯,也能很快接受。 他们两个人这样,韩佩鸳和贺秋云又能如何? 只能是咬着牙吃了。 宁芝侧头看了一下,笑了笑:“你们不习惯吧?吃点心吧,到了下一个地方买些别的吃的。咱们和这么多的将士们一道走,是不能吃的太好的。不过要是停在了城里就可以了。” “还着实是不习惯些。不过我想这,莫不是这几个月里,九姑娘一直就这样过的?哎……真真是不如你良多呢。”韩佩鸳反应很快。 是了,不习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她们本该不习惯。 “说来也是,我虽然是军中长大的,可也没真的过过这样的日子。倒是听我爹说过,当初我娘跟着他,过了苦日子的。”贺秋云吃了一下口饼:“想想,多不容易呀。九姑娘真是太厉害了,比我们都小些,是吃苦了。” “她吃的苦又何止这些?快吃吧,过几日回去就好了。”裴珩轻声哼了一下。 他可是记得宁芝给伤员包扎的,甚至看见过血溅在她漂亮的小脸上。 这点苦都不能算什么苦了。 宁芝不语,笑着拿了一个小点心吃。 韩佩鸳和贺秋云都很震撼,居然叫二殿下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们倒不在意宁芝到底吃了什么苦,多少苦。而是在二殿下眼中,宁芝已经是这样的好了么? 这太重要了。 不过良久,韩佩鸳又想,其实也不是很可怕。 这世间啊,多少恩爱夫妻式微的时候一起吃苦,可是后来呢? 功成名就之后呢? 男人哪一个没有宠爱的女人,多少还是最初的那一个呢? 一岁两岁,其实差距不明显的。如果宁芝一直这么‘吃苦’,会不会老的快呢? 那时候,她劳苦功高,可如果没了美貌呢? 这一想,韩佩鸳想,她愿意留在不吃苦的地方。 用过了简单的午膳,就要准备继续起程了。 不过还是留了一些时间稍微叫女眷们走动一二。不然马上上车颠簸也不好。 宁芝扶着连翘在马车周围走动。 不多时裴珩过来了:“想骑马么?” 宁芝果断摇头:“不想!” 开玩笑,这可是十一月天,马上就腊月里了。怕冻不死么? 裴珩看她,像是很遗憾的样子:“可以慢一点。” 宁芝还是摇头:“殿下,我知道你不能坐马车很难过。同情你。” 但是我不会陪你骑马的,适当范围内的享受我可不要丢了。 裴珩呲牙,不过没勉强,想也是,小未婚妻身娇体软的,这天气是不适合骑马了。 于是,裴珩很遗憾的看着小未婚妻上了马车。连睡颜也看不到真是太难过了啊。 宁芝毫无负疚的上车,继续接受马车摇晃去了。 不过,这样的情形继续了三日之后,宁芝实在是受不了裴珩那埋怨的眼神。 虽然二殿下什么都没说…… 第四日,宁芝终于大发慈悲陪着裴珩骑了一会马。 坐在马上被裴珩搂着,宁芝轻声细语的抱怨:“冷就不说了,明明韩姑娘和贺二姑娘都在,我这么叫你搂着不是拉仇恨么?人家不敢怨你,只能怨我了。” 裴珩想说她们不敢的话,可又被宁芝柔声细语打断了。 “女孩子之间互相算计是很可怕的,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出事了。殿下不是坑我么?莫不是殿下故意的呀?要不殿下搂着雪白的韩姑娘?还是漂亮的贺二姑娘去?” 裴珩想了一下这个‘雪白的韩姑娘’差点喷笑。 “好了,别念叨了,一会就放你回去,明日不骑马了可好?”裴珩想,小未婚妻忽然变得这么啰嗦还真是不习惯呢。 “那你不搂着我骑马,就搂着雪白的韩姑娘么?”宁芝故意。 裴珩到底没憋住,笑出声:“闭嘴!心眼怎么这么坏?” 什么雪白的韩姑娘,这么说过去,韩姑娘还是姑娘么?倒像是个什么雪白的小狗还是小猫了。 宁芝眯眼笑:“凶我呀,那我就闭嘴了。” 裴珩在她腰上的手紧了一下:“你就装吧。” 宁芝就勾唇笑,不过没再说话了。 等到了午时,自然韩佩鸳和贺秋云没有显示一丝一毫的嫉妒之类的情绪。照旧一起用了不尽如人意的午膳,再一起赶路。 果然这之后,裴珩也不再想叫宁芝骑马了。 他领着这么多人,是不好意思坐马车的,只能坚持着骑马走,心想可真是冷。 最冷的是十一月初七这一天。 因为下雪了。 他们赶路到了一处叫做皮镇的地方,早上走的时候,很早还能看见星星呢。 可是等到了半上午的时候,天就阴了起来。 这会子可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雪下起来的时候,躲都没法子。 只能往前赶,到了天黑能到下一个地方,也就是昌裕镇。 过了昌裕镇,再走一会,就进了临京的范围内了。 距离临京城,也不过是一日多的路程了。 本来慢慢走,两日正好回去,可这雪赶着,没法慢了。 这一天中午都不停车,女眷们在车上用点心,好在马车里有热水不至于吃冷的喝冷的。 可外头的将士们包括裴珩和宁蕴之类的,就都只能忍着。 宁芝也只能叫飞刃抽空叫来宁蕴,隔着马车给他喝了一碗热乎乎的油茶罢了。 至于裴珩,太明显了,只能不管他了。 不过裴珩倒也不吃醋,他眼里的宁蕴也还小么。 何况爱屋及乌,是芝芝的侄子,不也是他的?跟自家侄子吃醋,犯不上。 至少在二殿下眼里,这宁蕴可比裴霖讨喜多了。 第192章 孔雀丹凤 雪是越来越大,到了傍晚时候已经是车轴都能压出几寸的印子来了。 好在因为跑的快,也到了昌裕镇了。 赶着进了镇子,就将最大的客栈定下,四千人都进了镇子,没那么多住处,就就地搭帐篷。 百姓知道这是二殿下之后,倒也帮着搭帐篷,不过有个安全区域,就是客栈一周,是没人敢接近的。 饶是车里有暖炉,宁芝也冷的要命,下了马车,就被飞刃直接抱起来了。 早就说了嘛,飞刃看宁芝,跟自家闺女侄女一样的。 所以这种天气,见丫头把她包裹的严实不好走。飞刃都不能看几个丫头扶着她走了。 直接就把她抱起来,几步就抱紧了屋里。 宁芝懵了一下,还没回神呢,就已经进了屋子了。 失笑不已:“飞刃你太快了吧?” 飞刃笑了:“这样姑娘不会着凉。” 后头别说是连翘几个了,韩佩鸳和贺秋云两个被丫头扶着,也是一惊。 不过慢慢走,也赶着进来了。 宁芝笑着摇头:“这地界,很少有这么大雪,也是奇了。咱们这运气啊……去年就是一场,今年又是。 这南方地界了,怎么连着两年下大雪呢?” “天气的事也不好说,倒是叫这些人受苦了。”飞刃看着外头道。 宁芝点头:“可不是么没那么多住处,今夜怪冷的。”想了想道:“我拿银子,去镇上买些猪羊杀了给他们加餐吧。吃饱些,也不至于太冷了。” 飞刃应了,就接了连翘掏出来的银子。 二十两的银锭子那是足够了的。 韩佩鸳和贺秋云就看着,没有也要出手的意思,这时候有心也不能做。 只是这一路走来,越是走,就越是看出宁芝的做法不同来。 不过再是看出来,她们两个也不会觉得宁芝能收买军中之人。她们觉得宁芝实在收买二殿下吧了。 宁裴珩,宁蕴几个进来的时候,宁芝和两个女眷已经烤热乎了。 “这家客栈看着不怎么好,里头倒是不错呢。” “真是冷。”宁蕴说了一句,接了连翘递来的茶喝了几口才缓缓出了一口寒气:“舒服多了。” “停在这也好,今夜好歹吃些好的。”宁芝笑着:“我叫飞刃去镇上买猪羊了,给他们加餐。我们今日也得吃好。” “嗯,都由你。”裴珩看了看外头:“不过明日一早要是不下雪,就得马上起程了。” 刚下的新雪是不会滑的,因为没有人踩过。 可是这里毕竟是南方,只要等一日,雪就会化了。那时候路上就是泥泞的,反倒是不好走了。 宁芝也知道这个道理,点头:“停了就走吧,这里距离回去也就一日了,停着我反倒难受呢。” 裴珩点头,到了这里,他也有点不淡定了。 离京大半年了,他也是一样的归心似箭呢。 韩佩鸳两个这几日赶路也着实是奔波的很累,这一日为了赶着来这里,更是颠簸了一天了。 这会子也扛不住,连表现都顾不上。 匆匆用过了晚膳,各自洗漱了,就歇着去了。 次日一早,天还黑着,宁芝被叫醒,就说要赶路了。 本也无事,可出了客栈,远远的就听见了敲木鱼的声音。 侍卫们都在,没有人能闯进来,可是不远处,白雪映衬下,还是看见个道人。 没错,一个道士打扮的人,敲着佛家才用的木鱼。 远远的就喊着:“贵人,贵人!我有一言,贵人听……” 自然有侍卫呵斥他,可他不为所动:“贵人贵人,都是极贵之人啊!” 然后就开始唱起了不成调的歌来,歌词飘忽不清楚,不过却有几句叫众人听清了。“苍龙遇丹凤,猎猎起风云,苍龙仰天啸,丹凤低低吟,呀……本是一对绝佳伴,怎还有一只孔雀展了屏?孔雀展屏也无妨,怎知她妨碍苍龙和凤凰,要了那百姓的命……哎呀呀……” 唱着唱着,那奇怪的道士就敲着木鱼远走了。 宁芝眉头轻轻皱着,将这乱七八糟的歌词记住了。 显然,裴珩也记住了,却没有叫人去抓那人。 这世间,总有些个能人,总不能言不入耳,就抓了人吧? “这是唱了什么?”宁蕴皱眉。 “你没听见?”宁芝诧异。 “我就听见了苍龙和丹凤,还有个孔雀?”宁蕴茫然。 宁芝心里咯噔,又去看飞刃。 飞刃摇头:“属下也是一样,好像还有个百姓?这莫不是个戏子?” 只有戏子或者是耍把戏的,才会又是龙又是凤的瞎唱。还有耍把戏的,也有带着孔雀的。 宁芝看了一眼裴珩,裴珩马上明白了:“走吧。” 既然宁蕴和飞刃都没听见,那么……这歌声就有点问题了。他们两个习武啊。他们都没听见,宁芝再去看韩佩鸳两个,果然也是茫然脸。显然是听不见的。 果然事后追问,就连挨着那人的侍卫们,倒是都听见了,可惜听不懂啊。 那人操着奇怪的口音呢,他们听着咿咿呀呀的,更是像唱戏的了。 不过这是后话,因为这一折,裴珩愣是上了宁芝的马车呆了一会。 马车里,宁芝问:“我是丹凤?还是孔雀?” “不过是个疯子的几句疯话,还当真了?”裴珩皱眉。 宁芝想说,你不在乎的话,上来做什么呢? “好吧好吧,反正我就算是手里有权还不会害人。也不会因为想报仇,就致人于不顾。”宁芝道。 裴珩点了个头,不自在道:“本殿不信这些,只是觉得此人奇怪,已经叫人跟着去了。” 他们不能乱听这些,毕竟江湖中人也有奇术,制造些他们能听见旁人听不见的声音也不奇怪。 宁芝点头,确实不能忘记还有一个裴霖在后。 什么手段也可能有。 “所以本殿上马车是告诉你,要小心些。谁与你说什么丹凤孔雀?本殿是那苍龙的话,你怎么能是孔雀?傻不傻?”裴珩这话说的很是不自在,可也是实话。 她可是他的未婚妻,也是他极其满意喜爱的嫡妻。 什么孔雀。那不是自贬身价么? 呸,什么孔雀丹凤的,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他的嫡妻! 第193章 世事无常 除了早上这一遭,便也没再有波澜了。 午时大家都一致同意赶路吧。到处都是雪,停不停的也不在这一顿上了。 反正夜里就进了临京城了。 也是马车加速,在雪地里走倒是还平稳些。 从早起晃悠到了暮色将近,终于是到了。卫凌带着人出城来接,见着裴珩激动的请安。 “二殿下总算是回来了!” 见了卫凌,裴珩也高兴:“大哥可好?父皇可好?” “回殿下的话,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好!只是记挂着您呢。您和九姑娘可好?”卫凌想,瘦了些,不过挺拔了不少呢。 “好,都好。走吧,进城。” 到了城门前,速度更快些,街上主干道已经禁止通行了。裴珩带来的人自然是直接带进了城中,早就有地方预备好给这四千多人住的。 等进了内城,裴珩过来道:“你们先回府吧,本殿得进宫去,不送你们了,叫侍卫们送吧。” 宁芝点头,就与宁蕴等一起回自己家了。 裴珩一路到了宫门口,就见裴诀披着斗篷与几个人一起迎接他,站在他身后的,赫然就有裴霖。 不过裴珩视而不见,只是下马几步过去:“这样冷,怎么在这里候着?” “高了些?瘦了,不过结实了,也黑了。”裴诀笑着看比他高一点的弟弟:“好,回来就好。” 裴珩听得眼眶发热,只是笑:“大哥做什么站在这。” “皇伯早就候着了,坐不住,想念皇叔呢。”裴霖道:“给皇叔请安,皇叔一路辛苦了。” “免了。”裴珩摆手:“走吧,去见父皇。” 虽然他小时候跟着裴诀的时候更多,但是他也是很在意建文帝的。 圣安殿里,建文帝见了裴珩,一张老脸也全是笑意:“珩儿回来了!” 裴珩过来跪下:“父皇,儿子不孝,回来了。” “起来,回来就好,左洲寒冷,有什么好,不去了啊。”建文帝道。 裴诀也好,裴珩也好,只是随意应和,并不听这句话。 虽然说皇帝的话就是圣旨,但是有时候……他们也不得不忽略这位老父皇的……乱说话。 左洲是不好,可那是说不去就不去的么? “珩儿累了,先去更衣吧,今日咱们自家人吃一顿,明日再给你摆宴。也该犒劳左洲将士们。”裴诀道。 不仅是跟回来的,在左洲的那些更是要赏赐的。 建文帝好生看了小儿子一会,也摆手叫他歇着去了。 裴珩就在宫中过夜,不过还是先叫人去妥善安排了带回来的人。至少要吃上热饭才好啊。 另一头,宁芝和宁蕴到了禄国公府,也是远远的就看见门口立着的那个穿着褐色衣袍的人。 宁芝眼眶一下就红了,马车才停住,她就往下冲,险些摔了。 宁则礼吓了一跳,宁芝几步蹦跶过来就抱住他叫:“爷爷!” 只叫了一声,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是真的想念爷爷,只是人在外,不想表现罢了。 宁则礼笑着拍她的后背:“长高了这么多,还哭?大了一岁了。” “爷爷……想你……”宁芝抽着鼻子。 “好了好了,爷爷也想你们。走,回府去。”宁则礼拉着她。 宁蕴在后,也也觉得心里踏实了。 他离开这座府邸比宁芝更久,也更想念。 “太爷爷。”宁蕴是男孩子,虽然也觉得想哭,到底也是不能哭,哭不出的。 “好孩子,也长大了,走,回府去。”宁则礼空着的一只手拍他的后背。 将两个小辈带回府里,宁则礼显然是很高兴的。 宁芝这才注意看,半年不见,爷爷老了许多。 她心酸的紧,可是不想提起这个话题来,就忙道:“早就想回,可是不能随意回。爷爷可好么?” “好,好,那们都大了,都是有正经事的孩子,自然不能说走就走的。”宁则礼笑道。 “这一年里,你们两个的事,我都知道,都做的极好!不愧是咱们宁家的孩子。”宁则礼欣慰一笑。 虽然他不擅长夸孩子,可是这两个小的确实做的好啊。 尤其是芝芝,一个丫头,却也毫不逊色。 “姑姑确实很厉害,我都没想到她能这样呢。”宁蕴笑着,将孤笼镇的事讲了些给宁则礼听。 宁则礼一直带笑,催着两个孩子去更衣洗漱了,一家子就坐在一处用膳。 也不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了,一边吃着热乎乎的饭菜,一边说话。 宁则礼和宁蕴还喝了些酒,很是开怀。 等时间实在是不早了,看着宁则礼也实在是累了,两个人才退出去,一起往后头走。 “时间过的真快呀。我第一次来这个府里的时候的事,还记得清楚。如今就过去了这么多年了。爷爷也老了呀。”宁芝叹气,不再笑了。 “是啊,是快,我觉得这一年尤其的快。”宁蕴也跟着叹气。 不过一年,对于他来说,改变是翻天覆地的。 不再是无忧的宁家小公子了,他也是要支撑起母亲弟妹的人。又是一个将军,要负责万余人。 便是回了这禄国公府,也不再是过去的宁蕴。 太爷爷年事已高,接连受打击,身子显然不好了。 姑姑再厉害,也是女子,如今在临京城,他就是这府里的健壮男丁,这点责任,不必谁说,他就得背着。 始终……不再是孩子了。不在是那个姑姑去赴宴,他无事也跟去玩儿的宁蕴了。 “就算是不在这个府邸,家人在一起,就还是一家子。”宁芝能想到宁蕴的心思,轻声道。 宁蕴点头,又想着黑暗里她看不见,便嗯了一声:“我知道,时辰不早了,快回去歇着吧,明日还得进宫去呢。” 按说,宁蕴今日就该进宫,不过是二殿下说明日的,他就没坚持。 宁芝点头:“你也是,好好睡觉,明日起,多得是姑娘要看你这个新任的小将军呢。” 宁蕴点头,露出笑意:“看也是白看!” 宁芝笑着摇头走了。 心里却是叹气,本来宁蕴是能议亲了的。可是二哥过世,他守孝是要三年的。 没有十八岁,宁蕴也别想议亲了。 世事无常啊。 第194章 回家 回到了熟悉的小院,宁芝感慨万千。 其实也不过几个月而已,可是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太过于激烈。 倒是导致她回来这样安宁的家里,有点不习惯。 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将士们训练时候的声音。 便是住在左洲的皇子府里,也是有很多士兵出入的。虽然都在前院。可是她并不是个只乖乖呆在后院的人。 裴珩从不阻拦,也不会说她。 所以回来左洲这些时候,她白天一般都跟裴珩一处在前院看他处理些公事。 乍然回来这锦绣繁华的住处,宁芝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这感觉,很微妙。 宁芝轻轻的叹气:“到不知道今夜裴珩如何,我忽然觉得睡不着了呢?” “姑娘也累坏了吧,怎么还睡不着了呢?”连翘好笑:“这里不比帐篷舒服些?” “舒服是舒服的,只是……”只是,有点不真实罢了。 宁芝由着奴婢们伺候她洗漱更衣。除了日常跟着自己的四个人,还有留在家里的二等丫头们,此时见了宁芝,也是欢喜无比的。 等一轮伺候过去,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宁芝还是了无睡意,就见白芷进来道:“姑娘,小公子过来了,瞧着……也是睡不着。” “哈!那就对了,我还真当是就我一个睡不着呢,叫进来。”宁芝来了精神。 宁蕴进来,也是有点不好意思:“我猜着你没睡呢。” 方才才说了要早些睡觉的话,明日还进宫的,这就又来了,他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宁芝好笑不已:“你可真是变化大,以前你来我这里,什么时候通报过?”便是男女有别,他该是闯进来的时候,还不是闯进来了? “这不是大了么。”换上一身青色长袍的宁蕴,仿佛长大了好几岁一般。 说话都带着一丝温润的感觉了。 收敛起了那股子锋利,竟是也看不出他是个驰骋沙场的将军。 “你来了也好,我们喝酒吧。忽然就想喝酒。喝点,也许就睡着了呢?这一年多。我有很多话想与你说呢。”宁芝道。 宁蕴愣了一下,还是应了。 不多时,就摆上一桌,多数是小菜和点心。酒是桂花酿和竹叶青。桂花酿给宁芝,竹叶青给宁蕴。 闻着一股子香气。 并没有什么月色,所以就摆在屋里。又是寒冬,便是南方,也是冷的。 躺着也罢了,这会子坐着,少不得是要摆上火盆子的。 宁芝摆手叫人都去歇着,就与宁蕴两个人坐在屋里说话喝酒。 这桂花酿没什么度数,宁芝喝了也无妨。 竹叶青也是度数的酒,也不会叫人一喝就醉。 “回来觉得一切都没变,可是却又觉得变了。”宁蕴先举杯,对着宁芝一敬,就径自喝了。 宁芝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涩,这孩子,一年前还不是这样呢…… “家里没有变化,是我们变了。经历了太多之后,便是这样的。记忆中庞大的,渐渐变得渺小。记忆中伟岸的,渐渐变得佝偻。记忆中美好的不过如此,记忆中不好的,却也觉得并非不好。” 宁芝也喝了一杯桂花酿:“归根结底,变化的是人本身。” “是啊,我就是觉得,心里有点酸。想着你素来通透罢了。”宁蕴苦笑。 苦笑啊。 宁芝看着他,只觉得恍惚。曾几何时,他意气风发,是最骄傲的宁家小公子。 这临京城里,有几个敢与他争锋? 大约能欺负他的就只有自己这个比他小的姑姑了。 可是如今,他竟是学会了苦笑么? 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他有这样的情绪,宁芝觉得震惊……可是,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灾难使人成长,逆境使人坚韧。 宁蕴,被迫长大之后,也要被迫坚韧起来了。 “虽然我们经历了很多,要经历的还有很多,但是好在宁家人还在一处。我知道,二哥的过世对你打击很大。不过也很庆幸,你够坚强,也很厉害了。”宁芝轻轻笑,又给他倒上一杯。 宁蕴就又喝了:“你说你,明明比我小,为什么每一次,从小到大,就是比我会说?比我看的清楚呢?” 宁芝挑眉,心说那是因为我有个沧桑的灵魂呀。 “所以说,姑姑就是姑姑,长辈始终是长辈嘛。”宁芝故意道。 宁蕴也跟着笑了。 许久,他道:“你的愿望,还如当初么?我……我看他对你是真的不错。你有想过安稳度日么?至于二爷爷的仇,他定不会坐视不理。” 宁芝知道他问什么,轻轻叹息:“我不知道是不是如初。当然了,报仇的心思还是一样的。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是真的有野心,裴珩也是真的好。慢慢走吧,到了最后,如果一定要有人妥协,那时候再说吧。” “好,我知道了,那我也还是那句话,我始终站在你这边。”宁蕴又喝了一杯。 两个人不再说这些遥远的,倒是说起小时候的趣事来。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两个人,饶是宁芝一直成熟,可是宁蕴小时候也着实可爱,一起玩耍是肯定的。 倒是宁家里,不会再有人比他们两个更有共同语言了。 直到夜深,还是白芷来催,两个人才肯停止。 宁蕴本来晚膳时候就跟宁则礼喝酒了,这会子又喝了,已经有点醉了。 是被飞刃送回去的。 宁芝也是摇摇晃晃,只是笑着跟白芷讲小时候的宁蕴如何。 全然忘记,白芷是比他们大的,一直将这些事看在眼里的。 白芷扶着宁芝躺下,无奈应和:“是呢是呢,您和小公子最亲近了呢。” “哎,可宁蕴如今也很苦。他的苦,我也替代不了呀。”宁芝默默的:“正是因为蕴儿体会了失去父亲的苦,才更是体会了我当年的心,这孩子呀……” 宁芝已经闭上眼了,还在嘟囔:“他就是心思深,自己还苦着,就知道安慰我了。” 白芷眼眶一热,见宁芝不说话了,给她拉好被子,又加上一床毯子。才出了外头守着。 心想,宁家一大家子人是不假,可是东一个西一个的…… 这两个一处长大的,能不亲么? 第195章 番外:过去 宁芝梦里,回到了七岁那一年。 那一年的中秋之后,她失去了家。没了爹爹,没了娘亲和哥哥。 然后,被爹爹的副将带回了远在临京城的宁家。 见到了一直没有见过的爷爷宁则礼。 她当时并不是很怕,只是心里极其难过。可是对于爹爹总是提起的宁家以及父亲,也是很有好感的。 见到了本身严肃却对着她温和的宁则礼,宁芝觉得,血缘果然神奇。 站在宁则礼身后的两个孩子,一个九岁,一个八岁。 九岁的是宁菱。宁芝的堂姐。 八岁的是宁蕴,宁芝的二堂哥的长子。 宁蕴一直不肯叫姑姑,他觉得比他矮小的女孩子怎么能是姑姑呢?所以,很是执着的觉得,那是妹妹。 宁则礼教导也不听,觉得太爷爷是骗人的。哪里有姑姑会比侄子小一岁呢? 那时候,宁蕴已经习武两年多了,身体好,个子高,又结实。真是一年也不生病一次的那种好体格。 还能吃。 宁则礼带着三个孩子一道用膳的时候,宁芝因为刚没了爹娘哥哥,多少有点看情况的意思,就比较矜持。 宁菱庶出的,以前也不跟着祖父吃,所以有点怕,也很矜持。 只有宁蕴放得开些,见两个姑姑不肯吃,很是不解。 于是就一直照顾着。 这一照顾,就是好多年。 哪怕后来宁芝不必跟着宁则礼一道用膳,甚至她自己的小院都是最好的,吃喝穿戴甚至比曾经的郡主都好。宁蕴还是习惯性的照顾她。 府上来了什么东西,都第一个想着小姑姑有没有?不管有没有,都送去一些试试,尝尝。 一开始,宁芝并不喜欢搭理他,不过也不过一个来月,就觉得宁蕴真是一点都不熊。 好吧,是不熊她。 而且多萌的一个小正太呀,又乖,还总是自以为是的疼她。 虽然,她并不需要。 不过身体里住着一个成年人灵魂的宁芝,并不会觉得一个小孩子的好意是多余。她便也渐渐接受了宁蕴这个侄子。真的与他好起来。 宁菱性子一贯弱的很,小时候反倒是跟宁芝玩不到一处。 渐渐的,她,以及那时候还没出阁的七姑娘,六姑娘,五姑娘都不太和宁芝一道。 进进出出的,就只有宁芝和宁蕴两个人了。 这一过,就是好多年。 还记得十岁那年的时候,府上来了三夫人家的亲戚,那一年是宁家三老爷宁浩正在临京住了几个月的时候。 他嫡妻张氏家里的亲戚来住。 张氏的两个双生子侄子都来了,都是十二,生的都很是周正。 瞧着宁芝好,便有心叫宁芝给张家的长子做媳妇。 张氏娘家是文官,可她这两个侄子的爹却是没有官职的。 这也罢了,毕竟在世人眼里,宁芝也算孤女嘛。 主要是那一对双生子都不是好的,尤其是那个老大。十二岁的男孩子,竟有了些龌龊想法了。 见十岁的宁芝已经是花容月貌的胚子了,动心的很呢。 虽然说宁家二房没人了,但是据说二房的财产都在呢!娶了她,可不是发了? 又加上她没有爹娘哥哥扶持,以后想纳妾也没人管不是? 这也罢了,宁芝自然是看得出这小屁孩子的歪心思的。知道三婶没这个意思,就不理会他们。 不料她这不理会,倒是激怒了两个小屁孩子。 才豆丁点大的孩子,就敢叫自己的奴仆出去买药,想做成好事了。 不说两个双生子还小,就是他们的小厮也还小呢,事情自然是做不全的。 这也是寸了,竟是叫宁蕴的小厮撞破了。 当时就告诉了宁蕴。 宁蕴是谁,那也就是在宁芝和宁则礼跟前是小乖猫,就是乖还时不时亮爪子呢。 在外人那,就是个小老虎啊! 直接把那小厮绑了就是一顿拷问,那小厮哪里扛得住?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底掉。 宁蕴当时就怒了,提着宝剑就去找那一对双生子了。 到没有砍着人,丫头们护着,哥俩阴损,对上比自己小一岁的宁蕴,吓得几乎尿了裤子去。 哪里敢怎么样? 还是张氏闻讯赶来。宁蕴见了张氏也不惧,有理有据,左一句三奶奶您说说有理么?右一句三奶奶家这是什么亲戚。把个张氏说的脸红脖子粗,越发恨这两个不懂事的小畜生侄子了。 听宁蕴隐晦一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对着自己的一对侄子就是一顿臭骂,上手就是一顿抽。 宁蕴打,丫头拦着,张氏打可没人拦着。 鬼哭狼嚎的,招来了宁三老爷宁浩。宁浩一听简直要怒。要不是看张氏不护着她娘家侄子,就要休妻了。 二哥就留下这么一滴骨血,能叫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糟践? 当下就把两个小张公子绑着,亲自一顿抽。 那可真是打的血淋淋的。宁则礼来的时候,两个小孩子都要断气。 忙拦住,怎么也不好弄出人命来。 张氏慌忙叫人将两个半死不活的送回去,并直接告诉娘家哥哥,这两个蠢东西以后要是还在临京,就不用认这一门亲也罢了。 张家明白人,二话不说就把两个兔崽子送回几百里地外的老家去了。 这辈子是别想回来了。 饶是这样,宁浩也跟张氏闹了一年多。见张氏着实无辜,这才原谅。 而宁芝知道这事的时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还特地劝了一句三叔不要动气。 她看着,三婶其实是个厚道人,比大伯母要实诚些。 不过,第一时间爆了的宁蕴,可是叫宁芝觉得窝心的不行,那时候就生出一种这孩子我得罩着的心思来了。 只是那时候的宁芝还不知道,她和宁蕴这姑侄两个,还真是扶持了一辈子。 互相关怀,甚至不像是姑侄,倒是真的像兄妹呢。 宁蕴么,没想那么多,宁芝是他姑姑不假,自家人嘛。所以有人要坑自己人那还能行?必须打死好么? 至于那一对双生子后来过的那个凄凉,那真是……没人同情啊。还有那个坏事的小厮,第二天就不见了,到底是谁做的,那谁知道呢。 第196章 德妃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宁芝和宁蕴出门的时候对视一眼就都笑了。 没法子,都有点头疼,这一笑倒是找到了过去的感觉。 一个坐马车,一个骑马,往皇宫去了。 宁芝本来是不需要进宫的,她并没有官位在身嘛。不过,裴珩一早还是叫人来传话叫她了。 其实就是走形式,昨夜分别的时候就说好了今日要进宫的。 只是这一早来传句话,更名正言顺罢了。 两个人往皇宫方向去,很快就到了宫门口。 等下来,再进去到了圣安殿,宁芝和宁蕴候着,等里头传话。 不多时,就宣了他们进去。 里头有几个大臣,还有太子,二殿下,以及皇孙殿下。 宁芝和宁蕴跪着磕头,然后各自拜见过。 “宁家的小子挺好,听说你也立功了?朕该赏赐你。你倒是也随你祖父了。”建文帝道。 事实上,建文帝说的祖父,是宁则礼。 但是这会子大家以为是宁渊,毕竟宁则礼本人是没有上过战场的。 可是谁也不会知道,建文帝只是糊涂了而已。 “臣多谢陛下隆恩,为陛下分忧,臣责无旁贷。”宁蕴又跪下。 在这庄严的大殿中,他也可称得上是意气风发了。 “好,起来吧。”建文帝摆手,事实上,他脸都看不清楚,只是隐约看见一个穿着银色盔甲的人和一个穿着粉色的。 大红的,那大约就是珩儿媳妇了。 “珩儿媳妇也辛苦了。”于是建文帝道。 宁芝着实一愣,才忙道:“臣女多谢陛下。” 这就叫珩儿媳妇不好吧? 裴珩在一边,看了宁芝一眼,没什么表情,不过他眼里是闪过了笑意的。 出了圣安殿,宁蕴就被几个臣子留住说话了,裴珩对宁芝道:“还有些事,你要是无事,就去等本殿?” “好,那殿下忙去吧。”说着,就带着连翘径自往他的飞虹殿去了。 始终没插话,不过一直带着笑意的裴霖就这么看着,见宁芝走,还点点头。 宁芝也就回以一礼,不管怎么说,人家是皇孙呢。 这头,终于宁蕴和裴霖说上话了。 “宁小将军真是虎父无犬子呢。”裴霖道。 宁蕴脸色一变:“多谢皇孙殿下夸赞,宁蕴不及父亲一丝一毫。” “倒是叫小将军想起不好的事了。宁苇将军是个厉害的,令祖父也是一样。”裴霖真诚的很,倒是全然不像是来刺激他的。 宁蕴只好谢过了。 等瞧了梁楚晗,宁蕴直接问:“梁大人,不知道八姑姑可好?也有日子没见了。” “夫人极好,蕴儿和九姑娘回来,她今日应该是要回娘家探望的。”梁楚晗笑道。 “是么?那就能见着了。”宁蕴带着打量看梁楚晗。 梁楚晗明白宁家的人瞧不上他,所以也不自取其辱。只是心里不禁恨恨,他更是瞧不上宁家的人。 宁蕴有什么本事,不过是祖荫罢了,前线人多了去,怎么就他能做个将军? 还不是因为宁则礼? 因为宁渊,因为他那死了的爹? 可形势比人强,能说什么呢? 裴霖看在眼里,心想这梁楚晗始终是不服的,不服就好啊。 多好啊!宁家的女婿啊! 另一头,宁芝还没到飞虹殿就被德妃请去了。 见了德妃,德妃客气的很:“瞧瞧这几个月不见,高了些,瘦了不少呢。吃苦了好孩子。” 宁芝笑着说不碍事,也听着德妃的坐下来了。 “听着你们跟着去,我这提着心呢。多危险,你一个姑娘家的,留下多好?”德妃有点埋怨的意思,不过总的来说是为表现亲近、 宁芝便也笑着听着,这么些年,德妃对她一直不错呢。 闲聊了一会,德妃才道:“这些年我也少办什么宴会,这不是你也回来了,借着你的名头,热闹一回,你看可好?就在我这德馨殿里,办个赏梅宴可好?” 宁芝想,德妃这是有什么事了,便道:“德妃娘娘要办宴会。宁芝自然是要赴宴的啊。只是这宁芝的名头……娘娘太抬举我了。” 德妃见她不愿意,便笑道:“也罢,就是我孤单的很,想叫你们来乐呵罢了。那就摆上几桌。就后日可好?” “好,到时候宁芝一定来跟娘娘乐呵。”宁芝笑道。 德妃得了满意的答案,又笑说了几句,临走还叫人给宁芝带了些点心,这才叫自己的大丫头亲自送了宁芝去飞虹殿。 大丫头回来,德妃收起笑意:“这位九姑娘。真是细致呢。” “奴婢瞧着,也是个不爱虚名的,人家能拿到实际好处呢。”丫头道。 “希望本宫那侄女能叫九姑娘喜欢吧。”德妃叹气。 “其实……娘娘,您真的不考虑叫姑娘给二殿下做个妾室么?”给皇子做妾不好么? “傻丫头,九姑娘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看她是个没脾气的?本宫说来是个妃位。可能与人家比?想那么多做什么?便是想要帮衬娘家,也不是这么个心思。裴珩也好,裴霖也罢,本宫都不沾。要能给宁家小公子做嫡妻,不比这些好?趁着宁蕴如今守孝,要是宁家看着她好,暗地里定下来是最好。” 德妃是聪明人,她是唯一一个从盛京城跟出来这么多年还在,并且有了妃位的女人。 便是陛下早就不招幸妃子侍寝了,可她也能在后宫里站住脚。就不是简单的。 她清楚的很,九姑娘不是个好惹的,何必惹? 至于裴霖,来路不明的,她看着可不成器。 叫自家侄女给宁家做个媳妇哪里不好?只要是做了宁家妇,那不是一样站在二殿下这头? 不比进了二殿下的后院里争斗强些? 最起码,这样不仅不会得罪九姑娘,还会被九姑娘帮衬护持。哪头轻重? 再说了,她娘家没什么野心,也就是想过的好一点罢了。 何必去找那险路走呢?退一万步,就算是宁家看不上她侄女,要是跟九姑娘交好,不也是好事么? 人啊,有多大碗,就吃多少饭,再说了,何止是侄女,就是她自己,年纪不小了。以后一旦陛下没了,她不得求个庇护?有什么看不清的? 老了老了,再把自己弄个没下场多不好看呢? 第197章 姐妹相见 宁芝到了飞虹殿,连翘就问:“姑娘,这德妃娘娘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等她摆宴的时候就知道了。德妃是个聪明人,想来不至于出什么馊主意。”宁芝不甚淡定。 且不说她觉得德妃不至于,就是至于,她还能怕? “那倒是。”连翘点头。这里毕竟是宫里,也不好过多议论,就也不说话了。 裴珩没叫宁芝等太久,不过半个时辰还不到,就已经赶回来了。 他自然已经知道德妃请了宁芝去的事,但是也不在意。 德妃一贯对宁芝不错。 “殿下。”宁芝见裴珩进来,丢下手里的书:“这么久?” “有点事,宁蕴出宫去了。”裴珩将大氅丢给了宫女,自己过来:“看什么书?” “瞎看的。”宁芝随意瞥了一眼,确实瞎看的。 裴珩点头,就没问了。见她面前摆着点心茶水,她姿势也悠闲的很。 就笑了:“之前可没见你这么享受。” 他说的是在军中的时候。她可不摆谱,从不提要求。 “这样还不好?殿下坐。”宁芝抬眼看裴珩,表示我这么乖不好么? 裴珩便坐在她跟前,端起茶喝了几口。 他与那些大臣打了一早上的机锋,也确实是渴了。 “晚上父皇要设宴。”裴珩道。 “哦?那我一会回去换衣裳去。”宁芝想着呢,还以为是明日,今日倒也对。 “回去做什么?叫人去拿。”裴珩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个回去的话很是有些不满意。 “也好,不过我想见八姐,能把八姐带来这里么?”宁芝拉裴珩的袖子。 她是一点求裴珩的意思都没有。 可是表现的吧……裴珩是觉得小未婚妻提要求了。 “叫来就是。这飞虹殿你想做什么都随意。”裴珩还想说皇子府也随意来着。又想这么说就有点刻意了。 “谢谢殿下。”宁芝眯眼笑:“爷爷给我做了很多新衣裳。晚上换个更好看的。” 裴珩看着红润的笑脸,虽然不及第一次见她时候那么有肉,不过也养的很好了。 她今日这嫩粉色很是衬她。 其实裴珩还记得去年她穿大红的时候,更美。 不过,她家里有人过世了,她避讳着。 倒是遗憾她眼下不能穿了。 裴珩手痒痒,半晌,还是伸手在她发顶揉了揉。 她今日还是垂挂髻,没什么首饰。头发软软的,摸着很舒服。 宁芝抬头,瞪了裴珩一眼。 裴珩收回了手,像是刚才不是他似得,丝毫不为所动。 “陛下有没有赏赐殿下什么好东西?”宁芝笑问。 裴珩想了想:“户部算不算?想来就要下旨了。” 这一早上,他不就是为这个去忙活的么。 “这……定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吧?恭喜殿下了。”宁芝睁大眼,欢喜的道。 她当然是希望裴珩的地位稳固,手里的势力大啊。 户部到手,他很多事就很方便了。 “也有些零碎东西,送去府里了,回头有好的就给你送去。”裴珩见她这样欢喜,也跟着高兴。 心想她到底不是眼皮子浅的丫头。 “好呀,给我什么我都要。”宁芝眨眼:“话说,殿下可真是富有呢。这飞虹殿是殿下的,里头什么都不缺。临京城的皇子府是殿下的,美轮美奂。左洲还有一个皇子府还是殿下的。” 还不说什么皇庄之类的私产呢。 裴珩倒是没想到她说这个:“你不也有不少产业?想要什么了?” 他想,莫不是未婚妻想要东西了不好意思直说? 这些财物,她喜欢,给他也无妨。 “没有啊……”宁芝轻轻摇头,就是觉得他富有啊。 宁芝是不缺钱,可是手里有了兵马之后就知道,这真是烧钱。 即便如今左洲军还养着孤笼镇的人,可迟早有一日,情况会变化的。 裴珩见她这么说,心里想着那就回去好好看看库房里的东西,给她选几件好的吧。 下午的时候,裴珩召见了梁楚晗两口子。 主要是宁芝不能在宫里召见人啊。找德妃也麻烦。 倒是二殿下直接召见梁楚晗再带上他夫人,正好了。 二殿下才懒得见梁楚晗呢。上官纪不在,是如今的侍卫头领苏睦陪坐。 苏睦主文,也是小时候的裴珩伴读,也与他一道习武。 不过因为苏睦更擅长文的,武艺就比上官纪差一点。 又因为年纪比上官纪还大些,自然与裴珩不能一道玩的那么好。 于是一直留在临京城。这一回,上官纪不在,他反倒是慢慢露头了。 裴珩如今也成熟了很多,自然知道苏睦这样的人是得用的。 又是打小的侍卫,当然信任了。 苏睦为人更谨慎,也更温和,不动声色间,叫梁楚晗丝毫不觉得没慢待了。 宁芝拉着宁菱去了西侧殿。 “八姐看着胖了些,想来日子好过?”宁芝笑问。 “总担心我,你自己呢?”宁菱如今更是不与闺中相同了。 毕竟出嫁一年多了,性子变了很多,比以前通透,也比以前看得开些。 “我也很好。挺想你的。”宁芝笑道。 以前不觉得,现在离开久了,就发现就算是小时候一直不算玩得好的姐姐,其实也很亲。 宁菱看她许久,说了几句瘦了高了的话,才道:“怎么叫我来这里,这毕竟是宫中。” 她其实想说,便是与殿下好,这里也是宫中,是殿下的地方,这样叫他们来不合适。 宁芝不接这个话茬:“年底事多,今日不见你,再见就很久,想你了。” 宁菱见她不接话,便也就不问了,心里固然担心,也知道宁芝是心里有数的。 “那倒也是,今日不见的话,我得腊月二十八才能回家去呢。”她想了想又道:“对了,前些时候,太子妃娘娘召见我……” 说起太子妃,宁芝就想到给她传消息的太子妃。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叫人死盯着韩佩鸳了。 “没说什么吧?”宁芝问。 宁菱摇头:“闲话家常罢了。太子妃娘娘挺好的。” 宁芝是对这个姑姑有怨言,宁菱么……就压根与这个姑姑不亲,还有点怕。怎么也不好亲近起来的。 第198章 作死的人啊 姐妹两个说了许久的话,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宁芝就在这里换了白芷回去拿来的衣裳,一身金粉色的裙装,以及同色斗篷。 又重新梳了一个漂亮的发髻,是白芷的创新,叫做荷花髻的,倒是还挺好看的。叫宁芝说,这发髻不像荷花,更像是个花苞。 反正挺好。 等打扮好了,宁菱忽然问:“殿下此次去左洲,带了侍妾么?” 宁芝一愣,摇头:“没有呀。” 宁菱就欲言又止。 宁芝失笑:“你有话还避开白芷和连翘么?” 白芷和连翘两个人面面相觑,倒是也不好意思说出去的话了。 宁菱忙摇头:“不是……” 她尴尬道:“我是说……嗨呀,跟你这小姑娘,叫我如何好意思说?” “八姐是想说,他也老大不小了,没有侍妾的话,是不是不好?”宁芝替她说。 宁菱点头。 宁芝就笑:“他自己不带,我管不了的。何况,他不是个耽于享受的人。自己知道什么轻重的。所以……不必担心。我可没不许。” 她就没想过叫裴珩改变成什么样。 想叫人改变,你首先要尊重人家的观念。 宁菱点头,心想到底还是小呢,不过不带不是好事么? 真要是有个侍妾在芝芝眼前,不也烦心? “别说我了,我到底还早。倒是你吧,你家里那个还老实么?” “桃娘算是老实,一个月也见不了几回夫君。”宁菱道。 宁芝点头,宁菱最大的威胁不是那个桃娘,老实就好了。 两个也没空说话了,该去圣元殿了。 梁楚晗已经被请走了,所以最后是姐妹俩一起去。 一进去,就迎面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彭筱。 彭筱是得来,因为不管家里如何堕落,她始终还是圣旨册封的裴珩的未来侧妃。 并没有圣旨说解除婚约,所以她不得不来。 她来,彭玉自然不放心,也就跟来了。 宁芝看彭筱,觉得一切似乎都在意料之中。 彭筱变了很多,也不过半年而已。首先是外貌。 倒还是美丽,但是她清瘦了许多,以前叫人觉得稚嫩的婴儿肥全都没了。 衣裳倒是合身,可是好像也显得她身上更是瘦了。 其次是眼神,到没有过去那种对着她的时候的狠,可是却带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阴郁。 叫人看着,很是不舒服。 不过,该见礼的时候,彭氏姐妹倒是都规矩回礼。没有什么出格。 彭玉还笑了笑开口:“这些时候不见九姑娘,变了些。倒还是精神十足。” 宁芝笑着应了一声谢。 “九姑娘如今更美了,过去说是临京第一美人。如今看来,是一点也夸大其词。”彭筱轻声道。 宁芝看她,也嘴角勾笑:“你也不差。” “论样貌,确实不如九姑娘,这我还是知道的。”彭筱又道。 宁芝轻轻皱眉,她发现,彭筱说这话不是恭维抬举,而是……真诚的…… “九姑娘不必怀疑。我过去不懂事。也不过是仗着家里的庇护。如今……彭氏大不如前。我自然也该懂事了。”彭筱笑了笑,倒是将阴郁散了不少。 宁芝总不好说你懂事就好,只好轻笑:“你家的事,要节哀。” “没得说这些做什么,大好的日子。”彭玉忙道。 “是,至少父亲在世的时候,左洲没有过这样的胜仗。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是欣慰了的。”彭筱又说了一句,就让开身子:“咱们入座吧。” 她们在这里说话,殿中女眷们都在听。 听得见的等着后续,听不见的恨不得跑过去。 所以一时间很是安静,等她们各自落座了,这才算是安稳了。 可刚坐下来,就见已经大婚三个月的临平郡主忽然道:“如今这彭二姑娘和宁九姑娘倒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只是有些恩仇,却不知道真的能不计较了么?” “嫁的不好,好好的一个姑娘就成了泼妇了么?皇族的郡主不多,满临京城就这么两个。临平郡主好歹给自己留点面子吧。”彭筱嘲讽道。 “彭筱,你说什么呢!”临平郡主起身怒喝。 嫁的不好简直是她的软肋了。 本身哪里就至于嫁的不好来着? 不也是殷实人家,官宦子弟么。 只是她自己心比天高,对自家夫君不满意。出嫁之前就百般侮辱人家,人家毕竟不好退婚。 大婚后,哪里能待见她?她还摆郡主娘娘的谱,叫夫君一家子苦不堪言。 人有不是贱骨头,她这么作死,人家能对她多好? 可不就是过得不好了? 才大婚三月有余,她夫君就收了几个通房了。 偏这事也没人给她做主,真要是打杀了,她又解决不了后患。 夫君是没什么官职,可公公是三品大员呢。 所以,这会子彭筱可不是戳在她痛处了? “彭筱,你也是个胆小如鼠的东西!”临平郡主阴笑:“怎么?是你彭家倒了,不敢与人家顶着来了不成?这是迫不及待讨好主母了啊?” 也是巧了,临平郡主的母亲今日没来,病了。 她父亲又在圣安殿还没过来。 婆婆倒是在,可是敢怒不敢言。心里恨死她了,可是到底是个郡主,她能如何? 只是万不敢料到,一个郡主,竟是这样当众泼妇一般的骂人。 “你快闭嘴吧,给陆家也留点面子好。娶了你,真是倒霉了。”彭筱鄙夷道。 “彭筱,我看你是找死!!”临平郡主说着,就把桌上的茶碗拿起来对着那边丢过去。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就是这么寸。这茶碗带着热茶,就在宁芝脚边炸开了。 一时间,众人慌乱了一下。 连翘忙拉着宁芝躲开:“姑娘没事吧?” 她拉的及时,所以宁芝没有被水溅身上。 宁芝往临平郡主那看了一眼,淡淡的:“出去叫二殿下的侍卫请福王来吧。看来临平郡主是不想叫今日这宴会好好办了。” 众人恍然,可不是么,这是陛下的宴会。 陛下殿下还没来,就闹起来了,还是一样皇室的郡主闹…… 啧啧,众人看临平郡主,都是一个词:药丸。 第199章 临平 福王是谁? 他可不是陛下的兄弟之类的。 他之所以如今是个王爷,也全是祖先庇佑了。确实,他姓裴。也确实是皇室子弟。 可早就是边缘化的人了。 他的祖父和陛下的父亲是同辈人,却也不是至亲。 到了他这一辈,原本就在这临京城里住着,勉强有个爵位度日罢了。 谁知道,忽然皇宫到了这里。裴氏子弟又死的干净,所以他才有幸得封福王。膝下一个嫡女才有机会成了郡主。 也是巧了,这位福王一辈子一个妻子,却又十几个妾室,愣是没有儿子。 除了一个临平郡主之外,就还有两个庶出的女儿罢了。 又是个自己没有野心的,甚至也不入朝,就靠着王爵的封赏过日子,倒也自得其乐。 福王被请,得知是自家闺女做妖,自己就吓得怂成一团。 他一辈子活的窝囊,可是活的明白啊。 那就是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哪里敢跟陛下闹呢?他不跟陛下闹,自然也不赞成女儿跟其他人闹啊。 要真是有野心,也不会叫长女嫁给一个寻常官宦子弟了。 可惜她不体谅老父亲这一片苦心哪!硬是闹的鸡犬不宁。 如今好了,大宴上闹事,这是老寿星上吊啊,活得不耐烦了吧? 好不夸赞,福王当时就跪了。 声泪俱下的说自己没教好闺女云云。 陛下倒是也无所谓,小姑娘闹一闹,不是什么大事。 太子殿下不满意了,珩儿才回来,就出这事! “福王兄,这几个月,连孤王都听说了令爱的种种事迹。陆家也是忠臣,怎么能这么祸害?”你跟人家有仇么?把这么个闺女嫁给人家? 福王大冷天的冒了一头汗,忙道:“太子殿下说的是,说的极是,是臣没教育好啊……” “好了,父皇,咱们也该去了。临平被惯坏了。仗着郡主的身份作威作福。不如抹了她的爵位吧。一个王爷家的女儿,就是没有爵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她的。” “嗯,也罢,这次就这么办。以后你要管着孩子,媳妇不贤,是令家不宁。”建文帝听小儿子这么说了,自然是附和的。 福王忙千恩万谢,最后才敢起身。 裴霖一直看着,心里对裴珩的能量又重新预估了一次。 看来,陛下对这个老来子,真是万般宠爱啊。 裴霖想,总要先叫陛下对这个人失望。 陛下带人到了圣元殿的时候,临平郡主已经坐下了。 宁芝不理她,彭筱也不理她。 她自己都觉得今日诡异的很。彭筱真是变化太大了,竟然不与她闹了? 她自然是不满意宁芝的,可是她不敢对付宁芝啊。 所以见彭筱居然不和宁芝闹了,就觉得好像是彭筱背叛了她一般,哪里忍得住? 故而有此一出。可惜自己也知道闹大了,说不定父王要挨骂。 等众人给建文帝等人见礼,再次坐定之后,都来不及说话,就见临平郡主的婆婆出来,跪在当地。 “臣妇李氏,求陛下准臣妇的长子与长媳和离。臣妇家中几代单传。传到了臣妇儿子这里,他身体弱,实在不堪婚配一位郡主娘娘。还请陛下明鉴。” 建文帝有点懵。 众人都有点。 还是陆大人忙斥责自己的妻子:“你还不退下!这里是你说话的地方么?” “临平的事,确实闹的厉害了些。”裴珩心里另有打算,所以开口:“倘或这婚姻不幸,和离倒也不无不可。” “殿下……”临平尖叫了一声。 她不敢叫哥哥的。 “本殿才回京一日,就已经听了你无数的‘丰功伟绩’,成婚时结两姓之好,不是结仇。大婚三月,你就闹的鸡犬不宁。还有什么意思呢?”裴珩冷笑。 “殿下说的好听,不过是替宁九报复罢了!”临平阴阳怪气,她气死了。 她是不满意陆家,甚至也有要和离的心思。 可是自己和离,和被逼着和离能一样么? “闭嘴!”福王喝道:“你真是不懂事!这事又跟九姑娘何干?是我惯坏了你!和离也好,免得害了人家!”福王沉痛,又跪下:“皇叔,是臣的不是,这孩子着实惯坏了,到不入就此和离了。哎,明修是个好孩子,真真是我的不是,拖累了人家。” “福王不要这么说,也是我们没管好儿子。”陆大人忙道。 “罢了,既然两口子确实过不到一处,和离也罢了。都是大好儿女,和离了也能再找对的。”太子淡淡。 临平被万年温和的福王瞪了一眼,竟不敢说话了,低着头,死死的绞着帕子。 “唔,既然你们都愿意,朕就下旨和离了吧。”建文帝淡淡的:“好了,圣旨一会再说吧。今日是给珩儿接风,不要闹了。” 众人忙应了,坐回去再不敢乱说话了。 陆家人心里一轻,真的是宁愿得罪人。也不愿意一辈子有这么一个儿媳妇。 要知道,娶妻不贤毁三代啊! 他们真是熬不起。 逼着好好的儿子如今硬是受了那么多通房,要知道陆明修婚前可是一个通房也没有,哪里就是个好色的了? 当下里,没有人再提起这些,宴会也就热闹的起来了。 宴会之后,圣旨可不止这一道,还有一道就是裴珩接任的户部的旨意。 以及赏赐了宁则礼一套文房四宝,奖赏他教育出了好子弟。 宁芝这里,也有德妃做主赏赐的一套首饰。 韩佩鸳和贺秋云倒是没有。 临平郡主因为被和离了。所以陛下和太子等人倒也不好意思再提起她郡主这个爵位也被抹除的事了。 也就是说,她失去了婚姻,倒是保住了郡主的位份。 这一点上,她要是知道了,也是愿意的。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不过,倒是谁也不知道,这事埋下了一些隐患。 虽然不是直接原因,多少也有些牵挂。 只是,这世上的事要都能早知道,又怎么会有遗憾和后悔呢? 散了宴会,各自回府,一夜无话。 只是宁芝一夜梦见孤笼镇,也是神奇。没什么大事,就是寻常琐事,她醒来之后也是囧囧有神…… 第200章 一起吃 第二日,宁芝果然接到了太子妃的邀请。 想了想,也没拒绝。便去太子府了。 出门不算太早,毕竟是冬天,太早了也冷。用过早膳之后略等等就去了。 走到了文化街与西大街交汇的地方,就被迎面来的马车挡住了。 宁芝这边的人还没开口,对面的车夫就骂人了:“瞎了眼不成?没看见我们家的马车过来了?还不退开?” 不得不说,宁芝头回听见这么……欠抽的话。 不光是宁芝了,宁芝这里的车夫都震惊了。 这可是临京城!还有人敢这么对着宁家人大呼小叫的?这是……天王老子啊? 飞刃都笑了:“敢问,你们家是哪家?” 哪家这么得瑟? “孤山候府没听过?瞎了你的狗眼!”车夫骂道。 其实这家马车也不算豪华,并且就跟着一个小厮坐在马车上,一个车夫,估计最多马车里还有一个伺候的罢了。 可面对对面宁芝的车马,就是敢这么呼喝。不得不说,真是好笑啊。 “孤山候府呀?”宁芝一笑,掀开帘子:“这不是新晋的皇室亲家么?是了不得呢。不知道这马车里,是孤山候府哪位主子呢?” 宁芝漂亮,说话又好听,这一露面,车夫立马不好意思叫了。 声音都小了八度,像是怕吓着宁芝一般:“是我们家三公子……” 安三公子听着美人说话,早就憋不住了。 哪里还有规矩,哪里还能继续装?掀开帘子就要搭讪。 一看是宁芝,瞬间愣住。 是,他不认识飞刃很正常,没注意么。 可是他不可能不认识宁芝。 作为侯府公子,纵然侯府没落的跟个穷人家一样了,可是总还有爵位的。 这来来回回的,谁家宴会有时候给面子也叫他。 他又好色,宁芝这样的美人,是不敢有心思,可是看几眼是肯定的呀。 哪里不认识。 当下里就吓坏了,一边连滚带爬的下车,一边一脚将那车夫踹翻:“瞎了你的狗眼,宁九姑娘也敢冲撞了?” 宁芝好笑,这主仆,骂人的台词都是一样的么。一脉相承啊。 “九姑娘见谅,我这不是……这不是狗肉上不得大台面么,得罪您了,您大人大量?”安三公子低声下气。 要说这孤山候府至今还在,与他们能屈能伸是分不开的。 他就能这么骂自己。换一个人还真做不到。 连翘等都觉得姑娘要火了,不料宁芝一笑:“多大个事呢?你赶路嘛。不过我要去太子府,我先过去可好?” “自然自然!姑娘请,还不赶紧避开?”安三公子忙道。 车夫忙起来,几下子就把马车赶走到了一边。 宁芝笑道:“多谢三公子了,我就先走了。” 安三公子犹如梦中,他也以为今日不得善了了呢。 毕竟九姑娘掌掴姐夫(那时候不是姐夫)的事迹无人不知啊。 能被放过,简直是……太不可置信了。 可是与此同时,他也想,孤山候府果然不同了,六妹妹与皇孙殿下就快成亲了,这果然是不一样了。 以后他们也可以挺着腰杆子做人了。 连宁家的姑娘都这么让着了,这临京城不能得罪的人不多了。 等马车重新走起来,连翘实在憋不住:“为什么啊?” “啊?为什么?你家姑娘心情好还不行?”宁芝道。 “姑娘!您就逗我!”连翘急道。 “好了好了,不逗你。你想啊,你家姑娘厉害吧?这临京城里,明着惹我的不多吧?我这么厉害,居然还对安三公子这么客气,啧,他心里怎么想的?”宁芝问。 “他肯定得意啊。”连翘道。 “姑娘……忒坏。”半夏失笑。 “可不么,你家姑娘越发坏了。”宁芝点头。 连翘不懂:“怎么就坏了?姑娘明明是好,都不生气了!” “动动脑子吧!”半夏戳她,然后凑过去小声道:“他是皇孙的大舅子,叫他到处得罪人不好么?” 连翘恍然大悟,然后看着宁芝和半夏,一副‘你们太会玩了’的样子。 宁芝挑眉:“这敌人的绊脚石么,还是留着好。” 半夏暗戳戳的举起了大拇指。 以前她是不会的,这是跟军中的小兵们学的。 宁芝就笑着往她身上倒:“半夏啊半夏,十个连翘都不是你对手。” 连翘和半夏之间,差着十个白芷。 半夏吐舌头。 飞刃在外听着马车里的笑闹,轻轻摇头。 皇孙这运气吧,安家几个儿子,个顶个的会败家啊。 陛下也是……缺德…… 怎么给选的人家呢…… 真是太好了啊! 宁芝在太子府遇见了裴珩的时候,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两个人互相一笑,打了招呼,各自找人去了。 裴珩如今也不会因为宁芝见太子妃就发怒了。到底也知道,宁芝不可能不见她的亲姑姑吧。 后院里,太子妃见了宁芝很高兴。 可是这姑侄两个毕竟不亲近,也没有什么拉着手说话的情节。 只不过,宁芝也没有以前那么尖锐了,两个人互相避讳着,倒是比以前说话融洽了不少。 “蕴儿也出息了,这些时候,求到我这里来说亲的也不少。” “蕴儿守孝呢。”宁芝道。 “都知道他守孝,要是有意,就先两家定了就是。也得等他出了孝期再说。”太子妃笑了笑:“只不过,我做不了主。我与你说几家,你回去与你祖父说说,要是合适,早定了也好。” 宁芝点头,这里是大晋,大家都是这么过的。 宁蕴……是可以考虑了。 她回去不仅要跟宁则礼说,自然也要跟宁蕴说。宁蕴看上才是要紧。 不过,以她对宁蕴的了解,她觉得宁蕴现在不会考虑这件事的。 太子妃留了宁芝用午膳,不过宁芝还是没吃。 倒不是故意不吃,而是……前院里,二殿下叫人来请自家未婚妻用膳。 太子妃无奈又有点生气,可也没拦着。罢了,他们小两口能好好的,她也就满足了。 于是,饶是在太子府上,午膳竟然是宁芝和裴珩两个人用的…… 生生的把太子殿下丢下自己用去了。 第201章 有福气的孩子 等宁芝走后,兄弟两个在暖阁说话。 这已经是太子睡醒一觉以后的事了。 “走了?”裴诀好笑:“巴巴的要与人家一起用膳,这么些时候都在一处,倒是不腻?” 裴珩有点不好意思,在自己亲哥哥面前,当然不好说就是想一道吃。、 他还真就不是因为不想叫宁芝和太子妃一道用的意思呢。 最起码不是单纯这样。 “原来你还有点抵触,如今是觉得她好了?”裴诀笑了笑:“不用不好意思。” “没有不好意思。她是挺好的。”裴珩坐下来,想了想开口,说了些宁芝的事。 “那时候,我看她满脸都是血迹。脏兮兮的,她自己浑然不觉得一般。她固然也做戏,可是她肯实实际际的去做。也真的做事。最难得,是她不瞒我。不在我这里做戏。” 裴诀也惊讶了一瞬:“这我倒是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裴珩轻笑,其实很多事情他不能说。 不是瞒着大哥,而是很多事,只能不说出来。 宁芝的好处,又何止这一点呢? 他不知道乔五的真实身份,可是宁芝叫十几个人去了塔族人占据的地方,还能是做什么? 他不信宁芝这样一个聪慧无双的女子,会叫人去刺杀。 可是不管做什么,都已经是超越了他所能理解的女子范畴。 这便是宁家再厉害,也不会这样教导女子。 而这世上,有种人天然就是这么的聪明。 他已经确定,芝芝就是那个叫人不得不服的聪明女子。 “宁家毕竟是不同。你们感情好,大哥乐见其成,可是……也多少要防着。”裴诀说着,咳嗽了几声。 裴珩忙给他递过去水喝了:“大哥放心,我知道。” 事实上,他真的没有防着宁芝的心思。 只是宁家,那就肯定要防着了。 只是也要讲究方式,不能叫芝芝不悦了。 “如今你接管了户部,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人。以后你不在临京也无妨。”裴诀缓过来道:“你这次,做的很好。比我想的还要好,你长大了。” 终于是能自己飞翔了…… “大哥,您要好好的。”裴珩见他愈发形销骨立,就满是心疼。 “没关系,大哥好着呢。一直都是这么个身子。替你周全几年。以后等你接了那位置,也不能遍地荆棘。”裴诀笑道。 他已经是没有什么自己的理想了。 满心满眼,只有一个裴珩能好就是好。 大晋能不能好,他都看不到了也许…… “大哥!我愿意一辈子辅佐你。”裴珩声音拔高。 如果大哥好好的,他真是愿意一辈子做个征战四方的将军…… “傻话,我的身子如何,你还不知?莫要叫我不安心。”裴诀笑了笑:“有大哥在,你就不必担心临京城,总会让你再稳定几年的。” “大哥……”裴珩难得露出小孩子的心思,他不愿意大哥早逝。 可是谁都知道太子这身子是什么样子。 虚不受补,受不得寒气,也耐不住暑热。 不补撑不住,补了受不住…… 吃不进去多少东西,还常常失眠…… 他已经是垮了,苏菲是精气神吊着。能吊着多久,端看自己了。 可是这样破败的身子,能吊着几年呢? 越是明白这个道理,越是觉得无奈。一个人的身子垮了之后,任你用什么好药材,也是无用的。 什么都需要吸收,而裴诀是不能吸收了…… 除非求来仙丹,否则药石无灵。 可这世间,没有仙丹。 “好了,这是什么样子?我还得看着你大婚,看着你有了子嗣呢。”裴诀失笑:“可是大人了,怎么好这样?” 眼眶都红了…… 裴珩侧头,没回答,半晌才点头:“嗯。” 芝芝已经十四,来年就及笄了。及笄以后便可以大婚。 至于孩子,晚一年两年也会有的。 大哥一定看得见。 “对了,裴霖的大婚就在几日后,我身子不好,就不露面了。你主持就是了。”裴诀道。 裴珩嗯了一声,他是岁数比裴霖小,可辈分大啊。 不管裴霖愿不愿意,都是要叫一声皇叔的。 “我说……父皇也太坏了?好歹是他亲孙子。这选的……”裴珩坏笑:“选的什么人家?” 裴诀摇头:“哪里是父皇选的。这也是巧了……” “父皇哪里知道什么孤山候府。德妃也不过是看这孤山候府六姑娘长得还行,性子也好。具体这家什么样子,想来她也不大清楚的。这回……算是坑了裴霖。不过,只要他没有野心,娶个这样的也好。” 是对不住三弟,可是……裴诀想,他不能叫珩儿有太多威胁。 皇族内斗,素来是坏事。到了如今地步,他不可能因为一个裴霖,叫裴珩有困难了。 对不住的已经对不住了,如今他不能对不住珩儿。 逼近……盛京城里的兄弟们,他二十年前就对不住了呀…… “给他选了两个侍妾,都是貌美的。”裴诀说着,看裴珩:“给你也选两个?你府上的两个,看着你是不喜欢?” “不要了。”裴珩忙道:“我哪里有那个功夫。” 裴诀看他:“莫不是怕芝芝生气?” “哪里!她敢生气!”裴珩底气很足!可是心里却想着,那丫头不会生气,就是会……好吧,他就想不出那丫头会怎么使坏。 不过侍妾什么的,他真的没心思。 “以后再说吧,嫡妻和侧室没进门,侍妾要那么多干嘛?府里的也都还不错。”裴珩敷衍。 事实上,府里的两个,样子都记不清楚好嘛。 裴诀见他是真的没心思,便只能叹气了:“罢了,都随你。” 后院争斗,也确实烦心,珩儿眼下没心思也是对的。 “大哥就放心吧,这些琐事,我能做好。”裴珩道。 裴诀想,也罢,反正如今也不能有子嗣。侍妾多少都一样。要是以后他那几个嫡妻侧室子嗣多也好。 多子多福是好,可是想想裴氏一门死了多少孩子…… 这一想,裴诀也就不觉得多了就好了。 有福气的孩子,真是一个就够了。 第202章 林家姑娘 许梦蝶来宁家找宁芝。 宁芝从左洲回来的时候,叫人给她送去了些左洲的特产之类的东西。 她也知道宁芝肯定忙几日的,所以直到到了德妃娘娘的宴会这一日,才来找宁芝。是要与宁芝一道去的。 德妃娘娘请了这临京城中的未婚贵女们,倒是没有请男孩子。 所以这许梦蝶赫然在列。 见了面,当然又是那些话,瘦了高了变了之类的。 然后才好好说话:“你这么久不在,我可想你了呢。你不在,我都不爱出去。” “没我你还不交朋友了?”宁芝失笑。 “也不是啦,就是……他们总是……哎……”许梦蝶不好意思道:“就是假兮兮的。” 哪里如宁芝这般,又直接,又不做作。 还漂亮。 宁芝失笑:“听说你家给你说亲了?” 许梦蝶今年十七了,早该说亲了。 说到这个,许梦蝶面上的喜悦就没了:“说的那家我不愿意。我娘倒是没有强迫我,只是我也大了,总是要嫁的……” 宁芝看她,觉得这个朋友大约是心里有人? “你……你当我是好友,不妨与我说,你是……有人?”这年头,虽然也开放,可是要是许梦蝶看上个小厮侍卫的……那估计是没戏了。 “我……”许梦蝶脸一下就红了:“我……你会不会笑我?” “会啊,会笑你,可笑过之后还是会尽量帮你的。”宁芝含笑,认真道。 许梦蝶本来想跟宁芝闹,可听了后头的,就愣住了。 然后低头:“我就知道你好,可是我……只怕是你也帮不了我了。” “嗯?你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什么小厮侍卫之类的?那可真是难了。”宁芝皱眉。 许梦蝶失笑,推她一把:“胡说什么!” “不是?那是哪家公子?喜欢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要不是门第太不相符,你家里怎么会拒绝?” “是……是陆明修。我……我不是喜欢人家的夫君。我……我一直都喜欢。就是……就是不敢说。他就与临平郡主定亲了……”许梦蝶破罐子破摔,反正也没希望了,说出来也不怕。 芝芝又不是旁人,不会说出去的。 “呃……他呀?他通房七八个……”宁芝诧异。 “哪里呀。那是被临平郡主逼得好吧?人家以前不是那样的……”许梦蝶急了:“他十九大婚,之前一个通房也没有!” “好吧好吧,这样的好,你居然不说?白白叫裴紫琳捡便宜了?”宁芝笑她。 捡便宜还不珍惜。 “我哪里好意思呢……”许梦蝶跺脚。 确实,再是开放,女孩子追着男人,那也……多数人不好意思的。 “如今不是有机会了?他和临平郡主可是奉旨和离。”宁芝道。 “我家……你也知道,四品官,哪里敢得罪福王。何况,他才和离,我就上赶着?我家里哪里会同意呢?”许梦蝶苦笑。 就算是和离了,他们家马上赶上去,叫福王一家怎么想?叫临平郡主怎么想? 她之所以想拖着,不也是想要一线生机?可惜自己也觉得不可能的。 宁芝想了想:“这件事么,你还真不能着急。反正他一时半会,是不会再婚。你要是觉得值得,你愿意……那就跟你家里说说。你爹娘疼你,还有你哥哥也疼你,未必没机会。至于他,他一届白身,娶你也不是你高攀。”陆大人和许大人官职差一级罢了。 何况,之前裴珩出手,想来是这陆家有什么叫他看上了。 许梦蝶要是不改这个初心,那还真不见得没机会。 “可我也十七了……”女子十八不嫁人,是会被人说的。 “你不要急,这样吧,过几日我就给你个消息。到时候你再考虑?”宁芝道。 许梦蝶见她这样说,那就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消息了,眼睛都亮了:“好,谢谢你芝芝。” 宁芝笑了笑:“走吧。” 两个人从禄国公府出发,往宫中去了。 德妃的德馨殿属于后宫,却是最接近前朝的宫殿。 且离得飞虹殿最近。 不过裴珩今日不在宫中,所以也没见着面。 德馨殿里,宁芝来的不是最早的。 她打眼瞧过去,临京城的贵女们都在,唯独没了临平郡主。 也是,临平郡主就算是已经和离了,也不是少女,没请也是正常的。 德妃身侧坐着的少女这时候起身,过来给宁芝和许梦蝶见礼。 宁芝两个回礼。 “芝芝可来了,这是我内侄女林婉清。今年十五了,倒是与禄国公府上的小公子宁蕴一般大小呢。”德妃一句话,就点出了重点。 免得叫宁芝怀疑,也免得叫人觉得她是想塞人给裴珩。 “倒是也见过的,婉清姑娘越发漂亮了。”宁芝笑了笑。 原来是给宁蕴,如今宁蕴很是吃相呢。 “不及九姑娘呢,比容貌的话,我这辈子是不比拉。大约能比一比能吃吧。”林婉清笑道。 宁芝看她,这姑娘以前见了不大说话,倒是也没什么不好的印象。 这会子看,倒还是个心直口快的? 德妃也不斥责,只是笑:“能吃是福,今日来的都有口福。这宫里有的,都给你们上来。本宫也不大办什么宴会,左不过就是吃喝二字吧。倒是叫你们笑话本宫了。” 德妃出身本不高,有幸得封妃位,也不过是建文帝念着她从盛京城跟来罢了。 她娘家林氏逃出来的两个哥哥都是来了临京之后又娶妻,一个官居六品,一个官居五品罢了。 没野心,也不闹事。倒是安稳。 这会子,她也不表示什么诗词歌赋的,不懂就是不懂,不通就是不通。 她这些年看宁芝,早就知道,宁芝不是那般肤浅。 何况,她虽然不懂,可她侄女是好生教养出来的。只是没有那种千金小姐的做作罢了。 她觉得很好。 宁芝不会因此看不起她侄女,其他人么,看不看得起,就无所谓了。 宁芝给德妃面子,也要与这林婉清说话。 可说起来,就发现这姑娘不是装的。是真的性子洒脱。 可又不是草包,很是有文墨的,不懂也问,懂了也不装。总是,感觉还不错。 第203章 打算 德妃见她们相谈甚欢,也总算放心了。 她明白,宁芝这个丫头性子不是一般人。 她要是不想理会了,是绝不会这样敷衍的。所以,婉清可能真的叫芝芝觉得还不错。 至于众人么,心里衡量着,德妃居然要和宁家结亲,各自想着回去怎么告诉家里人去。 德妃的娘家实在不济,这里在座的都比她出身高,所以她的侄女往宁家嫁,那是高攀了。 这会子就没有人会盯着宁芝。 想来,宁家不会同意的。 宁蕴娶了谁不比林氏的女儿好? 倒是到了散席的时候,林婉清与宁芝道:“我可以去禄国公府玩么?和许姐姐一道?” “好啊,你有空就就过来。”宁芝笑了笑。 她是绝不会做给自己的侄子瞎拉红线的事。不过,如果林婉清是喜欢宁蕴,见一见也罢。 她清楚,宁家绝不会给宁蕴找什么高门。至少不会特地找。 宁家的媳妇至今,没有什么特别的高门。对眼了就可以了。 宴会散了,也就是下午,德妃这一场,约得是中午的。所以这会子时间还算早。 宁芝早就叫人去打听看看二殿下今日回宫还是回府。 这会子知道他在府里,就要去找他了。 出了宫门,许梦蝶正要说与宁芝一道走,还能路上说话。 宁芝就道:“我要先去皇子府一趟,你先回去吧。” 许梦蝶一肚子话,最后就化作一句:“你们这样可真好……” 去找自己的未婚夫什么的……虽然大胆,可是好没好啊。 “还不是为你,好了,不要问我为什么,走吧。”宁芝摆手,止住了许梦蝶要发问的嘴。 许梦蝶只好害羞的与她福礼走了。 皇子府里,是苏睦来接:“九姑娘好。” 宁芝应了一声好,细细看了苏睦几眼:“苏大人少见,今日才知,样貌出众。当然,不是说您别处不好。” 苏睦文采一样出众。 不过,这一副温润书生样子,也是打眼的。 叫人觉得很舒服。 苏睦一笑:“在殿下和九姑娘面前,旁人可不敢说一句样貌出众了。偏这话,殿下不爱听。属下也就偷偷说一句。” 宁芝也跟着笑了。 挺好,虽然是读书不少,可也不是个书呆子。 “殿下候着您呢。”苏睦道。 宁芝点头,由着他领着自己往前院书房去。 宁芝到了书房门口,就见裴珩出来了。 “吃喝好了?”裴珩仰头,一贯的骄傲样子。 宁芝就点头:“有事来找殿下的,殿下安好。” 说着,就请了安。 裴珩便拉她进了里头:“什么大事,值得你自己跑一趟?” 宁芝抬眼看裴珩:“唔,说来好歹是正经事么。比起殿下拉着人家用膳来,还是正经些吧?” 裴珩哼了一下,不甚在意她故意的嘲讽。 “难不成你就不是来与本殿一道用晚膳的?”虽然这会子是下午,不也一会就是晚膳时候了? 宁芝失笑:“好吧好吧,是因为我想你,所以就来了嘛。” 她眨眨眼:“我呀,今日远远的看着飞虹殿,觉得好委屈呢,你怎么就不在?”宁芝说着,还真做出一个撅嘴的动作来。 虽然只有一下,但是那委屈的眼神,叫裴珩看的真切。 裴珩被她弄得一下子没话了,又是尴尬,又是害臊,还有点暗爽。 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下:“吃点心么?” 宁芝心里好笑,面上丝毫不露出来,继续道:“府上的丫头是不尽心吧?点心这样的小事也叫殿下操心了?” 见裴珩皱眉要反驳,她就忙又道:“不过殿下肯定是因为心疼芝芝,所以才这样的。唔,怎么办,好感动呢。” 然后仰头,喜悦的看裴珩。 裴珩…… 饶是二殿下上了战场不惧生死,是个猛人,这会子也被自家的小未婚妻弄得没脾气。 一开始觉得矜持沉静的未婚妻,根本就是个……小恶魔! 再想想当初她信誓旦旦说的什么要给他纳妾的话。 裴珩此时此地,就不合时宜的联想到了。 他觉得,大约真叫她给他纳妾……呵呵,这小恶魔不知道要怎么做呢。 于是,裴珩没接话,只是摆手叫人上点心。与宁芝一道坐下来了。 宁芝眨眼,心想她没怎么样呢还,裴珩就不说话了? “说吧,什么事?”裴珩不自在道。 他觉得,宁芝肯定就是个借口,不会有事的。 宁芝喝了几口热水,这是蜂蜜桂花水,淡淡的甜,很是止渴滋润,冬天喝正好。 “嗯,我本来是不想问的。不过……”宁芝放下茶碗:“殿下对陆家是有什么想法?” 裴珩看她,然后道:“陆长栋做官很有一套,不过在临京城里,是埋没了。” 宁芝恍然大悟:“左洲太守?也是,左洲不可能交给彭秀。” 彭秀这个人,是能用。很有本事。 可是左洲,绝不是他的久留之地。 因为左洲这块地方,实在是他太熟悉了。裴珩无法放心。可彭秀此人,换一个地方,一样是个人才。 那么左洲空出来的,就要有人填补。 陆长栋的儿子与临平郡主和离,怎么也算是与皇家不和睦了。这时候,走肯定比留合适。 何况,裴珩开口,算是解救了他一家子。 这好歹算是恩德,他顺势跟着裴珩去了左洲,合情合理。 何况,陆家必定感激,也肯忠心对裴珩。真是划算呢。 “怎么对他们有兴趣?”裴珩问。 “嗯,是这样。与我一处的那个梦蝶,你知道么?许家那个。”宁芝问。 裴珩点了个头,对于小未婚妻的朋友,多少有点印象。主要是,芝芝朋友不多。 “梦蝶喜欢陆明修。既然陆家要去左洲了,那倒是可以婚配了。就是不知,陆家是不是愿意?”宁芝问。 “她想嫁,本殿叫父皇下旨就是了。”裴珩不在意。不过是一件小事。 反正那陆家还不是要娶亲的?再是差,也不能再是一个临平了吧? “婚姻大事呢,两家都愿意才是好姻缘。没得闹出怨偶来。殿下要用陆家,自然是要叫人家甘心情愿不是?”宁芝笑了笑:“反正我心里有数了。” 第204章 害羞 裴珩没反驳,他就不在意这事,回头叫人问问陆明修。 再怎么样,也是二婚了,不能太挑剔。 陆家不至于不愿意。 宁芝心里有数了,这事情,陆家肯定是会点头的,回头就看是许家如何了。 端看许梦蝶对这事有多坚决吧。 宁芝果然留在了裴珩府上。 在大晋,饮食已经是发展的极好了。基本上,宁芝的上辈子参考古代饮食,是不如大晋的。 但是,总有两种东西,是饮食发展的再好,人们也会沿袭的饮食习惯。 一种是烤肉,一种是火锅。 烤肉么,人类还是采集打猎时候就有了。火锅的话,是做菜的技术还不纯熟的时候,简单方便美味的吃法。 今日,裴珩府上就预备了火锅子。 不同现代的火锅,这里的更讲究,更精细。甚至调味料也丝毫不少。 只是毕竟是古代,运输不发达,如今他们身在南方,海鲜不缺,可属于北方的食物就很少。 依旧是两个人用,两个人都吃的不少。 宁芝长个,裴珩么,壮小伙子一个。 两人竟也将桌上的东西都吃了个差不多。 “真能吃。”裴珩看宁芝,故意道。 他有时候,有点像是初中男生故意抓了前桌小妹妹的辫子。叫人家疼一下。 可那是因为喜欢,不懂得如何表达。 而小姑娘却会因此生气,觉得他很坏。 不过,宁芝毕竟不算个……真的小姑娘嘛。 于是,宁芝轻轻揉揉肚子:“其实我还可以吃一点的,但是我觉得不能吃了,长身体是好的,可是吃成胖子了的话,殿下会不喜欢我的。” 潜台词,现在殿下很喜欢我。 她眼神真挚的看裴珩,隐约还有一种求表扬的意思在…… 直看的裴珩是哭笑不得。 也无语的要命,他再是想逗逗未婚妻,也不能说我现在也嫌弃你吧? 好吧,虽然说离开了左洲,回来临京,两个人似乎都像是小了几岁,可是到底是经历过事情的了。 裴珩熊一下可以,接连熊……自己也羞愧了。 “再吃真的就要肥了。”裴珩看着她,给她将茶水推过去:“喝点吧。” 宁芝挑眉,她似乎看见了裴珩的小心思。 嗯,殿下真可爱。 晚膳都吃了,自然是要回府了。 冬日里,天黑的很早,这会子早就黑的很了。 又是月初,月亮不够亮。 裴珩起身,叫人伺候宁芝穿好斗篷,就要亲自送她回去。 宁芝并不意外,这深夜里的,要是裴珩不亲自送,才是怪事呢。 宁芝坐马车,裴珩便叫自己的马跟着,他也跟着坐马车了。 马车里,宁芝道:“德妃娘娘的侄女看着不错,德妃娘娘的意思是想叫宁蕴看看。宁蕴还在守孝,还得两年才能出孝期。不过,要是合适,两家先这么私底下定了也好。这林家,殿下觉得怎么样?” 裴珩皱眉:“林家,门第太低。” “那不算什么,是找媳妇,又不是找什么呢。只要人品好就成。倒是不曾听闻林家什么坏的。”宁芝道。 裴珩嗯了一声,事实上,他和宁芝一样。没有关注过林家。 因为太不起眼了。 虽然是德妃的娘家,可是德妃的能量就很是有限…… 至少在裴珩这样的皇子面前,一个无子嗣,无家族,更已经不再伺候陛下的德妃……实在是没太多存在感。 换句话说,就是压根不值得关注。 “也不急,这事我说了是不算的。”宁芝笑了笑,往裴珩身上靠。 他们现在,很容易就有这样的亲密接触。 亲密,却也不过火。裴珩也越来越习惯了。 裴珩看着小未婚妻靠过来,一股淡淡的清香就好奇:“怎么没有锅子味儿?” 宁芝噗嗤一声笑出来:“在你那里更衣的时候擦过了啊!我要是带着一身火锅味儿还能靠近你?” 直男二殿下好……可爱啊。 马车到了禄国公府外头,宁蕴就已经候着了。 见裴珩下车,就过来给裴珩见礼。 裴珩叫了一声起,回身扶着宁芝下了马车。 “这么冷,还等我做什么。”宁芝笑着嗔怪。 但是,回家有人等的感觉是真的很好。这一点,换了下人来等着,是绝对不一样的。 宁蕴没有回答这句,只是道:“太爷爷也等,是我劝回去了。” 宁则礼自打去年被宁苇的事打击了一次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了。 虽然有苗先生的调理,可是毕竟也年纪大了。 在这个平均年龄不足五十岁的大晋,古稀之年的宁则礼很是高龄了。(你说皇帝?那是个bug!!) 裴珩没有要进去的意思,送好了宁芝,便要折返了。 宁芝便瞧着他道:“不然殿下还是坐马车回去?明日白天再叫人送来马车好了。太冷了,骑马会很冷的。” 裴珩勾唇,摇头:“不必了,很快就回去了。” 他是知道芝芝好意的,但是这样的事,他不好意思做。 见此,宁芝不坚持,便看着他上马离去。 宁芝和宁蕴进了府里,前院里,见了宁则礼,宁芝就把今日的事说了。 “我看那林婉清倒是挺好,不过蕴儿还不急在一时。” “你自己还没嫁出去。成日里就想给我做媒了!”宁蕴脸红的很。 之前就说姑奶奶那边说了几家,这又来一家! 宁芝不理他,只是看宁则礼:“这林家家风如何,我不知道,不过应该不是什么有野心的。” 宁则礼摸着胡子:“林家倒是家风正。不过这事,还是要看蕴儿的。” 何况,这是太孙子,也得宁渊和宋氏点头,宁蕴的母亲卢氏也得满意了。 宁则礼是能做主,但是也不好独断。婚姻大事,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呢。 嫡妻娶的不好,总归是祸害了。 宁蕴实在不能在宁则礼跟前说什么守孝的话刺激他老人家。不过还是道:“急什么呢……” “当然不急,那姑娘这几日会找我来玩儿,到时候见一面,你要是喜欢再说,你不喜欢,万事皆休。”宁芝道。 宁蕴一下子就脸红了,丢下一句不早了我先回去歇着了,就跑出去了。 宁芝轻轻叹气:“难得见他这么害羞。” 第205章 上架公告2.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booktxt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6章 一根筋 宁则礼也笑了笑:“这孩子,把自己逼的太紧了,好在还有你。” 年岁相仿,还能互相规劝。 何况,芝芝聪慧,总能叫蕴儿也宽心些。 “其实我倒是觉得,那林婉清不错。不过到底还是没细看。先瞧着吧,要是蕴儿也喜欢的话,想来大伯他们也不会反对的。” 宁家对娶进门的媳妇,是不怎么看重门第的。 因为宁家的门第足够高了。 就好比宁蕴的娘亲卢氏,不也就是个落魄书生家的闺女?也是嫁给宁家之后,她父亲才谋了个小官做的。 宁则礼点头:“好,这事也要孩子们乐意。很快就是那皇孙的大婚礼了。孤山候府也请了你,你可去么?” “那自然是要去的,想来也请了八姐,我跟着她就是了。爷爷要去皇孙府上吧?”宁芝坏笑。 宁则礼点头,好笑的摸摸她的脸,叫她回去了。 按说,未婚的女子不好单独参加人家的婚礼或者葬礼的。 所以,需要有家里长辈带着。 虽然宁氏的长辈们都不在京城。可是还有出嫁的宁菱呢。 只要是出嫁了,自然是能独立外出的。所以,正合适。 宁芝其实去不去安家都可以,孤山候府么,实在是没什么面子。 可宁芝想去啊,这么不知道轻重的一家子,怎么可以不去呢? 这请帖就不该发……安六姑娘和宁芝素来没有来往的,她出嫁,叫宁芝……算怎么回事? 倒是请了梁楚晗不稀奇,毕竟是大臣。 所以,他们家不懂事,宁芝不介意真的去一趟。 她拿了请柬上门,也不怕丢人的是自己了。 “这孩子,鬼精的很,随了谁?”宁则礼坐回去,笑问。 忠叔也笑了:“您说这是随了谁?还不是您?” 宁则礼一愣:“怎么是我?我是这么坏?” “哎哟,公爷年轻时候不是这样的?公爷四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随了您。唯有两个孙子辈儿随您了。一个是咱们九姑娘,一个是七公子。”忠叔信誓旦旦。 他看着宁芝长大,还看不出这个? 宁则礼半晌不语,吹胡子瞪眼的:“胡说!我年轻时候厚道着呢!” 忠叔只是笑,叫人进来伺候宁则礼就寝。 心里想,您厚道个屁! 您厚道能因为当年那位谢相奚落了您一句,就把人挤兑回老家去? 您厚道能叫韩大人见了您就绕路? 这种事,都多的说不清了。 犹记得那年公爷封了国公,那几个老臣都提着多重的礼上门呢?那时候可还在盛京城呢。 如今禄国公不仅是国公,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只是文华殿大学士和吏部尚书的宁大人了。 如今,大晋的宁相照旧管着吏部,还监管工部。 虽然韩家一直与公爷相对,可是明着论起来,宁家还有军权。又哪里是韩氏能比? 这些年,公爷确实‘厚道’了。因为也不需要不厚道了呀。 忠叔面无表情的想,所以说,您这九丫头,跟你那性子真是十成十的像! 您还说她坏呢!说自己呢吧? 宁则礼躺下去,等小厮把帐子拉好,就默默的想,芝芝性子随他了? 想也是,湛儿是个好脾气的。忠厚的很。 几个儿子里头,最义气老实的一个了。 那卞氏,似乎也是温柔和顺。虽然,他就见过那么两三次。 那么说,芝芝还真是随他了? 宁则礼嘴角抽了一下,心想肯定不能够。 当然了,他绝不是嫌弃孙女坏,只是感慨,小小年纪,怎么那么会琢磨呢? 又一想,其实这样很好。 宁氏几个儿女,不都是吃了一根筋的亏? 老大一根筋,死守渭北不肯动。一身病也不肯退一步。 老二一根筋,死活要娶来历不明的卞氏。 老三也一样一根筋,大哥说什么都是对的。 老四好像好一点,但是老四性子也不强。 最小的那个……鸾儿……要不是个一根筋,何至于把自己一辈子赔上?何至于把宁家拖进如此地步? 所以,芝芝的坏,坏的好啊! 宁则礼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做了一个梦。 那时候孩子们都还小,最大的一个,也还没离开家。 他与崔氏还会因为姚氏闹一闹。鸾儿还乖乖的在崔氏怀里坐着。 湛儿跟着他大哥,在院子里练剑。 老三唧唧哇哇,还是那几句话,大了要做将军。 盛京城的宁府远比如今的禄国公府小,可是欢声笑语,从不缺少。 那时候的自己,也还年轻。 一觉醒来,宁则礼看着帐子顶瞪着一双干涩的双眼不想动。 终究是黄粱一梦。 这梦太齐全了。 可惜,自从老大去了渭北,鸾儿闹着嫁给太子,他们一家子到了临京,就再也没有聚齐过。 后来是姚氏先过世,一场风寒,水土不服,就撒手人寰了。 再然后,因为鸾儿的事,崔氏一病不起,也渐渐的就去了。 没几年,便是湛儿战死…… 宁家就有了缺口。去年,宁苇也没了。 宁则礼的手轻轻动,捏着榻上的被单想,下一个,就该是他这个老的了。 宁家终究是要散了。可不管是哪个儿子,都已经是一家子人了。都可以自保了。 唯独担心没有爹娘的芝芝…… 宁则礼坐起身,叫了一声来人。 他想,怎么也要撑住,心气不能谢了,不然这日子可怎么办呢? 后院里,宁芝也做了一夜的梦,却都不知道是什么,醒来就全都忘记了。 这一日是腊八。 不算个大节日,也要热闹一二的。 宁芝换了一身好看的素色衣裳,亲自去指挥府里准备起来。 今日,他们一家子自己用一顿晚膳,等着爷爷和宁蕴回来,就在府里摆上。 与这阖府上下一道过节。 连翘几个更是直接叫他们今日白天可以外出,他们有的是孤儿,有的是父母已经死在盛京城了。也唯有白芷的父母都在府里当值。 所以,给他们放假一天,出去走走也好。 宁芝又做主,赏赐了府里丫头小厮们银子,过节讨一个彩头。又说好,过年还有。 一时间,府里都欢欢喜喜的。 夜里宁则礼回来见着,也是高兴。 第207章 大婚 很快,就是皇孙裴霖的大婚了。 正是定在了腊月十六这一日。 一早起,皇孙府上就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身为皇孙,是不必迎亲去的,不过也要早早准备。 陛下不可能来,只是早上赏赐了东西。太子殿下身子不适,也没来。 裴珩在辰时过半的时候来了皇孙府,裴霖马上来迎接。 “皇叔安好,劳动您了。” “应该的,都预备好了?”事情都是殿中省办的,裴珩也不过就是问了几句罢了。 不过,裴氏皇族子嗣凋敝,也没人敢在裴霖这里乱来就是了。 “多谢皇叔关怀,都预备好了。皇叔请。”裴霖道。 裴珩应了一声,随他进了大厅里。 所有人都给裴珩见礼。这会子宾客还没上门,所以都是府里的人。 裴珩不想与裴霖说话,只是坐着等着宾客上门罢了。 见此,裴霖也不敢多话,心里肯定不高兴,可是面上是丝毫不敢暴露的。 渐渐就有宾客上门了,最先来的,就是韩佩齐。 他如今是与皇孙相交莫逆了嘛,所以最先来也不奇怪。 裴珩瞧着韩佩齐,只是勾唇一笑,并不会说什么。 心里却很明白,这个韩老大,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但是他与皇孙倒是太过密切了,也太过直白了。 反倒是叫人不好琢磨起来。 不过,也不必费心琢磨,无非就是狼狈为奸罢了。 今日毕竟是裴霖大婚的日子,所以他很忙,裴珩也算是给他面子,并没有为难他。 等时辰到了,新娘子进了府,又开了宴席。 一对新人拜堂之后,裴霖再来招待宾客。 倒也一时欢喜无限,好好的将婚事办完了。 因为皇室凋零,所以洞房中没有亲眷,只有从宫中出来的嬷嬷和宫女们。 所以也没有人调侃新娘子。 只是嬷嬷们规矩实在是大,新娘子安如意也坐立不安起来。 一场新婚,着实压抑。 等终于裴霖回来了,安如意坐的更加端正了些。 因为方才嬷嬷吩咐了,要保持皇孙妃的仪态,不能失了分寸云云。 人是最擅长定制规矩的,纵然嬷嬷们也未见得真的见过皇孙妃该是什么仪态。 可是她们就是说得出。 说得出,安如意就要遵守。 宫中的教养嬷嬷,是最会折腾人的。 安如意这样的破落户家的女儿,以及……皇孙这样忽然回来的,她们都不放在眼里。 可因为裴霖毕竟还是皇室子弟,她们不敢做什么,可安如意这样的,就是她们‘调教’的对象了。 裴霖本就不满安氏,这会子见她坐的这样端正,倒不像是大婚,像是学生见了先生似得。 更觉得索然无味。 至于美貌,安如意可不如姒婳。 娶她本就迫不得已,娶回来了,对她好不好,还不是裴霖一句话? 所以,裴霖摆手叫人出去。 嬷嬷们本来是不肯,但是见他脸色不大好看,就都出去了。 一出去,就见沈夕云和沈夕宁兄弟两个站着,笑嘻嘻的:“嬷嬷们这就走了?” 四个嬷嬷对视一眼,有点不安。 “啊,这不是也该洞房了……”一个嬷嬷道。 沈夕云笑着,掏出银票:“这是一千两,咱们殿下的大婚是喜事。” 嬷嬷不敢接,虽然给银子也不是稀奇事,可是这么多……就…… “咱们殿下有时候急脾气,有什么不周到的,嬷嬷们见谅。殿下多喝了几口,嬷嬷们对外还是要周全一二的。”沈夕宁道。 嬷嬷们恍然,这是不许她们说出皇孙殿下赶她们出来的事? 四个嬷嬷又对视一眼,为首的接了银票,说了几句漂亮话。 然后沈夕云就叫人带了她们去吃酒了。 等嬷嬷们走了,沈夕宁叹气:“这么一群老妪还得费力!” 沈夕云不说话,心说如今殿下太弱了些。不然还能打杀了这几个人么? 洞房中,安如意不安的坐着,手绞着帕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自己的丫头也都被赶出去了,屋里就只有他们两个。 裴霖上前,单手将她的盖头掀了。 安如意自然是美丽的,此时受了一点惊吓,倒是更显得楚楚可怜起来。 裴霖看着灯光下这样的美人,原本那股子怒气,倒是淡了些。 他一只手捏起安如意的下巴:“委屈?” 安如意一双水光潋滟的眼抬起来看裴霖:“殿下……臣妾没有委屈。” 声音带着惧怕,倒是更叫裴霖觉得,这个女人也不是一无是处。 裴霖不放手,只是看着她道:“安氏,你可知道,嫁给本殿,意味着什么?” 安如意愣了一下,然后咬唇:“臣妾不知,但是……臣妾一切都听殿下的。” 裴霖嗤笑一声,松手抱着胳膊:“叫你做什么也听?” 安如意点头点的坚定。 “你可知你安氏一家子什么货色?”裴霖故意道。 安如意脸色难看了一瞬,还是道:“臣妾知道,父亲不争气,哥哥们也……也不争气。是臣妾拖累了殿下了。可家里虽然不争气,但都愿意忠心殿下。殿下以后只管管教就是了。安家不敢有怨言。” 安如意也得意过,可是临近婚礼,她也知道自家其实是个烂摊子。 如今被嫌弃了,也是该的。 “你倒是老实。”裴霖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要是这么说,本殿倒是也觉得你还有些可取之处。” “殿下,臣妾一定会做好这个皇孙妃的。”安如意忙道。 “那就脱吧。”裴霖看着委曲求全的安如意,倒是满意了不少。 安如意一愣,脸都红透了,但是却不敢说一句不。 她虽然是没落侯府出来的,可是也是被教导过礼义廉耻的。 这世道再是女人有地位,也没有说出嫁了夫君直接说一句脱吧…… 可是她知道,要是做得不好,可能都留不住夫君。 所以,她抖着手,将嫁衣解开。 裴霖好整以暇,等着她真把自己脱了个干净。这才起身将她压住。 混乱之中,安如意想,喝了合卺酒才能不离不弃一辈子呢,可是他们都没有喝。 可随即,就被疼痛弄的无法再想,只能轻声求裴霖不要这么狠了。 第208章 太坏了 安家嫁女儿,自然是殿中省出银子。 好歹裴霖也是皇室子弟,怎么也用不着他们自家出钱,何况,他们也出不起。 所以整个婚礼,安家都是按照宫里规定的规矩来的。 不过,请什么客人,那就是他们自家的事了。 按说,梁楚晗要去的是皇孙府上的话,他们也不该请了梁楚晗的夫人。 更是没必要请宁家女眷。 一来,宁芝与安如意并未有什么交情,二来也显得安氏这么做,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但是他们就是请了。 不仅是请了,宁芝还到了。 这看在很多人眼里,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这临京城里谁人还不知宁家的这位九姑娘? 那是什么脾性?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请帖,她哪里肯去? 所以,临京城里再看安氏,就也带着审视了。俗话说的好,凡事怕琢磨。 众人都知道孤山候府安氏是个泥潭,一塌糊涂的那一种。 可是如今搭上了皇孙,你能说他纯属是运气好? 人心最复杂,所以想的就多了。一来二去的,少不得要被人议论。 宁芝肯去,比她差的自然也不会不去。别的休要说,这韩家的,贺家的,彭家的,就不得不来。 当然,彭筱彭玉不能来,因为家里还在守孝,怕冲撞,但是礼物也来了呀。这一来,安氏这场嫁女儿,竟还真是有点热闹了。 等终于散了宴席,各家女眷回了府,他们自己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天冲撞了宁芝的安三公子安如常就对宁芝大加褒奖:“不愧是皇妃呢!这胸襟气度就是好!叫我说呀,以后叫妹妹也多学着点,怎么也不能坠了咱们侯府名头才好!” 哥几个都应和,孤山候摸着稀疏的胡子,激动的满面红光,也觉得这一辈子没这么扬眉吐气过了! 下人们低着头,心里嗤笑,还孤山候府呢,有什么名头,从上到下都是脑子不大好的。 宁芝回了府,才刚从前院见了宁则礼回后院,就听来人报,殿下来了。 宁芝挑眉:“这时候来?莫不是喝多了?” 话音才落,就见飞刃已经带着裴珩进来院子里了。 可见,宁则礼也没叫人拦着去…… “原来没喝多?”宁芝看裴珩,行礼笑盈盈的道。 “什么事也值得本殿喝多。你喝了酒?”裴珩问。 宁芝也摇头:“没有啊,和殿下一样,也是没什么事值得我喝一口的。”宁芝道。 裴珩想笑,又不想,于是绷着:“就你聪明。” 宁芝哼了一声:“装模作样的,我猜你是来蹭饭了。” 宁芝想,裴霖府邸距离禄国公府倒是不算远,走近路的话还是很近的。 所以,她就是怀疑裴珩根本就是顺路。 裴珩看宁芝这小模样,觉得好玩,不过没反驳:“你没吃饱?” 宁芝不理他,这样的宴席还能吃饱? 于是宁芝便叫了白芷进来吩咐了一堆,叫人去预备了。 裴珩听着就笑了,她叫白芷去点的,好几个菜都是他爱吃的。 “笑什么,你又不是饿了。”宁芝冷漠脸。 这回,裴珩真是笑出声了:“好了,本殿是饿了,来蹭饭好了吧?” 宁芝学他,也哼了一下,不理会。 裴珩端着茶只是笑,心想芝芝也真是可爱啊。 于是,宁芝也笑了,也端起茶碗了。 回来更衣之后还没喝水呢,已经很渴了。热乎乎的红枣茶进肚子,真舒服呢。 两人就这样静坐喝茶,彼此偶尔看一眼,都带着笑意,倒也叫人觉得很是安宁。一点也不尴尬。 等膳食上桌,裴珩不在客气,便与宁芝一道用。 起因肯定不是蹭饭。都住这内城区呢,回府又能有多远? 只是觉得宁芝这会子应该也是回府了,就顺道来看看。 不过,被小未婚妻关心着,用一顿再回去,岂不是更好? 与她一道吃,总比自己吃开心些吧? 于是,裴珩和宁芝联手,吃掉了大半桌…… 裴珩终于是心满意足的走了。 送走了她,连翘道:“这还真是来蹭饭的呀?” “那还不好?”半夏推他,心说那贺家的府邸可还比宁家近呢。 连翘吐舌头,也不说了,只是去伺候宁芝就寝。 裴珩回府后,倒是没有马上就寝,还有些公事要处置。 等处理的差不多了,问了一句:“今日还有什么人家去了安家?” 苏睦便把去了的基本报了一遍。 裴珩笑了:“芝芝这本事。” 苏睦也跟着笑:“九姑娘好心思。” “瞧出来了?”裴珩来了兴趣,看这苏睦:“本殿倒是没成想,她还真就去了。” 说实话,这事吧……也看怎么说。 宁芝这样的,去了也掉价…… “属下虽然不太了解九姑娘,但是瞧着,她可不是个为了一时好歹的人。九姑娘这是看得远。”苏睦道。 裴珩哈哈一笑:“你算说的对。这丫头精明的很呢。” “一箭双雕的好法子啊。”裴珩笑着起身,就要去歇息了。 聪明人不用多说,苏睦自然是明白了。 说白了,宁芝就是在惯着安家。 自然不是她一个人的本事,但是有人时候事情是潜移默化的。 她太出名,她都让着的人,临京城里的人是不是要研究一下? 这一研究,容易想多了,对安氏自然也会客气。 安氏本就是属于穷人乍富吧,虽然比喻不恰当,也就是那个意思。 哪里坐得住呢? 就等他们犯错呢。 何况……从来帝王都是多疑的,当过去扶不上墙的安氏因为嫁了一个女儿给皇孙后就变太多,那建文帝会不会怀疑? 反正不管这第二点做得到还是做不到,首先先捧着安氏。 本来就是一门吃喝嫖赌无所不为的纨绔,再被捧着。不出事么? 一出事,那就是皇孙的事。 而裴霖娶了安家的女儿,就注定背上了这些负累。 即便是裴霖受不住,弄死安如意也没用。嫡妻的亲眷,便是嫡妻过世了,那也是他的岳丈家。 一个还没有真正成气候的皇孙,再给他挂上些枷锁。 裴珩也不得不佩服宁芝的……坏。 真是太坏了。偏还叫人说不出一个坏字来。真可爱…… 第209章 番外:百无一用是情深 姒婳小时候并不叫姒婳。 这种名字,不是穷苦百姓能起出来的。而有钱人家的孩子,也不会起这么不庄重的名字。 这名字啊,好听是好听,可一听,就带着风尘气。 字是好字,可是这两个子搭配在一起,就不那么好了。 姒婳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爹娘。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哪里人。只是隐约记得是个村子,还有小河流过呢。 但是到底是村子没了,还是爹娘没了之后她乞讨跟人走了,还是被拐子拐了,都已经记不清楚了。 后来有了记忆之后,她叫二妮。 这显然不是个正经名字,那时候,她跟着的那个老妪养着四个女孩子,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都是五六岁大。 她排行二。 显然,老妪不是她的娘亲,也不是祖母,就是个贩卖孩子的。 她们四个最后被卖给了同一家的富户。做了婢女。那一年,她也不过是六岁半。 可是也许是命运不济,忽然就开战了。富户出城之后,就没再回来。 家里几个儿子争财产打的头破血流,这时候塔族人杀进来,整个府里都祸害了。 她亲眼见着当家太太被塔族人糟蹋。 她自己因为还小,与几个小丫头倒是被一个老婆子藏在地窖里头,逃过一劫。 只是她们从地窖的缝儿里瞧着当家的太太被塔族人如猪狗一般从一边躲着的柴房拉出来,最后还给了一刀。 后来,几个女孩子就再次流落街头。 城镇被洗劫了一遍,太多人流离失所,更多的是尸体。 那是个夏天,她还记得四处都是死尸的气味,以及女人们衣不蔽体的尸首。 后来,她就跟着一个叫吕伯的人走了。 吕伯带走了十几个女孩子,都是六七岁,最大的一个也就是八岁的孩子。都是面黄肌瘦,头大身子小。 也就是姒婳等几个,还算是几个月里在富户家里过的还行,有点肉。 吕伯倒是没欺骗,就告诉他们,他要带她们去歌舞坊。要是不愿意,也可以不跟。 可是这群女孩子,都是丧家之犬,哪里会不跟? 于是,便跟着他走了。 不知哪里找的大平车,十来个女孩子坐在一个大平车上,一头驴子拉着,竟也坐得下。驴子还拉得动。也可见这群女孩子瘦弱成了什么样。 后来,他们就到了崇州城。吕伯先是养着这十几个女孩子,好吃好喝。 姒婳回忆起来,那是小时候最幸福的一段时间了,没有后来辛苦的练习跳舞,也没有什么概念。每天真是吃了睡睡了吃。 四个月,其实是吕伯要把这群孩子喂的胖一点,好歹看出个美丑来,也好分怎么调教。 然后,渐渐的孩子们有了好看的样子,有几个突出的,就被吕伯留在了自己的歌舞坊,资质一般的,吕伯也给找了出路。据姒婳的记忆,吕伯没有将一个人送去过青楼妓馆。 后来,姒婳就得了这个名字。 姒,古人对长嫂的称呼。只是后来渐渐成了男子戏称比自己大的美丽女子。婳,本是娴静美好的意思。 可是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再是娴静美好,也总是叫人觉得轻浮。 可是那时候还叫二妮的姒婳不懂,只觉得这新的名字好听极了。 甚至不懂问一句,为什么没有姓。后来啊,她才知道,好人家的姑娘,是有姓的。 甚至,叫什么氏不是贬低,而是女子的名字不好外露,是尊敬。 可是纵然歌舞坊不是青楼。她们也终究是风尘女子,而风尘女子是无所谓姓不姓的。 你要是记得,那你就有,你要是不记得,那就是没有。 在吕伯的歌舞坊,一直都是顺心的,即便很累,可是吕伯终究是好人,一直对她们不错。 可是这好日子没过太久。 她十一岁那一年,吕伯病故了。 接管了歌舞坊的,是吕伯的外甥。这是个不学无术,却心比天高的混子。 不出两年,就把偌大的一个歌舞坊赌输了。 于是便打起注意要卖了与歌舞坊签了卖身契的这帮女孩子。都是美女,大的十七八,小的七八岁,几乎没有丑的。 得了消息,姒婳与几个小姐妹连夜跑出歌舞坊,也是那时候第一次遇见了裴霖。 然后就是俗套的故事了。一见钟情,甘愿伺候之类的…… 反正一开始,姒婳是当那是她一生的良人的。 可是……良人只不过看上她的容貌,以及身段。 甚至不是因为贪恋这些,而是因为这些太有用了。 于是,才十三四岁的姒婳,就被塞进了青楼。她也哭过,震惊过,可裴霖只用了一句不会叫你接客的话,就叫她安静下来了。 是啊,公子有他的梦想,他太艰难了。 虽然是栖身青楼。可是她只是收集情报的,不会有事的对吧? 何况,公子还说,以后侧室的位置一定是她的。 她自己也知道,做嫡妻是没可能的了。 虽然,吕伯的歌舞坊里,并不是没有好好脱籍出去嫁给好人家的女孩子。 陷入了所谓爱情里的女人,就是这么傻。 一年一年相信着,后来从崇州的青楼,又去了临京城的宝音楼。 这一呆,就到了现在。 再也不是不接客了,她已经被迫伺候了韩佩齐…… 也不是不怀疑,可是已经贵为皇孙的殿下,还是答应她,会娶了她做个庶妃。 皇室的庶妃,之前没有过出身青楼的,可是也许……以后就有了呢? 姒婳是这么想的,她也只能这么想了。 得知皇孙殿下定亲的那一日,姒婳刚将一曲新的舞练得纯熟。 她并不打算拿来表演,只想给裴霖一个人看。 公子成了殿下,距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她就算是给他贺喜吧。 毕竟自己身无长物,也不过是只有一副好样貌,以及一副好身段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刚转完几个圈子,带着一脸的红晕,却僵在那里。 然后点头:“好事呢。皇孙殿下大婚,这临京要热闹了。” 抱琴笑着点头,心想可不是么。 抱琴她不懂,自家的姑娘心里是多难过。 就算是知道不可能做公子的嫡妻,可是心爱的人大婚,她如何能好过呢? 第210章 番外:百无一用是情深 裴霖大婚这一日,姒婳喝的酩酊大醉。 她独自一人,在练舞房里跳舞,直到自己没有一丝力气,就继续喝酒。 并不会哭,只是笑,笑的凄凉,笑的无奈。 莫邪进来之后,就见她抱着酒坛子坐在那,落魄又可怜。 “我说你还真是蠢。这么糟蹋自己就能换来他来看你一眼?说起来,多久没见他了?”莫邪抱着手,坐在她面前。 虽然是一副粗使丫头的打扮,又貌不惊人,可是莫邪身上有种气质,叫人觉得不敢小觑。 当然,平时她藏着,倒也没人看得出。 只有她和姒婳的时候,她才懒得藏着。 “你是不是一直都瞧不起我呢?其实你又是什么呢?”姒婳是动不了,可是脑子其实很清醒:“也是,不管你是粗使丫头,还是殿下的人,都是清白的。你自然是可以瞧不起我。” “哟,难得你还知道我是瞧不起你?”莫邪席地而坐:“你也别跟我说你的悲惨。这天底下沦落风尘的人多了去了。我可没都瞧不起。” “那是为什么?你喜欢殿下?”姒婳歪头,困惑的问。 “且。”莫邪不屑嗤笑:“这就是我看不起你的点了。你以为,你看上的骨头,天底下的人都喜欢?我跟你说吧,狗才喜欢骨头呢。” 姒婳皱眉,但是没有反驳:“那你为什么跟着他?” “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想过的好,要是跟着他他以后真能……那我也能拿到我要的,多好?”莫邪邪恶一笑:“不过,我现在越来越没信心了呢。” “为什么?他那么厉害……”姒婳又问。 “厉害?”莫邪摇头,从她手里抢走酒坛子,自己喝了几口:“倒是好酒,你也总算没把自己亏待到底啊。” “你也不看他对手是谁,厉害么?从什么都没有到今日是厉害了。可惜他堂堂一个皇族,用这样的计量能夺位?你听过那个夺位的是用女人的色相取胜的?”莫邪鄙夷一笑:“再说你,罢了,再加上那安氏。你们两个绑做一堆,再加上他那两个侍妾吧!能有一个比那宁芝强?” 姒婳张嘴,却无法反驳。 怎么能比呢……根本比不起。 “崇州他倒是有些势力,且不说那南启是个老狐狸。就算是个肯忠心的,那点人够么?”以前也许还能一搏,如今…… “那你怎么还没走?”姒婳迟疑了一下,还是问。 “我怕什么?到了该走的时候自然是要走的。”莫邪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坏笑:“你说我长得这么不好看,咱们这位殿下还有心要睡我。这是为什么?” 姒婳一滞,只能摇头。 “想不通啊,那就慢慢想吧。姒婳,你要记得,你的价值是容貌,可是你最不值钱的也是容貌。但是,你唯一能自救的,却还是容貌。”莫邪说着,起身将酒坛子拿走了。 身后,姒婳靠着柱子看着莫邪潇洒远去。 她想,她似乎懂了。 可是,又似乎不懂。 殿下想和莫邪……还能是为什么呢?莫邪那一身功夫吧?或者是莫邪的本事? 所以,殿下也怕莫邪不肯忠心?收用了之后,她就肯忠心了么? 姒婳都不必问,就知道莫邪不可能被收用的…… 姒婳慢慢扶着柱子起身,喃喃着什么。 直到抱琴来将她送回屋里,她都没有再说什么话。 只是想,此时此刻,殿下正与安氏被翻红浪吧? 她不曾见过孤山候府的嫡出六姑娘,可想来,也该是个佳人。 是,孤山候府是破落了,可是再是破落,难道还比不得她这个风尘女子么? 她能给殿下什么呢? 容貌啊…… 最值钱?最不值钱…… 临睡着前,姒婳笑了一会,似乎是自嘲吧,反正她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觉得真不值得,这一辈子,不知道图什么。 其实女人哪里是傻啊,不傻的,只是擅长骗自己罢了。 她笑过之后,眼泪顺着眼角落下,落进了枕头里。 感觉到了冷意,她没有动,只是闭眼。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的睡着。梦里也许还是美好的,可惜……醒来的时候,还是会痛。 莫邪提着那半坛子酒出去,就上了房顶。 因为是装粗使丫头,所以总不能随便找地方。 她坐在屋顶上,一口一口喝着,心里漫无目的的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想着想着,就嗤笑起来。 先是随意一笑,然后就觉得这芸芸众生真是太有意思了些。 然后就开始哈哈笑。 在这灯红酒绿的青楼屋顶上,看着下面做戏的妓子们以及丑态百出的男人们,她笑的肆意洒脱。 便是原本不好看的脸,也带着叫人觉得炫目的神采。 然后伸出手,将手指对着,弯成圆圈,一个个的看着下面的人。 轻轻摇头:“这红男绿女的,有什么意思?真想厮守,也找个砍柴打猎的去呀。找个野心大的,能有什么好日子?” 心里想,姒婳真是蠢的可以。 就算是她的殿下最后能夺得皇位,又怎么会留着她这条命?知道了那么多事,怎么会活? 便是真的没杀了她,当了皇帝的人,后宫佳丽三千,姒婳凭什么争? 她可不小了。 “怎么就敢与这样的男人谈珍惜你呢……”莫邪又喝了一口酒。 然后往后一躺,看着漫天的星斗翘起一只脚,搭在另一条腿上,慢悠悠的摇晃着。 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还扶着那个酒坛子。 “还真是百无一用是情深哪……” 没有人知道屋顶上有个闲着喝酒看戏的人。 因为下面的众生都忙着纾解自己的欲望。妓子想要银钱,男人们需要慰藉。 而已经醉酒沉睡的姒婳,需要爱情。 只有一个莫邪,清醒的知道自己无非就是来看戏的。 不管是今夜,还是成为裴霖的下属。她始终是自由的,来去都由着自己。 人最可贵,是活的清醒。 可惜有的人,宁愿沉沦。 【这本书不会有第二个穿越的。只有女主才是。这句话放这里,是怕你们误会莫邪。这个字读:ye不是xie。】 第211章 补刀 皇孙殿下大婚之后,就算是成人了。 虽然说起这个来,着实叫人觉得好笑。 因为今年十八岁的二殿下还没大婚。 这要是按照成婚来定义的话,二殿下才是孩子啊。可惜,二殿下十来岁上,就跟着太子上殿。那时候不懂议事,但是就算是在大殿捣乱,那也是一早就上了大殿的。 后来十五六岁,开始参政,至今也三年了。 又有自己的兵权,还掌管了户部,谁还能与他说一句你还没大婚,所以不算成人于是不能参政呢? 可是比他大的多的裴霖,他就是这么定义的。大婚了,算是成人了。 就不好一直放着不用了,人嘛,总要有点事情做的。 主要是裴霖太会做人了,临京城里,大臣多的是瞧不起他的。可也有那么一批人,觉得皇孙性情宽厚,是个好人。 自然也就有人愿意替他说句话。 何况,总有人想投机取巧,想着如果能得个从龙之功呢? 所以,总免不得有人上折子,提议皇孙大了,已经大婚了。成家立业嘛。 总要叫皇孙有事做吧? 裴珩看着这些折子,嗤笑一声:“去,请裴霖来。” 自然有人应了,不出一个时辰,裴霖就被叫进来了。 临京城的皇宫,是仿照过去盛京的皇宫建造的。 虽然是别宫改造,倒也与过去盛京城中的皇宫大致相同。 说大致,是面基没法比。只能是几个关键的宫殿都有,但是规模就差得多了。 这前朝除了皇帝的寝宫以及圣元殿这种大殿之外还有‘三殿’。 清光殿便是上朝时候的大殿。 上光殿是陛下的御书房,专供陛下读书,批折子之类的事情。 上清殿原本是专门用来召见大臣的。 不过因为陛下年岁一年比一年老,也越来越懒。很多时候不理会朝政。 太子殿下便就在上清殿做事。某一年的冬天,因为在上光殿批折子又去了上清殿见大臣,就着凉了。病了一个月。 裴珩就火了,索性指挥人,将折子全部拿去了上清殿。 陛下得知,也没说话。 这以后,上光殿倒是基本没用了,你也不能指望陛下他老人家还去看书学习。 所以,后来就是哥俩都在上清殿办事。 批折子和见大臣都是这里办了。 这会子,裴霖就来到了上清殿门口。 这些故事,外头虽然不是很明白,可是影影绰绰的也是有些风声的。 因为二殿下喜欢上清殿,陛下就弃了上光殿云云。 对错无人管,但是二殿下得宠那是毋庸置疑的。 裴霖心里塞着嫉妒,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进了上清殿。 “拜见皇叔。”裴霖见礼。 “免了,叫你来是问问你,你想要个什么差事?还是想与本殿一道批折子处理政事?” 太子不去裴霖婚事,还真不是光为了裴珩了。 他是真的病了。 之前一场冬雨,太子多少着凉了些,就起不来了。 陛下么,瞧着小儿子回来了,自然也懒得管折子,所以就是裴珩自己处理这些。 “皇叔这是什么话!侄儿岂敢!”裴霖一副紧张的样子:“侄儿并不敢有什么要求,能重回家族,就已经是万幸了。” 裴霖心里恨极,裴珩这是示威!他是明知道自己不敢说一声好的。 何况,叫他如今就接触那么深的政事,他也确实不敢。 “你倒是清心寡欲,可惜这些人不这么看。”裴珩手边的一摞折子拿起来,又原样放回去。 用了些力气,那折子就没有一开始赵启摆着的那么规整了。 倒像是软塌塌的歪着。 粗略看过去,也有这么七八份儿了。 “皇叔……侄儿绝没有叫人求情的意思……”裴霖一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表情。颇有些委屈。 “你想办差也不是什么大事,应该的。”裴珩心里想起宁芝说过的一个词:白莲花。 过去,她用这词说的是韩佩鸳。 如今,裴珩不知怎么就觉得裴霖有时候也是个白莲花…… “皇叔……”裴霖为难了一下:“虽说……虽说侄儿如今是不缺吃喝,可……也毕竟是苦过来的。总不习惯这么什么都不做,像是个废人似得……” 裴珩勾唇冷笑,不过也没叫他看出来:“你说的有理,那你就说说,你想做什么?今日我就给你定了去处。免得你无所事事。” “侄儿不敢,但凭皇叔安排。侄儿一定好好做。”裴霖说着,心里却是想着,指不定给他个什么差事呢。 不过也罢,越是差,越是好办了。 他也算是看清楚了,他要是正面与裴珩都,眼下是没戏的。 倒不如迂回些,横竖裴氏皇族就这么几个人……再是暗淡,也不会被人瞧不见的。 “若是如此,不如你就去殿中省吧。如今殿中省也管了内侍府,你一并接管了就是了。”裴珩淡淡。 裴霖一愣,这可着实没想到。 殿中省是专管皇帝内务的。也包括皇子们的内务。 一切人员调配,日常用度,赏赐等等都是殿中省的事。 可以说,陛下用的所有东西,基本都是经过殿中省的。 内侍府又是专门培养宫女和太监的,自然能用的也之后陛下以及太子皇子们了。 这是肥差不假,油水大着呢。 可这么好的差事,忽然掉下来,他也得看是不是试探吧? 何况,就算是真的,他接了这处,还不是万众瞩目? 太过好的差事,对于他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这个位置,自己不容出一丝错也就罢了,还要防备裴珩使坏。 坦白说,要是大半年前,给他这个位置,他还能欢喜一下。 可是如今,他丝毫不觉得裴珩是个傻的,裴珩分明就是个狐狸。 所以,他不得不想着这里有多少阴谋,可是越担心,也就越是诱惑。 哪里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差事呢? “好了,你也不必犹豫了,先回去吧,这事回头请父皇下旨就是了。”裴珩根本不听他虚情假意的推辞,就直接挥手。 裴霖一阵屈辱,只好走了。 临走,求见陛下。 陛下还给补了一刀,因为陛下说了一句不见。 第212章 打脸 陛下不见人的时候多了去了。 大臣哪个敢多说一句话? 纵然是宁则礼这样权势滔天的,也不会表露一分一毫。 虽然陛下不会不见他。 但是裴霖难得进宫,自诩身份不一般,却得了这样一句不见,就觉得脸被打的生疼。 一般来说,陛下不见谁都可以,但是总归会有一句话。 比如说陛下正在批折子没空,或者是陛下此时睡着了什么的。 总归有个由头。 臣子们虽然是臣子,可是做皇帝的,也不好什么都不交代啊。 就算是陛下忘记了,总还有传话的太监不是?他们都会周全一二,不叫来人面子难看了去。 可惜,出来传话的太监不是陛下的贴身太监,就只说了一句不见。 裴霖不知道是陛下就这么说的,还是太监都不愿意给个周全。 至少,太监每当他是个人物,这一点,毋庸置疑。 裴霖自幼成长,早年间害死了奶娘之后,就一直自强,却也带着自卑。 明知自己是皇室子弟,却处处不如人,多年来寄人篱下,靠人支撑。 平生最怕被看不起。 可这太监,分明是看不起他。 他面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表现,可是心里却恨死了他。 心想这阉人也敢这般对他,可见是不把他放在心里。 可面上,还得客客气气的谢过传话的太监,并且赏赐了银子。才好出宫去的。 他是没底气,这要是换了裴珩,且不说没人敢这样做。 要是敢,他一脚就过去了。 裴霖出宫,裴珩这头,自然有小太监来报信了。 “陛下那里说不见,所以小刘公公就出来传话了。也没给说法,就说不见。当时就瞧着皇孙殿下不高兴了呢。不过皇孙殿下也是脾气好的很。还赏赐了小刘公公银子呢。二两呢!”小太监绘声绘色。 一句话,就把事情交待清楚了。 裴珩笑那小太监:“什么时候你眼皮子这么浅了?二两银子也值当你羡慕?去,给他拿二十两。”裴珩手里笔都没丢下。继续做自己的事。 小太监忙道:“哪能啊!二殿下赏赐的,什么奴才都喜欢!皇孙殿下这不还没当差呢么,银子不多来着。” 他想说的是,什么皇孙,哪里跟殿下比去?还不是穷酸? “说到这……”裴珩回身,看小太监:“你家皇孙殿下,马上就接任了殿中省了,正管你们这帮子奴才奴婢。以后当差办事小心着点。别得罪了人。” 小太监一愣,然后忙应道:“是,奴才一定好好办差,不敢有丝毫差错!” 然后眼珠子一转:“这殿中省的事,奴才也多少能搀和一点半点的。这要是有什么不懂的,还得请教二殿下呢……哦,二殿下日理万机的,怕是不得空了。奴才以后找赵公公吧。” 赵公公,说的是赵启。赵启这会子就站着呢。 “嗯,懂事就好。去吧。”裴珩摆手。 小太监忙谢过,就出去了。 赵启跟出去,将两个十两的元宝塞给他:“拿着。” 小太监激动的很,这可是二十两那!他们一年起来,也就赚这么点! “你小子倒是个聪明的,以后好好办事,眼睛擦亮些。少不了你的好处。”赵启高深莫测道。 小太监忙点头,心里比什么都清楚。 说这皇孙接了殿中省,这事还不是二殿下给的? 所以谁才是真的主子,他门儿清! 一定得死死盯着皇孙。反正他就是个太监嘛,自然伺候更好的主子去了。 裴霖带着一肚子气回了府,径自就往后院去了。 本意是想去找他的妾室孙氏去的。 这孙氏样貌出众,还带着些别样风情,裴霖还蛮喜欢的。 可是迎面遇见了嫡妻安氏。 安如意带着丫头出来,就见着了脸色不好的皇孙。自然忙上前请安。 裴霖脚步就顿住了,跟她进了正院。 安如意伺候的很是周到,端茶递水,伺候他换了衣裳洗了脸。 然后摆上了午膳。 裴霖被她这么殷切伺候着,心情好了许多。 午膳后,躺在榻上歇着,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 也没管安氏小心翼翼的靠过来挨着他,还大胆的拉着他的手。 裴霖毫不在意。他知道这些女人想要什么,可他根本懒得费心思。 都是他的女人,对她们好不好,还不是一样? 所以他此时不想动,就由着这女人拉着他罢了。 可对于安氏来说,俊美的夫君这般叫她依恋,这就是感情了。 裴霖想着,要如何叫自己不要这么被动。 可也为得到了殿中省监一职高兴。心里各种念头交织,他一时半会理不清楚。 感受道身边女人的热情。他顺势便拉了安氏消火。 在这方面,他从不温柔。甚至有些说不清楚的暴力倾向。所以一般的女子哪里受得住? 孤山候府是破败,可是安如意也是正经侯府嫡女,纤纤弱质,每一次都受不住。 可是又不得不受。 甚至心疼皇孙,是因为多年流落在外,身边又没有个伺候的人,骤然开荤所以才会这样。 却不知道,因为是嫡妻,裴霖还算是留了些力气的。对那两个侍妾,他更狠。 这么些年,倒是姒婳因为要替他办事,他一直压抑者自己,没有怎么虐待过姒婳罢了。 一场情事下来,安如意像是受过刑一般趴着,几乎不能动。 这时候,裴霖倒是散了心里那些思绪了,抚摸着她的后背,很有心情的安慰几句:“辛苦了,这些事上,本殿多少有些要求,不知道你能否承受?” 安如意自然不敢说不能,也不会说。 她毕竟也不知道别人家的夫妻之道是什么样的,她以为殿下就是憋的狠了一点罢了。 所以自己虽然觉得太疼太难过,丝毫没有乐趣。可也不觉得这是不对的。 至少如今,还没觉得吧。 所以她颤抖着声音回答这是应该的。 可不是么,夫妻之道,本就是应该的。 见她这般说,裴霖就懒得再安慰了:“那就好,不必起来了,歇会吧。” 说着,就径自闭上眼。他没回京的时候,与人野地里苟合都有过了。这会子不收拾就睡一觉也不算什么。 第213章 陆家 陆大人要调任左洲太守的事,是和皇孙殿下要接任殿中省是同时宣布的。 这两件事都是大事。 一部分人恍然大悟,怪不得二殿下支持陆家和福王家和离呢。满临京都知道这临平郡主是个祸害么,陆家能喜欢才有鬼。 甚至他们怀疑,陆家的主母李氏敢当殿求和离,就是二殿下授意的。 真真假假,就是为了叫陆明修能和离。 陆大人陆长栋可是二殿下瞧上了,这是要大用呢!这左洲是哪?那可是二殿下的地方啊! 所以说,这就是施恩啊。叫陆家摆脱了一个搅屎棍儿媳妇,还能不是施恩? 这会子,众人只觉得这陆家是烧了高香了!这可是天官赐福的福气啊! 当然,有另一帮人,也在揣测皇孙殿下掌管了殿中省的用意。 殿中省的要紧,无需赘述。反正皇家吃喝拉撒都离不开。 这么要紧的职位,就被皇孙管了,不禁多得是人猜测,这是陛下喜欢皇孙? 不过多数知道的人就明白,这职务可不是陛下的意思,自打二殿下回宫这些时候,政务可都是二殿下和太子商议办理的。 所以,这不是陛下的意思,怕是太子殿下或者是二殿下的意思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喜欢呢?还是架在火上烤了呢? 毕竟,殿中省这么要紧,要是做不好呢? 那不是就一无是处了? 又有人琢磨,太子殿下对二殿下那是什么样子,明眼人看得出。 纵然皇孙回来之后,太子也对他不错,可是比起二殿下来,那就差着了。 之前太子殿下也生病,拖着病体理政呢。可这会子二殿下在,他病了就不进宫了。 这不是放心是什么? 这么想过去,这殿中省,真是好事么? 这两件事将临京城这寒冬里炸开个口子。众人各种琢磨。 又上赶着与皇孙套近乎的,自然也就少不了要靠着陆家攀上二殿下的。 这中间,有人就琢磨起这陆明修的婚事来了。 倒也不愿意得罪福王,可福王就是个吉祥物啊。 所以有的是人推荐自家的女儿,侄女的。 倒是皇孙虽然还没侧妃,可是没人敢推荐,毕竟想找个比孤山候府还不如的也难。 一片热闹中,陆家陆明修遣散了九个通房丫头。都赠送了一笔银子,好好送出去了。 陆家庄子上住着去,有了好人家就可以出嫁。 这也不算什么,毕竟通房丫头这种女孩子,一贯是这样的,有福气就能抬举个姨娘,没福气要么就是蹉跎一辈子,要么就是枉死。 这样能好好出来嫁人的也不错。还基本都能嫁做正头妻子呢。(参考红楼梦中的袭人。) 留下两个,是从小伺候陆明修的,他也不忍心送走了。 而宁芝以为的板上钉钉的事,却在陆明修这里卡住了。 陆家得了裴珩的传话,自然是愿意和许家结亲的。 可是陆明修不从,他坚决不肯再娶妻。跪在父亲门前一日,大冬天的,就是不肯答应。 陆家到底就这么一个独苗,当然也舍不得他出事。 陆大人一旦松口,陆明修就提出主动找二殿下说清楚。 于是,次日里,陆明修就跪在了皇子府门口。 也是巧了,宁芝正好来找裴珩,她并不认识陆明修,所以问了门口的,听闻这是陆大人的独子,就好奇了起来:“叫他进府吧,跪着像是什么话?没得说你们皇子府的坏话。” 门口的侍卫不敢反驳,犹豫再三,还是不敢违拗了宁芝的意思,所以就放人进来了。 前院里,裴珩也是才知道这件事,见宁芝来了,招呼她之后就问:“陆明修?你一早起的跪在本殿门口做什么?” “臣子有罪。”陆明修说着,一掀衣摆,就又跪下来了。 “你这人,有事说是,也是堂堂男儿,膝盖这么不值钱?”宁芝好笑。 陆明修羞愧,又不敢起来,又觉得尴尬。 裴珩故意晾着他一会才道:“起来说吧。” 也没叫人给他上茶,就这么看着他。 陆明修虽然性子温和,但是也算有主意。之前因为临平郡主闹,他收了那么些人,其实就碰过两个,就是如今留下的两个,所以才有今日。 他这会子尴尬是尴尬了,可是主意依旧不改:“臣子有罪,臣子听闻二殿下有意叫臣子与许家姑娘结亲,本是抬举。可臣子实在是……要辜负了殿下了。” “哦?不喜欢?不喜欢也不至于来跪着吧?”裴珩觉得这人有点不识好歹。 “臣子该死,却也不是喜欢不喜欢。臣子……臣子府上尚留了两个通房,是……是臣子收了的。臣子幼年见父母恩爱,实在羡慕。奈何长大后遇人不淑,才有今日。两个通房都是臣子的丫头。一个是因为醉酒,一个是因为心情实在不好,故而……两个都已经是臣子的人了。如今再娶嫡妻,对嫡妻是不公,臣子也着实担心府上两个丫头。” 陆明修舔了一下嘴唇:“故而,臣子决定此生不再娶亲。不敢辜负了许家姑娘……” 他还真不是做戏,他就是这么想的。至于传宗接代,两个丫头呢,总有人生的出来儿子吧? 如果只有妾室,那庶出就庶出吧,还不是一样? 裴珩有点……被他弄晕了,搞不清他的意思。 宁芝却明白了:“这样的话,我就替许家姑娘谢过你了。这件事就这样好了,不必再跪着,殿下应了。” 然后她转头看裴珩:“是吧殿下?” 宁芝说话了,裴珩便也就点头:“由你就是了,你一家也就要去左洲了,不必做这些闲事,回去准备吧。” 陆明修大大的松口气,谢过他们两个,告退出去了。 “不是你说的你那姐妹想嫁给他?”等陆明修走了,裴珩不解。 “先不说这强扭的瓜是不是甜了,就这位……圣人这个态度,许梦蝶要是想不开还要嫁,那我也就没这个小姐妹了。”宁芝嗤笑一声。 “睡了就要负责,这是好的。也理应如此,可他都已经打算不娶嫡妻了。这般强塞给他的妻子,他还能喜欢?”宁芝看裴珩。 第214章 生产 陆家没等过年就已经走马上任了。 一来是因为要躲着福王一家,二来么,因为陆明修拒绝了许家的婚事,陆家也是觉得现在还是走远些好。 免得叫人看见心烦。 于是,不等过年,就起程走了。 另一头,裴霖接管了殿中省,着实是比以前风光了的。 他再次进宫谢恩,这回陛下终于是没有不见了。 只是却也不热情,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好好做事的话,就叫他走了。 倒是把裴珩留下来了。 最近陛下致力于留住裴珩,不叫他去左洲了。 用陛下的话说,那就是反正左洲军都听你的了,还去受罪做什么?现在不是没有战事么? 裴珩心里翻白眼,可是面对八十多的老父亲,也不能发脾气。着实是被念叨的不轻。 从小没了娘的裴珩,体会了一把老母亲的絮叨,烦不胜烦。 于是,被念叨了一上午的裴珩直接骑马就往禄国公府去了。 宁则礼是要忙政事的,身为丞相兼任吏部,他忙得很。 宁蕴回京之后,也得每天去兵部点卯,然后再看看有什么事,中午不回来的时候也不少。 于是这时候,禄国公府只有一个主子,就是宁芝。 得知二殿下来了,便叫他直接进了自己的小院。 “你倒是悠闲。”裴珩进来坐下就哼道。 宁芝也哼:“你又是从哪里受气了?我悠闲还碍着你了?” 有本事你别来看我悠闲啊。 “你脾气是越来越大了。”裴珩想,当初那个温柔娴静的小美人呢? 如今小美人还是美,可是有时候带刺。 宁芝才不回答,叫人上茶:“哪里受气了?被太子殿下骂了?被皇孙气着了?” 不应该啊?太子极少骂他,至于皇孙…… 宁芝毫不怀疑,裴霖敢作死,裴珩就敢直接抽他。 裴珩喝茶不语,宁芝恍然:“莫非是陛下?” 裴珩手一顿,又若无其事继续喝茶。 “还真是啊,那你只能忍着了。”宁芝笑他,陛下这岁数了,裴珩能怎么样? 何况,就算是陛下不是这么老,皇子们还不是要夹着尾巴做人? 这也就是因为裴珩是老来子,又是这么个情形,他才不用忌讳的活着。 不然他哪里有如今的样子? 一般皇帝给儿子气受,儿子还不是要装作荣幸? “哼!你就幸灾乐祸吧。”裴珩不满意了。 “难得看见殿下无奈,我当然笑了。”宁芝故意:“不过笑过之后,还是会叫膳房预备好吃的。比如蒸一条鲈鱼,再做个嫩笋。还会叫膳房蒸一锅米糕呢。” 裴珩又哼了一声,不自在的继续喝茶。像是要把自己灌饱了一般。 他就爱吃鱼,也爱笋。至于糕点是不爱的,可是这米糕么…… 还是很好吃的。 宁芝想,傲娇起来的二殿下最迷人了。于是很是欣赏了好一会。 直看的裴珩真要火了,她才偃旗息鼓:“殿下不要生气嘛,就看在我还小,原谅我?” 裴珩被她逗笑了,自己说自己年纪小…… 这丫头鬼精的也是没谁了。 午膳果然是按照裴珩的口味来了,好多都是他爱吃的,吃饱喝足,裴珩那点烦心早没了。 也不着急走,就在躺椅上歇着,屋里放着火盆子,暖意融融的,两个人就这么对坐喝茶说话。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有人过来门口说话。 宁芝懒洋洋的:“有什么事?进来说。” 然后就见半夏进来了,见礼之后道:“殿下,姑娘,方才是殿下府里的人来了,说是来传话,小韩大人的妾室发动了,眼下正在生产。” 虽然半夏不太明白为什么殿下的人盯着一个臣子的妾室。 “韩佩齐?”宁芝问了一句:“算算日子,是差不多了。” 裴珩也嗯了一声懒得动:“告诉他们盯着就是了。” 半夏哎了一声出去了。 难得两个人都这么懒洋洋的,索性宁芝闭上眼,躺椅也很舒服的嘛,就这么睡一觉也不错。 裴珩也有此意,见她都闭眼了,他也跟着闭眼。反正两个人身上都有毯子,不会着凉的。 这一头,小未婚妻两个睡得舒服着呢。 韩家一处小院里,韩佩齐的妾室贺秋叶正在经历生死。 她怀孕的时候是喜悦的,纵然她并不愿意做妾,可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认命了。 可是从她怀孕六个月起,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被隔离在这里,对府里说的是养胎,大公子很是在意这一胎。只是她自己的人渐渐都被赶走,最后只留下一个奶娘和一个丫头了。 临近生产,她一切用度不缺,可是这里的人却是越来越少。 她隐隐觉得不对,可是大公子对她的态度倒是很好。什么也不短缺。 只是再不短缺,这样不正常,她忧虑日益加重。 到了生产的时候,竟一时难产起来了。 最叫她惧怕的是,马上就要临盆了,却不见稳婆,只有两个婆子接生,却不是稳婆,而是韩家家奴。 她此时无比惧怕,是不是孩子一生,她就该去死了? 因为她已经被吓坏了,怎么也没法配合生产,所以婆子无奈去禀报了韩佩齐。 韩佩齐皱眉,最后竟是进了产房,将人赶出去。 “你闹什么?生孩子也闹?” “夫君……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只是个妾,为什么你要我死?”贺秋叶崩溃大哭,肚子疼的不行,也怕的不行。 韩佩齐眉头皱的更深:“谁要你死?你担心这个?” 他俯身看着狼狈不堪的贺秋叶:“不要闹,我没有要你死。只是怕你腹中孩子有什么异样。韩氏有些不能对外说的病症。倘或有,怕被人看见。是我不对,没有提前与你说。” 韩佩齐与裴霖一般野心勃勃,可对自己的女人上,他倒是没有裴霖那么渣。 至少这贺氏进府小一年,他是很满意的。并没有要她死的心。 “真的么……”贺秋叶这会子已经是错乱了,不知道该不该信。 “你也想想你的姓氏,你虽然是为妾,也是贵妾。是因为不叫皇室忌惮才叫你做妾。你要是这么死了,我又如何交代?不要闹了。”韩佩齐道。 第215章 残忍又温柔 裴珩想说那还不是看以后?两个妾室罢了,还不是随便处置了? 不过面对宁芝这样的认真,便没有说:“随你就是。只是不要叫你那小姐妹后悔。”不过又想,实在后悔了,还是有机会的。陆长栋同意了就行,陆明修不敢不从。 宁芝随意一笑,不置可否。话是要说出去的,许梦蝶不听的话,随意好了。 谁能对另一人的人生负责?她这样做了,也不会瞒着许梦蝶的。 许梦蝶是个好姑娘,值得更好的姻缘。注定要受苦的事,又何必要去做? 执着于改变一个人的心意这种事…… 也许有人觉得值得,可是陆明修显然是个执着的人。以后有数不清的后院争斗,又有什么意思呢? 次日一早,许梦蝶被叫来宁家,宁芝就将这件事说清楚给她听了。 许梦蝶听着,脸色难看起来,最后蓄了满眼的泪,却还朝着宁芝笑:“……这还真是没缘分呢……” “想哭就哭一场吧。”宁芝看她这般,倒是觉得好笑,这丫头真是…… “不哭了,不算什么……也……也是我没看错吧,他也算是个好男人不是?只是人家心里有人,还两个呢。”许梦蝶带着泪,却嘲讽一笑:“他定是瞎了眼……” 说到这里,她实在是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趴在椅背上,哭了好久好久。 宁芝没说话,也没叫丫头们去劝,由着她哭一会吧。 少女的初恋呢,是有权利哭一下的。 许久之后,许梦蝶抬头,眼睛都肿了:“我……我也太不争气了,都比你大,还这么没用……” “好啦,哭了之后就好了。临京城这么多的好男儿,何苦找个这样的?”宁芝说着。 麦冬就拿着湿帕子过去,许梦蝶擦了脸,抽噎了几下:“嗯嗯,我……我娘说,她大表兄家有个好儿子,不在临京,在齐云城呢,说回头来家里拜访。” “你呀,也别着急,因为赌气就着急嫁出去,没好处。”宁芝道。 “不是不是。”许梦蝶又抽了几下,才能好好说话:“之前我就动摇了。我……我大约是因为头回瞧上人家公子,所以这么难受。其实我家里还是不大同意陆家的。不光是得罪人什么的,而是我娘多方打听,说是陆明修的娘李氏,其实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之前也是因为临平郡主太厉害罢了。” 宁芝点头:“这倒也可能,毕竟一般女子,也不敢当殿提出要叫儿子和一个郡主和离。”可见也是泼辣。 “是啊,听闻她曾经在闺中时候就厉害,所以我娘也担心呢。要真的嫁了,怕是我这性子也不好过。”许梦蝶收拾好心情,才与宁芝细细说起她这位表表兄来了。 娘亲的表兄的儿子了,血缘淡薄了。 主要是,这家家境殷实,家里人口简单,性子也好。 最起码知根知底的。 “你看你娘多疼你,多方寻觅,就给你找好的。你也不要着急,回去好好与你娘亲说一说。平复心情之后再说吧。”宁芝道。 许梦蝶点头,很不好意思的谢过宁芝,还留下用了一顿午膳,这才回府去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许家是真心疼爱女儿的。”宁芝叹气。 “是呢,许家好歹这一代就这么一个女儿,哪里有不疼的。怕是早就开始琢磨了,这婚事哪里那么简单呢。”麦冬道。 她还记得过去府里的大姑娘那会子,因为是嫡长女,满府都在意。 选婚事的时候从很小就留意了。 麦冬那时候也还小,就记得大夫人各种揪心了。 心想要不是自家姑娘没了娘亲,想来也是一样的。虽然姑娘已经定了亲,可是要二夫人还在,想必也是左右担心自己的女儿会不会受委屈吧? 公爷也好,疼爱姑娘的紧呢。 可惜到底还是个男人家,这些细节小事上,没法操心。毕竟这隔着个性别就是硬伤,很多事公爷自己压根也想不到啊。 姑娘没了娘亲也就罢了,偏伯母婶子的都也不在身侧。 姑姑还是太子妃,自己的事情也弄不好…… 也没有个嫡亲的姐姐或者嫂子什么的……哎…… 也亏的是自家姑娘是个极其聪慧的,不然这日子可怎么办?姑娘的奶娘在沥城的时候就没了,后来回府,姑娘说不要,这小院里就连一个长辈都没有。 飞刃倒是大,可你叫他管姑娘家的家长里短那还得了? 麦冬这一发散简直不得了,想着姑娘从小难怪叫公爷宠爱的不得了,简直太懂事啊! “我说麦冬,你这是想什么呢?头回见你表情这么丰富。”宁芝好奇的看她。 麦冬一愣,忙摇头:“奴婢没有,奴婢伺候姑娘午睡吧?” 宁芝眯眼:“啧,你可不会撒谎,罢了,不想说就不说吧。走吧。” 麦冬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但是还是不说,只是伺候宁芝午睡去了。 心想这些事可不能提起,不然姑娘多难受啊。 只是等宁芝睡着了,就拉着白芷,忍不住咬耳朵去了。麦冬很少这样做,倒是叫白芷重视的很。两个人嘀咕了许久。 “以后咱们几个可得好好替姑娘把着些。以后大婚了,姑娘身边没有个厉害的不行。” “那是肯定,只是咱们俩这脾气不行,半夏聪明,连翘身手好,配合起来吧。”白芷认真道。 麦冬也认真点头,没有得力长辈,那就小辈当自强吧!甚至想,下面几个小丫头也得好生调教,不图多厉害,也不能拉后腿。 反正,就算是她们几个明知道自家姑娘是一只手打十个,还能立着说一句一个能打的也没有。也还是担心。 这就是关心的人了,哪怕你水火不侵,铜皮铁骨,她们也会觉得你会被伤害。在爱你的人眼里,你就是脆弱的。 睡梦中的宁芝不知道,自己的几个丫头们都在商议如何保护她。 反正,她虽然失去了爹娘和哥哥,可是从未失去过关怀和爱护。 这个异世对她,也残忍,可也温柔。 第216章 见面 贺秋叶点头,慢慢松手:“夫君,我一定好好伺候你。” 韩佩齐有些不忍,伸手在她脸上揉了揉:“嗯,好好生孩子,我就在外头。” 这一回,她就配合的多了,她想自己夫君的眼睛。她从未看见过。 白天他带着目遮,夜里除非灭了灯才会摘了。 所以,她从不知自己的夫君眼睛有什么病症。 也许,他是怕孩子也有这个病症? 这么想着,就宽慰了许多,两个婆子见此,也放心了不少。更是上心了不少。公子亲自来瞧。那就是看重这对母子的意思啊,可不能出事了。 如此,生起来就顺利了。 本来难产就是因为贺秋叶极度惧怕的的缘故,这会子她宽心了,生起来自然就快了。 入夜的时候,韩佩齐的长子总算是出生了。 贺秋叶也无恙,只是脱力。 韩佩齐第一时间看到了孩子,甚至在婆子的帮助下,强行看过了孩子的眼睛。 然后,也不知是松口气,还是失望的叫人抱回去了。 然后对外报喜,这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也是他第一个孩子,他自然也是有感情的。 贺秋叶也很快搬回原来的住处,一切正常起来。 这回,她自己的人都回来了,再问她什么,她自己替韩佩齐周全。 韩家虽然关注她,但是她毕竟是个妾室,生孩子这种事,没人能来盯着。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次日,飞刃叫人进来给宁芝汇报。 “那贺秋叶是六个月时候搬去一个小院的。内里什么情形咱们不知道,不过生孩子的时候,她自己的人都不在身边。后来生了就搬回去了。那孩子属下偷偷看了,没什么问题,是个男孩子,有点瘦小,不过好像挺好的。” “辛苦你了。”宁芝笑了笑:“看来,这韩佩齐确实是有问题。你也别盯着了。回来吧。” 侍卫哎了一声。 宁芝又叫人赏赐他,挥手叫他忙活去了。 “盯着贺秋叶容易,盯着韩佩齐可不能够了。”宁芝道:“你说他是不是故意叫人盯着的?要是那孩子有什么问题,是不是就……会死?” 飞刃沉吟:“属下不知,不过……想来是故意。韩家虽然是文官,可也是有底子的。至少这韩佩齐,属下就看不透。不管别的,有一身好武艺呢。还有他的侍卫金铭也不是个花架子。” 所以,有人盯着他的人,在他的府上,他知道不知道呢? 知道的话,就是故意的? “那就是说,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谁盯着他?”宁芝皱眉:“这么警觉?” 越是警觉,就越是叫人怀疑。一般人发现被盯着,还不是赶紧揪出盯着自己的人? 他还能不动?这是想叫别人放心?还是自信自己露不出马脚? “不过也许就是他没察觉呢?”飞刃道。 宁芝点点头:“也可能吧。只是对他,我总觉得不简单呢。” 飞刃点头:“那属下叫人外头盯着些吧,反正殿下不也盯着他的?” 宁芝嗯了一声,心想慢慢来吧,要真是这么自信的话,盯着一时半会也没什么用的。 下午,宁蕴回府,倒是主动与他道:“韩家要摆宴,给小孩子过满月。” “这么看重?”宁芝诧异了一下。 “是啊,韩佩齐亲自发请柬,自然也有我的。”宁蕴是要去兵部点卯的嘛,韩佩齐是兵部侍郎嘛。两人还是见得着的。 “这倒是奇了,韩家不是素来不注重庶出子弟?”宁芝问。 “谁知道呢。”宁蕴也觉得奇怪。 长房没有就算了,韩佩鸳的父亲可是有三个庶出子女的,排行都不与嫡出的一样。 过的毫无存在感哪。 要说长房只有一个韩佩齐也罢了,他被重视嘛。 这韩佩齐的庶子也被重视了? “也许是看贺氏的面子?”宁蕴道。 “图什么?”何况这么绕弯子呢,宁芝好笑,估摸着八成是看贺氏的面子了。 这以后,韩佩齐嫡妻得多郁闷,有个背景这么厉害的妾室不说了,还早早生了长子。 “我说,这韩氏口口声声规矩,可这规矩都是他们给人家定的吧?”宁蕴嗤笑。 韩佩齐本就是长子,那就是嫡妻还未生子,就已经有了庶出长子了。 如今他又是这样。 这哪里像是读书人家的规矩呢? “好了,旁人的事就不必关心了。明日那林家姑娘就该过来了,你也早些回府。”宁芝道。 宁蕴要反驳,宁芝堵回去:“不过是看一眼,你要是不满意,我能逼你?” 宁蕴就不说话了。不过这就是同意了。 等他走了,宁芝自嘲:“这事还轮到我了?” 几个丫头全笑了。 要说公爷也不能盯着小公子去见姑娘吧,可不就是轮到自己姑娘催促了? 次日里,许梦蝶和林婉清上门。 林婉清是第一次来。她虽然是德妃的侄女,可是林家门槛太低了,以前也是没机会来宁家的。 所以很是提着些小心。 宁芝候着她们,见了面,各自见礼之后。好茶好点心招呼着。 许梦蝶没有上回的难过之后,也妙语连珠,很快林婉清也找回自己的节奏来了。 三人有说有笑的谈起近来临京趣事来了。 宁蕴回来之后,还是如以前一样,直接过来了。 这一年里,宁蕴长高了很多,这会子他穿一身银白色长袍,披着斗篷,很是翩翩风采。 虽然守孝,一身素色,甚至脸头上的玉簪都是白玉的,可是更显得他清俊。是一种冷冷的美。 真是‘其神若何,月射寒心’。 林婉清一下子就移不开眼了。 她痴痴看过去,觉得这辈子如果能嫁给他,那是她天大的福气。 宁蕴自来长得好,被人盯着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是被这么盯着还真是第一次…… 于是他轻轻皱眉,显得整个人更冷清了几分。 也叫林婉清跟着皱眉,她想,这样的男人,怎么能皱眉呢? 宁蕴被这头回见的女子眼中那一丝疼惜弄得有点慌乱。 直到许梦蝶拉林婉清,她才恍然起身,红着脸见礼。 “将军安好。” 声音带着些颤抖,却没有什么刻意装出来的做作。 第217章 没看见 宁芝只是看着,心想这丫头一颗心怕是要失落了。 宁蕴说了一声免了就坐下来了。 一开始,气氛有点尴尬。 饶是宁芝和许梦蝶都在,也实在是……都没什么经验。 、宁芝多出来那一辈子的记忆这时候全用上,该尴尬也还是要尴尬的。 好久才算是好了些。 然后,林婉清就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不知将军喜爱将来的妻子是文静些的女孩子,还是活泼些的?亦或者要会武?” 宁芝想,这就很大胆了。 宁蕴也被问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还是回答:“尚未想过这些,想来只要肯与我好生过日子便是了。” “一定会的!” 林婉清说完,才察觉自己太着急了。脸一下又红透了。 低头小声补救:“将……将军这般好,定然是会的。” 谁倒是舍得不与你好好过呢? 宁芝和许梦蝶都憋着笑呢,宁蕴再冷,也实在是被弄得坐不住了。 又不好直接走,走了叫人家姑娘多难过? 宁芝看到这,终于是大发慈悲,说了句:“蕴儿回来还没歇着,先去吧,我们姑娘家说话了。” 宁蕴忙不迭起身,客客气气的走了。 许久,林婉清才抬头:“是……是我失礼了。” “没什么。”宁芝笑了笑:“你是个性子直爽的,我明白。” 林婉清红着脸:“怕吓到了将军吧……他……他真是好……” 如天上明月,皎洁高远。 “哪里就吓着了。”宁芝回了一句,却也不说宁蕴对这个姑娘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这种事,毕竟她偏心自家人多。 林婉清害羞一笑,没有说什么,可是这表现也叫人她们明白,这就是看上了。 不过,就算是林婉清也知道,看上了也不是简单的事。宁家是个大家族,又是个权势滔天的家族。 她看上了没用的。 所以将心思放在心里,也不再提起宁蕴了。 宁芝见她理得清楚,不急在一时,倒是好感更多了些。 宁蕴的妻子出身不要紧,可是聪明些,懂事些,这是必须的。 宁蕴是宁家长孙,以后他的妻子也是要支撑门户的。小家子气的肯定不成。 果然等送走了许梦蝶和林婉清,宁芝去见宁蕴,就见宁蕴不讨厌这个丫头。 当然也谈不上喜欢。 夜里宁则礼听闻后,也道:“先看看,既然不讨厌,就接触一下也好。” 反正你宁蕴还有两年才出孝期呢,也不着急。 宁芝点头,宁蕴也点头。 他其实对以后娶媳妇什么的,还没具体规划过呢。以前,他混沌着,只等着到了十五岁就去渭北了。 后来父亲过世,他又想要建功立业,为祖父以及太爷爷分忧。 如今他在孤笼镇做了将军,眼光便放的长远了起来,一心只想收复大晋。 所以这儿女私情,他不习惯,不过也知道肯定要有。 一个挺好的姑娘,若是以后做了妻子,也不错。 可是这世间事固然是努力才能有个好结果,可是也不是每一件事,都是努力就能有结果的。 有的人有缘分,一眼就是一辈子。 有的人没缘分,在一处也得分离。 而时至今日,谁也不知道宁蕴的缘分在哪里。 与林家姑娘,终究还是要走着看的。 马上就是过年了,终于朝中封笔,不过如宁则礼这样的大臣,手上还是有很多事的。 所以也还是忙,府里过年的事,基本都是宁芝在安排了。 到了腊月二十八这一日,裴珩带着礼物来了禄国公府。 去年就没来,今年他算是好好走了婿礼。 虽然努力做出一副我就是随便走走的样子来,可宁芝还是高兴的很。 几乎是扑上去了的:“裴珩,你太好了!” 不是面子不面子的。而是看着裴珩这种傲娇的表情做出这种行为来,她觉得很温暖。 其实这婿礼不过是叫老人安心。 一个皇子,他来不来的,有区别么? 宁芝使劲的捏裴珩的手,这要不是当着人多,她只怕是要亲上去。 裴珩尴尬的厉害,这是禄国公府,不是左洲啊。 忙将宁芝按住些:“做什么?你的仪态呢?” “喂狗了!有殿下在,要什么仪态?要什么矜持?”宁芝笑着看裴珩。 直到把裴珩看出个大花脸来,才算是作罢。 裴珩带来的东西倒是不算什么,无非就是精美的首饰啊,给宁则礼的一些东西之类的。 不过宁则礼见他来,也是高兴的很。 才说了几句话,就见宁菱和梁楚晗也来了。 正也是来送年礼的。 见着裴珩,也很是意外。见礼之后,不禁想这二皇子可算是给足了九姑娘面子了。 因为是宁家的女婿,裴珩这回见了梁楚晗,倒是没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不过也没怎么热情就是了。 倒是宁菱看着这种情形,真心为宁芝高兴。 姐妹啦拉手说话,这边就是宁则礼和宁蕴与裴珩梁楚晗坐着了。 宁蕴深知裴珩对宁家还是有意见的,所以一直打圆场。 倒是叫裴珩与宁则礼聊的还不错。 裴珩么,不是当初怒闯国公府的小男孩了,经历了这么多,又和宁芝感情也不错,自然不会与宁则礼对着来。 这一来,就是梁楚晗尴尬了。 他虽然也有心讨好,可当着二殿下,又拉不下脸面来。宁蕴也是……实在瞧不上他。 这就尴尬了。 宁则礼是长辈,就算是有心周全,也不能太过于殷切了。 于是,梁楚晗面上笑着,心都扭成一个疙瘩了。 裴珩心里暗戳戳的想,活该!有本殿在,你还想自在? 宁蕴倒是多少看出一点来,心里想殿下故意的是不假,我也是这么坏的人啊哈哈! 于是到了吃午膳的时候,宁菱就察觉自己的夫君不高兴了。 她也有点不高兴,这可是送年礼的时候,这种时候,梁楚晗也能不高兴么? 这一回,梁楚晗是真冤枉。可惜……宁菱不知道。 桌下,宁芝伸手挠了一下裴珩的手。 裴珩一怔,下意识的忙抽出来,他是惊了。 然后就发觉是自己动作大了,众人都看过来。见他不语,又都若无其事的装作没看见。 弄得他很是尴尬,大大的瞪了一眼宁芝。 宁芝:“噗……” 众人:……没看见。 第218章 自欺欺人 被宁芝调戏了的裴珩吃完了午膳好一会不肯理会宁芝。 宁芝也不说话,只是含笑给他端茶,又坐在他跟前。捧着脸瞧他。 眼神很是……无辜。 裴珩憋着憋着,实在是憋不住了:“你怎么就这么坏?” “给殿下喝的茶好不好?”宁芝不答反问,语气那叫一个……平淡。 裴珩胸膛起伏,无语的看她:“宁芝!你……” “淡定些,谁叫你自己反应大的?我就是想拉你的手呀。”宁芝带着淡淡的委屈,一脸都是这样算个事的样子。 裴珩说不出话,他就不信! 可要是因为这个闹,也着实没意思。 气呼呼的喝茶,还被烫了一下,更是郁闷了。 宁芝见逗过了,便也不再逗,好好的与他说起话来。 “殿下什么时候起程呢?”宁芝问。 “元宵过了就走。你可以多在家里呆些时候。”裴珩道:“暖和些再去。” “蕴儿肯定会与殿下一道,我等二月三月吧。”宁芝想,爷爷老了,她多陪伴些时候吧。 裴珩点头,他也想多留些时候,大哥身子越发不好了…… 可是左洲那里,也离不开人。 “太子殿下那,我在临京的时候,也会留意的。”宁芝想了想:“至少,要是有事,我还能及时告诉你。” 裴珩心内熨帖,点头也不说什么感谢了。 “嗯……殿下在外面站得稳,太子殿下会很高兴的。他这么些年叫殿下习武学文,不就是为了这些么?”宁芝道。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裴珩笑了一下。 宁芝挑眉不接这个话茬了。 裴珩又问:“宁蕴要与林家那丫头结亲?” 他个人反倒是觉得林家门槛低了。 “说这个过于早了。”宁芝轻轻皱眉:“蕴儿也只是不讨厌她,这婚事不是一日能定。蕴儿满了孝之后再说吧。” 裴珩嗯了一下,这就变数大了,谁知道以后如何呢? “他去了你也不必担心。”裴珩这句话说的不自在。 宁芝还愣了一下才明白,这是说宁蕴去了左洲那边,宁芝不必担心? 宁芝就笑出来了:“是你侄子,你当然要照顾他呀!我担心什么?” 这句,又把裴珩说的不好意思了。 这丫头是真敢说。 可是要反驳说不是,也着实刻意了些,他只能装作不知道了。 裴珩临走,被宁芝塞了一个大大的桃子。 洗的干净的桃子,本不该是冬日里有的,不过是宁家有渠道运来。 吃个新鲜。 裴珩肯定不算稀罕,不过被宁芝这么塞一个,也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于是骑马之后,裴珩一只手还拿着那个桃子。虽然觉得有点……不怎么自在,但是心情很好。 而好心情总是不持久。 宁芝第二天的时候,就接到了来自渭北的消息。 恰好宁则礼不在家,也是下头人机灵,直接来找宁芝了。 “九姑娘好。”来人一身风尘。 “你起来吧,出什么事了么?”宁芝吓了一跳。 “回九姑娘,是咱们大老爷,前几日晕倒,昏睡了一天一夜。夫人不敢隐瞒,叫小的回来说一声。如今已经好多了。”来人道。 宁芝深吸一口气:“大伯还清醒么?” “如今是清醒了的,还能办理公务,只是精神极差。吃的少,睡得也少。”来人顿了顿:“府上的先生也替大老爷看了多年了,他们……也没有太好的法子。” “是要请苗先生过去?”宁芝问。 “不不不,苗先生是不能动的。如今公爷身子不是也不好。万不敢劳动苗先生的。其实……”那人犹豫了一下才道:“其实府上的姜先生也不比苗先生差……” “所以你只是来报信?”宁芝又深吸一口气:“已经是二十九了……这个年,我想叫爷爷好好过。” 已经是这样了,迟一天说又如何?总不能去年过年是因为二哥没了,叫爷爷悲伤难耐。 今年,又说大伯不好了吧? “是,应该的,夫人也是这么说的。大老爷的意思也是一样。并且吩咐,不叫小公子着急回去。”来人又道:“眼下渭北无事,叫小公子继续呆在孤笼镇好。一旦有什么,也是来得及的。” 宁芝点头,心里清楚,孤笼镇如今挺好,宁蕴要是忽然回了渭北,倒是叫有心人怀疑了。 只是心里也感慨,大伯也六十岁了……在这个时代,算是年纪大了。 又经历过丧子之痛。 早年征战,留下一身暗伤,注定没有高寿的。 可是要是大伯也走到了爷爷之前,那可怎么办呢? 叫那人去歇着,宁芝下令直接叫府上都不要说这件事。 索性府邸够大,一人要是想藏着,谁也不知道。 宁芝直接将这件事跟忠叔说了:“好歹叫爷爷过个好年吧。” 忠叔自然应了,点头不迭:“小公子那也先不要说了,他怕是藏不住。好赖过完年再说吧。” 宁芝点头,有忠叔帮着,爷爷就知道不了。 “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准备过年吧。”初一的时候,宁家人要进宫去的。 其他时候,还是各自府上过年。 所以还是要好好摆宴的。 就算如今府里只有这三个主人,也是一样要热闹起来的。 每一年的变化都太大,宁家人虽然多,可四散开来,到底叫人觉得凄凉。 “哦对了,倒是有个好消息。”忠叔忽然道:“老奴这记性也是不好了,昨儿来的消息,我也也是想着等除夕说的,一时忘了跟姑娘说了。” “四老爷家多了个小公子。”忠叔道。 “嗯?都没有个风声?”之前都没听说四婶有孕啊? “难道是妾室所出的?”宁芝好奇,四叔家没有妾室啊。 “不不不,是四夫人生的,因为怀胎的时候一直不稳,险些保不住,怕公爷知道了担忧,又赶上了大公子没了那事,这就不敢提起。如今好生生出来了,才敢说,是个健康的小公子。在咱们家,排行十三了。” 忠叔笑着,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宁芝也笑了笑:“这是好事,爷爷会高兴的。” 有人生,有人死,这就是人间常态…… 可是一个出生不足十天的十三弟……与大伯,以及过世的二哥也抵消不了啊。 人类,果然是会自欺欺人…… 第219章 坚韧 等宁则礼回府,宁芝果然将这件事瞒着。 除夕夜里,宁家一家子吃年夜饭,宁芝举杯:“先敬祖父一杯,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宁则礼呵呵笑,举杯:“祖父也祝你一生顺遂。” 喝了酒,又是宁蕴敬酒。 大家都只盼着宁则礼长寿,自然也也祝他健康了。 等忠叔等几个老仆也都敬过酒,宁芝才道:“跟爷爷说个好消息。” 宁则礼果然感兴趣:“哦?芝芝说的,定是大好事。” 他心里是清楚的,这孩子故意今日说,想来是早就知道了的。 “四叔家多了个十三弟,身体健康的一个胖小子。恭喜爷爷多了一个孙子呢。”宁芝道。 宁则礼一愣:“这事,我竟丝毫不知?这个老四!” “是因为之前四婶怀的不安稳,怕怀不住。不过显然是多虑了,宁家福泽深厚,这不是没事?我和忠叔故意瞒着爷爷两日来着。今儿说,不是大好事么?”宁芝笑道。 宁则礼责怪的看了一眼忠叔:“我就说你怪吧?” 忠叔憨厚一笑:“这不是也偶尔怪一回?” 心想,我这怪,可不是为了这件事啊…… 宁则礼哈哈笑:“好事好事!起名字了没?没有的话,就叫宁芃吧!” 宁芝想了想笑道:“是个好名字!极好,四叔四婶一定喜欢的。” 芃,草木繁盛,生生不息的意思。 宁家宁芝这一代都从草字头,也是因为多年前一个道士给宁家批示过命途,说是这一代的孩子适合从木。 至于宁蕴,虽然是下一代了,但是因为是长房长孙,所以宁则礼也叫他从了草字头。 他这一辈,只有他一个是随了上一辈的。 所以,如今四叔家的孩子依旧是从草字头。 眼下名字起的这么快,想来是一早就是宁则礼想好的。只怕是生的男孩女孩都是这个名字。 宁芝觉得真的好,宁家如今有些凋敝的意思,这孩子来的好,名字也好。 “是好,只是我又多了一个十三叔?”宁蕴脸色……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合适了。 宁家多了一个人,当然是好事。可他这年一过,说起来都十六了。虽然还没过生日吧。 这就多了一个不到一岁的叔叔…… “反正从我起,比你岁数小的姑姑叔叔你也不差多一个。习惯就好了。以后等我的孩子生出来,与你这个哥哥又查了十几岁……哎哟,想想芃芃以后的孩子与你要差几十岁,我的天那……” 宁芝笑出声,这以后真是要乱套了,自家人都数不清楚的。 宁则礼也笑了,宁蕴脸都青了,那画面也是太美…… 想想一个小娃娃管那时候肯定都一脸胡子的他叫哥哥…… 因为这个事,这个年过的很是悠闲美满。 至少一直都在笑。 到了夜半的时候,马上就算是新一年了。 宁芝双手合十:“许个愿吧,这新的一年里,爷爷不要生病。宁蕴不要受伤,宁芝和殿下好好的。” 这最后一个,又把宁家老小逗笑了。 外头小厮们开始放炮,噼里啪啦的,宁芝扶着宁则礼出来看。 远处皇宫里的烟火也放起来了。 宁芝笑道:“又一年了。” “你们都长大了,头回带着你们独自过年,你们还是小娃娃呢。”宁则礼感慨。 宁芝强笑着,可是……仍旧有泪意。 是啊,他们大了,可是曾经伟岸的爷爷,如今也是越发憔悴苍老了。 “小娃娃不好,都不懂事,我记得蕴儿那年乱跑,把爷爷的茶壶都撞倒,心疼吧?”宁芝眨眼。 记得那是个好看的茶壶,也是个老物件,爷爷很喜欢的。 “你就说我这些事吧!”宁蕴哼道。 “你倒是也能说我,可我乖,没做坏事啊!”宁芝眨眼。 “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前那……那尤氏是你叫人来府里的!”宁蕴跺脚。 尤氏,过去府里四叔的奶娘的女儿。比爷爷小个二十来岁。 一个美丽的寡妇,祖母崔氏,以及四叔的姨娘姚氏都过世后,常来府里。 那几年,确实跟宁则礼有那么点……不太清楚吧。 不过,宁则礼不打算娶进来。那人也不打算进府就是了。 这事,宁则礼也不瞒着,只是叫孩子们说出来,他多少还是有点羞耻的。 便只能指着两个孩子笑了。 宁芝和宁蕴不管,只管挖对方的‘黑料’。其实还不是彩衣娱亲,大过年的,怕宁则礼多想。 宁则礼也明白,于是很配合的笑。 直到夜很深,被劝着回去歇着。 等他走了,宁芝和宁蕴坐在了一边,再也不想说笑了。 有的时候,情绪这个东西,是能有感觉的。宁蕴便问:“有什么事瞒着我?” 宁芝看了他一会,轻叹一口气:“大伯府上来人了,大伯病的厉害。” 又把那事细细说了。 “咱们家的事,自然有人盯着,所以大伯的意思是不许你回去。”宁芝叹气:“没想瞒着,只想叫爷爷安心过个年而已。” 宁蕴点头,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祖父身体多差:“我知道了,我……我会听话的。” “嗯,你要坚强起来。渭北虽然不许你回去,但是你要知道,你是渭北将军府的支柱。也是咱们禄国公府的支柱。是我的支柱,知道么?”虽然将这些担子放在这个稚嫩的肩膀上很残忍。 可是,唯有这样,才能叫他坚强。 “我知道,你放心吧。”宁蕴笑了笑:“别总当我是孩子。” “哎,你呀你,要是我能叫你一直做孩子就好了。罢了,不说了,咱们也去歇会吧,真守着一夜也不成。明日还进宫呢。”宁芝起身。 宁蕴点头,与她一道出去,各自回去了。 谁心里也不轻松,可是谁都不是一个人。 所以,不轻松也得轻松。人啊,长大了就知道,很多事是由不得你自己的。 例如生老病死,例如聚散别离。 唯有坚韧,永远适用。 【因为这本书就是个拯救的文,所以可能看起来沉重点?我尽量写的欢快一点。嗯,感情还是很欢快的。爱你们,谢谢支持么么哒。】 第220章 年 时间往回退一点。 皇宫中,裴氏一族正在吃年夜饭。 陛下最上,太子与太子妃以及侧妃韩氏左边上位。紧跟着就是裴珩。倒是后宫嫔妃们坐的远一点了。 还有福王与福王妃,今年临平郡主没进来,因为刚和离,所以不太合适就没来。 多了的,就是皇孙裴霖以及皇孙妃安如意了。 倒是没什么新鲜的,酒菜年年都差不多,歌舞年年都差不多。 说起热闹来,也就是那样,但是要说不热闹,这毕竟也是皇家的年。 陛下年岁高了,也不怎么喝酒了。接受过两个儿子,一个孙子敬酒之后,就不再喝了。 太子病着,也不喝酒。 裴珩倒是喝酒,但是与裴霖喝是不可能了。 福王胆小,这种时候,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自然也不敢乱喝酒。 一时间,太子和裴珩说话看歌舞,也显得旁人更寂寥了。 德妃聪明,寻些不要紧的话题与陛下说着,甚至叫陛下高兴了,还叫人给她换了位置,坐近了说话呢。 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到了半夜,外头放了烟火,裴珩就劝着陛下回去歇着了。 建文帝也实在是坐不住了,由着裴珩亲自扶着他回了自己的寝宫。 “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与你说了这许久,听不进去?”建文帝絮叨。 他就是不想人裴珩走。 “父皇,您就别说了,能不去我不就不去了?您好生养身子,我不在的时候您别生病。”裴珩与建文帝说话,算是相当自在了。 建文帝见劝不住,哼了一声:“就不该叫你这么出息。” 裴珩失笑:“出息还不好,不早了,父皇赶紧歇着,想睡多久都好。明日有儿子呢。” 建文帝耷拉着眼皮子看了一眼小儿子,心想朕肯定睡足了才好。 劝着建文帝躺下,没叫他再吃自己想要的夜宵。裴珩才又回来圣元殿。 “父皇歇着了?”太子也是强撑着,这会子问道。 “父皇歇着了,大哥也去吧,也该散了,明日再聚不迟。”一个老,一个弱,裴珩看着也担忧。 太子也实在是撑不住了,便没反驳,由着人扶着他去了承平殿。 明日一早进来太折磨了,直接住下来就算了。 太子妃和韩氏也跟着一道走。 福王忙起身恭送。 送走了太子,皇孙和福王就都要出宫去了。 福王就不必说了,宫里肯定没得住。皇孙裴霖自然也是没有住下来的可能的。 本来的话,宫中没什么人,住也无妨。 但是裴珩不说话,他自然识趣。 就主动提出回去了。 出了宫,裴霖与福王说了几句话,倒是很热络的样子。福王只管应和,两个人各有心思,逐渐散了。 裴珩回了飞虹殿,衣裳都不换,就躺在了软榻上。这一天,心累啊。 有心去找宁芝,可时辰实在是不早了,还是别打搅小丫头睡觉了。 裴珩躺了好一会,才起身更衣。 同样一个夜晚,其实宁芝也一样没有睡意,只是躺着罢了。 一早上,便是新一年。宁芝换了一身大红的裙装。 宁苇过世已经一年多了,她毕竟只是堂妹,守孝一年也差不多了。 宁芝不是不重视宁苇,只是觉得大过年的,实在不想叫家里这么素净。 也只有她能这么穿,便就想这么穿进宫去了。 宁芝与宁蕴一道走,宁则礼倒是晚了一步。 宫中,宁芝被请着去女眷歇息的怡景殿。都还没走到呢,就被飞虹殿里出来的燕知劫走了。 飞虹殿里,宁芝瞧着裴珩,见礼之后问:“莫不是昨夜殿下实实际际的守岁了?” 裴珩点头应是,总不好说我是失眠吧? 宁芝便笑:“我猜昨夜陛下和太子殿下歇息了之后,你肯定与皇孙想看两厌来着。” 裴珩嘴角一抽,这叫什么形容。 不过他们肯定互相不顺眼是真的。 “殿下不该劫了我到这里。我今儿可是要看戏的。”宁芝喝了茶就起身:“怡景殿里,从太子妃到各家的女眷都在,还有新任的皇孙妃,我就去看戏演戏了,殿下趁着这会子睡一觉吧。” 裴珩无语的看她,就是想叫她安心歇会才叫来飞虹殿,这丫头偏不领情…… “不要这么看我嘛,女人有女人的战场啊。”宁芝走过来,仰头看裴珩:“殿下今日还是很好看。” 说着,就踮起脚,亲了裴珩一下,然后低头一笑转身:“走了哦,一会见。” 裴珩觉得自己被亲的脚趾头都抓了一下地。 没动,只是看着宁芝走了。 丫头今年生日,就是及笄了…… 宁芝去了怡景殿的时候,果然太子妃,韩侧妃等人都在了。 往下,福王妃,皇孙妃,以及韩佩鸳,贺秋云,彭筱,彭玉等都在这里。 自然,今日初一,临平郡主也不敢再不来了。 她精神不大好,也不知是因为和离闹的,还是丢人羞得。 宁芝给她见礼。她也不敢有什么难为,更是不与宁芝多说一句话。 因为宁芝尚未过门,自然礼仪上是该给安如意请安的。 不过安如意哪里敢受?起身只敢受半礼。 宁芝也就这么行了,挨着太子妃坐下:“姑姑昨夜睡得不足?” 看起来也是没精神。 “守岁哪里能足。”她笑了笑:“今日穿的精神,好看。” 宁芝笑了笑:“过年么,不就是这么穿么。” 说着,是真的笑了。 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整个殿中,就唯有她们姑侄两个是大红。 太子妃是大红山河裙,宁芝是大红襦裙,绣着大线条的金色花纹。大气又漂亮。 太子妃一头赤金牡丹的首饰,镶嵌大颗的红珊瑚。尊贵又华丽。 宁芝今日是元宝髻,倒是没多少首饰。一根长长的紫金钗,镶嵌了一颗粉红猫眼石。然后后头就是红色丝带。 耳朵都没戴什么东西,却在眉间点了个三瓣牡丹花纹。 贵气,却也活泼。不会显得她厚重。 反观韩氏姑侄两个,却是常年素色。 今日韩侧妃一身浅紫色的襦裙,绣着的仍旧是她爱的竹子,倒也好看,只是未免冷清些。 第221章 无法苟同 就这还算好的,韩佩鸳那真是万年的白。 今日她又是一身白,也许是因为过年了,所以这素白的衣裙上用暗线绣着花纹呢。 只是你要不凑近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飞仙髻倒是美,配上白珍珠…… 宁芝实在是无法苟同。 是,很美很仙,只是大过年的,叫人觉得冷…… 新皇孙妃今日也不是穿红,她穿了一身粉色襦裙,倒是也好看。只是头上的首饰叫宁芝一眼看出她的嫁妆怕是不大好。 贺秋云是鹅黄襦裙。配着黄金首饰,就是宁芝觉得最喜庆的一个了。 至于彭氏姐妹,不穿艳色很正常,她们要守孝三年呢。 贺秋云见宁芝看她,就笑道:“这年过了,九姑娘就快及笄了。” 她想了想道:“记得九姑娘是六月里生辰?” “是呢。”宁芝笑了笑:“今年就及笄了。” “那可好,到时候我也去蹭一杯酒喝。”贺秋云笑着:“得给姑娘备上一份贺礼。” “好,到时候你们都来就是了。”宁芝笑道。 “过的真快呢,这就及笄了。哎,你们这会子最好了。”韩侧妃一笑:“想想还记得鸳儿很小的时候,这就这么大了。” “是啊,过的快,我还记得头回见着九姑娘的时候。那会她好小,不过从小就好看。”韩佩鸳笑着道。 宁芝也笑:“是吗?那你记性不错。” “那我岂不是亏了?”贺秋云是从小长在洪城的,很小就走了。 “那你肯定是亏了。”韩佩鸳说笑:“那时候的九姑娘,哎呀……” 她难得这样说笑,就连宁芝,倒也捧场的笑了一下。 “这定亲也几年了,及笄之后,就可以预备婚事了。喜事呢。”福王妃凑趣。 “可不是么,说着说着孩子们就都大了。”太子妃也笑。 她一开始是不赞成这婚事,可是如今,倒也没什么意见了。 自然乐得见宁芝出嫁。 宁芝也着实做不出什么羞涩来,便笑了笑。 临平郡主一直沉默,这会子觉得酸的紧,便道:“九姑娘和二殿下大婚之后,几位姑娘就可以进府了。” 这话说的真是…… 这是个事实。可不能说,多扎心吧? 这几个姑娘哪家的出身差了?这不是打脸么? 一瞬间,这殿中众人都不说话了。 福王妃脸色骤变,可要是斥责,也是不合适。 最终还是太子妃道:“临平也不小了,也是成过婚的人。怎么就还是不懂事?这说话做事,总要长进些的。” 福王妃忙应了是,这才敢教训了临平几句:“都是臣妇不好,没管好她。” 太子妃端茶:“罢了,也是孩子。” 有这一出,这几个人都不说话了。 他们不说了,谁还能说? 来这里的女眷,基本都是朝中重要的大臣家眷。那些身份不够的,就算是能进宫,也来不了这里。 所以这会子,这边真是诡异的安静。 直到来人请太子妃等人去圣元殿。 快开宴了。 宁芝起身,与太子妃一道,韩侧妃自动退后一步。 福王妃狠狠的剜了一眼不懂事的女儿,无奈的跟着走。 临平心里冷哼,她就是见不得大家一团和气,背后明明恨不得对方死了,装什么呢? 今年,不必陛下说,安排座位的时候,自然是又把宁芝和裴珩放一起了。 除却一开始敬酒请安见礼的一系列,宁芝和裴珩坐定后,裴珩就问:“演戏过瘾了?” “太没意思了。”宁芝摇头:“厉害的不动声色,愚蠢的……时时刻刻都愚蠢。彭筱如今都沉默的不像话了。” 贺秋云和韩佩鸳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就是不动声色啊。 裴珩嗤笑,对女子之间这些很是不屑:“你们就是闲的。” “不是闲的,殿下想啊,以后殿下一回府,后院都知道。先不说还有几位。就眼下这几位,我啊,韩佩鸳啊,贺秋云啊,彭筱啊,还有殿下家里的侍妾,都盼着殿下去呢。殿下去看一个,就有好几个不高兴。不高兴怎么办?” “我比较幸运,做了嫡妃了。可是人家几个怎么服气?又不差不是?然后等殿下成了陛下,那更完了。除了皇后之外,还有贵妃贤妃淑妃德妃……位置怎么安排?要是都生了儿子,以后立哪一个做太子?” “就这还是鉴于您的皇后宁氏还活着。要是这些人想着死了一个宁氏,这皇后就易主了呢?”宁芝眨眼:“于是以后殿下看见的就是今日宁氏推了贺氏落水,导致贺氏小产了。明日彭氏给韩氏下毒导致韩氏毁容了。后日韩氏给宁氏饭菜下药导致宁芝不孕啦……” 宁芝看着裴珩难看的脸色继续:“还有哪天殿下新收的小美人,忽然就失足落下荷花池啦,或者殿下兴致勃勃逛花园,就见小美人跪在雪地里啦……” “闭嘴。”裴珩低低喝道:“你真是……” “当然了,您的宁氏可不一定是皇后。说不定您才是。”宁芝悠闲喝茶,好整以暇的看裴珩。 裴珩表情呆滞了一瞬间,然后无语的也端起了茶。 “宁芝,你就闹吧。”裴珩放下茶恨恨的。 “做人真难,实话不能说。”宁芝轻轻摇头。 裴珩咬牙:“本殿没那么花心!”裴珩想,他怎么可能叫后院乱成那样? 何况,就宁芝这个手腕,能叫其他女人翻天? 当然了,二殿下此时没有什么只要宁芝一个的心思,可是对于宁芝描述的这个以后……不得不说,二殿下真是不喜欢啊。 而有朝一日,他后院里是真的会有这么几个出身太厉害的女人的话…… 宁芝形容的,那绝对是真的。 宁芝看着裴珩脸色变幻,心里好笑极了。 先把预防针打一打。至于那几个女人么。宁芝想,她是要用尽力气,都别想嫁裴珩了。 再看裴珩,宁芝觉得还得对二殿下好一点,毕竟遇见了自己,他也不容易啊…… “你那是什么眼神?”裴珩对上一副似乎是可怜自己的眼神,就要炸了。 宁芝将点心往这边一推:“殿下吃,我好喜欢殿下,越看越喜欢。今年就及笄了。来年就嫁给殿下了,好欢喜。” 第222章 开心 裴珩被她这话弄得真是……高兴不对,不高兴更不对。 还好太子及时叫了他一声:“光顾着与芝芝说话了?来,大哥敬你。” 裴珩忙起身:“大哥何必这样客气?您就不要喝酒了,我喝。” 说着,宁芝自然也跟着起身了,倒是与裴珩一起喝了一杯。 太子笑着:“瞧着你们站在一处,真是般配。禄国公你说是吧?” 宁则礼也起身:“太子殿下谬赞了。芝芝诸多毛病,也亏的是二殿下不嫌弃。皇家不嫌弃。是我宁氏莫大的福气和尊荣。臣感激不尽!也就此敬陛下和太子殿下。” 建文帝素来是给宁则礼面子的。便举杯:“也是芝芝是好孩子。与珩儿般配。” 这就是给宁氏很大面子了,宁芝自然跟着谢过。 在场的,韩氏的,贺氏的,彭氏的自然是嫉妒又无奈。 彭氏也就罢了,毕竟也不是过去了。 可贺氏韩氏如何能真的心里服气?可此时不得不跟着赔笑。 毕竟嫡庶有别。便是宁家这样将子弟们一处排名的,那也只是对嫡出庶出的子弟们不太过于区别开。 可是对于府中的妾室,也是与别的府邸一样区分的。 所以,即便大家出身差不多,可是一旦成了妾室,到底也是屈辱万分。 所以,这时候宁芝越是被夸,她们越是会觉得难受。 毕竟,她们看来,宁芝不是真的好到了那种地步,不过还是因为她是被点为了嫡妃的缘故。 差不多的家世,差太多的结果,谁也不会真的愿意的。 在坐定,宁芝低声道:“你瞧,这会子就有人试图用眼神杀了我。” 裴珩失笑,摇摇头,没回答。 “皇叔和九姑娘是般配,之前与皇伯还说,等皇叔大婚之后,想来要给皇祖父添上几个孙子了。”裴霖起身,笑着说话,也要敬酒。 他们昨日是敬酒了的,可是今日一样不能不敬。 建文帝嗯了一声:“朕盼着呢。你也大婚了,早些生育子嗣好。” 然后像是才想起来一般,问了一句:“你那嫡妻周氏可好?”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 周氏? 这是陛下连皇孙殿下的嫡妻姓氏也忘记了? 八十多的人了,这年过了,就算是八十三了。忘了不算稀奇…… 可这大过年的,也实在太打脸了。 裴霖忙道:“多谢皇祖父惦记着,如意极好,性子也和顺。是皇祖父给指的好姻缘。孙儿多谢皇祖父了。” 他也不提起自己的妻子姓安,只是叫了一声名字。 倒也无不可,就当是他们两口子感情好了。 安如意尴尬的很,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还是裴霖暗地里给她使眼色,才算是安稳些。 早知自家家世不成,可连姓氏都被记错了,这也太叫人觉得难受了。 好在,错了就是错了,这会子没人有提醒陛下。 不然那可是更尴尬了。 裴霖还算稳得住,不动声色的坐回去。心里什么样谁还猜不到?不过面上是没露出来的。 宁芝侧头,轻声道:“忽然觉得,皇孙殿下好惨……” 身份是尊贵,可惜……这满临京城里。没几个人真的觉得他尊贵的。 从上头的陛下,太子皇子……都不觉得他尊贵。 明明也是个皇室遗孤来着…… “你就装吧。”裴珩嗤笑,心想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真要是觉得皇孙可怜,还对安家用心眼儿? 就之前与安家老三狭路相逢那事,安家老三可是津津乐道啊!都是说九姑娘如何如何和善。 是夸她,可不也是换着花样的表示安家现在有底气了么? 宁芝一边倒茶一边道:“我没装啊,我是觉得他好可怜,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同情是没有的。我还能忘记了他曾经想杀我和你?” 又不是个圣母。她大约是一边说哎呀皇孙好可怜,一边一脚就踏下去的人了。 德妃与陛下说了许久的话,见陛下不想说了,便道:“快叫人上些水果和蜜饯,给姑娘们跟前都摆上。本宫还记得九姑娘爱吃梅子干是不是?本宫那有些陛下赏赐的,好吃着呢。拿来给九姑娘吃。” 宁芝起身谢过。 德妃示好不稀奇,如今是有侄女想给了宁家。过去的时候,德妃也与她示好。 如此,宁芝等女眷就与德妃之流说起话来。 而裴珩被大臣敬酒,倒也颇有过年的气氛了。 今日毕竟人多,所以绝没有昨日那么沉闷。故而这一天过的很快。 等夜深了,烟火放过了,也就该出宫回家去了。 临走,裴珩还说了一句:“你要是累了,就在宫中歇着?” 宁芝抬眼看他,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这要是在左洲,我就不拒绝了。可惜这是临京哦……所以,殿下您好好回去歇着吧。” 然后轻轻推裴珩,扶着连翘的手走出去了。 裴珩一愣,脸就红了,不过本就喝了酒,倒也不是很能看出来。 紧走几步跟上去:“本殿是说你累了,你想什么呢?” 宁芝停住脚,眨眼:“什么?可是我住下来会被人笑话呀……殿下说的什么?” 一脸的无辜和不解,一双美眸清澈无比的看着裴珩。 裴珩:…… 他又分不清未婚妻到底是装的还是真不懂了。 好吧,虽然也亲过,抱过,但是好像……她还是不懂? 尽管她今日还说来年就可以嫁给他生孩子了…… “殿下要送我回去么?走吧,好冷的。”宁芝又眨眼。 裴珩还能如何,只能装作自己什么都没说了。 “嗯,走吧。” 宁芝低头,勾唇一笑,殿下太逗了。 裴珩全然不知,自己又被未婚妻‘欺负’了。还想着,还好她穿了斗篷的,不然这会子夜深了,是很冷了。 出了宫,宁则礼已经上马车先一步走了。 宁蕴等着宁芝呢,见她被送出来,便与裴珩见礼。 裴珩要送,就与宁蕴一道骑马。 回到禄国公府,裴珩没下马,只是嘱咐了一句:“回去就早些歇着。”就转头走了。 宁芝下车的时候还勾着嘴角,欺负人比较心情好吧? 反正挺开心的。 第223章 上元节 初一是进宫,初二宁芝去太子府拜年。 直到初七,各家人情往来走完了之后,基本上也就没什么事了。 朝中都恢复上朝,裴霖也正式去了殿中省。 他自然知道这差事不好做。可是第一天上任,就知道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并不是说这里的人对他不敬。而是这里的制度太过于完善了。 虽然上一任的殿中省监是利利索索走了,也没有留下什么烂摊子。 可就是因为一点都不乱,他才更是无处下手啊。 殿中省下,各司其职,尚食局,尚衣局,尚舍局,尚撵局,尚乘局,尚药局等各个部门都铁桶一般。 跟着以前的规矩,形式的规矩十足,一点都没有乱子。 来的第一天,连尚食局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眼看着尚食局将一日饮食用度批给了御膳房与飞虹殿。 下面人都规矩,也恭敬,可是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 这是有规矩的。 裴霖想呆着,就只能顺着过去的规矩走。不能推陈出新。 至少短期内不用想这个问题。 虽然说临京是个临时的京城,可是二十来年下来,皇宫中没有别的事端,自然也富裕。 穷尽江南之力,还是能叫建文帝以及裴氏皇族享受的。 这殿中省也自然不差钱。 裴霖要是想用一点小恩小惠叫这里的人忠心,一时半会是办不到。 他纵然是有银子,可也不会多,就算是多,也不敢拿出来。 对外,他可是一个流落民间,几经辛苦才回来的皇孙啊。 要是忽然拿出银子来,不是也不符合人设? 虽然早就想到了会有艰难,可真的见了这场面,裴霖不禁觉得太过于憋屈。 他是万万不曾想到,整个殿中省会是这样子的。 前任之所以调任,只怕也是裴珩的意思吧? 他要是改革,势必短期内会叫殿中省乱了。 本来是好的,在他手里乱了,陛下会怎么想?要是第一个差事就做不好,以后还有差事? 何况是这么好的。 他都不必怀疑,一旦开始改革,自动生乱就不提了,裴珩绝对会给他加码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换了他也会这么做的。 所以此时此刻,裴霖无可奈何。 他暗恨,这是裴珩用一个华丽的笼子将他关起来了。段时间内,他只能专注于殿中省。 只是这样的笼子太过华丽,他一开始就不可能拒绝…… 比其他的艰难来,裴珩在户部却是顺风顺水。 宁氏门下自然不会给裴珩找麻烦,韩氏门下的人也不敢。 二殿下自来就威风,如今更是不同以往了。户部也没有人不服气。 至少明面上,绝对没问题的。 如此情形下,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 难得有这样的时候,宁芝一早就叫人正经的给裴珩送去了帖子。 裴珩回了飞虹殿之后见了,好笑打开。 那是一张对折的帖子,桃粉色的面上画着简单的白色桃花。 倒是素雅好看。 只看画工,不够纯属,但是清雅的很,就知道是宁芝亲自画的。 再打开,是淡淡的桃花香。里头正面上就贴着干了的桃花花瓣,没有原本的粉红那么好看,但是用特殊的药粉处理过,也还保留着些美丽。 这香味自然不可能是这干花的了,自然是桃花做的精油抹了一些。 宁芝只写了三行字,上头一句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下面一句是‘柳叶湖畔候君至。’ 落款比较有趣,不是名字,而是一个简单小巧的‘九’。 裴珩看着就笑了:“真能闹。” 说是这么说,可他从未接受过这样的邀约,觉得惊奇之余,欢喜之情也是不少的。 后来,宁芝的邀约成了临京城女子争相效仿的鼻祖。 定亲的女子们都会在上元节邀请自己的未婚去出去游玩。自然也有胆子大的姑娘们邀请自己喜欢的公子出来。 上元节,是古代本就最叫女子喜欢的一个人节日了。 后来更是成了女孩子们的狂欢节。 而宁芝的字帖,后来也被女孩子们戏称成了‘久长贴’。 久同九,既是暗合了宁芝的排行,甚至裴珩后来也恢复了正经排行,一样是九。这久长,便是世人戏称。 因宁九与裴珩久久长长一生甜蜜。所以世人谓之吉利。姑娘们更是深信不疑。 说是上元节这一日送出久长贴能叫情郎赴约的,都会一生幸福。 当然,这时候后话,且不提。 眼下,裴珩还是比较重视这个约会的,于是,到了十五,他在宫中就与建文帝喝了一杯酒,就径自出宫去了。 太子知道他要去见宁芝,也不拦着,只是笑他。 裴珩回飞虹殿,正经换了一身衣裳。 他猜测宁芝一定是大红,于是换上了绛紫色的长袍。绣着龙纹,一看就知道身份。 可是他就是想这么穿,因为这衣裳霸气些。 又重新梳头,将紫金冠戴上,长剑挂起来,活脱脱一个俊美却带着杀气的霸气公子。玄色斗篷一批,更加霸气了几分。 指望那站,就叫人想多看几眼,又会害怕。 带着苏睦等人去了柳叶湖,远远的,就见湖心亭里人很少,果然有一个是大红。 裴珩嘴角勾起,走的快了些。 四周游人如织,处处灯火阑珊。几乎无论哪个方向都看得见花灯的影子。 那亭子里,更是挂着好些漂亮的花灯。 湖面上是一个个莲花样式的河灯。 还有孔明灯在天上慢慢的飘着。 这是个浪漫的节日。 裴珩终于走近,就见宁芝果然大红衣裙。连斗篷都是红的。 头回见她梳着双刀髻,红宝石做首饰,流苏垂在耳际,美不胜收。 眉间又是大红花瓣,裴珩没看出什么花瓣来,只觉得显得她脸更白,人更美。 “殿下今日好威风呢。”宁芝笑着仰头:“我今日费心打扮,果然才与殿下般配了。这要是没有这般费心,可就叫殿下比下去了呢。” 裴珩瞪眼,这是笑他?他打小可不爱听人说自己长的好的话。 不过这丫头可是说过无数次了。 “殿下,上元节好呀。”宁芝过来,拉裴珩的手。 第224章 上元乐 裴珩只觉得她小手滑嫩,拉过来带着热乎乎的温度,叫人觉得十分微妙。 那是一种不同以往的感觉,像是心跳更快,也像是不好意思触碰。 “我今日做了坏事,用殿下的名义,不许人上来这湖心亭。所以今日,我们就单独约会了。嗯,至少要等一个时辰,咱们才去别处看灯可好?”宁芝柔柔的问。 此时,就是说什么裴珩只怕是也说不出一句不好来。自然点头应是。 宁芝轻笑,真真已经是有了万种风情:“不曾听闻殿下与人相约上元节。想来,我是第一个了。很荣幸。” 裴珩不自在,不想承认这个第一个,可是对上她那似乎将整个柳叶湖里的莲花灯都印进了眼里的眼神,他是怎么也不能说不的。 只好点头。 “过了上元节,殿下就要走了。虽然也就一两个月,可我想你怎么办呢?”宁芝捏裴珩的一个指头,柔声细语的问着。 分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声音,可裴珩就是觉得,她有点委屈? “你……你过些时候不就来了。”裴珩有点紧张。 今夜从一开始,他就觉得紧张,似乎与过去都不一样。 就算是生日还没到,他也已经算是十九岁的男孩子了。 不,在这里,不再是什么男孩子,已经是大男人了。 怎么可能不开窍?未婚妻美丽,风情,又这般有趣。他怎么可能没有心动?有心动,自然也就有了别的。 似乎是忽然之间,就彻底开了窍。 却又怕宁芝还未开窍,吓着了她。哪里自在呢? “殿下去了军中也好照顾好自己。眼下没有战事,殿下要歇息好。如果有空给我写信可好?”宁芝抬眼看裴珩。 “嗯,空了就写。”裴珩应的痛快…… 可事实上,他除了给太子之外,哪里给旁人写过信呢? 宁芝又笑,然后招手,就见白芷将一个盒子递过来。 宁芝打开,里头是一根钗。长短正是男人用的。 赤金钗,雕琢的是与之前宁芝拿走他的那根一样的花纹,区别便是一个是白玉,一个是赤金。 可宁芝将钗递过去的时候,裴珩就看见那钗上,有一个小小的字,正是一个‘芝’。 他心跳更快了些。 宁芝拿起钗:“倒是也配得上殿下的紫金冠,你说这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召唤?” 裴珩不语,宁芝踮脚:“殿下低头可好?” 裴珩如何说得出不?只能低头。 宁芝将他原本的钗慢慢抽出来,然后将自己给他的插上去。紫金冠好好的没乱一点。 “上元节给未婚夫的礼物,荷包什么的都太俗气了。这个殿下肯定喜欢是不是?”宁芝眯着眼问。 裴珩低头看着她,忽然一把将她抱住:“是……” 宁芝将手里抽下来的钗忙递给白芷,就揪着裴珩的衣裳:“戴了我的钗,可是我的人了哦。” 裴珩含糊的嗯了一声,就低头吻住了宁芝的嘴唇。 宁芝今日着了妆,嘴唇上自然也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桃红色。 但是很少很薄,此时吃在裴珩嘴里,甚至还带着一丝甜。 他并没有太失控,搂着宁芝纤细的身子,只是慢慢的轻轻的亲吻她。 许久,宁芝被放开。裴珩就轻声道:“不要怕。” 第一次这样亲吻,又在这样的日子。 周遭火树银花,天上明月皎皎。宁芝原本就希望的天长地久,似乎忽然就落在实处一般。 她也沙哑着嗓子,看着裴珩的眼睛:“裴珩喜欢宁芝。” 裴珩不语,就这么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然后忽然笑了。 不用于以往的笑,更像是释然又无奈。 他本就生的俊美无俦,此时一笑,更比天边的明月皎洁,更比周遭的花树耀眼。 宁芝也笑,上翘的嘴角弯弯。 两个就这样抱在一起,笑了许久。 然后,裴珩将宁芝再次抱住,不叫她看他的脸。 在天边第一个烟花炸起来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裴珩喜欢宁芝。” 声音好小啊,可是宁芝还是听见了。 她没动,只是在他怀里笑。 两年时光,一句喜欢不过是个仪式。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宁芝坏心眼的想,真要是不喜欢的话,她用尽方法也要叫他喜欢! 反正她就是认定了这个男人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才放开彼此,都有些羞。 然后一起坐在栏杆上,将脚放在临水的那一面。 宁芝将一大杯热茶捧着递给裴珩,自己又拿了一杯。 就这么看着远处的灯火,说起了小时候。 裴珩的小时候实在是太过丰富了。此时也不知是气氛太好,还是想叫宁芝欢喜。他真的说了不少。 宁芝听着,笑着,一双眼始终都是弯成月牙的。 直到夜深了,太冷了,两人才从湖心亭离开,去了临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上元节啊,不猜灯谜怎么可以? 虽然幼稚,可是过节不就是要幼稚一点么? 临京城里,认识裴珩的人太多了。何况他还穿着绣着龙纹的衣裳。 百姓便是分不清他这衣裳的龙纹与陛下有何不同,也知道这就是皇子了。 至于皇孙,对不起,百姓们不了解。 于是宁芝和裴珩一路走,一路有侍卫与百姓解释不必过来请安,殿下就是与未婚妻出来走走的。 也许是上天也想叫他们过个完美的上元节,所以这一夜,真的没有遇见什么糟心的人。 很多很多年之后,他们回忆起这一年的上元节来,都还能面带微笑。 是,没发生什么轰轰烈烈的事。可在裴珩的宁芝一生中,这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大事的一个上元节,却是那么可贵。 灯火阑珊,有情人牵手漫步在街头。纵然熙熙攘攘,却也像是只有两人。 裴珩过了那么多个上元节,这样的感觉,第一次有。 直到夜深人静,送了宁芝回府,还意犹未尽。 宁芝踮脚在裴珩脸上亲了一下:“殿下再见,后日我送你出城。” 裴珩点头,看着她进了府,这才转身。 裴珩上马,回宫的路上,嘴角都一直勾着。 这便是简单的快乐了。 第225章 送别 今日风大,临京城外,宁芝的衣裳都被吹得要鼓起来了。 她将额发随手往而后放,然后看宁蕴:“你要照顾好自己。孤笼镇虽说是自己。也不是铁桶一块。自己要知道安全第一。不要叫我担忧。” “知道了,你也是送什么,还能不会走?”宁蕴想说二殿下又不是孩子了。 “我送他就不是送你?”宁芝笑着:“前日里,林家姑娘还来家里,今日要不是不合适,只怕她也想送你呢。” 宁蕴害臊:“提起人家做什么?” 宁芝只是笑,心想看来彼此有好感,那就有机会了。 正说话间,就见裴珩一行人出城来了。 他骑着马过来,见宁芝在,就下来。 宁芝宁蕴给他见礼之后,裴珩就皱眉:“这么大的风……” 想说你就不该出来了,不过对上宁芝的眼,就又说不出来了。 “我二月里就会过去的,殿下先去。临京城的事,我能看着一点。”只有宁蕴在周围,其他人都很远,所以宁芝并不忌讳。 裴珩点了头,然后道:“就先回去吧。” 是有点舍不得未婚妻,可是叫他当着众人依依惜别,他也做不出来。 宁芝点头:“不急,看着你们走了。我就回去了。” 裴珩有点无奈,不过也理解她的舍不得。 “你也照顾好自己。”他今日不许旁人来送,甚至臣子们都不许出城,还不是为了宁芝一个。 宁芝心里也清楚,这会子,还是没忍住,上前抱裴珩:“替我看顾侄子,也替我看顾你自己。” 然后不等裴珩回答,就松开他,踮起脚,亲了他一下嘴唇。 又退后两步:“快走吧,送你们。” 裴珩抿唇,将她拉来,抱住:“乖乖的。” 然后也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松手之后便走了几步翻身上马。 宁蕴看了宁芝一眼道:“照顾好自己和太爷爷。孤笼镇有我。” 然后也跟着上马。 宁芝嘴角勾着:“去吧,一路顺风。” 裴珩再看她一眼,就大声道:“出发!” 马蹄踏踏,裴珩终究舍得不走的太快,回头的时候,还见一身大红的宁芝站在那里。 不过送别,总是送别。 终究他们还是走远了。 “姑娘别难过,下个月不就见着了?”连翘道。 “不至于难过,就是有点空落落的感觉吧。”宁芝轻轻皱眉:“算了,回去吧。” 刚进城还没进府门,就见一个侍卫随后也要回府,见了宁芝就道:“哎,正好姑娘回来了。” “嗯?有事啊?”宁芝见这是府里她的侍卫,便道。 侍卫点头:“那个福王府,请了个清风观的道士来了,已经来了两天,飞刃大人就有点怀疑。叫属下去看看。原来是福王府的一个妾室要生了。之前竟是一点都不知道!” “所以,这是叫来祈福?”宁芝挑眉:“这就是老实的福王?也不老实嘛。” 侍卫嘿嘿笑:“应该是祈福吧?福王也着实是子嗣艰难。” 只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 “嗯,盯着些。”宁芝说着,又道:“叫秦毓来见我吧。” 侍卫哎了一声去了。 秦毓回了临京也住在府上,但是劲武卫们一部分留在孤笼镇,一部分在别院里。没事的时候他不在府里的时候多。 今日倒是正好在。 秦毓还没来的时候,飞刃就问:“姑娘也怀疑了?” “福王毕竟是裴家的人,我不能不怀疑。”当然不是因为裴珩,而是因为如今多了的一个皇孙。 “这件事传给二殿下知道吧,想必之前他也不知道。”一个宗室里的王爷,府上一个没身份的侍妾怀孕了,这事要是福王自己不想说,那确实也就传不出来。 飞刃就点头叫人去传话了。 不多时,秦毓来了,见过宁芝之后先说了几句别院里的情形。 “那正好,兄弟们都闲着。福王府多了个道士,去查一查吧,看看那人来历清白么?福王那也盯着些。看看他这一回得女儿还是儿子。” 秦毓应了一声是,就去了。 显然很兴奋,有事情做,他就兴奋。 宁芝好笑的摇头却更衣了,一早出去吹风,还挺累呢。 福王府上,这时候正乱着。 知道那姓刘的女人即将临盆,王妃孙氏才知道有这个事。 福王对外虽然是弱,可是对内并不弱。好歹也是个王爷,纵然是没什么实权。可府邸是不小的。 这怀孕的侍妾都没住后院里,准确说,这就不是个侍妾。 只是前院一个原本的三等丫头。 因为福王看上了,叫她伺候。这丫头也是有点运气,两三次就怀孕了。 因为福王实在是子嗣艰难,也知道自己后院里的女人实在是都善妒。这么一个没有丝毫依靠的女子放后院里,只怕是这一胎保不住。 于是福王直接封口,将那女子安排在前院一处小院。派人看守照顾。 前院里的人都是他的心腹,瞒着滴水不漏。 要不是因为刘氏要临盆又请来了清风观的道士,还真是没人知道。 这会子王妃,侧妃等人都爆了,可已经是要生的人了,临时插手也没戏。 何况,王妃倒是希望这孩子生出来。只要是个儿子,那就是她的了。 一个丫头生的孩子罢了,她就不信那丫头还敢抢。 而前院里,道士皱眉,却说了些不吉利的话。 “贫道看这一胎要是个千金,便也无碍,一旦是个公子,反倒凶险。” 福王一听就吓着了,他有预感,这一胎是儿子,何况月份大了之后,郎中也说是儿子。 “贫道观看,这要是个千金,就是个富贵安和的命格。也无忧至老。可一旦是公子,就成了紫气冲顶……” “这……这紫气不是好事么?这……”福王紧张的不得了。 “王爷,紫气是好事,可紫气冲顶……不瞒王爷,当年二殿下出生,何以早早的没了亲娘?虽然明师叔不肯说二殿下的命格究竟如何。想也是极其富贵的。”道士欲言又止:“而这紫气冲顶……王爷自当受得住,可王爷受得住了,小公子却受不住!” 第226章 福王事 “道长!道长,您直说吧,怎么办?”福王还是很信任这位道长的,所以这会子就直接问了。 “唉!”道士一声叹息:“这要是小公子,那是命格太好了……怕是……” “哦对,这要是公子的话,就是福王府世子了。这世子之位,也尊贵,想来也匹配公子的命格。”道士摸摸胡子:“王爷不防将自己的金印就放在小公子这里吧。只要平安过了十二岁,就无碍了。” “啊?这……这不是好命格么?怎么还妨碍他自己?”福王听着这意思,这孩子要夭折? 他满心盼着儿子呢,这年纪了,要是这个儿子没有保住,那以后好能有? 他可不是说陛下,六十来岁还能老来得子…… “哎,王爷啊,这事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公子这个命格……太贵了些。要是叫宫中知道了没好处。”道士小声道。 他多年来得福王信重,自然是给福王府解决了不少麻烦的。 这会子,他这一副样子,福王几乎是马上就懂了。 他一个宗室里的孩子,挂着裴氏的姓,命格太贵重…… 那叫正经皇室怎么想呢? 一瞬间,他想了很多。 “是是是,本王知道了……”福王沉重起来。 道士却又道:“也还有希望是个千金,若是千金,就一切都好了。”道士摸着胡子笑。 福王却心里大摇其头,哪里能是千金!他要儿子啊! 是夜,刘氏临盆。 生的倒是顺利,果然四个时辰之后,福王长子出生。正是一个健康的公子。 有了儿子,福王自然不敢瞒着了,上报宫中,他好歹是宗室,总是能记一笔的。 何况裴氏皇族的人如今这么少,他的儿子,理应有几分高调。 那道士回了清风观,自然被劲武卫的人盯着,可这清风观不是一般道观。 那是大晋最大,最有底气的一处道观。劲武卫的人能盯着,但也绝不能被察觉。所以只能知道大概,内里如何,不是一时半会能知道。 福王府当天就报给了宫中得知。次日起,福王府有了小公子的消息就传开了。 所有人都是震惊,毕竟至亲一点风声也没有,还以为福王就此就没后了。 不过,震惊也不过是觉得他这一举得男比较迅速而已。 至于说人家府上一个小妾怀孕还叫满城皆知,那也不合适。 不过人们还没去追究这个生了福王小公子的女眷是哪一个,就已经传出消息来,刘氏病故了。 这刚生孩子的女人是最脆弱的,刘氏是真病死了。 她头一夜生孩子还好好的,后来就忽然不对劲,用稳婆的话说,这是人里头拔出来一个人,做娘的就是阎罗殿里走一遭,要命不稀奇。 福王又不是什么钟情的人,他之前是看刘氏好,不过也是把玩。怀孕后才重视起来。 这会子儿子好好的生了,刘氏是死是活,他根本不在意。 不过他在意的是之前道长说的那话。二殿下因为命格太贵重。克死了亲生母亲…… 他自己的儿子莫非也是如此? 这一来,倒是叫那道长说的话更加的叫人相信了。这孩子的命格是顶顶贵重的。 毕竟民间自古就有小儿不出月子就死了娘的,都是克死了的说法。 福王这会子再看自己的小儿子,真觉得他似乎能发光一般。 更是叫人小心翼翼的伺候了。 当然也抱去给福王妃养着,福王妃肯定不会害他。毕竟这孩子记名给福王妃,以后就算是福王妃生的嫡子了。 孩子既然算嫡出,就肯定是要好好办一次满月酒的。 陛下对福王倒是一直也不错,知道他有了后,也高兴。 毕竟对建文帝来说,福王这个叫皇叔的也没做过坏事,又听话,还是裴氏的人。 有了后当然是好事了!所以很快就将福王世子之位给了襁褓中的小公子。 “如今福王府正在预备满月礼,看起来是要大办的意思了。”侍卫回报。 “那个刘氏呢?”宁芝正在画画,听这些没停住笔。 “回姑娘,刘氏……就被一副棺材送走了。埋到了一处荒地。刘家没人了。”侍卫也觉得唏嘘。 “啧啧,且不说这刘氏怎么死的。人家亲娘就这么死了,福王两口子不管不顾?就算是当成嫡出的养大,这事能一辈子瞒住?以后这孩子知道自己的亲娘这么凄凉,还能跟福王妃亲近?” “想来他们没想这么多……”侍卫想,一个名分都没有的人,福王不在乎吧? “嗯,那道士如何?” “道士依旧是与以前一样。因为咱们的人不知道他与福王到底说了什么,如今瞧着,没有什么不对的。”侍卫又道:“也许劲武卫的兄弟们那头能知道多一点?” “你们就不优秀了?他们没经验,这些事也是揣摩呢。”宁芝笑了笑:“你们两头该不会还互相比吧?” 侍卫嘿嘿一笑,低头不知道怎么说了。 “好吧,这是好事,内部竞争嘛,只要你们是良性竞争就好。对外记得是自己人就成了。”宁芝笑着摆手:“我这画画的技术本来也不成,这会子画的这都是什么东西……快替我扔了算了。” 那侍卫看了一下:“这……这不是挺好?” “好啊?白鹤都画成大鹅了……”宁芝好笑:“你觉得好送你得了。说不定有一天就价值连城了。” 侍卫冷着:“啊……” “赶紧拿走吧,怎么?你不是说好么?”宁芝看他。 侍卫呆呆的:“啊……那……那属下谢过姑娘了。” 说着,就眼疾手快的将画扯出来,利索的告退了。 宁芝笑的不行:“这群侍卫有时候太像是孩子。” “人家本来也小,李侍卫似乎才十七吧?”半夏也笑:“挺实在的一个人。” “能叫你这个肚里黑的说一句实在,那想来是真的实在。”宁芝好笑:“我要洗手,这白脏了。” 一手墨渍,画画的一塌糊涂…… 果然不擅长这个啊。 半夏忍笑叫人来伺候宁芝洗漱更衣去了。 第227章 斗 “殿下,事情都好了。那道士过几个月就会出去云游。以后大约不会回来了。”沈夕云道。 “嗯,那女人没人发觉吧?”裴霖问。 “放心殿下。”沈夕云顿了顿:“不过,除了宁家的侍卫,倒是似乎还有人盯着。就不知是不是属下的错觉了。” “还有人?裴珩的?”裴霖皱眉:“你留意一点,既然有人盯着,就小心行事吧。” “是,属下知道了。”沈夕云抱拳退出去。 裴霖往后靠,端起茶碗。 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有了机会,自然是要动一动的。 也是巧了,盯着福王不久,就叫他发现这么一件事。 至于说福王这个儿子么……高明的郎中几个月就可以分辨是男女,只是一般人都不说。 最后到了八九个月的时候,不高明的郎中也分得清了。 自然知道这是一个男胎。 福王不顶用,但是福王姓裴,这一点,就很有用了。 另一头,裴珩去了左洲之后,便也知道了渭北宁渊病重的消息。 这里距离更近,彼此互相也盯着。这种消息,便也瞒不住了。 裴珩轻轻皱眉,倒是没有怪宁芝不与他说这件事。 毕竟,他们两个是他们两个,家族之间,毕竟不一样些。 “听闻,怕是不大好。熬日子了。”上官纪道:“咱们的人传回来的消息是,只怕也就是一年两年了。” “之前宁苇的事还没查清楚,所以他不许宁蕴回去?”裴珩问。 “想来是这个缘故,毕竟渭北如今不算安全。不过,这宁菘可不及乃兄。他不是个做将军的料。如今渭北的很多事,都是宁渊撑着,还有宁浩的儿子宁荨帮衬。”上官纪道:“如今正在肃清,想来等宁蕴回去,这担子是要放在宁蕴身上的。” “他们也不容易。”裴珩轻叹。 不管宁氏如何权势滔天,至少宁氏为大晋守护国土,是真的有功的。 “殿下,这是个机会。”上官纪道:“苍梧洲有李将军在。咱们与渭北,也就挨着一个渭南。” “此事不必再提。”裴珩摆手:“你的意思本殿明白,可是不能。” 当然,能把渭北收入囊中是好事。 可是渭北不是左洲。 要拿下渭北,就要先拿下渭南。渭南渭北相连,多年互相倚重。又是整个北方面对塔族的门户。 就先不提宁芝这个人吧。为了大晋安宁,此时也不是能对渭南渭北动手的时候吧? 一旦真的开战,塔族人肯定趁虚而入,那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何况,宁氏再是有权势,裴氏的人,哪里会狠心对真的有战功的几位宁将军动手呢? 而且,宁芝是裴珩认可的人,他怎么会真的不管宁芝呢? “是。只是……属下觉得,宁蕴毕竟还年幼……只怕是……接不了这重担。”上官纪道。 “他也不小了,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渭北也不是死了一个宁渊就会夸的。”宁氏盘踞渭北多年,死了一个宁渊,自然还有无数忠心的将军,他们会扶着宁蕴的。 “是。”上官纪觉得,殿下太仁慈了。 可是他也无法说出真的就去攻打渭北的话来。 确实,自己人开战的话,塔族人是会趁虚而入的。 宁芝没有派人盯着裴珩,这是最起码的尊重和信任。 不过,宁芝到底还是留意了裴珩对宁渊病重这件事的态度。说到底,他们感情虽然有,可是家族利益之间,是有冲突的。 再是信任,也多少会不安。 得了裴珩没有对渭北出手的意思的消息,宁芝轻松之余,又觉得裴珩实在善良。 次日一早,她去太子府见太子妃。 昨日就邀请她来,她不能不来。 见了宁鸾,宁芝请安见礼之后道:“太子妃瞧着面色不好,病了么?” “昨夜没睡好罢了,你坐下,我有话与你说。”宁鸾道。 宁芝点头坐下,就见宁鸾将人都赶出去。独独只有她们姑侄两个在了。 “我这几日思前想后,总觉得韩氏有点不对。来临京,满打满算二十一年有了。韩氏过去回娘家的次数极少。倒是她侄女常来瞧她。如今不过几个月,她倒是回去了三次。最近一次,是因为瞧她那刚出生的侄孙。” 侄孙便是韩佩齐的长子。 “这韩佩齐,固然是韩氏长房独子,可过去因为是庶出的,极少被关注。如今就算是兵部任职,可在韩家并不算什么。也不曾听闻韩清宁与这个侄子亲近。”宁鸾皱眉:“如今韩佩鸳也很少来太子府了。我的人说,他们姑侄如今似乎也是面和心不合。” “姑姑是怀疑韩家有猫腻么?”宁芝一笑:“韩家那,肯定是有些问题的。这韩佩齐也不是个简单的。至于韩侧妃么。她忍辱负重二十来年,定然也不是性子和善吧。” 宁芝顿了顿,还是道:“姑姑该知道,韩清宁不是个真的什么都能忍的人。而且,但凡能忍的人,就不是个简单的人。她出身尊贵,当年在盛京城里,韩氏可是比宁氏更有权势。” “她十里红妆嫁给太子,做的可是嫡妃。姑姑叫她贬妻为妾,她能生生忍住这么多年,难道真的就没有别的想法?真要是个敢怒不敢言的,只怕这二十来年,早就该抑郁而终了。” “你是说,韩家果然有图谋?”宁鸾也不分辨侄女这话里对她的意思了。 “韩家有什么想法,眼下还不知道。但是不管是我,还是二殿下,都在怀疑。说句难听的。我要是韩清宁,留在太子府难道还能是因为喜欢太子?” 当年是因宁鸾的缘故,可太子也一样懦弱。这样的男人,还值得惦记? 真爱能有这个分量? “你说的是。”宁鸾低头,又抬起头来。 她过去,真的一叶障目,以为太子和韩氏真是情比金坚…… 很多事,是经不起推敲的。 “你们纠缠了一辈子,宁家不倒,姑姑就不会有事。太子殿下身子不好,姑姑如今不要做什么不问世事的人了。太子府中的权利,要抓住。” 太子总有过世的一天,别到了那时候,堂堂太子妃,斗不过侧妃。 第228章 离开 宁芝走后,宁鸾独自想了许多。 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之后,终于成熟了,当年那些恩怨似乎都淡了。 再去回看二十年前的自己,真是失心疯。 如今总算还能补救。她也决定听宁芝的,将这府中能抓在手里的权利全部抓住。 这些年,她不看不想不听,由着韩清宁折腾,这会子,她依旧可以不管,但是已经做了这么多年无用的太子妃了,权势总还是有的。 过了二月二,宁芝就预备起来去左洲了。 虽然渭北不许宁蕴回去,但是宁蕴肯定很担心。 她去了,也好宽慰些宁蕴,何况就近,也能清楚渭北的事。 宁则礼也同意,孩子一旦放出去呆过些时候,就不怕再叫她出去了。 宁菱知道宁芝要走,就回娘家住了几日。 姐妹两个也正经谈心了一回。 “到如今,八姐觉得后悔么?要是后悔了,还是有机会的。”宁芝道。 “其实他对我不错。”宁菱笑了笑。 心想,除了自己不孕是因为服药,梁楚晗却也不着急不问之外,其他真的还不错。 “也罢,你自己愿意,也许他为你改变也未可知。”宁芝倒也没见梁楚晗对宁菱哪里差劲所以只能这么说。 可是梁楚晗那样的人,这一年两年的,怎么会忍不住呢? 真要对宁菱不好了的时候,那是十年二十年也未可知啊。 只是,婚姻之事,也素来是如人饮水。就算是你为她好,她自己不肯认可也是无用的。 “不必担心我,我愿意再耗费一点时间。”毕竟喜欢一个人,总是希望能有机会叫对方也对自己一样喜欢的。 “嗯,不说这个了。我走以后,八姐没事还是看看爷爷。爷爷不同过去了,自打二哥这事,爷爷就老了很多。”以前七十多的宁则礼不显老,看着跟五十多一样。 去年起,就不一样了。他外貌变化不大,可是精神就不如过去。纵然还是国之栋梁,还是宁家的掌舵,却也有了垂垂老矣的感觉了。 “是,我也知道。”宁菱点头,深以为然。她虽然不及宁芝的聪明,却也感受到了这些改变。 “宁家出嫁的姐姐们都在渭北,唯独你嫁在临京,我不在,你有事跟爷爷说。”宁芝拉宁菱的手:“我关心爷爷,也关心你。” 宁菱心里暖暖的,拉着宁芝的手:“你也一样啊!八姐没有你这么本事,但是也是你八姐。有话也与八姐说。” 姐妹两个相视一笑,倒是觉得比过去还亲密融洽些。 宁菱留了一顿午膳,与宁则礼宁芝一起。倒也欢声笑语。 傍晚时候,梁楚晗来接,也客气亲近。 至少面上,宁则礼也罢,宁芝也罢,没看出什么来。 临走的几日,宁芝又进宫见了一次德妃,隐晦提及,宁蕴对林婉清没意见。不过这事终究还是家里说了才算数。 这也是宁则礼的意思,也不说死了,但是也有机会。 宁渊已经病重,如果能熬到了宁苇三周年就会马上给宁蕴娶媳妇了。 德妃很高兴,自然也知道眼下定不了,只是宁家有意思就已经很好了。 “家里丫头不懂事,能叫九姑娘看着还好就是好的。这些事也急不得。倒是九姑娘去了左洲,受苦呢。”德妃道。 “习惯了就好了。”宁芝笑了笑:“娘娘也注意身子。” “好,本宫倒是一向健康。哎,可怜你们这些小儿女辛辛苦苦了。咱们大晋有你们,会好的。”德妃毕竟是个妃子,有些话不能多说。 宁芝笑着表示了然,辞别了她出了德馨殿。 路过飞虹殿的时候,还进去走了一圈。留下来的人没有不认识她的。客客气气的奉茶。 不过宁芝没喝,只是随意走了一遭,就出宫去了。 因为要走了,给许梦蝶传了个话。也许是许家忙着,竟是当日没有回应。 直到临走的次日,许梦蝶叫人传话来,说她最终还是与自己的表兄要定亲了。昨日就在过礼呢,所以耽搁了。 宁芝送去了贺礼。恭喜了她一番,倒也没时间见面了。 因为说定六月里的时候宁芝回府办及笄礼,所以她并未太在意这次离别。不过几个月而已。 想来许梦蝶也是一样想法。故而只叫自己的贴身丫头来传话说不送她了云云。 三日后,二月初十这一日,宁芝就要去左洲了。一早起,吃了早膳就要上路。 宁则礼将她送出门,宁芝就不肯再叫送了。不忍劳动爷爷。宁则礼便也不坚持。 与宁则礼告别的时候,宁芝还是一直笑着:“爷爷不要太想我,三个月多我就回来。到时候不是说四叔一家也可以回来看看?顺道看看小弟弟小妹妹们。” “好,去吧。今日天气好。一路小心些。有人跟着你我放心,不过还是要注意。”宁则礼说着,又再三叮嘱飞刃:“好好看着她。” 飞刃自然满口应承,为了叫宁则礼放心,又道:“这不是还有姑娘训练出来的劲武卫呢?公爷放心吧。” 宁则礼又吩咐连翘等几个好好伺候宁芝。 宁芝只是含笑看着,等终于吩咐完了,她才抱宁则礼:“爷爷不要这样担心,等我回来。” 直到上了马车,宁则礼也一直都在门口站着。 马车渐渐走远,拐弯的时候,宁芝忽然心慌。 她使劲看着,直到再也看不见。 宁则礼站着,没动,只是远了之后看起来格外的瘦弱。 爷爷老了。 很多事,当时不觉得。就好比此时,宁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心慌归咎于担心,毕竟爷爷老了。 可是后来才知道,这心慌是惧怕,是预感。 满心想着六月里要回来办及笄礼,然后明年就可以嫁给裴珩了。 可是……宁芝不曾想过,与宁则礼这一面,便是永诀。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离开了临京城,在宁芝还不知道的时候,她的一段征程彻底开始了。 【虽然分卷是乱的,不过要是可以的话,这里才是第一卷结束。放心吧,不是虐文。爱你们。】 第230章 甜言蜜语 宁芝从临京离开的时候,就已经传话给了裴珩。 她带着自家侍卫,以及劲武卫的一部分人走,沿途倒也不怕出事。 依旧走济舟城和崇州城。 不过,过崇州城的时候,就已经有来接她的左洲将士了。 虽然只有一千人,但也不少。宁芝谢过他们,以及跟着他们一道来的,裴珩的侍卫。 从崇州到左洲就不算远了。于是到了二月十七这一日,宁芝就已经到了左洲。 又经过半日,到了左洲城。 裴珩这一天也没出去巡视,亲自出城接了她来。 这都不算什么了,在左洲这片土地上,二殿下裴珩和宁九姑娘两个好,不算新鲜事了。 宁芝舟车劳顿,确实累的紧,此时此刻都不想坐马车了。 于是下来就要求:“殿下一会骑马带我回去吧。” 裴珩没想到她第一句就是这个,一个多月不见,还真是惊讶了一下。 “好。”裴珩近乎贪婪的多看了宁芝好几眼:“累了就回去歇着吧?” 宁芝点头,就被裴珩卡着腰抱起来放上马去了。 宁芝只能感叹一声,二殿下臂力惊人。 然后后头就是温热的感觉,裴珩也上马:“坐好了没有?” 因为近,也没叫她侧身坐了。 “飞起来吧!我准备好了。”宁芝回头道。 裴珩唇角勾了一下,轻轻拉缰绳,也没叫马儿跑太快。 倒像是漫步,就这么从城外进了城内,一步步往皇子府去。 沿途百姓瞧见了,远远的都行礼,然后被侍卫和左洲军隔开。 不过百姓们还都知道这是二殿下和九姑娘。听闻今日就是去接九姑娘的。 因为算是边塞,所以这边的人礼义廉耻上更是比临京淡的多,所以丝毫不会觉得这般骑马坐在一起哪里不好。 少不得感叹,郎才女貌,都说这九姑娘是临京第一美人来着,果然是不假啊。 二殿下一个男子,也没被比下去。穿着不是盔甲也很是好看呢。 “这里的人简单的多。”宁芝轻声道。 裴珩嗯了一下,是简单些。远离皇城,又总是害怕打仗,这里的人天性更乐观些。 “叫我想起了沥城。”宁芝远远望着前面回忆:“小时候我会跑出府,哥哥也会带我出去。虽然每次都跟着很多人,但是还是能感受到,沥城的百姓也很好,很……很叫人暖吧?每次我贪吃一家小店的馄炖,虽然挺影响人家生意的。可是每次那大娘都不讨厌我。” 是不是讨厌,是看得出来的。 “我爹有一个副将姓邹的,最后就把那个卖馄饨的大娘娶了!可惜,邹副将还是战死了。大娘又成了寡妇……” “后来呢?”裴珩问。 “后来,大娘还是卖馄饨,总说自己没本事,与邹副将成婚好几年,没有生下个孩子。叫邹家无后。其实谁人不知道,那时候他们虽然成婚,可是邹副将成日都在外,怎么能有孩子呢?后来我爹做主,叫大娘收养了一个孤儿,就跟着邹副将姓了。再后来,我家出事,我就被带回了临京,沥城失陷之后,沥城所有人的命运,我都不知道了。” “以后……我们会见到她的。”裴珩也觉得这话苍白,可是又不得不说。 “我也觉得会见到,那孩子大了之后,说不定也做将军。”宁芝笑了笑:“不说这个,快到了,我饿了。今日就吃馄饨好不好?吃虾仁儿馅儿的。我觉得我至少吃两碗。” 宁芝说着,还揉揉肚子,真是一副饿坏了的样子。 裴珩看她这般,只觉得可爱又可怜。 明明心中难过,却也不肯太久。 “这一路看来是受罪了。”裴珩低头看她头上的浅蓝色丝带,她今儿只是一身浅蓝色纱裙,几根丝带。 一件首饰都没戴。 “还好,只是每天坐车,闷得厉害。”宁芝想了想:“路上他们歇脚的时候还抓了兔子,烤兔肉还不错,是个小兵做的。” “这么有胃口,那就是没事。”裴珩哪里肯信她没事?没见黑眼圈都有了? 可是要嘴上说,他也很羞耻。反正一会回去吃饱了就睡吧。 在他身边,又没什么事,睡饱了算。 宁芝也是确实累了,后头裴珩不说话,她就靠在他身上也不说话了。 阳光正是好时候,将近午时,不到三月里的天气,又是北方,还真叫人昏昏欲睡。 宁芝当然没睡着,但是也闭眼感受着。 这点颠簸也成了享受。 等到了府里,她都不想动了,裴珩要下马,她都遗憾:“就到了?” “累了下来睡吧。”裴珩觉得好笑,极少见她这样不设防又脆弱的样子。 “下来睡意肯定散了,你背我进去么?”宁芝侧头过来问裴珩。 裴珩第一时间想拒绝,可是话到了嘴边,又顿住了。 “走不动了,本殿背你便是了。”说着,就下马要接她。 宁芝哈哈笑出声,然后扶着他的手下马:“逗你的,走得动的。以后要是没力气你就背我好不好?欠我一次呢。” 裴珩瞪她,没说话,先走了一步。 不过,也就一步,见她不走,人都没动,直接把手伸过来拉着她走:“不是饿了?还不动。” 然后宁芝在满府上下请安见礼的情形下,轻声细语:“我家殿下傲娇起来真是叫人喜欢的不得了。旁人可劲羡慕去吧,殿下是我的。我可真有福气,得了这样好的夫君。” 她生的轻轻的,柔柔的,不带丝毫娇媚之气。倒像是陈述一件不大的琐事一般的口吻。 却叫裴珩脚步都乱了一瞬。 当然不是这话有什么问题,而是她……怎么会这时候说这个? 这丫头总是这样甜言蜜语,又还说的格外的随心随意。不是用着些好听的讨好你,偏是叫你觉得,她真的这么想这么看的…… 裴珩想,她之前说的后宫争斗什么的。就她这样的……别说是一开始就是嫡妻。就算不是,就算后宫后院再是个战场,她也能杀出来。 无它,就这份儿甜言蜜语,就能把人给征服了。 第231章 左洲 宁芝确实又累又饿,所以洗过之后,就被满桌的食物勾着。 馄饨也做的极好吃,鸡汤吊底,一个个馄饨皮儿薄,还看见里头粉红的虾仁儿呢。又在汤里头洒了小白菜丝儿,看着就有食欲。 宁芝很快就把一小碗吃了:“好吃。” 裴珩自然是陪她一道吃,见她吃的香,也觉得这一碗馄饨是好吃的了。 他以前可不是很爱这个。准确说,裴珩不爱吃包着馅儿的东西。 吃饱喝足了,宁芝不想动,歪在那里:“一吃饱了,更是浑身没劲儿了,我就在这里睡一会吧。” 这里是前院,倒也可以睡,只是这里虽然是裴珩的房间,可是是用膳的厅,软椅再是舒服,那也是临时坐坐的地方,那里能睡觉呢? 可宁芝是看着就要闭眼了,叫人都不忍心说她。 裴珩还是过去扶着她:“进去躺着。” 宁芝不反驳,几乎是靠着裴珩走的。 进了内室,她就往床榻边走,他们两个还有过一次同塌而眠的经历呢。 所以这会子躺他的床榻,宁芝并没有什么心里障碍。 裴珩就瞧着她迷迷瞪瞪往塌边走,几乎是爬上去的。 又好像是自己觉得冷,踢踢踏踏脱了鞋子,拉着被子盖住自己。 她本身洗漱过之后,头发就随意笼着,用丝带系着,这会子也用管。 至于那一身衣裳…… 裴珩想,随便吧,睡醒再换吧。 看着宁芝秒睡,裴珩也觉得自己困倦了。想了想,没上榻上去。而是在靠窗的软榻上躺下来,也和衣睡着了。 午后寂静,两个人各占据一边,都睡得沉。 靠窗的裴珩被外头暖意融融的阳光晒着,觉得浑身懒洋洋的舒服。他在左洲的时候,极少有这样放松又舒服的时候,所以心情也很愉悦轻松。 宁芝呢好几日赶路,在外头睡得毕竟不踏实,这会子踏实了,又是长身体能吃能睡的时候,温度正好,软硬正好,这一觉,是被裴珩捏着鼻子叫醒的。 “干嘛呀!”宁芝声音瓮声瓮气的。原因是她被捏住了鼻子。 “你再睡天都亮了!”裴珩笑她。 宁芝真是睡迷糊了,眨眼想了一会才明白怎么回事。然后伸出胳膊揉揉眼睛:“一觉睡醒,天都黑了。” 裴珩先是嗯,直到宁芝起来洗漱了,他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哪里不对。 想明白,自己越想越好笑,看着宁芝就笑。 “殿下吃了笑豆?”宁芝惊奇,就没见过裴珩这么笑过啊。 殿下一直是个傲娇形状的呀! 至于那句话,她早忘记了。 裴珩瞪她:“芝芝哪里来的那些奇怪句子。” 宁芝这才明白,无语的看他。代沟啊这是…… 这要是再给二殿下讲几个笑话……那还能不能好了? 于是终于吃上迟来的晚膳的时候,宁芝二话不说就夹了一大块松鼠桂鱼给裴珩塞嘴里了。 是的,直接塞嘴里了。 塞的二殿下目瞪口呆的…… 还……挺好吃的。 宁芝就咯咯笑,然后自己也吃了一块。 两个人轻松的用过了晚膳,这回好了,宁芝完全没了睡意。 只好拖着裴珩出来走走。好在这府里虽然不及临京的府邸,也还是有景色看的。 溜达到了后院里,就在花园里走了好几圈。 说些闲话,都不是什么要紧事,也说说临京城的事。 宁芝将打听来的福王那里的事都说了些,裴珩也知道不少,有些小细节他不知道的,如今听宁芝说来也是点头。 许久,裴珩道:“你怀疑?” “我是想,要是没有殿下你,也没有裴霖你们裴家的江山怎么继承?”宁芝说的直接。 是啊,陛下年事已高,太子病体…… 如果没有裴珩,如果没有裴珩还没有亡国,那福王就是最近的。 如今不一样,裴珩在,裴霖还回京了,但是福王这时候有了儿子,就不会被重视了? “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这个小世子说不定会是个变数。盯着点吧。这事可轮不到我做。” 主要是,福王和太子,和裴珩是平辈人…… 太子无子,终究是个短板。古代人讲究个名正言顺。之前裴霖回京,就担心会有人起了叫裴霖过继给太子的心思的。 还好裴霖毕竟不小了,又是被陛下不肯提及的儿子的儿子。 多少人就算有这个心思,也不敢轻易说出来。怕陛下不允许。 不过福王有了儿子,那可不一样。这孩子来的可是光明正大啊。要是有人动心思叫他过继给了太子呢? 或许太子也会愿意呢?就如同裴珩接受了宁芝,但是对宁家还是有防备一样。宁芝也会防备太子釜底抽薪啊! 裴霖这个侄子,比不上裴珩这个从小疼爱大的弟弟,可是如果给太子一个襁褓中的小孩子呢? 这个世界的人,没有后代,是一件很屈辱的事。 太子就真的不想有儿子么? 裴珩这会子不一定想得到,因为他信任太子对他的情感。可是宁芝这个相对来说对太子殿下的情感一般的人,由不得要考虑。 她轻轻叹息,伸出手拉裴珩的衣裳,心想这带着利益的婚姻就是这么的现实。不可能只考虑两个人,方方面面都是要想到的。 裴珩低头看她时候,她就改成拉裴珩的手:“你的手暖和。” 裴珩有点不自在,也没不许她拉着,反倒是将她的小手握着,心想是有点凉。 “小小年纪想这么多?”裴珩将空着的一只手伸出来。揉她的头发。 宁芝索性就靠在他怀里了:“谁说不是呢?想多了老得快,可我这性格变不了的。殿下不嫌弃我吧?我这是心比比干多一窍啊……”就千万别命比西施薄就好。 “胡思乱想的。冷了吧?回去?”裴珩拉她走。 “想跟你一起住。”宁芝撅嘴:“不过不好,会被人说的,还是分开住。以后你要是在府里,我也没事的时候,就与你一起午睡。” 裴珩沉默了一会,终究没忍住:“你知道一起住什么意思么?” “知道啊!你是觉得我傻嘛?但是不许你乱动我,我还小。现在一起住,就是单纯的一个屋子呆着。最多让你亲一下。”宁芝说的格外认真。 第232章 小疯子 认真的像是说的只是一句吃什么…… 裴珩真是被她弄得哑口无言,半晌使劲揉她的脑袋:“你就是个小疯子!” 宁芝抿嘴,然后踮脚亲了裴珩一口:“真的冷了。” 裴珩低头看她,到底没忍住,低头在她红艳艳的小嘴上亲了一下,又轻轻咬了一下。 没用什么力气,宁芝还是捂着嘴控诉的看裴珩。 被裴珩无视,拉着回去了。 送了宁芝回了屋里,裴珩才拐弯去了前院。 心想这小丫头,越大越坏了。 屋里,宁芝轻轻揉揉自己的唇瓣,眼睛眯着笑。 连翘小声道:“姑娘不羞!” 宁芝失笑:“有什么好羞的?当年我爹我娘认识没几天就成婚了。我小时候还看见过他们在城楼上亲嘴呢。” 说到这,眼神暗淡了一下,不再提起了。 “姑娘,不早了,歇着?”白芷忙道。 宁芝点头:“你们呀,以后看我与殿下好是好事。你们姑娘我心大着呢,我得独占了这个男人。” 所以不主动不行,撩,被撩,装被撩实则诱撩。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不许钓鱼,只需被钓?反正对裴珩,她七十二般变化都舍得用。 白芷和连翘就都笑了,伺候宁芝就寝。 真的洗白白躺下,被褥有舒服,宁芝倒是没一会就睡着了。 前院里,裴珩躺下半晌却想着宁芝,有点焦躁。 小丫头漂亮的不像话,又坏……太坏。 小嘴最坏……可还软…… 十九岁的裴珩越想越燥,最终还是翻身睡了。只是一夜梦境凌乱…… 次日里,宁芝和裴珩一道吃了早膳,裴珩就要去军营了。 宁芝也有事,她还没回孤笼镇,不过也就是明日的事了,所以劲武卫们已经来过,说了些那边的事,她也准备起来了。 一整天两个互相忙碌着,到了夜里才又一起用膳。 吃过了,裴珩就道:“明日本殿与你一道过去吧。” 他还没看看孤笼镇什么样呢。 宁芝点头,并没有什么意见。 一夜无话,再次日里,两个人坐马车往孤笼镇去。 孤笼镇的人得知宁芝回来了,都是高兴的。尤其是小兵们,更是对这位姑娘格外推崇。 要说吧,宁芝没有官职,也不过是个白身,可是她来的时机太好了。 她切切实实管着孤笼镇这些人马,也做了不少事。 单是数量可观的药材,就叫将士们很是服气。 于是她回来就看见了一张一张欢喜的脸。 还没进军营,远远的就见军营后头山坡上有人劳作。 宁芝问:“这时候就可以种地?”她不懂农事,也知道北方二月里不成的。 “这是翻地,那一片他们种的是一种草药,当年生的。是止血消毒的一种药材。苗先生特地给的种子。虽然不及那些名贵的药材,却是实用。而且那药材不需要太多雨水,所以正好种山坡上了。” 这里是古代,耕地不算紧张,毕竟这些年虽然与塔族人时时有战事,但是因为二十来年塔族人没在进入这大晋的半壁江山,所以这边的百姓虽然过的苦,却也繁衍了不少人。 但是不少耕地都是只有老弱病残,家里壮丁都去打仗了。 所以孤笼镇里里外外,就有了不少地没有主。 或者是有主也种不动了。 宁芝包的地,基本都是这两种。 山地倒是那些残疾了的小兵们自己的意思,既然决定扎根在这里,他们肯定希望自己的家园越来越好。 来接她的陈奉细细解释,宁芝不时点头。 裴珩也一直听着,不说话。 “怎么瞧着还有女人?”宁芝又问。 “哦,那是来帮忙的,也不是白帮,因为好些百姓家里没有男劳力。所以现在翻地是那些人帮着他们,说好了的,等人家地理忙的时候,他们也反过来帮衬。”陈奉解释。 宁芝点头,站在那里看了许久,山坡远,也就只能远远凭着衣裳分辨男女。宁芝却感觉有种宁静的美好。 “走吧,殿下觉得无聊了没?”宁芝眨眼:“我这里暂时还不成规模。估摸着还得吃你们左洲军几年军饷呢。” 裴珩白了她一眼,没回答。 废话么这不是?就算是眼下有这些残疾人种地,哪里就能供应起整个军队? 宁芝笑着追上去,与他一道进了军营。 一进去就见宁蕴以及几个将军疾步走来,都是一身汗。 “给殿下请安,殿下安好。姑姑。”宁蕴笑着道。 “这是做什么去了?”宁芝好笑,想掏出帕子给他,不过手刚伸出去,就顿住了。 算了,这么多将军在,宁蕴也大了。不好看。 “没做什么,就在操练士兵来着。”宁蕴走得急,有点喘:“算错时间了,接殿下晚了。” 事实上,他不知道二殿下也来了才是真的。 裴珩点点头,没说什么,随他们进了大帐。 裴珩感觉这里的气氛比起左洲的军营来,轻松的多,不过也可以理解,这里毕竟人少的多。 喝过茶,裴珩倒是不问这里的军务,他就是来看看。 军务的话,这里如何,他并不是不知道,井井有条。挺好的。 宁芝只管给陈奉说,今日杀猪,叫将士们好好吃一顿吧。 陈奉欢喜的应了,出去就叫人准备去了。 下午时候,裴珩与宁芝一起去校场看宁蕴操练新兵。 这新兵还是从左洲营送来的,补上的是去年战死以及残疾了的那一批人。 新兵虽然新,过来也快三个月了,所以听老兵说的差不多了。 这会子知道自家姑娘的未婚夫二殿下来了,都卯着劲儿表现先呢。 刚才可是有老兵敲打过了,要是敢在二殿下跟前丢人,晚饭就没了。 这会子,新兵们头回见宁芝的,都愣了一下,乖乖,怪道都说他们家九姑娘是个仙女儿!果然! 难怪那么好心呢,就是好看啊! 然后再偷看几眼二殿下,心里想,啧,这天仙儿的九姑娘,也就只能是嫁给二殿下了。 男人看男人,当然不是看脸。 身份地位是必须的,何况他们来自左洲,左洲那边可是传二殿下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好武艺呢!这多难吧! 第233章 美男 之前宁芝一直都是住营地里的。 不过宁蕴这回过来,就给她在距离营地不远处的镇子里安顿了一个住处。 这里毕竟只是镇子,也只能是个四合院,不大,也不够精致华美。 宁蕴叫人安排了许久,才勉强觉得合适了,又调来两个岁数不小了的老兵来守门,这两个人也实在是老弱,不能上战场了,但是看门这种事还是能干的。 厨子是叫人去渭南寻来的,是自己人安顿过来的,他放心。 虽然宁芝不在意,但是她毕竟是女孩子,带着自己的侍女每天住在军营里,也不像话。 这里最好,又近,白天去军营,晚上回来,也不过一盏茶功夫。 宁芝没意见,她也不会一直住孤笼镇,左洲那边也要呆着的。 裴珩也被她带回小院,她自己也罢了,裴珩才是惊讶呢。 毕竟裴珩出身尊贵,这样的院子,真的是没见过,处处都觉得精致美丽。 破天荒说了一句糊涂话:“没想到,百姓们的院子也不错。” 宁芝失笑:“殿下糊涂了,这哪里是百姓们的院子?这至少是一家富户或者是个小吏之类的。一般百姓家不是这样的。” 裴珩看了她一会,然后点头,好吧,他自己也意识到了。 这小院子在他看来,是很小很寒酸了。不过在百姓们那里,依旧是好地方。 不过,裴珩还是很有兴趣的将这小院子看了一遍。边边角角都看了。 宁芝看着他有兴趣也觉得好玩,还带他去厨房看。 将那厨子吓得战战兢兢的。 不过厨子虽然胆子小,可是做饭手艺好啊,晚膳就吃的很愉快。 不过吃完之后,面对一个问题,就是裴珩去哪住? 这就是个四合院,最好的正屋就是宁芝和她四个丫头那一排。准去说,宁蕴没想到裴珩来怎么办。 所以……裴珩带来的人倒是可以去营地住,最多上官纪住西边屋子里。 裴珩……一个皇子,你总不能委屈他住东边的屋子里去吧? 裴珩自己倒是也无所谓,大不了营地住一夜,明日就回去左洲了。 可宁芝已经指挥人:“跟我住吧。” 裴珩看着她,都已经不震惊了。 宁芝看他:“要么你住我屋子里,我跟白芷一起睡?” “不必。”裴珩想,本殿有那么小气? 于是宁芝就笑:“就是嘛,都是江湖儿女,就不拘小节了嘛。” 所以她愉快的叫人去准备了。 就这么又明目张胆一起住,裴珩多少是不自在的。午睡可以,这夜里……还是北方。睡外头冷啊。 所以一开始宁芝就是叫人安排了里头榻上。 给她准备的床榻很大,别说两个人,四个人也可以睡的。 门一关,外头也只当是裴珩就睡临窗的榻上了。 也只有她的丫头们清楚,不过姑娘既然说没事,丫头们也就觉得没事。 等两个洗漱过,宁芝先上了塌:“我睡里头吧。” 裴珩点头。 裴珩也没太端着,毕竟洗漱后只穿里衣冷,好在两个人是分开被褥的,就上去躺着了。 宁芝侧头看裴珩:“殿下头发解开呀。” 裴珩看了她几眼,将簪子拔了。 然后头发就披散下来。 宁芝伸手过去摸了几下然后道:“不如我的软。” 裴珩看着她铺了一大片的头发,心想,你倒是软,可你黄。 也没说出来,说了怕她不高兴。 因为是给宁芝安排的,所以宁蕴基本都是按照他小姑姑的喜好来的。 这榻上铺着的是银白绣着月白色绣球花的单子。给她预备的背面也是各色的花。 然后帐幔是浅粉色,绣着花边。 就连榻上的柜子雕琢的都是缠枝的绣球花。 裴珩看了许久,问道:“你不是说你喜欢什么花来着?本殿记得不是这个啊?” “宁蕴傻了呗,小时候他追着问,我就随口指着绣球说是这个。这孩子就记住了,但凡给我的,都是绣球花……” 宁芝无语。 那时候她不爱理会宁蕴,宁蕴就总想叫她高兴,于是追着喊着问她爱吃什么,爱喝什么,爱玩什么,喜欢什么花什么鸟的。 她就随手指了指花园里不知道哪个家仆栽种的一株月白色绣球花…… 宁蕴就当真了,这么多年都记着。 “人家比你大。”裴珩道。 “岁数大没用,裴霖还比你大呢,在你面前,还不是个侄子。以后他儿子还是你孙子。”宁芝打了个哈欠道。 裴珩一滞…… 这话真是……没错啊! 裴霖以后生了孩子,可不就是叫裴珩一声爷爷么…… 于是,宁芝都要睡着了,二殿下暗戳戳的来了一句:“宁蕴的儿子,叫你姑奶奶吧?” 宁芝忽然扭头:“为什么要相互刺激?” 想想有个小男孩管她叫奶奶…… 那也是不能好了。 于是她使劲捏了一把裴珩的脸,然后扭头给他一个后背:“睡觉!” 裴珩好笑不已,看她后背没盖好,就伸手给她拉了几下被子。 也闭上眼了。 本以为会心猿意马,不过闻着这屋里若有似无的一缕香气,裴珩很快就放空脑袋,睡着了。 只是最后也没弄清楚这味道是哪里的,是屋里的,还是她身上的。 反正挺好闻的。 早上,宁芝醒来睁眼,就见裴珩侧头还在睡。 睫毛长长的,投下一小片阴影。 嘴唇闭着,形状好看的不得了。 本就是个美男子的二殿下睡着的时候,又多了一种魅力。像是个精灵。比她上辈子看过的影视剧中描绘出的精灵都好看。 带着一种高贵却有纯洁的东西吧? 宁芝想,自己被称为临京第一美人,其实是因为二殿下性子不太好,又是个皇子,没人敢瞎编排吧?要不然,单说这容貌上,还不一定是谁赢了呢。 宁芝想起一句诗词,已经不记得是谁的诗词了,只隐约记着这么一句:看花东陌上,惊动洛阳人。 她想,这要是个盛世,裴珩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皇子,那必然也是这样的场面。走马观花,豪饮挥墨,然后……惊动‘盛京’人…… 第234章 糊涂 宁芝就这么看了许久,然后嘀咕:“越来越好看了。” 然后,深呼吸一口,低头在裴珩脸上吧唧了一口,就利索的掀开被子起床下地去了。 装睡的裴珩脸一点一点的红了。 毕竟是习武之人,哪里会被人盯着看了这么许久还不知道?不过是装的。 这会子他是脸朝内睡着,宁芝下地了,他终于是脸红了。 又怕宁芝看见,装作滚了下,将被子拉上来盖住脸。 等他实在是躺不下去了,起来面对宁芝的时候,已经收拾好了心情。 宁芝倒是很自在:“睡好了吧?” 裴珩点头。 还真是睡得挺好的。 两个人用完了早膳之后,本来是要送裴珩走的,不过裴珩又说再留一日吧。 宁芝只是看了他几眼,没意见就一起去了军营里。 宁芝和裴珩心情都挺好的,所以今日看起来都是开心的脸。可把宁蕴愁坏了。昨夜裴珩与宁芝住,他已经知道了。 宁蕴到了下午的时候,单独拉着宁芝说话,一脸恨铁不成钢。 又因为是侄子,也因为是男女有别,不好说。呐呐了许久。 还是宁芝:“你是不是想多了?是,昨晚殿下住在我屋里的。” 宁蕴就一脸的无语,指着她:“你……你怎么能……你……” “你能不能自己注意点?你是女孩子家的你……”宁蕴脸涨得通红。 骂人吧,这是小姑姑,不说吧,他又觉得自己有责任。 “急什么急什么?那是我未婚夫,这多大事?”宁芝好笑的不行,故意逗他。 “还没大婚呢你……”宁蕴急死了:“你还没及笄呢!” “嗯,是,所以不就是什么都没发生么?你姑姑是傻么?”先不说大婚不大婚,她自己才这么大,能糟蹋自己身子啊? “……没……没有?”宁蕴不太信。 “傻孩子,你姑姑心里有数的。”宁芝道。 “那也不好一起住……”宁蕴当然是信了,还是说了一句。 “好了好了,这些事我都知道,你给我安排的地方很好,我很喜欢,谢谢你费心思了。”宁芝笑着拍他的胳膊:“你也收敛些,你以为你今日瞪二殿下他没发现啊?” 宁蕴哼了一下,才不觉得自己错了呢。 宁芝又笑:“好了,知道你关心我。他明日就走了。你想想,他一个来月没见我,我来了几日就过来这边,他舍不得我呀。” 宁蕴无语更深:“你也真是……不害臊。” “害臊就输了。再说了,我自己的未婚夫,喜欢他还能算不害臊?好了,以后你娶媳妇就知道了。”宁芝带着笑意出去了。 等见了裴珩她就笑。 裴珩这会子与她心有灵犀,不自在的哼:“你这侄子倒是关心你。” “我这侄子可不是你那侄子。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他把自己当我哥。”宁芝拉裴珩:“走吧,再去校场看看。” 裴珩想了想自己的侄子,只觉得糟心,倒是觉得宁蕴这才是正常的。 当夜里,来两个人还是一起住,一样什么都没发生。 次日早上是裴珩先醒了,也学着宁芝亲了她一下。 不过宁芝可不是装的,她是真的没醒。 于是二殿下很遗憾的起床了。 白天宁芝送走了明显有点不大愿意的裴珩,也觉得挺舍不得的。 孤笼镇眼下没什么大事,就是军中一些事,以及头一年伤残兵们种地之类的琐事。 宁芝就过问了军务,也快到了换夏装的时候,主要就是这些事。 倒是裴珩回了左洲之后,就收到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殿下,属下收到回报,最近皇孙殿下进宫的时间多了,陛下已经召见两次了,他自己主动也好几次了。” “父皇召见?为了什么事?”裴珩当然在意。 之前父皇一直都不理会他,忽然就召见,即便只有两次,也值得叫人注意。 “陛下那传出来的是皇孙殿下敬献了一个药方子,说是延年益寿的。御医们看过了之后,也说是好方子。”侍卫道:“故而陛下赏赐了皇孙殿下。又说皇孙殿下当初流落,有幸结识了一个游方郎中,如今正在找这个人呢。” 建文帝那,自然是多的人愿意将消息给裴珩,所以这点事,打听出来不稀奇。 裴珩哼了一声:“确认过了?确实是好方子?” 侍卫应了是,知道他的意思,忙解释:“这方子只是争对陛下这样的人。对太子殿下的身子却是没有用的。属下叫人抄录了那方子。请殿下过目。” 裴珩摆手:“本殿不懂这个,回头问问军医吧。” 既然是对大哥无用,只要知道这方子没什么问题,父皇就按着调理也不错。 侍卫应了,又道:“想必陛下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想见那郎中,只要是找到了人,皇孙殿下也就不必再进宫去了。” 裴珩点了个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父皇最怕老死,所以裴霖是骚到了他痒处,单纯只是问郎中取向,又何必要见面? 想当初韩佩齐有一颗珠子就成了三品官。如今裴霖这药方子,也是好东西,父皇怎么会不喜欢? 何况,再怎么说,裴霖也是父皇的亲孙子呢。 “查一查裴霖,先前不是要跟大哥亲近么?怎么忽然就投了父皇的喜好了?”裴珩道。 父皇那一旦太习惯裴霖了,少不得都是麻烦。 虽然他相信父皇对他的疼爱,可是父皇毕竟是皇帝。他一句话,一件事,也是很麻烦的。 侍卫应了,其实早就已经开始查了,他们总不能等着万事都主子开口。 “哦对了,还有个小事。”侍卫笑了笑:“就是那个姒婳姑娘呆着的宝音楼,近来来了个小歌姬,据说生的有些妙处。如今临京城里的公子们都挺喜欢的。不过听闻是个卖艺不卖身的。” “嗯,也查一查吧,看看来路如何。”裴珩随意道。 一个歌姬,不必太在意,但是查一下放心些。 侍卫应了,这才出去。 裴珩坐下来,将眼前事放在心里,闭眼理着。牵扯临京,就总是乱的。 父皇有时候很是糊涂,千万不要做什么糊涂事才好啊。 第235章 宝音楼 临京城,宝音楼。 新来不久的新月姑娘还真是个清白的。她与各方势力都无关。 单纯就是宝音楼的老板养在别院里的姑娘,等着她到了十四,就送来卖艺了。 所以,新月被送来,就在临京城轰动起来。 要说样貌,她其实不如姒婳美丽。可是姒婳今年已经二十岁了。 在大晋,二十岁的良家女子说不定已经有两个孩子了,所以姒婳再是美丽,也终究比不得年轻的新月。 何况,新月虽然样貌不及姒婳,却有一种清新纯洁的气质。 往那里一坐,只需弹着琴清歌一曲,就如漫天月如霜。故而艺名新月便是这么来的。 因为唱歌弹琴,又自带一种空灵的气质,一双秋水眸喊着氤氲,与这个青色场格格不入的感觉,叫人更加喜爱。 甚至是怜惜。 而姒婳的美,却只想叫人压在身下…… 所以新月的名头很快就打出去了。 因为最近陛下频繁召见,所以皇孙一时之间很是受人追捧,今日就被请来了宝音楼看歌舞。 宝音楼一直一来姒婳都是台柱子,她的舞蹈是一绝。 如今新来的新月名头丝毫不逊姒婳,所以也是台柱子之一。老板自然欢喜,一个楼里两个台柱子,那是多好的一件事? 裴霖坐在最好的位置,听新月弹琴唱歌,倒是也觉得这姑娘确实不错。 有人见他看的多了,就怂恿:“这新月姑娘来了这里不久,月余罢了。听闻还是完璧。要是皇孙殿下有心,就收了也好。这样的女子也不多。” 姒婳倒酒的手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 裴霖不是第一次来,姒婳作为台柱子,自然少不得要伺候皇孙喝酒之类的。 再是卖艺不卖身,都少不得要伺候权贵。 所以今日不到她跳舞的时候,就来伺候皇孙倒酒了。 这会子,她听着‘完璧’这个词,只觉得如万刃穿心一般难过。 她跟着裴霖的时候,也是完璧啊。 可惜,她并没有被珍惜过。 “看看也就是了。”裴霖笑了笑拒绝。 可是熟悉他的姒婳却看出,裴霖动心了。 她越过裴霖看下去,坐在台上弹琴的新月微微歪着头,一身漂亮的浅粉色纱裙长长的垂着,甚至垂下了台阶。 华贵又美丽。 她歌喉轻展,确实好听又迷人。 姒婳再看时,裴霖眼神都不怎么对了。 满心嫉妒,姒婳开口:“新月果然是冰清玉洁呢,要是皇孙殿下喜欢的话,带回去也是可以的。” 裴珩回头,看了姒婳几眼:“姒婳也一样美丽无双。” 这话说的敷衍,既然是一样,又何来无双? 姒婳笑了笑:“可终究不及新月妹妹冰清玉洁了。” 她伺候过韩佩齐,这事无人不知。因为这个,多少人想与她春风一度。不过后来她不肯,韩佩齐也确实护持了她一段时间,这才淡了。 这会子她这么一提,有人就动心了。 “哎,姒婳姑娘也是可惜了,不过,姑娘要是想有个依靠也不难。”那人笑眯眯的,带着贪婪的目光看她。 姒婳厌恶至极,却也不动声色。 裴霖到底还顾念这是自己的人,便道:“韩大人虽然如今有了子嗣,但是姒婳姑娘好歹也是韩大人的人。请姑娘喝杯酒就算是僭越了。” 意思是,别的就不要想了。 众人忙应和,自然不敢反驳。 姒婳却只是低头苦笑,还得说一声多谢皇孙殿下。 是啊,你是替我解围,可也……是把我退出去了。 姒婳想,回了临京的裴珩,如今已经很少见她了。 是她没有用处了? 至少,见了她也不会与她一起……他有了妻妾,是不需要她暖床了…… 忽然想起了莫邪的话,果然,她就是贱吧? 又去看下面的新月,一曲已经唱完,她提着裙摆,款款走上来。正是来与裴霖见礼了。 她说话也轻灵好听,又带着一种灵动的气息。 裴霖便挥手叫她坐下。 新月举杯:“敬殿下。” “你喝茶吧,这么好的嗓子,不要毁了。”裴霖在外,做出的是风流和善的样子,如今关心一个歌姬,自然也是他伪装的一部分了。 新月果然感动莫名,眼里都有了泪花。 姒婳心里甚至分不出他是真的还是做戏,反正不管是真的还是做戏,他从未这样对过自己。 而几日后,新月就脱籍进了皇孙府邸,虽然没有名分,但是也是皇孙的女人了。 怎么也比宝音楼里做歌姬强的多。 自然不是裴霖自己要求的,而是有人讨好他。 姒婳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呆愣了许久,然后去找了莫邪:“你说的对。我真是蠢。” 真是心里有她,怎么会放任她继续在泥潭里挣扎呢? 莫邪倒是意外:“怎么?一个小丫头,倒是叫你想通了?” “我虽然蠢,也不是瞎。这样还不懂,又怎么能算个人?”姒婳自嘲笑着坐下:“我虽然懂了,又不知如何继续走下去了。” “你没有寻死觅活,就是好事。想通了,就有办法走下去。不必着急,你只要明白他心里没你这个人就好。”不是愿意跟着么,做不了他的女人,就做下属好了。 “多谢你提醒我。”姒婳笑了笑:“给我些时间吧。” 莫邪耸肩,没所谓的做自己的事去了。 裴霖还真没想要新月,不过这样一个出尘的美人,给了他,他也不会嫌弃。 府中就叫安氏收拾了一个住处给新月。 侍妾也算不上,但是只要得宠了,也是能过的好的。 再说了,新月毕竟是干净身子进来的,是被府中嬷嬷验证过的。 以后要是有本事得宠,想争个名分也不是不能。 说不定只要皇孙允许,生个一男半女也未可知。 所以,一时间,日子过的还不错。 而裴霖素来瞧不起的女人们……全都各有心思呢。至少姒婳,是不肯再信他多少了。 莫邪么,本身就是个聪明的,一开始也没捧着真心对他。 嫡妻安氏倒是真心一片,可惜裴霖自己还不怎么瞧得上安氏呢。 如今得了新月,一时间倒也真是宠爱了许久。甚至因为新月这一身气质,还没舍得虐…… 第236章 入军 临京城了里,皇孙顺风顺水。 三月初,裴霖接到了来自与崇州太守南启的消息,便将自己关在屋里琢磨了好几日。 沈夕云沈夕宁兄弟两个自然是都知道的,他们心里倒是有数,也不着急,只等着殿下如何说。 就在裴霖第四日还没进后院的时候,新月主动来找了。 门口见了沈家兄弟,她很不自在的见礼:“沈侍卫,殿下他……妾能进去么?” 沈家兄弟对视一眼,还是给她开了门。 屋里,裴霖见她来了,倒是笑了笑:“谁叫你乱闯书房?嗯?” 因为他笑着,所以新月虽然害怕,却也大了胆子,请罪后带着一丝嗔怪和委屈道:“殿下几日都不去……” “你过来。”裴霖伸手。 新月就过去。 “你新来的,本殿不怪你,以后要记得规矩。这府里是有规矩的。书房重地,怎么可以随着你的性子过来?本殿宠你,你要知道规矩。以后不许做这些事。否则皇孙妃要管教你,本殿是不管的。” 他倒也无所谓规矩,只是不希望女人们都乱套了。 这新月嘛,却是对他的胃口,漂亮,乖巧,有情趣。但是也不能宠坏了。 新月忙应了,又道:“那殿下饶恕新月这回可好?就是这回不懂,以后定是不敢了。” 裴霖嗯了一声:“这回就算了,既然你来了,本殿就随你回去吧。” 也快到了午膳时候了。 新月打着就是这个心思,这会子自然是高兴,又夸裴霖,又谢他的。 满心满眼都是欣喜和对自己夫君的崇拜,看的裴霖很是受用。 安氏作为嫡妻,自然不好与一个没有身份的人争斗。且她也不敢。 两个侍妾身份本身也低,这会子竟是被新月压在了下头,自然也不敢怎么说。 一时间,新月竟是独宠了起来。 这些消息传去了左洲以及孤笼镇,裴珩和宁芝反应差不多。觉得裴霖不是个长情的。 不过,倒也留心起来了。毕竟每一件事都可能是有变数的。 一个宠妾也可能是变数。 盯着是肯定的,但是这种事也不是一日两日就有结果的,所以宁芝眼下最担心的,还是渭北的大伯父宁渊的病情。 她来了之后,没有过去,但是已经叫飞刃亲自去看过了。 飞刃回来之后带回来的准确消息是,宁渊确实病重,但是眼下病情尚算稳定。 可也不容乐观,一个人上战场几十年的老将军,忽然就成如今这样垂暮的样子,飞刃也没法说他还能好的话了。 宁芝将这原话与宁蕴说了,也道:“如今大伯还在查内里的细作呢。已经可以确定,二哥的过世,定然是有内奸了。只是这事不是那么容易查出来,所以不让你眼下就过去,也是为了保护你,你要知道这个。” 宁蕴点头,心里觉得自己还是无用,竟是这般叫人关心惦记着呢。 “不过你要做好准备,大伯身子不好了,三哥明确表示接不了这个担子。虽然这渭北兵马是朝廷对的不假。可是如今我宁家不能撒手,所以大伯撑不住了,你就要顶上。我看大伯的意思,不会太晚了,他只需查出内奸来,就该叫你去。”宁芝轻叹:“那时候,你就是渭北宁家军的将军。压力会很大。” 宁蕴依旧只是点头,这些他都知道。 宁芝也不再多说,只是叫他继续去忙。 宁芝叫宁蕴走后,就回了小院,不过却召集了飞刃等侍卫,以及劲武卫的秦毓。 众人来齐了,宁芝道:“叫你们来,是有事情吩咐你们。” 众人只管听着,宁芝又道:“我打算叫飞刃入军。” 此言一出,飞刃倒是一愣:“属下是姑娘的侍卫!怎么能入军,姑娘身边怎么办?” “你是我的侍卫不假,可你的本事又不是只能做侍卫?何况,侍卫都是我的自己人。自然是叫你们走的更远。孤笼镇不可能永远留住宁蕴。他总是要走的。陈奉也是侍卫出身,不过他不及飞刃你的管理能力。你不上,让谁上?” 宁芝问。 飞刃沉默了一下还是拒绝:“属下还是不能应。属下一开始就是姑娘的侍卫,在姑娘跟前,老公爷最是放心不过……” “可是你入了军中的话,对我的帮助更大。你再拒绝,莫不是觉得我会一事无成么?”宁芝皱眉:“何况,你在军中,不也是保护我?还是说你自己不愿意入军?至于贪生怕死,我信你不可能。” 飞刃哭笑不得:“姑娘怎么还耍赖呢?属下自然是担心姑娘啊!” “那就别拒绝了,孤笼镇的事,你就熟悉起来吧。宁蕴武艺是你指点的,陈奉更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他们不会有意见的。你的官职,很快就会下来。爷爷应该已经报上去了。他都没反对。” 宁芝白飞刃一眼。 飞刃好笑不已,只好是应了。 心里感激不尽,确实,好男儿谁不想沙场建工?侍卫和将军,肯定选后者啊! 可是姑娘又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不在身边哪里能放心呢? “我知道你担心我。所以,你去了军中之后,这几个里你选一个领头的就是了。”宁芝笑着。 如今站在这里的侍卫,陈克心,孙蛮,李执,还有劲武卫的秦毓和乔念卿。 “你从这三个侍卫中选一个出来接替你,以后侍卫和劲武卫们要好好合作。侍卫负责近身保护我的安全,外头的事交给劲武卫,需要合作的时候,两个头领商议。乔念卿武艺一般,但是文采出众,就做劲武卫的副统领。” 乔念卿忙谢过,也觉得荣幸之至。 飞刃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便直接道:“那属下推荐李执。” “李执虽然年纪最小,但是胆大心细,武艺也不错。孙蛮武艺好,但是多少鲁莽了些,陈克心上回伤重,这几年都不宜太劳累,以后属下在留意别的。” 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叫一声师傅也使得,所以他这么安排,三人都没意见。 倒是李执觉得自己做不了,却也没推辞,只想着好好跟着飞刃大人学一学吧。 第237章 病情 安排好了这件事,宁芝也松口气。 她总要将孤笼镇安排妥当了,她虽然手里只有这么点人,但是这已经是她的基石了。 大伯病重,不知情形如何。爷爷年事已高,也不知会如何。 临京城变数越来越多,塔族人也随时会继续开战。 所以,她手里的筹码自然是越多越好。便是不能多,那么仅有的筹码也一定要安然无恙。 渭北。 将军府中,气氛一日不如一日。 宋夫人也病了好些时候了,只是将军病着,她死撑着罢了。 卢氏和张氏照顾婆婆,也是累的要命。宋氏不为难媳妇们,尤其是寡媳卢氏。 可是她们两个孝顺,又如何能不管不顾呢? 宁菘这几个月一直忙着,里里外外的一把手,可他终究不是个能运筹帷幄的人,很多事也做的不周全。 宁荨已经在这里呆了三个月了,帮着大伯处理事情。 毕竟他的的父亲身子尚可,他一时半会不在也还成。 只是这几个月过去了,隐约查出有内奸,可是却不能查出是谁。 一府上下不禁都觉得担忧无比。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损伤了一个宁苇那么简单了。 都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渭北的内奸抓不出来,以后后患无穷。 有这么一件事,宁渊就算是躺着也是不安稳的,没找出这个内奸来,他如何敢接了长孙回来? 如今就把渭北交给宁蕴,他是绝不敢的。 可是不接回来,他又时日无多了…… 有这样的纠结,他身子更是江河日下。 最终宁家还是把苗先生送去了渭北,宁家最信任的一个先生就是他了。 苗先生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拖着日子,最好一年,最差……大约三个月。 倒是能从此叫将军歇着好生修养着,也许还多几年活。可是这话他都不能说。 这种情形,他说了有什么用? 这些年,但凡宁渊能想着身子,就不会把自己拖垮了。 一步一步的,从能治好,到不好调理,到不能调理,到无药可救,几十年过去,早就没有办法了。 苗先生哪里还有什么好药房?只不过调理些叫他吃的身上不那么难受不那么痛的药罢了。 实则对寿命是无济于事了。 这种时候,什么大补的药物都不如病人什么都不想好吃好喝好睡来的快。 可惜,那不可能。 苗先生想了许久,亲自休书一封,给宁芝送去了。 他也看出来了,小公子还是小,老公爷受不住了。除了跟九姑娘说说,也没地方说去了。 宁芝看了信,不声不响的沉默了好一会。 她已经猜到了,可是实实际际听见了,还是觉得心里难受的要命。 提笔,只回复了宁蕴的近况,叫大伯安心养病云云。 然后,她就忽然想去找裴珩。 甚至要骑马去,她如今的马术其实还是不好,可是她坚持如此。 飞刃被留在了孤笼镇,她带着其他侍卫和劲武卫们,从孤笼镇起程,往左洲去。 最后还是李执将她抱上马,带她去了的左洲。她实在是不成,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已经抓不住要坠马了。 宁芝也不在意,去了左洲知道裴珩在军营,就往军营去。 自然没人拦着宁芝,宁芝径自进了大营里,径自往大帐去。 是有人通报,不过彼时裴珩正在和将军们议事。布防是经常要换的。 所以时常要商议。 宁芝进来的时候,他们自然已经停了。 宁芝勉强一笑:“打搅诸位将军了。” 众人忙道不敢,有都问了好。宁芝都见礼:“实在是宁芝无状了,只是找殿下有些事……” 辽将军一笑:“这有什么的?本来也不是什么机密事。再说了也都说完了。九姑娘就是太客气。” 因为之前大战时候宁芝的作为,所以将军们对她普遍都是很喜欢的,所以也不会介意她闯进来。 宁芝又谢过,众人才出去。 裴珩一直没说话,只是带笑看她。这会子没了人,才收回笑意。 “你怎么了?受委屈了?”裴珩方才就看出宁芝情绪不对。 何况时间就不多,这会子来,这是什么时候起程的?这大清早的。 “裴珩,我好难过啊!”宁芝说了一声,就扑进裴珩怀里:“你别问我,好难过啊!” 说着,就把头埋进了裴珩怀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哭了,只是没有出声,就那么一抽一抽的哭着,很快,裴珩就觉得胸前的衣裳湿了。 心疼蔓延上来,他没说话,只是弯腰将宁芝抱起来,依旧叫她埋在自己怀里,然后出来大帐。 有人瞧见,裴珩也没管,就这么将她放上马背,然后自己跨上来,又用斗篷将她罩住:“回去再哭。” 宁芝只管靠着裴珩流眼泪。 从大营回了皇子府,宁芝那点子眼泪也没了。 裴珩牵着情绪低迷的她进了前院,然后又抱住她坐下:“哭吧。” 宁芝本想笑一下,然后说他你傻啦?这哭打断了还能哭么? 可是对上他认真心疼的眼睛,宁芝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以为哭一哭也就罢了,他这么好呢,她还哭么? 可是事实上,也许是因为他太好了吧?宁芝的眼泪又一次冒出来。 靠在裴珩怀里,将这十几年的过往都想起来了。 甚至,从无端来到这个世界开始的一切。 其实这些年,爹娘过世后,她很累,一直很累…… 想报仇会很累,谋划也累。担心爷爷会累,担心宁蕴也累。二哥没了伤心,大伯病重一样伤心。 想起爹娘哥哥更是总伤心。 可她知道,这个世界不相信眼泪,自己的伤心说了又有什么用? 说了,爷爷他们也会跟着伤心。 可是不知道是怎么了,她赶路一夜,就想跟裴珩说一句我好难过啊。 然后被他关心一下。 最后,宁芝终究还是哭出了声音,呜呜咽咽,哭了好久好久。 最终自己停住,感受着后背上始终拍着她的手,然后闷闷的带着鼻音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哭啊?” 裴珩嗯了一下:“芝芝说不要问,就不问了。还哭么?” 第238章 撒娇 宁芝摇头,赶路本就很累,哭了一会更累了。 她难得毫无顾及的撒娇:“好累,还饿了……想吃馄饨,你陪我吃好不好?” 也许是刚哭了很久,泪意并未全部消散掉,就这么一句话,她还是带着哭音说的。 可怜兮兮,像是如果裴珩不应了她,她就继续哭了。 裴珩想笑,不过没有敢笑出来,他清楚,小未婚妻骨子里是个要强的丫头。难得脆弱成这样,这时候要是他笑了,那可就叫小未婚妻难看了。 “陪你吃。一会还陪你躺一会。”裴珩轻轻揉着她的后背,又扬声叫人进来。 赵启进来,低着头什么都不敢看。 裴珩吩咐他去摆膳,说了宁芝要吃的馄饨以及其他东西。 直到吃的都来了,宁芝也没动。 裴珩不嫌弃,抱着她坐在了桌边:“喂你?” “自己吃吧。”宁芝这会子泪意消散了,只是浑身累的真是不想动,还是挣扎着自己做好吃起来。 一碗小馄饨,一个鸡蛋,是裴珩被她剥的。 还有些小菜和两块红糖糕,宁芝便吃好了。 裴珩知道她这是累的又哭的没什么胃口了。所以也不强求:“叫人给你洗漱?” “嗯。”宁芝已经快闭上眼了。 因为她是忽然决定来的,侍卫跟来了,可是丫头们谁也没带,这会子只能是燕知带人伺候。 宁芝只叫她伺候脱了外衣,洗脸漱口就要躺着了。 见裴珩就在屋里,坐在了窗前榻上,她安心的闭眼。 半晌又睁眼:“我带来的人也一夜没睡了,没吃……” 然后就彻底闭眼睡着了,睡得深沉无比。 裴珩失笑,摇摇头,认命一般的又出去吩咐了一遍,给她的侍卫们准备膳食,叫府里安顿他们歇息。 然后再回来,见宁芝睡得沉,裴珩索性不去窗户前那边了。 就将她往里放了一点,也躺上去。 没想什么歪的,只是与她挨着躺着去了。 昨夜忙宫务到夜深,看着宁芝这么睡,他也缺觉了。 宁芝翻身,就感觉自己挨着个人,懵了好一会,然后慢慢睁眼,就见一个后脑勺。 然后她觉得自己眼睛干涩的厉害,头也有点疼,一时间也没回神。 就盯着那后脑勺看了许久,最后想起来怎么一回事了。 外头似乎下雨了,还是白天,宁芝就往裴珩后背上一靠,手放在他腰上继续闭眼了。 裴珩被她弄醒了,没动,感觉了一小,后头小丫头又睡着了。 这丫头是睡迷糊了吧?就这么贴上来了? 裴珩也没动,好一会,听见外头赵启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殿下。 裴珩才应:“何事?” “殿下,午时了……”赵启心说,您还用膳么? 裴珩嗯了一声,慢慢回头看宁芝。宁芝埋头在他和她的枕头中间,小脸陷进去,睡得还香呢。 裴珩叹口气,还是叫她:“芝芝醒醒?” 宁芝不理会,再叫,直接翻身了。 一副我不管我要睡的样子。 裴珩无奈,只好不管她了。 给她拉好被子,自己起来了。 等宁芝终于睡饱了起来,又是黄昏了。她只觉得眼睛疼的很,肚子也很饿…… 燕知等两个丫头进来伺候她更衣,宁芝没说话。 等出来就见裴珩过来了:“舍得起来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会这么虚弱?”宁芝恶人先告状。 裴珩一愣:“你……” 他想问你不记得了? 宁芝却已经过来:“人家这么想你,来看你,你就欺负人家?看人家的眼睛!还饿着人家的肚子,吃饭都不叫人家起来。” 宁芝故意嗲着嗓子道。 裴珩被她弄得一个激灵:“好好说话!” “哦。”宁芝马上正经起来:“哭的眼睛肿了还很饿,殿下喂点吃的给我吧。谢谢殿下。” 这又太一本正经,裴珩真是……给她跪了。 懒得理她,看了看她眼睛确实是惨烈了点,不过也不碍事。 就拉她:“本殿得记得,你就是个小疯子。” 小疯子宁芝仰头:“殿下是大美男。” 然后就安心由着裴珩牵着去用膳了。 裴珩走着,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起来。上午还哭的那么凄凉的丫头,这会子就又好了。 她呀,真叫人心疼。 吃饱喝足了,宁芝才道:“上回你跟我走,是我收留了你两天,如今我来了。你也收留我。不过我要吃住都好。” 裴珩白了她一眼,明显不回答这种没营养的话题。 宁芝就笑了:“谢谢你啊裴珩。” 谢谢你什么都没问,就由着我哭那么久,还没有不耐烦。 “好了,吃饱了就去弄眼睛。”皮子太嫩,又一般不哭,偶尔哭一次,那眼睛简直不能看。 宁芝嗯了一下,回屋由着燕知用淡淡的薄荷水泡过的帕子敷在眼皮子上。 清凉舒爽,觉得眼睛舒服多了。 她闭着眼,眼睛上覆着帕子开口:“我那也没出什么事,就是大伯身子不好的很。我忽然有点难过。你不必担心我。” “本殿没得担心什么!”裴珩哼了一下。 宁芝虽然看不见,但是好看的红唇还是勾出笑意:“殿下傲娇吧,反正我就喜欢看你傲娇。” 说罢,还补上一句:“虽然我这会子是没看见,但是我心里都知道殿下什么样子的。” 裴珩无语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说都有理。” “那还不是你让着我?我都知道的。”这倒是实话,裴珩任性肆意这么多年了,要不是让着宁芝,宁芝又怎么能这么舒服? 裴珩又哼了一下,也不理她,靠在椅背上喝茶。 宁芝也不说话了,只是嘴角始终勾着似有若无的笑。 裴珩看着她想,眼睛蒙着,只看鼻子嘴巴,这丫头也好看的紧。 宁芝呢,这会子放空了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想了。 两个人就这么各自沉默着,倒是一点也不尴尬。 直到……宁芝从这样的沉默中汲取了睡意,继而又睡着…… 到最后还是被裴珩抱回去的…… 于是这一夜,裴珩故意报复,就把她放在了前院他自己的屋里。 当然,是分塌睡的,裴珩自愿睡了窗户边的软榻。 第239章 温情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你要是对一件事坦然,那周遭质疑你的人也要怀疑自己。 如果,这坦然再放在一个上位者身上,那么周遭的人质疑之前,甚至会琢磨,是不是自己错了? 所以,次日里,明知面对来伺候她起床的四五个丫头的时候,就很是坦然自在。 第一次与裴珩同住是在大营里,又是战事,自然没有人留意。 之前同住,周遭是自己的丫头,自然也没人说话。 这一回么,面对的是不熟悉的裴珩的侍卫,以及整个前院里的太监,小厮,侍卫等。 所以,众人心里大约都有想法,宁芝却淡然的像是没这个事一般。 或者是叫他们觉得,这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反正,直至裴珩练剑回来,宁芝洗漱好穿好了衣裳,也没什么不自在的。 倒是还对着裴珩道:“我就没见过殿下练剑,下回想看。” “想看就早起,昨日睡了一个白天,夜里还能睡得这么沉。早上还想看练剑……”裴珩摇头,一副你做不到的表情。 宁芝不甚在意,懒洋洋的回答:“如今看不见就看不见,反正一辈子呢,总有我不懒惰起来早的时候,那不就看见了?” 这话,就像是只说你我要在一起一辈子呢,还能看不见? 裴珩觉得羞涩又好笑,不过也觉得肯定是这样,没有反驳,随意嗯了一声。 宁芝就满足了,这就是回应嘛。 周围人听着这样的对话,倒是更觉得昨日他们在一处住不算什么了。 毕竟侍女们都知道,虽然是一处住了,都是分开睡得嘛。 何况,发生了什么的话,不是这样。他们都分辨的出来的。 愉快的吃过了早膳,就见这连翘和流云。 还有宁蕴的信。 宁芝失笑的打开,果然是宁蕴担心的不得了,他派人送来了连翘和流云还有几个侍卫一起跟着,责怪宁芝自作主张,天都黑了忽然走了。 怪她不懂事。 宁芝想,难得不懂事一次吧。看着连翘和流云:“你们俩真惨,我明日就要回去了……你们这是溜腿呢?” 两个姑娘面面相觑,出奇一致的给了宁芝一个大白眼。 逗得宁芝笑了好一会,最终决定多留一日吧。不好叫两个丫头白来不是? 裴珩回来,就见宁芝眉眼带笑。不由心情也跟着好的多。不过隐隐的还带着酸气。 他自然知道是宁蕴派人来了,心说这姑侄两个感情极好,这么点事就逗笑了?前头哭成那样这就好了? 虽说是姑侄吧,但是裴珩不禁想,这毕竟是他的未婚妻,就这么叫旁的男人这么关怀着,他是不是做的不够好? “殿下啊,您的丫头实在是聪明极了。今日居然来给我汇报内务了。唔,说到底,这可是皇子府呀。怎么就跟我说了?我都还没嫁过来呢!”宁芝见了裴珩,就笑盈盈的与他抱怨:“谁愿意管啊,能悠闲几时就是几时嘛。” “跟你说什么内务了?”裴珩惊讶,在他看来,这府里还有什么内务? 不就是那些琐事么…… “给后院奴婢们发放夏装什么的,我可没管。”宁芝哼哼:“我虽然在左洲的时候是借住在殿下府上的,可我是客人,我才不管呢。” 裴珩无语的看她,客人……都住主人屋里了。算了,她说是客人就客人吧。 “那是她们敬着你,不爱管就不管。想吃什么,与他们说。”裴珩看她莹白小脸比昨日有精神多了。 “我都说了,就等你回来,与我一道吃。”宁芝主动拉裴珩的袖子:“我就是来打搅你的,几天而已,你不会嫌弃我是吧?” 宁芝仰头看裴珩,一脸的自信。 裴珩也看她,然后故意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来:“本殿烦死了。” 宁芝噗嗤一声笑出来:“那就‘烦’继续‘烦’好了!” 说着,就拖着他走,要去用膳了。 裴珩面上不情愿,嘴角却不由自己控制的勾起来,好看的紧。 宁芝说到做到,她极少这么缠着裴珩。 吃过了午膳之后,果然就拖着裴珩不许走,裴珩由着她拖着,与她一道坐在屋里靠窗的软榻上看书。 说是看书,看着看着宁芝就把书丢了,然后枕在裴珩的腿上与他讲故事。 都是说些前朝逸闻趣事啊,或者民间小故事之类的。 说道有趣的,两个人都知道的,就争执一番,或者谁也说不服谁。或者被对方说服。 争起来的时候都认真,说不出个结果就互相嫌弃一番。 然后再说起一个故事来。 等两个意犹未尽的停止这种幼稚的游戏的时候,天边最后一缕残阳都要离开了。 宁芝滚了一下,拉裴珩的袖子,依旧在他腿上:“咱们以后要是有空,也这么歇着可好?” 真舒服啊,不想那些现实中的糟心事,只这么畅游在古今故事中。 “……好。”裴珩想说别的,甚至故意笑话她几句来着,可是话到嘴边,对上她那柔和的眸子,就都咽下去了。 又不是不喜欢,他想。 这会子裴珩姿势已经不是最初那样了,他也半个身子都躺着,身后垫着两个迎枕,放松慵懒,甚至是没骨头的一个姿势。 “裴珩,我唱歌给你听吧。”宁芝动了动道。 裴珩嗯了一下,挺期待的。 宁芝想了想,轻轻哼起一个小曲子。是小时候,听她娘亲唱过的。 大约是思念情郎的曲子吧。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娘亲总是唱,后来反倒是极少了。 要是一个正常孩子,也许就记不住,可她有个不一样的灵魂,两三岁时候的歌曲,自然也是记得住的。 歌曲简单,但是别有一种缠绵悱恻的感觉,竟也不知是哪里的调子,叫裴珩一时间也听得入迷了。 宁芝声音又好听,干净清洌带着一丝勾人缠绵。 他们都被这调子里的平淡句子诱惑着:念郎归,念郎归,郎若不归鸿雁催。郎若归来妾心喜,与郎一生不离。 “我也与郎一生不离。”宁芝唱完了,就看着裴珩说了一句。 千言万语,到了裴珩嘴里,就只剩下一个字:“好。” 第240章 危机 多美好的现实,都不能将糟心事都阻断。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丝毫不会因为人们的喜好改变。 宁芝短暂的欢快了几日之后,还是回了孤笼镇。 宁芝思前想后,还是叫秦毓安排了二十多个人混进了渭北。 当然是提前告诉了宁渊以及宁菘宁荨的,不然只怕是会被误杀。 她不是觉得自己的劲武卫就厉害了,只是这二十多人过去,是一股陌生人。 也许能有奇效,对付那细作,也许就有用了呢? 宁渊表示可以,也很是夸了宁芝。不管是出自对侄女的疼爱,还是真的觉得宁芝做得好,反正他是欣慰的。并未觉得侄女多事。 天气渐渐暖和了,孤笼镇这边也正经开始春耕种地了。宁芝自然是不懂这个的,不过她还是随着人去观摩了几日。 几百残兵已经很好的融入了孤笼镇。毕竟孤笼镇的壮年小伙子也有不少出去参军了。 战死的更是不少,这里也缺劳力的。 宁芝更是直接叫军营里的人统一帮百姓家种几天地。 一年到头,最忙的就是春耕和秋收嘛,所以来帮助个十来天,就都种上了。 这一来,百姓们可欢喜了。 都说自古皇权不下县呢,何况这里只是个镇子。 这一事件,众人只管将宁芝看成了父母官,纵然宁芝根本没有官职在身。 他们觉得安全,过去还有与渭南交界的山里土匪偶尔来打劫的,如今却是不必怕了。 有这一万多宁家军驻扎,他们安全的紧。 这么一来,残兵们不会做的农活,也有镇子里的老人教,真可谓其乐融融了。 等忙过了整个三月,四月初的时候,宁芝收到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京城里,陛下下旨,说下个月,也就是五月端午节的时候,要再次举办龙舟赛,并且亲自主持。 另一个是塔族人人再次集结,蠢蠢欲动,不过这一次,是对着渭北。 第一个消息也不是不重要,毕竟有裴霖在临京,想要搞事情也不一定。 但是比起第二个来,就不重要了。 塔族人此时集结,究竟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 难道是那个细作又传出什么消息了? 宁芝忧心忡忡,得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就与裴珩那边通气。 这些消息,裴珩也会的道,她想知道裴珩怎么做。 渭北将军府里,已经准备备战了。 这么多年与塔族人争斗,他们并不惧怕战争。 何况有年前左洲的那场胜利,渭北军的战意十足。 唯独怕出问题的,就是有细作,可惜几个月过去,始终没有查出个结果,这就叫宁渊很是不安。 众人都在准备迎接这场大战,渭北如果开战,想来渭南也是躲不过的。 毕竟对面是沥城,沥城是个很大的地方,那里的塔族人将领叫做帽顿,与渭南渭北争斗多年,彼此也算了解。是个很厉害的人。 甚至帽顿被塔族人誉为战神,因他天生神力,武器是一对铜锤,据说有百斤重。曾有过将与他争斗不和的人直接从马上砸死到脑袋都碎了的经历。 且沥城尚算兵强马壮,宁渊这一身伤痕,多数因为与帽顿多年争斗得来的。 渭南渭北中间是沥城,过了沥城就是过去大晋的皇城盛京城。 也是如今塔族人的皇城,他们叫做大京城。 所以可想而知沥城的驻军会有多少,过去大晋完整的时候,沥城只是个中心城市。可是如今对于塔族来说,沥城是边界。 这样一个重要的地方,他主动出击,就可见实力非同一般。 由不得人不重视。 宁渊拖着病体,调配粮草,布防,安排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 好在宁家盘踞多年,不会出现不能从临京调动粮草的事。 如今又有裴珩盯着户部,更是不会出现这种事。就算是对宁家再有心结,大战当前,裴珩绝对不会在这种事上为难宁渊。 这些事传回了临京,尚有良心的人都担忧着。渭北和渭南要是不好了,临京也不会好。 可是也有人不在乎,更有人想着能借由这个有什么机遇。 自古如此,不能期待所有人都为时局担忧。 不过,很多人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比如宁芝,将所有能调动的银子都调动来了孤笼镇。 如果渭南也开战了,她这里势必也要开战的。 她已经叫人四处去买药材了。 左洲也戒严起来,毕竟开战之后,也得防备西桦城。 北方原本就地方大,不管是西桦城还是沥城,都是大城镇。且不说人数,地方就很大。 所以需要小心应对,毕竟你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要是单争对渭北也罢,要是人家是连起来了呢? 对塔族人太过少的信息就导致大晋毕竟小心应对。 如今这些城池,是再也丢不起了。不管是左洲还是渭南渭北,一旦再有丢失,那就是全线崩溃。 万事俱备,只等开战。 临京城中,宁则礼也做了能做的所有事,甚至包括飞刃的任职。 飞刃如今也是四品大将军了,正式接手了孤笼镇的驻军。 这肯定不合规矩,这是宁氏用权势压人的结果,不过对于宁氏来说,是一件好事。 裴珩知道此时,哼了一声,也没多管。 临京城里,除了担忧战局的,还有安排下个月端午节要随驾的。 虽然苏子河就在临京,可是距离皇宫,以及内城还很远。 它远在临京最北面,所以虽然还在这里,陛下去的话,也是很远的。 安全问题很重要,甚至陛下已经下令,并不马上回去,端午龙舟赛之后,要去十里外的清风观住几日,拜拜三清上仙。 陛下已经多年没有这么出来过了,自然是受重视的。何况他已经严明,临京城三品衣裳官员以及家眷全部随行。 这一来,就是一件大事,没人有敢耽误了。 多的是人根本不想参与,可惜……皇命难为。 而很多事,就是一早埋下了祸患,只等一个时机爆发罢了。 可惜当时,谁也不知道,或许有预感,可也……无能为力。 第241章 惨事 建文六十一年初夏。 对于大晋的百姓来说,不算好的一年,战乱和生离死别上演在很多人家里。 可是,其实而二十来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甚至更早,北方的百姓们也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这一年,不能算是太过不同。 可是对于宁家来说,这一年,是无比沉痛的一年。 宁家之前失去了宁湛一家三口,又失去了宁苇。 可是谁也没料到这一年,宁家竟会损失至此。 四月十七,塔族人从沥城出发进攻渭北,大战一触即发。 宁渊终究还是披挂上阵,宁芝和宁蕴正带人赶去了渭北。 就在这一日,也就是这一日的夜里,发生了一件叫历史都记住的事件。 渭北大屠。 准确说,这屠杀,是争对宁家的。 宁渊的副将殷琦忽然叛变,将城中五千余兵马策反哗变。 第一个被屠杀的是宁渊的庶出女宁莹,她是长房出身,在宁家排行第四。嫁给了渭北一个文官嫡子,李家。 事情发生的时候,李家丝毫没有防备。 因为兵马都在前线,城中这五千是维稳的,多年来一直都是宁渊近身的人调配,这一回正好是留了副将殷琦。 殷琦跟着宁渊三十多年了,谁也不会想到他能忽然叛变。 此时再去追究什么细作已经毫无意义。 前线已经开战,留在城中的人有心报信也是来不及的。因为殷琦根本就是不要命的杀人。 李家一门被荼毒殆尽,他们家本就是文官,府中除了几个小厮再无什么依仗,宁莹次子才出生三个月还不足,也死在这场惨祸中。 宁莹更是为了护着孩子,被殷琦亲手砍死。 其次是宁家这一辈长女宁萱,也是宁渊的大女儿,嫡出的大姑娘。 她早就嫁给了渭北将军张将军。 此时张将军正在阵前效力,他也万万没想到后方会有这样的祸患。 唯一该庆幸的就是他将两个儿子带出来历练,长子十四,次子十二,都在军中,才躲过了这一场屠杀。 可惜张氏一门,以及宁萱和她的一对幼子幼女全部惨死。 宁萱是习武的,可惜她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娘亲,多年不曾动手,哪里是这些杀红眼的人的对手呢? 只会比四妹死的更惨烈些。 张氏毕竟是将门,倒是逃出去两个人,一个是家奴,一个是宁萱小叔子张家二公子。 两个慌忙赶着四处报信,第一个去的就是将军府。 可惜也不过是早一步而已。 宁家毕竟还有府兵,宁渊宁菘上了战场,府中多少还算是有些实力的。 堪堪护住主人家,但是前院里也已经被屠杀了很多下人奴仆了。 终究不敌,张氏卢氏本来将婆婆和幼小的孩子塞进了后院里一处暗道,卢氏一狠心,将张氏也推进去。 自己却带着次子往前冲去。 她本也知道暗道躲不了那么多人。 与殷琦遭遇的时候,府中管家,以及尚有战斗力的府兵们簇拥着卢氏和宁蕴的弟弟,质问殷琦禽兽不如。 殷琦怪笑:“我有什么错?我跟着他,本就是卧薪尝胆!你们怕不是忘记了当年的邱家?邱家一门七十多口,是怎么死的?” 卢氏不清楚,不过府中老人还是有数的。 邱家当年是因为与塔族通敌,陛下下旨灭门,因邱家就在渭北,所以肯定是宁家执行。 后来查出也许有误,可惜一门七十多口也已经没了。 难道殷琦竟是邱家后人么? “当然宁渊灭我一门,今日我灭他一门,不是很划算?当年说我邱家通敌,我们百口莫辩,如今我真的通敌。可惜也太无用,竟只死了一个宁苇,哈哈哈!”殷琦杀红眼,狂笑起来。 卢氏满眼喊着仇恨,却殷琦后头的人喊:“他与宁氏有仇恨,你们呢?你们呢?你们受惠与宁氏!何曾有仇?你们如何下得去手?” 可惜,这些人一样杀红眼了,哪里听得进去? 这时候,或许有些愧疚吧,可是这愧疚不足以叫他们停手,更不足以叫他们倒戈,反倒是能叫他们更加恼羞成怒。 殷将军已经说了,做完了就可以各自回乡,还有银子拿。 反正宁将军命不久矣,这渭北也迟早完蛋。到时候爱怎么样都可以,他们可管不了了。 这一批人,本就是最不上进的那一批,每个军队都少不了。 殷琦费尽心思,将这群人留下,自然就是为了今日。 好吃懒做,或者是军中经常闯祸的人们凑在一起,为了银子,什么都敢做。毕竟他们家里都没人了。 “你倒是个好女人,也可惜你嫁错了人。你放心,你还有一个儿子不在这里,我也不会追杀他。你们宁家也不容易,我灭了你们,也终究灭不了宁氏满门了。哈哈哈!”殷琦疯狂的笑。 这么多年他怀着仇恨,一直求告无门。后来与塔族人接触,又害死了宁苇。 可惜他心里还是有些地方是愧疚的。亲眼见宁氏为了大晋的鞠躬尽瘁。 直至宁渊的怀疑,四处排查。他终于将脑子里那根弦崩断了。 趁着大战来报仇,不算最后结果如何,都无所谓了。 过了这一日,以后都没有这个仇恨了,因为他根本没有打算活。 卢氏一样不打算活,她双目含泪,却夺走了一个小厮手中长剑疯狂的扑过去。 可惜,她力气如何够? 终究还是被一柄长剑刺中。 “杀了他们,一个也不留。”殷琦冷漠的看着委顿在地的女人,眼里有种旁人看不懂的光。 然后……就是接连的死亡。宁蕴的弟弟也没有活下来,他也一样被刺中。他毕竟还小呢…… 最后,殷琦一脸的血,疯狂的大笑:“走吧,走吧!哈哈哈!” 一个小兵提醒:“没找到宋氏和张氏。” “走吧,走吧。还不赶紧逃命去?哈哈哈哈……”殷琦只是不接话。 小兵见他疯疯癫癫,忽然觉得害怕起来。 这会子该杀的杀了,该抢的抢了,忽然想起来,宁将军活着呢,宁三公子和小公子活着呢…… 还有渭南的宁将军…… 第242章 死亡 然后五千人就像是疯了一般从将军府冲出去,然后就像是蝗虫一般四下里抢劫。 他们要逃命,他们需要钱。 宁芝之前派来的劲武卫之前都跟去了前线,后方只留下两个人,一个已经死在了将军府,另一个跑出去报信。 于是宁芝宁蕴即将到达的渭北的时候,就接到了消息。 两个人都是眼前一黑,然后疯了一般赶路。 他们只带了两千人,这会子疯狂往渭北赶去。 可惜还是晚了。 宁芝进城就见已经有人开始肃清城中叛军,是宁渊派人回来了。 宁蕴抓住一个宁家军,张嘴几番却不知怎么开口。 还是那人认出了宁蕴:“小将军!您可回来了!” “府里如何了?”宁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那人沉吟许久:“小将军还是回去看看吧……” 宁蕴腿一软,被宁芝扶着。宁芝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个人再往府中赶,到了门口,就知道内里惨烈了。 正是血迹斑斑的石狮子,狰狞吓人。 此时已经是黎明,天正一点一点亮,两个人的心却一点一点沉下去。 冲进去就见府中常见的人都不见,只有宁家军穿着盔甲清理尸体。 宁芝眼前一黑,慌乱中被自己的侍卫扶着,宁蕴往后院跑,脸色已经白的不能看。 宁芝也跟上去,一进了后院就听见了哭声。 还没听出是谁的,又听见一句大喊:“婆母!!” 然后就是一阵慌乱。 宁芝和宁蕴来晚了,他们只来得及看见宋氏自尽。 宋氏根本受不住这个打击,甚至知道了宁萱和宁莹也已经死了,她亲生的一双儿女全部死了,还又死了卢氏和第二个孙子。 哪里能承受? 一时想不开,将一把匕首刺进心窝里。 临死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见了宁芝个宁蕴,伸手死死抓住了宁蕴的手。却已经说不出什么来了。 她一心求死,自然用力,也不过是拽着宁蕴一下子,就已经力竭去世了。 到最后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周遭是张氏的哭声,宁蕴妹妹宁雅的哭声。以及宁菘一双子女的哭声。 宁渊的姨娘里,只余下一个刘氏躲过一劫。 众人都为宋氏担忧不已的时候,竟也没人防备刘氏早已在自己屋里上吊了。 谁也不知道这个素来存在感极低的姨娘为什么自尽。她一生没有子嗣,并没有亲人在这场灾难中过世。 宁蕴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看着张氏和宁芝给宋氏更衣,他出门去看卢氏。 卢氏和弟弟宁牧的尸身在一处,还没来得及安顿。 宁蕴跪在那,也哭不出,也没眼泪。 宁芝这边,秦毓和李执第一时间就带着人出去了。 这会子天光大亮,回来后却带回一个叫人无言以对的消息。 殷琦在自己的府邸里放了一把火,一家七口全部烧死了。 此时的宁家人,表情全是木然的。 张氏被吓坏了,她的一双儿女都是好的,可惜她还是被吓得不轻。又因为最后卢氏推她的一把,叫她内心愧疚不已。 呆呆坐着只会哭。 宁芝其实也有些撑不住了,可是她终究还是没有敢倒下。 沙哑着嗓子吩咐:“这府里如今已经不像话了,你们要帮着料理琐事。大姐家好歹还有个小叔子活着,大姐夫和两个外甥也还在。四姐家已经没人了,宁蕴如今指望不上。你们派人看着,千万不要叫他想不开。先去给两位姐姐收尸吧。” 怎么能想到呢? 从古至今,祸不及出嫁女。 就算是娘家谋反,皇帝也极少会亲自下旨处置出嫁的女儿。 却不料殷琦如此疯狂,是想杀尽宁氏一族么? 这种时候,没有人会想到他最后为什么不杀宋氏和张氏以及几个孩子。 就算是最后良心发现又如何呢? 终究是将宁氏屠杀至此了。 宁芝起身,就差点晕倒,被半夏抱住:“姑娘,您撑住啊。” 宁芝点头,然后道:“我是要撑住啊,不然还有这么多事呢……” 大伯怎么办呢?他本就很不好了……爷爷怎么办呢?他那么大的岁数了。 这么大的事,怎么瞒得住呢? 宁芝想着这些,强撑着料理这些事。 而此时前线战事激烈。塔族人因为殷琦报信,自然知道宁渊命不久矣。 甚至这一场屠杀是不是就为了叫宁渊分心,现在无人得知了。叛变的五千人有的逃走了,不过大部分已经悲剧就地绞杀。 宁芝许久后道:“秦毓,我给你们劲武卫一个任务。这一场叛变中逃走的人,我要他们全部死。查清楚,不管多少年,只要我活着,只要劲武卫还在。如果找到的时候他们死了,就给我挖坟,鞭尸,挫骨扬灰!然后斩杀长子长孙!” “是,属下接命!”秦毓单膝跪地。 这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毕竟是乱世,很多人逃走了,一时半会不可能找到。 所以,直到最后一个在这场叛变中逃脱的人被找到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一百五十多年。 那时候,此人早已作古,他的孙子都已经死了。可是孙子的长子长孙,还是被劲武卫斩首示众。这个人的坟依旧被挖,依旧鞭尸,依旧挫骨扬灰。 当然,这是后话,且不提起。 给宁莹一家收尸,以及帮着宁萱家收尸,然后加上宁家的,三家一起,宁芝已经快麻木了。 就在她觉得自己也撑不住的时候,裴珩从天而降。 那是四月二十的夜里,裴珩是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把左洲安排好赶来了渭北。 见到宁芝,他吓了一跳:“怎么成了这样?” 短短几日,宁芝已经将一身婴儿肥褪了个干净。 依旧绝美的脸上肉少的可怜,一双眼肿着,整个人看着像是被暴风雨打蔫儿了的花,随时要枯萎。 “殿下?你来了?”宁芝有点迟钝的问了一句。 裴珩还没应声,宁芝却忽然扑过来:“你怎么才来呀!” 然后就大哭起来,再不是上回那样的哭泣,而是像天塌了一般大哭起来。 裴珩甚至来不及哄一句,就见怀里的丫头哭声忽然戛然而止,紧接着瘦弱的不像话的身子就委顿下去。 第243章 裴珩 宁芝晕倒了。 “姑娘!”连翘和白芷吓坏了。 裴珩忙将她抱起来:“叫郎中去!” 白芷忙去了,李执忙解释:“姑娘这几日就没怎么睡,也不怎么吃东西。打击太大了。” 裴珩点头:“宁蕴呢?叫他过来。” 李执犹豫一下,还是去了。 小公子也是一样的,还不如姑娘呢。 宁蕴来的时候,宁芝还昏迷着,不过已经看过了郎中了,就是打击太大了,不碍事。 宁蕴也一样,几天的功夫就瘦的脱了像。 不过,他比裴珩想的好很多:“殿下怎么亲自来了,宁家叫殿下操心了。” 裴珩本来是打算如果宁蕴一蹶不振的话,就骂他一顿叫他醒悟的。这会子倒是不必了。 “何时去军中?” “明日出殡,后日就去了。”宁蕴看了一眼躺在软榻上的宁芝叹气:“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殿下不如带她回去吧。” “你觉得本殿能带走她?”裴珩问。 宁蕴摇头,不能。 “既然来了,本殿也呆几日吧。你要是接了你祖父的衣钵,本殿在场也好。”裴珩道。 宁蕴愣了一下,谢过他。 “宁氏的事,本殿不说什么虚言了,逝者已逝。你们活着的人身上还有担子。不要叫他们死不瞑目。”裴珩道。 “是,我不会倒下的。我这一门……父亲战死,母亲弟弟被杀,我还有一个妹妹呢。”宁蕴居然笑了一下:“我是长房长孙,不管什么,我都不会倒下。”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长房长孙的重要性就是这样。宁蕴不倒,渭北将军府就不倒。他要是没了……宁菘撑不住的。 裴珩长出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你宁氏,终究比裴氏幸运些。” “我是男丁,理应如此,这几日小姑姑太累了。殿下来,安慰她些吧。别熬坏了身子。”宁蕴还是很心疼宁芝的。 看着她成了这样,又多了一份自责、这几日只顾着伤心,忽略了她。 “嗯。”裴珩不自在,但是这一路来他也明白,之所至这么着急赶来,还不是担心宁芝么…… 宁芝醒来的时候,就见裴珩就在一边坐着,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 见她醒了就过来:“好一点了?再大的事也不能糟蹋自己。” 宁芝恍然了半晌,问了一句本不该这时候问出来的话:“你是因为我来的么?还是宁家?” 裴珩有点气,但是看着她这样子,也不忍心生气了。 “自然是为了你,你只念着本殿身份,忘记本殿是你的未婚夫?”裴珩语气还是有点不好的。 “不是。我只是有点担忧。”宁芝要起来,却没力气。 裴珩扶着她坐起来:“看你瘦的。” “没有故意不吃,我只是吃不下。我以为我很强大,可是我还是受不了。想想这是我堂姐们,是我外甥们,是我大伯母,是我嫂子,是我侄子。还有这么多将军府的人,他们很多都是宁家老仆,一家几代都是宁家的人。我怎么吃的进去呢?” 宁芝说着,眼泪就又滑下来了。 裴珩心里清楚,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安心吃安心睡? 只是心疼她,也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你若是撑不住了呢?知道你难过。” “我都这样,蕴儿该是如何痛彻心扉……过去看书读故事,都说什么七苦。什么苦都到这份上?这是灭门啊。可惜罪魁却自尽了。”宁芝摇头,眼泪滴在榻上浅蓝的单子上,就是一个深色痕迹。 裴珩抱住她,拍她后背:“哭吧,只是别再哭晕了。” 宁芝没说话,就由着他抱着。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她真的需要这个人。他的怀抱,他的安慰,他的支撑。 “你要好起来,你的侄子确实承受了太多,本殿已经见过他了,比你想的好些,没有崩溃。不过,这些事存在心里,没崩溃也不是好事。”裴珩轻声道。 宁芝点头,心里很清楚。 “裴珩,你来了我很安心。你……你多留几日么?我……”宁芝抓住他的衣裳,头回在他面前这样不自信起来。 “嗯,左洲都安排好了,上官纪在。本殿陪你几日,不要怕。”裴珩拍她的背:“明日陪你,后日也与你们去前线。” 宁芝点头,然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塔族与我宁家这仇恨,血海深仇了。” 裴珩没回答,只是想,宁氏的惨剧不是个例。 这几十年,为将军的,多少因为塔族人灭门了。 可宁家是自己出了叛徒,这却更可悲些。 “不管怎么样,你和宁蕴都必须振作。”裴珩道。 宁芝点头:“好,我们不会倒下,宁家人哪里那么容易就倒下?” 如果以前,宁芝还会有来自异世的不安,此时就全部都没了。 没有什么比苦难更容易叫人团结起来。 宁家是一个大家庭,可是他们确实互相关心爱护。 宁芝感同身受。 哪怕是根本只见过两次的大姐宁萱呢。至少从平时的言语中,或者问候,信件,以及什么稀罕物件里。她也知道,这个大堂姐关心她。 哪怕,宁萱的儿子都与她一般大了。 宁菘赶回来,已经是这一天深夜里了。 因为宁芝今日实在是起不来了,所以安顿宁家后事的事,就是宁蕴和裴珩主持。 宁菘赶回来就见这场面,他毕竟还没得了消息裴珩来了,此时满脑子混乱和沉痛,愣了许久。 “臣感谢二殿下,只是家中琐事如何敢麻烦您。”他毕竟不是宁蕴,不知道裴珩与宁芝素日里的相处方式。 “这般大事,还能说是琐事?宁将军不必多言了,快去上香吧。” 裴珩道。 宁菘见此,只好去了。 他一样沉痛,虽然妻子孩子没事,可是他的嫡母宋氏,生母王氏都死了。何况他与大姐宁萱,四妹宁莹关系都好,与那几个外甥也亲近。 哪里能不难过? 就算是没有这些人,他只要是宁家人,听闻这件事,也一样是沉痛无比的。 所以他根本不能好好思考。 终究,裴珩这次来,是帮了大忙。之前宁芝的人就已经将事情处理的顺起来,裴珩带来的人与宁芝呃一起,到底是没叫宋氏等人身后事难看了。 第244章 难过 宁苇当时是在渭北办了葬礼,然后尸首也埋在了渭北。 因为宁家的祖坟本就在北方盛京城外。 所以,临京城本也不算祖地。 如今,裴珩,宁芝,宁蕴,宁菘等人站在一片墓地中,显得格外寂寥。 宁苇的坟头年前时候整理过,但是今年的风依旧还是带来了草的种子,坟头上依然又有了新草。正是冒出几寸来,在这初夏里本该是一片喜人的绿。 可惜,那下面躺着一个无法安息的,残破的人。 于是这本该是生机勃勃的野草,只会叫人难过,害怕。 可是如今,这坟头附近,又多了几个墓坑。 宋氏是嫡妻,以后是要与宁渊合葬的,所以她的墓坑最大,李氏,王氏等几个妾室的墓坑小一点,也都在附近。 而宁苇也不能继续安静睡着了,因为他也要与他的嫡妻卢氏合葬。 周遭还有宁蕴弟弟的墓坑。 而不远处,就是李氏满门。因为李氏近亲都没了,所以宁芝做主,叫李氏一家也挨着宁氏葬了吧。毕竟李氏的祖坟也是在北方的。 宁萱家的墓葬不在这里,她的夫君没回来,她的儿子们回来了,比起李氏,到底还是有亲人送的。 宁蕴看着宋氏卢氏入土,跪在那,没有崩溃,他只是在心里发誓,一定撑起门楣,一定杀了塔族人的王。一定不能叫宁氏蒙羞。 宁芝此时,只是担心宁渊和宁则礼。 爷爷此时应该知道了这里的事,这么大的事,她不敢瞒着,也瞒不住。 大伯因为大战不能回来,可是大伯的身子如何了呢? 随着棺木下葬,有人哭起来,多数都是远亲了。 亲近的张氏虽然来了,可是她病的厉害,跪着都打颤,根本没力气哭。 尽管宁菘没有埋怨她,可是她自己走不出,这么大的事,只有你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有时候不见的是幸运。 终其一生,会被怀疑,也会自己怀疑自己。 宁芝劝了她几句,可是终究还是要自己想明白的。 宁芝也劝了宁菘,宁菘到是表示,张氏没出事,他只觉得幸运,没有怪她的心。总不能因为她活着,反而有罪了。 最后还是因为卢氏的幼女宁雅没有亲娘照顾,张氏承担起责任,渐渐才想通了。 当然了,这是后话。 第一锹土盖下去,宁蕴的手死死地攥着。 然后,他也主动捧起土,盖在了卢氏的棺材上:“娘,您慢走,与爹在那头好好的。我会看顾妹妹。” 然后又去弟弟那里给他盖土:“二弟,你好好的,来生还做我弟弟。” 最后是宋氏那,他道:“祖母放心,我给你们报仇,您过去与爹爹娘亲姑姑们一起,好好的。” 宁芝眼泪早就流了一脸,扑过去抱住宁蕴的后背,心中的心疼难过无以复加。 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眼泪滂沱。 宁蕴许久之后还笑了一下:“哭什么呢,别难过了,我这一手泥。” “你别这样,不要这样……”宁芝崩溃大哭:“宁蕴,你不要这样……”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这样?我也总是要长大的呀。”宁蕴终究是回头看宁芝:“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你有事啊,你……你不要这样,我真的怕你这样……” 怕你不动声色的难过,怕你无依无靠的坚强…… “我知道,我知道还有你,别哭了,我知道你一直都会在。我们还能互相依靠是不是?不要哭了。你哭的这么狠就不怕我心疼么?”宁蕴终究是叹气,将自己衣袖拉起来盖着自己不干净的手,然后给宁芝擦眼泪:“你看,你未婚夫都还在,你哭什么?” 宁芝不说话,事实上,说不出来了。 此时她再有一肚子巧舌如簧也说不出来了。 只是流泪。 宁蕴起身扶着她,走了几步,将她交给了裴珩:“别哭,真的,我是男人啊,你不是说了么?男人要成长,就得经过淬炼,我不是正在成长嘛?放心,我知道自己做什么。相信我。” 宁芝点头,不再说话,由着裴珩扶着她。 看着宁家人下葬。 最后,天黑了,墓碑都立好之后,宁芝宁菘宁蕴上香。 本来宋氏这样的,该是停灵七日的,可是大战当前,宁家这一次又不是正死亡。又格外惨烈,所以只能是这样了。 该有的都有,就是免了叫人来吊唁了。 等终于都好了,宁芝浑身冰冷,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短短从墓地走到马车的路,她都已经不能走了。 宁芝想,原来人到了极致之后是这样的?理智上知道不能这样,可是身体却无法配合。 于是,她拉裴珩的手:“我实在走不动了,你扶着我。” 见裴珩要动,又补上一句:“不要抱我,我得自己走,麻烦你好不好?” 裴珩叹气,只好点头了。 不是要扶着,她是根本走不了,裴珩几乎是提着她走了。 宁菘和宁蕴,以及很多人都看出来了,但是谁也没说话。 九姑娘这几日的操劳大家看在眼里,何况同样经历大事,张氏病了,是被两个婆子扶着走。宁芝又怎么可能无恙呢? 再回将军府,夜已经深了,宁芝什么都吃不下,她几夜睡不安稳,总是惊醒,然后就是现在和过去交织。 她的爹爹,她娘亲哥哥。所有的宁家人似乎都出事了。 还有远在临京的爷爷…… 然后就发呆到了天亮。 于是这一夜,她躺下不久,裴珩就过来了。 “你来陪我么?”宁芝看着裴珩问。 裴珩恩了一声就过来,坐在塌边看她。丫头真是瘦了很多,又憔悴,看着好不可怜。 “我需要几天吧,几天就好了,我毕竟没有看过这么惨烈的事。之前左州不一样,那是战场。”宁芝轻声道。 “何必这么逼着自己呢?”裴珩叹口气上了塌:“你就算是不这样坚强,难道你的仇恨就没人替你报了?还是你不这么坚强,就会有人职责你不心疼家里人?” “不是啊,性格吧。不要教训我了。”宁芝柔柔的,弱弱的,靠着上来的裴珩:“可是我是真的难过。” 第245章 生死有命 裴珩将她搂着:“知道你难过,太要强,难过也叫人觉得你还撑得住。” 宁芝将脸靠在他怀里,然后道:“那你看出来了也好,以后与你成婚了,我也是这样的。所以你要记得,我可能受了委屈也不说。” 裴珩笑了笑:“你倒是真……好,本殿不让你委屈还不成?” 说着,轻轻摸她的脸:“明日就去找你大伯了,要好好的,不然他不是更担心?” “恩。那你别走了,我自己睡总是做噩梦,你陪我吧,反正……咱俩也不清白了。” 裴珩想,哪里就不清白了?虽然没想着这时候欺负小丫头,可裴珩仍旧觉得清白的可怕。 因为宁芝正在难过,他甚至不敢有一丝别的想法。 就连轻轻亲她一下脸颊,都带着些小心翼翼。 然后抱着她:“睡吧,不吃不睡,你受不了。” 她还是个小姑娘,六月三十才是生日,那时候才及笄呢。 可惜今年,她肯定不会大办了。 裴珩想,要赶紧娶了她,以后再有什么事,他就等看着她,护着她了。 “谢谢你。”宁芝轻声说着,闭上眼睛。 她想,两年而已,裴珩现在就很在乎她了。 可见人和人的缘分是有多奇妙。过去从未想过大伯一家会这么惨烈…… 她一直觉得大伯身体太差了,可能会先走一步,可能会叫爷爷伤怀。 可是没想到,最后爷爷还是伤怀,却是这么个情况。 世事难料啊。 宁芝这一夜有裴珩的陪伴照料,总算睡的好些,早起便没了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他们一行人要去军中,因为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法将病重的张氏和孩子们留下,所以宁菘亲自护送她们母子以及宁雅一起去渭南。 临京太远,也怕宁则礼一样病了,所以就先送去渭南。 一路上,有宁雅依赖,有宁菘劝解,张氏痛哭过几次之后,总算表示会好好照顾孩子,不会想不开。 渭北军营里,此时宁渊正坐镇指挥,而宁荨上了战场。 战斗仍旧再继续,这场战事终究不会因为宁家的凄惨就停止。 宁芝见到了宁渊的时候,其实已经料到了他的变化。 上次见着他,还是只有不多白发的人,这回几乎全白了。 甚至比起宁则礼来还要苍老憔悴一些。 只是精神看着很好,见了裴珩,还忙着起身见礼,被裴珩免了。 裴珩懒得绕圈子,便直说了:“本殿来除了看芝芝之外,就是来看着宁将军的。既然宁将军已经病重,不妨叫宁蕴接了位子便是了。有本殿在,相比代表皇室,也无人不服了。” 宁渊一愣,看了一眼宁芝。 “大伯放心吧,殿下也是好意。”宁芝解释。 宁渊沉吟一二之后道:“这渭北的摊子,是要交给宁蕴的。既然殿下直接,末将也不敢说虚的假的。这渭北军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是要生乱。大战在即,换将本就是个大忌。也是因为末将实在是无力承担了。可是若换了胖人,怕下面不服气。” 宁渊咳嗽了几声又道:“并非末将威胁皇室,只是几十年下来,不是那么好改变的。所以末将真心想要叫宁蕴接手。宁蕴并无不敬皇室之心。还请殿下明察。” “也忒的啰嗦,本殿都说了,是来看着你交接!有本殿在,宁蕴接手还能更顺利,你就不必多言了。你家中遭逢巨变,本殿深表同情。”裴珩起身:“本殿不插手你渭北军务,只管呆着。” 呆着就是镇场子,呆着就代表的皇室的态度。 “末将多谢殿下!”宁渊松口气,抱拳。 宁芝道:“家里的事都安顿好了,三哥去送嫂子和孩子们了,府里人太少了,不好住。” 准确说是那里已经是个凶宅了,张氏和孩子住在那迟早想不开的。 宁渊点头,表示明白了。 “蕴儿,你准备好了么?渭北这偌大的地方,你接手了,怕不怕?”宁渊看着孙子问。 “祖父,我其实并不想接,可是我知道不能推辞。您放心,我做不好,还有三叔七叔教我。还有姑姑帮我,殿下也会帮我。我会做好的。何况,还有您那一帮老将军们扶持。”宁蕴跪下来:“请爷爷放心,宁蕴定不会坠了宁家威名。” “好,好孩子,是我宁渊的好孙子!既然你有信心,祖父就将这里交给你。祖父命不久矣,交给你,也就放心了。” “芝芝,你也一样,大伯父将你二哥家,你四姐家的所有家当都交给你。大伯父知道,你拿着这些,能做很多事。” 宁芝张嘴,想说二哥家的怎么能给她?可是最后,她没反驳:“我都听大伯父的。”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宁渊笑着:“如此一来,只等圣旨了,圣旨一到,这渭北就交给你了宁蕴。” 宁蕴磕头:“末将绝不辜负将军!绝不辜负渭北百姓,不辜负这渭北千万将士们!踏破塔族,雪我宁家之耻辱,雪我大晋之耻辱!宁蕴有生之年若不见塔族人离开我大晋,绝不罢休!” “哈哈哈,好,好!只要你这么想,你的儿子以后也这么想,塔族人迟早要灭。好啊,好啊!”宁渊笑着,却觉得呼吸不顺。 又坐下来:“末将看着殿下如此,看着这小儿女们都如此,就有种感觉,大晋就快好了,就快了。” 那是希望啊!年轻人都觉醒了,他们都要与塔族人战斗。 不再是只有他们老迈之人如此。所以,这是多好的一件事啊! “宁将军还是要注意身子。他们很担心你。”裴珩道。 宁渊点头,又去看宁芝和宁蕴,然后笑着:“没事,人生在世,固有一死。伯父本身就病重多年了,生死都是常事。只是伯父一死却是不孝……” 叫老人送了他就是不孝啊。 “可也没法子,阎王爷不肯留我啊。”宁渊叹气。 “如今,你伯母也走了……我也该去了。” 说着,宁渊就没力气了。 忙叫了苗先生进来给他扎针。也不过是吊着,宁渊就只是熬日子罢了。 心里都知道,真的看见了,宁蕴和宁芝还是难过的无以复加,可是却也无可奈何。 生死有命,谁能争得过天呢? 第246章 兵权 宁渊将宁蕴要接手渭北的事传下去,又有二殿下裴珩坐镇。 下面果然没有原本想的那么大的反应。 至少还算是稳得住。 跟了宁老将军多年的副将们,自然是不太愿意跟着宁蕴这个小辈。可是宁家的情况,副将们也清楚。 甚至此次殷琪叛变,导致宁家的这场血案,也叫副将们很是震惊。 且,宁蕴并不是什么也不懂,好歹他也是个将军,在孤陇镇也管了那么久的兵,且又上过战场。 总是不一样的。 何况,他被皇室力挺。 任职圣旨虽然还在路上,但是二殿下已经明确表示,支持宁蕴了。 虽然对此,不免有人会怀疑,是宁蕴已经彻底投靠了二殿下。 不过,这是好事。因为宁渊并未有自立的心,这些年来,渭北的将军们是知道的。如果是这样,那么靠着二殿下不是更好么。 至少渭北以后不会因为多年征战,反倒是有罪。 这种事,将军们虽然粗心些,却也不是不知道。 于是,众人也许几经商议,终究还是同意了。 而此时的临京,这一纸圣旨,却没及时发出来。事情第一时间报到了临京城的时候裴霖正在伴驾。 这些时候,他进宫的时间明显多了。 因为他毕竟在民间长大的,知道的民间事情多。 少不得要拿来讨好建文帝,所以一来二去的,建文帝就在他半真半假的恭维中,觉得他也不错了。 何况,建文帝本身就是只不想提起那些死去的儿子们,又不是与他们有仇。 这会子,他依旧不会为死去的儿子们正名,可是也不至于容不下一个裴霖了。 而消息传来,建文帝也着实感慨了一二,又第一时间安抚了禄国公宁则礼。 裴霖回府之后就把自己的人都叫来。 “这件事,该阻止陛下的。”沈夕云皱眉。 给宁蕴任命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好处。 “可是就算是不能叫宁蕴任职,渭北也不好塞人。”沈夕宁也跟着皱眉:“何况,渭北盘踞多年,宁则礼可还活着呢。” 他们是都已经断定宁渊命不久矣,但是也知道,宁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何况,宁氏又没有到那地步。 “倘或是到了宁渊还没死,宁蕴的任命还没下去,渭北会如何?”裴霖沉吟许久忽然道。 沈氏兄弟面面相觑,许久后,沈夕宁道:“那届时,渭南的宁浩也许会因为这个,与二殿下冲突。” 世人皆知,宁氏兄弟们虽然各自管理各自的地方,但是都以宁渊马首是瞻。 多年来,渭南渭北互通有无,渭南兵力不如渭北,但是却一直也扶持着渭北。 这一年多,更是将自己的唯一一个儿子都派去了渭北,就是为了帮衬。 如果此时,渭北不能落入宁蕴手中,那就势必是要落在二殿下手中了。 由此一来,宁氏会不会服气? 裴霖甚至想,二殿下裴珩与宁氏还有婚约在呢,这一来,又会如何? 沈氏兄弟也隐隐想到了此时还在进行的大战,可是他们又觉得,就算是更迭了将军归属,那还不是一样要打? 说到底,沈氏兄弟虽然也是出色的人,可惜终究没有经历过战场,并不懂那种残酷。 而这一次,太子裴诀也犹豫了。 他倒是不是为了叫裴珩为难,而是,他也想叫裴珩就此接手了渭北军权。 可是,裴诀也知道,不是那么容易的。 宁氏不是彭氏,彭氏当年的左州是自成一脉。 而宁氏,兄弟几个是互相照应的。 何况,还有宁则礼。 虽然宁则礼病倒了。也是,这样的事,他也没法不病倒。 得了消息之后,太子妃时隔多年之后,再次这么直接闯进了前院。 “太子妃娘娘留步,太子殿下不见您。”卫凌拦着宁鸾道。 宁鸾冷哼一声:“滚开!纵容卫凌你官职再大,也没资格拦着本宫!” 太子妃,是可以自称一声本宫的。 卫凌不为所动,这样的情形,当年他就见识过了,那时候的太子妃娘娘时不时就要闯几次前院书房的。他都快习惯了。 只是如今,真的多年不见了。 “娘娘息怒,属下受了太子殿下的命。”说是这么说,可是对上宁鸾,卫凌从来不低头。 宁鸾冷笑:“你自然知道本宫来做什么,本宫知道裴珩厉害,本宫倒也乐见他厉害。本宫的侄女更是比本宫更乐于见他厉害!” 宁鸾顿了顿,又充满嘲讽道:“可太子你不要忘记,左州是如何拿到手的!我宁家要是有二心,裴珩再厉害也是白扯!如今厉害了?前脚有本事,后脚就要对付老丈人家里了?” “本宫跟你二十来年,到是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时候,你倒是厉害,也想一想你吃不吃得下这一口!” 说吧,宁鸾鄙夷的看了一眼卫凌:“你们主仆,要些脸吧。我宁鸾是对不住大晋,可我宁家对得住!” 等宁鸾走了,卫凌进去,就见太子对着他苦笑:“从之前就见她闹,倒是头回见她闹的这么直接。” 宁鸾的嘴从年轻时候就厉害,他又不是没见识过。 但是这么干脆利索的,还是头回。 以前他不见,宁鸾哪次不是用马鞭抽人。或者毁坏东西。 如今果然是也年纪大了么?竟是平和多了。 “殿下息怒。”卫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何况他也看出来了,太子似乎没怎么生气。 这些年,太子对太子妃一直都是这样,也没情绪,也不生气,就当是没有这个人一般。 “不过,她也说的对,如今不是好时机。”裴诀叹气:“孤王只是希望死之前,叫珩儿好好的立足而已,可惜……” 可惜时机不到,可惜不能着急啊。 “殿这下不要着急,总有机会的,何况……宁氏虽然厉害,但是没有反心。宁蕴与九姑娘极好,九姑娘又是咱们二殿下的嫡妻。这以后,说不得就是咱们殿下亲近的臣下呢?” 如果是这样,那也挺好啊。 裴诀嗯了一声,只好点头了。其实谁人不知,这兵权还是在自己手里是最好的? 第247章 脑子抽了 建文帝脑子抽了。 这个人,一辈子都是随意,都是糊涂。 可是,他也不是不知道宁家权倾朝野。甚至他的命令,也不能令行禁止。 于是,宁家遭逢大变,忽然出事了的时候。第一时间他安抚了宁则礼,而接下来,他就开始考虑是不是能叫宁氏垮台了? 可惜,建文帝这么些年,始终没有过什么有建树的事情,就是因为他永远看不清形势。 就好比如今,宁氏是受打击了,可是宁氏并未倒下,反倒是,宁家因此可能更加团结了。 更有甚者,他也没考虑战局。 如果说裴霖是因为贪婪所以不顾天下的话,建文帝是真的就没想到。 于是,他也自主延迟了宁蕴的任职。 禄国公府,宁则礼病重,听了这些事,只是冷笑:“当老夫是死了?” 忠叔忙劝:“公爷不要急,他们一时想左了。” “哼,一个个的倒是会落井下石了?这样就想叫宁氏垮了?小看了宁家吧!” “是啊,没成想,太子殿下也是这样的……哎……”忠叔也跟着叹气了。 “你想的多了,他本身就是之在意一个二殿下,何曾真在意宁氏了?不过这满朝文武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这时候真的叫渭北为难,是要等渭北被塔族人攻破么?” 宁则礼面色极差,想也知道,他也七十多岁的人了,哪里经得住这一次一次的打击? “公爷息怒,眼下该是如何?”忠叔问。 “急什么,韩家还没说话,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会不说话么?”宁则礼冷笑。 这都三日过了,陛下不肯下旨,太子没有劝。这对外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皇室对宁氏的宠爱过时了,这时候,韩家要是还忍,他们就白做了几十年的对家了。 果然,次日起,就有官员弹劾宁则礼朋党。 又有人弹劾宁苇在世时候的事情,什么独断专行,不顾将士们的性命云云。 倒是没有人直接弹劾宁渊宁浩,这两位,毕竟是战功卓著不说了,如今也正与塔族人对着呢。 谁也不敢直接激怒,不然要是有了不好的后果不好收拾呢? 宁则礼病着,自然是没上朝。但是今日太子也是身子很不舒服,也一样没有上朝。 宁氏所属的臣子不少,自然是据理力争。可是万年支持宁氏的陛下今日忽然就发疯了。 竟是当殿免了一个官员的职务,而这个官员,正好就是宁氏的人。 一时间,众人震惊无比,宁氏的势力与皇室忽然就势同水火。 而忠于宁家的人也不禁暂时后退,虽然宁家三位将军都还在前线,可是宁相病重,且宁渊将军也是一样的病重,听闻命不久了。 倒也不是就要倒戈但是这时候,人总是要想的多一点的。 所以,等于是这一场,竟是宁氏输了。 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 当然了,虽然处置了一个官员,可是对于宁则礼的这份罪责,建文帝始终是不敢直接定性的。 他只能拖着,甚至幼稚的想,拖着,说不得宁则礼就病死了呢? 宁则礼听了这些事,一点都不动怒,只是觉得好笑。 “大晋有陛下这样的人,竟是还没亡国,可见大晋气数犹在啊。”宁则礼喝了药,靠着软塌,一头花白头发披散着,看着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老夫眼睁睁看着陛下糊涂了一辈子,竟是还有愈演愈烈的意思呢。” “按说……太子殿下不该这么……这么跟着糊涂啊……”公孙康皱眉:“怎的他是也想趁着这时候给宁氏难为么?” “属下倒是觉得,这事也不见得太子殿下也这么看。今日事,相比太子殿下知道了也要震惊。”冯路平摸着胡子:“太荒诞了。” 是,宁氏对皇室有威胁不假。可是那是多少年一步步成了这样的。 又不是今日才这样。 这时候,想要宁氏倒霉对皇家有什么好处? 一旦宁家倒台了,且不说一眼看去渭北渭南,甚至是四老爷那都不安全了。 就说临京,朝中没了宁氏,难道说皇室就能整个掌握大权? 宁家好歹多年来兵权在手,从未想过造反。 如果说叫公爷倒了,韩家掌权,到时候不是无尽内斗? 毕竟真正逼急了的话,宁家怎么会坐以待毙? 这不是逼着造反?那时候便是不反,宁氏和韩氏内斗,消耗的难道不是大晋国力? “转告刘大人,不必动,老夫保他官复原职。”宁则礼淡淡的接了丫头递来的白水,漱口之后,又接了一碗喝了几口。 “至于老夫,就等着,看看他们裴氏是不是真的都是这个脑子。真要是,老夫倒也安心了。”那时候,真是要做个打算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裴氏就想这么处置宁家的话,那宁则礼真的是只能反了。 不过事情显然没有那么差。 太子听了早上的朝会内容,就差点气吐血了。 他是想叫裴珩拿到渭北兵权,可是也是量力而为,不仅要量力而为,还不能叫宁氏生怒。 如今父皇来这一出……可想宁氏心情如何了。 “父皇真是几十年没变化。”裴诀哭笑:“走吧,随孤王进宫吧!” 进宫补救,这些年,给父皇擦pi股的事没少做。只是这一次,他很是无语。 自然不能指望八十多的父皇成长,可是再次被父皇突破下限,他还是觉得无奈的很。 “将孤王那里的人参送去一株五百年的给禄国公吧。好好去,也叫去安抚一下刘大人,告诉他,他没什么错处,就叫他安心等着,总能有个结果的。” 对刘大人的态度就是对宁氏的态度。 就不说这个了,韩家不也是试探? 真要是认真弹劾,怎么会只说宁则礼朋党?甚至只能拉出一个死去的宁苇来做筏子? 所以,这一场韩氏又是输了。 而宁家不动声色,依旧是立于不败之地。 而这一切最重要的,却还是因为建文帝的糊涂…… 不仅叫宁家毫发无损,闹到了这一步,宁蕴的任命,今日就得下来了。 不然,如何交代呢? 裴诀苦笑一声,进了圣安殿。 第248章 任命 圣安殿里,建文帝正在看李美人跳舞。 李美人的舞姿自然是不能与姒婳这个的高手比的,但是也算是有些看头。 李美人其实也不年轻了,也有三十岁了。 不过也因为没有生育,看起来不不显老。建文帝虽然早就不能临幸后宫了。但是总还是有个爱美之心的。 年轻的小美人给他跳舞唱歌的,总还是能叫他开怀些,叫他苍老的心有点滋润的意思。 虽然李美人并不是什么倾城绝色的人,但是总归还是有容貌的。 此时太子裴诀进来,李美人甚至还眼波流转的看了一眼他。 李美人也罢,还是后宫其他女子也罢,其实都一样。 都怕陛下一朝驾崩之后,就没了下场,谁也不想深宫寂寥度过这一辈子。 所以,胆子大的,总是要自己想法子的。 自古以来,也不是没有小嫔妃跟了太子的,所以,李美人有这个心思,也是不奇怪的。 只是可惜,裴诀绝不是个这样的人。 而后宫中女子,纵容知道其实裴珩才是以后的支柱,却也没有人敢打他的主意就是了。 裴诀主动叫李美人出去,他也是有这个权利的。 “父皇安好。” 建文帝也看够了,这会子还笑着道:“你来了,坐吧。” 裴诀只需要看着他这位父皇的表情,就知道……他还是很得意的。 得意什么呢?无非就是觉得压住了宁氏…… 裴诀都想笑出来,父皇一辈子,八十多了,怎么活的这么天真呢?怎么就能这么……自以为是呢? “父皇,刘大人当官复原职。他身为文官,劝诫陛下是理所应当的。陛下不能因为他忠言逆耳,就叫他这么离开朝堂。这不是明君所为。”裴诀直接就用了这样的句子。 他实在是累了,他不想慢慢来了。 甚至不等建文帝回答就又径自道:“宁家遭逢巨变,宁氏一门忠烈,宁渊将军更是立功无数。宁苇战死,也是我大晋的忠臣。如今人已经过世了,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哪里来的?何况,宁相鞠躬尽瘁,多少年来为我大晋兢兢业业。功劳苦劳都有,陛下何以寒了老臣心?” “宁渊老迈,宁蕴少年英雄,我大晋正缺了这样的良臣,还请陛下下旨,任命宁蕴为渭北大将军。” 裴诀很少这样咄咄逼人,他一口气说完这么些话,建文帝从最初的震惊到如今的不知所措。他完全呆住了。 “父皇,陛下,请您下旨吧。”裴诀跪下来。 建文帝满脑子复杂,最后只问了一句:“太子,你向着宁家?” “父皇,儿子是向着珩儿。莫不是父皇如今看着霖儿好了,就要放弃了珩儿么?父皇!珩儿是您看着长大的,聪明,健康。他心里孝顺您,您难道就不疼爱他了么?”裴诀声音大了些,眼眶都红了。 建文帝皱眉,他没想过叫裴霖取代裴珩。 “说的什么话?朕不是就为了他?他要是能将渭北的军权收了难道不是好事?”建文帝皱着眉,有种被污蔑的不爽。 “父皇,要是那么简单,这些年,大晋又何至于此?”裴诀疲惫不堪:“父皇,珩儿现在很好。宁家也没有造反的心思,他们辅助珩儿,珩儿才站得稳。霖儿……虽然也是裴氏子孙,只是毕竟不是在您眼前长大的……心思如何,您也看不出来啊……” 就差说裴霖心思不纯粹了。 建文帝哼了一声,心里又生出那种无力的烦躁感觉来了。 他就知道,就不该多管,总是错的。 “罢了,朕不管了,随你们去!”他果断的将头伸回了壳子里。就像是这几十年里他最擅长做的一样。 裴诀松口气:“多谢父皇,请父皇下旨吧。” 安抚宁氏,恢复刘大人官职,任命宁蕴。 太子自然知道,这三条圣旨一下,宁氏的地位又是一样无可动摇,甚至还更上一层楼,可是为了大晋,卫凌裴珩的以后,不得不委曲求全。 何况,就算是想要宁氏示弱,宁氏也不会肯的。闹起来有什么好处呢? 建文帝没在理会太子,不过旨意还是下了。 宁则礼在府中接了圣旨和赏赐,心里并没有一丝得意,只觉得悲哀。 一个皇帝,如此朝令夕改,只叫人觉得荒谬,可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不禁再次感慨,还好,还有个太子,还有个二殿下了。 圣旨很快就传去了军中,有了圣旨,宁蕴更加名正言顺起来。 这几日,宁蕴已经开始上战场了,他经验不足,还需要被老将军们带着。何况,他虽然打小学的就是运筹帷幄,兵法战术,但是实践经验毕竟是不够的。 宁则礼从小就培养他进军中,好在基础牢固,将军们也很满意。 年轻也就罢了,要是朽木的话,他们怎么能服气呢? 这时候,宁芝也好,宁渊也罢,都不能担心战场上的刀剑无眼了。 宁蕴这样的年级,未及弱冠就要成为一品大将军,若是不肯上战场拼杀,就真的无法服众了。 此时,就算是他运气不够战死在这里,也是他的命,是宁家的命,不能有怨尤。 圣旨到了的时候,宁蕴一场战事刚下来,伤了胳膊,倒是不严重。 他盔甲全都是血污,全是塔族人的血。 他学了十几年的武艺,如今全部用在战场上了。 何况,他学的还与裴珩不同些,他更擅长配合。所以这几场下来,叫将军们百般佩服。 对他的认同感也是越来越深。 圣旨宣读,宁渊宁芝宁蕴,以及军中将领们,都有种尘埃落地的感觉。 宁蕴,正式接任渭北守备大将军一职,官居一品。 是大晋历史上第二个年轻的小将军。 而第一个,是当年跟着高祖皇帝大江山的一位曹将军。那人十岁就跟着高祖,十三岁就封了一品大将军,可惜未到成年,就死于一场大病,没留下后人。 宁蕴今年十六岁,也是及其年轻了。 他跪着接了圣旨,叩谢过陛下,就此,接手了渭北。 而宁渊,也终于能安心的病着了。 人啊,到了极端的时候,甚至连病着都能被压下来…… 第249章 宁渊 宁渊倒下了,可是宁蕴站的很稳。 又有宁荨帮着,一时间,渭北丝毫不曾生乱。 都知道宁渊老将军病体沉珂,如今更年轻更厉害的小将军宁蕴接手了渭北,小兵们倒是都欢喜。 都愿意跟着一个朝气蓬勃的将军,这样以后也更有希望不是么? 何况,听说其他的将军们也很推崇宁蕴将军,于是他们更是觉得高兴了。 于是,这一场换将,不仅没有另士气低迷,反倒是叫渭北的战斗力都提升了起来。 毕竟这位将军可是朝廷认可的!又是宁渊将军的亲孙子吗! 何况,还是二殿下的亲近人。 二殿下是谁啊,那是以后的皇帝!据说宁蕴将军和九姑娘最亲了,九姑娘就是以后的皇后啊! 这么一想,渭北以后前途无量啊简直了! 宁蕴好好接手了渭北,宁芝也松口气,她这几天也收到各种消息,心是提着的。 临京城中各种较量她心知肚明,虽然知道裴珩不会这样做。 可是很多事,不是一个人愿意活着不愿意就能够改变的。 爷爷病着,怕爷爷也撑不住。 好在,事情还是都回到了正轨。圆满的解决了。 裴珩肯定也收到了各种消息,但是他还是很淡然的,对于他父皇的各种……奇思妙想?突发奇想? 反正他都习惯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辈子活的糊里糊涂,只要他永远不改变,身边的人就必须习惯了。 尤其是,这位糊里糊涂的是个皇帝…… 纵然如裴珩这样的人,也不得不服。 那是他亲爹。 这位老爹万般不是,谁都对不住,可对他,那是绝对没有一丝一毫对不住的。 所以,站在儿子的角度,裴珩就算是活生生气死了,也没法怪罪自己的亲爹。 宁芝又在渭北军中重操旧业。 带着四个侍女进了伤兵营。 她们都是一样,比以前都快速,更知道如何节省布料以及药品。而手里有了活,心里那些难过就会被暂时搁置。 忙起来的时候,宁芝甚至想不到自己。 只有一个接一个的伤兵需要她给上药包扎。 裴珩来的时候,没进去,就从外头看着这样一个宁芝。 宁芝本来是穿了一身浅紫色的裙子,不过外头又套了个破旧的围兜。似乎是米色的,但是看起来有点脏了。 上头血迹像是绽开的花朵,只是时间久了,就成了黑红色,看着……有点触目惊心。 裴珩看着宁芝耐心用心的做事情,皱着眉,不时问一句什么,然后就捏那小兵的胳膊。 似乎是听见了痛叫,就轻一点,换一处捏。 裴珩看着就觉得很心疼,丫头还是瘦,这几日因为来这里,忙过之后能多吃几口,也睡得踏实了。 这才没拦着,不然他这会子是舍不得宁芝这么累的。 看了好一会,他没进去,没去打搅宁芝。就顺着营地走出来了。 不远处,有人来请他,说是宁渊想见他。 裴珩便往宁渊的帐子去了。 宁渊已经起不来了,所以裴珩也不计较什么礼数之类的。 “老臣见过殿下。”宁渊如今被封了侯爵,因为曾经固守渭北,是以封了渭北候。也算是荣誉崇高了。 没了将军职,他已经是个闲人了。 不过他并不在乎,将死之人了,侯爵也不过荫蔽后人罢了。 宁菘不适合军中,总是要走文官路子的,这侯爵,他已经上书请求陛下册封宁菘为世子了。以后就承袭了吧。 至于蕴儿,他已经是一品将军,断然不能再承袭爵位的。 以后什么样子,就看他自己吧。 何况,有芝芝在,总是会照看他的。 宁渊万不曾想到,最后的最后,竟是会这样想。芝芝明明比蕴儿还小一岁呢。 可是因为是姑姑,他就想到了以后要叫芝芝照顾蕴儿的心思。 不知道这心思如何来的,反正……根深蒂固了。 很快宁芝也来了,宁芝和裴珩面面相觑,心里想着,大伯这怕是要说点什么了。 “芝芝瘦的厉害,你也不要太难过,生死有命。你这么糟蹋身子,叫你爹知道了,回头怀怪我的。”宁渊道。 “爹不会的,我做的都是好事,有用的事,爹不会的。”宁芝笑了笑:“大伯您说的什么丧气话。” “你这丫头,素来聪明,还说这些虚的?大伯活不了几天了。这也不过熬着日子。大伯啊注定不孝了,也是冤孽,先是你爹,又是大伯,哎……叫你祖父如何是好呢……” “大伯……爷爷不会……不会怪你们的……”宁芝哽咽。 “罢了罢了,不说这个,我请殿下来,是要感谢殿下对蕴儿的支持的。”宁渊见宁芝这么难受,忙道:“宁家能与二殿下结亲,也是福气。” “本殿也不过看宁氏到底忠臣。又有芝芝罢了。”裴珩淡淡。 他对于宁家的意见,首先是太子妃宁鸾,其次是宁家的权势太大了。 可是对于宁家的战功,他没法昧着良心否认。 “哎,老臣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渭北渭南,是大晋门户了。老臣死后,蕴儿一定会好好守护渭北的。渭南,也有臣的弟弟宁浩继续固守着。苍梧洲李承锦忠臣于皇室,相比更是愿意为大晋赴汤蹈火。左州就在殿下手中。贺家的洪城也固若金汤。只要这几处稳得住,大晋就不会出事。年轻人有血性,渭北有宁蕴,渭南有宁荨。在加上二殿下您,以及臣这个侄女芝芝。你们以后或许有机会联合起来。” “咱们大晋啊,打了几十年的憋屈仗了,一直都是防御防御的。以后说不得,就能主动去打了呢?没药忘记,对面都是咱们大晋原本的国土啊!” “臣是看不见这一日了,只希望殿下有生之年,能收回大晋失地。能叫大晋完整啊!” “渭北候雄心大志,本殿佩服。本殿也想看见这一日。”裴珩眼神中闪过一丝亮光。 他这一生,最想要做到的事,就是这件事啊。 “伯父,我们一定做得到,不会太久的。我一定会亲自回到沥城去的。”宁芝道。 第250章 过往 “沥城啊……”宁渊笑了笑,忽然道:“还记得你爹初遇你娘的时候,兴冲冲的写信给大伯,说是遇见个好女子,绝色倾城,又温柔小意。说非她不娶了。然后就娶了你娘。哎,这一下,就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 “原来爹和娘还有这些事么?”宁芝也跟着笑。 宁渊眼神有点微妙:“你娘啊,大伯见过几次,确实是长得极好。” 他失笑:“哈哈,大伯是大伯子么,不能这么说弟媳妇,不过你大伯母也去了,你三婶你四婶都没有见过几次,就连你祖父,也没见过几次,这些事,不是大伯说,你就不会知道了。” 宁芝点头:“那大伯还是告诉我吧,那些忌讳说完了再捡回来好了。” 裴珩便起身:“你们说话吧,这里头闷,本殿出去了。” 宁渊没有挽留,宁芝却道:“殿下听听吧,我爹娘的故事,不也是您岳父岳母的故事么?” 裴珩瞪她,不过却还真就赌气坐回去了,他是觉得这是芝芝父母的过往,不听了,这丫头还不依了?既然如此,他有什么不能听的? 宁渊见此,只是一笑,暗想芝芝与这位殿下的关系,果然如军中说的一般了? 其实他都知道这两个孩子住一起了,当然了,他不觉得他们就能发生什么。 何况,发生了也不怕嘛…… 于是继续说道:“你娘与你有六分相似。你娘不如你的样貌好看些。咱们宁家祖上,是你爷爷的太爷爷,曾经有过几个妻子,都没福气没活太久。唯有一位姓姬的继室有福气,嫁进来就生孩子,活了八十多。还无病无灾。” “这也罢了,这位老祖奶奶不仅是有福气,还生的及其貌美。那时候据说是一个王爷百般喜爱,威逼利诱就想接了这位祖奶奶去。最后宁家不见其扰,搬走了作罢。” 宁渊动了动,带着些笑意继续:“说这许多太磨叽了,起身就是想说,有了这位太奶奶,后来宁氏好几代的人样貌都出众。到了你爷爷的爹娘这一代,你爷爷的娘亲,也就是我的祖母倒只是样貌清秀。可我的祖父是个十足的美男子。然后生的你爷爷,也一样俊美。” 宁芝笑:“我记忆中,爷爷就……就老了,想不出爷爷的俊美。” 宁渊也笑:“想不出你爷爷,就想你爹。你爹年轻时候,样貌最是随了你爷爷的。可惜你奶奶样貌也不算太出众,所以啊,我们弟兄几个,都不及你爷爷年轻时候啊。” “可即便如此,你爹年轻时候也是出众的,他当年定亲,因战事一度不曾成婚。后来那一家整个都死在了战乱中,遇见你娘,后来有了你,你继承了你娘的六分,却也继承了宁氏的四分。可这只是样貌,你的性子,与你爷爷十足相似。这也是你们祖孙两个这么亲近的缘故。” “那哥哥随了谁?我记忆里,哥哥还很稚嫩,像是随了娘亲多一点么?”宁芝问。 宁渊看了宁芝一眼,这一眼复杂无比,宁芝甚至没有看懂。 她只以为,宁渊是因为宁芝的哥哥早夭而觉得难过…… “你哥哥,自然是随你娘。”宁渊又看了宁芝一眼:“你爹去的早,就你一个孩子。你一定好好的,不要叫你爹在那头也担忧。” 宁芝点头应了,又和宁渊说了许多,都是琐事闲话。宁家的一些过去,不为人知的小事情。 甚至宁渊跟她说以后回了盛京城的时候,定要去看看宁氏祖坟还在不在,他们这些人以后都是要回去的。 说道最后,他已经颠三倒四了,宁芝也没露出一丝一毫不耐烦来。只是听着。 最后的最后,宁渊拉她的手:“你侄子,不比大伯托付,你们好着呢,互相照顾。回头大伯也吩咐蕴儿好好照顾你。还有你三哥,你七哥,你三叔你四叔呢。都会照顾你的。” “你记得你八姐,她所托非人,迟早还是要后悔的,你要记得帮她。你八姐也比你强……虽然是苦,还有你三哥这个亲哥哥在呢,你这孩子啊……你这孩子命苦啊。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啊……” 然后说到这里,宁渊就闭上眼睡着了。 他精神早就不济,能说这么多,就很是不容易了。 宁芝给他拉好被子,慢慢起身,与裴珩对视一眼走出去。 裴珩一直都沉默着,出来以后走远了。宁芝才问:“大伯说的是我爹就我一个孩子是不是?而不是说我爹就剩我一个孩子?” 裴珩嗯了一下,开口:“你大伯病重,也许是糊涂了,你哥哥过时多年,这么说也不错。” 宁芝咬唇:“其实当年事,我不是不怀疑,只是很多事太久了,知道的人都死了。当年沥城府里的人都不在了。带我回临京的是我爹的副将,他也不会知道那些事。” “我娘和我哥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宁芝苦笑…… 裴珩叹气,将她抱住:“你呀,就是个小麻烦。” 宁芝叹气:“是啊,我是小麻烦,我一直都怀疑,所以我一直想要去北方。很多事都要我亲自去找答案。可是不管怎么说,我爹是死了……” 所以,报仇也是势在必行的。 “好了,这也不急在一时。沥城总会拿下,到时候本殿陪你去。不过也可能是你大伯糊涂了。不要瞎琢磨了。”裴珩拍她的后背。 宁芝点头:“我先去忙了,那边很忙,殿下说好再陪我几日的,可以么?”宁芝仰头,可怜巴巴看裴珩。 裴珩心里骂娘,心说我早就安排好了,本就没打算这么快走! 这小丫头,竟然还学会装可怜了么?真是叫人恨的牙痒痒。 不过如今的宁芝,也是真可怜。 “几日是留了本殿你一天就这么忙?就等着夜里本殿陪你?”可恨自己都快成暖床的了。 自打那天陪她睡她睡得安稳之后,她就每天都要裴珩陪着了。 还好裴珩也愿意,并不觉得哪里不好。 反正……放飞了自我的二殿下也认命了,被自己的小未婚妻一路拐的弯成了蚊香。自己还不知道呢…… 第251章 力量 宁渊在五月初一的这一天夜里,安静的过世了。 他之前,已经将自己这一生积攒下来的所有书册都留给了宁蕴。 又把家中积年留下来的财富分成了四份。 一份给了宁蕴,一份给了宁菘,当然了,给宁菘的最多。 还有一份给了宁芝,全是来钱很多的铺子之类的。还有一部分,是最少的一部分,多数是金银首饰之类的东西,都留给了宁菱。 不是偏心,而是各有安排。 宁蕴其实财富得的最少,因为他还有别的财产,又有了大将军的官职,以后是不愁的。 宁菘以后是走文官路子,所以他得的多,却也不是叫他就这么舒服去。而是要照顾侄子侄女们。以及出嫁的妹妹。 宁芝得了不少,却也不是给她挥霍的,而是叫她养着孤陇镇兵马的。 给宁菱的少,却也不是不疼爱她,而是比起旁人来,她需要的少,且暂时还不会交给她,因为宁渊也不信任梁楚晗。 再有就是宁蕴已经得了新的将军府,宁渊就留下遗嘱,叫他们将原来的将军府全部拆了。 不许留下一砖一瓦。 最后,就是再三告诫宁菘宁蕴,要报国恨,家仇。 一早上,伺候的人进去的时候,宁渊自己已经换好了衣裳,人已经彻底凉了。 近身的人吓坏了,忙叫了人来。 宁芝等人赶到的时候,其实都不觉得意外。这些日子,宁渊本就是再扛着罢了。 宁菘,宁荨,宁芝,宁蕴,都跪着给宁渊磕头,送他这最后一程。 不管怎么说,宁渊走的有尊严。 宁蕴上前拉着宁渊冰冷的手什么都没说。只是心里想,祖父您安心去吧,孙儿不会辜负您的。这一家子,孙儿都担起来,也担得住。 因为宁渊要求拆了过去的将军府,就无法在府中出殡了。 宁家人都明白,这是宁渊不想叫他们以后触景伤情。 将军府的事情发生的太过于惨烈了。他不想记得,也不想叫宁家人记得。 “三叔,七叔,姑姑,我想叫祖父就在军中发丧。祖父戎马一生,担得起。”宁蕴起身道。 宁菘皱眉,没有率先说话,这未免太过了,毕竟二殿下还在呢。 宁荨却点头:“理应如此。” “大伯会愿意的,大伯的死,是因为塔族人的暗害,既然塔族人暗害了宁老将军,就该付出代价。不仅军中发送,还该叫三军挂白。大伯担得起。” “好,听姑姑的。”宁蕴笑了笑。 太不合时宜了。 这种时候,怎么可以笑呢? 可是宁芝看着宁蕴这个笑,却也跟着笑了笑,然后上前忽然抱住他:“蕴儿长大了,蕴儿什么都担得起,姑姑永远信你。” 宁蕴低头看着抱着他的亲人,又苦笑了一声,然后说了一句叫宁芝很多年都不能忘怀的话:“姑姑,请你要记得,以后都当我还是蕴儿好不好?” 宁芝手一紧,然后点头:“当然,你永远都是蕴儿。是我最亲最可爱的像是哥哥一样的侄儿。乖。” 伸手,摸摸他的头发:“蕴儿是最厉害,最坚强的。” 宁蕴也抱了抱她:“你在真好。” 宁荨上前拍拍宁蕴:“按照你想的去做,有七叔在。” 宁蕴深吸一口气:“好,今日起,我定把报仇放在首位。听祖父的,不光是家仇,还有国恨。” 裴珩来的晚一步,他听了消息之后,总以为会看见一个又崩溃了的宁芝。 毕竟这些时候她受的打击太大了。 可是事实证明他错了。宁芝也好,宁家其他人也罢,却都比他想的精神好些。 悲伤是肯定的,但是他们不仅没有崩溃,甚至多了些倔强坚强的意味。 甚至,宁蕴以渭北大将军的身份提出叫宁渊军中发丧的时候,口吻都是不容置喙的。 是啊,宁渊一生戎马,战功无数,自然当得起这样的方式走。 裴珩没有理由,也不忍心拒绝。 裴珩只是觉得,宁蕴似乎是一夜之间就成长了。再也不是那个小孩子了。 宁渊的过世,带走了他最后一丝稚嫩。 宁芝作为亲侄女,却是用的女儿的礼仪。这也不算什么奇怪的。 不管是对于宁渊来说还是对于宁芝来说,都不算什么奇怪的。 宁菱毕竟没有赶来,所以不仅是宁芝,还有同样嫁在了渭北的六姑娘宁茵也来了。她本是宁浩的女儿,也是宁荨的亲姐姐。 宁渊的后世不同与宋氏,军中虽然可能礼仪与旁的不同,但是声势浩大。 军中从将军起,宁蕴盔甲外头套一层白,下面其他将军也是一样。 小兵们没有白衣穿,就在头上绑着白布带子。 甚至长枪之类的武器上都挂着白布条子。 从上到下,都是悲怆的。 宁菘等人跪灵够了七日,而宁蕴和宁荨一直都在战场上。 也因为宁渊的过世,将士们挂着白,反倒是像疯了一般。 人人都知道宁老将军病重,也知道之前殷琪是因为与塔族人勾搭才会导致宁家险些被灭门。 何况,宁家出嫁的女儿都被屠杀了满门,这是什么畜生行径? 甚至有人怀疑,这殷琪本身就是塔族人的人吧?不然怎么会这么狠辣不是个东西呢? 所以宁渊出殡这一日,全军缟素,大喊三声送宁将军英灵。 然后,护送宁渊的棺木去了渭北的宁家墓地。 而与此同时,战场上,宁蕴骑在战马上大声道:“今日塔族人欲要灭我宁氏,来日,塔族人就想灭了你们全部。塔族人与我大晋交战几十年,血债累累。今日我宁蕴对天起誓,此生不灭塔族王庭,宁蕴来世托生猪狗!” “众将士听令!宁家军誓死守护渭北,誓死守护大晋!为我大晋百姓安康,杀!” “杀!” “杀了塔族人!” “杀!为将军报仇!为我大晋雪耻!” 将士们嗷嗷叫着,冲杀上去。 宁蕴以及几个将军们策马走在前面,每个人都带着刺骨的杀气。 是,一场战事,不可能将塔族人打死,可是他们就是从这样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中渐渐获取力量。 活下去,打败敌人的力量! 第252章 将离别 临京城中,宁则礼得了长子病逝的消息之后,只是摇晃了几下,就撑住了。 毕竟,对此是早有预料的。 宁渊毕竟还是病故,比之其他的宁家人来说,怎么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虽然不得不说之前殷琪叛变,这件事对宁渊打击太大了。 但是,也不过就是多几日少几日的区别。 宁则礼撑着身子,依旧将宁家里里外外的事都做好。 接了褒奖以及册封宁渊为护国公的圣旨,宁则礼叩谢皇恩。 不管是不是死后哀荣,这都是对宁渊的肯定。他受得起。 之前宁渊已经将渭北候的爵位传给了宁菘,宁菘也已经正式承袭了这个爵位。所以这护国公只是死后的册封,并不能叫宁家传下去。 也就是一种虚幻的荣耀,可是对你宁家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宁则礼亲自修书,给宁蕴宁芝和宁菘。 叫宁蕴好好应对战事,不要出错。叫宁芝回左州。不能因为家里人过世了,就丢下大任不管。也与她提及,六月里回京,及笄还是要办的。 又要求宁菘带着妻儿回京,宁家如今损失了一个宁渊,宁菘虽然不是武将,却也该是进入庙堂的时候了。 宁芝收到了信,便也阻断了回京的年头,便和裴珩商议起了回左州的事。 毕竟裴珩也不能一直都在渭北,战事虽然没有蔓延到左州去,但是左州主将长久不在,也是不成的。 裴珩自然是没意见,便与她定了次日一早就走。 事实上,裴珩也想带走宁芝,在这里,她太难过了。 当夜,宁家几个人一到用膳,就没去请裴珩。 宁芝举杯:“我敬你们吧,三哥就要回京了,许久见不着。蕴儿和七哥都在这里,战事吃紧,说不得也是很久见不到。” 几个人都喝了酒,然后宁荨道:“芝芝回去之后不要太伤心了。万事还有我们这些男人撑着呢。” “七哥不要瞧不起女人。七哥好好照顾蕴儿吧。”宁芝笑了笑。 宁荨忙摆手:“没有没有,哪里瞧不起女人了!咱们芝芝是女中豪杰!” “孤陇镇如今有了飞刃,我就安心多了,你要是有什么短缺的,左州要不来的就跟我说。”宁蕴给宁芝倒酒:“记住我说的话。” 宁芝点头,她知道宁蕴说的不是这句需要记住。 而是过去他说的那句:我一辈子都站在你这边。 “好,你自己在这里好好的,我知道你很厉害,不过也要当心身子。珍惜自己。不然我会难过的好么?”宁芝看着宁蕴,认真说着。 宁蕴点头:“你放心吧,你我都一样,好好吃好好睡,好好做事。” 宁芝点头:“来吧,咱们再喝一杯,我其实不想说什么了,大家都保重吧!” 宁菘笑了笑,点头,大家都满上,就又喝了一杯。 然后,酒就放一边了,都是要随时准备上战场的人,不能喝多了。 短暂的将这些伤心事放下,一家人安稳用了一顿晚膳。 宁芝宁蕴走后,宁荨摇头:“我是看不懂这姑侄俩了。” 宁菘笑了笑,轻轻摇头道:“其实没什么看不懂的。蕴儿多年在在临京长大,与他最是合得来的,就是芝芝。芝芝又格外聪慧。两个人打打闹闹长大,一个是打小没了亲生父母哥哥,一个是常年见不着自己的亲爹娘兄弟,自然亲近。” “后来,两个人大约是觉得诸多大事上看法也一样。再一同经历苦难,不就是这般了?这样也好。” 蕴儿还有个最亲近的惦记,芝芝以后也有最亲近的家里人护持。 “罢了,不过这芝芝,我是怕了她。不就是小时候略戏弄了一二?这个记仇。”宁荨笑着起身走了。 不过,也是嘴里说说,自家人,哪里真的记仇呢? 宁蕴给宁芝拉好斗篷:“他要是对你不好时,也记得还有我在,不管是皇子还是皇帝,都不能欺负我宁家的姑娘。” “好,不过……我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不想要林家姑娘了?要是不想,就回了人家吧。”宁芝心里清楚,遭逢大变,宁蕴不可能有心思。 而也不能耽误人家,还是说清楚吧。 宁蕴摇头:“眼下我没这个心,以后再说吧,林家姑娘不错,叫她早些寻觅良胥吧。” 宁芝点头:“我知道了,你好好的吧,这些事以后再说。” 宁蕴点头,,目送她走远了。 宁芝去找了裴珩,裴珩见她来了,想摆出个不屑嫌弃的样子来。可又顾忌宁芝最近的心情,愣是没有。 饶是如此,表情也不好看。 宁芝清楚,他是生气自己被丢下了。 “殿下,我错了,这不是想说个悄悄话么,这不是一说完了就来了么?” “你们一家子说悄悄话,何错之有?”裴珩哼了一声。 “不是这么说的,我和殿下也是一家子。以后还是最亲的一家子。嫁给你之后,给你生几个孩子,那是最最最亲的一家子是不是?”宁芝眼巴巴的走过去道。 她瘦了太多,眼睛都比之前大了一圈,脸上又没什么肉。 做出个可怜讨好的样子来格外叫人觉得可怜。 裴珩怎么忍心…… “好了,吃好了没?”裴珩拉她,本想拉她坐在一边的,可上手就觉得太轻了。 略用力,就把她拉近自己身边。 裴珩顿了顿,只犹豫了一下,就将她拉进怀中了。 “吃了,不过还想喝一点粥,就一点就好了。”宁芝方才就没吃几口,所以酒闹得胃难受。 “这像是吃了?”裴珩伸手在她胃部的地方按了几下皱眉。 宁芝张嘴,又闭嘴,然后一头栽在他脖子里不说话了。 像是讨饶。 裴珩好笑,可是更多还是心疼:“别把自己折磨坏了。” “那我喝粥,你喝么?”宁芝不起来,闷闷的问。 裴珩嗯了一声,他其实不想吃了,但是他想着要是他不陪着,怕是这丫头也不肯好好吃了。 很快,奴才们就端来了小米粥和小菜,自然也有其他吃的。 宁芝看着都烦,只用小咸菜就这喝了一小碗的小米粥。 第253章 误会 本来就想吃半碗的,但是裴珩瞪眼,宁芝才多吃了些。 裴珩自然不满意,这丫头素来食量不小,这一点平时绝对不够的。 不过她最近这个食量里,就算是多了,也不能太强求,只好勉强满意了。 吃过之后,宁芝懒洋洋的不想动了。 洗漱也不肯起来。 她其实不是撒娇,而是最近太多事叫她心力交瘁之后,忽然不想动了。 也不是放弃自己,就是觉得想这么懒懒的呆着一会。像是个不会动的人一样呆着。 裴珩也明白她的心思,索性直接将她抱去了一边,叫人进来伺候她洗漱。 “还走么?”裴珩问。 宁芝摇头,这都很晚了,与其是裴珩去陪她,她今天就赖在这里算了。 反正他们两个其实早就说不清楚了,外人看来,大约他们早就……咳咳。 虽然如今是宁家众人的孝期,其实这样不好,但是宁芝也不想管了。 也好在这是大晋,她这么做也不至于太叫人诟病。 但是,人活一世,如果事事都要叫人指点,那还不如不活。她不是很在意,显然裴珩也是一样的。 洗漱过,宁芝换了一身里衣,扶着白芷上了塌,就把人都赶出去了。 白芷欲言又止的看她,宁芝只说了一句:“你家姑娘还小呢。” 白芷就没话说了,也罢,姑娘清白着呢。 只是这话,想着都心虚…… 裴珩上来就想笑她,他方才都听见了。 不过也没笑,不忍心刺激她了。 “有点晕,我酒量这么差了么?”宁芝揉揉头发问。 裴珩心想不管你喝了几口,不吃东西能不晕么? “睡着了就好了。” 宁芝侧身:“裴珩,我就快及笄了,十五六。十七八。嗯。我大约能到了三十五岁还是美丽的。你会喜欢我到三十五岁么?也许那时候,我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当然了,你的孩子的娘。” 裴珩楞了一下,着实没明白这话题怎么就到了这里。 回答吧,太傻了。不回答,又觉得自己冷漠。 可是宁芝似乎没有等答案,就径自道:“男人变心还是快的,也许等我二十来岁,你就不喜欢了呢?也许十七八岁你就不喜欢了?” 裴珩眉头死死的皱着,这是什么话? 十七八,二十岁,一个女人最好最美的年岁,他为什么不喜欢? 想象那时候的芝芝,定是极好的。 “喝醉了吧?胡说什么呢?”裴珩不禁道。 “没胡说啊,大了吧?姑娘家的,大了不就要瞎琢磨么?早早的有了如意郎君,那就担心郎君以后喜不喜欢我呀。哎,好苦恼呢。”宁芝闭着眼道。 她是真的有些困了。 裴珩无语的看她,许久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又听见宁芝嘀咕了一句话,然后就没声音了。 裴珩没怎么听清楚,不过他也有点困了,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酒气夹杂着一股子淡雅的香气很好闻。昏昏欲睡。 然而,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明白了刚才宁芝说了什么。 她说得是:我烦恼啊,我都还没来月事呢…… 裴珩天雷滚滚,睡意跑了个一干二净的看着已经睡熟了的宁芝。 没来月事?十五岁了,没来么? 咳咳,那就还是孩子啊…… 关键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种话,怎么对未婚夫说? 裴珩瞬间有种养了个闺女的感觉…… 他想,这种安慰小未婚妻,开导小未婚妻,哄着小未婚妻吃饭睡觉,甚至还得分享小未婚妻的烦恼(没来月事的烦恼),这简直,不可能再有一个男人与他一样了。 诡异的成就感是怎么回事?诡异的优越感是怎么回事? 裴珩瞪大眼看着睡的很无辜的宁芝,这丫头怕不是有种特殊的能力? 就这么着,裴珩愣是盯着宁芝看了许久,直到自己都觉得眼眶酸涩,这才闭眼。 而闭眼不久,就梦见了宁芝哭的可怜兮兮的。 裴珩梦里也觉得心疼,忙去哄着,就见宁芝委屈巴巴与他说来了月事怎么办? 裴珩震惊的简直端不住皇子的架子。月事怎么办? 天知道怎么办!他一个皇子,哪里知道怎么办? 于是,二殿下就惊醒了,醒来姿势没换,不过天边已经鱼肚白了。 裴珩看着依旧睡得乖巧的宁芝,恨的想弄醒她,又不忍心。 只好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这可真是魔怔了…… 于是,当宁芝睡醒的时候,就发现二殿下趴在一边,睡得很是……奔放。 是的,是趴着的。脸对着她,身子趴的展展的…… 宁芝好奇的不得了,一个皇子睡觉居然还会趴着?这件事太叫她震惊加感兴趣了。 虽然知道如今的大晋实在是不太成样子,但是皇子的教养还是在的吧? 小时候嬷嬷和太监能允许他趴着睡? 但是再想一想裴珩的种种事迹,就觉得似乎也不算什么。 但是这样一个绝世大美男就这么毫无障碍的趴着,宁芝还是觉得各种违和。 就想把这一幕拍下来,可惜……这是古代。 半晌,宁芝摸裴珩的脸:“趴着睡觉都不流口水的?好厉害啊!” 裴珩起来的时候,宁芝都穿戴整齐了。 宁芝带着揶揄笑看裴珩。裴珩莫名脸热的很。 干咳了几下与她一到用膳,裴珩不禁想,谁成想这丫头还是个……真的小丫头啊?多少是尴尬点了。 他就想了,所以一直以来这丫头还是什么都不懂,大约也不懂男女之间睡一起会发生什么吧?想想她没亲娘,家里又没有女性长辈在,甚至身边伺候的也都是小姑娘们……也就理解了。 而宁芝想着,二殿下趴着睡可爱爆了啊!还想看! 两个人各自琢磨着,于是回左州的路上就气氛微妙。 裴珩有点不太好意思和宁芝单独一起,所以他骑马,宁芝做轿子。 宁芝真以为他是因为自己趴着被看见了不好意思。完全忘记了自己昨晚临睡前说的月事那一回事了。 裴珩么,就是觉得小丫头不懂事还把他撩的不行,也是……厉害了。这么想着就更尴尬了。 反正,小两口好大一个误会啊…… 第254章 预感 从渭北回左州,也得走三天,头一天晚上停下来的时候,宁芝还是带着那种叫裴珩抓狂的笑意。 这丫头,莫不是昨儿还是故意的?可你故意的也没必要笑吧? 跟你的未婚夫说这个你还笑?不合适吧? 可裴珩也不能说出来啊,怎么说呢? 所以裴珩与宁芝用膳的时候就很是尴尬。 而宁芝想着是今夜不知道他会不会还趴着睡了。 虽然裴珩尴尬了,但是这里是野外,且不说宁芝是不是怕,安全问题是要注意的,前线还在交战呢,这勉强到了渭北的边界,还没出去呢。所以不能不小心。 所以还是要一起住。 当然,这也是如今习惯了,要是过去,不安全就叫人多看顾,毕竟也不会想到住一起。 于是夜里,宁芝洗漱好了,抱着脚坐在临时搭建的软塌上看裴珩。 裴珩皱眉:“笑一会就够了啊,老实点!” 宁芝忙不迭点头:“今天你怎么睡?” 裴珩莫名其妙的看她:“还能怎么睡?” “嗯……趴着可好?”还想看! 裴珩又看了她一眼,上去躺着:“现在不想。” “……所以,你真的会趴着?”宁芝瞪大眼,居然就承认了? “你不要学,那不好。”裴珩也有点无语了,这是什么问题?再一想,莫不是昨儿看见他趴着了? “你这脑瓜子一天起来都想什么呢?”裴珩黑线。 “原来殿下不介意被看见呀?我还以为你介意呢,殿下趴着睡好好……好……好看。”宁芝本来想说好好玩,觉得裴珩也许会翻脸,所以忙改口了。 裴珩还能不知道她的德行? 哼了一下:“还不睡觉?不累?” 宁芝就点头,然后倒下去,将自己半个身子放在了裴珩身上:“其实不困啊,白天马车上睡着了。” 离开了渭北那一片战场,她也确实是轻松了不少。 “那也躺着,本殿可是累了,你不许闹,。”裴珩故意道。 不过说着,也没将她拉下来。 宁芝嗯了一声,也没下来,就这么靠着他许久。 她想她也不忍心裴珩累啊。 许久之后,她慢慢蠕动下来,靠着裴珩:“还好有你,不然我怎么办呢。” 没有这个人,这一段时间的煎熬如何排解呢? “人家都嫌弃你是个任性的皇子,说你坏。可我接到了圣旨第一分钟就没有反对过。说明我眼光很好,但是你也要珍惜我。我可不是为了攀龙附凤,而是相信你是好的。你要珍惜我这份心。” 宁芝自创,抓住还没彻底飞黄腾达的男朋友的心,从日常洗脑开始…… 不得不说,很有效了。 裴珩至少觉得这丫头最是个特别的。再换一个女人不敢与他这么说话。 要说点什么反驳吧,刚才还说不困的丫头就已经睡着了。 甚至都没盖着自己的被子,还赖在他的身侧压着他一条胳膊呢。 裴珩无奈叹气,他觉得这段时间他已经变成宁芝的奶娘了。 还任性皇子呢,对她任性的时间真是太有限了。 裴珩拉不起宁芝来,只好抽了自己的胳膊,然后直接将自己的被子拉开将她裹住。 虽然已经是五月里了,但是这里是野外,又只有帐篷,夜里是冷的。 裴珩的被子够大,裹着两个人也不是问题。 而且,裴珩本身还对宁芝有的那点心思,都被昨天一句话打消了,所以如今,只是挨着小丫头睡觉而已,单纯的不得了。 此时临京城中,很是寂静。 陛下前两日带人在苏子河边举行了龙舟赛,这一年的头魁被韩佩奇得了。还得了陛下赏赐的一个小鼎,镶嵌着珠宝,也是个好东西。 韩佩奇很是激动的感谢过。 苏子河边呆了一日之后,陛下就带着文武众人去了清风观。 清风观足够大,所以容纳这许多人也是可以的,只是没有那么多馆舍,许多人就要住外头了。 这也不稀奇,毕竟守护陛下的禁卫军也都在山下住着呢。 因为清风观远离城市中心,所以临京城里的驻军重心全部都在这头。 赵瑞带着的步兵营的人马八成都在这附近。 毕竟是陛下出行,之前还一直遇刺呢,这要是出事了还得了? 太子也随行,裴霖自然是当仁不让了。 也有没来的。比如宁则礼。他病着,就没来。 太子等人都表示理解,不仅没有说什么,还赏赐了一个御厨去了宁家,就专门为了调理宁则礼的身体。 宁则礼瘦了很多,精神虽然还在,但是吃不下睡不着,身子是不大好了。 因为陛下出去也要走好几日,所以宁则礼也想出城走走。 于是就带着人去了一处别院。 临京城临海,宁家的有一处别院就是靠近海边的一处地方。宁则礼去的就是这里。 这时候,宁菘还没回京,他得先去接了妻儿才好回去。所以这时候的宁家除了宁则礼之外,没有其他宁家人了。 于是宁则礼只带着两个幕僚以及几个小厮伺候,忠叔都没有带。 主要是没有人想到在临京城也会出事。 而事情出了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晚了。 那是宁芝到了左州的第一天夜里,她都已经睡着了,忽然惊醒。 这一夜,裴珩没来与她一道睡,裴珩多日不在,累积的公务连夜都要处理的。太晚了就没来。 宁芝坐在踏上,半天想不起梦里的情形,只是心慌的不行。 叫了半夏进来,她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姑娘您做噩梦了?”半夏看着宁芝脸色苍白问。 “不记得了,我觉得要出什么事……还能有什么事呢?”宁芝抓着胸口的衣裳,眉头皱着:“不能再出事了。” “姑娘不要吓唬自己,不会有事的,上天庇护,宁家一定不会再有事了。”半夏也知道这些时候姑娘是吓着了,忙哄着。 “嗯,应该是吧。”宁芝应和着,却想是不是宁蕴受伤了?叫人去看看吧。 “姑娘先躺下吧,什么事天亮再说?”半夏道。 宁芝嗯了一声,想不也不能太盯着宁蕴了,蕴儿大了。就闭上眼,又睡着了。 第255章 海盗 临京临海,过去还不是临京的时候,曾经与海外一处岛屿通商密切。 那岛屿叫做和盛岛。 是个有皇帝的地方,虽然小,但是物产丰富,人也很有些野蛮。最是擅长制作些用具,也因为出产珍珠等物颇为多和精良,所以很是为人所知。 就如同临京女眷们用的和盛岛来的珍珠珊瑚都不少。 可惜,后来因为临京的建立,和盛岛就被关在了国门之外了。 多年来,女眷们依旧是要用珍珠珊瑚,可是渠道却不是直接来自和盛岛了。 因为断了与大晋的通商,所以和盛岛这几十年里经济一度很差。国内也是乱象频出。 因为依附了几十年,所以他们习惯于汲取大晋身上的养分了。如今没了这养分,与别的国家又距离太远,只能是着急。 所以,和盛岛的海盗很多,抢劫过往过客,也抢劫本国的富商。一度叫和盛岛的百姓苦不堪言。 再后来,因为盗贼猖獗直至国内政变,皇帝都换成了一个海盗头子。 也就是如今的和盛岛,临京人惯常叫他们岛人。 而今,岛人得了消息,能在临京附近捞一笔,自然是喜不自胜。 来自大晋的很多东西拿出去都是很值钱的!比如说精美的丝绸,精美的瓷器。以及美人儿。 因为和盛岛是南海岛,日照太过于充足,所以一般和盛岛的姑娘们都是黑黑的,没有什么白的。 来自大晋南方的美人就叫他们格外垂涎。 甚至如果能把大晋的美人带去西边别的岛屿,更是能卖出个大价钱来! 何况,他们的眼光来看,都不需要什么太美丽的美人,就只要皮肤好些,哪怕是长得一般也是好的。 这群人趁着夜色上岸,从一处渔村慢慢摸进去。 临京城外毕竟很大,没就算是有驻军也不可能哪里都顾忌到。 而这样小规模的偷袭,本也不会对临京造成什么大的问题。 宁则礼住的别院附近还有别人家的别院,这一块地方,基本都是权贵家里的地方。 所以过去和盛岛偶尔来偷袭一下,也不敢过来这里。 宁则礼也好,还是住在这里的其他人都没担心过这个问题。比如,过来已经一个月的彭筱。 彭筱身子不适,过来修养已经月余了,也没带几个人。 她本就因为家里的事情糟心,家里事事都要人,又大不如前了,所以她根本只是带着丫头就来了,别院里只有些个小厮。 为首的海盗拿着画像展开,跟身边的人嘀咕了半天,说的都是岛国话,所以谁也听不懂。 但是那画像上,赫然正是宁则礼。 二十余人配合默契,都是身材矮小的岛国人,他们带着迷药和麻针,起落如同夜里飞翔的鸟一般,轻巧的落在了宁家别院的外头。 直到进了前院,才被发觉,而发觉了这些人的时候,侍卫们已经觉得头重脚轻,他们中了药。 这群海盗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自然是武艺不俗,又是趁着众人不备进来,每个人都是拿着一把短刀,手起刀落,很快就结果了两个侍卫。 跟着宁则礼的侍卫都是有些本事的,一辈子没吃过这个亏,竟是一下子折损了两个。 还好有人大声喊叫,惊动了宁则礼。 可惜宁则礼只是一届文官,并不会武艺。只能慌乱中将枕头边的一个布袋子塞进了赶着进来的公孙康手里:“快走,后头有暗处,藏起来。” “公爷您也走啊!”公孙康和冯路平急的不得了。 “来不及了,记住,你们两个要像是辅佐我似的辅佐宁芝。告诉宁芝,宁家以后靠她了。告诉宁蕴宁菘,不能忘记家仇,宁家以后如何走,都记得问一句芝芝。” “公爷!”公孙康和冯路平大叫。 “告诉太子妃,她父亲原谅她了。” 然后,宁则礼就将两人使劲往后推。 他们两个自然不肯,可是已经有脚步声过来了。 宁则礼瞪眼:“你们不是说了一生听我差遣?这时候,倒是不从了?” 两个人自然不会从,哪有主家赴死他们独活的?这时候都愿意去死!可惜宁则礼铁了心,一把将两个人叠着推进去了。两个人都是实实在在的读书人,精瘦无力的紧。 可那里不是什么暗道,只是个藏身处。两个人被推进去,却发现里头根本开不了门,贼人已经到了,他们总不能这时候叫公爷白费功夫!毕竟他们身上还有责任。 公孙康死死地攥着那布袋子,眼泪顺着脸颊往下落,两个人加一起一百岁了,都哭的不敢出声。 宁则礼就站在当地,穿着一身里衣等着门被破开。 四五个海盗,还有领头的看着他。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宁则礼听得懂,只是道:“你的画像画的极好,我能看看么?” 那人却不能听懂他的话,还好有人会翻译。 那人便摆手,叫人给他拿过去了。 宁则礼看着笑了笑:“这画我没见过是谁的手笔,还是欠了火候。”他随手丢下那画问:“能知道谁要老夫的命么?” 那人再翻译了,可是没有人回答宁则礼了。 宁则礼就笑了笑:“也罢,老夫这个年岁死了也不亏了,动手吧,无冤无仇,好歹给老夫留个体面吧。” 那人听身边人翻译了,就将随身佩刀丢出来,还说了一句话:“你很勇敢,我敬佩你。” 宁则礼没去捡,只是道:“老夫无错,不想自尽,麻烦你吧。” 说着,就坐在椅子上。 那人听了翻译,挑眉之后又捡起了短刀,走过来。 “你是个很厉害的人,不要怪我。”说着,他便将短刀扎进了宁则礼的胸膛。 然后看了他一眼:“我真的敬佩你。” 说吧,低头做出一个他们国家的礼仪,也没有拔出短刀来。这也是他们的礼仪,对对手尊重,就把自己的随身短刀留在对方身体里。 “因为敬佩,我不会动你的家。”海盗道。 虽然海盗并不知,这里只是个别院。 他们来的快,去的也快,一夕之间,呼啦啦就都走了。 第256章 终于外头进来的侍卫打开了那暗道的门,宁则礼已经断气了。 那人没想叫他受罪,所以根本就是扎进了心脏里。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断气了。 公孙康和冯路平被扶着出来,就哭的站不住了。 他们两个几乎同时滑倒在地,头抵着宁则礼的腿,哭的声嘶力竭。 残留的七八个侍卫全部都中了药,这会子也是勉强站着。 那群海盗已经退了个干净,别院里安静的诡异,只是闻见一股一股的血腥气。 甚至这群侍卫都已经没有力气回去报信了。 最终还是公孙康挣扎着起来去找人报信。 而与此同时,距离这里不远的彭家别院中,彭筱以及四个侍女被海盗带走,生死不知。 彭家别院损失惨重,至少丢了彭家二姑娘就是一件难以承受的事了。 只是此时,宁家顾不得关注这个,忠叔带人赶来了别院的时候,那几个中药的侍卫都已经昏迷了。 赶紧叫人拉走,宁则礼的尸身已经被冯路平以及那几个侍卫昏迷之前好好的搬回了踏上,好好放着。那一把短刀也已经拔出,放在一个托盘中。 宁则礼遗体看起来尚算安详,只是失血过多,苍白的很。 忠叔一见了就跪下来了,只叫了一声:“公爷啊……” 然后就老泪纵横。 他从五岁起就跟着宁则礼了,宁则礼七十六岁,今年忠叔也七十四岁了。 他们两个一辈子都在一处,虽说忠叔一开始只是小厮一个,可是渐渐的成了宁则礼最是信任的人,后来直到今日。 宁则礼的一切,忠叔都清楚。 他怎么也没想到,公爷一辈子活的轰轰烈烈,最后竟是这么一个结果。 “忠叔啊,别哭了,先……报信吧。”公孙康哑着嗓子:“还有要查清楚,侍卫们怎么就中了药,我们家从来没有过这种事啊!” “是,是,哪个狗东西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老子活寡了他们!”忠叔猛然起身:“先去报信,不要惊动陛下,先接了公爷回府去。去通知赵大人和梁大人,临京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有责任。” 既然是海盗,那就不必想抓人的事了,可是虽然公孙康和冯路平躲在暗处,却也听见了画像一事。 而且,海盗们没有拿走宁家别院里什么东西,拿着画像来,就是为了杀人。 这很明显,是有人想要公爷的命。 “三公子就快回来了,先不要惊动渭北了,正在打仗,不过要赶紧通知九姑娘。公爷有遗言给九姑娘的。”冯路平这会子很冷静。他独自给自己的主子清理的时候,前前后后就想的很清楚了。 “不管是谁下了毒手,这时候谋杀了公爷,就是要我宁家乱起来。才是送走了大老爷,咱们小公子才将渭北拿在手里,定然不稳,竟然就有人勾结海盗杀了公爷。这心思不可谓不狠毒!” “是啊,先通知九姑娘吧。”公孙康又摸了一把眼泪:“三老爷四老爷那也要说一句吧?” “说吧,我想了想……不如就光明正大的接公爷回去吧。”忠叔忽然道:“敌人在暗处。但是老夫想,皇室还不至于就疯了。” 疯了,就是逼着宁家造反:“此时,不能产生任何误会。” 两个幕僚点头,毕竟忠叔是公爷的左膀右臂,他的话,不能不听。 最后结果,还是见宁则礼高调的‘请’回了禄国公府。 临京城天亮的时候,都看见了这一幕。 一口棺材,从宁家别院被宁家众人护送着回了禄国公府。 看规模,竟真是个国公级别的。 对于宁家这位国公爷,临京城无人不知。他本身就是个厉害的,国公,宁相,兼任吏部尚书,太子太傅等职务。 何况,他还有四个儿子,全部都是保家卫国的将军。只是最近,长子也就是宁大将军战死了。还被册封了护国公,单说爵位,比乃父还高。 还有个女儿是太子妃,还有个孙女与二皇子婚配。 本来,这宁家最没有存在感的就该是早早战死的宁湛了,可宁湛的女儿,就是那个与二皇子婚配的宁九姑娘。 所以,这样的宁家,这样的禄国公怎么可能不为人知? 这时候,他死了? 简直是叫人不可置信啊。 消息传到了清风观,建文帝第一感觉就是他居然真的把禄国公熬死了? 可是随即就质问来报信的人:“胡言乱语!朕前几日还见了宁相,怎么就没了?” 那人呐呐:“臣不敢胡言,真的是没了。说是昨夜在别院遇害了,是谋杀……如今棺木已经请回了禄国公府,阖府上下披白,已经是……做不得假的。” “谋杀?”裴诀一惊:“快派人去查!” 那人忙应了,很快就把赵瑞和梁楚晗叫进来了。 两个人接了命令,都是一惊,忙不迭的派人去查。 在他们的管辖内,死了一个超一品的大员,何况,这位大员还不是一般人。 梁楚晗脸上挂着担忧,派出了玄衣卫的人去查。 宁家,将灵堂搭建好,给宁则礼换了寿衣之后,已经是傍晚了。 一个国公爷没了,绝不可能是简单的事。虽然如今宁家没有别人在,但是忠叔就是禄国公府的脸面。他承担起了所有责任,叫禄国公府的这场丧事有条不紊。 太子裴诀也第一时间派了人来,不管是因为这是他的岳父,还是因为稳定住几位宁将军的心,都是要第一时间来人帮衬的。 太子妃得了消息,根本不顾陛下还在清风观,就从清风观往宁家赶。 到了门口,她看着挂着白幡的大门,却不敢进去。 近乡情更怯吧,自打来了临京,她从未进过这道门。 梦中都进不去。 都是爹爹不肯原谅,是娘亲看着她失望的脸,是哥哥们浴血奋战还被人骂一句奸臣的无奈。 是二哥临死的样子…… 今日,她可以进去了,却更不敢了。爹爹没了。 最终,她还是被请进去了。 跪在灵堂里,她一时半会,竟是哭不出来。只是呆呆的看着灵位,以及灵位后头的棺木。 第257章 靠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哭出来:“爹……” 然后不顾一切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扑到了棺材边上,看着宁则礼的遗容。 “爹……鸾儿回来了,爹……爹,您怎么就走了?爹啊……” 她哭的妆容惨淡,头发都散了,这些年来所有的思念,悔恨,无奈,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成了此时的痛不欲生。 可惜,宁则礼死了,不可能回应她。 终于还是披麻戴孝的公孙康和冯路平过来,扶着她起身:“公爷有话留给太子妃娘娘,他说原谅娘娘了。” 宁鸾愣着,看着他们两个,却问了一句:“你们为何作此打扮?” “公爷救了我们的命,礼遇如上宾,最后还是舍身保住了我们。我们如今行这个礼有什么不可以呢。”冯路平抹泪:“就年级而言,公爷当得起我们的父辈了。” 他们两个都是四十多,这比宁渊都小得多呢,所以真的可以当得起。 家奴给主家戴孝是常事,他们两个毕竟只是门客,是幕僚,可是他们两个无家无口,无亲无故,在宁家也有十几年,宁则礼对他们信任非常,甚至临死托付。 他们为宁则礼戴孝,行子孙礼,无可厚非了。 宁鸾点头,擦了泪:“本宫回来的太迟了,家里的事如何了?通知了三哥四哥没有?大哥才走……” 说着,眼泪就又下来了。 公孙康忙解释家里是忠叔做主管事,都已经通知了,但是建议三老爷四老爷都不回来。 如今正是紧要时候,宁家的将军们万万不可轻易离开驻地。 否则,这头有人谋杀了公爷,只怕是那头还有人等着找宁家的错处的。 毕竟国法如山,将军没有圣旨,不得轻易离开驻地。 而且渭北还在打仗。 宁鸾先没说话,很久之后,点了头:“崧儿快回来了是吧?好在又孙子送行,他老人家身后事不至于太凄凉。” 这要是过去,她定然不会理解,觉得宁家厉害无比,怎么爹爹没了,哥哥们都不能回来奔丧。 可是如今,她懂了。任何一种权利,都是用秩序换来的。 宁家固然可以权倾朝野,可是如果宁家不守规矩,也会被取代。 如今,爹爹没了,在她心里如同高山一般的爹爹没了。宁家只会越发艰难,谁也不能任性。 “九姑娘应该也马上就会回来了。”公孙康道:“虽说九姑娘是孙女,但是好歹她不一样些。” 宁鸾点头:“是啊,芝芝回来送送爹,爹会高兴的。” “是。”公孙康和冯路平说着,却不敢提起公爷留给九姑娘的东西,事实上,只要不是九姑娘亲自来,他们都不敢说,也不能说。 出事的第二天夜里,宁芝就已经知道了消息。 来报信的人是快马加鞭,最后累死几匹马,自己也吐了血,才赶着将消息送来了左州。 宁芝听着公爷过世了这一句话,就是眼前一黑,后头的根本听不见了。 甚至白芷都没来得及扶着,她就跪倒在地。 然后抬头茫然的看着,她那时候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问:“爷爷去世了?” 然后也不等一个答案,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就昏过去了。 吓得几个丫头忙不迭的叫人。 裴珩赶过来的时候,宁芝面如金纸的躺在踏上。 “禄国公怎么会过世?”裴珩也觉得太突然了。 就算是被儿孙们的事刺激的,也不至于这么快吧?宁则礼是个很厉害的,怎么会这么弱? 来人并不犹豫,将实情说了一遍。 裴珩皱眉,转身进去看苗先生给宁芝请脉。 宁渊去世后,苗先生就跟着宁芝走了,本来是要去孤陇镇的,这还没来得及去呢,就赶上这事了。 “不碍事,这丫头是因为最近打击太大了。一时间急火攻心了。”苗先生叹气,他在宁家几十年了,忽然听见老主家没了一样是心急如焚,不可置信啊。 “收拾东西,准备送你们姑娘回临京吧。”裴珩皱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连翘犹豫:“殿下,可是姑娘这样……” “你们姑娘的性子你们不知道?赶紧吧。”裴珩烦躁:“本殿先去安排公务。” 白芷拉住还要说话的连翘:“多谢殿下了。我们这就准备。” 裴珩出去,连翘不服:“姑娘这样如何能赶路?” “姑娘醒来还不是要走?苗先生也在,跟着就罢了。快安排吧,公爷那……等着姑娘呢。”白芷道。 连翘只好应了。 宁芝醒来的时候刚被抱上马车,并没有出发。 她只反应了一瞬就叫人叫裴珩。 裴珩刚过来,正要上马,见她醒了就来看她:“醒了?这就回京,你不必着急。” “不,你不能跟我走。你留下。”宁芝有点嘴干,舔了舔嘴唇,眼神说不出的冷静和坚定:“裴珩你听我说。我没事。事已至此,我撑得住。爷爷是被谋杀,意味着有人对付宁家,不管是谁,绝不可能是你的朋友,你之前为我,已经离开左州很久了。如今你不能动。” “宁家的事,不光有我,还有我三哥。他这会子应该已经快到了。如果临京城真有人图谋不轨,你要是离开了左州,说不定会生乱。” 安能知晓,对付宁则礼不是为了对付裴珩? 毕竟宁家如今和裴珩关系极好。 裴珩眉头一直没有舒展:“送你回去再说吧。” “裴珩,你不要这样,你信我我没事的。”宁芝咬唇:“是,我难过,可是我更不能叫爷爷死的不值得。你不要动,你稳住,我才有依靠。要是你也出事了,你叫我怎么办?还是说,爷爷没了,你就不要我了?裴珩,你不要我了么?” 宁芝的一双眼满含眼泪,就那么在夜色里莹莹的看着裴珩。 “不要胡说。本殿是不放心你罢了!”裴珩忙道。 “我知道,孤陇镇暂时托付给你好不好?飞刃要跟我走。陈奉留下来。”宁芝擦了一下眼泪:“裴珩,爷爷没有了,我现在就没了家,以后我就会靠你。”宁芝泪眼朦胧,看着裴珩。 第258章 为了芝芝 “你呀你!裴珩上前,将还在马车里的宁芝抱住:“真的不要我陪你回去么?” “嗯,不要,我知道你心里想陪我就好,裴珩,我需要你。更需要你能撑住我好吗?”宁芝揪着裴珩后背的衣裳:“裴珩,我没有爷爷了。” 这句话说完,宁芝就再也绷不住了,哽咽着哭,眼泪全部落在了裴珩的脖子里。 裴珩被这滚烫的眼泪烫的心口疼,他轻轻抚摸着宁芝的后背:“你还有我。” 这丫头命苦的很,怎么会这么凄凉? 亲近的亲人一个个都过世了,她还这么小,该怎么好呢?还好有他,等他将她娶回去,定会好好疼爱她,不让她再受苦了。 许久,宁芝松开手:“写信给我好不好?” 裴珩点头,纵然他根本没这个习惯:“既然不要我陪你,就好好回去吧。我知道你什么都撑得住。” 宁芝看他,然后点头:“再抱抱我吧。” 让我再汲取一点力量,好对抗这个世界。 裴珩满怀心疼,将她抱住:“回去之后,不能再不吃不睡,你要是这般糟蹋自己,你祖父也不会安心的。” “嗯,我不会了,我一定好好的,爷爷不会忍心看我难过。我会想你,你会不会?”宁芝闷闷的问。 “会。”这时候,裴珩哪里还会口是心非?这丫头,及笄礼都还没有过呢…… 宁芝抬起头,依旧还是满脸的泪痕,准确的找到了裴珩的嘴唇,亲了过去,然后轻声道:“我走了。” 裴珩叹气,也亲了亲她的脸颊:“好好去吧。” 裴珩站在夜色里,看着宁芝的马车远走。月色极好,就快是五月十五了。可惜…… 宁家的十五,不能再团圆了。 “殿下?”上官纪看着又回来了的裴珩有点意外。 “嗯,本殿不去了。这件事好好查,是不是裴霖搞鬼?”真要是裴霖…… 真要是他,只怕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宁芝那个性子,除非是她死,否则不管是皇族还是谁,杀了她的祖父,她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时候,如果需要站位的话,是裴霖还是宁芝? 几乎不用选。 裴霖虽然是裴氏皇族,可惜……那点微薄的血脉不足以将这么些仇恨都磨平。 毕竟,之前刺杀裴珩和宁芝的人,九成九就是他。 倘或他再卷进了刺杀宁则礼的事件中…… 裴珩轻轻摇头:“临京城从未叫人觉得省心过!” “殿下息怒,属下方才想,禄国公过世,对谁的好处最多。除了韩氏,贺氏,就是皇孙殿下来。韩氏与宁氏争斗多年,但是却没有下这种黑手。贺氏虽然也有军权,可是贺家毕竟只有武将。与宁家这种不同。而且,贺氏也算是忠心,属下觉得不像。反倒是这皇孙殿下……” “因为临京驻军基本都去了清风观一代,所以宁家别院那里,根本没什么人。出事之后怕是都没人能及时赶来。”上官纪摇头。 “彭筱也消失了。”裴珩忽然道。 “说是被海盗劫持了,她与自己的四个丫头全都不见了。别院里只逃出两个老奴,其他尽数殒命。”裴珩淡淡,眼中带着冷意。 “殿下……是怀疑彭筱么?”这倒是也有些道理,但是显然不太可能啊。 “不,本殿倒是不信彭二有这个本事。不过,接连两家出事,临京驻军毫无察觉。到底是因为离得远呢?还是因为有人授意呢?”裴珩眼神幽深:“赵瑞主管临京步兵营,不过也不好说他手下全都是忠心的。” “殿下怀疑临京有奸细?”上官纪一惊。 “奸细说不上,只能说,这个人厉害,收买了些人吧。” 这是常理,宁则礼去别院修养又不是偷偷去的。他那般的身份,步兵营的人怎么可能会放任不管? 就算是宁家没有要求,他们也应该会护持,毕竟如果出事了,他们难辞其咎。 可偏没有人。 单纯一句因为全都在清风观附近,只怕是说不过去。 “你还记得父皇有多少年不曾去过苏子河了么?什么龙舟赛,本殿都觉得无聊的东西,父皇就感兴趣了?” 偏从苏子河又去了清风观!偏就呆着这么久,偏还出事了! “殿下也觉得,是皇孙殿下撺掇陛下?”上官纪沉吟:“若真是如此,皇孙殿下可真是……” 其心可诛啊!只是这话,上官纪不好说。 裴珩冷笑:“在外流落了二十几年,一回来就盯着皇位?可真是好魄力啊!” “殿下预备如何?”上官纪也愤慨。 他也好,还是苏睦之类的跟着裴珩一到长大的几个人都是一样的。 不管是擅长文还是擅长武,都知道殿下以后该是如何走。 如今,没有人能接手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皇孙。 何况,他还是个搅风搅雨不安生的。 “不必着急!宁则礼已经过世了。宁家只要不动,他也没法子。如今没有证据,先查吧。传话给苏睦,叫他全力配合宁芝。再给本殿修书一份。告诉大哥,宁则礼死后当有哀荣。” 宁渊都死后追封了护国公,宁则礼不能没有。 可他又该如何册封,却也是难题一个。 “好好替本殿盯着左州。”裴珩冷笑:“渭北能有人叛变,左州也未见得不会。如果这件事与彭家也有关系,就不好说这左州的将军是真的投靠本殿,还是假的了。” 彭筱消失的太过离奇,所以裴珩不得不怀疑。 虽然彭筱一定没有这个本事,但是也许她参合过呢? “是,属下一定好好查。,”上官纪不敢怠慢,如果有了奸细,那是很严重的问题。 渭北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不过,他还是很震惊殿下的沉着冷静,他本以为,殿下就跟着九姑娘回临京了呢。 “传话给渭北宁蕴,不要辜负了他祖爷爷的期待,不要乱,稳住战局。就算是缺席了丧礼也不辱没宁则礼一辈子。”裴珩道。 芝芝不知道是不是传话了,不管是不是,他都还想再传一次。 就当是为了芝芝吧。 第259章 回京 宁菘比宁芝回去的早了三天。 宁菘路上就已经得了消息,顾不得妻子孩子,将他们托付给侍卫,自己就带着几个人快马加鞭的往回赶。 禄国公府里,到处飘白,宁菘赶回来的时候,圣旨已经下了。 追封了禄国公宁则礼为禄郡王。 所以如今宁家的丧葬规格又是高了一等,是郡王礼仪了。 不过这郡王的爵位只能跟着宁则礼去了。大晋外臣的爵位王公以上都是降一等袭爵。因为宁则礼长子和次子已经过世,按照规矩,就是三子宁浩袭爵。 依旧还是禄国公的爵位。 比宁芝回来的还早的,是宁江的嫡妻和三个孩子。 宁浩,宁江都是不能回来的,但是孩子们应该回来奔丧。 有金氏张罗着,来府里吊唁的女眷们也自在多了。 虽然宁江是幼子,还是庶出的,但是就算是当年崔氏还在的时候,也只是与宁则礼闹。却是没有亏待过姚氏以及宁江的。 所以,他的嫡妻金氏回府操办,也只有悲伤。并没有束手束脚。 倒是因为宁江只有这一个嫡妻,没有妾室,金氏多年来当即做主,很是有些泼辣爽利。办事很是利索。 宁芝后一步回来的时候,府中果然是井井有条了。 不过,她显然顾不上看这些。 纵然是夏天,不过儿孙们都在赶回来,忠叔做主,已经叫人将棺木周边都围上了冰块。 宁芝根本连忠叔都顾不得理会,就往府里冲,跑的太急差点摔倒,飞刃忙扶着她,甚至是夹着她几步就飞奔进了灵堂。 飞刃是后一步赶上来随她回京的。有他在,裴珩就放心了很多。 宁芝一回来,苏睦就后一步赶来了,只等着九姑娘有事情吩咐他。 宁芝过去,就见棺木半开着,宁则礼就躺在里头。 宁芝看着爷爷青白的脸,再是自己的亲人,死去了也不会好看的。 只是忠叔怕她害怕,就与她说:“姑娘别怕,公爷……哦不,是王爷,王爷就是睡着了一般。” 宁芝伸手,覆上宁则礼冰冷的脸颊:“爷爷。” “芝芝回来迟了,您有没有很想我?您看,我好好的呢。” “爷爷,偷偷告诉您,裴珩不放心我,想与我一道回来的。只是我没叫他来。那些该死的东西想要的机会我才不会给。您看,您给我定的夫君很好,疼爱我。所以,您放心了么?” 宁芝眼泪扑簌簌往下落,面上却带着笑意:“爷爷,芝芝长大了。不会有事的,芝芝自己会照顾自己,还会照顾家里人。您不要担心芝芝好不好?” “您给了我能给的一切,我以后一定会很好。”宁芝擦泪:“爷爷,我好好送您走,您在上面看着,芝芝一定会叫您骄傲的。也会替您报仇。您放心。” “九姑娘……”公孙康叫了一声,然后就与冯路平一起跪倒:“我们两个该死啊……” 宁芝又擦了一次眼泪,回身:“爷爷舍身救你们自有爷爷的道理。没道理说爷爷没了,你们就该死。当时那种情形,要是不这么做,都活不了。”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两个人不闯进去的话,宁则礼躲着也许能逃过一劫。 可惜,他们两个护住心切,也不知道那里有个藏人的暗室。 只能说这是命运弄人,怪不得他们两个。 “我们两个死不足惜,只是还有公爷交代的事,不敢轻易赴死。”冯路平擦泪,将怀里的黑布锦袋掏出来:“这是公爷近身的东西,请姑娘您拿着。公爷托付,交给姑娘了。” 他们两个不习惯叫王爷,所以还是叫公爷。 宁芝手有点不稳,还是亲手接了那东西。 锦袋不是过去那一个,可是也很熟悉,经常看见。 “公爷有话,叫我二人以后跟着姑娘,辅佐姑娘。叫小公子和宁家众人不能忘记国恨家仇。有事要记得与姑娘一道商议。”公孙康磕头:“若是姑娘能原谅我等二人无能,导致公爷枉死,我等二人也该一生为姑娘效劳。” 宁芝眼泪又掉下来,她仰头看着头顶的木梁,然后低头长长的呼吸了一口:“为什么留个我呢?我这么无能……” “姑娘!”飞刃忙叫了一句:“您不要这么想,公爷自然是信您的!” “飞刃,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这是爷爷的私印,爷爷这一辈子的财富都可以用这一方小印拿出来。”宁芝哭着:“还有一枚赤金环,那是当年盛京城里一位叫做金不换的首饰师傅的手艺。那人死后,没有人能做出这种手艺来。这金环本就是爷爷当年专门打造的,是我宁家所有暗卫的信物。只要有这个金环,他们就都能为我所用。而爷爷的私印,又能在一处地方拿到一批账册……跟着我宁家多年的朝中臣子,哪一个没有些把柄?” 宁芝哭着:“为什么都给我了呢?我……何德何能啊?” “姑娘不要妄自菲薄,这些东西,公爷交给您是最合适不过的。宁家男丁虽然不少,可都是沙场建功的人。并没有谁能有此等本事。”公孙康拭泪之后道。 宁菘也不行,宁菘走的是青云直上的路子,做不来太过于复杂的事。 唯有宁芝才是最合适的。 宁芝长叹一声,亲自扶着两个人起身:“你们也是我叔伯辈的人了,不必跪我。爷爷既然要你们跟我,就跟我。我自然诸多事依仗你们。既然爷爷信我,我也只能接了。” 宁芝回头,又看宁则礼的脸:“爷爷总是特别的高看我。” “姑娘还要保重身子,如今宁氏受创,千万不能自乱阵脚。”冯路平道。 “是啊,宁家有太多事需要我做。我不能撑不住。我可以的。倒是要感谢那海盗,还给了爷爷一个尊严。”宁芝的手轻轻放在宁则礼胸前。 她没看见伤口,可是还没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通过劲武卫知道了一切前因后果。 “别院里的侍卫怎么中药的,查清楚了没?”宁芝问道。 她没回头,依旧看着爷爷的仪容,开口发问。 第260章 一家人 忠叔刚才一直都没说话,这会子道:“该查的都查了。眼下却没查出来,是老奴无能。” “忠叔不必如此说,既然敌人这般狡猾,查不出也不算什么奇怪的。”宁芝讽刺一笑:“总会露出来的,我不急。我有一辈子时间来查这些事。希望那人不要死的太早了。” 她身上的杀气此时叫这灵堂里的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不仅想,公爷将身后事简单的吩咐好了,将私人东西全都给了九姑娘,果然不是没道理的。 “那几个侍卫都救回来了吧?好了么?”宁芝道:“好好安抚,他们没罪过。” “是,都好了,他们很自责。只是王爷身后事还没办完……”忠叔话里有话。 “你告诉他们,死了就是对不住爷爷。要想赎罪,都活着。跟着我,替我爷爷报仇。”宁芝皱眉。是,她不是不能理解古人的心思,可是她不接受。 忠叔哎了一声,也是松口气。都是忠心不二的,谁也不希望他们自尽了。 “八姐呢?”宁芝问。 “哎,八姑娘根本起不来……”忠叔叹气:“先是大夫人和……她姨娘,然后是大姑娘一家,四姑娘一家,后又是大老爷,如今又是王爷……” 宁芝咬唇,点头。 是啊,宁菱本就是个性子弱的,肯定是受不住了。 对于宁芝来说,死了大伯伯母,堂兄堂姐和爷爷,就已经受不住了。 还是宁芝性子坚强。不肯言败呢。 宁菱那样一个人,一下子等于至亲死了一半,其中亲爹亲娘都没了。打击有多大可想而知,如今爷爷又没了。 “派人去看看她,别叫那梁楚晗趁这个机会要了她的命。”宁芝皱眉:“梁楚晗这会子应该还没顾上。反应过来,他怕是不会留八姐了。” 多好的机会? 一直厌恶宁家的人,这会子宁家死了这么多人,趁机弄死宁菱都没地方说理去。 毕竟一个体弱的女子,因为至亲去世,打击太大药石无灵,一命呜呼多正常? 谁能怀疑? 那时候,就算是宁家人替宁菱报仇也迟了。 忠叔一怔,表情慌乱了一瞬,几乎等不得了:“老奴这就去!” 太忙乱了,竟是把这个事忘了。 他一边出去一边想,王爷把家里交给九姑娘是对的,太对了,这种事,他都没想到。 金氏这才敢进来灵堂,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最小的那个不会走路呢,只能留在后院里。 宁家的十姑娘宁苹,十一公子宁荏对宁芝都比较陌生。 尤其是宁芝如今状态一点也不温和,所以都有点怕。 宁芝看着两个堂弟妹,十姑娘秀气,长得随了四叔。十一弟长得不像四叔也不像四婶。一双大眼睛很可爱。 这孩子也有十岁了。 “上回见她们,还是三年前吧?”宁芝看金氏:“四婶辛苦了。” “姑娘哪里话,这是应该的,姑娘千万保重身子,不然……不然公爹看了也难受。” “四婶说的是。”宁芝又深吸一口气,然后伸手在两个小孩子头上摸摸:“记得我么?我是你们九姐姐。” 两个孩子都得点头,虽然确实记忆模糊了。但是还是隐约知道,临京城的府里,有个极美的姐姐的。 正要说话,就听见一个一样稚嫩的声音叫了一声姑姑。 宁芝看过去,是穿着一身孝服的宁雅。宁蕴的亲妹妹。 宁芝伸手,宁雅就小心翼翼的过来拉她的手:“姑姑……” “嗯,好孩子。”宁芝将她抱住:“在这里习惯么?” 宁雅点头,她经受了太多打击,处处都显得小心翼翼。 张氏紧跟其后,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进来,宁芝一看就知道她病没有好。 瘦的不像话。 宁芝看着一屋子的人,心酸的厉害。心里默默的道:我一定不会叫家里人再这么惶惶不安。这几个孩子,也一定不会一直这样了。 “三嫂已经在路上了。明日或者后日就到了,昨儿个报信的来过了。九姑娘累了先歇会,身子要紧。”金氏道。 宁芝摇头:“我不累,爷爷已经过世,就不能有一丝不妥。” 金氏点头:“好,只是我们都是长辈,没有叫你顶在前头的。” 金氏与宁芝相处的不多,但是也心疼这个侄女,知道她本事,但是毕竟还是晚辈呢。 宁芝过去,靠着金氏:“谢谢四婶。” 金氏受宠若惊,有点慌乱,但是还是抱住宁芝:“好孩子,别太难过,公爹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你伤身子的。” 宁芝点头:“我知道的。” 张氏抹泪:“还有三嫂呢。” 宁芝嗯了一声,低头看见弟弟妹妹,侄子侄女们都看她,就笑了笑:“我们一家子在一处呢。” 没有什么难关过不去。 一大家子,也许平时会有斤斤计较,鸡毛蒜皮,可是真的出事了,总是团结一心的。 忠叔选了四个府里的女仆,年纪都是三十大几四十多,最大一个,已经五十岁了。 都是经验老道的,只是宁家多年来没有什么女眷,她们一直没事做。但是都忠于宁家。 还有四个聪明利索的丫头,一并送去了梁家。 这四个婆子都是懂得女子那些病症以及问题的。四个丫头机灵,看着些事情也好。 有这八个人,以及宁菱陪嫁时候的自己人,眼下宁菱这里,也不会出事了。 宁菱看着从府里送来的人,虚弱的靠着丫头的身子问:“家里正是用人时候,怎么来了我这里?我……我今日实在起不来,明日我说什么也回去。” 婆子们看她病的一把骨头,脸色蜡黄,头发都黄了,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恨的。 就看这样,这梁家怕是没尽心! “八姑娘只管歇着,我们是九姑娘安排来的。只管照看姑娘的身子。您病着,起不来也不碍事,王爷不会怪您的。” 宁菱反应了一下,才知道王爷这个称呼说的是爷爷。 不禁悲从中来:“九妹回来就好,你们……你们看她可好么?我这命苦的妹妹啊……” 说着,宁菱就大哭了起来。 第261章 灵堂对峙 以己度人,她自己失去了那么多亲人之后,到底还剩下一个同父的哥哥,可是九妹没有。 可想九妹多难过,这么难过,还要关心她。 她虽然远不及九妹的聪慧,可是也不是不懂九妹为什么忽然派人来。 真真是哭的气噎声堵,本就重病,终于是体力不支晕过去了。 晕了之后,婆子们倒是不急叫醒她,扶着她躺好,索性叫她睡着。 才与她的奶娘说话。 “姑娘这也大婚一年半了,如何没动静呢?” 奶娘犹豫再三,还是说了,毕竟都是自己人。 “一开始,是姑娘吃药,后来……后来老爷就来的少些。”奶娘叹气:“原本,姑娘心里都清楚的……” 婆子们点头,表示知道了,就开始检查起这屋里来。 屋子里什么都不放过,检查过之后,院子里一草一木都看过了。 昨日陛下回宫后,梁楚晗和赵瑞就查宁则礼遇害一事,也是很忙。 不管内心里想不想破案,至少面上他一来是玄衣卫指挥使,二来是宁家的女婿,都不能不管。 所以他一般都是早出晚归。 对于重病的宁菱,倒也面上关怀问候。 他肯定不喜欢宁菱,不过要说眼下就叫宁菱病死了,他还真是不太敢。 不过,如果宁菱真的能病死,他倒是乐见其成。 今天回来听闻府里来了八个人,都是宁家送来了。就皱眉:“谁的意思?” “回老爷的话,是宁家九姑娘,说是如今九姑娘做主府中的事呢。”管家道。 “是她?”梁楚晗自然已经听闻宁芝回来了,本以为宁则礼一死,宁芝就没了依仗,也该安分了。就算是未来是皇子妃,可宁则礼死了,还不知如何呢。 没想到,她回府就敢对自己的府里这么指挥,派人来。 梁楚晗皱眉:“给我更衣。” 作为宁家女婿,纵然是宁菱起不来,他也一定得每天早晚去磕头上香的。这是规矩。 梁楚晗这种人,不会不管这个规矩。 他很想看看,宁芝如今是什么狼狈样子! 禄国公府,宁芝穿着一身白衣跪在灵堂中,正给宁则礼烧纸。 一早一晚,都是要这么做的,她这还是第一次呢。 梁楚晗进来的时候,就见左右跪着人,男丁只有宁菘以及两个小孩子。 梁楚晗第一眼就看见了跪在前面的宁芝。 她着一身白色麻布衣,正是孝服。披着孝披,正在将纸钱一叠一叠的放进火盆子里。 梁楚晗那边看过去,只看见宁芝的侧脸,似乎瘦了很多。眼睛都变得更大了。 她素白的手动着,什么都没戴。 显得更小了些。 梁楚晗收回目光,过去掀起衣摆跪下来,先恭敬的磕头,然后上了一炷香,再添了些纸钱才说话:“芝芝回来了,一路辛苦。” “有劳梁大人,我尚可。不知八姐怎么样了?”宁芝声音清冷干净,带着一种冰雪气息。 梁楚晗无端就觉得脸上有点异样。那是曾经被她打过的感觉。 不是疼,就是觉得火辣辣的羞辱。 梁楚晗是个再谨慎也没有的人,但是此时,他却恶毒的想,这个丫头,最好就此一蹶不振,再也不能风光无限! “祖父过世,宁家与过去不同,九妹还是要收敛些脾气,以后也不要叫祖父在天之灵为你担忧。” 宁芝抬眼看他,着实一副自家人的口吻啊。 宁芝冷笑一声,看着梁楚晗:“八姐夫这句话,憋了两年,总算是说出来了么?” 梁楚晗皱眉,还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道:“我知道芝芝你对我有意见,怎么样都好,不过我们是一家人。只是以后你要是在外头还是要……” “有劳梁大人了。芝芝极好,尚有叔叔婶婶,还有哥哥姐姐管教。不劳大人费心。”金氏开口,极为不客气。 “想来,公爹在世的时候,梁大人也不能当面管芝芝什么。如今当着公爹,梁大人倒是说的不少。” 金氏这是讽刺他,过去不敢说,如今就敢了?还不是怕了公爹么? 梁楚晗听得清楚,不过一个女眷,着实不放在眼里。 只是他毕竟在外还是规矩有礼,对宁家极其在意的人设,这会子只道:“四婶说的极是,我也是为了芝芝好,我毕竟是个做姐夫的,许多话说不好,还请芝芝不要在意。” 宁芝又把一叠纸钱放进火盆子,才轻声细语道:“八姐夫的话,芝芝听进去了。这是劝我,爷爷过世了,我就不能嚣张。唔,过去,我宁家九姑娘是这临京城里最风光的姑娘,如今就不是了对么?” 梁楚晗想说话,宁芝就继续:“不过,八姐夫您多虑了。倘或因为爷爷不在了,宁芝就被人欺负了,那宁芝岂不是辜负了爷爷么?” “爷爷不在了,宁芝依旧是这临京城里最风光的姑娘。我宁芝还有做太子妃的姑姑,还有镇守一方的侄子和叔叔们。还有朝中说得上话的哥哥。再是不济,还有一位好夫君。” 宁芝嘲讽一笑:“你说芝芝能不能继续风光呢?爷爷不在了,想来叔叔们,哥哥们,乃至侄子们。都愿意支撑起芝芝的风光来。姐夫您说呢?” 这话,是宁芝的心里话,也是嘲讽梁楚晗的话。 梁楚晗忽然觉得很尴尬,宁芝说了这么多,就是没说还有一个玄衣卫指挥使的姐夫。 是啊,在他们眼里,他什么也不是。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他看不上的宁家人,其实更看不上他。 恼羞成怒,终究也是敢怒不敢言。 是的,宁芝说的极是,宁家是死了一个宁则礼,可远不是他能撼动的…… 他忽然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对宁菱下手。 梁楚晗尴尬的退出去了。 他走后,宁荏就道:“九姐,他欺负你么?” “是啊,要是有人欺负九姐,你怎么办?”宁芝问。 宁荏皱眉:“荏儿不会叫他们欺负你的!娘亲说了,荏儿大了要保护姐妹们!” “好孩子,那九姐等你保护哦。”宁芝隔着好几个人,对这个弟弟轻笑。 宁荏郑重其事的点头,真的这么想的。 第262章 葬礼 次日傍晚的时候,宁浩的嫡妻张氏,以及两个女儿都回来了。已经出嫁多年的宁茵是六姑娘,还有就是十二姑娘宁芙,宁芙才八岁。 宁荨一样不能回来,他与宁蕴正在渭北对敌呢。 一家人见面,又是一番哭泣,各自换上孝服,给宁则礼烧纸磕头。 至此,宁家能回来的就都全了。 这一夜,宁家人全部都在灵堂跪着,毕竟过了这一夜,宁则礼就要出殡了。 停灵七日,已经满了。 有宁菘等几个孙儿在,礼仪上就不会出错了。 至于宁浩宁江,不是不想回来,而是不能动。 清风观来的道士彻夜给宁则礼念经(道家的经法)。宁芝等女眷就彻夜给宁则礼烧纸。 到了天明的时候,就该送宁则礼走了。 下头人在白芷和半夏的指挥下,将参茶拿来,挨个给他们灌了一碗。 毕竟不是刚赶路回来就是熬了许久的,大家精神都很差。尤其是小孩子们。 宁芝以下的孩子都给吃了些点心。 也不顾及早上不该吃的规矩了。 本来,女儿和孙女之类的是不能送葬到墓地的,但是宁家人不遵守这个规矩。 棺木起来的那一刻,孝子贤孙们都跪地哭起来。 这是规矩,也是子孙们的不舍。 于是众人再随着棺木出门,宁菘和宁荏是孙子,就亲自扶灵。 宁菘的儿子就跟在后头,他是重孙子。 宁芝宁茵等几个孙女紧随其后,宁菱勉强站着,被自己的奶娘扶着跟着走。然后是小辈。如宁雅。 太子妃在路口摆下祭台,亲自送。 她毕竟是皇家妇,不同于旁人,所以不能每天跪灵,也不能送去墓地。 就是如今她这般一身素服亲自送,也是越矩的,但是她不管。也没人真的管她。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禄国公府,声势浩大,纸钱满天飞,哭声也是阵阵传来。 叫人不禁也跟着伤心起来。 白幡随着微风飘动,宁家人上下身上都是孝服,一片刺目的白。 经过长街,描绘着油彩的棺木被托着,缓慢的走着。 也不知是宁家人心情太差了,还是天气真的不好。宁芝只觉得,这阳光也是凄凄惨惨的。 记得去年这会子,就不是这样。 她长发随意的编着,垂在身后,长长的孝披遮着半个后背,不管往那里看,都是白的。 连翘和流云紧紧的跟着她,就怕她撑不住倒下去。 经过西大街的时候,一处茶楼上头皇孙裴霖和韩佩齐坐着。 “啧啧,声势浩大,这一位,活着风光,死了也是一样的风光啊。只是这送出去之后,没几年就是一捧黄土,不知道还能风光几时了。”韩佩齐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宁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裴霖笑了笑,给自己倒上茶:“哪里就那么容易倒了?” “百足?那就一根一根斩断他的足。”韩佩齐笑嘻嘻的,饶是看不见他目遮后头的眼睛,也叫人觉得他心情极好。 “旁的不说,本殿倒是好奇,宁则礼死了之后,二皇子与宁家的婚事还作数么?”裴霖笑着看韩佩齐。 韩佩齐心里一动,面上不动声色:“眼下怕是不会有什么变化吧?听闻二殿下对这位九姑娘,正是热络的时候呢。” “啧啧,就不知道究竟是喜欢宁家的权势还是这个九姑娘了。”裴霖不以为然。 以己度人,他自己喜欢权势,自然不觉得裴珩是个爱美人不要江山的。 “莫不是殿下对宁家九姑娘有心?只怕是……她不肯委屈做妾。”韩佩齐故意试探道。 裴霖摇头:“她纵然是个绝色,可本殿不稀罕旁人试过的。她要是愿意,给本殿做个侍妾尚可。旁的,就不必想了。” 韩佩齐笑着应是。心里却很是鄙夷。 就凭你?叫宁芝做侍妾? 就这份儿眼光,也永远成不了事。 至于别人试过的么…… 要真是宁芝愿意,他是愿意嫡妻位置给她的。别说如今她还小,就是以后……生了孩子,他也不嫌弃。 不过这边两个人各有心思,宁家一行人进了墓地,跪着目送宁则礼的棺木入土。 宁芝跪在那,心里默念:“爷爷,芝芝会照顾好自己,宁家都会好,您安心去吧。” 宁芝低头流泪,没哭出声来,忽然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哭叫:“公爷!” 有些陌生,她回头看去,就见一个一身白的女人跪在最后头,哭的披头散发。 她看起来长得不错,只是年纪也不小了,将近四十。 宁芝叹口气:“叫她过来吧。” 这是爷爷的晚年红颜,四叔奶娘的女儿,那位她打趣过爷爷的俏寡妇。 至少也在爷爷的庇护下过了十几年。无儿无女,孤单一人。 爷爷常见她,想必对她也极好。 那人过来就扑在还在填土的棺木边上,哭着叫公爷,声音沙哑,听着就知道只怕是哭了许久了。 后来是被府中的老婆子们拉住的,多数人认识她,也知道她和公爷的事。 在大晋,一个寡妇与公爷这样早就丧妻,妾室也过世的人来往不算什么事。 就算是摆在明面上,也只是叫人说一声风流,不会是什么诟病的。 毕竟风流这个词,本来是个褒义词。 宁芝起身,走过去:“尤夫人也要保重身子。” 尤氏哽咽着:“九姑娘……九姑娘折煞小人了,哪里……哪里担得起。” “你来送爷爷,爷爷知道,也是会欣慰的。爷爷去的急,不曾来得及安顿你。以后你就住进府里吧,你家里也没人了,宁家也人少,你虽然没有进门,但是爷爷定然也不愿意你一人无依无靠。”宁芝道。 尤氏摇头:“不……就不了。我……我受公爷照顾多年,多谢姑娘没瞧不起我。我……我手里有些产业,虽然也都是公爷的照应,就不去叨扰姑娘了。只是……公爷去的……太突然,一定要替公爷报仇啊……” 说着,她就又大哭起来了。 宁芝看着她,心里想,她没有家人,只有一个比她大了几十岁的……算是情人么? 第263章 睡 可是爷爷有家,对她能有多少关注呢? 可爷爷去了,她依旧难受的不能自己。这就是感情的力量吧? “好,我应你。只是你也应我。好好活着,不要轻生。爷爷不在,宁家依旧是你能依靠的地方。以后你百年之后,我做主,将你送去爷爷的墓跟前。” 尤氏一愣,不可置信的看宁芝,许久之后哭着点头:“多谢九姑娘……我一定好好活着,一定!” 从不敢说叫公爷收了她的话,就怕公爷不愿意。她不介意做妾了。只要是跟着公爷,做丫头也好。 如果能跟着公爷去底下,她愿意!伺候主母也愿意! 宁芝轻轻叹气,由着尤氏跟着宁家人亲自给宁则礼下葬。 宁芝看着被一寸寸土盖住的棺椁,轻声道:“爷爷你看,芝芝替您护着尤氏,好不好?” 直到棺木看不见,土堆起来,又被人用石头围着,最后成为一个华丽的新坟。 宁家人统一跪着磕头,然后烧纸,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天色黄昏的时候,宁家人不得不离开墓地。 宁则礼的墓与崔氏合葬在一处,姚氏就在身边,这之前,宁芝做主,将宁湛的墓也挪来了。 宁芝回头,看着这几个或新或旧的坟头,只觉得心痛难忍。 躺在那的,是她亲近的人,可是已经阴阳两隔了。 她不禁想,如果爹还在,如果爷爷没死,会是如何?也许她也可以做个无忧无虑的贵女,不管纷扰吧?或许,她会是过去的彭筱,被养的不知天高地厚? 或者是临平郡主那般咄咄逼人? 亦或者,像是许梦蝶那般单纯无害? 可是她不是,她是宁芝。宁芝看着天边残阳,赤红的晚霞似乎与墓地连成一片。 宁芝想,她就是宁芝。就有这样的经历,背着仇恨,也注定不是个简单的贵女。 渐渐,宁芝收回看了目光,不再往后看,后面的人她永远放在心里,前面的路还是要走。 她有很多事要做,而思念亲人,不是只能流连在他们的墓碑前。 回府之后,宁芝指挥人,给各房送去了汤药。 大家都熬坏了,身子要紧。 张氏,金氏等在这府里都有院子。以前各房的住处。 宁菘虽然已经是渭北候了,不过暂时还没有府邸,就还住在禄国公府。 就住在原来宁渊在世时候的院子。 宁芝依旧在自己的小院,只是不管多了多少人,她都觉得无比寂寥。 她最想念的,还是当年爷爷在的时候,宁蕴总会忽然闯进来,不管她在做什么。 闭上眼,宁芝的眼泪从眼角滑下来。 进来伺候的麦冬就静静坐在脚踏上给宁芝擦泪,不说话,只是陪着, 宁芝没有睁眼,也没说话。 她想着似乎还是过去,夏日天热,爷爷吃过了晚膳就躺在了前院一个竹榻上歇着。 她早就回房叫人摆上了冰山,正躺在榻上吃水果呢。 宁蕴练一会剑就会提着宝剑冲进来,大声问:“有什么凉的?快给我点!” 然后宁芝就叫人拿出准备好的冰沙给他吃。等他吃完一碗之后,两个一处坐着互相打趣几句。 一半是宁蕴让她,然后宁蕴翻着白眼离开。 再然后一早,宁蕴练剑结束后,还是会来问一句,早膳吃什么。 然后姑侄两个一起用,再传话去前院,说不去用了。 当年,宁芝不觉得那样的日子有什么特别的好。 可如今想来,那就是岁月静好啊…… 那般简单快活的日子,再也没有了。永远不能有了。 爷爷去世了,宁蕴也不再是那个练剑之后冲进来问她还有什么吃的的少年了。 她想,过去她和宁蕴的岁月静好是爷爷,是大伯三叔四叔们撑着的。 如今,他们可以自己撑着了。 宁芝想,我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终于睡着后,宁芝终于是什么都没梦到。 这段时间,她太累了,精神极度紧绷。这一觉睡着,竟是到了次日午时还不醒来。 几个丫头吓坏了,忙叫来了苗先生。 张氏金氏的等人都来了。也是紧张的厉害。要是公爹刚走,九姑娘就出事了,那还得了? 好在苗先生请脉之后道:“不碍事不碍事!叫她睡吧。” 说着,挥手叫人都出去。在外头才道:“这是累的。小小年纪,心里存着太多事。怕是从二老爷二夫人五公子去世开始,就压着事呢!” 众人面面相觑,也只是叹气。最命苦的就是这个孩子了。 “如今接连打击,送走了公爷,这是撑不住了。多睡也好,睡到自己起来,好好吃点东西就好,这小小年纪的……”苗先生直叹气:“不行,我得开药给她喝,哪能这么熬着。” 张氏忙道:“先生在,我们都安心,芝芝是您看着长大的,您最清楚她的身体了。您可千万尽心。” 苗先生点头,心说我自己都当她是个小辈,能不尽心? 不过也知道这些人是关心那孩子,就不计较了。 又指着小张氏:“三少夫人这身子也不成,我一并给你也开了药。” 小张氏忙谢过,很是不好意思。 苗先生走后,金氏才叹气:“你也别熬着自己了,家里还指着你呢。” 小张氏哎了一声低头。 张氏拍她的手:“好孩子,你的心思我都知道,没人怪你,你要是因此熬坏了,那才是对不住家里人呢。” 小张氏眼泪哗啦啦的掉,只是点头。 都当宁芝无事,苗先生一开始也这么看的。可是宁芝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还不醒,众人终于是觉得不对了。 苗先生请脉之后,也是大惊,就这么睡下去,这丫头就没命了。 宁芝有了意识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该醒来了,但是眼皮子很沉,睁不开。 朦胧间,她似乎听见有人叫她。先是宁蕴,还是少年的声音叫她:“懒虫你还不起?听说有狄罗国商人来了,你不去看看有什么稀罕的?买不到别哭啊!” 宁芝想,多大了稀罕那些? 然后听见了宁则礼叫她:“芝芝睡得太久了,还不起来么?爷爷带你出去玩?” 宁芝想,好困不要出去。爷爷也好有童心啊。 第264章 食人花 然后是宁湛,穿着一身盔甲站在她身边叫她:“芝芝快起来,你娘做了栗子糕,你不是最爱吃了么?再不起来,你哥哥就该吃光啦。” 宁芝想,哥哥不会吃光的,哥哥会给她留很多的。 宁湛像是看清楚她的想法,无奈的笑:“那你也要起来啊,就一直睡下去么?你睡下去,爹会难过的。” 宁芝没想通,为什么爹爹因为她睡觉就难过呢? 最后,是裴珩。 他声音一贯的好听却带着一丝淡淡嘲讽:“真能睡!你是懒猪吧?” 宁芝不服气。 “你还好意思不服气么?是谁告诉本殿会好好的?这就打算睡到死了么?” “你要是死了,本殿都不会想你太久!就会娶了别人。” “你要不要想一想本殿与别人大婚时候是什么样子?要不要想一想本殿与别人生的孩子是什么样子?” 然后,场景一变,就是一片红。远远的,宁芝就看见裴珩身材挺拔的穿着喜服。 站在他身边的女子盖头被风吹起来,俨然还是宁芝。 他们脚边一个漂亮的小孩子,不知道男女,但是样貌与裴珩十足相似。 然后宁芝就嚣张的笑了:“裴珩,你就只能娶我!就算是梦里,我也不会叫你娶旁人的!” 梦中的裴珩无奈苦笑:“知道了还不醒来么?” 现实中的宁芝睁眼的一瞬间,叫了一声:“裴珩。” 然后就睁开眼,至此,她昏睡了整整两夜三日。 众人见她醒来,喜极而泣,金氏拉住她的手:“你这丫头怎么这般吓人!” 苗先生见她醒了,将她头上的银针取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他老人家这几天也是差点吓死。 “姑娘方才叫二殿下么?二殿下在左洲呢,有信来,您看看?”麦冬擦泪,忙哄着宁芝。 宁芝反应了一小会才道:“别担心,我只是累的,这不是没事了?信一会再看。三婶四婶别哭了,我没事。” 张氏和金氏应了,只是一时间止不住眼泪。 宁芝四处看,就看见坐在椅子上憔悴不堪的宁菱,轻轻皱眉:“八姐病的这么厉害,怎么坐着呢?” “这丫头,看你不醒来,谁劝肯听?这回好了,你醒了就好了。”金氏道。 宁菱虚弱一笑:“没事,你醒了,八姐就没事了。” 宁芝要起身,被半夏连翘扶着坐起来,倒是没什么太难受的,只是头晕虚弱。 任何人睡几天都是这反应。 “八姐快回去歇着吧,就在家里养着吧。好了再回去。” 宁菱见她真的没事,才由着嫂子小张氏扶着出去。 宁芝被喂了一碗粥,又喝了药之后,终于精神了许多。 “你们别担心,我睡了这几日之后,精神比以前好。” 张氏金氏点头,确实,她虽然又瘦了不少,可是确实精神多了。 “三婶和四婶这几日就带着孩子们回去吧,如今的临京,说不上是安全地方。弟弟妹妹都还小呢。” 张氏金氏自然不肯,就算是走,也没有把宁芝一个姑娘丢下的。 宁芝却道:“临京城还有三哥呢。我没事。何况,爷爷把他的东西交给我,我自然是能自保。我也不会长期在临京,总要去左洲的。三婶四婶要是不介意,就听我的,回去吧。如今我们宁家人不能再有损伤了。你们回去,三叔四叔也安心。” 张氏金氏对视,许久之后还是金氏道:“既然是这样,我们就回去。临京城还有太子妃娘娘呢。” 张氏也叹气,她是个性子软和的,没本事,只是觉得九姑娘一个人还是姑娘呢…… 不过好在还有宁菘在,也是个依靠。 送走两个婶子,宁芝叫来了秦毓。 秦毓几日没见她,知道她病了,担忧的很,这会子见了惊喜的很:“姑娘没事了?” “没事了,有劳你们。劲武卫有什么收获么?”宁芝还没回来的时候,路上就叫他们出来查这件事了。 秦毓愧疚低头:“属下叫姑娘失望了,暂时没查到。” 宁芝点头:“很正常,没那么容易的。” “不必灰心,继续查。你叫人请苏大人来吧。”宁芝道。 “是,苏大人这几日每天都叫人传话来,属下这就去。”秦毓道。 宁芝嗯了一声,苏睦没来之前,她叫了飞刃来。 “彭筱真的消失了?”宁芝问。 飞刃点头:“咱们的人都去他们的别院看了,只怕真是被海盗带走了。属下也怀疑她与这件事有关,不过看彭家人的反应以及当时的情形,只怕是巧合了。” 宁芝叹气:“要是巧合,也是可惜了。” 无论如何,被海盗带走,那是落进了泥潭。 “是啊,彭家如今本就大不如前,彭筱一消失……以后算是翻身无望了。” 过去么,只要是二殿下往前走一步,彭筱就是皇妃,她娘家总还有依靠。 如今……是不能够了。 宁芝点头:“爷爷的事,他们做的这么周密,你说,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动三叔四叔了?” 宁蕴刚上任,没有什么可以拿来说嘴的。 而宁渊刚过世,又是被朝廷赐予死后哀荣的,这会子提起他的不好,不是打了皇家的脸? 要整治宁家,当然也不是好选择。何况,人都死了,有什么好斗的? 自然是先扳倒宁浩和宁江了。 “依我看,只怕对付四叔的可能性更大。”渭北大战,渭南毕竟离得近。动了渭南的大将军未免不合适。就只有南陵城的宁江,如今大约是个软柿子? “姑娘所以劝三夫人四夫人回去么?”飞刃轻轻皱眉。 “一半一半吧。”宁芝轻轻叹气:“婶婶们当我是个小百花,爷爷没了,我就要备受欺凌。殊不知,我是个食人花,我宁芝要准备战斗了。” “姑娘……飞刃永远都站在姑娘身后。”飞刃心疼的看着小姑娘。这叫人恶心的世道。硬是逼着一个柔弱姑娘挡着风雨! “好,我也需要飞刃你站在我身边!” 宁芝轻笑:“世人想看我无依无靠,我偏叫他们跌了下巴!宁家九姑娘,怎么可能是菟丝花!” 第265章 挡风雨 张氏和金氏带着孩子们,依依不舍的走了。如今留在禄国公府的,就之后宁菘一家子和宁雅。以及宁芝了。 送走了婶子们,宁芝进了前院书房。 忠叔被宁芝劝着坐在一边椅子上。 “忠叔您将依旧肯依附宁氏,不会动摇的人都写给我看吧。我看看,到底还有多少人愿意对如今的宁家不离不弃。”宁芝道。 忠叔点头,将七八个名字写下来。 这里,有一个一品,其余都是三品四品,有朝中的大臣,也有地方官员。 “这都是王爷的学生,不管怎么样都是会对宁家忠心的。”忠叔说着,又写了三四个名字:“这几位,眼下想来还是忠心,之后就不好说了。” 接着,又写了十几个名字:“这些大人们,只怕是已经开始摇摆了。宁家虽然底子还在,但是没了王爷,毕竟都是武将了。三公子毕竟才入朝,能量不足啊。” 宁芝看了看,点头:“很正常。他们趋利而来,利尽而散,强求不得。” “姑娘打算如何办?”忠叔好奇问。 “敌不动我不动吧。韩家怎么会放过这个叫宁氏倒下的机会?有皇孙参合,很快我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爷爷想的很多,将这些交给我正合适。我终究不能战场杀敌,也不能庙堂之上指点河山。可我依旧能做很多事。”宁芝嘴角带笑:“我会做得很好。” “老奴这把老骨头能做什么姑娘一定不要吝啬叫老奴去做。”忠叔觉得热血沸腾。 “忠叔好好的,照顾我就好了。我会有很多事问您的。”宁芝起身:“忠叔就看我怎么做,为我骄傲吧。” 果然,五月底,朝堂上第一次出现了弹劾宁江的折子。 罪名是拥兵自重,对三年前岭南战乱不管不顾云云。 一份弹劾的折子一上,接着就有第二封,第三封。 朝中为宁江说话的人不是没有,至少上次被罢官的刘大人就是首当其冲。 这一次,也许是因为宁则礼已经死了,陛下竟没有马上表态。 只是坐看事态发展。太子也没有反驳什么,大约也是想看事情如何发展吧? 宁芝没有什么怨恨,也很清晰的能把裴珩和皇族之间这些事情分割开来。 她坐任弹劾宁江的折子满天飞,第四天的深夜里,终于动了。 兵部尚书万大人继任没有几年,过去宁则礼在世的时候,他一直都依附与宁则礼。 如今,弹劾宁江的折子这么多,他虽然没有弹劾,可是也不会护着宁江。 毕竟宁家只剩下武将了,谁人不知,武将虽然厉害,可是毕竟不在朝堂中倾轧,他虽然管着兵部,可毕竟是文官的出身。 自古以来,文官是瞧不起武官的,觉得他们都是莽夫。 宁家如今只有莽夫了,还能成什么事? 所以,他只是作壁上观,跟本不会帮着宁江。 宁芝没来的时候,这位万大人自然也不会觉得宁芝是什么需要忌惮的人。 对他而言,宁芝一个女子,无非就是有个未来皇子妃的身份,且不说没大婚就有变数。 就是没有变数,二殿下怎么会看着宁家压着他? 所以啊,他可以说是无所顾忌了。 至于宁菘,才回京在中书省任职一个从四品官员罢了,他看都看不见。 要是有宁则礼,宁菘还值得重视,要是没有,只怕是宁菘从从四品爬上四品都要用半辈子。至于爵位,有个屁用? 不过,当他在后院小妾的屋子里,看见端坐在椅子上,周围站着四个一身劲装的挺拔男子护持的宁芝的时候,真的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万大人不是草包,他最是会明哲保身,便是心里觉得宁芝做这种事太蠢太幼稚,可是也不敢激怒了宁芝。 “九姑娘这是……”他带着一种沉痛:“公爷……哦不,王爷过世的太急。九姑娘莫不是遇见事了?要是的话,与我说,我定然替你做主!王爷在世的时候对我多有提携,我不会忘记的。” 万大人大言不惭,他不觉得朝中的事,宁芝一个小姑娘能知道多少。 宁芝笑盈盈的,她穿着一身白色裙子,浑身上下没有一件装饰。头发都是用白色丝带扎着。松垮垮的垂挂髻。 笑起来的时候,显得天真又美丽。 “原来万大人,还记得爷爷的提携之恩呢么?秦毓,你与他说说,爷爷怎么提携他的?”宁芝声音略带些沙哑,要是不听内容,还以为她正对着长辈撒娇呢。 “万大人受王爷提携颇多。属下记得不清楚,不过万大人任职礼部的时候,截留贡品的事,属下还记得。哦,还有,万大人的哥哥是怎么死的?”秦毓面无表情:“与此相比,想来万大人的儿子杀了个把人,强了宋大人家的小公子之类的,都是小事了吧?” “你……”万大人勃然色变,却还是有理智:“九姑娘这是何意?莫不是以为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就能把本官如何了吧?还是快些回去吧,念在王爷的面子上,本官不与你计较!” “宁芝怎么会那么天真呢?万大人怕是不知道宁芝的狠毒吧?”宁芝依旧笑盈盈的:“提起这些,是叫万大人知道,我宁芝还是知道不少事的。这些事怎么能叫万大人您俯首听命呢?” 万大人皱眉:“算你还有些见识!回去吧,就当是今日没见过你。” “自然是要回去的。”宁芝起身:“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不过我还是要说。希望你不要落井下石,最好还能帮我四叔一把。否则,我会杀了你。” 万大人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是轻蔑一笑:“不知天高地厚,再不走,本官就不客气了。” 宁芝笑了笑:“那就再见了,万大人。” 随即,从门口出去,被秦毓抱起来,翻墙离开了。 万大人再叫人追时,已经不见踪影了。 万大人纵然知道宁芝还是孩子,可是也不是不怕。毕竟几个人悄无声息的进来,就足够叫人害怕了。 他堂堂兵部尚书,府里怎么可能没人? 等在柜子里找到了昏迷的小妾,万大人陷入沉思。 第266章 想法 宁芝回到了府里,李执就犹豫的问:“姑娘……那万大人显然……不是会这么听话,您真的打算……”杀人么? “飞刃,你说,要是我宁芝杀了一个朝廷命官,会如何呢?”宁芝问。 飞刃没跟着去,他这张脸太有标志性了,所以他外头接应来着。 “万六过去是我们宁家的依附者,不过也不是忠心不二那一种。如今与韩家的关系也匪浅。何况,韩佩齐在兵部这么久,虽然都说韩家不看重韩佩齐,可显然这就是一句假话。所以,万六要是出事了,二殿下应该不会怪罪姑娘。” 飞刃总是特别了解宁芝,所以解释的很清楚。 “我担心的很多。我就是再叫裴珩喜欢,毕竟也只是一个臣子之女。要是杀了朝廷命官,裴珩该怎么看我?何况,凭我宁芝一己之力,靠杀人,怎么可能压住这朝中反对宁家的人?我不过是想叫他不要落井下石。” 宁芝不可能将所有人都吓唬住的。要是真的这样,她会死的很快。 “姑娘的意思是……”飞刃不解,他以为,姑娘是真的想用这样的方式。 虽然……有点天真。 “万六这个人,无论如何,不能留在兵部了。他是个小人,以前爷爷在,自然压得住他,如今我只是个没有官职的,就算是能一时压制,毕竟我不在朝堂,不知道他平时如何做鬼。我们家如今几个人都在驻守一方,少不得都要跟兵部打交道的,他要是给我们下绊子,那是防不胜防。” “这倒是。”飞刃沉吟:“姑娘有什么法子只管说,属下等一定做好。” “且看明日吧,要是他真的敢落井下石的话……”宁芝冷笑,就收拾他一顿好了。 飞刃点头,就叫人都去歇着了。 自打回来,这府里上下飞刃就直接接手了安全护卫。 整个府里,跟着宁则礼的那个侍卫头领已经死了,所以如今留下的侍卫都听飞刃的调配。 包括宁菘跟前的人,都是飞刃安排过去的。 宁菘虽然将军府长大,可惜武艺实在稀松,对此也不拒绝。 万大人行六,小时候能被自己的爹娘偏心,是很有些本事的。 大了之后,因为自己的嫡亲哥哥挡路,就设计陷害了他,置他于死地。也可见是个心狠的。 所以在被宁芝短暂的惊吓过之后,心中的狠戾就争前恐后的冒出来了。 宁则礼一死,朝中简直是大洗牌,丞相一职还没有人继任,大家为了这个位子也是打破头。 对于万大人来说,宁芝拿出来的那些所谓证据根本就是笑话。 真的说出去又如何?年代久远,什么证据都可以做成假的。 这一来,他想要宁家死的心是真的有了。 毕竟宁家的将军们是轻易回不来的,只要将宁家盯死了,朝中定然大乱,那时候,必然是瓜分宁家,说不得陛下高兴,赏赐他也未可知。 毕竟,宁家压着皇室这么多年了,皇室能不郁闷? 也是因为想着这一点,所以很多大臣们才不动,就想看看皇室如何走罢了。 果然不出宁芝所料。次日早朝的时候,弹劾宁江的折子陡然多了起来了。 甚至还有人弹劾宁荨,说他擅离职守。 毕竟宁荨应该呆在渭南,不该在渭北的。 陛下和太子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来,可是有时候,没反应就是直接的反应。 毕竟,宁则礼还在世的时候,陛下可是很维护的。 宁芝在小院回廊下避着阳光,听着李执的回报,点头:“很好。宁家对他们不薄啊……” “姑娘,您看下一步如何做?”李执也很气愤。 本以为万六就不会这么做了,结果倒是还变本加厉。 “属下还查出来。这万六果然与韩家如今关系极好呢。” 这是要换山头了? “好歹是个兵部尚书,就这么急吼吼的要投奔韩家?自己不能自立了?”秦毓鄙夷道。 “来吧,你们说,怎么能叫这个万六死的自然?”宁芝笑了笑:“这一场戏,该是到了精彩时候了。” 李执和秦毓面面相觑,秦毓道:“死的自然会不会……效果不好?” 想要震慑旁人,是不是应该直接? “你不要忘记了,这个世道是有规矩的。纵然我们生在顶端,很多规矩都可以无视掉。但是游戏规则还是要遵守。”宁芝眼神坚定:“就像爷爷的死,他本可以死的不这么麻烦,而背后之后不能那么做。” 只有这样,叫宁则礼死在海盗手里,才能避免麻烦最大化。 而宁芝要叫万大人死,也是一样的,给他一个看似意外的死亡方式就好了。 毕竟很多事,要等他死了,才好做手脚。死了的人,百口莫辩。 “姑娘,不如……从他后院下手?属下之前捎带查了一下,他有七个小妾,不过有一个是被强迫的。据说人家已经定亲了,被他强娶进门的。别的不敢说,这位妾室像是恨极了这个万六的。”秦毓道。 “唔,好啊,一个妾,等此事了了,给她一笔钱,叫她远走就是了。正好。”宁芝笑了笑:“所以说,世人看不起女人,有时候女人心狠起来啊……啧啧。” 秦毓也笑了笑,就去找人办事了,如果那女人愿意,这件事很容易就能办成的。 一连三天,朝堂上风起云涌,对宁家来说,情形不算好。 不过至今,陛下仍旧没有下旨召回宁江宁荨。就总还有转圜的余地。 宁芝和宁菘思议过之后,确定太子是想等宁家主动低头,最好把权柄交出一部分来。 “倒是要谢谢太子仁慈了。”宁芝冷笑:“可惜这个乱世中,宁家的权柄让出一分,就少了一分保障。” “你要怎么做,三哥也能帮你。”宁菘这些时候在朝中,压力是最大的。 “不要着急,三哥只要稳住,往上走就是了。此事过后,留下来的那些人会帮你的。”宁芝道。 如今还有人替宁家说话办事,就是好的,你不能要求人家还要拉拔宁菘。谁也不能光是无私的为别人做事情。 第267章 马上风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宁家真是江河日下,不复往日荣光时,临京城里又出事了。 万六紧张了几日之后,发现宁家的那个丫头就是虚张声势嘛。 本该如此,一个没有了亲人避讳的小丫头,就算是府中尚有一二侍卫,能成什么事? 万大人成日里带着护卫呢,就不信出事。 何况,这是临京,倘或宁芝动手,他倒是乐得抓个现行。 就地就给宁家加一条罪名。 说不定啊,他这么一做,还解决了皇家一个麻烦呢。 反正二殿下总不好直接说退婚,难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嘛。 于是,万大人乐滋滋的过了好几日,府中的护卫加强,倒也没出什么事。 后院里他最宠爱的两个姨娘,一个就是上次被宁芝的人打晕的刘姨娘,还有一个就是被他抢回府里的孙姨娘了。 孙姨娘是个烈性子,进府四年了,就是对他不假辞色。 也是因为这一点,万大人很是喜欢这个姨娘,日常赏赐也最多了。 直到刘姨娘进府,他才分薄出来些,不过日常还是很惦记那个不给他好脸色的孙姨娘的。 不过今日不巧,刘姨娘身上不爽利,万大人又很是开心,就情不自禁往孙姨娘屋里去了。 孙姨娘就等着他呢,今儿这么安排,哪里是真的刘姨娘不爽利,而是她直接给刘姨娘送来一对金镯子。 刘姨娘是个好性子的,也不介意孙姨娘争宠,想着大家一样的人,都换着伺候老爷就是了,于是就退让了。 孙姨娘见了万大人,依旧是冷言冷语的:“您还知道来?” 这话说的,万大人马上就心猿意马了:“哎哟乖乖,我不好,我不是,这么些时候没来,乖乖你可想我?” 孙姨娘鄙夷一笑:“想你?你是好看啊还是好用啊?” 万大人摸鼻子,他也快五十的人了,自然是不好看也不好用了。不过他就喜欢孙姨娘这个劲劲儿的。 “乖乖你说怎么办?就是这么惦记你。我是不大成了,我能吃药啊。”万大人嘿嘿笑。 孙姨娘内心恶心至极,面上却不露出来,只是依旧是鄙夷:“吃了药也不顶用,你倒是巴巴的抢了我回来,我要是没有个一儿半女的,以后我靠谁?还不叫你那母老虎似得夫人吃了么?” 万大人觉得自己心里开了花了,这可是孙姨娘头回明确表示想要孩子啊! 他到底最是宠爱这一个,当下就决定,以后就住这里了,什么时候孙姨娘怀孕再说。 “乖乖不要急,怎么都叫你有个孩子!” 孙氏也是个稳得住的,但看她被抢进来四年冷言冷语还站得住脚,就不是个傻子。 这会子,依旧按着过去的样子与万大人相处。 直到吃了晚膳就寝的时候,就催着万大人服药了。 万大人的药,那是随身带着的,他自然是不会随便吃旁人给的东西。 上了塌就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来倒出一颗药来要吃进去。 孙氏一把将那瓷瓶抢了拿在手里:“我倒是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万大人笑呵呵的,也不气恼:“就是个强身健体的药丸子。” “那就多吃一颗吧。”孙氏说着,就将瓷瓶底朝天往外倒,她里衣袖子长,趁着这个功夫,就在万大人眼皮子底下将藏在手里的一颗药丸子混进去了。 倒了一半,翻起来见多了,就又塞回去几颗,只留了一颗。 她伺候万大人四年了,自然也知道这药丸子长得什么样子,之前秦毓的人与她一接触,她就说清楚了。 如今这药拿来,成分都是类似的,只是有些特殊的药效罢了。 孙氏是个铁石心肠,不然这么多年怎么就真的怀不上?她就是不愿意! 如今做这个事,她是手不抖心不慌。 将药丸子直接塞进了万大人嘴里,就端茶递给他。 万大人么,亲眼看着她倒出来的,自然也就吃了。 只想着郎中可没说多吃了怎么样,想来偶尔多吃一颗也不碍事吧?他吃这个也好几年了。 就含着宠溺,吃了那一颗。 万大人吃了两颗药,果然是龙精虎猛。 不过,死的也格外难看些。 孙氏着实冷静,将自己的衣裳穿好之后,才大叫着叫人进来看。 彼时,万大人已经死了。 赤身裸体,浑身脏污的躺在榻上,着实没有一点尊严。 而孙氏还故意不许人碰他,做出一副保护的样子来。 直到将万大人嫡妻,儿子,以及各房姨娘都喊来。叫大家全方位看了一遍这死状难看的万大人一眼。 接了下来,万家就乱了。 孙姨娘被关进柴房,暂时没人顾得上她。府医看过之后,断定万大人是马上风。 至于怎么引发的么……那可不好说。反正万大人服药这个事,府里都知道的。 而天一亮,孙姨娘就不翼而飞了。 万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孙姨娘的老爹孙老头就拄着拐棍吆喝着亲朋好友上门要人来了。 纵然过去是一位尚书的府邸,可这不是尚书死了么? 孙家有人指点支撑,无所顾忌的上门要人。 大晋律例里,小妾无生育的,如果夫君死了,她们年纪不到三十,是可以回家再嫁的。 虽然孙家着实着急了些,可是这也有理,万家此时满头包,还真是不敢当众收拾孙家。 毕竟孙家虽然是百姓出身,可是这带来不少人呢,都在万家门口看戏呢。 孙老头更是混不吝,坐在万家门口哭着将孙氏怎么被强抢进府的绘声绘色的演了好几遍。 而万家门口已经挂了白,孙老头更是绘声绘色的说这万大人是如何的不是个东西,自己老了不中用了,就服药虐待年轻的姨娘们。 他女儿定是被折磨死了。 人类天生同情弱者。不管是真是假,围观的人先入为主,都已经信了大半。 至少,万家不能直接说万大人死在孙氏肚皮上吧?要是这么说,那不是更容易叫人觉得孙氏是被他们弄死了? 何况,马上风,好说不好听,万大人好歹是兵部尚书,死的这么难看还得了? 第268章 闹腾 可是孙氏就是不见了! 说一千道一万,人是交不出来的! 就这阵势,万家人也明白了,这只怕是被人坑了。 可是如今万大人死了,万家可不是宁家,有出色的小辈能支撑门户。 万大人两个儿子都是小官,还没什么担当的,其中小儿子还是个喜好男色,酒色之徒…… 所以,知道梁楚晗带着玄衣卫的人上门,万家依旧没跟孙老头一家揪扯出个接过来。 玄衣卫是一早接了万大人死讯就等着,结果等到中午也不见万家来人…… 得知万家门口被百姓围着,这才来了…… 一来,就见万家已经没章法了。 孙老头一见玄衣卫的人就跪下叫青天大老爷求做主,人家有理啊,闺女不见了…… 光天化日的,谁也不能对孙老头怎么样…… 宁芝的马车过来的时候,万家门口正是哭闹的最厉害的时候。 宁芝扶着秦毓的手下来,就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她一出现,似乎就像是一道光,百姓们自发让开了路。 李执等人护持在侧,宁芝走过来:“这是闹什么呢?万家……万大人没了,怎么这么乱?” 万家小厮们头大的紧,见此忙上前:“九姑娘好,我家老爷忽然去了。这……这还没弄清楚,这老头就来闹事……” 孙老头不依了,哭着就要跪下,被李执扶着:“老人家有什么就说,不要跪着了。” 孙老头哭着喊了几声好人就对着宁芝又说了一遍‘冤情’。 虽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说话真叫一个利索。 有后来的百姓,也都清楚了。 且不说孙氏能不能活着,找不找得到吧……反正万大人死于马上风,这是板上钉钉了。 人是死了,名声也彻底毁了。 宁芝做出一个不解的表情问了一句:“这什么是马上风?万大人病故,与令千金有什么关系?” 老头只是哭,也不好跟一个姑娘解释。 众人中,有年纪大的婆婆就忙道:“姑娘可别听这个话,反正不是个好病,污了您的耳朵。” 孙老头就哭着:“是老头子不好,姑娘莫要怪罪,只是老头子就一个女儿,着实担心啊,我那苦命的闺女哎……” 说罢,就哭起来了,那叫一个扬长顿挫…… 宁芝心里好笑,面上也跟着悲戚,然后看梁楚晗:“梁大人,这……这事是不是要报给京兆伊啊?还是刑部?人家就一个闺女,怎么就找不到了?” 梁楚晗方才就觉得背后冒凉气,他太清楚宁芝了。 这半天都在做戏……她哪里是这么个性子…… 这会子硬着头皮上前:“芝芝不知道这里头的事,万大人突然没了,正好是在这孙氏屋里没了的。” 宁芝点头,然后道:“所以万家怀疑孙氏么?这也说得过去。” 然后她若有所思道:“这家里的事,不想闹大了也是能理解的。可是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且不说还未见得定罪,就是定了,人家父女也有权利见一面不是?” 孙老头忙点头:“可不是就这个意思么……哎哟,就是不许我见啊,怕不是我那闺女已经没了?那我可也不活了……” 梁楚晗看着宁芝那一服感同身受的样子,寒意越发重了。 他就不信,这一路来,宁芝没打听清楚。 如今万氏要是能叫孙氏出来见人,又何至于闹大了呢? “小万大人呢?”想到这,梁楚晗也觉得晦气。 他也不过是职责所在,何苦与宁芝在此交锋呢?万家到底是死了一个?还是全死了? 闹这么大,竟是没人管? 很快万大人长子万丰宝就出来了,他看起来面色糟糕的很,一身孝服人都不在状态的样子。 宁芝看他,就明白了为什么万六身为一部尚书,还要不停依附旁人。 子孙不成啊。 “梁大人!”万丰宝见梁楚晗在此,忙见礼。却不理会宁芝。 在他眼里,宁芝一介女流,不值得叫他叫一声。 “既然梁大人来了,怎么还不将此刁民抓走?家父过世,家中千头万绪,此人还闹事……” 宁芝嗤笑出声,声音不大,却叫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小万大人对府上亲眷如此狠心么?”宁芝皱眉:“虽说姨娘不入流,可据宁芝所知,这孙姨娘似乎是个良妾吧?也是吹吹打打抬进府的。虽然走的不是正门,但是也不能因为万大人刚过世,就立马不认了吧?” 万丰宝一滞,就瞪眼:“九姑娘未免管的多了。” 宁芝就不说话了,一副委屈又不敢多说的样子。 周遭百姓们小声嘀咕,对万丰宝的眼神很是不善。 宁芝低头的时候,看了一眼梁楚晗,从梁楚晗的角度看过去,那是一个笑。 意味不明。 梁楚晗只觉得头皮发麻,这时候他要是不像着宁芝,他不知道后果,但是也不想知道。 “小万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孙老头是你们府上姨娘的爹,怎么也算你们府上的亲眷。一味拦着不许进去又是何道理?” 梁楚晗是想叫万家将孙老头接进去,进去之后,起码不会闹的人尽皆知了。 至少万家再处理的时候,就是家务事了。 孙老头退后好几步,一脸惊恐:“不不不!我可不敢进去,我那女儿还不知死活。我要是进去了,也是活不成的!哎哟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宁芝掏出帕子递给孙老头,然后道:“要不然我送你去京兆伊府吧?” 她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不然你这里哭也是没用啊……” 孙老头哭的哽咽:“九姑娘是好人啊,好人啊!” 万丰宝哪里见过这阵仗?他虽然迷糊,也不是没脑子,这会子总算是明白了梁楚晗的意思。 把人弄回去好解决。 于是就对宁芝的多事厌恶的很:“九姑娘一届女子,也未免太多事了。赶紧回去绣花去吧!” “小万大人未免太过于不尊重了。”李执手握着长剑的剑柄淡淡的。 他虽然比飞刃年轻的多,但是气势也很足,尤其咋外头。 他这么一说,宁芝的侍卫们就全部横眉冷对起来。着实叫万丰宝这一届草包文官撑不住。 第269章 交锋 不过他还是嘴硬:“家父突发意外,去的蹊跷,本官怀疑有内情!如今你们来闹事,本官还不能赶你们走么?” 宁芝就等着呢,她惊恐的看过去:“万大人不是病故么?是出事了?” 然后她往后推了几步,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这是怎么了?我爷爷才出事……” 在场的,都知道宁相是被谋杀了,至今似乎还没抓到人呢…… 这一看九姑娘的样子,就知道是勾起伤心事了。众人也不禁议论起来。 连当官的都接二连三的出事,百姓们哪里还有安全感呢? 正说着,就听见一声唱和:“皇孙殿下到!” 宁芝嘴角一勾,来的可真是……巧啊。众人忙见礼。 宁芝用半夏递来的帕子擦泪,她自己的那个还在孙老头那呢。 然后就见一身银白长袍的裴霖站在她面前了。 宁芝行礼:“皇孙殿下安好。” 裴霖忙避开:“免了免了!” 对外,宁芝是他以后的婶子呢,虽然还没大婚,可也不能受礼了。 裴霖作为‘自家人’,自然是要问的:“这是闹什么呢?九姑娘怎么哭了?” 宁芝只是摇头,秦毓上前一步,将事情说了一遍:“姑娘是勾起了王爷的伤心事了。” 裴霖自然是故意赶来的,他从早上得了消息开始就觉得这是一个局,这会子他来了再见这个阵仗,虽然很多事还是想不通,但是孙老头怎么回事,他已经明白了。 他只是还不知道宁家为什么这么做。也不敢确定这是宁芝做的。 毕竟在世人眼里,宁芝毕竟还是个小丫头呢。 “无论什么事,也不该继续闹。这样吧,有本殿在此,孙老头你也不必害怕进府。不管你女儿什么情形,总是要叫人家好好办丧事的不是?”裴霖说的很是温和,叫人看起来就信服了他。 “万家不肯放你女儿,想来是真的有疑点,这样吧,不管怎么说,先进去。”裴霖又看了一眼梁楚晗和宁芝:“你要是怕进去出不来,就有劳梁大人和九姑娘都进去,我们这么些人,叫你进去总不会叫你出不来。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不是?” 苏老头就摇摆起来,百姓们也觉得皇孙说的是。 不多时,宁芝和梁楚晗也同意了,万丰宝也不敢反对,就都进了万家。 万家主母是个母老虎,却是个不懂事的。所以这会子只觉得天塌了,哪里顾得上外头?只一味的顾着收拾小妾去了。 万家老二不顶事,全靠万丰宝。这才忙活了一上午,硬是没想起门口这事怎么处置来。 一进来,他就迫不及待的跟皇孙汇报说孙氏不见了的话。 虽然孙氏不见了是实情,可是他说来,就是皇孙也觉得……不能信。 虽然,裴霖其实是信了的。 他不由想的更深,如果说孙氏也不见了的话……只怕是万尚书这死……也是有蹊跷的。 万家真蠢货,这么乱,居然也没察觉不对?还是察觉了,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然而此时的万家已经是个战场,在场的人,没有人会为了万家主持公道。 万尚书要是活着,值得拉拢,可是他一死,万家都是废的。 替他们说句话,也不过是对敌人能有打击的缘故了。 孙姨娘烈性子,跟着她进府的一个丫头自然也不差。 姨娘忽然没了,她都不想活了,这会子见了家里的人,自然是哭着说了一大堆。 无非都是万家没人性,将姨娘偷偷害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宁芝心里满意的很,孙家太厉害了。 从上到下没有一个战斗力弱的,她很满意。 孙老头和这丫头就哭成一团,叫宁芝都觉得叹为观止,这孙老头……眼泪真多啊。 自然闹不出结果,孙氏早就不在府里了,孙老头也不可能真的出不去。 裴霖想出力,可是对上万丰宝……也是有心也使不上劲儿了。 梁楚晗这会子是聪明的一句也不多说。他玄衣卫是有责任未婚临京安稳,尤其是官宦人家。 可万家这样…… 有宁芝在侧,他宁愿装王八。多说一句都是错的。 裴霖见万家不上道,也懒得管了,只是问:“九姑娘怎么来了这?” “我正要出城。”这个方向,出城是经过的。 宁芝叹气:“我最近常去城外,心中不安。” 然后又去看万丰宝:“小万大人,万尚书究竟是……是病故还是人为的?” 她一副十分关心的样子,问的万丰宝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想恶语相对吧,也总算是想起宁芝还有个未来皇妃的身份在了。 “家父肯定是意外……”不然怎么解释一个姨娘就凭空没了? “那就该请仵作,该报上去啊。如今是怎么了,一个两个出事。”宁芝眼眶又红了:“我都不敢睡觉了。” 万丰宝早上提了一句要验尸来着,就被她娘一巴掌打了。 万夫人是个保守至极的女人,自己的夫君死了,她是怎么也不会看着他被仵作糟践的。 何况,她也恨夫君多年对她不好,何况万大人吃药也是府里都知道的。 无非就是孙姨娘狐媚子,叫老爷劳累过了吧…… 何况,她就不觉得孙姨娘还能消失,无非就是老爷忽然暴毙了,府里一时乱了,孙姨娘趁乱逃走了! 孙姨娘当年不就是不愿意跟着老爷?有机会还不跑? 何况,孙姨娘屋里值钱的东西可也少了不少呢。 于是到如今,万丰宝嘴里说万尚书是遇害,可是心里却也疑惑起来了。 在加上这么死丢人,他根本不想闹大了,爹已经是没了,他还是要做人的…… 裴霖鄙夷万丰宝至极,如今真是一句也懒得理会了,就算是要对付敌人,这万家也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正踌躇,就见一个小厮进来道:“大公子,宁大人来了。” 说话间,就见宁菘大步进来,神色有点紧张:“芝芝你没事吧?” 宁芝看着宁菘这样,心里暖意融融。她一早办事,就没跟宁菘说,想来宁菘是太担心了,才会赶来这里。 第270章 我不如你 三哥走得急,衣裳都乱了。 宁芝起身给他整理了一下:“三哥我没事,我本来是要出城的,路过这里的时候见闹的厉害就停住了。” 宁菘点头,这才给裴霖见礼:“皇孙殿下有礼了。” “宁大人免礼。有本殿和梁大人,九姑娘出不了事。”裴霖笑道。 按理说是这的。一个是未来侄子,一个是现在姐夫嘛。 可惜,这两个人,宁家都是不信任的。 “殿下说的极是,只是宁家近来多事,宁菘也是关心则乱。”宁菘确认宁芝无事,也就放松了。 他也已经知道万家的事,不过他心中再多疑惑,也不会这里问。 “这些事也不该是芝芝管的,我既然来了,就带芝芝先走了如何?”宁菘询问裴霖。 “本殿也该走了,万大人已经过世,我们既然来了,也该上柱香。你们看如何?”裴霖温和询问。 宁芝点头:“应该的。” 宁菘和梁楚晗自然也是应了。 没什么,就算是没这回事,一个兵部尚书死了,礼节上上香也是应该的。 上香的时候,宁芝想:万大人,我不会觉得抱歉的。你也不冤。 离开的时候,还是把哭的眼睛成了核桃的孙老头以及孙姨娘的丫头带走了。 万家还真不敢对他如何,他要是死了万家说不清。 不过,宁芝还是派人去看着,免得万家真的不怕。 回府的路上,宁芝道:“这回,万家那些证据可以见光了。秦毓,你去安排吧。” 秦毓应了一声,就脱离大部队去了。 宁菘骑马,看着秦毓走了,心里明白芝芝有安排,还是没问。 回府之后,宁菘才叹气:“芝芝要不要跟三哥说说?怎么一声不响就去了万家了?” 他刚听闻,吓了一跳。急吼吼的赶来,就怕宁芝被欺负了。 “三哥是我不好,我都告诉三哥。请公孙先生和冯先生来吧。”宁芝道。 马上有人去。 等人来了,李执主动将这件事说了一遍。 说罢,几个人都震惊不已。不声不响,九姑娘就做了这么一件大事! “我以为……”飞刃复杂的看宁芝:“属下以为姑娘只是要万大人的命……” “好。好!”公孙康激动起来:“这真是进退都可以的一步棋!好!” 众人都是聪明人,这一下就都明白了。 可不是么? 之前九姑娘深夜去万家,哪里是警告?那是刺激! 姑娘怎么会天真的以为朝堂中事,能用杀一个人就镇住的? 她就是要万六狗急跳墙,叫万六蹦跶起来! 万六生前,受宁家照顾颇多,能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宁则礼就功不可没。 而宁则礼过世后,他却要置宁家于死地! 世人不会知道宁芝去他府里过,世人只看万六是个小人。 如果宁家因为万六不肯帮助宁家就杀了他,那势必叫反对宁家的人更恨宁家。 也叫支持宁家的人觉得宁家狠辣。那就完了。 可是如果宁家如果因为宁六忘恩负义,落井下石而收拾了他呢?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毕竟这个世道还是讲究投桃报李的,没人强迫你一定报恩。可是你要是以怨报德,那么世人有权利唾弃你。 宁芝给了万尚书机会,叫他给宁家落井下石,叫他用力拉宁家下水。 然后,在他觉得胜券在握的时候,一命呜呼。 他死之前,甚至已经联系好了几个官员,对宁江的弹劾只会越来越深,甚至也会拉几个宁家的党羽出来。 可如今,这一切戛然而止。 是,他突然暴毙,马上风嘛。 可是孙姨娘这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女人,就是明晃晃的告诉人们,万尚书死的不单纯。 准确说,是想说单纯就单纯,想说不单纯就不单纯。 庙堂上的人,一辈子都勾心斗角,一件事不想出十八个折子都不算完。 万尚书死的这么难看,万家一夕之间就倒了。比之宁家,简直不能看。 其他人不会多想么? 而这只是开始啊,这才发酵了一上午而已。 不出三日,万尚书就臭大街了。 在这个看重名声的时代,谁能不心有戚戚? 就算是与宁家不和睦的人,不也得想想么?宁则礼提谢过的万尚书,因为倒戈的太快,死的这么难看这么恶心…… 谁人不惜命?官场上的人,哪个不爱惜羽毛? 而且还有,如果万氏咬死了万尚书是死于谋杀那就更好。 毕竟宁则礼的谋杀案还没破呢! 如果朝廷敢大肆追查万尚书被谋杀,宁则礼的又如何? 再怎么说,宁则礼经营了一辈子,声望不是一个万尚书能比的。 可以说,宁芝在临京这一锅滚油里倒进去一盆冷水。 炸了之后,很多人都要重新考虑一下宁家了。 宁家,真的到了他们能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了么? 宁家的主要敌人韩家,真的有能力将宁家拔除了么? 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换做文官也是异曲同工。谁人不怕?惹急了,宁家造反怎么办? 宁菘沉默了许久,开口道:“我总算知道,为什么爷爷将家里交给你。我不如你良多。” “三哥你错了。我走的路子,毕竟是见不得光。也只是特殊时候的特殊法子。终究是阴损不上台面的。三哥你的路子,才是宁家的正路。如今宁家能在临京支撑的,就只有三哥你。芝芝替你做这些你不能做的。我们一起,守护起家里。叫在军中的宁家人没有后顾之忧。”宁芝看着宁菘,眼神真挚。 宁菘心里有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出口。 最终,伸手揉揉宁芝的头:“难为你了。” 她不过是个孩子……就要背负这许多。 他这个做哥哥的,还是不够好啊。 “不要说这个了。”宁芝摇头:“我们也该看看,这一剂猛药的效果。以及……爷爷过世这么多天,这个谋杀案,皇室到底有没有个说法。” 自然不能指望皇室给说法,可这时候不逼着,还等什么时候? 宁菘点头,明日早朝,他就要逼问一二了。堂堂宁相,禄郡王死于谋杀,这么久了,总要有个结果的。 第271章 懂事晚 有的人,懂事晚。 比如说太子妃宁鸾。 她这么些年任性妄为,纵然知道自己有错,却也没有认识的太过深刻。 直到宁则礼去世,直到宁则礼留下遗言说原谅了她。 她才实实际际的感受到,这二十来年里,爹爹是如何真的怨恨她的。 逝者已逝。再多的伤怀,都不如做一些实际的事情。 于是,混沌了几十年的太子妃宁鸾悟了。 就在万家出事的第二天一早,太子妃宁鸾的折子就摆在了陛下的案头。 自然是求陛下彻查宁则礼过世一事的折子。 太子妃有这个权利直接给陛下上折子。 而不管是太子本人,还是中书省,都没必要拦截这折子。 因为宁鸾既然敢上,就不怕拦截。拦截了,她也是可以进宫去的。 而这一日的朝堂之上,风云诡辩,因为万尚书的过世,一切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一天一夜的发酵,足以叫这些聪明的,会自保的官老爷们想多。 而人,最怕想多,想得多了,也就顾及多了,顾及的多了,未免束手束脚。 还是那句话,没有人与宁家有那种宁愿玉石俱焚也要拼死一斗的决心。 纵然是韩家,也不能。 便是宁鸾毁了一个韩清宁,也许在她们之间,这是天大的事。可是对上朝堂风云,便也不算什么大事。 需要的时候,这是个借口,不需要的时候,就不会有人提起这件事。 韩家这么多年对付宁家,也根本不可能单纯只是因为韩清宁。 大多还是因为地位之争,名声之争,以及尊荣之争。 而有的时候,一膝盖跪下去,就是一辈子的低人一等。 比如此时,宁鸾可以上折子与陛下对话。韩清宁却没有这个权利。 朝堂之上,对宁家的弹劾仍旧再继续,可是宁菘明显感觉到,今日的朝堂上,是比前几日要微妙的多。 是,上了折子的人依旧是在据理力争,可是也难免露出气短的样子来了。 自然任何事情都没有那么快,这里是朝堂,一切都要不露痕迹,一切都要顺势而为。 因为宁鸾的折子,宁菘也上前一步,他要是单纯说官职,是无法参加大朝会的。 可是他并非只有官职,还有宁渊留给他的爵位:渭北候。 伯爵以上,只要有事,就可以上朝。无事告假也一样没人管你。 既然有此机会,他自然每天都不会错过。 甚至建文帝都这段时间很是勤勉,以前他绝不可能每天上朝的。 宁菘上前一步朗声道:“臣渭北候宁菘有本启奏。” 建文帝循声看去,也看不清楚,知道这是宁家子弟,就说了一声准。 宁菘便将折子递给了裴忠,然后朗声道:“祖父过世已经一旬,家中无不悲痛欲绝。今渭北尚在战中,渭南也不得安生。因皇命难为,故而宁家子孙多不能回家奔丧。祖父遭人谋害,本就走的凄凉,至今没有抓到凶手,宁菘愧对祖父,愧对宁家列祖。 还请陛下慈悲,下旨严查祖父遇害一事。祖父于家是宁家长辈,于国乃是一国丞相之职。更不说还有吏部尚书,中书省的职务。 又因皇家看中,身后追封了郡王,实乃荣耀之至。而如此一人,死的这般蹊跷,却不得不叫世人担忧。叫百官惶然!宁菘跪求陛下彻查!” 说着,宁菘就跪下来了。 他一跪,宁氏那些死忠们也都跪下,都是口口声声求陛下彻查。 宁菘这段话,说的精妙。 是啊,宁家且不说,宁则礼多职在身,死之前还是个国公呢。就这么死了? 唇亡齿寒,他们难道不担心么? 何况,不管宁则礼是如何,至少他死的时候还是宁相!那就是国之重臣! 这么一个重要的人死了,不查清楚么?就算是答案是假的,总也要一个答案吧? 再说了,丞相乃百官之首。这样的一个人死了……难道只能是宁家一脉的人请愿彻查么? 众人醍醐灌顶,之前想要扳倒宁家的那一批人,也不仅咯噔了一下。 毕竟自从宁则礼死后,弹劾宁家的折子都是小辈,没人敢这时候就往宁则礼头上泼水啊! 那么,今日百官不敬宁则礼,来日,百官是不是也不敬皇帝了? 忠孝节义,古来如此啊。你心里再是不愿意,可是地位就是这样的…… 这时候,谁敢说一句宁则礼不值得?就算是真的不值得,宁则礼这样的地位,人固然过世了。也不是一下子就能翻转成个真的大奸臣的。 至少,皇家不敢。 太子也只想逼着宁家更靠近皇家,而不敢真的叫宁家心寒。 这是一场博弈,而如今,宁则礼本不该死的。 至少建文帝和太子裴诀已经察觉到了力不从心。 宁则礼在世的时候,强势是肯定的,可是也有能力…… 至今,就就算是丞相这一个职位,太子也不敢轻易给人……怕再来一个宁则礼,也怕再来的人,太过比不得宁则礼…… “宁爱卿去的急啊。”建文帝想起宁则礼种种好处来,也是叹气。 宁则礼多年来,不管做了什么,对他其实是敬着的…… “朕这就下旨,彻查宁爱卿遇刺的事!堂堂重臣,怎么能没的不明不白?”建文帝哼了一声:“朕倒是要看看,这和盛岛的海盗怎么就有这么大胆子!” “臣多谢陛下,陛下英明!”宁菘大声道。 “这些时候父皇也身子不适,哎……”裴诀开口:“禄郡王一世英名,就这么没了。孤王这心里,也是……为这个,孤王都病了好几日了。” 太子这时候,不能再沉默。只好表态。 “和盛岛的海盗素来猖獗,只是没成想这回敢杀了禄郡王!一定好好的查清楚,抓住这群该死的东西。”裴诀道。 宁菘谢过,也不与他争辩说海盗只是傀儡的话。 谁还不知道? 如果真是裴霖做的,太子不管是不是愿意,都是要保他的。 疼爱与否是一方面,裴霖只要是裴氏皇族的人,他就担不起谋杀了宁则礼的事。 不然宁家如何善罢甘休?天下如何看呢? 第272章 动摇 宁菘知道。爷爷的这个仇恨,不可能这么简单由皇家来报。 他们都不着急。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宁家,至于仇恨,总是有报了的那一日的。 裴诀等着宁菘反驳呢。 他也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可是宁菘没有。 他只是又谢过了太子,就退后一步,露出一副难过的样子来。 恰到好处的怀念祖父的样子…… 散了朝,与宁菘打招呼的就多了,比之前都要多。 毕竟,对宁家的态度,取决与太子和陛下。 他们既然是这么个态度,就意味着宁家是暂时倒不了的。 宁菘宠辱不惊还是做得到的,他也三十几的人了,在大晋,绝不算太年轻。生来长得一副儒雅样貌,客气起来,真叫人看不出真假。 裴霖在后头看过去,心想,宁家还是有人的。 裴霖回府之后,韩佩齐自然也来了。 书房里,韩佩齐道:“殿下看来,万尚书这事……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本殿只是没想到,宁家敢!”太出乎意料了。 只是一切都是这么周密,一个不见了的妾室,人家的爹还在,亲戚都在…… 非要说这是个突破口,也没人理睬你。 何况,万家并不愿意将这件事闹大。虽然满临京都知道了万尚书死马上风,可是盖棺定论的时候,总不能这么说吧? 如今要是追究万尚书死因,那就难看死了。 “臣倒是好奇,宁家谁这么会算计呢?宁菘么?他不像是这样的人。”韩佩齐将功夫茶倒了一小杯,推到了裴霖跟前:“这诡谲的手段,可不像是长在军中的人能会的。” “那青松看来是谁?据本殿所知,宁氏子弟,也都不是这个教养。”裴霖皱眉:“本殿知道,宁家有两个幕僚,一为公孙康,一为冯路平。莫不是这两位么?” 韩佩齐一口喝了小茶盅里的茶水,苦涩的茶水带着清洌,很是提神。 “殿下心中,宁九如何?”这不是第一次韩佩齐与裴霖说起宁芝了。 裴霖皱眉,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反驳。 他想起昨日。 他本以为,他的出现会叫宁芝不安,或者是仇恨。 可是没有。宁芝看他的眼神,像是单纯看一个皇孙。 其实大家心里就算是不明白,还能没有一点疑惑么?宁则礼的死…… 可是,宁芝丝毫没有露出这些情绪来,裴霖看不透她。 “本殿觉得,她一个女子,应该没有这个本事。既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万尚书,就需要人脉。宁芝……有这么厉害?”裴霖问。 韩佩齐想,是啊,她有那么厉害? 可是心里又知道,宁芝是个厉害的! “按说,宁则礼死的匆忙,想必是没来得及留下什么遗言。不过,殿下先前不是也知道,宁芝手里有一批人么?”韩佩齐叹气:“不是孤笼镇的人,而是她养在别院里的人。” 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大约也知道宁芝养着一批。 其实这不奇怪,这乱世中,哪家臣子家里没有养着几个看家护院的? 虽然明面上不能提起,毕竟豢养私兵是有罪的。 可是养这么百八十个人,也不是个办不到的事不是? “莫非,你真觉得宁芝有这么厉害?”裴霖还是不信。纵然他如今也知道宁芝不是等闲之辈了。可是要真的相信她这么厉害,那还是不能。 韩佩齐也不是非要叫裴霖知道宁芝的厉害。 反正,在他眼里,裴霖此人就不上台面,只是这皇孙的身份太好用罢了。 韩佩齐自己知道宁芝的厉害,也就够了。 这样一来,以后想要叫裴霖下台的时候,正好也可以借刀杀人就是了。 反正……就宁则礼去世这件事,宁家就不大可能放过裴霖这个人的。 那么……裴霖是不是觉得宁芝厉害,也就不重要的。 “殿下说的极是。宁芝一介女流而已,也许是有些聪慧,不过毕竟也难成大事。宁家虽然武将多,但也说不得就没有脑子。反正如今宁氏也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事。殿下还该集中些精神,对付二殿下。” “不过……”裴霖轻轻皱眉:“既然青松说她厉害,本殿倒是觉得,此人留不得了。” 韩佩齐心里一个咯噔,然后面上却也不显:“这……这时候出手,只怕是不好吧?二殿下对她情深……一旦她出事了,只怕是说不清楚。万一逼反了宁家……那可是得不偿失。” 他们是想浑水摸鱼,可是宁家真的反了,可就不好收拾了。 之所以敢这么做,敢杀了宁则礼,不就是因为他笃定宁家是不会造反么? 可是如果接二连三谋杀宁家的人…… 宁家也没那么好的耐心了吧? “此事自然是要从长计议。”裴霖笑了笑:“不急在一时。就算是要她的命,总也要借着二殿下的手不是?” 韩佩齐点头,是啊,对于皇孙而言,叫裴珩与宁家闹起来,最好不过了…… 可惜,那么容易么? 离开皇孙府上的时候,韩佩齐仍旧想着这件事。 天气很热,他骑在马上慢慢往回走。 目遮后头的丝带随着暖风漂浮。他一身浅绿色的长袍也被暖风吹得略有些翻飞。 样貌本就英俊,加上这叫人好奇的目遮,韩佩齐从来也算是人群中的焦点。 只是此时,他并没有什么心情考虑这些。他只是心跳很快。 杀宁芝,不是没想过,只是……做不到。 那一次,应裴霖的命令刺杀宁芝的时候……他还不是如今的韩佩齐。 那样一个灵动聪慧的女子,其实不能收服的话,自然是死了好…… 可是韩佩齐狠心是足够的,却也对宁芝……下不去手。 那样一个女子……世间不会有第二个……以后吧,如果以后不需要杀她也可以呢? 或者,到了万不得已,他宁愿亲手杀了她。 免得她红颜天妒,受苦而亡。 而韩佩齐不觉得自己是意气用事,人生在世,总有些事是不会如最初预计的一样的。 就好比遇见宁芝之后动摇了的铁石心肠。也好比娶了贺秋叶之后的责任。 第273章 彭氏的悲剧 彭家此时很不好。 彭老太爷已经是弥留之际。糊涂了一个多月了。如今基本上不认识人了。 彭年的嫡妻王氏一直病着,眼看着有了起色,忽然彭筱却不见了。 气急攻心,又倒下了。郎中的意思是,如果一直这样,就会是向着痨病走了。 那也就是没几年的意思。 彭战废了腿,倒是人还算精神。彭克疯了。 只有一个彭玉没病没灾,已经是十八岁了,可是因为彭年的死,她守孝不满,也没定亲。 这时候的彭家,是个麻烦,好人家不会娶她,娶她的不是什么正经人家。 二房彭寿过的倒是好,可惜早年间彭寿也寒心了,又因为彭年之死,他也有愧疚,愈发不肯回临京见面来了。 彭筱这个人丢了,在临京城就没起来个水花。 因为太多事,哪一件都比她的重要。 太多人。哪个都比前任彭将军的次女重要。 也可说是可悲,彭筱就算是挂着一个二殿下未婚侧妃的名头,依旧是丢的不明不白。 皇室也没说不管,可惜……宁则礼的死都暂时没有个定论,彭筱的……还能有什么结果? 虽然还没进府,可是已经算是二殿下的人了。 这要是真的定下一个被海盗劫持……是丢了皇室脸面。 所以,彭家,彭玉和彭战坐着说这件事。 “想必二妹只会被定个力保清白自尽。府里准备丧事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一生,彭筱只能是这个结果了。 “是我不好。”短短一年还不到,彭战再也不是那个意气用事冲动无脑的人。 他虽然腿废了,人却成长了。 一心护持弟弟妹妹们,可惜…… 疯了的疯了,丢了的……也只能是‘死了’、 彭氏大势已去,不可能找得到彭筱,就算是找到了,彭筱也不可能进皇子府了…… 所以,还能有什么结果呢? 甚至不用怀疑谁算计,谁也不会算计了。 彭家已经是这样,彭筱这个人有什么威胁么? 彭玉眼泪落下来,过去大半年,可惜时间并没有将彭氏一族的伤痕痊愈。 比起宁家来,他们一样家破人亡。有时候真的死去的人可明明过去好好的人都废了比起来,哪一个更惨呢? 谁也说不清楚。 “妹妹她……变了太多。如今再不是过去那个莽撞的孩子了,怎么就……就不放过她?上天太狠心了。”彭玉扭头,哭的伤心。 彭战拄拐站起来,将帕子递给彭玉,然后坐在她身侧:“事已至此,我们无可奈何了。你也撑住,家里如今这般模样,只有你我了。” 彭玉点头:“我知道,大哥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彭战叹气,可是连多说几句话都不成,因为还有个疯疯癫癫的彭克,一会不见着彭战就要闹的。 彭克如今好多了,只是一天起来精神短,比寻常人要吃的多两顿饭。所以彭战必须去看着他才肯好好吃不闹。 所以,再是伤怀丢了的小妹妹,心疼哭泣的大妹妹,也不能不管时时刻刻都会发疯的弟弟。 彭玉看着大哥一瘸一拐的拄拐出去,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还在左洲的时候,大哥骑马射箭的英姿。 一年不到,大哥像是老了十岁…… 彭玉泪眼婆娑,心里的恨意突破天际。 这一切都是宁芝和裴珩的缘故!他们害了爹还不算,他们毁了整个彭家。 她如果有机会,总是会报仇的! 天下兴亡,与她何干?就算是大晋没了又如何? 一代一代,朝代更迭不就是这么回事? 又凭什么裴氏皇族就要永远存在着? 彭玉死死的绞着帕子,想着这些事。 是啊,千万不要给我机会,不然,我会叫裴珩和宁芝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禄国公府。 宁则礼虽然死后追封了郡王,不过因为袭爵的宁浩这里还是要降一等。那就还是国公。 于是,府邸并未有什么变化。 被彭玉念叨要千刀万剐的宁芝,看完了宁家的收支之后,缓了一口气。 “拿笔墨来,我要写信给殿下。” 李执应了一声,出去叫人预备。 不多时,白芷就拿来了信纸。这里是账房,本来也有笔墨纸砚,但是宁芝既然要,就说明她不喜欢这里的。 何况,给裴珩的,自然也特殊一点。 宁芝看着印着花样的纸,轻轻笑了笑:“殿下的信也该来了。我先写吧,总要赔罪的。” 万尚书之事,她不打算瞒着裴珩。 也瞒不住。 既然做了,就要用自己的方式叫裴珩谅解。既然决心过一辈子,欺骗就是最低级的手段。 宁芝提笔,嘴角勾笑。算不得太好看的字一笔一划写下来。 思念,愧疚,依赖,一笔一划的写在信纸上。 不知收信人看到了这些,又该作何想法,只是此时写信的人,将一颗柔软的心摊开来给对方看。 最后,晾干墨渍,将信叠好,装进了信封:“送出去吧。” 李执应了,接了信就去了。 如今往左洲,往渭北渭南等地送的信基本不会用旁人,都是自己人送。 快马加鞭,送到了左洲的时候,时间也终于走完了这个叫人痛心的五月。 进了六月里了。 而收到信之前,裴珩想,月底就是宁芝的生辰,她及笄了。 可惜……如今宁家这般样子,想必没人给她过这个生辰。 裴珩拿着信,不急着展开,只是与上官纪道:“本殿还是要回去一趟,接了她来左洲吧。” 住在临京那座府邸,她怎么可能开怀呢? “九姑娘来这边也好,总是宽慰些。”上官纪已经很清楚自己主子对这位姑娘的心思了,所以也只是顺着说。 裴珩点头,瞧着院子里的梧桐树许久,心想桐花都开过一轮了,是该接了漂亮的小凤凰回来。 将信轻轻在手里捻着,终于是打开了。 裴珩眉头轻轻皱起来,缓缓的看完一个一个的字。似乎也感受到了宁芝的用心。宁芝的思念,以及……那丫头并不真挚的愧疚…… 裴珩不禁失笑,对着那句:万尚书之事,芝芝愿亲口对殿下解释。 亲口解释啊……他总是要给她这个机会的。 第274章 丧事 这丫头的坏,从未改变过。 办事之前,就已经将事情告诉了苏睦。只是……苏睦动作再快,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把消息传到左洲…… 而消息来的时候,万尚书已经死了…… 裴珩轻轻摇头,嘴角含笑,似乎是无奈吧…… 万尚书的死当然不可惜,就凭他摇摆不定,又和韩家关系密切,就死的不冤。 不过,芝芝这样明明白白的用了心机,又叫他看的清清楚楚,真不知是说她坦荡不惧怕好呢?还是……心智太过人好了…… “本殿怜惜她无至亲疼爱,可她总是叫本殿意外。”裴珩将信收好,摇头叹气。 上官纪也跟着笑了笑:“九姑娘毕竟是厉害的。” “罢了,不说这个。临京城中热闹的紧。你说,这谋杀了宁则礼的事,那贼子瞒得住么?”裴珩问。 谁也没有切实的证据,可是此时,基本也不做他想了。 宁则礼得死,裴珩是算在了裴霖身上了。不过,也因为没有切实的证据,不能说死了。 “属下看来,眼下只怕不好查出来。事情过了这么些时候了。”上官纪想了想道:“似乎宁家也不急,他们更急着查出当时那一批侍卫是怎么中了药的。” “是不必着急。”找出来也没用。 能杀了宁则礼的人屈指可数。不管是谁……眼下都不可能真的血债血偿。 倒是先把自己家里容易出事的人抓出来是要紧啊。 “好了,不说这个了,准备起来吧,本殿十日之后出发回临京去。”渭北战事平稳,一时半会没结束的可能性。 他暂时离开左洲,不碍事的。 临京城中,终于是有人想起彭筱了。 事情最终如彭家想的一样,丢了半个多月的人没找到,没人会继续找了。 太子亲自下了命令,彭筱于别院病逝。 根本不会提及她遇见了海盗之类的话。 而当时出事,众人目光都在宁则礼那里,没几个人留意彭筱。 如今就算是有人知道彭筱不是病逝而是被抓走了,又如何呢? 谁能与皇家过不去?彭家已经是丝毫没有价值了,死了或者丢了一个彭筱,就如同邻居家的鸡生了个蛋一样…… 就不算个事。 而彭家终于准备好了彭筱的身后事的时候,彭老将军过世了。 彭筱本就是未出嫁的姑娘,丧事不可能大办,赶上了彭老将军没了,她更是只有一个空棺材在偏院放着了。 虽然没落,可是彭老将军当年也是战功赫赫,所以身后事,肯定不会是当初彭年那么凄凉。 彭家也迎来了最后的热闹。 临京城里的人,也不禁感慨。曾经威名赫赫的彭家如今就这么成了过去。 曾经叫临京城贵女们嫉妒羡慕的彭筱,也已经成了白骨。 或者有人知道她也许没死,可是那又如何?在众人眼中,她还不是死了么? 且死的毫无价值。 而彭家人心中,自是心痛难耐。 宁氏无人,宁菘自然该来为彭老将军上香。 宁芝与张氏也来了,宁芝来,也为彭老将军,也为彭筱。 毕竟,身份使然,是该来上香的。 虽然,宁芝也知道,彭筱未见得死了。 何况,她还想知道,彭筱是真的丢了呢?还是借故脱身了呢? 虽然,她并不觉得彭筱有这么聪明。 她来,韩佩鸳和贺秋云就不能不来,于是因为她们,彭筱所谓的‘身后事’,居然也丝毫不凄凉。 毕竟,宁芝经过短暂的人气低迷之后,究竟还是这临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贵女。 女子们看女子,自然看夫家多。 昨日陛下才赏赐了宁芝珠宝,显然……宁芝的地位是不会动摇的。 宁芝本就在孝期,一身白色衣裙,坠马髻上一根素银钗罢了。其余的头发都是用白色丝带系着的。足够素雅。纤瘦的很。却精神很好。她给彭筱上了香之后,彭玉亲自来接待。 “大姑娘瘦了不少,也要当心身子。”宁芝这句话,说的实心实意。 彭玉确实大变样了。 “多谢九姑娘了,只是如今……我也实在是吃不下睡不着,过些时候就好了吧。” 要是没有仇恨,她们本该是同病相怜的…… 韩佩鸳还是万年不变的白衣,元宝髻上用的是白玉钗,也是她惯常喜欢的。 唯有贺秋云,既不在孝期,也不喜欢白衣,但是避讳彭家,也穿不得艳丽的。 只能是一身浅碧色襦裙,头发上却还是用了金钗。只是没有镶嵌什么东西罢了。 彭玉与宁芝打扮差不多,白衣,素银钗,不过多了一对白色珍珠耳环罢了。 她已经十八岁了,在场的女子里,最大的一个。 可惜,为父亲守孝,是三年不得婚嫁的。 等她满了三年,已经是二十岁的人了。 二十岁,在大晋,已经是老姑娘了…… 宁芝看她了一会,心里也是唏嘘,世事无常,谁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呢? “彭二姑娘就这么去了,我都觉得震惊。这几年,真是出了太多事了。”宁芝轻轻摇头:“我只觉得,都不像是十几岁,倒是像几十岁一般。” “是呢,哎……你们都不容易。可也都注意身子。去了的人都去了……活着的人,还是好好的。”贺秋云也跟着叹气。 叫人看来,也着实是伤怀。 “哎,彭二姑娘性子急了些,是与我同一日许给了二殿下的……如今说没了就没了。我也是整夜没睡着。想起那会子,多简单的时候,转眼两年多过去,就成了这样……”韩佩鸳摇头。 她的话,却也不是只为了应景。 她韩家,还不是一团糟。她自己家的谜团都解不开。又比宁家和彭家好了多少呢? 彭玉抿着唇,将心里对宁芝的恨意压住,勉强笑了笑:“有劳几位姑娘惦记着她。是她没福气。” 没出嫁的女孩子死了,不管死的多凄凉,家里人对外,都是要说一句没福气的。 因为孝是很重要的,早亡的孩子,默认不孝。 而不孝的孩子,哪里算得上有福气呢? “大姑娘快别这么说。不管怎么样,相识一场呢。”韩佩鸳皱眉,罢了,人都死了,还说什么呢…… 【乱世中人命不值钱,不光是芝芝家,谁家都不好过啊……】 第275章 人缘儿 彭筱的丧事加上彭老将军都没在临京起什么大的波澜。 有时候,这世事就是这么叫人觉得无奈。 纵然过去是煊赫的一家子,可是一旦失势了,也就如今日这般。 还不如一般人家,就算是穷,就算是差,总归也还是有个亲戚的。 而彭家的亲戚们,能被连累的已经连累了,不能连累的,哪里敢凑上来呢?还不有多远躲多远? 彭寿与彭秀等人回京来给彭老将军操持丧事,本以为会看见几个愤怒的人。 然而叫这对父子意外的是,不管是彭战还是彭玉,甚至王夫人,都没有恶语相对。 就如曾经动不动就发火的彭战,都不曾痴长岁月。他也终于知道了形势比人强。 是啊,他可以不顾自己,可是他终究还是有母亲,弟弟和妹妹。 葬礼当夜,彭战主动来前院找彭秀。 彭秀倒是有点意外,不过看着这位堂兄废掉的腿,也不觉得他能做出什么事来。 “堂兄何事?”经过这一年,彭秀其实已经知道大约彭克也是被人利用了。 他身子被废掉,想必彭克没有真的那么狠。 不过那又如何?彭克在他心里,永远不可能被原谅。 要不是他有那个心,谁能利用他呢? 彭战么……他还真不至于与他有什么刻骨的仇恨。 过去,这人太蠢,如今如何,且再看看吧。 “你要去西桦城任职了?”彭战慢慢的走来,拐杖一下一下砸在地上,噔一声,又一声。 缓慢,滑稽。 彭秀记忆中,没有看过这个堂兄这般狼狈过。 说狼狈其实也不对,其实彭战只是走起来狼狈而已。他神情中,只有疲惫。 并不见多少难堪。 或许,他也习惯了吧。 “是啊,要去西桦城了。”彭秀回答,不动声色。 他其实有点想到了彭战的来意,不过并不着急。 自从彭战离开了左洲那一天起,他就失去了主动权。 从此后,他在自己面前,永远不再是上位者了。 “好事。你是有本事的,去了西桦城,也好施展你的本事。不过我本以为,你会一直留在左洲的。”而事实上,这一年里,彭秀已经换了几个地方了。 “多谢堂兄关怀。”彭秀淡淡的。 彭战坐下,叹口气道:“我来找你,是求你的。” “自家兄弟,何以用一个求字?你要说过去的话,已经了解了。”彭秀不至于再去报复。 “过去的事……我不提了。如今这府里,二叔和你还是不一样。我母亲也没几日好活了。筱儿丢了……不提也罢。彭克,我知道你恨他,他也疯了,以后也好不了。我……我也废了。可玉儿并未做错事。也是叫你十几年哥哥的人。如果你……你看在我们都是彭氏子弟的份上,拉她一把可好?” 彭战如今最担心的,自然是彭玉的婚事。 “如果她愿意,等大伯孝期出了之后,我就给她找个好人家。”不都说祸不及妻儿么。 彭玉于他,不过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如果彭战希望的话,拉一把就拉一把,不是大事。 “多谢你。”彭战松口气:“这府邸……如今也该是你的。我们不日就搬出去了。” “这是将军府。祖父过世,就不是我们彭氏的了。我知道你们也有私产,就算搬出去也不会过的不好。我父亲习惯了不住临京,他也会走。至于我,西桦城里自有府邸。” 彭秀笑了笑,这座府邸,他本就没有什么感情。 小时候被排挤,或者是祖父的偏心,他本身也在这路住的不多。 要来做什么呢? 彭战说了一句是这样,又看了彭秀一会,也就离开了。 是啊,这府邸是将军府,按说父亲过世就该让出去了。不过是祖父还在,皇家念旧情。 如今,满府没有一个将军了,留着府邸不合适了。 彭氏是家破人亡,可是并不会缺钱。 不如以前是一定的,但是就如今养活一家子,总还是有富裕。 所以,并不会觉得难为。住处也不是没有,至少就王夫人的陪嫁以及早年间购置的各处私产就很多。 彭秀丝毫不为彭战到来有什么变化,洗漱过之后就吩咐:“明日我要去禄国公府拜见。” 小厮哎了一声,也没问见谁。 那还能见谁?如今住那个国公府的,不就是渭北候和宁九姑娘么? 总不能是去拜见九姑娘吧? 想必定然是渭北候了! 小厮自觉真相了,所以也就安心的准备去了。 这小厮跟着彭秀多年,并未在临京生活过,所以对宁家也好,还是过去彭氏与宁氏的关系都不是特别清楚。 至于家里没了的二姑娘以前是二殿下的未婚侧妃…… 是有如何?不是死了么? 死了之后,也不能葬在皇家的墓地里,那……就等于没这个人啊! 既然没有,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次日里,宁菘自然是上朝去了,所以这彭秀求见的帖子,自然就送来了宁芝手里。 宁芝失笑:“那就叫他进来吧。” 门口,小厮这会子才明白,原来公子是求见九姑娘的?只是帖子写了渭北候…… 天,大人们的世界真是太复杂了。 前院书房,彭秀看着宁芝款款而来,起身见礼:“九姑娘好。” 宁芝嗯了一声,就坐在一边。 她依旧一身白衣,连花纹都没有,头上还是素银钗加白丝带。 宁则礼百日之内,她不可能换花样的。 “一别就是大半年,九姑娘看着瘦了些。”彭秀笑道。 “彭大人倒是精神。”宁芝也笑了笑:“来见我,是有事?还是看看我?” “九姑娘真是会猜,可不就是来看看么。也是我鲁莽了。”彭秀不好意思的笑。 “故人看望是一件好事,没什么鲁莽的。你知道,我如今在临京,也没什么朋友了。唯有的一个,正在备嫁,你来也好。”宁芝笑了笑,轻轻叹气:“我猜,你的人缘与我也差不多了。” “怕是不如姑娘。彭家秀公子心狠手辣,谋害自己的伯父堂兄,出卖家族……哎,还是个废人,哪里有什么人缘呢……” 第276章 彭秀 大约不该笑。 可宁芝还是笑出来了,轻轻摇头:“那我这无父无母,如今也没了祖父,还颇有些不庄重的坏名声。偏还长得好。过去又仗着家中长辈横行无忌,骄纵凶恶的,可不是也没人缘了?” 彭秀也笑了:“哎……世人多愚昧啊。九姑娘这般人,何曾是只靠家里的?而我彭秀也是一样,何曾在意世人说什么?” “是啊,生在乱世中,要是时时刻刻顾及旁人说什么……想来……是活不痛快的。我宁芝别的没有,偏生就一副铁石心肠。偏不是个浑浑噩噩的。” “想来,这就是我特别佩服姑娘的缘故了。”彭秀笑了笑:“哎,可惜到底是要避讳些,不然倒是想与姑娘彻夜长谈呢。” 宁芝看他真诚的眼,一时间,虽然无法分辨他这是恭维的话,还是真话。但是并不反感。 朋友么,挺好的。 “对了,我今日来,也想与姑娘说,彭筱是真的失踪了,此事应该与彭家无关。据我所知,他们还在找人。” “我并不在意她是不是被家里安排走了的。要真的是,其实我还要叫一声好。我在意的是她与我爷爷的事是不是有关。只要无关,她被掳走了,我感叹一句可怜。她如果是被家里安排走了,我也祝她以后过得好。”宁芝淡淡。 彭秀看了宁芝许久,又叹气:“姑娘胸襟果然不同一般啊。” “你也一样。如果是朋友的话,我最欣赏你的,就是不拖泥带水了。” 彭家长辈对不起他的时候,就报复回去。 报复完了就是完了,否则他要是想叫彭战之流的命,怕不是悄无声息? “就不要互相吹捧啦!”宁芝笑着:“如今不好留你用膳,以后有机会了,一起喝一杯也好。” 彭秀笑着应了是,最终还是问了一句:“王爷的事……没结果? “是啊,没有结果。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做不得准。”宁芝冷笑:“不过,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管多久,总是有结果的。” “姑娘……可曾怀疑过身边人么?”彭秀这句话,问的谨慎不足,可是却也诚意十足。 宁芝看他,面无表情,许久后道:“你说裴珩么?不瞒你,我不怀疑他。我宁愿怀疑太子。” 彭秀似乎是松口气:“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彭秀忽然起身,拱手:“彭秀想为姑娘效力。” 宁芝意外了一下,然后问:“为什么是我?”跟着裴珩不好么? 不管内里如何,她到底也不过是一介女流罢了。 “我也不知道为何,就是觉得应该为姑娘效力。不是为宁家,而是为宁九姑娘你。”彭秀笑:“我自己说来,也很突兀。不过还是希望姑娘信我。” “坦白说,我有点不解。不过,你既然愿意的话。我也会努力叫你不失望。”宁芝笑了笑:“那我就接受了。” 彭秀如今是四品官,也是经过一年,裴珩和宁芝看过了他真的本事,也忠心的结果。 他有才华,自然不该被埋没。 如今,四品官的彭秀想要效忠宁芝…… 宁芝只觉得……有点不真实。 可是,既然想做大事,为什么不能接受呢?以后要是败了再说,如今,不还一切都好么? 离开了宁家,彭秀一直嘴角噙着笑意。 小厮不懂,心说您背着二殿下见了人家的未婚妻不好吧? 可是又不敢说,也是愁得不行。 回了彭家不多时,就见一顶轿子落在了彭家外头,指名道姓要见彭秀。 请了进来,正是苗先生。 苗先生不大乐意出来给彭秀看病,不过宁芝要求的,他自然也就来了。 宁芝没说什么病,彭秀清楚。只怕是为他的身子…… 没有拒绝,就叫苗先生看了。 苗先生给彭秀双手都把脉之后,面色奇异的看着他许久。饶是彭秀脸皮子厚,人足够淡定,也被看的受不住了。 “先生直说无妨。”彭秀早就默认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他其实也不是很在意了。 苗先生是个暴脾气的,这会子深呼吸了一口压住没发火,心说这是姑娘叫来的。姑娘是个姑娘家么,不懂这个,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于是压住脾气道:“你这不算个病!年轻时候不在意,瞎吃药,瞎逞能!就是伤着了!你要是听老夫的话,就清心寡欲过个一两年,最多三年,自己就好了!你要是还不听,还乱服药……哼哼!万尚书知道吧?你迟早也得那么着!” 彭秀点头,茫然的看着苗先生走。 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了苗先生:“先生留步!” “彭秀不曾胡乱服药,是一年前遭人陷害的缘故……” 苗先生看了他几眼,点头表示知道了:“难怪呢,看你年纪轻轻,这药效像是吃了五六年的样子。原来是被人害了?那倒是对了。” 说着,又拉起彭秀右手,过了一会道:“还好你这一年只是吃了些强身健体的药,没乱吃。” 这要是乱吃壮阳的,还真是废了。 “好了,补药也别总是吃。吃好睡好别瞎琢磨。再养一年两年的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苗先生轻松道。 在他眼里,这就不是个大事,他老人家见过太多重病了。 “多谢先生了。”彭筱心中一轻,彻底没了担忧。 之前虽然也不在乎了,但是毕竟是个男人。不在乎是因为没办法了,看过很多郎中,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不能治好了,那可不就是不在乎了? 如今么,这位苗先生说的这般笃定,那就再等两年呗,三年也可以。 彭秀送走了苗先生,轻声笑这嘀咕:“害我是你们,治我还是你们……也罢,有什么不服气?” 小厮刚进来,并不懂得自家公子脸上的笑意是个什么意思。 心想公子真是复杂啊。 “瞎看什么?还不去传膳?午时了吧。”彭秀看着自家的小厮笑着道。 小厮被他这帅气的笑闪了一下眼,忙哎了一声出去了。 出去才反应过来,他本来就是来请公子用膳的呀!这糊涂的还得了么? 第277章 皇孙生辰 宁芝收到了皇孙妃的请柬的时候,是六月初五。 皇孙的生辰就在初七,所以要办一场。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陛下了。 建文帝真是个叫人琢磨不透,而一旦琢磨透了就觉得无语的一个皇帝。 之前几个月,建文帝对裴霖很是不一般。甚至一起出去。 可是宁则礼过世之后,好像一夜之间,建文帝就又不喜欢裴霖了。 最近这些时候,他甚至不见裴霖的面…… 旁人想多少,宁芝不知道,宁芝是看透了建文帝的。 他不是个有什么大阴谋脑子的皇帝,他纯粹就是任性!裴珩的任性就源自这位老爷子! 一个皇帝,能由着性子过日子,不得不说,你得羡慕他! 所以,裴霖这场生日,就过的尴尬了。 裴珩哪一年过生气不是早就准备起来,在宫中大过的? 到了皇孙这里,直到今日,陛下都没有旨意,那不就是你随便的意思么? 也实在是等不到了,所以裴霖只能自己过。 不然也没法解释这都初五了,才拿到了请帖是怎么回事。 宁芝都没去看那帖子,只是点头:“既然他不介意我孝期内,我自然是要去的。” “奴婢觉得,姑娘纵然是孝期内,他们也是不敢不请的。” 主要是,姑娘不去的话,韩家的姑娘,贺家的姑娘是去不去呢? 如果都不去,那女眷这头得多冷清啊…… “不管他是不敢还是不想吧,随意。我也在家憋闷了许久,去走走也好。”宁芝摆手:“不管他了。” 连翘哎了一声,给宁芝倒茶:“姑娘仔细眼睛。” 最近府里的账目也好,还是一些杂事,姑娘都会过一遍的,所以很是累眼睛。 “我先看看,免得府里自己生乱。等我不在了,也好叫三嫂看着这些。”她也是近来发现,小张氏没什么管家的本事。 过去在渭北,一直都是宋氏和卢氏管家的。 宋氏是当家主母,卢氏是长媳,倒也没错。 小张氏是次子媳妇还是庶子媳妇,不管也是有的。 而宁家这个大摊子,不光是自家小账。虽然如今大部分都已经是宁芝的私产了,可是毕竟还有些不能动的,宁芝不在,总要有人盯着, 再说了,就说三哥宁菘如今也是渭北候,也有不少自己的产业。 她帮着张氏也盯着些。 倒也不是说张氏就什么都做不好了,只是张氏始终病没有好呢。 “这些琐事最是磨人了,我也不爱管。忠叔如今也老了,总不能什么都叫他管。”过去这些事,忠叔管一半。宁则礼是个勤快的,自然也要盯着一些的。 如今因为爷爷过世,忠叔也病了许久了。 宁芝不好不扛着。 就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管,她早就从侍卫里选出两个专门管这些,还有把麦冬都拉来。 直接将她爹娘留下的那些资产交给了麦冬了。 不然一个人掰开都不够用。 时间过的飞快。 很快就到了初七。宁芝一早起吃了早膳,慢悠悠的打扮着。 也没什么需要特地打扮的,肯定还是白衣。没有绣花的白色纱裙。头上无非将素银钗换成了白珍珠钗。依旧不戴耳环,也不带其他配饰。 只是裙子上压着一个也是白色的绣花荷包罢了。 刚打扮好,许梦蝶就来了,为了避讳宁家,许梦蝶也穿了一身素色浅蓝的裙子。打扮的很是素净。 宁芝感念她这一份用心,也没说什么。 许梦蝶已经定了十月里大婚,所以如今鲜少出门了。 看她神色,也是满意这婚姻的,宁芝作为好友,也只是祝福。 两个人从宁家出发,一路往皇孙府去。 皇孙府上虽然不及裴珩的皇子府,但是也别有趣味。小桥流水,假山怪石,不像是个皇孙,倒像是个文臣的家里。 宁芝想,爷爷虽然一辈子文臣,家里倒是也没偏这份雅致。 爷爷布置的宁家,更偏重大气。 宁芝来,自然有人来接,虽然不是皇孙妃,也是府上得力的人。 一行人被请到了水榭。 临京临海,但是内陆中河流湖泊也不少。所以只要是个大户人家,选址建房子总是有个小湖在府里的。 故而,谁家也该有个水榭。供夏日纳凉。 宁芝这样的客人,自然是要去水榭的。 去了才知道,今日皇孙府上大约是男女不分。刚进去就看见了韩佩齐和韩佩卿兄弟,自然韩佩鸳也是在的。 男女不分不算稀奇,毕竟大晋男女之防不严格,何况这是大宴会,人多的是,也不怕出事。 宁芝过去,就与众人见礼。 韩家两个公子都是有官职在身的,宁芝见礼也应该。 不过因为宁芝的身份,倒也没人敢受就是了。 “九姑娘这会子才来,晒吧?”韩佩鸳笑着问。 “尚可,再晚一会可就真的晒了。”宁芝笑了笑。 她还是能分辨韩佩鸳这话只是寒暄,不是说她来晚了的。 何况,这就是个皇孙的生辰,晚了早了的,不误了宴席就好了,不重要的好么。 宁芝坐定不一会,就见皇孙妃安氏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打扮精致的美人,想来是府上的其他女眷。 安如意是为了宁芝来的。虽然宁芝如今还没过门,可是已经是圣旨定了的皇子妃,是比她辈分高的。 她总是要来看看的。 宁芝见礼,她忙避开,跟宁芝问好,然后问了几句需要什么,有什么不妥的。 宁芝说没有。 这时候,安氏后头的一个女子柔声细语的道:“都传九姑娘是临京第一美人,如今看来,是真的好美呢。与姑娘一比,我竟是如丑八怪一般了。” “闭嘴!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九姑娘是谁?也是你能比的么?”安如意斥责。 心荒的看宁芝:“姑娘不要生气,新进府的,不懂规矩。” 宁芝笑了笑:“不碍事。昔年吴皇后还与妓子伶人学过书法。不也是美谈一桩?何况这新月姑娘已经从良,也是正经的皇孙府上的人了。” 宁芝这话自然带着些刻薄,不过也真是不在乎这些。 这新月与她比较,要是想拉低了她的身份……那她自己呢? 第278章 作死的 新月听到这,猛地跪下:“奴婢该死!口不择言!九姑娘不要怪罪,实在不是有心。” 宁芝挑眉,倒是意外了一下,因为她看出这新月还真是……诚心道歉。 这是何必呢? “你快起来吧,我说了不介意就是不介意。今日是皇孙的好日子,你快别这样。”宁芝摆手。 白芷上前扶了一把:“您折煞我们姑娘了。” 新月忙又起来,这回站在一边,不敢再开口了。 安如意看的解气,可毕竟不敢真的对新月如何。殿下宠爱着呢…… 说话间,就又见几个人来了。 都是公子,其中还有彭秀。 见了宁芝,彭秀很自然的打招呼说话。、 不过,临京城总是有人学不乖。紧随其后的,是临平郡主。 她如今也是人憎狗厌的,基本上没人跟她一道走了。 于是她带着丫头过来,就正好见彭秀和宁芝笑,又没听见笑什么。 恶毒的看了一眼宁芝,就开口:“这位是?” 彭秀看了她一眼,拱手:“彭秀见过郡主。” 临平随意的给安如意见礼,也不理会其他人,就哦了一声:“原来是彭大人?彭大人居然还认识九姑娘么?” 她说着,四下看了一圈:“难得。” “彭秀不仅认识九姑娘,倒还与九姑娘略熟悉。”彭秀不闪不避。 认识奇怪?九姑娘之前在左洲的事,临京还能不知? 他要是去反驳,那不是闲的? 临平郡主啧啧两声,又去看宁芝。 宁芝坐的八风不动。就看着她表演。 宁芝就想看看,爷爷过世之后,哪个先跳出来,真真是不意外啊,还是这个蠢货…… 不过,宁芝的沉默,被临平郡主曲解了意思。 在她眼里,宁芝是失去了最大的屏障的!凭什么宁芝能过的比她好? 如今宁芝落的如此地步,她比谁都开心! 再看宁芝的一身穿戴!呵呵,她可不会觉得宁芝守孝,而只是会觉得宁芝死了爷爷之后,竟是穿的这般寒酸了! 再说了,如今裴珩也不在。就是在,说不定如今也不愿意娶宁芝了呢! 此时不是报仇的好机会么? 于是,临平郡主带着最大的恶意道:“人都说彭秀公子够狠心,自己的伯父也敢害死。如今看来,这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倒是也不稀奇。” “只是,彭秀公子不是有病在身么?怎么……这般样子,九姑娘也不嫌弃么?” 她越说越觉得解气,心里恶毒的想法都拦不住:“还是说九姑娘知道自己婚事不保,所以就赶着寻下家呢?要是这么说的话,这彭秀公子也算是合适了。” 一个是会被悔婚不要的女子,一个是废人,绝配啊。 众人都震惊不已,谁也没想到堂堂郡主居然说的出这种话来。 皇孙妃安氏毕竟出身不好,这会子她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圆场子了。 彭秀脸色难看,正要开口,就见宁芝笑了出来。 “裴紫玲,你可真是没叫我失望啊。”宁芝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后慢慢放下来,嘴角带着愉悦的笑意:“我这段时间心情不怎么好。想着,乱发泄吧,也不合适。啧啧,你说,你怎么就敢撞上来呢?” “你能奈我何!”临平郡主有点怕,可是还是梗着脖子道。 “难道我说错了,你不知廉耻的勾着彭家公子是为何?”临平是知道这不可能的,可是这时候,她就是想这么说。 叫宁芝名声坏了才好呢! 死了才好呢! 不得好死才好呢! 从小到大,她被宁芝抢了多少风头,早就恨之入骨了。 明明她才是郡主,明明她是皇家的人!这个女人算什么?没爹没娘的东西,凭什么风光? 她也该风光到头了吧! “郡主……你……你怎么好这么说话呢?”安如意终于开口。 “来人。”宁芝拿起了茶碗的盖子,漫不经心的丢在当地。 一声清脆的响动过后,临平郡主忽然就有点怕。 她想起了过去被宁芝废了腿的那个女人……不过,又想她是郡主。宁芝敢如何呢? 宁芝只是等着,甚至白芷和半夏也没动。流云在身后,更是稳当当的。 今日连翘病了,所以没来,不然这会子只怕早就跳起来了。 很快,就见秦毓和李执进来了。两个人谁也不看,只是拱手:“姑娘。” “给我将这个找死的东西押着,就在这里给我打。”宁芝淡淡的,又坐回去。 令行禁止。 至少宁芝自己的人都是做得到的。 他们不会考虑主子的命令是对错,也不管打的是谁。 秦毓甚至更快,先是一脚踹翻了要护主的丫头,然后就将临平郡主抓住。根本没可惜力气,众人基本都听见了一声咔嚓。 他直接将临平郡主的右手拧断了。 临平郡主这会子彻底知道怕了,大声惨叫起来。 见状,李执上前一步,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众人只听着啪一声,再看去,临平郡主歪着头,鼻血就已经出来了。 这会子,皇孙妃都懵了,张嘴哆嗦着:“快住手啊……” 可惜,李执和秦毓不可能听她的。 宁芝冷冷的看着场中,口中道:“怎么?方才裴紫玲污蔑我的时候,皇孙妃就视而不见?如今我要报仇,你就拦着了?” 安如意哪里敢,完全不敢说话了。 自然有人去前院报信,宁芝也瞧见了,不拦着。 这一头,李执专门打脸,做一巴掌,又一巴掌,不一会就把临平郡主打成了猪头。 秦毓更坏,是,主子叫打,但是没叫打死。他下手重,也不好打残了。 不然他在这女人身上来几下,不是断骨头就是断骨头了。 所以秦毓直接捏住临平郡主没废掉的左手,直接就在她后背上使劲抓了一把。 临平郡主疼的叫出来的都是闷得,嘴肿了嘛。 那个被踹翻的丫头爬起来要咬秦毓的腿,被秦毓又一脚踹出去了。 这回丫头都晕过去了。 韩佩卿要起身,被韩佩齐一把压住:“与你有关?” 韩佩卿一愣,坐回去了。 他只是见不了女人这么被打嘛…… 彭秀自顾自坐下,看的起劲,心说九姑娘这侍卫够狠的……也真的下得去手…… 第279章 迁怒 “住手!” 等裴霖与几位大人来的时候,临平基本没眼看了。 李执打脸也是个高手,其实都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伤势,就是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眼睛都肿成了缝儿了。 “手疼了吧?好了。”宁芝淡淡开口,李执和秦毓就马上撒手。 完全不管临平郡主啪一声就摔在那了。 众人这才发现一个问题,之前被那么打,临平郡主能站住不是因为骨头硬,是这两个人撑着不许她倒下啊? 就为了最后摔这么一下? 啧……这侍卫够坏的。 临平郡主哭出来声音都变调了:“皇孙救我,救我……” “九姑娘这是何意?今日是本殿生辰,九姑娘莫非是不满意么?”裴霖脸色少见的难看。 “宁芝孝期中,这种宴会参加不参加重要么?难不成,皇孙殿下请了我来。就是为了叫临平郡主污蔑我的?” 宁芝柳眉倒竖,冷冷的看着裴霖:“莫不是,欺负了我还指着我哭哭啼啼不敢说?怕是瞎了你们的狗眼。我宁芝什么都吃,唯独不吃亏!皇孙如何?郡主如何?我倒是看看,你们敢对我这个孤女做什么!” 宁芝自然知道这不可能与裴霖有关。 可是不许她迁怒么? 这几个月里,宁家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心里自然是不愉快的。 现成的出气筒,就是骂人了,怎么着吧? 又是谁也没想到九姑娘能这么说…… 瞎了狗眼什么的……对着一位皇孙呢…… 新月这会子往后退了好几步,后怕不已。方才说错话,看来九姑娘是真的没打算计较。 她想,要是九姑娘计较的话…… 新月戚戚然看了一眼猪头临平郡主,乖乖,太吓人了啊! 裴霖脸色更难看了,沈夕宁忙上前小声说了前因后果。 方才他只是急着来,也是后院的人叫他赶紧救场,故而不知道缘故。 这会子知道了,把个临平恨死。 “九姑娘这是什么话?女孩子口角几句不算大事。怎么能闹到这一步?本殿怎么可能欺负九姑娘?都是误会。”临平姓裴,今儿这个‘狗眼’裴霖就只能咽下去了。 宁芝冷哼了一声:“既然是这样,那倒是我冲动了。给皇孙殿下道歉。只是临平郡主这嘴这么贱,这一顿打也不算冤枉。我以裴珩未婚妻的身份,也打得起她。要是不服,只管进宫告诉陛下去!我倒是看看,临平郡主这一身泼妇似得本事,是哪里教的。你也不怕玷污了你皇室的身份。果然是远离宗室长大的,全无一丝尊贵气。你当你成日里将黄金当成宝贝都挂在头上就是尊贵了么?” 宁芝鄙夷的看着又气又疼的的临平,心里真是舒服多了。 果然人需要发泄啊。 临平气的头昏,半晌才恨恨:“你……你凭什么?你……你还不一定嫁的进去呢!” “嫁不进去再说,眼下这圣旨还是有效的。我这未来婶子,教训一个不成器的侄女儿,想必是不碍事的。”宁芝冷笑:“今日也没什么心思了。留着也是叫主人家烦扰。我就先走了。贺礼奉上,打搅了皇孙殿下是我的不是。改日赔礼吧。” 裴霖心里生气,可是宁芝都明着说了是婶子了。 这话是说给临平听得?当然不是!这是说给他听的! 再留着还有什么意思? 赔罪?这是叫他给她赔罪吧? 宁芝临走,给许梦蝶使眼色,许梦蝶点头表示懂了。她不好跟着走,那可就得罪人了。 倒是彭秀起身笑了笑:“臣也不好在这里呆着了,不然舔着脸跟着皇孙殿下前院呆着?” 这可是这场事件的另一个主角呢。 裴霖头大了。 临平当然是不敢闹到陛下那里去的,但是这一顿打,她也不会白吃了。 可惜,她此时恶狠狠的盯着的彭秀却是笑着的。 然而,有时候笑着的人更难对付。 她这郡主的封号,上回保住了,这回也还是保不住…… 宁芝带人出了皇孙府,就深呼吸:“我觉得自己好坏啊。” 李执先笑了:“属下觉得自己也坏透了。头回打女人……” 秦毓也低头笑:“我也是……” “啊……对不住,我该叫流云去的。哈哈,这不是叫你们来,更震慑么……”宁芝失笑。 这一来大家都笑了。 宁芝上马车的时候,迎面见贺家的马车来,她没下来。 贺秋云看清楚是宁家的马车之后,很是奇怪。 进去也没明白怎么回事,还是问了旁人。 知道之后,不禁震惊,九姑娘……真是出人意料。 本以为她就是脑子好,没想到,居然动手了! 宁芝不想回府,便道:“去裴珩府上看看吧。” 赶车的哎了一声,就拐去了皇子府上。 苏睦得知宁芝来了,忙出来迎接。裴珩不在,苏睦就在皇子府上办公,所以算是府里身份最高的一个了。 宁芝见了他,笑了笑:“打搅苏大人了,我只是无事来转转的。” 苏睦笑着说无事:“姑娘来了是好事。” 他也不问此时的宁芝不是应该在皇孙府上么?难不成出事了? 宁芝一副想要自己走走的样子,苏睦看懂了,也就不跟着。 吩咐了两个侍女跟着,方便带路什么的。 宁芝带着流云和白芷走着,以前跟裴珩一起呆过的地方。 宁芝走了一圈之后,轻轻叹气:“其实这府里呆的最少了。” 多的是宫中的飞虹殿,以及左洲的那个皇子府。 这个府邸,裴珩本人也住的少。 “我想他了。”宁芝坐在前院书房外头的一处回廊上:“你们说他想我么?” “肯定想!比姑娘还要想!二殿下就不可能遇见姑娘这样的了!”流云说的笃定。可不是为了给宁芝宽心,她真是这么看的。 宁芝失笑:“也许吧。那就是相思喽?” 想着,自己笑了一会,然后起身:“算了,他也不在,我呆着也没意思,走了。” 苏睦见她要走,还是不多问,依旧送她出府。 宁芝走后,一个侍卫回来将皇孙府里的事说给苏睦,苏睦嘴角一抽:“我谁也不服,就服这位姑娘了!我这就写信吧。” 这事,还是要马上告诉殿下的。 第280章 弹劾 临平郡主咽不下这口气那是一定的。 可惜她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彭秀从宴会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写折子弹劾福王。 次日一早,这折子就到了陛下案头。 太……稀奇了。福王老好人一个,这几十年里,就没得罪过人,哪里有过这经历? 彭秀的弹劾也是……绝了。 按说他弹劾福王教女不善或者是纵容女儿辱骂朝廷命官之类的就差不离了。 可彭秀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他直接弹劾福王居心叵测,有不臣之心!原因是什么呢?他因为纵容了女儿辱骂污蔑朝廷命官以及未来皇子妃,就是未来叫朝野生乱。叫臣子与皇子不合,就是为了叫皇家不稳,朝堂震动云云…… 一封折子,洋洋洒洒,从头写到尾,引经据典,到最后,看折子的人,甚至有种他写的意犹未尽的感觉。 这是折子不够长吧? 这么严重的罪名,这折子,谁敢扣下来? 这就差说福王要造反了呀! 反正谁也没想到。都惊了。彭秀这折子上的……角度之刁钻,节奏之迅速…… 福王倒是心疼闺女,本来还想着叫陛下做主,起码叫宁芝交出那俩侍卫的。至于宁芝,那就不必想了,动不起。 这会子,福王吓得屁滚尿流的,哪里还有那个心思?扑通一下就跪那了,天爷啊,他被这不臣之心四个字压得根本起不来。 彭秀也算是一战成名。到底多厉害不知道,反正这人够绝! 建文帝这一辈子,大约也就认真疼爱过一个裴珩了。 之前还在盛京城的时候,那几个闺女都一般。何况是临平郡主这种只是个亲戚的呢。 他都记不住她长什么样子。 所以,建文帝只听完了这场告状(单方面的,因为福王已经吓尿了……),就很是不满意。 又联想起上回来,这个临平郡主,就是个麻烦精这个印象已经是没跑了。 至于福王么,建文帝还是知道他什么德行的。 建文帝就哼了一声:“你教的好女儿!” 福王这时候哪里还有给女儿讨公道的心?心里都恨不得回去再抽她一顿了。 忙磕头求饶,好不凄惨。 还是太子道:“临平这般德行,着实也配不上一个郡主的身份了。父皇,依儿臣看,就免了她爵位如何?” 建文帝嗯了一声,当然免了,当个屁的郡主! “福王兄倒是不至于,只是也教女不善,着实也是有错的。彭爱卿也是气急了。”太子笑了笑。 彭秀么,他如今在临京,但是也没资格上朝,三品才能上朝呢。他又没爵位。 折子来了,人不在。也没法分辨。 建文帝最是怕麻烦,见太子这么说了,就道:“太子看着办吧。” 福王松口气,真是要吓死了。他就怕陛下犯了疑心病,那可就完了。 建文帝见没什么事了,就说了一声退潮吧,就把这事真的丢给太子了。 不过,建文帝临走,又说了一句:“给芝芝那孩子送些东西去,可怜的。” 太子应了是。 心里叹气,父皇这毛病……宁则礼活着的时候,还存着打压人家的心。 如今人家没了,又觉得人家孙女可怜的…… 哎…… 听完全程,裴霖心里也有数了。他倒是觉得,这彭秀可以拉拢一二。 在他看来,彭秀既然不能留在左洲任职,想必也不是裴珩的心腹。 左洲的太守是从京城调去的陆长栋,偏又把彭秀放在了齐云城,这不是不信任么? 这样的人,要是肯为他所用,不是也不错么? 至于说彭秀和宁芝关系似乎不错么,这样不算什么。 彭秀能算计了彭年还全身而退,自然是个圆滑的。圆滑的,怎么会与宁芝交恶呢? 太子安排了宁芝的赏赐,没什么特别,就是一些首饰罢了。 无非是皇家的态度。 然后是替陛下下旨,剥夺了临平郡主的爵位,以后就只是个王府姑娘了。 再然后,福王教女不善,罚一年俸禄。 这就是个做样子了。 福王没有什么像样的差事,但是他们在临京几代了,家产还是不少的。 一年俸禄不算什么。 临平郡主接到了圣旨的时候,直接就气晕了。 她本就断了左手,一身伤痕,脸还是猪头,疼的不得了。 这会子得知自己丢了郡主的身份,哪里撑得住?眼前一黑,直接就倒了。 读圣旨的公公偷笑了一下心说你活该,惹谁不好敢惹九姑娘? 九姑娘在二殿下跟前都不客气,你算哪个台面上的神? 宁芝在家里接了赏赐,又听飞刃给她讲了这些事之后,真是笑出来了。 “彭秀可以的。很是出乎意料啊。” “是啊,谁也没想到,他把这么大的帽子扣在了福王头上。”飞刃也笑了。 “可是还不是没怎么样。那临平……呸,那福王长女不还是好好的。”连翘今日好得多,来伺候才知道昨日的事,气坏了。 “傻丫头,不是那么说的。彭秀也不是为了叫福王倒霉。比起来,他才是真的不容易,彭氏无人了,他要立足,总要有资本,今日这折子也是一鸣惊人的资本啊。”宁芝道。 连翘似懂非懂的点头,心想姑娘说的都是对的吧。 “你家姑娘昨儿个这么狠,想来也叫这临京城里看我失势了的贵女们心里有个数了吧?”宁芝笑着问。 连翘不服:“姑娘何曾失势了?” “是啊,可就是有人瞎了啊。”宁芝摇头:“就这么来挺好,我也不与她们勾心斗角,隔一年两年的,来这么一出就行。” “这么蠢的,怕是也不多见。”飞刃摇头。 宁芝愣了一下,心说飞刃也会这么玩笑啊? 不过还是笑了:“是不多见。” “该,不知道那蠢货怎么气呢!昨儿我就该去的嘛!打死她!”连翘对自己没有亲自出手真是耿耿于怀。 说着就跺脚:“不行。我要去问李执,怎么打的,太可恶了!” 飞刃和宁芝对视一眼,都轻轻摇头,看着连翘跑出去了。 行吧,自己家人总是觉得自己家人吃亏了的。哪怕对方已经是个猪头了呢? 第281章 生气 建文六十一年是个格外惨烈又热闹的一年。 这一年,禄国公死的轰轰烈烈,宁渊大将军死的轰轰烈烈。宁家大小十几口,加上奴仆几十口,死的轰轰烈烈。 这一年,宁蕴十六岁就当了一品大将军,与塔族交战。 这一年,宁芝及笄之年。 这一年,临平郡主丢了爵位,也是这一年,福王有了儿子。 而这些事,其实都是过去了。眼前,裴珩马上回来了。 他没有提前说,所以宁芝的人虽然打听到了,也没表露。 但是这没说,就闹出一件事来……裴珩他不是一人回来的。 他带回一个人,女人。 一个千娇百媚的年轻女子。 宁芝看着飞刃欲言又止,她自己倒是眉眼弯弯:“一个民女?十五岁?美不胜收?二殿下甚是喜爱?” 宁芝接连问了四句。 飞刃只能点头:“不过是个民间女子罢了……”他想说,就算是进府了,不过是个侍妾……还不是由着姑娘的? 不过他也知道,姑娘骄傲着呢。她不屑。 “哎哟,前儿裴紫玲还嘲笑我未见得还能嫁给裴珩,这就叫裴珩打脸了……”宁芝摇头:“不管是带回个什么人,他这一巴掌算是盖在我脸上了。” “姑娘,您别生气,这事也不好说是怎么回事。”飞刃想了想:“二殿下也不是好色的。” 过去在临京城,二殿下哪都去,也去青楼。可是只是看看歌舞,从不许人近身的。 “我想也是,这么快就能找着一个喜欢的不行的?”要真是喜欢的不行还带回来,那可就严重了。 要是一般喜欢,只是觉得容貌不错,也不至于带回来,放左洲多好啊? 所以,这个人只怕是有些别的说法。 “可是我还是生气啊,外人不知道的话,就会误会啊。”宁芝撅嘴:“我这心情刚好一点。” “那……那姑娘先问问殿下再说?”飞刃哄着。 “嗯。你也预备好了吧?裴珩回来,你就先回孤笼镇吧。你也走了这么久了。你如今可不是侍卫了。”宁芝道。 飞刃点头,他这些时候瞧着,姑娘身边。李执和秦毓做的都不错。 没有他也可以的。 “属下明日走。”飞刃道。 宁芝点头:“你说我要是不去找他,他什么时候来找我啊?”宁芝抠着椅子上的花纹问。 “这……总要先去拜见陛下吧?还有太子那也得去……”飞刃道。 带回来的姑娘要是真是有内情也就罢了,要是没有的话……真是新欢那就…… 这时候,殿下这里要是有了二心,姑娘可怎么办呢? 想到这,飞刃也有点怪罪裴珩了,这是什么时候,不要紧的人就别带回来了吧! “他什么时候到?”宁芝又问。 “估摸着还有两个时辰就到了。”飞刃犹豫:“姑娘要去接么?” “接个屁!不接,不过我要去他府上。这就去!”宁芝哼了一声起身:“不用给我更衣打扮,反正我守孝,我就看看他带回来个什么天仙儿!” 几个丫头应了,忙叫人预备出门。 事实上,她们其实都知道姑娘应该没怎么生气。她根本不屑与这些女人斗的好么。 真的生气了,姑娘就不可能提起这个人了。 宁芝当然不会怀疑裴珩,她就是不爽。前头刚与裴紫玲闹过一出,这会子带人回来叫外人看着不难看么? 这一点就很叫人生气了。 于是宁芝到了皇子府的时候,又把苏睦吓了一跳。 宁芝很直接:“我就是来候着你们殿下的,最好传话,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未婚妻很生气。叫他老人家忙完了赶紧来看一眼。” 说罢,就高傲的哼了一声,推开了苏睦径自进去了。 苏睦一个儒雅男子,这二十年头回遇见这事。 觉得……九姑娘有点骄傲……还骄傲的挺可爱的。 摸摸鼻子,就对一边站着的侍卫道:“还不去?” 侍卫憋着笑点头去了。 就算是留在临京城里的侍卫们也基本知道,这位姑娘和他们殿下之间从来就不是毕恭毕敬。那是有什么都说的。 这位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心可不柔弱。 要是殿下真的带回来的新人…… 那新人还是先想好怎么死吧。 宁芝不知道侍卫们的心思,她进了前院,就径自去了裴珩的屋子里了。 门口的小太监欲言又止,不敢拦着。 裴珩不在,屋里也是每天都要打扫的,所以干净的很, 宁芝进去,就在外间软榻上坐下来:“给我些喝的就好,不必你们伺候了。” 跟进来的太监和丫头忙应了,因为大丫头们不在府里,他们其实就是看门的,都不知道这位主子爱喝什么。 忙出去的时候,问门口的宁家侍卫。 那是个岁数不大的侍卫,也就是十五六岁,还有个小虎牙,他呲牙一笑:“我就是个侍卫,去哪知道呢?” 哼,我就不说!叫你们殿下这时候往回带人!急死你们算了! 小侍卫丝毫不心虚的想,事实上,他也确实不知道! 小宫女要哭,还是巴巴的出去问了。 到底还是有别的人知道的。 于是最后上来的是桂花茶,上好的金桂晒干的花儿,用小镊子将不好的,不完整的都挑拣了。 存了一冬一春,此时拿来,正好用。 用滚水一冲,香喷喷的,还润肺滋养,女子一般都爱。 这不算金贵东西,但是也不容易出错。 配上几样小点心,宫女们就跟捧着炸弹似得进去了。 她们不敢不小心啊,且不说这位姑娘看着不大高兴了。 就凭二殿下都不在,她就更随便进来登堂入室还进来二殿下的屋子。这就不容小觑了好么。 要是不高兴了,收拾他们太容易了好吧! 宁芝倒是没有收拾他们的心,也挺满意这桂花茶,喝了几口点头:“不错,你们下去吧。” 宫女们松口气,走的时候脚步都松快了不少。 宁芝直接半躺在软榻上,也不看书,也不睡觉,就用自己的丝帕遮住脸,放空自己去了,也难得这么悠闲,挺好的。 第282章 曲小碗 宁芝是不打算睡觉的。 可惜人太悠闲了,放空太久了,自然而然就睡着了。 于是,她睡醒……准确说是热醒的时候,看了一下外头,觉得阳光热烈,大约是中午了。 “姑娘您醒了?”半夏轻声问。 宁芝嗯了一下,将身上的毯子掀开:“什么时候了?” “回姑娘的话,快午时了。那个……殿下回来了,这会子应该进宫去了。那……”半夏踌躇。 “嗯?”宁芝看着她,示意她说。 “那个姑娘,送回府里了……”半夏咬牙。 “是么?你们见着了?”宁芝问。 半夏摇头:“直接送去后院了,我们都没见着。”说这话的时候,她很是不满。 什么金贵的人,还送去后头了! 宁芝刚睡醒,说话软软的:“去叫来我看看。” 半夏哎了一声,丝毫不觉得这不是自家府上就不方便。 宁芝懒得动,也没想太多,就那么靠在软榻上。 后院里,听闻宁芝要见,曲小碗紧张的拉着自己的奶娘,这一路,她旁的不知道,至少也知道这宁九姑娘是何许人。 在她眼里,宁九姑娘那是九天仙女,没有爹娘也好,没了爷爷也罢,都一样还是仙女,不是她能企及的。 “别怕,别怕,就是……就是理应拜见的么。”红姑也紧张,但是好歹还算是理智在呢。 忽然就被贵人带走了,自家姑娘又有美貌,虽然是嫁过人的,不过也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人家。夫君是病故嘛。 这会子,贵人的嫡妻要见她们,不是应该的? 虽然,那嫡妻还没过门…… 前院里,红姑和曲小碗进了屋里,就见窗户边软榻上半倚着一个人。 细看一眼,两个人就都觉得自惭形秽起来。 曲小碗确实也有美貌,在他们当地也是个美人。 可是比起如今窗边这个来,她连蒲柳之姿都不敢说了,她就是地上的泥巴…… 之间软榻上那女子一身白衣,大约是睡了一会,压得凌乱了些,但是丝毫不见褶皱。可见衣裳的料子极好。 露出的一截脖颈雪白又纤长,一双手也一样白皙好看,一双脚倒是肉嘟嘟的,白嫩又可爱。 最惊艳的还是那一张脸。 她长发松散着,一张绝色小脸就藏在黑发中,莹白,细嫩,五官无有一处不精致。 不算浓密的眉毛,形状却极其好看,配合她过分白皙的脸颊,以及那其实不算特别墨黑的长发,恰到好处。 小巧却高挺的鼻子,多一分显得笨重,少一份不够精致。真真是恰到好处。 红唇不厚不薄,带着些调皮,看起来诱人的紧。也不知道她是带了一丝笑意呢?还是本身就是这样长得。之间嘴角微微勾起一点点,显得整个人更是鲜活无比。 而最叫人惊艳的,自然是那一双眼。 虽然这位姑娘的头发和美貌似乎都不是那种墨黑色,可是眼睛是。 一双眼睛,无法准确说是凤眼还是桃花眼,都不是,又都有一点相似。看你的时候,只觉得有万般风情。不看你的时候,也有千种模样。 曲小碗就这么看着,她就想着,这位姑娘要是不笑了,凶起来的时候,一定很可怕。 不知为何会有这个想法,她觉得,这天下美人多的很。每一个绝色美人其实都可能是个软柿子。 因为她们被宠着,哄着,也就没心机了。 美人怎么都好,笑了有笑了的风情,哭了又哭了的风情。 所以,她被贵人带回来的时候,是有过要争的心的。 她自认不是个蠢的。 可只是这一面,她就生出了惧怕的心来。 眼前这个明显年纪不大的女子,绝不是个善茬。她有绝色的容貌,可是怕也有狠辣的内心…… “民女曲小碗拜见姑娘。”曲小碗说着,就福身下去了。 姿势格外的规矩和驯服。 红姑自然更是驯服了。 宁芝嗯了一声:“站起来,我看看。” 曲小碗就站起来,抬起头来。 “十五?我看着不像啊。”宁芝看了几眼,怎么也没法觉得这姑娘十五…… “回……回姑娘的话,民女今年二十五了……”曲小碗很尴尬,二十五就不小了。 宁芝忽然皱眉:“你走进几步。” 她忽然发现这个人……样貌有点奇怪。 曲小碗心跳的很快,想到很多可怕的下场,可是她不敢不去。 走近几步站住,眼里的惧怕的都透出来了。 宁芝没安抚她,只是细细看她,良久之后问半夏:“你看看她的眼睛,是不是……” 半夏看了一会,然后恍然瞪大眼:“不……不止眼睛……” 宁芝就点头:“你叫什么?曲小婉?哪几个字?” 曲小碗往后退一步,忙回答:“回姑娘,就是曲折的曲,小碗就是……吃饭的小碗……” 宁芝嗯了一下,心说这名字够接地气的。然后摆手;“好了,没事了,你们去歇着吧。” 曲小碗还想表忠心来着,什么我以后都听姑娘的云云。 可惜宁芝没给她机会,只好她自己憋着一肚子话回去了。 她一走,半夏就道:“她这眼睛和嘴巴,还有下巴,都跟太子殿下好相似啊!尤其是眼睛!” “都说太子殿下样貌七分随陛下。尤其是眼睛。”宁芝道。 “啊……那……她……”半夏也不知说什么好。 半晌道:“可是太子殿下不是没有子嗣么?如果有……怎么会流落在外呢?” “太子确实没有过子嗣。不过……既然能活一个裴霖……裴氏其他的子嗣就全无机会了么?你要知道,当年可是传闻死了几十个皇孙皇孙女的……” “这也可能……不过这位姑娘看着可没有皇孙殿下那份样貌。”半夏摇头。 “就算真是金枝玉叶,流落民间,也不见得会过的很好。岁月是很催人的。这位……大约还嫁过人。”宁芝道。 这年岁了,在大晋不可能没嫁人的。 半夏点头:“反正……不是要紧的人就是了。” 宁芝哼了一下:“那也不行!我是不会原谅他的!”说着就又躺回去了。很是不高兴。 第283章 冲冠一怒 宁芝在这里生闷气,裴珩却做了一件叫人始料不及的事。 他先进宫见了建文帝,知道小未婚妻在府里候着,也就没多留,陪着陛下和太子喝了茶坐了一会就要回去了。 建文帝问时,他直接就说要去见媳妇了。 倒是叫建文帝和太子都没话说,也不急,有多少事也不再这一时,就由他去了。 不过,裴珩出来之后,偏不急着回去,而是策马直奔福王府去了。 跟着他的人都觉得惊讶,这是去干嘛? 莫不是之前宁九姑娘和福王府大姑娘闹了一出,这会子他报仇去了? 不能够吧? 侍卫们都瞎琢磨呢,也是图一乐呵。 没成想…… 裴珩去了福王府,根本不进去,都不下马。就戳在门口:“皇孙生辰那日,你们府上谁跟着裴紫玲去的?给本殿叫出来。” 别看福王是个王爷,可惜对上裴珩,从来没硬气过。 主子都不硬气,门口看门的能硬气么? 忙不迭去叫了,心说哎哟这是真要报仇啊! 裴珩自己的侍卫也都震惊了,乖乖,这可是……太奇怪了啊。 福王得知裴珩来了,忙不迭就跑出来了,跑的太急都差点绊倒。 裴珩依旧不下马,只是淡淡:“福王兄好啊。” 福王知道这架势就没个好,哪里能好? 忙赔笑:“二殿下刚回京么?一路辛苦,快进府坐坐吧?” “不坐了,本殿忙着呢,赶紧的叫人出来。”裴珩皱眉:“办完事本殿还赶着回府呢。” 福王心肝颤抖的不行,也不敢拦着。 眼瞅着人出来了。 六个侍卫,一个丫头。 丫头一脸菜色那天被踹的伤都没好呢。 侍卫们心里苦,他们就是在外头来着,哪里知道那天闹这么大? 裴珩看了一眼道:“就你吧,主子做错事,奴才替她挨打也是应该的。本殿这马鞭子总不好打在一个女人身上。” 被裴珩指着的侍卫块头很大,这会子也打了个寒颤。这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啊。 正是这时候,裴紫玲也出来了,她心荒的厉害,知道躲着好,还是没忍住。 养了几日之后,她脸上好了点,可惜也没好多少,李执那巴掌全盖在脸上了。 也就是眯眯眼不眯着了,脸颊明显还是肿。 裴紫玲为了遮盖,涂了厚厚的粉,看起来更是吓人了。 她叫了一声皇叔,想告状,可是对上裴珩那冷漠的目光,就不敢说话了。 裴珩看了她一眼:“本殿当不起你这么个侄女,滚开些。” 然后,裴珩下马,撑了一下鞭子,就往那大块头侍卫身上抽过去了。 鞭子破空的声音很响亮,带着周遭空气都好像扭曲了一下。 侍卫撑住没叫,因为他发现不是很疼…… 于是脸上一直表现的很扭曲,却始终没有叫。 心里渐渐清楚了,雷声大雨点小…… 他挨着打,也知道这是二殿下抽福王呢……所以心里很是无奈,摊上这不靠谱的主子,他也很苦啊。 裴珩一鞭子抽下去,裴紫玲就白了脸,福王也是脸色难看的很。 他又想起小时候的二殿下来了。 这几年二殿下不随便打人了,没想到再开始打人就是他的人…… 不多一会功夫,三十鞭子就下去了。 侍卫青色的衣裳都有不少血迹了。不过还是皮外伤。 裴珩收回鞭子,利索上马,拉着马缰:“这一回,本殿准许你的侍卫替你挨打。下一回,本殿就亲手抽死你。” 裴珩说这话的时候,裴紫玲就在那站着,鹌鹑似得缩着,看起来不服。 裴珩猛地挥舞鞭子,鞭子就在裴紫玲身侧炸开一个空响。 ‘啪’的一声。 然后她惊呼了一声,却发现鞭子没有落在她身上。 “皇叔皇叔我不敢了……”她忙道。 “知道本殿的意思了吧?”裴珩再次收回鞭子,淡淡的,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 裴紫玲忙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不敢了……” 裴珩哼了一声,策马转头就走。 裴紫玲后悔不迭,她觉得她虽然是想毁了宁芝的名声,可是那么说,好像无意中也叫二殿下名声难听了…… 福王见裴珩走远了,回头就给了裴紫玲一巴掌。然后二话不说就先进去了。 就这么一会功夫,外头已经有人探头探脑的看了。 远处都有百姓了。 所以,不出一个时辰,二殿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就传开了。 当然,宁芝还不知道。 半夏劝她用膳,苏睦也叫人准备了午膳,就是没等到宁芝说一声吃。 于是,裴珩回来,就见苏睦上前,第一件事就汇报这个。 九姑娘不肯吃饭好像是生气了…… 裴珩无语了一下,嘴角一抽:“本殿去看看吧。” 他进了屋里,就见宁芝还是那个姿势,躺着,脸上盖着帕子,不动不说话。 半夏给他见礼之后,先出去了。 “闹什么脾气?”裴珩板着脸。 “丢人。”宁芝哼哼:“太丢人了。” “这是什么话?什么丢人了?”裴珩不解。 “你啊,你都不管我的。”宁芝将帕子拉下来,扭头过来:“我才跟裴紫玲闹过,你就带个姑娘回来,叫人怎么看我?她都说我嫁不进来了,你不要我了!你就打我脸!我不丢人么?” 裴珩听她控诉,眼睛却是贪婪的看她。 漫不经心却心疼的想,小姑娘瘦了好多,脸上的婴儿肥彻底没了。 倒是更美了,脸却也更小了,眼睛更大了。 斜躺在那里,看着身子曲线都比之前细了不少。 不过,他却觉得,只有有肉嘟嘟更好些…… “裴珩!你居然走神!你居然真的走神!你变心的也太快了吧!”宁芝见他这漫不经心,还真就火了,拎着枕头就丢。 裴珩一把接住,回神道:“恼什么?本殿是看你瘦了这许多!莫不是就每天不好好吃饭的缘故?” “吃你个头!你个好色鬼!”宁芝回头,把另一个迎枕也丢出来。 裴珩一把打开走过去,把之前那个枕头丢回去:“别闹,本殿要是好色还能放过你么?” 第284章 想念 “你说什么姑娘?那个曲小碗?”裴珩后知后觉。 对上宁芝愤恨的眼,裴珩无奈一笑:“你是不是傻了?本殿带人回来,谁知道?” 宁芝愣住了,是啊…… 她是因为自己人打听了一下……外头人没道理知道啊…… “真傻了?”裴珩却不恼,心里还挺美的。这是小丫头醋了? “还有,那是姑娘么……那……比本殿大了多少,本殿那么饥不择食?”裴珩捏她的鼻子。 宁芝扭头不给捏:“哼,那备不住您好那口呢!” 裴珩又笑:“好哪口?好你这一口酸的!” 说完这话,自己倒是挺不好意思的,从没这么调情过。 “我想你了。”宁芝见好就收,既然没事,就不闹了。 裴珩将她抱住:“见了面就闹!” “哼。”宁芝哼哼:“你想我么?你说。” 裴珩不想说,不过……对上她消瘦的脸,还是点头:“嗯。” 宁芝就痴痴的笑,知道他也不太好意思直接说想,就往上蹭,坐在他怀里:“裴珩。” 叫了一声,然后亲了他下巴一下。 裴珩答应,抱住她问:“就为了这点事就不吃饭了?” “没啊,我等你的,我觉得你会回来。谁叫你这么晚,饿死了。”宁芝抱怨。 “是,本殿回来迟了为了谁?”裴珩也哼:“没良心。” 宁芝眨眼,也不打算问,只是贴着他:“我想你。” 裴珩也不与她闹了,低头看她,精神似乎可以,但是也着实瘦了太多了。抱起来都小了一圈一样。 “这些时候好么?”这一句,他问的柔情似水。 宁芝眼眶一下就红了,然后没哭,只是声音沙哑着:“不好……白天的时候,事情多了,我就顾不上了。夜里我就很难过。有时候睡不好,睡着了也会做梦,全是过去。或者是那种不知道在哪里的梦。” 就像昨夜,梦见的洪水,四周都是水,暴雨,天黑的锅底一般,偏她自己站的那一处没有水,抬头看去,天都只有那一块没有黑色的云。 那是一种更恐怖的感觉。被四面八方的黑暗和雨水洪水包围,四周都是巨木。看不见第二个人。 头顶那一点点蓝天更像是漏了的天,叫人觉得绝望又恐惧…… 裴珩心疼,拍着她的后背:“本殿回来了。” 裴珩毫无疑问是心疼的。很心疼。 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会去抽了福王的脸。 他的芝芝这半年经历了多少,一个丫头撑着宁家。裴紫玲那蠢货竟然敢当众说她这么恶毒的话。 也亏得是他的芝芝性子不服输,也胆子大。不然她怎么办? 要是个柔弱的,这些话就能逼死她了。 “以后有人欺负你,就那么做。本殿支持你。”裴珩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又怒又欣慰。 怒的自然是裴紫玲不知死活。欣慰的就是芝芝用他未婚妻的身份办事。 这种被依赖,被信任的感觉,裴珩很喜欢。 “嗯……我还做了一件事……”宁芝低头,露出忐忑。 裴珩知道,她说的是万尚书的事。 轻轻叹气:“先用膳吧,一会再说。” 宁芝点头,看了他一会:“那就吃吧。” 迟来的午膳也很丰盛,两个人的胃口都还不错。宁芝今日算是高兴,吃的比之前多。 裴珩只需看一眼半夏的样子,就知道宁芝今日吃的不算少,自然也高兴。 胃口总是一点点恢复的,也不大能一下子就恢复成过去那样。 吃过了午膳,漱口之后,宁芝就一副要谈话的架势了。 正襟危坐的样子叫裴珩觉得好笑。 裴珩拉她:“走吧,本殿困得很,进去说。” 说着,就把小丫头拉去内室了。 上了内室的塌:“躺着说。” 宁芝哦了一下,心说你要这么来的话,我就只能默认这事你不怪我了…… 宁芝躺在那,看着裴珩:“我错了。” 裴珩先是绷着,然后就笑了,笑出声:“你要真是觉得你错了,本殿还稀奇呢。你怎么每次都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把事情做了,再跟本殿说你错了呢?嗯?” 最后勾起这个字,捏宁芝的手:“就是坏。” “那就是……大概是事情必须做,但是又不能瞒着你的缘故吧。”宁芝眨巴眼:“能不能原谅我呀?” 裴珩看她,心想丫头就聪明在这里了。 她就不问能不能不怪我,而是能不能原谅我。 她设计谋杀了一个朝廷命官,他要是真的不管不问,那不可能。 他毕竟是皇子,又是这样的一个身份处境。于情于理,他不可能不管不问的。 可是,一开始就知道,宁家不是一般人家。 他们没有反心,可是对上皇家,也绝不是一味臣服的。 裴珩能理解,可是也不太想接受。 而宁芝做的事……恰到好处的缓解了宁家的困境。 怪她是肯定怪她的,太大胆了。朝廷命官也敢下手。 可是,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她大胆。当年拿下左洲的时候,她面不改色的给彭年套上了私藏龙袍的罪名,那胆子更大。 何况,万六此人,与韩家关系好,与皇孙也眉来眼去有些时候了。 最要紧的是,这件事是宁芝独立做的。 她确实用这件事稳住了宁家的局面。 是啊,怪她,可是怪过了之后呢?他不禁心疼小姑娘。 这样的小丫头,怎么也不该是操持这些事的。可她做的很好。 若非立场不对,裴珩都要给她鼓掌了! 可这会子,他只能板着脸:“你也太大胆了。你是什么身份?什么事都敢做么?” “我不能骗你,我是心甘情愿做你妻子,可是也不能不管宁家。或许宁家有飞鸟尽良弓藏的那一天,可是不是如今。”宁芝看着裴珩,收起可怜可爱的情绪,认真的说着。 对上她认真的黑眸,裴珩只能叹气。 伸手,盖住她漂亮的眼睛:“下不为例。” 宁芝嗯了一声,眼睛眨了眨,睫毛在裴珩手心里扫过:“喜欢你。” 喜欢你的宽容,喜欢你的怜惜,喜欢你哪里都好。 裴珩没离开那只手,凑过去,在她红唇上亲了一下。 感受到温热的触感,没忍住,又亲了一下。 然后就加深了这个亲吻…… 第285章 一起 许久,松开宁芝,抱住她不许她看他的脸:“给你过生日。” 及笄礼没多少时候了,他舍不得她独自在临京过。 祖父不在,最起码还有他。 “不想办了。你送我一件及笄礼物就好了。我就默默的成年算了。”宁芝笑了笑:“你大概是要做史上第一个亲眼看着未婚妻长大,亲眼看着未婚妻及笄,还得给未婚妻预备嫁妆彩礼然后娶回去的未婚夫了。” 裴珩看她许久,然后道:“还得看着你成年……” 他可是记着呢,这丫头月事都没到呢…… 宁芝就笑,然后埋头在他怀里:“这一想,好幸福的。” 裴珩拍她后背,心里叹气,要是有亲眷,哪里需要他?这种幸福又不是什么好事。 裴珩搂着宁芝,渐渐的睡意来了。 昨夜基本没怎么睡,这会子困得很。 宁芝睡了那么久,这会子是不困的,可是等裴珩睡着了,她听着他的呼吸声也渐渐的觉得睡意又来了。 两个人抱在一起是很热的,这可是六月里的天。 不过很踏实,宁芝觉得安全,裴珩也觉得踏实。 所以,热就不重要了。 虽然后来赵瑞还是蹑手蹑脚进来给摆上了冰山。 宁芝完全不知道这事,裴珩毕竟习武之人么,还是醒了,睁眼回头看了一下。 赵瑞忙点头哈腰不出声的退出去了。 裴珩感受了一下,身上确实热,出汗了。 不过也没在意,看着怀里的小丫头也睡得脖子都是汗了。 笑了笑,将她摆正一点,然后还是搂着她的腰。 倒是没方才那么紧了。 睡梦中的宁芝舒服的叹气,这么着就没那么闷了嘛。 然后两个人就又都睡着了。此时要是再有人,就能看见榻上两个人依偎着,两张叫人惊艳的脸。 一个俊美妖孽,一个倾城绝色。都带着睡着了之后那种纯洁的孩子气。呼吸均匀,姿势轻松。看起来,天底下在没有的绝配。 也许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实在是睡得不好吧,宁芝竟然跟着裴珩一起,睡到了黄昏时候。 睁眼,就对上了裴珩的眼。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醒来,都是迷惘的。 宁芝伸手就摸上了裴珩的脸,摸上去了,才反应过来,他是回来了。 宁芝很少在睡醒之后糊涂,即便是深夜里,她也回神的极快。 裴珩也是一样,被宁芝摸了脸,就闭眼又睁眼:“睡好了?” 宁芝嗯了一下,屋里的冰山早就化没了,这会子屋里又热的不行。 宁芝滚了一下,将里衣解开一点:“好热啊。” 她里头还穿着肚兜呢,这么解开一点领口也看不出什么来。 裴珩也将自己身子放展长出气,是热。 两个人都是自然的很,一点都没有别扭。宁芝动了动道:“完蛋了,今晚我肯定是睡不着了。上午睡了那么久,下午更久……” 裴珩嗯了一下,心想他怕是夜里也不好睡着了。 “殿下?”门口赵瑞叫了一声。 他也是听见里头说话了才敢叫的。 “进来。”裴珩应了一声,睡得骨头酥了,懒得动。 赵瑞进来,不敢四处看,低头道:“殿下,宫中陛下叫人来请殿下进宫用晚膳呢。” 裴珩嗯了一声:“不去了,就跟父皇说我没睡好,早点睡了。明日进宫陪他老人家。” “明晃晃的欺君之罪。”宁芝凑过去,小声道。 裴珩是背对她的,这会子身子不动,只是将手伸过去,将她从后抱住,叫她贴在自己后背上:“为谁?” 宁芝轻轻咬了他一口后背:“我。” 裴珩就笑了。 赵瑞早就退出去了。 杏黄色的帐子里,他看不清楚,却也知道自家殿下和九姑娘挨着呢。 这亲密劲儿的,不想进宫也理解。 只是他不太懂,这不是还没那什么呢么……就亲密了? 过去府里这那俩侍妾可没这时候。那会难得伺候一回殿下,伺候过了就赶出去了。 没有留宿的。 啧,这嫡妻就是不一样哈? 不过赵瑞虽然是太监,也懂得人的样貌的嘛。九姑娘这样的绝色,没宠爱那才不对了。 何况,这还不是个空有美貌的,这位,更是个聪明的! “对了,你见了那曲小碗了?”裴珩忽然问。 “要喝水。”宁芝撒娇。 裴珩看了她几眼,捏她的腰:“你就使坏吧。” 说着,又叫人进来。 这回,进来的就是燕知和几个丫头了。 端来了水伺候宁芝和裴珩都漱口,然后喝了温热的凉茶。 然后等人再退出去,宁芝就下地。也不急着穿衣裳,就穿着里衣坐在椅子上,瞬间就凉快多了。 “你知道她身份了么?”宁芝问。 “还不知道,只是怀疑。已经查了。”裴珩也下地:“不过,隐约有点依据。” “嗯,要真是的话,也是好事吧。你们裴氏人少的很。”真的回来个遗落民间的皇家姑娘也可以。 “不醋了?”裴珩挑眉看她,眼中戏谑。 “我就没怀疑你好么?我要真是醋了,能是这种反应呀?”宁芝白眼:“你都不懂我。” 裴珩过去拉她的手:“知道你瞎闹呢。本殿替你出气了。” 宁芝依旧不问,只是眨眼。 裴珩好笑的亲了亲她的手:“好了,更衣吧,这一睡,一下午都过去了。一会吃了晚膳送你回去。然后再把你拐出来。” “我不要,送我之后,你走,然后你再溜进来。”宁芝撅嘴。 裴珩失笑:“好,累死本殿就高兴了?” 宁芝只是用一双潋滟的美眸看他。 裴珩被她看的心神荡漾,只好点头。 反正今天她白天这么睡,晚上放她一个人,肯定是胡思乱想,就陪她好了。 至于说他们是未婚夫妻,本不该这么一起住的话…… 他们俩都已经完全不在意了。习惯了。 不光他们不在意了,下面人也都习惯了…… 不过这两个人都觉得,也没关系吧,反正未婚夫妻也是夫妻嘛。 “忽然觉得胃口就好了,晚上多吃点。然后溜达消食吧。”宁芝说着,起身叫半夏进来伺候。 裴珩嗯了一下,也等着燕知伺候更衣去了。 第286章 尴尬 此时一早,宁芝睡醒,懒得起来。就在榻上滚着想昨夜的事。榻另一边是凌乱的,宁芝就抱着一个枕头。 枕头上是淡淡的香气,是她自己的,但是偏混杂着一股说不清楚的味道。很好闻,是裴珩的味道。 宁芝想,昨夜的时候裴珩捏她耳朵捏了好久,然后两个打闹了一会,到底还是裴珩先睡着了的。 昨夜先是裴珩送她回府,然后装模作样的走掉。 再过半个时辰跳进来的时候,就被侍卫拦住了…… 是的,是宁家的侍卫,三哥安排的…… 于是,裴珩很尴尬的被堵在了后院里。直到宁菘和宁芝都出来。 宁菘当时脸黑着:“二殿下怎么不走正门……” 裴珩一时间不想解释,就看宁芝。 宁芝也尴尬啊:“三哥,我叫他来的,我叫他跳墙的……” 然后,宁芝看着裴珩身后自己的两个侍卫那生无可恋的脸……以及裴珩抽搐的嘴角……自己也想笑。 还是飞刃忙打圆场,将宁菘叫走了。 裴珩很是不乐意:“你自己的地方都管不了了?这个宁菘如今竟是控制了你?” 宁芝咳咳一笑:“没有啦,是我忽略了。三哥回来之后就安排了一下府里的安全嘛。我又不能说不许。而且,三哥虽然没有上战场。但也是学过排兵布阵的,他安排侍卫也是为我的安全着想,我也不好拦着吗。” 裴珩仍旧不高兴,毕竟太丢人了。 这要不是宁芝,他就该生气离开了。 不过也是,要不是宁芝,他本来也不会这么来。 最终还是宁芝哄了好,宁菘么,被飞刃拦住了,也就没来。 直至裴珩住下来,也没再来看。 宁芝又滚了一下,好笑的叫人:“白芷。” 白芷进来见她这样就也跟着笑了:“姑娘这是笑什么呢?” “嗯,瞎笑,殿下什么时候走的呀?”宁芝问。 “天不亮就走了。没洗漱也没梳头呢。奴婢们瞧着殿下将头发随意笼着就走了。”白芷说着,将帐子挂起来。 宁芝想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鼻血要出来了。 “三公子说一会您醒了叫您去前院呢。”说话间,是连翘进来了:“三公子是担心了。” “好,三哥没吃饭吧?一会与他一道吃吧。”宁芝起来,由着丫头们给她穿上衣裳,洗漱好。 头发梳好,就往前院去了。 六月天,一早就已经很热了,宁芝顺着游廊走去,一路上见了她的人都忙着行礼。 宁芝只是含笑略点头,依旧是那个端庄又矜贵的宁家九姑娘。 行走之间,裙角被带起来的幅度都是一样的。规矩十足,不紧不慢。 见了宁菘,宁芝轻轻福身见礼:“三哥。” 宁菘见了她忙叫她免了:“芝芝坐吧,早膳没用吧?三哥与你一道用?” 宁菘心里紧张,他觉得自己得劝劝妹妹,不能这么……不讲究。 这话他说其实不合适,但是张氏性子又是那样,还是他说吧。 宁芝心里清楚,也不着急,与他不紧不慢的先把早膳吃了。 然后漱口,端茶,宁芝主动道:“三哥不必着急,我与裴珩的事,我心中有数。昨日是我叫他来的。昨儿我在他府上睡了一天,他大约是怕我夜里不能睡了,会胡思乱想。所以来了的。” 宁菘被她一句话堵住,原本的话都没法说了。 二殿下关怀芝芝,是比他想的深的多。 至少,他只能看芝芝是不是安全,没有生病吧?至于夜里睡不着的芝芝……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三哥是怕你吃亏,毕竟还没大婚呢……”宁菘叹气,觉得自己到底是没好好保护这个妹子。 “三哥,我们两个……是出格,可是我们也不在乎。再说了,他还是顾及我的,不然昨夜他也不至于跳墙进来了。”宁芝笑了笑:“偷偷告诉三哥,以前,他也跳墙进来。那一年中秋,还溜进来带我出去玩儿。” 宁菘张张嘴,没说的了。 以前,那就是祖父还在的时候,祖父那般睿智……不至于不知道。 祖父也默认了? “三哥,有时候,想叫对方怎么对你,就要顺应当下吧?”宁芝看宁菘,真诚又认真:“我不想以后做个规矩十足的皇妃,甚至皇后。我要的婚姻,不是相敬如宾,而是亲密无间。与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有时候会忘记身份。这样不是很好么?” 宁菘震惊,然后不得不说,他也觉得这样很好。 是啊,要是芝芝不光是用宁家姑娘的身份与二殿下在一起呢? 宁家姑娘这个身份,终究不是一辈子的。 她总是要出嫁的,总是要与二殿下在一起的。 那时候,她如果只叫二殿下记着是他妻子不好么? “再说了,我还小,他也很尊重我的。”宁芝说着,也挺不好意思的:“三哥放心吧。” 宁菘也尴尬,只好点头应了。 也是觉得芝芝还小,家里他怎么也是比张氏更与她亲近,才亲自来劝的…… 这会子,着实是后悔,就不该提起的。 过了一会,忠叔来了。 忠叔是为宁芝的及笄礼来的,进来就问:“这月底就是姑娘生辰了,今年不同往日,得好好过。老奴就安排?” 宁芝咬唇,顿了顿还是道:“不要安排了。我不想过了。我们到时候自己人吃一顿饭就好了。” 忠叔叹气:“怎么能不过?怎么都是要过的……” “我不想……”宁芝难得任性成这样:“忠叔,算了吧……” 之前爷爷说过,给她大过的,可是这才几个月啊……爷爷就去世了。 爷爷没有了,她不想过这个没什么意思的生日了。 知道自己今年过了就算是大了,那就这么过了就算了,何必还要摆宴? 大晋贵女的及笄礼,素来是要紧的,要提前许久就准备起来。 请赞者,请宾客,越是尊贵越是出彩。 可宁芝觉得没意思…… “我又不需要摆排场了。”宁芝道。 她要是办,太子妃肯定来,女眷里,还能有谁比她尊贵的? 男客里,裴珩会来,说不定太子也会给面子。这样的人不必请吧? 第287章 及笄礼怎么办 “姑娘听老奴一言,别叫王爷不安心吧。”忠叔沉默许久,还是道:“王爷心里看重姑娘,要是因为王爷去了,姑娘就不办了。那他老人家心里如何是好?” 宁芝咬唇,许久道:“我想想吧,明日再说好么?” 忠叔见她这样,只能先应了。 这一夜,是裴珩回了临京之后第一次宫中摆宴。 宁芝也参加的。依旧是白衣,不算孝服,只是雪白而已。 然后多的是头上一个浅蓝色猫眼石的簪子。以及一对浅蓝色猫眼石配上白珍珠的耳环。 就算是装饰过了。 没人说她打扮的素净,毕竟宁则礼过世,她需要穿一年白。 坐在裴珩身侧,宁芝神情恬淡,也没叫人看出是心情好不好来。 不过,过了一会,宁芝就与裴珩说了谢谢。因为她今日白天才知道裴珩昨日收拾了一遍裴紫玲。 说起裴紫玲,也是个奇葩中的战斗机。 猪头还没好彻底,就涂着厚厚的粉又出席宴会来了。 简直是打不死。 宁芝轻飘飘的看过去,裴紫玲低头并没有看她。 宁芝想,这到底也是打乖了些吧? 裴珩先与陛下喝了一杯,又和太子喝了一杯。 众人敬酒,他也就一小口一小口得喝了点。 宁芝就陪着他,时而吃点东西,看看歌舞。 过了几轮之后,裴珩道:“父皇,儿臣有个事要求父皇。” 陛下便放下酒杯看过来:“珩儿有话就说,什么事还值得求?” “多谢父皇,是要求的。儿子打算在宫里摆个宴,父皇可允许么?”裴珩道。 陛下还没明白,太子已经明白了,看了一眼裴珩,心中叹气。 “摆宴?这不是摆宴?你还要摆?”建文帝不明白。 “不是今日,是六月三十的时候。”裴珩笑了笑。 宁芝猛然看过去,震惊了一下。 “六月三十?什么日子?”建文帝依旧不明白。 “是芝芝的生辰,她今年十五岁,及笄了。儿子想叫她进宫办及笄礼。父皇您答应儿子可好?”裴珩难得当众撒娇。 却是为了自己的未婚妻。 在场的人都情不自禁的看过来,心说这宁家九姑娘失去了最大的依仗之后,竟是越发出彩了? 裴紫玲怨毒的看了宁芝一眼,不过也没敢叫人看出来就是了。 “哦?十五了?大了。”建文帝浑浊的眼睛大概往宁芝这边看了看:“这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他顿了顿,没有马上回答,但是也没露出不高兴的样子来。 “哎,好,既然是这样,就在圣元殿办一场吧。及笄之后,就能大婚了。”建文帝慢吞吞的:“等你祖父的周年过了,就给你们安排吧。早些大婚,也好。” 裴珩眉毛一挑,倒是意外了一下。 他的本意是在飞虹殿办就好了,也是抬丫头的身价了。 但是父皇这手笔不小,竟是在圣元殿里给她办? 也好,圣元殿一办,丫头不怕站不住。 “宁芝多谢陛下,只是宁芝身份,怎么可以在圣元殿办呢?宁芝求陛下收回成命。”宁芝起身,跪下来道。 建文帝摆手:“你起来吧。以后就是珩儿嫡妻,圣元殿办也不是什么大事。” “哎,这一转眼,宁爱卿去了这些时候,朕很想他。也算是替他疼爱晚辈了。” 宁芝心里酸涩的厉害,有疼痛,又感动,又感激,也有说不清楚的压抑。 终究是磕头谢恩,起了身。 裴珩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拉她的手:“多吃一点。” 宁芝回以一个笑,然后也使劲捏了一下裴珩的手。 情绪太多,需要镇定下来。 她没想到,裴珩竟是这么想的,叫她进宫办一个生辰。 太子妃宁鸾方才起,就在抹泪,她看了许久,都看得出坐在侄女身边的那个人是多真心。 侄女跪下去的时候,他就一直盯着,皱眉,似乎是带着珍惜…… 她想,这才是真的两情相悦吧? 当初侄女怎么说来着?她就是看上了裴珩,就是觉得裴珩好。 可不是么,就是好啊。 宁鸾情不自禁的看太子裴诀。 裴诀虽然依旧儒雅也清俊,可惜常年被病痛折磨,到底是形销骨立没有什么美感了。 也全靠一身太子的服侍,一身太子的威仪撑着。 宁鸾甚至已经想不起她最初为什么喜欢这个人了…… 还有,这个人是真的对韩清宁情深似海么? “芝芝也十五岁了,是过的极快,孤王还记得初见芝芝,一个不大点的孩子呢。”裴诀笑了笑。 “可不么,这满临京的贵女,就属九姑娘出挑了。”福王赔笑呵呵。 韩佩鸳和贺秋云坐在后头,心情几乎一样。不屑也是一样。 心想福王也许是瞎了。可惜,这份怒气和不屑终究只能藏着。她们没本事吧,没本事叫裴珩对她们好。 她们也不知道这动不动敢动手的宁芝是哪里好。哪里叫二殿下看在眼里了。 散了宴会,裴珩送宁芝回府。马车里,宁芝就抱住裴珩:“你怎么这么好?” “闭嘴。”甜言蜜语的,裴珩可懒得说。 “我要是在圣元殿办了及笄礼。以后你后院的女人就永远及不上我了。”宁芝抱着裴珩的脖子,看着他:“他们本就低了一等,如今更低了。” 裴珩失笑,胸膛震动,叫宁芝感受到了别样的迷人。 “难道不是么?我可不是个好人。”宁芝哼道。 裴珩笑着也搂她:“谁要是把你看成个良善的好人,那可是瞎了眼了。” 宁芝白眼:“又没见你嫌弃我。” 裴珩不说话,他当然没嫌弃。这样的芝芝极好,他又不喜欢那种菟丝花。 “好事谢谢你。”宁芝亲了亲裴珩的脸:“我很感动。” 裴珩摸摸她的头发,没接话。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回府,裴珩将她扶着下来:“今夜不留了,自己好好睡?” 宁芝点头:“我知道,你要去太子那么?” 裴珩点头,又揉了一下她的头发,看着她进了府。 回去之后,宁芝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忠叔。 忠叔很高兴,姑娘的及笄礼,宫里办更好不过了。 第288章 什么时候低调过 宁菘有点踌躇,怕皇室将宁芝捧得太高,最后没好结果。却被公孙康一句话就安抚了。 “姑娘什么时候低调过?” 宁菘一愣,也不禁摇头。 是啊,这么妹妹,什么时候低调过? “我只是……担忧啊。芝芝聪慧过人,可是与她打交道的是皇子。以后……” 以后可能是皇帝。 “三公子担忧的极是。只是,九姑娘自己聪慧过人,心里未见得没有数。如今皇室对九姑娘好,三公子就担心了?可是三公子想过么,就算是九姑娘谨守本分,做出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来。只要还是宁家的姑娘,以后要是皇室翻脸了,还不是一样?” 冯路平道:“如今姑娘这般,虽然看着高调,可是姑娘有手段,有本事自保。真有那一日,也不至于坐以待毙。” “是啊,姑娘之所以不许宁家这大船有一丝沉的危险何曾是为自己。如果有一日,二殿下更进一步了,宁家确实需要考虑如何自保。姑娘在,这些事她就能从中斡旋。这也是公爷的想法。公爷盼着九姑娘过得好,也指望九姑娘能拉拔宁家众人呢。”公孙康叹气。 他们两个,始终不习惯叫一声王爷,每次提起,还是公爷。 “多谢你们提点我,宁菘毕竟还是单纯了。”宁菘拱手作揖,很是恭敬。 两人忙道不敢,倒是也没小看了宁菘。 宁菘这个人,本事是有的。若是生在盛世里,自然是一代名臣,光风霁月的性子。 可惜,生在这吃人的世道里,若不是宁家庇佑,他做不得官。 所以,他的考虑总是有点弱势,他们也习惯了。 裴珩去了太子府,就被太子叫去了寝殿里。 太子一下午一晚上在宫里坐下来,已经是受不住了。这会子半躺着被丫头捏腿。 他常年喝药,导致一双腿经常浮肿。 “大哥。”裴珩坐在他对面:“叫御医看看吧?” “看过了,捏一捏就好。你晚膳吃好么?给你加一点?”裴诀问。 裴珩就点头,确实没怎么吃饱。也不是没吃饱,就是当时喝多了,肚子满了就没吃几口吧。 见他点头,裴诀就忙吩咐人给他做去。 不多时就有人送来了鸡汤面。 裴珩也不客气,就着各色小菜吃了一碗,又吃了些点心。 他吃饱喝足了,裴诀的腿也好些了,就挥手叫人出去,哥俩单独说话。 “怎么想起给芝芝在宫里办及笄礼了?就在宁家办,到时候你过去不也挺好?”裴诀还是不太赞成的。 “大哥,她今年经历了这么多,府里办。她只有难过的。”裴珩也回答的直接:“及笄对于女子来说,是个要紧的日子。一辈子一次,何苦叫她难过呢?” “……我记得你一开始不愿意娶她。”裴诀老调重弹。 “大哥,她很好。以后的事不好说,但是她是个聪明的丫头,我们……我们分得清很多事。”他们自己,与宁家。 有时候看似搅合不轻,但是实际上,他们心里都清楚。 “万六的事……想来你也知道。芝芝参合了多少你知道么?芝芝……”裴诀顿了顿,带着犹豫,却还是说了:“一开始,是大哥看的狭隘了。只看她聪明,是你的良配。却不知道她这般聪明。也……够狠心。” “宁家的姑娘,不都是这样?”裴珩想起太子妃,自嘲一笑:“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不,不一样。”裴诀摇头:“你觉得太子妃有她侄女一成的狠辣么?当年的事……诸多繁杂罢了。” “倒也是,把宁芝放在宁鸾的位置上,她能做的更多了。”裴珩说着,又自己否决:“不,如果是那样,宁芝一开始就不会做。” “所以,芝芝有脾气,有性子,偏还沉得住气。这样的女子,是好的,却也不好。有朝一日,她心大了……” 裴诀深深吸气:“你总是要往上走一步的,那时候,宁氏这般有权势,再有一个强势的皇后……你如何是好?” 裴珩忽然笑出来,摇摇头。 心想,终究是不能说芝芝甚至还想做个女帝呢。 见他笑了,裴诀无奈:“你这孩子……” “大哥别担心。如今想来这些太早了。说句不好听的,父皇糊里糊涂治下的大晋都六十多年了,宁家都没造反。到我这里,就能造反么?总不能因为怕,就如今逼着他们吧?” “至于芝芝,这样的芝芝我很喜欢。要是成了个弱不禁风的,我反倒是没兴趣了。夫妻不和睦,多少事端……” “罢了罢了,你还是个痴情的。”裴诀摆手:“快别糟心了,滚去睡吧。明日再说罢。” 他看出来了,万六的事,珩儿都知道,只是不想说。 也罢,他既然一心想扶着弟弟上去,就不问这些事了。他相信裴珩。 裴珩带着笑意离开,裴诀一只手抓住床沿,平息着眩晕。 良久,卫凌进来:“殿下!” “没事,没事。”裴诀说着,可是他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了。 卫凌忙将枕头底下的药瓶拿出来,倒出三颗给裴诀吃了,端来水赶紧喂他喝下去。 然后扶着人就靠着他。 御医说了,这一阵上来的时候,千万不要躺着,越是躺着越难受。 殿下这么难受,已经有大半年了…… 最开始一颗药就可以止住,如今居然要三颗了。 裴诀如今是五感缺失。听不清楚,看不清楚,像是与世界隔着一层膜。 他觉得过了很久,其实也就是几分钟,终于看得清楚,也听得见了。 “不要叫珩儿知道。” 卫凌手紧了紧道了是。 “孤王没多少日子了。”太子捏着卫凌的手:“孤王就怕父皇糊涂了,父皇如今真糊涂啊!” 万一糊涂了,他死后不肯马上册封裴珩为太子呢? 卫凌想说殿下不要这么说,您一点能好的。 可是话到嘴边,终究觉得没意思。他们主仆之间,无话不说,说这个虚的干什么呢? 殿下这样,多则一年,少则半年,势必久长不了了。 “不会的,陛下毕竟是疼爱二殿下的。皇孙殿下根基太浅不至于的。”卫凌终究是实话实说。 第289章 命不久矣 “哎,父皇这一辈子,糊里糊涂的一辈子……”裴诀被病痛折磨。这会子也有点糊涂,只是担忧:“孤王不放心啊。” “殿下不要太担心,不管怎么说,二殿下在左洲已经站稳脚步了。苍梧洲李承锦也是咱们的人。宁家贺家也不可能看着皇孙殿下上位。有这些人撑着呢。他不会有事的。”卫凌道。 “哎,人啊,到了快死的时候,才知道担忧。又怕宁家拿捏他,又不能叫宁家倒了不撑着他。还是他比我看的清楚。是,你要是处处防备宁家,宁家凭什么撑着你呢?”裴诀苦笑。 那一阵过去,终于是浑身无力了。 被扶着躺下去:“孤王困倦啦……” 说着,就闭眼,很快就睡过去了。 卫凌看他睡,却没有一丝放松的感觉。 过去殿下因为病重,总是睡不着,一夜一夜的熬着。活活耗干了精气神。 如今,他终于是睡得多了,可是御医也说了,这不是好事。 因为他时日无多,因为他终究是将一身的生气即将耗尽了。 如今他睡着了,甚至叫不醒…… 卫凌将被子拉起来,给太子盖好。便是盛夏,太子也不会热,他只会冷。 出了外头,卫凌深吸一口气,夏日夜里燥热的空气叫他觉得心烦意乱。 然后靠在柱子上,看着天上的星辰,心里是万箭穿心的难受。 好好的人,竟是这样一辈子受病痛折磨……他真是恨死了宁鸾,也恨宁家! 可偏,裴氏还离不开宁家。 他不禁佩服起了宁则礼。想当年的宁家,虽然也权倾朝野,毕竟不是如今这般举足轻重。 宁则礼真是够聪明啊,带着宁家一家子,就活生生走到如今的地步。 就为了能护着宁鸾,能叫宁家子弟不被欺凌。 是,他做到了。他人死了,宁家的人还是不能动。太子妃宁鸾也还是不能死…… 甚至因为宁九,宁家可能永远都能庇护太子妃…… 这份远见和魄力,由不得他卫凌不服! 由不得太子不服! 此时的皇孙府上,后院一处阁子里,只听着女子的惨烈哭泣。 许久,裴霖将手里沾着血的鞭子丢在脚下。他脚边赤身的李氏已经被打的后背全都破了。 屋里一股子淫靡的味道,不必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李氏伏在地上的毯子上,不敢再大声哭,只是小声哭泣。疼,耻辱,惧怕,这些情绪一直都追随她。 她浑身都在抖。 每次侍寝几乎都是灾难,皇孙殿下这些癖好从来不藏着。 可惜她不能不伺候。 裴霖这会子浑身轻松,不嫌脏的将李氏抱起来:“乖乖,疼了?你知道本殿就这么些爱好,不怕,皮外伤罢了。下回本殿轻点,不叫你见血可好?” 他这会子温柔又多情,全不是方才的样子。 李氏却是控制不住的抖的更厉害了。还有下次…… 嘴里却不敢说不,只哆嗦着应了是。 “怕什么?到底也伤不着你多重。本殿多来几次,你不是也过的舒服些?”裴霖轻轻摸着她的肩膀,倒也没去碰她的伤口。 李氏点头,心里鄙夷自己不知自爱。 孙氏不就是受不住不愿意伺候了,才轮到她了么? 她自己愿意,虽然每次都受罪疼痛,可是皇孙殿下赏赐的也多。 后院里的奴才们也不敢小看她啊…… “你要是有本事,给本殿生育。就抬举你个庶妃的位置。”裴霖昏昏欲睡道。 李氏虽然还是哭,心里却松快了。 罢了,殿下就是这爱好…… 她甚至想着,殿下这般人物,有这爱好就有吧……实际也不是真的不能忍。 傻乎乎的李氏就这么被抱着也昏昏欲睡起来。 甚至自己都不曾想过,就算是有这爱好,事后是不是也该给她后背那血淋淋的伤处上药。 裴霖是今日别陛下对裴珩的纵容刺激的,故而才对李氏下狠手,他这会子释放了一身戾气,觉得舒服多了。 要说裴霖对谁都变态还真不是。 对姒婳就挺好,对安氏么,有点暴力,倒也没到上鞭子这份儿上。 对新进府的新月,还在宠爱的时候,也没上这些东西。 唯有李氏孙氏,他可不在意,所以说叫她们生育不过是一句随意的话。 怀得上再说吧。 裴霖很享受这种能掌握自己的女人的感觉。 他甚至在心里得意着。对哪一个女人是什么态度。是和善,是神情,是如神祗。还是如主子。 他享受这种感觉,享受这种作为尊贵的皇孙能将这些人都掌握控制的感觉。 在外面,他要装做温和善良谦谦君子。 而回了后院里,他是绝对的王!不在需要隐藏自己,他放任自己演戏或者露出本性来。 享受这些女人们对他的爱慕,惧怕,以及崇拜。 睡梦中的裴霖像是梦见了他已经高高在上。 下面跪着的,是他如今不敢直面的人。 他将他们踩在脚下,如蝼蚁一般的踩着。 然后,他睥睨天下,俯览众生。他是皇帝,是主宰。 而他的美梦被一声惊雷打断,紧接着是暴雨下来。 与此同时,两个黑衣蒙面的刺客从窗户闯进来。 裴霖猛然起身,将怀中李氏甩开,大叫了一声。 沈夕宁就在外头,不比叫就已经听见有刺客了。 很快,屋子里就打成一团。来的只有两个人,但是这两个人着实武功不错。 从屋里斗到了院子里,竟是没被抓住,虽然行刺失败了,但是却全身而退。 甚至还打伤了一个皇子府的侍卫。 裴霖穿好里衣,面色难看的出来:“跑了?” “属下们无能,沈大人去追了。” 不多时,沈夕云也过来了,他今日本来是不当值的,所以来的迟。 “什么人这么大胆子?”裴霖皱眉:“去通知梁楚晗和赵瑞!” 他心里是有猜测的,只是没想到,不屑一顾的裴珩居然也会派人刺杀? 这是不是证明,他终于叫裴珩忌惮了? 沈夕云皱眉应了是,临走道:“殿下不能坐以待毙!” 裴霖眉头死死的锁着:“先去吧。” 说罢,就穿着里衣,在侍卫们的保护下往前院去了。 第290章 黑锅 被他甩在屋里的李氏本就一身伤痕,直接被他从睡梦中丢下来,人都晕了。 等裴霖走了,丫头进来都不忍心看。 李氏赤身趴在脚踏上,姿势难看不说,后背全是血痕。甚至腿间还是污秽的…… 而始作俑者根本不在意。甚至没叫人进来看。 裴霖去了前院,完全换好衣裳之后,静坐等待。 不管他这个皇孙的身份陛下究竟是不是看重,但是他遭遇刺杀之后,梁楚晗和赵瑞就不能不重视。 尤其是,死了一个宁则礼,还死了一个万六之后。 如今又是皇孙被刺杀,真真是叫人不得安宁了。 于是梁楚晗和赵瑞一前一后,来的都很快。 不顾大雨,两人赶来自然也是抓不住人了。 与此同时,韩家,韩佩齐的院子里有一处灯火通明。 两个三十余岁的男人换了青色的衣裳才去见韩佩齐:“主子,我们回来了。” 韩佩齐笑着看他们:“没受伤吧?” 两个人都说没有:“也没被跟着,那小子有几下子,不过也就一般吧。正好雨大,也就甩脱了。” “很好,辛苦你们了。”韩佩齐笑道。 一个男人却问:“这属下有个不解的问题,这刺杀是可以成功的,怎么……” 为什么收手? “死了还能行么?他不能死。本公子就是给他上个紧箍咒,叫他知道不动就得死。”韩佩齐笑着:“咱们皇孙大人要紧着呢,怎么可以死了?” 金铭失笑:“你们还不去歇着?公子自然是有考量的。” 那俩人虽然不是顶聪明的,自然也不是蠢货。不然武艺也不能学的这么好。 这会子俩人都明白了,嘻嘻哈哈的去了。 韩佩齐慵懒的靠在软榻上:“敲打他一下,他就不做水磨工夫了。” “这一来,要乱起来。想必二殿下那也不顺。”金铭道。 “叫他看着出了这事也得不了了之,他不是更生气?生气好啊,生气了才有心思动一动嘛。”韩佩齐打了个哈欠:“不早了,睡吧。” 说着,就起身往里头去。 倒也没指望就借刀杀人,裴珩哪里那么容易被这么算计了? 就是催一催他们,太平和了,不斗可不行。 这就跟斗蛐蛐一个道理,不动没机会嘛。 这么大的雨,纵然是皇孙遇刺,也不会有人赶着进宫惊动陛下去的。 甚至没人敢惊动太子殿下,毕竟太子殿下病着呢。 最后死来想去,总是要报的,所以只能去惊动二殿下了。 而赵瑞跑的快,出去抓人了。这事就落在了梁楚晗头上。 他真是百般不愿意,可也没法子。只好带着人去太子府了。 又不能惊动太子,可二殿下今儿住太子府上了呀!这一夜真是没法好了。 其实这会子都快天亮了,只是雨势太大。故而天一时不亮。 梁楚晗到了太子府的时候,将求见二殿下,希望不要惊动太子殿下的话说了。 他第一个见着的,自然是卫凌。 卫凌撑伞出来见了他,听梁楚晗说了皇孙遇刺,这才叫他进去。 也只是他一个,带来的玄衣卫是不可能进去的。 梁楚晗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不敢有怨言,就进了太子府。 前院里,给裴珩留着的小院里,裴珩睡得香着呢。玄雷玄风在外护卫。上官纪还在左洲,如今近身跟着裴珩的就是他们两个。 苏睦毕竟是个武艺一般的文臣,所以一般不跟着四处走。 两个人抱着剑靠着回廊闭眼休息,听见脚步声,就都站起来了。 见是卫凌带着梁楚晗来,两个人低低的问好。 “是有事?”玄雷考虑叫不叫殿下呢。 “是有事,二殿下什么时候睡得?这会子能叫么?”卫凌自然偏向裴珩。 裴霖遇刺,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这……二殿下睡得也不早,事情急么?”玄雷问。 梁楚晗要气死,最终还是说了一句:“还是请叫一叫殿下吧,皇孙那里还等着。” “出什么事了?”屋里,裴珩皱眉问了一句。 虽然雨很大,但是他还是听见有人来,只是没具体听见说什么。 随着他这一句,屋里的灯渐渐亮了,赵瑞出来请他们进去。 进去就见裴珩穿着里衣,披着一件袍子坐在那:“什么大事?本殿睡个觉都不安稳了?” 梁楚晗上前见礼,将皇孙遇刺的事说了。 裴珩皱眉:“裴霖遇刺?谁要他的命?” “不曾抓住刺客,兹事体大,所以来请二殿下示下。”梁楚晗道。 “示下个屁!该抓人就找去!裴霖没事就好。你先走吧,不要去惊动太子殿下和陛下,本殿没睡醒,天亮了再去看吧。” 梁楚晗也不是非要裴珩说什么,他被赶来找人,人不肯去,那没法子。 于是也不为难就退出去了。 裴珩打了个哈欠:“玄雷,派人查。告诉苏睦一声。” “是,属下这就去。”玄雷拱手。 裴珩淡淡起身:“这件事要不是他自编自演的话,那本殿还真是高估了他了。” “殿下是怀疑他背后有人么?”卫凌惊讶。 “不然谁要他的命?我要他死还用刺杀?也不会是芝芝。就算是怀疑他杀了宁则礼,宁家也不会这么报复的。” 宁家势必会叫裴霖光明正大的死的凄凉。 刺杀,那就不是他们家风格。 卫凌确实第一时间怀疑是宁家来着,这会子也不确定了。 “管不了那许多,本殿是真的没睡醒。” 卫凌失笑:“那殿下再睡会吧。” 裴珩嗯了一下果然又回了内室继续睡觉去了。 至于裴霖,爱死不死。背后有鬼他是知道的,背后这人挺着急的嘛。 裴珩将袍子丢开躺回去翻身面朝里头,将头埋在枕头和被子里,蹭了一下。就睡着了。 人就这样,当你习惯了四面八方都有敌人的时候,也就淡定了。 自己被刺杀都能淡定,何况是裴霖被刺杀呢? 再说了,就算是自编自演,无非就是给他个黑锅么。他根本不怕。 要是叫他背黑锅,他大约就直接用这黑锅直接将裴霖砸死了。 第291章 不会有事 裴珩不出现,裴霖脸色就别提多难看了。 这一场雨从大雨成了小雨的时候,天终于彻底亮了。 宁芝起床就见李执进来汇报了:“姑娘,昨夜出事了,皇孙的殿下府邸进了刺客。皇孙无事,刺客没抓住。如今临京都知道了。” 飞刃已经回了孤笼镇,如今宁芝跟前,就是李执和秦毓他们照顾了。 宁芝叹气,坐起身隔着榻上的帐子以及内室门口的纱帐看李执:“这可真是一天都不消停啊。” “方才二殿下的人来说叫姑娘醒了回话,带姑娘您看戏去。”李执好笑的问:“姑娘您去不去?” “那就去吧,都叫我去了。不过我这早膳哪里吃啊?”宁芝扶着白芷的手站起来:“叫裴珩过来?” 想了想又道:“算了,你叫人传话,就说我一会自己去皇孙府上得了。” 再叫裴珩来,也不大合适了。 李执应了一声是,就出去了。 宁芝吃过早膳,雨还是没停。江南的雨,有时候延绵半月都是有的。 宁芝并不奇怪。换好了衣裳,就坐车往皇孙府上去了。 到了门口,就见苏睦候着她呢。 与她互相问好之后,就撑伞要扶着宁芝。 宁芝笑了笑表示不用扶着,也没叫他让开,就这么由着苏睦与她在一个伞下进了府。 前院里,玄雷见了他们就上前见礼,护持着宁芝进去。 裴珩正在正当中坐着,裴霖,赵瑞,梁楚晗,以及卫凌和临京的京兆伊冯威都起身。 宁芝进来,裴珩自然过来几步:“淋湿了没有?” “没有,倒是苏大人淋湿了吧?”宁芝侧头看。 果然苏睦肩膀湿了一片。 “不碍事,臣是男子。姑娘没淋湿就好。”苏睦笑着,随意甩了几下袖子上的水渍,就不管了。 裴霖没有皱眉,但是心里也是很不高兴的。 这会子叫人上茶,又叫人伺候苏睦擦了肩膀的水。 宁芝先给皇孙见礼,他都不敢受,其余人更是不敢受了。 她也不管那么多,就大方的坐在了裴珩身侧:“刺客没抓住么?” 裴珩摇头:“昨夜雨势太大了。没留下痕迹。” 说罢,又转头对赵瑞等人道:“禄郡王的事,还未有结果,九姑娘也是担忧这其中有什么相同之处,故而来了。” 这是解释宁芝为什么来。 赵瑞等人忙表示应该的。 心里想,反正这位姑娘别说这里了,就是左洲的军营不也是几进几出么?他们根本不敢置喙好么? 都坐定了,宁芝才问:“皇孙殿下没受伤吧?” “多谢姑娘担忧,倒是没有伤着。吓了一跳罢了。”裴霖笑了笑:“按说,我虽然是个皇孙,可也没什么要紧的。刺杀我是为什么呢?” 他此时不称本殿,只是说我,倒像是带着一丝无奈和平和。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莫不是皇孙殿下私下里有什么宝贝叫人瞧见了?怀璧其罪?”宁芝侧头,带着一丝笑意,像是一个真的不懂什么事的小孩子一般问。 “不许闹。”裴珩故意去捏宁芝的脖子。 细嫩漂亮的脖子被他轻轻一捏,缩了一下,宁芝撅嘴不满意:“那为什么要刺杀皇孙啊?我都想不通!” 是啊,为什么呢? 这是在座所有人的疑问。 不是没有人怀疑裴珩的,可是往深了想想,至于么? 皇孙殿下便是有些势力,那能与二殿下比?不可能的呀! “此时也是臣的失职。”赵瑞沉吟。 “赵大人何错之有,哎,偌大个临京城,哪里都有事发生。赵大人和梁大人总不能处处提防吧?”裴霖忙道。 不过,说是这么说的,可是接连出事的都是大臣和皇室的人,他们两个到底还是有责任的。 裴珩轻轻敲着椅子把手:“先抓人吧。裴霖你有什么看法么?若是不便与本殿说,就与陛下说。” “皇叔这是哪里话,侄儿就是没什么想法,这才着急。哪里有不能与皇叔您说的?”裴霖一脸认真,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有点谄媚。 “那就这样吧,该看的也看了。赵瑞,你派人将这府邸护卫起来,不管是不是能抓住人,至少不能再出事了。”裴珩起身,拉着宁芝的小手叫她也起身。 “本殿先进宫了。” 众人忙恭送,看着裴珩牵着宁芝的手往出走。 出了屋子,就在回廊下将斗篷给九姑娘披着,然后接了侍卫手中的伞撑起来。又拉着她的手,就这走了。 身后,裴霖若有所思的看着,心里的疑团也是越滚越大。 他第一个怀疑的自然是裴珩,可是如今,倒是不太确定了。 裴珩要杀他,会只派了两个人? 其实,裴珩要杀他的话,不会这么简单的吧? 虽然梁楚晗是个墙头草,可是至今依旧是长在陛下那个墙头上的,虽然有偏向他的意思,却也不敢实实际际偏过来。 而赵瑞,是始终忠心陛下和太子的。 如此,要是裴珩要他的命,他大约逃不了。沈氏兄弟再厉害,也不过是两个人。 那么,不是裴珩的要是杀他?或许是警告他?警告他什么呢? 再或者,难道是宁家? 宁家知道了么? 知道了的话,也不会这么简单吧? 不过,这只是开头,谁知道这是不是个试探?可要是试探的话,不是打草惊蛇了? 此时此刻的裴霖,丝毫不敢小看了这次刺杀。有时候想的越多,就越是担忧。 毕竟不知道敌人下一次的刺杀或者是下一次的出手会是什么样子,在哪里。 宁芝被裴珩扶着屁股送上马车,然后裴珩也上来了。 “我来晚了?”宁芝一坐下就问。 “你说呢?事情都说完了你才来。”裴珩看她:“懒。” “哪里,昨夜大雨,我被惊醒之后好久没睡着。早上就醒来晚了嘛。”宁芝靠着他哼哼:“又肚子饿,就吃了饭,于是就这会子了。” “再说了,你会告诉我细节的吧?我不来也不会有事对不对?”宁芝眼巴巴的看着裴珩。 裴珩最终没忍心反驳,昨夜那会子他都被大雨惊醒了,何况她呢? 第292章 上眼药 “这刺杀该不是他自己做的吧?”宁芝靠着裴珩分析:“杀他意义何在呢?” “本殿杀了他,绝了后患。宁家杀了他,报仇雪恨。”裴珩看着宁芝道。 宁芝顿了顿:“我并不敢确定我爷爷是他杀的。至今,都没查清楚那一批侍卫为什么中了药。” “而且,你要杀他还等今日?你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吧?”宁芝叹气:“不过,可惜要是怀疑起来,你我首当其冲了。” “不用担忧,有本殿呢。”裴珩见她这般,就揉揉她的手。 “我不担忧,我都习惯了,这算什么事?”宁芝冷笑:“这一年,我经历太多了,不在我身上切实发生,我都没什么真实感了。” 裴珩不喜欢宁芝这样,像是受伤太多,都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一般,叫人觉得心疼。 抱住她道:“应该不是他自己的手笔。他如今也勉强站住脚跟而已。背后做事是肯定的,面上他不敢。” 这种事,裴霖眼下沾上了没好处的。 因为陛下并不在意他是不是被刺杀了。何况,如果说真是裴珩要他死,那陛下只怕是彻底偏心下来。 有什么好处呢? “韩家么?”宁芝没动,由着马车的晃动将她的身子弄的一晃一晃的在裴珩身上。 “正在查。”裴珩眼神锐利:“韩氏近来,有些太过嚣张了。” 宁则礼死了之后,文臣之间势必重组。 之前宁芝的手笔,叫言官们渐渐不在弹劾宁家,可是这只是争对宁家一隅。 朝中少了的位置势必还是要填补的。 至少这丞相一职,就至今还空着呢。韩家难道不想要么? 何况,有时候文臣才最易控制局面,宁则礼死后,韩家在临京可谓一家独大了。 不管是如今的宁家还是贺家,都是领兵在外的,朝堂中的事,必然是弱一点。 宁菘远不到能将宁家过去的人脉笼络起来的地步。而忠于宁家的人如今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为宁家出力。 说到底,宁家仍旧有实力,可是领军人物一时还没有呢。 宁浩不擅长这些,宁江更是不行。宁蕴才领兵,两头顾不上。 宁芝再是厉害,也不可能做这个领头人。如此一来,谁也拦不住朝堂上的风云变幻。 这种情况下,韩家怎么可能不出头?多好的机会呢? 何况除了韩家,还有近几年崛起的木家。 毕竟一代新人换旧人,谁也不能永远高高在上。 “你回来之后,这丞相一职是不是也就定了?”宁芝问。 “如今的人选,不是韩成就是木慈仪。”裴珩也不瞒着:“本殿的意思自然是木慈仪。虽然这也是个老狐狸,但是至少没有太多纠葛。” “太子殿下是不是赞成韩家?毕竟还有一个韩侧妃在?”宁芝问。 裴珩摇头:“大哥并不十分赞成韩氏的做派。” 宁芝哦了一声,心想你们裴家的男人真是有意思,做太子的不赞成自己的两个岳家,却一个个都养成了动不起的大臣…… “我见过这位木大人。”宁芝轻声细语的。 过去木慈仪来府上的时候,宁芝见过几次了。印象中是个和蔼的人。 不过那只是表象。 裴珩点头,出神没说话。 宁芝也就不说话了,只是想着,其实这丞相一职空不了多久的。木家与宁家没什么太大的交集。 也没有仇恨,要是木大人上位,对宁家更好些吧? 胡思乱想中,就到了宫中。 这会子,宁芝才反应过来,她进宫干嘛?没事做呀? 不过也懒得问了,心里谴责自己,跟裴珩在一起总是犯傻…… 进了宫,裴珩叫人送她去飞虹殿:“你先去等着,无聊了自己玩儿。本殿一会就回去了。” 宁芝无语的看他,自己玩什么?我又不是孩子? 还是摆摆手跟着人走了。 真把自己当个孩子算了。 裴珩去了圣安殿,见了建文帝。 建文帝一早就知道了皇孙遇刺,果然不是太在意,听闻裴珩过去了,更是都懒得问了。 这会子裴珩来,直接就道:“父皇,裴霖遇刺,儿臣担忧他怀疑是儿臣做的。儿臣不愿意背黑锅。” 建文帝本来想问儿子你吃了没,你这么早来了? 还没开口就被这句话弄得愣住了。 原谅八十多的建文帝反应没年轻人快,半晌才道:“怎么能怀疑你?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裴珩一脸的委屈,声音都带着委屈:“儿子哪里知道啊!可是他就是怀疑儿子啊!什么东西,他遇刺莫不是原本就做了坏事?抛弃在妻子来着?那么大了,儿子不信他没婚配没女人。不然刺杀一个皇孙就派两个人?” 建文帝有几年没见自己的小儿子这么样子了。 一时间,一颗老心都化了要。虽然近距离也不太能看清楚儿子的表情,但是还是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个委屈的不行的儿子。 那还得了? 什么皇孙,就算是之前陪着他玩了几日,那是没有裴珩在。 只要是裴珩在,裴霖算什么? “他敢!朕看他敢胡说?”建文帝就差只说了,就算是珩儿要你的命,你能怎么办? “还好有父皇。”裴珩这句说的好委屈。 他也不算十分做戏了,这位老父亲一辈子万般叫他无语,可是对他的疼爱是实际的,是真挚的。 没对不起他裴珩。 “好了好了,朕在呢,珩儿不用担心。”建文帝拍裴珩的肩膀。 裴珩不动声色的动身子,没叫建文帝拍空了。 又说了一会话,裴珩这才去了飞虹殿。 压根没跟父皇提起宁芝。 二殿下往宫里带人,根本不需要跟陛下汇报好么。 当然了,他也没带过别人就是了。 飞虹殿里,宁芝看着一柜子的衣裳,脸色有点……微妙。 这一柜子,嗯……什么颜色都有,唯独没有白的。 也小了些。 “这是什么时候的?”宁芝问,心跳有点快。 “回姑娘的话,这是年初时候殿下叫人预备的……”燕知轻声道:“奴婢准备不周到……姑娘长个子了。” 倒是也有能穿的,可惜都是颜色艳丽的,如今这位姑娘守孝呢,就不能穿了。 第293章 梁楚晗 “你选一身能穿的蓝色绿色给我先换了吧。一会叫人回去拿就是了。”宁芝压住心里的情绪,吩咐道。 她的衣裳方才进来的时候一阵风来,打湿了。 燕知应了是,忙选了一件水绿色的是短了些,不过袖子还算合身。 裴珩回来的时候,就见穿了水绿色裙子的宁芝,正看着他。 没说话,就被宁芝扑过来了。 “裴珩,说你喜欢我好不好?”宁芝死死的抓住裴珩腰上的带子,抬头,带着渴望看着他。 裴珩是说不出口的。 可是对上宁芝这种眼神,他拒绝更是说不出口。 最终沉默了一小会之后,还是点头:“喜欢。” 宁芝就笑,眼眶红红的笑:“那以后还会为我准备衣裳么?飞虹殿都有,府里有么?左洲有么?” 裴珩愣了一下,明白过来。 还是解释:“这里最多。” 虽然他有了府邸,有了左洲,可是打小长大的飞虹殿不一样,所以这里最多。 宁芝抱住他:“以后会不会?以后我嫁给你之后会不会?” 裴珩没有想这么多,就当初准备衣裳的时候,也只是想着她经常来,有时候没有替换的不合适。 可是她这么殷切的问,他就觉得不能叫她失望。 何况,准备衣裳而已,又不复杂。 “会。”所以,他应了。 他不觉得麻烦。 而听见会的宁芝就笑的更深了。是啊,很简单的,裴珩是皇子,他不缺这点银子。自然可以一句话吩咐下去就办了。 可是,不缺银子,却需要耐心。需要将她挂在心上…… “好了好了,不是大事。饿了没?”裴珩怕她哭,所以拖着她往椅子边坐下来问。 宁芝失笑,也确实把那点泪意都逼回去了:“没有,早膳吃了又不久。你与陛下说了什么呀?” 裴珩这回可不肯说了,跟陛下撒娇上眼药这种事,打死他也不可能告诉宁芝的。 宁芝见问不出来,也没坚持。 她想着,裴珩有些话不能说也不奇怪的。 不过,因为裴珩上眼药,到了半上午,裴霖进宫来的时候。不仅没收到安慰,还被嫌弃了。 建文帝话说的极其不客气:“自己处置好自己的事。你虽然是民间归来,到底也是裴氏子孙!不要丢了裴氏子孙的脸!” 话到了裴霖耳朵里,就成了遇刺也是丢人了。 他毕竟不知道裴珩说了什么,所以又是气,又是怒,可是又不敢表现出来,憋屈无比的退下了。 这一来,把个老皇帝也恨的不轻。 梁府。 午膳时候一般梁楚晗不在府里的时候多。 宁菱的病还没彻底好,但是也不是前些时候那种不能起来的样子了。 这一场病简直将她一身精气神去了大半。 如今好汤好药的滋补着,又加上也年轻,总算是恢复了六成。 可也瘦的厉害。 丫头婆子都是宁家的多,她瘦了衣裳就经常换了改了,就没叫她感觉出瘦的晃荡来。 家里人问的多,宁菘宁芝时常叫人来看她。 她也渐渐宽慰些,后院里只有一个桃娘是个老实的,并不敢做妖。所以宁菱的病还算是好的快。 梁楚晗度过了最初的‘忙’之后,也时常来瞧她。 不过,今日午时回来过来用膳,就有些不寻常了。 宁菱叫人摆膳,自己还没坐下,后头婆子就给塞了个鸭绒垫子:“夫人垫着些吧。” 倒不是怕冷,而是她瘦了太多,硌得慌。 梁楚晗冷眼看着,心想这宁家的奴仆们确实尽责。 “垫着吧,为你好。”见宁菱有些不愿意,梁楚晗开口。 宁菱就点头应了。 宁菱不算彻底好了,所以需要忌口的不少,她吃的就很清淡,量也不多。 这一桌就多数都是梁楚晗爱吃的。 打发了婆子等人,梁楚晗道:“昨夜皇孙遇刺了。” 宁菱顿了顿:“皇孙殿下无事吧?” “无事,只是刺客没抓住。如今还不知如何,真是一脑门的官司。”梁楚晗摇头,很是无奈的样子。 宁菱看了他几眼,给他夹菜:“这也急不得,老爷身子要紧。” “你也多吃几口,记得你爱吃这个?不能多吃少吃点。郎中看病也没有一刀切的。”说着,梁楚晗将一小块鸭肉给宁菱夹过去。 宁菱笑了笑,果然就吃了。 也确实吃一点没关系。 两人气氛不错,梁楚晗又道:“一早还见着九妹妹了。瞧着如今九妹妹和二殿下极好。后来说是一道进宫了。” “是吧?二殿下不是还要给她在圣元殿里办及笄礼么?也是我家里……哎,本该是家里办的。”宁菱叹气。 “宫里办不是更好?也是抬举的意思。到时候你好些了,进去不用你费心。不然你作为娘家姐姐,是要出力的。”梁楚晗一副心疼她身子的样子道。 宁菱笑着应了。 等梁楚晗走了,宁菱洗漱好躺下来午睡的时候,一个人将这些事过了一遍。 她很清楚,梁楚晗与她说这些是套话或者是提醒她? 亦或者,就是叫她多想一点? 皇孙遇刺,是梁楚晗怀疑了宁家了么? 她不是很清楚,闭眼睡过去了。她毕竟还没好全,没有那么多力气。 经过家破人亡之后,宁菱看明白了一个人。那就是宁芝。 九妹妹是个厉害的,信她的,听她的,受她护佑是一件好事。 至少,梁楚晗和宁芝之间,她选后者。 以后不知道,眼下,她绝对信任宁芝。 梁楚晗出了正院,走了一会,就看见了桃娘。 他没在意,直接越过去了。 桃娘不敢跟着,只好又缩回去了。 梁楚晗不喜欢宁菱是一定的,要是换一个家世,说不定不是这样。可是宁家是他越不过去的一道坎。 可是梁楚晗与裴霖还不一样。 梁楚晗是小人不假,看不上宁家,还需要宁家护着他。可是于女人这方面,他其实算洁身自好的。 这些年里,沾手过的,也不过三四个。其中两个就是嫡妻宁菱和妾室桃娘罢了。 可即便宁菱病成这样不能与他那个,他也并不太热衷。 至少,他不迷恋于享受女人的仰慕。 他想要的,是权势。 第294章 及笄礼 裴霖回府就发了火,把自己的书房砸了个稀巴烂。 怒气冲冲的坐在椅子上:“竟然怪我?” 沈氏兄弟这会子才开口:“殿下息怒,二殿下一早就进宫了,说不定是说了什么。” “恶人先告状啊?”沈夕云要是咬牙切齿的:“这刺杀的还有谁呢?” “不管是谁,殿下都要冷静下来。如今形势对我们不利啊。”沈夕宁也叹气:“先前陛下对您不错,忽然之间就责难,只怕是二殿下说了什么。您说,是那件事么?按说是不可能的,咱们做的很干净。” “哥,就算是没有那件事,也一样的。你还真信了二殿下冲冠一怒为红颜啊?他之前去福王府撒野是做给世人看的好吧!”沈夕云哼了一声:“宁则礼刚死,他肯定不能不要宁家的姑娘了。这会子做出深情款款来,不是叫世人夸他?何况还给宁芝在宫里过生辰。陛下还同意了,不是做戏?” 沈夕云想着,这一切都是预谋好了的。 “倒也有道理。”沈夕宁点头。 “宁家总会查出个结果的。”裴霖淡淡的::“既然是迟早的事,不如早一点好了。” 沈氏兄弟对视一眼,马上明白了:“殿下的意思是祸水东引?” 裴霖冷笑:“不都说宁家九姑娘厉害么,不如叫裴珩自己领教一二?” “属下们这就好好想想怎么办。”沈氏兄弟兴奋起来了。 是啊,其实一开始,不就是想叫宁家和二殿下斗起来么?只是一直没成功罢了。 如今也不晚。 因为陛下的意思和太子的意思在前,所以裴霖遇刺这件事,虽然闹的满城风雨。就是没有在朝堂上提起来过。 可以说,无声无息就被压下去了。 裴霖自然不满,可是也不敢多说什么。 而他身在殿中省,还要忙一件事,就是宁芝的及笄礼。 既然已经决议摆在圣元殿里了,那就肯定不是小事了。 换言之,安排得跟得上场地。否则就是裴霖的失职。 裴珩从头到尾将苏睦派过去,他不允许出错。 不过,其实也是多心了,裴霖是万万不敢这里玩花样的。要是出错了,就凭如今陛下对他的态度。凉了的是他自己。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是六月三十了。 二十九这一日,宁芝就住在宫中了。留宿宫中,就不好住飞虹殿了,是裴珩将她送去了德妃的德馨殿住的。 德妃自然欢喜。 虽然林婉清没有机会嫁给宁蕴,但是她与宁浩的副将结了亲。林家也很满意。 所以德妃始终还算是拉拢了宁芝的。 一早起,宁芝就被套上一身精致无比的衣裳。依旧是白色,雪白的白。 上头绣着层层叠叠的花纹,都是白菊花,菊花在古代,意味着长寿。 白色丝线夹杂银色丝线,在雪白的底子上绣出花纹来,远看过去只觉得略带银色丝线的亮度。不刺眼,很柔和。 近看时,白色花纹已经将白色的底子都全部盖住了。 衣领,交领,袖口,衣摆处更是细密无比。 今日算成年,所以没穿松散的裙子,腰上系着一根同色的腰带,用银丝线勾出边来。挂着一对白玉玉佩。 玉佩是裴珩叫人送来的,雕刻着寓意吉祥如意的花纹。 鞋子也是白色,略用了些水蓝色丝线绣着花纹。如画龙点睛一般,又不艳丽,不犯规矩。 宁芝今日上了些薄的水粉,淡淡的描眉。 嘴唇上了一点淡粉色的胭脂。梳了个垂挂髻,依旧是小姑娘们的发髻。用银镶嵌白珍珠的一对钗装饰。 又戴上一对珍珠耳环。就算是齐活了。 毕竟也在孝期内,不能太过张扬了。 按实际规矩来的话,祖父的孝期内,是禁止小辈过生日的。 及笄礼就算能办,也绝不能大办。 这也是裴珩想给她办的意思,凡事扯上了皇家,就不一样了,很多规矩就能破了。 德妃亲自牵着宁芝来了圣元殿。 她很乐意接了这个差事,一般来说姑娘家的及笄礼,总是要找两三个身份高贵的女子来给她们成礼的。 宁芝肯定找了太子妃宁鸾。也确实宁鸾身份足够了。 不过,德妃是长辈,纵然不是正宫皇后,也是位高权重的一位女子。 所以今日给宁芝成礼的,便是德妃,太子妃,以及宁芝的八姐宁菱。 宁芝要求的,所以宁浩的嫡妻张氏和宁江嫡妻金氏都没再回来。 陛下和太子没来,他们两个也确实不能来,再来了就太过了。裴珩等人都在场,因为是女儿家的及笄礼,所以男客们都坐的稍微远一点。多数还是女眷靠前些。 及笄礼开始,先是太子妃念了赞词。 大意就是夸赞宁芝的美德,然后说她成年了,也劝诫几句以后成年了要怎么做人做事。这都是有规矩的。 纵然宁鸾是自己写的,大概还是有模子的。 然后是德妃,也一样的流程。 然后由宁菱上前,白芷配合她将宁芝的头发解开,当众重新梳妆。 将她简单的垂挂髻解开,用桃木梳子从头到尾梳了几次,然后再重新梳起来。 寓意姑娘大了,能出嫁了。 将垂挂髻输成了漂亮的百合髻之后,太子妃将一根钗插在宁芝头上。 那是一只金钗。赤金凤头钗,镶嵌着血红色的晶石。也就是红宝石。 古代工艺不行,所以这样的宝石很是罕见,又大,故而很是珍贵。 “这是当年姑姑及笄的时候,你祖母给的。姑姑今日给你。姑姑这一辈子不值得效仿。姑姑也不说你什么,你是个好孩子。自己走,好好走。”宁鸾含泪看着侄女,拍她的手。 宁芝应了是,谢过了太子妃。 德妃本来预备的也是钗,按说这就是礼仪。可是因为裴珩的话,就换成了一对手镯。 上好的玉镯子。给宁芝戴上:“来年就是一家人,你是个好孩子,本宫盼着时时刻刻见着你呢。” 宁芝谢过德妃。 裴珩一直都看着她,到这会子,起身走来:“本殿也给你预备了礼物。” 宁芝就笑:“我想到了。” 第295章 九凤钗 裴珩也笑了,打开手里的盒子。也是一根钗。 看着很新,也很好看。 他将那钗拿出来,阳光下,只觉得熠熠生辉。 金子独有的光芒叫所有人的看的清楚,不禁有人惊呼起来。 美。 很美。 栩栩如生的凤钗上,翅膀和尾羽一根一根都看得清楚。每一根尾羽的后头丢镶嵌了一颗小小的红宝石珠子。 而眼睛也是一对红宝石,明亮,鲜活。 最精妙的是,翅膀和尾羽做的很薄,所以随着裴珩的手,钗就在颤动。像是一只很小的凤凰想要飞翔一般。 可是这不足以叫人都如此惊叹。 而惊叹的原因多是因为这是一只九凤钗。 九凤钗啊! 历代唯有封后者,才能佩戴。尊贵如太子妃宁鸾,也只能用八尾的凤钗。就很是尊贵了。 如德妃之流,一品宫妃,只能是五尾凤钗。 “这钗做了许久,去年就开始预备、”裴珩走近些,继续道:“本殿已经拿去给父皇和皇兄看过了。他们都说好看。芝芝喜欢不喜欢?” 此言一出,就是说陛下和太子殿下没意见? 要知道,宁芝能不能戴九凤钗不光是她一个人的事,也是二殿下的事啊。 她带了凤钗,寓意以后是皇后,那么裴珩呢? 皇家最是忌讳这些了…… 没想到,二殿下竟是亲自去叫陛下和太子过目了么? 不过,知道内情的,想想二殿下的九龙佩,似乎也就悟了。九凤钗尊贵,可也是女子用的东西。 而这九龙佩,却实实际际是个尊贵东西。 仅次于陛下和陛下的玉玺了。 “我喜欢。”宁芝也不矫情,眉眼弯弯:“你给我戴上么?” 裴珩走过去的时候。太子妃伸手将她给宁芝的钗取下来:“有了这个,我这个倒是显得不好看了。收起来,改日戴。” 说着,还摸摸宁芝的脑门,倒是像是怕她不高兴似得。 经历这么多,宁鸾已经明白了许多,再不会担心宁芝和裴珩了。 裴珩就将九凤钗插在宁芝头上,然后看了几眼:“很配你。” “我长大了,殿下不说点什么?”宁芝歪头看他。 裴珩愣了一下,事实上,也没有未婚夫给自己未婚妻亲自戴钗的。 及笄礼最重要的,就是赞者的赞词,以及请来的赞者身份如何。最后就是重新梳头,然后戴上钗,就是成年了。 不过此时,二殿下虽然破例了,也不算什么。 裴珩想了想道:“愿你以后无病无灾,无忧无虑,开怀到老吧。” 宁芝一直都在笑,听完了这几句话,就牵着裴珩的手:“与你一起。” 裴珩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那只小手,莹白,柔嫩,却很有力量。 “嗯,一起。”他握紧那只手,心里也填满了一个小丫头。 当着所有宾客,宁芝抱住了裴珩,在他怀里,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希望一辈子都被你呵护。我也会爱你,疼你。我们一起,不离不弃。” 就当是她来到这个异世之后的愿望吧。 不都说生日的时候许愿,就会成真么?这一次,她想这样成真。 裴珩没说太多话,他只是回抱宁芝,轻飘飘却坚定的说了一个字:“好。” 在场的姑娘们里,竟然有人流泪了。 宁菱就流泪了,明明该是欢喜的场面啊。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脸上挂着笑,却流泪了。 松开手,宁芝仰起头的时候。脸上也是眼泪。 裴珩没说什么,只是拿出帕子给她擦了,然后牵着她交给了太子妃。 然后就开席了。 宁芝头上的九凤钗一直没拿下来,所有人都或远或近的看见了。 宁则礼死后,多得是人怀疑裴珩还会不会娶宁芝做嫡妻。或者怀疑他的态度。 可经过今日,他们都要重新考虑了。 不排除这是捧杀,可是至少捧杀也是捧。 此后更是不会有人对宁芝面上不敬了。 这一场及笄礼,办的圆满。入夜的时候,宁芝才回了府。 将那九凤钗摘下来,宁芝就将它放在灯下看着:“是真好看啊。” “姑娘戴着更好看。”白芷几个道。 宁芝笑了笑,看她们:“裴珩是想告诉我,以后他要是做皇帝了,我就是皇后么?” 几个丫头都笑了,小声说是。 宁芝就也跟着笑了:“裴珩是个很好的男人。可靠又可信。我喜欢他。” 几个丫头都被她弄得害羞了,心想姑娘莫不是喝多了? “你们快准备酒席吧,告诉三哥,一会就该见着二殿下了。我喝多了,要与未婚夫单独过生日了。”宁芝道。 丫头们面面相觑,还是去了。 果不其然,不过半个时辰,裴珩就来了。 宁芝一见他就笑,一看就是醉了。 “等你许久了,想你。” 裴珩闻见淡淡酒气,拦着她披散着长发,那钗就放在桌上最显眼的地方。 “怎么不收起来?” “因为还有问题没问你。”宁芝站起来走过来:“我问你哦,是不是因为是我,你才给的?要是今日不是我你还给么?” 裴珩皱眉:“不是你本殿还想这么多么?” 这种假设,也就是她醉了…… “我其实更想问,你是觉得我没有亲人了,所以又可怜我么?还是……喜欢我?”宁芝贴在裴珩身上问。 裴珩叹气,将她搂住拉回软榻上坐下来:“自然是喜欢你。也心疼你失去亲人。这不矛盾,你不要钻牛角尖。” “是么?”宁芝反应慢了一点:“那你喜欢多一点,心疼少一点。” 说罢,觉得不对,又道:“不能,心疼也得多一点……” 裴珩被她逗笑了,低头亲了她一下:“醉了吧?难为你还认识本殿。” “嗯,醉了好像是。醉了也认识自己的未婚夫呀!这怎么能错呢!错了不得了。”宁芝嘟囔着道。 到最后也没吃上单独的那个小宴。 宁芝今日在圣元殿喝的是着实不少,裴珩来了,腻歪在他怀里,渐渐就睡意来了。 没撑住,就睡着了。 裴珩将她抱进了内室里,看着丫头们给她换了里衣,才走的。临走,亲了亲她,心想小姑娘长大了,等出了孝期就可以娶她回去了。 第296章 姒婳 姒婳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要见一面裴霖。这几日她一直都很是不安。 听到他遇刺,她真的是很紧张。 莫邪没说什么,甚至没有露出以前那种嘲讽,就直接给她传话了。 裴霖倒是没有拒绝,入夜的时候,姒婳就打扮一番,坐车进了皇孙府上。 这是第一次她来这里,甚至没怎么避讳。 也是因为裴霖如今遇刺后反倒是不那么小心翼翼了,内紧外松,姒婳来,旁人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是宝音楼里的姑娘。 裴霖素来在外也不是个禁欲的,年少风流嘛,所以来了一个姑娘不算什么大事。 姒婳进了府,裴霖却一时没空见她,就叫她在门房等了一会。 门房里的人不认识她,虽然她长得好看,可是毕竟也不是良家女子。 都说宰相的门房还七品官呢,这皇孙的,自然也是高高在上了。 于是聊天什么的,就没避讳她。 “前儿咱们皇孙殿下宫里回来是去李夫人那了?李夫人最近得宠啊。” “哪啊,之前李夫人不是病了?这几天不都是蒋夫人伺候的?蒋夫人才得宠吧?” 那人小声凑过去:“咱们殿下不是下手重么,听说可没对蒋夫人下手过!” 那人恍然大悟,点头。 姒婳知道不该,可是也没忍住,就问了一句:“敢问这位小哥,府上蒋夫人是哪一位?竟是不曾听过呢。” 那人似笑非笑看了她几眼:“你们不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么?” 说罢,又觉得自己说的过了些,这位这么晚来的,说不定也能进府呢? 他们毕竟不知道姒婳就是姒婳,但是姒婳来自宝音楼还是有数的。 姒婳一愣,倒是无所谓这些人话不好听,她都习惯了。 她只是震惊,说的是新月?新月姓蒋么? 新月很得宠? 她知道不该问了,可是心里那酸涩和痛苦怎么都止不住,就像是冒泡了似得,逼着她非得问清楚不可。 掏出两个银锭子塞给了那人,还是问:“过去也没接近新月姑娘,竟是不知如今她这般得宠么?” 那人见了银子,态度就好多了,笑了笑:“咱们府上啊,除了皇孙妃,就这几个夫人了。孙夫人身子不大好,如今不大伺候。李夫人得宠,不过也不及这位蒋夫人。听说啊……” 那人又放低声音:“听说都没给她们喝汤药。” 不给喝汤药,那就是叫她们生孩子的意思。 姒婳强笑着,说了一句场面话,心却已经被揪着了。 那男人以前与她一处的时候,可不许她怀孕…… 原来,是她不行么? 新月很好么?新月……是因为干净么? 她不敢比皇孙妃安氏,也不敢比孙氏李氏这样正经出身的女子。可是她居然连一个新月也比不上了么? 有此一事,再见裴霖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对劲。 原本对裴霖的担忧,再见到他完好无缺的时候,就都放下来了。 剩下的,说不出是醋意,还是难过。 “殿下可好么?”姒婳压住心里的纷杂,问道。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说的多么生硬。 距离上次见面,就是新月进府的时候,已经好几个月没见了。 思念太久,竟是思念的变了调…… “无事,劳你费心了。许久不见,怎么受了?”裴霖笑着看姒婳,倒是不觉得她有什么不对。 姒婳不可能胖,她日夜煎熬,自然是瘦了。何况一个跳舞的女孩子,总归是要瘦着才好,多年来她都一直吃的很少。 这时候饶是她知道裴霖只是子欧系,可是还是觉得心里某一处被拨动了一下。 一瞬间,伪装起来的坚强就都崩塌了:“殿下……许久没见您了。” 她出口的声音带着哭腔,再没忍住。 “这不是好好的?好了不要哭,过来。”裴霖笑了笑:“来。” 姒婳心里清楚,都是假的,可是还是忍不住。 寻到了鸟巢的乳燕一般,飞奔到了裴霖怀里:“殿下!” 裴霖抱住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倒也没表现出不喜欢来。 姒婳埋首在他怀里,眼泪就出来了。 她煎熬了太久了,放弃舍不得,继续也不知怎么走。不见也就罢了,今日见了,她真是觉得一肚子的委屈无处诉说。 裴霖还亲了亲她,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来,就往内室去了。 在他眼里,姒婳是他的女人,是他女人里比较特殊的一个。 至少府里的女人,他不可能叫别人染指,而姒婳,是被韩佩齐染指过的。 可是姒婳的用处不光是这样,她还能有别的用处,故而裴霖不嫌弃。 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将这个女人收到身边来。 不过,姒婳美貌又多情,他怎么可能放过呢? 一夜旖旎,姒婳似乎找到了过去的感觉,枕边人依旧是那个叫她充满希望的枕边人。 依旧是过几年就可以娶她,哪怕是做妾呢? 依旧是她流浪多年,差点被卖掉的时候救她的那个人。 是她梦里拯救她的那个人。 可惜,这一切都是梦境。 早上起来的时候,裴霖已经上朝去了。姒婳起身,首先迎来的,就是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她看着那汤药,看着端着汤药的那个人,那个人眼里的不屑和不耐烦。最终没有问一句为什么,一口就将那汤药喝完。 苦,可是她都不觉得。 坐了许久之后道:“我想见见新月。哦……蒋夫人。” 那人依旧是不屑,不过却没拒绝:“等着吧。” 姒婳坐在屋里,没人来问她一句早膳,这里是前院,也许是皇孙没吩咐,故而没人会给她准备。 一个玩意儿罢了,还是自己上门的…… 许久之后,新月决定见她。 甚至,是新月自己来了前院,书房是不可以进,但是新月还是选了一处见客的地方。 “姒婳姐姐。”新月笑着,还是一脸的纯洁,看着姒婳:“昨天就知道你来了,见我有事么?” 姒婳看着新月,张嘴,却不知怎么说。 新月什么都知道么? “你知道我来了?也知道我留在前院里过了一夜么?”她想问,你知道昨夜我与皇孙在一处? 第297章 户部 姒婳的话,带着些报复的意味,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小人。 新月就笑:“自然是知道的啊,后院都知道啊。所以我过来,你去后院是不方便的。” 姒婳一肚子的劲儿就全都卸了。 “是吗,打搅你了。”姒婳笑,她想走了,一步都留不住了。 “你着急什么呢,我有话与你说呢。”新月笑了笑,全不似过去的样子。 如今,她才是上位者,而姒婳,还是那个宝音楼的姒婳。 “你说。”姒婳准备着,接下来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可以承受。 不管多么叫人绝望的情绪,都比不过方才那一碗药了。 “我其实是想劝你,好好找个人就离开宝音楼吧。你这性子啊,不适合那里。”新月淡淡的,收起笑意:“女人能有几年青春呢。” 姒婳觉得讽刺,比她晚来的女人,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她如何能服气? 不服气,言语间,就带上了嘲讽:“宝音楼里的姒婳姑娘红了那么些年,不是白白红的。” “是么?你是比我红多了几年,可是又如何呢?我知道你心系殿下,可又如何呢?最终你的下场在哪里?我是宝音楼新月的时候,是要打败你。成为头牌。可我不是宝音楼新月了,我无所谓与你比是不是红。”新月依旧淡淡,甚至起身了:“同在宝音楼几个月,我总归是愿意劝你一句。” “你是怕我与你争宠么?”姒婳声音尖利,显得自己刻薄又难看。 新月轻轻摇头,脚步往外走:“你要是有机会进府,又有我什么事呢?” 说罢,就离开了前院。 姒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的。 马车上,她木呆呆的坐着。 就连新月都知道,她不可能进府了么? 是啊,她是宝音楼的头牌,可是越是红,就越是没有下场。 只是她如何能服气?明明……她是最早跟着殿下的啊。 比安氏早,比李氏孙氏新月都要早,可是她竟是永远也没机会进府么? 宁芝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白芷梳头。 秦毓就在一边说话。说完了姒婳从皇孙府回去。宁芝就笑了:“这是怎么了?破罐子破摔?” 这说的是裴霖。 “姒婳与他有关?还是说姒婳就是他的人?”宁芝轻轻点头:“其实也不奇怪了。这个事情,他也瞒不住太久。” “是呢,想必殿下那边也知道了。这姒婳姑娘就是皇孙殿下的人。就是不知道是回京之后才是的还是以前就是了。” 秦毓道。 “要是回京之后,算是裴霖厉害。要是以前就是的,裴霖埋得就够深。不过我只是不懂,他这么早叫姒婳暴露了是要做什么呢?”宁芝皱眉。 破罐子破摔毕竟是个玩笑话。 姒婳暴露了,对裴霖有什么好处呢? “属下无能。”秦毓低头。 “你又不是个幕僚,你去把这事告诉公孙康他们吧,看看他们的意思。”宁芝举起一只手摆了摆。 秦毓就哎了一声去了。 宁芝手无意识的在自己的裙子上捏了一会,心里想着这件事。 最终没有想明白。 想不通,就去找裴珩好了。于是早膳之后,就去了裴珩府上。 裴珩今天还挺忙的,许多事,要出府来着。 但是见了宁芝,就缓下来了。 “有事?” 宁芝叹气:“我看你有事。要是不算大事,带我去?”宁芝歪头。 裴珩想了想,就是去户部,带她……也不是不行。就点头,领着她一并去了。 这一忙起来,那点事就顾不上说了。 户部大堂里,众人见了宁芝,都是一愣,问好的问好,套近乎的套近乎。 宁芝经过生辰这件事之后,也不做作的见人就行礼了。 主要是,谁也不敢受礼。 只是见了朝中官员,礼貌的点头还是要的。 裴珩牵着她的手,将她塞给一个堂官:“本殿的地方叫她先歇着,上茶点心给她。” 想了想,也许是不放心,又吩咐玄云:“你去外面买点小吃给她。” 然后就丢下宁芝忙活去了。 宁芝好笑的跟着那堂官进了裴珩休息的地方。 其实这里一看就没人味儿。 裴珩自己不在临京时候多,回来了没空这里歇着,有事就来忙,忙完了就走,哪里有时间在户部歇着呢? 这会子那堂官客客气气的领着宁芝进去,生怕哪里没伺候好。 宁芝见他不自在的很,就摆手道:“大人忙去吧,我没什么事,有事叫你就是了。” 那人见此,不敢坚持,忙应了,就外头候着去了。 宁芝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是个挺大的屋子,两面都是窗户。 她走到了后窗处,推开木头窗户,就看见对面差不多的屋子里,有个太过于熟悉的人。 韩佩齐。 太容易辨认了,那白色的目遮就独一无二。 两边的屋子离得很近,屋外是高大的芭蕉树,以及竹子。中间还隔着一条河。 是的,江南多水,临京城更是多水。整个临京水网密布,说是河,却很窄。勉强通过一个乌篷船,两个船就要打架了。 可是这两边的屋子都是临河水的,就在河沿上而已。 这一点距离,足以看清楚对面的人脸上的笑。 韩佩齐就点头开口:“竟是这里见着了姑娘,在下十分惊喜!” 宁芝也笑了,这是挺巧的,她头回来这里。知道六部就在一个地方。还不知道原来户部与兵部隔着河。 宁芝四处看了几眼,就看见了石头拱桥。果然,还是一处,走几步就过去了。 “我也没想到,一开窗户,就看见了韩大人。” 这样的情形下遇见了,自然不会恶语相对。 韩佩齐见她笑了,自然更是笑的高兴:“姑娘是与二殿下过来的?这屋子,实不相瞒,在下看见过几次开窗户,都是打扫的人。莫不是这是给姑娘准备的屋子?” 说着,手里扇子敲自己的头,失笑不已:“是我蠢了,这定是二殿下的屋子了。” 宁芝点头说了一声是。 韩佩齐不是取笑她,他太自然了。 宁芝始终觉得这个男人是个很聪明的男人,于是,隔着一条河,她很想套几句话。 第298章 变故 “我今日一早,得了个消息。”宁芝卖关子。 韩佩齐就苦笑摇头:“哎,姑娘就别戳我心窝子了。我也知道了,姒婳姑娘昨夜留在皇孙府上了。” “原来你知道?原来我以为你会为她赎身。也是个挺好的姑娘呢。”宁芝道。 “哎……真是一言难尽。她不愿意。我府上也……哎……不过要是皇孙殿下肯给她一个名分,也是好的。”韩佩齐始终叹气,倒是真的一副好男人的样子。 宁芝笑出来:“瞧我这八卦的,这些事我哪里该问。千万替我保密啊。” “嗯?姑娘不是与我说天气么?怎么还保密?对了,姑娘少来不知道。桥那头有家点心铺子,点心极好吃。姑娘不防叫人去买了尝尝。”韩佩齐扇子指着拱桥一处:“就在桥过去不远。” “好,那就多谢你了。”说着宁芝也不在窗前站着了,笑了笑,也不刻意关着窗户,就往里头去坐着。 另一头,韩佩齐依旧站在窗前,他还是能看见对面的女子。 只是只能看见后背和后脑勺,她坐下了。 韩佩齐的一只手拿着扇子,另一只手轻轻弹着,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和欢喜。 他不过是窗户前看看景色,竟看见了宁芝。 真好啊。 许久,他回身:“裴霖这是要做什么?” 金铭犹豫了一下道:“属下也不知道,不过属下已经叫人盯着了。” 韩佩齐嗯了一声:“总觉得他有目的,好好盯着,凡事要清楚,不要糊涂着。” 一个傀儡,他总是要掌握清楚的。 金铭应了是,心里盘算着怎么办最好。 另一头,裴珩忙完来找宁芝,就闻见一股甜甜的味道。 宁芝果然叫人去买了点心来吃,见裴珩回来,就给他塞了一块。 裴珩无所谓,见宁芝吃的高兴就也高兴了。 吃过了点心,才把那件事说了。 “本殿已经叫人盯着了。”裴珩揉着宁芝的脸颊:“本殿十日后,起程,你准备好了么?” “嗯。临京如今没什么事。我也走了。”孤笼镇人的人还在呢,她不可以不管。 “临京的事,叫他们自己斗吧。本殿如今也不急着动韩家了。”裴珩已经将韩家和韩佩齐彻底连在一起。 至于是裴霖利用韩家,还是韩家利用了裴霖,他虽然不知,可也不急。 至少他死死的抓住兵权最要紧。 小未婚妻丢在临京不放心,带出去就安心了。 “我总觉得,这回裴霖遇刺之后,他得做点什么。说不定这姒婳就是个口子。”宁芝靠在裴珩身上道。 “就看他如何做。”裴珩扶着宁芝起身:“走吧,既然出来了,带你用膳去。” 裴珩之前在临京的时候,满临京走遍了,自然是知道哪里有好吃的。 宁芝嗯了一下,就跟他出去,不介意去哪里吃了。 接下来的三四天,满临京城里,皇孙殿下最火。 一来是他之前遇刺的事,众说纷纭,怀疑谁的都有。 二来就是流传他迷恋宝音楼的姒婳姑娘却不得。说是姒婳姑娘心里有人不愿意跟他云云。 可是事实上,姒婳已经接连三天被他召唤进府了。 姒婳那天早上走的时候,就已经绝望了,她本以为以后再想见面也难。 却不料接连几天都能见着。 可是外头流言如此,她见了裴霖只觉得害怕。问过去时,裴霖只是温和一笑:“自然是有事,你不必怕。过了这些事,就接了你进府来。” 有这句话,姒婳就是粉身碎骨也是愿意的。 之前种种,似乎都被她刻意的淡忘了…… 她如活在梦中,似乎又回到最有希望的时候。一张本就美貌的脸,越发光彩照人起来。 可惜,梦总是会醒的。姒婳从美梦中,跌进了噩梦中。 直到七月初五夜里,皇孙再次遇刺。 这一次,没有下雨,是个晴好的夜。姒婳还记得她与皇孙睡下的时候,天上还看得见星子。 可惜,再度醒来,就是她握着匕首扎进了皇孙的身上。 随后发生的一切都叫她觉得不可思议。 惊呼声,她被推倒的声音,匕首落地,以及白色的帐子上那红色的血迹。 都像是不真实的噩梦一般。 姒婳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的脸上挨了一巴掌,却不知捂着伤处的皇孙在说什么。 她徒劳的张嘴,可惜说不出一句话。 再然后,她就又晕过去了。 裴珩再度被半夜惊醒,黑着脸来了皇孙府上,这一回他不得不来了。 所谓的证据都有了,他不来不是说不过去? “皇叔,这蛇蝎心肠的女人,竟是敢污蔑您!”裴霖刚包扎过,一脸苍白,却气愤的厉害。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裴珩。 裴珩看着绑在一侧还在昏迷的女子:“姒婳?污蔑本殿?” “回二殿下的话,这女子被抓住的时候,说是奉您的命。且搜出了这个。”沈夕云上前一步,将一个信封拿出来。 裴珩不接,玄雷接了看了裴珩一眼见他点头,然后打开。 打开就皱眉。这确实是二殿下的笔记。 “哪个被人指示的办事还带着这个?”玄雷黑脸。 这信上就一句话:刺裴霖于死。 “正是!一看就是污蔑!”裴霖似乎是气的厉害:“可惜没问出她真正的主子是谁就晕了。” “皇叔息怒,我已经叫人去搜宝音楼了。事急从权,也是没办法,怕有同党的话,跑了就不好了。” 裴珩就笑了笑:“既然是这样,就等结果好了。” 他一点都不着急,他不怕这个人给他搜出证据来。 不过,苏睦到底还是派人跟着去了。 虽然,现在去也许迟了。 裴珩坐下来,接了茶:“这临京城如今成了戏园子,真真是精彩,你方唱罢我登场啊。” “皇叔……是我麻烦您了。”裴霖一脸尴尬。 裴珩不接这个戏,他的身份尊贵,不必与他来这套客气的。 裴霖自己挺尴尬,只叫人将姒婳叫醒。 一碗凉水泼下去,姒婳咳嗽了几声慢慢睁眼。 她一身雪白的里衣上全是血迹,披头散发,慌乱的睁眼。 第299章 证据 她睁眼之后,就看着院子里火把林立,裴珩坐在椅子上,裴霖就站在一处。身上衣裳没穿好,隐约看得见里头的纱布。 四处侍卫看她的眼神都不善。 她顾不得自己的狼狈,脑子里将之前的事都想起来了。 慌乱的想要解释:“殿下,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亲手将匕首扎进我身上,也亏得本殿躲得快!”裴霖冷笑:“真没看出来,面上柔情似水,竟是要本殿的命啊?你到底是谁的人?” 姒婳张嘴,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了。 她根本没明白当下的情形,她只觉得是有人借她的手要杀皇孙。 她自然不可能将她与皇孙的事都说出来,只是急的眼泪都下来了,却也不知怎么解释。 “是有人……有人利用我,定然是……我不可能……我怎么会……我没有……” “这是怎么了?说不清楚了?”裴珩慢吞吞的喝茶:“急什么呢?等一会证据来了再说,说不定就马上有了结果了。” 梁楚晗侧头看了一眼裴珩,手握着长刀心想这又不知道是谁算计谁。 等沈夕宁回来,是与赵瑞一起的。 赵瑞脸色不好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裴珩。 裴珩那是什么性子?那是一点都不忍着的:“怎么着吧?搜到什么与本殿有关的了?来吧,这就给本殿看看吧。” 沈夕宁硬着头皮上前:“这……这……” “拿去给皇叔过目吧,本殿绝对相信皇叔!” 原来是一匣子书信,看字迹都是裴珩的。 裴珩可懒得看:“本殿跟自己的媳妇都没写过这么多信。啧……” “殿下?”苏睦询问。 “说重点吧,这都是说了什么的?”裴珩淡淡。 苏睦就上前一步道:“这有些是叫姒婳刺杀皇孙的,有些是安排姒婳刺杀您自己。还有……” “还有什么?”裴珩眉头轻轻皱着,没看出多生气来。 “还有……就是买通海盗……”苏睦声音低了些。 “哦?刺杀宁则礼的?”裴珩问。 苏睦只能点头。 “费心了啊。”裴珩面上带着笑意,却一脚踹翻了桌子。 桌上的茶碗茶杯稀里哗啦落了一地。在这寂静夜里,显得动静格外的大。 侍卫们全都跪下来了。 “姒婳,你怎么说?是本殿指使你么?”裴珩淡淡的问。 姒婳这会子更是混乱了,她根本没想到裴霖算计她。她只是觉得,这是有人想借她的手算计皇孙么? 一时间,思绪纷杂,却忙道:“不可能!姒婳与二殿下从未有交集!” “怎么能没交集呢?你不记得你与韩大人还在本殿府上住过一夜了么?”裴珩却笑着:“这不就是交集?” “皇叔,这定是有小人做鬼!侄儿是不信的!”裴霖有些艰难的道、 着实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哎,你怎么能不信呢?这不是证据确凿么?”裴珩笑着,又坐回去:“你说这事怎么办?等天亮,就告诉陛下吧。” “皇叔!侄儿真的不信,您又何苦呢这是?”裴霖一副苦逼样子道。 “好了,这也快天亮了。”裴珩看了看天色:“本殿就在这里,你该怎么审就开始吧。” 裴霖张嘴,又无话可说:“拉下去审吧。” 姒婳惊恐的看着他们,可是心里仍旧是觉得这是误会,她还在皇孙手里,不会出事的。 所以闭嘴,将惊呼都压住,终究是被拉去了审了。 兹事体大,天一亮,自然就进宫去了。 这回与裴珩有关,自然陛下也不会不管。 陛下是不信的,他眉头皱着:“你怎么三天两头出事?刺杀你有什么用?” 裴霖手死死攥着,低头跪着:“是孙儿不好。” 他态度过于低微,建文帝骂了几句之后也就不骂了。 太子一阵心慌气短,忍着没叫人看出来,然后才开口:“那些信拿来孤王看看吧。” 卫凌就接了信来给他看。 “看字迹,是珩儿的。不过珩儿要办事,还需要写信留证据?”裴诀哼了一声,将信丢在了桌上。 都知道是这么个理,可是这信确实是裴珩的笔记。总不能当做没看见。 “皇兄,父皇,要不把我关起来?”裴珩这会子还有心思玩笑呢。 “胡言乱语!事情不清楚,朕看谁敢关着你?”建文帝怒了。 这话说的也怪。事实上,事情不清楚关起来不是很正常么? “皇祖父,皇伯,我相信这事是污蔑,是栽赃,绝不是皇叔做的。”裴霖抬头,态度十分认真:“还请皇祖父明察!绝不能叫小人污蔑了皇叔!” 这几句话,说的还算是诚恳。建文帝舒心了不少:“你也是,怎么就这么不省心?这件事慢慢查吧。” 竟是要就这么大事化了的过去的意思。 裴霖并不着急,私下说不出结果,总还有上朝的时候呢。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一笔带过呢? 他当然不是天真的想用这一件事就将裴珩扳倒。他只是想叫裴珩和宁家之间有了嫌隙罢了。 急什么呢。 白天宁芝就被裴珩直接叫进宫去了。 苏睦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 宁芝听着就笑出来了:“我昨儿才怀疑姒婳就是皇孙的人。这就翻船了?” 裴珩见她笑,哼了一声,面色很不好:“你的重点是这么?你怎么听得?” 宁芝看他,好吧,殿下炸毛了。 “重点难道不是这个么?姒婳是谁的人难道不重要?翻船了不重要么?”宁芝故意惊讶道。 裴珩恨的牙痒痒:“你是聋了?听不清楚了?” 宁芝皱眉过去,使劲拉裴珩的脸:“上回谁说的不吼我?你故态复萌么?” 裴珩轻轻将她手打开:“与你说话呢!” 可惜,经过这两次打断,他那一股子无名火也继续不了了。 “裴珩你真是个欠捏的!人家离间我和你,你自己气也就罢了,居然跟我撒气!”宁芝又继续捏:“你怎么就那么欠呢?你是个皇子啊还是小公主啊?” 出这种事,居然还要人哄着,真是气死了。 裴珩又打开她的手,抿着唇许久又张嘴口气不好的叫:“宁芝!” 第300章 逃离 “姑奶奶被气死啦!”宁芝没好气:“你怎么就那么小公主啊?” 裴珩哼了一声:“闭嘴不许胡说!” “裴珩你就混蛋吧。”宁芝白眼,然后坐下来,对一直低头装不在的苏睦道:“苏大人,我想要酸梅汤。” 苏睦含笑出去准备了。 “你倒是淡定。”裴珩不自在了。 宁芝却忽然笑出声:“喂,你就当着苏睦的面,叫我捏了脸啊?” 宁芝说完,裴珩脸色忽然一变。 他方才没注意! 再看宁芝,她笑盈盈的看着他,眼中全是戏谑…… “你……” “我什么我?你一来就装,活该!”宁芝白眼。 “我觉得,姒婳还是他的人。这一局……”宁芝轻轻摇头:“你的笔迹不难找。随便模仿或者拓印,并不是困难的事。” “你信本殿?”裴珩最终是问出来了。 他之所有别扭,还不是怕宁芝怀疑他真的杀了宁则礼。毕竟……他有这个动机。 “我如今特别信你对我是真心的。”宁芝笑道。 要不是真心,他怎么会这么个反应呢? 裴珩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扭头过去:“别闹。” 宁芝就收起笑意:“姒婳在哪?” “还在裴霖府上,快送去刑部了。”裴珩道。 “嗯。把人劫出来如何?”宁芝轻轻伸手点着下巴:“反正黑锅给你了,多背一点也没事。” 裴珩皱眉想了想,点头。 姒婳要真是裴霖的人,那估计会知道很多事。 宁芝和裴珩准备好劫人,却不料不过一个时辰,裴霖府上的人就进宫来,说姒婳丢了。 宁芝听了就皱眉:“这是藏起来了?” “玄雷去查。给本殿进去查!”裴珩怒了。 怎么,这是脏水倒他一身,然后把姒婳藏起来了? 宁芝哼了一声:“你这糟心的侄子。真够狡猾的。” 而此时,狡猾的裴霖也黑着脸。 他怎么可能叫姒婳藏起来?在他眼里,姒婳已经是没用的人了。没用的人,自然不能活着。 他只需要姒婳好好的写下几个字,就可以叫她安然的畏罪自尽了。 可惜,他才回府不久,刚换了衣裳吃了个饭,姒婳就跑了。 “怎么回事?”裴霖大怒。 姒婳要是落在裴珩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是莫邪。”沈夕宁真是没想到:“莫邪来的时候……没人防备她……” “莫邪?她带走了姒婳?”裴霖震惊不已。 这么些年,莫邪替他做了不少事,他一直很信任她。她不想跟着他出入,他就把她放在宝音楼,也是监督姒婳的意思。 没想到她居然带走了姒婳! “莫邪是谁的人?”裴霖眼睛都红了,怒气满满的关不住。 沈氏兄弟自然是说不出来了。谁知道呢? “派人找!找到了就地格杀!”裴霖将茶碗拂在地上:“去!” 沈氏兄弟应了是,出门去了。 他们与莫邪几乎同时跟着殿下的,也是不清楚莫邪为什么忽然就背叛了。 很不真实的一件事。 莫邪在府里,很多地方是能随意出入的,她进来之后要想带走一个人,其实很简单。 何况她用了药,看守姒婳的人都昏迷了。 上午那会子,沈氏兄弟和裴霖都在宫里。 主要是,没想到会有人来他府里将姒婳带走…… 此时,临京郊外一处民宿里,姒婳浑身伤口换了一身粗布衣裳。 她呆滞的看着眼前容貌秀丽的女子:“莫邪?” “嗯,是啊,为了你,我连原貌都恢复了,是不是对你不错?”莫邪冷笑:“你可真够蠢的,怎么就落到这一步了?” 姒婳脑子很乱,她想着,原来莫邪之前一直是化妆成个丑丫头呀?原来她不丑啊? “这会子还发呆?走吧。”莫邪拉她。 “去哪里?”姒婳懵懂。 “先离开临京,留着要死啊?”莫邪白眼。 “为什么?你……为什么救我?”姒婳已经隐隐的明白这个陷阱该是裴霖给她下的,这会子对所有人都像是迟钝了许多。 奇怪的是,她的难过经过昨夜那一场鞭刑之后,竟是少了很多。 像是真的大彻大悟似得。 “我早就与你说了,我可瞧不上你主子。你瞧你主子办的这是什么事?这是杀你还是想杀裴珩啊?杀你不用这么麻烦,杀裴珩这点事不是笑话?”莫邪哼道。 “他……是想离间宁九和裴珩吧?”姒婳恢复了些神智之后,也就清明多了:“是我傻。” “离间得了?不管怎么样,我看着你这个结局,我也寒心啊。走吧。”莫邪不在意道。 姒婳点头,跟她走,心里却想着我不觉得你寒心,我根本不觉得你真心跟他。 莫邪武功好,又颇有些江湖路子,所以一路带着姒婳从临京到了屏州,竟也没被抓住。 当然,这是后话了。 临京城里,丢了主要的一个人,这案子就没法问了。 信件虽然算是有力证据,可是也看对上谁。 二殿下有陛下和太子殿下撑着,又有宁家上折子,坚称不信二殿下做了这件事。定是有人冤枉了二殿下,定是栽赃云云。 如此形势下,皇孙自然也是坚称皇叔肯定是被陷害了。 这一来,还有什么问题呢? 朝中也不是没有人要求彻查的,可惜证据就这么多,整个宝音楼都因此关门了,可以姒婳这些年跟着裴霖也小心谨慎,除了她就是莫邪。 她们两个消失之后,哪里还有证据? 不过,裴霖也不着急。他始终觉得宁家所谓不怀疑,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他不指望宁家马上就怀疑,至少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就够了。 裴霖这一招,也不是无用功。至少不管陛下是不是管,裴珩这残害侄子的名声也是落下来了。如今也许无用,但是以后保不齐就有用了呢?毕竟裴霖野心饽饽,很多时候,一个坏名声能压倒一个人。 不管他怎么想,而裴珩和宁芝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去左洲了。 宁芝的人,裴珩的人,以及裴霖的人,甚至太子的人。都已经派出去,就为了找姒婳。 而此时前线战事终究是蔓延开来,渭南也开始交战了。 第301章 离别 宁家人在前厅里用膳。 宁菘两口子,还有他们的一双儿女,以及宁蕴的妹妹宁雅与宁芝都在。 宁芝举杯:“明日我就走了,三哥三嫂你们好好的。” 张氏笑了笑,却又低头抹泪:“就走了……” “是啊,我先走。如今渭南也开战了,七哥肯定也忙了。宁蕴那里就需要人。我虽然不能替他做多少事,但是我在孤笼镇也是离得近,有什么事也方便些。临京如今没什么事了,我留着没用。” 宁菘和张氏喝了酒,才道:“也是三哥无能。” “这是什么话,三哥不是挺好的?”宁芝也笑:“一家子,不说那些外道话。” 宁菘只能点头,也不再说这些了。只是吩咐宁芝照顾好自己云云。 散了的时候,宁雅拉宁芝的袖子:“姑姑……” 宁芝低头,看那张与宁蕴五六分相似的脸,心软的一塌糊涂:“雅儿怎么了?” “姑姑去了那边……会危险么?”宁雅咬唇:“要不然姑姑不去吧?” 宁芝看她,她知道这个小侄女是吓着了。之前她一家子都没了。唯有一个哥哥,却还是常年不在一起的。比起亲近来,不如她和三叔三婶…… 如今,她与宁芝相处了这些时候,是很亲近宁芝的。宁芝要走,就勾起她心里那些恐惧的东西来了。 宁芝最初是计划带着她一起走的,毕竟那边离着宁蕴近些。后来一琢磨,张氏与她才更亲近,也就罢了。 看着小丫头,与她当年被接回了禄国公府的时候差不多大。 那时候,她是因为有个不一样的灵魂,才能那么淡然。可宁雅只是个一般的小丫头。 宁芝抱住她,轻声道:“姑姑不会有事,你哥哥也不会有事。你就跟着你三叔三婶好好在家里住着。隔三差五,我就给你写信,你也回信给我可好?” 宁雅点头,对于一个小丫头,写信回信这种事,显然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宁芝安抚好了宁雅,才被扶着回了小院里。 躺在榻上,宁芝轻声道:“总会好的,不会一直都这样的。” 麦冬接口:“自然是会好的,姑娘睡吧,明日还赶路呢。” 宁芝嗯了一声,隔了一会又笑:“一想到明天很多人要送裴珩,我就觉得好笑。也不知皇孙殿下什么表情。” 刺杀的事,就不了了之了。如今虽然不知道是他利用了姒婳,还是姒婳还有主子。 但是至少也知道姒婳与他确实有关系了。 姒婳流落在外,想必他也担惊受怕的很了。 如今就看谁先抓住那个女人了。 “睡吧,我很困了。”宁芝说着,就带着酒意闭眼了。 次日一早,宁芝起来用过早膳,天也就将将亮了。裴珩的人已经来接,他们一起汇合之后离京。 宁芝带着困意,上了马车,摇摇晃晃不多久,就到了与裴珩汇合的地方。 与裴珩说了一句话,再次上车,宁芝在闭上眼。 摇摇晃晃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天终于大亮了。 宁芝才看外头,该来的都尽数都来了,裴霖自然也是来了。 他伤势还没好,看起来似乎有点苍白。 想也是,这些人都是提起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候着的。叫一个伤患站这么久,肯定不舒服了。 宁芝想,活该。 不过她还是下车了,裴珩与她一道,下来走了一遭。裴珩又把苏睦留下来,来送他的人里,自然是有卫凌的,又嘱咐了几句话。 最终在众人的目视下,两个人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离开了临京城。 天气正好,七月里正是热的时候,纵然才是早上,宁芝已经觉得热了。 上了马车才舒服下来。 马车里备着冰呢,怕她着凉,所以是小块的冰,放在马车四周的凹槽里头。 要是冰化了那水就顺着凹槽流出去。然后上头再加上新的冰块。 裴珩怕宁芝这一路受罪,所以冰块准备了不少,沿途还能补充,倒是不愁了。 宁芝这马车昨日拉去了二殿下那里,今日一早才回来。如今主仆几个就像是探秘似得。 拉开一个小抽屉,就见里头有包好了的各色糖果,一小包一小包的,写清楚是什么味道的。宁芝打眼看过去,就有桂花酥糖和芝麻酥糖。 再拉开一个小抽屉,是小巧的茶叶罐子,两个白瓷罐子里,一个是桂花花瓣,一个是玫瑰花瓣。宁芝也都喜欢。 再拉一个,是红枣枸杞…… 再拉一个,是放着各色小药瓶的,宁芝拿出来看了看,就又芦荟膏和防蚊虫的金甲膏。 宁芝嘴角一直带笑,又把座位下头的大抽屉拉开了。 一边是叠着整齐的小手帕子,一边是整齐的大汗巾子。 座位下面四个抽屉,都是各种需要的步巾。宁芝自己的换衣衣裳基本都不在这个马车里,这里就是她这十来天起居用的。 宁芝往下面一躺,连翘就就把枕头推来:“姑娘是困了吧?” 宁芝在枕头上蹭了几下,这枕头是她喜欢的,很舒服的棉质。而不是绣花。 绣花虽然美,可是蹭着不舒服。 “困?不困了。你家姑娘是被击中了。”太甜蜜。 虽然这车里的东西不可能是裴珩亲自准备的,可是就算是他授意她也开心呀。 连翘懵了:“您被什么东西打了?” 宁芝又蹭:“是啊,丘比特。” 连翘嘴巴张大,彻底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眼巴巴的看半夏。 半夏也不懂啊,可是半夏聪明:“姑娘这是自己说话呢。” 连翘似懂非懂点头,果然不接话了。 宁芝也不介意,自己滚了好一会。心里头想,等一会裴珩会上来,虽然好颓废,可是就这么赶路与未婚夫腻歪几天也不错。 裴珩也没叫她失望,果然离开临京不远,都还不算彻底出去呢,顶多也就是离着城里远了些吧。 他就掀开帘子上马车了。 这么热的天气,二殿下一路骑马会晒坏了的好么? 二殿下表示不愿意受罪。 至于看看小未婚妻睡着没有之类的,二殿下表示……难道不是应该的? “殿下!”宁芝欢欢喜喜的坐起来,做出个高兴的不得了的样子给裴珩看。 第302章 亲密 裴珩心想,瞧,这不是也有人惦记他么? “傻笑什么?”裴珩问着,人却接住了扑过来的宁芝。 宁芝在他身侧皱鼻子:“都是土。” 裴珩白了她一眼,接了半夏递来的帕子擦了手和脸,才又看她:“本殿是又被你嫌弃了?” 宁芝就笑,笑的纯良无比:“没有啊,我觉得你就该上来了,果然就上来了。我半梦半醒之间,想出个坏主意,你要听么?” 知道她坏,一向坏。 可是她亲口说出这个坏来,还是叫裴珩觉得好笑不已。 不禁问道:“有多坏?” “唔,就是叫人明知道是坏,也没有办法的那种坏。”宁芝眨眼:“殿下,我们一起坏好不好?” 裴珩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还是问了一句:“什么事,说说吧。” 宁芝就眨眼笑:“你不是背黑锅了么?虽然不是大事,可我不乐意啊。不如我们也弄个黑锅给他好了。” 裴珩皱眉:“太麻烦了。” “不麻烦呀,又不用真的做什么,等等吧,等个两三天,走远一点。然后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了。”宁芝坏笑。 裴珩愣了一下,摇头:“你呀!惯坏了。” 也不说是他惯坏了,还是过去被她爷爷惯坏了,反正是被惯坏了。 她这是想伪装个遇刺? “听话,如今已经很乱了,本殿被个黑锅也不碍事。安稳些时候可好?”裴珩哄着。 宁芝哼哼了一下还是点头:“知道啦。” 他是怕太子和陛下担忧么?也确实,一个病着,一个老了,经不起折腾了。 “便宜他了。”宁芝哼了一下:“反正迟早收拾他。” 裴珩躺下来:“这一路远着呢,好好歇着,不舒服了就停车。也不着急。” 宁芝嗯了一下,也躺下来。 她这一年,从年初开始就跑来跑去,每一次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就都发生了。 这一次,她没有什么预感,也不知道会不会还出什么事。 宁家……经不起折腾了。 “想什么呢?”裴珩见她不说话,就问道。 “我在想,要是寻常夫妻,你会如何对我?”宁芝想着,侧身看裴珩。 裴珩正要开口说瞎琢磨什么呢? 就见宁芝又继续:“想来,你娶了我这样的,也舍不得对我不好的。要是个一般人家,你定是早上时候出门前与我一道吃了早膳。中午回来,给我带一点外头的点心回来。然后与我一道用午膳。下午或者读书,或者出去。晚间一起用晚膳。” “除了一日三餐,定也会花银子给我买些好看的衣料子,胭脂水粉,首饰钗环。买不起好的,就便宜的。哪怕是木头的也好。大晋不禁止女子出门,你或者也带我出去走走逛逛。若是再有孩子了,你就疼爱我们娘俩是不是?” 宁芝满含笑意,看着裴珩,这一句是不是,问的很是有信心。 裴珩却被她说的很是不好意思起来,却嘴硬:“听起来倒是好,就是本殿怎么就那么累?” “哪里累?我陪你一年四季,一日三餐。与你红袖添香,知道你冷热。知道你辛苦。请得起丫头,我倒还好,不然我还要给你做饭洗衣,再给你生孩子。究竟是谁辛苦些?”宁芝哼了一下,伸手捏裴珩的衣带:“二殿下出身尊贵,没想过饭是要人做的,衣裳是要人缝的吧!” 裴珩不需要低头,就能看见她白嫩如玉的指头勾着他的衣带。 他想,就这样的手,叫她做饭?叫她洗衣缝衣? 若真是他们成了寻常百姓,只怕是这些活计最后也得落在他头上去了! 她也就生孩子吧! 想到这,二殿下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居然这么疼爱这丫头了? “胡思乱想!”说着,将她推开一点:“生就富贵,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宁芝没在意,她也着实没看出裴珩是被自己脑补吓着了。 就嘿嘿笑了几声:“好吧,我也确实什么都不会。饿了。求殿下赏赐吃的。” 裴珩见她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说饿了,心里好笑,嘴上道:“没有,闭眼。” 知道她早上吃过了,这会子也许有点饿。不过还没到时候呢,她更困。 睡一觉醒来正好,这一小会,也饿不着她。 宁芝果然撇嘴,慢慢的闭上眼。 没去拉裴珩的手,也没抱着,就这么挨着还有一个拳头远的距离。只是她白嫩的右手一直勾着裴珩衣裳的带子呢。 两个人都不甚在意这个。 不多一会,裴珩就听见了均匀的呼吸,宁芝睡着了。 连翘见此,就先下去了。车里呆两三个人是正好,四个就多了。 于是留下了更机灵的半夏伺候着。 裴珩也昏昏欲睡,看着半夏拉着薄薄的毯子,给他们两个一起搭在腰上。于是也就闭眼睡着了。 侍卫们都在四周,是绝对安全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震动了一下,宁芝正在翻身的,就掉进了裴珩怀里。 睁眼看了一下,又闭眼。 裴珩更是都没动,是睡着了,可是还有意识,知道这是和宁芝一起呢。 所以就这么靠着,睡到了外头玄雷叫。 到了午膳时候了,如今他们刚出了临京地界,已经是在临京和齐云城的交界处了。 停车之后,宁芝睁眼:“感觉睡了一小会。” 裴珩声音还带着沙哑:“一上午过去了。” 他们出城就都在马车里,说了几句话就都睡着了。这一上午就这么没了。 宁芝又揉揉眼哦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两个人才下马车。 见临时的营地已经有了,厨子们已经将午膳的东西预备好了。 自然是方便的,因为这里是个交界地方,所以远处之后几个茶棚。还不在官道上。 他们一行人停在官道上,自然是要自己弄吃的。 天热的紧,午膳摆在了路边树下,一早就有人将树枝之间吊上了透明的青绿色纱帐。 这一来,就不会从树上掉下什么东西脏了吃食了。 宁芝和裴珩就在树下用了膳,众人也都在周围吃饱。 略歇息了一会,解决了自己问题之后再起起程。 第303章 太子 比起宁芝和裴珩悠闲的像是出来玩一般的出门。 临京城里的裴霖就很是郁闷。 姒婳竟然是消失的无隐无踪。而莫邪也一样没有踪迹。 当年他还式微的时候,莫邪这样的人投靠,他也不是没查。可惜并没查清楚。只知道莫邪的师门是久不出世的那种。 莫邪也是出来历练的。 一身好武艺,见识也出众而已。 他回了临京之后,一直都有事,就没顾得上再查莫邪。 可惜如今想查,才发现莫邪的身世根本不好查。 她说过的那些地方,如今甚至都不存在了。 裴霖开始怀疑,莫邪和姒婳本就是认识的,或这说,她们两个本就是有主子的。 不然怎么理解她们消失的这么突然? 裴霖有种被背叛了的愤怒,姒婳跟他多年,口口声声恋他爱他,却是给他这么一道。 当然,他是不会觉得他对不起姒婳的。 毕竟,他一直都觉得当年他救了姒婳。救命之恩,难道不该这么报? 可惜他无头苍蝇似得找,几日来竟是毫不见结果。 临京城里,他能动用的人还是太少了。而此时,他甚至不敢叫崇州城的南启帮忙。 被一个女子摆了一道,他怕南启失望。 与此同时,殿中省的事也是什么都不顺。他心里清楚,这是裴珩的报复。 可他更是恨恨的,就算是这件事是他的安排,之前的刺杀呢? 所以如今的裴霖陷入一个一团乱麻的状态中。 太子府中,裴诀看着面前站着的曲小碗,头有点大。 “二殿下的意思是,叫这位姑娘先留下来,太子殿下您看她是留在府上还是?”一个太监赔笑。 他是裴珩的太监,自然是不会什么都不懂的。这姑娘与太子几分相似呢。 “曲小碗?”太子念了一句。 曲小碗从来到临京开始,还是琢磨着是裴珩看上她了,想叫她做妾来着。 可是渐渐的就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了。 二殿下对她没兴趣。 可是她的样貌,似乎叫临京城里这几个极其尊贵的人们有了兴趣…… 她是……长得像谁么? “二殿下说,已经是验证了的。”太监又加了一句。 裴诀看着曲小碗,许久之后道:“先带去歇着吧。” 曲小碗出去,心里很是不安,验证了什么呢? 她有什么值得验证的?她成过亲,只是死了夫君而已,肯定不是处子之身啊。 她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后背上有个红印子。 裴氏皇族的男子会在后背留下印记。极好辨认。可是女孩子们的印记就可有可无。 只在后背点一个水滴形的印记。很容易被忽略。 被自己忽略更是正常。没有人告诉她后背上有胎记,她自己完全不知道。 这是在裴珩府上的时候,伺候她的人知道的。 也没告诉她。 除了裴霖那样当堂说明自己是裴氏子孙的,其余的人,便是真的裴氏子孙,也绝不能用那样的方式出现了。 裴珩于是将这人送来太子府上。 裴诀坐在书房里,坐了好一会。 其实这件事,他没想太多,可他如今的思维变得很慢。许久之后,才道:“孤王留着她吧。叫她……认太子妃做个亲戚吧。” “那殿下叫她认个什么亲呢?”卫凌耐心的问。 “也不妥。”太子犹豫:“还是送去别院吧,就说……是孤王的干闺女?” 卫凌叹气:“其实何必着急给她名分呢?她身世并不好,如今来了临京城,已经是享福了,不如给她些田产,送她个庄子,就叫她住着。反正也是不能认祖归宗了……” 甚至他们不知道这个曲小碗是哪家皇子的后代。 毕竟不是每个裴氏皇族的后代都像是裴霖那样,明确的知道自己的出身。 裴诀皱眉,许久之后点头:“也是,是孤王想的多了,那就叫人给她安排,这就送去吧,她也还年轻,看她自己愿意的话,再嫁吧。” “是,殿下不要操心这些了,您身子要紧。二殿下走的时候还左右吩咐,对您很是不放心呢。”卫凌担忧道。 裴诀听见这个,果然笑了:“珩儿大了,果然不是小时候那种样子了。” 小时候哪里会关心人身体?恨不得气死你才好呢。 “总是会长大的,二殿下和您最是亲近,就是小时候,面上惹您生气了,内里头也是不会的。”卫凌也想起小时候的二殿下。 都不必太小,就前些年就够呛了。 这几年啊,二殿下真是变化很大了。 “来年就是弱冠了。行了冠礼就彻底是个大人了。大婚之后,孤王也就安心了。是瞧不见以后了,至少也瞧着他把婚事办了。”裴诀往后靠,他又犯困了。 卫凌心里难过,还是扶着他去了软榻上。 如今前院里的书房这张软榻已经是常用的了。 太子很快就睡着了,他如今已经很少做梦了,似乎做梦也是消耗他精神的一件事。 可是他这回还是梦见了一个小小的裴珩。 又可爱,又闹人,叫他舍不得训,也不得不训几句。 然后训狠了,小小的裴珩就抬头叫一声大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他哪里舍得?再哄几句。 然后小小的裴珩就顺杆子爬,问他是不是最疼爱他了。 那是六七岁时候的裴珩…… 然后,他在梦里看着他长大,从小小的一个,长得大大的,高高的。 又成了美男子,如今比他高,比他结实,武艺好,也能写一手好字。 他不再粘着他问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也不会再问你是不是最疼爱我了。可是裴诀知道,珩儿对他这份在乎是一直都在的。 只是长大了,含蓄了,收敛了,可是珩儿还是需要他的。 裴诀想,再久一点吧,他再跟上天争命,能多一天都是赢了。 反正他也不在乎下辈子如何,等他死了,先去底下给兄弟们道歉,替自己,替父皇。也给列祖列宗们磕头,为自己,也为父皇。 反正他的珩儿没对不起兄弟,也没对不起祖宗。 有什么罪过,他背着,扛着,撑着。 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裴诀轻轻的叫了一声珩儿。却没什么声音。 第304章 心眼多 宁芝和裴珩到了左洲地界的时候,就赶上了下雨。 对于左洲百姓来说,这肯定是好事。毕竟北方干旱,一场雨对收成就是极好的事。 可对于赶路的人来说,就有点操蛋了。 马车里闷热,似乎冰块也没多大用处了。又不好开窗户,因为有风,带着雨丝进来了。 宁芝很难受的滚了几下:“快叫雨停一会。” 裴珩白了她一眼:“本殿要是能呼风唤雨,还在这里?” 宁芝哼哼:“快到了没?觉得身上黏糊糊的了。” 裴珩漫不经心嗯了一下,他是被滚来滚去的宁芝弄得都紧张了…… 真是难耐啊。 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就有人来接,距离城门已经不远了。 上官纪带着人在这里候着,已经也有一上午了。 见了面,因为下雨,也没多说话,就汇合起来,继续往左洲走。 侍卫们都有蓑衣,所以也勉强没什么事。就是马儿都淋雨了,不过这不算什么。 宁芝靠着裴珩听着外头侍卫们互相问候说话,心想到底是好男儿志在四方,来了这里,侍卫们都轻松的很呢。 再过半个时辰,宁芝已经饿的吃了几块点心的时候,终于进了城门。 城门洞子里声音回荡着,宁芝心想,究竟还是来了。 到了皇子府门口,就听见有人请安。 裴珩掀开帘子下去,就见是陆家父子以及军中几个将军。 请安之后,上官纪解释:“大多数将军都在军中不敢擅离职守,属下等人特地等着殿下和九姑娘呢。” 裴珩嗯了一声:“都进府吧,下雨不要站着了。” 说着直接摆手叫马车从侧门进去了。 宁芝没下车,就由着马车摇摇晃晃进了府,到了前院。 下车的时候,就见比她进来早的裴珩过来了。 裴珩二话不说将一个巨大的斗篷展开,将宁芝整个裹起来。 宁芝伸手慌乱的挣扎了几下,就感觉自己已经被抱起来了。然后忙不敢动了。 心想这直男抱法,你也吭一声可好啊? 再然后,等斗篷拿开,她就已经站在前院前厅的地上了。 外头丫头们顶着雨往回廊下面跑。 宁芝侧头看裴珩,心里给他举起大拇指。就这一下,就看出来二殿下无以非凡了。 因为够快,所以斗篷只是湿了一片,里头包着的宁芝这个馅儿一点都没沾上雨水。 众人见了这一幕,心里对这位本就叫他们很是认可的宁家九姑娘越发高看了一眼。 叫二殿下冒雨抱进来的,这可不就是关怀么? 于是又一番问好,宁芝也一一问候过。 众人是来接二殿下的,接了人,自然是不敢耽误他休整。 所以从陆大人开始,就又都退出去了。 上官纪指挥人挨个送,最起码不能叫淋雨了。 随即,上官纪又回来:“殿下可算回来了!” “嗯,军中有事么?”裴珩笑了笑问道。 也没避讳宁芝,上官纪将军中一些需要说的说了说,最后总结:“没什么大事,就是渭南开战之后,咱们也需要严密布防。” “嗯,今日就算了,明日本殿去巡视。现在先传膳吧。”裴珩心说,小丫头饿坏了吧? 上官纪忙去了。 宁芝琢磨了一会道:“明天要是不下雨的话,我也去孤笼镇了。没什么事的话,过几天回来可好?” “不许!”裴珩不满意,才来就走么? “那……三天后?”宁芝讨好:“总是要去的嘛。” “哼!不省心的东西。”裴珩说着,甩袖子去换衣裳了。 这不就是同意了么?宁芝笑了笑,也拐去更衣了。 宁芝的住处自然是还在,里头多了不少东西,不用问也知道是裴珩叫人安置的。 她与裴珩用过了迟来的午膳之后,她就先回来了。 裴珩虽然今日不去军中,也是有不少事要过目处理的。 所以只说叫宁芝先好好歇着,然后就去忙碌了。 宁芝回了后头,才问道:“孤笼镇那边来的人呢?” “姑娘真厉害,候着呢。”半夏笑道。 宁芝也笑了笑,心说她来左洲又不是秘密,左洲的人会接,她孤笼镇的人就不会?只是来了也没着急抢风头吧了。 果然不多时,就见来自孤笼镇的两个人都进来了。一个是劲武卫的,他一直留在孤笼镇。 一个就是陈奉派来的人。 两个人先请安问好,将孤笼镇的事大概说了一句。 “飞刃将军说您不日就到了,所以我们赶着来。见着您太好了。”小将笑着。 “我这不负责任的,说走就走这么久。”从三月里走,这都四个月了。 “姑娘这是说什么话……毕竟也是有事嘛。弟兄们都知道的。”小将军不敢提起别的,怕她伤心。 其实孤笼镇的人都明白她是为什么离开来着。 宁芝叹气:“你们这般容忍我,我真是感动。我这一路累了,准备休整三日,然后就回去。你们无事的话,就等我吧,一起回去。几个月不在,很想你们。山坡上的药田长得好不好?我这会来,可是带了不少种子的。回头再叫苗先生指点指点他们。” “那可好!他们种的可好了,听说是再过半个月就可以收一点了。虽然头一年,但是慢慢就多了。”小将军说起来也是眼睛都亮着:“还有西山那边的粮食也是咱们种的,看起来也是极好。到时候姑娘看看?”说着,又觉得自己说多了,摸头不好意思:“姑娘没受过这个苦,就远远的看看。” 宁芝就笑出来:“你们心疼我我知道,那我就远远的看看。想着就美。” 小将军嘿嘿笑着跟着这边的侍卫去歇着了。 宁芝坐下来,叹气道:“总觉得,每次过来这边和临京城,不像是一个世界。” “奴婢也觉得,这边有时候虽然很累,可是觉得自在的多。跟前都是粗人,可是却也不觉得不舒服……”白芷也是叹气。 宁芝失笑:“心眼多的人,就容易累。” 说着,起身往内室去了。 困是不困,可整个人还觉得在马车上呢,摇摇晃晃的,还是躺着回神最保险了。 第305章 芝芝的报复 宁芝到了左洲的第二天,就收到了来自齐云城的信件。 这信直接送到了秦毓手中。 宁芝看着那潇洒的字迹,不禁勾起唇:“劲武卫已经是叫人留心了。” 秦毓忙谢过宁芝,低头。 宁芝看完了,将信件递给了李执和秦毓看。 二人看了,李执道:“这是彭大人想告诉姑娘,皇孙殿下有意拉拢?” “嗯,半月中,送了三次东西。还有个美人……不然还能是什么呢?”宁芝笑着:“裴霖眼光不错么,彭秀是个人才。” “彭大人既然是告诉了姑娘,想来是不为所动吧?”李执道。 “应该是吧。他因为自己的缘故,怎么也算是背叛了他的伯父彭年。后既然愿意投靠了殿下和我。如今断不会在为了一个裴霖就再背叛一次。”宁芝看着那信件:“想来,他这份忠心,我还是可相信的。” “可是这信件……属下觉得,只给了姑娘您。”秦毓道。 宁芝笑:“嗯,人家当时不是说了,效忠我?”宁芝觉得挺好笑的:“所以这就是姿态啊。” 李执和秦毓面面相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们两个首先就觉得姑娘是绝对当得起的。 “所以说,裴霖这是挖我的墙角呢?”宁芝笑了笑:“这个人,真是够可恶了。” “彭大人将这些与姑娘您说的清楚,属下看……不如叫彭大人将计就计?”李执难得腹黑。 宁芝笑着点头:“行吧,就回他一句话将计就计吧。彭秀足够聪明,想来,也能叫裴霖真的信了他吧?” 要说投靠,这就投靠了,想必太假。不过她相信彭秀能做好的。 彭秀艺高人胆大么,之前弹劾福王的折子就是个证明。那洋洋洒洒的,丝毫不怕得罪人。 也是因此,才叫裴霖看在眼里了吧? “裴霖急着拉拢人心,可见野心也是越发大了。这回暗算殿下失败,还不知怎么着急呢。秦毓啊,你要给力,早日找到姒婳。”宁芝道。 “是,属下遵命。”秦毓忙应了。 “嗯,还有点小事,既然裴霖这么急,给他下点绊子吧。这安家,是不是也太老实了?该动了。”宁芝淡淡的。 “属下安排吧。”李执笑道。 宁芝嗯了一声,心想她身边的人都很得力啊。 宁芝这里才要与裴珩依依惜别的去孤笼镇呢,临京城里,皇孙殿下的岳家就开始闹幺蛾子了。 孤山候安胜受贿。 事情是不大,统共也就收了五百两银子。问题是这事情办的难看啊。 这银子是早就收了的,一个月前的事了。 一个小官求人,也不知怎么就眼瞎求到了安胜手上,就是为了叫他在皇孙面前美言几句,好有机会能调离如今的职位。 去一个油水足的职位上任职去。 这本来是个稀松平常的事情,这样做的人多了去了。 可是还真没有人往安胜这里求的。谁还不知道孤山候安胜就是个菜包子? 可这求官职的人,也是个耿直的,不仅就求了,还因为求不成就恼了。 按说,求官职什么的,送了礼也不见得就能办,就算能办,也不能马上办。等一年半年的不稀奇。 可这位姓周的小官就是个急性子啊,一个多月还不见风声就坐不住了。 这一坐不住,就要找孤山候闹。五百两呢,他一辈子的积蓄就都在这里了。 这一闹,也是巧了,就正好撞在了有贴面御史之称的姚御史手里。 这姚御史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货色。 他也不拉帮结派,谁说的对,就跟谁一头的。这些年里,东倒西歪还愣是没被人赶下台。 出了名的刚直不阿,遇见了这等事那还了得? 当下里就把这事写成折子,次日里上朝,就都跟建文帝说了。 皇孙裴霖脸黑成了包公。 真不够丢人的!因为五百两银子! 建文帝之前憋着气呢,他要是不出事也罢了,这会子不争气成这样。建文帝哪里不恼? 建文帝是弱,可是也会骂人哪,年轻时候骂的一品大员都想回家种红薯。 这会子他老人家不爽了,当朝就骂裴霖到底是长在乡间的,五百两也看在眼里云云。 裴霖冤枉至极,可这会子孤山候不在啊,他自己的岳丈,不受着又能如何? 这件事可真是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笑话了。 倒是不能因为五百两就把孤山候怎么了,最终那周姓的小官也被罢官了,你贿赂人嘛。 孤山候罚了一千两银子,加上三年的俸禄。 这一点责罚,放在别家那就是个小事情。无所谓的,主要是丢人了。 可是放孤山候府,那就是天塌了的大事。 五百两都看在眼里了,一千两可不是大数字? 一家子凑吧凑吧,愣是不够! 何况还有三年没俸禄,至今孤山候府也没人有官职,那就是说三年没进项了! 裴霖回府就将安如意骂了个狗血淋头。安如意哪里敢管家里的事? 可架不住孤山候府混不吝父子几个,还是上门求助来了。 不然怎么办?罚的一千两还差二百多呢…… 裴霖不能打杀了这几个叫他丢人的东西,也不能不管,要是不管,这几个人不知道哪里借钱去。 闹出来更大的笑话丢人的还是他。 最终捏着鼻子叫人给他们丢了五百两银票。 孤山候父子自然是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最叫人憋屈的是尽管如此,裴霖依旧要做出个和善温润的样子来,岳父再是不争气,他也只能忍着。 只是到底没忍住,拎着鞭子将安如意抽了一顿。 安如意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夫君如此暴力,哭成一团。好在只是单纯一顿打。 裴霖也念着她毕竟是嫡妻,没对她用别的手段。 只转头又去将李氏折磨了个半死。 皇孙府很是鸡飞狗跳了几天。整个临京城都看够了笑话。 这些事传到了孤笼镇,宁芝很惬意的一笑:“我就说么,陛下是极疼爱皇孙的呢,这岳丈家找的,真是甚合我意啊。” 哼,好事多着呢。慢慢受着吧。 飞刃正在跟前,闻言一笑:“活该他叫咱们姑娘不高兴了。” 第306章 爪子 左洲,裴珩听完了临京来的奏报,就笑出来了。 “本殿可没看错她,就是个睚眦必报的。这就伸爪子了?” “想来那姓周的,也是一早就有的人了。”上官纪也笑。 他们毕竟不知道裴秀这一出,所以就以为老早安排好的,只等着这些时候才给裴霖来一出呢。 裴珩笑了一会:“本殿想作画了。” 上官纪一时没跟上节奏,但是还是叫人预备好了画纸什么的。 裴珩画技也一般,但是这会子他也不是想展现这个的时候,提笔就开始画。 上官纪看着,半晌不知道这是画的什么。说是猫,又不像猫,说是虎偏又像是个猫…… 也没画虎头上那个王字,整个下来,可爱更多,虽然呲牙,却也不像是凶恶。 只是抬起来的前爪子很是锋利,甚至闪着冷光,像是要挠人一般。 上官纪这会子才算是清楚了自家主子的意思,不用问,下一步,这就要送孤笼镇去了。 果不其然,裴珩没题字,没落款,就叫人收起来给宁芝送去了。 傍晚,宁芝看见了画就笑了:“这是什么?” 猫不是猫,比猫凶,虎不是虎,比虎可爱。 她秒懂,这是裴珩笑她出了爪子收拾了一下裴霖么? 不得不说,虽然没有一个字,但是这样一幅画,叫宁芝心情极好。 她想了想,也回了一幅画。 她画的是一条小白龙。自然不是古代的画法。她也没学过用笔墨话这个。 她用的是炭笔,画出略带q版的,又不完全是q版,像是铅笔画最初级的画法。 然后将龙头画的高高的,骄傲的扭着。叫人一看就觉得这是一条……霸气又傲娇的小白龙。 然后宁芝用炭笔,写了一行字:日思夜想,念念不忘。 然后叫人送去了左洲,就去忙活自己的了。 次日一早,裴珩见了画,足足愣了有一分钟。 不知道说什么好。反正心里很清楚,又又又被小未婚妻调戏了! 莫不是,在她心里,他就是这样的形象? 一条……怎么看都有点别扭的小白龙么? 裴珩也不知怎么的,一大清早的,被这么一幅画撩的几乎不能自理。 一整天,做事都不走心,像是即将要跟女神表白的毛头小子一样不安。 本来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着,渭南战事也不算太严重,毕竟主战场是渭北。 裴珩和宁芝各自呆在各自的地方,安静守着等着,准备应变。 可是七月十九的时候,宁芝的信来,裴珩就坐不住了。 信没什么太严重的内容,宁芝就是与他抱怨肚子疼,很疼。 又不说清楚为什么,裴珩眼下没什么事,当下里就起身去了孤笼镇。 跑了半夜,到了早上到了的时候,宁芝还再睡呢。 孤笼镇外头的那一处小院里,裴珩来了没有人拦着。 正屋里,一进去就看见了苗先生。裴珩咯噔了一下。宁芝上次睡得差点没醒来的事情,裴珩是过后知道的,知道后也是一阵后怕。 这会子他见了苗先生就紧张了:“芝芝怎么了?” 苗先生见礼之后也挺无奈:“没什么事,不是大事,小的开药去了。” 裴珩皱眉,越过他进了内室。 宁芝还睡着,脸色有点白,看着倒也没有别的问题,裴珩皱眉坐了下来。 宁芝睁眼,就收获了一只有点不高兴的裴珩。 当下就笑了:“我肯定不是做梦!” 裴珩见她第一句话还说的这么明媚,心里不禁更担忧了,面上又不肯露出来。 “你如何了?还疼么?”裴珩幸亏是坐的不久,不然都要叫人回临京请御医来了。 宁芝眨眨眼,醒醒神,伸手拉住了裴珩的手:“殿下我错了。” 不等裴珩说话,她继续:“我明知道我撒娇你就会过来看我,所以我故意撒娇了。我错了,你有没有耽误大事?” 裴珩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自然是黑脸:“想叫本殿来为何不直说?” 他有点被欺骗的不悦,就要把手抽出来。 宁芝哪里肯? 依旧拉着:“我又没骗你!就是疼嘛!可疼可疼了。” 听了这话,裴珩也不绷着,虽然还是黑脸,也没继续抽手,心想她也确实不至于骗他。 “我就是疼啊,人生中第一次来月事,忽然就来了,我哪里知道这么疼。”怎么知道这个身体来的月事姗姗来迟,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十二就来了。 这都十五了,才来,来也就罢了,之前一点讯息也没有。 大夏天的,她贪凉快,中午吃了一碗冰沙,下午就来了…… 裴珩再次愣住,月事…… 他脸色从刚才的有点黑变成了有点红,依旧把手抽出去:“你先躺着吧。” 他想真是见鬼了,小未婚妻真是有毒!不是能气着他,就是能……能…… 罢了,这小混蛋! “你去哪里?我又没事,就是头回来没经验,以后就没事了。”宁芝也不再继续拉手了,只是掀开被子要下地。 下地之前,先不动声色的回头看看,嗯,没脏了床榻。 裴珩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是见她下地了,又将她拉上去:“先躺着。” 然后就出去叫人了。 他是不太明白女子这月事具体怎么回事,但是肯定也需要多歇息吧? 等宁芝好了,就笑盈盈的与他一道吃早膳。 “你就这么跑来了?有没有耽误事?”宁芝又问。 “没什么事,你这里可好?”裴珩一早被小未婚妻的这事给闹的……这会子还尴尬呢。 吃过了早膳,两个人就去了军中。 孤笼镇的人见了裴珩也不意外。飞刃和陈奉等将军见过礼,也就各自忙碌去了。 孤笼镇已经比年初的时候裴珩来那会子又好了许多。 也是说不出具体哪里好了,但是就是感觉更井然有序了。 知道如今多数都是飞刃管着,陈奉都退了一步,裴珩也觉得挺好。 飞刃这个人,跟着芝芝多年了,裴珩这两年看着,也很是觉得这个人靠谱。 当夜里,裴珩自然还是留下来了。 没那么赶着走的。 第307章 不放心 入夜,自然是跟宁芝一道回小院。 吃了一顿叫裴珩觉得寒酸的晚膳,裴珩有点心疼小未婚妻:“吃好点也不碍事。” 他不觉得宁芝缺钱,只是觉得,宁芝如今太苦着自己了。 “不是挺好的?我今天故意的。叫你看看我平时自己吃的什么。”其实哪里就可怜了,也六个菜呢。 只是比较起来在临京时候更多罢了。 宁芝不觉得有问题。 裴珩心里叹气,嘴上没再说什么,他想着回去之后安排个厨子过来伺候她吧。 两个人自然躺在一处,宁芝挪了挪自己的身子,稍微离裴珩远一点点,然后与他说话。 来月事时候精神头短,不多一会功夫宁芝就已经睡着了。 半夜里被吵醒,宁芝猛然坐起来:“出事了?” 裴珩也是被吵醒的,彼时他正一只手拉着宁芝的手呢。 宁芝猛然坐起来,差点把他也带起来。 “什么事?进来说!”裴珩道。 不多时,玄雷和李执都进来了。 他们两个隔着里间的帐子,还是玄雷先说的:“殿下,姑娘,塔族人有异动,正在往杏树镇赶。” 裴珩马上就精神了:“预备一下,马上回左洲!” 说着就扭头看宁芝:“与本殿一道。” 宁芝冷静了一下,摇头:“我不能去。如今左洲要是开战了,就是全线开战。我在左洲和在这里是一样的。” “闭嘴!在这里叫本殿担忧么?赶紧!”裴珩凶她。 宁芝不生气,笑了笑,伸手摸他的脸:“好啦,殿下快去,我就在这里,不管是左右都是能保护我的人。要是事态紧急,我不管是去左洲还是去渭南都是能保护自己的。别生我的气,我需要的时候就会去的。” 裴珩见她不肯动,自然生气了。 可是也没过分强求,很快就收拾好。临走恶狠狠的拉宁芝:“你就是个倔的!” “裴珩,你要小心,不要受伤。我安排好了也就去找你了。你一定不要出事好不好?如果你也出事了,我就只有自己了。”宁芝踮起脚,亲他的下巴:“裴珩,我喜欢你,希望你好好的。” 裴珩一肚子火气哪里还有一丝一毫? 猛然抱住她,紧紧箍住,叹气:“罢了,不去就不去吧,这里也安全些。” 说罢,翻身上马:“回去吧。” 宁芝点头,却还是目送他们离开。 夜色里,火把摇曳的一队人渐渐远去,宁芝站在自己的小院外头很久很久。 孤笼镇里的人还不知道战事又起,这会子还是半夜,没几个人起来的。 所以整个镇子都是黑暗的,宁芝站在这黑暗里,靠着自己的侍卫们打着的灯笼那一点微弱的光,站了很久。 “秦毓,从现在起,我要你死死盯着临京城里的一切动静。任何容易有变化的动静都要盯死了。”宁芝在黑暗中,轻声细语的吩咐。 明明是很小的声音,柔柔的,可是却带着千钧的力量。 秦毓应了,心里也是坚定不已。 宁芝想,她注定是不可能上马打仗,沙场立功的。 可是,她也能做很多。裴珩给了她太多权利。 她也不会浪费裴珩给她的一切。 “告诉彭秀,机会就在眼前了。” 秦毓又应了一声。 宁芝转头往回走,慢慢的走,又说了一句:“我有预感,这一场大战要持续许久。” 这一场大战……也能决定未来的走向。 输了,也许就万劫不复,赢了,也许多年来被塔族人压着打的局面就会改变了。 孤笼镇暂时安全,宁芝却丝毫没有歇着。她尽力的巩固孤笼镇的防御,以及囤积粮草药材。为以后做准备。 八月初三这一天,左洲正式开战。 西桦城里的塔族人像是雪耻一般,进攻一轮比一轮猛烈。 而与此同时,渭南终于也全面开始战争。渭北更是打的如火如荼。 史书有记载,建文六十一年秋,晋中,晋东战事蔓延,塔族人穷凶极恶,屠我大晋子民多矣。 帝下旨力战。 史书中不过寥寥几句记载,而现实中,远比诗书中记载的惨烈多了。 这一片大陆换过很多次主人了。 原本临京这里是南疆国都。彼时,南疆与大胤并列,同为大国。甚至数代姻亲,亲密无间。 后来,南疆国破,大胤也已经摇摇欲坠。 最终成为了一个大国,叫做孟。 再后来,西北原本属于大胤的国土分裂,成了两个小国,一个叫西羌,一个叫莫西。 而北方原来叫做北原,又被大胤收在版图内,后来叫做北境的国家也几次分裂。 一部分还叫做北境,另一部分,就是如今的塔族。 后来,大晋取代了孟朝,也就是原本完整的大晋。可是如今,大晋成了一半。 他们脚下的国土,已经是过去大胤还在的时候的边界了。 朝代更迭,沧桑变幻。并不是没有战争。 每一次更新换代,都是一场一场的战事,脚下的土地不知道掩埋了多少热血儿郎。 不知道有多少人的鲜血灌溉。 从无处来,归于尘土,这不奇怪。 可是过去,不管是孟朝取代了大胤,还是大晋取代了孟朝,都是内乱。 而塔族人,这是外族。 他们屠杀了太多大晋百姓,不是因为战争,而是纯粹因为他们强,而大晋的百姓弱。 所以,这仇恨也格外的深刻。 如今接连三省都爆发战事,塔族人也许是想彻底吃了大晋这半壁江山。 可对于大晋来说,也未尝不是机会。 裴珩与渭南和渭北联系紧密,此时此刻,没有什么皇子和臣子的界限,他们首先是将军。 收住国土,击败敌人,这才是最要紧的。 此时此刻,临京城里的勾心斗角都已经不重要了,要是前线失守,任何的心机都是枉费心机。 而勾心斗角的人却不会停歇。这种时候,对于裴霖之类的人来说,是机会。 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宁芝要秦毓盯着的,就是这些小变化。 毕竟,白蚁虽然小,却也能将百年的地基蛀塌。不盯着,她不放心。 第308章 伤 战事一开始就激烈。 裴珩已经连着两日不曾休息,终于被换下来的时候,就见侍卫玄风拿来了一封信:“殿下,是九姑娘的信件。” 裴珩接了,一句话也不想说,又累,又困,还浑身疼。 一边简单的用膳一边展开了信件,他连衣裳都不换,毕竟吃饱了之后略睡一觉还是要上战场去的。 信件没有废话,宁芝只是简单告诉他,自己很安全,很好。一切都顺利。 又吩咐裴珩一定注意安全,她过些时候就来了云云。 虽然是简单至极的信,但是裴珩看着,似乎也生出很多力气来。 他吃着吃着,不禁想起他第一次=从战场下来的时候。 那丫头在他怀里,大声说着以后嫁给他,给他生孩子的话来。 那时候只觉得害臊的厉害,觉得丫头真是太奔放了。 可是此时此刻,裴珩忽然懂了丫头的心思。 从生死都不由自己的战场下来,身上大小伤口都再疼,就连吃饭,手都在抖。 这种时候,有个姑娘与你说愿意嫁给你,给你生孩子。 这比什么都来的直接与叫人激动。 此时此刻,什么荣耀,收复,什么激动人心的未来,都不及一个实实际际的拥抱。一句实实际际的我想与你好。与你生孩子。 再来一个实实际际的小未婚妻。一个结实的拥抱,一个清淡的亲吻。 裴珩躺在大帐里,一身甲胄还没卸下来,他就闭眼睡着了。 累到了极致,哪里有梦。只是手里依旧捏着那封信。 那封寻常不过的信。鼻尖似乎还有宁芝身上那种好闻的香气。 然后,就睡得昏天黑地。 三省同时大战,最直接的问题就是粮草。 有太子在后方坐镇,暂时没有出现粮草不济的问题。 可是出问题也是迟早的事。 一来是后方会有人捣乱,二来……就算是大晋根基还算稳固,可是一时间应付这么多地方的战事,也会吃不消的。 这些事,裴珩之前就已经想到了,所以一年多之前,他就有意识的囤积粮草了。 他一个新任的将军都想得到的事,渭南的宁浩自然也想得到。 宁蕴虽然也年轻,但是军中多得是宁渊在世时候的老将军,自然也不会耽误了这件事。 所以,一时间粮草是不会有问题的。 从开战至今,官道上几乎每个月都有运送各种东西的马车经过。 毕竟这还是交通不够便利的古代,很多东西都是要这么慢慢的运送。 宁芝守着孤笼镇,主要就是囤积药材和棉絮。 北方的八月,天气已经慢慢的冷下来了。 宁芝一直忙碌着,没注意到。早起太早了,也是丫头们也忙着的缘故。 叫她穿少了几件,便着了风,病了起来。 不过也就只着凉的小病,并不十分碍事。 宁芝只是鼻子不通,然后有点咳嗽。 也没在意,喝着药,拖着身子继续忙碌。 可这样的时候,被左洲来的侍卫得知,就回去报给了裴珩。 裴珩忙着杀敌的空隙了一封信,逼着宁芝马上去左洲。 宁芝叹气:“罢了,我就去吧。这边没什么事,就按着我之前定下的来就是了。这一次我不带你们走,孤笼镇要好好守着。要是没有战事,你们就守着,要是有了战事,就杀敌。” 飞刃点头:“姑娘去了左洲也要小心,毕竟不必平时,叫李执跟紧一点。要是殿下给您安排侍卫,您也要叫他们跟紧些。” 宁芝点头,知道飞刃是担心她,她也知道。 有渭北殷琦那件事,谁也不敢保证军中就一定是安全的。 宁芝是被飞刃送去了左洲,又被左洲的人接了。 来的时候,裴珩还在战场,他如今每天都会出现在战场上。 宁芝也没犹豫,自己还病着,就安排自己的丫头们都去了伤兵的帐篷。 如今伤兵帐篷里多一个人出力都是好的。何况宁芝以及她的丫头都是熟练的人手了。 傍晚时候,鸣金收兵,裴珩拖着受伤了的腿下了战场就见着了宁芝。 宁芝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这点小感冒? 急着叫人扶着裴珩进了帐篷,就去解他的盔甲。 可惜太重了,她的手一滑就是一个很重很重的红色印记。手背很疼。 裴珩脸脏的厉害,一双眼却黑黝黝的看着宁芝,见她始终皱眉,自己伸手将盔甲摘了,将身上的甲胄解开丢在一边:“好些了?” 他声音沙哑的厉害,宁芝听着就想落泪。 忙点头掩饰住,端来温热的水给他:“先喝水。” 她觉得裴珩变了,又变了。 不像是最初上战场时候那样子。 如今的裴珩不再是初出鞘的宝剑,而是已经见了血,杀了人,甚至经历过几番厮杀的宝剑。 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以及难以被掩藏的锐利。甚至发出嗡鸣。 叫人望而生畏。 “怕?”裴珩太累了,脑子是木的。但是也不是看不出宁芝的瑟缩。 他以为,是他身上无处不见的血迹叫她怕了。 “裴珩,你会不会……你会不会离开我?”宁芝觉得自己恶心死了。 这是什么时候,对面这个人,他经历生死从战场下来,怎么会爱听这个? 可她就是想问,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对生死的畏惧吧。 裴珩这把沾了无数人血的剑终究是越来越成熟了。她也不自信了吧? “胡说什么?”裴珩有点不明白,手太脏,没有伸手抱她,只是看着她:“好些了?” “裴珩,告诉我,不离开好不好?”宁芝抱住他沾着血迹的里衣,然后将脸贴在他脖子里,轻声细语的道。 裴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脏兮兮的手放在她的后背:“不离开,不会离开,别难过。我没事。” 宁芝嗯了一下,使劲忍住泪意,抬头:“我看看你的腿。” 裴珩嗯了一声,没打算掩饰。 他左边小腿划了个口子,是被对方小兵的长枪划破了的。 不严重,但是比较长,没有见骨头,却也流了不少血。 宁芝咬牙,叫跟着她的连翘打来热水,先将伤口周围洗过。然后拿来苗先生特制的药水,往伤处淋上一轮。 第309章 依靠 裴珩疼的腿抖了一下,但是没有缩。看着宁芝蹲着给他处理伤口。 将伤处清洗过之后,宁芝就叫伤口略晾一会,在倒上一层白色的粉末,就将还往出流血的伤口止住了。 再将白色的棉纱布裹上,不松不紧,最后打结。 “这药极好,明日就会比今日好很多。我知道你明日不可能因为这点伤势就不上战场,我会继续给你换药的。”宁芝亲了一下裴珩的膝盖。 膝盖一片乌青,不知道是撞得还是怎么来的。 反正叫人看着就心疼。 方才那么疼,裴珩也只是抖了一下没有缩,这会子,被她带着温热的嘴唇这么轻轻一亲,他反倒是使劲缩了一下。 触电一般的躲开。 宁芝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再用干净的水将帕子浸湿,给裴珩擦了手和脸。 再用一块帕子,给他将头发擦了一下。然后将脏兮兮的里衣脱了。 脱到了裤子的时候,裴珩不许她再脱了。 宁芝就退出去:“那你自己换,我等你。” 裴珩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宁芝没等叫就进去了,见裴珩已经自己换了干净的里衣,看水盆的样子,他应该是自己擦了身子。 宁芝叫人进来将这一摊收拾了,然后靠着裴珩:“马上就有的吃,你饿了吧?” 裴珩点头,第三次问:“你好些了?” “好了,我不过是着凉了,本就不是大事。可我不怪你叫我来。我早该来了的。”哪怕为你最这些微不足道,谁都能做的事呢。在你身边近一点也好啊。 宁芝深吸一口气,抱住裴珩:“我一直担心你。很担心。” 甚至梦里也梦见裴珩出事。 “没事。”裴珩回抱她,将她箍住:“来了就好。” 宁芝点头,与他依偎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帐子外头连翘说膳食来了。 宁芝看着裴珩狼吞虎咽的吃了许多,然后就看着他眼皮子都睁不开。 根本还没入夜,她就看着裴珩拉着她的手躺下去,不出五分钟就睡沉了。 她心里知道,裴珩是累的,心疼的亲吻他的嘴唇。 然后才起身出去。 “你们两个还不去歇着?都伤着了没?”宁芝看帐篷外头玄雷和玄风站着,就轻声问。 玄雷忙道:“属下胳膊伤着一点,不碍事。” “包扎了没?”宁芝又问。 玄雷说包扎了。 宁芝点头:“你们两个快去歇着吧,今夜有我的人在,他们守着就是了。你们两个也与你们殿下一样累了一天。明日还有的累。”宁芝道。 玄雷和玄风对视一眼,犹豫再三,却不敢走。 虽说姑娘的人守护也可以,可是他们是裴珩的侍卫,没有主子的吩咐,就不能擅离职守。 “听我的吧,这是非常时期。你们要是累垮了,明日怎么办?”宁芝叹气:“明日我叫你们殿下下命,你们每天都跟着,又不是铁打的。” 玄雷尴尬的摸头:“不是不放心您,就是……属下们的职责所在……” “那这样吧,你们两个换上半夜下半夜。叫其他侍卫过来几个。与我的人一起守着如何?”宁芝也不为难他们了。 这一来,玄雷和玄风就应了,玄雷先去歇着。 因为还早,宁芝不急着歇着,她先替裴珩处理些他自己的琐事。 折腾了一个时辰左右,才喝了药进了帐子。 裴珩人就睡得熟,宁芝没去吵他。 就在一边的小榻上躺下来,也没脱衣裳,就解开了外衣的带子,解开头发睡了。 早起,裴珩准时睁眼,一睁眼就觉得小腿很疼。 动了动,扭头就看见了小它上睡得不太规矩的宁芝。 他皱眉,心就觉得密密匝匝的有点疼。这傻姑娘。 想起昨日她脆弱的问他会不会离开的样子,裴珩慢慢坐起来。 卷起裤腿,按了按伤处,见没什么事,就放心下地。 走到了小塌边,低头看宁芝。 、她躺着的地方,正是帐篷窗户对着的地方,阳光顺着帐篷的边进来,罩着她一张小脸,美丽又天真。 裴珩亲了她一下,然后拎着衣裳出了帐篷。 他是不想吵她睡觉,可惜这里毕竟是军营。很快宁芝就被吵醒了。 再寻觅时候,裴珩已经再次去了杏树镇。 “姑娘不必着急,殿下走的时候说了,今日可能无战事,他只是去城墙巡视。”李执道。 “哦对了,殿下问了属下,说为何不见秦毓,属下说他回京去了。”李执道。 宁芝点头:“好。” 宁芝笑了笑:“果然安逸就要生病,我这忙了这么会,感冒自己就好了。” 果然今日一起来就神清气爽了。 李执几个都笑了。 宁芝吃过了早膳,也不肯做米虫,自然是带着连翘投身于伤病帐篷。 她做这个已经得心应手,就算是几个月不做,却依旧熟练。 甚至已经能做简单的扎针止血,或者死缝合了。 是的,缝合。 因为有的人伤口创面太大的时候,确实是需要缝合的。 但是这毕竟是古代,没有现代那些先进的技术以及工具,所以缝合用的……就是针线。 酒泡过而已。 这不是宁芝的发明,而是本来就有的,但是这里的很少接受这个治疗方式。 基本上不是止不住的话,他们不会接受自己身上被缝针的。 而宁芝改进了一点点,就是把平滑的针改成了长一点,弯一点的针罢了。 一进去伤兵帐篷,就没有时间概念了。 宁芝忙的觉得自己饿得不行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 一开始谁都不敢叫她做什么,可是她几次三番做下来,军医们也就习惯了。 他们自己忙起来也是不记得有吃饭这回事的,久而久之,也就忘记了宁芝等姑娘们需要吃饭。 纵然这都是去年的习惯了,可今日宁芝一来,似乎默认就又恢复了。 毕竟军医还是那一批,大家都熟悉了。 于是,裴珩派人来叫宁芝回去的时候,得知她饿着,脸色很是难看。 不过,宁芝还是忍着饿,先给他换药。然后才吃。 接连三日没有战事,裴珩的伤口也已经好了七八成。宁芝在不必担心他必须上战场崩开伤处了。 第310章 消磨 如宁芝和裴珩预料的一般,临京城里这些时候一点都不平静。 宁菘不是宁则礼,所以他不可能控制大局。 而丞相一职还是没有定论。 前线全面开战之后,临京城中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也是斗的如火如荼。 韩成已经是势在必得,实在是如今论势力,没人比他更厉害了。 可是木慈仪得了裴珩背地里的支持之后,也是一样不肯放弃。 他心里清楚,二殿下与韩氏不睦,撑着他起来,他就必须站在二殿下这边。 心里很清楚,他也就不怕站队。在他看来,这江山最终还不是二殿下裴珩的? 有什么可商榷?不懂韩氏是做什么打算。 于是,他丝毫不肯相让,更是拉拢宁则礼生前势力,真是斗得旗鼓相当。 宁菘表面不站队,也确实轮不上他这个不怎么入流的官员站队。 但是他私下里也和宁家依旧关系极好的几家大臣说了些话。 大意是不管是谁,也绝不能是韩氏。 这一点,大家观点一致。 倒不说对宁氏忠臣与否吧,他们身上究竟是盖过章的,与宁氏千丝万缕的联系。 要是韩成一朝成了丞相,未必不会清算。 而换一个旁人,就不一定会这样了。 所以,此时支持木慈仪的人也是不少。 太子还没表态,陛下已经是无所谓了,最后谁胜出就是谁。 而丞相这个位子,此时就是吊着两个驴的那个胡萝卜。 太子清楚,一直不定有好处也有坏处。 而此时要是叫其中一个胜出,可能反倒是要生乱子。 毕竟,他也是赞成木慈仪胜出。 可是韩氏势力本就不小,又是宁则礼过后,宁氏在朝堂上的势力分散的时候。木慈仪虽然厉害,可是一时半会也压制不住韩氏。 届时,前线在打仗,后方要是出了大乱子,不堪设想。 韩氏也不傻,明知道如今是被吊着,可惜丞相这个职位还是太过吸引人。 百官之首啊。 要是没有别的野心……这就是一个文官的最终追究了。 太子府。 太子裴诀已经快半年不曾进后院了。 太子妃就算了,毕竟她就没伺候过太子。 可是多年来一直盛传得宠的韩侧妃也貌似是失宠了一般。 半年来,只有她主动来前院,与太子吃过两次晚膳,最后还是回去。 不曾留宿,也不曾叫太子去她那里。 太子并不是对韩清宁有意见,而是他自知命不久矣,根本没有那个精力过去。 他心里重要的人太多,派到许久,才有一个韩清宁。 而眼下,根本就顾不上。 可是韩清宁叫人来请他了。韩清宁病了。 也是真的病了。换季一场雨,她就病了。 裴诀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去看看吧。命不久矣,命不久矣,也不能放着后院不管。 经过荷塘的时候,见有些人在。卫凌道:“是太子妃。” 裴珩嗯了一下,脚步顿住。半晌,竟是向着荷塘边的亭子去了。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其实很多年来,后院里遇见了,裴诀也会避开。 他避开,太子妃也不会追逐,就像是活在一个屋檐下彼此看不见对方一样。 可是今日,太子妃宁鸾不是在等他,他却主动过去了。 所有人都很震惊,宁鸾也很意外。 “太子是有事?”宁鸾早就死了心,所以也不会觉得太子是来与她赏月的。 裴诀坐下来,笑了笑:“太子妃总是这般悠闲。” 宁鸾看他一眼,过了一会才道:“我本性如此。父亲在世时候曾说过,惯坏了我。惯得我只知道风花雪月。我以前不服,如今是懂了。” 她笑了笑,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们这些真的聪明人每天想什么,如今前方大战,我也憋闷,憋闷的时候也只会看看月色了。” “这样也好。”裴诀也笑:“其实也不错。做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也是一种幸事。” “是啊,是一种幸事。可是……宁鸾可是什么都不懂,太子妃却不可以。”宁鸾苦笑:“我看你这样走上来,坐在我这里,与我说话,就知道你愈发不把我这个人看在眼里了。” “这些不重要了。”裴诀也看她:“恩怨情仇,一辈子也就快过去了。我与你虽然无情,也是夫妻一场。以后……你也保重吧。” 说着,像是某种仪式,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慢慢起身:“你要是当初不嫁给我,本不该如此的。” 宁鸾没起身,没说话,也没看他的背影。 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想过很多,因为一个人的时候太多了。所以有大把的时间想这些事。 想象是很快速的一件事。 你可以从你出生开始想象一辈子,如果这样,如果那样。 然后用一个夜晚的时间,将你想象中的一辈子过完。 是啊,从呱呱坠地到红颜老去,也不过就是一夜夜晚的时间就想过去了。 甚至更短。 所以,宁鸾有时间想无数种如果。 可终究还是要回归道无奈的现实中来。 现实中,她还是不尽如人意的太子妃,还是那个叫皇室恨的入骨的太子妃,还是那个气死自己生母,导致宁家巨变的宁鸾。 太子脚步迟缓的从亭子里出来,然后慢慢走远。 宁鸾始终没有动,她依旧坐在原地,没说话,也没哭。 这对尊贵无比的夫妻就这样渐行渐远。 其实也不稀奇,他们从来没有走近过。 宁鸾的记忆里,除了新婚那一夜走近一点点之外,也就是每次宴会的时候必须坐在一起罢了。 而今夜这般平和的说话……竟是第一遭。 没有目的,没有具体事项,只是几句话…… 而褪去了不甘心之后,宁鸾无奈的看着月色叹气。不甘不愿的一辈子,跌跌撞撞就这么走了一半。 哪里还有什么嫉妒和不平?对自己,不过都剩下了自嘲罢了。 而裴诀慢慢走进了韩清宁的小院。 他心里,也没有要见着所谓宠爱的女人的愉悦感。 甚至,见了宁鸾的时候,与此时要见韩清宁的时候感觉都差不多了。 所有的情绪,都被漫长而难捱的病痛消磨的差不多了。厌恶的也没了感觉,喜欢的也不再吸引。 第311章 厌烦 韩清宁咳嗽了一阵,刚漱口,就见太子进来了。 她也着实是身子不好,这些年,太子受着病痛折磨,她也一样受着。 她倒是没有因为什么药物毁了身子,但是从小体弱,大了以后又因为贬妻为妾的事,也受了一回打击。 自己又是个心思重的,这么些年,汲汲营营还要在太子跟前表现的无欲无求,哪里会不耗费精力呢? 所以她身子不可能好。 只是比起太子这样熬日子的,她也不过是弱罢了。 “殿下来了。”韩清宁要起身。 太子走的快了几步过来:“坐着吧。” 然后,他也坐在了塌边的椅子上:“好些了?你这也是积年的老毛病了。” 韩清宁笑了笑:“可不是么,好不了也坏不了,犯了就吃药吧。” “这些年,委屈你了。”裴诀轻轻叹气,说的淡淡的。 韩清宁扭头,眼中的厌烦一闪而逝。 说真的,二十来年了,她真的是听腻了!这句话真的没意思! 她是受委屈了,可这些年,太子也没有替她讨回过公道。 “习惯了。”韩清宁这一句,说的很轻柔。可是太子还是听出一丝不耐烦。 他也觉得不耐烦。 是啊,这些年,老调重弹,就是这么几句话。其实他说的也很是不耐烦。 “你好好歇着吧。”说着,太子竟是要起来走了。 韩清宁一愣,她知道太子如今对她愧疚也没多少了,可是也不至于请他来吃顿饭也不肯了吧? “殿下!”韩清宁叫。 “我病着,许多东西吃不得,甚至闻不得。你也病着,好好吃点软和的。不必一起吃了。”裴诀耐心的道:“过些时候,你好了,我再来看你。” 韩清宁咬唇:“殿下……清宁……念着您。” 裴诀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是讽刺。 他点头:“我都知道。好好养着吧。” 说着,还是走了。 是,念着我。可惜……还有几分纯粹呢? 太子一直都知道,什么都知道。可是他也很累,做戏很累,哄人也很累。 时至今日,他甚至愿意与太子妃坐一会,也不想韩清宁这里了。 自然,他这一辈子不可能原谅太子妃,也不可能对她有任何好感的。 他贪婪的是对方的那种健康。 从年轻时候就是张扬的火一般的女子。 他要是健康的男人,喜欢韩清宁这里的,无可厚非。 才女,纤弱,不管是自己还是住处,都是雅致的像是纤尘不染。喝一杯茶,也得是冰雪的水,明前的茶。 韩清宁常年的衣裳,不是白色,就是浅蓝浅绿,穿一次浅紫色都算是过节了。 毫无疑问,年轻时候的韩清宁是美丽的,像是一株需要精心呵护的水仙花。 清淡,雅致。开在精致的花盆里,不能受风,不能受寒。 她爱吃的,不是清淡的没有味道的小菜,就是清淡的没有味道的粥。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她身上常年有好闻的梅花香。可是……裴珩却腻了。 这样的细致精致,过去如果是享受的话,如今就是折磨。 韩清宁体弱,常年服药,她这里,除了梅花香就是药香。裴诀闻了二十年。 裴诀知道自己该怜惜她。可是他怜惜了二十年,忽然就没力气怜惜了。 他自己已经摇摇欲坠,他愿意看见鲜活的生命。 这么些年,他怀着对韩清宁的愧疚,与她一道缅怀过去的自己。 凑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激情可言,无非就是说些暖心的话。 可也未见得真的暖心。 下一盘棋,做一幅画,写一幅字…… 这些太子都腻了。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挥霍。他从年轻时候就不曾留意过太子妃是如何过日子的。 只是,时常见了她,她总是把自己打扮的很漂亮。 宁鸾样貌本就出众。 她总是大红,或者紫色,再不济也是现言的粉。极少穿素色的衣裳。 然后是赤金,紫金,鎏金,各色颜色漂亮的头饰。 她的脸色每一次见了,都是红润的,她是健康的。 忽然间,他就明白了裴珩。 为什么他喜欢宁芝,而不喜欢韩佩鸳。 宁芝是鲜活的,是健康的,是聪慧活泼的。她有种感染力…… 太子想,幸亏宁鸾是个脑子不好的,不然只怕他也得沉溺。 他回前院的路上,一直瞎琢磨着。 卫凌轻声道:“昨日韩家来人见了侧妃。看来韩大人对丞相的位置很是在意。” “这么多年,她从不提起家里人要什么。”裴诀这句话说的淡淡的。 要是不了解他的,就会觉得他是夸韩侧妃懂事。 可卫凌跟他十几年了,自然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卫凌轻叹,是啊,韩侧妃从不主动开口,可她总是算计…… “不知珩儿那里如何了。”裴诀已经不想浪费时间讨论韩清宁了。 他最关心的,无非还是弟弟。 “昨日来的信里还是那样,殿下时常出战,九姑娘在左洲呢。听闻又在伤兵帐篷呢,据说做的极好。”一开始,他们都觉得宁芝去是搏名声的。 后来才知道她是实实在在做事情。 “有芝芝也好,芝芝虽然还小,也会关心人。他们互相依靠吧。说起来,珩儿也是……他母妃过世早,后宫里又没有个得力的。倒是有嫂子,也是不成。”竟是没有过女性长辈关怀。 “属下看着,九姑娘是个极其聪慧的,她会关心咱们殿下的。”卫凌道。 裴诀点头:“有的是,孤王还能给他看着,有的事,只能靠自己了。” 说罢,再不开口,就往书房里去了。 后院里,韩清宁又咳嗽了好一会,听自己的丫头说太子与太子妃在亭子里说话。 她冷笑了一下不在意。 太子这是病糊涂了?对太子妃也和颜悦色起来么? 与太子一样,她也早就无所谓什么情情爱爱的了,根本懒得想这个年岁的太子妃还能得宠之类的事。 “传话给家里,就说太子身子确实不大好。”韩清宁淡淡的。 她的夫君确实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她还要活着呢。 丫头哎了一声,慢慢退出去了。 第312章 谋逆 韩家。 韩佩鸳自打端午那会子就一直不高兴。 前些时候,殿下回京,竟是没有私下里见过一面。 唯有的见面,就是给二殿下摆宴以及宁芝的及笄礼。 按说,宁芝及笄礼过后,就该办婚礼了。就算是她还要给祖父守孝,也最多就到来年的三四月。怎么应该在来年的下半年办了吧? 她不知道宁芝的婚事有没有开始准备。 可是韩家,她的婚事竟是没有准备的。 不管是因为还不着急,府里不着急呢?还是因为她是侧室,不必太隆重了? 过去,她觉得自己和宁芝也就差了一点点。 无非是陛下偏心宁家权势,才给她嫡妻的位份罢了。 可是经过宁芝的及笄礼之后,她就发现她们差的不是一点了。 不管陛下如何抬举,她可以淡定,可是一旦发现二殿下也抬举的厉害…… 她就怎么也淡定不了。 而随着宁芝的及笄礼上那一根九凤钗,这情绪到了极致。 韩佩齐烦躁不安的厉害。 韩家依旧是过去那样,她却一直从中看到迷雾,又解不开,不知道祖父和大哥到底是什么情形。 而过去疼爱她的姑姑,似乎也越来越深沉了。 她原本是最淡定的那一个,可是自打今年,她就一直有种感觉,浮躁了。 韩家依旧是大族,甚至没了宁则礼之后,韩家本该是一家独大了的。 至少在临京是这样的。 可是韩佩鸳不仅没有感受到荣耀,却还有种不安的感觉。 因为她很清楚,韩家不可能像是宁家那般庇护子孙的。 而不同于她的不安,书房里,老少两个人倒是内心很安定。 “姑姑传话说太子殿下的身子不好。”韩佩齐笑了笑:“这是到了最后了?” “太子殿下这些年一直不好,既然你姑姑这么说,那就怕是真的不大好了。”韩成摸着胡子:“皇孙那有什么看法么?” “这事……没叫他知道。孙儿也想看看祖父的意思。”韩佩齐犹豫了一下。 是,他们想要江山,可是他们是臣子。 自古,臣子造反的,总要有个理由吧?所谓师出有名不是么? 这也是裴霖存在的必要。 “皇孙殿下也实在是……哎,高看了他了。办的这什么事。”韩成很是瞧不起裴霖。 “到底是流落民间,长于妇人之手。眼界手段都差了不少。”韩佩齐摇头:“不过他姓裴。” “赵瑞多年忠臣陛下,怕是不好动。一旦起事,你要如何?”韩成问。 “裴霖能动的,就只有崇州城里的人马,济舟城里,咱们家有点势力。不过也不能全都暴露了。临京么,就主要看快吧。至少有机会的话,梁楚晗是会动的。”韩佩齐笑着:“他在裴珩手里,可不是好选择。” “要是出其不意,只要制服了赵瑞,就有机会了。只要是圣旨一下,就能省心一半。到时候,名正言顺,就不怕前头的将军们不服。”韩成轻轻敲着桌子:“至少,一个裴珩,那时候不能怎么样。这一场大战还要打,几年都有可能。他分身乏术。” “祖父说的极是。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裘海受韩家多年供奉,也该是出力的时候了。” 裘海,九城步兵衙门的副指挥使,赵瑞手下的副手。 “当下里最要紧的,还是祖父的丞相之职。如果祖父早些继任,许多事都方便了。”韩佩齐沉吟:“太子迟迟不肯表态……” “坐山观虎斗吧?过去是看着我们与宁则礼斗,如今宁则礼死了,就想扶持一个木慈仪?可惜了,虽然斗了一辈子,做了一辈子敌人,老夫也不得不说一句,宁则礼那样的人,哪里还有第二个啊?木慈仪不行啊……” “祖父心里自然是有数的。”韩佩齐笑了笑:“孙儿就透露给皇孙知道吧。反正这也是好事么。” “嗯,你要记得,韩家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然后为了韩家列祖列宗。”韩成严肃的看着韩佩齐:“你生来不凡,也不要辜负了这份不凡!” “是,祖父放心,我们筹谋二十年,总不能是无用功。进,便将临京收入囊中。退也有利州可安守。何况,就算是此次失败了,也是暂时的。只需到了利州,便还有机会。只是这么一来,慢一点罢了。不过这乱世之中,孙儿也可以是那救世主。” 韩佩齐说着,虽然他目遮还在,但是韩成似乎是看见他一双眼都是光。 要是忽略这谋逆的话语不提,倒像是一个信心满满要去考试的公子。 似乎也不过是走一遭,就是状元及第,就是光宗耀祖了。 “好,好孩子。祖父信你。韩家这偌大的家业,迟早是交给你的。祖父也老了,替你操持几年,以后都要你自己出力了。”韩成起身,笑着拍他的肩膀。 出了书房,韩佩齐嘴角的笑意收起。 他心里很是不屑。祖父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了。 太过看重权势,韩氏掌权之后,他不可能放权的! 如今说的倒是好。 不过,也不着急,毕竟如今还没有拿到想要的。这亲祖父的戏码还是要演的。 说到这,他倒是也很佩服彭秀这个人。关键时候,断一家荣华,保自己安康。 韩佩齐想,等他拿到了想要的,祖父也就该养老了。 操劳了一辈子,该歇着了。 “金铭,将太子病重,不久人世的话传给皇孙吧。他也该动一下了。”韩佩齐轻轻甩动手里的扇子,轻松道。 金铭哎了一声。 他们自然不会亲口与皇孙说,这消息么,九曲十八弯的传过去,裴霖得了消息也不会知道是哪里来的。 临京就是战场,他们都在这个战场中间。 无非是看谁更能运筹帷幄,便能杀出重围。 是利用裴霖不假,可是也不能完全看裴霖就是个菜包子。毕竟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例子从古至今都太多了。 而战场之上,小看敌人,就容易被敌人反杀。 韩佩齐是个聪明人,这种错误,他是不会犯的。 纵然他真是打心里里看不起裴霖,但是该有的防备一件也不会少。 第313章 好羞耻 裴霖辗转得知消息,也就是次日的事。 其实,临京城里,但凡有点渠道的,就都知道太子的身子不行。 不光是今年,一直都是这样。他们都知道太子注定不会有高寿。 虽然说,陛下已经是八十三岁高龄的人了,可是身子硬朗啊!所以太子很可能熬不过陛下去。 这也是众人把目光都放在裴珩身上的缘故。 裴霖得了消息,眉头皱了许久。 “殿下,这可是机会啊。”沈夕云眼神发亮道。 他们兄弟两个,本来就是草寇而已。 不过是仗着都有一身好武艺,功夫也不错,才出息了。 过去没有遇见殿下的时候,终究不过是个江湖中人,说起来风光,内里如何,只有自己知道。 可是如今,殿下回京,他们从草寇成了侍卫。 皇孙殿下的贴身侍卫啊! 这是什么样的改变?简直就是颠覆。 可是,人心是不足的,他们能从草寇成了侍卫,自然也可以从侍卫做官。甚至成为沙场驰骋的将军。 虽然两个人并未学过什么兵法,可是但凡男人,总有个驰骋沙场的梦想。 这一来,他们会被裴霖还希望裴霖能出头。 要是有朝一日,裴霖成了皇帝,他们那就是有了拥护之力,从龙之功的! 这世间,最诱人的莫过于‘权势’二字,他们已经摸到了门边,如何肯放手呢? “是啊,南启将军那边不是也支持么?”沈夕宁也是一脸兴奋。 “这事急不得。”裴霖自然知道这是个机会,只要太子前头一蹬腿…… 只要裴珩赶不及回来! 他就有机会! “届时,只需要圣旨一出,太子殿下认您做了儿子,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沈夕云沉声:“这一来,名正言顺!” 这就是侄子的优势了。 “住进太子府那个女人呢?”这件事,还是韩佩齐告诉他的。 说太子府进去一个女人,来历不知。但是绝不可能是太子的宠妾。 太子已经多年不近女色了。 “属下们没查出来……”沈氏兄弟羞愧。 虽然说太子的府邸因为多年侵蚀,少不得有各方势力,但是他们根基太浅了,还是不能查到太内部的消息。 “既然是韩大公子给的消息,韩家势必是有些门路的,不如就麻烦他?”沈夕宁问。 事实上,他们已经把韩佩齐当成与他们一样的人了。 裴霖犹豫再三,还是点头了:“传话给他吧。” 太子府多了一个人,自然是瞒不住韩侧妃的。 纵然太子并没有说出去,但是韩侧妃在府里经营多年,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么一个消息。 太子妃也知道了,可是她只需知道这个人是裴珩送来的,就觉得芝芝也知道了,不足为虑。 不管临京城里暗潮汹涌。 左洲战局也一天比一天激烈起来了。 天渐渐寒冷下来,塔族人的进攻却激烈起来。 裴珩这已经是第三次受伤了。 准确说,是第三次受比较严重的伤。日常小伤口都可以忽略不计的。 宁芝心疼的给他后腰上药:“怎么就伤到这里了?” “不小心被对方的锤子砸了。”裴珩说起来的时候,带着随意。 他早就不是那个金尊玉贵的皇子了。 盔甲穿着,后腰自然不会是什么太见血的伤口。 只是今日那个塔族的将军使用的一对金瓜,那时候他被好几个人包围纠缠,躲过了正面砍来的长刀以及侧面来的长枪,就没躲过后腰上这一下子。 还好他及时侧身了,不然这要是结实砸下来,怕是腰断了。 “不行,我的叫苗先生看看你。”宁芝看着他后腰青紫一片的肿胀,心里不安的很:“你先不要动。” 这要是出血了是个口子也就罢了,这样不出血却这么严重的,她怕裴珩伤着筋骨。 那可是腰部,人的腰部很脆弱,要是伤着了脊椎什么的…… 这可是古代…… 裴珩本想说不用,可是见她眉头死死皱着,担心的不得了的样子,也就不能说出口了。 宁芝最终叫人请来了苗先生。 苗先生请安之后看了一遍,也是叹气:“还是严重的。” “会不会伤着筋骨?”宁芝心都提起来了。 苗先生摇头:“不会不会,这没砸着正中间还好。”说着,他下手按了一下。 裴珩瞬间就疼的缩了一下,不过也没动:“好好看看她就安心了。” “这里疼么?”苗先生又按着靠近脊椎的地方:“有没有不能忍的疼?” 裴珩感觉了一下才道:“尚可,没有伤着筋骨。” 人是可以感受的,要是肌肉受伤了,疼法跟骨头是不一样的。 “嗯,不碍事不碍事。就是看着吓人。姑娘别怕,上药之后好好揉揉。”苗先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递给宁芝:“用这个,正好这是我这几日弄出来的,消肿化瘀的。” 宁芝就接了,玄雷往前走了一步,被裴珩眼神制止了。 宁芝看见,就笑了笑:“我给你们殿下用的还能是毒药?我自己的夫君我不心疼?” 玄雷震惊的不得了,忙低头:“属下不敢……” “好了好了,你也是职责所在,只是你也不懂看药,就别着急了。”宁芝说着,已经用手指抠出一坨药膏放在了裴珩腰上。 苗先生摸着胡子笑呵呵的告退了。 临走还看了一眼玄雷,看的玄雷很是尴尬。 裴珩趴着,感受后腰上那柔嫩小手揉来揉去的,加上这几日一直很累,虽然还是疼,竟就这么闭上眼了。 宁芝是用劲儿了的,等终于涂完了,想跟裴珩说句话,就发现裴珩睡着了…… 然后她轻轻叹气,低头在裴珩没有受伤的那一边腰上亲了一下:“浑身都被我看光了!心真大,还睡得着!” 这话叫玄雷真的是想分分钟出去,太尴尬了。 宁芝拉着毯子给裴珩盖着身子,反正药不是涂在表面的,也都吸收了不少了。 然后宁芝轻手轻脚的出去,玄雷也不敢说话,怕吵醒了裴珩,就低头表示恭送。 等宁芝出去了,玄雷才木呆呆的看了一眼睡得沉的殿下,心想殿下就是喜欢九姑娘这样的? 可也是,哪家的姑娘也不敢亲自家未婚夫的腰,咦……好羞耻! 第314章 闹一下 宁芝出去,就安排了裴珩的午膳。 难得他今日能歇息大半天。 宁芝一边安排事情一边想,人果然是最神奇的动物。 以前要是有人告诉她她能在战火纷飞的前线习惯下来,每天当成日常过,她是死也不信的。 就如今,她在营地里,也看得见一队一队调动的小兵们,来来回回的,轮换着歇息,轮换着用膳。 受伤的小兵被抬回来,粮草被从城里一点一点运来。 大家都很忙,因为虽然暂时没打,可是塔族人时时刻刻都要打。城楼上那些将士们是不敢轻易挪动的。 而这样严肃紧张甚至带着血腥气的气氛,宁芝居然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 太可怕了。 甚至在这里忙碌着,她容易忽略很多事。 比如思念爷爷。 她想,难怪裴珩变化越来越大,越来越成熟。 她也一样的,他们两个都变了。 不过一起变化很好,你能看着自己的未婚夫一点一点蜕变,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安排好了裴珩的营养午膳,就见自己的侍卫过来了:“姑娘,有临京的消息。” “嗯,拿来吧。”宁芝点头,接了他递来的信件。 如今他们往临京来往的信件,都是自己人亲自送,保密很强。 宁芝就站在一个阴凉处,打开信。 粗略浏览,没什么大事:“替我回信吧,继续看着。” 侍卫应了一声就去了。 宁芝不需要管他们怎么做,反正有一队侍卫专门管这个,李执会安排的。 等宁芝忙活完回了大帐,就见裴珩醒来了。 不过似乎也是刚醒来,正扭着身子呢。 “趴着不舒服?”宁芝上前。 裴珩嗯了一下,忍着疼翻身侧过来:“做什么去了?” “没什么事,接了个来自临京的信。没什么大事,还是丞相那件事。太子的意思莫非是要虚耗一下韩家?”宁芝坐下来道。 “迟早的事。”裴珩觉得侧躺也不舒服,就索性坐起来:“木慈仪也不是个省心的。” “他们斗也就罢了,如今前线都在打仗,只要是不要影响了粮草军饷就是好的。”宁芝叹气:“太子殿下先见之明,将你放在户部。可是要是临京不稳,你纵然是户部尚书又如何?” 人不在,就有诸多问题会发生。 有时候,你只要是离得远了,就是没法控制的。 如今战事激烈,左洲离不开裴珩,他远在左洲,临京的事就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能第一时间处理。 “你不是盯着呢?本殿还有你。”裴珩说笑了一句。 当然他不能指望宁芝,但是不得不说,宁芝很多时候给他的消息,是很及时的。 “嗯,关键时候,我是可以做很多事。我看过了,要是临京生变的话,我的人是可以不动声色进城的。”一万人别看少,关键时候,是足以扭转乾坤的。 裴珩愣了一下,他没想过这个。 当然,他不是没有想过临京生变,事实上,赵瑞如今也算是他心腹了。 赵瑞手里有五万人,不可能叫临京出事的。 可芝芝…… 她竟是已经想到了这里? “干嘛瞪眼?”宁芝戳裴珩的手臂:“我要是与你抢皇位,也得是报仇之后,也得是收回了大晋国土。你怕什么?” 她误会了裴珩,以为裴珩瞪眼是因为她手里有人。 “就算是我这会子把临京占了,名不正言不顺,难道我还能去做皇帝?有圣旨也不行啊!”宁芝哼哼。 “胡说什么呢,这些话不许乱说。”叫人听见还得了? “那你瞪眼?”宁芝不满了:“你是当我傻还是你傻?” 要是谁都能随便占据了皇城要个圣旨就做皇帝,那还不是天下大乱? “好了好了。本殿本就没想那个,只是震惊你有远见!你倒是急什么?你说谁傻?”裴珩使劲揉了一下她的脸:“还不闭嘴?” 宁芝就乖乖闭嘴了。 这一闭嘴,吃饭的时候也没张开…… 裴珩只好又哄了几句。 有时候未婚妻就是爱闹,也得惯着。 本以为今天能好好歇着来着,可惜,午膳后不多时,塔族人又开始叫骂攻城了。 裴珩只好再次披挂上阵。 宁芝看着他的后腰,也没劝他不去,只是叫他小心:“你毕竟有伤在身,别逞能。丢了命我就没人管了。” 裴珩伸手,在她脸上又捏了一下:“放心,你不是还要给本殿生孩子?” 我怎么舍得死了? 说了这话,宁芝还没怎么样,裴珩就已经脸红了,翻身上马,就往城门去了。 宁芝站在原地,轻声道:“至少给你生两个。” 今年塔族人虽然也凶猛,可是比起去年来,倒是有点缓慢而有序的感觉。 裴珩一时还不能判断他们是有什么战术。但是最起码,比起去年来,他应付的没有那么吃力。 左洲彻底开战后,裴珩与渭北的宁蕴,渭南的宁浩等人都时有书信来往。 互相之间也少不了要配合作战。 宁浩与过世的宁渊一样,都是身经百战,排兵布阵很有一套的老将军了。 裴珩这些时候与他书信来往,也受益不浅。 有句诗词说的好‘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裴珩小时候就学排兵布阵,兵法战术。可是这些都是死的。 运用在实际,还得结合当地的地形地貌,天气,甚至是习俗。 所以他能从宁浩这里得到的指点,再结合书本上的东西,就能进步神速。 宁浩也是有意指点他,毕竟皇子殿下虽然是皇子,可是实战上还是缺了不少经验的。 而他们不知道沥城的塔族人和西桦城的塔族人是不是也一样合作作战了。 想来,根据塔族人的习惯,一个贵族占据一城的话,合作估计也不会太深。 一整个八月,似乎是弹指一瞬间就过去了。 宁芝张罗侍卫们的冬装的时候,战事依旧依旧激烈。 左洲军的冬装毕竟有专门的人管理,宁芝就没操心。 孤笼镇的,她已经叫陈奉留意了,所以她关注的,就是在左洲的她自己的侍卫以及劲武卫的人,还有裴珩的侍卫们的冬装。 第315章 人渣 忙忙碌碌的时候,宁芝得了一个消息。 依旧是秦毓送来的信,关于宁则礼的。 “秦统领说,已经派人去找人了。只是也这么久了,怕是难找。”侍卫道。 宁芝点头,摆手叫他们出去。 信上,秦毓说的是当初宁则礼出事的时候侍卫们集体中药的事。当时查了许久,没有什么疑点。 别院里,做饭的都是自己人,即便是给侍卫们做的,那也是宁家多年来的家生子奴仆。 都是查过了,没什么问题的。 可以说宁则礼出事之后,别院里里外外都被查了五遍也不止,倒是查出不少问题来,可都与宁则礼那件事无关。 死了的侍卫们就不说了,活着的那几个也是都被查过几次的。 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公孙康,冯路平,甚至是忠叔,宁芝也没放过,都是查了的。 也就是因为这样密集的查都是没有结果,这才一直拖着这件事。 可是只要是做了,就总会有痕迹,再是做的保密,也总不可能丝毫不留。 宁芝一直叫人查,查过的人就继续查,查过的事也不能彻底放过。 如今,总算是有进展了。 以前给宁府送菜的那家人,搬离了临京,忽然不做了。 宁家偌大一个府邸,虽然也有自己的庄子,能出产很多蔬菜之类的。 但是毕竟也不能全是自己种,日常需要很多蔬菜,肉类之类的吃食。 不光是宁家的主子,下面的奴仆,侍卫都要吃饭,一日三餐,自然是需求量很大的。 这一点,临京各大府邸都是一样的。 而当初的禄国公府,有长期的供应府里的水果,蔬菜,肉类以及各色吃食的店面。 而今忽然一家买菜的店面就转手出去搬家了,如何不叫人疑惑? 宁则礼过世后,宁芝并不曾缩减这些开支。 甚至进宁菘一家四口回来,还加上一个宁雅,还加了开支。 张氏也没有缩减,毕竟公用的开支如今还算是宁芝管着呢。 她人虽然不在临京,但是张氏也只是管着,并不会缩减这些。 那么,这卖菜的不可能赚的少了。他们家可以说从宁则礼到了临京起,就一直与府里做生意。 从最初的老子已经换成了儿子,稳定的很。 忽然就不做了,接手的那家人这才上门求见管事的。 管事的也是精明的,忙不迭将这件事报给了忠叔。 忠叔二话不说就联系了秦毓,不管怎么样,先把走了的那一家卖菜的找到。 秦毓就忙给宁芝来信。 宁芝觉得,也许这就是突破口了。 不过,她也知道,可能不会有结果。 果然,三日后在来信的消息,就是这一家六口人在去垂州的时候,遇见了山匪,被劫财之后杀死在山谷里。 宁芝一点都不意外。 “这……这是被杀人灭口了吧?”连翘看着信道。 “是啊,就是不知道这是他们要走所以被灭口呢?还是背后那人要他们走好灭口了呢?”半夏也沉吟。 “既然是灭口,那就肯定是他们自己要走,不然的话,直接一把火烧了不好?还何必跑出去。”李执皱眉:“姑娘不要着急,既然有人灭口总是会留下痕迹的。” “嗯,我不急。我才十五,我这一辈子,总能替我爷爷找到凶手的。”宁芝哼了一下:“可惜时间久了,这卖菜的家里,只怕是也留不下什么证据了。” “姑娘,要不叫他们查一下?万一有呢?”李执道。 “秦毓肯定查了,有的话,他就会告诉我了。”宁芝摆手:“既然几个月之后,查到了卖菜的事,那么以后也会有别的证据冒出来,不急。” 至少,他们知道侍卫们是如何中药的了。 肯定是藏在蔬菜里,宁芝还记得,那天出事,她最初查的时候就知道午膳的时候侍卫们都喝了汤。 是一道蔬菜汤。 侍卫们吃的东西,是不会验毒的,但是蔬菜什么的进厨房却要严格检查。 既然没查到,就不知这卖菜的用了什么法子。 不过,宁芝想,要是费心一点,将药藏进蔬菜根茎里,一时半会不被发觉也是有的。 毕竟别院里要用的食材和府里是一样的,都要新鲜。 就算是侍卫们吃的,蔫儿了的菜也不会下锅了。 趁着新鲜就下锅的话,也就不容易发现被下药了…… “也算是看得起宁家。这样精打细算的。”宁芝冷笑:“不过总会有证据的。” “姑娘……这……真的是皇孙么?”半夏咬唇。 “我不知道,不过不管是不是裴霖,我与裴珩的关系就注定我与他只能是敌人。就算是爷爷的事不是他做的,至少以前刺杀我,是他做的吧?要不是裴珩来得快,我也许就死了。或许比死还凄凉。就是这份仇恨,我宁芝也与他势不两立。” 连翘想起那一次的刺杀,她也受了重伤,尤其是姑娘差点就出事了。 还差点落在四个泼皮手里…… 她真是说一句心有余悸也不为过! 李执也是心有戚戚。说起这个,半夏也坚定点头:“对,就凭这个,咱们与他也是势不两立!” 她只是觉得,对方毕竟是皇族的人……要是没有实在证据,对上一个皇孙不好…… 可是她们打小跟着姑娘,姑娘才是天!姑娘差点被害死! 就凭这个,管他什么皇孙,去死好了! “我可不是个好脾气的。我的大度也不能给他。所以爷爷的事要不是他做的,我倒是希望他好好作。千万别消停。”不然以后裴珩要是想放他一马怎么办? 她不太愿意与裴珩对着来。 作啊,作的狠一点,二殿下也不会放过他的。 “对了……奴婢……听说他总是虐打自己的妾室。”连翘鄙夷的道:“也太恶心了吧?” 宁芝眉头一挑,看了连翘一眼:“所以说,这样的人渣我怎么会放过他呢?” 她是比较清楚的,这个所谓‘虐打’,不就是一种特殊癖好么…… 她也不鄙视这个癖好,毕竟现代人什么事都敢做,不过人家基于互相同意的基础上。 而裴霖,他在外头不管是什么样,在他自己府里,是地位最高的。这么虐打他的侍妾之类的,宁芝不觉得那会是互相都同意…… 于是,那就真是人渣没跑了。 第316章 番外:经历 裴霖当年初初有了些人马的时候,李捕头已经死了。 他身边没有再能知道他过往的人和事之后,轻松了不少。 不过,纵然自己是个皇孙,这样的身份是尊贵无比。可是你不能光明正大的拉人入伙吧? 所以最初几年,裴霖过的很艰难。 好在他也是天生聪慧,很有些本事,跟着他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不过,真正的转机,还是在崇州城。 初遇南启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南启是崇州太守兼三品将军。 南启穿着便装,遇见了裴霖的时候,就觉得眼熟。 南启在崇州,就是土皇帝!建文帝势弱,当下很多省的官员都是土皇帝。 于是,南启很容易就把裴霖查了个底掉。 那时候的裴霖根基太浅,根本不可能掩藏住自己的根脚。 所以很快就被南启扒皮了。 当然,后来裴霖被太子查,被裴珩查都没有露出什么来,一方面是他自己掩藏,也有一方面,是南启帮他掩藏的。 这是后话。 南启查出了裴霖的身份之后,很是感兴趣。很快就接触起来。 南启一开始,是用好友的身份接触裴霖的。他深知裴霖的心思,身份尊贵却流落民间,野心勃勃却能力不足。 他很好的叫裴霖感受到了自尊和高高在上。那些年里,一口一个公子,叫的十分殷切。 便是已经知道裴霖不是东西,倒也替他圆的滴水不漏。并且用大量银子和美人安抚裴霖。 南启本是岭南人,岭南本来不是属于大晋的,它本是个小国。 只是后来灭了国。这南启吧,算是这小国的一个贵族的后代。 岭南原本有十个贵族,其中就有这个南姓。 当然,这并不要紧,南启没有要复国的心思,只是几十年前岭南遗民起义被镇压的时候,南启的未婚妻一家被杀了。 因此很是恨建文帝。可他一开始也没有要杀了建文帝的宏伟目标。不过,遇见了裴霖之后,他就觉得能做些什么了。 裴霖呢,那时候毕竟还是嫩,有人试探,他也清楚了南启的身份之后,就有意无意的将自己的身份彻底说出来了。 南启当初见过太子,甚至见过裴珂。所以本就不怀疑,再看了裴霖的纹身之后,更是深信不疑。 从此便成‘好友’。不过,这内里多少真情,多少假意,也就自己知道吧。 南启是个专情的,即便后来娶了妻子生了孩子,心里对当年的未婚妻也是念念不忘。甚至有了儿子之后,就多年不进后院,就独自思念已逝的未婚妻。 也许是想多了,想久了人就有点不对了。再加上遇见了裴霖。 查清楚他的来历之后,瞬间就定下了计划。 他要推着裴霖上位。 也不指望有什么结果,就是不叫建文帝舒服了。 当然了,这是初心。后来么,渐渐的就变了。 反正一步步走,野心也一步步大。比起蜗居在崇州城做太守,自然是临京的朝堂更大了。 而裴霖的短处被查出倒也没怕,该死的都死了,他也不是很怕南启威胁他。 何况,南启聪明,倒是一开始就不说威胁的话。 只是说他未婚妻一家的亡故,与太子有很大关系。所以不希望太子扶持的二殿下上位。 当然,太子的病一开始就没瞒住,传的天下皆知。所以多年来,太子是一直背着不能人道,不会有后的名头的。 再后来,太子病体沉珂,恐不久人世的传言也来了。二十年间,就没断过这样的传闻。 要不是后来建文帝有了裴珩这个老来子,只怕是各地将军早就该反了。 南启和裴霖简直一拍即合。对于裴霖来说,那时候的南启却是对他助益良多。 于是裴霖也正式开始养精蓄锐。他将自己能用的人撒开。 姒婳就是当年的一个。 后来,自然也是南启中间穿插,叫裴霖搭上了彭年。 才有回京的事。 后来裴霖做的所有安排里,都有南启的影子。也是后来裴霖回京之后,南启对他的影响才变小了。 对于皇孙裴霖来说,南启是他的伯乐,也是他迟早都要除之而后快的人。 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不过,南启心里很清楚,裴霖不是个东西。 虽然没查出具体的,但是隐约也知道,裴霖的奶娘,奶兄的死都与他有关。 养大他的人都下场凄凉,何况是他这么一个手里有他秘密的人? 不过,南启骨子里,又是个十分喜欢挑战的人。 与狼共舞,倒也颇有意思。 于是,他将早年间认识的海盗头子介绍给了裴霖,只需几句话,引导一二,就叫裴霖动心思,对宁则礼下手了。 当然不是只为了裴霖,南启自己也有别的心思。 裴霖杀了宁则礼之后,本以为宁家定会大乱。 届时,也许就能推着南启往前一步。 却不料,宁家死了那么多人,朝堂上都要炸锅,却最终还是无恙。 南启没有向前一步,好在也没暴露出来。 而裴霖本人,却是麻烦缠身。 他开始觉得不安,也赶上了时机,这才利用姒婳,本就是用完了就要杀了她的…… 可惜,半路杀出来的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莫邪…… 事到如今,裴霖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 好在,太子的身子越来越差。他细密的打听出来,也许太子就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这会子,他将密信送去了南启的手里。 南启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至少如今是很重要的。 于是他装模作样,将太子果然不久人世的话传给了南启。并不是南启不会知道,而是,他表示亲近罢了。 在人际关系的维护上,裴霖还是有心得的。 这不,送走了信,裴霖就叫人备下了礼物,送去了木慈仪的府上。 他也看清楚了,韩佩齐是他这边的人。韩家要是上位对他绝对是好处多多。 可是……这么久没定论,是韩家不行呢?还是太子那边不许韩家上位呢? 他们虽然一力支持韩成做丞相,可是裴霖还是做了个两手准备。 木慈仪要是一旦胜出,他也不得罪人不是? 第317章 重阳 建文六十一年,内忧外患犹未平息。 这一年,在史书上也是波澜壮阔的一年。 几乎定下了大晋后来的格局。 九月初九,重阳节。 古人将六定位阴,九定为阳。故而九月初九这一日,双九相重,日月并阳。故而叫做重阳。 重阳节登高,赏菊,插茱萸,喝菊花酒。最好是能再摆上一桌螃蟹宴。 可惜左洲的裴珩和宁芝,顾不上这个节日。 本来宁芝是安排了的,等到了初九,就给下面小兵们都发些菊花糕。也是应景了。 将军们有时间,也有菊花糕,菊花酒也每个人分一小杯就是了。 可惜,也就是九月九这一日,左洲一处叫做皮山镇的地方起了战火。攻打皮山镇兵马,居然举着的是孟朝的大旗,不必说,宋王反了。只是一时间,并不知道为什么他能越过了应州和并州,直奔左洲。 之前左洲的大战一直都在左洲的北面,最激烈的战场就是杏树镇。 而皮山镇这样的地方,本就在左洲城的东面,挨着的是天凌江,以及天凌江那一边的应州和岭南。 皮山镇驻军不足五千,火速报信,裴珩还在战场上,军营中得了消息,一时间几乎乱了。 因为塔族人这几日攻击太猛,左洲已经是全员出战,哪里有多余的人调走? 也不是不能调走,只是一时半会的,没那么快。 而左洲境内,多山,就算是马上出发,大军也不可能那么快赶到。 宁芝第一时间叫人调集她的人马,可是孤笼镇本就距离左洲有距离,就是飞也不可能这么快的! 情急之下,宁芝与留守大营的几个将军商议:“请我四叔吧。好在我四叔手里还有兵马,他要是快一点,半日可到,我们从这里赶去皮山镇也是半日,一日的功夫,就看皮山镇挡得住么!” 辽将军受伤之后,就一直没在上战场,这会子他沉吟半晌:“没有圣旨,只怕是……” “圣旨可以后补,可是如果左洲失守,就完了。”宁芝起身:“就这样定,我这就出发。早一刻是一刻。大营中能走的都走。” 因为大部分都在战场,还有一部分虽然没在,也是不能动的。 不然这头的布防乱了,那是大事。 而皮山镇那边,还不知有多少人。 因为有天凌江在,所以一直以来,背靠着海的孟都就没多少兵马,自然也是防备宋王的意思。 可是谁知道这些年他暗地里有没有招兵买马? 何况,不知道应州和并州的情形,就得做最坏的打算,并州应州,加一起是有五万兵马的。 虽然几万也许不多,可是左洲的兵马被牵制在北面的时候,皮山镇那可怜的五千,就是人家的菜。 辽将军和几位留守的将军显然也是犹豫了,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可是要叫宁芝去,他们也着实是不能应的。 不过宁芝坚持,谁也没法子。 最后辽将军还是注定担起责任,清点出了六千人,与宁芝一道往皮山镇奔袭过去。 宁芝早就叫人去了南陵城,她四叔在那里,她希望四叔可以出手。 而不管怎么安排,时间还是不够,他们只能寄希望于皮山镇的防御足够好,那五千人足够勇猛吧。 不过有时候,苍天并不会不护佑。 等宁芝带人与辽将军一起奔到了皮山镇的时候,就发现皮山镇比想的好很多。 皮山镇的驻守将军侯将军上前见礼。 他也是在左洲见过宁芝的:“你们可来了!带了多少人?” 他知道北面战事激烈,肯定没多少人。 “只有六千,眼下还顶得住么?”辽将军紧张道。 “可以可以!天爷,真是没想到,岭南王带兵撑着呢!狗日的宋王反了!最起码也有六万人!要不是岭南王来得快,只怕是已经破城了!”侯将军着急,也顾不得宁芝还在了,粗话就这么蹦出来。 宁芝不在意:“岭南王?那位世袭罔替的宫夺?” 当年岭南国破之后,宫氏后人就被册封了亲王位。并且是世袭罔替的。 这一点,他们与宋王是一样的,宋王也是亲王位。 “正是此人,没想到!一开始末将还想着完了,这种时候,怕是岭南王也得反了,倒是意外啊!”侯将军一副后怕的样子。 确实,如果岭南王也反了,那左洲只怕是真要破了。 叙话顾不得,很快带来的人就投入这一场内战中。 虽然岭南人带来的人不少,加上皮山镇的,以及宁芝带来的,可是战事还是一边倒。毕竟对方人太多了。 皮山镇是不可能守住了。 侯将军和辽将军都劝宁芝走,宁芝不肯:“不必在意我。我在这里与不在这里都是一样。皮山镇如果是守不住了,下一个我们该退守哪里?我四叔那里只怕是最快也得后日中午才能到。我孤笼镇的人也许快一点,也得明日下午或者晚上了。岭南王已经与我们同进退,想来也愿意一站到底。我们暂时弃了皮山镇,不是没有办法的。” 侯将军听宁芝这一说,心里那股子悲凉和无奈就淡了许多。 说实话,对于宁江那,他们是不敢指望的。 可是宁家……听闻宁家出了名的护短,宁芝在这里,是不是宁江就一定会来? 侯将军既为了自己这份私心不齿,又觉得如果九姑娘真的不肯走,也许这边就真的有救了。 有时候,一个好的将军,要懂得决策。 侯将军显然是个好将军,辽将军一辈子征战,自然也是眼光不俗。 于是,他们几个将军再三商议之后,决定暂时放弃皮山镇。 甚至皮山镇后头的慈山镇也先放弃。 因为慈山镇不适合守城。最后选的是雾林镇。 雾林镇是个老城,城墙高筑,城外还有天险,是个极好的地方。 半夜时分,岭南王宫夺出现在了宁芝的眼前。 岭南人普遍眉眼深邃,这一点就连宁芝家里的苗先生都这样。一把年纪了,眼睛也还是与大晋人不一样。 这宫夺也是如此,他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见了宁芝,看了她许久之后,还是选择了年纪最大的辽将军与他说话。 第318章 岭南王 他的话语中带着浓重的岭南口音,不难听。 配上他别具特色的容貌,很是叫人觉得有味道。 宫夺长得不像是大晋的美男子那种样子。 在宁芝看来,他更有点像是个中欧混血。可又没有混血那种偏白的肌肤。 宫夺偏黑,只是眼神极其深邃,鼻梁笔挺。配上他本身的气质,叫人觉得过目难忘。 他穿着张扬的亲王袍子,袍子上的蟒蛇在灯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辉。也许是绣这个蟒蛇的人太过技术高明,那蟒蛇绣的栩栩如生。一双眼像是真的看着人一般,叫人觉得胆寒。 他大概问了安排,就决定带人仍旧退回了岭南地界,会一直牵制住宋王的人。他也不能跟着走,毕竟岭南还在那里。 他最后说了一句:“岭南不会反,你们要相信岭南。” “岭南王高义!”辽将军和侯将军都是拱手。 宫夺又看宁芝:“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第一美人么?” 这话说的,未免不太尊重。不过宁芝并不在意。 她看着宫夺,就知道他只怕是并不太懂得大晋的礼仪。 不管怎么样,这种时候肯出头力战宋王的人,宁芝自然是对他有好感的。 “世人谬赞罢了。不过倒是不曾想到,岭南王如此年轻有为。”宁芝笑着回了一句。 宫夺便又看了她几眼:“本王三十三岁,长子已经十七了。” 意思是,我不年轻了。 宁芝诧异了一下:“原谅宁芝眼拙,真没看出来,本以为岭南王二十来岁而已。” 这倒不是瞎说,这人看着……确实年轻。 岭南王就露出一丝笑意,似有若无的,然后道:“世人没有谬赞,二皇子好福气。本王走了。” 走出去几步了,又回头:“你要小心,要是有危险了,就快点跑。这些事太危险了,你是女人,可以跑掉。” 宁芝愣了一下,然后眉眼弯弯一笑:“好,我记住了。刀剑无眼,岭南王也小心,等此事过后,希望有机会再见。” 然后岭南王宫夺点了头,就这么离开,消失在夜色里。 “乱世出英雄。古人诚不欺我。”宁芝轻声说完,然后道:“是不是该走了?” 李执点头,知道宁芝不能自己再骑马了,也就顾不得规矩,将她抱上马背护着她同骑。 到了雾林镇的时候,天还不亮,果然不出一个时辰,皮山镇就被拿下。 慈山镇没有驻军,所以根本不会有人抵抗,也顺利被宋王收入囊中。 上午,雾林镇与宋王的人开始交战起来。 因为天险,雾林镇一时间没有被攻破,等孤笼镇的驻军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初十这一天的夜里了。 顾不得多问,飞刃就带着人出城去了。 有了这一万人的支撑,加上天险,雾林镇总算是安稳了。 而去了南陵城的人也已经回来了,援军就在后头。 这一来,所有驻守雾林镇的将士们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就怕没希望。一旦知道坚持就是胜利了,那也就不怕了。 于是这一夜,雾林镇的将士们疯了一般反击。一时间,叫宋王的人也应接不暇。 而宁芝坐在屋子里,却陷入另一种想象。 “为什么殿下还没到?” 辽将军的伤口崩开了,所以他只能歇着。 “只怕是……”辽将军说了三个字,就没在说了。 “怕是,宋王不仅仅是造反,而是通敌。”与塔族人有了交易,然后一边猛烈进宫牵制住裴珩,这头,他们从侧面再打左洲…… “岭南王这里,只怕是他们没想到的。”辽将军皱眉分析:“之前岭南王不是说了?宋王也请他一道参战,是他拒绝了。” 本来,岭南王其实可以看戏的…… “那你说,我四叔这里,是不是他们预料到的?”宁芝也皱眉。 “应该也不会。”毕竟也没人能想到第一时间从左洲城过来的会是九姑娘…… 宁芝缓缓的将一口气出来:“希望是这样。” 裴珩根本顾不得这头,事实上,塔族人这一波进攻简直是不怕死的劲头。 所以他知道辽将军和宁芝已经走了也没法离开。 好在后来收到消息,岭南王相助以及宁芝调走了孤笼镇的人,和已经请了宁江。 裴珩那一颗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下来。 眼前形势不容乐观,左洲也经历了最不安稳的时候。 这时候,不管是北面的战场,还是东面的战场有一处崩溃了,那就是彻底崩溃了。 一旦左洲失守,大晋岌岌可危。 而九月十一这一日,宋王的讨伐契文也正式出炉。 洋洋洒洒,将建文帝以及大晋骂的狗血喷头。 他细数了建文帝在位这六十一年,简直是说的建文帝一件好事都没做过。 如何丢了北方十一城,如何害死自己的数个皇子皇女。如何陷忠良于不顾。 如崔氏等这样的大族多得是全家都死了的。 以至于如何盘剥百姓,如何增加了苛捐杂税。如何好色不堪。 甚至于,裴珩就是证据,堂堂皇帝,六十多还能有儿子,不能说明他淫i乱么? 最后是说他自己,他身为孟朝太子后裔,逢此乱世不得不出头。为天下苍生计等等。 反正因为有个孟朝太子后裔的名头在,他多少也占了名正言顺的。 因为当年孟朝大势已去,而大晋祖先不愿意赶尽杀绝,所以几乎算是孟朝皇帝禅让的。 既然是禅让,那就是我说你比我强,我将皇位给你,希望你替天下苍生谋福祉云云。 而今,虽然过去快两百年了,大晋如今也是一塌糊涂。 孟朝太子后裔振臂一呼,说一句大晋并没有替苍生谋福,还陷苍生于不顾,那么,他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可以站出来的权利的。 于是,这讨伐契文一出,还真就有人响应。 毕竟这些年战乱不堪,北方的百姓真是苦不堪言。 都说人挪活,树挪死,既然日子太难过了,总是要想法子的。 于是,这契文是宋王的先行令。 是他的宣传手段。一时间,宋王的人气势高涨,面对左洲军的时候,也是十分的理直气壮。 毕竟,他们的主子,是皇族后裔。至于是孟朝的还是大晋的,已经不重要了。 第319章 出乎意料 宁芝叫人完整的将贴在慈山镇的契文揭了回来一份,皱眉看了许久。 辽将军等人都气坏了:“大逆不道,当年先祖留他们一命,竟是养虎为患!如此狼心狗肺!” 宁芝叹气,心想裴氏这些人啊…… 真是从根儿上就善良,当年先祖夺下江山,北方塔族,北境都没勉强臣服。 南边岭南也没赶尽杀绝,留了世袭罔替的亲王位。 而孟朝皇族后裔也没杀,留着还给了亲王位。 西边的西羌,莫西更是还与大晋交好,要知道原本那都是一块国土…… 要是裴氏强势也就罢了,偏也不是。塔族人第一个杀进来,如今宋王也反了。 如此乱世,安知那西北的两个小国不会跟着打进来么? 简直是混乱不堪。 临京城中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裴霖,以及不知底细的韩氏…… 宁芝长叹一口气:“拿纸笔来,不能光叫一个宋王瞎说,本姑娘也写个东西,能叫这天下也听一听宁九姑娘的言论吧。” 李执忙叫人去了,不多时笔墨就拿来了。 宁芝深呼吸了一下,才将心里的东西慢慢写在纸上。 她在现代的时候,并不是个什么都不做的女孩子。 大学毕业,就进了一家娱乐公司,先做助理,然后是经纪人。 虽然早死,可是好歹也淫浸了那么五六年。别的不成,看多了那个圈子的各种指鹿为马。 各种帖子,也是撸着袖子亲自下场撕过的! 虽然来了大晋这十几年没这么动过了,可是如今,不是正需要的时候么? 于是宁芝也开始洋洋洒洒。 她的告天下知里,有三个主题。一个是宋王不忠不孝。 原因是什么呢?当年裴氏祖先创立了大晋的时候,孟朝禅让,说的是永不反晋。这是宋王祖先宋氏的誓言。而今宋王公然违背誓言。 那么,宋王是不是不孝?祖先的誓言也敢违背,这放在古代,是要天打雷劈的! 既然是祖先的意思,甚至宋氏先祖还说过,宋氏后代要对大晋效忠的话。那么这不是自己打脸了? 然后宁芝点出,究竟是宋氏祖先就在胡说呢?还是宋王不孝不顾祖先呢? 要是宋氏祖先就是胡说的话,那么宋氏本就是个两面三刀的家族,这样的家族出来的人能有什么好的? 要是宋王不顾祖先的意志,执意造反的话,那就是不孝,一个不孝的人,跟着他有什么前途呢? 宁芝原话里这么写了一句:‘君不闻,百善孝为先,宋王对祖先毒誓置之不顾,不知宋氏祖先在天有灵可否瞑目? 若以后宋氏祖坟不保,被后日鞭尸挫骨,今日之宋王可在意否?诸君随此不忠不孝之徒造反,是叫祖先不安,是叫家族不宁,生不得面对天下苍生,死不得面对列祖列宗。永为孤魂野鬼也!’ 第二点就是宋王乃是个真小人是也。 为什么说是小人呢? 如果宋王二十年前造反的话,还算他有些志气,如今大晋不稳,处处战火,此时该是团结一心的时候,宋王却在这时候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如此品质低劣,自然是小人了。 于是宁芝又加了一句:‘今日宋王陷大晋于不顾,陷诸君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于不顾,来日定陷天下苍生于不顾。如此低劣之人,诸君若随之,定也万劫不复,背负千古骂名!’ 第三点,就是说宋王认贼作父,通敌叛国。 宁芝将左洲战局粗略提及,甚至抛出一个模糊的概念,二殿下被牵制在了左洲北面的战场不得动弹,宋王趁机伙同了并州的胡将军,应州的全将军进宫左洲。 之所以时间这么巧,根本就是宋王与塔族人的交易。 宁芝写道:‘宋王人品之低劣,心思之歹毒,用心之险恶,天理难容!’ 又写到:‘塔族人屠杀大晋子民,残害大晋百姓。甚至宋氏后代中,亦有死在塔族人手中之人。宋王全然不顾,与豺狼贼子共舞。反举屠刀对我大晋百姓。将孟都,并州,应州百姓拖入战火。天下百姓何辜?平白被宋王拉入战火。’ ‘此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通敌叛国,认贼作父之小人,心思阴险狠毒,实不配裴氏先祖册封亲王之位。多年维护!’ 宁芝又将宋王的奢华生活简单说了几句,重点指出这样的奢华生活,是裴氏给的。 最后收笔,宁芝写道:‘值此艰难时候,皇子与将军力战塔族,我大晋百姓无不为国运担忧。宋王却与贼父勾结,试图毁我大晋根基,灭我大晋百姓,断我大晋国运。实乃万年难见之恶徒也!此等恶徒,人人得而诛之!奉劝诸君,尽早回头,与此恶徒为伍,不配为人!而大丈夫生于天地间,顶天立地,凡为人者,皆不与此恶徒共立天地!’ 宁芝收了笔的瞬间,辽将军开口:“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已经是他能表达的极限了。 将军们,多数是粗人。就好比辽将军,他是三十几岁的时候才开始认识字的。 所以,这样的东西,他写不出来。 甚至,他觉得九姑娘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骂的正好! 看完了这个,他都有种去撕了宋王的想法。 而他相信,这契文一定能叫不少人有同感。 宁芝手很累,丢下笔的一瞬间,还真的找到了当年彻夜不眠,替自己家艺人怼黑子的经历。 只是那也不过是一闪念而已:“眼下这里没有文人,就这么先拿出去。给我抄他个几千份儿!我到是看看,究竟是说裴氏皇族做的不好严重些?还是他宋王认贼作父严重些!毕竟我大晋百姓对塔族可是仇深似海!” 辽将军哈哈大笑亲自去了。 此时,他对宁芝佩服到了骨子里!女子如何?女子不是一样厉害? 做了一辈子将军了,他很清楚文人的笔杆子有时候一点都不比将军手中剑差啊! 宁芝长长的出一口气:“我以为,我最先对上的该是塔族人或者是裴霖。竟是没想过,是宋王!还……真tm的出乎意料啊!” 第320章 不得民心 宁芝生平第一次说粗话,叫李执几个都愣了一下,随即就都笑了。 可不是么,谁也没想到啊! 很快,宁芝的这份‘告天下知’就发出去了。 先是军中,然后是对阵的时候叫几个声音洪亮的兵站在城头高声念。 再然后,就将这一份告天下知传到了大晋的每个地方。 当然,这是后话了。 眼下,宁芝知道自己写的这个不是最好的,只是这雾林镇并没有他们带来的军师。 宁芝想到了,就撸袖子写了而已。 事实证明,她写的并不差。 虽然可能有些词汇用的不如一些当事大儒们。可是她表达的意思清楚。 其实不管是左洲还是宁芝,都没有证据表明宋王真的是投靠了塔族人。 也只是一些迹象罢了。 可是这时候,管不了这些了。宋王既然反了,就该承受后果。 不是他死,就是左洲破。 所以,已经是敌人了,就无所谓是什么敌人。手段也就该用起来了。 宁芝做的最好的,不是这文写的好。当然,这文是绝对不差的。 而她做的最好的是反应能力。 不管是及时调度人马,还是在宋王的契文之后紧跟着出了告天下知,都极其迅速敏锐。 这里毕竟是古代,是个行走要车马,书信要时间的古代。 不像是现代的网络,一个消息出来,是有时间记录的,谁先,谁后,都是明白的。 而这里,宋王的契文就算是比宁芝出的早了两三日,可是因为天凌江的隔断,他刚进左洲没多久,战事还在继续,他的人还没越过侯将军驻守的雾林镇,所以宁芝先一步将告天下知往大晋内部输送过去。 这一来,宋王就输了一程。 人是会先入为主的!就算是宋王说的再好,可是人们一旦接受了他小人不是人的设定之后,也就没人听得进去他说的话了。 无非是小人脚边罢了。 而宋王能愚弄的,也就是天凌江这头,他已经占据了的地方的百姓了。 其实说愚弄也不确切。 毕竟乱世之中,谁不想力争上游? 宋王今日造反,理智上,宁芝是不会觉得他真的就十恶不赦了的。 只是彼此立场不同,注定为敌的时候,就只能将对方骂的狗血喷头了。 如今的情况便是宋王的契文再流入大晋中心的时候,势必已经被告天下知抵挡了一部分,甚至是很大一部分。 而宁芝那个告天下知,再过去天凌江的时候,也一样是会被宋王的讨伐契文抵挡了大半的。 可宁芝求的是事态不恶化,不会有更多人跟着宋王造反。 而宋王求的却是叫天下人跟他站在一处。 九月十二午时过半,来自南陵城的两万人马终于赶到。带人的是宁江手下副将楚将军。 见过了宁芝等人,楚将军也不耽误,很快就带人出战。 有了孤笼镇的人,再加上南陵城的人,以及原本的人和后头一直都在牵制的岭南王的人,战局很快就平稳下来。 宁芝第一时间将消息传给了裴珩。 虽然慈山镇和皮山镇没有夺回,但是至少雾林镇绝无失陷的可能。至此,宁芝才算是松了那一口气。 这几日几乎每天不到两个小时的睡眠,她也实在是撑不住了。 消息传出去,几乎就软倒。 李执眼疾手快,将她扶着:“姑娘!” “没事没事,我就是困和累,我得睡一会了。”宁芝说着,也不逞强,扶着李执的手,叫李执撑着她往里去。 他们暂时住在了雾林镇一个富户的家里。 并未叫富户家里人走,只是占据了他家的后院而已。 宁芝来得着急,一个丫头都没有带。故而是李执亲自扶着她进了里头的。 李执也不好意思多留,只能扶着她上了塌就算了。 还好富户家里有丫头,这一家也聪明派来一个懂事话少的小丫头伺候。 宁芝也顾不得形象,只管脱了外衣就躺下了。 那小丫头着实是个机灵的,给宁芝解开头发的时候,宁芝早就睡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过,这样陌生的地方,虽然说李执不好亲自照顾宁芝起居,但是隔着帘子他也死死盯着呢。 毕竟姑娘的安全第一,别的都得是第二了。 甚至宁芝睡着了,小丫头站一边候着,李执就坐在里间外间这个门框上小憩,也不肯离开。 宁芝这一觉,睡了八个时辰!(十六小时……) 醒来时候,简直是分不清昼夜。 守着她的已经不是李执,而是孙蛮了。 见她睁眼,孙蛮忙起身:“姑娘您醒了?” “什么时候了?”宁芝沙哑着嗓子问。 “您睡了八个时辰,这会子已经是早上了。李统领去了城外,如今城外很稳定,没什么事。半夜的时候左洲来人,传话说左洲也没事。二殿下叫人亲自给您传了一句话,说叫您注意身子。” 宁芝嗯了一声,神智瞬间恢复:“看来他是脱不开身,也好。” 宁芝坐起来,就对着一直都在的小丫头招手。 小丫头会意,上前伺候她穿衣。孙蛮背过去道:“之前李统领派人去的时候,叫人接了连翘几个来,想来快来了。姑娘这几日受罪了。” “什么话,我没受罪,就是有定受困是真的。”宁芝笑了笑:“来了也好,这里只怕是一时半会也完不了。我们已经成了正经的军医了,在哪里做事都一样了。” 听宁芝自嘲,孙蛮裂开嘴笑:“反正咱们姑娘最厉害了!” 说着,孙蛮猛回头,都忘记姑娘穿衣了。 好在宁芝大概也穿好了。 “雾林镇里有个建文四十七年的秀才。他后来是因为意外毁容了,所以没法继续科举。昨日他大约是看了姑娘您的那份告天下知,然后他也跟着写。哈哈哈,也是把个宋王骂的狗血喷头的。据说这老头以前一直在私塾教书,还颇教出来几个做官的,听闻他要叫他的学生们联名写契文一起骂死那宋王呢!” 宁芝失笑:“好事情,骂他的越多,他就越是不得人心。不得人心的人,造反失败的几率大。” 孙蛮摸头,他不懂什么是几率,倒也知道一个道理,得民心者得天下。 第321章 想念 宋王造反的消息,与宁芝的告天下知几乎是前后脚传到了临京城里。 要说早晚,居然还是宁芝的告天下知快一步,虽然也就快了几个时辰而已。 太子府中,听闻宋王集结了并州和应州已经反了,正在攻打左洲城的消息,太子眼前一黑,就栽倒在了榻上。 他本来就正在歇着呢。 卫凌吓一跳,与太监一起扶着他:“殿下!” 太子无力的摆手,却只能抬起一点点,他没昏过去,只是觉得撑不住了。 “不碍事……”裴诀看了一眼卫凌。 卫凌会意,将他扶着坐起来:“殿下别急,左洲无恙。侯将军已经退守雾林镇,岭南王关键时候出手,以及南陵城的兵马如今已经到了。还有九姑娘孤笼镇那些人,都已经到了,虽然数目上不及宋王的人,不过雾林镇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一时半会不会有事。只要二殿下略有些时间,定然能调配兵马!” “这莫非是天要亡我大晋么……”太子第一次生出心灰意冷的感觉来。 他苦苦的撑着残破的身子二十余年,就是希望临死,能看见大晋有希望。 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渺茫呢? 坚持了这么久,是为什么呢? “殿下!您可不能这么说!咱们二殿下没有放弃!还有九姑娘呢!她在那,南陵城的宁江就不会不管!还有渭南渭北,都不会不管的!”卫凌何曾见过太子这样,一时急切:“殿下,您不能放弃!” “是,我不能放弃。”裴诀眼神渐渐清明起来:“你要死死盯着户部和吏部。不管怎么样,给前线的粮草不能出错。” 别的……一时间乱起来也没法子,但是粮草,一定要及时供应上! “对,咱们有粮草,这一点宋王就比不起。”卫凌忙安慰:“属下这就去,怕是消息回来,临京也要乱一下的。” 裴诀摆手,他实在是起不来,他这会子本该进宫的…… 缓缓吧,等一个时辰好了…… 对于朝中多数人而言,宋王造反绝对是一件坏事情。 本就摇摇欲坠的大晋如今哪里经得起再一次打击? 可是对于有些人,比如说韩家以及裴霖来说,这就不是一件绝对的坏事。 当然,再有野心的人,也不希望自己以后得到的国土少了。可是要不是生乱,他们也不可能有机会啊。 所以,对于韩佩齐来说,这简直说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只要能拿下临京,前线被牵制的人是一时半会不可能回来的。 宋王如今对外宣称有十万兵马。就算是虚的,总也有个六七万。 六七万,平时也许不算什么,这时候放在左洲成附近,那就是下山的猛虎! 而是事实上,不管是孟都,还是应州并州,都是好地方。 背靠着大海,面朝天凌江,那是一块沃土,真的开战,他们自给自足,怕是十年二十年也不会有问题。 只要是能拖住裴珩,对于临京来说,就是好事了。 于是,值此机会,韩佩齐和裴霖想法一样,都是要加紧脚步,只要准备好了,就只等着太子咽气了。 毕竟,消息来,太子是真的不成了。 如今被宋王这件事刺激一下,会不会提前就咽气了呢? 朝中乱象频生,终于是不能叫韩氏与木慈仪继续争位了。 太子顶着压力,将丞相一职交给了木慈仪。而又给韩成加了一个太子太保的虚衔。 对于韩家来说,时机还不是正好,所以韩成虽然不满,却也不敢反对,只能是咽下去了。 就此,木相登场。 他上台不久,宁菘就官升一级。 这也是他委婉的对宁家表达心意。毕竟,只要不是想造反,就该看得出如今前线的状态来。 三个省大战,两个半都是宁家的人顶着。 而宁菘因为‘事必躬亲’晋了一级,没有任何人表示异议。 都看得出宁家的厉害。 裴霖心思不在这里,自然也不介意这个。 不管是临京还是左洲,都是紧锣密鼓的忙着。 这一忙,宁芝和裴珩再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是十一月了。 北方的十一月,已然是冷的厉害了。说一句冰天雪地也不为过。 他们两个从重阳节的早上分别至今,足足两月还有余。 入冬之后,塔族人的进攻节奏缓慢了下来,也不知是粮草不济了还是什么缘故,反正能叫裴珩喘口气。 不敢太过宽松了,但是还是调了一万兵马支援雾林镇。 他也第一次踏足这边的战场。 这两个月,他分身乏术,听了许多宁芝做的事。 虽然并不是上马打仗或者运筹帷幄,但是那些精密的,复杂的,看起来不大的事,比如写告天下知。 比如她召集雾林镇的女人们一起给受伤的将士们包扎,此等事,似乎是小事,可就这些小事,她就令雾林镇这场战事顺遂了不少。 何况,若不是她,也就没有孤笼镇的人。而南陵城的人也不一定及时能赶来。 还有她的告天下知…… 裴珩想,他自己不是个没有文采的人。可是也自认一时半会写不出那个。 并不是说宁芝那个就多高明,而是直白。 简单粗暴。关键时候,太需要这样的东西了。 角度也刁钻,这些话其实谁都说得出。 可是叫他一二三的总结在一起,又逐条点出宋王只所作所为来,就不是一件能随手办到的事了。 最难得的是她不扬长不避短,坦言大晋正是危难时候,而宋王落井下石。 这一来,就不知道要被多少天下有识之士赞一句高明了。 裴珩还记得那天他战场下来,一边吃饭一边赶着看了一遍,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火。 接连几天,他出战都热情高涨。 而叫人将这告天下知在军中诵读过几次之后,将士们都如同打了鸡血。扬言先把塔族人打败,再去撕了宋王那厮! 也是那时候起,裴珩忽然就明白了,宁芝与他说的要争江山不是空话。 是,丫头不能上马打仗,也不会兵法战术,可是这样的人就能说她不厉害么? 裴珩嘴角含笑,叫胯下的马又快了些,眼看着,就要进雾林镇了。两月不见,他想念那丫头。 第322章 亲近 裴珩是在宁芝如今住的地方见着宁芝的。 宁芝后来搬进了雾林镇一户人家的空宅子,这里本来是一直空着,这家主人去了别处。 后来还是雾林镇的官员做主,将这里打扫开了,就叫宁芝住进去了。 毕竟她身份尊贵,又是女眷,不好一直住在别人家里。 宁芝倒也没有拒绝,她只是住一下,后续叫人盯着,别叫原主人吃亏就是了。 宁芝正在看账本,她看的不是别的,而是军中这几个月的伙食以及接下来的伙食和其他用度。 她自己的人就不说了,暂时短缺了也不至于不好好对敌。 可是四叔那的人是来帮忙的,你不能叫人家吃不好没军饷还拼命吧? 所以不管是冬衣,还是饮食上,宁芝都要算清楚。 这些银子都是左洲出,但是总要有个数字,才好找左洲报账去。 这些都是有规矩的,就算是她和裴珩关系再好也是要算清楚的。 毕竟不是只他们两个过目就可以。这些左洲看过了之后,最终还是要上送去临京,而后叫户部吏部都看过。才能划拨的。 而眼下,所有的支出都是裴珩私人叫人送来的银子。左洲两面大战,就算是有存粮和银子,一时间也不能甩开用。 裴珩站在那的一瞬间,宁芝就抬头了。 她依旧是一身白衣,她还在孝期。 头上简单的连一件首饰都没有,就只用白色的丝带将头发扎着。还是及笄之前那种垂挂髻。 多余的长发就编成大辫子,再用白色丝带扎住,就那么垂着。 耳朵也没戴耳环,手上只有一个白玉镯子。是裴珩送她的。 她抬头的一瞬间,带着一丝警惕。然后就是愕然。 裴珩的心被狠狠的撞了一下,第一个感觉不是喜悦,而是心疼。 他第一次在丫头身上看见警惕这样的情绪…… 这两个月,她独自守在这里,是害怕的吧?纵然她不肯说…… 不然,她怎么会察觉有人就先是警惕的看过来呢? 裴珩嘴唇死死的抿着,大步上前,将还在愣怔的宁芝拉起来,一把抱在怀里:“我来了!” 我来了,你不要怕。我来了,你可以放松些。我来了……对不起…… 宁芝没说话,感受这样叫人几乎要窒息的拥抱,纵然裴珩从外头进来浑身冰冷,可她却感觉出火热来。 她回抱裴珩,许久之后,轻声道:“我想你了。” 裴珩手又紧了紧,然后又猛然松开,低头将她的头捧着,猛然间吻下来。 那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这样激烈的亲吻。 宁芝也从不知道看似任性放纵实则很温柔的裴珩也会这样亲吻。 像是山呼海啸,也像寂静无声。 他们这样激烈的吻着的时候,宁芝闭上眼,似乎听得见前线的刀戈之声。可是随即,又觉得是自己错了,分明只有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呼吸,应该要晕倒在裴珩的怀里了。 她想也无所谓啊,被自己的未婚夫亲晕了也不算丢人,就是一会晕了,大约要吓裴珩一跳了吧? 所以即便她觉得已经要晕了,也没推裴珩一下。 不过,裴珩及时停住,将她再度抱住,没有方才那么紧。 “我要晕了。”裴珩道。 然后……方才还感动又温情的场面就被这一句话,四个字弄的灰飞烟灭。 宁芝狠狠的跺了一脚裴珩:“裴珩!” 裴珩脚疼,松开手看她:“怎么了?” “你要晕了?”宁芝也知道自己不该发火,这么……这么莫名其妙的点…… 可她实在憋不住:“你要晕了?” 裴珩脸红着,心里想这句话哪里不对么? “别生气,我不晕……” 宁芝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觉得二殿下大约是要从直男进化成癌了…… “……别生气。”裴珩实在不懂哪里惹着了未婚妻。难道是她被这么亲害羞了? 裴珩是不会觉得宁芝不愿意的…… “算了,谁叫你纯情呢。”宁芝看了裴珩许久,见对方被晒黑的脸上真的是无辜茫然加尴尬,也只能放弃了。 然后,宁芝没忍住,还是说了一句叫裴珩羞愧无比的话。 “下回再亲我的时候,稳着点,你晕了不碍事。我会救你的。要是我们俩一起晕了,不够丢人的……”宁芝意味深长的看了裴珩几眼:“饿了吧?” 裴珩脸瞬间爆红,扭头就走:“出去看看!” 后头,宁芝噗嗤一下笑出声。 走出几步的裴珩猛回头,又大步走回来,抓住宁芝的肩膀,嘴唇张合,却没说出话。 只是将宁芝再度抱住。许久之后才道:“辛苦你了。” 罢了,丢人就丢人吧,与未婚妻在一起,也不过是些许小丢人罢了。 宁芝也不再纠结那件事,拍他的后腰:“这两个月,你每次叫人传话都是没受伤,真的没有么?” “有……不严重。都是小伤。你呢,好好吃饭休息了么?倒是没有瘦。”裴珩松手,低头看宁芝。 “我没工夫惆怅,每天都忙。大约是雾林镇几方人马吧,一个是我的人,一个是我四叔的人,侯将军和辽将军倒也会省事,直接叫我做背后协调的事。他们只管安排如何出战,后勤的事都是我的了。” 宁芝轻轻摇头:“你说,我一个娇花儿似得姑娘,如今连马吃什么草料,该分配多少下去都知道了。” “辛苦你了,这些事叫别人做就是了,本殿与他们说。”裴珩皱眉。 想想都心疼。 “不用,我觉得挺好的。不管我在做什么,都觉得充实。你也知道,我是个有野心的人啊。我想啊,十年,二十年之后,也叫人说我是个很厉害的人。”宁芝笑了笑:“这不是很好么?” “怕你辛苦。”裴珩叹气。 “辛苦不怕,年轻人怕什么辛苦。我只是怕不知道为什么辛苦。只要是明明白白的事情,我绝不怕。”宁芝又笑:“这样,也算是夫唱妇随,我们一起守着左洲,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会的。”裴珩被这一句夫唱妇随说到了心坎里。 第323章 故意 裴珩来,高兴的是宁芝。 但是旁人自然也是高兴的。 首先二殿下能来,就证明北面局势松了一些了。 他又带来一万人,那就叫雾林镇也宽松了不少。 何况,还有粮食之类的东西也一并带来,虽然战事还在继续,但是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好的现象。 所以,一时间雾林镇将士们简直是打了鸡血一般。 从北面战场下来的将士们投入了这边,也明显感觉轻松。 塔族人打仗不要命的,宋王的人,却弱了不少。 何况,这内战和打塔族人是不一样的。 有宁芝的告天下知做底子,雾林镇将士们打起来,只觉得对方就是个小人。小人必须打死啊! 且目标明确的很,干死宋王! 裴珩与宁芝亲自登上了城门,也算是给前线将士们鼓励了。 忙活了一整个白天,夜里的时候,终于暂时消停下来。 摆了一桌,没有酒,却也勉强算个宴会。 裴珩,宁芝,辽将军,侯将军,飞刃,南陵城的楚将军,以及远道而来的岭南王宫夺。 “本殿感谢诸位鼎力相助。尤其是楚将军与岭南王。大恩在前,裴珩以茶代酒,敬你们诸位。” 众人起身,都接受了这杯茶。 岭南王宫夺就如那天看宁芝似得,又把个裴珩盯了好一会。 然后略带慢吞吞的开口:“听说二殿下是大晋第一美男子。传言也不假。” 宁芝想笑。 她也是最近偶尔见着,发现这宫夺性子就是这样,慢吞吞的。有点耿直。 凡事他听过了,有机会验证的话,就会验证一下。 然后验证之后,还会一本正经与人说你是不是与传说符合。 之前说她的时候,宁芝还以为这就是个比较爱玩笑的人…… 今日,她就好笑了,居然对一个男人也这么说…… 裴珩万没想到,岭南王能这么说,一时间也是愣怔。 恼了吧,不至于,不恼了吧,这怎么接话呢?多谢谬赞?您也不差? “本王见过太子,十来年前,不过太子的样貌不及二皇子。”岭南王还又补了一句。 裴珩嘴角一抽:“男人说什么美不美……” “男人也说的。若是样貌出众,与之饮酒喝茶都是乐事。要是丑,本王就没兴趣了。”宫夺一本正经。 宁芝噗嗤一声笑出来,实在是……这岭南王的性子,太有意思了。 宫夺见她笑了,就看她:“等战事完了,宁姑娘要来岭南。岭南有好酒。我的儿子也长得很俊美。介绍你认识。” 宁芝也愣住了,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岭南王…… “她已经是本殿的未婚妻了!”裴珩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的。 要不是岭南王此次确实仗义相助,他就该发火了。 “本王知道,又没说叫她给本王做媳妇,就是叫她认识本王的儿子!”宫夺看裴珩,一副你怎么无理取闹的样子? 裴珩一口血梗在心口,出不去进不来…… 宁芝想笑,硬生生忍住:“等战事平息了,就去看看您的世子。说来,我的侄子今年十六岁,您的儿子今年十七,有机会倒是可以叫他们做好朋友的。唔,对了,我侄子样貌也很出众。也就比二殿下差一点了。” 宫夺果然眼睛亮了一下:“宁蕴将军么?好!” 裴珩那梗着的一口血就被宁芝这一句比他差一点弄散了。 再看宫夺,好吧,这个人就是单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侯将军和辽将军楚将军三个都是岁数不小了,刚才起就互相对视一眼低头默默的吃菜。心想要是势头不对,还得拉架。 至于飞刃么……他也很饿,虽然是和殿下一道吃,可是都是从战场下来的,谁也顾不上光寒暄,真的很饿,于是只要姑娘没事,拉架都要晚一点了。 一顿饭,总算吃的有惊无险。 天晚了,所以岭南王也不能赶回去了,怕路上出事。 就先住在营地里。 飞刃与他讨教武艺去了。 今夜侯将军值夜,楚将军和辽将军告退之后,也都回去了。 宁芝和裴珩一起,从营地走着回宁芝的住处。 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将近期的布防以及战略都讨论过了,这会子是可以有些闲暇的。 宋王的人也没一开始那么进攻的猛烈了,所以忙里偷闲,小两口可以单独聚聚了。 洗漱好之后,宁芝坐在榻上看裴珩:“脱吧。” 已经穿着一身里衣的裴珩一愣,不可置信的看宁芝。 宁芝眉眼弯弯:“快呀!” 裴珩耳朵一下就红了:“别闹!” 是,他很想吃掉未婚妻,可是不是时候,还没大婚呢…… “快点啊!”宁芝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她就是故意的,她其实就是想看看裴珩有没有伤在身上罢了。 “芝芝别闹。”裴珩声音都有点不稳了。 漂亮的不像话的未婚妻就穿着里衣坐在他身侧。及笄之后,芝芝似乎一下子长了许多。 身材也不是过去那种只有纤瘦了。 如今看起来……还是挺诱人的…… 本就两个月不见,思念的紧,这会子她又这么热情,裴珩都要疯了…… “快点啊!这么坐着久了冷!”宁芝缩了一下道。 北方的夜里是很冷的,摆着火盆子也冷。 “睡吧,别闹了乖。”裴珩真的很无奈。 就算是丫头愿意,也不能…… “这两个月不见,你怎么这么婆妈?莫不是身上被哪个小妖精啃了?留下了痕迹?好哇裴珩!我才离开两个月,你就有新人了不成?”宁芝跪在被子上,叉腰看着裴珩,一脸的怒气…… 裴珩无语的拉她:“坐下,不是冷么?” “那你给我脱!”宁芝瞪眼。 “芝芝……你还小……”裴珩觉得,大约没有比他更艰难的未婚夫了。 是,他不会觉得吃了她她就不好了,只是觉得她实在是还小……等一等也无妨吧? “裴珩,你……你好坏。我是要看你有没有伤口,我小……你想什么呢?你好坏啊!”宁芝奸计得逞,顺理成章的欺负了一回二殿下。 眼睁睁看着二殿下一张脸从茫然转到了无措尴尬,红透了…… 第324章 爆炸 “宁芝!”裴珩再笨也明白了,这是又被小未婚妻调戏了呗? 宁芝眨眼,在二殿下要爆炸的一瞬间,扑地雷似得扑上去,挂在他后背上:“裴珩裴珩,我想你啦,我好想你的……” 说的那叫一个委屈…… 裴珩……就算是要爆炸,也只能默默的熄火:“你越发坏了!” 真的,当年订婚,他想过宁家的这位姑娘会是个面上大度美丽,背后小手段不断的。 或者是就直接是个脾气坏养尊处优的。 再或者,就是个柔弱的。 不管哪一种,那都是大家闺秀的姑娘该有的性子嘛。 不曾想……这居然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小坏痞子…… 在他面前,就没有好过,就是这么坏! 偏他一点也不讨厌…… 只是多数时候觉得好无奈啊…… “那你给我看么?你说没受伤,我就不信。”宁芝摇晃自己,也连带着摇晃裴珩。 裴珩稳住:“看什么?你一个姑娘家,看什么?像话么?” “那你跟我一起睡像话么?一见面就把人亲的差点晕了像话么?大半夜溜进人家府里还被抓包像话么?”宁芝问一句,就使劲晃一下。 反正二殿下也脸红透了,无所谓再红一会好了。 裴珩牙痒痒:“宁芝!” “不看也行,我摸摸,我是担心你,不是想对你做什么,你不要动了!”宁芝叹气。 逗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真是怕他有伤口不说。 说罢,不管裴珩反应,坐起来先摸他后背。 至少隔着一层棉布里衣,要是有伤口也是能摸到的。 裴珩坐在塌边,绷着腿,隔着里衣都看见了腿部肌肉,没什么不对劲宁芝就不去摸腿了。 然后是前面,宁芝直接又趴上去,一把拉开带子。 裴珩胸前有几个小伤口留下的痕迹,不过不是新的。宁芝这才放心了,又去摸裴珩的手臂。 裴珩都自暴自弃了。 他堂堂皇子,在未婚妻面前总是被欺负…… 摸过了,宁芝放心了:“睡觉吧。” 裴珩默默的将衣带系上,将背后的小未婚妻拉过来,本来是想打几下屁股的。 结果对上未婚妻那明亮无辜的眼睛……就下不去手了。 最后,捏着宁芝的下巴,又低头亲过去。 罢了,反正是受罪了,再亲一会,多受罪一会得了。 正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打从订婚至今,几年都没碰过女人了。军中忙乱,自己都不会伺候自己一次。 被自家如花似玉的小未婚妻这么……他没反应才有鬼了。 亲了好一会,将宁芝抱在怀里:“你总也不乖。” 宁芝听着他黯哑的声音,也很心疼,拍他后背:“要去洗漱么?” 裴珩不说话。 宁芝又道:“那躺下吧?” 裴珩嗯了一声,搂着她躺下去。 索性就在一个被窝里了。 不管怎么折腾怎么闹,终究是彼此心疼的。裴珩抓着宁芝的小手,轻轻揉:“每天都很累吧?” “习惯了就也还好。虽然忙乱,可我身体比以前好。我这么忙着,他们也照顾我,白芷怕我消耗过了,每天都给我喝汤。我再累也比你舒服。你才累吧?我方才没说,你黑了好多,也瘦了不少。不过看起来更好看了。” 成熟了太多。不过两个月而已,就又比之前成熟了不少。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分别后的事情。 渐渐的,裴珩声音变得越来越低沉。因为他感觉身侧的小丫头说话已经没什么逻辑了。 也声音小了,她困了。 但是他还是说话,只是慢慢的,低低的说话。 又过了一会,果然小丫头不再接话,她睡着了。 裴珩还是将最后一句说完:“虽然呆不了许久,但是会想你的。” 然后,裴珩也闭上眼睛,没抱着小丫头,但是拉着小丫头只是柔嫩的手。挨在一起,虽然外面很冷,他们两个都不是很习惯,却也在这个夜里,睡得无比安静和温暖。 早上,宁芝一睁眼就看见了一片白色。鼻子里是独属于裴珩的气味。 她就这么蹭了几下,她的面前,是裴珩的后背。 一只手还搭在裴珩腰上,被裴珩抓着。 睡得时候不是这样的姿势,不过什么时候成了这样,她也不知道。 只是觉得,好亲密。 裴珩捏了一下她的手:“再睡会吧。” 听声音,他很困。 宁芝想了想,就从善如流,她这么早醒来,完全是因为最近都是这样,而不是她就愿意这么早醒来。 于是就这么蹭了几下,继续抱着裴珩结实的腰闭眼睛。 秒睡。 裴珩来了雾林镇四天。 头两天没什么事。第三天的时候宋王那边叫阵的人就开始刺激裴珩了。 骂阵是个传统的东西,雾林镇有时候有别的安排,也会闭门不出。 今日就是如此,此时要是攻城的人想要对方出来,就会骂阵。 一般都是什么难听就骂什么,祖宗十八代跟着遭罪是常有的事。 不过,裴珩一般不在这,也就没怎么被骂。今日可算是赶上了。 对方是个三十余岁的髯须汉子,骑着马,领着长刀骂的很是……叫人生气。 就一个主题,裴珩是靠讨好岳家才有今日,不是男人等等。 宁芝听着就是一个咯噔,乖乖,这是古代。 要是裴珩把这些话听进去了…… 男人么,最是要自尊的…… 有点心惊胆战的看裴珩,却发现二殿下很淡定。 宁芝倒是不淡定了:“对面那人嘴不干净。” “他说的不错,本殿确实仰仗岳家。”裴珩淡淡。 宁芝皱眉:“你不会真的听进去了吧?” “想什么呢?你当本殿是梁楚晗?”占了人家的便宜,还瞧不起人家? “我就是怕你心里有疙瘩。宁家忠于裴家的。”宁芝道。 裴珩失笑,捏捏她的手:“别瞎琢磨,骂的是本殿,你激动什么呢?” 宁芝眨眼,然后几步走到了成们上头一个守城的小将军跟前,与他耳语了一会。 小将军听着一边点头一边笑,眼睛都亮了。 最后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宁芝,半晌还举起个大拇指! 裴珩觉得嘴角抽搐的厉害,得,小丫头出马……宋王估计又要丢人了。 第325章 没眼看 果不其然。 小将军将几个小兵叫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会。就开始扯着嗓子与城下的将军对着骂起来了。 “嗨,楼下的,爷爷今儿才知道你们家宋王为什么急着来打左洲!原来是孟都没法呆了啊!哈哈哈,兄弟们,你们猜为什么不能呆着了?” 众人自然捧场,说什么的都有。 然后小将军大声:“宋王勾搭塔族人也不是秘密了,这原本嘛,跟扎西垂有一腿倒也罢了,堂堂亲王愿意雌伏人下,这是人家的爱好嘛。不曾想,扎西垂也不是个东西,居然是要他兄弟儿子的都要跟宋王有一腿,哎哟,这宋王着急,只好来打左洲了!” 众人哄堂大笑,然后就开始各种脑洞。 反正是宋王基本已经被黑成个见人就张腿的人了…… 裴珩也是不可置信的看宁芝,半晌拉着她火速往下走。 是,为了恶心宋王的人……可这也太…… 小将军叫骂犹自继续,又说宋王当初进京的时候,是如何跪在陛下跟前痛哭的,如何见谁都行礼的。简直怎么难看怎么骂。 裴珩黑着脸看宁芝,不知道怎么教育小未婚妻。 宁芝拉裴珩的手:“我看书,看到前朝时候一个做官的就是以为被人知道有这些癖好,所以被人骂的自尽了。所以这种事肯定很恶心吧?要是能叫宋王自尽了就省事了不是?” 眼神真挚无辜,似乎她根本不知道这‘雌伏’是个什么意思…… 裴珩虽然不好这个,可是临京城里也不是没有这个。 南风馆也是有那么几个的。他也见过那些馆子里的男人,那简直……没眼看。 不过,小未婚妻‘劣迹斑斑’,他不知道该不该信。 可是与她纠结这个……他张不开嘴。最后憋屈的信了。 “以后不许说这个!你……”你一个女孩子家的。 又想,罢了,他这一辈子首先要学会的一件事,就是接受自家这个丫头不是个一般人。 宁芝忽然笑出来,一把抱住裴珩:“殿下,裴珩,夫君!喜欢你!” 裴珩被她叫的心都软了,捏了捏她的鼻子,牵着人往回去了。 反正这会子叫骂已经走形了,没法听了。 城楼下面那位将军一看就是个正直的…… 这骂一句二皇子是仰仗岳家,也是想激怒他。这也就极限了。 日常问候祖宗,那更是人类本能。不能算技巧。 然后,对上楼上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他几个回合过去,就哑火了。 这简直是说他老大与老大的老大的二三事…… 这话没法接。 于是,由于楼上的叫骂出了水品,所以楼下头回叫骂这么短的时间就败北。 当然,这一天之后,左洲军似乎是开启了一个不得了的技能,叫:坑死宋王。 反正宋王与塔族人二三事算是定下了基调。 先开始,谁也不信,就只故意骂人叫人生气么。 可惜三人成虎,渐渐的版本就多了起来。宋王么,也是唇红齿白一长得不错的男人啊。 塔族人喜欢美人,美男说不定也喜欢呢? 于是,信了的人就多了起来。这一信了吧,能脑洞的地方就越发多了。 于是,对战了多久宋王就被骂了多久。 直至多年之后,宋王算是彻底背上了这么一个罪名。 与塔族人……不仅通敌,还通奸…… 简直闻者落泪。君不闻,宋王是真直男…… 可惜这事你不能解释,宋王总不能叫手下人解释说我们王爷没有吧? 那不是成了小孩子骂架了? 于是,不管宋王骂什么,这头都有话等着他。 要是个寻常人,人说几句也就过去了。可宋王不成,他是堂堂亲王。还带兵打仗的人。 那简直……惨不忍睹。 也是这件事,叫军中将士们见识了宁芝的厉害。 这位姑娘简直专门打七寸,从告天下知开始,坑宋王就上瘾了。 营地里,宋王脸黑成了锅底。 依旧还是那年进临京时候那个儒雅的宋王,只是脸忍不住想扭曲。 只是此时,他还不知道这流言将伴随他一声,甚至在后世话本子里都是他与塔族王不得不说的故事…… 反正宋王这个千古大反派是没洗白的时候了。 “岭南王回信没有?”宋王咬牙问。 “回王爷,岭南王还是那句话……”小将低头。 之前还没开战的时候,他们就想拉着岭南王一起。本以为岭南王一定会同意的,毕竟谁还不想复国呢?却不料岭南王就回复了这么一句话:宫夺不是狼心狗肺之徒,当忽悠大晋。 宋王简直想不通,一样是灭国,岭南王怎么就能这么甘愿做大晋的狗? “王爷?您看?还继续送信么?”小将问。 “算了,人各有志!”宋王哼了一声:“本王记得,当年本王离京的时候,送了那宁九一箱子黄金首饰?这事可以叫对面知道知道。” 小将却低头不语。 宋王皱眉:“怎么了?” “王爷……这事怕是不成……”小将尴尬万分:“就这几日……骂阵的时候,对面就说了这件事了……” 宋王咯噔了一下:“怎么说的?” “这……”小将军也是为难,原话不好听啊。 宋王摆手,他也实在是怕了宁芝了,不听为妙,反正不会是好话。 小将军出来大帐松口气,不得不说,这位宁九姑娘真是叫人刮目,一开始谁会在意她呀! 小将军边走边想,这件事原本不是大事,要是能好好利用,也叫对面怀疑一下宁九。可是人家多迅速啊,就把这事说出去了。 想想对面怎么骂来着? 哦对,说宋王当年野心勃勃,逢人就送礼,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些黄金和首饰,光是送她宁芝就一大箱子呢!别处还不知送了多少。说不得都是孟都的民脂民膏! 又说还好九姑娘将这些金子都用在孤笼镇驻军身上了。 说宋王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些金子全都买了药材,如今大战中还用着呢。说清楚了金子,更点出了宋王的富有。 加上之前告天下知里,说宋王奢靡无度云云,这承前启后的,叫人没法不信。 反正宋王在他们那边眼里,已经是个……不能看的人了。 第326章 不舍 裴珩离开的那一天早上,不舍的与宁芝拥抱了许久。 最后还是宁芝先松手:“殿下放心回去吧,这里一旦有变化,我有侍卫守着呢,就算是逃命,也是可以逃走的。” “你就是倔。”裴珩之前劝她回左洲城,她不肯听。 “都是一样的,要是危险,哪里都是一样的。你信我吧。”宁芝轻叹,踮起脚亲了亲裴珩的下巴:“谁叫我们生在这么一个时候呢。” 乱世中,还能儿女情长就不错了,多少人因为战争,都见不着面。甚至生死离别。 裴珩看她许久,只能叹气。 比自己还要理智的未婚妻,他欣慰又觉得……无奈。 最终只能摸摸她的脸:“好好呆着,别太辛苦。” 两边战事都在继续,裴珩甚至不能承诺过些时候我来看你的话。 只能说:“给你写信。” “嗯,别的我不说,还是那句,注意你自己的身体,尽量不要受伤。我会心疼的。”宁芝拉他的手。 两个人依依惜别的许久,最终宁芝没有出去送他。 半夏过来,端着一杯热茶:“姑娘,您别难过。” “倒也不是难过,这样的情形我也想到了。只是无奈吧。”宁芝接了热茶捧着暖手。 实在是冷,裴珩一走,似乎更冷了。 这已经是十一月马上就是腊月了,北方这时候,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了。 “哎,也是宋王该死!”半夏恨恨。 “是啊,是该死,不过又如何呢?没有宋王,也还是有塔族人。”宁芝喝了一口热茶,觉得浑身都暖和了不少,然后又道:“希望这天下早点安定。希望我这有生之年,还能过几年安生日子吧。” 这时候,想一想什么与裴珩抢皇位都好笑。 就这么乱下来……真是心力交瘁。 可宁芝知道,对于大晋来说,战乱已经持续了几十年了。可是对于她来说……才是开始啊。 裴珩走后的日子,与他来时比,就是这边战局轻松了些。 毕竟又加了一万人不是吃干饭的。 固守雾林镇,然后出城对战。 入冬之后,明显宋王那边的人更有优势了,他们习惯了孟都等几个地方的寒冷,那可是比左洲还要冷的地方。 而左洲将士们也不觉得太辛苦,毕竟有宁芝在后头安排。他们衣裳暖和,就算是战场上啃的饼,偶尔都夹着肉丝。 人一旦上了战场,其实别的都是虚的。能吃饱吃好,这最要紧! 所以雾林镇这边的战事一直很稳,除开一开始那种岌岌可危的境地之后,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 而裴珩那边,却要紧张多了。 塔族人歇息了几日之后,又猛烈起来。 与此同时,渭北和渭南也是一样,几乎迎来了塔族人又一轮疾风骤雨的攻击。 渭南的一处城镇几度差点就要破城了。 进了十二月,这样的紧张丝毫不曾减缓。 这一年,不管是裴珩还是宁芝,都不可能回临京去了。 渐渐的,宁芝已经成了雾林镇这里不可或缺的人。 只要不是打仗的事,后勤少了什么都会来找她,已经是很习惯了。 临京城里,太子一直与裴珩有通信,自然是知道了前线的消息的。 太子情形已经很不好了,他现在一天睡的更多,几乎是处理公事处理到了一半,坐着也能睡着。 他死死的瞒着消息,不敢告诉陛下,也不敢告诉裴珩。至于外头的官员,更是瞒的死死的,不敢叫人知道一丝一毫。 裴珩那正是紧张时候,他怕弟弟一个乱了方寸就出事了。 可是,裴诀的身体也实在是就要到了极限…… 卫凌心里紧张,却没办法,只能帮他瞒着。 只是,太子睡着的时间越来越多,瞒着也渐渐叫人怀疑起来。 而秦毓得了这个消息之后,就火速叫人送给了宁芝知道。 宁芝到了雾林镇之后,也没撤回秦毓,秦毓于是还带着人在临京暗处。 这会子消息传给了宁芝,宁芝看着信上那句话,头都是大的。 ‘太子殿下九日中只上朝两次,其余闭门不出。属下斗胆探查,御医虽闭口不言,但已得知太子殿下昏睡日久,只恐时日不久了。’ 宁芝长长的叹口气,叫人将苗先生叫来了。 苗先生一直都在忙着教军医们技术呢,他年纪大了,叫他自己做事是做不久的。 “先生坐吧。”宁芝叫人出去,只留下一个连翘在。 “姑娘……出事了?”苗先生也是怕了,这几年光出事了,尤其是今年。 “您看看。”宁芝将信递过去。 苗先生接了看完,也是皱眉:“这……按着这个说法,太子殿下是不大好了。” 他想了想,又道:“过去太子殿下的脉案我也是知道的。他那时候是常年睡不好。几乎是每天都失眠。靠着药汤才能入睡,却是不安稳。太子的身子……其实早就掏空了。补也是没用的。他的身子就是个漏斗,补药进去多少,就出来多少……” 苗先生摇头,又看了几眼那信:“这样的病症,就算是华佗在世……怕也是没救。只是熬着日子罢了。如今他忽然这么能睡……并不是就好了,而是……” “而是……油尽灯枯了。”宁芝接口。 苗先生点头:“公爷还在世的时候,太子殿下的脉案,我是知道的。” 宁则礼那样一个人,不可能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所以苗先生也是看过太子的脉案的。 “如今我只怕是一时半会拿不到脉案,就不知道太子还能撑多久。”宁芝皱眉:“今年真是多事之秋。” “如这般说来,太子怕是……也就这两个月了。”苗先生也担心:“一旦太子出事了……” 简直一团乱麻! 宁芝深呼吸了好几口:“太子的身子,我们一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不成了。出事了,裴珩肯定不能走。左洲两面开战,她离开会叫军心不稳。” 宁芝看苗先生:“而不管是谁的兵马,大军回城都是来不及的。” “姑娘!”苗先生站起身。 第327章 相敬如宾 “我们都知道了的事,你说裴霖知不知道?对于他来说,这是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宁芝又问。 苗先生皱眉,半晌还是无奈道:“怕是也知道。” “陛下是个耳根子软的,当年能丢下十几个孩子跑来临京。如今……”宁芝讽刺一笑:“如果是面临生死,放弃一个裴珩也是不在话下的。我不能叫这样的事发生。”宁芝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那时候,就算是宁家造反,也不是没有立足的余地。” “姑娘三思,不过姑娘要是决定了,我就跟着姑娘走。”苗先生道。 宁芝笑了笑:“希望事情到不了那一步吧。我总要预备一下的。”宁芝叹气:“好好一个闺阁少女,逼着我上天入地,我也不易啊。” 苗先生被她这句话逗笑了,最后是摇着头走的。 宁芝叫连翘叫来了李执。 “李执,需要你办一件事。”宁芝道。 李执点头:“姑娘吩咐。” “你去找裴珩,亲自问他要一件东西。”宁芝看着李执:“告诉他,信我一次,不要问原因。我要他的九龙佩。” 李执震惊的看了一眼宁芝,还是点头应了是,见宁芝没了吩咐,就马上去了。 “姑娘,二殿下能给么?”连翘问。 “不知道,能吧?不能再说。”宁芝叹气:“我能收到的消息,他不知道。说明什么呢?” 说明太子有意瞒着裴珩。也说明裴珩从未在太子那里安插人手。 连翘似懂非懂,却没问清楚,算了,只要是姑娘说的,就对了。 临京城里,宁菱这些日子一直都很是不安。 她是不及宁芝那么聪慧,可是也是个不笨的人。只是没有宁芝反应快而已。 虽然她一贯不管梁楚晗去哪里,可是最近,梁楚晗出门的时候却陡然多了起来。 不仅出去的多了,就连进府找他的人也不少。 宁菱陪嫁过来的人不少,除了后院里,前院并没有进入核心的。 都是在马房之类的地方伺候,靠近不了梁楚晗的书房。 不过,一旦怀疑起来了,宁菱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所以,只需回娘家,动用几个侍卫,就可以探查一二。 梁楚晗是玄衣卫指挥使,但是府里,他还真是没有太过防范。 主要是嫡妻宁氏并不会探查他的事,经过两年,他也默认她比较老实了。 他前院里做的事,宁菱素来不管的。 所以,侍卫只需探查几次,就基本上弄清楚了梁楚晗与谁来往了。 当然,具体细节,毕竟是不能离得近,所以还是不知道的。 宁菱知道梁楚晗是与皇孙以及韩大人来往之后,不知为什么心跳都很快,总觉得不是好事。 她又琢磨了一天,夜里的时候,叫人请梁楚晗来。 梁楚晗这几日忙着呢,对她的邀约自然没好气,便就推脱有事没有来。 宁菱倒也不是失望,而是有更巨大的不安,随即自己去了前院里。 她极少来,自打大婚之后,这只怕是第三次来而已。 她来了,自然没人敢拦着,与里头通报了一声之后,宁菱已经走进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明明这两年多,一直都很遵守这些规矩,不叫梁楚晗为难的。 可是今日,她像是想要急切的证明什么似得,就这么来了。 梁楚晗自然没好气,与他见面的正是沈夕宁,见了宁菱,问候了一句。 还调侃的看了一眼梁楚晗。 不管那眼神包含的是什么意思,梁楚晗都感觉被冒犯很是不快。 于是,沈夕宁走后,他便沉下脸:“夫人有什么事?竟是不管不顾至此?” 宁菱皱眉,平息了一下才道:“方才那是皇孙殿下的侍卫们?我似乎是见过的。” 梁楚晗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心中不快越发多了些。 “夫人是妇道人家,这些外头的事就不要管了。” 宁菱叹气:“宁家的女子,素来没有妇道人家就不能管的一说。” “可你如今是梁家妇!我梁家的规矩,就是这般!”梁楚晗声音大了些。 宁菱头回见他如此,气弱了不少。 不过还是说了一句:“只是老爷不要忘记,宁家是站在二殿下这头的,而你还是宁家女婿!” 梁楚晗这小三十年里,要说那句话能叫他瞬间就失去理智,倒也不见得就是这句。 可也看是谁说的。 宁菱说的话,他肯定是很不高兴。 于是阴测测的看了一眼宁菱:“我这个宁家女婿,不是你们心心念念的么?” 说实话,宁菱的母家确实厉害,可是自打宁则礼宁渊和宁苇都死了之后,梁楚晗也没原来那么惧怕了。 宁菘远不如宁则礼,而宁芝再厉害,也是女子,何况她如今只怕是自顾不暇。 “夫妻一心。我是相与老爷好好过日子,可老爷的心思,我却是从来也看不懂。”宁菱不想争辩。 是,她喜欢梁楚晗才执意要嫁给他。 可是当年定亲的时候,她也没有非他不可,是家里的决定不假。那也是看梁楚晗青年才俊。 而彼时,梁楚晗是自己同意了的。 “怎么?夫人这是教训我不成?”梁楚晗冷笑:“夫人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回去养着吧。” 说罢,就摆手叫人送客了。 宁菱深深的看了梁楚晗几眼,扭头:“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我只希望你……罢了。你从来也不会觉得自己错了。” 说罢,宁菱就走了出去。 比来时候,多了一份淡然。 梁楚晗看着宁菱的后背,有种莫名的感觉,像是……不安,又像是遗憾? 他说不清楚,只是宁菱纤瘦的背影在他记忆中存在了很久。 宁菱回了后院之后,就发现被软禁了。 她并不着急,反倒是她身边的人,来自宁家的人都很着急。 “不必担心,也不过是因为我顶撞了老爷罢了。”宁菱笑了笑:“不是大事,两口子过日子,总是有些……磕磕绊绊吧。” 说来嘲讽,这两年,他们过的真是……相敬如宾。 过去,她常常听人说夫妻之间相敬如宾,真的相敬如宾了,她才明白这大概是世上最没意思的两口子了。 第328章 安排 这一夜,宁菱几乎没怎么睡着。 次日一早,她就叫桃娘来请安了。 桃娘这两年多一直安分守己,一般只有初一十五才来请安的。 这会子被夫人叫来,颇有些紧张。 “桃娘,你有多久没伺候老爷了?”宁菱问。 桃娘心里害怕,嘴上不敢瞒着:“回夫人的话,一个多月前伺候过……” “嗯。”宁菱喝着茶,顿了顿,看桃娘紧张的厉害了,才道:“我给你个机会。” 桃娘提着心,她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两年多,我一直没有子嗣。也不成。如今老爷也不小了。该有子嗣了。”宁菱道。 桃娘脸色并不是欢欣,而是不安:“夫人……” “按说,我要子嗣,我的陪嫁丫头自然为我分忧。只是我却不愿意。所以桃娘你愿意么?看了两年多,我也知道你是个安分的。”宁菱问。 桃娘心里,一时间滚过无数个念头,最终低头:“夫人尽管吩咐,桃娘愿意为夫人做事。” “我也还年轻,还不足二十。总不是不能生。只是一直叫老爷无子无女也不是个办法。”宁菱笑了笑:“我也不乐意叫这府里再进人。所以只有你了。” “你怀孕之后,我正经抬举你做姨娘。不管你生儿生女都是一样。只是你也要知道,就算是生了长子,也不可能凌驾于我以后的儿子之上的。我只盼着,你生了孩子,还记得身份。” “奴婢不敢,奴婢一定记得!奴婢愿意替夫人分忧!”桃娘提着的心放下来一点。 自己生了还能自己养着,这是多大的好事啊。 可是她也知道,如果说夫人一直不生的话,她的孩子也是养不住的…… “好了,起来吧,别跪着了。这也是好事。”宁菱摆手,自然有人扶着桃娘起身。 她赏赐了桃娘一对金镯子,就叫她回去等着安排了。 等桃娘走了,宁菱的丫头才道:“这是为哪般啊?姑娘您……您自己停了药不成么?” 至今,宁菱依旧吃着避孕的汤药呢。 宁菱站起身,没看那丫头,只是摇摇头:“不要瞎说,我至今不孕,怕是身子不太好。总不能叫老爷断后。” 丫头还要说话,却被一个婆子拉住。 婆子年纪大了些,显然更明白世事。 八姑娘这是……不愿意生啊…… 虽然不知为何,可是她这是铁了心不愿意给梁大人生孩子啊! 当天夜里,桃娘换上漂亮的衣裳,就被送去前院了。 梁楚晗对桃娘还是很有兴趣的,一直碍于宁菱,才极少碰她。 他也不是个纯粹没有欲望的人,所以前院一个丫头也伺候了他几次。 但是总不如桃娘。 桃娘来了,就委婉的将自己是受了夫人吩咐来的话说了。 梁楚晗嗯了一下,只觉得是昨日宁菱顶撞他,今日故而是赔罪? 于是心里毫无负担的将桃娘留下了。 至于桃娘过去侍寝后喝药,那都是正院里的事。所以梁楚晗不管这个。 而接来下,桃娘时常出入前院,梁楚晗只当是宁菱怕了,也只顾自己享受。 当然,这是后话。 且说李执去了军中,见着了一身血污的裴珩,就被带进大帐。 “殿下受伤了?”李执有些惊讶的问,看着殿下精神极不好。 “回去不要瞎说,本殿是困的。”裴珩摆手:“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 他打起精神来问,能叫李执亲自来,只怕是事情不小。 “姑娘有话,说叫您信她一次,要……要您的九龙佩一用。”李执说着都觉得虚。 九龙佩这种东西……不是一般的东西啊。 裴珩没说话,看了李执许久。 然后道:“你也不知道她用来做什么?” “属下不知,殿下恕罪。”李执忙道。 “九龙佩……其实也不是谁都能用的。”裴珩笑了笑:“她要来是做什么呢?” 李执知道,没有个理由,二殿下不愿意给也是……理所应当。 “属下着实不知,只是……殿下……殿下也该信姑娘的,姑娘她……不会害您。” “红口白牙罢了。”裴珩嗤笑了一声:“你说本殿信你么?” 李执心里摇头,换了他也不能信。 “罢了,她既然这样要,就给她。”裴珩叹气:“本殿……” 他后头的话,又都咽下去了,李执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不多时,玄雷过来,将盛放九龙佩的盒子拿来。 裴珩上战场不可能带着那东西,毕竟也怕碎。 “拿去吧。转告宁芝,本殿信她,希望她不要瞒着本殿。”裴珩不知道宁芝要做什么,不过,芝芝是聪明人。也不可能拿着一块九龙佩就去做造反的事。 那是蠢。 而他的芝芝不蠢。 李执接了,手都有点抖。之前觉得二殿下对姑娘或者宁家总是有防备的。 如今看…… 哎,他竟是有点信了姑娘说过的那一句话了。 裴氏皇族的人,心软是病。 是啊,要是今日,姑娘真是对二殿下起了异心呢?这九龙佩到手,宁家又有这么多兵权…… 不过,这也证明一件事,二殿下对自己姑娘,是十足的好…… 李执拿到了东西不敢耽误,很快就走了。 玄雷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一声:“殿下……” “本殿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你还没看出来么?芝芝是挺重要的。”裴珩笑了笑:“给我拿吃得来。” 玄雷一肚子话,也就咽下去了。 罢了,他还是瞒着点,不要叫人知道了吧。 宁芝拿到九龙佩的时候,也只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飞刃正在,看她这般,不禁问了一句为何叹气? 宁芝收起盒子看飞刃:“我虽然不想这么自夸,可是……裴珩看我这么重要,我也想做很多重要的事。可是这样的我,自己都很担心自己做不好。这不是游戏啊……” “甚至如今,已经不是我能不能报仇的事了。这是天下大事啊!” 她怕自己自负,做不好就是害人。 到时候不是害一个人,而是……很多人的命啊。她岂能自大?她岂能不担忧? 第329章 继续安排 “所以姑娘要更加谨慎小心,姑娘可以做好的。王爷不是也这么看么?”飞刃笑着看宁芝。宁则礼辞世的最后,不也依旧觉得九姑娘是最好的? 宁芝看飞刃,然后露出一个有点无奈又依赖的笑:“有你们,我也就有信心。飞刃,你要一直支持我。” 飞刃没忍住,伸手在她发顶揉揉:“放心,飞刃除非是死,不然永远都会在姑娘身侧。” “不许死,都好好活着。”宁芝皱眉,认真看他。 飞刃就憨笑:“好!好好活着!” 宁芝也不在惆怅,走到这一步,很多事就已经不由自己了。 就算是想抽身,这乱世中,又要去哪里才安稳? 除非毁容,不然就宁芝这张脸,也不可能安稳躲着的。 “从南陵城回京,最快需要多久?”宁芝忽然问。 飞刃思考了一下道:“若是单人独骑,最快半日。要是……那就要一日了。” “还要绕过济舟城里的驻军。”宁芝皱眉:“这只怕是难了。” “姑娘,这事瞒着二殿下不好吧?”飞刃自然也知道了临京的事了。只是也犹豫,这是多危险的一件事。 “是不瞒着,只是也要等等再说给他听。飞刃,你要知道,我回京是出其不意。其余人,不管哪里动了,都是很显眼的。” 唯有她…… “如果是这样的话,属下建议还是从渭北走。渭北之后是齐云城,齐云城……没什么驻军,且太守是彭秀。”飞刃眉头也是皱着:“只要姑娘信得过他。” “太长了。要是从渭北走,就要先穿过左洲,穿过渭南。时间太久了。”而走这边,只需要经过她四叔的南陵城,以及济舟城就可以了。 “姑娘有九龙佩在身,济舟城是过得去的。只是……” “只是怕消息瞒不住?”宁芝也挑眉:“那到时候,就看速度吧。” “属下还担心,我们的人毕竟不多。”飞刃道。 “我们回去不是打仗的。虽然可能动手,但是……我相信临京城不可能被裴霖全部掌控。或许结果好的话,他根本就掌控不了多少。” 裴霖,毕竟还是根基太浅了。 飞刃点头:“那姑娘准备什么时候动?” “等消息吧,秦毓已经进一步盯着了,一旦太子……一旦太子殿下不成了,我们马上就动身。”宁芝抬头,眼神坚定:“若是爷爷活着,控制临京他当仁不让。而今他没了,我也该做到。” 飞刃应了是,满心热情的去了。 要是动,肯定是孤笼镇的宁家军,所以他少不得要去协调一二。 等动的那一日,也不至于叫雾林镇的战局乱了。 如今占据平稳,少一万人也不至于撑不住。不过前提是要布置好。 宁芝自然也有事做,她将这件事写信送去了宁江手上。该提前安排的都要提前,不能等事到临头就来不及了。 次日里,宁江拿到了信,看过之后表情很是凝重。他是没想到这么多的,他远在南陵城也不知道太子已经不成了的事。如今看来,竟是这么紧要了。 不过又佩服宁芝的大胆心细,这是事前做了多少安排,才能远在左洲也有临京的消息? 他知道,父亲去世的时候将家里的安慰以及一些暗地里的人脉都留给了芝芝,看来,芝芝是没有叫父亲失望! 他与这个侄女见面太少了,可是也不是不知道她的消息。 之前左洲出事,侄女派人来,他火速集结了人马就安排去了左洲,几乎不曾考虑的。 可是那不一样,那是支援左洲,就算是之前没有圣旨,也不会出错。 可是这回…… 宁江叹气,将小楚将军叫来了。 这小楚将军,是如今正在雾林镇的楚将军的儿子。 也是一个很出色的小将军。宁江信任的将军里,这小楚将军也是排前面的。 “将军叫末将有事?”小楚将军进来道。 “嗯,是有事。”宁江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济舟城中,刘大人那需要你走一遭。” 小楚将军应了是,等着下文。 “太子殿下有命,叫一队人回京。只是不能叫人知道。是……”宁江顿住,看了几眼小楚将军。 小楚将军也看他:“将军只管说,末将守口如瓶、” 宁江点头:“是芝芝带人。她手上有九龙佩。并不会停留在济舟城,只是借过。”一万人经过一座城,就算走的再是偏僻,那也不可能叫城中守军毫无察觉的。 小楚将军啊了一声,然后点头:“是,属下知道了,什么时候出发?” “你先候着,容我再想想。”宁江摆手。 出了将军府,小楚将军回府就见另一位小将军崔将军迎上来了。 这人经常住在楚将军府上的,因为是个孤儿,所以可以说与小楚将军一起长大的一对竹马。 “这是怎么了?”崔稚看着刚回来的楚天华问。 他们彼此足够了解,所以一眼看去,就知道楚天华有事情。 楚天华摇头:“眼下不能说,你别生气。” 崔稚点头,身为将军,许多事是不能随便说的,他很理解。 不过,楚天华却问了一句:“你知道宁家的九姑娘么?” 崔稚一愣,然后道:“知道,不是说临京第一美人?如今都荣升大晋第一美人了。怎么?心动啊?不过人家定亲啦!你呀,盼着点咱们将军的女儿吧。” 楚天华不理他瞎说:“她……” 崔稚见他都不与他打闹了,也收起不正经:“我不问你多的,只是这件事与她有关是不是?” 楚天华点头。 “将军的吩咐,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我如今只担心干爹。”崔稚说的干爹,自然就是在雾林镇的楚将军了。 “担心也是没法子的事。生逢乱世……”楚天华伸手,拍崔稚的肩膀:“你原本可是不做将军的,就是倔。” 他比崔稚大三岁,从小就心疼这个弟弟。 “且,你做了,我不做么?不都说好了,以后上战场,你我兄弟背靠背,就是天下无敌?”崔稚没心没肺。 “你呀!”楚天华又拍了他一下,准头走了。 崔稚嘴角带着笑,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 没张嘴,只是心里说,你在哪我就跟着你,死也一起。 第330章 惧怕 宁芝将该安排的事情安排好之后,就静静等着临京城里的消息。 她不希望这件事来的太快,可是有时候,你不希望发生的事,也总是会发生的。 也许是因为建文六十一年是个特别惨烈的年份。死了太多人。 太多……与自身息息相关的人,所以,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北方的冬天,宁芝经历的第二个冬天。却远远觉得比去年冷的厉害。 腊八节的时候,雾林镇的女人们做了好多腊八粥,与南方截然不同的口味。 那是用一种黄米做的,然后里头混合着各种豆子,红枣一起。 不像是南方吃惯了的粥,更像是一种软软的糕点。 虽然那黄米吃起来好像拉嗓子,宁芝并不习惯,可是还是觉得味道挺好的。 听说那是半夜起来就开始做,天还不亮的时候才能好。 然后,她们不急着吃,而是给她送来了。 宁芝笑着,看着几个大娘说着话。 她们的话,她听得懂,带着直白直爽的北方味道,嘻嘻哈哈的。叫她在这个腊八节的一大早,不那么寂寞。 一个大娘将半碗粥打开,用长长的筷子先放在树上好多。说这样一来,路过的神仙就都吃到了。吃了就保佑姑娘的。 宁芝笑着点头,最后留这几个大娘一起用膳。 吃过了,她就开始写信。 给裴珩,给宁蕴,给三叔四叔,给三哥,给八姐。 这些人,是她至亲的人了。 她也是现在才明白,古代时候的亲戚关系是更牢固的。如今她没了爹娘,没了爷爷,却还有一堆的亲人在这里。她应该觉得开心。 可是写信的时候,眼泪还是滑下来。 她其实最想的还是给爷爷写信啊…… 只是,那么好的爷爷,却是再也不能见着了。 宁芝哭了一回,将心里积压的情绪释放了出来之后,好了不少。 她自己也知道,爷爷过世之后,她积压了太多情绪,其实是要适当释放的。如今她独自在雾林镇,裴珩不在,她又担心裴珩,更担心宁蕴。 似乎显得自己越发坚强了起来。 可是事实上,就算是个钢铁巨人,也总是有脆弱的时候,她也不理我。 古人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到了过节的时候,确实是更难过些。 收拾了眼泪,宁芝叫人将信挨个送出去。 “我今天呀……”宁芝说了四个字,就顿住摇摇头。 对上丫头们担忧的目光,于是又开口:“确实有点难过,不过没事。走吧,我们去伤兵帐篷。有事情做了,就不会难过了。”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都没劝。 罢了,手里有事,确实好过些。 只与她一道往伤兵帐篷去了。 同样是这一天,临京城的太子殿下精神很好。 当然,他还是昏昏欲睡,可是比起之前来,精神竟是不错。 便十分有心情的进宫与建文帝父子两个过节去了。 卫凌早就发现了,殿下如今有点任性。这样的节日,也不管嫡妻侧室了。就自己进宫去了。 不过,卫凌觉得可以的。他已经这样了……还不是怎么高兴就怎么来吧。 圣安殿里,父子两个对坐。 桌上的酒还冒着热气,下面的青瓷祝酒器咕噜咕噜的冒着气。 在下面,是用木炭隔绝的一个小炉子。 酒是陈年的花雕,过去,建文帝和裴诀都是喝不惯的。 他们都来自北方,怕是烧刀子更对胃口。 要么就是各色高粱酒,都是极好喝的。 可是渐渐的,建文帝年事已高,裴诀病痛缠身。 不管是烧刀子,还是高粱酒,都沾不得了。而这南方的花雕,就成了上好的选择。 寒冬里,温上一壶,就能喝着坐一下午。 建文帝今日心情很好,便与裴诀说笑:“你看这一桌子,哎,烧腊肉,酱的,卤的,还有这笋,这藕……咱们过去哪里吃这个。” “可不是么。”裴诀也笑:“也就是珩儿爱吃藕和笋。小时候就爱吃,给他上一份桂花糯米藕,他就偷着乐。叫儿臣说,那甜腻腻的……怎么吃啊!” 在裴诀过去的记忆中,藕就不是那么吃的,那是个蔬菜啊! “哎,可不是?那孩子还喜欢吃鱼,哎,朕是死活不爱。”建文帝哈哈大笑。 “儿臣也不爱,太麻烦。哪里就如吃点肉舒服了?”裴诀也笑。 纵然,因为身体,他已经二十多年不能大口吃肉了。 消化不了。 如今……更是吃不得,太久没吃了,记忆里好吃的东西,进了嘴巴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几乎是吃进去的瞬间就想吐出来了…… “朕还记得你小时候,就爱吃红烧肉。”建文帝又笑着道。 裴诀却一愣。然后也跟着笑起来。 最爱吃红烧肉的……是三弟裴珂,而不是他。 “还喜欢偷偷喝酒,朕不许,你还闹,这一转眼,就几十年了!”建文帝犹自说着。 裴诀也犹自笑着。 而喜欢偷偷喝酒的,是大哥裴玚…… 后来,建文帝又细数出几样‘裴诀’的小时候发生的事。 可是……每一件,都不是他。 从赔笑,到机械的笑。裴诀不知道他的父皇是真的糊涂了?还是借由他,回忆他的其他孩子们。 他是不是其实也总是偷偷的回忆?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回忆? 裴诀心痛的厉害,终究是听不下去了。 便还是将话题拉回了裴珩的身上。 “珩儿去了左洲,怕是不能习惯那边的饮食。今日腊八,也不知怎么过的。儿臣想他了。” 滔滔不绝的建文帝顿住,然后端起温热的酒喝了一口。 放下酒杯道:“他也总是会长大的。你还能看护他一辈子么?” 直到出宫去,裴诀都不知道,父皇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知道他已经大限将至了么? 是……知道他总是要撒手的么? 软弱自私了一辈子的父皇,在他死后,真的会护佑之着珩儿么? 裴诀不知道,他也无力知道,浑浑噩噩一辈子,他能抓在手里的,都愿意给了裴珩。可他究竟抓到了多少呢? 而他的父皇,纵然已经是老态龙钟,也总是有叫他惧怕的办法…… 第331章 回忆 送走了太子,建文帝扶着太监的手起身。 “朕想走走。” 裴忠忙哎了一声,叫人传撵。陛下年纪大了,自己走是十分疲惫的。 不过,建文帝却拒绝了坐撵,还是要自己走。 临京城里这座皇宫,其实不够大。 它本就是别宫改建,除了前头的清光殿,圣元殿,圣安殿之外,后头其实就很小了。 当然,要是对比臣子家的府邸,自然不会小,可是对比盛京城里那座皇宫,就显得小的可怜。 建文帝其实鲜少回忆的。可是今日,他走到哪里,似乎都回忆的起过去的样子。 他记忆里的后宫中,不该是这样的冷清。 过去,走到哪里都有漂亮的小嫔妃们冒出来。不管是数九寒天,还是酷暑炎夏,都会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嫔妃们出现。 他扶着裴忠的手慢慢走着,想着哪里该是什么样子。 如今的皇宫里,很多竹子,梅花。而盛京城中的那一座,却是没有的。 缓缓走着,他问:“那是德馨殿?” 裴忠忙回答了是。 建文帝就扶着他的手,往德馨殿去了。 德妃慌忙迎接出来,她实在没想到,陛下来了。 陛下已经……很多年没来了。 “陛下圣安,臣妾迎接来迟了,还请陛下恕罪。”德妃忙见礼。 多年不侍寝,她其实已经不像是过去一般注重自己了。 今日也就是一身紫色衣裳,然后简单的梳头罢了。 建文帝嗯了一下,抬手做出一个虚扶的样子来,就率先进殿了。 德妃跟着进,她想,陛下也许没看清她的样子,也罢,她也着实老了不好看了。 “朕记得,你姓周?”建文帝忽然道。 德妃顿了顿,还是解释:“臣妾母家姓林,只是臣妾多年来不曾与陛下说,陛下不记得了。” “哦,林。”建文帝想了想:“林美人。朕也不算记错,朕记得,以前与你一起住的有个周美人不是么?” “正是,臣妾等……当年住的地方,是有几个姐妹,其中一位,比臣妾进宫早了三年,正是周美人。”德妃回答着,心里却疑惑,陛下今日怎么了? “后来呢?周美人呢?”建文帝问。 德妃心跳的厉害起来,她很害怕。 还是回答:“周美人没福气……早早的就去了。” 周美人,还不是死在那场灾难里了么? 除了几个跟出来的,不都死在塔族人手里了么,陛下居然忘记了…… “哦。”建文帝应了一声,许久不说话。 他一张脸上皱纹密布,已经视力很弱的一双眼眯着,看起来叫人觉得很是惧怕。 德妃下意识的就跪下来了。 许久之后,建文帝才道:“跪着做什么?大过节的,起来吧。朕也就是来看看你。” 德妃应了是,起身。 建文帝四处看了看,也不太看得清楚,然后起身:“朕先回去了。空了再来吧。” 德妃忙恭送他,送走了,竟松口气。 要说后宫嫔妃,哪个不盼着君王常来呢? 可是到了如今,德妃已经是无所谓了。 来不来……都是一样的。甚至这个后宫中。也没人羡慕她。 她也已经是德妃了,后宫里最高位份的女人…… 要说攀比,大家都一样,无子无女,无依无靠罢了。还图什么呢?反正就就算是陛下来,谁还能怀孕呢? 建文帝回了圣安殿,觉得疲惫不堪,便躺着去了。 而太子回府之后,也躺着去了。 不同的是,晚间,建文帝还起来用膳说话。 而太子,这一觉却怎么也叫不醒。 直到次日早上,该上朝了,他才睁开眼。 睁眼,没有什么久睡之后的感觉,反倒是一种无力感。 不是疲惫,也不是困倦,就是无力。 像是这一觉,带走了他大半的精气神。 何况,他本来就没有多少精气神了。 可是,他还是要拖着这无力的身子去上朝。他知道,他的情况如今已经传出去不少了,所以他不敢再叫人揣测。 总是……要常露面的。 太子久病,所以整个早朝坐在那里都没怎么开口。 而不管臣子们如何打量,其实也看不出什么来。 太子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苍白,憔悴,消瘦。 如今就算是加上一个更字,其实也还是一样的。 并不稀奇。 也许是因为严冬吧。众人这么想着。 当然,一部分人知道真想的,就知道太子只是强撑着。 说来,也是嘲讽。有的人盼着太子能好起来。然后健康的活几十年。 可是多数人,盼着太子一命呜呼,然后,好展开他们的野心。 不管怎么样,太子还是这样,一整个腊月里,大朝会的时候都会出席。 只是一次比一次消瘦一次比一次苍白。 直到小年过后,停了朝会,他也彻底卧床起不来了。 直到如今,这消息总不能继续瞒着裴珩了。裴诀叫卫凌传话,终于将他已经命不久矣的事,告诉了弟弟。 裴珩得了消息的时候,也一样的是战事空隙。 塔族人显然是不想叫他们左洲好好过年,即便是寒冬腊月里,似乎也是孤注一掷。 最近的势头比之前还要猛。 裴珩看着那薄薄的一张纸,竟是愣在了当场。 大哥……不行了? 也是这时候,宁芝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裴珩。 裴珩的大脑一片空白,可是还要继续对敌。乃至于接下来的一整天,他就这么脑袋空白的杀敌。 比平日还要勇猛。 他想啊,死了这么多人了,为什么就还要继续?为什么不能停止? 大家都是人,为什么一定要互相杀戮呢? 可是也想不通,只是挥舞长剑,继续收割扑上来的塔族人。 宁芝终究是与飞刃带人动了。 腊月二十五,宁芝与飞刃带着孤笼镇驻军,穿过南陵城,于二十七日夜,到达济舟城。 因为宁江一早的安排,宁芝过去的时候,并未受到阻拦。 她只是出示了九龙佩,不需多言,刘将军便放行了。 而与此同时,跟着她的,还有宁江安排的两千人,由楚天华和崔稚带队。 从济舟城到临京,需要一日路程。他们彻夜不停的赶路,次日上午的时候,到了边界。 第332章 无怨尤 而此时,秦毓传来消息,太子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宁芝知道,就算是赶得再快,也来不及见太子最后一面了。 闭眼又睁眼,坚定道:“准备进城吧。” 临京城里,风云变幻。 从一早起,隐隐就有了异动。 梁府中,宁菱与一众奴仆已经被彻底的隔绝,已经三四天不能与外界联系了。 宁菱心里担忧,知道自己的夫君是要……背叛宁家了。 心里无可奈何,只是着急。 而朝中多数臣子,也都已经知道太子即将辞世。忠于太子和裴珩的官员心里急不可耐。 毕竟二殿下远在左洲,而左洲战事激烈,是不可能马上回来的。 甚至回不来! 如果回不来……太子一死,他们该如何? 裴霖这时候,也彻底露出了真面目,仅仅三日功夫,他就已经笼络了不少人。 看样子,就只等着太子咽气了。 太子府已经戒严,包括太子妃在内,全部人都出不去。卫凌叫府中侍卫严密控制整个府邸。 赵瑞也带着步兵营衙门的人在周围护持。 太子醒来时候,叫人叫了太子妃和侧妃来。 两个女人从后院来,多年来第一次一起进了前院太子的寝殿。 韩清宁给太子妃请安。宁鸾淡淡的:“算了。” 两个相看两生厌,见礼也没必要。 而叫众人觉得讽刺的是,明明太子已经是弥留之际了,可她们两个,却是谁都没有一脸悲戚。 太子穿戴整齐,躺在榻上,看着她们两个进来。 “都来了。” 宁鸾没说话,并且退后了一步。 她觉得,此时此刻,她没必要打搅人家两个情深似海的人话别了。 这一别……也就没有再见的时候了。 她喜欢过这个男人,喜欢的丢了自己,可是后来醒悟之后,只觉得自己愚蠢罢了。 如今……最后时光里,何苦在做恶人? “太子有事吩咐的话,臣妾听着。”宁鸾站在后头淡淡的。 “殿下。”韩清宁过去,坐在塌边,看着榻上苍白又苍老的太子,心中五味陈杂。 “太子妃。”裴诀拉住了韩清宁的手,叫的却是宁鸾。 宁鸾嗯了一声,依旧没动。 不管他们两个多亲密,她也已经没有太大的感觉了。 顶多是觉得何必呢?大家在一个屋檐下活了半辈子了,她何必叫人家不痛快呢? “孤王这些日子躺着,想了许多事。许许多多的过往。”太子笑了笑:“有时候想想,也是有失必有得。” “当年,承受你一碗药下去,孤王废了半辈子。”太子说着,又想笑。 这些事啊,到了临死,连怨恨都没了。 “是臣妾不懂事,臣妾为这件事,是永远都后悔的。”宁鸾垂眼,回答的很是认真。因为这是真话。 “是啊,你一碗药,毁了孤王,其实也毁了你自己。”裴诀始终带着笑意:“甚至,你的父亲为了保护你不死,保护宁家不死。推着你的哥哥们一个个往前走。不过,有时候因果就是这样神奇。你看,最后,珩儿还要受宁家庇护。” “宁家啊……”裴诀轻轻摇头,抓着韩清宁的手没松开。 “宁家,最单纯的就是你了。可惜,你喜欢错了人。你赠我一碗药,我也给了你半辈子的苦。你我之间,也算是公平吧。” “我……”宁鸾终究还是流泪了。 不是为了什么爱情,而是为了这二十几年的混沌。 “我的半辈子是赔上了。最好的年华都耗尽了。可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父亲说过,自己做的事,对了要承受,错了也要接受。而你的半辈子苦痛,是我给的。我不该,求而不得就该放手,是我自己不懂。你也……” 说到这,她哽咽,半晌继续:“你也走到了最后。我该给你赔礼。对不住你。我一辈子骄傲,有时候是空骄傲。而到了如今这一步,我该对你说一句抱歉。” “罢了,罢了。这些事就过去吧。”裴诀笑着摇摇头。 “好,我说了这声抱歉,也就过去了。你有事就吩咐我吧。我……总归还是太子妃。虽然你我一辈子没有在一起过,也无所谓,你过世之后,我还是已故太子嫡妻。我这个身份,还是能为你,为裴珩,为我芝芝做一些事的。” “好。”裴诀点头:“我只有一件事吩咐你。若有一日,珩儿不能与芝芝好好相处的时候。无论如何,你也要帮他一次。我裴氏……只有这么几滴骨血了……” “我应你。”太子妃擦了眼泪,也笑了笑:“我应了你。” “多谢你。”裴诀真诚道:“我知道,你应了,就会做好的。” “好了,我就问殿下一个问题。我自己就算了,将来我死后,也不愿意与殿下一道安葬了。就问殿下,日后是与韩侧妃一起安葬呢?还是金氏?若是韩侧妃,以后我自然做主,叫韩侧妃恢复嫡妃名誉。” 韩清宁手一紧,没看宁鸾,只是垂眸。 “我倒是没想这个。”裴诀又苦笑。 “若有一日,回得去盛京的话……” 他顿住,没说下去。 宁鸾笑了笑:“嗯,臣妾知道了。”说罢,她做了行了一个礼:“那,宁鸾在此,送殿下了。就此别过,来生就不见了吧。” “哦,孤王愿你来生遇见情投意合的男子,恩爱一生,子孙满堂。”裴诀也垂着眸,轻声说着,表情真挚。 “好,我也愿来生,太子殿下投生寻常富贵人家,父子和睦,夫妻恩爱,子孙孝顺。你宁鸾走了。” 说罢这些,她真的转身就走。 没有留恋。 痛苦是有的,便是纠缠半生的人,没了爱意,也是执念。而今,执念要消散了,却还要面对很多事。 她不再留恋那个人,可是她也没想过,那人最后,也是无怨无尤。 其实……也很好,无怨尤啊。 一辈子到老的夫妻们,也没几个做到完全无怨尤的。 可他们做到了。真的很好。 生死别离之后,来生也别遇见。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年见着的太子殿下。 温和,俊雅,风度翩翩。多好啊,而今躺在榻上的那一个……真的不像他。既然不像,就忘了吧。 第333章 恭送 “清宁。”裴诀叫了一声。 “殿下。”韩清宁将眼泪擦了一下,直起身,深呼吸了一口:“殿下与我说什么?” “孤王这一辈子,有过这么多女人。其实……都知道你们的性子。”裴诀想了想,记忆中的金氏。 那是他的结发妻子。温婉和善的一个女子,就是身子不好。早早去了。 “殿下还是这般。”韩清宁的笑意里,有嘲讽的意味:“总是叫人觉得好像对不住您。” “清宁,你的心思,我知道。”裴诀声音有点淡:“我也不想劝你什么了。” 韩清宁有那么一下僵住,却又笑着,似乎是带着不解:“劝我什么呢……” “你要……你要我与你签下休书么?你还年轻……”裴诀看着她的眼睛问。 “殿下这是……不要我了?我……我也曾是你的嫡妻,便是如今不是了,你就……”韩清宁说着,眼泪落下来。 可是落泪的瞬间,掩住了眼神中的冷意。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裴诀叹气:“我怯懦一辈子,总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可惜了,大家都不听我的。” “殿下这是什么话,殿下说的,我自然是听的。”韩清宁抹泪。 “我走后,你要是不愿意回韩家,就……就呆着。吃穿上,我不必担心你。我走了,你们两个也不必闹,想来……你们也闹不起来。”裴诀轻轻叹气:“这些年委屈你了。我知道你怨我,也恨我。其实我自己也恨自己。” “我也知道,这些话说来无趣,更无用。韩家……” 太子又看她,见她依旧是垂眸,手却紧了紧。了然一笑:“韩家也是有心的。你也……你也……罢了,我早就留下遗命。无论以后韩氏如何,都不会波及你。这也算是我对你的补偿。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从来不服。当年你被贬妻为妾,苟且二十余年,我知道你不服。我知道你难受……就算我补偿你吧。” “殿下说的什么话?我何曾需要补偿!”韩清宁有些激烈。 可她也不敢提起韩家。 她自认了解太子,却不知道临终的太子会做什么。 “需要不需要,我都要补偿你。总归,我与你是有几年好日子的。我……很舍不得。”裴诀像是回忆,慢慢说道。 “与我有几年好日子的殿下,却还是相与结发妻子金氏合葬。”韩清宁这话说的很轻,也很讽刺。 “你不懂,你不懂。金氏在盛京啊,她在盛京啊……”裴诀的话,开始慢下来,轻下来。 “你知道,这二十多年来,我都想回去,一直都想回去,可惜不能活着回去了。既然不能活着回去……那……死后总也该回去的啊。” 韩清宁看着太子迷离的目光,眼中有泪,可是冷光更多一些。 她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压抑什么,可是半晌,终究是压抑不住。 她低头,像是情人细语一般的道:“对,你就是回不去。你们裴氏都休想在活着的时候回去。你死了,没有护着裴珩,他会死!被宁家人吃肉,喝血,最后死的凄惨!你以为你给他选了宁家那丫头就真是万无一失?你以为那丫头也如宁鸾那么愚蠢么?” “不,那是一匹狼!豺狼!她比她姑姑狠辣多了!” 裴诀看着她,一句也不反驳,眼中甚至还有释然。 “我被贬妻为妾,二十几年啊!我忍着这份屈辱!可你还要叫我韩氏的女儿继续做妾!你们裴氏的男人就那么高贵么?我们就该这么低贱?” 韩清宁做了一辈子风雅的美人,做了一辈子忍辱负重的侧妃。从未如今恶毒过。 可是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到今日不说,就永远没机会了。 她恨,恨极了。凭什么这个男人能释怀的去死,不,她就是会叫他这么释怀的。 “你以为,我被贬之后还愿意与你做什么恩爱像?不过是无可奈何罢了!你知不知道我看你很恶心?你自己倒是了解自己,软弱无能的废物罢了。你以为你怎么成了这样的?宁鸾那一碗药么?不!还有我!我亲手叫你后半辈子痛不欲生!” 说到这,韩清宁抬起头,坐直了身子,依旧轻声细语,像是素日里与太子说你喝茶么一样的口吻说出最后一句话:“你说的对,宁鸾确实是宁家最单纯的一个。可我不是。” 裴诀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随即,他染上一丝笑意。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了。 他笑了许久,没什么声音的那种笑。 最后,收住笑,却还带着笑意:“清宁,你真是狠。也罢,我与父皇一样,一辈子自欺欺人。也是,我也算是罪孽深重,怎么能毫无挂碍的去了呢?如今这样,也是报应。” 活该最后的时候,还知道了这么多的……黑暗。 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追究罢了。 这一辈子,真失败。 “好了,回去吧,这些话,我都听见了,记住了。你目的达到了。不过我会当做没听到,你做的也对,你已经痛不欲生,我怎么能独善其身?病痛半身,不怪你,也不怪她。就当是赎罪了……” 赎罪吧,当年抛弃了兄弟姐妹的罪。 韩清宁慢慢起身,跪下去,恭敬的行礼:“恭送太子殿下。” 裴诀没在说话,看着她慢慢起身。 韩清宁也不再说话,起身之后,就转身走了。 裴诀还有心情想,这两个人女人转身的瞬间,都是一样的。不在有情谊了。 他想,混沌一生,其实除了早逝的金氏之外,他没有什么真的感情了。 这么一想,他是该与金氏合葬的。合葬之后,就当后面没有过韩氏,也没有过宁氏吧。 而裴诀不知,后来他终于能回到盛京城与太子妃金氏合葬之后,果然他的生平里,真没有被记载一个韩氏也没记载一个宁氏。 乃至后世,史书都是一样的,没有韩氏,也没有宁氏,似乎太子就只有一个嫡妻是金氏。 第334章 回京 韩氏走后,太子又陷入沉睡。 这回,他谁也不见了。 卫凌一直守着他,从午后到了傍晚的时候,他呼吸已经很轻了。 卫凌知道,快了。 于是叫人请了御医。也正式通知了宫中。 一国太子,他要过世,绝不能死的悄无声息。 可是卫凌也知道,这一通知,也就是告诉暗处的鬼们,能动了。 没有等来二殿下的人,其实也是意料之中,通知二殿下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 便是飞着回来,也是赶不及的。 与赵瑞对过一个眼神之后,卫凌心里踏实了不少。 很快,宫中建文帝就得知了太子弥留,已经昏迷不醒的消息。 手里把玩的玉佩就那么直直的掉下去。 地上的羊毛地毯很厚,所以没有摔碎。 他茫然的看太监裴忠:“前些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裴忠和裴义已经跪下来:“陛下不要过于悲伤,太子的身子……入冬之后就不成了……” “不成了?要死了?”建文帝茫然的问着:“怎么能?他老子我还活着呢!他才多大!” “陛下,陛下!您要冷静些……” “去,去看看,朕要去看看。”建文帝着急的起身:“朕得去看看啊。” “陛下,太子殿下他说不要您去,说您就在宫里安全。”裴忠忙哭着求。 建文帝还是那么茫然,看着抱着他腿哭的一脸泪的太监,心都空了。 这一瞬间,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东西都想起来了。 太子啊,太子是先皇后的儿子啊。是他最不喜欢的那个女人生的。 小时候,一群儿子里,他特别不喜欢这个嫡子。 不过,不喜欢也还是册立他做了太子。因为是嫡出嘛。 后来,就渐渐发现,这个儿子虽然不讨喜,可是乖,听话。 说什么都可以。 后来就渐渐觉得还不错。 先皇后死后,他也就没那么不喜欢他了,没了娘的孩子,总是可怜的。 后来大了,大婚了,还是他说什么都可以。 政事上也毫无主见。他一边嫌弃太子不长进,一边都暗自松口气,不长进也好,不至于想着争权夺利的。 再后来…… 离开临京的时候,他本可以带走所有的儿子的。可是不知怎么就选了那个以前不喜欢,后来就算没有不喜欢也算不得多宠爱的儿子。 唯一的嫡子,太子。 再后来…… 就落足在临京,父子两个都不肯提起盛京城,也似乎建文帝没有别的儿子,而裴诀没有过兄弟。 父子两个开始相互依靠,虽然心里都有巨大的伤口,却知道谁也离不开谁。 后来,有了裴珩。 父子两个又像是商议好了一般,将满腔爱意都给了裴珩。 直至今日,建文帝知道太子病弱,可是他也忽略了。 只是觉得,太子大约会一直与他一起将裴珩拉扯出来,然后……终于在他老死的时候,将皇位了裴珩。 可是没想过,太子会提前走了。 建文帝苍老的心一阵一阵的痛着,像是不堪重负。 终于跌坐回去:“太子……诀儿啊……我的儿啊……” 这一声悲怆,不光是叫裴诀,还有他死在盛京城里那十几个儿女。 而不管他们怎么悲痛,背地里裴霖已经开始动了。 赵瑞一直守在太子府,而副统领裘海就在宫外守候着。 梁楚晗如今已经到了裴霖身侧。 韩佩齐也在,夜黑下来,裴霖一身银色长袍,罩着玄色斗篷:“今日之后,诸位都有功劳。” 激动的人不少,可是暗地里嗤笑的也有,比如韩佩齐。 不过,他嘴上却是支持的:“今日之后,殿下就是储君,我等自然是追随殿下一生一世。” 众人都应和,裴霖心里得意,面上却也不露出来什么。 “既然如此,就走吧。” 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控制皇宫。然后……‘求圣旨’。 众人随他一起,到了皇宫外头。 而与此同时,临京城四处城门也已经悄无声息的开始交替人手。 虽然已经入夜,街上还是有百姓的。 他们看到了这样的阵势,一队一队不知哪里来的兵马,也知道有大事了。 一般人都躲着回家,只有少数胆子大的还在四处看。 秦毓和乔念卿就在这些胆大的人之列。 他们穿着最普通的衣裳,像是两个看戏的一般四处看。 街上跑过去的小兵并没有留意,或者是留意了也不在乎。 “不知姑娘他们何时能到!” 秦毓也皱眉:“但愿快一点!” “裴霖已经要进宫了。”再近了,他们也跟不上去了。 宫门口,灯笼火把四处都是,照的亮如白昼。 裴霖一行人自然是被裘海拦住了。 不过,裴霖上前一步:“皇伯病重,本殿是奉召而来。还请裘大人放行!” 裘海便看梁楚晗和韩佩齐。 “正是如此,还请大人放行吧。”韩佩齐道。 “真的,快放行吧。太子不成了。”梁楚晗也忙道。 “既然梁大人也这么说就进去吧,只是这……”他指着后头的一队玄衣卫:“这也进去?” “自然是要进去,太子弥留之际,谁知会不会有宵小之辈趁机作乱?玄衣卫本就是陛下的护卫,自然要护持陛下的。”梁楚晗道。 裘海犹豫了那么一会,就点头,真的叫他手下的步兵衙门的人让出路来了。 自然有人疑惑,既然说是奉召,,却为何不见圣旨? 深更半夜带人进宫,都佩戴武器…… 这太过不寻常了。 可是,裘大人都没问,他们岂敢? 几乎是玄衣卫等人一进去,裘海就大声道:“守护皇宫,不许任何人再进去!” 众人都应了是,心里疑惑更深,却依旧是不能问的。 裘海有点激动,他做这个步兵营副统领多年,早就腻了。 以后就不一样了。 就在裴霖带人进宫之后,宁芝也终于带人赶到了临京的东门。 自然被拦住。 飞刃上前一步:“敢问城门上头是赵大人部下?” 那人倒也没出言不逊,很客气的回答:“末将正是赵大人麾下,九城步兵衙门的。” “那便是了,我们受陛下召唤,回京见太子。”飞刃道。 第335章 惧怕 那人自然不可能放飞刃进来,便道:“既然是奉召,就拿出圣旨来,不然不可放行。” “圣旨没有。有这个。”宁芝也在马上,夜色里,她举起一块玉佩来,正是裴珩的九龙佩。 城楼上那人在光火下也看清楚了,可是他也没法凭着九龙佩就给开门。 不过看清楚宁芝之后,还是客气道:“九姑娘原谅末将不得不拒绝。若是这玉佩是二殿下拿来的,末将二话不说就开了门。其余人拿来,末将只能拒绝了。” 宁芝笑了笑,也不意外:“很好,你做的也是对的。不过我告诉你,城中正在生变。太子即将辞世,而裴霖已经进宫。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人一愣:“这……末将不知。” “你不知不奇怪,你还是开门吧。你若是耽误了大事,是想在裴霖面前拿功劳呢?还是死在裴珩手里?”宁芝声音清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杀意。 “九姑娘恕罪……末将不能开门。这是末将职责所在……”那人犹豫再三,还是坚定。 他并没有叛变,只是……指责如何,就是如何。 “很好,你叫什么?”宁芝问。 那人也不敢隐瞒:“末将周朝宗。” “好,我记住你了。若今日过后,你我都完好无损,九城步兵衙门的副统领就是你周朝宗了。”宁芝说着,对着虚空挥手。 下一秒,城门上头就落下几个人。 周朝宗还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一把匕首抵住了脖子。 宁芝声音依旧是那般:“逼不得已罢了,有这一一回,你也不算是违背你自己。”说着,宁芝轻轻叹气:“开门吧。” 周朝宗本该宁死不屈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被脖子上的匕首吓着,却被宁芝低头那一瞬间的无奈吓着了。 沉默了许久之后,终究是对着下面挥手:“开门吧。” 城门吱呀一声响起,接着就是沉重的声音。 宁芝看着城门里头步兵营衙门的人举着火把看着她,然后她没有下马,而是挥手:“进城。” 既然开了门,自然也就不会拦着她了。 周朝宗站在城门上,看着宁芝进城。他一辈子都不曾后悔过有这一日。 裘海放了裴霖进宫之后不久,就被劲武卫的人暗地里传话给了赵瑞。 此时,赵瑞才知道大事不好。 而也是此时,太子于无声无息中永远的停止了心跳。 顾不得太子府中的悲戚,赵瑞忙带人想要往宫门口赶。 而也是如今,他方才知道,除了在临京各处边界驻守的人之外,本该是他手中的三万人,竟是有大半都已经反了。 还有梁楚晗的玄衣卫,如今除了一部分已经进了宫。剩下的都在路上等着赵瑞呢。 一时间,临京成了战场。 而赵瑞几乎不能离开太子府。因为太子府本身没有多少人。只有卫凌手下两千护卫罢了。 要是他走开,或许太子遗体都要遭难。 赵瑞被牵制在了太子府门口,竟是一直动弹不得。 宁芝带着人赶到了宫门口,之间黑压压的人群都举着火把。 她与裘海就这么直面。 “这不是九姑娘么?莫非也是奉召来的?”裘海有些得意,出口调侃。 “给我拿下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宁芝依旧在马上,淡淡的。 自然有人护持,不过飞刃的武艺不是一般人能挡得住的。 何况还有秦毓以及几个劲武卫里的好手。 裘海大惊失色,不过他也是算是好手,这会子一边抵挡还能说话:“宁芝,你别嚣张!过了今日,你算个屁!” “那也等过了今日吧。”宁芝冷笑:“只怕是你过不了今日了。” 裘海还想说什么,可是面对飞刃,他渐渐不敌。 步兵营众人都一拥而上,而宁芝身后可是有一万孤笼镇驻军的。 虽然他们还陆陆续续没全部走到宫门外,却也来了一部分了。 步兵营的人是厉害的,他们每年都要训练许久。 可惜,对上了上过战场,也塔族人厮杀过还活下来的孤笼镇驻军,就像是一个刚学会打拳的人对上了拳王。 就不说技巧了,单说那份狠厉,他们就要输了。 果不其然,很快步兵营的人就被按着打。 而裘海被飞刃一脚踢倒在地,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宁芝下马还是李执扶着的,可是站稳之后,她一步步的走过去。 因为裘海已经倒下,宫门口的人也已经停止了打斗,步兵营的人渐渐丢了兵器。这是认输的姿态。 宁芝从李执手里接了长剑,看了看,又笑着还给他:“第一次亲自杀人,长剑我不会用。” 李执心跳了一下,就见宁芝又接了一个劲武卫手里的匕首。 然后拿着,往裘海身边走。 裘海刚坐起身,根本起不来,肋骨似乎是断了几根,他甚至不敢动。 可对上宁芝明明美丽,闪着光芒的眼睛,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冷了。 不是寒冬天气的缘故,而是…… 还有宁芝手里的匕首,泛着寒光…… 飞刃反应过来宁芝要做什么,想阻拦,最终叹口气没有阻拦。 只是上前,将裘海的一双手反剪起来。 总不能叫这个臭虫临死还伤了姑娘。 至于姑娘……随她吧。 宁芝对着飞刃,做出一个讨巧的笑意。像极了侄女对叔伯的时候那份乖巧和可爱。 甚至,她就带着这份笑意看裘海:“裘大人你该觉得荣幸。你是我亲手杀的第一个人。” 宁芝伸出手,一只手拿着匕首,另一只还是莹白如玉。 “终究要亲自沾上血了。” “你……你……你凭什么……你……”裘海承认,他不算个硬汉子。 可是也绝没有吓成这样的说法。 主要是,这场景太可怖了。火把太多,周围太亮,而他的人都已经委顿在地。 宁芝带来的人却满身杀气。 本该无害的女孩子,拿着匕首,说你是我要杀的第一个人…… 他太震惊,加上疼痛,以及今夜先是激动后是惊讶,乃至于事到如今,竟是说不清楚一句话了。只是真切的感受到了惧怕。发自灵魂的惧怕。 第336章 杀人 宁芝没有再废话,而是举起匕首,对着仰头看他的裘海,狠狠的扎下去。 她没有杀人的技巧,不知道哪个部位能叫人迅速死亡。也不知道哪里最好扎。 不过也无所谓,她有常识。人身体有多少脆弱的部位她不懂。但是脖子绝对是脆弱的。 事实上,她想的不错。 匕首如扎豆腐一般进入了裘海的脖子。 那一看,就是毫无经验的人才会这么做的。 不过宁芝不在乎,她在裘海震惊的眼神中。拔出了匕首。 下一瞬间,那血就如喷泉一般喷出来。人的血液有时候真是可怕,会真的喷出来。 她被李执拉开,没有叫那血全部喷在身上,可是不可避免的,还是沾到了。 温热的血液,在她手上,袖子上。以及左脸上都留下一丝痕迹。 飞刃第一时间将裘海丢开,而裘海没死,却也睁大眼说不出话来了。 喷溅的血液也只是一瞬间,随后就是冒出来。 宁芝不再看他,只是声音依旧清冽:“今日裘海带来的人里,有官职的出来。” 众人惊吓不已,自然不肯。 但是他们太好忍了,因为普通的步兵与有官职的穿着毕竟不一样。 “五品以上,就地格杀。五品以下脱衣服滚。”宁芝丢下匕首淡淡的。 瞬间就有一个五品以下的软倒在地。然后抖着手脱衣服。 一个不服气的大声叫:“凭什么,你是什么官,凭什么!” “不凭什么,凭我是宁芝。”说罢,宁芝大步走开,带人进了宫。 身后,是人临死的哀鸣,以及刀剑刺入人体的声音。 宁芝充耳不闻。至此,已经无人拦着她了。 她带着她的宁家军,顺利进了皇宫。 玄衣卫们赶来阻止的时候,也全都呆立当场。 裴霖跑了。 皇宫不可能只有一处出口,他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宁芝其实早就知道,她并不会拦着裴霖。 因为裴霖虽然进来了,可惜还没有做出逼迫陛下出圣旨那份上,宁芝来了太快了。 他的罪名,如今大约之后深夜闯皇宫这一条。 可是玄衣卫,是本身就有权利进宫的。只是他们今日没有奉召。 梁楚晗此时看着对面站着的宁芝,心惊的厉害。 她依旧还是一身白衣,左边袖子全是血。左脸上那几滴血也还在。 妖异又叫人觉得可怖。 此时此刻,谁也不敢只看宁芝的美貌。 “倒也在我预料中,姐夫是真的要与宁家为敌。”宁芝淡淡的。 “芝芝说的什么话!今日不同往日,本官也是进宫护卫陛下,倒是你……带着驻军进宫,要做什么?”梁楚晗此时,依旧还能说是正义的一方。 “裘海了。”宁芝看梁楚晗:“是我杀的。亲手。” 梁楚晗心跳的很快:“你……你怎么可以杀朝廷命官你……” “我也可以杀了你,不过我不急。你的好殿下走了是么?”宁芝笑了笑,衬着脸上的血迹更加妖异了。 “你怎么死,我会问过八姐。若是八姐要留你一命,我也听她的。”宁芝笑了笑。 “宁芝!看在一家子的份上,我纵容你,可你不要忘记,这里是皇宫!”梁楚晗大怒。 宁芝只是淡淡的摇头,然后摆手。 自然有人上前,很快就将玄衣卫拿下了。 因为玄衣卫没有反抗,也是因为梁楚晗没有叫他们反抗。 反抗什么呢?五六百人罢了…… “你不是裴珩,你……你只是一个臣子之女,没有什么身份,你敢这么做?陛下也不会放过你。”被飞刃和李执压住,梁楚晗咬牙切齿。 “从一开始,你就总疑惑这个是么?”宁芝冷笑:“你看不上宁家人,可是不得不在宁家人面前低头。不光是我,甚至是我那脾气软绵的八姐面前,你也要低头。所以你恨宁家人。所以你哪怕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敢跟着裴霖作乱。可是梁楚晗,你有什么呢?” “裴霖再不济,有裴氏血脉。韩佩齐虽然是庶出子。可他心智过人,至少至今,你那好殿下都不知道他只是傀儡一个。而你有什么?玄衣卫指挥使么?你问问这些玄衣卫,他们肯为你赴死么?” 宁芝就这么冷笑着,不紧不慢的撕开梁楚晗一直以来不肯承认的事实。 是啊,他有什么呢?最贵重的,怕就是宁家女婿这个身份了。 “我记得你问过我两次了,凭什么?我也耐心的回答你。就凭我是宁家的人啊。我的祖父厉害,厉害到即便他死了,他的孙女也能横行无忌。厉害到他死了之后,他的孙女甚至更加霸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宁芝眼中有泪光闪过,随即又收起来,笑着继续:“我的夫君也厉害啊,纵容我做什么都可以。所以我杀了作乱的裘海又如何呢?我杀了作乱的梁楚晗又如何?” “而我宁芝,既然敢横行无忌,既然敢出手杀人。就不怕世人骂我是奸臣家的孙女。我宁家人,既然享受了宁家的庇护,就绝不怕世人骂我们。而你呢?遮遮掩掩,鬼鬼祟祟。一边享受宁家女婿给你带来的好处,一边却还鄙夷宁家。所以,你明白凭什么了么?” 梁楚晗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他想说你说的不对,却不知如何反驳。 是他错了,他以为,宁芝还是有忌讳的。可是她没有。 梁楚晗心里生出巨大的恐惧来,他是有野心的人,自然不愿意死。可是此时此刻,他落在宁芝手里……却不知还能不能活。 没再管梁楚晗,宁芝带着飞刃等几人,径自去了圣安殿。 建文帝方才是见着了裴霖的,只是裴霖还没说什么要紧的,就被人叫出去然后就走了。 裴忠裴义看得清楚,方才皇孙绝对是要逼宫! 而这会子,面对满山杀气的宁九姑娘,他们却更是惧怕了。 不过,宁芝一进来就跪下了:“陛下受惊了。左洲战事激烈,二殿下来不及回来。所以宁芝前来护驾。” 建文帝沉默了许久,真的是许久。 宁芝就这么跪了许久,没有说话。 终究还是建文帝道:“起身吧。” 第337章 修罗之手 他终于是明白,不在自欺欺人。临京城,终究是不由他控制了。 不管是裴霖还是珩儿,都……都比他强了。 “你……你与朕说实话。是珩儿叫你回来的么?”建文帝问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是平静的。 “是我自作主张,不过陛下安心。宁芝绝没有作乱之心。裘海背叛陛下,已经诛杀。梁楚晗已经被宁芝拿下。皇孙已经出宫,韩大人此时不知所踪。宁芝实在不该带兵进宫,不过事情紧急,也是无奈。如今玄衣卫的人已经清理出宫了。下一部等赵瑞赵大人清理了步兵营之后,重新给皇宫布防。我带来的人不会留在宫中。” 建文帝又沉默了一会才问:“当初,朕定下这门亲事,是想宁则礼帮衬珩儿,你说是对了还是错了?” “祖父若是在世也会这么做的。总不能叫裴霖给裴珩造成麻烦。祖父不在,宁芝做也是一样。宁芝心悦二殿下,没有别的心思。”宁芝回答的清楚,一字一句,没有任何犹豫。 “太子……”建文帝恍惚:“应该已经去了。” “宁芝知道了,这就带人去太子府。太子是储君,他过世,该是国葬。这些事,就叫宁芝操持吧。” 建文帝点头,没有再说一句话。 甚至没问一句裴霖。 因为他知道,很多事,不必问了。 问了也是一样的……做不了主了。 这个一辈子软弱的帝王,终于在这一场变故里,彻底明白了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只要……只要珩儿好好的,就都好了。 宁芝留了一部分人在宫里,然后带着李执赶到了太子府的时候,赵瑞也已经差不多赢了。 见了宁芝,他也不意外。 方才就有人来报了宫门前的事。 赵瑞不傻,他已经知道,除了背叛的裘海那一批人和暂时不能归拢的人之外,眼下这临京城,已经被宁芝控制住了。 只能长叹一声:“万万没想到啊。” “赵大人素来对陛下和太子忠心不二,如今太子殿下过世。不知赵大人和愿意对陛下和二殿下忠心不二么?”宁芝开门见山,问的直接。而与此同时,孤笼镇的人已经展开了,要是赵瑞说错了一句话,就又是一场血战。 而已经战了许久的步兵营的人已经无力抵抗了。 赵瑞毕竟是曾经上过战场的人,不比裘海那么怂。 他冷静了一会,问了一句:“忠于陛下与皇子,是臣子本分。臣就问一句,真的只是忠于陛下与二殿下么?” 不是……需要忠于你宁家么? “自然,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赵大人是明白人。”宁芝眼神真挚。 “那臣自然是愿意的。臣绝无二心。”赵瑞低头。 “既然是这样,就请赵大人带人进宫吧,我的人毕竟是地方驻军,不好久留。裘海已死,跟着他叛变的官员已经全部斩杀。其余的,赵大人自己收尾吧。要是宁芝有哪里做的不好,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念在宁芝没有经验,原谅宁芝。” “九姑娘十分分明,处置没有丝毫差错。臣这就带人进宫。”赵瑞看了宁芝许久,还是拱手走了。 这个女人啊……天仙之貌,修罗之手。她若是善,或许能扶持裴氏百年江山。她若是为恶,或许裴氏江山就要断在她手中了…… 太子府门前,卫凌手里握着长剑。 剑尖垂地看着宁芝。 宁芝没有多的话,只是道:“卫大人辛苦了。” 然后就越过他进了府。 卫凌没有拦着,他只是缓缓提着剑,跟着宁芝也进去了。 随后他倒:“太子殿下半个时辰前过世了。” “……终究是没赶上最后一面。不过想来,太子殿下应该给裴珩留了话的吧?”说这话的时候,宁芝没有停顿,依旧往里去。 卫凌说了一声是。 宁芝就没问是什么话,她不可能问。 太子妃与韩侧妃都在后院,被卫凌的人困着,此时也不知道宁芝来了。 宁芝进了太子的寝殿,内室里,太子穿戴整齐的玄色参杂着大红的太子服制。静静的躺着。 宁芝走过去,跪下来:“姑父,芝芝来晚了。” 卫凌一肚子话,就都被这一声姑父堵回去了。 宁芝伸手,碰了碰太子的手。 已经是冰冷,然后她轻轻叹气:“小时候,我也被你这只手摸过头顶的。” 一直以来,她对太子的观感都不错。只是觉得他是个软弱的人。 可是他很和善,即便宁鸾与他关系是那样,可他见了宁芝的时候,总也是笑着。 并不是讨好宁家,而是单纯的,挺喜欢宁芝这个人。 这一点,宁芝清楚。 所以,就凭这一点,一个挺喜欢你这个人的人去世了,就该有这一跪。 “姑父放心,宁芝答应你一件事。这一辈子,宁芝不会害裴珩。会对他好,给他生育儿女,陪他白头到老。如果姑父你听得见,宁芝也就放心了。如果你听不见了,自然也有苍天再上,宁芝绝不敢违背誓言。” 说罢,她磕了三个头,然后利索起身。 “太子殿下的后事是大事。裴霖如今不能再管殿中省的事了。想来殿中省也已经预备好了,卫大人亲自主持就是了。”宁芝说着,就往后院去。 卫凌没有阻拦,就没有敢阻拦。 宁鸾已经换上一身孝衣。 见着宁芝,不可置信的看她。 宁芝一直没有时间换衣裳,甚至没有将脸上的血迹擦了。 这会子,那血迹已经干了,难看的几个黑点。 宁鸾愣了许久才叫人赶紧拿来帕子给宁芝擦脸。 “你怎么回来了?”宁鸾声音抖着。 “姑姑不必慌张,我来是看看你如何了。外面的事,一会叫人与你说吧。我现在还有事。留几个人看着你。别出什么事了。”宁芝道。 这时候,韩清宁要想报仇,很可能要了宁鸾的命。 宁鸾咬唇许久,终究是点了头。 宁芝出了太子府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夜。 天很黑,她却浑然不觉。 “裴霖回府了么?”宁芝问。裴霖此时,应该不至于逃走。 第338章 计算 “回姑娘,已经回去了。”李执道:“他果然将别院里的曲小碗带走了。” “嗯,韩佩齐呢?”宁芝不在意。 “韩大人也回府了,不过……韩大人是跟着皇孙殿下进宫的,韩家完全可以不认啊。”李执也发愁。 姑娘可以杀了一个裘海,但是要斩杀韩家,那是不可能的。 “不认好啊。先看明日裴霖如何表演吧。”宁芝淡淡笑:“擅入皇宫,也可以说是因为得知太子不好了,情急之下做的。这个罪名,可大可小。陛下也没可能亲自下旨杀了他。所以反倒是不急。”宁芝冷笑:“我从不会不报仇。对他,我自然有更好的方式。” 先叫他惶惶几日好了。 “是,姑娘,那我们现在做什么?”李执问。 “叫人去告诉飞刃,赵瑞接管了宫中之后,我们的人马上接管临京城。我要城门处都是自己人。不服的,杀。”宁芝冷冷的看着夜色:“我不夺权,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就不可能心软。从此后,临京城只能是我和裴珩管,其余人的,都不必染指了。”哪怕是建文帝。 李执大声应是,他觉得自己在颤抖。 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曾几何时,就知道姑娘不是一般人。可是今日所为他才真的看懂姑娘为什么不是一般人。 他激动的应了,眼睛比夜色里的火把还要亮些。跟着姑娘,似乎有无尽可能! 一夜奔忙,宁芝终于在黎明的时候,换上了流云从宁家拿来的衣裳。不再是一身血衣了。 随后赶来的,就是面色发白的宁菘。 宁菘昨夜与其他大臣一样,都在府中不曾出来。 他是文臣,自然不能参与这些事。而裴霖本来是打算控制他的,只是没来得及。 所以,直到流云回府拿衣裳,他才知道宁芝到了。 而跟着流云赶到了殿中省,才见到了宁芝。 被她那袖子上的血刺的简直要站不住。 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宁芝先去更衣,才与他说话。并未说昨夜的事,而是说了其他事。 宁菘被打发走的时候,心里知道他是帮不了什么忙了。 直到这一天的下午,他才从李执的口中知道了昨夜的惊心动魄,以及这个妹妹的果断与杀伐。 至此,他算是彻彻底底服了祖父的决定。 换了他,绝不敢做这些事……也……做不到。 今日,已经是腊月三十了。 建文六十一年的最后一日。太子府已经挂上白幡。 临京城中,处处都是血迹。 死去的人里几乎全是步兵营的。直至宁芝的人彻底控制了临京城。赵瑞统计出来的死亡人数里,已经有了九千多。 这就九千多里,一半是被宁芝的人杀了的…… 而加上受伤的,步兵营就此减员一万五。而留在内城的,总共也就三万。没受伤没死的,也就此失去战意。虽然守着皇宫,赵瑞却清楚的知道,临京已经是宁芝的了。 甚至,孤笼镇的人杀人的时候,直接就报了宁九姑娘的名头。 在孤笼镇这些人眼里,已经没有什么男女了。 他们姑娘比男人强多了! 也是至此,宁芝一战成名。 女子之身,带兵杀进了临京城,手刃二十几个步兵营的参将。还有一个副统领。 裘海可是三品官。 甚至直接夺下了临京城的城防。 这以后,无论谁在提起宁芝这个人,都不会只说她是宁则礼的孙女,宁家的姑娘了。 可以说,她终于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 终于见着了裴霖。 因为太子过世,今年的宫宴自然不了了之。但是裴霖不能不出现。 他不仅出现了,甚至孤注一掷。 带着曲小碗,进了宫。 跪在圣安殿地上的时候,他眼神似有若无的看了一下宁芝。 宁芝无动于衷。 “孙儿有罪,昨夜……昨夜本想进宫护驾,却……却临阵脱逃。也是……也是不知道九姑娘竟也是护驾,是孙儿该死。” 这竟是承认自己害怕了? 宁芝想笑,没有笑。 建文帝沉默了一下,问他:“你带来了谁?” “回皇祖父,这是小碗,是……是孙儿的姐姐。之前一直都在皇伯府上。”裴霖带着些激动,又带着惧怕:“她一直都在皇伯府上,她也是裴氏皇族的人。皇伯生前,已经认了她做女儿。” “是么?”建文帝淡淡的。 “正是,小碗你说。”裴霖忙道。 曲小碗很怕,这几天发生的事,几乎叫她睡不着。 这会子跪下来,战战兢兢的应:“陛下……陛下圣安,草民……承蒙太子殿下后来,认……认了干亲……” “你不是说,皇伯生前有话叫你说,你说吧。”裴霖带着急切。 宁芝一直没有打断,她几乎猜到了后续。 果然,曲小碗犹豫了一会之后,还是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话。 叫宁芝笑出来的一句话。 她说太子殿下临终留下遗言,叫裴霖做太子。 不过,裴霖倒是也不是这么天真的,他马上接口:“孙儿知道,皇伯必然是糊涂了,孙儿没有这个心,孙儿愿意忠于皇叔!永远忠于皇叔。” 曲小碗一愣,然后反应迅速,甚至在建文帝还没开口之间就迅速道:“陛下饶命!这都是皇孙殿下教唆我的,我并未见过太子殿下临终时候的模样,是皇孙殿下威胁我,说要是不这么做就杀了我。求陛下饶命!” “我还以为,过了几天好日子,当真就觉得自己是金枝玉叶了呢。”宁芝这才开口:“这一翻一折的太麻烦了。我替你们说了吧。” “曲小碗不曾见过太子殿下临终。至于皇孙殿下安排那个相似之人从太子府后门出来上车离开的事,那些目击的人都已经死了。所以不管是真的曲小碗还是假的曲小碗,都没有人证明她在昨日进过太子府。但是,别院里却有人证明曲小碗前日就已经失踪了。” “我相信皇孙殿下不大可能用曲小碗来夺皇位,最多就是等你拿下太子之位之后,由她出来说句话,好叫你名正言顺罢了。至于此时此刻,曲小碗只是你抛出来为了保命吧?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你此时表现的这么漏洞百出,也不过是想叫陛下觉得你实在难成大器,看在你仍旧是裴氏的份上,饶你不死是不是?” 第339章 计划 裴霖被说中了心事,却也没有露出来,只是低头:“孙儿该死,孙儿怕死……” “你回府闭门自省吧。没有朕传召,就不必出来了。”建文帝说完,还想听宁芝说话,不过后者没有开口。 其实裴霖也在等,他也着实没有想到一贯被他小看了的宁芝,真的有那种魄力。 可是宁芝始终不曾开口,甚至垂眸,像是没听到。 终于,裴霖磕头告退去了。 他走后,宁芝才道:“此女既然是太子殿下放在别院里的,又是二殿下带回临京城的。不管是什么身份,臣女以为,还送回去吧。想来以后,她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曲小碗忙道:“草民知错了,再不敢了。” “那就听你的吧。”建文帝虽然糊涂,却也明白,这个被他两个儿子护持的女人,大约是他的某一个孙女了。 曲小碗与宁芝一起出了圣安殿,曲小碗当即就跪下了:“九姑娘恕罪,我以后真的不敢了。” 宁芝看着她许久,然后扶着她起身:“只有这一次。” “是,我记住了,真的记住了。”曲小碗是在底层挣扎求生过的人。 她对与危险的感知远比一般人要深刻。 她刚才反水,是真的知道,裴霖只怕是成不了事的。 而在宁芝这里,她能感受到危险罢了。 宁芝不再看她,终于是丢下她回了宁家。 宁菘两口子已经等待了许久了。 宁芝进门,笑了笑:“不管什么事,都等我睡一会吧。我已经两日没合眼了,实在是撑不住了。今日除夕……我只能睡过去了。” 宁菘一肚子话,却看着她青白的脸都消了音。 点点头,叫张氏送她回去睡觉。 被灌了一碗粥,宁芝躺下就睡着了。 累到了极致的时候,根本什么都想不到。 哪怕知道还有很多事没做,也一样是撑不住了。 这叫宁芝感到无比心痛的建文六十一年。也是叫宁芝大放异彩的这一年的最后一夜,宁芝是睡过去的。 再睁眼,就已经是建文六十二年了。 换上衣裳,用了早膳,就赶去了太子府上。 而此时,除了给裴霖安排的事情还没做完,其余的都已经做完了。 殿中省这么多年一直都预备着呢,不管是为了年事已高的陛下,还是随时病故的太子。 而入秋之后,为太子的所有东西都暗中预备好了。 这些事,其实是裴霖都插不上手的。早就叫裴珩的人掌控着。 此时,太子府一切都是有条不紊。 宁芝上香之后,与太子妃招呼过,就与卫凌说话。 “二殿下是走不开的。我有件事,要与你商议。”宁芝道。 卫凌点头。还没开口,就见一身孝衣的宁鸾来了。 “太子殿下临终,曾留下遗言,百年之后,希望与金氏合葬。希望葬回盛京城。”说罢,她就又去跪灵了。 “巧了,我要说的,也是这件事。”宁芝看卫凌:“太子眼下,就不下葬了。等过了四十九日,就选一处地方停灵吧。直到将来葬回盛京城。” 卫凌一时没有说话,按说他再是尊贵,也不过是个侍卫,这些事……轮不到他说。 只是他跟着太子十几年,是太子最信任的…… “这件事……是否要陛下和二殿下同意?”卫凌问。 “你想他们会不同意么?不光是太子殿下,就是以后陛下……也是一样。都是要回去的。他们心中都有执念。”宁芝轻轻道。 卫凌深吸一口气,点了头:“多谢姑娘想的周到。” “也是我的亲人,我不会不想。”宁芝说完便走开了。 卫凌看她背影许久,终究又去跪着。 他想,殿下可以瞑目了,不管怎么样,总有一日,还能重回盛京城的。 韩家。 韩佩齐一直等着消息,得知裴霖被关在府中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我素来笑他小看了宁芝。如今方知道。我也小看了那人。”韩佩齐笑了笑,露出一种叫人不解的笑意:“真是太小看了。” “公子,我们下一步怎么办?”金铭有点紧张。 “急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啊。”韩佩齐笑了笑。 “可是……皇孙他……”金铭想,皇孙不会供出您? “他不敢。要是出卖了我,还有谁跟着他呢?至于梁楚晗,他也不知道什么啊。不过是与他们一起进宫罢了。”最担心的是裘海,不过裘海不是已经死了么? “是。”金铭放心下来:“只是这皇孙,是废了吧?” “不不不,还是有用的。只是……不能再留下了。”韩佩齐笑了笑:“计划一下吧,救救他。” “是,不过……救出来以后送去利州?”金铭疑惑:“那您?” “我还是留下。”韩佩齐淡淡的:“我要走,随时可以走。” 金铭点头,就出去叫人安排去了。 殊不知,宁芝就等着裴霖被救走呢。 不逃,就有无事的一日,但是一旦逃走…… 他就真是罪人,永远都洗不清除了。 初三夜里,宁芝接到了裴珩的信。 裴珩直言自己无法回京,没有提及一句宁芝做的事,只是感谢她。 宁芝看完,轻叹一口气:“他一定难过死了。” 她去岁失去爷爷,如今也不是不理解裴珩。他们都一样,见不了亲人最后一面。 “殿下会好的。”流云安慰的干巴巴的。 宁芝嗯了一声,写回信。 先事无巨细的将这些天的事都说了一遍,然后道:‘临京已经在我之手,你若信我,先有我掌控。等你回京在做安排。太子已去,定不希望你有何不适。战场危险,还请你为自己,为我以及太子保重自身。裴霖仍旧在临京,我亲手为你料理。玄衣卫指挥使一职不适合再用梁楚晗,人选待定,等你回音。赵瑞仍旧忠心于你,只是步兵营受创,倒也是好事。卫凌处,有太子留给你的书信或者遗言,等四十九日满,卫凌当亲赴左洲。陛下身子尚可,裴霖事了,我便回左洲,届时你若有何不解,我都与你一一说清楚。此时请记得我念着你。你我虽然未曾大婚,我却希望你已当我是你一体。’ 第340章 遇见这么一个人 “姑娘,您这几日累着了吧?歇会吧。”流云看着宁芝脸色不大好,便道。 “不碍事。是有点累,不过……想想他估计更不好。”宁芝轻叹。 “对了,圣旨已经下来了,清风观应该不会拒绝吧?”最终决定太子的灵柩先停在清风观。 直到以后回盛京城。 大晋也有能叫尸体防腐的技术,不过用特殊材料封了棺材之后,以后也不会开了,内里如何,说白了也就随缘了。 “清风观没意见的,他们有一处地方专门空了成了太子殿下的安息之处。”流云想了想:“到时候,您亲自去送么?” “送,不光是为我,也得为裴珩。”宁芝长长的叹一口气:“长兄如父,何况这么些年,太子当养儿子一样的养大了裴珩。他得为太子披麻戴孝。他不在,我来。” 太子没了,按说裴霖是侄子,更适合披麻戴孝。 可惜,建文帝这会子压根没想到这个。裴霖自己倒是愿意,可惜他也不敢提起。 裴珩这个弟弟,其实没有为哥哥披麻戴孝的。 但是,要说他们哥俩的感情,又完全可以。 想想,宁芝也一定要重视这件事。 何况,太子是她姑父,这么做,不委屈。 “韩侧妃这几日如何?”宁芝揉着太阳穴问。 流云不敢上手帮忙,她学的是打人杀人,不会伺候…… “她病着呢。太子后院里,已经是太子妃全部管了。”流云想了想,又补上一句:“韩侧妃身边的人还在,不过安插在府里的人都不在了。” “那就好,别兵荒马乱的,还被人暗算了,好好盯着她。”宁芝道。 流云哎了一声。 宁芝躺下之后,流云才出去吩咐了人。 太子府中,韩侧妃状态很不好。 病了肯定的,一时间如此大的变故!本来,该是裴霖成功取得圣旨,再由她和那个曲小碗认证了太子临终前要认裴霖做儿子的事。 这一来,顺利常在,名正言顺。 就连圣旨,也不会有人怀疑了。 然后宁鸾这个人,就可以死的无声无息。最终,临京他们控制着。 然后等过几年,稳定住些了,除掉裴珩,最后…… 可惜,功亏一篑! 谁也没想到宁芝会杀回来!是啊,她是杀回来的! 当初没有人把她放在心里,只觉得这个丫头虽然聪明,也不过以后后院争斗的时候大约要在上风罢了。 却没想到,她竟是个真的豺狼。 韩侧妃还记得她对太子说的话,没想到,一语成谶…… 如今她与外头断了联系,已经三日没有消息进来了。 完全不知道外头如何,却还不能露出着急来。 她纵然是侧妃,可是有太子妃顶着,什么都不能做。 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不生病?怎么可能不急病了? 而不必宁芝授意,不管是宁鸾还是卫凌,都不可能这时候叫韩清宁与韩家联系的。 韩家要避嫌,虽然每天都来给太子吊唁,却也不敢单独见韩清宁。 多少人守着,不可能叫韩清宁与韩家暗地里传信的。 次日一早,宁芝刚给太子上了香,烧了纸,就见着了这几日一直没见的韩佩齐。 太子过世,是大事。京城都要禁止声色一年的。 所以臣子们必须要一天早晚来上香烧纸。既是规矩,也是常理。 韩佩齐上香之后起身看宁芝:“九姑娘回京有几日吧?瞧着神色不大好。也要保重自身,太子殿下去的太急。当夜臣随着皇孙进宫去,才到了圣安殿,就见外头传话……急吼吼的走了。白天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说,那一夜,韩大人一直都在殿外么?”宁芝看着韩佩齐。 她穿不过他的目遮,所以不知道他的神色。 可是宁芝想,这个人目遮下面的眼睛里,定然是闪着诚恳的光芒。 “是啊,皇孙殿下自己进去的,臣毕竟是外臣,夜深了,不该进去。”韩佩齐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慨:“倒是不料……” “是啊,真是不料呢。”宁芝笑了笑:“对了,皇孙殿下已经闭门思过了。至于……梁楚晗么,陛下不曾下旨。”宁芝很直接:“这几日忙着,我倒是把他忘记了。” “这……梁大人也是职责所在……”韩佩齐皱眉:“陛下既然没有下旨……” “九姑娘毕竟没有官职在身,这么做,以后怕是朝中有非议,对姑娘不好。”韩佩齐口气带着一些为宁芝的好的意思。 “朝中非议啊?”宁芝看韩佩齐:“其实已经不在一个梁楚晗了。朝中的非议,就等裴珩接手了这个朝中之后再说吧。是定罪还是不管,都看他了。” “九姑娘……九姑娘是聪明人,我有句话……不说如鲠在喉,说了大约也要得罪人。”韩佩齐轻轻摇头。 “尽管说就是了,韩大人不必这样。没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宁芝继续看他,表情并无多少变化。 “九姑娘一心为了二殿下,本也无可厚非。这两三年,前前后后,九姑娘可算是鞠躬尽瘁了。只是……臣子尚且要懂得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姑娘毕竟还未曾进皇室的门。这般……是不是也要为自己留一些后手?” “姑娘一介白身,带兵杀进了临京,眼下无人敢置喙。可是你手中究竟没有多少兵。这日后……若是有人想要找九姑娘的晦气。这些事,如今是功劳,日后也可能就是罪过。何况姑娘亲手杀了裘海。有时候,黑的白的,是分不清楚的。” 韩佩齐的目的,自然是叫宁芝和裴珩离心了。 可是……这些话,他也是说的发自肺腑。他不希望这个女人以后落得那般下场。 “虽然你我立场不同,不过,我得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宁芝轻叹:“只是如果事事都要留后手,许多事也就做不成了。韩大人你说眼下裴珩艰难不艰难?这种时候,我与他说什么后手呢?” 韩佩齐笑了笑,笑的有点干涩,却没有再说了。 他想,裴珩的命可真是不错,遇见这么一个人…… 第341章 亲人 后来,韩佩齐想起今日这番对话的时候,总是苦笑。 可不是么,事事都要想好退路是很聪明的做法。可是有时候,有了退路,也就没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孤注一掷的坚强。 宁芝看着韩佩齐走了,站在原地一小会。才被太子妃叫走。 后院里,太子妃连着几日都在太子灵前守着,也有点不舒服了。 “芝芝脸色差的,快点给她上些参茶。”后半句,自然是对着丫头们说的。 不多时,就端来了。 宁芝也没拒绝,就端着喝了一小碗。 “不碍事,就是累了点。姑姑可好么?”宁芝放下碗问。 “挺好,我不至于伤心,我给他的泪,在他走那天就给了,过后我也哭不出来。与其说凭吊他,不如说是伤感我自己罢了。”宁鸾摇摇头:“想来,他这一辈子也是苦。我哭不出也就罢了,我也没有与他恩爱过,可韩侧妃也哭不出,就……反倒是后院里那两个早就几年没有见过他的侍妾,哭的死去活来的。” “哎,她们也不容易。”宁芝叹气。 “是啊,所以我给了银子,等太子殿下去了清风观,就送她们走吧。以后自己过日子去吧。也不算老,想要再找也是可以的。”宁鸾道。 “嗯,由着姑姑就是了。” “我是想问你,等太子出殡之后,你要回左洲还是留下来?”宁鸾问。 “回去是肯定回去的。只是临京城也需要安排。我的人不能长期驻守。这不合规矩。”宁芝轻轻皱眉:“不过也要等裴珩皱眉安排。你也知道,太子殿下过世之后,陛下是个不管事的。如果临京安排不好,前线就会受到影响。到时候,那就艰难了。” “哎……”宁鸾叹气:“可惜我也做不了什么。宁菘也还不能独当一面……” “这也不急。别的都好说,我得将裴霖弄走。杀是一时半会杀不了。先叫他离开临京。这样一来,就算是临京城有点乱,也不至于出大事。”宁芝道。 “这……这得陛下的意思吧?” “是陛下的意思,不过不是轻易叫他走。他要走,得剥一层皮下来!”宁芝咬牙:“姑姑不知,如果那天我回来迟了一步,可能册立新太子的圣旨就下来了。到时候,他们在做一些后头的部署。裴珩身份就尴尬了。” “那真是好险……”宁鸾也是吓一跳。 她素来与裴珩是不和睦的,很是不和睦。 可是再是不和睦,也知道裴珩得了皇位才是对的。裴霖这个人……不熟悉的很,也觉得阴险的很。 “姑姑不必担心,我早就叫人去暗地里查裴霖的一切了。虽然一时半会没有结果,但是先叫他离开临京,慢慢再来。我改不了他那一身血脉,可我不会叫他光鲜的继续做皇孙的。”宁芝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冷冽,像是有刺骨的寒冰。 “芝芝……姑姑与你……真是不一样。你……”宁鸾不知怎么说,她只能笑了笑:“真是厉害。” 她身为宁家那一辈最小的女儿,素来都是被娇惯长大的。 父亲母亲,哥哥们都是疼爱有加,要星星不给月亮。 所以天真的很,也才会有执意要嫁给太子的事情发生。 可是差不多的年纪里,这个侄女想的做的,却是这般动摇天下的大事。 要是换做以前,她大约会劝,说女孩子家的,安生过日子不好么? 可如今,劝都不敢了。大约芝芝就该是那样肆意的活。 “姑姑歇着吧,我要去找八姐了。梁楚晗还在刑部丢着呢。是死是活,也得有个结果。”宁芝起身。 “这……你八姐喜欢那梁楚晗……”宁鸾也起身。 “喜欢,舍不得,就留他一命。八姐也不是个真糊涂的。”宁芝摇摇头:“真糊涂我也得管她。” 宁鸾忽然笑了:“罢了,你去吧,有你啊你八姐就吃不了亏。” 宁芝点头,出了太子妃的屋子。 梁府,早在宁芝进城次日,就被孤笼镇驻军护着了。 所以宁菱也早就从那种被软禁的状态下出来了。 今日才是大年初四,可是这一年,大家都没有过这个年。 宁芝来,就见到一个焦躁无比的宁菱。 “八姐。” “妹妹你……你没事吧?怎么这么多天也不来我回府也见不着你!你可叫我好担心!”宁菱拉着宁芝的手,左右上下的看:“受伤了没有?你这大胆的丫头!听了那天的事,吓死我了!没受伤吧?” 宁芝最初被她拉住的时候就愣了。 这个素来话少的姐姐,竟是为她急成这样了? “你说话啊,呆着做什么?真受伤了?祖宗!”宁菱见她不语,急死了。 “没,没。”宁芝忙解释:“那么多人,我怎么会受伤?我又不会武。”宁芝忙拉她。 “那就好,看你脸白的!”宁菱叹气:“累坏了吧?” “给九姑娘上参茶来。”宁菱忙道。 “别别别。”宁芝忙摆手:“刚在姑姑那喝了一碗了,再喝要流鼻血。” 宁菱这才作罢:“你这丫头,叫我真是担心死了。你……” 宁菱说着,摆手:“都出去吧。不许进来打搅。” 丫头们都应了是,出去了。 宁菱这才拉着宁芝一只手:“我是个蠢笨的,竟不知怎么说你才好!你这事做的,八姐也不知是不是对。只是觉得你也太……太大胆了。这以后怎么收场啊?这事二殿下知道么?你还……你还杀人,这以后有人拿这件事说嘴可怎么办啊?” 宁芝被宁菱这么一句接一句的问着,终于是笑了。 然后起身挨着宁菱才有坐下,将头靠在她肩膀上:“八姐,我没事。裴珩都知道,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不怕。有你们呢。” 宁菱极少见她这样,一时间很是有点不自在,但是还是伸手摸她的头发:“那就好。八姐无能,也只能无头苍蝇似得担心你。没事就好啊!” 是啊,亲人不会一眼看见你的本事和心机,而是先担心你是不是安全。 甚至,进门这么久,八姐还没问一句梁楚晗呢。 第342章 安心吧 “八姐,梁楚晗在刑部,是我送进去的。”宁芝主动提及。 “我知道。”宁菱叹气:“出事之前,我就开始怀疑了。没想到,他真的敢啊。” “梁楚晗不可能继续做玄衣卫指挥使了。不过没有他什么确实的罪证,命是可以留的。”宁芝道。 “既然是这样,就留他一命吧。八姐与你说实话,对她八姐很是失望。只是……梁家到了这一代,他是最后一个了。给他留个后吧。”宁菱叹气:“我是不会给他生了,不过,还是有人愿意的。” “原来八姐是这么想的?也好。听你的。那他明日就可以回府了。只是他终究不是个安分的。”宁芝摇摇头。 “都随他。我虽然是个蠢笨的,也知道裴霖成不了事。他难道看不出?不过是不甘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倔的很。” 说起这些,宁菱终究是暗淡的。 她是真的很喜欢梁楚晗这个人来着。可惜……两年多的婚姻生活,将她的喜欢和憧憬都已经打的七零八落,不剩多少了。 “八姐别难过。”宁芝拉她的衣裳。 宁菱点头:“不难过,你才要紧,他不要紧。” 宁芝就笑了:“哎……要说起来,我也挺怕裴珩不高兴的。” 如今的情形,对于裴珩来说,真是很不好了。怕他有疙瘩。 “可我能怎么办?也只能撑着。等见着了,好好哄他吧。希望他还能一样豁达吧。” 宁菱听着妹妹一句句的说着心事,只是摸着她的头发。姐妹两个挨在一起,静静的呆了许久。 刑部大牢。 梁楚晗从未想过,自己会进了这种地方。 他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堆稻草完全不能御寒。只是他不想动。 从进来的第一天起,他就想该怎么办。 可是时间久了,四天过去之后,他想了太多方式,该怎么与宁家说。 或者见了宁菱又该如何…… 也许是想的太多了,如今他脑子都是木的。 这几日他不缺吃喝,并且吃的不差。也没受刑。也没有过堂。 只是关在这里,不能出去。 可他知道,这不是最终的结果,而是……只是个开始罢了。 他不知道外面情形如何了,也不知道宁芝要将他如何。惶恐的太久了,其实就不惶恐了,只是悬着,无处着陆的悬着。 他想不通,就算是那天晚上被宁芝镇住了,可是他知道自己其实没有罪责。 硬要安上一个,那也就是失职吧。 可是,宁芝那样的人,若是要他死,他就活不了了。 又在这个牢中过了一夜,天亮起来的时候,终于有人来开门了。 “梁大人,您府上来人接您回去呢。”狱卒客气有礼。 “府上?”梁楚晗四五天没开口,这会子说出口的话,自己都觉得奇怪。 “正是您府上的人来接了,您这就回去吧。”狱卒赔笑。 梁楚晗看了狱卒几眼,没问为什么。 出了外头,被阳光刺的眼睛生疼,闭眼再睁眼,才看见了府里的来人。 前院里的管事带着小厮来的。 不是他贴身的人。 不必问,贴身那几个,要么死,要么也一样被关着吧? “老爷安好,快回府吧!”管事的忙上前。 梁楚晗什么都没问,只是上了马车。 洗漱过,用了膳,他终于在前院里再次见着了嫡妻宁菱。 “老爷回来就好。”宁菱淡淡的。 不追究过去被他软禁的那些日子。 “你……”梁楚晗看着宁菱这样,一时间不知怎么说话才好。 “朝中的事我不懂。老爷现在还是官职在身的。想来等太子殿下的事情过去之后,就有定论了。这几日老爷辛苦了,先休息几日,我身子不大好,叫桃娘来伺候几日吧。” 梁楚晗讽刺一笑:“夫人自然是身子不好了,如今梁某人已经是摇摇欲坠了。夫人自然不必讨好了。” “老爷说的哪里话。老爷过去风光时候,宁菱也不会讨好啊。宁菱生来笨拙。”宁菱笑了笑:“老爷受气了,心里不好受是真的。也知道老爷不想见我,我就回后院去了。” 梁楚晗何曾见过这样牙尖嘴利,却还说的温柔和顺的宁菱。 一时间,想讽刺也没话说了。 只好沉默。 他沉默了,宁菱便行了一礼之后,款款出了前院。 出来之后,宁菱轻轻叹口气。 说不难过是假的,最初见了这个人男人就喜欢上了,那时候还没大婚,喜欢了好几年呢。 可惜,再是喜欢,也经不住消磨。 真是羡慕九妹妹和殿下呢。希望他们不要生出嫌隙来,永远都好好的。 素来能稳住的梁楚晗,终究还是在宁菱走后,掀了桌子。 可惜,不管宁菱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她都没有回头。 或许,宁家人骨子里总是有这么一种决绝的。 哪怕是最怯懦的宁菱,到了一定时候,也会决绝的。 宁菱想的很简单,不管梁楚晗日后会在哪里,他这般一意孤行的话,梁家也许就断在他这里了。 就算有儿子,只要梁楚晗出事了,也许也活不成。活了怕也要改姓。 所以,她能为梁家做的,就是留下一条血脉吧。 她尽力,如果老天爷不给,她也没法子。 毕竟,她进了梁家的门之后,是叩拜了梁氏祖先的。不管她与梁楚晗如何不好,可是她究竟是明媒正娶的梁家妇。 梁楚晗若是不肯改过,那么他的后代,也只有在她身前,才能好好长大了。 她不打算与梁楚晗耗一辈子。不值得。 但是,她想对得起那几年的喜欢。也对得起她跪过的梁氏先祖。 毕竟,要不是娶了她,也许梁楚晗不会成为这样。 “今日起,桃娘就好好伺候老爷。还有前院里那个叫秋霜的,也叫她好好伺候吧。不要再给秋霜喝药了。”宁菱淡淡。 不管是谁,只要怀孕就好了,生女儿也没关系。 “哎。”丫头婆子都不会再问为什么了。 经历了这些事,她们纵然不懂,也……差不多懂了。 本该惶惶的,可还有宁家呢。总不会没去处的。 安心吧。 第343章 逃离 随着时间推移,太子过世已经半个月都多了。 元宵节已经过去,甚至因为去年冬深,而这南方的天气又素来多变。 正月还未过去,竟是迎来一场回暖。 可是天气是回暖了,人心不能。 裴霖被困在府中半月有余,心里急不可耐。 他的侍卫可以出府去给太子上香,这是他身为侄子必须做的。 但是出府之后,从头到尾都被宁芝的人盯着,不能有一瞬间脱离。 他急不可耐的想联系韩佩齐或者是南启,可惜都是徒劳。 他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走来走去的急躁。 这几日,他也顾不得进后院去了,安氏倒是来过几次,可惜都被他赶走了。 直到这一日,沈夕宁上香回来,将一张小纸条交给了他。 “殿下,这是属下上香的时候,太子府的侍女沉寂塞给属下的。”沈夕宁也很激动,他一路被看着,也没机会看那张纸条。 “差点被发现,殿下快看看。” 裴霖手都有点抖,将纸条展开。 字迹很是陌生,只写了一个时辰。正是后半夜。 裴霖心跳的很快:“你说,本殿该不该走?” 沈夕宁和沈夕云毕竟是草莽的出身。眼光不行。 他们这几日已经吓着了,原先的宏图大志也都没了。这会子哪里敢留下? 据说梁楚晗那几个贴身的侍卫全都死了。 之所以留梁楚晗一命,那是宁家八姑娘求情的缘故。 可他们又没有什么宁家的女儿做妻子,哪里不怕? 何况,从莫邪背叛起,事情就越来越不顺了,所以这时候哪里还愿意撑着? 说白了,能跟着殿下功成名就自然是好的。可是要说为这个就为了殿下去死,他们铁定不愿意。 毕竟不是从小培养的侍卫嘛。所以他这会子自然是极力的想叫裴霖走的。 “殿下还是先离开临京为妙,皆是咱们和南启大人合作还是有机会的。而且宁九这么做,以后少不得要被人诟病,那时候就是她逼走了您。就是朝中说起来,也是她惑乱了朝纲,殿下您是冤枉的!” 裴霖自然也想走。可是他也需要这句劝。 这一来,就是顺水推舟。 如宁芝预料的一样,裴霖根基太浅。 沈夕宁兄弟尚且不愿意为他死而后已,何况是朝中这些官员呢? 总归相处了这就这一年两年的,跟他混的,都有野心,可也都没本事。 裴霖风光的时候尚可,裴霖一旦落魄了,他们比兔子都跑得快。 不说不帮衬了,就是宁芝这样的一个白身,这几日都收到了几封信,都是要求惩治裴霖的。 说来也是嘲讽,这不就是拍马屁么? 甚至没有原则的拍马屁。 不是说裴霖就无能至此,而是他毕竟成长环境不同。就算是他本身再厉害,终究没有经过太系统的教育。也没有像是裴珩一样那种从小培养的侍卫团体跟着。 裴霖要是有机会,能在朝中经营十年的话,绝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栽跟头的。 可惜,环境不允许。 他早几年回京,也许都不会栽了,可惜了。 是夜,裴霖早就穿戴整齐,逃难,自然不带什么了。 只有银票而已。 这府里一切都是他辛苦得来的,可惜一夕之间,也只能丢弃了。 终究还是命要紧。 等听到了叩叩几声敲窗户,裴霖翻身坐起,外间的沈氏兄弟也一瞬间就起身了。 然后慢慢的打开了门。 府里被围着水泄不通,但是那是外头,府里头还是自己人。 这会子门口站着两个蒙面的人,只是一拱手:“殿下走吧。” 说罢,也不肯解释自己是谁,只管带着他们主仆三个走。 裴霖万分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他想,总有一日是会回来的。于是也不再留恋,就与黑衣人走了。 从西边的墙头翻过去,这里是挨着岔路口的,地形最是复杂,也是最有希望逃走的地方了。 黑衣人刚才也是从这里进来的。 他们跳出去之后,刚跑了一会,就惊动了守卫。 后头人举着火把就追上来了。 黑衣人武功极好,沈氏兄弟也是一样,夹着裴霖,几个起落之间,就跑远了。 后头追兵还在继续,但是也没跟上。 虽然城门是关着的,多了人过不去,但是几个武艺好的要是想来个飞檐走壁,还是不难的。 纵然带着一个裴霖,却也顺利过去了。一出城就狂奔起来。 直到到了城西一片桃林。 此事虽然已经是春日里了,天气还回暖。可是正月里,桃树还是光秃秃的。 裴霖远远的见着几匹马,心里略松口气。 “还请殿下一路往西,利州的吴将军自会接应。”黑衣人这才将面巾拉下来。 裴霖这一看,便知道这是韩佩齐的侍卫了。 “韩大人可好?”裴霖一副紧张。 “大人无事,利州自有大人的安排。殿下只管去,如今临京城被一个女子掌控,但是必然不会长久。只是那女子十分狠辣,殿下一时落了下风,怕是会出事。不如先避开。日后回来,亲手将她斩杀。” 裴霖点头:“哎……本殿也是无能。” 黑衣人想翻白眼,不过忍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殿下快走吧。一路都有人接应。只要小心,不会出事的。” 说罢,拱手之后就走走了。 三人上马就知道这是好马,策马往西奔去。 就此,皇孙裴珩结束了临京城养尊处优的好日子,直奔利州去了。 当然,这顺利救走一个裴霖,自然是宁芝的计划。 彻底明白了韩家就是背后那人之后,宁芝也松口气。 纵然如今不好动韩家,可是已经明明白白知道他们的野心,总归是能防备一二的。 而裴霖前脚一跑,后脚宁芝就将这事报给了陛下。 陛下果然震怒! 之前如果还能息事宁人,这一下,就彻底不能了。 皇孙这是畏罪潜逃啊! 建文帝不管臣子意见如何,直接下旨缉拿裴霖。 口口声声骂他是不孝子孙。 而圣旨上的缉拿,就证明皇孙是逃跑,也证明他有罪。 宁芝就等着一日呢,这一下,就可以散播消息出去了。 第344章 惊吓 至此,皇孙逼宫试图篡位的消息不胫而走。 渐渐演变成了对裴霖身份的怀疑。以及说他不孝。 证据就是半月余,他不曾给太子上香。 至于侍卫代理,这事只要宁芝压住了,谁也不知道。 何况,就是知道了又如何?裴霖没来就是没来。 而陛下软禁裴霖的时候,只有宁芝在,谁知道?曲小碗么? 而紧接着,宁芝就将之前裴珩遇刺与她自己遇刺的事都说出来了,甚至宁菘还上了折子。 至于证据,如今裴霖不在临京,宁芝自然能安排出来。 就此,畏罪潜逃的皇孙殿下就已经臭了。 而这还不是全部。宁芝还在叫人找当年的证据,甚至满大晋找姒婳回来。 她要叫裴霖臭到底。 爷爷那件事,她反倒是不着急,她怕定在了裴霖身上,反倒是‘冤枉’了裴霖。 幕后有谁,的都必须抓出来。这件事,她要实打实的证据! 韩家。 韩佩齐好笑的听着金铭的话。 “哎,你说我是该说一句最毒妇人心呢?还是面如桃花心如刀呢?” “这宁九真是……哎,看着吧,裴霖是彻底臭了。只要是裴珩不死,谁也不会跟着他混了。” “这件事,对咱们……”金铭皱眉。 “咱们怕什么?他金贵,咱们就当是跟对了人。他臭了,有朝一日,拿来祭旗不也不错么?”韩佩齐笑了笑。 金铭点头,心想也是反正就是个傀儡嘛。 “好了,累了这么些日子了。也该歇着了。”韩佩齐摆手:“你也歇息几日,看接下来还有什么好戏。” 金铭哎了一声出去了。 韩佩齐起身,他要去后院的温泉里泡一泡了。 韩家这一处宅子修建的时候,就有一处泉眼。 不够大,但是也能分割出两个小池子来。 其中一个,是韩成专用的,另一个才叫其他人用。一般也都是男丁们。 很配齐想着心事,走过去的时候,两个池子都是空的,他径自进了韩成用的那个里头。 也是难得放空自己,又觉得这里只有他和祖父来。便放松了一丝警惕性。 也是因为他也不太瞧得起家里这些人,所以在家里没必要时刻绷着罢了。 于是他就没发现温泉池子的山石边露出的那一块衣角。 先前说过,韩家兄弟里,韩佩卿是比较成长顺利的那种孩子。 故而没什么心机。也不够成熟。 从韩佩鸳叫他一起盯着韩佩齐开始,他就急着,只是两年也没消息。 甚至他已经信了大哥没什么问题了。 而今日,纯属误打误撞。他本来也是要跑温泉的。既然是不够成熟,有时候就爱争一下。 这属于祖父的池子大哥经常来。 他也总是见缝插针的进来,看守的人其实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是有时候老爷在要是说过了要来,才会提醒他。 而今日也是巧了,刚好看守的人换了班,没太交代清楚。知道二公子在里头,但是没想着在哪个池子里头。 主要是看守的看来,兄弟两个么,撞了就撞了呗? 于是,韩佩卿才有这个机会,躲在暗处。 他好奇韩佩齐的眼睛许久了,他想,泡温泉不知道他会不会揭了目遮? 于是抱着这个心思,躲在石头后头坐着,温泉里,水汽氤氲,一时半会看不见也是有的。 韩佩齐背着他坐进池子里。 许久,直到韩佩卿都要睡着了,才见他动了。 韩佩齐慢慢转身成了背对出口,而面对韩佩卿栖身的石头。 接着,就是叫韩佩卿着急激动的时候了。 韩佩齐抬起手,要解开目遮。 石头后头的韩佩卿急的呼吸都快没了。 目遮拿下来,被他放在池子边缘处。 他却一时没有睁眼。只是将脸上的汗水抹了抹,闭目抬头。 韩佩卿急的恨不得过去将他的眼皮子拉开。 却也不敢动。 又过了好一会,大约也到了韩佩齐泡的极限了。 就在韩佩卿以为看不出什么来的时候,韩佩齐却忽然睁眼了。 石头后的的韩佩卿大约听见自己在尖叫,可是没有。 现实中,他死死的捂着嘴,一双眼像是见了鬼一般瞪大。 然后他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样,直到韩佩齐将目遮再戴上,离开了池子。 韩佩卿脚步虚浮的出了这里,跌跌撞撞,一路往韩佩鸳的院子里走去。 见了这么失魂落魄的二哥,韩佩鸳一惊,将人都赶出去。 韩佩卿张了几次嘴,才能出声:“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祖父他……他们根本是要造反,是要造反!天哪!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啊!那裘海,裘海一家几十口都死在了宫门口了啊……” 就是几日之前的事,裘海一家都被陛下下旨斩杀了。 “二哥,二哥!你冷静一下,你说什么呢?”韩佩鸳忙拉他的袖子。 韩佩卿一把拉住妹妹:“他们……他们拿你做棋子,他们什么都知道!天哪!这一来,你我,父母亲都会被害死的!” “二哥,二哥!”韩佩鸳急的不得了,拉着他:“你是怎么了?胡说什么呢?” “不是,不是胡说,妹妹,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么?你怎么想得到!你想不到!”韩佩卿拉着妹妹的手:“重瞳啊!那是一双重瞳啊妹妹!” “什么……”韩佩鸳心跳陡然加速:“你说什么?” “我说大哥,大哥……大哥的眼睛,是一双重瞳。完完整整的一双横重瞳!”韩佩卿说完,像是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似得,跌坐回了椅子里。 “真的……会死的……” 韩佩鸳也是脚下一晃,扶着桌子才没栽倒:“天哪……” 古称重瞳之子,莫不是帝王之像。只是也伴随凶相,若不能执掌天下,便是黄土孤坟。 而诗书记载中,颇有几位重瞳子。他们要么就是帝王,要么……就是死于帝王之手的枭雄。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长房只有一个庶出的韩佩齐。 怪不得他云游多年,却还是祖父最重视的人。 怪不得!怪不得大伯永远不肯亲近大哥。 重瞳子克父母,克兄弟…… 而祖父根本不许他有亲兄弟! 第345章 亲王 “怎么办?”韩佩卿一点都不觉得韩家能执掌天下。 “怪不得呢。怪不得姑姑那样的人,这二十来年也没报仇。而我,就是为了暂时稳住皇室的棋子罢了。我们一家子,都是他的棋子。”韩佩鸳慢慢的,将所有疑惑的事都理清楚了。 祖父想要大哥夺皇位! 韩佩鸳即便格局远不如宁芝,也知道这成功的希望不大。 何况……成功了之后呢? 她身为以后裴珩的侧妃,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对她的亲哥哥,父亲又有什么好处呢? “怎么办呢?”韩佩鸳也问。 兄妹两个对视一眼,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力。也觉得韩家真的可怕。 韩佩齐要是能成了皇帝,他们真的沾不上光,而他要是失败了,诛九族的时候,他们全都赫然在列啊…… 韩佩卿没有野心,所以丝毫没有想着靠着这个哥哥更进一步的想法。 韩佩鸳就不必说了,她已经是许婚给了裴珩的人…… 兄妹两个陷入一种绝望的境地,可是眼下只能瞒着这件事,不能和任何人说。 而此时,宁芝与卫凌正在木相府上。 木慈仪倒是也不意外宁芝会来,可是宁芝与卫大人一道来,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外头都传,裴氏已经是阴盛阳衰了,居然如今还能见着卫大人与这位九姑娘一道,不得不说,真是意外啊。 客气寒暄过之后,木慈仪道:“不知九姑娘和卫大人今日来找老夫是何事啊?太子殿下刚过世,千头万绪,要是有什么事需要老夫的话,老夫是绝无二话的。” “木相客气了。今日是有事,不过也不是我们的私事,而是国事,大事。”宁芝笑了笑。 宁芝开口了,卫凌就只是点头而已。 “哦?那还请九姑娘说来。”木慈仪认真起来,丝毫看不出他对面坐的是个姑娘。 “太子殿下临终曾有遗言,他过世后陛下当立二殿下裴珩为储君。此时,太子殿下临终也留下了折子。陛下年迈,因太子殿下之事,也是痛彻心扉。又因为皇孙殿下的事,身子也气着了。可是这国不可无储君啊。如今这件事,也只能由木相提起了。” 宁芝说着,看着木相。 木慈仪心里闪过几个念头,不佩服也不成! 之前他就想着,这件事何时提起啊? 竟是没想到,非得等着皇孙逃了之后! 可不是么,如今提议二殿下做太子,名正言顺不说,还没有阻力! 而之前,忠于太子的人丝毫不闹,甚至远在左洲的二殿下也沉得住气。他还疑惑来着。 如今不必疑惑了。 就是不知道这事是九姑娘的意思呢?还是二殿下的授意呢? 反正不管是谁的意思吧,此时如今提起,朝中基本不敢有人反驳了。 “这是应该的!臣明日就上书,想来朝中官员也都是这么想的。陛下也只是一时因为太子殿下过世的事难过没想到罢了。只是,前方战事激烈,二殿下可否能回京呢?若是不能,这册封之事只怕是要延后了。”木慈仪问。 “不瞒木相,目前怕是不能回来。二殿下与太子殿下素来亲厚。说是兄弟,如同父子。太子殿下过世,他都不能回来……区区册封,只怕是也不能回来的。”宁芝叹气。 木慈仪点头,拱手:“二殿下守护大晋辛苦,臣佩服不已啊!” 心里想着,九姑娘也是会说话。这不就是说二殿下不是不孝,而是因为为了守护大晋么? 战场拼杀,连册封礼都不管了。 说完了事,宁芝与卫凌离开了木相府上。 本以为这就快了,可是裴珩的折子与信件却早一步到了临京。 折子里,恳求陛下不要给他太子之位。 他言辞恳切,口口声声道:‘儿愿意为大晋鞠躬尽瘁,弱父皇万年之后愿叫儿臣继承皇位,儿臣万死不辞。只万不敢接太子之位。求父皇念在长兄新逝,尸骨未寒,叫儿恭敬叩首。’ 这折子在大朝会的时候读出来,建文帝眼睛里全是泪。 “珩儿这是不愿意盖过他哥哥啊!”建文帝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明明白白。 只要是他不死,就不能追封太子。 而裴珩要是如今就做了太子,那就是与如今的太子一样尊贵了。 他不忍。 “二殿下至孝啊!”众人都附和着。 建文帝伤心了一会,才道:“既然他不愿意做太子,也罢!朕不勉强他!只是朕这江山,总是要给他继承的。如今,当着众位卿家的面,朕下一道旨意吧。” “木相,就由你来执笔。然后昭告天下。” 木相应和,马上有人去准备。 圣旨总共三个意思。 一,因为二殿下的孝,故而不忍与兄长同为太子,愿意自降一等,成为亲王。 二,朕念及太子一生功绩,也不忍心叫他死后不安。故而顺二殿下之意。册封二殿下为‘宸亲王’。朕万年后,即刻继位为帝。 三,宸亲王裴珩以亲王之身,享受太子之位所有待遇。太子所有只册,印,宝皆由宸亲王执掌。日后宸亲王大婚,以太子之礼行之。宸亲王与太子所使权利一般无二! 又夸了几句裴珩的好,也怀念了太子的好。 最后是叫礼部官员亲赴左洲,就在左洲给宸亲王行册封礼。 伺候,裴珩虽然不是太子,但是已然是建文帝之下,第一尊贵。而这样昭告天下的明旨,是与册封太子没有不同了。 反而因为他尊重哥哥的位份,叫天下人更有好感。 一个孝顺的,心疼自家的宸亲王,日后做了皇帝,是不是也能将这份心,对天下施展呢? 而‘宸’这个字,本就是至尊。 而又因为历史上大胤那位最出名的宸帝而愈发是个不可轻易沾染的字。 此时给了裴珩,那真是与太子没有不同了。 何况,建文帝给了他所有太子能有的一切权利。 建文帝终究是知道自己老了,而仅余下的一个儿子罢了这江山,不给他还能给谁呢? 就此,宁芝彻底松口气。已然昭告天下,裴珩,终究是胜了。 第346章 番外:圆满 裴诀最后的那一两个时辰,是静止的。 周遭的一切他都已经感受不到了,冷热也一样是感受不到了。 没了什么悲喜,只是茫茫然。他也不知自己已经是弥留,似乎意识已经成为飘飘忽忽的一团。 然后,他看见了东宫。 盛京城皇宫里的东宫。他最熟悉的帐子。 脚步声响起,很快一个黄衫女子就进来了。 是金氏。这么一个照面,裴诀就已经看的清楚。除了心中一丝疑惑之外,似乎一切都是正常的。 金氏走来与他笑道:“这都这时候了,太子殿下还不起来么?一会就该用午膳啦。” 金氏笑的好看,裴诀茫然的想,金氏的样貌似乎也不是那么绝美。 他好像哪里看见过更美的来着?但是此时看来,金氏这样的就极好。 画面一转,金氏还是金氏,只是发饰与衣裳换了,怀中抱着一个可爱的孩子。唇红齿白,叫人喜欢。 “殿下您看,珩儿闹了呢。您抱着他可好?” 然后,裴诀怀里,就多了一个孩子。他忙抱好,似乎是十分熟悉。 孩子被他抱住,就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摸他的下巴。 再然后,他与金氏坐在东宫里的花园八角亭里,看着一边的孩子读书。 那孩子已经是七八岁的模样了,长得真是好看。他摇头晃脑的读书,声音清脆好听。 金氏将裴诀跟前的茶满上,也不知是什么茶,只觉得好闻的紧。 “殿下您瞧,珩儿读书极用功的。您就不必担心以后了。” 裴诀点头,倒像是真的不太担心了。 读书的孩子抬头,对他笑,然后又低头继续读书去了。 再然后,又是一个明媚的好天气。依旧是他与金氏一起,带着孩子却不止他们三个。 还有好多人。细细看过去,正是他的兄弟们,姐妹们。甚至还有不少孩子,都是侄子们,外甥们。 济济一堂,正在过节。 金氏将一个红豆馅儿的粽子剥开,放在他面前:“殿下最爱的红豆粽子呢,您能吃好几个,不过不要多吃,容易积食。” 裴诀点头,真的开始吃,只是总觉得他能吃好几个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兄弟们说笑着,举杯饮酒,姐妹们也都笑着说话。 裴诀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们只是互相说笑,却没有人与他说话呢? 他甚至不觉得难受,仿佛只要兄弟们都在这里,姐妹们都在这里,就够了。 不理他也没什么关系。 再然后,他就看见了习武的孩子。那孩子已经又长高了许多了。样貌也越发叫人觉得喜欢了。他身姿挺拔,出剑的姿势都飘逸好看的紧。 依旧是金氏陪着他,也依旧是好天气。 “你看,珩儿的武艺极好呢。这盛京城里没几个比他学的多了。殿下还不放心么?日后他足以自保了。” 然后,裴诀就看着那孩子挥舞长剑,然后收手过来与他说话。 说的一样的:“你看,我武艺很好,能保护自己,不会出事的,你放心了没有?” 然后裴诀笑,摸摸孩子的头,点了点头。 一家子坐在月色下赏月。这是盛京城皇宫里的赏月台。此处赏月最是看得清楚了。 金氏与他倒酒,絮絮叨叨的:“咱们一家子喝一杯吧,难得团聚了呢。” 然后,已经长大了的孩子也举杯:“你看,我喝酒都是海量,你放心了没有?” 月色清洌,却不冷。裴诀抬头看着那圆圆的月色,只觉得心里很满意。 最后一幕,他已经垂垂老矣,躺在榻上,依旧是他熟悉的那个帐子。也依然是熟悉的屋子。只是从始至终没出现过一个奴仆罢了。他并不在意。 金氏也一头白发,仍旧是个优雅的老夫人。 “殿下放心了没有啊?” 裴诀看着榻前,已经是个大小伙子的珩儿穿着龙袍牵着一个女子,以及一个孩子。 只是女子和孩子面容看不清楚。却也知道都是漂亮的。 “你放心了没有?我过的极好,你给我的我都收着。我还有妻子孩子。你放心了没有?” 金氏也笑着:“你就放心吧,珩儿他大了。他最有福气了不是?没了那么多人呢,咱们裴氏啊不该绝后的。要是绝后,珩儿怎么会出生呢?珩儿是上天的宠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呢。” 榻上的裴诀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过。但是此时此刻,他看着面容俊美的珩儿,以及慈祥的金氏,终于是放心了。 于是,他缓缓闭上眼。 最后留下的意识里,就听见了那孩子说:“愿你来生真有这般简单的幸福。” 太子裴诀的一生是个悲剧。 可是最后这短暂的时光里,他却叫自己没了遗憾。 温柔可人的妻子,懂事的孩子。就连梦中的天气都是好的。没有一时不好。金氏始终是笑着的,兄弟姐妹们,也都是笑着的。 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么?甚至最后的梦里,他也不要皇位。他将自己能给的都给孩子。 他也不知道,那个孩子,是他疼着长大的弟弟。 其实,不知道才好,不知道,才能真的走的时候没了遗憾啊。 这一梦啊,他像是真的重新回到了金氏还在的时候,回到了兄弟姐妹都还在的时候,回到了盛京城里,也许早就毁了的皇宫里。 也回到了裴珩小时候。 前者,是他上半辈子的所有牵绊。他忘记不了的执念与愧疚。 后者,是他后半辈子唯一的慰藉与希望。他放心不下。 最后的最后,他做了这么一个梦,自己哄着自己。 假装前半生的执念已经消除,愧疚已经弥补。 也嫁妆后半生的慰藉真的得到了慰藉,希望也真的成了希望。 而这一梦,焉知不是他这一生所求? 只可惜,生在皇家,此等日子求而不得。 只能临终的时候,无人可知的欺骗自己一场。 不过也好,总算是欺骗过了自己。不再愧疚,也终于安心。 这样也好,谁知道人死后究竟还有没有来生呢?此生的最后,不再遗憾,便也就算是圆满了。 毕竟人类,最是擅长欺骗自己啊…… 第347章 相见 太子的灵柩,终究是要运去清风观了。 四十九日,其实对于活着的人来说,过的很快。 忙起来的时候,根本顾及不到时间。等太子灵柩请往清风观的时候,裴珩那里早就接了圣旨,甚至在左洲已经办了册封礼。 宁芝送走了太子殿下,就再也呆不住了。 “九妹妹这就要回去了么?”张氏有点不安:“兵荒马乱的……家里多住几日不好么?” “就是啊九姑姑……”宁雅也巴巴的。 “本来是没打算这么快走的,其实还有很多事没办,只是我想他。一刻钟也等不得的要见他。哪怕见了他我在回来也成。”宁芝从昨日做了一个裴珩的梦之后,就跟疯了似得要去见他了,怎么也拦不住。 “这……”张氏不好意思说她不矜持,可是又觉得也没什么。 “三嫂放心就是了,我也不是孩子了。”宁芝笑着:“过些时候还回来的。” 张氏没了话,只好点头了。 宁芝当然不动孤笼镇的人,他们还在守着城门呢。 裴珩的来信也叫她暂时不要动这些人,就这么守着就是了。 也因此,宁芝也特地再次写信给了裴珩,问问他,孤笼镇驻军可不可以扩大。 一万人,全部守城的时候,就少了点。 只要孤笼镇的人不动,临京城就生不出乱子来。 玄衣卫指挥使,裴珩的意思是叫卫凌接了。宁芝便与卫凌商议了。 卫凌自然愿意。 加上原本的太子府侍卫,全部加进去。 玄衣卫里不忠心裴珩的人全部踢出去。于是,事情全部安排好了之后,宁芝就马上起程了。 她只带了五百宁家军,以及自己的侍卫和劲武卫的一部分人。就轻车简从,往左洲去了。 宁芝赶得及,一路不顾风霜。 将将在三月初一这一日的早上,到了左洲城下。 裴珩不知她忽然回来,不过她毕竟带人了,总是瞒不住斥候们的。 故而,裴珩没来得及在城门接,却也在半路上接了宁芝。 宁芝听见裴珩的声音,就连马车也坐不住了。 几乎是掉下来的,被李执接住。 不等站稳了,就往裴珩那边跑。 裴珩被她吓了一跳,忙下马:“你跑什么?受伤了!” 裴珩穿着一身白衣,头上的银色发冠在日光下略闪着一丝光亮。他消瘦的很,脸颊都没什么肉了。 看起来,像是一把使用过度的剑,疯狂过了之后,安静下来的样子。 宁芝扑过去,死死的将自己挂在裴珩的脖子上:“我想你!也就是不到三个月不见,我觉得过了三年!” 裴珩手紧了紧:“回来就好。” 宁芝眼泪都下来了:“我真想你,夜里都睡不着的想你,你想我没?” 裴珩不想回答,可是对上她含泪的眼,也只能点头。 他也没少想她。 “你瘦了好多,憔悴了好多,身上都瘦了。不过,还是最好看,最俊美的二殿下!哦不!是宸亲王殿下,宸王殿下,您的王妃想您了。” 裴珩被她弄得心酸不已,却也笑了出来,揉揉她的脸蛋:“你也瘦了。” “带我骑马好不好?我们回去,我很多话想与你说。”宁芝假装自己没看见裴珩那带着难受和苍凉的眼神。 裴珩点头,将她抱起来,放在马上,然后他也上马,坐在她后头,抱着她往府里去。 战事还在继续,不过这几日明显没有之前猛烈。就连宋王,都隐隐有了要退兵的意思了。 毕竟久攻不下,他们也受不住了。 “有没有受伤呢?”宁芝将一只手压在裴珩拉着缰绳的手上。 那只手……过去也是漂亮的。纤长又白皙。 如今看来,糙了太多了。这还是手背,只怕是手心里,全是茧子吧…… 宁芝心疼的厉害。 “有些小伤,上战场的哪里有不受伤的?”裴珩声音温柔。 似乎失去了兄长,一夜之间,就已经长大了。 “姑父的事……我处理的很好,真的,你信我。等你回去了,就去清风观看他。他知道你迟早要带他回盛京城去的。所以,你别太难过。太多人需要你,我需要,陛下需要。临京城多少人都需要,甚至这天下百姓也需要你。”宁芝靠在裴珩怀里,轻声细语的道。 “知道你处理的好,本王没担心。”裴珩手紧了紧,将她拢住。 “裴霖已经离京,他那些事也都基本上传出去了,不管以后他想做什么,只要你我不死,他就没机会的。” “嗯。”裴珩想了想还是道:“知道你很是能干。只是有时候,有些事也要与本王说,不是不信你。也是担心你!” 他当时虽然知道宁芝带人回京去了,可是万没想到,她能做到这一步。 他得知的时候,全部都是尘埃落定,所以个中惊心动魄,也只能透过信纸看看了。 可是当时,如果芝芝哪里没计划到,或者是遇到了反扑的厉害……能丢了命。 “我其实不怕那些,敢做的就不怕出事。我最怕的是因为我是女人,叫你觉得我做了这么多之后,变得可怕。”宁芝叹气:“若是这样,我会觉得不值。” “胡思乱想。”裴珩摇头:“我只心疼你跟着我,还要奔波辛苦,还要提心吊胆罢了。” 这样的女子,本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没心事,没忧愁。 最大的烦恼就是今日要穿什么花色的衣裳,要戴什么样子的首饰。 或者今年的新茶好呢?还是去年的陈茶也不错呢? 欢喜时候,笑的迷人诱惑。不高兴了,堵着嘴或者掉几滴眼泪,也叫人揪心不已。 可她呢? 小时候没了爹娘,大了没了爷爷。与他订了亲,却一直没进门。 这也罢了,却还……跟着他打仗。照顾那些脏兮兮的浑身血的兵。如今,甚至还要替他打江山…… “以后都不要叫我担心了。”裴珩道。 “裴珩,你以后也对我好,好不好?多少人啊,年少时候怎么都是好的,可一旦年华老去了,容颜不在了,就变成了墙上的蚊子血。”宁芝哼了一下。 第348章 思念 “我应你,对你好,一直好。”裴珩没有指天发誓,不过他自己心里知道,这就是誓言了。 宁芝就用后脑勺蹭了几下裴珩的胸膛:“我也一样,对你好一辈子。” 两个人不再说话,互相依偎着,慢慢的往回去。 到了门口,裴珩下来,抱着宁芝下马。 本来是要放下来的,可是宁芝不动。 裴珩也没多话,就这么将她抱着进了府。 周遭请安的人只当是自己没看见。不过其实看见了也无所谓。 九姑娘做的很多事,已经叫他们默认不可能有人超越了。 过去对她的敬畏多数是为了二殿下,而今不同,对她本人的敬畏也很深了。 抱着宁芝进了前院,直到里头,将她放在榻上。 “裴珩,我很累,想睡觉,而是也不想与你分开。如果你要是去营地的话,也带我去吧。”宁芝仰头,依旧抱着裴珩的脖子:“我想粘着你。” “今日不去军中了,你累了就睡。我陪你。不过要先吃饭。”裴珩摸她的头。 “不,我真的没胃口,不睡一觉的话……会死的。”宁芝说这话的时候,眼皮子就已经打架了。 裴珩轻叹一口气:“那就喝点东西,然后陪你睡可好?” 宁芝闭眼道:“苗先生叫我喝参汤。” 裴珩嗯了一声,就对站在后头的燕知点头。 而燕知去端参汤的时候,流云全程盯着。燕知知道这是正常,也没有不高兴,反倒是还故意叫流云看清楚呢。 端来的时候,宁芝已经被裴珩脱了外衣放在榻上盖上被子了。 “来喝参汤吧。”裴珩扶着她。 宁芝唔了一声,张嘴接了参汤,几口喝完:“真要睡了……” 裴珩就点头:“躺下去,我不走,马上就陪你睡会。” 宁芝赶路很累,自然犯困的厉害。 可是裴珩没日没夜的打仗,岂会不缺觉?所以他也很累啊。 胭脂洗了干净的帕子,来给宁芝擦脸和手。宁芝虽然迷糊了,还是配合的昂起脖子。 胭脂细细给她擦了,然后退出去。 裴珩也脱了外衣,上了塌,想了想,还是与宁芝一个被子。 宁芝就翻身侧过来,抱着裴珩的腰,然后埋头在他怀里睡得很沉。 裴珩搂住她,心想还说他瘦了,怀里这个不也一样! 哎…… 然后闭上眼,也就睡着了。 许多话不必说,他们两个已经认定了对方是要与自己走一辈子的人。如今,裴珩没了最亲近的大哥,心如刀绞。 而宁芝早就失去了至亲。 至此,他们两个终究是有了互相依靠的感觉。至少裴珩觉得自己不能失去宁芝。 他们从早上睡到了午时过后,终于裴珩才缓缓睁眼。 许久没有这么踏实的睡一觉了。 自打知道大哥没了之后,他总是做梦,过去的,现在的,以及虚幻的。 因为哥哥的过世难过心痛,因为战事的继续焦心操劳。因为受伤之后的疼痛。更因为担心远在临京的小丫头。 所以如何睡得好呢? 宁芝也是一样,为太子的过世伤心,也为临京的局势忧心。思念裴珩,更担心裴珩会误会她,或者因此对她有了心结…… “醒了?饿了没有?”裴珩看着怀里仰起头看他的丫头,问。 宁芝点头:“饿了,想吃你。” 裴珩没应答,只是看她。 她睡得凌乱的长发,红扑扑的脸颊,水汪汪的眼睛…… 俯身下去,亲着她红红的,嫩嫩的的嘴唇,只觉得这些日子的思念终于落到了实处。 裴珩吻的入神,宁芝就抱着他的腰也应和的认真。 许久之后,两个人都带着喘息松开。 宁芝嗓子沙哑:“裴珩,我想你。” “乖。”裴珩的嗓子比她更加沙哑,耐不住似得将她抱紧:“乖。” 宁芝知道他怎么了,所以也不再叫他难受,只是又亲了亲他的下巴:“我们起来吧?” 裴珩嘴里嗯了一下,可是身子却没有。 他是起来了,可是却猛然将宁芝压住,再度亲吻下来。 这一次,宁芝甚至觉得,他大约是忍不住了。她都有点昏沉沉的,想着,都随他吧。 他们走到这一步,其实也不怕发生什么了。 不过最后,裴珩还是停住了,只是伏在她身上深深的呼吸了几下:“饿了吧?” 宁芝嗯了一下,不敢再多话。 裴珩这才起身,也背着宁芝,他脸红的很。身子也…… 宁芝理解,也没非要逗他。 两个人穿好衣裳,叫人进来伺候,外头午膳已经摆好了。 裴珩这些日子一直胃口不好,可是今日见了宁芝,竟也吃了不少。 宁芝也一样。 两个人吃了这顿来迟了的午膳之后,又窝在外间榻上说话。 “已然确定,是韩家的人帮了裴霖。我怎么也不觉得裴霖能收服了韩家。且不说那韩成是个老狐狸,就连韩佩齐,你我也看不出深浅来。” “韩家基业不浅,几代功勋的文官。要是想要个从龙之功,为什么不跟你?明明已经将韩佩鸳许给你了。要是当初他们不愿意,完全可以提出来。” 韩家的根基,不想叫韩佩鸳嫁给裴珩是完全没问题的。 “既然没有提起,那就是愿意。既然愿意,却又站在了裴霖那边。要说是因为恨宁家,我也没看出韩家能有这个魄力来。” 因为恨宁家,就宁愿跟一个没根基的皇孙? “所以他们一直都在背后。”裴珩把玩着宁芝的手:“谁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这些。甚至韩佩齐与裴霖倒是坦荡。” 好友么,一起喝酒一起吃饭一起逛窑子的好友么。 俩人时常在一起,欣赏一下诗词歌赋,或者是下棋。 临京城无人不知。 如果用这一点去证明韩家和裴霖走得太近不正常,那真是……没法说啊。 “不需要证明的。”宁芝靠着裴珩。三月里的北方一点都不暖。 宁芝从温暖的南方一路过来,早就感受到了。 “不管韩家要做什么,这么多年,他们还没明着来,想必也是不易。裴霖那,我势必叫他没有翻身的机会。韩家没有兵权。除非贺家帮他们,不然机会不大。” 宁芝轻轻皱眉:“说来,贺家应该没那么蠢……” 第349章 不费劲 “嗯,不会的。”裴珩也点头。 不管贺家与他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单说贺家多少年来为大晋守着边,就值得信赖。 “你如今已经是宸王了。朝中的事,以后该送来左洲的,就送来吧。我不是怂恿你夺权。只是陛下毕竟老了。当年我爷爷能把朝政把持的滴水不漏。只要有时间,旁人也可以。木相如今是站在你这边的,可朝中毕竟还有人不那么坚定。比如韩家。” 文臣要造反比较难,可是要乱政就很容易了。 “你祖父必定说过,你若是男子,该是如何人物。”裴珩忽然笑了笑道。 “似乎也说过吧?不过,我更知道爷爷并不遗憾。他素来说,女子也是能做很多事的呢。他觉得我很好。我也觉得我很好。”宁芝看裴珩:“你是不是也该觉得我很好?” 裴珩只能点头了,这也是实话,他是觉得她很好。 “哪,殿下啊,你可不要忘记,我们两个还有赌约。”宁芝忽然拉着裴珩的手摇晃。 “好了,本王记得。”裴珩白了她一眼。 事到如今,那赌约……不知该怎么提及。 芝芝一直帮他啊……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我有个消息告诉你。”宁芝正经起来。 “什么?”裴珩却不松手。 “宋王要称帝了。”宁芝说着道:“我先前放在宋王那里的人,没能及时传来消息。主要是宋王要造反这件事,只怕是筹谋的时间太久了,我的人知道消息之后,整个东面三省已经封锁了消息。 他不敢冒险。也幸亏他不敢冒险。当时情形,就算是我们知道了也拦不住,暴露了他,才是得不偿失。” “你……什么时候安排了人去宋王那?”裴珩震惊。 “这个……我不说可不可以?”宁芝觉得还是不要吓唬他了。 她那时候还小,却是因为有个不一样的灵魂,才会把爷爷给她的四个暗卫都塞出去…… 可是带着记忆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些事,裴珩不可能会理解的。 那么在他看来,就是她不到十岁就能安排这些事? 那他……该怎么想呢? “罢了,不想说就不说。这个消息确实?”裴珩也不勉强。 在他看来,也许就是这几年的事了。 “确实。”宁芝笑了笑:“这是好事。” 裴珩点头,也是认可的。 可不是好事么。要是宋王只是造反,长久下来,少不得有人觉得他就是被逼无奈。 可是这一称帝么…… 这已经是个大乱世了。 多一个人称帝,那绝不是好事。江东三省经得住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折腾么? 就算是经得住,经得住几年呢? 纵观历史,多少急急忙忙称帝的,最后下场凄惨? 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虚名是最大的束缚。 “裴珩,不知道你想过没有。对于大晋和你来说,几乎算是进入了一个最艰难的时候了。”宁芝看着裴珩:“宋王称帝,长远看是好事。可是眼下,确实叫你更艰难。好在大晋经济尚可,这些年来一直还算是风调雨顺。有些灾情也不算严重。” “芝芝……不必担心。总能过去的。”裴珩心里感动不已。 他是多有福气,有这样一个未婚妻。 “不是担心,反正我与你一起总会度过难关的。塔族人过了顶端时候,走了下坡路,这就是最好的。宋王长久不了。至于裴霖这个人,我亲自替你料理。韩家么……没了裴霖,他们不好过。我能替你做多少就替你做多少。” “傻不傻,你不是还要与我争天下?都替我做?”裴珩失笑。 “是啊,要争,不过要是保不住,我争什么?最后怎么争,那是咱们自家的事不是?如今这帮人觊觎咱们家,那可还成?”宁芝调皮一笑。 裴珩就将她头发使劲揉了几下:“你都对。” 两个人又奢侈的将整个下午腻歪过了,吃了晚膳,好好睡了一夜。 这也就是极限了。 谁都没有太多时间浪费,次日里,裴珩就回了军中。 宁芝也安排了不少事。 如今已经收到了宁七的确切消息,孟都已经开始预备宋王的登基大典了。 宁芝冷笑:“一个个都急着做皇帝。” “要是宋王登基了,那可不大好。”孙蛮皱眉。 “没什么好不好的。我来写个东西吧。”宁芝起身。 因为这个消息是来左洲的路上才的道,所以宁芝之前还没来得及具体安排呢。 她将白纸铺开,提笔开始写。 也许是最近写的字太多了,所以渐渐的笔力都与过去不同些。 带着凌厉的意味,终于不在那么稚嫩了。 宁芝想了想,大概写了几点。 首先就是大晋对于江东三省的各种限制。 首先是军粮军饷,那是不必说,肯定不发了。 其次是对江东三省的经济也要制裁。简单说,就是限制通商。 不是不许,而是要限制。所有的金属,除了贵重金属金银之外,都不许与江东进行交易。然后粮食也不许,不管是买进还是卖出都不可以。 日用品可以交易,但是限制额度和数目。 如此类推,基本都是叫江东三省越来越艰难的限制。 江东三省内,目前没有被发现的铁矿,至少没有明着有。倒是有一个银矿,但是那已经是几百年前就发现的。 任何的矿都不可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这是宁七的传话,说江东银不够用。既然不够用,就叫他更不够好了。 所以江东不出产的东西,宁芝都一一列举,反正就是不许交易。 自然是挡不住,但是明面上不许交易的东西,暗地里交易都是天价。 这一来,是江东吃亏。 虽然江东能与东离国来往,她也不介意他们从东离国买进东西,但是那势必价格很高。 江东就算是再富庶,限制多多的情况下,还要连年战火,也撑不住的。 何况,制裁只是一方面,迟早还是要打过去的。 宁芝收了笔,将东西收好:“回头叫殿下看看还需要加什么,然后就发出去。收拾塔族人不容易,收拾宋王,应该不费劲。” 第350章 登基 七日后,果然传来宋王登基为帝的消息。 他自立为景帝,恢复国号为孟。史称‘后孟’。称宋清明为‘孟景帝’。 今年就是景帝元年。 将皇宫就修建在了原本的宋王府。这宋王府本就奢华,因为当年裴氏先祖的纵然与补偿,他的亲王府本就是超越了规格的。 如今再修建起来,倒是也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宋清明坐在正殿中,穿着玄色绣着龙纹的龙袍,看着下面众人的跪拜。 一时间怎么也止不住自己的激动和澎湃。 他小时候刚知道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原来孟朝太子的后裔,再大一点就想复国。可惜父王是个柔弱的。劝他不要做这些不可能的事。 还记得十七岁的宋清明对着自己年迈的父王说的那句话,他说天意从来高难问,没试过,你怎知我不能? 当时父王只是摇头。 可是如今,他不就做到了么? 虽然只有江东一隅,可是他的祖先从大胤手里夺走江山的时候,不也是从一隅开始的么? 比起来,他比先祖那时候厉害多了,至少一开始,就占据了这样绝好的几个地方。 跪在下面已经被任命为户部尚书的宁七,也就是这边叫做宋修杰的人,心里不住叹息。 这么些年,他传了不少消息回去。 可惜,竟是不知道宋王与胡将军,全将军已经密谋造反了。 他不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 可他又确实受重用,这不是证明么?才登基,就任命他做了户部尚书。 不过也是,正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么多事,这景帝才好放心用他。要是知道的多了,这样的幕僚哪能活命? 这也也好,他如今得了这么一个重要的官职,以后也能替姑娘办事了。 “众卿平身吧!”景帝宋清明抬手:“我宋氏江山丢失两百余年。今日终于有机会复国了。大晋皇帝昏庸,大好的河山,竟是叫他一味的败坏了。建文帝实属败类!” “而今更是叫一个女子惑乱其中,简直叫人不忍直视。如此情形下,塔族人虎视眈眈,朕岂能不管?众爱卿与朕一道经历了这许多事,如今更是一力支持朕复国。朕感激不尽。” 宋清明说着,还擦了几下眼睛。 他都这样,下面的官员更是都眼含热泪。 “朕知道这不容易,可是已经踏出了这一步,朕就不能退缩。但凡他裴氏有个像样的,朕也就算了。可是众卿看看!建文帝昏庸糊涂就不说了!那裴珩,黄口小儿一个,甚至受制于女子!他大晋的江山还有什么指望么?” “朕实在不忍百姓受苦,不忍先祖交给大晋的江山就这么没了。故而朕不得不站出来。” 说着,他起身:“索性还有众卿。从此后,你我君臣一心,收复旧河山!” “陛下英明!陛下英明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伏地,大声道。 山呼万岁,大约是一个男人能得到的极致了。 不得不说,宋清明很满足。 他听够了,才挥手:“众爱卿起来吧!今日你我君臣一心,来日定然能千古留名!今日是朕登基的日子,也是你等的好日子!皆有赏赐!” 众人又山呼万岁。 终于是将这个各种规矩都不怎么对的登基大典结束了。 是夜,孟都城中灯火璀璨,烟花漫天。 宋修杰坐在回廊喝酒,看着漫天的烟花,不知想什么。 “宋兄。”一个比宋修杰年纪大一点的男人端着酒过来。 “于兄。”宋修杰打招呼。 “今儿是好日子啊。”被叫做于兄的人笑了笑。 “是啊,是好日子。普天同庆啊。”宋修杰笑了笑。 “普天同庆?”于兄笑了笑:“哎……说起来,你还与陛下同姓呢?” “是啊,当年陛下赐给臣的。”宋修杰刚来的时候,是没有姓氏的。 “你该是陛下最信任的人。这好日子,怎么自己在这里喝酒?”于兄喝了几口酒,才问。 “于兄,你有话何不直说呢?”宋修杰放下酒杯叹气:“我瞧着这烟花,上了天的时候,真真是美如花。可是也消失的太快了,盯着就坐了这么久。” “……哎!”于兄长叹一声,一口将酒杯里的酒喝了个精光:“兄弟是个性子直爽的,实在是做不出那磨磨唧唧的事!说不出那磨磨唧唧的话!” “我不是不支持陛下登基,既然跟了陛下,就肯定是陛下怎么做都好,身为臣子的,死而后已罢了。可……可……” “可还没站稳,就急着跑……”宋修杰将后半句说出来:“于兄,此时,你懂我何以喝闷酒了么?这话,能与谁说呢?” 于兄叹气,拎起酒壶又给两个人满上。 “罢了,喝酒吧。真有那一日……身先士卒吧!” 宋修杰点头喝酒,心里却想着,去你大爷的身先士卒吧。明儿就垮台才好呢? 什么玩意儿!什么皇族后裔,到底是个破落户! 宋修杰不太敢往回传信,怕暴露了之后以后就没消息传了。 但是这大日子里,他还是将这些事写成信,直接送去了左洲。 于是,一日半后,宁芝拿到了信,读到那一句:属下只盼他明日便垮台。 笑的很是有些夸张,又叫人将这信送给裴珩去看了。 “小七真促狭。”宁芝笑道。 这话,她身侧的人都接不上。除了飞刃,谁也不知道小七是谁。哦,四个丫头知道,可是她们此时两个都不在,连翘和白芷正好去膳房里了。跟着宁芝的还是流云呢。 而飞刃留在了临京城。 宁芝说罢,才想到这个,于是小小:“以后就认识了。” 等白芷先回来,流云才问她小七是谁。 白芷知道小七是暗卫,但是也没说的那么明白,只说是姑娘放在宋王跟前的人。 流云佩服不已,心想姑娘真是太厉害了。 本以为,宋王登基之后,会趁着这势头猛攻左洲。没成想,才登基,他居然退兵了。彻底退了。 真叫左洲都摸不到头脑。 不过,退兵总是好事,这几个月,左洲也是堪堪承受。如今宋王退了,就可以全力对塔族人了。 第351章 不能再出事 宋王彻底退兵之后,左洲骤然轻松。 宁芝也去了杏树镇军营。 她先前送给裴珩的东西裴珩都看了,叫幕僚们看过,加减了不少之后发出去。 因塔族人也没有之前攻势猛烈,裴珩才有空处理不少朝中的事。 他成了宸王之后,官员们都是要表明心迹的。 他不在临京,官员们自然有别的方式。 比如说苍梧洲的李承锦,就第一时间叫自己的副将曹将军来贺喜。 话里话外的说明李承锦绝无二心,对宸王殿下忠心。 贺家和宁家紧随其后。 来自渭北的吴将军还留了一步,就等见宁芝呢。 这会子帐子里宁芝看他:“吴将军辛苦了,不知宁蕴可好?” “将军挺好的,就是将军与末将说,叫末将一定要见着您。有东西给您呢,还有信。也叫末将看看您可好。”吴将军笑着:“给您带的东西都在外头,挺多的,就不拿进来了,回头您叫下头人整理一下。” 说着,吴将军将信递给宁芝。又道:“将军说了,您有什么想问的,末将都说与您听就是了。” “好,有心了。我还能缺了什么?既然你等我这许久,我也回信一封吧。”宁芝笑着背过身写了一封信,这才细细问起宁蕴的事。 “我们两个,自打小时候在一起,就没分开过这么久。”宁芝轻轻摇头:“平时忙着,互相惦记着。如今你这一来,我真是想他。他毕竟年纪小,你们也多看着些,叫他别受太多伤。” “是,姑娘的话,我们都在意的。哎,只是将军太拼了,自打宁荨将军回了渭南,他更是拼命。几度受伤。还好上天眷顾,伤势都不严重!”吴将军也摇头:“咱们渭北有了宁蕴将军,真是有幸!” “那就好,哎……你说我能不担心么?我的亲人啊,全都在战场……” 吴将军点头,可不是么,宁家人全都在战场,宸王殿下也一样。 送走了吴将军,宁芝才去看宁蕴给她送来了什么。 “姑娘,这……这太细致了。”白芷和麦冬都笑了。 最沉稳的麦冬都笑了:“小公子是真的有心,当孩子一般哄您呢。” 宁芝看过去,也不由笑了。 有一份礼单,写的真是叫人好笑。 衣料,首饰有,胭脂水粉有。还有不少书,都是什么神怪啊之类的。笔墨纸砚也不少。 主要是还有好多干果和经得住放的点心,甚至还有点心的方子…… “光是皮子,又有十来张……”半夏笑道:“冬天给您做大氅吧。” “都是渭北那头的东西,小公子这是怕您缺吃少穿呢。” “这孩子,以后对自己媳妇能不能有这么好吧?”宁芝也无奈了,看着那一车的东西,轻轻摇头:“要是没有这么好,人家要记恨我的。” “哈哈,那可不能叫以后的少夫人知道了。”连翘笑道。 宁芝心里很暖,带着酸涩的暖。 他们两个一起长大,宁蕴最是知道她了。小时候挑剔,因为父母离世乍然回京,所以很多时候很是负面。 就不爱随便。 所以在宁蕴印象里的宁芝,就是这般精致又不能凑合。 他送来的,都是宁芝用得着的。 可是如今的宁芝,四处奔波了许久,战场呆了许久之后,那些毛病已经改了很多了。 可是宁蕴还是按照过去在府里的时候给她东西。甚至,因为她如今不稳定的日子,大约宁蕴觉得她更需要这些吧? 这才事无巨细。 “还有两副马鞍呢,哎,真柔软。”连翘翻着东西。 宁芝看着,只是点头,心更是柔软的成了水。 裴珩过来,就见他们主仆收拾这些,拿起礼单看看,就嗤笑:“本王少了你的用度了?” “宸王殿下吃醋了?”宁芝好笑着问。 裴珩哼了一声:“本王至于吃一个孩子的醋?” “这孩子如今可是渭北的将军呢,与您一样,是战场杀敌的人了。”宁芝说着,过去拉他的手:“多个人关心我不好么?” 裴珩也看见了那两副华丽的马鞍,不由嘴角一抽。 不过想想丫头有时候骑马之后,夜里走路都不合适,又觉得宁蕴这个人,也是细心的很了。 又不得不服气。 宁芝拉着裴珩,与他说起与宁蕴小时候的趣事。 “还记得我八岁那年,第一次要进宫去。宁蕴就与我说了四次,说要是遇见了你,一定要躲着。” “本王那么吓人?哼!”裴珩马上就不高兴了。 “嗯?那年我八岁,你几岁?十二岁吧?你想想你十二岁的时候做什么了?反正谁都怕你。”宁芝好笑。 裴珩哼了一下,自然是不肯说十二岁的时候干嘛了。 “宁蕴小时候一直都保护我。亲戚家来了人,带着孩子的话,不管是男是女,宁蕴都不许他们欺负我。说一句也不成。记得是一个表叔家的女儿吧,有些心高气傲的意思。来了禄国公府,与我们一道玩耍。言语间瞧不起我没了爹娘,说我是孤女。宁蕴当时就翻了桌子。” 宁芝好笑:“然后就直接去找那丫头的爹去了。口口声声,你们来我家做客,倒是还敢欺负我家的人了?以后不许登门!” “爷爷听了,丝毫不生气,那表叔本还想争执几句,见我爷爷这态度,忙拉着丫头给我们道歉。后来那表叔再来,就不带那丫头了。” “宁蕴是挺护着你的。”裴珩听着,也只能叹气了。 毕竟芝芝十三岁才许给他,这之前,她有自己的生活。 “是啊,我是没了爹娘,他是爹娘不在跟前。虽说我是姑姑,他是侄子。可是因为比我大一岁,他处处都维护我。就是当年我哥哥还在,虽然也疼爱我的厉害,却没有宁蕴细心。”宁芝轻叹:“家里成了这样,他不得不出头,可我真的很担心他。” 裴珩点头,觉得自己那点醋意都有点没意思。 “总会好的,他是将军,不会有事的。”再是身先士卒,毕竟也是有人保护的。 “你们都要好好的,我的亲人,都不能再出事了。”宁芝叹气:“我们吃了这么多的苦,也该还回去了。” 不光是宁家,还有裴家啊。 第352章 怎么办 临京城里,短暂的安静下来了。 韩家。 自打韩氏兄妹知道了那个秘密之后,就很是不安稳。 而且因为知道了,所以如今韩佩卿和韩佩鸳看府里所有事都透着一种怀疑。 再见着韩佩齐进了祖父书房许久,或者是祖父与终于解了软禁的姑姑韩清宁见面之类的事,事事都透着诡异。 要是不知道,或许也不会这么重视,但是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就总是怀疑。 韩佩卿与韩佩鸳商议过了。这事一定要妥善的应对,绝不能在家里说出去。 就凭这韩成这么些年不许大伯再有一个子嗣这份狠心,他们两个要是漏了的话,可能会被弄死。 也是至今,这兄妹两个彻底知道了为什么大伯母这些年吃斋念佛,彻底不管事,也极少出她的院子。 也知道大伯为什么对大哥素来冷淡,却还带着惧怕。 知道大伯后院里众多的妾室,为什么总是生病…… 只怕生病不是生病,是小产吧? 甚至前几年,有大伯外室横死的事…… 太狠了。 本来还忍着的,可是等韩成和韩佩齐在书房密议了两个时辰,甚至派人把守着前院的时候,终于是忍不住了。 “怎么办?这么下去,真的要出事了。”韩佩卿这几日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我们……总不能做这个炮灰。他们丝毫没有想过我们的以后。只怕是,这个家里,除了大哥,祖父不会看重其他任何一个人了。”以后她嫁给了宸王之后…… 韩家造反,成与不成,她都毁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我都听你的。”韩佩卿知道自己有时候计谋不如妹妹,这时候自然也不争这个。 “我……”韩佩鸳咬唇,却不知怎么说。 “你说吧,你我是亲兄妹,一个爹妈生的!只要不是叫哥哥去死,什么都好说!”韩佩卿急切。 “二哥,你说,大哥和祖父能成么?”韩佩鸳问。 韩佩卿眉头死死皱着,许久之后摇头:“我看成不了。没有兵权,说什么都是废话。” “所以……一旦举事失败了,我们都得死。”韩佩鸳长出一口气,似乎是压住了心里的愧疚。 不管做了什么,终究是背叛了家里人。 “当年……”她说的艰难:“当年的彭秀……” 韩佩卿瞬间就明白了,猛然站起来:“可这不一样!” 韩家藏着一个重瞳子,二十余年不报……这已经是欺君之罪,已经是谋逆之举了。 谁都知道重瞳子代表的含义! “我知道不一样,我知道!可是……我不想死,也不想二哥,二嫂侄子们和爹娘都死!”韩佩鸳忽然大声:“他们成不了,到时候谁能活着呢?我……我也知道我自私,冷漠,可是我……” “不!不不不!你不自私,不冷漠!是他们先隐瞒,先利用我们。”韩佩卿拉她:“妹妹,你不冷漠,二哥绝无资格怪你!也不会怪你!” “二哥……你说真的么?我……我也很怕。”韩佩鸳软下来,看着韩佩卿。 韩佩卿将她抱住:“好妹妹,二哥什么时候不疼你了?到什么时候,咱们都是最亲近的。” “二哥……”韩佩鸳哭出来。 她其实也不算个爱哭的,虽然看着柔弱,其实也算是个比较坚强的。 这些日子,她反复想,该怎么办。不知道就算了,可是知道了,难道不是上天给了活路? 她能不管么? 要是她出嫁了,也许能因为是皇妃躲过一劫,可她的哥哥呢?爹娘呢?这都是她的至亲啊! “你说吧,你说了二哥就跟着办。”韩佩卿拍她的后背:“二哥胸无大志,但是为了你和爹娘,还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二哥,这件事……我想与宸王殿下说。”韩佩鸳抬头:“或者说,是做交易吧。” “这……这万一他不听你的,反而……”反而直接就抓人了呢? “不会,殿下不是那种人。而且,韩家明着没过错啊。”韩佩鸳咬唇:“爹虽然不如祖父,可是一旦祖父他们……他们出事了,韩家不少势力,爹也能……也能接一部分。爹总比彭寿强多了吧?” 韩佩卿张嘴,却也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法子来了。 “可……怎么见殿下呢?” “这个我只要说想去,祖父还会送我去。毕竟我这个棋子还是有用的。”韩佩鸳苦笑:“只是我过去有多想与宁九争,如今就多失望。这以后,只怕是要永远甘于做妾了。” 毕竟她与姑姑韩清宁不一样,她是一开始就被赐婚成了妾室,没有贬妻为妾。 何况,人与人毕竟不同,韩佩鸳在乎自己的父母兄长。不敢疯狂。 “这件事,不要告诉爹了。爹……爹孝顺,只怕是不同意。”韩佩卿道。 韩佩鸳点头,她也这么想,就怕爹愚孝。 商议好了之后,韩佩鸳果然就找韩成说去了。 韩成听闻她要去左洲,倒是真的没有二话,只管请旨去了。 几日后,陛下就传了口谕,准了。 韩佩鸳松口气,准备起来,这就要北上去左洲了。 事实上,陛下这么容易准了,也是对宁芝不爽。 他也知道宁家的厉害了,可是就像是孩子一般,宁芝之前毕竟也吓着他了。 他简单的想,韩佩鸳也是珩儿的女人,送去了,宁九肯定不高兴!哼,她不高兴啊,建文帝就高兴了。 谁也不知道陛下这么想的,反正左洲,宁芝知道韩佩鸳要来,倒也没太多想法。 依旧住在秋风园得了。 裴珩更是不在意,宋王退兵,南陵城来的将士们都要回去。 他亲自与宁芝一起,要去南陵城见一见宁江去了。 左洲去南陵城不远,也不过一日夜就去了。 宁江得知宸王和自己侄女来了,出城迎接。 “臣供应宸亲王!”宁江要下跪。 被裴珩拉住了:“将军不必客气。” “四叔。”宁芝笑着给宁江行礼。 宁江细细看她:“多年不见你,四叔都快不敢认你了。” 这孩子长得不像二哥,大约是像了二嫂吧……他也没怎么见过…… 第353章 笑成一团 “其实与小时候变化不大。”宁芝笑。 “样貌细看还是小时候那样,就是好看。这气质上,变了太多了。”宁江看着她就觉得眼热。 自己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二哥唯一的骨血了,能不心疼么? 好在方才看着她下马车都由宸王扶着,宸王看她的时候,也如他看自己的嫡妻金氏一般在意,心里算是安慰了些。 说笑着进城,裴珩一路看着,不由夸了几句:“这南陵城,过去本王不曾来过,如今看来倒是治理的极好。” 南陵城没有太守,所以这内政和军政,都是宁江一手抓的。 “多谢殿下,臣得了殿下夸赞,日后更要鞠躬尽瘁。”宁江笑道。 裴珩笑了笑,心想这宁江倒是与宁家其他人不一样。 至今为止,他也算见过宁家大多数的人了,唯有这宁江,柔和中带着一丝圆滑,更容易叫人有好感。 他是宁家庶出的一位,不是瞧不起庶出。他自己不也是庶出? 是说这位,终究是与其他人不太一样。 回了府,金氏就迎上来了,先给两人请安,就拉这宁芝:“怎么瘦了这么多!” “瘦了?我都没留心。”宁江不自在。 “四叔之前没见我,哪里知道呢。”宁志祥笑了笑,转头对裴珩道:“我跟四婶走了,您留着?” “去吧,你也累了,睡一会去吧。记得喝了参汤。”裴珩点头。 宁芝就嗯了一下:“我走了。” 宁江看在眼里,很是满意。 他一辈子没有纳妾,自然觉得满足,看着自己的侄女一殿下好,也是很高兴的。 裴珩自然看见了宁江的表情,心里不禁感慨。 宁家别的且不说了,至少疼家里人,这是一等一的疼。 之前在渭北看见宁渊的时候就知道了,如今来这里,看见宁江还是一样。 这位毕竟与宁芝的父亲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倒也能疼爱宁芝,就实属不易了。 “此次多谢宁将军相助了,宋王退兵,本王才来感谢。”裴珩拱手。 “臣不敢!臣本该做的,忠君报国臣子本分罢了。”宁江忙起身。 “将军坐吧。”裴珩摆手:“多亏了将军救援及时,不然左洲只怕是要生乱了。” “也是芝芝来的快,只是臣没想到,宋王真的反了。这两面三刀的东西,那些年进京,倒还给臣送过礼物呢。” “何止是反了,这不是称帝了么?心大的很呢。”裴珩冷笑。 “称帝了也不是坏事,他越是这么急功近利了,越是死得快。这种称帝,谁认吧?也是就关门哄自己。”宁江鄙夷:“只要塔族人那边退兵,就该打他了,到时候他一样经不住打。” “本王也是这般想的。”裴珩笑了笑:“届时还有宁将军支持。” “臣义不容辞!说是实话,陛下当初将这四万人放在南陵城,原本是防备岭南的。没成想……” 没成想,岭南不仅没有造反,反而还帮着打宋王。倒是宋王反了。 “是啊,谁也没想到。”裴珩摇头。 后院里,宁芝与金氏一起坐着,三个弟弟妹妹都在。 最小那个说话还不清楚呢。 宁芝看着他,心想爷爷终究没见过这个孙子。 金氏仿佛知道她想什么,拍她的手:“别总想着那些难受的事。什么都能过去的。” “四婶说的是。”宁芝笑了:“四婶有好吃的么?” “有!姐姐要吃什么?我都给姐姐吃!”宁荏忙接口。 “那吃了你的好吃的也行?”宁芝逗他。 “九姐姐逗我,都给您吃,您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了!”宁荏脸红:“就姐姐最漂亮,什么都给九姐姐。” 宁芝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弟弟最是会看人长得好不好,九姐姐来了,十姐姐就是失宠了!”宁苹也故意逗他。 宁荏气的跺脚:“不是不是!我又没有不疼十姐姐。我……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你说呀!”宁苹故意板着脸。 “哼!”宁荏往宁芝后头一躲:“反正九姐姐就是好看嘛!” 一屋子人都笑了。 “这小小年纪的,就喜欢漂亮的可还得了?”宁芝拉他:“真会哄人开心,九姐姐叫你逗得开心坏了。” 说着,宁芝叫人将给宁江一家带的礼物拿来。 自然与金氏不说朝中事。虽然金氏也很关心,对她回京一事也问了不少。 但是最关心的,还是家里人。 互相交流了不少,都是家里人的事。 等到了午膳时候,宁芝没去前院,倒是宁荏被叫去前院了。 到了前院,宁荏还故意提起宁芝,与裴珩说九姐姐最美。 都得裴珩赏了他一块玉佩:“你九姐姐自然是最美,说是临京第一美人,本王看来,该是大晋第一。” “不过,你却不要只看你九姐姐只是貌美,她心性坚韧,性情聪慧,是难得的一个人。” “嗯,我娘也说了,九姐姐这样的人,百年出不来一个。就是……就是这样的人,有时候命不好……” “荏儿!”宁江忙斥责:“胡说什么!” “你娘说的,也不算错,你九姐姐至今,是吃了不少苦。” 裴珩摆手:“宁将军不必在意,这话,也是将军夫人心疼芝芝。芝芝以后有本王,自然不许她吃苦了。” “臣……臣感激不尽。按说,芝芝已经是皇家媳妇,虽然没过门,却也已经是皇家人了。臣本不该置喙,只是……芝芝这孩子,自小没了爹娘,我等做叔伯的,少不得担忧。今日得了殿下这话,就安心了。” “来,臣敬殿下一杯!”宁江举杯。 裴珩便也跟着举杯。 宁荏也跟着举起来,他也十二岁了,故而宁江没拦着。 裴珩在他头上摸了几下,心想宁家这孩子倒是有点意思。 后院里,宁苹见弟弟不在了,才暗戳戳的:“九姐姐,方才我是故意气弟弟的,其实您长真好看,我还跟我小姐妹说了,我们家最美的就是九姐姐,我……我也喜欢……” 宁芝噗嗤一笑,倒是心情好,这姐弟俩一样的颜控啊! 金氏也笑了。最小的宁芃不懂事,见大人都笑,就跟着笑。一不小心,就笑成一团。 第354章 小怪胎 次日里,去了军中。 裴珩不是视察,只是宁江要求,他就去看看。 楚将军父子以及崔稚都特地来见了面。 楚天华之前跟宁芝进京,所以熟悉,还跟宁芝说笑了几句呢。 裴珩看着,倒也没再在意。 芝芝就是这样一个人,之前她与彭秀不也能说到一起,当着他呢,也不怕有人敢说闲话。 倒是崔稚意外,等出去就故意道:“当着殿下呢,你就这么逗九姑娘了?” “怎么?殿下没什么,你醋了?”楚天华笑。 崔稚先是愣,然后脸红的瞪眼:“你说什么呢?” 楚天华恍然,也后怕起来:“随便说的……那个……爹给你看那周家姑娘,你喜欢么你……” “楚天华!你再逼我娶亲!?”崔稚刚才还红着的脸迅速的白了。 “你总要……” “你闭嘴!你再说我就去战场,死了就算了!”崔稚怒吼。 楚天华不再说话,只是点头,表示自己不说了。 崔稚嘴唇抖了好几下,终究是背过去:“你娶亲你生子我……我不会的。我不。” 说罢,就大步走了。 “何苦呢。”楚天华叹气。 “感情这回事,是由不得人的。”宁芝轻轻走来。 “九姑娘!您……您……我们……”楚天华脸色大变。 “楚将军不必惊慌,我是听见了,可是我不会说出去。我也当没听见就是了。”宁芝叹气。 显然,这是一对有情人。 两个人都是有官职在身的,想在一起……难如登天。 这里是古代。 “多谢九姑娘……我们……其实没什么,小时候一起长大罢了,只是……”楚天华说的艰难。 他们没挑明过什么,可是他很清楚他们不单纯。 “哎。我听闻出楚老将军就你一个儿子,加上崔将军,也算两个。你们两个……” “是啊,我们……是我不要脸。”楚天华低头。 “这话我不赞成,我都说了,感情这回事,由不得人。你们这样也好。如果撑得住,不为世俗牵绊。终有一日,挂印而去,也不是不能相守。”宁芝说着,又笑道:“不过我可不是劝你挂印。而今乱世,正需要你们为国效力。若有一日,海晏河清了,只要我还在,你们都不必挂印。我自然支持你们。” “九姑娘……”楚天华脸红着,又感激:“其实我们都没想那么许多,只是……只是听您说一声理解,我也……实在是……” “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所以理解你们。你也去劝劝崔将军,你们都是将军,随时要战场的。心里不要有气,不然……伤着了,你要后悔。” 楚天华点头:“多谢九姑娘!” 楚天华忙去了,他眼下只觉得宁芝好。 可是绝不知道,后来也是宁芝的支持,他才能与崔稚相伴一生。 裴珩从暗处出来,眼神复杂的看宁芝:“你这个女人……” “偷听可不是好事。”宁芝笑着:“怎么出来了?我四叔呢?” “在里头,与将军们商议正事呢,本王不好参与。”裴珩走来,敲了一下宁芝的头:“别岔开,男人与男人,叫什么体统?” “你管这个干嘛呀?人家两个都是将军,又没做错事,还不许人家情不自禁?”宁芝瞪眼。 裴珩一阵恶寒:“你真是……” “好了好了,我都答应人家不说出去,你可不可以装作不知道?并且以后要是还有打交道的时候,不能嫌弃人家?人家没做错事啊!”宁芝拉他的袖子。 “好了好了,本王那么闲?走吧。”说着,拉宁芝的手。 宁芝一笑,与他十指紧扣:“喜欢你哦。” 裴珩哼了一下,手却紧了紧。 心想,他的时刻急着自家的小未婚妻就是个小怪胎!没有她做不出的事,没有她说不出的话! 临进去的时候,宁芝忽然踮脚,使劲亲了一口裴珩的脸颊。 这本也不算什么,他们如今也常有亲吻一下脸颊的事。 可是裴珩没有防备,下一秒进去就看见了宁江等人。 忽然就被亲了,还亲的响亮。 裴珩愣了那么一下,随着就脸红了。 又气,使劲瞪了宁芝一眼,后者直接就装无辜。 宁江看在眼里,只当是没看见,可心里多裴珩更满意了。 这个满意不是因为他是宸王,而是满意他是宁家女婿。 裴珩到底没怎么宁芝,只是在她后背轻轻拍了一下。 宁芝含笑过去与宁江说话。 宁江装看不见,这里的将军们自然也装自己眼瞎了。只是觉得,这小两口,倒是挺好的。恩爱啊。 等到了下午,裴珩才拉着宁芝收拾了一顿。 亲的宁芝站不住:“你如今也坏了,是看我长大了,就这么欺负么?以前你可舍不得。” 裴珩恨恨,还有点不自在:“以前你有这么坏么?” “哈哈,没有,我喜欢你呀,所以就对你坏。那你说以后对你坏不坏吧?”宁芝故意问。 裴珩只是捏她的脸颊,不肯回答。 “明日回去了,今夜好好睡。”裴珩道。 “嗯,我那几个弟弟妹妹都喜欢我,今儿十妹妹跟我睡了。” 裴珩想说你自己睡不是睡得好?又觉得这话不好说,就算了。 临走,宁芝又亲了裴珩一下脸。 这回裴珩没说什么,只是牵着她,送她到了后院门口。 晚上金氏来与宁芝说话,也笑道:“你们两个好,四婶也放心。你是聪明的,这男人呀……有时候要收拢。你四婶还是有心得的。” 宁芝笑着挨着她:“四婶说的对。” 可不是么,除了早逝的宁湛之外,宁渊和宁浩可都是有妾室的。 “四婶也就不多说了,反正你也是个有后福的孩子。”金氏笑着,将她给宁芝做的针线拿来。 这些都不是一日之功,是她想着这个侄女。 宁芝自然欢喜,不管是不是用得上,都欢欢喜喜收了。 就连金氏说以后还给她做,她也欣然接受。 直等到宁苹来要与宁芝一起睡,金氏才出去了:“姐妹两个别说话说的太久了,早些睡,你九姐姐明日还回去呢。” 宁苹应了,她才放心的走了。 第355章 晚点 回程的路上,宁芝果然犯困了。 裴珩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一点也不意外。 昨夜宁芝和妹妹宁苹叽叽咕咕说了许多的话,其实都是些废话,难得姐妹投缘罢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宁芝起来的时候,宁苹还睡得不知道呢。 她没叫人叫她。 这会子,宁芝在马车里,靠着裴珩睡着了。 裴珩将她放好,给她拉好毯子:“好好照顾着。” 说罢,才下马车骑马去了。 等裴珩下去了,麦冬将一个大盒子打开,给白芷看里头的东西。 白芷笑着点头。 里头是一叠绣好的帕子,全是鸳鸯。 两个窃笑一番,看了几眼睡着的宁芝,也不敢发出声音来。 这是四太太的心意呢。 宁芝和裴珩回了左洲的时候,赶上一场雨。 刚进城不久,就开始下了。 还不小,距离府里还有些时候,一时间竟是没处躲雨。裴珩只好上马车来。 宁芝就挨着他撒娇:“您的韩侧妃要来了,人家好怕哦……” 知道她装,裴珩很给面子的问:“本王在,怕什么?” “殿下成天看我,腻了怎么办啊?要是看见韩侧妃好怎么办呀?”宁芝蹭他。 裴珩就这么低头,看着她表演。 他实在是没法信这些,这个女人,就不可能叫自己那么被动。 “你都不安慰我!”宁芝控诉。 裴珩就低头,亲了她脸颊一下。 宁芝略顿了一下,又继续装:“好讨厌,都不安慰人家了!” 裴珩就又低头亲了她一下。 他没笑,只是眼里含着笑意。 宁芝心颤了一下:“你不是这就变心了吧?” 裴珩就再度低头,亲了宁芝一下。 一般都是宁芝撩裴珩,今儿可算是反过来了,她被裴珩撩的简直坐不住。 回头抱住裴珩:“你赢了!我不闹了!” 裴珩就低低笑着抱住她拍了几下。 角落里的两个丫头瑟瑟发抖,这两个人亲密起来,不给人留活路的! 裴珩抱着宁芝,心想还好,这丫头还是知道害羞的。 等到了府门口,雨不仅没停,还越来越大了。 裴珩下令直接叫这辆马车进院子。 要进去,只能走后门了,正门口是不可能进马车的,因为有台阶。 绕到了后门,马车直接进了后院,到了地方,裴珩将自己的斗篷给宁芝穿上,就抱着她出去。 宁芝无语了半晌,刚才还那么会撩,这会子居然来个正面抱! 她无语的将腿勾住裴珩的腰,手挂在他脖子上…… 进了屋,宁芝只是脚湿了一点,不碍事。 裴珩没有斗篷,就湿了一些。 主要是雨太大了,从下车的地方到屋里其实不远。 两个人忙分别打理过。 这后院里多的是丫头,她们也算看过多了殿下对九姑娘的好了,所以今日这样也不算稀奇。 收拾好,宁芝不爱梳头了,就披散着出来。 裴珩方才淋湿了头发,也是一样散着晾着。 这一见面,相视一笑。 宁芝就过去摸裴珩的长发,心想男人的长发硬一点。裴珩这一定是这段时间疏于打理,有点糙了。 成天上战场的缘故吧,以前在临京的时候,瞧着他头发很好的。 裴珩坐下来,将宁芝放在怀里:“饿了吧?叫人传膳了。” 宁芝点头,继续摸头发。 裴珩随她摸,看着丫头低垂眉目,心想如今长开了不少。 比那年定亲时候变化了很多。 个子更是比那时候高了快一个头了,那时候虽然也美,一看还是个孩子。 如今看来,就是一个美丽的窈窕少女了。还是因为她守孝,不穿艳丽的衣裳,也没戴什么华丽的首饰。 “十六了。”裴珩道。 宁芝愣了一下才明白说的是她的岁数。 “唔,今年你二十了呀。该加冠了。”宁芝笑着看他:“其实一般人家,二十的男人,都有孩子了,说不好就好几个了。可是因为我不能过门,你还没有,遗憾么?” “胡说什么,急什么。”裴珩不自在,他就没想过这个。 “晚点有也好,如今太乱了。总要稍微安定一点再有。”宁芝捏他的手:“好不好?好不好?” 裴珩带着些不好意思,又好笑。 这丫头不就是明着说必须是她生么? “好,反正你还小。”裴珩故意。 本意是逗宁芝叫她害羞,不过明显失败了。 宁芝点头:“就是就是我还小,再过两年好了。” 裴珩摇头,彻底无语了,正好午膳也上来了,也就不说了。 吃过饭,裴珩就去了军中,与宁芝说了今日不回来了。 宁芝抬头要了一个亲吻,就叫他走。 倒把个裴珩弄的心猿意马的。 因为还在下雨,宁芝没事,就躺在听李执说消息。 “眼下没什么事,临京的消息今日的还没来,大约是因为大雨。孤笼镇没事,到了今年播种的时候,咱们留的人都在呢。不少什么。去年种的药材收获不错,今年加了很多。” “殿下已经准了我可以扩编,过些时候就回去看看,顺道就在孤笼镇招兵吧。韩佩鸳呢?”宁芝问。 “约莫也快到了,估计就是明天或者后天。上回传来的消息说韩家也没动静。”李执道。 “嗯,等她来吧,总觉得她这回来有点事呢。”宁芝轻轻皱眉:“韩佩鸳不像是个因为想邀宠就不管不顾的。” “这属下一时没查到。”李执有点愧疚。 “查不到也是正常的,她来了就知道了,韩家啊,总要个口子。虽说他们也成不了事,可是万事总有例外。何况,就是成不了事,我们也不能坐等着。” 蚂蚁多了还咬死大象呢。 如今塔族人一直都在,宋王造反,西边还有两个小国。 如果再加上一个韩家也反了,就算是韩家成了不大事,可是势必也是叫大晋国力受损啊。 “姑娘说的是。”李执想,回头还是给秦毓说一声,临京城可得死死盯着。 “真是个大乱世啊,这种情形下,怎么安心生孩子呢?”宁芝笑了笑。 李执一头雾水,没接话。谁家孩子啊? 宁芝也只是摆手叫他去了。 第356章 高密 韩佩鸳是次日傍晚到了左洲的。 不过宁芝没等她,宁芝只在左洲过了一夜,就跟着去军中了。 于是,韩佩鸳在左洲休息了一夜之后,也去了军中。 这么急,显然是有事。 宁芝在大帐中见了韩佩鸳,就看出对方状态不怎么好。 以前的韩佩鸳无论何时都是精致的,都是淡然的,像是万事万物都不会叫她乱了一丝一毫。 可是眼下,她显然是没睡好,并且心事重重,人也瘦了不少。 宁芝看到这样的韩佩鸳,心里就有数了,这必然是韩家出事了。 “九姑娘一向可好?上回你回临京,竟是也没见这面。”韩佩鸳福身。 宁芝回礼:“挺好的,不过你看着精神不好,是累了么?” “赶路是有点累,不碍事。”韩佩鸳笑了笑问:“殿下他……忙着呢么?” “一会就回来了吧,去城楼上了。也是这些日子,之前每天上战场,见不着面的。”宁芝道。 韩佩鸳点头,心里丝毫顾不得什么嫉妒,只是担忧。她的事,想了一路,虽然不至于退缩,可是总归是越想越心里没有底。 两个说了几句闲话。 宁芝看出她心里有事,也不着急,她执意要见裴珩,宁芝就陪她等着。 等裴珩回来,宁芝就给他使眼色。裴珩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韩佩鸳见了裴珩,忽然起身下跪:“殿下!求殿下救我父母兄长!” “此话怎么说?”裴珩心道,来了。 “你们聊,我去看看午膳吃什么?韩姑娘老远的来了,总要好好吃一顿的。”宁芝起身笑道。 韩佩鸳就愧疚一笑。 裴珩看了宁芝几眼,想说不必走,不过看宁芝眨眼,就嗯了一声:“别忘了你自己的药膳。” 宁芝哼了一下,也不说忘记了没有,就出去了。 裴珩没叫韩佩鸳起来,只是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殿下!臣女……”韩佩鸳眼眶都红了:“求殿下单独与臣女说话可好,此事机密……” “玄雷出去吧。”裴珩摆手。 玄雷瞪了韩佩鸳一眼才出去,却不走远,就在帐子外头候着。 “起来说罢。”裴珩这才道。 韩佩鸳谢过,起身,却一时说不出来。 裴珩不催她,过了好一会,韩佩鸳才道:“倘或……倘或臣女的父亲要与韩家其他人决裂,求殿下护佑可好……?” “理由?”裴珩很有耐心。 “殿下!”韩佩鸳又跪下:“我大哥,韩佩齐他……他……” “说出来。”裴珩低头看着她。 “是,是!他是重瞳!我二哥亲眼所见。可这么多年,府中没几个人知道。至少,我的父亲母亲,我二哥我都不知道。” “重瞳?”裴珩先是惊讶,继而释然:“原来如此。” “殿下,我知道这是大罪,可我父亲这一房全然不知!我们……我甚至已经被许给了殿下做侧妃。我……我是他们的棋子啊!”韩佩鸳声音大了些,眼泪也下来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裴珩问。 “最近,不出一个月,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韩佩鸳拿出帕子擦了一下眼睛。 “本王不懂,这件事,其实你不说更好吧?”只要是嫁给他了,不管韩家出了什么事,他不至于要了韩佩鸳的命。 “我……我不敢说自己是好人,可是我生身父母与亲哥哥,我怎么能不管!”韩佩鸳哭着:“求殿下救救他们,他们真的不知道这个事。我们府上……真的不是都……都这样的。” “本王为什么要救你们呢?”裴珩往后一靠,淡淡的问。 “韩家……韩家以后,我父亲接管之后,会忠心宸王殿下,绝无二心。”韩佩鸳不必说的太清楚,大家都是明白人。 “韩家……”裴珩冷笑:“你该知道,你韩家这些年做了多少事。若是能全部铲除,本王为什么要放过你们呢?” “殿下!”韩佩鸳着急起来:“您不能,我……我……您容得下彭秀一家,为什么不能容我们呢!” 裴珩没说话。 当年的彭氏,多少是冤枉的。比起韩氏这样的,那是天壤之别了。 韩家这是要谋逆啊!藏着一个重瞳子二十余年。呵呵…… 想来,韩侧妃也是知道的吧?难过能蛰伏二十余年了。 “此事,本王斟酌一二吧。你先回左洲,没有本王的令,不能回临京。你可愿意?”裴珩道。 “愿意,多谢殿下。”韩佩鸳虽然满心惊慌,可是毕竟说都说出去了,不能反悔:“求殿下救救我一家,至少……至少我提前将这件事告诉了殿下,或许会对殿下有利。” 裴珩嗯了一声,并没有多少触动。 其实说实在的,他们一直都在查韩家究竟有什么秘密,查的久了,期待久了,也就不新鲜了。 得了这个消息,只有四个字表示震惊,那就是:原来如此。 韩佩鸳终究不敢多话,告退出去了。 饭都没吃,就往左洲赶回去。 宁芝回来的时候,就见裴珩自己坐着:“怎么了?吵架了?” “胡说。”裴珩觉得,吵架这个话,也就只能与她了。 与别的女人,说不上吵架这回事。 “那是什么事?不许我听我好奇的紧。”宁芝过来。 “她告诉了本殿韩佩齐那双眼睛的秘密。”裴珩道。 “重瞳么?”宁芝问。 裴珩惊讶的看她:“你已经知道了?” “真的是重瞳?”宁芝瞪大眼:“我方才走过来的时候随便想的,之前都没往这里想。” “是。”裴珩也是服气,随便想也能想到? 他不知道宁芝生活的那个时代,虽然没见过重瞳,但是听过啊,小说里有啊。 历史上的名人也有啊。 “韩佩卿看见了,所以她今日来,求本王饶恕她的父兄。”裴珩道。 “啧啧!”宁芝不由夸赞:“不得不说,以前我瞧她装模作样的神烦,这回,我倒是要高看她一眼。只要她不是与韩家一起做套的话。” 裴珩看了她几眼:“这种事,想来她不敢。” “那你答应了没?”宁芝对裴珩的了解,他一定会答应的。 第357章 决定 “没有。”裴珩说着:“不必着急。” “倒也是。”宁芝点点头:“韩家这野心啊……” “二十来年了,也没什么建树,我都不知道是夸他们能藏呢?还是不能成事呢?”宁芝笑了。 韩佩齐今年二十五六岁了吧? 这么些年,韩家藏着掖着,处处出幺蛾子,那就是想要做大事啊。 可是准备了二十五六年,还是没结果,这……是不是弱了点? “我猜啊,他们本身是要先扶着裴霖上位。然后找个理由废了裴霖。再登高一呼,表露他那重瞳吧?” 毕竟扶着裴霖上位的时候,借机除掉裴珩,这罪名就是裴霖背着的。 而后,裴霖那里韩家自然给他安上不少罪名,最后再取而代之。 “所以,裴霖已经这样了,他们也不能放弃。毕竟放弃了裴霖,就不方便了么。”宁芝好笑:“谁知道,叫自己妹妹釜底抽薪了。” 裴珩含着笑意,看宁芝分析。 他想,芝芝什么时候都很美。 “所以如今怎么办呢?直接扑杀韩家?”宁芝问。 “韩家朝中牵扯太大了,要想扑杀韩家,先要抓住韩佩齐。”没有铁证,不能马上拿下韩家。 总不能逼反了朝中大部分的文臣吧? “抓是一定要抓的。”宁芝坐下来,慢慢的:“不过还有一件事也要做。” “什么?”裴珩问。 “重瞳子,自古是有帝王之相的象征。韩家深信不疑,既然瞒着这么多年么。而天下人蒙昧的多。有时候宁愿相信这些虚无的。那么,不管是不是抓得住,我们不防先来个釜底抽薪好了。” “传话出去,就说韩佩齐的重瞳本该是帝王之相,却因为生的时辰不对,故而成了大凶之相。”宁芝笑盈盈的。 “然后呢?”裴珩眼睛也亮着,笑看宁芝。 “然后啊……然后他小到克父母兄弟妻儿。多年来,他没有一个嫡亲的兄弟姐妹,母亲早亡,娶妻不敢娶嫡妻就是证据。大到克皇室克国运。记得那年清风观的明道长说的话么?太子殿下有劫难的那一年,正是韩佩齐回京的那一年。至于国运,他的年岁,与陛下迁都临京城可不差太多。不防就牵强附会。百姓不会去查具体差多少的。” 裴珩站起身,看了宁芝许久:“今日,本王算是知道了,你狠着呢。” “只需借明道长的口,将这件事说出去。以后他的重瞳就是灾难。就算是还有人会被蛊惑,毕竟也有限。”宁芝深知流言的威力。 等到大家都觉得韩佩齐是个克星,谁还愿意跟他做事呢? “这件事,本王亲自写信给明道长。”裴珩不得不服气。 这些事,他就算是想不到,幕僚们也是想得到的。 可是这一时半会的,宁芝马上就想到了。 是,凭着这些阴谋诡计是不能打江山的,可是打江山也少不得要用阴谋诡计。 宁芝这一招出去,韩家有口难言。 “嗯,大事说定了?吃饭可好?本来给您的侧妃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呢。人家不在,我也吃了。”宁芝道。 裴珩起身拉她去吃饭,心里却下了一个决定。 于是拉起她的手来亲了亲:“没人值得你亲自去预备。” 宁芝就含笑摇摇手,由着他牵着走了。 韩佩鸳一直住在秋风园,她的行动是受限的。 她心里虽然急躁,却也不是坐不住。只是不知道殿下究竟要怎么做。 直到她在秋风园,见着了玄风。 玄风面无表情:“殿下说了,你要是同意,就当是殿下庇护你父兄了。” 韩佩鸳跌坐回椅子里,苦笑:“我还能不同意么?” “我……我只想问,这是殿下的意思么?还是九姑娘的意思呢?”韩佩鸳看着玄风,急切的想要知道。 “自然是殿下的意思了。”玄风说罢,拱手:“既然是这样,属下就走了。” 韩佩鸳点头,却没力气送他。 等他走后,韩佩鸳的丫头才敢开口:“这是什么意思啊?叫……叫姑娘您以后怎么办啊?” 殿下竟来与姑娘说退亲…… “我其实,也想到了。”都这样了,如果父亲和哥哥的命都需要宸王殿下保住的话,韩家还有什么优势?娶她不娶她还有区别么? 只是她没想到,殿下对她这个人,竟是丝毫没有留恋…… 就算是宁九好,可是她也是临京才女,也是……出众的啊! “这定然是宁九姑娘的意思!她太善妒了!”丫头不服。 丫头们毕竟不知道韩家的事,所以不服。 “是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呢?”韩佩鸳苦笑:“就算是她的意思,也得宸王殿下听她的啊……” 丫头还想说什么,被韩佩鸳摆手赶出去了。 许久,她站起身,打开了窗户。 北方的春日,景致不及南方,看在她眼里,真是灰蒙蒙的。 她的心情也是一样。 似乎一夕之间,就颠覆了过往十八年的所有。原本,她是不比宁芝差一点的。 甚至,她有爹娘哥哥,不是孤女。隐隐的,觉得自己比宁芝优越的多。那时候是多有野心?觉得以后进府了,定然能将宁芝踩在脚下。甚至幻想过中宫皇后的位置。如今想来,多讽刺? 宁芝从一开始就飞扬跋扈,至今……快三年了,她还是在那里,可是她们呢? 大家都在改变,同日赐婚的三个人,原本都差不多的。 可是彭家家破人亡,彭筱生死不知。 宁家也一度家破人亡,可是宁家撑住了。甚至宁芝更活出了风采。 至今,终于轮到了韩家…… 而她,却要被退婚了。没有机会与宁芝一较高低了。 哪怕是她其实已经认了,输给了宁芝了…… 可是此时,也是无比的讽刺。 到如今,倒不知道是那圣旨就已经分出了高低来了?还是她和彭筱就都不如一个宁芝呢? 是命? 是命吧?得意了十八年,一夜之间,就全都变了。 韩佩鸳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靠在窗户边,她连泪都不想流。 大梦一场。 唯一欣慰的,就是也许保住了一家子的命吧…… 第358章 情义 不过十天,临京城清风观明道长就已经将重瞳子的消息传出去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裴珩运气好,还是运气好。 明道长得了消息,拿了韩佩齐的八字算过之后,竟真的得出了韩佩齐命格诡异的说法来。 竟不是假的。 只是也到不了宁芝说的那种程度。 于是,明道长说的就模糊多了。他毕竟是个道士,虽然偏向皇家,却也不能胡说。 不过,只要有这个模糊的,就方便后头做戏。 紧接着,韩家私藏重瞳子,包藏祸心,而此重瞳子命格诡异,克父母兄弟妻儿以及皇室,更是妨碍国运等话就都出来了。 因为背地里有人推动,简直传的快的很。 大江南北似乎一夜之间就都有人知道了临京城韩家有个重瞳子,而不是帝王之相的重瞳子,而是灾星降生。 绘声绘色的将韩佩齐出生之后,就导致大晋亡了一半,而韩家期满不报,才导致大晋连年战火不断云云。 如果叫重瞳子活过了三十,更是能导致大晋亡国云云。 反正怎么玄乎怎么说。 说的多了,自然有人信了。 而最初传出消息的时候,韩家整个震惊不已。 韩佩齐本人更是彻底黑了脸。 知道他重瞳的,只有几个人,哪一个都不可能说出去。 甚至他的女人贺氏都不知道。 与贺氏亲热的时候,都是带着目遮的…… “公子,管不了许多了,您先离开临京吧,怕是晚了就走不了了。”金铭紧张起来。 “如今离开算什么!”韩佩齐将跟前桌子一脚踹翻:“怎么会露出去!” “莫非是……是明道长算出来的?”金铭疑惑。 韩佩齐沉默,也不得不怀疑是这样。 他们都是纯古代人,自然相信鬼神的力量。明道长被传的神乎其神的,要是能算出来,也许也是真的? 可是如果真是算出来的,那他的命格…… 其实,这却是冤枉了明道长了。 重瞳子命格诡异这种事,也是自己造成的。 其实重瞳就是一种眼睛的病罢了。可是古人没见过,自然就奉为神明。 一个人,好好的被人看做有帝王命格,尤其是韩佩齐这样的,打小就被秘密培养起来的。 心态自然不是寻常人的心态了。 生在一个封建的时代,上有君王,韩家却想要造反。这一来,命格如何能普通? 凡事算命,算劫数,其实都是自己造成的。当你本身就走到了一条艰难险阻的路的时候,命运如何顺畅? 故而,命格诡异也是说得过去的。 “大公子,老太爷回来了。”门口侍卫道。 很配齐起身就往前院去。 此时消息还没大面积传来,府里还不太清楚。 韩成见了他就道:“快离京!” “我走了,家里如何?”韩佩齐皱眉。 “你只要不在,韩家自然无事。去利州吧。”韩成叹气:“也不算功亏一篑,本来也是要你去的。” 裴霖已经在利州了,他们本来也要继续利用裴霖的。 只是没想到,是这样走。 “我走了,韩家怎么办?”韩佩齐也很烦,可是不得不问。 不管感情如何,至少如果韩家倒了,他也没好处。 “你先走,暂时不要露面。韩家一时半会没事。等过些时候,再看如何吧。”韩成本来是信心满满,却被这件事弄得也是像老了好几岁。 韩佩齐点头:“是,那孙儿就走了,留下来是大祸。” 说着,他跪下来磕头,然后利索的起身回来后院。 贺秋叶见了他,有点害怕,她刚知道这个消息。 “我要走了,你跟我走还是留着?你要是留着,就算是韩家出事了,你也不会有事。这孩子……” “夫君,我跟你走。”贺秋叶没等他说完。 不想听他说完。 “跟我走,以后路艰难。你想好。”韩佩齐看她:“我对你也一般。你犯不上跟我受罪。如果你想,我给你休书,你以后还能再嫁。只是孩子要留给我。” “夫君,我跟你走,不要说这话,我跟你走。以后……以后生死都随你。”贺秋叶哭出来:“不要这样对我,我离不开你和孩子。” “你想好。想来你已经知道了。”韩佩齐将目遮摘下来,睁开眼。 他的重瞳其实很好看,带着妖异的美感。 贺秋叶却害怕,不过纵然害怕,也没退后:“我跟你走,我跟你走。这就叫人收拾。” “……罢了,既然你愿意,我自然护着你。我要是功成,日后你们母子定然不会受苦。若是我身死,也尽力保住你们母子。”韩佩齐看了她好几眼,伸手,在她脸上揉了揉:“别哭了,既然走,就赶紧收拾,入夜就走。” 贺秋叶嗯了一下,猛点头。 韩佩齐看着她就可怜,心想这女人跟着他也是受罪了。 “好了,不哭了。我还有很多事,夜里来接你。这件事不能与你家说了。” “我知道了,我将宝宝的东西收拾好就是,大人的,带着银子到时候置办吧。”贺秋叶又擦了一次泪。 “想的很周到,去吧。”韩佩齐说罢,转身出去了。 目遮重新带回去,他心里无比复杂。 事情到这一步,也许比最初的想要的目的更远了些。 甚至可能保不住命,可是他紧张烦躁之余,竟还有那么一丝似有若无的快意。 二十几年不敢露出真容,终于被人看破了么? 贺秋叶一边掉眼泪一边催着丫头们收拾。 她想,夫君其实是个有情义的。一样是逃,皇孙的女人们可都丢下了。 而夫君临走,还是要问她一句。其实就算是不带她,只是带走孩子,她又能如何呢? 她想的不错。 虽然韩佩齐与姒婳有过私情,甚至还喜欢上了宁芝。 可他心里其实有对自己女人的责任。对贺秋叶,他不能说一点都不喜欢。 至少也是怜惜的。要是她想走,他就放她走。 要是她愿意跟着,也就跟着。 他方才说的不是假话,有朝一日,保不住自己的命了,也会尽力保住贺秋叶和孩子的命。 第359章 不如畜生 还是那句话。没有确实的证据,朝廷不能马上办了韩家。 于是,韩成上了大殿哭着求陛下明察的时候,建文帝也没法直接下旨叫韩家如何。 毕竟,韩佩齐不在啊。 韩成的原话是孙儿昨夜出门就未曾回来,已经派人去找了。 又说韩佩齐的眼睛是有病,见不得光见不得风,哪里是什么重瞳。 口口声声赌咒发誓的不承认。 “好了,别哭了!你也一把年纪的人了!”建文帝烦不胜烦。 建文帝自打太子死了之后,就似乎是想开了,朝中的事越发不爱管了。 能推给裴珩的都推给了裴珩。不能推的,也是尽量推出去。 反正是不爱管了。 如今听着韩成这么哭,只有一个烦字。 韩成见此,也大概知道了陛下的意思,便试探道:“陛下啊,老臣的心您是知道的。找到了那孽障,先领来给陛下您瞧,什么重瞳,纯属子虚乌有的事啊!要是您不高兴了,就剁了那孽障……” “好了好了,你回去吧,这件事宸王说了算。”建文帝烦死了,摆手:“先找到人再说吧。” 他都懒得连一句既然没事,为什么不出现都不问了。 压根都没往这里想过都。 韩成松口气,这算过了一关,他含泪叩谢了陛下,哭着出去了。 回到韩家不久,韩府就被提督府衙门的人围住了。 带头的是赵瑞。 自打上回那件事,赵瑞这也是第一次这么出现。 “赵大人,这……”韩成心里知道,只怕是这已经是北边传来消息了。 “韩大人不必紧张,毕竟这个事传的沸沸扬扬的。宸王殿下的意思是先叫韩大公子出来看看。”赵瑞笑着:“您看……” “哎!”韩成叹气:“这孽障!他好好出来不是好了?昨日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吓着了呢,还是有人趁机捣乱扣住他了呢?至今也没找到人啊!” “既然是这样,那下官不得不听从殿下旨意,先守着了。韩大人不必紧张,这件事总是能解决的。您也知道,明道长既然说了,那只怕是假不了……”赵瑞赔笑。 “这……明道长自然是道法高深了,只是这件事,韩家着实冤枉啊!可是如今那孽障不见人影,哎,这可叫老夫怎么办好啊!”韩成叹气摆手,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进了府。 赵瑞面上丝毫不见变化。 韩家是什么样子,临京城里接近皇权的人都是能感受到的。 就算是以前感受的不确切,如今也都明白了。 赵瑞根本不信韩成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只能说是他动作慢了一步,韩佩齐跑了。 “传话给飞刃将军,就说我这里没找到人。重瞳子不可懈怠,是一定要找到的。” 下面的参将应了一句,就去报信了。 事实上,飞刃也没截住人。 韩家毕竟经营了多年,要造反是不成,可是要送几个人出城去,却还是能做到的。 于是昨夜里,韩佩齐就与他的妾室儿子以及几个侍卫分批逃出去了。 直奔利州。 有的时候,坏事到了底,好事就该来了。 所谓否极泰来,便是这个道理。 对你宁芝和裴珩来说,都是一样的。尤其是宁芝,几乎经历了严冬之后,终于听见了冰雪融化的声音。 张固就是这时候被找到的。 被带到了左洲的张固,其实已经是个半废人了。 跪在大帐里见着宁芝的时候,宁芝轻轻皱眉。 “起来坐着说话吧。”宁芝看着眼前这个苍老的人,觉得很是不舒服。 张固谢过宁芝,起身坐在凳子上:“小人是不该坐下的,只是小人这身子骨不成。” “没关系,我请你来,是要你帮我,不是叫你跪我。”宁芝看他。 坐在她对面的人,其实还不足三十。 可惜看起来,却像是五十岁的老头子一样。 佝偻着背,脸上两道刀疤,看得出原本是深可见骨的伤口。 左腿诡异的扭曲,走路需要拐杖,看着似乎腰也不好。 手指很粗,是常年劳作的那种粗。 据说他之前一直都生活在山里。 “你叫张固么?”宁芝问。 “小人张固!是张奶娘之子,是……是皇孙裴珩的奶兄。”说这话的时候,张固咬着牙,眼神里是刻骨的仇恨。 “如何证明?”宁芝问。 她是信了,可是不能光是她信了啊。 “从小到大的生活,小人知道他身上的所有特征。知道他所有的事。”张固咬牙。 “你是被他弄成这样的?”宁芝皱眉。 “是!是!是他!”张固说着,又跪下来:“小人如此,小人都认了!可他万不该杀了我娘!那是养了他十几年的人啊!他也下得去手!” 张固眼泪涌出来,将过去那些惨痛的事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浑身抖着。 “我……我怀疑他害了我娘,可惜没证据,继父李捕头也帮着他。我只能暂时忍着找证据。可他怕我坏了他的事,就对我下了杀手。将我丢进河里的时候,我还有一口气,他大约是以为我死了。我虽然没死,可因为伤口被浸泡久了,也彻底废了。这些年,我先是找不到他,后来就听说他成了皇孙,风风光光!可我娘的命!那是他的奶娘,是当他亲子一般养大的人。” “因为他身份特殊,小时候我娘有一口吃的,都先给他!哪怕我们娘俩都饿肚子,也要叫他吃饱吃好。怕辱没了他的出身,小小年纪就送他读书识字,穿戴也从不敢苛责。” “十几年啊,谁知道,竟是养大了一头豺狼!”张固哭的十分难看,他本就毁容了,这会子悲痛起来,哪里能好看? 可他说的这些,叫听着的人哪里还顾得上好看难看? 简直是震惊不已! “后来我听说有人打听他的事,我一时不敢露面,怕是他自己打听看看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么。毕竟李捕头也是死的不清楚。只怕要是他下手。直到姑娘您的人来打听,我才渐渐露面。” 一开始也是试探,后来才敢说了真实身份的。 “你要是没有说假话,那裴霖可真是个畜生了。”宁芝眉头死死的皱着:“这只怕是说畜生都侮辱了畜生……” 第360章 养胖好 “小人已经是这幅模样了,绝不会撒谎。只要姑娘信了,叫张固立刻去死都好!只求……只求给我娘一个公道吧。我娘当年从塔族人手里将他救出来,受尽磨难……险些死在塔族人手里……光是这份恩情,他不该涌泉相报么?何况是养了他十几年,视如己出啊……” “可是他……他……这样的人,做了皇孙,不是害人么?” “是啊,你说的是。是害人啊。差点,还叫他做成大事了。”宁芝坐回去:“放心吧,既然我找了你来,就是为了这些事。还是那句话,你说的不假的话,我自有计较。” 张固是个明白人,这会子也知道不纠缠,就应了是要爬起来。 可身子残破,实在是不好起来。 连翘忙扶了一把:“起来吧。” “不敢有劳姑娘,小人脏的很。” “都一样是人,起来吧。”连翘是个古道热肠的,自然是不嫌弃。 扶着他起身,张固再三谢过,这才出去了。 “姑娘,这是真的么?”连翘看着一瘸一拐走了的张固走远了,才问道。 “不知道。”宁芝叹气:“这世间,什么人都有,但是……” 这样丧心病狂的,也是不多见。 “要是真的,那皇孙他……可真该死了!”连翘咬牙。 “派人查吧,就算是张固说谎,裴霖也也不可能杀了一整个镇子的人。总能问出来的。一个漂亮寡妇,带着两个儿子,还有银子送去读书。后来再嫁一个捕头,应该不难查。到时候就知道了。” “是。”连翘应了,就出去找劲武卫的人去了。 等裴珩回来,宁芝就指了一下半夏:“你跟殿下说吧,说的清楚一点。” 半夏哎了一下,就把白天张固的事重复了一遍。 裴珩听着就皱眉了,等听完了问:“属实?” “八成属实,我叫人去查了。”宁芝冷笑:“裴氏的人,都是善良的,如今算是出来个狠毒的货色。” “这要是属实,是一个狠毒能说完的?”裴珩对裴霖天然厌恶,第一面就觉得他很不是个东西。 如今再听这些,下意识的就信了一半。 “我有个想法。”宁芝看着裴珩,轻轻叩着桌面。 “说吧。”裴珩应。 宁芝就摆手,叫帐子里人都出去:“你们门口守着就好了。” 半夏和麦冬应了都出去了。 “我本意,是想找裴霖的弱点或者是过往的一些不好的事的。”宁芝解释。 “这不是找到了么?”裴珩点头。 “不,这件事太大了。”宁芝轻轻摇头:“这件事能说么?说出去,皇室的脸面怎么办?叫皇室的威仪怎么办?” 皇室如今是最弱势的时候了,太子过世,皇帝老迈,宸王虽然厉害,毕竟还是个初出茅庐的。 再说出一个狠辣的连自己的养母兄弟都杀了的皇孙来。叫天下人怎么看呢? 难道大家不会想裴家都是这样的人? 如今已经是群雄割据了,如果天下人对裴家失望了,不是叫别人得了好处么? “芝芝……”裴珩有一瞬间没说话。 他忽然发现,他没想这么深…… “所以,我有个想法。”宁芝继续抠桌子。 却被裴珩将手拉住:“别伤了指甲。” “唔,所以是喜欢我喜欢的连指甲都喜欢了么?”宁芝笑。 裴珩不回答这话,只是也没松手。 “好吧,好吧!”宁芝也跟着笑:“裴霖在利州,如果没错的话,下一部韩佩齐也得去。我想,不如叫他们两家反目如何?” “这件事既然我知道了,就算是不能曝光,也不能就这么压下去。不如与裴霖做个交易吧。只要他肯告发韩家,就叫他回京继续做皇孙。只是以后只有荣华富贵,没有权柄。” “只怕他不肯啊。”裴珩皱眉。 “不肯的话,就叫陛下下旨,定他一个冒认皇室子弟的罪名吧。虽然认错了自家子孙也丢人,总归比认回来个畜生好些吧?他是从底层上来的,比起做百姓,没有权势却有富贵的皇孙不好么?我觉得,他会同意的。”宁芝笃定的看着裴珩,自信满满。 “韩佩齐已经离京,我们并不知他有多少势力。但是必须清楚了韩家。只要临京城在我们手里就好。我们总要将后方掌控在手里。如今就是机会。”宁芝道。 “既然你说这样做,就这样做吧。只是,除了韩家,韩佩齐要是活着也是后患无穷。”裴珩将宁芝拉进了怀里抱住道。 “没了裴霖这个傀儡,他想做什么,就得自己出头了。他的名声已经毁了大半,如今再想用重瞳子的名义做什么,想必也没有原来那么方便了。何况只要韩家没了,他基业只怕也毁了大半。就算他能在利州做什么,终归比在临京做什么好吧?” 毕竟利州不是什么好地方,西北干旱,不是个富裕地方啊。 “我不得不说,这些事上,我当真不如你。”裴珩笑了笑,看着宁芝:“按你说的做吧。” “我们家殿下走的是光明正大的路子嘛,没关系,坏事我做。反正你记着我的好就是了。”宁芝笑着抬头亲了裴珩一下。 “不是坏事。不要多想。”裴珩摸摸她的脸:“辛苦你了。” “不辛苦。与人斗其乐无穷么。”宁芝笑着起身:“不辛苦是不辛苦,饿了是真的。要吃饭了。” 裴珩点头。 渐渐看着丫头好起来了,胃口也好了,睡得也好了。 他也安心多了。至于他,虽然依旧为了大哥的过世难受,可是男人与女人的难受总是不一样的。 何况,大晋的担子都在他身上,由不得他只顾着难受。渐渐的也就忘记难受了。 吃饭的时候,裴珩还是盯着宁芝喝了一碗药粥。 这是苗先生给安排的,是叫宁芝补身子的。她这半年多,着实亏着了。苗先生不放心。又不想叫她总是喝药,故而叫她食补个半年。 宁芝无奈的翻白眼,还是喝了。 其实不难喝,就是带着药味而已,其实还是很好喝的。 裴珩见她乖乖喝了,也就不管她了。心想小丫头还是养胖些好。 第361章 裴霖 裴霖在利州见着劲武卫的人的时候,是想杀了他们的。 可惜来的是两个高手,沈氏兄弟还没察觉的时候,就已经将匕首放在了裴霖的脖子上。 “皇孙殿下多时不见了。”劲武卫的人冷笑。 裴霖当时就浑身发软,以为大限将至了。 所以当劲武卫的人将信丢下走了的时候,裴霖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抖着手,将信展开,读过一遍之后,整个人都倒在了榻上。 比起死来,其实还有什么不能接受呢?他这样的人,尊严都虚的。 沈氏兄弟进来的时候,就见裴霖瘫在那,手里拿着信。 他见沈氏兄弟进来,下意识的将信收起来。 杀死自己的养母奶兄这些事,他不能叫人知道。 裴霖几乎没有犹豫,就决定听从宁芝的了。 不是他就怎么没出息,而是如今传来了关于韩佩齐是重瞳子的话之后,他多少也明白了韩家的野心。 他留在这里,就是一个傀儡。 既然是这样,那他自然是回京安全多了。 而且只要一朝还是皇孙,他就还有希望。 而且内心里最隐秘的地方有个声音说着,做皇孙不也挺好的么…… 宁芝猜得不错,他毕竟是底层上来的,这落差不是不能接受。 于是,裴珩终于能回京的时候,却是秘密回京的。 张固被送去左洲养病了,临去之前,李执去见了他。与他说了一句话。 “我们姑娘叫我与你传句话。皇孙毕竟是裴家人,杀养母这样的事是不能告知天下的。但是我们姑娘承诺你,日后裴霖圈禁,叫你去做那个看守他的人。你可满意么?” 张固愣了好一会,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当下就跪地磕头,没有不应的。 李执见他明白,就笑着拍他的肩膀:“不管怎么说,养好身子,你要是早死了,仇就报不了了。” 张固哭着应了。 临回京之前,宁芝去见了韩佩鸳一面。 韩佩鸳知道他们终于要对韩家出手,意料之中,却也还是承受不住。宁芝只叫她留在左洲,暂时不必回去了。韩佩鸳没有拒绝。 为了爹娘和哥哥她不得不背叛韩家,可是能不亲眼看见的话,她当然不想看见。不回去,是叫她舒服些吧。 裴珩与宁芝带着极少数的人回京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了。 临京城里早就是繁花似锦,暖意融融了。 回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韩家的人彻底围住。 韩家。 韩成一早要去当值,就被彻底堵在了府里。这是这些时候绝没有的事。 虽然一直都被围着,但是他们出入还是可以的,只是下人出入要被盘查而已。 可这一早就被堵着不让出门,韩成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他问了几句话,可门口的人一句也不回答。只说上头有命。 韩成毕竟是官职在那里,也做不出以势压人的事来,何况事已至此,压人也没用了。 所以退回府中。 书房里,长子次子和孙子韩佩卿都在。 而知道内情的,就只有一个韩佩卿。 他低着头,不过韩成也不指望他,素来觉得他难当大任。 “事已至此,你们说,如何是好?”韩成问。 书房里落针可闻,谁也不说话。 “你们都哑巴了?”韩成急躁。 “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齐儿难道真是重瞳子么?这二十几年里,家里看过他眼睛的有几个?”老二韩颂铭皱眉。 “如今是说这个的时候么?”韩成哼了一声。 “那什么时候说?韩家都被围着了,马上就要抄家了,父亲您觉得什么时候说这个何时呢?”老大,也就是韩佩齐的父亲韩畅铭忽然爆发:“当年我就说,那是个祸害!是您一力支持要留着他!如今如何?您心狠手辣不许我有后,养着那么一个怪物,如今报应来了!好!好得很,韩家没了才好呢!” 他受了二十几年的折磨,早就受不了了。 “大哥!” “老大!” 韩成和韩颂铭同时开口,一个是震惊,一个是震怒。 “二弟啊,只是害了你,害了你一家子啊!”韩畅铭忽然大声哭出来:“什么怪物啊!我是做了什么孽,才会有那个东西生出来啊!” “老大!”韩成猛然拍桌子:“你是疯了么?” “父亲!”老二也怒了:“事到如今,还是不能说实话么?” “事到如今,说实话也没用,韩家要完了。都得死。”韩佩卿忽然开口。 他真是恨死祖父和大房了! “你闭嘴!”韩颂铭对着自己的儿子吼了一声。 可他心里也是万分气愤,这是什么事! “父亲明知齐儿是重瞳子,养着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将我的女儿送去给二殿下!?”韩颂铭也不是个好脾气,孝顺是有的,但是也不至于不分黑白。 “都是棋子,祖父只看重大哥一个!”韩佩卿憋了这么久,哪里憋得住。 “你们都反了,反了?这家里还有没有规矩了?”韩成怒道。 “祖父都要家里人去死了,还要什么规矩!”韩佩卿说罢,就往后退,生怕挨打。 素来严厉的韩颂铭却没有再说话。 事已至此,真的可能都死了,他哪里舍得打自己的儿子? “我去,我认罪!二弟一家什么都不知道,不该跟着死!”韩畅铭擦泪起身。 “站住!”韩成怒喝:“不许去!” 一家子正在纠缠,却见前院大门被外力破开,韩家的奴仆们紧着跑,却也拦不住玄衣卫的人。 带队的正是卫凌。他冷冷的看了一眼书房里,并不打招呼,直接掏出圣旨来宣读: “韩家欺君罔上,包藏祸心,韩成,韩畅铭,韩颂铭,韩佩齐,韩佩鸳皆下刑部死牢。女眷暂时收押府中。如有抵抗,就地格杀!” 韩成听完,跌坐回椅子里。至今他也清楚,完了…… “我……我们二房不知情啊!”韩佩卿大喊。 “之情不知情,也要去刑部分说了。劝你不要反抗,是非黑白,自然有定论。走吧。”卫凌淡淡的。 韩佩卿还要说话,被自己的父亲拦住:“住嘴,走吧。” 第362章 下狱 事已至此,是一句两句说清楚的么? 韩家祖孙三代就这么被带出了韩府。 府门外,却见裴珩和宁芝都站着。 韩成心知大势已去,但是却想着只要韩佩齐没被抓住,就还有机会,故而硬气的没有与裴珩见礼。 韩佩卿看见他们两个去,却激动的不得了。 宁芝只是淡淡:“二公子进了刑部,好好交代。佩鸳在左洲很好。” 韩佩卿顿住,想说的话都咽下去了。 韩颂铭看了一眼宁芝,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心里也明白了一些。 在无二话,韩家男丁被全部带去了刑部死牢。 临京城自打上回太子病故大乱了一次之后,好容易平静了四个月。 一夕之间,又忽然风云骤起。只怕这一回,要死的人比上一回还要多。 众人也算是看出来了,太子行事素来温和。二十余年也只是平衡各方势力。 可宸王殿下做事就直接多了,也不光是他直接,只怕是宸王妃更直接。 所以这是要肃清啊!韩家这一倒下,牵连多少人吧!说句人人自危也不为过。 而大家惊恐的发现,因为韩家出事,整个临京城再次戒严了。那真是跑也跑不了了。 韩家下狱的当日,裴霖已经回京了,跪在圣安殿,将韩家如何怂恿他,如何欺瞒他,如何叫他夺权等等说了个一干二净。 建文帝见了他就火大,直接叫人拉出去了。 没心思见他,因为他终于看见许久不见的小儿子了。 裴珩见了建文帝,跪在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珩儿啊!珩儿啊!”建文帝忽然老泪纵横:“我的儿,过来叫父皇看看啊!” 裴珩膝行过去:“父皇。” 建文帝被扶着起来,过来拉裴珩:“你还知道回来啊!啊!” 大半年里,出了太多事,可这孩子一直都没回来。 “父皇不要难过,是儿子不孝。”裴珩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 父皇纵然有千般不是,可是终究是疼爱他的父皇。哪里不想念? “唉……”建文帝这才被扶着坐回去:“朕想着你,天天想你!你呀!你呀!” 裴珩擦泪,起身:“父皇别难过,这不是回来了么,您还好么?” “好!好什么啊!”建文帝摇头。 “父皇别生气了,是儿子不好。”裴珩赔笑:“前线打仗呢,儿子要是走了,不是叫塔族人如意了?” “好,你也大了,要办大事的。父皇只是念着你。”建文帝摆手。 “你那媳妇呢?”建文帝问。 “她外头候着呢。”裴珩心里知道,父皇有点嫌弃芝芝了。 毕竟芝芝上回也是吓着父皇了。 果然,建文帝哼了一声:“这媳妇不好,换一个吧!” “父皇又说笑呢,没有她,儿子一个人怎么忙的来?您别嫌弃她,她虽然是那么个性子,可是她对咱们皇家是真心不二的。”裴珩轻声解释:“她也能干,有她在,儿子做事都轻松多了。” “你就那么喜欢她?”建文帝不满。 “这不是您给儿子定的亲事?您的眼光还能出错?自然是喜欢了。”裴珩笑道。 建文帝又抱怨了几句,到底也知道换媳妇是不可能了。 这才叫宁芝进来见面。 宁芝对上建文帝,素来是恭敬有礼的。 不管怎么说,一把年纪的人了,犯不上刺激他老人家。 总算是好好见了面。 直到裴珩却歇着,父子两个也没提起太子来。 提了就是伤心,何苦呢? “先把事情办了,再去给太子殿下上香吧?我已经派人通知了清风观了。”之前裴珩没回京,这回回来,得好好的跪灵。 怎么也得是三天三夜。 裴珩点头。 韩家一倒台,过去的仇家自然是纷纷上折子了。 这一点上,宁家也不手软。 当年宁则礼死了之后,韩家怎么打压的宁家,宁家如今残余的势力就怎么回报回去。 而更厉害的是,当年宁家被打压那会子,大家拿出来的证据还有点虚。 都是莫须有么。 如今不一样了,韩家别的不说,光是欺君罔上,私藏重瞳子。以及皇孙裴霖状告韩家怂恿他夺位这两件事,就是诛九族的罪过。 何况拔了萝卜带出泥,韩家本家就这么几个人,可是还有分支呢。 什么脏的臭的,没少被挖出来。不过短短三日,刑部还不曾问案呢,就已经有雪片一样的折子飞进皇宫了。 怎一个墙倒众人推了得! 事到如今,审不审意义不大了,除非马上交出韩佩齐,并且韩佩齐还不是重瞳子。 可是就这样,还有皇孙的指控呢。 再说了,清风观的明道长说的,还能有假么?所以韩家死局了。 第四日,就在刑部例行过堂的这一日早上。韩成在狱中自尽。 也是够狠,直接撞墙死了。 至此,韩家更是无话可说,毕竟韩成都已经自尽了,这不是畏罪是什么? 宁芝听闻,冷笑不已:“真是个恶心的人。自私自利啊。儿孙都在受罪,他倒是自尽了!” 宁芝鄙夷不已,她想要是爷爷落在这步田地,不管是不是冤枉的,绝不会自尽。 “是够没种了!”连翘也鄙夷。 “韩成这一死,韩家的势力就散了。”宁芝摇头。 韩家是不好动,说到底,这回的幸运还是因为找了一个张固。从裴霖那里打开缺口的。 裴霖要是被皇室除名,再给他一个杀死养母残害奶兄的名头,他比过街老鼠还不如。 这一来,他自然愿意反水了。 “如今就还有一个重瞳子了。”宁芝淡淡的。 “韩家没了,他也不成了吧?”连翘问。 “韩佩齐不是裴霖,不能小看了他啊。所以,越是这样,越是要韩家的根基彻底断了。只要需要死的都死了。留下的人,只要能过下去,就不会跟他一起闹的。” 宁芝起身,看着窗外的景色叹气:“这才几年呢。临京城里过去最富贵的三家,就都凋零至此了。” 世事无常啊。 “姑娘……” “我不过感慨一下,只是感慨这乱世里,多少人富贵以及,多少人人头落地。可这乱世,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完呢。” 第363章 不生气 不动则已,要是动,必然是要见血的。 而动韩家,就是血流成河。 韩成死在狱中并不是结尾。因为他根本没有为韩家人做什么能够叫韩家躲过灾难的举动。 他只是死了。 韩成一死,韩家就是韩畅铭和韩颂铭为首。 可惜这两个人,老大是个窝囊废,多年来,又惧怕父亲,又厌恶儿子,纸醉金迷,却也没有任何勇气改变一切。 老二韩颂铭在韩家相对还是正直的,不太看得起大哥的无能,与父亲的事里,不能说没有参与,但是也不算太深。 也是因为韩成一直顾及他们,怕他知道韩佩齐的秘密,这也是无心插柳了。 而既然裴珩答应了韩佩鸳要保住她的父兄,就自然不会叫韩颂铭去死。 于是,过堂的时候也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话。 甚至连韩颂铭父子两个自己,也清楚他们不会死。 回到了狱中,父子两个隔着一道木棍墙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韩颂铭这几日一直在思考,这会子也是就差一句话就明白了。 “父亲……我……我看见了大哥的眼睛……” 韩佩卿不太会说谎,事到如今,说不说也一样了。 “所以你妹妹去左洲就是为这个?”韩颂铭声音提高。 韩佩卿低头不语。 韩颂铭没有再追问,事到如今,问不问……还有什么意思? 罢了,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们死。 远处传来惨叫声。自然不是韩畅铭。虽然韩畅铭也在受审。 但是挨打的是韩家的家仆,下人等。甚至还有韩家分支的人。 “父亲……您不怪我么?”韩佩卿低头,很是害怕。 “父亲虽然教导你要知道孝道,可也不是愚孝。你和你妹妹……哎……只是你们也不该瞒着父亲啊。”韩颂铭叹气。 走到这一步,有多少脾气都咽下去了。 “妹妹说父亲是孝子,怕父亲难受……就……就先不说。”韩佩卿叹气:“是我i们错了。” “罢了,没错,你们没错。”韩颂铭摆手:“且看天恩如何吧。” 父子两个不再说话,说白了,就算是他们有人庇护,可是韩家这大树倒了,他们就能安然无恙了么? 肯定是要受牵连的,可是就连享受了二十几年的韩佩卿都知道,宁愿受苦,也不能死。 他还有个三岁的孩子呢。稚子何辜啊! 韩畅铭本来就是个软蛋。这会子韩成一死,他彻底傻了眼。 基本上问什么都说了,反正逃不过一死,他这时候也想不起别人来了。 对他来说,唯一的子嗣是个不被他喜欢的人。妻子妾室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是觉得对不住弟弟一家,可是事已至此,他也没法子了。 所以不必刑部堂官再怎么用力,就问出来了真相。韩佩齐就是重瞳子。 简单来说,就是韩畅铭不打算活着了。 他带头招供,韩家旁枝的哪里还撑得住? 很快就招供了一片。不过一日一夜,韩家的罪证已经堆山了。 甚至有人提起韩侧妃,当初太子中毒一事中有牵扯。 不过最后,裴珩还是将那折子压下去了。 大哥已经死了,这些事,好与坏,就不要拉出来了。 大哥一辈子就宠爱了一个韩侧妃,就算是真的她也参与了害了大哥,也不能说出去。 不然,大哥这一辈子算什么呢? 不过,韩家其他的罪名就休想脱开了。 即日起,圣旨下达,大晋范围内抓捕谋逆之人韩佩齐。凡事与他有纠葛却隐瞒不报的,统统以谋逆罪名论处。 韩成大逆不道,欺君罔上,共有罪责十七条,其中七条都是诛九族的罪过。 念及韩成已死,多年来也有功劳,准其下葬。韩家抄没。 韩家大罪难逃,但是陛下下旨的时候却还是留情了。 韩畅铭斩首,家眷发配。韩颂铭因为不知情,特赦免其罪过。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韩家旁枝参与过韩成之事的,全部斩首。其余男丁发配阳州。 女眷与十岁以下男童赦免。 很快,韩家就迎来了抄家灭族的日子。 韩家从盛京而来,也是历时几代的世家,世世代代都是文官。 本来是根基很深的,可是从盛京来到了临京,皇家的根基都受损了,何况是世家? 所以如今的韩家,是不能与盛京城时候比的。 可是饶是如此,也是枝繁叶茂的一大家子。 加上跟着韩家的门生子弟,以及党羽,真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韩畅铭斩首的这一日,宫门口跪着一片的人。 韩家的人占一半,还有的是为韩家服务的。 他们面色青白,都知道自己死期将近。 裴珩没有下什么奇怪的命令,都是斩首。没有什么别的特别的刑罚。 其实韩成一死,韩佩齐没抓住,很多事都是闹不清楚的。这些人,死了也就罢了。犯不上折磨。 随着午时将近,铡刀起落之间,就是几十个冤魂。 而韩家除了韩颂铭这一房,都已经被查封了。 刑部官员对韩颂铭还是客气的,毕竟韩颂铭还是三品官职在身,甚至他的女儿还是未来的皇子侧妃。 不过对大房,就没什么好感了。 那些妾室直接被拉走,都是要充军流放的。 而韩畅铭的嫡妻在事发那天,就已经吞金自尽了。 也是个苦命的女人,一辈子过的生不由己。最终还是二房收敛了她。 韩家的抄家只是这次风波的一部分。 紧随其后的被抄家的达到了十七家。罚没了无数金银珠宝以及古玩字画。 田产,庄园,奴仆更是不计其数。 裴珩看着胆子就火了:“本殿以为自己就算是富裕了,竟是不曾想,这些个狗东西更富裕!死的不冤!” “果然文官贪起来也吓人。”宁芝笑了笑:“不过韩成既然是想叫孙子夺位,只怕是我们抄了的也只是表面。暗地里的财富,只怕是还没动呢。” 裴珩哼了一声,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只可惜,这点事要抓住韩佩齐才好说了。 “不生气哈,不值得。”宁芝拍拍裴珩的手:“咱们不就是回来收拾他们的么。” 第364章 不知何年 裴珩没回答,只是看了宁芝一眼。 不过宁芝也看得出他的无奈。大约是觉得她太淡定了? 因为韩氏谋逆的案子牵扯出来的绝对不止十七家。 不过裴珩不想闹的人人自危,于是将重要的人家办了之后,这件事就暂时止住了。 并且下了明旨,不在牵扯了。 只是韩佩齐的行踪仍旧是要追查的,要是敢窝藏他或者是知情不报,就与韩佩齐同罪。 皇权都有更迭,世家再厉害,总也有一代新人换旧人。 过去这临京城里,宁家,韩家,彭家,都是了不得大族。 可是这才几年呢,宁家没了宁则礼之后,宁菘一时不能掌控局面,虽然宁家势力犹在,却失去了过去那种绝对的地位了。 宁芝是厉害,不过她毕竟是个白身,也不常在临京。 彭家更是早就消失在历史烟云中。 韩家如今也是一样,没了韩成,没了追随韩家的人,一个韩颂铭加上一个韩佩卿,是难成大事了。 就算是韩佩鸳还是宸王的侧妃也是一样。毕竟韩佩鸳不如宁芝那么厉害。 韩家,也没有宁家那几位将军支撑着。 韩氏的衰败是注定了。 而贺家虽然也是大族,可是只有武将没有文臣,甚至贺家太低调了。 比起宁氏韩氏彭氏这几家,他们可谓是真的不显山不露水。 不管是谁家出事,也难以波及。 甚至这回,贺秋叶是韩佩齐的妾室,可是贺秋叶只是庶出的女儿,又是妾室。贺家也没被牵扯多少。 如今,才有人恍然,贺家也是聪明啊。 当年将女儿送给韩家的时候,只怕也想着韩家有朝一日锋芒太露容易出事吧? 这不,该联姻的时候也联姻了,而出事的时候,也愣是没贺家什么事。 临京城的戒严了七日。 七日中,可以出,不可以进。 然后就是城中提督府和玄衣卫的人交替巡逻。直到将该抓的都抓了,该流放的都赶出去。城门才正式开启。 而这短短七日,城中就已经换了天地。 韩家的祖宅自然留不住,韩成死的时候已经是太子太傅了,身上几道官职。 他的宅子,韩颂铭自然是不能住的。 裴珩另选了一处给韩家,旧宅在直接叫人推了。 这也是对韩家,对世人的震慑。造反的,连宅子都留不住。 古人对祖宅是很看重的,仅次于祖坟吧。 虽然韩家这宅子也就是二十几年的历史,不过盛京的宅子没了之后,这里也约等于是祖宅了。 韩颂铭不敢多话,带着自己的妻儿妾室进了新宅子,然后就上折子求宸王殿下准许韩家退亲。 甚至不需要韩佩鸳说,他就已经看到了这一点了。 这时候啊,退亲更好些,韩家以后就平淡度日吧,不然以后,只怕是还没完呢。 毕竟韩佩齐还活着。 将来有一日,不管韩佩齐做了什么,宸王殿下念在他识相这一点上,也该抬抬手,放过他们一家子。 他折子写的诚恳,有罪之臣,是不配与皇室结亲。小女无才无德,不堪与皇子匹配,还请陛下准许小女与宸王殿下解除婚约。 建文帝没意见,只看裴珩的。 他觉得韩家是不成了,但是儿子那多个美人么,也不是大事。 于是父子两个就这个问题讨论起来。 “你怎么说?想留着就留着,不过是个女人。”建文帝道。 “留着做什么。退了就算了。”裴珩不在意。 “好歹是个美人,留着就是了,以后也好给你开枝散叶。”建文帝不赞同。 “美人?没看出来哪里美,还不如儿子。”比芝芝差多了好么? “你这孩子!”建文帝失笑:“不愿意留着了?” “不愿意,韩家都这样了,她要是怀恨在心怎么办?而且,还生育子嗣,万一再生出个重瞳子来呢?”裴珩皱眉。 这两个点,可算是戳到了建文帝的心窝里了。 重瞳子也还罢了,不是那么容易有的。 这要是怀恨在心……当年的太子和太子妃不就是这样? 当初不是很在意,太需要宁家了。可是如今太子都过世了,建文帝自然是想不起太子一点不好来,全是好的。 念及太子当初受罪,如今怎么敢叫裴珩再娶了韩氏女? “也罢,退了吧,就退了!父皇再给你选好的。”建文帝摆手。 “以后再说吧,等与芝芝大婚了再说。急不来。”裴珩笑了笑。 “你不急,朕还急着看孙子呢!”建文帝哼了一下。 裴珩失笑,心说您那大孙子,比我还大好几岁呢! 说起大孙子来。 裴霖回京之后,回府也颇为不自在,不过府中女眷们见了他,倒是欢喜无限。 再是有罪也好,总归这个人回来了,不然她们算什么?一群寡妇么? 此时他坐在书房里,听着外头的消息。 虽然他被软禁了,但是不是所有人不能出门,所以外头的消息也是都进的来的。 说起来也是怪了。 这一次杀韩家,裴珩的铡刀是举的高高的,流放加上杀头,只怕是也有三四百人没有了。 可是这件事这么大,竟是像是尽兴的悄无声息。 似乎仅限于临京城就办了。 可以想见,过段时间整个大晋才能彻底反应过来,原来那个煊赫的韩家没了。 太快了,也太低调了。 按说韩家这种大罪,哪有七日之间就下狱,过审,斩杀一气呵成的? 多得是揪扯个几个月甚至几年都有。 可是这件事,就是这么快。 快的叫人觉得不真实。 而继临京城的首位更换之后,朝中也是一番洗牌。 文官彻底叫木相统领,可是内里塞进去多少宸王的人,就不知道了。 当然了,再是快,也不是没有精明的人。 这庙堂之上从来就是战场,比真的战场更残酷。 所以韩家倒了,高兴的人不在少数。这一次洗牌,有多少人失意,便有多少人得意。 这世间,总是有平衡的。 而对于裴霖来说,他不得不佩服。 不管是宁芝够厉害,还是裴珩够厉害。就如今这个局面而言,他必须承认,他输了。 且输的很彻底。就算是心里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惜他也知道,他这山是秃了。再有柴,不知何年了。 第365章 别做太子了 陛下准了韩颂铭的奏折,也因此,补偿了韩家不少。 赏赐的东西多与少是个意思,但是也明确了一个道理,就是韩家的事真的到此为止了。 韩颂铭这个人,就不必牵扯了。 果然,后续再有弹劾韩家的,也不会提起这父子俩了。 只是,如今大家也是明白,韩家短时间内,也没有起复的可能了。 当年同一日圣旨赐婚的三人,明明是旗鼓相当的。 可到如今,依旧不能过门的宁九,却还笑傲着,而其余两个…… 当然,宁九不能过门是因为太子国丧。就这么下去,还是迟早的事。 宁则礼有多厉害,朝中无人不知。而宁则礼过世之后,宁家不仅没有衰败,如今竟是因为一个宁九,只怕是还有几十年富贵呢。 不得不说,宁家人厉害啊。 宁则礼也会调教孙女。 宁芝不在意这个。她只是要与裴珩一起,给太子上香去了。 四月多雨,裴珩和宁芝冒雨上山,从马车下来之后,就只能步行上山了。 裴珩想叫轿子过来抬着宁芝,宁芝拒绝了。将不会武功的丫头们都留下,只带着流云和连翘跟着裴珩等人山上。 裴珩叹气,只好牵着她走,毕竟下雨的时候这青石板路上不好走。 雨势不算大,四月里江南的雨,总是这样缠缠绵绵的下着,可是时间久了也是受不住。 平时上山都要半个时辰不止,今日这天气,只怕是一个时辰也不够。 虽然都撑伞了,可是山中本就雾气浓重,如今又加上雨,偶尔一阵风来,众人衣裳都是潮湿的。 到了一多半路的时候,裴珩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丫头脚全湿了。之前在左洲,他就听到过宁芝家里的那个苗先生说她不要着凉,姑娘家不要贪凉的话。 这会子他看着,就觉得伤眼睛。 “背你走。”裴珩站住。 “不用,我走得动,我可以的。”宁芝拒绝。 “听话!”裴珩皱眉:“不要闹,背着你,你撑伞。”裴珩板着脸。 宁芝看了看,因为她,众人走的都慢,又觉得不好意思,又不想叫裴珩这么背着她。 可是叫旁人背着? 如今九姑娘大了之后,还真是不太方便了。 “你会累。”宁芝不好意思道。 裴珩不理她,直接弯腰:“上来。” 他都弯腰了,都不顾旁人怎么看,宁芝再磨叽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只好爬上去。 裴珩背起她就觉得这丫头还是瘦,都没什么分量。 玄雷将伞递过去,宁芝就撑着,这一来,他们两个反倒是不容易淋湿了。 宁芝一只手抱着裴珩的脖子,一只手撑伞倒也不累。 因为视线高了,看的远了,还挺舒服的。 裴珩只需要一只手托着她的屁股就可以了,不过为了稳妥,还是用了双手。 将她往上掂了一下:“不要乱动啊。” 宁芝低头嗯了一下,就乖乖趴着,就这么趴在裴珩肩上撑着伞看风景。 时而累了,就换一只手撑伞。 众人缓慢的行进着,裴珩不累,甚至背上背着一个大宝贝,还觉得暖暖的,在这天气里很舒服。 宁芝是鲜活的,灵动的,极少有这样安静不说话还乖巧的时候。 所以因为极少,偶尔乖巧起来,只觉得背上的大宝贝可爱的不行。 他甚至想再掂一掂。 不过还是忍住了,只是宁芝挨着他的脖子那清浅的呼吸叫他心柔软成一汪水。 “可以睡一会。”裴珩柔声。 “睡不着,就这么趴着也舒服,你累了就把我放下。”宁芝将脸冲着外头,用后脑勺对着裴珩的脸说着。 她细碎的头发扎在裴珩脖子里,裴珩只觉得心更软了。 嗯了一声,没在说话。只是稳稳的托着她,在这风雨中慢慢走。 想着,就这么走一辈子也不错。 不过,再长的路,也总有走完的那一天。 渐渐的,就到了清风观了。 宁芝被这么摇晃着,倒是不困,但是也还是有了一些睡意。 到了之后,还真是不想下来。 被放下地的时候,真是想放肆的赖着。 不过,他们不是来玩耍的,裴珩是来给太子上香跪灵的。 她不可以任性。 进了清风观,裴珩脸色就不太好了。 宁芝没说什么,只是一直跟着他,与他去了太子的灵柩停着的观心堂。 观心堂里,有长明灯常亮。 两个道士正在诵经。 这里每天都会有两个道士诵经,算是给太子的来世祈福了。 主持陪着裴珩过来,玄雷将一身孝服递过来。 裴珩换上这一身粗布的孝服,跪在了太子的灵柩之前。 他没说话,只是心里默念,大哥,我来了。 然后上香,磕头,烧纸,跪灵。 宁芝也跟着上香,烧纸,磕头。 只是她不需要跪着了。不过还是陪着裴霖呆了一会。才悄悄的离开。 裴珩知道宁芝走了,没说什么,这里是安全的。 他此时,将这几个月压抑的痛苦全部释放了出来。 纵然男人的悲伤足够内敛,可是最亲近的大哥过世了,他却不能回来奔丧,心里岂能不痛? 大哥去年除夕前就过世了,可他直到今年四月里,才来给大哥磕头。 也不知道大哥是不是怪他。 其实他也知道,不会的,大哥最是疼爱她,哪里舍得怪他呢? 甚至大哥叫卫凌交给他的信,与他说的话,每一句,每个字都是为他考虑。 甚至去年大哥临终之前,都不肯叫他回来,怕他出事。 所以,他怎么舍得怪他呢? 大哥是全心全意对他好,不舍得怪他的。 可是越是这样,裴珩就越是难过。 大哥这一辈子太苦了,他还没来得及叫大哥看到未来如何,大哥就已经去了…… 裴珩跪在那,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过往一幕幕,大哥音容笑貌那么鲜活。总是对他笑着。 就算是教训他的时候,也不忍心真的黑了脸。长兄如父啊…… 他怎么不悲伤呢? 他看着那华丽的棺木,只是想人真的有来生么? 如果有,大哥的来生会是什么样呢?什么样都好,只是…… 别再做太子了,一点也不开心。 第366章 跪灵 跪灵三日,裴珩要天不亮就开始跪着,到了深夜才可以起来。 中间不能吃饭,只可以喝几口水。 其实这是孝子的事情。只是裴诀一生无子。弟弟来,也不是不可以。 对外,大约众人只觉得裴珩是为了孝名吧。毕竟如今因为裴珩来跪灵,朝中夸奖不断。 可是也只有亲近的知道,裴珩是真的为了他大哥。 宁芝没有劝他,累也好,饿也罢,总要过了这几日。他才安心。 只是每天夜里,裴珩起来回到住处,宁芝都会在,看着他吃下些素食,然后才回去睡觉。 这里是道门,又是太子停灵的地方,又是这样的情形。宁芝不会与裴珩一起住的。 裴珩不叫她等,宁芝也不听。 索性只有三日,裴珩也就认了。 只是这几日,一直下雨,偶尔会停,可是天就没有晴过。 最后一天,宁芝站在窗户前看着雨,裴珩还在跪着。 “这样的天气,跪着三天,别着了寒气。”要是弄成关节炎,那就麻烦了。 那可是治不了的病。 “奴婢们将那垫子都换了,虽然一天换一次,但是里头塞了艾草的,也很干燥。想必是没事吧?”白芷道。 “是啊,也给殿下喝了姜汤的。一天喝两次呢。”半夏道。 宁芝点头:“跟着他的都是男人,虽然照顾的好,到底不细心,你们也想着些。” “哎,奴婢们知道了。”半夏和白芷应着。 她们几个如今都习惯了,只要是殿下和姑娘在一起,该照顾也得照顾啊。 “做完了这件事,就该回去了。只是不知道这韩佩齐要如何。”宁芝淡淡。 “属下看,他如今不能如何吧?”李执想着:“毕竟他如今是丧家之犬了,还能如何?韩家已经是这样了,还有谁会不管自己的身家性命跟他?” “按理说是这样,但是谁知道呢?他不是还是个重瞳子么?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就心存妄念呢?” 宁芝笑了笑:“要知道,这世间啊,总是有人野心勃勃的。” “那……属下觉得就算是有,也不是大事了。”李执难得说这样的话。自己都觉得蛮不好意思的。 轻敌可不是好事。 宁芝却不在意,摆手:“你说的也是,由着他扑腾吧。反正明道长都说了他的命格不好了,明道长与清风观的威名满天下呢。” 几个人都笑了。 这一天夜里,宁芝照旧等着裴珩回来。 裴珩见她又等着,只能摇头:“熬着我一个人还不成?” “没事,你饿了吧?”宁芝过去道。 裴珩脸色不好。 想也是,心情就不好了,连续三日睡眠不足,白天不能吃饭,肯定不能脸色好了。 裴珩点点头,宁芝就叫人马上上了膳食。 都是素食,也很清淡,饿了一天的人,不能大吃大喝。 裴珩虽然饿了,但是也还是吃的很好看。 从小的教养在那里,总是不容他做出什么失礼的动作。 其实这一点,就是宁芝早就看见了。 战场上下来,哪怕已经饿的不行了,他也仍旧又一份规矩在。 裴珩吃饱,宁芝叫人来照顾他洗漱之后才要走。 “明天不要着急起来,好好睡。睡醒了下山,过几日就去左洲。”裴珩道。 宁芝嗯了一下。 裴珩如今已经不在说叫宁芝留在临京的话了。他去了哪里,将这丫头带去就是了。 临走,宁芝踮起脚亲了裴珩一下:“好好睡觉,不许做梦哦。” 裴珩拍拍她的头,没回答。 宁芝也就出去了。 一夜无话,次日,宁芝果然睡到了半上午。醒来觉得终于是睡饱了。 “姑娘醒了?”连翘笑着:“宸王殿下已经起来用过早膳了,说不叫您。” 宁芝嗯了一声:“行吧,他果然厉害。” “您起来吧?饿了吧?起来收拾一下该吃午膳了,殿下说今儿不回去了,明日吧。”连翘笑着道。 可不是么,今日回去也回不了城里了。 不然就得走夜路。 宁芝挑眉,多留一日得了。 然后坐起身,就听见外头雨声,有点无奈:“把南方这雨分给北方一小半也好啊。” “可不是么,咱们孤笼镇那边总是干呢。这会子要是多少下一点雨,那一年都好。” 宁芝失笑:“你瞧,你都说是咱们孤笼镇了?哎,我竟是不知道,你也懂得农耕了?” 连翘哼哼唧唧的跺脚:“姑娘笑我做什么。” “好连翘,不笑你,快给我喝点水吧。嗓子都冒烟了。” 连翘哼一下说了一句不给你!却还是巴巴的端来了温水给宁芝。 宁芝好笑的漱了口,又接了她端来的清茶喝了几口。 “嘴硬心软,以后找了夫君要吃亏。”宁芝一边下地一边笑她。 连翘就站不住了,见半夏进来,就往后退:“你快看姑娘吧,又欺负我!就是欺负我脑子笨嘛!” “不是欺负你脑子笨,是欺负你动了心。不过是说了一句夫君就恼了?”宁芝继续。 半夏好笑的紧:“姑娘最喜欢你才欺负你,你知足吧。还不赶紧给姑娘拿衣裳?” 连翘又大大的哼了一下,才去拿衣裳了。 两个人伺候着宁芝穿戴好,洗漱好,梳头之后,果然也就到了午膳时候了。 白芷进来请,原来是裴珩都好了,就等她了。 等去了用膳的地方,果然见一身白色长袍的裴珩坐着看她:“叫你多睡一会,你果然敢睡。这要是无事,怕不是要睡到夜里去?” “一觉睡醒,天都黑了?”宁芝说着,自己笑了,然后走过去坐下:“饿了。” 裴珩也好笑:“能不饿么?” 很快就上了膳食,两个人都吃了不少。 既然今日不能下山,他们本该是随便走走的,可惜这恼人的雨没完没了。因为下了好几天了,到处都是泥泞的,实在是没心情逛。 只好回屋下棋玩儿了。 不过,平时就够费脑子了,宁芝这会子可不想用脑子。 于是就瞎走…… 规则都不管了。 好好一盘围棋就走成了五子棋。 裴珩么,本身就是逗她玩儿的,随便怎么走吧,她说棋子能飞都行。 第367章 安排 次日里下山,雨还是没停。 从一早等到了半上午,还是没有一点要停的迹象,只能这么下山了。 毕竟他们还要回左洲,这会子回了临京也是时间紧迫的,不能再耽误了。 下山,宁芝坚决不要裴珩背着。有点危险。 不过裴珩还是将她背着了,瞪眼不许她自己走了。 这回,宁芝的鞋子一点都没湿了。 因为是下山路,所以宁芝没闹,很乖的趴着,生怕自己乱动叫裴珩摔了。 虽然知道裴珩武艺好,周边都是侍卫,出事的看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人嘛,就算是有可能出事,也是会怕的。 于是结果就是,宁芝一句话没说的晃悠悠下山,下去之后睡着了。 直到被裴珩塞进马车里才醒来:“到了?” “到了,这就下车吧。”裴珩逗她。 宁芝眨眼,然后哼了一下,扭头继续睡了。 裴珩好笑的看她几眼,然后也靠着马车休息。 马车晃悠悠的回到了城里,宁芝早就醒了,正和裴珩说话呢。 今年这春雨也是多,这一场断断续续的下了快十天了。要是一直不停,怕不是要就这么回左洲去了? 回去之后,裴珩直接带着宁芝进宫去了。 他的府邸还在修缮,因为从皇子府晋级到了亲王府,所以需要改动些东西。 宫里的飞虹殿倒是一如既往。 宁芝叫大部分人回了宁家,自己带着两个丫头准备去飞虹殿。 不过,还没到了宫门口,就被人拦下来了。 是太子妃的人要见她。 宁芝便与裴珩说了一句之后,拐去了太子府。 见着了宁鸾,宁芝看她精神也还好,便见礼之后问了一句:“姑姑有什么事么?” “嗯,有事,韩家……”宁鸾组织了一下语言:“韩家的事都已经那样了,韩佩鸳如今也退婚了,这韩侧妃,你们怎么预备的?” “怎么?她做什么了?”宁芝问。 “没做什么,出事一开始她倒是还稳得住,就是她父亲死了那天,她吐血了,如今一直病着呢。”宁鸾没什么太大感触的说着。 “就是看你们要怎么处置。” “姑姑的意思呢?”宁芝问了一句,她想着,其实姑姑如今算不得恨韩侧妃了。 “我没什么意见。是死是活都随意吧。”宁鸾果然摇头。 “裴珩的意思大约是要留着她。我也觉得留着吧。毕竟……”毕竟太子活着的时候,名义上是宠爱她的。 至于说当年下药那些事,就不必细说了,纠结起来,只能叫姑姑难过。 “也是,活着也不碍事。只是她那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如今韩家至亲都成这样了,只怕是也……撑不住太久了。”宁鸾摇摇头:“我呀,如今才算是知道了,人家比我心气儿高。” “那就随她,不杀她,自己病死了怪谁。”宁芝也是淡淡:“姑姑要是觉得她住府里碍事,就送出去好了。别院那么多呢。”省的哪天,韩侧妃临死还要拉一个垫背的。 “我不送她出去,我自己出去。我已经决定去穆马河那边的别院住了。府里也不给她管,反正想害人也够不着就算了。我在这府里住腻了,如今我是个寡妇,住哪都好,别院里景色好,我去养身子了。” 宁芝见她这么说,就笑了:“行,姑姑去吧,住别院里也舒服些。” 那边还有温泉,又临山傍水的,挺好的。 宁鸾笑着点头:“就是与你说一声,我过几日就去,如今临京城里你的人多,我也不怕出事。你叫你的人看着我点就是了。” 宁芝点头:“好,姑姑放心吧。” 宁芝觉得,太子去了,姑姑反倒是开朗了许多。 或者这么些年,就是互相折磨吧,总要折磨走了一个,也就消停了。 宁芝没留下用膳,因为天刚擦黑,玄雷就来接她了。 宁芝失笑,太子妃也笑了:“快去吧,这是一时一刻也离不开你。” 宁芝就笑着起身了。 玄雷接了宁芝进宫,一进飞虹殿,就见着了苏睦。 “苏大人在这里呢?”宁芝笑了笑。 “给姑娘请安了。姑娘这么晚是从哪里来?”苏睦过来的迟一点,所以不知宁芝去哪了。 “是太子府中看了看,苏大人这段时间好么?”宁芝坐下问。 “挺好的,有劳姑娘了。”苏睦笑着:“姑娘看着比前些时候精神好,这样就好,前些时候见着太憔悴了些。” 裴珩听到这,就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宁芝。 宁芝好笑,殿下这是说你瞧,人家都看出你前些时候憔悴了。 “本殿预备叫他接了兵部空缺,你看如何?”裴珩问。 “如今正是好时候,自己人接了总是好的。苏大人的本事,也不怕他压不住人了。”宁芝笑了笑:“兵部自打万尚书过世之后,就一直空缺,如今韩佩齐这个侍郎也没了,自然是最缺人的时候,正好呢。” “嗯,本殿也这么看。”裴珩点头。 “属下一定不会辜负殿下和九姑娘的期望的。”苏睦忙道。 “如今既然飞刃也在临京,不如一起进兵部,也是个照应,你看呢?”裴珩又问宁芝。 “是因为他是我的人?”宁芝反问。 “是因为他有本事。”裴珩白了宁芝一眼。 “飞刃是朝廷命官,朝廷要用他,下旨就好啦,我不管的。”宁芝眨眼:“不能问我。” 裴珩又白了她一眼。 苏睦轻笑了一声就退出去了。 几日后下旨,果然苏睦和飞刃都进了兵部,如今朝中各种大洗牌,也没人有什么意见。 当然,这是后话了。 当天,用过了晚膳之后,宁芝就被留在了宫中。 裴珩的原话是:一直下雨,谁送你回去? 宁芝没纠结,留下留下吧,反正也乱套了,他们俩之间还有什么规矩。 跟外人说是清白的也没人信了,这时候矫情什么呀? 于是就在飞虹殿里睡了。 因为累了一天,睡得格外快,格外香。 前方还在打仗,所以不管多舍不得临京,也还是要走的。 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十四了,转眼,盛夏也就要来了。 第368章 厉害的 也就在宁芝和裴珩刚进了左洲地界的时候,消息就已经来了。 这一回,消息是裴珩的人先得到的。 玄雷脸色不大好的来报:“殿下,韩佩齐杀了利州的吴将军,占了利州已经自立了。想来是他早就有了这个心,利州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乱!” “占了利州?”裴珩皱眉:“利州五万人没反抗?” “是啊……咱们的人报,说是只杀了吴将军以及几个吴将军的亲信,并未有太大的动静。”玄雷低头。 “石头落地了。”宁芝笑了笑,只是这石头还挺大。 “看来他前些年不在临京,一直就在利州了吧?只怕是他早就将利州的人都整合了,只是吴将军不知道。” “屏州的方将军已经紧急布防了,不过看起来,利州没有要打的意思。”玄雷又道。 裴珩摆手:“知道了。” 玄雷就不说了。 一直到进了城,裴珩也没说什么。 宁芝坐在马车里,靠着迎枕想,比起韩佩齐一直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这样其实也好。 利州可不比江东三省。 利州那是个穷地方,五万人放在那是因为那是大晋的边界。过了利州,就是西域几个小国。而屏州和阳州都有驻军,那是为了防备莫西和西羌。 利州一旦断了军饷军粮,他怎么支撑? 所以可以说暂时不必担心。他没底气打。 想来,裴珩也这么想的,所以不着急。 只是……好好的一个国,如今可真是四分五裂了。 “哎,真是叫人烦恼啊。”宁芝轻声道。 “姑娘别担心,总能解决的,咱们最担心的还是塔族人吧?”连翘虽然笨,可也知道个大道理。 至少要把塔族人都打走了,才关门争吧。 宁芝点头:“利州只要不敢开战,就由着他折腾去吧。反正该给的罪名都给他就是了。如今宸王殿下只要做一件事,就能将大晋民心都归拢过来。” “什么事呀?”连翘不解。 “打个胜仗,拿一座城回来。”宁芝说着,长出一口气:“这事,殿下已经开始考虑了,就不知道,他看上的是西桦城还是沥城。不管是哪一个吧,只要拿回来一个,不管是宋王还是韩佩齐,都不会做成什么事。”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造反的。 百姓最是如此,只要他们还有希望,苦日子过下去也是可以的。 古人忠君,如今他们已经默认江山是裴家的,所以没有逼到绝路,也不会真的就造反去。 如今只要裴珩告诉他们大晋不仅不会亡,还会拿回北方来!他们自然不会跟着别人造反。 毕竟绝大多数人都是愿意顺从的活着,偏要做逆臣贼子的有几个? 回了府中,当日无话。 宁芝也累了,没管裴珩去哪里,她先洗漱歇息了。 次日里,倒是韩佩鸳先来找宁芝了。 宁芝在前院见了她,只见她还是一身素白,却比之前憔悴的多。 宁芝想,去年爷爷去世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 “九姑娘。”韩佩鸳见礼,声音都带着沙哑。 想来是哭过的。 “坐吧,你看着精神不大好。”宁芝道。 “如今精神好了才奇怪吧,我做了亏心事,心里哪里不怕呢。”韩佩鸳叹气。 她这么直接,宁芝倒是笑了:“那我要说的事,你知道了不是更难受了?” “是……是他又做了什么?”韩佩鸳一愣,这个他,说的就是韩佩齐。 “是啊,他杀了利州吴将军,将利州占了。五万驻军,大约是归他了。”宁芝耸肩,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韩佩鸳半晌没说话,许久之后,叹了一口气:“唉,这是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要是能成,这二十几年早就成了,裴珩没长成之前,韩家或许有机会。如今虽然太子没了,陛下老了,可是裴珩已经长成了。”宁芝摇摇头:“富贵是个好东西,人都喜欢。可是皇位只有一个……” “我……我不懂他们的心思。”韩佩鸳苦笑:“可我再是不懂,也知道……没那么容易,他们怎么偏看不懂了呢?”再怎么样,她的祖父难道没她有见识么? “不是看不懂,而是就没去看。只怕是你大哥一出生那会,你祖父知道他是个重瞳子,就已经有心了。其实这些事,也不是单纯的巧合。那时候也赶上了太子府那一番更迭……”宁芝轻轻摇头。 那时候,韩清宁被贬妻为妾,宁家因为宁鸾给太子下药,又被宁则礼一力扶持到了顶级的世家。 对韩家打压的很…… 种种原因,韩家恰好有个重瞳子,只怕是就有了野心了。 “我只觉得荒诞,明明是富贵荣华,如今呢……”韩佩鸳还是摇头:“只怕我这后半辈子都不能安生了。” 是因她告密,导致死了那么多人…… “你不说他们也成不了,到时候你父母和哥哥也保不住命。而死的人会更多。”宁芝看着她:“你也不必愧疚。你对你父母尽孝也是一样尽孝。” “是啊,说是这么说,可我怎么可能完全这么想呢。”韩佩鸳再次苦笑,她觉得这些时候她所有的笑都是苦的。 “罢了,不要想了,想回去么?”宁芝问。 “今日我来,就是问问,我可以回去么?我如今也不是……不是宸王殿下的人了,住这里不好。” “可以回去。”宁芝看着韩佩鸳,带着笑意:“有些话想跟你说。” “九姑娘说罢。”韩佩鸳点头。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其实我想告诉你,你退婚也不错。你可能不知道,不过我还是要与你说,我跟裴珩在一起,肯定不会叫其他女人如意的。也不是威胁你,你知道我心狠手黑。只要是瞅着他的空子,只怕以后他后院里想要得宠的女人都站不住。你也算是叫我佩服的一个人了,能不与你做敌人,也不错。” 韩佩鸳呆呆的看宁芝,许久之后摇头笑出来:“罢了,我也不说那些虚的假的话了。你是个厉害的,我知道。” 第369章 我就知道 只不过,过去的知道似乎是出了偏差。 她以为宁芝的厉害仅限于心机深,但是对后院的那些手段只怕是不熟悉的。 可是如今她觉得,就算是这样又如何? 裴珩就喜欢这样的宁芝啊。 是,有朝一日也许会厌倦。可是那是什么时候呢? 就像是姑姑一样,耗尽青春,二十几年不见天日么? 就算是终有一日,宁芝青春不在,美貌不在,终于失宠了呢? 她就能取代她了? 宁家真的会倒?殿下真的只是做戏? 都不是啊。 所以,坚持有什么意思?退婚之后,她头回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 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送走了韩佩鸳,宁芝一个人呆了好一会。 她想环境真的是对人影响很大。若是这是个盛世,她没有什么仇恨,只是这般许配给了一个皇子,还是个小皇子。 然后进府,势必也要与韩佩鸳,彭筱,贺秋云争一场。 不仅是她们三个,还会有很多个吧? 那时候,又该是什么情形呢?实在是不容易想出来。 但是一定也是很累的。比起如今来,都不会轻松。不过她还是宁愿过如今的日子。 能做的事很多,这样很好。 裴珩过来看宁芝发愣,就捏她的鼻子:“想什么呢?” “你,我在想你。”宁芝顺势抱住了裴珩的腰:“想你一副好样貌,哄着姑娘们都喜欢。我吃不完的醋。” 裴珩眉头一挑:“你吃醋?你要真是吃醋,本殿还长见识了呢。” “我呀,吃的含蓄,不叫你太得意。”宁芝松手抬头看他。 这会子,宁芝坐着,裴珩就站在她边上,顺手就摸她的头顶:“醋什么?本殿还有心思看旁人?” “哎,不说也罢,你不看旁人,旁人看你啊。”宁芝轻轻摇头:“不说这个了,我想去孤笼镇看看,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什么时候都可以。”裴珩说着,也坐下来:“我想……与你三叔商议,取了西桦城。” 宁芝眼睛一亮:“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你要取一个城!我亲自去吧,去找三叔!如今战事不紧张。”宁芝欢喜。 “你……这么高兴?”裴珩意外。 “当然,只要取回一座城,我们就等于是破了二十几年的局面!别看只是一座城,意义重大!”总不能一直都是人家打,他们守着吧? 太被动了。 “好,那我叫上官纪与你去吧。”裴珩不想笑的。 可是嘴角怎么也控制不住。半晌还是将宁芝猛然拉进怀里抱住。 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却不说话。 不知道怎么说。 这丫头太叫人喜欢!怎么都喜欢! 简直是太懂他的心思! 宁芝隐约能知道他的一些想法,也没说话。两个人就这么抱着好一会。 “不过,要是打西桦城的话,不能不防宋清明。就隔着一个天凌江。”虽说是天堑,可一旦开战了,宋清明真的和塔族人有来往,那也是过得来的。 “三叔和宁蕴牵制的毕竟是沥城,咱们不知道西桦城里多少人。什么情形。只要是能不叫宋清明捣乱,就还有机会。” 宁芝道。 “所以,本殿计划调六万人来。”裴珩说道。 如今他可以行使的权利很多,调兵也只是他说了就可以。 宁芝点头:“这样就好,反正宋清明那的兵力有限,一旦是有事了,岭南王也会帮一把。还有我四叔在后面,也是能出力的。” “要靠宁家了。”裴珩感慨。 当年多不喜欢宁家,如今就有多觉得自己混蛋。 是。宁家太厉害了。可是这厉害不是都拿命拼来的? 他要取一个西桦城,就需要宁家三个地方牵制…… “我还是那句话,有朝一日,天下没了战乱,宁家的将军们都愿意卸甲归田。如今他们拼命是为了大晋,也为宁家自己。以后他们如果可以,都愿意好好的退下来。”宁芝眼神真挚的看着裴珩。 她要传递的东西,裴珩都清楚。 今日宁家为大晋抗住了半数江山,来日……宁加可不可以好好的退下来? 功成身退这四个字,本来是不难的。可是对上了皇室,就不容易了。 “只要宁家不反,本殿也做不出那种卸磨杀驴的事来。”裴珩声音淡淡的,可是却很郑重。 宁芝点头:“我信你。” 裴珩又揉揉她的脑袋:“不要担心,本殿不是裴霖。” “嗯。”宁芝扭头,抱住他:“喜欢殿下。不喜欢裴霖。” “你就哄着我。使劲哄着。”裴珩捏她的脸。 宁芝也不躲,由他捏去。反正他也舍不得下手。 说定了事,宁芝次日就往孤笼镇去了。 孤笼镇招兵的事已经尽兴了大半。 陈奉见她回来,欢喜的不得了,忙与她汇报情况。 “如今已经招了七千多了,这回殿下没给咱们说具体多少。您别小看了这七千多。这可都是应您的名头来的!” “我的名头?”宁芝诧异了一下:“我有什么名头?” “嘿嘿,那就不好说了,反正这回招兵就是按着您的名头来的,大家都愿意。”陈奉笑着:“如今每天还有人来呢。” “那……好吧。”宁芝觉得很是微妙:“如今那一批人回不来,你就好好管着这一批吧。既然是循着我来的,就好好训练。” “哎,好!姑娘这些时候辛苦了,临京的事,属下没去,真是挺危险的吧?”陈奉看宁芝,心想当时听到消息吓了一跳。 “都过去了,没什么危险的,不是还有飞刃他们在么。”宁芝笑了笑:“我就在你这里呆几日,等秦毓来了,就去渭南了。跟你透露一句,很快就会有大战了,到时候孤笼镇的人,只怕也不能闲着。” “是!属下一定好好训练,争取叫他们都能早日出力。”陈奉兴奋起来。 也不问什么大战,反正如今宸王殿下掌权了,姑娘又这么厉害,这以后肯定是越来越好的。 宁芝见他这么高兴,却是想男人果然骨子里就都嗜血,听到大战就这么高兴么? 不过也好,只要有血性,就不怕灭不了塔族人吧! 第370章 孤笼镇 如今的孤笼镇,陈奉守着,其次就是李将军以及年初被提拔起来的小将孙耀祖。 就是宁芝给起名字的那个。 他对宁芝是最推崇,听说宁芝回来了,就暗戳戳的来见。 还带了一堆的土特产,都是镇里买的。 宁芝见了他就笑:“变化挺大的,如今可好么?” “多谢姑娘关心,好着呢!陈将军给我安排了不少事,都是带新来的那群人。我都跟他们说了,跟着姑娘您混,简直是最好的!他们也同意!” 宁芝失笑:“我有那么好?” “有!当然有了!”孙耀祖声音提高:“反正我就觉得您好,谁也不如您!您瞧,我那几个兄弟也夸您。叫我带来不少东西呢。不过也有我买的。”孙耀祖摸摸头:“不是啥好的,姑娘别嫌弃,尝鲜吧。” 宁芝笑着点头:“挺好,你真是变了许多,好好干吧,既然陈将军看重你,就说明你有本事。” 孙耀祖嘿嘿笑着,又说了几句话才走了。 宁芝想,我这也算是人格魅力了吧? 然后打开了一个纸包,吃里面的花生米。 还真好吃呢,用糯米粉和糖做的壳子里头包着花生。花生一吃就知道是现炒的。很香。 “嗯,挺好吃,你们尝尝吧。”宁芝招呼自己的丫头。 麦冬就尝了一个:“是好吃,花生还刚炒的吧?咱们孤笼镇那边有一片地,种的全是花生呢。” “是吗?难怪这里的人吃什么都带着花生,挺好的。”宁芝笑了笑,又拿了一颗。 她想,军中再是伙食好,也不会太好。这花生之类的东西,算是高热量,有时候可以拿来应急。 她想到了现代时候的一个东西,那个用花生和焦糖做的东西。 想到这,宁芝道:“拿纸笔过来。” 麦冬应了一声出去拿。 不多时回来,宁芝接了就开始写。 这里是有白糖的,做个焦糖不费事。白糖居然产量还不低呢。所以糖虽然贵,可也不是绝对的贵,比肉还是便宜些。 花生这东西又常见,这里是盛产。她想着如果能做出这个焦糖花生来,以后军中就可以带着。 就算是战场上啃一条,能抵着饿不说,还能快速补充能量! 何况,做出来,也是个小吃,也可以拿来卖。 写好了焦糖做法,又写了焦糖花生的做法。 至于外头那个巧克力就没办法了,不过她改成了外头裹着一层芝麻或者是糯米粉也是一样的。 写好,将这个递给麦冬:“找人拿去给镇上的吴大娘,就说我说的,不管怎么做,失败几次都算我的,势必要做出来。以后有大用处的。” “哎,奴婢这就去。”麦冬忙出去将东西递给一个小兵,嘱咐了几句。 那小兵是个机灵的,拿着单子就去找镇上的吴大娘了。 宁芝找的人也是绝了,不过次日下去,吴大娘和另一个大娘就来找她了。 欢欢喜喜的将成品拿出来了。 “俺们试了两回就成了!不难做!您瞧,做了好几样呢!” 都是焦糖花生,外头有的裹着直接就是糖浆,有的是芝麻,有的是花生碎,有的是糯米壳子的。都是两寸长的大小,很方便带着。 “你们真厉害!”宁芝笑着尝试了一个裹着花生的:“嗯,就是这样的口味。” “姑娘您才厉害呢,这样的吃食我们都没想到呢!”另一个大娘笑着夸。 “我却也不是为自己吃。这东西别看不大,吃一条顶一条呢。打仗的时候,他们饿肚子的时候多,装着一两条,抽空就能吃一口。这个吃了就算是不能顶大用,却能撑得久一点。”宁芝笑着:“正好咱们这里盛产花生。我想着你们做了拿去卖也可以,到时候大晋都知道孤笼镇有这么一个好吃的,岂不是也好?” “姑娘真是好人!”吴大娘忙夸:“只是这方子是您出的……” “什么方子,我又不为自己。只是这给军中做的,还要你们组织人来。白糖花生我都给银子。手工费你们少收点就是了。”宁芝笑着打断。 是啊,古人看重秘方。 不管是做什么,配方都是不能外露的。所以在她们看来,这就是个秘方。 宁芝却不在乎。 吴大娘和另一个李大娘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一个劲说不要手工费。 宁芝没坚持,反正该给的都会给。 后来宁家军果然人手带几条焦糖花生。至于起了多大作用不好说。但是绝对有用。 而后来孤笼镇最出名的就是这焦糖花生,就是后话了。 那时候,不光是焦糖花生,这焦糖和各种东西结合,也是孤笼镇的特色。 而因为是宁芝‘发明’了这个东西,更是叫这东西名声大噪。 说回当下,宁芝在孤笼镇呆了三日,秦毓也终于赶来。临京城没事,他们起程往渭南去了。 孤笼镇去渭南,就是半日的功夫。不过进了渭南地界,再进城,还是要走大半日的。于是刚过了渭南不久,就见宁荨来接宁芝了。 宁荨见了宁芝,感慨万千:“九妹妹,七哥给你赔不是了。” “呢?怎么一见面就赔不是?”宁芝懵了。她没装,是真的没明白。 “哈哈哈!上回七哥小看了你,问的那问题不是叫九妹妹恼了?是你七哥不好!你七哥大概其是瞎了。我九妹妹是这时间少有的女子!男人也不及!”宁荨笑着道。 “……原来是这个。七哥真能闹。”宁芝失笑:“不过我可不爱听这个男人也不及。说的男人本身就比女人强似得。”虽然这是事实…… 直到后世,男人也……女人真惨。 “好好好,七哥错了,等晚上,七哥罚酒好不好?走吧走吧,接你回去。”宁荨笑着。 宁芝点头:“有劳七哥了。” 兄妹两个一路有说有笑的走,宁芝也骑马了,并不是十分着急赶路,所以一路走的也算悠闲了。 直到夜幕降临,终于瞧见了城门。 早有人候着,战场不在这里,但是也看得出这里很紧张。 第371章 七哥 渭南算是如今的大晋边界比较小的一个地方了。比起渭北来,渭南只是渭北的三分之那么点。比左洲就更小了。 不过小有小的好处,渭南的治安就比左洲更好些。 渭南将军府门口,张氏早就等着了,见了宁芝她就训宁荨:“怎么叫你妹妹骑马了!这大热天的!” 宁荨笑着说自己的不是。 张氏早年间不怎么得宠,所以生育的很迟,至今也只有一个女儿,宁家排行十二的宁芙。 所以宁荨并不是她生的,宁荨的生母是宁浩唯一一个妾室胡姨娘。 也是宁浩最喜欢的一个女人,生育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这儿子,也是三房唯一的一个儿子。 张氏本身也不是个太计较的性子,所以过去对宁荨母子也算不错。 胡氏倒是想恃宠而骄来着,但是宁浩宠爱归宠爱,却也不冷落嫡妻。 教训了几次之后,胡氏也老实了。 于是这一家子也就这么磕磕绊绊的过了半辈子。 后来有了嫡女宁芙之后,张氏地位也比以前更稳固,胡氏也看出来了,只怕是夫人也不会再生了。 府里就她生的一个儿子了,她也实在不该猖狂。 于是宁芝就看见紧跟着的宁芙,以及后头的胡姨娘。 胡姨娘果然美貌,与宁荨倒是有些相似,宁芝想三叔喜欢的是这个样子啊。 那端庄的三婶确实不占优势了。 进了府张氏才说宁浩还在军中,一会就回来。 宁芝应了声,与自己的十二妹妹宁芙说了话,然后去更衣洗漱了。 宁芝与三叔宁浩也是多年没见了,之前爷爷过世,他们都不能回去。而就这个之前,只怕是也有六年没见着过了。 倒是四叔那,两三年而已。 于是宁芝更衣之后,喝了茶吃了点点心之后就被宁浩叫去了正院里。 大家都在,宁芝一眼看去,就觉得三叔气色不错。 比起过世的大伯来,想必三叔身体是不错的。 “三叔。”宁芝给宁浩行礼。 宁浩受了她的礼,亲手扶着她站起来:“好孩子,长大了。” 说起来,都是一样的。 从过世的宁渊起,宁浩宁江都是一样对宁芝的心疼。 他们兄弟四个感情本来就好,宁湛去世的太早,唯有留下这一点点骨血,他们常年不在临京,可是都是记着念着的。 回回叫人送东西回临京,都是有宁芝单独的一份。 从吃喝穿戴,到银票都有过。 其实除了这两年不稳定之外,之前她每年都会收到大伯三叔四叔的一份红包。 不算特别多,但是如果她只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的话,那就很多很奢侈了。 足够她买很多好看的衣料子,首饰和胭脂水粉。 所以她是知道叔伯们都疼爱她的。 “三叔好么?”宁芝对宁浩,多少是有点陌生感的。 可是到底是一家子,血浓于水,一两句话,也就习惯了。 “好,三叔好。只是没少被你这孩子吓着。”宁浩呵呵笑着。 他不像宁渊那么严肃,也不像宁江那么随和,但是性子也不错。 宁芝就也笑:“都说这个话,七哥一路都在说。” “我说是因为这是真的啊!反正你是够吓人的。”宁荨笑着过来拍宁芝的肩膀:“我之前跟蕴儿写信,蕴儿都吓着了。” “蕴儿好么?没写写信都说好……”宁芝叹气。 “好着呢,变化很大。”宁荨笑道。 宁芝点点头,心里酸涩的很,变化很大,是真的好么? “不说这些,一路累了吧?三叔叫人摆了一桌好的,先吃饱了歇会。有什么事明日一早说可好?”宁浩声音刻意放的很柔和。 他其实有点紧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看起来柔弱漂亮的小侄女。 其实理智上告诉他这个侄女也就是看起来柔弱而已,可是他看着她这样子,就觉得要是他声音大一点,说不定能叫小侄女吓着。 又想着,小侄女毕竟是没了爹娘的孩子,这些年不知道怎么艰难呢。 要是他说话的时候没顾及到,说不定小侄女会伤心。 说白了,他对自己的两个女儿都没这么小心翼翼过。 宁芝自然感受到了这份小心,心里感动的很,面上也愈发落落大方起来。 不过,宁浩还是背着她的时候重点嘱咐了张氏不能慢待了侄女。 甚至敲打了一下一向比较会闹的胡姨娘。 胡姨娘自然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也不会找宁芝的麻烦去。 何况自己的儿子与这个妹子关系还不错呢。 于是,宁芝在这里真的感受到了各种小心和……关心。 虽然别扭吧,她其实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像是对待一个瓷娃娃。 不过毕竟也知道他们的好意,不是不能接受。 相对,她更喜欢四叔家里,像是自家一样的随意,没这么紧张。 吃过了这一顿饭,宁芝就先歇着了。 说是歇着,不过宁荨也跟着来了。 于是就是兄妹两个聊天说话。 宁芝对于家里的这些堂哥,最熟悉的是宁菘。 因为宁菘回京之后他们相处的多一点。其实三个堂哥里,早逝的宁苇是最陌生的。 不过这个妖孽的七哥过去宁芝不甚喜欢,因为他总是很骄傲的样子。 不过如今倒也觉得挺好了。 说起来,宁芝始终还是跟侄子宁蕴最好。 “父亲曾与我说,二叔是他们兄弟里最聪明的一个,只是……”宁荨摇摇头:“想必九妹妹是继承了二叔的聪明吧?” “我父亲是聪明,可惜也太认真了。不然怎么会死的不明不白呢?”宁芝轻轻摇头:“我大约不全像父亲吧?公孙先生说我随了爷爷。” “哈哈,倒也像,祖父聪明还……嘿嘿。”做孙子,总是不好说爷爷狡猾的。 宁芝秒懂,就跟着笑了笑:“七哥是随了谁?” “我啊,自成一脉吧,不像父亲。父亲是个正直的,我比较歪。”宁荨不甚在意:“我觉得吧,歪一点也好,太正直了吃亏。看大伯就知道了。” 宁芝深以为然:“是啊,这个乱世,太正直的人是吃亏。七哥这样就极好。” “与你说话,倒是舒服。”宁蕴看着宁芝的脸:“咱们家孩子这么多,大约除了你七哥我,就属你好看了哈!” 第372章 怕么 与七哥逗了一会乐子,宁芝就歇着去了。 这一日基本无事。 次日早上吃了早膳,宁芝正经去书房找宁浩。 与宁浩说了裴珩的意思,又把裴珩的信交给了他:“三叔考虑一下。” 宁浩看了信,又慢慢将信装好才道:“这是好事。” “三叔是有顾虑么?”宁芝见宁浩这般犹豫,便问了一句。 “倒也不是顾虑。只是……”宁浩轻轻叹气:“也是你三叔老了,如今倒是有点前怕狼后怕虎的了。宋王那边虎视眈眈,如今又有一个姓韩的不老实。塔族人那……一直都没停战,想要西桦城,如今是不是好时机呢?” “三叔,二十年来,有过好时机么?”宁芝反问了一句。 宁浩一愣,暂时没开口。 “对于大晋来说,越是拖下去,越是没有好时机。”宁芝轻声细语的说着自己的见解:“三叔可想过么,要是裴珩不能很快的自立起来,大晋真的会亡。” “裴珩还年轻,今年生日过了也才二十。还没有子嗣。他如今不能做出些大事的话,怎么服众呢?一个左洲不能一辈子叫人记得他的功劳。虽然如今临京也好,半个大晋也好是他抓在手里了。眼前很有优势。可是如果大晋一直没有什么变化,这优势就会渐渐失去。” “毕竟,他不能只做个守城的皇子啊。大晋风雨飘摇,一旦陛下去了,谁能保证没有乱子呢?但是只要裴珩能拿下西桦城,对于大晋来说,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会是一剂强心针!会是巨大的刺激。 “如此,有生之年才能看到北方收复啊。”宁芝叹气:“是侄女想的简单了,只是……” “好孩子,你想的对。三叔不是不赞成,只是觉得难了点。可你说的也对,不走出这一步,就没有结果。”宁浩笑着打断她:“三叔不能自己说了算,总要与军中的将军们商议一二。” 宁芝点头:“裴珩已经开始调兵了,想来不用一个月,就该集结好了人。到时候左洲将如今还在攻城的塔族人击退之后,就会趁胜追击。只要胜了,拿下了西桦城,以后我们与塔族人之间的战争都会不一样。” 至少不会永远被动对敌了。 “好!年轻人有这样的宏图大志是好事,三叔不能拉你们的后腿,不要急,三叔这就回军中去!明日就有答复。”宁浩站起身笑着:“好孩子,是我们宁家的种!” 宁芝不好意思一笑,心想您是不是接着就得说我不是男孩子了? 不过宁浩没说,而是带着宁荨径自出府回军中去了。 同一时间,宁芝还在渭南周旋的时候,左洲的裴珩已经开始调兵了。还有粮草的调配之类的事情都有条不紊的做了起来。 大晋暂时还没出现粮草供应不上的问题,虽然连年战乱,但是因为这些年没有再丢掉城池,故而各个省虽然有战事,但是自己也产粮。内部经济也算是稳定。江南又是鱼米之乡,所以暂时还是负担的起。 但是再富庶,也是经不住常年这样的。 如果战事还是这样没进展,迟早也会拖垮这半个大晋。 裴珩这一次需要的粮草很多,但是还是在半个月之后如数运到了左洲。 与此同时,各地调集的人马也正赶往左洲。 宁芝从渭南回左洲的时候,就遇见了苍梧洲往左洲去的一万五千人。 顺道同行,倒是也不错。 宁芝如今名气很大了,就是苍梧洲也知道她,所以这一路与她同行,没有一点意见。 渭南的宁浩给了宁芝肯定的意见,故而这次就是宁荨与宁芝一起走,要亲自与宸王殿下商议战事。 回到了左洲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初六了。 刚过了端午节,正到了热的时候。 宁荨等人与裴珩一道去了军中,宁芝自己回了后院里,她也有很多事要安排。 一旦定下要怎么办,裴珩很快就忙起来。 宁芝没急着去军中,她在府里好生修养了几天,也就有四五天没见着裴珩等人了。 忙起来了,自然就不回府住了,住军中方便些。 宁芝将自己的事安排的差不多了之后,才跟着赶往军中。 一去了就发现军中气氛比较凝重。 既然想要拿下西桦城,自然是如今开始就有动作了。 虽然来左洲的人人马还没全部到,但是如今对西桦城的塔族人已经是很大的压力了。 就在昨日,已经不是单纯守城,而是开门追击敌人。 塔族人猝不及防之下,竟是被打的拔营三十里。 但是毕竟塔族人是很猛的,今日一早就卷土重来。 故而宁芝来的时候,就是裴珩等人都上战场了,营地里留下的人不多,伤患却不少。 宁芝没顾上别的,就带人直接去伤兵帐篷了。 如今盛夏,这里更需要人,很多伤兵治疗不及时,伤口都出脓了。 当然了,这气味也是……一言难尽。 宁芝叫人将帐篷四面直接都掀开,反正也不冷,通风对于伤患来说也是必要的。 忙起来的时间过的特别的快。 一转眼,五月已经过完,六月也已经过了一半。 裴珩在正式准备进攻西桦城的时候,在军中摆了一桌。 不能喝酒,他以茶代酒,只说了几句话。 “这一个月来,我们已经预备的差不多了,今日本殿在此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倘或你我有幸拿下了西桦城,那时候本殿再敬你们。倘或不幸,有人战死了,今日这一杯,就是离别。” 众人眼含热泪,其实都是很激动的。 他们都是将军,可是也都是被动挨打了很多年的将军。 如今终于可以主动去打塔族人了,哪里会不激动呢? 所以就算是一杯茶,他们也觉得这就是烈酒了。 “举杯!咱们同去同归!杀了扎西垂!早日拿下西桦城,以后更要哪会盛京,拿回所有大晋国土!” “干!同去同归!” 众人将一碗茶当成酒干下去,宁芝看着,只觉得也想流泪。 默默的跟着喝了一杯。 当夜,裴珩抱着宁芝:“怕么?” 第373章 同去同归 “怕什么呢?”宁芝在裴珩脖子里蹭了几下:“我们不会输的。” “要是输了呢?”裴珩摸着她嫩滑的脸:“要是我死了呢?” “我觉得不会输,你也不会死。不过要是输了,要是你死了,我会为你报仇。也一辈子不嫁人,能做多少就替你做多少。如果大晋也保不住了,我也会想办法替你报仇。”宁芝轻声说着。 要是好好在一起,有朝一日裴珩变心了,她肯定不纠缠。 但是要是如今裴珩战死了…… 她大约真的没有心情再去找一个人过了。 所以,她说的是实话。 “所以,为了我,你也好好活着。一辈子太长了,我一个人过会很难很苦的。”宁芝看着裴珩的眼睛,认真说着。 裴珩觉得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酸疼又悸动。 “傻姑娘!我哪里好!”说着,他猛然吻住了宁芝的嘴唇。 许久,宁芝终于被放开的时候,觉得自己嘴唇都肿了。 声音沙哑的与他道:“不是你哪里好,只是我喜欢你。我曾经听过一句话,说给你听吧。‘有的人说不上哪里好,就是谁也替代不了。’这就是对你的感觉了。所以,只是西桦城而已,你怎么可以死?也不可以想会不会死。咱们要做的事很多,要替我父亲报仇,要拿回盛京城。要重回皇宫。还要将塔族人彻底赶出大晋,甚至赶回他们原本的老家。最后,还要送太子殿下回盛京城安葬。我也一样要送爷爷奶奶和大伯家里的人回盛京。” “好。”裴珩心里被她的柔情塞满,再不说什么万一了。 两个人抱了很久很久,终于松开。 送走了裴珩,宁芝发呆了好一会。 其实她懂裴珩。虽然也是战场历练了两年的人了,可是毕竟他也才二十岁啊。 从临京城里任性张扬的小皇子,成为手握重兵的将军。 从守城的将军,成为开拓的将军,一步步他都走的很急很快。 没有时间叫他渐渐适应这些变化。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就是他的写照。 甚至拿下了西桦城之后,他还要在拿下某座称,叫塔族人吃不消…… 宁芝心疼他。谁也没规定男人就一定要不怕死不怕苦。 是这乱世漩涡催着人不断成长。裴珩是这样,宁蕴是这样,她自己也是这样。 其实说白了,要不是自己有过上辈子的记忆,岂不是更惶恐惧怕么? 这一想,裴珩也好,宁蕴也好,都太厉害了。 一样的被迫成长啊…… 怕裴珩睡不安稳,所以宁芝一早就叫人送去了安神汤,裴珩没有拒绝。 喝了之后,果然睡得踏实多了。 不过宁芝却没有这么好运,她没喝药,自然是担心了一夜。 劝人好说,到了自己身上,哪里不担心呢? 好在她没睡好不碍事,她不上战场。 听到了营地号角的时候,宁芝觉得自己才刚睡着不久。 可惜就要起来了。 她没有留恋温暖的床榻,忙起身。 宁则礼过世已经一年多了,宁芝也不是不能穿艳色的衣裳。 所以她今日特地换了一身大红的裙子。 不是想美,而是就想这么穿。就算是为裴珩他们讨个彩头吧。 虽然她不该这样,太子过世还不足一年呢。 但是特殊时候,实在也顾不得了。 裴珩一身盔甲,站在军中高台上。身后是上官纪等一群将军,都是一样的一身盔甲。 裴珩的银色盔甲看起来很是亮眼,昨日宁芝亲自给他擦了一遍。 他的佩剑挂在腰间,他素来是俊美的,只是经过这两年的磨砺,再加上这一身盔甲的加持,再看起来,谁也顾不得看他是不是俊美。 他是一把出鞘剑。 锋利无比,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的那一种,叫人看着就不容忽视。 等上官纪点兵结束,裴珩声音不大不小的开口:“今日站在此处,是你等信我裴珩。既然信我,今日随我便全力以赴。大晋危难日久,我生为皇子,当身先士卒!” “今日,随我拿下西桦城,来日随我收复整个北方。塔族人屠杀我大晋子民良多,此仇不报,不配为儿郎。诸位随我报这血海深仇!” “报仇!报仇!” “不死不休!” 众人高声喊起来,裴珩没有阻止,许久之后才抬手:“这么多年,我们被压着打,如今终于可以还手了。别的不多说,我们总要在西桦城里痛饮!出发!” “必胜!必胜!” 宁芝始终站在后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直到裴珩上马,才回头看宁芝:“小媳妇,等我回来娶你。给我生孩子!” “好。”宁芝笑着,点头应了。 裴珩也不再说,完全言语,都在一双眼里。 调转马头,领着他的千军万马,出征去了。 宁芝上了城门,看着他们一步步出去,忽然大声道:“你们都要回来!每一个!都回来!” 她这么喊着,眼泪再也忍不住。 连翘几个也跟着喊,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你们都要回来。 喊的人,满脸泪水。 听的人,也是满脸泪水。 每一次出征,都是生死各一半,谁敢说自己就幸运的不会死呢? 可是没有一次有人会这样喊这么一句普普通通的你们都要回来。 裴珩坐在马上,始终没有回头。他只是举起长剑:“同去同归!” 于是,小兵们都在喊,同去同归。 直到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姑娘别难过,他们一定会好好回来的。”半夏扶着宁芝。 宁芝没说话,只是远远的望着。她从太阳刚升起来开始望着,直到快到了午时,再也看不见一丁点的痕迹,才从城门上下来。 没有说一句话。 其实不是难过成这样,她直到,打仗这回事,每一次送走的人都可能看不见。 她只是不想说话。 她带着盛世太平的现代记忆来到这里,如今几乎每天都看得见死人,看得见伤的不能留下胳膊或者腿的人。 几乎要麻木了。 可是生活真真实实的继续着,怕也好,苦也好,都是要走下去的。 北方总是会收复的,只是这过程啊,实在是太累了。 第374章 猝不及防 倾巢出动,塔族人不会不知道。 可惜他们终究没有预料到裴珩会忽然这么打。 于是原本后退的三十里很快就被往后赶了五十里。 而再退,就是属于西桦城的杨树镇了。而一旦攻陷杨树镇,下一部就是西桦城。 裴珩下令先扎营,休整一日,明日进攻。 裴珩年轻,热血满满。而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却还这么身先士卒。 叫下面的人看见的全是希望和曙光。所以战意十足。 每一个士兵杀出去都是嗷嗷叫。 从十六这一日出征,到第一次攻杨树镇的城,再到最终攻西桦城。 势如破竹。 甚至左洲军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裴珩也没想到。可是事实上就是这么顺利。 塔族人节节败退,几乎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 不过稍微想想,却也不是不能理解。塔族人不擅长守城。并且二十几年压着打的老对手忽然站起来了,不仅站起来,还拿了锋利的长剑。 措手不及。 何况,塔族人这一次的战事已经进行了大半年,内部已经开始出现供应不上粮草的事了。 这时候,忽然被人反过来打,怎么可能不出问题? 而最主要的,就是没想到。 于是等塔族人终于明白过来,要死守着西桦城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还是那句话,塔族人人少,而收编来的原本大晋人组成的军队势必是不肯出全力的。 裴珩的人一边打一边策反。原本就不坚定的一部分人就彻底反了。 任由谁也不会尽力,他们甚至连在军中吃的粮食都比塔族人少。 奴隶一样的存在,凭什么要对塔族人尽忠? 而依靠塔族人自己,能有多少人? 势必是守不住城的。 七月初九这一天夜里,裴珩终于将西桦城的城门敲开。 这是大晋历史上值得铭记的一天,建文六十二年七月初九夜。这是个被史书记住了的日子。 而此时此刻,裴珩浑身是血迹,带着他的左洲军,如入无人之境。 震惊。 整个西桦城都是震惊。 太久了,西桦城的百姓们都要忘记自己属于大晋,早就放弃了大晋还能打回来。 有老者看见了穿着大晋士兵衣裳的人进了城,跪在路边大声哭。 说不出什么心情,就像是被永远遗弃了的人,本来打算就这么浑浑噩噩到死,却忽然看见了遗弃他们的人来了。 那种心情,不可置信,不敢相信,却又控制不住情绪的感觉。 裴珩他们,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之下进了城。 塔族人已经败退,如今就算是没有出城的也都赶着逃命。 而整个西桦城,破败的简直不像一个大城市。 而随着裴珩等人的到来,年纪大的百姓们渐渐都出来。年纪小的,没有经历过过去的也都跟着自己的长辈们站在门缝里看。 裴珩走了许久,在一处空旷地停住。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诸位相亲不必害怕。本殿带了足够的人来。如今西桦城已经被夺回,重新属于大晋。你们得救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们,好好的修复家园吧!本殿保你们安宁。” 起先,没有反应。 过了好一会之后,裴珩听见了陆陆续续的哭声。凄惨的,劫后余生的。 最后,几乎所有出来的百姓都哭了。 几个老人先跪下,然后大家都跪下。 “天佑我西桦城啊!” “本殿是皇二子裴珩!朝廷不会不管你们!裴氏对不住你们,叫你们苦了这么多年。” 看着这街道,看着百姓们那褴褛的衣衫,蜡黄的面容。 甚至这么大的城,竟是没多少人。 年轻女子一个都没见着,年轻男人也极少。就可知他们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有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胆子大些,战战兢兢问:“请问你们不走了吧?” 这话,叫一个大汉问出来,却叫所有人心酸不已。 “自然!以后西桦城会驻军,不可能再被塔族人占领,你们只管安心过日子!”裴珩大声道。 那大汉唉了好几声之后,也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要是早有今日,他的一双儿女也不会被塔族人弄死了。该死的塔族人啊。 裴珩没有再耽误,迅速派人将城门守住,派出六万人追击塔族士兵。 而城中残留的塔族人全部被抓住,集中在西桦城一处广场上,只等天亮就全部杀了。 不必留情,对于塔族人,裴珩没有一点心软的意思。 也许以后会心软吧,但是如今,绝不能。 被抓的也有六七千人,其中有大晋女子与塔族人生的孩子。他们是仅比奴隶好一点的存在。 却也都是奴隶。 自然有大晋的女子哭着闹着求,不愿意自己的塔族人夫君以及孩子去死。 不过,毕竟拦不住。 一定要跟着死的,裴珩也不叫人拦着。 一夜忙乱,天亮的时候,广场已经满满的都是人了。 所有大晋的百姓都叫嚣着叫杀了塔族人。 仇恨太深了!不可能原谅的。所有城中百姓都被塔族人祸害过。 血仇比比皆是,就算是没有血仇,抢夺,强迫,这些事都每日发生。 此时,谁能对这些过去洋洋得意的一等人们有好感呢? 行刑尚未开始,百姓们已经用石头之类的东西将绑在广场上的塔族人砸的头破血流了。 甚至有人当场就被砸死了。 裴珩没有太多花样,只是叫人斩首。 七千人,斩首都要很久。 他没叫人在这里斩首,而是一队一对拉出城,在西桦城的北城门外头一处沟壑处。 一队五十个,直到将这七千多人都杀了,那沟都已经填了大半。 而扎西垂的家里人,十六个,他的妻子,儿子女儿以及孙子。全部斩首将头送去了沥城。 扎西垂正是往沥城逃走了。 毕竟是大热天,尸体那么多,不处置不行。裴珩叫人在那沟里用石灰埋过,又用土埋了。而在此之前,将城里所有的塔族人士兵的尸体也一并拖进了这个沟里。 至此,西桦城终于回归大晋。 而裴珩也在这个乱世中,奠定了基础。不管是宋王,还是韩佩齐,终究都输了一步。 而乱世中,有时候输了一步,就是步步皆输。 【之所以这么快拿下西桦城不是主角光环,而是因为对面猝不及防,下一个城就不可能这么容易啦!不过加油,我芝芝和裴珩的征程是星辰大海!】 第375章 荒芜 身在西桦城的裴珩忙的几乎没有时间关注外界如何。 而随着西桦城拿下,整个大晋,以及这一整片大陆都震惊了。 如同预料的一样,一个西桦城,开启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从盛京到了临京二十多年了。而从北方开始战乱,从北方开始丢失城池起,将近五十年了。 五十年间,大晋终于不在被动挨打,大晋终于重新拿回了一座城。 裴家终究出来一个能带兵打仗的皇子,终于能带着大晋百姓,将故土收回,将百姓收回。 毫无疑问,裴珩受到了西桦城百姓的爱戴。虽然也有一部分与塔族人有了姻亲关系的人恨他。 但是多数人,还是爱戴他的。 因为裴珩已经着手,叫人将过去属于百姓们的田地重新分回去。 过去属于那些贵族老爷们的奴隶们,全部自由了。整座城,都不再是为了服务塔族人存在,他们重新拿回了自己的一切。 裴珩已经重新布防,毕竟要防备塔族人反扑。 虽然西桦城的兵马已经被打散了,可是可想而知,塔族人不可能不反扑。 对于丢了一座城来说,也许不算太大的事。可是对于大晋意义重大的话,对于塔族也是一样的。 这意味着他们不再能够彻底将大晋踩在脚下了。 虽然这二十几年来,他们已经知道大晋颇有硬骨头。 可是从未像是今日一般,被重重的打回去。被打的鼻青脸肿。 因为渭南渭北的牵制,沥城的塔族人分不出手。 过去也许还可以,可是如今,沥城的塔族人也要担心渭南渭北的兵马会不会攻城。 沥城过去对于大晋有多重要,如今对于塔族人就一样有多重要。 毕竟沥城过去了,就是盛京城了。 所以沥城的塔族人不可能帮西桦城。 而要防备的,就是沛城或者凌都。 西桦城经过二十年之后,终于对着后方的大晋重新打开大门。 能与大晋自由通行的那一天,西桦城多少人哭了。 当年因为战乱,有人死了,有人逃了。可是因为塔族人的封锁,他们不能找,不能寻。 如今终于统领来往,没多少时候,就有左洲以及附近城镇的人赶着去西桦城认亲。 多得是白发苍苍的人抱着哭。一分别就是二十来年,人一辈子有几个二十来年呢? 对于古人来说,二十年,就是半辈子了。 而此时的宁芝,更在看着军需官调配粮草。 都知道被塔族人统治的西桦城情形不会好,事实上是真的不好。 城中基本没有太多余粮,虽然贵族们的府邸都被查抄了,可是金银珠宝一时半会也不能换成粮食。所以还是要赶紧送粮食过去。 毕竟裴珩带去的十万人是要吃饭的。 而城中的乱象不是一时半会能治理好的。原本的官员都是塔族人,已经被处置,暂时是裴珩军中的人治理地方。 而已经定下的守备将军余朝是个四十余岁的老将,原本在苍梧洲任职,这回也是带兵过来的。裴珩看重他,也预备叫他管理西桦城。 而太守一职,是朝中推荐的一位,叫黄志文的。这个人,是过去宁则礼的人之一。 裴珩没有拒绝,因为这位黄大人治理地方是很厉害的。 故而从明州调任过来。 而下面其他官员里,有宁芝安排的两个自己人。其余的都是从别处调任来的。 当然了,宁芝这两个自己人,也是一样调任来的。 距离宸王的令发出去也要时间的,各位官员要到任需要时间。所以如今西桦城里,只能是裴珩主事。 一江之隔的宋王本来是等着西桦城与左洲军战事胶着的时候出手的。 却不料他根本没机会。一来左洲还有人牵制他,二来,裴珩动作太快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西桦城已经易主。 宁芝是跟随军需官一起去西桦城的。 她从未踏足过这片土地。第一次来,就被这里的荒芜和穷苦刺着双眼。 明明全是良田,可是都没有人种。 这已经是七月半了,很多粮食都能收了,可是这西桦城大片大片的良田却只生长着荒芜的杂草。 路边有随处可见的孤坟,没有规矩,杂乱不堪。 而孤坟还是好的,沟壑中,还能看见白骨…… 甚至宁芝还看见了一个头骨,被风雨侵蚀过的头骨,白的刺眼。与一边的破烂石头混合在一起。种种迹象说明这里的人,人命是多么不值钱。 塔族人擅长放牧,人死了的死了,跑了的跑了,但是牛羊还在。 原本该是千里沃野的地方,竟是有一群一伙没人管了的羊。四处散开,到处吃草。 而偶尔有一两个衣衫褴褛的百姓,远远看见了车队,就先跪下来。 姿态卑微,浑身颤抖。 宁芝说不出话来。她是听说过的,塔族人们路遇大晋人,有时候直接就用弓箭射过去了。 或者用鞭子抽,反正他们就连遇见了都不许。 他们存在的地方,没有他们的同意,没有大晋人可以涉足。 “叫那两个人来。”许久,宁芝才指着人。 宁芝叫运粮的车队继续走,她与她的侍卫停一会。 那两个人一老一少,看起来像是父子两个。 一个花白头发,瘦的很可怜,一个看着年轻些,可是也一样瘦的厉害。 两个都是惶恐万分,可是又带着不解,毕竟塔族人们不是这么穿衣的。 可是他们忽然见了一队一队的兵马,也是惧怕的。 “你们两个别怕,我们是大晋人,你们怎么在这里?”李执声音放低问。 父子两个二话不说先跪下,老头抖着嗓子回答:“回老爷的话,我们我们是放养的,是……是达姆老爷家的羊……” “什么达姆老爷?不就是塔族狗么!”一个年轻的侍卫哼了一声。 老头低头,吓得浑身筛糠似得抖着,哪里敢接话? 骂了达姆老爷,会死的。 “好了,你这羊放了几天了?回去过么?”宁芝问。 老头不敢抬头,只是战战兢兢:“回……回姑娘的话,回去了,达姆……达姆老爷他们不在镇子上了……” 第376章 力量 “那就对了。我们是左洲来的,你该知道,西桦城已经被大晋拿回,你的达姆老爷要么是跑了,要么就是死了。以后这里不再是塔族人的天下了,不必害怕。”宁芝淡淡。 年轻的那个猛抬头,看了宁芝一眼之后,又被她绝色的容貌吓了一跳,忙又低下头。 半晌才敢问:“真的……真的死了么?” “是不是真的死了我不知道,反正他们不敢回来了。你们放了多少羊?”宁芝问。 “回……回姑娘,六十一只……羊圈里还有二十几只小羊。”老头忙道。 “哦,你们是父子么?”宁芝又问。 老头忙回答是。 “家里还有什么人?”宁芝继续问。 “回姑娘,家里没有了。就是我们父子两个,我们本来也不是这里的人……”老头这会子感觉到了种种诧异,心里有种隐秘的感觉,不太敢确认,却有点兴奋。 他们自然知道西桦城大战,只是这里距离城里还远着呢。他们也不具体知道。 但是达姆老爷家这么多天没了人,只怕是跑了吧? 他们……是不是就自由了? “你们这里,还有羊么?或者牛和马?”宁芝再问。 “有!有!我们镇子上许多羊,都是……都是那些贵族老爷家的,都是……都是我们这种人放的。”年轻的那个也感觉到了不同,所以说话都比刚才要欢快些。 “好,既然是这样,我给你们安排个活计吧。”宁芝笑了。 “以后没有什么塔族贵族了。我们大晋人就是自己的贵族。你们呀,联合起来,将这些羊都给我赶去西桦城里去吧。咱们的将士们劳苦功高,该犒劳一二。至于你们,有几个人,回头我就给你们一人十两银子,你们看如何?” 十两是不多,但是也够一个人活两年的。 他们拿了十两,就可以做个买卖。这里的田地大量空着,之后都要分给他们的,所以这不是抢夺。 毕竟羊是吃的完的。 “咱们大晋的田地好好的,不适合养什么牛羊。以后都不养了。你们这里的田地也会分下去。来年就都有地了。以后日子就会好过。你们记住我,我姓宁,宁九。到了西桦城。就说来找我。”宁芝笑了笑,又对连翘道:“拿些干粮给他们吃吧。” “姑娘!姑娘!”老头忽然磕头:“真的么?是真的?这……这以后真的可以种地了?” 老头过去就是农户,自然知道这好地不该长草放羊。 “自然是真的。你看见了么?我们是干什么的?运粮食去西桦城啊。老伯不必如此,以后好日子多着呢。回去与镇子上的人说说。你们呀也不必着急,好好的杀几只羊,自己乐呵一番吧。”宁芝笑道。 那年轻的几乎等不到自己的爹说话就忙道:“我……我赶着这一群养跟您走!镇子上的事,叫我爹去说!这就可以走!回头你们就吃上了!我……我还参军,我有力气,我可有力气了!” “不必着急,先回去吧,西桦城的路你知道怎么走吧?慢慢过来就是了。”宁芝笑着摆手:“好了,不必着急,我在西桦城等你们。” 说罢,宁芝就叫人走了。 父子俩跪在路边,愣了好久好久。 等人都看不见了,他们看着放在脚边的食盒,才知道这是真的。 然后抱头痛哭起来。 反正也不能比如今的日子更差了,有什么不信的? 要是人家是抢的话,杀了他们也不费劲,那么多人,随便赶羊走了也可以啊。 所以他们根本不怀疑,那么美的天仙,怎么可能做坏事呢! 父子两个吃了宁芝给的东西,然后赶着羊回了镇子上。 镇子上有年纪更大的,有见识的,很快就明白了宁芝是哪家的,他们是清楚的,这渭南渭北可都是宁家人守着呢! 宁家的姑娘来了,姑娘都敢出门来西桦城,那还不是西桦城已经收回来了? 当下,哪里还有怀疑? 毕竟他们日子过的都太苦了,勉强果腹而已。放羊的人们都八百年没见过荤腥儿了。 当下,就杀了几只羊,好好吃了一顿。 次日起,镇子里但凡是有力气的,就出来赶羊了。 小羊走不动,就用板车拉。老老少少浩浩荡荡的往西桦城去。 他们其实不图银子,只要是天地能分下来,他们就感激不尽啦! 宁芝到了西桦城的时候,是夜里了。 裴珩根本忙的不见人。见到裴珩的时候,已经是半夜里了。 不过是单方面的。 宁芝也赶路好几日,累的不行,睡着了。 不过她是故意睡在了裴珩的屋里的,不然还是见不着。 裴珩看着榻上睡着的丫头,心柔柔的。 桌上的油灯如豆,昏黄的灯光距离榻上还有一截。 宁芝的面容就这样看不清楚,只是美好的侧脸叫裴珩看出一个莹白的弧度来。 他走近了几步,见宁芝抱着枕头睡得很甜。 然后,裴珩也不去更衣,就这么坐下来,看着榻上。 丫头睡得很好,看起来是累了。他也很累。 可是看着这样的丫头,就觉得似乎不累了。 这一个多月的所有事都似乎真的过去了。丫头在他身边,他无端觉得自己多了很多力量。 也就是这个丫头了,不管多远,都来找他,都来陪他。 裴珩靠在床柱上,隔着一层白纱就这么看着宁芝。 看了不知道多久,他其实知道自己迷迷糊糊也睡着了,可是好像还是看得见宁芝。 灯油终于耗尽,屋子里回归一片黑暗。 然后不知又过了多久,裴珩听见了鸟鸣声。 再然后,太阳与黑暗撕扯,终于脱离了黑暗,跃出天际。 裴珩睁开眼,晨曦中,丫头的面容美的不像是真的。 可她又是真的。 多美的丫头?多好的丫头?是他的丫头。 他心里被填满,觉得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一个人,叫他将内心填满了。 他掀起了纱帐,在宁芝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才起身洗漱去了。 丫头一会就醒了,别叫她看见自己这么邋遢吧。她是会心疼的。 而睡梦中的宁芝,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已经想了这么多。 第377章 小天仙 于是,宁芝睁眼,就看见了穿着一身银白长袍,玉冠束发的俊美未婚夫。 第一眼就看见这样的裴珩,宁芝心情瞬间就好了。 “好看。”她懒懒的蹭了一下床榻:“太好看了。” 裴珩笑了出来:“看的满意了?” “满意,特别满意!”宁芝忽然坐起来:“连翘我要漱口!” 门口连翘哎了一声进来,伺候宁芝漱口。 一吐掉了漱口水,宁芝就猛然抱住了裴珩:“我香香的了,可以亲你了。” 说罢,不等裴珩有反应,就亲上去了。 她里衣松散也不管,一头长发随意的洒在裴珩身上,只是死死的搂住裴珩的脖子亲吻他的嘴唇。 唇齿交缠,裴珩哪里能不动容? 他抱住少女的腰,将她从被窝里拉出来,抱在自己怀里亲吻。 连翘刚才就差点叫出来。捂着嘴红着脸跑了。 门口半夏见她这样,也捂着嘴笑,两个人走远些笑。 屋里,两个人亲吻的昏天黑地,许久许久之后,宁芝才喘着道:“不仅好看,还好吃。好好吃。” 裴珩被她撩的浑身都……反正不对劲。只能死死的将人抱紧:“坏丫头。” “今晚是不是摆宴?要给你庆功对不对?”宁芝将头埋在裴珩怀里问。 裴珩点了点头:“苦了这么久,该庆祝一下了。” 宁芝都赶到了,自然该来赴任的人也都到了。 这时候摆上庆功酒,正好正合适。 虽然将士们要守着城,不能喝酒,但是吃顿好的是可以的。 两个人终于不再腻歪,这一天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一起吃了早膳,宁芝随着裴珩去办公。 这里的人多数都还是左洲来的,所以对她一点都不陌生。 她此次随着军需官来,除了粮食是军需官带来的之外,宁芝自己还带来不少东西。 腊肉,酱菜,火腿等南方的东西,她叫人拉了几车来。还带来了不少药材。 大多数的将士们都素的不行了,见了这些自然是欢喜,哪里不感激宁芝呢? 所以对她的态度都好的不行,这位九姑娘做的都是细微的事,可是都在点子上呢。 一忙就是一上午,宁芝都跟着处理了不少事。 今年是不行了,但是今年一定要将土地什么的分出去,这些事自然该是太守做的。 不过裴珩如今既然在,也是要过问的。 而眼下最大的问题不是将士们没吃的,而是整个西桦城百姓们都要面临灾荒了。 也不知道过去他们怎么过冬。 而这一年,显然是艰难了。 这里是北方,比左洲还要北方的北方,冬天又是饿又是冻,要是不能妥善安置,只怕是要死不少人。 城中那些所谓的塔族人贵族的家都抄了,金银首饰自然罚没入了军库。 粮食集中起来,可惜没多少。 而宁芝也发现了,西桦城的城中没什么牛羊,但是下面的村镇里,很多牛羊都是塔族人叫大晋人养着的。 数量还不少。 “这些倒是也可以换粮食,只是这活物毕竟是活物,赶去了临京这一路上不知要死多少呢。”宁芝道。 黄大人点头:“正是啊,依着下官看,就近处理吧。下官一路来也看了,这西桦城哪里是放牧的地方,不是糟蹋了么!” “正是如此,我这一路来,也是这么看的。这里明明该是千里青纱帐的。塔族人真是糟蹋了。”宁芝摇头:“不如这样,如今也不急,先养着一部分?等到了天气冷一点,就叫他们往大晋里头赶。江南地界过年都是要囤肉的,定下个规矩,用肉换粮食也可以。今年如今到明年秋收之前,是肯定要派发粮食下去的。依我看,白给也不行,这么大的地方,白给给不起。” “正是正是!九姑娘说的极是!”黄大人忙应和,他也是这么想的。 这和受灾了不太一样。 西桦城这些年成了这样,是因为塔族人不会治理啊。 且不说牛羊不能拿来做日常饮食,就算是能,那也不够啊。 白糟蹋了多少好地,也不知多少年才能恢复过来呢。 至少如今起,到来年秋天,这里都是缺粮食的。 “这里咱们抄家的不少,金银首饰倒是多,可惜一时半会也不能换成粮食。如今处处都是战火,最是缺少粮食了。”宁芝皱眉:“打仗烧钱,虽然西桦城是咱们的,可是无限供应粮食是肯定不行的。我看啊不如这样,如今就叫下面的村镇的人自己分地吧。定下个规矩,一家不能超过多少,自己拿了多少地,就必须种上粮食。要是多拿了却种不来就要罚钱。如今虽然已经是七月里了,可也不是全然不能收获什么。总有还能种的,叫他们赶紧种,赶着入冬,还能收获些,也不必上缴,够自己嚼用也不错。” “九姑娘说的是,只是……怕如今这政令出了,百姓们也不敢做。”黄大人犹豫。 “倒也是。一时间,他们也不敢接受这些事。”谁还不怕塔族人又打回来呢? “不过总有人敢,哪怕十个人里有一个人做了,那也是收获。多与少,总是能救几个人命的。然后咱们从外头买粮食来,低价卖出去。这个低价可以是超级低的价钱。这一来,免得有些好吃懒做的专等着领粮食。” 西桦城是很惨,可是再是惨的地方,总是也会有些不上进的人不肯好好劳作的。 这里的人有二十来年没好好种地了,自然是会想着偷懒的。 但是如果花钱买粮食的话,他们自然心疼。 因为宁芝知道,西桦城的百姓,经济上不可能富庶的。 黄大人点头,一边的幕僚们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着,时不时的下笔记录。 宁芝多数时候不说话,只是听着,黄大人问她意见的时候,她就说几句。 而距离不远,同一个屋子里,裴珩正在处理军中的事。 他们离得不算远,要是凝神,就听得见对方说什么。 就这样和谐的做事情,裴珩空了一下的时候,扭头看着自己的小未婚妻与人说着这些事。 时而听见几句,只觉得小未婚妻真是个小天仙,好得很呢。 第378章 分裂 等大家的事情都做完了,已经是黄昏时候了。 裴珩起身:“晚上摆宴,这会子就先都歇歇吧,事情多得很,不是一日能做完的。” “是,臣等也得缓缓,哎呀这一天看着这些笔墨,头大了。”黄大人笑呵呵的。 宁芝起身,也揉揉脖子,她也跟着写东西,也蛮累的。 他们如今暂住的是一处比较新的府邸,原来的一个塔族人官员的宅子。 塔族人官职分配没有那么细致,将军就是这城里最大的官员,但是那宅子里死了不少人,裴珩不乐意住。 这宅子,听本地人说,是扎西垂的兄弟的宅子。 不算太大,但是好在干净。 这会子他们都在前院里一处很大的屋子里议事,其实这房子也改造过了,至少大晋的建筑里,没有这么大一个厅。除非是皇宫里。 而晚上的晚宴,摆在了广场上。 除了守城的将士们之外,裴珩今日宴请所有人。 甚至这城里的老人们,都请了五十个。 宁芝和裴珩换衣裳,裴珩也就是银白长袍,宁芝换了一身浅紫色裙子。 打扮的精致美丽。然后一起往广场上去。 这里距离广场很近,走一小会就到了。 所以没有骑马,也没坐车。 到了广场上,天已经要黑了,火把点起来,广场上很是亮堂。 桌椅已经摆好了,请裴珩和宁芝上座后,众人也依次落座。 那五十个老人就都坐后头,他们换了衣裳,虽然都不算太新,但是平整。 别的都不说,就说能光明正大的坐着与众人吃顿饭,他们就已经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东西。那是尊严。 是丢失了几十年的尊严。 他们终于不必看见了当官的就马上下跪,也不必看见了高人一等的塔族人就要避让。 他们也可以穿着板板整整的衣裳,坐在这广场上,吃一顿饭。 心里是高兴的,可是他们都在抹眼泪。 裴珩举杯:“来,本殿敬诸位一杯。此次我们能迅速拿下西桦城,是你们的功劳。本殿感激不尽!” 众人忙说不敢,举杯将酒喝尽。 “再来!”裴珩亲自倒满:“这一杯,本殿还是敬你们,拿下了西桦城,守住它更难。守住了,叫它繁盛起来,也很难。希望以后,看得见繁盛的一个西桦城。” 众人应和,再次满饮。 裴珩倒了第三杯,举起来,对着那几桌老人。 “本殿敬你们。这些年你们辛苦了,本殿替裴氏皇族给你们赔不是。以后不再叫你们吃苦。今日,你们代替西桦城百姓听我一言。只盼日后,我们一道,将这城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五十个老人忙起身举杯,战战兢兢却又激动的应和着。 他们的声音不争气,面容很惊恐,眼神也飘忽,可是都喝了一杯。 不管怎么说,都是好的开始不是? 等裴珩三杯喝完,宁芝举杯:“这杯我敬你,殿下是皇族的骄傲,是大晋的骄傲。是我的骄傲。” 裴珩勾唇,他此时心情极好。 自然接受了自己的小未婚妻这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再满上一杯:“我也敬你。这几年你跟着我,吃苦受累,操劳颇多。你的好,我都记得。今日我当着在座诸位感谢你。得此佳人,是我裴珩的福气。我永远记得。” 宁芝也笑,与他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上官纪紧接着起身:“属下也敬九姑娘!九姑娘劳苦功高!实在当得起。” 宁芝也不客气,就喝了。 然后是众人敬宁芝和裴珩。 最后终于不再喝酒的时候,宁芝大约已经灌进去十杯了。 她喝的是果子酒,很淡,可是再淡也是酒。已经是昏沉沉了。 裴珩还想喝,但是他是将军,还是叫人收住了酒。 只有那五十个老人那边,因为喝了酒,放开了,哭的哭,说的说,有的举杯去敬周边坐着的将军和小兵。 竟是将这二十来年的憋屈缓缓的释放出来。 、最后,大家都在闹,宁芝牵着裴珩的手往回走。 走了一会,她说走不动了,裴珩就背着她。 她趴在裴珩的背上,轻声细语的问:“我的生辰礼物呢?” “准备了,对不住你,今年也没陪你过。”这几年,竟是只有去年陪她过了及笄。 可惜去年,她也不可能笑出来。 “我没嫌弃你。你拿下了西桦城,我就比得了什么礼物都高兴。然后,你拿下了西桦城,我也该送你礼物是不是?”宁芝嘻嘻笑着,蹭他的脖子:“我也准备好了,一会就给你。” 裴珩嗯了一下,背着她缓缓的走。 因为路不远,很快就到了地方。 下了地,宁芝就拉裴珩:“我要和你一起睡。” 裴珩脸红了一下,玄雷几个忙低头当做没听见。 “嗯。”裴珩自然是应了。 宁芝就笑着,本来他们两个的房间隔着不远,宁芝摇摇晃晃的说要去洗澡了,一会就来找他。 洗白白什么的,裴珩只当自己没听见。 丫头大了,越发会撩人了。 裴珩回了屋里,看着丫头铺床,两床被褥,他看着就觉得脸烫的厉害。 就在他觉得坐不住的时候,宁芝进来了。 她裹着一个大大的红色斗篷,长发柔顺的披散着。 站在那里,似乎哪里不对,浑身上下,带着叫裴珩不安,却有跃跃欲试的感觉。 裴珩觉得自己嗓子干涩的厉害,竟是连吞咽都费劲了。 宁芝走近一步,看着裴珩:“我好看么?” “好看,没有比你更好看的。”裴珩觉得自己分成了两半。 一半坐在这里心神摇曳,一半还能淡定的回答小未婚妻说话。 “你会娶我么?”宁芝歪着头问。 “自然娶你!不然娶谁?”回答这话的时候,裴珩没有恼怒,因为他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深刻。 甚至觉得自己的分裂更严重了。甚至不能控制! 他坐着的姿势有多镇定,分裂出来的那另一半就有多摇曳。 已然是控制不住了,整个人都叫嚣着将小未婚妻拉过来,拉过来…… 却不知道拉过来做什么…… 第379章 吃掉 宁芝对着他,缓缓一笑。 美的如梦如幻。然后,就在裴珩愣怔的时候,她将斗篷打开丢在一边。 内里只有一条亵裤和一件红色的肚兜。 她莹白的肌肤在灯光下似乎镀上一层暖光,细腻无比。 她赤脚走了过来,站在裴珩面前:“我把自己给你做礼物可好?只是这礼物,你要珍惜一辈子。” 裴珩喉结滚动,茫然的看着她。 他喝的不算多,可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醉了。他清楚宁芝要做什么,也清楚自己该如何回应。可还是带着懵懂。 这一切来的突然,他没明白。不过,再是不明白,也抵不住内心的渴望。 对宁芝这个人的人渴望。理智的部分越来越不理智,而原本不理智的那一部分更是疯狂。 伸出手的那一瞬间,他觉得分裂的两个自己再次融为一体。一样的疯狂。 “不要闹,你……你还小……”裴珩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话,言不由衷。 甚至眼睛都不能从小未婚妻的身上挪开。 “我过了十六岁的生日。不小了。”宁芝笑了笑,伸手摸上他的脸:“要了我之后,还珍惜我么?” 其实这话,不必问的。他们之前,岂会是这么单薄的关系? “芝芝……”裴珩尽力忍着。 他是一个健康的男人,没有宁芝的时候,也是有侍妾的。 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童子鸡。 可是自打有了宁芝之后,他素了三年了。 二十岁的男人,正是最渴望这些的时候。纵然他成日里打仗,可是并不是不正常。 此时此地,他艰难的控制自己,可是从小未婚妻身上传来的热度,气味,都叫他疯狂。 “裴珩,我喜欢你。愿意与你做一切事。十六岁,与你同塌而眠,十八岁为你生孩子。不管能不能大婚,都愿意。你愿意么?”宁芝坐在他腿上,抱住他:“告诉我你愿意么?” 裴珩没回答,一瞬间,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此生就是她! 既然此生就是她,还回答什么愿意不愿意?就是她了呀! 将她猛然抱住:“好丫头,不要后悔!” 然后就吻住她的嘴,再没有给她后悔的机会。 当然,宁芝不后悔。被他抱上了床榻。 裴珩当然急切,恨不得一口就将娇俏的小未婚妻吃掉。 可是他不敢,不敢动作太大,不敢用力,生怕娇嫩的小未婚妻吃不住。 也是啊,她这样一个小美人,如玉如水,说一句重话都怕她散了,哪里舍得用力呢? 于是,他吻得越发轻柔了起来,抱着她的身子,却也没有乱动。 还是宁芝主动,趁他没注意,将他掀翻趴在他身上:“给你吃你不好好吃,那我把你吃掉算了!” 她一双美丽的眸子里,有笑意,有爱意,有依恋,也有情欲。 面对这样的美人,裴珩怎么可能一直忍着? 便搂住她的腰翻过去:“乖些,还是被吃了吧。” 他出口,满满的沙哑。 灯如豆,直到那如豆的灯光都没有了,床榻上还有亲昵的声音传来。 一夜未曾停歇。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裴珩才堪堪停住,将小未婚妻抱在怀里,抚摸着她滑嫩的后背不说话。 宁芝昏昏欲睡,倒也没有多少难受。该疼的疼过了之后,只剩下了累。 “我今天什么都不做了,就睡觉。”她声音带着黯哑,听得出累。 “好。”裴珩声音也黯哑,却带着满足和怜惜。 是满足的,与自己喜欢的丫头,自己未来的嫡妻做这种事,一夜的水乳·交融,当然是满足的。 而想到自己的小未婚妻第一次,就充满了怜惜与爱意。 “等大哥的孝期过后,我们就大婚。”裴珩轻声道。 宁芝哼哼了一下,自己滚了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以前也想过,你与我在一起更看重什么。然后就不想了。我对自己有信心。什么时候大婚都一样。” 她自信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而不是单纯的什么政治婚姻。 “我不会负你。”裴珩抱紧她,声音坚定。 是的,他不会负了她这一片真心。 她这样的女子,哪里还有第二个呢?就算是还有,在他眼里也不会有了。 宁芝没再回答,她只是勾着唇闭眼睡觉了。 裴珩也闭上眼,一夜不睡,他也累。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其实很热。 可是年轻的男女们,总是能用爱情打败很多事。比如炎热,比如寒冷。 窗户开了缝儿,清晨的微风吹进来,吹着窗幔轻轻晃动。 两个人抱着,睡得一样甜美。 绝美的两个人,一个俊美张扬,一个明**人。睡着了之后,都带着叫人喜爱的稚嫩。 可是他们搂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无坚不摧。多合适的两个人啊。只怕是这世间都不可能再有一个人在她们中间了。 而熟睡中的两个人不知道,他们只是这样挨着,靠着,两颗心一起震动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珩醒来,将怀中的小未婚妻又搂紧了些,然后亲了亲。 太热了,他也知道时辰不早了,不起来不像话。可是这床榻似乎是有了钩子,勾着他起不来一样。 这实在是在军中,不然他真想不起来。 再是感叹,也只能起身。 他一起身,宁芝就长叹一声翻身躺着。 虽然人没醒,可是也被身边热源离开的瞬间凉爽舒服了一下。 裴珩轻笑,索性将她身上的毯子掀在她肚子上了。 丫头穿着肚兜呢,别晾着肚子就是了,天太热了。 宁芝翻身,将雪白的后背露出来。 后背上有些红红的印子,裴珩只看一眼就不好意思了。 然后只能下地,再看下去,心猿意马,要遭。 起了身,回头却还是要看看宁芝。他想,小丫头这么好,他还得对她好一点,比以前更好些。 以前还是不够好。 睡梦中的宁芝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没什么知觉的睡着。 【成功吃掉,撒花!想要肉的小盆友,歇了吧,不可能的……上头恨不得盯着不许牵手!我也是服气的。大约我们都是看一眼就怀上了。不需要肢体接触的。】 第380章 失踪 临京城。 梁家出了事,是七月十四这一天夜里。 明日就是鬼节了,所以十四这一天夜里,府里早早的就都歇了。 这一夜,桃娘也没去伺候梁楚晗,桃娘这些日子不大对劲,像是病了,也像是怀孕。 而次日起,小厮就发现,梁楚晗不见了。 是真的不见了。 什么都没丢,只丢了一个大活人。 报到了后院里,宁菱只是笑了笑,摆手没说话。 甚至没说找不找的话,随意吧。 反正她早就有了准备。 宸王殿下和九妹妹将西桦城都拿下来了,裴霖之流还有什么出息?梁楚晗素来是个会权衡利弊的人,大约是他觉得大势已去了吧? 这几个月一直困在府中,他大概早就想走了。 如今走了也好。走了……她也能安心过日子。 午膳时候,她将所有人叫齐。 “老爷不在府里了。”她开口。 众人听了这句话,都是一惊,面面相觑。 “这府里,以后主人就是我了。”宁菱继续:“把门口的牌匾摘了吧,以后就挂个宁字。是我宁菱的府邸了。” 在场的奴仆里,有那么几个是对梁楚晗忠心的,一个年老的还是梁家原本的人,自然不依。 “夫人,这不妥吧?” “你觉得不妥的话,就出府去吧。庄子上住去吧,我给你银子。也保你一家子无忧。”宁菱淡淡的。 那人一愣,也生气起来了:“老爷暂时不在,您怎么能就……就把府里的牌匾都改了呢?这……您是要做什么?出嫁从夫您……” “梁楚晗不再是玄衣卫指挥使的那一刻起,这个府邸就属于朝廷了。”宁菱打断他:“因为有我,这府邸还留着。如今,他既然不愿意呆着了,我改了牌匾有什么不对么?” “今日起,这府里就是我做主。愿意留下的就好好做你们的事。有我宁菱的嫁妆,府里也只会兴盛,不会吃不上饭。不愿意留下的,梁家原本的人都有赏赐,我管你们到死。其余人就去账房领三个月的银子走人。” 她素来是个柔弱的,不太黑脸的。 可是她一旦硬气起来了,就连刚才说话的老头也不敢开口了。 毕竟还是留下好,万一老爷回来了呢? “桃娘最近身子不适,好生养着吧。要是病了就看病,病好了想嫁人我安排。要是怀孕了,就好好待产。” “夫人……”桃娘跪下,脸色难看至极。 “不必如此,你要是怀孕了,生出这个孩子来,我不与你抢。我还庇护你们母子。我宁菱要孩子,自己会生,不至于抢你的。不过你要是还想嫁人,我替你养着,替梁家养着可以。” “夫人……夫人……我……奴婢愿意跟着夫人。”桃娘忙道。 她这几个月,早就看透了。 夫人是个好脾气不假,可是那是没逼到极致。 如今不就看出来了么?宁家人,哪里有真的柔弱的? 逼着他们,个个都能心狠手辣! 这几个月,夫人就没去看过老爷一眼。可是当年也是知道,是夫人喜欢老爷,坚持了许久才嫁过来的。 可是嫁过来了,该伤心了的时候,就一眼都不看了。 老爷会不会回来谁知道呢,就算是回来了,府里又是什么情形谁知道呢? 她不过一个连妾室的名分都没有女人,一辈子求的不就是生孩子么? 如今她自己知道,就是怀孕了,等生了孩子,只要夫人容得下,她何苦等一个男人? 带着孩子好好过不好么? 瞧夫人的意思,虽然对老爷无情了,可是还愿意叫梁氏留后! “好,既然你愿意,我也不亏待了你。回去歇着吧,你们也是,留下来就好好做事。要是今日留下来了,却不好好做,那就试试我这个好性子的人有没有脾气吧。”宁菱摆手,淡淡的。 众人都是心有戚戚,忙应了是出去了。 “姑娘……”宁菱的丫头担忧的叫。 “嗯?不必担心我。我心里自有我的想法。过几年吧,不就是再嫁么。”宁菱笑了笑摆手:“靠着宁家呢,我就是不嫁还能过不好么?我缺什么?”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也确实说不出缺什么来。 一个婆子拉了一下丫头,示意她不要说了。 婆子心里叹气,如今先别劝了,过段时间再说吧。 宁菱不着急,她只是去了书房,将这件事写信告诉宁芝而已。 梁楚晗啊,她是给了机会了,那人心里就是没有她。就这么走了。 既然是这样,她何苦将一颗心交给那么一个人?走了就罢了。只当他死了就算了。 梁楚晗失踪,梁府改头换面的事,很快就在临京城里传开了。 不过,一个早就失势的梁楚晗是死是活谁管呢? 所以私底下笑话的,说闲话的不少,可是明面上,只当是没有这回事。 只是宁菘两口子来了府上看望,他们担心妹妹。 不过,宁菱状态很好,比起几个月前,她如今可是容光焕发。 是真的想开了。 宁菘两口子见她好,提着的心也就落回了肚子里。 至于梁楚晗么,死了算了。 而梁楚晗自然没死,他这几个月里,再三考虑要去哪里。临京不能留下来了。 他知道,其实自己愿意低头的话,宁家也还是能呆的。 可是只要想起要对宁家低头,就像是要杀了他一般的难受。 他受不了。 于是终于,在一封信的召唤下,他决定了去哪里。 利州实在没什么优势了,所以宋王一封信,他决定去江东。 宋王已经是景帝了,这世间乱的很,谁知道几年后是什么情况呢? 宋王看重的是他这几年做玄衣卫指挥使?还是宁家女婿他心里清楚。可是再艰难,也比对着宁家人低头好。 他实在不想耗费自己的大好年华,在临京城里了。 走的时候,他一点都不遗憾。想起嫡妻宁菱的时候,心里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被他果断的摒弃。 走的干净利落,走的像是从来没来过。 至于桃娘之流,他根本就从未在意过。或许终有一日会回来吧,反正如今,他一天也不想呆着了。 第381章 小娇妻 西桦城,短暂的亲密过后。 裴珩也好,宁芝也罢,都忙的厉害。 宁芝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每天被黄大人的人请或者是找。 倒是扎扎实实的做了些事。 她并没有治理地方的本事,但是得益于她超前的一些知识和见识,偶尔提出一个意见或者看法就叫黄大人很是受益。 所以渐渐就习惯了一议事就找她。 西桦城百废待兴,根本没有人提出意见说一个女人不该议事。 而是恨不得每天叫宁芝不要走。 于是,裴珩终于将布防之类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一扭头,发现小娇妻比自己还忙。 是的,自打那个啥了之后,他就默默的把心里的那个称呼从小未婚妻换成了小娇妻…… 正好这一日,那天宁芝路上遇见的淮镇的羊倌儿刘老汉父子以及镇上好多人到了。 有人来报,宁芝笑着叫人开门放人进城。 “别的先不说,这几日给城里的将士们改善伙食了。”宁芝说着起身去了。 羊没进城,城外一处地方放着,赶羊的也没都进来。 派了几个人进来了。 他们如今是彻底没怀疑了,这城里都没有塔族人了。 虽然实在不习惯,但是感觉不坏。 虽说自古民就是民,官和兵总是高人一等的。 大晋的官兵也是一样高人一等。 进城的时候,他们也一样被白眼,被瞧不起。 可是这与过去全然不一样。他们今日被城门口的官兵盘查,心里都轻松的多。 毕竟大晋的官兵们不会挥舞鞭子,不会叫他们随便磕头。 说到底,再是高人一等,他们也感受到了保护。 正是这些人,将塔族人打走了,打走了之后。他们就只是军民有别,而不是下等人了。 毕竟这些人与他们是一样的,都是大晋的人嘛。 瞧见了宁芝,几个人忙跪下问安。 宁芝笑着摆手:“你们可来了,等你们许久了。” “今儿就可以叫这里的人开荤,你们带来多少牛羊马匹?多少人来的?都与这位李大人说说。还有好事叫你们做呢。”宁芝笑道。 一群人都高兴,刘氏父子还给宁芝塞了一大包的干蘑菇。 这就是他们能拿出来仅有的东西了。 宁芝笑着叫连翘接了。 刘老汉与镇子上的人去将他们带来的牛羊马匹登记过,然后来了几个人就领了几个十两银子。 最后他们临走被告知回去将土地休整能种什么就种上的时候,几个老头都是当场下跪哭泣。 他们是农民,有地种就是最大的希望和盼头。 哪里不高兴? 当下就表示能种!就算是收的少,到了入冬也能有。至少萝卜什么的,就还能种! 到时候哪怕是吃萝卜干呢!总比饿着强! 因为宁芝的一场路遇,淮镇是最容易接受了这些事的,也是因为淮镇来的人,切实的领到了银子。 所以他们丝毫不曾怀疑。 临走,宁芝叫人给这群人拿了不少干粮。不算好,但是管饱。 这帮人千恩万谢的走了,至此将宁九姑娘这个人记在心里。 甚至有人给她立了长生牌位! 当然,这是后话了。 当下,宁芝回了府里,就见裴珩正要出去找她。 她笑盈盈的拉着裴珩:“淮镇那边来的人拉来了四十匹马驹!大半都是母马!这以后多少小马驹?牛也有十几只。到时候可以耕地。羊就算了,这里不适合放牧,栽了吃肉,也叫将士们好好吃几顿。” 裴珩刚才因为见不着她憋着一肚子气,想着见了就说她几句来着。 可对上这样的宁芝,他觉得自己那一肚子气都不该有。 太不该了。 于是,将她抱住:“知道了,累不累?这些事不必自己做。” “不累,这算什么事?我之前忘记与你说了,是我路上遇见的人,我叫人家来找我的,我能不管?”宁芝很高兴:“那刘老头说了,如今虽然迟了,但是还是可以种些东西的,比如土豆啊,红薯啊,萝卜之类的。虽然收获肯定是不好了,但是说不定就能勉强够果腹一个冬天的。这一来,就省下来多少粮食啊!” 裴珩见她小嘴一张一合,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这样叫人听着就高兴的事。 他没有不高兴的。 只是将她搂紧些:“真是个好宝贝。” “是吧?好吧?所以你有没有更喜欢我啊?”宁芝笑着抱他的脖子:“你呀,好好打仗,我能替你做多少就做多少。” 裴珩没回答,只是亲了亲她的脸颊。 看着她的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啊啊啊,不许这样看我!”宁芝一把捂住裴珩的双眼:“不许不许!” 裴珩没动,只是嘴角勾起来。 宁芝整个人都不好了,死命扑过去,将他整个头抱住:“裴珩你真是这世上最勾人的男人了!”没有之一! 宁芝心跳加速,脸红的很。 这不是害羞,这纯粹就是……想吃了他。 裴珩似乎是了解了,对自己能够叫小娇妻这么心动,还是很得意的。 拍她后背:“要闷死我么?” 宁芝才松手,就被裴珩抓住了一双手:“不老实!” 宁芝哼哼:“你也不老实!” 这么勾人!勾的人把持不住了都! 裴珩失笑,松开她的手又亲了她一下:“饿了吧?吃饭吧。” “唔好啊,吃饭了,就不吃你。”宁芝故意说着,然后猛然跳下地来,不肯叫裴珩抱着了。 毕竟是比宁芝大了四岁,再是男人成熟的晚裴珩也是二十岁的男人了。 自己的小娇妻,他很是愿意宠溺着。 所以只是看了宁芝几眼,笑着摇摇头,就长腿一伸,拉着宁芝去用膳了。 心情好,自然食欲也好。宁芝吃饱喝足,满足的睡午觉去了。 裴珩还有事,自然要去忙。不过他还是很乐意看着小娇妻睡午觉的。 小娇妻还小,就该好吃好喝好好睡觉。身子第一嘛。 宁芝上午动脑子太多了,这会子吃饱了喝足了,只剩下困倦了。 于是睡的很香甜,总是小两口眼下的小日子,是过的很好很好的。 第382章 迷魂阵 西桦城出去的塔族人,很是出乎意料的没有反扑。 裴珩等人严阵以待了一个月,到了八月里,竟是丝毫没有动静。 西桦城里当然不敢懈怠,毕竟敌情这种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发了。 与此同时,渭南渭北战事丝毫没有停歇,而形势对于大晋人来说,是极好的。 因为一个西桦城,助涨了大晋士兵们的士气,他们越战越猛。 毕竟,既然能拿回一个西桦城来,那么别的城是不是也可以? 也许是因为大晋的士气高涨起来了,塔族人这会子倒是显得弱了点。 显然感受到,沥城塔族人的进攻疲软了起来。 隐隐有了退兵的意思。 对于塔族人来说,此时最怕的是大晋人再攻城。 而其实,大晋也做不到。 虽然士气高涨,可是需要攻打沥城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一来是沥城的塔族人一定已经有了防备。 二来,沥城对面,毕竟是渭南渭北,要是打,总不可能像是西桦城一样简单。 何况,沥城过去就是盛京,可想沥城一旦开战,绝不会是短期能拿下来的。 所以裴珩没有那么大的胃口,何况眼看着就是冬天来了。粮草也是一件大事。 不能只想着攻城,而西桦城必须治理好,后方无忧,才能好好对敌。 这种默契,他与渭南渭北的宁氏将军们也都有。 于是,塔族人一旦露出了要退兵的迹象,渭南渭北只是丝毫不手软。 宁芝忙活了一天,黄昏时候坐在大厅里看信。 临京寄来的,渭北寄来的,以及秦毓的劲武卫们送来的信报,今天收了一盒子。 先看信报,需要回复的先回复了。 然后问秦毓:“梁楚晗真的去了孟都?”问着这话,宁芝想笑:“挺好,有远见,我以为他得跟着韩佩齐呢。” “回姑娘,是真的去了孟都了。”秦毓想了想:“大约他是觉得韩佩齐那没希望了?” “贪生怕死啊。行吧,孟都就孟都吧,留着他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哎,真是奇怪这些人的脑子啊。”宁芝轻轻摇头,将劲武卫们需要回复的信件递给他:“去吧。” 秦毓应了一声抱着信件走了。 宁芝又看临京来的信,是宁菱和宁菘他们的放一起了。 没什么事,只是说家里如何。宁芝看过了,就没急着回信。 渭北的是宁蕴写的,宁芝看了许久。 宁蕴说如今塔族人已经预备退兵了,要是退了,就来西桦城看她。 宁芝轻轻叹气:“这孩子真的长大了。” 言语之间都与过去不一样的多了。 宁芝将信件装回去,起身:“殿下呢?” “想来快回来了吧?”麦冬道。 宁芝嗯了一声,起身:“出去迎一下。想他了。” 麦冬被强塞了一嘴狗粮没什么意见。 丫头们自然都知道他们家姑娘和殿下……圆房了。 虽然没大婚。 虽然也就是那么一回,没有大婚,他们两个不可能总是一起的。但是也足够丫头们惊讶了。 可是自家的姑娘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她们连劝阻都没试图过。 好在这几年,就连原来最不放心裴珩的连翘都不怎么说了。 丫头们自然也就都认可了。 宁芝出了大厅还没走两步呢,就见裴珩已经拐进来了。 “这会子还出去?用膳了?”裴珩马上皱眉。 小娇妻太忙了,动不动就出去。 “我接你呀,不出去了。你怎么才回来,想你了!”宁芝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比如想他了,那就是想他了。 裴珩有点不自然,来牵着她的手:“有点忙。饿了没?” “还好,古人说秀色可餐么,看见殿下,就不饿了,多吸几口就饱了。”宁芝故意。 裴珩反正……习惯了,小娇妻就是这么会撩…… 只捏了捏她的手心,牵着她回去。 “殿下看,战局会暂时停住么?”宁芝忽然问。 裴珩看了她一眼回答:“不到入冬就会停。” “这么说来,下一次开战,就该是我们主动了?”宁芝勾唇:“被动挨打几十年,我们终于可以打回去了?” “是啊,可以打回去了。”裴珩笑了笑:“下一站,就把沥城给你拿回来?” “你是逗我天真么?急什么取沥城,我看你下一个是要沛城吧?” 取了沛城,就把沛城以东的凌都空出去了。 到时候凌都左右都不靠着塔族,想要凌都就容易多了。 “我记得我爹还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沛城不是个容易守着的地方。可惜他去世的早,其实那时候,他一直是想要反攻的。要是他还在多好……” 要是爹还在,肯定是能与裴珩有共同语言的。 宁芝印象中,自己的爹爹其实比三叔四叔更容易冲动一些。 比较擅长攻击吧? “岳父大人是个英雄。”裴珩道。 宁芝却笑了:“这么说有点别扭。其实我爹死的并不光彩。”宁芝轻轻摇头:“不过,活着的时候,他其实总想打回去。我还小的时候,他抱着我,指着沙盘上的地形图叫我认。我还记得属于盛京城的那块地方,他插了蓝色旗子。准确说是所有的被塔族人夺走的城镇,他都插了蓝色的旗子。他说有朝一日,都要拔掉。” “岳父大人会看到的。”裴珩抱着她的腰:“不要难过。” “其实也不是难过,只是觉得,爹终于是没亲眼看见。不过好在爹还有我,我才十六岁,我会看见的是不是?”宁芝笑了笑:“所以,我亲爱的殿下,您要加油!” “好了,还不赶紧吃饭。”裴珩被她这一声亲爱的说的真是害羞,拉着她起身洗手。 宁芝也就不再逗了,将心里想起爹爹的那种低落压住,与裴珩一起洗手去了。 裴珩捉着她白嫩的手揉了好一会,心想小娇妻真是哪都好。 宁芝大约是看出来裴珩的心思了,将手伸起来,弹了裴珩一脸水。然后悠悠然:“我的手弹的水一定是香的!” 裴珩先是躲税,正要瞪眼的时候听见这句,竟然鬼使神差的闻了闻…… 然后……不得了的,认命的觉得真是香的…… 他暗暗想,自己算是一头栽进了小娇妻这个迷魂阵,没救了。 第383章 不死不休 将西桦城里的一切都安顿好了之后,时间也就快到了中秋了。 去年中秋就不提了,今年好在裴珩和宁芝在一起,他们也不打算去别处,就在西桦城里过吧。 必然是从简。 虽说因为身份,他们不可能真的缺了吃喝。可是西桦城百姓们都过不好,他们也不忍心太过张扬了。 宁芝一早就叫人预备了很多面粉,又从孤笼镇拉来了不少花生等东西。 在西桦城的广场上支起了炉灶做了一批月饼。 大部分自然是分给了士兵们,也分了一部分给城中的百姓。 经过一个多月,城中的百姓们终于没有一开始那么惧怕了。 毕竟大家都分辨出了大晋官兵与塔族人的不一样。 府中,宁芝将厨房里做的小月饼叫人端出来,这个中秋节就开始了。 没有特地大办,只是裴珩叫人在府中摆上一桌,与将军们以及各位大人一道用一顿。 宁芝叫人将十几盘各色月饼端来,准备好的酒菜也上桌。 时辰差不多的时候,该来的都来了。 众人落座,裴珩没说几句话,只是叫大家开始吃喝。 黄大人起身,就先敬宁芝:“这些时候叫九姑娘着实费心费力,臣敬您一杯!” 宁芝笑着喝了一杯果酒:“不必如此客气,我能做点什么,很高兴。” 裴珩心想算是这个姓黄的还有点见识吧! 黄大人开头,自有人还想敬宁芝,不过宁芝就不肯好好喝了。 上回可是试过了,这果酒也是会醉的。 不过她毕竟不同,她喝一口,也自然有人愿意干掉一杯。 气氛极好,宁芝叫人尝尝月饼:“今年咱们从简,来年这时候,千里良田就该秋收了,那时候什么都有。节日也不必太节约了。” “正是正是!西桦城是个好地方啊,只要没有天灾,不出三五年,就能富裕起来!” 百姓有了良田,只要好好种地,那还能不好过? “黄大人这话说的可是好,殿下,以后我们还得指望他的粮食呢。”宁芝笑道。 裴珩笑着点了一下头:“黄大人是能干。” 黄大人忙道不敢,又起身敬裴珩。 裴珩笑着喝了。 因为毕竟还是战事中,虽然西桦城没有战事了,也不敢保证完全没有了。 所以在座的将军们并不多喝,一人三杯的量。 裴珩作为主帅,自然也是一样。 所以三杯之后,就不再喝酒,只是吃菜说话。 宁芝有时候跟黄大人说一句,有时候跟黄大人的幕僚说几句。多数时候,听着裴珩和将军们说话。 时间过很快,渐渐的也就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众人告辞,裴珩就牵着宁芝的手往院子里的小花园里去。 今天天气不错,虽然天上飘着云朵,但是也遮掩不住月色。 云朵漂浮,时而路过月亮的时候,天会暗淡一瞬。 然后就又明亮起来。 微风吹拂的很舒服,虽然北方的夜八月十五会冷,但是宁芝丝毫没感受到。 只是仰头看着,觉得好舒服。 两个人靠在一起,坐在石桌前。 裴珩看宁芝,宁芝看着月亮。 “这几年里,少有这样轻松的时候。前年的时候,裴珩将她偷出府,两个人在临京城一处高楼赏月。那时候,他们的亲人都还在。转眼……就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是啊。”裴珩自然也想起这些,只是不想提起。 宁芝将葡萄从盘子里拎起来一串:“这里的葡萄倒是比临京的好吃。”说着,就揪了一个塞给裴珩。 葡萄是洗过的,自然是不怕脏。 裴珩也摘了一个给她吃。 宁芝不知想到了什么,就将葡萄的皮也咬碎了吃了。 把自己酸的要命。 裴珩笑了她一会,就抱着她将葡萄挤出来给她吃。 这一来,就没有皮了。 可宁芝又开始不吐籽儿了……她全咽下去了。 看的裴珩都无语了,捏着她的下巴她也不肯配合。明显就是一副熊孩子的样子…… 到后来,裴珩不肯叫她吃了。他也看出来了,这丫头故意的。 宁芝就靠在裴珩身上耍赖。 直到她困得不行了,被裴珩抱回去。还念念不忘要吃葡萄。 最终没吃上。几杯酒就犯困,看来是没睡好。裴珩很果断的将她塞进了被窝。 果然,他自己洗漱过后回来,就见小娇妻已经睡着了。 睡得毫无防备。 裴珩亲亲她,虽然很是悸动,但是还是强压住,挨着小娇妻也睡着了。 一夜无话。 过了中秋之后,连续下了两场雨,都说是一场秋雨一场寒。果不其然,两场雨之后,气温低了不少。 沥城的塔族人终于撤军,而西桦城也迎来了一伙塔族人。 并不是要反扑,而是使者。 一行十七人。 裴珩下令开了城门,而一进来,并不肯听塔族人说了什么。当下就把那十七人全部抓住了。 这一伙塔族人自然是会说大晋话的,大声喊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然而回答他们的只是无情的长枪刺入了胸膛。 十七人被斩首,首级挂在了城门上。 余将军登高:“我们与塔族人之间,只有仇恨,没有什么交往!所以算什么来使?你等只管好好过日子,有这十万将士守城!西桦城不可能再丢了!” 百姓们原本是看热闹,可是死的是塔族人,他们也不是不怕。 毕竟长达几十年的统治下来,看见塔族人死了是高兴的。 可是也惧怕,总怕有一日塔族人还会回来。一旦回来,他们的日子会比如今更凄惨无数倍。 可是十万驻军在此的话,塔族人要打回来也是很难的吧? 而年轻一点的,自然是恨不得亲自去打。 有余将军这话,他们安心了不少。 而城门外头明晃晃挂着的那个十七个首级,也说明了大晋人的决心。 至此,裴珩像整个大陆传递一个信息,他不可能与塔族人共同拥有大晋的土地的。 而这一次塔族人来的人,其实也正是与大晋商议和平相处来了。 可惜,裴珩不认。如今不,以后不,永远不认! 大晋与塔族,势必只能存活一个,不死不休。 第384章 我来了 八月二十九这一日,宁芝收到了一份不同寻常的信件。 是属于塔族来的。她安排进了那边的乔五,第一次送回来的信。 西桦城终于收回的时候,有这么一段时间混乱从沛城等地过来的百姓并不被阻拦。 所以乔五的人才能将信件送回。 宁芝打开那密封的信筒,将信件打开。 开头是乔五的问候,以及祝贺他们拿下了西桦城。 他用了一句话:‘疑在梦中’。 对大多数北方人来说,这件事听说的时候,像是在梦中。 可它实实际际的发生了。 乔五如今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他人在盛京城不假,可是一个大晋来的人只能装作是奴隶或者是下等人。不可能一下子就混上去的。 于是,他只能将塔族人皇室的情形说了一部分。 塔族人的王莫汗蒙在世的兄弟还有两个,一个守着江北,一个就在沥城。 莫汗蒙在世的子嗣中,十一个王子,七个公主。 他有记录有名分的女人有九个。大王后扎伊生育了六个儿子。 如今莫汗蒙最宠爱的是小王后以及一个妾室。 塔族人是可以有两个王后的,其实也就像是皇后与贵妃的关系。 只是称呼不同罢了。 听闻这位小王后是大晋人。至于是奴隶还是什么,就不清楚了。 只是听闻十余年间,莫汗蒙最是宠爱这位小王后。 传言她有倾城之貌。 而莫汗蒙最宠爱的儿子有两个,一个是大王后所出的大王子莫竞。一个是小王后所出的六王子狄述。 而这位六王子狄述,守着的是凌都。据说这位六王子十四岁的时候就去了凌都了。 信件中很多事都不具体,想也知道,乔五知道的也不是很细致。 宁芝收起信件来,将它递给了秦毓和李执:“都看看吧。” 等他们看完了,宁芝道:“这六王子是受宠还是不受宠?凌都可不比沥城啊。” “属下看,还是受宠吧?这毕竟是一个城。大王子虽然也得宠,可这信件里都不曾写守着哪里,说是在盛京城呢。”李执道。 宁芝点了点头:“也许吧。不过这也不要紧,反正都是要斩杀了的。我倒是对这位小王后比较好奇。大晋女子,能当上小王后,想必不是个简单的。乔五可是说了,这九个有名分的女人里,只有这一个不是塔族贵族。大晋人在塔族人那里是低等人。这么一个低等人,能当上小王后,可见手段如何了。” “是啊,还生下了一个王子,是个厉害人。”连翘点头。 “不管这些了,反正暂时也不着急。回信叫他们注意安全吧。能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着急。”宁芝摆手。 这回信的事,就落在了李执身上。 李执自然拱手应了。 宁芝问起另一件事:“公孙康和冯路平什么时候能到?” “已经起程几日了,想必九月初十之前能到吧?”李执道。 “嗯,也不是很着急。瞧殿下的意思,是要留在西桦城里许久,叫他们来也能出谋划策吧。爷爷留下来的人,不能总是不给安排事情做。”宁芝轻声道。 那两个人,还是挺厉害的。 李执点头:“正是呢,公孙先生和冯先生挺好的。” 宁芝失笑,为了他这个挺好的:“你也挺好的,你们都挺好的。” 李执和秦毓都笑了,然后拱手出去做事去了。 晚间,宁芝将那信件给了裴珩。 裴珩一脸的赞赏,看过之后却也没夸宁芝、 算了,他早就知道小娇妻能干了。只是这丫头啊,太能干了。 九月里,终于所有的战火都暂时停歇。渭北,宁蕴已经迫不及待的起程往西桦城赶来了。 从渭北出发,越过渭南,要去西桦城,也会经过宁芝从左洲出发的时候经过的淮镇。 宁蕴带着一队人经过淮镇外围的田地,就见很多人都早劳作。 他一路从渭北来,自然见着了渭北田地里是什么样子,那是秋收到了最后关头。有些人家已经全部收回去了。 地里都没什么了。 可是这里,地里居然还有绿色。 宁蕴好奇不已,就停下来叫了几个人来问。 叫过来的人见他们穿着一守着西桦城的差不多,虽然害怕,也还是战战兢兢的回答问题。 问到了怎么还有庄稼的时候,众人都回答是赶冬粮呢。 宁蕴便问:“这会子还能种?” “回将军的话,能,虽然不能长什么了,还是能种的。多少也是个收成。这还是九姑娘叫俺们试试的。” “九姑娘?”宁蕴心跳都快了些。 那人以为他不认识,就认真解释起来:“就是宁家的九姑娘!哎哟,天仙儿似得姑娘!心地善良的好人!镇子上全靠她接济了银子,多少老人小孩子没饿死啊!” “将军您不认识九姑娘吧?她家里您一定知道!如今守着渭南渭北的大将军,都是她们家的!可厉害了!” “对对对,宸王大人的媳妇!哎哟,反正是个善心人,好人!”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宁蕴笑意都关不住了。 最后还是笑出来:“我怎么不认识?那是我姑姑!哈哈哈!亲姑姑!” 说着,叫人给这几个人拿了些银子:“按着你们九姑娘说的办吧,她呀福气可好着呢。” 说罢上马,哈哈大笑的远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才对着宁蕴远去的地方磕头。 “哎,这也是宁家的?是个将军啊!得是大将军吧?” “看穿戴,官小不了,竟然是九姑娘的侄子?” “估计不假,这大家族里啊,子嗣多,这大老婆生的,小老婆生的,差的岁数就多。这侄子和姑姑差不多大也就不稀奇。” “有道理有道理。” 众人手里拿着银子,口口声声夸赞,宁家都是好人啊。 宁蕴迫不及待,一直带着笑意。只是赶路的速度越发快了起来。 一年多不曾见姑姑了,不知道她如今什么样子。 可看这些人对她的评价,也知道她活的意气风发,活的金光闪闪! 而宁家九姑娘,理应如此! 宁蕴又甩了一鞭子,想着姑姑我来了! 第385章 见面 宁芝早就在府里候着了。 听见外头有人说了一句宁大将军来了,她起身就往外走。 出了门,紧走慢走,就见迎面一个高大的男人走来。 他一身铠甲,腰间挂着长剑,意气风发的走来。 宁芝脚步顿住,还没说句话,就被那人抱住。 “姑姑长高啦!” 宁芝被抱起来,转了一圈,天旋地转间被放下来,又被摸了头。 裴珩在后头,看着这一切,没阻止,只是眉头轻轻一皱。 宁芝被放下来之后,才能仔细打量宁蕴。 真的长高的是他! 明明也才十七岁,可是乍一看过去,已经叫人忽略了他的年纪。只看他这一身的气势,都不能信他只有十七岁了。 “……还好么?”太多话想问,一肚子的话堵着,满满的却说不出。 到了嘴边,就只有这一句你还好么? “好,都好!你看,他们也好。”宁蕴笑着,一口白牙呲着。 因为自己晒黑了太多,倒是显得牙更白了。 身后,两个副将嘿嘿笑着给宁芝请安,他们是宁家侍卫出身,这一年多与宁蕴一起跌打出来,自然看见宁芝也是极其亲近的。 还是裴珩上前:“就叫你侄子门口说话?” 宁芝才拉宁蕴:“来,进来。” 宁蕴嘿嘿笑,看裴珩的时候,终于不再是过去的样子了。 他独立的在军中滚了一年多,很多事看法都变了。 进了门,宁蕴就迫不及待的将一路的见闻说了,内里骄傲,宁芝怎么也不可能错过。 “你姑姑是很厉害的。你呆久了就知道。”裴珩听着,也是很高兴。 宁芝倒是没什么,宁蕴诧异了一瞬。 原来这两个人的关系如今这样亲近了? 他有点吃醋,姑姑与他最好来着。不过吃醋是吃醋,知道姑姑过的好,当然是开心的。 “姑姑有时候跳脱,是殿下容忍。”宁蕴笑了笑:“殿下对姑姑实在极好。” 裴珩听这话,有点不高兴,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宁芝这会子只一心看见了侄子亲近,全然将这些忘记了。 一个是她从下一起长大的亲人,一个是她的夫君,她全然相信这两个人。 所以哪里还管那些言语交锋呢? 两个男人也正是看出这些来,宁蕴首先退一步。 何况,他也不打算与裴珩说什么不好的,他说完了那句话,才算是隐约明白,大约姑姑和宸王殿下的关系比他想的还亲近些。 “渭北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如今军中习惯了么?可有人不服你么?”宁芝一次抛出四个问题。 宁蕴知道她担心,只好回答,不过也只是说都好:“都是小伤,不碍事,没有人不服我。渭北好,军中也好,如今都好了。不必担心我。” “怎么会不担心你。我总是梦见你……”梦见你一身血…… 宁蕴笑了笑:“梦见我干什么?你可是有了夫君的人了!” 宁芝一愣,随即也失笑。果然是军中滚了一年多的人了。与过去不一样。这样的话,过去宁蕴是绝不会说的。 她又去看宁蕴,他如今看起来,沉稳的多。一双眼都太早的脱离了少年人的感觉。 她心酸了一下,低头掩饰:“饿了吧?准备了你爱吃的。” “早就饿了,这不是陪你伤春悲秋么?”宁蕴笑着道。 宁芝也跟着笑了,是啊,是变了,不过依旧是她最亲的亲人,这一点不会变。 “去更衣吧,穿着这个太累了。一会就能用膳。叫他们也去更衣。”宁芝指了指外头的副将们。 宁蕴点头,被李执带走了。 他既然来了,总是要住几日的,所以自然预备了住处。 就在府里的前院。 宁蕴一走,宁芝就被裴珩拉进怀里。 他想,还好这宁蕴是她的侄子,不是表哥什么的,不然他要醋坏了。 “蕴儿长大了,可是我总记得,他才十七。”宁芝轻轻叹气,将头埋在裴珩怀里:“心疼他。” 本来裴珩是要说几句的,可是见这样的宁芝,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不是好好的,你要是这样,他看了也难受。该担心你了。”裴珩拍宁芝的后背。 “担心我做什么,我有夫君疼爱呢。他孝期还没过,又不好娶媳妇。”宁芝哼哼。 得,裴珩再有多少醋意,也被这一句安慰了个差不多。 他一边唾弃自己也太好哄,一边嘴角勾起来想,有我在,你当然不需要被担心了。 于是,等宁蕴换好了衣裳出来之后,就见宸王殿下看他的眼神都比刚才好多了。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宁芝也不知道,于是就这么气氛微妙的开始用膳。 反正亲人见面,总是高兴的。 谁也不提起那些叫人难过的话题,只是说起这一年多的趣事来。 能聊的事情也着实多,与裴珩一起,这一顿饭吃的格外叫人舒服。 晚膳之后,裴珩就借口还有军务去处置了。 他知道,这姑侄两个还有很多话要说,索性不看他们也就罢了。 宁芝这会子,终于明白他的别扭,没说什么,只是趁着宁蕴没看见,亲了他一下,才推着他去了。 裴珩哼了一下,转身走了。 花园里,宁蕴先坐下,将一条腿曲起来,放在回廊的栏杆上,姿势很是潇洒:“我可看出来了,你们家殿下小性子啊。” “那还是因为我喜欢啊,我就喜欢他小性子啊,坏脾气啊,任性啊,还会害羞。哎哟,喜欢死了!”宁芝眯眼笑。 “瞧着你是真喜欢,那就好。太爷爷也该放心了。”宁蕴收起笑意,抬头看天。 这一刻,他卸下所有的伪装,真的成为了见着了亲人的孩子。 只是……变成了一个不再轻易表达情绪的孩子。 “你太爷爷会放心我过得好,也会以你为傲的。你从小在他的身边长大,如今这样厉害,他在天有灵,会高兴。”宁芝笑了笑,坐在他对面。 上回分别,还没发生这么多事。 虽然不想提起,可是很多事,横在中间,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太爷爷的事,还是没有结果么?”宁蕴问。 所有的宁家人,都想知道这件事的结果。 第386章 高兴 “会有的,我一直都在查。只是上回那个卖菜的一家死了之后,暂时没有了后续。”宁芝叹气:“不过就是迟一点,总是有结果的。” “你也别太叫自己在意,总会有结果。”宁蕴看她:“你自己要过得好,太爷爷更高兴。” “不过,你如今这样,太爷爷已经会很高兴了。我一路走来,知道你的人都夸你厉害。你真厉害。”宁蕴笑着。 他这样笑,像极了十四岁的时候,不管不顾,没什么规矩的冲进她的小院。 看见了吃的就吃,想喝什么了,就去指挥丫头给他弄。 也不管自己的小姑姑是睡着还是醒着,该闯就闯。 吃饭的时候也不会走,只是很熟练的指挥人给他上自己爱吃的。 不过,宁芝也总是备着,他只要在,就有他爱吃的。 那时候,他练剑,一大清早的,练习完了拎着长剑就进了宁芝的小院。 阳光正好的时候,他带着一头的汗,轻薄的衣裳浅淡。一进去就嚷着渴了。 然后随意的将剑丢给小厮,或者是直接插在地上那里的土里头。 每次都是连翘替他收起来送回去。 然后,他就带着像是如今这样的笑意嘲笑宁芝:“才起来?你也真够懒的,懒死了!” 可转头到了午后,他就会皱着眉头说宁芝:“女孩子就该多睡觉,你怎么还不去午睡呢?” 这些对白太熟悉,经常上演。 每一次,他都这么笑,也会皱眉。 太熟悉了。 熟悉的宁芝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她尚且没有裴珩,只有爷爷,只有宁家。 心里还有恨意和想要知道父亲的事的执念。而身边,有个比她大一岁的男孩子关心她与她一道说话。 “想什么呢?怎么这幅样子?”宁蕴笑着看她:“看起来比以前傻多了么。” 宁芝只是笑:“是啊,傻多了,女人有人疼就会变成傻子。我大约也是这样吧?其实我一直都傻,一直有人疼。” 这是实话。 爹娘没了之后,她回了宁家之后,爷爷疼爱,宁蕴也很关心,她其实没有缺少过关爱。 如今爷爷没了,宁蕴也不在身边了,可是裴珩也很疼她。甚至越来越疼了。 “你呀你,真是从来不害臊。他对你很好?韩家都退婚了,想必他也是很喜欢你。我看这样就好。”宁蕴嘿嘿笑:“贺家那个毕竟只是庶妃。那女的我也见过,也不怎么好看。” “你这话说的,男人有时候喜欢一个女人也不光是看脸。”宁芝失笑。 “啧,我就看脸,要是他看上了贺家那个不喜欢你,那他肯定瞎了。”宁蕴直接。 宁芝更是失笑,方才那些伤感都没有了。 她心里清楚,她和宁蕴其实互相影响很大的。 这种瞎了的话,就是她以前爱说的,宁蕴跟她学。 “那他肯定没瞎,他喜欢我。”宁芝一本正经。 说罢,自己绷不住笑了起来。 宁蕴起先还绷着,随后也笑了。 亲人就是亲人,虽然很久不见,可是还是能将对方的所有都很快看在眼里。 不在提起那些伤心的事之后,两个人说话越来越随意。 到后来,全然找回了过去的感觉。 不得不说,军中太过锻炼人。 哪怕是宁蕴接连失去了父亲,祖父,曾祖,却也总算是开朗起来了。 等裴珩忙完一些事,来找他们的时候,就他听见他们两个爽朗的笑声。 他在原地顿了顿,想着芝芝多久没有这么笑了? 然后才进了花园。 “你们笑的我都不忍心进来了。” “哈哈,开心嘛。”宁芝起身:“我以为你直接忙完了就睡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歇着?” 他每天早早的就起床。 “你还知道时辰?蕴儿赶路几日,你也不说他累不累?”裴珩捏宁芝的脸颊。 “有劳宸王殿下惦记,臣还好。”宁蕴起身。 “在家里,不说身份。你要是愿意,叫姑父吧。”裴珩也是刚才进来的时候才猛然想到。 吃个屁的醋!这小子得叫他姑父! 宁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宁蕴震惊了一下,真是叫不出来。可是对上了裴珩的眼神,他无奈的低头:“姑父……” “嗯,蕴儿辛苦了,叙旧也不在这一时半会的,先去歇着,明日再说。你也多留几日,省的你姑姑总惦记你。”裴珩当长辈上瘾了。 他自己倒是有侄子,就裴霖那个糟心的玩意儿……他根本不想给他当长辈! 不过这宁蕴就好多了,又是芝芝疼爱的侄子,多可爱? 有裴珩这神来一笔,宁蕴是怎么也呆不住了。 干笑了一声:“是……臣……我去歇着。” 就逃也似的走了。 等走远了,宁芝忽然大笑起来:“殿下太坏了哈哈哈,宁蕴多少年没这么丢人过了!” 裴珩又哼了一下,猛然将她抱起来:“不累啊?” “还好啊,我高兴啊,你累了吧?要睡去?”宁芝抱着他的脖子,眼睛亮亮的。 裴珩没说话,抱着她往回走。 他想,宁家人多,但是这丫头最偏心的还是她的爷爷和这个侄子。 爷爷没了,见着这个侄子她也很高兴。 “蕴儿长大了,虽然他年龄还小,但是成熟了很多,心酸是有的了,但是也欣慰。大了也好,大了也能保护自己。”宁芝碎碎念。 裴珩抱着她柔软的身子进了屋里。 进去了,宁芝才哎了一声:“你的屋子啊?今天要跟我一起睡呀?” 虽然他们两个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但是也并没有真的天天住一起。 “不乐意了?”裴珩低头看她。 宁芝晃悠了几下脚丫子,像是晃悠尾巴似得:“没有啊,意外了一下嘛。” 然后她仰起头,亲了裴珩一下:“可是我今天很兴奋啊,一时半会睡不着怎么办?” 裴珩还没说话,宁芝就又道:“那我要做坏事情了。” 裴珩还是没说话,将她放在脚踏上:“做什么坏事。都先洗漱了躺上去吧。” “哈哈哈,你好坏,你真坏,坏透了!你怎么知道我要做的坏事情得在榻上呀?” 裴珩瞬间脸爆红……这小娇妻,真是坏的没救了…… 第387章 送别 次日一早起,宁蕴和宁芝一起,随着裴珩上了城楼。 虽然拿下西桦城也不过月余,但是已经有了些叫人振奋的感觉了。 虽然这座城百废待兴,但是走在路上的人,都看着有精神了。 只要人有了精神和希望,重建一座城要很多东西,但是人的希望是最要紧的。 宁蕴看着城里来往的人,笑了笑:“比起渭北还是差得多,但是也好,他们如今也算是重新适应。” “是呢,之前我们刚来的时候,街上遇见了人他们就会马上下跪。都是该死的塔族人……”宁芝摇摇头:“总会好的。我想啊,西桦城毕竟还算是丢失时间不算短。而北方,盛京城那边的城池,不知又是何等样子。” 如果被塔族人同化的太厉害了,以后要拿下也费劲。 “常年战乱,能在他们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已经不易了。”宁芝看着下面:“所以你们要加油,你们是他们的希望。” “如今你不也是?方才不是还有人看见你就笑?”宁蕴跟着也笑。 方才走在路上,就有一个老头带着大约是自己的孩子,见了宁芝就笑,就问好。 “你姑姑在这里,算是很有名了。”裴珩低头看宁芝,脸上是骄傲的表情。 “好了,你们就不要夸我了。女孩子是需要被宠着点,可你们不能过了呀。”宁芝不好意思起来。 几个人都笑了。 接下来,裴珩就与宁芝说起了军中的事。 甚至还有渭北需要向朝廷报告的事,以及需要的军需等。 宁芝就不再插话了。 过了一小会,就见一个穿着太守衙役衣裳的人跑了上来。 与守城的将军说了几句话,就朝着裴珩他们来了。 见了众人,请安问好后,就对着宁芝道:“九姑娘好!我们大人说,看您忙不忙。要是不忙,请您去太守府,您看?” 他陪着笑脸,一副请不到您就不成的样子。 宁芝勾唇一笑:“走吧那就。” 说罢,去看裴珩。 裴珩一阵闹心:“滚蛋滚蛋!” 宁芝嘿嘿一笑,又去看宁蕴:“你们说话吧,我先去忙一会。” 宁蕴眼里全是笑意,拱手:“送九姑娘。” 宁芝就笑着走了。 等她跟着那衙役下了城楼,宁蕴才回头:“她挺忙的。” “太守黄大人对她很是推崇,一到了议事时候就叫她去。她自己也乐意,去了也好。”裴珩虽然刚才是叫她滚蛋。 可是如今背着她,却是笑着的。 小娇妻能干,是个好事。也不过是怕她忙乱累罢了。 “说起来,姑姑确实是厉害。很多事我也是如今才知道。比如梁楚晗,他逃到了宋王那。我来了这里才知道。”宁蕴有点不自在:“宁家的事,也叫殿下费心了。” “这话以后不必再说。区区一个梁楚晗,算不得什么。你姑姑自己都能处置。”裴珩想了想,还是直言不讳:“本殿不知你如何想,但是其实你姑姑这个人,并不喜欢被当成一个无用的人。” “她愿意被保护,但是不愿意被圈养。”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殿下……与姑姑很配。”宁蕴轻声叹气:“我只是很多时候都心疼她小小年纪,受尽苦难。” “你们都一样。不过如今都不一样了。”裴珩拍了一下宁蕴的肩膀。 真的像是一个长辈。 虽然他也就比宁蕴大了三岁而已。 宁蕴不再说这个,便与他继续说起军中的事来。 宁蕴在西桦城停留了五天之后,终于还是要回去了。 渭北战事刚停歇,其实后续的事多得是。宁蕴此次来,一方面是因为想念宁芝。而另一方面,算是述职。 虽然述职应该是进京,可是因如今朝中大事都绕不过裴珩,所以他来西桦城也是可以的。 可是五天也就是极限,加上路上来回,至少也是半个月,实在不能再耽误了。 宁芝心里清楚,于是送他走的时候,虽然不舍,也没露出来。 只是与他笑着说话:“还像过去一样,常写信。不必给我东西,我不缺。” “知道了,你要是有事也叫人来找我。自己好好的。你好了我就放心了。”宁蕴伸手,将她的斗篷拢起来:“天冷了,照顾好自己。” “好,你也是,你也……照顾好自己。”宁芝终究还是红了眼。 宁蕴始终都笑着,将她抱住,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话,就放开她,翻身上马:“宸王殿下,臣先行一步!祝愿宸王殿下接下来战无不胜!” “好,本殿也祝宁将军战无不胜!”裴珩笑了笑。 宁蕴就不再看宁芝将缰绳拉着,调转马头,策马远去了。 马蹄溅起了黄沙,宁芝看着他们一行人策马远去的身影,轻声道:“‘将军驰白马,豪彦骋雄材’将军真是这世上叫人迷醉的一种人。” “他与你说什么?”裴珩过来问。 “我不说。”宁芝回头笑着看裴珩:“带我回去,我们也策马吧。” 裴珩哼了一下,就将她抱上马背。 果然策马狂奔了起来。 回城的路不算长,宁芝也好好过了一把瘾。 坐在裴珩怀里,她想着宁蕴的那句话。 其实没什么,宁蕴只是说:相信裴珩也没关系,不过你要记得,宁蕴永远站在小姑姑身侧。永不改变。 一如几年前,他说他愿意替小姑姑拿到一切她喜欢的。 “裴珩,我喜欢你。”所以,不要辜负我。 裴珩没听见,风声很大,他一只手抱着宁芝,一只手拉着马缰,不太容易听见。 不过宁芝并没有叫他非得听见,只是侧身,将她自己埋进了裴珩怀里。 见她这样,裴珩只以为是她冷了,便将速度放慢,抱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宁芝想,这不就够了? 二十岁的裴珩,都能细心的关注她是不是舒服。这还不是喜欢么? 于是,宁芝将自己更深的埋进去。 送走了宁蕴,多少有点舍不得,不过还有裴珩。 到了地方,被裴珩抱下来的时候,踮起脚就亲了裴珩一下:“夫君真是最好的男人了。” 第388章 奸细 西桦城的一切,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裴珩的人在西桦城和凌都交界处,抓到了宋王那边的人。 本来隔着天凌江的,但是宋王派来的这一队人,显然是要去凌都。 但是没想到刚从天凌江过来还没来得及进入凌都地界,就被抓住了。 也可想这一代布控多严密。 一行九个人,全部被带进了西桦城,直接就送进了大牢里。 直接就用刑了。 不过半日功夫,九个人都招了。因为是分开审的,所以如果说谎了,只能被打的更惨。 这一来,九个人基本不敢说谎,将他们知道的事,说了个竹筒倒豆子。 裴珩看着上官纪拿来的东西:“可以啊,你这速度很快嘛。” 上官纪一笑:“属下这才刚来,就立功了。” 他之前一直都在左洲,最近几天才过来的。 “去叫芝芝来。”裴珩一边看一边道。 上官纪有点意外,看着玄雷已经出去叫人了。 他想如今这九姑娘越发得宠了。 “殿下,等太子殿下的孝期过了,您就可以大婚了。”上官纪想着,那也就是年底了。 来年吧,就可以大婚了。 裴珩的手顿住,没有说话。 他其实之前就在想,要替大哥守孝三年。 大哥一生无子,他不忍心大哥这么快就被遗忘,可是守孝三年,也着实对不住芝芝。 那丫头什么都给了她,不大婚,她毕竟还是未婚妻。 “嗯。”裴珩终究还是嗯了一声。 “先不着急,明年也看战局如何吧。”他大婚,是大事。 总是不能潦草的。而且如今虽然休战了,但是他仍旧舍不得随便将那丫头娶了。 总要叫她风风光光大婚吧? “过了年,九姑娘十七,倒是也不算大。”上官纪委婉道。 他想着,自家殿下过年就二十一了。一直没有子嗣也不好。 “嗯。”裴珩又嗯了一声,这一回,他没有意识到上官纪的意思。 上官纪毕竟也不好一直提醒,只能不再说话了。 不一会,宁芝就到了。 正好裴珩看那资料看完了一张,就递给她这张看完的:“你瞧。” 宁芝嗯了一下,坐下来对上官纪笑了笑,就拿起来看。 “啧啧。”宁芝摇头:“梁楚晗如今也是侯爷了。” “不错啊。”宁芝放下这张,又去拿裴珩看完的。 两个人将一叠资料看完,宁芝轻笑:“宋王……哦不,是景帝,野心不小啊。还预备与塔族人两面夹击?以前我还说他是不是与塔族人有来往,如今倒是板上钉钉了。” “想必以前没有,不过这一次么……”裴珩冷笑:“就算是通了塔族,又如何?” “虽然说,这天下乱的可以。可我怎么就不怕呢?”宁芝轻笑。 起身看着墙上的地图。 那地图,是几年前她送给裴珩的那一张。 半张是她父亲宁湛画的,半张是她画的。 这地图,裴珩一直很珍惜,过去带去了左洲,如今又带来了这里。 甚至地图表面已经叫人涂了一层东西,就不会被虫子咬,也能保护这地图。 “你胆子大。”裴珩也起身笑:“胆子大的很。” “都一样,你不也是胆子大么?”宁芝笑了笑:“说起来,这宋清明蹦跶的还挺厉害,你说他有没有再试图游说岭南王?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作死的东西。” “岭南王难得。”裴珩收起笑意:“不会与他同流合污的。” “是啊。是难得,难得的聪明人。”这种乱世时候,大家都有各种原因起义或者造反了。 反倒是亡国的岭南王,不肯再起战火。不得不说,是个聪明的人啊。 “殿下,这几个人怎么处置?”上官纪问。 “哦,送回去吧。哪里来的,就哪里送回去好了。”裴珩淡淡的。 “是……首级?”上官纪还是又问了一句。 “活的!杀他们干什么?”又不是塔族人。 上官纪愣了一下应了。 出去之后,宁芝道:“我们家殿下爱憎分明。” 对塔族人,那就是秋风扫落叶。对江东来的人么,毕竟还是大晋人。 裴珩瞥了她一眼,然后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坐下,有话与你说。” 宁芝嗯了一下,本想挨着他坐在椅子上的,却被他拉进怀里。 宁芝白眼:“你是有话说啊,还是要与我调情?” 裴珩一滞:“你这丫头!” “有话说呢,就要严肃点。”宁芝挣扎开,坐在他身侧椅子上。 裴珩只能配合了。 “来年大婚可好?”裴珩想了想,还是问出来了。 “这事……”宁芝皱眉:“来年也好,只是不能大办。” “为何?”裴珩不高兴了。 “你身份不同过去,你的大婚礼,定然会是太子娶太子妃的礼仪。那就不是简单的。来来回回,你不能长期呆在临京城。可不大办,我是可以接受,只是……” “你如今的身份,不能大办的话,想必是有麻烦的。”宁芝皱着眉头:“到时候,就该有人琢磨,你是不是对我不满,对宁家不满。天下本就动荡,你这么一来,只怕是要生乱子。” “那你的意思呢?”裴珩索性也不皱眉了,得了,他看出来了。 这件事,他琢磨了许久,这丫头怕是琢磨的也不少啊。 “我说了你别不高兴啊……”宁芝有点后悔。刚才不该作那一下,坐他怀里说好了。 “说吧。”裴珩心想,你气我也不少了,我看你还能怎么说吧。 “我觉得,大婚先不急吧。时机不是很好。”宁芝咬唇:“你说呢?” “嗯,然后呢?”裴珩心想这丫头,总是能想到他心里。 “哎,我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没有子嗣。你虽然是弟弟,可是也是他一手带大的,守孝三年,也说得过去。”宁芝索性说完:“到时候,这天下战局也许有了变化,我们更主动些,才好放心。” “你呀……你呀!”裴珩伸手,硬生生将她拉进怀里:“真是个大宝贝!” “还没说完。”宁芝被他抱住哼哼:“我之前说了,到了十八岁,给你生孩子。不大婚也给你生。反正我们是未婚夫妻,圣旨赐婚,做不得假。” 第389章 心思 裴珩这回真是愣住了:“你说什么呢……” “嗯,等我十八,你就二十二了,这个年纪,人家有的好几个孩子了。你却因我,还不能有子嗣。我不进门,反正贺秋云也没戏。我不给你生,难道看你一直没有孩子?那时候,我该生了孩子,你也可以娶我了,不是很好?” 说不定啊,他们又拿下一个两个的城,多美好? “未婚……你……”裴珩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算是未婚就生了,你还不认了?”宁芝哼了一下:“就算是未婚生了的,那也是你的嫡出子女。长子长女!你不认试试?还是以后你有了庶出子女了,就敢低看一眼我生的孩子?” “胡说什么!”裴珩心里,隐隐有个念头,不想说,但是呼之欲出。 而宁芝心里想着,大约以后我不能叫你有庶出子女了。 “那就好了,你我大婚虽然是大事,可不是眼下最紧要的事,不必着急。”宁芝捏他的脸:“我这么懂事,你欣慰么?” “太懂事了,怕你委屈。”裴珩叹气。 “所以你得对我好啊,你对我好了,一辈子不大婚我也不委屈。要是对我不好,大婚了也一样难受。” 裴珩没在说什么,只是抱紧了她。 心想,那就……对她好吧。对她好一辈子,对她一个人好……一辈子。 “殿下。” 两个人依偎着,却听见门口玄雷叫了一声。 “何事?”裴珩这才放手。 “殿下,临京城来人了。”玄雷并未进来。 “嗯,好。”裴珩将宁芝放下来起身的时候,亲了亲她:“这就叫进来吧。” 玄雷应了,不多时就见一个风尘仆仆的侍卫进来。 先单膝跪地请安之后,就道:“属下是苏睦大人派来的,与殿下说说临京城里的事。” 裴珩嗯了一下,示意他说。 那侍卫就把这段时间的事说了,自然先说陛下,陛下很好,叫裴珩不必挂心。 最后的时候,说了一件事,裴霖的嫡妻安氏有孕三个月小产了。 “据御医说,安氏只怕是不能再有身孕了。”侍卫道。 将苏睦给裴珩的信件递过去,侍卫才去歇着了。 信件就不急着看,这都是些公务了。 “安氏倒是倒霉。”宁芝摇摇头。其实感触不大。 “没子嗣也好。省得他心大。”裴珩冷笑。 他可没动手,只怕是后院争斗的缘故吧? 裴霖都落到了这步田地了,后院里还争斗呢。可见这一个皇族身份,是多么不一样。 “所以说,后院女人多了有什么好?子嗣都保不住。”宁芝摇摇头,出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裴珩看着她的背影不禁笑了,这丫头,反正就是抓住一切机会给他灌输这些吧! 裴珩将苏睦送来的东西看完,又写了回信。递给玄雷才去忙。 时间过的很快,自打上回定了暂时不大婚之后,裴珩对宁芝是越发在意了。 宁芝总觉得未婚夫大人是觉得委屈了她…… 天知道,她有不一样的一个灵魂,真不介意多谈几年恋爱啊亲! 不过想想这是古代,定亲都几年了,先是因为她年纪不够大不能大婚,如今好容易够大了,又因为形势不好没大婚。 大约在裴珩眼里,她确实是委屈大了。 不过……嗯,她想,她不能嫁,贺秋云就得等着。 对了,今年贺秋云多大来着?十八还是十九? 哈哈哈,她一想到这个,就很是高兴,急什么,反正她不着急。 同一时间,被她惦记的贺秋云心情很是不好。 她刚从祖母的院子出来,一肚子的烦心事。 “姑娘您别在意,二夫人就是那样。”执画劝解。 方才二夫人兰氏是讽刺她至今嫁不出去。 “罢了,她因为三妹的事心烦也是有的。”贺秋云淡淡的。 她并不在意二婶说几句酸话,只是觉得祖母的心意也是…… 祖母过去就不是很赞成她嫁给二殿下。如今二殿下成了宸王,祖母似乎更是有点不愿意了。 可是不愿意又如何?她婚约在身。 可是韩家退婚之后,祖母竟也有了退意! 怎么可以!韩家是因为获罪,他贺家好好的! 下午她还是去了母亲的院子里。 杨氏见了她,就摆手叫人都出去。 屋里只留下娘俩个。 “娘都知道了。”杨氏叹气:“你二婶嘴碎。” “不是因为这个,祖母的意思您知道么?”贺秋云烦的很:“祖母也是一把年纪了,怎么想事情都这么简单呢。” “你祖母……是不愿意你与皇家有什么牵扯,不过这哪里是我们说不愿意就可以的?当初她不点头,也没有今日。”杨氏皱眉、 婆婆是聪明人,可是这聪明的也太谨慎了。 “是啊,父亲沙场立功,我们贺家是忠心皇家的。”贺秋云坐定叹气:“我们贺家没做一点错事,祖母究竟怕什么呢?” “或许,你祖母是怕你嫁过去之后受委屈?毕竟如今那宸王宠爱宁氏。”杨氏叹气。 “是怕我受委屈呢,还是怕我带累了贺家?”贺秋云冷笑,她只有在自己的母亲跟前,才会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宁氏如今受宠又如何?能受宠一辈子么?”贺秋云说的尖锐:“何况,母亲还记得小时候遇见道士的时候给我的命格?” 杨氏点了个头:“别说了,娘记得呢。所以你祖母说什么也没关系,你只当没听见吧。只是……也不知宸王到底什么时候大婚呢。不能一直耽误你啊。” “总不过就是明年后年,我也等得起。”虽然是迟了,可她也不能急。 宁芝不也一样没过门?有什么区别呢? “好孩子,娘知道你的心思,不要着急。你爹也是赞成你的意见的。你祖母是为了贺家,只是有时候也着实太过小心了些。如今宸王已经不同过去了。拿下了西桦城,他是越来越有权势。这时候退婚那不是打了他的脸?你祖母毕竟是老了。” 贺秋云点头,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好了,不说这个。你的嫁妆里不少东西要做,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总归是提前做,韩家已经退婚,说不定等你大婚的时候,就是侧妃了。” 第390章 足够了 天气越来越冷,宁芝已经安排一件事了。 那就是裴珩的冠礼。 二十岁对于古代的男人来说,是个要紧的节点。 加冠,就意味着一个男人彻底成长成了大人。甚至加冠之后,便有资格继承家业,也可以独立出去生活了。 而冠礼,一半是长辈主持,父亲或者长兄。 如今,裴珩父亲尚在临京,这一次加冠,是肯定赶不上了。 兄长……太子已经过世了。 宁芝一直安排这件事,就是没想好叫谁主持这个冠礼。 她是肯定不成的,又不想叫裴珩缺失了这个重要的礼节。就很是苦恼。 而裴珩身份特殊。加冠的时候,是要下跪的。 要不是他的父兄,谁又能给一个皇子殿下加冠?谁敢呢? 她发愁这件事的时候,裴珩是知道的。 最终与她说:“你及笄是我给你加了钗,如今你替我加冠不也可以么。” “你给我加钗,我不必下跪,我给你加冠,你要下跪。就算是你我不在意,难道天下人也不在意?”宁芝皱眉。 不得不说,这毕竟是古代。一个男人的膝盖是很不一样的。 “我再想想吧,改一改这个礼仪。你是皇子,这天下能叫你跪下的能有几个?”宁芝轻轻摇头。 裴珩见她这么说,也就没法坚持了。 心说那就不跪下?不过想想,那又不像话。 毕竟加冠这事,本身就是个重要的规矩,下跪是不能免除的。 宁芝又为这事琢磨了许久,最终定了一个方案。 裴珩听完了,也点头:“这样很好,你费心了。” 原来宁芝定的是索性就将这加冠办大了算了。 就在西桦城的广场上尽兴,裴珩跪不了父亲兄长,直接跪天地吧。 到时候选这西桦城里最年长的一位老者来,给他侧面加冠。 皇子跪不得宁芝,跪不得诸位将军,但是要在一个平头百姓跟前跪着受礼。却还不一样。 到时候,只看宁芝想叫人怎么说了。 这西桦城里的老者给他加冠么,就是裴珩亲民。也是裴珩要沾一下老者的福气。 而公开加冠,叫世人看着这才算是完全成年的宸王殿下已经是个了不得的将军了,百利无一害。 届时,哪里还有人会计较他这一跪对谁? 毕竟也不是直接对着那老者么。 事情定下,时间也差不多了。 倒是九月三十这一天,宁芝将第二天需要的东西都预备齐。才安心用膳。 裴珩一直觉得很是微妙。 这种……成年礼叫自己的未婚妻操办的感觉真是……不好说。 他又想起宁芝的及笄礼,也是他安排,直接宫里办了。 他不禁想起芝芝过去说过的一句话,说他们两个也算一起长大了。 可不是么。 虽然他与她定亲的时候已经十七岁了,可这三年下来,比过往十七年还要经历的多一些。 而她呢,从一个小丫头,成了他的女人。 一起长大,多好,最后在一起变老,更好。 吃过了晚膳,裴珩抱着宁芝去屋里睡觉:“不必担心,有他们操办就是了,不过是个冠礼,你这么累我心疼。” 宁芝搂着他的脖子:“你心疼我也要关心,这可是大事。这以后我就宠你少一点好了,大人了,你要多宠我呀。” “唔,我们家殿下就彻底成了大人了,失落么?”宁芝躺下去,就捏住了裴珩的鼻子。 裴珩将她捣乱的小手揪开:“还闹?什么时辰了都。” 宁芝哼哼了几下,翻身给他一个后背:“睡觉睡觉。” 裴珩就将她抱住拉好被子,心想着天冷了,怀里抱一个睡得好。 其实他们两个虽然那个啥过,不过至今也就那么一次。 上回宁芝喝了几口酒闹,最后也没有做什么。 裴珩也很是能节制,倒是因为有那一回,如今他们睡一起的时候反而少了。 最近实在是冷了,才又总是凑一起。 一夜好眠,次日两个人早早的就被叫醒了。 简单吃过早膳,就往广场去。 一切都备好了,因为是改良版的加冠礼,所以不太一样。 不过说实话,上一次皇室进行加冠礼,那都是三四十年前的事了。 如今礼部官员也不在,对不对的,其实也没人知道了。 宁芝也是从临京城礼部那里问的流程,改了不少。 不过裴珩先敬天地祖宗,跪在广场上准备好的地方,面向临京的方向。 然后由西桦城里年纪最大的一个将军朱将军念祝词。 等祝词念完了,就是选出来的一位已经九十八岁高龄的老人上前。 这老人也着实身子不错,西桦城这样的环境,他都能这般高寿。看着还精神抖擞的。 他上前,接过了玄雷递来的紫金冠。然后手略有抖动,却也算是稳当当的将这紫金冠戴在裴珩的头上。 然后咽下一口吐沫才开口:“加冠成礼,家事成继,恩福永享,福寿绵长!” 然后是周遭的侍卫们的祝贺:“恩福永享,福寿绵长!” 在远处,连将士们都在喊这一句。 裴珩站起身,笑了笑:“恩福永享,福寿绵长,也要与众人一起。” 随着礼毕,那老人被扶着下来。 他走回了自己家人那才笑:“老头子一把年岁了,没想到还能给皇子加冠!有福,有福!” 宁芝这会子才上前:“祝你长大了了一岁。” 越来越大了呀。 “辛苦你了。”裴珩笑了笑,牵着她的手下去。 因为今日是裴珩生日,所以城中派发了一波粮食。 回府之后,还有简单的一桌宴席。 除了亲近的人,就是黄大人和几个将军了。不算隆重。 不过,毕竟也是祝贺裴珩二十岁整了。 而临京城的圣旨与赏赐,也是这一日的下午来的。 虽然没赶上早晨的冠礼,可毕竟是建文帝惦记着自己的小儿子。 自己唯一留下的这一个儿子。 只是带来的两个漂亮宫女,直接就叫裴珩给了两个小将军做小妾去了。 这一手,叫宁芝心满意足。 毕竟殿下他都没见一见,可以的,值得表扬一波。 而裴珩想,有芝芝一个,足够了。 第391章 冷 裴珩的生辰过去之后,天就真的彻底冷下来了。 宁芝感觉西桦城比左洲冷多了。 她已经穿上了小棉袄,之前裴珩给的皮子也都拿来,做了大氅。 她嫌弃太重了,反倒是不爱穿。 就穿小棉袄再加上厚厚的斗篷。 斗篷里头都是鸭绒,轻薄又暖和,宁芝喜欢。 不过裴珩是要穿盔甲的人,还是大氅有时候穿在外头合适些。 才不过是十月十几,西桦城就开始下了第一场雪。 宁芝站在门外回廊上皱着眉:“怎么这么早就下雪了呢?” “是啊,真是冷的很。”麦冬给她将斗篷拉紧些:“听守门的说,这是今年冬深。”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消息啊。”宁芝叹气摇头。 本来今年就粮食不够吃,冬天再这么冷…… 可想而知,要死多少人。她知道这是没法子的事。 大晋如今虽然说是不至于饿殍遍野,可是也不到富得流油的时候。 想收回北方失地,是个漫长又极度消耗的过程。 西桦城里的百姓也许他们可以救,可是城外呢? 下面的村镇呢? 这个冬天,就算是暖冬,也少不得要冻死饿死些人。何况要是雪太多,天太冷…… 哎……这没办法。 顾不过来的。 “怎么站在这里?”裴珩一回来,就见宁芝发呆。 雪已经大了起来,他自己头上都湿了。 “嗯?回来了?我刚出来。”宁芝回神。 裴珩拉她的手回来进去:“小心冻着。” 宁芝嗯了一声不甚在意:“今天没什么事吧?” 裴珩想了想还是道:“今年应该是没事,不过宋王那还是有点不安生了。”想起刚才与将军们商议的事。他心情就不好。 宋清明已经是要坐不住了,他居然敢先坐不住。 他们的探子不能轻易进了塔族人的地方,但是江东么,宁芝的人都能进去,想必后来裴珩也会安排人进去的。所以有消息,宁芝也不奇怪。 “他想干嘛?”宁芝之前收到了宁七的信,还没说有动静呢。 如果是这样,想必她也快收到信了。 “调兵遣将,囤粮。想来是想开战吧。”裴珩冷笑:“是看着本殿如今顾不上他?” “真他娘的有野心!”宁芝哼了一下。 裴珩见她说粗话,捏了捏她的鼻子:“不许说粗话。” 宁芝乖乖点头:“记住了。不过我说这宋清明有点意思啊。还挺厉害呢。乖乖窝着还多做几天皇帝不好么?” 野心真是够大了,谁都知道裴珩刚拿下西桦城,根基不稳。塔族人都还没急着反扑呢,宋清明倒是先来了。 裴珩失笑:“也就是你说的这么轻松了。” “不过,他要是想开战,只要是打起来了,只怕是塔族人也会趁虚而入。你说他想打哪里?左洲还是西桦城?”宁芝问。 “左洲。”裴珩肯定道。 “唔,我觉得也是。不过如今是冬天,开战也得开春吧?”宁芝又问。 “未见得。”裴珩轻轻摇头:“他与塔族人联系虽然被我们抓了,但是未必就联系不上。到了冬天,塔族人缺少粮食,按理说是不能打。可是万一他们因为粮食不够吃反倒是要打呢?毕竟今年不同过去。” 今年,塔族人在大晋人手里吃了亏,焉知他们能咽得下这口气? “何况,他们内斗的很厉害,扎西垂丢了西桦城就已经是失宠了。他自己没本事拿回来的话,旁人要抢回去就是人家自己的。” 塔族人一贯是这样做事的。就算是王位,也是一样。虽然与顺位继承人,可是只要你干死他就可以上位了。 并没有人指着你不忠不孝。所以每每塔族人的王位交替的时候,都是异常血腥残暴。 而因这个风气盛行,下来大到贵族,小到百姓都是一样。只要你打败继承人,就可以顺利继承,不会被人指责。而被你打败的那一个,才是耻辱。 宁芝点头:“你说的对。我们要小心了。” “其实,我是想叫你先回临京城住些时候。过年再过来。可想了想,临京也未见得就安全。不然你回你的孤笼镇住一个冬天可好?孤笼镇靠着你三叔呢,就算是左洲乱了,你也不碍事。”裴珩看着宁芝道。 宁芝就似笑非笑的看回去:“你说我能不能同意呢?” 裴珩瞪眼:“知道你不会同意,这里不安全你不知道么?” “废话,这里不安全我就该走啊?难不成我就那么怕死?”宁芝白了裴珩一眼:“别说废话了,我肯定不去。再说了,我是你的女人,你不能保护我嘛?孤笼镇就一定安全了呀?” 裴珩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使劲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 反正其实他也不是想不到,只是自己的女人自己心疼,劝还是要劝的。 至于劝不动,那也就……没法子了。她说的也对,在自己身边他最放心。芝芝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真的开战了,她乖的很呢。 只是裴珩有点沮丧的想,这也实在不是他不想赶紧大婚……情况是真的不允许啊。 他甚至看着宁芝稚嫩漂亮的脸想,这说不好啊,他们的长子长女真是要未婚就蹦出来了。 思及此,他自己震惊了一下。 这是彻底被小娇妻带歪了啊……过去哪里会想这些…… “你想什么呢?”脸变的跟调色盘似得了都。宁芝好笑的看他。 裴珩自然不能说,只是道:“饿了。” 宁芝默默的看他,这才什么时辰就饿了,忍着去吧。 不过还是将手边的点心推过来了:“吃点吧。” 裴珩十分没兴趣的随便拿起一块来塞嘴里了。 宁芝失笑,也真的笑了,将他手里第二块点心抢走:“别硬塞了,一会真的吃饭吃不下了。我不问了还不成么?” 总要允许人家有点小秘密不是?无伤大雅嘛。 裴珩被她弄得彻底不好意思了:“我先去书房。” 宁芝自然不拦着,去吧去吧。 等他出去了,宁芝笑道:“午膳弄个驱寒气的汤吧。别叫裴珩病了。” 白芷哎了一声,出去传话了。是要个驱寒气的汤,姑娘小日子快来了。 第392章 属于孟朝 江东,梦都皇宫。 宋清明坐在上首,看着下面的人:“此次出征,由全将军主持可好?全将军是猛将,朕是很相信你的。” 全将军上前一步,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臣多谢陛下信任,定不负陛下重托。”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宋清明笑着看梁楚晗:“固安候过去是玄衣卫指挥使。咱们大孟如今可没有玄衣卫,不过固安候也是文韬武略的人,总不好闲着。此次就给全将军做个副将如何?好男儿沙场建功嘛!” “臣多谢陛下,臣愿意。”梁楚晗忙道。 他很清楚,总是要做出个姿态来,这位景帝才肯信任他。 与大晋一刀两断,与过去割断的最好方式,莫过于站在战场上。 他很清楚这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是从离开临京那一刻起,他就顾不得了。 总不能一辈子蜗居在府里,纵然锦衣玉食,可是一辈子不得舒坦,他怎么甘心呢? 所以如今不管是做什么,他都不能后退。 只有景帝好,他才保得住荣华富贵! “陛下,虽然说咱们粮草不缺,不过这是冬日,毕竟不同与其他时候。实在不容有失。若是定下来,先打左洲的话,定要防备岭南王。” “是啊陛下,这岭南王也实在太气人了,没志气没出息。” “哎,人各有志嘛。宫夺已然是习惯了做个好臣子,自然做不了王了。岭南自古也穷苦,如今战事一起,他们自己也自顾不暇,只要是不往他们那边走,也不碍事嘛。” 众人依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宋清明就始终带着笑意听着。 好一副认真的样子,叫下面的人看着,都觉得陛下是真的认真听着呢。 等散了之后,宋清明独独留下了全将军和胡将军。 “咱们派出去的人都被送回来了?”宋清明这才收起笑意问。 “回来一部分,还有的没从西桦城走,如今该是到了。”胡将军还是如过去一般大大咧咧的说话。 全将军只是点头,并不插话,他想就算是江东不够大,但是如今宋王已经成了景帝,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们两个人是最早与他造反的不假,可是也正因如此,知道的太多了…… “嗯。那就好。西桦城如今还不稳,咱们要是能趁机一举拿下左洲,咱们也就不必在这江东窝着了。退一万步,就算是拿不下,至少也叫左洲吃不了兜着走。” “是,陛下。只是这凌都的狄述王子和沛城的巴格都能听我们的?”胡将军问。 “不是听我们的。而是他们想不想。西桦城可是个大地方啊!比那两座城都大。过去是塔族人守着,他们不好下手,如今换了主子,再想下手拿来,不就是他们自己的?咱们也不亏。”宋清明笑了笑:“不过是一个西桦城而已,不过是丢了捡回来再丢出去罢了。” 这名头也不必他背着,反正是裴珩丢的么。 届时,他夺走左洲,塔族人再拿回西桦城而已。 一旦拿下了左洲岭南那块地方也就不足为据了,不出三年,势必拿下。 那时候的大孟就不可同日而语。 而要是失败了,他们大不了再次退回江东,有天凌江这个天险在,裴珩势必是顾不上他的。 有塔族人的纠缠就够他烦了,再过几年,谁知道又是何等样子呢? 全将军和胡将军出宫后,去了胡将军府上。 坐定,侍女上茶,胡将军就道:“如今这梁侯挺得宠的么。这才哪到哪啊,就把娇娥公主嫁给他了。” 这位娇娥公主当然不是什么金枝玉叶。 根本也不姓宋,其实就是宋清明养着的两个干妹妹其中的一个罢了。 因为姿色好,所以从小养大,就是为了和亲用的。 不过,因为机缘巧合,宋清明造反的侍疾提前了几年,这娇娥公主也就是其中的一个。 如今给了梁楚晗,对于宋清明来说,还算是亏了呢。 不过是做戏给天下看,只要跟他,就有荣华富贵,就有娇妻美妾罢了。 可是既然冠上了公主的名头,就不一样。 与其说宋清明看重的是这个什么也不是的娇娥公主,不如说他看重的是梁楚晗。 或者说,要用得着梁楚晗。 这一点上,大家都是清楚的。 “这回他跟你出去,你可照顾好了,这可是驸马爷呢。”胡将军笑呵呵的。 全将军也笑了笑:“我照顾他做什么,是死是活看命吧。我说你以后也在陛下跟前小心这点说话。毕竟不是以前了。” 胡将军摆手,不在意。 全将军也不过是劝一句,听不听都随意。 见他这态度,也就不说了,只是提起这次要出征的事来说。 另一头,梁楚晗回了府。 他这里的府邸与临京比起来,小了不少。说是侯府,可是明显是规制不足。 不过他也知道,如今的江东就是个草台班子。或者是刚比草台班子好一点罢了。 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一回府,就有丫头来请,说公主有请。 梁楚晗厌恶的看了一眼丫头:“本候尚有公事,忙完了就去看她。” 他是不喜欢宁菱,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宁家那样大家族里养出来的女儿,便是个庶出的,也是仪态端庄,叫人说不出一点不是来。 可这位娇娥公主……是,样貌是极好的。 只是比起世家出身的宁菱来,仪态也好,规矩也罢,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明明是个草民出身的女人,冠上一个公主的名头,就恨不得拿下巴看人。 那副张狂样子,梁楚晗是说什么也看不上的。 所以他很是厌恶这个女人。打心里并不觉得这女人能做他一辈子的嫡妻。 总有一日,叫她再不敢张狂。 梁楚晗厌恶的想着,也真的处理自己的事去了。 他孑然一身过来江东,没有一个亲信之人,所有很多事,并不能依靠旁人。 心里不是不想念过去的日子,只是再想念,也要装作不想念。 走到了这一步,就不可能回头了。 既然要准备出征了,就要安顿起来,这一战之后,不管是谁输谁赢,梁楚晗永远只能属于孟朝了。 第393章 再起 心照不宣。 从左洲到西桦城,都在备战。 西桦城粮食短缺,也已经从临京开始调配了。 只是原来要调配的毕竟没有如今这么多。 十月底,天依旧是冷的厉害,宁芝已经叫人从孤笼镇运来不少药材和花生。 孤笼镇就花生最多么。 有之前从各地收上来的牛羊战马,战马好生养着。牛都分出去耕地。 羊就都杀了,因为是冬天,做了不少肉干肉酱的。 如果开战,也是好东西。 西桦城的百姓们又紧张了起来,如今他们都尝到了西桦城回归的好处,自然不愿意叫塔族人再打回来了。 所以很是配合裴珩的一切指令。 光是西桦城以及下属村镇招的新兵已经有四万人了。 可说是万事俱备,只等开战了。 而这一回,没有等太久。就在十月二十九这一日,左洲再次开战了。 依旧还是皮山镇。 裴珩并没有回去,而是派了辽将军,李将军,以及上官纪迎战。而孤笼镇今年新招的一万人,也被陈奉带着赶往了皮山镇。如今的皮善战再不是过去的样子,上回宋清明退兵,就已经修筑了城门城墙,虽然不算坚固,但是六万驻军在此,就算是宋清明扩军了,也不可能倾巢出动,所以足以抵挡这一次的攻击。 十一月,皮山镇外战火纷飞。 梁楚晗也算是第一次带兵了。只是手下的将军们基本不会听他的。 只是需要他挂名罢了。 他本人武艺也算是极好,所以就算是上了战场,也不至于就会轻易送死。 只是梁军对垒,叫阵的时候,梁楚晗被狠狠的奚落了一番。 只见城门上,上官纪陈奉等人站着,陈奉上前一步:“哟,这不是梁大人么?久仰久仰了!” “如今他可不是梁大人了,人家是江东的驸马爷!是固安候。”上官纪嘲笑。 “哦,对,失敬失敬,我当他还是我们宁家那个敢怒不敢言的姑爷呢!原来不是,人家如今娶了鸡窝里的草鸡了?”陈奉哈哈笑。 下面孤笼镇来的兵都跟着哈哈大笑。 这位固安候的过往生平他们可都知道,这就是个白眼狼嘛! 所以骂他打他就对了。 “休要耍嘴皮子,有本事下来一战!”梁楚晗身后的将军听着来气喝道。 “我说,你们跟着这么一个人,不嫌丢人?你们江东是怎么回事?好在也是举着胳膊粗的香瞎拜了邪神做了假皇帝的,怎么还是这么不将军呢?做皇帝的卖屁股跟塔族人好,下面这臣子一个比一个的不成器。这都什么东西?我们九姑娘家丢出去的狗也捡回来?” 这是孙耀祖,他嗓门好大的喊着。 “呸!你们什么九姑娘!不过是个烟行媚视,迷惑男人的主罢了!”江东来的年轻将军哪里受得住骂,自然要骂回去。 骂的还很是难听。 孙耀祖脸黑这:“你也不要脸的很,我们姑娘魅惑谁了?魅惑了宸王呀?怎么着?那是人家夫君!关你屁事?烟行媚视?你不就是嫉妒我们姑娘好看么?怎么着啊?难不成用你们家那草鸡公主跟我们姑娘比啊?呸!别说是比我们姑娘了,我们姑娘屋里倒夜香的丫头也比她强的多!什么东西!” “就是,什么东西?那什么娇娥公主不是以前伺候宋王的么?怎么?如今伺候臣子了?你们这江东也太恶心了!” “可不是么,什么东西!” “好了!叫阵就叫阵!拿女人说事做什么?”梁楚晗手死死的拽着缰绳,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说真的,他自然不愿意娇娥公主被拿出来骂,可是宁芝被这样骂,他听着也难受。 说不出个什么道理来。 似乎宁芝那样的人,可杀不可辱。 “哎,就冲着固安候这句话,爷爷也高看你一眼!要是撞在了爷爷手里,爷爷给你个痛快!”孙耀祖哈哈大笑。 “你们孤笼镇的人,真是够狂。”上官纪笑着与陈奉说道。 “这话说的……叫我怎么接?不过这小子,是我们姑娘一手提拔起来的,当我们姑娘是个神。容不得姑娘有什么不好。”陈奉解释。 “原来是这样,这小子有点本事,以后有出息。”上官纪笑道。 这不是随便夸赞,而是孙耀祖上了战场不要命!也是个机敏的。如果活下去,是前途无量。 陈奉嘿嘿笑,不再接话了。 今日,皮山镇就没打算开门,所以叫阵到了一定时候,也就不理会了。 急什么,先叫他们叫去,不服攻城啊! 不过,全将军也不攻城,就在皮山镇外头扎营,正经开始交战,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 一时不分胜负。果然如宋清明预料的一样,只要没招惹岭南,宫夺就不出手。 不过,宫夺也不是不出手,只是如今不需要他出手。 大家都在等,等塔族人出手,等西桦城再起战火罢了。 而塔族人还没先出手,却等来了西羌王室起兵。一时间,贺家驻守的洪城战事一触即发。 临京城里的贺家女眷们不仅没有避开,竟是迎难而上,举家回了洪城了。 至此,时间已经是腊月里,腊八都过了。 书房里,裴珩与将军们说完了事情,宁芝就开口:“对贺家,殿下怎么看?” 裴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是不放心贺家?洪城背靠苍梧洲,李承锦还在那。” 洪城贺家手里,有十五万兵马,而后头苍梧洲,李承锦那明面上也有十万。背地里可能还有裴氏兄弟安顿的两三万。 “我说不上来,按说贺将军素来是忠心的。如今也不至于有什么野心。只是贺家的女眷们,一开战,就都急着回了洪城,你不觉得这不好么?” 从古至今,其实将军带着大军出行的时候,留下家眷在京城,是很正常的。 一来是不会叫家人涉险,二来……未必不是人质。 万一反了呢? 虽然大晋没有这规矩,但是如今才开战,贺家女眷就都走了,叫人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裴珩皱眉,没说出什么来。 第394章 战死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只是我一直想着,西羌和莫西快出手了,果然就出手了。真是……叫人不安哪。” 西羌的王室复姓于野。 【于野这个姓氏,属于我自创。这要是以后你们还看见这个姓氏,妥妥的跟我这来的。不接受反驳。】 如今的西羌王于野渠五十来岁,有七个王子。他也是早年与塔族人交战过的,算得上是能征善战了。 他的继承人是大王子于野康,出自嫡妻加氏。 已经定了,是西羌王的王太子。 如今率军与洪城贺家对峙的,正是王太子于野康。 传闻此人心狠手辣,早年与兄弟争斗的时候,曾亲手斩杀了三位弟弟。如今余下的几个弟弟都比较老实,没什么本事与他抗衡了。 就在洪城的战事进入了最热烈的时候,塔族人终于动了。 沛城的巴格与凌都的塔族六王子狄述同时出兵,对西桦城展开大战。 安静了几个月的西桦城再起战火。 而这一次,是远比上一次出其不意要凶猛的多。 就在西桦城终于再次燃气战火的同时,宋王增兵两万,左洲也再次被凶猛攻击了起来。 而也是这时候,岭南王宫夺,带着自己的嫡子重新踏上了左洲这片土地,与左洲军同生死,共进退。 西桦城其实是个很坚固的城镇。而裴珩也没有一开始就靠着守城来打这一战。 于是,西桦城外,塔族人与大晋人杀的血肉横飞。 托了西桦城这些年被塔族人糟蹋的福气,城里空住处不少。 宁芝一早就发动这里的人,将这些住处整合起来。弄出一个彻底的地方来安顿伤兵。 因为西桦城百姓们的支持,所以参与进来的人不少。 虽然会救治包扎的人不多,但是烧水拿东西,帮忙抬人这些事他们完全可以做。 冬天的北方本来就没有活计了,男人女人都愿意过来帮忙。 这一来,就是洗布条这一件事,就不再是困扰。 有了这些人的帮忙,军医等人就只需要包扎治疗,前后的事就都可以撩开手。 这一来,时间就大大的有了,能多救了多少人。 马上就是过年了,可是西桦城里过年的气氛还不如全民抗敌来的更猛烈呢。 也或许是因为塔族人不过这个节日,导致西桦城百姓们这几十年也不过,就更不在意了。 反正,除夕夜的时候,宁芝都没空歇着。 这一年,就在这战火纷飞的激烈中,悄无声息的划过去了。 而年初一,就传来了一个坏消息。 贺将军,贺震将军战死。 贺震,便是贺家的支柱,执掌洪城十五万将士的贺将军。也是贺秋云的爹。 这位将军与腊月二十七这一日夜里,被于野康斩杀马下。身首分离。 对于所有的大晋人来说,这都是噩耗。 贺震堂堂一位将军,不是继承了祖业,而是战场上真的拼杀出来的。 这样的人,被一个只有而立之年的年轻王太子斩杀。还是身首分离这样的惨烈方式死去。 怎么不叫人震惊? 而也是就此,西羌王太子于野康声名鹊起。 而贺将军这一死,洪城可谓是乱作一团。 好在贺震的弟弟贺霆和贺雷不是草包,及时顶上,如今洪城闭门不出,只是守城。 也没有叫西羌趁虚而入。 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洪城不光挨着西羌,还挨着江北呢。江北,那是塔族人的地方。 谁也没想到,看似最危险的西桦城没事,而看似没事的洪城,却忽然出了大事。 如今的局面,是没有一个有重量的将军能马上取代了贺震。 大晋名将里,贺震与过世的宁渊几乎并列,说实话,宁浩都还差一点。 如今这两大虎将都已经作古,再去找一个,怎么压得住洪城十五万人呢! “洪城绝不能丢!”刚从战场下来的裴珩顾不上用膳更衣。 “当然不能,只是要叫谁去?如今派人去了,压不住就不好了。只是这贺家三位将军里,除了贺震,其余两个实在是也不算什么将才啊。”宁芝皱眉。 “如今叫人去压着自然是不合适的。”裴珩坐下来,脑子急速运转。 说实话,一位大将军去世了,他们都没有时间凭吊伤感。 毕竟逝者已逝,战事还在继续,他们不得不为活着的人打算啊。 “哎……”宁芝长叹一声:“这种时候,如果洪城内乱,真是要命了。” “不要急,容本殿想想。” 不怪他们这时候没了主意,实在是他们从未想过会有这种事发生!怎么就会这么轻易战死了呢? “上官纪的能量,有多少?”宁芝忽然问。 “他……只怕是压不住。”裴珩最信任的将军自然就是自己曾经的侍卫上官纪。 可是上官纪毕竟是年轻,带了几年兵不假,可是要去压洪城,还远远不够啊! “压不住就不压!洪城还叫贺霆掌管。但是要派人去!上官纪也好,还是谁也好,总是要有自己人在。要是贺霆能有本事最好,如果不行,就暗地里将他换了。不能急在一时。”宁芝道。 裴珩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这人选一时不好定啊。 “我想,我去吧。”宁芝见裴珩要反驳,忙打住他:“我不是说我厉害,我不是将军,不懂打仗我绝不会说一句多余的话左右战局。我的意思是,我去了,没人敢动我,我背后是你,是宁家。我什么都不用做,坐在那,他们只要没打算投敌,就得考虑我这个人。” “而我去了,再叫上官纪去,或者你派旁人去,他们总要听意见的。你要是不放心,我调飞刃一起去。” “我知道,其实此时此刻,你去是最好的。可是你分身乏术。你自己也说了,洪城后头就是苍梧洲。而我再说,苍梧洲后头就是渭北,紧急时候,渭北出兵赶去洪城也就一日多两日的功夫,我带侍卫过去,就算是出事了,也不至于躲不开,你说呢?” 宁芝不是高看自己,而是经过这几年,她宁九姑娘这几个字,确实有些能量。 抛开自己不说,她是宁家最有权势的姑娘,是宸王的未婚妻。谁也不能不管不顾。 第395章 答应 “你叫本殿说什么?”裴珩想说的话,都被她堵回去,脸色很是不好看。 “你放心我么?我是说,你信任我么?”宁芝拉他的手:“我虽然说过要与你争,可是天下尚未太平,我不会背着你做什么的,你信我么?” “何时不信你?”裴珩皱眉叹气:“你知道我担心你什么!” “可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要是出了大事,我去哪里就安全了呢?你担心我是对的,可是这是个乱世啊。过去还有人要杀我,我坐在家里就安全了么?只要是你不安全,我就不安全啊。” “还是说,我是女人,我要是处处出头,你会觉得不好?”宁芝看着裴珩:“我觉得你不会这么想……” “你呀,你呀!”裴珩将她死死的抱住:“你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那就不说,只安排可好?要是去,我就要动作快。”宁芝抱着裴珩的脖子:“我不光是要与你同生共死,而是要与你一起做很多事。” “你去可以,我得安排人保护你,我不放心。”裴珩收起那些不合时宜的感性来,也确实需要芝芝过去了。 “当然了,你是我夫君,你保护我是应该的。你安排了我就听。”宁芝亲他:“我夫君是最好的男人了。天神来了也不换。” 裴珩白了她一眼,由着她闹,只是搂着她想这件事如何安排才好。 时间往前退回一两天。 洪城,贺家人从未想过贺震会这么容易就战死了。 甚至,出战的时候,贺家人只觉得贺震对上的只是一个西羌的王太子而已。 就算是这王太子在他们国中是个凶名在外的人又如何? 终究只是个而立之年的男人,并未经历过大战。 一个男人,厉害也好,是杀了多少人也罢,这跟能不能上战场是两码事。 所以,没有人担心。 甚至有人觉得,要是贺震斩杀了王太子,那是又要添上一笔战绩了。 多好啊?贺震本人也是这么想的。可以说,他死于轻敌。 太轻敌了,就算是名将又如何?到了最后,栽在了无名小卒手里的名将不知凡几。而这位西羌王太子,终究还是不是无名小卒呢。 可是事实不是如此,贺震死了。 死的凄惨无比。 而西羌王太子于野康,也彻底名震天下了。 贺家的人傻了,整个洪城也傻了。谁也没想到啊。 没想到,那就意味着没防备!没防备,那就意味着乱了。 贺秋云没有亲眼看见父亲的尸体。事实上,已经身首分离的失身,就没敢叫家里的女眷们看。 可是不看也知道,死的太惨,也太不体面了。 整整一日,将军府里已经挂了白,大家乱成一团,老夫人晕迷了许久,已经起不来了。 贺秋云躲在自己的屋子里,脑子里乱成一团。 怎么就没了呢?父亲怎么就没了呢? 她当然伤心欲绝,可是伤心之余,也想到了自己。 父亲过世,守孝三年……三年之后,她二十一了…… 二十一,在大晋,那是老姑娘了。 而且,她没忘记彭筱。 当年的彭家是什么样子?如今呢? 那会子不也是因为彭年获罪么? 她贺家是没有获罪,可是……战死虽然光荣,可对于他们一家来说,是一样的凄凉。 爹在世的时候,二叔三叔都是听爹的话。可是二叔是个老实的,三叔啧奸诈无比。 如今爹没了,谁能压得住他们两个? 这以后,贺家主事的是谁?她以后的命运又是如何? 她不得不多想一些。 换上了白衣,她脑子依旧凌乱。她知道因为之前的执着,祖母都不喜欢与她多说话了。 娘亲这性子,说白了也全是因为爹撑着,爹没了……哥哥还没能立起来,以后怎么办呢? 带着这些疑问以及艰难,她去磕头了。 不管怎么样,爹死了,她就不能一直不出现。 与贺家乱成一团比,战局也是乱成一团。 贺震一死,军心大乱。 幸亏贺霆虽然是老实的,还是多少有点手段,没叫队伍炸了。 他果断的关闭城门,不管外头怎么叫阵,都不出去。 贺老二尚能顾及大局,而老三已经跃跃欲试了。 他们也会看啊,渭北大将军宁渊死了之后,他那不足十八的孙子都能接任。如今大哥死了,自然是他们兄弟两个其中一个接任大将军一职了。 二哥是个老实疙瘩,自然是他老三接了! 于是,贺震尸骨未寒,还没出殡,贺老三已经动作起来了。 而这一切,远在西桦城的裴珩和宁芝不知道,但是也猜得到。 毕竟索性像是彭寿那样无能的人,也是不多见的。 既然决定了要去,裴珩就果断下令将上官纪调回西桦城。 虽然皮山镇也缺人,但是皮山镇的战局不是不能调人。上官纪能够胜任,那么旁人也是可以的。 与此同时,宁芝也召集飞刃与自己的劲武卫们,叫他们直接赶往洪城。 而她自己,与自己个五百侍卫们从西桦城出发。 如今就只等上官纪过来,就可以走了。 临走的前一夜,裴珩没控制住自己,吃了小娇妻好几次。 倒也不是就馋成这样了,是心里那份愧疚和不放心作祟,不知道怎么排解。 宁芝一点都没意见,随他吃了个够。 只是次日上马车的时候,腿都软了,叫裴珩更是愧疚了。 他将她抱上了马车:“万事都以你自身安全为准,知道了?” “记住了,只是这时候可真不好。”宁芝抱着他的胳膊:“这年都过了,我十七了,所以更懂事了,不要担心我哈。” “去吧,要记得写信,每天都要写。”裴珩揉揉她的脸。 看她眼睛红红的,这是昨夜没睡好。 他又难受起来,都知道她今日赶路了,昨夜还不节制…… “车上睡吧,乖。”裴珩道。 “我会想你。还有啊……”宁芝将他使劲拉近小声道:“昨晚吃你吃的好开心。” 然后咯咯笑着将他推开:“殿下保重,我就先走了。” 裴珩脸都红了,只是周围这么多人,他也不好说什么了。 第396章 洪城 “上官纪,王妃要是出事,你就不必回来了。”裴珩看着上官纪道。 “属下遵命!绝不叫王妃出一点事。”上官纪一怔,可是马上回答。 王妃。 是啊,是没大婚,可是如今殿下和九姑娘这情谊…… 还能怎么称呼呢? “你们几个也是一样,记住,不管出了什么事,首先保护你们主子安全。”裴珩又看李执和秦毓。 这两个人,其实不必说,自然是会这么做的。 他们两个应了。 裴珩看马车里的宁芝,轻声叹气。他知道,这丫头跟前还有宁则礼留下的几个暗卫呢。 只是不放心就是不放心,这一分别,又不知道多久才能见…… “好了,该起程了,那边事情定了。我就回来了。西桦城打仗呢,你要注意身体。我把连翘和麦冬留给你,就是照顾你起居。不许打我丫头的主意哈。” 裴珩白了她一眼,根本懒得回答。 连翘也白宁芝,她根本不愿意留下好么? 只是姑娘要求她们两个跟到军中,就是为了照顾殿下的饮食。 上官纪等人护送马车远去,裴珩站了许久之后,还是回去换上了盔甲回了军中。 战事还在继续,他不能有一丝一毫松懈,不然都对不起丫头这份心! 深吸一口气,果断决定投入战斗中。 宁芝这里,果然困得厉害了。 她躺在马车里,瞧着流云看她。好奇:“怎么了?” “没事……”流云不自在。 “有话就说,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说着,宁芝打了个哈欠。 “不是……就是不太懂……”流云是个直性子:“我……不好说。” “我替你说吧?”半夏失笑:“你是说姑娘留下连翘和麦冬不合适?” 半夏说的太直接,流云都愣住了:“你这也太……” 宁芝已经闭上眼了:“半夏给她解释解释。” 白芷也只是笑,不说话。 半夏嘿嘿一笑,先给宁芝拉好被子:“姑娘睡吧,我们说几句就不说了。” 宁芝连嗯都不嗯了,心想随便你们说吧,我怎么都睡得着了。 果然,半夏还没怎么说呢,她就已经不知道了。 “你担心的也对,只是也看是谁,连翘那性子你不知道?那是个一根筋,你指望她有点不该有的心思,那都不可能。会与麦冬,花最少,谨慎。沉稳。但是绝不是个背主的。她们两个正好把殿下起居照顾的妥妥的。” “可是,殿下不是有个大丫头?在左洲那个,叫燕知的?”流云不解。 “咱们自家人,是可以明白性子的。反正说句……说句不好听的,连翘,麦冬,白芷,我,加上你吧。我们五个,哪个会惦记不该的?但是燕知,我可不敢说。” 半夏摇头。 流云点头,心想我反正不惦记,我惦记的是做个女官!以后就跟着姑娘混了! “知道了?其实是姑娘担心殿下。打仗的时候,清一色的爷们儿,侍卫们毕竟不如丫头们耐心。有她们两个照应些,至少殿下吃喝好一点。” 流云点头,然后用下巴尖点了点宁芝。 半夏看过去,就笑了。 得,姑娘已经睡熟了。 然后她们就不说话了。也都闭目养神起来。 因为宁芝坐马车,所以赶往洪城,最快也得五天。 到了的时候,贺震的丧事已经办完了,灵柩都已经叫长子贺鹏程往老家送去了。 贺家的祖坟就在洪城,只是距离这城里,还有距离。是在一处乡下的。 贺家门口还挂着白,宁芝扶着白芷的手下来,与上官纪一起进府。 得知她来,贺家老太太亲自来迎接。 老太太像是瞬间就老了十来岁,看起来格外不好。 “九姑娘来了,辛苦您了。”贺老太太忙道。 谁也不敢小看了宁芝,如今的宁芝。 “老人家好么?您节哀,还有一大家子指望您呢。”宁芝过去扶着她。 “哎,好,我也没事,贺震是为国捐躯,虽死犹荣哪!” “您说的是,宸王殿下已经上书,求陛下下旨了,贺将军虽然战死,但是贺家的荣耀绝不能断。”宁芝扶着贺老太太。 贺秋云低头站在身后,除了方才问好,再没说话。 她这时候见了宁芝,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过去的八面玲珑都似乎没有了。 贺家女眷们里,长媳,也就是贺震的妻子病了没起来,兰氏和李氏却不见多少悲戚。 叫人瞧着,也是无限感慨。 很快,贺霆和贺雷也回府来了。两个都是一身盔甲,贺霆看起来有点萎靡,但是贺雷倒是精神十足。 “上官将军别来无恙啊。”贺雷笑道。 上官纪只是笑了笑:“贺将军好。” 贺震在世的时候,是一品大将军,而他的两个弟弟,都是四品将军。 这差距很大了。上官纪如今也就是个三品,所以要说能压住两个四品,是不大可能的。 何况,这里是洪城。 “九姑娘这一路来辛苦了,府上有不少住处,您看是住府上呢?还是?只是府上方才办了丧事……”贺霆看宁芝。 “贺将军这话说的。我倒不是避讳这个。贺大将军英灵再上,府里何须避讳什么?只是我也不是单人,我丫头,侍卫一堆,住府上是不合适的。已经有了住处了,就不劳烦您了。” “这……这实在是叫您受委屈了。”贺霆忙道:“不过就算不住府上,这也要安顿您的饮食起居。您带的丫头不多。” “贺将军有心,这自然好。我却之不恭了。”宁芝笑道。 贺老三有点不屑,他也不是不知道宁芝如今厉害,可是再厉害,也是个丫头片子。 素来瞧不上二哥的他,这会子懒得理会宁芝。 “上官将军没来过洪城吧?这洪城有一处酒楼,菜还不错。咱们就去那里吃点?给上官将军接风如何?”贺霆道。 “这就不必了,这会子还不是吃饭的时候。如今洪城战局紧要。倒是不如商议商议后续的事。我是带了宸王谕令来的,实在是不敢耽误了正经事。”上官纪笑着道。 “哎,这着急什么,总是有时间说的嘛。”贺雷打哈哈。 他怕这宸王谕令要是直接说一句叫二哥掌管。或者是就叫上官纪掌管,那就不好办了。 第397章 猫腻 “三弟!自然是正是要紧了!”贺霆皱眉:“府里摆上一桌,给上官大人和九姑娘接风吧。如今打仗,城里也乱着。” “二哥说的是。”贺老三笑了笑。 “那么现在咱们说说正事?”上官纪就像是看不出他们的暗潮涌动一般笑:“贺将军您看呢?”他问的是贺老二。 “好好好,哎,这些时候就盼着你们来呢。”贺霆叹气。 “这要是说正事,来人哪!送九姑娘去后院歇息吧。叫李氏好生招待着。”贺雷扬声道。 宁芝这一下脸色就拉下来了。 “怎么?贺家是有什么事见不得人了?”宁芝哼了一声:“还是说,我没有官职在身,不配听诸位大人说话?” “不不不!不是不是!!老三!你纵然关心九姑娘劳累,也不该这么说。”贺震忙接话:“绝无此意。” “自然是担心姑娘劳累,这老爷们儿的事么,您一个姑娘家的,不必操心,有上官大人在此就够了。”贺雷这会子也很不满。 “原来是觉得我是女子?听闻这洪城地界,可是有一位出众的女将军的呢。因有战功,还冠了皇家姓氏。怎么原来这里,竟是瞧不上女子么?”宁芝冷笑:“这也未免太过于名不副实了吧?” “不过,瞧不上我也是有的。既然我本身叫人瞧不上,那是我没本事。既然是瞧不上我,就瞧这个吧。”说着,宁芝就将九龙佩拿出来,轻轻的放在了桌上。 上回临京一事用过之后,回来还裴珩,裴珩就没接,一直放在她这里的。 这一回出来,自然是叫她带着了。 “贺大将军过世,宸王殿下沉痛非常。这才叫上官将军与我来此。一心助洪城渡过难关。想来,两位贺将军明白宸王殿下的心吧?”宁芝淡淡的。 “自然自然!姑娘莫要生气。我等都是粗人,自然是不会说话的。”贺霆头大了。 都知道这位姑娘是个什么性子,惹她做什么? 贺雷心里仍旧不满,可是看在九龙佩面上,也不敢说什么了。 他是有猫腻,可是贺家又不想造反,总是不能与宸王作对的。 “是我不会说话,九姑娘千万不要计较。”贺雷变脸特别快。 宁芝似笑非笑的看他:“也是我这脾气太急了些。说起来,这带兵打仗的事,我是不懂的。所以哪敢瞎指挥?只是听一听你们说的,涨涨见识也是好的。” 她这种态度,给个台阶就下来,还很是圆滑,自然叫贺家也没法说什么。 便是贺雷,要不是自己心里有小九九,也着实不能恶语相对。 接下来当然不会马上就谈的那么深刻,也不过是将裴珩的谕令拿出来。 当贺霆和贺雷听到了裴珩的意思是叫上官纪和飞刃来辅助他们两个的时候,着实松口气。 但是没有彻底定下以后谁来掌管大局,又终究是个隐患。 但是总比天降好多了,至此也算满意。 到了午膳时候,后院里老太太主动叫人来请。 索性摆在二门处,与贺家一道用了一顿。 然后宁芝就带人走了,留下了上官纪还要与贺家两个将军说话。 到了他们选好的住处,是一处五进的大院子。租来的。 秦毓少见的皱眉:“属下觉得这贺家老三有点问题。” “嗯,是不太对。按说咱们得来的消息里,他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今日这一看,活脱脱一个眼高于顶。”宁芝也皱眉。 “怕不是有什么问题?”李执也问道。 “不知道,反正之前我就觉得贺家人集体都回来就很奇怪了。查吧。秦毓,你发挥的时候到了啊。”宁芝笑道。 秦毓就也跟着笑:“劲武卫尽力。” “嗯,要小心行事。要知道洪城开战之前,与西羌一直是有来往的。就是如今,我看城里还有西羌人呢。”宁芝道。 过去没打仗的时候,大晋与西羌一直都通商的。很多西域来的人都通过西羌过来大晋,这都不稀奇。 就好比曾经彭寿那个小妾,就是西域来的女子。 这一来,很可能这洪城中,就有大量西羌的探子。 “可不可以将西羌的人赶出去啊?”半夏问。 “自然是不可以了,傻丫头。”宁芝笑了笑。 赶走?怎么可能全部赶走? 西羌和大晋虽然如今也对立了,但是毕竟不算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要是下了死手,也不至于。 何况,探子要是在洪城,是会躲起来的,哪里能赶走呢? 半夏吐舌,不再说话了,赶着收拾行礼。 “飞刃还有几日就到了。到时候他直接进军中,我跟前的事还要你们两个费心些。万事小心,洪城比不得左洲,也比不得西桦城。甚至也比不上临京。要是我们真的探听出了什么秘密,人家想要灭我们的口也是有的。”宁芝慎重道。 “是!属下等一定誓死保护姑娘!”李执和秦毓齐声。 “好了,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你们也要小心。我身边的人,损失一个我都能心疼死。”说着宁芝摆摆手:“今日没什么事了,你们安排下去就都歇会,都累了。” 两个人应了是,就出去了。 哪里敢轻易就去歇着,里里外外布控,侍卫和劲武卫合作。 劲武卫来的早两三日,也是他们将住处安排好的。 这五进的院子里已经都是自己人了。但是还是要检查一遍的。 本该万无一失。 不过,就是这样布控严密的地方,夜半时分,竟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只有一个人,一身黑衣,被李执与侍卫拿下的时候,丝毫不见慌乱。只是束手就擒。 李执看的分明,此人分明不曾用力。这是……想见姑娘吧? 于是他也顺水推舟,假装抓到他,将他带去了一处空屋子。 宁芝被叫醒,很是有点困难,太困了。 穿戴好,没梳头,任由长发披散着去了关押那人的地方。 一路上,秦毓解释了几句此人如何被抓住的。宁芝点头表示知道了。 此时,正是夜半。正月里的西北洪城,天气多冷可想而知。 宁芝拢着雪白的兔毛斗篷将被窝里的暖和气都渐渐散了。心情自然是不好。 第398章 于野焰 于野焰第一次见这位临京第一美人宁芝,就是这样的情形。 只见那少女应着夜色而来,旁边人打着的灯笼将她美丽的眉眼照的若有似无。 她雪白的斗篷在灯下最是显眼,而她那一头不算特别黑的长发柔顺的散着。 于野焰自然见过不少大晋美人。无一不是精致的,从头到脚,都是规矩十足的精致。 他第一次见这样一个披散着长发,满脸困倦不耐烦,美眸中闪着一丝淡淡怒意却还收敛着的美人。 多鲜活? “你是谁?谁的人?”宁芝进来也不坐下,开口问。 于野焰想,不仅人长得美,声音也是美的。 “我叫于野焰。”于野焰开口,说着大晋的语言,却带着一些怪异。 宁芝看着坐在暗处的人,一身黑衣,面巾已经被弄掉了。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鬓角很长。眼睛很好看,不过整体看来,是偏粗犷的。 不必细究,于野焰。于野。这已经说明了问题。 “西羌八王子。”宁芝淡淡:“深夜造访,有何指教?” “九姑娘果然如传言一般,是个聪明厉害的人。看来于野焰没有来错地方,也没有见错人。”说着,于野焰只是微微用力,就将绑着他手的绳子挣脱了。 李执和秦毓只是上前一步护着宁芝,其余再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就冲着这个,于野焰也高看宁芝一眼。 连下属都这么镇定。 “八王子深夜来,想必是有大事?只是八王子何故在洪城?”宁芝坐下来问。 “说来惭愧,深夜来,是因为我不敢暴露行踪。如您所说,八王子确实应该是在西羌王城中。而不是洪城。”于野焰回答:“我来,是寻求合作的。” “合作?这倒是奇了。我一个弱女子,能与您如何合作呢?”宁芝轻笑。 “实不相瞒,我来的时候,是冲着宸王殿下的。我知道到他在西桦城。我也知道,您可以让他知道我的心意。不过此时我觉得,与您合作也是一样。西羌人从不小看女子。”于野焰笑道。 “既然八王子高看了我一眼,那我也十分荣幸了。请直说吧,我能替您做什么呢?”宁芝笑问。 “虽然说我不是生意人,但是也知道互相帮忙的事。至于我,汲汲营营,也不过是为了打败我的王兄。而作为诚意,我愿意先用一个消息换。然后如果事情成功了,西羌自然永不与大晋为敌。” “这个消息么,就是贺将军得死只怕是有内幕。贺家老三与与我王兄应该是有协议的。”于野焰道。 宁芝适当的表现出震惊。 其实也不是装,确实是震惊的。 “如你所说,这么这一场战争,是否也是因此而来?”宁芝问。 “九姑娘果然聪明。确实如此。想必九姑娘也知道,我的大王兄是个很厉害的。他斩杀了四个弟弟。可是九姑娘一定不知道,其实他与他的母亲都不得宠。我的父王并不是那么愿意将王位给他。只是他母亲的势力太过强大而已。” “哦,喜闻乐见的皇室争斗啊。”宁芝轻轻摇头,笑意里带着一丝嘲讽。 倒不是对着于野焰,而是大约哪家的皇室都是一样吧? 于野焰咀嚼了一下那句‘喜闻乐见’也不禁笑了:“确实是这样。” “你想要你的王兄死在这场战争中?可是如你所说,西羌国内形势如此不堪,他死了,你就能赢?而且,我们如今是敌对的,就算是没有你说的话,我们也不会放过这位西羌的王太子,那么与你们合作的意义何在呢?”宁芝冷静的问。 于野焰笑:“您真是太过聪慧了。” “事实上,确实是这样。不过大晋历年征战,要和塔族人决议生死,缺不缺银子,缺不缺粮食和马匹?西域别的没有,马却不少。而且,只要助我登上王位,我可立誓不与大晋开战,且帮助大晋。” “誓言这个东西啊,有时候是很有用的,可是有时候也没有用。”宁芝轻轻摇头:“不过,有你的帮忙,要想杀了那位王太子,自然也是更容易些。何况,你孤身前来,也算不惧生死,我没理由不信你。” 于野焰又轻轻摇头:“虽然姑娘信了我,但是也看不起我,是不是觉得,我也是那种与敌人合作,宁愿杀了自己的哥哥就为了王位?” 说罢,不等宁芝解释就又道:“我本不想解释的,不过觉得还是解释了好。大王兄杀了四维王兄,其中一位五王兄是我嫡亲哥哥。而我的母妃许氏,出自大晋,样貌好看,所以得宠。但是因为得宠,我还很小的时候她就被大王兄的母亲加氏亲手绞杀。 我的两位舅父以及舅母一家子十九口人,全部葬身火海。我之所以侥幸存活一来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二来是因为我的样貌最是随了我的父王。父王庇护,逃过一劫。 而就在去年,我的两位嫡亲姐姐,西羌的公主,一个被送去了莫西和亲,已经过世。另一个被赏赐给了一位将军,那位将军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而我从西域赶回来的时候,我的四姐姐也已经自尽。这些事,我是编不出来的,想来九姑娘也查得出。如此深仇,于野焰只要活着,总是要报的。” 宁芝皱眉,轻轻叹气:“自古皇室总是最悲哀的。你母亲真的得宠么?四个孩子,你的父王都不护着?” “何止四个。因为得宠,她生的最多。还有过一对儿女,根本不曾长大。”于野焰冷笑:“至少,我也要感激父王留我一命,不然这许多的人命我怎么办呢?” “也罢。我毕竟是个心软的女子嘛。”宁芝笑了笑:“八王子先回去吧,这件事也急不来,就算是要合作,也是要从长计议的。洪城毕竟不是我的主场。我自己在这里,也是要小心的。” “姑娘说的是。那我就先走了。后日夜里,我再来。”于野焰拱手。 “其实,你可以不那么晚来的。半夜被叫醒,我真是很难受。”宁芝坦然。 第399章 贺老太太 宁芝终究还是没连夜议事。 毕竟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贺老三有问题,如今知道了具体的事,反倒是自然了。 所以她回去继续睡,一觉道天亮。 起身洗漱用膳之后,才叫来了上官纪,说这些事。 听罢,上官纪倒是有些不太自在,昨夜他是没住这里,但是也不是秘密啊。这于野焰居然没来找他? 要是寻求和殿下的合作,难道不是找他更直接? 不过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姑娘的意思呢?”上官纪问。 “先查清楚,不能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的人已经出去查了。一会给殿下送信过去。如果上官将军放心的话,这些事就交给我。不管贺老三是不是有问题,如今洪城还在交战,不能放松。” 宁芝看着上官纪道。 上官纪点头,是啊,他虽然也惦记这件事,可是不管是不是合作,眼下不能放松。 “属下自然是信姑娘的。”上官纪笑着解释。 “那就好,各司其职。我做了不别的,这些事,就替你们多出力吧。”宁芝起身:“今日我就不随你去军中了。” “是,那属下这就出门了。姑娘歇着吧。”上官纪也跟着起身,很快就出门去军中了。 宁芝这里,将该安排的安排下去了,忽然问李执和秦毓:“你们觉得,上官纪这个人如何?” 李执和秦毓面面相觑,李执先开口:“属下眼拙,姑娘是觉得他哪里有问题么?” “不。没有问题。”宁芝轻轻摇头。 “那……姑娘是有什么感觉?不好么?”秦毓也追问。 宁芝还是摇头:“我说不清楚。他与你们不一样。你们,飞刃,陈奉,都不一样。大约是因为出身不同吧。你们首先忠于我。这么想来我也能理解了。” 宁芝轻轻叹气,上官纪,大约是对她单独见了于野焰有点不高兴? 也许谈不上不高兴,但是总是有点意见吧? “上官纪,是个很有本事的人。这一点我从不否认。可是殿下身边,不是只有他有本事。只是,这么多年来殿下最是信重他一个人。久而久之,他会不会觉得只有自己最有本事?”宁芝问。 “拿他与飞刃比,截然不同。我七岁起,飞刃就是我的侍卫头领了。可我和飞刃差着岁数,差着辈分呢。所以飞刃看我时候,不光是主子,还是侄女辈的。飞刃从小宁家长大,之前跟着我祖父。并不是只跟我一个。 而上官纪比殿下大一两岁,打小就伺候殿下。过去临京城里谁不知道,二殿下跟前的上官大人?他可以说在殿下之下说一不二!这样一个人,对我的所作所为有点看不过去,我真的不奇怪。” 李执和秦毓又对视一眼,渐渐明白了宁芝的意思。 “我这样说,不是叫你们做什么。但是要留一个心眼。我与殿下之间断然不能有什么龌龊。什么事,我照顾不到的,你们提醒我。上官纪,也许对我有提防。但是对殿下是绝对忠诚的。” “是!属下记住了。”两个人忙回答。 宁芝点点头:“去吧,查一查。贺老三是不是害死了贺震,一时半会是不知道,不过也要去确定一下那位八王子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身世那么凄凉。” 要是真的,那几乎一家子都死了……要找这加氏所出的嫡长子报仇,也不奇怪。 另一头,贺家。 贺秋云伺候过母亲之后,回了自己的房里。 她脑子里很乱,宁芝的到来叫她更加混乱了起来。 “姑娘,三夫人今日又去找二夫人的麻烦了。”执棋轻声道:“将军尸骨未寒,她们就已经为了谁管家斗起来了,大夫人不就是病了么,总是会好的!” “祖母疼爱小儿子。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贺秋云冷笑:“我娘病着,她们可不是着急了?二叔二婶一个样,二婶也只是会窝里横。关键时候也不顶事了。” “其实也不是这么说,主要是二老爷压不住三老爷……”执画轻声道。 二老爷弱,就算是二夫人厉害也没用啊。 “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倒是如今老夫人也不说怎么办,哎!”执棋叹气。 贺秋云将手撑住下巴,半晌没有说话。 她不说话了,两个丫头自然也不敢说话。 过了好一会,贺秋云忽然起身:“去看看祖母吧。” 两个丫头应声,伺候她往正院里去了。 贺老太太自打长子亡故,就也病了。 但是她到底是早年间还上过战场的女人,不比杨氏脆弱,所以虽然病着,但是也撑得住。 贺秋云来时,老太太叫人直接领进来了。 她其实很是清楚这个孙女,是个心里有计算的。只是不太喜欢这种计算。 她是直来直去的人,不喜欢太多的弯弯绕,可是毕竟也是自家的孙女,不能不接受。 “祖母今日好些了么?”贺秋云请安后问。 “好多了,正要叫你。你来了也好,祖母与你有话说。”贺老太太说着,就将人都赶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三个人,除了她们祖孙,还有一个婆子伺候老太太。 “祖母这是要说什么呀?”贺秋云心跳有点快,还是问道。 “哎,你父亲兄弟三个,你们也是姐妹三个。你大姐嫁的那户人家,虽然不算什么大门户,但是过的不错。如今都生第三个孩子了。你三妹就选错了人,给人当了妾室不算,还是那么个结果,这一辈子能见不能见都不好说了。只当是没有这个人吧。” 贺老太太叹气:“眼跟前只有你了。你要是过的不好,叫我老婆子如何安心呢?” “祖母,您……直说吧。”贺秋云心里像是塞满了棉花,堵着难过。 “我过去就不赞成你嫁给皇室。只是形势比人强。可是如今不同了。”贺老太太再叹气:“这几年过去了。你看宁家那位九姑娘可是个省心的?彭家,韩家,都是有好闺女的,你敢说这其中就没有宁氏的手笔么?” 贺老太太看着贺秋云,眼里全是心疼和诚恳。 第400章 斗的过么 “你斗的过宁氏么?就算是斗得过,与人一辈子后院争斗,你还是妾室,你甘心么?” “祖母!圣旨不可违!”贺秋云这话,说的咬牙。 “是啊,圣旨不可违,可是如果你想,祖母拼着这老命,又是你父亲刚过世,求个退婚,还是做得到的。以后你不管是嫁给谁,都还是正头娘子……” “祖母!我不愿意!”贺秋云听着这话,只觉得无尽的屈辱。 她父亲刚过世,就要被老太太逼着退婚么? 那是皇室,那是皇子啊!也敢随意退婚么? 看韩家?韩家是获罪了啊! 她心里的恨意和怒意几乎要冲破胸膛,她真是恨死老太太这一副样子了。 素来疼爱小儿子小儿媳妇,如今才是她爹刚过世呢,就要这么打压大房了么? “罢了,你先去吧。”老太太不爱看她扭曲的脸,挥手。 贺秋云就起身:“孙女告退了,祖母好生歇着吧。” 贺老太太只是摆手,就没再说话。 “你说这孩子怎么就不懂事呢。哎……”老太太叹气。 “老太太也是,想必二姑娘心里正难受呢。您这时候说,她怎么接受得了?”婆子忙端茶。 “哎,不这时候说,什么时候说呢?这时候退婚正好,过了这个时候,怎么利索的退?”老太太冷笑:“以后真的嫁过去了,你看她是个老实的?谁都想抓在手心里,可是她对上的是谁?皇子,宁氏!” “哪一个好相与?后院争斗起来,前朝就能省心了?贺家,如今的贺家与宁氏如何斗?我不能为了她一个,叫贺家都去死吧?” “不过,说起来宁氏不也是受皇室忌惮?说不定不用斗就败了呢?”婆子还是替自家姑娘说话的。 “你看看那宁九,像是个随意能被坑害的?她呀,把个皇子哄得服服帖帖!以后早早的生下嫡子,二丫头嫁过去,且要斗呢!说不得就连命都没了。” 贺震在,还能有人给她做主。贺震死了,这两个叔叔那个能替她做主? “老太太说的也是。”婆子叹气,也不说了。 “可惜她不听我的,只当我是阻挡她的青云路啊。都怪我当年不坚定。”老太太揉着额头:“要是真有个好歹,我怎么对得住老大呢?” 这头老太太伤感,那头贺秋云的怒气也到了顶点。 回自己院子的时候遇见了三婶。 贺老三的嫡妻李氏是个很会说话的,只是此时,贺秋云丝毫不想看见这个人。 也许是认定了大房不能再翻身了,李氏过去的谨小慎微全都没了。说话也很是叫人觉得刺耳。 摆脱了李氏,回了自己院子,再没忍住。砸了一屋子的瓷器。 过去那种八风不动的淡定一时间破了个稀巴烂。 黄昏时候,秦毓就回来报事情了。 果然将那西羌八王子的过往查了个差不多。 “这八王子说的基本上都是真话。反正他母妃是早逝,死的不大体面,据说都没葬个正经地方。又没有什么实际上的罪名。” 秦毓收住话,宁芝也吃完了。 她愣是将西羌八王子……不,是西羌皇室的狗血故事当成了配菜下饭吃了。 “贺老三那有什么动静么?”宁芝问。 “贺老三那暂时没什么,今日还是与他二哥一起,跟上官将军都在军中商议事情呢,倒是昨日到今日,城外有了休战的迹象。” 现在是两军对峙,但是不猛烈。 “把你的人选出来,分两三波,死死盯住这个贺老三。如果是他做了什么,那么后续不可能没了。我们来了,就是他的变故,他要是真和于野康合作的话,总是会暴露的。”宁芝轻轻瞧着桌子。 “是,姑娘放心,一直盯着呢。”秦毓道。 “我估摸着不是今晚就是明早,飞刃该来了。他来了之后,军中的事我就放心多了。”宁芝起身:“明日,大约又要见着那位八王子了。” 果不其然,飞刃是半夜到了的。 不过他们没去惊动宁芝。 次日一早起,宁芝刚出来就见这飞刃站在回上对她笑。 “姑娘又长高了不少,气色也不错。”飞刃笑着。 “你什么时候到了的?昨夜么?”宁芝也笑,见着飞刃,她始终是会很高兴的。 “是啊,夜半时分到了,不想吵姑娘睡觉,睡得好么?”飞刃问。 “你都这么替我着想了,我要是睡不好,不是辜负了你?”宁芝笑呵呵的:“一路来辛苦了,临京城如何?” “一切都好。这回属下带了五十多个人来的,临京的事,都交给了孙蛮。如今咱们的人暂时都是被赵瑞大人管,不过咱们的人坚定着呢。” 也许是姑娘之前做的事太过激烈,叫孤笼镇出来的人都有种别样的优越感。 根本不可能背叛的。 “你安排的,我自然放心。这里的事你知道了么?”宁芝问他。 “知道了,属下是有调令的,一会直接去军中。有属下在,军中的事,姑娘就不必担心了。”飞刃点头。 “好,那陪我一道吃早膳吧?”宁芝看飞刃。 飞刃点头:“那属下就逾越了。”说是这么说,可是这么久不见了,想着这丫头呢。一起吃个早膳,不算什么。 飞刃赶到了军中的时候。贺家老三更是不高兴了。 不过,尽管不高兴,也不敢小看了飞刃。 这位,可是跟着那个九姑娘在临京城大开杀戒的人物。 说白了,虽然天下都认了宁芝做的事,但是不在临京的人,没亲眼见着,就有人觉得宁芝不能有那么厉害。 于是乎,紧跟着宁芝,侍卫出身的飞刃,就成了叫人更为忌惮的人物。 恰好,贺家兄弟两个,就这么看宁芝的。 所以,对待飞刃,贺老三反倒是比对宁芝的时候多了一分小心。 飞刃是个实战派,他本来接的圣旨就是来这里做先锋的。 所以,他并不多问,只是明白了具体事宜之后,就求出战了。 太直接。 贺氏兄弟不能拦着,他们如今也知道,这场战事要赢。 便是贺老三,有猫腻的人,面上也不能叫这一仗输了。至于私底下他与于野康的交易,毕竟只能是见不得光在暗处进行。 第401章 合作愉快 说白了,贺老三和于野康的交易,本身就是很虚伪的。 他需要他的大哥贺震死在敌人手里,而不是别的死法。那太容易被查到了。 而他承诺的给西羌王太子六个县的土地,却根本不打算兑现。 就算扯出来,他只要不认账就好了。 尸体已经下葬,谁能证明有问题呢? 他最怕的不是这个,而是怕暴露了他私吞军饷的事。要不是因为这件事,他也不至于要急着叫自己的大哥去死。 所以事已至此,他想着,如果能将这位西羌王太子杀了……那岂不是一举两得? 不,也许是数得! 各人都有各人的算计。 对于于野焰来说,自然也是要于野康死,可是不仅仅是叫于野康死。 他要的是于野康死了之后,大晋这边依旧能支持他登上西羌王位。 而摆在洪城面前的难题是,如果贺老三真的与西羌人勾结害死了长兄,这件事爆出来,会不会引起哗变? 就在宁芝还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最坏的事情终于是发生了。 泉城异动,不过三日,洪城北面正式迎来了塔族人的铁蹄。 而洪城的西边,正与西羌人战的如火如荼。 消息传来,宁芝长叹一声:“我居然一点都不意外。” 她苦笑,李执几个也跟着苦笑。说是的呢,姑娘不意外,他们也是一样不意外啊…… “如今我们夫妻可真是同林鸟,他在西桦城腹背受敌,我在洪城一样。”宁芝摇头:“通知八王子,我同意合作了。如今塔族人打过来,替我问他一句,要不要换一个人合作啊?” 西羌是可以和塔族人合作的。 要是此时换了人,他们也一样的,不见得艰难多少。 可是不换的话,处理了于野康,他们只需对上塔族人就好了。 洪城之外,是个很大的地方。他是三江交汇的一个地方。沧浪江与归燕江将整个洪城地方剁成三半。 而此时与西羌交战的,就在洪城城外不远处,正处于洪城真个地界的最西边,也是洪城这座城市的地方。 而与塔族人交战的,却是最北面,那里是大片农田以及山区与村镇。 此时,与塔族人对上的是常年驻守在那里的将军。他算是贺震活着的时候最亲信的两位大将军其中之一。 早在塔族人来之前,宁芝就将贺老三可能与西羌人结盟的事,转告于这位文将军了。 不过不是用她的名义。 今日,飞刃是先锋,宁芝上了城楼观战。 她其实是第一次这样观战。就是过去裴珩出战,她都没这么全程看过。 飞刃这一年里,留了短短的胡子。看起来更是显得成熟稳重了。 也是,飞刃今年三十六岁了,在这里,是做祖父的年纪了。 纵然他成婚晚,却也是孩子都很大了。 他骑着一匹枣红的马,一身银甲应着日光,长剑闪着渗人的冷光。看着对面的将军:“来将何人?此番本将军剑下第一个亡魂,要有名有姓!” 对面的将军四十余岁,冷笑一声:“那你可记住你爷爷的名头,爷爷这就送你去地府!爷爷叫做李世杰!” “原来是西羌名将李家后裔,来吧!手底下见真章!” 飞刃也好,还是这位李将军也罢,正好都是不爱多话的。 二话不说,就战在一处。 刚开始打,李执就解释了一句:“不出意外的话,这位李将军武艺不如飞刃将军的。” “哦?那就好。”宁芝松口气。这里是战场,将军们对打的时候,不会出现什么放冷箭的事的。 她远远的还能看见对面人的营地,只是细致的就看不见了。 飞刃与那李将军性子果然相似,不仅不爱多话,且不爱来虚的。一上来就都是杀招。 只是对了几下,彼此就已经明白,今日不是赢就是死。 飞刃到底更厉害些,也不过是一刻钟之后,就一个利索的翻转,将那李将军拉下马来。 两个人地面上打了没多久,宁芝看来,大约也就几分钟。 不过内行还是知道,他们过了几十招不到上百。 飞刃的长剑就已经刺进了李将军的胸膛。 虽然李将军的剑也将飞刃的胳膊刺伤了,可是明眼人看着,飞刃只是皮外伤而已。 初战告捷,手刃对方一位将军,飞刃很快奠定了他在洪城的基础。 虽然空降的一般都很难被接受,但是有本事的就不一样了。 上官纪出战第二轮。 对方还是一位李将军,不过与之前死了的那个并不是一家。只是西羌姓李的有好几个分支罢了。 上官纪四五岁习武,从小是要保护皇子的。因为要跟着裴珩,他是杀出来的!武艺自然不是花架子。这几年又在军中磨砺,自然是更出众了。 甚至比飞刃用的时间还要短,就将那第二位李将军斩下马来。 对方抢的快,那第二位李将军并没有死,但是回去之后能不能活下来,就不知道了。 不管死不死,至少是洪城这头又赢了。 城墙上,贺震大喝一声杀,城门一开将士们如潮水一般涌出。 今日他们连续折损了对方两员大将,自然是士气如虹。 果然这一场仗从开头就是洪城这边气势更强,几乎是压着打。 而于野康并未出战。到了黄昏时分,对方鸣金收兵。今日算是洪城胜了。 这是自打宁芝等人来了洪城之后正是出战第一场胜仗。 自打贺大将军战死,也是第一次叫下面的将士们扬眉吐气。 虽然不是斩杀了于野康,但是总过是斩杀了对方一员大将,还重伤了一个。 士气不可能不提起来。 而有此一战,就算是对北面的局势都是有帮助的。 而就是这一天夜里,宁芝再次见着了于野焰。 于野焰回答的直接干脆:“希望与宁姑娘合作愉快!” 这就是他不会与塔族人合作的意思。 “如今我需要速战速决。既然你要与我合作,那就拿出你的诚意来。你能在西羌做多少?”总不能只指望外界的帮助。 扶着一个阿斗,那是上不去墙的。 “若能正面牵制于野康,两个月,我就能从后方给他一击。”于野焰看着宁芝。 第402章 意外 “好,成交。”宁芝笑了笑:“既然已经定了,希望我们都能做到。”如果能在两三个月,甚至半年内将西羌这场战事结束。 就可以全力对上泉城了。 当夜,于野焰就起程回了西羌。只是留下了一块玉佩,是为了叫他的人来与宁芝的人对话的信物。 宁芝叫人收下。 三日后,洪城再次与于野康对上。 飞刃又是第一个出战,这一次,甚至是没用几招就将对方一位年轻将军斩杀马下。 对方承不住气,又出来一位年轻的将军,估摸也就是弱冠之年。 飞刃好不手软,又是十几招之内斩杀。 而这一次,西羌等不及开战,就已经鸣金收兵了。 飞刃短短几日内,斩杀了对方三位将军,可谓是一战成名。 飞刃此人,经洪城一战,彻底被世人熟知! 做了多年侍卫的飞刃,终于在他三十六岁这一年,成为了叫人追捧的将军。 接下来的战事,各有胜负,于野康不是草包,甚至他亲自下场,斩杀了洪城一位大将军。 与西羌的战事,因为北面塔族人的牵制,始终是胜负各半。 而时间,已经将近三月里了。饶是风沙漫天的西北,也觉出了一丝春意。 两个多月不见,饶是每天写信,宁芝也很是思念裴珩。 显然裴珩也是一样,只是他战事繁忙,回信的速度远不及宁芝的速度。 西桦城中,战事进行的激烈无比。裴珩后背受伤好几日了,拖着不肯下战场。 而刚入了三月里,受伤的裴珩无事,宁芝那,却出了大事。 谁也没料到,于野康是个荤素不计的疯子! 宁芝的人已经查到,贺震的死确实是有人做鬼,虽然还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是也呼之欲出了。 可是还不等他们查清楚,对面的于野康就直接将与贺老三的私下交易说了出来。 贺震是被下毒,才会与于野康对战的时候死于非命。 一般情形下,这种事怎么能说呢? 试想一下,你是斩杀了一个成名已久的大将军风光呢?还是你斩杀了一个中毒之后的大将军风光呢? 前者是你厉害,后者是你无耻。 可是于野康不怕背上骂名。他渐渐觉得与洪城的对战有点撑不住的时候,就自爆了起来。 这一来,确实可能名声不好听,可是那是对于大晋。 他能亲手斩杀四个弟弟的人,想必在西羌国内,也不在乎名声了。 有他母族的势力,就是名声再难听,也是不怕的。 何况,他杀的敌方将军,能有多不好听呢? 可是对于大晋就不一样了。此番消息出来,洪城中军心一下子就乱了。 也是此时,争对宁芝的一场刺杀来的猝不及防。 全是潜伏在洪城中的西羌人。他们不过只有十六个人,可是根本不惜命。 都是用暗器的高手,暗器粹着毒,说句见血封侯也不为过。 宁芝被侍卫和劲武卫护着,自然没有受伤。可是就在宁芝眼前,死了七八个侍卫四五个劲武卫的好手。 全部斩杀了那些刺客,宁芝彻底被激怒。 可是激怒也无济于事,宁芝算是遇上了十七年来最大的一次艰难。 比之上回单人被堵在小巷子里遇见那几个混混时候还艰难。 那时候也害怕,可是终究知道自己不死就能翻身,可是今日,洪城是不是保得住,她忽然就不知道了。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宁芝是求着上官纪去了北面的。 西面如果溃败,至少也要保证塔族人打不进来。 上官纪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只能将这里丢给了宁芝。迅速派人去与裴珩传话的同时,他往北面去了。 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贺老三的事败露了之后他带着自己的三万人亲信,将贺秋云抓着直接叛逃。 一时间,城门洞开,西羌人攻打进城。眼看城池不保。 宁芝顾不得危险,与贺霆,飞刃等将军同时出去。 关键时候,老实人也不是傻子。事已至此,要想保住贺家,只能孤注一掷了。 贺霆当机立断:“关闭城门!” 已经杀进来的,就在城里解决,而外头的,绝不能再进来。 贺家军虽然也分派系,可是明知道是贺老三杀了大将军,多数人不愿意同流合污的。 只是,洪城一共十五万人。北面就放了八万。如今又被贺老三带走了三万。这城内外留下这点人,可谓真是胜负难料了。 宁芝果断叫李执带着九龙佩去苍梧洲借兵。 而眼下的情形是,西羌人与洪城的将士们已经在城中血战起来。 而城门,也是摇摇欲坠,堪堪关住。 宁芝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内外都是血战,一颗心像是被攥着一般难受。 秦毓几番劝她,她并不肯听。 只是站着。 从天还亮着,到夜里。整一夜,内外血战不休。 宁芝看着无数的人倒下,有敌人,也有自己人。 城墙上一个小兵中了箭,倒在宁芝脚边。 宁芝蹲下来,用手压着那小兵的身子,对方却已经没救了。 箭头都没拔出来,血都堵不住…… “这里危险……”小兵临死,看着宁芝诚恳的说着。 宁芝伸手,将那小兵的眼睛合上:“我知道很危险,谢谢你啊。” 尽管对方已经听不见了,宁芝还是轻轻的。 这一幕,看在城楼上众人眼里,说不出的刺眼。 一个小将军忽然大喊了一声:“兄弟们别怕死!我们要是守不住城门,这城里的漂亮姑娘就都要遭殃!” 他喊着,使劲往下丢石头。 众人大声应和,一时间,战意竟是高涨了起来。 其实谁不累呢? 一天又半夜了…… 可是不能松懈一分,城里的敌人不仅凶残,还时时刻刻想要开城门。 城外的人更是丝毫不肯叫他们放松。 如果是野战,也许洪城早就溃败不堪了。可是不是野战。他们在守城。 城还在,就不能退! 而宁芝在此,竟是意外的起作用了。谁人不知道这是谁? 宁家最尊贵的姑娘,宸王殿下的王妃!金尊玉贵,一根头发丝都是高贵无比的。 可她此时,抱着一个死去的小兵流眼泪。 她甚至不惧生死,就站在这里。绝美的脸上是痛苦和眼泪…… 这样的人,都不肯离开,他们凭什么不拼命呢?不会输的! 第403章 惨烈 大晋历史上,惨烈的战事不少。 毕竟从建文帝登基至今,几十年来战火不断。所以,其实洪城这场大战最终在史书上也不过寥寥数笔。 并不能算太惨烈的。 至少最后还是赢了么。可是当时在此经历的人,是不会这么想的。 是,西羌人不是塔族人。他们本身就分裂自这一片土地,血缘上,是与大晋亲近些的。 这些年来,没有战乱的时候,与大晋也是来往密切,并且是善意交往的。 所以,即便是西羌人杀进城里来,也并不曾屠杀百姓。 当然了,误杀是少不了的,但是他们本意是没有要屠杀一般老百姓的意思。 所以虽然惨烈,可是尚有余地。 也是因此,洪城内贺家军才渐渐稳住,始终没有大乱。 稳住了一天一夜,当苍梧洲的李承锦派来四万人驰援的时候,城中的战局已经趋于平稳。 而苍梧洲援军的到来,叫洪城战局很快就有了变化。 城中的西羌人落于下风,死伤无数的时候,城外的攻击也终于告一段落。 而此时,宁芝已经在城楼上呆了一天一夜又半天了。 西羌人进了城的,大约有一万多人。这一万多人,最终一个都没活下来。 是,他们进了敌后,没人允许他们活下来。 而贺老三叛逃出去的人,也已经被西羌人打散了。 宁芝被扶着下了城楼的时候,几乎是被秦毓半抱着。她太累了。 苍梧洲来的是侯将军,见过宁芝之后,就与贺霆一起商议战局去了。 宁芝被送回了住处,好在这里周遭的尸体已经清理过了,宁芝也实在是太累了,躺下来吩咐:“有事就马上叫我。” 秦毓应了是,宁芝才敢睡过去。 外头,贺霆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三弟叛逃,还带着二丫头,这简直是叫人无法解释。 如今他说他没问题,只怕是也没人信。 浑身是血的飞刃与几个将军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倒是没有怀疑他。 “贺将军要稳住,如果您再出事,军心就真的乱了。”飞刃拍他的肩膀:“至于贺雷将军,也许有什么误会,我们静观其变。当务之急是城门布防,也要彻查城中每一处,不要有西羌人的兵马还残留着。” “飞刃将军说的是,极是!这就安排吧!”贺霆基本上是他说什么都对了。 “还有,这贺雷将军带走了贺二姑娘……这……贺二姑娘还是宸王殿下的人……”苍梧洲的侯将军都震惊了。 之前没知道这些啊,他是来救援的,这种八卦听着都闹心。 “是啊,是啊……已经派人去找了。”贺霆心里真是太难过了。他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三弟竟然害了大哥,竟然还带走了宸王的人。这是要叫贺家去死么? 何况,三弟走的太干净了,除了带走一个侄女之外,他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没管…… “九姑娘呢?”贺霆脑子乱的很,根本意识不到宁芝累了几天睡了。 “我们姑娘之前一直都在守着,这会子歇着去了。”飞刃的副将道。 “哦哦,应该的,应该的!等九姑娘醒了再见不迟。”贺霆笑呵呵的。 可是在场,谁都看得出他的心虚。 贺家的人也是一样心虚震惊。贺老三竟然直接叛逃了。 这简直叫贺家人不能接受。 就算是出事了,他也不该抛妻弃子直接出逃,逃也罢,还带走了贺秋云! 难不成因为贺秋云的身份特殊,抓了她能叫贺老三摆脱罪名?这是不是太天真了? 事实上,贺老三真是这么想的。 他是一个滑头的人,可是关键时候出事了,竟是最稳不住的人。 当然,他出城就后悔了,知道抓了贺秋云没用。可是当时惊慌下来,就这么做。 如今真真是骑虎难下。 于野康的话,他不是没有办法推脱,只是他这十几年来侵吞钱粮,这是事实,不查则以,查起来,即便他这段时间已经将账目抹平了。可是雁过留声,不可能查不出来的。 他毕竟不能将所有相关的人都杀了。 可是,也不是没有别的方式解决。而他却选了最直接的,逃走。 其实很多人,有了大事,都会下意识先想到逃走…… 而这一逃,就不能再回去,也不能反悔了。 主将都是这样的心态,下面的人一开始也不过是一时冲动,很快,就遇见了西羌人。 贺雷都来不及表明身份,就已经开战了。 最终的结果就是溃败。 三万人,都没了战斗的心思,又怎么可能不败? 于是几乎不用几个时辰,就已经成了没头的蚂蚁,四散溃逃。 也是这时候,贺雷和贺秋云被打散了。 贺秋云带着一伙人将北面逃走,而贺雷终究被西羌人活捉。 其余人死的死逃的逃不用多久就散了个干净。 如今没有人顾得上他们。就在三月初七,宁芝接到了来自于野焰的信件。 要求宁芝等人暂时拖住于野康,他已经开始动作了。 而事实上不必他说,也一定是这么一个结果。 贺老三这一出,基本上可以说是将洪城和西羌都弄了个两败俱伤。 各自损失了不少人马。 至于为什么西羌没有兵马增援,宁芝等人暂时不知道。不过也许就是于野焰的手笔。 飞刃与洪城的将军苏将军一起带着人绕路去了一处山谷。那是西羌人来洪城的一处必经之路。 想要拦住于野康,必须是要绕过去的。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举动,因为那一处山谷必定有西羌人。 可是不这样做,要是西羌人退回去的话,他们如何留住? 而不管是与于野焰的合作,还是对于洪城的将士们来说,此番要是还叫于野康此人顺利回了西羌,那是奇耻大辱。 所以,此人必须死。 临行前,宁芝只与飞刃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一个将军的责任,但是你也要记住,你还是我的侍卫。我没出事,你不能死。” 飞刃笑着点头,他很清楚姑娘的意思。 姑娘怕他出事。否则她怎么会说这种话? 她主动放手叫他走上了更好的仕途,从不提及他出身。这时候提起,不过是怕他不顾生死罢了。 【千万不要以为贺秋云这就出局了。】 第404章 逃兵 飞刃与苏将军出发后的第四天,洪城抓住了十几个逃兵。 正是与贺老三叛逃出去的十几个人。 他们被打散了之后始终都在洪城附近徘徊,终究是被抓回来了。 贺霆与众人坐在上首,听着这十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讲述这些日子的事。 三万人打散了,死的死逃的逃。 贺雷被西羌人抓走了。 贺秋云逃走了,下落不明。 十几个人被拉出去,屋里一时寂静无声。 许久后宁芝深吸一口气问:“贺将军,这些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这……九姑娘您的意思呢?”贺霆哪里还有自己的主张,这十来天,他简直是要疯了。 “逃兵该如何处置?”宁芝淡淡问。 “这……理应处斩……”贺霆心里一个咯噔。 “那就按着规矩办。不仅是他们,只要是此次跟着贺霆叛变的,只要抓住,全部就地斩杀!贺将军,诸位将军,可有意见么?”宁芝站起身看着众人。 “这……是不是过分了些?毕竟他们也是身不由己……”一个将军呐呐。 “过分?身不由己?今日能随意叛逃,安知来日不能?再说了,已经是叛逃过的,以后你敢信他们用他们?若是都能随意逃走回来不获罪,以后拿什么治军?赵将军,我看他们不光该死。你也该退了!这样的人,如何当将军?” 宁芝冷眼看着那位求情的赵将军,说的话,毫不留情。 “这……这末将是朝廷封的四品将军,也不是姑娘您一句话就能叫末将退的……”赵将军不服。 “秦毓!将赵将军给我拿下!”宁芝喝道。 秦毓都没有回答,只是脚下一动,与另一个侍卫一起,将毫无防备的赵将军拧住:“姑娘请吩咐。” 此番惊变,从贺霆起,都下了一跳。谁也没想到宁芝说拿人就拿人。 “九姑娘……”贺霆叫了一声。 “洪城痛失贺将军,本就军心不稳。你贺家出了贺震将军那般英雄豪杰的人,却也出了贺雷这般能通敌叛国,毒害长兄,戕害侄女的恶徒。便是贺震将军有天大的功劳,难道你贺家不是诛九族的罪过么?”宁芝厉声问道。 贺霆本就是个老实人,性子不厉害,这会子硬生生是被宁芝镇住了。 “今日,叛逃的人本该斩杀!却有人求情!怎么,还嫌着洪城军心不够乱?还嫌此番死的人不够多?要不是李承锦将军安排了侯将军来驰援,如今洪城安在?” 宁芝看着被秦毓和侍卫押着的赵将军,一张桃花面上全是冰冷的杀意和怒意:“赵将军也算老将军了,贺震将军手下,竟有你这样的人?还是说,从此后,洪城就一败涂地了?我真为一世英名的贺震将军感到难过!他才死了几天呢!洪城就成了这样!你们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将军了!自己想想吧!” “九姑娘说的极是。”贺霆艰难道。 “来人,将赵将军与那十几个叛逃的东西给我拉出去,就在城门口斩杀了!传话下去,日后若要通敌叛国,也看看自己脖子是不是够硬!贺震大将军是死了,不过大晋还在,洪城还在!我们国亡不了,城破不了!叫他们一心一计,好好守着!” 宁芝甩袖子:“告辞!” 赵将军要叫,被秦毓一拳砸在太阳穴上,当即就晕过去了。 屋里,来自苍梧洲的侯将军紧跟着宁芝走了。 贺霆不敢反驳。而其余人,是贺霆的人,见主将都沉默了,自然不出头。 而贺老三的下属基本都带走了。 而原本属于大将军的,一部分去了北面对塔族人了。留下的两个,始终沉默。 他们觉得,九姑娘做得对。 于是,一场大战之后,宁芝竟是将这群人真的镇住了,至少这时候,对于她要斩杀叛徒,无人敢置喙一句。 斩杀逃兵。其实不算大事。 城里的贺家军并没有太大意见,何况还是通敌的逃兵。 只是斩杀赵将军,毕竟他是有下属的,可是宁芝那一番话传出去,谁也不想试试自己的脖子多硬。 眼下有来自苍梧洲的人坐镇,宁芝真的不怕洪城这些人不听话。 而有了这十几个人加上一个将军的死震慑,洪城里的将士们也要考虑,不好好打仗他们还能如何? 毕竟叛逃是会死的。 而且,这是个乱世啊,走到哪里,还不是战场? 宁芝之前始终站在城墙上的事,也给她自己拉了不少好印象,所以这一次,基本上没有出事。 甚至赵将军家眷都不敢闹,他们怕啊,怕来个满门抄斩。 而有了这一遭,宁芝过往在临京城做的事,再没有人敢怀疑了。 世人皆知,这位姑娘是说杀人就能杀人的…… 比一个男人都狠心。至少,在场的众人都没想到赵将军会因为一句话就被杀了。 宁芝用冷水洗了脸,坐下来听汇报。 两日没听了,都是各处送来的信报。宁芝不想看,叫白芷读来听。 听完,又将事情都安排了一遍。 “姑娘累了吧?歇会?”白芷看着宁芝面色不好问道。 “我不是累,我是担心飞刃出事。”宁芝叹气,往后靠在软椅里:“贺霆是个草包,这洪城,始终还是要换将的。” “姑娘是想叫飞刃大哥……”白芷犹豫:“可是这行么?” “事到如今,只要将于野康收拾了,除了飞刃还有谁?行不行也是他!洪城是个太重要的地方了,不是我们自己人守着,如何能安心?如果上官纪赶得及,他来也可以。只是北面战事激烈,只怕他也分身乏术。”宁芝闭眼:“我也很担心这局势啊。” 说是不累,终究还是很累,靠在软椅里,就睡着了。 白芷叹气给她拉好毯子,与李执出了外头。 “这些时候,姑娘就没睡好过。”白芷轻声。 “吃的也少吧?你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吧,这么熬着不成。”李执道。 白芷点头,她很放心李执守着,何况半夏熬药去了,一会也该回来了。 屋里,宁芝抱着毯子,在软椅上翻身,继续睡过去。 第405章 贺秋云 贺秋云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坏了。 她与几十个人逃走躲开了西羌人的追杀,本来是要回城的。 可是与她一起逃的人却不敢回去。竟是再度劫持她往北面山林走。 她好话说尽,也没事没用。而走远了,就出事了。 没想到,摆脱了西羌人,竟是遇见了洪城兵马。几十个人慌不择路却还死活不肯放过贺秋云。 似乎带着她就有机会活,如此跌跌撞撞几日,三月中旬的时候,终于是遇见了塔族人。 最后的记忆中,就是她慌乱中滚下山坡,而磕破了头的同时,看着上头跟她一起逃命的人都被杀了。 她动了动,没有被绑着。坐起身来四下打量。 这里很怪异,全然不像是大晋的地方,这莫不是已经是塔族地方? 她惧怕无比,此时脑子再是好用也不好用了。塔族人啊…… 塔族人抓到了大晋的女人会如何?都是奴隶。 要是年老色衰的,也许干活就好了,可是她不是年老,也还有一副好容貌。 据说年轻貌美的大晋女子在塔族人这里,是最吃香的女奴…… 等着她的是什么,她此时真的很怕。 可是再是怕,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 很快,她就看见两个五大三粗的塔族人女子进来。她们说的话,她听不懂。 她惊恐大叫,就被其中一个女人扇了一巴掌。 力气太大,打的她当时就破了嘴角。 两个人只是将她拉起来,强行叫她进食。接下来,要求她进食,沐浴,更衣,上车赶路。 最后被一队塔族士兵压着走。她无数次反抗过,只是每一次反抗,等着她的都是巴掌。 或者是直接拧在身上的手。 她十八年来,何曾受过这些苦楚?哭也没用,叫也没用。 她坐在马车里,不知道要被送去哪里,身上别扭的红色衣裳,是塔族女人的衣裳,她无心欣赏,只是想要逃。 可是这一路,被看的死死的。 一开始还好,也许是因为她太不乖,太闹了,被押送她的塔族士兵们折辱的想去死。 他们对她丝毫没有怜惜,打骂已经是常事。 最叫贺秋云觉得惧怕恶心的,是这群塔族男人对她的侮辱。 除了她还是处子之身之外,这群塔族人对她能做的都做了。 路上走了二十一日。贺秋云一开始想跑,后来想死。最后,她从这无尽的折磨与侮辱中,生出恨意来。 恨所有人。 渐渐的,就不想死了。 她浑浑噩噩的想,应该是送她去见一个大人物吧?不然为什么什么都做了,还不肯叫她失去处子之身呢? 如果是见大人物,她就还有机会活着啊! 到时候她一定先杀了这群禽兽! 扭曲的恨意,以及依旧一天不落的侮辱叫她更加恨意绵长。 到了后面的五六天,她已经不挨打了。 她老实了,乖了,予取予求之后,塔族人的士兵不仅不再打她了。甚至经过城镇的时候,还会买些好吃的给她吃。 贺秋云吃着这些过去绝不会碰的街边小吃,觉得自己像是做梦。 最后三天,这些士兵们就不敢碰她了,虽然仍旧会对着她做一些恶心至极的事。但是毕竟不再碰她了。 贺秋云想,他们也许是怕留下痕迹吧? 越是这样,她越是着重的急着这群人的脸。 她没想错,她确实被送给大人物了。 到了盛京城的时候,她如是想。 盛京城与她听过的那个繁华的盛京全然不同。满大街都是臭烘烘的塔族人。而看见了大晋人,都很明显。 缩着,走在路的最边缘,做着最苦最不好的活计。 不过,她并没有看太久,很快就被送去了一个地方。 再度被剥干净之后,她认命的闭眼。 不过,她预想的侮辱没有来,而却经历了剧痛。 肩膀处,被烧红的烙铁躺上去,她惨叫的恨不得咬死自己。 伤口处血肉模糊。被一个粗转的婆子倒了一瓶不知道什么药粉。 然后略有缓解。 她被丢在一个空屋子里,有床褥,她艰难的趴着。肩膀处听得她几乎没了知觉。 她每天都不能大活动,每天的饭菜中都被下了药。 她最多只能勉强起来用一次恭桶。 如此十几日之后,她伤口落了痂。她自己看过去,肩膀处留下一个丑陋的字。 她不认识的字,可是她知道,这一定是属于奴隶的一个字。 她手死死的攥着身上的破衣裳,就这样成了奴隶了么? 这一个来月的日子过的像是一场噩梦,而这噩梦才开始是么? 伤好了之后,她再次被强制洗漱过,换上新衣裳打扮好送去了一个府邸。 她被从后门抬进去,并不知道这是哪里。 周遭的人说话,她都听不懂。 终于被送去一个华丽的屋子的时候,看见了一个跪着的女人。从容貌上看,应该是个大晋人。是个奴隶。 终于,一个多月来,她能与人说话了。 “不要多说话,不然要挨打。这里是大王子的府邸,你不要挣扎,老实点少挨打。”女人见她要问,索性先开口。 只是她一脸的木然,叫贺秋云惧怕。 难道以后,她也要活成这样? 大王子?塔族王的大王子?这还真是个大人物啊…… 当夜,她就被一头熊一样的大王子压了。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这位大王子似乎对她满意的很,所以她没有像是之前跪着的那个女奴一般被拉出去干活。 反倒是还有两个女奴来伺候她。 失去了清白,这一个多月近两个月的折磨,已经彻底改变了贺秋云。 事已至此,她已经无所谓是不是回去了。 塔族就塔族好了。先报仇,她要先叫这位大王子喜欢。然后……再说后来的事。 她不觉得自己这是认命,只是迫不得已。 时间退回三月中旬。 飞刃和苏将军等到了涵溪谷已经安顿好了。是有于野康的人驻守,不过这里人不多,已经被飞刃等人绞杀了。 肯定有漏网的,不过他们也不怕报信。 反正洪城那边绝对牵制得住。 而这一来,他们就不会被于野康压住。一切都往好处走。 第406章 结果 后路被断,于野康果断决定退兵。 可惜还是迟了。 洪城这边,是侯将军与贺霆主动出击。洪城以西的兵马几乎是倾巢而出。 终于收到了于野焰的消息,已经是四月了。 此时,于野康已经被打的没了还手之力。 当然,这是因为于野焰已经截断了他的粮草。而飞刃与苏将军守在那个地方,除非他全部退过去,不然一两个送信的人是出不去的。 半个多月而已,于野康这边就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西羌的将士们很是团结,即便是军粮都已经跟不上了,但是也没有丝毫乱象。 这一点,是洪城士兵不能比的。 终于是将于野康的七万大军困在了一处山谷。 于野焰也不愧是准备多年,将西羌国内的障碍扫了个差不多之后,率军直逼涵溪谷。 飞刃的人与于野焰的人暂时相遇,不过还是分开扎营。 而于野焰已经拿到了西羌王的诏书,册封他为王太子。甚至他拿来了加氏两个哥哥的首级。 这代表国内属于加氏一族的权威不在。 如此一来,不被粮草所打扰的西羌士兵坐不住了。 并没有再度大规模开战,只是将这七万人围困在山谷中。 到了五月初,他们粮草彻底吃完了。 而西羌一代王太子越野康自刎于此。七万人全部被于野焰收回。 至此,西羌国内已经是八王子于野焰的天下。 虽然西羌王尚在人世,却已经被架空。 当然,这是后话。 飞刃接了于野焰送的八百担军粮,三万两黄金之后,退兵回了洪城。 这是最好的结果,没有损兵折将,将事情办妥。 临走,飞刃月苏将军和于野焰喝了一顿酒。 于野焰举杯谢过他们:“有机会的话,还一起喝酒。飞刃将军替我转告宁九姑娘,认识姑娘很愉快,希望能再见。” 他知道飞刃与宁芝的关系,所以没有说的太露骨。关于交易,他都是私下做的,军粮是都知道,和黄金苏将军不知道。 其实苏将军也不知全然不知,但是他是聪明人,有的事,装作不知道最好。 随着飞刃等人回来,北面战局也发生了变化。 塔族人渐渐退兵了。 而于野康临死,也将贺雷杀了,飞刃带回了贺雷的尸体。 只是天太热,带回来也已经面目全非了。 至此,洪城总算是稳住了。 宁芝还没要求,圣旨已经下达,贺震战死,虽死犹荣,追封镇西候。贺雷通敌叛国,毒害长兄,本该九族尽诛,念在镇西候战功卓著,不忍赶尽杀绝。 贺氏三房女眷充为官妓,男丁十岁以上斩杀,十岁以下流放。永不许科举做官,遇赦不赦。 贺霆失察,有监管不严之责,同样念在镇西候战功,不予重罚。 官降一品,杖责一百! 即日起,册封飞刃为一品兵马大将军,驻守洪城。贺霆当全力辅佐,将功赎罪! 洪城文武若有不服,就地罢免!永不录用。 宁芝松口气的同时,心里也难免涩涩。 她是想叫飞刃接了这差事,可是上官纪才是裴珩最信任的下属。 他就这么被放一边了,宁芝又觉得过意不去。 事实上,宁芝知道上官纪的归属是左洲。左洲的大将军一职如今是裴珩的。可裴珩是要征战的而。左洲这块根据地不是自己人管着他不放心。 可是当下里,宁芝还是有种微妙的感觉。 好像更不是全然的高兴,事到如今,她与裴珩那赌约还在,可她却不愿意压着裴珩行事了…… 大约……是因为爱情吧? 不过,既然洪城已经是这样的结果,是飞刃接任,宁芝就不必多留,一天也不必多留了。 “千言万语,我不多说了。贺霆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你能用就好好用。有他在,这里更好控制。你比我厉害,我放心的很。我明日就回西桦城了。”一别就是五个月,她想念的紧。 “是,属下一定做好,姑娘放心吧。”飞刃拱手。 他没想到,一来就接这么大摊子,可是接了就不惧。 宁芝与飞刃说过话之后,就去了贺家。 将军府还是将军府,却如当年的宁渊府上。 不过短短几个月,就已经败了。 贺震战死,贺雷也死了。贺秋云的母亲杨氏也过世了。三房死的死,走的走,一个也没留下。 贺秋云失踪。 贺老太太已经病的很厉害了,不过宁芝来时,她还是起身了。 “九姑娘来了。”贺老太太瘦的脱了像。 “老太太不必如此,我也实在是惭愧,几个月了,才来看您。”宁芝对这个老人,还是有好感的。 “哎,惭愧啊!家门不幸,出了那种逆子。贺家成了这样,还叫姑娘记挂着。”贺老太太苦笑。 “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贺霆将军还在,长房贺震将军还有子女。老太太也该振作起来。”宁芝安慰。 “姑娘说的极是。哎……”贺老太太浑浊的双眼里含着泪:“多谢姑娘关怀了。” “这一别,再见不知何时。飞刃出自宁家,我已经拜托他叫他照顾你们老的老小的小,以后有事只管找他。定然不会不管的。”宁芝想,不管贺老三如何,至少贺震还是英雄。 离开贺家的时候,碰见了一个人。 裴将军。就是那位大晋唯一的女将军。 宁芝对她笑:“裴将军还记得我么?当年要替你摆宴,终究不成,这一转眼,过去三年多了。” “末将记得,九姑娘好。”裴将军最近总是来这里看望老太太。 “记得就好,既然记得,如今你再记得一句话也好。有朝一日,你想真的做个将军的时候,记得来找我吧。”说罢,宁芝又对她笑了笑,转身走了。 裴瑾站在原地许久,咬唇没说话。 会有那一日的,不过不是现在,老太太不太好了,活不了多久了。 次日一早,宁芝终于坐上了起程的马车。上官纪暂时不走,后续很多事还需要他。 所以这一次,只有秦毓李执等自己人。 飞刃也派了五千人护送她进渭北。一旦进了渭北,也就不怕出事了。 第407章 矫情 宁芝并没有在渭北多做停留。 渭北只住了一夜,见了宁蕴,说过话,她就起程了。 渭北渭南境内,基本上不必担心安全问题,所以一路走的很是方便。 到了西桦城的时候,却也已经是五月中旬了。 天已经热起来,今年忙的很,端午都没过。不过还是吃了粽子的。 宁芝想着,再有两天,就见着裴珩了。心情就很好,赶路的累也觉得能忍受了。 进了西桦城之后,处处小心,毕竟这里还在开战。 裴珩已经得知宁芝回来了,所以他特地出城来接。 小两口终于见了面这一天,天公不作美,竟是下雨了,还是大雨。 北方的大雨来的急,雨幕中,宁芝车马都看着像是不真实。 裴珩站在城楼上,撑着伞远远的看见了她的车马,就下去迎接了。 没叫停下,裴珩直接摆手叫车马不停,继续走。 他则闪身上了宁芝的马车。 宁芝正穿着粉色的薄衫坐着,头发都是散着的。 都不必说,她必然是之前睡着呢。 见裴珩上来,宁芝一言不发就扑过去了。 少女身上是淡淡的清香,抱进怀里,就觉得整个人都完整了。裴珩提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来了。 根本不容裴珩说句想念的话,宁芝已经主动吻住了他的嘴巴。 紧接着,两个都已经不顾其他了。 白芷和半夏恨不得就这么消失了,太尴尬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咕噜噜的,听着已经是进城了。 裴珩才把宁芝放开。 宁芝已经出了一身汗:“热。” “累不累?”裴珩哑着嗓子,他这会子要爆炸了。 这丫头热,他……想就这么吃了她算了。 “累,热!下雨好烦,不能打开帘子。”宁芝抱怨着却还是伸出手抱住裴珩的脖子:“热。” 裴珩失笑,热你还抱得这么紧?不过他没说什么,也搂住丫头的腰:“一会回去洗漱过就不热了。” “想我。”宁芝又撒娇,在裴珩身上使劲蹭。 她说的是想我,不是想你…… 裴珩无奈的点头:“嗯,想你!想你!” “我就知道!那你这么想我,我也想你。做梦都是你。前头晚上我就梦见你了,不过梦里你不乖哎。”宁芝一只手还抱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捏裴珩瘦了不少的脸。 “梦见你跟一个面目不清楚的姑娘亲嘴呢。”宁芝哼了一下:“怎么就这么不老实呢?” “你可真是……”裴珩无语了。 白芷和半夏只管低头,她们昨儿早上听姑娘说梦见了殿下,可说是梦见殿下喝酒呢…… 没说有个姑娘啊! 自己姑娘又使坏,太能欺负殿下了。 “你说你为什么这么坏?梦里欺负我!”宁芝哼哼。 裴珩感觉到她衣裳都潮湿了,心思根本不在她嘴上。随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一个梦还能当真? “面目不清?那是你。”裴珩随意应和。 宁芝就笑出来了。恰好马车也到了地方,阵雨也停住了。 裴珩下马车,将宁芝抱出来。 大雨过后,空气中有股泥土的味道,不难闻,生机勃勃的感觉。 宁芝笑着道:“回来就是个好天气!” 众人应和,裴珩又笑了,好像方才瓢泼大雨不是真的似得。这丫头。 进了里头,宁芝先去洗漱更衣去。太难受了。 不过,丫头使坏,硬生生把裴珩拉去了。 得,这也说不了正事了,大家都该干嘛干嘛。 反正刚回来,收拾一番很有必要。 至于宁芝和裴珩么……大白天的,倒也没做什么,宁芝就是使坏。 等宁芝擦洗过,换了一身月白的纱裙出来,重新将头发梳好,俏生生的站在裴珩跟前的时候,也该用午膳了。 吃饭,自然什么也不说。 饭后宁芝终于拉着裴珩,说起这五个月的事情来了。 一别就是五个月,其实要是严格算,都要六个月了,半年…… “上官纪的信应该比我回来的早,他还是要留些时候的。这回飞刃留在了洪城,上官纪会不会不乐意啊?”宁芝趴在榻上,揪着裴珩的一只手问。 “不要多想,他不会。”裴珩另一只手揉她的头发。 “还有,贺秋云失踪,我觉得也是凶多吉少……哎,你这什么命。”三个妾,一个退婚,两个失踪。 得,她还真就没出手。 “……这件事,我知道了。”裴珩也是很无奈。 他对贺家这位嫡女,没有什么意见,可以说贺秋云在他眼里,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了。 就是当初那个愚蠢无比的彭筱,都还能叫他记住长什么样子。 可这位贺二姑娘,他就总是记不住。 他没想叫贺秋云出事,纵然他已经有了与贺家退婚的念头了,可是也并没有恶毒到叫一个女子出事。 可偏就出事了…… 这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其实我不希望她出这些事。”宁芝轻叹:“我叫飞刃一直再找,只要找到了,回来我们给她一个借口。她还是好好的。只是……只怕是不好找到了。” 洪城外一直打仗,不是西羌人就是塔族人。 落在谁手里能有个好? 一个姑娘,还是个貌美的姑娘…… 不说遇见敌人,就是那些出逃的士兵们,要是起了歹心,她也脱层皮啊。 能好好的找回来的几率…… “不必内疚,这怪不得你。”裴珩到底是知道洪城的事的。 “哎,其实一切都往好处走,只是我也体会你的累。”宁芝叹气,抱住裴珩的脖子:“我是有叫飞刃接管洪城的心思。主要是,我知道他能胜任。可我也没想到,我都没说,你就直接叫陛下下了旨意。你知道么,飞刃是我宁家的人啊。他……甚至是我的侍卫啊。” “所以呢?怕我会输给你?我记得你不是经常说一句话么,虽然你我有赌约在前,但是首先要把北方收回来。如今不就是这么做的?” “飞刃是个有将才的人,难不成因为是你的人,我反倒是不用他了?”裴珩捏她的脸:“想的真多。” “你就当我矫情好了,我只是觉得开心。可这开心里,夹着点难受,因为你。” 第408章 蛙声虫鸣 “你呀,就是想的多,如今回来了就好好歇些时候,不必多想,都有我。”裴珩心疼她。 明明知道怎么做是最好,可是为了他,顾及他,总是要想的多,解释的也多。 “有时候不必说的太仔细,我是信你的。”裴珩亲了亲她的脸:“年纪轻轻,想的多了容易老。” “好吧。”宁芝也轻轻叹气:“那就不想那么多。说起来,贺家兄弟三个也是叫人感慨。还好还有个老实的贺霆在,不然这洪城的事,还真是麻烦了。” “贺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最疼爱长子。却也不是一味的疼爱,教导的很是出众。可老了之后,就疼爱起了油嘴滑舌的小儿子。反倒是中间那个,又不如大哥厉害,还不如弟弟会说。就成了榆木疙瘩了。”宁芝轻笑。 裴珩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什么叫油嘴滑舌的小儿子。他是小儿子,可从不油嘴滑舌。 宁芝嘿嘿笑,明白他带入自己了,也不解释。 只是与他说洪城的事。 “你也太大胆了,谁允许你在城墙上站了那么久?”当时裴珩听说的时候,就后怕不已。 累就不必说了,肯定是累的。主要是危险啊。 要是对方有射箭好的怎么办? “那种时候,我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过去了,别想了,以后我注意还不成么?”宁芝知道自己理亏,她是答应过裴珩万事都以自己安全为主的。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不懂事不听话,叫家里人担心的不行的熊孩子。 “你呀你!”裴珩叹气。 “你总是说这句话。”裴珩抱住她:“我都听的太多了。” 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她一直都这么说,多朴实的一句话?她也是这么做的。一直都做的很多很多。 其实她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丫头,他从心里欣赏她。 “我知道还在打仗,但是要你抱我睡会。”宁芝蹭了蹭他,不接话了。 裴珩还能说什么,先哄着小娇妻睡觉吧。 宁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候了。 裴珩不在,他去安排事情了。 西桦城距离如今与塔族交战的松镇很有些距离。 裴珩今日赶不回去,自然是要做些安排的。明日就算是一早走,到了也是夜里了,所以这中间的时间差,就怕出事。 等宁芝爬起来,就见连翘和麦冬进来了。 两个见了宁芝就下跪。麦冬还好,连翘都要哭了:“姑娘怎么才回来!” “我不在还不好?殿下忙着,你们两个不是清闲了?”宁芝好笑起身拉她们。 两个人起来,连翘就擦泪:“都没有这么久不见过!” 打小一起长大的,是没有这么久的分别过。 “好了,是我不好,你们两个好不好?”宁芝笑着看连翘:“越活越回去了,这也值得你哭?” 连翘跺脚扭头不理宁芝了。 “我们都好,姑娘瘦了些。想来是累的吧?洪城那里的事我们听说了都,多危险哪!” “好了好了,不都回来了么,你们两个留一个就好,去吧去吧,跟半夏她们说话去。” 麦冬笑了笑,还是叫连翘留下来了。 连翘明明是个习武的姑娘,偏长了个柔弱的心眼。这几个月不见姑娘,哭了几次了。 虽然每次都躲着不叫人看见,但是她又不傻。 这会子姑娘回来了,就叫她先伺候吧,免得她还哭。 连翘能伺候姑娘,显然是高兴,迅速的伺候宁芝穿好衣裳。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晚上准备了什么。 不用宁芝问,就把这段时间的事都说了一遍。 关于裴珩,她叨叨几句,宁芝得出结论就一个字:忙。 关于她和麦冬,结论是:想您。 宁芝好笑的捏连翘的脸,主仆两个打打闹闹的出去了。 正好裴珩回来,就见宁芝与连翘都在笑。他也嘴角勾笑,过来拉着宁芝:“睡醒了?” “嗯,睡醒了,吃饭了,这日子过的呀……”宁芝嘿嘿笑,这跟某个动物很有共同语言了。 裴珩嗤笑,心说你要是一年都这么过才舒服呢。 他只觉得宁芝这样的舒服日子过的太少了。 夜里没再说起洪城来。 吃过了晚膳之后,宁芝就裴珩一道出门了。 没什么目的地,就是街上走走。 五月里的北方夜里,真是夜微凉,很舒服的感觉。 宁芝牵着裴珩的手与他一道走在长街上。因为战事,也因为之前西桦城的处境,所以夜里基本没什么人出来了。 整体来说,西桦城还是萧条的厉害。 而沿街都有卫兵巡逻。 两个人就这么走着,谁也不说话,月色正好,只是五月里的月色,究竟不是中秋可比。 可是他们难得这样安静的走着,所以只会觉得美。 有情人在一起,可不就是美? 因为白天下过大雨,这夜只会比之前的夜更凉爽些。听着虫鸣声,宁芝觉得无比的宁静。 远处蛙声阵阵,纵然长街是萧条的,可是总会好的不是么? “想什么?”裴珩站住脚,看宁芝。 “盛世太平。”宁芝也停住,抬头看裴珩:“蛙声虫鸣,盛世太平。” 这两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宁芝说的很顺溜。 裴珩听在耳朵里,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他懂,他特别的懂。这样宁静的日子太难得。要是每一座城都能这样宁静的过日子。那不就是盛世太平了么? “会的。很快就会的。”裴珩再拉起宁芝的手,两个人再次走起来。 谁也没有再说话。可是他们知道,是会的。 也许都彷徨过吧,可是他们如今不再彷徨了。 年轻啊,有时候是坏事情,因为经历太少,所以总是将事情搞砸了。 可是年轻啊,多数时候是好事情,有冲劲儿,不妥协,不怕死!初生牛犊不怕虎! 裴珩正是如此!他相信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得到! 即便历经艰难,也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他们无所畏惧!他们满怀希望!而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更能放手一搏。 他们终将证明自己没有错,也不会错! 盛世太平,总是会来的!就在不远的将来! 第409章 你最好看 到了松镇,还没歇口气,裴珩和宁芝就听到一个消息。 两个人都……怎么说呢,愤怒谈不上多少,比较无语吧。 对面凌都的塔族六王子狄述送来一封信。这信特别嚣张…… “拿我换太平?将我交出去,就立马停战?”宁芝看着信,真是觉得好笑的不行。 “怎么?这是要我去和亲不成?” “做梦。”裴珩哼了一声:“本殿不会做这种事。” “我都没担心,你解释什么?我知道你不会做啊。就是好笑。”宁芝轻轻摇头:“不过我这么值钱的么?上回记得左洲那会子,扎西垂还要求要多少多少金银,多少多少耕地用具,多少人呢,到我这,一个我就换停战了?” “他做梦!”裴珩起身将信拿过来,都不看,就撕了。 宁芝笑呵呵的:“这六王子看上了我的美色?” “闭嘴!”裴珩刚才没怒,这会子不高兴了。 宁芝扑上去就是一个么么哒:“我是谁也看不上的!我就喜欢我们家殿下!这世上还有比我们家殿下更好看的男人?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裴珩肚子里那点气都被她这一扑闹没了。 只剩下了羞恼…… 这女人,有她不敢说的? 没见么,玄雷和玄风都要笑了,低头死死忍着呢。 “我说的是实话嘛,你看,这皇室王室子弟我也见了几个了。宋清明不是孟朝太子后裔么?勉强算一个吧。岭南王宫夺算一个。这回去了还见着了西羌王室的八王子。哦,还有太子殿下和裴霖。太子殿下就不说了,他年岁大了嘛。其余的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比我殿下好看了?嗯?你们说说!” 宁芝叉腰,拉玄雷玄风下水。 两个人真是……恨不得消失在原地。 殿下是男人,听自己的小娇妻说好看就罢了,他们两个要是敢说……呵呵…… “他们是不敢说,反正你最好看。何况对面塔族的什么王子!塔族人长得那样……”宁芝说着,看着裴珩眼神变了,忙住嘴:“那个……玄雷玄风啊,你们先出去?” 两个人听罢,根本顾不上自家主子如何,忙不迭的跑了。 屋里剩下宁芝裴珩,宁芝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挂在裴珩身上了:“我说错了说错了。对面的长成什么样都与我无关。再有比你好看的我也不看!你最好,你无敌好,我喜欢你,我无敌喜欢你!别骂我了。” 裴珩真是被她气着了,可她这嘴皮子利索的,他都来不及训斥一句,她就把能说的都说了。 “你这个嘴!”裴珩捏她的嘴唇。 宁芝吐舌头:“喜欢你,就喜欢你。” “好了,别油嘴滑舌了。这个狄述,哼!”裴珩想,总要将他打服气了。 大帐议事的时候,宁芝跟去了。她这么久不在,也是想听一下战事到了什么地步了。 松镇打起来,其实就比洪城晚了半个月,带兵的正是这位六王子。 听说他神勇非常,年纪也不大。倒是颇有些战术。不像是一般接触的塔族人那般。 所以这次的交战也不像是过去一般只一味打,而是更加……文雅? 也许这个词不准确,但是对面给西桦城就是这个感觉。 对方俨然像是大晋的将军一般行事,叫阵,出战,收阵。规矩十足。 对此,裴珩与诸位将军得出结论,对面大约是有几位军师出自大晋。 这不奇怪,北方被占据这么多年,虽然大晋人过的很惨,基本都是下等人。更是有不少人沦为奴隶。 但是也绝不可能都不出头。总是有些厉害的,聪明的,能出头过的好一点。 何况当年盛京城破的时候,没逃出去的人也有投降塔族的。 这其实是个正常现象。 “其实这样也有好处吧。”宁芝问了一句。 “是有好处。有规律的事总是好对付。不必担心。”裴珩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宁芝无语…… 她头花都歪了。 半夏忙给她弄好,将军们只当自己瞎了没看见…… 裴珩也觉得自己不该,不过已经做了,就没多在意。 小插曲比较不重要,很快将军们就再次讨论起来了。等正经事讨论的差不多之后,裴珩才问那信件的事。 “那信的事,你们知道了?”裴珩问。 众人面面相觑之后,都点了点头。 塔族人六王子来的信,并不是装在信封里的,他直接一箭头射在了松镇外面一棵树上。 所以当初拿来,众人都看见了。 “你们如何看?”裴珩问。 “这……这狄述此人恶形恶状,实在可恶,不必理会,只管战场上见真章!”赵将军道。 “就是,就是,找死的东西!” 裴珩摆手:“本殿是说,他为什么提出这个不讨好的事情里?芝芝在我们这里,是不可或缺的人。是本殿的妻子。可是对于他们来说,有什么意义?” 众人再度面面相觑之后,还是比较耿直的余朝余将军道:“末将看,对于他们来说,要是真的能叫……九姑娘去的话,可是不亏。他们想必知道绝不可能,那就是……就是羞辱的意思吧?” “这也……也不是不可能。”赵将军迟疑:“反正不管是什么理由,总要打的他后悔!” “诸位将军也不必动怒,对面是什么?豺狼嘛。与他们有什么好说的?反正是要打的,有没有理由都是要打的。如今洪城局势稳住了,左洲战局也平稳,单单一个凌都,也不算难应付。诸位只管打过去就是了。”宁芝笑着起身:“诸位将军议事,我也不懂,我就不在这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我去安顿安顿,叫厨子们备上些好吃的,算是我的心意了。” 众人忙起身相送,宁芝摆手自己出去了。 至如今,宁芝在这些将军里,也算是有了威信。 就算不与裴珩相同,也绝不是一个姑娘该有的。 她自己无所谓,但是众人都是有这个感觉的。谁也不敢随便惹她。 而她怒斩洪城大将的事传来,更是叫人不得不服。 第410章 势 很多时候,就算你身为上位者,知道有些事是错的,不能处置的时候也很多。 这其实是个心照不宣的规则。可宁芝是例外。 她并不是全然无视规则。相反,她比谁都懂得过犹不及。 可是她出手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理由,就叫人无话可说。 她不太计较后果,说她是底气足也好,说她是莽撞也罢,反正至今位置,她给自己拼杀出来的名头已经不需要靠着裴珩了。 所有人都知道,宁九姑娘是个狠角色。 而这个狠角色,却也通达又圆滑。叫人不能不服气。 虽然很多人不知道内情,但是洪城这件事,但凡宁芝要是个斩尽杀绝的,她就不会留下贺霆。 而正是因为她留下了贺霆,才叫世人觉得,宁九姑娘不是个简单的。 而事情摆在这,宁芝能不能处理了贺霆呢? 能不能叫贺家不再存在? 当然可以。 贺震死了,贺雷死了,贺家其实已经倒了。而她就是看的长远,才不会动贺霆。 而这里头,还有一个隐患,那就是万一贺霆不服呢?洪城贺家军,究竟是贺震一手教导出来的。 他们对于贺霆和飞刃,当然选前者。至少如今肯定选前者! 可是有时候,名声是很重要的。宁芝背上一个狠辣的名声不要紧,她不在意。 可要是留下一个斩尽杀绝不留后路的名声,那就是自毁城墙了。 所以,即便圣旨是陛下下的,事情是宸王定的,其中宁芝做了什么,终究不是秘密。 也因此,叫人更加信服。 毕竟这世间人总是更信任自己的人,她要是为了飞刃扫除障碍,也是无可厚非的呀。 所以如今的宁芝,已经站在了绝对的一个高度上。 是,她不能打仗。没有官职。可是在西桦城,左洲,甚至临京,多数人不再觉得她只是仗势了。 她终究有了自己的势。 当夜,宁芝住在了裴珩的帐篷里头。 两个人缠绵了一会之后终于松开。 宁芝气喘吁吁:“明天不是要出战?还这么有力气。” 裴珩没说话,心想对上你,别说要出战,就是刚下来也是一样有力气的。 宁芝伸手,从枕头下面摸出荷包来,从里头拿出一个白色的药丸,塞在嘴里。 裴珩直起身子给她端来水喂她喝了。 这是苗先生配置的药丸,她如今不能怀孕。 裴珩自然知道,他不仅知道,还不放心的叫人将这药方子送回临京叫御医们看过。 确认药性温和才放心。 也是因此,他虽然与宁芝有了肌肤之亲,但是也极少碰她。是药三分毒,总是不能叫丫头总吃药的。 不过他们这回分别了小半年,这几日有点忍不住也是正常。 可明日之后,裴珩也没这个精力了。 “我想着,头胎给你生个丫头?以后的长公主殿下呢。女儿随父亲,你这么好看,女儿肯定好看!儿子随我也成,随你也成,其实女儿随我也可以。不过我还是想要一个随你的。一个缩小版的你,多好呀。” 宁芝由着裴珩给她穿回肚兜和亵裤,然后絮絮叨叨。 “说这些不早么?”裴珩将她抱住躺回去。 他想,虽然婚前生也无所谓,可是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还是大婚之后再生了。 “先想一想无所谓吧?我原来想着,给你生三个孩子就好了。如今想着,四个吧。两个小公主,两个小皇子。”宁芝闭着眼:“先生一个公主,然后两个小皇子,最后再生一个最小的小公主。” “都是自己,就算是有先后,疼爱还不是一样?”裴珩拉好被子躺舒服了道。 宁芝嗯了一下,不说话了。 就在裴珩以为她要睡着了的时候,宁芝忽然幽幽的来了一句:“怎么这么不真实呢?我还是一个小姑娘呢吧?怎么就开始惦记给你生孩子了?” 裴珩:…… “说明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你要珍惜我!我这样如花似玉的,就想着给你生孩子。可别生了孩子之后你嫌弃我。”宁芝哼哼。 裴珩无奈的抱紧她:“睡觉吧,瞎琢磨什么呢?” 宁芝使劲挣扎出来:“马上六月里了,你还抱我,要热死么?明天起不跟你睡,冬天再睡。” 裴珩气歪了鼻子,这丫头! “成,您需要我的时候再来还不成?”他捏了一下她的手:“好了,累了,睡吧。” 宁芝哼哧:“盖一个毯子可以,不要抱我了,热。” 裴珩直接翻身给她一个后背,得寸进尺的小东西。 宁芝在黑暗里笑,然后pia一下贴上去:“我反悔了,抱你抱你,不然你哭了怎么办呀?” 裴珩根本懒得动,由她闹。 反正她也困了,没多久就得睡着。 果然,不过几分钟,后背就感觉到了均匀的呼吸,小娇妻手松了。 裴珩没急着动,等了一小会之后才回头,将宁芝好好放在枕头上。拉好毯子给她盖着肚子。 也真不抱她了,是热,叫她好好睡吧。 不过他还是在小娇妻嘴唇上亲了两下,才挨着她躺下去。 不过说是热,到了半夜乃至后半夜,就不热了。 何况这里是营地,一夜都有士兵巡逻的。也许是声音大,也许是外头火把照着亮。 宁芝睡着睡着就往裴珩怀里滚,一边滚还一边念叨:“怕。” 裴珩迷迷糊糊没在乎,搂着她接着睡了。 次日早起,才回味她这个怕,怕? 小娇妻还会怕? 看着她还在沉睡的面容,裴珩心软的一塌糊涂!她再是厉害也是姑娘,今年不也才十七? 是他在这里,不然就军营这环境,她自己睡着,是会怕的。 这一想不得了,他又心疼起小娇妻这几个月在洪城时候了。 那得多提心吊胆吧? 洪城自己人少,她孤独的住在那,还打仗呢…… 这一想,真真是心疼的厉害,捏着小娇妻的手使劲亲了一下:“真是叫人心疼你!” 说罢,轻轻下地出去了。 宁芝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被亲了也不知道,半夜说话也不知道。 她自己做的事,因为是睡半截做的,自己完全忘记了。 不过天地良心吧,她还真没因为这个环境怕过。昨夜大约是魔怔了。 也幸亏是裴珩没问,这要是问了,她妥妥的回答一句你听错了…… 第411章 狄述 裴珩第一次在战场上见着狄述的时候,着实有点意外。 对面的男人骑在一匹黑马上,手里拿着长枪。他眉目俊秀,长身玉立的坐在马上。墨黑的长发梳成塔族人惯有的长辫子,一根一根满头都是,然后在集中扎着。 莫名感觉多了一点野性。可他难道不是本该是个儒将么? 一张脸,比之裴珩,也是不差多少的俊美了。甚至更柔和。全然不像是过去见过的塔族人。 还有他的武器,战场上,用长枪的将军不少,应该比用长剑的多。 可是一般塔族人的将军们,用的都是刀。弯刀,长刀。也有锤,或者铜瓜。 应该说,这几年里,极少见有塔族人用长枪。 之前也见过有些塔族小将,用剑的,但是极少。 这个六王子有点意思,这便是裴珩对狄述第一个印象。 “大晋宸王殿下,多时闻名,今日一见,倒是与我想的相差很大。”狄述开口,声音很是好听。 “六王子听说过本殿很久了么?那可真是失礼了。本殿却不曾多听说过六王子。也是前些年消息闭塞的缘故吧。”裴珩淡淡一笑,手中长剑剑尖点地。 裴珩的战马轻轻打了一个响鼻,头晃了几下。裴珩轻轻拉拉马缰,马儿就不动了。 “何止听过,还揣摩过。只是没有揣摩透彻。”狄述依旧笑着:“在我看来,身为一国亲王,甚至是以后的太子,国君,难道不是该利益至上么?为什么宸王你却是个儿女情长的人?这叫我很是不解。” 他说一口流利的大晋话,也是裴珩从未在任何一个塔族人嘴里听过的纯正流利。 “六王子可有妻妾?”裴珩收起笑意,冷冷看他。 “尚未有。”说着,狄述却又笑了:“这么说来,宸王殿下是宁愿牺牲这许多将士们的性命,也舍不得你的枕边人?” “你这贼头!我们大晋人讲道义,不是你这贼头能挑唆的!”暴躁的李将军怒喝。 “哦?是吗?还是说,其实宸王殿下心里已经心动了,只是大晋人讲究多,怕丢了好名声不是?”狄述依旧笑着问。 裴珩冷笑一声:“不如手底下见真章吧!这些废话就不必说了。别说是本殿的妻子,便是与本殿不相干,本殿也绝不会拿一个女子换一时安宁!我大晋好男儿多得是!谁也看不得自己的妻子姐妹女儿跟你们塔族人搭上关系!” 说罢,抬起长剑:“今日你我不如就决一死战!” 狄述依旧笑着,似乎一直都是笑着:“真遗憾,那就来吧。” 说着,他也抬起长枪,喊了一声驾,马儿跑起来。 两个人就在战场中间,打在一处。 这个狄述的武功路数,竟是与大晋的同出一脉。 裴珩小时候学的也杂,至少有过十位师傅教导武艺。虽然各不相同,都有自己的绝活。 但是基础是差不多的,应该说大晋人学的武艺基础都来自最初的一两个门派。 偶尔有不同的,基本不是大晋的路子。 塔族人的武艺一般是以力气取胜,并不讲究招式,一般都是怎么快速怎么来。 猛,勇,狠!就是路子了。 而大晋人的武艺却比较轻巧一些。 可是这位狄述王子,全然不是这般,只是对了几十招之后,裴珩就知道他遇上了对手。 狄述武艺确实好,虽然不见得就能杀了他,可是也不容他有一丝懈怠。 其实这几年下来,裴珩的武艺也一直都有进步,并且因为战场历练,他早就摈弃了许多花架子,手下也是稳准狠。 而越是打,裴珩越是意外。 狄述的一身武功初看之下,与塔族人格格不入。而越是对打久了,越是觉得怪异。 他这一身,要说是江湖上的奇人异事或者是绿林好汉教导,倒也不奇怪。 江湖人路子本就杂,给塔族王子教导武艺也是不奇怪的一件事。 可是怪就怪在狄述这一身的武艺,却叫裴珩越打越熟悉。 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他曾经接触过这样的武艺一般。 大开大合,光明正大,倒也像是一个将军的路子。只是放在塔族人身上,那就是十足的怪异了。 几百招下来,裴珩的侧腰被长枪刺伤,虽然没有伤及内里,但是也流血不少。后背也被长枪拍了一下,估计也青紫一片了。 而狄述的长枪使的太好,裴珩近身困难,仅仅是伤了狄述的左手手臂而已。 再过百十招,裴珩终于寻到空子,对着狄述的后心刺下去。 如果刺中,非死即伤。可狄述毕竟不是草包,那马也着实是与主人心有灵犀。 裴珩还是失手了,只是将狄述的后背刺破一个口子。 两个人一击之后,各自策马退开。 至此,也知道彼此都不能拿对方如何了。 裴珩心里不由有点着急,但是也知道自己乱不得。 抬手喝道:“杀!” 至此,两个将军的对战结束,成了混战。 这一战,裴珩杀了对方两个将军,小兵就不计其数了。 而大晋这边的宋将军也被狄述长枪挑下马背,死在当场。 平手。 黄昏时分,鸣金收兵,双方损失都不小。 回了营地,宁芝很快就迎上来了,也顾不得多问一句,拉着裴珩进了帐子。 军医已经候着了,宁芝看着玄雷给裴珩将盔甲脱了,军医已经上前处理伤口。 裴珩腰侧伤口最深,其次后背除了被拍那一下,后来又被对方将军的长刀划破一道。 大腿上也是一道长刀划破的。 虽然这两个人都已经死在了裴珩手里,可裴珩这一次,受伤也是比较严重了。 马上就是六月天了,热的很。裴珩的伤口都已经有了难闻的味道了。 血早就不流了,只是那伤口外翻,看着真是触目惊心。 配上盔甲上那血迹冒出的令人作呕的味道,整个帐篷里都是一言难尽。 宁芝起身将帐篷四周的窗子都打开叫人去打来开水,再把盔甲拖出去清洗。 等她再进来,裴珩就摆手:“出去吧,这难闻难看的。” 宁芝不理他,只是看着军医手脚麻利的给他处理伤处。 第412章 伤 清洗,上药,包扎之后,终于是没什么味道了。 其实晾凉就好了。小兵们每次受伤不都是这样? 只是他毕竟身份不同,这些事在他身上就不一样。 三处大伤口都弄好,后背淤青涂药,其他出摩擦或者是划破的小伤就根本不能管了。 宁芝这才松口气将一碗喝的递给他:“先喝了。” 这是苗先生配的凉茶,加了些药材,是特制的东西。能叫人伤口不那么疼,但是又不是全然因为麻醉。 而且出了一身汗,又流了那么多血,裴珩这会子要脱水了。 这药茶能缓解。 这个方子宁芝已经告诉厨房了,能有多少就做多少,就算是不能叫所有人都喝到,最起码能有几个喝了也是好的。 看着宁芝吩咐人摆上了一桌膳食,裴珩撑着浑身酸痛的身子用过。 不用他说,宁芝亲自伺候他漱口,又给他擦身:“什么都不要想了,这会子将军们也在洗漱吃饭。要议事也要等一会,宋将军的身后事,我已经叫人安排了,这些事就交给我。” “好。”裴珩拉着宁芝的手:“辛苦你了。” “你少受伤,我就没这么辛苦了。”宁芝叹气。 是啊,战场上刀剑无眼,谁还能想受伤不成? 只是……她看着这样的裴珩,只剩下心疼了。 等裴珩歇过一会,将军们陆陆续续来议事了。 宁芝没出去,也没叫裴珩换外衣:“你伤处晾着好些,这么热,别穿了,他们不会笑你吧?” 裴珩有点不自在,他是皇子,打小虽然混账,也没这么衣衫不整过…… 可是对上宁芝的眼,就算了,随她吧。 于是,罕见的,宸王殿下只穿着里衣议事…… 将军们倒是都明白,最担心他的伤势,得知无碍之后,才放心说起今日的种种。 每次大战之后,总要议事。查缺补漏,以及分析一下对方的战斗力等等。 这一说,就是一个多时辰。将近三小时。 裴珩安排好了军中事物,又说了宋将军的事,以及这一次的伤兵以及战死的将士们如何安顿的话。最后才散了。 等众人出去,宁芝才开口:“狄述用的是长枪么?这倒是稀奇了。” “说起来,我爹,我大伯,三叔四叔都是用长枪。”宁芝笑了笑:“宁家到了我这一辈,从二哥宁苇开始还是长枪来着。但是到了七哥那就成了剑。宁蕴也是学的剑。我爷爷也不在意这个,学什么都行,自己喜欢就行。” “我小时候还有一段时间,缠着我爹要学武。那会我四五岁?我爹不让。我爹就把我举高,然后跟我说以后有爹呢,爹和哥哥保护你,芝芝不需要会武功。以后出嫁了,还有夫君保护你。” 宁芝嘴角含着笑意:“爹说的不错,夫君武功好,我不需要会的。” “岳父大人疼你。习武是那么容易的?”裴珩想想小时候,一开始学的时候,那真是苦不堪言。 虽然他身为皇子,毕竟没有真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可是也一样不轻松。 轻松的话,哪里学得好呢? 这么一个身娇体软的小丫头习武,她爹要是真的舍得,那估计不是亲生的。 “疼吧?今天早些睡。”宁芝看着裴珩很心疼:“军医说你可能会起烧。” 裴珩点头,心想其实不碍事的。 两个人到底还是睡在一处了,夜里裴珩伤口疼,很久睡不着。 听着身侧丫头均匀的呼吸,想着丫头小时候不知道是怎么样。 估计是个冰雪聪明又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团子吧? 想想就心痒痒的,她说想先生一个女儿,其实也好啊。 女儿啊,千万像她一样!想了想那粉嫩嫩的小团子,裴珩心都化了。 多好啊!以后他们两个的女儿,他一定宠着,如岳父大人宠着芝芝一样的宠着。 那时候,他就宠着她们娘俩好了! 这么想着,裴珩渐渐有了睡意。终于是睡过去了。 一夜好眠,裴珩身体到底是好,居然没有起烧。早上宁芝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想摸摸裴珩的头。 翻身却发现榻上只有一个她了。 “来人!”她忙叫了一声。 是麦冬进来了:“姑娘醒了?殿下在外头大帐议事,说您醒了就去叫他回来用膳了。” “他怎么样?”宁芝坐起身。 “殿下还好,今日军医和御医都看了,没起烧,伤处换药了,御医说愈合的挺好的。”麦冬伺候宁芝穿衣。 宁芝嗯了一声,心想如今是好,总是这么受伤的话,可好不了。 她想着回头要让苗先生配个方子,给裴珩进补。 眼看着这天下征战十年也未见得能好,年轻时候不注意,以后就是一身病痛。 如她大伯一样。 所以不能疏忽了。 裴珩不知道这事,只是到了夜里,宁芝端来药汤的时候,他心里又是感动,又是觉得她也实在是多想了。 喝了药,又被宁芝塞了一颗糖。 因为刚才已经喝了一种药了,所以这会子这个,显然不是伤药。 “你是把我当孩子了?”裴珩好笑的含着糖。 感觉不苦了之后,就拉着她将糖给她吃了。 “把你当孩子还不好么?人一旦长大,再想被当成孩子都难。”宁芝嘎嘣一下就把糖咬碎了。 裴珩失笑:“你都有理,这是什么药?” “喝了才问?要是有毒你都出事了。”宁芝白眼:“有没有点防备心了还?” 裴珩使劲揉她的头:“好好说话。” “哦,调理身子的,你失血过多,补补。”宁芝又白了他一眼。 “啧,你这丫头也是闹。我怀疑一下你就高兴了?”那你不得炸了? “怎么了?不高兴?”裴珩后知后觉的,丫头今儿一直拉着脸来着,怎么了? “没有,就是气你傻!你傻!”宁芝哼哼着,又给裴珩倒了一杯水。 “嗯,我傻,你聪明就好了,经你手的药,出不了事。”裴珩笑着喝了水,拉她:“来吧,给我说一说你小时候的事。就说说四五岁你什么样?穿什么?戴什么?” 宁芝看他许久,甩手:“懒得说!” 哼,我月事快来了好烦我会说? 第413章 番外:小时候 说是不要说,可是还是躺在一处说了好久。于是这一夜,宁芝就想到了她的小时候。 宁芝是带着一世记忆而来不假。 但是那种出生就能思考能用哭声吸引人什么的事是不存在的。 宁芝能有清醒的意识的时候,起码是两岁多快三岁的时候了。 不过那时候也是懵懂的知道自己好像是个大人,又知道自己是孩子。 直到过了三岁生辰之后,才渐渐清晰起来。可那时候宁芝也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做梦比较多些? 有过一段时间,她是既不能信任今生,也不能信任前世。 虽然总发呆,可是家里爹娘哥哥没一个嫌弃她呆。 确实,宁芝三四岁的时候确实是个漂亮的,粉嫩的小团子。 因为爹娘疼爱投喂的好,小时候的宁芝胖乎乎的。看起来可爱的不得了。 哪怕是比她大六岁的哥哥,在她四岁的时候,有记忆的时候,已经是个十来岁的男孩了。 正是怼天怼地的年纪里,都最疼爱妹妹。 宁湛更是疼爱她至深。只要军务不忙,抱着她到处走。要什么都给,不要也给。 哪怕她还扎着小啾啾的时候,宁湛就给她攒下一堆首饰了,件件精美。 宁湛遇见卞氏之前,是有过婚约的。 起先是因为那姑娘家爹没了,姑娘守孝三年。中间宁湛在外征战,三年后没及时娶了那姑娘。 一耽误又是三年。终于是能娶了,这就赶上盛京失守姑娘一家都死了。 为了未婚妻,宁湛又守了三年,三年后,崔氏没了…… 又是三年。 于是宁湛遇见了卞氏迅速成婚的时候,也已经三十多了。 这在大晋,着实不小了。卞氏是嫁过来当年就生了宁慕,而六年后才又生了宁芝。 宁芝出生的时候,宁湛都四十来岁了。 四十所,在大晋人家都做爷爷了,宁湛瞧着自家小闺女哪里不疼爱呢? 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说实话,要不是宁芝有个不一样的灵魂,就短短七年,估计就被养成纨绔了。 卞氏是个美人,比之宁芝丝毫不差,但是气质上与宁芝不一样。 宁芝是那种你看着她美极了,可谁也不敢轻易调戏的那种,就是不知道她身份,也基本不敢侵犯。是个只可远观的美人。 尤其是,年岁大一点,这种感觉越是强烈。 可以说,宁芝只对自己人柔和。对裴珩撒娇,对家里人亲近,对自己的下属宽容好说话。 可对上外人,敌人,她甚至有杀气。 可卞氏不一样。 卞氏是个柔弱美人。 卞氏是那种弱柳扶风的美人,风吹一下要病倒的类型。 用一句唐诗描绘卞氏,最恰当的就是写给杨玉环的那句:侍儿扶起娇无力。 饮食上,她讲究的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穿戴上,她也十分在意搭配。 初春的衣裳要用细纱罗,入夏了,就换成蚕丝。秋天冬天要舒服的南方棉纱做里衣。 衣裳上绣线要用桐城来的丝线,钗环上的珍珠要用东离国运来的珍珠。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可宁湛从来不烦。尽管大晋已经失去了很多城池,一直都是失败的那一方。 可是将军们不缺银子,何况背后靠着宁家,宁湛也从不缺少银子。 不过是养着一个精致的妻子,一双可爱的儿女罢了。 从来没有叫他们吃过苦。 宁芝小时候,就觉得爹娘真是神仙眷侣了。 在这个男人可以有无数个妾室的地方,宁湛是丝毫没有别的心思的。 不过宁芝也觉得,卞氏这样的容貌,也应该得到这一切。 卞氏属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那类人。活计上是真的是什么都不会…… 不过她会弹琴,弹得极好。据说画画也不错,只是宁芝没见过,这是她爹说的。 不过还是那句话,卞氏长得这样美丽,就算是会做什么活计,谁舍得叫她做呀? 宁芝受爹娘哥哥宠爱,而她和哥哥也极其宠爱娘亲。 没法子,卞氏身子弱嘛,就是吃药,没人哄着就不吃。 起先,宁芝是不太喜欢卞氏这样的。 何况她一开始对这个家没有认同感,觉得自己还能回去呢。可是渐渐的,就被这家人感动了。 爹疼爱她是没话说了。哥哥也是疼的紧。 娘亲虽然娇弱的厉害,可是娘亲从来把她放在前头宠着。 叫宁芝对卞氏彻底喜欢上,是那年她四岁半。 宁湛出战,宁慕习武不在府上。卞氏有点伤风了,宁芝陪着她。 新来后院的小丫头伺候的还不习惯,也是那天情形特殊,大丫头没极是拦着。小丫头想出头就来送汤。 汤还躺着,小丫头紧张,竟是自己拌了一下脚。 眼看着一大碗汤兜头盖脸就要倒在宁芝身上了。 宁芝背后就是床榻,她是怎么也来不及跑的。 榻上的卞氏几乎是扑上去将宁芝拉住抱住。 一整碗汤就盖在了卞氏侧身的后背上。 后头赶来的大丫头急的要命给了小丫头一巴掌就来看她们母女。 正是夏天,卞氏疼的脸都变了,却不顾自己,只是拉着宁芝问她疼不疼? 看着宁芝脖子上那没挡住的地方一片红,素来娇弱的不行的卞氏转身就打那小丫头。 可在此之前,卞氏何曾打过人? 都说了,她五谷不分,其实府里的事都是宁湛替她管着的。 宁湛的奶娘以及宁芝的奶娘们管着的。 可她这回是怒极了。 宁芝当时愣的很,她一直以来都觉得,卞氏对她不是不好,但是卞氏太看重外在了。 她对她好,都是拉着她与她一道穿那些美丽精致的衣裳,甚至跟她说那些首饰好看。 再或者,叫她吃那些贵的不得了的吃食…… 那时候没有归属感,宁芝会很自私的想,这个娘亲啊,也就过这样的富贵日子吧。要是一旦不富贵了,她肯定顾不上她这个女儿的。 可这一天的事,颠覆了所有。 她看着便是哭着亲自给她上药。分明宁湛也不在,她没有哭给谁看的意思。 只是搂着宁芝哄,说芝芝不怕,一会就不疼了。 第414章 番外:小时候 又对宁芝的奶娘说你看这丫头吓着了吧?半晌不说话了云云…… 而给宁芝上药之后,卞氏才上药。 宁芝死活要跟着看,谁也拉不住。 卞氏只是叫她来,还给众人解释说芝芝吓着了,这会子不看着她哪里能行呢? 于是,宁芝就看见了卞氏后背上那一大片的水泡。 雪白的肌肤上,简直触目惊心。 宁芝当时就哭了。对卞氏的自责,对过去的不舍,对这几年浑浑噩噩的艰难。 哭的像是要断气一样难受。 正好哥哥回来,听见她这么哭,倒是先去责备卞氏了。 宁芝至今还记得哥哥那句话,他说:娘亲也哄着点啊,芝芝和您一样,是要哄着才成的! 宁芝打着哭嗝拉宁慕的手,解释不是娘亲的错。 卞氏却觉得就是她的错,不然为什么她单独带着小丫头就出事了? 也是那时候起,宁芝再不起那些也许还会回去的心思,也再没有觉得卞氏不好了。 卞氏一如既往还是娇弱的不行,这回,全家都愿意无条件宠着她了。 几日后,宁湛回来听说自己的妻子女儿受罪了,气的眼睛都红了。 将后院里全部收拾了一遍。 也确实,不是大丫头们懒惰或者是看不好,小丫头哪里能轻易进来呢? 宁湛管家,毕竟是男人,少不得疏忽了。 那小丫头最后还是宁芝求了一句,宁湛没叫打死,送出去了。 这以后,府里在没有过这种事。 宁芝一天一天长大,宁湛真是恨不得拿一个大号的玻璃罐子把她放进去。 小时候真是各种哄着她,恨不得把这个乱世给她描绘成一个大花园! 说的真是哪都好,哪都美。 怕吓着自己的妻子孩子,宁湛从来不会穿着有血迹的盔甲回府。 刀剑也从不叫人带进后院去。包括宁慕的武艺,哪怕是初学时候的木头制品也不许带进去。 卞氏偶尔带宁芝出府走走,宁湛恨不得把一条街清空了。 还是那句话,要不是宁芝有个不一样的灵魂,还真是要被宁湛哄着长成个纯正傻白甜了。 到了六岁,宁芝就不肯叫宁湛这么养着了。 她主动与宁湛说外面。 宁湛最初是震惊的,否认,不许她乱看书什么的。 可是对上宁芝漂亮的眼睛以及小脸,做爹的一点抵抗力也没有…… 然后,宁湛就抱着她进书房了。宁芝那时候才跟着女先生刚学会写字呢。 宁湛一笔一划的教他写字,画画,给她看各种书。 其实宁芝还是太小了,那时候整个大晋暗潮涌动,沥城已经很是不安稳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 宁芝七岁那一年,其实宁湛已经决定将妻子孩子们都送去临京城了。 只是因为迟迟舍不得。 最后决定,过了中秋,就送走他们吧。 可是还是迟了。 宁芝七岁那一年中秋,一切都画上了句号。 宁芝失去了一切。爹娘,哥哥。甚至是家中奴仆。 她们死的死,消失的消失,至今十年过去了,一个都没找到。 没找到……还能是怎么样呢?都死了吧…… 宁芝被宁湛的副将们找到之前,她是昏迷了过去的。她没有受伤。那就只能是吃了什么或者喝了什么。 她清楚记得,她是被爹爹的一位副将孙将军抱起来的。 孙将军那时候已经五十多岁了,后来回了临京没几年就病故了。 孙将军找到她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还好还好! 还好什么呢?还好她活着? 孙将军将她交给另一个年轻的将军抱着,然后出了府。 后来,就传来了宁湛的死讯,而卞氏和宁慕那时候是失踪。 不过也就三日,就传来卞氏和宁慕坠崖而亡,那是一出很深的山涧,谁也下不去。 所以尸首是没法找了。 宁湛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气绝。一夕之间,宁芝成了孤女。 她一度害怕,甚至没心思想以后怎么办。 只是不能接受,疼爱自己的爹娘哥哥都死了?怎么会死呢?她痛苦又茫然…… 孙将军的妻子是个善良的人,哄着宁芝不哭,哄着宁芝吃药吃饭。 很快,沥城失陷,这之前,孙将军亲自扶灵送宁湛回京,也带着宁芝回归本家。 一路上,宁芝想了很多很多。 逝者已逝,她的心痛全部都只能藏着。这世上,不会再有一个人,比她更难过了。 可她还得活着。这一切都太蹊跷了。 那时候的宁芝,虽然怀疑,可是很多事还不清楚,渐渐的查的越多,就越是怀疑。 她得活着,这些事总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想孤女的日子会怎么过? 书本里,故事里,她看的多,听得多,孤女么,长大嫁人罢了。 她想如果是这样,一定要挣脱。她没心思嫁人,她只想找到真想,或者替爹娘报仇。 可是回了临京城禄国公府之后,一切再次叫她颠覆。 那时候府中还有四叔一家。三叔家也还常常回来。 爷爷疼爱她,侄子宁蕴比她大一岁,更是当她是妹子一样看。更是一手拉着她重新鲜活起来。 三婶四婶都对她不错。是真的不错。 终究是化了她一身戾气,叫她有依靠,也放心依靠。 宁湛,卞氏和宁慕是她这一生最开始的温暖和感动。她因为他们,相信自己这一世。 宁则礼,宁蕴等亲人是她失去爹娘哥哥后最大的慰藉,因为他们,她活的肆意潇洒,无拘无束。 而裴珩是她的爱,也是她的骄傲。因为裴珩,她才能在失去了爷爷以及那么多亲人之后,不至于无所依托。 而后,她还要与她的骄傲一起做很多事,给他生育带着他们两个血脉的孩子。 再组成一个小家,幸福的家。 宁芝不可能忘记爹娘哥哥,爷爷以及诸位亲人。 宁湛与卞氏给她的那些爱护和关心,是她回味起来永远的甜。哪怕甜过之后,就是刺骨的痛,她也永生不忘。 可不管是痛还是甜,她都不会沉溺过去。那些过去永远存在她心里,只是她还要过好这一生,才不会辜负他们曾经的疼爱。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勇敢的往前走。 第415章 快拉倒吧 一场对决,打成平手。 不过狄述显然是不死心。 他再次送上信件,这一回,不仅仅是要宁芝这个人。甚至还承诺,宁芝送去之后,再给西桦城万两黄金。 万两黄金,似乎听起来是不多的,但是大晋人都知道,北方只有一坐金矿,也已经是前年之前发现的,经过一年年开采,能剩下多少? 何况,这几十年,大晋消耗不少,塔族人也是一样。他们打仗一样烧钱。何况他们还没有太多粮食,买粮食也烧钱。 所以对于一个王子来说,随意能调动万两黄金,简直不可思议。 因为这几十年来,从未有过塔族人给大晋人黄金的前例。 所以,这件事也掀起了轩然大波。 宁芝再次看见了信件,面色终于难看起来了。 这种时时刻刻被人觊觎的感觉,她很是厌恶。 裴珩更是勃然大怒,虽然不至于破口大骂也是马上就去与将军们议事了。 早些将这混蛋狄述弄死最好了! “这事……蹊跷啊……”宁芝轻轻用指甲敲击回廊上的柱子。 昨日下雨,今天天气凉快,这会子还是早上,她坐在回廊上乘凉。 “你们说说,这塔族六王子见过我?不大可能吧?”塔族人和安全线这头的大晋人这几十年,可谓是泾渭分明了。怎么可能见过? “也许是……”秦毓顿了一下还是道:“是因为姑娘您的美名?” “美名?”宁芝愣了一下:“那个所谓的临京第一美人?”宁芝说着,自己都笑了。 “咳咳……姑娘,如今不是临京第一了,是大晋第一了……”李执用拳头抵着嘴角笑道。 “啊?谁给我封的?闲的吧?”宁芝惊讶了一下,什么玩意?这经过她同意了? “去年咱们从临京那时候起,就有人这么说。还不算太多人说,这回从洪城走了一遭之后……就这样了。也不是坏事,都是军中将军和将士们这么说,渐渐的……就传出去了。据说,西羌八王子也这么说……”李执也是觉得无奈。 “我做了这么多事,没人说,反倒是因为容貌叫人说的天下皆知了……”这可真是无奈,世人多肤浅,先看脸。 “反正……反正姑娘也是真的好看嘛……”半夏插话。 宁芝嘴角一抽:“幸亏我也还能看,要是丑,那真是……” 那画面,没法说了就。 “对了,于野焰如何了?”回来也十来天了,一直没有问呢。 “八王子那边如今一切正好,西羌王年纪不算大,不过据说也病了几年了,如今他们国内斗争的厉害。但是因为王太子死了,剩下的几个王子也没有比八王子更有势力的。如今正在争夺王太子之位。”秦毓道。 “争吧,真是哪里都在争。说起争……你们说,塔族六王子有没有心思争王位?之前不是有消息回来说塔族王最是疼爱老大和老六?一个是嫡出,一个是最宠爱的女人所出。哦,对,塔族人不看嫡庶……不过,总有偏爱吧?”宁芝问。 “这……按说,身为王子,又是得宠的,要说没有争位的心……这不可能吧?”李执反问。 宁芝点头:“这我就看不懂了,难不成这六王子很是好色?不然怎么就对我这个没见过的人这么热情了?拿我换这么多,他不亏呀?” 虽然站在宁芝等人这边看,当然是换什么都亏了。 可是换在塔族人那边……那明显不值啊! “可惜咱们的探子很难过去。不过不必担心,殿下不会同意的。”半夏道。 “他自然是不会同意的,但是假设一下,他要是同意了呢?”宁芝忽然笑问。 几个人面面相觑,连翘哼了一声:“那我就杀了他!” “杀了谁?”宁芝又问连翘,眼神似笑非笑。 半夏淡定的上前一步,捂着连翘的嘴:“当然是杀了那个六王子。” 连翘使劲挣扎,半夏不为所动。 众人失笑,真要是那样了,杀了谁不是很明显么? 要是遇见个准备把她送出去的男人……呵呵。她杀了他之前得先叫他成了太监不可。 “不过,这位六王子的事,还是很蹊跷,尽量查吧。”宁芝说着起身。 她知道不好查,不过总是要查的。 “是,姑娘。”众人应了,各自做事去了。 宁芝这几日因为太热了,所以没什么精神,赶上身子不爽利,就进屋歇着去了。 裴珩回来才把她叫醒,本以为她就是累,不过裴珩伸手摸了,才发现丫头是发烧了。 宁芝打小不怎么爱生病的,所以自己都没想那么多。 这会子真是生病了,自己都不觉得。 “不碍事吧。”宁芝懒懒的不爱起来。 裴珩叹气,叫人去叫御医来,也叫来了苗先生。 御医先看,两个御医虽然是宫中出来的,但是也最是会看眼色。 深知这位姑娘的事,那是不能轻忽一点的。 于是犹豫了一下道;“不如请苗先生也看看再说?” 苗先生江湖习气,又担心自家姑娘,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 上前就请脉,请脉之后就松口气,瞥了那两个御医一眼。 这两个人真是够了,他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累的!来来回回赶路,又在洪城提心吊胆的,半年多了,人撑不住也是有的。”苗先生责备的看宁芝:“多大的事能不管自己的身子了?” 宁芝讨好一笑。 两个御医难免震惊,这位姑娘的凶名在外,居然还有人敢这么与她说话? 而她居然不在意?还讨好? “该如何办?”裴珩皱眉。 “眼下也不好用猛药,先下个温和的方子喝着,退烧就好了。好生歇息几日。”苗先生看宁芝:“不必担心,你这就是劳累了些时候,乍然歇了才会这样。以后忙起来,也要吃好,睡够,不然还是要病。” “记住了。”宁芝笑。 苗先生也跟着笑了,又瞪她一眼,才出去配药了。 御医……就跟出去了。 他们虽然是御医,按说天下大夫在他们面前都得矮一截的,可是如今么…… 快拉倒吧…… 第416章 怀疑 吃了饭,喝了药,宁芝真是烦死了。 她是真的喝不进去这苦药汤子,可是这回,苗先生不许她吃药丸。说喝药汤退烧能快一点。 裴珩当然听苗先生的,哄着劝着的叫她喝了药。 吃了药,吃了糖果也不高兴,扭身子躺着不理裴珩了。 裴珩就跟着上去拍她的背,一下一下的轻轻拍。 宁芝哼哼了几下,到底身子不舒服,屋里摆着大大的冰山呢,这会子不热她滚着就有点又想睡了。 也是真的病了,不热也不能总是困。 裴珩自然知道她是怎么回事的,所以这会子只是轻轻拍她的后背,相当于是哄着她睡觉。 闹气也是瞎闹,哄她吃药也是为她好,宁芝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不舒服所以瞎闹的。这会子心里安静下来,听着外头的蝉鸣声,很快就睡着了。 正是午时,最热的时候,裴珩哄睡着了小娇妻,就轻声轻脚起身,他还有公务要做呢。 宁芝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 走马观花似乎都还是小时候的事,醒来,正是夕阳西陲,她却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 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已经退烧了。 轻轻叫了一声坐在一边做针线的白芷。 白芷忙放下东西:“姑娘醒来了?好些了吧?方才我摸着您退烧了。” “嗯,好多了。给我点水喝。”宁芝坐起来。 大夏天的,饶是屋里摆着冰山,也不比太担心着凉。 喝了水,精神多了,穿戴好下地却不出去。虽然是将近黄昏了,可是还是热得很。 “叫李执来吧。”宁芝坐下来。 白芷哎了一声出去叫门口的人传话。 过了一小会,李执就来了。 “不急说话,先喝点凉茶,太热了。”宁芝摆手。 李执哎了一声喝了,然后问她好点没。 宁芝说好了,才问李执:“留心点乔五送的消息。我们如今也不是完全收不到塔族人的消息了。我刚才睡之前想了不少,要是这六王子对我这么有兴趣,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个点?” 一个王子,这么……不务正业,就趁机给他们来个反间计如何? “是,属下会留意的。”李执应着:“不过也不必非得是乔五他们散播。” “是不必非得他们,但是他们最方便。我也不是光为了这个。主要是想知道那边还有什么消息。”宁芝想了想:“说起来,不光是他,其实我……” 说了一半,没说完。李执也不问。 宁芝想,其实当年四个暗卫,她都派出去了,其中唯一一个女暗卫,就是叫她去了塔族人的地方。 这一转眼,就快十年了,没有任何消息…… 要是她是自动脱离了也就罢了,就怕她出了事…… 想到这个,宁芝轻轻叹气:“真想一夜之间,就把北方全部拿回来啊。” 那样,所有人都有迹可循了。 “急什么呢?病刚好一点就瞎琢磨?”裴珩走到门口,就听见这么一句,大步进来道。 “你不急?我真恨不得马上。”宁芝看裴珩。 李执起身问好,见宁芝没什么要说的了,就退出去了。 “急有什么用?你不是最稳得住的么?不要着急,好些了?”裴珩坐下,就伸手摸她的头。 宁芝没躲:“退烧了。” “退烧了就好好歇着,没听见苗先生说的话?这些时候就好好歇着,怎么还要劳神?” “好吃好喝好睡就好了么,不要我动脑子我得多无聊,又不能天天和你一起。天这么热,我也不过是屋里动脑子而已。”宁芝撅嘴不乐意。 “就你有理!”裴珩瞪她。 宁芝就靠过去:“放心吧,我知道自己什么情况,我很珍惜自己的身体的。” “但愿你真的知道。”裴珩捏捏她的脸颊:“晚间凉快了,陪你出去走走,白天太热了,就屋里带着吧。” “好。早上起来可以出去走走,其他时候你叫我出去也不出去了。” 两个人絮絮叨叨说着闲话,一时很是温馨。 宁芝身体底子好,这一次也不是大病,所以退烧之后就没有反复。 不过三天,就活蹦乱跳好了。 不过她这大半年还是累着了,苗先生依旧给她喝药调理身子。饶是她再不愿意,一天一碗汤药也是必须喝掉的…… 挣扎无果,身边没有一个人支持她不喝药…… 宁芝每天喝药就像是上刑一样,偏她身体素质好,喝了虽然恶心,可是要吐出去……也不可能。 于是更是叫人逼着喝药了。 好在一天就一次,真的多一次她都喝不进去了。 六月初十的时候,终于收到了乔五来的消息。 这一回是厚厚的一封信,大大的信封,里头竟是有十几张信纸。 详细记录了所有他们见到的听到的事。并且,乔五说已经笼络了不少人暗地里活动。这一来,能收集更多消息了。 来人穿着破烂的乞丐服,从沛城和凌都交接处混过来的。 因为是个乞丐,所以大约没人留意他。 “乔大哥说,一旦路上遇见危险,就先损毁信件。好在这一路还算安稳。”来人低头。 “多谢你们,你们辛苦了。”宁芝叹气:“知道你们不容易,先去歇会吧,你叫什么,我记住你,只是不能给你赏赐金银,不然你带着不安全。” “小的王金莽,多谢姑娘了!乔大哥说了,只要咱们拿回北方来,就会过的好。这回小的看见西桦城处处都好。路上还有种瓜的给小的吃了一个瓜呢!他们说几年的收成肯定好。以后都不怕吃不好了!” 重点是,西桦城的税收低的要命! 有一个西桦城,他们跟着乔大哥的人也是有出路了! “你想的很对,就是这样的!只要我们不放弃,就能做到。去吧,歇着去吧。等你们都功德圆满了,都有重赏!”宁芝摆手。 王金莽应了,只是点头随着侍卫出去歇着了。 宁芝想,乔五能选中送信的人,想来是信得过的,所以她也只能叫这个人再带回信件去了。 这样想着,她将信件展开。仔仔细细的看起来。 第417章 陌生 看到了第三页,宁芝就愣了一下。 看完,将那一页信递给李执:“你看看。” 李执接着看起来。只见乔五写:四月底,大王子府进一女子,殊为貌美,来自泉城。 大王子甚爱之,为其将护送回盛京之十八军士处以极刑。此女以成私奴。仅大王子一人所有。 塔族的女奴们,都过的很惨。除了要做活之外,属于哪家的女奴基本就是这家老小共有的。什么事都要做。而要是属于公奴,那就更是不必说了,只要是塔族贵族,就可以对她们为所欲为。而这私奴大约算是奴隶中最高级别了。生杀大权都属于一个人。也不必伺候别的人,只要自己的主子满意了,不干活,过的也好。 可说到底,也还是奴隶,是个物件不算人。 “这……”李执犹豫:“姑娘是怀疑是贺秋云么?” “到也不见得,只是这太巧了。要是算时间,却是对的上的。洪城虽然破城过,但是并没有人被掳走……何况,贺秋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也仅仅是怀疑。” “而且,处以极刑……这显然是有大恨……”宁芝蹙眉。 塔族人的极刑跟大晋不同。大晋是凌迟,已经就是极致了。 塔族人的极刑却是要将人做成人彘之后……再点天灯……最后剥皮……做这一切的,都要保证人还活着。最后皮都没了,才能缓慢死去…… 简直是可怕。 “要真的是贺秋云……”宁芝说不下去了。 如果真是贺秋云,曾经的将军府嫡女,数一数二的贵女……如今该是过着什么生不如死的日子? 从曾经的辉煌一下子跌落地狱…… “姑娘,这……应该不是吧?”李执心里想着,估计就是,可是嘴上也不好说。 “但愿不是吧,只是不管是哪个姑娘……都不是好事吧。”宁芝叹气:“只是如果是贺秋云,那就实在太惨了。” 她继续看下去,乔五又写了许多塔族朝中的事,西桦城的扎西垂回了盛京之后就被下了所有官职,如今赋闲在家。不过他弟弟木刻哈却去了沛城。 木刻哈是个很聪明的军事,乔五叫宁芝小心。 看完所有,宁芝叫人将这信给裴珩送去了。 “跟殿下说,我会叫人留意,那女子是不是贺秋云。”虽然确认了也没用,他们如今没有力量从塔族皇城救人回来。也不过是求一个安心罢了。 下午时候,裴珩看了信,也是沉默许久。 好在还是他名义上的女人,如果真的是落在塔族大王子手里…… 他是不喜欢贺秋云,也对她没什么感觉。可是总是他名义上的女人……就算是,他其实已经想要退婚了…… 思及此,只会更厌恶塔族人。 如果大王子霸占了贺秋云,那么如今在他看来,这个六王子还要打芝芝的主意就简直该死了! 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的那种死法! 不过,得知扎西垂的弟弟木刻哈到了沛城,这倒是一个重要信息。 毕竟,如今对塔族不再是一无所知之后,也知道这木刻哈是个有些本事的军事,不得不防。 而沛城的巴格也是出名的凶悍,至今还没出手,倒是也值得关注。 六月十五,凌都的六王子狄述受召回国。 战事仍旧继续,他将战事交给下面的将军,起程回盛京。 凌都回盛京,也不过三日功夫,三日后,就已经在盛京城中了。 宫中盛宴,狄述换上华丽的王子服装进了宫。 在碧玉宫中见到了自己的母后,也就是塔族的小王后卞氏。 卞氏一如既往的美丽,只是身子更单薄了些。 “母后。”狄述跪下。 “狄述你回来了,叫母后看看,瘦了不少啊。”卞氏起身,拉他起来:“这一路辛苦了……” “还好,母后可好么?”狄述起身扶着卞氏坐下:“宫中的日子还顺心么?” “挺好的,有什么不好。”卞氏笑着,只是眼里的落寞是怎么也掩不住。 狄述知道,母后是个需要很多爱意的人,可她如今只有地位了。 “你妹妹如何了?你妹妹她……”卞氏摆手,叫殿中人出去:“快点把她带回来啊!我与大王说了,只要她回来,就是公主!” 狄述垂眸,掩住眼中的嘲讽:“我正在努力。宸王不肯换。” “凭什么不肯换,大晋已经摇摇欲坠了,他还不肯放过你妹妹?我的芝芝……十七岁了……快点回来,也该给她找一个贵族大婚了。”卞氏幻想着,嘴角含笑。 狄述没法与自己的母后讨论这些,她什么都不懂。 大晋摇摇欲坠了么?不,那是过去。 芝芝会喜欢所谓的塔族贵族么?怎么可能呢。他自己的妹妹,他还不知道? 小时候就知道,那丫头最是个有主意的,定了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何况,这么多年了,十年啊! 妹妹早就不需要母亲和哥哥了。毕竟最艰难的时候,她都自己过来了啊…… 如今她有一个好夫君。 “你的婚事也该抓紧些了,大王给你定的是岩佐家的小女儿,我见了,倒是还不错。” 岩佐是塔族的大相,相当于大晋的丞相。 “大哥的王妃都没这么高的出身。”狄述淡淡笑:“我不要。” 大王对他们母子好么?自然是好的。 可是真的就对他这么好,甚至想叫他继承王位?他不信。 这些年,他处处压着兄弟们一头,甚至压着大哥一头,是真的好事么? 他又不是傻子,小时候也学过捧杀的。 可惜母后看不懂,总是觉得,他好像马上就可以继承王位了。 要是真的可以,他也愿意啊,可惜……做不到的。 “当务之急,还是接你妹妹回来。哎,她这些年受苦了。”卞氏絮叨。 狄述起身,再听不下去了:“母后先更衣吧,我该出去了。” 卞氏点头,看着狄述出去。 狄述出了碧玉宫,一时间无处可去。他并不想去宴会场,只是也不得不去。 这座城对他而言是如此陌生,这个皇宫里所有人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 甚至自己的生母。 第418章 禾云 十三岁来到盛京,十六岁到了凌都。 可是不管是盛京还是凌都,他都不喜欢。怎么可能喜欢? 哪怕他是塔族的六王子,可是他心里始终惦念着沥城的将军府。 那才是他一生的开始,也是他最初的快乐时光。 可惜……太短暂了。 他十年没见过妹妹了,他记得妹妹长得很好看,想来如今更美了吧? 他靠在碧玉宫的墙上,闭眼想着小时候娇软的妹妹扑进他怀里叫他来一段枪舞。 然后小大人似得跟他说你还差点火候啊。 这会子他的枪舞很好了,不再差火候了,可是妹妹却也看不见了…… 当年走的太急,什么都没带走,甚至连一个物件都没有。 这么多年来,他不敢提起画笔,渐渐的,连画都不会画了。 妹妹的眉眼却愈发清晰起来。娇憨的,可爱的,使坏的,或者偶尔哭泣的。 妹妹怎么会来做个什么所谓的公主呢?母后太过痴心妄想了。 宁家嫡女,哪里不如一个塔族公主? 何况那是他的妹妹,多么出色?如今大晋无人不知的宁九姑娘。也是塔族人嘴里厉害的女人。 晚间的宴会,是塔族王莫汗蒙专门为了六王子狄述举行的接风宴会。 几乎每次回来都会是这样的情形。 狄述和小王后同时出现,莫汗蒙甚至上前扶着卞氏。 不管对狄述如何,莫汗蒙对卞氏倒是真心疼爱的。这些年,对她所有的用度都很仔细,这皇宫里十几个女人,没有比她更奢华的。 “狄述总算回来了,又是大半年。”莫汗蒙拍着狄述的肩膀。 狄述问候过父王,就不说话。 知道他话少,众人很是习惯。 等兄弟们问候过了,各自落座,狄述就发现有人看他。 望过去,就见是坐在大王子莫竞身后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 “母后,大哥身后那是他新娶得妃子么?”狄述问。 “哦,那是个奴隶,说是从泉城送来的吧啊,你大哥很喜欢。如今走到哪里都带着。”卞氏不以为意。 狄述再看过去,那女子已经低头了。 贺秋云低着头,震惊的无以复加! 狄述没什么特别,就是长得不像是个塔族人罢了! 可是那卞氏!小王后卞氏,竟是与宁芝有八分相似! 太像了! 一时间,她没法将二者结合起来想,可是真的太像了!不过好在只是容貌像,气质倒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散了宴会,贺秋云就磕磕绊绊与大王子说话。 大王子会说大晋话,但是贺秋云已经开始学塔族话了。 为此,大王子对她愈发宠爱了起来。 她磕磕绊绊的问了一句卞氏的事。 就见大王子露出一副好色的样子来。 他说卞氏与她的儿子流落在外十几年,后来才被找回来的。大王最宠爱的就是她了。 “太美了!太美了!要是我的女人,我也最宠爱她了!”大王子哈哈笑。 贺秋云完美的掩饰了自己的恶心,拉大王子的手:“那大王子不喜欢禾儿了?” 贺秋云自然不说自己是贺秋云,她只是化名禾云。 “自然喜欢,喜欢极了,哈哈!”大王子对她正是最喜欢的时候,贺秋云又聪明,自然是喜欢了。 贺秋云一路上就已经将一切都想好了,既然避免不了,就不能叫自己受罪。 她看过了这里的奴隶是怎么过日子的,心里很是惧怕。 奴隶们大多数唯唯诺诺,可是也过的不好,很是不好。 既然是这样,她索性表露出跟了大王子三生有幸来。倒也哄着莫竞对她好。 至少,护送她来的那十八个人全都死了。 是她哭着说那几个人对她不好。 也是她摸清楚了塔族人的秉性,索然说他们也看是不是处子之身,可是也不是很看重就是了。 毕竟这里的女人们,一生嫁七八次都有。 父亲的女人将来也可以嫁给儿子。 一个女人生孩子,孩子之间都是不一样的辈分是常事。 看透了这个,贺秋云自然敢说那十八个人欺负了她。 而今,她已经是全然不要脸了,她要叫莫竞给她一个位份,从私奴脱离,成位他的妃子之一。 将来能不能回去大晋不知道,可是如今,她一步步走上去,总要站得高,才知道怎么走下一步。 而那个与宁芝八分相似的女人……她也会渐渐摸清楚她的来历。 要是真的与宁芝有关…… 贺秋云冷笑,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就要受这个罪,活在地狱里。而她宁九姑娘,就是万人敬仰呢? 凭什么她就要伺候这个熊一样的男人,恶心的男人。而宁芝,就能与二殿下裴珩站在一起呢? 她贺秋云,比宁芝少了什么呢? 小时候,算命先生都说过,她贺秋云是凤舞九天的命格。 凤舞九天,所以要受这样的折磨淬炼么? 凤凰浴火九死而重生是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更要折磨坚定的走了。 假如小王后卞氏真的与宁芝有关,那就是宁芝的死路! 随即,贺秋云就因为身上的疼痛没法继续思考了。 她不习惯。 莫竞就算是对她好,她也不习惯。 这个熊一样的男人总是喜欢暴力,每一次她都是一身青紫。 哪怕疼痛过后他会叫人送来最好的药膏,可是下一次,他还是这样的暴力。 并不是打她,只是哪怕不打她,光是体型诧异,她也吃不消…… 可惜,这样的日子才开始呢,就算是她满怀希望,也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很久很久。 快了,等对这些事麻木了,也就都习惯了。 夜很长,折磨远远没有结束,贺秋云觉得自己都已经疯掉了。 身体疼痛却激烈回应。精神却已经麻木的不知道今夕何夕。 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恨。这份恨意渐渐落在实处。 宁芝,宁芝!要不是你,我早早入了宸王府,又怎么可能经历这些事呢? 所以你别怪我,不恨你,我还能恨谁呢? 贺秋云的手在莫竞后背拉出几个血痕来,莫竞却因此更加兴奋。 一个激动,一个忍受,心意不通的人做这种事,真是折磨啊…… 第419章 下坡路 塔族内部,暗潮从来汹涌。 这七年来,狄述回京的时间不多,可是每次回京,都会遇袭。 其实不必猜,除了他的兄弟之外,还有谁会杀他? 他挡住了谁的路呢? 莫竞的,以及其他兄弟们的……他们谁都看不惯他。说来讽刺,谁都知道,他有大晋血脉,就算是争又如何争得出来? 不管血缘如何,他这大晋的血脉是没法改变的。他的母亲是大晋人,且不是奴隶。 他的存在,其实是个尴尬的存在。不是低贱的奴隶之子,可是也不是纯正的大晋人。 母后的存在也低人一等,只是因为大王的宠爱偏爱,尊为小王后,于是也叫他这个血脉不纯的六王子高人一等。 可这么多年,大王明着宠着,叫兄弟们将矛头全部对准了他,不就是为了叫大哥好好的么? 狄述只是好笑,大王不愧是大王啊,这玩弄人心的活计,也做的极好。 狄述应该庆幸,大王是真的宠爱他的母后卞氏。大王后扎伊也确实是个不爱耍小手段的女人。 不然就卞氏那样的,只怕活不过一年。 可是对他……兄弟们就从未手软过了。一开始,他还知道告状,寻求帮助。 可是渐渐就清楚,大王什么都知道。大王……只是不会管的。 且不说,塔族人本身就是这样,兄弟争斗,彼此大打出手,活了的就是厉害的。 何况,他来路不正。因为宠爱卞氏,所以认了他这个六王子,可是心里真的认了么? 于是,他再次遇上这种简直是明火执仗的‘暗杀’之后,只是与自己的侍卫们打回去,将人杀的杀,赶走的赶走,也就不了了之了。 跟谁都没说,好在他没受伤,侍卫们也只是伤了几个,没死人。 能跟着他这个明面上受宠,背地里憋屈的六王子,基本都是忠心不二的人了。 塔族人更重主仆情分,基本上认定了就不会改变。 要说,这十年来他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那就是他有这么一批忠心的属下了。 “王子,还是不与大王说么?”侍卫问。 “说不说都是一样的,按着我们的步子走吧,等有那么一日,就不必再说了。”狄述淡淡的。 他当不能浑浑噩噩,为了自己,为了母后,也为了妹妹。 他总是有一条路需要走的,至于走成什么样,就……看以后吧。 所以,既然明知道这位父王并不是真心喜欢他,又何苦与他诉苦呢? 他的诉苦,不会放在不在意他的人身上。 果然,直到他要回凌都,大王并未问他一句这件事。所有人都当做不知道。 而真的不知道的,大约只有卞氏了。 临别的早上,狄述与卞氏单独说话。 卞氏自然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多年来,一直试图留住他。 “母后,您好好的养身子。最近有点上火了吧?儿子哪都好。”狄述端茶给卞氏喝。 “你非得走,我也没话说。给你看上的妻子你也不喜欢,不喜欢就算了,只是你也大了……哎,真是叫人操心呢。” “母后,不必担心,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狄述笑了笑:“我不在,您自己照顾自己。” 狄述很清楚,母后就保持这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是最好的。 不知道,就能叫所有人都放心。 不知道,就能叫大王安心。大王只需要一个美人,而不需要一个有心思的美人。也只能这样保护母后了。 “你妹妹的事,你要抓紧啊!你去找她,她会跟你走的。”卞氏拉着狄述:“记住了没有啊?” “好,我走了。”狄述没解释,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走了。 母后啊,太天真了。 他不可能轻易见到妹妹,母后不知道。妹妹不可能跟他走,母后也不知道。 何况,十年前的事……是是非非,她也没想过妹妹怎么想。 妹妹是宁家的姑娘,不是塔族人…… 妹妹对……宁将军得死,怎么可能不介怀? 是啊,宁将军,狄述想,他是没资格再叫一声爹了。永远没资格了。 他甚至不敢用曾经的名字称呼自己。 他都这样,当年宁将军没了,他与母后消失,妹妹在那一场动乱中侥幸活下来…… 也是这几年,才知道她活着啊…… 万一她没有活下来呢?才七岁的孩子,被喂了迷药……放在那个人都死光了的宅子里…… 要是没人及时发现她呢?要是发现她的是坏人呢? 这些后果……不知道母后是不是想过呢? 狄述想想就觉得心惊。这样痛苦的过往,他都不敢回忆,妹妹怎么可能忘记? 妹妹从小就那么聪明,才三岁的时候,就能板着脸,奶声奶气的嫌弃他抱她的时候不舒服了。她那么早慧……怎么会忘记呢? 公主…… 真是讽刺至极,妹妹大约只想叫塔族人全部去死。 狄述策马,不再想这些纷纷扰扰,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希望最后,所有人都有个好下场吧。 西桦城里,战事依旧在继续。 因为左洲一直与宋清明的人对峙于皮山镇,所以西桦城不能不管不顾的主动出击。 主要是时机不到。 总要等今年秋收之后,粮草充足了之后,才好再出手。 而凌都虽然没有西桦城大,但是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谁也没想到,这六王子竟然是个深谙兵法的人,所以强攻凌都也是很难了。 既如此,准备就不能不充足。 裴珩忙的很,宁芝也一直都在做后头的准备。 中间见了一次孤笼镇的人,他们的新兵已经训练的很好了,宁芝直接叫人拉去了皮山镇。就当是锻炼了。 至今,宁芝手中已经有了两万人马,都是死忠。 她也不打算再扩招了,最初的心思,要一万人也不过是个幌子。 是防备裴珩,这几年过去,根本不再需要了。 所以如今的这两万人,就已经很多了,忠心程度也远远超过了宁芝的想象,所以想做什么都够了。 而宁芝下一步,想要发展的,是去塔族的人。 乔五一行人也该好好的叫他们壮大起来了。 若是所料不错的话,塔族人确实是走下坡路了,且下的很快。 第420章 礼物 裴珩这一日回来的很早,他拿着一个盒子。 见了宁芝,就亲手发奉上:“看看。” “礼物么?生日礼物?”宁芝笑起来。已经是六月十七了,距离生日,也就十几天了。 “看看喜欢不喜欢。”裴珩坐下来笑。 宁芝点头打开:“呀!这个好!” 里头是一根黑檀木雕刻的钗,顶头用粉晶做的花朵活灵活现。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手工雕琢的。 “我猜是我夫君给我做的。”宁芝拿起来,眼巴巴的看裴珩。 裴珩觉得……如果他说一句不是,只怕下一秒,这钗就得断成两截儿…… “是是是,是你夫君做的。为你这个钗,废了一大块木头不说,还差点伤了手。”裴珩捏她的脸颊:“喜欢么?头回做,不精致。” “喜欢,特别喜欢,比你送我那个九凤钗还喜欢呢。”宁芝喜滋滋,自己将头上的钗拔了就换上去了。 手快的叫裴珩想体验一把给她戴钗的机会都没有…… “你这心急的丫头。”裴珩只好又捏她的脸。 又瞥了一眼她随意放在桌上的那根金钗。 明明是精致无比,还镶嵌着一颗价值连城的蓝晶石的钗,她说丢下就丢下了? 这丫头,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时候,都这么会勾人的心。 “今年就不能大办了,这几年你的生辰都没好好办过。”裴珩轻叹。 “你也一样,我大办了一个及笄礼,你大办了一个加冠礼,扯平了。”宁芝不甚在意道。 “虽然不能大办,但是还是要给你摆一桌。”裴珩道。 “算了,倒是今年你的生日……对了裴珩,还有一件事,你考虑过么?”宁芝轻轻蹙眉:“我们两个人,都很久没回临京城了?” 一年多了。 “虽然临京城我们都能控制,可是暗处有没有人做鬼可不好说。裴霖还活着呢。”宁芝轻轻拨弄裴珩的手指:“要回去一趟了。” “嗯。”裴珩最近也在想这件事,是要回去一遭了。只是……战事一直都在继续…… “我在想,你是不是趁着秋收未来,先回去一遭?何况,陛下也年事已高。今年他八十四了。”这岁数,就是放在现代,也是老的不行了。 这位建文帝陛下,不得不说,也是个长寿的不得了的人了。 经历了那么多事,竟是身子一直不错。 裴珩经常会看临京城送来的脉案。 这老人家,有时候会上火,有时候会有点风湿什么的老人毛病,其余的竟是一直都好。 吃的也不少,而且吃的十分稳定。 一日三餐,两顿点心水果,一点不落,还格外均匀。 可是再是怎么样,也是八十四的老人了。 总归是见一面少一面的。 “上官纪不是快回来了么?这里余将军也是个厉害人物。诸位将军都在,你离开半个月不碍事。我这次就不回去,留在这替你看摊子。我虽然不济,但你要相信西桦城的将士们,不管那狄述用什么招数,也不至于就这么快能叫西桦城不敌。”宁芝劝。 “要回去,自然是带你,我只是担心你身子敢养好一点,又要奔波罢了。”裴珩无奈:“你总是瞎担心。” 他不至于因为个把月就担心西桦城的。 “我倒是没事……你要是想叫我陪你回去,那就……回去,我回不回去也不碍事。”与八姐,三哥都有书信来往的,所以无所谓回去不回去的。 “先等上官纪回来吧。”裴珩拍拍她的手:“回来之后还叫他去左洲。” “这些事我不管,我又不懂。”宁芝轻轻摇头:“要是我跟你回去的话,我有些事也要先布置一番。罢了,还是回去吧。我祖父,我爹,还有太子殿下,都该去拜祭一番了。” 虽然宁芝知道人没了就是没了,所谓上坟扫墓不过是安活人的心思罢了,可是……总是要去的。 就算是安自己的心也要安的。 裴珩拍拍她的头顶,点了个头。 宁芝将秦毓叫来。 “我有件事,要求你的人做。” “姑娘请吩咐吧。”秦毓点头。 这几年,他们劲武卫做了很多事,一直都是宁芝信任的人。 跟侍卫不同,劲武卫们有了任务就可以长期出去,只需要回来汇报。 劲武卫们也确实很出色,至少这三年来,没有人叛逃,也没有人退出过。 “我要你安排一百个人出去,去北边。搜集所有能够搜集的资料。以及协助乔五。告诉乔五,这些人,暂时都听他的指挥。转告乔五,三年,我要成效。但是也要以自身安全为主。” “是,姑娘!”秦毓激动起来。 他最崇拜姑娘的就是这一点,永远有先见之明。永远能比旁人看的远,走得远。 “去吧,这几日就把人派出去,给我好好记住名字,只要活着回来,都有大功。你们知道我的,赏罚分明么。”宁芝笑着摆手:“然后就收拾一番,我们过些时候回临京一趟了。” “是,属下这就去。”秦毓拱手出去了。 “李执啊,过去我身边五个大侍卫,除了飞刃,其余人都已经是将军了,只有你还是侍卫……我觉得特别委屈你。”宁芝忽然。 “姑娘这是什么话?总有人要在姑娘身边啊!”李执愣怔。 “你说的是,确实你最细心,在我身边我最放心。我只是怕你心里不舒服,毕竟好男儿都想沙场建功的。”宁芝看李执:“我也不是敲打你,也不是要暗示你。我只是明着与你说,暂时我离不开你,等有朝一日,我身边的人,自然都委屈不了。” “姑娘真是多想了,属下没想过这些,姑娘放心吧,姑娘怎么安排,属下都满意的。”李执憨笑。 宁芝也笑,她其实知道,李执是最踏实的一个了。 如今陈奉带着孤笼镇的人都在皮山镇,孤笼镇新军那,是陈克心管着,很快也要去皮山镇了。 孙蛮在临京城也呆了一年多了。飞刃又去了洪城。 可说她身边的人,都已经不是过去的侍卫了。 不过,他们忠心不二,因为每隔十日,他们就会事无巨细的将事情汇报过来…… 第421章 底气 正是有他们的支撑,宁芝才越来越有底气。 是啊,再是宁家的姑娘,再是宸王的未婚妻,毕竟这是外力啊。 只有有了自己的人,才算是彻底站住。 “姑娘别多想,我们几个心都是一样的。”李执笑呵呵的:“反正是都盼着姑娘好。” “好了,我知道了,你也去安排吧。有你们我底气足的很呢。”宁芝摆手。 李执哎了一声出去了。 宁芝将该安排的事都安排好,用一天时间。 裴珩那里也一早做好了各种部署,只等着上官纪回来,汇报过洪城事之后,就可以起程了。 上官纪是二十回了西桦城,裴珩和宁芝起程,是二十二。 正是盛夏,裴珩也不骑马了,跟宁芝一起坐车。 马车宽敞,虽然前线打仗呢,但是他们两个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悠闲赶路了。 这一回,真的不紧不慢了起来。 车里凉快,裴珩最先做的事,竟是在这凉快的,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睡了两天! 宁芝知道他长期睡不够,也没叫他,想睡就陪他睡一觉,不想睡了就挨着他看看书或者看看景儿。亦或者吃零食。 摇摇晃晃出了西桦城,正经过左洲。并没有停,此次一路只带了五千人。 其次就是两个人的侍卫加一起,也有五六百人。虽然各自领导,但是都混在一起了。 走到了崇州的时候,宁芝收到临京城里乔念卿送来的消息。 看了就笑了:“巧了。” 裴珩看了一眼那纸条,挑眉:“你这些人成日里都做什么呢?” “没干什么,碰巧了呗。”消息说,赌坊里堵住了输急眼的沈夕云…… “沈夕云还赌博,啧啧,裴霖这是草台班子吧?”宁芝失笑不已。 “嗯,欠了那么多银子,你准备怎么办?”裴珩将头放在她腿上,懒洋洋的问。 宁芝爱死他这会子这个样子了,活脱脱一个男妖精。 长发披散,衣衫不整,一张妖孽好看的脸,还配上一副慵懒的神情…… 宁芝血槽都要空了。 “嗯……回去再说……”宁芝简直神魂颠倒,伸手就在裴珩脸上脖子上乱摸,这要不是未婚夫妻,简直就是猥琐…… 裴珩也看出来了,他其实也确实带一点故意,但真是被这么摸,又不自在害羞起来。 拉住她的手:“别乱动。” “不行,根本把持不住。”宁芝不仅不停,还伸手进了他里衣里头…… 裴珩一个激灵起身,动作之大,叫前面赶车的都吓了一跳。 “你这反应太大了吧?”宁芝失笑。 裴珩耳朵红红的不理她:“不正经的丫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是好色,怎么着吧!”宁芝叉腰哼了一下。 裴珩:…… 没招。 关键是小娇妻怎么着,他都觉得好…… 每每到了这种时候,自己都鄙视自己没出息。可是就是喜欢…… “哼。”宁芝又哼了一下,这回换她躺下来,将头枕在裴珩的腿上:“沈夕云既然欠了这么多银子,想来是还不上的。既然他们是个草台班子,想来这一年多,沈家兄弟跟着皇孙日子也不好过了。” 既然是不好过了,就……叫他们拆伙了算。 说不定就挖出什么他们不知道消息来了呢? 裴珩点头,表示知道她的意思了。 “其实,我一直都怀疑爷爷那件事就是与他有关的,只是我一直不懂,他哪里来的本事叫和盛岛的海盗出手?他要是真的这么神通广大的话……怎么会那么不堪一击?” 所以说,当年刺杀宁则礼的人,可能只是与裴霖是合作关系或者是……根本就不是他的人脉。 所以这几年,宁芝一直叫人盯着裴霖。 之所以将裴霖从利州弄回来,就是为了盯着他方便些。 沈氏兄弟作为裴霖最信任的侍卫,宁芝自然不会放过。 查当年的事无果,她自然一直派人盯着那两个人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点进展了。 沈氏兄弟江湖人出身,就看他们愿不愿意为裴霖尽忠职守了。 不过,三万两银子,不是两个侍卫能负担的,而就如今的裴霖来说,想来也是一样负担不起。 去年起,裴霖被软禁起来以后,就一直只有俸禄。 那俸禄不少是不少,可是要养一家子,养奴仆,下来就不会有多少。 就算是他暗地里产业肯定是有的,可是又如何呢?肯定不敢动用。 更不会为两个侍卫动用。钱是其次,要是暴露了他暗处的关系……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种情形之下,沈夕云会怎么办呢? 真是值得期待啊! “掉进了九姑娘的陷阱里,出不去了。”裴珩看着小娇妻出神,轻轻揉她的脸颊。 “幸亏我没上粉,你这成日里揉,要是一揉就是一团白怎么办?”宁芝也学他,懒洋洋的。 裴珩又揉了几下:“一团白就洗了接着揉。以后你想上粉就上。只是我看粉没你白。” 宁芝噗嗤一下就笑出来了:“你该不会以为脸上擦得粉真是雪白的吧?” 那得是个什么样…… 不得不夸一句,因为女子们的地位高,大晋女子用的胭脂水粉,还真是特别有水平。 虽然说工艺是肯定达不到现代的那种,但是这粉也分三六九等,上好的粉是真的丝滑又不干燥。 还有多种功效的粉,比如说夏天用的凉爽。冬天用的能不干。用在身上的能防蚊虫,用在手上能叫手越来越白。 这脸上的就最细致了,绝不是纯白,纯白还得了? 也是分几个颜色的,有带粉色的,有红一点的,肤色的,甚至是偏黑的姑娘们用的深色都有。 这都不稀奇,满临京城里,随便一个叫得上号的胭脂铺子都这么卖。 宁芝这样的,要么不用,用肯定是最好的。 怎么也不能叫裴珩揉一手的白…… “笑什么!本殿懂这些做什么?”裴珩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了。 “那是那是,比如刀剑什么的,我也不懂。我就是一笑,不气不气。”宁芝伸手在他肚子上拍了几下。 心想不懂女人用的东西不稀奇,毕竟古代能懂这些的也就宝哥哥了。 第422章 下次还敢 要找个宝哥哥那样的,估计他早就被宁芝活活掐死了。 裴珩这样就好,最好,极好! “该到了吃饭时候了吧?饿了。”宁芝揉裴珩肚子。 被裴珩捉住手:“你饿了揉我肚子?” “这不是好色么,没忍住,殿下见谅哈。”宁芝使坏。 裴珩看了她好几眼,忽然伸手在她腰侧抓了一下。 宁芝哎呀一声,身子弓起来,想个虾米似得坐起来了:“你怎么挠痒!” 裴珩不理她,甚至板着脸,又将她拖过来,另一侧腰上揉了一下。 宁芝啊啊的叫,整个人一下子就没力气了,连说一句停下都不成,只是扭着身子挣扎,痒痒肉多也是吓人。 裴珩欺负了一会,见她笑的都要岔气了才住手:“还敢不敢使坏?” 宁芝呼吸带喘的平复自己,许久之后,声音还是颤抖的就回了一句:“我错了,下次还敢!” 裴珩本来是点头的,听见后半句,自己笑了:“你真是……” “你再挠我就晕过去了。”宁芝赖在他怀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裴珩还能怎么办,又舍不得真的叫她岔气了,还能怎么办? 只好忍着了。 许久之后,宁芝呼吸匀称了,就抬头亲裴珩的脸颊和嘴巴:“喜欢你。” 裴珩抓着这个不省心的东西,亲的她脸都红透了。 半晌放开:“饿你一天才好。” 宁芝在马车里滚了几下,慢悠悠的,懒洋洋的回答:“你又舍不得。” 裴珩白了她一眼,不多时也真的听见了玄雷玄风说要停车了的声音。 两个人就这么个悠闲状态的赶回临京称的时候,是二十八。 因为提前没说,所以并没有人接,应该说,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回来。 所以裴珩和宁芝的车马进城的时候,才见着急匆匆赶来的木相以及众位大臣们。 裴珩摆手:“都散了,回头本殿自会召见。” 木相领头,大家都又散了。 裴珩直接叫马车到了宫门口。 宁芝也没说什么,时隔这么久回来,都有种感慨,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明明是成长于此,可是却无端有了陌生感。 建文帝见了裴珩,果然欢喜无限。 宁芝看去,建文帝到底还是变化不少,更老了,走路的姿态倒是还一如过去,只是脸上的沟壑似乎更深了。 可是好的是建文帝如今真的彻底丢开了朝中琐事,全都给裴珩管了。 想也是,儿子年富力强,他已经是耄耋老人了,在没有第二个儿子。 且儿子在外征战,也不时时刻刻在他眼前。 而他,就算是再长寿,还能有多少年? 人生百年,可是有几个真的到了百年? 到了这个年岁,想得开的人,自然也活得久。 裴珩见了建文帝,自然高兴,也伤感。父子两个都有点激动。 宁芝问安之后,就默默的退出去了。 她心里清楚,建文帝是不能左右裴珩娶妻纳妾了,可是要是叫老人从心里喜欢她,那也不大可能。 所以就这么相处也不错。 先去飞虹殿更衣,然后去了德馨殿看了看德妃。 这头,裴珩也就出来了。 “我先回府看看吧,殿下先忙自己的事,我也要见见孙蛮他们。等明日陛下肯定给你摆宴,到时候你叫人来接我?”宁芝问。 裴珩点头,知道既然是回了临京城,她不回家是不对的。 “去吧,明日我去接你。” “好。”宁芝点头就出宫去了。 是玄风亲自送。 宁家,宁菘两口子已经候着了,见宁芝回来,笑着迎上来。 一家人一顿问好,宁芝一一回答了,见宁菘挺好,孩子们也好,张氏也不是之前那副病秧子样子了。就也高兴:“我回来的着急,没有提前说,你们受惊了。” “什么话!你回家来,我们永远都是喜,哪里有惊?”张氏笑着拉她的手:“长高了不少呢!哎,大姑娘了!” “是啊,这不马上就过十七岁的生日了?”宁芝也拉张氏。 宁菘见他们姑嫂说话,也不急插话,只是看宁芝。 见她确实精神也不错,人也不憔悴,心里放心了不少。 他是一个不太合格的哥哥,本事没有妹妹大,庇护不了妹妹,只能叫妹妹自己闯荡。 光是说你照顾自己身子的话,都觉得空的很。 才说了几句话,就见外头丫头来报:“侯爷,夫人,八姑奶奶回来了!” “八姐来了?”宁芝起身笑。 “这定是听说你回来了,赶来看你的。”张氏笑道。 果然,不多时,宁菱就进来了。 她还是妇人装扮,可是状态比之一年多前宁芝看她那会子好了不知道多少。 如今的宁菱简直比出阁之前还好。 脸色红润,看着就健康,整个人也像是脱胎换骨似得,带着一丝明悟。 “九妹妹!”只是见了宁芝,还是如以前一般,一把拉住就问她好不好。 又是一顿询问,宁芝没有不耐烦,一一回答了。 “八姐,你好么?”宁芝其实还是担心她的。 “好。我如今也自在,对了,信里头没跟你说,桃娘生了儿子,母子都好,我给起了个名字叫粱周。希望他一声周全。有了这个儿子,我也对得住他们梁家了。至于他那爹,是死是活的,与我无关了。反正人家不已经是宋王那里的侯爷了?还娶了公主的。” 宁菱说这话的时候笑着,并没有多少伤感。 她是真的放下了,最后一丝担忧就是梁氏绝后,她会有负罪感。 而今,梁楚晗有了儿子,生长在她眼皮子底下。等孩子到了十几二十岁,就将一切都告诉他。 如果愿意,就去找他老子,她不拦着。反正不是她生的。 要是不愿意,就留着,她也愿意给那孩子一个长大的环境。 这一说,就两不相欠了。 “八姐想得开就好,八姐年轻着呢,再嫁一次吧。”宁芝看宁菱。 “你八姐呀,有个毛病,不爱这盲婚哑嫁的,以后遇见了合适的,就再嫁一次好了。”宁菱笑着道。 张氏也跟着笑了,这小姑子们,一个比一个想得开啊。 第423章 救你一命 宁芝暂时告别了嫂子姐姐,回自己的小院歇息。 虽然她一年多没回来了,但是她的小院依旧像是过去一样。 只是有有些人面孔换了,但是见了她,也还是忙迎上来叫姑娘。 宁家没有人不知道九姑娘,最美的那个就是。 守着这里的丫头和婆子们每天都好好打扫,修剪花木,而宁菘和张氏时不时的也要来看看,还给宁芝添置应季的首饰。 就是怕她回来之后不适,他们都不忍叫宁芝回来之后有种这不是自己家的感觉。 因为宁菘和张氏的安排,所以宁芝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住处冷清了。 就连放在卧房里的花,虽然没开花,但是也如过去走的时候一样的精致美丽。 倒像是,她只是出去了几日,而不是一年多。 宁芝舒舒服服的泡澡,然后在自己的榻上躺下去。 不困,只是有点累,她躺着,很是舒服。 不过,滚来滚去,终究还是睡着了。 睡醒之后就听见了小声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是白芷和半夏,还有一个男人。 “谁在外头呢?”宁芝说着,慢慢坐起来。 半夏和白芷忙进来伺候:“姑娘,是孙蛮来了。” “哦,叫进来吧。”宁芝正好穿上外衣就道。 孙蛮进来单膝跪地:“姑娘!” “见了我这么激动的么?咱们两个是不是两年没见面了?”虽然时时通信。 “可不是么!之前属下在孤笼镇,您不在,后来属下回来临京,您还不在!”孙蛮带着一丝抱怨。 “好了,就属你会抱怨。说正事吧,这一年多你有功,我得赏你了。”宁芝笑道。 过去孙蛮就是个最话多的,最会给自己找存在感了。 孙蛮果然嘿嘿笑:“那沈夕云还关着呢。不管怎么着,他失踪这么久,也是回不去了,姑娘您看怎么处置吧?” “哦?行啊你,我都没说关着,你就这么聪明了?”宁芝笑呵呵的:“你就替我问吧,不管什么手段,只要叫他清楚,以后他都不可能做裴霖的侍卫了。要么就是被裴霖处死,要么就是因为巨额的赌债逼着发疯。他们兄弟俩一样的。” 毕竟他们一直都在一起么。 “要是肯好好合作的话,赌债,我替他们平。以后天大地大,他们只管走了就是了。”宁芝道。 “是,属下明白了,你能属下一两天!”孙蛮严肃起来。 “不必着急,反正你们也扣着他五六天了,多几天也不怕。越是久,他回去的机会就越是渺茫。”失踪这么久,就算是回去了,裴霖还肯信他? “还有,沈夕宁那,也可以送信过去,叫他自己去找吧。裴霖不会救他弟弟的。”宁芝勾唇:“斩断了他的这两条胳膊,以后,裴霖更没用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孙蛮笑着拱手:“姑娘既然回来了,好好在家带着,只管等属下等人给您带好消息来。” 宁芝笑着看孙蛮说,点头说了一声好。 孙蛮出去,就见秦毓和李执正好进来,他与秦毓不太熟悉,但是与李执那是一起跟着宁芝好多年了。 当年闹市遇刺,两个人差点都送了命。 “你要走了?”李执拍孙蛮的肩膀。 “这不是有事吗,你们去见过姑娘?姑娘好像刚醒来。”孙蛮说着,对秦毓抱拳:“秦兄。” “孙兄。”秦毓也抱拳。 他们是不太熟,但是这一年多来,劲武卫的人也与孙蛮接触了不少。所以陌生感倒是也不多。 “要是你们没事与我一道走?这沈氏兄弟两个,可是皇孙的铁杆,以后可就砍了。”孙蛮道。 “李兄去吧,总得留一个,我留下?”秦毓问李执。 “你去吧,你们劲武卫做的更是这些事,你们回来跟我细说就是了,我留下吧。”李执想了想:“晚上宫里有宴会的,我跟着就是了。” 毕竟是与宸王殿下一起回来的,所以也不怕没人跟着宁芝了。 秦毓点头:“那我就去了。” 两个人出了宁家,就直奔一处院子。距离宁家也不远,就是一处小院。 进去,就见穿着便衣的几个人守着,那些人见了孙蛮就叫:“孙大人。” 孙蛮如今是步兵衙门的一位副统领,不管旁人,只管自己从孤笼镇带来的一万人。 “这位是秦毓秦统领,也是咱们姑娘跟前的人,你们记住人。”孙蛮解释。 “哦!我们知道,劲武卫统领!”小兵笑道。 秦毓只是点头笑了笑,心想姑娘这劲武卫,自己人起码是都知道了。 “人呢?”孙蛮又问。 “在那呢,今天又叫又喊,兄弟们没理会他。” 孙蛮点头,与秦毓一起进了里头。 只见最里头的一间角房里,沈夕云坐在椅子上,一脸呆滞。 “服了药的,这位沈大人本事不小,不给吃药,怕是绑着也不成。”孙蛮毫不在意被沈夕云听见:“只是这药不能常吃,据说要是吃了十来天,这以后就算是不吃了,也留下后果了。” “嗯,确实,吃多了软筋散之类的药,一身武艺都废了。”秦毓淡淡的加了一句。 沈夕云浑身一怔,他是江湖出身,怎么会不知道呢? 长期因为麻药之类的东西不能自由活动,久而久之别说是武艺,人也要废了。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他声音沙哑但是说话是不妨事的。 “关了你这么久,你还不清楚我们要做什么么?我们倒也很荣幸,没从你嘴里听到过什么威胁的话。”孙蛮笑呵呵的:“说明你对你自己的认知还是很清晰的。知道你家皇孙也不会救你是吧?” “说不定,沈大人指望他哥哥?”秦毓笑问。 “也可能吧,不过也就是多拉一个人下水。你们皇孙什么性子,你比我们还清楚呢。”孙蛮坐下来:“何必呢?没那么深的情分,其实散了也就散了不是么?” “是你们在赌坊设局?”沈夕云说这话的时候,人更颓废了。 “不全是,你也确实运气差。我们推了一步而已。”孙蛮依旧笑着:“其实,我们这么做,说不定是救你一命呢。” 第424章 谁有你坏 “你们皇孙过去想做太子,如今依你看,他还有几分胜算?”秦毓忽然开口。 沈夕云看了秦毓几眼,他自然认识秦毓的。没有回答。 回答不来,虽然说,皇孙殿下一直都觉得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惜…… 没有比他们兄弟更清楚这只是妄念。 要不然,他们两个如今能这么懒散? 说实话,要不是他们懒散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人抓住把柄。 “看来,你也觉得没胜算。既然没有,曾经试图要篡位的裴霖,以后能不能有别的建树?比如像是过去似得,掌管殿中省这样的肥差?”秦毓又问。 沈夕云依旧不说话,他知道不可能了。 以后,要么就是闲差,要么就是没有差事了。 “皇室么,养一个皇孙还是养得起的。不过是一年一次俸禄,逢年过节的赏赐一下。可这赏赐么……是金银还是器物?哦对,这一年多,赏赐的是什么?”秦毓继续问。 他自然知道,因为姑娘的授意,皇孙府已经没有任何除了俸禄以外的金银入账了。 暗处的不算。 明面上,赏赐的都是用度,而金银拮据。 “主要是啊,他们家皇孙没魄力!真要是个有本事的,就走不到这一步。叫我说,他这么着就已经赚了,从百姓到皇孙,怎么也是飞上枝头了吧?可你们两个算什么?”孙蛮接茬:“做主子的没什么金银,你们……你们那点份利……啧啧。” “你们……你们的话,能不能信?”沈夕云忽然问。 “当然能,叫你来这里,六天了吧?没叫你受罪吧?当然,这服药是必须的,我们不想损伤自己人。”孙蛮严肃起来:“把我们想要的说了,你和你哥哥就可以离开临京城,只是,沈夕云沈夕宁必须死,你明白了么?” 沈夕云沉默许久,点头:“我要先见我哥哥。” “好说。”孙蛮笑着起身,与秦毓出去了。 “比想的顺利些?”孙蛮笑问。 “关了这几日,他早就想通了。”秦毓也笑。 “姑娘以前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秦毓又笑:“哦对,草台班子!她说皇孙的人就是草台班子。所以一出事就四散了。” “哈哈哈,姑娘说的极是。这么着吧,还得劳烦秦兄的人去找一趟沈夕宁,咱们早办早了。” “没问题。”秦毓抱拳。 不管这头的事,宁芝换了衣裳,打扮起来,就等着宫里来人接她了。 不料是裴珩亲自来接。 正好宁菘一家以及宁菱也都在,见了裴珩都是一样的,意外,也不意外。 确实,九妹妹和殿下好,是人尽皆知的,见不着不习惯,见着了也不奇怪。 “殿下自己来了?”宁芝笑盈盈的:“殿下穿的真好看。” 裴珩今日穿了一身玄色长袍,正面绣着银线腾龙,全然就是太子服饰上的样式。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修长。 因为战场上的磨砺,他浑身带着一种叫人觉得不敢靠近的气息,却又迷人无比。 玉冠束发,那玉冠也是雕刻龙纹的。 一双鞋子上,也是绕着银龙的边。 因为天热,他手里拿了一把扇子,倒是有几分风流公子的意味。倒也淡化了几分身上的杀气。 事实上,宁芝第一次见裴珩拿着扇子。他也头一次叫宁芝觉得有风流的意味。 当然了,这风流是褒义词。 这一身装扮,配上他妖孽一般俊美的面容,当然是出众无比的。 “芝芝也打扮的极好看。”裴珩被她张嘴就夸,弄得不好意思了,只能回了一句。 宁芝今日是一身大红,她惯常在大场合里穿的艳丽。 也压得住这艳丽,她已经长大了,不是几年前那个小丫头。 如今她身子长高了不少,更纤细匀称。 修腰的裙子,用一条金丝腰带系着,显得腰身越发细致好好看。 薄衫也是大红,纱制的薄衫套着也只是装饰作用。露出来的一小块锁骨莹白诱人。 却还被她描绘出一个花瓣的样子来。 与她眉间那一朵花瓣的样式一样。都是大红带着一丝金粉。 眉修长,眼妩媚,鼻梁高挺,唇瓣鲜红。配上那粉白芙蓉面,端的是美的惊人。 而这样的装扮,她却配上一个简单的发髻。 飘逸又自然,配上裴珩给她的粉晶钗,戴上一对血珍珠耳坠子,简单,也华丽。 她很随意的抬手,就被裴珩拉住了。 “见着我三哥没?”宁芝问。 “见到了,不过更想来接你。”裴珩牵着她走。 按说,宁菘如今的官职,肯定是不能与当年的宁则礼比。就该随着宸王殿下。 不过,裴珩自己不用,宁菘等人也不好跟着。 这会子,他们两个一起去前院,就见宁家人都在这里了。 “宸王殿下亲自来接芝芝,是芝芝的福气。”宁菘知道自己分量不够,可是不管够不够,他也是宁芝的家里人。有的话,就算是说来无用,也是要说的。 “接她是应该的。你们也要进宫吧?我们先行一步?”裴珩对宁菘也很客气。 “是,那就请宸王殿下和芝芝先行,臣等随后就来。”宁菘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裴珩点点头,牵着宁芝出去了。 没坐自己的马车,而是裴珩的华丽马车候着。 宁芝被扶着上了马车,上去的时候,裴珩使坏,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捏了宁芝一下屁屁。 宁芝坐稳之后,只丢给了裴珩一个白眼,丝毫不见害羞。 裴珩自己挺不好意思的跟上去坐下:“瞪什么眼?” 因为马车够大,所以连翘跟着,当着一个丫头,裴珩没说的太明白。 宁芝靠过去,将身子往裴珩怀里一丢,就抱裴珩的脖子:“夫君,人家好想你哦,亲一下好不好呀?” 连翘嗖一下将头转过去,心想这糟心的姑娘啊…… “别闹!”裴珩耳朵都红了,将宁芝的头推开。 宁芝被推开,也不坚持,就这么靠着裴珩用眼睛与他打机锋。 宁芝:不是耍流氓?就这? 裴珩:…… 伸手,捏她脸颊:“谁有你坏?” 第425章 安氏 宫门口遇见了要进宫的臣子们以及家眷。 见了裴珩和宁芝都忙问好。 女眷们自然是与宁芝问好了,只是宁芝这个人,过去与临京城中的姑娘们也没几个好的,所以……这番问好也就很尴尬了。 当然,只是宁芝自己尴尬。能在临京城生活的人,哪里是艰难的吧? 都是官场中的女眷,别说以前都见过,就算是没有见过,也能表现出与你亲近的不行的姿态来。 裴珩见宁芝不自在,就过来牵着她:“进去吧。” 众人见此,也不好继续与宁芝闲话了。只是心想,都说宸王独宠这位,果然不假。 贺秋云失踪一事,至今没传出来,也是裴珩宁芝的意思。 找到了再说,要是实在找不到,就只能报病故了,没得传出来坏了名声也不好看。 主要是贺家不好看。 对于这一点,贺家很是感激。虽然贺家也知道,是找不回来的了。 宁芝自然没去女眷们休息的地方,她直接去了飞虹殿。 等时辰差不多了,到了圣元殿的时候,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一个几乎要被她忘记了的人。 彭筱的姐姐彭玉。 彭玉今年,二十岁了。守孝已经结束,但是她的婚事,依旧没着落。 彭玉之所以在这里,是陛下一句话,叫临京城中贵族适龄未婚女子进宫的缘故。 不知怎么,也就给彭家传了一句,自然彭玉就来了。 当然,韩佩鸳也在。 两个人见了宁芝,都很是感慨。 韩佩鸳自然是尴尬的很,彭玉么……那真是感慨万千了。 不过,比她们更尴尬难受的,是曾经的临平郡主,如今的福王府大姑娘裴紫玲。 她自是恨死宁芝了,可是宁芝如今一步步站的高,她恨都不知道怎么办。 等宴会开始了,宁芝自然还是坐在裴珩身侧。这是自打她与裴珩定亲之后,第一次坐在一起之后就这样形成了规矩。 没有变化过。 今日来的不少都是未出阁的女子,她们对宸王殿下自然是有心思的。 可是宁芝的彪悍和美貌,也叫她们不敢妄动。 这位是谁?那是动不动就敢杀朝廷命官的人! 何况,那年临京皇宫前那些是,叫人说的都要走样了! 姑娘们都想给宸王做妾,也没有过去的韩佩鸳和彭筱等人那么大野心。可这样不太敢。 就怕那宁九姑娘一个手起刀落,她们就凉了。 何况,今日再看宁九姑娘的美貌…… 这要是给宸王殿下做妾……不是怕死就是失宠,这也太……这条路太难走了吧? 不过大晋开放嘛,姑娘们纵然知道嫁不了,多看几眼饱眼福也是有的。 就好比工部一位侍郎家的两个姑娘是双胞胎,倒也清秀美丽。 做姐姐的小声嘀咕:“宸王殿下太好看了吧?以前还没这么好看呢。” “可不是么,多看看吧,可惜咱们俩都不会画画。”做妹妹的应和。 她们的娘亲听见了,轻声骂:“没出息的,一会去敬酒!” “娘啊,您老人家就生了我们俩闺女,要是我们没了,您老以后怎么办吧?”妹妹坐直了:“这美色啊是祸患。看几眼就得了,咱们家算个什么门第?六部里最穷的一部里最穷的一户侍郎家的闺女。您觉着比韩家牛些?” 就算是韩家没了昔日荣光,韩颂铭究竟还是个从三品呢。他们爹虽然是三品不假,可是那是个毫无出路的官职呀! 她们娘没话说了,瞪了两个闺女一眼,也不往裴珩那看了。只是满场子看,哪家的公子不错。 当然,这是有自知之明的,也有比较胆子大的。 不过敬酒裴珩直接不理会,叫姑娘眼眶都红了。 裴霖带着嫡妻坐在裴珩下首。 宁芝着意看了他几眼,一年多不见了,裴霖倒是看起来与过去差不多。 甚至身上更是多了几分闲适。 这是做皇孙做的挺舒服的? 不过皇孙妃安氏看起来状态极为不好,整个人消瘦的像是一具骷髅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神采。 可见是日常过的不好。 宁芝还记得初见这位刚定亲的安姑娘,不是这样的。 不由感慨,她是知道裴霖有些毛病的,想来……嫡妻也没逃过吧? 裴霖敬酒的时候,裴珩淡淡举杯。 宁芝看都不看他,自然也不肯举杯。 陛下么,眼神不好没瞧见,何况就算是瞧见了,肯定也不能偏心裴霖了。 不过这殿中众人可是看着呢,宁九姑娘连皇孙的面子都不给了。 “连翘,一会你去见安如意,问她想不想离开皇孙府,要是想,我帮她一把。”宁芝低声。 连翘点头去了。 不多时,就见一个侍女上酒的时候倒在了安如意身上。 被斥责了几句,就亲自伺候安如意更衣去了。 连翘在更衣的地方瞧着安如意,她的侍女给她更衣,她整个人木呆呆的。 “皇孙妃安好,奴婢是九姑娘的人。”连翘上前一步。 丫头戒备:“你……你做什么?” “九姑娘的人?是了,你是……你……你找我有事?”安如意回神。 “连翘看了一眼那个丫头:“叫她先出去?” 安如意看了她几眼,点头叫那丫头出去了。 丫头是不愿意,可是对上了连翘,她也不敢说不愿意了。 只是道:“皇孙妃还是要尽快回席上的。” “滚!”连翘怒道:“奴婢还有个奴婢样子么?你主子回不回关你屁事?” 那丫头被骂了,也害怕,低头出去了。 “叫你见笑了。”安如意轻笑,只是笑的难看至极。 “长话短说吧,我们姑娘叫我问您一句,愿意离开么?要是愿意,我们姑娘帮你一把。”连翘看着她也可怜。 瘦,没神采,像是熬日子一般的活着。 “我……我……”安如意说着,忽然跪下:“求求九姑娘救救我爹他们吧!他……他……不会放过他们的。” “快起来,皇孙妃这是折煞奴婢了。”连翘忙拉她。 安如意啊了一声,连翘忙松手,掀起她的袖子,就见她手腕上居然是厚厚的淤痕。 第426章 人渣 甚至还看得见绳子的印记!这说明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她可能还被绑着呢! 连翘震惊的无以复加。安如意迅速拉好衣袖:“我……我也不怕丢人,我如今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我是死是活无所谓了,只求……只求我家里好好的……” “你别怕,你别哭,你……”连翘是真的吓到了。 她没想到堂堂皇孙妃,居然过的这种日子! 难怪人消瘦成这样了呢! “你不要急,我帮你,我一定帮你!”连翘本就是个古道热肠的。虽说这几年她知道不能什么事都瞎热情了。 可是今日不是姑娘有话么,所以她还是敢这么做的。 她索性不叫安氏回去了,出门随便拉了一个侍卫:“侍卫大哥,我是宁九姑娘跟前的丫头连翘,能麻烦您一下么,给我找两个宸王殿下跟前的人来可好?麻烦您了。” 侍卫虽然不认识连翘,可是他知道宁九啊! 当下就应了,果断去找人了。 不多时,就见玄雷亲自来了。 “玄雷哥,那个麻烦您一件事可好?”连翘与玄雷几个那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什么麻烦,你说吧怎么了?” “皇孙妃在这里,你先带她离开,去……去飞虹殿不太合适,你带她去个歇息的地方。不要问我怎么了,谁要人都不给。一会我去找我们姑娘哈!”连翘看着玄雷恳切。 “这……皇孙要人也不给?”玄雷倒是不怕,只是也要问清楚的。 “呸,那畜生要当然不给!你放心,出事我兜着!”连翘怒道。 “啧啧,这小暴脾气的,出事了哥给你兜着。去吧去吧。”玄雷摆手笑道。 连翘嘿嘿一笑,拽了一下玄雷的袖子才跑了。 回了宴会上,连翘将事情低头跟宁芝说了,宁芝手里的茶杯砰一声丢在桌上。 “这是怎么了?”裴珩转头看她。 “人渣!”宁芝冷冷的看裴霖。 裴霖被她看的后背发麻皱眉,却没说话。 只是隔一会不见安氏回来,他也疑惑,就叫人出去找了。 见宁芝不说,裴珩也不问了。 宴会上,就算是丢了一个人,裴霖明知道是被宁九带走了,也不敢当众要人。 只是恨恨,安氏居然敢找外人给他难看!回去饶不了她! 等宴会结束了,裴珩亲自送陛下回圣安殿。 宁芝已经与宁菘说了,今夜不回去了。 宁菘几个点头就各自出去了。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裴霖才硬着头皮上前:“安氏身子不适,劳烦姑娘了,该回去了。” 宁芝看着裴霖,眼神中一片冷意,一个字都没回答,径自走开。 “九姑娘!”裴霖也有点恼怒:“你扣押安氏是要做什么?” “皇孙殿下,皇孙妃与我们姑娘有话说,您急什么?不妨等一下?”连翘咬牙切齿。 裴霖瞥了一眼连翘,也只能等着。 安氏是他的嫡妻,他就不信宁芝敢做什么。 出去之后就见玄雷来接:“姑娘,皇孙妃在怡安殿呢。” “去,请孤山候和孤山候夫人进宫来吧。”宁芝吩咐。 今日宴会,这两位竟然是没来。 玄雷也不打折扣,就叫人去请了。 宁芝也不着急去看安氏,只是还回了飞虹殿:“等孤山候来了,再叫一个医女去看安氏。叫孤山候夫人看着点她闺女。问清楚他们一家子,与皇孙和离如何?” 要是愿意,宁芝自然推一把,要是不愿意么,那就算了。 她倒是想做好人,但是如果人家愿意受罪呢? 宁芝就在飞虹殿更衣洗漱过,喝了茶躺了一会,正好是裴珩也回来了。 她就把这件事跟裴珩说了。 裴珩点头,这些小事,他不会有意见的。 等裴珩也洗漱过更衣了,那头孤山候夫妇已经哭过一轮了。 孤山候虽然不成器,不是个东西,可是却是个疼爱孩子的。 只听夫人说了几句,都不必看身上那青紫痕迹,只看手腕,他就快站不住了。 过去府里是不成了,穷的很,可是也没叫姑娘受这个罪过! 何况,就不说伤势了,只看姑娘这像是要死了一样的状态,就知道她过的什么日子了。 于是宁芝一进去,就听见了孤山候的哭声。 “别哭了。”还是他夫人拉着他:“九姑娘来了。” 孤山候二话不说就跪下来了:“求姑娘救救我们丫头吧!” “孤山候请起。”宁芝叫人扶起他:“我叫你们来,就是问问。不过如今不必问了,你们想来是愿意叫安氏与皇孙和离的吧?” “愿意愿意!就算是倾家荡产也愿意!这过的什么日子啊!”孤山候说着,又哭了。 宁芝请起舒了一口气。是啊,这世间的父母们,终究还是疼爱孩子的多。 “既然愿意,孤山候就先不要哭了,这就去找陛下吧。见了陛下再哭不迟。”宁芝淡淡:“听闻去年,皇孙妃小产了一次?” 孤山候没出息是没出息,却不蠢。 很是会就坡下驴,当然也会顺杆子爬。 这就明白了宁芝的意思,忙点头:“哎哟可不是么,就是因为这个,就是因为这个啊!我苦命的孩子啊。” “那就去吧,跟着他,确实没出路。”宁芝淡淡的。 孤山候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皇孙和宸王是不合的,如今看来,是宸王要下手了。 这之前,能把自己家闺女摘出来就好! 这九姑娘是厚道人啊! 千恩万谢,带着安氏就直奔圣安殿。 等这一家子进了圣安殿半个时辰之后,宁芝叫人给裴霖传话。 于是裴霖急吼吼的赶去的时候,事情已经定了。 孤山候是没出息,可是也是个老资历了。万事不管的一位侯爷,忽然拉着闺女哭成狗求陛下做主。 不说别的,陛下这虚荣心都能爆炸。 何况,安氏也确实惨,知道他看不清楚,裴忠裴义一人一句描述,都叫陛下震惊。 裴家的男人们,说实话性子都不是暴虐的。 对女人们,可是因为不喜欢了或者不再宠着了就冷落了。可是也从没有对女人下手的。 何况是嫡妻! 正是陛下发怒的功夫,裴霖来了。 这可真是……正正好啊。 第427章 你也配 建文帝一见裴霖就骂:“把你个混账东西,居然还学会打老婆了?你后院里莺莺燕燕朕管不得你,你居然敢对嫡妻动手,出息了是吧?啊?” 裴霖一愣,心里恨恨,竟是没想到安氏真的敢告状。 安氏和她父亲母亲跪着,哭成一团。 也是孤山候机灵,跪着往前走了几步:“陛下啊,臣求陛下了,小女顽劣,实在是无才无德,不配为皇孙妃,求陛下允许,与皇孙和离。且……小女去岁受了那一遭,已然是不能怀孕了……这也不能替皇室延绵子嗣了,实在是有罪啊!” 这就有点严重了。 建文帝刚才听孤山候的意思,是说因为皇孙的宠妾们,所以皇孙踢了皇孙妃一脚,导致她小产继而永不能怀孕…… 那么……这事说到底是皇室理亏了。 早就说过,建文帝这个人,其实是个爱讲道理的人。 只是形势一般比他强,逼着他不能讲道理。但是他见缝插针,还是愿意什么事都要个公允。 就好比如今仍旧继续的端午龙舟赛,他还是要求公平。 所以,这明着是皇室的人有错,且还错的这么龌龊,他就没法因为皇室威严和面子,昧着良心不管不顾。 这也是宁芝叫孤山候来找陛下的缘故。 “是朕对不住你们。”建文帝心里想,他虽然不大管朝政了。可是也不能叫臣子们觉得皇室凉薄啊! 虽然皇室如今也就这么几个人了。 叫他看,那是三个也不足。 也就是裴霖加上福王一家子,勉强算一个吧。 不为旁的,他得为他的珩儿考虑啊! “皇祖父,是孙儿一时失手,孙儿知错了,求皇祖父原谅孙儿。岳父大人,求岳父大人原谅,小婿以后绝不敢对如意动粗。”裴霖眼见形势不好,果断低头。 “皇孙殿下一声岳父,臣不敢当。去岁是一时失手,那也罢了。便是因此,我女儿不再能生育,我也认了。可就今日宴会之前,我女儿还被绑着……她是……她是你明媒正娶进门的皇孙妃啊!就算是我孤山候府不成器。是不成器,全靠陛下记得我们,全靠陛下接济我们过日子啊。” 说着,孤山候就呜呜哭,一边哭一边说陛下好。 “可她怎么也是进了皇室的皇孙妃,是上了皇室家谱的人啊。你这么绑着她,身上全是鞭痕,又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这也是一时失手么?陛下啊!您是不知道啊,这孩子苦啊,身上青紫一片,那是一层叠着一层的伤势啊,陛下啊……老臣替您难过啊,您是多宽容多好的陛下啊。太子殿下在世的时候,臣日子过不下去了,太子殿下也是叫人接济臣。宸王殿下更是好人啊,怎么就……怎么就……到了皇孙这里就不一样了呢?陛下啊……臣真是难过啊……” 孤山候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打人最疼。 这一说,建文帝必然是要想的。 是啊,他本身就对裴霖防备,可不就是么。整个裴家都是善心的,唯独到了裴霖这里,就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来了。 堂堂的嫡皇孙妃,居然就被这么…… 何况,这么下三滥,这是皇孙该有的手段? 别说是旁人,整个皇孙府邸,谁敢对主母下这种手? 所以说,想要推出去叫人顶锅都不行。 “皇祖父,孙儿只是喝多了……孙儿以后绝不敢了……”裴霖头顶都出汗了。 他一贯觉得这是小事,房中的事罢了。 怎么会有人追究这些…… 该死的宁芝,偏是这个该死的女人! “好了,别哭了。朕允许,允许!来人,这就拟旨!皇孙裴霖配不上安氏,准许和离。永不相干!”建文帝气的很。 “父皇这是怎么了?多大事还值得您气成这样?”裴珩一进来就见这个场面,长腿几步就过来给建文帝拍胸口:“身子要紧。” “是臣的不是,陛下息怒,身子要紧啊。”孤山候忙道。 “来的正好,将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给朕关起来!关起来!”建文帝哼了一声,指了指裴霖的方向。 “好,后头的事交给儿子就是了,不早了,您快歇着吧。”裴珩扶着建文帝起身。 一时间,殿中只剩下孤山候一家子,以及裴霖。 “安氏!跟本殿回府。”裴霖咬牙。 安氏与她的母亲抱在一起,并不理会。 “陛下已经下了圣旨!我女儿不是皇孙妃了。”孤山候哼了一声,也不再哭了,擦了眼泪,俨然是翻身了的样子。 “没了本殿这个皇孙,你孤山候府还能好好过日子么?”裴霖咬牙,眼睛里恨不能喷出火来。 “就算是我带着一家子要饭,也不叫你折磨我闺女!我用你折磨我闺女换好日子,下去那边也得进地狱!我亏心!我一家子亏心!”孤山候这话说的掷地有声。 裴霖一时间没话说,只是冷冷的看安如意。 安如意低头害怕,却也不肯看他一眼。 从皇孙撇下一府老小跑了那一刻起,她就对这个男人失望极了。 他回来了,她不能不伺候。怀孕之后,也曾想过以后好好过日子。 可惜……她不过是说错一句话,就换来当肚子一脚。 当场小产,以后不能再生。 她也没想过如何,是他,是这个男人觉得愧疚,又要补偿她。 她说过,她已经不能再怀孕了。所以不需要伺候了。 可是他,居然觉得她是拿乔!不愿意伺候他,就被绑起来伺候他。 动辄就是鞭子,甚至那些恶心的,青楼女子都不用的器具折辱她。 给她服药,叫她如荡妇一般伺候他。 她想死,几次三番都想死,可是他拿家里人威胁她,要是死了就叫爹死,哥哥们死…… 她苟延残喘,终有今日,是宁九姑娘帮她。她既然能活,能离开这个畜生,怎么可能再回去? 死也不会回去的! “皇孙死心吧,我安如意宁愿死在外面,也不会再去受你的折辱。”安如意很怕,但是这话说的一点都没磕绊。 正好裴珩出来,冷着脸,大步过来对着裴霖就是一脚。 将裴霖踹翻:“你也配姓裴?什么东西!” 第428章 怒意 不等众人有反应就道:“来人,将这个狗东西给本殿关回府里去!将本殿的话传到,府里谁愿意走的,带着自己的行礼马上走!迟了就陪着这狗东西关着吧!” “皇叔!”裴霖大惊,跪起来叫。 “滚!”裴珩冷冷的,根本不理他。 玄风已经与几个侍卫一起进来,将裴霖拉起来了:“殿下,请吧!” “你们做什么!皇叔,我还是皇孙!没有圣旨你们要做什么?”裴霖这会子哪里还顾得上安如意。 “圣旨?本殿要收拾你还需要圣旨?你再叫一句,惊扰了陛下,本殿就当场打死你,看看陛下会不会管你一下!”裴珩一脸杀气看着裴霖。 虽然裴霖比他大好几岁,可对上了裴珩的杀意,也是只能低头。 他很清楚,宸王殿下是真的动了杀气了。 “孤山候回吧,你女儿的东西,本殿派人去替你们收拾。”裴珩说罢,就调头走了。 孤山候跪倒:“多谢宸王殿下救命之恩啊!” 当夜,裴霖被从宫中押送回府,是有人看见的。 不过他失势已久,也没人在意就是了。 夜里,宁芝躺在裴珩怀里。与他亲密过之后,宁芝说话都懒懒的:“我要是从沈氏兄弟那挖出大秘密了,就都告诉你。明天就去挖。” “由你挖,挖出来什么都给你。”裴珩摸着她的后背道。 “不过,你怎么忽然帮安氏了?” “安氏啊。怎么说呢,她这个人我印象不深。不过安家,孤山候府,有些事做的很是地道。你知道他们家不成器吧。反正什么坏事都做的样子,之前因此还坑了裴霖一把。”宁芝问。 裴珩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我还被他们家三公子调戏过呢。” “什么?”裴珩马上就要起身。 “淡定淡定!”宁芝忙拉他:“听我说,别生气哈。” 裴珩哼一下躺回去。 “首先是他不知道我是谁。当然,不管是谁,调戏良家女子是不对的。”宁芝笑着解释:“但是其实这位安三公子还真不是那种人。调戏是有,但是绝不会动手脚。当然,调戏也够猥琐。” “但是,这孤山候府的人啊,其实很矛盾。他们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却还要接济要饭的。城西有家安善堂,他们家每年还要送个二十两银子去呢。每年送。可这事是我查出来的,不是他们自己宣扬的。你要知道,之前因为五百两一千两的,他们就闹出那么丢人的事来,还牵扯了裴霖。二十两银子,我们手里不算个银子,可他们穷呀。” “就这位安三公子,见了美人就调戏几句。可是就这位,还未了青楼里一个被骗进去的姑娘出头,被打的头破血流,最后还是仗着家里那没什么用的爵位,硬是救了那姑娘一命,最后给送回原籍去了。” “可也是这一家人,因为有了一个皇孙做女婿,也是得瑟的不像话。可再是不像话,听闻孤山候一见安如意就哭了。疼爱孩子的人啊,总是可爱的。”宁芝轻轻用食指指腹划拉裴珩的胳膊:“安氏要状态不是这样,我肯定不多管闲事。可安氏这样,显然是要死了的样子,我不过叫连翘多问了一句……你不知道她过的什么日子。” “刚才,我叫秦毓的人去他们府里查了一下,你知道么,裴霖那个人渣,对安氏就如对下等窑子里的女人一样。甚至还不如那个。有些话,秦毓都不敢跟我说,你想那是什么地步了?” “也就算是我发了善心吧。如今看,是真的救了安氏了。”宁芝叹气。 “没想到,孤山候府,竟是这样。”裴珩有点意外。 “人是很复杂的,这临京城里,真的看得起这一家的人不多。而且,他们也确实没什么好名声。”宁芝滚了滚,将自己塞进了裴珩怀里:“不过……夜还长,我觉得一回不太够。” 她一双眼就这么勾着裴珩。 裴珩恍然,这坏丫头,怪道没吃药呢…… “你可真是!”说着,将她柔软好看的嘴唇咬住:“怎么这么坏呢?” 宁芝抱住裴珩的后背:“你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说的你不喜欢?那你放开我!” 裴珩哪里可能放开,将她抱紧:“那不卖乖了,卖力。” 宁芝翻白眼,混蛋裴珩,学坏了嘛! 撩的人心痒痒。 她心里其实知道,裴珩哪里是随便能吃够的?不过是心疼她罢了。 宁芝想起曾经看过一句话,不知道出处了,大约是说:喜欢到床上都舍不得用力。 她想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感觉了。 不过事后她把这话说给裴珩听,裴珩只是瞪她,并不理会…… 一夜好眠,次日一早,宁芝出宫,裴珩办公。 宁芝直接去了关押沈氏兄弟的地方。 沈夕云还服药,沈夕宁倒是没有给他吃药,但是这人昨夜也没回府。 至今,就已经是定了,大约也不会回去了。 “昨天的事,想必两位沈大人还不知道吧?”宁芝笑了笑,叫秦毓说。 秦毓便简单将昨夜的事说了一遍。 宁芝观察下来,就见沈氏兄弟都没什么意外的。显然,这是知道。 “九姑娘不必与我们说这些,我们虽然是皇孙的侍卫,可是这些事是并不赞同的。只是……也没法劝就是了。”沈夕宁开口,叹气:“我们江湖草莽出身,虽然如今说道义也是没意思了。进了朝堂,就谈不上这两个字。可是这……对女人这般,我们也是瞧不上的。” “行,看来你们也还是有点自己的主意的。那就好,我就怕呀,你们只是道效忠。”宁芝轻笑:“既然是这样,就明白人不说糊涂话吧。你们两个人既然不打算回去了,以后我安排你们死遁如何?” “我们……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死遁?”沈夕宁问。 “因为你们参与的是太多了,不死遁,就走不了。”宁芝淡淡。 如果有些事是裴霖做的,那么……世间就不能再有沈氏兄弟了。 “如果想好了,就说罢。你们也是硬骨头,我这么多天没有用那种最粗鲁的手段,你们也该知道我的意思。裴霖不会有什么出息了,你们想必比我清楚。”宁芝坐下。 第429章 事实 “只是……有些事,我们是身不由己,可也……也有罪,九姑娘真的能既往不咎?”沈夕宁挣扎。 “你们两个,亲手杀了我爷爷么?”宁芝看过去,眼神锐利。 沈夕宁一愣,忙摇头:“没有!” “好,既然是这样,我就能原谅你们,叫你们走。”除此之外,没什么不能原谅了。 何况,她一早就知道,既然裴霖没有本事召集和盛岛的海盗,那么这两个人一样没可能。 “九姑娘说的这么清楚,我们自然是……是知道怎么选了。”沈夕宁深呼吸了一口,又看了看弟弟沈夕云。 还是将这件事全盘托出了。 早就怀疑到了裴霖,于是真的确定的时候,宁芝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有种真的是这样啊的感慨。 “南启。崇州南启。原来他才是裴霖的伯乐啊。一直以为是彭年呢。”宁芝笑了笑:“刺杀我和裴霖的也是他?” “先前……先前皇孙殿下以为韩佩齐是帮他做事的。这刺杀宸王,是韩佩齐的意思。刺杀您是皇孙自己的意思。韩佩齐不同意来着。刺杀您那次,是姒婳主导的,不过姒婳失败了。对了,姒婳出事那事,也是皇孙自己安排的。姒婳知道的太多了。他想借机杀了姒婳,再叫姒婳这件事栽赃一下宸王殿下,不过也失败了。” “哦,救走姒婳的是莫邪,也是……也是皇孙的人。是个不好琢磨的女人。” “哦……原来是这样。”宁芝笑了笑:“先是以为韩佩齐是他的手下,后来发现原来人家才是主子。韩佩齐是什么人,重瞳子。人家是想做皇帝的。不过这人也够聪明的了,用一个裴霖做挡箭牌。说实话,要不是裴霖太弱,还真是防不胜防呢。” “南启是与我宁氏有仇?”宁芝问。 “这……这小人不知,但是好像是与皇室有仇吧?”沈夕云道。 “这件事,困扰了我好几年,终于……有结果了。”宁芝起身:“我感谢你们。” “九姑娘……” “放心,我说话算话。你们两个可以走,如今就可以走。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宁芝看他们兄弟两个。 两个人甚至不敢相信,直到宁芝走了,才敢起身。 果然看守不再管他们。 两个人忙不迭的出了门,沈夕云的药效没过,沈夕宁直接背着他往外走。 宁芝带人径自往裴霖府上去,一边走一边道:“请殿下来。” 裴霖府上外头本身就有人围着,也是步兵衙门的人。 见了孙蛮,自然不敢阻拦。何况还有宁芝呢。 “你们不必惊慌,回头我和赵大人说,有事是我的责任,一会宸王殿下也来的。”孙蛮丢下话,就跟着宁芝进去了。 宁芝一进去就道:“给我拿下那个人渣!” 秦毓和李执应了一声,他们两个,以及几个侍卫就冲出去了。 孙蛮没动,宁芝跟前没人。 裴霖昨夜回来,一夜没睡,先是气的摔东西,随后发现沈夕宁也不见了。 之前失踪了沈夕云他就很是不安。如今他基本断定这兄弟两个跑了。 这一来,气的更厉害了,哪里睡得着? 将府里侍妾李氏折磨了个半死,躺下也不久。 忽然听见外头喧哗,他的几个侍卫根本挡不住宁芝跟前这些跟军中将士们一起操练过的侍卫。几下就全被打翻了。 裴霖一出来就见宁芝一脸煞气的站着,他来不及问话就见李执和秦毓要抓他。 忙不迭将手里方才抓到的剑举起来。 可惜她武艺本就不是很好,如今慌乱中,哪里是秦毓和李执的对手? 秦毓都没出手呢,就被李执一脚踹翻了。 “宁芝,你要做什么?我是皇孙!”裴霖被擦在地上大声叫道。 “皇孙?当然,我如今感谢你是皇孙了。”宁芝淡淡的。 “你……你什么意思?”裴霖大惊。这位可是什么都敢做的主! 他丝毫不意外,这位敢真的杀了他! “皇孙好啊,皇孙多好呢。是皇孙,我就不能杀你。不能杀你,就能叫你生不如死,你说呢?”宁芝嘴角勾起一个笑意,眼睛里全是愉悦。 “你说我是不是要谢谢你?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一个奶兄,叫张固呢?他肯定更希望你活着啊。”宁芝笑着:“来人,去接张固来,咱们皇孙要关起来了,不能没有人伺候呀。” “宁芝,宁芝!你……你说什么,什么张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裴霖挣扎。 “这……这是做什么?”新月赶来前院,就见这个场面,吓坏了。 “哟,昨夜不是说殿下叫人来叫她们走,怎么?都舍不得呀?”宁芝眯眼笑:“真痴情。” “走了一个孙氏。”李执解释。 “哦,那就是这两个痴情了?”宁芝笑。 “也不是,准确说,是就这一个痴情的。李氏……好像也备受折磨不能走吧?”李执是个厚道人。 “是吗?那就叫李氏来这里吧。”宁芝淡淡的,坐在侍卫搬出来的椅子上。 侍卫贴心,将椅子摆在了阴凉处。 “宁芝,你太嚣张了,就算宸王宠你,你就能随便对皇室中人动手嘛?”裴霖垂死挣扎。 “是啊,我就是这么嚣张啊,你说你怕不怕?你怕,你怕死了是不是?不要怕,死不了,顶多生不如死嘛。”宁芝笑盈盈的:“如今怕我迟了,对我家里人动手的时候,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是我报复回来呢?” 裴霖咯噔一下,他明白了…… “九……九姑娘……我们……我们殿下是皇孙啊……”新月浑身抖着,开口道。 宁芝不理会。 李氏来了,是被扶着来的。 看她这样子,脖子上还有新鲜血痕,看起来像是鞭子留下的。宁芝就啧啧:“我算是见着活的变态了。” 宁芝过去听过不少。 她曾经是经纪人,那个圈子里……什么事没有? 想出头,伺候金主被凌虐的多了去了。 可那是彼此愿意,付出,得到。 可古代的女人们,就算是开放的大晋,也依旧是强不过男人的。 第430章 丢人 尤其是李氏这样的妾室,是男人的所有物。 她可能愿意么?被弄成这样……看起来就如安如意一样要死…… 宁芝反倒是意外了起来:“你这……是受宠呢?还是不受宠呢?” 她问的是新月。新月看起来很好,不像是有伤…… “九姑娘问的好!蒋姨娘自然是受宠了!过去是我和孙氏受折磨,后来皇孙妃都逃不过!就只有她进府几年,锦衣玉食,从不受罪受苦。这才是我们殿下的知心人呢。” “啧啧。那可更畜生了。”宁芝摇头,拉家常似得问:“昨夜你为什么不走?” 李氏的丫头恨恨:“九姑娘,我们哪里是不走,是走不了!被蒋姨娘拦住了!我们……我们拼不过!” “原来是这样。行,那一会我带你们走就是了。这会子坐着看看戏,也给你出出气好了。” “是,多谢姑娘!”李氏欢喜起来,她很清楚,九姑娘如今完全可以收拾这个要完蛋的皇孙! “反了你了!”裴霖又挣扎。 正是这时候,裴珩来了。 “怎么到这里来了?” “沈氏兄弟交代了,裴霖是用南启的人,杀了我爷爷。”宁芝看裴珩:“所以我来了。” 裴珩沉默了一下:“押进宫吧。” “不用。”宁芝摆手:“如今这件事公开没好处的。”宁芝叹气:“何况,南启手中有兵权。轻易动不得。” “皇叔!皇叔!沈氏兄弟不满已久,他们是想跑,胡说八道!”裴霖这会子已经理清楚了这些事,忙不迭开口:“不要信他们,怎么可能是我!我怎么会杀宁相呢!” “沈氏兄弟,只是最后给我一个确定罢了。这几年我虽然没有查到最关键的证据。可是也一直都证据。比如你买通的那家卖菜的。他们家一直都只给我宁家送蔬菜。你们挖空心思,将迷药藏在蔬菜里头。不用剧毒,却用不至于马上致死的药。是知道宁氏的侍卫饮食也很精细。” “你杀了卖菜的一家子,以为灭了口。可惜天网恢恢。他们家还有一个侄子,姓氏不同。他们早就托那人在安洲买了大宅子。银子哪里来的呢?而你手下的一处钱庄里,正好是我爷爷出事的时候之前,出过一笔银子。你真是费心思。不动用你府里的银子,却从钱庄拿。可这不是也留下痕迹了么?” “天网恢恢,就如你杀了你的养母,又杀你的奶兄,可是偏他留下一口气,就没死成。”宁芝说的淡淡的,没什么伺恨意的样子。 裴珩看着宁芝,这些事他不知道。 “裴珩你说,这样的人,交给陛下将他关起来就够了么?不够呀,你知道我……我和我爷爷的。”宁芝看裴珩,眼里没有泪,却有痛。 是,她的痛也只给自己人看。 裴珩叹气:“本殿知道了。” “我爷爷的事,就先这么过去吧,十年,二十年,总有提起来的一日。你刺杀宸王与我,拿出来说就够了。”宁芝站起身。 裴珩不语,显然就是默认了。 “我也无意对你做太多,不值得。我就废掉你一双腿吧。其余的,都留给张固。比起我的恨意来,张固更深不是么?毕竟人家母子当你是亲生的养育了十几年呢。你却杀了人家的母亲,废了张固一生。” 宁芝说着,从李执手里,接了剑。 “芝芝?”裴珩上前一步。 “裴珩,原谅我好不好?”宁芝看裴珩:“就……当没看见好不好?” “不好,你要做什么,玄雷,你来。”裴珩叹气,将她手里的剑拿走。 裴霖……总是不能叫芝芝亲自下手的。 “那我要是告诉你,沈氏兄弟还说,那一次要是他逼宫成功了,就准备给陛下下毒呢?”宁芝看着裴珩,歪头。 裴珩叹气,揉她的脸:“我是心疼你,不是心疼她!” 这丫头。 宁芝就笑了:“那就交给玄雷好了。” “废了腿?成啊!用什么剑,不成!”玄雷早就气坏了,把自己女人折磨成那样的男人还是个男人?狗娘养的! 呸!还杀了自己的养母?还残害自己的奶兄? 这是个人?还皇孙?狗屎粑粑! “这个成不?”连翘暗戳戳,将一块大石头递给了玄雷。 这石头是花池子里装饰的。 玄雷嘿嘿笑,接过来颠了颠:“妹子,可以,很顺手!” “皇叔!皇叔!我……我是你亲侄子!我是皇孙!”裴霖大惊。 “那宸王殿下可因为你这个侄子感觉丢人了!”李氏这时候接口了一句。 “你闭嘴,你个贱人!”裴霖大怒。 “我是贱人?哈哈!过了今日,我就能过好日子,你可不成,你个死瘸子,你个烂人!”李氏呸了一声。 新月一句话也不敢说,这会子她吓得厉害。只是也没人理她就是了。 “裴珩,你这是公报私仇你……” “皇孙殿下,准备好了没?小的可下手了哈!疼了点,您忍着?”玄雷坏笑。 裴霖整个人被侍卫们压着躺在那,左腿被李执压住,动弹不得。 就算勉强挣扎,也是小幅度,完全没什么用处。 玄雷举起手,用着巧劲儿,猛然砸下去,只听见一声闷响,随后就是裴霖的惨叫。 他还没叫完,玄雷就换了右边,对着他右边膝盖又是一下。 第二声惨叫没发出来,因为他晕过去了。 李执在裴霖膝盖处捏了一下:“碎了。你这手可以了。” 玄雷嘿嘿一笑,也去捏另一头,很完美,都碎了。 “九姑娘别气了,这孙子……咳咳……”玄雷看了一眼裴珩忙改口:“他两个膝盖都碎了,神仙来了也没救了。” “谢谢你。”宁芝轻轻笑了笑,仰头看裴珩。 “都随你。”裴珩微不可见的叹气。 今日这件事,是芝芝有理,只是也处理的太粗暴了。 皇室之中的人,总是不能叫人随意处置的。 不过,他也只是叹气,并不会阻止宁芝。 何况,芝芝要是先斩后奏,又如何呢?他也不会怪她。 而且,李氏说的不错,他也真是因为裴霖这个畜生感觉丢人。 第431章 处置 最后的结果,是裴珩直接进宫与建文帝说了沈氏兄弟供出了裴霖派人刺杀他和宁芝的事。 建文帝震怒,当下就要叫裴霖进宫。 裴珩劝住他:“父皇息怒吧,他跑了,儿子已经叫人去抓了,您身子要紧。” 见什么见,一个畜生,以后都不必见父皇了。 “真是个……他真是我们裴氏的孩子?”建文帝正厌恶呢。 “是吧,当初不是您认回来的?”裴珩好笑:“好了,就当没这个人,以后抓到了就关起来。抓不到就当没有他。反正以后他也不能害我了。” “哎……”建文帝叹气:“都随你吧。” “父皇身子最要紧,我不在临京,您要千万注意!”裴珩顺着他的后背。 “没事,父皇好着呢。”建文帝显然也不爱为了一个裴霖多费心思,他是最会自我调节的人。 说句难听的,当年死了那么多孩子,丢了半个大晋都能自己调节好,一个裴霖…… 他能放在心里一夜,就是给他脸了。 裴霖被秘密送去了郊区一处别院。随行去的,只有新月以及前院几个太监。 都是裴霖心腹了。 不过这心腹们如今会不会还是心腹,那就不好说了。 李氏求了宁芝,愿意去前线,能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原话是她的父母可不是皇孙妃那样的好人,他们是只看银子的。 所以宁芝同意了,后来李氏没回来,就嫁给了孤笼镇一个小将军。当然,这是后话了。 宁芝对于这个处置很满意。 她丝毫不隐瞒,将这件事告诉了宁菘,也写信与宁蕴说了。 不必瞒着宁家人,裴霖已经废了,不过还有一个南启。 他们不急,总要将南启收拾了。 至于裴霖,宁芝是真的希望他活着。有的时候死是解脱。 他害了这么多人,其实最叫宁芝觉得恶心的,还是他居然杀了自己的养母以及毁了张固。 这得是多么蛇蝎心肠的人才做得到的事! 所以,这样的人,怎么能死?活着不好么? 张固很快就会来,裴霖活多久,就有多久的苦难等着他,活该,受着去吧。 处置完了这件事,宁芝也就没什么事了。 没事了之后,充分发挥了一个粘人的小女人姿态。 裴珩倒是很喜欢,她每天粘着的时候,只是关心她热不热。 “还跟着,不热?后日就回西桦城了。还不和你家里人多呆着?”裴珩捏她的手。 见宁芝要说话,裴珩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你再说我嫌弃你的话就打你!” 宁芝哼哼,果然不说了。 撒娇也不让了! “还瞪眼,走吧。”裴珩说着,牵着她的手往户部里头进去了。 进去了,其实也是裴珩忙自己的,宁芝歇着。 她又站在那个靠着河沿的屋子边,这一回,对面的窗户还是开着的。 不过,人她都不认识。 对面的人看见她,都是一愣,不过随即就忙着点头示意。 宁芝没回应,只是坐下来看风景。 “韩佩齐那人,先撇开好坏不说,当初这里遇见的时候,倒也是一道景来着。”宁芝轻声道。 “是呀。”连翘点头。 宁芝失笑,是个屁呀。 “说起来,你家姑娘我没什么朋友。许梦蝶出嫁后不在临京,我就没朋友了呀。”宁芝忽然感慨。 “姑娘自己说过的嘛,说因为差距太大,没法做朋友。她们成天想着的就是衣裳首饰,或者以后的夫君如何的。学的是针织女工,或者是管理中馈。您学的不一样呀。”连翘安慰。 “说起来,这后院生存的本事,我还真不会……”宁芝有点愣。 小时候,娘本身就不会管家,自然没有教她这些。 娘也不会针线活,自然也是不会教她。 回了临京之后,婶子们也没住太久就都走了,府里没有女主人…… 祖父似乎是找过两个嬷嬷来着?她自己没兴趣? 后来嬷嬷也就走了,如今想来,是爷爷觉得她没兴趣,就叫嬷嬷走了吧? 于是,她基本不会这个世界的女人们惯常学的东西…… 这可真是……太好了! “呃……管家有麦冬嘛,麦冬很厉害的!针线的话,我们都会!您的衣裳不都是我们做的!”连翘很是不在意:“再说了,您还需要怎么学管家什么的,以后有人管就是了。” 姑娘这本事,谁能学得会吧! “啧,我发现我有你们真幸福,不仅什么都会做,还会哄我!”宁芝笑。 连翘也笑:“我也觉得您幸福了哈哈!” 宁芝白她一眼:“哎,可惜这么好的丫头也快留不住了。人家找东西,你就知道给石头,你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啊?” “啊?您说玄雷呀?那我不是看着石头顺手么!怎么留不住了?我去哪?您不是要把我派给殿下吧?别呀!殿下那会武的都很厉害。我这武艺不成的!”连翘崩溃。 上回被丢下半年,无聊死了好么! “……你真是……榆木疙瘩呀!”宁芝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根本没明白她的意思。 她还以为这丫头和玄雷有点意思呢…… 罢了,也不急,这丫头跟她同岁的。最大的是麦冬。 “啊?姑娘,人家不想走,就伺候您不好么?啊?”连翘见宁芝不说话了,就来拉她的袖子。 “啊!啊!啊!啊什么啊,好,伺候我!你这脑子不开窍的呀!”宁芝随着她摇晃:“同意了别摇晃了。” 连翘瞬间美滋滋起来:“好嘞!晚上回去我给您拿好吃的去。” “啊,拿宁家厨房里的是吧?出息。”宁芝白连翘。 “嘿嘿,我这不是手笨么,做出来的我自己都吃不进去……”连翘羞愧。 她也想学做吃的,就是没天赋啊! 宁芝失笑不已,这以后找个夫君可怎么办吧! 得,说不定以后的夫君就好这一口吧。 “姑娘……您这是什么眼神?”连翘后退一步,感觉姑娘看她的眼神好奇怪,怕怕的。 宁芝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去去去,懒得看你了。” 傻乎乎的丫头哎…… “反正……您才不可能真的嫌弃我呢。”连翘又退后一步,小声哼哼。 第432章 厮混 宁芝在那件屋子里先是和连翘斗嘴,然后就无聊的看书。 最后,还是外头的奴仆送来了各种小吃,宁芝又打发了一会时间。 可最后还是无聊的睡着了…… 裴珩忙完了,叫她走的时候,就见她趴在那小榻上睡得甜呢。 连翘在一边请安,宁芝也没醒来。 裴珩好笑的过去将宁芝翻过来:“不热?” 宁芝哼哼,还想睡。 “起来吧,一会送你回家去。”裴珩扶着她坐起身。 “不回,要和你厮混。”宁芝闭眼哼哼。 ……厮混,这叫什么话…… “昨天就是和我厮混,今天回去和你家里人厮混。”裴珩心说丫头坏着呢,她今儿就没打算与他在一起。 “那你送我回去厮混吧。”宁芝终于睁眼:“走不动。” “这几日你不是吃就是睡,这可不太好啊。”裴珩捏她的脸颊,说是怎么说,但是扶着她就打算抱着了。 还是宁芝主动挣脱:“算了算了,这里是户部,不好看的。” 连翘将她衣裳整理好,这衣料子好,就算是睡了一觉,也不至于有褶皱,省不少麻烦。 头发打理一番就好了。 宁芝打了一个哈欠:“送我回去么?” “嗯,送你,走吧。”裴珩牵起她的手:“明日我接你。” 明日,要扫墓。先给近处的宁则礼上坟,然后是清风观,后日直接从清风观出发回西桦城。 宁芝被送回了宁家的时候,天还没黑呢。 夏日里,天黑的很晚,张氏和宁雅出来迎接的。宁菘还没下职。 裴珩和张氏只说了几句话,就叫宁芝进去了。 “你八姐念叨着你,说是你不走她也不急。明日给祖父上坟之后在回去。”张氏拉着宁芝的手。 “好,八姐如今是开朗了,真是意外,竟是这么开朗了。”宁芝失笑。 谁能想到呢,经过一个梁楚晗,反倒是想通了。 张氏点头,可不是么,她也想不到啊。 后院里见了宁菱,她们姐妹带着宁雅以及张氏的女儿一起,就往宁芝的小院去了。 宁菱心里有点感慨,其实九妹妹并没有看不起她,从来也没有过。 只是小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自卑,觉得九妹妹是嫡出的,宁蕴也是嫡出的。 她这个庶出的很是不敢与她们接近。 久而久之的,也就真的不接近了。 直到出阁,九妹妹和宁蕴都与她说了贴心窝子的话,她才明白他们的心。 后来,境遇不好的时候,也是九妹妹给她做主。 她要是还自卑,不是对不住九妹妹这份心了? 所以如今,也就不在自卑了。 加上想通了所有事之后,明白家里人才是最重要的,管他嫡出的庶出的,都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宁来的。 宁雅亲哥哥不在,最亲近的除了三婶,就是这两个姑姑了,于是跟在一处,也很是高兴。 宁家这几个女孩子们,嘻嘻哈哈的过了一夜。 甚至晚膳都没与张氏一起用,只是两代人一起吃的。 夜里,宁雅要与宁芝一道睡,就真一道睡了。 直到次日早上,裴珩来接。 宁菘也带着全家人,去给宁则礼和崔氏上坟。 宁芝穿着白衣,跪在爷爷的坟前:“爷爷,芝芝总算找到了凶手。一个,我叫他活着赎罪去了。落在他差点害死的奶兄手里,他好过不了。” 何况,既然是已经秘密关押了,裴霖以后怎么可能好过呢?就是用度,她都不会给多少了。 “还有一个,如今不能动,爷爷肯定不怪我,说不定还夸我做得对是不是?爷爷放心吧,我总是会收拾他的。您老要是在天有灵,就好好的看着吧。” “对了,您那位忘年交尤氏今日也来了。她如今就住在府上,过的也不错。”宁芝笑着:“宁家所有人都好。蕴儿长大了很多,今年也十八了,我想着,二十岁之前,叫他成婚,您看呢?虽说这事理应是叔叔们,或者三哥七哥管,可我就是想管,爷爷原谅我呀?” “还有我自己,我很好,我和殿下也好。特别好。殿下拿下了西桦城,多厉害呀!飞刃接管了洪城。我们一起,守着这一条线,将塔族人隔绝在那边,然后慢慢收回北方失地。” “爷爷给我选的姻缘真是最好,唔……裴珩特别好,尤其是对我。您都想不到,当年任性暴躁的小皇子,如今好暖的。”宁芝最后这句,说的小声。 可是裴珩还是听见了,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她跪在那,就显得单薄无比。 不管怎么说,他也只有心疼。 裴霖过来,单膝跪地:“禄郡王,本殿也给你上香。你在天有灵,不必担心芝芝。” 他是君,宁则礼是臣,君不可能跪臣。 可是因为芝芝是他的嫡妻,是他喜欢的女人,所以他给宁则礼半跪。 而且,就算不说芝芝,宁则礼多年功劳,也受得起。 宁菘看着,说不出的感觉。 他虽然可以说是宁家目前的人里,最不出众的一个了。 可是不代表他不会看,不会听。他只是有时候不会表达。 如今在祖父墓碑前的两个人,除了般配之外,他还看出了别的。 说不上来是什么,像是看着他们呀,就觉得这天下都有救。 这样好的一位皇子呢,皇室怎么会没救? 宁家,拼了命的不都是为了大晋?所以怎么会没救? 祖父真是高瞻远瞩,也是眼光独到。 当年,要不是祖父首肯,怎么会叫芝芝许配殿下呢? 记得二哥还在世的时候,他们兄弟还说过这个问题。说宁家何须攀附皇室呢? 那时候,他们不懂,如今,他懂了。 要是二哥还在,想来也是懂的。 不是攀附,而是父亲说过的,宁家啊,贵无可贵,富无可富,高无可高了。 所以,需要一个人,扶着宁家走。哪怕是向下走呢。只要别叫宁家这高楼顷刻间倾塌就好。 芝芝,大约就是那个人了。 他得相信父亲,相信祖父,更得相信自己的眼光啊。 他们都是不会错的。 为了这个不会错,宁家不惜一切。 第433章 上坟 临走,宁芝已经上车了,与张氏说话。 张氏小声:“按说,今年可以大婚了,是怎么准备的?你三哥打听过了,殿中省没准备啊。这是……拖着不好。定亲到了今年就四年了。你三哥叫我问问,之前你三叔也有信来,叫你三哥打听。这一直这么拖着可不像话。要是回头还没消息,你三叔都说了,就上折子给陛下了。” “嫂子别急,确实没准备,我自己都知道的。”宁芝笑了笑:“就算是没大婚也是一样,你还怕他不娶我么?” “那不是这么说,只是这拖着……不好看。”张氏想,是不能不娶,可是万事总有变数的。 这不是自打殿下定亲以来,几个侧妃都……出事了。 “三嫂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如今哪里是能大婚的时候呢?何况,我大婚,要是胡乱来一遭我自己也不愿意。何况你知道,如今宸王要是大婚,那是太子大婚的规格。如今乱成这样,哪里有时间精力?等几年吧。” “几年?哎哟,我的姑娘呀,你这也太心大了!你都十七了,还等几年呢?”张氏毕竟不是宁芝这样的女人,所以她觉得还是要先把大婚办了。 “好了好了,放心。不过有个事,你们心里得有准备。这以后我有事的话,回来的就更是少了。哪天要是听说我生孩子了,可别怕啊。”宁芝故意。 张氏瞪大眼:“什么?你……你们……” “嘘,三嫂淡定。大婚什么的不着急,不过今年我们家殿下可是二十一了。”不大婚,是条件不成熟。 要是叫裴氏一直无后,那就是天下都要诟病了。 这世道就是这样,毕竟裴珩常年征战的,他是有战死的可能性的。 一旦他战死了,他无后啊…… “你这丫头,你……你……”张氏震惊的无以复加。 宁芝笑着:“好了好了,该走了,回头写信给您说哈。” 张氏见那头宁蕴和殿下的话也说完了,只好不说了。 裴珩过来,也上了马车。 宁芝对着宁菘摆手:“三哥带着他们早些回去吧。我们明日直接从清风观走了。” “送殿下。芝芝要万事小心,照顾好自己。”宁菘摆手。 宁芝点头,放下帘子,靠在裴珩身上:“走了。” 马车动起来,不多时,几辆马车就都走了。 宁菘才问张氏:“你这是怎么了?” 张氏想了想,还是把这事跟宁菘与宁菱说了。 两个人都是一脸的愣怔。半晌之后,还是宁菘摇头:“罢罢罢,这也……也不算坏事。” “确实也不算坏事。”宁菱用帕子掩着嘴唇笑。 张氏愣了:“什么意思啊?这……这还没大婚就……就……” “嫂子,您还不知道九妹妹?你想她是能连自己大婚都要求不到的?”宁菱拉张氏:“她说如今不便就是不便。她这么聪明的人,她说想生孩子,那就生孩子。莫非她生了之后,皇室不认?” “哈哈,正是如此。好了夫人,回吧。”宁菘笑道。 张氏愣了许久,心想你们宁家真是…… 出的都是什么人!疯了吧这是? 最后还是被宁雅拉走了,虽然小姑娘还什么都不知道。 马车里,裴珩捏宁芝的手:“你是说了什么吓唬你三嫂了?” “三嫂说你不娶我。我说你大约是不想要我了,但我要粘着你。不放手。”宁芝信口胡诌。 裴珩嗤笑,见她不想说,也就不问了。 “困了么?睡会?一会还要上山呢。”这会子还早的很,上坟么,起得早。 “好。”宁芝是有点困的,就躺下去了。 马车里温度正好,宁芝很快就睡着了,而且这种摇晃,她大约是习惯了。虽然马车不能减震,马车里头铺了很厚的垫子也还是颠簸。 可她居然觉得颠簸的有点意思…… 等到了清风观边的山脚下,真是不巧,正是午时了。 宁芝看着那白花花的阳光就脚软:“为什么不能是个阴天呢?” “撑伞吧。”裴珩笑了笑:“背你?” “别了,我走吧,这天气你再背我热坏了。”宁芝叹气:“撑伞就好了,走快点还能受得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实际上走到了青石板路上的时候,也就没那么热了。 路两边都是树木,一开始还晒,走进去一点的时候,不仅不晒还挺舒服的。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说这话,不紧不慢的走着,竟也就不怎么累了。 到了山上,道士们来接。 他们来晚了,不过一早就有人上山,预备好了素斋。 用过一顿,宁芝和裴珩先去给太子上香。 明日才正经祭奠一次。 上香之后,宁芝留下裴珩自己在那边跪着一会,她就去歇着了。 裴珩跪在太子棺木前,卫凌就在他之后。 卫凌也是专门跟来祭奠的,明日裴珩走了,他就回京。 “太子妃与韩侧妃如何了?”裴珩忽然问。 “太子妃在别院,挺好的。有时候也出来走走逛逛。韩侧妃身子不大好,府中修养,如今一天也离不开汤药了。”卫凌回答。 “辛苦你了。”裴珩道。 “属下应该做的。太子殿下去的时候,最是放心不下您,您可好么?”卫凌问。 “好,我如今没什么不好。过去,我急的很,总想一下子就拿下北方。一下子就证明我能做很多事。如今不这么想了,反倒是也不急了,也不燥了。慢慢走吧,反正总会拿下。” 裴珩看着棺木,棺木日常有人打理,上头盖着明黄的布帛。上头都是道家的经文。 祈福的。 “大哥在世的时候,教我戒急用忍,我总是学不会。如今大哥不在了,我自然也就会了。”裴珩轻轻摇头:“大哥知道,也不知该喜还是忧。” “太子殿下一定会高兴的。”卫凌笑:“太子殿下就怕二殿下您不好,您只要是好了。他就高兴。” 二殿下。 裴珩恍惚了一下,多久了?多久没有人这么叫他了? 如今,亲近的人叫殿下,疏远一点的,也得尊称一声宸王殿下。 芝芝那丫头有时候叫殿下,有时候就叫名字…… 第434章 善良的心 这二殿下的称呼,真是久违了啊! “殿下,属下有句话,想问问殿下。”卫凌沉默了一会,还是开口。 “你说吧。你如今是玄衣卫指挥使,不必一口一个属下。”裴珩道。 “是,这也是习惯了。臣就问了。”卫凌笑了笑:“臣……就想问一句,您如今仍旧愿意娶宁九姑娘为妻么?” “臣僭越了,只是太子殿下在世之事也有过类似疑惑。” “我懂你的意思。”裴珩将最后一张黄纸烧掉,起身:“大婚迟迟没动静,这么想的人不少。” “不过,我可以很直接的与你说。我要娶宁芝的心思,从未变过。如今更是不会变。何况,一开始,我娶她也不是只为了宁家。” 当年的二殿下何等任性? 会只因为所谓好处就娶一个女人做嫡妻? 要是没有一点兴趣,他死也不从! 可以说,那丫头从她十三岁时候,八风不动的走到他跟前,与他说‘宁芝的姿容不知道二殿下还满意否’的时候,他就觉得她足以是他的嫡妻了。 哪怕那时候,丫头装作一副大度的样子,实则是自信的很。 这几年下来,他怎么可能有换一个人娶的心思? 他的芝芝不嫁给他还能是嫁给谁? “这件事,不必怀疑。如今不大婚,只是还不到时候。本殿与宁九姑娘的婚事,永远不会变。不管迟了几年,总是她。” “是,臣记住了。”卫凌觉得,自己多少有点责任,替已故太子问问。 傍晚,宁芝带着丫头在观里走动。走远了,就进了一处曲径通幽的地方。景致很是不错。顺着绿色的廊道走过去,就走到一处圆形们的旁边,听见有人说话。 这里已经不是她住的地方了,但是也一直有护卫的。 她进了拱门,忽然看见一个和尚。 这里是道观,看见了和尚,就很是稀奇了。 毕竟大晋并不看重和尚,虽然也不驱赶,但是比起道教来,和尚就很是少见。 另一个人,是须发皆白的老道,看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这位,莫不是九姑娘么?来来来,既然遇见了,就是有缘!一道喝茶可好啊?”老道笑道。 旁边是清风观主持,忙来解释:“这是明道长。” “哦,原来是明道长!真是宁芝的运气。明道长的茶,那是要喝的。” 宁芝带着半夏和白芷进去:“宁芝这里有理了,明道长与这位高僧高谈,是被我打断了。” “哈哈哈,无妨无妨。闲聊而已。这是青龙寺的持心长老,时不时来与贫道喝茶罢了。”明道长笑道。 宁芝第一次亲眼看见这位据说已经快要百岁高龄的道士。 看起来不像,也就是六七十的样子嘛,看来也是保养的不错。 “贫僧久闻姑娘大名,如雷贯耳!”持心起身,做了一个佛礼。 宁芝点头:“大师客气了。” 坐定,有人拿来小茶碗桌上摆着的是功夫茶,明道长亲自泡。 这一处院子不算大,他们坐在石桌前。 正是六月里,合欢花快开完了,但是枝头还有残余。 石榴树结了果子,不算大,但是却不少。还不到收获的时候。 高高的白玉兰树如今没有花苞,但是看着那叶片以及枝干也知道这树年龄久了。 太平缸里养着几尾红鲤鱼,已经很大了。 回廊的台阶上,还放着几盆松过土的花盆。不知道种的是什么。 这里一派宁静,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啊! “姑娘对老道这地方满意么?”明道长笑问。 “何止满意,简直喜欢。虽然不大,可是很有生活的气息。那是一种市井中没有,朝堂中没有的宁静。很好。”宁芝笑着回答。 “姑娘也是个会生活的人啊!”明道长笑。 “确实不一般。”和尚持心一笑:“过去只听说宁家九姑娘如何厉害,今日既然巧遇了,倒是想看看姑娘的慧根如何?” “大师是有什么想问我?慧根的话,想必是没有。就好比我知道道长这里真是好,也愿意有时间就来住一些时候。可您看,我只是觉得好,有时间才回来。说明我不愿意常住。这就没什么慧根了。”宁芝笑道。 “慧根么,也不一定就没有。其实有慧根也不见的就要皈依佛门或者道门,不过是在十丈红尘里,也有点悲悯之心罢了。”持心笑道。 “大师这话,说的倒是极好,宁芝受教了。”宁芝点头。 确实是这样。 “持心年轻的时候啊,在江湖中走。遇见了打家劫舍的,就劝人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最后没人听他的,该杀还是杀,该打还是打。如今他不这么说了……”明道长笑道。 “哎,我佛门清净,只觉得放下了屠刀就该有成佛的机会。”持心摇头。 “只是这是个乱世,屠刀有时候,能护住自己身后的人。放下了,也就死定了。说来惭愧,别说是慧根了。宁芝身上,只怕是有血腥气。”宁芝轻轻摇头:“实在,玷污佛门和道门了。” “姑娘这么说,就不对了。姑娘自己也知道,放下了刀就可能被人宰杀。老道以为,杀人是不好是不对。可是杀一人就能救下世人的话,这就是他们佛家那句话,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啊?” “你这老道,你这老道!”持心显然不赞成。 “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当年我给姑娘批了那些字,姑娘记着就好。今日难得巧遇,喝茶。”明道长摆手。 宁芝笑着,亲自给他们倒茶:“茶是真好,时间也赶得真巧啊。” 错过这一次,也许就在没有了。 一辈子,有的人,是真的只能见一次。 一个场景,也只能有一次,永远不会再重复。 很多年之后,宁芝登在高处,好记得这个下午。 与和尚,道士一起喝茶。多神奇? 她似乎在这安静的时光中,审视了自己很久。甚至连以后的路,都多想了很多很多。 她想,是要保持一颗善良的心。 这一点,永远适用。 第435章 番外:地狱 张固得了消息的时候,哭了许久。 他本以为要很久,本以为他这破败的身子到死也等不到了。 可是这么快,这么快就有了结果了! 那畜生这么快就从云端跌落了泥地里。 张固在别院里看见坐在轮椅上的裴霖的时候,他笑了。 这么多年都没笑的这么开心过。 终于可以报仇了啊! “皇孙!皇孙!你还记得我么?你还记得你亲手杀掉的奶兄张固么?啊?哈哈哈!我从地狱爬出来了,你看我就这么爬出来了!” 裴霖愣怔着,事实上他被关了半个月而已,就已经从疯狂转变成了麻木。 见了张固,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张固,继而大叫着伸手:“你……哥。哥救我,救我啊哥!” 张固饶是知道他无耻,也没想到他能这么无耻。 “哥?我倒是忘记了,你小时候管我叫哥的。”张固收起笑意:“时到今日,你居然还能叫出来,你不怕么?不怕我娘的冤魂找你报仇么?啊?” “哥,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我没有杀了娘,没有杀你,你救我救我啊!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带我走,带我回去啊!哥!”裴霖激动起来,试图起身,他忘记自己废了。 从轮椅上跌落下来,趴在黄土地上:“哥,哥!” 张固冷冷的看着他:“带你去哪?家没了,我如今也没地方去了。哦不,这别院以后就是我的住处。九姑娘心善,看我可怜,就预备养着我了。这以后,我要沾你的光,你如今废了么?好啊,我照顾你,哥哥照顾你好不好?你看你如今瘦的。过去啊,娘什么好吃的都给你,你怎么瘦了?嗯?” 张固一瘸一拐的过去,说着最温柔的话,出手却踩在了裴霖左手上。 当时就断了两根指头。 “啊!张固,张固!我是皇孙,我是皇孙!我姓裴,你敢,你也敢!”裴霖痛的大叫,只是手却抽不回来了。 三个太监看着,只是低头,不敢帮忙。 早有人示意,以后别院里,就是张固说了算。 他们毕竟曾经是裴霖心腹,裴霖是废了,他们怎么可能站在裴霖那边,自己的日子还是要过的啊。 “救命,我要见陛下,要见陛下!你们这些混蛋,你们没有圣旨,你们没有!混蛋!”裴霖痛的厉害,终于收回了手,蜷缩起来,将自己保护起来。 他一双小腿还有知觉,膝盖疼的厉害,但是却不能动了。 他知道自己的腿不可能有救了,可是他怎么能不怕后半辈子怎么过呢! 张固累了,他不急在一时。 打听清楚了裴霖的所有事,张固恶心的要命。 这样一个人,居然曾经是他弟弟,是他疼爱过的弟弟! 张固觉得要吐出来了,真的太恶心了。 张固对裴霖,自然只有恨意。 他折磨裴霖是根本不用刻意,只要看见了裴霖这张脸,他就恶心自然而然也就报复了。 因为怕伤口恶化导致裴霖死了,所以膝盖伤势是好好看过的。 反正好了也是废人,不过是不至于死了罢了。 而他断了的手指,也好好治好了,只是没有接上。 这样的时间,其实也只过了两年而已。 这两年内,裴霖吃不饱,睡不好。浑身伤势,却都不致命。 他无时无刻不在惶恐害怕中度过,没有一会是能安稳的。可张固定时给他灌下参汤,不许他死,也不需要因为过度折磨而病死! 折磨变得永无止尽。 可是忽然有一天,张固就厌烦了。 他最后一次面对裴霖:“今日过后,我就走了。” 裴霖已经有点恍惚了,他精神没有崩溃,只是受不了,长期睡不好,实在受不了。 半晌才明白张固的意思:“你要……放过我了?” “今日过后,我就放过你。”张固淡淡的:“你是皇子,我没有权利杀了你。我也不杀你。你就这么熬着吧,看着这天下最终叫宸王拿下,最终与你无关。最终你还是那个失踪的皇孙。” “以后拿回了盛京城,也没你什么事,其实三皇子裴珂府中皇子们都过世了也不错。有你,就是一个污点不是么?”张固淡淡的。 “不,我是!我是皇孙!就算你们折磨我,我也是!我是!”裴霖偏执道。 他左手已经废了,腿因为两年的不活动,也已经萎缩了不少。 人很瘦,可是因为灌参汤,精神还不错。 “是,你是。我不否认。可是时至今日,你是感谢你的身份呢?还是憎恨你的身份呢?”张固说完,就出去了。 不再看他一眼。 他只是吩咐,叫人带回了街上的十几个乞丐。又给裴霖灌下了一种药。 “不管怎么样,叫他以后做不了男人就是了,不要叫他死了,死了你们也得死。”张固给那乞丐们分银子。 这不是为了娘亲,这是为了裴霖祸害过的女孩子们。 这个人,废了就废了。 裴霖惨叫了一夜,天亮的时候,乞丐们被打发出去。 张固没进去,太监来说裴霖已经废了。 张固留下一句话,就飘然远去,自此没有再出现过。 这句话,辗转到了宁芝耳朵里。 张固说:固然是恨,可是忽然觉得一辈子还长。纵然自己也是半废人,可是还可以看看大好河山。不想与这个不是人的东西纠缠了。 他甚至也劝宁芝,不要纠缠。 裴霖废了,各种意义上的废了。 他深刻体会到了过去他对自己的女人们做的一切。 他经受的远比她们更残酷。 可是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可能愧疚。 宁芝只是下令,不许他死,也不必再虐待他。给吃给喝,就是不许与他说话。 一句话也不许说。 待到天下归一那一天,就送他上路。 后来,就没有人再去管裴霖如何了。 其实,远在他远走利州的时候,他就已经彻底出局了。 哦不,应该说,他其实没有真的入过局。 在宁芝眼里,他不如宋清明,不如于野焰,甚至不如韩佩齐。 要不是身份,他真的一无是处。 野心大,却手段差,这样的人,搅进了这样的大漩涡,除了死,别无他法。 第436章 回去 时间拉回当下。 宁芝和裴珩一路北上回了西桦城的时候,已经快要七月里了。 这一年最热的一两个月,就这么在路上走着。 到了西桦城,宁芝有点不舒服。 坐车太久的缘故。 被裴珩抱下去的:“叫御医看看,就先歇着。这几日你没什么胃口。” “这么热,天天坐车,肯定没胃口,你也不怎么好。你也缓缓吧。”宁芝没力气道。 战局平稳,五六天大战一次的意思。 甚至,凌都的塔族人不攻城。很是规矩的叫阵对战,输赢各半。 “好。”裴珩将她抱回去,放在他自己的房间软榻上,摸摸她的头。觉得不烫心里更是不安心了。 御医来给宁芝看过之后道:“不碍事,这是因为天热,气息不畅。又饮食失调的缘故,歇息几日就好了。这几日饮食清淡些,缓缓就没事了。不需要服药,不过要是没有胃口的话,吃一些开胃的东西也可以。” “嗯。那就好。”裴珩松口气:“去吧。” 御医们难得能在宁芝身上得了殿下一句那就好,忙不迭谢恩去了。 裴珩到底是忙,虽说知道该歇会,可是还是往军中去了。 军中知道他回来了,自然也要见他。 宁芝喝了安神汤睡着了,裴珩便自己去了。 “最近这战事倒是平和,说来也是稀奇。老臣也算是打了一辈子的塔族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平和的战局。”李将军与裴珩说着。 “是啊,以前打,哪次不是守城守城的累死个人。这回可好,他们好像是攒着力气呢。不大用力?”赵将军也道。 “你们说,是不是因为这塔族的六王子年轻,所以不会打仗?” “不应该吧?听说原本凌都外头的地盘都不是他的,他十六七占据了凌都之后,跟他们自己人打了两年,才有如今规模。何况这塔族人,生出来就会打仗了!” 塔族人过去才草原在戈壁的时候,是时不时就要争夺地盘的。 亲兄弟之间也打的头破血流的,怎么会打不了仗? “那就是,塔族内部有问题?”裴珩说了一句。 “不过也不应该,就看西桦城这种样子,就算是我们不夺回,对于塔族人来说,难道不是负担?”裴珩皱眉:“要知道,要是没有接济,西桦城内外,就这一年,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塔族人本就看不起这些低等人。打仗的时候,粮食本就不够。还指望他们先接济灾民? 肯定不能啊。但是又不能叫人都死了,死了以后怎么办? 所以他们的朝廷也不能完全不管。这样一来,西桦城究竟是负担还是利益呢? “是啊,是啊。之前咱们就研究过,塔族如今是不如过去了。可这凌都,看起来可不像是缺吃少喝的,这可真是……看不懂啊。”赵将军摇头。 “看不懂就不看,反正不管怎么说,总是要打的,咱们如今就商议商议,还是如以前一样,先打沛城还是就打凌都?要是打沛城的话,后头可就是宋王和凌都都要对付,是不是有点吃力了?” “沛城,其实不好打。”一直没说话的公孙康开口。 公孙康和冯路平如今都在西桦城军中,也算是个幕僚。名义上还是跟着裴珩的。 但是,大家也知道他们的出身,这算是九姑娘的人。 不过,军中看的是本事,出身有时候反倒是淡了。 这两个人,都不是草包,有时候的建议很是有建树,大家自然服气。 “这沛城之后,就是盛京城。虽说塔族人原本的根据不在这里,可占据了二十来年,他们的王都住在城中。显然也是要紧的。沛城打下来,我们只怕是也不能好好守着。何况,如果他们看重盛京,只怕是就不会轻易被我们打下来。” “是啊。”裴珩轻叹:“沛城不好啃。本殿甚至想过,从别的地方入手。不过……”裴珩顿了顿:“如果先把难啃的啃了呢?盛京城对于塔族人来说,毕竟不是那么重要,要是我们能将盛京城也拿下呢?” “你们也不必觉得我年轻就不知深浅。你们只想想,要是我们能几年之内,拿下了盛京城。其余的城池是不是更容易了?而且,本殿已经想好了,只要拿下了沛城,就与渭南渭北三面夹击,一鼓作气,拿下沥城!届时,沥城拿到手,盛京城还能坚持多久?” “打仗这个事,虽然不能意气用事,可是如果我们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我军士气如何?塔族人又如何?虽然难,可多少难事过了之后,就是顺遂。” “殿下说的极是!只是也要从长计议,要有个完整的计划。如果我们这么打,就要防备宋清明。至少也要分出一部分人来收拾他。总不能我们这头尽力打沛城打盛京,那头被凌都和宋清明搅合。”冯路平道:“其实,属下觉得,左洲驻军与岭南王的人可以暂时合作一处,先将江东拿回来。江东一破,我军一样士气大涨。而且,江东是宋氏经营了许多年的。那孟都叫宋氏接管了百年有余。一旦拿下,我们打塔族,军饷军粮起码能吃五年!” “有道理啊!” “说的是,要好好计划计划了。” 裴珩点头:“且不急,不管先怎么打,都要等今年第一茬庄稼收了之后。总是要吃饭的。好在这就七月里了,一个多月就有收获了。本殿不太懂农事,这一路行来,倒是听各地百姓说今年的收成不错?”裴珩笑问。 “是好,很好,连续几年都好。没有内灾,这粮食就结余的多。最起码如今咱们不缺粮草。” “是啊,天公作美,收复北方是指日可待了。”年纪大的李将军都这么说了,众人还能不笑? 是啊,一切,都往好处走。 夜间,裴珩将这事与宁芝说了说。 宁芝踏实在屋里睡了一觉,起来喝了汤吃了点心之后,人已经舒服多了。不再是没精神的样子了。 听完了裴珩说,她先塞了裴珩一颗葡萄,今年葡萄不错。 第437章 禾云 “其实我觉得吧,早点打宋清明有好处也有坏处。早点打,起码除了他的大本营孟都之外,其他几个省对他的认同感都不是很强。并州太守孙大人不是宁死不屈最后被斩杀了的?想来,并州和应州不屈的人不少。” “坏处就是我们难免顾此失彼。”宁芝继续。 “是啊,所以如今将军们还在商议。”裴珩惬意的往后靠,半卧在软榻上。 “这些事我不太懂,反正你们怎么决定我都一样。他们说的也是对的。别的不说,孟都肯定有一笔财富。” 打仗就是烧钱。大晋再是有钱,那也架不住这么烧。 以前固定守城就算了,如今主动出击了,那烧的全是钱。 如果拿下了宋清明,就能有一大笔财富,而且这财富可能还是他们想不到的多,那就能叫军队更有力量。 何况…… “我记得我爷爷说过,当年孟朝活着的那几位,走的时候是带走了宫中泰半的财富?何况,他们肯定不止是宫中财富吧?孟都,他们经营了一百来年了,这么一想,确实是很有钱。你还记得吧,当年宋清明进京给我送礼那事。给我一个没什么官职的人就是一箱子。你想,这要是给别人呢?这么有钱,我都心动了。” “是,何况江东粮食也不少。”裴珩也心动。 不打仗的时候,他们两个谁稀罕金银啊!可是打了几年就知道,真是不够! 靠国库那点,那真是就不必打了。 每年的税赋都是有具体数字的,又不能增加。 粮食也就那么多,如今兵马不少,消耗更大,够也够的紧巴巴的。 这时候,宋清明那里的,他们怎么可能不觊觎? “天下财富,其实都是有数的。如今塔族占了一半,宋清明又占了一部分。还有莫西和西羌。要是都拿回来,大晋就是盛世了。”宁芝往裴珩身上靠。 已经是黄昏了,要是换了冬季,早就天黑透了。 可是这会子是盛夏,最后的一缕阳光竟是还很亮眼。 只是与清晨的阳光不同,这会子的,毕竟是昏黄的了。宁芝眯眼:“加油吧!没什么不能做的!” “首先,我想你了。”宁芝说着,就扑过去了。 真是扑过去的。 宁芝自己心里清楚,她如今看裴珩大约是越来越喜欢了。所以总想与他亲近。 裴珩被她压这一下,正要肘子捣在了胃部,真是一言难尽…… 没说出来,只是拉着她的手臂:“慢点不成么?” 宁芝趴在他身上眨眼。 裴珩无奈:“瘦了,这几日要好好吃饭好好歇着。” 说着,捏捏她的腰,见她痒痒了要动,就忙松手改成抱:“别动。” “你怎么那么好看呀?”宁芝伸手,摸他的眉眼。 眉毛很黑,眉峰锋利。眼睛如寒潭,却偏带着无尽温柔和风流。 “要是不好看,你当如何?”问着,裴珩忽然有兴趣将她搂着两人对面半躺下:“要是本殿样貌丑陋,这婚事你当如何?” “呃……”宁芝词穷。 “说!”裴珩捏她的脸。 “那我肯定不喜欢你了。”宁芝一本正经:“你别说话!我就是喜欢你长大好看啊!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假如来问我?那假如我丑呢?说的好像你就会要我一样!哼!” 裴珩刚才还理直气壮,这会子……也就不那么气壮了。 当年他闯进禄国公府……是气不顺,也是想看看究竟是谁。 说实话,要是个……丑丫头,他肯定不愿意。 “所以,为什么要说这个?不过我可以跟你说,要是你现在丑了,我不会抛弃你。但是肯定会嫌弃。不过嫌弃之后还是喜欢你。但是你就不一定了哦……”宁芝幽幽。 男人么,这方面总是比女人要现实的。 何况,他是皇子,要是宁芝如今毁容了。就算是裴珩本身不会嫌弃,他身边的人也会替他嫌弃的。 “好了好了,该用晚膳了。”裴珩聪明的赶紧打断她发散。 他错了,这种话也就不该问。 “所以,你不嫌弃我看脸了?”宁芝不肯起来,懒洋洋的。 “不嫌弃,你怎么都好。”裴珩服软。 “那叫我看一会。”宁芝伸手,继续摸裴珩的脸。 这也不知怎么长得,真好看啊!完美的比例嘛! “说太美的女人是尤物,那说太好看的男人是什么?绝色?唔,我不管,我们家殿下真绝色!”宁芝轻声细语的,点了一下裴珩眉间:“我的。” 是,你的,我是你的,你是我的。 裴珩没说出来,只是凑过去含住她的红唇:“坏丫头。” 两个人亲密了好一会才去用膳。 同样的夜色下,裴珩和宁芝气氛和睦用膳。 而远在盛京城里的贺秋云,伺候过了大王子用膳之后,大王子就去找大王妃了。 她表现的又懂事又委屈。 大王子素来不爱留心后院女子的心情,倒是破天荒哄了贺秋云许久,还赏赐了不少东西给她。 “你听话,明天就来看你。过些时候,你就是正经的夫人了。”大王子哄着贺秋云。 贺秋云软言细语哄着他走了。 贺秋云深知做戏做全套,这里没有人是她信得过的,所以她送走了大王子,也没有一丝一毫松懈。 与女奴们说话的时候,也是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看起来是真的舍不得大王子。 不得不说,塔族人不看重这些小情小爱,所以难免被贺秋云钻了空子。 “禾云夫人不要难受,等您成了夫人之后,见大王子的机会就更多了。”女奴们劝。 “是啊,以后就有机会了。”贺秋云羞涩一笑。 这种笑意,是大王子最喜欢的。她已经学的炉火纯青了。 “说起来,咱们小王后是真美丽啊。她当初就是小王后了么?大约是最美的女人了吧?”贺秋云笑着套话。 她的情景,要说比起卞氏来,那是差多了。 至少卞氏身上可没有奴印,卞氏就不是奴隶。 但是如今大王子宠爱她的很,而府里的人自然是希望大王子以后做塔族王的。 所以这情景也就能比了。要是有朝一日,大王子做了王,这禾云夫人,不也是小王后的人选了么? 第438章 应州 对于女奴们来说,她们当然希望有个奴隶出身的人走到高处,这样她们也许就能处境好一点了。 所以她们愿意解释这些事叫禾云知道。 “这小王后说起来,也是个很神奇的人了。”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女奴解释:“她很早就跟了咱们大王的。说是十几岁就跟了大王。后来大王打仗的时候,与她和几个夫人失散了。后来她就流落在外。那时候就怀上了六王子。然后等六王子到了十三岁,才被找回来。” “对呀,回来就册封了小王后。听说呀,这么多年小王后的位置就是给她留着的。”另一个女奴解释。 “真是艰难啊,居然找回来了。在哪里找回来的?这可是兵荒马乱的呀!”贺秋云一脸紧张。 “可不是么,好像是从沥城吧?”女奴们面面相觑,都点头:“是沥城。” 贺秋云心跳的很快,那是一种探知真相的激动! 沥城,沥城! 当年宁芝的父母兄长,不就是沥城出事的么? 她只是不知道六王子多大岁数了而已! 她平复了一下,又状似无意的问:“要说,小王后这样的样貌……居然被找回来,也是不易。” “小王后还是幸运的,她呀住在一位老婆婆家里,住了十几年呢。那老婆婆早年丧女的,家里有钱,却没有孩子,就把小王后当女儿养着啦。后来找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回来的。后来就病死了。” 看来这件事,卞氏瞒着呢…… “那真是不容易啊。”不敢再打听,贺秋云笑着道。 她想不能着急,总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 不管怎么样,只要能确定宁芝就是卞氏的女儿,她就无法翻身! 四日之后,凌都。 六王子狄述听完了探子的汇报,就皱眉:“属实?” “回王子,属实。这禾云夫人,想来是有点来头的。您看这件事如何处置?” “杀了她太过明显,你回去跟小王后说,要是她当众承认这件事,那么芝芝就会被处死。如果不想要了女儿的命,就不能承认。我答应过她的事会做到的,但是需要时间。” 狄述疲惫道。 “是。”探子,也是狄述心腹之一犹豫的问:“王子,咱们真的可以接回公主么?” “你说呢?”狄述疲惫。 “我……我觉得不能。”探子是个实在人。 “是啊,所以不能叫母后乱说话。大王看在母后的面子上,这件事没传出去,要是母后自己说破了,大晋那帮人怎么会饶了芝芝?你回去之后死死盯着禾云。不许她乱传话。要是有往大晋传话的机会,就给我死死拦住。”狄述道。 “是,王子放心。”探子应了,起身走了。 狄述坐在椅子里想了很多。 他以前一直以为,大王不提这些事,是因为不想想起母后曾经二嫁过,还生了孩子。 可是后来他就清楚,不是这样。 大王也好,还是他的哥哥们也罢,其实都不在乎女人是不是二嫁,是不是生过孩子。 大王不提,是真的因为母后。 所以如今母后一心要他接了芝芝回去,甚至求了大王,大王也默认了。 甚至同意接回去就封个公主给芝芝。 要是单纯只是流落在外的女儿也就罢了,可是芝芝不是啊。 她是宁氏嫡女! 是……是宁将军唯一的女儿。她怎么肯? 就算她肯,他狄述怎么能呢? 母后曾经是大晋人,可是她不懂大晋人的荣耀和屈辱。 她只知道,叫女儿跟她走了,就是好的。 狄述恨自己太弱,想要做的事都还没能力做成。只是他也知道,大晋的那位宸王是不会犹豫的。 他是不是,可以与那位宸王合作呢? 想到这里,他自嘲的笑了。 他究竟是大晋生活了十几年的人,所思所想,终究不与塔族人一样啊…… 西桦城。 经过几日的热烈讨论之后,最终裴珩决定先打了宋清明。 就等今年秋收之后。 只是如今对于谁来领兵,又有了异议。裴珩是准备自己带兵的,不过被众人劝阻了。 众人的意见是西桦城还在打仗,他坐镇在此是最好的。 而且一旦开战,很有可能沛城的巴格也不老实,要是这样的话,就还要沛城在这里才好。 最后便定了上官纪。 只是上官纪毕竟也没这么独立出征过,最后就是辽将军等几位左洲将领跟他一起去。 当然,来自孤笼镇的陈奉,陈克心以及一万孤笼镇的驻军也一起去。 如今皮山镇对敌的七万大军全部要去,甚至还有后续的两万,正在从别处调来。岭南王宫夺侧面协助。 事情已经定下,如今就也不急。 宋清明的人一直拿不下左洲,也是急的厉害。打仗就是消耗,几个月毫无建树,他们信心也很是受挫。 如今也是胶着不下。 左洲,宋清明毫无建树。而凌都的六王子给外面的印象也是一样,拿不下西桦城。 甚至打不了一场硬仗。 这么大半年下来,两头都消耗的不少。 渐渐的,宋清明就消耗不住了。 可是凌都不退兵,宋清明也不好退,这场战事真是打的消极的很。 一整个七月,左洲忙着调兵遣将,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大战将来的气息。 而凌都对西桦城,还是这么不紧不慢,五天一次的打法。 不由的叫西桦城众人怀疑背后真的有什么阴谋。 不过不管怎么样,整个七月尽了的时候,陆陆续续各地开始秋收。 左洲大军集结完毕,与宋清明的人对决于皮山镇外石头谷。 厮杀三日两夜,宋清明的人惨败,战死八千多人,伤残无数。 狼狈退回了应州。 也是同时,左洲军由上官纪等人为首的大军同时攻入了应州。 胡将军战死,全将军当机立断,抛弃了应州,带着五万残军退回了并州固守。 也是因此一战,上官纪名扬天下。从石头谷击败了全胡两位将军将军到大军拿下了应州,总共用了六天,这六天还有一天半是赶路。 其实谁都知道,这是因为宋清明的大军忽然受挫,根本没法阻止起来固守应州。 第439章 浓墨重彩 可是并没有人看这个,对于诗书来说,就是上官将军六日之内,退宋清明部,斩杀胡将军,继而夺下了应州。 浓墨重彩啊。 上官纪的战报到了西桦城,裴珩欢喜异常。 军中知道了这个消息,也是欢欣鼓舞。 宋清明部不堪一击,假以时日,并州和孟都也很快就拿回来了嘛! 所以如今对上塔族人也是一样,他们迟早拿回原本的城池! 宁芝给在孟都的宁七传信,叫他将有用的消息传给陈奉和陈克心。 又给陈奉与陈克心传话,必要时候,也要抢一点功劳。 要是换了其他人,宁芝不会这么说。可这一次,算是上官纪领兵…… 她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江东三省要是叫上官纪一人独占功劳,日后会有什么地方不合适。 说不清楚,只能叫自己的人努力了。 好在,陈奉和陈克心等的就是这句话。 其实他们两个也需要证明自己。 从一个侍卫成为将军并不只是朝廷一纸诏令就够了的。 如果没有实实际际的战绩,如何服众? 说句难听的,没有战绩,他们不好意思面对宁芝以及所有宁家出来的人。 从飞刃起,到几个侍卫们,以及劲武卫的人,还有各地暗卫们。宁芝的人一个比一个出色。 虽然一开始并未攀比,只是形势造就的。 可是时至今日,他们隐隐之中,却开始攀比了。 这种攀比,是良性的。谁也不愿意做姑娘手中那个最弱的。 如果都能像飞刃一般独当一面,以后姑娘还有什么好愁的呢? 这种氛围,已经持续了好几年,而还会持续好几年。 胡将军一死,对于整个江东来说,真是一件天塌了一半的大事。 宋清明震惊不已,忙派出另外一位大将军郑将军。 如今是全将军,郑将军,以及梁楚晗等人守着应州。 应州左边是天凌江,右边是大海。下是并州已经失守,上就是孟都。 一旦并州失守,基本上也就可以说是江东完了。 孟都过去,一半挨着凌都,是塔族人的地方。另一半还是海。倒是可以出海去东离国。 可是一旦走了,也就回不来了。 并州城中,气氛很是不好。 军中更是士气低迷。如今重伤的人还在养着,总和下来,五万人加上宋清明紧急派遣来的一万。六万人就是全部战斗力了。 可是因为接连受挫,六万人都是一样的低迷。 主要是因为胡将军的战死,导致他的旧部人心浮动。 胡将军姓胡,可是有个外号叫虎将军。 说他动如猛虎。可是如今猛虎就这么轻易被杀了,谁不犹豫? 全将军是个圆滑的人,可是这时候,安抚军心却也不能见效了。 本身就是造反起家的,时间又不长。一年多而已。 这就损兵折将了。 三城丢失一城,对于他们来说,打击太大了。 应州百姓倒是对此没有太大的反感,他们是讨厌打仗。 之前被宋王造反带累,他们成了反民。 说实话,就算是一年多宋清明天天洗脑,可是这些人心里骨子里认同的还是大晋。 有天凌江这道天堑在,他们没有受过塔族人的荼毒,这些年来过的又都不错。 江东富庶,又自在。所以谁也不愿意起战火。 本就属于大晋,如今归于大晋,他们毫不犹豫的接受了。 百姓如此,江东子弟们组成的兵马自然也有这种想法。 只是忠君的心思还在,所以一时间也没投降。可大形势如此,并州迟早是要拿下的。 不过别的,当年并州太守临死前那一番慷慨陈词还言犹在耳。 百姓们先入为主,都觉得是宋清明挑起战火的。 所以,怨气都在他身上。 何况,因为要打仗,这几年宋清明将江东税赋加了三成。 是,三成其实也不算特别多,因为江东富庶么,足以支撑的。 可是谁愿意无端的多交税呢? 上官纪等人占据了应州,第一件事就是恢复过去大晋的税赋。 就这一条,就够百姓高兴拥戴的了。 孟都不好说,但是应州并州,说实在的,宋清明还没来得及怎么收买人心呢。 毕竟时间还短。 所以对于上官纪等人来说,就推进的很是迅速。 暂时没有再打并州,但是上官纪等人商议过,派人轮番对着并州城喊话。 无非都是归顺朝廷,概不计较。跟着宋清明没出路云云。 这还是陈奉说的,他是跟着姑娘的一贯作风想出来的。 当然大家也都同意。 说实在的,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上策不是么? 就算是不能,但是能动摇对方的军心,也一样是好的。 并州城。 军营里,全将军,郑将军,梁楚晗等人坐在那商议对策,一个个都是愁容满面。 “这一次失利实在是太过大意了。我大孟根基尚浅,丢失一个应州就是大事。”郑将军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可说话是一点都不留情:“胡将军战死,这后续的事,可都是全将军负责了。陛下如今没有问罪,不过全将军也得想好如何应对了。” 全将军满肚子的烦躁,这都什么时候了,说这些做什么? “胡将军与我一同领兵,固安候也在,谁料对方忽然增援又攻城?”全将军叹气:“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那全将军看,我等何时能将应州夺回?”郑将军笑问。 全将军无话可说!夺回个屁! 守得住并州就算是喜事了,还想着反攻呢么?天真还是无邪? “那固安候看呢?”郑将军又笑问。 “我不擅长打仗,此次出征,也是跟着胡将军和全将军。今日如此,郑将军和全将军只管吩咐,我照办就是了,至于如何是好,我不知道。”梁楚晗心里烦的很。 就这么几个人,都能演出一场大戏,这还打什么?直接投降算了! “也是。”郑将军笑眯眯的:“固安候是有退路的。听闻这临京城中,还有固安候的家眷呢。妻子儿子俱全,要是我大孟出了岔子,您只管回去,还是宁氏的女婿不是。” 梁楚晗猛然站起身:“郑将军!陛下派你来是奚落我们来了?” 第440章 并州 郑将军收起笑意:“我是提醒你们,不成功便成仁!要是并州也丢了,咱们就一起自刎谢罪吧!” 说罢,他甩袖子走了。 独独留下了梁楚晗和全将军两个面面相觑。 “哎,你也不必气。他说的也不假。真要是留了并州,那就真是无路可退了。”全将军叹气。 梁楚晗不语,只是拱手之后出了帐。 他心里复杂难言。 他也是一个多月前,才知道桃娘生了儿子,宁菱将那孩子起名叫做粱周。 他当时真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宁菱居然留下了他的子嗣! 他之前就知道,宁菱在他走后就将府邸改成了宁府。 知道了这一切,他说不出的感觉,不是后悔,不敢后悔。 可是午夜梦回的时候,无一不是过去…… 而今,大孟成了这样,能坚持多久谁也不知道。 已经是摇摇欲坠了。他也……迟早成为败军之臣。而临京城里,他曾经不在乎的那些人,却有他唯一的子嗣…… 对于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孩子,梁楚晗很是复杂。 一年多了,宁菱从未叫任何人传过一句话。 没有叫他回去,甚至生了孩子这件事,也是他从陛下口中得知的。 宁菱甚至没有主动叫他知道…… 过去,宁菱那么喜欢他,如今是……不喜欢了? 梁楚晗苦笑,这还真不愧是宁家人啊。够狠心的嘛。 而隔壁的应州,已经做好了一切攻城的准备。 士气高涨,士兵们叫嚣着要杀了宋清明,还大晋江山云云。 上官纪等人登高,上官纪举起长剑:“兄弟们!此一战,攻城不比平日交战。定有死伤,你们怕么?” 下面的人整齐划一:“不怕!” “好!好!殿下在西桦城,与塔族人对战!你我在此,该为殿下扫平一切障碍!早日拿下并州!拿下孟都!抓住宋清明!”上官纪大声道。 下面的士兵跟着大喊:“拿下孟都,活捉宋清明!” “今日一战,由两位陈将军主战!本将军坐镇!其余几位将军辅助。大军分为四部。轮番攻城!城破之后,不可伤及百姓!要记住,这城中百姓都是我大晋子民!但是城中官员居所以及仓库,也都是我们的!拿下了孟都,大笔金银粮食就都能运到西桦城!支撑咱们的弟兄们打塔族人!” 下面是士兵们的欢呼。 陈奉笑道:“也不是都要运去西桦城,毕竟兄弟们出生入死的,都有赏赐!最起码,拿下了并州,就有赏赐!等端了那假皇帝的老窝,他那假皇宫里的好东西,先叫弟兄们分!” 上官纪看了陈奉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却也没有反驳:“陈将军说的极是!” 上官纪出身好,相当好。 上官氏曾是临京城中的贵族。只是后来他祖父病故之后,父亲和叔叔不太成气候。 后来他父亲死于一场传染病。他的叔叔也去了地方上做官。 他这一脉就一个人,但是很小就进宫跟着裴珩。 裴珩的伴读加上侍卫,日夜不离的。 自然是与皇子同吃同住了。裴珩作为建文帝的小儿子,大晋朝的希望。 是被陛下与太子宠爱长大,用度吃穿以及日常行事哪里不高贵?这一来,上官纪跟着,也是一样的高贵。 他能对下和睦,就已经是不错了,事实上他骨子里是自命不凡的。除了裴珩,他谁也不服。 所以他不是很看得起陈奉这样的人。陈奉是侍卫出身不假,可是本来皇子的侍卫和一个国公府嫡女的侍卫能比么? 何况,陈奉陈克心等人都是贫民出身。 所以,陈奉说出这样分金银给士兵的话,就换来了上官纪的鄙夷。 不过,上官纪也不是不知道这样做是对的。 虽然将士们口口声声都是愿意为殿下战死沙场,可是要是没有丝毫利可图,谁又愿意真的战死呢? 很多小兵们,出生入死,是为了沙场效力能有一日站在高处。 可更多的,是想用军饷养活一家老小。 所以银子是多要紧的东西,怎么可能没人看重呢? 七月二十九,宜,开光,破土,纳采,顶盟。诸事不忌。 清晨,左洲军敲响了并州城门。 这么多年来,大晋士兵们守城守城。上一次裴珩带人夺下西桦城,其实并未太用力。 而应州失手也是瞬间的事。 如今到了并州,真正感受到了攻城之不易。 陈奉与陈克心指挥众人兵分两路,用攻城器具以及弓箭攻击应州西门以及南门。 一时间,战火纷飞。城上自然有预备,石头也好,还是弓箭也罢,伤了无数左洲军的人。 城下的弓箭也不是摆设,城上之人也是纷纷落下。 第一天并没有接近城门,所以器具没用上。不过也着实叫应州城中受挫。 应州一开始就没预备守城,所以弓箭有限。哪怕是紧急从孟都调动,也是不够用的。 并州城不敢开门出来迎战,就只能被动守城。 而左洲军将人一分为四,车也不休的攻。车轮战。 而城中只要是不开门,城门城墙有限,能站多少人? 能有多少箭? 如此一来,不过五日,城中就支撑不住了。 第四天夜里,城中的攻势就差了很多。 到了第五天白天的时候,显然对方的箭石不够用了。 也是这时候,又是陈奉与陈克心攻城,两个人派人互通消息,几乎是同时加强攻势。 将第三队人马调来,攻势陡然加了一倍。 先是陈克心攻击的南门先破。 不过半个时辰,西门也被陈奉打开。 两路夹击,并州一时兵败如山倒。 一半退出并州往孟都逃走,一半不是被杀就是四散逃脱或者投降。 而见投降的人只是被收缴兵器和盔甲并没被杀死,就有更多人投降。 而并州城被拿下,百姓们甚至欢呼鼓舞,还有人拿来自家的粮食与水犒劳左洲军。 至此,登基不足两年的宋清明大势已去,就只有一个当初大晋皇帝给的孟都了。 而不用多久,孟都也会丢失。 这一次,他就算是前朝太子后裔也一样保不住命了。 第441章 天不佑我 西桦城中,裴珩收到了战报,并州已经拿下。正在养精蓄锐,不日攻取孟都! “好,好!”裴珩高兴起来:“此次有功之将士都有赏赐!将本殿的好酒送去并州!告诉他们,等来日,本殿再与他们共饮!” 宁芝这里,并州拿下的消息传来,她也及时给陈奉等人传话,说宋清明身边的的暗卫宁七,就是宋修杰,千万不要自己人伤了自己人。 整个西桦城欢欣鼓舞,因为这场内战的胜利,更加士气高涨了。 此时,秋收已经开始,今年是个好年景,收获不少。从各地调运粮草,裴珩已经准备打沛城了。 而至于凌都,他就等着上官纪这边的结果,皆是两面夹击!不信拿不下凌都! 只要这两个城池都到手,下一步就是沥城和盛京城! 孟都。 宋清明得知并州兵败,全将军郑将军等人逃回来,当时就跌坐进了椅子里。 他的椅子,自然不是一般的椅子。 那是一张豪华的龙椅。上好的金丝楠木做的,然后用金粉刷过,又装饰了各种金饰,看起来奢华无比。 而最主要的不是奢华,而是这椅子代表了皇权。 至高无上的皇权。 可是放在孟都,就显得有点突兀。 他果然没有把椅子做热,就已经要抛弃这椅子了。 “陛下!您快拿主意吧!”臣子们慌乱无措。 “朕……朕还有什么法子?”宋清明缓缓坐直:“众卿以为如何?” “全将军郑将军守城不利,理应斩杀!”一个官员气愤道。 “什么时候了,杀了他们,你去打仗么?”另一个理智一点。 “好了,不要吵了。”兵部尚书孙大人疲惫:“陛下,事到如今,也不是就到了最坏的时候了。这孟都存在已久。城墙坚固,只要好好守着,也不见得就会被破。西桦城里还在打仗呢,他们长久攻打我们也是不能够的。只要撑住几个月,就有转机。” “几个月?这……这只怕是不成吧?不然咱们还是逃吧!往东离国走?” “放肆!这时候扰乱军心就该拖出去斩了!”孙大人怒道。 “全将军他们呢?”宋清明忽然问。 “正在外头跪着呢,这就叫进来。”内侍解释。 宋清明点头。 不多时就见六七个人进来,打头的正是全将军,郑将军与梁楚晗。 “陛下!臣等有罪啊!”全将军一进来就跪着哭。 “你是有罪!这才多久啊!不到一个月!攻不下皮山镇也就罢了!你居然连丢两城!真是令朕震惊!你怎么这么不济事了?啊?”宋清明终于维持不住表面的和煦,将手边的镇纸丢出去。 毕竟他武艺一般,又是怒极了丢的,准头不好,也没砸到人。 只是众人也都跪下来了。口口声声陛下息怒。 宋清明后悔的很,早知道他就不该这么早登基!这都叫什么事呢? “臣等有罪。”全将军三人不能辩解,只能说自己有罪。 自古以来,丢失了城池,除非你战死了。 否则就是有罪的。 不杀你,是叫你戴罪立功! “朕……多么信任你们!你们太叫朕失望了!”宋清明撑着头:“如今,朕该怎么办才好?啊?你们说,朕该如何是好?” 全将军几个人垂头丧气的跪着,半晌才道:“臣愿意誓死守护孟都!城在人在,城亡我死!” 宋清明并不喜欢这话。 要是城没了,谁管他们死不死? 要是城亡了,谁还能活? “陛下,如今当是先守城布防要紧!他们也不会马上攻进来,咱们早作准备啊!”老臣颤巍巍的。 “是啊,是啊!”宋清明勉强叫自己清醒起来:“全将军,郑将军!朕再信任你们一次!守住了孟都,朕宽恕你们,守不住,就提头来见吧!” “是,多谢陛下!”三个人跪倒,齐声道。 宋清明进了后宫,他的皇后也早就候着了。 这会子忧心忡忡的带着一双儿女见他。 “怎么了这是?不碍事,就是丢了个城而已。”宋清明去摸摸小女儿的头发:“去吧,跟哥哥出去吧。” 小女儿还小,自然不懂。太子倒是大了,可也素来是听话的,自然出去了。 独留下了皇后,宋清明才卸下了一身的威严:“要是情形不好,我就送你们走。除了你生的,还有那两个,也望你别嫌弃,都带走吧。” “陛下,这是什么话!我不走!叫贵妃走吧,叫她带着孩子走,我留下。”皇后抹泪。 “说实话,朕也不知道还能撑着多久。如今的左洲军……加上裴珩,都不是省心的。时间久了,困都困死了。这孟都还能保多久?你们不走,难道要我宋氏绝后么?” “走吧,走了就忘记你们是宋氏后裔。不要再……不要再有野心了。”宋清明疲惫道。 事实上,他称帝之后,一直都不怎么开心。 他甚至不肯叫自己去想这空中楼阁,只是……如今也是骗不了自己了。 “陛下啊!”皇后大哭出声:“没了你,我怎么活啊!” “哭什么,孩子都大了,过几年就能大婚了,你怎么不能活?这几个孩子都是你的孩子,那两个不是你生的也叫你母后,你素来对他们都好,都会孝顺你的。”宋清明给她擦泪。 “不能不走么?”皇后哭着问。 “留下来,就算是保住了命,一辈子不得出头有什么意思?去东离国吧,那里存的银子够你们用了。只要我……只要朕死了,你们就安全了。”只是这世上,也就不再有孟朝太子后裔了。 皇后痛哭,可是再是哭,她也舍不得自己一双儿女留下来生死未卜。 宋清明还想要个好结果,可是也不得不做出两手准备来。 毕竟,为了孩子,也得有退路。 他躺下去,闭上眼,就这么睡着了。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担忧得了,反正是死是活,也就这么回事了。 这人啊,能把最坏的结果想到了,似乎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不甘心是肯定的,几代的积累啊,才有点建树啊…… 天不佑我。 第442章 心疼 西桦城中,气氛也很是紧张起来。 来来往往运送军粮的,以及从别处抽调来的将士们集结一处。 只等孟都一个结果了。 而正是这样忙乱的时候,八月初,凌都忽然退兵了。 没有一句话说,就直接退兵回了凌都! 西桦城外陡然一空,众人颇为摸不到头脑。 而就是此时,一封隐秘的信件,出现在了裴珩的手上。 信是狄述王子送来的,他说知道裴珩要打巴格,他和巴格有仇,愿意助一臂之力。在裴珩攻打巴格的时候,凌都不会动。 就算是最后巴格被杀了,他也不会出兵援助。 “你们怎么看?”裴珩皱眉皱的死死的。 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狄述王子的意思了。 “这……肯定是个阴谋!他还能不知道,如果拿下了沛城,他凌都可就独木难支了!多大仇,能这么报仇?” “是啊,这不可信!” “绝对是阴谋,怕是这狄述与巴格商议好了吧?” “可是……”公孙康开口:“说白了,我们一开始也设想过,这两家一起出兵。如今他凌都退兵了,难道我们就会不防备他了?还不是一样的防备?既如此,他这阴谋又有什么意思呢?” “那……公孙先生的意思是,他果然是要报仇?这没道理啊!”赵将军皱眉。 “是啊,说不通,所以诡异。从与凌都开战至今,就处处都诡异!真是……”公孙康摇头:“不管怎么说,打还是要打的。防备也是要防备的,其余的,我们摸不透,只能是兵来将挡了!” “说起来,这位六王子不是正与大王子争位?莫不是,这巴格是大王子一脉?这自古,兄弟相争,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咱们是用咱们的心思琢磨去了,可塔族人与咱们不一样啊!” 冯路平摸着胡子:“说白了,凌都也好,还是沛城也罢,甚至是盛京城。咱们看重,可他们不看重!都是抢来的啊!就看如今西桦城这情景,他们占地多了,说不定是负累!” “这……这……你这说的太……”李将军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 最后不得不叹气摆手。 得,还真是这么回事。 抢来的东西,是没多珍惜的…… “也不着急,这信,只当没有过。有了也只能更防备。本殿自然不信他的。该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吧。”裴珩笑了笑:“冯先生和公孙先生最近也辛苦了,好好回去歇歇。” 两个人忙起身谢过。 裴珩临走,吩咐了人给两个人送去一坛好酒。 他俩是幕僚,是谋士,喝酒也不碍事。 宁芝这会子也在军中,这会子就在裴珩屋里。见他回来迎上去:“今天结束的早?” “嗯,你做什么呢?”裴珩坐下,给自己倒上凉茶。 已经是八月里了,可是今年还是热的厉害。 “没做什么,算账什么的。最近除了粮草,还有别的运来,这珍贵些的,就都叫我统计了。”比如药材,比如冬天要用的棉絮什么的。 “别太累。”裴珩躺下去:“你自己也顾及身子。” “我知道。过了中秋就开战了?说实话,我觉得虽然这回肯定没有西桦城这么好打,但是也肯定会快的。”宁芝坐在他身侧,看着他有点疲惫的脸。 “你是个有福气的,有你这话,想来就不会慢。等拿下了孟都,胜算更大了。”裴珩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孟都,凌都,我觉得拿下之后改名字吧。省的他们一个个野心大。”宁芝道。 “是该改了,拿下之后,就把孟都改成孟州,凌都改成凌城好了。”裴珩说的懒洋洋的。 宁芝正要回答,就见裴珩眼睛都合上了。 这是累极了…… 她就轻声嗯了一下。 然后,裴珩马上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我睡一下。” “嗯,睡吧,一会我叫醒你。”宁芝轻声细语哄着,将他的头冠摘了。 裴珩放了心,很快就睡着了。 他要说那么一句,是怕芝芝觉得他不重视她。与她说这话呢,就不声不响的睡着了。 宁芝看着裴珩的黑眼圈,心里叹气,还好殿下是二十一,不是三十一! 不然这没日没夜的还有个好? 宁芝轻轻起身出去,吩咐人给裴珩炖汤。不管怎么说,饮食上要补补。 不然人怎么熬得住? 年轻时候不注意身子,以后老了可就一身毛病了。 上过战场的将军们,哪一个不是这样? 自己家男人自己疼吧,不然指望他自己是不会顾及这么多的。 好早苗先生如今就在跟前,直接丢了一个食补的方子,还给宁芝配了一副药。一个月喝三天就成。 等裴珩睡醒了,吃过了饭,就有一碗药汤等他。 对上宁芝巴巴的一双眼,他二话不说就喝了。 心说你以为我是你,喝药跟要命似得。 他都想得到,这肯定是补药,至于是什么,就由她折腾吧。 以前芝芝给他喝药,还有人问。如今她说怎么喝就怎么喝了。 上官纪在,还会查验,上官纪不在,就赵启看看就算了。 不过,裴珩不在乎这个。他们两个,说句夫妻一体也是可以的。 所以,他的安排,芝芝也不会多说什么。这样挺好的。 “你今日还去议事么?”宁芝给他整理衣裳头发。 “不议事了,要去城门走走。你呆着吧,还是挺热的。”裴珩弄好了,揉揉她的脸:“睡觉去吧。” “嗯,那你去吧。晚上等你一起吃。”宁芝摆手。 裴珩低头亲了亲她,出去走了。 宁芝午觉睡醒之后,李执进来道:“姑娘,孟都来信了。您看看。” 宁芝打了个哈欠,打开了宁七的信。 果然如她所预料的,一旦只剩下一个孟都了,宋清明也就稳不住了。 “很好,要想内外夹击,就叫他与陈奉等人合作,晚上我就把这事跟殿下说说。咱们自己人,总是要说清楚的。” “是,只是这一来,只怕是上官大人不会高兴。”李执笑了笑:“算不算抢了功劳?” “算么?宁七在孟都可是八年了。就算是抢功劳,那也没办法不是?”宁芝笑着:“哎,我呀,可以不抢,可我自己人,我也不会埋没了他。” 第443章 胜 建文六十三年六月,左洲军夺回应州。 七月,夺回了并州。 八月,左洲军攻打孟都。 九月,宸王裴珩率众,正式攻打沛城。 至此,东南战线最严重的一次战役开始。 裴珩以及所有的西桦城军队士气高昂!粮草充足,装备精良。 一时间,沛城驻军抵挡的十分吃力。 裴珩一直分出一部分人来注意凌都的动向,一有不对,就全面开战。 届时也就艰难一点,绝不会出现战败的情况。 当然,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但是他有信心! 而到了九月十五,短短两个多月,宋清明的孟朝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孟都军战死无数,没有候补,没有援军。已经是孤军奋战,孤城独立了。 郑将军已经于九月初一就战死,如今能打的,只有一个全将军了。 之前,宋清明派来的其他人都不顶用。 过去还有一个孟都守将夫将军,可惜夫将军已经年迈,打不了仗了。 梁楚晗之流本就不是将军出身,自然也不是什么好打仗的苗子。 最严重的是,军心涣散,民心都开始动摇了。 如今孟都中大约还有五万人,这五万人要吃喝。城中虽然也是收获季节,可是被围困成这样,到底是影响巨大。 陈奉等人又旧调重弹,对着孟都成日里喊话。 孟都本地人就算了,可这五万人大部分不是本地的,自然也没有跟宋清明同生共死的心思。 何况,之前逃掉的也好,还是投降的也罢,小兵们都没有被问罪。 这一来,孟都军心动摇得更厉害了。 甚至城中已经出现了抢砸百姓的事件,小股的孟都军已经开始哗变。 真正给了宋清明最后一击的,就是宋修杰,也就是宁七。 带领七八个朝中所谓官员,文臣武将皆有,策反了一队人,公然哗变。 他们喊着离开孟都就可以活命!大晋皇帝不会计较他们一时做错事云云。 这一队人直接杀进了皇宫。 宋修杰多年来受宋清明的信任,自然是有权势的,这孟都的皇宫也不如临京的严格。他带着七千余人,自然就冲进去了。 宋清明端坐在他的龙椅上,看见宋修杰的时候,也震惊,却也不是很震惊。 他只是平静的问:“朕……我……可以将妻儿送走么?” 宋修杰拿着剑的手顿了顿:“时至今日,陛下只想问这一句么?” “时至今日,问别的还有什么用?我已经败了,死也不后悔。只是我的妻儿……他们无辜。”宋清明叹气:“至于你……如今既然平静的站在这,我就该知道,你是大晋朝廷的人了。” “不。”宋修杰摇摇头:“我只是我们姑娘的人。宁家的暗卫。” “姑娘?宁九?那位大名鼎鼎的宁九?不!你跟我七八年了吧?你怎么会是她的人?还是你后来被她收买?”宋清明震惊起来。 “我一开始就是她的人。陛下,你我君臣一场,我应你可以送走你的三皇子四皇子与公主,至于太子,他太大了,我不能放走他。” 宋清明本身是有六个孩子的。 皇后所出的大公主夭折,一位妃子所出的二皇子也夭折。所以如今留下的,就是嫡长子也就是太子,以及嫡出二公主,还有两个庶出的皇子了。 宋清明心痛:“我……是不是该谢你?可你有这个权利么?” “我没有,所以我愿意为了这君臣一场,替你担着。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宋修杰轻叹:“你的皇后,你的三个孩子,送走就是了。你与太子,只能跟我走。” “罢罢罢,我既然战败,其实就算是全家都死了,也不奇怪,我还是要谢你。”宋清明笑了笑:“其实事已至此,我该谢你。至少我还能保住几个孩子。” 要是没有宋修杰…… “陛下请吧。”宋修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将他带出大殿。 外头,已经有人抓住了十二岁的太子,父子两个面面相觑。太子虽然只有十二岁,可也懂事了。 他沉默不语,不是不怕,只是知道,怕也没用了。 “好孩子,父亲连累你了。”宋清明叹气。 “儿子不怕,只是母后……母亲和妹妹孤单。”太子眼泪落下来。 宋清明没有再见着他的皇后,皇后带着两个皇子与自己的女儿,被宋修杰送上了船。 “以后永不要回来,也别怂恿他们报仇。否则,宋氏就真的绝后了。”宋修杰淡淡。 皇后哭着点了个头,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儿子都死定了,可是她……总不能叫宋氏真的绝后了。 这两个孩子,一个四岁,一个才一岁,都哭着,什么都不懂。 女儿也不过这么小,她不管怎么办呢? 最后,宋清明的嫡妻带着三个孩子,与两个丫头飘然远去。 终身没有再回过大晋。 宋修杰挟持了景帝宋清明去和太子,自然是没人敢动他。 全将军等人眼睛都红了!他们还在苦苦抵抗,这个人居然……就这么叛变了? 可是宋清明与他的儿子在此,谁还抵抗的了?还抵抗什么呢? “开城门。”宋修杰沉声道。 “宋修杰!陛下对你不薄!”全将军大喊。 “所以,该叫陛下有个体面的死法。你们抵抗到底又如何?开门。”宋修杰冷冷的。 他其实笑起来的时候,有一颗虎牙,很是可爱的样子。 可他此时冷冷的,叫人从心底里惧怕。 “宋修杰!”全将军不肯。 “好了,开门吧,事已至此,投降吧,你们不会死的。”宋清明忽然笑了:“朕也无所畏惧了。” “陛下!”全将军喊了一声,手里的长枪都松了。 “开门吧!朕感谢你们,时至今日,还肯为了朕……不顾生死,是朕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啊!”宋清明大声:“朕,对不住你们!” 对不住活着为他不顾生死的人,也对不住为了他捐躯的人。 到了今日,他好像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些小兵了。 宋清明是败于根基太浅,也急功近利。 可是说到底,他这种外露的温文尔雅,还是有不少人买账的,所以到了如今,不少小兵丢了武器,就蹲在地上哭起来。 第444章 三生有幸 城门吱呀呀打开,外头的左洲军严阵以待。 宋修杰亲自押着宋清明,大声道:“宁九姑娘属下宁七见过上官将军以及诸位将军。宋清明与其子在此!” 门外,上官纪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他远远的看着宋修杰。宁九的人…… 这位宋大人,之前他与殿下信报里也不是没有。 他居然是宁九的人。 宁九啊!到底是厉害。 “哈,你就是宁七?你见过我们哥俩吧?”陈奉大笑。 宋修杰也笑:“自然。” 他们差不多同时跟宁芝的,作为暗卫,他自然是见过他们两个的。只是他们不曾见过他。 “都是自己人啊!”说着,陈克心就催马往里走。 大势已去。 事到如今,没人想挣扎了。 “景帝陛下您好啊。”陈克心呲牙笑。 宋清明不语,只是低头。 “杀了他吧!”一个小将军跃跃欲试。 “哎,怎么能对陛下这么粗鲁。安排马车,送陛下和太子回临京吧。”陈克心道。 “为啥?还送临京啊?多麻烦,宰了呗?”孙耀祖也跃跃欲试。 “别胡闹。他既然已经登基为帝,大晋就只有陛下能有权利处置他。”陈奉拍孙耀祖。 “哦,是这样啊,还好我没激动!做错事可不成。”那不是给姑娘招黑了么? “呵呵,孙将军一贯是不会做错事的。”上官纪也过来:“就送景帝与太子回临京吧。陈将军,你来押送?”上官纪看陈奉。 “是,末将遵命。”陈奉应道。 当下,点了五千兵马,就护送宋清明父子回京。 全将军被抓,但是并没在乱军中找到梁楚晗。 倒是他府上,那位假公主娇娥被抓到了。 梁楚晗逃走了。 “跑的挺快,跑了也好,我还说抓住了怎么办呢。”陈克心哼了一下。 这杀了吧,不能动手,不杀还得押送。跑了正好。 孙耀祖点头,他自然知道这梁楚晗是宁家八姑娘过去的夫君。 等城中事差不多了,宋修杰明着与陈克心道:“我放走了景帝的皇后和两个幼子。” “啊?你这是为什么?”陈克心不明白,他就没觉得姑娘的人还能背叛。 “多年来,他确实待我不薄。我……是我对不住姑娘。”宋修杰叹气。 “你这……罢了,回头跟姑娘说吧。我会替你求情的。”陈克心叹气:“先别说出去,你送走他们都是你的亲信吧?暂时瞒着吧。这位上官大人……” 陈克心摇头。 宋修杰,说白了是做了七八年的卧底了。还能不会察言观色? 是,姑娘和宸王关系好的很。可是他们的部下……会也好的穿一条裤子? 此时瞒着,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放走了那几个人,他就不想要前途了。 此时瞒着是为了姑娘。 姑娘的自己人做错了事,终究是要姑娘承担后果的。所以先不说是对的。 如今混乱一片,找不到也是有的。 陈奉护送宋清明与其子回京,上官纪与陈克心等人就在孟都整军。 宋修杰与几个人一起去了西桦城见宁芝。 几日后,西桦城军中,宋修杰跪在宁芝面前:“是属下辜负了姑娘的信任。” “哎。”宁芝叹气,起身亲自扶起他:“我只问你,这以后,我还能信你么?你也知道我们绝不可能留宋清明与他的儿子一命了。” “属下绝不敢再有一丝一毫背叛姑娘!若有违背,死无葬身之地!”宋修杰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信你。你坐吧。”宁芝坐回去。 宋修杰坐下来。 “其实我懂你的心。说起来,你是我的属下,为我做事。可你终究是一个人。人都有感情,你这一路跟着宋清明,从幕僚做了一品大员,可见他信你这个人,也信你的本事。若你不是我的人,那他就该是你效忠的人了。” “八年相处,你若是丝毫没有感情,那不可能。我信你,有那么一天,如果宋清明的儿子回来报仇,你会亲自杀了他们。”宁芝这是陈述句,不是问句。 “姑娘……属下……属下会的,属下感谢姑娘的信任。”宋修杰低头。 “不仅是信你,我还要用你。孟都会被改成孟州。孟州不能没有太守。你虽然是习武出身,可是这么多年,已经走了文官路子了。以后,你不再是暗卫了。我会跟殿下请一道旨意,以后你就是孟州太守。你对那足够熟悉,由你做这个太守,想来殿下也满意。” 宁芝不能再将孟州或者是江东三省的军权抓住了。 毕竟过犹不及。 不过,这宋修杰是真的人才,不用可惜了。就叫他呆在孟州,是最合适不过的! “属下……属下不是暗卫了,也是姑娘的下属!”宋修杰起身。 “是我的人,当然是我的人。以后,你有功劳,我脸上有光。你要是出事,我也会替你兜着。就好比这次的事,我会私下里与殿下说,对外,就不公开了。就当那几个孩子,战乱中死了吧。”宁芝笑道。 宋修杰觉得心里暖暖的。 说实话,他确实因为漫长的卧底时间,显得无所适从。 甚至想飘然远去。可是今日姑娘这些话,叫他将这些念头全都抛弃了。 有人信你,看重你,理解你,这不是最好的么? 何况,姑娘叫他留在孟都……哦不,是孟州。 那里,他确实熟悉!他也有信心做好! “先去歇息几日,等圣旨到了,你就上任了。”宁芝笑着摆手。 宋修杰谢过宁芝,出去歇着了。 宁芝也松口气,她希望自己的,每一个人都有下场。 “我其实,一直都为他担忧。以后总算是不必担忧了。”宁芝轻笑。 “姑娘对下属,是着实好。”秦毓刚才一直都在,这会子开口。 “我自己的人,出生入死,我怎么能对他们不好?”宁芝叹气:“他比你们艰难。每天面对的都是需要带着面具的人。久而久之,怀疑自己,怀疑一切都是有的。所以,我理解他。特别理解他。” “能跟着姑娘,秦毓三生有幸。”秦毓想,不过几年,他学会了好多。过去心里放不开的,渐渐的也都不在意了。遇见了姑娘,这就是运气吧? 第445章 遇险 九月中旬,传来消息。回临京的路上,景帝宋清明与其子感染疾病,病故途中。 尸首仍旧送回临京,建文帝下令,埋在了临京东面一处好地方。 并下旨仍旧追封宋王,其子追封为平王。陵墓修建的很是不错。 建文帝旨意中,自然也追封了宋清明的其余三个孩子,三子为兴候,四子为意伯。女儿为县君。 给他们一家造了衣冠冢,都在一处。 除了全将军等几个大将要斩首,剩余的官员一概不问。愿意做官的,就留下来重新考核做官。 想回家的,也不拦着,就回去好了。 也是此时,下旨宋修杰为孟州太守。 收编的将士们有三万余人,掉了左洲的吴将军为守备。日后驻守孟州。 而今,左洲大军自然都在孟州,休整过后,也许还有战事。 整个孟州迅速恢复了日常,百姓们还来得及抢手天里的庄稼。 陈奉先带头,带着孤笼镇出来的人帮着百姓收割。 后来大家陆陆续续都参与进去,也是因此,孟州本身反感的百姓们也都放心心结。 十月,宋修杰正式上任。 而裴珩这里,已经两次打开过了沛城的城门。 只是对方又夺回去了。 如今孟州已经收入囊中,上官纪等人的军队就在孟州,过去很快就能打凌都。 所以裴珩将原本防备凌都的兵马都一次抽调过来打沛城。 忽然增援,沛城显然是支撑不住了。 且沛城粮草不足,明显是不成了。 巴格几次像凌都求援,并未收到任何回音。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是六王子不肯支持还是大晋人已经厉害到了截断了他们的通信。 十月十一清晨,沛城大雨。 深秋的北方,一场大雨就是格外寒冷。 也是这个清晨,裴珩带着人,彻底打开了沛城的大门! 裴珩的军队势如破竹,一旦城门打开,将士们如潮水一般涌进沛城。 在这深秋大雨中与塔族人厮杀起来。 从早到晚,七个时辰。从大雨到天晴再到起风。 终于在深夜的时候,彻底拿下了沛城。 裴珩也是一身狼狈,玄风跑来:“殿下,找到了巴格的尸体,居然是死于他们自己人的弓箭!” 塔族人的弓更大,箭头也跟大晋的不一样,很好辨认。 因为大晋人与塔族人外形上的不同,塔族人用不习惯大晋的人的武器,大晋人也一样不习惯用塔族人的武器。 所以,基本上可以确定,巴格是真的死于自己人之手了。 “误杀?”裴珩也有点诧异。 “怕是不是吧?”玄风挠头:“回头再说吧,我们先去布防吧!余将军他们说要防备盛京城的兵马。这回肯定不会像是我们那会子打西桦城似得没人反扑。” “嗯,走!”裴珩随便抹了一把脸,淋雨晒太阳吹风,脸都皱了。 宁芝在次日早上才,才收到消息,沛城夺回来了。 宁芝欢喜无比:“快传话出去!喜事!” 一早,西桦城处处都听见有军中小兵的喊叫,宸王攻陷沛城,拿下盛京指日可待! 西桦城百姓最后的担忧都没有了。 这才多久,江东三省已经夺回,而沛城也拿下了。 他们在不必担忧有朝一日塔族人卷土重来了。 消息很快传开,整个大晋都知道沛城回归的消息。 这几个月来,消息一个接一个,砸的众人都有点晕了。 太迅速了,太厉害了。 如今怎么会有人对裴珩有什么异议? 其实不是没有人知道皇孙被关在城郊别院里,至此知道的也装作不知道。 就算是他还好好的又如何?就宸王这样的成就,是几十年来大晋都没有过的。 一个裴霖,有没有能有区别么? 所以,自生自灭就算了。 宁芝迅速收拾起来,就要去沛城。 沛城如今是重中之重,自然裴珩要呆许久的。宁芝肯定是要去的。 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危险,就在宁芝去沛城的时候发生了。 沛城外,一处必经的山谷,宁芝的人与塔族残兵狭路相逢。 残兵大约有三四千人,伤兵多。 而宁芝只带了一千多人。并且不是她的劲武卫。只有侍卫和原本的西桦城驻军一千。 山谷叫做空明谷,很快就厮杀起来。 宁芝的人虽然少,但是精神状态极好。而对方虽然人多,但是除了受伤的,就是没有受伤的人也是精神很差。 毕竟是被打散了的残兵么。 一时间很是打的激烈。 宁芝不会武功,她幸亏此次没有带白芷几个,只带了流云。本就是计划叫她们后头跟上的。 这会子,且打且退,前路被阻断,几次冲不过去。 入夜的时候,双方都损失不少。 “这么拖下去,会有人来接应么?”宁芝分析:“西桦城已经远了,怕是来不及。沛城那边知道之后,要多久才能来?” “已经有人跑出去报信了,只是……两边路程都不近。”李执扶着宁芝坐在一边石头上:“姑娘要受罪了。” “受罪不怕,不要丢了命就是了。我们如今处境很是不好。” 这里距离沛城还有不近的路,可距离凌都却不远了…… 夜深,双方激战停止。毕竟对方也实在是撑不住了。 宁芝被李执和流云扶着,躲在一处山洞歇息。 此时已经是十月多,这是北方的夜里。刚才激战,马车已经丢弃,他们躲在这里冷的很。 几乎是同一时间,裴珩得了消息,当即就就把手里的茶碗丢了。 二话不说提着剑就走。 心都揪着了!芝芝要是出事…… 他不敢想。 芝芝面对的是一群疯狂的塔族人!一旦落入敌人手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后半夜的时候,外头兵戈再起。 宁芝的人死死护着宁芝所在的这个区域,与疯狂的塔族人厮杀。 双方损失惨重。宁芝这边,一千人都已经死了四百多了。 正是这时候,宁芝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李执秦毓等人面色陡然一变。因为不可能是援军。 马蹄声就不像!这是塔族人的马! 听起来,人不少…… “姑娘快走!”两个人当机立断,顾不得其他。 第446章 险情 宁芝看他们这样,就知道来人是敌人了。 她心里长叹,莫不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若有不测,你们两个一定要逃走。”宁芝被李执背起来的时候道。 “属下们不可能丢下您。”李执当年因为宁芝临京街头遇刺就深受刺激。 要是再来一次,他都不活了,自尽谢罪就是了。 “不要意气用事,这是我的命令。要是我死了,一切……都交给裴珩,我的所有人脉。转告他,有朝一日他君临天下,叫我宁家所有人都解甲归田也好,不要相信朝堂构陷,不要治罪我宁氏。” “姑娘别说了!没有您在,这些事谁做得到?”流云急道:“人走还茶凉了呢!何况是人死了!你和殿下才几年?你们如今恩爱,可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 殿下总会再娶,对这个亡故的未婚妻,还有多少记忆? “别胡说!我们如今是很危险,但是也不见得没法子。如今是夜里,我们看不清,他们一样看不清。往山里逃!他们人不多,搜山不够。也不可能搜山!”秦毓喝止了流云。 “姑娘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出事。万一出事,我答应姑娘,该做的都做好了,再追随姑娘而去!” “追随什么!你们都好好活着!”宁芝急道。 “姑娘怕我们死,就别说丧气话!” 宁芝闭嘴,她不是说丧气话,只是觉得……万一逃不掉了的话,也提前安排好…… “好,我信你们的。”宁芝抱住李执的脖子,防止自己被颠簸下去。 她虽然没说话,可是其实方才那一波逃的时候就扭了一下脚脖子。 一直暗暗的疼着呢,这会子只怕更严重了。 好在这几个习武之人也怕她走的慢,一开始就没打算叫她自己走。 不敢点火把,一行人往山里钻。 本就天寒,越是进了山,越是觉得寒气逼人。 宁芝的斗篷好歹还在,怕她受寒,秦毓将自己的斗篷都给她裹着。 留下的人还在周旋,宁芝心里很沉,谁也没想到遇见塔族残兵。 这里毕竟是三交界,大意了。 可是这一千人,如今跟着她进山的只有一百。其余的,死了的,散了的…… 还有生死不知的,都是人命啊! 到了后半夜,越发冷了,宁芝一行人找到了一处避风的山坡后头。 众人将宁芝围在中间,呈一个防备的姿态。 “姑娘饿了吧?咱们跑的急,东西都在马车里呢。您等会,我去找点吃的吧。”流云道。 “别!我不饿,大半夜的,又是我们不熟悉的地方,谁也别走开了。明天天亮再说。”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天亮之后,总有人会来,到时候再说吧。 “不能叫您饿着呀……”流云尴尬。 “少吃一顿不碍事,你们不都是一样的?别怕,命最要紧不是?”宁芝笑了笑:“我不饿,我只是很累了,我歇会。”说着,她就靠着树闭上眼。 坐着的是一截枯木,凹凸不平。但是总比坐在地上好些,这是十月里,山里气温低的很,坐地上一夜明天就要废了。 木头虽然硌得慌,好歹隔绝了一部分寒气。 靠着的树也是粗糙不平,这样的姿势,宁芝怎么可能睡着呢? 可是她是真的很累了,闭目养神也是好的。 这时候也不必避讳什么了,秦毓几个都挨着她,流云最近,叫她靠在自己怀里。 宁芝笑了笑:“你们也都养养神,你们都是习武的,比我恢复的快。” 宁芝忍着脚上一波一波的疼,不肯露出来。如今这荒山野岭的,说出来只是负担。 也不知过了多久,虽然姿势异常难受,但是渐渐的就不冷了。 迷迷糊糊间,她知道自己身上又多了一个斗篷。不知道是谁的。 然后挨着的流云还动了动,将她抱住。 就这么温暖着,她陷入深沉的睡眠。 知道她睡沉了,几个侍卫才打手势,四处去看看。 李执一直没走。秦毓离开了好久。 回来只是摇头,表示没看见敌人。 时间退回几个时辰之前。空明谷,就是宁芝遇袭的地方,狄述带着五百骑兵疾驰而来。 此时空明谷的鏖战已经将近结束,宁芝的人保护主子跑了之后,也就打着退,四散跑开了。 是死了不少,但是塔族人死的更多。 毕竟他们从一场失败的战事上逃下来,战斗力远远不及宁芝的人。 狄述来的时候,战斗接近尾声。 随意拉了一个塔族士兵问话,问清楚之后,狄述脸色一变。 说了几句塔族话,就将人整合起来,命令他们离开这里,去凌都。 众人虽然之前是巴格旧部,可是巴格已经死了,去凌都也没关系。 那人自然是解释,之前有人逃进深山了。 狄述知道那是宁芝之后,一阵后怕。嘴上只是安慰这群人如今是深夜,山里万一有什么埋伏逃离不急。 这群人其实就是与宁芝狭路相逢,并不是冲着她来的,所以本也不至于纠缠。 这会子有了去处,更是不管宁芝了。 被狄述的人直接带走。 狄述下令,将宁芝的马车找到,其实也就在不远处,马受惊逃掉了。 拉回原地之后,又叫自己人挖了一个巨大的坑,将他们塔族人留下的尸体埋了。 宁芝带的人尸体,就没管了。 做完了这一切,已经是后半夜了,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而已。狄述往山里看了几眼,终究是调转马头:“走。” 他来的及时,阻止了他们去找宁芝。宁芝身边有人,如今……肯定受苦了,不过性命无忧。 他知道附近还有宁芝的人,一会就会过来的,不管是西桦城还是沛城,最迟今日晚间,就会有人找来的。 他……不能出现,就叫芝芝忍一忍吧。 宁芝睡的不怎么好,却梦见了小时候。 爹爹在书房里看兵书,她无聊了去捣乱。 那时候心态骤变,刚接受了父母哥哥,活的真像是一个孩子。指着地图一通乱说。 似乎也读到了西桦城啊,沛城啊。 记得爹说,西桦城与沛城交界处,有个野人沟,里头有野人! 第447章 脱险 记得小时候,爹说这话的时候,宁芝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爹。 爹是好的,只是野人是真的没有的…… 因为她想起了神农架…… 而今,她就用这种复杂的眼神醒来,恍惚间,明白自己的处境不乐观。 “姑娘醒了?”流云扶着宁芝:“已经有人出去查看了,至今没见有敌人来,想来我们没事的。” 宁芝点头,心想这是流云安抚她,怎么会没事…… 清晨山里冷的异常,已经完全泛黄甚至都落叶的树木看起来萧瑟异常。 地上的枯草上,凝结着一层白霜。人说话的时候,哈气也有白霜。 可见多冷。 宁芝其实后半夜就开始冷了,只是她睡着了之后还能忍着,这会子醒了,就觉得忍不住了。 见李执和秦毓都不在,想来是去探查了。 她站起身,将身上的斗篷分了一件给流云:“女孩子体寒,你穿一件,我这太多了。” 除了自己的,还有两件…… 流云没拒绝,接过来披上。 碰到了手,就发现两个人的手一样寒冷。 很快,李执先回来了:“姑娘,没发现有敌人。不过我们还是要等等再动。” 宁芝点头。 李执将怀里的一捧东西倒出来笑道:“我没敢走远了,倒是也找到些好东西,姑娘吃点。” 宁芝看过去,是一种坚果。这里叫壳子果的东西。 本就是北方山里的东西,过去她在临京城里吃的,那都是特供的。 因为这东西野生的么,不能培育,自然产量少了。 如今进了山,反倒是弄来这么多。 宁芝不禁笑了:“遭难一回,反倒是吃了好的了。吃点吧,流云也吃点。” 流云点头,抓了几个。 这个壳子不算硬,咬一下就开了。里头的果肉很脆,带着一股子淡淡的甜味,越嚼越香。坚果本就能饱腹,倒是比吃别的好得多。 过了一会,秦毓和几个侍卫们也回来了,答案是一样的,没敌人,但是也需要再等等。 毕竟昨晚那么多塔族人,不好说真的都走了。 秦毓他们走得远,收获自然更多。 两个侍卫手里拎着挣扎的兔子呢…… 宁芝失笑:“这时候的兔子应该还算肥?”十月里么,初冬了,但是山里既然能找到坚果,那动物们也能找到吃的。 想必还不到青黄不接的时候? “正肥呢,姑娘一会多吃点。”侍卫笑道。 秦毓衣摆撕了一大块,包着一包东西拿来给宁芝看:“这个姑娘也能吃点。” 宁芝一看就笑了。 这是一种野果子,如今半干了,风干的。酸甜可口。 “哎,我看我们呆十天半月的,只要你们在,也不至于挨饿。”宁芝道。 “那可不成,今天就得离开,先吃点东西,大家都填饱肚子,我们就想法子走。”秦毓说着,就又指挥了一部分出去找吃的。 他们不讲究,无非就是猎活物,不多时,几个小兵合围,居然抓回了一头麝。 还有两只野鸡,三只兔子,还有人挖出了一堆野芋头,还有壳子果,原来这里有一小片壳子果树,小兵们基本都摘完了。足够吃了。 甚至吃两顿也没问题,省着点,就那壳子果,够吃三天的。 只是北方干旱,这里水源有点远,不过还是被找到了,小兵们都随身带水壶的,洗干净好几个,给宁芝和流云他们拿来。 一个有点腼腆个子不高的小兵拎着五六个水壶:“俺们洗了,姑娘喝水。” “谢谢你。”宁芝眼热。 小兵嘿嘿笑着去帮着他的战友烤肉去了。 既然是白天了,也就不怕烤肉招来敌人了。招来也来得及跑。 宁芝脚疼的厉害,却站起来不叫人看出来。活动了一会之后,才觉得舒服多了。 这其实不算是最狼狈的时候,当年在临京街头遇刺那回的狼狈至今没有盖过去呢。 渐渐闻见了烤肉香气。 宁芝也不是个矫情的人,等小兵们把烤好的野鸡肉拿来给她的时候,她就毫不犹豫的拔了一个鸡翅膀:“我先吃点,一会吃别的,你们快填饱肚子,要是有人来,全靠你们了。” 小兵哎了一声忙回去继续烤。 宁芝吃着这没有调味品的鸡肉,竟觉出有点香。 其实她知道,那是饿极了之后味蕾作祟。 可是她看着这些人毫无怨言的照顾她,她心里不能不敢动。这一来,给她什么她都接受了。 何况,这野鸡不大,看起来是小野鸡,最起码是今年的野鸡。 肉质嫩,又无污染,这么烤出来也确实有点香。 宁芝吃了一个大鸡翅膀,又吃了一条兔子腿之后,实在吃不下去了。 忙吃了几个野果子解了解油腻。 节制的漱了口,喝了点泉水。 水是真不好喝,涩的……那也要喝。 人可以七天不吃饭,可是三天不喝水就得完蛋。 吃饱喝足,大家都恢复了精神。 说实话,这几年里,大家都是战场熬出来的。 饶是宁芝这样,并不打仗的女人都不怕的话,小兵们也不怕。 可以说,她的气定神闲,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大家。 毕竟昨夜她那一番我要是死了的话,小兵们并没有听见。 宁芝过了昨夜那会子极度慌张之后,也觉得他们不至于就折损在这里。 真要是折损了,都对不住死去的那么多人。 吃饱了之后,宁芝脚疼不能四处走的太久了,就又靠着树慢慢琢磨眼前的处境。 众人多数留下,小部分继续出去打探。 过了半个多时辰的时候,忽然秦毓和李执站起来:“有人!” 小兵们拿起武艺都预备着,不过随着动静打起来,秦毓等人松口气,来的人很少。 “大约十几个人。”秦毓道:“要是敌人,就杀了他们!” 宁芝起身,靠着树,这会子脚疼的更厉害了。 秦毓等人做出防备姿态来,等着人上前。过了一小会,却听见了对方的叫声。 他们喊有没有自己人。 不必细问了,塔族人不会说这么顺溜的大晋话。 众人松口气,秦毓大喊:“哪里部下?” 对方大约是愣了一下,随即大叫:“西桦城来,护送姑娘的!秦统领是您么?姑娘呢?” 第448章 见面 众人一喜,这是昨夜散了的人! 很快,两方见面。 来人激动过后解释:“咱们的人基本都归拢回来了,山下有一百多,还有两百多分散出来找你们了。” “昨夜散了不久,就见一个塔族的大将出现了,我们躲起来,见那人将那些残兵带走。又挖坑埋了他们自己人。还找回了我们的马车,好像什么都没丢。几位大人的马还都在呢!不过李统领的马受伤了,不严重。” “塔族将军?替我们找回东西?”宁芝皱眉皱的死死的。 “什么样子的将军?” “呃……就是还挺好看的……不太像塔族人。脸挺白的,不过说的塔族话啊,他带来的人都听他的。小的也不知道塔族人是怎么回事,也许不是将军?听将军们说,他们那边有大晋出身的幕僚?也许是个幕僚?” 宁芝点了点头,总觉得奇怪。 秦毓又拉着那几个小兵问了一遍之后道:“这怎么觉得像是殿下说过那位啊?那个六王子叫狄述的?” “是啊,带上枪……”流云也点头:“很像。” 宁芝没接话,心里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无比的怪异:“既然这样,先下山吧,咱们不管是回去还是往前走都要先下山了。” “既然那人昨夜没追,想来如今也不至于追了。” “是。”众人应了,都收拾收拾下山。 下山,是秦毓背着宁芝。 宁芝脚疼的很,已经是瞒不住了,她早上活动那一小会,这会子站着都不稳了。 也没拒绝秦毓,背着她,秦毓走在中间,众人小心翼翼的下山。 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回到了昨夜出事的地方。 果然马车在,人也在。 众人见了宁芝忙七嘴八舌的问候。 宁芝看见了一坐很大土堆,就是埋了塔族人的那个。 而属于大晋士兵的尸体,也已经都集中起来,他们没叫宁芝看。 “如今天寒了,这里放一天两天也不碍事,派人去西桦城,叫余将军派人来带他们回去吧。还有没有失散了的人?” 有人回答说还有二十几个人对不上了。 宁芝点头:“附近找找,找得到就好,找不到……也就没办法了。” 要是有受伤了又跑走的,说不定就……在哪里没了呢。 宁芝终于回到马车里,马车里除了乱了之外,一切都在,她顾不得别的,先去找药膏。 这脚要废了。 找到了化瘀的药膏,将脚踝露出来之后,宁芝皱眉:“这怕不是……” “这……只怕是脱臼了。”流云也是一惊,这么严重。肿的不能看了。 “脱臼了就……你们都会接吧?给我接上。”说的迟了,昨夜就该说的。 接上了好得快些。 流云是会,可是她看着宁芝这细皮嫩肉的,不敢下手啊。 最后还是抖着手叫秦毓他们来。 习武之人,这点事是肯定会的,不仅会,秦毓还是一把好手。 可对上宁芝这皮子,也是…… 怎么说也是他们主子,不太敢下手。 宁芝疼的很,失笑:“你们不狠心我这脚就废了,赶紧吧。” 秦毓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姑娘拿帕子咬着吧。” 宁芝摇头:“没事,我大不了叫一声。” “说起来,这狄述王子,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敌是友呢?姑娘没见过他吧?这样的一个人,与塔族人格格不入呢。”流云忽然皱眉。 宁芝被她这一说,以为她发现了什么,正要问,就感到脚踝一阵剧痛,她果然大叫了一声。 “好了!”秦毓松口气:“养着就没事了。” 宁芝张大嘴:“你……你厉害了!” 她说的是流云,原来流云是故意分散她…… 秦毓动作也太快了。 “嘿嘿,我小时候胳膊脱臼了,师傅就这么哄我,没注意就好了。”流云不好意思的笑。 这回才涂药,宁芝自己感觉不动的话,就没那么疼了。 外头的人还在找人,暂时还没上路。其实众人已经商议好,还是先返回。 毕竟不知道前面还有没有塔族残部了。 宁芝同意。 正要动身的时候,就又听见一阵马蹄声。方向是前面,可能是沛城,也可能是凌都。 李执几个瞬间紧张起来:“快,带姑娘先走吧!” “别别别!”秦毓摆手:“这是咱们的马呀!” “对,是咱们的!沛城来人了?”几个侍卫忙问。 大晋的马匹个头小一点,所以声音与塔族人的马匹不太一样。 一般人分辨不出,可是这些人是可以的。 李执迅速派人出去探查,他们原地等着。 过了大约一刻钟,就见探查的人回来:“是殿下!殿下来了!” 宁芝在内,所有人松口气。 劫后余生,不外如是了。 裴珩看到马车以及众人,提着的心也放下来了,虽然这一行人定是遭遇损失。不过只看他们惊喜的眼神,就知道芝芝没事。 宁芝从马车里露头,远远的叫了一声裴珩。 裴珩催马到了近前,下来:“怎么样?” “你怎么才来呀!”宁芝说着,眼泪就出来了。 裴珩瞬间心疼的不行:“受伤了没有,是我不好。” “你……你没有不好,你看你成什么样了……”宁芝哭出来之后,理智瞬间回笼:“你都累坏了,怎么还亲自接我。” “听见你出事,我坐得住?”裴珩也是彻底松口气:“还没说受伤没有。”说着就上了马车。 “脚踝脱臼了,秦毓给我接了,如今没事了。”宁芝擦泪。 裴珩心疼坏了,看了看她依旧肿着的脚踝:“疼吧?回去好好治就不疼了。” “裴珩。”宁芝叫了一声,就扑进裴珩怀里:“抱我。” 裴珩知道她是吓着了,抱着她拍后背:“别怕,没事了。” “死了好多人,我们……怎么会遇到了残兵。”宁芝哽咽。 “天有不测风云,谁也不想。你要是难过,死了的人他们的家人,多给些抚恤银子吧。”裴珩叹气。 宁芝点头,心里想,一条命啊,给多少能够呢? 可惜,人死不可复生:“是他们救了我。” “我知道,我也感谢他们。”裴珩轻轻的。 宁芝心里舒服了一点,至少他没有说作为下属,就该为主子死的话。 第449章 赶路 等外头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该起程了。 裴珩既然来了,就分出一百人,将那些已故的人送回西桦城。 宁芝哭过之后,人很疲惫,就睡着了。 流云陪着她。裴珩还是骑马,昨夜的事,处处透着诡异,他不得不小心。 起码离开这一段之后才安全。 等过了这一段之后,已经是下午了。 裴珩下令歇会。 因为他是紧急来救人的,所以并没有带什么吃喝。 士兵们只有干粮,到这会,就发现距离回去,大约有两顿不够吃了。 宁芝这里也是一样的,她马车里是有不少吃的,不过一开始也没耽误这么久的计划。 她和她的人是够了,可是裴珩带了三千人来…… 这一分,妥妥的两顿不够吃。 于是裴珩这会子走到了安全地方,就索性停下来,入夜之前叫众人吃饱。 他也是急行半天又一夜的,众人也是人困马乏了。 宁芝醒来之后,流云扶着她下马车。 “这里是到了沛城境内了?” “你下来做什么,到了。”裴珩忙来扶着她:“疼吧?” “还好,走就不疼,我都成了金鸡独立了。”宁芝笑着,她右脚不能沾地,如今一个叫蹦跶了。 裴珩抱起她,将她放在一边先靠着树,看着流云将垫子放在石头上,才把她抱过去:“换过衣裳了?” “嗯,出门的时候,麦冬预备的,还好她们都在后头。晚两日走。不然可是麻烦了。” 宁芝心急,提前走了,幸亏没叫丫头们与她一起。那样的话,丫头们性命就…… 何况,还有她要带的东西也都在后头呢。 裴珩将她搂住叫她靠着自己:“听说你早上吃了烤肉?还能吃么?” “能。”宁芝蹭他:“我就知道你走得急,不够吃了?” 裴珩点头:“饿一顿没事,回去就好了。不过有人去打猎了,一会吃饱了歇会再赶路,今晚肯定是要走夜路了。” 打仗的时候,一天吃不上饭不是常有的么。 “知道了。你在,我就不怕。”宁芝轻声。 裴珩怜惜的抱她:“回去就好了。沛城……沛城虽然不如西桦城,但是也算能住。” “不如西桦城么?沛城比西桦城小的多吧?”宁芝兴趣来了。 裴珩摇头:“远远不及。你去了就知道了。” 说这话,裴珩只觉得沉重。 西桦城的景象就很是不好,如今一年多过去,总算是渐渐恢复。 没想到沛城竟是更差。 想来,越是被塔族人占领久了的地方,越是差吧。 两个人说话间,小兵们已经回来了。 不愧是古代,虽然是十月里的北方了,山里还是有不少动物的。 几个人硬是拉回一头小野猪!还有四只鹿,看着都很大。 还有七八只兔子,还有几只什么鸟,宁芝看着像是雉鸡,她不是很认识。还有人陆陆续续还去打。三千人呢,就这点不够吃的很。 过了一会,就见一个小兵笑嘻嘻的将一对野猪獠牙拿来了:“送给您吧姑娘。” 宁芝愣:“啊?” 这是什么礼节? 裴珩也失笑:“好,替她收下。” 裴珩对他的兵都很好,所以这会子说话也很随意。 小兵笑嘻嘻的跑了。 裴珩打量两个獠牙,已经被洗干净了,还用布擦了的,因为是小野猪的獠牙,所以不大。表面光滑,证明这野猪还没怎么跟同类或者敌人搏斗过呢。 白生生的獠牙被裴珩拿着:“这一队小兵里,有一部分是岭南那边的。他们每一次出去打猎之后,都会把最大最不好打的那个动物身上的牙齿或者是爪子送人。送的可以是长辈,可以是好友。送给你,大约是喜欢你的意思了。” 裴珩故意。 宁芝惊讶的很,她知道这是玩笑。可裴珩这么开放她真是不太习惯。 “我……很荣幸。”宁芝接了那对野猪牙。 “他们对你的印象都好,昨夜赶路,他们都很着急。”裴珩摸她的头:“你没出事,就太好了。” 宁芝忽然觉得心中暖暖的,将一对獠牙握紧:“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觉得……真好。” “是啊,真好。”裴珩低头亲了亲她:“收着吧,总归是他们的好意。岭南那边这习俗一直都有,不管东西送给谁,都是辟邪祝福的意思,他们很看重。” “嗯。”宁芝点头。 这种事,宁芝也听过,都是一些古老民族的传统习俗。 虽然这东西未见得真能辟邪和祝福,可是他们这么相信。 不管你是不是信,人家捧着一颗心来送给你的东西,你不能轻视。 很快,就烤好了肉,众人将野猪分开之后,烤的很快。 野兔子和类似雉鸡的鸟,以及野芋头,还有他们自己带的干粮。 宁芝叫流云将她马车里的吃的拿出来一大半,分给众人。 裴珩选了嫩嫩的猪肉给宁芝:“吃点。” 他知道小娇妻不是不吃肉的人,所以能吃点。 宁芝咬了一口就惊讶了,居然有盐!还是椒盐! “你们还带了盐巴?”这可比早上那个有味道! “他们大约是带了吧,好吃么?”裴珩笑问。 宁芝就叫他也咬一口。 裴珩就与她分着吃了一块,宁芝又吃了点车上带的点心,又喝了水,也就差不多了。 裴珩吃的很多。与众人一起,将所有肉都吃干净了。 干粮加上这些肉,勉强大家都饱了。 饱了之后,原地歇息一个时辰。夜里就警醒赶路。 宁芝吃饱了之后靠着裴珩也睡着了。她有点低烧。 不过外头冷,裴珩一时半会没发现。 宁芝自己知道,昨夜虽然是盖了不少,也是着凉了。脚上还有伤,疲于奔命到忽然放松,发烧也是人的免疫应激。问题不大。 这会子她裹着裴珩的大氅,真的暖暖的睡着。 等她醒来的时候,就感觉马车晃悠了,外头一片漆黑:“到哪了?” “姑娘醒了?好像退烧了。”流云摸她的头:“不知道到哪里了,属下不熟啊。听说明天下午就到了。您还好么?” “哦。还行。”宁芝觉得没劲儿。 第450章 沛城 喝了几口水,宁芝就又睡着了。 快天亮的时候,又起烧,这一回明显更严重了。 流云急着叫裴珩来看。 裴珩摸了一下,就紧张起来。没见丫头病的这么严重过。甚至叫不醒。 “至少也得半日才到。”裴珩皱眉:“有没有带退烧的药?” “已经吃了药丸子了,还没起效呢。”流云也紧张。 “没事。”宁芝这会子昏昏沉沉:“别急。” “醒了,难受的话不要说话了。”裴珩看着她。 “没事,喝点水。”宁芝无力。 裴珩亲自喂她喝水:“多喝几口。” 宁芝一口气喝了小半杯:“别担心,我这就是昨天晚上着凉受惊的缘故。烧过去就好了。” “还有半日才能到,你还成么?”裴珩担忧无比。 “成,药丸子不是吃了么,一会我继续睡,醒了就到了。”宁芝虚弱一笑:“就算是御医看我,也要给时间的。” “你呀。”什么时候了,还宽他的心。 “不必着急了,一会停下来叫大家歇会。既然半日,我们天黑之前回去就好。他们都是战场下来的,这么没白天没黑夜的跑,都要累坏了。”宁芝拉裴珩。 裴珩叹气,可不是么。大家都是战场下来的。 “可……” “我是真没事。一会我吃点东西,睡一觉就退烧。”宁芝自信自己身体不错。 苗先生一年起来给她安排的各种食补不能白费吧? 上回病倒,是爷爷过世那会。那次凶险。 这次,就是看着凶险,她也不是孩子了,烧也不至于出事。 “只能这样了。”裴珩又叹气。 “别叹气了,只是我这一顿说什么也不吃烤肉了,之前他们找的果干还有,我这里还有点心。凑合一下好了。”宁芝道。 这会子想起烤肉,可真是恶心了。 裴珩点头,心说这里可不是打猎的地方,想吃也没了。 今天这顿就是最后一顿,晚上到了再吃吧。 大家只能凑合吃干粮了,够不够的,也就那样了。 不过流云还是手巧,愣是用车里带的小炉子和干粮锅巴弄出一小锅粥。 宁芝还挺喜欢的。最起码滋润嘛。味道就不说了。 喝过之后,又吃了药,再睡过去。 果然,到了午后,就退烧了。 一步步临近了沛城,裴珩也放松多了。 终于黄昏时候,回了沛城。 宁芝被裴珩抱去了原本沛城巴格的住处,巴格称大将军,所以就是将军府。 府里的人都清出去了,这里比之西桦城的那些贵族府邸,确实破败很多。 宁芝被放在柔软的榻上,很快军医就来诊脉。 只能是军医了,御医和苗先生都在西桦城呢,还没来得及来。 “不碍事不碍事,脚上的伤严重一点,不过已经接上了,养三个月就好了。烧退了就没事了。好好歇息几日。” 军医们是真不觉得这是大事,他们成日家见得那都是缺胳膊少腿的…… 可对上裴珩凉飕飕的眼神,不禁反思自己…… 哦,对,这是个姑娘。还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还是王妃…… 跟糙汉子比不得,这么一想,就觉得脚伤好严重,发烧也好惨。 可是惨归惨,过后还是那么个方案…… 开一副药,先喝着吧。 裴珩十分不满,可宁芝却觉得没什么,当务之急,想洗洗是重点啊! 流云伺候她擦洗过之后,这才彻底舒服了。 很快,六菜一汤的晚膳拿来,裴珩陪她吃。 饶是病着,宁芝也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看什么都香。 病怕三碗饭,真是不假。宁芝没吃三碗,她吃了小碗两碗! 还有一碗汤以及很多菜。 裴珩都拦着不许她吃了。这才收住手。 不过这么吃了之后。漱口躺下去,就觉得神清气爽了。 很快就睡了,真是什么也顾不上了。 裴珩当然不能睡,他还要去看看。刚拿下了沛城,时刻等着被攻打呢。 之前他不在,就已经很担心了。 直到深夜里回来,才躺回去。摸了摸宁芝已经不烧了。 刚睡着不多久,就听见敲门。西门有敌军。 果然来了! 裴珩迅速起身,顾不得自己困不困,提着剑就冲出去了。 宁芝夜里喝的药里有安神的东西,所以睡得特别沉,没有感觉到。 等她醒来,已经是次日半上午了。 一觉睡醒之后,一点都不烧了,觉得浑身轻松。只是脚还是废的。 “姑娘醒了,西城门开战了。半夜就开打了。”流云进来道。 宁芝应了一声,担忧:“殿下这是没睡啊?” “大约睡了一个时辰吧。”流云解释。 一个时辰,也就两个小时…… 宁芝深深皱眉,可是也没法子:“嗯,想来这才是第一波,接下来多得是。我脚不成了,但是琐事能做,等白芷她们来了,我们就再恢复过去的样子吧。” 一些需要管理层管的杂事,如今一应都给宁芝。 所以宁芝很清楚军中用度。 “是,您原来说她们晚一两日动身,估计已经动身了,说不定明天就来了。”这里东西都不全,太差。 姑娘的东西都在后头呢。 “那就好。”宁芝慢慢起身,还是单脚:“伤筋动骨一百天……完蛋,我三个月内都是废人!” “不会的,头一个月肯定不成,后来走路只要不多还是不碍事的。”流云笑道。 宁芝叹气,一个月也够难受的,不能走啊这多难受吧! 这一场远没有宁芝预料的那么容易结束。 对方这是用了十分力气了。 一时间,整个沛城紧张的很,将士们被迫从攻城又恢复了守城。 好在大家过去都是守城习惯了的,一时半会的,倒是也不至于城破。 一连三天,宁芝没见着裴珩。 白芷几个已经来了。她着手参与起沛城的内政。 就发现这里真是个空壳子啊!破壳子! 刚过了秋天,粮仓里居然没多少存粮! 别说充军粮,这点都分出去,百姓都不够! 巴格等贵族的府邸都抄了之后就发现,这群贵族远不如西桦城的富有。可以说是穷! 宁芝又叫人安排,像是当初收回西桦城一样,将城外乡镇的地分出去。可这回,发现牛羊也没多少…… 第451章 不当人 捉襟见肘! 只能等各地调运来的粮草了。 好在,左洲军拿下了孟州,孟州的收获不少。 可是调运来的,也是宋清明库房里的东西,至于粮草,也不多。 主要是,左洲军们也要消耗!原本宋清明的军队也没有全部解散,自然也是要吃饭的。 又不能克扣当地百姓,所以这一批送来的,就不算特别多。 而且还有个更差的情况是,沛城的百姓太少了。 历年来,死于战乱,灾荒,瘟疫的就不说了。 被塔族人剥削而死的也不少。 他们没了吃喝,出去讨饭都不成,毕竟从沛城出去之后,过不去南边的话,还是塔族人。 不管走到哪里,他们都被人打骂。能可怜他们的人自己都很可怜了。 所以如今地是有的,沛城外头多得是荒地。可是人不够! 这就是历年打仗消耗的结果,塔族本身不会种地,也不屑种地。 大晋百姓会种地,可是因为地被塔族人圈走,他们是有一身种地本事也没地。 渐渐的,就都消耗死了。 终于等到了分地的时候,好嘛,人都死光了。 “北方啊,本就是地广人稀,如今更是地广人稀了。”宁芝叹气:“殿下有没有定下沛城的守备人选?” “好像还没有,这不是还在打么,所以估摸着是没顾上。姑娘要是有人选了,先推荐一下也可以啊。”李执道。 “没有,还不得不说,宁家人,都是打仗的。只有祖父和三哥是文官,不过祖父去世了,三哥么……朝中效力还行,治理地方,不成。”宁芝摇头。 至于她手下的人,全是武将了。 如今要是在到处安排文官……不说别的了,就是裴珩这里,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何况,也确实没有人选。 直到见了裴珩,已经又过了一日。 裴珩累的够呛,如今换了魏将军顶上了,他总算可以好好吃一顿然后睡觉了。 宁芝照顾他洗漱了,给他上了膳食。见他熬得实在够呛。 好在人没有受伤,哪里舍得问这个那个的? 裴珩吃完了饭,喝了水之后才问:“你好了吧?看着精神了。脚还疼的厉害么?千万不能乱走。” “好了,这脚要修养好久呢,我身边这么多人,不必担心我了。”宁芝心疼:“别说话了,快睡一觉。” 裴珩昨夜没睡,也是实在是撑不住了:“这会子还早,我先睡一会,你……你一会来?” “嗯,我手头还有点事,我一会就来,你睡吧。”暂时没分开住,所以他们两个人公用一个大屋子。 里头是卧室,外头一大间,可以办公也可以日常活动。 毕竟这是前线,也不好挑剔了。 裴珩点头,上了塌,躺下去拉着被子,分分钟就睡着了。 宁芝心疼的给他拉好被子,低头亲了亲他的眉心。 熬的黑眼圈都像个熊猫了。 宁芝被麦冬扶着出去外间:“叫厨子做个好汤,明日早上他走之前,给他喝了。” “哎,姑娘您也要喝。”麦冬应着。 “喝,我就由着你们一天三顿给我灌猪蹄子汤好了。”宁芝白眼。 什么以形补形,迟早吃成猪。 “不吃猪蹄子了,吃别的。”麦冬笑道:“给您补补,也不是专门为了您的脚。这些时候您也是亏着了。” “哎,补吧补吧,好好补补。毕竟我迟早还得给那个冤家生几个孩子,女人生孩子最损身子了,补补也好。”宁芝叹气。 麦冬都脸红了,只能应了是。 心里想,这只怕是真的要先生孩子后大婚了。 宁芝处理了一堆事之后,其实时间也不算太晚。不过裴珩已经睡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本就太累,又不在宁芝跟前设防,自然是睡得沉。 宁芝叫麦冬出去吩咐玄雷几个都去睡,这里有李执他们守着就成了。 玄雷几个也习惯了,他们毕竟也得好好歇着,不然明天没法跟着殿下了。 宁芝洗漱过,上了塌,刚躺下就被裴珩抱住了。 宁芝挣扎了一下,裴珩就嘟囔:“芝芝好好睡。” 宁芝一愣,这是醒了?侧头看去,却见裴珩睡得且沉呢…… 所以,这是无意识? 宁芝想了想,裴珩虽然有过女人,如今临京的宸王府上还有两个侍妾呢。 不过,他与她们相处不多,且那时候他岁数小,估计没多少感情。 真的有感情之后,就是她了。 所以他这真是无意识的说一句,也都是她。 宁芝侧头亲了亲裴珩的嘴巴:“好好睡,我就翻身。” 也不知道裴珩是不是听见了,反正他手松了点。 宁芝果然翻身,将自己后背塞进了裴珩怀里。 裴珩也不嫌弃,将她抱紧,团在怀里继续睡。 甚至头还埋在宁芝后脖子处。 正是天寒的时候,之前一场雨,叫这里更是冷的异常,如今两个人抱在一起,屋里正好没有火盆子,正是合适了。 宁芝脑子里起初还想着乱七八糟的,可是随着身后传来的暖意,以及身后人均匀的呼吸,她也就睡着了。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一觉到了大天亮,中间两个人姿势都没动一下。 早期,裴珩醒来,感觉怀里暖暖的一团,心里也跟着暖暖的。 整个人只觉得浑身酸痛,这是这几天累着的缘故。 可也不想动,只是抱着宁芝发呆。 少有的时候。 他呆了许久,知道怀里丫头翻身,才缓过来。 缓过来之后,就不肯老实了。 于是,他自己浑身酸痛,也把宁芝弄的浑身酸。 许久之后,云雨停止,宁芝喘气:“看来你是睡好了呀!” “累么?”裴珩懒懒的问。 “嗯。”宁芝点头:“你今天还去吧?起来吧,多吃点。” “嗯。昨天下午他们暂时停住了,也是因为久攻不下。今日我去议事。”裴珩道。 “哦,知道,我想,咱们这边都是粮草将将够,他们不缺么?”宁芝轻轻划拉裴珩的手背:“不过咱们这边不能不管百姓死活,他们那边大约没有这负担?” 毕竟塔族人不把大晋人当人么。 第452章 受罪 “一样是有的,就算是他们对奴隶再不好,也不能都叫奴隶饿死。不然他们单凭自己,如何支撑?”裴珩起身,给宁芝将厚厚的衣裳披上才叫人进来伺候。 宁芝点头,也是。 虽然是看做下等人的,可是要是所有的下等人都没了,他们那所谓上等人,也无以为继了。 洗漱用膳,两个人一直都说这这些事。宁芝也顺势将太守的事说了:“地方官上任,才好治理地方。如今毕竟还有战事,不能光叫当地将军治理的。” 裴珩点头:“你有人选?” “怎么都问这个,我是什么人,怎么会有人选?确实没有,别指望我了。”宁芝摇头。 裴珩笑了笑:“这些时候也没顾上讨论这件事。容我想想。也等临京来信看看有人选没有。”裴珩解释。 宁芝点头:“今年天气真是冷,我觉得比去年冷的多。” “再过些时候,就该下雪了。你衣裳带够了吧?太冷的话,就先回左洲去?左洲还是暖和点的。”裴珩问。 “所以,你还敢叫我不在你身边?出事了你飞来救我呀?”宁芝眨眼。 裴珩一滞,无奈一笑:“我是心疼你受罪,这里比起左洲差太多了。环境也不好。” “再怎么样,这么多人照顾我,还能受什么罪。这里是冷,我自己会安排的,不能叫自己受罪。我这就预备生火了。”宁芝摇头:“你需要我,我走了你怎么办?” “好吧,不走。”裴珩拉她的手:“我四处征战,你跟着我,也就四处受苦。这一回……”说句差点丢了命也是对的。 “说起来,之前我忘记说了,你也忙。那天我们遇见的真的是狄述。我回来又问了几个见过他的,叫他们互相对了一下,果然是一个人。他不仅没有追来抓我,反倒是帮我?”宁芝诧异的很,这几天一直没想通。 裴珩沉默了一下道:“之前他来信,叫我们打巴格,甚至愿意合作,我没理会。如今看来,这个人真是奇怪。”各种奇怪。 “之前,与凌都对战,我就觉得他似乎是心不在焉。 只是不信,好歹是一方将领,不能拿将士们的命开玩笑。如今看来……这个人,果然怪异。” “合作?”宁芝挑眉:“据说,塔族王最宠爱的是大儿子和这个六儿子。是兄弟争位呢吧?要是真的这样,我们有机会。”宁芝道。 “不过合作是不成的,之前我们怎么骂的宋清明,我们与塔族人是血仇,合作就犹如走钢丝。就算以后能合作,如今也不能。” 万一一个不甚,手下人就反了。 “何况,说不定是狄述心机太深了?抓我毕竟没用,说不定因为放过我,你反而信了他?”宁芝疑惑。 裴珩揉揉她的手:“他要是这个主意的话,也是有可能的,不过你不能妄自菲薄。抓你怎么没用?你要是被抓了,那就乱了。” 这丫头,多轻看自己的地位? 她出了事,宁家那几个人能不管?不说宁家,他就能不管? 真是不能想,她出事那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他非得杀尽塔族人! 这一想,对她就更加了解了,她记得父母哥哥的仇恨,所以绝不愿意他与塔族人合作吧? “你放心,我不会答应狄述的。以后也一样不答应,我会替你报仇的。”裴珩抱她。 宁芝愣怔,随即失笑:“你以为我只是觉得我家里人死在塔族人手里,所以绝不叫你与塔族人合作么?还真没有。我一点都没朝这里想。我只是说,我们之前站在绝对的与塔族人对立的方向了。虽然国与国之前,有时候不能一味只记得仇恨,该化干戈为玉帛的时候,其实对百姓好就好了。只是,如今不到时候。”宁芝叹气:“说实话,我是想杀了塔族王,可是要是有朝一日,这个念头与天下相悖,我怎么能为了一己私利,就不管不顾呢?” 这回,轮到了裴珩愣住了。 他看了宁芝许久,长叹一声:“你呀,你这份胸径,我都不及。” “是是是,我哪都好,你喜欢我吧?”宁芝蹭裴珩。 裴珩抱紧她:“喜欢,只喜欢你。” 乖乖,小狼狗越来越厉害了呢! 宁芝被撩脸红了,这人,在她耳朵旁边说情话,能不脸红? 见她脸红,裴珩心跳也跟着快,小娇妻抱在怀里,还罕见的脸红了…… 多勾人吧! 要多勾人就有多勾人!裴珩二话不说低头亲吻她的嘴唇。 两个真是亲的难舍难分,许久之后,直到玄风来叫,裴珩才停住。 将宁芝抱上了外间的软榻:“好好歇着,今日就生火,今日我还回来。”只要不继续打,就可以回来。 “吃好些,补一补,别亏待自己好不好?”裴珩看着宁芝问。 此时,他将宁芝放在软榻上,给宁芝拉上了毯子,俯身一双手圈着她,一双眼期待的看她。 问出口的话,偏是这种……好不好。 天,这时候谁说得出不好? “嗯,我知道,你回来我就给你准备好吃的。”宁芝只好弱弱应了。 宁芝嘴角勾起,眼睛眯着一笑。 他的眼睛本就生的好看,比一般的凤目还要略狭长饱满些。 不笑都带三分风流,一笑起来,看着谁都叫谁受不了。 宁芝有点愣。 而裴珩看着宁芝好看的眉眼,也只觉得好笑,低头在她眼睛上亲了一下:“听话。” 宁芝点点头,看着他起身走了之后许久,才反应,她哪里没听话? 不就生火么! “白芷,准备生火!”好在北方炭火不缺,甚至不缺那种天然无烟的炭。 其实说是无烟,也就是烟很少,燃点更高,杂质少的炭。 不可能完全没有烟的。但是这对于宁芝等人来说,就很好了。 就算是宫里,也不可能有完全没有烟的炭火。 宁芝很满足,果然有了炭火之后,屋里暖和了,做什么都快了…… 也更容易犯困了。 毕竟还是个‘残障人士’,大约是因为不能随意走动的缘故吧。 做完了事,下意识就躺下去了。 这一躺下去,暖意融融,也就睡过去了。 等晚上裴珩回来,就见她精神更好了。 可不么,睡了一下午…… 第453章 宋氏 裴珩今日议事的时候,魏将军推荐了一个人人选,众人商议之后,也觉得合适。 叫做薛冲,如今在临京做了个从四品官,本人是很有才学的。 裴珩过去还看过他的文章,众人一提,他也想起来了。 于是便往临京送信,叫父皇下旨了。 宁芝不熟悉这位薛冲薛大人,故而没做评价,只是说既然大家推选,那定然是好的。 江东那边,除了已经改成了孟州的原孟都由宋修杰任职太守之外,应州和并州也已经安排了太守,全部都是从孟州调任的官员。 全将军和郑将军秘密处死,下面罢免了很多官员与将军。原本残留下来的兵马裴珩最后决定全部解散。 也不是解散了就不管了,而是愿意回家的,领银子回家。 不愿意回家的,或者家没了的,就留下种地,或者去沛城西桦城都可以。 反正都缺人。 竟是有大半不愿意回家了的,这一来就有小两万人空余出来了。 宁芝听着就笑:“正是缺人呢!” “就知道你高兴。”裴珩也跟着笑,小娇妻如今想的都是大事了。 “宋清明和他长子死后,没人有什么大动作吧?”宁芝问的是朝中。 “没有。死都死了,那些年他没少往临京城撒钱。如今他大势已去,那些人恨不得他死了,不会有意见的。”裴珩冷笑。 “这不稀奇,历朝历代,地方王爷们都要讨好京城官员。陋习罢了。只是……我是说,他们父子毕竟死的蹊跷,没人问也是……都是聪明人。”宁芝摆手。 “自然不会有人问。后世都安排的那么妥当了。”也正是担心起什么麻烦,才秘密处死了郑将军与全将军等几个有些实力的。 不然的话,早就直接斩首了。 至于宋清明父子,当然不可能是病故。回京那天,就在马车上请他们父子喝下了毒药。 他们两个都知道,不可能活着了。 甚至想过更难看的死法。事到临头,一杯毒酒,已经是恩赐了。 宋清明临死,只说了一句话:“但愿我那几个孩子不再回来。” 陈奉也淡淡回答:“只要不回来,没人追究。你安心吧,你到了临京之后,也有风光。” 宋清明大笑,风光?风光大葬么? 也罢,也好。 他一口喝了那酒,看着自己的儿子虽然害怕,也干了。 父子两个安心下来。 等着毒酒发作。 这一等,就是四天。 毕竟是慢性毒药。倒也不是受罪,就是叫他们睡着。 临近临京的时候,两个人咽了气。这一来,跟着的人也知道他们一路都在‘生病’。 如今死了也不奇怪了。 毕竟是犯人嘛,没及时找什么郎中的也不奇怪了不是? “这打天下,真是……你知道么,我一开始真是会怕。做梦也是噩梦。如今听着死了多少,我都觉得习惯了。真可怕。”宁芝靠着裴珩:“你说我是不是变成了一个麻木的人?” “怎么会!”裴珩捧起她的脸,眼里全是心疼:“你在我身边久了,自然就不会再那么害怕了,可你听见自己人没了,不会觉得难过?听见宋清明之流的人死了,不会觉得感慨?只要会,你就不是麻木的人。毕竟你不能每次都吓得睡不着是不是?” 芝芝是个内心强大的人,所以不可能总是那么怕。可这不代表她就冷漠。 “好吧,你这样安慰我,我很是受用。”宁芝笑了笑:“你真好。” 两个人腻歪了好久。 塔族人这次休战了七天。 沛城也就休整了七天。这是越休整越是叫人叹气。 这地方是真穷!试想一下,你每每打下一个地方,就要贴补一次粮食……那感觉真是…… 难怪古代时候,都是草原民族打中原,很少有中原主动打草原民族的。 一般要打,也是打回去的打。打回去之后,也不会留在那。 就如我国古代的汉长城,不是如今的长城,而是秦代修建的汉长城。 基本上,长城以北就都不适合种地了。 所以一贯是守着长城这边就好,出关打仗,都是因为关外人来打他们了。 由于古代科技水平的问题,所以都不用非得是草原和沙漠,就如今的北方,也是纯天然靠天吃饭。 靠天吃饭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古代人都这样。 只是想想沛城人的处境以及数量……就知道天让你吃饭,你也没法吃。 如此,要不是因为这些城池都是被夺走的,这仗打的还真是够亏的! 两个城都没有一个孟州油水大。简直了。 不过好在这几年都是好年景,打下了沛城之后,裴珩已经与渭南渭北通信了,打沥城的事,也要提上议程了。 七日之后,塔族人卷土重来,这次带兵的是塔族人的大王子莫竞。 这位也是个猛将,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真有种叫人惧怕的气势。 可惜,用于攻城,气势也减了一半! 后方供应不断,又因为这几年裴珩打仗真是势如破竹,所以管朝廷要什么都给。 又因端了宋清明的老窝,补给的金银之类的最后也运回了临京,全部用来换做粮草以及给士兵们的银锭子。 再加上宸王实际意义上掌管了许多朝政以及陛下的偏袒。 后方如今是没有给裴珩任何压力。 所以,后方供应不断,守城什么都不缺。 还有从孟州运来的几万盔甲以及武器箭石呢! 可以说,除了如今眼下粮食不太够之外,其余的都富裕。 当然,粮食不够也是因为暂时没运来,至少眼前也没人挨饿。 所以,便是勇猛如塔族大王子莫竞,一时间面对这坚固的城墙,也是无可奈何。 如今毕竟是冷兵器时代。想要进城,就必须打开城门。 可城楼上,预备的无数箭石与火油。 反正城墙是石头的,城门也是包铜的大铁门。浇火油下去也不怕坏了。 从十月十六这一日早上起,一连三天,双方换了几波人,渐渐的莫竞就不支了。 双方战力相等的情况下,攻城肯定比守城难。 何况,明显塔族人的战力少。 第454章 政 莫竞是个急性子,其实说白了塔族王之所以捧着狄述,就是要磨砺他。 塔族人从不怀疑狄述就是他的儿子。 所以他也没有要这个从小流落在外的孩子死的意思。 可是要说因为喜欢卞氏,就叫这孩子继承王位,那不可能。 不说别的,就说他那一副全然不似塔族人的长相,就是最大的障碍了。 何况,狄述跟着宁湛,学的一身大晋人的习气,塔族王不喜欢。 可塔族人对卞氏,是真心喜欢。不管是过去她刚跟着他的时候,还是后来找回来以后。 他是一点也不在乎卞氏流落在外过。也不在乎卞氏还生了一个女儿。 更不在意卞氏想要将那女儿带来。 带来就带来嘛!一个丫头能怎么样? 他想着,以后莫竞继位了,也叫狄述做个一城之主就是了。 他留句话,好歹是卞氏生的,总不叫他被哥哥们杀了就是了。 对于塔族王来说,这就是极大的宽容了。 说实话,这方面,塔族人比大晋人开放也比大晋人包容。 要是换了大晋皇帝,根本不能承认狄述的血脉。又不缺儿子不是? 狄述早早的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是莫竞显然还不明白。 他以为,真的是父王叫他与六弟争呢,所以迟迟拿不下沛城,就很是心急。 可打仗这回事,不是你只心急就马上见效的。 越是心急,有时候越是要坏事! 还好莫竞身边的人都很厉害,规劝他,没叫他出昏招。 天气越来越冷的时候,战事就不好继续了。 到了十一月,虽然不至于滴水成冰,可是将士们拿武器的手都不稳了。 这是去年攻打西桦城的时候没有的事。 可见这里地势更高,天气更冷。 不过粮食运来之后,将士们吃得饱,隔几日还有一顿肉,肚子里有食,也就有底气了。 而对于莫竞来说,战事越发艰难起来。 终于,十一月初九这天,天降大雪。 这就没法打了。 城上还好说,下面攻城那真是没法子了。 莫竞无奈何,只能退兵。 并且这一场大雪,给整个北方也造成困难。 沛城里,守城的将士们换班歇息。因为沛城人口实在是少,所以空出来的住处就不少。 将士们都轮流歇息在老乡家里了。 老乡也乐意,怎么说呢……大家都没存粮过冬了,反正吃的都是一个地方来的粮食了……没什么嫌弃的。 而因此,倒是有不少小兵们成就了姻缘。 不少过去是塔族人女奴的姑娘们嫁给了小兵们。 互相不嫌弃,小兵们不嫌弃这些姑娘们失身甚至生育过。身上还有丑陋疤痕。 姑娘们不嫌弃小兵们孑然一身穷困和随时可能战死。 对此,裴珩和宁芝当然乐见其成。 几十年战乱下来,最缺的就是人口啊!这时候就敞开肚皮生吧! 宁芝直接按照她的名义,但凡正经与沛城姑娘们成婚的小兵家,赏赐一两银子!来年要是生出孩子来,就赏赐一匹布,两头羊。 是不多,甚至寒酸。可是多了也不成。 这么不多不少的,就是奖励了。毕竟一两银子,光是度日,两口子也用一两个月呢。 何况,这一匹布两头羊,对于一般百姓来说,也不少了。【2016年作者君老家一头成年羊能卖千把块!】 宁芝这鼓励生育的事一出,叫刚来上任不久的薛冲十分推崇。 很快就在沛城全面推行起来。 不过,他更理智,也不光争对军人家庭。 所有来年开始生出来的孩子,都赏赐一贯钱,一头羊,一匹布。另外还有别的好政策。 反正一时间,沛城百姓们是欢喜的。 至于生孩子么,说实话,古代人么,晚上干嘛…… 就是不奖励,只要他们饿不死,就会一直生的。 只是以前生的可能就不养了。 也为了防止百姓们领了东西然后把孩子扔了,所以薛冲修订了一个很严格的法令,但凡是遗弃或者是残害了孩子的,男丁一律充军流放,永世不可回来。 这一来,百姓不能不怕,这年头处处打仗,一旦充军,估摸就是个死了。 宁芝听着这些,坐在炉子边,手撑着烤着:“行啊,薛大人是个有手段的。” “薛大人说,都是受到您的启发了。改日登门拜谢呢。”秦毓笑道。 “不必了,他是朝廷命官,拜我做什么,能做点事,我已经很高兴了。”宁芝笑着:“特别高兴。” “姑娘功德无量。”秦毓收起笑意:“姑娘不知,劲武卫里,多少人都是家破人亡的。还有几个,过去就是沛城人。他们都说,要是早有今日……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所以我们明明可以只收住南方,不再管北方死活。如今我们强大起来了。就算是不要这北方又如何?”北方一年的财政又赶不上南方,甚至是一半不到。 何况如今打,尽赔钱!可是为什么还打?不就是希望原本属于大晋的百姓不受苦么? 是责任啊。 “是啊,所以,他们都说有殿下和您,是天下人的福气。他们赶不上的,别人赶上了。不过我们至少赶上了亲眼看着北方收回。这不是已经收回了两个城了!还灭了宋清明!很快了!”秦毓信心满满。 “是啊,真的很快了!我也觉得快了!”宁芝眯眼笑:“其实真的坐起来,十年也是一晃眼。不管十年后如何,至少这十年,我肯定是充实的。” 如她一般,能有多少?所以,虽然仇恨仍旧在,可是经过这几年,似乎已经变了。 当然要报仇,可是如今的宁芝,万事都已经能先从大局入手了。 “姑娘只管往前走!我们都在!”秦毓挺起胸:“死也不惧!” “好,谢谢你们,我们一起努力。盛世总会来的。”宁芝起身:“好啦,继续忙!后勤工作虽然大部分都被薛大人接手了。可军中这帮人也是……他们的事还是交给我。” 自古军政都不是一个系统,所以军中的那些后勤琐事还是宁芝管了一半…… 第455章 盛京城 盛京城皇宫中,气压很低。 塔族王莫汗蒙坐在上头,过去放龙椅的地方,如今放的是一个巨大的木头椅子,大了一圈。上头铺着厚厚的狼皮。 莫汗蒙就坐在那狼皮里头:“你们说说吧,这怎么办?” 他的下首,坐的是他的儿子们,以及臣子们。 臣子们九成九都是武将,整个塔族,能管事还不会打仗的文官连一成都不足。并且全部都是大晋出身的。 他们理所应当被排斥在最外围。 尤其是如今这种对峙的局面下,他们根本不被信任。 所以,缩在后头,根本也不敢提意见。 莫竞踹了一脚自己的一个幕僚:“你说有什么办法?” 这个幕僚不是单纯的大晋人,他算是比较早的一批奴隶生的孩子。 因为母亲曾经是大家族出身的,所以教导他学了不少东西。 这个人也聪明,所以靠着爬上到莫竞的身边,竟也混出个幕僚的名头来。 不过,塔族人的幕僚不像是大晋的那么有话语权。更何况,是这样出身的。 那人呐呐:“如今之计,还是要守住盛京,再出兵沛城。沛城一日不能收回,盛京就有危险。” “废物,滚开。”莫竞又给了他一脚。 这不是废话么? 莫汗蒙摸着胡子:“盛京倒是不要紧。沛城要是拿不回来也算了。只是……凌都也就要丢了。” 地理关系的缘故,如果他们彻底失去了沛城的话,凌都是绝保不住的。 孤军奋战而已了。 “哼!还不是六弟!据说沛城大战的时候,他居然按兵不动!”莫竞冷笑。 莫汗蒙皱眉,嫌弃长子性子急:“你六弟手里才多少人?那裴姓小儿拿下了他那江东三省,兵力多的很。凌都不动还能保一会,动了如今也丢了。” “那父王您说,凌都还保得住?迟早都要丢。”莫竞哼道。 “丢了也就丢了。我们的家当本来也不在这里。”莫汗蒙也冷哼:“这几年里,入不敷出,多一城少一城,没多少意思。” 别说是沛城和凌都了,就是盛京,他也没什么感情。 说实话,他一直觊觎的是景色秀丽,物产丰富的南方! 可惜如今…… 饶是当年英雄,也不得不承认,如今想拿下大晋南方,是不容易了。 “这宁家的人死不完了!之前咱们弄死了那个宁苇,不是说渭北就完了?如今可好,换了个更年轻的!这个宁蕴,比他老子还猛!”三王子哼道。 “那是他爷爷!宁苇才是他老子!”四王子解释。 “我管他是老子还是爷爷,反正都该死。说起来,那个宁家的女儿就是裴姓小儿的王妃?哼!这老丈人家,当然帮着女婿了!”三王子无奈道。 他们看亲缘关系,不像是大晋一样,有诸多的怀疑和弯弯绕。 他们一旦定下了上下关系之后,其余的亲人们之间,是很亲密的。 就好比夺位,一旦做哥哥的夺位了,除非到了这个大王年迈的时候,否则他们不会再争。 并且,草原名族,婚姻虽然也讲究部族之间结合。但是真的结合了,一个部族出事了,另一个姻亲部族就会帮衬。 所以,他们看宁芝和裴珩的结合,也是这样的。 “虽然不想说,可是不得不说,如今晋朝的将军都很厉害!洪城上任那个,也是宁家的!”三王子又叹气。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都怕了不是?”大王子怒气冲冲:“既然都怕了,还打什么?回草原放羊去啊!” “好了,冷静点!我们兵强马壮,有什么好争的?”莫汗蒙挥手:“如今就商议一下,打不打沛城了!要是打,怎么打,不打了就叫老六退回来吧。” “父王!打!不仅要打,还要六弟一起打!他出兵,我带兵!就有胜算!如何不能打?”莫竞站起身:“我要打。” “好好,既然你要打,我仍旧给你八万人,还有你六弟那里的五万,足够了吧?粮草给你预备充足,只管打!”莫汗蒙毕竟是征战一辈子的人,虽然老了,可是也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子有血性。 他们本就是这样的民族,不会打仗还能成什么事? 北方如今太贫瘠了,他们要是拿回了沛城,就能给大晋打击。趁此机会,说不定还能往南走! 商议完了大事,众人散了。 两个大晋人官员结伴出宫,全程没说一句话。 直到出宫后走了很远很远之后才敢说话。 他们两个按照官职,也是四品,可惜连代步的车马都没有…… “林兄,你怎么看?”孙大人小声问。 “呵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看。大王不在意盛京。大王想要的是南方。可这南方是那么好拿的?”林大人摇头苦笑:“我们如何看,有什么要紧?不管怎么看,也轮不到你我管。” “哎!你说的是,大王子暴躁的很,其实要是能叫六王子继位就好了。六王子在大晋生活过,性子也好。又懂得大晋的文化。” “你快闭嘴吧!你我是什么东西?苟延残喘,多拿几个俸禄叫家里不至于揭不开锅!家里女儿妹子不至于被那群人糟蹋罢了。你还真当咱俩是什么大臣不成么?”林大人低声斥责。 “哎,我这不也是想叫以后日子好过么!我还不知道处境。”孙大人摇头。 “好过什么啊,六王子不可能继承王位的,十一个王子呢,哪个能叫他继承?贵族们哪个能答应?何况,六王子还不是塔族人?对我们来说,一样。”林大人也是摇头:“别想了,安生度日吧。再怎么样,也比街上这些人强吧?” 士兵们走在中间,他们勉强还能也走中间,可百姓们都低头走在两边。这可都是过去天子脚下的百姓啊! “哎!你说这过的叫什么日子,这日子可什么时候有个头哦!”孙大人感叹。 “林大人,孙大人!要想日子好过,也不是不能!”拐弯之后,就被一个大汉拦住去路。 林孙二人一惊:“你是何人!” 第456章 捉襟见肘 “两位大人,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我来吧!我是你们见了也不后悔的人!”来人,也就是乔五一笑。 两个人面面相觑,其实不敢跟着走。 来人一看就是大晋人,或者是奴隶。 但是他们知道,沾上了这个人,他们很难做。 “两位,你们还是跟我走的好,两位会觉得不虚此行的。不然……您两位家里的孩子……”乔五威胁。 孙林二人面面相觑,只好低头:“去哪?我们穿着官府,并不方便!” “不碍事不碍事,这就到了,走吧。”乔五笑起来。 很快,穿过一片破烂的街区,这里没什么人。 到了一处看齐来很破烂的院子,乔五说了一声请。 事到如今,两人别无选择,只能进去了。 进了院子之后,发现里头很大,只是依旧破旧不堪。 乔五带着他们进了正屋,就见两个年轻后生虎视眈眈看着他们,对乔五点头之后也不动,就好像是守着。 乔五打开了正屋里一道门,两个人就发现这里内有乾坤。 走过一截屋子里劈开的暗道之后,再出去,就真的豁然开朗。 地理上看,这里应该是另一处院子了。 不过建筑的时候,两个挨在一起了还是被后来砌在一起了,就不知道了。 这里是个很大的院子,是个标准的四合院。 不算什么精致的造型,也就是一般百姓家里,稍微富庶一点的家庭那种院子。 并没有什么雕梁画栋,也没有什么抄手回廊。院子里有两颗树,一颗是枣树,一颗看起来像是桃树,不过如今是隆冬,干枯树枝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屋外头有人,院子里也有一个人,他们也不关心乔五带来谁,只是对乔五点头。 “来,咱们这个屋里坐会。”乔五笑着指了指东厢。 事到如今,两个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是随着乔五走了。 越是走,越是心里觉得惧怕,这是个什么组织…… 进了东厢,乔五亲自拎着屋里炉子上的大茶壶给两个人沏茶:“没什么好茶,将就喝吧,好在这东西暖身子不错。天寒地冻,你们这布鞋走路还能成?” 两个人一阵羞愧,只谢过他,喝了起来。 确实不是好茶,大碗茶罢了,不过要是只为解渴暖身子,也就不挑剔了。 “方才哄骗了两位实在不好意思,我没叫人去你们家里。”乔五坐下,也喝了几口茶,才解释。 林孙二人再次面面相觑,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请你们来,有问题想请教。”乔五客气道。 “你……你们是什么人?想问什么?”林大人心里隐隐的有些疑惑,压住恐惧问道。 “很明显,我们是朝廷的人!”乔五也不隐瞒。 “朝廷?哪个……朝廷?大王的?”林大人心跳很快。 “你们这个大王,什么时候也自称是朝廷了?两位迫不得已在这做官,莫不是就忘记了出身?”乔五依旧笑着:“林大人,文昌殿文书,从六品。孙大人文学馆编著,六品。” 乔五说的,当然不是现在他们两个的官职,而是过去,大晋还没丢了盛京城的时候,他们的官职。 那时候,他们两个都还年轻,刚入了官场,说实在的,都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人物。 年纪轻轻的就是六品,从六品,前途无量!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孙大人站起身,一脸恐惧。 “我说了,我是朝廷的人。大晋朝廷的人。孙大人坐吧。”乔五动也没动。 孙大人浑身紧张的都僵了,最终还是坐回去:“大晋……朝廷?” “对,大晋朝廷。大晋虽然暂时丢了盛京,可是大晋还在啊,并没有灭亡!陛下还在,宸王与王妃宁氏夺回了西桦城,夺回了沛城,下一步不是盛京就是凌都!他们势如破竹!朝廷当然还在!莫不是过了这么多年,两位大人就不记得当年的盛京城是什么样子了? 六品官员,出入不是骑马就是坐轿,所到之处,虽然不算高官,也该是路人避让,百姓作揖。而今呢?你二人贵为四品,可出入还得走着。走在路上,与那些莽人武夫走到一处,还得退后一步!为什么?” “两位大人甘心?二十多年,两位大人可曾真的施展才华?还是唯唯诺诺,只为了活命?而这一切,不都是因为……朝廷不在么。”乔五看着两个人,一字一顿,清清楚楚。 “你们……你……你们真是朝廷……的人?”朝廷……太久了,太久了! 他们都要忘记自己过去还是大晋人了。 这一切,太突然了。 “自然是!大晋皇帝陛下还记得你们,并且,你们也不会永远都这么过日子。我想,两位大人也不愿意这么一直过下去吧?你们尚且能做官,那是因为他们需要。 可你们的儿子孙子呢?是不是没有资格做官?没有资格做一切上等人做的事?见了塔族人,哪怕是最低贱的塔族人,都要行礼问好?没了你们两个官职庇护,你们的家里人是不是很快就会被分出去,沦为奴隶?你们的妻女,姐妹……是不是随时都要被觊觎?” 随着乔五的话,两个人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是啊,塔族人可不管什么科举不科举的。 做官的全是他们自己人。如今朝中留下的这几个官员,都是当年大屠杀之后为了安抚人心留下来的。 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权势。 就算是他们还是做官的,可是他们的后代也一样没权利…… 可以说,乔五准确的找到他们的弱点。 “两位不必急着回答我什么。盛京城,是迟早要回归的。只是回归的时候,两位又要怎么办呢?”乔五笑道:“来者是客,既然来了,就吃顿饭再走吧。” 随后,就没等两个人拒绝,拉着他们进了正屋。 正好做饭的做好了一桌饭菜,不是什么好的,但是也有炖羊肉和卤牛肉。 全是大锅饭,这大冷天的,炖羊肉锅子咕嘟嘟的,林孙两个都不由的觉得馋。 毕竟,他们靠着俸禄养家,真是过的捉襟见肘啊。 第457章 太厉害了 沛城中,随着大雪,城中更是萧条了起来。 裴珩的时间多了一点,但是要忙的琐事也不少。 好在还是能与宁芝一处呆着,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宁芝脚还没好呢,不过也快一个月过去了,好在是能稍微活动一下了。 每天还要涂药按摩,好的还是快。 这会子她在软榻上坐着,腿上盖着毯子,火盆子也不远。 她将手里的事忙完了,伸懒腰:“歇会吧,你眼睛疼么?” “嗯。”裴珩应了一声,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丢下手里的东西。有临京来的,有西桦城的,有沛城当地的。 他也实在是忙。 “饿了?”裴珩起身过来。 “你是走神了?我说你累不累啊?”宁芝好笑。 “还好,这总比打仗好多了。”裴珩坐下来,抱住她:“你累了吧?” “还好。”宁芝往后靠,靠进他怀里:“忽然觉得,你如今变化真是大。” “嗯?何出此言呢?”裴珩手紧了紧。 这会子,裴珩从背后抱着宁芝,宁芝就放松的半躺在他怀里了。 “就是觉得很……很感慨吧。定亲之前我没留意过你,定亲之后,你那时候……怎么说呢,就是个很张扬的性子吧。说你会骑马打仗,并且战绩出众,我还觉得正常。你毕竟厉害么。可你如今一整天一整天的处理这些政事,我反倒是觉得很诧异了。” 以前,他没与她一处处理过,都是自己别处处理的。 这几天因大雪的缘故,两个人都凑一起,所以就看的多了。 越多,越是觉得……很不习惯。 好像他忽然就从十七岁的少年,成了沉稳的男人了。 “以后就习惯了。总要做的。”裴珩笑了笑:“芝芝不也一样?过去见你,只是觉得你聪慧美丽。却也不料你心中有丘壑。” “好吧,那我们就彼此发现对方的新面貌好了。希望十年二十年之后,还有这样的体会。”宁芝仰起头,手往后伸,勾住裴珩的脖子,然后使劲挺起腰亲他的下巴。 裴珩眼里带着笑意,低头吻住她。 这个别扭的姿势宁芝先撑不住了:“腰断啦!” “叫你闹。”说是这么说,裴珩还是给她揉揉:“饿了没有?” 丫头最近能吃,也许是冬天的缘故吧?总是快到了吃饭的时候就饿了。 “快别提醒我了!我这都长肉了。”宁芝捏捏肚子。 裴珩不理她,长个屁!就是瞎说,明明还是瘦。 他倒是见过丫头胖的时候,那时候她一身婴儿肥来着,不过也看起来很轻盈就是了。 只是那年,经历了她大伯一家,以及祖父过世之后,一下子瘦下去,就没有再胖起来过。 如今腰腹略有一点肉,就叫着胖了!毛病吧! “午膳我吩咐了厨房,有你爱吃的松仁玉米。”裴珩暗戳戳诱惑。 宁芝先是不说话,然后拉起了裴珩的胳膊咬了一口:“你怎么这么坏?” 说罢,自己笑了。 这话,一般是裴珩说她的…… “抱你过去?”裴珩笑着摸她的手。 宁芝哼哼了几声,由着他裹起来抱出去。 她脚还没好嘛,走路其实还是会疼的,所以只能是被抱着了。 毕竟只要裴珩在,也不允许她单脚跳啊。 吃过了午膳,裴珩就被叫走了。 军中毕竟时常有事的,宁芝回来午睡。 下午的时候,秦毓就送来了盛京的消息:“姑娘看看吧。” 宁芝打开密封好的信件看起来,看着嘴角就勾起来了:“行啊!这个乔五做的好。” “他联络如今在盛京做官的大晋人呢。说是已经说动了一个了。”宁芝笑道:“虽然说,这些人实际上做不了什么,但是有些大晋内部的消息也是好的。这不就知道了个好消息么,他们的粮仓里,没多少粮食了。还有,这一场大雪,怕是要冻死他们仍旧还在草原上的无数牛羊!” “那真是好消息。”秦毓笑道:“乔五要是能多联络几个,就有用!最起码,我们能掌握很多一手消息。” “秦毓,我已经看见我们很快就能夺回北方了。只要哪天将盛京拿下!我们就算是赢了一大半!”盛京,对于大晋人来说,是不一样的。 只要将这座曾经的都城攻下来,那么其他的还会远么? “是啊,我们肯定能拿下的。”秦毓笑道:“姑娘和殿下都是这样厉害的人。” “至少,我们这几年的努力,都得到了回报啊。”宁芝叹气,将信递给秦毓:“送去给殿下他们看看吧。也许也有帮助不是。接下来,要是他们还要攻城,粮草能支撑多久?今年冻死了不少牛羊,来年,他们要如何过日子呢?将这些消息,送给渭南渭北,以及洪城知道。全线,都要防备起来了。”宁芝道。 “是,属下这就去!”秦毓笑着:“老天爷也要收这些畜生的命了!” “对了,还有个事……”秦毓有点为难:“这薛大人叫人来,说是还想见您一面,说是有事,我们推了。不过他这第三次了……” “这是真有事么?”宁芝轻轻挑眉:“得了,明天上午,我见他就是了。一会你们派一个人过去问问他有空没有。” 虽然她不想插手地方事务了,可是人家几次三番找,不见也不像话。 虽然她身份使然,不见也不碍事,但是也容易留下个傲慢的名头。何必呢? 再说了,薛大人几次三番的找,这说不定真有事。 “好,那一会我就叫人去问吧。”秦毓收起信:“这信我亲自送去军中吧。” 宁芝摆手示意可以。 秦毓将信拿给了裴珩,裴珩看过之后,又叫众人传阅。 众人先是震惊九姑娘竟然在盛京城里安排了人手!且看起来,不是现在安排的!有几年了吧! 然后才注意这信中内容。 不过,心里都觉得震惊的厉害,这位……未来的宸王妃,要说一句真不愧出身于宁氏?还是要说一句真不愧是宁则礼的孙女么? 太厉害了!他们早就看出来了,真是太厉害了! 第458章 奴隶 薛冲薛大人也忙,很忙了。 但是难得终于九姑娘肯见了,哪里能等到次日里? 几乎是秦毓派人传话的当时就动身了,与传话的人前后脚进了如今裴珩暂住的地方。 “下官见过王妃,实在是怕您明日没空,寻味过来人,就今日来了。”大厅里,薛冲抱拳。 “大人坐吧,来了也好。其实该我去的,我又没什么官职。只是我伤在脚上,实在是不方便走路。劳烦您了。”宁芝笑了笑。 她也没说虚的,她是被白芷和连翘扶着进来的。 “是下官打搅了您养伤了。王妃好些了?”薛冲忙道。 “好多了,您也不必一口一个下官,咱们当是寻常闲聊如何?也别叫王妃了,听起来真是高高再上的不习惯呀。”宁芝笑着招手,叫人倒茶。 薛冲也是性子急,也性子直,自然没有不应的:“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姑娘。” “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想问问姑娘的意思。也是问问殿下的意思。”薛冲直言:“这西桦城那时候,斩杀了不少的奴隶们生育的子嗣。如今这沛城内外,这样的人也不少。殿下并没下令斩杀,如今细细点算过,竟有三千多人,这一批人,该如何处置呢?” “这回太乱,我竟是也没管,沛城中的塔族人都怎么样了?”宁芝问。 “哦,跑了一部分。其余的战乱中也死了一部分,最后多数还是被斩首了。只是这塔族人与奴隶们生的后代……却还没处置。如今一直关在城东那一片民居里,可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宁芝沉吟:“说实话,当年西桦城斩杀这些人的时候。我是没皱眉的。可是又过了一年,你叫我说直接杀了这些人,我却有点说不出口来了。薛大人的意思呢?”既然他来说了,总归是有个想法了吧? “这……”薛大人犹豫:“我是想说,就算是沛城的杀了……咱们每攻下一个城池,这样的人就越是多。越是北边,丢失的时间越长,这种人就更多了,难道都杀了么……这样太……”薛冲叹气:“塔族人与我们不共戴天,可……其实这些人,没几个是被自愿生出来的。” “何况,沛城已经是这样的荒芜,人口少的可怜,北方其余城市呢?赶走了塔族人之后,是不是会更少?”薛大人其实自己也很犹豫,这件事该怎么办,才是对的呢? “是啊,都是人命。杀了太残忍,留着……留着大晋的百姓也不会接受他们的。”宁芝长叹:“这仇恨,已经是几十年的仇恨了。他们有塔族人的血脉在身,大晋百姓们如何能接受?若是不接受,以后该如何?不接受,他们同类的人要活下去,就会繁衍后代。不必几代,就两代下来,他们人数翻几倍。那时候面对不公,他们服气么?” “不服气,就要闹。如你所说,等整个北方收复了,这类人有多少?到时候,他们联合起来闹呢?那就又是一场祸事。”宁芝摇头。 “是啊……臣还想过,将他们集中在某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度日,可是一想,几代过去,他们说不定也成了个庞大的地方。又是一个塔族祸患啊。”薛冲也跟着摇头。 “这可真是难题一个。”宁芝长叹:“要是杀了这三千多,等以后,要杀三万,五万……我们毕竟不是塔族人,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啊。” “倒是臣的不是,给姑娘出难题了。”薛冲忙道。 “这难题不是我的,是我们的。总要解决的。”宁芝笑了笑:“薛大人说说您的意见吧,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想想,说不定就有什么好办法了。” “多谢姑娘。我也不兜圈子,我觉得,放走吧!送他们回塔族去!”薛冲道。 宁芝轻轻皱眉:“可是薛大人想过么,塔族人本就人少,送回去,不是助涨他们的人数了?” “虽然塔族人少,可是一贯也是看不起这些奴隶以及奴隶的后代的。既然看不起,送回去也还是次等人。他们还是什么也做不了。说句残忍的话,要是有朝一日,这群人被派上了战场……他们又有多少本事?死在了战场上,总归是老天的意思了。”薛冲道。 宁芝沉默了一下之后问:“这三千多人里,男的多还是女的多?” “呃……各一半吧,好像是男的多一点。”薛冲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宁芝的意思。 “我觉得……还是留下吧。我有个想法,你先听一下,回头也得跟殿下以及将军们商议过再说。”宁芝沉吟:“这些年打仗,说实话每个城镇都是损失人口的。当兵的没媳妇,而地方上多少女人失去丈夫。我想,是不是这种人可以填补一下呢?” “姑娘这……” 宁芝打断了薛冲要说的话:“你别急。留下,也是有规定的。比如说,男的入赘寡妇家,或者不许生育后代,或许是生育了后代只许跟着女方姓氏。女的嫁给大晋人之后倒是简单些。随着夫家就是了。如此一来,他们的下一代渐渐也就融进大晋百姓中去了。打仗的人,心思少,说实话,那些遭遇了多少艰难的奴隶们他们都不嫌弃,想来这奴隶二代也是一样不嫌弃的有。” “至于地方上的寡妇们,家里要么是公婆老了死了男人的。要么是还拉拔一两个孩子的。日子都艰难。咱们如今又不缺地种,入赘一个,就是等于给了她们现成的劳力了。我觉得,他们也愿意吧?既然是能愿意,这些人就能融进去。说实话,很多村子,一个村子都没几个壮年劳力的。” “这……这臣没想过啊。听姑娘这么说下来,似乎也能接受,只是怕别的百姓们不肯听啊!”薛冲犹豫。 “以后,他们遭人白眼,受人欺侮是少不了的。身份使然。说白了,就如今在盛京城里的奴隶们生育的孩子,过的又如何?还不是奴隶一个?被家里看重的有几个?好在与大晋人成婚之后,不是奴隶了。” 第459章 好坏啊 薛冲回去之后,将他的意思,以及宁芝的意思都细细的写出来,叫人送去给裴珩过目。 次日里,刚歇了两天,又开始下雪。 军中营帐中,裴珩与诸位将军们围着炉子商议军事。 看了薛冲送来的信,他迟疑了一会:“你们看看这个吧。” 众人看完,将军们好几个都不赞成:“这些臭虫,杀了就是了,留着干嘛!” “就是,白费粮食么!什么东西,杀了多好?” …… “哎,薛大人与王妃想的深远。如今这三千多,杀了也就杀了,可是要都这么杀,后头咱们打仗北面的人该如何想?毕竟越是往北走,越是多这样的人。到时候也不能都杀了。何况,如今咱们后方确实缺人。” 众人不好在直接说杀了的话,毕竟也要看宁芝的名字。 公孙康道:“诸位将军可还记得昨日咱们瞧的信么?这……北边,那位乔公如今做的事。这两件事结合起来,岂不是好事?” “嗯?公孙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将军们多数不太研究这些细腻的事,所以一时间,不理解也是有的。 冯路平笑呵呵的解释:“那位乔公,既然能说动在塔族内部做官的人,那是不是也能说动其他人?要是那些奴隶的后代在咱们这边过的好,或者说,活下去就好。那对于北边更多的奴隶后代以及奴隶来说,是不是有希望?毕竟他们如今过的可是猪狗不如啊。” “哦……是这意思。你还别说,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有道理了。” “哈哈,哎,这些文人的事,我这大老粗整不了啊!” “哎,罢了,虽说我们大晋人死于塔族人手里的不计其数,但是报仇也找正经仇家吧。这事,要是殿下和王妃觉得这么办好,那就这么办。不管怎么说,只要是都跟着咱们大晋人姓,过个几十年,也就不显什么了。” “这事,也得叫朝中官员们商议一二。总归是个好事。”裴珩笑了笑。 这些时候忙,他都把这件事忘记了。 没想后头薛大人和芝芝就已经拟定出了方案。 不得不说,他觉得很欣慰。 从大帐回了住处,雪一直没有停,他撑着伞,但是肩膀处还是落下了不少雪。 回去之后,斗篷湿了不少。 进了里头,就感受到暖意融融,还闻见了一股烤红薯的味道。 裴珩第一次闻见这个的时候,还是小时候淘气跑进了御膳房闻见的。那时候起,就觉得这个看起来脏兮兮的东西还挺好吃。 可惜宫里没人敢明着给他供应这个,后头还是太子见他闹着要,就叫人在府里烤了吃。 太子身子差,胃口不能消化,吃不了几口就不敢吃了。 见他坐在椅子里自己动手,就笑着与他道:“咱们裴氏,过去还没坐皇位的时候,祖先们肯定是吃过这个。可大哥这几十年都没吃过,到你这里,破例了。” 裴珩只管嗯嗯,哪里顾得上,毕竟对于小孩子来说,这种不大吃得到的东西,都是极其美味的。 他从小虽然淘气,可是用膳的礼仪很是规矩。难得自己手抓一次。 如今看宁芝,心想芝芝出身世家,估摸也是没吃过的。 这怎么想起吃这个了? “回来了?闻见没,好香!”宁芝笑着起身要过来。 裴珩忙拦住:“别动别动。” “能走几步了,再不叫我走,真的废了。”宁芝笑着慢慢走过来:“香不香?” “香,怎么想起吃这个了?”裴珩扶着她。 “哦,连翘她们弄来的。” 裴珩挑眉,心道果然。 不过,他是不能知道宁芝小时候也吃过很多回。她爹宠着,不过是烤红薯而已,怎么会不给吃? 宁湛虽然世家出身,可是也许做将军年头久了,也不计较这些事。自然是要什么都可以了。 两个人挨着炉子,亲手剥红薯,一边吃一边说话。 自然说的还是奴隶这件事。 宁芝将自己的观点解释过,又道:“我是这么想,不过也不见得就对。毕竟我也没经验。只是提意见。” “我已经将这事报回临京了,朝中也讨论一二吧。也不光是这三千人的事,毕竟后来还会有的。”裴珩道。 裴珩或者说裴氏的男人其实都善良。所以要说以后都要一直杀掉这些人,他其实也不太忍心。 “那就等结果吧。”宁芝将一大块红薯迅速塞给了裴珩:“小心烫哦。” 裴珩瞪她,还是很不雅观的张嘴慢慢吃。 这丫头,是要烫掉他舌头了? 吃完了红薯,洗了手,裴珩照旧抱着宁芝走。 宁芝无奈的由他去了。 “这几年,咱们生辰,端午,中秋,过年,元宵,就没几个能好好过上的。今年也不知如何。如今都十一月多了,一个多月就是年。要是那时候塔族人不打,就还能过一个安生年。” “但愿吧,你又不肯回去过年。其实你要是回去,怎么还不能过一个安生年?”裴珩将她放在榻上。 “你叫我回去,是因为你看上了哪个小妖精了么?别这么委婉么,你领来我看,要是好,就收了嘛。免得你不爱看我。”宁芝哼了一下。 “你就闹吧!我成日里在哪里?看什么小妖精,看你不够?”真是会闹。 他与她都忙,说真的,在一起的时间都很少,还能分心出去?那才见鬼了。 “好了好了,不是想叫你走,不是心疼你这几年过不好年?你留着,过不好也在我身边好了吧?不许闹了。”裴珩对上她那委屈的眼神,很是无奈的服软。 宁芝立马变脸:“我最喜欢殿下了,殿下最好看了。” 裴珩一滞,这叫什么和什么…… 捏她鼻子:“你厉害。” “哟,不是我最坏了?换词了?”宁芝嘿嘿笑,抱住裴珩:“哥哥,人家怕怕,晚上陪人家睡觉觉好不好?人家怕黑。” 裴珩……几乎愣在当场,哥哥……哥哥…… 小娇妻是真的要疯! “别闹!”裴珩几乎落荒而逃。 宁芝自己趴在软榻上笑了好一会。唔……她好像是真的很坏啊。 第460章 禾云消息 乔五果然将林孙二人说动之后,消息来源马上就更宽广了。 很快,宁芝就收到了消息,塔族大王子莫竞新近得来的夫人禾云,很是受宠,是奴隶出身,如今是私奴。且,此女真的来自泉城。自己说自己是洪城人,战乱时候跑散了的。 但是此女规矩礼教十足,委实不似她自己说的民女。 不过,塔族男人们不懂大晋女子得礼仪,甚至没有去查。 何况,他们大约也觉得没必要,一个禾云也翻不了天吧! 宁芝看着这信件,念叨了几句:“禾云,禾云。你们说,是不是贺秋云?” “这……听着还真是有点像呢,这禾和贺谐音,禾云的禾又是取了秋字一半,还叫云。这要不是贺秋云那也太巧了。主要是她进了这位莫竞王子府的时间也是对的上的。正好从洪城出去之后。”白芷掰着指头道。 “对,还有说她礼仪好。其实咱们这几年在前线,也不是没见过地方上的富家姑娘们,这礼仪么……也是因为是边塞吧,也不讲究那么多了,可着实也算不得好吧?”半夏道。 “要真是贺秋云……”宁芝沉吟起来。 “是好事吧?要是真的是贺秋云,我们就可以叫乔五找她!她如今不是得宠,说不定……” “连翘!别犯傻了。”半夏打断她:“你怎么保证她愿意帮我们?” “啊?为什么她不帮我们?她被塔族人抓走了呀!她难道还能愿意么?”连翘瞪大眼,不懂。 “她是不愿意,可是她回来之后算什么呢?功臣么?何况,她还回得来?”半夏叹气。 连翘啊了一声,满眼都是复杂:“那……怎么办啊?” “可是她贺家还有人啊……”连翘低声。 “贺家……只有嫡亲的哥哥是她最亲近的,可是贺将军也是一样,后继无人了。”宁芝轻轻摇头:“我们如今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就是贺秋云。要真是……半夏说得对。只怕是……不仅不能信,还得防着。送信去洪城吧,告诉飞刃,过去,在贺将军手里的布防要换了。告诉他,贺秋云可能已经是塔族大王子莫竞的宠妾了。叫他自己衡量。” 虽然,贺秋云就算是真的贺秋云,也不见的能知道她爹活着的时候城里的布防。 可是万一呢?不得不防啊。 这一首,连翘眼睛瞪的更大了,不过随即也恍然:“你们想的可真多。” “是她们,我也没想到。”白芷笑着道。 半夏吐舌头:“没法子,就是这么聪明,姑娘聪明,我也聪明。” 宁芝笑了,这三个都很活泼,相对来说,麦冬就沉默的多。可是麦冬做事是最踏实的了。 “好了,忙自己的事去吧,这事半夏去跟李执说一下,派人去洪城。另外给乔五送信,不要接触这个禾云。但是要查她究竟是谁。查到了也不要暴露自己。真是贺秋云,我会想法子,可以想办法救她,但是不必合作了。” 宁芝淡淡。 一个差一步就嫁进宸王府做庶妃,甚至因为韩氏和彭氏没了,进府可能就是侧妃的女子,忽然成了塔族大王子的妾。还是奴隶。 她是知道奴隶的,她甚至见过西桦城中奴隶们身上的烙印。 一般都在后肩,也有的在腰上,大腿上。 一个扭曲的塔族字‘奴’。 如今的技术,不可能消除掉,也不可能恢复。 因为烙印用的烙铁特殊,所以这字很深。就算是将皮肤割掉一块,也还是有印记。 这样的烙印在身……贺秋云如何承受? 诚然她是受害人,可是……她不会恨么? 救她是应该的,不管怎么说,她是大晋女子,是贺将军后代。 可是要说信任她,宁芝绝不敢。 “姑娘,这件事……跟殿下说么?”半夏和连翘出去了,白芷问。 “说,没必要瞒着。相信他与我一样,也会这么做的。”宁芝说着,将信丢在一边:“如果真是贺秋云,那过去毕竟是他女人。就是至今,这婚约还在。这事上,我犯不上给自己挖坑。” 如今是好,可是就算是一夫一妻,还有个烦躁的时候呢。 这以后,烦躁起来了,裴珩一想她瞒着这个事。那不是烦? “如今对外都说是贺秋云重病呢。”白芷道:“如果确定……就算是不确定,也该叫她病逝了。” “是,这都一年了。半年了。是该病逝了,不过这事,也不该我说。我觉得,殿下是忙忘记了。今天提起来,就该想起来了。”宁芝笑了笑:“他对贺秋云并无情谊,甚至都不如大当初的韩佩鸳熟悉。所以他忘记了不奇怪。” “可是啊,再说不熟悉,没情意,名义上那还是他的女人。我就不必出主意了。” “姑娘说的对。”白芷也笑:“反正是大局已定,就算是禾云不是贺秋云,也是一样的了。” 失踪这么久……要回来早就回来了。 “上回咱们回京,陛下那大手笔的,叫临京贵女们全部进宫,想来是想叫殿下选侧妃之类的?”白芷轻轻皱眉:“您说,殿下还选么?” “不选。他如今没那个心。至于以后么……那我也说不好,我就努努力,叫他只喜欢我好了。”宁芝笑道:“哪,这就努力,跟我去厨房看看,晚上给他煲汤。”宁芝说着,就调头往外走了。 “哎哟,您这说风就是雨的,您的脚还没好利索呢!”白芷忙拿下来斗篷跟上去给她披上:“慢点走呀!” 两个人根本没去成厨房。 很快就被已经回来的连翘拦住了。 连翘叉腰:“不就是汤!您说什么,我去传话!不许去!这里去厨房多远!您那脚刚好点就不老实了是吧!白芷你也是,为什么不拦着?” 白芷呐呐,得……也就你能这么拦着。 宁芝看了连翘许久,无奈往回走。 这丫头轴,她……怂了。 连翘那叨叨:“大冷天的,屋里呆着多好,等过了年,您也好了,到时候想去哪里不成?” “行了!都听你的,别说了哈。”宁芝无奈。 连翘哼哼一下,给她端来热乎乎的红枣茶:“喝点。” 第461章 疑人不用 裴珩回来,宁芝将乔五来的信给他看过。 当然,信里头不光是说禾云的事,还有塔族王有过放弃沛城想法云云。 裴珩看完了道:“你的人很厉害!这些消息还是很要紧的。” “还有呢?”宁芝歪头。 裴珩疑惑看去,正好是麦冬和白芷端着热茶进来了。 最近天气太冷了,宁芝叫苗先生去年配的药茶,每天晚上给裴珩来一碗。 也不是什么治病的药,就是驱寒的。 裴珩接了茶,习惯的喝了几口之后才问:“还有什么?这不是说的很清楚了?” “啧……”宁芝皱眉,这人果然是没有想起贺秋云。 “禾云,贺秋云,你觉得呢?”宁芝提醒。 裴珩一愣,随即恍然:“你觉得这禾云就是贺秋云?” 因为信件是乔五写的,他并不知道贺秋云丢了,所以对禾云的描述不算多。裴珩一时没想到也是有的。 “是啊,我怀疑是。所以我叫人去洪城传话了,要是贺秋云知道些什么,也免得洪城没防备出事了。”宁芝解释。 “你做得对。”裴珩瞬间觉得有点……怎么说呢,他是不喜欢贺秋云也没什么记忆。 可是……如果真是贺秋云……这件事怪恶心的。 “半年多了吧?”裴珩问。 “是啊。”宁芝点头。 “传话给贺家,叫他们预备后事吧。” “你确定?说不定……禾云不是贺秋云,人还是找得到的。”宁芝看着裴珩,看他的心情。 裴珩伸手,揉了一下宁芝的脸:“半年了,要找到早就找到了。何况……就算禾云不是贺秋云,贺秋云还活着么?当初从洪城逃出去的逃兵不少,至今下落不明的也不少。贺秋云就算是没落入塔族人手中,也难保那些狗急跳墙的逃兵们会放过她。那时候带着她是累赘。” 要禾云不是贺秋云,找了半年还不见,说不定死在逃兵手中也未可知了。 “既然你这么想,我也不管这件事,你派你的人去吧。”宁芝直接道。 “想的真多,我派人还不成么?”裴珩哼了一下,继续喝茶。 这药茶真是喝习惯了,还觉得不错呢。 宁芝也不在意他怎么想了,只管叫人摆膳。 果然,吃了晚膳之后,裴珩就吩咐了玄雷叫人去了洪城。 莫竞要出兵的消息,到底是早于他出兵之前就传来了消息。 这回,消息是林大人和孙大人提供的。 出兵的日子是十一月十九。 这其实不是好时机,可是塔族人也不想拖着了。 于是,裴珩这头商议,是继续守城呢?还是直接也出兵与莫竞对峙与野? “小人觉得,咱们这回还是守城。这时间充裕,咱们又有防备,他们重型武器也不算多。完全无碍。”冯路平道:“一来,是以逸待劳。二来,虽说这消息是传回来了,可是头回听这么要紧的消息,靠谱不靠谱呢?三来,如今这冰天雪地的,决战于野虽然豪迈,可到底不如守城,咱们的士兵还能换着喝一口热水。此次要是验证了消息来源属实,那以后就可以相信。若是来年,春暖花开了,到时候再一举收拾了那莫竞也好啊。” “可是机不可失啊!这莫竞带八万人来攻城,我们要是阻断其后路,岂不是好事?”李将军道。 “可是你想过没,还有个凌都始终没动呢。凌都那,也有五六万兵力。我们一时顾不上他,可是要莫竞这里收到了阻断,凌都会坐视不理?” 便是兄弟相争,可是敌人与自己的兄长对峙,做弟弟的不救援,这事说的过去么? “冯先生,这消息可是王妃的人传来的。”裴珩笑着道。 “是,小人自然知道。只是就算是姑娘本人,定然也要三思。何况,姑娘关于军事上的事,从不插嘴。这事就算是问过去,姑娘也定然是这么说。何况,小人不是不信乔五,只是如今不敢信这孙大人林大人两个罢了。”冯路平一本正经。 “哈哈哈,好好好。你们真是一个门出来的。”裴珩失笑:“好,这事……本殿觉得冯先生说的有道理,但是也确实是个时机,咱们再议,明日还在这里,来个准确答复如何?” “是!”将军们抱拳。 这就是叫大家好好想想的意思。毕竟还有六七天呢,时间是来得及的。 今天裴珩回来早,见宁芝今天也早早丢下了公事。便道:“难得见你闲着。” “是啊,是难得。我也有撂挑子的时候,今天就不爱干了。”宁芝笑盈盈的。 “不爱干就不干,什么都不干才最好。”裴珩过来抱起她:“脚还疼不疼?” “嗯,还好,不疼了。如今不是都不抹药了,只等自己慢慢恢复,年后就彻底好了吧。”毕竟是脱臼过的,虽然说脱臼很容易就好了。 但是如果长不好,就容易形成习惯性的,那就很麻烦了。 “我今天叫人做了你爱吃的一道菜,你猜是什么?”宁芝在裴珩怀里抱着他的脖子问。 “嗯?花菇?”裴珩问。 “那看起来你是想吃花菇了么?但是不是,提醒你,是肉类。”宁芝笑嘻嘻。 “肉?手撕鸡么?”裴珩笑着问。 “好吧,也不算错。是烤的鸡。肚子里塞了蘑菇和笋,香喷喷呀。”宁芝眯眼。 “你确定这是我想吃的?”裴珩失笑。他是比较喜欢吃鸡肉,可也不是这种吃法。 “那,你吃肉我吃素还不好?我的素又借了你的肉味,你的肉还加了我素的鲜香,岂不是正好?”宁芝不满意了。 “听起来很不错,正好正好。”裴珩笑着亲了一下她的嘴唇:“你叫人做的,自然是好的。” 哄小娇妻,是必须的。 “好吧,那你要多吃点。马上开战了,又要过那种三餐不定时的日子了。”宁芝叹气。 “芝芝……我在考虑,是出战,还是守城。”裴珩看着宁芝。 “我不管。你们觉得如何做靠谱合适就如何做。我只能说,乔五身边,有不少劲武卫的人。如果过去我还觉得乔五跟我时间不够长,也许不够可靠的话,如今就不至于了。何况乔五本人也是很厉害的。所谓用人不疑。我是信任他的。”宁芝道。 第462章 修罗场 “本殿也没有不信你的人。”裴珩严肃起来。 宁芝眨眼,她想,如今裴珩在她面前已经极少自称什么了。 一般自称时候,都是比较严肃的时候。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他就是告诉她,自己没有不信宁芝的人。 “不用这么严肃吧?忽然想起来……我和你在一起这几年,我叫你的时候,一直都很随意呀。”宁芝忽然笑道。 一开始,叫二殿下,或者殿下。但是也叫名字,还是联名道姓的叫。 如今么,多数时候叫殿下,可是私下里就叫裴珩的时候也不少。 不过,大晋好在不算太看中这些。 宫中宫女与主子打闹都不算是大事。先皇时候,还有过先皇与宫女们一起看戏的先例呢。 “怎么?如今想来,觉得自己不对了?”裴珩笑问。 “没觉得,我觉得很自然啊。”宁芝亲他脸颊:“所以说,你出征也好,还是守城也好,我只担心你。也担心咱们的军队,你信不信我的人,我都理解。” 裴珩愣了一下,轻轻皱眉。 这丫头,说话忽然这么跳跃,他差点跟不上了! “你这丫头。”裴珩捏她脸。 “这年过了,可就十八了,还是丫头么?”宁芝笑问。 “是,二十八也是丫头。”裴珩将她拉过来抱住:“慢点长大吧。” 宁芝没再说话,只是靠在他怀里,感受他的心跳以及气息。 慢点长大吧…… 要是小时候知道会家破人亡,她也愿意慢点长大啊。 大了,要是知道爷爷会去的那么早,她也想慢点长大啊。 如今,她还有裴珩…… 她想,不要出事啊。裴珩你要好好的,十八岁,我就给你生孩子。 一定给你生孩子。 凌都。 狄述站在屋子外头,看着远处的山峦。大雪也在凌都下过两场。他看着远处山峦上那皑皑白雪,心里也如那雪一般。 不是纯洁,而是空白。 “王子,真这么做?”他的近身侍卫巴尔达问。 “是啊,凌都是保不住的,不这么做,又能如何?”狄述淡淡的,说这话的时候,口气毫无起伏。 “可是……回去盛京城有什么意思?王子们都很烦。”巴尔达叹气。 “回去?回去做什么?北境城的达达已经七十岁了,也该换人了。”狄述冷笑:“北境城只有两万人。我们拿得下的。” “北境城?那倒是也不错。只是……我们不出兵帮助大王子,大王要是追究下来呢?”巴尔达问。 “出兵,怎么不出了。你按我说的办吧。”狄述摆手。 巴尔达应了一声是,做出一个塔族人的礼仪来退出去了。 凌都要是往沛城传消息,那比盛京还快。 于是,不过一两日,沛城就收到了探子们来的消息,凌都的狄述,准备十一日同时与莫竞出兵。 此之前,裴珩已经确定了,还是出征。 毕竟……就算是消息不真,他们出兵之后,也不会马上遭遇危险。 做好准备的话,完全不怕。 如果出兵之后,能将这个莫竞斩杀于马下!那可是对塔族人最大的震慑了。 如今,得到了凌都要出兵的消息,裴珩有种终于来了的想法。 说真的,等太久了。 他打沛城的时候就等着狄述呢,至今才动,不得不说也等的不耐烦了。 裴珩迅速下令,驻扎于孟州的上官纪等人出兵攻打凌都! 兵力足够,这头牵制住了凌都,那头,裴珩毫不犹豫的出兵了。 初十出兵,一日夜后,大军驻扎在了一处莫竞要经过的必经之路。 这里易于隐藏,等到对方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踏进圈子。至少也有一半的人,不能全身而退。 有心算无心,只要那消息不假,这回就绝对能叫塔族人吃大亏。 天寒地冻,好在宁芝过问军需后,小兵们都有厚厚的棉衣穿。饮食上不算好,但是都吃得饱。 所以,这一夜也不算太难过。 打仗么,风餐露宿,忍饥挨饿都是常有的。他们能忍这一夜。 塔族人虽然说是十一日出兵,可真的到了这里,也得一日功夫。于是就是十二日了。 一早,斥候回来报,果然瞧见了塔族人的军队。 随着斥候来回报距离,裴珩带着的人打起精神。 等到对方一旦发觉,就发起总攻。 与此同时,上官纪,陈奉,陈克心等人已经赶到了凌都城下。 两处战事,算是齐齐开始。 莫竞丝毫没想到会被伏击,大军骤然生乱。 八万大军,被裴珩的人冲击的乱七八糟。 纵然战斗力还在,可是一旦乱了,就很难整合起来。 大晋军气势如虹。亏的是莫竞也不是草包,慌乱过后,尽力扭转。 终于入夜的时候,将自己已经军心浮动的兵马稳住。 可稳住是稳住了,头一天对战,就死了八千多人。 八千多人放在这种战场上,也不少了。 何况,他们这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他们的计划是攻打沛城,这还没到呢。 不管损失如何,首先对他们的士气就是打击。 打仗么,一旦打击了士气,再想起来。那就不容易了。 何况,裴珩是有备而来,根本不等他们退兵,第二次猛烈攻击就已经开始了。 双方一样是累的,可是一个是奔袭一日夜过来,一个是这里等了一日夜。要说到底那边更累,还不好说。 只是大晋军的士气更高。 一夜血战! 裴珩身上已经填上了三道刀伤。不过,他却也亲手斩杀了塔族王的四儿子折吕。 天终于亮起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个修罗场。 莫竞也是一身血,有自己的,也有大晋士兵们的。甚至可能也有裴珩的。 可目之所及,死的大多数都是塔族人。 来不及清点人数,可是塔族将军们已经喊出退的口号来了。 毕竟已经死了一个王子,在这么下去,大王子也要折损了! 莫竞杀红了眼,可惜他的命,自己不珍惜也不成,将军们还是将他拉走了。 这一场战役,是塔族侵占大晋一来,最窝囊的一战。 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束的憋屈无比。 第463章 重伤 八万塔族士兵,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安稳回到盛京的,只有四万。 竟是折损了四万人。 大晋这头,也不算轻松。战死加上重伤的,有一万余人。轻伤不计其数!可相比塔族那边,这就算是很完美了。 裴珩下令,只要看到了塔族人残兵,一概杀无赦。 这一点,他们不是奴隶,没有留下的必要! 如果说,裴珩等人这一战的胜利是用血换来的话,上官纪那边取凌都简直是捡来的。 他们攻城的时候,城上抵抗就很弱。 几乎是与莫竞退兵时间差不多,前后不差一个时辰。 狄述率众逃出了凌都,直奔北境城。 凌都内,塔族官员已经士兵们全部逃走。 贵族们自然没那么快,被上官纪等人活捉了无数。 最叫人震惊的是整个凌都的粮仓以及库房全是完整的! 当然不及孟州的收获大,这里没多少粮食。其实也没多少银子。 可是毕竟是有收获的。 甚至,上官纪等人还发现,沛城竟是远比当初的西桦城好的多。 虽然大晋百姓也就困苦不堪,但是比起满目疮痍的西桦城以及沛城来,竟是完全不同。 上官纪等人一边叫人报信,一边严阵以待。 就算是他们打了胜仗再高兴也知道,这一仗胜的蹊跷。简直……像是对方故意给他们的一样! 难不成,这塔族六王子狄述就这么胆小了么? 还是觉得凌都迟早不保,不做无谓牺牲? 不管是为什么,他们都要防备这是阴谋,自然是要小心谨慎的。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这里都透着诡异。不得不小心。 裴珩身上,严重的伤口三处,还有小伤无数。 打完了这一仗,天又开始飘雪。他被玄雷半扶着半抱着的走路。 伤口全在前胸,纵横交错的,想背他都不合适了。 裴珩已经不觉得疼了,疼太久,麻木了。 简单处理过伤口之后,吞了几个药丸子。善后的事还是要做的。不能马上回城。 等到了十四日早上,大军才得以回城。 而也是十四日早上,裴珩见着了凌都来报信的人。说凌都已经全面拿下。 来人细细将凌都情形说了一遍。 裴珩皱眉,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军还是先回去休整要紧。虽然昨日已经送走了伤员,可是就算没伤,大家也是累坏了。这还又下雪,这再不回去可不成了。”赵将军道:“何况,您身上也是好几道伤口。” 军医虽然处理过了,可是这是行军时候,自然比不得回去好生治一下。 裴珩点头,下令全速回城。 他虽然伤重并且已经高烧了,还是坚持骑马。 回到了沛城的时候,已经是十五日了。 裴珩昨夜里就支撑不住,昏倒了一次。最后是被玄雷护着骑马走的。 虽然两个大男人一起骑马,马也受不住,可一时间没有马车。 最后还是找来一辆拉运粮食的车,不是那种坐人的马车,而是板车。 铺上好几层垫子。又用搭帐篷的东西架起来,好防止雪落在裴珩身上。 裴珩虽然口口声声说不要,可这一次,他着实伤的不轻。因为包扎不及时,如今是感染了。 烧起来,如今又是回城路上,只能吃药丸子。 可惜似乎也不管用。 就这样回到了沛城,宁芝一早就接了消息,裴珩伤了。 她脚没有好,又加上雪,谁也不许她出去。 不过她一早就把秦毓派出去了,就等裴珩回来呢。 终于,等到了十五中午大军浩浩荡荡回城。 不同于众人的欢欣鼓舞,秦毓见着了裴珩这样,吓了一跳,忙与玄雷几个一起扶着上了马车,二话不说往回走。 军医也跟着,因为天气的缘故,御医和苗先生都还在西桦城没来呢。 回了住处,宁芝一见裴珩这烧的人事不省的样子就吓了一跳。 头一次。 头一次见裴珩伤的这么严重。 裴珩之前还努力保持几分神智,等进了城门,见了城中留守的人之后,就昏过去了。 宁芝脸色苍白:“他……伤在哪了?” “回王妃,是胸口。三道刀伤都在胸口。其余小伤不碍事。”玄风解释。 “快先叫他进去躺着。你们加个火盆子吧。”虽然裴珩发烧,可是重伤过的人,体温其实都会偏低。 此时是烧,可也不能叫他寒冷了。 “军医呢?”宁芝心跳的很快。 打仗么,知道会有这样的事,甚至理智上知道,人还可能会死…… 可是……感情上怎么接受呢? “来了,都在外头候着呢。李执忙道。” “李执,你派人去西桦城,用最舒服的马车把苗先生和那两个御医给我带来。尽量快,路上照顾好,别叫他们受苦。”宁芝摆手。 “是,属下这就去。”李执忙出去。 宸王伤的这么严重,宁芝怕,宁芝的下属们也是一样的担心不已。 内室里,宁芝亲自给裴珩解开了伤口处的白布。 三道刀伤纵横…… 不必细看也知道很深,不怎么出血了,但是伤口处都是红肿的很厉害的…… 这是发炎…… 宁芝心跳的更快了,怎么办呢? 这是古代,没法消炎……没法消炎就要全靠自己…… 裴珩他…… 宁芝看着闭着眼什么感觉都没有了的裴珩,他面色苍白,脸颊都凹陷了。 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因为这伤。 “这伤处……发炎了,有什么办法?全靠他自己……如今要是不管用……”宁芝勉强稳住心神:“靠他自己愈合,风险大。” 军医们昨天给包扎的,昨天到今天没见过裴珩了。 如今一看这情况,也是吓了一跳。 忙去给裴珩请脉,脉象也是……不太妙。 倒不是说有生命危险,只是……这么严重的刀伤,不及时处置,确实是……不好。 还好是冬天,不至于伤口马上溃烂,否则就完了。 “这……只能内服伤药,外敷……却是要谨慎的。”军医们当然见过更严重的伤。 可是这是皇子啊! 这是……天啊!谁敢乱下药呢? “伤处这样,内服只怕不够。”对于这么严重的伤口来说,内服见效太慢了…… 第464章 没办法 军医们也知道,这么耽误下去不成,可是他们能用的法子就是那么点了…… 宁芝知道他们没办法,只能道:“该给他喝什么药就赶紧去,斟酌好方子。” 好早军医不是御医,他们绝不是开太平方子的。 要不是这城里被毁的差不多,实在是连个像样的郎中都找不到,宁芝都不用军医开药。 毕竟,军医虽然擅长外伤,可裴珩这高烧,已经是……内部问题了。 军医很快开了方子,白芷几个赶着熬出来。伺候裴珩喝了一碗。 胸口换了伤药,宁芝只用白绢给他裹上一层,被子拉上去。 闷着不成,这伤口已经红成那样了。 裴珩服药之后,一直没有醒来。一整夜,他都昏睡着。偶尔有点声音,宁芝看过去,却也不是醒来的意思。 半夜里,退烧了,宁芝刚松口气,不到半个时辰又烧起来。 宁芝只好叫丫头们一起给他物理降温。 到了早上,裴珩这烧没再退,比昨晚还严重些。 宁芝急的不得了,可是这是古代! 没什么消炎的药物能马上叫他退烧。 只好一遍一遍的给他物理降温了。早上的时候,军医开的药裴珩刚喝进去就吐出来了。 他一天多没进一口吃的,灌了几次药,哪里会不吐? 可人是糊涂的,虽然能吞咽,喂饭却不吃。 宁芝只好上了塌,抱着裴珩的上半身哄:“你喝几口粥,我知道你难受,可肚子里没东西,不能喝药,你就醒不了。多难受啊。” 一开始,裴珩没反应。 宁芝艰辛他只是烧糊涂了,到底也是个成年人了,也不能两天烧就烧坏了,所以不厌其烦:“裴珩,我是芝芝,你知道的吧?我喂你喝点粥好不好?喝了之后就舒服一点。” 重复到了第五遍的时候,终于听见了微不可见的一个嗯。 宁芝忙抹了眼泪,顾不得伤感,招手叫半夏拿来粥。 不敢给他吃加了什么复杂东西的,怕他吃进去还吐。 所以就是熬的烂烂的白粥,上头洒了薄薄的一层咸菜沫子。 真是沫子,不像是切的,像是磨出来的。 宁芝搅合均匀,自己唱过觉得不烫,才舀了小半勺抵在裴珩嘴边:“来,张嘴。” 裴珩刚才嗯那一下之后,就又混沌了。 他这会子人真的不清醒,不是身体不清醒,而是意识也不清醒。 有时候,知道抱着他的人很熟悉,有时候又不知道是被人抱着。 于是宁芝又费了些功夫,才哄得裴珩张嘴。 也许是因为一天多没吃一口饭肚子里确实需要。 裴珩慢慢咽了一口。 有一口,就有两口。 喂到了第八口的时候,裴珩忽然睁开了眼。 宁芝就那么举着第九勺子,与他迷茫的眼对上了。 一下子就觉得难过的很:“你这是……醒了么?” 裴珩愣愣的看宁芝……手里的粥…… 宁芝一肚子伤感都被他弄笑出来了:“没吃饱?那继续吃吧。” 再喂过去,裴珩果然继续吃。 半碗吃完的时候,其实裴珩已经回神了。 咽下最后一口,他虚弱的勾起嘴唇来。 实在没什么力气说话,只好用眼神和宁芝打招呼了。 “冤家,你是要吓死我?”宁芝轻轻戳他的头。 裴珩费力的张嘴,却被宁芝压住了嘴唇:“知道你难受,别急着说话了。喂你喝水。” 说着,就端来白水喂他。 裴珩很是需要,喝了半碗水。整个人觉得更清醒了。 “不要怕,我没事。”终于能开口之后,声音沙哑的自己都听不清楚。 “我能不怕?还没给你生孩子,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宁芝眼泪滑下来,落在裴珩额头上。 温热的眼泪,叫裴珩眨了一下眼,然后伸手拉住了宁芝的手:“不怕,真的没事。” 能没事么,还发烧呢…… “嗯,我已经叫人去西桦城叫御医和苗先生来,没事的。”宁芝安慰裴珩,同时自己也真的这么认为。 “好。”裴珩说完,就又闭上眼。 不多时,就又昏昏沉沉了。 宁芝摸着他丝毫没有退烧的额头,心里急的厉害。 又哄着裴珩喝了药,可惜……还是喝了没多久就吐了。 连刚才吃进去的粥也都吐了…… 宁芝心疼的厉害,裴珩吐完了之后,又昏睡过去,叫也叫不醒了。 宁芝这时候真是有点没法子,毕竟这里是古代。 她又不是个懂医学知识的…… 古代人一生病就有危险,裴珩眼下肯定不至于就要命了,可是就这么拖着……也受不住啊。 再度物理降温,到了午时过半的时候,渐渐的再次退烧。 说是退烧,其实也就是降温,哪里能真的彻底退烧。 前胸处伤口已经有组织液了…… 宁芝咬唇,眼眶红的很:“去看看苗先生他们到哪里了,顾不得了,赶紧接来!” 李执应了,忙亲自去。 宁芝又哄着裴珩喝了粥,这会说什么也不敢给他喝药了。 毕竟那药是苦,一大碗下去,他肯定受不住。 快天黑的时候,李执才带着苗先生和御医来了。 宁芝看都没看御医,只是叫苗先生赶紧进来。 苗先生见她记得不行,路上也听李执说病情,这会子问好也顾不上,忙不迭看裴珩的伤,给他请脉。 请过脉,苗先生首先松口气:“别怕别怕,没事!有我呢,保证三天他就活蹦乱跳了。” 不得不说,宁芝听见这句,还真是松口气。 “他这会子喝不进去药汤了,一喝就吐。”宁芝解释。 “不妨事,本来就是药丸子。不急。”苗先生笑了笑,招呼药童拿来药箱。 打开,先拿出一个青瓷瓶子来递给宁芝:“这药拿一颗,用烈酒化开,稍微放一下,然后给他涂在伤处。” 又拿出一个青釉瓶:“这药,给他喂三颗进去,一天两回。先吃东西再吃药。他发热就是因为这伤口闹的。不必专门吃什么药了,只要他伤口好转,人就好了。” 宁芝点头,不由赞同。 确实,只要伤口不恶化,炎症没那么严重了,自然是该退烧的。 第465章 好转 宁芝忙叫连翘去拿酒。 虽说,酒消毒杀菌也是有道理的,可是这伤口要是进去酒…… 得,疼也没法子了。 内服的药,宁芝又喂了裴珩一次粥,半梦半醒,他也似乎是习惯了,塞就吃了。 吃过之后,喂了药丸,果然这回没吐。 不过,喂了药丸之后,裴珩又醒来了。 懵的看了一圈之后道:“怎么了?” “怎么了?吓死了!混蛋!”宁芝一边骂他,一边亲自用小玉棒给他伤口涂抹化开放了一会的药膏。 药膏是土褐色,难看的很。 裴珩果然很疼,身子一缩却被宁芝凶:“还动!” 裴珩一愣,继而苦笑:“好,不动。” “呵呵,不碍事不碍事,宸王殿下底子好,只要退烧了,伤口不恶化,很快就好了。这两个药我最近配出来的,西桦城里不少将士们试过了,很好用的。”苗先生摸着胡子。 “那就好,先生一路来累了吧?先去歇着,今夜想来不会有事了吧?”宁芝轻手轻脚涂药一边问。 “不累不累,坐车呢。”苗先生笑着摆手:“倒是你,丫头啊,你也不舒服?” 小脸白的。 “我没事,还不是这冤家,一夜烧,我哪里敢睡?陪了一夜,没吃什么东西而已。”宁芝瞪着裴珩,可手里动作轻柔的不可思议。 裴珩还是迷糊的,只会笑。 “哦,那就好,那就好。”苗先生说着,还是坐着不动。 他想,一会也给姑娘看看,姑娘之前伤了脚,不知道好利索了没。 “这伤处晾一晾吧,这药效果很好,唯有一个缺点,就是因为里头一味药是用根茎入药,所以颜色不好看。这伤处好了之后,疤痕比较深。不过这比起命来,不算什么了。”苗先生解释:“但是这药收敛极好,明日你在看,伤处就不是这般了。” 宁芝涂完了药之后,裴珩已经不觉得疼了。 反倒是有种先是凉,过一会觉得伤处热热的感觉。 大约是口服的药也起效了,他精神比白天稍微好一点,至少虽然不说话,但是还有点精神看着众人。 苗先生给宁芝请脉:“得了,你这就是累的。睡一觉就好,脚也好多了。再修养个个把月就好。” “先生放心了?去歇着吧。先吃点东西,白芷你看着照顾。两个御医也照顾好。就说我今天不见他们了。”宁芝道。 白芷哎了一声,扶着苗先生出去了。 “扶你起来洗漱洗漱?”宁芝问裴珩。 裴珩点头。 躺了太久,当然得起来了。 宁芝和半夏一起扶着他起身。裴珩晃了几下就站稳了:“你坐着。” 芝芝脚还没好利索呢。 宁芝点头,就由着半夏扶着他去洗漱了。 等一会回来,那一点力气也流失了个差不多,和了点水就又躺回去。 “今晚我可不守着你了。我都困得不行了,你自己退烧行不行呀夫君?”宁芝挨着裴珩闭眼问。 裴珩笑了笑伸手揉揉她的脸:“一会就没事了,乖乖睡。我要没退烧,你挨着我,夜里舒服。” 一开始,宁芝不放心,裴珩也很难受。 睡是睡着了,也是朦朦胧胧的,宁芝抓着裴珩一只手,都觉得手是烫的。 渐渐的,宁芝支撑不住了,裴珩却开始觉得轻松了。 是轻松,他虽然摸不出来是不是退烧,但是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许多,反倒是伤口疼。 其实有时候疼不见得是坏事,之前他烧的厉害的时候,就是感受不到疼了啊。 于是,这疼虽然难受,却远比烧迷糊了舒服多了,也就渐渐睡得沉了。 早上的时候,裴珩是饿醒了的。 他一睁眼就对上了宁芝的眼。宁芝侧躺着,正看着他呢:“你终于退烧了。” 这回,是真的退了。这里没有温度计,就靠手也知道,他是真的退烧了。 “饿了。”裴珩笑了笑:“特别的饿。” “那就起来吃饭,不过我先看看你的伤口。”宁芝坐起身。 宁芝起身,掀开裴珩的衣裳检查起来。 “果然好些了,好多了。”宁芝这会子算是安心多了。 昨晚看着伤口都要化脓了,今天再看,果然是如苗先生说的一样,收敛多了。 “都没顾得上问你,怎么伤的这么严重?”宁芝心疼的很,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问。 “一刀是被塔族的一个将军砍的,两刀是被塔族四王子砍的。不过那厮已经被我杀了。”裴珩看着她低头涂药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又难过,又熨帖。 伤口还是被药物弄得很疼,可是他连皱眉都不想了。 丫头只怕是昨日前日和昨日吓坏了。 想着,裴珩就伸手摸宁芝的脸:“别怕了,我好了。” “没怕。”宁芝手不停,只是眼眶忽然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 药都没涂完,她就扑在裴珩脖子处:“我怕你就这么……起不来了,我真的……” “不怕不怕,不会有那一天。我会小心,以后会更小心。”裴珩忙哄着。 宁芝还是没忍住,哭出声音来。 门口的丫头们都低头,昨日那情景,就别说姑娘了,他们也吓坏了呀! 宁芝哭了好一会,裴珩也没拦着,哭出来舒服些。 等她抬头,擦了眼泪,继续给裴珩上药:“一会就吃饭。饿你一会好了。” 她刚哭过,声音闷闷的。 裴珩好笑的嗯:“叫你担心,饿我应该的。” 宁芝就又笑出来,给他弄好伤处,裹好之后道:“自己站得稳么?” “站得稳,就是不能抱你了,你自己走要慢一点。”裴珩起身道。 宁芝点头,两个人一个伤,一个……还是伤,慢慢的挪动。好在白芷几个忙进来伺候了。就没那么缓慢了。 洗漱过,又出了内室,早膳已经摆好了。 吃之前,玄雷先进来简单汇报了一下军中的事,裴珩醒了,将军们要见他。 “叫他们过来吧,一会本殿用过早膳就见他们。”裴珩摆手。 饿了几天,真的是看什么都好吃。 宁芝也差不多,今天终于有心情吃了。 可惜,裴珩是很多东西需要忌口,以及,饿了几天,反倒不能大吃大喝。 第466章 气他 宁芝没事啊,她就吃着各种好吃的气裴珩。 裴珩无奈的很,只能摇头吃他能吃的。 不过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军中的时候,吃的不是更差? 吃过了早膳,宁芝先照顾裴珩吃了药。叫苗先生给他在看过,也叫那两个眼巴巴的御医也看了。 确定裴珩在好转,这才与他一道去见将军们。 将军们见裴珩好些了,都很高兴。挨个问候。 裴珩还是没什么力气,就坐在一边:“本殿不碍事了,你们只管放心。这么些年,没怎么生过病,这回借着伤,病了一次也好。” 众人不赞成,还是说了要注意身子云云。 宁芝忽然开口:“那个被殿下杀了的四王子,尸首呢?” “……回王妃,已经斩首,挂在了城门……还有这回被咱们杀了的几个塔族将军一道挂着了。”李将军直愣愣的。 赵将军忙怼了他一肘子,跟王妃说这么血腥的干嘛! “干得好!我就是这么想的!”伤我男人,死了也别好死了。 裴珩拳头抵着嘴唇,忍住笑意,嫁妆咳嗽。 不过眼里的笑意可藏不住,直到被小娇妻白了一眼。 “殿下,这凌都的事,您怎么看?”余将军问。 “这件事,这几日本殿昏沉沉的,也没来得及想,如今想来,真是怪异的很。”裴珩皱眉。 宁芝疑惑:“凌都不是拿下了?”之前她还欣喜了一下,凌都拿的太快了。 “王妃不知道么?末将与姑娘说。”最快的李将军忙接口。 将凌都的事说了一遍。 “这……”宁芝也皱眉了:“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就是琢磨不透,这个六王子,处处透着诡异呢。”李将军拍大腿:“按说要是有个什么埋伏之类的,那也是埋伏在城里。断没有先把城让出去,再来打回来的吧?” 众人纷纷点头,就是这一点上格外不解。 “莫非……真是如上官他们想的一样,六王子知道凌都迟早受不住,索性不要了?免得伤亡?”宁芝挑眉。 “啧……还别说,这几日我们研究了许久,竟是发现,只有这一条最靠谱。只是……”公孙康皱眉:“就算是逃,他什么都不要了?” “那我也就不知道了,还真是诡异。不过上官他们兵力都在,端了孟州之后,也不缺粮草,要是真有什么埋伏……其实我觉得不大应该啊有吧?塔族人的兵力,也不是用之不竭的。何况,他们本就比我们人少。像是李将军说的,总不能让出去再抢回来吧?”宁芝疑惑。 “所以说,大家也是不明白,只能多多防范了。”李将军道。 “我们已经派出了斥候,那六王子的人马都去了北境城。北境城的城主已经七十多了。”赵将军解释。 “啧啧。这位六王子莫不是想要夺城?他们塔族人可不管那些,抢到了就是自己的。”李将军咂嘴。 “不管怎么说,咱们这回是大获全胜。末将觉得,今年冬天,沛城是无恙了。总归是能好生休整一下。这些时候,咱们的将士们也累坏了。”余将军道。 裴珩点头:“传本殿令,军中上下皆有赏赐。今日起,连续三日,叫厨子杀猪杀羊,杀牛!叫他们大吃三天!将军们有酒,只是不能多喝。” “多谢殿下!”众人起身抱拳。 接着他们商议布防,宁芝就先走了。 回了屋里,果然见李执上前:“昨日就收到了陈奉的信。属下见昨日那情景,就没拿给您。” 他们送信,也是有等级的。 比如说特别紧急私密的事,信件有标志。就不能耽误。 这种一般的信,就是汇报或者是问候的,耽误一天也不碍事。 昨天姑娘那样,他也索性没拿出来:“想必说的就是这事了。” 宁芝点头,打开:“你说对了。” 陈奉在当地,自然看到更多,这六王子,可以说是从容不迫的离开了凌都,根本就不是紧急撤退。 既如此,留下的东西……难不成还是好心丢下的? “这还真是个谜题。从一开始,我们对上这位六王子,就各种不对劲。这位……莫不是就不是塔族人?只是个……对于塔族人来说,居心叵测的大晋人?”宁芝再度挑眉。 “这……不大可能吧?毕竟这位是王子,要不是塔族人,塔族王也不至于不知道吧?”秦毓道。 “传话给乔五,打听这个人。以及他的生母,那个大晋去的小王后。”宁芝道。 “是,这可是现成的,如今想调查更容易了。”秦毓笑道。 宁芝点头:“如今我们势头正好,原本没想到啊,两三年内,就拿回了三座城。不过后头不可能这么顺利了吧?” “就照着这雪,多来几场的话……我们还是能快的。”秦毓道:“只是……北边还有大晋百姓呢。” 塔族人遭灾的话,那些低等的大晋人只会死的更多。 “哎!”宁芝显然也想到这个:“强求不来,眼下要过年了,殿下这回伤的严重,说什么也得好好修养几个月。再有战事,我就是拖着也不许他再去了。只管坐镇后方吧!” “好,本殿听你的。”裴珩正好回来,笑着:“你说了就算。” “当然算了,你就运筹帷幄之中吧。”宁芝笑了笑:“难受么?” “疼。”裴珩拉她的手。 “将军们走了?”宁芝与他进去:“躺着吧,你可是个大伤员,年前所有的起居都听我的。你被我软禁了。” “好好好,本殿被你软禁了。”裴珩一本正经配合,一脸……期待。 宁芝噗嗤一声笑了。 要是这人没有伤在身……那还能玩个监禁什么的,哈哈哈。 可惜了。 裴珩见她笑的这么怪异,面色也变得怪异起来:“你脑子里又想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绝对没有!我想的是你,满脑子都是你!”宁芝一本正经。 裴珩根本不信,只是聪明的不接这个话茬了:“既然已经被你软禁了,那午膳赏赐我点爱吃的可好啊?” 第467章 软禁 “啧,软禁了还这么多要求?那你用什么贿赂我吧?”宁芝坏坏的笑。 裴珩……裴珩只能继续配合:“那……只能献上自己了。” 算了,要什么矜持。要什么规矩……都给她算了。 宁芝哈哈笑着抱住了裴珩的脖子就亲上去了:“喜欢你!” 裴珩是坐着的,宁芝不敢用力,怕牵动他伤口:“快好起来,好起来我给你生孩子。” 裴珩……脸红了。 得,没有什么是这丫头不敢说得了。 “咱们一起养着吧。”裴珩笑。 宁芝点头挨着他坐下来,只是挨着,也不能靠着了。 心里遗憾的想,果然是吃过肉的人了么?之前与他在一起就想靠着。 “我叫人我的人去查那个狄述了。太诡异,看看从盛京城能不能挖出什么来。”宁芝道。 “对了,我还有个事,似乎没有与你说。”宁芝皱眉:“宋修杰你知道吧,是我的暗卫宁七。后来化名宋修杰的。其实还有三个。一个在沥城,但是……应该是已经没有了。毕竟环境太过艰难。这么些年,从未传回消息。他们是暗卫,背叛我是不可能的。还有一个一早被我派去了西羌。如今已经有消息了。还有一个,是唯一的一个姑娘。也是同一年,派去了盛京城……至今也没动静。 当年我还小,考虑事情不周到,也着实不知道大晋百姓沦落进了塔族人手里是什么处境……要是我当时知道,绝不会叫宁十去。她一个姑娘……是我被仇恨迷失了自己。” “你那时候……几岁?”裴珩震惊很。 “我七岁回了临京,当年冬天,就把宁一派去了沥城。次年,将那三个依次派去了孟都也就是如今的孟州。还有西羌和盛京。”宁芝轻轻摇头:“哪怕我调换一下呢……宁十是个姑娘,去盛京,真的太危险了。” 哪怕是武功很好的姑娘。 “你那时候毕竟还小,何况,也不一定就是出事了。只是一时他们没法与你联系?”七八岁…… 十来年了。 “你……小时候就那么聪明?拿下了孟州,你那个暗卫是功不可没。不过你怎么就叫他去做了官?”裴珩好奇。 按说,暗卫不易得,一般暗卫是会为主子去死的存在。 “我不需要暗卫,我爷爷留给我的那四个,我也都塞给了飞刃。叫他们疆场立功去吧。”说起来,裴珩都没有暗卫。 “好吧,你自己想明白就好。别急,你的人能找道的。”可能性不高,但是也不一定不是么? “嗯。”宁芝点头:“好啦,我叫人去厨房看看,你既然贿赂了我,总要叫你吃点好得了。” 裴珩一把拉住她:“那我觉得贿赂的还不够,再贿赂一点吧。”说着,就又稳住了宁芝的嘴唇。 许久许久,终于放开的时候,宁芝都要忘记自己想去干嘛了。 裴珩也不提醒她,只是看着她。那眼神里全是温柔,偏还带着戏谑。 宁芝舔了舔嘴唇,哼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独留下裴珩……这是想起来了?想起来就想起来,哼什么呢? 裴珩轻轻摇头,不是很了解的躺下去了。 过了一会,玄雷进来:“殿下。” “你这是抱着什么?”裴珩诧异。 玄雷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袱,看着像是布料之类的。 “嘿嘿,您是怎么得罪王妃了?这是她给您准备的包扎用的棉布,很舒服的。”就是王妃见是半夏拿来的,哼了一声丢给了玄雷:“拿给裴珩去!技术那么好,哪里学的?” “这是她原话?”裴珩失笑。 “昂,您什么技术好啊?”玄雷问。 裴珩瞪眼,忽然发现自己的侍卫是不是傻? 于是他也就这么看着玄雷。 玄雷恍然明白……好的,我傻。 于是丢下东西,慌忙跑了。 裴珩这才后知后觉的耳朵红了,技术好…… 他内心万马奔腾了! 能哪里学,他不就亲过小娇妻一个!他倒也不至于忘记临京城还有两个女人是他的女人。 可他睡是睡了,没亲过呀。 再说了,自打也小娇妻……那个什么,他又接触过谁? 丫头不是不清楚,就是刚被亲晕了,面子上挂不住吧? 于是,等宁芝回来,裴珩就欲言又止的想解释一下。 可惜宁芝不给机会,用午膳之后宁芝拉着裴珩继续躺着。 裴珩要解释,宁芝直接闭上眼睡觉了。 得,反正是个病人,裴珩入睡也很快的。 直到晚间再躺下,裴珩想解释,宁芝直接堵回去:“干嘛呀?我知道你只亲过我,谁叫你技术那么好的?” 还不许人要来月事的时候闹一波了? 裴珩被堵的哑口无言,只好摸摸小娇妻的头发顺毛了。 宁芝哼了一下,抱住裴珩:“你侧身睡疼不疼?” “不碍事。”裴珩平躺的都要烦死了。 “那睡吧,你这伤全靠养。”一天两次内服,一次外敷。不过外敷就用五天,五天之后就不能再用了。 裴珩嗯了一下,拉着她的手,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宁芝再检查裴珩伤处,就发现比昨天又好多了。 裴珩精神也好的多。 如此养了十来天,伤口已经愈合的很快了。 裴珩也越来越精神,如今只吃药,也吃补药。 总的来说,他这一次虽然凶险,可是已经过去了。 进了腊月,这里真是滴水成冰,不过好在两个人都好多了。 并且,一直担心的凌都真的没事。而从北境城传来的消息是北境城主达达被狄述杀了。狄述果然控制了北境城,接管了北境城的大部分军士。 不服的,都被他杀了。 对自己人这么铁血手腕,对敌人反倒是柔和,叫宁芝等人越发看不清楚这怎么回事。 终于从盛京送回密信,可宁芝看完之后,只觉得脑子里翁了一下,然后就呆住了。 “这……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宁芝撑着头,觉得一阵一阵眩晕:“不可能的呀!” “芝芝怎么了?”裴珩紧张的拉宁芝。 宁芝看着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第468章 你是我的 宁芝张嘴,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 裴珩顾不得,忙抱起她放在软榻上:“什么事至于你这么急?” 是从盛京城来的信报,莫非是她的人没了? 裴珩也顾不得别的,将那信拿来看。 只见,信上写:六王子狄述出自小王后卞氏。卞氏与六王子当年流落民间,十年前被塔族王找回。随后册封小王后与六王子。 六王子性情温和,因自小生活于大晋,故而精通大晋文化。也因此,被兄弟排斥。 小王后卞氏性情一样温和,不曾听闻与谁争锋。塔族王甚是喜爱。 “卞氏?”裴珩皱眉。 芝芝的娘……也是姓这个少见的姓,卞氏…… 十年前……那不正是沥城出事的时候……她的爹爹死了,娘亲和哥哥坠崖了? 难道,她哥哥和娘都没死?而是去了塔族?成了塔族王的妻子孩子? 可是……就算是芝芝的哥哥还小,可她的母亲卞氏是大人,怎么会愿意委身塔族王? 还……甚是喜爱? 小王后这个位份,相对于大晋来说,就是贵妃了。 不过因为塔族人的特殊性,这个小王后其实是可以议政的。就比大晋的贵妃权利大些。 她的儿子是塔族六王子…… 塔族王会允许一个拖油瓶占据了他儿子的名分? 一瞬间,裴珩脑子很乱。之前与这个六王子的对峙中,种种奇怪之处,都好像有了解答。 比如芝芝的父亲学的也是长枪,比如这位六王子的长枪用的很好。 比如这位六王子排兵布阵很厉害,众所周知,宁湛当年,就是最擅长阵法。 比如六王子长得根本不想是塔族人…… 甚至连习气也不像,说话的方式也不像…… 最后,布阵厉害的六王子,每一次都没有用全力…… 比如……六王子几乎是淡定的将凌都让出去…… 凡此种种,这真的是巧合? “芝芝……你……你怀疑这是你哥哥和母亲么?”裴珩先挥手叫人都出去,才问她。 “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呢?怎么就这么巧呢?我始终想不通,既然我一家都死了,为什么独独留下我?你知道么,我当年是被喂了迷药放在屋里的。我那么小,杀了我不是很简单?既然娘亲都能带着哥哥坠崖,为什么不带我呢?”宁芝眼神空洞,苦笑。 “我一直想不通,既然杀了他们,何苦留下我?我是女孩子,如果正常思维。我能替家里做什么?”宁芝摇头。 “也许是搞错了呢?”裴珩抱住她:“不一定就是你哥哥和你母亲的。” “我……我有预感,就是的。”宁芝抱住裴珩:“怎么办,我母亲是塔族人的小王后么?我哥哥是我们的敌人么?我怎么办呢?” 宁芝没哭,只是很无助的一直问怎么办。 对于她来说,一直觉得自己一家子都死了,心里恨意从来蓬勃。 可是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她,你的母亲和哥哥都活着,不仅活着,他们还是塔族人的妻子和孩子。 这样,叫已经死去的宁湛情何以堪呢? “我爹……都说我爹是死在了塔族人手里。他死的很难看。中了六七刀。而且是因为他临死之前被喂了药,所以……明明有一身武艺,只能任人鱼肉。”宁芝一字一顿:“如果……如果我的母亲活着,我父亲的药,是谁喂进去的?” “带走了哥哥,丢下了我。是是因我是宁家的骨血,而哥哥其实不是么?”宁芝一边释放,一边也在分析。 “她……如果嫁给我爹的时候就有了哥哥,其实我爹也不会在意。毕竟宁家这样的家世,娶了她本就是惊世骇俗。她是连娘家都没有的人。爹从不说,可是她身世一定很差。” “那么,留下我一命,是因为……我爹要死了,所以我是……我是我爹唯一的孩子?” “芝芝!”裴珩抱紧她。 “我……爷爷在的时候,几步不提起我娘和我哥哥。难道也是因为他也怀疑?坠崖……是啊,坠崖多奇怪。那时候家里所有人都被杀了,除了我昏迷之外,我的奶娘都死了。我娘和哥哥是怎么逃出去的?既然逃出去了,怎么还会坠崖呢?” 宁芝揉着额角:“我真的想不通啊裴珩。我难道……要去想是我娘害死我爹么?我……” “芝芝,别想了,再派人打听,说不定是错的呢?你的人再厉害,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不是?天下姓卞的也不止你娘一个,何况就算是十年前被接回了塔族,也未见得就是你的娘亲和哥哥啊。” 娘亲和哥哥活着,本该是喜事的。 可是此时此刻,裴珩但愿他们是真的死了。 不然……一心报仇的丫头,该如何接受? “不是最好,只是如果是……”宁芝直起身子:“大约你要为我瞒着了。” 要是叫将军们知道塔族的小王后是她的娘亲…… 后果不堪设想啊。 “就算是,也与你无关。你我手中都有兵权,难道是假的?你就算是塔族小王后的女儿,又如何?你毕竟是宁氏血脉!你别不信你自己的家族。你的家族,本殿都羡慕呢。”裴珩正经起来。 宁芝愣着,然后点头:“是,我想错了。我家里……不会不管我的。” “所以不要怕。暂时瞒着,暗中打探就好。等事情明朗了之后,最坏的结果我们也不怕。”裴珩揉她的脸颊:“不许为了这件事不开心。就算是那是你的哥哥和母亲,也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样的。” 宁芝点头:“谢谢你裴珩。” “到时候,要是有人要求你换个妻子呢?要是我娘真是塔族小王后的话……朝中众臣不会允许你娶我。”宁芝歪头。 “你的母亲是谁不重要,宁氏不会不认你,这世人就不可能不认你。至于本殿,除了你,谁配做本殿嫡妻!”裴珩仰头:“无需担心!” “我根本不担心,你要是因为这些不想娶我,那我只会弄死你。”宁芝伸手,捧起裴珩的脸:“你是我的!” 第469章 番外:旧事 二十三年前,宁湛接管沥城也有几年了。 成日里战乱,所以一时还没波及沥城,可也是紧张至极。 老大不小,他都快忘记自己还没成婚这件事了。 不过,除了大哥之外,三弟四弟都是一样,成婚都很晚了。 可这种不在意,再遇见了那个美丽至极的女子的时候,就忽然变了。 初见卞氏,卞氏是说不出的狼狈。 她穿着一身褐色的袍子,看起来像是男人的。头上包着一块天青色的布,将一头漂亮的长发包起来。 跟着逃荒的人进了沥城。 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小包袱。 脸上涂着不知道是土还是泥巴,看起来脏的叫人不想再看。 可她一双眼,虽然带着惊慌,却美丽的不像话。 宁湛头回见,就笑了,这女人,只管涂了脸,手还是雪白漂亮。这能防得住什么? 于是,宁湛叫人去叫她来。 宁湛的亲兵态度极好,所以卞氏即便怕,也顺从的来了。 她叫了一声大将军,就站在那,不说话,也没下跪。 宁湛想,果然是美人,声音也好听的不得了。 宁湛叫人打水,叫她洗脸。 卞氏不肯,却不敢反驳,只是一双好看的手拽着衣袖,紧张的不得了。 “不必害怕,你独身一人岂不是危险?我收留你如何?”宁湛说不清自己的心思,只觉得这个女人,很好。 “为什么?”卞氏傻傻问。 “因为你太美,这里很乱。”宁湛直言不讳:“你要是留在将军府,我可以保护你,没人伤害你。” 对这样的美人说话,真的要真诚。 卞氏瞪大眼:“你……你怎么知道我美,我都这样了……” 卞氏说这话的时候,有点羞涩,也有窘迫。 “美人在骨不在皮。”宁湛笑了笑:“去洗漱更衣吧。” 卞氏被宁湛的笑安抚了。 宁家人都好相貌,宁湛也一样好相貌。虽然不是二十岁的男人了,可是三十多更是成熟有味道的时候。 卞氏傻傻的去了。 洗漱过,换了一身普通的月白色裙子。 裙子是将军府丫头找来的,将军府没有女主人,自然没有那种华丽的衣裳。 可是比起之前卞氏的那一身来,已经好多了。 只是…… 换了衣裳之后,卞氏那微微隆起的肚皮,就藏不住了。 丫头们诧异的看,卞氏摸着肚子低头不语。 丫头们只怜惜她看着年纪也不大,就怀孕了。这颠沛流离的,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不是还在。 这一想,越发温和的将她带去了前厅。 宁湛看到了卞氏的肚子,也是诧异。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来。 叫人先照顾卞氏用膳。卞氏虽然饿极了,但是还是小口吃。 吃饱了,喝足了。才被带来与宁湛说话。 “多谢将军。”卞氏犹豫:“我没有做过活,但是我可以学的……” 宁湛看了看她洗干净之后莹白的脸,是真的绝色啊。一双眼水波潋滟,叫人移不开眼。 再看她虽然怀孕,却明显还不怎么显眼的腰身。再看她那一双纤细的手……做活,做什么。 能叫她做什么呢? “几个月了?”宁湛问。 “四个半月了。”卞氏低头。 宁湛诧异,他之前见过弟媳妇怀孕,五个月也不怎么显眼。 再看卞氏,便清楚了,便是太瘦,所以显得肚子突出。 “孩子的父亲……”宁湛斟酌着问。 卞氏手一紧,半晌才呐呐:“他……死了……” 卞氏是不怎么聪明,可是也知道,这里是沥城。总不能说,自己的男人是塔族人吧? “你……愿意留下么?”宁湛问。 他想也是,这乱世流离,这样的一个美人,要不是死了男人,怎么会怀着身子颠沛流离的? “留下……我……要是我生了孩子,可以给府上的孩子做奶娘的。”卞氏忽然想到。 过去,她自己母亲还在世的时候,说过富人家都有奶娘的。 “噗……”宁湛失笑:“你做奶娘……你呀,适合什么都不做。” “我府里没有孩子,我没有成婚。”宁湛看着紧张的卞氏,忽然道:“嫁给我好不好?然后你的孩子你要是想留下,我也视如己出如何?” 这念头来的急,可也似乎不急。 他第一眼看见卞氏,就被她那眼睛吸引。 半日相处,就觉得……娶了她也不错啊。 卞氏大惊,后退一步:“这……” 她知道自己美,不然当年也不能被莫汗蒙看中。可……眼前这个大晋的将军,第一眼见她就要娶她了么? 她还怀着孩子呢。 “我无意逼你,要是你不愿意,就在府里养着,等你生了孩子之后再走。”宁湛看着美人受惊,心里也心疼:“不着急,先休息几天再说吧。” 卞氏被安排在一处漂亮的阁楼。 照顾她的就是之前给她更衣的两个丫头。 修养了七八天,卞氏身子就好了不少。每天吃着精美的食物,衣裳也给她做了很多。 都是好看又舒服,适合孕妇的。 过了几个月颠沛的日子,甚至自己挺过了孕吐的时候,卞氏是一天也受不了那样的日子了。 她小时候虽然穷,可是家里人宠爱,后来跟了莫汗蒙也是没受苦。 因为战乱被冲散之后,也没几个月就遇见了宁湛。 受过苦之后,对于救了你的人,总是有好感的。 何况,宁湛才学出众,幽默风趣。还是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于是,第二次宁湛提出要娶了卞氏的时候,卞氏便答应了。 那也不过是卞氏来将军府第十三天。 很快就准备起来。 为了卞氏肚子里的孩子,宁湛很是费心。卞氏与他大婚之后,搬去另一处暂住。 伺候她的人增加到了八个,但都是宁湛身边亲卫的家里人。 嘴紧的很。 所以,知道卞氏生下了儿子,后来四个月,才宣布卞氏生育了长子。 宁湛瞒的好,宁家都不知道这孩子其实不是他的。 起名宁慕,宁湛果然如一开始说的一般,视如己出。 宁慕丝毫没在乎过卞氏以前嫁过人,真心疼爱宁慕。 甚至是卞氏后来生病,身子弱了,不好怀孕生子之后,就打算好,要是以后没有孩子了,就只疼爱宁慕好了。 第470章 番外:旧事二 宁湛是宁家比较不逊的那种子孙。 年轻时候第一次上战场,根本就是偷跑出去的。 气的崔氏打他。 如今虽然到了三十多,也是一样。不在乎卞氏的过去。只凭着一眼,就喜欢卞氏。 真的娶到了,也真的视若珍宝。 十二年多。他对卞氏的心,没人不知道。 卞氏没有娘家,却从未受过宁氏的气。 卞氏没有真的给宁湛生出儿子来,却从来没有被宁湛嫌弃。 卞氏什么都不会,却从来没有为难过。 而卞氏自己……并不知道嫁给宁湛其实还要与大家族的人接触。只因她不懂,所以十二年来,宁湛从未叫她回临京暂住过。 因为宁湛自己没时间,就绝不叫她去。 妯娌之间,怕她受气,都替她圆着。 卞氏其实也确实喜欢宁湛。宁湛一点都不差。 至少,莫汗蒙虽然宠爱她,却不细心。她跟着莫汗蒙的时候,没那么舒服。 如果一直这样,未必不是好事。 可是,错就错在卞氏太美。 有时候,太美的女人是会被惦记很久的。莫汗蒙女人很多,可是最叫他惦记的,就是这个卞氏了。 丢失的十二年来,他一直都再找她。哪怕心里觉得也许她已经死了,可还是找她。 直到……有消息传来,宁湛的妻子也姓卞。 那时候,沥城战事虽然停歇,可远没有如今的城镇那么严密的防守。 莫汗蒙认真派人进城,还是做到了。 有心算无心,莫汗蒙很快就定下夺取沥城的计划。也顺道将卞氏带回去。 于是,卞氏得到了一封信。用塔族的语言写的。 她看得懂。 信中,是说莫汗蒙多想她与孩子。然后就游说卞氏该回去,毕竟孩子是塔族的王子。 那一年,其实是沥城人心浮动的最厉害的一年。 北方塔族杀了太多人,可是也一步步蚕食了大晋的半壁江山。 那时候,其实很多人甚至觉得大晋就要完了。 毕竟盛京都丢失之后,沥城还能坚持几年? 最大的西桦都丢了呀!大半个北方都已经归于塔族。 他们就算坚持,又能坚持多久呢? 正是这样的情况下,莫汗蒙不仅动摇了卞氏的心,甚至还收买了宁湛身边一个副将,刘副将。 有了刘副将的参与,所有的事都简单了起来。 卞氏不想听他们的,可是又不能不想自己的儿子毕竟是塔族血脉。 她被那封信搅的心中不宁,偏那时候,宁湛忙的厉害,有一个多月没回家。 卞氏想那信中说的,宁氏是大家族,不会承认宁慕的,那时候知道他是塔族人,就必死无疑。她自己也会死。 就算是宁湛不杀她,宁家也不会放过她的。 然后就是莫汗蒙说的,只要她回去,就是塔族的小王后。 卞氏知道,塔族人不在意什么失身之类的。所以心里万般动摇。 直到沥城开战,几乎所有人都再说沥城要丢失了。 也是这一年中秋,宁芝记忆中那最后一个温馨的中秋,就是这一家人的分别。 宁芝被迷药迷倒之后,很快就睡了。 而宁慕喝的并不是单纯的迷药,而是能麻痹全身的一种药。 不知名,却后果很严重。 这都是莫汗蒙派人送给卞氏的。 其实,宁湛要不是那么忙,就会发现的。 可惜…… 卞氏不是想杀宁湛,她听信莫汗蒙的,只以为那也是迷药。 而对于宁芝,她一开始想带走的,可是后来想,大晋不能接受宁慕……塔族一样不能接受宁芝。 她自己生的孩子,怎么会不心疼呢? 所以带走了要是有危险,还是留下好…… 城门告急,宁慕披挂上阵,就在没回来。 最后的时光里,他似乎明白了一切,也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卞氏带着儿子离开沥城。刘副将临走,将她们母子伪装成了坠崖。 这是他心里觉得对将军最后的报答。 可惜,背叛者没有什么好下场。刘副官带着一家子出城之后,就被塔族人全部杀了。 昏迷的宁芝睡到了次日,被宁湛的人带回家。 就此,这一家家破人亡。 而整个故事中,宁慕直到被带走的最后,才知道自己竟然不是父亲的孩子。 听闻父亲死讯,他已经在塔族了。 已经被认祖归宗,赐予名字,狄述。 已经是塔族的六王子。 可是似乎是嘲讽一般的,沥城被塔族拿下。沥城大将军宁湛战死。 可是他是知道的,爹不是战死,爹死于那该死的迷药! 那一刻起,他不能原谅自己,娘说是因为他的血脉,所以必须带他走。 爹明知道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却对他那么好…… 他也恨卞氏,来来回回,像是一个没心的人…… 他更担心妹妹,爹死了,他们走了,妹妹怎么办? 那一晚他也一样中了迷药,不同的是,妹妹被丢下,而他被带走。 就算是没打算杀了妹妹,那么小的孩子,喂了迷药丢在宅在里,不会出事么?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离不开塔族。事已至此,他甚至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 他居然是过去一直憎恨无比的塔族王莫汗蒙的儿子…… 真是……恶心啊。 狄述坐在屋顶上,被冬日寒冷的风吹着。吹完了一曲箫,静静凝视沥城的方向。 北境城寒冷刺骨,他丝毫不觉得。 想起了往事,远远比这风霜更寒冷。更刺骨。 自从回了塔族,他甚至再也不敢心里叫一声爹。 他只敢想,那是宁大将军。 恨啊,可是宁大将军还是走了。 走了的人已经走了,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妹妹。 这一次,他要好好守护妹妹,关键时候,哪怕自己死了,也绝不会叫妹妹再受一点伤害。 他一点都不稀罕自己所谓的皇族血脉。 他真的愿意睡一觉之后醒来,还是将军府里那个挥舞着长枪,却总也练不好一个招式不得不去去缠着爹请教的将军府小公子。 那时候多好?固执少年人的傲气,觉得不能一直学不好,请教都别扭。 可如果时光倒流,他宁愿自己再笨一点,成天缠着爹。 只是,时光是回不去了。只能往前走。那就为了妹妹,走下去吧。 第471章 那件事 虽然这件事叫宁芝震惊不已。 连续几天夜里都做梦梦见小时候。 可是,毕竟她不是柔弱的闺阁女子。发现了问题,自然是要积极解决问题,自然是要弄清楚问题的。 裴珩还在养伤期间,精神不算足,不过宁芝也没忽略了他。 北边,劲武卫的人和乔五自然还会把消息传回来。 不过,更内情的事,就不能说清楚了。 这一天夜里,躺下之后,宁芝靠着裴珩道:“要是,狄述真的是我哥哥。那么就能解释,上一次我遇到了塔族残兵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追我。还替我找回了马车。” “难道说……他心里,是向着我们?”宁芝轻轻绕着裴珩一缕头发说着。 裴珩抱住她,在她后背上轻轻安抚:“我也说不好,不过这位六王子……也是真的奇怪。” “十年,我会不会见了认不出来?”宁芝有点犹豫:“其实,只需要见一面,我就确定了。可是如今他是北境城城主……不是那么容易的。” “别急,我们看看。”裴珩拍她后背:“不要急在一时。” “那我给你生孩子吧?”宁芝暗戳戳的:“不过你还是个伤员哪。” 裴珩一滞:“你这小混蛋!” 宁芝笑着亲他,然后抱住他:“睡觉吧,身体最要紧。如今是没有战事,保不齐年后什么情形。你好好养着,好好过个年吧。” 裴珩被她撩的起火,只要压着人亲了一会。 无奈睡了。 一夜无话,次日里,收到了临京城来的信。 是陛下询问,裴珩过年回去么? 裴珩还是拒绝了,一来是他伤并没有好,宁芝不许。二来,也不敢离开这里。 如今看似风平浪静了,可是谁也不知道下一次风波在什么时候。 塔族人吃了这么大的亏,说他们就这么忍着,谁敢信? 何况,还有个狄述敌我未名。 只能回信给陛下,叫陛下自己过年了。 回了信,裴珩一直不高兴。 宁芝知道,陛下虽然人……但是毕竟年纪大了。 是配合你过的亲生父亲,总归是不一样的。他一个人已经过了几年了。 “派人回去看看吧。”宁芝道。 “嗯,就叫玄雷回去看看吧。”除了这四个侍卫,其他人,他也不放心。 “不要着急,既然是玄雷回去,我就安排一下,叫连翘也回去一趟。一来也安排些特产什么的给陛下尝尝。玄雷是男人,毕竟粗心。二来就是我也叫连翘回家看看我三哥他们。宁蕴的亲妹妹宁雅在府里毕竟是没爹娘。宁蕴也不在,看看她,也给她送点东西吧。” “你这个做姑姑的很是尽心了。”裴珩摸她的头。 “当年我一个孤女,住在府里的时候,其实叔伯们都是更关心我。比我他们来。我已经是很不尽心了。”宁芝轻轻摇头:“好在,三哥三嫂当她是亲生的。” “你很好了。”裴珩捏了捏她的下巴,然后松开手:“准备吧,别瞎琢磨了。” 宁芝点点头,然后看着裴珩:“昨天……我给宁蕴写信了。” “嗯。”裴珩点头之后才恍然:“你……说了那件事?” 他们姑侄感情好,通信是经常有的事,没必要专门与他说…… 既然提起来了,想必是……提了那件事。 “你没有因为那件事疏远我,我也……不希望宁蕴因为那件事疏远我。” 毕竟,爷爷没了之后,她最亲近的,就是裴珩和宁蕴了。 虽说家里人都是一样的,可是人心就是这样,总有偏颇。 而宁蕴,就是芝芝的偏颇。 自己偏心的人,自然也希望那人偏心自己。 “你呀你,瞒着不好么?”裴珩无奈的揉她脸:“说了就说了,他要是有什么意见,我替你抽他。” 宁芝笑了笑,出去安排事情去了。 连翘听说要回临京还蛮高兴的,毕竟府里有一群小姐妹呢。连翘她们都是小时候进了宁家的,一群小姐妹各自伺候主子,虽然后来主子们都不在了,或者过世,或者不在临京了。 但是很多小姐妹还在宁家。就算是出嫁的,也还在临京呢。 “回去也替我去看看八姐。要是可以的话,也去看看太子妃。不必多说是呢么,问候就是了。”宁芝道。 “哎,我知道啦!这里的事一句也不说,姑娘放心吧!”连翘轻巧的回答。 “你嘴紧,我知道。这回是你跟玄雷回去,派几个侍卫跟着。一路小心。我给你安排马车。”宁芝道。 “不用啦!我骑马多利索啊!反正都是骑马嘛。”连翘挥手。 宁芝笑了笑,没继续说,心想寒冬腊月的骑马。真把自己不当女孩子。 马车是肯定需要的,不跟她争就是了。 等次日里,玄雷挑眉:“连翘妹妹,好好坐马车,哥给你赶车要不要?” “不要,你骑马去吧!”连翘气鼓鼓的看宁芝。 宁芝好笑:“还不赶紧走?路上不许淘气啊。” 连翘使劲放下帘子,重重的哼了一下。 半晌又掀开帘子:“姑娘好好吃饭好好补身子!哼!” 然后再放下帘子。 宁芝被她逗笑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去吧去吧,路上小心。” “玄雷啊,连翘交给你了,可给我照顾好。”宁芝道。 玄雷裂开一个大大的笑,对着宁芝就来了一个你懂得眼神。 裴珩看着伤眼,挥手:“快滚蛋。” “是,属下走了,殿下和王妃保重!”玄雷嘿嘿一笑,上马叫了一声走。 一行人就离开了沛城,回临京去了。 这一回,今年就回不来了,怎么也过了年再回来了。 “我可就给玄雷这一次机会,要是回来之后,连翘对他没感觉,那以后可不许你的玄雷再骚扰连翘了。”宁芝戳裴珩的胸口。 “骚扰?怕是你那丫头是个傻子。你就说哪会玄雷来找她她不乐意了?就是不开窍。”裴珩哼了一下。 后头麦冬最沉稳的都笑了:“连翘肯定不讨厌玄雷大人。”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掺合,不然我会乱安排?你们几个也是一样,有了心上人就要说。尤其是你啊麦冬。你最大了。” 第472章 塔族事 不同于沛城这边的气氛。虽然也紧张,毕竟还是自在的。 盛京城里,气氛格外的不好。 因为战败,战死或者是打散了的几万人,莫竞本就难辞其咎。 又因为四王子折吕的战死,四王子的母亲阿颜夫人大脑不休。 阿颜夫人是仅次于卞氏的宠妃之一,她生育了五个孩子。除了战死的四王子折吕,还有五王子隆格。还有三位公主。 可以说是莫汗蒙后宫中生育最多的一位了。 娘家势力也不可小觑。 因为是跟着莫竞出去战死的,又有人回来密报说莫竞本可以救下四王子折吕,却袖手旁观导致他死了。 阿颜夫人本就是烈性子一个,哪里忍得住? 当下就冲去中宫在大王后脸上甩了一巴掌。 莫汗蒙对大王后扎伊本就有意见,也一直不宠爱她。只是比较喜欢莫竞而已。 这时候,莫竞战败之后,承受的太多。 母子两个心态都不好。 倒是阿颜夫人因为丧子,被莫汗蒙安慰着。 连带着五王子隆格都越发受宠了。 而莫竞虽然没有受罚,却也显示出莫汗蒙对他的失望来。 回府自己思过去了。 这时候,朝中的塔族大臣们开始说话了,夸六王子撤退的从容,一个塔族人都没死。而是平安退后。接管了北境城。 但是莫竞损兵折将,毫无进益,却还赔上了一位王子的性命。 谁好谁不好,一目了然。 是的,塔族人是真的不太在意北方这几个贫瘠的不像话的城市。 他们是不想失去,可是要是失去了,也不是最重要的。 塔族人本身还是人少,所以他们最看重的,还是人口。 所以,要是放在平时,狄述这次也是罪责难逃。可是放在此时,就不一样了。 毕竟他的人是全部退出去了,包括城中贵族也没死几个。 但是莫竞这次,可是损失了几万塔族儿郎啊。 倒不是塔族大臣们就想扶持六王子。而是此时如果踩扁了大王子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在他们心里,六王子就算是塔族的王子,也始终是非我族类。 先借着六王子,压倒了大王子,他们才好为各自扶持的人腾空啊。 毕竟,比起六王子来,那还是大王子难对付些。 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如今可谓是墙倒众人推。 阿颜夫人一边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儿子,一边也是借机推五王子上位,成日里与往后扎伊闹的不可开交。 塔族的后宫,与大晋不同。 就算是女子们闹也是直来直去,打来打去。莫汗蒙并不管。 所以常有阿颜夫人带人砸了中宫,或者是打中宫的人之类的事发生。 整个后宫里,除了卞氏那里被严密的看护着,其余也就那么回事。 之所以卞氏被这么严密看护,是因为卞氏刚回来的时候,有个夫人看不惯她,就带人上门闹。 扇了卞氏一巴掌。 卞氏摔倒,摔破了额头。 那以后,莫汗蒙就派人严密看护这卞氏这里。 于是这一次,阿颜夫人与大王后闹的沸反盈天的,卞氏这里也还是安静的。 她知道外头推他的儿子上位,也没有什么表现。 这方面上,她知道自己是说不上话的,便也不说话。 尤其是,之前见了狄述的侍卫巴尔达。 知道她绝不能将女儿的身份说出去之后,就越发不怎么出去见人了。 除了莫汗蒙之外,也不语后宫中女子来往。 算是偏安一隅吧。 不过,幸亏莫汗蒙对卞氏也是真心好,对于卞氏过去经历的,莫汗蒙没有说出去过。除了他身边一两个信任的侍卫之外,就没人知道。 否则,就卞氏这样的,早就被吃了。 莫汗蒙知道臣子们是什么心思,也知道其余的儿子们是什么意思。 他面上还是要罚莫竞的,但是心里其实是不想换这个已经看好的继承人。 所以,莫竞被打了八十军棍,又罚了一年银子。 不过,虽然如此,也不过是皮外伤。 莫竞从小顺遂,这回吃了大亏,恨大晋是肯定的。 但是最恨还是狄述。他觉得是狄述的背后挑唆。 毕竟一直以来,他当局者迷,并不知道大王其实把狄述当成了磨刀石。 那么他的思维里,既然是受了苦,自然是要报复的。 将这件事记在心里,甚至将阿颜夫人与五王子,也都记在一处。 禾云看着人给莫竞上药,面上装出个心疼的样子来。 可是实际上只有快意以及恶心。 看着莫竞像是一头死猪一样躺在那,被人上药,黑漆漆的身上刀剑伤痕不少,他高大也壮实。看起来就叫人惧怕。 如今莫竞很宠爱禾云,一个月里,几乎有二十五天,都是禾云侍寝。 禾云想着,就是这样的一个恶心的人,每天占据她。她想为什么不直接打死这个恶心的男人呢? 可是又想,不能死啊。死了她怎么办? 她要靠着这个恶心的男人,往上走啊! 她心里反反复复的这么想着,像是要绞碎了心脏似得好几个念头。 一会是正,一会是反,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等众人出去了,她才收拾好心情上前:“王子,您受苦了。” “没事!哼,不就是八十板子么!再来八十个老子也不怕!狗日的老六,别叫老子抓住把柄!弄死你个野种!” 莫竞趴在那,叫嚣着骂人。 禾云心跳的快的很,还是故意装着道:“大王子可不要这么说,这叫人听见可不好。” “怎么不能说?我告诉你,你别看他人模狗样的,是不是大王的种还难说呢!浑身上下,哪里有一点塔族的样子?”莫竞呸了一声。 禾云瞪大眼:“不能吧……奴是听说过,小王后是后来找回来的。可是这要不是大王的种……大王能认?” “哼。”莫竞哼了一声。 就在禾云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才开口:“被卞氏勾着,大王偶尔也会失去理智。毕竟,那女人太美了。” 禾云看着莫竞那叫人厌恶的样子,鄙夷了很久。 可是嘴里还得奉承:“大王子说的也对。但是……这些话叫人听见还是不好的,等有朝一日,您杀了他都可以。嘴上就不要说了。” 第473章 小混蛋 沛城,过了腊八之后,预备过年。 虽说沛城如今家家户户穷的要命。可是二十来年没过过年了,家家户户也热闹的要命。 塔族人的节日和大晋不同,所以没有过年这一说。 塔族人都不过年,自然也不许大晋这些所谓的下等人过年。 于是,自打被塔族侵占之后,这里的大晋人就不敢再过年了。 撑死了,就是偷偷的在这一天吃点好的。 却因为穷,也吃不上好的。 如今,一样是穷,可没人不许过年了。 终于敢想尽办法,弄点吃的过年了。 北方有种树,叫做榆树。这榆树皮磨成面,是能吃的。和着别的面,正好这榆皮面精道。和着棒子面,高粱面的,能包饺子了。 之前家家户户都领了粮食的,这个冬天依旧艰难,但是总不至于饿死了。 还有会自己制作土炮仗的,做了一摞,从小年夜开始,就听见炮仗了。 大部分的沛城人,听见了炮仗的声音,都哭了。 太难了。 这二十几年太难了。 宁芝一早就叫人预备了很多的炭火,除夕夜的时候,就在城中最大的一处空地搭建起一个巨大的篝火来。 也不做什么,就是点火烧一夜炭火。 当是驱邪,也当是祝福。 就在年前,那些奴隶第二代的去处也终于定了。 女的可以就地嫁人,嫁给当兵的可以,嫁给当地百姓也可以。对她们没要求。 男的发配屏州种地。屏州地广人稀,很是缺少人。 不过,也允许他们婚配,虽然是发配了,但是他们的下一代还是可以离开屏州的。 而女奴们要是有愿意跟着男的走,也自由去就是了。 不过到最后,留下的女奴占了九成,那一成多数是因为与男奴们有亲属关系的。 一开始,宁芝好奇,裴氏皇族不怕以后这些人混淆了血脉? 他们甚至没太在意那个入赘女方家跟女方姓的事。 当然了,这些人也不可能用他们塔族时候的名字和姓氏。只能用属于他们的父亲或者母亲,也就是大晋人那一个人的姓氏。 不过后来,宁芝也就想明白了。 一来是,战乱多年,虽说大晋人多,可也还是减少了不少。 尤其这几年下来,人也就少了。 二来,前几朝开始,其实中原就混杂了外族血脉了。 比如胤朝后来那两百年,北境败了之后,被大胤收入版图。 北境人一部分呆在原地,一部分也就都进了中原了。 而孟朝的时候,孟朝皇帝宋氏本身就有东离国血脉。 本朝太祖裴氏,更是有一部分西域血脉的。 何况,如今的大晋也包含了几个曾经的小国家,故而对这个所谓血脉,倒是不怎么看重了。 这是宁芝之前的一个盲区,当时她过去身处的那个历史呢。 之前,薛冲在意的是大晋百姓不接受这些人,是因为他们是一半塔族人。 不是因为非我族类,而是因为塔族人杀害了太多大晋人。 而今,要是以流放来开头,百姓倒也好接受了。 至于女人们就不必那么严格了。 虽然穷,可越是这样穷困,越是要抱团取暖过日子。 沛城中,一个腊月里,就有不少人家成婚了。 娶了这些二代女奴们也不嫌弃,毕竟以前也接触过的。 娶了媳妇,又能过个不必担惊受怕的年,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一夜,就有不少百姓自发去那大篝火跟前跪拜。 一开始,谁也不知道自己拜的是什么,大约就是和平和的日子吧? 或者是信仰? 过去,他们看见塔族人的兵躲得远远的,毕竟塔族人的士兵很是可怕。 可如今,他们看见了对他们其实态度也一般的大晋士兵,却只觉得亲切。 还是那句话,不管军爷们态度好不好,至少他们不残害自己的百姓啊。 至少他们只是言语上不客气,可也不动手啊。 他们看着满城的兵马,只会觉得安全! 第一年,他们拜篝火大约是只图心里安慰。 后来,渐渐成了一种习俗。 也是因为北方的这些城市夺回来之后,宁芝都叫人过年的时候搭建了篝火的缘故。 拜篝火的确是从沛城这里成型。 渐渐,篝火不再是篝火,而是火神。 保佑大家百病不侵,保佑大家安居乐业。烧掉一年的晦气,烧来一年的旺气。 一年一年,规矩就这么成了。 红红火火过大年,也就这么开头了。 而当下里,宁芝和裴珩对坐,举杯敬对方。 “新一年了,我就十八岁了。有期待么?”宁芝笑着看裴珩。 “期待你好好的,身子康健,心情愉悦。”裴珩举杯,在她的杯子上轻轻一碰,然后仰头喝了一小杯。 “啊,殿下越来越聪明了,以后不好哄了呀。”宁芝眨眼,也喝了自己的。 “虽然你越来越会哄我了,但是呢,你今天还是只能喝三杯。”毕竟伤还没好全呢。 裴珩瞪她:“没打算多喝。” 其实伤口基本愈合了,但是毕竟是那么深的伤处,还没完全长好呢。 裴珩虽然无奈,但是又很享受被小娇妻当成瓷娃娃的感觉。 虽然显得他很废,但是窝心啊。 这大冷的天,被小娇妻捧在心口疼爱的感觉,他根本拒绝不了。 宁芝凑过去吧唧一口亲在了裴珩嘴巴上:“唔,我殿下是甜的,唔,好甜。” “是么?多甜?再尝尝?”裴珩挑眉,笑了一下。 宁芝情不自禁按住了心口,乖乖……没看错的话,这就是传说中的邪魅一笑了…… “哎哟我心……”宁芝往旁边软榻一倒:“不行了不行了……” 裴珩笑着过去:“怎么了?我看看?” “被丘比特射中了,哎哟……正中红心!”宁芝脚丫子晃悠了几下。 “丘比特是什么?”裴珩知道宁芝故意的,但是这丘比特……还真是不懂。 “就是一个,黄头发的小屁孩子,拿着弓箭到处乱射人。射中了桃花就到了。他刚才就把我射中了。”宁芝坐起身,一本正经看着裴珩。 裴珩先是楞,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将宁芝抱进怀里:“你呀你!真是个小混蛋。” 第474章 看上天的意思吧 虽然他们心里都有担心,但是这个年,还算过的和谐。 至少也是欢声笑语的过完了。 到了半夜里,炮声响起来,宁芝抱着裴珩,来了一个跨年的长吻。 然后看着他:“殿下,新一年,我希望你不受伤,一直开心。” “那我就希望你不生病,也一直开心。”裴珩低头又啄了一下她的嘴唇:“一直这样就好。” 两个抱在一起,听着外面的炮声。不算多,但是也稀稀拉拉一直听得见。 沛城的百姓总算是慢慢走出来,开始正常的过日子了。 一切都会好的。 宁芝渐渐困了,挣扎的起来:“困了呢。” “抱你回去。”裴珩说着起身。 “别,你刚好一点,逞能。”宁芝打他的手,自己站起来:“我又没喝醉。” 裴珩只好由她,笑着扶她的腰:“慢慢走。” 两个人终于洗漱躺下来。 就在刚睡下不久,就开始下雪了。 不大,其实是很小很小的雪粒子。 但是直到次日早上,还没停住。因为太冷了,地上也积攒了不少雪。 宁芝懵懂的坐在床榻上,感受了一下问:“下雪了?” “是呢姑娘,不大,但是下一夜了。”白芷轻声说着。 因为裴珩还没醒。 白芷心里想着,殿下受伤之后,睡的比之前多。 不过看着这榻上因为姑娘喜欢,多铺着两层褥子,后棉花的。 现在厚被子盖着,团在毛茸茸的榻上,又是大冬天的,也确实睡得好才对呢。 宁芝看过去,也觉得这画面实在是舒服。 不过她得起来了。 直到她穿好衣裳了,裴珩才睁眼:“天亮了。” “是啊,这里好在是沛城,这要是临京,天不亮就得起来了。”宁芝笑了笑。 这可是大年初一。 “不过也没事,亮了起来也有好处。下雪了。”宁芝解释。 裴珩坐起来之后,就被宁芝先拉着检查胸口。 不得不说,苗先生的药有奇效。 虽说愈合之后,伤口有点暗沉,可着实是愈合的很不错。 “过去这苗先生就擅长配药,他的药,总有很多的用处。这回算是最好的一次了。”宁芝解释。 “嗯,苗先生是很厉害。”天下厉害的神医,都不肯进太医院了。 “你说,沛城是小雪的话,盛京是大雪么?”宁芝一边给裴珩穿衣系带子一边问。 “你这丫头,盼着这些呢?”裴珩失笑:“不管他是什么雪,我们都要打他的。” “霸气!新的一年,新的霸气!”宁芝仰头亲了他一下,又继续忙。 打理好了,两个出来外间用膳。 初一早上,按照北方的习俗,上的是饺子以及别的菜。 裴珩不爱饺子,不过因为这是北方习俗,倒也吃了几个。 宁芝蛮喜欢的,就多吃了几个。 吃过早饭,将军们以及当地官员就都来拜年了。 宁芝直接叫人前院里上各种干果点心水果茶,直接安排了一个茶话会。 她也的接待几个人,比如薛冲的夫人和如夫人以及女儿们。 直接就安排到了一起,前厅是裴珩以及将军们。后厅就是宁芝和女眷们。 隔着一道屏风,说说笑笑,倒是也自在。 将军们没几个带家眷的,就算有,也还在西桦城里,所以基本上就只有薛冲的家里人。 薛冲的嫡妻话少,如夫人倒是会说话。 宁芝看着心想这也是伶俐人,瞧着薛冲这一妻一妾的相处还不错呢。 想也是,要是有问题,也不能大过年的都带出来。 宁芝如今也算是众人认可的宸王妃了,虽然还差一道手续,但是没人敢觉得有什么问题。 所以一上午过的很是愉快。 因为薛冲女儿总是盯着宁芝头上的钗看,最后宁芝直接送了她一套。 小丫头才七岁,正是当年她回临京那么大。 不同于她有个不一样的灵魂,小丫头很是直白的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欢。 最后薛冲嫡妻不敢要,是宁芝强要送给她们的。 毕竟,宁芝的首饰,再简单,也是贵重的。 午膳,裴珩留了将军们一起用。宁芝也带着这几个女人一起入席。 自然是宁芝和裴珩上座,将军们也都习惯。 今日不说军事,只管过节。有说有笑,菜色也不错,不奢华,但是该有的都有。 比起前几年,军中那潦草的过年来,今年确实有滋有味了。 众人不禁想,还是因为王妃操办啊! 这女人啊,真是重要的紧呢。 到了黄昏时候,众人才都离开。宁芝与裴珩两个挨在一起,宁芝笑道:“这应酬也累呀。” 他们还是上位者,被捧着的那种,那都累的不行。 不得不说,这些年,他们两个一样都习惯了更简单直接的生活。 对于这些应酬都生疏了。 虽说将军们都也一样不擅长应酬,但是还是觉得有点累了。 “以后回京,还是要累的,不过你要是不想应酬,丢给下面人也是一样。”裴珩揉她的脸。 宁芝点头:“嗯,不说那么远的。年可是过了哈。今年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我想想啊。”宁芝蹭了几下裴珩的脖子,然后慢慢数:“首先,是叫沛城人都有地种,争取入秋都有粮食吃。” “然后是弄清楚凌都怎么回事。最好弄清楚那两个人与我有关系么?还有呢?今年你们计划打盛京么?”宁芝仰头问。 “这个不能提前计划。要看机遇。如今粮草不充足。”裴珩解释。 “不过,我们不充足,他们只会更缺少。” “嗯。虽说塔族人不太会种地,但也不是完全不种地,多少还是有粮食的。只不过支撑长期打仗肯定不够了。”宁芝点着头:“好事。” “是好事,所以不必担心。我们总是会赢的。”裴珩笑着:“芝芝真是个显怀天下的好孩子。” “好孩子呢,预计今年给你生个小孩子。你说罢,生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宁芝叉腰:“你得先有后,其实最好的是男孩子,不过这事不由我。” 一说这个,裴珩就……有点不自在了:“都好,都好。” “好吧,那就看上天的意思吧。所以说,殿下快点好起来,我呢春天怀孕,秋冬生孩子坐月子,完美呀。” 第475章 继承人 大约是年初一就被小娇妻撩了一下,然后殿下这一整个正月都干劲十足的……管理军务。 军中所有的庶务都被暂时养伤的殿下接了,坚决不许宁芝多费心。 于是宁芝难得悠闲起来,成日里研究食谱给裴珩补身子。 薛冲确实能干,所以这沛城里的琐事,也轮不到宁芝这个外行操心,宁芝就少见的闲下来了。 直到二月里,裴珩已经好多了,虽然还需要进补,但是已经看不出来是个大伤过的人了。 宁芝的脚也彻底好了,蹦跳也不碍事了。 自古都是二三月的时候,是最缺少粮食的时候。 如今沛城也是一样,几乎全靠各地的粮食接济。 西桦城比沛城好些,但是也只能自己用,还做不到接济,但是西桦城最起码已经能自给自足了。 说起来,也是裴珩和宁芝的运气实在是好。 自从正是与塔族大规模开战以来,这几年里竟是一直都风调雨顺。 天凌江,归燕江,沧浪江三大江都没有决堤过。 而属于大晋的南方这几年更是没有过雨水过多的情况,每年都正常降雨。 靠西北的地方反而是没过去旱。 西北不算产粮食多的地方,他们更多是出产别的。 但是只要不干旱,西北就也能自给自足。 而自古南方产粮就不少,中原地区更是如此。崇州,淮州,渭南渭北以及苍梧洲,都是产粮地方。 虽说这几个地方有的驻军,比如说渭南渭北,可是他们足以养活几十万军队,百姓也不至于因此而不够用。 这些年,苍梧洲,以及渭南完全自己能够用,他们不交税不纳粮,一年下来,税银基本都是军饷,官粮也是军饷。 各自的仓库里,都还有些余粮。 至于渭北,更是因为地方够大,不仅自己够了,一年还能像朝廷缴纳一部分税银和粮食。 所以说,自打正经开战,裴珩这边从不为粮草发愁。 之所以觉得如今不充沛,那也是季节问题,毕竟这几年,从西桦城到沛城,如今又加上凌都,都需要接济。 西桦城今年才开始自己养活自己,但是也没有余粮交上去。 如果接下来三年都是这样的气候,裴珩的大军几乎可以拿下半个北方了。 连翘和玄雷从临京回来,带来的都是他们关心的人都好的消息。 不过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这么单独走了一趟,连翘依旧没开窍…… 玄雷只能委婉的跟宁芝表示,他乐意等…… 宁芝挑眉,没管了。得,人家就喜欢这样也不一定。 二月之后,裴珩也好多了,渐渐往外走的时候也多起来。 不光是去军中,更是要出城,毕竟不能长久守着一个沛城,外头地势地形都是要亲自看过研究过的。 宁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该给他灌补药丝毫不手软,也不拦着他。 说到底,裴珩还是将军,不能总是这么闲。 能趁着过年这个空档,叫他好好养好身子,就很是不易了。 说白了,你要是赶上还在继续打仗,就算是病着伤着,也得出去。 宁芝决定要怀孩子之后,就开始积极备孕了。 好在裴珩因为是将军,很少喝酒。烟的话,这个世界有烟袋,但是大晋人都不怎么喜欢,极少见到。 所以,饮食注意一点就好了。 不过,苗先生忽然找来,宁芝还是挺诧异的。 “丫头想生孩子了?”苗先生不可置信。 宁芝犹豫了一下,考虑苗先生是老人了……大约是接受不了这未婚先孕的事? 这毕竟是古代那。 “毕竟殿下今年可二十二了……虽说还年轻的很,但是军中打仗的,一直没后……这不好的。我们如今又来不及大婚,先生孩子也是一样,您说呢?” 毕竟也是把无亲无故的苗先生当自己家亲人,所以宁芝也是处处在意。 “啧,你这孩子……”苗先生看宁芝许久:“你爷爷是真的好眼力!你怎么就有这魄力呢?啊你说你,小丫头一个!” “啊?”宁芝有点不知所措:“您这……夸我还是骂我呀?” “夸啊,骂你干什么?对的,你做的对!生孩子好啊!生了孩子以后谁能撼动你啊?”苗先生笑:“我这不是给你送药方子来了!照着我的方子喝一个月,保准你怀孩子一切都顺利!还不吐!” “还有这种方子?”宁芝真诧异了,顾不得问苗先生的意思了。 “当然有!这药必须提前喝了,调理顺了再怀孕,保证你母子平安!放心怀,有老头我在,出不了事。”苗先生笑道。 苗先生要说是多神,也不是。 他就是擅长研究一些比较刁钻的东西。 比如这去腐生肌的药膏,再比如说褪黑美白的东西。当然了,他治疗外伤最好了。可是也不妨碍他这几年潜心研究妇科。 他就算着呢,给这丫头安顿一回。 这不,就用上了! “那可太好了,我最担心的就是孕吐,听说难受的要死。”宁芝皱眉。 “哈哈,不会不会,你本身就身子好。吐的厉害的人,身子可不大好。你再提前喝了我的药,到时候你怀孕了,我再给你配上一些药膳,保准你吃什么都好吃,绝不吐。”苗先生自信无比。 “好了,我放心了。那苗先生有管生儿生女的药么?”宁芝眨眼。 “胡闹!”苗先生吹胡子瞪眼:“那不得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和老天爷的意思!再说了,急什么儿子闺女的,能怀上闺女就能怀上儿子!” “哪个郎中敢说能有这药,我打死他!” “哈哈哈,别生气,我就是开玩笑的。我其实想要个闺女,殿下也是一样喜欢闺女的。可是殿下如今的处境,其实最好还是有个儿子。”宁芝轻轻叹气:“再是看重女儿,终究还是儿子能服众。” 大晋再开放,首先人们还是认儿子的。 说句大白话,要是裴珩已经坐上了江山,四海平定了。执意要立女儿为储君,也不是不能。 前朝就有这个例子。 可是如今还在打江山,就立一个女儿做继承人,是很难叫众人信服的。 第476章 欢喜 “急什么,今年生一个,后年再一个,总有一个是儿子不是?”苗先生摸着胡子。 宁芝点头:“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总归先生一个,女儿也一样是宸王的女儿。做父母的争气的话,女儿也一样的。”宁芝也是安慰自己,也是真的想这么做的。 毕竟生儿生女真的不由人。 裴珩忙起来的时候,身体恢复的更快了。 到了三月中旬,苗先生和御医已经确定,他完全好了。 只是胸口留下了疤痕,那就没法子了。 苗先生虽然给了药膏,可惜那要天天涂着,也不见得能全部消除。 裴珩自己不在意,宁芝觉得挺可惜的。 毕竟打小习武的裴珩身材很棒,就留下那么多伤痕,看着也是怪难受的了。 乔五等人送回几次消息,但是对与狄述和卞后,并没有太多消息。 倒是莫竞母子与阿颜夫人母子的斗争如火如荼,塔族贵族们也都开始站队了。 毕竟塔族王莫汗蒙已经六十多岁了。 因为历史上的塔族人鲜少有活过七十岁的,多数五十多就已经过世了。 对于莫汗蒙来说,六十四,已经是高寿了。 可惜莫汗蒙也因为早年征战太多,又因为之前在塔族原来的地方的时候,环境恶劣,身体也不好了。 去年一年,有记录的找太医看病就已经是四次。还有暗地里的。 所以,乔五传来的消息是,莫汗蒙身体不好了。 塔族人不比大晋。 大晋就算是做皇帝的身体不好了,顶多是皇子们争斗。 臣子除了站队之外,也不敢有别的心思。 可塔族人不一样,他们信奉的是强者为尊。所以不光是莫汗蒙的儿子们,甚至他的兄弟,以及早年与他一起打江山的那群人,有心思的不少。 搅合的塔族如今很是有点内乱的意思。 不过,莫汗蒙到底是个狠人,一时半会,还是镇得住的。 倒是六王子狄述不肯回盛京城,独自在北境城避开了不少事端。 卞氏又因为被莫汗蒙保护的太好,也没什么事能波及了她。 面对年迈的莫汗蒙,他的后宫们已经不再争宠了。那是没有子嗣的女人才干的事。 有子嗣的,都盯着莫汗蒙屁股下面的王座! 如此情形之下,对于沛城的恢复来说,绝对是好事。 四月初,裴珩下令,改凌都为凌城。又派去了太守,上官纪暂时带着驻军驻扎在凌城。大小官员,都是从临近以及南方调来的。 凌城情况比沛城好,所以也算是好治理些。 有了西桦城和沛城的探路,凌城很多事都可以借鉴,倒是也容易管制的多。 半年时间里,凌城就已经完全走上正轨了,这可以算是北方城市最快进入状态的一个了。 其实都是因为狄述。 狄述治理沛城,基本沿用的都是大晋的法律以及方式。 虽然不太一样,但是还是雷同。 如今被信任的太守接了之后,百姓们不至于有太大的反应。再加上西桦城与沛城大家琢磨出来的最快最好的利民的方案里,凌城百姓也就接受的很快。 如此气氛下,沛城自然也是轻松的。度过了最艰难的春天之后,盛夏已经是遍地青纱帐了。 按说是没有这么多人种地的,但是宁芝出了一个主意。调度一部分不必每天守城的士兵去种地。 按照他们种地的天数,到时候分口粮可以多一点。 挨个轮下来,就是大家都差不多的。 还是以打仗为主,一旦有战事,就丢来农活。 要是没有,那无主荒地就是能出产粮食的好地了。 如此一来,沛城外头自然就全是青纱帐了。 五月里,天热起来的时候,宁芝就知道自己是怀孕了。 也没什么难受的,就是胃口变得不怎么好了。 也比之前能睡。 暂时没告诉裴珩,因为也才一个月,估计是不能把脉查出来的。 她等着到了四十天的时候,叫来苗先生。 苗先生果然厉害,一般来说,这请脉的事,最起码也得是两个月才能准,不过苗先生还是摸出来了:“有了!要是怕不准,就等呃半月再看!” “好。”宁芝眯眼,心情很好:“我自己觉得错不了。” “哈哈哈,那老头子先恭喜姑娘了!宁家有后了。” “这是裴家的后啊老爷子。”宁芝笑道。 “啧……得,裴家的就裴家的吧。”苗先生满意的不得了,下去写药膳方子去了。 宁芝调皮心一起,就要给宁蕴写信。 也不肯好好说话,就一句话:作为比你小一岁的姑姑,本姑娘怀孕了。 一点都不觉得怀孕了还自称本姑娘有什么不好。 上回,她因为怀疑卞氏和宁慕没死,专门给宁蕴写信。 宁蕴的回信里,也是简单的就一句话:不管你生母何人,我只认你是我姑姑。至死不变。 “嗯,我觉得可以报喜了,你们说呢?”宁芝轻轻摸摸什么感觉都没有的肚子看丫头们。 丫头们……都很复杂啊。 报喜吧,还差个大婚…… 不报喜吧,这毕竟是怀孕了…… 最后还是半夏:“恭喜姑娘!” “谢谢你们,别这样看我,难不成我先怀一个还能有什么问题么?”宁芝好笑。 众人只好都恭喜她了。 “你们去,换个十来框子铜钱来,我要撒钱。”宁芝笑嘻嘻。 李执笑着应了。 对于李执和秦毓来说,姑娘怀孕是好事。 就算是有什么,他们也好,还是宁家以及飞刃也罢,还护不住姑娘母子? 所以担心什么? 等晚间,裴珩回来,就见府中气氛不太对。 但是看宁芝,又觉得她笑眯眯的很高兴。 “这是什么事这么……奇怪?”裴珩忍不住问。 宁芝走过去挨着他,然后拉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这里呢,有了一个小的。不知道是女儿还是儿子,反正你的。” 裴珩愣着,茫然的看宁芝。手下意识的动了一下,然后忙停住。 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得。 他低头看宁芝的肚子,然后抬头看宁芝:“就……有了?” “昂,有了。四十来天吧,苗先生说基本没错。就算是有错,就算是叫你提前惊喜一下。反正就算这回没有下回也有。”宁芝仰头。 第477章 期待 裴珩其实一直都没多盼着孩子。 也许是心思还在战场上,也许是周围没人催他。 但是此时此刻,他看着宁芝,就无比期待起来了。 孩子什么样子,他想不出来。 但是孩子在他心爱的女人肚子里。他心爱的小娇妻给他怀孕生孩子…… 好像这一想,什么样子都好,他都喜欢! “辛苦你了。”半晌,他只说得出这四个字。 辛苦你跟着我四处奔波,辛苦你从不说一句苦。辛苦你愿意还没大婚就与我有鱼水之欢。也辛苦你还没大婚就愿意给我生孩子。 更辛苦你为我想了太多。 “那你要对我和宝宝好哦。”宁芝笑了笑:“对我们一样好,不能因为有了小的,就对我不好。” “永远对你好。”裴珩好像忽然就成了一个不善言辞的人。 扶着宁芝坐下:“会不会不舒服?” “不会,记得之前我喝的药么?那是苗先生特制的,喝了那个,只要半年内怀孕,就不会太难受。不过怀孕嘛,总归没那么胡舒服就是了。”宁芝轻轻摇头。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呀,正常一点。有什么办法?老天爷偏心,叫我们女人生孩子呀。”宁芝瞪眼。 裴珩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轻轻摩挲。 是不必说太多,一辈子的时间呢。他会好好对她,好好对孩子。 “生女儿吧。”裴珩道。 “看缘分吧。”宁芝摊手。 裴珩失笑,抱住她亲了几口:“用膳,然后早点歇着。不许劳神了。明日我问问苗先生什么时候你能动身,送你回去。” “回去?临京么?你是不是傻?没发现我准备了几个月了?我不回去的呀。”宁芝牵着他的手走着道。 “别胡闹,这里怎么能养身子养胎呢?”裴珩皱眉。 “难道我怀孕了,就要被你丢回去?你是想叫我养胎呢?还是想叫我养不好?我怀孕了,不陪我,我天天难受,还能好么?”宁芝边说,边坐下来。 白芷将一小碗汤端来:“您先喝点。” 宁芝闻着有种清淡药味就知道是苗先生出品了。 既然是苗先生出品,那肯定就是孕妇能喝的东西了。 她毫不犹豫喝了半碗。 “吃完再说吧。”裴珩看着她道。 “一样,我是不会回去的。只要你别丢了沛城,我就不会有问题。”宁芝慢慢吃饭便说道:“不过呢,要找奶娘。我之前就叫我三嫂找了,也不急,还有时间。我家里还有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大娘。到时候安排几个过来。这府邸虽然不大,也不至于挤。在你身边我也不必你管我太多。要是有仗打,你只管去。我有人照顾。只是你要我回临京,担惊受怕的不能第一时间知道你的消息,那我可就不好受了。” 裴珩顿住手,过了好一会叹气:“我是怕你受罪!” “知道,所以我这不是安排的不错么?担心什么?不管是在哪,还不是这么个过法?而且夏天临京多热啊,又雨水多,夏天的话,还是沛城舒服吧?到了冬天,我不出门。来年二月生,大约也就到了热时候,我就恢复了。” 宁芝给裴珩夹菜:“你说,把我丢回临京,万一有人有坏心思,你放心?” “什么话!”丢…… 他倒是舍得啊? “好了,那就好好吃饭。你可以考虑给我添什么,别说送走了的话了可好呀我的殿下?”宁芝笑问。 裴珩叹气,知道点头了。 虽然还有送走她的心思,眼下也是没法说了。 吃过饭之后,裴珩要扶着宁芝。 宁芝好笑的不要,这真是头回当爹的新爹了。 当她是纸糊的。 裴珩拗不过她,只好都由着她,不过毕竟是不一样了。 抽空还是去见了一次苗先生,问了很多问题。 又等了半个月之后,彻底确定就是怀孕了。御医也已经确定。 他们把脉之后震惊不已,竟也是不知道该不该恭喜。 还是看着宁芝的表情,最后觉得还是恭喜比较好。 彻底确定之后,宁芝就派人回临京去接人了。她身边四个丫头,但是这几年锻炼出来都有事情管着。 这回怀孕,得调几个专门懂这个的。还有婆子。 裴珩也下令,调宫中御医来。专门就是负责妇科的。 因为几十年宫中就出来一个裴珩,所以裴珩很自然的将自己的奶娘苏嬷嬷请来了。 宁芝派李执带着侍卫们,抬着那十大篓子铜钱撒。 闹市里,以及宽阔一点的街道都撒一遍。 自然有人好奇问,李执等人就解释一遍,宸王妃有孕了。 虽说还差大婚,但是其实百姓们有的并不知道。 就算是知道的,也知道人家是皇帝赐婚的未婚夫妻。 这战乱连年的,也没几个人盯着这事。 只是听闻怀孕了,百姓们就觉得这事大晋有后了啊! 毕竟老皇帝只有一个儿子裴珩,裴珩的后代不就是以后的主子? 后继有人了嘛! 于是这撒钱就说的过去,甚至是很说的过去。 百姓们捡了钱,自然也高兴。又带着吉利的意思。所以但凡有点办法的百姓,捡了铜钱就不肯花掉了。放在家里直接就当成了吉祥物了。 军中将军们知道宁芝怀孕之后,果然是高兴的。 裴珩有了后,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所有宁芝的人更是欢喜,几乎没人觉得她还没大婚有什么问题。 等到消息传回了临京,建文帝大喜。 当即赏赐了不少东西,直接送去沛城。甚至赏赐了宁菘。 宁菘得知自己的堂妹真的怀孕之后,只能笑着叹气了。 好吧,妹妹做得对,众人只有欢喜的。 回了家,张氏更是已经开始预备了,给宁芝准备了好几车东西。 而次日里,宁菱更是直接来找宁菘两口子了:“我想着,我在临京没什么事,要不我去沛城照顾她吧?” “这……你也是没出过门的人,你也……”张氏有点不好意思,就没说下去。 她想说的是,你毕竟也没生育过。 “我虽然没生过孩子,但是我是娘家人。要是有个需要人的时候,她身边也好拿主意。再说了,殿下忙着打仗,日常我陪她不也好么?” 第478章 掌嘴 “这倒也好。”宁菘犹豫了一下道:“虽说芝芝跟前那几个丫头都是从小伺候的,都很是得力。但是毕竟也还是丫头。你去也好。”宁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毕竟这是他一个爹的亲妹子,父母都没了,他算是宁菱最亲的人了。 有的话,他不说,那就没人说了。 “那里毕竟不同临京,芝芝的本事,你我都是知道的,你我皆不如她。所以你要是去了,一定要谨慎。千万不要……千万要……” “三哥是说,我别仗着是芝芝娘家人就做错事吧。三哥多虑了,我是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么?不会的。” 宁菱笑了笑,不在意她哥哥说这些。 “我自然是不如芝芝,可细微小事上,就是芝芝不如我了。放心吧,大事我是一句也不管不说。我只管照顾她。” “好,好。”宁菘点头:“既然是这样,那就去。你们姐妹一处,她好,你也不闷了。只是……你家里还有孩子……” “孩子有他亲娘带着,少不了吃喝就好了。有什么事,我叫她来找三哥。”宁菱笑了笑。 宁菱虽然执意替梁家留了后,可是对你粱周,感情却很是一般。 毕竟他母亲在世。 而宁菱并不打算绑住自己一辈子。不管怎么说,粱周是梁氏的后代。而她是宁家人。 定下章程,临京这边,就与陛下送赏赐,以及宫中御医和裴珩的奶娘苏氏一起去沛城。 苏氏一万个不愿意。 她因为是裴珩的奶娘,很是受尽尊崇。在临京城里过的很舒服。 她虽然只有一个女儿,也没有夫家,可是因为是皇子奶娘。 这几年,裴珩成了宸王,她也一样的水涨船高,自然是觉得不一般了。 这会子要去伺候宁芝,她哪里乐意? 何况沛城是什么地方,前线啊! 所以苏氏就是这种不情愿的样子走的。 一路上,愣是没有给宁菱一个好脸。 宁菱么,说是变化大,可本身还是个比较弱势的人。又念及苏氏的身份,也没法对她冷脸。 还担心得罪了苏氏,以后苏氏对妹妹不好。 真是受气了一路。 六月初,她们到了沛城,而宁芝的身孕也满了两个月了。 她精神很好,过了一开始胃口好像不好之后,如今也正常了。 乍一看,也看不出她哪里不对,就是比以前睡得多一点。 不过不知道的人只会当她是因为夏天太热的缘故。 六月初三,宁菱一行人到了沛城,说实话,也真是被沛城的荒芜震惊了。 宁菱只心疼妹妹,这些年,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换着住,不知道多吃苦。 苏氏却一下车就哎哟了一声:“这是什么鬼地方!好好的回临京不成么?这是怎么就要这里呆着呢?” 宁菱这会子真是不爱理她了,瞧见了麦冬就笑着招呼。 麦冬忙过来:“八姑娘!您来了!” “来了,你们姑娘好不好?”宁菱笑着。 “哎哟,不是我说。虽然说这九姑娘与我们宸王殿下毕竟没有大婚,名不正言不顺。但是怎么也是怀了孩子的。再叫姑娘,也不合适了。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这就是你们宁家的丫头么?”苏氏心情不好,正要寻个由头发落人呢。 毕竟她要树立威风,少不得要先拿住宁芝身边的丫头。 “苏嬷嬷这名不正言不顺说的是谁?我们姑娘么?那我劝嬷嬷,为了自己的体面,还是重新说一次吧。”麦冬淡淡的。 麦冬是话最少,最沉稳的,极少这么怼人。 “你这是什么话?知道我是谁,什么身份么?你们家的主子就是这么调教奴婢的?”苏氏瞪眼。 苏氏的丫头也阴阳怪气:“太不懂规矩了吧?这可是宸王殿下的奶娘呢!” 燕知上前一步:“八姑娘,苏嬷嬷,这大日头的,先回府去如何?” 端看她先叫宁菱,后叫苏氏,就知道她偏向。 苏氏哼了一声,带着丫头前头走。 宁菱拉了一下麦冬:“惹她做什么,她身份特殊。” “八姑娘不要这么说,我们是谁?您是我们姑娘的姐姐,我是我们姑娘的人。谁就能越过我们姑娘说我们的规矩?让她也是她值得一让。不然凭什么?”麦冬小声道。 “可那毕竟是宸王殿下的奶娘……”宁菱叹气。 “除非那是宸王殿下的亲娘。”否则,奶娘算个什么东西? 宁菱震惊的很,毕竟过去她是知道宁芝跟前这四个大丫头的性子的。 就麦冬这个人,什么时候也没这么尖锐过。 这几年,果然不一样了。 她看着麦冬的坦然以及燕知的见怪不怪,不禁心里调整自己的定位。 也是,妹妹如今这地位以及做的事,是不必对一个奶娘如此的。 裴珩在军中,自然是宁芝亲自迎接宁菱了。 宁芝暂时还没知道苏氏那个德行,不过知道了也不算什么。 她出来见了宁菱就惊喜一叫:“八姐真是来的突然!” “吓着你了么?看着你气色不错,我就安心了。”宁菱过来拉她的手。 “八姐也也是一样,气色很好。”宁芝笑着。 宁菱扶着宁芝坐下,自己才坐下。 苏氏一直等不到一句话,很是尴尬的开口:“虽说是姐妹,可毕竟九姑娘是宸王府的人了。” “麦冬啊,你这是带回来个什么人?本姑娘眼拙,这是哪位主子?”宁芝淡淡。 一开始她是知道苏氏来的,但是苏氏见了她不肯行礼,还一脸倨傲,她吃这一套? 说句拿大的话,宫中位份最高的德妃都没这么看过她。 宁芝想法一样,除非是裴珩亲娘,不然一个奶娘凭什么呢? 大家好说好道,那就都有面子,要是一来就装大头,那可真是找错地方了。 “我说怎么做奴婢的规矩那么差呢,原来是做主子的就不好。不是我说您,您这样,怎么做好一个王妃呢?我们宸王殿下可是有大出息的人!”苏氏哼了一声。 她是用一般的女子都会因为尊重和规矩,不得不低头。可惜她遇见了宁芝。 “掌嘴。”宁芝淡淡的。 第479章 作死的 一个能当面弄断皇孙腿的女人,势必不能把一个装模作样的奶娘放在心里,也是苏氏实在不开眼。 她用的手段,对一般女子适用。比如宁菱。 可是宁芝从头到尾不管对谁都是直接来的,根本不愿意费心跟她们玩儿什么心机。 苏氏也算是撞上了。 宁芝说了掌嘴,半夏上去就是两个巴掌。 苏氏的丫头要护着,直接被李执拧着胳膊拉走了。 苏氏大呼小叫,却被连翘死死制住,半夏过去啪啪啪又是七八个嘴巴子。 “苏嬷嬷,您口口声声规矩,见了我们姑娘却不见礼,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半夏冷笑。 苏氏脸都肿了,可是还是嚣张着:“你们敢,你们居然敢!我……我是宸王殿下的奶娘。你们算什么?你们自己既然叫姑娘,凭什么要我行礼?” “哟,瞧着是不服?”连翘死死的拧了一下苏氏的胳膊,苏氏就哎哟了一声,疼的紧了。 半夏上去啪啪啪又是六七个嘴巴子:“我们姑娘出身丢人了?啊?当不得你行礼问好了是不是?怎么着啊?想着心思拿捏我们姑娘呢?你是不是瞎了狗眼了?” 这回松开,苏氏果然不说话了。 她心里犹自不服,只等见裴珩呢。 可嘴上不敢逞强了,知道这几个人真是敢打她呀! 宁菱看着有点担心,但是没出声。 宁芝看着被打的坐在地上的苏氏:“按说你的身份,对我稍有不敬呢,我也不至于就非得打你,既然你能从殿下的四个奶娘里脱颖而出,想必有些脑子。那你明白我为什么先打你么?” 苏氏一愣,随即瞪大眼。 这回来的,除了宁芝娘家姐姐,其余人就属她身份高了。 宫里安排了好几个人来呢,照顾饮食的,照顾穿戴的,裁缝,以及医女。还有御医。 这时候,她这个身份最高的一见面就被打成了猪头…… 其余人的见了能不怕? 这是直接拿她给了下马威了? 这位宁九姑娘太直接了吧?这是根本不想用心思的意思? “想明白了?在我这里,不管是你是什么身份都是一样的。谁也别想做我的主。我姐姐来,是照顾我和陪伴我。我身边的事,只有我的人能做主。我的丫头们,她们哪怕越过我替我做主都可以。至于你,要是仗着身份想压着我,那你还是醒醒吧。毕竟我这人脾气不大好。殿下能有你这么个奶娘不容易,我也不好直接叫你折损了。但是这死不了,活不好的法子可不少。” “你得记住,我宁九,就是个狠心毒辣的女人。不与我为难,我们都好说。起来坏心,就别怪我下手不留情。苏嬷嬷,好自为之吧。” 宁芝说完,就挥手叫人拉苏氏出去。 苏氏真被吓住了,一时间,关于这位宁九姑娘的种种都在心里过了一遍。 最出名的,就是她在宫门口杀人…… 还有洪城斩将的事。 虽然哪件都没经历过,但是这传言总不能是空穴来风吧? 苏氏这一路只想着宁芝是个要生孩子的妇人,全然忘了这位还是跟着宸王出生入死上战场的女人……(并没有上战场……) 这会子只看宁芝的眼神,她就知道宁芝真是不在意一个她。 她甚至失去了跟裴珩告状的心思。 送出苏氏,宁菱才道:“这么做没事吧?” “有什么事?一个倚老卖老的婆子罢了。我可没心思与她演什么,直接打发了好。懂事就留着,不懂事打一顿扔回去。”宁芝笑了笑:“犯不上费心。一力降十会。绝对的实力面前,耍心机是作死。” 宁菱愣了一下,然后点头:“你说的对!我们确实不必与这样的人用什么心机。” “何况我身边这几个都厉害的很呢。”宁芝笑着看丫头们。 连翘吐舌头:“姑娘可是说了啊!我们能替您做主,那您以后能不能多躺着?” “不能!怀孕又不是残疾,你们是怎么想的?叫我成天躺着!啊?一个个的!”宁芝瞪眼。 “那……那怀孕吗!怀孕不是就小心点吗!”连翘跺脚,气呼呼的。 “等你怀孕了,我也这么管你,不许你下地,吃喝拉撒都在榻上,看你叫不叫!”宁芝戳她的脸颊。 “我才不会怀孕呢!”连翘一蹦三尺高。 “啧啧,咱们等着打脸吧。”宁芝白了她一眼。 这可不是现代,除非是没功能,不然没有不生孩子的姑娘。 “你们主仆从小就闹,如今也一样。”宁菱看着就亲切。 “她们活泼我就高兴。八姐一路累了,先歇着去。咱们有话等晚上说。”宁芝笑道。 宁菱点头,她是有点累了,强撑着没意思。 她忽然明白一个道理,她是芝芝的姐姐,姐妹之间,不必逞强。 示弱,不丢人。 另一头,苏氏挨了打被丢出去,众人都瞧见了。 不过说实话,宁芝也算是凶名在外了,来的人尽管有心思,也没人真的敢对宁芝不敬或者上赶着得罪人。 所以再看苏氏这样,那简直是……一点也不同情。 毕竟一路上,苏氏就摆身份,叫人嫌弃的很了。 苏氏要是心平气和的来,其实也未见得想不通。可她本身不想来,带着怨气来的,自然也就糊涂了。 如今一顿打过之后,是清醒了,可惜也迟了。 面子都丢干净了。 想也知道,宸王不可能因为她处置怀孕的宁芝的。 苏氏心里真是说不出什么感觉来。她甚至觉得宸王那么喜欢这个宁九,根本不会处置…… 说不定说她几句就算了。 然而,事实总是叫人崩溃的。裴珩不可能说宁芝。 而是下午一回来听闻这件事,就直接叫人送苏氏回去了。见都没见。 因为他太了解宁芝了,宁芝就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 果然,稍微一问就知道是苏氏拿大了。 比起裴珩如今最在意的人,就是宁芝,建文帝。再往下,那是上官纪等这些人。 奶娘……对不起,是有的,但是还真是不靠前…… 叫苏氏来,是因为他觉得小时候苏氏还算尽心。要说感情深……对不起,小时候其实是被太子府的嬷嬷们拉扯的更多。 第480章 名字 苏氏刚来就被送回去,不消说,以后她想在临京城里作威作福,可要大打折扣了。 晚间用膳,宁菱自然不来凑热闹。 宁芝和裴珩吃,就叫人伺候宁菱在别处好好用了,索性姐妹们今日也就不叙话了。 裴珩瞧着宁芝似乎还好,便道:“苏氏这些年不见,我也不知道她成了什么样子,不该叫她来的,你别为了这么一个人费心思,也别不高兴。” “没有,我打她就知道你也不会怪我。我要是没跟你出来这几年,说不定我就用委婉一点的方式与她来了。可惜我如今可懒得对这些事费心。”宁芝解释。 “我看啊,你那委婉的方式也够呛了。”裴珩失笑。 这丫头就是个不吃亏的,哪里是愿意与一个老奴勾心斗角的人? “不好说,反正我是没对她客气。”宁芝笑了笑。 两个人吃过了晚膳,裴珩就要盯着宁芝躺着。 被宁芝白了一眼:“吃完就睡,对身体不好,你是有了孩子就不要大人了吧?” “胡说,我是为你,怕你难受!”裴珩心虚的很,他当然不是为了孩子,但是他还是忽略了。 确实,刚吃饱睡觉是不大好的。 宁芝与裴珩出了外头,六月里的北方夜,这时候虽然还热,可是也比白天凉爽的多了。 裴珩紧紧牵着宁芝的手,似乎是生怕她摔了。 “宁蕴说要来看我,我不许。毕竟是一个将军,没有圣旨总是乱跑是不成的。”宁芝笑了笑:“那小子也十九了,孝期也过了。不过……如今也没有合适的人家给他婚配。” “临京城里的贵女,只要你看得上的,自然都可以。”裴珩道。 “我看上干嘛呀?又不是我跟人家过。宁蕴看得上才行。再说了,也得人家姑娘看得上宁蕴啊。也急不得。我三叔也念着这件事呢。说了那么一户,宁蕴没看上。”宁芝轻轻摇头。 这里的府邸小,自然也没多少景致可看,也不过就是个消食的意思。 两个人不紧不慢,就这么随意的走着。 “塔族那边有什么动静?”宁芝问的是军事上。 毕竟乔五现在传回来的消息,是塔族正在内斗呢。 “暂时没有,咱们也预备着呢。要是他们有异动,也不担心。”裴珩解释。 “嗯,塔族没什么,如今是利州的那位出幺蛾子了吧?”宁芝顿了顿:“说是与莫西王庭有来往?” “韩佩齐么?我知道,不必担心。他翻不了天。”裴珩安慰宁芝。 “说来,这位韩公子算是个很聪明的人了。我本以为他离开了临京城之后,就会借着重瞳子的名义招兵买马。却不料,他蛰伏这么久。并不急着用他的身份做事情。” “说起来,人家比起裴霖来,可是聪明的多了。” “韩佩齐毕竟从小是养在世家的。裴霖虽说是皇孙,可惜民间长大。朝堂之中这些勾心斗角,他毕竟懂的不太多。”裴珩道。 “是啊,就是这样,他自己以为自己很厉害。说实话,要不是因为裴氏也算是人丁稀少,他死的更快。”宁芝摇摇头。 就那么一个人,还安排了几次刺杀……居然有一次,叫她吃了亏。 真是不能说什么了。 “莫西不比西羌,他地方小,人口少,也贫瘠。说实话,之前没有将莫西收回来,未必不是因为那就是个不怎么富裕的地方。”裴珩解释:“如今的消息是,莫西王要把女儿嫁给韩佩齐做嫡妻。不过,莫西王有四个儿子呢。就算是韩佩齐做了莫西的驸马,又能怎么样?” “不好说啊,要是莫西人认可了他的重瞳子身份的话,说不定反倒是愿意倾力辅佐他也有可能。不过,莫西有多少兵力呢?应该不多吧?”宁芝问。 “粗略估计,八万左右。加上利州的,十来万。不过我们屏州和垂州自有驻军。”裴珩解释。 “这么满地图的打,我们军粮也会供不上的。听闻西羌王命不久矣,你说,叫于野焰拿下莫西如何?”宁芝问。 “如果他肯拿下莫西,那他的西羌就壮大了,只是……他会愿意么?”裴珩笑了笑:“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过,于野焰是不是还没大婚?”裴珩忽然问。 “是没有吧。”宁芝看他:“你想叫陛下赐婚么?说实话,西羌虽然算是自立一国,但是毕竟不敢称帝,只能称王。赐婚这话不好说,如今不是得罪他们的时候,但是和亲么……也不是不能。” 有时候,站在某些角度看,牺牲一个女子换安宁实在是残忍又懦弱。 可是如果嫁出去一个人,能换来大晋几万,甚至与几十万百姓免于战火呢? 上位者们,总是会选择最利于这个国的方式…… “福王家的女儿们,是该为国尽忠的时候了。”裴珩道。 “他们家三个女儿,此次也该舍得一位。” “我们大晋如今不弱,其实是蒸蒸日上,如果和亲,想来西羌是愿意的。毕竟这不是于野焰一人之事。”宁芝轻声:“不过,福王肯不肯呢?” “他会愿意的,有了儿子之后,他已经不在看重女儿了。”裴珩鄙夷。 都是自己的孩子,过去没有儿子的时候,闺女全是宝贝,如今听说已经是很忽略这几个女儿了。 “今日就送信回去吧,到时候,叫福王自选一个女儿嫁出去就算了。”裴珩道。 宁芝点头,回神时候,就看见她已经被牵回来了。 无奈一叹:“就不能多走走了?” 裴珩不解释,只是牵着宁芝往里走。 宁芝叹口气,只能随他了。这男人真是的…… 洗漱过,裴珩写信,宁芝躺在了榻上。 等裴珩也上去的时候,宁芝已经睡着了。 好吧,虽然不累,但是孕妇就是容易嗜睡也是没办法的事。 裴珩看着她,然后看看她的肚子,嘴角勾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躺下去。 裴珩已经开始想孩子的名字了。要是女孩子,一定要起的好听。男孩子的话,反正这一代该是从木了。 第481章 和亲 几日后,临京城中建文帝将福王叫进宫去,说了要叫他的女儿和亲的事。也没强求是哪一个,叫他自己选。 另一头,宁芝的人已经与于野焰联系过了,就说他的婚事。 于野焰很愿意,亲自回信感谢宁芝。 得了于野焰准信之后,也就该预备起来了。 福王这里,要说去和亲,他也还是有点舍不得女儿的。 可是裴氏皇族,只有他家里这几个女孩子了。 这件事,他在府里说了之后,裴紫烟,裴紫袖都不愿意。 毕竟那是西羌,怎么也不会舒服的。 福王倒也不急,都是庶出的,他叫她们都琢磨琢磨去。 倒是夜里,已经在府里失宠了许久的长女裴紫玲主动找福王:“父王,女儿愿意和亲。” 福王很是诧异:“你?” “是,女儿反正已经是嫁过一次的人了,也不介意再和亲。”裴紫玲低头:“请父王同意了吧。这样一来,也免得妹妹们受罪了。” “你是我的嫡长女……”福王犹豫。 自打有了儿子之后,他就算是没有太大的野心,可是因为当时那道士的批注,也着实是……动心的。 女儿们如今就是他的筹码。这个长女虽然说是身份尊贵,可是……再嫁的人,总是不吃香了的。 可是要把她嫁出去,和亲虽然是一走就不能见了。但是对于大晋来说,福王府就立功了呀。 然后二丫头三丫头还能好好出嫁,以后都是儿子的助力,岂不是好? “这事也是委屈你,只是你是长姐……”福王心里已经决定,嘴上还要稍微犹豫一下。 裴紫玲心里都清楚,只是觉得烦:“福王只管同意就是了。我没意见。听闻那西羌八王子样貌也不错,我是愿意的。” 谁人不知,西羌王的继任就是于野焰。 她宁愿去西羌当王后,也不愿意留在临京城了。 自从听闻宁芝怀孕之后,她的烦躁就越来越多。 凭什么那女人就能的道一切,她就要受苦受罪的? 去西羌,以后说不定有什么改变呢!总比守着这个破地方好。 父王无情她都接受了,可恨的是母妃也无情! 每天守着那个丫头生的小杂种,竟是根本不管她这个亲生的女儿了。 福王决定之后,自然要跟王妃说的。 不过,王妃自从得了儿子,也确实是不很在意这个没出息的女儿了。 此时听得她要去和亲,虽然也心疼,落了几滴泪,但是也没多在意。 两口子同意了,就去与陛下回话。 福王计划的极好,不过建文帝还没下旨,就被木相驳回去了。 “陛下,派人和亲,是修好,不是结仇。虽然福王府大姑娘极好,可毕竟是二嫁之身。臣并非觉得二嫁不好。只是那于野焰可是西羌王的儿子。未来的西羌王。他该如何想呢?他若是不满,与塔族人结合起来,岂不是叫宸王殿下辛苦打下来的地方都岌岌可危了?陛下三思。” 木相这么说,自然有不少臣子附和的。 毕竟福王至今也没什么要紧差事,得罪他也不碍事。 何况这事做的吧,确实是不厚道。 二婚没什么事,只要是男女双方愿意就成。 可是这种国与国的婚姻,塞一个二嫁的,就不厚道了。 有几个年轻的言官,直接对福王开炮。 简直说福王有了不臣之心。 建文帝别的不在意,也没大听进去。其实他是有点忘记了,这大姑娘嫁过人。 这一提起来,他也就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几年前搅风搅雨的那个临平郡主么? “福王,你实在是胆子太大了。是欺负朕记性不好了?”建文帝拍了一下龙椅哼了一声。 “臣不敢,臣不敢啊!”福王一惊,忙跪倒在地:“皇上恕罪,是臣想错了。臣只想着长女嫡出,身份尊贵,实在没有想过别的,是臣的错,臣知错了。皇上恕罪啊!” 福王惯常示弱,建文帝的怒气也就淡了。 “既然是这么想的,朕饶你一次,只是你的长女再是尊贵也不能和亲。就你的次女吧。赐为郡主,就……昌平郡主吧。择日下嫁。殿中省预备起来。钦天监与礼部协议拟定时间。” 众人应了是,福王也只能谢恩了。 很快,福王府次女裴紫烟册封昌平郡主的话就传遍了临京城。 当然了,与西羌八王子于野焰婚配的事,自然也是一样传遍了的。 彭家,彭玉正坐着,看着大哥给二哥洗头发。 彭家不在过去的宅在之后,住到了偏僻一点的地方,宅子小了,但是因为过往积蓄,倒也不难过。 府里的下人换了一大半,也遣散了一大半。 人是少了,不过他们家如今也就这么三个主子了,没关系。 彭克好的多了,再不会因为被丫头们碰一下就大呼小叫的。 可是洗头发的时候,还是总要哥哥给洗。 彭战也习惯了,照顾弟弟似乎是个支柱。 彭玉轻声道:“大哥,我二十一岁了。” 彭战手一顿:“你……你想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就是觉得好笑。你知道么?宁芝怀孕了。明明还没有大婚,就怀孕了。没有人说她不好。都说她为裴氏延绵子嗣,是好事,是大好事。” “你……就不要揪着皇室这些事了。我们家已经这样了,我们三个……哎……”彭战叹气,却也不知道怎么劝合适。 “自古,公主郡主出嫁,都是要带几个侍妾。我想去。”彭玉轻声细语的看着彭战。 “你要去做妾?你怎么能做妾呢?”彭战一愣,手里就扯疼了彭克。 不过,彭克如今神智不再是过去那样糊涂了,所以就算是有点疼,看着哥哥妹妹似乎有事,也就不闹。 “妹妹要是还在,不也是妾?怎么我就做不得了?”彭玉笑了笑:“何况,我都二十一了。不做妾,你叫我如何是好?” “是你自己不愿意,彭秀给你找过两次了……”彭战叹气。 “是不愿意,我什么要愿意?委屈自己就罢了,可我还要受人指点,我怎么甘心?我是罪臣之后啊!我这一辈子怎么过?”彭玉起身:“我已经决定了,大哥,不要拦我。” 第482章 人选 很快,就定下了人选。 果然有四个侍妾的名额。这四位侍妾不必身份高贵,宫女都可以。 主要是替出嫁的公主郡主生育子嗣,或者是帮助她站稳脚跟的。 所以,彭玉亲自找了裴紫烟,要求说要跟去的时候,裴紫烟也没拒绝她。 一个没有家世,还是罪臣之后,跟去就跟去吧。 真的成了昌平郡主之后,裴紫烟也就淡定了。 事已至此,她只想过去之后过的好,彭玉么,她是知道的。岁数不小了,不过脑子不错。 以后去了西羌,也能帮她的忙。 反正彭玉这个身份,也休想越过她去。 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既然是昌平郡主自己愿意了,就没人拦着。 陛下想着昌平毕竟是和亲,带什么都可以,带一个彭玉,也不算什么大事。 六月半,福王府赏花宴。 宴请所有临京城的公子和姑娘们。 其实也就是告别宴会了,这一走,这一辈子想来是不容易回来的。 昌平君主穿着华丽的紫色长裙,一头珠翠,看起来着实是尊贵无比。 也是,如今她是大晋唯一的郡主。是很尊贵了。 她性子不同于她的姐姐,过去的那位临平郡主那么嚣张。 昌平是个牛皮灯笼,看着不亮,可心里有数。 看外表,倒还给人一种柔弱可欺的感觉。 姐妹两个在宴会的花厅见了面,裴紫玲仰着头:“这不是郡主么?” “大姐。”昌平淡淡的叫了一声。 她虽然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可她从不做出这个样子。 样貌不由人,可她从来都不想表现的很弱。 “想当年我办宴会的时候,整个临京城里的姑娘没有不来的。谁也不敢不来。如今你办宴会了,到不知能来几个?”裴紫玲哼了一下。 她自然是不服的。她已经决心丢下临京的一切了,可惜……还是不能如愿。 “大姐说的谁也不敢不来,也包括了宁家的姑娘们么?”昌平仰着头,依旧是那副好欺负的样子,可她说的话,却是刺耳的:“如今这临京城里,宁家的姑娘还太小,自然是不会来。我记得当年大姐宴客,似乎从未请到过宁家的九姑娘呢。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 “哼!你!”裴紫玲被人打脸,气呼呼的:“就算是请不来又如何?你还是福王府的人,怎么?这是要飞上枝头了么?就这么说话?” “是不是飞上枝头,尚未可知。大姐你也看不到了。只不过,如果说我因为当上了郡主就看不起你的呼,那你真是理解错了。其实我一直都看不上你啊。过去不说,是因为我还要在这里生活。我生母早逝,无人避讳。可如今我要走了,哪怕是我死在了异国他乡又如何?至少如今,我能说一句,我真是恶心死你了。” “你……”裴紫玲气的狠了:“掌嘴!” 她是气,可是她的丫头并不敢动。 她喊出去也反应过来了,如今面前的不是她以前能动辄欺负的妹妹,而是郡主。 “大姐不必如此。今日是我的宴会,我也不对你掌嘴了。就算是还了父王的吧。”昌平淡淡一笑:“你也给你自己留一点体面吧。毕竟你这一辈子,还不知如何结束呢。” 说罢,就带着人走了。 裴紫玲站在当地,气的胸口疼,可是也无可奈何。 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再支持她之后,她在府里过的都不顺。何况是如今还想对付昌平,只能放弃了。 很快,客人就上门了。 临京城里的姑娘们,一茬一茬总是有的,公子们也也是一样的层出不穷。 只是当年像是韩家摆宴那会子那一批,却没有几个了。 韩佩鸳如今还是一身素白,不过比起以前,她低调的多了。 给昌平贺喜之后,就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着。 等彭玉也来坐在她身侧的时候,她才带上礼貌的笑意问:“彭姑娘近来可好么?” “韩大姑娘不知道么?我也要去西羌了。这一走,也许就是一辈子了。今日见面,也许就是最后一面。”彭玉笑了笑。 “我听说了。其实也好。昌平郡主其实心眼不错,只是你不能欺她。否则她也一样狠心。”韩佩鸳笑了笑:“相识一场,我就祝你前程似锦吧。” “多谢你了,我也不求什么前程似锦,只求……安稳度日吧。”彭玉笑了笑。 “世事无常啊。”韩佩鸳感慨了一句。 “是啊,世事无常。想当年我们姐妹刚回来临京城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我还记得那时候宴会很多,你我也总会在各种宴会见面。”彭玉笑道。 “如今也多,只是如今的宴会,你我都不去了而已。”韩佩鸳苦笑。 要么,是人家没请,要么是请了也不爱去。 韩家虽然还是做官的人家,可是比起以前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何况,还有个重瞳子依旧活着呢,有几家的姑娘能那么没心眼? 所以请,也只是那么一说,甚至礼数都不周。明显就是不想要去的意思啊。 “是啊,这满场的鲜亮姑娘,看着都眼熟,却都不熟。”她们两个坐在这里,竟是也没人来说句话。 “我想到了以前,想到了我的妹妹,也想到了宁九。”彭玉轻轻摇头:“当年赐婚的时候,是家里选了妹妹。因为宁九还小,暂时不能大婚,我年纪大了一岁,等不起。可是如今,还是等到了二十一。” “宁九啊。”韩佩鸳也笑:“她怀孕了。皇室要有后了。” “是啊,要有后了。”彭玉笑。 她们心里,都有许多话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又有什么意思呢? “可能,就是没有那命吧?当年我埋怨过,我其实想进二殿下府的。可如今看去,我们姐妹,你,还有贺家那一位,竟……这一比,最起码你还好好的。” “是,我还好好的,所以我也不想在纠缠过去了。”韩佩鸳喝了口茶:“不说这个了,你去了西羌,一切小心。” 顿了顿,才又道:“从头来过吧。” 彭玉只是笑,却没回答什么。从头啊……她也得忘得掉那些恨啊。 第483章 困倦 沛城。 入了三个月之后,宁芝困倦的时候变得更多了。 虽说饮食还是挺好的,可是她需要的睡眠时间就比过去更多了很多。 一天十二个时辰,她能睡八个时辰。 最初裴珩很担心,不过苗先生与众位御医都说这很正常之后,他才放心了。 只是他白天在的时候,宁芝总是睡着。 夜里回来也是,说不了几句话,宁芝又困了。 就只好陪着了。 三个月,肚子还是没有什么起伏,不过宁芝自己摸着是有点小腹发硬的感觉了。 宁菱没什么具体事做,就着手带着丫头一起给宁芝的孩子做起了小衣裳。 以及宁芝月子里要穿的。 正好这次来的有两个宫里的裁缝,倒是合适。 衣料子什么的,除了朝廷赏赐,裴珩也早就叫人去南边采买,适合用什么都请教了宫里出来的人。 宁芝将这件事托给了宁菱和麦冬之后,那就没心事了。 眼下没有战事,沛城也不紧张。她自然安心养胎睡觉了。 于是,当临京送来消息,说昌平郡主已经起身,随行的还有一个彭玉的时候,宁芝也只是略愣了一下:“哦,随她。” “之前说是裴紫玲想去,被驳回了。”秦毓解释。 “嗯,应该的。”宁芝想了想:“临京城里,关于我怀孕,没什么不好听的话吧?” “没有,属下也叫人打听了,都是说这是好事的。您想吧,皇室这也实在是单薄了些。”秦毓笑道。 宁芝不禁也跟着笑:“要说起来,是我的运气。” 倒是大晋开放可也是因为她赶上了裴珩这一家子实在是人丁不旺。 百姓们么,虽然会因为国不好日子就咒骂朝廷,可是也鲜少有人就想背叛的。 所以,老百姓们也是希望看到皇室有后的。 “那就好,我倒是不怕,不过我想着肚子里这块肉啊,还真是有点不忍心。”宁芝笑了笑:“这有了孩子之后,女人就变了。” 总是会变得柔软一点的。 “姑娘近来身子如何?我们也不好问……”秦毓有点尴尬。 这毕竟不好问。 “挺好,没什么不好问的。你们也费心了。有事只管与我说。我只是困倦,又不是难受。”宁芝笑道。 “是,身子好就好。等小主子降生了,您就舒服了。”秦毓笑道。 “那还早。”宁芝揉揉肚子:“要是女儿我自己带。要是儿子,大一点就跟你们习武了。” “那得叫李执教,属下这路子太杂了,自己练还好,教小主子,不知道怎么下手……”秦毓尴尬。 他是有师傅的,只是后来早早离开之后,跟着很多人学,自己又糅杂过,路子确实乱的很。 “不急,怎么也得六七岁学。他老子厉害些,他就能晚几年学了。”宁芝笑着:“没事你去忙你的,我可是又困了。” 秦毓忙说没事了,退了出去。 李执见他出来就招呼他,哥俩站在阴凉地说话:“姑娘精神如何?” “你怎么不自己看看去啊?”秦毓笑他。 “不是不想叫她劳神么。”李执道。 “姑娘挺好的,精神也不错,就是困。说完话就困了。”秦毓笑。 “话说我以前见过怀孕的人,可不好看。咱们姑娘怀孕了也好看。苗先生厉害啊!” “你怎么不说我们姑娘本来就好看?”虽然苗先生负责调理。 两个人说笑着走了。 宁菱等宁芝睡醒了一觉,才过来看她。 “瞧你睡得,热不热?” “热啊,八姐做了什么好吃的?”宁芝见她的丫头提着食盒,就眼睛亮了。 宁菱有时候会亲自下厨,给她做一点小点心什么的。 “没什么特殊的,就是点心。你尝尝吧。”宁菱笑道。 宁芝看,是红豆点心,红豆粒还在呢,闻着一股蜂蜜味道。 挺好吃的样子。 她正好睡醒了就想吃东西了,洗过手,一碟子就被她吃完了。 吃完了,喝过水,一脸满足:“八姐是厉害了。我就不会做。” “你不会做有我呢,你会办大事就好。这些琐事,你不必操心。”宁菱笑着看她:“没觉得不舒服吧?” “你们一天起来问,没有啊!不舒服我会说的。”宁芝无奈摇头。 “都是关心你。我瞧着宸王殿下也紧张的很呢,他也头回当爹的人,有时候紧张过头罢了。”宁菱笑着:“至于我,自然是怕你不舒服的。” “好吧,有你们关心我,我很开心。”宁芝揉揉肚子:“宝宝也开心。” “说起来,殿下有没有给孩子想好名字呢?皇室这一代……是不是该从木了?”宁菱问。 这都是因为皇孙叫裴霖的缘故。 “不知道,也许是吧。不过我的孩子从什么都可以。反正我的孩子就是这一带第一个了。”宁芝霸气道。 至于裴霖,呵呵。不存在的。 “也是。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呢?”宁菱很有兴趣。 “没有呢,我如今这脑子浆糊似得。不过要是也小丫头的话,小名字叫灼灼吧。” “灼灼?明亮鲜艳,不错。别说小明子了,大名也可以啊。”宁菱笑道。 “也对,裴灼?不错哪。我就说我脑子乱吧?这名字男女都能用嘛。”宁芝笑起来。 “皎皎明月光,灼灼朝日晖。灼是明亮炙热,盛烈殷切。决定了,就是这个字了。”宁芝眼神明亮,此时也是也灼。 “这名字好,想必殿下也会同意的。”宁菱笑着:“这以后,你们的孩子就从火?” “也没什么不好的,他老子娘都活的轰轰烈烈的,他们作为下一代,也不能是窝囊的。就从火,也轰轰烈烈的活!” “哎,我小时候就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一个性子。我可真是不如你呀。”宁菱笑着。 “有什么不如我,各人性子不一样罢了,八姐极好,千万别这么说。” “姑娘,殿下回来了。”半夏进来道。 宁菱就起身:“那我就先去了。明日再看你哈。” 宁芝没拦着。 宁菱在避嫌,倒也不是完全不见裴珩,但是她尽量不在裴珩面前出现。 第484章 错 宁芝不在乎这个,不过还是尊重宁菱的意思。 裴珩回来知道宁菱在,倒是也脚步顿了顿,先拐去别处了。 过了一会才回来,果然宁菱已经走了。 “殿下回来了,我跟你说哦,我刚才与八姐一起想了一个名字呢。你说生了孩子灼灼好不好?裴灼。”宁芝欢喜的起身要过去。 被裴珩忙揽着:“不要急。” “你快说好不好呀。”宁芝拉他的衣裳。 “灼灼?炽烈?”裴珩问。 “啊,你这一说。下一个孩子的名字也有了啊!裴炽!”宁芝激动起来。 “这一个都还没生出来,急什么呢!灼也好。”裴珩笑了笑:“按照族谱,这一代似乎是该从木的。不过因为乱,族谱也……更改了。从火也可以。灼这个字不错,男女适用。我已经想过了,以后我们的孩子男女都是一样,都从一个字。” “果然与我想的一样,那我肚子里这个就叫裴灼了。”宁芝笑着看裴珩:“我是不是厉害的很啊,孩子还怀着,就替他想好名字了。”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有你这么厉害的母妃,孩子也很高兴。”裴珩笑道。 “哼,叫什么母妃,要叫娘亲。”宁芝不乐意:“叫你就叫父王么?听着不疏远?” “那就叫爹,叫爹就不疏远了。大场合的时候叫父王,好不好?”裴珩想着,有个软软的孩子叫他爹,真是……心都化了。 想到这,抱住宁芝:“芝芝是最厉害的人了。” “我们家殿下也是最厉害的。”宁芝亲了亲他:“不过殿下,方才我吃点心没吃饱,我饿了。” 裴珩已经习惯了,她如今是不饿就困,不困就饿。 晚膳的时候,忽然天下大雨。 六月里的雷雨不稀奇,大雨下来,天气很是舒服凉爽。 吃过饭,大雨变成中雨,宁芝坐在回廊上舒服的叹气:“真是舒服,要是每天都是这个温度就好了。” “对了,有这场雨。沛城周边这一个月就不愁了。”宁芝道。 “你呀你呀,还关心这么些事。”裴珩失笑。 一个贵女,硬是如今关心农桑了…… 哎,说起来是又心疼又好笑。 “习惯啦。昨天还有人来府上送新鲜的茄子呢。说是今年种的,结果还不错,就送来一篮子。说是指名给我吃。”宁芝好笑。 百姓们自然知道她不缺一篮子茄子,可是这是他们的心。 “是他们念着你,也是你做了对他们好的事。他们都是明白的。”裴珩也坐下来:“你做了这么多事,都是好事。所以,你和孩子都会好好的。” “是啊,是啊,还有孩子的爹,救了很多人,也很是有福气。所以我们一家子都会好好的。”宁芝靠在他身上:“其实裴珩你的到来就是奇迹。你都是奇迹了,我和孩子怎么会不好呢?” 裴珩能在建文帝六十多岁的时候来到这个世界。 更是建文帝失去了众多子女之后,得到的一个健康聪明的皇子。他本身就是奇迹啊。 “雨又大了,赶紧回去吧,别淋雨。”裴珩扶着宁芝。 宁芝无奈的看他一眼,只好听话。 不过,前脚刚回去,后脚雨果然大了。 方才他们坐着的回廊处,就真的被雨淋了。 宁芝瞪大眼:“你厉害了。” 裴珩失笑:“这还用多厉害才猜得到?” 宁芝往榻上一躺:“行吧,你长得好看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裴珩:…… “你为什么这么好看?以后孩子必须随你,都得这么好看!”宁芝侧身,在榻上慢慢扑腾。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困了没?”裴珩坐着看她。 “还没,你有公务就处理吧,我陪你。我也正好闲的,看看你办公。”宁芝起来。 裴珩见她确实是不困的样子,就点头应了。 宁芝怀孕的事,终于还是传到了狄述的耳朵里。 狄述先听到的时候,是愣着。妹妹怀孕了? 在他记忆里,妹妹还是一个孩子呢,就……怀孕了? 随即是怒意。 还没大婚,裴珩就敢叫她怀孕?这不是叫天下骂她么? 虽然人人都觉得宁芝厉害,可是在狄述眼里,宁芝还是那个要他背着的小丫头……多厉害呢? 还没大婚就怀孕了,她一定很难过…… 可是他……能替妹妹做什么呢? 甚至不能与她相认…… “据说,大晋的皇帝赏赐了很多东西。用马车拉了很多来。沛城还撒钱。”侍卫继续汇报:“听说沛城的人都很高兴,说……说是裴氏皇族有后了。” “没有人骂?”狄述问。 在他的记忆里,大晋毕竟与塔族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骂?生孩子不是好事么?”这个侍卫毕竟知道的不多。 “民间也没人骂?”狄述不死心。 “没有啊,之前不是她主张放掉了很多奴隶么,所以很多人夸她的好!沛城的人都说这个孩子是上天赐予的。”侍卫撇嘴。 狄述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原来……是这样的么? “其实那个放掉奴隶的事,就是裴珩那个人传出去的。他是为了叫他的女人名声好!”侍卫继续。 “听说这个裴珩很喜欢他的女人,没有妾。”侍卫的概念里,大晋男人只要是有权势的,就喜欢妾。 很多妾。 不像是塔族人,只有很贵族的人才有很多妾。 “是么?很喜欢?”狄述想笑,也笑了:“你们都觉得他很喜欢?” 侍卫有点奇怪,还是回答:“应该是很喜欢吧,那个女人都可以替他做很多事。我们不是都知道的么?大晋的女人,一般可不会做这么多事,会被男人嫌弃吧?” “你说的对。”狄述笑出来:“也许,他就是很喜欢。” 可是……如果只是喜欢宁家的权势呢?毕竟宁家如今……兵权在手啊。 狄述知道,其实自己没资格担心……可是只要活着,只要还记得,就总是会担心的。 可是担心又能怎么办呢?只能这么打听,只能靠着旁人告知。 甚至……不敢露出什么来。 都是……他和母亲的错。 第485章 感性 昌平郡主一行人,于七月到达洪城。 下一步,就等西羌王室亲自来洪城迎接了。 昌平郡主十分淡定,倒也不是全然认命,而是对未来还有期待的那种淡定。 一行,带了四个长相不错的未来侍妾。其中一个,自然就是彭玉了。 彭玉年纪最大,多少是有点尴尬的。 毕竟于野焰也才二十一。她与于野焰同岁。 而西羌的人其实成婚也不晚,只是于野焰耽误了而已。 所以彭玉这年纪,着实是不怎么好看了。 好在她只是做侍妾,就算是以后在西羌受宠,封一个夫人也就顶天了。 不过,这是外人看来,至于彭玉心里还有什么想法,那就不好说了。 于野焰是八月初三到了洪城的。 如今的洪城与西羌是交好的,自打西羌王太子死了之后,于野焰继任王太子之后,就再也没有与大晋为难。 当然了,他是永远不为难,还是暂时的,那就也不好说。 至少如今,还是和平的。 远在沛城的宁芝,是三日后才从飞刃的信中得知情形的。 就在洪城婚事开始举行,然后于野焰接了昌平郡主回了西羌。 册封为王太子妃。也就是未来的西羌王后。 至于彭玉等四人,暂时自然只是丫头,以后如何,也不是如今能得知的。 西羌娶了大晋的郡主之后,于野焰宣布,永不与大晋为敌。 飞刃的信上,有一句话是于野焰叫他转达给宁芝的。 原话是:有西羌为盾,莫西与利州之结合,断不长久也。 虽然没直接说要对付莫西王庭,但是这意思,也绝对是与大晋站在一起了。 毕竟,莫西小的多,西羌却很大。 宁芝看了信之后道:“至少西羌是不会反水,我们也只需要一点时间。” 等缓一缓,不愁收拾不了一个利州了。 “不担心了吧?”裴珩笑着看她。 “还好吧,我也不是很担心。毕竟还有你呢不是?”宁芝笑了笑:“万事万物,都要慢慢的来。我有时候知道,急也不解决问题。” 宁芝摸着肚子:“尤其是,有了这个小的之后,我更是知道了。” 比如以前想报仇,比如后来想杀了裴霖,再比如,如今发现了可能母亲和哥哥还活着。 仇不能不报,可是要想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却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如果狄述真的是宁慕,想见一面也难。 毕竟……到如今,如果狄述真是宁慕,他必然不相信裴珩。 而宁芝……也根本不敢相信已经是塔族六王子的……宁慕。 “想到了什么?”裴珩看她发呆就问了一句。 “没什么,方才说了,都不急。先好好养胎给你生孩子。”宁芝笑了笑:“你也一样,借着没有战事,好好的恢复。虽然谁你也好了,可是毕竟那时候流血不少呢。” “好好好,定然好好养着。”裴珩捏了捏她的耳垂:“怎么不戴耳环了?不必这么素净。” “啧,我现在一天都在睡觉,戴多了不是难受?素净什么呀,我首饰多得是。这里有,临京有。就这,每年我三婶,四婶,如今我三嫂还都给我预备,你给的也不少,之前不是陛下还赏赐了一堆。戴不过来了。” “那就好,你如今跟我在这里,已经是受罪了,再短了你的东西,我于心不忍。”裴珩解释。 “短了我不会说啊?别总是说受罪,没受罪。”宁芝拽他:“霸气一点。” 霸气…… 裴珩瞬间就笑了。 “瞧着你今天精神头极好?”毕竟是进了四个月的身孕了,越来越稳了。 “嗯,是好多了,据说过了五个月之后,我就不这么嗜睡了。”宁芝解释:“再过些时候,就能摸到了。” 如今她自己摸着,肚子似乎是有点凸起,但依旧不明显。 如今应该是刚四个月多一点。苗先生与御医计算的时间,是来年二月生产。只要是二月里,哪一天都正常。 “……嗯。”裴珩其实又想说,你受苦了。 可是想来说出来她不爱听,便也就不说了。 只是想着,以后大婚的时候,绝不能叫丫头有一点委屈。 怎么盛大都是不为过的。 眼下,倒是有件事比较着急,因为次日里裴珩要去巡视,这一走要十来天。 他这一次要将整个沛城以及凌城都巡视过。计划是争取中秋赶回来。 因为要走的时间久,所以很是不放心宁芝。 “要是有事,你就叫你的人办,军中的人,你都认识……” “好了好了,你不在我就是最大的,除非是你的将军们造反,不然能有什么事?安心去吧,早点回来就是。”宁芝好笑。 “还不是担心你?” “担心我知道,可是不能以为我,你就什么都不做吧?沛城这么多驻军呢,出不了事。”宁芝拉他:“这会子不早了,该用晚膳了。吃过饭,早点睡觉。” 裴珩只好沉默,心说明天走之前,叫人吩咐一下宁菱吧。 好好陪着她。 自打她怀孕之后,他外出的时间都变得少了,就是怕她怀着孩子心情不好。 这一走,别的不说,起码有人陪伴她也还是好的。 到了早上,宁芝睡得沉,裴珩走的时候也不许人惊动她。 等她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裴珩早走了。 她也没太伤感,这算什么?要是忽然有战事,还不是要去的? 她在榻上挪了一下,将头放在裴珩枕头上。 枕头上没什么味道,不过她似乎还是闻见了裴珩身上的气息。 果然,怀孕之后还是变得感性了,多少……还是会想他的嘛。 “姑娘醒了,饿了吧?起来吧。”白芷过来掀起帐子。 宁芝又蹭了几下道:“想他怎么办?” “呃……人家才走呢。”白芷好笑:“昨天您还嫌弃人家总是念着您,今日就不说那个了?” “是呀,你说我这是为什么?果然怀孕了就是这么作?”宁芝坐起身:“没法子,作也得受着了。总要作几个月的。” “您还是起来吧,八姑娘还等您呢。”白芷笑着扶她。 宁芝撇嘴,只好应了。总不好叫八姐饿肚子。不必问,她今天自己用,八姐肯定等着呢。 第486章 上官纪 裴珩到了凌城的时候,是八月初六。 也有很久没见上官纪,巡视完了之后,就在上官纪暂住的府中说话。 上官纪如今不比以前了,他久经沙场,人也变化很大。 再不是过去跟在裴珩身后那个侍卫了。 这一点,就是裴珩本人也清晰的感受到了。 不过,他是欣慰的。 甚至,他有点明白宁芝要将她自己的侍卫飞刃推出去独当一面的心思了。 “你如今不错,本殿很是欣慰。”裴珩拍上官纪的肩膀。 “多谢殿下,属下有今日,都是殿下的栽培。属下不管到了何时,都是殿下最忠心的下属。永不背叛。”上官纪单膝跪地,依旧是做侍卫时候的礼节。 裴珩扶起他:“你如今,已经不是侍卫了。你已经是掌管几万兵马的将军。以后不必如此了。本殿自然是信你的忠心的。” “多谢殿下。”上官纪起身笑道:“属下还没恭喜您呢,恭喜殿下了。来年小殿下出生,我们大晋的士兵们就更开心了。” “嗯,这确实是一件喜事。”裴珩一笑:“值得你们一乐。” “是啊,是喜事。”上官纪看着裴珩的笑,心想殿下是很盼着这个孩子了。 其实……要是能叫侧室们早点进门,这会子说不定殿下好几个孩子了…… 生逢乱世,没人劝谏这件事…… 他说,也不合适。回头还是要想法子。 虽然说,殿下和九姑娘感情好,可是也不是这么一直守着一个的。 裴氏皇族本就血脉稀少,要是以后一直这么稀少可不行。 如今,九姑娘既然已经有了孩子,那以后别人也可以有。 “属下记得,蔡夫人和何夫人尚在临京?不如叫人接来伺候您?”上官纪忽然道。 裴珩着实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他的两个侍妾。 裴珩皱眉:“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了?” 他对那两个侍妾,如今只剩下陌生了。 “如今王妃有孕了,自然是该有人来分忧的……”上官纪笑了笑:“这些事,本该是王妃安排,不过王妃毕竟还没大婚呢……” “上官纪,眼睛不要看这些地方。”裴珩打断他:“本殿后院的事,本殿自己会处理。” “属下逾越了。”上官纪忙跪下来。 “好了,知道你是为了本殿,不过这些事本殿心里有数。”裴珩扶起他:“说说凌城的事吧。” “是。”上官纪不敢再说,心道这件事果然他劝是没用的。 “这凌城,确实是还不错。这大半年下来,日子不算难过。如今已经开始秋收了,虽说不如别的地方收的粮食多,但是也很是不错了。起码,百姓够吃了。咱们如今不收税,还是能度过的。” 毕竟也是八月多了,眼看着,就又是一个冬天来了。 两个人说了许多军中的事,上官纪其实还想说如今宁家的权势…… 可是刚才已经说多了,这会子反倒是有点不敢说了。 他看来,宁家的权势丝毫没有因为宁则礼过世后就减弱。反倒是因为宁九姑娘的缘故,如今更加稳固了。 何况,宁渊死后,宁蕴接替了他,渭北势力丝毫无损。又因为将军年轻,渭北也焕然一新。 甚至洪城都是宁九的人,以及他如今的军中都是宁九的人…… 还有临京城的守卫。 这对于殿下来说,没什么好处! 他不敢说,裴珩也不是看不出来。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除了是主仆,也是朋友,是伙伴。 “你有话就说吧,本殿后院你自然是不能管,别的,你说了本殿也不会怪你。”裴珩叹气,实在是不忍见上官纪这么憋着话不敢说。 “殿下,属下是有些话……不吐不快……”上官纪犹豫了再三,还是道:“您仁厚善良,自然是不会怀疑身边的人。可是……宁家的势力比之几年前,更为壮大了。” “虽然是失去了宁则礼,文官这一边差了些。可是如今是打仗的时候。武将厉害是最要紧的。宁家……渭北,渭南,南陵城本就牢固异常。如今……还加上了洪城以及凌城……甚至还有临京城里……” 上官纪双膝跪地:“属下不是怀疑王妃,只是……王妃的本事,是不是太大了些?属下知道,那宋修杰本是王妃的人。甚至,盛京城中也有王妃的眼线……” “王妃……或者说是宁家人,是不是手伸的太长了?天下兵马十分,宁家占了半数……” “过去尚有彭氏贺氏,如今却是宁家一家独大……倘或宁家有了异心,殿下如何自处?” 裴珩看着跪在他脚边的上官纪,他恍惚想,上官纪极少跪着。 可今日,已经跪了两次了。 他想,上官纪是为他。这些话,当年大哥也说过。 不过那时候,宁家的势力还没到这地步。至少飞刃还不是洪城的大将军。 至少,大哥还不知道芝芝到底多么厉害…… 这些话,卫凌也委婉的提过,只是他装作没听懂。 事实上,裴珩内心是善良的不假。可是他也是皇子。从小,皇子该学的,甚至太子该学的,他都学过。 帝王之术,或者说是人心之术,他没有不懂的。 如今的形势,对于他,是不怎么有利。 一旦宁氏要反,他就算还有李承锦,也是必败无疑。 可宁氏会反么? 他难道不能相信芝芝?这话没法说,他比谁都知道,芝芝绝不是只会盲从家族的世家女子。 她自己的思想,绝对胜过她的家族。 可他就真的没有担心过么?自然是有的,可是不管多担心,他都不会怀疑芝芝。 一开始有过吧,可是这几年他早就没了那一份儿怀疑。 “上官纪,有句话,本殿不知如何说。不如,本殿问你个问题吧。”裴珩没扶着他起来,只是轻声道。 “殿下请问。”上官纪抬头。 “你虽然是本殿的侍卫出身,可你完全可以选择另一种生活。或许如苏睦一般,在临京城为官。可你愿意披挂上阵,出生入死,除了是为了本殿之外,还为什么呢?” 第487章 可爱 当年,他不是没有选择。 裴珩也不是一开始就必须要他上战场的。 他有选择,就算是选择做官,裴珩依旧信任他,依旧重用他。 “属下……属下一来是为了殿下。二来自然也是为了早日看到大晋一统。将失去的土地夺回来。”上官纪道。 “大晋一统,是为了天下百姓不受苦,是为了叫这丢失的江山早日重新夺回。你在做的事,也是宁家人在做的事,他们比你还早,他们几代人都在流血。他们一直都在坚持。渭南渭北,他们坚持了几十年。才有我们如今的胜利。要不是宁家人,大晋的半壁江山还剩多少?” 裴珩叹气:“国还未一统,我们就要怀疑功臣么?” “属下有罪,只是……属下不能不担心啊。”上官纪含泪:“从古至今,主弱臣强的事比比皆是,最后结果如何呢?属下今日冒死,劝殿下防备宁氏。甚至……您本不该期待带着宁氏血脉的后代!您是皇子,自然有无数后代……” 裴珩长叹:“上官纪啊,你的心我懂了。只是……我是真的期待她生的孩子。以后这话,就不要说了。” 说着,裴珩起身:“若有那么一日,宁氏真的反了。要这江山,本殿让出去就是了。宁氏要江山,就必然坐得稳。只要能叫大晋一统,能叫百姓不受苦。又如何呢?” “殿下!”上官纪大惊,叫了一声。 “上官纪,你还要知道,北方失陷,百姓受苦,裴氏皇族,是有罪的。”尽管这罪,其实他们并不能承认。 “我此言当真,若有那么一日,我愿意让。可是宁氏不可能反。”宁家那几个将军,要反早反了。 何必等今日? “以后这样的话,不必说了。”裴珩出了屋子,不再看跪着的上官纪。 他知道上官纪是为他,是忠心。 可是……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倒也不是单纯为了上官纪说的是宁家。说白了,他对宁家其实还是有防备的。 只是觉得厌烦。 他尚未参与到这些诡诈的人心中,就已经先上了战场。 说到底,他虽然从小学帝王之术,可是他骨子里还是个热血的男人。 军中锻炼过的男人,喜欢权术的毕竟不多。 或许有朝一日,他总是要重新用那些权术对人,可是如今还不是时候。 他如今只想着如何能叫大晋一统。 有朝一日,大晋真的一统了,要是有人要江山,他也不愿意再起刀兵。就让给他也不是不能。 今日,他肯为天下苍生死,来日,就不能为天下苍生让么? 而最要紧的是,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宁氏也许会做大,却绝不会反。 上官纪跪在原地许久,直到自己觉得膝盖疼,才慢慢起身。 他颓然坐在椅子里,只觉得浑身都疲惫不堪。 他一直追随的殿下心善,他是知道的。可没想到,殿下能这般信任宁氏。 宁家啊…… 如今宁家的女儿怀孕了,要是生了长子…… 以后殿下为帝王,宁氏是外戚,又有兵权。长子要是再立太子…… 他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可是殿下不在乎…… 宁九,宁九是个太厉害的女人。他不能放任宁家这么捏着殿下。可是此时此刻,他无能为力。 殿下说的对,毕竟天下还未一统……他能如何呢? “殿下,属下为您愿意去死……”上官纪小声道。 他想,不要急,先不要急。还不到时候呢。总有叫殿下无牵无挂的君临天下的时候。 裴珩在凌城耽误了三日,路上又是一日一夜。 终于在十二的黄昏时候,回到了沛城。 其实不必这么赶,要是宁芝没有怀孕,定不会这样。 不过宁芝头回有孕,沛城又不是临京,他如何放心? 赶回来的时候,只看宁芝见着他那惊喜的样子,他就知道他做的不错。 这几日的劳累,也就不算辛苦。 “我中午睡着的时候,梦见我们在赏月。这不是已经十二了么,马上就是中秋。你果然就回来了,我想你了。”宁芝过去拉着裴珩。 裴珩揽住她的腰身:“想我了?怎么想的?” “就是没日没夜的想,没睡着呢,就坐着想。睡着了呢,就躺着想。”宁芝眨眼:“够不够想?” “你这个嘴呀。”裴珩好笑:“这几日如何?” “挺好,我好,孩子也好。”宁芝笑着:“你摸摸肚子有没有大一点?” 裴珩摇头:“我要先洗洗手,不要急。” “好吧,那晚上摸好了。”宁芝又眨眼:“反正我又跑不了是吧?” 裴珩本要去洗手的,被她这一说,低头就将她嘴唇含住了。 亲了好一会才松开:“免得你跑了。” 宁芝倒是不害羞,甚至意犹未尽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这可不的了,自打她怀孕,裴珩当然是不会那什么了。 本就不好受,这走了几日不见,回来就亲了一顿,哪里没反应? 这小混蛋不仅不乖,还这么坏! 裴珩真是一分钟也呆不住,忙去洗漱更衣了。 宁芝站在那坏笑,心想着这也满了四个月多了。有些事是可以了的…… 稍微那什么……咳咳…… 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嘛,不能憋坏了。 于是接下来,包括用晚膳时候,宁芝就一直用那种坏坏的眼神看裴珩。 裴珩真是……越想着就越是觉得别扭,别扭还不能说,说不出口。 要收拾一下小丫头,可丫头怀着孩子,那真是难受死了。 直到夜里,宁芝主动凑过去。 裴珩可真是战战兢兢。 不过半个时辰的事,他真比赶路一天都累。 毕竟小心翼翼。 不过,累也是高兴的,累也是满足的。 累过了,洗漱过,搂着宁芝睡得很沉。 手也一直放在她肚子上,是感受到了,虽然不明显,但是真的有凸起了。 一夜好睡,早上宁芝醒来都是神清气爽的。 她记得夜里换了几个姿势睡觉,怎么最后肚子上还是有只手。想着就好笑。 然后将大手拿开,自己摸摸肚子,正好赶上了早上那一阵小小的动静。 脸上绽开满足的笑意,小宝宝在长大,想着就好可爱啊! 第488章 够老了 这一年的秋天,沛城等几个地方都是丰收。 虽然还有很多荒地没人种,但是毕竟种上的收获都很不错。 渐渐,民间就有了传言,说宁芝怀着的是个福星。 甚至有人说宁芝本身也是一个很有福气的女子。 是被明道长批示过命格的福气之人。而她怀着的孩子,要是男的就是太子命,要是女的,就是皇后命! 这才叫这一方水土这么润泽。 过去在塔族人手里的时候,是有过无数天灾的。 如今大晋一旦接手回来,竟是风调雨顺起来了。 宁芝听着白芷给她说这些话,也是诧异又好笑:“这哪里来的传言?说的我都成神了。气候好,是天时。百姓好过了,那是殿下和将军们小兵们的功劳。” “秦毓已经叫人查过了,确实就是百姓们自己的话,没有什么问题。他们也是喜欢姑娘您和孩子呢。”白芷解释。 宁芝点头,就算是没有恶意,这么传也不太好啊。 叫辛苦打仗流血的将士们如何想呢? “你叫人去传话,就说这几年我们出兵顺利,民间年年丰收,是因为大晋德行的缘故。照这样下去,很快就能天下一统了。” “哎,奴婢记住了。这就去了。”白芷笑道。 白芷出去,心想姑娘和殿下是真恩爱。 总想着彼此呢。不过姑娘也不光是只想着殿下,还想着那些用命拼搏的人们…… 等裴珩知道了这件事,只是好笑:“你也不用这么在意吧?” “一来是确实怕将士们心中不平。”任由谁,辛辛苦苦,流血牺牲的拼命不算功劳,一个女子生孩子反而是功劳的话,都会不平的。 “二来,也是借机会炒作吧。叫百姓对我们信心倍增不是好事么?民心所向,天下归一嘛。”宁芝笑道。 “炒作?这词……”裴珩理解意思,可实在是不懂为什么。 “就不告诉你。”宁芝眨眼。 事实上,要说仔细解释,她还真就不会。 裴珩没有非要问的意思。 看着她这样活泼,裴珩就觉得高兴。她怀孕之后一直爱睡觉,前几日竟然胃口很差,他担心了许久。 还好有苗先生调配的东西给她用,渐渐就缓过来了。 如今已经是六个月的身孕了,已经很是显怀了,看起来也格外的累。 天又冷下来,她窝着不太喜欢动,偏每天还要强迫自己走动一会。 御医们和接生婆说了,要动才好生。所以裴珩也不敢拦着她。 这一年冬天,传来消息,于野焰正式登上了西羌王座,成为新一代的西羌王。 前任西羌王已经病故,整个西羌,成了于野焰的天下。 昌平郡主也正式成为了西羌王后。并且已经怀孕。 消息传开的时候,于野焰已经正式与大晋签署了合约,永不开战。 有西羌压着,莫西果然是低调了不少。 虽然依旧是叫自己的女儿下嫁给了利州的韩佩齐,但是毕竟没有别的动作了。 这算喜讯。 消息传来,宁芝等人都是高兴的。这话传到了下面,百姓们知道西羌与大晋交好,自然也是欢喜的。 只好不担心西羌也要打大晋了。 尤其是洪城百姓,听到这个消息,是很高兴的。 也是这一年的冬天,贺家那位老太太闭了眼。 她先前就病着,从贺秋云丢了之后,就一直病的不轻。 断断续续,后来好些。裴珩还派去御医诊断过,也赐下很多药。 可是一个老人失去那么多亲人,再是赐药也好不了。 毕竟像是建文帝那样没心没肺的老人不多见。 于是熬来熬去,一年多的时光,就是尽头了。 时至今日,她终于熬不住了。 她死后,建文帝下旨,按照一品诰命的礼仪安葬。 裴珩也叫自己的侍卫去吊唁。宁芝跟他一致,自然也派了李执去的。 可以说,贺家出了一个功臣良将,也出了一个叛徒。到了最后,老太太仍旧能够风光大葬,也算是结局不错了。 这位早年上过战场的老太太,也不是个寻常之辈。 她一走,凭着贺霆那软弱的性子,好好过下去是不成问题的。 可是贺家再想有过去风光,却是不能够了。 而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候,飞刃早已收拢尽了洪城人心。 固然还有人念着过去的贺震将军好,可已经没有人不接受飞刃将军了。 尤其是,贺老太太身后事中,随处可见飞刃的手笔。 等于说,他与贺霆同时操办了这场葬礼。 这一来,哪里有人还会觉得飞刃不好? 古代人婚丧嫁娶,都是顶天的大事。这种大事中显出来的人,就叫人难以忘怀。 所以飞刃有意无意,也算是彻底坐稳了这个位置。 贺家老太太过世之后,一直照顾她的女将裴瑾便依言来找宁芝了。 宁芝很高兴,设宴款待她之后,将她安排去了凌城跟着陈奉。 又是要过年了,临京城照旧来询问,不过裴珩还是不能回去过年。 宁芝如今身子重了,到了腊月里,就已经是七个多月了。 “你许久没回去,我不碍事,你过年回去也可以的。”宁芝道。 裴珩摇头:“不回去了。” “知道你不能回去过年,那你回去看看?如今回去的话,赶得及回来的。”宁芝想,临京毕竟还有个年岁不小了的皇帝呢。 今年这年过了,建文帝就八十又七了! 这年过了,她与裴珩在一起,也就足足六年了! “陛下很好,饮食稳定,没有生病。来年开春,我再回去吧。”裴珩纵然担心自己的父亲,可妻子怀着孩子呆着,他如何放心? “去年是玄雷回去看的,今年还叫他去。”裴珩还说笑:“你还叫你那丫头跟去么?又是一年了。” “随便吧,不开窍的丫头,他们自己愿意就吊着。”宁芝只好叹气:“你这都是为了我,既然你现在不走我也不催你。不过年后等我生孩子,你一定要回去看看。” 人生有一种悲哀,是子欲养而亲不待。虽然裴珩年纪不大,可是建文帝,实在是……够老了。 如今是八十六岁高龄,就算是现代,这样年岁的也依旧算是不多。 第489章 养着 何况,这里还是古代呢? 要是有朝一日,陛下有个好歹……裴珩会后悔的。 “好,等你生了孩子,我就回去报喜。”裴珩扶着她坐下来。 月份大了之后,宁芝再不能像过去那么轻松了,如今双腿有些浮肿,人吃胖了一点,精神比刚怀孕那几个月还是好一点,但是也不那么舒服了。 商议好了事情,就该安排过年了。 今年,裴珩不许宁芝做任何事,这几个月就安心养着吧。 宁芝也听他的,反正如今没事么。 安稳的过了一个年,从过年之后开始,临京传来的消息都是好事。建文帝也许是高兴快有了孙子辈了,御医诊断是比以前还健康些。 宁芝真是哭笑不得。这位老皇帝真是个奇迹啊。 熬死了自己一票的儿女,自己一把年岁,竟然因为有了孙子辈就精神饱满了! 甚至玄雷还带回消息来说陛下说了,生了儿子,就封王。 宁芝好笑不已:“闺女呢?” “陛下说女儿的话就是郡主了。”玄雷笑道。 宁芝愣了一下,倒是欣慰,毕竟老皇帝没一味只想要儿子。 所有人都等着宁芝生孩子,毕竟进了二月,就哪天都可能了。 可谁也没想到,她居然正月十四夜里发动了。 裴珩虽然事前听了很多,可事到临头,居然全都忘记了。 还是宁菱来的快,她这段时间尽听这个了。忙叫来稳婆御医,苗先生等人。 一下子就把屋子堵着了。 裴珩这会子冷静下来,被人请出去的时候站在窗台下面道:“芝芝,本殿就在这里。要是有人敢有什么心思,你就叫。” “殿下放心,我会陪着九妹妹的。”宁菱忙出声。 “那就有劳八姐了。”裴珩客气道。 毕竟生孩子有自己娘家人在,还是好一点的。 宁芝倒是不怕,只是觉得诧异,怎么就提前了? 这提前了多久,算早产? 不过听说早产半个月不算什么? 不过也容不得她多想了,预想过生孩子的难过和痛苦,可是真到自己头上了,才知道想的还不够。 并不是多激烈的疼,就是又疼又涨。觉得想出来了,可是还不到时候。 大正月的,她疼出了一头汗。身上都感觉湿了。 闷痛延绵不绝,叫吧,还不至于,不叫吧真是叫人疯狂。 她拉着宁菱的手,喘着气:“生孩子好难受啊。” “是难受啊,忍住,生出来就好了。”宁菱说这话自己都虚,她毕竟没生过。 “听说……听说是第一个难?后面的好一点?”宁芝勉强笑着:“怎么办?我还打算给他生好几个呢……” 宁菱都没话说了…… 她是听过小时候奶娘说谁家的媳妇生孩子哭着说再也不生了的。 倒是没见还有这样的,这一个还没生出来,疼的要命,就琢磨还生好几个…… 屋里的稳婆也是这么想的。 门口御医听不见,可裴珩是听见了。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心都被攥住了。 如果说,屋里那个拼命给他生孩子的女人不是他此生挚爱的话,那他就没有挚爱了。 “还……还听说有的女人生孩子疼三天三夜的,我的天,我真怕啊。”宁芝皱眉。 疼的厉害时候,就攥紧了宁菱,不厉害的时候就放松一点。 “胡说!那是没福气,你是最有福气的,爷爷在上头保佑你。二叔二婶也保佑你,你一定顺利的生出这个小的来。”宁菱忙道。 疼三天三夜,听着就叫人胆寒。 宁芝笑了笑,心想我那娘亲,您那二婶可能保佑不了了,因为她老人家没在上头…… 这件事,宁菱还不知道呢。 “哎哟,疼……”宁芝忽然叫出声,手里也用了力气。 “哎?这……”稳婆一惊:“快准备,看来王妃这是快的。” “好好好,赶紧的,外头的热水快多来一点!”稳婆们忙招呼起来。 白芷几个因为还是姑娘,所以只有一个最稳重的麦冬在屋里守着,主要是防备稳婆们。 连翘是一开始就叫半夏指挥去了厨房,不许来碍事。 门口白芷和半夏守着,站在裴珩身后。 一听说要水,哎了一声忙不迭就去了。 屋里稳婆脸带着喜色:“王妃不要着急,瞧着不会太慢的,已经宫口开了,虽说还差一点,不过快了。” 果然有福气,生孩子快的也多,可越是富贵人家的越是快不了。 这位平时每天听话走动果然是起效了。 宁芝听着笑了笑:“哟,有福气的小家伙,就不知道是个姑娘还是儿子了。” “不管是姑娘还是儿子,都好,都好。”宁菱眼泪都下来了。 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过了一小会,宁芝就疼的厉害起来了。自己都感觉小孩子要出来了。 这种感觉还挺明显的。她叫了一声之后,就专注用力。 一时间,浑浑噩噩,只知道稳婆们扶着她,压着她,帮着她。 手始终被宁菱拉着,耳边始终有宁菱的声音。 她自己对时间已经失去判断,终于最后努力的一次,觉得只要再用一点力气,孩子就该出来了。 出来了,她就解脱了。 试试也确实如她所想的一般无二。她用尽全力的那一刻,终于感觉到了轻松。 然后听见了哭声。 不是孩子的哭声,而是宁菱的。 宁菱比孩子哭的早了一瞬。 是感动,是害怕,反正她忍不住。她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妹妹生育子嗣,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难过。 宁家没了那么多人之后,这世间又得到了一个流着一半宁氏血脉的孩子。 不同于姑姑与太子大婚二十余年,无子无宠。 妹妹虽然还没大婚,可是却已经为皇室诞育了子嗣。 一对比,她只想哭一哭。 再然后,就听见了孩子嘹亮的哭声。 宁芝渐渐回神,再不是刚才那种与世界隔着一层的感觉了。 麦冬也是哭着,抖着手,将荷包里一颗褐色药丸塞进宁芝嘴里:“姑娘吃了,这是苗先生给的。” 苗先生特配的药丸子,就等她生完孩子马上吃。防止大出血也叫她快速恢复一些元气。 宁芝吃了药,才听见稳婆贺喜:“恭喜王妃,贺喜王妃!王妃喜得贵子了!” 【又是儿子……嗯,老读者要骂我重男轻女了,其实我没有。我是个平权支持者。】 第490章 元宵节 外头,裴珩听闻喜得贵子,固然欢喜。可没听见一句母子平安,他恨不得马上推门进去。 好在下一秒,稳婆就忙道:“恭喜殿下,母子平安了。” 裴珩才松口气。脸上带上笑意:“什么时辰了?” “恭喜殿下!此时是子时一刻!咱们小殿下生在了正月十五了!”赵启笑着道。 这个老太监虽然从小伺候裴珩,可是自打裴珩出来打仗,他存在感就越来越低。 很多时候,都没他的事,宁芝就叫人照顾他。 毕竟是太监,身体不如正常人好,如今赵启被从西桦城接来,也是专门为了这孩子。 毕竟他小时候伺候裴珩的,很多宫里养孩子的事,他比较清楚。 这会子他比谁都高兴。 “好!有赏,都有赏!上回芝芝抬着十篓子铜钱出去的?这回抬十五篓子。撒!”裴珩笑着:“本殿的儿子自然是有福,叫沛城百姓也沾光吧!” 赵启哎了一声,含泪去安排了。 因为天寒,裴珩不许人抱孩子出来。只等着宁芝收拾好,他进去一并看母子两个。 进去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宁芝半夜生孩子,实在是没抗住。收拾的空档,就累的睡过去了。 生完孩子只吃了药丸子,都没喝口汤。 不过稳婆表示不碍事。她既然睡着了,谁也不敢吵醒她。 裴珩进来,见榻上一大一小两个都睡得很沉。 大的脸色苍白,一看就是受了大罪的。 小的一脸皱巴巴的,还红红的,实在不好看。 不过,他是早就知道新生的孩子都难看。也不在意。 何况,就算是他亲生的孩子真的就长这样,他就不疼爱了么?不可能的。 小家伙看起来有点瘦,不过稳婆说很健康,将将够五斤重。 小孩子长得快,很快就会胖起来了。 裴珩看了许久,直到天亮了,他才退出去。 “殿下,奶娘们候着呢。”白芷她们也是一夜没睡。 “好,你们要盯着点。奶娘们身体也要时常看御医。”要是奶娘不健康,孩子也不能健康。 “是,奴婢们都记着,您也歇会吧?一夜没睡了。”白芷问。 “不了,晚上再说吧。”裴珩心里高兴,可也乱。 忽然就有了儿子,心态一下子就变化了。 以前是为了天下,如今这天下,又具体到了包括妻子孩子。 他得在孩子长大之前,将大晋统一,他的叫他的孩子长大了不必再打仗。 宁芝睡到自然醒,睁眼就见裴珩正坐在塌边看她:“醒了?” “嗯,孩子呢?”宁芝笑问。 “在那呢,你看。”裴珩侧身,指了指一边。 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正抱着孩子,侧身对着他们。是正给孩子喂奶呢。所以不好直面裴珩。 “哦,是吴氏。”找来四个奶娘,不过最后只用两个。 如今留下的,就是吴氏和孙氏。 都是性子好,自己生了第二个孩子都很健康的女子,两个人正好都是二十三岁。 等孩子吃饱了,也就睡着了。 吴氏将孩子抱来放好,就低头退出去了。 宁芝看着孩子,不禁皱眉:“啧,饶是有准备,也还是好丑。” 裴珩正要劝,就听宁芝又道:“可是丑我也觉得亲。自己生的,怎么就这么亲?” “真不知道那窦氏怎么就舍得丢了自己的儿子,不就是长得丑么?” “窦氏是谁?”裴珩不解。 “啊?”宁芝回神,这是……说出来了?果然生孩子毁容还毁智商? “哦……就是以前看了一本书,有个窦氏,生了四个儿子,第四个儿子长得丑,她不喜欢,就叫下人拿去丢掉。下人不忍偷偷抱回去了,直到孩子的父亲回来之后才保住了孩子。不过这孩子也一辈子不受母亲喜欢。” 宁芝说的是唐朝开国皇帝李渊的第四子,也就是那个与太子李建成同时死于玄武门病变的李元吉。 只不过,史书记载,救了李元吉的那个下人最后下场也是不好。 “世上总有人与旁人不同。也格外心狠的。想来这个窦氏就是这般吧。”裴珩摇摇头:“不过,你这故事还有后面么?那个父亲,就这么原谅了窦氏?” “后面啊?”宁芝眨眼,坏笑:“后面因为朝政腐败,民心尽失。天下狼烟割据,这位父亲就起兵了。然后经过几年征战,成就了一个新的朝政,一个盛世。” “只不过,他保住了小时候的丑孩子,那孩子还是在二十四岁的时候,被他的哥哥杀了。一起死的,还有他另一个哥哥以及自己的五个儿子和另外那个哥哥的五个儿子。” “……我愿意为,就是个伦理故事。不料你倒是给我讲了一个家国天下的故事。”裴珩失笑:“不过,如果如你所说这般,这个父亲想来是个天下第一等的糊涂人。做父亲的时候,不辨是非叫妻子差点丢掉孩子。做皇帝的时候也不甚聪明。叫自己的儿子们兄弟阋墙,自相残杀。” “讲故事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想起来。”宁芝看裴珩。 裴珩懊恼:“是我不好。” 怎么听她说起故事来了?她才刚生了孩子几个时辰! 裴珩恨不得打自己一顿:“扶着你。” 宁芝不要:“你出去。” 裴珩要坚持,宁芝瞪他:“出去!” 裴珩看了她几眼,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好苦笑出去了,小娇妻是怕难看…… 其实他真的不嫌弃。 等裴珩出去,四个丫头全进来,不多时宁菱也过来了。 先伺候宁芝解决问题,简单的擦洗过,然后用膳。 她如今坐月子了,所有饮食都是宫里出来的两个嬷嬷照顾着,结合苗先生的安排。 吃的有营养又简单。 等一系列都弄好了,才叫裴珩进来。 而宁菱已经看着奶娘抱着孩子搬家了。 这里刚生了孩子,有血腥气,宁芝不爱带着了,要换个屋子休息。 最后宁芝是被裴珩抱走的。 什么都好了,孩子睡得沉,宁芝也没什么力气了。被哄着,很快入睡。 基本上,这一个元宵节,就是这么睡过去了的。 第491章 裴灼 等宁芝终于精神长了之后,已经是月底了。 此时,临京城里众人也都已经接到消息,大晋朝宸王有后了。 建文帝果然下旨,册封孩子为华王。 华寓意繁荣昌盛,可见建文帝的期待。 同时,再次赏赐宁芝,并有口谕,感谢宁芝为裴氏开枝散叶。 而已经养了十来天的小家伙虽然还是红扑扑的,但是没那么皱巴巴了。 才十几天的孩子呢,就长大了不少。果然小时候长的飞快。 孩子正式起名叫裴灼,如今外头称呼华王,自己人叫小殿下。 宁芝又给起了一个乳名叫咩咩。 一开始裴珩不让,说如今叫着好听,以后孩子不乐意。 可宁芝还是执意坑了一下孩子…… 于是,最亲近的几个人,就知道孩子有个萌的不像话的乳名叫咩咩了。 不过,也只有宁芝叫,裴珩是不配合,其他人不敢叫。 宁芝生了孩子之后,大家一致不许她抱,怕她累。都说要出月子之后抱。 不过宁芝还是偷偷抱过几次。 说是偷偷,也是白芷几个睁只眼闭只眼的情况下。 不然一个坐月子的人,时时刻刻有人照顾,怎么能抱? 裴珩忙的很,不过每天坚持回来,太晚了就不进去,但是一定要窗户边说句话。 也是当地老人的说法,说男人出去太晚了回来,就最好不要见刚出生的孩子了,不然容易冲撞。 裴珩很严格的遵守着。 不过如果是晚上没见到,他早上必定偷偷溜进去看看妻子孩子。 只是宁芝不知道。 如此,等出月子的时候,满月宴已经准备好了。 二月十五,北方还是很冷的,不过今日天气极好。 万里无云。 小咩咩被爹爹抱着,穿了一身绛紫色的小衣裳,衣裳上还绣着龙纹呢。 带着一顶明黄小帽子,看起来很是可爱。 虽然刚满月的孩子也没真的多好看,不过自家爹娘眼里,那就是最美的了。 裴珩此次办满月宴,还是军中将军最多。 不过,宁蕴要来的事,宁芝是不知道的。 裴珩故意瞒着,就想给她一个惊喜。 果然,宁芝见了宁蕴,一下子就笑了。 宁蕴也笑,看她:“胖了一点,正好。” “见过你小弟弟了没?”宁芝故意坏笑。 宁蕴脸一僵,小弟弟……还真是没话说。辈分就是这么算的…… “见了,孩子很好。”宁蕴哼了一下:“听说你生孩子吃苦了?” 听说?宁芝挑眉,心想她生的极快,不可能有人传说她生孩子吃苦了的话。 那就是宁蕴想问,又不好意思问呗? “没吃苦,生的很快,咩咩也很乖。”宁芝笑着,上前几步看宁蕴:“你似乎又长高了一点。” 然后不等宁蕴说话,就抱住他:“我很想你!” 宁蕴愣了一下,远处还有人呢…… 不过,终究还是抱住宁芝:“我很好。” 松开手,宁芝带着笑意:“我孩子都有了,你什么时候大婚呢?” “你以前不是说过么,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宁蕴笑。 “以后不许说这句话!”宁芝勃然变脸:“你给我吞回去!以后不许说!” 宁蕴一愣,看她脸色一下就苍白了忙道:“好好好,不说不说,你被生气,气什么?不就是一句话么?” 挺有气势的一句话而已嘛。 “不许说!永远不许说!”宁芝大声道,说着眼泪却下来了。 生了孩子之后,确实比以前感性多了。 “哎,你别哭,你哭什么,我不说了以后不说了,你别哭啊!”宁蕴吓了一跳。 而正在不远处的裴珩听到了玄雷报说王妃怒了哭了,忙不迭把孩子给赵启抱着,就去看了。 正见到宁蕴给宁芝擦泪,宁芝脸都白了。 “怎么了?”说着过去搂住宁芝:“哭什么?” “你怎么惹你姑姑了?她如今不比以前,身子都没养好,你怎么惹她了?”裴珩心疼媳妇,哪里管侄子。 侄子……侄子内伤:“姑父明鉴,侄儿也很惶恐。” 他就是故意恶心裴珩,裴珩不是没听出来。 宁芝这时候破涕为笑:“死孩子乱说话,以后记住,不许再说了。” 宁蕴忙举手表示知道了,对着宁芝作揖,然后跑了。 既然为一句话伤怀,裴珩自然不会问。至少不问宁芝。 只是牵着她往前头宴会去。 咩咩难得这会没睡着,正在赵启怀里动呢,看起来像是四处看。 刚满月,其实也看不清楚什么,就是个下意识的动作而已。 等众人都远远的见过了,贺喜过了,宁芝就叫人抱着孩子回去。 众人都举杯敬裴珩酒。 对于大家来说,裴珩有了儿子,确实是一件大事。 重要至极。 大晋,像是每一个中原国家一样,最看重的就是血脉传承。 打个比方,如果裴珩不幸战死,只要将军还在,文武百官认可。哪怕是刚满月的裴灼都可以继承皇位。 因为有文官武将扶持,有天下百姓信服。 也就是说,只要他是裴氏的后代,就能叫大晋安稳。 可是如果裴珩无后又不小心战死了,天下登时就会大乱。 毕竟没有正统,谁都有理由不服气。 虽说主少国疑,可是毕竟还有机会强大起来,但是如果连少主都没有,那就太可悲了。 于是,裴灼对于大晋的意义就格外不同。 自然,将军们,尤其是真心服裴珩的众人们,自然对这个孩子也是格外看重的。 而宁芝的自己人也是一样,姑娘有了后代,他们自然也是一样的欢喜。 所以,不管出发点是什么,总之,大家都很高兴。 当然了,总有不高兴的人。 比如说临京城里的福王。 福王近来,收到一封信,没抬头,没落款。只有一句话:承业本龙裔,奈何裴灼欺。十五子时出,一生一死忌。 这便是说,裴承业,也就是福王的儿子本来是有机会继承皇位的。但是因为裴灼却不能够了。 不仅如此,裴灼降生于正月十五子时,他的出生意味着裴承业的死? 福王当时大惊,遍寻不到送信的人。 此时此刻,他哪里会有欢喜的意思,又是憎恨裴灼,又是担心自己的儿子。正方寸大乱呢。 第492章 乱世的悲哀 等满月宴结束后,裴珩才找到机会与宁蕴说话。 “你是跟你姑姑说了什么?把她气成那样?”裴珩看着宁蕴问。 此次来的,不光是宁蕴,还有宁荨。这是娘家人来贺喜的。 “没什么啊……”宁蕴郁闷的很。 “别瞒着,我都瞧见了,你是怎么气着九妹妹了?她如今可受不住气。”宁荨也问。 “哎,你们……真的没什么?就是说了一句‘匈奴不灭,何以为家’,这话以前她自己说的,我还问她匈奴是哪里。她说就是塔族嘛……我一说这个,她就生气了,还气的脸色都变了,这话不是她自己说的么!”宁蕴冤枉死了。 宁荨也愣了,这话……没什么问题啊? 裴珩沉吟了一下道:“如你所说,这应该是个将军说的话。想来……那位将军结局不好。” 或者,就是英年早逝了。 “你姑姑……心中在意你,你少年将军沙场出入,总是危险的。以后这话,就不要说了。”裴珩道。 宁蕴说不出心里的感觉,他觉得以前最了解宁芝的是他啊。 如今不是了。 有点酸涩,可是更多的是欣慰。他对姑姑好,了解姑姑是好事吧。 “原来如此……那以后千万不要说了。我们都得好好的,就算是不为别的,也为芝芝吧。她经历了太多家里人离世,受不住了。”宁荨笑了笑:“殿下很是了解芝芝了,也是芝芝的福气。” “夫妻同心而已,没什么福气不福气的。”裴珩摇头。 “殿下说的是,夫妻同心……等末将回去了,将这话转告给父亲。他老人家听了,也会欣慰的。”宁荨感慨一笑。 毕竟如今宁家人里,最是年长的长辈,就是宁浩了。 “叫你父亲放心就是了,芝芝有本殿照顾,不会有事。等孩子大一点了,可以带头去渭南,也叫你父亲看看。”裴珩如今是有了孩子,总想显摆。 “说起孩子,哎哟,真是可爱,居然不怕人!”宁荨哈哈笑:“比我那两个小的乖些啊!” 嗯,也就乖一点,毕竟自己的孩子也很乖啊。 宁蕴看着他们两个,心想我一点也不羡慕!! 晚间,宁家两个人自然没有回去,他们打算留几天。一来是与宁芝太久没见面了。二来么,也是要和裴珩商议军中的事。 这几年可谓是一切顺遂,所以少不得要商议下一步如何走。 何况,还有就是宁芝的哥哥和母亲可能还活着的这件事,也是三个男人,以及他们背后宁浩,宁江等人关注的重点。 一开始,宁芝只告诉了宁蕴,不过后来,她还是没有瞒着。 至少如今,宁家几个当家的男人都知道了。 怕泄露出去不好,所以就没告诉家里女眷们。 “九妹妹那件事……殿下如何看?”宁荨自觉自己也算长辈,便开口问道。 “若是……属实的话,当年必定是有隐情的。只是,只怕芝芝不能认亲。此事干系重大,一旦认亲……不管对谁,都无法交代。”裴珩也直说了。 “姑姑不会认亲的,但是姑姑的那性子,定然是要真相的。当年究竟如何……她比谁都想知道。”宁蕴沉吟:“如今是就怕我们不认,对方反而要认,届时也是害了姑姑。” 如今其实他们都基本确定了,卞后就是当年的卞氏,狄述就是当年的宁慕。 “不过……我看殿下形容,这狄述……似乎有点怪异?种种表现,倒像是让着你们的?如果他真是五哥的话……”宁荨叹气:“我当年没见过几次……” “五叔……五叔他就算是被带走的,可他走的时候也十三岁了,这些年为什么不回来呢?”宁蕴不解。 “除非……狄述本就是塔族人的血脉。”裴珩解释。 “这……这不可能吧?那就是说我二伯根本没有儿子么?”宁荨忽然站起身:“这不可能吧?这么多年,二伯没发现?” “也许是一开始就知道呢?你要知道,当年的宁湛将军迎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这本就是出格至极的事。虽说将军们做事,都比较随性。可是宁湛将军出身宁氏,是正经的世家子弟,世家子弟里,像他这样娶了一个来历不明,甚至没有母家的女子做了嫡妻,是极少见的,甚至没有。” 也有世家子弟风流,遇见了这般女子,也就是纳了做妾罢了。 真的娶了做嫡妻的,凤毛麟角了。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可能当年二伯根本就知道她怀孕了?或者是……五哥根本就是带来的?”宁荨说着,坐回去:“我倒是听父亲说过几次,说二伯成婚仓促,几个兄弟里,就属他婚事办的最简单……” “本殿查过了几次,你二伯当年何止是简单,简直是仓促。而当年伺候过卞氏的人,全死了。包括芝芝的两个乳母以及小时候照顾她的嬷嬷们,知道的全死了,不知道的也都找不到了。”裴珩解释。 “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年卞氏走的时候,留下了姑姑又是为什么呢?”宁蕴皱眉:“她如果是塔族的探子的话,何苦留下姑姑?” “因为她不是。”裴珩叹气:“真要是探子,岳父大人也不会不知道。只怕,就是阴差阳错。之所以留下了芝芝性命,大约就是因为那一点慈母心肠了。” 别的不够,留下一条命……大约是够了。 “姑姑她知道了这件事,是不是很难过?”宁蕴问:“小时候,她总是不肯提起这些事,不肯提起去世的人。可她心里,时时刻刻都在念着。要是她知道她父亲的死也许与母亲和哥哥有关……她怎么办?” “你要相信芝芝,她已经挺过来了。如今她有本殿,有孩子。不会那么脆弱的。”裴珩笑了笑。 “罢了,不说这个。我倒是觉得,如果狄述就是宁慕的话……我们是不是想法子见一面?我总觉得……我这位五哥……不会真的对芝芝下黑手……”宁荨道。 第493章 还是这么坏 “不急,你先看看这幅画,本殿叫人专门按着本殿的描述画的。”裴珩将一个卷轴拿出来:“本殿也叫许多人看了,确实画的不错,就是本殿见过的狄述。” “之前芝芝一直有孕在身,本殿怕她担忧,没叫她看。你们先看看吧。” 画面上的男子一身塔族将军装扮,长发抹黑。眉眼俊秀。 提着一杆长枪,眉眼疏离。 宁蕴看着一头雾水,但是宁荨却再次猛然起身。 “如何?”裴珩问。 “我……我不好说,但是这长枪……”他有些激动的指着长枪:“殿下看,这长枪枪头之下……是不是比别处有一个凸起?那……那是宁家的长枪在那里有个标志。一般打造枪头的时候,就会做出来。可……当年二伯的长枪并未丢失……如今他用的这个不是二伯的。也……也没有明显的标志,就只是突出。要不是画匠画错了,那真是……” 宁荨没说完,可是也很是叫人明白了。 “想来……是没有画错。本殿记得清楚,还以为,那只是造型有点奇特。”裴珩摇头:“你再看看容貌吧。” “容貌……说实话,此时我无法分辨了。越是说,就越是像。当年我听母亲曾说过,五哥长得不像爹娘……”宁荨在记忆里搜寻:“说是,九妹妹倒是跟母亲长得像。可是说实话,我们宁家,见过这位二伯母的人都不多。” “可惜,我看不出什么来。”宁蕴遗憾。 他是晚辈,不管是卞氏还是宁慕,都没见过…… “我觉得,只怕是错不了。”宁荨摇头,眼神严肃:“我们要防备着了。” “如果说,卞氏就是卞后……那么……塔族王会不会也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知道,为了塔族,他可能也会……会说出去?”宁蕴担忧。 “想来他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没说出去,也许是原因。可是如果我们步步紧逼,就不好说了。”裴珩道。 “事到如今,就只有瞒着。不管外头如何说,宁家咬死了不认,也没人敢有什么作为。”宁荨看裴珩:“想来,殿下也愿意这样做吧?” “自然,本殿叫你们来,也为此事。若有人传这件事,只管咬死了不认就是了。芝芝是宁氏嫡女。她的母亲可以是卞氏,不可以是卞后。宁家那边,族谱上,还得要你们费心。及早办。”裴珩拱手。 “自然!末将代宁氏,感谢殿下成全。”宁荨单膝跪地。 宁蕴也忙跟着跪。 虽说长辈们的事,他们不知情,可是卞氏是卞后……那就意味着,他们宁氏养虎为患…… 裴珩不计较,是因为芝芝,他们不能不知感恩。 宁荨和宁蕴两个人,住在了一个院子。 这里府邸小,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他们都是将军,倒也不在意这个。 晚间,两个人在一处说话。 宁蕴皱眉:“这事真是叫人心烦。我总是担心塔族那边,卞后那会有变化。再说了……万一哪天殿下想着这件事不好呢?” 换了他们自己,也是一样。要是忽然发现自己的妻子与塔族人有关系…… 如何能做到毫不在意? “如今你我除了信他还有什么办法呢?”宁荨叹气躺下去:“我担心的不止如此啊……” “宁氏手里的权,怎么能放呢?一旦手中没了兵权,就护不住想要护着的人。可是常年兵权在手,又叫君弱臣强……当年祖父叫芝芝嫁给殿下,是为了缓和,是为了叫宁氏安全的退。可是爷爷也不知道,芝芝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母亲……” “是啊,太爷爷要是知道,绝不能叫姑姑嫁给殿下,可是事已至此……”宁蕴也愁。 他们都是擅长打仗,不擅长人心的。 可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却是都知道的。 手中有权,容易被人忌惮,手中无权,却容易丢了性命…… 这大约,就是乱世的悲哀了吧? 宁芝看着儿子睡着,小嘴允吸的很是可爱。 孩子还小,宁芝满了一个月,孩子就要住侧间,好方便奶娘照顾。 宁芝身体恢复的很好,但是如果一直带着孩子睡,是休息不好的。 所以晚间就分开了。 也不是才分开,已经半个月了。 宁芝这还是第一次看着孩子先入睡呢。 裴珩回来的时候,宁芝已经坐在榻上等他了。 她穿一身淡黄色的里衣,长发披散着,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靠着软榻上的迎枕等他。 “累不累?你等我洗漱。”裴珩忙加快脚步。 与宁家两个人聊天聊了许久,这会子已经很晚了。 “不急,我一下午都在睡觉呢。”宁芝笑了笑。 虽说是满月了,可是宁菱在,也劝着她一定好好休息。 “八姐要回去了。”宁芝道。 裴珩洗漱的地方不远,所以听得见:“她是念着家里的孩子吧?快一年了。” “她与那孩子没什么感情。不过她也不能总是在沛城,回去也好。”宁芝解释。 说真的,是真没感情。要是有,那么小的孩子,丢下一年…… 宁菱这样的性子,既然舍得,就是不在乎。 裴珩洗漱好了过来抱她:“你八姐要是想再嫁,你只管应了就是了。” “嗯,她想我当然支持。不过眼下看她也不是很想。”宁芝看裴珩:“对了,梁楚晗没影了?” “主要是也没费劲找他。要是找,也找得到。”裴珩笑了笑:“不是你说,不必找了?” “唔,我还是这话,急什么找,以后看他怎么面对自己的儿子啊。他还能去哪?找韩佩齐?一大男人,混的没地方容身了,我看他以后后悔不后悔。”宁芝霸气道。 “一个不相干的人,你也值得在意。躺着。”裴珩扶着她。 裴珩听伺候的人说,生完孩子不能久坐,不然伤腰。 宁芝乖乖躺下,躺在他胸口:“嗯,不能跟你亲热。要满了两个月,所以你要忍住。” 她说的正经,眼睛眨巴眨巴,一脸天真…… 裴珩一把将她搂紧:“睡觉!” 孩子都生了,还是这么坏! 第494章 三年 宁荨和宁蕴到底没有机会见到狄述,也没机会亲自证实狄述的身份。 就在他们在沛城呆了三日后,就传来消息,沥城异动。 宁蕴和宁荨忙不迭辞别了宁芝与裴珩,赶回了驻地。 临走,宁芝万分不舍。 “等秋天了,我去看你们。也看看三叔吧。” “好,你好好养着,秋天没事了,我接你。”宁蕴拍了她一下:“我们都好,你不必担心。” 宁芝点头,披着厚厚的斗篷站在那,看着宁蕴和宁荨远去。 本以为,秋天就可以见到的,却不料,这一走,却足足用了三年也没见到。 时光飞逝,一眨眼,三年就过去了。 三年里,裴灼长大了。 三年里,沛城西桦城和凌城都渐渐好过起来了。 三年里,宁芝和裴珩一直很好。 “咩咩你还跑?摔倒了会不会哭鼻子?”宁芝坐在回廊下,看着儿子追着白芷跑。 “摔倒了不哭!”咩咩仰头,很是男子汉。 三岁的小男孩,已经看得出样貌,还是随了宁芝了。 基本上……除了眉毛跟他爹一个形状,其他都随娘亲…… “行吧,你要是摔了不哭,那就跑吧。不过娘可是不陪你了,饿了。”宁芝起身。 “娘亲娘亲!”咩咩一听吃,就不干了。 几步就要跑过去,可惜腿短。 果然叫宁芝料中,要不是白芷手快,他就摔了。 “你这急性子是随你爹不?”宁芝揪着儿子问。 “爹说随娘!”咩咩不服。 “哦,随娘就没那回事了,几天没见你爹了,想你爹么?”宁芝牵着儿子往回走。 正是阳春三月,北方的白天很是舒服。 三年前沥城异动,倒是没打起来。 但是从去年春天开始,塔族内斗越来越厉害了,除了被裴珩杀了的四王子之外,五王子也被刺杀身亡了。 这两个王子是同出一母,阿颜夫人在塔族后宫里,是绝对有地位的。 如今她两个儿子都死了,也恨死大王子莫竞了。 于是她与另一位夫人,哈伦夫人结盟,哈伦夫人也有两个儿子,她们结盟之后,阿颜夫人也一力帮着七王子索阿。跟大王子以及大王后斗的如火如荼。 而沥城的异动,就是这位七王子的杰作。 他从一位叔父手中,将沥城夺走了。 塔族内斗,塔族王也身体不如以前了。除了皇子们的斗争之外,派系林立,也是逗得刀光剑影的。 是真的刀光剑影。 毕竟塔族人不比大晋,大晋人言语上斗,下手也不会太直接。 可他们是真的能在朝堂上大打出手并且这不算什么的。 与此同时,朝中的大晋人臣子们,就更难过了。 于是,这也给了乔五机会,这三年来,乔五已经拉拢了一批人。 去年四月开始,裴珩正式结合了渭南驻军,对沥城出兵。 至此,这一场战事已经尽兴了十一个月。 天佑大晋,这几年一时都是风调雨顺,所以战事很是能维持的下去。 大晋这头,背靠大晋,打的不急不忙。 攻城也不着急,倒是把塔族耗的很厉害。 乔五传回来的消息越来越乐观,照这样下去,不出一年,沥城就撑不住了。 届时,不需要死太多人,就可以拿下这一座城。 三年来,宁芝虽然叫乔五以及劲武卫们打听了许多消息,可是便是和狄述的消息,始终就那么多。 打听不到,她反倒是不急了。 而远在北境城的狄述,也真的很奇怪。似乎除了养兵,他什么都不做。 盛京城夺位已经是如火如荼,他三年只回去过一次。 后来,就连想先推他上去打压莫竞的声音也渐渐弱了。 似乎,他已经被剔除了王子争斗名单,却又没人敢不认他是王子。 “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爹爹说给我买风车!”咩咩撅嘴,很是有点不高兴。 “那娘亲可不知道,爹爹不在沛城呀,你要知道,爹爹打仗去了,打仗很危险的。”宁芝蹲下来,看儿子。 “哦……”咩咩又委屈,但是还要懂事,也是很坚强了。 “瞧你这委屈的样子,想要风筝啊?那娘带你买去?”宁芝捏他的脸颊。 “不要!爹爹说不可以出去!”虽然咩咩已经不记得为什么不可以了。 不过爹爹说了,要告诉娘亲,一定不可以出去。 “啧,好吧。你们父子两个哦。不过过些时候娘就带你回临京看看去,到时候就随便逛了。”宁芝又捏他。 咩咩对临京是完全陌生的。 他出生就在沛城,就在这不够大的府邸里,就在这不够繁华的城市里。 所以对于临京,对于临京城里的皇爷爷,以及其他人,都很陌生。 “爹爹不去吗?” “爹爹打仗走不开呀,我们要去的,你皇爷爷今年就九十岁了。他的生辰就到了,你爹回不去,你要回去拜寿。”宁芝哄道。 这孩子是大晋香饽饽一个。 从小被封王就不说,几乎是每个月都能都拿到他皇爷爷赏赐的东西。 不过至今还没见过一面,也实在是不合适。 所以今年的圣寿,宁芝就决定带着孩子回去。 正好是三月多,也不至于太热,等回去了住几个月,秋天过来就是了。 至于裴珩打仗,那没法子了。总不能不管建文帝的九十大寿。 “娘亲带咩咩,咩咩就不怕。”咩咩拍着胸膛。 “娘亲肯定带啊,不过就算是娘亲不带,你也不怕。小男子汉不是?”宁芝说着,抱起小儿子。 小家伙不算胖,吃的不少,可能天生就是这种体质。 咩咩很乖的抱住娘亲的脖子,在娘亲脸上啵了一口。 他还不懂事,不过娘亲就总这么亲他。他喜欢。 “白芷啊,麦冬的婚事可快到了,都准备的怎么样?” 这几年,玄雷和连翘还没个结果……倒是麦冬某一天利索的跪在她面前说喜欢余将军的庶子…… 虽说她比那余长青大两岁,但是也不碍事。 余长青一说就通,见了一面,十分满意。 他又是庶子,也不顶门立户的,他是沛城驻军中的一个参将。 说是参将,其实是军中文职。宁芝亲自问过了余朝将军,这事就成了。 第495章 不习惯 余朝将军对此是乐见其成。 虽说麦冬是丫头出身的,但是可能宁芝的身份不同,所以她们几个丫头也是身价很高。 麦冬开了好头,自然能都嫁好。 “都准备好了,麦冬说了,今年成婚了,就不能跟您回去了,她心里不舒服。”白芷笑道。 “她都二十五了,我还敢耽误她?正好成婚,来年抱儿子吧。”宁芝笑了笑:“下一个你们谁?你和连翘小一点,该半夏了。” “嘿嘿,半夏幸亏不在这。”白芷笑。 “嗯?她有心仪的人?”宁芝问。 “没有吧?我们没发现啊,不过姑娘您说连翘是不是傻?就是不开窍!”白芷都急了。 “可能真是傻吧……”宁芝摇头:“这几年,陈奉,陈克心,孙蛮都成婚了。不过还有李执和秦毓都没成婚,你们要是有意思,千万别客气。咱们自己人自己消化了,别给外头小妖精如何?” “姑娘!您逗我没用啊,我当李执是哥哥,秦毓么,我跟他就不算熟。”白芷摊手。 宁芝看她几眼,不理她了。 得了,这是没感觉的意思。 “娘亲,咩咩要吃包子。红红的那个包子!”咩咩捏宁芝的耳朵。 “呃……那不是包子。”宁芝无奈:“那是山楂乌梅团子!” “不过你说的好,娘亲也想吃。”宁芝亲他。 咩咩就乐了,至于说叫什么,还是包子吧。好记。 白芷笑了一下,捏了捏咩咩的小手,就去吩咐厨房了。 午膳娘俩联手,吃掉了一整条鱼。心满意足。 下午睡觉起来,吃到了山楂乌梅团子,又心满意足。 过了几日,就是麦冬的大婚。 宁芝早就把丫头们的卖身契撕了,她们虽然还是丫头,不过从户籍上已经是自有人了。 麦冬嫁出去之后,就不能住府里了,不过同在一个城,白天差事还是能做。 宁芝也没计划换人。 她婚假结束后,就回来办差就是了。 麦冬穿着大红的嫁衣,给宁芝下跪。其实临京城里,还有麦冬的亲生哥哥。关系也不错。 不过也来不了。主仆一场,她给宁芝下跪,宁芝也受得起。 “起来吧,好好过日子,希望你过的好,你也一定过的好。不过,你要是受了委屈,也要记得还有我。嗯?”宁芝扶起她。 麦冬最不爱说话,可是做事是最周全的。 因为年纪最大,从小最会照顾她。 只是她不爱多话,存在感就低,他不及半夏聪明,不及白芷贴心,也不及连翘这样咋咋呼呼的总叫人盯着。 但是她不争不抢在后头,什么都做好了。 “多谢王妃,我到什么时候都认姑娘是我最亲近的人。哥哥也不如您。”麦冬笑着,眼里全是泪。 “好好出嫁,别哭,换了一种生活方式罢了。以后还是常见面的。你夫君是个好人,你们好好过。”宁芝扶着她的手道。 麦冬点头,再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可是一切都在她眼中了,宁芝看得出来。 送了麦冬上花轿,余长青也给宁芝磕头:“末将绝不会辜负她,还请姑娘放心。” “麦冬娘家本姓刘,不过我叫她改了宁姓。我们宁家的男孩子可能不金贵,打小丢在习武场上的。可我们宁家的女孩子都很金贵。麦冬与白芷她们,虽说是我的丫头出身的。不过她们过的不是丫头日子。” 宁芝扶着连翘的手,仰头道:“我宁芝的四个丫头,过的是贵族姑娘的日子。打小,她们吃喝穿戴不比临京城里那些官员府上的姑娘差。她们名义上是丫头,可是实际上,是陪我长大的人。她们在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大可问问宁家其他人。” “如今,麦冬出阁了,我没资格过问你们以后过什么日子。不过我想与你说的是,麦冬在我这里,从未吃过苦。” “王妃放心吧,末将都知道。”余长青回答的也是认真。 其实谁人不知,王妃跟前那四个丫头就是过的比临京那些一品大员家里的姑娘也不差了。 “起来吧,她跟着你,你们夫妻如何过都好。吃苦也不稀奇。只是你要记住,别叫她受委屈。麦冬是不爱说话的人。她一眼就看中了你,是你们的缘分。你别辜负了她。”宁芝扶着余长青。 “当然,她嫁给你,也是高攀了,请你多怜惜她。” “末将不敢!末将以后定然与麦冬恩爱一生。”余长青忙道。 “那就好,我最不爱的就是什么相敬如宾,今日你的话,我就记住了,祝愿你们恩爱一生。”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去吧!” “多谢王妃!”余长青拱手,才忙出门上马带着自己的媳妇回去了。 他不好意思说,他就喜欢麦冬这样不爱说话肚子里明白的…… 主要是十六那一年,被嫡母送来的一个丫头吓到了。 那丫头机灵的…… 所以那以后,就不喜欢那种人了。麦冬这样的多好。 何况麦冬长得也好看,虽说大两岁,可是看不出来呀! 骑在马上,他琢磨,三年抱俩吧,不用多,有一个儿子就成。 “姑娘……”连翘撅嘴,很是难过的样子。 “你也二十三了,不开窍怎么办?”宁芝发愁的看她。 “您不要我了?”连翘委屈坏了,刚送走麦冬本来就难受,姑娘还说这话。 半夏噗嗤一笑:“我这一腔的伤感都被你弄没了。” “半夏啊,你也二十四了……” 宁芝幽幽…… 身边这几个丫头能急死人…… “我不急,什么时候遇见了再说吧。”半夏摆手。 宁芝摇摇头:“得了,急不急也不是一下子有的,你们好好收拾东西吧,咱们等殿下回来,就起程回京了。” 几年没回去了,越想越陌生…… “奴婢想着临京,怎么就觉得那么不对劲呢?”连翘忽然道。 宁芝看她,心说她们也这么想,都是陌生感啊…… “回去呆些时候就习惯了吧?”白芷说着自己也不信,又笑:“也可能更不习惯了……” 毕竟太久远了…… 第496章 没睡醒 裴珩是三月十九回到沛城的。 如今的军营距离沛城有几十里地,他常驻军中的。 毕竟还在打仗嘛。 不过心里念着孩子和妻子,回来的时候也不少。 咩咩一睡醒就看见了爹爹,距离上回见,又有十来天了。 他多少有点陌生,没第一时间叫,宁芝还诧异了:“没见的时候天天念叨,见了你还害怕!” “爹爹。”咩咩这才叫了一声。 “乖孩子,来,爹抱一下。”裴珩看着小儿子就喜欢。 小心翼翼抱起来:“没长胖,好好吃饭了没?听话了没?” “听话了!”咩咩乖乖回答。 “嗯,那就好,有没有惹娘亲生气啊?”裴珩将儿子抱在怀里,眼睛却一刻不离的看着小娇妻。 “没有生气!”咩咩再解释。 “哦,昨晚不睡觉的是谁?嗯?调皮鬼,见了你爹就装老实是不是?”宁芝捏他脸颊。 咩咩整个身子扭动着笑。 要说不乖,咩咩也乖,但是暗戳戳的淘气也是……叫宁芝很无语。 据说小时候的裴珩一开始就是这么暗戳戳淘气的…… “男孩子,淘气一点是对的。”裴珩笑着颠了颠咩咩:“不过不能叫娘不高兴对不对?” “嗯。”咩咩点头,点的还很是郑重。毕竟他从一开始就被爹教育,不能叫娘不高兴。 于是在他眼里,娘就是很需要让着的那种了…… “你也呆不了几天,我准备后日就走,正好你送我出城之后,就回军中去。如今战事不紧张,你也要小心。你可是有儿子的人了。”宁芝道。 “何止儿子,还有好妻子。放心吧。”裴珩笑了笑。 今年的裴珩已经是二十六岁的男人了。 多年军中历练,越发成熟有魅力。俊美沉淀过之后,加上了时间赐予的魅力。 宁芝越发喜欢了。 而宁芝呢,生了孩子之后,多了一种温柔的感觉,也像是盛开的玫瑰,美艳无双。 “加上今年,你都四年多没有回去了。我替你回去,可陛下必定想你。这场战事结束,怎么也要回去的。”宁芝道。 “我知道。”裴珩叹口气:“不过,沛城战事如何,等于解决了未来几年前方走向。” 一旦沛城拿下来,那么拿下盛京城几乎是探囊取物了。 塔族已经远远比几年前弱的的多,内斗,战乱,以及北方的大雪。 此时只要大晋人团结一心,想收复全部的失地,不再是梦想。 “我知道,只是陛下毕竟年纪大了。”宁芝轻叹。 “……我懂,你放心,今年就能见结果。”裴珩信心满满。 宁芝点头,心想好在建文帝真是……跟开挂了一样,今年五月里,就是九十岁的的人了。 九十岁啊!放现代高科技环境下,都是很老了。 不过也可能是古代空气好,食物更健康的缘故? 建文帝如今还是很精神…… 咩咩趴在爹爹怀里,一开始还兴奋的不行,过了一会就困了。 也是到了小家伙午睡的时候了。 裴珩将昏昏欲睡的小家伙交给了奶娘之后,小家伙马上睡着。 宁芝笑着看被抱走的孩子:“这孩子好带的很。” 淘气起来是真的淘气,不过吃饭也不少,睡觉也一般都很乖。 “是你养的好。”裴珩拉着宁芝的手抱住她:“你养的极好。” “使劲夸,我不心虚。”宁芝好笑不已。 说白了不都是奶娘带着的时候多?她每天陪着孩子,可也做不少事。 本性而已。 “想我了么?”裴珩撩起宁芝的头发来问。 “想啊,白天想晚上想,总是想。又担心又想。”宁芝叹气回头抱住他:“有时候我忙起来顾不上想你了,咩咩又提起你。哎……” “是我不好,叫你们母子这样牵挂。”裴珩内疚道。 “怪你做什么?我不怪你,孩子也不会怪你的。”宁芝踮起脚,亲他的下巴:“为了我们,你也要好好的,不要受伤,不要出事。” “好。”裴珩郑重答应,低头看她。 她生过孩子之后,更美了。却还依稀保留着少女时候的一丝娇憨。 叫他怜惜又喜欢的不行。 “我答应你,以后都会小心。你也答应我,不要太累。听说你有时候半夜不睡觉?”裴珩严肃看她。 “啧,就那么一次!也值得你们说?那不是赶上军粮运过去,军需也到了,一时没数点清楚,我这急着对么?这都多久了……”宁芝无奈道。 “一次也不行!”裴珩皱眉:“不许熬夜!白天都不许太累。” “嗯嗯嗯,记住了记住了!殿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不敢了好不好?”宁芝忙顺毛哄着。 裴珩哼了一下,这才点头。 “都说小别胜新婚,你就准备跟我说这些?”宁芝眨眼。 裴珩一下子就浑身紧绷起来。 谁说他想说这个! 一把将宁芝打横抱起来:“你可别求饶!” “唔,床榻上求饶是情趣,你只管别放过我呀。”宁芝撒娇,嗲声嗲气的撩拨。 裴珩哪里憋得住?将她抱进了内室丢在床榻上,就压上去了。 宁芝眼神里全是爱意,而看着这样的眼神,裴珩根本没有什么控制自己的想法。疯了一般的扑上去。 于是后果就是咩咩醒了找爹娘的时候,被告知爹娘好累还在睡觉。 咩咩很懂事的点头:“那咩咩不找了,咩咩先去玩。” 于是就被李执抱着去玩了。 宁芝早就叫咩咩和李执啊,秦毓的,玄雷几个多接触。毕竟他身份不同。以后少不得要与将军们打交道的么。 虽说还不到习武的时候呢,不过先熟悉一下也不错。 于是,咩咩跟着李执等人在演武场呆了一下午。 晚上饿的不行了,才被爹爹接管。 父子两个用膳,咩咩不太会自己吃,裴珩不太会喂…… 吃的惨不忍睹,不过咩咩还是要爹爹喂,裴珩也坚持要喂。 至于娘亲……哦……娘亲说没睡醒。咩咩皱鼻子,娘亲好能睡呀! 屋里,宁芝自己揉着腰想这饿极了的狼不好随便招惹,真的要命了啊…… 第497章 爹爹的爹爹 时间紧迫,裴珩果然第三天就得送宁芝母子南下。 这一回回来,裴珩将玄云安排给了宁芝,专门跟咩咩。 回京之后,咩咩少不得进宫,有玄云这个原本就是宫中出来的侍卫也方便些。 再带着宁芝这边的侍卫,也就顺理成章了。 宁芝没干涉。按说咩咩是该有自己的班底,只是裴珩担心如今打仗,人心不定,就由着宁芝安排自己的侍卫照顾咩咩。 回京就不同了,出了玄云,还有一队一百人的近卫,是这三年来裴珩叫玄雷他们几个培养出来的,就是为了给咩咩做侍卫。 这半年,宁芝和裴珩真是聚少离多,可多舍不得也没法子。 临别,宁芝抱裴珩:“还没走就想你,你怎么这么叫人喜欢呀!要是不那么喜欢你就好了。” 裴珩失笑,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是城门口。 “不那么喜欢,你还能与我在一处?乖乖的回去住几个月吧。要是战况好,到时候我就可以去接你了。”裴珩亲了亲她的额头。 “多余的话我不说了,照顾好自己啊。我会每天写信给你,你有空就回我。我会照顾好孩子,你别担心。”宁芝道。 “傻话,我什么时候担心过孩子?我担心你,你也照顾好自己。”裴珩心里熨帖,感动,温暖。 这一年来,因为战事,他出去的多,孩子都是芝芝自己看着。 孩子很好,芝芝很好。他对她们母子只有愧疚。 何时会因为是芝芝带孩子就担心? 要说担心,也是担心她们受委屈。 “临京城中要是有人不开眼惹了你,就打回去。至于父皇,他年事已高,要是对你有什么话,你就出宫。”裴珩道。 “我都知道,陛下那,我自然知道怎么办。看孙子的面子他也不会为难我。”何况,建文帝也没难为过宁芝。 “其他人的话,我自然是不爽就打回去了。我男人是皇子,我儿子是皇孙!我怕谁?”宁芝霸气。 “不光是这样,你自己还是王妃,是宁九姑娘。所以你不怕。”裴珩笑着捏了一下她的手:“来,抱你上车。孩子看了许久了。” 咩咩就一直乖乖趴在马车上看爹娘话别…… 好无聊的。 宁芝被放上马车之后,裴珩看着咩咩:“灼儿记住爹说的话了没有?” “记住了!不要惹娘亲生气,听话!”咩咩忙道。 “嗯,好孩子,要好好照顾娘亲。爹就不送你们了。”裴珩摸摸孩子的头:“去吧。” 马车动起来,咩咩还趴在窗户上看,过了一会,他忽然大声叫:“爹!” 裴珩摆手。 马车里,宁芝抱住咩咩的腰:“别叫了,叫的你爹心里难受了。几个月咱们就回来了啊。” “哦……”咩咩有点不高兴的窝在宁芝怀里。 “怎么啦?舍不得爹啊?娘也舍不得爹啊,可是爹很忙啊。”宁芝摸着儿子的头哄:“爹爹忙着打仗,爹爹忙,将军们也是一样。只有这样,娘亲和咩咩这样的人才能好好过日子。” “爹爹好厉害!”咩咩喊了一声,又缩回去:“娘亲也好厉害!” “咩咩也好厉害!”宁芝吧唧亲了一口儿子。 “娘亲,爹爹叫我灼儿!”咩咩板着小脸:“娘亲也叫。” “嗯……娘亲比较坏,所以暂时还是要叫咩咩。”不行,儿子太可爱,暂时改不了…… 大约每个娘,都有坑儿子的时候…… 坑儿子,从名字开始吧…… 咩咩看了看娘,不太懂娘怎么坏。不过他毕竟还小,对名字没什么执念。 反正爹叫灼儿是他,娘叫咩咩是他。白芷姑姑她们叫小殿下还是他。出去外面,大家有的叫华王殿下的也还是他。 还有人叫皇孙殿下……还是他。 他虽然小,不过这些都记得住。 只不过,小家伙觉得,还是爹爹叫的灼儿和娘亲叫的咩咩最习惯啦! 要是非得比,那还是娘亲叫的好听吧…… 想着想着,马车晃悠,就睡着了。 宁芝没撒手,就这么抱着儿子,靠着迎枕想事情。 真舍不得,可不能不回去啊。 因为带着孩子,所以这一路走的不快。晃晃悠悠的回了临京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二十五了。 小殿下回京,虽然没至于是满朝文武接,但木相还是安排了宁菘等几个官员接。 到了城门口,就瞧见了宁菘等人。还有如今是步兵衙门副都统的孙蛮。 “三哥。”宁芝笑着叫了一声。 宁菘等众人忙给她和小殿下请安。 自打有了裴灼之后,已经没人再管宁芝还没大婚的事了,见了她基本都是叫王妃了。 也就她自己人反倒是还叫姑娘。 “都起来吧。”咩咩奶声奶气,这是方才宁芝教的。 众人谢过他起身,宁菘看着小咩咩,眼里全是笑意:“小殿下随了母亲。” “会长。”宁芝笑着:“咩咩叫舅舅,这是三舅舅。” 咩咩看了宁菘一小会才叫:“三舅舅。” “哎,小殿下好。”宁菘感觉自己想哭了…… “不必这样客气,私下里叫名字就好。他叫裴灼,不过想来三哥知道。”名字是宁芝起的,但是下圣旨还是建文帝。 “是,灼儿……灼儿很可爱。”宁菘有点不自在,不过也确实不想太生疏了。 “我得先带着他进宫去,陛下想来等着呢。三哥你们先回去吧。陛下那,想来是要留他久一点的,我到时候看看是留下还是回府。”宁芝道。 宁菘想说你就不必回府了吧?不过想想还是随她吧。 宁芝带着裴灼进宫,早就远远的宫门口就见裴忠候着。 赵启此次也跟回来了,也是为了裴灼母子在宫里住的话自在。 他与裴忠熟悉,已经寒暄上了。 裴忠表示陛下等不及了。 宁芝笑着叫赵启抱着孩子,一路往圣安殿去。 “娘亲说的话记住了?”快到了的时候,宁芝问。 咩咩点头:“记住了!” 宁芝点头:“好孩子,那一会一定要做到啊。”宁芝怕他见了建文帝害怕。 毕竟建文帝很老了。 咩咩想,爹爹的爹爹是什么样子的?马上就见到啦! 第498章 番外:咩咩日记 咩咩的一天结束的时候,有时候总有那么一丢丢不高兴。 因为好想跟娘亲睡啊!可是爹爹在,爹爹说男孩子要自己睡。 哼,骗人,爹爹也是男孩子呀! 于是,咩咩就会被奶娘抱着去睡。他一点都不怕啦!就是娘亲好软好香…… 咩咩撅嘴的时候,奶娘就会哄着:“小殿下不要不高兴啦,睡觉的时候不能不高兴的,喝不喝牛乳?喝了牛乳,就睡得香香的了。” 然后咩咩想着香香的牛乳,就使劲点头。 然后,奶娘或者是几个姑姑就拿来热乎乎的牛乳给他喝。 他能一口气喝掉一小碗呢! 然后嘴巴就沾上一圈白色的牛乳糊糊,半夏姑姑说可爱。 擦掉糊糊,再漱漱口,就乖乖躺下去。 奶娘拉好被子,放下帐子:“乖殿下快睡。” 然后他闭上眼,翻个身,把屁股对着外头就很快睡着了。 不过也有时候就不会很快,比如今天。 他想娘亲说明天起来有好吃的!他有点想吃。 自己默默的掰着指头数想吃什么,好多呀,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奶娘们听见均匀的呼吸声,才会去一边榻上睡觉去。 小殿下很好带,但是就因为好带,才更要小心。 咩咩一般半夜不会醒来,极少有想要尿尿的时候。 于是这一天,也是一觉睡到天亮的。 睁眼,就见奶娘已经等他了。 “殿下醒来了,起来吧?” 然后他就伸手叫奶娘把把抱起来。先解决小问题,然后洗白白。 穿好衣裳他就蹬蹬蹬的跑去找娘亲和爹了。 去了之后发现,果然爹又不在了,娘还没起来…… 然后,这就是他最喜欢的情况了!他快速跑进里头,几下子就掀开帐子爬上去了。 然后就闭眼装睡。 下一秒,就会被娘亲抱在怀里。 “又来这招啊?”宁芝笑着捏儿子的小脸。 “嘻嘻嘻,娘亲好软。”咩咩被弄笑了。 “饿了没有?娘这就起来陪咩咩吃饭了。”宁芝伸懒腰。 咩咩就点头,然后滚在一边,看着娘亲起床。 等娘亲也洗白白了,母子两个坐下不久,爹就过来了。 然后桌上全是母子两个爱吃的东西,爹爹就给他们夹菜。 吃饱了,咩咩要跟爹走。娘就叫人跟着他。 然后就跟着爹爹去了一个好多好多人的地方,那里的人都叫将军(有的只是小兵呀亲)。 他们都喜欢咩咩,见了就很高兴。 都叫小殿下。 爹很忙,然后咩咩就会跟着玄雷叔叔。 每次都偷偷跑走,然后很久才会被找回来。(那是逗你玩的啦傻咩咩。) 跑个一上午还是很累的,到了中午的时候,爹就带着咩咩在军营吃饭了。 没有府里那么丰盛,不过咩咩不嫌弃啦。娘亲说过,在哪里吃饭都不可以嫌弃的! 然后就有人给他端上鸡蛋羹。 他其实不爱吃这个的,可是娘亲说,大家都会以为小孩子就喜欢吃这个。 这是厨子的心意,就不要说不喜欢啦。 咩咩撅撅小嘴,就很乖的吃起来。 咩咩还小嘛,所以筷子是拿不好的。在家里的话,奶娘啊,姑姑们啊,或者是娘亲就会喂。 但是来了这里,就不带奶娘之类的了。 爹爹会喂,有时候也叫玄雷和玄风叔叔喂。 他都吃的很好啦。 就是有时候玄雷叔叔会用筷子戳到他的牙齿…… 唔,也不疼,就是好奇怪呀。 但是玄雷叔叔教他玩好多好东西!就不告诉爹爹了。 吃过了午膳之后,咩咩就困了,不管是天气热还是冷,都是要困了的。 于是爹爹就会抱着他放在里头睡觉。有时候一觉睡醒揉揉眼睛出来,就发现帐篷里面好多人! 迷迷糊糊的咩咩就赶紧跑去爹怀里,揉揉眼靠着爹爹继续睡一会。 等清醒过来了,就该回家去啦! 府里好多人陪他玩,还有管家养的大黄狗也好好玩! 等他玩到一身土,天就快黑了,他也就又饿了。 然后再洗白白,一天洗好多次好麻烦呀! 然后吃好吃的!晚上好多好吃的,可是娘亲说晚上不能多吃! 娘亲偏心,就给爹爹吃好多! 爹爹的碗也大大的! 咩咩盯着爹碗里的肉肉好想要,可是已经吃了两块了,娘亲不许吃了。 裴珩怎么会错过儿子的小眼神?就将肉快速夹起来塞进儿子嘴里。 咩咩被吓了一跳,然后嘴里就是香喷喷的肉肉了。 他就瞪大眼去看娘亲。 宁芝……只好装作没看见了…… 咩咩就赶紧吃,好怕好怕,还好娘亲没发现……吧? 吃完了晚饭,会跟着娘亲读一会书。 不过他读过也记不住多少…… 娘亲就会捏他的小脸:“再允许你瞎玩一年,四岁好好开始读书,六岁就要习武。那时候可就不舒服了。” 咩咩就不停点头。 咩咩才不怕,咩咩一点都不怕! 读书又不难的,习武的话……好像也很容易呀! 还要学会骑大马!射箭! 要学好多好多的!这一想,就要快点变成四岁六岁。 “娘亲,什么时候就四岁六岁了?”咩咩问。 “再过一个生日呢,就四岁了。再过三个生日呢,就六岁了。”宁芝解释。 生日,咩咩想着,好像……就是很多人都来的时候么?那好像很久呀。 “什么时候生日呀。”咩咩毕竟还小,记不住自己生日的。 “急什么呢?等你长大了,就怕过得快。好了,跟你奶娘去睡觉吧。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很快就四岁了。”宁芝拉着他过来使劲亲了一口。 咩咩闷闷的哦了一声:“知道啦,娘亲也睡觉觉。” 回了自己的屋子,他又像昨晚一样,喝了牛乳,然后漱口躺下去。 这一晚,他心里的事是什么时候就四岁啦? 好想骑马! 可是到底生日是什么时候呢?越想越不明白,咬着指头渐渐就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起来,这些事早就全部忘记了。 咩咩想,今天还跟爹爹去玩儿!今天还要捉迷藏,藏起来,谁也找不到的! 然后嘿嘿笑,再去找娘亲! 不过今天过去,娘亲已经起来了!唔,娘亲居然起来了! 第499章 初见 圣安殿中,太监才开始唱和,建文帝就迫不及待扶着裴义的手:“快叫进来!” 宁芝牵着裴灼进来,裴灼就跪下来,还没说话,就听见建文帝道:“快抱来朕看看!” 于是,裴忠赔笑,将咩咩抱起来。 咩咩有点不安,不过看看娘亲之后,还是很乖。 宁芝跪下去:“宁芝拜见陛下,陛下金安。” 说实话,几年没下跪,真是不习惯。 “啊,只宁芝?起来起来。坐。”建文帝笑呵呵的。 他眼睛是不太好了,越发看不太清楚了。 不过九十岁的老人了,这就不错了。 咩咩被抱去他跟前,他也只看清楚一个红色团子。那是因为咩咩穿了一身红色的袍子。 拉近,他才看清楚咩咩的样貌:“好孩子,好孩子,三岁了吧?长得好!好!赏!” “多谢陛下。”宁芝起身福身。 “你也有赏!你生的好孩子!”建文帝笑着。 他早就忘记宁芝其实还没与裴珩正式大婚。 “叫灼儿,名字也好。你爹起的好。”建文帝的手摸上咩咩的脸颊。 咩咩想躲开,不过想着娘亲的话,就没有躲开。 不舒服,不过……这是爹爹的爹爹嘛。 “好孩子,朕是你祖父,是你皇爷爷,叫朕一声?”建文帝轻声哄,怕吓着孩子。 “皇爷爷。”咩咩叫了一声。 “哎,好孩子,再叫一声!”建文帝激动的不得了。 “皇爷爷好!”咩咩大声道。 建文帝点头点着,忽然就老泪纵横:“好孩子,好孩子。” 宁芝看着,也觉得眼眶发酸:“陛下保重龙体。” “好!好,朕就是立刻死了,也不怕了,不怕了。”建文帝坐下来,裴义忙给他擦泪哄:“陛下说的什么话呀!这几年咱们殿下干的多好?盛京就快收回来啦!如今小殿下也这么大了,长得又好又聪明的!您福气多多,可不能说这话。” 这几年,随着裴珩等人的胜利,建文帝也就不避讳提起北方了。所以裴忠裴义会用这些事哄他。 “殿下实在是军务繁忙,咱们的军队与沥城的塔族人正在对峙,所以不能回来。殿下十分惦记陛下。叫我替他问候您。也请您一定保重自己。”宁芝道。 “嗯,朕知道,知道……”建文帝当然想小儿子,可是小儿子回不来呀。 “灼儿在也好,叫他宫里住吧。”建文帝道。 裴忠裴义一起看向宁芝,都带着恳求。 “是,在临京的时候,自然是宫里住的。只是恳请陛下允许我带他见一见家里人。”宁芝不介意这样说话。 虽说儿子是她生的,可是建文帝是孩子的爷爷。 三岁了,头回见孙子,想留着也是人之常情。 何况,不管建文帝早年如何,他对宁芝是从来不苛刻的。 所以,宁芝不能对他不孝。 “都是一家人,叫什么陛下。要叫父皇。”建文帝道。 “是,多谢父皇。”宁芝忙从善如流。 “嗯,今日就住宫里吧,明日你们再出去,不过夜里得回来。”建文帝一点也舍不得孙子。 “好,那今日就打扰陛下……父皇了。那我先将灼儿留下陪着父皇,我去看看德妃娘娘。”宁芝道。 “嗯,去吧去吧。”建文帝摆手。 咩咩看着娘亲走,想跟着,不过见娘亲给他眨眼他就笑了。 等宁芝出去了,建文帝道:“你们安排好他们的住处了么?一定好好安排!不能叫灼儿受委屈!” “安排好了,还住飞虹殿,那是最好的。咱们二殿下的住处嘛,叫小殿下住进去也亲近不是?”裴义道。 “嗯,好。”建文帝牵着孙子的手,拉他到了窗户边,他要好好看看自己的亲亲小孙子。 宁芝刚去了德妃宫中坐下不久,就听闻外头德妃的人传话说太子妃进宫了。 德妃一愣:“这想来是看这芝芝你来了。这几年太子妃很少进宫的。” 就算是过年也不来,毕竟陛下也不喜欢太子妃。 “是吧,娘娘在哪里?”宁芝问。 丫头忙回答:“回王妃,娘娘在承平殿呢。” “那我去看看,德妃娘娘留步,我改日再看您。”宁芝起身。 德妃还是起身送她到了门口。 等她走了,德妃笑了笑:“这宁九姑娘变化大的很呢。” “奴婢也觉得,柔和了不少呢。”丫头笑道。 “好好伺候吧,这以后就是大晋的女主人。”德妃轻笑:“哎,真是不容易,咱们二殿下收复河山不容易。宁九还没大婚就生了儿子也不容易。不过啊,真是佩服他们这些人。尤其是宁九!这就是换了本宫年轻时候,也做不到,根本不敢做啊!” 丫头赔笑,心里却也一样这么想。 九姑娘这个人,几年前就不是单纯的一个贵族女子了。 她太厉害了,厉害到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也没人觉得出格。 做女人做到这份上,真是叫人高山仰止啊! 承平殿里,太子妃五年来第一次来。 她坐在那,四处看,这里是以前太子尚在的时候歇息的地方。她也来过无数次。 可几年后再来,却觉得处处都陌生。 虽说这里一切摆设都是从前的样子,可她就是找不出一丝相同来了。 她想起温润的太子拖着病体坐在这里歇息的样子。 虽然她从不靠近…… 只看着奴婢们伺候太子喝茶,宽衣…… 不知不觉,就过去这么多年了。 她自然是早就对太子那段情放手了。可是二十几年的执念,就算是放手了,也是很难走出去的。 她尚且如此,难怪府中的韩侧妃如今病入膏肓,日日念着太子了。 “姑姑。”宁芝进来笑着叫了一声。 太子妃从回忆里拔出来恍惚了一下:“芝芝?” “嗯,四年不见,姑姑年轻了不少。”宁芝笑着道。 “你变化也大呀,孩子呢?”太子妃笑问。 “孩子在陛下那,陛下喜欢的不得了,我只好自己出来。”宁芝笑道。 “也是,陛下肯定喜欢。我在别院也听说陛下几乎月月赏赐那孩子。如何,那孩子像谁?”太子妃也是感兴趣的不行。 第500章 好孩子 “自然像我了。一会姑姑就见着了。”宁芝笑了笑:“姑姑可好么?” “好,我刚回来没几天,一来是听到你要回来了。二来么,那位不成了。”太子妃冷笑:“也算情深,这几年她一直不好。如今总算是到头了。” “哦,既然不好了,姑姑回来又如何?”宁芝不在意。 “不过是处置她的后事,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太子在世的时候宠爱的人。要是死了,也不能随便就埋了。总有章程。”太子妃轻轻摇头:“韩家是不成了。如今的韩大人,一直与她关系一般。” “好吧,那我也算赶上了。太子当年不是有话,要与金氏合葬么。要是韩清宁死了,就找个好地方埋了吧,等以后太子回盛京的时候,带回去就是了。”宁芝道。 “是,不值当你我费心。只是一个府里许多人,我不能不管罢了。”太子妃自嘲一笑:“当年她们看我不受宠,鲜少巴结我,如今韩氏不成了,一个个又都惊慌的不知道怎么办。不过,等韩氏死了,府中的人也就该遣散了。太子没有后代,我也不爱住那府邸。我带着自己的人,仍旧住在别院里就是了。那府邸倒是不错的,跟陛下说说,改建改建,以后也该就叫你们一家子住。” “别了,宸王的住处太多了。宫中有飞虹殿就很是精美。临京还有一处王府,听闻几年前改建过。自打改建过之后,我还没看过呢。左洲还有一坐改过的,还是我们两个严令不许再改了,那也是他做皇子时候的规格了。虽说是不如临京,也不差。” “西桦城里一处宅子也是规模不小,如今赏赐给了余朝将军。我们在沛城的住处反倒是小,也是我们不许大兴土木。如今要是把太子府再空出来,我们也不住。” “住不住另说,太子府本就规格在那里,改建也不必太费工夫。后头改改就是了。那里小时候裴珩常去的。说不定他还愿意住进去。何况,华王是有爵位的,本也该有自己的府邸。”太子妃说的自然是咩咩。 “他才多大,等他该开府,我们也早就回了盛京城了。不必再浪费银子了。”宁芝霸气一笑。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期待的很。”太子妃笑了笑:“当年离开的时候,我还年轻。也不知道我们宁家的祖宅如今什么样子,还在不在了。” “不知道啊,不过就算在,想来也毁坏了不轻。塔族人不珍惜我们的东西。”宁芝解释。 “罢了,宅子没了还可以重建,要是拿回盛京来,我们什么都能重来。” “是姑姑当年小看了你。”太子妃拉着宁芝的手:“你跟我不同,你很厉害。姑姑很骄傲。” 宁芝看她,见她眼角的皱纹都很深了。虽然头发还是黑的,却也掩不住还是老了。 其实她也就四十还不足…… “那姑姑就期待吧,我们会更好的。”当年那些不喜欢啊,瞧不上啊,随着时间,似乎也都不在意了。 如果说姑姑错了,那也已经受到了惩罚。 孤独一生……难道不是惩罚么? 她出身世家,当年在盛京城中,风头比当初的宁芝也不差。 这样的出身,自然不稀罕什么尊贵的生活,可她付出一切得到的,是夫君的不喜和冷落,家人离散,父女不认。 她可悲,也可怜。不过,也都过去了…… 过去的,不管你如何在意或者不在意,都已经不能回头了。 “姑娘,小殿下来了。”连翘道。 宁芝看去,就见裴义亲自护送裴灼过来了。 裴灼远远的就叫了一声娘亲要跑来,被一个眼生的小宫女忙拉着护着。 “哎哟这孩子!”太子妃一下就坐不住了起身:“长得真好看。” 裴灼平稳的走来,宁芝牵着他,看了一眼那宫女。 裴义忙解释:“这是陛下给小殿下的,您看顺眼的话,就留着伺候?” 裴义聪明啊,他深知就算是陛下赐予的人,要是这位不同意,也是留不下的。 宁芝看了一眼那丫头,长得不错,也没不给陛下面子,留下就算了。要是不好,回头送走就是。 “好,叫什么?” “奴婢金枝,拜见王妃。拜见太子妃。”金枝跪下来。 “好,起身吧。”宁芝摆摆手。 金枝忙乖巧起身站在一侧。 “快来给姑奶奶抱抱。”太子妃顾不得一个丫头如何,只管看孩子。 “呃……宫里,还是叫伯母吧。”宁芝也觉得这关系真是…… 不过,毕竟还是要按着太子这头算的。 太子妃也一愣,随即失笑:“得了,伯母就伯母吧。” 咩咩愣愣的,到底叫什么呀?弄不懂,就看额娘。 “叫伯母,这是你爹爹的嫂子。你过世的大伯的太子妃。过些时候,娘带你去给你大伯上香。”宁芝道。 “伯母,我……我是咩咩。”咩咩看着太子妃,仰头努力道。 “咩咩?”太子妃愣住了:“这……这是乳名?” “嗯,他叫裴灼,名字是我起的,乳名叫着玩,姑姑就别叫出去了,不然以后他大了要生气的。”宁芝摸着咩咩的头。 “噗,好好好,灼儿是吧?来,灼儿叫姑……叫伯母抱抱。伯母给你准备了好多好东西呢,回头都叫人送来哈。”说着,太子妃抱起了咩咩。 咩咩主要是看娘亲没反对,不过他被人抱的也不少。 白芷几个,李执几个,玄雷几个,都是时常抱的。 所以对于抱抱这个事,他也不太担心的。 虽然说跟这个伯母不熟悉,但是好像娘亲很熟悉嘛。 “这孩子长得好!真好!”太子妃看着,只觉得眼眶都发热:“二哥有了外孙子了。真是好。” “宁家也不缺孙子外孙子,倒是皇室缺。”宁芝笑了笑。 这几年,早就没人记得当年的皇孙裴霖了。所以如今这位正经的皇孙,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是啊,是啊,皇室有后了。”太子妃颠了颠裴灼:“好孩子!” 第501章 伤怀 裴灼坐车回来,其实也很累了,等被太子妃放下来,就揉眼睛想睡觉。 宁芝就与太子妃一起带着孩子回了飞虹殿。 然后叫白芷抱着,与奶娘吴氏一起喂他吃了一点东西,喂他喝了羊奶。 他两岁时候断奶,不过每天都会补充一次羊奶或者牛奶。 抱去里头睡了,就睡在他爹那床榻上。有吴氏哄着睡,倒也没有因为换了地方睡不着。 “这一路,这孩子也没怎么闹,马车上吃,睡都乖。他今日累坏了。”宁芝出来才道。 “是累,这么点的孩子,你也累了吧?坐着说话吧,你我不必拘礼。”太子妃道。 宁芝应了,索性换了一声轻便的衣裳,坐在外间的大榻上与太子妃说话。 记忆里,还是头回这么轻松自在的与太子妃在一起说话呢。 “你们歇着去吧,外头留殿里人伺候茶点就好。你们两个跟着咩咩里头睡去。”宁芝摆手。 有个自己的丫头还有奶娘跟着睡着的咩咩就行。其他侍卫在宫里不好跟着这么多,也就一个玄云跟着,他就在外头呢。 白芷和半夏应了,连翘去别处歇着了。 “瞧着灼儿,我就想起过去来。哎,当初盛京城里啊,太子不算最出众的。” “其实皇子里头,除了裴珩,以前那几个里,长得最好的是八皇子裴环。与裴珩是不太一样的类型,却也是叫少女们迷恋的不得了。一出来,就能收到不少手帕。那时候的盛京城里,姑娘们热情的很呢。” “五皇子裴玑诗词最好,那教坊里唱曲子的,都用他的诗词。他呀,最是一等一的好脾气。人家求他一回,他就写一幅字给人家。全不管一个皇子的文墨多值钱。” “六皇子裴玔呢,是风流。那是真风流啊。盛京城里,哪个青楼里新来一个漂亮姑娘,他都要微服去看看。不过他虽然微服,也不过是做戏,整个盛京城里,没人不知道他是谁,他也知道瞒不住。” “那时候真是好时候啊!盛京城里,评选什么五公子,四美人。这五公子里,皇家的就占了三个。三个里头,就是这五六八三位。还有两位,是当年尚在盛京做枝子的岭南王世子。也就是如今的岭南王。还有一个,是大公主家的长子,可惜也没了。” “宫夺?”宁芝诧异:“我见过他几次,倒是个有趣的人。” “是啊,就是他。当年他还小呢。那时候……最小的就是他了。五公子中,只有一个宫夺还活着。可他也绝不想想起所谓的五公子来了。”太子妃轻轻摇头。 “那……四美人里,也有姑姑您?”宁芝问。 太子妃却摇头:“不,没有我。我当年……不够资格。” 说起这个,她失笑:“我固然有几分才貌,又有家世显赫,可当年的盛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人。她们选出来的公子们,不是因为他们只是权贵。便是风流如六皇子,虽然风流,却也多情。青楼女子中,受过他恩惠救助的不胜枚举。” “而当年的四美人,只有一位是官家女子,因样貌绝美,并自创了一手好字,叫做梅花开。可惜如今也没人会了。” “其余三个,一个是教坊舞娘,倾城绝色,舞姿更是曼妙。一颦一笑,真真是牵动人心。还有一位棋艺大家,她一人能与四人对棋,不落下风。因在盛京城中摆擂台,七日败了几十人而久负盛名。 再有一个,是当年唯一的一位盛京女官。她明断是非,曾救了一家十五口性命,翻出一桩陈年冤案的那位邢大人。虽然不及前两位美貌,却是个女英雄。只可惜生孩子难产去了。” “与她们比,我这样骄纵又任性的世家女子,合该是不配的。” 宁芝半晌没有说话,她顺着姑姑的描述,似乎回到了那时候的盛京城。 似乎看见了一个文化昌明,盛世太平的大晋。 听闻,当年还没有战乱的时候,大晋就是这样的…… “皇子们各有各的好处,公主们才活的潇洒。至今仍旧记得三公主打马街头的风采。记得二公主那时候抗旨不尊,誓死不嫁,硬是逼着陛下换了个驸马……” 那般景象,自从来了临京城,就再也看不见了。 其实,永远也看不见了。 五公子如今只有一个宫夺还活着,四美人却已经全部都香消玉殒了。 除了死在自己家里的邢大人之外,舞娘林氏死在塔族人手里,那位写的一手好字的李家姑娘城破之前自尽了。那位棋艺大家陆大家为了避开塔族人,却被乱军误杀了。 当然,这些,太子妃也不知道。 但是不必想,也知道佳人们不能在这样的混乱中保全自己。 “过去的,总是没法子。以后,我们回去了,盛京城还会重新有五公子,又四美人。说不定以后咩咩就是那五公子其中一个呢?”宁芝笑道。 “要是以后他们大了还有那个心思,不知道是怎么选择。不过当年那会子,我可是因为不能入选耿耿于怀的。”太子妃也笑了笑。 “当年你不是也被选作临京第一美人?还有韩佩鸳,也是临京第一才女。只是你们还都没来得及大放异彩,就已经都定亲了。如今这临京不也还有人选?不过我看着,都不及你。” “有人选就好。”有人选,是人们还没失去生活的乐趣啊。 “我也不稀罕这个。不过选公子的话,咱们蕴儿定是一个。不说别的,武艺算好么?”宁芝笑。 太子妃也笑了。 过去的事啊,有时候就不想说了。 因为知道的人太少了。 有时候人老得快就是因为过去的事再无人分享了。当年的好友们都零落天涯。 渐渐的,连只是认识的人故人也都没有了。 与晚辈们说起来,他们感慨,他们苦笑,都只是听故事。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是真的明白讲故事的人口中那个过去……到底是过去了,还是过不去。 过去了,留下的都是伤怀。过不去,就永远活在曾经…… 第502章 身份特殊 回了临京之后,因为住在宫里了,所以宁芝三日内没察觉有多少人想见她。 不过,第四日带着孩子回府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求见宸王妃的官员络绎不绝…… 还有女眷们,是探望华王殿下的…… 不过都被宁芝一句暂时不见了打发了。 宁家,咩咩见着很多宁家人很是陌生,不过他天生胆子不小。 何况,就算是小,也练出来了,他一天跟军中将军们也见面的。 所以被小哥哥小姐姐还有大姐姐牵着玩儿也就渐渐习惯了。 “八姐怎么没来呢?”宁芝问道。 “说起来也是……粱周的姨娘不好了,就这几天的事了。”张氏解释。 宁芝愣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粱周的姨娘是谁…… 桃娘?梁楚晗那个侍妾。 “病?”宁芝问。 “是,去年冬天忽然病了,请了郎中说是小时候亏空,如今病根子找来了。也是不容易,她也不大。”张氏摇头。 “没救了?”宁芝问。 “想来是没救了,但凡有办法,你八姐也不愿意放弃她。”倒不是说对一个桃娘多么情深意重。 主要是,她死了之后,粱周怎么办呢? 宁菱对这孩子,是真的感情很淡。 “罢了,生死有命。”宁芝摇摇头。 “听说太子府那位也不好了,殿中省已经备下了……”好歹是太子名正言顺的侧妃,死了不能不管的。 “我知道。才几年呢,一个个的都不行了……”宁芝轻轻摇头。 “没福气的,哎,你说这桃娘吧,你八姐又没有苛待了她。好好活着,以后还享福呢。”儿子都没人跟她抢的。以后粱周大了,就是孝顺她么?可惜了。 他们这头说着,宁菱那,桃娘是真的已经不成了。 五岁的粱周还懵懂着,可也知道自己的姨娘不成了。 其实一开始,宁菱就没叫这孩子叫姨娘,直接叫娘就算了。 可是桃娘坚持,她也就没管。 如今桃娘瘦的一把骨头,宁菱给她进补也是没用了。 “都是奴婢不争气,没出息。”桃娘叹气。 “你是没福气,儿子也有了,过几年你带着孩子单独过,不是好么?偏你自己病成这样。”宁菱也很无奈。 要说对桃娘这个人,最初还有一点嫌弃嫉妒,后来也就都没了。 住一个府里,不是亲人,也是熟人。她毕竟照顾粱周不少。 “夫人,以后求您……求您照顾周儿,他还小……求您……”桃娘撑着身子要起来。 “你走了,我不照顾怎么办,放心吧。等以后如果他爹……” “不!不不不!他爹过世了,他……他就是粱周,是您心善,叫他姓粱,其余的……不要沾染了。”桃娘其实也是明白人。 这些年,想不通的多想几遍,也就都通了。 “周儿叫您一声母亲,您……你就当他是您生的吧。他以后定会孝顺您的。您要是再嫁,当他是个捡来的孩子也好……”桃娘艰难的说着。 “周儿,以后……你要孝顺你母亲,记住了吗?” 粱周哭着点头,他这些日子听的太多了。 其实从小就听的太多了。 “姨娘,我……我记住了。”粱周揉揉眼睛道。 “好了,带公子出去吧。”宁菱看着不忍心。 桃娘不舍的看着被抱出去的孩子,含着笑意。 不管怎么样,来这个世上一遭,不白来。 当天夜里,桃娘过世了。 她也没太多遗憾,只是不放心孩子。可是宁菱的品性如何,她很清楚。 梁楚晗那样的人,她都心心念念的给他留了后。粱周只要长大不是白眼狼,就定能有宁家庇护。 要是这孩子随他爹,也是白眼狼,那就活该吧。 一个姨娘,死后不该大办。不过为了粱周,宁菱还是叫桃娘走的体面。 于是等她来宁家见宁芝的时候,已经四天过去了。 粱周还小,也没法怎么守孝,只能带着了。 亲娘过世,府里与他亲近的就只有几个丫头了,粱周虽然害怕,又想跟着宁菱。 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宁菱毕竟不忍心。 宁家,宁芝第一次见着梁楚晗的儿子。 今日咩咩可不在,被他皇爷爷留在宫里了。 如今宁芝不是每天在宫里,前几日甚至有她在宁家住,孩子住宫里的。 不过也没法子,爷爷看孙子,总是这样的。又是唯一一个孙子。 “这是粱周么?来我看看。”宁芝笑了笑。 粱周有点怕,就去看宁菱。 “这是宸王妃。要叫王妃。”宁菱道。 “不必了,叫一声姨母吧。”宁芝有了孩子之后,也是心肠软。 他老子不好是老子,这孩子是无辜的。 粱周愣愣,却还是觉得姨母好,就上前小声叫:“姨母。” “嗯,是个乖巧孩子。”宁芝拉过来看了看:“长得不错。” 跟你爹八成像…… 宁菱失笑:“我也是耽误了,竟是没见着小殿下。” “我且住几个月呢,少不得见。再说了,你是见过的。”宁菱是在咩咩两个月大的时候回的临京城。 说起来,宁家人里接触孩子最多的就是她了。 “那时候多小,如今多大,变化会很大的。见了我都不一定认识。”宁菱笑道。 “认识,跟我长得像的很呢。”宁芝笑着:“见了就知道。” “那可好,对了,前些时候我还见着了许梦蝶,她第三个孩子都怀上了。不过好像婆家有事,急着赶回去了。她还念叨你呢。” “我知道,是她的太婆婆过世了。跟我写信了。”宁芝笑了笑。 要说朋友,这些年许梦蝶得算一个了。 “她呀,过的也不错。如今夫家也很好。说起来,倒是那韩家的姑娘,至今没出嫁呢。”宁菱轻轻摇头:“元宵那天,我见着她了。和过去不太一样了。” “她也不小了,是不准备嫁了?”宁芝不甚在意。 韩佩鸳比她大两岁,今年可是二十四了…… 二十四,现代还是小姑娘一个呢,可是这里……就是老姑娘一个了。 “我是想提醒你……毕竟过去她是……她身份特殊。就怕有心人拿这个说嘴。”宁菱道。 第503章 白衣如旧 宁芝恍然明白了八姐的意思。 这是说,韩佩鸳坚持不嫁,就会叫人觉得还是对宸王殿下念念不然?情深似海? 而这世上,总有人盯着人家的后院。 如果真的是这样,朝中少不得有人要说什么。 宁芝以往不知道,也许是因为裴珩没叫她知道呢? 毕竟她再是有实力,也没盯着朝中去看。 “这种事啊,有人说再说吧。我霸道也不能逼着人家嫁人。”宁芝摇摇头:“何况,想必韩佩鸳不是那么蠢的作死的人。毕竟我的手段,她是清楚的。” “但愿是这样,最近听说因为韩侧妃不好了,她也去看望了两次。不过,人家也是血亲,看望不算什么。只是这韩侧妃,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宁菱道。 “省油不省油,也要油尽灯枯了。韩佩鸳好好的自然好,要是作死,我也不介意留下一个骂名。”宁芝淡淡的笑。 到了如今,还有人想抢裴珩,不能够。 她不会纵容的。 一次来个狠的她也不介意。 不过事实上,这是宁菱担忧多了。 韩清宁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临死也想叫裴珩和宁芝不舒服。 不过,韩佩鸳却不肯接她的话茬,她比谁都清楚,搅合进裴珩和宁芝之间,那就是个死。 她虽然……一度迷恋裴珩,至今也不能忘怀。可是并不想去死。 因为陛下的九十大寿,今年的临京城,一整个四月都忙的不可开交。 宁芝既然回来了,许多事她自然也要搭把手。 主要是讨好她的人太多,很多事少不得就要来叫她过目。 女眷们的事,实际上她并不擅长,不过还是都拿来她这里了。 她又只好都拿去给太子妃管。 就在这忙碌的时间里,太子府的韩清宁病重到不治。 四月二十九夜里,她就不成了。 临死写了好几封信,给韩佩鸳的,给韩佩齐的,给韩佩卿的。 可惜……她前脚一死,后脚身边的丫头就将信都烧了。 她根本不想再惹事。她是忠心,可是也不想看着韩氏满门皆亡。 于是,烧了信,将一切不该留下的东西全部毁掉之后,就追随韩清宁上吊去了。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它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过去了。 众人只当这个是忠心的奴仆,最后跟着韩清宁下葬,也算是全了她的忠义了。 虽说不能潦草,可是赶上了陛下的圣寿,尤其又是九十岁的整寿,韩清宁只能走的低调。 棺木是上好的柏木,一应装殓的东西都是上好的,这一点上,没有委屈了她。 吊唁就在太子府举行,宁芝也来了。 在她这个位置上,不来是不合适的。 要是她不在临京,自然是无所谓,可是既然赶上了,她不来就不对。 这一来,少不得就撞见了韩佩鸳。 韩佩鸳依旧是一身白衣,可是确实变了很多。 等上过香之后,宁芝和韩佩鸳在太子府一处花厅说话。 “有五年没见了吧?王妃依旧光彩照人。”韩佩鸳笑了笑。 “你也是。”宁芝看她。 韩佩鸳似乎比过去,更加沉淀了。 如今,真是有了才女的那种感觉,像是书香气? “你日常都在读书么?”宁芝问。 韩佩鸳愣了一下才点头:“是啊,我喜欢安静,日常看书写字多。不及王妃能做很多利国利民的事。” 这一点,她没法不佩服。 她无数次设想过,将她放在宁芝的位置上,她做不了,做不好…… 如今还不知道要是什么样子。 就他们如今这性子不变,然后地位变一下。 就如同当年赐婚嫡妻是她韩氏,侧室是宁氏。 如今只怕是下场更不好…… “读书好,不过你读书这么多,想来都能写书了。”宁芝调笑了一句。 “我还真……有这个心思。”韩佩鸳也笑了:“常日无聊,过去我看书……有目的的。总是想叫人夸一句有才。如今看书,反倒是少了这浮华的心思。真的看进去了,发现看的多了,却还不够。” “是吧,看的越多,不懂的就越多。越是看得多,也就越是无知。”宁芝轻轻点头:“如此,我们也就越发想看的多。学无止尽,挺好的。” “王妃说的极是!原来王妃也是这样爱读书的?”韩佩鸳着实诧异。 她一直以为,宁芝是那种不怎么看书的人。 “我日常是没时间看的,过去忙,如今有了孩子更是时间少。不过道理总是懂的。”宁芝道。 “王妃谦虚了。”韩佩鸳摇头:“今日可惜见不到小殿下了。” “想见的话,改日见吧,能见到。” 小家伙人缘好的不得了,谁都想见一见。 “那可真是荣幸,听说小殿下很是聪慧,又长得好看,随您?”韩佩鸳问。 “是八成都随我。也像殿下。”宁芝笑了笑:“聪慧不过是大家抬举他,几岁的孩子,看不出什么聪慧。” “一转眼,就是这么多年。过去,我可没想过还有与你这样对坐说话的一天。”虽然……想过的场景很多,也都不可能实现了。 但是这样对坐说话,也算是难得。 宁芝也叹气:“是啊,我也没想过,不过这样也很好。愿你日后,觅得良人归吧。” “会的吧,总会的吧?”韩佩鸳笑着起身:“今日实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我得出去了。” 毕竟是韩清宁丧事,韩佩鸳是亲侄女,不能就这么坐着。 宁芝点头:“我就先走了,左右还是时间见面的。” “那我送你出去。”韩佩鸳道。 宁芝点点头,两个人像是从来没有嫌隙一般走出去。 说实话,她们两个人抛开了裴珩之后,也就确实没有什么嫌隙了。 而过去三个女人里,彭筱蠢,贺秋云城府最深。韩佩鸳也是聪明心机,可是毕竟知道抽身而退。 也能舍得出豁得出救自己的父母哥哥。 就这一点,宁芝就高看她一眼。若不是一开始的身份尴尬,做朋友也未尝不可。 尤其如今,她收敛了过去那种目下无尘之后,反倒是更叫人觉得难得了。 难得白衣如旧啊。 第504章 韩佩齐 利州。 韩佩齐来这里这些年,日子其实不难过。 不过,自打三年前娶了莫西公主赫连珊,贺秋叶的日子却难过起来。 贺秋叶的父亲贺霆虽然尚在,可是她嫁给了韩佩齐,又出逃利州。就等于是没有了娘家的支持。 而她娘家,也是真的已经公然表示没有这个女儿了。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贺家还有一家人,要是承认她,就都有危险。 她若是嫡妻,也就罢了。偏还是个妾室,又生了韩佩齐长子,也是因此,她日子格外艰难。 赫连珊是个厉害的,又会哄韩佩齐,于是这三年多来,贺秋云越来越沉默。 避让的也越来越多,包括儿子韩复,也渐渐与韩佩齐不在亲近。 可是这样的避让,依旧是不被赫连珊满意的。 因为她深知自己的夫君心里还是有这个贺氏,并且长子也是她的心头大患。 她是深刻的觉得韩佩齐以后要一飞冲天的。那时候她就是皇后了。 一个皇后不能有威胁! 于是,尽管贺秋叶已经避让到了偏安一隅,可是赫连珊的欺辱无处不在。 韩佩齐是很忙的,他不可能时刻盯着后院。 于是,终于等贺秋叶跪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发觉这几年亏待了她。 “求夫君叫我出去吧,我带发修行也是个好事。为夫君祈福。”贺秋云无波无澜的跪着。 她是真的死心了,夫君不管她,嫡妻容不下她,她再留下,怕是连孩子也要害了的。 那孩子今年已经七岁了,就要过生日,是个聪明孩子。 她不忍心。 “你这是什么话?”韩佩齐成熟了许多,他来到利州以后,反思了很多事,自然做事比以前要谨慎,也沉稳。 对自己这个妾,说实话,他是在意的。 比起后来的嫡妻赫连珊,他肯定更看重贺秋叶。 只是妻妾有别,后院的事,没有交给妾不给嫡妻的。 这是……只怕看不见的地方,她受委屈了吧? “你起来说话。”他扶贺秋叶。 “夫君,求您了,就应了吧,我……心如止水,也没法伺候了。”贺秋叶心痛的很,赫连珊来的时候,带来四个貌美的侍女,都给了韩佩齐做侍妾。 她这个姨娘……如今哪里有一丝丝地位? 就靠儿子罢了,可是儿子……夫君总是会有很多儿子的。 “什么心如止水,你起来。”韩佩齐看着也心疼,拉她起来:“你是受了委屈?我不管后院事,是叫你吃亏了?” “吃亏了你只管与我说,我会不管你?怎么就要出家?你出家了,我怎么办?”韩佩齐这三年忙的很,可是也不是完全不进后院。 他但凡进去了,总会看看贺秋叶的。 也是因此,才叫赫连珊越发忌惮贺秋叶。 “算计赫连珊欺负你?”韩佩齐问。 贺秋叶摇头,怎么说的清楚?她能说如今的后院里,没有人不欺负她么? “罢了,叫复儿来。”韩佩齐也知道,问她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贺氏实在是个软弱的。 贺秋叶不肯,不过韩复还是来了。 他来了,韩佩齐才陡然发现,自己的独子如今看他的眼神是那么陌生。 他恍惚,原来他是真的忽略他们母子许久了…… “复儿,你……你和你娘受委屈了。”韩佩齐开口,只觉得酸涩无比。 “父亲……我求你放我和娘出去吧。”韩复跪下:“娘天天都不高兴,吃饭也好少,她……她想出去。” 七岁,懂很多事,可是还是很多事不懂。 “母亲每天都欺负她,那些姨娘每天都去!伺候的姑姑还说娘名不正言不顺,不许我叫娘!凭什么?” “我想吃肉都没有,为什么?爹对我们不好!呜呜,爹是要母亲生的孩子,那为什么不许我和娘走!” 韩复积攒了太多的伤心。 其实他心里是很在意父亲的,因为三年前,那个女人还没来的时候,父亲最疼爱他。 如今父亲很忙,可是也经常叫他过来的。 但是……听多了下人故意的挑唆,他就怀疑起来了。 毕竟还是孩子,最容易记住人不好。 “复儿你别胡说,是娘不好……是娘不懂事。”贺秋叶大惊:“夫君……将军,是我不好,是我没教导好孩子,求您不要生气。是我不好。” 韩佩齐先是被孩子的话一惊,随即看着贺氏居然吓得变色,心疼的更厉害了。 “你这是做什么?他是孩子,就算是说错话,我怎么会在意?他是我的儿子。”韩佩齐毕竟是个绝顶聪明的。 这些年,他早就知道贺秋叶的心性。 她抛家舍业的跟他来这里,要不是一心都在他这,哪里会这样? 如今因为几句话就吓坏了,可见过去这几年究竟如何。 毕竟刚来利州的时候,她也不是这样的。 如今简直是惊弓之鸟了。 “好了,你们娘俩别哭了。是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到你们。复儿你也是,别怀疑爹,爹最疼你。只是爹太忙了,所以没看顾好你们娘俩而已,爹怎么会不要你们?” “真的……真的嘛?呜呜呜,可是娘好难过,我也难过呜呜……能不能叫……叫李姑姑走啊,她总是欺负娘……”韩复哭着问。 “李姑姑是谁?”韩复问站在一边的贺秋叶。 “是我身边的姑姑。”伺候她……监督她。 “好,你先去那边洗漱歇着,一会一起用膳。放心,你们别怕。”韩佩齐拍拍贺秋叶的肩膀:“不许说出家的事,你走了我和孩子如何是好?” 经历太多,他又不是铁石心肠,赫连珊纵然是莫西公主,可惜也抵不过在他心里,与他逃出来的贺秋叶。 何况,赫连珊的嚣张跋扈,总叫他想起那个人。 可那个人,嚣张也嚣张的叫人喜欢,跋扈也跋扈的叫人无奈, 他心里有那么一个人,怎么会看得上赫连珊这份所谓的真性情? 只有这贺秋叶,内里什么都明白,面上什么都不说,才是他愿意她陪伴的人。 “复儿不哭了,是爹不好,叫爹。”韩佩齐看着低头委屈的孩子逗道。 “……爹。”韩复不好意思起来。 第505章 九十岁 贺秋叶和韩复被送去了隔壁。 韩佩齐是掌控欲很强的人,他这几年不管后院,不代表他就管不了。 这会子,叫来管事,直接问:“贺氏母子这几年不顺,你为何不说?” 这管事是他过去的心腹,虽然不及金铭那么有本事,也是个一早安排在利州的人,很是信任了。 管事忙下跪:“这些女子之间的小事,是属下疏忽了。” “小事?既然是小事,就说说这些小事怎么回事。贺氏为什么要出家?”韩佩齐淡淡。 “出家?这……这不至于吧?”管事也吓了一跳。 他当然知道这几年贺氏母子难过,可也想着都是后院的事,他也不好说呀。 “虽说……夫人她是有点……有点厉害,可也不至于吧?”管事呐呐。 “贺氏身边的人是怎么回事?李姑姑哪里来的?管到复儿头上来了?”韩佩齐猛拍桌子:“我将府里的事丢给你,是信任你,你莫不是以为我的儿子,以及他的生母都不重要吧?” “我是要联合莫西,可不是叫莫西人掌控我的后院!韩复以后就是我的继承人!如今他是利州王的长子,以后就是我的太子!”韩佩齐冷笑:“你以为我会要一个莫西人的子嗣做继承人?” 管事吓了一跳,他是知道韩佩齐的心思的,可没想到,主子这么看重大公子。 “是属下的错,属下知道怎么办了!”管事心想,以后就把这对母子供起来也不能叫人欺负一点半点。 “公主的那几个侍妾,都送走吧。”韩佩齐淡淡:“既然瞧不上贺秋叶母子,就送她们去军中。” 他本不是个重欲好色的,心里本就有人。如今身边,有一个陪着的也足够了。 何况,嫡妻不省事,带来的那几个女人妖娆的很,他根本不喜欢,都没碰过。 一旦韩佩齐出手了,后院里所谓的莫西公主也根本不够看。 半日不到,四个侍妾就都被送走了,同时送走的还有她们跟前伺候的十几个女子。 全部丢进军中。 这也是对莫西公主赫连珊的警告。 而贺秋叶跟前伺候的人,还有韩复跟前的,全部进行了大清洗。 李姑姑这样,受赫连珊指点的人,全部打死。 一时间,府里剩下的人就知道哪里高哪里低,也就不至于摔着了。 贺秋叶母子的住处也换了,换到了后院一处新的院子。 赫连珊也是聪明人,尽管跋扈,不过这一场之后,也看清楚了自己夫君的心思。 这是不许她欺负贺氏母子。 她倒是想私下里做手脚,可惜这几年里,贺氏母子身边虽然得用的人不多,但是也不是没有。 何况夫君更是明着护着呢,如今更好……想要下黑手,是没机会了。 而此后,韩佩齐更是将韩复带在身边教导。出入都同时了。 想要害韩复,更是没戏。 韩复要是不出事,独独害了贺秋叶,那以后更是得不偿失。 所以赫连珊只能隐忍。 这些事一时半会也传不到莫西王耳朵里,何况就算是传过去了,莫西王也管不了。 嫁出去的女儿,就算是个公主又如何? 莫西如今被西羌死死压制着,稍有不慎,就可能被西羌吞并。 哪里敢跟韩佩齐关系恶化了? 也是这一年的夏天,韩佩齐正式称王。就叫利州王。 他如今走的,也是与西羌,莫西一样的路子。 利州也不小,要是经营下来,独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剑指中原是暂时做不到的事。 韩佩齐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不着急。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蛰伏利州,也不称王,更不称帝。 如今五六年过去了,才说称王,本地人也能接受。 毕竟他来了之后,利州的日子并没有太多变化。 称王也就顺理成章了,如此,只要再经营个几年,利州与西羌莫西就无甚区别了。 不过,首先是朝廷不追究。 临京城中,消息传来说利州韩佩齐称王了之后,宁芝笑了笑:“叫他做个几年王也行吧。总要对得起人家那重瞳子的名声不是?” “也是迟早收拾他!哼!”连翘仰头:“咱们连塔族人都要收拾了,还怕他?” “是不急,留着吧,叫他好好的给我们敛财。等以后收拾他的时候,顺带手就把莫西也收拾了。”西羌嘛…… 啧…… “不说这个,马上就是陛下的生辰了,侍寝还不少。”宁芝笑了笑。 建文帝生辰其实自打来了临京之后,就没怎么过了。 宁芝记忆里的,就是整寿。 八十整寿那一年,也就是她与裴珩定亲的前一年,陛下是过了的。而七十那一年,她还在沥城。 这一想,她与裴珩都九年了。 七年之痒都过去了呀! 五月十九,建文帝九十大寿。 古人有句话,叫做:人生七十古来稀。 可以说,在古代,活到七十岁,就算是古来都稀少的很了。 要不然,古人怎么说六十岁是一甲子呢? 因为古代人,多数连六十岁也是到不了的。 但是建文帝已经是整九十了。 他用帝王之身,见证了大晋的起落,甚至如今又见证了大晋的起。 可以说,真的是很神奇了。 因为裴珩不在,今日宁芝全程就得伺候在建文帝跟前。 也不知道是因为生了咩咩,还是因为建文帝果然是老的什么都不计较了。 前几年还有点嫌弃宁芝,如今却也都没了。 宁芝扶着他,他就随她。 宁芝伺候他穿龙袍,他也由着宁芝。 玄色做底,朱红做边的龙袍穿在这个年迈的帝王身上,虽然没有那么挺拔了,可是还是很有气势的。 建文帝的脸已经苍老的看不出年轻时候的样貌来了。 甚至眼睛也浑浊的已经不知道他曾经的风光。 可是也想得出,想来年轻时候,这位帝王也是意气风发,样貌出众的。 如今一头白发,一根黑的也找不出来,却很茂密。 宁芝想,这也许就是证明他身体好的一个方面了吧? 戴好了冕冠,宁芝给他整理好,扶着他:“陛下慢点走。” “哦,朕没事,没事!哈哈,朕今年就九十岁了。”建文帝笑呵呵的。 第506章 长得快 “是呢,九十岁,是极其有福气了。”宁芝嘴上说着,心里却吐槽,您也是心大。 要不是心大,想必也是活不了大寿数的。 一般人,要是六十几岁死了一堆儿女,早就伤心死了。 这位可好,不仅没事,还能再生一个…… 这位身体素质也是好的不得了,要不然六十几,那就是存在理论上还能叫女人怀孕了。 “哈哈哈,能瞧见朕的乖孙子,就是有福气的。灼儿呢?快叫来!”建文帝一会不见孙子,就着急了。 宁芝忙叫人带来孩子。 今天裴灼穿一身绛紫色的亲王服制,看起来又可爱又有点小霸气。 头上是用的宁芝叫人专门给他做的玉冠。 轻薄精巧,他有好几个,换着用。 不过平时不穿礼服的时候,宁芝也就不给他戴那个,毕竟还小呢。拉着头皮不好。 “皇爷爷……皇爷爷圣寿安康。”咩咩想了想,才没说错。 “好好好,哈哈哈,皇爷爷安康,灼儿也安康。来来来,一起走一起走。”建文帝笑着拉着咩咩的手。 相处了一个多月,咩咩已经对皇爷爷很亲近了。 一开始那种有点怕的感觉已经没有了。 建文帝也是着实喜欢咩咩,比之过去宠着裴珩也是不差多少了。 因为是小孙子,可能更要宠的多一点。 整个皇宫里,没有咩咩不能去的地方。 只不过,咩咩毕竟不是长在这里的,还有娘亲镇得住罢了。 建文帝牵着咩咩的手,后头就跟着宁芝,后头才是德妃等后宫女眷。 大家一起,跟着建文帝到了圣元殿。 九十大寿,自然是要摆在圣元殿里的。 建文帝此时,想起了北方盛京城里的圣元殿。那才大,那才气派。 他轻轻摇头,将这念头抛开,有珩儿在,他或许还有重新回去的那一天? 不过也不要紧了,他老了,只要珩儿和灼儿能回去就好了。 他们父子总能回去的。 “灼儿啊,走,跟皇爷爷去见百官,见大臣。”建文帝苍老的手紧紧抓着裴灼稚嫩的小手。 裴灼其实有点疼,但是看了看皇爷爷,又看了一眼带笑看他的娘亲,就没有动。 他太小了,不会明白皇爷爷看他的时候那种亲近啊,希望啊,感怀啊。 他就是觉得,皇爷爷很喜欢他。 对于小孩子来说,别人喜欢,就是很好的事了呀。 所以,裴灼也觉得皇爷爷很好,他也喜欢。 当然不及爹爹和娘亲那么喜欢啦!可是还是喜欢的。 圣元殿里,众人齐声山呼万岁。 建文帝始终牵着裴灼的手,直到坐上最高处,也没有放开孩子。 没有人觉得不对。 裴珩是唯一的皇子,裴珩的长子,嫡出的裴灼,自然也该是以后的继承人。 就算是以后江山定了,再起波澜,如今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说裴灼不合适坐在那。 宁芝没有推脱,裴灼不懂推脱。所以顺理成章,裴灼跟着他皇爷爷,第一次接受了众人朝拜。 建文帝九十大寿寿宴正式开场。 整个圣元殿里,大家都很高兴。 是高兴,宸王殿下与王妃在前线步步前进,如今朝中也顺利。 粮食是丰收的,尽管每年供应军中,国库渐渐是空虚了的。 可是再打胜仗啊! 宸王年轻有为,如今又有了后代。一切都是顺利的,好的。 何况,从古至今,哪里有过帝王活了九十岁的? 便是最长寿的帝王,也就六七十。 而传说中那位活了一百四的,毕竟也是传说,真的几人得见? 所以,由不得他们不高兴。 不高兴的,也得装出个高兴的样子来。 下面人看着建文帝身边的宁芝,心里各种想法都有。 明明这位主还没正经大婚呢,可是儿子都有了。如今看着建文帝这宝贝似得样子,也知道这对母子地位多高了。 不过,明眼人也知道,宁芝此人啊,也不用什么母以子贵。人家本身就尊贵无比。 单说宁家,如今哪有哪一家能抗衡? 当年宁则礼在世的时候,尚且还有彭氏,韩氏,贺氏鼎力呢,可如今呢? 朝中木相虽然是文官之首,却因为当年韩氏的祸患,被宸王忌惮,始终没有当年韩氏的气候。 武将中,又有几个能与宁氏抗衡? 也就只有宸王殿下自己了。 可宸王与王妃伉俪情深,是大晋众所周知的事,以后如何尚未可知,至少如今,是不会与宁氏不睦的。 所以,宁芝这样的女人,又是自己有本事的,自己有亲卫的人,哪里需要什么母以子贵? 反倒是华王殿下小小年纪,爹娘都这样厉害,他是真的可以横着走。 叩拜过陛下,宴会就正式开始了。 虽然是战时,可是九十大寿不容太过节约。 今日的盛会还是很大的排场。 太子妃虽然也进宫贺喜了,但是毕竟已经是寡居的人了,所以与女眷们交涉,就是宁芝的事。 宁芝虽然生疏了这些事,可是她居上位,又是号称铁血王妃的人,尤其是三年前收拾了裴珩奶娘苏氏这事传开,众人只当她是个一言不合就要打的人。 虽说传言不一定对,但是人都是惧怕的。所以没有谁不开眼与她为难。 何况还有德妃在旁边指点,更是万无一失。 今日毕竟人多忙乱,裴灼这里,不仅有玄云和李执跟着,卫凌也自动跟着他。 对于卫凌,宁芝隐隐感受的到一丝敌意,但是那是对她。 对裴灼就不会有。 可以说,裴灼天然能笼络许多人心。 一整天的宴会,建文帝笑呵呵的就这么坚持下来了。 等散了宴会,是宁芝扶着他进了圣安殿。 建文帝似乎是高兴过头了,竟是拉着宁芝说起话来。 说起来,这是不该。 再是开放的时代,公公和儿媳妇也是要避嫌的。 不过如果是九十岁的公公……自然也就淡了。 所以宁芝没有什么特别反应。 “珩儿不在,朕很是想他,他好么?几年不见,他长高了吧?”建文帝问。 “殿下已经二十六岁了,身高也定了,以后陛下不妨期待灼儿的身高?灼儿会长得快。”宁芝笑着解释。 第507章 知音 建文帝沉默了一下,然后笑:“是啊,可以期待灼儿了,灼儿好啊。灼儿是个好孩子。” “是陛下谬赞了。”宁芝陪着笑:“陛下好好养身子,殿下在前线也可以放心。至于灼儿,我会好好照顾的。陛下不必担心。” “朕有心,留灼儿在临京,不过想来,你是不会同意的。”建文帝叹气。 “陛下……” “你不用着急。”建文帝摆手:“朕不会强留他。也留不住。” “朕不强留他,是因为朕老了。朕耳目不及年轻时候了。留下他,要是照顾不到,叫他出了事,朕就有罪。”建文帝叹气。 “跟着你们好,跟着你们,他长得好。虽然朕想叫他住在宫里不受苦。可是朕又想起太子。”建文帝笑着,回忆太子。 “当年太子坚持要叫珩儿习武,小小的孩子吃了多少苦。可是如今,朕知道,这是对的。” “朕……不及你们会养孩子,就跟着你们。以后……常回来看看朕,朕老了……”再看也看不了多久了。 “陛下不要说这话,北方形势很好,不用太久,我们就能收复。那时候,灼儿自然不会离开您了。”宁芝解释。 “好好好,朕就看着。朕就看着。” “朕啊……身子还不错,呵呵,也看得见啊。”建文帝想,已经……失去了太多了,要是看不到,那这一辈子多冤枉啊。 “今日也不早了,陛下歇着吧,灼儿也累了,他从来没有不睡午觉,今日已经是撑不住了。”宁芝道。 “那快,快叫孩子歇着。”建文帝摆手:“好好歇着,好好睡才长得快啊!” 宁芝退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建文帝被裴义扶着进内室,他走路的时候还是稳稳地,可是毕竟也是九十岁的老人了。 建文帝如今,其实有点糊涂了。 只是不太明显,身边的裴忠裴义又会圆话…… 可再是如何,毕竟是太老了。 她忽然很理解裴珩对老父亲的思念。 是啊,在她眼里,世人眼里,也许建文帝有诸多不是,可是在裴珩眼里……不一样的。 宁芝回了飞虹殿,去看裴灼。 咩咩果然已经睡着了,小手抓着一个小小的布老虎。 宁芝将老虎拿开,咩咩就醒了。 “娘……” “嗯,吵醒你了?睡吧,娘就在这里呢。”宁芝心疼的摸着孩子的脸。 “娘亲陪我睡。”咩咩拉宁芝的手。 “可是娘亲还没洗漱呀,脏脏的不能睡。”宁芝解释。 “咩咩等娘亲,咩咩等!”咩咩说着就要起来。 “好吧好吧,那娘亲用最快的速度洗漱,马上就回来,你先睡好不好?娘亲不会骗你的。”宁芝问。 咩咩想了想点头:“那娘亲快去!” 宁芝点头:“马上就去了,快睡。” 咩咩看着宁芝出去,明明困得眼皮子都打架了,可是死撑着。 宁芝洗漱过回来看着他这样,真是心疼的不得了。 “这傻孩子,快睡,娘亲来了。”说着赶紧上了塌。 咩咩就往里滚了滚,瞬间闭上眼。 天热,宁芝没抱他,不过还是亲了一大口。 咩咩迷迷糊糊,嘴角带着笑,显然是很高兴。 宁芝更心疼了,这小家伙,总是叫她心疼的不行。 “好孩子快睡哦,明天早上,娘亲和咩咩一起起来。”宁芝柔声哄着。 咩咩没有再说话,不过也没在睁眼了。 宁芝看着软乎乎的儿子,轻轻拉着儿子的小手想,皇宫对于孩子来说,还是有点陌生的。 今日这样的场合,孩子第一次经历,也很是不习惯。 不过以后总是要习惯的。 他出身皇室,注定就是这样的。 宁芝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渐渐也睡着了。 到了早上,居然是咩咩先醒来。 宁芝一直都有赖床的潜质,没有人叫,没有事情的时候,总是睡得很多。 咩咩醒来就趴在了宁芝身上:“娘亲好懒,娘亲没醒!” 咩咩整个人都很高兴,在娘亲身边醒来本身就是很高兴的事呀。 宁芝伸手抱住他:“知道娘亲没醒,你还闹?嗯?” “嘻嘻,咩咩饿了,娘亲饿了!”咩咩理所应当的觉得,他饿了,娘亲肯定也饿了。 “好的吧,那就起来。咩咩累不累?”宁芝坐起身问。 “咩咩不累,要骑马了嘛?”咩咩激动起来。 “就记得骑马了?今天带你回宁家。娘亲有事要办。”宁芝捏他鼻子。 “哦,那咩咩也不累。”咩咩摇头晃脑。 “那就起来吧。”宁芝牵着孩子。 很快,白芷等人来伺候母子两个洗漱过。 才刚洗漱了,就见圣安殿里来人,请皇孙过去用膳。 宁芝叹气:“去吧,陪你皇爷爷吃饭去吧。顺道跟你皇爷爷说,今日带你出宫。” “咩咩要和娘亲吃。”咩咩不高兴。 虽然皇爷爷也很好,可是还是想跟娘亲吃。 “咩咩乖,娘亲跟咩咩一起吃饭的时候很多很多,可是等过的时候我们回了沛城,皇爷爷想跟咩咩吃饭的时候就很难了。所以咩咩要满足皇爷爷,中午和晚上,娘亲就跟你一起吃了好不好呀?” 咩咩撅嘴,只好点头:“咩咩知道了。” “真乖,去吧,娘亲等你吃完了,就带你出去。你还可以跟哥哥姐姐们一起玩儿。”宁芝摸他的头。 咩咩重重点头,被裴忠带走了。 赵启赶忙跟上。 从回宫之后,赵启是寸步不离的跟着裴灼的。 宁芝很满意,不过看着那个建文帝给的尽职跟着,她也没说什么。 暂时没看出那金枝有什么不好,所以没必要赶尽杀绝。 等一个时辰之后,母子两个起程回了宁家。 宁菘当值不在家,宁芝这回回来,主要是要见忠叔。 忠叔如今很老了,身子也不大好,一年起来药不离口了。 不过精气神不错。 尤其是见了裴灼这一个来月,身子都好了不少。 “忠叔看着气色不错,是药三分毒,那些补养的药其实不如吃点好的。”宁芝道。 “我就说,九姑娘才是最明白的!可不就是么!老喝药能有个好啊?” 忠叔仿佛看见了知音。 第508章 天上 宁芝失笑,忠叔如今有点老小孩的意思了。 忠叔真是格外喜欢裴灼。 因为裴灼,他养了几年的花花草草也不怕裴灼糟蹋。 要知道,宁家其他孩子,他是不高兴他们动他的植物的。 宁菘感念忠叔,当他是自己的爷爷辈,自然也不叫孩子们对他不敬。 幸亏裴灼也很懂事,宁芝吩咐不许糟蹋忠爷爷的东西,他就很乖的听话了。(咩咩:难道要我告诉你我只是没兴趣么?) 忠叔的花房里,夏天的时候,上头的顶棚是摘掉的。 宁芝坐在椅子里,看着忠叔与裴灼说话。 “九姑娘今日是专门找我?有事啊?尽管说吧,忠叔老了,不过也不是就废了。”忠叔一边给花填土一边问。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想知道一点我爹我娘的事。他们出事的时候我太小了,很多事就不记得了。”宁芝道。 “哦,哎……”忠叔顿住手:“你爹是可惜了。” “你爹性子最烈,你爷爷就说,四个儿子,其实最不逊的就是你爹了,光是成婚这个事,就叫他老人家操碎了心。”忠叔摇头。 “当年你姑姑嫁给太子那会子,你爹知道之后,差点就亲自把你姑姑拉回来了。还是被你祖父祖母拦着。” “那会子给你定亲的时候,老公爷琢磨了好久好久啊。他自己个念叨着,说要是老二还在,不能同意自己的女儿进皇室。” “不过又自己劝自己,说不一样。过去你姑姑要进皇室,是不好看的。你与二殿下男未婚女未嫁的,是不一样的。” 忠叔摇头:“说来说去啊,你爷爷都有点怵了你爹。” “脾气大,本事大,你爹就么一个人。当年盛京刚失落的时候,你爹孤立无援,硬是撑住了。后来才有了渭南渭北的如今。可惜,撑住了没几年,还是出事了。” “你爹出事,你爷爷受了大打击,又听说孙子也没了……整个人都老了一圈。好在后来还有你,听说找到你,他老人家在屋里坐了一夜,说上天好歹给老二留下了骨血。” 忠叔抹眼泪:“哎,你爹出事……事有蹊跷,可是远在沥城,沥城随后就失守了,我们想查也没法子。你爷爷几度派去人查,可惜……都没结果,当年的人,都死了。” 死在自己人手里的,敌人手里的…… “那我娘呢?”宁芝将眼泪擦了问。 “你娘。”忠叔叹气:“你娘啊,说是出自安溪卞氏。不过你也知道,大晋就没有大族是卞氏。这也无妨,小户也是一样的。只是派人查来查去,安溪卞氏早就三代前就不在本地了。” “你爷爷当年也气你爹……找了你娘找不到根底。可你爹愿意。你爷爷想来,你爹也年岁不小了,你娘只要是好人家的女儿就行,哪里人都无妨了。” “你娘那几年,也没回来过,也是你爹走不开,沥城是重要的。后来就没机会了……”忠叔摇头。 “那我哥哥呢?”宁芝看着忠叔的表情就知道忠叔也不知道太多了。 唯一一个有价值的信息,就是娘……出身是有点问题的。 至少没找到娘家。 爹是什么都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过去了这么多年,想要找这些证据实在太难了。 何况,沥城失守多年,多少人都死了,就算是侥幸有活着的,又能活到什么时候? 当时宁芝被侯将军抱走的时候,一来是整个人都傻了。 二来是破城在即,就连找都没办法找。 那种情况下,她能活着,都不容易了。 宁芝虽然不愿意想,可是……如果她真的死在那时候呢? 这么一想,她几乎没有办法面对卞氏了。 “你是……你是有什么消息么?”忠叔毕竟是跟着宁则礼一辈子的人了,不会糊涂的什么都不清楚。 宁芝想了想,还是简单将卞后与狄述说了。 “虽然是怀疑,但是我已经觉得……就是了。一切都太巧了。后来,我生了灼儿之后,殿下叫我看了狄述的画像,虽然画像不是真人,难免失真,可是裴珩是没见过他的。那些士兵也一样。凭借描述画出来的图,怎么会与他相似呢?” “还有我们宁氏长枪上的标志。他的长枪没有标志,但是那一块也是做出来的。” “天哪!”忠叔半晌才道:“五少爷活着?五少爷真的活着?” “忠叔。”宁芝不想,可是不得不说:“如果哥哥活着,他离开的时候十三岁了。不是三岁。他这些年既然能做凌城,北境城的城主,为什么不回来?忠叔可想过么?” 那是她亲哥哥的话,她是真的不想怀疑。 可是不怀疑不行啊。 要么,那根本不是父亲的儿子,要么,就是……他贪恋塔族的王子身份。 不管是哪一种,由不得宁芝不怀疑。 七岁到二十二岁,整整的十五年了,十五年啊,就算是嫡亲的哥哥,这么久不见,难道人不会变化么? 比起失踪那么久的哥哥,宁芝当然选如今的宁家人,选自己的儿子和夫君。 这是人之常情。 毕竟哥哥……已经与塔族结合在一起,而她宁家一家子人,稍有不慎……就会死。 忠叔被她的话惊住,许久没说话。 “哎……” “还好你爷爷不知道这些事啊!” “我爹死的蹊跷,他中了药才失去战斗力,这一点,宁家人尽皆知。若是他中了敌人的计也就罢了,要是……”宁芝咬唇。 忠叔是与她爷爷一样的自己人。 所以对忠叔,她不必隐晦。 “孩子,别怕,就算是……就算是也没你什么事,你是咱们宁家的孩子,你就是咱们宁家九姑娘!你放心,出了什么事,宁家也会护着你。”忠叔见她这样,心疼的不得了。 一边玩的咩咩见娘亲不对劲,也忙跑来拉她的衣裳:“娘亲你怎么了?咩咩在呢。” “没事。”宁芝擦了眼泪:“娘亲想你外公了。” “外公在哪里?”咩咩仰头。 “外公在天上。”宁芝解释。 “哦,爹爹说大伯也在天上,他们大概在一起吧?”咩咩点点头,煞有介事。 第509章 想回家 辞别了忠叔,宁芝带着孩子,心事重重的回了宫。 这件事,除非见到了卞后或者是狄述,否则就是不好解决。 急没有用,如今塔族内斗越来越严重,沥城不是今年就是来年,肯定要拿下的。 一旦拿下沥城,盛京城就指日可待了。 北伐层层推进,一直都走的很顺。 可对于宁芝来说,卞后这件事,却给她蒙上阴影。 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娘和哥哥活着,可是如果是牺牲她的爹而活着…… 她如何接受呢? “娘亲你怎么了?”咩咩敏感的察觉娘亲是不高兴了。就很可爱的来问。 “没事啊,咩咩怎么这么贴心呢?娘有什么不高兴的,有你也就高兴了。”宁芝将孩子搂住:“娘可能需要一个抱抱,你爹不在,你来抱抱娘亲吧。” 咩咩忙伸开手抱娘亲,可惜……手太短。 宁芝笑着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稚嫩的肩窝里:“哎,好孩子,娘亲有你就高兴了。唔,咩咩好香,吃掉你啦!” 咩咩被亲了一下脖子,就咯咯笑着躲,好痒痒。 然后就跟娘亲滚在一起。 母子两个滚了一会,宁芝心情果然好了。 接下来,就没什么事了。 宁芝去给宁家人扫墓,就没有带着咩咩。毕竟咩咩是皇室子孙,是不该给宁家人扫墓的。 以后他大了,想去自然可以去。如今他还小,带他去,就是宁芝的意思。 虽然宁芝看来是无妨,可是也不能叫朝中之人多话。 然后,再带着咩咩去给太子上香。 清风观中,明道长特地见了裴灼,送给他一个藤制的挂件:“这是贫道做的一个小东西,就送给小殿下吧。不是什么好的,不过也能安神。” “多谢老爷爷。”咩咩接了,递给身后的赵启。 “既然是道长给的,回头就挂在他床头吧。”宁芝笑道。 她看明道长,几年过去,明道长还是那样,似乎是不见老。 “几年不见姑娘,姑娘也成了娘亲,真是好。”明道长笑道。 “是啊,过几年,他都大了。”宁芝也笑:“想来上回过来,还与您喝茶,仿佛还在眼前呢。” “今日,再与姑娘喝一次茶。这一次之后,就不知下一次是何时了。” “道长只需在这里,总是有时间的。或许来日,换了再回盛京城的清风观也未可知呢。”宁芝道。 “贫道这一生,只能迁移这一回。命中没有回去的。不过,贫道是个道士,也就没有什么回去不回去的了,都是一样的。” “这话说的,我听着不好。”宁芝轻轻摇头。 “哈哈,姑娘不要觉得不好。人有多少寿数是天定的。老道士我活久了,不怕这些。也该去见祖师爷了。不过,我自己个算着,还有三年,三年呢,够看着你们拿回沥城来了。” 说着,他摇摇头:“也是尘缘没了断,按说都是出家的,还管这些做什么呢?” “我其实从来就不信,有什么人真的就能彻底不管凡间事。要是不管了,那就不是人了。”宁芝笑着:“当然,我不是骂人。我只是说,但凡还是人,就总有一些放不下,一些看不惯,一些不能忍。一些不能不提醒。修仙也好,修佛也罢,不都是如此?如果真是修的的道就什么都不管了,人间也不久不能受天道庇佑了?” “哈哈哈,我就说,姑娘是个有慧根的吧!持心那老和尚不也说姑娘是个有慧根的?”明道长大笑:“正是如此,正是如此!还吃着这凡间的五谷,却自诩不是凡人,那是蠢。” “老道士还是凡人,不过是活的久了,看得多了些罢了。” “不过,您掐算的本事,也是一绝了。”宁芝笑道。 “我如今,已经不在掐算了。既然是肉体凡胎,就总是有定数的。能算到的,不是什么仙术,不过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算。而毕竟是有数的,所谓天道不可违,就是如此。道家都说天道无常,天道无常,便是这个道理。卦,是算不尽的。” “不算也好,道长就只管喝茶下棋,岂不是也美哉?” “哈哈哈,世人要都如姑娘这般想得开,想的明白,这世间不就也美哉了?可惜啊可惜,世人多愚昧。”明道长笑着摇摇头。 “我也一样,我也愚昧,我也执着,只是我需要的不是算卦而已。”宁芝也摇头:“我只是觉得,不管算出什么来,该走的路还是要走。要是因为算的不好就不走,或者是跟着算的走,那就被命运牵住了鼻子,走也不顺,停也不甘心,岂不是不好么?” “哈哈,善也,善也!就是这个道理!可惜世人不肯做啊。” “不说这个了,难得天气不算热,叨扰道长一杯茶吧。”宁芝笑道。 “请,请!”明道长很高兴。 咩咩坐不住,自然就不坐着了。 咩咩被带着到处玩,道士们见了他也觉得喜欢,长得好看的孩子,到哪里都受人喜欢。尤其是,那孩子身份还不低的时候。 宁芝带着咩咩,在清风观住了五天,然后在一个阴天的时候回了宫。 此时,已经是六月中旬了。 前方战事平稳,裴珩的信写来,也是轻松的。 宁芝看着那些轻松,却觉得临京城呆不住了。 临京实在没大事,朝中正常运行,自打两年前宸王专门安排过之后,如今各地的粮食直接运往军中。 只需报备给朝廷,而军饷也是各地的税收上来之后,定时送去军中的。 朝中虽然也还管这些事,但是毕竟有限。 木相是个极其能干的,朝中打小事情一把抓,也远没有当年韩家的锋芒毕露。 可以说,一切都是平顺的,都是稳定的。 而这样,宁芝也就越发呆不住了。 她真的是想念裴珩,也想念前方的环境。 固然临京城更舒服,可是她就是觉得北方那干燥的空气都叫她思念的厉害。 而问咩咩,想爹么? 原本还玩的很开心的咩咩都忽然就不爱玩了。 他想爹了。 “咩咩想爹爹,想回家。” 第510章 这里不是家 宁芝叹气,对于咩咩来说,这里也不是家。 对于她来说……宁家那无比熟悉的院子,也不再是她的家了。 虽然,沛城也不算是什么正经的家,可是家人在一起,就似乎就是家。 “可是太热了,娘亲不敢这时候带你回去。都怪娘不好,不该提起。”宁芝愧疚。 “为什么呀,咩咩不怕热!”咩咩这会子也是就想回去了。 这里虽然好,可是……没有爹,没有很多人。 “乖孩子忍着吧,八月里回去。”宁芝自己都要忍不住了。 “八月是多少天,娘亲,我们回家吧。娘亲!”咩咩拉宁芝的手,摇晃着。 “哎哟,是娘的错,不该瞎撩,你去找他们玩儿吧,乖啊。”宁芝后悔不迭。 “娘,娘,娘!回家回家回家!”咩咩不依。 咩咩是很乖,可是毕竟是个小孩子。 又是被大人宠着的那种孩子,本来不是大事的话,他要了都能如愿。 可是这回就是想回家,想爹爹,娘亲不依,他就觉得难过委屈。 因为在他小小的心里,回家见爹爹不是不合理要求啊。 于是求来求去的,就哭出来了。 他不是个爱哭的孩子,可是小男孩子么,哭起来那也是惊天动地的。 不多时,建文帝就知道宝贝乖孙子哭了。 将娘俩叫去圣安殿,张嘴就是:“他要什么,你给他就是了。” 宁芝无语,心说您这么宠,就没把裴珩养歪了也是不容易呀。 “呜呜呜,皇爷爷,我要回家看爹爹,娘亲不让!”咩咩委屈巴巴的哭。 这一下,建文帝沉默了。 孙子要什么都能给,可是要马上送孙子走……他舍不得。 他这一沉默,宁芝看着就很是心酸:“陛下不必着急,如今正是天热,带着他赶路怕是要中暑,还是凉快一点了再走不迟。” “哦,也是……也是。”建文帝点头:“你娘说的也对,不哭了啊。” 咩咩不可置信的看皇爷爷,然后就……哭着跑掉了。 不过很多人跟着,宁芝只能后悔,自己不该提起。 忙也追出去。 最后,咩咩被用一顿好吃的哄好了。 哼,其实咩咩想是爹爹说不许叫娘亲不高兴的。他才没有被哄好呢!(但是松鼠桂鱼好好吃!) 宁芝看着气呼呼吃东西的小儿子,又心疼又好笑:“这性子随了谁?昂?” “随爹!”咩咩大声说着,嘴里还吃着鱼呢。 “哦,还真是随你爹,说生气就生气了是吧?那你可千万努力长,你爹多迷人啊!”宁芝逗他。 咩咩哼了一下,低头继续吃。 宁芝看着这个与自己八分相似的孩子,却仿佛真的看见了他爹。 她伸手,揉揉孩子的头发:“是娘不好,等天气凉快一点,就带你回去好不好?不要生气。” 咩咩还是哼,不过就没有扭头不许摸了。 半夏偷笑,给宁芝使眼色。 “哎,看来看去,谁家的孩子都不如我们家咩咩好。咩咩是又好看,又乖,又可爱,真是好孩子呢你说是不是半夏?” “是呢,咱们小殿下还懂事,又是最孝顺的了。”半夏忙接口。 咩咩就很小声很小声的哼,嘴里的鱼就越来越好吃了。 虽说长得是不太像,可这样子,真是与他那傲娇的爹一样了。 看的宁芝根本忍不住,使劲抱住揉了好几下:“太喜欢这孩子了。” 这一下,咩咩被揉懵了,嘴巴里的鱼肉都忘记咽下去了。 忙被半夏拉出来:“哎哟姑娘这是做什么,小殿下被噎着怎么办?” 宁芝心虚:“咳咳,我出去看看。” 儿子太可爱,不揉忍不住啊。 半夏嗔怪的看宁芝,心说这娘也真是,先是惹的孩子哭,然后还这么揉。 咩咩咽下嘴里的东西,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娘走远了,这才继续吃。 连翘噗嗤一下笑了,得了,亲娘俩啊这是! 宁芝出来之后,慢慢走着,也没地方去。 走着走着,就到了德妃的德馨殿。可是看了许久,又不想进去。 “我怎么总是觉得,我与这皇宫格格不入?”宁芝问。 白芷也看了许久德馨殿,然后摇头:“我也觉得姑娘与这不太相符。好像就是不对。姑娘似乎更适合在军中呆着,虽然那里一点都不舒服。” “是啊,我也觉得是吧。以前在府里做九姑娘,我就想着外面的世界。然后对那些贵女们之间的攀比与较量觉得嗤之以鼻。”宁芝轻轻摇头:“后来离开了,也没觉得不好。似乎很容易就适应了。” “说实话,你如今将我关在这后宫里,与众多女人争斗,我大约……会开杀戒吧。” 倒不是什么接受不接受的,就是觉得烦。 “谁能与您斗,不会的。”白芷摇头:“殿下也不是那样的人。” “但愿吧,我倒是不担心这个。”宁芝笑:“哎,咩咩想回去,我也想回去。你想么?” “想……”白芷实在:“感觉临京没什么意思。” “哈哈,你都想了。我们母子想也不奇怪。不过……陛下舍不得孩子。”宁芝叹气:“陛下毕竟老了。” 老了,身边没有亲人…… 想想他若不是早年的错误,身边怎么会没有亲人? 死了那么多儿女,他们如果还在,孙子孙女外孙女多少呢! 可惜了。 “是啊,殿下肯定也惦记着呢。”白芷也跟着叹气:“这一次回来,发现忠叔也老的多了。似乎没有以前那种劲儿了。” “是,以前他跟着爷爷,爷爷倚重他,他反倒是不显老。如今三哥叫他养老,这养着养着,就真的老了。” 有的人,操劳了一辈子,忽然歇了,就容易老的快。 “可三公子也确实不好使唤忠叔呀。”白芷叹气。 “嗯,忠叔老了,还是留在这里,我会跟三哥说的。”宁芝道。 “其实,我觉得跟我们走也可以吧?忠叔跟三公子毕竟不熟,跟您和小公子才最熟呢。你们不在,他肯定很担心。”白芷道:“不然就一起带走吧?” 宁芝没接这话,心里想,要是忠叔愿意的话,也不是不行。 第511章 谁也不能伤害她 回家事件闹了一出之后,咩咩过去的很快。 倒是宁芝成了心病了,给裴珩写信也是念叨想回去了。 又说咩咩也想回去了,可又舍不得陛下。 裴珩无奈,来信只能说实在想回就回,马车里多备下冰块,慢慢行路,天黑住宿,也不至于中暑。 赶路不急的话,自己安排时间还好。 宁芝看着信,感受到的都是裴珩对她的爱意。 孩子毕竟小,今日闹着回,明日也就忘了。裴珩哄得是她这个大人。 宁芝抱着信,在榻上滚了一圈之后提笔回信。 ‘来信收到,感受殿下念我之心,我心甚慰。距离八月不过两月不足,虽归心似箭,也能忍耐一二。陛下身子很好,灼儿也健康活泼。至于你心心念念的我,一样是极好的。只我们都念殿下是否饮食合理,是否睡眠充足。唔好吧,这话一听就是我说的。我很想你呀,又怕你受伤。怕你不好好用膳,照顾着处理公务不好好歇着。’ 宁芝写着写着,嘴角勾笑:“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灼儿,尚算是有功,陛下很是满意。也不曾提起给你纳妾一事。倒是朝中隐隐有人提及,只是尚未提到御前。想我如今也才二十有二,尚在年华正好,貌美无双时候。总管临京贵女,并未有人比我更美。且我文能提笔处理朝政,武虽不及,但也不惧怕敌人。这般之人,想来殿下爱是不及,定是不会叫我多几个‘姐妹’。” “宁芝尚记得那年定亲后府中初见,殿下姿容叫宁芝一见倾心,一生不忘。如今殿下添了杀伐之气,更叫人心动。然此种杀气,却不是临京城贵女能接受的。必然惧怕不已。殿下还是不要害人为妙。” …… 几日后,这信到了裴珩手中,裴珩是一边看,一边笑。 他都不知道丫头这是自夸呢,还是真的担心他纳妾呢? 他想一定是自夸,丫头一贯自信的很! “殿下这么高兴?有好事?”玄雷暗戳戳。 “好事没有,就是你们王妃忽然发现临京城里的女人,都没她长得好。”裴珩笑着收起信塞在怀里:“这算好事么?” 玄雷和玄风对视一眼,玄风坚定点头:“算!我们王妃本来就是大晋第一美人!临京没有比王妃好看的不奇怪了。” 玄雷惊讶的看玄风,这人平时不吭不哈的,关键时候这么会说话的么? 不过这话不假,不说别的,王妃的样貌那必须是万里挑一! “不过我们殿下也好看啊……” 玄风往后退了一步,同情的看玄雷。 果然下一秒,玄雷就被裴珩踹了。 玄风就当没看见,这人活该。 “属下没说错嘛……”玄雷揉着膝盖委屈。明明王妃就总是说殿下好看。殿下就敢踢他。 裴珩懒得理他,径自去忙了。 玄雷暗戳戳:“你说不是?” 玄风给他一个白眼:“你就是被踹少了。” 大男人,好看也不能说吧!王妃说,那是王妃,你说不是找打? 玄雷哼了一下:“以后我成婚了,就不怕说我好看!” “哦,那你得真的好看。”玄风说完,就抱着胳膊歇了。 玄雷愣住了:“我不好看么?我不好看?” 玄风直接上房,有风,凉快。 独留下玄雷原地差点就炸了:“我不好看?” “嚷嚷什么?滚进来!”屋里裴珩叫道。 玄雷只好进去了,临走还不可置信的看玄风。 玄风翻身,准备屋顶上睡一觉,他想又不是人人都有殿下那么好看的。 伺候殿下的近身侍卫,丑肯定是不能的,要说多好看…… 殿下好看的。 玄雷?呸,大男人说什么好看? 几日后,大帐中,赵将军道:“末将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众人也都是这么说,裴珩沉吟了一下:“明日,请渭南渭北的将军来,商议一下。若是真的时机成熟了,就全面攻击!能早日拿下沥城,我们就有一半胜算了。” “是!”赵将军激动起来。 做多年的将军,都没有这几年这么痛快过。 过去被动够了,如今他们居然能做到将沥城围攻一年多的事,想想也激动啊。 “今年北方干旱,我们是无所谓了,虽然也有点干旱,但是整体还是好的。可是从沥城往北,北边可是赤地千里了。”魏将军道。 裴珩点头,他自然知道。北边传来消息也是如此说,整个西北,今年都没什么雨水。 “又加上如今塔族内斗的厉害,只怕根本就顾不上沥城。”李将军道。 “对,如今据说塔族王也是病了,他也估计是没几年活头了!正是时候!打起来他们估计是粮草不足的厉害。”赵将军激动:“而且他们这些年,经济也不成,买粮食都没多少银子!” “是啊,是啊,哈哈,这是老天爷的意思啊!” 众人都是欢欣鼓舞,裴珩看着都觉得喜气。 “对了。王妃和小殿下什么时候回来啊?要是咱们总攻的时候,王妃和小殿下不在不好吧?”赵将军忽然问。 众人都是一愣,魏将军不解:“这是为何?这里打仗,王妃和小殿下就在临京不是更好?” “唉,老魏你不懂,你不懂啊!过去咱们攻取西桦城和沛城,以及攻江东,王妃都在。你可别小瞧了王妃!虽说她不会打仗,可是后头的事安排的妥妥的。我手下小将军们都说王妃的好!嘿嘿,有王妃在,伙食都好的多!” “哈哈哈,而且,我跟你们说,王妃是个福星哪!我也说不出,只是要王妃在,我们肯定不会输啊!” 裴珩只是笑,心里却也有隐忧。 卞后和狄述那件事,要是叫这群将军知道了,不知又要如何说…… 他的芝芝就是好,所以绝不能站在那么尴尬的局面上,哪怕是到时候要他亲手杀了卞后和狄述……他也不许有人因为这个,伤害他的芝芝。 他的芝芝,就只能被喜欢,被追随,被疼爱,绝不能被质疑,也绝不能被指责! 谁也不能伤害她! 第512章 惧怕 “既然你们觉得王妃在更好,那本殿就给她写信。正好孩子也闹着要回来呢。只是天热,担心孩子中暑。” 但是,他都忍不住了,想妻子,想孩子! 于是,七月里,宁芝还是要提前回去了。 不过,一旦大战开始,她也确实是不放心了。 如今不是过去了,一来形势好,二来裴珩也习惯了。 也不再提起战时将她送走的话。 临别的时候,宁芝看着建文帝不舍得表情,心里很是难受。 “父皇不要难过,沥城拿下之后,我们暂时就稳住了。那时候,殿下会回来看您,也叫灼儿一起。不会太久,说不定年底就能拿下来。您只管听着我们的消息。” “好,好。”建文帝点头:“你们要好好照顾孩子,也好好照顾自己。” “朕……朕的儿子,孙子,都托付给你了。朕信你,信你爷爷。”建文帝浑浊的眼看着宁芝的方向。 没办法,他是看不清了。 “父皇放心,一个是我的夫君,一个是我的孩子,我会照顾好他们的。”宁芝这话,说的真情实意。 “那就好,也照顾好自己。你们好,朕就放心了。”建文帝笑了笑。 “父皇也得照顾好自己,您好,我们就不会牵肠挂肚。尤其是殿下,最是担心您。”宁芝叹气:“虽然不能常见面,但是书信是常来的,您的书信,他都是亲自回复亲自看的,也如见了面一样。” “好,朕知道了,朕会保重自己,朕还要看你们大胜仗,看你们回来呢。朕会好好的。放心啊。”建文帝笑了笑:“去吧,趁着早上不太热。好在你们是北上,越走越凉快了。” “灼儿,给你皇爷爷磕头。”宁芝道。 裴灼就过去跪在建文帝跟前:“皇爷爷,灼灼走了,灼灼会回来看您的。您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哎,好,好!皇爷爷一定好好的,你也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下回回来就长高了。”建文帝拉起小孙子,爱怜的摸他的脸。 “去吧去吧,跟你娘去吧。路上听话啊。”建文帝万分不舍的挥手。 “父皇放心,到了就叫人送信回来。”宁芝牵着孩子的手,还是狠心出去了。 后头,建文帝独坐了许久,本就看不清,直到连衣裳颜色也看不清了,才轻声叹气:“走了啊?” 裴忠出去送了,裴义留着呢。 他上前一步:“陛下别难过,过些时候就回来了,咱们小殿下长得快,下回回来就高了。” “你们得精心朕的饮食,朕要多活几年,朕得看着灼儿长大。看着珩儿多几个孩子。朕……朕……”建文帝扶着龙椅的扶手:“朕叫裴氏皇族差点没了,朕……得看着……看着珩儿多几个孩子啊……” 裴义偷偷抹眼泪:“会的,一定会的,您瞧这不是有小殿下了?等回头不忙了,就会有一串的小殿下小郡主的。” 宁芝眼眶是红的,裴灼也有点低落。 要走了,又舍不得皇爷爷。 他上车的时候回头看,等宁芝也上去了,才问:“皇爷爷的家好大,皇爷爷住在里面会不会迷路?” 宁芝看他,心想迷路不会,孤单就会。 “你喜欢皇爷爷么?”宁芝问。 “喜欢!皇爷爷很好。”咩咩点头。 “以后还会来看他的。”终究没有办法与这么小的孩子说什么道理。 对于裴珩,对于裴灼,建文帝是个好父亲,好长辈。 可是对于天下,对于裴氏其他子孙,他既不是好父亲,又不是好皇帝。 可人性永远这般复杂。便不是好皇帝,不是好父亲,人人都可以说。 裴珩不能,裴灼不能。 如今,她宁芝也不能。 因为她是裴珩的妻子,是裴灼的娘亲,就不能对他们的亲人有指责。 “人总会偏心。”宁芝轻轻念叨。 “咩咩偏心娘亲!偏心爹爹和皇爷爷!”咩咩大声。 宁芝搂住他笑了笑,心想这么小的孩子都偏心,何况是大人呢? 东城门内,一处高楼上,几个官员坐着。 远远瞧着宸王妃的马车离开,一个官员笑了笑:“那位走了。” “走了也好,哎,你可别说,明明是个女的,我就觉得怵得慌。”另一个道。 “啧,谁说不是吧!那可是敢当场杀人的主。你们听说了没?当年兵部万尚书……啧,据说也是那位做的事儿!” “对对对,那时候不是宁则礼刚死了,据说宁家差一点就倒了。这万尚书原本是宁氏这边的人,倒戈了。嗨,你还别说。自打那万大人死了之后啊,宁家这败局还就扭转了过来。” “是嘛?这么厉害?下官这进京迟,这些事儿可没赶上,诸位大人千万要赐教啊,别叫下官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一个年轻的官员举杯。 “苏大人不必担心,你只管记住别去踩宁家的人,这宁家这个宁老三也不是个省油的人。瞧着不吭不哈的,也是个厉害的。” “不过再厉害啊,也不是当年宁相那般场面了。” “那还用说?宁相那时候,啧啧,就是韩大人也得让着啊!” “韩大人还不是败给了宁家了?说起来,这韩家那重瞳子可还活着呢!如今是利州王。” “呸,那是因为宸王没空!过去那烈火烹油的景帝宋清明不比他厉害?如何呢?不也死在路上了?” “还真是,不过你说起韩家来,我又想起过去咱们陛下给还是皇子的宸王赐婚那会子。那可是一个嫡妻,三个妾室,如今……那三个妾室在哪啊?” 众人一阵沉默,最初说话的那个忽然道:“所以说,这最不能得罪的是宁家这位九姑娘。啧啧,韩家,贺家,彭家,哪家的落败与她都有关系。就说贺家吧,接手的那位飞刃将军,飞刃这名字可不是天生有的。那是宁家的家生子侍卫!是那九姑娘的贴身侍卫!” “啧啧,远的不说吧,如今临京步兵衙门那位副统领孙大人不也是那位九姑娘的侍卫出身的?” “所以说,苏大人只管记住,别惹宁家人就是了。” 年轻的苏大人点头,对宁家也惧怕了个十成十,尤其是宁芝! 第513章 不会信 一路北上。 宁芝万没想到,到了沛城边上的那一夜,能见到狄述。 入夜,宁芝哄着孩子睡了之后,秦毓和李执就进来道:“似乎有人跟着,客栈里并无多人。” “你们觉得有敌意么?”宁芝皱眉。 “不好说,不过人不多,应该不多于三个。”秦毓道。 “哦,那就……放进了吧。反正我们带的人多。也许有人想见我呢?”宁芝道。 有过于野焰那个前车之鉴,所以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夜半时候,大晋人打扮的狄述进来的时候,宁芝僵住了。 她手里的茶盏瞬间落地,整个人站在那里。 纵然过了十五年,可是十三岁的宁慕,与二十八岁的狄述……还是长得差不多。 “看来是……认出来了,妹妹。”狄述苦笑。 “妹妹?”宁芝笑了笑,坐下来。 不是淡定,是腿软,实在是站不住了:“你叫我妹妹?你是我……是我哥哥?还是狄述王子呢?” 狄述叹气:“是狄述。” 是,他是狄述,他没有宁氏血脉,愧对宁氏,愧对妹妹。 “既然是六王子,深夜至此,是为什么呢?这里是大晋,你深入虎穴,是为什么?”宁芝看着狄述,一眼不错的看着。 过去不知道卞氏和狄述是谁的时候,她幻想过无数次,他们活着的话会是什么情况。 可是真的见了,却觉得……真的讽刺啊。 “妹妹不惊讶,是早就知道了么?”狄述再叹气,也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可以单独与妹妹说话么?” “六王子不知,我这些年,最信任的都是身边的人。你有话就说吧。这里的人,都是我信得过的。” 李执,秦毓,连翘,半夏都在。 白芷和奶娘在陪着孩子。玄云在外头。 “是么?那真好。这些人我都不认识,当年……当年妹妹跟前的人……” “都死了。”宁芝打断他:“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你会回答我么?比如说,我爹是怎么中药的?” 狄述沉默了一会摇摇头:“我说我不知道,你信么?我……一觉醒来,就已经离开了沥城。就已经是塔族的六王子,就……就不是宁氏子孙了。” “这么说,你原本就是……就是塔族人?”宁芝艰难的问。 “是啊,我是塔族人。这一点,宁大将军知道。他瞒着宁家人,给了我宁家五公子的身份。其实我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狄述艰难又痛快的说着。 “所以,你是纯粹的塔族六王子,而不是宁家的五公子宁慕……”宁芝笑着,眼泪忽然下来:“不是我哥哥。” “我是!我是你哥哥!你我出自同一个母亲,我永远是你哥哥!”狄述看着妹妹流泪,心痛至极:“不要怀疑我。” “十五年前,我……没了爹,没了娘,没了哥哥。如今你说你是我哥哥,又能如何?回得去么?不能了。要我如何相信你们呢?你们摇身一变,就成了塔族的小王后和王子……” “芝芝,相信我。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不会伤害你,我很抱歉。对于当年的一切我都很难过。可是我……我根本不知道就已经发生了。这些年,我愧对你们,不敢回来。” 狄述痛苦的摇头:“我知道叫你信我很难,可是芝芝,就算我是塔族人,可我长在沥城,长在宁家,十三年,十三年,我怎么会忘记?我从来都不想选择什么六王子,我不稀罕。我愿意做宁家人,愿意做宁慕,可是我不配。是我不配。” “我……一觉醒来,失去了一切。甚至成了曾经最仇恨的塔族人……” “你……你说我爹知道你不是他的孩子,却不知道你是塔族人?”宁芝含泪问。 “自然不知道。”狄述摇头:“娘……娘虽然……虽然说了……不,应该是娘见到爹……见到大将军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但是塔族与大晋交战,她怎么敢说自己怀的是塔族人的孩子?” “她到底哪里来的?”宁芝抹着泪:“宁家查不到。” “她祖籍丰水城,从她祖母那一辈,就已经也塔族有关系了。 那时候还没战事,她们给塔族人做活。后来塔族打进来,因此,她们一家没有沦为奴隶。只是她美貌,被莫汗蒙看中,就纳了为夫人。后来战乱中失散……才有这回事。” “所以,莫汗蒙也知道她嫁给了我爹,知道我的存在?所以当年爹会死,都是因为她?所以那药,可能就是他亲手给我爹喂进去的是么?还有我,我……我被灌了迷药也是她?” 宁芝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一切,但是也似乎更迷惘了。 “芝芝,我知道这些事你很难释怀,我也不是来求你原谅的。你理应不原谅我们。”狄述笑了笑:“我来见你,是想对你说,塔族内斗的厉害,要想取沥城,时机正好。” “为什么?你不是塔族的王子么?塔族丢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宁芝擦泪,冷静的问。 “因为,我从不想要什么塔族的好处。血脉是塔族又如何?我……我只想做那个将军府里的小公子。当年的事,大错铸成,我无法弥补。如今我只想做我该做的事。” “是吗?六王子这么说起来容易,这是大事。我如何信你?”宁芝收起泪意,看着狄述。 “芝芝跟小时候一样,一本正经的时候,最是可爱。”狄述笑了笑:“信我吧,凌都……哦不,如今叫凌城了。凌城不是送给你们了么?还满意么?我治下的城,虽然也不富庶,总比沛城好些吧?” “那里,你果然是故意的么?你到底……到底图什么?”宁芝复杂的看他。 “哥哥只是想保护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拿来。你永远不原谅我都可以。不过你永远是我最疼爱,最亏欠的妹妹。我想为你做事。” “对不起,也许……你说的是真的,可是缺失十五年,我……也就不会信。”宁芝狠心道。 第514章 坦白 “我知道,不信才对。不过没关系,以后你会信的。”狄述苦笑。 不信,是他早就知道的,换了他也是一样不敢信。 “为什么?你为什么告诉我你是塔族人?你……你为什么不骗我说你就是……就是宁慕?”宁芝死死抓住椅子扶手问。 “我不想骗你,过去骗你,是因为我也没办法。我……身不由己,如今我不想骗你。尽管我也想是宁慕,只是宁慕,可惜我不是。尽管我也厌恶塔族的血脉,可是我就是塔族人,还是皇族……” 狄述摇头:“但是芝芝,你信我不信我,我都不会与你为敌。哪怕是我死,我也不会。我今日来,就是与你说这么多。日后,你们会看见我的决心。我不在意塔族是不是亡国。不在意塔族王的王位谁来继承。我只在意你。在意你在意的。记得当年……大将军一心要大晋统一,我也……愿意为了这个目标努力。” 宁芝看着他,眼泪朦胧着她的眼睛,她许久许久,才问:“可是如果这样,你就是塔族的罪人。而大晋人也不会感激你的。你图什么?” 你如果真的这么做,你这一生……为什么?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你……”狄述轻叹:“多想看看小外甥,不过……就不看了。” 她不信他,他也不忍心叫她担忧了。 “我便走了。你……肯放我走么?”狄述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要是宁芝想拿下他,就凭他与外头那一个侍卫,是决计跑不掉的。 狄述……武艺虽然好,可也到不了千军万马中还能全身而退的地步。 宁芝手骤然一松:“送……六王子出去。” 狄述看着她,轻轻叹气:“照顾好自己。” “六王子以后无事就不要来了。”宁芝没忍住。 狄述轻轻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 他理解成妹妹是担心他会出事吧。 送走了狄述,宁芝枯坐了许久。 夜已经深了,连翘蹲下来哄:“好歹躺在榻上想呀,虽说是夏天,可沛城的夏天不比临京。这会子都觉得有点冷了,您冻着了怎么办?” 宁芝没什么反应,她脑子里全是乱的。 似乎所有的事都是假的,乱的,错的。 “您要是冻着了,生病了,咱们小殿下怎么办呀?”连翘又道。 宁芝这才看连翘:“孩子呢?” “小殿下睡着了呀,这都什么时候了,您也快……” 连翘的话都没说完,宁芝猛然起身往里走。 客栈虽然大,可是毕竟是外头,宁芝也不愿意叫孩子与她分开,所以一个大屋子里,大床她的,小床孩子的。 如今奶娘和白芷陪着,咩咩睡得很沉。 宁芝看着孩子,忽然扑过去抱住他就哭出来了。 她想要压抑,可是抱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就觉得压抑不住了。 这世上总有人与她骨肉相连,比如孩子。 咩咩被惊醒,自己也吓了一跳。差一点就也哭了。 看着抱着自己的娘亲哭的这么厉害,他更害怕了,憋着嘴:“娘亲……” “嗯,娘……没事,没事……”宁芝哭的停不住。 终于是把咩咩也弄哭了,咩咩半夜被吵醒本来就吓着了,又见娘亲这样,他只觉得格外害怕。 最后娘俩抱着哭成一团…… 白芷几个面面相觑,也只能跟着流泪。 还是最后李执劝:“别哭了姑娘,这样哭,孩子受不住。咱们小殿下还小呢。” 宁芝点头,就是觉得忍不住,忍不住哭,却赶紧将孩子抱起来抱进怀里拍着。 她哭的说不出话来,但是安慰的拍着叫孩子别哭。 咩咩毕竟太小了,本来也困,就这么哽咽着,被娘亲拍着睡着了。 等孩子睡沉了,宁芝放好他,自己躺在榻上摆手:“丢歇着去吧,天亮就出发。” 白芷几个只好出去了,冲击太大,劝她不哭不如叫她自己哭痛快了。 宁芝自己躺下去的时候,反倒是不想哭了。 脑子里渐渐将这些年怀疑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过。 没法说信不信狄述,但凭他已经是塔族人,就不能信。 人是自私的,她能相信哥哥对自己的疼爱。可是缺失了十五年的哥哥呢? 缺失了十五年的哥哥还是塔族的王子呢? 宁芝将枕头抱在怀里无比思念裴珩。 一夜,她几乎没有睡着,刚有睡意的时候,就听见有人进来了。 是白芷和半夏。 她便也顺势起来。 “姑娘起来了?这是没睡呀?”半夏瞪眼:“怎么能不睡呢,早知道我就陪着您了。” “没事,我睡了,没睡着,今日就回去了,回去就好了。”宁芝摇摇头:“没事了,不必担心。昨日的事,外头的人不知道吧?这事不能穿出去。” “不知道,就是玄云也不知道您见了谁。”半夏忙摇头:“咱们的人,知道的就我们几个了。奶娘也不清楚,就是白芷都是后来我说的。” 宁芝点头:“那就好,这件事要保密,不管是是真是假,有点说出去,后患无穷。” “是,我们知道的,秦毓和李执昨夜就吩咐过了的。”白芷拿来帕子给她擦脸:“您别太难过了,这里头肯定有误会的。” “嗯,我知道。好了别担心,摆上早膳,吃了就该回去了,早点走,午时过后就到了。”宁芝由着白芷给擦了脸道。 咩咩醒来,有点懵。 他看着娘亲,觉得很奇怪。昨夜吓了一跳,可他如今并不能分辨是真的吓到了,还是做梦了。 还是宁芝这会子对孩子愧疚的厉害:“咩咩醒来了?昨夜娘亲做了噩梦,吵醒了咩咩,是娘亲不好。” 咩咩这才回神:“娘亲不哭。” “嗯,娘亲不哭,咩咩乖乖起来,我们吃了饭就回去了。今日就就能见到爹爹了。想爹爹么?”宁芝来亲自给他穿衣。 “想爹爹!”咩咩高兴起来,昨夜那点事,也就不在意了。 宁芝给他穿好衣裳鞋子抱他下地:“哎哟,咩咩是不是重了?嗯,大约是要长高了哦。” “真的真的?咩咩要长高!和娘亲一样高!”咩咩高兴的蹦跶。 第515章 小别胜新婚 “像娘亲这么高可就完了,你是男孩子,必须跟你爹一样高。”宁芝也不矮,大约换算过来一米六八这样吧。 不过男孩子这么高,放古代也是完蛋。 咩咩想了想,想不出爹多高。 反正娘亲既然这么说,那就长爹那么高好了。(孩纸,不是你娘说了就可以的呀。) 马车摇摇晃晃,宁芝就在车里补眠。 等到了府里的时候,刚过了午时。 裴珩已经候着了,他本想亲自接,不过他从军营赶回来也已经不早了,就没去接。 这会子见妻子孩子回来,还是迎出来。 咩咩从车里被抱出来,见了裴珩的时候,有点认生了。 裴珩笑着接过他:“不认识爹了?” “……爹。”三岁嘛,也不是不记得,才几个月,只是觉得陌生。 宁芝后头下来,见父子俩抱着就笑了笑:“殿下黑了。” 裴珩见了她,就收住了笑意:“怎么了?不舒服?” 宁芝愣了一下,就连下车都赶不及,眼圈就红了。 这人……就在这里就看出来了? 她当然状态很差,可是一个照面,还隔着一点距离就看出来的人,定然是心疼你的人。 裴珩将孩子递给了玄雷就来将宁芝抱下来:“怎么不舒服了?中暑了?你们赶这么急做什么?” 宁芝咬唇,到底是没忍住,将头埋在他怀里,小声叫:“裴珩……” 然后眼泪就出来了。 裴珩手一紧:“出什么事了?别怕。” 说着,就赶紧抱着她往里走。 娘俩都被抱回去,咩咩看着娘又哭了就嘟囔:“娘又哭了。” “嗯?你娘怎么了?还什么时候哭了?临京出什么事了?你家里人怎么了?”裴珩紧张道。 “我昨晚见到了狄述。他来找我,将一切都说了……”宁芝坐直身子,笑了笑。 只是带着眼泪的笑,看着真是刺心:“也不是一切,关于我爹怎么死,他不知道。他说当年,他也是因为喝了迷药,醒来之后,就已经是塔族的六王子了。” “我……” “不哭了,不哭了,他……活着不也是好事么,当年……”裴珩也是愣,没想到他一直想着与狄述见一面是难,却不料狄述竟然潜入沛城去见宁芝! “他说,他不是我爹的孩子。他娘见到了我爹的时候,已经怀孕四个月了。我爹都知道,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塔族人。” “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信,可是他犯不着千里迢迢冒着危险与我说这些假话。”宁芝摇头:“他说如今打沥城是最合适的实际。塔族内斗严重。他如果不知道我们已经有了完整的消息渠道的话,确实也算给我们送消息了是不是?” “他还提起了凌城,当年,他是故意退出去的。他……” 宁芝抹泪:“他说他并不喜欢自己是塔族人,他也不想要塔族王子的身份,更不想要王位。” “好了好了,不哭了。”裴珩心疼的抱住宁芝:“有我,都有我,你信不信都可以,有我在。” “我只是觉得荒唐,好荒唐。这么多年啊,我是怀疑,可是就这么亲眼见着了,真的觉得一切都很荒唐。”宁芝趴在他怀里流着眼泪道。 “我没事,左不过哭一场。昨夜我没控制住,吓着孩子了。”宁芝抬起头道。 “孩子也没事,他胆子也不小。”裴珩给宁芝擦泪:“不哭了啊,先用膳,孩子被咱们丢在外头该不高兴了。” 宁芝噗嗤一声:“你做这事也不少了。” 裴珩想起过去,摸摸鼻子,低头亲宁芝的嘴巴:“还不是你撩人。” 父母有时候要……那什么,孩子就得丢出去啊,没法子了。 外头咩咩倒是没有难过,因为见到了好久不见的人很高兴啊。 被玄雷抱着飞,嘻嘻哈哈的,只管笑。 笑够了就念叨饿了要吃什么什么的。 麦冬大婚之后也每天来,见宁芝回来更是早早的就来了。这会子听孩子要吃什么,自然马上就叫人弄去了。 又准备好宁芝和裴珩的午膳,这午膳可迟了好一会了。 一府上下忙碌着,只为了迎接母子两个。 宁芝洗了脸,换了一身衣裳之后,也就看不出有多不对劲了。 亲进人知道,不过都不会说就是了。 用膳的时候,咩咩就暗戳戳要挨着爹近一点。 用小眼神叫白芷将椅子都拉的近一点。 裴珩好笑的摸儿子的头,心想刚才还陌生,这就不陌生了? “哎,儿子真坏,见了爹,就不要娘了。就挨着爹近一点了。”宁芝故意道。 咩咩就愣,有点懵,呆萌的看娘。 这个题对于他超纲了…… 裴珩瞪宁芝,是说她别欺负孩子。 宁芝哼了一下给咩咩夹了一筷子菜:“但是呢,娘最疼的还是这小子。” 咩咩眨巴眼:“咩咩最喜欢娘亲!” “那娘亲和你爹掉水里,你先救谁?”宁芝丢出一个千古难题。 果然……咩咩也被难住了:“为什么掉水里?” 屋里人都笑了,连翘更是笑出声。 咩没很是不解,为什么呀?怎么还能掉水里呢? 娘不是总说要小心,湖边走的时候不要太靠近么?他们自己还能掉进去? 宁芝也觉得自己这是坑儿子,看儿子这小脸,心情也好了。 噗嗤一声笑出来:“好了好了,快用膳,是娘逗你的。娘和爹不会掉水里的。” 裴珩又白了她一眼,然后给她夹菜:“你如今逗孩子,以后孩子想起来就该笑你了。” “唔,笑我也得逗。多可爱呀?”宁芝边吃边说。 咩咩美味的肉肉进了嘴,就顾不上这些了。 吃的晚了,就很饿。小嘴油乎乎,不停的吃。 不过再是不停,小家伙的肉食供应也很有限,接下来就是蔬菜和别的了。 咩咩很怨念,不过娘亲说吃多了要坏肚子的,也就听话了。 一家人吃了午膳,咩咩就困了,被奶娘抱去午睡。 宁芝与裴珩也回了房间里歇晌。 裴珩明日就要回军中,很快就要对沥城总攻。 但是万事都抵不上小别胜新婚,裴珩回了房间,就把自己的小娇妻压在了墙上。 第516章 一败涂地 整场都疯狂又缠绵,宁芝都有点招架不住的意思。 自打有了孩子之后,他们就每天住一起了。除了这一年裴珩在外,总是见不着。 但是见着了,裴珩也在没有以前的节制,总是疯狂的。 宁芝被他压制的根本不能反抗,只能被动承受。 不过,与自己爱人不管怎么做,这件事都是愉快的,叫人身心舒畅的。 到了后头,宁芝将昨夜压抑的那些心事都发泄了出来。 一整个下午,没有人打搅他们两个,宁芝都已经精疲力竭了,才被裴珩放过。 被搂在怀里,两个人身上都是汗。 “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还有我,有孩子,你只管说出来就是。”裴珩亲宁芝的脸颊。 “我知道,我其实就是一时间被吓了一跳。”宁芝长叹一声,躺平了:“临京都很好,陛下也好。至于狄述,见不见都是一样的。反正本来就要取沥城了。” “不过芝芝……这件事你要听我的。”裴珩将她的脸掰过来:“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你都不能认亲。” “不管是当年卞后与狄述为什么离开了沥城,你都不能认她们。否则,对你,对你宁家都很不利。天下悠悠之口难堵。”裴珩道。 是,他们手里都有兵权,可是也要看为什么而战。 比如有人说卞后是宁芝的娘,那他们就可以为了有人造谣而战。 可是如果……宁芝承认了卞后是她的娘,他们就不能因为不许人家说这话而战。 “我知道。我娘只能是死了。我……我不会为了这个,害了宁家,害了你。”感情有时候就是这样,是可以用天平称的。 一头是卞后和狄述,一头是整个宁家以及裴氏皇族。当然她选后者。 十五年来,卞后和狄述的离开,就已经输了。 在她心里,便是再有自己的亲娘和哥哥,也不能对不起一路走来扶持她信任她的人们。 “放心吧,如果有朝一日……需要面对卞氏,我也会稳得住的。有时候听人说什么大义灭亲似乎是很假。可是不经历,谁也不知道真的有人愿意这么做。我不为别的,就为了宁家,为了跟随我的这些人,我就不能认。” “而且,当年她丢下我爹走了……我如何原谅她?要是……我爹的死是她一手导致,那我……纵然不能弑母,也永远不可能认她。” “委屈你了,你失去生母,上天也会补偿你。以后多看看孩子,灼儿那么乖最疼你了是不是?以后大婚了,再生一个小女儿,也是最疼你的。”裴珩轻轻摸着她的后背。 “小女儿可就不一定了,小女儿一般最疼爹了。下一胎就给你生个小女儿。不过等咩咩稍微大一点,五岁这样好不好?”宁芝轻轻划着裴珩的肩膀。 裴珩被她的指甲轻轻划着,都觉得根本不能忍。 翻身压住她:“好,什么时候都好,只是这会子,我还是没吃够。” 很快,宁芝就又求饶了,真是……吓人啊。 直到深夜,两个人才吃上晚饭。宁芝已经瘫了…… 再上塌,宁芝将一个枕头丢过去:“你再来我死给你看!” 裴珩失笑:“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不过我明天一早就要走,有些话要嘱咐你。别闹了。” “还是我闹?我真是……”宁芝气的很。 裴珩忙道歉:“我,是我闹,乖了啊。” 宁芝白了他一眼,要不是看在明天就走,她真是咬死他得了。 宁芝被抱住,裴珩道:“七月初十大战开始,今日已经是初六了,时间紧迫。咱们的军粮已经到了,都运到军中了。渭南渭北,都已经准备好了。” “如今不怕他们有援兵,将军们算过了,他们不会有太多援兵的。”主要是也施展不开了。 他们今年旱灾,粮食不足是一方面。二来内斗的厉害,各个城之间的城主们各自为政,很难统一。 “将军们的意思是,拿下沥城之后,不动盛京城。”裴珩看宁芝:“我也觉得有道理,你看呢?” 宁芝点头:“盛京城确实不好直接打。几百年老城,城墙坚固的很。不如先打别处。” “是,将军们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一旦拿下沥城,就趁着胜利,打泉城!要打泉城,就需要西羌王协助牵制盐城。而洪城里,飞刃就为主将。咱们这头只要一拿下了沥城,那边就马上开始。” 趁着这头传去败的声音,马上开始攻打泉城。 “也好,这一来,渭北从沥城撤出来就可以投入泉城战场。”宁芝皱眉:“只是,渭北将士们从这头战场下来,就马上去那头的战场,会不会太辛苦了?” “不需要渭北的将士们再去那边,你忘了还有李承锦?这些年他磨刀霍霍,也该是他出手的时候了。渭北的将士们只需要看住江北。江北不大,万一有了异动,就要宁蕴出力。否则,收拾了泉城之后,就可以打江北。”裴珩说的笃定。 宁芝脑子里,是大晋草图。大约的地理位置是知道的。 “嗯,只要拿下了沥城,再拿下了泉城,我们基本上也就掌握了所有的主动权了。江北不足为虑。到时候三面合围,就能叫盛京城喘不过气。剩下的其他城池,就一个比一个靠北,一个比一个穷了。” “正是这样,如今形势正好。大家都是一致决定打。毕竟……老天爷的心情谁也不知道。”裴珩轻声。 万一过一年两年的,老天爷不给风调雨顺了呢? 只要一年粮食歉收,都没法铺开这么大的摊子。 一旦有个旱灾水灾严重的时候,如今拿回来的城池都可能又丢掉。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士气一旦夸了,再想建立起来就难了。 “有时候,反抗的战斗不会太久。我们只需要一个契机。而如今就是好时候,内斗是最消耗的了。”宁芝道。 她想,红楼梦里,探春说过: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第517章 无所畏惧 虽然这话用到这里,多少有点牵强,可是道理是一样的。 大家族也好,还是塔族这样算是个朝代也好,道理是一样的。 如今对于北方来说,本来就形势不好。 加上他们入了大晋这几十年,正是处在被同化与尚未改变的塔族行事作风冲突起来。 塔族人太少了,就算是再看不起大晋人,再把大晋人看成次等人,看成奴隶。也少不得要用大晋人。 一来二去,大晋人不是机器人,总是有思想要说话的。塔族人不可能一点都不受影响。 而越是受了影响,内斗的时候就越是激烈。 毕竟,多的是人根本不信裴珩和宁芝能收回北方。 要是收不回呢?大家就做一辈子次等人?祖祖辈辈都做次等人? 不能! 不能怎么办?那就要反抗,激烈的会死,那就用软的。 换国君,换制度,换人支持。 下面人想换,上面人想斗,一来二去,没有几年怎么可能平息? 这时候打仗,说句放下成见一致对外容易,坐起来就难了。 裴珩要不是没了弟兄,只怕后面拉后腿的也不少,不可能这几年里就有这么好的成绩了。 塔族王可是九个儿子呢,虽然死了两个,剩下的也足够斗的昏天黑地了。 何况,他们不分嫡出庶出,都有资格。 当然了,九个是只说妻妾生的,塔族王还有几个奴隶生的儿子呢,当然了,那是没有资格继承王位的。 可是,是个人就想活,想活就想活的好。 奴隶生的固然低贱,可是父亲是塔族王的时候,也就不是一般人了。 他们没资格做王位,可是也能选择跟着哪个兄弟能过的好啊! 因为塔族人自己内斗的厉害,这两年塔族王不得不提拔了几个大晋人官员。 更是一股新势力,反正就是乱,乱成一锅粥。 任何一个朝代,到了新旧交替的时候,都会有乱相。 加上外战,就更是不必说了。 所以,打沥城的时机到了,拿下整个塔族的时机也到了! “我有预感,此次我们一定能旗开得胜。”宁芝看裴珩:“够久了。我与你一起九年,我们开始打仗七年多。差不多了。” “是啊,差不多了。”裴珩叹气。 再是风调雨顺,再是老天爷给面子,毕竟打仗也烧钱。 粮食都运来军中,民间还能剩下多少? 国库也渐渐空虚,耗尽塔族人的同时,自己人又如何能好? 不过是比耐力,比谁更撑得住罢了。 “总要等灼儿长大之前,就停战的。”裴珩道。 “不会那么久。一旦我们拿下了这两个城,围困住了盛京,就已经是赢了。后面,我们可以励精图治。盛京总有撑不住的一天。”宁芝拍他的肩膀:“所以夫君,你要努力。” “好,我们一起努力。等拿下了这两个城,围住了……” “不要说,都不要说,我知道。”宁芝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她怕……怕提前说的话实现不了,怕他出事。 “你要记住,没有你,我活不好。没有你,我们母子会被人欺负。记住这个。”宁芝看着他。 灯光昏暗,他们对视着,却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对方的情绪。 一个是担忧,一个是心疼。 可是不管是担忧还是心疼,两个人都没有不做这件事的想法。 箭在弦上。 一夜,两个人抱在一起,说这话,毕竟还是宁芝撑不住先睡着了。 夏天夜断,裴珩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刚睡着。 不过没法子,也是要走了的。 宁芝跟着睁眼:“我和孩子陪你用膳,这一走又是许久回不来,孩子会难受的。” 裴珩应了。 “不会许久,沥城已经打了一年,我们一旦开始大规模攻击,短则几日,长也不过月余,绝对能拿下。” 要是一月左右还拿不下,那倒是要调整一下战略了。 “那就好,那我和孩子也陪你用膳。”宁芝揉揉眼,是真困。 坐起来就觉得腿酸的很,咬咬牙忍了。 某人就要去打仗了,还是别给他甩脸子了。 裴珩其实看见了,也挺尴尬的,又不好去扶着。 不然小娇妻要炸了…… 咩咩来用膳的时候,宁芝就哄着他:“爹爹要去打坏人了,咩咩说,爹爹是不是能把坏人打趴下?” “嗯!爹最厉害!爹能打的坏人都不敢来!”咩咩知道坏人是塔族人。 虽然不太明白,但是每次爹都是去打坏人的,坏人一定很坏,叫爹一直打。 “唔,小孩子可是金口玉言,说说,爹不会受伤是不是?”宁芝笑问。 “嗯,爹不会,坏人会!坏人疼!爹不疼!”咩咩一本正经! “哪,都说这孩子六岁前可是看得见的啊,他都这么说了,你得听。”宁芝轻轻用叫踢裴珩。 “是是是,王妃说的对,华王殿下说的也对!”宁芝拱手:“用膳吧,放心,我一定好好回来。” “拿下沥城,我们就该搬家了。我想去看看。”宁芝笑了笑:“总是要面对的。” “好。”裴珩知道,她这样的性子,想叫她绕过去是不可能的。 只有直面了。 吃过了早膳,咩咩舍不得爹爹走。 裴珩与宁芝告别的时候没有说太多话,一切都在一个拥抱里。 宁芝抱着他,只说了一句话:“记住我们在等你。” “放心,我知道。”裴珩本想说,等我回来就大婚的,可是……终究是没说。不说了,回来再说。 “灼儿送爹出城吧。”裴珩笑着抱起孩子。 宁芝看着裴珩抱走了咩咩,后头跟着一串人,就为了一会带咩咩回来。 一路上,咩咩坐在马上与裴珩说着童言。 裴珩耐心十足的接着,等到了城外,他将咩咩抱下来递给了玄云:“好好照顾着。” “是,殿下放心。属下一定照顾好小殿下。”玄云认真。 “灼儿跟以前一样,不要惹娘不高兴,娘不高兴了要哄着好不好?”裴珩捏捏孩子的脸颊。 “唔,咩咩记住了,爹早点回来。想爹。”咩咩撅嘴。 “好,那爹走了,爹很快就回来,好儿子回去吧。”裴珩翻身上马,不再回头。 身后是他要守护的人,前面的路再难走都要走,无所畏惧。 第518章 身经百战 裴珩信心满满。 渭南的褚将军,渭北的冯将军都在军营中,他们奉命而来,都是将自家将军们的策略以及路线规划送来。 当然,沛城外的裴珩自然也是派人送去了两处同样的东西。 三军合围,绝不能有一丝疏漏。 战前,裴珩点兵。他登高,看着下面戎装整齐的将士们,笑了笑:“本殿来时,华王殿下送本殿出城。” 众人都知道,华王是他的小儿子裴灼。 “本殿的妻子你们是知道的,宁家的姑娘,极好的姑娘。”裴珩继续笑着。 “这一场大战之后,我们拿下了沥城,本殿还要与她正经成婚呢。这么些年了,孩子都有了,还没正经大婚呢。你们可别学我,这样不好。” 下面将士们笑了。 “不过也是一样,就算是还差一个大婚,那也是本殿的妻子。华王是本殿的孩子。本殿的妻子孩子,都在后面呢。因为这样,本殿不能输,不能退,不能怕。” “你们也是一样,家里还有妻子孩子,老母老父。身后,是我们的家。多年来我们抛头颅,洒热血,都是因为这些。这一次也不例外。” “此战胜,我们今后就不会败。我们已经将塔族人打的无力招架。” “至于败,本殿不说败了如何,因为本殿信你们!怎么可能败了呢?是不是?” “必胜!必胜!必胜!” 下面的小兵们大声喊着。 裴珩听着,许久之后他才举起剑:“来啊,拿下沥城!饮马渭江!” “饮马渭江,饮马渭江!此战必胜!此战必胜!” 将士们的声音穿透了整个沛城军营。 士气高昂,因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三军都是如今大晋最强大对的军队,如今联合一起,要拿下沥城,怎么可能失败呢? 所以拿下沥城是必然!然后也许就是盛京,也许就将塔族人都赶走了。 多年战乱,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 所有人都知道,沥城之关键!所以所有人都不含糊。 不怕死,也不怕输,放手一搏吧! 建文七十年盛夏,七月初十。 史书记载,宸王领沛城军,与渭南宁家军,渭北宁家军合围沥城。三将不惧,三军勇猛。 而现实中,裴珩从沛城开始进军,一年来从未停止过的战事陡然激烈起来。 而渭南渭北的增兵也是基本上同时进行。 战鼓齐鸣,天色都像是一瞬间暗淡了下来。 剩下的早上,竟像是黄昏一般。 密集的鼓点配合着将士们的喊杀声,如地狱中传来的声音一般,响彻在沥城上空。 响彻在这座本来属于大晋,如今丢失于塔族却又即将会被拿回来的沥城。 与此同时,沛城中,宁芝带着孩子,正在院子里看着远方。 远方的战场。 “娘亲,姑姑们说今天打仗了,爹爹会打赢的。”咩咩不懂,其实一直都在打仗。 “会的,当然会的。那座城……吞噬过娘亲最亲的人,不会再吞噬了。”宁芝摸着孩子的头:“我们一定能拿下沥城的是吧。” “嗯!咩咩觉得会的!”咩咩点头。 就算咩咩不知道沥城是哪里又如何?反正爹爹就是最厉害,娘亲也是最厉害!他们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 从早上到中午,沥城里的守卫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城门三处被攻击,根本就不能顾及。 援军是根本来不及的,何况如今能有援军么? 城主塔塔尔已经是两鬓斑白了,说实话,他还算是塔族人里面比较厉害的一个将军。 与他四个儿子一起驻守沥城,当年他尚未驻守沥城的时候,也叫宁湛吃过亏。 是个很厉害的人,如今人也老了,万没想到临了却要遭受这些。 他早就对盛京城的内斗深恶痛绝。 他看来,他们都要被赶回老家放羊去了,竟然还有心情内斗? 一个所谓的塔族人,谁做不一样?有什么区别? 、还不是各自有自己的城池? 如今斗的自己人打自己人,就要完了! 当年他们能拿下半数大晋城池,不就是因为大晋人不作为么? 明明兵强马壮,却不好好对敌。 如今他们竟是要步了大晋后尘了么? 这才几十年而已,风水轮流转的也太快了。 大晋的老皇帝糊涂,却老了老了,生出一个厉害的儿子来了! 这真是大晋不该亡? 塔塔尔亲自上城楼应对,他选的是渭北将军们攻击的西门。 在他看来,也许渭北是最弱的,因为毕竟宁渊死后,是他孙子继承。虽然没有亲自交手,但是感觉上也该是宁蕴弱。 虽然裴珩也一样年轻,可惜他这年攻城略地,势如破竹,谁也不敢如一开始一般小看他了。 宁蕴这些年,又岂能是个弱的? 很快,塔塔尔就知道自己错了。 宁蕴深得宁则礼亲传,而军中的事,这些年早就磨砺的出色无比。 比起宁渊来,唯独差的竟是时间和阅历了。 这一战,杀的天昏地暗,整个沥城都乱了套。 西城门外,塔塔尔已经披挂上马,看着对年英武的年少将军,不禁笑了:“听说宁家的小孙子做将军很多年了,如今看来,倒是真的英武。” 他大晋话说的一般,不过也都听得懂。 宁蕴仰头:“是么?难得你还听过宁家的小孙子?本将军乃宁氏宁蕴。”宁蕴勾唇一笑,尽显风流:“今日要是死在了你的手下,也好叫你知道你杀了谁。不过,要是今日斩杀了你,也叫你知道,你死在谁手中。” “哈哈哈!好,好!好气概!正好,本将军要是杀了个无名之辈,也是不美。”塔塔尔举起弯刀:“今日。要是杀了你,本将军不过添上一笔战绩。要是被你杀了,那你这小将军,也就扬名立万了。” “那就放马过来吧!看看是你添一笔,还是本将军……哈哈哈,扬名立万!杀!” 是攻城,不是对阵,所以犯不上一对一。 宁蕴一声令下,自己已经策马迎上去了。 塔塔尔不容小觑。 他早年跟随塔族王莫汗蒙起兵,是最早攻入大晋的那一批。说句身经百战丝毫不为过。 第519章 毕生所学 大大小小的战斗,怕是百场也不止了。 但是宁蕴有一股冲劲儿! 两个人对上,也算是棋逢对手了。 宁蕴兴趣浓厚!他自打做了将军以来,第一次遇见这么强悍的对手。 几次交锋,他都明确的感受到了杀气。 他很清楚,要么死,要么杀了对方! 所以他几乎施展了毕生所学,想起小时候师傅说的话。 师傅说,与你旗鼓相当的人对上的时候,一旦有了退的心,你就输了。 师傅还说过,要是不幸对上了比你厉害的人,只有迎头而上,才有可能保住命。 师傅们不教他如何逃开。因为战场上从来就逃不开。 他的师傅们,从来只会教他怎么能更勇猛,怎么能不惧生死。 所以他的长剑拿的很稳,即便是前胸已经被弯刀划了一下。 宁蕴嘴角绽开一个笑,嗜血的笑。 男人骨子里果然都有些变态的,他还记得姑姑说过的话,姑姑说你们男人见了血就兴奋。 姑姑还说,那是上古时候,男人们只能狩猎,还不会种地的时候,部族之间男人也只能用血证明自己的厉害。 故而就留下这种感觉。 宁蕴想,真的对啊!看见了血,是真的会兴奋啊! 尤其是……自己的血! 宁蕴舔了一下嘴角,嘴角的血是刚才嘴角裂了。 他俊美的脸上是带着兴奋杀意的笑,长剑拿的很稳,几乎是冲过去的。 马早就在一边了,他们如今都在地上打斗。 塔塔尔眼里,闪过赞赏。 这个年轻人,刚才是有点落了下风的。他知道,不是他太厉害,而是这小伙子毕竟还小,欠缺了经验罢了。 宁蕴再度攻上来,顺道杀了两个要过来的塔族小兵。 这一回,塔塔尔就知道宁氏强大的的学习能力了。 不过短短一会,如今宁蕴已经能避开他的锋芒,而专门挑选他薄弱的地方下手了。 长剑对上弯刀,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武器。将军们手里的武器,总是要更加精良一些的。 碰撞中,花火四溢。 宁蕴终于将塔塔尔的肩膀刺伤,他勾唇:“这就公平了!” “哈哈哈!好小子,再来!”塔塔尔也勾起了单纯的杀意。 棋逢对手,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是生平一大快意。 两个继续战在一起,太激烈,不管是渭北来的将士们,还是塔族的将士们,都不敢再上前一步。 明明都在打斗,可他们两个这里,却形成了一个圈。只不过,圈内不是安全,而是更加不安全。 直至黄昏时候,塔塔尔已经中了六剑,虽然没致命处,可惜也已经是流血不少了。 对于一个六十岁的老人来说,就很严重了。 不过此时的战场上,谁也不会想到他是个老人。 他太厉害,就算是给了他六剑,可是宁蕴身上也有四处刀伤,都是很长的口子。一样流血不少。 老,有时候确实会叫人觉得不易。 可是从古至今,战场上老将被年轻将军斩杀,只会被人夸。 如今,也是一样的。 宁蕴已经拿到了主动权,他再次一剑刺过去的时候,塔塔尔终究是慢了一息。 长剑刺穿了塔塔尔的右胸。 这是古代。刺伤了肺部,也与刺伤了心脏无异了。 塔塔尔口中冒出大量血泡,整个人却在笑。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将弯刀丢了,却缓缓举起一个大拇指。 眼中是赞赏,是佩服。 在他看来,能杀了他的人,是厉害!是值得赞赏的。 宁蕴笑了笑,说了一句叫人牙酸的话:“承让。” 然后举起剑:“沥城城主已死,杀进去!” 虽然……沥城城主塔塔尔一时还没死,不过躺在那……也就是马上死的事了。 没有人在看他,冲过去的士兵们也自发避开了没去踩他一脚。 塔塔尔躺在黄沙中,看着大晋人就这么冲过去了。 他就快死了,血流不止,从胸口,从嘴里,不停的冒出去。 他想,当年塔族人刚开始攻占大晋人的城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会不会也曾有过一个大晋的将军这么流着血躺在地上无力的看着敌人越过他杀进去? 天道轮回,是他来了大晋之后才学会的一个词。看啊,这就用上了。 真是天道轮回,大晋人说六十年一甲子。从他们拿下第一个大晋的城开始,足有六十年了。所以,这就是大势已去? 塔塔尔笑,可是一个微弱的笑,也带出大口的血沫子。 他想啊,这大势已去,不也是大晋人的话么? 还真是……影响很深啊。 宁蕴杀了沥城城主,对于渭北士气来说,是空前高涨。 虽然这些年,早就没有人怀疑这位年轻的将军了。可是宁蕴毕竟没有经历大战。 这一次不同,一出手,就斩杀了塔族人成名已久的老将,这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少年英雄啊! 于是,他满身是血的举起长剑喊出一声杀的时候,身后千军万马恨不能化作流星,瞬间就杀进去。 第二个被宁蕴斩杀的,是塔塔尔的次子。 塔塔尔四个儿子,武艺都不错,第三子更是与他对战不落下风。 次子虽然不及他,却也是个勇士。可惜他也力竭,遇见了宁蕴,便死在了宁蕴手中。 瞬间,西门溃败,几乎是一个多时辰内,宁蕴就带人杀进了城门。与城内的塔族人开始厮杀。 西门破了。 消息很快就经由城外传开。 很快,渭南宁浩亲自领兵的地方,就收到消息,塔塔尔以及其一个儿子战死,西门溃败,渭北军已经杀入。 他们是不知道那个塔塔尔的儿子是哪一个的,不过哪一个都无所谓,反正是死了。 渭北军的胜利,自然刺激着渭南军与裴珩的军队。 下一个破城的,就是渭南!入夜,南门破了。 紧随其后,就是东门,裴珩杀了塔塔尔的三子,然后冲破了东门。 三门溃败,沥城塔族人已经无力夺回。 此时,塔塔尔已死,次子,三子,四子都死了。只有长子长孙还顽抗。 不过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援军根本没来,不过也来不及来,从开战至今,不过才过去一个白天,半个黑夜。 太快了。 第520章 良师益友 不管是塔族人还是裴珩等人,都没想到这么快。可见一年来的围困与攻打给塔族人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城内厮杀更加激烈残忍。 不过,此时的塔族人已经没有战意了。 战斗力也是远不及过去他们看到的塔族人的一半。 在凶狠的人,长期压力太大,也是一样。 裴珩与宁蕴,宁浩汇合,然后三军开始绞杀塔族人士兵。 对于塔族这些士兵们,他们毫不手软,说一句杀成了修罗地狱也不为过。 到处可见尸体,九成都是塔族人的。 士兵们杀红了眼,就是裴珩,宁蕴等人也是一样的杀红了眼。 他们眼里已经没有了别的,只有塔族士兵的衣裳。 只要看见了,对方就得死。 这很正常,这是每一个将军与士兵们都会发生的情况。到了一定时候,除了杀就别无他念。 只要分得清楚杀了什么人就好。 宁浩年纪大,毕竟稳重的多,他一边杀,一边看着,有点担心,却也欣慰。 不管是芝芝的夫婿,还是自己的侄子,都是好样的! 就连他们带着的年轻将军们都是一样,勇猛,聪明! 、沥城已经拿下,接下来的还远么? 他曾经想过,有生之年也许看不到收复大晋了,可是这才多久?不到十年! 很快,很快就可以看到大晋一统,看到盛世! 渐渐的,厮杀成了屠杀。 塔族人越来越没了战斗力,塔塔尔的长孙被宁浩一枪刺死。长子被宁蕴一件穿透右胸,竟是与他的父亲一般死法。 他们一死,其余人是群龙无首。 裴珩又杀了两个塔族将军,这一来,剩下的塔族人几乎是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转。 除了从北门逃走的一部分人,其余全部被绞杀。 到了清晨时分,天就快亮起来的时候,北门也被大晋士兵堵上了。 此时留在城中披挂着塔族士兵衣裳的人,全部都难逃一死。 后来有人统计,沥城此次至少是被杀了有七万塔族人。 当然,不可能那么多,塔族人总共也不多。 不过,塔塔尔聪明的是他将所有奴隶生的那些男人也都编入了军中,不如塔族人士兵尊贵,却也是一股力量。 此一战中,那些奴隶生的几乎全部战死。 这一来,自然数目也就多了。 七万可能不足,不过四万是足足的。 等太阳炽烈起来的时候,杀无可杀的时候,裴珩抬眸。 目之所及,除了浑身是血站立的大晋士兵,就是躺着的塔族人。 他忽然笑了:“赢了。” “是啊,赢了。殿下,咱们赢了!”玄雷几乎要哭了。 “这一战,最出彩的是宁蕴将军!他杀了塔塔尔,杀了塔塔尔两个儿子,哈哈哈!”赵将军道。 “都是大晋人,出彩也是好事!”裴珩收起长剑,此时,他的疲惫才缓缓的回到身体里。 剑都要拿不动了。 不过,很快就有人来说宁蕴晕倒了。 裴珩忙去看,就见一处空地,宁蕴被人扶着躺下去。 宁浩就在一边,皱眉:“流血太多,昨夜他就受伤了,夜色深沉看不出。他……” “军医呢?”裴珩也死死皱眉,叫芝芝知道了,要担心死。 “军医来了,军医来了。”宁蕴的副将急着拉着自己军中的军医来。 军医来了什么也顾不上,跟士兵一起将宁蕴已经碎了的铠甲脱了。 一揭开,众人就是一阵吸气。 里头衣裳已经看不出颜色来了。 全是血。这一看就是自己的血。 解开就发现前胸,腹部伤口外翻,还在出血。 军医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将止血的药粉大量倒在宁蕴身上。 裴珩赶紧叫玄雷拿上回苗先生配的药。也给宁蕴用上。 好在军医诊脉之后道:“还好还好!这是力竭了,血流太多了!死不了死不了!” 军医都是一个德行,死不了就是好的,大家也习惯了。 赶紧找了一个地方将宁蕴抬进去,那是一个当地富户,自然是塔族人。 主人早就不见了,只留下一院子奴隶,他们也不敢拦着。 还有人机灵的,赶紧烧水,拿布拿药的。 不过谁也不会用。 用上了苗先生给的药膏,配合军中用的止血药粉,宁蕴的伤口很快止血了。 他四处大伤,都是塔塔尔留下的,两处是前胸和肚子上,还有一个是胳膊,一个是腿。 他倒是将后背护住了。 其余小伤不严重,至少比起肚子和胸口的伤,就显得很是不严重了。 “你们去两个人,盯着这些人给宁蕴做点喝的。要是有人敢使坏,就给本殿剁了他们。”裴珩指着两个小将军。 小将军是宁蕴的人。 忙就应了。 战争中,忌讳将军开小灶,不过如果将军倒下了,那自然不一样了。 小将军们还很是感激不尽。 “三叔累了吧?”裴珩这会子才有空坐下喝口水歇口气。 城已经拿下,如今外头整理战场,以及全城搜查漏网之鱼呢。也就能缓口气了。 宁浩正喝水,被这一声三叔叫的……愣住了。 “臣不敢叫殿下叫一声三叔……” “三叔说笑了,芝芝对你们这些长辈都是极其在意,本殿既然是她的夫君,叫一声三叔不是应该的?”裴珩笑了笑,往后靠着椅背:“本殿还差芝芝一个婚礼。她之前不许我说,如今已经胜了,就能说了。孩子都三岁了,不能迟迟不给她这个大婚礼。” “是……殿下说的是,芝芝能有殿下这样的夫君是她的福气。”宁浩感慨。 “不。我有芝芝,才是福气。过去不觉得,近来慢慢想着,才知道芝芝的好处比我想的多。这些年,有芝芝,我改变了许多。芝芝于我,不光是妻子,不光是我孩子的娘亲。还是良师益友。” “不过,我也一定是芝芝那个最合适的人。芝芝这样的女子,只要遇见了合适的人,就能是那人的良师益友,是那人一生不可或缺的伴侣。” 当然,要是没有遇到对的人,她的好,就被埋没了。 “臣……臣听着,竟觉得,殿下是夸了芝芝,也是自夸。”宁浩笑着,说了个玩笑。 “哈哈哈,自然,自然!人要自信不是么?本殿好,芝芝也好!这不是应该?哈哈哈!” 第521章 无话可说 宁蕴在午时过后醒来,睁眼就看见了靠在椅背上打盹的三叔。 “三叔公?” “醒了?”宁浩忙起身:“你这臭小子,要吓死谁?” “啧,侄孙本想一鸣惊人,没想到临了倒了,真丢人了。”宁蕴咂嘴。 “不丢人!你小子!”宁浩笑着轻轻拍他:“如今没人不知道宁蕴将军了!” 一出手就杀了一个塔族大将军,以及他的两个儿子。 这样的年轻将军,还不是扬名立万了? “三叔公在这里,殿下呢?没受伤吧?伤着了,芝芝要难受的。”宁蕴问。 “你伤着了你姑姑不难受?殿下小伤,不碍事。”一场战事下来,不受伤的几率不大。 受伤不严重就是万幸了。 “三叔公你怎么样?”宁蕴问。 “这不是也有小伤,不碍事。你躺着吧,你手下的将军们厉害的很呢。丢了咱们爷孙歇着,他们都忙活去了。” 宁浩失笑不已。 一个是伤着了,一个是……大约他们觉得他老了? 今年才五十九岁的宁浩觉得自己有点冤枉。 “哎,我是空有心也起不来,三叔公就别这样说了,您老歇会吧。”宁蕴无奈。 他浑身疼,啧,年轻也不抗疼啊。 宁蕴疼的呲牙咧嘴,宁浩看着好笑:“忍住,殿下给你用了苗先生的药,挺好的。” “哎,三叔公你说芝芝偏心吧?就把苗先生带走了。”宁蕴继续呲牙。 “那你跟她去说啊,怎么跟我说?”宁浩好笑。 谁还不知道这两个小辈关系最好。差一倍却像是兄妹似得打闹亲近。 “我不能说,跟她就跟她嘛,她跟前的人都不弱。跟着她好。”宁蕴舔唇:“三叔公,有句话我一直没跟您说,今日……也是机会。” 宁浩看他:“你说吧。” “三叔公想过没有,沥城拿下,对于大晋意味着什么?” “自然是所向披靡。”沥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拿下沥城,盛京就不久了。 如果不做死,几乎不会输了。 “那三叔公想过没有,等赢了之后,我们……宁家怎么办?”宁蕴慢慢动了动,靠着迎枕坐起来点:“我们宁家的功劳。该怎么封?我们宁家如今已经有两个国公,两个侯爷了。等大战结束了,我们的功劳又该怎么封?封王?要是封王,渭南渭北是不是都要封王?” 一门,两异性王?朝廷敢给,他们敢要么? 宁浩沉默了,他不是没想过,可是如今能退么? 只能往前走啊! “太爷爷去世了,爷爷去世了,对于宁家来说,却丝毫没有削弱影响力。咱们是将军,自然是宁死不退。可是等到最后怎么办?宁家老小几十口人,依附宁家的更是上千,届时这些人怎么办呢?” 裴珩容得下,世人容得下么? “三叔公不是没想过,只是有什么办法?一步步走过来,太强大也是错的。”宁浩叹气:“你太爷爷当年,就是怕形成这样,可是又不得不这样。如今大晋兵马三分,我们宁氏独占一分。就是大战之后,说一声退,又岂能平安?” 有功是好事,可是功劳太高太大,就是杀身之祸了。 “所以……三叔公想过另辟蹊径么?”宁蕴看着宁浩:“宁家想好好活着,不能只看朝廷的良心。” “你……你该不是动了什么心思吧?”宁浩大惊。 要说宁家想反,想来也不难…… “不是三叔公想的那样。”宁蕴摇头:“三叔公觉得,芝芝如何?” “芝芝?你……你什么意思?”宁浩站起身。 “三叔公,除了芝芝,还有谁能叫宁氏安全的退下去?”宁蕴说的波澜不惊。 “你……你异想天开!芝芝是厉害,可一来她是女子,二来……殿下好好的!你……”宁浩惊讶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当然不能强行做这些事。只是三叔公,有朝一日要我选,只要芝芝需要我,我当然毫不犹豫的站在她身后。不光是我们,您想过么?洪城的飞刃一家,临京的孙蛮一家,以及如今还在凌城与孟州的陈奉,陈克心。还有孤笼镇众将士们。他们与我们一样,一样需要安全的退下去。” “三叔公想想,想想这九年来,芝芝的所作所为。等天下大定了,她如果为后,真的不会被翻旧账么?历朝历代,哪一个皇后如果在做皇后之前就有如此‘丰功伟绩’,还能安全活到老?” “裴珩一旦为帝,能一辈子守着芝芝一个人?不说感情如何,就说如果有了其他女子,有了其他孩子。芝芝也好,还是灼儿也罢,如何自处?” “一旦裴珩称帝,宁氏除非想要造反,否则如何能一直掌控军权?没了军权,前几年也许朝廷念着宁氏功勋,还能不计较。可宁氏这些年树敌无数,一旦没了军权,是什么处境?” “纵观历史,多少大将不是这样死的?何况,宁家一门,出了多少大将?届时不仅是将军,还是外戚!只怕是多少人恨不得将我们除之而后快!届时,就算芝芝侥幸留下一条命,还能有什么用?” “纵然芝芝从小没了爹娘,可是她活的肆意张扬,难道以后,她为后了,反倒要战战兢兢么?” 宁浩要说话,被宁蕴打断:“三叔公!你不要忘记,芝芝的亲娘……还是卞后!” 宁浩所有的话都被堵回去了。 他看着宁蕴,觉得宁家的晚辈们真的是了不得! 当年他们兄弟四个自然也厉害,可是远不及这几个晚辈的野心。 “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谈何容易?”宁浩叹气。 “自然不易!不过如果是要死,我宁愿拼一把再去死!”宁蕴笑着:“何况,三叔公不要小看了芝芝,芝芝想,就定做得到。我最是了解她,如果方才我说的一切都成了现实,那时候她身为皇后只怕也会造反。那该多艰难?” “倒不如趁着宁氏军权俱在,扶她上位!宁氏不图什么,只求安全退出!三叔公,你信我,芝芝定然也是这样想的!”宁蕴霸气。 宁浩无话可说。 第522章 旧居 自然,眼下想这个还是早的。 战场打扫继续,也绞杀了不少藏在暗处的塔族人。 沥城全是全面拿下了。 这一次,也给了塔族人重创。沥城拿下的三日内,都不见塔族人反扑。 沛城中,宁芝早就听到了传信,沥城拿下了。 她松口气。 不管怎么说,沥城拿下了,是好事啊。这么多年努力,终于看见了最好的变化。 拿下了沥城,是质变! 最初,是被压着打,后来是势均力敌,如今,他们可以压着打塔族人了。 “给将士们送的东西赶紧送去,我们下个月搬家。”宁芝吩咐下去。 下面人应了,都是一脸欢喜。 这一次,殿下也没事,沥城也拿下了,简直是大喜事一件了。 消息已经送去临京,而沿途报信的士兵们都在大喊,沥城大捷了。 所以沿途往临京城去,这一路的百姓都知道,前方又打了胜仗,沥城拿回来了。 百姓们受战乱之苦,内线的百姓没有直面生死,可是每年的赋税上缴,粮食上缴,自然过的也不算宽裕。 他们若是看到打了败仗,自然不高兴。 可是如果他们的辛苦是打了胜仗呢? 毕竟他们也有儿子或者男人去了前线,或者就是这一次某个军中的。 打仗难免死伤,可是如果胜仗,死伤也许就少了很多呢? 反正,是一件好事! 所有人都知道沥城的重要性,所以消息传回临京城,多少人都震惊又觉得理所应当。 而一时间,裴珩,宁家以及宁蕴都被捧上了神坛。 前线不知道这些,拿下沥城第十天,宁蕴伤势好一点,就起程回了渭北。 而与此同时,洪城飞刃与苍梧洲李承锦合兵一处,向泉城开战。 渭北一部分兵力死死卡着江北。 一时间,西线战场战火纷飞。 泉城比沥城要大很多,被塔族人占据的时日也长的多。 不过,泉城毕竟远离盛京城,防卫以及将军都不及沥城。 且因为地广人稀,粮食产量也极少,是个贫瘠的地方。 与此同时,裴珩已经着手叫人准备他与宁芝的大婚礼了。 迟到了这么多年,他愧疚不已。 本以为沥城需要的时间更长,甚至会被反扑。但是如今形势一片大好。 自然一切也都提前了。 临京城,钦天监与礼部算了最好的吉日,就是十月初九。 这是个极好的日子。正适合婚嫁。 临京已经开始预备起来了,宸王大婚,又是与宁氏的九姑娘。这算是大事。 好在殿中省与礼部多年来一直都预备着呢,如今也不见慌乱。 此次,陛下也很高兴,开了自己的内库房,拿出不少好东西来。 就只等着儿子和儿媳妇回来好给他们办婚礼了。 沥城的善后清理已经进行了十来天。 毕竟尸首什么的都已经埋了。 沥城外,多了很多的坟包,那是大晋将士们的。还多了十来个巨大无比的小山丘,那是塔族人的。 据说是有七八个,都是埋了万把个人的。 不过这样是传言。是不是真的有万把个,谁也没数过。 裴珩先去了城中那处将军府。并没有坍塌,是被塔塔尔的长子占据的。 不过还是见到了颓败,塔族人还是不太会维护这些建筑。 他进了里头,按着芝芝说过的走着看着前院,却没有芝芝说的那般整洁漂亮。 他暗叹,塔族人糟蹋了地方。 “将这里好生修缮一番,王妃和小殿下要住进来。”整个沥城,倒也不是没有别处可住了。 但是既然芝芝想,就还住进来吧。 宁芝早就派人去了沥城与裴珩传话,可以将当年宁湛将军女儿宁芝即将回来的话传出去。 也算是安抚了沥城百姓了。 毕竟当年宁湛驻守的时候,百姓们是十分拥戴他的。 如今宁湛的女儿宁芝嫁给了二殿下裴珩,再回到了沥城,自然可以叫人感觉出安抚。 大战之后,沥城自然一片混乱。 比起其他城池来,沥城丢失十五年,不算太长,应该说是最短的一个城了。 于是,他们对上一场大战还是记忆犹新。 也正是如此,十五年来,他们其实根本没有来得及好好修复家园,就被塔族人奴役鞭打了十五年。 如今再被战争蹂躏,沥城百姓真的是苦不堪言。 传出宁芝身份来,着实有用。 毕竟,重建家园,需要信心。 如果你自己觉得重建之后还要被毁掉,那又何必重建呢? 可是如果觉得叫你有信心了,只要重建就能好好过了,那自然信心满满的去重建。 宁芝就有这样安抚的效果。 虽然不是绝对的,但是总归是有用。当年的宁湛将军毕竟很是爱护他们。 等到八月里,宁芝带着裴灼到了沥城的时候,百姓们已经比一开始要淡定的多了。 虽然还是惶惶,总归是肯好好过日子了。 过去的将军府,叫裴珩尽可能的恢复了原貌。 可惜那是裴珩眼里的原貌。 宁芝进去,就觉得与记忆里格格不入。 前院里的太平缸位置不太对。颜色也不对。 窗户上的纱窗纸也颜色不太对,乍一眼看过去,处处都奇怪,也只有窗前那棵树,那颗杏树位置是对的。 这么多年了,它居然还在。 八月,已经不是杏树好时节了,早在五月半,这颗早杏树的果实就已经没有了。 但是叶子还都在,看得出很健康。 其实果树的寿命都不算长,宁芝记忆中,这树就在这里了。每年都能吃到不算太好吃的杏儿。 那么这树,其实也二十多年了是吗? 算是树中长寿的了? 她没进去,她越过了前院,进了中院。 中院里,更是处处都不像过去了,甚至地砖都有的地方换了。她记得小时候哥哥顽皮的时候,在中院一个墙角用石头堆出来的屋子,说是给过夜进来到的黄鼠狼…… 都没有了,石头都不见了。 后院里,过去记得那两棵桃树也不见了,也没留下个桩子。 是被人连根拔起了么? 后院的回廊重新刷漆了,其实过去也没那么显眼,只是颜色都还在。 第523章 不奇怪 也许是宁蕴觉得被塔族人糟蹋的厉害了吧? 宁芝轻轻扶着栏杆,看着整个后院。 她小时候的住的阁子也有了变化,据说是塔塔尔的一个妾室在住的。 已经被裴珩叫人重新修缮过。 正院里,过去卞氏住的地方自然也翻新过了。 一切都是新的,可宁芝忽然回头:“我要是忽然说不想住这里,是不是太任性了?” “怎么会,不想住这里就住另一处,塔塔尔的府邸。”裴珩早就想到了,说是直面,可是又怕看见一样,又怕看见不一样,不住这里也不奇怪。 “这府邸……不如就给以后驻守沥城的将军吧,我们也只是暂住几年而已。”宁芝笑了笑:“你说呢殿下?” “当然听你的,走吧,早就预备好了。”裴珩笑着道。 他就知道芝芝也许不肯住这里了,所以一早就叫人也将另一边收拾出来了。 没有这里大,要说塔族人也是怪异,塔塔尔反倒是住小的,大的给儿子了。 宁芝带着孩子,这回就不看太多了,咩咩有点困,正在白芷怀里迷糊呢。 被抱进了阴凉舒服的屋子,睡意更足。 直接就送去内室睡去了。 宁芝回神抱着一身戎装的裴珩:“恭喜殿下大胜。” “下个月,就回京,该大婚了。”裴珩笑着搂她:“欠你多年,总算能还了。” “嗯。”宁芝觉得喉咙里似乎堵着,说不出话来了,只想流泪。 沥城对于她而言,曾经是不能提及的伤痛,她来到大晋的前几年,七年。 七年中,从不接受到接受,从接受到喜欢,到在意。 一开始她太小,没有刻意探听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宁家是个大家族。 也不知道临京城里才是宁家的本家。 就以为自己的爹是个普通的将军,娘就是个普通的将军夫人。然后一家四口,就在这里过日子。 当然,那时候她也不知道沥城并不是边关,而是因为塔族的进犯,逼迫沥城成了边关。 后来知道了,懂事多了,就渐渐的觉得父亲不简单,也不容易。 然后,就是宁湛出事,然后就是一家离散。 而今,十五年过去了,她重新回到这座城市。 她的夫君,她的叔叔与侄子亲手拿回了这座城市。 这座有她父亲的血的城市。 可是过去的永远拿不回来了。 甚至,还有那些被时间掩盖的真相,她那还活着的母亲,以及同母异父的哥哥。 当年他们扮演了什么角色呢?宁芝不清楚。 只是回了沥城,似乎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她要在这里度过几年的岁月吧,她也会在这里找寻,也许当年的人没有都死掉也未可知呢? 至少,她也想证明爹的死,不是卞氏下手…… 如果真的是卞氏,叫她如何去恨自己的生身之母呢? 这一夜,宁芝又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只是恍恍惚惚,又不像是沥城。 梦中似乎是她被烫伤那一次,爹也及时回来了,说娘亲没好好看顾她。 然后娘亲就哭了,哭的依旧是凄美好看,叫人忍不住心疼。 哥哥站在一边,只是叹气。 醒来,宁芝恍惚想,哥哥那时候才多大,怎么会叹气呢? 她倒是记得,那时候哥哥很生气的收拾那群奴仆。 “睡不着?”裴珩将宁芝抱住。 “没有睡不着,我做了梦。”窗外月色如霜,宁芝轻声道:“梦见了家里人。来了沥城,梦到了不奇怪。” “别难过了,有我在。”裴珩轻轻拍她的后背。 “人的情绪是控制不住的,不是难过,就是想起来了。”宁芝笑了笑:“我在想,如果我爹还在,会是如何?一家四口,明明我是与谁都有血缘关系的,所以他们留下我的命么?其实当年的我多脆弱,死了也就死了。” “不许胡说。”裴珩捏她的脸。 “不是胡说。也许就是因为她对我的感情,所以才能饶过我。可是如果,是她害了我爹,我是不能放过她的。”宁芝苦笑:“倒不是我就偏心至此。而是……爹明知道哥哥都不是自己亲生的,还能对他们那么好,如果他们恩将仇报……我如何原谅呢?” “我知道,不是还不确定么?也许你娘也是身不由己。”裴珩叹气:“你说你这丫头,经历的都是什么事。” “可不是么。”宁芝扭了一下,抱住裴珩的腰:“你说我这命。你爹逃到了临京,弃了你那么多哥哥姐姐,侄子侄女。还弃了北方。可那时候你还没出生,这都与你无关。可我呢……我是经历了家破人亡。最可怕的不是你家里人都没了。最可怕的是你家里人没了之后,你发现在意的家人可能是杀了你另外家人的人?” 这话说的拗口,可是也刺心。 “我也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候,哥哥却又冒出来,与我说叫我信他。我如何信呢?”宁芝心里其实是想要信的。 说不出什么感觉,似乎就是觉得哥哥是不会害她的。 可是直觉不能拿来用啊。 她不是只有一个人,她身后是宁家,是她所有的下属,身侧还有裴珩。 她的失误,可能会害死很多人,以及害了大晋如今的局面。 不是自夸,而是她就是站在这样一个高度上了。 有时候,说高处的人多疑不就是因为他们的一举一动太容易牵动太多人的利益与性命了么? “你哥哥不管是做什么,我们信与不信,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不碍事的。如果他是真的向着你,不也是好事么?”裴珩哄着:“至少,你们两个还是有血缘的。他又在大晋长大到了十几岁,不可能丝毫都不念着大晋的好处。” “小时候,哥哥是疼我,我怎么都好。怎么他都觉得对。爹和哥哥,简直把我宠的做什么都可以。娘有不爱管我……”宁芝摇摇头:“可是那是小时候,那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塔族人……不知道自己不是爹亲生的啊。” “芝芝,有时候我们是要怀疑,可是有时候……也要相信。要防备,但是也不妨听着,也许某一天,你发现哥哥还是哥哥呢?” 第524章 非我族类 泉城大战很快进入做激烈的时候。 洪城军这几年没有大战,但是战意很足。 叫大晋人不意外的是,江北竟然没有出兵援助。 所以渭北军们也只是防备着。 一时间,西线战火不断,而随着沥城大溃败以及泉城的大战,盛京城中,塔族人的争斗也是越发的厉害起来了。 莫汗蒙本身就病了,又被沥城打败刺激了一下,病重了不少。 他早年征战,留下一身暗伤,老了之后就压不住了。 自然是要病的。如今接连丧生了两个儿子,又接连丢失了几座城,都是打击。 隐隐的,有种控制不住局势的感觉。 沥城的塔塔尔父子本身都用户大王子莫竞的。 沥城溃败,等于莫竞的势力也极大的受损。 如今是胡卓夫人的二王子伽伽那与哈伦夫人的七王子八王子风头最盛。 又加上死了两个儿子的阿颜夫人一力支持哈伦夫人,如今哈伦夫人的七王子最是厉害。 其余的王子们母族势力没有那么厉害,可是也一个个都不肯甘心。 除了远在北境城,一眼看着没有继承王位资格的狄述还算安稳,其余王子几乎是入夜都不敢睡,就怕梦中被兄弟们把头当西瓜敲了。 后宫中,小王后卞氏知道沥城失守之后,也沉默了许久。 对宁芝来说,沥城是特殊的。 对卞后来说,自然也是一样的特殊。 她自然永远也望不掉沥城,以及沥城的人。 莫汗蒙病了之后,几乎没有进后宫,虽然经常叫人照看她,可是也很久没亲自来看她了。 卞后觉得无比的寂寞。 越是寂寞,就想起了过去。过去还在沥城将军府的时候那个人…… 过去的日子,并不难受,她选择回塔族,是因为儿子是塔族的王子。 可是如今,塔族还撑得住么? 如果撑不住了,她当年回来又是为什么呢? 她虽然不够聪明,可是也不是看不出狄述不想要王位。 狄述已经二十八岁了,却拒绝婚配。 而且,莫汗蒙并没有坚持叫他婚配。一个不婚配,无子嗣的王子……如何做王? 卞后陷入了无助的思考中。 她还年轻,要是就此腐朽,是她最惧怕的事。 莫汗蒙在自己的寝宫中,听着心腹近臣的汇报。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如今泉城的战事不太顺,呼尔占虽然忠心,奈何他实在不是个有计谋的。有十分排斥大晋人。不肯用王您给的幕僚。如今战事虽然还能僵持,只是假以时日,也是……” “是啊,沥城丢失已经近半月,不能出兵夺回,对泉城的战事也是丝毫没有好处。” “还有如今大王子与七王子争斗的太厉害了,二王子背后又是捅刀子的……” “朝中的官员没有不参与的。” “你们是说,老子这江山就要没了?”莫汗蒙揉着头,忽然出声:“这才几年呢?啊?几年?之前咱们压着大晋打。打的他们哭爹喊娘的。如今这几年,这是怎么了?” “沥城丢了,丢了能如何?当初沛城丢了的时候如何?就算是再派人,能夺回么?如今大将本就少,接连损伤。王子们一个个的……有一个如当年的老子么?”莫汗蒙越说越气。 不过也可想而知,他之所以看重莫竞,不是因为什么嫡出,塔族人不看重这个。 主要是看重莫竞的本事,莫竞年纪最大,他多少当年跟着莫汗蒙上战场看过。 其余的皇子们,越往下,越是没经历过战事。 根本就不能出力。 不过,任何一个开拓的君主都是这样,下一代势必是要弱一点的。 只是如今,形势对于他们这么不好,子弟再弱了,实在是一件无能为力的事。 “大王,臣不是这意思,只是如今这形势,实在是……”一个臣子叹气:“要不然,还是叫大王子上阵吧。” “是啊大王,丢了城池不管,这实在是……” “你们先去吧,我想想。”莫汗蒙摆手。 几个臣子只好出去了。 莫汗蒙躺下来,烦的不行。这群人当年刚进了盛京城的时候,全不是这个脾气。 当年是如何对大晋人的那一套不屑一顾。 更是也不在乎盛京城,好好一个繁华都城,叫他们搞的如同人间炼狱。 要不是他叫停,这里早就没了。 人也死绝了。 哪有如今? 可是如今这过了二十多年,这帮子人却都转了性子了。一个个的,生怕丢了城池。 已经丢了的,还要夺回来,不然怕没有士气? 士气!他们塔族,生在草原,生在戈壁!怕什么没有士气? 没饭吃的时候,哪一个不会去争去抢? 再说莫竞!竟是因为沛城失利那一场,变得如此不堪! 一场战事输了,竟把一身热血也曙光里!如此不堪,竟还想要王位! 想要王位本也无可厚非,却用大晋人那套不入流的方式来! 老四好歹是死在战场,老五却是死于暗杀! 如此阴毒,这王位如何还能给他? 倒不是怕他残杀兄弟,技不如人,死了也就死了。 只是这般阴毒却没大本事,给他王位,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莫汗蒙是个英雄,纵然他杀了无数的大晋人,可是对于塔族人来说,他仍旧是个厉害的人。 可是如很多厉害的人一样,都面临一个问题,后继无人。 这时候,他想到了狄述。 狄述真是个沉得住气的孩子,至今今年过去了,甚少回到盛京城,只是在北境城里呆着。 你要说他是没出息怕死,却也不是。他常常被刺杀,这一点所有都知道。 可他不管是受伤还是中毒,从来不说一句。 这不是怕死,这是知道说了也没用。 这孩子对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明确。 知道自己虽然是王子,却只是面上受宠的一个王子。 他知道自己如何才能活的好。活的久。 莫汗蒙想,这孩子要是从小就在他身边就好了,也许他会试着立他为下一任的塔族王。 可惜,这孩子不仅不在他身边长大,还不是塔族女人生的。 莫汗蒙长叹,再有本事也没用,非我族类啊…… 第525章 彭秀 沥城大捷,与之前每一座城大捷都是一样的。 善后安抚以及准备来年耕种。 不过,沥城死的人特别多,这善后也就格外需要费心。 宁芝虽然下月就要回京去准备大婚了,但是毕竟如今还在。将孩子叫奶娘和丫头们看着,就操心起沥城内政来了。 沥城因为一直打,之前也不知道多久能拿下,所以也没一早就都定下太守,如今是将军治理。 这显然是暂时的,将军擅长治理的早就各自分下,这几年就愁没有好官。 几个打仗一般,治理却不错的将军都被分配去了地方转了文官了。 所以如今不怕官多,就怕官不能干。 宁芝想,如今朝廷开恩科取士这些年里也已经断了,如今就快拿下北方了,还是要开科取士的。 不然朝中只凭着关系做官,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世家就是这样做大的,世家做大了,是不利于皇室管理朝政。 也不适于百姓们出人头地。 不过,如今想还是早了点。眼下,还是当地民生。 好在,有前面的经验,宁芝比较容易上手。太守人选还没有,不过下面的小官倒是能调来一批的。 于是宁芝指点一二,加上也有几个能干的,沥城的内政就先转起来了。 当然了,大战过后,想要很快就形成规模,必须要一个合适的人选,所以眼下到处看谁合适呢。 就在裴珩宁芝都找人来的时候,宁芝忽然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的信。 彭秀。 彭秀来信,毛遂自荐。他信中道:知殿下与王妃寻一稳妥之人治理地方,彭秀愿往。彭秀之能,众所周知,望殿下与王妃采纳彭秀之举。 又写,愿辛苦治理沥城,不愿安然老死。 宁芝看完了信笑了笑:“这个人,我倒是险些忘记了。他在齐云城不是做的很好么?去年还是前年,殿下还夸了一嘴,说彭氏也是出人才的。” “是啊,齐云城这几年赋税稳定,交的粮食也不少,当地百姓也算是富足。据说他组织当地百姓种了百亩桑田,又组织当地的父女们织布。如今齐云城出来的布匹实在精美难得。东离国都来买过几次呢。”李执道。 “哦?这么说,这是个能人了?”宁芝笑。 “其实要不是有本事,姑娘您当初也不能用他吧?”李执难得玩笑。 “你说的也是,不过当年,我是看他有些急智。不得不说,当年他反了彭年的时候,是手段高绝。彭年二子加一起都不如他一个。后来他回京,与福王那一次交锋,我只觉得他锋芒委实太露了。是个厉害的很的。” 宁芝露出一个玩味的笑:“说句实话,你们不觉得……这个人,做事的风格与我相似么?” 李执和秦毓面面相觑,半晌,点了点头。 确实像。 对上福王那一次,虽说是锋芒太露,叫人觉得不喜。 可是那以后,再没有人敢明面上拿一些小事为难彭秀了。 “彭秀此人,有一腔孤勇。不比我,我毕竟还有宁家。他是一无所有的人,当年为了一份仇怨,就敢一力反了彭氏。这么一个人,说实话,要是不能干,倒也奇怪。既然他自己想来,自己愿意放弃大好的前程来重新开始,那我是同意的。毕竟沥城需要一个能人。”宁芝笑了笑。 “据说这彭秀大人还没大婚,齐云城都传,说秀公子怕不是喜欢男人?”连翘捂嘴。 宁芝无语的看她,心想这彭秀莫不是……没好? 当年苗先生不是说治好了?啧,这一点上,还是挺愧疚的。 不过,她相信苗先生的手艺,不应该的啊?那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毕竟当年,也是那种场合伤到了,不管是不是裴珩下手,毕竟当事人是有心理阴影的么。 这也不要紧,彭秀这样的人,宁芝等人前后暗示,他早就知道当年的事是怎么回事了。 要是计较,这些年就不可能没动静了。 于是,等下午裴珩回来,宁芝递给他信就道:“我个人觉得可以,这个人是有本事的,你看看吧。我听你的。” 裴珩看完,看着宁芝:“这是认你做了主子吧?” 宁芝愣了一下,半晌没说话。 裴珩喝茶,见她不语,奇怪:“怎么了?” “裴珩。”宁芝看着裴珩,叫了一声。 裴珩放下茶碗:“怎么了这是?” “你……”宁芝组织了一下语言:“你很介意这个么?我……” “什么?”裴珩莫名其妙,然后忽然反应过来:“你这……我只是一说,你自己介意吧?” “你瞎琢磨什么?认你做主的不少,都是得力能干的,我还不能问一句了?”裴珩失笑:“难不成,因为人家欣赏你,认了你,我就生气?” “哎……”宁芝叹口气:“我也是多心了一下,只是如今你我都……不是以前了。由不得我不多想啊。” 裴珩起身,走到她这边,抱住她:“就瞎琢磨吧。你忘记当年你与我那赌约了?难不成要是输了,我还能不认?” 宁芝仰头,看着裴珩,没有接话。 许久之后,她抱住裴珩,将有埋在他肚子上。 宁芝抱得紧,她想裴珩真的不在意么?如今不在意,以后呢? 赌约? 其实她已经很久没在意过这个赌约了。自打生了孩子,几乎都想不起来。赌约啊…… 她当年想要做的事,杀了莫汗蒙,替父亲报仇。 可是如今,事情扑朔迷离不说,这么多年战争下来,她早就不那么简单了。 看着百姓受苦,她身在这个位置上,如何能只想着报仇呢? 如今,裴珩提起赌约,她脑子里纷乱了起来。 此次沥城大战,宁蕴差点丢了命。可是宁蕴……立了大功。 军中都在传,宁蕴少年英雄,力战塔族老将,重伤斩杀了对方以及一个儿子…… 这是宁家的辉煌,可是,这是用宁蕴差点丢了命换来的。 只是……世人说起来的时候,只知道宁蕴立功了。 而久而久之,立功太多的宁家,世人又会如何说呢? 第526章 成长 说实话,这些年,她看着裴珩一步一步成长,裴珩也立功无数。 可是,如果有朝一日,他君临天下的时候,是他的功劳多呢?还是宁家更多呢? 当年与宁家旗鼓相当的彭家早就没了,韩家也已经是昨日黄花,贺家留下的贺霆根本不能与其长兄比…… 过去的几大家族都已经是凋零无比了。如今只有宁氏,不仅没有衰败,反倒是因她,更加强盛了。 就如她因为一句话也会怀疑是不是裴珩不满意了。 那时候,裴珩会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对宁家不满意了呢? 何况,一旦他做了皇帝,日常听的何止是一句话呢? 就算是她愿意委屈自己进后宫…… 将来,能委屈自己看他对宁家出手么? 何况,宁家还有一个宁鸾,曾害了太子一生。 “想什么呢?”裴珩见她抱着自己,半晌不说话,就问。 “想……赌约。这几年,我都忘记了。”宁芝松手道。 “当年提起的是你,如今忘记的是你。这记性,都说生孩子傻三年,孩子不是三岁生辰也过了,你还傻呢?”裴珩好笑的捏她鼻子。 宁芝笑了笑:“如今可想起来了,你要加油,不要输。” 裴珩只是看她,眼中带着柔和的笑意,却没说话。 都是聪明人,就算是亲近,也彼此知道对方的试探。 这句话,是试探,宁芝之后,裴珩也知道。 裴珩不在意罢了。 宁芝是知道他如今不在意的。可是……皇位……皇位是多神奇的东西呢? 一旦有人坐上去了,就会在意的。 世上的人,除了自己,你还能真的看清楚谁的内心呢? 一个皇宫,前朝后宫好像不远。可事实上,如同隔了天堑。 宁芝这一瞬间,忽然无比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这一双手,能守护什么?这一生,需要怎么走。 她无比愿意相信裴珩,可是有时候,只是相信,是不够的。 她足够爱裴珩,可是……很多事,只有爱也是不够的。 “裴珩,要是你输了,你要实现当时的话么?不离不弃。”宁芝笑着,伸手,拉裴珩的衣角。 裴珩坐下来,将她抱住:“输了,就什么都听你的。” “我记得我与你说过,我跟你在一起,很开心。你我在一起……九年了。未来无数个九年,我都与你一起,答应我,不管怎么样,都不离开我好么?”宁芝盯着裴珩,不错过他任何情绪。 裴珩也认真的看着宁芝:“裴珩发誓,此生与宁芝一起,不离不弃。” 宁芝再次投入裴珩的怀抱,她想,愿你说的都是真的。 裴珩抱住她,却苦笑了出来。 他知道,丫头是……起了斗志了。 其实,丫头的本事,他从不怀疑。加上宁家那一群人。要是真的想要争…… 裴珩心里摇头,到了那一天,他也一样舍不得丫头难过。 算了,不想了。 不管是他,还是丫头,其实都明白,没有拿回北方,这一切都是空谈。 他们谁也不着急。 丫头为什么起了斗志,他也知道。其实他很理解她。 “别担心,不管是发生了什么,只要你没伤害陛下,我就不会离开你。我只有那么一个老父亲。”裴珩摸着她的头发:“当然,我知道,你虽然不喜欢父皇,但是因为我,你也在意他。” 宁芝只是用手指抠了一下裴珩。 裴珩就已经明白了。 宁芝也苦笑,她是可以在意陛下,因为那是裴珩位数不多的几个人亲人之一。 可是裴珩能不能在意宁家的人?宁家这么多人,他在意的过来么? 宁芝心里长长的叹气,太难了啊。 爷爷当年一定没想到能这么难,他一想着,简单一点将宁家慢慢拉下来。 可惜如今……一步一步,竟是下不来了。 “晚膳,咩咩说要是水晶虾包子。难得他如今说的这么清楚,我就叫人做了。做的不少,你也爱吃那个,跟你儿子一起多吃一点。”宁芝忽然道。 裴珩从善如流:“好,你不太喜欢,就做点别的。至于彭秀,我觉得也很合适,回头就叫他来。我下个令。” 今年开始,陛下下旨,很多事不必圣旨了,直接用裴珩的令就可以了。 “大婚之后,这些事你也可以亲自下令。”裴珩道。 刚转开的话题,就又回来了。 宁芝无奈:“我下令,会被人非议。” “芝芝,你要知道,我从未想过有一日我做了皇帝,就把你关在后宫,你不是那样的女子。所以你有时候做的事,不合规矩并没关系。”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知道了,不知道的,我慢慢想想。去陪你儿子吧,他天天念叨你。他起床你就走了,他睡了你才回来,他念着你呢。”宁芝打断裴珩。 裴珩只好捏了她一下:“你就坏吧。” 然后起身看儿子去了。 咩咩正在外头跟丫头们玩,但是见了爹,马上就扑过来了:“爹爹!” “嗯,做什么呢?”裴珩接住他抱起来问。 “抓蝴蝶!不过没抓到。”咩咩听起来一点都不懊恼。 “是吗,那爹带你去骑马?骑马完了回了洗白白,就可以用膳,你娘说,有你想吃的水晶虾包子呢。” 洗白白这词儿,是跟这娘俩学的,自然,最初来源与宁芝。他还觉得好笑的很呢。 “啊啊啊,骑马骑马骑马!”咩咩马上激动起来,在爹怀里蹦跶。 裴珩压住孩子:“走,骑马。” “娘亲好好呀,有包子了。”咩咩一路被爹抱着往骑马的地方去,高兴的不得了。 “娘亲是你亲娘,当然对你好了。你娘有时候嘴硬,心里是最在意咱们父子两个的。你以后要记得你娘好。”裴珩轻声。 “记得啦,记得啦!爹总是这样说,娘亲最好,娘亲最好看嘛。”咩咩虽然记性还不太好,可是这话常听,也就记住了。 “灼儿也好看,灼儿也好。”裴珩失笑。 “爹爹也好看。爹爹也好!”咩咩大声。 身后玄雷憋着笑,心说属下说了您好看,您就踹。小殿下说,您就忍着吧。 果然,裴珩装没听见…… 第527章 番外:兄妹 五岁时候的宁芝,因为有个不一样的灵魂,总是很聪明。 那时候十一岁的宁慕总觉得自己的妹妹鬼精鬼精的。 侯将军家也是哥哥与妹妹,那个妹妹笨死了好么? 不过那个妹妹不仅笨,还黑!仍煤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种黑!侯夫人还总是给她穿个大红…… 显得更黑了! 哪像自家妹妹,不管穿什么都是那么白!就跟白玉似得白! 眼睛又黑,还大,扑闪扑闪的可爱。 唯独有个缺点,就是头发不够黑,不过娘说了,人太白的姑娘,头发都不够白。 不过自家妹妹长得已经很好看了,整个沥城都没有这么好看的妹妹! 就是太鬼精了,哄不了。 就好比今天,他练习枪法的时候偷懒,被妹妹看见了。她就不信他说的是为了研习新的技巧…… “哥,你哄我不要紧。哄我呢,我就去跟爹说。我反正不懂嘛,我就描述。就按着你跟我说的跟爹说一遍好了。”小宁芝仰头看着宁慕。 宁慕头大…… 为什么好看的妹妹这么难搞? “芝芝啊,你别闹。我给你买糖吃好么?桂花糖还是什么糖?糖人行不行?”宁慕愁死了。爹要是知道他有偷懒,就该罚他抄书了。 他最怕抄书了。那之乎者也,烦死了好么! “你哄孩子呢?”宁芝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就是孩子! 不过,她这么说,叫人听来,也只是孩子不服气自己是孩子的言语,并不碍事。 “那你要什么?给你买玩具?竹蜻蜓?”宁慕对妹妹还是很耐心的。 “哥,你是我哥么?我喜欢什么你还不知道么?”宁芝不满意的,瞪眼看着这个比她这个身体大了六岁的……小哥哥。 “带你出去啊?休想!上次带你出去,你做什么了?差点丢了你,要是丢了你,爹娘不要把我皮剥了么?”宁慕忙后退:“你要是说这个,那你还是告诉爹吧,大不了我抄书去!” 这一下,宁芝也愁了。 这小哥哥也是够了,宁愿抄书也不愿意带她出去走走么? “你趁早换一个,要么就要东西,我能弄什么给你都好。出去也不是不行,你得带够爹给你的人!”也不是不许妹妹出去。 就是上回她居然偷跑要出城!吓死人了好么! “哥,你怎么这么能算计?你才多大呀!”宁芝很不满意。 小哥哥对她是真的好,她也不能没良心,真叫爹去罚他抄书。 上次她是……看看能有什么办法回去,那都是去年的事了。 如今其实想开了,也没那么深刻的想法了。但是,出门带十几个人……她真的很不习惯啊。 可是不带,就不能出去…… 这变态的古代! “哎,你这丫头太鬼精了,我是怕你了。”宁慕叹气,挨着她坐下:“你跟哥哥说,你想去做什么?” 宁芝也很无奈:“我发誓,我不乱跑了。我就想出去走走,府里呆着很闷很闷很闷呀!”宁芝跺脚。 “那你为什么不能带人?”宁慕表示怀疑。 宁芝气死了:“出去逛街,带那么多人干嘛?山大王啊?” “那就不行,我不同意。”宁慕板着小脸:“万一你乱跑。我没找到你,丢了你怎么办?” “丢了丢了呗,你这么在意我呀?”宁芝说着与自己年纪完全不相符的话。 “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妹妹,丢了你我能不在意么?你这妮子气死我了!”宁慕站起来,将长枪戳地。 “你能不能不学吴老四说话啊!啊?那吴老四五大三粗的,你总是学他做什么呀?”宁芝不满意了,叉腰。 宁慕一肚子气散了,瞪大眼:“我又学了?” 吴老四…… 吴老四是宁湛身边的一个将军家的四儿子。 那是真五大三粗。才十四,就已经……宁芝目测,怕是那孩子已经是有个一米八加一百八了。 还相当能吃。当然了,不能吃也对不起那块头。 那孩子哪都好,是个好孩子,就是动不动就叫她小妮子,说话那口气要多土就多土。还带着口音。当然,宁芝不是看不起他,就是觉得宁慕学的好奇怪啊。 因为时常会跟宁慕等几个将军们的孩子一道习武,所以这说来说去,大家互相学。 宁芝一开始不在意,是宁慕自己,觉得学了吧,还不确定,被爹指出几次。 宁芝慢慢纠正,只是这一着急,就又带出来了。 “妹妹你可要提醒我,以后别叫我学,这以后学了找不到媳妇可怎么办啊?”宁慕夸张的道。 宁芝白了他一眼:“你可真是我亲哥哥!装模作样跟我一样!” 宁芝甩手往自己院子去了。 这个小哥哥也是一肚子花花肠子,比如他就用吴老四来岔开话题。 这要是个真的五岁孩子,那还不妥妥的就全忘了? 宁慕嘿嘿笑:“芝芝乖,先回去,一会哥给你拿好东西来?” “好东西?那行,就把爹给你的那套兵书给我吧。我就要那个!”宁芝继续叉腰。 “啊?你要那个?你又看不懂……”宁慕肉疼起来。 那是个孤本,爹自己都舍不得,他求了才给他的。 “哦,你不是说什么都行么?原来什么都不行啊?”宁芝哼了一下就跑掉了。 后头宁慕小老头似得叹气:“这妹妹真是太难哄了。” 不过说是说,还是巴巴的回去换了衣裳抱着兵书去找妹妹了。 要是妹妹不懂事撕坏了……那就跟爹说是他弄坏的好了。 宁芝看到了兵书,就不气了,心想这小哥哥真是够好了。从不跟她争东西,她要的都给…… 罢了,她也不稀罕什么兵书,就在她这里放一天就还给他。 又不是不知道他宝贝的不行,自己都舍不得多翻。 “我就奇怪了,侯将军家的兄妹俩,成天闹气。侯公子嫌弃死他妹妹了,你怎么都让着我?没道理也让着我?”宁芝问。 “妹妹不是就该让着?我是你亲哥,还能不让你?侯公子也让着,每回闹也不过是闹着玩。这天底下做哥哥的,都会让着妹妹的。” “永远让着?” “永远让着,一辈子都让着。” 第528章 作死 按理说,金枝这样,伺候咩咩不久的小宫女,想接近裴珩也不容易。 当然,如果是只为了跟着咩咩,见到裴珩那是不难。 可是要想凑到了裴珩身边,那就如同登天了。 可是架不住她自己有心,而其他的丫头们给她让路呀。 是真让路。 白芷几个都一样,不擅长后院这些事,可是毕竟也是大家族里养大的丫头。 燕知这样的更是看多了宫里的各种弯弯绕绕。 她比谁都明白,这金枝是想要出头,所以她见白芷几个明白了却装不明白,就知道是想叫金枝栽跟头了。 这时候,要是她去提醒金枝,反而是不好。显得她与王妃的丫头们多爱唱反调似得。 说白了,这些年,她与白芷几个关系都很好,殿下又不爱管这些闲事,她多少事都挂在了王妃那处。时不时就要与白芷几个商议一起办事呢。 金枝算什么? 陛下赏赐的? 那又如何?何况,说白了,那是给了小殿下的一个奴婢罢了。 而且,儿子身边的奴婢,想勾搭老子,这说到哪能说过去?不丢人? 于是,金枝有了念头,众人不仅不拦着,还有意无意给她开绿灯呢。 反正,大家都知道,殿下就不可能动小殿下的人。殿下看小殿下眼珠子似得,他能给儿子难堪? 就算儿子才三岁,那也是一样。 何况,殿下与王妃的感情,一个金枝……就是十个金枝,也是自作死。 于是,当这一夜,裴珩吃了晚膳批复公文的时候,金枝端着茶进来了。至于说玄雷几个,这种事他们根本不管。毕竟已经进了府,跟了小殿下的人,也已经查过了,是靠谱的。 裴珩一开始不在意,因为麦冬出嫁之后,宁芝这里也多了几个小丫头,毕竟想着白芷几个也要出嫁的,总是要有人接替的。 而且,裴珩这边的茶,很多时候白芷几个也会管。 如今小丫头来,也不是个稀奇事。 所以裴珩就没管。 金枝将茶放好,就千娇百媚的行礼:“殿下用些茶,成日里这般辛苦,奴婢看着着实心疼呢。” 要说这金枝,长得自然是好看的。 不然也不能脱颖而出,在建文帝跟前伺候,也没机会叫建文帝赏赐给了裴灼。 不过,要说有多美,那也没有那么美。 顶多就是个中上。跟宁芝这样的,那就不用比了,自取其辱。 要说宁芝跟前的丫头一个一个都也长得不错,尤其半夏,就是个小美人坯子了。 这金枝还不如半夏呢。 但是架不住金枝也好,还是很多姑娘都会觉得自己长得好。 又觉得,不管王妃如何美丽,毕竟也跟裴珩很多年了,也该腻了吧?何况生了孩子了。 说不定殿下早就厌烦了呢? 有那么一种女人就这一点真是叫人无语,自己巴不得自己的男人对自己一片情深,一生一世都不离不弃。又总爱琢磨别人家的男人是不是早就厌烦了自己的女人?该换个新鲜的了? 所以,金枝想,就算是宁芝貌美又如何?看久了也就那样。哪里比得上她年轻新鲜? 裴珩听着这声音,有点不舒服:“退下吧。” 金枝哪里肯退下,虽说众人故意给她让路,可对她自己来说,还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接近了裴珩的。 机会太难得了,她换上漂亮的衣裳,还上了妆来的,不就是为了成就好事? 下个月他们就回去大婚了,届时说不定也要顺道纳妾,她这身份,做个侍妾也不委屈。 自然是要好好巴结了。 要是能给殿下生个孩子,那就更是稳固了。 “殿下不如歇一会,也叫金枝伺候您喝茶?这般夜里用功,眼睛是受不住的。”金枝继续娇滴滴的道。 裴珩皱眉,丢下书:“谁叫你来的?” 金枝抖机灵:“回殿下的话,是王妃叫奴婢来伺候您的。” 裴珩眉头舒展开来,冷笑了一下:“你是灼儿跟前的?” “回殿下,奴婢正是陛下安排给小殿下的奴婢金枝。”金枝以为裴珩是记得她了,更是信心满满。 “玄雷,拉出去。”裴珩哼了一下,根本懒得废话。 金枝一愣,下一秒就被玄雷拉出去了。 “殿下,如何处置?”玄雷问。 “这样心思不纯的,留给灼儿也不好,打一顿赶出去,谁要谁带走。”裴珩淡淡。 “是。”玄雷机灵,金枝还没出声,就被他捂着嘴拉远了。 赵启随后来,他如今算是管着不少丫头小厮的。这等事,自然也要叫他管一下。 “这作死的东西,瞧着就不老实。该!”赵启跟着裴珩等人在外多年,宫里那些弯弯绕出来之后,也就丢了不少。 所以也很是瞧不上金枝。 “求……求你们放过我,我是小殿下的人。”金枝这会子知道怕了,所以浑身发抖的求饶。 “知道自己是小殿下的人还敢往殿下跟前凑?呸,不要脸的东西。这就拖远一点打,别叫她惊扰了殿下等人。”赵启看垃圾似得看着金枝:“什么东西,叫金枝就像攀高枝?也不看看你那脸。够不够给王妃提鞋的。” “我听着这女人还说是王妃叫她来伺候,殿下一听就火了。”玄雷幸灾乐祸。 赵启看了一眼金枝,深深觉得这人真是蠢的不得了。 “这样的还丢出去?打死得了,不够丢人的。”脑子太不好了。 “哎,这不是殿下的意思么,您老看着办呗。”玄雷抱拳,直接走了。 犯不着为这么一个女人费事。 不是说,他们也不是看不起女人。 是跟裴珩多年,看多了王妃那种雷厉风行又聪明的女人之后,着实看不上这种菟丝花一样的蠢女人了。 说白了,宁芝跟前,最不爱动脑子的连翘,是不会什么弯弯绕,但是也没这么蠢过。 所以,看惯了聪明漂亮的姑娘,再看这么一个没有自知之明,还自以为自己很美很有本事的…… 着实是伤眼。 于是,也对她自然是生不出什么同情来了。 金枝被打了一顿丢出府,最后还是被送回了临京。 第529章 担忧 宁芝知道这事的时候,只是笑了笑,着实不需要费心。这算个事么? 晚间,裴珩批复完了公文回来,也没多问这个金枝。 只是说了一句儿子那人不够的话叫宁芝看着添上一个。 宁芝只是应了一声说咩咩人够用的。 两口子就根本懒得再提起这个金枝了。 这个连个插曲都算不上的事,也叫阖府上下都知道,殿下的意思。 就是外头,有些蠢蠢欲动的,也知道宸王这里丢出来一个勾搭主子的奴婢。 当然没有人说这奴婢是小殿下跟前的,但是这奴婢勾搭主子,被殿下丢出来的。 外头的人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可是一个姑娘勾搭殿下,却被殿下丢出来了。 这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何况,宁芝和裴珩婚期将近,也着实是有人动心思的。 一般男人娶妻就纳妾是很正常的,何况,今年殿下二十六了。如今府里没有什么妾室。 蔡氏什么的,那都不算数的。 满朝上下,不太敢明着挑战宁芝的权威,但是暗地里,谁还不想扶着自家女儿上位呢? 所以这件事,从沥城传回了临京,也是安排金枝被丢回去的缘故了。 这些事,都是半夏的主意。 宁芝听了,没夸她,也没骂她。 半夏也知道自己这回做的有点过火了,但是也不怕姑娘骂。 她替姑娘打前锋,就不怕姑娘骂她,打一顿都不怕。 裴珩忙的很,自然不计较。何况,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沥城今年也是干旱。 不过八月十四的时候,忽然下了一场大雨。 其实这时候的北方下雨也没用了,干旱已经是注定的。 可是一年都没见这么大的雨了,百姓们也是兴奋无比。 竟是有人开始传,因为宸王要与王妃大婚了,所以天降甘露…… 宁芝好笑的看着这从十四开始大雨,如今都十六了,还在小雨的雨:“天降甘露?坑的我这婚前最后一个八月十五都草草过了,还甘霖呢?不过这会子下雨,来年能不能湿润一点?这几年北方雨不多,雪也少。” “会的,这雨也快停了。”李执看着天色:“今日上午就很小了,想来过了午后,也就该停了。” “七月才带着孩子回来,下个月又带回去,大婚之后还得带过来,这一年跑几趟。别叫他跑病了。”宁芝忽然看着回廊上跟小丫头跑着玩儿的孩子道。 “小殿下身子很好啊,又有苗先生与御医的调理,自打小殿下出生至今,也就病过两次,也都不碍事的。”半夏也看咩咩。 “是啊姑娘,别担心,咱们路上照顾精细一点,就当是出去玩儿了,哪里会生病呢。”白芷笑道:“何况,如今咱们这边要是有将军们看着,说不定过年也不回来了呢?” “那估计不会,要么过年丢下我们母子。不过,咩咩这三年都是北方长大的,要是冬天乍然在南方,我反倒怕他不习惯气候。还是不在南方过冬好些。” 南方冬天的潮湿孩子就受不住。 “也是,属下记得小时候,我姑姑嫁去了北边。带孩子回来过了一个春天,那孩子长了一身疙瘩。喝了许久的药。郎中就说是因为潮湿。”李执笑道。 “那要这么说,那就得带着小殿下回来了。不过,十月里大婚,回来也十一月了,多冷啊。”白芷担忧。 “算了,别想太多了,等回去再说吧。”宁芝招手:“咩咩。” 咩咩正好站起来了,几下子就冲过来抱住娘亲的腿:“娘亲。” “娘过去认识个姑娘,就爱穿一身白衣。你说如你这般,玩的手黑乎乎的,然后冲过来抱着腿,那姑娘多少白衣也不够糟蹋是不是?”宁芝摸孩子的头。 咩咩就伸手看,果然有点脏。 没有黑乎乎啊! 娘亲好夸张。 半夏忙给他擦手:“说不定人家大婚了之后,就不爱穿白了呢?” 自然,奴婢们都知道说的是谁。 “我看不好说……”连翘摇头:“说实话,从小就见过那位,就没见她穿过一件不是白的……” “对,区别就是白衣的样式了。”白芷也点头。 “娘亲,说的是谁啊?”咩咩感觉自己手干净了,就又去拉娘的衣裳。 宁芝是穿着淡紫色的裙子的,其实也会脏,不过自己生的娃,你还能嫌弃? 当然有很多贵女是不会自己养孩子的,抱孩子的事都是奶娘的。 可宁芝不是这样,她虽然没有给孩子喂奶,但是日常咩咩最亲近的还是她。 这种抱一抱,或者是哄一哄,还有挤在一起用膳睡觉是每天都有的。 “说的是一个姑娘,以后回了临京也许就见到了。”反正见到了你也就忘记了。 咩咩兴趣不大,问了一嘴,其实都不在意娘亲的回答。 只是揉揉肚子:“想吃糕糕。” 他把点心分作两类,干的,酥的叫饼饼,软的,糯的,就叫糕糕。 糕糕里,最爱酸甜的。 宁芝就叫人给他去拿。咩咩也跑累了,挨着娘亲坐在一起:“娘亲,爹说要是咩咩偷偷玩水也会被娘亲发现,娘亲怎么发现?” “嗯?你爹什么时候说的?昨儿偷偷玩水被你爹看见了是吧?”宁芝轻轻敲他的头。 “咦~”咩咩嘿嘿笑,看娘亲,一脸娘亲也知道了的样子。 “已经是八月多了,还敢玩水?嗯?娘没说你是想叫你随便玩玩,今天还惦记玩水呢?”宁芝捏孩子的脸:“娘还能不知道?” “咩咩不玩水,咩咩乖!”咩咩大声。 “信了你的,不是不让你玩水,只是天冷了就不许玩了,知道吗?”不过,去年冬天还让他玩雪来着…… “嗯,咩咩记住了,娘亲。” 咩咩很乖的答应着,这时候他要吃的糕糕也拿来了。 娘俩好就坐着吃东西喝茶看雨。 果不其然,哪里用午后,还没到午时,雨就越来越小了。 等到了丫头们开始摆上午膳的时候,雨停了,竟是出太阳了。 “啧,李执可以去钦天监任职了。”宁芝笑道。 第530章 有趣的灵魂 小孩子大约都有这个毛病。 那就是大人叫吃什么的时候不吃,等东西没了的时候,就又要吃。 比如昨天过中秋,宁芝叫咩咩吃点月饼,咩咩各种嫌弃。 今天节日过去了,他晚膳之后要吃月饼了。 宁芝白了他一眼:“幸亏咱们家是个富贵人家,这要是个穷人家,你兄弟姐妹一大堆,分不得几个月饼,过了那个点,再想吃去哪吃?” “娘亲……”咩咩有点懵,月饼……而已嘛。 “你也是,逗他做什么?”裴珩一边坐着本来书处理一些小事,这会子笑了:“给他不就好了、” “日常说不许把儿子宠坏的不是你?”宁芝看他。 “是我,不过就是吃个月饼,这不算宠坏吧?”裴珩丢下纸笔:“你呀,莫不是今天心不顺了?平素你最宠着他了。” 裴珩笑了笑,心说他是常不在,自打灼儿会说话起,最亲近娘亲。 他娘亲也是最疼爱他的。不过疼爱也不是那种慈母败儿的疼爱法。 “想太多,我就是逗他。”宁芝捏儿子的小脸:“娘最疼你?” 咩咩眨巴眼睛,然后猛点头。 怕娘亲没看见,猛点头之后还大声嗯了一下。 宁芝被逗笑了:“好吧,那你这么乖,想吃就去吃,只是晚膳已经吃过了,月饼不能多吃了,想吃明白白天再吃。然后洗白白睡觉觉去可好?” “嗯!咩咩知道,娘亲和爹爹要议事!咩咩很乖的,咩咩自己走了。”咩咩一本正经。 只是这一本正经,着实叫宁芝这个不爱害羞的也有点脸烫。 她是比较看得开这情啊爱的,可是自己的儿子这一说,就…… ‘议事’这俩字拿来晚上说,反正不太纯洁。 裴珩也略尴尬,咳嗽了一声,叫人抱着咩咩出去了。 宁芝见儿子走了,自然也就不害羞了:“殿下,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议事’啊?” 裴珩本就被儿子说的有点尴尬,又被自己的小娇妻逗,脸都想红,好容易压住:“别闹!”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就说议事,怎的就有人想歪了呢?真叫我无语啊。”宁芝故意摇头。 裴珩笑出来了:“你反正就是坏吧,这辈子都这样也挺好。反正旁人也不知道。” “我坏的是不是特别有意思?”宁芝自己也笑了。 “虽说长辈们都喜欢叫晚辈们稳重,一旦晚辈们有趣一些,长辈们就要说不端庄不稳重了。我小时候也是幸运,我爹就是个有趣的。” 宁芝笑着回忆,小时候她一度对宁湛这个便宜爹佩服的不行。 不愧是个看上美人就敢娶回家的世家公子。 颇为有趣的一个人。 “那时候哥哥不好好习武或者不好好读书了,他除了罚抄书之类的,也从不动手打孩子。”宁芝想着就好笑:“记得有一回,哥哥着实不像话。安排的功课都没做,就跑出去了。跑出去原本无事,可与人打架,打架还输了。” “我爹就气得不轻,又不能去收拾人家小孩子。只能罚哥哥长记性了。他想了个坏招数,叫人抓了一盘子瓜子剥开。将瓜子仁数清楚多少颗,然后就均匀的摆在了哥哥的门前。跟他说,这瓜子一整天都还在,这件事就算了。要是少了一颗,就禁足一天。” “哥哥耍聪明,心说爹没说不许他看着啊。他还做出个上进模样来,抱着书坐在门里头,心想着看着别飞来鸟雀吃了瓜子就好。两个小厮站在一边,也跟他守着。” “结果呢?”裴珩兴趣果然很大。 “结果……结果是他们光盯着鸟雀了,却不料我爹也是坏,撒瓜子的地方有个巨大的蚂蚁窝。他又撒的均匀。远一些看不见,等哥哥发现的时候,一大片瓜子已经少了一小片……” 宁芝好笑的不行:“结果傍晚时候一数,少了八十多颗。” “然后就被禁足了八十多天?”裴珩也想笑。 “那倒是没有,反正当时我哥就晴天霹雳,真是没想到爹这么坏。没打没骂的收拾过一次,他佩服的不行。不过也就关了个把月,哥还不是照旧出府玩去了。只是后来再与人打架,就没输过。据说是我爹在校场上教授过他几天怎么打架。” “还教他怎么打能叫对方不留下伤痕,还疼的不行。” “岳父大人真是……奇人啊!”裴珩也佩服的五体投地。 “你岳父啊不止这么一点坏。身为一个男人,你岳父还教你妻子如何装柔弱。如何叫人觉得受委屈了。只是我实在不是那么个性子,没学好罢了。”宁芝失笑。 裴珩不可置信,真是对这位素未谋面,也见不着了的岳父大人敬仰的厉害。 见不着也是遗憾。 “后来我回了临京,跟着我爷爷,是又学了一套。我爷爷这一套更厉害。”宁芝靠在裴珩身上:“他老人家的本事,你是知道的。” “祖父的本事,确实不是一般人。”裴珩点头。 过去不服不忿,如今想来,不得不佩服。 “他老人家办事,有理壮十分,无理么……那也要把事情弄的有理。”宁芝轻笑:“而我本身的性子么……” “你?能打就不骂,一招出去,能多重就多重。”裴珩接口。 “哎呀,这是亲夫君啊,这么了解我?”宁芝哈哈笑。 “那我也说你的,你的性子是看着凶恶无比,任性又霸道,实则是一颗柔软细腻的心。最是善良不过。裴珩,你比我心善。”你只是,生在皇室,小时候被捧在高处习惯了而已。 裴珩没反驳,这也没什么反驳的。他觉得芝芝也是有大爱的人。 “哎,爷爷骨子里就是个有趣的。爷爷晚年时候有个忘年交……说白了就是……小情人嘛。爷爷自己没避讳,有时候我都能逗几句。爷爷偏还与我说,红袖添香这回事,老了就不能做了么?” “很是理直气壮。我记忆犹新。”宁芝点头。 裴珩这回真是……惊讶了。 宁氏这一门,可真是……奇特啊。 “所以嘛,人生一世,日子好不好过不好说,但是一定要有个有趣的灵魂。不然多无聊?” 第531章 如假包换 抛开权势不提,裴珩还是很喜欢宁家人这为人处世的风格的。 他小时候,父皇年老,并不爱开玩笑。 大哥一身病痛,虽然对他疼爱至极,可是也不是个有趣的人。 因着他身份特殊,自小就被人捧着。那是比病弱的太子还要重要的一个皇子。 自然没有与他玩笑了。 说实话,他性子这些年跟宁芝在一起,倒是活泛了不少。 “你已经叫彭秀来上任了?”宁芝忽然问。 这一问,问的裴珩愣了一下:“啧,饶是我这脑子不算慢,也快跟不上你了。” 这一会功夫,转了几个话头了。 “哦,说话跳跃一点,有助于脑子保持活力。”宁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裴珩失笑:“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彭秀大约过几日就能到。我还下令叫他带几个用的顺手的人来。反正沥城缺的不少,最缺的就是人才了。” “那正好,他来了,上手之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听闻临京如今热闹的很,都准备着呢?”宁芝直起腰,伸懒腰:“不容易啊,你说我十三岁就与你定亲,巴巴的十九给你生了儿子,如今可算是捞着大婚了。” “你就装吧,你在意这个?说的倒是委屈,可你是个等旁人给你名分的女人?”裴珩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宁芝挑眉,果然下地洗漱准备回寝殿睡觉去了。 名分么……也看什么人,什么状况。 裴珩算是很了解她了,她也确实不是个被动等人给予的人。 这宸王妃的名分,她虽然没大婚,不也捞着了? 且,除了那等临京城没出过门的贵女们没见识的,大约觉得她是恬不知耻,其余人里,还有谁会觉得她配不上这个名头? 等两个都洗漱过了上了塌,宁芝就被裴珩抱在自己身上了:“跟我装了可怜,就得叫我好好抱一夜。” 宁芝也不扭捏,对着嘴就亲上去了,多大个事? 横竖不过是自家夫君,关门关灯在这屋里,怎么都是情趣,谈不上丢人。 不怕丢人的后果就是…… 活生生折腾了一夜。 宁芝一早上根本叫不起来。浑身酥软没力气,腿……没腿了。 裴珩也是困得要命,可惜还有一堆事等他呢。只能不情不愿的起来。 临下来,狠狠亲了宁芝一口:“你累也是活该。跟个妖精似得缠人。” 妖.宁芝.精扭头继续睡,根本不理会他。 不多几日,彭秀就到了沥城。 算一算,也有六七年没见过了,宁芝见了彭秀,多少也生出一些感慨来。 “多年不见,姑娘愈发的光彩照人了。下官一看,还以为是天宫仙子驾到了。”彭秀笑着,做了一个礼。 “多年不见,秀公子也是一样的光彩照人。听闻秀公子在齐云城里很是招惹了一众女子的心。却又一个也不要,徒叫一众女子放心尽碎……着实也算风流了。” 只是这位,只管惹,却不睡…… 更不会娶。 “哎……这却叫姑娘笑话了。臣虽说样貌也还看得过去,但是也着实没有那个心思。都是无意,如今因此,不敢呆在齐云城了,所以来沥城,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吧。”彭秀笑道。 宁芝看着他也跟着笑,心想彭秀这变化不小。 过去看时,多少还是有点阴沉的,如今倒真是风流样子了。 也好。 “秀公子也年岁不小,是不是该成婚了?要是没有合适的,我替你看几家大户的女儿?”宁芝道。 “臣叫姑娘费心了,只是臣已经许念,此生不婚。至于这传承门庭的事,以后过继一个孩子也就是了。何况,不过继也无妨,臣的老父亲本就有一子,如今竟是……又有了一子,也足以传宗接代了。”彭秀笑道。 宁芝不禁惊讶了一下。 他老父? 那也是奔六十的彭寿……又有了一子? 乖乖,说好的古人短寿呢? 至于说彭秀不想成婚,这不算什么。 宁芝能接受南陵城里楚天华将军和崔稚将军那似有若无的……呃……兄弟情。嗯,兄弟情。 也能接受过去那陆长栋只爱婢女不要大户出身的许梦蝶。 更能接受自己还没大婚就生了一儿子。 于是这会子自然也不会觉得彭秀不想成婚就是多么的不对。 自然,就算是现代,不结婚也叫人诟病。 但是宁芝本人觉得,婚不婚的,自己承担就好了。好坏自己撑着,不算什么。 “想来这不成婚也有不成婚的好处,人生一世,要是能叫自己过的快活,不伤天害理,就挺好的。你这么做,固然离经叛道,但是也没对不住谁。自己开心就好。何况,你也还年轻,就四五十想成婚了,也是容易的。” 还有一句,宁芝没大好意思说。 那就是,您老子能快六十还生一儿子,您估计也不差。 “哈哈,臣就知道,必然还是姑娘您能理解臣。”彭秀笑着抱拳:“臣感激不尽。” “既然你连婚姻大事都丢一边了,那就得好好的做官。这沥城于我而言,很是不一样。当然,也不是为我,只是仍旧为大晋百姓,为沥城百姓。也叫我看看,秀公子究竟能做到哪一步吧。”宁芝严肃起来。 “是,臣绝不会辜负姑娘信任。假以时日,定然叫姑娘看到彭秀的本事。”彭秀抱拳:“多谢姑娘支持彭秀。”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先去歇着吧。今日你还去了军营见了殿下,又来见我,累了。”虽说彭秀早年就已经明确表示要跟随宁芝。 但是今日来,于情于理,都是应该先见宸王的。 所以,他还是先去了城外军营,然后才回来就见宁芝的。 “那臣就告退了,虽说不打算成婚了,但是这容颜还是要保护好的。”彭秀笑着退下去了。 他走后,连翘咂嘴:“这人……好生潇洒。” 宁芝惊恐的看连翘:“你……别告诉你家姑娘我,你看上了他?” 要真是看上了彭秀……那可真是无语了。 “姑娘您是小看我,人家都说不成婚了,我看上人家干嘛?找不自在不是?”连翘哼了一下,很是不以为然。 宁芝松口气,可惆怅是一分不少,得了。连翘还是那个死活不开窍的连翘,如假包换! 第532章 喜福 宁芝将手上的事交给彭秀。 除了最初的十来天,与彭秀交接,因为彭秀还不熟悉这里,所以宁芝是陡然忙了十来天的。 然后就清闲了下来。 彭秀果然不是一般人,宁芝也算是接触过几个地方官员的,沛城的薛冲就是个厉害的,彭秀也是一点不差。 很容易就上手了,他带来的几个部下想必也是从齐云城历练出来的,也是很有本事。 很快就将沥城上下的事都理出头绪来了。 当然,你要说十来天就能都办了或者是办好,那不可能。 但是基本上几条要紧的,他们都掌握了。 治理地方不是管家,一桩,一件都是大事。马虎了一处,也许别处就受了牵连。 对于彭秀来说,沥城自然比当初的齐云城难弄多了。 当年的齐云城虽然他也是空降,可是毕竟齐云城底子是有的。 那时候战事没那么激烈,齐云城府库有银子,官仓有粮食。 可如今的沥城,两眼一抹黑不算,还什么都没有。 银子,那就是查抄那些塔族贵族家里得来的,多数还是珠宝之类的,一时半会也不当用。 粮食就不必说了,还得从南边运来。 他来的时候,齐云城也运来了十万石粮食呢。 这粮食不管军中,只管百姓,所以也迅速叫他在百姓中建立起了权威。 简单的一句话,那就是一个带着救命粮食来的父母官,大家信服。 所以,裴珩也算放心了,着手更多的操心起自己的婚事来。 虽说临京城一堆人操心,可是因为宁芝自己的不上心,裴珩就觉得他必须多管管。 咩咩最近好奇的不行,爹这里总是有奇怪的东西,之前甚至看见了娘亲的嫁衣! 裴珩也着实是费心了,愣是叫临京城送来看过了在送回去…… 于是,咩咩就好奇的每天跟着爹。 于是就听爹说娘亲要与他大婚云云。 可怜小孩子还不懂大婚这回事。 寻常孩子有时候会问出一个问题,就是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在哪? 一般来说,孩子赶不上父母婚礼的。不过咩咩也是……比较不一般了。 于是,他幼小的心灵里就记住了,往后好几年,总爱问其他孩子,你爹娘大婚的时候热闹不? 因为他身份特殊,也没人敢真的反驳他爹娘大婚我们怎么能见着呢? 于是,这事直到咩咩八岁上,才恍然大悟……也就他比较特殊。 着实闹出不少笑话来,好在咩咩继承了娘亲那强大的内心,知道自己闹笑话了之后,关门思过了一个中午,就放下了。 当然了,这是后话,且不提。 且说那嫁衣,宁芝真是额角一跳:“你这是急什么?我回去就看见了呀!” “你先试试,万一不合适呢?”裴珩显然很兴奋。 宁芝觉得自己真是罪恶啊。 结婚这事,难道不该是女孩子激动的不行?天天幻想?男人比较淡定? 这是因为她太淡定了,活脱脱把个宸王殿下逼疯了不成? 可裴珩眼神太过殷切,她不好意思说懒得试…… 只好去换。 这一身嫁衣,用的是大晋最好的一种布料,霞光锦做的面。霞光锦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正红色。 阳光下看时,这正红色上隐隐有霞光一般的光芒。 其实就是丝线太亮了,阳光反射下来就像是有霞光一般。 但是因为是天然形成的,在古代就很是难得了。 毕竟如今的制作工艺,这样的布料一年出产不了几匹。 所以特定的几匹,全部只能拿来给皇室。 而且就算是皇室,这布料也不能拿来做别的,只能是做女眷们的礼服以及嫁衣。 而等闲皇室女眷也捞不到这个。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太少了。 因为这份难得,所以这霞光锦几乎成了圣品。竟是比皇帝穿的玄色朱红龙袍还要尊贵些,毕竟这玄色朱红都不算太名贵。 而这一次,裴珩将库房里所有的霞光锦都拿出来了。 寻常,大晋是有规矩的,皇后大婚按制度说是有十套喜服的,而其中,三套喜服都是用这霞光锦做。 地位要是次一等,比如贵妃。贵妃大婚可以做三套喜服,也可以做一身霞光锦。 再往下,那就是太子妃,太子妃也是十套喜服,不过她也只能做两套霞光锦。 按照制度,太子妃比贵妃尊贵。只是按照辈分,贵妃看似再上而已。 而各个府邸王妃们就不一定了。 皇帝喜欢这个儿子,那就抬举你喜服,给一匹也可能。 但是想做一套,那想必也是不够的。 说白了,就捞着个霞光锦的盖头也是不容易了。 宁芝嗤之以鼻,着实不觉得一个布料能彰显个什么。 毕竟他们裴氏皇族的九龙佩至今还在她手里呢…… 霞光锦什么稀罕? 可是不稀罕,那也是裴珩给的,就也稀罕了。 裴珩一次将库房里所有的霞光锦叫人拿出来,居然是一次要给宁芝做十套全部用这个布料。 一开始,自然有官员反对的。 裴珩人不在临京,只是一封折子叫人当朝念出来了。 他道:本殿之王妃功劳如何?区区布料,难道本殿王妃用不起么?本殿大婚喜事一桩,尔等费心国事吧,着实不必将此等事放在心上。何况,本殿之子裴灼尚年幼,距离他大婚还有十几年,届时他的嫡妻要用的时候,也该有新的了。 这一段话,信息量太大了。 先不说宸王爱护嫡妻的心思。 就单说起裴灼的话来,众人心里就转了十七八个弯弯绕了。 这意思是说以后裴灼就是继承人? 啧,如此这般,人家母子皆是尊贵无比的,他们说什么霞光锦? 何况,真的念叨这个的官员也没几个,多数都没实权。 木相这样的人,才不会管呢。 反倒是说宸王妃姿容绝世,也只有这霞光锦能堪堪匹配了。 这才是聪明官员说的话,叫裴珩听了也是深以为然。 他的芝芝一身风华,不过区区一些难得的布料而已,芝芝想做,日常穿又如何? 宁芝此时看着白芷几个将衣裳打开,主仆几个都是惊讶。 第533章 羞羞 “这花纹,我没看错的话,这是越品了吧?”宁芝轻叹。 “这……似乎是有点不太像亲王妃的喜服了。”半夏犹豫:“不过,当年咱们殿下受封的时候,也是越品了的。他那服制虽说与太子的不一样,可是也差不多的。绝不是一个亲王该有的。” “可这是大婚,多少人看着呢。”白芷担忧。 “不管了,先试试吧。”宁芝轻轻摇头,看着这衣裳上的凤凰图案,心说反正她是已经在神坛上了。 将喜服换好,发现腰带上绣的金线如意图竟是十足是金线。 “还好我这大婚是十月里,要是换了夏天,就热死了。” “呸呸呸,大好喜事,姑娘嘴上就是不把门。”连翘跺脚。 “你替我把门吧,我就这样了。”宁芝好笑。 整个一身衣裳底子是霞光锦,可是宁芝觉得着实是浪费了这材料。 因为全身上下都是云纹凤纹的刺绣。 缝隙里也没露出多少霞光锦的影子来。 唯一能看清楚的地方,竟是袖口。 也就一圈! 宁芝无语的想,就这还值当裴珩专门上折子与臣子们说? 说什么啊?拿随便一匹布只要是红的,不也一样? 不过她也知道,是象征意义不一样。 “姑娘真美!”连翘瞪大眼:“这衣裳叫姑娘衬的越发精致了!到不知道戴上盖头是什么情形!” “这还没好好梳头呢,梳好了再戴上凤冠,更美了。”半夏喜滋滋,一边整理宁芝的衣裳一边夸。 宁芝无语的看着几个丫头拼命捧她。 等弄好了,前头白芷扶着她,后头连翘抱着衣摆。 太长了…… 后头大概拖地五米吧!全是繁复的金线刺绣。 她这一身,怕是挂了二十斤黄金在身上……就这还是没戴头饰呢。 “这样的衣裳,做了十套?”宁芝有点……不自在。 “您的身份,十套也不过分呀。十套可全是霞光锦,每一套花样不太一样,不过也都是这些花色,这是规矩。只是只有三套是您大婚那天换着穿,其他七套既是喜服也是礼服。大婚几日后,祭祖之类的您都要穿的。”白芷解释。 “啧,也不过穿几日,以后就不碰了,我这十套衣裳,且不说这布料,光是黄金宝石的,就要浪费多少。” 这衣裳没扣子,袖口处,腰间的腰带,都是用宝石点缀的。 据说是裴珩说了,珍珠年久容易褪色,所以选的都是红宝石。 “浪费也得做,您的头冠也有十个,各色花样的钗环还有十套。耳环五十对。”白芷解释。 宁芝觉得自己真是……太奢靡了:“我要说不想要这么多,裴珩不能同意吧?” “您这不是废话?殿下盼这一日多久了,您还好意思说不要呀?就算是您觉得浪费了,可做都做了!”连翘捏她的手:“您快别说,好好大婚以后再说吧。大不了那时候您把这些锁起来,以后用在别处吧。衣裳是没招了,等以后您给儿媳妇?” “噗……”宁芝喷笑:“你以后再说儿媳妇我就打你。你家姑娘我风华正茂的,你拿出个儿媳妇刺激我?” 几个丫头全笑了。 裴珩进来,看着站在里屋门口的宁芝就笑了。 芝芝最适合红色,她自己也喜欢红色。 热烈如火的红,最是衬她的性子,也最是衬她的美。 这火红的嫁衣,加上金色的丝线做出的衣裳,在她身上最是合适不过。 “很美,喜欢么?”裴珩过来,牵起她的手:“届时,我们在圣元殿成婚,广场上你要受封宸王妃。说是王妃,其实就是太子妃的礼仪。因为避讳大哥,所以我这一生不会做太子了。委屈了你。” “你……认真的?委屈?这些事你委屈我?”宁芝忽然笑出声:“虽说你知道的,我不在乎什么霞光锦。可我姑姑当年大婚,可没这东西。” 这事,她没经历,但是有记载啊。 她姑姑是继任太子妃,但是也是太子妃。 “你姑姑没有,当年那位韩侧妃还是正妃的时候,也没有过。”裴珩解释。 他要大婚,自然也是看过过去的记录的。 “啧,所以说,我这是独一份了。不过,我只是觉得浪费,倒没有觉得当不起。毕竟如今这大晋朝,除了我,谁也担不起。”宁芝霸气一笑:“谢谢你夫君。” 这是他的疼爱,她接受就是了。 裴珩扶着她的腰:“这衣裳合身,也做的精致,倒是不必再改了,你的十套喜服还有几套没做完,绣娘们赶工呢。到了大婚前还有些时间,也做得好,但是你的首饰,我几年前就叫人安排。都已经好了,那些重,就没拿来沥城。回去再看吧。” “多谢夫君。”宁芝歪头:“夫君,你的喜服我也想看。” “我的没拿回来。”裴珩被这一声一声的夫君叫的……就要站不住了。 “回去再看,我的……我的简单些。”裴珩解释。 “你的也不简单吧?还不是一身刺绣。”宁芝笑着:“我这一身,穿久了真是累,这一身怕是有二十斤黄金吧?” “胡说,感觉重而已,这金线是金子不错,但是极其细微,哪里能有二十斤!一两斤就不少了。”裴珩失笑。 宁芝摇摇头,就算是一两斤,本身衣料就很厚实,这浑身…… “罢了,横竖就大婚一次,这多几次可受不住。”宁芝扶着裴珩,索性靠在他身上。 裴珩推着宁芝转了一圈,看了看周身:“很好。” 他想,其实礼服都是这样的,以后回京了,四时八节需要穿礼服的时候多得是。她自然也就习惯了。 “那我先换了好不好?”宁芝撒娇。 裴珩笑了笑,将她抱起来,还颠了颠:“哪里就多重了?” “娘亲娘亲娘亲!” 正这时候,咩咩来了。 “娘亲,看娘亲穿新衣服!”咩咩冲进来,就见爹抱着娘…… “娘亲羞羞!”咩咩大声。 裴珩只好放下自己的小娇妻:“灼儿不要闹。” “咩咩没有闹,娘亲羞羞,叫人抱抱。”咩咩嘿嘿笑。 “娘亲要是羞羞,那我们家咩咩天天都羞羞,羞羞无数次哟。”宁芝好笑。 第534章 相亲相爱 咩咩眼珠子一转:“娘亲好看!好看!” 说着就冲上去摸衣裳了。 这衣裳的做工……说句实话,各种影视剧小说里,总有宫女啊什么位份低的嫔妃一不小心损毁了上位者的衣裳被治罪被陷害的桥段。 宁芝想说,简直是瞎掰。 且先不说这地位不够的嫔妃们根本见不到上位者这种重要的衣裳,例如礼服或者喜服。 就算是见着了,哪里那么容易损毁? 就这浑身金线绣出来的喜福,你就是用刀子割也得费点劲。 里里外外三层做出来的一件外衣,岂是随便碰就能开口子的? 要是真的那么容易损毁,被罚的可不光是损毁的那人,背后只怕是有几百人得出事。 所以,咩咩跑来,就没人拦着。 因为就坏不了。 “哇,好亮!”咩咩仰头。 “娘亲穿的好看么?”裴珩蹲下来问咩咩。 “好看!最好看!娘亲的衣裳好好看!”咩咩兴奋:“咩咩也要。” “嗯,你也有,爹娘大婚那天,你的礼服也做好了,回去就见着了。”裴珩笑着摸他的头。 宁芝想笑,叫儿子参加婚礼什么的……也是能记住一辈子的了。 咩咩的亲王服制是绛紫色,银线绣着龙纹,也是好看的不得了。 宁芝终于是受不住这一身了,太沉了,尤其是如今天气还不到那么冷,她也觉得穿得多了热。 就去换了下来。 换下来之后,这一套就先着人送回临京了。 宁芝虽然觉得太折腾了,可是毕竟也是因为裴珩的在意,这些话,就都没有说。 自打定了婚期,裴珩明显兴奋的很厉害。 宁芝是怎么都不懂,明明孩子都生了,这事激动什么呢? 可今日试过了喜服之后,她也就有了期待。 原来,形式这种东西,有时候是不可或缺的。 尤其是,你在意的人,你孩子的父亲,心心念念,总是觉得欠你一个婚礼的时候。 “到时候与殿下站在一起,定然是最般配的夫妻了。”宁芝笑着看裴珩,眼里有戏谑,不过多的还是柔情。 “咩咩也要!” “噗……你要什么?你知道娘亲说了什么啊你就要?”宁芝失笑的抱起了孩子:“果然是个小屁孩,什么都都要?要你长大之后,娶媳妇的时候,就有了。” “不是说不许提起孩子娶妻?你才多大,就说这个。太早了。”裴珩笑着接过孩子,总觉得孩子如今重,芝芝抱着吃力。 “是不想提起,不过这孩子不是要么。”宁芝摸摸鼻子:“没办法,生了就是要长大的,反正一天天的,他长大,我不就老了?届时,殿下身边又有了新的美娇娘也未可知啊。” “胡说!当着孩子,说什么呢?”裴珩轻声斥责:“不许胡闹,叫孩子学你。” 正这时候,玄风进来了。 “殿下,王妃,宁蕴将军送来信报,说是江北城蠢蠢欲动,渭北已经做好迎敌准备了。这信件,是一日一夜前发出的。” “哦?江北还敢动?正好,宁蕴将军伤势好多了吧?渭北的将士们也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裴珩冷笑:“传信给宁蕴将军,叫他全力以赴。” “哦,当然,也小心身子。王妃很是挂念他。” “叫他小心点,别再受伤就好了。”宁芝道。 “是,属下亲自去写回信。”玄风抱拳。 咩咩听着,想了许久才问:“大哥哥吗?” “对,是你蕴哥哥。”宁芝好笑:“每次都觉得你叫舅舅差不多……” “呵呵,你们两个年岁相当,有这种想法也是不稀奇的。”裴珩将孩子放在椅子上:“灼儿以后跟你蕴哥哥一样习武可好?” “舍近求远,学你爹的吧,你爹那一身武艺帅气啊。”宁芝眯眼:“你的的剑用的极其好看,比你蕴哥哥的好看些。” “那是个利器,要好看做什么?”裴珩无奈的看宁芝。 “你们男人可能不觉得,不过我们瞧着,你们一柄长剑使的那么利索,是真的很帅气啊。”宁芝道:“你的剑叫不是正好也叫青锋剑?多帅气?” “你呀你,这青锋剑有什么稀奇?并不是什么绝世宝剑。如传说中的干将莫邪之类的神奇之剑还好些。”裴珩真是很莫名,不太理解小娇妻的心思。 “不好,那多不吉利?从古至今,只要扯上绝世名剑就没好事。你的青锋剑就很好。”宁芝摇头。 “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些言论,你说好就好,等灼儿大了,就给他用。”裴珩笑道。 他虽然学剑,不过只要是重量差不多就行,他有好几把,也不是十分在意这把青锋剑。 “好吧,不过也许孩子大一点,想用别的兵器也未可知呀。” “那由着他,不过六七岁就开始习武的话,他也学不了别的,用木剑吧。先练基础。”裴珩捏捏孩子的小手:“真的宝剑,他提不动。” 咩咩眼巴巴看着爹娘,然后大概是明白是说他,不过他还是不大清楚这些的。 宝剑是知道的,爹爹的。 “要爹爹的宝剑!” “要就给你,不过要大一点的时候给你,如今你不能碰,太危险了知道么?”裴珩低头看孩子。 咩咩乖乖点头,爹娘早就说了,宝剑是危险的,不能碰。 他……嗯,偷偷碰好了。 裴珩知道他怎么想,不过那宝剑他就是碰到了也拔不出来。 何况,那么多人看着,不可能叫他碰到危险的东西。 父子俩各有心思,倒是很愉快的达成共识了。 “对了,西羌王于野焰的长子前日受封王太子了。正是昌平郡主的儿子。”裴珩道。 “嗯?竟是真的册封了?”宁芝有点意外。 一般来说,这种身份的很难能做继承人。 “西羌自打娶了昌平之后,很是安分。想来于野焰也是不想与大晋不和吧。不过,距今为止,他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其余连个女儿都没有。据说,他娶回去的那几个妾室都没有碰过。”裴珩笑了笑。 “哦?就是说,于野焰与昌平郡主是相亲相爱啊?”宁芝笑。 第535章 好吃的 “奇就奇在这里,据说……于野焰自打昌平生了长子之后,就也极少近身昌平了,似乎是……兴趣不大。”裴珩摇头:“本殿可看不懂。” “是吗?那还真是奇怪了。不过我想起那个彭玉来,也是够惨了。本来出嫁的时候就二十二了,如今三年多过去,二十五六了,却遇见个不宠幸后宫的夫君。”宁芝摇头。 “无关紧要之人。”裴珩不在意:“不管西羌王是何心思,只要册立的王太子与我们大晋有益处就是好事了。昌平郡主也算是功德无量。” “不过如今说还为时尚早,毕竟那孩子也还小呢,与我们咩咩差不多大吧?以后长大了,掌权了,才算是真的功德无量了。”宁芝道。 裴珩点点头:“你说的极是。” “对了,福王还有一个女儿,今年也该是婚配时候了,你看给彭秀如何?这些年,彭秀也做的不错。”裴珩问宁芝。 “你幸亏问我了,前些时候他刚来的时候跟我说了不想成婚,你可别给人家强行牵线了。”宁芝忙道。 “不想成婚?这是心里有人了?”裴珩诧异:“他也算是有些本事的人,怎么还这么艰难?” “不一定吧?不想成婚原因很多的吧?我想着,这个人,也许当年……那个药……跟这事也有关系呢?人家不想,你做君上的,也不要勉强。不然也是坑了福王那位小女儿了不是?” “你倒真是大肚能容。”裴珩摇头。 “人家想怎么过日子,由着人家不好么?他能说服他爹他家里,就管不着人家了不是么?”宁芝笑道:“倒是上官纪也不小了啊。我身边的秦毓和李执也该大婚了。” “上官纪,我给他看好了一家的姑娘,刑部柳侍郎的嫡长女柳氏。至于你身边的两个,要不要我替你看?” “不用,叫他们自己找去,找不到再说。”宁芝笑了笑:“柳侍郎的嫡女没见过,不过我见过柳侍郎的长子,倒是眉眼还清秀,想来嫡长女也不错吧?”同爹娘的嘛。 “本殿没看过……”裴珩摊手。 宁芝笑出来了:“你见过我也不吃醋的我的殿下。” “奈何……本殿真的没见过啊。”裴珩一脸失望的样子逗宁芝:“如今自然也不能见了。” 属下的女人了嘛。 “编,你就编,哄我吃醋啊?我不吃。”宁芝一笑,用帕子甩了一下裴珩,然后走出去了。 咩咩就这么看着自家老爹被娘亲甩了一下,然后捂着嘴偷笑。 裴珩轻轻弹了孩子一下:“笑什么?娘亲坏吧?” “娘亲……乖!”咩咩不服。 “好好好,娘亲好,娘亲乖,你娘亲是最好的是不是?”裴珩将孩子再抱起来:“爹不好么?” “爹好,爹也乖!”咩咩点头。 “嗯,灼儿也乖,灼儿也好。” 宁芝不管这父子两个互相吹捧,她手头还有事。 虽然大部分移交了彭秀,但是这军中后勤的事,可没移交。 地方官是管不了驻军的事的。 自古就是这样的。地方官永远管不了军队的事。 而自打沛城开始,后勤的事也形成习惯了,总是会送宁芝这里来。 裴珩知道她忙去了,他自己手头也不会没事。但是陪孩子玩一会也是可以的。 将孩子扛起来,就去骑马了。 骑马真是咩咩最喜欢的一项活动了!就如今来说,没有之一! 等傍晚时候,玩的一身汗的咩咩被裴珩抱回来,父子两个去沐浴。 宁芝来瞧,就听见里头咩咩笑的都要岔气了。 裴珩由着自己的小儿子滑不溜的小身子瞎滚,还得小心扶着,不能叫他掉浴桶里头去…… 也是够辛苦,小孩子皮子滑嫩不说了,还沾水,简直是一不小心就掉了。 只好放在自己身上。 咩咩得了趣味,故意往下滑。父子俩重复这个动作许久,洒了一地水。 “你们俩玩水还上瘾了?小心着凉了吧。”宁芝在外头无奈。 男人果然都是孩子,裴珩也不是头回跟孩子玩水了。 裴珩不自在:“咳咳,就快好了。” “哈哈哈哈,爹爹爹爹!”咩咩又一次滑下去了…… 宁芝翻白眼:“等你们用膳啊。” 得,叫他们玩儿吧。 等父子俩玩够了,天都要黑了。赶忙穿戴好了去前厅用膳。 裴珩看宁芝,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宁芝没说什么,只是叫咩咩多喝了一碗加了姜汤的东西。 略发发汗,别洗澡时间长了着凉了。 裴珩看着,就觉得心里柔柔的,不知道旁的女人是如何对孩子的。 反正芝芝对孩子是好的不得了,但是也从不说他没带好孩子。 他……皇子出身,要说多会带孩子,那不可能的。所以不周到的地方多得是,芝芝鲜少会说他。 裴珩给宁芝夹了一筷子她喜欢的菜:“多吃点。” “嗯,你也是多吃点。每天费脑子,别的地方不好补,多吃点好的也算是补补。”宁芝给他盛汤。 裴珩点头,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妻子费心关怀他。 看着小儿子吃的一本满足,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最珍贵的。 他要好好呵护这样的生活,一生一世都不能丢失。 “我以后,定不纳妾。”裴珩轻声道。 宁芝手顿了顿,然后嘴角勾笑:“裴珩,这个誓言,我会帮你的。” 裴珩笑了,然后两口子就不再说这个了。 裴珩倒是陡然想起自己似乎有两个侍妾…… 一会就写信叫人送回去,叫那两个人拿了银子自己回家去吧。可以再嫁,他不阻拦。 “唔,咩咩要吃虾。”咩咩停住筷子,眼巴巴的看白芷。 白芷被看的呀,简直恨不得掏出心来。 “小殿下等一下,奴婢这就给您剥。”白芷忙上前。 “唔,娘亲说不能多吃,就吃……嗯……四个吧。”咩咩一边说,一边偷看宁芝。 小孩子不会数数,不过也知道四个好笑比三个多一个呀! 宁芝装作没看见,默许他耍小聪明。 咩咩不知道啊,就窃喜的不得了!以为骗过了娘亲,好厉害啊! 最重要的是多吃一个虾好好吃的! 第536章 讽刺 再一场秋雨之后,洪城的气温越发的低了。 战事正在进行,也已经到了关键时候,飞刃丝毫不敢懈怠。 之前江北忽然异动,本以为要出兵,紧急与渭北联系,如今已经过去十日了,竟是毫无动静了。 泉城也算是孤立无援,如今应付的很是吃力。 洪城与苍梧洲的李承锦合兵一处,势如破竹。 如今已经攻打到了泉城城门下面了。 泉城过去由崔氏守护,城门坚固,大约是北方城市里,仅次于盛京城的坚固了。 当年明明是为了抵御外敌,如今却用来伤害了自己人。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讽刺。 洪城将士们士气也十分高昂,所以纵然艰难,战事也依旧进行着。 只是这一场大雨过后,天气冷的厉害多了,对于洪城的将士们来说,多少有点难受了。 与此同时,裴珩宁芝已经开始预备回京了。 因这一次回去,需要呆的时间久一点,所以要带回去的东西也多一点。 虽然这几年大多数战利品本身就用在了本地,但是还是有些规格不同的,需要带回临京城。 此次,就将这几年的东西一概带回去。 裴珩自打那年宁芝生下咩咩之后回去看了看之后,这都三年了,就没在回去过。 也是十分思念建文帝。 所以少不得,今年这个冬天是不会回来了。 于是,裴珩身侧的将军全部留下来了。 上官纪依旧守在凌城。 宁芝身边的人自然带着,不过过去驻守的陈奉之流的,也不会动,都还在江东。 咩咩知道又要回临京见皇爷爷,但是这回有爹娘都在,他就不觉得不好了。小孩子嘛,要出门了,总是很兴奋的。 每天叽叽喳喳带着个那个的,自己的小东西搜罗一堆了。 宁芝都随他去,也占不了地方。 等收拾了差不多了,九月初二这天,一家子从沥城回京。 既然是举家回京,自然是大阵仗了。 玄雷和李执领了护卫的指责,秦毓本身做的不算护卫的事,但是也跟着护卫。 裴珩自己都不太想骑马了,咩咩闹着要骑马。于是就直接丢给了秦毓。 反正九月里的天,虽然是好天气,也没那么晒了。 北方嘛。 秦毓抱着咩咩慢慢骑马,咩咩好奇的不行,什么都要问一问。 秦毓对咩咩也是耐心十足。 宁芝隔着帘子都听着觉得秦毓不容易。 “你这侍卫,倒是有耐心。”裴珩斜躺着,正与宁芝抢葡萄吃呢。 宁芝也是服气,葡萄多得是,非得抢? 她手里的大约好吃点?甜? “秦毓不是一般侍卫。”宁芝从他手里夺回葡萄。 “嗯,不是一般的侍卫,你那劲武卫也很厉害。”裴珩就不吃了,躺下去:“都厉害。” “夸我呢?夸的好生不走心啊。”宁芝躺下去,靠着裴珩:“你这个当爹的偷懒,只能把儿子丢给旁人了。” “难得偷懒一回,这一路,就叫我好生偷懒吧。”裴珩闭眼:“何况,那是你的人,还有不放心的?” 宁芝笑了笑:“你也确实很累,好好歇吧,这一路就当是游山玩水了吧。” 这季节,不管是南边还是北边,都比较舒服。 裴珩从喉咙里嗯了一下,但也不知道宁芝是不是听见了。随后就真的睡着了。 倒也睡得不沉,听得见外头的动静。 甚至咩咩玩累了被抱回马车里他也知道,就是不爱睁眼。 咩咩偷笑着看爹爹睡觉,娘亲说不许吵,他就不吵。 后来,裴珩竟也就睡沉了。 等他睁眼的时候,竟是暮色西沉! 这些日子以来的疲累似乎一扫而光! “都这时候了?我竟是睡了一天?”裴珩诧异。 “可不是一天么?中午没停,到了这会子,大家中午啃的干粮也都消化了。中午也就你儿子吃好了。”宁芝指了指一边撅着屁股睡着的咩咩。 裴珩也看过去,就见小儿子撅着屁股盖着毯子睡得很香。 肉呼呼的小脸挤着,怎么看都可爱。 他爹还是伸手,将他放平了。 小家伙舒服的直叹气。 “快到地方了,今晚住客栈是吧?玄雷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再吃吧,中午是我没叫你。”宁芝道。 一个成年人,他想睡就睡吧,难得这么睡,少吃一顿不碍事。 “嗯,你的点心呢?”裴珩摸摸肚子,觉得还是真的饿。 “别吃了,一会就吃晚膳了,喝点水挡着。”宁芝好笑。 裴珩无语的喝了几口:“有朝一日,还得在娇妻手里挨饿……” “喝你的水!”宁芝白眼。 裴珩笑着亲了她一下:“逗你呢。” 宁芝继续白眼,当然知道你逗我呢。 “这人要是长得好,翻白眼也是美的啊。”裴珩暗暗。 宁芝噗嗤一声笑了:“你也学坏了啊。” “那还不是跟你学的?”裴珩放下茶杯抱住她:“跟着你这个坏的,自然也就学坏了。” “殿下,前面就要到镇子上了。”玄雷道。 “都安顿好了?”裴珩问。 “都好了,马上就到了,客栈也不远,进了镇子不多久就到了。” “嗯。”裴珩应着,心想快了。 “咱们的厨子应该已经做好晚膳了吧?我可是饿了。”宁芝看了裴珩一眼笑道。 其实中午她吃了点心的。真的饿的不行的,还不是裴珩。 “应该好了,一会王妃多吃。”玄雷答道。 裴珩低头又亲了宁芝一下:“多谢娘子。” “小郎君乖一点,本娘子就给你吃香的喝辣的。”宁芝顺势勾住了裴珩的下巴。 裴珩觉得又被调戏了,这回要调戏回去:“那我就卖力些,夜里榻上将娘子伺候的舒坦些,也能多换一些好吃的吧。” “呀,裴珩啊,你真是学怀了啊!”男人想污可太容易了! 裴珩哈哈一笑,趴在她身上。 他不抬头,是想笑,可想笑的同时,自己还挺害羞的呢。 咩咩也差不多就醒了,被爹这一笑,也彻底就醒来了。 “娘亲。”咩咩揉揉眼,叫了一声。 “嗯,快到了,起来吧,一会就下车去了。”宁芝抱咩咩。 咩咩嗯了一下,很乖的过去叫娘亲抱着。 第537章 一脚 也就给咩咩穿好外套,然后喂他喝几口水,就该下车了。 裴珩抱着儿子下去,又扶着宁芝下去。 咩咩睡醒不久,就很乖的伏在爹的肩膀上,被抱紧了一家叫做生来客栈的客栈里。 整个客栈已经被包下,上下两层都是自己人。 客栈的人自然知道这一行人是宸王殿下和王妃,以及华王殿下。 所以一见面就磕头问安。 裴珩叫都起来,不必多礼。 宁芝一家子住楼上,丫头们也跟着楼上住。其余人住下面。后院里还能住不少人。 裴珩此次带了一千人回京,加上宁芝的,加起来也有个一千两百人了。 是不少的。客栈里不可能住得下这么多。 士兵们就住城外了。跟进来的,都是侍卫们。 咩咩擦了一把脸,就活泼起来了。 相反倒是他爹饿得没力气…… 宁芝好笑不已,赶紧叫人摆上晚膳。 裴珩更衣之后,头发都放下来了,就这么垂着先用膳。 果然是饿了一顿的人,吃的比平素多多了。 吃完饭,宁芝拉着咩咩:“去找奶娘好不好?你爹今晚吃多了,娘带你爹出去走走。” 咩咩懵懂的看他娘,似乎是不能理解,爹居然吃多了这种话! 爹就该是什么都不会错的人啊,居然吃多了? “爹爹吃山楂丸!”咩咩赶紧道。 他有时候吃多了,娘亲就给吃山楂丸。 酸甜的,好吃! “你就教坏孩子吧。”裴珩无语的很:“灼儿去歇着吧,爹和娘亲出去走走就回来,不会出去客栈的。” 虽然孩子也不太懂什么是客栈。 他只以为这是别人家里呢。 于是,宁芝这带着夫君散步就成了……被夫君压在柱子上亲到了腿软…… 最后被夫君扛回屋里去了。 一夜颠鸾倒凤? 那倒是没有,因为白天是裴珩睡好了,晚上宁芝困的不行了…… 裴珩是个好夫君,自然不能拉着小娇妻不睡觉。 但是,睡到了后半夜,小娇妻做了个噩梦。 宁芝也不知道是梦见啥了,反正醒过来的一瞬间,对着身侧的裴珩就是一脚。 这要是平时,就算是没躲开,也能避开一点不至于太严重的。 可是裴珩也睡的沉,这一来,就被小娇妻狠狠踹了一脚肚子。 宁芝睡得不老实,腿都在裴珩怀里来着。 宁芝再是柔弱女子,也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卯足了劲,一脚下去也不是玩儿的。 宁芝也瞬间清醒。 裴珩差点掉地上,不过下一秒也闷哼了一声。 “呀,你没事吧?”宁芝吓了一跳。 裴珩捂着肚子:“你是疯了么?” “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宁芝心疼坏了。 “来人,快来人!”宁芝大叫起来。 门口的玄风哐一声将门踹开,侍卫们都从要冲进来。 裴珩忙道:“都站住!” 睡觉之前小娇妻图舒服,衣衫不整的厉害呢。 “殿下您怎么了?”玄风吓了一跳。 “没事。”这会子裴珩揉揉肚子,觉得好多了。就是刚才那一阵很是疼。 宁芝眼泪都下来了:“叫苗先生来看看吧。” 苗先生这回是跟他们一起回去的。 “不用,关门出去吧。”裴珩松手。 “你疼么……”宁芝难受:“看看吧,不然你打我?” “胡说什么,真没事,你有多大力气?”裴珩笑了笑:“都出去。” 玄风这会子明白了,这是……大约睡梦中,王妃伤了一下殿下么? 那就不碍事了。 王妃又不会武。 然而这回,裴珩还真是被踹的挺疼,主要是感觉闷闷的那种疼。 但是小娇妻都哭了,他又心疼:“哭什么,真没事,做梦了?” 宁芝点点头,又是有点委屈,又是后怕。 “别哭,没事,就方才一下子我惊着了。过来。”说着,将她抱住,用被子裹起来:“冷吧?躺下。” “你真没事了?我踢得很重的……”宁芝呐呐。 “是力气大了,不过不碍事,真的不碍事。不要哭了啊,不然我可心疼坏了。”裴珩给她擦泪:“乖些。” “你这个人……”宁芝停住泪意,只是很愧疚:“我明明踢你踢得疼了,你反过来安慰起我来了。到底是如何?我给你揉揉?” “你可不要揉,你揉了我还能睡?小手太嫩。”裴珩说笑:“好了好了,说没事就是没事,有事我会忍着?睡吧啊,来抱着你。” 裴珩抱紧她数落:“这一遭都得怪你,睡的时候不让抱,抱着能有这事?” 宁芝破涕为笑:“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夫君你真是最疼我了。” “自家的小娇妻不疼还成?”裴珩轻轻拍宁芝后背:“不早了,睡吧啊。” 宁芝嗯了一下,亲了一下裴珩的脖子,然后闭上眼。 在他身边就是安全感爆棚,就算是闹了这一出,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等她睡着了,裴珩暗暗摸肚子,这丫头的脚真是有劲儿。这个疼! 次日一早,宁芝先醒来的,醒来就忙掀开被子揭开裴珩的里衣。 肚子上果然有一块青了。 他常年上战场,身材就不必说了。 不上战场的时候,也常练剑,看着不壮,脱衣就很有料。 只是皮子白,看着不那么吓人。可这白皮子上,有个青色的印记。 宁芝一下子就揪心了:“还说不疼!我这是使了多大劲儿啊!” “说了疼你还好好睡?我知道不碍事,比这严重一万倍的伤我又不是没受过。”裴珩醒来,将衣裳拉好:“多大个事?” “裴珩!”宁芝忽然叫了一声:“你如今是不当自己是回事了是吧?” “嗯?这是什么话?”裴珩一时不明白:“就这点伤,真的不碍事,你这是怎么了?愧疚了么?” “裴珩,你……你如今是不当自己是个皇子了吧?”宁芝这句话,问的心酸,也无奈。 裴珩愣住,恍惚之间,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了:“不是当不当,有时候,记不住。” 上了战场,真刀实枪的,皇子又如何?敌人砍的就是皇子。 “可这是我伤了你,你也不当回事。敌人伤你你也……我是难受。我知道这一脚不碍事。我知道不碍事只是……” 第538章 心疼你 “好了,我知道。你是觉得我些年受罪了是吧?”裴珩笑了笑,抱住她:“我看着你,不也是一样受罪了?你从一个国公府贵女变成如今这样。说是身份尊贵了,可你操心也太多了。里里外外,没你不成。” 虽然后来宁则礼被追封了异性王,可他们说起来,还是喜欢说国公府。 “后来你生了灼儿,内你要看顾孩子,要照顾我。外你还不少操心军中的事与地方的事。你自己的人一堆,你的管。我的人你也捎带不少管。你今日见我一点伤不放在心上的时候会心疼,你说我看你里里外外忙活的时候,心疼不心疼?” 宁芝含泪,看裴珩:“原来是……是我心疼你啊?” “不然呢?傻了?除了你,谁能问出这话?不管我怎么样,还不是皇子?还不是宸亲王?”裴珩叹气:“也就你惦记着我还是皇子,却受了你看来不该受的罪过。不是么?” 这一脚着实是个意外,谁也没真的当回事。 却是引出了这些他们彼此之间心知肚明,却没说过的心里话。 “所以芝芝,你也体谅一下为夫的心,有时候不要太累好不好?”裴珩摸她的脸。 犹记得她十三四的时候,还是一脸婴儿肥,如今已经是个标准瓜子脸了。 再没多余的肉。 “我其实还好了,乐在其中,你也知道我不是个只能守着后院的女人嘛。不安分。你不嫌弃就好了。”宁芝哼哧:“你别转移话题,我怎么也在家,不比你外头会受伤!” “在家如何?在家轻松么?”裴珩拍她的手:“虽说不必你亲自带孩子,不必你亲自洗衣做饭。可哪样事少的了你费心?里里外外,大大小小,孩子的,我的,哪件事你不用心?要是哪个男人能说女人在家里就一点都不累,那是混账话。” 便是再无所事事,只要是嫡妻,就没有不费心思的。 一府上下的事呢。 宁芝愣了。 这话,她万没想到一个皇子……一个出身那么尊贵,如果不是有了她。大约身边能有几千个女人的男人说的话。 就是现代世界,男人也觉得在家的女人就是无所事事的。 可这话,裴珩说的…… “你……你居然是这样看的么?”宁芝扯起嘴角:“我真是幸福。我真是有幸遇见你。” “我……自打出生,爹娘疼爱,大了爷爷疼爱,侄子当我是妹妹一般。该成婚了,又遇见你。我是真的幸运。” 虽然也经历了家破人亡,可是一路上,亲人们都疼爱她。爱人也疼爱她。 “这就感动了?”裴珩好笑:“知道感动,以后就少叫人操心可好?” “我们俩就别这么剖白了。以后都要为对方珍惜自己。但是现在呢……”宁芝轻笑,戳裴珩的肩膀:“你儿子就要起来了,我们也该出发了是不是?” “嗯,现在就该洗漱用膳,然后出发。今日中午得用膳,昨日我可是饿着了。”裴珩笑着起身,亲亲她去洗漱了。 宁芝也没纠结他肚子上那点青,再追究,显得多余。 很快,小咩咩就过来了,扑进了宁芝怀里:“娘亲!” “哎,娘亲的乖乖,亲一口。”宁芝搂着儿子。 咩咩很不害羞的在娘亲脸上吧唧了一下:“娘亲甜!” “噗……谁教你的?”宁芝好笑的捏孩子肉呼呼的小脸。 咩咩眼珠子转呀转呀,嘿嘿笑不说。 裴珩刚洗漱好,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宁芝失笑,这话……除了那个做爹的,没人教了。 得,甜的就甜的吧。这技能要延续下去,以后留着哄他媳妇吧。 然后宁芝猛摇头,完了,最近总想起咩咩媳妇…… “娘亲,我要吃饭,饿了。”咩咩仰头。 “那太好了,娘亲也饿了,你爹估计也饿了,走吧,吃饭饭去喽。吃饱了走了。”宁芝牵着咩咩小手出去。 一家子吃了早膳,今天裴珩先骑马,自然也带着小儿子玩了一会。 宁芝在马车里窝着睡觉。 如此不紧不慢,一家子到了临京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十六了。 这一路,竟是足足走了十四天。差一天就是半个月了。 裴珩有令,不必官员迎接,所以他们顺当回到了皇宫里。 一家子去给建文帝请安。 建文帝几个月前才见了孙子,对孙子就没那么激动了。 但是三年不见儿子了,自然是激动的厉害。 “儿臣给父皇叩头,父皇……父皇安好。”裴珩哽咽。 “珩儿?珩儿起来,起来!”建文帝激动要起身。 裴珩忙一个箭步跨过去:“父皇莫要激动,儿子好好的回来了。儿子不孝,这几年都没回来。” “不怪你,不怪你,珩儿啊,你……你好好的就好,好好的就好。” “给你皇爷爷请安。”宁芝见建文帝太激动,就叫咩咩岔开一点。 老了,九十岁的人了,这么大悲大喜吃不住。 “皇爷爷,咩咩……唔,灼儿给您请安了。”咩咩忙大声。 建文帝果然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是灼儿,快起来,皇爷爷见着你父王,就把你忘记了。” “皇爷爷,还有我娘亲!”咩咩当然不会忘记自家娘亲。 “哦,起来,都起来。好孩子过来皇爷爷看看长高了没有。”建文帝一边拉着裴珩的手不肯放开,另一只手招呼咩咩。 咩咩走过去:“皇爷爷,灼儿很好,没有长高,娘亲说要好好吃饭就长高啦!” “华王殿下是自己没发现,长高了一小截呢。”裴忠笑着道。 咩咩就惊喜的看裴忠:“真的吗?” “老奴怎么敢欺骗小殿下?真的长高了一截。您前几个月回来的时候,跟着书案比,可不是这么低,您如今都快有这书案高啦。” 也是巧合,正好站在这里,裴忠一眼就看出来了。 “忠公公说的是,这一说我也看着是。长高了一点。我们每天看着他,倒是不容易发现。”宁芝也笑了。 “好事好事啊,这是咱们灼儿身体好的缘故不是?哈哈!”建文帝高兴的摸着孙子的头:“好孩子。” 第539章 长个子 “父皇,灼儿也累了,我先带他去洗漱更衣喂点东西吃。”宁芝笑着招手。 咩咩就要跑来。 有这一趟打岔,建文帝刚才那要哭的样子也没了。 这会子,是该留下人家父子单独说话了。 再说是隔代亲,那也比不起人家父子亲情。 裴珩看了宁芝一眼,眼里书熟悉的了然,还带了一点笑意。 宁芝牵着咩咩,咩咩道:“灼儿一会再来看皇爷爷。” “好,灼儿去吧,歇会去。”建文帝笑呵呵的。 宁芝带着儿子退出去,建文帝就道:“灼儿是个好孩子。跟你小时候一样好。” “父皇喜欢他就好,他不在宫中长大,规矩不太懂。儿子与他娘亲又都娇惯,要是惹了父皇生气,父皇不要计较。” 裴珩这几句话说的很是亲近。 他就不说那些虚的,就这么一个儿子,也就这么一个爹。 当然是大家都好好的最好了。 “朕的孙子,朕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计较。灼儿挺好,规矩也不错。”建文帝呵呵笑着。 其实规矩不规矩的,他都不计较了。 在他面前,过得去就是了。 小时候的裴珩哪里有过规矩吧? 时不时就闹点小事,不是将陛下的墨汁泼了,就是将陛下的折子洒了。 陛下何时计较过? 比起他,至少裴灼长在沛城,与建文帝毕竟不熟悉。又有健全的家庭。没被娇惯成那样。 “这几年,父皇好么?儿子不孝,虽说时常通信,但是总不能在身边伺候。父皇独自在临京,儿子每每想起,总是难受。”裴珩扶着建文帝坐下来,恳切道。 “你回来就好,这几年你做的不错。朕如今老了,精力愈发不如过去。这些事你都接了手,做的好。不回来,朕自然念着你,只是朕是皇帝,也不能去找你。”建文帝拍小儿子的手。 裴珩看着建文帝那苍老的皮包骨的手,只觉得心酸难耐。 不是说建文帝就瘦成什么样,而是人老了之后,自发就成了这样了。 “父皇放心,儿子一定做好。”裴珩顿了顿:“此次回来大婚,暂时也不会走。至少陪您过年。” “好,好!朕这几年都是自己过的,难得今年你回来了,热闹!”建文帝笑着,抓紧小儿子的手:“大婚之后,朕给你再册封几个侧妃,几年后,你也就多几个孩子了。” “父皇……”裴珩忙道:“儿子不想要侧妃了。儿子……儿子只想要她一个。她很好,儿子不想叫她伤心。” “昔年,大哥尚在的时候,也是因为妻妾争斗,伤了大哥。如今儿子也不愿意重蹈覆辙。儿子与宁芝感情甚好,又有嫡子。日后总会还有其他孩子的。求父皇成全了儿子吧。” “胡闹!你以后身份不同,也不娶妃?”建文帝皱眉。 “父皇,也不是不可以。至少如今,我不想……”裴珩叹气:“这些年,芝芝跟着我,受了不少罪。灼儿也还小,着实不想。” 以后……以后的事,自然是他自己做主。 建文帝沉默了一会:“可你身份尊贵,就算是朕应了你,大臣们也要提议的。” “那儿臣自然有应对,只需父皇不提就是了。儿子左右只想叫父皇您高兴些。”裴珩道。 “朕当然乐见你子孙多!”建文帝哼了一下:“宁芝是好,可是她毕竟也还是宁家的女儿。这些年,朕不管事,可也知道,宁家也是风生水起的。” “父皇说的极是,不过这些事,都有儿子。儿子还年轻,何况,这天下还需要他们呢。”裴珩无法直接说,只能这般安抚建文帝。 而事实上,对于宁家,裴珩也只能走着看。 “罢了,如今是你们大婚,是好事,朕不能这时候给你们不痛快。以后再说吧。”建文帝哼了一下。 他上回的时候,就不记得儿子没大婚了,这才是近来裴珩预备起来了,他才恍惚想起来,似乎儿子是少了个大婚的礼仪。 这时候,就不提这些了。看在灼儿的面子上,宁芝有功。 事实上,也是建文帝实在是太老了,精力不太能跟得上的缘故。 这要是个正在壮年的皇帝,势必不能由着自己儿子只有一个嫡妻的。 裴珩陪着建文帝的时候,宁芝带着裴灼回了飞虹殿。 咩咩多少还有点记忆,过来就兴冲冲的拉着娘亲说来过。 “当然来过了,之前不是一直都在这?”宁芝笑着摸他的脸:“走吧,娘亲带你洗漱更衣去。累了没?一会叫人给你弄点喝的吃的?” “娘亲一起吃!”咩咩道。 “嗯一起,叫你爹与你皇爷爷先一起用,咱们娘俩吃了睡一觉好不好?” “一起?”咩咩激动。 “嗯,一起一起。”宁芝好笑:“好在你才三岁,要是大一点,我可不能这么惯着你,养成个妈宝就完了。” 咩咩当然不知道什么是妈宝,也不在乎。 宁芝也是说笑,她与裴珩感情好着呢,也不缺失自我。又有很多事做,绝不可能将一腔热血全部洒在孩子身上。 妈宝这种物种,想要养也是养不出来的。 娘俩洗漱过,简单的吃了些好消化的,就一起睡了。 正是该歇午觉的时候,宁芝也不管裴珩了。 这是皇宫,说实话,只有她觉得不自在的可能性。裴珩长在这里,绝不会有什么不适。 何况,父子俩多年不见了,她实在不该凑热闹。 今晚就是裴珩和他老爹秉烛夜谈也不奇怪。 也是果然,裴珩叫人回来问了几次,吩咐好之后,一下午都没回来。 宁芝下去牵着孩子去了德馨殿。 正赶上几个嫔妃都在德妃这里,商议要去看她呢。 宁芝忙笑着给众人见礼:“我是晚辈,如何叫诸位娘娘去看我,是我该来拜见的。” 虽说,德妃与众人撮一起,也没一个宁芝贵重。 可是毕竟说得上都是长辈的。 咩咩拱手:“裴灼给娘娘们请安。” 这是进来之前,白芷教的。 “哎哟小殿下快免礼,瞧咱们小殿下长得多好!怎么看都喜欢。上回见了面啊,我这时时刻刻惦记着。彩云啊,你去把我给小殿下做的小衣裳拿来,我就算着他长个子了,果然!” 第540章 对着撒娇 德妃笑着招手。 宁芝心想,德妃能没有宠爱还稳坐这个座位几十年,就不是个简单的。 谁还不知,她对宁芝,对裴灼能有什么感情? 可是她就能叫你觉得她有感情。 就连给孩子做衣裳这事,她都能算着孩子会长高。 这样的人,你没法当成个亲人对待,可是你也得当成个朋友吧? 说句大不敬的话,日后建文帝驾鹤归去,德妃这样的,你不照拂? 果然,宫女拿来的小衣裳比划比划,与裴灼如今穿的大小差不离。 咩咩看着娘亲,他是不稀罕新衣裳了,但是小孩子嘛,人家给的都是好的。 “还不谢谢德妃娘娘?”宁芝笑道。 “灼儿谢谢娘娘。”咩咩忙道。 “哎好好,不是好的,你就随意穿,这样的我做了两身,后头不敢多做了,就怕你长得快。”德妃笑道。 “娘娘不必这样辛苦,您的心意我知道。针线这东西,我自己是不会,可是看着也劳神。”宁芝笑道。 “常日无聊,想着这孩子,做点东西我这心思就舒服了。”德妃笑着道。 小嫔妃们忙凑趣,夸德妃,夸裴灼,夸宁芝。 心想还是德妃速度快啊。 不过,也就是德妃从宁芝还是宁家九姑娘开始,只要她进宫,德妃势必就关照着。 这才有今日她给小殿下做衣裳就被收下了的情形。 要是换了他们,不必说。就算是愿意做,做了宸王妃也不会要的。 咩咩乖乖坐在娘亲跟前,看着娘亲与这些娘娘说话。 然后他就偷看众人,看过了觉得,娘亲最好看! 难得他乖乖做了将近半个时辰,宁芝自己都坐不住了,才起身带着咩咩走。 德妃知道,这就是很给她面子了,也不敢挽留,叫身边的大丫头送了宁芝母子出去。 宁芝走后,赵美人道:“娘娘,您瞧,咱们宸王和王妃就要大婚,这府里也没个顶用的人。前儿我听说宸王府上那两个侍妾年纪大了,都被宸王送走了呢。” “赵美人,我劝你别动这个心思。”德妃淡淡:“好好安分些,以后日子也好过。你是能送给宸王什么样的美人?要是能赢的过宸王妃,那我不拦着你。要是不能,你怕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是啊赵美人,你我都一样,无子无女无宠,安安分分的过吧。”李美人笑了笑:“娘娘教训的就很是有理,反正臣妾受教了。该回去了。” “看娘娘您说的,我就是这么一说罢了。”赵美人讪讪。 她是有个娘家侄女年岁相当的。 可是想想自己侄女,再看看宸王妃…… 得了吧,那就是四个大字:自取其辱。 何必呢? 众人走后,德妃的宫女笑道:“娘娘心善。” “都不容易,这几个,都没被陛下临幸过,一辈子就要这么老死了。我能劝一句就算一句吧。说到底也是我捡便宜了,要是宸王的娘活着,如今封后也是有的,有我什么事?” 只是那女子着实短命,生了儿子自己反倒是去了。 晚间,宁芝带着儿子独自用了膳,过了一会,裴珩才回来。 “你们自己吃的吧,我陪着父皇来着。父皇还叫你们去,我倒是说明日再见吧。”裴珩有点歉意的解释。 一回来就把妻儿丢开,他觉得不舒服。 宁芝想,想必陛下叫的也是孙子,没她什么事吧? 只是殿下怕她多想。 其实她能理解,这不算什么。 “怎么还客气起来了?这皇宫当真不一样。不过你儿子也快睡觉了,这会子洗漱去了,一会你哄哄他他就不计较。至于我,我多大度,素来是不计较的不是?”宁芝笑道。 裴珩好笑低头亲她:“对,你是最好的。只是,你大度是你的事。我却不能因为你大度,就不管不顾不是么?” 宁芝看裴珩许久,捏他的脸颊:“裴珩,情话技能满点了。” 裴珩一时不解,也没追问。 宁芝就推他去看孩子了。 裴珩临走还使劲揉了揉小娇妻的……肩膀。 咩咩其实没有不高兴,洗漱过之后,就快睁不开眼了。 见了爹……也玩不动了。 于是,做爹的抱着孩子上塌歇息去了。 不过哄孩子睡觉这回事,裴珩实在是不太会做。倒是咩咩还教他:“要拍拍!” 裴珩是见过宁芝拍孩子的,就小心翼翼的拍着。 咩咩是实在困了,就懒得计较爹爹拍的太轻了! 于是闭上眼,很快就呼呼了。 裴珩小心翼翼的给儿子拉好被子吩咐奶娘:“好生看着,这里与沥城不同,有什么就赶紧叫人。” 奶娘忙应了。 奶娘也是有点不自在的,这皇宫里就是不如沥城和沛城舒服。 寝殿内,宁芝已经坐在榻上了。 一身雪白里衣,长发洒了半个床榻:“睡着了?” “嗯,看来他是累了。你也累了吧?”裴珩过去道。 “还好,我们午后都睡了,你没睡?”宁芝歪头。 “我也睡了,就在父皇那边睡得,你等我啊。”说着,裴珩就急匆匆去洗漱。 不多时,就穿着里衣过来了。 九月半,南方还不冷,所以不怕着凉。 裴珩身上还有水汽,抱着宁芝:“很是想你。抱着就好了。” 宁芝笑着揶揄他:“才说你如今会说情话了,果然是会啊。” “明日就要忙碌起来了,你也是一样,要求见你的人少不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也不管你见谁不见谁了。” 芝芝不是关在深闺的女子,该见谁,不见谁,她心里有数呢。 “好吧,今日也累了,睡觉吧。虽说我不耐烦这些见谁的事,但是谁叫我夫君是个皇子来着。没法子。”宁芝说着,打个哈欠:“夫君,求抱抱。” 裴珩嘴角勾笑,将她搂住:“比灼儿会撒娇些。” “不如不如,那孩子要是撒娇,我是根本扛不住的。”宁芝眼里全是笑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也值得你骄傲?”裴珩摇摇头:“算了,睡觉吧。明儿你们娘俩对着撒娇吧。看谁赢了谁。” 第541章 婚期 果然第二天开始,就有很多人求见了。 宁芝首先见的是木相家的女眷,女眷见面,没有什么事。 都是打着贺喜的幌子来亲近的。 宁芝马上与裴珩大婚之后,那就算是大晋最尊贵的女眷了。 比起德妃什么的,那是要尊贵一万倍的。 就是如今住在别院里的太子妃,也不能与她相比的。 所以求见的人少不了。 宁家人里,张氏和宁菱也带着几个女孩子一早就候着了。 她们排在第二波。 因为要求见的人多,一上午见了五波人,所以对宁家人也没多说什么。 好在都是几个月之前见过的,过了今日,还有的是时间见。 裴珩那,一早上朝,听的都是大事。 其实如今临京城里的大事裴珩是并没有错过的。很多公务都是先给他送去,然后才给临京。 但是他回来,这意义又不同些。 所以一连三日,两口子都很是繁忙。 咩咩是孩子,自然松快的多,被带着到处玩。 九月了嘛,不冷不热的,宁芝也不怕他晒着。 只要叫人好好看着,别出事就好了。 礼部也见缝插针的见裴珩宁芝,很多礼仪上的东西都要汇报的。 如宁芝这般,这么操心自己婚事也是不多见。所幸她手一挥,全都丢给了裴珩。 裴珩得知,也只是笑,倒是无怨无悔的接了这些事。 后来几日,礼部和殿中省的人就不去找宁芝了。 大婚的事准备的差不多了,宁芝已经看过了她自己的十套喜服,以及裴珩的,还有小咩咩的。 时间过的很快,这般每天都有人要见,就过的更快了。 等宁芝终于清闲下来,婚期只有两天了。 南方如今白天还是不冷,入夜的时候就微凉了起来。 咩咩已经换了厚衣裳,被奶娘以及裴珩指过来的几个嬷嬷照顾的极好。 有苏氏与金枝这两个前车之鉴,宫里的人自然知道如何伺候这位尊贵的宸王妃娘娘,以及怎么伺候这位小殿下。 宁芝毕竟还是要从宁家出嫁的。 于是,大婚前两日,她回了宁家。 咩咩不能跟去,很是委屈,好在娘说两天就回。 但是他从来没有离开娘亲两天,于是这一天夜里就哭了。 宁芝回府之后,才发现宁浩的夫人张氏,宁江的夫人金氏以及姐姐妹妹,以及如今还没有官职的堂弟都回来给她贺喜了。 “你三叔四叔都走不开,所以我们回来,大婚不能没人。”金氏解释。 “是呢,还有啊,你六姐姐也就快回来了,说是最迟明日。”张氏解释。 宁芝笑着点头:“劳动你们了。” “这是什么话?你大婚是大事,不光是咱们家里的大事,也是大晋的大事。”金氏笑着打趣:“劳动我们不是应该?也就如今了,过了这几日啊,我们都要给你请安了。” “四婶又闹了,我是晚辈,不必你们给我请安。”宁芝笑着摇头。 “哎,你三叔也想回来,你七哥,还有蕴儿都想回来,可惜了……不能回来。如今泉城还有战事呢。”张氏叹气:“不过他们都送了贺礼的。” “没关系,他们为国尽忠,不回来就不回来。灼儿过满月的时候,他们去了的,我也都见着了。”宁芝道。 “哎,可惜今日没见着小殿下,我都没见过呢。弟妹,你也没见过吧?”张氏道。 “可不是,没事,过些时候就见着了。”金氏也眼巴巴的。 她们都是真心心里有宁芝这个人,所以当然为她有儿子而开心。 一家子都很欢喜,唯有粱周有点不在状态。 他是跟谁都不熟,又努力的要跟上节奏。很是有点可怜兮兮的。 “周儿也长高了不少,回头给你拿的礼物会送来。”宁芝揉揉孩子的头。 做了母亲,对小孩子就总是多了些宽容。 有时候也就不管是谁家的孩子了。 孩子总是无辜。 粱周受宠若惊:“多谢娘娘。” “嗯,以后也可以叫九姨母。”宁芝再揉揉他。 如今他亲娘已经过世了。已经只叫宁菱母亲的,叫他叫一声姨母也是不为过。 宁菱对这个孩子,包容是有的,但是要说有宁芝对咩咩,那不可能。 “九姨母……”粱周虽然还小,但是也知道叫姨母自然是比较亲近了。 “这也是个灵透的孩子,以后长大了,也要懂孝顺你母亲。”金氏笑了笑。 小张氏道:“这孩子实在不错,很懂事了。” 粱周腼腆一笑。 宁芝看过去,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孩子,与他爹可真是不太像啊。 等宁芝与宁菱单独说话,宁菱道:“我瞧你看着周儿像是想起了什么?莫不是,我这个前妻都还没想起,你倒是想起来了?” “八姐说的还真是不错,我是想起了梁楚晗。如今也没有他的消息,不过这样的人,想出事也难。八姐你什么心思?给你找回来?”宁芝说笑。 “你就笑我吧,当年我非得嫁我倒是不后悔。可如今我不要他了,也是一样不后悔的。”宁菱笑了笑。 “八姐,你是我最佩服的一个女人了。‘君若无情我便休。’这话说来简单,做到的可是不多。”宁芝笑道:“好男儿多得是,八姐尽情挑吧。” “好,以后遇见合适的,就叫你给我说合。你是宸王妃,自然是能说合的。其实如今也不是没有人求娶,找到了三嫂这里的好几个,不过三嫂自己就回了。” 宁菱摇头:“他们大约是觉得我过不下去了。” 宁芝噗嗤一笑,也知道如今就来求娶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出色的。 “笑我呢?我呀,这姻缘线没叫月老牵好,好在你是好的。宸王与你般配的很呢。大婚之后,再给灼儿添上几个弟弟妹妹。”宁菱笑道。 “嗯,要添。”宁芝点头:“灼儿还小呢,等他到了五岁吧,不然我过于早生下下一个,他也会吃醋。我到时候难免分神了,他也该难受了。”宁芝解释。 “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好的娘亲了。”宁菱感慨。 疼爱孩子不奇怪,可是疼爱的处处都为孩子先考虑的,就不多了。 第542章 愿意铺路 宁芝自己的小院已经挂起了红。 其实整个宁家都挂起来了。 有大张氏和金氏操办,宁芝回府之后倒是什么都不管了。 只是……架不住她的属下常有事找她。 大张氏和金氏正在清点器物,一边看着丫头们数,一边记录。 “叫我说啊,咱们家这些孩子里头,跟公爹最像的就是芝芝。别看她是个姑娘家的。你瞧这一天多少事?”大张氏轻声与金氏道。 “是这样不错。这孩子是厉害的很呢,公爹那会子栽培,也是应该。”金氏笑着:“前儿我们老爷还说呢,九姑娘大婚这事倒是还不如她做一点别的声势浩大。可见我们家的九姑娘,嫁人也不算大事了。”平素做的事都太大了呗。 “我嫁进宁家也几十年了,瞧着,咱们家这起落啊……”大张氏摇摇头:“以后要是不打仗了,一家子还不知如何。不过有了九姑娘,我似乎觉得还放心的多。” 她们不是宁芝这样的女人,自然看不得太远。可是毕竟也是大户出身的女儿家。不见得一点见识都没有。 自然知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历朝历代的血泪教训。 “我们老爷有句话,我听着倒是有点意思。”金氏笑着:“他说啊,我们宁家反正是该做的都做了,就叫老天爷看着吧。” “这话啊,说来似乎是听天由命,可是有时候走到了咱们家这一步,做得多了,也没意思。就随意吧。”金氏笑。 大张氏一愣:“我倒是忘记了,妯娌四个,你是最豁达的一个了。” “妯娌四个,其实我最不知道的就是二嫂,我都没见过……”金氏皱眉。 “你快别说,我也没见过。是我们老爷见过一回。说是长得确实好。其余的也一概不知。不过听二哥说,也是个善良没脾气的。倒是芝芝没有随了她。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儿,还是要有脾气!要是个面团子可不成。”大张氏摇头。 “三嫂说的极是,就是要有脾气!我看芝芝这脾气就正好。” “哈,都要是随了芝芝这脾气也够呛了,芝芝就这样一个。其余人比她有个几分也就够了。”大张氏笑道。 妯娌两个笑着,继续点数去了。 宁芝这里,孙蛮将近期的事都基本上汇报了一次。 “此次,殿下与姑娘大婚,西羌和莫西都派人来,想来今日就该到了。西羌据说是他们的王亲至。还带了往后。莫西是太子来。东离国没人来,但是派人送来贺礼。也是十分精美。” “哦?西羌王要来啊?于野焰亲自来?那我可真是荣幸了,与这位王多年不见了。”宁芝怎么也能记得那个半夜翻墙进来找她的于野焰。 这话说的多少有点歧义。于野焰找她也不过是因为国家大事。不过……至今为止,深夜翻墙找她的人……不超过三个。 “其余,各地官员进京的也是不少,不过将军们都留守了。咱们家的将军们也都是回不来的。”孙蛮道。 宁芝看他,然后笑了:“你也是朝廷命官了,以后不能说这话。” 什么咱们家的,虽然孙蛮是她的侍卫出身,这么说也不错,可是叫人听了,未免是不好听。 “是,属下这也就是当您的面这么说,外头不这么说的。”孙蛮笑着解释。 宁芝点头:“你如今顺利么?我关心的最少的就是你了。” 毕竟临京不是战场,孙蛮还是安全。 “属下不必姑娘担心,这里极好。明说吧,赵瑞赵大人自打上回差点害宫里出事之后,气势远不及过去了,所以属下不难过。” 只要他略微强势一点,就能压住赵瑞。只是两个人如今一起共事,没必要而已。 “那就好,赵瑞是个好官,只是有时候少了点冲劲儿。你年轻,但是你历练的少,学着吧。”宁芝道。 “是,姑娘您说的很是。赵瑞大人身上,许多东西还是属下没有的,要学。”孙蛮也谦虚。 “那就好,孙蛮啊……”宁芝叹口气。 孙蛮本来坐的很轻松,这会子听姑娘口气不太对,就坐直了:“姑娘您说。” 宁芝看了看摆手:“半夏留下,你们出去吧。” 屋里如今除了半夏,其余都是宁家的二等丫头们。 众人面面相觑忙都告退出去了。 “姑娘,出事了?”孙蛮忙站起身。 宁芝摆手:“坐下吧。”宁芝轻笑:“没出事,我是有些心里话,想跟你说。” “哦,姑娘您说!只要您说,孙蛮没有办不到的。”孙蛮拍胸口。 宁芝笑起来,这一看,就还是当年那个侍卫了。 “按说,我与你们几个最亲近。飞刃,你,陈奉,陈克心,李执,还有后来的秦毓。以及我的四个丫头。你们这几个,与我是什么关系?除了主仆,还是亲人。” “我七岁回来,你们就跟我。到如今,十五年了。虽然我们大家都有变化,但是我觉得你们也不会变。” 孙蛮要说话,宁芝抬手:“我不是与你们拉亲近,是我真的相信你们不会变。” 她是女子,这世道,女子再是厉害也还是女子。 这些人就肯为她赴汤蹈火,她凭什么不信他们? “我今日与你说的话,想来有点惊世骇俗,可是……想来你也是能想到的。”宁芝看着孙蛮:“有朝一日,我要……要你拿下临京城,你……能做到么?” 孙蛮手一紧,将椅背死死抓住:“姑娘……是……是属下想的那个意思么?” “呃,姑娘我不知道,但是想来是……吧?”宁芝笑了。 “能!孙蛮自然能!”孙蛮激动起来:“姑娘您什么时候?” “没有什么时候,如果有那一日,我会告诉你。但是……你要记住。不能伤害任何一个裴氏皇族的人。任何。”宁芝轻叹:“智者不恶争,如果有那么一日,我想……走上去,也绝不是尸横遍野。” “是!孙蛮记住了!姑娘您……我虽然没问,但是我知道,我们几个都愿意替您铺路!”孙蛮激动的很:“姑娘您只管往前走!” 第543章 大婚 送走了孙蛮,半夏欲言又止。 “说罢,有话还憋着?”宁芝笑。 “姑娘我……就就一句话。如果那一天,那殿下和小殿下如何啊?”半夏轻声问。 “殿下还是我夫君,我们自然是要相亲相爱一辈子的。小殿下还是我儿子,自然是要接班的。明白了么?”宁芝起身:“傻丫头,你看你姑娘我舍得伤害他们谁?” “可是……可是如果殿下不答应呢?届时……”半夏没说出来,但是那话也是…… “届时,他受委屈了。或者有人想要替他争,不过……我会恳求他的。半夏,我不能置宁家这一大家子于不顾。以及跟着宁家征战半辈子的将军们,将士们。还有飞刃,孙蛮,陈奉陈克心,跟我的人太多了。你说我能放心的将他们的命都交给别人?哪怕那是我夫君?” 半夏张嘴,半晌点头:“姑娘不容易。” “好了,如今想这事还早,忙起来吧。好歹是我的大婚呢不是?”宁芝笑着。 半夏哎了一声笑着叫人进来了。 今日要修剪一下头发了。 虽说古代女子基本不剪头发,但是也要修理一番的。 夜里的时候,连翘回来了。 之前她是在宫里跟着裴灼的。 连翘是回来汇报事情的:“小殿下极好,就是念叨您呢。咱们殿下也好,叫我送信回来了。” 连翘担心裴灼,所以没说几句话就又走了。 宁芝还念叨一句这丫头也偏心了。 信里,裴珩说明日便是你我大婚,思念你云云。 宁芝看着好笑,明日就大婚了,今日思念什么啊! “早点睡吧,明天还是一整天的劳累。哎,过了明日我可就是王妃了,不再是姑娘了呢。”还真是舍不得这个称呼呢。 “我们就先恭贺王妃大婚啦。”半夏和白芷笑道。 宁芝挨个戳了一下,然后睡觉去了。 一觉睡醒……其实是被叫醒。 天没亮就被叫醒,然后就开始梳妆打扮。空歇中,被小张氏喂了几口点心喝了点水。 新娘子的头发要郑重其事的梳,妆容也要好好画。 里里外外的衣裳要穿好,每一件都是有说法有讲究的。 这一通折腾下来,宁芝终于能起身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了! 也就是足足四个小时! 宁芝是坐的腰酸背疼的,如今倒是暂时没她的事了…… 真的不懂为什么要这么早就起来打扮。 宁芝百无聊赖坐了许久之后,终于等来了出门的吉时。听着外面的喧哗,似乎听到了宸王殿下来接亲的话。 宁芝嘴角勾笑,心说她就知道肯定会来接的。 然后就该她出门了,按说今日要哭嫁,可是她父母辞世,祖父祖母也都没了,对着婶子们也哭不出来。 就改成了给宁则礼宁湛等人磕头。 对着排位,挨个磕头之后起身。 大张氏和金氏扶着她:“旁的就不说了,今日好日子,盼你以后的日子都如今日一般红红火火,明媚艳丽!” “多谢三婶,多谢四婶。”都知道离不远,嫁出去跟不嫁出去一样。 以前怎么样,如今也差不多,所以张氏金氏虽然也流泪了,要说多难过也没有。 丫头没了亲人,如今终于出嫁了,是个好事情。 裴珩接了宁芝的手的时候,回头对宁家人道:“今日我裴珩接走了芝芝,此生此世都会对她好。她虽失了至亲,但是我就是她的至亲。今生我定然对她不离不弃。” “那就祝殿下与芝芝恩爱绵长。臣多谢殿下了。”宁菘将手松开。 “三哥放心,裴珩自然与芝芝恩爱绵长。”裴珩笑着,一只手扶着宁芝:“芝芝,跟我回家去了。” 宁芝轻声嗯了一下。 大婚的时候啊,那男人与你说一句跟我回家…… 还说以后都不离不弃,对她好。饶是她这样的女人,也觉得感动觉得依恋。 裴珩扶着宁芝下了台阶,然后到了门口,扶着她上了花轿。 宁芝盖着盖头看不清楚,但是觉得无比安全的由着裴珩一路扶着她。 上的是三十六抬的大轿子。 太子妃的规格都不及她。 毕竟娶太子妃,也就是二十四抬。不过宁芝此时并不知道。之前说的是二十四抬而已。 宁菘见此,轻轻皱眉,不过转瞬也就想通了。 要说破了规矩,又不止这么一件事…… 如今大婚,是喜事一桩,要是因为这个忧患,也实在没意思了。 宁芝上花轿那一瞬,裴珩在她耳边道:“带你在临京绕一圈,叫人都知道我娶了个美娇娘。” 宁芝想说话,却已经被抱上轿子了。 她失笑,心想这可真是要叫所有人都知道她大婚了。 果然,从宁家门口接了宁芝,花轿直接在城中主路上转了一圈。 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临京城百姓们都沿街看热闹,有步兵营衙门的人守着,倒是也不会出乱子。 大家说起来,都是觉得好事,喜事。 都知道二殿下打仗赢了塔族,打回来几个城了。 宁家也是满门忠烈。 要说这个还不至于叫人太激动,毕竟很多百姓们,尤其是女人们,不喜欢这些事嘛。 但是要说起来这宁家九姑娘的美貌!大家兴趣就大了。 “听说了么?这九姑娘可是临京第一美人!那真叫一个美!” “你那什么时候的事了,如今人家称大晋第一美人!”一个四十余岁的婆子道:“而且,我还见过宁家的八姑娘呢!” “就是那个原来嫁了又死了男人的?”大家只以为梁楚晗是死了。 “可不么,就是那位,哎哟,那次我路过那家门儿见了。真真是个绝色的好看。我多看了几眼,门口人赶,她还说不碍事。” “你那说的是八姑娘,这是九姑娘!”前头那婆子反驳。 “你急什么?”那婆子瞪眼:“可是有说的,说宁家这几个姑娘里头,最美的是九姑娘!就姑娘可是比八姑娘美的多!你们说吧,八姑娘都叫我移不开眼去了,这九姑娘是什么样子?” “啧啧,那怕是仙女样子了。” 第544章 拜堂 “有人见过。真见过!”一个汉子低声:“我那姑父,不是才从西桦城回来没几年么,他们几个回来的就都见过。说是九姑娘穿一身大红裙子,真真是又好看,还心善。给他们这些没吃没喝的施粥,给他们分地。我姑父是因为亲戚还在临京这才回来了,说是如今留在那的都是有很多地的。都是九姑娘做主分下来的。” “哎哟,这话我也听说过,说是这西桦城啊,沛城的那几个地方,都是这位姑娘做主分了地呢。” 虽说临京城成为皇城年限不算久,统共也就是二十多年。可是他们骨子里还是觉得地是好东西。 地是贵重的,那舍得把地分出去的人得多好啊? 心善嘛,人肯定就美,那就没错了。 于是大家默认宁芝就是美的不行。 当然了,他们脑补出来的,宁芝大约就跟庙里菩萨那种样子差不多了…… 这头,吹吹打打绕城一圈之后,到了皇宫门口,自然也就快到了黄昏时候了。 正阳门抬进皇宫,自然也是太子妃的待遇。 今日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宁芝的地位。圣元殿内外都是人。 西羌王,与莫西王太子就算是比较尊贵的客人了。 莫西王太子今年四十岁了,端坐一处,看起来远不及西羌王的气势。 于野焰喝着酒,笑了笑:“你们大晋的婚礼是很热闹的。” “也就是宸王妃这般身份,才会如此罢了。”西羌王后,也就是昌平郡主笑了笑。 她是个难得的明白人,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这样的身份,就不要什么风花雪月。她嫁过去,生了儿子,儿子立了王太子。 日后,她就是西羌太后。一辈子不愁享受荣华富贵。 至于自己的夫君心里想着其他人……还求而不得,她根本就懒得在乎。 所以,她假装看不出西羌王于野焰今日有点失态,酒喝的有点多。 在她看来,求而不得,不如不求。 人生短短几十年,如何叫自己过的舒服点才是正道。 长第一开始就没有求过,所以也就不会失望了。 她自小失去姨娘,父亲不在意,母亲不疼爱,姐姐欺负她。 她还不是杂草一般长大了?本以为就是随便婚配,了此一生的。 不然就是伺候婆婆,与后院女子争斗。 终其一生就是这样过了。 可后来,她也能柳暗花明。嫁给西羌八王子不是很好么,他继任了王,她就是王后。 后宫女人虽然多,可惜都没有她尊贵。 她守着儿子,守着规矩,这一辈子还愁什么? 如宁芝那般愿得一心人,她也想过,可是她更现实。 不动心,才更长久。 她提起酒壶,给于野焰又倒了一杯:“这酒倒是好,大王再喝点?” 另一头,裴珩扶着宁芝的手进来。 他们要在这里拜堂。 建文帝很快也到了,宁芝等人请安过之后,建文帝坐在上首:“都起来吧,吉时可到了么?该是拜堂的时候了吧?” “回陛下,正是要到了,请陛下端坐。”裴忠笑呵呵的,似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老太监也都很高兴。 可不高兴么,宫里都有赏赐。 因主子太少了,所以宫里如今也难得有赏赐了。 裴珩扶着宁芝,礼部官员就开始唱和:一拜天地。 他们背对建文帝,对着圣元殿外头跪拜。 “二拜高堂!” 起身,对着建文帝跪拜。 “起来吧,好孩子们。”建文帝笑呵呵。 “夫妻对拜!” 两个人再对拜,因为怕宁芝看不见,裴珩一直扶着她。 建文帝看的不是很清楚,只看见一团的红,但是他老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建文帝是个有意思的人,他也是个性子很直的人。 就好比,他要应了裴珩娶了宁芝,哪怕觉得宁家还有危险,他也这时候不去想。 只想着这是他儿子娶媳妇了。所以全程是真的笑。 而看在其他人眼里,陛下这就是很满意的意思啊! 满意什么?自然是满意了九姑娘啊! 陛下满意,殿下喜欢,那以后谁能撼动她? “送入洞房!”礼部官员再唱和。 “不必着急,王妃今日盛装打扮,只叫本殿一人看,未免是糟蹋了。既然已经在这里,就敬父皇一杯酒再回去不迟。”裴珩笑着:“就如今,拿来秤杆,本殿就这里掀开盖头了。” 这也……没什么不能。 还是那句话,破坏的规矩太多了。 所以很快,就有人拿来了秤杆。 裴珩拿来,慢慢挑起了宁芝的盖头。 先是一阵光芒闪过,那是宁芝身上,头上的首饰的金玉光芒与珠光。 然后就是她绝美的脸。 好一个倾城绝色! 难怪宸王会叫人看!这般绝色,当之无愧的大晋第一美人! 只见她肌肤莹白如玉,全不见一点瑕疵,用一层薄粉盖过之后,更见粉嫩滑腻。 一对本就纤细高挑的眉,用眉笔拉长几分,乍一看时,那眉峰略一动,都叫人觉得勾了心魄。远比那远山眉还要勾人几分。 一双眼氤氲多情,顾盼之间,如九天星子落入眼中。 鼻梁骨高,却又小巧的恰到好处,偏还全不似一般美人柔媚,而是自带一股气势。叫人只看着她美极了,却也只能远观。 红唇微张,似乎带着笑意,唇不薄也不厚,不是樱桃小口,却也是恰到好处。 叫人看着,只觉得大一点就显得突兀,小一点又少了风情。着实是老天恩赐。 一头珠翠,赤金镶宝石也丝毫没有掩盖了她的美。 只叫她更加夺目了。 一身霞光锦的嫁衣固然层叠,满身纹绣也厚重,却依旧掩盖不了她的身形。 腰身纤细,身姿曼妙。 可不管是那芙蓉面,还是杨柳身,却没有人看着她柔弱。顾盼之间,不光带着风流,还带着一种叫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那是一种在军中磨砺出来的气势。不光是英气,还有坚韧与不服输。 这般美人,满天下哪里找第二个? 有她美的没有她的气势,若是有了这番气势,却也不见的有这份美貌。 这一场大婚,宁芝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象都很深刻。很多很多年,他们依旧忘不了。 第545章 看到大局 于野焰举杯:“本王恭祝一对新人白头偕老!宸王殿下,本王敬您一杯!” “多谢西羌王,来!你我共饮。”裴珩举杯。 宫夺也起身:“臣也敬殿下,殿下有福气,娶了天底下最美的姑娘。” 宫夺过来还看宁芝:“王妃也来一杯如何?” 宁芝很是无语,宫夺敬酒没毛病,只是这样眼神…… 这个人真是带着浓重的个人色彩。他看你的眼神绝不是色,甚至都不是欣赏。 就是看见个……自己觉得满意的东西。 对,你在他眼里可能就不是个人…… 这位真是绝了。 宫夺的儿子也是看不下去了:“父王。” 轻轻拽他:“宸王殿下酒量如何?不如儿子也敬一杯?” “尚可。”宫夺很高冷的回了一句。 宁芝想笑,最后还是举杯与他们喝了一杯。 他们敬了,自然莫西王太子也不能落后。 不过,宁芝最终也只喝了三杯,就被送去更衣了。 咩咩一直都在后头,这会子终于可以牵着娘亲的手回去了,开心! 宁芝好笑的看着小儿子激动,不太清楚他激动什么。 方才喝酒的时候就看见了,小家伙眼巴巴的看着。要不是白芷拉着,就跑来了。 回了后头,宁芝正要问一句,就见咩咩抢先:“咩咩长大了也要和娘亲大婚!娘亲好好看啊!” “噗……这傻孩子,你长大了,娘亲和爹会给你找……罢了,你自己找,自己找个喜欢的,然后大婚。娘亲只能跟你爹大婚。”宁芝捏了捏孩子的脸:“乖孩子等娘亲一下,娘亲换一身舒服一点的衣裳,累。” “哦。”不能和娘亲大婚哦…… 宁芝好笑的看看他:“傻小子。” 进了内室,宁芝换了一身喜服,其实也不轻便多少,但是比起方才这一身来就还是轻便多了。 因为方才已经揭了盖头了,所以这会子倒是能重新梳个头了。 将重的不得了的凤冠摘了,重新梳妆过,戴上稍微轻便一点的首饰。 因为是大喜的日子,所以没有什么太简单的东西,基本都是很贵重的。 那真是……贵……还重啊。 宁芝换好了,咩咩还是长大嘴:“娘亲好看!” “行吧,娘虽然不想自夸,可是你爹你娘这颜值,你看多了只怕以后也是眼光高。”宁芝好笑牵着孩子的手:“看的以后谁也瞧不上可怎么好?” “也不好说呀,万一以后小殿下看上个长得一般……哎哟……” 连翘没说完,就被半夏怼了一肘子。 自己也反应过来了,这不能说。 “噗,你呀你,你幸亏是跟着我。你要是跟着一个心眼不大的,还不知道怎么办!”宁芝笑着看连翘:“你说的也不错,等他大了,喜欢什么样的也不好说。” 咩咩懵懂的看着他们,并不太清楚他们说什么。 只是好几天没见娘亲了,娘亲又这么好看,好看! 宁芝有点饿了,正好酒席也上桌了。 虽然说她理应是不能这么大吃大喝的,但是她与裴珩也不是才认识的了,还是身子要紧。 这也是人后了。 所以就与儿子一道坐下来用膳。 至于裴珩,前头敬酒的人不少,今晚是不会喝少了的。 果然,这头已经孩子都睡了,裴珩才被扶着回来。 他今日十分高兴,虽然喝多了,但是脑子也是很清醒的,只是走路不太稳当了。 宁芝看着他就笑了:“殿下这是喝多了?” 裴珩摆手,不许玄雷再扶着:“这么叫……不太好。” 宁芝只一听就知道,这真是带着醉意了…… “那……裴珩?”宁芝起身:“这般叫可好啊?” “你……你又坏是吧?知道我是喝多了是吧?要叫夫君!”裴珩一本正经:“你就是欺负我多喝了几杯。” “夫君,我怎么会欺负你,我最喜欢你呀。”宁芝笑着扶着裴珩:“你是因为高兴么?” “自然!自然是高兴!终于大婚了,这些年……这些年我总是愧疚,你替我生了孩子,我却始终欠你一个大婚礼。”裴珩抱住宁芝,慢慢往里头走。 “芝芝换了一身?这一身也好看,还是不如那一身,那一身……真是叫你风华绝代了。” “哦……也不对,芝芝本身就是个风华的美人,衣裳不过是点缀罢了。” “噗……我看你今日也是十分的好看。玄色打底,赤红做边的喜服也只是给你点缀。我们家殿下的样貌也是这大晋找不出第二个了。” 过去只是俊美,且贵气逼人。 如今却添上了杀伐之气,俊美还是俊美,贵气还是贵气,可是多了军中千锤百炼的气势。也多了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杀气。 这几种气息柔和在一起,加上他本身就出色至极的容貌,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不迷人? “女人是不是成婚了就开始走下坡路?可男人还能好看很多年,所以啊裴珩,大婚了之后,你对我还如以前么?”宁芝笑问。 虽然说,这话就算是回答了,又有多少意义? 可是女人,总是爱听的。 “自然,我……对你不离不弃。何况……”裴珩笑着勾起宁芝下巴:“我们家芝芝这样的女子,永远不会走下坡路。便是容颜不再如如今这般,可是手段,心性,气势,都是一样迷人。” 裴珩笑的有点傻:“我怎么会只是喜欢你的样貌?诚然样貌是重要,可是你身上的迷人之处,又何止一个样貌?” “那么说,夫君还喜欢我坏坏的内心?”宁芝眨眼。 她美丽的脸距离裴珩很近,裴珩伸手就抚摸上去了:“坏……坏的内心么?哈哈哈,你这丫头也知道你自己坏么?嗯,是,我喜欢你这坏坏的内心。” “坏的叫人着迷,坏的恰到好处。”芝芝的好,何必嘴里说出来? 她哪都好。 有大爱,大善,却不天真。该恶的时候绝不手软。 快刀斩乱麻,绝不拖泥带水。 永远看得到大局,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暂时又能忍住什么不做。 对亲人,她掏心掏肺,关心每一个人。 第546章 感动 对他和孩子,她更是费心费力。 教导孩子也不似一般内宅女子那么只是亲近。 对他,虽说之前一直没大婚,可她做了一个妻子能做的一切。 而最难得的就是她是个风趣,有趣的女子。 这世间美人很多,身为皇子,总能遇见美人,就算是略不及芝芝,那也是很美的美人。 所以,美人是不稀罕的。 可是芝芝这样的,却是没有。 她聪慧,可是却叫人觉得舒服。她美丽却没有叫人觉得逼人。 她处处都好,最要紧的是……他喜欢她。 “良辰美景……”宁芝站着,低头亲裴珩的嘴唇:“不可虚度。我想与你做最亲密的事。” “你这……你这坏丫头。”裴珩浑身的血瞬间就全部涌上了面颊,整个脸都红了。 “你现在,不该说这个,夫君,你要满足你的小娇妻不是么?”宁芝继续亲他,慢慢的,一下一下的,轻轻的,就如同用一根羽毛,慢慢挠他的心尖儿。 一下一下,轻柔却撩人,叫人捉摸不透,却不能放弃。欲罢不能啊! 裴珩哪里忍得住?猛地起身,将宁芝抱起来:“好乖乖,你今晚可别求饶。” “夫君怎的记不住?床榻上,求饶也是乐趣不是么?”宁芝抱着他的脖子,亲吻他的耳朵。 人都会被色相迷醉。 你在意对方容貌外的一切东西的时候,就更容易被他的容貌吸引。 你爱他至深,不会因为他失去容貌就抛弃、 但是如果他容貌在的时候,你也像是上瘾一般,愿意多看多亲多抚摸。 宁芝是这样觉得的。 所以,此时的她,被裴珩抱着,裴珩那有侵略性的容貌就直直刺进她的心坎里。 她欲罢不能。 而今日,又与别的时候不同,这是大婚。如果之前她还不是很在乎这个日子的话,那么这会子,她就不这么想了。仪式感也许不重要,但是却很需要。所以她一刻不停的亲吻着他。 感受到了怀中女子的热情,裴珩的脚步变得很快。 方才有点站不稳,这会子抱着自己的珍宝,他反倒是走的很稳了。 放在铺满红色花瓣的榻上,裴珩低头看着宁芝:“芝芝。” “不管是出生入死,还是繁花似锦。不管是顺境还是逆境,只要你我心中有对方。只要你我不背叛对方,就永远走下去。不因低迷而抱怨,不因高.潮而放弃。一生一世,携手度过。”宁芝开口,一字一句,都砸在了裴珩的心上。 “我原本不想说,只是裴珩,是你自己应了我,此生只要一个我。那么你就要做到,若有一日,你想要其他人,你我之间,就缘尽了。”不管那时候是什么身份,宁芝定然不会在于裴珩好好过。 要是那时候,她是后宫一员,她也许不能走,但是她会守着自己和孩子,永远不会与裴珩再有什么亲密接触。 “裴珩立誓,此生只要一个宁芝。只是芝芝啊……”裴珩的手,放在了宁芝脖子上:“本殿应了你,不要其他人。可你……” “你要是有那么一日,登了尊位……若有了旁人,我裴珩定然亲手掐死你。” 宁芝愣了一下,然后眼里是不可思议。 这个人……是醉了还是没有呢? 然后下一秒,她猛然翻身压住了裴珩:“裴珩,我爱你!爱死你了!” “我这一辈子,除非你背叛了我,不然我不会背叛你。我愿意与你朝夕相对。愿意与你生儿育女。愿意与你好好过,也不怕与你吵闹过。裴珩,宁芝爱你。” 你是我两世第一个深切爱上的男人。也是值得我爱的男人。我不会背弃你。 “本殿也……也没有喜欢过其他人。蔡氏与何氏也已经送走……本殿当年也没有喜欢过。韩氏……贺氏,彭氏都是一样,我都未曾动心。” 裴珩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却都是实话。 他动心的时候,就是这个丫头了。 “夫君,春宵苦短,我真的不想耽误了。”说着,宁芝低头就封住了裴珩的唇。 许久,宁芝的嫁衣被丢出来,头上的钗环也都丢出去。 两个人的衣裳丢了一地,谁也不管这些。 只是疯狂的滚在一起。 这一夜注定是如此,疯狂,热烈,缠绵…… 所以宁芝与裴珩在一起这些年里,第一次真的起不来。 就算是第一次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 可是第二天是要祭祖的,不仅祭祖,还得回门。 裴珩这样在意宁芝,这些礼仪,自然是不许少了的。 宁芝揉着腰坐起来,苦笑:“这算不算自作自受?” 昨晚她比较疯…… 裴珩似笑非笑的看她:“知道了?难受也得起来,今日是重要的很,回来再睡吧。” 宁芝白了他一眼:“不过这回门带儿子,咱们俩也是独一份儿了哈?” “你这……你这个嘴。”裴珩被她逗笑了,亲了亲她:“先带你去给先祖上香。” 好在先祖的灵堂就在宫中,要是外头,宁芝可真的要哭了。 起来先去给先祖上香,回来之后还给建文帝正式奉茶,然后被留了膳。 就在圣安殿吃了早膳,这才带着孩子回门去了。 宁芝今日的衣裳就轻便了许多,只是依旧描绘金凤,头饰也不少。 也只是比起昨日那两套来算是轻便了,实则还是一样的繁复厚重的。 不过,她带了别的衣裳,傍晚回来的时候就换掉吧。 她真是万分羡慕的看裴珩,男人的衣裳就是简单的多,头饰也简单。 今日殿下是紫金冠,虽然似乎也重吧,但是起码利落。 至于小咩咩,也是紫金冠。不过是宁芝叫人专门打造的轻巧款的。 裴珩的服制算是太子的了,玄色底,赤红边。 不过咩咩的还是亲王的,绛紫色的小袍子,绣着飞龙。 不过脚趾与太子的,皇帝的有区别。 这一点上,裴珩的也有区别。 宁芝的金凤却全然就是太子妃的规格,与当年的宁鸾丝毫不差。 宁芝心里叹气,只好牵着孩子的手上车了。 裴珩是真的捧她到底了。 她除了感动,真的别无他法。 第547章 隐忧 不过,这样的规格,看在宁菘眼里,却有隐忧。 他本就是个谨慎有余的性子,这大婚种种,处处都超出规格。 他不得不担心。今日再见宁芝回门,这一身凤袍…… 他真是担忧的不得了。 不过面上又不敢露出来。 宁家人齐齐给宁芝和裴珩见礼。 裴珩摆手:“诸位长辈无需多礼,今日是芝芝回门,只需行长辈晚辈的礼就是了。无需君臣之礼。” 众人应了是,大张氏和金氏就把宁芝扶着拉走了。 “三婶四婶也不问你新婚如何了,看着就好。哎,叫三婶先看看孩子。”大张氏说着,就去看咩咩。 “小殿下,我是你三叔婆。” “我是你四叔婆。”金氏也忙道。 两个人见着裴灼这样,真是喜欢的不行,这孩子长得真是叫人喜欢啊。 “三叔婆,死叔婆。” “哎,今日是你娘回门,不过我们可是给你备下礼物啦,你娘都靠后些。”大张氏笑着逗趣。 咩咩却撅嘴:“娘亲要……娘亲要礼物,娘亲不能后!” 大张氏和金氏一愣,都笑起来。 “哎哟这好乖乖,这么孝顺你娘亲么?好好好,你娘亲不能后,你娘亲要前。咱们都给好不好啊?” “好,灼儿谢谢三叔婆,谢谢四叔婆。”咩咩高兴起来。 “这真是个灵性儿孩子呢。”宁芝的六姐宁茵笑道。 “六姐,有几年不见了,您还好么?”宁芝笑问。 “好的很,我这会回来迟了,差点赶不上你大婚。”宁茵硬是昨日早上赶回来,所以宁芝昨天出嫁,兵荒马乱的,就没说上话。 宁芝算是与六姐不太熟悉,所以说话总不如与宁菱这般随性。 好在是有宁菱周全,也算不太尴尬了。 前院里,宁菘陪着裴珩。 其余几个,都是男孩子,不过也都还小。最大的也就是金氏的长子宁荏了。今年十五岁。 不过比起宁蕴十五岁时候,宁荏就天真的多了。 “此次殿下与芝芝大婚,着实是场面很大。昨日府上来贺喜的人也着实多。”宁菘犹豫了一下道:“虽说,芝芝身份也是尊贵,只是这……处处都是越品了的礼仪……也实在叫臣心中惶恐啊。” “宁大人不必这样想,芝芝进了皇室,自然我要给她最好的。我这个宸王本就是越品了。是因为尊敬大哥,故而辞了太子之位。实则我处处行事都是太子。芝芝与我大婚,用太子妃阶品的礼制,如何能算是越品了?是她应得的。”裴珩淡淡。 “是这么说,只是……毕竟是不妥……”宁菘叹气:“只是这事也过去了,是臣的不是,实在不该提起。” “宁大人是为了芝芝,本殿明白。只是,本殿与芝芝多年相处,并不似一般夫妻。三哥着实不必想太多。”裴珩笑了笑:“芝芝是个聪明的人。” 宁菘有点尴尬,也就不再说这个了。 很快,前院摆上了酒席。 所有人入席。 因为宁芝和裴珩毕竟不是才认识的小夫妻,所以很多事就不必避讳。 又因为还有了一个孩子,更是自在了。 咩咩表示,还蛮喜欢粱周小哥哥的,吃饭想挨着。 宁菱有点不愿意,宁芝无所谓。 索性就叫挨着去了。 咩咩也没什么同龄小伙伴,这会子见了比他大两岁的哥哥,觉得还不错。 一顿午膳吃的很是和乐,吃过之后,宁芝带着孩子回后院歇晌去了。前头,裴珩也被安排在了厢房里先睡一会。 宁芝睡着的时候,梦见了飞刃。 依稀还是小时候,飞刃来她身边不久。 飞刃大,她小时候就当飞刃是个叔叔。 飞刃也确实当得起一个叔叔的职责,虽然是侍卫,可他性子又好,做事缜密。 对宁芝,也是有那么几分疼爱的。 他本就是宁则礼救回来的,又在宁家长大,对宁家谁都亲近。 宁芝就梦见他从街上买了糖人哄宁芝的事。 那时候,大家都心疼她失去了爹娘吧? 飞刃是最不露声色的,从来不张扬,偷偷的照顾她。 醒来,宁芝有点担心:“来人。” 白芷忙进来:“姑娘醒了?……哎,如今要叫王妃,您醒了?” “有几日没收到飞刃的信报了?叫秦毓派人打听一下去,看看泉城战事如何了。”宁芝道。 见她脸色严肃,白芷忙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也打听一下,飞刃好不好,方才做了个梦,虽说是小时候的事,我有点担心。”宁芝皱眉。 “是,姑娘别担心,飞刃大哥武艺好,没事的。”这时候,白芷也担心起来,也就顾不得叫错了。 宁芝点头:“嗯,我起了,叫她们进来吧。” 不多时,半夏和连翘就进来了。 此次回来,就没带麦冬了,毕竟是已经成婚的人,一走半年,宁芝不忍心。 秦毓这头才派人,消息一时半会也是回不来的。 宁芝虽然担心,也只能等着。 晚间回了宫,裴珩就看出她有心事:“这是怎么了?刚大婚就这么闷闷不乐?” “瞎说什么,说的好像我还不愿意嫁给你似得。”宁芝失笑。 裴珩没说话,只是略带委屈的看她。 宁芝真是摇头:“我是午睡的时候梦见了飞刃,有点担心,叫秦毓派人去看了。” “本殿的新婚妻子,大婚次日,就梦见了旁的男人……”裴珩更委屈了。 宁芝……喷笑出来:“你这个醋吃的也太没道理了些!飞刃是谁?说是我的侍卫,那跟我叔叔有区别?你这个醋也吃啊?你还不如吃一吃别的人,什么宫夺啊,于野焰之类的还靠谱些!虽然我也一样没看在眼里。” 宁芝本是笑话,可听了这话,裴珩眼神却……古怪起来。 “你还说于野焰……”裴珩怪怪一笑:“昨日给我敬酒,他一副深受打击,受了情伤的样子……” “啊?”没想到能踩雷,宁芝张大嘴:“我……我就随口一说……”不能吧? “芝芝勾人心魄尚不自觉啊。”裴珩勾起宁芝下巴:“你说你是不是太坏?” 宁芝……无语…… 要是细数起对裴珩动心的人来……那就没意思了。 第548章 泉城 泉城之下,飞刃确实受伤了。 倒也不是今日,而是昨日。 他被敌人的羽箭射穿了肩膀。当时就被冲击力冲击的掉下马背。 幸亏副将手快,将他护着,否则只怕是就丢了命了。 不过,战事正是激烈,他伤的是左肩,处理过之后,今日还是继续攻城。 如今依旧是过去的战术,分了三波攻城,累了一波就换人。 如此一来,泉城的守卫就是日夜不得休息。 而对于洪城和苍梧洲的联军来说,就轻松多了。 他们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泉城这边的松动,坚持不了多久了。 只要他们能撑住,很快就可以拿下泉城。越是这时候,飞刃也是不会休息。 “将军,如今战事挺顺利的,您还是歇会吧。”副将看他脸色不好,劝道。 “不必,本将军就在这里站着,也比不在好些。伤势也不严重。对穿了反倒是好得快些。”飞刃笑着:“不碍事,以前受过比这个严重的伤。” “您以前……这么凶险啊?”以前您不是侍卫么? “倒不是跟着姑娘的时候,是还没跟姑娘那会子。哎,不提也罢。”飞刃摆手。 见他不想说,副将也不问了。 只是处处留意着,虽说是作壁上观,可毕竟是战场上,随时可能出事。他要小心维护着。 李承锦也算是厉害,但是他终归不算猛将。 他更加像是一个儒将,文质彬彬,武艺不能说很厉害,但是计谋出众。 阵法也用的很是娴熟。 虽说攻城时候,阵法就鸡肋了,但是后期还有别的战事,一定是用得上的。 飞刃一直对这个李将军很是尊敬,他们两个官职差不多,其实要说高,还是飞刃这个更有分量。 因为洪城的兵马更多。地方更大! 不过,飞刃年纪没有李承锦大,也没有李承锦做将军年限长。 于是两个人倒是相处的如兄弟一般。 虽说分属不同主上,但是还是很融洽的。 主要是李承锦也是个双商很高的人。很多事,既然是宸王殿下都不在意,他一个臣子,更是不必要在意了。 战事的转机,是从十月二十这一天开始的。 泉城已经摇摇欲坠,虽然之前已经从别处调来了一万人,也调来了军粮,可惜还是每况愈下。 呼尔占本就是个守城之主,没什么本事。生的六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废柴。 能撑着这么久,全靠泉城城墙坚固了。 如今坚固也没用,城中将士们越来越没有了斗志。再是坚固的城墙,也需要人守着。 守城的人都生出了退意,城门又有什么用? 就是这一日夜里,伤势好了很多的飞刃与李承锦一起,带着人正面冲击泉城的南门。 本以为天亮拿下就是好事了,却不料不过才半个时辰,就已经叩开了南门。 呼尔占兵败如山倒! 没等飞刃等人彻底进来,他就带着自己的家眷逃了。 其余人见主将都逃走了,更是了无战意,四散逃命去了。 有的人抢了贵族的首饰财宝,而泉城那可怜的几乎没什么东西的库房也被乱兵抢劫一空。 等飞刃等人稳住局面的时候,整个泉城已经是满目疮痍。 好在他们没有大肆屠杀城中百姓。 但是乱军疯逃的时候还是杀了很多人。 很快就收拾住了战局,没来得及逃走的塔族士兵尽数被绞杀,总数也有五千多人。 贵族们被集中抓起来,也逃不出一死。 飞刃进了泉城之后,天一亮,第一件事就是去原来的崔氏一门的故地祭拜。 崔氏一门,十几位将军全是忠烈。这也正是宁芝的祖母崔氏的娘家。 这一门,除了战死的男人之外,就是临破城时候自尽殉国的女人与孩子们。 虽说崔氏故居已经被烧毁了,祖坟也早就被踏平了。 可是地址还是在的,被烧的黑黝黝的地方,这么些年,竟是没有被重建起来。 飞刃携带副将们,在这里摆开阵势,郑重祭拜崔氏几代人的英灵。 接下来,还要为崔氏重修祖坟。 这么做,不是因为宁芝。 而是因为崔氏一族对于泉城百姓的重要性。 他们一族,自打先祖创立大晋以来,就一直守护这一方。 直到塔族人进犯,崔氏一门战死十几个男丁,最后终于导致绝后。 而这时候,泉城失落,盛京大战,朝廷根本都没顾上祭拜这一家。 竟是叫这一门忠烈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灭亡在了泉城。 所以如今既然已经拿回泉城,于情于理,自然是要祭拜。 不仅要祭拜,更要郑重其事修葺祖坟,立碑。 叫人知道,曾有过一门忠烈是崔氏。 不仅如此,还要尽快上书朝廷。毕竟替忠烈修祖坟的事,朝廷必须下明旨。 飞刃上折子,将战报与这件事一起上报朝廷。 泉城的情形也很是不好,本就地广人稀,这些年是愈发的地广人稀了。 这回倒是飞刃与李承锦一概觉得,那些奴隶们就不必送走了。不然这里人更少。 信报三日后快马回京。 所有的人都欢喜,建文帝如今已经是越发相信自己的小儿子就可以收复回河山。 有这种认知,他显然是老了老了,却聪明起来。 只要小儿子说什么,他二话不说就盖上玉玺。 怎么都好! 所以替崔氏修祖坟也好,还是泉城一切事宜安排也好,他都不说一个不字。 这一点,宁芝都觉得诧异。 按说,建文帝这样的,本不该是如今这样的反应啊? 不过这样也好,总归能叫裴珩放开手脚。 “你呀,都比神仙准了。你之前做梦梦见了飞刃,他果然之前受伤了,挺严重的。”裴珩看着信报。 “啧,这事他就没告诉我。”宁芝皱眉。 “怕你担忧吧?这个飞刃是真当你是后辈了。”虽说芝芝失去爹娘是可怜了些。 可是也还有不少人真心在意她,疼爱她的。 “嗯,这事先不提,你猜我今日收到一份礼物是从哪里来的?”宁芝挑眉:“你要是猜得到……那可真是奇了。” 裴珩想了想摇头:“我真不知道。” “利州。”宁芝嗤笑:“礼单上是利州王韩佩齐敬献。” 第549章 和周公下棋 “利州王,人家自己封自己玩,殿下你说好玩么?”宁芝笑着看裴珩。 “哼,无耻小人罢了。”裴珩冷笑。 “就是这个小人,其实我觉得吧,它可比很多自以为是的‘大人’厉害多了。他这些年,悄无声息,虽说顶着重瞳子的名声。却从不用这个说事。或者,不会在明面上说事。比起当年的宋清明,裴霖来,是不是厉害了不少?”宁芝轻轻戳裴珩的胸膛。 “这个所谓的利州王,何德何能?竟是叫宸王妃高看了一眼。”裴珩勾唇,似笑非笑:“看来我们芝芝对这个利州王,倒是格外有些欣赏是么?” “呃……我闻到了一股味道。”宁芝眨眼:“不过,好喜欢你说这句话怎么办?” 我们芝芝……好甜。 裴珩一秒破功,失笑:“你呀你。” 他不可能认真吃醋,韩佩齐再好有什么用?他的芝芝看不上的。 只是……闹一下罢了。 “他确实比其他人能沉得住气。”裴珩拉着宁芝的手:“你知道么,他娶了莫西的公主,却依旧独宠他以前那个妾。贺氏的那个三姑娘。” “嗯?这倒是……能算从一而终么?”宁芝笑了笑:“咱们不管这个,只管说,他送礼给我,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芝芝还不知道么?”裴珩捏她的下巴:“芝芝最聪明不是么?” 宁芝呆了一下,她想今日的裴珩是要用颜值腻死她么? 这一会功夫,勾引的她把持不住了都要! 裴珩自然了解自己的小娇妻。 这就是个自己有绝世容貌,还总是被他的容貌吸引的女人! 虽然他完全不懂,男人看什么容貌! “傻了?”裴珩故意逗她。 宁芝白了他一眼,站起身:“反正你是我的,我留着慢慢看,现在要去找我儿子去了,哼!” 至于利州王,呸!什么利州王?自己玩去吧,礼物不收,丢出去好了。 裴珩却一把拉住她:“哪去?” 天知道啊,小娇妻看他的样貌容易被吸引,他听着小娇妻的呼吸都被吸引。 此时此刻……只能叫儿子先等着了。 做老子的把持不住了。 宁芝惊恐的被裴珩扛着进了里屋。 这直男,不直着抱之后,扛着了…… 等咩咩等不来娘亲来找的时候,就被连翘哄着去玩别的了。 嗯,此时此刻……爹娘很忙,特别的忙。 内室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宁芝趴在裴珩的身上有气无力:“我怎么觉得大婚之后你……” 更加的疯狂了呢? 裴珩只是摸着她的后背没说话。 他想,过去总是觉得欠着丫头的,一个女人,肯为你生育孩子。虽然有婚约,可是骄傲如芝芝这样出身的女子。 没有一个切实的名分,却什么都做了。 他只要一想起,就会心疼。直至大婚,这心结才是放下来了。 而裴珩不愿意说的是,直至大婚,他也将那些不安的感觉放下来了。 芝芝太坦荡,从不会哭哭啼啼要什么名分。 他虽然时时刻刻惦记着,可是也担心着。 是不是她不想要?毕竟就算是没有名分,她也一样能过的好…… 这般担心,总算是在大婚之后落回实地。疯狂些,不也是宣泄么? “你是不是觉得大婚了之后。就不亏欠我了?你之前是有多自责呀?”宁芝轻笑:“好男人。” “这如何就好男人了?”裴珩声音沙哑问。 “不是有的男人看一个女人愿意为他生孩子,没有名分都愿意做很多事,就会不珍惜么?觉得反正你都愿意了,岂不是不对你好也无所谓?”宁芝轻轻挑眉。 很多人的思维。 “若是连枕边人都要苛待至此,如此男子,不值得托付。”裴珩轻描淡写。 他完全有权利,有资格说这话。 在皇家,侍妾这样的存在,就是暖,床的。 甚至没有生育的资格。在古代人的思维里,她们是活人,可也是物件儿。 裴珩曾有两个侍妾,可是也没有产生感情。 最后,送一笔银子,送自由身份,由她们自嫁,这不是无情,而是宽容。 要知道,一般来说皇家人碰过的女人,就算是只一次,也永远不能再嫁人。 而其余的,韩佩鸳,贺秋云,彭筱,都没有真的嫁给裴珩,所以谈不上什么心疼或者冷漠。 至少,裴珩对她们都曾善意过。 便是过去总是冒蠢的彭筱,他也包容过。 这不是滥情,只是因为以后都是他的人,他可以不宠爱,但是至少都有几分宽容。 后来,他决定只要一个芝芝。那所有的温柔和宠爱自然都也都给了芝芝。 对她,他自然是不一样的。 就是芝芝做事过分了,或者是出格再多,他首先想到的是不是误会了她? 或者是她有苦衷? 所以,他自己很是清楚,他对芝芝,就是情根深种。 虽说,皇室男子们很少会有这样的深情,可他又知道,他虽然生在皇室,却也不是那样冰冷长大的皇子。 自然,也不排斥自己有深情。 何况,一腔深情给了这个女人,他无怨无悔。 裴珩抱住宁芝:“不必有那些想法,你我与旁人不同。” “唔,是不同。你我与很多人都不同。遇见你很好。”宁芝困了,说话已经没什么逻辑了,却还是回答了一句。 裴珩好笑的轻轻拍她的后背,太冷了……做完了坏事不洗也还是不行的。 先哄着小娇妻睡着了再说吧。 直到夜里,咩咩才见到了娘亲。 撅嘴:“娘亲去哪里了!” “娘亲啊……嗯,去跟周公下棋了哦,下了一下午。”宁芝面不红心不跳。 反正没说谎。 咩咩茫然,下棋么他是知道的,周公么……好吧不认识。 反正娘亲经常见不认识的人,那就……不稀奇了吧? 裴珩白了宁芝一眼,似乎是说你就哄孩子吧! 宁芝不慌不忙:“咩咩想吃好吃的么?娘好饿,你说我们吃什么好?” 一瞬间,小儿子就被吸引了,什么周公下棋的,没有好吃的有意思! 裴珩无奈的笑,这孩子真是被她娘吃死了。 毫无防备的咩咩很满意,因为有好吃的嘛! 第550章 不乐意 随着泉城大捷,整个大晋的气氛都不同了起来。 虽然盛京尚未收回,可是明眼人都知道,就快了。 虽说这几年因战事,叫民间的生活水平远不如过去,可是大家都能看见成果。 一年一年,城池渐渐收回,鲜少有败仗。 而近一年来,因为北方收复的几座城市也渐渐有了产量之后,南方的粮食就没有之前紧张了。 虽然还是输出的很多很多,总归是叫百姓看见了希望。 朝中更是一片喜庆。 赶上了宸王大婚,又是接连收复了两座城池,这怎么能不是喜事呢? 而摆在眼前的,最要紧的一个问题是,泉城如何驻守? 这座城池的重要是不言而喻的,他如今三面还都是敌人。 暂时由飞刃和李承锦驻守,可是飞刃的洪城,李承锦的苍梧洲也是不能不管的地方啊。 良将难求。 宁芝考虑这件事很久了。 可是如今,再推荐宁氏一脉的人,也实在是叫人觉得不合适了。 最后,是裴珩决定,调任原垂州孙将军赴任泉城。 却不是独立驻守泉城,泉城由飞刃与孙将军共同驻守。 泉城与洪城别的都分开,唯有驻军暂时不分。 因原本孙将军就不如飞刃的官职高,差两个等级呢。 所以他暂时听命于飞刃。 而李承锦回苍梧洲驻守。 这一来,飞刃的权利不至于太大,毕竟他名义上还是洪城大将军。而孙将军虽说是听命于他,但也不是永久的。 只是暂时情形不熟悉罢了。 宁芝觉得这样也好,大晋以前,都靠着老将们守着,可如今就算是孙将军也才四十多,实在不能算老。 二三十岁的将军们更是层出不穷,只是这些过于年轻的将军们经验还不够。 打仗足够勇猛了,可是要说驻守一方,势必还是差了火候的。 飞刃也不算老,不过他毕竟不是小男孩了。所以裴珩放心。 至于说是宁蕴这样的,接了祖父衣钵的,又是一种,也是不一样的。 这个决定,朝中基本没有人反对。 孙将军确实实战经验不足,一开始就叫他直接驻守泉城,也是不负责任,如此正好。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宫中也渐渐忙碌起来了。 今年宸王和王妃,以及华王可都在,说是要在临京过年呢。 宫中多年不曾这般热闹了,自然也是要好好办一次的。 虽说如今也才十一月里,可是转眼不就过年了么? 临京城的皇宫沉寂了多年,一直都暮气沉沉。终于今年有了活力。 光是宫女太监们看着每天嘻嘻哈哈跑跳的小殿下,就觉得很是开怀。 巴不得宸王殿下多几个小殿下或者小郡主,叫这座皇宫更热闹一点。 后宫里的嫔妃见了咩咩,也都很喜欢。 虽然咩咩不像他的父亲那样,总是乱跑。 宁芝教过,后宫尽量不去,倒也没有十分限制孩子去。 可是咩咩自己对后宫没兴趣,倒是极少去的。 陛下更是开怀,有小孙子每天逗乐,有小儿子陪着说话。 吃饭都吃了多了半碗。 本就是个很健康的老人,最近更是红光满面的,更健康了。 宁芝这里,常有朝中官员的女眷求见,也是忙活着。 反正一家子住在这飞虹殿里,真是叫整座皇宫都活泼起来了。 宁芝由着孩子这么玩,他不到好好学本事的时候,能玩就玩。 就算是以后需要学什么了,她也不会强迫的。 她与裴珩的长子,当然希望他有出息,可是如果他真的没有,她做亲娘的一定舍不得强迫他。 她只需教会他,如果没出息,就不要想太奢求的事。 如果有出息,也要包容其他的弟弟妹妹。 因为以后,她肯定还会生几个孩子的。 他们不会有异母兄弟,都是亲生,她自然不能叫孩子们争斗。 不求他们关系多好,但是至少不能自相残杀。 其余的,都随缘。 而咩咩是最要紧的,不是说偏心。而是他小小年纪,身上背负了不少。 他是皇孙,是华王,是他父亲这个年纪都没有的尊贵亲王。 又是……说句难听的。如果裴珩不幸战死……那么他就是大晋的希望。 这样的背负,宁芝心疼孩子。但是也怕孩子因为太多的期望和权柄就长歪了。 所以她对咩咩,少不得要费心,并且是多费心。 趁着孩子如今什么都不懂,就放任他好好玩耍吧。紧着玩耍也没几年。 一旦孩子到了七八岁,就该什么都懂得了。 所以这一个冬天,咩咩玩疯了。甚至‘偷偷’出宫去玩儿。 宁芝睁只眼闭只眼。反正一旦出宫,别说是秦毓死死跟着了,就是孙蛮都分出心力照看着。 想出事都难了。 裴珩更是不会管这个,他自己小时候就是这么玩大的,自然不介意自己的儿子也这么玩儿。 他倒是琢磨,给儿子找几个年纪相仿的做伴读,以后也一起习武了。 不过,也要出身好,也要品性好,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到的。 而裴珩现在也是确实忙,木相等人成天里散朝之后就与裴珩议事。 木相也是个厉害的,实干的人。 他不同宁则礼,可以说,他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不能控制所有。 但是对于治理地方,他却颇有点本事,他当年也是地方上呆过的。 于是,与裴珩成日里商议制定的就是治理地方的各种规定。 至今为止,个把月,倒是很有些新规矩出来,还都不错。 反正整个临京城,都与过去几年不同。 欣欣向荣,充满活力。 就连朝中免不了有些尸位素餐的官员们,都觉得自己这样不好。少不得想要做点什么了。 今年的雪下的不少,不过南方没有也正常。不过,十一月中旬的时候,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落在了临京城中。 不太大,但是很美。 虽然冷了一点,但是也不是不能接受。 虽然这里是南方,可是因为从陛下开始,都是从北方过来的。 所以,大家还是坚信瑞雪兆丰年这句话的。 于是,这一场下在年前的雪,还是被大家喜欢了的。 宁芝抱着咩咩,娘来看雪。 咩咩想出去,看娘亲,不过发现娘亲似乎是不同意……只好忍住了。 第551章 三白楼 临京城曾是个歌舞场。过去还不是临京的时候,就是个纸醉金迷的好地方。 因为富庶,所以人们也惯于享乐。 风月场所就很多,但是清雅的茶楼和酒楼也不少。 临京城数一数二的一家酒楼,叫做三白楼。 据说是前朝大诗人虞三白曾在这里写下无数的诗篇。后来虞三白成了世人眼里的大诗人,这酒楼也就正式更名叫做三白楼了。 如今做的饭菜都是以雅致为主,便是红烧肉这样的热火菜,也有个雅致的名字,叫做:烧火红。 似乎是不能提起肉字,提起来了,就像是哪里都俗气了一般。 不过这里还是客似云来。 今日,这三白楼里,三楼的一个雅间,叫做‘碧波间’的雅间里,坐着几个大人物。 虽说这临京城里,大人物是真不少,随便走走也能撞见一个。 可是三白楼的老板可不敢怠慢了。 席间,是刑部尚书曲大人,工部尚书宋大人,还有步兵衙门统领赵瑞。以及京兆伊冯威。 冯威觉得苦不堪言,虽说是京官,可是他其实就是个父母官而已。 与这几个大人一起,他真是不自在。可是已经遇见了,他官职最低,能躲么? “这下雪天里,喝点烫的黄酒还真是舒服啊。”宋大人笑了笑。 红泥火炉里,木炭几乎没火焰,只是温着上头的黄铜小锅,黄铜小锅里头是滚烫的水,水里头,再放着一个青瓷的酒壶,里头装着的,就是上好的黄酒了。 被热水这么一蒸,屋子里全是酒香。便是没有喝酒的人,闻着似乎也能醉了似得。 桌上七八个菜,不管口味如何,卖相是十分好看的。 屋子里有炭火,暖意融融,从窗户看出去,白雪皑皑,行人匆匆,倒也别有意境。 “松泉兄,你说……”曲大人犹豫了一下,一口将酒盅里的黄酒喝掉:“你说我怎么就看不懂了呢?如今这个形势……” 赵瑞,松泉是他的字。 “这不是形式大好么,有什么看不懂的?”赵瑞打哈哈。 “松泉兄,你我几人可是至交!”曲大人不满的瞪眼,随即又看了一眼冯威:“哦,与冯大人也是极好的嘛。是吧冯大人。” 冯威苦笑的点头,心说我是不想跟你们好的,你们放我回去可好? 不过,既然是与冯威一道来,就是知道他的品性的。 不是个多嘴多舌的。 “形势是好,收复了沥城,又收复了泉城。这江北眼看也是支撑不久的。就是收回盛京城,也是指日可待。我又没胡说。”赵瑞叹气。 “哎!你不说我说。”曲大人又喝了一杯酒:“如今形势是好,可是隐患也不少。你我都在朝为官,难道看不出么?”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你我吃着朝廷给的俸禄,少不得也要操心朝中这些事!”曲大人叹气。 “宸王殿下勇猛自不必说,可也太过于势单力薄了些……” 这话一说,几个人都是明白的。 是啊,收复城池越来越多,也就暴露了宸王的势单力薄越多。 “我记得当年宁相尚在的时候……只觉得宁氏权势虽然大,却也没有妨碍你我日常为官。宁相此人,虽说睚眦必报,可是你只要不惹他,他也不会欺压于你。倒是韩氏暗地里做鬼的时候多些。”宋大人一边喝酒一边慢吞吞的。 “而如今,宁相,韩氏都已经不在了。本以为宁家也就渐渐的没落了,可是谁承想?这几年功夫,五六年吧。不仅不曾没落,竟是更加壮大了!宁氏本身子孙就有本事,那宁蕴年纪轻轻的驻守一方,不比当年的宁渊大将军差。而……” “而王妃手下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这一点想来松泉你也有体会。你手下那个孙蛮,名字听着倒是不怎么样,本事如何?”宋大人问。 赵瑞苦笑:“他要真是个没本事,靠着主上庇佑的,我还没话说了呢。偏不是,这小子……哎,抛开别的不说,真是个有本事的!” “是啊,正是啊!正是如此!”曲大人有点激动:“正是这位宸王妃手下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能干!” “那飞刃,什么出身?宁家养的家卫而已!当年被驻守洪城,多少人明面上不说,暗地里不服?如今如何?如何?我曾听说,宁家要紧的侍卫都是当子弟一般培养的!可见传言不虚!” “诸位翻开大晋地图看看……竟是有多少城池是宁家人驻守,多少城池与宁家有关……”曲大人激动道:“如此可如何是好?” 宋大人只管喝酒不语,赵瑞摇摇头,夹菜吃。 冯威本不想说话,可是曲大人目光灼灼看过来。 冯威干笑了一声:“大人您所言甚是,不过……这些,宸王殿下自己……难道不清楚么?”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沉寂。 曲大人叹气:“正是因此……宸王殿下还年轻……怕是……陷进去就不管别的了。” 几个人又是沉默,冯威忽然放下手中酒杯,面色沉寂:“下官说几句,诸位大人不要生气。” “你只管说你的,有什么好生气的。”曲大人算是大大咧咧,不是很计较的人。 “宸王殿下本事如何?”冯威问。 “自然是惊采绝艳!”曲大人点头。 “你我皆是臣子,做臣子的,首先要一个忠字。其次还要一个聪字。”冯威看着其余几个官职比他大的人,心想这几位大人都是好官。 如果他这个小官能说几句叫他们不至于走了弯路,他也算是有功。 “只有忠心,未免愚钝。但是忠心,再加上一颗聪慧之心,就不至于了。宸王当年下年纪是轻,可他是正儿八经的裴氏皇族。是军中历练近十年的将军。他真的能只陷进了情爱中,就不顾社稷?” “何况,你我为臣子,要是君上做出罔顾百姓,罔顾社稷的事,冒死进言,冒死阻挡都是应该。可是,只为君上年轻,就想要处处干预君上的事,那就不是为臣子该做的。” 第552章 所谓担忧 “你我担忧宁氏权柄太大,威胁了皇权。可是你我要是一边念着宸王年纪轻,一边要求宸王依着你我的心思改变,那与宁氏又有多少不同呢?” “宁氏如何,你我也不是看不清楚,权势是大,可至今为止,他们依旧忠心。宁渊一门惨死泰半。沥城一战,据说宁蕴将军也差点战死。人都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且不说这般做事是不是太过无情。可如今,飞鸟依旧在天,狡兔依旧在林,就要疑心这良弓是不是好用,走狗是不是忠臣,未免也太早了些。” “下官人微言轻,却也看得到。这些年,若是宁氏的扶持,宸王殿下便是再惊采绝艳,又如何能这么快的收复这么多城池?”冯威轻叹。 “下官为官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就是因为总是爱说实话,故而得罪不少人。于是坐在这京兆伊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一年。从临京城成为皇城之后两三年,下官就是这里的父母官。见了太多。二十年前,我大晋的库存更多,江南不缺粮食,可是始终没有反攻是为何?” “而这二十多年,如果没有宁氏这些忠心耿耿的将军们,大晋又是如何?是,诸位大人可以说,没有宁氏还能有张氏李氏孙氏。可是又如何?如果是一个家族,一样是那被疑心的良弓,被疑心的走狗。” “可若是不是一个家族,那彭氏与贺氏就是前车之鉴。占据一方太久了,才会叫彭氏生出自大的心思,在左洲做起了土皇帝。左洲只知道有彭将军,不知道有裴氏皇族。而贺氏呢?因为权柄,弟弟谋害哥哥,害死了一代名将!” “倘或打仗就靠他们,又如何呢?” 冯威一席话,振聋发聩。 其实这些话,他们不是不懂,也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想想吧。 朝中官员毕竟是皇室的官员,他们只要是忠心的,自然一心向着裴氏。 可是如果管的太多了,未免也有强压君上的意思。 越是年轻的君上,越是不会喜欢被老臣压制的。 “冯大人一席话,颇有见地啊!”话最少的宋大人笑了笑:“君不见,木相可是从来不质疑啊!” “都说木相本事不及宁相,宁相那是千年的妖了,多精明的人?可是木相就真的那么不如?木相也是个聪明人,知道用自己的长处叫人看见。他老人家从不质疑宁氏,到底是不担心呢?还是想着自然会解决呢?” 曲大人张嘴又闭嘴,赵瑞点头:“你说的有理。冯大人说的也极是。你我只管做好为人臣子该做的本分,这些事……且静观其变吧。” 几个人都点头,也就不在提起这事了。 “来,吃菜,这三白楼的酒菜是一绝,可不能辜负。”曲大人笑道。 冯威说了那一番话之后,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低头只管吃菜喝酒。 倒是其余几个人,认真将他看做是个有见地的好友。 日后,这几个人都在朝中做了许久的官,平步青云。 当然,这是后话了。 挡下来,只说宁芝带咩咩回了宁家。 依旧住她自己的小院。 其实出嫁之后,这里也不算是她的了。只是宁家如今人少,也没有人会来占据她这个小院。 虽然这里很美,算是宁家女性小辈们住的院子最好的地方了。 但是不管是宁雅,还是宁菘的女儿,都懂事的知道那是属于宁芝的。 这会子,咩咩已经跟着粱周玩去了。 如今宁菱对粱周越来越宽容了,粱周也就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 小小的孩子,隐约知道母亲不是亲生的,也还隐约记得自己的姨娘。但是毕竟小,有人疼爱,自然他就会亲近。 而来了宁家,有舅舅,舅舅对他也好。 舅母以及姐姐们,还有宁雅姐姐也很好,所以每次来,他都很高兴。 今年因为宁芝回来了,所以宁菱直接带着粱周住到了宁家过这个冬天和年了。 在临京的宁家人就这么多,宁家人心疼宁芝的同时,自然也心疼宁菱这个像是守寡的人。 她们娘俩住回来,家里也欢迎。 何况,她与宁菘毕竟是同父的。 宁菱也讲究,她有自己的家,就有自己的经济条件。 庄子,林子,铺子,一概不缺,所以虽然住了回来,却坚持不肯用家里的花销。她自己也就罢了,但是粱周毕竟不姓宁。要是她与梁楚晗感情好也就罢了,偏不是。这孩子也不是她生的。她不能不管不顾不客气。 宁菘补贴的不必说,可大头她不肯叫嫂子费心。如此一来,住着也丝毫不见尴尬。 而她自己的铺子庄子出息不少,养活娘俩是足够了,富裕的很呢。 而咩咩很是喜欢粱周,每次见了都叫哥哥,很是亲近。 一开始,宁菱还有点迟疑,毕竟粱周这个出身也是…… 不过宁芝并不在意,她觉得,就算是以后粱周学他爹也没事。 咩咩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粱周,日后会有很多人,就算是粱周有坏心思,也不会伤害咩咩的。 而如今就因为出身排斥一个孩子,未免残忍了些。 这会子,咩咩和粱周两个就在追着跑。 昨日下的那点雪早就没了。两个孩子不惧寒冷,就在院子里跑。 粱周脚下一绊,啪的一下就爬在那里了。 咩咩噗嗤一笑,然后赶紧去拉:“哥哥起来!” 宁菱手一紧,想起身,看着丫头们去了,就没动。 宁芝叹气:“八姐也是嘴硬!嘴里说着不在意,心里还是在意。” 宁菱一愣,有点尴尬,脸红了一点:“哪有呢……” “群殴欣赏八姐对梁楚晗的做法。也相信八姐不在意那个人了。可是粱周这孩子……”宁芝轻轻摇头。 “说是实话,是有八姐你的推动,才有这个孩子的。你要是不想叫他存在,一开始就不会有他。他既然已经在你膝下长大,你疼爱他又如何呢?他生母已逝,你又不至于欺骗他说是他生母。至于生父么……” 宁芝轻轻笑:“以后要是他真想去找,那就当是养了个白眼狼。反正八姐你以后还是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第553章 难忘 这头,粱周被丫头们扶起来拍了土。 他自己顾不得疼,先去看宁菱,小心翼翼的:“母亲……” “嗯,疼么?叫他们给你揉揉?”宁菱道:“桂圆,你看看小少爷摔着了没有?” 桂圆忙应了,扶着粱周检查。 咩咩就在一边看着,不时还要指点桂圆:“这里这里!” 宁菱和宁芝都笑了。 很快,粱周就又被咩咩拉着跑起来了。 虽然……大人们真的不知道他们跑什么。 等咩咩和粱周都跑的一身汗,宁芝就叫人拉着两个孩子去擦汗换衣裳。 “灼儿真是活泼,你养的可真好。”宁菱笑着打趣:“有时候我就很奇怪,你我小时候也是一处长大的。我姨娘也不在临京城里。学的都是师傅们教的,怎么你就这般出色?就连这生孩子养孩子,你也是厉害的。我以前可没想过,你能教的这么好。” “那会子我走的时候,就心里惦记,你没经验,带孩子可怎么办?又不爱受那些嬷嬷们的管束,她们也管不住你。” “其实我带的好,也是殿下也好。他也教导孩子不少事。其实我觉得一手带出来就简单些。咩咩也亲近奶娘,但是不大听奶娘的话。倒是肯听我的,他爹的。就不会歪到哪里去。”宁芝解释。 “真好。反正我九妹妹就是好。”宁菱笑着:“我是一辈子也追不上的好!” 宁芝失笑,她这是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了么? 还好八姐不是那种会嫉妒的人,不然这关系还好不了了呢? 这头姐妹俩说话,那头咩咩居然很难过的跑出来找宁芝了。 后头白芷差点没拉住。 “哎哟小殿下您慢点啊,娘亲就在那,不会跑的啊!”白芷急着拉住咩咩。 咩咩很不高兴的挣扎:“要娘亲!” 宁芝起身:“这是怎么了?” “娘亲,娘亲!”咩咩大叫。 “嗯,娘在这,怎么了这是?”宁芝是不信这府里还有人敢叫咩咩受委屈,所以并不是特别在意,只当咩咩是想起什么了。 事实上也是真的…… 咩咩抱住宁芝的腿:“娘亲,为什么哥哥没有娘亲!” 宁芝一愣,后头跟着的宁菱也愣了一下,脸色也变得怪异。 “嗯?这话是怎么说?”宁芝使眼色,叫白芷不要说话。 小孩子虽然说话颠倒,多说几句就清楚了。 她不着急知道事情如何,只是想看看咩咩怎么说。 “哥哥说没有娘亲!可是爹爹说没有娘亲的孩子好可怜!哥哥好可怜!”咩咩很是有条理。 “你爹还跟你说这个?”宁芝震惊了。 随即马上拉回话题:“咳咳,哥哥怎么说的?你跟娘亲说说。” “哥哥……哥哥……”咩咩思考起来:“哥哥说没有娘亲……所以不找娘亲换衣裳。” 咩咩仰头,很乖很可爱的解释。 “嗯……是不是换衣裳的时候,咩咩说要找娘亲给换,然后哥哥就说没有娘亲,就不找娘亲换?”宁芝弯腰,耐心的问。 咩咩猛点头,大概事情就是这样的。 “唔,那后来你就跑出来了?”宁芝又问。 “哥哥没有娘亲,哥哥好可怜,娘亲……娘亲可不可以……嗯……可不可以叫哥哥娘亲!”咩咩仰头急的很。 话混乱,但是大家都懂了。咩咩大约是说,能不能叫哥哥也叫自己的娘亲做娘亲。 “傻孩子哦。”宁芝失笑:“难得你这么大气。以前不是不许薛大人家的孩子跟娘亲近么?” 咩咩眨眼,这事太久远,忘记了。 “好啦,娘亲跟你说哦,哥哥说没有娘亲也是不对的哦。”宁芝耐心解释:“哥哥叫八姨什么?” 咩咩想了想,又看了看宁菱然后道:“母亲!” “嗯,那咩咩有没有听旁人讲过,你的母亲如何如何?”宁芝又问。 咩咩犹豫了许久,还是点头。 “那咩咩你的母亲是谁呀?”宁芝又问。 咩咩这回犹豫的更久,咬着嘴唇可怜巴巴的想不出来了。 “母亲就是娘亲呀,除了娘亲和母亲,你还可以叫母妃是不是?有没有人教你呀?”宁芝又问。 咩咩有愉快点头,这个他知道的。姑姑们有教。 “所以,哥哥说没有娘亲也不对呀,因为哥哥只是不习惯叫娘亲,就跟你不习惯叫母亲一样的。懂了没有?”宁芝摸孩子的头。 “嗯!”咩咩点头:“哥哥的娘亲是八姨!” 咩咩激动的很,点了头,就兴冲冲的跑走了。 跑出去一截,又退回来:“娘亲娘亲,咩咩受教啦!” 然后再跑走。 宁芝噗嗤一声笑出来:“八姐你看,这句话是他爹教的,这就记住了。” 上回也是因为一件小事,咩咩缠着裴珩许久。说清楚之后,裴珩就教了一句,以后被人教导了,就要说一句受教了。 本来也是无意一句话,没想到,咩咩居然就记住了! 果然是三岁多的孩子了。 “我才说你教的好,就亲眼见你怎么教!我不知道怎么说,只觉得……你这样的处处叫他自己琢磨,又不会叫他觉得你是不关心他。真是……别树一帜了。” “八姐最擅长夸我了。”宁芝笑道。 “哎,也不是夸你,我那会子是陪着你生这个孩子的。总是不一样。”宁菱笑着轻轻摇头:“总担心你也担心孩子。如今我彻底放心了。不过你们家殿下也真是有意思了。” 宁菱没想到,裴珩还管这个。 一般人家的男人,是不会这么小就跟孩子讲这些的。 大约只会教孩子读书吧? “我们家殿下呀,唔,着实是一个有趣还好看的人哪!坦白说,当年爷爷给我定亲的时候,我就没排斥,那时候肤浅嘛,只说二殿下是大晋最好看的男人了,必须嫁。”宁芝自己都笑了。 “后来发现,何止是好看,还有趣,性格更是一等一的好!我有福气呀。” 宁菱也笑:“不害臊的丫头!也就是你了,觉得你们家的混世魔王性子好!” 这几年是好,可过去二殿下那‘丰功伟绩’…… 那真是难忘啊。 第554章 探望 令人难忘的宸王殿下,傍晚的时候忽然来了宁家…… 宁芝早上才回来的。 于是,宁菘不在,张氏也有点震惊,不是说好了芝芝要小住几日的么?莫不是出事了? 她不好问,正要叫人去请芝芝过来,就见裴珩道:“不必麻烦了。本殿自己去找他们,在她的小院对么?” 宁家府上如今没什么适龄待嫁的姑娘,唯有一个宁雅虽然年纪不算小了,可她按辈分叫得叫姑父的。 着实没什么要避讳的。(裴珩觉得) 至于张氏的女儿才七八岁,避嫌太早了些。 张氏也是这么想的,便叫丫头带路送裴珩去了。 裴珩正与宁菱坐着,忽然看见裴珩也是意外:“殿下怎么来了?出事了?” “能有什么事?我去了户部,路过宁家。给孩子带了吃的。”裴珩道。 身后玄雷笑着亮出手上的油纸包。 宁芝有点楞,然后点头:“那你儿子一定高兴。” 宁菱短暂震惊之后,请安就退下去了。 宁芝见八姐走了,才笑:“我都闻见桂花香气了,你儿子可不爱这个。” 裴珩笑了笑,有点不自在:“当着姨姐,我该如何说?” 宁芝噗嗤一声笑出来,从玄雷手里接了东西打开,果然是桂花软糕:“这时候还有桂花么?” “是糖渍的,一年都有,这家做的好吃,你之前不是想吃么?”裴珩坐下,等不及丫头上茶,就用宁芝的杯子喝茶。 那一份随意,叫宁芝看着就觉得很温暖。 她也不管玄雷还在,就俯身在裴珩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迅速退开。 玄雷被丢了一把狗粮,忙退出去了。 白芷上完了茶之后,也忙退出去。 不得了,大婚之后,这两口子越发旁若无人了。 这才回娘家几个时辰就追来了…… 白芷用眼神看玄雷,玄雷准确接收到了这些讯息,只能嘿嘿笑了。 屋里,宁芝吃了一块糕点之后,起身:“求个抱呀?” 裴珩伸手将她拉过来:“比儿子还会撒娇。” “儿子是儿子嘛,你也不说你儿子去哪了?打着儿子的幌子来找我,你好坏。”宁芝用还有桂花香气的手指戳裴珩的嘴巴。 她拿过糕点的手指,有甜香气,这样戳过去,裴珩只觉得闻到了。 “儿子在这里还能丢么?有什么不放心的?”裴珩有点不自在:“我是路过唔……” 宁芝捂着他的嘴:“路过,所以看到了我喜欢的吃的,就顺道来给我送来了是吧?” 裴珩眨眼,却也笑了。 宁芝松手,跟着笑。 “想你,午膳自己吃的时候觉得没意思。”裴珩捏她的腰:“这么说满意了?” “不这么说也满意!你这么好,不说也满意。”宁芝抱住裴珩脖子轻轻摇晃。 裴珩被她说的窝心,也抱住她:“那你乖乖呆几天就回来可好?” “好,就三天好不好?三天就回去啦。好好吃饭哦,不然我会心疼的。”宁芝捏裴珩脸颊。 将一张俊美的脸拉的有点变形,然后宁芝暗戳戳的笑。 裴珩由着她折腾,总觉得比她大了四岁,就得由着她折腾。 两个人腻了一会,裴珩还是起身:“我就先回去了,没给灼儿带东西,他该不高兴了。” “好的吧……某人就这么走吧。”宁芝坏笑。 打着儿子的旗号结果没见儿子。 裴珩捏了一把她的屁股:“走了,不必出来了,冷。” 宁芝就站再次窗户边,打开窗,看着裴珩披着玄色斗篷快速走出去。 她心里想,裴珩一定是怕她冷,所以才会走的这么快。 宁芝坐下来,看连翘急着将窗户关好。 “连翘,你还记得当初么?爷爷刚说要给我定亲的时候,你急的不得了。”宁芝笑问。 连翘一愣,随即不好意思:“人家那不是怕姑娘所托非人嘛!人家觉得姑娘那么好,必须嫁一个好的呀!那时候咱们殿下那名声……又……又不是人家一个人那么想。” “再说了,姑娘您也太坏了,就是想换着花样叫我们看您的好日子!我们都很高兴,殿下好,您就开心呀。”连翘往后缩。 “你呀你,你说吧,玄雷好不好?”宁芝问。 “玄雷呀?嘴贱了点,人还不错的。”连翘点头。 宁芝白了她一眼:“那叫玄雷给你做夫君如何呀?” 连翘一愣,然后茫然:“他不是要娶世家女子么?” 玄雷出身也不低,虽说不是一等世家的,也算个三等吧?虽然也是旁枝的。 “……他要是娶你你愿意么?”宁芝耐心。 “也不是不行,可是我当他是兄弟呀……”连翘有点为难。 宁芝看着就觉得震惊,作为古代的姑娘的连翘,提到这种事,不害羞,只有为难…… 天,这孩子感情线真是迟钝的不能再迟钝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跟我说。”宁芝今天还就想问这个。 “啊?没想过呀,我想伺候姑娘和小殿下!”连翘总是改不过来,私底下还是叫姑娘的。 “榆木疙瘩么?你也二十三了!你不急是不是?”宁芝被她逗笑了:“回去好好琢磨,喜不喜欢玄雷!” 她都替玄雷着急!追了几年也追不上! 连翘很不服气,想顶嘴,还是忍住了。 只好带着一丝委屈应了是,出去换了白芷进来。 宁芝摇头:“连翘这一窍算是不开了!” 白芷不必问就知道这是说什么事,也笑了:“奴婢反正有了喜欢的就会与您说的,如今着急的是半夏吧,她比我们大一岁呢。” “嗯,是啊,过年她就二十五了,是要着急些了。可她自己又每个章程。”宁芝皱眉。 她不愿意耽误这些好姑娘们的终身,毕竟相处的再好,也是要嫁人的。 小时候爷爷给她选,未必不是为了将来帮衬她。 这个帮衬,自然是跟她一道嫁进某一家,做通房或者姨娘。 可是她没有这个心,丫头们也一样没这个心。 但凡有,她也不会留下她们了。 这几个丫头,跟她这么多年,说句出生入死也不为过了,她不能叫她们下半辈子过不好。 “那几个小丫头如何?哪个最机灵?”宁芝问。 第555章 伴读 “最机灵的是百合,最稳重的是泽兰,最仔细的是玳瑁,最老实的是茜草。”白芷掰着指头:“我们商议,这些时候就叫百合和泽兰先过来伺候。等我们回去沥城的时候,玳瑁和茜草也就过来伺候了。” “都由你们,赶着你们出嫁,她们都顶用了就好。不过这几个丫头也不是这会子才有的。”百合和泽兰是宁家出来的,以前宁芝这里伺候过。 那时候七八岁,宁芝就已经离开临京了,所以如今十三四岁,正好能跟十来年。 玳瑁和茜草,一个是西桦城收的,一个是沛城收的,也有几年了。品性是不错的。 自然这几个都不能与白芷几个打小一起长大的比,但是总不能以为自己顺手,就不叫丫头嫁人。 虽然这种事比比皆是,可是宁芝毕竟做不出这种事来。 咩咩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爹来了,急吼吼的拉着粱周来找爹。 来了就见桌上有桂花糕,爹不在。 “娘亲,爹爹呢?” “你找娘亲原来是为了找爹?娘亲好难过,原来我们咩咩更喜欢爹爹呀?”宁芝故意道。 咩咩一愣忙摇头:“咩咩喜欢娘亲,咩咩没有更喜欢爹爹。” “那咩咩为什么叫娘亲却找爹?”宁芝故意使坏。 咩咩就有点着急,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粱周犹豫着,还是开口:“九姨母,弟弟没有不喜欢您。” “是吗?既然周儿替你说话,我就信了。哎,还是难过。”宁芝轻轻抚着胸口,表情真是像难过。 “娘亲……娘亲,咩咩喜欢娘亲。”咩咩急了,要跳起来。 粱周也有点不知所措,五岁的孩子,要说懂事,那不可能。 可他隐约又懂得一点人情,所以觉得九姨母也许没生气呢? “好吧好吧,咩咩长得这么好看,娘亲自然不生气啦。吃不吃桂花糕?你爹来了,有事情与娘亲说,然后说完了就走了。担心会影响你和哥哥玩耍,就没找你呀。”宁芝忙抱着儿子解释。 咩咩呆呆听着,撅嘴想说爹怎么就不找他。可又担心娘亲不高兴了,便哦了一下。 “委屈了?傻小子,娘亲逗你的,咩咩喜欢娘亲,也喜欢爹爹是不是?一样喜欢是不是?” “嗯!”咩咩重重点头,还点了好几下。 “嗯,跟哥哥一起吃。娘知道你不怎么爱吃,吃一小块?”宁芝哄。 咩咩很乖的由着娘亲喂了一小块。 粱周倒是还喜欢,可是也不敢凑过去。 宁芝招手:“周儿来。” 粱周才走过来,被宁芝喂了一块之后,小脸都红了。 孩子都是可爱的,尤其是粱周这样的孩子,几乎没机会成为熊孩子,自然更是可爱的。 样貌又好,这一害羞,宁芝没忍住就揉了揉孩子的头。 粱周极少有这样的待遇。陌生感过后,就觉得九姨母好好。 他喜欢这个美丽的姨母。 他幼小的心灵里,虽然隐约是清楚母亲和姨娘的不一样的,但是还不懂姨母的不一样。 在他看来,只觉得舅舅就是舅舅,舅母就是舅母,姨母当然也就是姨母。 并不懂得,母亲不是亲生的,那这些亲戚也不是亲的这个概念。 “咩咩喜欢哥哥?那明年叫哥哥与你一道读书习武?”宁芝突发奇想。 “喜欢!好!”咩咩大声,显然很高兴。 “那回头跟你八姨母商议过之后再说,周儿想跟弟弟一起读书习武么?”宁芝又问粱周。 粱周愣愣的:“周儿愿意,母亲愿意的话,周儿就去。” 他那早逝的姨娘只给他从小留下一个深刻的记忆,就是凡事先问过母亲。 “好。到时候再给你找一两个小哥哥一起读书习武。”宁芝看儿子。 也不必多,伴读三个两个都可以。四个也能接受。 咩咩听到有玩伴,显然是高兴的:“嗯!” “不过你粱周哥哥已经开书读书了,明年你的加把劲,不然跟不上人家就不好了哟。”宁芝笑着看自己的儿子。 “咩咩一定会跟上的!”虽然完全不知道跟什么…… “小家伙,明年就知道了,到时候叫辛苦我也不管,读书习武这事,你爹怎么安排都听着去吧。”宁芝笑着。 可她想,裴珩这样一个内心十分柔软的男人……只怕是也舍不得叫自己儿子受罪了。 就看他自己小时候……虽然也读书习武,但是要说苦读……那真是天大误会了。 不过咩咩还是蛮聪明的,聪明孩子只要引导的好,不必苦读也是可以的。 次日里,宁芝将这件事与宁菱讲了。 “这……按说我是该高兴,可这孩子的爹……你也知道的……”宁菱有点为难。 “我自然是知道。可那人对外不就是死了?何况,就算有人提起他曾经在江东做官又如何?他不知所踪,一个孩子给华王殿下做伴读而已,他们敢说什么?”宁芝霸气。 “而且这小哥俩玩的不错,我看粱周也是有几分灵性的,跟着我,你还不放心么?”宁芝眨眼:“我盼你好好再嫁,孩子跟我在一起,我当他是半个儿子呢。” 冲着自家八姐的面子,她也能善待这孩子。何况稚子无辜,本来也不该被苛待。 “哎,为他好,我自然是愿意的。可你要是叫我比,我自然还得选你和灼儿。我虽然是他母亲,可我如今这个心,还是偏了我看着生出来的灼儿。”宁菱也是实话实说了。 “八姐对我好我很感激,放心吧。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倒是可以担心一下以后他大了。不过,一直跟着我们长大,他也不至于白眼狼至此。” 说白了,孩子如何还不是看教导? 好孩子没教导好,不就歪了? 宁菱没再说什么,还是点了头。 这就意味着年后宁芝就会带走这个孩子了。 也是差不多同时,裴珩选了许家的嫡次子给咩咩做伴读。那孩子叫许昌,今年六岁了。 算是比较大的。 也是个眉眼清秀的孩子,咩咩一开始是喜欢的。 回宫的时候,宁芝将这两个孩子也一并带回了飞虹殿,先住几日,熟悉一下。 要是孩子实在不能适应,也不能强求的。 第556章 教养太差 飞虹殿里,忽然多了两个孩子,一时间很是热闹了起来。 许昌大,也活泼,倒是带着咩咩玩的不错。 刚来也不至于就读书了,先熟悉一下。 粱周胆子不及许昌大,但是他小小的心里想着这是九姨母和弟弟家。也就不那么怕了。 一开始是好好的,咩咩喜欢粱周,对许昌也还不错。 可是短短五六天,就不太对劲了。 一开始是粱周躲着许昌。 宁芝是被丫头们告知的,她便留意起来。 后来就成了咩咩也不喜欢和许昌玩了。 宁芝想了想,还是叫来咩咩亲自问。 “咩咩来,娘亲与你谈心。”宁芝招手。 咩咩很习惯这样的谈心,一般娘亲就与他面对面问话。娘亲一点也不凶,娘亲好好。 他还不懂这世间巨大多数父母是不许孩子说话的。(提意见什么的。) 他们默认孩子长大之前就是父母的附属,甚至一部分人就算是孩子大了,也还是附属。 用孝道绑架孩子一生。 但是宁芝不这样。咩咩虽然不懂这样的不同。但是他很清楚,在爹娘面前,想说的话都是可以说的。 这种从小就建立起来的沟通势必是好的。 “咩咩最近不喜欢跟许昌玩儿了么?是为什么呀?”宁芝给小儿子倒上好喝的奶茶问。 咩咩坐的很直,然后想了想:“他欺负哥哥!” 他叫的哥哥,自然是粱周。 “哦?他怎么欺负哥哥了?是不是被咩咩看到了?”宁芝问。 咩咩想了许久,摇头。 他没有看到。 “没看到?那你怎么知道的呢?是谁告诉咩咩了?”宁芝看着孩子问。 她也担心是有不懂事的丫头们搬弄是非的,毕竟人心难测。 “他……他说哥哥是没爹娘的野孩子,是……是贱皮子。”咩咩皱眉,想着。 宁芝眉头也皱起来了:“这话,是许昌说的么?”她尽量注意语气,不要吓到咩咩。 可是如果一个六岁的孩子就这么说话的话……只怕是……家里教养也不太好。 咩咩对自己娘亲还是很敏感的,所以尽管宁芝注意语气,他还是感觉娘亲不高兴了。 倒是不怕,只是也变得有点严肃:“娘亲,咩咩没有胡说。他……他说不叫咩咩与哥哥玩耍,可是……可是咩咩喜欢哥哥!” 虽然新来的小哥哥也很好啦!毕竟许昌家里人是交代了的,处处讨好咩咩是肯定的。可是对于咩咩来说,还是粱周这个与他玩过许久的小伙伴亲近。何况还是亲戚。 “他……他不好!”咩咩撅嘴。 “嗯,咩咩说的娘知道了。这些事不着急,娘会亲自看看,如果他真的不好,就送他回家去,咩咩喜欢哥哥就跟哥哥玩。许昌说的那些话以后不要说,那不是好话,也不能在哥哥面前提起,不然哥哥会难受知道么?”宁芝看着咩咩道。 “嗯!”咩咩坚定点头:“咩咩记住拉!” “嗯,咩咩长大了不少,记性也是越来越好了。去吧,玩去吧。中午给你加菜。”宁芝摆手。 咩咩嘻嘻一笑,说了一声谢谢娘亲,就跳下椅子,哒哒哒的跑走了。 “你们留意一下,真有这事么?”宁芝拉下脸:“咩咩三岁,想来是编不出这有理有据的说辞。这没爹妈野孩子的话,咩咩如今不可能懂。你们好好查,这话是哪里来的。如果真是那许昌,就不必留着了。” “奴婢去吧,这很好查的,几句话就问清楚了。”百合上前一步。 这些事,问问伺候小殿下的人,以及伺候许昌和粱周的丫头就知道了。 百合和茜草知道,她们如今不能不往前,就是因为白芷等几个姐姐要出嫁,才叫她们来伺候的,早点学的伺候好,早点省事呢。 宁芝果然满意:“那就去吧,不必着急。” 百合谢过宁芝,就出去办这件事了。 不出半个时辰,百合就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宫里分给许昌的丫头。 “你亲自跟王妃娘娘回话,不要撒谎。”百合道。 那小丫头有点怕,跪下倒是还算有理有据的说起来。 宁芝听完轻轻笑了笑:“这么说,这许昌小小年纪,一身的少爷病不说,还真是出口不干净?” “正是,奴婢等也规劝,只是……许公子不听的。他……他很是不喜梁公子的。”小丫头回答。 “所以,这些话确实是他说的?”宁芝问。 “回王妃,确实,奴婢已经问过了伺候咱们小殿下的人,以及伺候梁公子的人,都是分开问的,虽说回答的不太一样,但是大致都是许小公子口出恶言。”百合道。 “嗯,既然是这样,我知道了。你们预备吧,等一会殿下回来,与殿下商议过,就送他回家吧。这样的家教,跟着咩咩也没好处。”六岁的孩子,就学会挑拨离间,欺凌弱小了,以后还能好? 他教导自己的孩子,那是因为是自己生的。她也愿意指点指点粱周,那是因为宁菱。 至于许昌,她可没那个精力为爱发电。 午时裴珩没回,他今日与建文帝一道用膳了。 午后回来,宁芝简单说了几句:“看来这许家的家教一般,我的意思是送走,你看呢?” “竟是如此一个小子?那肯定要送走,留着对孩子不好。”裴珩哼了一声:“我看许进这官不做也罢!” “许进是许进,人家做错什么了?这许昌与许进离得远着呢。许家一个旁枝的孩子罢了。许进再厉害,还能管了亲戚家孩子么?何况还是远亲。”宁芝失笑:“再说了,这也不是许进推荐的孩子。” “芝芝就是好心。”裴珩抱她:“胸怀大度。” “你别给我说好听的,我狠心的时候你不也见过么?只是觉得这回这事,不关人家许进许大人的事。说白了,许进许大人做官多年了,真要是举荐个孩子,自己肯定考察清楚。这样的品性送来,那不是给家里招祸呢么?” “好好好,那今日就送走吧。就说……教养太差。”裴珩道。 第557章 新伴读 “这事我安排就好了,你昨晚睡得晚,睡一觉吧。冬天天短,我昨夜睡足了,我就不睡了。你我都不在沥城了,沥城驻军的后勤账本还往我这里送,我得看看去。”宁芝道。 裴珩想拉住她,不过看她是真的没有睡意,也就由着她了:“你仔细眼睛吧,不过好歹是白天看,夜里是不许你看的。” “嗯,知道,睡吧。”宁芝给他拉好被子,就起身出去了。 宁芝先叫人将许昌送走,对外只说是与小殿下八字不合。强行留下,对许家也无益处,故而送走。 但是这只是一个理由,比起直接说他教养不好来,也算是给许家留面子了。 毕竟也是个六岁的孩子,不好是不好。可就此钉上一个教养不好的名声,这辈子也艰难了。 但是明眼人还是看得出的,毕竟一开始跟小殿下,就肯定是要看八字的。这会子才说不合,那想必是许昌有点问题了。 不过,也可能就是小殿下不喜欢许昌呢? 这一来,想的多了,对许昌的以后妨碍也就少了。 何况,宁芝还送了不少赏赐,也算是善始善终吧。 但是,送许昌回家的是白芷,还是留了一句话给许昌的父母。那就是要好生教导,不该说的话,不能说。 许昌家里吓坏了,好在外头不知道,他们再三追问下,才从丫头嘴里得知许昌说了什么。 可是这话也不能是许昌自己想出来的,果然是他的母亲孙氏平时说话不忌讳。 因这事,许昌的爹很是冷落了嫡妻,后来还纳了一个妾。 当然,这就与宁芝等人无关了。 许进果然是聪明人一个,次日一早,就带着自己的第四子进宫求见宁芝来了。 飞虹殿正殿中,宁芝与他客套过之后,许进就请罪:“臣十分惭愧,臣那不懂事的侄孙得罪了小殿下,承蒙殿下与王妃大度,不予计较。今日臣特地来赔罪。” 说着就要跪,宁芝眼神一闪,李执忙拖住了许昌。 “许大人可使不得,本朝的规矩里,虽说是君臣君臣,君在前。本妃虽说是宸王妃。也不夸张,与太子妃无异了。可毕竟不算什么官职。便是真的太子妃,也没叫朝廷命官下跪的道理。所以许大人这一跪,我是受不起的。” 宁芝笑着抬手:“坐吧,坐下说。” 许进忙谢过,不急坐下,先叫他儿子下跪:“王妃这么说,臣也不敢跪了,不过犬子年幼,却是跪得。” 宁芝这回就不阻拦。 这孩子看起来五六岁,面相看着,是个清正的孩子。 许靖贞跪下来,声音清脆:“许靖贞给王妃娘娘请安了。” “哟,名字不错,起来起来。”宁芝笑着:“过来我看看,长得真好看。” 许靖贞有点害羞,还是走过来:“娘娘。” “瞧这孩子长的,好看吧?”宁芝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几岁了?” “回娘娘的话,五岁了,读书了。”许靖贞想,这个娘娘真好看! “机灵孩子,你与我说,你爹今日带你来是做什么的?”宁芝笑问。 也看了一眼许进,许进也笑,也不急着给自己儿子提示,就叫孩子自己说。 “回娘娘的话,爹说贞儿资质虽然粗陋,却还有些机灵。若是有机会跟着华王殿下一道读书习武,日后或许也有机会为大晋尽忠。” 这些话,对于一个五岁孩子,也是比较晦涩了。 宁芝想这是大人教的吧? “嗯,这话说的也好,这是你爹说的,那你自己的呢?你自己想着今日来是做什么的呢?”宁芝问。 这回,许靖贞略愣了一下,也看了自己爹一眼。 不过许进还是那么淡然。 “臣子想着……嗯……也想和华王殿下一道读书。听说宫里有好师傅!”他不好意思的笑,然后又道:“还听说,华王殿下以后还要去沥城住,沥城有大将军!” “这孩子知道的不少,可见你爹娘对你的教导也不错。只是,若是去了沥城,你就不能在爹娘膝下尽孝道了,你会不会想念爹娘舍不得呢?”宁芝又问。 “回娘娘的话,爹说忠孝不能两全。可是……可是贞儿想,大哥每每出去求学也会走很久的。可是回来之后,爹娘都高兴!” “哈哈哈!”宁芝笑出声:“行,这孩子我认可了。说的是孩子话,却都有道理。” “许大人,这是个灵透孩子。”宁芝夸了一句。 “王妃娘娘看上小儿,是他的福气。也盼着他能与小殿下相处的好。日后真的能为小殿下分忧。”许进抱拳。 “好,来人,送许家小公子去见小殿下和周儿吧。先相处着,不过我看没什么问题了。”宁芝笑道。 送走了孩子,宁芝笑道:“许大人也不必为了许昌的事耿耿于怀,这件事与大人也没什么关系。我倒不是说灼儿身边只能有聪明正直的孩子。这世上什么人都有,要是我一开始就叫孩子学这世上只有美好,那我是害了孩子。” “只是,总不能这么小的孩子,就拜高踩低,欺凌弱小。未免显得愚蠢了。” “娘娘的见地果然是叫臣茅塞顿开啊!”许进语气有点激动:“世人育子都教导圣人之言。却不知圣人之言代代相传,余下全是精华,却不见糟粕。然人生在世,哪会美玉无瑕,总归是有不好的地方的。娘娘实在是不同!” “哈哈,许大人这一番话,叫我觉得你也十分不同!”宁芝笑起来:“有你这番话,我就知道灼儿会喜欢你这儿子的。只是这么小的孩子,被我们带走,怕是一年到头难见一面了。” “跟着殿下与娘娘您,臣是十分放心的。虽说前线凶险,但是他如今还是孩子,也不会经历危险。至于想念……也不是永不见,能学到本事,少见几次也不碍事。”许进笑道。 “好。既然如此,我就替你照顾你的儿子,放心吧,他们定然都好好的。饮食起居,我比照着灼儿来就是了。” “多谢娘娘!”许进忙拱手,心也放下来了。 第558章 姒婳 这个许靖贞,裴珩见了也很是满意。 说不出来,反正与许昌那种会讨好的不一样,就叫人觉得这孩子不错。 咩咩也蛮喜欢新来的哥哥,粱周被许昌欺负过,有点瑟缩,不过显然也对这个新来的小伙伴表示喜欢和欢迎。 反正一连三日下来,没发现哪里不好。 有规矩,又不是死板的,与咩咩也能跑跳着玩,却也带着咩咩的时候很是显示大两岁的风范。 临近年关,宁芝叫丫头们看着孩子们,她要忙的事太多了。 这一年要大办,进宫赴宴的人就不少。 这么多年宫里都是随便过,今年能进来拜年的太多了。 论资排辈,宁芝都要盯着的。 殿中省也不敢耽误,一天两次进宫与宁芝议事。 这些事,裴珩是顾不上的,他盯着户部吏部和工部就够忙活了。 毕竟年后就要回沥城去了,所以临京的事像是赶着堆着。想做点什么,就要赶在这两个月坐起来,等走了也好进入正轨! 也正是这时候,有两个几乎被宁芝忘记了的人回京了。 宁芝收到了一封信,送信的是秦毓,秦毓面色古怪:“姑娘……不是,王妃您绝对想不到这信是从何而来。” “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很好奇了,先看看。”宁芝笑着打开。 扑面是一手好字,像是女子手笔,却带着一股子凌厉。 ‘宸王妃殿下安好: 民女姒婳叩首。’ 宁芝看到这,愣了一下:“姒婳?这可真是……你怎么拿来的?” “是一位女子送给了孙蛮的人,这信外头还有一个壳子。”说着,秦毓拿出来:“那信是直接给了属下的。打开里头一个纸条,就是姒婳给您的信……” “这可真是……”宁芝轻轻摇头:“那裴霖都废了……姒婳回来是要做什么?我都不找他了。” 说着,宁芝继续看。 信大意是姒婳自知有罪,不过也情非得已,如今回来,希望王妃能宽恕一二。 “她……这就是单纯想回临京?” 信里有句话很有意思。 ‘姒婳痴爱跳舞,自小学得一身舞技,也曾幻想能在临京有一处歌舞坊,只叫无家可归的女子们习舞跳舞,并不为权贵把玩。’ 她又写:‘当年之事,想来殿下与王妃皆查清,姒婳的确有过刺杀王妃的举动,也因此伤了王妃娘娘。姒婳愿意受罚,只求娘娘手下宽容一二,不至叫姒婳日后不能教授舞技。姒婳情知,此番话令王妃娘娘不快,所以姒婳愿意毁去容貌,求娘娘谅解。’ “这还真是个妙人呢。”宁芝笑了:“你看看,虽说当年我遇刺那一回,确实凶险。陈克心差点就丢了命。我也差点落进几个混混手里出事,不过彼时各为其主,我还真是不太恨她。” “怎么说呢,冲着她敢回来,还敢给我来一封信,我也高看她一眼呢。”宁芝笑道。 “是,只是……”秦毓有点担忧:“倘若真是如此,也算一个磊落女子,只是如果这是阴谋呢?她若是对旧主念念不忘呢?” “嗯,倒也有可能,不过如果真是对旧主念念不忘,她回来的这么高调,还能做什么事?我们不会死死看着她?”宁芝笑了笑:“不管如何,你叫人带她来见我吧。” “是。”秦毓想着,是要先见一下的。 次日里,姒婳和莫邪进宫。 宁芝看了姒婳几眼,就开始打量莫邪:“你是莫邪?当年救走了姒婳的人?” “正是民女,给娘娘的信,也是出自民女之手。”莫邪道:“不过是姒婳口述。” “哦?原来是你!你倒是有一笔好字。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宁芝笑了笑。 “娘娘是想要问民女当年为何背叛皇孙殿下么?”莫邪也笑,露出一个小虎牙。 不算美丽的脸,叫人看着只有活力与张扬。 “一来,民女当年虽然追随皇孙,却并未与他有主仆协定。不过是跟着。二来么……”她看了一眼姒婳。 姒婳温婉一笑:“有什么不好说的。” 莫邪也笑:“二来么……一个对自己女人都百般耍手段,想做大事全靠女人皮肉的男人……民女很是看他不上。正好师傅病重了,民女就劫走了姒婳,离开了临京。” “原来如此。”宁芝点头:“不过今日你们回来,倘或我不能原谅你们当年刺杀我的事呢?” “回娘娘。来之前,我二人商议过许久。也不是给您戴高帽子。我们这些年,不少听说娘娘的丰功伟绩,您是奇女子。我们只是赌,万一娘娘罚过之后,就肯放过我们呢?不过,这般想,是为难您,似乎您不放过就是不大度一般。所以我们都愿意受罚。” “这我就不懂了,宁愿受罚,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愿意回来,你们真是很奇怪啊。”宁芝笑了笑。 “回娘娘,也不光是这样。民女此次归来,还有礼物送给您。”姒婳开口,然后掏出个羊皮卷:“这上头,有一处钱庄,我们两已经去探查过了,至今还在运转。那是皇孙留下的一处地方,存的财富还有些。虽然不算多,也能勉强换一些军粮,也算是姒婳的诚意了。” “莫邪也有礼物送上。”莫邪笑了笑拿出一本蓝皮的书:“这是莫邪的师傅临终之前留下的,是一本铸造武器的册子。其中有西域的弯刀铸造技术。也有大晋的刀制造技术。师傅说,这技术要比如今大晋人用的好多了。民女没有研究过,不过师傅他老人家一生不说谎,想必也有几分实用。” “原来是有备而来。”宁芝笑着叫人收下。 “只是我还是有点疑惑,为什么一定要回来?毕竟,那个罪人虽对外不曾提起,你们也该知道他还在。”宁芝似笑非笑。 虽说对外都说裴霖是失踪了,可那人半死不活的关在郊外一处别院里,有心也不是打听不出来。 “娘娘怀疑也是该的,只是姒婳曾在那人手里差点就不明不白死了。姒婳若是还对他有什么惦念,姒婳是对不住自己。” 第559章 宫夺 姒婳苦笑:“当年姒婳不懂事,一心喜欢那人……却被彻底的送进过地狱。如今姒婳只想放下一切,捡起年少时候的梦。姒婳的梦,就是做大晋最好的舞姬。就算不能,也要教出一个好徒弟,叫她做大晋第一的舞姬。” “如此,除了临京,别无他选。哦,或许有一日,等收复了盛京,姒婳自然就可以去盛京了。”姒婳笑了笑,神采飞扬。 “好。”宁芝起身:“你们既然奉上了礼物,我也就不计较当年了。不过,如果你们今日是骗我,那么下场想来也会与裴霖一样。相信我,你们不会想知道他如今的样子的。” “多谢娘娘。”姒婳很激动。 “既然是你的意思,你愿意的话,可以回宝音楼。”宁芝道。 “姒婳不打算回去了,姒婳会重新选一处。”姒婳笑道。 “都随你们,你的倾城舞姿,我记忆犹新,希望能再见你跳舞。嗯,新年会有宴会,届时你安顿好了,我下帖子请你就是了。”一个盛世,不就是包容么。 这样一个人,没什么不能原谅的。 “姒婳这几日就开始练习,争取到时候奉上新的舞曲。”姒婳说起这个,显然很高兴。 不出几日,曾经冠绝一方的姒婳姑娘回来了,就已经传开了。 姒婳新选的歌舞坊就快关门了,还是姒婳带来的银子叫这歌舞坊重新开张。 叫做明月坊,她既是舞姬,也是教导师傅。有她在,不愁这里不兴盛。 这里比较单纯,姑娘们只是跳舞唱歌,来人都是看客。不陪酒,更不陪睡。 虽说这还是三教九流中那个九流,但是毕竟比以前的宝音楼单纯多了。 宫夺慕名而来。他参加过宸王大婚之后,将自己的儿子赶回去,自己还在临京呢。 一开始没什么,宫夺只是每天来看看歌舞,虽然也欣赏姒婳。(这哥们儿就喜欢看美人嘛!) 但是也没多热络,直到撞到了喝了许多酒的莫邪…… 宫夺三十五,莫邪今年二十七岁了。 怎一个天雷地火形容。哦,当然了,是单方面的天雷地火。莫邪没心思。反正宫夺这么一个看见美人就要多看几眼的男人,被莫邪吸引住了。 从此开始了,追求莫邪的路。 岭南王妃过世十年了,宫夺有一个侧妃,有几个侍妾。 他始终没有再立王妃,此时见了莫邪,就跟被勾魂一样,一定要娶莫邪回去做王妃。 一时间,真是闹出无数话题,叫这个腊月十分的热闹。 凡事茶馆看戏的,都要提一句您听说了么,那岭南王今日又去明月坊找那位莫邪姑娘去了。 这事闹的大,越是腊八这一日,宫里摆宴,请了宫夺的时候,裴珩就笑着问了:“岭南王这留京原来是为了遇见命定的人么?既然这般喜欢,不如叫陛下下旨赐婚如何?” “殿下不知,这喜欢的人,要自己追逐才有趣。如今下旨,她不情愿,日后也没意思。”宫夺说起来,也是觉得很有些激动。 宁芝没忍住:“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嗯,岭南王您这般喜欢美人,如何会……” 宫夺意味深长的笑:“臣喜欢美人,可更喜欢奇女子。臣这些年,见过几个奇女子。这莫邪么……有时候与王妃您颇有相似之处。那份洒脱与大气,不是一般美人能有的。有了这样的气质,不美也美了。” 宁芝失笑,这是个看内涵的。 “那你加油,我看好你。”宁芝想,这古代的男人也有趣,玄雷愿意追着不开窍的连翘。 宫夺愿意追着不愿意的莫邪。 权且当个爱好看吧。 宫夺显然是对这件事上心,只要没事就去找莫邪。 莫邪不堪其扰,可是又不好丢下姒婳。 她跟着她师傅,是闲云野鹤长大的,自然不稀罕什么王妃。 可如今沸沸扬扬,真是叫人不舒服。 过去的事,百姓们是不知道的。虽说有些官员知道,可是裴珩不管,宁芝默认。 姒婳如今也就很自在了。 她重新开始跳舞,甚至登台,依旧是以前的样子。 只是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也大了很多。二十七岁,在古代就算是很大了。 只是多年跳舞,就看起来还是鲜嫩的。她很快就选了一个好苗子,开始带徒弟。日子过的很是安稳。 莫邪送的兵器册子送去工部,工部官员果然从这里头找出几个方式,真的能叫如今的兵器更加有韧性,也就是很有用。 姒婳说的那一处钱庄,宁芝叫人去,果然查出是残留下来的裴霖的人开的。 还比较忠心。 查抄出一千多万两银子,并一些金银器皿与首饰。 对国家来说肯定不算太多,但是看来这是裴霖最大的一笔财富了。毕竟他私人能积攒出来,也是不易。 正好这一笔银子能送去洪城。 泉城正是用钱的时候,给飞刃就是了。 有这一笔银子,宁芝就不必怀疑姒婳了。 毕竟,如果她们想要救人的话,交出这比银子没好处。 忙了一个多月,终于在过了小年之后好多了。 裴珩总算有时间悠闲的陪着孩子和妻子了。咩咩和小伙伴们正在堆积木。 地上铺着三层厚厚的毛毯。裴珩和宁芝坐在外间榻上说话。 “姒婳那事,我之前没太在意,你也要小心。”裴珩一边吃宁芝的小零食一边道。 “你是没在意,可你第一时间就叫人去查了,你查了还不放心呀?”宁芝心里觉得暖暖的。 这男人,忙成什么样了,还是怕她遇险。 “能不管?”裴珩白她一眼。 当年她遇险那会,脸肿着,手腕伤痕累累,想起来都后怕。 她这么一个娇娃娃受罪,他是真的不敢想。 万一这姒婳包藏祸心呢? “我们家殿下最好了。”宁芝小声道。 如今不光是自己儿子了,还有两个小孩子都五岁大,不能不管不顾的。 裴珩似笑非笑的看她,一副你倒是也知道怕的样子。 宁芝回了一个白眼过去。接着就都笑了。 咩咩几个好奇的看过来,又没兴趣的转回去。 开玩笑,他们的‘宫殿’就快要完工了好嘛? 虽然下一秒就塌了…… 第560章 新年 很快就是过年,今年这个年过的很是热闹。 有裴珩一家就很是不一样,臣子们三品以上都可以在初一时候进宫拜见。 除夕这一天,宁芝叫人将那两个孩子送回去,不过接了太子妃回宫过年。 对这事,建文帝也不在意。 德妃等人也都在圣元殿,很是热闹。因为只有自己人,所以也没太久就结束了,主要是初一还有一日的宴会,宁芝和裴珩都怕累着了建文帝。 虽然宴会停的早,但是他们一家三口还是看了很久的烟火。 “殿下,又一年了哦。今年端午,我与你在一起可就十年了。十年啊……”宁芝感慨。 “是啊,十年了。我们以后每一个十年都在一起,所以不必感叹。”裴珩搂住她。 咩咩好奇:“咩咩在哪里?” “咩咩啊,咩咩那时候还在漂亮的星星上,咩咩后来才来到娘亲身边的。”宁芝倾身过去,亲了一口被连翘抱着的小儿子:“娘亲和爹爹都好喜欢咩咩,过了年,咩咩就四岁了哟。” “咩咩也喜欢爹爹和娘亲!”咩咩大声道。 裴珩笑着摸摸他的头:“大了一岁,等回到了沥城,爹就安排你读书了。” “咩咩要读书!要习武!”咩咩认真。 “读书是要开始了,习武还不行,再过两年吧。”小孩子根骨没长好,太早习武长不高。 宁芝好笑:“你小时候不也四五岁就开始习武了?还是这么高。” “我小时候一开始也没多认真,后来大哥才与我说,就是怕伤着我的根骨,我正经用力的时候,已经是九岁上下了。”裴珩解释。 宁芝想了想,那也确实,九岁十岁的孩子,虽然还是再长,但是合理安排的话,也就不会太影响了。 直到咩咩困得在连翘怀里睡着,一家子才回了飞虹殿。 回去就得早睡,次日一早天不亮就得起来祭祖,然后就等着大臣们以及家眷进宫拜年了。 大年初一,裴珩等一家子祭祖过后,大臣们陆陆续续的进宫了。首先就是福王一家子。福王的儿子今年也七岁了。 圣元殿里,比任何一年都热闹。至少这十年内,没有这么热闹过。 歌舞也比往年卖力,姒婳来的时候,一曲新舞,果然叫人耳目一新。 德妃能后宫嫔妃今日也很是应景的穿戴鲜艳,叫人看了也是盛世太平的模样。 太子妃宁鸾虽然不能穿大红,一身藕荷色裙装也端庄的很。 宁芝穿一身大红的裙装,梳着一个漂亮的凌仙髻。一对赤金镶嵌大颗红宝石的步摇左右固定。有用赤金镶嵌细碎红宝石的牡丹花簪子点缀。后面只用大红色霞光锦的带子系着,然后长长的垂落在后背上。 她今日的头发全部都在发顶,所以后面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这红色的带子正好点缀。 额间画着火红的彤云,嘴唇也是大红色。 耳际是细金线挂着红宝石的耳坠子。 虽然首饰不多,但是足够叫人惊艳。尊贵够了,美丽也够了。 附和身份,又好看。 她被裴珩牵着手拉出来的。裴珩一身玄色赤红边的亲王服制,玉冠束发,一张脸随着年龄变化,愈发叫人不敢直视。 过去只是俊美,如今多了许多的威严。 两个人并肩携手而来,只叫人觉得天生绝配。 其实不光是裴珩威严,宁芝这绝美的面容之下,也是叫人望而生畏的威严。 只是她是女子,就减弱了些。 但是细看过去,没人敢造次。 美是美,只是这样的美人,也只能叫殿下接近罢了。 而小殿下今日跟着陛下,是被建文帝亲手牵着进来的。他穿了一身紫色的袍子,很是精美好看。 是宁芝叫人在他亲王服制基础上加了花色的。一个孩子,这么穿也没事。咩咩表示喜欢。 今日是大宴会,临京城里贵女们只要父亲的官职够得上一个三品,或者是有爵位的,就都要来。 所以也都欣赏到了宸王殿下裴珩的风采以及宸王妃宁芝的风姿。 不得不说,赏心悦目! 是有不少贵女们对这位宸王殿下动心的,可是只需看一眼一边端坐的宸王妃,就打了退堂鼓。 这样绝色又不死板的王妃娘娘在这里,她们只要不是脑子不好,就知道自己比不过。 随着姒婳的歌舞停止,裴珩与宁芝先举杯敬建文帝。 建文帝这个冬天都很高兴,跟寻常人家的老人一样,有儿子孙子陪着,就很是开怀。 所以他被敬酒也笑呵呵的:“好,好,好孩子们,你们两个也喝。” 就将杯中的酒喝了。 他的酒是特制的,很淡,多喝几杯不碍事。 宁芝也喝这种酒,一喝就知道,白了裴珩一眼却带笑。 裴珩旁若无人的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当着一整个殿中人,宁芝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方才蠢蠢欲动的贵女们这会子也跟着很是不好意思。 得,就算是对殿下没希望,她们也希望以后嫁出去找个这样的夫君呀! 哎哟,殿下对王妃实在是太宠了,叫她们看着羡慕死了。 韩佩鸳坐在下首,与她二嫂在一起。 看到这,笑了笑:“我该庆幸我没嫁进去。” 她二嫂有点尴尬,当她是觉得难过:“你别难过,日后会有好人家的。” “不是难过,我真的不难过。我只是想如果我真的嫁进去,那日子一定过不好的。” 要么是因为嫉妒争宠面目扭曲。 输了下场惨淡,赢了也肯定难看。 要么就是放弃,宁愿失宠一生寂寥…… 无论如何,都是不好的。可如今,她看着这一对璧人,却也觉得赏心悦目。 大约,她是放下了吧?她是习惯过殿下,可是似乎也没什么不能放下的。 “二嫂,其实我以前觉得能压住宁九,却也嫉妒她。到如今,不是嫉妒了。而是羡慕。她是嫁给了一个好男人。可她自己的本事也不是我能比得上的。她呀,活的肆意张扬。我想,我也可以吧?” “你想得开就好,这几年你总是不愿意接受家里给你选的夫婿,我们都担心你。”韩佩卿的嫡妻道。 “缘分没来,不要急了。”韩佩鸳笑了笑,继续看过去,赏心悦目,就多看几眼吧。宁芝这女人啊,年龄大了,越发美丽了。 第561章 年 这大殿之中,人很多。 男女老少,都给宁芝和裴珩见礼。 少不得,有人想殿下是大气。 这样美丽的王妃,打扮的娇艳似火的来,他不仅不做避讳,还当众做出些亲密的动作来。 当然,大晋人这方面是不死板的,不会发生那种有点亲密就被人诟病的事。 之前就说过,只要是未婚夫妻,一起出去玩也不会有人说话的。 如今也就是未定亲男女们需要略微避讳,带着自己的婢女之类的也就好了。 所以,宁芝这样,已然是大婚了的,还有了子嗣的。 只会叫人觉得害羞,却也不至于有人说什么。 只不过,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妻子太美,少不得多少要招人在意。 不过,裴珩显然就是那种绝不肯遮蔽自己妻子样貌的男人。 宁芝虽然不在意这个,但是她很讨厌那种因为你美就只能给他看的男人。 自私,掌控欲。 “臣妇瞧着,王妃娘娘这气色真是好。想来是之前在前线啊,还是吃苦了。这回来临京这几个月,您瞧,这就养的更好了。”木相的嫡妻吴氏起身,举杯:“臣妇敬您一杯。” “夫人也是真心疼我,竟是看出我如今的气色了。不瞒您说,这北方啊,呆了多年,总算习惯了。我小时候也是沥城出生的嘛。只是前线毕竟比不得临京悠闲。有时候累一点也是有的。来,咱们喝一杯。”宁芝也笑着举杯。 很快,就有好几个命妇举杯跟着喝了一杯。 一会,宁芝就喝了好几杯。 这时候,她也就不嫌弃裴珩给她换了酒了,要是真的正常的酒,怕是要多了。 她如今大婚了,毕竟与以前不同,按照规矩上说,这大晋皇室的女眷里,本不该是宁芝为首的。 可是世人除了看名分,也看实力。 要是建文帝还有嫡妻,那就怎么也轮不到宁芝。 可他没有。 要是的德妃是原来盛京城皇宫里那个德妃,也勉强能撑着了。 可她也不是,没有子嗣,也没宠爱了,自然也撑不住。 太子如果还在世,太子妃做主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是太子妃还在,可惜太子已经不在了。 如今宸王与王妃自然也就做主了。 所以这一来,敬宁芝酒的人如何能少的了? 不止是女眷,就是官员们,也都要敬一杯。 毕竟,这位王妃娘娘可不是个只管后宅的娘娘,她可是多年来跟着殿下征战的人。 所以,这几个来回过来,宁芝就觉得微醺了。 撑着头,四处看着。 裴珩好笑:“你们就饶了她,再有酒,本殿喝吧。” 宁芝噗嗤一笑:“不碍事。” 众人忙附和一笑,也就不敬了。 咩咩哒哒哒的跑来拉宁芝的手:“娘亲你醉了么?” “还没。”宁芝回了一句。 一边的裴珩就又笑了,这叫什么回答……怕不是再喝一杯过来就得醉了? 咩咩也被他娘回答的有点不太明白了,所以眼巴巴的看了许久。 他其实还被皇爷爷喂了几口呢,但是似乎没事。 木相举杯,又道:“臣敬陛下,敬宸王殿下与王妃娘娘。娘娘量浅,以茶代酒便是了。” “这些年臣为相,是亲眼看着宸王殿下如何艰难的。有如今的功劳,实属不易。臣心中感慨万千,只是不知如何说才好,只能敬一杯薄酒,祝我大晋江山永固!” “爱卿这几年也辛苦了。”建文帝笑呵呵的举杯:“来,一起喝。” 裴珩也举杯,宁芝么……自觉的端茶了。 等该敬酒的都差不多了,时辰也不早了。 这一整日,几乎都是在推杯换盏中度过的,直到夜色浓重,殿外开始放烟火。 “今年,南北风调雨顺,北方又大捷。又是珩儿大婚,是个好年景。咱们也算是过了一个好年,这几年珩儿总也不在,朕都没心思过年了。”建文帝扶着裴忠的手,站在殿门口看着烟火。 身后,众人附和,自然全是夸赞。 “朕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年了。就算是身子还硬朗,也没多少年好活的了。”建文帝笑着,笑的很是有些平静的意味:“朕……也有了孙儿,聪明健康。没什么遗憾了。” 过去的遗憾……他既然选择了遗忘,就遗忘掉吧。 一个人,错了一辈子,临到头,他也不想悔悟什么了。 “父皇说的什么话,您好好的,自然就好了。”裴珩听得心里不是滋味。 寻常人家的儿子与父亲,年纪不会相差这么多。 皇家里,皇子们争斗的狠了,自然就有人嫌弃父亲活的久了。 可是他没有人争斗,自然也不希望父亲活的短。 纵然,父皇已经是九十岁,今天过了年,就是九十一岁了! 可他出生的太晚,这十年,聚少离多。 “父皇身子好着呢,殿下说喜欢女儿,臣妾总要生一个女儿来叫陛下也瞧着。”宁芝笑着道。 “好!好!等你生了女儿,朕就册封她一个公主!”建文帝很激动。 虽说,不管是亲王还是太子,女儿也只是郡主就是最高的等级了。 但是女眷的等级,想来朝中大臣也是不会说什么的。 毕竟,咩咩出生就是亲王,按照规矩上,是与他爹差不多的。 只因他爹是i因为避让太子,才没有正式授太子印罢了。 宁芝只听着,见烟花差不多了,就道:“父皇劳累一日了,先回去歇着如何?正月里好日子多,我们都陪着您呢。” 建文帝也实在是累了,就招手:“来,灼儿与皇爷爷一道。” 咩咩撅了一下小嘴,还是乖乖跟着去了。 皇爷爷也很好的,很疼他。 “父王,母妃,儿子跟皇爷爷走了。”咩咩一本正经。 “好,你乖一点,不要叫皇爷爷操心,劝皇爷爷好好睡觉。”宁芝道。 “嗯!灼儿明天就回来了。”咩咩认真。 宁芝摆摆手,看着他带着奶娘们走了。 众人跪倒一片,恭送陛下回宫,宁芝送走了建文帝,自己也很是撑不住了。 白芷知道,自家主子这是有点喝多了。 裴珩自然也是看得出的。 第562章 独处 “昨夜王妃为父皇守岁祈福,一夜未眠。如今也着实是累了。先回去歇着吧,本殿再陪诸位大人喝几杯。” 宁芝差点笑出来,守岁…… 她昨晚倒是真的没睡好,那是因为打了一个新年炮! “王妃娘娘实在是辛苦了,这过年事情多,娘娘从十一月开始,就没闲着过,都是臣每日都来与娘娘议事。这前线军中琐事娘娘还都管着。着实累了。”如今的殿中省官员忙道。 众人又是一番感慨,夸宁芝孝顺的,夸她勤勉的。 反正都是好话。 裴珩听着都觉得舒服,听够了,摆手:“好了,你们送王妃先回去,解酒汤要喝。” 宁芝也顺势起身:“我倒是扫了你们的兴致了。” “只不过呀,诸位大人也不要只是贪杯,你们是受得住,你们的家眷可是不成。都是天不亮就起来了吧?今儿每家都祭祖。姑娘们更是不能熬夜的。有昨日守岁的,更是劳累了。” “听王妃这一说啊,叫臣觉得自惭形秽,日后定然为家中女眷多思考些。”许进起身道。 “好了好了,我也是唠叨一句,那本妃就走了。”宁芝笑道。 众人都起身相送。 出了圣元殿,宁芝呼吸了一口冷冽却新鲜的空气:“我们去花园。” “王妃,您不是真的醉了吧?”半夏愣了。 “现在还没醉,风吹过之后,保不齐就醉了呢?”宁芝笑道。 “王妃,咱们回去吧?这么冷,您冻着了呢?”白芷也忙劝。 “啧,一出来就给我裹上大斗篷,能冻着?李执呢?”宁芝皱眉。 “王妃,属下在。”李执从后头过来。 “嗯,走吧,逛花园去了。反正明日你们三个都不当值了。”至于连翘,跟着小殿下去了。 拗不过,只好跟着,前面是他们三个伺候,后头自然有一群宫女提着灯笼的。 这位王妃娘娘,素日里是很好伺候的,她不爱与这些宫女计较什么。但凡有事,与几个姐姐们说也就是了。 至今,倒是没有人被为难过。 做错事,自然也是要罚的,但是多数还是宫中规矩,似乎这位主不爱浪费时间。 但是,要是想糊弄,别说王妃娘娘了,就是她跟前那七八个丫头的关就过不去。 何况,赵启赵公公就跟有七八个手似得,又管着殿下那边的琐事,又管着小殿下那边的琐事,还愣是能分神照看王妃娘娘这里的琐事。 所以,宫女们基本也不敢做鬼。 而宁芝素来不过问这些事,也叫她们觉得,这位主子实在高高在上。 所以,此时深夜要去花园,她们也只觉得是主子的兴致,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直到宁芝要夜游菱湖。 临京城多水,当初建造行宫,自然也是依山傍水。后来行宫成了皇宫,菱湖也扩建了。 两岸都是美景,也有后宫女眷们住的阁楼与宫殿。自然也是游玩的好去处。 但是,那是白天。 这会子,宁芝要游湖,自然是被自己人拦着的。 她却很是倔强:“我二十来年,难得喝醉了一次,你们不由着我闹?” 这话说的,就是白芷和半夏都是没法拦着了。 只好叹气:“那您只应了我们一样,等一下,船上要生火,不然我们是怎么都不能应的。” “好,快去快去。”宁芝显然是兴致很足:“再给我备上酒菜,我要再喝点,难得我有心情,好白芷,好连翘,不要拦着好不好?” “真是醉了,奴婢是半夏!”半夏哭笑不得。 “唔,叫错了,没醉呢。”宁芝笑嘻嘻的:“你们都去,再带几个宫女,然后叫李执也上船,这样就不会出事了是不是?”宁芝笑着道。 李执是侍卫,他只能点头了。 也确实,从不见自家主子任性,难得一回,满足她就是了。 宁芝选的是两层的画舫,不算大,她坐在一楼船舱里,一进去就闻见姜汤的味道了。 然后就见一桌简单的席面,以及温着的酒。 “你们可真是贴心,这船舱里暖和的很呢。”炭火都放了两盆呢。 她临窗坐下来。看着湖面。其实湖面本身是黑的,只是船上以及岸上的灯火映衬,才有光芒。 李执早就与划船的太监说好了,就不往湖心里走,就在岸边不远走走就是了。 宁芝一边吃菜,一边喝酒,靠在舒服的大迎枕里,看着外头越来越黑的景致。 像是想到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与裴珩十年,也不是时时刻刻在一起。裴珩会出征,也会去别处。 可是,那是因为有事情。 就像今日这般,没有事,却想要自己独处一下的时候极少。 并不是厌烦,而是此情此景,赶上了,就觉得自己呆一会也很不错。 宁芝似乎是想起很多她上辈子的事。记得也有那么一次,跟她带的小明星去山里拍戏。 夜里就真的去坐船了。还是自己划船。 年轻啊……看别人划船以为很简单,结果换了自己却是半天都划不走。 嘻嘻哈哈,打打闹闹。那时候她从业没多久,浑身都是热血。 业内的黑暗和混乱见识的还少,以为这天底下都是美好的。 后来,就不这么想了,她成熟了,她带的小明星成了大明星。也成熟了。 两个人跌跌撞撞,栽过跟头,受过罪,咽下委屈,忍过耻辱。 最后,她成了业内金牌经纪人。她带的明星,也拿了影后。 她还记得,也是一个夜里,拿了影后,又接了几个大代言的大明星与她在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间里,喝光了五只红酒。 大明星用直白甚至粗俗的话语说着:老娘总算出头了!不枉这么多年被人欺负! 而她自己,只是喃喃:至少这么多年,我们受尽委屈,却没有出卖自己,一次都没有。 然后两个人抱头痛哭到睡着。 想着想着,宁芝的眼泪就这么落下来。 她举起杯,对着天空。月牙太小,不够亮。 她只是轻声呢喃:“安安,我敬你。” 然后将杯中酒饮尽。 前程往事了,她以为自己会不记得。 可是如今偶然回忆起来,却是那么鲜明那么熟悉。 上辈子,却像是昨日。 “原来很多事,只是以为忘记了而已。” 第563章 喝大了 裴珩散了宴会出来,听说宁芝游湖去了,也是一愣:“怕不是喝多了?” 然后就往菱湖边赶来。 那小画舫没走远,但是他也够不着,只能再上一个小船过去。 宁芝就像是有感应似得,从船的窗口探头出去,就见裴珩站在小船上,背着手渐渐逼近。 她起身,出来站在外头看着。 再近了的时候,裴珩脚下一点,就从他的小船上一跃到了宁芝的画舫。 宁芝张大嘴:“我才知道,你武功这么好的么?” “什么武功,这么点距离,我这不是跳上来的?”裴珩失笑。 船都要挨着了。 宁芝却不肯信,就算是跳,他也绝对是带了武功底子的。太帅气了。 深夜踏浪而来,真是……浪漫。 “喝多了?”裴珩也不急带她回去,只是扶着她进了船舱。 “我发现我酒量有点好,怎么越是喝,还越是清醒?定是这酒不好,前后喝的都似乎都没了一样。”宁芝皱眉。 裴珩看她这认真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已经带上三分酒意了。 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是喝多了会糊涂的,自家这位小娇妻,就是不会喝糊涂的主。 “得了,今日就准你喝的舒服,这酒不烈,喝多了顶多睡一觉,不会太难过的。”有点难过那就……忍着吧。 她难得兴趣浓重。 “嗯,我夫君就是好。”宁芝伸出指头,虚空点着,然后又跌坐回原位,果然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两口就喝完了。 裴珩失笑摇头,他其实也是喝了不少的,不过他出来之前喝了醒酒汤,还吹了一会风,也就觉得还好了。 于是给宁芝盛了一碗汤:“先喝点汤吧。” “不喝,吃点东西可以,不然我肚子里就都是水了,多了容易吐,吐了可不好看。”宁芝认真的解释。 模样十足像是咩咩。 裴珩好笑的起身,过来坐在她身侧,抱住她:“你是留着肚子多喝几口酒?怎么今日就忽然想喝酒?”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想喝酒。想出来这么散心。方才自己散心,觉得蛮好的,你来了,也蛮好的。”宁芝仍旧一本正经解释。 “芝芝喝了酒真是比平时还可爱。”裴珩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唔,你真是喝了酒也不会说错话么?比平时可爱?那就是平时也可爱了?其实我知道。我这性子,跟可爱大约没什么关系的。”宁芝往后,靠在裴珩怀里:“不过,在你眼里,可爱也是可以的。” 裴珩失笑:“在芝芝眼里,我是什么样?” 宁芝放下酒杯,侧身拉着裴珩的衣袖:“要说吗?真的要说吗?” “自然是要说,莫不是平日里为夫对你不够好?”裴珩也认真起来。 宁芝摇头:“为夫……呸,不是。夫君很好。比我想的好。长得好好看,你都不知道,一开始说定亲,我二话不说的就同意,与你长相是有关系的!嗯,很大的关系!” 宁芝皱眉,表示自己说的是真话。 裴珩真是哭笑不得。 他倒是也不意外,这十年来,他是一直都知道,这丫头对他这副容貌的喜爱的。 不过他也知道,芝芝不可能只是喜欢容貌的女子。 果然,下一秒,宁芝又道:“你骄傲,却不自负。你脾气坏任性,可是心善。你谦虚,你认真,你善良。你好善良的!你还温柔,不光是对我!你对很多事,很多人,其实都是温柔的。一个……一个有柔软内心的男人,我真的喜欢。” “还有呢?”裴珩笑着问。 “还有……嗯,你厉害!好厉害!上马打仗超级厉害!”宁芝伸手,捏他的衣袖:“英雄!” “你还厉害!床榻上很顾及我的感受……嗯,叫我很舒服。” 宁芝说的一本正经,裴珩脸一下就红了:“你这嘴!” “嗯?为什么不能夸你这个?明明就是嘛!难不成,这种事,你要我说假话嘛?我才不!我觉得每次与你床榻上翻滚都是享受,唔,无比享受。”宁芝眯眼:“你厉害是肯定的了,不过也因为我爱你。当然,你也爱我。所以我们水乳交融嘛。” 都是喝了酒的人,裴珩这会子就蠢蠢欲动了。 可宁芝这个撩的却还不自知,她又去倒酒。 裴珩真是很无奈:“你呀你!从定亲开始,还是个小丫头,就会撩人!这么多年,就没变过。” “我可不是会撩人,我只是会撩你。我可只撩过一个你。”宁芝认真解释。 “嗯,是,芝芝只喜欢我是不是?”裴珩与她头对头,四目相对,柔情蜜意。 “只喜欢你。”宁芝呼出淡淡酒气:“可是夫君,我今夜大概是不能叫你满意了。” “嗯?”裴珩一时不解。 “以为我觉得我可能喝多了,你知道的,我喝多了就困。现在就觉得要睡着了。我们能不回去么?就这里睡好吗?”宁芝十分认真的问,头都歪着。 裴珩那满心欲火瞬间就都被笑意取代了。 “哈哈哈哈,你这丫头!”实在是可爱。 “睡这里会着凉,抱你回去可好?”裴珩问。 宁芝已经不太能想什么了,反正身边是自己男人嘛:“都可以吧。” 然后,头一歪,就在裴珩怀里闭眼。很快就睡着了。 裴珩摸着她红红的侧脸,低头亲了几下:“乖,一会船靠岸,我抱你回去。” 宁芝从喉咙里嗯了一下,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发出声音了。反正她是睡熟了。 回忆只是回忆,回忆过后,还是要好好过日子的。 与好友离别是事实,除了时间,还有空间。 但是她还有亲人和爱人。她并不孤单。 宸王殿下深夜抱着王妃从菱湖回到了飞虹殿这事,虽说是传开了。 但是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概因平时这两个人就恩爱,所以这点事都不足以成为一个什么大新闻了。 不过,知道的人,还是要感慨一句,真是如胶似漆。 宁芝自己是不知道了,后来就睡的很沉了,被抱回来,被洗漱,被塞被子,一概不知。 次日早起,裴珩早就出去了,她醒来,才想起昨夜:“难得喝大了一回。” 第564章 老师 年过完之后,还是轻松了很多的。 不过还有一个元宵节等着他们,毕竟过完了元宵节,也就该回去了。 如今前线形势是一片大好,泉城拿下之后,江北丝毫没有战意。如今还没去打,但是据说如今江北已经乱成一团了。 很多贵族已经开始往他们的后方撤退。 如今再不是十年前了,消息不灵通,塔族人占据的地方不知道讯息。 如今的塔族,几乎是个筛子,无论如何都能够找到破绽。 而塔族人莫汗蒙也一直都病着,儿子们的争斗已经是朝堂上都能大打出手。 而后宫中,阿颜夫人甚至还中毒过一次。 也是令莫汗蒙十分震怒,他倒不是说只是心疼一个夫人,而是出现这种事,简直就是腐烂的根本! 相对大晋的活力与朝气,如今的塔族,真是腐朽了。 宁芝这里,虽然延迟几日,还是能收到乔五的信。 乔五问候了她全家的康健,然后说腊月里的时候,六王子狄述回过一次盛京,只是看过了莫汗蒙和卞后就走了。 如今北境城算是塔族这些城池中,比较安稳的一个地方了。 别的城市,除了被大晋人打之外,自己也会出现械斗。 其实塔族人也不是不知道这样不对,大敌当前。 可是事情一旦进行到了这一步,大家似乎都失去了理智一般。 宁芝看完信,轻轻将信折回去。 狄述。 那人,自打上次见面之后,就没了音讯。她知道,他们想要通信很不容易,也很不安全。 只是心里,总还是不会忘记的。 初二的时候,宁芝与裴珩去宁家用了一顿午膳,也算是过年回娘家的意思了。 然后回宫的时候,咩咩就把粱周拐走了。 粱周舍不得母亲和舅舅,但是还想跟弟弟玩,就跟着走了。 这年过了,粱周也六岁了。 初六的时候,许进将许靖贞也送进来了。 三个孩子凑在一处,又开始玩的疯狂起来。 裴珩已经叫苏睦做好的准备,等回了沥城,他就要负责教导三个孩子的学业启蒙了。 苏睦的学问,做个太子太傅都是富裕的。不过虽然如今他没有太高的官职,但是仍旧任职吏部侍郎。 照着裴珩的意思,就是先叫他跟着去地方上,不光是教导华王读书,还要历练个几年。 苏睦没法走武将的路子了,他主动就是个文官。 所以文官需要历练。 等历练几年,说实话,用人的地方多着呢。 咩咩还小呢,倒也不拘跟谁学,先开蒙,两三年之后,再拜大儒做老师也来得及。 何况,苏睦虽说武艺不急上官纪,但是好在是小时候与裴珩上官纪一道学的,过去也是侍卫。 他只是没那么厉害,基础功夫还是扎实的,日后指点咩咩习武开蒙也是极好。 路子又正,他教导习武的话,裴珩有空也是可以指点的,他们师出同源。不至于叫咩咩学的太杂了。 咩咩等几个孩子对这位新来的老师抱着很大的好奇心。 尤其是还没开始读书的咩咩。 不过对苏睦,还是比较熟悉的,毕竟苏睦虽然没去前线,但是回来这几个月,也时常进宫。进来了有时候还会给咩咩带外面的小零食吃。 咩咩渐渐展露出来的记忆力,是叫人很欣慰的。他如今已经能记得很多人了。 很多宁芝都觉得他大约会忘记的人,他都已经记得住了。 其实,这倒不是咩咩是超人。而是很多小孩子小时候,四五岁的时候,是真的有超强的记忆力。 但是,这个年纪记住的东西,却不能伴随他们很多年,也许就是七八岁的时候,反倒是要忘记了。 而咩咩如今嘴巴也很是利索,说话已经是一套一套的了。反正,种种迹象表明,这不是个笨孩子。 只要是不笨,宁芝教导的时候,就更是需要费心思。 于是,苏睦就被宁芝叫到了飞虹殿。 “娘娘。”苏睦抱拳。 “坐,我就跟你说说孩子的事,别紧张哈。”宁芝对苏睦的印象,远比上官纪好的多。 虽然她其实与上官纪的接触更多些。 “属下不紧张,娘娘只管说。”苏睦笑了笑,也真是如沐春风。 “其实也不是大事,你是你们殿下打小一起长大的人,我是十分的放心。只是有几条事,要与你商议。”宁芝笑着,见半夏给苏睦上茶。 苏睦谢过了半夏:“娘娘只管吩咐就是了,虽说属下是跟着殿下一道长大,可是这做人的老师却是头一回,也怕耽误了小殿下。所以前几日特地去请教了温大人,温大人过去可是教导过殿下的。” “你费心了。”宁芝笑着。 “其实我想说的就是你不必太强求。教导知识晚几年也不碍事。但是一定要教导他两件事。十分紧要。”宁芝收起笑意,看着苏睦。 “娘娘请说。”苏睦也坐直一点。 “一,就是叫他会承担责任。不能做个懦弱的人。可以做错事,但是不能羞于面对。二是教他心怀善意,他是他父王的嫡子。不能与他父王的心性相差太远。”宁芝轻轻摇头:“我不是个专制的母亲,但是我还是希望我的儿子能有善意。当然,我绝不是教他一味善良。 身在皇家,尤其是他,无论如何教导,日后都不可能是个平淡度日的孩子。很可能就会走到权利巅峰中。正是如此,我才想让他心怀一丝善意。可以下手狠辣,那是对敌人。但是一定要狠辣中也带着一丝仁慈。其实……这是裴氏皇族之中,都有的性质。如太子,如殿下。甚至如陛下。” “陛下虽然当年……误了太多事,但是那是因为怯懦。其实,他……是称不上是个恶人的。”宁芝这句话,说的声音不大。 苏睦起身,长揖到底:“王妃娘娘英明!属下绝不敢辜负娘娘的期望。” “那就有劳你了,灼儿也是个顽皮的,你只管教,可不能教的死板。要是把孩子教成一个呆子,那我可是要找你麻烦了。”宁芝笑着。 第565章 元宵 临京城皇宫装饰了很多漂亮的灯。 不过宁芝还是想要带着孩子出去看看。 元宵节,就该是一个出去走走的节日。 整个朱雀大街上,热闹非凡。四处都是装饰着纸灯笼。 也有绸布的,纱绢的。 各种造型,花色的灯笼挂着。咩咩被爹爹抱着,四处看。 他去年也在沛城看过灯,但是那时候很少,远没有这么多。 这会子,他只觉得自己都看不过来了。 宁芝和裴珩都是换了衣裳的,比较素淡。咩咩也是穿了一身绛紫色的小袍子,没什么特殊的装饰品。看不出是个亲王来。 但是这一家三口,只管是看脸,也知道不是一般人。 何况,还是这么有气质的三人呢。 玄雷,玄风,李执,秦毓,都在身侧,只是没跟的那么近而已。 人群中,有那么一个富家少爷想打宁芝主意的,还没走到跟前呢,就被裴珩那俊美的脸以及冰雪一般的眼神吓退了。 吓退也不成,裴珩对玄风使眼色,玄风点头就去了。 哪家狗胆包天的东西,敢用那种眼神看王妃,死了也不亏啊! 而这一切,宁芝并不知道,她正牵着儿子的手,在一个卖小东西的摊位上挑选呢。 这里都是手工做的,有一个巴掌大的纸灯笼,里头有枣核一样大小的内胆,能装灯油,还有捻着。点着了,就是一个迷你灯笼。 咩咩喜欢,宁芝也觉得……咳咳,还不错。 还有超级小号,摆在桌上的屏风。很小,但是上头画的很是精美。 宁芝觉得也还行。 甚至有木头刻的簪子什么的,也都不错。 裴珩站在后面,看着自己的妻儿兴致勃勃的扑在这摊子前面,一点都不着急。只是带着笑意看着。 甚至,赵启还偷偷给老板使眼色,叫老板别催。 老板多精明一个人,哪里会催?这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家眷没见过小东西,一会肯定会买的。 “娘亲娘亲,这个好看!”咩咩又捡起了一个小灯笼,上头是一只老虎。 “唔,好看,不过你属龙的,怎么不拿个小龙呢?”宁芝好奇的翻。 “回这位夫人的话,龙可不能随便画,不过您要是喜欢,小老儿现在画一副您看如何?”老板讨好。 “哦?你还有这本事?那就画吧。”宁芝笑道。 老头忙拿出一个刚做好的小灯笼,果然是雪白的底子,还没画画呢。 又拿出工具来,三下五除二,就画出了一条龙的雏形。 再描补一二,一条龙就成型了。 自然不比宁芝日常看见的衣裳上或者是哪里的龙威风,但是看过去,还是有几分意思的。 “龙都有了,画个凤凰吧。”裴珩笑了笑:“画的好看,本……本公子有赏。” “哎!哎!”老头忙应了。 想了想,拿出一盒颜料来,开始画。 不多时,一只漂亮的七彩凤凰果然就出现在另一个小灯笼上了。 “这上古时候说,凤乃雄,凰乃雌。区别就在这冠子上。小老儿画的正是一只雌凰。奈何技艺不佳,还请夫人和公子只当是看个乐子了。” 老板果然是会说话的人,不点明了,可是也隐约用这雌凰寓意了宁芝。 “嗯,极好。虽然就是个讨乐子,却也不错。”裴珩接过来看。 当然,不管是龙还是凤凰,都是粗略,比不得宫中见过的图案。 但是民间的手艺人,能有这么个手艺,就很是不错了。 母子两个也满载而归,几乎将这里的小灯笼都包圆了。 裴珩带着笑意,将一个二十两的银锭子递给了老板:“元宵佳节,难得你逗了本公子一家笑。拿着吧。” 二十两,别说是这一摊子的东西,就是将他家房子地全买了也是可以的。 老头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大过节的,你只管收着吧。玄雷啊,你看着留个人,别叫有心人坏事。”忽然拿到这样一笔银子,算是天降横财,要是不管,可能下一秒就会被街上的泼皮混混抢了。 老头虽说激动,还是忙又给宁芝和咩咩塞了好几个好玩的东西。 宁芝也就笑纳了。 走远了,那老头还激动着,旁边一个卖凉粉儿的老婆子凑过来:“老孙,你算是有福,你知道那是谁?” “啊?”老头迷惘。 “傻不傻,你看看那夫人的样貌!那是宁家的九姑娘!如今的宸王妃!嗨,你怎么都不认识啊?”老婆子鄙夷。 “啊?”老头更呆了。 被留下的侍卫失笑:“好了,你还不赶紧收摊先把银子拿回去?” “真……真是王妃娘娘?”老头腿打摆子。 “是,我们殿下和娘娘又没欺负你,你怕什么?赶紧的走吧。”还好这里方才是被裴珩的人隐约的堵着,人少。 另一头,宁芝牵着咩咩的手,又在一个大的灯笼摊子前头走不动了。 咩咩觉得,今夜的娘亲格外的亲! (一个能跟自己一起买买买的娘,是多么贴心的娘?) 贴心的娘回头先看了一眼愣头青爹:“银子不许那么给了哈!” 裴珩失笑:“是是是,都听夫人的。” 宁芝跟儿子果断的选:“这个这个这个都不要!其余都打包!” 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宁芝笑出声:“逗乐子的,就要这几个。” 众人反倒是乐了。 王妃忒的顽皮了些。 于是,到了下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前,咩咩现学现卖,用小小的指头指着摊子上的面具奶声奶气:“这个这个这个和这个,都不要!其他……其他都要!” 宁芝噗嗤一声笑出来,老板也是笑哈哈的看着这个奶娃娃。 咩咩撅嘴:“笑的太早了!” “哈哈哈,傻儿子……”宁芝笑的更大声了。 咩咩哼了一下跺脚,还是选了几个喜欢的。心想娘亲笑的好过分哦。 最后满载而归,咩咩非要拿着面具。宁芝也不拦着。 反正是他爹抱他,他抱着面具…… 累了一晚上,回宫还有一会累呢。 路上咩咩就在爹怀里睡着了。回宫也就闹不动了。 就也不知道娘亲偷偷把所有的灯笼都挂起来自己看自己玩儿了。 第566章 江北 过完了元宵节,就要预备回沥城了。 建文帝知道他们要走,虽然嘴上没说话,可是吃饭就吃的少了点。 可是宁芝知道,他最在意的还是裴珩,所以没法子。 裴珩不可能不走的。 好在,建文帝虽然心里不高兴,可是并没做什么,他也知道,如今大晋正是紧要关头,是容不得一丝一毫差错的。 预计是十七这天起身,眼看着,也就只能留两日了。 裴珩着意陪着建文帝,咩咩也被宁芝指点,总是去看建文帝。 祖孙三人坐着,建文帝就拍着咩咩的小手跟裴珩说话。 “你也不必这样,朕知道你孝顺。只是前线的事,也离不开你。你是朕的儿子,也是大晋的皇子。” “父皇……”裴珩心里也难过。将九十一岁的老父皇丢在临京,他是真的难过。 他们父子亲近,从小到大就没有说想知道父亲的身体状况就是觊觎帝王。 似乎建文帝自己也丝毫没想过这个。 “皇爷爷,灼儿会回来看您的。”咩咩眼巴巴的。 “嗯,好,再回来就又长高了,好好跟着老师学本事。以后像你父王一般出色。”建文帝笑着摸孙子的头。 咩咩点头,认真的应了。 这一天的晚膳,宁芝没来凑热闹,就叫这祖孙三人一道吃的。 裴珩想不到,这就是他与自己的生父最后一次,一起用膳。 还年幼的咩咩也不知道,这就是他与后来记忆中其实很是浅淡的皇爷爷最后用的一顿膳。 次日一早,离别在即。 建文帝被裴忠扶着手,站在圣安殿的台阶外头,看着裴珩宁芝和裴灼跪倒向他辞别。 如每一次那样。 “好好的起来,去吧,一路寒冷,别着凉了。你们两口子互相照顾着。也好好照顾孩子。”建文帝像是民间最扑通的家长一般吩咐。 “朕,前几日做梦,还梦见了宁爱卿。他呀,还是那精神抖擞的样子。你们看,他与朕明明是一辈人,却是他的孙子与朕的儿子成了婚。” “爷爷生前,也为我的婚事欣慰。”宁芝笑道。 “哈哈,哎,你爷爷啊……”建文帝笑着摇头:“那是个老狐狸,不说也罢,不说也罢啊!” 宁芝挑眉,没反驳。 “好了,去吧,朕自认也没亏待你宁氏。没亏待你宁芝。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就是了。”建文帝对裴珩的后院,早就不管了。 以后也不可能管。 管什么?儿子也有了,随意闹去吧。 “臣妾多谢父皇,父皇要好好修养身子。我们会回来,也会时常写信的。”宁芝道。 “嗯,好,朕听着你们传来的好消息,就如同见着你们一样。珩儿啊……”建文帝叫。 “父皇。”裴珩上前一步。 “你上战场,要小心,你是有家眷的人。”建文帝叮嘱。 “是,儿子一定小心,父皇放心。”裴珩笑着。 “好了好了,时辰不早,快走吧。”建文帝依依不舍,还是摆手。 裴珩抱起儿子,与妻子一起离开这里。 建文帝看着他们,只觉得满心都是酸涩。 他其实不是不懂,九十一岁的人了,离别肯定是近了。只是不舍。 当年失去了那么多的亲人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太子。 可如今,他就只有这几个亲人了。可……迟早,还是要丢下珩儿的。 直到上了马车,裴珩都没有说话。 宁芝知道他难过,给咩咩使眼色。 咩咩过去抱住了爹的脖子,也不说话,只是软乎乎的挨着爹。 裴珩就将儿子抱住,许久之后,马车都走了一大截了,才道:“我没事。” “知道你没事,我们以后回来多一点。”宁芝道。 “嗯。”裴珩点头,拍一拍咩咩:“你的小哥哥们都在后面马车上,去了沥城不要欺负他们,他们爹娘都在临京,你要跟他们做朋友,知道么?” “嗯!灼儿知道了。”咩咩认真点头。 宁芝靠在裴珩身上:“我以后还是多生几个,免得以后你我老了,也叫孩子担忧成这样。” 不得不说,这时候如果有个与裴珩亲近的贴心兄弟姐妹,建文帝也不至于这么孤单了。 “这还能勉强?顺其自然就是了。”裴珩被她逗笑了。 一家子开书说笑起来,终于是没那么低沉了。 一路北上,从第二天开始,咩咩就要跟小哥哥们一起坐车。 宁芝都随他,反正小孩子一起,也叫许靖贞和粱周不至于孤单了。 两个孩子毕竟头一次离家这么远,也是不容易。 一行人才行至淮州与渭北交界,就传来消息,江北降了! 这简直是震惊! 塔族人是宁死不降的,还是头一次,一个城池不打就自己降了。 宁芝都震惊的无以复加。 可见如今的塔族是真的到了要倒塌的地步了。 因为这件事,原本要在渭北停留几日的宁芝都改了主意,只是与宁蕴匆匆见了一面之后,就继续北上回沥城。 正月二十六这一天,一行人回了沥城。 到了之后,才知道具体消息是如何。 原来倒不是江北城主乌达达自己降了的。而是他被暴乱的奴隶们给活捉了,奴婢们直接暴乱中冲出城门,顺利将乌达达带出了江北,然后后面的塔族士兵见势不妙,就直接降了。 乌达达如今正在苍梧洲,李承锦手中呢。 “这可真是……奇了。”宁芝失笑:“有了这个事,这以后北方的奴隶们,不能苛待了。” “快,赶紧的给我叫冯先生和公孙先生出个告示!给我往北边传!奴隶们只要是反了就有机会过好日子。”宁芝一边说一边又赶着:“请彭秀来,赶紧商议江北奴隶如何安置。可以先引着一部分来沥城。” 反正如今北方收复回来的城市都是一个问题,地广人稀。相当稀。 裴珩好笑的看着宁芝一回来就忙,好昨夜睡得好,也由着她去了。 将孩子给奶娘和白芷几个带着,反正这几个人都是十分的妥帖,还有这回没跟回去的麦冬,已经将新来的两个孩子的住处等一切都安排的极为妥当。 于是,裴珩也忙去了军中。 第567章 奴隶 面对一回来爹娘就都忙成了陀螺的现状,咩咩倒是不甚在意。 有了小伙伴的人生就是这么任性! 几日后,宁芝就知道,之所以会发生奴隶忽然暴动的事,这全是乔五的功劳! 二十多年,这种畸形的统治之下,塔族人少,奴隶多。 这些奴隶生出来的孩子们,日子过的也是太艰难了。 他们算年纪,都是二十上下。正是还有热血的时候。 换了以前,肯定也不敢,可是如今这形势,塔族一日不如一日。 大晋却如日中天,再加上乔五的人如今已经煽动了很多人,这一挑唆,以及这些奴隶后代们也真的是听到了之前其他地方被送去婚配或者种地的奴隶后代过的还不错。 当然,正常人眼中,这样的被送去成婚或者种地的肯定是不幸福的,甚至屈辱。 但是只好活的还是像个人样子的。 而如今他们在塔族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男的是免费劳力,还要被贵族打骂,吃的是最低等,最难以下口的东西。 女的更是惨,一旦有了奴隶的烙印,那就是一件物品。 只要是塔族的男人,就都可以随即的使用。 有了身孕,没有堕胎的权利,可是生出来的孩子,却还是最低等的奴隶。 而大晋这边已经被解救奴隶二代,女的至少可以嫁人。 似乎听起来还是委屈,但是对于古代女子来说,好好嫁给一个人,其实不委屈。 就算是正常百姓家的子女,不也是这般过日子么? 人就怕没希望。 一旦能看见远方有希望,而眼前全是死路,也就能豁出去了。 一旦什么都没有,过的猪狗不如,那么暴动也好,造反也罢,都不算是太可怕的事了。 这不,就成功了么? 很快,带着众人暴动的两个奴隶后代,就被送到了沥城。 裴珩和宁芝同时见了这两个人。 两个人都是塔族名字,都是那种低贱的随手起的名字。 两个人看起来倒是不太像塔族人,因为母亲毕竟是大晋人来着。 跪倒,略有瑟缩,但是还算镇定。 “老实说,我之前完全没想到,你们有这样的勇气。其实要是早些年,北方的人都有这个勇气,我们真的不至于失去半壁江山。”宁芝道。 “小人……小人只是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求……求殿下和王妃殿下能给我们这些人一个活路。”这个叫卓异的男人说大晋话有点磕绊。 显然是小时候先学了塔族话。 “不!这个活路,不是我们给的,而是你们自己赚的!”宁芝笑着看裴珩:“殿下,我觉得这两个人,不仅可以有活路,还可以有官职,您看呢?” “嗯,是可造之材,你二人愿意在我军中效力么?”裴珩笑着看两个人。 两个人大惊,完全没想到。 他们虽然暴动推翻了江北,可是毕竟常年生活在比底层还不如的底层。 可以说,尊严是严重缺失的。 做官这种事,他们根本不敢想,甚至想不到! “你们此次的功劳,叫本殿知道你们是可以用的。自然,你们身份所限,不可能有过于高的官职,但是总比没有好,你们看呢?”裴珩问。 “伟大的殿下,我们感激不尽,只是……还想求一件事。”卓异姿势卑微:“我们的母亲……姐妹,可以饶了她们吗?” “自然,我们什么时候又随意屠杀过什么人?以往被斩杀的,都是塔族贵族。这是天然的仇恨,这些年,塔族人杀了太多的大晋人。我们只是报仇,你们的母亲都是苦命人,姐妹也都身不由己,不必求,我们不会伤害她们的。”宁芝解释。 “谢谢王妃殿下!谢谢!我们愿意为你们做牛马!”卓异和另一个始终没说话的男人磕头。 那个男人不会说大晋话。、 “不过,本妃提醒你们,进了军中,就把名字改了吧,随你们的母亲姓氏,改个大晋名字,以后你们就是大晋人。不再是塔族的奴隶了。” 这样,也有助于以后他们的生活。 就算是如今,将士们念着他们有推翻江北的功劳,可是长久下来,毕竟还是与大晋人不一样的。 摩擦肯定会有。 两人走后,配合你笑着勾了一下宁芝的下巴:“本殿将他们招进军中可还叫王妃满意?” “这话说的,本就该的事啊。这一来,也叫其他的塔族奴隶看看,只要敢做,就能当官,这以后,哈,有那莫汗蒙发愁的时候了。”宁芝回了一勾。 “是啊,很快了,很快本殿就叫他知道,大晋的江山,没那么好拿。”裴珩起身:“本殿要他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宁芝看着裴珩,只觉得心跳加速,这霸气的宸王殿下哦! 真是勾人! 一时间,军中的将领们没什么意见,索性就是多了几个没什么实权的五品参将嘛。 小兵们也没啥意见,这帮人是要推翻塔族人的勇士啊!一路人不是?所以意见也不大。 但是要说就喜欢,那必须不能。 瞧不上还是肯定有的。 但是对于进了军中的五个人来说,这无异于已经是进入的天堂。 虽然被瞧不起,可是吃喝穿戴以及日常一切都与军中众人一样,并未有什么特殊的对待。 尝过最可怜的日子之后,这样只是有点被人瞧不起,都根本不算什么了。 至少如今,是不算什么的。 随着江北的事传开,大晋这边欢心鼓舞,毕竟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一座城,是多好的一件事? 这也意味着,塔族是真的不成了。 而塔族这边,简直是晴天霹雳。 听了这个消息,莫汗蒙刚有起色的身体就又垮了,连夜叫御医看病。 皇子们的争斗也简直进入了白热化。 整个盛京城,都弥漫着叫人不安的气息。 禾云这两年过的不顺,她曾怀孕过,但是被莫竞的嫡妻活生生打的流产了。 莫竞虽然宠爱禾云,可是也绝不可能因为禾云这个奴隶美人而与嫡妻如何。 毕竟,他想要王位,而嫡妻背靠大家族。 因此,他只能冷落了禾云。 第568章 恨与甜 禾云自打被打的小产了之后,又被冷落,尝尽了人情冷暖。 如今她连自由活动都不如以前,心中恨意也越发深重了起来。 她如今又在生病,自打小产之后没有得到好的修养,身子其实就算是落下病根了。 塔族女人彪悍,就算是好好的生育过孩子,对于坐月子这事也不是很看重。 何况她是个奴隶,被嫡妻打的流产,没有在流产之后吃不上饭就算是好的。哪里会有人在意她需要坐个小月子? 这也不过两年过去,她就觉得自己真是活不了个大寿数了。 她咳嗽了半晌,坐在榻上想,总不能这就认命吧? 受了这么多苦,她不甘心。 既然莫竞靠不住,不如换个人。 她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了,莫竞与索阿争斗的正是如火如荼,索阿有亲弟弟索捷,虽然不是嫡出的,可是塔族人不看重这个。 所以未见得没有赢面。 莫竞有一枚铜印,那是他最重要的东西。能控制甘泉洲三万骑兵。 那是过去莫汗蒙最宠爱他的时候给的,也是他如今最重要的底牌之一。 这是莫竞过去宠爱禾云的时候,透露给禾云最要紧的消息了。 禾云思虑很久,她想与阿颜夫人合作。 阿颜夫人两个儿子都因为莫竞而死。她如今与哈伦夫人是一伙的,和阿颜夫人合作,也就是与七八两位王子合作。 至少,阿颜夫人失去了儿子,是真心恨莫竞的。 而二皇子伽伽那却是个狡诈的,她有点不敢合作。 禾云如今自由没有以前那么轻松,可是也不是完全没有。 这么多年,她收买了一个伺候她的奴隶,如今正是用得上。 她假借买东西的名头,将自己的奴隶派出去,叫她找阿颜夫人的娘家。 塔族人毕竟不像是大晋一样规矩多严密,所以很容易就能见到的。 于是,不出三日,禾云就收到了阿颜夫人的回话。 “夫人说,只要你将那铜印偷出来给她,她就答应你事成之后救你一命。”来人是后院里一个厨娘,可见这莫竞府上如今也是筛子一般了。 “好,我只希望,我拿出那铜印之后,就求阿颜夫人救我出去。不然莫竞迟早会察觉是我做的。”禾云道。 她是在赌博! 她知道,塔族人承诺过的事,都会兑现的。 “夫人已经承诺,只要你带着铜印,就可以一起走。藏起你,并不难。”来人道。 禾云也没再多少,至少如今,她必须先换个船,再说后续的事了。 莫竞虽然如今不算宠爱禾云了,但是毕竟禾云美貌依旧,半月十天的,少不得也还是要伺候一回。 禾云这几年,学的都是如何讨好莫竞。自然如今手到擒来。 又是美人垂泪,又是思念刻骨的。 灌了莫竞一肚子的迷魂汤,又叫莫竞喝了很多酒。 莫竞如今压力大,也是想解压,于是由着她劝,就放开了喝。 最后颠倒一番,就累的死狗一样了。 铜印他都是随身带着的,从没想过,禾云一个奴隶敢背叛。 所以也就不防备。 于是,禾云顺利拿到了东西,与之前那人约好的,到了后院一处地方。 当夜,就被那厨娘带走了。 等莫竞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午时了。 而此时,不光是铜印,就连禾云本人,都已经被打包送给了索阿。 禾云并没有太多挣扎,她当然不愿意。 可是如果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命,她别无他法。 阿颜夫人是个利索的,说与哈伦夫人结盟就是结盟,她自己没了儿子,就丝毫不做他想,拿了铜印一颗不留就给了索阿。 索阿不算好色,但是貌美的奴隶还是大哥的人,他自然有兴趣了。 说是征服也好,说是尝鲜也罢。 毕竟这美人立功了嘛,偷出了铜印不是? 禾云总算是比之前两年舒服些。 而这个索阿也比莫竞好看些,温柔些。 禾云都要感动了。可惜,终究还是当她是个货物。 她躺在凌乱的床榻上,脑子里走马灯似得经过这些年的事。 她消息虽然滞后,也知道宁芝和裴珩终于是大婚了。 据说大贺九日。宁芝每一身衣裳都是用那稀罕的霞光锦做的。 据说宁芝是用太子妃的礼仪进了皇室的门。 据说,宁芝被裴珩抱进了皇宫的飞虹殿…… 据说…… 他们太幸福,他们太完美! 越是这样,禾云就觉得越是像毒蛇啃咬她的内心。 凭什么?她本来也该是裴珩的女人啊!就算是不能如宁芝这般嫁进去,也该是体面的进皇室! 就算只是个庶妃,日后也定然是个皇妃。 尊严,体面,规矩,什么都不会少。 而不是在这里,活的不像一个人,被烙下烙印,永远像是妓女一般活着。 不!妓子都不如!妓子还受人追捧。而她只能被动的被折磨。 从一个男人手上,转手到了另一个男人手上。 还有当年,她被抓到的时候,那一路来盛京时候的折磨。 被那么多男人…… 她就算是再刻意,如何又能忘记呢? 她脑子里已经想不到别的,只觉得是因为宁芝! 若是没有宁芝就好了!没有宁芝,她也许早就嫁给了裴珩,又怎么会受苦受罪? 她恨啊,她受了这么多苦,凭什么听着宁芝这么舒服? 她已经是被毁掉了,她也一定要毁掉宁芝! 只要能证实宁芝的母亲就是卞后,宁芝就不容于世! 至少,她也不能再安稳的过她的好日子了。 裴珩不会再要她了!不会的! 她要等,等盛京城破那一日,她要在宁芝最高兴的时候,给她当头一棒! 为了这个信念,她必须活着!必须活着! 禾云浑身都在抖。不是冷,是兴奋。 一种扭曲的兴奋,她似乎已经看见宁芝被打落云端,想她一样苟延残喘。 她真是迫不及待想看那一日了。 而被她恶意惦记的宁芝,此时此刻与自己的夫君缠绵过之后,正被从净房抱出来,正撒娇要睡觉了呢。 裴珩将她塞进暖意融融的被窝里,抱住她亲了好久:“睡吧,明日还有事是不是?” “夫君身材真好,喜欢。”宁芝摸了摸裴珩的腹肌,就嘟囔着睡着了。 第569章 塔族局势 江北也归还了大晋之后,如今北方被塔族人占据的就只有五个地方了。 其中,离得最近的,赫然就是盛京城。 这座千年来,被几个朝代占据的皇城就矗立在那里。 如今这样的形势,是迟早会被拿回去的。 此时的盛京城中,莫汗蒙正在发火。因为他的次子遇刺,伤了右手。 众人皆知,二王子武艺极好,一把弯刀使的是风生水起。 而他不会左手用刀…… 如今右手伤的严重,御医的意思是,以后都要好生养着,怕是也……不如以前灵活了。 御医是这么说,可是事实上是,很难恢复了。 对于塔族的王子来说,如果是失去了战斗力,那就基本上可以说是与王位无缘了。 他们毕竟是马背上夺位的民族,从出生开始,就不同于大晋的人。 还在草原上的时候,他们甚至来不及满月,就要跟着家里大人迁徙去水草丰富的地方。 女人不坐月子,襁褓中的孩子也得不惧冷热劳累。 是的,这样,很多孩子夭折。可是活下来的,就一定是身体健康的。 别说如今他们也算是个朝廷了,就是过去还在草原上的时候,他们也不能失去战斗力。 因为时时刻刻都会与别的部族起冲突。就算是不起冲突,忽然而来的狼群,或者是需要降服的野马都需要他们的战斗力。 所以,对于一个废了一只手的塔族男人而言,不仅没用,还会成为负担! 二王子废了右手,左手想要训练出来,那不是一会半会能做到的事情。 虽然身为王子,不至于成为负担,可也算是与王位失之交臂了。 不能说绝对,如果他智商超群,能用脑子夺位也可以。 可眼下这个情形,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至此,莫汗蒙的九个儿子里,除了天然出局的老六狄述之外,如今又折损了一个。 之前就折损了阿颜夫人的两个儿子,折吕和隆格。后来又折损了一个三王子莫果儿。 如今斗得正酣畅的,就是大王子莫竞,七王子索阿,八王子索捷,九王子达达木今年才十五岁,虽然也争斗,但是比起哥哥们,就弱了不少。 而狄述,因天然出局,又因为不牵扯这些事,竟是安稳呆在北境城中,毫发无伤。 索阿得了莫竞的铜印之后,不过几日时间,就已经将这股势力牢牢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中。 毕竟莫竞也没怎么见过这些人,只是凭借铜印,认印不认人罢了。 莫竞发现丢了铜印以及自己的奴隶之后暴怒。 不过,索阿对禾云最起码的信义还是讲了的,他不否认自己拿到了印。但是至于禾云此人,他虽然不甚在意,可是如今也是他的人,他还是瞒着的。 所以,没有人知道禾云如今跟着的是七王子。 莫竞如今失去了最大的依仗,这几年做事情又不被莫汗蒙看好,一时间是真的觉得艰难了起来。 反倒是也没什么精力去追究一个奴隶去了哪里了。 而与此同时,乔五等人正四处活动,他已经游说了很多人。 甚至江北奴隶暴动这件事,也被传的人尽皆知。 虽说这盛京城,指望奴隶暴动是难,可是将这消息传出去,总有人心动。 只要是心动,那就是不稳定。 塔族越是不稳定,就越是对大晋有利。 而江北的城主乌达达被抓到了之后,裴珩就下令斩首,将首级挂在了苍梧洲的城门口。 这简直是最直接的语言了。 你们的城主被我们杀了示众,反抗你们的人,却进了军中做了参将! 原本就人心惶惶的塔族人,如今更是人心惶惶的厉害了。 这一年的二月初七,宁芝收到了一封信,正是狄述叫人送来的。 信是用大晋的文字写的。封的很严实。字体很熟悉,宁芝看得出,虽然有变化,但是那就是哥哥的字。 还没看内容,就觉得心里一阵酸涩。 先贺她新婚,又问候她身子。 然后就是正事,狄述将宁芝还没收到消息的事都说了一遍。 其中,就包括了二王子废了右手失去资格。以及禾云。 一开始,狄述是没有留意禾云这个人的,但是这回,她偷走了莫竞的铜印却与七王子搅合在一起。狄述就警觉起来,认真查了她。 只要是塔族内部的人查还是很容易知道内情的。 狄述确切的说禾云就是贺秋云。 并说她是见过卞后的。 这就不必多说了,卞后的容貌,与宁芝有八分相似。 如今就算是卞后老了些,至少还是有六分相似的,禾云不可能想不到。 尤其是,皇室中虽然有秘密,可是塔族不比大晋,狄述与卞后什么时候才被大王找回,这很容易就被人知道了。 而找回的那一年,就是沥城出事,宁湛战死,宁芝的哥哥与娘坠崖的时候。 很容易就被结合在一起。 信中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犹记得妹妹幼年时候,曾说过,有的人受尽苦难后,就不会善良。他们往往不恨那些叫他们受苦难的人,反而是看不惯那些曾与他们一样,后来却过的好的人。’ ‘哥哥以为,贺秋云曾与你一般,都是宸王的人,如今落得这般田地,怕是也颇为看不惯你这个过的好的人。但愿哥哥是小人之心,但是事关大局,不得不防。哥哥只能尽量周旋。贺秋云人在七王子府上,想要她闭嘴不易。’ ‘哥哥并不知你周遭之人对你如何,只是一旦牵扯塔族,想来不是好事。哥哥尚不能与你相认,定然也不会允许其他人毁了你。你自己要小心防备,塔族这边,有哥哥替你看着。’ ‘千言万语,担忧你的心无法放下。只愿宸王是个靠得住的男人如大将军一般。哥哥安好,勿念。’ 宁芝收起信,轻声道:“你如今只是叫大将军了么?不叫爹了?” 她知道,狄述如此,是因为愧疚。只是她看着大将军这词汇从狄述这里出来,就觉得难过的很。 爹既然知道他不是亲生的,却还没有捧杀,没有棒杀。真是当自己亲儿子一样教导的。 第570章 办法 是,爹不知道他是塔族后裔,哥哥样貌也不像塔族人。 可是毕竟这是古代,不是亲生的,能有多好? 可爹就是好。 越是过去好,如今想起,就越是心酸难过。 宁芝深呼吸一口道:“叫秦毓和李执来。” 很快,秦毓和李执就来了。 “王妃。” “坐,与你们说点事。”宁芝摆手。 两个人也算很习惯了,就坐下来了。 “两件事,第一是塔族那边的争斗是越发厉害了,二王子的右手废了,可以说这个人也废了。如今他们是三房争斗了。”宁芝解释:“不过,我想六王子狄述定然不是个真的袖手旁观的,他定是有安排的。只是不肯明面上争斗罢了。” “六王子,确实不是个简单的人,想必是有自己的想法了。”秦毓点头。 “第二件事。”宁芝看秦毓和李执:“禾云就是贺秋云,已经确定。她偷走了莫竞的一方铜印,那是能控制三万骑兵的一块印。如今她人在七王子府中。她……见过卞后。” 李执和秦毓面面相觑。 “卞后与我,当是有七八分相似。”宁芝对她手下这几个跟在身边的人,从不隐瞒这些。 “这就有点麻烦了。”李执皱眉:“要是她胡言乱语的话,只怕是要引起大事。” 他们能接受,是因为从小看着姑娘长大的。 就算是秦毓是后来人,可是他融入这个环境中,就也不会想多了。 就算是姑娘的娘是嫁给了塔族人,甚至之前还有个塔族血脉的哥哥,那又如何? 姑娘是大晋人,是宁家血脉就是了。 可是如果外人知道了,怎么可能理解呢? 何况,姑娘否认都没办法,她与卞后的样貌就是硬伤。 “其实……”秦毓犹豫了一下道:“有件事,属下一直没说,还请姑娘您宽恕属下。” “你说说,是什么事?”宁芝问。 “是,属下绝不会背着您做什么,只是这件事……”秦毓有点尴尬:“其实,三年前,您刚生下小殿下那会子,殿下就交给了属下您的一幅画。就……叫属下安排人去办这件事。殿下的意思是,这件事又劲武卫去做是最合适不过的。” “就是……满大晋去找,与您相似的人,年纪要在三十到五十岁之间,实在是没有,也可以找与您年纪相仿的。属下没有多问,但是看殿下还要求将找到的人籍贯甚至祖先几代都查清楚,想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做准备。” “就算是没有禾云此人,想必殿下也早就预备好了。这几年,找到了几个。但是还是不太像,如今西桦城中养着两个,一个四十多,一个十六岁,已经两年了,一直叫她们装作母女。如果后来实在找不到了,这两个人也是能解决一些的。” 宁芝张嘴,愣住了:“你们竟……早就预备了?” “是啊,毕竟那卞后……是……以后就算是我们拿回盛京了,总也不能对她下手……”秦毓干笑:“殿下他之前不许属下跟您说。属下想着这事也是……也是为了您,就瞒着了。属下这样做肯定不对,属下是您的人,是万事都要跟您说的。属下保证,此生只有这一次。” 秦毓说着,就单膝跪地:“求王妃原谅。” “罢了,你起来吧。”宁芝摆手:“只是你也瞒的太好了,我竟是丝毫不知。看李执这表情,也是不知。” “属下确实不知。”李执摇头。 “是……是您太信任属下了。劲武卫掉来调去,您也没过多过问。”秦毓低头:“属下感谢您的信任。” “好了,你也说了,这是此生唯一一次。”宁芝倒也不至于生气:“既然裴珩有准备,那我放心多了。不是我这个做女儿的狠心,和这个娘……我这辈子,是不可能认了。” 就算是当年的事卞后没有错,就算是没错,也是不能认的。 宁芝身后太多人,她要为他们负责。 她比谁都清楚舆论的厉害。 这个道理,宁芝知道,狄述也是知道的。 只是不知,卞后如何想了。 可是如果,当年的事与卞后有关……宁芝就不光是不认了。 她爹的死如果真的与卞后有关……她只怕是要做出更惨烈的事来了。 夜间,裴珩今日回来的迟了一点。 宁芝忙前忙后照料,裴珩很明显感觉宁芝不对劲,有点……殷勤? “今天是怎么了?小娇妻这么殷勤?”裴珩洗漱过,坐在桌前,准备用膳。 因为回来的太晚了,所以宁芝之前和咩咩以及另外两个小孩子一起用了,就没等他。 但是这会子也陪着他再吃几口。 “想你,喜欢你,看见你就高兴。”宁芝情话不要命,夹杂着一块红烧肉就塞过去了。 裴珩失笑的看了她几眼,想着吃饱了再说吧。 于是,裴珩就在宁芝那饱含爱意的眼光中……幸福的多吃了一碗饭…… 咳咳。 等躺在榻上之后,宁芝才说了今日的事:“你这么早就替我打算,我觉得有时候真是……哎……” “这也值得你感动?”裴珩笑:“只是找的人不太如意。” “没关系,总归是有个说法就好。”宁芝在裴珩脖子里蹭:“狄述的信白天给你看,就在桌上。” “不给我看也没事。”裴珩捏她的手:“允许你有点小秘密。” “哎,可惜,我这个人也没法有小秘密了,就算是自己的哥哥来的信,说的也是家国大事。”宁芝苦笑。 “说明你厉害,困了没有?”裴珩蠢蠢欲动,手滑进了被子里。 就在小娇妻柔软滑嫩的小腰上轻轻抚摸。 “我要是说困了,你就不动么?”宁芝撒娇。 “嗯,今日不成,说困了也要动。”裴珩说着,就已经低头亲下来了。 宁芝闷笑了一声,回手抱住他的脖子回应起来。 天雷地火,也就不必再说什么困不困了。 两个人折腾了许久,到了最后,宁芝是真的困了。 临睡着的时候,她似乎听见裴珩说了一句:“还好你跟你哥哥长得不那么像。” 第571章 再见 本来狄述来这封信的时候,一切都还是不慌不忙的。 可是到了二月二十六的时候,忽然又来一封信,告知宁芝说二王子不甘心就此做废人,竟是结合了他的舅舅们,离开了盛京,如今正在盐城,只怕是要起兵。 狄述是这样说的:‘若取盛京,时机已到。届时北境城不会出兵援助,盛京唯能仰仗,便是丰水城中三万骑兵驰援。’ 而原来的盛京城中,大约还有十几万兵马吧。 其实盛京并不是打不过,只是前年的城池,攻城太难了。 这一点,显然狄述也想到了,于是他又写:‘若要围困,也是时机,还请妹妹与宸王信狄述所言。’ ‘料想妹妹疑惑,狄述之心,日月可鉴。’ 宁芝将信看完,递给裴珩:“他真的什么都不要?事到如今,真的是容不得我不信他。如果是别的也就罢了,他从不争什么城池。如果真是要哄我,他有无数机会。而每一次,他给我的消息,我的人都是可以印证的。” “狄述也不易。”裴珩看完信叹气:“他从小长在大晋,十三岁才走。小时候的十三年何其重要?又因你们家里那般和睦。与你,与岳父大人都是极其亲近。骤然出了事,他去了塔族想来也是高低不靠。” 除非莫汗蒙只有这一个儿子,否则怎么会信任他? “想来兄弟关系也不好,心中又放不下过去。你不能接受他,塔族人估计也不太容的下他。他……多数是不能与塔族人一起骗你。他是真的不在意塔族所谓江山。可见也是岳父大人对他的影响更大吧。” “何况,我们终究是只能赶走塔族人,总不能灭了这一族。以后……”裴珩轻轻叹气:“以后总有他的容身之处的。” “我心里知道,也不是不能信他。只是当年的事,于我而言,真是心口上的一根刺。不碰还好,一碰旧书锥心刺骨的疼。”宁芝靠着裴珩:“那是我爹的死,那是沥城城破,这件事我怎么能当没有?” “算了,不说这个,迟早会清楚,还是看大局吧。”宁芝摇头:“你原本的计划中,不也是今年就要一边围困盛京,一边攻打盐城么?如今既然那二王子要盐城起兵,我们是不是换个方向呢?” “一样的,如果我们攻打的是丰水城,那么盐城这一股势力还会不会争对他们自己人,那就不好说了。”虽然如今斗的厉害。 全是内斗。 可是一旦告诉你下一秒一切都没了,你还内斗么? 或许会,但是如果不会的话,舍近求远也没必要。 “那也是,如今我们的兵马足够用,除了分出一部分来防备利州和西域之外,其余都能来中原战场。就算你们带着二十万人去攻打盐城和丰水城,余下的人也足以困守住盛京了。”宁芝道。 “嗯,如此……本殿倒是想要亲自见一面狄述了。”裴珩道。 宁芝点了点头,她知道,裴珩是觉得……与狄述正经合作的时候到了。 就算是……只是同母的哥哥,还是塔族人。 可内心里,她总不能直接抛弃这个人。就算是为了以后,也总要见一面的。 “那就给他去信,想来,如果他真心,也会相见我吧?”宁芝轻轻摇头。 “会的,芝芝只管信他,就算是信了他,我们也不得不防备。万一他有坏心,我们也不会坏事。只是如果他是真心,我们就省了不少事。” 毕竟对于塔族来说,北境城中的八万兵马可是最安稳的一队人了。 可如果狄述不出兵,那不也是对塔族的打击么? 四日之后,宁芝在沥城的府邸中,再见狄述。 狄述做大晋人打扮,一身青色长袍,银簪束发,没带武器,看起来,像是个会些拳脚的读书人一般。 因小时候就是大晋人,所以他骤然换回了大晋人装扮,也并不突兀。几乎没有人能想到,这就是曾经在战场上也十分骁勇的那个塔族六王子狄述。 他也只带了一个贴身的侍卫,也是特地选出来的,奴隶生的,看着像是大晋人的。 狄述被李执带进了前院,那个侍卫很自觉地不进去,由着其他人带他去歇着了。 前院里,裴珩和宁芝候着,见了他,裴珩笑了笑:“果然风采依旧。” “宸王殿下也是一样,几年不见,越发威严了。”狄述抱拳,一切都是大晋的礼仪。 “请坐。”裴珩笑了笑,白芷亲自上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匆忙走开。 李执和秦毓都在,玄雷和玄风在门口。 “妹妹怎么不说话?”坐定,狄述笑着问了一句。 宁芝面无表情,她是实在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不知说什么好。” “难为你了。”狄述又笑了笑,多少带着一点苦涩。 “今日请六王子来,是有些事,想必也到了时候该是亲自面谈了,六王子您说呢?”裴珩看了眼宁芝,见她暂时没什么说的,就道。 “正是,就是宸王殿下不说,我也该找你们了。这场战事,太久了,我实在是厌烦至极。”狄述轻轻皱眉。神态却与宁芝那过世的爹宁湛……很是相似。 宁芝不禁走神,没有血缘,可是小时候哥哥最喜欢模仿的就是爹爹了。 怎么会没有相似呢? 甚至小时候她都听说过,哥哥一开始不想学长枪的,可是见爹爹挥舞长枪很是好看,就生生的要改了去学。 写字像爹,说话也像爹,怎么会……没感情呢? “六王子厌恶战事,本殿倒是意外。”裴珩笑了笑。 “哎,与宸王殿下……却也就不说那些虚的了。”狄述笑了笑:“我虽然小时候就学排兵布阵,学枪法战术,可我其实并不喜欢。后来这些年,看着塔族与大晋互相残杀,我也很是烦闷。如果有契机能结束这些事,我求之不得。” “塔族……毕竟是你的民族。你就……这么选了么?”宁芝开口,有点干涩。 狄述听着,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意。 第572章 舅舅 “妹妹如今大了,如何反倒是纠结了。小时候如何说的?口口声声与我说过,凭什么生了孩子就只能跟着父亲姓?分明是做娘的怀胎十月生了的孩子,九死一生的生出来,为什么就是男人家的血脉了?” “我那时候虽然说你是胡言乱语,可心里未必就不觉得有道理。我……是有塔族血脉,可我们……我的娘,原本是大晋人。何况,也是记得你说过,有时候生孩子是不亲的,丢了也就丢了,养孩子肯定亲。”狄述轻轻的摇头:“如今可不就是应了你的话?” “我……总要选一边,塔族,我有父王,有好多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可是……我连他们的脸也记不住。大晋……不光有你,还有我小时候在意的一切。” “我选了这边。我希望你信我。” “我可以信你,我……”宁芝眼泪忽然落下:“我只是不知道,如果你执意这样做,以后你会如何。如果我信了你,你却死了……我不如不信你,不如一直当你早就死了。也不如我恨你。” 狄述想起身,可是身子一动,就见裴珩已经倾身过去给宁芝擦泪了:“别哭。” 狄述苦笑,心想真是好,妹妹有人真心心疼。他看的清楚,妹妹身亲一变,宸王就心疼起来了。 这不是装出来的,男人看男人的神情有时候更能看清楚。 “我是不喜战事,也不想再看天下这么乱着。又不是不想活了。要是不想活了,当年就该去死。”狄述强笑了一下:“日后,你们……得了这江山,只需放过我。我不就活着?” “我怕你死在你那些兄弟甚至是莫汗蒙手上。”宁芝接了裴珩的帕子,帕子上也是她熟悉的,她自己喜欢的香气。 擦了眼泪,收起脆弱:“如果,你因为选了我,死在他们手上,后半生我会愧疚。我这十六年来,一直都在难过,我不想后半生还难过和愧疚。” “不会的,不会。所以我来了,我来,就是与你的夫君商议如何做,能叫你们赢,而我不死。别哭了啊。”狄述看着宁芝,真恨不得将妹妹抱在怀里。 可……不能。 “六王子放心,芝芝不是那软性子的人。只是……多年来的事压着,她难免难受。”裴珩解释。 狄述点头,心里却又是一阵难过。 曾最亲近的妹妹,如今的情绪和反应,却是另一个男人解释给他听。 曾几何时,最了解妹妹的男人,不就是他……还有……大将军么? “罢了,不说这些。我北境城中八万兵马可以按兵不动。这些年来,塔族人也都累了,并不是都爱打仗的。如果盛京被围困,这八万人定然是愿意唯我的命令是从。就算有些人不服,也不会超过两万。北境城我可以完整的给你们。甚至必要时候,可以替你们出兵甘泉洲。至于盛京,我就不能打了。” 大甘泉洲好找理由,可是他如果主动打盛京,那就是反了莫汗蒙,太明显了。 “嗯,本殿明白。你有什么要求?”裴珩问。 “我希望,大晋恢复后,我手下这些人,能放他们好好回草原。还请宸王殿下知道我的内心,我……首先是不愿意叫芝芝难做。若是芝芝只是寻常人家的妻子,我不至于这么做。可芝芝是皇室的女眷,我为他也只能这么做。将来的北境城,希望是芝芝的嫁妆吧。”狄述看宁芝。 “如此说来,凌城也是你给芝芝的嫁妆了。”裴珩笑了笑。 “呵呵,如此说也可以。” “那……卞后呢?”宁芝看狄述:“有时候我知道,我不该对你这么说话,可是……我忍不住。如果卞后与我爹的死真的有关,我不能装作不知道。如你们所说,那我爹对你们母子是恩重如山。当年那般,如果卞后落入其他人手中,后果如何不必多说。要是真的她与我爹的遇害有关,就算是我是她生的,也不能装聋作哑。那时候,她如何?嫡亲的生母,与同母异父的妹妹,你如何选?” 宁芝也苦笑:“我知道,理智上我不该这么问你。毕竟殿下也在这里,为了大晋江山,我也该与你虚与委蛇。可是……我做不到。”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这意味着你心里是有我这个哥哥的。”狄述眼眶发红,还是笑着:“你放心,若是真的有那一日。宁家人要她的命,我不拦着。只是你我……不能做那等事。或者,我会带她去草原,永不回大晋。” “好,我信你。我认真信你了。”宁芝又擦了一下眼泪:“我与殿下在一起,今年就是第十一年了。我们打仗也有十年了,我也很厌烦。若是能早日收复北方,我们都乐意。”宁芝起身:“你们聊会吧,我去安排午膳。下午的时候,你也要见几个将军。” 这种事,毕竟不可能只是裴珩的狄述两个人就定了的。 肯定是要军中将领都知道。 对将军们,自然不能说狄述的是宁芝的哥哥,单纯就是六王子因为想要塔族王位,就要背叛塔族也算理由了。 毕竟,将塔族人赶出大晋之后,在北方,还有很大一片草原,是属于原本的他们的。 那里,一样需要王。 有之前江北的奴隶暴动那件事打底,狄述此次,还是比较容易取信于人的。 何况,还有之前凌城那件事。 午膳的时候,狄述终于见到了咩咩。 “这是本殿的儿子,裴灼。灼儿来见过……就叫舅舅吧。”裴珩也不想与小儿子说这是塔族六王子。 咩咩看了看狄述,又看娘亲,娘亲没说话。 狄述倒是很激动。 咩咩还是叫了:“舅舅。” “好孩子!舅舅给你带了见面礼,拿着。”说着,就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递过去。 里面是一个白玉雕琢的小龙,正是他的生肖。 “舅舅只带了一个人来,很多东西没法带过来,日后再给你。”狄述想摸摸孩子的头,最终还是没有。 第573章 议事 咩咩虽说不是皇城里长大,可是因为皇爷爷的宠爱,从小见过太多好东西了。 所以这白玉小龙,他也就谈不上多喜欢。 只是对这个叫舅舅的人他觉得怪怪的。 娘亲都不说话的。 所以未免就要多看几眼。 “华王殿下瞧着是极聪明的孩子,你们有福气。”狄述笑着看妹妹的儿子,真是怎么看都喜欢。 “本殿得了这般妻儿,自然是有福气的。”裴珩笑了笑。 这一顿午膳,吃的算是和睦。 宁芝心里的事都放在一边,虽然没法就这么热络起来,也没摆脸色。 只是那些尴尬,隔膜不可能一下就消除,所以她比较话少。 好在,裴珩懂她的心思,狄述也知道她的心思,两个人说了不少话,倒是不至于尴尬。 吃过了午膳,宁芝叫人抱着孩子去午睡。她又亲自安顿了茶点:“一会将军们就来了,我也不在这里呆着了。” “你去哪?呆着吧,要是困倦,就去那边先躺会?不过这几日你都不午睡的。”裴珩笑着拦她。 她有时候不喜欢参与,但是要参与的时候,将军们也都没意见。 何况这是府中,就算是之前在军中,她偶尔进了大帐,也没影响过议事。 倒是狄述有点意外,这种大事,宸王也是允许妹妹参与的? 这样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宁芝便没有反驳,安排好了之后,就抱着一杯姜茶坐在了外间的一处软榻上,她来了月事,肚子不大舒服。 早上才来的,想来裴珩是还不知道。 不过,她姜茶一喝,裴珩也就知道了。 裴珩有点心疼的看她:“不舒服么?” 宁芝还没说话,狄述就追着也问了一句:“病了?” “没什么,只是想喝点热的,将军们快来了吧?”宁芝白了裴珩一眼。 “快了。”裴珩还是没说叫她回去的事,毕竟她在场好一点。 很快,将军们就陆陆续续的到了。 当然,有几个是不能离开军中的。来了七八个,都也是要紧的将军。 一开始,他们并不知道要来见谁。 但是看见了狄述之后,李将军第一个就认出来了:“这……这不是……” 他不太肯定,所以不敢叫出来,只是看裴珩。 “诸位先坐吧,本殿请你们来,就是商议一些大事的。”裴珩微不可见的点了个头,也就是默认李将军。 李将军震惊,以及后头的赵将军也是常年跟着裴珩的,自然也认出来了。 不过,将军们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并不至于因为认出一个塔族王子来就失态。 给裴珩和宁芝见礼之后,还对着狄述抱了个拳。 坐定,裴珩解释:“塔族六王子此次来,是有大事与我们商议,诸位将军还请暂时放下成见,且听完这件事再说。”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肯定要给裴珩面子的。 都不是孩子了,如今塔族被打成这样,他们的六王子来,还能会是什么事? 无非就是求和吧,或者……就是要合作。 哪一个都是好事。 只不过,求和的话,将军们决计不会答应的。 十年了,已经到了这份上,求和太窝囊了。 裴珩简单将北境城与盛京城的事说了一下:“六王子小时候师从大晋人,他的母亲也是大晋人。故而并不愿意与大晋为敌。这些年,六王子手中并没有什么血债,这一点,将军们也知道。”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不过还真是说不出什么来。 塔族这几个王子们,他们战场上见过的,就是老大和老六。但是不得不说,跟这位六王子对上的时候,还真是……没太多伤亡。 “六王子深知塔族的败局是一定的,但是塔族人毕竟也多,总不能都战死。所以他的意思是,日后塔族回到草原之时,大晋不再赶尽杀绝。”裴珩道。 大晋不可能去占据北方以外那块地方的,太贫瘠了。 如今的北方就已经够贫瘠了,就算是大晋统一之后,也要治理很多年,再收了塔族原本的地方根本就是负担。 “这……如果是真的,自然算是好事,只是……六王子此来,就这么上下嘴皮子一碰……我们实在是……”李将军歉意道。 “诸位将军怀疑,是正常的。”狄述笑了笑:“只是,想来诸位从我的样貌上也看得出。我与塔族王那些王子们大不一样。与塔族将军们也不一样。因为我小时候曾与我的母亲走丢过,后来学的都是大晋的东西,甚至我外貌也随了大晋人。故而,在塔族,我并不得宠。” “因不得宠,我总要为自己谋求一个出路。我不想替塔族陪葬。”这话就说的简单了。 将来拿回所有的城池之后,是不可能杀尽所有塔族人。可是塔族的皇族呢? 那势必是不能留了。 就这一条,就可以理解狄述的心思了。 他如果不想死,如今与大晋人合作,也是能理解的。 “倘或是有六王子帮助,那倒是好事,只是一旦六王子包藏祸心,那可就是……”徐将军轻轻摇头。 “这个,想来就算是你们依着我的计策,最终也要有所防备,左不过最后还是硬来,我也伤害不了你们多少。狄述仰慕的是大晋的文化,所以信任诸位将军的能力本事。也信任宸王殿下的眼光。” 狄述起身,用大晋里衣作揖:“狄述就先祝贺你们了。” 宁芝后来就出去了。 她没发表意见。 将军们其实对于狄述提议的事,还是有兴趣的。如果能有狄述的帮助,甚至,狄述如果真的不出兵帮助盛京,那么他们能拿下盛京的时间就会提前。 说白了,打了十多年,谁都很累了。 能早点结束战争,谁也不想拖着。 抛开狄述的身份,其实这真是个有利的提议。 这一下午,直接商议到天都黑了,宁芝派人去看过,众人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她也不催。 只安排三个小孩子先去吃饭,她只管等着。 等议事完了之后,已经是半夜了,狄述被留在了府中住下来。 第574章 走 诸位将军都走了。裴珩回来见宁芝没睡,就笑了:“我已经叫人给你哥哥送去了晚膳,你怎么还不睡?” “我饿。”宁芝有气无力:“我饿坏了!” “你……怎么不用膳?等我做什么?”裴珩失笑:“来人,快摆膳。” 他本以为回来随便吃几口就好了,结果这丫头都没吃。 “饿……”宁芝只是撒娇,不回答。 “好好好,等着等着,来抱你。”裴珩心情好的很,过去将她从被子里抱出来:“穿着点,夜里冷。” 宁芝由着裴珩给她披上了外套,被抱出去外间。 “叫你的丫头过去一个照看吧,旁的人,你想必不放心。”裴珩道。 宁芝点头,就派了半夏过去了。 这头,膳食上桌,裴珩先给宁芝盛汤:“喝点吧。你是不爱半夜吃东西的,以后不许等我了。自己吃。” 宁芝嗯了一下,一边喝汤,左手还拉着裴珩的衣摆呢。 裴珩好笑的由她去,知道她是撒娇,估计这会子不光是饿了,还很困。 所以心不顺了。 也算是相当了解小娇妻了。 吃过之后,两个人迅速洗漱过,果然上了塌,宁芝就困的不行了。 裴珩抱着她轻轻拍:“睡吧,什么事都明日说吧。” 宁芝嗯了一下,就这么睡过去了。 另一处地方,狄述用膳的时候半夏来的。 请安之后,狄述就摆手:“姑娘是照顾王妃的?坐吧,正好我有些话想问你。” 半夏小时候自然是没有见过狄述的,她们几个伺候的时候,已经是宁湛家出事之后了。 如今这几个丫头都知道狄述的身份,所以对他也没法像是只对塔族人那般的样子。 何况,上回狄述夜会宁芝的时候,她们也是见过了的。 半夏谢过,就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她知道这位王子是有话问。 狄述果然是有话问的。 “姑娘自小伺候王妃?” “回王子,正是如此。我们几个都是姑娘七岁那年开始伺候的,至今……十几年了。”半夏也很好奇这位…… “姑娘不必紧张担心,我不想打听什么,只是想问……这些年,宸王殿下对她好么?”狄述见半夏多少有些防备,所以便笑着解释。 半夏倒是理解这个,虽然是哥哥,可是经历这么多了呢。 “奴婢觉得是好的,从定亲开始,这已经是十一年了吧?虽然之前一直没大婚,可是那不是殿下不想,而是时局如此,也是姑娘自己不着急。” “殿下那人……年少时候是有些任性脾气不好的。但是奴婢们跟着姑娘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殿下对姑娘发火。”半夏笑着。 “姑娘对王妃的忠心我是很赞赏的。只是……姑娘可曾想过,你们的姑娘出身宁氏……这一层关系下,殿下是该对她好吧?”狄述始终担忧这一点。 半夏几个多年跟着宁芝奔走,自然也不是纯然不懂的姑娘们了。 她轻轻咬唇:“王子的意思奴婢是明白的,这一点……不能不担心。但是……殿下与姑娘是真情实意。很多事,奴婢不能与您说,但是不管是奴婢,还是宁家的人,都是清楚的。” “那就好,我不是想打听,只是想知道,她过的好我就……安心一点了。”狄述苦笑。 “王子……不必如此,姑娘她本不是个软弱的。曾经公爷还在世的时候就说过,我们姑娘这样的人,就算是遇见个一开始不真心的,她也能挽回一半。日子还是看人怎么过的。何况……宸王殿下从一开始就不是个虚伪的。他做事坦荡,素来不屑与虚与委蛇。” “那就好,那就好啊。”狄述笑了笑,喝掉一杯酒:“宁家人都肯护着她,我也很是欣慰。” “那是自然了,如今的三老爷,四老爷都是护着姑娘的。还有渭北的宁将军,也就是我们姑娘的侄子宁蕴。他与我们姑娘小时候是一起长大,虽说是侄子,但是因为年岁比我们姑娘大了一岁,反倒是处处关怀心疼姑娘。” “好,好。”狄述心里苦笑,没了他这个哥哥,好在还有其他人护着妹妹。 可是他只要想起小时候曾对妹妹说的话,就觉得很是难过。 半夏看着这样的狄述也是难过的,替他也替自己的主子。 阴差阳错,也只能是战乱中才有这样的事。 天底下,不知多少人因为这几十年的战乱骨肉分离。 如果能早点结束战事就好了。 一夜无话,次日里,狄述再见了几位将军,敲定了一些细节之后,就要走了。 避免伤感,他就不要求见宁芝了。 只是对裴珩道:“我就先走了,宸王对妹妹的心……我很是感动。只是我身份实在尴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希望宸王能继续对她好。” 到如今,他对妹妹的了解已经不如眼前这个人了。 “王子放心吧,芝芝是我的嫡妻,是我此生挚爱,我不会对她不好的。”裴珩笑了笑:“王子也保重自己,芝芝嘴上不说,但是如果王子出什么事,她定然是心痛的。” 狄述长叹一声,抱拳:“告辞了,我会保重自己的。” 一会后,宁芝这里李执来报:“王妃,六王子走了。” “嗯。”宁芝嗯了一声,顺手摸粱周的脑袋。 粱周方才是给咩咩送好东西来了,只是咩咩一早跟着秦毓去了校场。至于许靖贞,他有点风寒,宁芝叫他养着呢。 粱周来,宁芝没叫他走,就等着咩咩,这会子便这么拉在了跟前。 果然,心情不好的时候,摸摸小孩子也很是不错的。 粱周本来就喜欢宁芝,这会子被九姨母摸头都觉得很开心。 于是宁芝回神的时候,就见怀里小孩眯着眼,很幸福的样子。 噗嗤一下就笑了。 “这是个什么表情?”说着,捏粱周肉呼呼的小脸。 因宁芝对这两个孩子都好,所以饮食是绝对不差的,虽然是离开了母亲,但是倒也都养的胖乎乎的。 粱周扭了一下,害羞的嘿嘿笑。 宁芝感叹,这孩子,有个十分不怎么样的爹,可他自己倒是生的很招人喜欢,尤其是跟她出来之后,越发活泼了。 第575章 怕离心 逗孩子这么好玩,宁芝自然不能放过了。 捏着小粱周的脸颊:“给九姨母背书吧,你学的可比弟弟多,这些日子学什么了?背不好,三天不给吃肉。” 也是乖,咩咩也罢,还是粱周和许靖贞竟然都爱吃肉! 没有什么挑食的毛病,比较好养活。 今年已经六岁了的粱周已经知道九姨母有时候说不给什么,都是逗孩子的。 所以也就不是很怕,但是也还是乖乖背书。 背着手,很是可爱。 背好了,宁芝笑道:“很好,看来是好好学了。既然好好背书了,就有肉吃。还给你吃别的好吃的。” 粱周谢过宁芝,眼巴巴的看。 宁芝好笑的又伸手摸他的头:“好了,叫人送你去找弟弟吧。” 粱周点头,就被丫头带走了。 “你说这人……也是奇怪。”宁芝轻轻摇头:“当年的梁楚晗,你也是知道的。是如何不服宁家。如今……” “王妃心善,不肯牵扯小孩子,对小梁公子这么好。”李执笑道。 “是没必要牵扯这孩子,你没发现么,这孩子打心里当我是亲人。甚至比他母亲还亲近些,这却是……造化弄人。你说梁楚晗要是知道了,不得气死么?”宁芝失笑。 想起当年年少,当街掌掴了梁楚晗的时候。 梁楚晗那怨恨却不敢发作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梁楚晗如今不知道人在何处,但是要是知道他的儿子与宁芝好,怎么也不会高兴的。 “王妃何苦管那人,说不定早就死在哪里了。”李执轻轻皱眉,他对梁楚晗是极度没有好感的。 “感慨罢了。大战就快开始了,咱们的人都要预备,你替我传话给飞刃还有陈奉,陈克心他们。此次要打盛京,想必多军合围的。尤其是陈奉和陈克心,你转告他们,上官纪那,留一个心眼。最后大战,就算是没有战绩,也不能有罪过。” 李执一怔:“王妃……” “不必紧张。我这也是小人之心了。只是……不得不防着。”素来就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 上官纪对她那隐约的敌意,她不是不知道。 这事不能与裴珩说,裴珩最亲近信任的手下,她说这些像是挑唆。 “是,属下一定派最得力的人去,这就去。”李执说着,忙出去了。 宁芝想了许久,亲自给宁蕴写信。 已经写好了半张纸之后,却忽然顿住。将信撕了。 “王妃?”白芷纳闷。 “重新来。”宁芝解释了一句,重新提笔,只在纸上写了一行字:会当凌绝顶,智者不恶争。 这两句当然不是一起的,但是就这么放在一起,宁蕴也该懂她的意思了。 白芷看着,其实也懂了。 她说不出是激动还是震惊,又叫了一声王妃。 宁芝淡然将信封好递给白芷:“激动什么,你们都跟我多少年了。有些事,想不到么?” “想得到,只是……只是……”白芷想笑,也笑出来了:“奴婢反正支持您。” 宁芝笑了笑:“去吧,就快大战了,最近都忙。” 白芷走后,宁芝发呆了许久,知道这一步是非走不可了,可是她总是对裴珩愧疚的。 似乎,裴珩还在为收复河山流血流汗,可是他的枕边人,就已经开始算计他的江山了。 她爱裴珩,她不想以后因为这个,就与裴珩不好了。 可是不走这一步,宁家作为外戚,如何能安全落地? 而只要是她……走上去了,她对裴氏有愧疚,是绝不可能伤害裴珩的。 也不会伤害跟裴珩的人。 甚至,她其实不渴望权利,只是……身后托着的人太多了,太多了…… 甚至还有塔族的哥哥,以及卞后…… 种种事,没有一件是不会留下隐患的。 就算是几年没事,十几年呢? 君不见,一旦皇帝翻旧账,那是祖辈的旧账都能翻出来的啊。 这一天,裴珩回府,就察觉宁芝不对劲。 问了几句,宁芝都没说,用别的话题岔开了。 夜里的时候,裴珩抱着宁芝:“芝芝心情不好都不与为夫说了?” 宁芝忽然抱住他:“裴珩,我爱你。” “你……怎么忽然这么说了?为夫心里只有你,你是……怎么了?”裴珩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更多是担忧。 “出了什么事?你都要说出来啊。还是身子不适了?”裴珩越发担心了。 “我觉得对不起你。”宁芝深吸一口气,还是说出来了:“我……我在算计你的江山,你的皇位。” 她说的这么直接,裴珩都半晌没话说。 虽说年少的时候,他们有那么一个赌约…… 可是一般也不怎么提起的。 忽然就提起,还说的这么直白……裴珩沉默过后,叹气:“为什么要说出来?” “我……难道你想看我某一天忽然就夺走你的一切?我……”宁芝不知如何说才好。 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不争。 可是感情上,这是她的夫君,她爱的人,与她相伴十多年的人。是她孩子的亲爹啊。 “你呀你!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在意你?嗯?还是你这坏丫头勾人,从小就哄着我,哄着我对你有喜欢,对你不能放手。”裴珩捏宁芝的脸颊。 黑暗中,两个人用最亲密的姿势抱着,却都看不清彼此的眼睛。 不过,不必看,裴珩也知道宁芝此时的挣扎。 “芝芝……就算是到了如今,这条路也不好走。就算是我……让你,总有人不愿意的。”传承至此,天下人认的是裴氏子孙。 “不。”宁芝深呼吸:“我……只是怕伤害了你,我只是怕这个而已。你知道我的,你知道我其实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其实……” “说罢,就在这个帐子里,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就算你说的我不爱听,我也不会生气的。”裴珩亲亲她:“生气了也不会记仇。” “我只是想说……其实,如果你登基为帝,除非马上将宁氏的人,我的人拿下,否则……你也一定会受制于外戚。除非你甘心做一个……这样的皇帝,不然,你总是要下手的,你不下手,你的人也会逼你下手,牵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第576章 野心 “还有卞后和狄述。就算是这件事不能伤害我,可是宁家曾有一个生育了塔族皇子的女人做嫡妻,我爹的一世英名,我爷爷多年努力……甚至,焉知不会成为以后众人攻击宁氏的把柄?” “那时候,长久了,你总会……与我离心。我……不想看到那一幕。我怕你伤害我家里人,也怕与你离心。”宁芝说着,眼泪缓缓流出来。 只是黑暗中,裴珩一时没有察觉。 “可是如果是我……你信我。我只想要宁家人,以及跟随我的人安全的度过。宁家不会永远都在军中,给我一点时间,他们就会退下来,至少也退下一半。战事结束之后,不需要那么多将军,他们也会有别的事情做。” “而我,我真的不是因为那个尊位,我只是……很多事只能我亲手做。对不起,如果当年你娶了的是韩佩鸳或者彭筱,都不会有这样的事,只有我……只有我这个身世复杂的女人,才会叫你……叫你这样。” “哎!”裴珩翻身,平躺下来:“本殿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对不起,是我……如果我赢了,你……会难堪……” “别说对不起了,你是怕我会因此与你离心不在在意你么?”裴珩伸手拉住宁芝的一只手:“放心,我舍不得。” “要说我就能欢天喜地的什么都应了你,那是我胡说。我心里……不可能好过。但是,我舍不得你是因为你这个人。我心里发誓过,此生只要一个你。所以只要你我将话挑明了,我不会与你离心。” “裴珩,你叫我好愧疚啊。”宁芝忽然哭出来,扑进裴珩怀里。 裴珩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你呀你,一个想做女皇的人,居然哭的这么凄惨兮兮的。” “我这辈子,不管做什么,都……要你的怀抱,我太贪心,抢走你的一切还要你对我不离不弃,你会不会厌恶?你不要厌恶,你……别离开我!”宁芝哭着,哽咽着,很是难受。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是答应了你?不会离开,不会厌恶,你小时候与我说的时候,我不就应了你?我要是输了,皇位给你,我依旧对你不离不弃,如今孩子都有了,我不能食言。” 宁芝点头还是哭着:“我只是觉得太对不起你……” “好了好了,不哭了啊,明天眼睛肿了就不好了。芝芝要知道,就算是我裴珩肯让步,这件事也不是那么简单。而你要应我一件事。” “不伤害陛下。”宁芝道。 “这件事我已经不担心了,还有一件。”裴珩捧起宁芝的脸。 虽然看不清,但是还是看着:“不要杀功臣。” “噗嗤……”宁芝破涕为笑:“我和你争不就是为了这个,难不成,我夺走你的位子,反倒是要杀其他功臣了么?” “哎……”裴珩摇头,将她抱回怀里:“我年少的时候,其实对皇位根本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厌烦。说句实话,激起我野心的,是你的爷爷宁则礼。犹记得我因为听闻父皇给我定亲,很是不服。居然还叫你们家自己选一个姑娘。故而怒闯了国公府。那时候,你爷爷虽然对我和颜悦色,可是隐约中也当我是个孩子。当年不甚懂,只觉得不太舒服,不服气。如今想来,那是因为我太弱,没有实力。” “后来,我想收回北方山河。大哥一生的夙愿就在这里。可是……”裴珩说的艰涩,却也真实:“我不能不承认,没有宁家,不可能有如今的局面。甚至,若是我没有芝芝你本人,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只是。我身为裴氏皇族,就天然叫这些功劳只能落在我头上而已。芝芝你要……你要皇位,是有资格。可是世人……不可能都顺着你。” “我不怕,我只是怕你难过,怕你难堪而已。其余的我都不怕。”宁芝抱紧裴珩:“最怕失去你。” “好了,芝芝不要哭了。”裴珩给她擦泪:“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盛京还没拿下,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我没有逼你,只是不想都瞒着你。”宁芝闷闷的。 “那就好,给我时间想一想,不管我是不是肯让着你,都会与你说清楚,好么?”裴珩问。 “嗯,嗯……”除了感动,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一步势必要跨出去,那么……就不能怯懦。 哪怕给了裴珩时间会叫裴珩走远,也不能不说。 宁芝终于睡着之后,裴珩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摸着她的后背,却是一时无法入眠。 其实这几年,他不是不知道芝芝一直都有动作的。 她没有隐瞒。 可以说,从头开始,芝芝就一直都有安排。 说白了,如果他们夫妻反目,芝芝和宁家绝对能有能力登上高位。 可这丫头,其实都没有瞒着。 他想,是该好好想一想了,如果丫头真的要皇位。他怎么办呢? 屋内,裴珩闭上眼。屋外,玄云悄无声息的从后面窗口离开。 后半夜,没人发现的地方,玄云将一只信鸽送出了沥城。 他没有背叛殿下,他只是……记得上官大人的话,小心防备王妃罢了。 他今夜本不当值的,是玄雷忽然肚子疼,换了他。 也幸亏是换了他,他也是幸亏机灵了一下,才听到这些叫他震惊的话。 原来,上官大人果然是所言不虚。 而玄云并没有觉得自己在后面窗户听有什么不对。 也是今日裴珩和宁芝说的这些太过大,所以一时走神,没察觉隔墙有耳。 一日后,上官纪拿到了信。 他忽然如释重负。担心多年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没想到,宁芝比他想的还要疯狂些。 本以为,他们宁氏做了外戚就已经是对大晋江山的威胁了,却不料,宁芝居然想做女皇! 上官纪将那信捏在手里想,作为殿下的人,他不能坐看这件事发生。 他必须要为殿下分忧! 有的事,如果殿下做不了,他来做! 大晋江山,绝不能交给外姓人! 第577章 盐城 一夜无话,次日里,玄风过来就见玄云抱着剑站着,不见玄雷。 “怎么是你?昨夜不是玄雷么?”玄风于情于理都要问的。 “不知道他怎么了,昨夜忽然腹痛,就换了我。一样,我一会去歇着,要是今日玄雷还是不舒服的话,就叫玄雾一道跟着呗。人家是不爱说话,武艺不也还挺好?”玄云笑着道。 他们四个玄字辈的武艺都差不多,当然玄雷算是最好。但是玄雷性子比较简单些。 玄风细致的多,一般这两个是最常跟着的。 但是也不是裴珩就不信任玄云和玄雾。 毕竟,玄云还伺候过小殿下很久呢,这是回来之后,殿下重新安排了小殿下的侍卫,才将他换回来。 玄雾么,是实在本人就是个低调的,又不爱说话,故而存在感不强。 但是其实很多事,裴珩都会吩咐他去做。 玄风本也就是一问,所以点个头也不甚在意:“那就叫他歇着,你也回去睡吧,一夜了,累了吧?” 玄云打了个哈欠,抱拳走了。 玄风只觉得感觉上有那么一点怪怪的,但是毕竟没多想。 府中戒备森严,但是殿下和王妃住的地方,就没守着那么多人了。 里头的外间会睡着一个丫头,一般都是王妃的丫头。然后外头守着一个侍卫。 有时候是他们四个里的一个,有时候是李执和秦毓。 所以,玄风还真是没有起太多疑心。 、主要是,玄云虽然做了那么一件事,可他本质上不觉得自己是背叛,所以他并不紧张。 甚至,他觉得都是对裴珩好,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自豪感,这般情形之下,自然不会心虚了。 这件事,暂时没人知道。 沥城距离凌城不算近,中间还隔着沛城呢。 不过,鸽子飞行起来,绝对不必人骑马慢。 所以也就是次日一早,上官纪就收到了信。 他收到信之后,短暂的震惊之后,便也想好了该做什么。 裴珩这里,已经着手安排对盛京的围困了。 时机到了,不需要在等待。 而狄述回去之后,将详细的计划整理出来,很快就着人送来了沥城。 这一次,裴珩的计划是叫泉城驻扎的飞刃出兵攻打盐城,给他八万人。其余的人驻守泉城,防备着的是西羌。 李承锦按兵不动,他的人抽调出八万,其余的都在原地驻守。以防变故。 渭北二十万大军全部出动,渭南十万大军也一样出动。 而沥城这里,十八万人直接绕路去沛城,直接围困盛京以及防备北境城。 后面还有凌城上官纪等人的七万兵马。 这一来,就是六十多万大军齐齐出动,这一次之后,战事就该进入尾声了。 六十多万人要打仗,不是简单的事。人是有这么多人,可是要预备这么多人半年的粮草,就不是个简单的事。 宁芝也前所未有的忙碌起来。 虽说,这么大的战事,绝不可能是如今才想到如何做。 早几年就预备起最后这场大战来了。不过真的要打,需要安排的事就更多了。 足足一个月,咩咩都知道自己的爹娘忙的要命。 不是见不到,但是起来晚了就见不到爹了。 当然他不知道他爹晚上回来都会过去看看他。只是他睡着了。 倒是见得着娘,但是娘很忙,每天见很多人,写很多字。 娘亲不拦着他跑来见面,但是他也确实知道娘亲忙的不得了。 这样的情形之下,宁芝还是派人将宁菱接来了。 毕竟府中有三个孩子呢,没有长辈看着也不成。 这一场战事不知道持续几个月,搞不到一年两年也可能。 他们会一直忙,怕忽略了孩子们。 不管是自己的孩子,还是人家的孩子,都还小,正是需要呵护的时候。 不出八日,宁菱就来了。 宁芝连见她都忙的不得了抽空出来的。 “八姐先听我说,我这些时候实在是忙,八姐只管就照看照看孩子们。一视同仁,饮食起居上我不担心,只是怕孩子们没有个长辈看着心情上差了。咩咩是小殿下没人苛待,但是八姐要重点看那两个。” “知道了,看你这几个月不见就瘦了,忙成这样。”宁菱心疼。 “我这会子是忙,可心情好,就这么忙些时候,这场战事就差不多能见到结果了。这么多年了,我们都累了。”宁芝笑了笑:“都是自家人,接风什么的就不说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喝庆功酒吧。” 宁菱来了之后,宁芝果然时间更多了。 宁菱的到来果然是很有好处的,虽然说府中的事都是井井有条,但是主子太忙了,奴婢们也不好用琐事麻烦。 如今来了管事的,很快百合等几个小丫头就在请教了宁菱之后,给府中大大小小换了薄衫。 已经是四月里了,就算是北方,也渐渐热起来了。 一切换季需要的东西,宁菱都直接做主了。 大事管不了,也不会管,但是这些府中日常的琐事,宁菱不去问宁芝,能办的都办了。 对三个孩子也是一样,她来了,孩子们果然是受很多照看的。 各地的将军们都安排自己要出征的事。 宁芝这里,早半月前,就收到了宁蕴的回信。 宁蕴的回信也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宁蕴之诺,至死不变。 宁蕴早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说过,不管姑姑你要什么,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这头的。 这话,宁蕴不曾忘记。宁芝也始终都记得。 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她永远不会去怀疑的,那就是宁蕴。 宁蕴对于她,是亲人,是挚友,甚至是知己。 她确定,宁蕴会站在她这边,也能确定,飞刃绝对会亲手扶着她往上走。 有这么两个人,以及他们手中权利,这条路,就不会走不通。 至于难走么,只要裴珩还在,她总是能走过去的。 四月初九,飞刃带兵八万,攻打盐城。 盐城是西北最边缘的一座城。越过了盐城,就是西域。而西域,历朝历代都是独立的。 曾在胤朝的时候,是那位后世尊敬的紫宸大帝的龙兴之地。 第578章 不会败 紫宸大帝虽然战功赫赫,后世扬名,可是野史之中,却是个生母只是卑微妓子出生的皇子。 所以多年来受宫中其余皇子排挤。 后来被赶出了燕京城,就去了盐城。 用盐城做了封地,后来挥兵回到了燕京城,又平息了当时的大胤战乱。成了受人尊敬的一代帝王。 最后葬在了燕京城皇宫最高处的十丈金身佛处。 只是后来,孟朝推翻了大胤,也毁了那皇宫,以及十丈金身佛。 但是紫宸大帝这个名字,倒是没有人诋毁。 他生前做了太多利国利民的事,他定下的律法至今还在沿用。 而盐城中,始终有他和他只爱的嘉后苏氏的庙宇,只是不知道被塔族人占据之后,还是不是存在了。 飞刃的人所向披靡。 盐城中本身塔族人就不多,如今塔族节节败退之后,更是战斗力弱。 这里本就是个贫瘠的地方,纵然因为千年前的那位紫宸大帝叫这里很是富庶过,但是比起其他的地方,仍旧是穷。 干旱严重,粮食太少,平时都过的紧巴巴的,战争时候,就更艰难了。 如今的塔族,连从其他地方买粮食的迟迟做不到。 说白了,就算给他们个矿都需要人安排开采。但是如今的塔族太混乱,一切都不在正轨上。 这般情形下,盐城应付起飞刃的八万大军简直是吃力。 相比之下,也就叫飞刃这边越发顺利了起来。 五月初一,渭南渭北同时出兵,已将将盛京城的西南全部围困住了。 五月初九,裴珩正式出兵。 前一日夜里,宁芝与他缠绵许久。 “我不想说其他的,只求你不要受伤,不管日后如何,我离开你永远不会过的好,就算是我要抢走你的皇位,我也还是需要你撑着我。答应我好么?” “傻东西!不管怎么说,你我是夫妻,我会好好的,不要难过,等我大胜归来。孩子和府里就要劳烦你了,你还要操心军中琐事,不要太累。你要是不好,我也不会高兴,我也会很难过的。”裴珩捏她的脸颊。 这一走,谁也不知道是多久,至少也得半年吧。 半年,将这些都丢给宁芝,裴珩也是愧疚的。 “放心,我会好好的。我祝你早日归来。”宁芝笑了笑亲他:“记得我爱你,离不开你。咩咩还小,更离不开你。还有,我好还没给你生女儿。父皇年纪也大了。” “好了好了,说的什么胡话,我会好好的。”裴珩失笑,心里却是酸痛。 这是……丫头怕他一去不回。 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也不是神啊。 这一夜,几乎没有睡着,但是早上还是很早就起来了。 宁芝换了一身大红的裙装,梳了最好看的发型,戴着首饰亲自给裴珩等人送行。 城外,宁芝站在那,看着裴珩等人。 军队整装待发,宁芝与彭秀等当地官员,以及留守的将军们给裴珩送行。 “本妃祝愿你们一路顺风,凯旋而归。届时,本妃亲自安排,我们在盛京城里开宴会!” “哈哈哈!王妃痛快!必须要去盛京开宴会了!”赵将军大笑。 众人举起酒杯,裴珩道:“此一战,意义重大。胜,大晋一统近在眼前。败……” “没有败!”宁芝打断他,掷地有声。 “这是我随你征战第十一个念头了!我们败过,我们耻辱过。我们艰难让步过。但是时至今日,没有败!”宁芝看着众人,眼中是坚定的光芒:“到了今日,可以死,不能败!此战过后,大晋必然一统!几十年的耻辱,也该洗刷了。” “哈哈哈哈!好!既然王妃说了不会败,那就绝不会!王妃是个被上天眷顾的人,她的话,定然是准的。”裴珩笑着,将酒一饮而尽。 众人也因为宁芝这掷地有声的话,说的热血都沸腾了。 是啊,十一年了! 确切说,从塔族人开始侵占大晋的土地开始,有五十几年了! 北方丢失,南方有了临京城,也已经三十一年了! 怎么还能再败?老天也不会允许的! 酒喝了,众人上马。 裴珩看着宁芝:“后方留给王妃,本殿十分放心,这些事,就有劳王妃了。这些年征战,王妃居功至伟,本殿与军中众人十分感激。” “殿下放心,宁芝定然做好这些事。”宁芝心里是酸涩的幸福。 明明……她都说了要他的皇位了啊! 这男人,竟还是要给她长脸。 裴珩知道她的内心,只是对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们太了解对方,只是一个笑,宁芝也知道裴珩的意思。 因为爱你,所以哪怕知道你要的多,也舍不得打压你啊。 宁芝站着,看着大军走远。 又上了城楼,直到她一双腿站的没了知觉,也知道大军再也看不见。 身子一晃,被秦毓扶着:“王妃没事吧?” “哦。腿麻了。”宁芝笑了笑:“一会就好。” 秦毓忙扶着她坐在一边:“坐会就好了。” “彭大人没回去?”方才宁芝就叫人其他人回去了。 众人只当她是舍不得宸王殿下,想独自看看,所以都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 “臣左右今日也没太多事,偷懒一番。”彭秀笑了笑:“也当是在王妃跟前陪着您了。” “秀公子太会说话了。”宁芝笑了笑:“陪我也好,既然你也不想回去,就在这里说说话吧。” “那就多谢王妃了。”彭秀笑着,也学宁芝,坐在了城楼上头。 “如今已经打到了盛京城,想来战事没几年了。这些年,臣虽然不上战场,可是也知道这打仗实在是劳民伤财。能早些结束,真是万幸啊。”彭秀笑了笑:“王妃想必也是这么想的。” “是啊,所有人都这么想的吧?能早点结束的话,对谁都好。”宁芝看着远处:“我也很累了。” “只是……王妃有没有想过……战事结束之后,其实还有很多事会更累呢?”彭秀意有所指。 宁芝轻轻一笑:“其实,我倒是好奇。” 第579章 聪明人 “你当初选我的理由已经与我说了,时至今日,还选我?大晋江山一统之后,我宁氏的势力已经够大了。” 言下之意,跟着她已经不能算是烈火烹油了。 “臣……”彭秀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臣也有点想问您,便要这般退一步了么?” “不退一步,还要如何呢?”宁芝当然不可能在彭秀跟前说她想做什么。 彭秀一笑:“不管王妃是进是退,彭秀都愿意跟着您。所以,您不必替臣担忧了。” 都是聪明人。 彭秀更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 纵观韩氏,何氏,彭氏这么多子弟,能混出头最好的,不就是一个彭秀了么? 很多时候,其实不必问出个真的结果来。 他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这位王妃,怎么会真的就此退一步呢? 就算是退一步,也不可能太彻底的。 当然,彭秀没想到宁芝会想要做女帝,但是……至少也不可能真的就困在后宫里不问世事。 回府之后,咩咩迎上来。 早上太早了,所以孩子们没起来,宁芝也没叫。 这会子,宁芝牵着儿子的手将他带进了屋里:“你爹出征了,这一次至少有半年是见不到面的。咩咩想爹爹的时候也要忍耐。” “哦……”咩咩撅嘴,很是委屈。 “不要这样,乖。”宁芝心疼孩子,摸摸他的头:“你爹很不容易,他不是故意离开的。你要知道,没有你爹,很多人都不会过平和的日子。” “可是爹爹说,娘亲也很厉害,没有娘亲就没有爹爹。可是为什么啊?爹爹不是比娘亲大么?”咩咩瞬间将话题拉开了。 “你爹与你说这个?”宁芝诧异。 她当然知道,原话应该是裴珩觉得他自己有今日,也有她这个枕边人成就的功劳吧。 只是与四岁的儿子说这个么? “爹爹说娘亲好厉害,娘亲好好!”咩咩素来是个娘吹,夸自己的娘亲从来不客气的。 “好吧好吧,娘亲啊最是怕与你爹爹关系不好了,最怕这个。你爹倒是与你见缝插针。哎……”越是听这些,就越是觉得裴珩好。 “好了,不要难过,爹爹会回来。你要叫爹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学了很多本事啊。至少也能写好字了是不是?”宁芝揉孩子的头。 “嗯!咩咩会好好读书,保护好娘亲!”咩咩仰起头,认真道。 宁芝笑了,知道昨天下午父子两个一起呆着,估计做爹的没少教孩子。 难得与孩子们一道用膳,宁菱看着几个孩子都小心翼翼的也好笑:“是教你们别惹王妃生气,又不是不许你们说话。” “是我们想错啦。”许靖贞轻笑。 宁芝顺手摸摸他的头发:“是想错啦,惹我生气也不碍事,气过了之后就不气了,吃饭吧。” 说着,给许靖贞夹了一筷子菜。 宁芝很喜欢与这几个孩子一道用膳,他们都乖,也不闹。 正好也都不挑食。看着都吃的好香。 裴珩不在,与孩子们一处吃饭,也是很治愈的。 吃过了午膳,孩子们去午睡了。 宁菱怕宁芝心情不好,就陪她坐着喝茶。 宁芝事多,午睡也省了,能悠闲喝个茶就是好的了。 “八姐不必担心我,这么多年,他也不是第一次出去,我担心是有的,也没多不好受。”宁芝笑了笑:“放心。” “是,我也就是这么陪你一会,多了也做不了。”宁菱也笑了笑:“总归还有孩子在呢,你操心点孩子,时间过的也就快了。” “我本来还想再怀一个孩子呢。老天爷不配合。”宁芝无奈的摸着肚子,月事来了两天了。 反正是没怀上。 “这事……急不得。”宁菱有点不好意思:“等殿下回来再说吧。” “嗯,再生两个吧,身体要是允许,就生三个。不能太少了,不然以后也不好看。”地位决定一切,孩子太少了,也太对不起裴氏了。 “你呀你,我都不知道怎么接话,我虽然是成过婚,可还没你懂得多呢……” “那你倒是再嫁啊,你不找,我还得怀疑你念着那人呢。”宁芝瞪眼。 “哎,没有没有,这不是也没瞧见好的合适的么。等收回盛京了,就有了。说不准我就找个军中的将军呢。”宁菱失笑。 姐妹两个打趣了几句之后,宁芝果然心情好多了。 府中一如既往的忙碌着,一日又一日。 果然前线全面开战之后,后方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转眼,就是五月半,盐城传来消息,飞刃活捉了盐城城主估哈扎。歼灭盐城两万塔族兵将。 盐城大捷! 盐城贵族们跑了一部分,逃回了草原,剩下的被飞刃斩杀了几百。 而奴隶们,以及奴隶生的奴隶只要是不反抗大晋的,都留了命。 因为盐城本就贫瘠,所以也不必迁往别处了。 宁芝得了消息,很是高兴。 不出几日,这好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 朝廷再给飞刃的大胜拟旨封赏。而围困了盛京的将士们也欢欣鼓舞。 盛京城西面的战事,也随着飞刃的胜利,正式开始。 这里是盛京城最薄弱的地方,也是最容易被突破的地方。 宁蕴带着他的手下将领,正式进攻。 至此,塔族占据的,就只有盛京城,北境城,甘泉洲,与丰水城了。 而这些城池,都比较贫瘠。可以说,已经很难支撑住塔族人的日常了。 尤其是,北境城如今已经开始似有若无的与盛京城断开联系。 唯一没有被围困的正北方,莫汗蒙派人出去调兵,一是丰水城的起兵,二是北境城的八万大军。 这便是如今塔族能调动最精锐的人马了。 但是却全部石沉大海。 塔族人是不怕死。 可是明知道是个死,也不会真的还要去死。 狄述是打定主意,选了妹妹。 而丰水城的起兵,不管那铜印在谁的手中,也已经调动不了了。 盛京如今就是个瓮,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此种情形,从五月半持续到了八月半。 中秋一过,北境城的狄述用一个叫众人不能理解的理由,与甘泉洲开战。 第580章 都0578章 遇刺 与此同时,裴珩也下令,全面攻打盛京。 甘泉洲自顾不暇,自然管不了盛京城。丰水城夹杂了甘泉洲,也是过不去。 盛京至此,摇摇欲坠。 与此同时,宁芝在沥城的王府中,居然遇刺了。 王府外面是戒备森严的,可是里面,毕竟都是自己人,谁也没太过于防备。 可就是这谁也没太过于防备之下,宁芝却被刺杀。 虽然没有出大事,但是也见了血,差点就被刺伤心脏。饶是偏了,也是一道口子,当时就被鲜血浸湿了上半身。 宁芝皱眉躺在榻上,由着苗先生给她请脉,左肩以下,胸口以上的地方包着白纱布,苗先生也一把年纪了,宁芝也没太避讳,多少还是露出了肌肤的。 不过这是爷爷辈的人了,宁芝没太在意。 她只是怒极,居然被一个府中的小丫头刺杀!这真是不可思议。 “怎么样没事吧?”白芷几个急死了。 连翘已经气的去跟着李执和秦毓审问那个该死的小丫头了。 丫头是二等丫头里刚提起来的,在西桦城就跟着宁芝她们了。一直都不错,勤勤恳恳,老老实实的。 没想到居然是个包藏祸心的! 府里来往的丫头,谁能防备她袖子里藏着一把匕首? 二等丫头,自然也就有了近身主子的权利。 她凑近,谁也没太防备。 幸亏半夏眼见,踢了那丫头一脚,叫那丫头手歪了。不然只怕是这一匕首扎进去,就是心脏! 宁芝第一时间就下了封口令:“任何人不许传出去!如今大战正是紧要关头,不管刺杀我的是谁,都要先瞒着。” 众人都知道深浅,不管是李执秦毓,还是被留下的玄风,都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一旦这事传出去,指不定出什么事。 何况,殿下重视王妃,知道这件事,只怕是要分心了。 “没事没事,真是吓死老头子了。”苗先生一头冷汗:“还好偏了!丫头有神明保佑啊!” 不知名,但是出血太多,宁芝脸色十分难看。 “秦毓呢,叫他的人好好查,不管是谁,一定要查出来。这件事我不信是塔族人做的。”事到如今,塔族人刺杀她一点用都没有。 “不过,也要查一下禾云。传话给乔五吧。虽然我觉得她并没有这个本事。”宁芝冷哼:“最好不要叫我查出来。” “是,您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查出来!”白芷红着眼圈:“简直是不想活了!” “接下来好好修养,知道你事多,但是伤不轻。能用嘴说的,就别动,你身边这么多人呢。”苗先生心疼的很。 正说话间,就听见了咩咩的哭叫,叫着要见娘亲。 他是没见娘亲一身血,可是娘就在里头,谁也不许他进去,他总是害怕的。 宁芝叹气:“叫他进来吧。” 很快,咩咩和粱周,许靖贞就都进来了。 本来是要哭闹一下呃,可是看见娘亲在榻上躺着,脸色很难看,咩咩就愣住了。 跑过来真是哭出来了:“娘亲你怎么了?” “没事,娘亲受了伤,不碍事的,不要这么哭了。”宁芝心疼的不得了。 “呜呜呜,娘亲为什么受伤?”咩咩难过死了。 “被坏人伤了呀,不哭了,咩咩不是要保护娘亲么?乖啊。”宁芝笑着:“你看,你一哭,你八姨母也哭了。” 咩咩仰头去看,果然见宁菱正在擦泪。 “你这叫人着急的丫头!府里怎么还能出事呢!”宁菱也是要急死。 她可是看见宁芝一身血的。 “八姐,你提醒我了。”宁芝忽然坐起来,却因伤口牵扯,疼的出了一身汗。 “你急什么!”宁菱和半夏几个吓死了,忙来扶着她。 “查,只怕是自己人做鬼,告诉秦毓他们,还有玄风,好好查。府里的人,没有查过祖宗八代是进不来的。只怕是自己人做鬼。” “是!”半夏应了,忙跑出去了。 “娘亲……呜呜……”咩咩见娘亲这么疼,更难受了。 “好孩子不哭,娘亲没事的,过个几日就好了。来,叫娘亲看看。”宁芝招手。 咩咩哭着凑近:“娘亲快点好。” “嗯,娘亲很快就会好,你要乖。现在娘亲很不舒服,要睡一会,你跟着姑姑们和八姨母好不好?”宁芝心疼儿子。 做爹的不在,做娘的这会子也实在是扛不住了。 失血过多,她当时没昏迷都是强大,这会子实在是要躺着了。 “不要!呜呜呜,不要!咩咩不要走!”咩咩忽然大哭起来。 出生至今,他都没遇见这样的事,他说不出,可是就怕娘亲躺着躺着就不在了。 “哎。”宁芝叹气:“那这样好不好,你先跟姨母去用膳,然后来陪着娘亲睡一会好不好?不然娘亲不睡一会就好不了。” 白芷见此,忙蹲下哄着:“小殿下不能叫王妃再操心,奴婢带您用膳去,然后回来就陪着王妃睡一会好不好?奴婢可没骗过小殿下是不是?” 咩咩艰难的想了许久,最后还是点头了:“嗯。” “真乖。”宁芝白着嘴唇:“去吧,娘亲等你。” 粱周眼巴巴的看了许久,宁芝见他这样也笑了笑:“周儿和贞儿也好好用膳去,这几日要听姑姑们的话。” “是。”两个孩子忙应了。 说实话,都吓着了。 素来见宁芝都是漂亮鲜活的,哪里见过这样的宁芝? 嘴唇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宁芝疼的厉害,只喝了一碗粥,就撑不住了。 咩咩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咩咩被抱上塌躺下,拉着娘亲的右手娘亲都没醒来。 白芷低声道:“好殿下不要吵你娘亲,她多睡觉才好得快呢。” 咩咩红着眼圈点头,却将娘亲的手指抓的紧紧的。 白芷也不敢离开,就在脚踏上坐着。 看着咩咩慢慢睡着了。 大家都是一个心思,背后这人除非死了,不然就等着生不如死吧! 刺伤宁芝的小丫头黄花已经被连翘抽了几十鞭子了。 谁都没拦着,他们是男人,对小丫头动手不如连翘上。 反正不致命,先打一顿再说!该! 第581章 怀疑 黄花被打的浑身伤痕。 她已经哭成了泪人,可惜谁也不会怜惜她的。 “劝你痛快说出来好些,要是不肯好好说,你也死不了,先将府里的刑罚都试一遍好。”玄风哼了一下。 他心里火大的很,他留下,当然就是为了王妃和小殿下。 殿下不放心,这可好,才多久,就叫王妃差点丢了命! 那匕首要是稍微往下一点…… 玄风简直不敢想,万一王妃有个好歹…… 就如今这个局面,殿下会疯掉不说,宁家人也会疯掉。 这简直是……拿社稷开玩笑,到底是哪个不怕死的这么作死? 黄花自然知道这一切。之所以对宁芝下手,是因为她与宁氏有仇。这时候,如何能痛快说出实情? “她就该死!”黄花哭的很惨,但是说的话却十分恶毒:“宁家杀了我全家!我凭什么不能报仇!” 听了这话,众人生气是一定的,但是首先是震惊。 当初进府的人,都是查过的。 要是与宁氏有仇的,怎么可能被安排进来? “我已经查过了,那时候西桦城进了十几个人,都是查过根底的。是上官大人经手的,怎么会出错?”李执皱眉。 那时候刚到西桦城不久,一切府中都是上官纪的安排。 李执和秦毓对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怀疑。 只是当着玄风的面,实在是不好说。 玄风也是个有眼色的,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不是个迟钝的:“有话就说吧,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能说?” “这事,不好说,还是先审她吧。”李执想了想也没法说。 看着跪在那一身伤痕,却眼神恶毒的黄花:“除非你家里人死光了。否则你也休想好过。” 黄花冷笑:“你什么也查不到,我就是全家死光了。我这些年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没杀了那贱人,真是……啊……” 话没说完,就被连翘一脚踹在嘴上。 当下就踹出血来了。 张嘴,就吐出两颗牙。 几个男人看着,都觉得连翘实在是彪悍。看着就疼。 黄花跌在那,也是疼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审就是一个中午,这黄花也确实是骨头硬,后来直接叫太监们给她上刑,也愣是没问出什么来。 但是另一头,秦毓已经开始查当年了。 本就不太信任上官纪了,如今他们肯定要往这个方向查的。 只是如果真是上官纪,他又图什么? 因宁芝精神头实在是不好,下午的时候发烧了,昏沉沉的,所以他们只管查事情,却没有去见宁芝。 咩咩已经吓坏了,他就没见过娘亲这样脆弱。 虽然他还不懂脆弱这个词,但是他就没见过娘亲烧的糊涂不认识人的时候。 苗先生守着,药已经喂进去了,只能等着。 宁菱一边抱着咩咩一边盯着宁芝,心疼的不得了。 所有的丫头都一样心疼。 咩咩一眼不错的看着娘亲,隔一会就哽咽一下。 宁菱只好一下一下的哄着:“好孩子不怕,你娘一会就醒来的,醒来瞧见你这样,要心疼坏了。好乖乖,听八姨母的话,喝点水好不好?” 咩咩第一个发现娘亲不对的,叫不醒。接着白芷去看,就见自家主子烧的脸红了。 那时候起,两个时辰过去了,咩咩就这么隔一会哽咽一下,也不肯喝一口水。 要抱着也给抱着,就是不肯说话。 一屋子人,又是担心大人又是担心孩子的。 真是急死了。 越是急死,越是恨死那下手的黄花。 “那作死的东西招了没有?哪里来的……”宁菱当着孩子,有些话实在是不好说,但是着实恨死她了。 半夏红着眼睛:“八姑奶奶不要急。” 宁菱抿嘴,那就是还没结果!真是气死了! 宁芝发出低沉的声音,缓缓睁眼。 “娘亲!呜呜呜……娘亲娘亲!”咩咩一下子就不乖了,使劲挣扎要下去。 宁菱忙放下他:“慢点慢点。” 咩咩趴在塌边,一下子就撞进宁芝怀里。 饶是撞在右边,也牵动的宁芝左胸口的伤疼的钻心。 不过宁芝咬牙忍住:“不哭不哭,娘没事。” 宁芝听着儿子哭成这样,她也忍不住,一边流泪一边伸手:“乖,不哭,娘不好。” 因为右手被儿子压住了,只能伸出左手摸孩子。 只是伤口在左边,她左手伸起来就疼。 不过,再疼也比不上孩子哭的惨。 咩咩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睛简直是肉眼可见的肿了。 自打生出这孩子来他也没这么哭过,宁芝心都被哭的碎了。 “不哭了不哭啊,哎哟,都是娘亲不好。” “好孩子听话,你娘亲疼呢,你再哭她更疼了,不哭了啊。”宁菱抹泪,赶紧来哄着。 哄了许久,咩咩才抽抽噎噎的停住哭声,只是看着宁芝的表情委屈的不得了。 宁芝这会子空前的火大,不管下手的是谁,叫她儿子哭成这样,她就不能轻饶了他! “招了没?查的怎么样?” 李执在后头忙道:“那丫头没招,骨头比较硬。是属下们没本事。还请王妃给属下一点时间。另外,当年这一批人是同时进府的,七个丫头,六个小厮,小厮长大后都出府了。七个丫头属下要一一审问过。” “当年是上官纪安排的是么?”宁芝被白芷扶着坐起来一点问。 “是,这一批都是上官大人安排的。”李执道。 “好得很,给我查。还有,马上将府中与上官纪有牵扯的人都给我控制起来。叫玄风进来。”宁芝眉头皱着,浑身不适。 不光是伤口疼,她高烧之后,浑身都不舒服了。 伸手拉住咩咩:“好孩子不怕了啊,娘亲先处理了那个伤了娘亲的人。” 咩咩这会子稳住一点了,挨着娘亲,拉着娘亲他就没那么怕了。 于是乖乖点头。 玄风进来,有点尴尬,他毕竟是伺候殿下的,如今王妃这……略衣衫不整的…… “玄风不必拘谨,我有话与你说。” 宁菱见此,先起身:“你们先说,我去安排晚膳去。” 宁芝知道她想避嫌,就也不难为她,点头应了。 第582章 确定 “玄风,你觉得是谁?”宁芝开门见山。 其实,玄风结合李执和秦毓的样子也猜到了,他们怀疑的是上官纪。 其实要说亲近,他们四个玄字辈的,与上官纪和苏暮过去是亲近的。 毕竟他们两个是伴读加侍卫,玄字辈的四个是纯粹侍卫。办的事是比伴读少一点,但是其实都跟着裴珩的。 可是,十来年之间,玄风几个跟李执秦毓更熟悉。 毕竟,这十来年,一直都在一处。 说白了,就连守夜这样的事,都已经合并了,几个人轮换着来的。 过去也是十来年,玄风几个也是在裴珩八岁的时候进宫。 要说更偏向哪边,还真是不好说。 可是一旦怀疑上官纪,他就不好说话了。 说到底,他们还是殿下的人。 “属下愚钝……” “不可能是塔族人,还有什么人?我怀疑上官纪。”宁芝说这话,也很是平淡:“你们是同僚,我不为难你们。你也不要急着告诉殿下,免得他担忧。但是这件事要查清楚。如今府里要是还有上官纪安排的人,就先隔离开。要是我冤枉了他,日后我给他赔礼就是了。” 当然主要是说这件事,玄风就在这里,绕开他也不对。 “府中的事,王妃说了玄风自然会办的。”玄风心里感激,知道这是王妃给他的面子。 王妃考虑的太周到了。 “那就好,你们互相配合,如今是非常时期,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宁芝叹气:“我心里想着,但愿不是上官纪,如果是,那可真是……” 她轻轻摇头,未尽的话语,大家都是明白的。 等几个侍卫都出去,宁芝低头看着刚才哭累了,靠着她乖巧不说话的孩子。 “咩咩不舒服嘛?”宁芝捏捏孩子的小脸。 “没有不舒服,娘亲疼。”咩咩蹭娘亲。 刚才起,他就乖乖抱着娘亲的胳膊,靠着娘亲不说话。 其实宁芝知道他是吓到了,也哭累了。 “是啊,娘亲疼,总是要疼几日的,过些时候就好了。娘亲方才不是不理你,是发烧了,然后很难受,没醒过来而已。” 就是现在,宁芝也很是虚弱。强撑着罢了。 “嗯。”咩咩说着,小嘴撅起来,又想哭了。 宁芝心疼的不行,还是忍住:“娘亲这几日都会这样的,睡的多,才会好的快,你看娘亲这里很疼的。”宁芝掀开一点衣裳,叫咩咩看她被包扎的地方。 “所以咩咩过来看娘亲的时候,如果娘亲没有醒来,也不是不理你,只是太疼了,睡着了。” “呜呜……咩咩要和娘亲睡!”咩咩又哭了。 虽然说不清楚,但是就觉得娘亲说的这些好可怕。 “那当然了,娘亲这么难受,定然需要我的咩咩陪着了。不过小男子汉不哭了,记得爹说的话么?你要保护娘亲啊,一直哭就不能保护娘亲了。”宁芝给他擦泪。 “王妃,您午膳就没吃什么,喝点粥吧,不然不能喝药。”半夏哄着。 宁芝实在是没有胃口,可看着孩子也不能任性。 裴珩不在,她必须快点好起来,背地里有人要她的命,她这么半死不活的躺着不成。 于是点点头,由着奴婢们伺候她洗漱过,然后端来清淡的饭菜。 “咩咩就不要吃这些了,好好跟着八姨母吃,一会吃了来看娘亲,今晚跟娘亲一道睡。”宁芝哄着。 咩咩点头,既然能跟娘亲一道睡,就放心多了。 宁芝吃了饭,喝了药,下地处理了一点问题之后,咩咩也回来了。 一个是伤着,一个是累了,娘俩上了塌很快就睡着了。 宁芝虽然担忧,但是府里这么多人,倒是不必怕再出事了。 出了这档子事,定然里里外外都会好好查一遍的。一切都没有养伤来的要紧。 这一道口子虽然没叫她当场丢了命,可是反复起来,也是很严重的。 这毕竟是古代,就算是有苗先生的特效药,也不好说就万无一失了。 好在宁芝身子底子是好的,所以总归是叫人放心一点。 宁芝既然说了,那一批人肯定是要严查的。 而府中其余与上官纪还有牵扯的,有几个侍卫,暂时也就不安排他们做事了。 除了跟去了裴珩那里的之外,府里还有一个人与上官纪是熟悉的,那就是咩咩的老师苏睦。 苏睦也是才跟来前线,少不得也要查,但是他关系实在是太简单了。 他还挂着朝中职务呢,不过,裴珩打着主意是等拿下盛京就叫他就近任职,所以如今临京那边的公事每次都是跟着裴珩的公文一起送回去的。 如今裴珩不在,宁芝多少也会处理一些朝中的公文,苏睦就顺着宁芝的公文送。 其余时候,他真是单纯的不得了。 不过这不是装的,他本身就是这么一个性子。 不然裴珩两个伴读,上官纪已经是赫赫有名了,苏睦却像是没存在感一样。 那叫黄花的丫头是真的骨头硬,刑都上了三轮了,就是不肯说。 不过,府里也确实没有太多阴毒的刑罚。 最后李执发狠:“带她去府衙!” 府里没有,沥城府衙里有!那里什么刑罚都有!也有专门针对特殊凡人的狱卒。 他们多数都是聋哑人,只会用刑,也不怕听见什么。 因为李执和秦毓能保证这事不传出去,所以也就没惊动宁芝,径自绑着黄花塞进一个小轿子里,抬去府衙了。 彭秀见李执不说,也就不问,反正就是借用府衙大牢审讯一个人罢了。 他只当不知道。 府里,苏睦送走了侍卫,长叹一声。 他早就劝过上官纪,有的事顺着主子就好,偏不听。 自以为自己掩饰的好,谁知道王妃怕是很多年前就已经防备他了。 “老师,您怎么了?”许靖贞看着苏睦问。 “老师再想,做人一定要知道自己有多少本事,不能做做不到的事。”苏睦笑了笑。 “可是我爹说……有时候看似做不到的事,努力也就做到了呀?”许靖贞觉得,老师说的对,可是爹说的也对。 第583章 愤怒 “你说的是,但是,你爹有没有说过,努力是可以的,但是一定不能小看了旁人。小看了旁人,你的努力也就不够纯粹了。既然努力也不纯粹了,又如何能做到呢?” 许靖贞似懂非懂,再没说什么。就见粱周和小殿下也来了。 虽然娘亲还躺着,但是咩咩还是要读书的。 好在经过两天,宁芝好多了,只是虚弱,但是没在烧的不认识人了。 黄花毕竟还是女子,进了府衙大牢之后,再能忍,也还是没忍住。 她已经是个血人了,可是偏没有什么伤口能叫她死掉的。 一来是,这府衙里的狱卒就做出不着急的样子来。 看样子,活生生能与她耗着一年半载。 骨头硬是可以的,可是一个人的意志力总不能永远强大。 一旦你知道这地狱一般的日子没有尽头,也就将一身的劲头都散了。 于是,就在府衙里熬了三日过后,黄花就崩溃了。 她终于哭着喊出了上官大人四个字之后,她自己松口气,李执等人也松口气。 早知如此…… 果然如此。 黄花喊出那四个字之后,自己也就崩溃的差不多了。 宁芝的意思是,不必留了。 她没必要用一个丫头来扳倒上官纪。她只要想就可以收拾他。 看裴珩的面子,她也不需要搞的太难看,对峙什么的,那是打裴珩的脸。她舍不得。 所以,只需要知道个真相就好了。没必要留着一个与她宁氏有仇的人。 虽然这仇恨实在是来的莫名其妙。这黄花的爹曾是渭南军中一个小官,因为贪污粮草被罢官斩首了。 她与她娘亲流落到了西桦城,后来入了裴珩府里。 就这么蛰伏要报仇。 “王妃,您打算等殿下回来才告诉他么?”连翘慢慢扶着宁芝起来。 外头天气好,宁芝想去回廊上坐坐。 她伤的厉害,但是也不太影响起身。 毕竟后方的事太多了,她不能总是躺着,就算是不能动手,也得用脑子和嘴巴。 “我就算是不说,他也快知道了。如今每天送去的公文都不是我的字迹,他就算是一开始不注意,如今也该注意了。” 她与裴珩是真感情,又不是瞎说的。 他们之间是有默契的。 连翘咬唇:“那知道了怎么办?奴婢是盼着殿下知道了,不能叫您白受苦,可是……要是影响大局的话……” “真是好,我们小连翘也会看大局了。”宁芝笑了笑:“没事,这么大一件事,瞒得住他我就该怀疑他对我的心了。” “我亲自写信给他吧,告诉他我没事,暂时就不要叫他着急。”宁芝轻叹:“叫玄风亲自去送信就是了。” 连翘点头,扶着她先歇息,也不急在一时。 沛城,裴珩是宁芝出事之后第七天发觉不对的。 首先就是所有送来的公文都没有宁芝的字迹,然后就是来的信迟了两日。 信里没说什么,只说一切都好,但是裴珩还是感觉不对。 如宁芝所言,他们是真感情,又不是做戏,所以一旦觉得不对劲,他马上派人回去查看。 好在,宁芝的亲笔信送来了。 玄风跪下:“是属下没看好王妃。” 裴珩皱眉看完了信,将桌上茶杯哗啦一下扫在地上。 众人都下跪,他没发火,只是平静的问:“伤势如何?说实话!” “是……娘娘她……差点就被刺中心脏。好在是半夏及时踢了那刺客一脚,偏了一寸,但是伤口很深,出血不少。娘娘撑着,不过苗先生和御医说一度很危险。不过,属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没事了,好好养着就是了。” 差点刺中心脏……伤口很深……出血不少……一度很危险…… 听着这些话,裴珩几乎是站不住,跌坐回了椅子里头。 他总算是知道,之前他伤的命悬一线的时候,芝芝是什么心情了。 “查!”裴珩咬牙:“查出来!” “殿下……娘娘说,这件事先不要您管,她会查,她说府里已经清洗过了,不会再有事。叫您千万不要担忧,耽误了战局。她说……” 玄风这会子也自责又有点担忧:“她说晚一点您在给她报仇,不着急。” 裴珩攥着手,心里清楚,这当然是芝芝能说出来的话。但是他的担心,心疼真是一丝不少。 要不是如今局面如此,他恨不得丢下一切回去看芝芝。 那丫头虽然打小没了爹娘,但是哪里受过这些苦? 当年被裴霖算计,差点出事,只是挨了一个巴掌,手被拉红了,就很是叫人看不过眼。 如今竟然被刺了一刀! 想起来就疼的厉害。 “孩子如何?”裴珩又想着自己的儿子,他娘受伤,指不定吓坏了呢。 “小殿下之前吓了一跳,不过这几日都与娘娘一道睡,就渐渐好了。” “嗯。这件事……依着她吧。你回去好好照看,要是她哪里不好,就赶紧报。要是没有不好……听她的话。”裴珩心里难受,但是又知道芝芝的苦心。这时候闹出这件事,没有一点好处。 “要好好查,不必急着告诉本殿。但是一定要查。”裴珩眼里闪过暴虐的杀意:“无论是谁,最好不要叫我查出来。” 玄风心里一个咯噔,看着殿下这与王妃似乎一样的眼神,心里轻叹。 王妃不许他说出上官纪,怕影响了殿下。 可是这件事……上官纪如何能撇清? 就算是……殿下念着小时候,饶他一命……他也毁了。 何苦呢? 玄风走后,很快,裴珩就顾不上府里的事了。 北境城与甘泉洲的战事愈演愈烈,甘泉洲和丰水城的塔族兵马段时间内是决计没有机会去盛京的。 而三面合围,对盛京城的攻打如火如荼。 盛京城呢,莫汗蒙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可惜他不得不撑着。 如果他就这么倒下了,那么这几十年的基业也就没了。 王子们的内斗已经进入一种诡异的环节,就是都知道大厦将倾,但是其实谁也没办法。 索性就不管了,先把眼前的夺走再说。 这种情形之下,对于攻城围困的大晋士兵来,当然是好事了。他们更加士气高昂。 第584章 最好的归宿 史书记载:大晋建文六十九年夏。 五月十六,宸王与宁氏三位将军,合兵攻打盛京。 南城破。将士浴血,奋战七日,始胜。 诗书上简简单单的两行字,却是现实中漫无边际的血。 盛京城的南城门是破了,可是一时半会,根本打不进去。 到了这一步,莫汗蒙也很清楚,他那始终不怎么亲近的六儿子是叛国了。 这些年,他对那孩子一般,那孩子与他也不亲近。 如今盛京三面都是大晋人围困,唯有一面能出去,却还搅合进了战事中。 而围困盛京城,比裴珩想的要快速。 因为盛京城根本没有多少粮草,更没多少兵马。 总共十一万,还是连上各家府邸的私兵以及侍卫。 塔族人本身少,入了大晋之后,这些年人多了很多。 可是大晋人更多,而大晋人基本上都是奴隶和贱民。 他们必须无条件的伺候塔族人。 这也就叫塔族新生代无限膨胀。导致军中的塔族人也是一代不如一代。 最初莫汗蒙带进来的那一批人,老的老了,死的死了。如今军中的年轻人们,并没有经过最初那种勇猛和辉煌。 连续几年丢城池,打败仗,他们早就想要离开这里回草原去了。 哪怕,他们中多数没有在草原上生活过。 其实,很多老一辈的塔族人都已经被大晋的美酒和美人掏空。 享受过这样的好日子之后,最初那狠也不剩多少了。 所以如今的盛京城里,那十一万人的战斗力却也弱的很。 要不是还有这千年古城的建筑,早就被打败了。 不过,事到如今,莫汗蒙也知道,败局基本已经定了。 除非现在给大晋来个大灾祸。可是那怎么能由他呢? 到了这一步,除非投降,否则就是战死。 莫汗蒙是个有血性的,自然不会投降。 享福多少年,也该就这么放开了。 对狄述,他也没多少恨意,因为一开始也没亲近过。 不过他不恨,其他人不可能不恨。 这时候,所有的王子都恨他。后宫中的王后与各位夫人也恨死了卞后。 不过,莫汗蒙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依旧不许人靠近卞后的寝宫。 事到如今,莫汗蒙更是不会做一些不入流的事。 比如公开宁芝和卞后的身份。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这么做。没意思。 他堂堂塔族王,自然不会与一个小丫头用这种手段。 何况,卞后是他喜欢的女人,要是不喜欢,当初也不会找回来还给她小王后的位份了。 其实要说起来,莫汗蒙比宁湛更了解卞氏。 他很清楚卞氏就是个金丝雀,哪里舒服就在哪里。 要是这舒服的地方有了危险,她就愿意抛下这里,再换一个笼子。 卞氏对他的时候,是真心实意。卞氏对宁湛的时候,也是真心实意。 只是,如果你叫她相信宁湛那里不安全了,她就也能流着泪,用楚楚可怜的眼睛看着你,然后转身给宁湛下了药。 她只听他说那药只是迷药,也就安心了。 不会去想宁湛中了迷药,在那种沥城正在打仗的情况下,会不会出事。 她只需要一个条件,不是毒药。 这样,就已经安心了。 哪怕,就是这两年,卞后知道塔族不安全了,还想着要去找她的女儿。 这些莫汗蒙都知道,也不甚在意。 卞氏小时候没怎么被教导过,又太美,养成这样的性子也不奇怪。 莫汗蒙一开始就知道她就是个只会享受的美人。他就是挺喜欢的。 甚至,他是个极其自我的人,随便卞氏怎么想吧。 走到了这一步,他又怎么会去算计卞氏这点小事。 他比谁都清楚,就算是狄述不反,狄述好好一致对外也是没用的。 塔族人的败局早就在进大晋的时候就注定了。 塔族人不是不能取代大晋,改朝换代是很平常的事。这本不足为奇。 可塔族人一开始并没有想那么多。 他们像是一群强盗,被饥饿与恶劣的环境逼疯之后进入一个美丽的村庄。 然后疯狂的烧杀抢掠,疯狂的满足自己。 终于吃饱喝足,有了力气停下来看一眼的时候,什么都已经晚了。 这些年,惨死在他们手里的大晋人太多了。 还有那满街见了他们就要下跪的人,那都是证据。 可事到如今,就算是要改变,也是没机会的。 何况,塔族人真的会治国么? 也许有人会吧,可是莫汗蒙自称文武双全,可是他自己也是清楚的。他只会打仗。 而如今,就连打仗,他也已经不能了。 他老了,小时候因为饥寒交迫,后来是连年征战的一身伤痛,至今已经折磨的他生不如死。 他马上就七十岁了。骑不动马,也提不动刀了。 他的儿子们……他满心喜欢栽培的长子也是个不成器的。 其余的,一个都不成。 到如今,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莫汗蒙被扶着穿上了盔甲。 他拉着自己信任的一个侍卫下令:“不要叫人伤害卞后,留着她。直到大晋人进城之后,要是有人救她就救了,没有的话……大晋人不是我们,她也能混上一条白绫。大晋人不是讲究这个么,白绫赐死,算是给她体面了。” 侍卫不解,心想卞后还有儿子啊。 莫汗蒙不想说,他觉得狄述不可能回来的。 “要是我死了,你要传我的话,任何人不许屠城。我们也是人,我们没有比他们高等多少。这些年造孽不少了。我死之后……要是他们不想打了,能逃走的就走吧。转告他们,好自为之吧。” 侍卫单膝跪地,做了一个塔族人的礼:“遵命。” 莫汗蒙扶起他,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稳稳的走出了大殿。 他知道,这一去就是死。他只是想要死在战场上罢了。 这一辈子,尽管大晋人恨他如魔鬼,可他注定要青史留名。 他这样一个人,带着全族老少离开了草原,来到这繁华的大晋的人,怎么能死的默默无闻? 战死沙场,才是他的最好的归宿啊。 第585章 对上 莫汗蒙对上的,是宁蕴和宁荨。 这叔侄两个人在南门攻打,宁浩坐镇军中。 “若是没看错,那是莫汗蒙吧?”宁荨看着对面的架势,以及骑着马的那老人,惊讶无比。 “啧,别跟我抢,我要亲自杀了这老东西!”宁蕴兴奋起来。 对于宁家来说,莫汗蒙是仇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了。 抛开国仇,还有家恨。 宁荨武艺不及这个侄子,职位也不及,何况还是他的叔叔,自然不会与他争:“行啊,你要是杀了他,那以后可是天下都知道了。” 之前就斩杀了沥城大将,如今要是杀了莫汗蒙,那是什么功劳? 宁蕴策马上前,大声喝道:“来将何人?可是塔族往莫汗蒙么?” 他们已经算到城中没什么大将了。 塔族人不像大晋人,他们的将军一般都驻守在各自的城里,所以盛京不会有什么大将。 换言之,有本事的都在自己的驻地,不在盛京停留。 “大胆!这是我们大王!”一个年轻将军呵斥。 宁蕴只是一笑,周遭的大晋士兵都大声笑起来。 废话,就算是你们大王又如何? 莫汗蒙眼神不是很好了,他看了一会,也策马出来。 “你是谁?”莫汗蒙用的是不怎么标准的大晋话,显然,他会说,也听得清楚。 “哈!莫汗蒙你可听清楚了,本将军乃大晋一品大将军,常驻渭北的宁氏宁蕴!”宁蕴冷笑一声:“若还不清楚,那么再告诉你。本将军的父亲宁苇战死在塔族人手中,本将军的祖父宁渊,与塔族人争斗几十年。本将军的曾祖父宁则礼曾是大晋丞相,禄国公。死后追封禄亲王。” “哦,是你。”莫汗蒙笑了笑:“你们宁家,鼎鼎大名,我是听过的。你的名字,我也是听过的。因为是长孙,所以从了父辈的名字。你倒是对得起你家里对你这一片爱护与偏心。” “哈,你知道的不少。既然知道,也该知道我与你血海深仇,我与你不死不休。”宁蕴提起长剑:“你老了,可就算是你还年轻,我今日既然撞见了你,就定然不会畏惧。” “哈哈哈哈!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有生自然有死。几十年前,我就不怕战死,如今老了战死又如何?”莫汗蒙举起弯刀。 他的弯刀上有绚丽的花纹,象征着他的权利。 “你知道么,我最喜欢当年我阿爹给我的那把弯刀,而不是这镶金错银的东西。”莫汗蒙说着,忽然一夹马背,冲了过来。 阳光下,两个穿着甲胄的人拼杀起来。 都是银色铠甲,年轻的那一个,神采飞扬,却带着势在必得。 年老的那一个,银发从头盔里露出来,却也精神抖擞。 没人知道他们的胜负,事实上,两个人也不知道。 莫汗蒙知道他必死了,只是是先杀了对手,之后力竭而死呢?还是直接被对手杀了呢? 反正,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宁蕴呢?纵然莫汗蒙看起来已经是行将就木,可是他毕竟是曾经一日之内连斩十七个大将的人。 老了,难道就真的废了么? 宁蕴不敢想太多,他只是全力以赴,将小时候的学的,以及这些年生死之间磨砺的东西都拿出来。 挡住他,然后杀了他。 刀剑相撞,火花四溢。 一个年轻力壮,正是最勇猛的时候。 一个虎威犹在,虽老却也依旧难挡。 他们两个的战圈,旁人是根本插不上手。不过这是大战,很快宁荨就选了一个人对打起来了。 不是莫汗蒙,他连自报家门的兴趣都没有。 被他钉上的是八王子索捷。两人也是势均力敌。 不过索捷输在经验少。宁荨多年跟着他爹驻守渭南,是经常出战的。 可索捷也就是这两年才摸到了军中的边,根本不曾上过什么大战场。 这一场大战,从早到晚。 傍晚的时候,宁蕴与莫汗蒙还没停住。宁蕴很累,不过他越战越猛。 莫汗蒙却渐渐体力不支了。 他知道,如果段时间内杀不了敌人,那就势必会死在敌人手里。 他病了一年多了,最近接二连三的打击袭来。他不过是强弩之末。 爆发一下可以,接下来就肯定会死。 不是战死,就是累死。 宁蕴身上大小好几道伤痕,不过都不算严重。 同样,莫汗蒙身上也是一样的。 又是一轮激战,宁蕴躲过了弯刀对他脖子的洗礼,却觉得脸上刺痛。 他还有心情笑了笑,这是毁容了。 他想,小姑姑最喜欢看人长得好看了,这回定是要念叨他的。 想着这世上亲近的人,然后将自己的长剑送进了莫汗蒙的胸膛。 两个人的战马几乎是同时抬起了前蹄。 然后莫汗蒙的马忽然嘶鸣了起来。 这马跟着莫汗蒙多年了,虽然不是最开始那一匹,可也跟着他上过战场了。是一匹老马。 它发疯似得驮着他的主人往回狂奔。 它的主人浑身是血,胸口还插着宁蕴的长剑。 宁蕴没动,他知道莫汗蒙不可能活下来了。 就算是他记得小时候,芝芝说过,有的人心脏是长在右边的。那又如何? 就算是右边才是心脏,他左边这一剑也洞穿了莫汗蒙的胸膛。 他不可能活了。 果然,马儿还没跑回去,莫汗蒙就已经栽倒在地。 一代枭雄,就这么在尘土飞扬的沙场上殒命。 也算死的轰轰烈烈吧。 莫汗蒙这么一死,索捷就是一愣,就这么一分神的情况下,宁荨自然是不会错过机会。 也是一剑,刺在他的腹部。 之前索捷就受伤了,这会子一口血就吐出来。 宁荨拔剑出来,索捷的血都喷出去好远。 栽倒在地,眼见是不活了。 后头索阿见状叫人关城门,竟是不管这两个战死的人了。 一时间抛弃了还在抵抗的塔族人,竟是将那摇摇欲坠的城门关上了。 这一关,被抛弃的塔族人也疯了。 战局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慌乱之下的塔族士兵们被斩杀了无数。 不过就算是城门再度关上也是没用的。宁蕴一声令下,不过过去七个时辰,就再度叩开了南门。 第586章 破城 这一回,塔族人在没有能力将这扇门关上了。 不过,只是突破一道门,并不算拿下盛京。毕竟塔族人的士兵还在城中。 如今这一片虽然突破了,但是进不去太多人,里头还有内城,塔族人依旧可以守着。 不过,随着第三日东门也被裴珩打开之后,塔族人的抵抗都弱了很多。 大晋人没有见塔族人就杀,不过如果是皇族,无论老小,都不会留的。 这是血债血偿。 盛京城的百姓们几乎不敢相信,虽然他们日子难过的时候就会盼着王师北上,可是王师真的北上了,他们却又很是害怕。 不过,害怕也没人反抗。 毕竟大晋军没有对他们做什么。 甚至没有残杀奴隶。 宁蕴等人与裴珩汇合的时候,是在盛京城的柳叶湖边。 没错,就是柳叶湖。就是临京城也有一个的柳叶湖。 当然,这里是最初的柳叶湖,临京城那个,只是后来陛下去了改的。 “臣幸不辱命!”宁蕴单膝跪地。 “宁将军何止是幸不辱命,宁将军功劳卓绝!”裴珩扶着宁蕴起身。 “多谢殿下。”宁蕴笑了笑。 “只是怎么伤着脸,你姑姑要心疼死。”裴珩看宁蕴左边脸颊下方那一道血痕,好在不长。 “不碍事,见姑姑的时候就好了,一道小伤而已。回头找苗先生弄点药就祛疤了嘛。”宁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裴珩却笑了,心想真是不在意,还用祛疤? 这姑侄两个就是爱看好看的人。 男男女女,都要好看的才喜欢多看。 “情形如何了?”裴珩进来的晚一点。所以还是要问的。 “回殿下,一部分在内城,一部分在城北。城北虽然也乱,毕竟还是能出去。 那些贵族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事到如今,想反攻是不可能了。要么死,要么逃走,没有第三条路了。 “好,原地休息半日,半日后总攻。”裴珩道。 “是!”宁蕴抱拳,激动的很。 多年夙愿,总算是实现了。 如今的盛京城,已经拿到了一大半,还有一小半而已了。 歇口气的功夫,就会拿下的。 与此同时,内城里一片混乱。确实有很多人趁着乱往北边逃走了。 城门口的士兵也拦不住。 大王都死了,他们还能管人家逃命么? 各家王子府邸也是一团乱,索捷不在府里,他的嫡妻都已经准备要跑了。 自然没有人管禾云这个进府不久的奴隶。 禾云纠结着,紧张,兴奋,恐惧交替上演。她一边想着就快了,总算是来了。 她只需在千军万马之前揭穿了宁芝的身份,就可以报仇了。 可是她毕竟还没疯掉,如果揭穿了,她也活不成了。 或者会生不如死。 所以她此时反倒是不知道如何才好了。 她紧张的走来走去,她甚至不知道如果放弃能怎么办。 很多人逃走了,她知道,她们去了北面。 可是她不想逃,她不是塔族人,再往北她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难道一辈子被塔族人当做奴隶? 可是只留在这里等着被救? 不!她曾经是贺家嫡女,是裴珩的未婚妻!可如今呢?是低贱的奴隶,是没有清白的奴隶! 她接受不了! 绝不能这样,绝不能! 禾云犹豫了一夜之后,终于是想通了。 就在裴珩与宁蕴等人再次攻打内城的时候,禾云换了一身衣裳,揣着仅有的一点金银潜逃出府。 这时候的七王子府是混乱一片,就在这个早上,王妃都跑了,还有谁管区区一个奴隶? 禾云跑出府,就找人多的地方跑,她当然没办法进宫去,但是她如果先跑出去呢? 先一步,跑到了大晋人的地方呢? 盛京城经过几十年之后,再一次混乱成这样。 就在宁蕴第一次攻破城门至今,第七日的时候,莫竞死于裴珩的剑下。 七王子不知所踪,九王子被抓。 还有七八个莫汗蒙的奴隶生的王子,也全数有了下落。死的见了尸首,抓的见了活人。 不必细究,只要对上了身份,就一个都不能放过。 包括莫汗蒙的孙子们,被斩杀了三十多人。 毕竟裴珩还是没有对莫汗蒙的公主们下手。 至此,除了早就跑出去的二王子,以及跑了七王子之外,塔族王室尽数被杀。 盛京城,终于还是回到了裴氏手上。 裴珩站在皇宫门前,看着高耸的宫门,心里却是一片平静。 就在方才,众人跪着与他贺喜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内心很平静。 他做到了小时候就想要做的事,杀了莫汗蒙,也拿回了盛京城。 可是……他看着这宫门,却并不是很想进去。 他想,如果他那些原本死在盛京城的哥哥们如果还在,也许他争斗中还会对皇位兴趣很大。 可是,从他懂事开始,就知道迟早是要继承皇位的。 反倒是,也没什么期待了。 “小时候,臣以为姑姑想的太多,夺回盛京,哪里那么容易呢。可这十多年过去,真的就夺回了。至今,宁氏战死那么多人,军中的将士们死伤无数,真的就做到了。”宁蕴也看着宫门:“真的就做到了。” “是啊,真的做到了。”裴珩深吸一口气:“开门!” 盛京城的皇宫比起临京来,大的多。 就是这宫门也比临京城的大的多。 这座千年的宫殿吱呀呀的打开了大门。 虽然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金碧辉煌,倒像是被废弃了几十年一样,很旧。 可是再是旧,也是千年的宫殿,纵然塔族人不懂珍惜,也毕竟住在这里,不能叫这宫殿坍塌。 裴珩手握在剑柄上,一身银甲熠熠生辉。带头走在前面。 “玄雷,玄云,你们进后宫,细细查看清楚,除了六王子的生母那处宫殿给本殿先关起来,不要叫人靠近。其余的查清楚身份,就赐下毒酒吧。” 他绝不可能像是塔族人当年一样,叫这个宫殿成为地狱。 但是,莫汗蒙的女人,那些塔族贵族女子,也肯定是留不得了。 玄雷和玄云应了一声,就进了后宫。 第587章 太像了 莫汗蒙其实这十几年没进几个女人了。 跟着他的其实都是比较久的。 塔族人女人彪悍,自然不存在早早就自尽的说法。 甚至她们一个个还手拿着弯刀要拼命。 不过,玄雷早就预想到这个了,一早就是带着大批人来的。 他们也没机会。 “依我说,还是别在这里杀人了。以后这可是殿下的后宫,每个宫殿都……以后怎么住?”玄雷小声。 玄云失笑,却点头。 最后两个人就将要赐死的人全部带到了皇宫最西北面的一处废弃宫殿。 这里原本就属于冷宫范畴,所以人死在这也好。从这边还有个小门,就是运送尸首的。 死了拉出去埋了,一了百了。 大王后扎伊听说儿子战死了,就要与大晋人拼了,她也是着实学过的,只是年纪大了,施展不开。 但是也愣是没死在这里,也算是战死了。 因为她是王后,所以没来过来冷宫,而是送出宫去,与莫汗蒙的尸首放一起了。 必须要灭他们的门这是永绝后患,但是既然称王了几十年,死了也不至于没下场,裴珩的意思是将这两口子埋了吧。 不过当然不能埋在大晋境内,就算是裴珩不计较,百姓们也得来挖坟。 所以这两口子的尸首很快就运送去北境城了。 当然,也不能埋在北境城,而是要经由北境城送出去,送去草原上。 后宫里,阿颜夫人,哈伦夫人,胡卓夫人等六个夫人全部被带来了冷宫。还有几个不是夫人的,生育过公主的。 甚至给莫汗蒙生育过孩子的奴隶,也都不能留着了。 一共十几个人,都被带来了冷宫。 阿颜夫人早就一头白发了,她两个儿子都死了,早就不想活着了。 至今,她娘家也没了,她无所事死不死。 她四处看了一圈,不见王后,就恨的牙痒痒。 操着生硬至极的大晋话大声问:“扎伊那个贱人呢!” 玄雷几个才不知道谁是扎伊,所以不理会。 阿颜夫人看他们似乎不懂,就又问:“王后呢?王后呢?死了没有死了没有?” 她这份恨意,玄雷和玄云倒是好笑了。 “你不必叫了,她比你死的早。头都分家了。”玄雷就当是安慰将死之人了。 这些女人,说白了也是被莫汗蒙牵连的。 临死,他们也不必对这些人苛刻。 “哈!死了?头都没了!哈哈哈!好好!拿刀来,我自己杀了自己!”阿颜夫人站起身:“我不会反抗。我自己死!” 玄雷看着她,心说这真是烈性子。 索性将自己的佩剑丢过去。 没想阿颜夫人不要:“不!给我弯刀!我是塔族人,是左左利家族的女人,我该用弯刀自尽!” 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骄傲。 纵然她口中的左左利家族已经没有了。 玄雷轻轻摇头:“去,拿弯刀来!” “这不好吧?”玄云犹豫。 “没什么不好,殿下是叫她们死而已。自尽和赐死一样了。”玄雷还是愿意尊重这将死之人的。 很快,一把弯刀就拿来了。 阿颜夫人拿起来,对着北方跪下,做出一个奇怪的姿势来。不知道用塔族话念了几句什么,就这么将弯刀抵在了脖子上。 血喷溅出来,阿颜夫人悄无声息的死了。 下一个是哈伦夫人,她手有点抖,没有阿颜夫人那么镇定。她还有一个儿子活着。 可是她逃不掉了。 既然不能逃了,当然只能自尽。 她也面向北方跪下来,做了个与阿颜夫人一般无二的姿势,然后也念叨了几句。 她倒下之后,是胡卓夫人。然后是其余几个夫人。 这几个塔族的贵族女子都是一样的动作,一样死的不犹豫。 后来的几个塔族女人们没有那奇怪的祷告,但是也一样面朝北方跪下来。 一把弯刀,成全了十一个女人的性命。 留下来不敢自尽的,都是奴隶。 她们瑟瑟发抖的喝下了毒药,等着毒发身亡。 早就知道了卞后的宫殿是哪里,所以事情办完了之后,两个人急去了卞后的玉环殿。 这里果然是他们一路走来最华美的一处宫殿了。 “听说这是莫汗蒙最宠爱的女人了,果然是不一样。你说这这么得宠,那六王子怎么还要反?” 玄雷摇头,表示也不清楚。 他隐约知道狄述与王妃之间可能有点关系,但是他不想说。 玄雷和玄云的关系,不如与玄风。 今日要是玄风,他就问了,可是不是的话,他也懒得张嘴了。 玉环殿中,卞后紧张害怕自不必说。 这里的宫女都跑出去很多了。 这座宫殿没有太监,塔族人不用太监。 玄雷他们进来的时候,宫女都吓坏了。四散奔逃,却又都出不去。 “请卞后出来吧。” 宫女吓得不轻,想的太多了,以为新来的什么皇子也看上了这位娘娘呢。 要真是这样还好了,她们就有活路了。 所以忙不迭就去将卞后拉出来了。 只是一眼,玄雷和玄云就愣住了。 玄雷迅速挡住了外头的视线:“都出去!没有命令不得进入。” 玄云复杂的看了一眼玄雷,心里知道这兄弟怕是有事瞒着他。 不过,他看着卞后却是满眼冒光,他自然不知道这就是宁芝的亲娘。 可是他脑子里已经迅速的做出决定,绝好的机会。 既然刺杀失败了,那就用这招,这才叫说不清楚了呢。 何况,那狄述与王妃显然认识。只要把殿下摘出去,就能…… 这比杀了王妃还好,这样还不必伤了殿下的心! 只要殿下愿意,留着王妃以后封个妃子还是可以的。 卞后很是害怕,自从听说莫汗蒙死了就很怕。 可自尽她没勇气。 “卞后不必紧张,六王子既然投靠了我们殿下,您的性命自然也就保住了。您先暂且就在这殿中歇息,饮食起居不会怠慢。”玄雷抱拳,也算是客气了。 卞后一听不会死,瞬间就松口气。 玄雷和玄云出了玉环殿,各有心思。 不过,玄雷没想到他的伙伴竟然想的是那种事。 他急匆匆的去见裴珩,将这件事告诉裴珩了。太像了。 第588章 驾崩 建文六十九年,盛京回归。 建文六十九年,莫汗蒙死于宁蕴之手。 建文六十九年,塔族王庭正式灭亡。 建文六十九年……建文帝驾崩。建文六十九年六月初二,这位眼看着能活一百岁的老人终于还是去了。 建文帝收到了莫汗蒙死了的消息的时候,起初是不可置信,然后就是仰天长笑。 再然后,他就忽然栽倒在地,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建文帝就这么死了。 死于他的九十一岁。临死,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御医的诊断是大喜之后身子承受不住了。 年老的人,本就不能大悲大喜。忽然这样,一个没绷住,人就没了。 事实上,就是大笑之后,他身体器官各方面供应不足,瞬间就断了气。 死的倒是十分的快,没受罪…… 临京城紧急戒严起来,孙蛮第一时间就越过了赵瑞将整个临京的兵权都抓在了手里。 赵瑞被他软禁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孙蛮,你要造反?” “赵大人委屈了,我不造反,等事情了了,我亲自赔罪。”孙蛮抱拳,他对赵瑞没什么仇恨,还是挺尊敬的。 “孙蛮!陛下驾崩,正是用人之际,你……你要做什么?你不要给你的主子招惹是非!”赵瑞等着一双血红的眼,真是不理解孙蛮的疯狂。 孙蛮长叹一声:“事到如今,临京城里,我是肯定要控制的,后面的事,你看着就是了。我活着就来给你赔罪,我要是死了,你也就自然出来了。那时候也不要计较,给我坟前敬一杯酒吧。” 说着,孙蛮就不管赵瑞了。 赵瑞张大嘴,看着走远了的孙蛮,竟觉得站不住了。 他又不是傻子,孙蛮这话,他已经是懂了。 孙蛮不造反……可……是王妃? 王妃坐不住了? 他忽然想起那年,王妃一身血的斩杀了裘海。然后出现在了太子府外…… 那时候的感觉似乎都回来了,不是恐惧,而是……茫然…… 第二个震惊的是卫凌。 卫凌手中有玄衣卫,可惜人数始终是比不过步兵衙门,何况这临京城里,多年以前就留下宁芝那孤笼镇的一万人。这都是宁芝的心腹了。 卫凌也是如今才发现,步兵衙门的人,如今已经尽数被孙蛮抓在手里。 宁芝早有准备! “孙蛮!你要如何?陛下驾崩,你这样做,是你要造反?还是宁家要造反?”卫凌手握长剑,随时准备拼命。 “卫大人不要误会。陛下圣旨曾说过,王妃一样有权处置政事。这些年来往公文想来卫大人也都看过,王妃参与不少。何况当年裴霖逼宫,是王妃平息了一切。今日陛下驾崩,我奉命控制临京,也是我的责任。”孙蛮不紧不慢。 “放屁!陛下驾崩是忽然之间的事,你从哪得来的命令?”卫凌大怒。 建文帝不是病故,他之前一点事都没有,他是忽然之间驾崩的。 才不过一个时辰多一点,孙蛮就已经将整个临京控制了起来。 “自然是得了命令,卫大人不必动怒。我控制临京是为了安全。并不是要做什么。卫大人派出去的信使我并不曾阻拦。”孙蛮笑了笑:“眼下,你我不要争执为好,先齐心协力将临京的安全守护好。陛下驾崩是大事,如今殿下刚拿下盛京,只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哦?殿下回不来,那王妃呢?她是裴氏的媳妇,理应回京。”卫凌哼道。 “那是自然,只不过再快也要时间,王妃最快也得四天才收到消息,加上回京怎么都要十来天。这些日子,万一有人想不通呢?您可别忘记,这临京城里,还有裴氏皇族呢。”孙蛮说的,自然是福王。 福王的儿子渐渐大了之后,福王也越来越不像以前了。 孙蛮不对卫凌动手,卫凌自然也不能动手。 纵然心里已经是八成确定孙蛮不对,可是眼下不管是因为兵力相差太多,还是实在不能起冲突,卫凌都必须忍住。 沥城中,宁芝几乎是前后脚收到两个消息。 一,盛京已经被全面拿下。塔族皇室除了二王子,六王子,和七王子之外,全部战死。 当然来人还瞧瞧与宁芝说了卞后无恙。 二,建文帝驾崩。 听到建文帝驾崩,宁芝猛然起身。 牵动了伤口,疼的瞬间叫出声。 吓得白芷几个忙扶着她:“王妃!” “你说什么?陛下驾崩?你……”宁芝按着伤口,脸都白了:“怎么回事?不是好好的么?” 来人正是孙蛮派来的,至于宫里报丧的没这么快。 “回娘娘的话,陛下听说莫汗蒙死了,然后笑着笑着就……就去了。” 宁芝皱眉:“这时候……” “王妃!”半夏紧张。 “先马上派人去告诉裴珩,告诉他别冲动!我先回京。”宁芝挣扎起来:“快安排!我得马上带着孩子回去。” “可您还没好啊,这才过去多久,您这伤口……”半夏紧张死了。 “好了,你说我能不回去么?”宁芝叹气:“那是裴珩的爹,那是陛下,我只要没死,抬着我不也得回去么?” 半夏咬唇,白芷摇头:“奴婢这就准备。” “叫秦毓和李执来。”宁芝咬唇。 李执秦毓很快就来了,得知陛下驾崩也是吓得不轻。 “你们要随我回京,不过要替我安排。飞刃那,我三叔四叔那,还有宁蕴那里,都要通知一声,陛下驾崩了。” 宁芝又咬唇:“我……也是是时候了。” 李执和秦毓面面相觑,低头应是。他们都懂了。 “告诉陈奉陈克心,给我拿下上官纪,不要伤害他,只是软禁起来。”本来是不想这么快的,但是陛下一旦驾崩…… 很多事,就要提前了。 “告诉三叔他们,不管怎么样,不要与裴珩冲突。不要伤害我的夫君。”宁芝轻轻捏着榻上的被单:“我要皇位,可我不能失去我的夫君。” “是。”李执和秦毓应着,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他们并不觉得宁芝是贪心,他们反倒是觉得这样的主子,跟着真是叫人放心啊。 第589章 回京 宁芝这头,当然要马上回京去了。 宁芝起程半日后,裴珩得了消息。 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晕过去。 父皇驾崩了…… 他才刚拿下盛京,父皇就这么去了?他不敢置信,可是父皇已经九十二岁了,这并不奇怪。 老人不能大悲大喜,忽然之间的刺激,足以叫他出事了。 莫汗蒙死了都要害了他父皇么? 可是尽管这样,他也没忘记自己的妻子还带着伤:“芝芝回京了?” “是,王妃娘娘带着小殿下先回去了,她说叫您保重自身,她先回去。” 如今盛夏,很多事都不能耽搁。临京城如今还不知如何呢。 裴珩攥着手中的信,摆手叫人出去。 不得不说,他很是慌乱。 他最初的人生中,亲人就只有大哥跟父皇。大哥去了之后,他有了芝芝,父皇还在。 可是如今,父皇也不在了。 纵然他有妻子,有儿子,可是……父皇是他的父皇啊。子欲养而亲不待就是这样吧? 芝芝带着一身伤回去,她这一路不知如何能撑住。 裴珩脑子乱成一锅粥,直到玄雷来提醒:“殿下,盛京已经拿下了,是不是……能叫陛下北上?” 就此北上,归葬皇陵不也很好么? 塔族人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竟然没有大肆破坏裴氏皇族的皇陵。 虽然这二十多年没有人维护,皇陵也很是衰败,但是至少还在。 裴珩抿唇,很久之后点了头。 父皇和大哥一定都想要回来,索性这一次就都回来也好。 “将诸位将军请来吧。”这是父皇过世,他不得不回去。 很快,宁蕴等一众将士们就都到了。陛下驾崩的事,如今还没大肆传开呢。 这只是宁芝派来的人,等宫里的,估计还要半日或者一日。 于是,宁蕴等人听闻建文帝驾崩之后,也是大惊。 好在宫中报丧的太监在这一天夜里到了。 三军缟素,裴珩也换了白衣。 他将军中大权暂时交出去,自己带着五千起兵连夜赶回临京城。 紧追的结果就是他仅仅比宁芝晚了半日到临京。 宁芝先到了,还没进城,孙蛮就已经派人来接。 进了城,她第一个见到了孙蛮,第二个就是卫凌。 卫凌很是不客气,见了宁芝,行礼之后就咄咄逼人:“臣不知王妃娘娘是何意?为何指使孙蛮夺权?陛下驾崩,娘娘难道要造反?” 宁芝星夜兼程,一点都不敢耽误,她伤口有了反复,疼的厉害。 路上烧了好几次,心情哪里能好。 这会子一进城还没说个情由就被人劈头盖脸一顿骂,本就是个脾气差的,哪里忍得住? “卫凌,你在跟谁说话?怎么?本妃还没造反,你先造反了么?”宁芝脸色苍白,这会子含着怒气,更是看着苍白了几分。 “臣不敢!臣只是不解!孙蛮软禁了赵大人,控制临京,究竟是谁的意思?”卫凌也丝毫不肯退让。 “谁的意思与你说的着么?你是什么?玄衣卫指挥使,你做好分内之事就够了。怎么?难不成你因为曾是太子殿下的侍卫,就高人一等了?我的事也轮得到你管?孙蛮做的,自然是本妃的意思!怎么?本妃做事,要与你汇报?”宁芝一甩袖子:“我看是你要造反吧?” “臣不敢!臣身为玄衣卫指挥使,临京城的安危自然是要管的。”卫凌脸色难看,但是也不肯退让。 “孙蛮,你做事也太不地道了!一样护卫临京,怎么就忍得住叫他在这里唧唧歪歪?”宁芝怒道。 孙蛮忙跪下:“属下知错。” “好了,进宫。”宁芝看都不看卫凌一眼。 卫凌要说直接拦着宁芝的话,也是不敢的。至少不能明着拦着。 咩咩看了半天,忽然冲过去踢了卫凌一脚:“坏人!娘亲伤口疼,你还欺负她!坏人!” 伤口?卫凌这才发现宁芝面色不对,不过也不敢问。 只好低头看着宁芝一行人走了。 皇宫里已经处处挂白了,宁芝路上就换上了白衣。 咩咩也是一身白衣,他是皇孙,自然更是要注意的。 福王在宫中操持,这会子迎上来:“宸王妃可算回宫了。陛下那都安顿好了。” “劳烦福王了,安顿下去,准备伺候陛下和太子殿下回盛京城吧。”宁芝吩咐。 “啊?这……这……陛下生前没有这个旨意啊。”福王愣住了。 “陛下是没这个旨意,但是陛下和太子本就该归葬祖坟。如今盛京已经拿下,不是正好么,福王不必犹豫了。”宁芝皱眉。 福王呐呐,他是有了野心,可本质上是个怯懦的人。 他自然是不愿意陛下回盛京去。一旦回去了,他是跟着走还是留下? 他原本就是临京的啊…… 宁芝不管他,只是牵着咩咩的手去给建文帝磕头上香。 灵堂里,哭声一片。 太子妃带头,后宫嫔妃都在。 见宁芝回来了,太子妃忙起身:“芝芝你可回来了!殿下呢?” “殿下估计要慢一点。”宁芝应了一句,先被人扶着跪下磕头。然后接了奴婢们手里的香上香。 再跪着烧纸。 咩咩就更是郑重了,被赵启伺候着磕头跪拜。 咩咩虽然不懂事,但是也明白这是皇爷爷走了。 心里还是难过的。 宁芝烧纸之后,太子妃才看出她不对劲:“芝芝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无妨,我是急着赶路累的。”宁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事。 德妃红着眼睛:“宸王妃最是孝顺,这才过去几日,就赶回来了,想来这一路不知道累成什么样子呢。” “是啊,娘娘最是孝顺的。”李昭仪忙道。 这会子陛下没了,她们全都没了依靠,要是不和宸王妃搞好关系,日后日子还不知如何过呢。 “我还好,只是这一路灼儿累的厉害,他还小,我想叫他先歇会再给陛下守陵,不知诸位娘娘以为如何?”宁芝诚恳问。 “那是自然!小殿下这么小,你瞧累的脸都白了。赶紧抱下去歇着吧,叫御医看看。别说是我们,就是陛下他老人家还在,也断然舍不得小殿下累成这样的。” 第590章 疼 “是啊是啊,快抱下去歇着吧。”众人都附和。 宁芝这才松口气,叫人先抱着咩咩走了。 咩咩也实在很累,只是看娘亲他就不想走。 还是宁芝哄了几句,这才被奶娘抱回飞虹殿了。 宁芝自己也是强撑着,不过好在她是大人,还是撑得住的。 裴珩在傍晚时候回京,彼时天边云彩正是红彤彤的时候。 卫凌在宫门口追上了裴珩,双膝跪地:“殿下!您可算回来了!” 裴珩扶起卫凌:“宫中如何了?王妃什么时候到的?” “回殿下,王妃娘娘到了半日了,宫中一切都好。只是娘娘下令,叫福王准备,要送陛下回盛京。如今娘娘已经派人去清风观请太子殿下的仙身了。” 裴珩愣了一下,然后不禁苦笑。芝芝总是知道他要怎么做。 “殿下!”卫凌见裴珩问清楚就要进宫,不禁叫了一声。 “还有何事?”裴珩站住。 “殿下……孙蛮……孙蛮软禁了赵瑞,如今这临京城……” “本殿知道,容后再说吧。”裴珩皱眉大跨步要进宫。 “殿下……”卫凌又叫了一声,眉眼中都是焦急。 “卫凌!要是王妃想做什么,我还能回京么?”裴珩有点烦躁,他也是一路不吃不睡赶回来,已经很烦了。 “殿下,臣怕您出不去啊!”卫凌又跪下,他的担心也不是假的。 “好了!我和芝芝不可能走到那一步,你起来吧。”裴珩脚步带着一丝慌乱的越过他,径自进宫去了。 圣清殿中,裴珩的到来像是按了暂停键。 嫔妃的哭声忽然一顿,宁芝抬头,就见一身白衣的裴珩站在殿外,像是不敢进来一样看着。 宁芝心里一酸,她知道裴珩对陛下的感情,忽然之间就失去了父亲,谁都接受不了。 尤其是,他刚拿下盛京,本该是庆贺的时候…… 宁芝起身,走了几步过来:“殿下回来了。” 裴珩点了个头,看着宁芝苍白的不像话的脸,轻声道:“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宁芝一听就哭了,刚才跪在那,因为身上难受,她好像与世界隔着一层一般。哭不出来。 可是这会子看着裴珩与她一样憔悴,却还能看到她的不好,瞬间就绷不住了。 裴珩夸过门槛进来扶着她:“你真会叫人心疼。” “别这样,我没事。”宁芝声音沙哑然后拉他:“先给父皇磕头吧。” 裴珩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被宁芝拉了一下,才缓缓走过去跪下来。 他看着漆黑的棺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里有千言万语,却都不知道如何说。 只是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上回临走的时候父皇的样子。 他的不舍,他的每一个表情都像是就在眼前。 可是……再见,人就没了。 心中闪过多少情绪,懊悔,遗憾,痛苦…… 他抖着手磕头,然后抖着手接过香给建文帝上香。 宁芝也回到她的位置跪下去。似乎是见了裴珩之后,她心里一松就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白芷看她不对,小声叫了一下。 宁芝这会子出了一头汗,嘴唇肉眼可见的白成纸。 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白芷,就无声无息的晕过去了。 白芷不敢大叫,忙接住宁芝轻声叫:“王妃!” 太子妃一回头就见宁芝这般,吓坏了:“这是怎么了?” 裴珩看过去,只一眼,就被宁芝的样子吓到了。 哪里还管别的,起身过去将宁芝抱起来:“芝芝……” “殿下……王妃这是伤势没有好,她不眠不休赶路,伤势其实有反复,她……在发烧。” 裴珩已经感受到了,怀里的人烫的要命。 而且……才多久不见,丫头浑身都没多少肉了…… 他哪里还顾得上俗礼?将宁芝抱起来就走。 飞虹殿里,御医紧紧跟着。 裴珩脸色难看的很:“快看看王妃。” 御医请脉也是吓了一跳,这明显是有外伤啊! 这……王妃娘娘居然有外伤,这事可不好说啊。 裴珩也顾不得了,解开一点宁芝的衣裳,将她的伤处露出来,就见雪白绢布上有殷红的血迹。 他眼神中闪过心疼,心也是一缩。 他自己战场上受伤的时候不少,早就习惯了。可是看见这丫头素来活的金贵,骤然身上的伤,怎么能不心疼? 他也顾不得御医们看见了,将纱布拆开,露出一小块肌肤来。 果然是伤口裂开了…… 这一路,不知道她如何奔波的。 御医请脉之后,战战兢兢看了几眼伤口:“回殿下,娘娘这是因为伤处裂开没及时处理,又一路辛劳没怎么睡好吃好。故而反复了。这……退烧之后,伤处重新包扎就好。” 裴珩骤然松口气,人都站不住了。 要不是白芷扶着一把,他就能栽倒在地。 父皇骤然离世,他就受的打击不小。他也是一路不吃不睡奔驰回来的。 一回来,还没来得及怎么难过父亲的过世,就见自己的小娇妻忽然晕倒,脸色惨白…… 如何不怕? 要是此时芝芝也出了大事,他……只怕是撑不住。 就是这时候,咩咩忽然跑进来:“爹!” 裴珩眼前也是发黑,但是听见自己的儿子叫他,他还是撑住:“灼儿,爹在。” “爹!呜呜呜!爹爹!呜呜呜……”咩咩几步跑过去抱着自己爹的大腿就大哭起来。 这段时间对于咩咩来说,是最可怕的。 裴珩将孩子抱着,他实在是站不稳,只好坐在一边椅子上。 由着孩子先哭,指了指宁芝:“快给她用药,喂她喝点粥,药里头加一点安神的,叫她好好睡一觉吧。” 就算是不是御医,裴珩也知道,此时叫芝芝好好睡一觉是最好的。 御医忙应了是。 “殿下,您……您也请个脉吧。王妃娘娘这样……小殿下还小……”白芷壮着胆子道。 裴珩摇头:“无妨,本殿是累了,没事。” 咩咩渐渐止住哭声,呆呆的看着娘亲。 “爹爹,娘亲又睡着了么?她最近总是这样,她说疼,睡着了就不疼。” 听着儿子这话,裴珩只觉得剜心一般的疼。 第591章 安排 真的时如有实质,心口一阵刺痛。 不知道这些日子,他的芝芝承受了多少。就算是胸口有一个口子,军中那些琐事也没耽误一分…… 她来信也不诉苦,甚至叫他先不要追究…… 这些日子,芝芝带着孩子,又要操心公事……父皇驾崩,她第一时间就回来了。 这一路……好人也撑不住,她硬是撑到了他回来…… 这样的芝芝,要什么不能给她?皇位……给她就是了。 “好孩子不哭了,娘亲没事。爹在这里,娘亲是疼,但是御医给看过之后,过些时候就好了。”裴珩摸着孩子的头。 灼儿也瘦了,这孩子这段时间想来也是吓坏了。 “灼儿有没有吃饭?娘亲疼的顾不上你,你有事跟伺候你的姑姑们说了么?” “吃了,灼儿吃了饭,睡了一觉。娘亲没有顾不上灼儿,娘亲叫灼儿去睡觉的。”咩咩撅嘴。 “好,是爹错了,你娘亲这么周到的人,自己受罪也舍不得叫你受罪。”裴珩心疼的看着自己妻儿。 “殿下,属下先跟着小殿下去跪灵吧,您……您略歇会?”玄雷道。 裴珩点头,吩咐咩咩:“你先跟着玄雷去给你皇爷爷跪灵,爹看着你娘喝了药就去找你。” 咩咩不愿意,可是他也知道这会子不能不愿意,只好点头应了。恋恋不舍的跟着玄雷走了。 裴珩起身坐在榻上,看着白芷几个伺候宁芝喝了粥喝了药,然后他就这么抓着宁芝的手靠在塌边:“本殿歇息半个时辰。” 白芷忙应了是。 能歇息半个时辰就不错了,毕竟是陛下过世了。 裴珩要不是累到了极致,是绝不能这样偷懒的。 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到了极致,再撑着,只怕也要晕倒。那就不好看了。 好在还有儿子,总有人跪灵的。 半个时辰之后,裴珩被叫醒。有点不知身在何处。 不过手心里暖暖的手不必看也知道是谁的。 他低头看宁芝,见宁芝脸色比刚才好了些,却还是苍白的可怕。 宁芝吃了带着安神散的药,加上本身就昏沉,自然睡得沉。 裴珩摸过去,见她还是有点烧,不过比方才好些了。 裴珩起身,只觉得浑身累的厉害,低头亲了亲宁芝,在她耳边轻声道:“为夫回来了,你别惦记着,好好睡吧。” 宁芝手指动了动,人却没醒。 她不是完全没有意识,但是一时半会是醒不来的。 裴珩叫人好好伺候着,就去前头跪灵了。 虽然被宁芝吓了一跳,可是心里那股子痛不欲生也少了不少。 他不能倒下,虽然芝芝足够强大。但是她还是需要他的不是么? 要不然,他的芝芝强撑了那么久,又怎么会看见他之后就倒了呢? 宁芝这一觉,从黄昏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裴珩是后半夜的时候才回来睡了的。 手要守夜,可也不能不吃不睡。 裴珩如今这般状态,也没人说他什么。 他后半夜回来的时候,宁芝依旧睡着,他躺下来的时候宁芝侧身抱住他。 却动了伤口疼的叫了一声。 可叫了一声也没醒来,可见宁芝如今的精神也是极不好了。 裴珩心疼的轻轻拍她的后背。 两个人依偎着,很快就睡着了。 便是六月天,都没觉得热。 次日一早,宁芝醒来的时候,裴珩已经不在了。 白芷等上前解释:“太子殿下的灵柩运回来了,如今都安顿在了圣清殿里呢。” “哦,孩子呢?”宁芝精神比昨天好一点,可也是苍白的厉害。 “小殿下好好的,昨夜睡得也早,早上吃过早膳就跟着殿下去了圣清殿了。您放心,殿下回来了,小殿下好多了。”只好不那么怕了。 “这些时候叫他受罪了。”宁芝叹气:“给我更衣吧。” 白芷几个忙应了,先给她伤口换了药,再穿衣。 简单吃过早膳赶紧去圣清殿。 她虽然是晕倒了,也没人敢说什么,但是毕竟这是陛下过世,不是一般事。 能动就得动。 圣清殿里,裴珩见宁芝来,起身道:“你大病,给父皇磕个头就回去吧,父皇不会怪你的。” 宁芝摇摇头:“我不碍事,好多了,我给父皇跪灵是应该的,要是撑不住了,我会说的。” 说着,就磕头上香,然后跪在原位。 裴珩叹气,没说什么,心想叫她跪一会吧,一会就叫人送她回去。逝者已逝,不能再叫芝芝出事了。 太子妃依旧在女眷最前面,宁芝仅次于她。 众人见此,都夸了几句,就都跪着了。 太子的灵柩就在陛下后头,两口棺材都是黑色,但也描绘的很是精致。 只是,再精致也叫人觉得难过压抑。 “我原定,如果殿下回不来,就后日上路去盛京。如今殿下已经回来,不知殿下如何说?”宁芝问。 “那就还是后日吧,也给众人时间安顿。这一回北上,有的人就不回来了。”裴珩看宁芝身子,但是这种事,他也不能叫芝芝留下养伤了。 “依我说,后宫诸位娘娘们这里,还要个章程。”宁芝道。 总归就算是搬家,也不可能一次性都走了。 “美人以上品级的就随着先走,其余的……晚些时候吧。”裴珩道。 宁芝看了他一眼,心中就有了计较。 德妃心跳加速,她自然知道要送陛下北上,这是要都走的意思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裴珩就直接用这个理由道:“王妃与德妃娘娘先回去,将这件事商议妥当。这里毕竟不好说,时间紧迫,不必计较太多了。” 德妃应了是,就起身来扶着宁芝。 宁芝推脱不敢,与她一道出去了。 一来是确实她不太能撑得住,二来,这件事确实需要解决。 回了德妃的德馨殿,宁芝开门见山:“美人以上品级的,直接收拾收拾就一次回京吧。毕竟陛下的葬礼办的时候,没有后宫中人也不对。美人以下的,年纪三十以上的,愿意回盛京就走。要是想留下,也都随她们。” “三十以下的,发给银钱,回家自行婚嫁吧。只是要改名换姓就是了。”毕竟是陛下的女人,直接出嫁是肯定不能了。 第592章 意外 “没几个三十以下的……其实这些年,没进几个女人。我之前私下是问过了的,她们都是愿意跟着走。”德妃解释。 “那也好,一次收拾不好的也不急,毕竟如今首先是陛下的丧事。别的都推后。后续临京还是要处理很多事的。”宁芝解释。 “是,后宫的事,只管交给我就是了。”德妃知道,外头的事更多。 “外头,官员们也得北上,毕竟陛下的丧事没有百官是不成的。搬家倒是可以晚一点。好在如今是夏天,南边北边还都好挪动。”宁芝皱眉:“陛下实在是去的太急了些。不然不至于这么赶着。” 倒也是个机会,趁此机会,众人北上就算了。 不然有的官员只怕不愿意北上呢。 但是裴氏祖坟在北方,不去也不成。 很快说定,细节方面就是德妃看着了。德妃年纪虽然也不小了,但是身子好。 这会子她巴不得再多点活做呢,能做事,就不会没用。 有用的人,总是过的好些。 她一个人忙不来,就拉着李昭仪一起忙,宁芝并没意见。 陛下一去,这些人就是最可怜的了。 这几日的时光就这么慌乱中过去,北上的那一日,是六月十四。 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好在一路补充冰块,才不至于叫陛下的尸身腐烂。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北上,官员们来不及带家眷,先只身北上,替陛下奔丧之后才接家眷走。 裴珩已经下令,等陛下安葬之后,每个官员都有三个月假期,交替回临京收拾就是了。 这一来,官员们也不着急了,将家眷先留下。 有孙蛮手里的七万人守着临京,也不怕出事。 不过,如今是这么想的,可是不久之后,很多人却觉得这是一个阴谋。 当然,这是后话且不提。 大队人马走,就不可能快。从临京到盛京是很远的,所以这一对白色的队伍终于到了盛京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初一了。 竟是一路走了十六七天。而在宁芝看来,这其实就算是快了。 盛京城早就挂了白。经过这一个来月休整之后,不管是皇宫还是皇陵,都已经变了样子。 满城缟素迎接他们那当年丢弃他们的帝王回来。 当年建文帝离开的时候就六十岁了,如今九十二岁……尸骨归来。 城中百姓还是要跪拜,要哭泣的。 似乎到了如今,当年心里恨极了的不负责的帝王也不在意了,如今皇上都回来安葬了,是不是盛京城就能恢复过去的荣耀了? 陛下和太子的灵柩安排在了皇宫太极殿的正殿中,一前一后。 裴珩,太子妃,宁芝三人要进去跪拜。 意外就出在一瞬间。 裴珩走在前面,忽然看到一束光。如今虽然是上午,可是阳光并不算太烈。今日有云。 所以忽然看到一束光,他浑身紧绷起来。 接着就是破空而来的声音。 他因为来跪灵,并没有带剑,侧身之间,先顾着宁芝。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听见箭刺进人体的声音的时候,他没有感觉到疼。 而是听见了咩咩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娘亲。 回头就见芝芝左肩后头扎着一根短箭。 裴珩眼睛一下就红了。 玄雷李执等已经大喊护驾,也顺着箭来的方向追过去了。 裴珩眼睛赤红,似乎是不经过大脑的抱住宁芝,将她的衣裳撕开,不顾她雪白的后背都露出在众人跟前。 而将那短箭瞬间拔出来,就对着宁芝的伤口吸血。 反应过来的人中,宁蕴第一个冲过来。他们本来在后头的。 “御医御医!”宁蕴疯了一般叫。 御医根本不在这里,苗先生倒是来了盛京,可是也不在宫中。 宁芝疼的浑身抖:“是有毒么?”她皱眉问。 她感觉自己的血被吸出好几口来。 “不会,不可能有毒的。”宁蕴拉着她的右手,骤然看见她左边胸口还裹着绢布。 宁蕴浑身一震,将她的衣裳又拉开一点:“这是怎么回事?你身上本就有伤?” 裴珩这会子止住了吸血的动作,他其实不知道是不是有毒,就是下意识这么做了。 御医终于来了,宁荨也快步过来:“先看是不是有毒!” 御医也吓坏了,忙来检查,到了这会子,宁芝整个后背都露出来,甚至来不及回到屋子里。 御医哪里还管规矩,忙检查伤口把脉:“没有没有毒!” 这话一出,裴珩当时就跪在那里了。 没有毒就好,伤口不在要害,没有毒,不会死,芝芝不会死。 “止……止血……”裴珩脱力。 宁蕴也是浑身一松,却盯着裴珩:“她为什么会被刺杀?她胸口的伤哪里来的?” 裴珩没说话,宁荨在宁蕴肩膀上按了一下。 宁蕴猛然站起来:“她这些年随你征战,一心一意为了大晋,哪里对不住皇室?什么人丧心病狂要她死?” 这一场变故,叫所有人都吓坏了。 众人各有心思。 如今其实算是天下大定了,却有人忽然要刺杀王妃…… 这个中缘由,还真是……不好说啊。 裴珩没说话,只是看着御医将药粉倒在宁芝伤口上。 还好那箭不是那种拔出来就会皮开肉绽的。还好没有毒。 刚才那一瞬间,裴珩觉得自己心跳都停止了。 要是芝芝出了事,他还管什么大晋? 宁芝伸手,拉宁蕴的衣摆。 宁蕴赤红着眼蹲下:“你别怕,有我在,谁能伤你!” 宁蕴说这话的时候,死死盯着裴珩。 毕竟到了这一步,裴珩是最可疑的。 “别乱发脾气,你想错了。我夫君不可能伤害我。等我好一点与你说,你听话。”宁芝实在是没力气。 宁蕴死死闭着嘴,不再开口,但是看着裴珩,依旧是不像过去了。 其实在场的人这么想的不少。 裴珩心里苦笑,不过更在意的是宁芝的伤口。 止血之后,他不敢抱她:“我扶着你走,不能抱你,不然又要出血了。” 宁芝点头:“对不起,宁蕴太激动了。我不会怀疑你的夫君。” 裴珩觉得自己想要哽咽,却只是笑了笑:“走吧。” 第593章 不后悔 宁芝被裴珩扶着,缓缓起来,白芷忙将一件单衣给宁芝披上。 宁芝被扶着回了后头的一个宫殿。 她如今前后都伤着了,躺着也不敢,毕竟前面好了些,还是趴着。 后背刚止血,还是脆弱时候。 “先哄孩子,他吓坏了。”宁芝觉得自己干渴的要死。 她知道,这是出血之后的正常反应。 不过这几个月连续叫咩咩受惊吓,她都要心疼死了。 咩咩刚才一路跟着爹娘回来,是真的吓到了,整个人呆呆的。 裴珩这会子才注意到儿子,忙将他抱起来:“不怕,你娘亲没事,都是爹不好。” 咩咩呆住,刚才明明哭的撕心裂肺,这会子反倒是不会哭了。 宁芝一看就吓着了,小孩子最是怕吓着。 这一幕太血腥,大人看了都受不住…… “完了,他吓着了。” 说着就要起身,可疼的又起不来跌回榻上,胸前伤口都疼的厉害。 “别动别动!”裴珩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压着宁芝:“不要动!” 白芷忙来帮着按着宁芝:“王妃别急,没事的,小殿下没事的。” 咩咩这会子呆呆的眼神里有了些不一样。 连翘心疼的已经哭了,忙来拍咩咩后背:“小殿下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哄了好一会,咩咩才忽然大声哭出来。 哇的一声,哭的宁芝心都碎了,跟着孩子就哭,也是出声的哭。 裴珩被自己的妻子孩子哭的也是心碎。心里将刺客恨的凌迟了一万次。 咩咩哭了好一会,哭到睡着之后,宁芝也撑不住了。 裴珩哄了好一会,看着娘俩挨着都睡着,才算是安心了一点。 苗先生已经进宫来了,见宁芝又受伤也是要爆了。 等给宁芝看过开了药,出来就爆了:“上回差点就要命了!怎么又受伤了?这是不让她活了?她一个丫头,能经得住三番四次出血么?” “是本殿的不是,她如何?”裴珩嗓子干涩。 “哎!不好,能好么?劳累过度,忧思过甚,接连两次受伤,这回好好静养吧。”苗先生老了,倒是也天不怕地不怕了。 “殿下要是还要这个媳妇,就免了她跪灵吧!她这两个月最好卧床休息,别再大喜大悲了,吃不住。” 苗先生一边开方子一边嘀咕:“好底子都要毁了,有这么可怜的过日子么!这叫什么事!” “劳烦先生了,我定不会叫她受伤了,跪灵自然也免了,只是……只怕如今这形势,她少不得还是要操心。就算我不许,她也免不得。还请苗先生想法子,叫她尽量好过些吧。” 苗先生叹气,也知道这陛下过世,新帝还没登基的时候,不费心是不可能的。 “老头子尽力吧!只是万不可再受伤了,再有一回,小命铁定没了。”苗先生说着又道:“对了,这两三年不能生孩子!” “哦,陛下过世,也是不能,这倒是正好。哎,再赶着生一个孩子,也是要了她的命。” 裴珩在榻前看了许久,心里心疼的厉害。方才是他反应慢了一步。 本以为刺客是对着他来的,一心要注意护着芝芝,没想到刺客的目标就是芝芝…… 裴珩攥着手出来,就见玄雷和玄风已经在了。 “人找到了,自尽了。”玄雷低头:“已经派人查了,这个人是个奴隶,潜伏在宫里的。我们虽然已经将整个皇宫搜遍了,但是……是属下失职了。” 毕竟是二十多年没再过的地方,竟然有人潜藏下来了。 “继续查吧,将宁蕴叫来。”裴珩有点沉默。 一会,宁蕴到来。就在这个宫殿的偏殿,裴珩与宁蕴单独坐着。 “芝芝想要的,我都给她。”裴珩半晌之后开口。 宁蕴心里一个咯噔,猛然看过去。 “如今就有人要她的命,日后我确实不能保证完全保住宁氏一族。甚至,日后我也怕有人将脏水泼在她头上。卞后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是危险。狄述是她亲哥哥,我不能杀了他。有朝一日。总会有人翻出这些事来。哪怕是那时候我护着她,也不希望她受这些闲言碎语。” “她这样的人,如果关在后宫中,成日面对的是旁人的诋毁。或者是每隔三年,就听大臣们要上奏给我选妃子。就算是我不要,她也会很难过。” 裴珩笑了一下,笑的自嘲:“我素来知道她的骄傲。这样的日子,只怕是一个三年,她都是不会忍耐的。那时候……她能如何?不再是如今手里有兵权的王妃。宁氏也会渐渐的走下去。那时候,她难过也没有办法。定然会与我决裂。空有夫妻之名,没了感情。” “而我根本舍不得磨掉她一身骄傲。舍不得她受人指摘。舍不得她无可奈何的坐在皇后之位上与众人交锋。更舍不得她本来是这样风华绝代的人,却困在高墙中。” “所以,这皇位,她要,就给她吧。” 宁蕴愣着,沉默了许久之后问:“那你呢……你……是皇子,你甘心么?你说的这些,我也舍不得她受。可是她不受,你呢?” “你还是不了解你姑姑。”裴珩笑了笑,这回,带着轻松。 “她要走的,只是个名头。她一样舍不得我被关起来打磨。我这样一个征战多年的皇子,她怎么会舍得叫我下半身困在宫中呢?”裴珩笑了笑:“我……只要迈过这道坎,也就无所谓了。” “臣确实不懂这个……”宁蕴不得不低头。 他第一次发现,他真是……不懂姑姑与这个男人的感情。 “如今就是机会,我将皇位让给她,但我不希望起冲突。你要清楚这一点。”裴珩道。 宁蕴起身跪下:“臣……定然听殿下的。” 挥手叫宁蕴走后,裴珩独坐了许久。 如他所说,一旦跨出这一步,也就无所谓了。 很久之后,他叫人拿来了纸笔。 抬起手,白纸黑字开始落笔。 笔走龙蛇,他写的毫不犹豫。 尤其是那一句:自知无才,让位嫡妻。更是丝毫不曾停顿。 决定了,就不后悔。 第594章 天崩地裂 这已经不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了。 这简直是天崩地裂一般的变故。 原本因为陛下要北上安葬,所以这新帝的事也就推迟了,本来是来了盛京就要开始有人上奏了。 哪想到,来的第一日,就是王妃出事了。紧接着不到三个时辰,殿下的让位书就出来了。 明晃晃盖着玉玺,白纸黑字,字字分明。 李承锦等几个忠于裴珩的老臣都吓坏了,连夜求见。 裴珩就在盛京城皇宫的清光殿见了他们。 “本殿并未受什么挟持,本殿本就无意与帝位。王妃的本事你们是清楚的。她虽然不会上马打仗,但是这些年,她做了什么,你们也当清楚。何况,前朝时候女帝有两三位,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皇位本就该是能者居之。要是本殿有兄弟,自然也就让出去了。既然没有,让给王妃,也是一样。都是裴氏。” “殿下!您怎么能说这种话?”李承锦震惊不已:“王妃姓宁啊!您怎么能不愿意做皇帝,这……这荒谬!” “好了,李将军不必激动。本殿的愿望是收复大晋。如今也即将达成。就算是王妃姓宁,但是华王姓什么?王妃继位之后,自然会立华王为太子,不还是裴氏么?” 众人七嘴八舌,反正都是不同意。 但是这七嘴八舌里,木相却沉默了。 自然是不能说服裴珩的。臣子们打算明日再战。 木相回了暂住的府邸之后,却觉得这件事也许……不会变了。 与他一样想的不少,他们刚出宫,好几个官员结伴来找木相了。 又是一顿说,木相沉吟许久之后道:“宁氏的兵权就不说了。你们想想,这些年……王妃势力壮大,殿下是管不了还是……不想管?想想洪城,想想凌都,想想临京城的驻军吧。” 众人忽然沉默下来,面面相觑。 别的不说,这临京城里,可是早就被王妃的人占据了。 这么多年来,殿下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管…… 这一想,众人心都凉了:“那就这样了?哪有这样的事?就算是前朝女帝,那也是公主继位,哪里是这样的?” “殿下有句话说的是,就算是王妃姓宁,但是小殿下还是姓裴。说来说去江山还是裴氏的。”木相道。 “哎,说是这么说。要是真的叫王妃继位了那宁氏……宁氏如今可是能取代裴氏的啊!” 众人依旧是七嘴八舌,但是木相却不肯说话了。 他觉得,殿下认真的。 良久,众人说的都口干舌燥,天都微亮了。 木相忽然道:“你们不要忘记,我们都是只身来了盛京。家眷还都在临京。” 众人忽然消声,一个个面色苍白了起来。 无心插柳。 说归说,但是他们手里都没有兵权。是白说。 李承锦倒是有,可惜他的兵马本来就没动,如今他没有圣旨也不能离开。 而驻扎在四周的,除了宁氏的兵马就是殿下自己的。 而殿下自己,已经在军中宣布要让位给王妃了。 臣子们本来指望着军中将士们不同意,那时候殿下就不能硬来了。 可万万不曾想到,军中是有人不同意,却极少。 多数将军持着观望的态度不急着发表意见。 而凌都,上官纪已经被陈克心和陈奉架空了。如今被软禁了起来。 这一次的刺杀还没结果,但是上一次,已经可以肯定是上官纪做的了。 三日过去,众人各有心思,却没结果。 而此时,北境城的狄述王子忽然上书,说已经拿下了甘泉洲。 女帝登基时,将北境城,甘泉洲,以及丰水城奉上,作为女帝登基的贺礼。 换句话说,就是只要女帝登基,他们甘愿低头,不打了。 这一来,众人又是一阵一轮与迟疑。 将军们更是沉默了。 能少打几场,就这么和平收复故地自然是好事啊。 文臣倒是叫嚣着继续打也不要女帝,但是毕竟会带兵的都懂得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意思。 这一来,掌管户部吏部的官员们也没话说,粮草都是他们出,没银子打个毛。 宁芝好一点之后才知道这件事,她当时就沉默了下来。 见着裴珩的时候,宁芝皱眉:“你又何必呢。” “你想要,我帮你还不好?好些了没?”裴珩慢慢扶着宁芝做起身,靠着软乎乎的迎枕。 “你心疼我受伤,如今你看我哪里都好。以后你后悔了,我怎么与你相处?”宁芝咬唇。 苍白的唇被她咬着,无端的可怜可爱。 “要是我后悔了,你就多喜欢我一点,叫我不后悔。”裴珩轻轻将她咬着的下唇解救出来:“其实你不知道,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小娇妻站在最高处,纵然作为裴氏皇子我会尴尬。可是我也很骄傲。” “何况,你做了女帝之后,我也依旧是皇子不是么?” 宁芝不知道说什么好,什么都不好。 她猛然扑进裴珩怀里:“不要离开我,如果选,我第一个要你,其他都靠后。” “怎么会离开你?我离开你,你还能活么?”裴珩笑着抱住她:“只是你要记得你这一辈子,只能有我一个男人。要是你不遵守,我就杀了你。” “呵……”宁芝笑出来:“你当我是什么人。我爱你,只爱你一个,不会变心。就算做女帝,也不会变心。何况,你应该懂我,就算是我拿走了你的帝位,也不会叫你手中无权。你随时可以反了我。我就乖乖被你压着做女帝好不好?” 裴珩也笑了:“我就是这么与你侄子说的。” “真的么?你这么想么?那我真的会放心了。”只要他不是让出皇位之后就与她生分了。 她就不怕。 “傻芝芝。这十来年,我何曾真的防备过你?十来年都不曾,如今开始防备你么?”裴珩叹气:“但是我是男人,又是皇子,就这样叫你抢走了皇位,我怎么也不会太舒服吧?” 裴珩无奈的低头亲她:“我其实不是很看重皇位,但是……面子还是要的啊。” “对不起。”宁芝坐直:“我……叫你丢了面子,但是……我……” 第595章 玄云 “好啦,不说面子了,不要面子了,要小娇妻。”裴珩笑了笑:“好好养伤是要紧。” “还有,上官纪不能死。”裴珩看着宁芝:“不是我舍不得,而是你要了帝位之后,对于跟随我的人,就不能杀。至少几年内不能杀。” 不然适得其反。 “我那么笨么?对了,这些时候忙的要命,我忘记说,我已经叫陈奉他们动手了,想必已经夺了他的权。”宁芝道。 “你的人啊,如你一般厉害,这事我已经知道了。”裴珩轻轻摇头:“你这帝位大半是我纵容出来的。” 换个男人,十年间看着她壮大自己能忍? “你对我好,我知道。你这帝位我就占个十几年,最多二十年。然后就给你儿子了。”宁芝笑了笑:“我还给你生好几个呢,这接连两次受伤我这身子也不知如何了。怕是生不了几个了。” “原本是想慢慢来的,可是陛下去的太急。我一旦要了你的帝位,就要立马立咩咩做太子了。”宁芝解释。 裴珩不禁笑出声。 他们两口子,什么想不到一起? “笑什么?”宁芝到底精神不足,所以脑子也没那么快了。 “没事,你呀。哎……”裴珩轻轻搂住她:“疼的厉害么?苗先生说了,止疼的不能一直给你吃,不然对你不好。怪我么?没照顾好你,叫你受伤。” “怪你做什么。我刚才睡着还想着你会自责。我就是不愿意你难过。”宁芝在裴珩脖子里蹭了一下。 “你受苦了。” “还好你在,不然孩子可怎么办呢。”宁芝叹气。 咩咩这回是吓着了,那天宁芝受伤夜里娘俩一起起烧了。 宁芝是因为身体受伤,自我保护。 咩咩就是纯属被吓得。 “是啊,还好我在,不然可怎么办。”裴珩亲了亲她:“这回刺杀还没查清楚,不过……哎……” “先不说这个了,万事没有你的身子要紧。”裴珩扶着宁芝坐好:“后日就是父皇和大哥下葬的时候了,你是要露脸的。” “我知道。”宁芝点点头,虽然身子如今很虚,但是也不是起不来。 送自己的大伯子和公公总是能去的。就是不能去也得去啊。 裴珩陪着宁芝喝了汤和药,看着宁芝体力不支睡着了,这才离开。 “殿下……”玄雷脸色难看的跪下来。 “查到了?”裴珩看他一眼。 “属下无能……只是……宫中那刺客……”玄雷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说罢。”裴珩坐下来,他心里隐隐是有了计较的。 就算是上官再厉害,那么远他怎么这么快指挥? 这不就是说明身边有人有了异心么。 “玄云……”玄雷艰难道:“这几日,属下和玄风一起还查出……玄云他藏起来一个人,是……是贺秋云。” “玄云。”裴珩淡淡的:“你们是一起跟我的吧?十几年了吧?快二十年了吧?” “属下绝不会背叛殿下!”玄雷忙道。 “是么?即便你的殿下不要皇位,要把皇位让给一个女人你也不会背叛?我这不是爱美人不要江山了么?”裴珩自嘲一笑。 玄雷震惊的低头,这些时候这些事他又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没想到殿下主动提起。 “属下当然……当然希望是您继承皇位,可……可您要是一心不要,属下还是您的属下。永远都是啊。您要是不要皇位,属下们就更应该尽心竭力的伺候您啊。” 裴珩笑了笑,玄雷是最直接的一个了。 “起来吧。既然知道是谁了,就照着规矩办吧。刺杀王妃,即便是玄云,也是罪无可赦。至于贺秋云,找到她,看她要做什么。”裴珩摆手。 玄雷应了是,虽然为兄弟难过,可是……做出这样的事,谁能保得住他? 玄云被玄风带人堵住的时候,惊讶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玄雷怎么没来?” “他怕自己心软。”玄风淡淡的:“我心硬。” “是,你最是心硬。”玄云笑了笑:“可你的心硬也不该对我啊。事到如今,我并不觉得自己错了。宁氏想取而代之,我要她死,有什么错?” “我一心忠于殿下!我做这些难道不是为了殿下么?”玄云很是激动。 “可惜,你只是个侍卫。越过主子做这些,只会有罪。”玄风素来面色冷,这会子加上心疼好兄弟,更是难看了起来。 不过,玄云不懂,他冷笑:“你当然这么说了,你跟着王妃久了,倒是忘记自己是谁的人了!王妃是好,哪都好,可是她要想取代了殿下,我就容不下她!” “所以,这一次的刺杀是你安排的人?”玄风问是问,不过根本也不需要答案了。 “自然是我!宫中侍卫是我和玄雷安排的,他够不着,自然是我安排的。找个恨王妃的奴隶太容易了!不光是这次,府里那次也是我,我虽然不在,但是一早安排好了的!” “你以为,你一心揽下这些罪过,就保得住他么?”玄风失望道:“你是侍卫,做错事,影响还小一点。他如今是一方将领,手下有兵马,做错事就是大事!” “你想过么,一旦王妃出事了,宁家可会善罢甘休?如今好不容易和平下来,你是要大晋内战么?”玄风眼神都是冷冷的怒火。 “怎么会!那时候,殿下只管推我出去就是了。你说的我不知道,我没有保护谁,都是我做的。”玄云声音小了很多。 “你真是叫我失望。我过去只看着玄雷不要惹是生非。结果他仍旧是赤子之心,你却连最基本的规矩都看不懂。”玄风摇头:“拿下!要是挣扎,就地格杀。” 玄风大惊:“就地格杀?这是你的命令还是……” “自然是殿下的。就算你是为了殿下好又如何?殿下与王妃伉俪情深,你对王妃下手,这一点,殿下就不能容你。”玄风甩手,实在是不想再看了。 他知道最后也许玄云能保住命,但是……别的就不必想了。 第596章 出殡 贺秋云被找到的时候,其实已经愤怒很久了。 她之前被玄云带到了这一出民居就被看管了起来。 玄云虽然是听了上官纪的话,对宁芝出了手,但是并不是一心要背叛裴珩的。 所以他对贺秋云是很防备的,并没有与她说什么。 甚至,贺秋云也防备玄云,所以他们彼此之间是不知道很多事的。 至少,卞后与宁芝长得相似这件事,他们两个都没有互相说过。 其实玄云本意就是如果宁芝死了,这件事就烂掉了。毕竟说出去对殿下也不好。 但是如果宁芝侥幸没死,那下一步就是要将这件事说出去了。 可惜没来得及安排,就已经出事了。 这会子忽然被人找到,贺秋云紧张又害怕,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面对残败的自己,甚至连求救的勇气都丢失了。 既然有人肯救她,就还是念及她过去的身份的,毕竟她恨宁芝那些事,也没说出来过。谁也不知道。 她虽然被软禁,但是不是完全不能动,总有人照顾她。所以她就经由照顾她的人口中得到了这几日沸沸扬扬的消息。 裴珩竟然要让位给宁芝! 这一下,贺秋云就像是疯了一般想要报复宁芝。 凭什么? 那男人居然爱她爱的连皇位都不要了? 她不可能相信的,她觉得定然是因为宁家太过强势了,所以殿下不得不退让! 这时候要是将宁芝是塔族卞后的女儿这消息传出去…… 就算是假的,也会有人借题发挥的!那就…… 这么想着,贺秋云强烈要求要见裴珩,她口口声声说有大事要禀报! 她毕竟在塔族呆了这几年,说不定真的知道什么消息呢。 毕竟塔族如今还有三个城池没收回来,还在六王子狄述手里呢。 所以侍卫们也就不敢怠慢,真的将她带进皇宫了。 贺秋云看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皇宫景象,心中感慨又愤怒。 她扭曲的想,宁芝居然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这地步了么?居然想要夺走帝位? 她凭什么? 她配么? 贺秋云想,只要她帮了殿下这一次,说不定……说不定她还可以嫁给殿下! 皇后是不能做了,但是做个妃子肯定可以吧? 殿下会帮她隐瞒这几年的行踪,到时候……她还是功臣之后。 这么想着,贺秋云似乎看到了宁芝的下场。塔族人的女儿,她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侍卫来报说贺秋云求见,裴珩皱眉之后也没说什么:“叫她候着吧,不要叫她乱走。” 裴珩这几天忙的几乎是要飞起来了。 一来是陛下的葬礼,二来是他在陛下还没出殡的时候就大张旗鼓的要让位……自然是一天见人见不完。 又加上芝芝伤着,这几日身子一直很差,起不来。还有小儿子吓着了,好不容易好一点,他有点空都陪着妻儿了。 哪里有时间见一个贺秋云,自然也要等陛下出殡之后了。 不管众人怎么想,建文帝的出殡时间还是到了。 出殡这一天,天下小雨。 宁芝换上白衣被自己的丫头们扶着。其实她也不是不能走动,就是浑身没力气。伤口又疼罢了。 不过她面色是真的不好,众人对她打量的目光也实在太多。 那天遇刺,几乎是大庭广众之下的事。 大臣们恨死那个刺客了,这一刺杀,叫宁家如何看? 本来不争也要争了。 上官纪也是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殿下这么坚决,他定然也不敢这么做。 如今真是适得其反了。 漆黑的棺木套在八十一人抬着的灵棚里。因为下雨,所有纸质的白幡什么的都用一种油纸包着。 油纸的颜色是淡淡的黄,看起来粗糙的很。就这么套起来,再配上众人腰间的麻绳,真是越看越凄凉。 自然有人哭灵。 裴珩这会子是哭不出来的。 他看着前面八十一人抬着的是他的父皇,后头四十九人抬着的是他的大哥。 他从小最亲的两个亲人,要同时进入裴氏皇陵了。 大哥去世多年,总算是能回来了。 父皇也总算没有在别处下葬,总算是能回到故地,至少葬在了裴氏祖坟里。 咩咩被人牵着,他浑身缟素,披麻戴孝。 他不仅要给皇爷爷戴孝,甚至还要替大伯戴了子孙孝。 从皇宫到城北皇陵路程不进,这一队人马就这么走过去。 满城禁街,但是远处的百姓们还是出来送了一程。 说不清什么感觉,虽然他们的帝王抛弃他们几十年,可是真的没了,他们竟然觉察出了难过。 似乎是因为盛京城才拿回来,就失去了帝王吧。 雨没有变大,一直都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可是下的久了,也叫人很是难受。 皇陵中,安顿好了建文帝与太子,裴珩跪着上香磕头。 他没有说太多,只是说了一句:“总算……是珩儿做到了,叫你们安稳的回了家。” 说出这句话,他心痛的像是被刀割一般。 珩儿这个名字,不可能再有人叫了。 这其实怪不得任何人。 每个人小时候,都会被自己的亲人叫一个亲近的名字。而你大了,亲人老了,走了之后,就再没有人会这么叫你了。 而亲近的家人,总会离去的,早晚而已。 裴珩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抱歉,他想说你们知道我任性,你们一贯是惯着我的。这回我只是任性的大了一点而已。 喜欢自己的小娇妻太过了,喜欢的什么都愿意给她而已。 他想,父皇和大哥肯定会勃然大怒,但是最后,也会原谅他的。 他想,他甚至不必想着百年之后去那边如何赔罪。 大不了被大哥打一顿,那时候,他依旧会牵着芝芝的手跟大哥和父皇说自己不后悔。 不后悔有这样的父亲和哥哥,不后悔有这样的妻子孩子。不后悔自己一辈子的任性。 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见到大哥临终,没有见到古皇临终。 但是,他们会原谅他的。 裴珩想,他虽然生在父皇年迈,生在大哥体弱,但是其实他终究是个幸福的人。 裴珩起身,就看见在他身后不知道占了多久的宁芝。他走过去扶着她笑了笑:“回宫吧。” 第597章 挡不住她 接下来的日子,裴珩的表现叫宁芝心疼。 他已经不管朝臣如何,开始安排宁芝的登基礼了。 宁芝几次想要与他好好谈谈,可是都被他拦住了。 最后一次,宁芝不管白芷几个拦着,冲到了御书房。 裴珩正与礼部官员商议呢,宁芝身份特殊,也不能完全按照旧历来。 问题是,就是按照旧制也不行!建文帝他老人家太能活…… 上回大晋皇帝登基,那是六十多年前。别说这几十年礼部因为战火换了几茬人了。就是没有战火,六十年也得换三批至少了。 所以如今宁芝要做女帝,一切都是要重新制定规则的。 宁芝进来的时候,就见桌上地上都是折子,显然是旧的。还有不少各种纸头。 “你怎么起来了?不知道不能动么?”裴珩一见她就皱眉忙起身:“你怎么不听话!” 礼部孙侍郎忙请安:“王妃娘娘安好。” 宁芝点头:“孙大人是有要紧事?不是很着急的话,不如先等一会?” “臣不急,臣不急,娘娘请,臣……臣先告退了。”孙侍郎忙说着就退出去了。 他既然天天进宫与殿下商议这件事,显然就是不反对的那一波了,既然不反对,那这会子见了宁芝……不就是见了陛下了么? “坐下,你有事叫我去就是了,你起来做什么?”裴珩扶着宁芝坐下,给她后背垫上东西。 “裴珩你……我不要这帝位了,你别忙了,我不要了!”宁芝忽然抓住裴珩的手。 她……受不了裴珩这样被人指摘。 “这是怎么了?”裴珩笑了笑挨着她坐下:“马上是要做陛下的人了,出尔反尔么?” “你别这样,我……我见不得你这样!”宁芝大声道。 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你呀。”裴珩无奈的笑,给她擦泪:“十几岁的时候可想过今日?那时候仰起头,骄傲的叫人移不开眼。你知道么,你说要与我争皇位,我满心都被你勾着。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只觉得你太勾人。与谁都不一样!” 宁芝拉着裴珩的一只手,只是落泪。 她这几日心乱如麻。 “你的心结我知道,你是觉得我让了你,我太委屈?”裴珩没叫宁芝说话,轻轻碰她的嘴巴:“我要说不委屈是假话。但是也看怎么想,我要是不想成委屈就不是委屈了。你呀也是因为伤着,躺多了,就总是胡乱想。那天不都说好了?你做了女帝,我也不能被关在后宫真的给你做皇后吧?” 宁芝噗嗤一声笑出来:“我也知道我这样反复很烦,可……” “这么大的事,允许你反复。只是日后做了女帝,就不能这样了。我虽然没做过皇帝,也知道……父皇那样的性子并不好,你很好。” 足够坚定,足够厉害。 “那你再答应我一件事好么?你……答应我,我就……不再反复了。”宁芝将有埋在裴珩怀里,声音闷闷的。 “说吧,什么都能应了你。”裴珩心里很清楚。 尽管芝芝要取而代之了,可是她内心却忽然脆弱起来了。 这正是因为她真的在乎他。 “我以后……不管对旁人如何,我……希望在你面前还是小娇妻,不是陛下……好么?”宁芝抬头看着裴珩,眼里闪着的光芒都叫裴珩心疼。 “你是傻了么?难不成你还指望我每天跪你?像后宫女子一样等你来宠我?”裴珩这回真是笑出声来了。 宁芝咬唇,又把头靠在他怀里:“怎么可能,我就不是那样的人。”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地位变了,但是你我感情不会变的。乖啊。”裴珩亲亲她:“快好起来,你快把为夫憋死了。” 宁芝白了他一眼。 “你以为我逗你开心?不是,我呀……”裴珩低头在她耳边小声道:“怎么也得在你还不是女帝的时候,再睡个几回不是?日后可就不一样了。” 宁芝瞪眼:“你以前没这么不正经!” “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要多正经?”裴珩笑着捏她的耳垂。 丫头有点害羞,脸红红的真是可爱。 怎么都比她苍白着脸难受的样子好看多了。 “哎,你说你算不算我一手看着长大的?从十几岁养着,就看你会勾人。一步一步,看着你给我生孩子,最后看着你居然要做女帝了。”裴珩说这话的时候,还真是有种骄傲的感觉的。 他十七岁与这丫头在一起。那时候丫头小小的一个,稚嫩,漂亮。但是有狡猾冷静。 他那时候哪里懂得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大不了就是对嫡妻尊重多一点罢了。 可一步步,丫头用她自己智慧编织出来的网,将他密密匝匝的罩在里头。 一路走来,他心甘情愿。 “算的吧?算亲梅竹马吧?毕竟我回临京的时候就认识你了。”宁芝轻声细语:“只是那时候不熟悉。” “要知道最后你是我的小娇妻,我就该一早与你好。”裴珩亲她:“误了几年。” “误了也不怕,以后所有的时间都在一起。”宁芝想,做女帝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决不允许裴珩喜新厌旧。 最后是裴珩将宁芝抱回去的,心疼她走路。 而这一件事,又传出去了。 多数人盼着他们夫妻反目,可是又怕反目之后又要起战火。 可真的不反目,老臣们又接受不了宁芝继位这件事。 就这些时候,已经有七八个老臣以死相谏了。 有一个撞柱子满头血,裴珩派了御医去,但是却也不松口。 自然也有罢官的,裴珩也照旧准了,不追究不计较。 但是你要说因为宁芝做皇帝就大家都不干了那不可能。 且不说宁芝如今还有宁家人保驾护航呢。就是裴珩主动让,甚至替她操办登基礼就够众人看着了。 遥想我国历史上那位女帝,坑老公坑儿子,娘家可没什么兵权的,不也就上位了? 朝臣们也喊着不从,最后还不是安稳了十几年? 所以,宁芝如今其实不担心。她……唯一舍不得是裴珩,其余人,挡不住她。 第598章 感叹 贺秋云没想到,最后见到了裴珩的时候,宁芝也在。 她一腔热血就不知道怎么凝固住了,她不敢说。 哪怕坐在上首的宁芝看起来不太好,脸色苍白,很是没力气的样子。 可是她还是不敢说。 “听说你见本殿有什么大事?说吧。”裴珩将茶杯递给宁芝之后道。 贺秋云手紧了紧,跪下去,她觉得就是仅仅一个递茶杯的动作都刺伤她的眼。 当年还在临京皇宫的时候就是这样…… 宴会的时候,这男人就给宁芝端茶倒水!全没有一点皇子的样子! “是我在这里你不方便?那可就不好了,我是肯定要听一下的。”宁芝轻笑。 “要是没什么说的,就送你回贺家吧。”裴珩淡淡。 既然这女人活着,就送回去吧。 “不!我有话说!有话说!”贺秋云忽然抬头,她恶毒的看了宁芝一眼:“但是……希望殿下单独听,这话叫王妃听见不好!” “不好就更要听了。”宁芝不生气,只是歪头:“多年不见,你如今变化太大了。” 贺秋云眼神更加恶毒了起来,变化大? 当然大!她被当做奴隶,妓子一般的被……这几年日子如何过的,她如何能不变化? “王妃也是一样变化大!”贺秋云咬牙切齿:“听闻王妃要做皇帝了?” “是啊,你消息还是灵通的。”宁芝笑了笑。 一旦他们夫妻都不在避讳了,这件事自然没有不能说的。 “殿下……您居然真的要让出皇位么?您是皇子啊!你不是裴氏皇族的皇子啊!您怎么能这么做?”贺秋云激动起来。 “你要与本殿说的就是这件事么?”裴珩也有点烦了。 这话最近听的太多了。 他十足是个任性的,说白了,一样的话听多了之后,甚至起了逆反心理。 怎么就不能让出去了?怎么就非得他做皇帝了?他就是让出去了怎么着吧? 他不做皇帝还耽误你们升官发财是怎么了? “您不能!您不能!”贺秋云浑身抖着,她是激动的:“谁都可以,她不行!殿下,我都是为了您!您不知道,她不可以!” 宁芝眼神一闪,也就知道贺秋云要说什么了。 裴珩也没拦着。 屋里只有白芷和半夏在,所以甚至白芷和半夏也清楚了。 可处于激动中的贺秋云完全没看出不同来。 “她是塔族人!她是塔族人!她怎么能做女帝!她是塔族人,她定然是塔族人的细作,是塔族人的探子!!她是来毁大晋江山的!”贺秋云大喊。 “是么?”裴珩看着贺秋云,问了这么一句。 “是!她是塔族人,殿下怎么能叫她做女帝?应该杀了她,将她凌迟处死!塔族人都该凌迟的!将她剥掉衣裳丢进军中,然后凌迟,哈哈哈,凌迟她!” 裴珩本来还听着,听到这里浑身瞬间就充满杀气。 宁芝看得出,贺秋云是精神不正常了。 她恨塔族人,也很宁芝,所以前面说宁芝是塔族人,后面就想对宁芝用这样的极刑。 裴珩哪里管这些,他上去就是一脚。 贺秋云没防备,笑声戛然而止,被踹的撞在桌角上,疼的浑身痉挛起来。 裴珩眼睛发红,那是想要杀人。 他是真的想杀人。 她捧在心口里疼爱的女人,受点伤他都心疼的要死了。这女人竟然敢这么想他的芝芝! 真是该死! 裴珩就要走过去,他想直接踢死贺秋云。 “殿下。”宁芝叫了一声:“她显然已经疯了,你计较什么呢?” “我……我没疯……你就是……就是塔族人,你……你与莫汗蒙的小王后卞后长得一样,一样!你们是……是母女!就算不是,也是亲戚!你……你就是塔族人!”贺秋云扶着肚子坐起来就吐了一口血,但是还是撑着说完。 宁芝嗤笑了一声:“你怎么就非得作死呢?” “这件事,这殿中谁不知道呢?你说的没错,卞后就是我的生母。但是我不是塔族人,我是宁氏宁九。”宁芝起身。 裴珩忙过来撑住她:“拉出去打死就算了,不必费心。” “别打她了,这些年她肯定受苦了,只是受了苦就要恨我……这真是……”宁芝摇头。 “你……你们都知道,你……殿下也知道?”贺秋云脑子乱的很,但是还是精准的抓住了重点。 没有人回答她。 宁芝走到她跟前,低头看着她叹气。 “其实,那些年我从来没有对你们出过手。你,韩佩鸳,彭筱,我都没有出过手。” “当然,我并不是标榜自己大度,也不是标榜自己善良。感情里,我从来不大度。我也狠得下心。当年我被赐婚的时候,我就决定,这一辈子,要么与裴珩好好爱一场,只有我和他。要么我就专心弄权。但是不管是爱一场还是弄权,你们几个都是多余的。我从来没想过与你们后院争斗。要么你们根本进不去后院,要么进去了,也不会好过。” 贺秋云疼的厉害,不过脑子渐渐冷静下来了。 “你……你这样的女人,为什么会被人喜欢?” “呵呵,我怎么知道呢?大概是因为我真实吧?虽然从一开始,我还哄骗那时候任性年轻的二殿下,说给他娶年轻貌美的小妾。不过我想着,要是他真的要,我就收拾他。” 裴珩无奈的白了宁芝一眼。 “但是,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我怎么可能那么大度?我不是善妒。我根本不屑妒忌。如果他要是左拥右抱,也不值得我难过。我根本不给他左拥右抱的机会。” “我当街打断那个女人的腿,裴珩知道。我不瞒着。我杀了人,裴珩知道,我也不瞒着。我从不在他面前做出什么完美的样子。这世上有完美的人么?何况我为什么要大度呢?大度,就意味着要么忍耐,要么不在乎。我在乎他,也不愿意忍耐。当然,他就该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自认,我对你,对韩佩鸳,彭筱,都还算是……善良吧?走到这一步,你恨我没道理,不过你恨我,我也能理解。毕竟要不是我迟迟没有大婚,你入了裴珩的府邸,不管是不是过得好,至少不会受这个罪。” 第599章 来生吧 宁芝看着贺秋云,眼前也不禁浮现出了几年前十几岁的时候的她。 “那时候我从来都觉得,你比彭筱聪明,比韩佩鸳有手段。可惜……到如今,竟是韩佩鸳最踏实。” “你这是猫哭耗子!你自己享尽一些好事,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敢说彭筱的事不是你做的?至少是你……你们逼迫,彭家才会失去一切!”贺秋云当年也是研究过的。 “当然。彭家有了野心。但是并没有反心。是我,是我与殿下取了左洲。不过,我和殿下也不会后悔。当年我们没有选洪城,就是因为你爹是真心忠于大晋。可彭家已经成了土皇帝,取左洲,没什么不对。” “还有韩家,韩家走到那一步,韩氏退婚,韩佩鸳好好的保住了自己。纵然不能嫁给裴珩,至少还是贵女。你我几家的利益从来纠葛,怎么能单纯?”宁芝直言不讳。 “我能胜过你们,大约就是因为利益之外,我和裴珩都用的是真心。我们两个的利益也一样纠葛不清,不过我们都愿意用真心将这利益说清楚。于是到了今日,我要做女帝,除了裴珩,谁也不会在乎。” “你……你们……还真是般配啊。”贺秋云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一般颓然。 “是啊,我们是般配啊。所以才会走的远,才会走一辈子。”宁芝笑了笑,看了裴珩一眼。 后者一身戾气也已经消散,正含笑看她。 “至于你,留不得了。如今你可以恨我了,可我并不在乎了。”宁芝直起腰:“我原本,真的没打算杀你的。” 贺秋云到了这一步,却像是忽然将这些年糊涂掉的脑子都清楚了。 她先是沉默,然后轻声笑起来。 笑了一会,轻轻摇头:“你会让我以殿下庶妃的名义死去下葬么?” “不会。”宁芝回答的毫不犹豫:“这一辈子,除非裴珩说他对我无心了。否则,我们注定生同衾死同椁。多不出一个人来。” “是吗?可你不是要做女帝么?女帝……是有后宫的吧?前朝同靖女帝后宫可是有三千美男的!你如何与殿下不多出一个人来?”贺秋云声音大了一些,眼睛冒着光。 “哎……你说你问的。他都舍得将这至尊皇位给我了,我还能纳后宫叫他伤心愤怒?放心吧,我要是有这个心,只怕还没做就被他杀了。”宁芝轻轻摇头。 “算你明白。”裴珩没忍住。 宁芝想笑,但是也不适合笑,就忍住了。 “你可以葬回贺家。不过,贺秋云早就过世了。”几年前就已经办了葬礼。 “呵呵。”贺秋云苦笑:“我这一辈子,真是不值。要是陛下没有赐婚,我本可以……本可以嫁个好人相夫教子的。” “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你祖母一心不想你嫁裴珩,之前不愿意,之后甚至愿意替你悔婚,是你自己不肯。走到这一步,不全怪你自己,可是也不能怨谁。如今我说这些,倒像是嘲讽你。不过犯不着。就这样吧。来生好好过吧。” 宁芝忽然转头。 “宁芝!”贺秋云大声叫了一下。 宁芝就又回头:“还有话?” “其他的话……说不说没有意义了。我……求你一件事吧。最后一件事。”贺秋云挣扎着,先是坐起来,然后跪下来。 “你说。”宁芝看她的眼神,只觉得感慨,一个女人,到了这一步,也是真的艰难了。 “不要跟我家里人说我找到了,就当我已经死了。我哥哥不是个做官的料,日后要是犯下打错,求你……对他宽容一次,就一次。”贺秋云再没了刚才的怒气,这一瞬,她就像是这几年的事都没有过。 像是,还是那个冷静睿智的贺秋云一般。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记住,我答应你,是因为你我同为女人,我看在这一点上应了你。”宁芝点头。 “呵呵……你总是……总是这样不一样。输给你,其实……” 贺秋云没有再说,宁芝也没有再听。 临出门,宁芝轻声道:“白绫吧,也送你一世干净,来生好好过。” 贺秋云跪在那,很久都没说话没动。 她听着走到门口的宁芝说:“就此,你的野桃花可都没了,以后不能对小宫女动心思哦。” 然后,她又听到男人低沉好听的笑:“我是瞎么?哪个小宫女比你好看呢?” 贺秋云也笑了,低低的,颇有些诱人的。 “你说,这一场戏中,我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入过戏?”她站起身,问一直站在这里的白芷。 白芷没说话。 “是了,我就是没有入戏过,过去我总觉得我可以……呵呵。都是假象。” “请……姑娘走吧。”白芷出声。 “给我……换身衣裳,梳个头吧,我……不想这样去见家里人。还有……替我……将那奴隶的印记割掉好么……我不想这样下去见家里人。” 白芷犹豫了一下,点了个头。 贺秋云笑了笑,就随她走了。 侍卫们看着,贺秋云不会武,出不了事。 何况……贺秋云也不想做什么了。 虚妄一世,受了几年的苦,最后的最后,想要报复的人也没意思了。她还能如何呢? 能干净的死,也是一种解脱。 最后,贺秋云还是将那丑陋的,耻辱的印记去掉了。代价是肩膀处少了一块皮肉。 她换上洁白的衣裙,将有些枯槁的头发梳好,戴上一套漂亮的珍珠头饰。从容赴死。 临死的时候,手里抓了一块洁白的帕子。她这一辈子,最缺的就是清白…… 死后,总算能得到清白。 其实她是感激宁芝的,至少在她最后的时间里,能清醒过来。 一个人,甘心赴死的时候,其实没什么恨意了。 这一生,原本该顺遂幸福的。 可惜…… 贺秋云闭眼的一瞬间,想到的不是裴珩。而是七岁时候与祖母在树下喝茶的一幕。 祖母说:云儿生的好看,又聪明,日后定然能有出息。可惜你爹固执,竟是不许你习武。 贺秋云那时候想,我才不喜欢习武,多累啊! 如今想来……那时候其实就错了啊。 可惜了,来生吧。 第600章 蠢还是狠 贺秋云死了。 她的遗体被送回了贺家,贺家什么都没问。只是将她下葬。 也算是……叶落归根了。 这一头,宁芝登基已经是无可改变了。宁芝身子好了一点之后,有一件事,也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她总要去见一面卞后的。 “登基礼就定在八月初一,还有半个来月。你可以养好一点再去看她。”裴珩心疼宁芝。怕她如今撑不住。 “最坏……我也撑得住。见过她之后,我也该行驶我的权利了。”宁芝笑了笑:“走吧,你陪我去见她吧。我……还真是不想独自去。” 裴珩叹气,只能应了。 这是芝芝的心结,不见是不成的。 玉环殿中,听闻陛下要来,卞后也说不出是激动多,还是惧怕多。 是的,如今已经管宁芝叫陛下了。 毕竟,登基礼时间都定下来了,只差正式登基了。 宁芝与裴珩来到玉环殿,顿住脚。 近乡情更怯吧……或者是宁芝心里已经定了卞后的错,事到如今,就有点走不动。 裴珩轻轻扶着她:“走吧,都到了这里了。” 宁芝嗯了一下,缓缓的,长长的叹气之后,进了里头。 所有人都磕头叫陛下,叫殿下。 宁芝没有看其余人,只是看着那个站在上首,似乎也很紧张的女人。 “都退下。”裴珩开口。 宫女们都战战兢兢的起身退出去了。这里的人一个都没换,因为迟早是要发落出去的。 所以这些人及时看见了宁芝的脸也无所谓。 何况,她们其实不敢看。 殿中只剩下三个人,却谁都不说话。 裴珩还是扶着宁芝坐下来,她如今容易累。 坐下,宁芝看卞后,真是……像啊…… “我记得,你以前从不穿这样的衣裳,你说不好看,也不舒服。”宁芝开口,嗓音干涩。 卞后干笑了一声,也坐下来,却不知说什么好。 “这也不是你喜欢的颜色。还有首饰,你不是不喜欢这样笨重又看起来傻乎乎的首饰么?十几年,你变了很多,你比我想的……要老的快的多。当年的你,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十岁不止。如今……” 宁芝轻声笑:“倒是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 “是这些时候的煎熬么?还是……这十几年,你过的不怎么好呢?” “十七年了……” “没有……没有过的不好……挺好的……”卞后终于开口。 她尴尬,甚至自卑。 眼前这个是她的女儿,没见面的时候,她能一遍一遍催着狄述去接回来,回来做公主…… 可是真的见了面,她却不知道说什么才是对的。 “卞后。”宁芝轻声道:“仅次于王后的女人。可是你习惯么?就算是过去就是莫汗蒙的人,可是经过了大晋那十三年精致的生活之后,你还习惯么?” 宁芝笑着:“这里的女人,活的都不够精致。当然,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你习惯么?你过去那十三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呢?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衣裳首饰,要好看,要舒服,还要稀有。园子里的花有一朵开的不顺你的心意了,整片花圃都要换过……” “莫汗蒙对你是好的,但是,你快活么?你这玉环殿是这皇宫中后宫里最好的一处了,可我看来,也比不上沥城将军府的布置。你满意么?” 卞后先还撑得住,渐渐的,脸色就白了起来。 她撑着的气都要散了,无力的坐在椅子里。 宁芝将她这些年不能想的事都掀开来,放在她面前。 满意么?习惯么?快活么? ……后悔么…… “你……你这些年,还好么?”卞后许久之后,开口。 “如你所见,很好。”要做女帝了,能不好么? 可是真的好么?当年一夜之间失去全部家人,回到陌生的宁家…… “那就好,我……我对不住你,只要你过的好就好。你……你如今也是要……总归是好的。你……好我就安心了。”卞后笑了笑,只是笑的很是尴尬。 “卞后没有什么对我说么?”宁芝死死盯着卞后。 “我……没……”卞后低头,手紧了紧,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关于我爹,关于狄述,关于莫汗蒙,你都没有什么要说的么?”宁芝霍然起身:“你知不知道,莫汗蒙下过令,致死护着你的周全!你不喜欢我爹,能对他下手!如今你的男人死了,你也不难过,你也不伤心么?” 裴珩忙揽住激动的宁芝。 可宁芝看着卞后这默认的样子,却差点栽倒。 她不反驳,她居然不反驳…… 当年对爹下手的真是她…… “你说话!当年你做了什么?将我丢下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宁芝觉得胸口那一团怒气真的要爆出来了。 甚至对于莫汗蒙的死,她都没觉得快意。 如今对上这样的卞后,她只觉得再也忍不住了。 “我……对不住你们,我……我也没办法啊。你说我的女儿,我怎么会杀你……可你哥哥是塔族的王子啊!要是被发现了,会死的!他……你爹会杀了他也会杀我的!我……我有什么办法啊!他毕竟要认祖归宗的呀!” 宁芝想要冲过去,还是被裴珩抱住了:“小心伤口。” 宁芝伏在裴珩怀里,呼吸急促:“你没办法?当年你怀着塔族王子怎么就不说你没办法?嫁给我爹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没办法?” “我爹不知道你们母子的来历就对你们这么好,对狄述,他当亲生的养着!哪怕是他知道那是塔族的王子,就能下得去手么?就算你要走,你带着你的儿子走了就好了啊!你为什么要对我爹下药?啊?为什么?我爹哪里对不住你?哪里对不住你!” “你说话?我爹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是蠢还是狠心?啊?” “我……我没有,那只是迷药,不是毒药啊,是迷药……”卞后哭出来,一脸的惧怕,倒像是被逼到极致,很是叫人看着可怜。 “迷药……”宁芝有点疲惫:“你怕是忘了我爹的身份了……” 第601章 强压 “可是那只是迷药啊,他……他出事我也不想啊,我没想到的……”卞后摆手,像是真的很无辜。 “你闭嘴!”宁芝忽然大声道:“迷药!迷药!沥城正在打仗啊!你给一个将军用迷药!你知道他怎么死的么?你关心么?他被刺了好几剑,都不是致命伤,活活流血而死的!你有心么?你有没有心啊?啊?” 她用力过猛,后背伤口疼的差点栽倒。 好在裴珩抱着她:“别这样,自己的身子不顾了么?” 裴珩觉得不值。 这女人从头到尾都没关心一下芝芝的脸色不好。芝芝遇刺这么大的事,她这里又没有刻意封着消息。 这都半个月了,她没主动要求见芝芝。 如今见了面,也没问一句你好不好的话。 如今听着几句对峙也知道,这女人是全然辜负了岳父大人一片真心。 卞后似乎是被宁芝吓到了。不敢再开口。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么?”宁芝也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样一个女人,是她的生母…… 真是讽刺啊。 卞后呐呐,也真是说不出什么来了。 她再是貌美,眼角也有了皱纹,一张脸,再也不复宁芝小时候看得那么美艳了。 那与她相似的脸,叫宁芝看着生厌。 她生了她,又无所顾忌的抛弃了她。下药导致她的爹丢了命。害了将军府几十条命。 丢了沥城。 也不知又害了多少沥城多少无辜百姓。 到如今,不是悔改与否,而是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有错…… 她甚至觉得自己还是无辜的。 “对我爹十几年的爱护,你说放手就放手,甚至给他下药导致他死。对莫汗蒙对你十几年的维护宠爱,你连问一句他是死是说都没有过。狄述还活着,他带兵与甘泉洲周旋了两个月了。塔族基本算是灭亡,他却还在争对自己人。时时刻刻都有危险,你也没有问一句你的儿子如何了。” “当年你离开,不是为了你儿子么?你真是为了你儿子么?” 宁芝自嘲一笑:“我来了盛京之后,知道了很多事。比如你想叫狄述将我带回来做公主的事。可如今我就与你在一个宫殿,我差点死了,你怎么也没问我一句呢?” “这一辈子,我们这个几个人,都与你是纠葛不断的人。也曾经都是最亲近的人。每一个出事,你都不曾过问。我宁芝性子里,就有这么一份冷漠与自私。如今总算是找到了出处,都是来自于你的馈赠啊。” 卞后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觉得,莫汗蒙败了死了也……不奇怪啊。 她当年是有错,可是也不是故意的啊…… 至于狄述,她当然心疼啊,可是芝芝都已经要做女帝了,怎么会为难他哥哥? 只是要说如今有危险的话,那狄述这些年一直都在外头带兵,不也……不也习惯了么? 芝芝是受伤了,可如今也好了呀…… “我应该叫你死的。”宁芝再不想发火,那都没意义。 “可惜,你生了我。我没权利叫你去死。我也要为我的孩子积德。”宁芝看着卞后:“我赐你一处住处吧。后半生,你吃斋念佛,剃度出家。为你做错的事赎罪吧。所有人,都没有对不起你。便是莫汗蒙,对你也是真情实意,你配不上他们的真心。不管是我爹,还是莫汗蒙。” “芝芝……我……我……”卞后紧张起来,剃度…… 如今的大晋也好,塔族也罢,佛家不是主流,所以剃度出家的女人,一般都是有大罪过的。 “这是我对你唯一的仁慈,我也不会再见你。我感谢你给我生命,但是也不会原谅你害了我爹。其实你害了很多人,包括狄述。他快活过么?他愿意回来么?你将我灌药丢下的时候,想没想过沥城正在打仗,我可能会死?或者,我会生不如死?你还记得我继承了你的容貌么?七岁的时候,我就很好看了,你想过我会落入什么人手中么?” “这些,就是后半辈子需要思考的问题,卞后,永别了。”宁芝说罢,就拉着裴珩的手转头。 裴珩自然更是不会留下,牵着宁芝出了玉环殿。 “不要难过,不值得。”裴珩轻轻叹气。 这世上的父母,总有一些是不配做父母的。 “我最恨她什么都不知道。还好我不像她的性格。不然……自己都要唾弃自己了。”宁芝摇头。 “芝芝的狠心,为夫可是看到了。日后要是对你不好,是不是也就永不相见了?”裴珩低头抱起宁芝。 “那也看什么事吧,你要是叫我看见你跟旁人睡了,那可不是见不见,那得出人命了。” “呵呵,陛下这是吓唬臣?”裴珩笑着低头啄了一下宁芝的额头,手稳稳的抱着她。 “这个自称我不喜欢。”宁芝撅嘴:“你不是臣,你还不是君?我呀,也就是短短占个十几二十年,没法把你弄成臣。” 遥想历史上那位女帝,给自己的儿女赐姓武……意义何在呢?人家本来李氏就是皇家姓氏啊…… “不喜欢?嗯……今日本殿喜欢。”裴珩说着,走的快了点。 然后…… 还是受伤之后第一次,宁芝忽然觉得大白天在榻上被裴珩强压了。 当然,裴珩本意是要安慰她哄着她。 可一边耕耘一边口口声声叫陛下这是不是有某种怪异的快感? 宁芝有点炯炯有神…… 不过同时心里也是轻松了很多,她是打算慢慢叫裴珩不在意这件事的,可如果裴珩自己想得开,那是最好啊。 裴珩停住的时候,在她前面左肩下的疤痕上亲了一下:“叫你受罪了。” 她前面的伤口愈合了,只是还是红的疤痕。苗先生调配的药膏用着,但是这样的伤口,也不能祛除干净了。 裴珩又将她身子略侧过去一点,看她后背伤口。 后背伤口如今也不必包扎着了,但是还是要小心,因为伤口深,所以没好全还是会裂开的。 所以方才虽然被强压,但是裴珩一直很小心。 第602章 狄述 这一夜,是这一段时间以来,两个人睡得最好的一夜。 宁芝虽然伤口还是疼,但是心里的心结放下之后,睡得就比之前好多了。 裴珩么,大势已定。他也从心里开始真的放下了。自然也就睡得踏实了。 何况,宁芝的身子渐渐好转,宁芝也见过了她的生母,也算是将这件事告一段落了。他也替宁芝松口气。 一夜好眠,次日里,听闻狄述回了盛京,正在城外候旨。 他是之前就已经说过了,只要宁芝女帝登基,这余下三城他拱手相让。 如今很多的塔族人已经从这三座城里挪出去了,他们都回到了原本的塔族地界上。 只有跟着狄述的死心塌地的人,还都在原地。 因此,塔族那剩余的将士们都走了一半。 如今这一半,无论怎么打,都不可能赢了。 裴珩先醒来的。见宁芝睡得沉,就没叫她。 听说狄述候着,裴珩就笑了笑:“叫他进城吧,做戏做足,带来的人都留下。” 玄雷应了是,就听裴珩道:“本殿也是做主习惯了,这事该是要问过陛下的。” 玄雷一愣,就尴尬的站着,着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了去吧,陛下还睡着,叫她多睡会。”裴珩倒是也没有什么替宁芝做主之后的不适。 玄雷懵着出去了。 传完了话之后,暗戳戳的去找苏睦了。 在他看来,玄风固然也聪明,但是还是苏睦看的清楚。 苏睦正安排了小殿下今日要学的东西,就要去上课了。玄雷找来,见他是有事,时间还是富足的,就与玄雷一道往如今皇子读书的地方走。 “有什么事?”苏睦说话素来和睦,与谁都是和颜悦色。 “这个……我其实不该与你说,我说了你可不能说出去。”玄雷挠头:“就是……那个……你说殿下和王妃……哦不……和陛下如今这样,是……是不是好?这不是狄述回来了么,求见陛下。然后殿下就叫他回来,然后……又说这是越过陛下说的,这……” “你是想问我,日后你该如何是好?这话不该是你问的吧?你是个心思太简单的人啊。”苏睦调侃。 “嗨,你就是想说我傻么,我也不是问你日后我怎么办。我就是有点……不太习惯,不知道怎么做做合适。”玄雷叹气。 “你呀,以后只管都听着就是了。要是那两位有了争执呢,你就往那一跪。保证没事。”苏睦觉得,那两口子就算是闹起来,也是一时的。 这惊天的大事都能和平过度,还有什么事不能的? 玄雷觉得自己并没有得到答案…… “你有时间还是操心自己的婚事吧!我次子都有了!你和连翘是要耗着一辈子?”苏睦笑他。 “没有,连翘点了头的,只是这不是陛下登基么。且要忙呢。来年吧。”玄雷笑嘻嘻的,提起连翘来,他就心情很好。 “行吧,点头了就是好事,这事之前大家都惦记着。连翘可是陛下跟前一起长大的,嫁给你小子,如今算是你小子高攀了。”过去么,连翘毕竟是丫头。 玄雷再不济也是有官职在身的。 虽然也是寒门出身吧,但是也不一样。 可如今就不同了,连翘固然还是丫头的出身,可是她是陛下年幼时候相伴长大的。连翘几个,身价一样是翻了百倍。 还有白芷和半夏,两个日后的婚事都差不了。 陛下跟前的,跟皇后跟前的,那可不知道差了多少倍了。 宁芝醒来就被告知狄述回来了,要求见陛下。然后又被告知殿下在御书房处理政务。 宁芝就笑了:“你看我这陛下做的,还不是夫君帮我办公?” 白芷也笑:“陛下快起来,您这不是伤口还没好?” “好了你当我就愿意天天批折子了?”宁芝心情异常好,心想着她也也是臭不要脸了。 抢了人家的皇位,还要人家给她办公。 用过了早膳,狄述来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宁芝的心情好。 请安之后,就问了一句:“陛下今日看起来极好,伤势好多了吧?” 之前听闻宁芝受伤了,他吓了一跳。 接连两次,要不是后来裴珩让位的动作实在快又决绝,他根本不能相信这件事不是裴珩做的。 “好多了。我昨日去见了卞后。她毕竟是莫汗蒙的小王后,也曾是大晋人。六王子既然如今已经归顺了大晋,我不能对卞后出手。”宁芝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当然不是对着狄述了。 “所以我决定选一处地方,叫她下半生就吃斋念佛吧,六王子意下如何?” “多谢陛下宽恕。”狄述松口气,他知道芝芝恨。 可那是他母亲,要是芝芝要她的命,他也会难过。 又难过母亲,又难过芝芝。 “至于六王子你……”宁芝看狄述:“日后有什么打算?” “陛下的意思呢?塔族人愿意对大晋称臣,年年纳贡。要是陛下信任我,我愿意回塔族去领导他们。”狄述道。 “愿意称臣纳贡……”宁芝轻轻摇头:“成王败寇。我真是不稀罕。你……不必去了。你留在盛京城做质子吧。我也封你做个王,日后就留在盛京城,娶妻生子,不必回去了。” 狄述手动了动,低头:“好。” 他知道,妹妹是觉得他不喜欢塔族。 事实上,他确实不喜欢塔族。他愿意留下,至少留在这里,还有亲人。 “六王子既然已经顺了大晋,那七王子就断然不能留。”宁芝可没忘记,还有一个索阿没抓住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反之,如果大晋陛下要追究塔族的罪过,也会有替罪羊。我已经下令,陛下要活捉索阿,要是不交出来,就在一年内攻打塔族,届时,如今的地盘也就没了。” 宁芝点头,对狄述说的这些表示知道了。 她犹豫了一下之后道:“你的名字……想改么?” 狄述一愣,然后苦笑:“陛下也不能改的,就这样吧。” 宁慕……只能是个死人,就算是宁芝君临天下,也不能恢复他的身份了。 第603章 沐恩候 狄述没有专门去见卞后。 卞后没事,好好的呆着呢。何况狄述很清楚自己的母亲,并不是个会因为一时不如意就寻短见的性子。 所以,他眼下很多事,实在不想去看她了。 狄述如今还住原来的他六王子的府邸。 因为之前与裴珩的合作,所以大晋将士们进城之后,各处都抄家了,唯独他的府邸没动过。 不过,狄述回府不多时,就见李执亲自带人来了。 “狄述接旨。” 狄述起身跪倒:“狄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塔族六王子狄述,本乃敌之王子,当处死刑。朕念及六王子弃暗投明,功劳匪浅。又因过往十数年间,六王子并未刻意伤害大晋子民。前凌都治理颇有心得。北境城之举也有功劳。特赦免刑罚。赐下府邸。免除狄述王子之位,今日册封狄述为大晋侯爵。特赐沐恩候。望狄述沐圣恩,为我大晋效劳。钦此。” 狄述手在抖。 当然不是愤怒,而是……想要哭。 他十几年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母亲尚在,妹妹也好好的。 总算……替死去的……大将军做了点什么。 “狄述……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狄述这个头磕的心甘情愿。 妹妹的苦心,他也知道了。 就此,狄述终于不必再担心…… 宫中,宁芝处理了一些手上的事,就去御书房找裴珩了。 裴珩正在与官员们说的是税收的事。 北方这几个刚收回来的城市如今不能收税,根本承受不起。 宁芝一来,众人忙起身下跪:“陛下圣安。” 宁芝摆手,见裴珩呆了一下,她忙道:“夫君千万免礼。” 裴珩……本来也是一时间懵了,还是在没想到要怎么给宁芝行礼呢。但是忽然听着这么一句,就笑出来了。 他这一笑,一屋子人都尴尬。 这里的官员们自然还是有不愿意叫宁芝登基的,但是说到底,人家宸亲王都愿意了,谁能怎么样? 之前闹死闹活的那几个不也就那么回事么? 除非他们真的都有胆子不干了。 但是不干了,替补的人多得是。 “诸位坐吧,我来是有几件事要与你们商议一下。”宁芝笑着摆手。 礼部尚书犹豫半晌之后,还是起身:“陛下,您如今已经陛下了,这自称要改……” “嗯,胡大人说的有道理,不过只要圣旨上不出错,平时偶尔错了也就错了。你我君臣也不必非得这么严肃。”宁芝笑了笑。 这礼部尚书原本是福王。不过此次,福王并未获准来盛京。 虽然福王还是礼部尚书,但是那是临京城的礼部尚书。 也就是说,从正经的尚书成了候补尚书。而如今的胡尚书,才是正经的礼部官员了。 宁芝坐下来,自然是做最上手的。 她开口道:“距离登基礼也没多少时候了,有几件事我琢磨了许久,今日就与你们说说。” “第一件事,自然是陛下和太子殿下的追封了。陛下的追封,就按照历来的规矩加字就是。太子殿下的追封,我的意思是,也追封皇帝位,殿下以为如何?”宁芝问裴珩。 裴珩点头:“这也是应该的。” “第二件事,就是殿下你了。”宁芝笑了笑:“我毕竟不是皇室出身,小时候学的不一样。生怕自己抢了你的皇位有做不好。” 她这么直接说出抢了裴珩的皇位,倒是叫在场官员都愣怔了许久。 裴珩无奈一笑:“陛下说什么话。” “所以我决定,封殿下做摄政王。统领半数兵权,有越权行事的权利。进宫可骑马佩剑……哦不对,你本身就要住宫中的。那就是宫中可骑马佩剑。见帝王不必下跪。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众人一阵沉默,都被吓到了。 裴珩倒是不很意外。他想着这丫头也不会叫他就此高高挂起,不过这摄政王…… 权利是不是太大了? “陛下……这……”官员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实话,大家是真的懵…… 哦,原来是您要做女帝,然后皇子让位给您。我们哭着喊着不同意,你们两口子不管不顾。 如今我们委屈巴巴的同意了,您……也做女帝了,然后您叫您的夫君做摄政王…… 我们听谁的? “怎么?诸位爱卿不同意?那可不成。虽说我做了皇帝,但是殿下乃先帝皇子,自然不同。而且殿下的才能是有目共睹的,他自然是要辅佐我的。”宁芝笑着道。 裴珩无奈起身:“那就多谢陛下了,臣……会做好的。” 木相带头,这才忙都跪下去:“恭贺摄政王!” 这……闹的那一出呢! “都起来吧,这第三件事,自然就是册封太子了。裴灼今年四岁,众位爱卿也都见过,他的品性,还能看么?众位爱卿也都想想,要是觉得他还好,那我登基的时候,他也就该册封了。” “臣觉得,小殿下十分聪慧,又孝顺,机敏,正该是太子人选!”木相忙道。 至于立裴灼做太子,那倒是没人反对。 这两口子不管是哪个做了皇帝,不都是要立的? 问过了这几件事,宁芝就关心别的了。 不过过了一会,裴珩就道:“陛下伤势还没好,这些事有臣等就好了,陛下回去先歇着吧。” 宁芝从善如流。 众人是各种不习惯,历朝历代的,除非是那种已经将皇帝压下去的奸臣吧。 不然谁能赶着皇帝回去歇着,自己操劳呢? 但是,这两口子是毕竟不一样,众人只能慢慢习惯着。 午时将近,咩咩读书回来,蹦蹦跳跳的找娘亲。 他最近也很快活,娘亲好多了,虽然不能抱他。但是可以坐着抱抱呀。 而且读书也好有趣,而且新家也好大,每天下午跟小伙伴们一起探索世界好好玩! 至于娘亲要做女帝这个事么,对于咩咩来说,还不是很懂。 他身边最近多了几个太监教导规矩。毕竟他已经是皇子了。虽然还是华王,可是过去是皇子之子,如今可是皇帝之子。 不过教导太监也是教导规矩礼仪,并没跟他说娘亲做皇帝的不同。 第604章 大势已定 “娘亲娘亲,你今天还疼么?”咩咩跑回来就问。 咩咩跑的一头汗,差点冲进宁芝怀里,不过想到不能,又急吼吼的刹车…… 于是,刹车不及就撞进了半夏怀里。 半夏勉强撑住:“小殿下如今越来越有劲儿了呀。” “嘿嘿,半夏姑姑疼不疼?吹吹。”咩咩笑眯眯的吹。 半夏笑着揉他的脑袋:“不疼,不过殿下要慢一点,不然万一我接不住,就摔了。” “哦记住了。”咩咩嘿嘿应了,就去看娘亲。 “娘亲疼不疼啦?” 宁芝好笑,这孩子,打岔之后还记得呢? “还是疼的,过些时候就不疼了。不过一天比一天好。”宁芝也摸摸孩子的头:“今天学的开心么?” “嗯!娘亲,爹爹呢?”咩咩接了白芷拿来的酸梅汤喝了一口就问。 “快回来了吧?你爹最近忙的很,又累。娘亲伤着,分担不了多少,你要乖,不要叫你爹费心。”宁芝道。 说着呢,就听见外头请安的声音。 裴珩进来,还没说话,咩咩就已经放下杯子冲过来了:“爹!” 那声音拉的好长好长的…… 裴珩接住孩子抱起来:“闹你娘亲了?” “才没有!娘亲疼,咩咩很乖。”咩咩撅嘴,不满意爹爹误会他。 “好吧,你乖。马上做太子的人了,以后这乳名不能叫了。”裴珩笑着揉孩子的脸,话可是对着宁芝说的。 宁芝装作没看见,这……可爱的名字做了太子就不叫那多难过啊。 裴珩无奈摇头,得了,以后孩子大了自己就不愿意了。 “爹,太子不是大伯么?”咩咩不解。 “大伯如今不是太子了,每一朝都有太子,你娘亲做了皇帝之后,你就是太子了。太子就是下一个皇帝,日后你就要好好学习,做太子的,要有学识。” 更深的,他就先不说了,孩子还小呢,说了也不懂。 咩咩果然不懂,懵懂的看着自己的爹娘。 “好啦,先预备膳食吧。”宁芝笑了笑。 父子两个就一起去洗漱更衣了。 毕竟还是七月里呢,热的很。 用过了午膳,孩子午睡去了,宁芝和裴珩躺着说话。 “你的龙袍还差一点,时间太紧,只能赶制出两件。不过也不急,登基礼的时候用就是了。平时的衣裳虽然也是龙袍,想来你也不会喜欢,索性就用凰纹也是一样。后续需要的龙袍满满赶制就是了。这两年多要守孝,倒是也用不着。” 裴珩就不需要问宁芝会不会给建文帝守孝。 这是毋庸置疑的。 “嗯,你管着就是了。你自己的也要做,不过你的册封礼是十月,你的衣裳我得想想怎么做。不然摄政王殿下不满意就不好了是不是?”宁芝戳他的胸膛。 “真叫我做摄政王?你做了女帝,还叫我处处压制你?你呀……”裴珩无奈的亲她。 “这不是很好?不说这个啦,你对我给狄述的爵位怎么看?”宁芝问。 “我本以为你要给他封王的。”裴珩笑了笑:“只给一个侯爵?那是你哥。” “是我哥,可他身份太过敏感,就这样吧,过几年再说。”宁芝轻叹:“我其实更发愁宁家。他们……虽然是战功赫赫,可是一个个的也是爵位加身。我爷爷过世后都已经追封了异性王了,我还能怎么加封?不加吧也不好看。再加吧,哎……” “好在裴氏并没什么人了,你加也不碍事。”裴珩不在意:“只是,你要是想叫他们好好的走下来,就不要加的太狠了。” 有时候,站得太高了,不是人家让不让你下来,而是你自己可能摔下来。 宁芝没说话,只是抱紧裴珩的腰闭上眼。 过了一会,大约是不舒服,就扭了扭重新抱:“裴珩,你瘦了,给你三个月,你要是还这么瘦,哼。” “好好好,三个月三个月,这些时候忙,怎么能不瘦?”不仅忙…… 之前忽然听闻父皇驾崩,不分昼夜的赶回去,这些时候建文帝出殡了,但是宫中朝中大事小事一堆。 能不瘦? 丫头其实也是瘦,本就伤着,又伤了一回,元气大失。 如今也堪堪养的看起来不吓人罢了。 两个人抱在一处,琢磨着琢磨着就睡着了。 宁芝大伤自然是精神不济。不过说实话,裴珩这几个月也是一样熬的狠了。 只是他毕竟是个男人,自己的妻子如今这样,他不得不撑着罢了。 宁芝是知道他状况也不算好的,所以尽量叫御医和苗先生配合给他开药补身子。 还好这里并没有亲人过世就不能完全不吃肉的规矩。 只是出殡之前不能碰荤腥。 如今送走了先帝,自然就能给他好好进补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夫妻两个互相扶持。虽然两个人都需要进补修养,但是这么互相关怀互相呵护下,总归是越来越好的。 忙起来时间过的格外的快。 有的官员比较随性,就不必专门用那三个月假期回去接家眷了。 直接叫家眷自己来,将临京的家底子都搬来了。 这盛京城别的不多,空出来的府邸是多的不要不要的。 各位大人都已经得了自己的府邸。有的年迈些的,直接就是将原来的府邸拿回来了。 有的还是祖产。 有一位七十多的老大人拿回祖产之后,简直哭的厥过去了。 不过多数官员还是要等开春之后回去一趟的,有的人本来就是临京或者南方的,搬家还是麻烦些。 不管怎么说,之前以死相谏的那几位御史老大人歇菜之后,再没有人要死要活的不许宁芝登基了。 当然,宁家以及飞刃等人手里有兵权是一个方面。 还有一方面就是这十来年,宁芝的存在感也实在是太强了。 她确实做了太多事。比如当年打宋清明的时候那封告天下知。 过去十年,她从来都不是菟丝花,而是能独当一面的女人。 说白了,大婚才一年呢,可她宁芝宁九姑娘成名可是十多年了。 所以反对是肯定有的,总归没有太激烈。 时间就这么过去,很快,就是八月初一,女帝登基的日子了。 第605章 君临天下 建文七十年八月初一,新帝登基。 帝号:承启。 年号暂时不变,待到来年便是承启元年。国号自然也是不变的。 倒是有人提议改,但是被宁芝驳回了。 次一来,臣子们倒是更放心了。女帝就女帝吧,只要不是改朝换代就好。 宁芝的气色还不算好。 所以白芷给她上了一层粉。脸色看起来,就红润好看了不少。 龙袍是用大红打底,自然是大晋最好的霞光锦做了面子。九条腾飞缠绕的金龙跃然衣摆之上。 里外九件,除了龙凤还有山河地理,日月星辰。 无损她的美丽,但是也平添了叫人不敢近身的气势。 没有用冕毓,裴珩的建议是那样不好看,就还是梳着自己喜欢的发型就好了。 于是今日,宁芝梳的是白芷几个最新发明的发髻,她们起名叫凤凰髻。 果然腾空欲飞。高高在头顶盘旋。 然后一根五爪金龙步摇,一根九尾凤钗还是当年她生辰裴珩送的。 盘龙抱明珠的钗环都是裴珩叫人赶制的。 这可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大红的嘴唇,耳际挂着一对赤金红宝石坠子。 额间跃动的火焰是裴珩亲手给她画上去的。裴珩早就说过:“寻常女子的额间妆或是花,或是叶,都太平凡了些。我实在不能用这笔给你画上一只凤凰,但是你这性子啊,画火焰也是配你了。” 所以今日,她还是要火焰,即便裴珩说他已经能画出凤凰来了。 不算复杂,但是也足够惊艳与威严。 裴珩将最外面的衣裳给她套上,就低头看她:“很美。” 此时,天尚未亮,灯火如豆,火苗跳跃间,宁芝看着裴珩,许久……什么都没说。 裴珩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嘴唇。 良久之后,又拿起桌上的胭脂,将他吻走的不那么红的嘴唇重新涂抹过。 “走吧。”裴珩牵着她的手:“我亲手扶着你走,送你坐上去。” 宁芝没动,只是仰头这么看着裴珩。 一双绝美的眸子复杂的看着他,却也带着氤氲。 “走吧,我扶着你走,扶着你坐上去,也陪着你一辈子。”裴珩知道她的担忧。 明明是个野心勃勃的丫头,偏还要情情爱爱…… 而他呢?能为了情爱,放弃江山。 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两个也是绝配了。 “不离不弃。”宁芝开口,声音略沙哑。 “不离不弃。”裴珩笑着,又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额间的火焰依旧像是再跃动。 宁芝抬起手,大红丹蔻轻轻触碰额间:“我这火,就是我对你的心,一生一世都这样热烈。一生一世,我都不会叫你后悔。” 盛京城的皇宫,大的宫殿与临京名字都是一样的。 比如圣元殿。 不过今日,宁芝登基,要行礼的地方却是清光殿。 她一路被裴珩亲自牵着手送来。 裴珩穿的仍旧是宸亲王时候的那本就越矩了的服制,玄色赤红边,龙纹遍布。 紫金冠束发,纵然他已经将皇位都让出去了,可如今丝毫看不出颓唐。 倒像是,杀气过后,多了些慈悲与淡然。 他们夫妻两个走过红毯铺就的台阶,一步一步往清光殿走去。 这是一个极好的天,微风阵阵,不冷不热。 臣子们跪在殿下,只等宁芝走上去,然后坐在那龙椅里头。 然后,便是山呼万岁。 裴珩没有跪,也没有坐,他只是站在宁芝身侧。 到了这时候,裴珩想,他心里那些无奈其实也就散了。 人生短短几十年,最常不过百年。 做不做皇帝,又能多重要呢? 礼部官员大声宣读继位诏书。宁芝听着,似乎都没有进耳朵。只有那么一句:承启,乃承前启后,承先帝们遗风,启后世之荣耀。朕荣登大宝,愿为大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愿天下黎明安居乐业,愿四海之内风调雨顺。 愿上苍护佑我大晋,千秋万载,安康太平。 宁芝在这一刻流了泪。 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谁,为了什么。 她无疑是幸福的。从陌生的世界过来这里。 虽然小时候也坎坷过,但是后来遇见的,全都是真心疼爱她的人。 她得到了最好的亲情,也得到了最好的爱情。 她拥有了这么多,甚至是江山。而她身侧这个男人,是她的归宿,也是她的寄托。 “众卿平身。”宁芝起身,抬手。 咩咩被带来,慢慢跪下:“儿臣恭祝母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日后不必叫母皇,叫母亲就是了。”宁芝亲手扶着自己小小的儿子:“朕,今日便册封你为皇太子。等朕退位之后,便将这大晋江山传给你。” 咩咩愣了一下,才又赶紧谢恩。 接着,便是太监们洋洋洒洒开始读圣旨。 基本全是加官进爵的,这是历朝历代都有的规矩。 第一个,就是裴灼册封皇太子。 第二个,就是裴珩加封摄政王,监管朝政兵权。宫中可佩剑可策马,见皇帝不必下跪。 裴珩单膝跪地谢恩,接了圣旨的时候,他嘴角是含笑的。 臣子们听着这个规矩,一时并不能分辨陛下是真心,还是暂时安抚。 但是不管是什么,总归是安慰了臣子们,尤其是老臣。 接着,就是这一场大战中有功的将军们了。 大多数加官进爵,光是宣读圣旨,就过去了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 宁家自然排在前面。 宁芝追封了宁则礼两个字:敦正。 原本就是异性王,也实在不能追封了。 然后是已故的宁湛,宁芝追封他为忠国公。追封已故生母卞氏为一品诰命,追封已故兄长为三等伯。 这些,臣子们只是听着就是了,毕竟都是已故的人。 倒是还有臣子想着,想来陛下登基,要追封她的父亲和爷爷皇位呢。 不过也没有。 然后是活着的,宁浩接了宁则礼国公的位置,已经是一等禄国公了,所以也没在加封,而是赏赐了些金银。宁浩嫡妻张氏封了一品诰命。 宁江封了南陵候。嫡妻金氏封了二品诰命。 宁蕴封了靖宁候,并一品大将军衔保留。 第606章 封赏 宁荨此次战功卓著,也封了二等伯。 如今宁氏活着的人里,加上宁菘,已经是有一公,三候,一伯了。一个家族里,着实已经是够多了。 何况,他们都还兵权在手,大权在握。 宁芝没过分加封家里的女眷,只是给了宁菱一个国夫人。魏国夫人。 她一个孀居的人,又是当年接生过太子殿下的,所以也没人反驳。 贺家加封了一个候。 李承锦加封了靖安候。 飞刃也加封了平安候。 陈奉,陈克心,孙蛮,全部加封了一等伯。 苏睦封了太子太傅以及殿中省丞。还加了一个吏部侍郎的官职。 李执册封玄衣卫指挥使,专管皇宫以及京城内务。 秦毓的劲武卫编制仍在,是皇帝私卫。只听皇帝调令。 盛京城步兵统领一职,宁芝给了玄风。 原本的赵瑞调任沥城,沥城如今也需要驻军。 孙蛮兼任了兵部一个侍郎,然后调任去了江北。 玄雷,玄风,玄雾加封了三等伯,玄风成了步兵统领之后,玄雷也被册封了三品参将。还日常负责摄政王的安全。 玄雾一贯是个最低调的,此次也进了兵部任职。 裴珩将户部尚书的职务让出去之后,宁芝就将彭秀安排上去了。 不过,他还同时兼任沥城太守,沥城与盛京很近,所以他两头跑。 因为怕忙不过来,宁芝又把原本的临京城父母官冯威也派去了沥城。 这绝对是升官,冯威也是感激不尽。 当年跟着宁则礼的两位幕僚,冯路平和公孙康也都一把年纪了,宁芝将他们放进了御史台。 不过也兼任教导太子。 苏睦一个人也是忙不过来的。 至此,所有在这场战争中有功之人都已经受封。 众人看来看去,独独不见上官纪。 当年的上官纪,是殿下跟前第一人。虽说他与苏睦的起点是一样的,可是远比苏睦要混得好的多。 可如今就连玄雷几个纯侍卫都已经出头了,都封了伯爵,都有职务。 甚至玄风手里的兵马直接掌管了盛京城。 这是陛下对摄政王的好,也是信任玄风。 却不见上官纪有封赏,甚至没有职务。 要说陛下是打击摄政王一脉,那可真是说不上。 摄政王一脉的官员们,都是实实在在的官职,也许爵位不高,但是都是有权的官位。 那就是……纯粹打击一个上官纪? 那么结合之前陛下受伤这些事来看,这上官大人……啧啧…… 宁芝登基,自然四方来贺。 宁芝也第一次见到了与利州王韩佩齐联姻的莫西王太子。 一个三十多的男人,其貌不扬。 这一次,自然是西羌王,莫西王,岭南王,都来了。 甚至东离国都派了使臣前来要与大晋交好,不仅带来了财宝,还带来了一个和亲公主。 之前宁芝与裴珩还说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东离国不知道大晋是女帝登基,就这么送来了。 与东离国沟通过之后才知道,人家是知道的,这公主叫大晋女帝陛下看着办了…… 宁芝犹豫过之后,事先询问过了玄风的意思。 宗室无人,按说她宁家是最厉害的了如今,可要想叫宁家渐渐推,就不能再加码了。 好在这公主也有水分,就是东离国宗室女。玄风如今有爵位有官职的,也不怕东离国有意见了。 至于摄政王,呵呵。谁敢打主意,宁芝怕是能发动战争。 到了夜里,是新帝登基的第一场宴会。 圣元殿中,宁芝换了一身家常一点的龙袍,但是气势不减。 咩咩坐在娘亲跟前。直到今日,他才隐约感觉到了不一样。 因为周遭的人不在叫他小殿下了,而是叫太子殿下了。 他也必须在面对许多人的时候叫娘亲做母亲,叫爹爹做父王。 不过,他也没有不高兴,只是一时间不太适应。 这会子,他就很小声的叫:“娘亲,可以偷偷叫嘛?” “当然可以啊,不管你多大,都可以偷偷叫娘亲。只是再过几年,你自己就要改成别的了。”或者娘,或者母亲。 再大几岁,这娘亲就叫不出口了。 咩咩摇头表示不会。 宁芝也不与他反驳,只是笑。 很快,西羌王于野焰就上前敬酒:“臣恭贺陛下,请陛下满饮一杯。” “西羌王免礼了。”宁芝笑了笑:“朕本该与你饮下一杯,奈何伤势未愈,不能饮酒。便以茶代酒如何?” “陛下请随意,臣干了。”于野焰一阵慌乱,低头掩饰。 然后将杯中酒饮尽,酒其实不烈,但是入了他的喉,却觉得很是烈。 “臣也敬陛下,陛下随意,臣也干了。”莫西王太子忙也跟来。 如今莫西王太子的态度与过去那种不出现截然不同。 宁芝对于野焰,和颜悦色,对这个莫西王太子,却是不假辞色。 “这一辈,朕不想喝。”宁芝淡淡的起身:“朕虽然已经登基,但是这四周隐患却还没清除干净。丰水城,甘泉洲,北境城已经陆续回归。可是还有个利州呢。利州那位自称利州王的重瞳子尚在,朕如何安心?莫西王太子既然是那位利州王的大舅哥,朕与你这一杯,委实喝不进去。” “这……这……臣有罪。”莫西王太子忙跪下:“臣……臣如今与那韩佩齐并无关系,嫁出去的女儿也是泼出去的水,我们莫西与利州早就无瓜葛了。” “既然没瓜葛了,那就将那韩佩齐抓来吧,那时候,朕亲自敬你也好。”宁芝摆手:“今日,还请莫西王太子先行告退为好。” 宁芝当然是故意的,她丝毫不怕莫西会反。 如今将塔族攻下之后,大军基本都在北方,不说别处,洪城和苍梧洲的驻军都够莫西喝一壶。 除非他们想要立刻亡国,不然绝不敢造反。 果然,莫西王太子心里想什么无人得知,但是面上是惶恐至极的告退出去了。 裴珩无声的笑,心想芝芝这脾气,如今是还没变化。 “今日是朕大喜,朕以茶代酒,敬摄政王一杯?”宁芝挑眉,风情万种。 第607章 征服 “那臣自然是愿意,臣敬陛下。”裴珩一笑,也端的是风流无限。 两口子好一阵装模作样,看的众人都闪瞎狗眼了。 要说这只是做戏,众人还真是……不怎么信。 咩咩都迅速捂着脸,然后从指缝里看他爹娘,然后嘿嘿傻笑。 这一来,众人更是…… 好吧,陛下和摄政王亲近是好事。真是好事,千万别闹起来啊。 等宴会散了之后,已经是半夜了。 宁芝和裴珩自然也是半夜就起来了的,到这会子,早就累了。 咩咩更是几个时辰之前就被抱回去歇着了。 他们两个从圣元殿出来,走到了陛下该住的寝宫,也就是过去建文帝还在盛京的时候住的圣安殿。 太监们欲言又止,大宫女也跪在那有话说。 宁芝看着他们:“说。” “陛下,摄政王……摄政王的宫殿在静安殿……今夜摄政王是要留宿圣安殿吗?” 静安殿,那是历代皇后的居所。 宁芝差点笑出来:“谁叫你们安顿出静安殿的?” “这……这……按规矩……”大太监迟疑了。 “规矩……好了,自作主张。摄政王自然是与朕一起住,不过将隔壁承平殿好好收拾出来,给摄政王留着,万一与朕吵架了,朕也好去找他。” 裴珩白了宁芝一眼。 “是。那……那这起居注……”大太监也难,不问吧……有这么一个规矩,问吧,也觉得真是作死。 “起居注,你可以从今日,写到五十年后。每日都是摄政王侍寝。”宁芝说这话的时候,倒是好不心虚的看裴珩。 就算是她没做皇帝,那也是一样,这男人侍寝! “朕这圣安殿里的事,除非是有臣子或者外人。否则平时的规矩就是你们什么都看不见。朕与摄政王在一处的时候,什么规矩,你们自己琢磨就是了。” “是,奴才明白了。”太监们忙磕头。 他们也是真明白了,那就是说,与摄政王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不需要宫中规矩嘛。 装个聋子瞎子简单。 裴珩笑着扶着宁芝进了屋里。 甚至没叫人跟进来,就一脚踹上了房门:“陛下好生威严。” “那你还不赶紧伺候我?”宁芝仰头。 裴珩将她推着靠在门上面,就低头亲下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宁芝只觉得自己呼吸都不顺了,才被裴珩一把抱起来:“今夜不要求饶。” “只要你舍得。”宁芝抱着他的脖子,被吻红了的嘴唇看着颇有点可怜。 一双眸子湿漉漉的看着裴珩,满眼都是他。 本就两情相悦,裴珩又喝了酒。 本就这些日子大事多,裴珩心里难免起伏。 如今对上这样一个美丽至极,又已经是大晋女帝的他的妻子这样,他如何把持得住? 何况,男人对于征服,永远是有兴致的。 就算是因为爱她宁愿退让,但是不代表不会在别处征服。 比如……床榻上。 所以宁芝被抱起来放在床榻上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夜注定无眠了。 裴珩将她的衣裳解开,不管那是龙袍,只丢的随处可见。 两个人坦诚相待。 “陛下可还满意臣侍寝么?”裴珩故意亲她的脖子,然后逗她。 “裴珩,我喜欢你。”宁芝回答着,却伸手摸着他身上的疤痕。 他健美的身体上,刀剑痕迹好几处。已经是去不掉疤痕了。 裴珩也亲吻她的疤痕,两个人夹杂着心疼的翻滚格外叫人心动。 裴珩若不是顾及宁芝后背伤势还没好全,真是要折腾一场了。 最终,还是没叫宁芝一夜未眠。 她初初登基,明日是要上朝的。 还有许多事没有办,就是这个月,都不能不上朝。 想要轻松,也得等过几个月之后了。 宫外,散了宴会之后,宁蕴主动走到了狄述跟前:“沐恩候。” 狄述看宁蕴,自然也知道宁蕴是谁:“靖宁候。” “沐恩候……还习惯么?”宁蕴也不好问的太直白。 “甚好,多谢靖宁候关怀了。”狄述笑了笑。 他对这个年轻人还是很感激的,妹妹与他关系好,他也一直照顾妹妹。 “改日……改日你我一起喝酒。”宁蕴笑了笑,找了个理由:“宁蕴很是佩服沐恩候的武艺,有空切磋一二?”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狄述笑了笑。 武将之间,互相想要切磋武艺,这着实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多得是武将与敌国将领都还能切磋呢。何况如今的狄述……也不算敌人了。 宁蕴与宁荨一道走,宁蕴有了自己的府邸,但是府里没人,他也不爱回去。 于是就往宁荨府上走。 叔侄两个坐定喝茶,宁荨先叹气:“没想到,真是五哥。我倒是没见过,与芝芝……与陛下长得不一样。” “是啊,完全不太一样,但是……也许是知道身份的缘故吧,总觉得有点亲近。”宁蕴笑了笑。 “日后你我照拂他几分吧。听说卞后已经被送出宫,送去北郊了,那里有个尼姑庵。”宁荨问。 “嗯,前几天就送出去了。不提也罢,要不是她真是陛下生母……哼!”宁蕴对那女人显然是丝毫也没好感的。 宁家的人都不会对她有什么好感了。 “我觉得像是做梦,这就……这就成了女帝了。”宁荨皱眉,看着宁蕴:“你说我们是不是做梦?” “七叔喝多了吧?走到这一日,她也不是没付出过,宁氏也不是没付出过。七叔如何还这么想呢?”宁蕴笑着摇头:“倒是,宁家如今可是风头无二,要小心了。” “我知道,父亲已经起草折子,要退下来了。父亲退了之后,我会暂时接管渭南。不过也不是一辈子。”先推一个,也是为如今的宁家降温。 “对了,四叔公那,已经对崇州那个南启动手了吧?南启可能是谋害太爷爷的人。将他带回盛京之后,要好好查。”如今再没有人阻止他们给太爷爷报仇了。 “这事想必已经开始办了,这件事陛下私下里是交给了楚将军和崔将军。这两个人回头也要调任左洲了。”宁荨道。 第608章 无官无爵 “那就好。”宁蕴点头:“如今就还有一个重瞳子了,不过也起不来大浪。至少今日陛下给了那莫西王太子一个下马威,他们也不得不考虑。要是肯主动,漠北就还保得住,陛下不至于马上就取了莫西。不过……我倒是盼着他们不主动呢。” 那一来,就有理由打莫西了。 本来这莫西和西羌不也是分裂出去的么? “你又想去了?”宁荨一笑:“你怕是忘记了,之前陛下是怎么发落你的?就因为你脸上这疤痕。” 宁蕴一愣:“男人怕什么伤痕,这不是也不严重的嘛。” 他就是左脸下巴这里一道,不长,也就寸把来长的一道疤。如今还泛红。 因为当时耽误的厉害了,所以如今很难祛除了,以后等这不在泛红之后,也会有一道痕迹,消除不了了。 不过,倒也不影响什么,他毕竟俊美,一道小小疤痕也不会毁容了。 何况,有着一道疤痕在,倒是显出些邪气来。 与他这十年征战的气势一结合,很是受小姑娘们喜欢。 就这盛京城里,就不乏有胆子大的姑娘们对他抛媚眼。 “要说,你也二十五了,不小了,你这婚事,你不急也不成了。”宁荨摸下巴:“你喜欢什么样的?” “七叔!说的是打仗,你怎么就拐弯了?”宁蕴不自在。 “别琢磨打仗了,这一仗不会叫你去了。”宁荨收起笑意:“你应该知道。” 芝芝是想叫宁家好好的,渐渐的退下来。 那么,这战功什么的,就不能再拿了。 “你这是怕我失落?我不至于吧,我又没那么爱打仗。我也知道,这一仗估摸是要飞刃去了。飞刃么,咱们家人。就算是以后我们都退了,他也会护着芝芝……护着陛下的。反正他不姓宁,到底比较自在一点。” 宁蕴对飞刃,那是丝毫没有不信任的。 飞刃嘛,小时候护着他,护着芝芝。 教过他武艺,对芝芝就像是护着晚辈似得。 这些年里,不管是做侍卫还是做将军,从来都以芝芝为先。 芝芝要做女帝,飞刃不声不响的就将泉城和洪城把持的死死的,不用问,也是怕芝芝万一失败了,他总能护着点。 “飞刃去也好。不过要是这莫西王自己懂事,这一仗还是能免了的。” “那也行,就缓缓吧。反正如今打仗太多了,百姓也吃不消。芝芝刚登基,叫她好好治理几年吧。” “你这怎么就改不过来了?那是你小姑姑,就算你叫陛下别扭,也别直呼其名啊!叫人听见了不好。”宁荨真是哭笑不得。 宁蕴尴尬抹鼻子:“我这不是习惯了么,叫了那么多年了。” “你呀你,投生错了,你就该是她的哥!”宁荨摇头起身:“不早了,你要不回去就自己找地方睡吧,反正这府里都随你。” 宁蕴点头慢慢出去了。 临躺下还琢磨呢,这叫了十几年的芝芝,这会子不让叫了,真是……愁死了。 不过还是真的要小心,如今不同以往了。虽说宁家水涨船高,可是越是高,就越是容易出事。 亲近是亲近,可是要不小心被人算计了,那也难看。 凌城。 一处院落中,上官纪铁青着脸看着脚边的四个大箱子。 来人是两个眼生的侍卫,他们先是带人抬了箱子进来,然后挥手叫人出去。 “摄政王有话叫我们传达。” “摄政王?是谁?是宁蕴么?”上官纪最近被软禁,以防他闹事,所以所有的消息都被掐断了。 至今都不知道其实已经改换了天地。 “摄政王自然是过去的宸亲王殿下,如今的皇夫。”侍卫鄙夷:“你不是殿下的亲近侍卫么,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皇夫?你……你说他……他是皇夫?如今……宁芝做了……做了陛下?”上官纪感觉站不住,脚下一个踉跄,就坐在了一口大箱子上头。 “好了,摄政王殿下说了,这些都给你,上官家他也会照顾,你不必去盛京了。想要回临京也随你,去哪里都随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那两个侍卫就走了。 上官纪脑子很乱,脚步却很快,几步就追出去:“玄云……玄云呢?他怎么样了?” “呵呵,你说呢?”一个单眼皮侍卫笑嘻嘻的:“他做出那种事,自然是死了呀。” 上官纪脚步一顿,半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玄云自然没有死。 宁芝当然是看裴珩的面子。这几个人,不管怎么样,都是跟着他二十年的人了。 对她出手,总归是为了裴珩。她真的是下不去那个手杀人。 所以,上官纪无官无爵,却给他金银,要是肯安分,也是衣食无忧。 至于玄云么,直接发配安洲。 给他个很小的官职,但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回来,也不能升官了。 上官纪走了,他最终接受了那四箱子的金银。 谁也不知道他内心是如何想的,他没有去盛京,也没有回临京,只是独自走了。 几年之后,上官家宣布他的死讯。后来就没有人关心他了。 直到他再度出现,那都已经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 只是当时,上官纪是怀着一肚子的痛苦离去的。 他根本不敢相信,殿下竟然真的叫他的妻子登了皇位。 他其实不是不清楚,要是殿下不许,宁芝哪里能轻松登基呢? 可是他要是这样想通了,这一切他做的意义何在? 所以他不肯认,他只觉得,是宁家挟持了殿下,殿下没办法,才这样的。 他跟了殿下二十年,如今只觉得对不起殿下。 殿下本该是皇帝的!他也本该是殿下跟前举足轻重的大臣。 可是如今,殿下是摄政王! 那不是笑话么? 至于他,明明战功赫赫,却……无官无爵…… 宁芝太狠了。 他很后悔,当年就该看清楚这个女人的面目的,可惜还是晚了。 只不过,盛京城皇宫里那两个人,一个不在乎。一个……寒了心。 再亲近的下属,也不能越过裴珩,伤害他的妻子。这是裴珩的逆鳞。可惜上官纪从来就看不懂。 第609章 病 百官之中,还有一位是不满意宁芝的。 那就是卫凌。 宁芝念及他的身份也是不一样,所以始终没有想着如何处置。 但是卫凌公开表示宁死也不接受新朝官职,宁芝只能不给他官职。 免得真的叫他死了,对不住先太子。 不过,卫凌这样的,算是有骨气。与上官纪那样越权做事不一样。 宁芝还是要高看他几眼的。 虽然不肯接受官职,但是至少赏赐还是送去了。 宁芝总不能逼着他做官,说到底,卫凌忠心是有的,也并不是大才之人。 做官不做官,其实也不是很要紧了。 好在,朝中那些真正大才之人,并没有坚持不做官。这就叫宁芝欣慰不少。 忙碌起来,时间过的十分的快。 很快就入冬了,盛京城比沥城更加靠北,所以冬日里也格外寒冷些。 宁芝今年接连两次遇刺,都是出血不少,伤筋动骨的。虽然伤口好了,但是今年实在是大伤元气的一年。 秋天还好,如今到了十月里,雪都还没下来呢,她就已经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先是一场风寒,真是来的莫名其妙。 每天都穿的不少,可就是风寒了。抵抗力下降之后,身子就好不了。 然后就接上了咳嗽,最后是扁桃体发炎了。 当然,这里不叫这名字,但是她自己知道是发炎,脖子肿着,疼的很。 一天三顿的药汤灌着,可惜反反复复的,四五天了,不见好。 上朝自然是不必指望了,好在是有裴珩。 窝在榻上又不舒服,想要睡着吧,好不容易忍住了脖子疼,然后就开始咳嗽。 甚至前后伤口处都觉得又疼又痒痒。 御医的意思是,这两处伤口深,所以日后只要是天气不好的时候,或者是她本身身子不舒服有病的时候,就会疼和痒。 宁芝这会子烦躁的不行,滚一滚,趴在那真是什么都不想琢磨。 自然是恨极了上官纪,她本身是身体很好的人,十年跟着裴珩东奔西走都没熬着身子。 要知道这十年,她也很是辛苦,只不过是没上战场罢了。 可临了了,被那人派人刺杀了两次,将她还年轻的身子搞坏了。 真是恨的不知道从哪说起。 虽然苗先生和御医的意思是好好养着,三年就能恢复。 可毕竟不如一开始就是好的。 何况,养着是能养好,可万一养不好呢? 怎么能不气? 平时就算了,如今有点病的时候,这种浑身无力伤口疼的感觉宁芝才第一次体会,就觉得自己要烦死了。 裴珩上朝下来之后就赶紧回来看她。 摄政王既然能代理朝政,自然是陛下不在也可以与百官议事的。 只是上朝的时候,就没有陛下在的时候那么规范了。 主要就是解决事情,而不是听百官朝贺。 之前第一天宁芝没上朝,而是裴珩上的时候。 大臣们真是脑补了好多。比如说是不是摄政王这就不满了,将陛下禁锢在了宫中,他要反? 还是裴珩解释了一句说陛下病了,众人才放松。 也是次日里,木相等人亲自见过了宁芝,这才完全信了。 这会子,宁芝烦躁的滚着,裴珩进来就笑了:“把自己扭成了麻花。” 这句话还是跟宁芝学的,宁芝总是这么说咩咩。 宁芝瞪眼,不说话。 裴珩也不在意,知道她一说话就疼。 “是不是这会子又没好好喝水?知道你疼,不喝水不是更好不了?忘记御医的医嘱了?”裴珩摇头,接了百合手里的被子。 “过来。” 宁芝从喉咙深处哼了那么一下,不动。 “快点过来。”裴珩板着脸。 宁芝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可惜她咳嗽,刚埋进去就开始咳嗽了,都不用人家帮她,自己就受不住。 掀开被子继续咳嗽。 裴珩又好笑又心疼,看着她咳嗽的眼睛都湿了。 叹气,先把杯子放下,将她拉过来:“不老实,不好好喝水喝药你能好吗?” 宁芝气的要命,这会子就不爱听他念叨,瞪着眼却一副要哭的样子。 裴珩一把将她眼睛捂着:“你可别哭,够难受了还哭?好了好了,是我不好。” 说着,将宁芝挖起来抱在怀里:“喂你?” 御医的意思是,想叫陛下好得快,那就拼命灌水。 本来就是冬天,天气干燥,这里还有地龙,陛下这本就是因为天气干燥,然后外头着凉引起的病。 风寒好了许多之后,只剩下内火了。 可是又不能吃太多泻火药,这样对陛下的身子不好。 宁芝也不点头,只是靠着裴珩。 裴珩轻笑低头亲了她一下:“病了之后像是小了十几岁。” “不过,你十几岁的时候可不乖。”裴珩又笑。 宁芝又瞪眼。 只是咳嗽叫她失去了气势,无奈的往裴珩胸前一靠,一副爱咋咋的样子。 裴珩又笑了一下,这才给她喂水喝。 一开始是真的疼,她整个喉咙都被扁桃体发炎弄的也发炎了。 吞咽对于她来说是真的很难过。 不过等忍住前面的疼之后,后面能好一点。 但是一大杯水喝完,她也疼得生理性泪水流了满脸。 裴珩这会子不笑了,只是心疼。 与丫头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她病成这样过。 就算是当年她宁家忽然没了那么多人,她瘦成那样,也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哪像如今这样受罪,吃不能吃,喝不能喝的。 喝过水之后,似乎是开了嗓子,一夜的难受总算是发泄出来了:“我饿了。” “已经叫人给你去拿了,吃点清淡的,一会好喝药。”裴珩道。 这会子,站在一边的百合与泽兰才赶紧过来伺候陛下穿衣。 方才只是穿着里衣呢。 穿戴好了,也不梳头了,只是拢着去洗脸。 终于坐在了桌前,裴珩其实已经很饿了。 宁芝吃的太艰难,不过好在是吃了一碗粥,喝了些汤。干的就算了,真是受罪。 过了一刻钟,又喝了一大碗苦药汤。 宁芝真是觉得生无可恋。 “自己歇着还是去御书房?”裴珩问。 宁芝犹豫了起来,要是躺着……这些时候积压的事情太多了,裴珩要累死…… 第610章 苗先生 “跟你去吧。”宁芝道。 “好……”裴珩拉长了声音:“那臣等陛下梳妆?” “不梳妆!我都是皇帝了,梳妆不梳妆的也不碍事。” 宁芝摇头。 裴珩自然是没意见的,不过被白芷和半夏拦住了。 理由是一会还有臣子进宫觐见呢,陛下是陛下,不能衣衫不整…… 宁芝翻白眼,不梳头就是衣衫不整?不过也没反抗。 还是由着她们给梳了头,简单戴了几件首饰就与裴珩去了御书房。 到了之后就见好几个官员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陛下安好,摄政王安好。” “起来吧,陛下嗓子疼,尽量不说话。你们几个是没出宫?早膳也没用过?”裴珩开口。 宁芝也配合的抬手。 几个人忙起身,木相解释:“近来事多,臣等进宫的时候都会叫小厮带吃的,方才臣等都在歇息出用过了。” 宁芝张嘴,裴珩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便是一笑:“陛下的意思是,你们都是国家栋梁,怎么还自带干粮?日后要是有这样忙碌的时候,只管在你们歇息的地方供应三餐就是了。这件事回头本殿叫人安排。” 众人忙谢过。 木相看着宁芝的笑,心想这两口子真默契。 陛下还没开口,摄政王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啧,这两口子哦,说不定人家就不争不吵的一辈子这么过去了呢? 自然是事情多。 不管是因为塔族刚收回来的这几座城,还是因为刚迁都还没迁利索。 还有新帝登基本来就会有无数事,各地官员的置换,任命。 还有一个最要紧的,建文年间的政令弊端太多了。 也有无数漏洞,这一点,是裴珩主张修改的。 所以如今君臣都是一样,忙的不可开交。 这一天,宁芝只管批折子,以及听着臣子们说话。 同意的就点头,不同意才会开口解释。 众人听着她沙哑的嗓子也知道她确实是不舒服。 何况,隔一会她还得咳嗽几声。 裴珩别的是顾不上了,只是一个上午盯着宁芝喝了不少水。 也不知道是忙碌真能治病呢,还是因为忙碌,人精神足。 这一夜,宁芝就觉得自己舒服了不少。 至少半夜没一直咳嗽,算是睡了个好觉。 苗先生新做的药丸子极好,漂亮的黄色药丸子,不仅可以吞,含着也行。 宁芝尝出像是薄荷呀,琵琶膏之类的东西,就知道这东西如今正好对她的病症。 苗先生是真厉害,他专门争对宁芝这一次的病配出来的药方子。 虽然也是别的药方子改的,可是很对宁芝的病。 叫她不必喝太多药,而是改吃了几天的药丸。 也就两天过去而已,宁芝明显就感觉好多了。咳嗽基本很少了,脖子也不肿了,喉咙更是不至于吞咽疼的不能了。 苗先生七十多了,对配药的热情丝毫不减。 之前宁芝尊重他,就没叫他进太医院。 不过,苗先生相中了一个年轻御医,收为关门弟子。 宁芝乐见其成。 毕竟苗先生这样的人,肯教导徒弟,就是造福一方了。 他先前教导的那些徒弟基本都在军中,所以学的不是精细的。 而如今看上的年轻御医却本身就十分有灵性,也十分仰慕苗先生。 刚好又是个没爹娘的,将苗先生当亲爷爷伺候。 宁芝很满意。 毕竟苗先生一辈子救了无数人,就是她和裴珩两个人,哪个没被苗先生救过命? 所以苗先生过的好,她很开心。 苗先生被她留在宫里住,苗先生自己也乐意。 宫里有太医院嘛,本事好不好不好说,但是至少太医院里,啥都有啊。 宁芝好了之后,就叫李执去外头搜罗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材去了。 然后全给了苗先生,苗先生果然欢喜的小孩子一样。 “怎么就高兴成这样了,也不是好的。”宁芝失笑。 “陛下不知,这……这几样都是很难得的。虽然有的地方遍地都是,可是不好找。周围都有毒蛇。哎哟,这不少。能配多少解毒丸。给军中的将士们吃也好,还是给那些偏僻地方的人用。只要是毒蛇咬了就吃这个。只要是一般毒蛇,都能解毒!” “行吧,您老高兴就好。”宁芝笑着。 “宫里住着习惯么?我已经吩咐过了,叫他们不能慢待了您老。但是和皇宫里人多心思多,要是您哪里不舒服了,也要说出来。别因为我如今不一样,就自己受着。您老跟我爷爷是一样的人。” “习惯,习惯的很。哎……老头我这……这不是对陛下您有恩么,哈哈,宫里人都会看。”苗先生活泼着呢。 “那就好,那小御医看着也是个实在的,知道好歹,我也放心的多。”宁芝笑道。 “是个好孩子,对了,陛下伤处还涂药么?要好好涂药,虽说不能祛除的太利索了,总归不会如如今一般吓人了。”苗先生道。 “嗯,涂着呢,不必担心。”宁芝其实也不是很在意了。 毕竟不在脸上,伤就伤吧。 裴珩也一样一身痕迹,两个人谁也别嫌弃谁就是了。 小御医每天当值之后都会来看看苗先生。 今日来,就遇见了宁芝正好走。他忙请安之后恭送宁芝。 然后才来看苗先生:“师傅,我下值了。” “嗯,遇见陛下了吧?陛下刚走。”苗先生笑眯眯。 小御医佩服的不得了,也就是师傅了,见了陛下也这么淡然。 “陛下她老人家很是和善呢。”小御医傻笑。 “你这傻子!什么老人家?陛下才二十来岁!你呀……你这么叫,叫陛下听见得打你一顿板子。”苗先生笑眯眯的。 小御医一惊,忙解释:“是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好了,既然你也没事了,就跟我配药吧。先把那两种补养的药配好,陛下和摄政王都要进补。冬天正是进补的时候啊。” 苗先生自己念叨:“摄政王这十来年也是十分毁人了,好好补养老了不受罪。” 小御医哎了一声心说师傅就是好。 一心只想着旁人呢,哪怕是如今他根本不缺什么名利的,御医都不如他。 第611章 这叫作死 宁芝登基之后第一次大发雷霆,是在十月底。 她将折子啪啦一声丢在下面:“简直是无耻之徒!” 百官忙下跪喊着陛下息怒。裴珩却是看着宁芝笑了一下,这丫头这暴脾气。 也是这屏州将军方将军太厉害了,硬是把个平时都能忍住的丫头惹爆了。 “当朕是傻子?当你们都是傻子?一年的军饷,军粮,他敢翻三倍报数?嗯?”宁芝站起身:“旁的朕还不知道呢,唯独这军饷军粮,这十年朕没少接触!左洲那时候十几万大军一年的花销没有他屏州八万人一年多。如今没有战事,他按着战事时候的供应还翻了三倍,真是狗胆包天!” 宁芝冷笑:“这是小看了朕。怎么?女人做了皇帝,就能好糊弄了?” 宁芝气就气在这里。 过去她也接触过其他地方的事,虽然不会亲自去管别的地方的粮饷,但是总归是多少有个数字的。 可今年她登基,第一次接触这个地方的事,就被当地将军太守糊弄了一脸。 这种明显一副你是个女人你懂什么,还不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嘴脸,真是要气死她。 “陛下息怒,这等官员,革职查办就是了。”裴珩看了宁芝发火一会之后,这才劝。 “哼!不能轻饶了他们。将这折子给朕发出去!告诉天下官员,朕虽然是女子,但是不是傻子!这么糊弄,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本来新帝登基之后,总有些事要严格抓的。 说白了,就算没人找事都要办几个。 何况如今这是那太守杜大人和将军方将军自己作死呢? “这些年,朕与摄政王一味的忙着北方的战事。这其他地方关注的自然是不多。倒是养大了他们的心。朕倒是好奇,要这么多军粮军饷要做什么?”宁芝冷静下来:“莫不是,这屏州想要反了?” 毕竟屏州过去就是利州,利州么……重瞳子韩佩齐的地方。 “陛下,不如……就派人去将那杜少卿与方治带回盛京?”一个大臣提议。 “不可如此急躁,如今利州还有个重瞳子呢……”一个大臣说着,看了一眼跪在那尴尬无比的韩颂铭。 如今韩颂铭也已经来了盛京,毕竟还是三品官员呢。 见众人看他,他只能硬着头皮:“臣……臣与那侄子早就断了来往,臣是支持陛下拿回利州的。” “韩大人不必紧张,当年的事就已经翻篇了。韩家过去的事,你们该付出什么都已经付出过了。至于韩佩齐,如今不管做了什么,都是他自己的事。只要韩大人没有支持他,那就与你们无关。”宁芝摆手。 “臣谢陛下隆恩!”韩颂铭浑身一松。 说实话,宁芝登基,他是吓着了的。 毕竟自己的女儿曾经是与殿下有过婚约的,虽然后来退了。 但是难保陛下心里记恨…… 女人么,就是容易记恨,陛下与殿下关系这么好,要是万一心里就记着呢? 那韩家还能好? 好在陛下倒是没有表示什么,今日她这番话,也叫韩颂铭放心下来。 韩家如今就怕与韩佩齐有牵扯,一旦有,那就是万劫不复了。 “臣请旨,亲赴屏州。既然这方将军也实在是不能信任了,不如就换了。后续换谁,陛下做主。如今臣愿意先去替陛下收拾他。”裴珩忽然起身道。 宁芝一愣:“摄政王要去?”宁芝眨眼,略带委屈。 裴珩心里一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这是……舍不得他走。 好笑又窝心。 “臣……去一个月可好?” “半个月。”宁芝咬唇。 裴珩真是……恨不得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就将她抱起来,这撩人的丫头。 “半月怕是不够,除非臣不吃不睡赶路……”裴珩卖惨。 宁芝瞪了他一眼:“那就一个月吧,你先去,不过要带足人。你这一去,万一发现屏州真的有问题,那也许要开战了。” 宁芝叹气:“朕是真的不想叫你去打仗了。不过……” 后头没说,但是众人都清楚。 陛下这是不愿意困住摄政王。 “臣也不愿意打,莫西王应该有动作的。”裴珩知道,不管莫西动不动,肯定有一场不大不小的仗要打的。 芝芝一开始的计划是飞刃,但是后来又觉得飞刃不动最好,毕竟还有西羌在。 虽然西羌一贯示好,但是也不敢放松。 散朝之后,宁芝就不理裴珩了。 裴珩心里清楚,这是丫头怪他当着那么多人逼她同意他去屏州。 “别生气,我没逼你的意思,这折子今日你我才看见,我还能计划早?”裴珩笑着解释。 宁芝还是不理他。 心里清楚,可是就不愿意裴珩走。 “这就跟我生气?那日后这样的事多了,我还能好啊?”裴珩笑着,忽然将宁芝抱起来:“越来越轻,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用膳。” “哼。”宁芝干巴巴的。 “陛下不要生气了,这会子回去吃早膳,然后一起去御书房?”裴珩笑着蹭她的脸颊。 “吃是要吃的,御书房你自己去吧!我要偷懒。”宁芝哼了一下。 她今日本来就与咩咩说好了,要给他制定一下学习计划的。 这事没跟裴珩说。 “好好好,我去我去。那现在臣先伺候陛下回去用膳?”裴珩笑着颠了颠宁芝。 宁芝才笑了一下:“混蛋。” “嗯,如今我成了混蛋了?小混蛋你什么时候不混蛋?”裴珩低头咬她鼻子。 宁芝躲过去了。 两个人说笑着回了寝宫。 另一头,散了朝,众人出宫。 就有官员聚在一起说起这件事来。 “这方将军是不清楚,前些年打仗的时候,陛下一直都管着军务呢。别处不说,殿下带兵的地方,军务多数都有陛下插手过。陛下还能不知道军中怎么用粮食怎么发军饷?” “可不是么,过去孤笼镇的人马不都是陛下管?莫不是那方将军以为陛下只是挂名?” 兵部一位侍郎,也就是过去临京城中守门的那个周朝宗嘿嘿一笑:“这叫作死。这不,就作死了。” 第612章 尊师重道 其实宁芝也不是真的生气了。 就是不舍得裴珩走。 所以裴珩哄她一顿,抱回去用膳的时候,她就已经不生气了。 “你这一去,说不定还得打。我是一万个不愿意你上战场。过去就不愿意……如今你是真的可以不去。可我知道你想去。”宁芝叹气。 “想去就去吧,不过不能受伤,你如今是皇夫!”宁芝看他。 裴珩被皇夫弄得一口茶差点就喷了:“还不如皇后呢!” “你要是乐意也可以啊,不过……旁人不敢叫。”宁芝笑了起来:“皇夫也不错,皇帝的夫君。多么重要?何况……你身份多尊贵你自己知道。千万别冒险可好?” “好!不会冒险。”裴珩笑着捏宁芝的脸颊:“这不比打塔族。如今利州的军心还剩多少?他们有几个是真愿意替韩佩齐去死的?” 说白了,整个北方都收回来了,一个区区利州还用愁? “倒也是,那你也不能大意了。万一有人来阴的呢?你把玄雷玄风都带着吧……嗯,我其实想叫你带李执,李执心细。不过要是旋玄风走了,盛京就不能离开李执了。” 宁芝犯愁。 “不必担心,李执留下吧,你那两个侍卫,陈奉陈克心不是都还没走?调任一个吧,反正屏州也需要将军。凌城那地方,留一个就是了。”裴珩道。 “嗯,也行,那我问问他们吧,给他们自己选算了。”宁芝点头。 “也好,你歇着吧,我去御书房。折子堆山了。”裴珩也不想去。 打仗多年的人,看着那么多折子也头大。 有时候看见了一桌子的折子,他就会庆幸自己不是皇帝。 可转念就苦笑,得了,不是皇帝,却也少不了看折子。 芝芝是对他一万个信任,他处理过的事,芝芝都不爱问。 也亏的是他们这样的夫妻,要是但凡有点私心的…… 啧啧。 宁芝不知道他想什么,被他揉头发也只当是疼爱了。 心里还挺美滋滋的。毕竟虽然大婚年限不久,可两个人在一起可十一年了。还能这么亲密,也是难得。 送走了裴珩,咩咩很快就到了。 不光是他,还有许靖贞和粱周。 这两小只如今也住宫里,还是每天跟裴灼一起。 “娘亲。”咩咩跑来就叫。 然后才又改口:“给母亲请安。” “陛下安好。”两小只也忙道。 “都起来吧,赐坐。”宁芝笑了笑。 咩咩坐下就眼巴巴的看宁芝。 宁芝好笑,不过瞬间就知道他的意思了。顺着他就开始考他最近学的东西。 咩咩基本都回答的不错,小眼神得意的不行。 又怕宁芝看出来,低头很是装的辛苦。 宁芝不忍心拆穿,只觉得小家伙太可爱了。 “你们两个都比灼儿大,要好好督促他。不过你们自己也得好好学。要是叫灼儿比下去了可不好。”宁芝见粱周和许靖贞看着她,她就笑着道。 虽说,许靖贞是最大最懂事的,本来是知道不能直视圣颜的。可他这么规矩的一个孩子,偏就是记不住这个。 每次看到陛下,就总是想多看几眼。 主要是陛下太好看了,又对他们几个孩子都太好了。 宁芝当然不计较这个,这几个孩子都还小,看就看,本身她自己就不在意。 “宫里习惯么?”宁芝问许靖贞。 许靖贞小脸一红:“多谢陛下,习惯的。” 他想了想又道:“如今爹也在盛京,隔几日能见到。” “嗯,年后你家里人都来了,你隔几日就可以回去住,见到更多家人,倒是比你之前好些。”宁芝笑道。 之前还以为这战事要进行几年,带着他们走了,一年到头见不到家里人也是有的。 如今倒是没这个顾虑了。 “周儿就更习惯了吧?你母亲也在盛京。”宁芝又问粱周。 “嗯,周儿习惯,谢谢陛下。”粱周如今胆子大多了,不过他性子还真是很腼腆。 “那就好,咱们听你们老师的,先看看接下来一个月你们学什么。如今也快十一月了,在学一个月,就过年了,过年后,你们可以休息很久。”宁芝笑着看他们:“如今大家都在陆续搬家,过年说不定都团聚了。” 三个孩子对于接下来学什么还是很有兴趣的。 而咩咩对你娘亲隔一段时间就要管他学什么也很是有准备。 所以也是兴致勃勃。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宁芝将亲手写的东西收起来递给了跟着咩咩的太监:“这个收好,明日给苏大人。” 太监忙应了。 “好啦,今日事情就做完了,午膳你们三个自己吃。”宁芝说着,摸摸咩咩的头:“娘亲与你爹一道用了。” “嗯!”咩咩点头。 “那娘亲和爹爹都不要太累,老师说你们都很累的。” “是吗?那明日你去了,要替娘亲谢过你老师。说他也辛苦了。”宁芝笑着:“今日中午给你们加餐。至于你呢……” 宁芝轻轻戳咩咩的脸颊:“你的老师那么辛苦,你要不要考虑赏赐他?也到了午时,他家里也不远,你送一桌酒席过去如何?” 咩咩懵懂的点头:“是!” 宁芝摆手,对后头白芷使眼色。 白芷瞬间就懂了。 苏大人是太子的老师,太子赏赐一桌酒席,是看重老师的意思。 也是太子尊师重道的意思。 太子殿下还小,当然需要提点。 苏睦在府中看到这一桌冒着热气的席面就笑了。 来送东西的太监见他笑,也赔笑。 苏睦谢过太子殿下,给来的太监们都送了红包。 他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太子殿下还没学会这些呢。 定然是有人指点的,就他对殿下和陛下的了解来说,这必须是陛下的指点。 苏睦是最淡然的人了,他从头到尾做事淡定。 自打给小太子做了老师,更是稳稳的。 所以这一顿,不管是谁的意思,他享用起来都丝毫也不心虚。 席面极好,他正好也饿了。 便请来嫡妻,两口子一道用。 当初来盛京,他是带着一家来的,他出身不及上官纪,所以家底薄。直接带着家人就走了。 如今么,那也是最方便的了。 第613章 乔五 裴珩是十一月初三起程。 宁芝亲自送出城门外。虽然她腿软。 因为裴珩要走,折腾了一夜…… 宁芝恨不能不顾形象的扶着腰……奈何她再也不是宸王妃,而是一国之君了…… 只能又是不舍,又是生气的瞪裴珩。 裴珩是什么都清楚,他昨夜吧……还真是故意的。 不过也不是折腾她,多要一两次,丫头自然就累了。 “陛下止步,臣要走了。”裴珩笑着看宁芝。 臣子们都聪明自然不会这会子急吼吼的上前。 宁芝白了裴珩一眼,声音不大:“你记得答应我的么?要是受伤了,哼!” “记得,这不是有陈奉跟着么,怎么会受伤呢?我会小心的。你在家里好好养着,冬天天气冷,你顾及自己些。知道么?”裴珩伸手,在宁芝脸上摸了摸。 倒也不管什么陛下不陛下了。 “嗯,我知道,你早点回来。我……你儿子想你。”宁芝故意。 她当然不可能不好意思说我想你了,就是……不想说。 腰酸。 裴珩清冷的笑了一声,似乎是嘲笑宁芝口是心非:“好了,天冷,我走了,你回去歇着吧。” 说着,退后几步:“臣先走了,陛下听臣的消息就是了。” 陈奉也忙道:“臣会保护好摄政王的。” “好,要是摄政王有什么闪失,你就不用回京了。”宁芝道。 陈奉忙应了是。 众人这才来恭送摄政王。 裴珩上马,看着宁芝笑了笑,这才调转马头走了。 他身上披着厚厚的玄色斗篷,头上的银冠在阳光下闪着光。 宁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思念是肯定的。别的都靠后想,她只是想着,裴珩不冷吧? 穿的很厚了,早上就吩咐过了白芷的。 也带了不少厚衣裳了。毕竟西北还是冷的厉害的。 随即她就自己笑了,果然是多年在一起的人了。 首先是关心他的身体么? 宁芝嘴角含笑,轻声道:“等你回来,你要受伤了……” 半夏失笑:“陛下放心啦,如今和过去不一样,不会受伤的。这利州没多少人。何况都是大晋人,说是分裂出去都不算。只是这几年咱们忙着这头,没顾上那头而已。咱们殿下又不是个好打仗的。他过去肯定是先用别的手段呀。这点,奴婢都知道,您肯定也与殿下商议过了吧?” 宁芝笑了笑:“就你聪明。” “那可不么,奴婢们都是跟着您一道长大的,您都做女帝啦,奴婢们怎么也得懂事点。”半夏笑嘻嘻的。 自打宁芝做了女帝之后,很多人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这是很正常的。 就连裴珩,虽然是真的一力支持,但是也总有那么一个过程。 就好比昨夜,他就带着一点不满。不过他自己知道自己做什么,不至于叫宁芝不适,宁芝自己也不在意罢了。 但是白芷,半夏,连翘,这三个丫头却是接受的最好的。 还有李执和秦毓也算接受的很好了,只是他们如今一般不在她跟前。 她却不知道,白芷几个私下里是商议过的。 就是半夏这丫头,第一个一锤定音:“都说高处不胜寒,我们几个要是也战战兢兢,那我们姑娘怎么办?” 只这么一句,就说服了白芷和连翘。 宁芝当然乐见其成。 她这样的都能上位,还怕身边人有二心么? 自然这几个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就是要亲密些了。 至于出嫁的麦冬,出嫁好几年了,注定是不可能与过去一样亲密了。 回宫之后,咩咩也下课了。 没见着爹爹撅嘴,不过他已经知道了,爹去西北拉。 昨天就说了的。早上走的早,就不许他送了。 “娘亲,咩咩今天可不可以和哥哥们一起吃饭?”咩咩换好衣裳,眼巴巴的看宁芝。 “可以啊,要去哪里吃饭呢?”宁芝并不管这些,只是也要问一句。 “就在飞虹殿呀。” 盛京城皇宫里的飞虹殿,宁芝给了咩咩。 后宫空位多,出了那几个跟着回来的后宫太妃们,其余地方都空着呢。 咩咩才四岁,自然也不必避讳。等咩咩大了之后,太妃们更老了,自然更是不必避讳了。 所以飞虹殿给了咩咩,以后再有孩子,也都住后宫里就是了。 等孩子们大了之后,再说出去建府的事就是了。 咩咩是太子,到了十来岁的时候,就要有自己的全套班底了,那时候就搬去东宫。 这里的皇宫比起临京,当然是五脏俱全。 毕竟临京那个皇宫虽然也有东宫,却是个修建的不完全的摆设。 当年太子殿下也是外头开府的,并没住那个东宫。 “好,那就去吧,最近规矩学的好不好?”宁芝问。 虽然她想得开,但是这里毕竟是古代。该会的礼仪还是要会的。 就像宁芝本人,她可以不遵守礼仪,但是她所有的礼仪都是通晓的。 “学得好,他们都说学得好。”咩咩认真。 宁芝就点头:“那就好,要认真哦。” 她当然之后咩咩学得好,毕竟隔天就有人来汇报的。 咩咩欢欢喜喜的走了,临走还踮起脚亲了宁芝一下脸颊。 宁芝看着他这么活蹦乱跳的心情也好很多。毕竟之前,她受伤那段时间,这孩子整个蔫儿了一样。 那时候别提她多心疼了。 这一想,就觉得上官纪真是这辈子都别冒头,就这么消失是最好的。 但凡出现,她肯定忍不住收拾他。 “摆膳吧。你们陪我吃。”宁芝道。 白芷笑着应了,殿下不在,陛下自己吃饭没意思。偏太子殿下还小,不懂这个,就巴巴的跟小伙伴一起吃了。 于是午膳上桌,果然是白芷几个陪着吃的。 吃完了,宁芝午睡了一会。 睁眼,就见连翘道:“陛下醒了,乔五进宫啦,您之前说要见一见的。” 宁芝还有点迷惘,不过听见乔五,就发自内心的笑了:“自然要见,他可是功臣,你叫他去御书房等我吧。我马上就去。” 连翘哎了一声,就叫百合去吩咐。 她自己伺候宁芝起身穿戴好。 乔五,这个人当然没有名气,但是知道的人,就知道他这些年究竟做了多少。 第614章 帝王命 乔五比起当年来,变化很大。 说来也是快十年了。 宁芝看他,只见当年那个大胡子如今反倒是将胡子整理的整齐,一身青色长袍,头发整齐的束着。 看起来是老了点,毕竟两鬓都有了白发了。他年纪也确实五十多了。 但是比起当年,却像是更精神了,也更自信了。 一双眼,寒芒一般闪着光。 宁芝进来,乔五一回头,就跪了下来。 “草民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乔五这一声,发自内心的激动。 一别多年,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那个稚嫩却美丽的小姑娘,竟然坐在了皇位上。 成为了大晋最尊贵的人。 他与陛下的缘分真是深厚啊。 头回见,那时候陛下十三岁,也就是初与殿下定亲的那时候。 他还只知道刺杀陛下和太子,承蒙姑娘相救。 而再见……他怎么也不能忘记那一年,他还满心仇恨的时候,这个比她小了太多的人是如何说的。 问他想要怎么活? 她笑盈盈的问他,难道你只会刺杀么? 她从来就不屑刺杀。她要的是更光明正大的胜利。 就好比,宁湛将军明明与塔族王有仇,想要刺杀莫汗蒙并不是做不到的事。 可是姑娘她从没有这么想过,她要的从来就不是一时得失。 他还记得,那一年小小的姑娘与他说,除非我们都死了,除非大晋亡国了,除非我们都不肯尽力。否则,你我都可以流芳百世。 这么些年,他从不后悔。 每当觉得日子艰难起来,就会听到大晋的消息,每一次,都是好消息。 他这些年做了很多事,传了好多消息,甚至策反了很多人。 最后塔族能那么快败了,少不得也有被塔族人奴役的大晋人的一半功劳。 可是如今,他并不想要邀功,他只是觉得,当年的姑娘真是眼光长远。 他果然轰轰烈烈的活着,不再是见不得人的刺客。也不用因为国破家亡而背负苦难。 如今的大晋已经完整,还有个年轻的,满心希望的帝王。 女帝。 他听到女帝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随后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欢喜。 他一向很崇拜的那个姑娘,竟然能走的这么高! 他甚至更加崇拜的是,她不仅做了女帝,还与摄政王和睦。 这一点……几个人能做到呢? 他不止一次为当年的选择庆幸,而如今更是庆幸的忘乎所以。 “多年不见,你虽然老了些,但是却更精神了。”宁芝亲自扶着乔五起身:“总算,你好好回来见我了。” “草民……”乔五哽咽:“多谢陛下当年提点。” 至少如今,他求得了内心平和。也知道这一辈子,不白活。 “起来吧。”宁芝笑着:“我很怕再也不能见你。我派出去的人……总有回不来的,我总是怕你也回不来。但是我还是要叫你去。” “今日,我坐在这位置上,是你们给我的。是你们扶着我上来的。” 乔五又是感动,又是震惊惶恐:“草民不敢。” “别自称草民了。你有官职。你在这盛京多年,最是熟悉这里。盛京城还没有父母官。我将这位置给你。你好好做事。”宁芝笑着:“这官职不算高,但是不好做,你与我之间……最是不好说。你信我,我也信你。以后你只管做就是了。好在,盛京城比你官职高的人不少,但是要说皇亲国戚,还真没有几个。” “草民多谢陛下!草民一定鞠躬尽瘁!”乔五又跪下。 “除此之外,我赐你个爵位。不宜过高,就伯爵吧。过年过节,你也好进宫拜见。你的功劳,也受得起。”宁芝笑了笑:“你们撑着我,我也将你们都扶起来。希望以后,你们不后悔曾经撑着我。我也不后悔如今扶着你们起来。” “盛京命运多舛,你要想着为百姓做事。”宁芝道。 “是……草民……臣多谢陛下隆恩,臣一定竭尽所能!”乔五磕头。 “臣……还有一件事……”乔五跪着不肯起来。 “你说吧。”宁芝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但是忍着。 “陛下曾经叫臣找的那位姑娘……有下落了。”乔五说着,却不见喜色。 “你说宁十?找到了?”宁芝一喜。 “找到了,但是她……不大好。”乔五尴尬。 宁芝听着,恍惚了一下:“不好?她活着么?” “活着,但是……”乔五深吸一口气:“她疯了。” “疯了?你在哪里找到她的?”宁芝手一紧。 “城破之后,在一个逃走的贵族府里跑出来的一批人里找到的。找到的时候她……就已经疯了。肩膀有……烙印。”乔五慢慢说完。 宁芝脸色一点一点发白。 有奴隶烙印……那就是……宁十落入了敌人手里…… 她一个姑娘……经历了什么……几乎不言而喻。 “她人呢?”宁芝声音干涩。 “在一处宅在里,之前臣不得见陛下,知道陛下忙,就先请郎中照顾。不过……郎中都说她疯的时间太长了,治不好。”乔五叹气。 “带她进宫来吧,我……我见见她。”宁芝摆手。 乔五出宫之后不久,一道圣旨就在他如今住的地方读了出来。 大意就是简单概括他这些年做了多少功绩。 所以册封一等伯,又封了他做京兆伊。 至此,盛京城中才算是彻底知道还有乔五这么个人。 有人问,就有人回答。不过几日,就有人知道乔五是当年陛下安排来盛京的细作。 而且这一潜伏,就是十年! 十年!那时候陛下多大?十四? 渐渐,也有人翻出了当年江东的那位宋修杰宋大人,如今天他已经是江东三省刺史了。 还有沥城的徐晃大人,如今调任了淮州太守。 这两位,都曾经是宁家九姑娘的暗卫。他们潜伏的时间更长。 那时候,陛下七八岁…… 至此,多少人觉得后背生凉。 果然,不管是殿下让着还是宁家护着,都要陛下本身是个厉害的啊。 能小小年纪就安排这么多事和人…… 陛下果然是生来就是帝王命了。 第615章 不能任性 宁芝知道见到的宁十不会好。 可是真的见到了,她还是心痛的厉害。 当年那个唇红齿白的姑娘,见了她的时候笑起来还有一个小酒窝。 虽然不是太美丽的人,但是也叫人看着就舒服。 可是眼前这个…… 宁芝觉得自己差点就窒息了。 是,她自己这几个暗卫都不熟悉,当年心中恨意太重。所以爷爷给了她她就自行安排出去了。 四个暗卫里,只有这一个女孩子。 除了还在西羌的宁二还没回来。但是宁芝知道他好好的。时不时传话回来。甚至娶了西羌姑娘有两个孩子了。 可十几年间,宁十丝毫没有消息。 终于见到了,她却想着,还不如叫这姑娘早早的去了呢……这是受了多少罪啊…… 她已经被找到三四个月了。 也就是已经养了三四个月了。 可是…… 她一只眼明显瞎了,呈现不正常的灰白色,另一只眼看着是好的,可是里头也是灰蒙蒙的一片。 脸看起来应该是养出一点肉,可是……她曾经清秀的脸蛋上,几道刀疤…… 一只耳朵……被折磨过,看着就不全了。 一双手粗糙的不能看。 这只是看到的表面,内里呢?内里多少伤? 宁芝觉得自己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叫宁十来盛京…… 她一条消息都没传过,可是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暴露了呢? “带她……”宁芝嗓子干涩:“带她进去,我……我亲自看看吧。” 她不能因为惧怕就不去看,她要知道,是她的错,叫这个可怜的女人受了多少苦。 宁十是疯了,但是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疯,而是痴痴傻傻,一会哭一会笑。 但是多数时候,她是呆。 此时,她就是呆呆的,叫走就走,叫停就停。 白芷几个看的都心酸至极,当年她们也是见过一两面的。 虽然具体什么样子记不住了,但是绝对不可能就是这样…… 塔族人真是……死不足惜! 白芷和半夏哄着宁十,怕她害怕。 宁十倒是呆呆的,还对着白芷笑。只是笑的格外傻气。 宁芝心里真是难受,当年武艺出众的姑娘……如今竟然成了这样。 暗卫的武艺不能不好,所以当年十七岁的宁十已经是佼佼了。 她说她五岁就开始习武,学了十二年,才有幸成为宁家暗卫…… 可是她做了什么?她被安排到了盛京,然后……进了地狱…… “天哪……”连翘忽然低声叫了一句。 “怎么了?”宁芝看她。 “她……她双手……被废了手筋……”连翘让宁芝看宁十的手腕。 “这是……废了之后又接上了,但是……习武之人,她……这双手也就是废了。”生活是能自理,可惜……也就是勉强了。 “脚也是……”白芷不习武,本来是看不懂的。但是连翘说手腕是,那脚踝也一样。 宁芝看着那细细的疤痕,实在是想不出当年她是怎么承受的。 等衣裳都脱了,宁芝第一眼就看见了宁十肩膀处的烙印。 丑陋的烙印在宁十不算白皙的肩膀处……如此刺眼。 然后,就是她身上的疤痕。多数是鞭痕…… 一双腿上,几乎没有好地方,甚至看得出疤痕是一层一层的。 也就是说,她好一点就会又被打出疤痕么? 正面更是惨,甚至……左边胸前……都已经跟正常不一样了。 宁芝只觉得心都被揪住了:“这些畜生……” “她……她似乎怀过孩子……”白芷犹豫道。 肚子上的疤痕很是像。 当年宁芝怀着咩咩的时候,为了防止这些痕迹,就有养生嬷嬷教导过她们的。 里外都看过,宁芝只觉得寒意满身。 宁十傻乎乎的被穿好衣裳,还对着白芷笑。 宁芝过去,将她抱住:“对不起,是我毁了你一辈子,对不起。” 宁十被抱住,就懵懂的愣着。没什么反应。 宁芝松手之后就知道,治不好了…… 三十多岁的人,苍老的像是五十岁。 她受了这么多苦楚,如今连被人抱着,都不懂得瑟缩和害怕。 她是已经彻底崩溃了。 也就是废了。 “叫苗先生给她看看吧,不必费心叫她好起来了。只要健康些。那些记忆,就……忘了吧。” 想起来,还怎么活呢? “好好查,她生过的孩子在哪里。”宁芝叹气:“查她曾经是谁的奴隶,谁伤了她。” 能找到的,她都要替她找到。 还能替她做什么呢? 宁芝自然是愤怒,可是她这个决定,却被彭秀阻拦住了。 彭秀跪在那,脊背挺直:“陛下是想做个随心的皇帝么?像是先帝一般?” 宁芝皱眉:“大胆!” “陛下素来知道,臣就是这样直言不讳。如果陛下事事都随着心意走,就不该做皇帝。”彭秀是很不怕死的。 “你倒是……一如当年。”宁芝冷笑了一声。 “臣自然一如当年,可是陛下您不能一如当年!”彭秀抬头看着宁芝:“做了皇帝,自然很多事不能随您的心思走。今日,您为您的暗卫报仇,就将已经属于大晋的附属再翻一遍。那么被塔族人伤害过的大晋人有多少?每一个都要报仇,是不是又要起战事?塔族辽阔,赶出大晋之后,他们的地方并不小。要对塔族开战,有胜算么?” 这倒是不是说打不过,而是不划算。 “战争几十年,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百姓们都想过好日子。陛下实在不能为了亲近之人就去报仇。”彭秀叹气:“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的父亲也是死于塔族人之手,可陛下也没想着只管报私仇。如今您高高在上,一言一行,更要顾及天下黎民。” “彭秀,你……真是好样的。”宁芝先是怒,接着也就渐渐平复了。 是啊,她不是随便任性的宸王妃,也不是宁九姑娘了。 她是皇帝。 如果她带头报私仇…… 那岂不是要乱了? “臣想做一个良臣。”彭秀心里清楚,陛下这是想清楚了。 “好了,你是良臣,朕也不是昏君。起来吧。”宁芝摆手。 心想这秀公子一张嘴,还是能说死人。 第616章 韩佩齐 宁芝听劝。 但是明着不能做的事,暗着也要做。 第一时间就叫秦毓查这件事了。 最后得出的结果是那个贵族已经死了。 宁芝这一口气简直要爆了。最终叫秦毓处置了两个当年对宁十行刑的奴隶,这件事只能这样了。 苗先生这看过之后,宁芝都已经无力生气了。 宁十至少生了三个孩子,或者是小产过三个。 反正如今她已经没了生育能力…… 本来是习武的好身子,好底子。如今已经是七零八落了。 就算好好进补,能活十年就是有福气。 宁芝拉着宁十的手:“是我毁了你,我能怎么弥补呢?送去去南方好不好?” 宁十只是傻笑,其实她已经好几年没说过话了。 “送去沥城吧,找一处景色好的院子给她。叫彭秀派人照顾她。记住,隔段时间就看看,别叫奴婢们心大欺负她。” 终究还是不能送回南方,要是回去了,想起来了…… 她只怕立刻就要死。 送走了宁十,宁芝沉默了很久之后,给裴珩写信。 她很清楚,如今心里难过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只想找裴珩。 谁都没有他管用。 才刚到了屏州没几天的裴珩就收到了宁芝的信。 信中,满满都是歉疚和难过。看得他心都揪着了。 看完了信,就问来人:“那个宁十如今如何了?” “回摄政王,几乎是废了,瞎了一只眼,一只耳朵被剪了一半,似乎也听不见了。手脚筋都断过,武艺是全废了。浑身伤……据说还断过骨头,还……还生过几个孩子……” 裴珩叹气。 他与宁十没什么关系,自然感触没有宁芝深刻,可是只要是个人,听见一个女子受过这么多苦,也不能不动容。 “主要是,这人是陛下当年安排在盛京的,据说那时候才十七岁……这……也太可怜了。”来的侍卫当年就是裴珩的侍卫。 后来升职,如今就在御前了。 “我知道了。”裴珩摆手。 心想芝芝之前就惦记这个人,如今找到了,却是这样…… 她自然是很愧疚了。 想了想,提笔回信。 也不好劝,只能说人尽量照看宁十吧…… 想来也是苍白,裴珩只能写自己的事,希望能叫宁芝分心。 裴珩来屏州的当夜就秘密进了城,直接将太守杜少卿的府邸控制起来了。 次日一早,就带着自己的人进城,直奔军营。 根本没叫那方治反应过来,就已经将人拿下了。 如今这两个人已经押送回京,他也直接取代了他们,将屏州八万人收拢了起来。 倒是有不服的,直接阵前斩杀。 一连杀了十几个官职不高的将军之后,众人在没有心思闹了。 毕竟小兵们还是愿意跟着朝廷的。 陈奉这些年也是彻底历练出来了,与裴珩配合的天衣无缝。 丝毫没怎么费劲,就将这只队伍收拢好。 裴珩都已经到了屏州了,莫西王庭也不得不做出个选择。 毕竟再想相信重瞳子的本事,奈何如今大晋改换天地了。 塔族也跑了,大晋人腾出手来,自然能收拾他们。 他们这个小地方,经不住打,真打起来,一年不到就得亡国。 所以莫西王规模很大的闹了一出,意思就是与利州决裂,也不认自己的公主了。 韩佩齐更狠,直接将那公主连人带嫁妆丢出去了。 他从来没在乎过这个女人,嫁是他们愿意,决裂也是他们的意思,那就滚蛋吧。 十一月半的时候,利州和屏州开战。 其实韩佩齐知道,这也不过是给自己个台阶罢了,打不赢的。 利州如今也有七万人,可是粮草不足,装备也不好,甚至人心也不齐。 开战仅仅三日,军心就溃散。 裴珩还真是没时间受伤……对方就已经开始内讧了。 眼看着对面七万人一夜之间就跑过来一半…… 剩下的一半还在内讧。 这是这么多年打仗,打的最无语的一回了。 知道不会太难,可简单成这样也是……怕是老天爷想叫他别耽误过年。 本来他还以为要对丫头失约了呢。 十一月十九的时候,利州城破。 几乎是城破的瞬间,城里的兵马就都自动投降了。根本没什么战意。 韩佩齐一身甲胄,被他的副将押着站在街上。 看见了裴珩的时候笑了笑:“二殿下,别来无恙。” 二殿下……这也是一个久违了的称呼,裴珩难得的恍惚了一下。 “韩大公子,久违了。”裴珩回了一句。 “世事无常。其实当年离开临京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输了。只不过,我还想着也许塔族还在,我还有机会。可惜了,你们太厉害了。”韩佩齐摇头。 他如今不戴目遮了之后,那重瞳也就不想着藏着了。 如今看来,倒是没有什么可怕的。 “输了就该认输。”裴珩淡淡。 “认,毕竟二殿下都能大度的讲皇位让出去,我还不能认输么?”韩佩齐笑了笑,还真不是讽刺。 就是真心话。 “我是活不成了,只是想求您一件事。”韩佩齐抬头看坐在马上的裴珩:“求留我妻儿一命吧。送她们去哪都好。” 裴珩看了他许久:“你倒是还挺关心妻儿。” “当年你的祖父,你的父亲母亲你倒是不管?” “呵呵,当年。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被家里人独一无二的宠爱?殊不知,我恨他们。恨我那没本事还心比天高的爷爷。恨我那窝囊的爹。至于母亲,她不是我的生母,她也是个苦命人。可惜……谁能救谁?” “当年的韩家对于我来说,是恶心的。像是一个恶臭的泥潭。能摆脱,我真心谢谢如今的陛下。他们要死,我丝毫不难过!但是我的妻儿不一样,他们……没做错什么。尤其是贺氏,她什么都没做过。” “原来是这样。”裴珩淡淡:“你的儿子不小了,要是日后报仇……” “不,不会!他不会。我会……我留一句遗言给他。”韩佩齐紧张起来。 一个心疼孩子的父亲,无论什么环境下,总是要给自己的孩子谋求个生路的。 “既然你……” “夫君!” 裴珩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凄厉的女声哭喊着…… 第617章 这么傻 贺秋叶是跑来的。 她头发跑散了,一根簪子没彻底掉下来,还挂了一半在头上。 青丝乱糟糟的,看起来很是狼狈。 “你来做什么!”韩佩齐一见她就急了。 哪里还顾得上风度。 贺秋叶过来,顿住脚就跪在了裴珩马前:“求……求殿下饶了他一死吧!” 裴珩没说话,也没动。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说话。说什么呢? 重瞳子必须死,但是这个妇人这般,令这些铁血汉子们,也很是心头不是滋味。 “你回去!你来做什么?”韩佩齐走了跃跃欲试,但是有人押着,终究还是没起来。 “夫君……”贺秋叶也知道裴珩不可能饶恕韩佩齐的,她这会子坐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黄土里。 “你起来回去……你别哭了。”韩佩齐觉得自己的心都被这女人哭碎了。 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这女人从来不会多话,柔和的陪着他。 不爱生气,也不爱闹气。 吃了亏,也不肯多话,上一次被逼到极致,只知道自己要出家去。 她其实也不怎么哭,这一回,看见她哭成这样,他真是看不下去。 “夫君!”贺秋叶起身,跌跌撞撞跑到了韩佩齐跟前抱住他:“夫君……” “唉……”韩佩齐不能动,只是叹气:“别哭了,回去好好的,忘记我,带着孩子好好过。” “夫君……”贺秋叶似乎只会叫这么一句了,别的都说不出来。 “别哭了,听我说。”韩佩齐的眼泪也顺着眼角滑落:“我给你们母子留了银子,那是我的私产,我告诉过你这么拿到。他们都不知道。”韩佩齐小声在她耳边道。 “孩子也大了,你想再嫁也可以,不必回贺家去,在哪都能过日子。孩子以后跟谁姓都行。我只盼着你们娘俩好,不管别的。韩家的香火自然有人继承。何况就我这一支,断了好。但是你要记住,以后要是孩子再有了下一代,还能有重瞳子,生出来就掐死。痛一时也好过一家子都痛一辈子。” 贺秋叶只是哭,一句也不接。 韩佩齐急了,喊了一声:“你听见了么?” “这些,我都告诉复儿了。”贺秋叶总算抬头:“我还逼着他发了毒誓,有生之年决不许报仇,也不许后代报仇。” “你……你要做什么?你别犯傻!”韩佩齐瞪眼。 “是犯傻么?我……要是犯傻的话,我也习惯了。”贺秋叶总算停住了哭声。 她拢了一下头发:“夫君,我舍不得你自己上路啊。我知道,我救不了你,留不住你,就……跟你一道走吧。” “你别傻了!你跟着我受罪没受够?还要下起受?”韩佩齐又是气,又是急。 “你……你十几岁跟我,这十来年,你有过好日子么?你怎么就不够呢?你……” “我知道,我知道夫君心里有人。可我心里也有人你啊。我心里就只有你。”贺秋叶摇头苦笑:“我记得嫡母曾经说我,说我这样的性子,也只能做妾了。做不了嫡妻。嫡妻谁会讲究什么小情小爱的?也就是做妾的,没有依仗,才会念着这些。” 贺秋叶笑着落泪:“我给你做妾的时候,是不服气的。我出身又不差,纵然自己是庶出的,就该给你做妾了?可……” “可跟你在一起,就喜欢你了。连我身边的丫头都悄悄地跟我说你不是好人,叫我自己顾着自己。可……你其实是好人。” “只是你背负的太多了,你要是没有这不一样的一双眼睛就好了。那就好了……”贺秋叶伸手,抚上韩佩齐的眼睛:“是这眼睛害了你啊。” “是啊,是这眼睛害了我。你知道么,我的生母其实是被毒死的。因为生了我这样的人,所以留不得。怕她再生一个。你说好不好笑?既然说重瞳子是上天注定,那么怎么可能还有一个呢?再有一个,不就不算上天注定了么?韩家,我那祖父,难道不知道?杀了我的生母,是强行要我这样的人是天注定?” 韩佩齐笑,真是笑的无比讽刺:“我爹不喜欢我,可又不敢得罪祖父。任由祖父随意处置他那些怀孕的妾室。嫡母是个好心人,可惜也命不好。怀孕几次,都被打掉。一切都是怕再有一个重瞳子。也是掩饰韩家多年来不看重庶出却看重我的缘故。长房只有我,再不看重,不也得看重?” “就为了这些,就为了我这一双眼。多恶心?”韩佩齐摇头:“所以你生复儿的时候,我多怕他还是这样的眼睛,要真是,我难道要走一遍祖父的老路?” “你不会。你不会的。”贺秋叶摇头:“你会杀了他吧……但是你不会叫他活受罪。” “是啊,幸亏不是。幸亏他好好的。好好的就好,一辈子还长,没了我他也能好好过。所以,你别闹了,回去陪着孩子好不好?” “夫君,我不走了。我……不可能再嫁。这一辈子不可能,下一辈子,如果还有可能,我还愿意陪你,做妻做妾都好。”贺秋叶又擦了一次眼泪:“我这一辈子,都不后悔跟你。” “你又是何苦呢……”韩佩齐知道,她一旦是定了的事,也很难扭转。 “夫君,我……先走一步,我等你。”贺秋叶又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秋叶!”韩佩齐大惊:“你不要这么傻!” “夫君……求你了,我求你了。”贺秋叶仍旧是笑,但是刚擦干的眼泪又滑落:“求你了,我想与你在一起。” “秋叶……何苦呢,何苦呢?”韩佩齐颓然,却知道拦不住…… 现在拦住又如何?他死后呢? 他眼睁睁看着贺秋叶将匕首插进自己的胸口。 鲜红的血顺着贺秋叶桃红的裙子落在地上。 黄土地上很快就有一滩褐色的血迹。 “给他松绑。”裴珩始终没下马,只是淡淡吩咐。 这女人死意已决,拦不住的。 韩佩齐被解开了手,便跪着将贺秋叶抱在怀里:“怎么就非得这么傻?” 第618章 一家子 贺秋叶血流的多又快,已经是气若游丝了。 真心求死,并没有摆花架子,她皱着眉头却笑了:“夫君……就算你心里……有旁人,最后……还是……还是我要与你一起走了。” “唉……你呀……”韩佩齐抱住她,然后在她耳边低声:“你呀,怎么就那么傻?我心里是有过人,你也知道是谁,人家如今是女帝了。” 他苦笑:“不过,就算我心里有又如何?不过是心里有个影子。可这十来年,与我在一起的是你,你怎么就总是觉得我心里没有你呢?” “傻秋叶,你给我生孩子,陪伴我,一心一意只有我,我都看得见。所以不要遗憾,就算是如今叫我选,我还是选你。你不必跟谁比,你很好。” “真的……真的吗?”贺秋叶眼睛已经看不清了,那是大量失血的后果。 她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嘴角的笑意却还在。 “真的,安心去吧,我会求殿下,将我们埋在一起。不回劳什子韩家,就你和我,下辈子我们在一起。我娶你,从头到尾只有你好不好?”韩佩齐眼泪落下来,他看着怀里女人渐渐失去体温,甚至血都流的少了。 那是已经要流干了…… “好……” 贺秋叶最后说了两个字的时候,已经没了声音。 不过韩佩齐还是看出来了,她叫了一声夫君。 夫君…… 多好的称呼,这傻女人从头到尾都对他情根深种。 “求殿下宽恕,将我们埋在一起,不必回韩家了,也不必立碑。”韩佩齐抬头看裴珩。 “好。我应了你。”裴珩看着韩佩齐:“你也不必遗憾,至少你们夫妻真情实意。” “是啊,是真情实意。我后悔很多事,但是不后悔有她。”韩佩齐笑着,怀里的女人还没彻底断气,但是也快了。 既然不能活,死在一起也好。 “希望殿下与陛下,也一辈子都好好的,真情实意,永不分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好,你这番祝福,本殿收下了。”裴珩叹口气:“将我的佩剑给他。” 陈奉应了一声,亲自将裴珩的佩剑接了递给了韩佩齐。 韩佩齐单手接了,笑了笑:“多谢殿下了。” 这是被高看了一眼。 他单手将剑拔出来,又低头看了看贺秋叶:“为夫来了。” 然后就对着自己的脖子狠狠一划。 裴珩的佩剑,自然是好剑。就算是不能削铁如泥,却也锋利无比。 剑划破了动脉,韩佩齐的血冒出来很远。 他低头,将怀里的女人抱紧。然后就没有再动过。 两个人的血将一片黄土地全部染成了褐色。 冬日的西北很冷,午时的阳光照下来的时候,却有融融的暖意。 那两个人就这么抱在一起,两个人的衣裳都已经被血水染的变了色。 不知过了多久,裴珩开口:“好好洗漱收殓起来。既然他不想回祖坟了,就带回盛京吧。找个好地方埋了,叫他们的儿子亲自操持。” 韩家根也在盛京,就算是不想回祖坟,回乡总是可以的。 韩复十多岁了,他其实懂很多事。 得知爹娘都死了,哭过之后就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 裴珩叫他跟着回盛京,他就亲自给爹娘扶灵回了盛京。 他不是不恨,只是知道爹娘费尽苦心不许他报仇是为什么,所以这恨意也只能压住。 韩佩齐小时候在那样的环境长大,却意外的将自己的儿子教导的很好,很正直。 所以韩复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爹这样……除非能夺了皇位,否则必死无疑。 十二月初六这一天,裴珩回了盛京。 多数官员迎接。 皇宫里,宁芝见了裴珩就扑过去了:“夫君!” 裴珩笑了笑,他如今对夫君这个称呼十分感触。 “没瘦,好好吃饭了?”裴珩抱着宁芝。 他一直担心芝芝因为宁十的事难过,见她精神还好,也安心了不少。 “你担心我啊,我没事。”宁芝笑了笑:“宁十是我害的,可事到如今。我就算是再难过,也晚了。” 这件事,势必一辈子都要叫她愧疚,可是……人都那样了,愧疚又有什么用呢? “你那时候还小。”裴珩摸她的头。 宁芝没说话,她想不是小。毕竟她有个不一样的灵魂。 那时候一来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二来是还不知道塔族奴隶的苦楚。三来……就是对这里的归属感还是弱了点。 不管是哪一个,都将一个好姑娘害了一辈子。 “我如今,越来越理解贺秋云了。她那些年,也吃了太多苦。”宁芝轻声。 “贺秋叶也死了。自尽的。”裴珩轻轻摇头,这姐妹俩也是……苦。 “我知道,韩佩齐……也算有情义了。”宁芝笑了笑:“说起来,除了裴霖,其余这些人,倒是都不错。” 宋清明当年也是对自己妻儿有情义,莫汗蒙甚至也愿意护持卞后。保护了狄述。 如今的韩佩齐更是不错。 一对比,也就是那裴霖真心是个恶心的东西。 “提他做什么?裴氏就不该有他那么个东西。”裴珩冷笑,显然是也恶心到了。 “哎……”宁芝往后靠在椅子里:“不提了,你回来了就可以准备过年了。这一个月里,好多……” “爹!” 宁芝话没说完,就听见咩咩的声音了…… 两口子对视一眼,都有点无奈。 虽然已经封了太子,但是毕竟还是孩子,他们两个都舍不得过分教导他规矩。 这就导致咩咩因为一个月没见爹,进门就忘记先给母皇请安了…… 宁芝是不在意的,不过裴珩觉得这样不好,提着耳朵教了一会…… 说也说了,闹也闹了,咩咩都坐那吃点心去了,裴珩才想起芝芝方才说了一半话…… “陛下刚才说什么?” 宁芝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你们爷俩真是……” 、亲生的。 宁芝笑,咩咩也傻笑,裴珩看着娘俩笑,那也是绷不住的…… 于是结果就是一家子莫名其妙笑了好一会…… 不管怎么说,看着是着实很欢乐了。 第619章 醋了 笑完了宁芝才道:“我是说,这一个月,不少大臣们都叫家里人直接搬家了,不过还是有人没搬。毕竟离得远。开春之后陆陆续续慢慢来吧。有的不愿意一家子都来盛京的,我的意思是人来上任就是了,家不搬随意。” 有的人是不管以动祖产的。 “嗯,也可。你之前不是说以后定个规矩,不在盛京的大臣们每年给放假一段时间么,就用起来好了。” 宁芝点头,古代的官员其实也是蛮惨的。 就算是不用每天上朝,可也没多少休息日。 要是定下个规矩,以后一年给个假期也不错,不全家都在盛京的也可以回家。 在的么,休息也好,出去走走也罢。 “娘亲……”咩咩吃掉一盘点心然后期期艾艾。 “你别告诉娘你还吃,你最近自己看你胖了多少?娘已经抱不动你了。”宁芝有点无语。 她自打受伤开始,就没有抱起儿子了。所以这几个月过去,又加上咩咩胖了一小圈之后,是真的抱不起来了…… “不是啊!”咩咩忙解释:“娘亲,我想出宫!”咩咩一口气说完,就忐忑的看宁芝。 他是听太监们说的,太子殿下是不能随便出宫去的。 “嗯?理由呢?”宁芝还挺意外的。 因为他的两个伴读都是比较乖的类型,不太能怂恿他出宫。 当然,怂恿也不怕,只是好奇而已。 “嗯……那个……侍卫们说外头有好玩的……”咩咩还是忐忑。 他总归是慢慢的体会到一些不一样,虽然当着爹娘还是自在的,但是出宫好像是一件大事呢。 “娘亲……”咩咩撒娇。 “来。”宁芝招手。 咩咩过来卖萌。 “没有不让你出去,就是要告诉娘亲为什么出去。你想出去玩?看看外面什么样子对么?”孩子这么点大,也不能问他想玩什么,他也不可能说清楚。 咩咩猛点头。 “要带你的小哥哥们去么?”宁芝又问。 咩咩还是没犹豫的点头。 “嗯,那你们三个都是小孩子,你的侍卫们呢进宫时间不长,也都不算太大。你想出去玩的话娘亲允许,但是要带人。叫李执带人跟着你们你愿意么?”宁芝循循善诱。 “嗯。”咩咩觉得没意见。 就算这几年不是皇宫长大的,但是也总是有很多人跟着伺候的,所以这不算什么。 “那就好,等你哪天不读书的时候,就可以出去了。自己安排你的人去告诉李执好不好?”他是太子,自己想出去,告诉她之后就可以自己安排。 这不是不关心,而是叫他自己学着独当一面。 咩咩很高兴的点头,觉得娘亲果然还是最好的娘亲! “爹也可以给你安排人。”摄政王大人有点醋。 怎么这小子刚才还叫爹,这会子就都问娘了? “你爹醋了。”宁芝不客气的指出。 裴珩哼了一下,低头喝茶掩饰。 咩咩嘿嘿笑着过去:“爹爹,西北好不好玩?” “爹是出去玩儿了么?”裴珩捏孩子的小脸,心想这孩子古灵精怪的,也不知道像谁。 主要是,殿下也知道,他自己小时候就不老实…… “嘻嘻,爹是去打仗了。”咩咩忙讨好。 裴珩被孩子逗笑了,揉他头发:“去找你的小朋友吧,明天爹带你骑马。” 一说骑马,咩咩就兴奋起来了,必须高兴啊:“爹说话算数!” “爹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裴珩敲他的额头。 咩咩嘿嘿笑着捂着额头:“爹爹最好啦。” 宁芝就去看儿子。 咩咩忙改口:“娘亲最好啦!” “到底谁好?”裴珩故意问。 “都好,娘亲第一好,爹爹第二好!”咩咩忙道。 裴珩听了,没什么意见,把小娇妻排在前面,他还是接受的。 终于把孩子哄走了,裴珩将宁芝抱起来:“等不得夜里了。” 宁芝骂了一句臭流氓,却很积极的配合他。 两人靠在塌边接了一个长长的吻。 然后宁芝被裴珩压在了榻上:“想我么?” “每天都想你,梦里都是你。”宁芝抱着他的脖子:“出去一个多月,你心里的疙瘩还在么?” “傻东西,没有疙瘩了。想你。”裴珩当然知道她的意思。 “你知道么,韩佩齐临死的时候祝福我们,叫我们好好的,然后不离不弃。”裴珩看宁芝的眼睛。 那一双眸子依旧美的心惊:“你知道我想什么么?” “你在想,一个外人临死都会觉得我们能好好的,我们当然能好好的,我们当然不离不弃了。”宁芝笑了笑:“对不对?” “对。”裴珩点头:“所以,不要想什么疙瘩,我们要好好的。” “裴珩,我爱你。”宁芝眨眼:“要我吧。” 裴珩没回答,只是低头吻住那嫣红的唇。 不知道过了多久,帐子里是如诉如泣的声音,外头北风起,缓缓开始下雪。 一切停止的时候,都已经是黄昏了。 宁芝饿的要命,轻轻锤裴珩:“太能折腾了。” 裴珩自然也懊悔,芝芝如今身子不如过去了,不该拉她闹了一天,午膳都没吃。 可方才也实在是忍不住。 两个人起来,就发现外头雪还在下,地上已经厚厚一层了。 “好兆头。”裴珩看着外头,心情很好的道。 “是啊,利州收复了,摄政王立功了哟。”宁芝笑着看他:“但是功臣大人,先吃饭可好?再不吃,我就是古往今来第一个被饿死的女帝了。” 裴珩笑着捏她的鼻子:“你就坏吧,一顿不吃还能饿死啊?” 说是说,但是还是赶紧牵她的手去了桌前。 很快就摆上了一桌。两个人一样很饿,都吃的不少。 这一顿算午膳显然是太晚了。算晚膳又略早,吃完了之后,两个人难得有点无所适从。 至于折子么,那多着呢,但是也总有陛下和摄政王都不想管的时候…… 就……偷懒一天好了。 “出去走走?”宁芝问。 盛京城皇宫的御花园大着呢,何况还有好几处梅林啊,桃林之类的。虽然如今是隆冬,但是出去走走也是可以的。虽然下雪。 第620章 不受罪 裴珩白了她一眼:“不许。” 再冻着,丫头不知道自己刚好点? “穿多一点,你护着我,冷就回来好不好?”宁芝撒娇:“我是要养着,但是不能不出门的啊。” “你哪天没出门?嗯?”裴珩不为所动。 宁芝眨眼,过去抱他:“夫君……” 声音软绵绵的,哪里有一点女帝的样子。 裴珩见她眼里全是光,显然是很想出去走走。也清楚,她其实是相与自己一起出去走。 不然她什么时候不能出去? “你就闹,病了我不管你。”说是说,还是招手叫人给她穿戴起来了。 宁芝披着一件雪白的斗篷,领子上是兔毛,趁着她小脸更小了些。 不过暖呼呼的很是舒服。 鞋子也换了一双很厚的棉鞋,宁芝也没计较。 穿戴好了,裴珩才牵着她的手出去:“那只手塞好。” 宁芝就噗嗤一笑,然后乖乖将另一只手塞进了斗篷里头。 两个人从寝殿出来,自然有无数人请安。 然后慢慢往御花园走,御花园没什么东西可看,其实就是雪景了。 一来北方冬天没什么植物还能看。二来这皇宫虽然修缮了一下,但是仅限于前面几个殿。 后头也就是打理过一番,看起来不至于太差罢了。 御花园根本没来得及修缮。过去这里有的奇花异草,这几十年在塔族人手里早就糟蹋干净了。 塔族人虽然也维护皇宫,但是毕竟他们不擅长,所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我还记得小时候跟你一起在临京城皇宫御花园的事呢。”说是小时候,也是十多年前了。 “我一直都没问你,迁都这么快,其实你舍不得临京的皇宫吧?毕竟你出生在那。还有母妃的灵柩,也还没迁过来呢。” 宁芝登基后,对于裴氏这些已故的人,先帝先太子自然是要追封的。 还有早就过世的先皇后,也要追封太后。一些记得名字的妃子们,自然也要都一一追封。 还有裴珩那些素未谋面的哥哥们,既然回来了,就少不得一个一个都要追封过。 都是封亲王。公主们也都追封了。 这件事,追封是追封了,可惜当年逝去的皇子们,只有两个找回了尸骨,还不能确定。 其余的,只有空的墓碑了。 但是裴珩的生母早逝,宁芝早就册封了皇后位。这也是应该的。 她取代了裴珩,但是这件事还是要做的。 “开春之后迁就是了。”裴珩对生母着实没有记忆。 母族也没人,所以这些年,最容易遗忘了。 “其实父皇对她并没什么不一样,倒是生了我,可惜他是个没福气的。”没享福就已经病故。 要是活到现在,那还不是享福不尽? “这辈子没福气,下辈子有福气就好了。等迁回来了,我们好好给她拜拜吧。”宁芝道。 裴珩点头:“开春要迁坟的多了,还有你家里。你们宁氏的祖坟不也都在盛京们。” 虽然被塔族人毁了。 也不是故意毁了,就是没人维护,然后就踏平了。 不过还有残余的地址,修建起来就是了。 “说起来,塔族人害了无数人,倒是没故意去推人家祖坟。他们其实不在乎这个的,也许就是因为不在乎,所以没做这件事?”宁芝问。 裴珩点了个头,他也这么想的。 “冷么?” “你说呢?”宁芝白眼,这才过来呢。 裴珩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牵着她继续走。 走了一会,就见前头有人来了,见了他们忙下跪。 宁芝见那太监跪在雪地里,就摆手:“起来吧。” 盛京城皇宫里的人,都已经全部送出宫去修养了。塔族人也都送走了。 所以如今伺候的,都是从临京来的,有的太监是过去从盛京去的临京如今又回来了。 比如她眼前跪着的这个,是德妃的太监。 如今的德妃,是太妃。 “老奴给陛下请安,给摄政王请安。前头是太妃娘娘在赏雪,不知道陛下要来,冲撞了您。”太监有点怕。 “哦,没事,天不早了,你也告诉你们太妃,注意身子。临京城生活了几十年,回来大家一时不习惯,小心生病。要是不舒服了,就请御医。”宁芝柔声道。 太监感激的很,忙哽咽着应了。 陛下真是好人,这些小事也惦记着呢。 “茜草。”宁芝叫了一声。 茜草忙应了过来:“陛下。” “回头你安排几个人,去后宫看看太妃们,要是缺了短了什么,就叫殿中省补齐。要是有身子不舒服的,就请御医看看。以后你每个月都要看看,别叫太妃们吃亏。” 已经是一辈子没自由了,不说锦衣玉食,总也要衣食无忧。 她们是最容易被遗忘的一部分人了。 茜草忙应了。 宁芝没说去见德太妃,与裴珩继续走,地方大,只要没有专门要见面,也就见不着。 老太监走路有点慢,回到了德太妃跟前,将宁芝说的话重复过:“陛下真是好人哪,念着太妃们呢。” “是啊,陛下周全。我们也不受罪。”德太妃笑了笑。 她是不受罪的,后宫里,也就是太妃们,她全权管着照顾着。 自己也不少什么,至于先帝…… 没过世之前也是一年见不着几次,如今没分别。 “过去,我总是觉得自己后半辈子没发过。”德太妃笑了笑,摇摇头。 后头的话也不说了。 不说,老太监也是明白的。 他们这些人,本来是跟着主子,主子要争,他们就有力气。 可是……如果是面对一个老的不行的皇帝,也就没法争了。 自家主子已经是位份最高得了,可惜还是过的死气沉沉的日子。 他们也担心,一旦陛下没了,怕也就是个死了。 没想到,新陛下是个好人。至少对宫里的老人都很好。懂事的,不求别的,都能好好过下去。还要什么呢? “天冷,您回去歇着吧?”太监问。 德太妃点了点头,就慢慢往回走。她也老了,回去挨着炉子做一点针线也该睡觉了。 明儿起来,跟太昭仪她们一道摸牌吧。冬天没事做。 第621章 想做什么 宁芝和裴珩走了一会之后,裴珩就不许她继续了。 宁芝只好无奈的被拉回去。 不过走走也差不多,两个人更衣洗漱过之后,就坐在榻上说话。 也没什么营养,多时不见,缠绵了一天,晚上反倒是絮絮叨叨的说些家长里短。 只不过地位不同,所以终究说的话也不可能是柴米油盐罢了。 韩家。 韩家如今在盛京有一处宅子,倒是十分不错。本来是可以住韩家老宅的,只是那一处宅子塌陷了不少屋子。也因为韩颂铭想要避嫌,所以就没选那。 如今的宅子也不小,何况韩家如今人口也不多,所以住的开。 这会子,忙碌了一天的韩颂铭才见着侄孙韩复。 韩复很紧张,骤然失去爹娘换了地方,他就算是再懂事也是紧张的。 韩颂铭看着这孩子,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要说多喜欢也不是,他本身也不喜欢韩佩齐。 可不喜欢也是韩家人,陛下都宽恕了,没道理他反而不接受这孩子。 再怎么说,也是大哥家的根苗。 虽然韩佩齐自己并不在乎,但是韩颂铭还是在意的。 “以后就住下吧。”韩颂铭说的干巴巴的。 韩佩鸳看了许久,起身:“以后跟着我吧。” “跟着你像话么?”韩颂铭皱眉。 “父亲,我一直没跟您说,我想出去住。您知道我从小写字还不错,近来我也觉得自己实在闲着。想要开馆收徒。陛下鼓励女子也做点事,正好我也有兴趣,不是好事么?”韩佩鸳笑了笑。 “复儿与住在府里也不太合适,就跟我一道住。等他到了十六七,大婚之后就有自己的地方,不也很好?”韩佩鸳也不喜欢过世的韩佩齐。但是这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住韩家,他肯定不自在。跟她出去倒是好得多。 “胡闹!你一个女孩子家的!不出嫁了么?还开什么馆!”韩颂铭皱眉。 “父亲,这话以后莫要说了。女子哪里差了呢?”韩佩鸳淡笑。 韩颂铭在想说什么,也只能闭嘴。 可不是么,皇位上都是女子…… “这事容我想想。”韩颂铭还是想叫女儿出嫁的。 “也不急在一时,地方我都找好了,有娘给我的嫁妆和我的一些积蓄,我自己买得起宅子。不过二哥也给了些银子。我总归还是要靠家里的。”韩佩鸳笑了笑。 韩颂铭叹口气:“罢了,先就这么说吧。复儿如今还是住府里,你的事,过了年再说。” 韩佩鸳应了一声,就把一直没说话的韩复带出去了。 等出了前院,韩佩鸳看着韩复:“我听说你娘临终,逼着你起誓不许报仇?” 韩复点头:“是。” “那就好,我希望你想得开。你爹走到了这一步,也怪不得旁人。当然,你爹也可怜。不过……过去的人都已经去了。”韩佩鸳轻轻叹气:“你好好活着才对得起你爹娘养你一场。” 韩复抓着衣摆点头:“是,我记住了姑姑。” “嗯,天暖了就跟姑姑一起出去,姑姑不干涉你,还能教你写字。”韩佩鸳笑着拍拍韩复的肩膀。 韩复应了一声是,心里酸涩,却也对这个姑姑有好感。 本心来说,他确实不想住韩家。 韩佩鸳将韩复送到了他住的小院,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的丫头这才开口:“姑娘真的要开馆?” “是啊,教教小孩子我还是可以的吧?白白做了这么多年才女,总不能就这么庸碌一辈子吧。”韩佩鸳笑了笑。 丫头有点为难,却还是问:“那老爷不同意的话怎么办呀?” “老爷要是不同意呢,那我只能求陛下了。想来陛下会帮我。”韩佩鸳笑。 丫头一愣,着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开始,姑娘还是……跟陛下都是摄政王的未婚妻呢…… 知道丫头心里的想法,韩佩鸳笑:“世事无常是不是?你说,你会不会嫉妒陛下?” 丫头吓得忙摆手。 “是啊,别说是嫉妒了,就连羡慕都没了吧?只剩下仰望了。所以,我要是去求陛下,那是因为陛下那句女子也可以做事。跟过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天地一般的差距,过去那些事,谁还愿意记得? 这一夜,韩佩鸳梦到了十多年前。 接了圣旨的时候,她是多期待能嫁给二殿下。 可是转眼,她就看见二殿下身边站着一个绝色的美人。 梦里,她并不清楚那是谁,似乎也不是宁芝。 但是她知道,不是她。也永远不会是她。渐渐的,就模糊了,连二殿下也看不清楚。 醒过来之后,她也没觉得多难过,这件事似乎真的过去了。 时间长一点,过去再是过不去的事,也都要过去的。 她现在是真的有自己想要做的事,过去的事,真的不值得纠缠了。 次日一早,宁芝和裴珩起来,洗漱过就去上朝。 他们如今一半是先上朝,回来再吃早膳。 这些时候快过年了,很多不要紧的事就先压着,先解决要紧的。 两个人忙起来还是比一个人快的,所以早膳之后两个一起去批折子。 到了午膳前,也就差不多将要紧的都办了。 宁芝起身伸懒腰:“下午要见见木相他们。还真是累。” 裴珩也觉得脖子酸了,起身转脖子:“走吧,忙过这几日,过完年就可以歇歇。以后不会这么忙。” 忙起来也有他呢。 宁芝点头,与他一道回了寝殿用膳。 咩咩读书回来也一起,一家三口一顿午膳吃的很是开心。 午膳后,宁芝与咩咩午睡去了。 裴珩还是在寝殿里看了两份折子,这才也跟着她们娘俩一道歇会。 裴珩躺下来,倒是也不困,只是看着搂在一起的娘俩,心想这也没太多变化么。 然后伸手,摸摸小娇妻的脸颊,又摸摸儿子的小嫩脸。然后闭上眼。 是不困,可看着这两个人睡得这么好,他就……也想睡会了。 不多时,一家三口就都睡着了。 外头很冷,不过一家子滚在一起么,只有暖意融融了。尤其是被围在里头的咩咩,睡得暖呼呼的蹬腿。 没多少时候,就活生生把他爹蹬醒了…… 第622章 胆子不小 忙忙碌碌,收复了利州,终于是在次年七月的时候,飞刃出兵,将莫西彻底收复。 至此,莫西成为了大晋的一个郡,不再是国了。 整个大晋如今就只有西羌还是国,但是于野焰主动上书,愿意归顺,也就成了大晋附属。 经过了将近一年的时候,塔族残部也正经开始纳税上供,不在起乱。 失踪了许久的塔族七王子索阿被暗地里处决了。 至此,莫汗蒙一脉,除了狄述之外,就没了传承。 时间过的很快,尤其是忙起来的时候,就更是快。 裴珩和宁芝忙于叫这个国家富庶起来,战乱太多年了,每一个地方都受创。他们忙的焦头烂额。 好在江南还有底子,好在这些年一直都是风调雨顺的。 终于,在裴珩三十岁这一年,也是建文帝终于三周年的时候,叫国库略丰盈了起来。 刚除服不久,果然各种声音就来了。 宁芝有点好笑的看着跪在下面的老臣,她本以为裴珩要是做了皇帝,她才会面对这种事…… “陛下当开枝散叶,为皇家多孕育子嗣!”将大人说的一脸正直。 “这不是才出了孝?”宁芝很无奈:“太子已经七岁了,健康聪明。” 你们催什么呢? “臣是为了大晋啊!”将大人激动的不得了:“太子已经七岁了!陛下也该再有几个皇子!” 宁芝扶额:“将大人,这事不是急出来的。” “陛下您就该选秀啊!先帝在位时候就是这样的规矩,三年一选,充盈后宫……只是先帝年岁渐渐大了之后才免了这个规矩……您……您就算是不想选秀,也该在大臣们之间选一个不错的公子进宫……” “将大人。”宁芝皱眉:“你也是先帝老臣了,虽然职位一直不高,但是也从先帝一朝过来的,你说这话的时候,考虑摄政王了没有?” 将大人一愣,随即恢复表情。仍旧是一副为国为民的样子:“臣只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晋啊!” “哦?依你说,哪家的公子该被朕选?”宁芝似笑非笑。 “这……这要看陛下您自己了。木相家的孙子辈里,颇有两个不错的。孙大人家的次子也是一表人才,武艺出众。还有……” “朕记得,将大人家也有几个孙子,有好的么?”宁芝问。 将大人一阵激动,还是克制的:“臣三个孙子,长孙已经大婚了。其余两个一个十九,一个十六,都……都还不错。” 宁芝哼了一声:“所以,你觉得你那两个不错的哪个适合朕啊?还是都适合?” 将大人犹自激动,丝毫没感觉道宁芝不高兴了。 他想的简单,既然皇帝不可能没有三宫六院的,那女帝不也一样? 做那位置上了,天下男色还能不享受么? “臣次孙年纪合适,样貌也还好。要是陛下喜欢,那真是他的福气了。”将大人说的克制。 “将大人,今年六十几?多大的时候做官的?”宁芝又问。 将大人心想这是有戏啊,陛下关心这个,可不是有意思? “臣今年六十三,二十六岁就做官了。”将大人骄傲的很。 “朕总算知道,你三十几年都是个四品是怎么回事了。” 宁芝冷笑:“御史的职责是叫你管皇帝后院了?嗯?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先帝老臣!当年朕要登基,你们一个个誓死不从的气概呢?这才几年啊!就忘记太子还是姓裴了?给朕选后宫,你一把年纪,脑子里塞得是棉花?” 将大人一惊,忙道:“臣不敢,臣是为了陛下您啊!” “为了朕?朕看你是已经不把摄政王放在眼里了!他是谁?嗯?他是先帝皇子,是朕的夫君!是太子的父亲!他疼爱朕,让了这皇位给朕,你叫朕选后宫?你这是叫朕做忘恩负义的人!” 见将大人还要说话,宁芝直接拍桌子:“将大人年事已高,御史台的事就不必再费心了。这就回去写个折子,回乡养老吧。” 将大人大惊:“臣该死,臣该死,陛下恕罪啊!” “恕罪?恕罪不了了!这几年你自己说你自己做过什么?尸位素餐就算了,如今敢算计朕的头上来。你好好回去写着字,还保得住你一世英名。再要纠缠,别怪朕心狠。朕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别以为朕就转了性子了。” 宁芝看着他:“朕只是平时做事喜欢温和点,并不是朕就是个温和的人。” 说罢,再也不理会将大人,抬脚就出去了。 将大人颓然跪着,吓得不轻。 他是临京来的,自然不会不知道当年宁芝当街杀人的事。 这会子站不起来,只觉得两股战战。 宁芝在寝殿里见过刚指点咩咩习武回来的裴珩,那股子火气才下去。 裴珩看她这样,倒是意外:“出什么事了?” 近来无事啊。 “裴珩,出孝期了。”宁芝看裴珩。 “然后呢?”裴珩茫然。 “生孩子,我给你生孩子,说什么也再生俩。”宁芝恶狠狠的。 裴珩愣了一会笑了起来。这一笑,宁芝都要呆住了。 三十岁的男人,正是最有魅力的时候。 俊美还依旧,这几年不在打仗之后,他身上多了些沉淀下来的锋利。 又因为如今常年与折子之类的东西打交道,多少也沾染了些文人的气质。整个人看起来,真是叫人欲罢不能。 尤其是,宁芝带着爱情去看他,只会觉得这男人真是吸引她的不得了。 充盈后宫?得了吧!我珩哥颜值秒杀全国好么? 说句色色的话,这男人,她根本吃不够好么?凭什么要旁人来凑热闹? “把你气的,方才见了谁?”裴珩今日一早没去御书房,所以不知道。 “将大人。我叫他回去养老了。”宁芝皱眉。 “嗯?咱们陛下很少这么生气,为什么?”裴珩还着实想不出。 “为什么?因为那老头叫我充盈后宫!让我开枝散叶!推荐他孙子给我做……做男妃?”宁芝自己说着都恶寒。 她敢抢皇位,但是至于开后宫,真心她做不出这事来。 “……胆子不小。”裴珩磨牙。 第623章 心真大啊 “可不是么!我没客气,骂了一顿,要不是看他年纪大了,就该打一顿!”宁芝哼了一声。 裴珩见她这样,心里是暖的,伸手勾住她的下巴:“不动心?将大人的孙子,十几岁,正是好年华。说不定也俊美呢?” “裴珩!我替你生气,你还逗我是吗?”宁芝瞪眼。 裴珩失笑,抱住她:“气什么,你不从我就不必气。” “我就怕小色鬼动心。”裴珩看着宁芝,说的话也不客气:“毕竟你好色我不是不知道!” “我好色?”宁芝瞪大眼:“裴珩,你还有良心嘛?我好色?” “我……”宁芝看起来是真生气了,对着裴珩的脚就踩了一下。 “你不好色?嗯?”裴珩不松手,抱着她:“是谁喜欢看我的脸?嗯?” “我……我色旁人了嘛?啊?”宁芝气坏了。 “那你是只色我一个么?”裴珩见逗急了,也怕两个人话赶话说出不好听的,就也不逗了,低头亲她:“不要气,逗你呢。色我就好了。” 宁芝不说话了,使劲又踩了裴珩一下。 裴珩也不躲,就由着她踩。没多大力气,不疼的。 “好了好了,逗你呢。我还没到老的不能看的时候,你自然还得看我。” “裴珩!”宁芝大声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不信我?” 此时此刻,正过来请安的咩咩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站在门口,茫然的看着外头的太监。 太监低头不敢说话,陛下和摄政王吵架……谁敢说话? 咩咩不担心爹娘,他大了之后懂了很多事。也知道爹娘关系好着呢。 所以摸摸鼻子:“一会就说孤王没来过。” 太监忙应了。 屋里,裴珩见果然逗狠了忙解释:“信你信你。不气了,孩子来了都走了。” 裴珩习武之人,怎么会听不到来了人又走了。 宁芝运气:“我生气了。” “知道知道,我错了,陛下不气了啊。我这不是……醋了么。”裴珩也是不要面子了,哄小娇妻要紧。 这一说,宁芝也憋不住,噗嗤一下笑了。 这一笑,再多气也都散了:“你真的是越来越坏了。” “好了,不气了啊,我信你。你可别忘记我说的话。”他可是说过,这女人要是敢有旁人就杀了她。 这话是不假的。 “你呀,真是……”宁芝抱住他:“男人,你真是越来越有魅力了,我还能爱你五十年。” 这回轮到裴珩笑了:“你真……” 两个人相视一笑,就都不再提这个了。 次日一早上朝的时候,宁芝就绷着脸。 弄得裴珩都有点意外,刚才不还好好的? 臣子们么,素来是看陛下脸色行事的。陛下一贯宽和,今日是怎么了? 因为陛下脸色不好,今日大家汇报事情都快速的多。都想早点下朝,毕竟谁都怕出事波及自己。 等大家汇报的差不多了,宁芝开口:“既然诸位爱卿无事了,朕倒是有一件小事要说。” 木相忙带头:“臣等听着。” 宁芝也没去看裴珩,只是开口:“朕也继位有这么几年了,自认也兢兢业业,诸位爱卿也看得见的吧?” 众人忙不迭夸了几句。 宁芝抬手:“朕的太子今年七岁,身体健康,也聪明好学。诸位爱卿对太子,也没什么不满吧?” 她这么问,聪明的臣子们就已经明白了。 昨日将大人可是被人扶着出宫的。 熟悉他的人,也知道他爱钻营,还总是做不对。 “朕是皇帝不假,可朕这皇位是从摄政王手里接的。”宁芝看裴珩。 此时此刻,还真是把个裴珩看的不好意思了。 “陛下是众望所归,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裴珩道。 宁芝不接话:“旁的也就算了。自打朕继位,有人跟朕说,要朕追封宁氏先祖为皇帝。这像话么?朕是裴家媳妇。还有人叫朕将宁氏子孙划入宗室。” 宁芝摇头:“宁氏就是宁氏,如今也一样高官厚禄。但是皇室始终是裴氏。朕是姓宁,但是太子姓裴。也不会改。日后这些话,朕不想听了。” “可还有人不懂。竟说得出叫朕充盈后宫的话来。说这些话,对得起先帝?朕就那么急色?”宁芝皱眉:“朕不是个不知感恩的。叫朕充盈后宫,是为了朕好?还是害了朕?” 她这话说的重,臣子们已经跪下来了。 “诸位爱卿谁还有这样的心思?索性说出来,朕也看看,多少人不想叫朕好。”宁芝看着下面。 一时间无人说话。 “真为朕好,为大晋好,朕也不是不懂。这不是也出了孝期,太子也七岁了,朕也是该再有几个孩子。就算是将来孕育子嗣,朝政还有摄政王看着,也不耽误事。你们只管尽心辅佐就是了。” “可要是念着自家的富贵,想把自家的子弟塞进宫来,那朕劝你们还是不要说出来,留一点体面吧。” 这回,臣子们不再沉默了,忙大声道陛下英明。 又是夸陛下孝顺先帝,又是夸陛下与摄政王伉俪情深云云。反正全是好话。 散朝之后,两个人回去用早膳,裴珩就只似笑非笑的看宁芝。 吃过早膳,宁芝无奈:“你想说什么?说罢。” “嗯,我今日体会了一下宠妃的感觉。陛下一怒为红颜。”裴珩勾唇。 宁芝噗了一下,一口水喷了。 咳嗽了好几声:“你这想象力……” “做得好,臣很高兴。”裴珩继续逗。 “……行了,你……你今天批折子去,我歇着。”宁芝脸红。 裴珩起身,倾身过来:“叫我自己去?你不去?” 他离得太近,饶是老夫老妻,宁芝还是觉得太勾人:“……想叫我去?” “不去也成。那夜里随我?”裴珩说着,就勾住她的脖子。 宁芝真的脸红了:“不成!” “由得你?赶紧起来去批折子!堆山了,不许犯懒。”说着就要抱她起来。 宁芝翻白眼:“知道了。” 两个人一道出来去御书房批折子去了。 至于臣子们,结合昨日被扶着出宫的将大人……毕竟将大人一早就上折子要养老了。 养老……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自己能做到九十岁呢。还能为什么? 心真大啊…… 第624章 生辰 宁芝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 毕竟朝臣们也是这样想的。 这一年的六月三十,宁芝的生辰。 大晋朝陛下生辰,倒也不是每年都要过。毕竟这几年就没大过。 但是今年出了孝期之后,理应是要过一下。 而且,东离国和西羌也明确表示想来给大晋女帝陛下贺寿。 西羌么,每年都这样,不稀奇。 东离国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去年起,东离国也开始内战了。也是因为老皇帝病故之后,太子太弱,没能撑住朝局,导致他三弟叛乱,如今一个完整的国都要分裂了。 从宁芝还没登基开始,东离国就与大晋有了来往,所以如今东离国这样,也是为了表示与大晋交好。 毕竟大晋认可的,当然还是官方人物,如今的东离国皇帝,曾经的太子。 而那三皇子么,大晋不能认。 既然有他国宾客要来,那么自然就规模小不了。 宁芝自然不会自己去操持自己的生辰,也没叫裴珩去操办,直接就把这件事交给了七岁的太子殿下。 咩咩一开始是震惊的。感觉根本不懂为什么。 他虽然是独子,又从小就被册封了太子。 但是因为母皇和父王都年轻着呢,所以很多事都替他周全着。 可以说,他还一直悠哉的玩儿呢。 忽然间,就给了个大事。整个都傻了。 “娘亲……我不会。”咩咩尴尬。 “娘亲是生来就会做皇帝的么?”宁芝好笑的看儿子懵。 “可是那是娘亲的生辰,办不好怎么办呀?”咩咩愁死了,不停用眼神暗示父王。 可惜父王只管批折子,不看他。 “看你爹干什么?你爹一天起来忙的要命。这一点事,你不做呀?”宁芝笑。 “娘亲……”咩咩蹲下来抱宁芝的手:“娘亲……” “还撒娇?坐好,娘亲教你。”宁芝捏他的脸。 七岁的男孩子,没那么胖乎乎了,如今长个子比较快一点,所以脸颊没那么好捏了。 咩咩就挨着宁芝坐下来:“娘亲说吧。” “这件事非要你做,你这么做呀?”宁芝看着儿子问。 咩咩皱着脸:“不知道……” “傻孩子。娘亲的生辰,礼部会准备,殿中省会准备。难不成这件事娘亲自己做,还要自己准备么?要你去做,就是要你去礼部看看,他们会问你一些问题,比如他们定好的事,会问你可不可以。你就听他们说,觉得好呢,就说可以,要是不懂呢,就问他们为什么这样准备。他们会解释。实在是不理解了,就先记住然后回来问娘亲。不过呢,娘亲既然不想管这件事,就是不想费心思,你要是来问,娘亲还是要费心。” “不过,你有你的小伙伴们,你的两个伴读,还有你蕴哥哥,你舅舅们,都是可以问的。或者,你想问哪一个大臣,也是可以问的。” “准备好了之后呢,就是殿中省要出东西,他们也会问你。你自己的太监啊,侍卫啊,就要动起来了。” 宁芝算是解释的很浅显了。 她当然不可能只叫咩咩一个人管这件事,但是咩咩是主导。 “咩咩是太子,以后要做的事很多,这种事算起来是很小的事。你呢没有人跟你争,所以很多事都可以依你的喜好来做。”宁芝看咩咩:“知道了么?” “哦……那娘亲我知道了,要是做不好,娘亲不可以怪我。”咩咩撅嘴。 “做不好当然要怪你了,你要知道,娘亲的生辰虽然是小事,可是呢对于大晋来说就不是小事了。尤其是,这回还有其他国的来宾,要是慢待了,就不是简单的事了。尤其是东离国。” 宁芝看着儿子稚嫩好看的小脸,耐心解释:“东离国呢,正在打仗。他们的皇帝希望得到我们的支持。眼下看,是他们来讨好我们的。但是国与国之间呢不是这样简单的。” “如今他们需要我们,可是之前打仗的时候,是我们需要他们。所以丝毫不能慢待。这也是为了以后,等你做了皇帝之后,自然还是要与东离国交好的,嗯?” 咩咩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儿子一脸凝重的出去了,裴珩这才从似乎根本舍不得的折子海洋中抬起头:“真会哄孩子。” “不然呢,我亲生的,我当然会哄着点了。你还说我,你低头装忙着呢吧?”宁芝好笑。 “咳咳,这些事,我也不擅长。”说实话,是真的不擅长。 就没操办过。 过去先太子把他养的太好了,这些事没来得及参与呢,就开始打仗了。 所以说,裴珩对这些琐事,是没经验的。 “有什么事叫他先看着吧,不图他学会。以后要做皇帝的人,早点上手也好。万一我再生一个皇子,他们两个一来差着岁数,二来叫这个大的早点把持住朝政,也免得有兄弟争斗的局面。” 一开始就叫小的知道大的那个就是权威,又是亲生兄弟,也就闹不起来了。 至少,做弟弟的觉得自己的哥哥太厉害,就只会仰望。 “你倒是想的周到。”裴珩丢下笔笑:“你才多大,就琢磨叫儿子做皇帝了?” “我还做一辈子不成?”宁芝瞪大眼:“是。权利是个好东西,可也累好么!要是没有你,我把自己劈成两半忙么?” “你可真是懒。”裴珩看她:“做皇帝也犯懒。” “也就是以后,如今我是不能推脱的。很多事还没做呢。”宁芝咬唇。 至少宁家的权势还都在:“对了,之前崇州将军南启被抓到了天牢,我原本的意思是先关着,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我当你忘记了呢。”裴珩摇头:“他与你祖父的仇,还真就是因为之前他的未婚妻是因为你祖父间接死了的。不过也恨的没意思,他应该恨的是父皇与我。” 这是典型的不敢与正主计较,就拿出主意的撒气。 何况,宁则礼当时又不是针对南启个人。 “他不是死活不肯招认怎么与和盛岛的海盗有勾结么?”宁芝皱眉:“我就是想知道这个。” “想必他是不肯说了。” 第625章 东离国皇子 南启被抓住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之前楚天华和崔稚将崇州接手了之后,就将南启押送回了盛京。 宁芝一开始顾不上的,将他丢尽了死牢里呆了半年。 后来审问,就问不出和盛岛。宁芝索性将他就丢在死牢里。 这么久过去了,居然还是不招。 “骨头真硬。”宁芝冷笑:“他不招呢,还是真的只是按他说的,就是无意中结识了一伙海盗?” “也有可能,毕竟死牢里的刑罚都上过了,他也不至于这么能抗。何况御医的意思是,他也撑不住多久了。”不是死,就是疯。 “算了,既然是这样,就叫他自生自灭吧。”宁芝心情不好。 裴珩清楚,她是因为不能明着给她爷爷一个结果而不舒服。 可是这件事,要是只说是南启做的,就要交代前因后果…… 又要牵扯出裴霖。 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不是裴珩,牵扯出裴氏皇族的人,对裴珩就很是不利。 所以不提是最好的。 “你也不必太在意,将他斩首就是了。只管说是因为朝堂结怨,而后雇凶杀人。事情过去十几年了,不会有去追究的。真要是追究,你是皇帝,压住就是了。”裴珩抱着她:“不必处处都顾及我就不去做。这些年,你一直惦记这件事呢。” 宁芝没说话,许久后,点了个头。 七日后,南启在盛京城街头斩首。 罪名不止一条,有贪墨军饷,谎报军情,还有因朝堂之争就谋害朝廷命官。以及雇凶杀人,谋害前宁相。还有欺瞒君上。 每一条,都是有理有据,并不是污蔑他。 而欺君之罪,就是能满门抄斩的罪过。 宁芝没有满门抄斩他,但是南启本人,以及他的两个儿子还是斩首了。 至于孙子,宁芝没有提。后来也就被南启家的女眷带走了。 六月二十六这一日,东离国丞相与十四皇子来到盛京城。 一般来说,去别国要是丞相出面,就是极高的礼遇了。 有时候比单纯皇子来还要看重些。 此次就是这样,丞相远比一个根本没爵位的十四皇子要重要的多了。 驿馆中,咩咩还是到了,他被簇拥着,也是来迎接十四皇子与东离国丞相的。 他倒是没什么感觉,只管按着礼仪笑就是了。 但是随行官员看着这个十四王子…… 还真是有点不妙的感觉呢。 十四王子据说是十六岁,生母是东离国前任皇帝晚年才有的宠妃。 所以东离国前任皇帝过世的时候,这个皇子也就十三四岁,还没立起来呢。 何况,母族没人,故而后来过的就不怎么好。 如今看,也着实是不怎么好。整个人都是苍白的。 也瘦。 但是长的吗…… 要说裴珩是俊美,这位十四皇子就是妍丽。 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吧。虽然也一眼就看得出是个男孩子,但是总归给人一种很弱却很美的感觉。 这个节骨眼上,东离国来了这么一位皇子……由不得大臣们揣测。 李执将这皇子的情形看在眼里,回头就跟宁芝说了。 宁芝诧异了许久:“你的意思是……这皇子可能是要给朕?” 李执也尴尬,但是还是点头:“怕是……真的如此了。不然这十四皇子根本没有官职,来做什么呢?” 没官职,没爵位,不得宠。跟着丞相出来干嘛? “那……要真是这样,还是提前拦着吧。不然……”宁芝也尴尬。 不然生辰那天当众提起来,拒绝过去就不好看。 何况也得估计裴珩,他会不高兴。 “臣也是这样想的,您和摄政王好好的呢。只是这事,咱们提起也不合适……”李执更愁这个。 人家提起还好说,他们主动提起,怎么都不对。 “啧,还真是。我想想……”宁芝皱眉琢磨。 许久之后道:“宫夺!”宁芝眼睛一亮:“宫夺,你去找他。传我的话,就说叫他将这件事替我解决一下。他如今刚抱得美人归,想来是愿意帮我一把的。” 宫夺年初的时候,终于追到了莫邪,正式成婚了。 “岭南王爱看美人,倒是可以接近那位皇子。”李执点头。 很快,岭南王就领了命去接近十四皇子了。 岭南王实在是个放荡不拘的人。 自打迁都之后,临京很多人都来了盛京。 这两三年里,很多青楼楚馆也都陆续来盛京了。 姒婳就是其中一个,她直接将舞坊搬来了盛京城。 她来,莫邪就来,莫邪来么,岭南王也来了。 岭南王将手里的权势丢给儿子,自己住在盛京根本不想走。 驿馆中,东离国十四皇子听说大晋岭南王与靖宁候求见,也不敢不见。 他虽然挂着个皇子的名儿,可着实就是个小可怜。 去年他生母病逝之后还好一点。之前因为太后的折腾,他日子过的更艰难。 如今来了大晋,谁也得罪不起。 如今一个是岭南王,一个是宁家的侯爷。 尤其是这位宁家的侯爷,年纪轻轻,一品大将军,又是侯爵。 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他听着都觉得胆寒。 小皇子穿了一身粉紫色衣衫,倒是衬得他越发的如玉一般了。 “见过岭南王,见过靖宁候。”十四皇子低头。 “十四皇子不必多礼,按规矩,是该臣等给您请安的。”宁蕴笑了笑。 十四皇子抬头,之间一个长相极其英俊的男子看着他。 那人比他高出一大截来,一身月白衣衫,身姿挺拔,说不出的冷硬感觉。 可说话与神态,又偏是暖的。十分的矛盾。 不太敢一直看,但是那人左脸颊下面有个疤痕,无损于他的英俊,倒是还添了些邪气,很是……好看呢。 “我猜你不认识我们。我是宁蕴,这位是岭南王。”宁蕴解释。 十四皇子忙应了:“两位请上座,修逸远道而来,不懂大晋的规矩,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了,还请两位包含。” 他声音极好听,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叫人听着都愿意包含一二。 “早就听闻十四皇子样貌出众,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岭南王这才开口。 第626章 修逸 “岭南王谬赞了。”修逸忙道。 “倒是有一点,我不甚明白。”宁蕴笑着开口:“这东离国的陛下,过去倒是略接触过。如今你们这兄弟里。与你们那三哥交好的就不说了。其余的皇子里,有官职爵位的不少,如何这回是十四皇子你来了呢?” 十四皇子一阵尴尬:“想来……皇兄的意思是我……我比较闲?” 他低头,掩住眼里的情绪。 他何尝想来?可……皇命难为,他虽然了无牵挂,可他不想死啊。 “是我问的唐突了,还请皇子不要计较。宁蕴多年征战,已然是个粗人了。”宁蕴赔笑。 “不敢不敢,这件事也着实……是侯爷该问一句的。”修逸不好意思起来了。 “出来走走也好,看看大晋的风土人情。”宁蕴笑着:“想随处走走也可以。不过等陛下生辰的时候,十四皇子可别说错话,陛下这些时候也是有点恼火,哎……” 他话说一半,就是要叫人问的。 十四皇子也知道,平白无故的,他们来求见,那就是有事。 想必是不能直说的事…… 既然人家抛出来了,他不问一句也不对。 “陛下……为何恼火?可是有什么事?”虽然打听一国皇帝的事是不对的,可是这不是为了说话么? “陛下与摄政王,想必十四皇子是知道的吧?”宁蕴问。 “自然,修逸知道,陛下与摄政王大人恩爱多年了。”这事,传到东离国也是人尽皆知。 天下谁不知这对夫妻,简直是神奇。 说什么的都有,但是众口一词,那就是大晋过陛下厉害。 “是啊,陛下与摄政王是情比金坚,人家两个人从小就在一处。陛下十三岁承先帝旨意,与摄政王定亲。就一直一处征战,这都十四五年了。感情又好,还有太子殿下。多好,偏有人想不开,想叫陛下纳几个公子进宫去。” 宁蕴说到这,也不去看十四皇子,而是径自道:“陛下龙颜震怒。当即叫那提议的官员回家养老去了。正经事不做,想这些做什么?陛下与摄政王之间,是容不下其他人的。何况,摄政王是谁?” “那是先帝皇子,如今摄政,也就比陛下低了一点。他要是不高兴了,那是提着宝剑杀人也没人管得了。摄政王可是从战场下来的,征战十年,凶的很。” 十四皇子的脸色一阵一阵发白,又要强撑着:“是……是吗,那可是可怕。” 说着,又觉得自己说错了:“我是说……陛下和摄政王这样好,是确实不该有人插足的。” 宁蕴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就笑着闭嘴了。 宫夺今日反而没发挥的余地。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说了几句闲话就起身告辞了。 出了驿馆,宫夺看宁蕴:“我记得你可不是这么多话的人,这是怎么了?” “啧,我也不好说,大约是……一时心血来潮了?”宁蕴笑:“岭南王见谅,抢了你的台词。” “你这说的把人家小皇子吓得不轻啊。”岭南王笑呵呵的。 “是怪可怜的。”宁蕴想着那人小兔子一样…… 明明是长得妍丽的样貌,偏小心翼翼…… 驿馆中,修逸坐了许久,才觉得自己缓过来了。 “你们听见了?照着原话跟丞相大人说罢。我们是来求好的,不能得罪了大晋的陛下。” 两个侍从应了,就去找丞相了。 修逸没带一个自己人,不过就算是带了,也不能保证还是自己人。 所以他也不藏着掖着的,就这么直接了。 过了一会,丞相就来了。 丞相其实比他还听见这件事早一点。一直是不太确定,大晋陛下是对男色没兴趣呢?还是单纯不想要臣子们的儿子呢? 毕竟要是东离国的皇子的话,接受了也没事。离得远,想牵扯朝政也没法牵扯。 这会子他沉吟道:“我们还是照旧,不过等陛下生辰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说了。看看陛下是什么意思吧。” “我觉得,陛下这就是提醒我们了。那靖宁候是谁,丞相想必比我清楚。他与陛下是姑侄,又一起长大的。听说如今也时常进宫去,十分得宠。他亲自来,这就是陛下的意思了。”十四皇子虽然弱,但是并不傻。 十四皇子之前是认命了的,可是如今但凡看见一点希望,就又不想认命了。 他倒是对大晋女帝陛下没意见,可是他自己…… 小时候见识过太多的后宫争斗,看见女人会怕。 这头,他与丞相说不出个所以然。 另一头,次日一早,宁蕴就进宫单独见宁芝去了。 宁芝听完他的话就愣住了:“你再说一回?” “咳咳……我说我觉得那十四皇子不错,要是姑姑您没意思的话,不如给我?”宁蕴有点尴尬。 “你……你要他做什么?”宁芝怕自己是理解错了,所以又问了一次。 “姑姑……您怎么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宁蕴耳朵全红了:“我看着他好,想……想跟他好。” 宁蕴是知道小姑姑比较想得开,所以才敢开口的。 “你……你说清楚,你是要跟他过日子?你娶亲之后呢?他是个皇子,虽然弱势……不对,这不用我说吧?你自己该明白吧?”宁蕴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那个……我不想娶妻了,要不然我就娶他得了。要是他愿意的话,就娶他。”宁蕴眼巴巴看着宁芝:“要是这事不好办,就……就不娶也成。反正我……我看上他了。” “难得……难得你跟我撒个娇,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宁芝有点恍惚。 因为宁蕴比她大一岁,所以从来没享受过逗侄子的感觉。 真难得。 “宁芝!我说正经的!”宁蕴急了。 “你叫我缓缓。你要娶他,你……你喜欢男人?”宁芝也是恍然。 这些年从没见宁蕴有过侍妾。 一说大婚就推…… 也是这几年先帝的孝期,宁蕴虽然能成婚,但是宁芝也没急着催。 但是她不催,宁家长辈也再催,宁蕴却一直推。 原来是……性别不对? 第627章 就喜欢啊 “啊……就……喜欢啊……”宁蕴脸全红了。 “得,宁家真是没几个正常人了。”宁芝摇头。 从宁则礼开始,就这么个性。 宁则礼是因为护着闺女就把持朝政。宁湛是随便就娶了个来路不明的怀着孩子的妻子。 宁鸾不必说,因为喜欢太子,闹了一辈子。 下来,宁芝……那也绝对是千古留名的,抢了自己夫君的皇位。 宁荨……说起宁荨,宁荨娶得是他师傅差着二十岁的妹妹。当年也是……沸沸扬扬来着。 下来这一辈,宁蕴喜欢男人…… “你这事,我应了也不成吧,我不能不管宁家其他人,还有,你是大将军,准备好接受世人嘲讽了?”宁芝头大。 这事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果然还是……不好办。 “姑姑还在乎这个?”宁蕴瞪大眼不可置信。 “这是我不在乎就能行的事?我是皇帝,我就能死压着这件事?”宁芝真是很无语。 “而且,你是真的喜欢男的还是看人家长得好?人家虽然不受宠,但是也是皇子。你要是以后又后悔了,要娶妻纳妾,叫人家怎么办?” 同性在一起没关系,就怕有人坚持不到最后,那被抛弃的人多痛苦? “我要娶妻纳妾早就做了,还能如今。我可比陛下您还大一岁呢!我今年二十八岁了!”宁蕴也很无奈:“我……” 宁蕴很是不好意思:“我以前也不是没瞧上谁,只是人家也是正经人。我就……但是这个十四皇子不一样。比起给陛下做后宫,他肯定愿意跟我在一起。” 宁芝瞪大眼:“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事我必须考虑一下。” 难得的是宁蕴这么多年来没有求过她什么事。 第一次求上来了,她也不能不管。 何况,这还是大事。 “反正陛下和摄政王那么好,也不可能接受这个皇子,我这……不算跟陛下抢人吧?”宁蕴嘿嘿笑:“小姑姑,您可不能记恨我。” “哦。”宁芝白眼:“亏得我不是个好色昏君。不然你还真就完了。” 但凡是个愿意要后宫的,甭管对这位十四皇子有没有好感,都不能接受自己的晚辈来抢。 “这不就是知道小姑姑您是明君么。”宁蕴继续嘿嘿。 宁芝看他这样,心里有种很异样的感觉。 宁蕴确实多年来没有对谁动心,也没有这般对她求过什么。 这一回,只怕是真的动心了。 “这件事,两个点。首先是十四皇子自己是不是愿意。第二,就是家里。虽说你爹娘没了,但是你三爷爷,四爷爷都还在。他们要是执意反对,你要说服。我不能仗着身份压服。这两点你要处理好了,我下旨……我可怎么下旨呢……” 宁芝皱眉:“你真是厉害,一辈子不来求我,求我一回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嗨,这有什么难的?就说我们两个结契嘛。然后就半个婚礼,反正两个男人嘛……就……一块过好了。”宁蕴红着脸,很是期待。 宁芝摇头,头回见面就这样了,着实不能说宁蕴不认真。 毕竟自家的人自家知道,这孩子真不花心,这么大,怕不是还……没开荤呢? 赶走了宁蕴,宁芝就将这件事与后来过来的裴珩说了。 不得不说,裴珩当年因为楚天华和崔稚就默默的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么多年,这门也没再开,似乎是忘记了。 这一下,摄政王殿下的新大门彻底开了,关不住了。 “你要答应?”他有点崩溃。 “……那你说怎么办?叫他一辈子这门单着?”宁芝好笑,心想果然吓着自家夫君了。 “你……你不考虑考虑?这是大事。朝中臣子不会应的。”裴珩觉得胡闹。 “那我倒是不想考虑。我想叫大晋能更开放。民间也不是没有养**的。这种事,只要大家愿意就是了。不过,关于东离国这头,我倒是不能不打招呼。毕竟……咳咳。人家是打着给我送后宫的名义来的。” 虽然对于东离国来说,这个不得宠的十四皇子是进女帝后宫也罢,还是进了宁家也一样的。 都没光荣到哪里去。 听这个,裴珩就哼了一声。 成日里芝芝被惦记也是很叫人无语了。 “别生气嘛,我又不要。我只要你呀。”宁芝忙去哄。 “宁蕴这件事,你还是考虑考虑吧。这不像话。”直男摄政王表示不能接受。 “好,我想想,不过他要是坚决的话,我也不好阻拦。哎,这种事……”宁芝摇头。 她对男男,男女,女女都没意见,可有时候,世人是容不下他们的。 宁蕴是个行动派。 他离开皇宫后,琢磨了一夜,次日里就又去找十四皇子了。 驿馆里,十四皇子再见这位靖宁候,整个人都懵了。 他以为昨天事情就算是说清楚了,怎么还来? “侯爷请。” 宁蕴进来就端着架子:“都出去吧,本候有事与你们皇子说。” 几个侍从面面相觑,却也不敢违抗,虽然他们奉命盯着皇子,但是这里毕竟不是东离国内。 这位侯爷,还真是惹不起。 只好都出去了。 等四个侍从出去了,宁蕴才恢复和煦:“吓到了没?” 修逸一愣,随即不好意思起来:“我没那么胆小,只是看起来单薄了些。” “嗯,也忒的单薄了些。”宁蕴上下打量他。 太廋了,看着也精神不好,脸色苍白的。 日后要好生喂养他。 修逸被他看的有点尴尬,但是倒也不反感:“侯爷说有话与我说吗?” “嗯,大事。”宁蕴组织语言:“我知道你的来意,我昨日来说的话,你也听懂了吧?” 修逸很是尴尬的点头:“是。” “我昨日进宫去见了陛下,陛下的意思是,她果然无意纳后宫。”宁蕴一边说,一边看着修逸的反应。 修逸难堪的很,可是也好奇,这件事为什么这位侯爷巴巴的盯着? “侯爷有话,不妨直说吧。修逸听着,” “我确实有句话,说出来你别怪我冒犯了你。”宁蕴背着手,手指搓了一下,他面上冷静,内心紧张死了。 第628章 骂成狗 “侯爷请说吧。”修逸干笑了一下。也很是紧张。 “我的意思是,你就别回去了。我知道你在东离国也过的不大好。你母妃也过世了,母家也没人。你……你那么多个哥哥,你母妃是的罪过如今太后的人,你以后想要个爵位也难。何况,有了爵位,你也不会有官职……” 宁蕴说着,又怕自己说过头了:“反正我的意思是,你回去没意思。” “侯爷……侯爷不是说了,陛下无意纳后宫……”修逸脑子全乱了。 “但是我有意娶你!”宁蕴不管了:“也不是娶你……你也是男人,没什么娶不娶。我就……就想与你结契……我昨儿本来是无意中来的,只第一面见你就觉得这辈子就是你了。” “你要是觉得这样恶心的话,我就不强求。但是……我也帮你一把。你留在大晋比你回去好。就算是以质子身份留下,也不用回去受罪。我会关照你的。” 宁蕴全说完,就看着修逸,等着他说话。 虽然他看得出,这个十四皇子确实弱,可能也不会反感男人喜欢他。但是万一人家就只是弱,但是内心强呢? 他不能做强买强卖的事。 修逸先是愣,然后反应过来之后,整个就跟被蒸熟了一般,整个红了。 不夸张的说,所以暴露在外的肌肤全部红了。 手都粉红。 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低着头身子都在抖。 起先宁蕴还等着,见他这样也是吓了一跳:“你别这样,你别哭啊,我都说了不强迫你啊。你不愿意我就帮你留下,以后不见你还不成?我就是护着你,你别哭啊,行不行?” 修逸半晌抬头,虽然脸红,哪里有眼泪呢。 他只是眼神很飘忽不敢与宁蕴对视:“我没哭……” “那你抖什么?怕啊?我说了不强迫你的。”宁蕴无奈。 “侯爷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修逸还是有点抖。 怕是肯定的,但是还有点别的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情绪。 “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就上战场了,一开始没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家里叫见哪家的闺秀去见了。没有不喜欢也没有喜欢。后来因为家里的事。就将成婚的事耽误了。后来再大几岁,军中混的久了。就发现将军们小兵们讨论起姑娘来,我没兴趣。” “后来就发现……喜欢男的。然后……然后也没遇见特别喜欢的。反倒是不想成婚了。但是我昨儿看见你,就觉得就是你。你要问我为什么,我也说不来。” 宁蕴也尴尬,他虽然比十四皇子大了十二岁,但是毕竟也是个雏…… 哪有不尴尬的。 “你……你也别怕,我说了不强迫你就是不强迫你。”宁蕴笑了笑。 “我……我其实不愿意来。可是我又不想死,就只能来了。可我又不想进后宫。不说旁的,就是陛下和摄政王两个人恩爱我就不愿意插一脚。你说的我听了,也记住了。我如今不敢说我能喜欢男人。但是……” 修逸抬头:“如果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你还愿意帮我的话,那就求你帮我。我真的不想回去了。” “我身无长物,宁愿留在大晋做质子,也不愿意回去做棋子。”修逸那妍丽的面容上,是坚毅的表情。 “好。你放心,我帮你。”宁蕴心头一松,不管怎么说,肯接受他帮一把,至少这小皇子不见得讨厌他。 “今日的事,旁人不会知道。我知道你还小,不催你。日后你觉得我好,愿意跟我好,我就光明正大与你结契。要是你觉得你还是喜欢女孩子,那我也帮你娶妻。这皇子身份,想来你也不在乎,以后就在大晋生活吧。”宁蕴想了想,还是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如今当我是个朋友就是了。” 修逸没有躲开,他确实也不反感这个人。 至少他自打父皇过世之后,除了病重的母妃,就没人再关心过他了。 “嗯,我……我叫修逸。”修逸眼睛明亮。 “嗯,名字极好。就该如你的名字一般,安逸的过一辈子。”宁蕴松手:“好了,我得走了,呆久了对你不好。你这么聪明,就不用我教你怎么应付你的侍从了吧?” 修逸点头:“嗯。” “那就呆着吧,等陛下生辰过了,你就留下来了。”宁蕴笑着走了。 修逸坐在那,手捏着手,心跳很快。 不管是不必再回东离国,还是……那人说喜欢他,都叫他心跳加快。 他没喜欢过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虽然十六岁了,但是并没有像是皇兄们一样被安排侍妾。 因为谁都不记得他有什么需要。要不是过去母妃也得宠过,他都不知道这些年他们母子如何过。 饶是如此,母妃死后,渐渐的他殿中的东西就被各种各样的理由拿走了。 他自己的月例也是时有时无。 整个皇宫里,没有与他亲近,他自己的奴婢们也并不老实。 这都是因为母妃在世的时候最后那几年太过于得宠,得罪了整个皇宫的女眷…… 说实话,他能活着,他就已经很感激了。 还能求什么呢? 而后他就想到了那人说的‘结契’。 结契,是古来有之的,只是很少会有人去做。那就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表示正式一处过日子,就是官府都要承认的。 那人身份何等尊贵,比其他这个空有皇子身份,却聊胜于无来说。那人太过耀眼了。 竟然愿意与他结契么? 要是那人说只是养着他,照顾他,他或许不会有什么感觉。 他知道自己样貌太过出众却不能自保也是坏事。 可是如果那人是真的要结契……他真就没法生出反感来了。 这头,小皇子陷入了深深的心事中。 那头,宁蕴被如今赋闲在家的宁浩骂成了狗。 宁浩自打辞官之后,日子过的很是舒心。没想到,孙子都十几岁了,侄孙忽然跟他说喜欢男人。日后也不可能找女子成婚了。 打吧,这毕竟不是亲孙子,可怜大哥一脉没剩下几个人。 不打吧,真是气的要命。最后宁浩将宁菘找来了。 第629章 生辰 宁菘作为宁蕴的亲叔叔,也是懵逼的。 谁能想到呢,素来不用家里人操心的宁蕴,忽然就来这么一出大的。 不过眼下宁菘也不能说什么,马上就是陛下的生辰了。 就算是要打也得等陛下生辰过了之后。 宁菘始终觉得愧对哥哥,所以他来了也不好直接凶,倒是将宁浩哄得火气下去了。 不管宁家如何兵荒马乱。宁芝的生辰如期到来。 圣元殿里,众人已经都到了。 太子殿下打头,众人忙给他见礼。 咩咩这种场合里已经是得心应手了。摆手叫大家免礼,然后就坐下来等着。 很快,东离国丞相与十四皇子就先来了。 众人少不得要看,这一看之下,只见一身浅紫色长袍的十四皇子果然是容貌出众。 也十年前的摄政王不同,是另一种潋滟的美。却也不会叫人看错性别,一眼看去,就是个长得极美的男子。只是看着孱弱了些。 都说这十四皇子随了母亲,他的母妃当年进宫之后就是独宠,十来年见压得后宫女眷不得翻身。 这也就直接导致如今东离国老皇帝驾崩之后,这位没有自保能力的小皇子才会被送来大晋。 接着是西羌王于野焰与王后裴氏。 于野焰老了些,但是也还是铿锵的样子。王后倒是一如过往,看起来过的很不错。 最后来的,是塔族王力力促。 这位塔族王是昨日才到了盛京的。他们如今每年都要给大晋进攻。今年刚好这时候来,也是专门想给陛下贺寿的。 力力促今年才三十岁,也是后来经过大晋陛下同意之后才选出来的。 他也管不了整个塔族,只能管一部分部落。 不过如今的塔族也七零八落的,虽然管不了,但是每年进攻谁也不敢耽误了。 力力促进来之后,就笑着与众人见礼,他大晋话说的还不错。 然后就给坐在一边的狄述见礼。 他也不叫六王子了,只叫沐恩候。 至于大晋臣子们也都知道,这位沐恩候倒是意外的很叫摄政王满意,每年赏赐也不少。 偶尔皇家有什么宴会,也都少不了这位。 所以纵然是塔族人,但是在大晋也过的不错。 至于力力促么,他来了要是不跟狄述打招呼,那倒是太刻意了。 狄述也是,不仅回应了,还要问几句今年塔族气候如何的话。 倒是叫人觉得很正常。 十四皇子修逸不可能知道狄述的真实身份,在他看来,狄述就是单纯的质子。 这位质子过的确实还不错。看人过的好不好,不光是穿戴。而是精神。 这位侯爷看起来精神饱满,按说他也有三十多了,看着不大像呢。 要是以后他留下,也许也能过的这么舒服吧? 至少没有人欺负就是好的。 塔族与大晋打仗几十年,质子都能这么好过,他是东离国的皇子,东离国与大晋可没打过仗,他会更好的。 这么想着,内心坚定多了。 很快,就是宁芝和裴珩出场了。 宁芝一身大红绣着腾龙的衣衫,又漂亮,又霸气。 配上高高的发髻,以及东离国此次送来的贺礼,大红色的珍珠。 宁芝不喜欢叫血珠,不过这种珍珠还就是这个名字。 用极其纤细的金丝做出的花瓣,配着这大红色的珠子,着实好看。 裴珩是玄色红边也绣着金龙的亲王服,但是又被亲王服多出些东西来。 也就是仅次于龙袍了。 众人起身,齐齐给宁芝和裴珩见礼。 宁芝先坐下,裴珩就坐在她身侧。今日不是上朝,所以没什么上下。 “都免礼,你们给朕来过生日,都辛苦了。”宁芝笑了笑:“还有远道而来的宾客们,你们也是实在有心了。” 众人忙道不敢,三国来的也忙说了不辛苦,能为陛下过生辰很是荣幸云云。 “今日既然来了,就好好的欣赏歌舞。朕这里还有些美酒,也请你们尽兴。”宁芝笑道。 众人答了是。 宁芝又与众人说了一会话,就摆手叫歌舞上来。 先是三个穿着粉红舞衣的女子出来热场。加上弹琴的姑娘,很快就叫众人集中起来了。 第二场的时候,就是重磅,如今已经被称作大家的姒婳出场了。 出场之前宁芝就笑道:“咱们盛京城的人知道,这姒婳姑娘如今不怎么出来跳舞了。今日能来,也是朕专门请的。一会请十四皇子,杨相(东离国丞相),西羌王和王后,还有塔族王都欣赏一番。” 众人忙应了是。 兴致勃勃的看起来。 当然,是给宁芝面子。 但是真的看起来,姒婳的开场还真是叫人目不暇接。 她一身水色舞衣,旋转起来的时候,真像是流水一般柔顺美丽。 额间一滴银色水滴,像是活过来一般。 整个人像是一个水中精灵,丝毫看不出她已经是三十的女人了。 一曲罢,众人愣神了一会才有反应。 “姒婳大家果然是大家。许久不见,你这舞姿更加曼妙了。倒是比你年轻时候更多了些感悟。”宁芝笑道。 姒婳累的很,喘息了一下才惊喜:“陛下果然不是凡人!” 一个爱舞的人,是恨不得天下人都看得出她跳舞的时候,带着感悟的。 “我也不怎么懂,就是觉得似乎感受到你的心境。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想来你也是悟道些真谛了。”宁芝笑道。 姒婳眼睛瞪大:“陛下真是神人!民女正是从这道德经中得来感悟!” 要不是人不对,地方也不对,她真恨不得拉着宁芝说上一天。 宁芝倒是很喜欢这样纯粹的人,喜欢一样东西,就一辈子都在钻研。 她笑着叫人拿来纸笔,将过去一个人注解道德经的那段话写出来:“送给你,谢你为舞痴狂。” 宁芝的字算不得大家,但是那也是女帝亲笔。何况还是这样的场合写出来。 可说是千金难求了。 姒婳得了这样的东西,真是喜不自胜。脸都红透了,激动的不得了。 本来气氛极好,可总是有人想要搞事情。 就在大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的时候,福王身后的小厮忽然冒出来:“小人有话说!” 第630章 又见作死 福王去年年底才来了盛京。 宁芝本来是不想叫他来,可是裴氏宗室也着实没人。 福王过去也算老实,就叫来了。 福王看着自己的小厮冒出来,吓了一跳。 那小厮却已经站在当地了:“上头坐的那个是塔族人的后代,根本不是宁家的女儿!那狄述就是她的哥哥!亲哥哥!殿下,您根本就是被骗了,你应该拿回皇位!您不该被这妖女算计啊殿下!” 第一个站起来的是太子裴灼。 他如今已经明白,母皇的皇位是怎么回事了。 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样就不好,父王都没意见,别人有什么意见? 还有沐恩候狄述,他也隐约知道,不仅仅是一个敌国质子。但是要说再深奥的,他也说不清楚。 但是此时有人指着娘亲鼻子骂妖女,他第一感觉就是气的不行。 什么东西也敢来骂娘亲! 可他还没出声呢,那小厮就已经一头栽倒在地,七窍流血了。 眼见是活不成了。 这是已经服毒了才说话的。 众人都吓了一跳,一起沉默着。 福王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脸色苍白的像个鬼。 他连滚带爬的起身跪下来:“陛下,陛下,这……这不是……不是臣指使的,不是啊……陛下求您信臣!” 他是有点野心来着,可惜手里没兵没权的,他儿子小时候批的命格再好,他也不是韩家,哪里敢冒险? 这会子委实吓坏了:“陛下饶命啊!摄政王饶命啊!” 宁芝没说话,她一开始确实咯噔了一下来着。 不过还真没怎么担心。 裴珩起身下来,先看了看那小厮,确定身亡了之后开口:“今日是陛下生辰。她辛苦多年,出了先帝孝期,头一个生辰。” “还真是有人就这么会作死,不许她高兴一天。”裴珩冷笑:“来人,将福王一家给本殿抓起来。家中老小,一个不剩。全部抓起来严审。有一个疏漏的,本殿就活剥了你们的皮。” 玄风和李执一起上前应了是。 “秦毓,动你的人,给本殿查。看是谁不想活了。”裴珩淡淡。 秦毓看了一眼宁芝,宁芝点头,他就应了是,悄无声息的去了。 “这还真是……本候要是陛下的哥哥就好了。”狄述一副后怕的样子:“虽说福王也是个宗室,可你这也离得远了些。做这些事,图什么呢?” 福王已经吓得说不出什么有条理的话来了,只会念叨一句不是我求陛下饶命。 福王的儿子也是脸色苍白的被带出去了。 等众人走了,裴珩又坐回去:“这事慢慢查,在场的还有人想说什么么?” 众人面面相觑,自然是没有的。 “既然没有,就继续给陛下过生辰。”裴珩道。 木相忙起身:“臣再敬陛下一杯,陛下受委屈了。” 宁芝笑着举杯:“是有点委屈,不过夫君这般为朕,朕也就不在意了。来,众位一起干一杯如何?” 众人自然是举杯笑着应了。 一开始是震惊的,可是震惊过后,谁是个傻子? 别说这事就这么说不通。就算是说得通有用么? 宁家的权势依旧在,军权依旧在,逼急了,陛下屠一批人而已。 何况,这事……如今还重要么? 那时候陛下登基的时候闹出来还算个事,如今……晚了。 不管这件事是谁做的,都是一步臭棋。 要是没后手,那可真是……不说也罢。 旁人不说,宁荨如今不在盛京。 就说坐在这里的宁蕴,这位侯爷手里还有二十万大军呢。怕什么流言蜚语? 这个插曲真的没有影响,宴会还是完整的进行了下去。 快结束的时候,宁芝笑着道:“十四皇子觉得大晋风光如何?” 来了。 修逸紧张了一下,忙起身:“多谢陛下的款待,修逸觉得这盛京城极好。万千气象。这样不过几年,全是陛下的功勋。只是修逸无福,没机会去别的地方也看看,想来也是风光极好的。” “哦?这有何难?”宁芝笑了笑:“十四皇子也不大,与我侄子们一般大小。叫朕看着就亲切。这样吧,不如十四皇子就先留下大晋如何?虽说这盛京不及你们的国度,也是一番不同的气象嘛。” 修逸紧张的手都抖了。 “修逸倒是想留下,只是……着实做不得主。”他知道,丞相会同意的。 果然,杨相接口:“陛下盛情邀请,十四皇子不该拒绝。您要是有心留下,臣回去跟陛下复命就是了。您留在大晋也好,日后也好将大晋的文化传会东离国,也将您的知识留下在大晋,岂不是美事一桩?” “杨相说的极是,咱们两国交好,自然是该如此和睦的。”木相笑着接口。 他也是看出来了,陛下对这位皇子没兴趣,但是想叫他留下是真的。 “正是正是啊!两国交好,正是该如此的。”杨相笑道。 “既然这般,那修逸就真要留下来叨扰几年了。就当是游学也好。”修逸心里一松,总算是不必回去了。 宁蕴笑着低头,不敢跟修逸对视,怕如今被旁人看出来。 裴珩看了一眼这个便宜侄子,只觉得糟心。 什么毛病。 决定了这件事,宴会就完满结束了。 等众人都走了,裴珩才垮了脸:“我去刑部看看。” “明日去吧,不累呀?半夜就起来了。”宁芝心疼自家男人:“人都关着,还能跑了?” “不去不安心。”裴珩皱眉。 “不用在意,先把卞后那里守死了就没问题了。”不过也没什么人知道卞后活着。 “嗯。”裴珩点头,其实他们两个想的一样。如今爆出这件事,已经是晚了。 “我不太相信是福王做的,要是他就不能用自己的小厮。”宁芝道:“何况,这人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货色。” “不管是不是,既然是他的人作死,他就逃不掉。”裴珩道。 “好了,今日累了。不说这个了。白芷,你去看看太子,今儿太子可是生气了。”宁芝笑道。 白芷应了一声去瞧了。 咩咩是真的生气了,他打算明天一早就去天牢!看看那个作死的福王怎么就敢欺负娘亲! 第631章 刑部 于是次日一早,摄政王大人就发现,太子殿下也要去刑部…… 于是父子两个就一道去了。 福王府的人都已经被隔离开审了一夜了。 福王,福王妃,以及他至今没出嫁的长女裴紫玲还有儿子裴成业这几个没上刑。其余人大半已经是打过一轮了。 整个刑部一夜没休息,轮着审。剩下的二三十个人也就快轮到了。 倒是审出些陈年旧事来,当年福王与所谓的清风观道士之间的来往也被翻出来。 已经有人去清风观确认这件事了。 随着迁都,清风观有一部分人回来了,剩下的一部分依旧在临京。 如今大晋就有了两个清风观,几年前明道长羽化之后,清风观就按照他的意思分成两派。 所以很快就能得到消息,并不需要去临京城。 福王是个胆子小的,关了一夜,他像是整个人老了十几岁一般,如今听闻摄政王和太子殿下来了,吓得浑身筛糠似得。 裴珩也不着急见福王,就等着审讯的结果。 很快,仵作那边就给出消息,那个死去的小厮本身就有肝病,就是不服毒也活不了多久,最多半年也就要死了。 而审问中,福王府中也有好几个人能证明那个小厮这一年一直都在看病。 小厮家里有个侄子,很快也被缉捕到了刑部。 家里不正常的收入他就解释不清楚。 快午时的时候,福王府的人基本上审问清楚了。 刑部尚书亲自来汇报:“回太子殿下,摄政王殿下,所有的审讯结果都在这里了。” “你说吧。”裴珩没抬头。 倒也没觉得抢了儿子的话不对。 咩咩自然也没意见。 “是。”曲正涛忙点头:“如今看来,此次的事,怕是与福王府大姑娘有些关系。” 说着曲正涛就抽出了一张纸,上头就是福王府的小厮以及奴仆们的证词,都证明最近这三个月里,死去的这个小厮被大姑娘叫去见过几次面。 而小厮那侄子有银子开始,也是三个月之前的事。 可以说是很明显了。 “既然是她,就审吧。本殿去看看福王。”裴珩起身:“在这呆着?” 裴珩还是怕这里吓着儿子,七岁的男孩子,说是大了,毕竟也还是小。 咩咩虽然想去,但是他也被这刑部大牢的阴森弄得不太敢去,爹要去,他就忙不迭点头:“我等父王。” 在外,还是叫父王的。 裴珩嗯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就去了关押福王的地方。 后头狱卒已经打开牢门。 福王以为查清楚了,可以出去了,可是还没开口就见那两个狱卒进来至今而拉起了裴紫玲。 裴紫玲已经浑身抖的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亲爹。 可惜,亲爹福王也是懵逼的。 “这……” “福王,本殿是真心不愿见你如此,可如今盛世太平,你又为什么要找事呢?”裴珩淡淡。 “摄政王明察,臣不敢啊!臣万万不敢啊!” 关了一夜,福王嗓子干涩,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福王妃也是跪着哭求:“我们没有这个心思啊,求摄政王明察,求陛下明察啊。” “是……是老大,是她……是她……”福王忽然看着裴珩:“是那个不孝女……” 裴珩看着他:“是不是她,自会查明。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会难为你。你好自为之吧。” 裴珩最后看了一眼低着头吓得脸色惨白的裴成业,然后转头走了。 裴紫玲自然不承认。 她如今也老态尽显了。 虽然年岁也不至于就很大,三十多岁而已。 可惜她这些年一时不顺,自打与陆家和离了之后,就没有再嫁过。 家里不再重视她,饶是她还是王妃亲生的嫡女,可惜王妃得了那便宜儿子之后,根本没在关心过她。 此次,她做这些事,家里自然不知道。 她这会子想要咬牙撑着,她想着自己怎么都是宗室,总归是没事的。 可惜她完全想错了,这一次,裴珩首先就不能放过她。 于是,真的在她身上用刑的时候,还没上什么严重的,就只是一顿板子而已。 不到二十个板子,她就哭喊着招认了。 “是……是上官纪,是他!”裴紫玲疼的哆嗦:“他说狄述就是陛下的哥哥,他……他告诉我父王跟前这个小厮本来就重病快死了,唯一不放心就是他侄子,要是给他银子,他就愿意做事……” 裴紫玲哭着:“他说……这样做,福王府不会有事的……等……等殿下重新登基,福王府就会成为举足轻重的府邸。我也……我也可以重新拥有郡主的身份……” 裴紫玲哭的很惨:“他说殿下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被宁家压着不好做……呜呜,我说的都是真的……” 裴珩在一边死角站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上官纪,他这是图什么呢? 用这样的手段,有什么用? 裴珩没有去看裴紫玲,只是带着太子回了宫。 宁芝听了之后,反而笑了。 “他呀,是又想要弥补,又想要恶心我一下。”宁芝摇头:“当年我就知道,这位上官大人对我始终是有点意见的。没想到,他如今还是这样执着。” 裴珩皱眉,一时不解。 “他是想替你将福王府压下去,然后借由这件事,恶心我。一来是说我是塔族人。二来是我肯定不能放任福王府不管。我会收拾福王府,天下人会不会说我对裴氏太狠心?”宁芝摇头。 “他这么容易就将福王府坑进去了,显然也没后手。要是真的深谋远虑,就绝不会这会子就把福王府坑了。”宁芝真是觉得好笑。 上官纪这份不服输啊…… “我竟不知道说什么好。”裴珩也摇摇头坐下来。 “不知道说什么好,就不说了。他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纵然对我出手,但是对你总归是忠心的。只是……忠心过了头,事事都想替你做主。”宁芝也叹气:“我既然放过他一次,就不会这会子追究他了。” “只不过,有这一次,也就是最后一次。再有一回,我就会要他的命。” 第632章 有了 裴珩将宁芝抱住:“不必委屈你自己。” “你怎么总是觉得我委屈自己?好啦,别想啦。”宁芝拍裴珩后背:“福王府么……这事也实在是不能压住了。裴紫玲真是死性不改。这都十几年了,还是怎么没脑子。猪队友。” 宁芝对这个女人,真是服气的。 十几年如一日的作死没脑子。 所有人都在变化,唯有她就像是智商停在了三岁半。 就如当年的彭筱经历那么多之后,都变了。就只有这个裴紫玲……顽固啊。 “福王教女不严,降为侯爵。裴紫玲毁谤皇帝,赐死吧。”宁芝淡淡。 这样的人,活着也是祸害。 “想叫福王彻底没有爵位也可以。”裴珩道。 “不必了,留着吧,有着一回,他就该老实了。我说实话,我倒是真心看裴氏宗室没人。不然福王……” 宁芝说着就笑了:“说白了,当年先帝不也是看宗室没人,不然福王能有王位?” “今日灼儿表现不错,全程很认真的听。就是后来没敢进地牢去。”裴珩夸儿子。 宁芝点头:“那孩子胆子不算小,就是我宠的多。不过他还小,慢慢教导。定然是个合格的太子。” 裴珩点头,也很是认同。 他们夫妻感情好,灼儿没有什么同父异母的兄弟,自然也不会有争斗。 朝臣也都认可他这个身份,他可是被先帝喜欢的皇孙。 芝芝以后再生一个,都不一定比他受朝臣喜欢。 只要好好教,灼儿一定是个出色的太子。 很快,福王就被降为了侯爵,依旧留在盛京,但是后来几十年,都十足没有存在感。 裴紫玲就在刑部被灌下了毒药,没人听她的临终遗言。 后悔也好,愤怒也罢,宁芝根本没兴趣。 生辰后的几天,宁芝在宫里见了狄述。 狄述如今开朗许多,说实话,心情是确实不错。 “见过陛下。”狄述笑着:“瞧着陛下心情还不错?” “是嘛?一早叫太子闹的。”宁芝笑了笑:“哥哥坐吧。” 狄述就坐下:“福王那事就解决了吧?” “嗯,有人上书,说轻了。我想着就算了,毕竟裴氏也没几个人了。处置了也难看。”宁芝摇头。 “看来陛下与摄政王关系还是那么好,那就好。”狄述笑着想,虽说妹妹是皇帝了。 但是,总归还是要有个一心人才好。 他这个做哥哥的倒是不会觉得妹妹开个后宫哪不好,但是如果与摄政王恩爱,那就还是原配夫妻好啊。 “自然是好的,今日叫哥哥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宁芝笑着,叫白芷拿来两张画像:“第一个是苏大人的次女,今年十九。第二个是淮大人的孙女,今年二十一。之前定过亲,后来那男人病故了。” “这是……”狄述一愣:“何必呢……我这身份……” “这两家都是愿意的,苏大人的次女是见过你,喜欢你。淮大人的孙女是淮大人愿意。”宁芝笑了笑。 这两家都聪明,知道狄述是稳稳的住盛京的。 闺女孙女的嫁给他,不会有损失。 看在狄述身份不好的份上,陛下都要补偿他们。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宁芝和狄述的关系,宁芝肯定不会亏待他们的。 “哥哥你可别跟我说你也是喜欢男人……我已经叫宁蕴吓着了。”宁芝看狄述这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也是警惕起来。 狄述一愣,随即失笑:“这怎么可能呢!” “不是就好……”宁芝松口气:“那你看看,这两个满意哪一个?哥哥也不是那种喜欢左拥右抱的,嫡妻娶了,至于纳妾不纳妾以后你自己看着办。” “这……”狄述也不是不想娶妻。 说实话,他很希望有个妻子,有孩子。只是……说白了,他是被卞后那种女人弄出阴影来了。 小时候家里多幸福,后来变故来的多直接,他就多怕。 “都不满意?那就再换,反正今年你要成婚。”宁芝瞪眼。 她这生日一过都二十七了,狄述比她大六岁。三十三了,这在古代能做爷爷了。 “那就……那就这苏家姑娘吧。既然她都瞧上我了。能把画像拿来,说明陛下也肯定探查过了,性子也不会差了。”狄述笑道。 宁芝瞪眼:“你这么随意?” “不是随意,娶了她我也会慢慢喜欢她,对她好的。”狄述笑着:“我这样的身份,她能喜欢,说明是个有眼光的姑娘。不能辜负了她。” 宁芝失笑:“行吧,既然你是认真的,那我回头就赐婚。”宁芝笑着:“她也不小了,今年就办婚事吧。想来苏家没意见。” 狄述点头应了,心里也淡淡的升起了期待。 送走了狄述,裴珩也从御书房回来了。 “他选了苏家的姑娘,他说既然苏家姑娘都不嫌弃他的身份,能看上他,定然是个眼光好的。他不能辜负人家。”笑的很开心。 “嗯,好事。这回你也放心了吧?”裴珩笑道。 他知道这些年,芝芝一直念着这件事呢。 “人世间的人,都是这么过日子的吧。关心一下家里人,然后跟亲爱的你撒个娇。”宁芝忽然感慨。 裴珩失笑,抱住她:“是啊,都是这样的吧。芝芝还有什么愿望么?” “一开始,芝芝的愿望是想要替父亲报仇,后来是想要收复北方。都已经做到了。”裴珩说着。 “还有要嫁给你,还有要和你相爱,与你生孩子,都做到了。如今的愿望就是希望我们都健康幸福的生活到老。然后大晋蒸蒸日上,再给你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 “那也会实现的。”裴珩亲她:“你自己没发现么,你的月事迟了。” 宁芝愣着:“所以……” 后面的话她顿住了。 脸瞬间红起来,所以这几天裴珩规矩的不得了,不碰她。 裴珩咳嗽了一下:“傻陛下。” “所以我可能是怀孕了?”宁芝惊喜起来。 她还一直盼着再生一个的,但是这些年不合适,所以只能控制。 年初就不再服药了,半年了,总算是有了? 第633章 无怨无悔一辈子 “还不能确定,不过也差不多了吧?”裴珩笑道。 “一定是。”宁芝笑起来:“我觉得是。” “那就是。”裴珩也笑:“希望这一胎就是个小女儿,像芝芝一样好看的女儿。” “哈哈,我不要,我要她跟你一样好看。”宁芝抱着裴珩的腰:“下一个也跟你一样好看。要是我还能怀上第四个,还是跟你一样好看。” 裴珩笑着把她抱起来:“还第四个?忘记苗先生的话了?” “没忘记,我会先叫他给我看身子的。你不知道,原来喜欢你喜欢的不行就是想给你多生几个孩子呀。”宁芝嘴角勾起:“你说,我好不好?我这算不算另类的独宠你呀皇后?” “算,陛下隆恩,臣感激不尽。”裴珩将她放在椅子上,蹲下来亲她。 宁芝只觉得浑身舒服,抱住他的脖子回应他。 不知道亲吻了多久,两个人才松开彼此。 不必说话,只一双眼,就是千言万语。 半个月之后,宁芝就确定是怀孕了。胎像稳固,身体也没什么不好的。 八月里,宁芝终于给最小的白芷也定下了亲事。是朝中一位四品官家的独子。 这位公子是发妻早逝了,没有子嗣。 至此,白芷,半夏和连翘就都定亲了。 半夏定的是沥城的一位将军,从三品,比她小四岁,某一次进宫的时候因为不懂规矩被半夏说了几句。就此迷上了半夏。 连翘么……始终不开窍,宁芝作势逼着她出嫁,她就指头一点,选了玄雷。 玄雷惊喜,宁芝无语,最后也就这么定了。 反正至今都不开窍,也没说就非要不嫁的话。叫她们小两口子自己磨合去吧。 虽然三个丫头都说要等宁芝生了孩子再说,但是宁芝这回坚决:“之前你们说等灼儿大了,后来因为是先帝孝期我也就耽误你们几年。如今说什么都要办。今年就办。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做主,十月就办婚事。所有的花销,除了你们婆家,都又我的私库出。” 她都这么说了,丫头们也是没话说,只好都点头。 于是最后将她们三个的婚礼定在了同一天,十月十六。 玄雷,还有付将军,以及游大人的嫡子都没意见。 甚至还挺高兴的,这也算是一桩美谈啊。 陛下的贴身女官同一天出嫁三个什么的,也够叫盛京城里的百姓津津乐道几天了。 宁芝不肯叫这几个丫头委屈,嫁衣一应都是殿中省出的。 皇室人少,殿中省忙的过来,自然也认真预备。 何况,这都是陛下私库出银子,他们哪敢不尽心? 那三家见皇室如此安排,更是不敢怠慢了。 安排的也是十分的隆重。 日子一点一点溜走,到了十月里,宁芝已经挺起了肚子。 如今上朝的时候少了,早上起不来。一般都是裴珩带着太子去上朝。 她白天才会在御书房见人,也会批折子,不过裴珩不许她做太多事。 十月十六这一日,白芷,半夏,连翘打扮好,跪在了圣安殿门口。 宁芝被裴珩扶着,低头看她们三个。 “今日就出嫁了,耽误了你们这些年。希望你们晚了一点,却都能幸福。” 三个人都已经哭出来了。 “从小,你们四个就陪着我。我每当你们是下人。虽然你们是照顾我的,但是我心里,你们都很重要。” 宁芝说着,也红了眼眶。 “姑娘!我们能伺候您一场,是一辈的福气。”白芷哭出声来。 “能有你们陪伴我一场,那也是我的福气呀。”宁芝伸手拉着白芷起来:“以后出嫁了,万事不要想太多,憋在心里的事,你要是不说,旁人不知道你就吃亏了。” 白芷哭着点头。 宁芝又去拉半夏:“你呢聪明,但是也要谨记,也自己的夫君,除了聪明,还要真诚。” 半夏也哭着点头。 “你呀……”宁芝拉连翘起来:“你这个小木头疙瘩。” 连翘哭的很惨,却还不忘记瞪眼:“我不是。” “行吧,你不是。好在玄雷是个好脾气。以后不许冲动,好好过日子好不好?”宁芝笑着看她。 连翘哽咽着嗯。 “好了,别哭了。你们三个今日出嫁,是离开我了。但是要记住,我会给你们撑腰一辈子。别借着我欺负旁人。但是也不要被人欺负,好不好?”宁芝擦了眼泪看她们。 三人齐齐应了是。 “好了,时辰到了,去吧,都好好的。”宁芝松开手。 三人又齐齐跪倒:“陛下……姑娘,您也好好的,奴婢们不管在哪,都挂心着您。” 宁芝点头,没去扶她们。 看着她们自己起来,转头被丫头们扶着出去。 她能给的,就是叫这几个丫头风光的嫁出去。从皇宫里嫁出去,只要她们不傻,这日子就不会难过。 需要担心的是连翘,那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丫头。 可连翘虽然不怎么聪明,但是却懂得信任别人。 以前是她,是半夏和白芷。以后也可以信任玄雷。 所以,日子也会过的很好的。 “难过了?”裴珩看着宁芝,笑着抱她:“她们以后也会如你我一般,这么想就不会难过了吧?” 宁芝点头:“只是舍不得,倒也不难过,毕竟她们总归是要走的,已经晚了好多年了。” “灼儿长大,也有自己的生活,肚子里这一个,以后也是一样有自己的生活。但是呢,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是不是?”宁芝抬头看裴珩。 正是旭日东升,裴珩像是沐浴在阳光中。 依旧是俊美,高大,叫她觉得安全。叫她觉得依恋。 “当然,我能去哪?”裴珩笑着,将宁芝耳边被微风吹下来的一缕发丝放回耳后:“说好了不离不弃,我又不会食言。” “裴珩,我这二十几年,幸运很多。但是最幸运的,就是那一年先帝赐婚,我丝毫没想过拒绝。那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嫁给你。你任性脾气暴躁又如何?反正你长得好看。” 当然,裴珩有多么好,这十几年她看的太清楚了,这个男人啊,真是叫她爱惨了。 “原来你那时候那么肤浅?”裴珩无语。 “不,我那时候不仅肤浅,还自大。我觉得啊……”宁芝笑出声:“我觉得我很厉害啊,可能能把你牢牢的吃住。” “那可恭喜陛下了,你做到了。”裴珩站住脚,低头看她。 怀中女人比起十几年前,成熟了许多。像是开的美丽的花。 他也比十几年前更懂得欣赏她,喜欢她了。 “反正,不管是怎么开始的,我们都不会后悔。”宁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比这冬日的暖阳还要灿烂:“我爱你,这辈子能有你,是我最大的成就。” “下辈子,我还会娶你。”裴珩深情的看着宁芝。 宁芝却忽然笑起来:“那我万一下辈子是个男人呢?” 裴珩无奈的摇头,半晌开口:“我当然不会喜欢男人。但是如果是你,也就不分男女了。” 当然,他们只不过是说情话罢了。 哪有什么下辈子呢?可是情浓的时候,对方成了什么样子,都是要接受的,都是要喜欢的。 谁知道这情能浓多久,可是至今他们已经情浓了十几年了。 或许,再过十几年也很容易呢? 一辈子是很长,可是说不定,也就这么情浓的走下来了呢。 一辈子,还有许许多多的纷纷扰扰。小公主还未诞生,灼儿还未长大。宁家也还有一堆事没解决。 甚至每一天,都有很多折子需要批复,很多朝臣需要见面。 甚至,做了皇帝的宁芝,远不及过去一样与裴珩能有很多私人时间。 可是那又如何呢? 两个人总归是还在一起,愿意彼此包容,彼此成全。 真爱那人,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做什么事,都是爱的。 对于裴珩来说,这样的宁芝,就是最好的。 最好的年华里在一起,无怨无悔十几年,以及……无怨无悔一辈子。 ——————————-正文结束。 第634章 番外:昨日死 那是一处很普通的民居,倒也什么都不缺。 自然比不起大宅子,但是好在也是五脏俱全,还有一个丫头,一个做饭的婆子,一个做粗活的婆子。前院里也还有个两个老伯,一个看门,一个赶车。 跟着男主人的,还有一个小厮。 “今儿我瞧着市集上有买毛豆的,就买了一大把。夫人好吃这个,一会就煮了去。”小丫头笑嘻嘻的。 做饭的婆子应了一声:“好啊,这不明儿就中秋了么,这中秋前后正是吃毛豆的时候。回头我煮两份去,一份就不放东西拉。另一份放点调料。” “一会等公子回来了,说不定又带了外头的卤味呢,我今儿晚点炒菜。”婆子笑着。 公子和夫人关系好,虽然一直没有孩子,但是两口子还是过的好。 人家不着急,她们做奴仆的,自然也是只能好生伺候了。 被称作夫人的,便是当年失踪的彭筱。 她睡了一会起来,被丫头扶起来穿衣。 丫头叽叽喳喳的:“月饼也送来啦,还是城东那一家的,他们家今年新作的月饼也好,我之前不是定了些么,等一会您尝尝?” 小门小户的,丫头也不必自称奴婢了,都像是一家子。 这丫头就是捡回来的奴隶后代。 彭筱在江北这座城,已经呆了十几年了。 “好,走吧,公子快回来了吧?”彭筱笑了笑,看起来气色不错。 岁月在她眼角刻下了淡淡的纹路,但是她依旧还是美丽的。 少了年少时候的张扬与不知好歹,如今全然是个温婉的女子了。 “快了吧?听说公子在铺子里进了不少布料呢,还有被陛下夸过的一种什么海蓝纱什么的,听说美极了。我猜公子会带回来给您穿。”小丫头笑嘻嘻的。 她可是知道,公子最疼爱夫人啦。 彭筱笑了笑:“浪费,我也不怎么出门,何必呢?” “您就是不爱出门,如今的夫人们哪个不出去?前些时候,钱家的夫人不是还说了,她家的儿媳妇天天都给她儿子送吃的去,人家可好了。您要是也愿意去,公子才高兴呢。” 彭筱心里一动,倒也有些蠢蠢欲动。 “你这么说,倒是也有道理,那不如……”她笑着顿了顿:“就瞒着他,下去去看他?” 小丫头高兴了,她自己也想出去呀,可是夫人不去,她每天出去也就一会会,买个东西什么的。 “你就贪玩。”彭筱比小丫头大了快二十岁了,自然也纵容她。 不多时,这个家里的男主人丁弃越就回来了。 果然,他又提着外头的吃食。这回倒不是卤味了,而是甜点。 彭筱也正好出来正厅,两口子一见面就都笑了。 “这是买了什么?”彭筱看着他手里的油纸包问。 丁弃越就过来提起来:“你闻闻?” 彭筱就顺着他的手闻:“糕点吧,闻见红枣味儿了。” “夫人好鼻子,就是糕点,一会吃了饭再吃。”丁弃越笑着将东西放下:“今儿如何,好些了?” 这些日子彭筱身子不太舒服,当年受了重伤,差点就没命了,这些年里,她不断调理身子。但是赶上天气不好,就有时候还会疼痛。 前几天一场雨,她旧伤复发,疼了好久。 “哪里就那么脆弱了,这不是好好的。”彭筱笑了笑:“走吧,洗洗手该吃饭了。” 丁弃越心疼媳妇,摇摇头,心想回头还是要找个好郎中给她调理。 其实,这江北城里谁还不知道城里有个做生意的丁家,丁家有个身体不好的媳妇。 就为这个,没少见媒人来给丁家说媒。倒也没说叫彭氏下堂,就是多少姑娘愿意做妾,就为了给丁家生孩子。 丁弃越见了这样的就黑脸,根本不管什么后代不后代,他就乐意喜欢一个彭氏。 彭筱与丁弃越,并不是所谓的救命之后在一起。 事实上,彭筱当年因为反抗过度,被那和盛岛的海盗重伤之后,已经要带走了。 是被一个路过的游侠救了,不过救了她那人也没管她多久。 勉强救活了她,就丢下了十两银子,将她丢在了苍梧洲的一个医馆里。 彭筱那时候万念俱灰,又恰逢听到了来自临京城她死了的事。 就知道以后也没有家可以回,郎中又说她伤的厉害,怕是这辈子没有孩子了。 之前还有个救命的恩情挂着,这救命之人一走,她真是想一死了之。 就是这种时候,遇见了来医馆里买药的丁弃越。 丁弃越见一个女孩子家的,脸色苍白哭成那样,就起了恻隐之心。 一开始只是帮衬,知道她无亲无故被丢在这里,就心疼起来。 真是磨破嘴皮子,才将她接回家里去。 那时候,丁家的老太太还在世。 老太太也是个心善的,见彭筱这样,也顾不得问什么来历了,那时候战事激烈,多少家破人亡受伤的。 她心里觉得,彭筱也是那样的。 又加上彭筱确实是好看,却也什么都不会,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彭筱那时候,性格和心境已经变了很多,再不是过去争抢好胜不懂事的样子了。 在丁家养了三个月伤之后,就懂得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丁家人口少,嫡亲的就这娘俩,倒是有些个亲戚,却也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算计他们娘俩仅有的两个铺子。 彭筱好了之后,做活是不成,但是面对上门欺负人的亲戚,她一张嘴可不饶人。 硬是说的丁弃越的姑姑不敢再来了。 丁老太太看彭筱不错,也不管她出身了,就挑明了说叫她嫁给丁弃越。 彭筱那时候对生活刚找到一点盼头,自然也不反感丁弃越。毕竟丁弃越长得还不错。 当然,比起裴珩,那就不必说了。 但是一般百姓来说,还是出挑的。 比彭筱还小了一岁呢,颇有些害羞的意思,但是一听自家娘满意,他欢喜疯了。 那段日子,看彭筱的时候都红着脸。 彭筱经过生死,人变得越发善良起来,不忍心欺瞒。便将自己可能不能生育的事,以及自己真实的身份都跟丁家老太太说了。 第635章 番外:今日生 本以为也就无缘,留下来给丁老太太做个闺女也罢。 可没想到,丁老太太思索了三天之后,竟是拍了板:“娶!” 彭筱万分不解,丁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却解释了一番:“大户人家才看香火呢,我们这样的人家过好日子就是了。你们日后好好请郎中调理,治得好最好,治不好就把身子调理好过日子。到了四十岁还没有孩子,就抱一个。这乱世里,什么都不多,就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多。” “至于你的身份。好孩子,你还是不要那个身份过的好些。丁家比不得你家里,可是也衣食无忧,你是个好孩子,以后也撑起门户来。” 一番话,说的彭筱哭了整整一夜。 次日里,丁弃越也对她说了一样的话,也是不在意她是不是不能生育的。 彭筱哭过之后,算是讲心结都打开了。觉得上天真是太过厚待她,能遇见这样的好人。 一个多月之后,两个人正式成亲。 虽然彭筱是外来的,但是丁家将婚事办的很热闹,正经叫丁弃越娶了她,称呼为丁家少奶奶。 只是遗憾,婚后半年,丁老太太过世了。 原来是她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知道儿子喜欢彭筱。 她一辈子从江北来到苍梧洲,独身带着儿子,吃了无数的苦。因为战乱,刚成婚怀孕,就死了男人。 一辈子受苦,自然也能看开很多东西。 彭筱是不是能生,都也不要紧,她看人看的是品性。 安葬了老太太,丁弃越就与彭筱在这里过起了日子。 过去的事,彭筱不再提起,丁弃越也不提。 但是丁弃越总是怕亏待了妻子,尽其所能的给她好的。 给她请郎中调理。 一年一年下来,彭筱身子是越来越好,只是依旧不能怀孕。 后来,江北收复了,大晋完整了,女帝登基了。 丁弃越就带着彭筱回到了江北,拿回了这个不大不小的祖宅。 又把苍梧洲的铺子都叫管事的打理起来,在江北又开了个小一点的铺子。 算不得太富庶,但是该有的都有。 彭筱的首饰盒子里,市面上流行的东西她能见着。 衣裳里,好的料子也总有她的。 当然,这些比起当年在彭家的时候,那真是奴婢也不会稀罕的。 可是彭筱稀罕。 当年种种,是因为她是彭家二姑娘。可是如今种种,是因为她这个人。 彭筱下午的时候,换了一身精致的裙子去了铺子里头。 铺子里的活计见她来,忙出来问候。 彭筱笑着道:“公子呢?” “在呢,在呢!”活计忙去叫。 丁弃越正在跟一个客户说事情呢,见她来了,忙不迭迎出来:“你怎么来了?今儿热的很,晚点出来不好么?” “都八月里了,能多热,你先忙着,我坐会等你。”彭筱笑着进去,跟那个客人点了个头。 那人笑着回礼,心想外头说的不错,这丁掌柜就是宠老婆。 丁弃越用最快的时间说定了一笔买卖,送走了来人。就过来了:“给我带吃的了?” “小菊做的糕点,你也知道我笨么,学不会做饭。”彭筱笑的无奈,大约厨艺这事是真的要天赋的。 她也不是不会,只是做出来自己也吃不下去。 “谁用你做,咱家虽然不富裕,也不会用你做啊。”丁弃越瞪眼。 “咱家还不富裕,挺好的呀。”彭筱失笑:“上回吴掌柜家的夫人来串门还羡慕的不得了,说我被你养在蜜罐子了头了。什么都有。她盯着我那个璎珞羡慕的眼睛都要红了呢。” 上个月,丁弃越给彭筱带回来一个璎珞,用的是赤金镶嵌红玛瑙的料子,又搭配了珍珠,真心是好看。也贵重。 “你喜欢就好,不就是首饰嘛。赚了钱给你买就是了嘛。”丁弃越嘿嘿笑,很是高兴。 彭筱也笑了,那璎珞,据说是陛下近些时候喜欢的首饰。摄政王叫人做的可不是镶嵌玛瑙,而是镶嵌了从东离国进贡的血珍珠和赤血石。流苏用的都是细碎的晶石。 但是这事,丁弃越不会说的,他怕提起这个,就叫彭筱想起过去。 但是不管外头有什么好的,他都会给彭筱带回来。 丁弃越高高兴兴吃了糕点:“小菊这手艺也好,辛苦夫人送来。以后夫人还是多出来走走,长得好看,也叫他们看看。” “好,以后我就多出来走走。”彭筱笑了笑。 过去她总是觉得自己身份敏感,怕惹事。 其实后来就知道,过去她居深闺,没人会认识她的。 只不过经历太多,下意识就觉得家里最安全,就不爱出去了。 不过自打来了江北之后,她反而变了些。 如今北方也是渐渐日子都过的好了起来,成日里都能听到陛下的仁政。 街上的女人也比过去多的多。百姓们脱离了塔族人之后,都轻松愉悦。 这是过去她还在西桦城的时候都没有感受到的。那时候,就算是西桦城的百姓,也过的小心翼翼。 这样的环境之下,她也愿意出来走走,哪怕只是跟着小菊看她买菜呢。 没错,她似乎找到了一种新奇的生活方式。 不是过去在意的那种衣裳首饰,以及以后嫁给皇子的愉悦。 而是对这世间万物的欣赏与探索。瞧着芸芸众生都努力的生活。也瞧着枕边的男人想要多赚银子给她好日子。 是,这男人比起过去见过的高门大户的公子真是逊色的很。 可是彭筱觉得她很喜欢这男人。因为真实。过尽千帆,她终于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港湾。就此,不再想要出去。 不仅不要出去,她还要好好维护这个港湾。 过去经历的种种,总是不能忘记的。 可是不管经历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她如今一直都满足这一桌四五个菜,也满足一年四季做几件衣裳。 亦或是隔三差五的小吃糕点,还有那对于如今的家来说贵重又华丽的首饰。 更满足于午夜噩梦惊醒时候,那宽厚的手掌拍着她说不要怕的男人。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往后几十年,她都会满足,会幸福,会笑着过下去的。 第636章 番外:彭玉 彭年四个嫡出子嗣。 说起来,表面上似乎是彭玉嫁的最好。 毕竟熬了十来年,也成了西羌王的一位夫人。 彭玉当年走的时候,是抱着一腔恨意去的。其实她恨,也有理由。 对于彭氏来说,宁芝确实也算是算计了彭年。 纵然是为了兵权,进而可以说是为了大晋。但是对于彭家来说,宁芝确实起了坏作用。 可彭玉该看清楚的是自己的本事。 她满腔恨意的去了西羌,却万万不曾想到,于野焰当年一见宁芝误终身,与王妃裴氏生了嫡子之后,连后院都不进了。 跟着郡主陪嫁的四个侍妾里,就只有一个侍寝过。 彭玉多年来虽然熬出了一个夫人的身份,可是只是身份。她并没有被于野焰招寝过。 致死,也还是个清白之身。 彭玉有时候会后悔,她站在自己的寝殿里,看着西羌皇宫的景色。 这与大晋完全不同的景物,叫她看的很是迷惘。 一辈子,竟是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活着。她如今是锦衣玉食,因为于野焰没几个妃子,所以不曾亏待她们。 王后裴氏更是不曾克扣她们什么。 王后守着王太子,日子过的很是滋润。 有时候,彭玉会想,难道王后就甘心吗? 可是显然,全世界都是甘心的,只有她意难平。 后来,她听闻宁芝居然做了女帝,听闻大晋一天一天的强盛了起来。 彭玉这样的人,这样的性子,不管做什么,都要在心里琢磨很久。 就不是个开阔的心胸,多年不得志,自然郁郁。 可是异国他乡,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当然,就算是有,她也是不会信任的。 三十四岁的时候,染上了病,总是夜里心绞痛。 于野焰得知她生病,人也没来,但是叫御医尽心治疗。 王后也送来补品,吩咐了御医好好伺候。 凭良心说,作为一个从未侍寝过的夫人,彭玉过的不错。 该她这个身份有的,她其实都没有缺少过。可是她心里始终放不开。 一开始是仇恨,后来就是于野焰。 要说喜欢,也不是。可她就是觉得,不该过这样的日子。 可要说叫她主动去争取,她却又觉得她出身世家,本不该是这样的做派。 可于野焰心里有人,怎么会留意一个后宫中的夫人? 到了最后,也不是仇恨,也不是不甘了,而是成了执念。 彭玉不断的暗示自己,这一辈子不该过的这么憋屈,她本不该是这样的。 可世间人千万,谁不是在滚滚红尘中打滚过的? 谁又能一帆风顺?家夸了,人散了,只要活着,谁能不努力? 就连过去一贯不懂事的彭筱都懂事了,知道放下一切好好生活。 可是彭玉却始终困在自己的执念中放不开。 有时候,人自苦就是害了自己。 彭玉的病越来越严重,可御医却也没什么法子,叫她放宽心,她面上应着,心里却因为病痛更加烦闷了起来。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两年,终于在她三十六岁这一年的冬天的某个夜里,安静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谁也不知道她最后的时间里想的是她和她妹妹的十几岁。 是那一次,韩家的牡丹会,她们姐妹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参加。 那时候,爹娘还在,哥哥们还是将军,妹妹是二殿下定下来的侧妃。 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时候。 哪怕是看着叫她恨了很多年的宁芝,都是那般年轻美丽的样子。 她的生命停止的时候,就在这般虚幻的梦境中。 彭玉死了。 于野焰按照夫人的礼仪给了她应有的哀荣。她的葬礼也算是规矩十足。 一个月后,消息传回了临京城。 临京城里,还有彭家人,正是彭战和彭克。 彭克这么多年来,都是好一阵,坏一阵的。 如今年纪大了,身子也就渐渐不大行了,虽然脑子倒是比过去清楚,至少认识人。 彭战收到了彭玉过世的消息之后,就没跟彭克说。 但是他与彭克如今也是相依为命,彭克居然看出来不对劲了。 几年前,彭筱来过一封信,简单告诉他们她活着,过得好。却也没有要继续来往的意思。 彭克就以为是彭筱出事了。 他也一把年纪了,再不是当年那个不知好歹的人,过了这些年,他也知道兄弟姐妹的亲近了。 “是不是二丫头不好了?”虽然精神上受创,可是彭家就算是散了之后,也没过过那种吃穿不济的日子。 彭克以为,彭筱嫁了个百姓,那肯定是吃穿都成问题的。 彭战见他瞎猜,本不想说,架不住彭克反复问。 最后还是说了,是彭玉死了。 彭克愣了许久:“我总觉得,我们一直挺偏心的。两个妹妹都是亲的,我们似乎因为玉儿懂事,就总是偏心筱儿。” 彭战没说话。 是的,不仅是他们,甚至是爹娘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因为玉儿更懂事,好像不需要人操心,所以他们少有的关怀都给了筱儿。 “人都没了,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呢。”彭克摇头:“日后就你我了。” 彭战始终没说话,不管多内疚都没用,妹妹去了。 他们始终不知道彭玉这十几年过的什么日子,也许……还不错吧。至少她是西羌王的夫人。 彭玉已经去了,他们心里,内疚过之后,不得不又想起彭筱。 至少这个妹妹还活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过的好。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啊,人偏心是偏心一辈子的。 彭玉不会知道,她的死,叫哥哥们反省自己偏心。 可她更不会知道,反省过之后,他们会情形幸好彭筱还活着。 她这个人,似乎一直都在让着家里人。 年幼的时候,因为比彭筱大,处处都要让着。十几岁的时候,因为比彭筱大,婚事也要让着。 最后,终于去了……却还是被哥哥们拿来警醒自己,说一句,幸好彭筱还在。 彭玉这一辈子,其实什么都没得到。 她的爱没人在乎过,她的恨……其实也是一样。没人在乎过。 第637章 番外:秀相 彭年的子弟们如此,可一辈子没什么本事混日子的彭寿却着实生了一个好儿子。 他与霍美人(人家就叫这么个名儿)生的幼子就不说了,彭秀一辈子,可真是传奇。 注定是要进史书的人物啊。 年轻时候,人称一声秀公子。 端的是样貌出众,文采斐然。 等女帝继位之后,彭秀从沥城太守开始做起,到了他三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是中书省尚书了。 三十七岁,接任了丞相一职,彼时木相年高,落叶归根。 彭秀便被世人称呼一声秀相。 彭秀这个人,名字倒是娟秀雅致,可性子着实不是这样。 年少时候因为大伯家的压制,他没少受罪。又因裴珩和宁芝的一场算计,他差点毁了一辈子。 倒是将狠厉愈发练出来了。 还没好好开始做官的时候,就能因为裴紫玲的得罪,当朝上折子痛斥福王要造反。 等他正经开始当官的时候,极少参谁。 但是一旦要是参,那真是非要把对方参回老家吃自己不成。 于是,秀公子美名在外,亦是恶名在外。 可想报复他的人,着实也找不到什么法子。 他一家与彭年家决裂之后,彭寿没了官职,就成日里混吃等死。 彭年没亏待了他爹,所以供着他爹吃喝穿戴,便宜弟弟们也都照看着。 彭寿这个人,没本事是没本事,可也不贪心,故而想对付彭秀,从他爹这里还着实不好下手。 等彭寿终于是老了,又有当年与霍美人那个孩子接了上来。偏也是个狐狸性子,谁也不服,只听大哥彭秀的。 等于后院里,篱笆墙扎的死死的,着实叫人没法下手。 彭秀做事太绝,可是也太光明正大。 他倒是凡事把对手怼的生不如死,可这人吧,就喜欢明着来。 没理就找理,一旦有理,基本上敌人都得输。 偏陛下支持。 但你要说,这位秀相就是哄着陛下支持的吧,那可完全不是。 朝中无数臣子看见过,这位是真的敢啊,怼臣子不要命。 怼陛下也不怕死。 秀相刚做丞相的第二年,江南水灾。 陛下派人去实地勘察,结果仍旧有人敢弄虚作假。但是陛下听信了。 彭秀却不肯信,跟陛下争执不下,当场就指着陛下一顿喷。 当然,不是骂娘,就是引经据典,借古喻今,那真是头头是道。 陛下嘛,女帝陛下,这脾气有时候也不太压得住。正好赶上摄政王和太子殿下出去巡视军务了,不在盛京城。 然后女帝陛下也爆了。 女帝对上丞相,朝中官员安静如鸡…… 秀相不怕死啊,那时候他娘也过世了,爹那么,就算他做出顶撞陛下的事,陛下万万不可能连累家里的。 于是当着众臣的面,秀相一句:若是陛下不许臣下质疑圣意,不如就将臣下就地斩杀了算! 女帝陛下也是火的口不择言,这个彭秀太能怼了。 就算是心里知道自己也有点理亏,可堂堂女帝,被逼着也是气得不得了。 口不择言就说了一句那你自尽吧。 说完就后悔,不过秦毓就在这,也是拉的住的。 却万万不料,秀相梗着脖子冷笑:“臣何错之有?死谏的都是蠢货,事儿都没办成就去死,死了也是白死。今日陛下要是不肯准了臣复查江南的事,臣就行事丞相职责,哪怕是越过陛下去,也要办了这件事!” 丞相与几个臣子一道联名的话,是可以越过陛下解决一些事的。 这就是为了防备做皇帝的一意孤行。 不过这个规矩,先帝那会子就已经没人管了…… 女帝被他活生生气笑了:“彭秀,你真是个茅坑里的石头!” 说罢,就甩袖子退朝了。 众人以为秀相要跪在殿中,却不料,他老人家也甩袖子走了。 然后写了一封折子一封信,折子给女帝陛下,言明臣亲自去江南核查。 信给了摄政王,言明臣不该惹陛下动气,奈何陛下此次着实一意孤行,臣只要还是大晋丞相,断不能不管不顾。臣走后,朝中事物托付摄政王云云。 然后就真的包袱款款的带着几个人走了。 臣子们都觉得这回秀相闹大了,陛下怕是真的动怒了。 却不料,三日后朝会,女帝陛下亲自将那折子和信都叫人当朝读出来了。 女帝陛下无奈摇头笑,却哪里有一丝一毫动气的意思? 虽然女帝陛下说要是回来证明秀相错了,少不得收拾他。可是朝中众人却也明白,就算会错了,也收拾不到哪里去。 果然,一个半月之后,秀相回京,证明是女帝错了。 女帝当朝承认,也正经给秀相道歉。 女帝登基日久之后,渐渐的众人也就当做是理所应当了。 于是,有后来的臣子不清楚女帝与摄政王之间的感情,就当朝提起太子该改姓宁,陛下给给宁家宗室的身份云云。 秀相当朝爆发,将那不知高低的官员骂的狗血喷头。 后来,据有人说当天他从头到尾看着,秀相足足将那官员骂了一个时辰又一刻钟。 最后的结果是陛下甚至还没开口,那官员就哭着说能力不够,不堪大用,要回乡养老去了。 秀相这一辈子,从当年收拾他伯父开始,到后来手撕福王一战成名。 然后就一直走在战斗的路上。 与陛下都能正面刚的人,喷个把不懂事的臣子也不在话下。 秀相出身子建文年间,也在建文年间出名。又在承启年间大放异彩。最后太子登基为帝的时候,仍旧尊秀相为丞相。 秀相活了六十九岁,一生不曾娶妻,不曾有过子嗣。临终,将所有的财富集中在一起,然后在他第一个做官的地方,齐云城修了七座桥。 被后人称作七秀桥。历经千年风雨,依旧在那里。 秀相一生树敌无数,却也有一二至交好友。 他死后三年,当年一直跟着他的幕僚来给他扫墓。 老人沉默的烧纸上香,临走的时候,只留下一句话。 “你也算守护了她一辈子,你先走了也好。”反正,秀相这个人呀,能把自己的喜欢藏得滴水不漏,然后做他喜欢的那个人最忠心的臣子,甚至那人错了的时候,也丝毫不肯相让。 真喜欢,也不必叫她知道,就这样看着她越来越耀眼,她错的时候,也不纵容她。反正……她只要成为最好的,哪怕他永远都配不上呢…… 第638章 番外:不负此生 韩佩鸳最终还是在二十八岁这一年搬出了韩府。 然后开了一家叫做‘崎阁’的文馆。教导些孩子练习字体,也顺带卖些书本和笔墨。 她本也不是为了赚钱,这几年,她自己丝毫不曾放松过练习字体,如今已然算是自成一派了。 “姑娘,您这字越发好看了。奴婢也说不来,就觉得有种……收敛起来的感觉。跟你十几岁的时候不大一样。”丫头秀茹笑着道。 秀茹识字,但是不爱写字,写的一塌糊涂的。 韩佩鸳一愣,随即放下笔细细端详起来。 “你找几张过去的我看看,我自己倒是没觉得。肯定是比那时候好看了,多练了十年不止呢。不过你说的收敛,我倒是没注意呢。” 秀茹哎了一声就去拿,不多时,就拿出好几张来。 从十五六到二十岁之后的都有。 韩佩鸳将那旧的略有点发黄的纸张打开,都不需要细看就看得出分别来了。 韩佩鸳的字,其实一直都算是比较内敛的。 可是再内敛,十几岁的时候也还是锋芒毕露。 然后到了二十岁,受了些苦,经历些事,字愈发凌厉了起来。 明明是蝇头小楷,却也能写的力透纸背。 韩佩鸳轻轻摇头,再看如今的。少了棱角,多了柔和。 十几岁时候的锋芒收敛了大半,二十岁后的凌厉也化作了风骨。 她笑着点头:“我的字,算是成了。” “那是,如今多得是人想求姑娘的一幅字呢!多好啊!”秀茹笑眯眯的将旧的字帖收起来。 “好生收着,等我老了,再看这些字,那时候会更不一样。”韩佩鸳笑道。 “是什么不一样啊?” 一个好听的男声插入,秀茹就捂着嘴笑了起来。 来的是御史台何大人家的二公子,现任一个五品的文职,成日里闲暇倒是多。 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了。 “何公子今日又闲了?”韩佩鸳有点无奈,这位隔三差五来。 “不闲,不过我赶着把事情做完了,就跟上官说了一句,出来了。”何公子好看的桃花眼眨巴眨巴的。 这何公子何丰样貌不算太好看,但是一双眼生的极好。 他也知道自己眼睛好看,所以回回见了韩佩鸳都是用眼睛说话的。 “何公子,你这是何苦来的?好好做你的事不好么?好歹也是……” “好歹也是朝廷命官,食君之禄,不能总是跑出来。”何丰接口,无奈摇头:“你回回都这几句,我都背熟了。” 秀茹噗嗤一笑,然后就跑出去了:“奴婢倒茶去了。” 说是倒茶,基本上是一去不回…… 韩佩鸳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丫头,又看何丰,然后轻轻摇头:“你都知道,还这么做是图什么?” “你不答应我我就要来。”何丰倔强的看韩佩鸳。 韩佩鸳真是很无奈:“我说了几次了,你我不合适。” “什么就不合适了?你又不讨厌我,我哪里不好?我清白的一个人,家里也没有小妾通房,家里人也开通,说了要娶你,我娘都点头了的。你嫁给我也不会受气,怎么就不愿意啊?”何丰很委屈。 “我比你大……” “大四岁嘛!”何丰再度抢话:“你为什么执着这个呢?大就大嘛,四岁而已,又不是十四岁。再说了,我又不在乎这个。” 韩佩鸳摇头,她对何丰是没什么意见,挺好的一个人。 可她就没想着出嫁这回事。 倒也不是想这辈子就一人过,只是……就是也想不出跟谁一道过。 何丰不是不好,只是她自己心里似乎过不去。 “我又不是不听你的,你看我们两家有意思,我要是不尊重你,我就叫家里办事了。到时候你嫁过来,还不是一道过日子?我愿意等你,可你不能赶我走呀。”何丰依旧委屈。 “何公子……”韩佩鸳真是不好说什么。 “好啦,鸳儿别这样嘛,我来就是看看你,然后买本书。”何丰嘿嘿笑。 “你……换个叫法不好么?”韩佩鸳对鸳儿这个叫法真是…… 她真的受不了一个比她小的人这么叫她,太……羞耻。 “我就不!鸳儿就是鸳儿。”何丰索性耍赖起来了。 “好了,你别叫了,随你吧。你也别买书了,一个月多少俸禄啊。”回回来了买书…… 家里就是文官的一家子,还缺什么书。 她这里倒是有孤本,可也没几本,何况孤本又不卖。 何丰继续嘿嘿笑,也就不提买书了:“我俸禄是不多,不过我家里还有几个铺子,我大哥不在盛京。要是我成婚了之后,也是不缺银子的。不会叫你过苦日子的。” 韩佩鸳没接话,说什么都能联想到这个,她没法接话了。 何丰也不恼,反正接话也能说,不接话他还是能说。 说到了有趣的,韩佩鸳也能接,反正一个是文官家里出来的,如今还是文职。 一个么,韩佩鸳的才女名头就算是过去有虚的,这些年下来,也不虚了。 总是能说到一处的。 韩佩鸳问过何丰,到底什么时候看上她的。 何丰不回答,就说反正是要娶她。 韩佩鸳百思不得其解,要说样貌,就算过去还算好,她毕竟不是陛下那种顶级的美貌。 何况,再是好看,二十八的女人了,能好到哪去? 才名?她有才名的同时,也有一堆烂摊子啊。 就过去是裴珩未过门的侧妃这一条……就足够这大晋好二郎们退避三舍了。 这也是这些年韩家想叫她出嫁,却也选不出个合适人选的缘故。 如今何丰这样贴上来,一贴就是半年。韩佩鸳无奈之余,也不得不有点感兴趣。 至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看上她哪了。 只可惜,看起来傻乎乎的何丰其实一点都不傻,一问到了关键问题,就把嘴巴闭成了蚌,死活不开了。 “你的字真是一天比一天好,你那幅画画的怎么样了?”何丰看着韩佩鸳的字问。 “这几日都没画,我的丹青不怎么好,一时兴起,只怕是几年也画不完的。” “那不是挺好的,几年画完算几年,反正到时候我要看成品。” 第639章 番外:不负此生 “……行。”韩佩鸳是这么答应的,可心里想的是过几年说不定你儿子都能送来叫我教导写字了。 “你是不是想过几年我就忘了?哼哼,你别这么想,我反正经常来的,你别想糊弄我。”何丰轻轻敲桌子:“你这是欺负我比你小。” 韩佩鸳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你不是说不介意比我小?这就在意拉?” “不在意是一回事,可我是男人,你不能欺负我比你小。而且你迟迟不点头,不也还是欺负我嫌我小么。”何丰盯着韩佩鸳:“我可都知道,你念着我小,没长性是吧?我都跟我的同僚们说了,我要是不娶到你,那我就打光棍!” “你……这些话也与人说?人家不笑你傻?”韩佩鸳瞪眼。 “你这个人。”何丰忽然伸手拉住了韩佩鸳的手:“你心里有个疙瘩。” 韩佩鸳忙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感觉何丰的手似乎带着烫人的温度:“不早了。” “好吧,我先走,不过我有句话要说给你听,说完了就走了。”何丰个子高,这会子站在了韩佩鸳跟前,显得韩佩鸳小巧的很。 “你说吧。”韩佩鸳被这也逼近,是从未有过的紧张,心跳加速的厉害。 “其实我要说的话,很简单。你是韩佩鸳,不是过去的二殿下侧妃。你要是总记得这个身份,那你这辈子也走不出去。” “你又怎么知道我还记得?”韩佩鸳心一紧。 “我知道你不惦记那个人,可是你放不下这件事。世人也是一样放不下。我也记得这件事,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可是那是过去,你不能总还在过去。”何丰皱眉,好看的眼里全是面前的女人。 “我希望你能活的更潇洒。叫人提起来的时候,能把过去你差点嫁给摄政王的事放在最后说。” 世人不可能忘记这件事,所以总会有人提起。 可他希望,以后人们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放在最后。 说完,何丰拍了一下韩佩鸳的肩膀:“我明日后日都忙,大后天没事了就来了。万一没来,晚一日也会来的。给你带好吃的。” 说着,他就大步出了崎阁。 韩佩鸳坐回原位,沉默了许久。 她无法忽略内心的悸动,这些年来从未这样过。 她年轻时候,自认喜欢二殿下,可是那喜欢里,也书诸多功利。 如今她不在想要那些权势了,遇见了何丰,她一直都在躲避。 不光是因为过去,也因为……因为不能承受世人指点。 原来,她以为的豁达还是不够豁达。 “姑娘。”秀茹小声:“其实何公子挺好的呀,您怎么就是不同意呢?” “好了,别说了,我该练字了。”韩佩鸳摆手。 秀茹就吐舌头,心想您这会子才静不下心来呢。 也不是小丫头揣测,韩佩鸳还真是静心不了。 实在是写不进去,只好将笔丢在一处,然后随意拿了一本书,坐在了躺椅里头。 可是半晌,书都不曾翻页。 她脑子里走马灯似得想起从小到大的事,一桩一件,都清晰无比。 时间过的很快。 韩佩鸳二十九岁的生辰来临的时候,正是冬雪纷飞。 她生在临京城,过去对北方的雪景是很陌生的。但是如今,她很喜欢这雪。 像是开在冬日里的花,美丽,纯净。 韩家替她摆了一桌,只有自己人喝了一杯。 如今韩颂铭也好,还是韩佩鸳的娘也好。都不催她成婚的事了。 已经是这样了,甚至她二哥韩佩卿都已经考虑过,一辈子养着她。 甚至因为这个,还与她嫂子认真的,郑重其事的交代过,要好好对她。 就连进了韩家门不过一年的韩复,都想着姑姑的以后他要负责起来了。 却不料,这一年的生辰宴上,韩佩鸳自己想通了:“日后父亲母亲哥哥嫂子你们不必担心我,我决定还是要嫁人。只不过,绝不能随意嫁,只要遇见了心仪的,对方又不顾及我的过去,那就嫁了。” “你真的想通了?”韩佩卿站起身,激动的厉害。 “是啊,二哥别激动。”韩佩鸳笑了笑:“我总归还有你们,万一找不到合适的,也不怕没着落。” “好孩子,想通了就好。那个何丰不就很好,也……”韩佩鸳的娘抹泪:“也对你不错呢。” “娘,先不说这个,我答应了的事就会做的。”韩佩鸳笑了笑。 她很清楚何丰是好的,可惜……她经过一年,还是……不愿意。 韩颂铭没说什么,韩家经过那一场家破人亡之后,所有的人心思都有变化。 并没有急着想叫女儿出息,而是珍惜起了所有家人。 韩颂铭活了几十年,也不是看不出来,女儿对那何丰,怕是真的没什么意思。 “你也不小了,想做的事就做吧。该说清楚的话,也说清楚就是了。” 韩佩鸳点头笑了笑,就举杯敬自己的爹娘。 再见何丰,是次日下午。 韩佩鸳专门请他来的。 何丰欢喜的疯了,见了韩佩鸳,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坐吧,我亲自给你泡茶。”韩佩鸳笑着道。 何丰有点茫然,觉得今日的韩佩鸳很是不同。 他有点忐忑的坐下来,看着韩佩鸳素手泡茶。 上好的绿茶在白瓷杯子里透出喜人的颜色,淡淡的香味传来,叫人心旷神怡。 “好茶。”何丰喝了一下口,就点头:“这样茶,火候差一点都做不成。” “所以难得,过去在临京的时候,倒是不缺。如今就比较难得了。”韩佩鸳也喝了一小口。 “你……你是有话说吧?”何丰见她这样淡然,反倒是放下了杯子。 韩佩鸳又小口喝了一口:“你过去见过我么?” 何丰不笑了,他有点尴尬:“你问了这么多回,今日……我就说了吧。我……其实小时候见过你。那时候你十六岁,更跟二殿下定亲,在一场宴会上,我见过你。” “我还小,你没留意也不奇怪。那时候我就……后来再见你,就是你退婚之后。” “原来是这样。”韩佩鸳轻轻摇头。 “我今日请你来,确实有话。”韩佩鸳放下茶杯:“我很抱歉。” 第640章 番外:不负此生 何丰皱眉,又舒展开来:“拒绝我嘛,习惯了的,我会等你的。” “不。”韩佩鸳看着他,无比认真:“我认真与你说,不能嫁给你的原因,不只是因为我放不开过去。这些日子我想来很多,过去我不是放不下。如今我也能放下。可是……放下了,我就要叫自己将就么?我这么多年出嫁,到最后,难道是随便嫁一个么?” “可是我喜欢你啊!”何丰激动的站起来了。 “可是……我并不喜欢你啊。是,我不讨厌你,你很好,做朋友也罢,还是熟人也好。都是好的。可你不能因为你喜欢我,就逼着我也喜欢你呀。”韩佩鸳摇摇头:“我愿意嫁人,可也许我这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因为到了如今,寻常人家的女子已经好几个孩子,甚至最大的孩子都能娶妻了,我还是没嫁出去。” “可就因为这样我就讲究,勉强自己,那我为什么不在二十多岁刚退婚的时候就嫁出去呢?” “你……我……我哪里不好呢?”何丰颓然,坐下来道。 “你都好,哪都好。我来了盛京这几年,也觉得处处都好,可我还是不爱吃面食。面食也不错啊,北方人都喜欢,可是我不喜欢啊。”韩佩鸳笑了笑:“所以,不是你不好,也不是我不好,只是我和你,不合适。” “那我要是非要娶你呢,叫我家里人提亲呢!你爹娘会答应的!”何丰眼圈都红了。 “就算是他们答应了,我也不会答应的。逼着我上花轿我也不肯的。那时候……还有什么意思呢?” 何丰看着她,他明白,这个人是真的不愿意。 她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但是就是不愿意。 他忽然觉得很委屈,跑出了崎阁。 这一走,就是三个月不见。 韩佩鸳知道他没事,也就不在意了。 三个月后,何丰再度出现,只是送来了一盆花,一句话也没说。 次年七月里,何丰定亲了。 韩佩鸳提着的心也算是放下来了。至少别耽误了人家的好姻缘。 她依旧开着崎阁,不紧不慢的过着日子。 她的字一天一天更好,画的那副画么,偶尔添上几笔,也不紧不慢的画着。 直到三十一岁这一年的盛夏,遇见了刚转了文官的柳将军。 彼时,韩佩鸳正在街上小摊挑选些小玩意。 一个小孩子从她身边跑过去,撞了一下,站直了,就看见侧边一个男人盯着她看。 柳将军样貌也不算十分出众,但是也算是个比较好看的男人了。 个子高,又是做了十来年的将军,自然带着一身的刚硬之气。 如今转了文官,但是一时半会,也还是看着像个将军。 见韩佩鸳看过来,他大步走来:“姑娘出阁了没?” 韩佩鸳起先是不说话,随即就笑了:“那这位公子,你娶妻了吗?” 她这一问,问的柳将军愣了一瞬,随即摇头:“没!军营里头娶不到媳妇儿!这不回来就预备娶妻了么。” “我也还没嫁出去呢。”韩佩鸳嘴角勾着笑意。 三十一岁的女人,自然不会比十几岁二十几岁美丽。 但是她因为还没出阁,没有生育,自然也比大多数的三十一岁女人年轻美丽些。 至少身材没走样,脸上的皱纹也还很浅。 “敢问……姑娘是哪家的姑娘?”柳将军不好形容自己心跳加快是为什么,但是眼前这位还梳着姑娘发髻的姑娘……还挺好看的。 “崎阁,韩佩鸳。”韩佩鸳眨眼道。 “哦!就是那个……”柳将军正要说,猛然顿住一笑:“韩姑娘。” “呵呵,对,就是那个差点嫁给了摄政王的韩佩鸳。”韩佩鸳也不在意这个。 至少,眼前这个男人说来,她没多少尴尬。 “嗨,那都陈年往事了。”柳将军有点尴尬。 “这里距离我的崎阁不远,要是将军有空,请将军喝茶如何?”韩佩鸳知道自己是动了心,也不肯违背自己的心意。 “啊,好啊,好啊!”柳将军很高兴,还顺手接了韩佩鸳手里的篮子。 尽管那篮子还是空的。 一个下午的时间,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塞外风光。 柳将军过去是在屏州任职的,大西北的风光他看了无数,不再稀奇了。 可是如今有人想要听,他还是能一一说出来。 这一说,似乎过去嫌弃的地方,其实还不错。 这一日之后,柳将军有空的时候就会来。 有时候带点酒,与韩佩鸳喝上一杯。 柳将军是个粗人,但是格外喜欢写字好,画画好的人。 韩佩鸳如今已经算是书法大家了,可是她却觉得字写的不好,文采也一般的柳将军有种别样的可爱。 两个人就这样相交了几个月。 中秋后一夜,两个人坐在崎阁的后院里赏月。 桌上已经有两个空了的酒壶,如今他们还一人抱着一个。 韩佩鸳过去从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能喝。 她侧头看着柳将军低头说起那一日来。 “我那天见你就觉得奇怪,像是见过你,可我之前又没去过临京,也没来盛京。你说你去过西桦城,可你说的那年,我也没去。就是没见过你呀,可我就是觉得见过。哪里见过呢?” “或许是前生见过吧?”韩佩鸳笑起来。三十岁的女人笑起来,不是少女的娇俏,但是别有一种风情在。 柳将军愣愣的看着她,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上辈子……说不定我们是一对。” 韩佩鸳将酒坛子举起来将里头的酒大口喝掉,然后丢在一处,伸手抱住了柳将军,对着他就吻了下去。 柳将军一愣之后,感觉心口炸开了一般。 随即哪里还控制得住自己呢? 衣裳丢了一地,两个人疯狂纠缠在一起。韩佩鸳十几岁的时候,绝不能想到有朝一日,她能这么疯狂。 可是此时此刻,疯狂真是叫人欢喜啊。 三十一岁遇见了这个人,一点都不迟。 柳将军家没人了,他除了这十几年攒下的财富之外,一无所有。 次日里,就将自己全部身家都搬来了。 秋老虎还有余威,他脸颊被晒红了,但是站在那,痞气的看韩佩鸳:“我聘礼可都拿来了,娘子可愿意嫁给我?” 韩佩鸳带笑,像是一生都圆满了起来。 “好。” 想要对得起自己,什么时候都不晚。 第641章 番外:一见倾心(宁蕴) 十四皇子修逸被留在了盛京城里。 为了诚意,宁芝特地赐下一坐府邸,而因为十四皇子已然是留下来了。 所以,东离国那边也安了心,其实这样也好,反正都是将这个弟弟送出来。 于是,东离国皇帝陛下也将十四皇子的爵位赐下来,封了个逸王。 又派人送来了不少赏赐,还比较有良心的给他拿来了五万两纹银的银票,在大晋一样可以用的。 修逸知道,这就是等于他被卖掉了,一辈子也不能在回去了。 虽然他也不太想回去,可是被人这样就卖了,多少也有点不舒服。 “至少有银子了。”他安慰自己。 要知道过去母妃在世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想过以后会缺钱。 那时候他们母子的殿中什么都不缺,宫中有的,一应好的他们都有。 也是那时候不懂事,哥哥们不喜欢他,他就躲着,不懂跟哥哥们关系弄好一点。他一躲,叫人看着就是不屑与兄弟们来往。 那时候他有父皇宠爱,自然没人动他,可后来就肯定不好过了。 母妃得宠,碍了太多人的眼,过后他们母子有那么个解决,也是不稀奇了。 母妃在的时候,好歹还是能过的,至少不曾吃不好,也不曾因为病了没有太医来看病。 可是后来修逸才知道,那时候母妃就已经是靠着父皇过去给的赏赐维持了。 宜妃价值连城的玉璧到了他们母子手里,能换来一个月的安稳就不错了。 后来,也是过不好,也是太后的折磨,他母妃终于是没熬住,一场病,没多久就去了。 独留下他。 那时候他真是怕极了,以为下一秒太后就会找个理由将他赐死了。 他活的战战兢兢,对欺负他的太监宫女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因为太监有意无意的忘记了,他有过两日吃不上饭的时候。 后来被发现饿昏过去。 大约是太监们也怕他死了惹事,后来虽然一天三餐是有的,可是吃的却很次。 他过去哪里吃过一顿饭只有糙米和白菜梗? 他本来就是先帝晚年得来的孩子,身子底子就一般。 又因为母妃过世后熬坏了肠胃,糙米也好,白菜梗也好,他吃了就会吐。 一开始他忍着,可后来委屈的厉害了,就宁愿饿死也不吃了。 太监们毕竟不敢动手,隐晦的骂他就是个没福气的。 然后见他真是要饿死自己,也不得不想法子。 后来,他就能见到些‘好的’了。 也不过是白米饭和一些他过去根本不可能吃的肉。 肉太腻了,他吃不下。只能用开水泡米饭。 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将殿中的东西拿去换些好的。 所谓好的,也不过是清淡些的菜类。 正长身体的时候,这样当然不行,不多久,他就病倒了。 病了没人给他请太医,也许是请了也没有太医肯来。 他就这样在自己的宫殿中熬了三天。 最后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肯定要死了。竟欢喜起来了。 觉得要是死了也好,就能见到父皇母妃了。 父皇最是疼爱他了,父皇一定会保护他和母妃的。 不过他的愿望没有达成,最终还是被太医救活了。 并没有人来看他,一个也没有。 但是他养病期间,竟然也见到了些好喝的粥啊,汤水。还有个嬷嬷来照顾他。 对他还算是温和。 再然后,伺候他的那一批人就都不见了,换来的这一批也不上心,但是至少他还算能吃饱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年,他一度是满足的,因为还活着。 他想过,等到了十六岁,就可以出宫建府了。 不管能不能过的好,至少不在宫里了,那就好了。 可十六岁的生辰还没过呢,就接到了皇兄的命令,要他去和亲。 和亲…… 一个皇子,如何和亲?去哪里?他再不知道,也是听过大晋的女帝陛下的。 那就是大晋? 他不敢反对,也不能因为要和亲就去死了吧? 然后,就是连续三个月的修养身子。他之前瘦骨嶙峋,再是有美貌,也没人喜欢的。 所以三个月里,他吃补药吃补汤吃的要吐了。 终于养的能看了,又做了几身好衣裳。 他都不知道自打母妃死后,他多久没穿过新衣裳了。 然后,就来了大晋。 从回忆里抬起头,修逸摸了摸那个装着银票的盒子,轻笑了一下。 “收起来吧。”府里的人都是大晋人。 是女帝陛下赐给他的。 之前那几个奴仆留下来了,但是也不能近身伺候他了。 丫头一边收拾一边道:“殿下,您该喝药啦。” “又喝药……你是收了靖宁候多少银子呀?”修逸愁死了。 “收了好多。”丫头吐舌头。 说是说,还是把药端来了。 修逸喝了药,脸皱着:“真是难喝啊。” “您可知足吧,这药可是苗神医开的!苗神医恃才傲物,太医院都不肯进的。他如今年纪大了,除了带徒弟之外,也就给陛下,摄政王和小殿下看看身子了。” “我知道。能求他给我看看身子,是靖宁候求来的。”修逸低头:“我好好喝就是了。” “这才对呀,不管您以后怎么过日子,首先身子要好。您小时候亏空的厉害,如今看着好,可是以后可不好说。您如今也是啊,着凉要生病,受热也不舒服的。” “好啦,别念叨了。你叫人去看看靖宁候做什么呢,不是从渭北回来了么,有空的话请他来吧?”修逸有点脸红。 丫头嘿嘿笑着应了。 如今没了战事,渭南渭北很多将军也都闲了下来。 虽然一时还没裁军,但是也比过去清闲了一倍还有余。 所以宁蕴如今在盛京的时候多,好在盛京距离渭北不远。 不过明年,他也要带着军队驻扎北境城了,皆是就是距离盛京更近了。 宁蕴得了修逸的请,自然是很快就来了。 进了府,府里人也都熟识。这四个月里,常见侯爷的。 “小逸这几天身子如何?”宁蕴一边走一边问。 “回侯爷,殿下身子尚可,虽然这几日冷了些,但是没生病呢。”丫头忙解释。 第642章 番外:一见倾心 修逸六月里来的盛京城,如今已经是十月里了。 东离国比大晋气候更冷些,所以他还是习惯的。 只是他身子弱,故而受不得寒气罢了。 “你来了。”修逸起身,有点不好意思:“没耽误你的事情吧?我这个闲人不知道你的难处。” “小逸说的这话叫我真是感动极了。小逸要见我,没大事我都会来的。”宁蕴笑了笑,看修逸的脸色:“瞧着还是苍白,好好喝药了没?” “喝了的,我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你不要着急。”修逸耳朵红红的:“坐吧,有你爱喝的茶。” 宁蕴小时候,临京城的宁家长大,自然也是有一身的贵公子习惯的。 茶,酒都是有喜欢的,有规矩的。 可是后来从军十来年,也就都抛开了。 要不是修逸念着,他如今也是给什么都可以了。 “你这里缺什么跟我说,我叫人送来。”宁蕴喝了一口茶,只觉得唇齿留香。 “不缺,我能用多少东西,陛下已经叫殿中省送过了,你别给我了。”修逸忙摆手。 “好好好,不给就不给,你激动什么?我这不是怕你在这里过不好么,是我要留你的,留了就得叫你舒服点。”宁蕴见他紧张,笑起来:“小逸别这样紧张。” “你……我也不小了,你总是这样叫我也不好。”修逸又尴尬起来。 “不小了?比我小十来岁呢。那我叫你什么?叫你逸王殿下?”宁蕴挑眉。 修逸摇头:“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不习惯。” “那你叫我侯爷我也不习惯,你也改了吧。”宁蕴诱骗小白兔。 “那……那我叫什么好?”修逸手指攥着:“叫……宁哥么?” “啧,这么生疏?”宁蕴不满。 他本就长得好,又带着修逸没有的气质。这般一挑眉,修逸都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了起来。 说话也变得更加不好意思了:“蕴哥……”’ “这才乖。”宁蕴手痒痒,好想在少年头上揉揉。不过又怕吓到他,到底是没有。 “那你……那你也改了吧。”修逸耳朵都红了,他有那么多个哥哥,加上宗室里的,几十个都有。可没有一回叫哥哥叫的这么羞耻的。 宁蕴这个人,太直接。一开始就说是喜欢他,想跟他好。 没藏着掖着,他也觉得这个人好,可是他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也喜欢他。 可如今,隔三差五见不到了,就会惦记着。 宁蕴对他好,他除了感动,还……还有点甜蜜。 “我不能改,刚才是哄你的。就哄着你叫哥哥,我还得叫你小逸。你是男人,你说你是叫我叫你逸儿还是小逸呢?”宁蕴挑眉,故意道。 修逸一下子脸全红了,尴尬的不好意思看宁蕴,撅了一下嘴:“你这也太坏了些。” “嗯?哥哥坏了么?一贯宠你,偶尔逗你就坏了?那可不成。修兔子你这也太过没良心了些。”宁蕴笑着继续逗。 他是何等样人,十六岁成为将军,能叫渭北一干人都服气。故而是因为宁渊留下不少忠心的副将。 可是他本人的聪明和眼光手段也是一等一。 如今不是面对诡谲的战场,而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人。他早就看懂了修逸的心思。 修逸对他已经动心了,只是毕竟男人与男人,还是略有些惊世骇俗,这孩子没踏出这一步而已。 没踏出来,他会帮他。 反正他家里也说通了,只等修逸点了头,就是他的人了。 他绝不会叫修逸以后再吃苦受罪。 “你真是……兔子又是什么……不要给我起这奇怪的名字呀……”修逸坐不住了,就要起身。 宁蕴一把拉住将他拉回原位:“好好坐着,再闹……就换个地方坐着了。” 说着,就看了一眼自己的腿。 果然,那小孩脸一下就红透了。 扭头不看他,小声嘀咕了一声欺负人。 宁蕴笑了出来,然后又喝了一口茶掩饰。 “好了,哥哥问你。”宁蕴又一本正经起来。 修逸还脸红着,但是又怕他是真的要问正经的,只能转头。 宁蕴看他这样,手痒,心更痒…… “小逸喜欢哥哥么?”宁蕴看着小孩的脸颊问。 修逸一听,又想起身,可是想起这人说换个地方坐着,他就怎么也不敢动了。 要是那样……太羞人了些。 “小逸不好意思回答,那我跟你说。”宁蕴勾唇一笑:“要是不喜欢男人的话,我这么问你,你要么恼了,要么就与我开玩笑。你我也认识这么久了,不算生疏了是不是?” “我……我也恼了。”修逸声音不大。 “你是被我逗恼了,不是嫌弃我。你想想,你嫌弃我么?以后都跟我在一起,你觉得恶心么?”宁蕴循循善诱。 修逸真是不好意思抬头了,可是他低着头,心里是摇头的。 当然……不嫌弃,不讨厌,也不恶心。 想起……以后都与他一处,还是觉得甜…… “小逸。”宁蕴见他这样,也清楚他心里是如何想的,就伸手将他的手拉住了。 修逸往后拽了一下,没拽动,也就不动了。 只是脸越红了起来。 “小逸今日叫我来,是想我了还是有事?不要临时编什么事,不许骗人。”宁蕴低沉的声音诱惑眼前的小白兔。 修逸本来也不擅长骗人,这会子被逗的都糊涂了,哪里编的出理由。只能不说话了。 宁蕴见此,得寸进尺,一把将小孩抱在了他腿上。 修逸吓了一跳叫了一声。 “别怕,我就抱抱你。”宁蕴笑着拍他的后背:“真瘦。” “别……”修逸想下来。 “乖,我就抱一下,还是抱着你恶心?”宁蕴继续问。 修逸不恶心,只是害羞,好害羞,觉得无地自容了。 于是他不说话,也不摇头。 “好了,不怕,我抱你是心疼你,是喜欢你。情不自禁。我十几岁的时候,抱过我小姑姑,也就是陛下。那是她受伤。后来在军中,抱过两次小兵,也是受伤。我还是头一次抱着自己喜欢的人。”宁蕴轻声细语的解释。 他声音似乎有魔力,叫怀中的小兔子渐渐放松下来,靠在他怀里。 第643章 番外:一见倾心 宁蕴没做什么,见怀里的人放松了,就与他说起故事来了。 他比修逸大了十来岁,自然有无数的故事和话题说。 小男孩抬头,只看着这人英俊的面容,有故事的眼睛,都觉得心跳的很快。 “等明年,选个好时节带你去临京看看。你定然没看过。到了初夏的时候,开遍荷塘的荷花。你不是喜欢画画么,到时候就随你画。那里也有个柳叶湖,湖边不少酒肆,好吃的也多,你定然喜欢。” “蕴哥你生在临京的,是想念那边了么?”小兔子问。 “要说想念也还好,家里人如今都在这里了,不过有时候还真是有点念着。虽说我从军十来年,都在北方,处处都习惯了。可是有时候听到了乡音小调,或者是见到了临京的东西,还是会恍惚一下。” 宁蕴摇头:“其实说起来,宁家本来就是盛京人。只是太爷爷那一辈才去了临京罢了。” “那也不一样的,宁家的太爷爷是盛京出生的,他在世的时候肯定也惦记盛京的。还有蕴哥的爷爷也一样惦记吧?嗯……蕴哥的爹爹应该也是生在盛京的,就蕴哥不是。蕴哥自然会惦记临京呀。” 小兔子说话柔和,带着也少年人的嗓音,但是也清清楚楚。不会被误认为是女子。 “那你想不想家?”宁蕴低头问他。 修逸摇头:“我不像蕴哥一样的。我小时候虽然父皇宠爱,但是我也只是在宫里过日子。其实我长这么大,第三次出宫而已。第一次是几岁大的时候,父皇要带着母妃去行宫,带我一道去。第二次,就是送父皇的灵柩出宫。第三次……就来了大晋。” “所以,虽然生在那,可是我对家乡却不熟悉。那座皇宫……都不熟悉。小时候就在后宫里呆着,等大一点了,父皇去世了。我就困在一方宫殿里,不敢乱走。要说一点都不怀念,也是不可能的。可是父皇和母妃都已经过世了,我……还能怀念什么呢?” “小可怜。”宁蕴笑着拍拍他的后背:“也是你父皇不好。” 修逸皱眉,但是没反驳他。 “宠爱你们,就要替你们把后路想好。而不是撒手一去,就叫你们受苦。”宁蕴又拍了他几下:“以后你与我一处,我不会叫你受苦,至少我比你大,死的时候也会安排好你的一切。” “蕴哥……”修逸内心复杂,又不爱听他说父皇不好,又不爱听他说自己死…… “小逸不要生气,我说的是实话。”宁蕴笑了笑:“好啦,不说这些扫兴的。出去走走吧,临京的柳叶湖是眼下看不了。不过盛京的柳叶湖还是能看看的。” 修逸眼睛一亮:“现在么?” “嗯,现在,去换衣裳,穿厚一点,不然不带你去了。”宁蕴笑着弹了一下小兔子的额头。 修逸捂着额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从他怀里出来去更衣了。 一个几乎被关了十六年的人,哪里不愿意出去? 只是他顾及这里毕竟是大晋,他什么都不熟悉,规矩也不一样,万一惹事了不好办而已。 所以他自己一般不会出去的,但宁蕴会带着他出去。 一说去柳叶湖,他就欢喜的不得了。 换了一身厚厚的衣裳,还披上斗篷,修逸又是漂亮的小皇子了。 不说别的,就说这容貌,在盛京城里,是多少贵女也比不得的了。 他往宁蕴身前站,仰头道:“蕴哥我好了。” 宁蕴看着他,心想这小孩真好看啊。 然后忍住痒痒的手点头:“走吧。” 出了外头,就指挥一个小丫头:“带一身衣裳跟着,该预备的预备好,到时候马车停在湖边就是了。” “坐马车么?”修逸问。 “不然你还想骑马?不许,等开春才许骑马。”宁蕴敲他的额头。 修逸笑了笑,倒是不执着骑马不骑马。他身子骨不大好自己是知道的。 何况他那马术,骑马也是……估计到了就夜里了。 上了马车,宁蕴也就挨着修逸。修逸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没躲开。 一路上,宁蕴与他讲些柳叶湖的事,说起龙舟赛来,修逸很有兴趣。 “说是去年才有的龙舟赛么?” “过去是一直都有,就是后来去了临京也有。不过后来战事紧张的时候,就没了。如今不是四海升平么,自然就恢复了。来年你也上场比比,到时候说不定还赢点彩头回来呢。”宁蕴解释。 “啊?我……我没什么好东西呀。”修逸有点踌躇。 “不要什么好的,你不是有你皇兄赏赐的东西,那些东西无用,拿一件不怎么贵重的出来,就是那么个意思了。” 有时候皇家的东西是没用的,不能变卖,不实用,就是个象征。 一个真的皇子,是不必在乎那些东西的。 修逸想了想就点头,那倒是还拿得出来。 “到时候正是吃鱼的时候,提早定下了湖边的地方,不然到时候没地方吃饭了。”宁蕴也想起小时候的临京城。 每年的龙舟赛,是真的热闹,有意思的。 “听起来真的很有趣的样子,那我到时候一定去。蕴哥你……你回得来么?”修逸问的挺不好意思的:“我……我是不是太粘人?我也要习惯自己好好过的。” “是不是傻?你说,你粘着我我是嫌弃你还是高兴呢?”宁蕴失笑。 修逸愣了一下,然后迅速低头:“你会高兴。” “难得小傻子不是真的傻。”宁蕴笑着在他头上揉揉:“快到了,这个季节也有好吃的,螃蟹肥了,不过你身子不大好,要少吃。偶尔吃一顿还可以,自己在府里不许偷吃。” “好。”修逸含笑点头。 这人真像是哄孩子一样,可他一点都不烦。 他想,他也得留意,蕴哥爱吃什么。 蕴哥如今似乎是什么都喜欢的,不过他既然是临京出生的,说不定就爱清淡的呢? “想什么呢?”宁蕴见小孩不说话了,就问了一句。 “想柳叶湖呢。”修逸眼睛弯弯笑着说。 第644章 番外:一见倾心 宁蕴也不去拆穿,到了地方,拉着他下来。 如今是冬天,湖边人少的很。 不过稀稀拉拉还是有人来赏景的。 虽然是十月里了,但是还没到湖面都结冰的时候呢。所以还是有人来。 “湖边走走,然后寻个好馆子坐着去。”宁蕴道。 修逸点头,没有意见。 他早就四处看了起来,头回来这里,虽然冬天没什么花草赏,但是看看湖面,看看桥也不错。 何况,看看周遭的人也不错。 大晋百姓的衣着与东离国有些区别,所以看着也蛮有意思的。 “走着,不要站在一处,不然一会就冷了。”宁蕴笑着拉他。 修逸点点头,就乖乖跟着他走,一边走,一边四处看。 真像是一只刚出了笼子的小兔子,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这一想,就叫人觉得心疼他,十六岁…… 十六岁的时候,宁蕴已经入了军中一年了。 他小时候是禄国公府小公子,活的肆意潇洒。与小姑姑一起,临京城里没人敢惹。 可以说,宁蕴这二十几年,其实都是顺利的。 除却家破人亡,那是没法子拦住的。其余时候,他从没有委屈过。 可面前的小孩,虽然是皇子,却过的艰难无比。 这一想,不得不心疼他了。 “蕴哥,那是什么?看着挺好看呢。”修逸忽然拉了一下宁蕴的袖子,指着一处。 “不认识?”宁蕴惊奇无比。 “啊……是我犯傻了么?可是我似乎真的没见过呀。”修逸不好意思起来。 宁蕴笑着大步走开,不多时便回来。 修逸就看着宁蕴到了那边老伯扶着的那个木桩子跟前,掏银子买了一串…… 红红的东西回来了。 “拿着。”宁蕴笑着给他。 修逸接了,看着手里的东西,里面是果子,外头是糖吧?看着……好像很好吃,这是什么? “蕴哥,这是什么?看起来……应该好吃。”修逸闻到一点甜味。 “糖葫芦,小孩子最喜欢的东西。忘了你以前不出宫,自然是不认识的。尝尝吧。”宁蕴笑道。 修逸毕竟是皇子出身,就这么举着东西吃,他很不习惯。 “来。”宁蕴将他拉到了一颗巨大的柳树边,然后站在他前面:“吃吧,这样就没人看得见你了。” 修逸愣怔着,果然咬了一口。 他不习惯大口吃东西,但是这糖葫芦不大口也咬不动。 于是,第一颗糖葫芦上,就咬出一个压印来……却纹丝不动。 宁蕴伸手假装咳嗽止住笑意:“先把一颗咬下来,里面有籽儿,要小心牙齿。” 修逸耳朵红红的,然后狠心咬了一颗下来。 凉凉的表面,也是甜甜的表面。 他有点不知道这么吃才是对的,下意识就去看宁蕴。 宁蕴看着小孩嘴里含着吃的,一双眼无辜无助的看他,就心软了大半。 “咬开吃就是了,小心籽。” 修逸点头,然后咬开了。咬开之后,酸味就来了,他无奈皱眉。 但是酸味甜味搅合在一起,真是很好吃。 咬开之后才知道里头的果子是山楂。吃第二颗的时候,他眼睛已经眯起来了。 很好吃,很有趣的小吃。 一串糖葫芦五颗,也不算大,很快就被修逸吃掉了。 宁蕴掏出帕子递过去:“擦一下。” 修逸接过来就给自己擦嘴:“很好吃呢。” “想吃小东西,下回带你去别处。走吧,先去找个吃饭的地方,灌你一肚子热水再说。”大冷天的,吃个糖葫芦也怕他撑不住。 修逸嗯了一下,心想没那么脆弱的呀。 但是他很享受这样被管着,被……被宠着的感觉。 两个人不急不慢的沿着柳叶湖走,很快就到了一家叫春江楼的酒楼。 也算是柳叶湖边数一数二的酒楼了。 女帝继位之后,很多生意人四面八方的来到了盛京,有一大批临京城的百姓也自愿背上,就为了住在皇城根儿下。 对此,朝廷自然是鼓励,毕竟北方人太过少了,南方迁徙来就是好事。 如今也是巧,这春江楼的老板正好就是临京来的。 两个人坐定了,宁蕴就叫人送来一壶姜茶。 然后两人都喝了点,浑身就都暖了。 “想吃什么?这里我来过,有几道菜做的极好。”说着,宁蕴就给修逸介绍起来。 修逸肠胃很弱,都是那些年太监们欺负他吃不好弄的。 也是因那时候的日子太差,他有段时间是什么都不爱吃的。 后来那几个月集中调理,不仅没见好,反倒是还严重了。 直到来到大晋,这病竟然自己就好了一半。 另一半还没好,但是如今尽力调理,也是很见效。 后来,修逸才琢磨,是他心里对大晋生不出厌恶,就觉得哪都好了。 不都说病了也得看心情么,心情放开了,就好得快,大约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蕴哥说吃什么我就吃,我不知道什么好吃。”修逸眼巴巴的。 倒不是没主见,他是很喜欢蕴哥介绍的各种东西。 “那也好,那我替你看。”宁蕴很快速的就叫小二记下几道菜,还有几样小吃和汤水。 不多时,就陆陆续续上来了。 基本都是修逸不熟悉的菜,就算是见过的,也都是来这边才见过的。 不过,都很好吃,他难得吃的有点多了。 到最后,他觉得肚子涨,不好意思的看宁蕴:“蕴哥……我吃多了。” “哈哈哈,小孩怎么这么实诚?”宁蕴被他逗笑了:“好了,吃多了就起来走走。这会子还是午时呢,外头暖和。” 修逸点头,就与他结账出了酒楼。 正是午后,冬日里一天最暖的时候,两个人往湖心亭去。 修逸吃得饱,精神足,脸上一直带着笑跟着宁蕴走。 本来是很好的,直到迎面遇见了几个盛京城的贵公子。 其中一个,是个出了名的胆子大,谁都不服气的一位。 正是从崇州来的富商,邱家的公子。 邱家着实富庶,来了盛京之后,捐出了不少银子捐赠了百姓。做了些好事。 因此,女帝也高看邱家一眼,不过这邱大公子是个混不吝,不懂事的。 迎面见了修逸和宁蕴,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开新书了!书名《锦绣清宫:四爷,偏要宠》名字特羞耻,没法子,内容好看,哈哈哈。记得隔壁投票,评论和评论,爱你们。】 第645章 番外:一见倾心 “哟,这不是逸王?听说逸王爹不亲娘不爱的,没人要了?可惜了的,送来给陛下做个妃子都不要你,哈哈!” “邱大公子……”有人赶紧拽了一下邱大公子。 这位邱大公子虽然在贵公子们之间也有一席之位,但是他并没有资格参加宫中宴会之类的。 而公子们之间的聚会,宁蕴是不会参加的。 他从军十来年,早就不跟贵公子们接触这些宴会之类的了。 邱大公子能认识修逸还是因为修逸住在驿馆里的时候,邱大公子跟着旁人去过一次。 后来就听了很多修逸的事。一个失势无宠的质子,他怎么看得上。 他心里觉得,欺负死了这人,也是没人替他出头的。 何况……这个修逸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了。 饶是不好男色,他也蠢蠢欲动。 于是他全程忽略了宁蕴的脸色,不知死的往前走了一步:“不如靠着我?我护着你,你也好过些。” 宁蕴是个好性子么? 显然不是。 能因为小孩子欺负了宁芝,就将亲戚都打出去的人。这会子自己喜欢的人被欺负了,他忍得住? 于是等那邱大公子过来,他一脚就踢出去了。 正对着那邱大公子的胸口。 只听见咚的一声,邱大公子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就被踹出去好远。 然后直接就昏过去了。 宁蕴这还是没用几分力气,要是全用了,一个酒色之徒,怕是当场就能被他踢死。 邱大公子昏过去了,可是随行的几个贵公子可都认识宁蕴。 哪里管的了邱大公子,忙不迭解释:“侯爷息怒,他着实不懂事。冲撞了您和逸王殿下了。” “哪家的?”宁蕴淡淡的问。 搭话的人忙解释:“我是刘树峰家的次子,那个昏过去的是邱员外长子。” 宁蕴点了个头:“抬回去吧,要是有什么事,叫他来找我。转告邱员外,他儿子疯病不轻,还是好好看病吧。” “是是是,我们会去的。还请侯爷和殿下息怒。”那人忙道。 “这事不怪你们。”修逸笑了笑:“地上也冷,还是赶紧抬着他会去看看吧。” 众人哪敢说一个不字,忙不迭去了。 “小逸不要生气。”宁蕴与修逸走远些才说道:“这样的人不过是欠了教训。” “没生气。”修逸一笑:“你这一脚可不轻,别把人踢坏了吧?” “当众欺辱顶撞皇子,就是踢死他又如何?”宁蕴冷哼。 “可我不是大晋的皇子呀。”修逸无奈。 “不是大晋皇子就不是皇子了?他是家里有钱烧的。这一脚下去,他爹得感谢我。不必担心。”宁蕴淡淡的。 不管是哪家的子弟,他这一脚都不会有事。 何可邱家没有官职在身,那就更是要紧了。 这以后,只怕是也见不着这个邱大公子了。 至少他爹得关着他一段时间。 “冷了没有?晚上带你去别处逛逛,今日反正小兔子也被放出来了,索性就逛够了。”宁蕴看修逸。 “不要叫我兔子……不累。” 宁蕴心想这也太乖了,一边否认自己是兔子,一边还乖乖回答问题。 “嗯,不累就行,咱们就在湖心亭坐一会,等冷起来了,就起身走了。”宁蕴拉修逸的手。 修逸见四下无人,两个人单独往湖心亭走,他躲了一下没躲开,然后就没躲了。 由着宁蕴拉着他走。 他恍惚的厉害,心跳的很快,连周遭的美景都有点看不清楚。 心里只想着他被蕴哥牵着呢。 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牵着,大白天的,走在外面了。 想到这些,他害怕中夹杂着欢喜,欢喜中夹杂着甜蜜。 还有一丝懊恼,怎么就这么容易被牵着了? 直到到了湖心亭,被按着坐下去,才算是回神了。 “小兔子傻了?”宁蕴笑了一下。 “不要叫我小兔子……”修逸觉得这个叫法太羞耻了。 “小兔子不可爱么?”宁蕴笑起来:“你还小,所以可爱,过几年就是英俊,不能叫小兔子了。” “蕴哥……你欺负我。”修逸不满意了。 少年说话的时候,自己都没觉得,已经带着撒娇的意味了。 宁蕴眼眸一暗,掩饰住:“偶尔还是要欺负一下的。” “蕴哥!”修逸有点急。 “嗯,好了不欺负你了。陪你看景色,看多一点,回头可是画一幅画。可惜没下雪,不然这里更美。”宁蕴笑着收起逗他的心思。 “那下雪了再来嘛。”修逸不自觉的道。 “好,下雪了陪你再来,不过那时候就人多了,想来这亭子里就不会只有你我了。” 修逸想了想就笑了:“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嘛。” 两个人说笑着,很快时间就过去了。 等感觉午后的热意没了,宁蕴果断带着他走。 两个人到了马车上,宁蕴就灌了修逸一大杯热乎乎的参茶。 “蕴哥,我觉得你把我当成个弱不经风的病患了。”修逸无奈。 “养好点,等过年就把你带去山里卖了去。”宁蕴坏笑。 修逸知道他是开玩笑,但是也愣了:“呃,卖了有什么用?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没人要的吧?” 他想了想:“就算是人家要买劳力,肯定也是看着就壮实的,我这样的怕是不行。” 宁蕴无语的看了一眼他,然后心里摇头。 小孩还真是不懂,也难怪,这些话他以前没听过。 “好了,逗你的。卖了你我可舍不得。”宁蕴又揉揉他的额头。 修逸点头:“我们去哪里?” “去吃好吃的,然后带你逛夜市。” 修逸显然很高兴。 两个人一路从盛京最热闹的一条街上逛了一圈,还买了些小玩意。 吃了些小吃,到了天黑了之后,宁蕴拉着修逸到了护城河边。 有卖河灯的,也有画舫会过来。 河两边有灯火,虽然不算特别璀璨,但是也有点看头。 虽说大晋统一没几年,可是盛京的繁华已经渐渐回来了。 过去的人,死了的死了,走了的也都走了。可是总有后来人填补。 他们来这里居家过日子,来这里赚钱开铺子。繁华也就渐渐都回来了。 第646章 番外:一见倾心 修逸先是看着景色,然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 是宁蕴身上的熏香。他说过他不管这个,都是丫头们给他薰衣裳的。 可修逸觉得这个味道好闻极了。 不知不觉他就看着身边的男人侧脸看了许久。 宁蕴下巴处的疤痕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好看。 “小兔子看什么?”宁蕴被看了许久之后才回头看修逸。 修逸被抓包,忙低头:“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走一走,不然一会冷了。”宁蕴又拉他的手。 修逸还是没躲开,尽管这会子虽然是夜里,但是却比白天人多的多了。 又逛了半个时辰之后,宁蕴不许他逛了,坚持要送他回去。 修逸也不倔,反正以后还可以来的。 蕴哥都说了,他自己也可以出来,带着侍卫就好了。 他也渐渐的习惯自己的身份处境,他虽然对外是个‘质子’,但是他是有很多自由的。 不再被困在方寸皇宫里了。 回到了府里,宁蕴将修逸送回了屋里。 “早点洗漱睡觉,不能再做别的事了。” “嗯。”修逸回答的有点心不在焉。 宁蕴见他这样,只当他是累了,就要走。 却被修逸拉住。 宁蕴低头看他,修逸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丫头见状忙退出去了。 “怎么了?不舒服了?”宁蕴就站住看他。 “蕴哥……我……”修逸紧张的要命。 “怎么了?”宁蕴心里多少有点数,但是又不确定。 “我……我……”修逸咬牙:“我愿意……” 宁蕴没说话,心里却实实在在是松口气。 “坐下。”宁蕴拉着修逸坐下来,拉住他的手:“忽然说愿意,是觉得我对你好,还是喜欢我?” 修逸愣了一下,这有区别么? 宁蕴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怎么想,自然回答:“当然不一样,要是只因为我对你好,你就愿意了。那要是旁人也对你好呢?何况,男人与男人在一处,不比男女。你只因为我对你好就与我在一处了。你会委屈。” “你也是个男人,要是跟我在一处,以后后悔了,你这性子也不会提起,岂不是委屈一辈子?” “不是,我……我没有……”修逸紧张起来。 “别急,我当然喜欢你与我在一处,只是这些事,你也要想清楚。”宁蕴心想自家的小兔子是跑不了的。 但是他还是希望小兔子是心甘情愿留下,不用笼子的那种。 就算是贪玩蹦跶出去了,也要及时回来。 “蕴哥……”修逸紧张起来,他甚至想着,是不是因他总是占着蕴哥的好,却还不点头,蕴哥后悔了? 这一想,心都揪住了。 他自打失去了父皇和母妃,就没有人对他好了。他当然贪恋蕴哥的好,可…… “蕴哥……”他又惧怕,还委屈,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了?”宁蕴心疼,笑着将他拉进怀里抱住:“我怕你以后后悔啊。” “不会。”修逸小声说。 “嗯,不会。那小逸跟我说,喜欢我么?不见面想我么?”宁蕴一步一步诱骗小兔子。 “想……”修逸耳朵红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就算喜欢,我……我见了蕴哥就会高兴。不是因为蕴哥对我好……不是不是,也是因为蕴哥对我好……反正我就是会高兴。” “那要是蕴哥亲你呢?你想起来会是什么感觉?要是与我在一处了,肯定还要做些更亲密的事,你来之前……看过辟火图么?那是男女之间,你与我,就是两个男人之间。你想起这些,会不会恶心呢?” 修逸脸红透了,他脑子里一下子就填满了那些东西。 他毕竟一开始是奔着给女帝做后宫的目的来的。 不管是不是愿意,都要去看那些册子。 如今……他想到要和宁蕴做那些事,就觉得茫然,然后就是害羞。 但是恶心……似乎没有…… 亲他的话,应该是……害羞吧,怎么会恶心呢? 宁蕴耐心的看着小兔子面部表情变幻,似乎没看见恶心之类的。 内心大定。 不多时,修逸似乎是想通了:“我不恶心。可是……蕴哥为什么要说那个,好羞耻。” 宁蕴不再说话了,他用一只手将修逸后背托住,然后将他拉开些距离,两个人对视起来。 宁蕴面上是柔和的爱意,修逸是害羞的脸都红着。 宁蕴将他拉进些,就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小兔子的嘴唇果然柔软的很。 修逸吓了一跳,但是没躲开,只是木呆呆的看宁蕴。 宁蕴见此,笑了笑,然后又亲了下去。 修逸下意识闭上眼,然后由着宁蕴亲他。 不知过了多久,小兔子都没力气了,宁蕴才松开:“小逸。” “嗯。”修逸小声应答。 “感觉怎么样?”宁蕴问。 修逸没说话,只是伸手抓住了宁蕴的衣裳。 宁蕴笑着将他抱在怀里:“乖。”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许久,直到体质差的修逸困到睡着。 宁蕴才将他抱起来抱回内室。 修逸被放在榻上才迷糊睁眼。宁蕴就将手盖在他眼睛上:“睡吧。明日好好想想今日的事,想通了,我就来找你了。” 修逸其实没怎么挺清楚这些话,但是睡得很安稳。 次日醒来之后,昨夜的事都回归在他脑子里。 他抱着被子将自己埋进去,羞得简直没法见人了。 但是心里甜滋滋的,一点都不后悔。并且现在就想念蕴哥了。 “殿下,奴婢们进来了。”外头丫头叫。 过了好一会,修逸才应了一声。 丫头们眼观鼻,鼻观心,并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何况……这里的丫头多半是被调教过的。知道宁蕴对这位小殿下的心思。 她们也没什么看不惯的。 修逸见她们没反应,这才放松下来。 因为心情好,早饭都吃的比平素多了一点。丫头们也高兴,这位主子就是吃的少,不好好吃饭,喝多少药能行呀? “摄政王从西桦城回来了,今年陛下要给他大办生辰礼呢。就在明日了,殿下您也要进宫去,奴婢们已经将东西预备好了。” “哦,好,那明日早些进宫。蕴……侯爷去不去?”修逸差点叫错。 第647章 番外:一见倾心 他想着,还没多久,就习惯叫蕴哥了呢。 “自然是要去的呀,侯爷的身份是肯定要进宫的。”丫头笑了笑:“到时候说不定来接您呢。” 修逸笑了笑,心想还真是不好说。 “那你就好好预备,说不定侯爷就来接我了。我虽然是个皇子,不过在大晋还是要依仗侯爷的。” 丫头见他大方承认了,倒是没了逗他的心思了。 笑着忙活去了。 丫头们都是很喜欢这位小皇子的,实在是长得好,长得好的人,在哪都加分。 这一天,修逸也没急着找宁蕴。 他虽然年纪小,其实也是个很有些心思的人。如今他已经确定自己喜欢宁蕴了,反倒是不着急了。 他昨夜其实想了很多,比如他有没有喜欢过姑娘。 事实上是没有,他要是没遇见宁蕴,又没被送来大晋,估计皇兄指婚,他也就娶了妻子了。 可如今遇见了宁蕴,他虽然一开始是被动的,但是这几个与相处下来,他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排斥。很满意,很喜欢。 有这份好心情,吃过早膳时候,他就开始作画了。 正是画昨日在湖上。画面里,宁蕴一身黑色长袍,腰间还挂着宝剑。 他极喜欢宁蕴的宝剑,其实昨日宁蕴没带佩剑。 可他就是想画出来。 等丫头来催他吃午膳,画画了一半,他就先去用膳。 匆匆吃过,就又急着回来继续画。 这一回,直到暮色西沉,他才收住笔。 丫头这才敢说话:“画的真好,太像了,过去只见您话花草,倒是没见您画人物。” “我本就擅长人物……只不过……” 修逸没说,只不过,父皇过世之后,他的师傅就没在进宫。 母妃怕他画人物被人抓住说事,不仅不许他画,还把小时候画的全都烧了。 后来,他就没怎么画过人物了。再后来,他生存都艰难,连别的也都不画了。直到来了大晋,才又重新拾起画笔。 丫头知道他小时候日子艰难,见他不想说了,忙提起别的。 说晚膳有什么好吃的。 “你说的我都饿了,那就去吃吧。等一会早点睡,不然明天起太早没精神的。” 丫头笑着应了。 这位小皇子性子着实好,好伺候的很。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天还不亮,果然就见靖宁候亲自来接了。 修逸刚起来,头还没梳好。 宁蕴进来的时候,就见美人披散这长发坐在镜子前面。有点木呆呆的,一看就是没睡醒。 可爱的不得了。 “蕴哥来了?”修逸这会子迷糊的很,连害羞这个神经还没接通呢。 “难为你困得这样,还认识我。”宁蕴笑着过来:“好头发。” “蕴哥也好。”修逸笑了笑:“你起来的太早了,没吃早膳是不是?” 他眼巴巴的,说是这么说,可明明就是问是不是你要跟我一道吃? 宁蕴笑着在他头顶上揉了揉:“一道吃就是了。你先梳头吧,我等你。” 修逸点头,就叫丫头继续了。 如今他虽然披散着长发,配上那妍丽的容貌着实美丽。可是一眼看过去,还是个身量不怎么足的少年人。 不可能被看成女子。 宁蕴想,再过个几年,他就更有男人味了。 他不喜欢旁人看修逸的时候看他是个雌伏的。 虽然两个人在一起,明显是修逸弱势些。 可他要的是与他结契过一辈子的男人,不是充当女子的男人。 等修逸梳好头,将金冠戴好,就是个风度翩翩的美貌皇子了。 “真是好看,小逸怎么张的?嗯?”宁蕴全程看完,也觉得这小孩长得是真好看。 “蕴哥不也是好看的么,宁家都是好看的,上回见了宁三叔,也是好看的。”修逸比较亲近宁蕴,所以对宁家人的称呼在家里的时候就比较亲近。 他说的宁三叔,是宁菘。 “哈,宁家生的最好看的是七叔和陛下。不过我也算一个吧。”宁蕴不习惯夸自己。 “陛下自然不必说,宁七叔没见过呢。”修逸笑道。 “以后自然就见到了,好啦,该用早膳了。”宁蕴拉他的手,往外头去。 修逸没躲开,两个人一道坐在外间的桌前。 早膳陆陆续续都上来了。 心情好,胃口就好,两个人都吃的不算少,然后宁蕴又看着修逸喝了药,这才起身往宫里去。 宁蕴骑马,修逸坐车,一前一后,往皇宫走。 宫中极其热闹,摄政王生辰,陛下吩咐要好好办。 太子殿下跑前跑后的忙碌。三十而立的摄政王如今越发有威严了。 虽说是摄政王,可是朝中臣子都知道,他管的事可不少。 摄政王与陛下两口子关系好,十分恩爱,陛下连后宫都不肯开的。 要知道前朝女帝们,后宫也一样是三千美男。 不过摄政王毕竟不同,就算是抛开别的不说,他依旧是先帝皇子。 修逸和宁蕴到了圣元殿的时候,很多人都到了。 他们两个算是位份高的,所以一进来很多人给他们见礼。 饶是修逸只是个没权的亲王,可是毕竟是个王。 修逸坐在前头的座位上,宁蕴不与他一起,而是做到了另一侧。 很快,就见太子殿下先出来了,众人见礼之后,就见太子殿下挥手:“都免礼先坐吧,母皇和父王随后就到了。” 说罢,他就大步往宁蕴那走:“蕴哥哥,你给孤王带的好东西呢?” 宁蕴无语:“这东西能这里拿出来?” “有何不可?虽说有玩物丧志一说,可是老师教导也要劳逸结合。一味只知道读书,是要成个傻子的。今日我不过是要个小玩具,不劳民伤财,也不苛刻难求。想必众位大人也不会说我的。” 太子殿下仰着头,一张嘴利索极了。 宁蕴是说不过他的,只好叫跟随的小兵将东西送进来。 众人定睛去看时,之间是一对画眉鸟在一个漂亮的笼子里。 太子殿下高兴,紧走几步:“真好看,回头就挂在母皇常去的怡安殿回廊上,母皇有时候累了就去那边看看花草休息一二。有这鸟儿作伴,她定然高兴的。” 第648章 番外:一见倾心 众人心下不禁佩服。 原本方才太子殿下说的那么……一本正经,他们还以为是什么玩具。 原来是鸟儿,尤其是,这鸟还是给陛下的。 谁敢说太子殿下玩物丧志。 众人夸了起来,修逸没忍住笑了一下。 太子殿下嗖的一下回头,就捕捉到了修逸的笑。 太子殿下撅嘴不大高兴,就过去问了:“逸王是笑话孤王么?” 修逸一愣,忙解释:“臣不敢。” 宁蕴想解围,不过见修逸安抚的看了他一眼,就先没动。 “逸王是东离国皇子,是亲王,不必对孤王称臣。”太子殿下认真起来。 “殿下是国储,是半君,臣下虽说是皇子,可也是臣。如此称呼,并无不妥。”修逸笑了笑:“臣下也不是笑话太子殿下。只是觉得殿下为了孝顺陛下这一片苦心,将话说的义正言辞的,着实是可爱。臣小时候,不及太子殿下聪慧呢。” “哼!可爱不能说男孩子。”太子殿下不满意。 “嗯,过了这个年,臣下就不能说太子殿下可爱了。可今年殿下还小。”修逸继续笑着。 “臣擅长丹青,回头替太子殿下画一幅画好不好?将您与这好看的鸟画在一起,然后也挂在陛下的殿中,想来陛下看起来也喜欢。日后太子殿下大了,叫陛下看小时候的画,也记得今日您对陛下的孝敬呢。” “你会画?能把我画的好看?”太子殿下果然被吸引,不再计较别的。 “自然。臣别的都不成,唯独画技还有点底子。”修逸笑着看太子殿下:“何况,殿下本就长得好呢。” “哼!那我就原谅你啦!”太子殿下仰头:“那你早点画!” “是。”修逸笑着应了。 宁蕴失笑,用拳头抵着嘴唇,看着两个小孩子一本正经说话。 一个小狐狸,一个小兔子,居然还说到了一起。 这个表弟他是知道的,可别看他岁数小,那真是聪明又不好搞。 至于小兔子么,看着傻乎乎的,倒是还挺会说话呢。 等陛下和摄政王出来,众人又起身请安。 修逸就看着陛下和摄政王坐定之后,陛下对摄政王笑着眨眼。 然后摄政王就瞪她,那一眼看似是瞪,实则是包含了无奈和喜爱。 修逸想陛下和摄政王十几年了,如今还能无意露出这样的情绪,可见是真的恩爱啊。 然后他就偷偷的去看宁蕴,想着十几年后,一定要与蕴哥也这样才好呢。 正好宁蕴也看过来,修逸闹了个大红脸,低头不再看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修逸看着上头陛下举杯。 “夫君,我敬你。愿你每年都高兴。” 摄政王宠溺的看着陛下:“我喝,陛下换一种可好?” “不成,你生辰,我怎么能不喝酒?醉了就醉了,怕什么呢?”陛下娇憨起来,像个十几岁的女孩子。 摄政王只好摇头喝了。 随后,两个人就退场,只管叫太子盯着去了。 修逸羡慕极了陛下和摄政王这样的感情。 他想起小时候,母妃最得宠的那几年,其实与父皇也不是这样的亲近。 母妃……对父皇也是柔情似水,可是父皇年事已高,母妃对他有依赖和仰慕,可并没有陛下看摄政王时候那种情意绵绵。 至于父皇,年老之后的妃子,还给他生了老来子,他自然是喜欢的。 可是母妃喝酒不喝酒,喝什么酒,父皇也不会管。 甚至,他小时候听父皇说过,他就喜欢母妃懂事的样子。 以前一直不懂,觉得懂事的就是好啊。 可是如今他懂了…… 喜欢一个人,不是那人乖巧懂事在那里就够了的。 甚至你愿意他不懂事…… 他又去看宁蕴,这回对上宁蕴的目光也没有低头,而是举杯,张嘴:“蕴哥,我敬你。” 虽然没有声音,可是宁蕴还是看清楚了,挑眉之后就与他喝了一杯。 宁蕴敏锐的觉得小兔子有点不一样,不过他很喜欢这样的不一样。 等宴会散了,修逸喝的有点多,被宁蕴扶着上马车。 臣子们瞧着宁蕴也上了逸王的马车,倒是也没多想。 只有常住盛京的宫夺啧啧了两声,可他注定是个不爱多话的,与朝中臣子更是没什么往来。 饶是窥探到了宁蕴的事,也不可能往外说的。 马车里,修逸主动拉住了宁蕴的手:“蕴哥,要是我不懂事,你会怎么样?” “嗯?不懂事?怎么这么问?”宁蕴被他问的糊涂了。 “如果我没按照蕴哥想的做,或者我不是蕴哥想的那个样子,怎么办?”修逸是喝的有点多,可是他脑子很清楚。 “为什么时候希望你按照我想的做了?至于我想的你是什么样子,其实每一天都在改变。这有什么关系?小兔子这是胡思乱想什么呢?” “我看见陛下和摄政王,就忽然想到我父皇和母妃。然后,我就觉得我不想那么过。我其实不乖,你总说我乖,可是我不乖的。”修逸笑着:“我很坏的。” “呵呵,小兔子会咬人,急了还用后腿蹬几下是不是?”宁蕴笑着捏他的鼻子:“小兔子别乱想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跟我在意你想这么过都可以,你要是刻意逢迎讨好我,那就没意思了。你不高兴,我也一样不高兴知不知道?你母妃跟你父皇不一样。你父皇有后宫三千,自然少不了人讨好,你母妃顺着他也是应该。可你我之间,只有你我,不需要压抑,也不需要改变。” 宁蕴笑着摸他的头:“你小时候吃了苦,如今跟我在一起,虽然比不得皇子的身份,但是你可以自由自在。我护着你。” “蕴哥你真好。那我真的想通了。我想了好多好多啦。我……我聘礼也准备好了。是一幅画,送给你。你……你……我们在一起吧。想跟你在一起。” “聘礼?哈哈哈,小兔子果然怀。既然你聘礼都备好了,那我自然也愿意‘嫁’给小逸了。”宁蕴笑着低头亲了他一下:“等过了年,我们就结契,然后在一起。” 第649章 番外:一见倾心 修逸点头笑:“那你是不是就要开始准备了?我……我没法准备,我没什么东西,不过蕴哥一定不嫌弃的。” 修逸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他睡了,宁蕴也没打搅他,只是将他抱住,叫他睡得舒服一点。 小兔子还是太瘦了点,以后还是得好好补养。 到了逸王府,宁蕴将修逸抱下来,径自抱回了内室里。 丫头给修逸擦脸擦手换衣裳,宁蕴全程都看着。 等将修逸安排好在榻上的时候,修逸忽然睁眼叫了一声蕴哥。 宁蕴脚步一顿,笑出来了:“你这是醉了还是没醉?” 修逸也傻笑,然后点头:“没醉。” 宁蕴被他逗得笑的哦,然后坐在他榻前:“没醉的话为什么耳朵出来了?你们小兔妖喝多了才会冒出耳朵来呢。” 说着,宁蕴就在他脑门上头假装摸。 修逸瞪大眼,明明宁蕴没碰到他,可他就是觉得好像真的有兔耳朵被摸了一般…… “平躺着不舒服吧?压到兔尾巴了没有?”宁蕴见他这般,着实可爱,就忍不住一逗再逗。 “蕴哥,你太坏了,你当我是兔子精!”修逸觉得自己尾巴骨都开始不对劲了。 这人,明明就是逗他的,竟然叫他这么怪异。 “哎哟不得了,兔牙也出来了!”宁蕴忽然。 修逸下意识就去摸牙齿……然后脸就红透了。 “哈哈哈哈,小逸怎么这般可爱?莫不是真的是个小兔妖?装成个美少年哄人的?”宁蕴捏修逸的脸颊。 “就是!我就是!”修逸被逗得恼了,声音都比平素大多了:“我是兔子精,不是人!” “那我是不是捡到宝了?小兔妖都被我抓到了。”宁蕴笑着低头俯身,在小兔子嘴巴上轻轻咬了一口:“小兔妖怎么没有三瓣嘴?” “我是兔子精你也不嫌弃啊?”修逸却忽然笑起来。 “不嫌弃,小妖精与人在一起,那是受委屈了。”宁蕴抱住他:“人一辈子几十年,小妖精们比人活的久,动物化作人的多半长情,人死了之后他们还要活着,便是以后终究能忘记,可是要多久?太难熬了。” “那蕴哥,以后别丢下我……”修逸小小声:“不过我身体不太好,蕴哥比我大,到时候一定可以一起走了的。” 他被父皇母妃丢下之后,除了受苦就没有别的感受了。直到遇见蕴哥。 他不要再被蕴哥丢下了。 宁蕴再说话,修逸这回彻底睡着了。 宁蕴在他嘴上又亲了一下,揉揉他这几个月张乐肉的脸颊:“小兔子真是乖。” 起身叫丫头好好伺候着,就出府回家了。 要把小兔子抓回去,还要好好安顿的。不能叫小兔子受委屈。 结契这事,他想过了,不能叫陛下公然下旨,不然以后有人要指摘,陛下名声不好。 他固然喜欢小兔子,可是也不能坑了小姑姑。 家里人已经说通了。 三爷爷四爷爷是不同意,但是也没法子。 三叔和七叔到没有死活拦着,只是毕竟不看好。 其余人,也就拦不住了。小兔子好歹还有个亲王的身份在,又是名义上的‘质子’,这身份倒是方便了。 以后也不必回府住,就在小兔子的逸王府住就是了。到时候也得改,虽说小兔子身份高,可是没有实权。 他这个侯爵在大晋还是能立得住的。 过几年裁军之后,他也不会一点兵权都没有。所以几十年安稳还是有的。 一路琢磨这些事,回府之后早早睡了。 次日一早起,就去找宁菘。 “三叔,侄儿有事跟你说。”宁蕴笑嘻嘻的。 宁菘叹口气:“你说吧。”这个侄子,昨日宫中宴会结束了就跟着逸王走了,很晚才回来。 这会子,不必细问也知道要说的事与逸王有关了。 “我想开春把事儿办了。”宁蕴讨好。 “你是铁了心?”宁菘皱眉:“你要是愿意跟逸王殿下来往,家里也不拦着你。你好歹要娶妻。你娶妻生子之后,与他来往也不碍事。” 这其实就很不好了,但是谁叫宁蕴喜欢呢? “或者实在是不能,那你……那你好歹纳两房妾室啊!你……” “三叔。”宁蕴也皱眉:“以后这话就不必说了,我不喜欢女子,娶妻也好,纳妾也罢,不是害人?再说了,我不喜欢女子,怎么能有子嗣?再说了,他堂堂皇子,因为我喜欢,要与我在一起。光明正大我都怕委屈了他。三叔这话,莫不是还叫他做个见不得光的人?” “三叔不是为了你么?你……你这样,叫世人怎么看呢?”宁菘也愁啊。 “世人能怎么看?我一日权柄在手,他一日还是亲王,当着我们的面,就没人敢置喙一句。等我们两个入了土,世人爱骂什么,我们并不在意。我征战十年,没有死在沙场上,就是老天爷的厚爱。既然上天都不叫我死,那我为什么不能按着自己的心意活?” “我这一辈子,执着的事不多,但是遇见他,就是我的执着。” “……你……你真是跟陛下在一起久了,你这性子,活脱脱随了你二爷爷。”宁菘叹气。 他没见过,但是当年宁湛娶妻那会子,也是这样说的。 说的家里人哑口无言。 虽说结果不好,但是当时没人反对了。 “三叔,我想好好办这件事,这是我的终身大事,我想办的热闹,喜庆。咱们这一支,如今三叔您最大,三爷爷那毕竟是三房的一支了,四爷爷我更是见得少。要是您不支持我,我肯定也是要办的,但是就不好看。您疼我,不忍心叫我不好看吧?” “好了,你这孩子!”宁菘长叹一声:“我还能怎么拦着你!” “那真要麻烦三叔和三婶。”宁蕴松口气。 “罢了,只是你要办,这和娶妻不一样。你既然不想辱没了逸王殿下的身份,自然不能用嫁娶的礼仪办。”宁菘想了想:“我翻书的时候,倒是看过古书了有个例子。不如就照着那个例子来吧。” 宁蕴只是点头,心里暖暖的,三叔一边反对,一边早就去看先例了。 到底是亲人啊。 第650章 番外:一见倾心 一旦修逸决定了,这件事宁蕴很快就开始安排了。 一整个冬天的时间,需要的一应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当年宁芝就打算着宁蕴的婚事她管,可如今他要和男人过,那也不能不管。 所以陛下也给预备了不少东西。 年后,陛下亲自写了靖宁候府的匾额,就叫人将逸王府的匾额换了。 这之前,宁芝已经亲笔给东离国的陛下写信,说明宁蕴要与修逸结契的事。 果不其然,东离国陛下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宁家的宁蕴,在东离国的君王看来,仅次于陛下了。 毕竟女帝陛下不肯纳后宫嘛。 与此同时,他也送了一大批东西来给修逸,变相当是嫁妆了。 修逸如今已经不在意东离国的陛下给什么了,给了也是好事,他一无所有,就当是补贴家用了。 宁蕴怕他收到这些所谓赏赐心情不好,来看他就见他一边翻看东西一边笑。 宁蕴疑惑:“这是笑什么?” “蕴哥你来了。”修逸不好意思的一笑:“我琢磨,他们给的有没有值钱的,就当是补贴咱们家用了。” 宁蕴愣住了,这话说的他真是……不好接。 “白费我怕你不高兴了。”宁蕴摇头。 “有什么不高兴的,我用一个皇子的身份换来遇见你,下半辈子都有着落了。如今给我什么不是赚了?” 宁蕴没说话,只是看着站在春日里的修逸。 一个冬天的补养,加上心情也好,修逸胖了不少,还长高了一点。 宁蕴算是明白了,小兔子一旦想开了,是既可爱又率真。 他已经认可了以后要与宁蕴过,就不在纠结,如今坦然的叫他喜欢的不得了。 “以后小逸只管好好画画吧,这不是开春了么,等咱们的事办了。到时候就请几个画画的老师教你。你有底子,以后慢慢再学点技巧。喜欢画人物就多出去走走,看看人间百态。多看就能画出更多来。” “好呀,我别的也不会,也兴趣不大。好好钻研,说不定百年之后我的画还值钱了呢。”修逸笑着道。 “那你可要加油,上回你给太子画的画陛下喜欢,以后陛下也许也叫你画画,被皇家盖戳子之后,你得勤勉,越画越好才是啊。”宁蕴笑道。 “蕴哥放心,我一定能画好。”修逸眼睛亮亮的。 他真的觉得开心。 他小时候还没开始学画的时候,是涂鸦。被父皇看见了,就鼓励了几句。 然后母妃就叫人来教导他。 他当然喜欢,可是后来……母妃总是叫他画什么给父皇看的时候,他违拗不了,但是也不喜欢。 可是蕴哥只会鼓励他,夸他。完全不一样。 “蕴哥,我等不及了呢。”修逸说了一句,还是害羞的。 “三月初九么,这不是还有半个月,珍惜吧。以后可就是我家里人了。”宁蕴心想我等得及?这年一过,我都二十九了! “好了,别害羞了,今天暖和,带你骑马去。太子殿下可是最爱骑马了。”宁蕴笑道。 修逸点头,进去换了一身衣裳就跟他出去了。 马场上,宁蕴坐在棚子里喝茶,远远的瞧着小兔子骑着枣红马不紧不慢的转圈子。 看不清脸色,但是想来也是高兴的。 小家伙喜欢画画,也真坐得住,有时候一天都坐得住。 不过毕竟还是年纪小,出来跑跑或者逛街他也很有兴趣。 只是一个人的时候,他又不爱来骑马。只好他带着来了。 等宁蕴喝茶喝够了,就去逗兔子。 他马速度太快,接近修逸的时候,伸手一捞,就把小兔子斜着捞进了怀里。 风中是小兔子惊慌失措的叫声,以及马儿的嘶鸣,还有宁蕴放肆的大笑。 宁蕴一只手抱住小兔子,一只手拉着缰绳,恶声恶气的:“小家伙不要动,本大王抢到了你,你就是本大王的人了!跟本大王回去,就做个压寨相公吧!” 修逸经过最初惊吓之后,这会子只剩下笑意了。 他没法跟宁蕴那么放肆的笑,但是也低声笑了起来:“好啊,大王是哪个山上的大王?” “小兔子胆子真大了。”宁蕴低头看了他一眼,马速放慢一点。 “蕴哥,我不是兔子,不是兔子胆子。”修逸瞪眼。 “你都说了,每当我是女人,还叫兔子。哼,我知道你们大晋叫……叫我这样的是兔儿爷。”修逸皱眉。 宁蕴停住马,无语的摇头:“小祖宗,叫你兔子是你可爱。你说的兔儿爷我压根没想到过。” “你是男人,我是你相公,你也是我相公,怎么能是兔儿爷?那要是你是的话,我也是。” “真的?”修逸说着,脸红起来:“我之前……看了那个……那个男人和男人的图。我……” 宁蕴瞪眼,却也不打断他。 “我……我也能……那个你么……我……你说的我也是男人哪……”修逸越说越小声。自己觉得不大可能。 他也不是计较,就是觉得,都是男人嘛…… “当然能。”宁蕴心里都要笑死了。 “真的?你……你没哄我?”修逸抬头看宁蕴。 “能。只是这个事呢,做不好两个人都受罪。蕴哥当然不能欺负你,但是你要学的好才行,不然蕴哥可就废了。”宁蕴心想,小兔子想压他? 这可没想到,不过他想想,都是男人,凭什么就不能? 只要小兔子想,那就……压吧。 不过小兔子这体格,他不欺负他,可他估计也…… 随缘吧。 “那你不能哄我,我……我头一回就要……要那个你……”修逸涨红了脸,却很坚定。 “头一回?”宁蕴震惊了。 “就是头一回,你说你……你说你什么都随我的。”修逸低头,却不肯松口。 “好好好,头一回。”已经能预感那天的惨烈了。 不过自己选的兔子,怎么也得疼爱着。 “不许反悔。”兔子还不放心。 宁蕴失笑,将他头抬起来使劲亲下去,直到把人嘴巴都亲的红红的才松口:“谁叫我稀罕你呢?嗯?小祖宗。” 修逸笑,然后啄了几下宁蕴的脸:“我也稀罕你。疼你。” 第651章 番外:一见倾心 好日子很快就到了。 这一年的三月初九是个极好的日子。宜嫁娶,宜动图,宜搬迁,宜上梁,宜开市。 从半夜起,宁家府邸与新的靖宁候府就张灯结彩。 大红喜字贴的满世界都是,然后大红的绸子做的花也挂了一院子。 之前不懂的臣子们,在上门来参加这个所谓的‘结契’宴会的时候,也就都懂了。 这分明就是靖宁候要和逸王殿下成婚的意思啊! 啧,这可很是……够光明正大了。 不过这事,倒也不算太稀奇,民间都不少。只是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却不多见了。 而且这种事一旦光明正大了,那就意味着逸王殿下和靖宁候都不打算娶妻了呀! 逸王就算了,他毕竟是个失宠的皇子而已嘛。 又是质子。 可宁家这位靖宁候,如今可还手握重兵呢!虽说坐在上头那位是他姑姑,可是就这么做,不怕世人辱骂他? 可不管怎么想,这个结契宴会,他们都不敢不来。 不来就是打了宁家人的脸,谁敢呀? 何况,这事办的这么大,上头那位都没说不许,那不就是默认了么? 既然陛下都默认了,他们再是看不惯不也得忍着? 内室里,修逸紧张起来。 丫头们给他穿衣,今日外头那套他的和宁蕴的都是大红色。 虽说两个男人结契,可是其实也是婚礼。只是两个人都是新郎官罢了。 不做那些与男女之间一样的礼仪,但是满院子的喜字和这大红的衣裳,还是要有的。 修逸内心很是凌乱,激动,害羞,甚至是迫不及待。 他都不知道有一天能这么期待一件事,与蕴哥永远在一起。 在他心里,结契了之后,那就是一辈子都在一起了。 就跟男女之间大婚一样,就是自己人,就永远住一起了。多好呀。 于是另一头打扮好的宁蕴进来,就叫小兔子穿好了红衣,看起来很是坐不住。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能是后悔了吧? “小逸?” “蕴哥!”修逸一下就蹦跶起来,一个不小心,丫头就拽到他的头发了。 他也不管,还是叫:“蕴哥!” “怎么了这是?”见他不是不高兴,宁蕴放心下来赶紧过来:“坐好。” “我……我……我好急啊!”修逸拉着宁蕴的手,还去捏他的大拇指,一下又一下的,像是逮着什么好玩的玩具似得:“好慢,早上起来就弄,这还没好!” “……你急?”宁蕴饶是聪慧,也被他这话弄得……不知道怎么说合适了。 “嗯,好急啊,你说会不会有姑娘来抢婚?蕴哥那么受人喜欢!”修逸看着宁蕴道。 “……你可真是能瞎琢磨。”宁蕴失笑:“不要急,一会就行礼,谁来抢婚都没用。我只认你一个。” “蕴哥,你答应我的事……别忘记了。”修逸说着,红着脸转头不看他了。 宁蕴真是……无语了。 “好好好,你这小家伙。”还真是色呢。 很快,修逸也打扮好了,两个人一样的红色长袍,花纹都是一样的。头上的金冠也是一模一样的两个,镶嵌着珍珠,一看就是出自一个工匠的手笔。 “紧张么?”宁蕴自己都有点紧张。 这是过去完全没想过的,他与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面对天下人。 “有点紧张,不过蕴哥你在我就不怕了。”修逸深呼吸:“我不怕。” 宁蕴低头看了看他,然后捧起他好看的脸亲了一下:“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然后牵着他的手一道出了外头。 他们一出来,喧闹的酒席就安静了下来。 因为与大婚还不一样,所以不必看什么黄昏时候。 这会子是将近午时,酒席刚上桌。 宁家人都在,不管内心如何,面上都是露出笑意来的。 所以宁家人稳得住,朝中其他来贺喜的人自然也是稳得住的。 宁菘见他们出来了,笑着起身:“正主可算出来了。” 宁蕴就笑:“感谢诸位来,宁蕴与契弟感激不尽。” 修逸心跳很快,手紧了紧,也忙开口:“感谢你们来参加本殿的结契宴。” 众人少不得要愣一下,不过也有机灵的就开口了:“逸王殿下与靖宁候的好日子,我们怎么能不来呢。” “说的好,宁蕴此番……也算是惊世骇俗。诸位能来,就是给足了宁蕴面子。宁蕴真心感激。”说着,宁蕴就正经抱拳对着四周做了一个礼。 众人也抱拳回礼。 他这样光明正大的说出惊世骇俗来,倒比那遮遮掩掩的要叫人看着舒服多了。 这时候,宁浩起身。 宁浩如今已经没了官职,只有爵位了,他这几年身子养的好,精神头很足。 站起来的时候,依旧是看得出那股子做了半辈子将军的气势。 “原本蕴儿这么做,我是不答应的。” 他一说,众人更加屏息凝视了起来。不少目光打量起了宁蕴和修逸。 修逸这会子真的怕了,手都出汗了。 宁蕴捏了捏他,示意别怕。 果然,宁浩又道:“可家里孩子愿意,他就是个不爱红粉爱儿郎的。我宁氏子孙纵然有万般不好,但是绝不做那婚姻大事上勉强子弟,又坑害别家闺女的事。” “既然蕴儿他铁了心,要跟逸王殿下过一辈子,那我这个做太爷爷的,没有道理拦着。何况,逸王殿下极好。与我家蕴儿一处,也十分委屈。” “所以今日,我也谢过诸位来,你们来,他们都高兴。日后哪怕世人骂我宁氏,诸位也做个见证。至少我们宁家,是希望子弟过的好。” 众人交头接耳,不得不佩服。 宁家对自家子弟的是真的不约束。 虽然世人说宁家这样是没有规矩,没有家风。可是羡慕的有多少? 正是因为宁家处处支持子弟,才会几十年来,团结一心。子弟们也自愿为家族出力。 宁相笑了笑:“这结契兄弟,古来有之。虽说这事,与这天下众人大半是背道而驰了。可是毕竟不妨碍旁人。世人不理解,那是肯定会有的,但是想来,侯爷和殿下也都能受得住。老夫觉得,挺好。” 第652章 番外:一见倾心 木相笑着看宁菘:“来,小宁大人,别耽误时间,赶紧的该开始了吧?老夫舔着脸求个主持吧。” 宁相老了,马上就要退了,但是说实话,在职这些年,对宁家观感实在是……不好说。 从陛下开始,到宁家诸位,他是又佩服,又不想惹。 如今就要退了,就算是最后,送宁家一个人情好了。 木相要主持,自然是给足了宁蕴和修逸面子,两人肯定高兴。 很快,就正经开始。 首先是拜祖先。宁家,宁蕴的爹娘,祖父祖母都已经过世,于是辈分高的宁浩以及嫡妻张氏,以及叔叔辈的宁菘,婶婶小张氏就是他们都要拜的。 还有宁荨的嫡妻也回来了,所以这个婶婶也是一样拜。 至于修逸,父皇母妃过世了,就放了一件从东离国拿来的物件,是个纯金的摆件。 当做是给他皇兄摆件了。 两个人按着宁菘的指点站好,然后准备拜礼。 宁菘咳嗽了一声,然后张口:“拜天地!” 修逸红着脸,与宁蕴一道跪下对着青天叩拜。 “起!” 两个人就站起来。 “拜高堂。” 两个人转身,对着宁浩张氏等人叩拜。 “起!” 两个人再度起来。 “兄弟对拜。” 两个人面对面,就对拜了起来。 “上香!”宁菘又道。 于是两个跪在那,看着小厮搬来一个铜香炉,两个人一人一根指头粗的香,点着之后插进去。 “燃香告青天,兄弟结契成。两姓入一门,自此无相欺。人世岁月长,兄弟不相忘。两姓相扶持,白首共此时。”木相笑着念出这段结契的誓词。 “今日你二人结契为兄弟,亦当要不离不弃,相互扶持。互相敬重,互相疼爱。别管世人如何言说,千百年之后,定然也是一段佳话。好孩子们,起来吧。” 光说年龄,木相与宁渊是一挂的,所以说句孩子一点都不奇怪。 宁蕴起身,拉着修逸也站起来:“多谢木相,今日起,宁蕴自当与修逸不离不弃,相互扶持。” 修逸脸红,却也坚定:“修逸也定然与蕴哥相互敬重,与蕴哥一起白头。” “好!礼成!这以后,你们可就是一家子了!”木相笑道。 下面也起哄,总归说的都是好话。 接着就有人敬酒了。 宁蕴和修逸端着酒杯,挨个桌上敬了一遍。 宁蕴没叫人给修逸换,他是男人,这种时候,不能不喝。 不过,修逸毕竟十七岁,又生的嫩,多少人也实在下不去手使劲叫他喝,所以还是宁蕴喝的多。 宁蕴么,军中练出来了,酒量好着呢。 等终于将这群人喝走了。却也已经是半下午了。 两人换了一身衣裳,还是大红色。晚上就是与宁家人一道吃饭了。 吃完了,两个就要回靖宁候府去了。 如今的逸王府改了匾额,可是内里一切都没变化,还是王府的格局。 这也意味着以后就是他们两个的住处了。 宁家一旦认了这事,也就不多说了。晚膳的时候,还有如今被尊为慈华太后的宁鸾都来了。 宁鸾并不住宫里,她住在城东一处庄园里。不说宫里有她一份份利,就说宁家都供应的起她。 她日子还是过的很滋润的。 单独面对宁家人,修逸就紧张起来了。 张氏笑着道:“都是一家子,以后也就不叫殿下了。在家里的时候,叫逸儿吧。瞧你瘦的,听说你身子不大好,胃口不成?那可要好好调理。” 修逸紧张的看着张氏:“是,多谢太奶奶。” “好孩子。”张氏笑道。 “那个……哥,我……我怎么叫殿下呀?”宁雅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年初的时候定了陈大人家的嫡长子,来年就过门了。这会子她小声问自己大哥。 “叫哥。”宁蕴笑道。 宁雅点头,也暗暗地跟自己的弟弟妹妹说了。 于是后来,宁家与宁蕴同辈的人就都叫修逸叫逸哥。 “以后就是一家人,要是宁蕴犯浑了,你也别忍着,该说就说。虽说你们不大一样,但是我们对你们是一样的。有事就跟你三叔说。他管。”宁浩道。 “是……多谢三太爷。” 修逸又紧张又感动,他以为宁家就算是面上认了,肯定私下里也不待见他。 他原本想着,蕴哥高兴他就能忍,可是如今看来,宁家人真的好好啊。 念及他们中午喝多了,晚上就大家意思意思喝了一杯,然后宁蕴就带着修逸回家了。 靖宁候府,入夜更是张灯结彩,灯笼从大门口直接挂到了内室门口。 宁蕴下车就将修逸抱起来了:“来,蕴哥抱你回去。以后你我就要在一处一辈子。高不高兴?” “高兴。”修逸笑着伸开手,由着他抱起自己:“跟蕴哥一起,我最高兴。” “嘴真甜。”宁蕴低头看他:“小相公。一会下手轻点,别把蕴哥弄得明儿下不来可好啊?” 修逸脸爆红:“我……我肯定会……会注意的。我会的。”他之前偷看了好久的图,不可能不会。 宁蕴虽然看着淡定,毕竟也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有这念头。他也不得不有点紧张。 但是与自己喜欢的人,怎么也是愿意的。 之前他就舔着脸问过苗先生很多。被苗先生打了都。 苗先生中气十足的吼:“老子一个神医!治病救人不算,得管姑娘月事疼不疼!管妇人孩子好不好生!还得控制不能叫身子不好的妇人怀孕!如今可好,还得管两个臭小子房事顺不顺!还得管臭小子们保养屁股!” 宁蕴被骂的脸红脖子粗,却死也不走。 苗先生毕竟疼他,骂过之后还是真的认真将这些事写成册子给他了。还给了些药膏之类的。并说了后续还要改进云云。 说归说,骂归骂,老头自己就是个爱研究这些东西的人,越是奇怪越是有兴趣好么? 有苗先生讲解,宁蕴有底子多了。 可有底子是有底子,万万没想到,遇上了生瓜蛋子…… 【估计失误了,明天才能压,哈哈哈。】 第653章 番外:一见倾心 进了屋,宁蕴就吩咐人将需要的东西预备好,然后将人都赶出去,严明必须是他叫人才能进来。 于是众人就被赶出去了。 小兔子喝了酒,经过几个时辰也散了一半,可是如今还带着一点酒意,正是能闹的时候。 他又着急,少年人么,知道可以接触那种事了,那种急切…… 于是一进去,宁蕴就被他抱住了腰:“蕴哥……” 宁蕴也着急,可是毕竟比小兔子大了十来岁,还是稳得住的:“小兔妖急了?” “嗯,小兔妖要吃掉你。”修逸抬头蹭宁蕴的脖子。 宁蕴还能忍?将他抱起来就往里头去。 修逸却不满意了:“不对,是我……是我!” “是,是你,我抱你进来啊。你能抱动我不成?”宁蕴真是想笑,这小祖宗。要压自己,自己怕是还得扶着配合着。 修逸哼了一下,不吱声了,由着被抱进去。 上了塌,他就急切的撕扯宁蕴的衣裳。 宁蕴很配合,帐子外头红烛高照,但是帐子里头还是昏黄的,能看见,却掩藏在昏暗中,叫人越发心动了起来。 修逸简直化身狼崽子。 扑上去又是亲又是啃的,宁蕴被他弄得想笑:“蕴哥这么好吃的么?” “嗯,好吃。”修逸答应了一句,就伸手乱摸起来。 甚至称得上‘凶狠’的将宁蕴翻过去了。 宁蕴全然配合。 只不过宁蕴全然没想到这生瓜蛋子平时可爱的一只,床榻上居然破坏力惊人。 他一边叫自己疼,一边耕耘。横冲直撞的不像话。 宁蕴趴在那都疼坏了,又不忍叫小兔子头回就失望。 可惜,他有心忍让,可小兔子实在是战斗力太弱了。 啪叽一下就结束了,趴下来哼哼唧唧的不动。 宁蕴疼的脸都白了,也没动,过了好一会,小兔子缓过来起身,还没说话就觉出不对来了。 然后小兔子就急吼吼的叫人…… 没人进来。 “不怕不怕。”宁蕴也是很无语,这头回就搞的榻上全是血,虽说这都是他的,可也够吓人的了。 “蕴哥,我……我把你弄坏了?怎么办,叫御医来吧。”修逸吓坏了,脸色惨白的缩着,拉着亵衣盖住自己的身子,浑身发抖。 蕴哥这样好,明明……明明刚才都很舒服,为什么…… “好了不怕,没事。”宁蕴倒是有准备,可也没想到这么惨烈。 见小兔子吓成这样,心疼的不得了:“不怕,怎么还哭了?真没事,上药就好。你乖乖等着,蕴哥去上药哈。” 修逸本来是流泪,这一说,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甚至他母妃死后,他都没这么哭过了。 “真的没事。”宁蕴又不敢说这是正常的,要是说了,小兔子不给碰了就。 “你乖些,白天才说了要好好过一辈子的,难道有点小问题就不好好过了?”宁蕴哄他。 修逸哭的打嗝,又使劲摇头。当然要过。要跟蕴哥永远在一起。 “那你乖些等我,今儿可是我们洞房花烛,这才哪到哪?”宁蕴笑着揉他的鼻子。 修逸哭着点头。 宁蕴忙下地拿了药膏处理自己去了。 也是苦,饶是他做将军十来年受过无数伤,可伤在这地方……啧,没法说了。 处理好了自己回来,小兔子不哭了,只是呆呆的,看起来垂头丧气的委屈极了。 “哎哟,瞧我们家小兔子可怜的,来蕴哥瞧瞧。”说着,就把修逸抱住:“我虽然也没做过,可我可好生学了,接下来蕴哥来可好?” 修逸确实是怕了,万一他也……可是他都把蕴哥弄成这样了,他不能不管。 于是很是有些豁出去的点头。 宁蕴知道也不点破,只是将他抱住亲他。 一切都轻轻的,柔柔的,他温柔的对待怀里的小兔子。 渐渐的怀里的兔子就不紧张了。 疼的肯定会疼,这之前修逸也是做了功课的。不过他就觉得还是能接受的。 蕴哥进行的时候他一边感受一边心里恍然大悟,原来还要这样这样,难怪呢,他太野蛮了。 心里就愧疚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有两个时辰。两个人终于尽兴了。 宁蕴亲了亲怀里兔子满头的汗水:“学会了没?” “没有。”兔子闷闷,刚才光顾着……就忘记了。 宁蕴笑着抱起他:“来。” 修逸茫然:“擦过就睡好不好,好累的。” “当然不行,你乖。”宁蕴体贴的抱着他去清理过身子。又给他擦了身上的汗。 “给你上药。”宁蕴又从柜子里拿出个蓝色药瓶来。 “我……我没流血。”修逸害羞的道。 “不流也要用,对你身子好。”宁蕴耐心道。 男人做这个事,本就是逆天的事,年轻时候不知轻重老了要受苦。 他喜欢兔子,是要跟兔子好好过一辈子的。自然不能只贪图享乐,叫兔子伤身子不好过。 这才是他找苗先生的重点。 修逸虽然不懂,但是他咬着指头羞涩的感受蕴哥温柔的关怀。 蕴哥怕是天底下对他最好的人了。 就这么想着,等宁蕴弄好了再去看,小兔子已经咬着手指睡着了。 真是……可爱啊。 他去洗了手,将小兔子抱着放好,然后亲了亲他的嘴:“真是个乖兔子。” 就是有点小暴力,宁蕴疼的呲牙。 于是,次日起,丫头们理所应当觉得应该是殿下起不来的时候……就发现错了。 是两人都没起来。 修逸还好,疼是有点,累的是主要的。 宁蕴就……嗯,步子都不能大。简直了…… 吃早膳的时候,修逸看宁蕴就很是愧疚。 宁蕴倒是没表露什么:“相公睡好了没?” 修逸点头,他睡得很沉啊。早上醒来就挨着蕴哥,虽然没抱在一起,但是头都挨着,好亲密的样子呢。 喜欢。 “那吃吧,一会该去给太爷爷他们上坟了。”他必须带着修逸去给自己家的长辈上坟。 修逸点头认真起来。 因为战况实在是…… 于是这一早上的,所有不好消化和刺激的东西全撤了。 修逸是头回,虽然怎么样,但是必须对付着点。 宁蕴那就不用说了。 第654章 番外:一见倾心 原本是打算骑马的宁蕴……也歇了。 只能安心跟兔子坐车,车里他又要表现没事,又要坐着舒服,别提多苦了。 好在兔子不是个傻兔子,他拉宁蕴:“蕴哥,我都知道,你……你受苦了,你躺会?” 宁蕴笑了:“兔子真是乖。好了,不远的,一会就到了。” 两个人很快就到了宁家祖坟,给祖先上过香,又给宁则礼,宁渊,宋氏等人都上了香。 最后是宁苇和卢氏,以及他们身后那个小坟堆,那是宁蕴的弟弟宁祈。 “爹娘有三个孩子,我,还有弟弟宁祈,和妹妹宁雅。出事的时候,弟弟宁祈也跟着去了。” “爹死的惨,失身我见过,满身都是零碎。”宁蕴闭眼,想起十多年前见到父亲残骸那一天。 那时候他也不过十五岁。 “祖父病故,可太爷爷也是被谋杀。说起来,宁家虽然权势大,可家族里的人,死伤的也不少。二爷爷,也就是陛下的生父,也是被人算计。死的凄凉。” “我还在东离国的时候,就听说过宁家。那时候我还很小。父皇都说过,大晋宁氏一族是最有血腥的汉子们了。”修逸看着面前的墓碑们,只觉得这里躺着的,都是英雄。 “等百年之后,我躺在这里,也是配的。我也对得起他们了。”宁蕴笑了笑:“等百年之后,你我一起躺进来。” 修逸郑重其事点头。 “爹娘,祖父,太爷爷。宁蕴今日带了修逸来。这就是我这一辈子要相守的人。他极好,希望你们也喜欢他。” 修逸紧张的攥了一下手,明明这里的人不可能拦着他,可他却像是真的怕见到了被人阻拦的场面一般。 “宁蕴此生,不能有自己的子嗣了,不过会过继一个族中子弟。也算为这一支延续了香火。唯有此一件,希望爹娘祖父太爷爷原谅。” 说着,就与修逸一起,磕头谢罪。 离开祖坟的时候,宁蕴牵着修逸的手:“等你我到了五十岁的时候,过继一个长大的族中子侄。你我替他娶妻。不必他真的来侍奉,只管叫他顶起门户就是了。” “蕴哥……你……你其实可以……可以……”修逸想说你其实可以叫给你生一个。 可是他说不出,想起蕴哥要是与旁人做那等亲密的事,他觉得就是刀子剜心了。 于是换了个说法:“为什么不……不要个年纪小的,或者这几年就抱回来?” “跟旁人生是不可能的,我这一辈子只要你。至于小的,没必要。要是你我膝下长大的,虽然亲近,可也容易心思多。万一我先走了,他仗着是宁氏子孙慢待了你呢?只有等你都五十多岁了,也老了。再过继一个十几岁的,他也懂事了,更亲近他自己的爹娘。知道过来之时顶门立户。对你我感情自然也淡。万一我先走了。留下你一个,他也不敢对你不好。” “蕴哥。”修逸瞬间就红了眼。 这人,居然连几十年后的事情都想到了,他就这么喜欢他的么?这么为他想的么?他觉得不真实。 “你会……你会不会一直都对我好,一辈子都这么好?”修逸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抬头问比他年长十多岁的男人。 “自然会,等你我过了这段最初的新鲜与甜蜜之后,就会成为亲人。谁也少不了谁的亲人。一辈子,我最亲近的人已经是你,你最亲近的人也已经是我。你的家人太遥远,于是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你会越来越认同大晋。继而喜欢大晋的一切。” “而我也会一直一直护着你,叫你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等到老了之后,哪怕没了如今的甜蜜,可是一起坐着说话下棋也好,还是拌嘴也好,都还是最亲近的两个人。” 修逸眼泪没停止,他跟着宁蕴描述的画面去想象,想起来的,都是温情满满的画面。 带着寻常烟火气的温柔与和睦。 这样的日子可真好啊。他说的那句话也好啊。 ‘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 这是他父皇母妃都在的时候他都没有过的奢求。作为皇子,不可能只做自己喜欢的事,也不可能随便说自己想说的话。 可是与蕴哥在一起就可以。多好啊。 “蕴哥,我愿意,我想每天都与你一起,哪怕你忙起来去了军中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也念着你是我的我是你的。然后就这样过几十年,过到你我都老了,一起进坟墓里去。” 两个人牵着手,宁蕴给修逸擦了眼泪。 后来,他们果然就这样幸福起来。美中不足的是修逸花了好久好久才学会怎么压蕴哥才不叫蕴哥受伤。 这之前,他察言观色,蕴哥疼的厉害他就马上刹车了。 再有就是蕴哥总是不许他多那个什么。说是他还小,不能纵欲。 不然身子就不好了。于是他总是不满足。 也是过了好久好久才习惯。 除此之外,两个人磨合的极好,以后几十年里,虽然也有吵嘴到不许宁蕴进门的时候。可彼此都知道他们是对方无可替代的亲人。 后来,宁蕴不在带兵之后,就进了兵部。只要有战事,依旧要披挂上阵。所以还是大晋数一数二的官职。 后来,修逸在三十四岁那一年,画出了一副画,叫做《盛世江山》。与几年前韩大家画的《锦绣临京》一样,都被陛下挂在了宫里,并且大加褒奖。 伺候,修逸这个名字就在大晋的文人墨客里渐渐的起来了。 多的事人鄙夷他只是个与男人厮混在一起的落魄亲王。 可是他的画着实灵气逼人,他擅长人物,每每将人的细微表情都画的如同真人一般。 可他还擅长大格局的山水。泼墨之间,气势如虹。 纵然是嘴上鄙夷他是个兔儿爷的人,也不得不在他的画作之前低头。 正是因为他有争议,他的画反倒是更受关注。 终于等他四十不惑的时候,被文坛封了一句大家。 至此,修逸逸居散人这个名号闻名了大晋文人之间。不过一半年就传到了东离国。 彼时,东离国内已经是修逸的侄子做皇帝,年轻的东离国皇帝极其喜欢这位小叔叔的画作。也因此,修逸的画作在东离国内也名声大噪。 于是等到千年之后,宫氏王朝雍朝统一了大晋与东离国的时候,也很是喜欢这位千年前的画作大家的画。直接导致后世这位逸居散人的画千金难求。 后世,将这位画作大家的故事写了千百遍,也有后人画蛇添足,给他写上了妻子孩子。可是总归还有个大将军宁氏,是他的至交,知己,不离不弃。 一见倾心,一生不离,兄弟结契,一世如意。 第655章 番外:戛然而止的幸福 狄述小时候,倒也不觉得有多么幸福。 当然,每天都过的很顺当就是了。十来岁的男孩子,你叫他考虑什么幸福,那也不可能。 要非得说,习武的时候被师傅夸了就是幸福,或者得一件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是幸福。 可这两样,他都常有,稀罕东西也有。爹总是会满足他的。 还有温柔漂亮的娘,古怪精灵却可爱的妹妹。反正他没觉得家里不好。 自然也不会觉得爹不好,也就不会知道他其实与爹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十三岁那一年中秋的前几日,他在校场与爹爹过招。 当然,他还是个小孩子呢,爹饶是让着他,他也走不了几招。 他还得被爹摔在垫子上,爹还伸手垫在他后背,就怕他摔坏了。 正在长个子的狄述……哦不,那时候还叫叫做宁慕的少年有点委屈,又不服:“爹,我都学了好几年了!” 为什么还是这么弱呀!后面这句没说出来,但是不说也该叫宁湛看出来了。 “臭小子,你才多大,急什么?再过十年,爹老了,到时候就该你摔爹了。”宁湛笑着使劲揉他的脑门。 “我不摔,十年以后摔坏了怎么办?”宁慕嘿嘿笑。 宁湛又骂了一句臭小子:“还练么?” 宁慕马上站起来:“练!练到没力气为止!” 宁湛笑着看他,然后陪他继续。 一个拼尽全力,一个指点着他,也小心怕伤着他。 直到宁慕没力气了,这才喘着气停住:“练饿了!” “那就回去,叫后头给你做好吃的。”宁湛笑着拉他:“走不动了吧?爹背你吧。” 宁慕确实走不动了,腿都是软的,可是十三岁的男孩子,正是觉得自己大了的时候,哪里肯啊。 “不要不要,我自己走。爹总是当我是小孩子!”他很是不满意的嘟囔着,然后跟在爹后面,慢吞吞的走。 宁湛摇头,也没坚持:“好吧,自己走,你大了,以后爹也背不动了。” 父子两个慢慢走着,宁慕偶尔抬头,就见父亲高大的背影,心想以后他也会这么高,这么壮实的!然后保护妹妹。 甚至发散到之前听谁说过的,自家妹妹出嫁后被欺负,然后做哥哥的就打上门去。 宁慕想,他也必须这样,以后妹妹要是被人欺负了,他也肯定打上门去。所以武艺必须好好学。 想着就嘿嘿笑起来。 宁湛回头,就见傻儿子笑的傻乎乎的,好奇:“你这是想到什么好事了?” “嘿嘿,爹,我在想以后芝芝出嫁要是被欺负,我就提着长枪打上门去!看谁敢欺负她!”宁慕擦擦鼻子,很是孩子气的说道。 宁湛看着他,眼里闪过欣慰的光:“好,那以后芝芝就靠你了。” 宁慕嘿嘿笑着要往宁湛身上扑,被宁湛拦住。父子俩有说有笑的回去了。 后来的很多很多年,宁慕回忆起这一天来,都难过的无以复加。 他总是想,那时候要是让爹背多好啊…… 还有爹那句以后芝芝就靠你了,可是最终,他没帮助芝芝多少。 他多想在爹爹的身边做一辈子小孩子啊,可是……一转眼,就物是人非,他连宁慕这个名字都失去了。 对宁家愧疚,对宁湛愧疚到不敢再叫一声爹爹。 出事那一天早上,宁慕还跟妹妹宁芝商量好,过几天要被爹送回临京去看看。 他们两个都还没去过呢,虽然是因为战事紧张,但是宁慕想好了,等回去就先叫芝芝留下,然后他还是回来。 他十三岁了,也能顶用了,妹妹还小,先住临京一段时间嘛。 可是万万没想到,芝芝真的回去了。 宁慕在塔族占据的盛京城醒来的时候,一时间是茫然的。 他记得之前还在跟爹娘妹妹吃饭,怎么忽然就在陌生的地方醒来了? 他看过去,什么都是陌生的,甚至他身上的衣裳。 他心里恐惧,大声叫了起来。 无非就是爹娘妹妹,以及熟悉的仆人的名字。 可惜没人回答,过了一会,进来两个女子,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人。 他将人打出去,什么都不肯配合。 直到卞氏赶来。 宁慕看着卞氏,只觉得陌生。这是他娘么? 她娘不是喜欢精致漂亮的衣裙么?为什么如今穿的这么普通?颜色是好看,可是饶是他不懂布料也知道这布料不如素日里娘穿的好。 还有一头的首饰,看起来……不像是个将军夫人,倒像是个后宫里的女人。 “娘……”宁慕叫了一声,就说不出话来了。 “慕儿……”卞氏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如何与自己的儿子说这些事。 “娘,这是哪里?我们被抓了?爹呢?妹妹呢?出什么事了?”宁慕挣扎着要下地,可是迷药下的太多,他睡了三日了,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卞氏张嘴,却说不出话。 还是后头跟着的人道:“六王子不要乱说话,这里是盛京城。没有抓您和小王后呢。” 宁慕迟钝的看那丫头,然后低头又看坐在那的卞氏:“娘?她说什么?” “六王子,您是塔族王的六王子,名叫狄述。您的母亲是塔族的小王后,仅次于王后的位份呢。您快洗漱洗漱去拜见塔族王吧。”丫头笑着道。 “塔族?六王子?小王后?”宁慕死死的看着他的母亲。 卞氏沉默了许久,叫那丫头出去。 “你……你不是宁湛的儿子,你是塔族王莫汗蒙的儿子。如今你认祖归宗了。” “娘,你别胡说,这不好笑。”宁慕笑着摇头:“你胡说什么,你不知道大晋与塔族之间是什么样子的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你……你真的是塔族的王子,当年娘与你父亲失散之后,才去了沥城,嫁给了宁湛的。”卞氏咬唇:“你如今是认祖归宗了。” “做塔族的六王子不是挺好的么,比将军公子好吧?何况,沥城破城……大晋也很快就没有了。”卞氏叹气:“不必执着了。” “娘,你说什么?沥城破了?不必执着?难道爹败了你就带我逃走么?你忘记爹对你的好了?” 第656章 番外:戛然而止的幸福 宁慕震惊的无以复加,似乎一夕之间,以前认为的全都出错了一般。 卞氏显然没有太多耐心跟他说这些话,只是起身说了一句:“宁湛已经过世了。” 就脚步匆匆的出了门。 独留下十三岁的宁慕震惊,恐惧,不可置信的在陌生的地方。 接下来的好几天,宁慕都见不到卞氏,他自己也被困在了这一方殿中。 他的武艺毕竟还是不大成,被门口看守的侍卫压制着。 他过去习武,不管是师傅还是爹,甚至是伙伴们,都会小心着。过招也不会伤着他。 可是如今,门口的侍卫们口口声声叫他六王子,下手却很是不小心。 宁慕再度受伤,坐在榻上看着肚子上被打出来的青紫痕迹,心像是彻底灰暗了一般。 宁慕勾唇冷笑,嘴角被打出来的伤痕却疼的要命。 过去,他没被打过脸,爹说脸可不能叫人碰啊。 可是如今,没人管这个了,他发狠,侍卫们也发狠,打他从来都只是秉持不要断了胳膊和腿就是了。 他肚子已经疼了好几天,东西也吃不进去,可是没有人管他。 端来的食物不吃,就拿走,下一顿端来的还是差不多。 然后他就想起有一次他被爹罚,关在屋里,送来的饭菜他故意不吃,厨房换着花样做,全是他爱吃的。逼得他没法子都要吃起来。 可如今,没人管他是不是不爱吃。 宫中在庆祝占据沥城,庆祝杀了宁湛…… 宁慕被关在皇宫一隅,也听得到消息。 然后,他扯开里衣,将白色的布条绑在头发上,绑在腰上,面朝沥城方向跪下磕头。 他与门口的侍卫语言不同,想要祭拜也是不可能的。 他是她娘的塔族王子啊,怎么可能祭拜‘敌国’将军呢? 每每想到这些,他又恨又怒。 还有担心,他那才七岁的妹妹去了哪里?那样漂亮又乖巧的一个女孩子,这乱世中,忽然没了家里人,还能活下来么? 或者是就算活着,万一落入豺狼手里呢? 乱世之中无亲无故的漂亮女孩子,不必多想都知道她要经历什么。 可他没有自由,什么都没有,怎么能帮助自己的妹妹? 或者妹妹已经死了…… 想到这个,他抱着自己的身子蹲在那,痛的简直不能动。 他真的不懂,一夜之间,为什么就成了这样。 他恨塔族人,恨死了!可是他是塔族人的后代?这怎么可能!他不认! 他明明就是宁家的子孙!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个月。 两个月中,他都没有见过娘。 然后,渐渐的宁慕想开了,他记得爹的教导。要是遇到险境逆境,不要一味只知道抗争,也要动脑子,保住自己,才有后来的希望。 然后,宁慕叫人来,说要见他娘。 等了三日,卞氏终于来了。 卞氏一进来就笑着说了一句:“你可算想通了。” 宁慕一肚子的话就都背着一句堵回去了。 想通了? 原来她将他丢在这陌生的地方,被像猪羊一般关了两个月,被门口的侍卫打了两个月,是他娘叫他想通? 两个月,少年宁慕经历了家破人亡,他的娘没有问过一句好坏。经常连续几日不吃饭,浑身带伤,卞氏都问一句…… 甚至两个月前,昏睡几日,起来又饿又晕浑身无力的时候,卞氏也不曾问一句你还好么…… 忽然之间,宁慕只觉得想笑。 “我真的是塔族王的儿子?你是我亲生的娘么?”宁慕如今不怀疑前者,倒是怀疑后者。 “当然是,我当然是。”卞氏算是耐心的解释了当年的事。 “妹妹呢?为什么不带她走?”宁慕麻木的问。 “你妹妹是宁家的子孙,我怎么能带走,她不会有事的。”卞氏不自然。 “你……你也给她吃了迷药么?送她走了么?”宁慕耐着性子问。 “会有人来的……”卞氏逃避,她也不是一点都不后悔,万一出事了呢? 宁慕闭眼,再睁眼:“我知道了。” “你来这里两个月了,去见你父王吧。他想着你呢。”卞氏笑着:“以后你就是六王子狄述了。” “好。”宁慕看着卞氏,还笑了笑。 好,我就是狄述了,可是我不会忘记今日。总有一日,我要将这一切理清楚。总有一日,我亲手将塔族崩散! 就算是流着塔族人的血,我也永远不会认可! 至于娘……我要亲眼看着您这一辈子如何结束。 那一年的十月,塔族六王子狄述正式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那一年的十月,那个沥城大将军独子宁慕……正式死了。 莫汗蒙对狄述很好,看起来很是宠爱。可惜经历过真正疼爱却不想把孩子养歪了的父亲宁湛之后,狄述很清楚真正疼爱儿子的父亲是什么样。 如今无非就是做戏罢了,他虽然不会,但是可以学。 此后一年多之后,他终于得到了消息,妹妹回了临京城。 提着的心总算是放回肚子里,妹妹还好好活着。回了临京,就算是成为孤女的她过不好,可是总归有家族庇护。不会落入悲惨的境地去。 然后,那时候还不怎么成熟的狄述在努力,希望以后能帮助妹妹。 虽然那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帮助。 回到塔族之后的三年,他终于离开这令他窒息的盛京城,去凌城带兵。 一开始的万分艰难,可他是宁湛手把手教出来的,过去他觉得不重要的东西如今用起来都是重要极了。 终于在凌城站稳脚,已经是好几年之后了。 那时候,他听到消息,他的妹妹芝芝与大晋的二皇子裴珩定亲了。 他又开始担心家族会不会好好扶持芝芝,嫁给皇子,要面对太多了。 大晋的这位二皇子众人都知道,那以后是要做皇帝的。 皇后说来好听,可是内里要受多少委屈啊!芝芝她能不能承受呢? 他心疼芝芝,可是眼下还是无能为力,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 不过站稳脚步,能暗参与塔族内部事物是必要的。他的大伯,三叔四叔都是将军,总有一日要对塔族开战的!那时候,就是他有用的时候了。 第657章 番外:狄述 后来的几年里,狄述不停的听说妹妹的事。 一开始的担忧,后来的震惊。 果然她不是一般女孩子,有爹的血脉,有宁家人的血脉,她果然不同一般女子。 可同时,他也无比担心,还没大婚就与那殿下在一处好不好呢? 虽然他并不是个保守的,可是事关自己的妹妹,狄述总怕她受委屈。 尤其是,疼爱她的爷爷也过世了,她还能依靠谁呢? 大伯三叔四叔再亲近,毕竟也隔着一点。 与她极好的宁蕴还没独立起来。 那时候,狄述真是愁得夜不能眠。 后来渭北出了事,宁家的死了好多个…… 可他的妹妹芝芝却像是浴火重生一般,不仅没有倒下,还站的更加稳固了起来。 然后太子病故,她一力回京镇住了临京城的局面。她甚至敢手刃朝廷命官。 狄述听了太多妹妹的事了,他想不愧是爹亲生的女儿,妹妹身上有远超过他的很多东西。 那一次,妹妹遇险,被塔族残兵堵在山间那一回,狄述收了信报赶来,面上端得住,心里像是当年听闻爹已经死了时候的害怕。 要是妹妹出事了,他……还活着做什么呢? 还好他来的及时,还好一切都来得及。只是还不能见面。 终于敢去见她的时候,狄述前一夜枯坐在院子里,一夜未眠。 见了面,千言万语,都抵不过妹妹那怀疑的眼神。 是啊,当年对于她而言,是家破人亡。死了也就罢了,可是没有死的人活着,告诉她他们是敌人。 而爹还是间接死于娘的手里。 她如何承受?十几岁的姑娘,她如何受得住? 狄述那时候想,明明是与卞氏相似了八九分的容貌,可是她们完全不一样。 妹妹也是有了孩子的人了,她勇敢,负责,也毫不惧怕这世间的艰难。 她心里有恨,可是更有面对这份恨意的勇气。 当然,她也有爱。哪怕只是一个照面,他就看得出,妹妹心里不荒芜。 再见,终于听着妹妹那小小的孩子叫他一声舅舅,他几乎当场就哭出来。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可是有真的觉得这一辈子都圆满了一般的幸福。 他坚定的想,自己这一辈子已经毁了,可一定要保住妹妹的一辈子幸福。 还好。 还好他做的总算有用,还好妹妹比他想的更优秀。 她坐在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上,那么合适。坐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依旧对她情根深种。 哪怕是江山都给她,也还是爱她的。 狄述想,妹妹值得。 大婚之前,狄述去了一趟关着卞氏的地方。 那是一个小小的尼姑庵,里头不过七八个人。再加上一个卞氏,还有伺候卞氏的两个人而已。 他知道那是妹妹的意思,不许卞氏留发,不许她穿华丽的衣裳,只能穿僧衣。 饮食上,不限制她吃什么,但是过去那种精致的绝不能有。 甚至,人参之类的补品都给她吃着,芝芝不许她早死。 只是,也不许她的余生有一点色彩,整个尼姑庵里,她能去的地方极少,而所有她要去的地方,连一株绿草都不许有。她能看见的,都是灰暗的建筑以及棕黄色的帷幔以及蒲团。她每天都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去念诵经文。 虽然日子不能说难过,可是如果每天需要念的经文念不完,那就不能吃饭不能睡觉。 对于卞氏这样永远自私的需要人捧着的女人来说,这样的日子太难过了。 区区几年,她过去的美貌就不剩下多少了。 狄述几年来第一次来看她。 卞氏麻木中看见了狄述,眼睛一亮:“你总算是来了,你是来接我的么?走吧,快走吧!去哪都好!” “母亲,你不问我这几年过的好不好么?我可是塔族六王子,如今大晋一统江山。我这个前敌人的余孽活的如何,母亲不在意么?”狄述站在那,似乎心里那些恨意和不甘心都没有了。 过了这些年再看,发现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自利的女人。 哪怕她是他的生身之母。 卞氏沉默了一会,便摇头:“怎么会呢,你是她哥哥。她和你亲近。” “是么?你知道,我又不是宁家的子孙,母亲,你后悔么?要是你没有带我走,没有害死爹的话,你如今可是当今陛下的生母,何等尊荣?你后悔么?”狄述问着,嘴角翘起来。 “我怎么会知道,我还不是为了你!你是塔族王子,留在大晋是死路一条,我还不是为你么?”卞氏烦躁起来。 “为我。”狄述轻轻摇头:“你是为你自己。” “这些年,你知道我经历了多少次暗杀投毒?莫汗蒙越是捧着我,后头就越是有人要我死。前前后后,我躲过了多少暗杀。就算我是塔族王子,可我自小在大晋将军府长大,塔族谁人能服我?你根本没想过,这些年我如何在夹缝中生存下来的。” “你也确实想不到,你能将刚带回塔族的儿子丢下几个月不管不顾。你享受自己成为小王后的荣耀。我在凌城拼命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在与后宫争宠,你享受莫汗蒙对你好,满宫的嫔妃都不及你一个得宠的荣耀。” “我如今明白了,你其实没有心。你只在乎自己过的如何。你就是个自私,虚伪,又蠢又毒的女人。你害死了宁大将军,不曾有过片刻后悔。莫汗蒙不管对我如何,你不能否认他对你十足的好,可惜他死了,也没换来你一滴真诚为他的眼泪。” “你生了我,而我说不定只是你重回塔族的筹码。你生了芝芝,却也能将她灌药丢在即将失陷的沥城。而今日,你的儿女们都看透了你。芝芝不可能原谅你,而我忍受了那么多年之后,也终于累了。” 狄述跪下来:“母亲,我最后一次叫你。也最后一次给你叩头,我感谢你生了我。至少我生命前十三年里,有疼爱我的父亲,有可爱的妹妹。只是我不能舍弃的。可是关于你,我宁愿从未有过你这样的母亲。以后我不会再来了,今生今世,我们永别了。” 第658章 番外:狄述 说罢,狄述就对着卞氏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他说到做到。后来十几年,再也没有来看过卞氏一次。 直到卞氏病故。 而后半生的卞氏是不是后悔过,谁也没有心思去理解。狄述也好,芝芝也罢,对这个女人的厌恶已经至深。哪怕她真的悔过,他们也已经不想知道了。 甚至,后半生卞氏没有被尼姑庵的人折磨,还是裴珩暗地里叫人关照着。 他知道芝芝恨,可是毕竟那是当今陛下的生母,要是被旁人折磨害死,也说不过去。 狄述与苏家的姑娘订婚之后,倒是心里平静。 他只见过那苏家姑娘一次而已,只知道也是个清秀姑娘,别的也是一概不知。 人家姑娘喜欢他,他只觉得荣幸。毕竟人家可不知道他其实是陛下的哥哥。 眼见要大婚之前,他也往苏家去的多了几次。 不管外头怎么说,他自己知道自己不需要凭借苏家的权势。 他也无心做官。不过年初的时候,摄政王提出叫他给太子殿下以及几个伴读教授武艺的时候,他当仁不让的应了。 他的武艺都是宁湛教导的多,宁家如今都是使剑的,他也希望能把枪术传下去。 传给妹妹的孩子,最是合适了。 苏家姑娘是个大方好说话的姑娘,长得自然是不及芝芝,甚至比起狄述来也差一点。 不过也还是美人一个。 狄述这次来,给苏家姑娘带了些街上的吃食,狄述想的很是简单,也许是经过了太艰难的十几年,他如今更向往单纯的日子。 未婚妻是大家闺秀,想必没怎么吃过街上的东西。记得小时候妹妹就喜欢这些。 卞氏是不许吃的,说那脏。 爹嘴上说不许,可是暗地里不少给他们兄妹买。 于是,他觉得大约姑娘们都喜欢。 苏家姑娘听闻未婚夫来了,欢喜的不得了。匆忙打扮过,就急吼吼的来见了。 “侯爷。”苏袅袅脸上的羞涩掩不住,眼里全是喜欢。 狄述虽然不是个雏,过去也有奴隶伺候过他,可他心思不在,从未认真注意过喜欢他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姑娘眼里看到这样明晃晃的喜欢。 “我给你带了些零嘴,不知道你爱吃什么。”狄述也笑了笑。 “真的么?我……我都吃。”苏袅袅心里更高兴了,虽说未婚夫带的是小零嘴,可她更高兴了。 “哪有都吃的,喜欢才好。也不能多吃。”狄述笑着看她。 这姑娘,真的挺可爱的。 “嗯,谢谢侯爷。”苏袅袅心里甜的不得了。 “以后……算了,反正也快大婚了。”狄述笑了笑,大婚之后。总不能还叫侯爷。 “嗯……”苏袅袅被这一句弄得脸红的不得了:“侯爷喜欢吃什么?” “侯爷是塔……是北方人,肯定能适应这里吧?我……我就不是很适应呢。”苏袅袅不敢直接说塔族。 “你想说我习惯塔族饮食么?也不是,我觉得盛京就很好。袅袅是从临京来的,临京的饭菜口味也不错,日后你我一道吃。”狄述笑着看这个嘴快的姑娘。 苏袅袅红着脸点头:“嗯。” 狄述与苏袅袅出了苏家,就去逛街游玩了。 柳叶湖上,两个人游船。狄述忽然问:“袅袅为什么喜欢我?我有什么地方好?” 苏袅袅一愣,万万没想到被这么问。 然后就被问呆住了,红着脸许久才道:“陛下登基那会子,我……我见侯爷坐在那,很奇怪。” “像是……很高兴,可是又有点难过。”苏袅袅小心的看狄述:“你……你毕竟是塔族的王子,可你为了安定,宁愿……宁愿付出这么多。我想你高兴是因为终于不需要打仗了。难过是因为……是因为你家里人都没了吧……” 毕竟,卞氏都被关在郊外。 “这样,就叫袅袅喜欢我了么?”狄述笑起来。 他本就生的好,又是经过太多事的男人,战场上也洗礼过。 他身上带着一种成熟男人的深沉与内敛,却还有终于放下过往的轻松。十足勾人。 “我就……就注意侯爷了,后来就觉得您真好看,我……是不是浅薄了?”苏袅袅不好意思起来:“可陛下也说过,当年就是喜欢摄政王好看呀。” 狄述笑起来,这话妹妹还真是光明正大说过。 记得是一回什么宴会来着,她光明正大说当年先帝赐婚。她看见二殿下就喜欢,太好看了。 “你别笑嘛。”苏袅袅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后来就不是这么想了嘛,就是你都好的呀。” “没笑你,袅袅很可爱。”狄述看她:“日后,我也会好好对你。只是,我并无做官的心思,你跟着我,不嫌委屈?” “怎么会呀,我……不做官多好,我娘跟我爹……哎,之前我们在临京,爹在任上,带着姨娘和姨娘生的孩子。我和我弟弟一年到头见不到爹,又有什么好。”苏袅袅叹气。 “那袅袅至少放心这一点。怕是日后,你要嫌弃我无所事事了。”狄述笑道。 “不会不会,我知道侯爷武艺极好。日后要是教徒弟我都愿意看着。不是说要教导太子殿下和那几个公子?我肯定喜欢看的。嗯,侯爷诗书都好,不做官的话,就有时间做这些事了。侯爷有积蓄,我有嫁妆,日后我们多开几家铺子,然后侯爷不是有爵位的嘛,嗯,反正以后孩子们上进就好啦。侯爷辛苦了好多年,就悠闲度日很好的呀。” “这就开始琢磨孩子了?”狄述笑着想,这些姑娘们,不得不说跟芝芝学的各顶个的直白。 “嗯,我就是琢磨了,要生好几个。”苏袅袅脸是红的,可是一点都不见退缩。 倒是狄述毕竟多年军中厮混,没怎么接触大晋这些姑娘,颇有点不自在:“那就不能叫袅袅失望了。” “哎呀,好害羞!我娘肯定说我不矜持了!”苏袅袅跺脚,不好意思看狄述了。 狄述靠在那,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静静的看着未婚妻。 多好,多活泼的一个姑娘,余生,他一定能过的好。 不管经历了多少,都已经过去了,他的未来,依旧可期。 第659章 番外:世事无常 宁菱这个国夫人,其实还是裴珩的意思。 所以宁芝也就顺势给了她一个魏国夫人的封号。其实也就是有个封号,府邸还是过去梁楚晗那一个,改建过罢了。 没封地,只有俸禄而已。 宁菱之前,一直不想再成婚了。 直到三十岁那一年的时候,在自家庄子上,遇见了庄丁胡大。 胡大二十六岁。 他样貌出众,可惜出身不好,是一个奴隶后代。盛京被大晋拿回去之后,他辗转流落在宁菱家里的庄子上做事。 倒是勤劳,可惜出身实在差,少不得被人欺负。 宁菱也不知为什么,就看上了他,将他叫来了身前问话。 “你叫胡大?”宁菱看着站在她面前高大却瘦的异常的男人。 “回夫人,奴……小人胡大。”胡大极少与人说话,所以很是不适应。 “成婚了没有?家里还有什么人?”宁菱声音放柔和一点,她觉得这个男孩子不容易。 “家里没有人了,没有成婚。小人是……是奴隶后代。”胡大说起这个,觉得很是难受。 这种身份,过去不是人。如今也是低人一等。 纵然陛下出台的政策里,也很多保护他们的,可惜毕竟他们还是被人看不起。 “愿意跟我走么?”宁菱看着高大的男人那一双有点愁绪却又清澈的眼眸问:“我带你回府。” 能从庄子上被带回府里,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好事情了。 胡大也很高兴,可是又惧怕。 过去,也有不少的奴隶男子被塔族贵妇们…… “愿意伺候夫人。”他低头,心里有点愁。 夫人是极好,可是他不想过过去的日子了。他哪怕是就做粗活都好啊。 “我猜你是想多了,回去收拾收拾就跟我回府吧。”宁菱笑了笑:“我等你。” 三十岁的宁菱,并不显老,因为偏瘦,显得还年轻的多。 她虽然不及宁芝的绝色,可宁家人基因本就出色,也是很美丽的人。 三十岁,又是魅力独特的时候。 她一笑,胡大都看傻了。 胡大没什么行礼,简单收拾了点衣裳就跟着宁菱走了。 全不管身后人如何说。 进了府,府里人就知道这个胡大不简单,因为第一天,宁菱就给胡大改了名字叫胡信。然后安排了一个不小的院子给他住。 虽然没叫人伺候他,可是也没活计给他做。一日三餐,还有人送来。 一连过了十几天,是胡信自己憋不住了,呐呐的来了正院要见宁菱。 宁菱笑着叫他进来了。 “你要见我?” “夫人……”胡信低着头:“小人进府十几天了,没事做……” “嗯。你们出去吧。”宁菱摆手。 众人就都出去了。 只留下胡信,宁菱笑着看他:“坐下,我有话与你说。” 胡信点头,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不太敢直视宁菱。 “这十几天,我派人去查过了你的生平,你别怪我。”宁菱解释。 胡信说不敢,按理说,府里用人,查生平不稀奇。肯定是要查的。 “你觉得我如何?”宁菱看着胡信:“我年轻的时候遇人不淑,嫁了个虚伪自私的男人。如今有个儿子,也不是我亲生,这事也人尽皆知。我堂妹是陛下,所以我这一辈子,过的自然顺遂。想要娶我的男人也不少。” 胡信愣愣的:“小人觉得夫人极好,生的好,心也好。” “是吗?我觉得你也好,我第一眼看你,就觉得你身上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如今我想与你成婚,你愿意么?不过,你不愿意也没事,不愿意,我就帮你一把,以后不必在做奴才了。你放心,就算你选了后者,我也不难为你。” 胡信张大嘴,真的愣住了。 夫人……想与他成婚?他这样的人,还能正经成婚? “可……可我……是奴隶……”这时候,那些被他刻意放在一边的过往就都涌现出来了:“也不是……不是清白的了……” “噗,傻不傻。我不也嫁过人了?”宁菱看着这样的胡信,只觉得……可爱。 这个高大好看的男人,傻乎乎的可爱。 “可是……配不上夫人……”胡信手都攥起来了,说不出为什么,就觉得紧张的不行。 宁菱勾唇:“你考虑的是你的出身不好,配不上我,却不是不愿意?那这么说,你也愿意?我可比你大四岁呢。” “我……”胡信猛然站起来:“夫人,我……” “你也想好,跟我成婚,大约会有人说你坏话,不过你要是不觉得被我护着不好,那就没事。”宁菱看着胡信。 胡信咬着嘴,过了好久好久,宁菱一直没催他。 然后胡信忽然浑身一松点了个头:“愿意。” “既然愿意,那我就跟陛下说一句,就将你我的婚事办了。日后,你想做点什么都好,除了做官。”宁菱松口气。 她不想一个人过,但是也没心情嫁给哪家官员的儿子或者是哪个丧妻的鳏夫。 下半生,她自己选,自己过。 胡信脸红起来:“陛下……会不会不同意?” 说实话,夫人这样好,他自然喜欢呀,可……以前哪里敢想。 “陛下希望我过的好,与我成婚,你会对我好么?”宁菱笑问。 其实,她并不在意这个。她走到这一步,有了权势,有依靠,再找一个男人,无所谓对她好不好。 要是不好,休了就是了。 “我一定对夫人好,不会有二心。”其实夫人过去的事,他之前在庄子上也是听过一点的。 那个梁楚晗不懂珍惜,他这样的人能娶夫人,一定会好好对夫人的。 果然陛下没意见,是真的希望她过的好。 宁菱担心的是粱周会不会不同意。 这些年下来,这孩子毕竟叫她母亲,她没法不当回事。 粱周听过这件事,没说同意不同意,只是道:“母亲可以叫我单独见见那个胡信么?” 宁菱没拦着。 于是,粱周与胡信单独说了一个时辰的话。 出来之后,粱周嘴角含笑:“母亲眼光极好,这个人是好的。” “你同意了?”宁菱面上看似不在意,心里却也松口气。 第660章 番外:世事无常 要是粱周执意不同意,就算是她强要成婚……也是会心里有个疙瘩。 “母亲这些年不易,既然有个合适的人,儿子自然是愿意。儿子也不敢管母亲的事,只是怕母亲遇人不淑。”粱周十二岁而以,就已经懂事的很了。 “那就好,你……近来在宫里可好?听说太子殿下前些时候习武伤着了,你呢?”宁菱其实时常留意他的事。只是不肯说。 粱周也知道,他跟前的人会时常跟母亲汇报的。母亲嘴硬,他也不肯说破。 母子两个就这样别扭着互相在意,不过也都习惯了。 “我没事,太子殿下也不碍事,他就是摔了个屁股蹲儿,偷懒就说自己摔坏了。摄政王发现之后打了他一顿屁股。”粱周呲牙笑:“陛下都说了活该。” “那孩子就是淘气了。”宁菱说起太子殿下,都是笑意。 妹妹的第一个孩子,她看着接生出来的,怎么都不一样。 粱周少不得有点羡慕,不过想想家里这笔烂账,母亲肯这样与他互相关心就不错了。 粱周这次回来呆了三天,当天夜里的时候,晚膳就是三个人吃的。 府里如今都已经称呼胡信做公子了。 自然,称呼粱周是小公子。 府里横竖就这么几个人,也不必太仔细的分。 胡信还有点不太习惯,但是他聪明,知道既然已经要跟夫人成婚了,就不能总是畏畏缩缩的,那样不好。 “听说胡叔过去研究过如何做耕具?颇有心得?”粱周笑问。 “这……不过是随便研究了一阵,我……不精通。”胡信笑了笑。 那时候,塔族缺粮食,北方大片好地都荒芜了,又没有农具,会做的人不多,就很多人都研究。 要是能做好的话,上头有赏赐。 他也不过是为了能叫日子好过,那时候他娘还活着,病的就差一口气了。 可惜,他研究了许久,也与几个朋友做出来了,最终也没拿到银子,三个人都被打的皮开肉绽的。 有一个回去没几日就死了,伤太重,没银子看病。 而他的娘也过了半年就病死了。 情不自禁想起过去,他手紧了紧,眼神暗淡了一瞬:“那时候是没法子。” “是我提起胡叔的伤心事了。我只是琢磨,要是胡叔拿手,就去工部某个吏也不错。”总不能闲着,时间久了,对他对母亲都不好。 “我本说,他就不必做官了。”宁菱忽然开口。 两个人就一起看她,胡信正要解释,宁菱又道:“不过,周儿说的也有道理,不管做什么,闲着不像话。工部就不要去了。能人多。我也走一回后门,就做个巡城官吧。六品官职,好歹也是个营生。你愿意么?” “我……我自然愿意,不做官我也愿意。只……我……”胡信不好意思的笑:“我之前想着,我做个管家也好,只是这样的话,叫夫人面上不好看。所以,做个六品官也是好的,至少说出去好听些。” 粱周心说这个男人起码是懂事的,至于真的好不好,日后再说。 要是不好,他也有法子收拾他。 很快说定,粱周主动去找了太子殿下,殿下与孙蛮打了招呼,就给胡信安排了一个不显眼也不算有油水的小官做了。 对于孙蛮来说,宁菱最要紧的身份不是什么国夫人,而是宁家的八姑娘,小时候常见到的。 如今她夫君要做个小官,也不能不管。 六品,也委实动不了什么大事,陛下知道也就过去了。 婚事安排在了十月里,办的不算热闹,甚至没太大办。 看宁家面子,来贺喜的人还是不少的。不过男方这边就没人,毕竟胡信可没什么亲戚朋友的了。 好在太子殿下赏赐了东西,也算是很给面子了。 宁家人都来了,宁蕴还带着逸王殿下也来贺喜,也算是很有体面。 闹了一天,入洞房之后,宁菱才松口气。她想着上回出嫁,满心满眼都是那男人,激动的期待着。 结果如何,宁家一旦出点事,她就差点死在梁楚晗手里。 这一回大婚,本以为不期待了,可是被丫头们劝着依旧是盖上红盖头之后,竟隐隐的又生出些期待来了。 胡信挺好的,能好好过一辈子也是好事。 胡信更是激动,他本以为一辈子就是寄人篱下,低人一等,孤独的度过了。 竟有一日,这样好的女人愿意跟他成婚,以后……就有家了。 于是,等不到揭盖头的宁菱自己掀开盖头,就见她的夫君在流泪。 “这是怎么了?你可别是这会子裁决的不愿意吧?”宁菱都愣了,这会子后悔可就丢人了。 胡信使劲摇头,然后猛然抱住宁菱,大狗狗似得不撒手,眼泪也哗哗流着。 宁菱被抱的紧,很久才在男人后背上拍了几下:“大喜日子哭什么?” “我有家了。”胡信声音沉闷:“从来没有过。我娘是奴隶,我不知道我爹是谁。小时候被赶的到处走。居无定所。我和娘都被欺负。后来她死了,我就一个人过,没有家,什么都没有。” 宁菱心里也酸涩。 他们这样的身份,何止没有家,基本上没有什么是属于他们的。 “是,以后就有家了。要是我还能怀孕,就给你生个孩子。要是怀不上了,你想抱一个回来也可以。至于纳妾叫你生孩子,就别想了。” “不,不会,我就要夫人。”胡信偷偷擦眼泪抬起头:“夫人太好看了。” “如今叫夫人倒是对了,可我总觉得你叫的和我想的还是不一样。以后……叫阿菱吧,过去我姨娘就这么叫我。”宁菱道。 胡信张嘴好几次,才叫出来:“阿菱。” 他声音低沉,叫的宁菱心都酥了。 “夫君,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应该过的好,一个是终于有了家,一个是走累了终于想要依靠。 “嗯,今日……小公子给我敬酒叫了父亲,我……愧不敢当,可……小公子……你们母子都是一等一的好人。”胡信长叹一声:“我真是有福气。” 第661章 番外:承受错误 宁菱大婚之后,日子过的很是舒心。 大婚后一个月,胡信就去了巡城营衙门任职。 每天也按时当值,十天一歇息。倒是不累。 果然如粱周预料的一般,有了个事情做,他比以前自信多了。当着宁菱的面上,也是越发站得直。 府里头,奴仆们称呼一声大人总比不好称呼好。 不然胡信才二十多,就得被叫做老爷了。 且不说好不好听,这府里本就是宁菱的府邸。 这么叫,他长久下来,说不定就不舒服了。 粱周算是高瞻远瞩,他们母子敢保证一个胡信不能翻天,可是奔着好好过日子的心去的,就总要叫人家一开始过的也舒心。 不然,不是不把人当人么? 粱周回来的时候,总要叫一声父亲。 胡信应的很是心惊,他很清楚,粱周以后前途无限,能叫他一声父亲不是对他多亲近,而是望着他能对夫人好的。 胡信是满足的很,他从艰难度过,这些年甚至有时候以为就活不下去了。 蒲草一般的到了如今,有人对他好,甚至终身给他了,他不能不感恩。 何况,他真心喜欢来阿菱,多好的女人呀。 有这个心理,往往床榻上,他格外来劲…… 宁菱被他折腾的没劲,又好笑的劝:“你还调理身子呢,别这么卖力不成么?” 胡信早年太受罪,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的,个子高,却很瘦。看着是没事,实则一身暗病。 倒不算大病,但是可以说是损伤的不少。甚至因为早年挨饿太多了,落下毛病来,吃的多了会吐。 需要好生调理滋补个一年两年的,趁着年轻,也就调理好了。 过去的塔族统治北方那会子,奴隶们往往活不了大岁数。尤其是女奴们,平均能有三十五的岁数而已。 男的好一点,可也就四十多岁就没了。 胡信要不是赶上了改朝换代的时候,再磋磨个几年,也好不了。 宁菱带他回府那会子就叫外头的郎中看过他了,好生滋补着,几个月过去才好一点。 起码不那么瘦了,吃饭也多了。 “我愿意。我就想……”胡信不好意思的将自己的头埋在宁菱怀里:“我就忍不住。” 这么好的人,是他妻子,是他的亲人。是他能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他就是什么都憋不住。 “你再这样我就以为你是报答我呢。”宁菱无奈的推他。 这人不再是之前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倒是成了个大狗狗了。 成日里没人的时候抱着她,一时一刻不撒手。 她说也不听,又不能骂,多伤人呢? 这样一个男人,宁菱那种一开始只想平淡度日有个人陪伴的心早就不稳了。 这怎么平淡? 比她小几岁的男人成日里用他那好看的眼睛盯着你,时时刻刻准备扑过来。 饶是宁菱再保守,内敛,也……被弄得没法子了。 尤其是这床榻上,倒是没花样百出(主要是不会),可架不住大狗狗热情高涨啊。 “阿菱明知道不是,我就是忍不住,我也不忍,你反正喜欢。”胡信不抬头,闷闷的,手却更紧了。 宁菱没在说话,将被子拉好,由着这大男人这么抱着她。 没再说话,只是手在胡信肩膀上轻轻的揉了揉。 她十几岁的时候嫁给那个人的时候…… 想到这,不禁失笑。 那时候的夫妻生活,可真是……九妹妹最不喜欢的那个词儿:相敬如宾。 还没出阁的时候,说起相敬如宾来,九妹妹都是嗤之以鼻:夫妻俩过的跟客人似得,那还过什么?和离不好么? 那时候她虽然极少与九妹妹一处,可听九妹妹这些言论,也觉得新奇。 她不敢问,但是蕴儿会问,记得那一次蕴儿瞪眼看了她许久之后问了一句:“那你说两口子怎么过才对呀?” “那起码也得是个如胶似漆恩爱缠绵吧?哪怕平淡呢!你说两口子过的跟宾客相见似得,有意思?你们男人跟嫡妻过的和宾客似得,然后抱着妾如胶似漆?什么毛病?” 然后,就是九妹妹和蕴儿吵架…… 想到这,宁菱嘴角笑意更深了。 可不是么,当年与梁楚晗,就是相敬如宾。 榻上那回事,也没意思。就跟交差似得,前后没差别。完事了,梁楚晗也没这么搂着她不放手过。 她本来以为,就算梁楚晗不是个东西,那回事上起码男人都一样吧? 可如今觉得,不一样啊。 其实喜欢不喜欢,是能感受出来的,可惜年轻时候耳聋目盲。 再看胡信,他满心满眼都是她,尤其是榻上这回事,他总是激动的,顾及她,却又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做之前要黏糊,做完了困死了也得抱住她再睡。 宁菱感受身边的人将自己放回了枕头上,然后将她抱紧,又蹭了好几下才不动了。 他睡着了。 宁菱头动了一下看着枕边的男人。眉眼其实没有当年的梁楚晗你精致。 可是她第一眼看上的,是这个男人的眼睛。 多澄澈,多迷人。带着淡淡愁绪。 他受过那么多苦,可是眼睛还能那么干净,多好啊。 宁菱找到了幸福,也找到了愿意恩爱缠绵的男人。 可有的人,错一步,就永远回不了头了。 淮州城东一处普通的小院儿里,梁楚晗坐在榻上。听着外头的冬雨,揉着自己一双疼的变形的膝盖。 早年落下的伤,好了之后阴天下雨就疼。 南方冬日里下雨的时候,他几乎不能睡觉。 阴冷潮湿越严重,他腿就疼的越是严重。 看过郎中了,可惜吃药也好,还是贴膏药也罢,都没用。 早年还能缓解一二,如今跟本没用了。 他想,这淮州不能住了,他要想多活几年,还是北上吧。 他身侧睡着的女人不耐烦的翻身,不想理会他。 这是他当年逃走之后娶的妻子,可惜,他身子每况愈下,妻子越来越不满。 何况,这小院子还是妻子家里的财产。 梁楚晗摸着自己的脸,他这些年过的不好,脸也不如过去了。 他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妻子会因为他变丑了,不喜欢他了。 梁楚晗内心平静的想着,明日就走吧,开春之后,就在北方了。 第662章 番外:担当 至于妻子已经跟邻居家的男人偷情这事,他也不在乎了。 本也没多少感情,又没孩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只是,想起孩子,他就不可避免的想起当年桃娘生的那个孩子。 儿子。算来,今年十二了。 多出息的孩子,在太子跟前伴读。 梁楚晗一边揉着膝盖,一边靠在墙上想。他过去多反感宁氏,可宁氏…… 始终屹立不倒。 就连他唯一的孩子粱周,都要靠着宁家,才能站得稳,站得直。 粱周……他无比感激宁菱没有给孩子改姓。好在,粱周还是他儿子。 当然,远在淮州的梁楚晗并不知道宁菱已经再嫁,他满心还觉得宁菱是喜欢他在意他的。 经过这些年艰辛之后,梁楚晗也不得不想起当年与宁菱新婚的时候。 其实有时候,他对宁菱也有怜惜的,可惜宁菱那个宁字…… 他过去多不喜欢宁家,如今他内心就多无助。 当年在临京城城门口掌掴他的少女,居然成了女帝。 一开始听到消息的时候,梁楚晗震惊的好几天都没回神。 怎么可能的? 可是就是这样,不仅是女帝,甚至没有因为是女帝而叫臣子们如何反对,没有出事。 他又想起那年在临京城皇宫里,宁芝与她说的话。 她说她是宁家人,是宁则礼的孙女,宁则礼厉害到死了他的孙女也能横行无忌。厉害到死了之后他的孙女更加霸道。她夫君更厉害,纵容她什么都可以做。而她宁芝更霸道,敢杀人就不怕世人骂她是奸臣家的孙女。 事到如今,梁楚晗回忆起来,都觉得胸腔震动。似乎不光是耻辱。 而是曾经,他也是宁家一份子……那时候也该是有些说不出口的热血澎湃的吧? 而那人,果然是靠着宁家一步步走远。 也是因为她夫君疼爱,江山都可以拱手。 也是真的不怕世人如何骂她说她,坚定的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而他的妻子宁菱,看似是宁家最软弱的人,却也能在最后的时候,做的决绝坚定。 几日后,梁楚晗与妻子和离,带着仅有的一些积蓄,北上盛京城。 现任妻子是个凉薄的,但是看梁楚晗一无所有,还是给他一百两银子。 梁楚晗没有要,他对这个女人没有感情,也没有恨意,这一别这一辈子就不要见面了。 见他不要,女人更干脆,直接关门了。 梁楚晗甚至没回头看一眼,就径自走了。 他到不至于就没钱了,这些年辗转,家底还是有点的,只是被他放在安全地方。 他决定都拿出来,就在盛京城外买个小庄子住吧。 想见见粱周,但是又怕打搅孩子的生活。 他如今没了雄心壮志,就希望粱周过的好。 他要是与粱周搅合,只怕是……粱周还小,要是对他有什么想法,宁家人察觉了,只怕是能把粱周赶走。 毕竟那孩子与宁家人其实毫无血缘关系。 换句话说,那孩子要真是宁菱生的,他反倒是不担心了。 琢磨的不少,等到了盛京城,快过年了。 他运气好,买到了一处还不错的庄子,不大,但是还挺精致的。 雇人更容易,之前的奴隶们还不少没事做,他很容易就雇了四个人庄子上做事情。 等过年的时候,他也能安稳坐在庄子上喝点酒,吃个菜了。 虽然如今孑然一身了,他反倒是觉得轻松多了。 浑浑噩噩这些年,都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争斗多年,一无所有。 唯有的真心,都已经在年轻时候丢掉了。 唯一一个孩子,大约也当他死了。 他当然不忍心打搅孩子,因为孩子跟着他毫无出路。 而来了盛京之后,知道宁菱已经成婚之后,更不敢打搅粱周了。 不过,他花了银子,打听过之后,就知道粱周比他想的过的更好些。 就昨日,站在他面前的奴仆进城之后回来跟他说事,就提起了粱周与另一个小公子叫许靖贞的。 奴仆说的很是羡慕:“说是太子殿下跟前的这两位公子们的衣裳都是特定做的。粱周公子喜欢银边绣,衣裳就总是有银边。许靖贞公子喜欢月白的,就总是月白的。还是陛下说了不许穿的那么素净,两个公子才不总是这么穿。可过年的时候,陛下还是赏赐了他们喜欢的。嘿嘿,听说是因为陛下就两个孩子,所以当这两个也是自个的孩子呢。” “是吗?那可是有福气。”梁楚晗笑着应,手却攥着:“你们见过这两个公子么?生的好看吧?” “奴没见过,不过肯定好看的!听说陛下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所以摄政王生的太好看,陛下就喜欢的不得了,嘿嘿。” 梁楚晗忽然想起刚与宁菱大婚时候,宁菱有一次在他套话的时候说过一句,九妹妹瞧着二殿下生的好啊。 恍恍惚惚,他摆摆手:“去吧。” 梁楚晗没有再叫人打听过粱周的消息。 几年后,他听闻魏国夫人生了一对双胞胎闺女。起名叫做缠绵。没错,就是一个缠,一个绵。随的是胡信的姓氏。 几年后,粱周娶了已故前太子太傅刘大人家的孙女刘氏。并且进了玄衣卫做了副指挥使。 又几年后,粱周也已经有了一双儿女,听闻他和魏国夫人一直很亲近。甚至很多年中,都住一起。 梁楚晗到了盛京之后,身子似乎真的有了好转,至少他好好活到了听着自己的儿子的儿子娶亲。 那时候,粱周已经是整个盛京步兵营的统领,还兼任了一个文职。 梁楚晗早年做错很多事,但是后来……他终究不是个没脸没皮的,没有再老了之后妄想过拥有亲情。 甚至没有去偷偷看粱周。他只愿跟自己的孩子在一片地方就很好。从生至死,他都没有见过粱周一面。 当然,如果抛开梁楚晗五十一岁生辰那一天在盛京街头对面走过去却彼此都没有留意的那个白衣公子不说的话。 粱周从未有过寻找自己父亲的念头,一次都没有。 他一心敬重母亲,也疼爱两个小妹妹,甚至对自己的继父也孝敬有加。 甚至对两个小妹妹,跟对自己的孩子一般好。一度将两个妹妹充成了‘盛京双煞’! 可缠缠绵绵这两个孩子,一辈子在自己哥哥的守护下,愣是一点都没受委屈! 或许是错误的开始,或许一开始粱周真的多余。可是好在,他们都有拨乱反正的本事。哪怕是梁楚晗,也终究能为自己的孩子做到真的远远听着。更不会去打搅宁菱。 抛开对错,其实梁楚晗也终于有了担当,极好。 第663章 番外:重新开始 裴诀没有经历太多临终时候的眷恋,就那么永远闭眼了。 可他万万不曾想到,还能睁眼。 他睁眼的时候,其实看不清什么。什么都是模糊的。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 隐约觉得不对劲,可是实在是无法想清楚哪里不对,或者他连不对这个念头,也是时有时无。 多数时候,他都在睡觉。 毕竟,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而已,便是带着前世记忆,也没法一下子就清醒。 直到他到了一岁多,能听清楚一些大人的言语,才渐渐恍然,他这是转世了。 并未见过人们说的地府,也没见什么孟婆汤,就这么成了婴儿。 他渐渐能瞧见些周围,但是因为天寒了,所以奶娘和他的娘并不肯抱他出去。 但是他从奶娘和娘的口中也知道了些许东西。 知道还是大晋,这里是盛京城。还听说过几次……女帝,以及摄政王。 女帝…… 他虽然能说话了,可是一岁的孩子要是问一句女帝是谁?那可不可能。 可女帝是谁?摄政王又是谁? 这个大晋,还是他知道的大晋么?或者,已经是几百年之后? 可惜小孩子的精力实在有限,他被爹娘疼爱着,吃的好,喝的好,自然也就睡得好。 直到他四岁的时候,他才渐渐清楚如今是什么时候。 这是承启十二年。女帝继位,已经十三年了。 女帝,果然是宁芝。摄政王,是他的弟弟裴珩。 起先,他震惊,不解,愤怒。可后来,他又从人们口中得知女帝与摄政王之间恩爱的很。摄政王虽说不是皇帝,可是也是日常与皇帝一样办事的。 他们有一双儿女,儿子是太子,叫裴灼。女儿叫裴皎。 然后重生后叫做临羡之的先太子裴诀就说不出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了。 当年,他看好宁芝,却也知道宁芝是个厉害的。可万没想到,厉害到能从他弟弟手里拿走皇位。 可拿走了皇位,她没有对裴氏赶尽杀绝,甚至太子还姓裴。甚至,她没有追封宁氏先祖为皇帝。没有叫宁氏的人有过皇族的待遇。 他们还是臣子,只不过家里出了皇帝,毕竟不一样罢了。 可几岁大的临羡之不能做什么,他只能等自己慢慢长大,也思考自己这一辈子能做什么。 他的父亲临老爷是个富商,从安洲来盛京,也是因为盛京重新回归成为皇都之后,凑热闹的那一拨人。 这样的人不少。 临老爷和夫人感情很好,虽然四十岁上才有了他这个独子,可家里一个妾室都没有。 也没了老人要伺候,于是等到临羡之七岁大的时候,临老爷和夫人甚至与他商议过了,才抱回来一个小丫头。 是人家不要的孩子,抱回来,就当是临家的小女儿养着。 临羡之没意见,毕竟爹娘对他极好,爹娘喜欢个女孩子,那就抱回来也不碍事。 此时的临羡之,已经很认同自己的身份了。 他本就厌烦极了做什么太子,何况,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好,本就不适合。 做个富家子弟,悠闲一生,不也极好么。 七年来,这个世界的一切,对于他都是新鲜的。 因为他在成长,也因为他总是听到震惊的事。 如今的大晋,跟以前完全不同,比父皇在世那会子要开明的多。 宁芝这个人……做皇帝,做的极好。他不能不承认。 甚至,民间提起女帝,评价也是很高的。也是如今,临羡之才知道他上辈子过世前后那些时间里,宁芝做了多少事。 甚至他临死那会子,宁芝带人回了临京,镇住场面的事。 越是知道的多,就越是要叹一口气。 好在,自己的弟弟还好好的,没有出什么事。七岁的人,能做什么呢? 抱回来的小妹妹很乖,很可爱。 长得倒是一般,至少前生见过无数美人的临羡之觉得自己的妹妹长得就……反正嫁的出去吧。 于是少年时候的临羡之格外疼爱这个‘不怎么好看’的小妹妹。 而临羡之的妹妹临窈窕也真是……艰难的长到了十五六岁,还是不怎么好看。 临羡之已经在谈婚论嫁了。 临老爷和夫人都六十岁了,林夫人身子不好,就想看着儿子成家。 临羡之没什么反对的意思,他不想去考科举。尽管如今的科考在女帝陛下推动之下比之前都要好。 临老爷没意见,家里这家财要打理,儿子不想科考那就不去。 反正就算儿子不会做生意也不怕,这家财,足够儿子和孙子花用了。再下一代,那可管不了了。 于是,临羡之二十一这一年,认识了飞燕。 飞燕就姓飞。飞刃将军的嫡长孙女。 生的样貌不算十足好,但是也算个小美人。颇有些飞扬的意思,但是却不跋扈。 飞刃将军后来就常驻洪城了,直至老了之后,退下大将军位,回到盛京城。 飞家子弟留了一个次子在洪城,其余尽数回京。 这位飞燕姑娘,还很是受女帝喜欢,召见过几次了。 飞燕遇见了临羡之的时候,是这一年春日。 临羡之在郊外骑马,飞燕在与自己的侍女们放风筝。 飞燕开放,又在洪城军中长大,自然大气。主动与临羡之搭话。 很多年后,临羡之的孩子都好几岁了,他偶尔看着躺在他身边那个依旧飞扬却多了很多柔美的女子,还是会笑。 当年,那女子见他之后,说的话叫他瞬间动心。那日后,他就不再是过去的裴诀,而彻底成为了临羡之。 虽然,在妻子家的要求之下,还是走上仕途,不过也不错,至少见到了女帝和摄政王,他们都极好。 上辈子耿耿于怀的种种事,都已经没有了。他是临羡之,是飞燕的夫君,是孩子们的父亲。多单纯,多美好? 只是飞燕初见的话,总也忘不掉。 “这位公子,独自来的么?” “打搅姑娘放风筝了。我是独自来的。” “嗯,公子书卷气浓,书香门第么?” “商户之家。” “哦?有钱人家呀,哈哈,挺好的。我呢,将门之女,看公子这样的就觉得喜欢。哎?不……我得先问一句,公子成婚了没?要是成婚了,那我可就不跟你说话啦。” “为何?” “哈?我们好姑娘呢,遇见个好看的小公子,说句话可以。可是人家要是娶亲了还要多话,那就不是好姑娘了呀。” “……在下临羡之,盛京人,二十一岁,家有父母妹妹,尚未娶妻,正在说亲。敢问姑娘姓名?在下觉得,姑娘着实是个好姑娘。” 第664章 番外:错就是错 宁鸾睁眼,她又是太子府中那个不受宠却地位高无人得罪的太子妃。 似乎是上天给她机会弥补一切一般,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弥补。 太子身子还好,没有中毒,她与太子虽然尚未圆房,但是好在关系也不至于到了冰点。 于是,太子妃执意请太子来,也不是请不到。 此时,刚到临京,一切都还来得及。 入夜,太子如约而至。宁鸾看着回到年轻时候的太子。 那时候的他,原来对她就很是厌恶了么? 太子妃替他倒上酒,便也没有犹豫。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自知,我自己做错了事。” “对太子殿下的迷恋是真,可做错事也是真。如今求而不得,也怨不得旁人。” 太子沉默,他其实是震惊的。在他眼里,太子妃就是那种宁死也不肯说一句错的人。 如今竟然说自己错了,真是稀奇。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宁鸾笑了笑:“我想说我搬出去住吧。我们之间已经这样了,便是我错了,想要拨乱反正也不能够了。如今形势不好,我要是与你和离,势必引起很多事。我这个太子妃的位子,一时半会是不能让出去了。不如我搬出去,你叫韩氏该如何就如何,我不管就是了。过些年,等情形好了,或是和离,或是……说我病故也可以。我回宁家就是了。” “宁鸾,你又想做什么?”裴诀无奈:“你要嫁,你也嫁了,你还要如何?” “我真心觉得自己错了,对不住你,也对不住我自己。没必要。”宁鸾轻笑摇头,活过漫长一世,她如今早就不是那个闹着要嫁给太子的少女了。 “你……”裴诀觉得自己看不懂面前这个女人了。 “殿下不必多想,我真的是这么想的。我过几日就搬出去,临京……有很多好园子,我选一处住就是了。”宁鸾笑了笑:“我走之前,也不必太子送我了,不过有一句话我要说。” “也许此时说,太子殿下不信,但是我还是得说。殿下亲眼见一面韩家韩畅铭的长子那双眼吧。”说罢,宁鸾甚至做出了送客的意思。 裴诀甩手而去,只是心里的诧异一点不少。 宁鸾太奇怪了,以前见面,总是争执,他一点都不想多留。 可以前的宁鸾眼里全是伤,爱而不得吧? 如今的宁鸾太平静了……平静的像是他已经不存在了一般。 三日后,太子妃宁鸾果然收拾了行礼,住到了一处园子,对外说是得了病,需要静养。 宁鸾之前回了宁家,亲自跪在宁则礼和崔氏面前,将自己的错误承认了。 这一世,至少还来得及吧。 她出府的时候,并未告诉还在宫中的太子。 于是,太子回府之后,得知她走了,好一会不能回神。 韩侧妃迎上来,也是脸色难看。她固然恨宁鸾,可是宁鸾这样走了,她又背负不起逼走主母的责任。 不过,裴诀也不可能会去找宁鸾了。他自尊不允许。 几日后朝堂上见,宁则礼都没提起一句。 等散了朝,他去找宁则礼的时候,都不必他说,宁则礼主动解释了一句,说太子妃是身子不适。 那就是说,回不回都看宁鸾自己了。 裴诀到底还是年轻人,该有的气性还是有的。这以后就真的不管了。 府中他依旧宠爱韩侧妃,一转眼,就过去了十五年。 十五年里,宁鸾果然一次都不曾回来,也不曾进宫。也就是说,十五年中,裴诀都不曾见过宁鸾一次。 而历史轨迹也没变,虽然崔氏这回不是被宁鸾气死的,可到了她该去世的时候,还是病故了。 宁湛也依旧死在了沥城,哪怕是宁鸾一早就叫人送了无数信去了沥城,都没拦着这件事。 甚至宁渊一家的死,宁则礼的过世,都没有被拦住。 只不过,区别在于换了时间,前后差几日罢了。 甚至,这一世的太子没有中毒,身子也没有不好,可还是没有子嗣。 韩氏始终没有怀孕,而另一个侍妾也始终都没动静。 还是既定的那一年,裴诀突发疾病,三日后便过世了。 时间都没差多少。 得知裴诀过世的那一瞬间,宁鸾天旋地转,接着就坠入黑暗。 再睁眼,她茫然的看着榻前守着的一群人。 分不清哪里是真,哪里是假。 她听见有人说终于醒了,太后娘娘昏迷了三天了! 也听见有人说快进宫去报给陛下知道。也去宁家传话。 也看见榻前似乎有宁家的人。 渐渐,她想明白了,她病了。入冬之后就病了。 最近越发不好了,所以……她是做梦回到了过去么? 所以,她才会迷迷糊糊,不知道为什么什么都阻拦不了么? 太子唯一的安慰,就是没有病痛一生么? “太后娘娘,您要说什么?”丫头见她张嘴,忙凑上来。 “我……这一辈子,错了一件事,就……害了很多人。我对不住先太子,对不住我的爹娘……我的哥哥们。” “我……该去见他们了。将我……埋在能瞧见皇陵的地方吧。我……不配进皇陵,但是我想看看他。” 说完这些话,她就没有再张嘴。 爱恨都到了结束的时候了,她这一辈子,就错爱过那一个人。 后来,释然了,不爱了,可是在没有想要爱谁的心。 明明,她该活的更好,过的更精彩。当年她也是打马街头明艳美丽的宁家姑娘啊。 可惜了。一辈子,就这样浪费了。 浪费了自己的一生,还毁了旁人的一生。便是再梦里,也不能补救。遗憾啊。 若有来生,不要遇见了,既然不能弥补,就彼此安好吧。 宁鸾闭上眼,走的还算安详。 只是她这一生,从结束了少女时期开始,也就算是停在原地了。 没有爱,没有子嗣,也没有多少旁人的尊重。 她对不起很多人,最对不起的就是她的爹娘,他们给她生命,给她尊贵的出身,可惜……她没珍惜过。 若有来生…… 可惜,来生可期,却也永远不能回到过去。错了就是错了,永远无法重来。 第665章 番外:太子与公主 十四岁的太子殿下,已经是个高瘦的少年人了。 继承了爹娘的容貌,十足是个俊美的小少年。习武的少年,虽然十四岁,看着还是瘦,可是已经很有力气了。 常喜欢穿银白长袍,滚着金边,又贵气,又好看。 九龙金冠戴着,将黑发固定在头上。整个大晋都无法比拟的帅气小太子,是陛下和摄政王的骄傲,也是大晋的骄傲。 十四岁,正是贪玩的时候,太子殿下也是不例外的。 所以时常与自己的伴读和侍卫们出宫去玩儿。 这一日,他们在城郊打猎的时候,就遇见了一个奇怪的老头。 穿着道士的衣裳,手里却拿着佛家的木鱼。 就那么躺在地上,时不时敲一下。 “殿下小心,咱们这里是清场了的!”粱周将手放在剑柄上,警惕的看着那人。 “别担心,看着……像是个奇人。”裴灼笑了笑:“不妨叫他来!” 粱周还没说话,就见那道士做起来了,咧嘴一笑:“哎呀呀。好生有福气的少年郎啊!” “好福气,好福气啊!端的是好福气啊!” 说着,他盘腿对着裴灼坐下来:“浑身紫气!少年郎,你这可是沾光了啊!” “哦?这话怎么说?”裴灼有些感兴趣。 “嗯!就是说,你呀,占尽好处啦!你身在皇族,有祖宗庇佑,又有无数英魂护持。这英魂里还有你的长辈们呢。” “哦?先生看出我是皇族?”裴灼笑了。 “啊,这不是看出来了,我混进来的时候听见人家叫你太子殿下嘛。”道士嘿嘿一笑,倒是老实。 “不过,小太子,你这命格真是好啊!” “你这不是废话,太子殿下命格能不好吗?”粱周斥责。 “哎,少年郎不懂事。是太子就能命格好么?小太子那二伯父还是太子呢!那命格差的哟……哎哟,我都不想说。” “什么二伯父,那是……”粱周的话被裴灼阻止了。 其实这一辈孩子们,也不是不知道前任太子并不是长子,只是这些事不许说罢了。 “那你倒是说说,孤王到底哪里命格好了?”裴灼看着那人,下马道。 “这不是说了么?你占尽了裴氏的福气!你爹娘就你们两个孩子。你是太子,自然占尽了裴氏气运!不过,小太子你可不止这点好处。” “陛下也是个极其有福气的!累世积福啊!她要是给你改姓,那你可就福气差多了!如今么,你占了你裴氏的气运,又继承了你娘的累世福运,自然是命格贵不可言啊!” “先生说的,对也不对。我本就是太子,如你所说,我母皇只有我一个儿子,妹妹性子懒散,想来是不爱做女皇的。我日后便是大晋皇帝,自然命数贵不可言。有何区别?”裴灼骄傲的看着道士。 “差别大了!你祖父也是皇帝,一生颠沛流离,丧子女十数人。至裴氏几乎断绝。到了小太子你这里,也不过只有一个孙子!他一辈子过的舒心么?不过他还不是人皇,做了一辈子皇帝?” “可你不同,只要你肯尽心好好做你的皇帝,就有数十年太平安乐,也子孙满堂!岂不是有福?” “如此说来,倒是真的有福。”裴灼笑了笑:“先生话要是应验了,那我要如何感谢你?” “不必谢我,只需应我一件事。”道士笑了起来,也不管他怎么说,就继续:“等你做了这大晋的皇帝,切记不可辜负你的母皇。要知道,若是没有她,你裴氏一脉就此就断绝了!” “什么意思?”裴灼心一紧。 “意思就是,你的父亲摄政王殿下命格本该到了二十五就断了。二十五之后,一片茫然!”道士摸着乱糟糟的胡子:“是他有福,遇见了你的母皇!也是他惜福,将皇位让给你的母皇! 不然,就算是他能幸运活着,也不能做这大晋的皇帝,否则不出三载,必然暴毙而亡!而你的母皇,有你父亲辅佐,才能坐的安稳。他二人相辅相成,谁也离不得谁。若是裴氏后代不记得你母皇的好,那便是不孝。丧福气!” “你……”裴灼看着道士:“我如何信你?” “信不信都由你啊小太子。不过你是个孝顺的,只需日后也教导你的后代孝顺,记得女帝的好便是了。好啦,切记,不要倒行逆施,要仁政爱民!好好做你的小太子,日后好好做你的皇帝。你们大晋,总还有七八百年安稳的好日子哪!” 说着,道士就起身摇摇摆摆的走了。 等裴灼回神,就见许靖贞和粱周紧张看他。 他一愣:“道士呢?” “……殿下,是您叫他走的呀?”许靖贞紧张的厉害。 “方才您不许我们听你们说话,然后完了您不就挥手叫他走了?”粱周紧张:“派人追?” 裴灼点头,不过心里知道,追不到了。 粱周走了,裴灼问:“我刚才说什么了?” “这……殿下就说命数本就贵不可言,有何区别……后头的,您就走近了说,我们听不到了。”许靖贞这会子也后怕。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的,这点距离,居然听不到,也没人觉得不对劲? 很快,粱周就回来了,果然是没影子了。 “不必追了,今日之事,就忘记吧。”裴灼倒是没多少紧张,他知道这是遇见高人了。 裴灼回宫,就去找了裴珩。 “爹。”裴灼难得孩子气的鼓着脸:“遇见个奇怪的人。” 裴珩将手里的折子丢开:“成日出去跑,就不能替你爹娘辛苦一点?说罢,遇见什么人了。” 裴灼也没掐头去尾,就将这件事说了。不过略过了裴珩二十五岁之后一片空白的话。 裴珩听完点头:“这人,当年爹和你娘见过。” 当年的事,也模糊了,他跟自己的儿子说完,笑了笑:“是个高人。”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他说的话……”裴灼考虑了一下,还是将他略过的话说了。 裴珩听后,轻轻呼出一口气:“原来如此。” 第666章 番外:太子与公主 “爹……您没难过吧?”裴灼大了之后,懂了很多,自然也知道有的事不说最好。 “难过什么?你娘做女帝不好么?你娘的本事,你还不知道?”裴珩笑了笑。 “我知道啊,可爹也很厉害的呀。”裴灼没什么形象的坐下:“不过那道士说我有福是真的,我最有福气了。”裴灼摇头晃脑的,显然心情好。 裴珩看着自己的儿子笑了笑,这孩子比他小时候是幸福的多了。 “爹爹爹!” 正说着,就听见一个童音,眨眼间,小公主裴皎就冲进来了。 “爹!” “哎,皎皎怎么了?”裴珩接住软乎乎的小丫头,七岁的小丫头很是不省心。 “爹,娘呢?”裴皎看着爹问。 “噗,你是找爹还是找娘?”裴灼笑了。 裴皎这才发现哥哥在呢:“哎?哥,你怎么在呀?” “那谁知道呢?你哥这么大个人,小公主就是看不见……”裴灼白眼。 “嘿嘿,哥,你去哪了?”说着,裴皎几下就爬上爹的膝盖坐上去了。 “出宫去了,你去哪了?又去花园里了?”花园里有鹿,这孩子能看一天。 “嗯!小鹿生小小鹿了!可好看了!”裴皎骄傲的不行。 “是吗,什么时候带哥哥看看去,你不是给你的鹿都起名字了,小小鹿叫什么?”裴灼耐心的哄妹妹。 “小小鹿叫呼呼!娘说的,软乎乎!”裴皎仰头,觉得名字好听的不行。 裴灼脸一僵,他是服了堂堂女帝陛下起名字的本事了…… 皎皎出生那会,要不是爹拦着,这孩子就叫迟迟了。迟来的迟…… 再想想他小时候那耻辱的小名:咩咩。 最耻辱的是,他不懂事的时候自己觉得还是美滋滋…… 裴珩只需看一眼,就知道儿子想什么,不过他并不拆穿儿子。 “呼呼可爱还是皎皎更可爱呀?”裴珩逗闺女。 “当然是皎皎更可爱啊!皎皎漂亮!”皎皎……其实也不像宁芝,也不太像裴珩,人家自成一脉的美。 “爹,娘去哪了?不在寝宫!”皎皎哼哼。 “这会子应该在了,你是不是看过娘之后就去花园里了?玩累了才来找爹?”裴灼拆穿妹妹。 裴皎点头,丝毫不觉得不对。 裴灼无语:“走吧,爹也该歇着了,找娘用膳去了。” “哦,哥哥背我。”跳下地,她就跑来巴着裴灼。 “不背,自己走。”裴灼冷漠。 “那我叫爹背,哼!”裴皎扭头就走,毫不留恋! “站住,臭丫头,你也不怕累着爹?” “娘说爹正是最有魅力的年纪,不会累!”裴皎叉腰,娘的话必须是真的。 “噗,好了好了,来,哥背你还不成?臭丫头!”说着,裴灼蹲下。 裴皎欢呼了一下就爬上哥哥后背了。 明明爹背着更舒服,可她就是喜欢被哥哥背着。 裴灼背着妹妹,嘴里说你可胖了吧,不过心里是觉得很好的。肉呼呼的小妹妹,可爱的紧。 三人过去,果然宁芝已经没事做了:“皎皎又叫你哥背,压着你哥长不高怎么办?” “不会的,娘你看我如今都很高了,再过几年就赶上爹了。”裴灼将妹妹放下。 “行吧,背吧,也背不了几年,大了就不给你背了。”宁芝看小闺女:“是不是呀小公主?” “大了要驸马背!”皎皎大言不惭。 “噗,七岁的小豆丁就琢磨驸马了?以后要嫁个什么样的驸马呀?”宁芝逗她。 “跟爹一样好看的!”皎皎大声。 裴珩靠着喝茶,看着他们娘仨闹。 “啧,完了,你这辈子都得叫你哥背了,嫁不出去了。”宁芝摇头。 “为什么呀?”皎皎瞪眼。 “因为啊,你爹这样好看的只有一个,被娘抢了,谁也没了。”宁芝大言不惭,然后还对着自家夫君眨眼。 裴珩一口水差点喷了,饶是年纪大了,还是被自家小娇妻弄得脸红,瞪她一眼:“教坏孩子!” “怎么能是教坏孩子呢?皎皎你说,爹好不好看?” 可怜皎皎毕竟还小,完全不是狡猾的娘的对手,傻乎乎的点头:“爹好看!” “是不是没人比爹更好看?”宁芝又问。 皎皎看了看哥哥,还是点头,哥哥好看,可是爹最好看! 事实上,她未必分得清好看,只是从小就听娘说的,爹是最好看的男人啦!这思想……算是成习惯了。 皎皎‘难过’的觉得大约真的不会有爹这么好看的驸马了,好难过。 “那……那皎皎找哥哥这样的吧。”小姑娘说出这句话,整个人委屈成球。 “哎哎哎,你哥是多差?你哥也好看好吧?啊?不必你爹差好吧?怎么找个你哥这样的就委屈死了?啊?”裴灼也委屈啊! 宁芝噗嗤一下笑出来,靠在裴珩身上笑的收不住。 裴珩…… 习惯了,反正小娇妻不管是做了皇帝之前还是之后都这么坏。 当着孩子们也不改,就是不改…… 闹够了吃饭。午睡的时候,小公主还愁这件事呢。 七岁的小公主,万般金贵,唯有一件事不能释怀,那就是以后找不到跟父王一样好看的驸马了,真的是明媚的忧伤啊! 而十四岁的太子殿下,并没有什么忧愁。 他自己知道,爹娘多年的努力,将大晋统一。也给了他一个极好的环境。 他得以悠闲的读书,习武。然后习惯政事。 要说烦恼,大约就是武艺比起爹还差的太远吧! 舅舅教的枪法也没学的太好,或者老师总是叫他背他已经熟了的书,也是蛮烦的。 不过,这都是小事,太子殿下和小公主毕竟还是泡在蜜罐子里的。 爹娘恩爱,兄妹两个也彼此亲近。小伙伴们都是好孩子。 真心是过的极好了。 一天一天长大,太子殿下越发跟年轻时候的裴珩不一样。 要是裴珩记得的话,他其实最像当年的太子裴诀年轻时候。清风朗月,雍容自在。 至于小公主么,还是谁也不像,但是高挑美丽,自成一派。 当然,小公主她没超过自己的娘亲,毕竟当年的临京第一美人……想超过也难。 但是小公主不知道呀,她觉得自己很好看!毕竟爹娘哥哥都是这么说的吗! 第667章 番外:太子与公主 小公主最喜欢的当然是娘亲和爹爹哥哥啦。 不过,小公主还喜欢一个哥哥,逸哥哥! 因为逸哥哥好好看呀,不过娘亲说了,逸哥哥是蕴哥哥的。所以她以后长大了还是不能嫁给逸哥哥。 哎,好惨呀。 爹好看,可爹是娘的,哥哥也好看,可哥哥是嫂子的。虽然还没有嫂子。 逸哥哥好看,可逸哥哥是蕴哥哥的…… 但是她还是喜欢缠着逸哥哥。于是从五岁开始第一次出宫在宁家遇见了修逸,就缠上去了。 从不懂事,到十几岁,一直都喜欢往修逸那里凑。 为这个小表妹,宁蕴吃醋吃了不知道多少。 就连修逸画的人物里,也有不少都是小公主…… 三十岁的修逸,褪去少年人的青涩,全是成熟又好看的魅力。 在宁蕴眼里,简直就是会发光,就算是被自家小表妹接近,他都醋的不行。 “逸哥哥你看,蕴哥哥他又瞪我!我又没来抢你!你们是一对嘛,我只是来看你画画!怎么就不许啦!” 十五岁的小公主很是不高兴:“怎么就那么小气?” “嗯,我小气,慢待公主了。以后少来几次?”宁蕴哼了一下。 “哦,那我请逸哥哥进宫?你愿意的话。”小公主眨眼,哼,我知道你舍不得。 “好啦,皎皎又不淘气,蕴哥干什么欺负小孩子呢?”修逸笑着拍宁蕴的手:“咱们皎皎最可爱最漂亮了。” “哎……最可爱就认了,最漂亮这话可别说了。前几日我父王还夸我母皇,说我母皇呀,年纪大了点,怎么越发迷人了?我细看过,我呀,真的不如我母皇好看,就别说最漂亮了。别说母皇了,就是逸哥哥你,我……都不如……” 小公主说着就往宁蕴身上撞。 宁蕴嘴里是嫌弃,可是对小姑姑的孩子们他喜欢的很。 所以小公主撞过来,他根本不会动,就怕不小心叫小公主撞着了。 不过嘴里可不留情:“知道自己丑了?” “我丑?”小公主根本懒得抬头:“我比我娘亲差一点而已,能说我丑?哼,谁说我丑,那他肯定瞎。” 修逸噗嗤一笑:“可不就是么,你蕴哥哥逗你呢。不过皎皎十五了,有没有喜欢的公子呀?” “没有哎……说起来,哥哥都二十二了呀,还没大婚。”小公主抬头:“我觉得他会娶苏太傅家的小女儿。那个叫苏青雉的。” “哦?苏睦的幺女?品性如何?”宁蕴果然在意。 “挺好吧,就是好像有点凶。”小公主迟疑:“不过娘说那叫厉害。” “哦?陛下知道?”宁蕴想着小姑姑要是知道了,那他就不必担心。 “知道,我偷听到哥哥说想娶她,然后娘说随他去。”小公主琢磨:“我要是喜欢上谁,娘能不能也说随我去?” “那你想陛下这么说呢还是不想?”宁蕴问。 “我其实不想,就觉得娘那么厉害,她要是确定哪个人好,那才是好吧?”小公主迟疑:“可是要是我喜欢,娘不喜欢那怎么办啊?” “你喜欢的公子都没影儿,想早了。”修逸笑笑她。 小公主嘿嘿笑,也就不琢磨了。 另一头,裴灼确实是要娶苏青雉。 他已经二十二岁了,再不娶妻也说不过去。可对于苏青雉,他喜欢是喜欢,可也没有那种…… 怎么说呢,至少不是像爹看见娘一样,眼里有光的喜欢。 不过,所有人都觉得合适,甚至,娘亲也没说不许。 只是,娘亲遗憾的看他:“娘虽然希望你能有自己喜欢的人,可你毕竟是太子……” 就是当年宁芝和裴珩,也不是喜欢才赐婚,而是赐婚后才喜欢的。 裴灼很清楚,娘和爹放任他二十二还没大婚,也是想叫他找个喜欢的,可他觉得,苏青雉就挺好的。 苏青雉知书达理,却不是那种规矩十足的贵女。 她也活泼,调皮,还厉害。 日后要是做了太子妃,也能镇住后院,再日后做了皇后,想必也能叫后宫臣服。 最终,宁芝下旨,将苏青雉册立为太子妃。又在裴珩等人的建议之下,给裴灼立了两个侧妃。 裴灼没觉得不好,爹娘那样的是可遇不可求,遇见了好,遇不见也就罢了。 何况,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太平盛世,他也没机会与一个女子多年扶持了。 换句话说,他日子过的太顺利了。 一年后,太子大婚。 东离国八皇子与十三公主来贺喜。 这位九皇子,便是修逸的侄子,现任东离国皇帝的第八子。十三公主是东离国正经的公主殿下,并不是宗室女。 公主来贺喜,显然是想要留下来。 不过,裴灼无意娶公主。倒是许靖贞自愿娶。 许靖贞之前一直也没成婚,如今殿下成婚了,他也该成婚了。 只是,东离国公主嫁给大晋人,首先便不能在摆公主架子了。 这一点,明里暗里,东离国也清楚,最后便敲定与许靖贞成婚。 如此,许靖贞并不是驸马,反倒是公主成为了许家媳妇。当然,毕竟公主是公主,于是也有府邸,许靖贞与公主单独居住罢了。 当然这是后话。 裴灼的婚礼,比之当年宁芝和裴珩的婚礼要热闹的多。 裴灼和苏青雉跪在宁芝和裴珩跟前。 宁芝亲自扶起他们:“朕愿你们一世安稳,相互爱护,扶持,好好过一辈子。” “青雉不是我亲生,但我也愿意当你是朕的孩子。好好过日子吧。” “灼儿,成婚之后,便是成人。日后要更为你父皇分忧。做好太子,也做好为人夫的责任。”裴珩拍儿子的肩膀。 “父王,母皇,你们放心,儿子与媳妇一定会好好过日子,不叫你们担心。”裴灼笑了笑,牵着太子妃的手走下去。 苏青雉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她知道太子娶她是因为满意她的家世,以及她本人的性子。 不过,她一定会好好做太子妃,叫太子真的喜欢她这个人。 后院有其他人也没关系,只要她肯付出,总有一日,太子会在乎她。 第668章 番外:太子与公主 至少,她比太子小四岁,她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认识太子了。 爹说过,小时候甚至太子还给她换过一次尿布呢! 她想啊,换过尿布的交情呀,谁比得上? 太子大婚这一日,东离国八皇子修崇头回见到了小公主裴皎。 她穿一身大红的裙子,娇艳无比的站在女帝身侧。 看起来,不谙世事,像个误入人间的仙子。 修崇一眼就看上了这位美丽的小公主!何况,这是女帝唯一的女儿!女帝仅有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是她疼爱入骨的孩子。 要是能娶到小公主…… 八皇子修崇动心不已。 于是次日里,修崇就去拜见了修逸。 修逸其实与修崇很是不熟悉,他离开的时候,修崇出生不久吧,他反正从未见过。 可是修崇又实实在在是他亲侄子。 修逸如今俨然是个大晋人了,与东离国来的修崇说话,都不怎么自在。 修崇原本是看不起这个小叔叔的,宫里人提起他不都说么,去‘和亲’的逸王。 世人总不是那么宽容的,修逸在他们眼里,就是嫁给了大晋人啊。 一个男人,嫁人…… “十四皇叔这些年过的好么?父皇总是念着您呢。”修崇看着眉目清淡的这位十四皇叔,将心里的轻视都收起来。 虽然说,这位十四皇叔长得极好,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好说话的,可他就是觉得有点怕。 而其实,修逸与宁蕴在一起久了,多少也沾染些宁蕴的脾气性子。唬人是够了。 “难得你来我这里。我这也没什么好的。我爱喝茶,倒是有点好茶,你尝尝吧。”修逸说着,摆手叫人上茶。 伺候的丫头们忙上了好茶。 修崇谢过,尝了一口,便知道这是难得的好东西。岭南那边的茶,极少见。 因为少,所以都是皇室贡品:“这茶东离国内是极少喝到,侄儿也是在父皇那喝过一次。” “是吗?宫里女帝陛下和摄政王不爱这种茶,所以我这里还有些,你喜欢带点走也可以。”修逸故意道。 他看出修崇是有事,所以故意这样叫他不要提。 因为不管提出什么,修逸都不想管。他只想安生过日期,关于两国之间的事,他尽量不想插手了。 修崇并没看出来,他只是感慨,小叔叔在这里过的还不错嘛。 喝了一会茶,修崇便提起了裴皎。 “昨日,太子殿下大婚,侄儿瞧见了公主殿下。不愧是女帝陛下的女儿,真是出众。不知公主殿下可有婚配了么?”修崇毕竟还是说出来了。 修逸放下茶杯,看修崇:“十三公主已经定下了许大人,你的任务也完成了吧?” 修崇笑了笑:“十四皇叔……我还没大婚,府上只有两个侍妾。” “修崇,皎皎是公主。她生母是女帝,兄长是太子,你觉得她可能去和亲么?”修逸也不绕弯子:“且不说东离国太子已经有了太子妃,便是没有,皎皎都不可能去做太子妃。何况是你?” “可是,在大晋,公主殿下能嫁给谁?爵位再高也没有我高吧?我日后会封王!”修崇不服。 “你大可去试试,看看公主殿下会不会动心。”修逸不理会。 留在大晋,有爹娘哥哥保护,小公主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不舒心。 就算是嫁给个爵位不高的又如何?驸马这个名头不够高? 要是去了东离国,就算是王妃又如何?比得上大晋公主殿下尊贵么? “可……可这样难道不算门当户对?”修崇这话说出来,他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对。 “修崇,你能来给太子贺喜,显然不是个无所事事的皇子,东离国的太子册封十几年了,可至今无子嗣。国中内斗如何,我都知道。你喜欢皎皎,我无话可说。可你要是想借着皎皎夺位,我劝你还是死心吧。” “大晋如今实力强于东离国。决计不会因为一城一池就将公主送走。裴氏皇族也好,宁家也罢,都没有舍弃子弟换东西的习惯。女帝陛下虽然是女子,可是性情刚烈不输男儿,我劝你,不要自断前程。得罪了她,你就真的没机会争夺太子之位了。” 修逸虽然不问这些事,可并不是不知道。 朝中动向也好,东离国内的事也罢,宁蕴都会告诉他。 宁蕴从未将他当做不懂事的菟丝子养着,虽然修逸看起来是个弱小的人,可其实,他只是不说罢了。 修崇的想法,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 修崇没再说什么,讪讪的走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因为修崇要等着给十三妹妹送嫁,所以一时没离开大晋。 他便想尽办法往公主跟前凑。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谁也没阻止,只是叫人盯着,不叫皎皎吃亏。 小公主看着傻白甜,可其实聪明着呢。一开始修崇凑上来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不过她倒是也不讨厌这个人。甚至暗地里还偷偷跟姨母宁菱说起这个人呢。 宁菱吓得不轻,就怕皎皎被骗要跟去大晋,急吼吼进宫见宁芝去了。 “你担心什么?我生的这两个,都鬼精鬼精的!她能被骗?皎皎聪明着呢,她根本不可能离开大晋去生活。”从七八岁就念叨要爹和哥哥保护一辈子的丫头,总是知道哪里更好过的。 “那陛下当年不还是跟着殿下四处征战!我能不担心么?”宁菱皱眉叹气。 “那能一样?她是蜜罐子里泡大的。”宁芝笑道。 “你就笑吧,万一她真喜欢那修崇要跟着走呢?”宁菱愁死了。 “真走……啧,那就得叫她哥加把劲,别叫人欺负他妹子了。”宁芝并不是很担心。 孩子们终究有孩子们的人生,要是皎皎真喜欢那修崇,她不能拦着。 不过自家的娃自家知道,她那坏闺女,只是好玩罢了。 并且,修崇目的也不纯,俩孩子互相坑一段时间也没关系。 “陛下心真大!”宁菱瞪眼。 宁芝只是笑:“你那两个有日子没进宫了。” “快别提那两个祖宗!叫她们哥和爹宠的没眼看。”宁菱提起自己家的两个闺女,那真是才要愁死呢。 第669章 番外:小公主 姐妹两个说了半晌,宁菱带着愁绪回家。 正好是胡信在家,将她迎进来就笑:“陛下没说什么吧?你就瞎愁。” 两个人有了孩子之后,感情日益深重,胡信也不是一开始那样小心了。 “哎……”宁菱叹气,不理胡信。 “别愁了,公主聪明着呢。就那位八皇子那样的,我都能看出他用心不纯。我多笨哪?公主多聪明?”胡信笑着哄宁菱。 其实宁菱年纪不小了,不需要哄着,可是女人么,什么年纪被哄着也高兴。 她只好笑了:“你就说你自己吧,你哪就笨了?” “好吧,我不笨。你别愁了,有太子看着呢。要是那八皇子有坏心思,太子能饶了他?周儿也看着呢。” 裴灼疼爱妹子就不说了,粱周就好像天生是个好哥哥,自家两个妹子疼的不得了,小公主他也疼的不得了。 宁家其他的小表妹都喜欢他,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都找粱周表哥…… “你们可真是,难不成就我担心?”宁菱无语。 “你是疼爱公主,我们都知道呢。”胡信笑着:“好了,不愁了,我跟你说点有意思的。” 说着,就说起了外头的事。 这些年,胡信总是这样,将他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事跟妻子分享。 被人担心的小公主裴皎看着殿中八皇子送来的东西,很是不在意:“赏给你们玩儿吧。” 丫头们笑着接了,心想这八皇子别费心思了,公主殿下根本不可能喜欢他。 “公主殿下,您别不高兴,奴婢跟您说个事。”丫头笑嘻嘻的:“前些时候不是说因为大风耽搁了西羌王太子觐见么,今日他到啦。公主殿下不知道吧,西羌王太子长得可好看了。” “是呢,奴才前年见过,前年的时候公主殿下不是去打猎了么,没见着。” “所以呢?你们也开始愁我的婚事了?”裴皎看着自己的丫头们:“难不成我还嫁给西羌王太子不成?” “嘿嘿,嫁给西羌王太子要是不成,您叫他家给您成不成?顺道将西羌给带过来。” “对对对,西羌本就是大晋的嘛,到时候直接封个王不就好了。就跟如今的岭南王宫家一样。” “好啊,你们几个野心大大的呀!”裴皎眼睁得大大的:“你们都这么说了,还不赶紧的给本公主打扮,先去看美男呀。” 几个丫头都笑了,忙给她换了一身漂亮的裙子,就簇拥着她往圣安殿去了。 与西羌王太子一道进京的,还有泉州将军时俊杰。以及他的长子时加墨。 他们一路护持,既是回京述职,也是护送西羌王太子。 裴皎闯进去,倒也规矩行礼。 被自家哥哥瞪了一眼,还吐舌头装乖。 西羌王太子便是于野焰的嫡子,也是于野焰唯一的孩子。 自然样貌也出众,但是比起皎皎心目中那几个长得好看的,这位王太子根本不够看! 别说修崇想要娶她了,西羌王太子自然也想啊! 不说裴皎本身如何,她出身太尊贵了。娶了她,那是多大的福气啊! 于是,西羌王太子于野念很是客气的与裴皎说话。 可惜,裴皎却被坐在时俊杰身后的年轻人吸引了目光。 时加墨的样貌偏冷硬,甚至是不苟言笑的冷。又常年军中锻炼,乍一看,真是叫女孩子们害怕。 虽然也眉目俊朗,但到底是能叫姑娘们害怕的性子。 所以二十三岁了,也没大婚。 皎皎走神了,就没听见于野念的话,弄得于野念很是尴尬。 还是裴珩接话:“小女顽劣,王太子不要计较。” 天哪,敢计较? 这一家子,四口人,哪个说句话不是要命的? “摄政王言重了,公主还小,正是玩闹的时候呢。”于野念赶紧解释。 宁芝笑了笑,看了看自家闺女,又看了眼时俊杰。 时俊杰要愁死了,自家那冰块一样的儿子,可别得罪了这尊贵的小公主啊! 时加墨:…… 时加墨很紧张。他其实就是长得比较吓人,事实上是个很温暖的人。 他小时候就被他爹丢进军中,写字都是军中学的。 因为小,少不得被人嘲笑,只能板着脸。常年下来,就成了冰块。 事实上,他并不这么凶。 如今被漂亮的小公主盯着,他紧张的不得了,可是也是常年练习的结果,越是紧张就越是看起来淡定。 于是,看在皎皎眼里,就是不为所动! 天哪,居然不为所动,小公主更有兴趣了。 要不是场合不太对,小公主肯定开口了! 当着陛下的面,时俊杰急死也不能提醒自家儿子你软和点,可别吓着小公主啊! 裴皎太直白,别说自家爹娘哥哥,就是西羌王太子于野念也看出她的心思来了。 就别提多尴尬了。 终于出宫,时俊杰看着自家儿子:“你就不能笑一下?你非得吓着人家小公主?” 时加墨委屈,可是根本看不出委屈:“那是公主,我动不动就笑像话么?”何况笑也不好看。 他爹一琢磨,得了,笑也不对。 “你真是……哎……怪我,小时候不该叫你进军中,你这样的还非得自己找媳妇,我这辈子还能不能抱孙子了?” “二弟,三弟。”时加墨淡定的很。 气的时老将军要打人。 时加墨很迅速的躲了…… 殿中剩下自家人,宁芝便道:“皎皎……” “知道啦!那是臣子,是将军,不是我可以随便逗的人啦!我是公主,因为出身高贵,更不能随便欺负人啦!人家是功臣嘛,我要是仗着身份去欺负人就是我不好。所以我不会像逗那个八皇子一样逗他的啦!” 皎皎估计嗲嗲的道。 宁芝被堵的没话说……行吧,这些话都是她这些年给这丫头说的,都记住了,挺好。 “丫头啊,娘年轻的时候,要是遇见你这样说话的,你猜会怎么样?”宁芝故意问。 “嗯娘亲这样的脾气,估计上去就抽?哎哟好幸福我是娘的女儿不是情敌哈哈哈!”裴皎笑的很嚣张:“爹,是不是那时候有这样的人勾搭您?被我娘打了?” 第670章 番外:小公主 “你娘不打她们,你娘只会看着爹。”裴珩笑眯眯配合女儿。 “为什么?”裴皎不懂。 “你娘多骄傲?这样的爹要是还能看的入眼,你娘还动什么手?那就连带你爹也不要了。”裴珩笑着道。 “咦……”裴皎站起来摇头:“爹,娘,你们两个真的是天底下最配的一对了!” “哦?怎么说?”宁芝好奇。 “你们这不是讲故事,这是教育我呢!本能为眼神不好的男人费心思对不对?咦,你们真坏!哥哥,我决定暂时不理爹娘了!”裴皎往裴灼背上趴。 宁芝和裴珩对视一眼都笑了。 不过,闺女聪明懂事,他们很欣慰。 生了闺女,自然要担心她日后为了感情的事费心和伤心了。 “皎皎,八皇子不好么?长得也不错啊。”裴灼继续逗妹妹。 “可是脑子不好啊,娘言传身教嘛,男人脑子不好可是大问题!”裴皎抬头,一副认真:“哥哥,哪天我真眼瞎看上个不好的男人怎么办呀?” “这……”裴灼摸下巴:“娘,怎么办?” “嗯?”宁芝失笑:“还能怎么办?丢出去得了,反正眼不好,不要了。娘和你爹还不算太老,努努力还能生一个。” “噗……”裴灼喷笑。 裴珩瞪宁芝。 裴皎一点都不难过。趴在自家哥哥背上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将两个笑的不行的孩子赶出去,宁芝拉裴珩袖子:“生气啦?” “我要是为这个生气,估摸十七那年就气死了。”裴珩白眼。这坏丫头几十岁和十几岁一样坏。 “哎,你说是不是世事无常,我本来身体好的很,不是那年,我本来可以给你多生几个的。我原本还计划生三四个,可惜了。不过如今身体还行,想生也不是没可能了。只是孩子们大了,我再生不像话。” “知道就好,你可省心点吧。”裴珩捏她的手:“你说,皎皎是不是看上时加墨了?” “嗯,看上也没事,时家一家都是实在人。”宁芝不在意,时将军是飞刃提拔起来的,以前是飞刃的副将。 人品本事没的说,裴珩当年也跟他共事过,时俊杰是实打实有军功的那一批。 时加墨么,虽然还年轻,但是也踏实,去年剿除匪患还立功了的。 只是人看着冷,不过有的人就是看着冷而已。总归比笑面虎好吧? 于野念来大晋,自然除了进贡外,也没别的事,很快就走了。 至于小公主从头到尾没理他,他也没什么不习惯。 本来就不是奔着公主来的,说白了,他爹比较有数,知道公主不可能来西羌。 可有没数的啊,比如修崇。 要不是他不能随便进宫,真恨不得一天来八百次。 修逸能进宫,他便早早进宫见了一回摄政王,把该说的都说了。 虽然他与修崇是叔侄,可他内心里更偏向宁家,所以看着皎皎才是更亲近的。 裴珩也不太担心这个,这里是大晋,一个东离国的皇子,也闹不出什么来。他不敢。 至于小公主么,憋了三日之后,就主动去找时加墨了。 请时将军游湖。 本以为,那么冷的人,肯定拒绝了,却不料时加墨答应的极其痛快。 游湖这一天,时加墨还是那么冷,但是公主问的都回答了。 裴皎一开始还真是没话找话,可是虽然时加墨回答的比较板正,却很是仔细。 她听着也入迷,就真的问了好多西北那边的事情。 不知不觉的,一天就过去了,两个人游湖还比较愉快。 临分别,皎皎又问:“明日我能不能找你呀?” 时加墨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可面上还是冷着:“明日还游湖么?那我等公主。” “咦……”皎皎想笑:“明天不游湖了,明天呢……嗯,不打猎,你是将军,在你面前打猎那是没意思的。明天……去爬山吧。城外的雁荡山挺好玩的。” “好!”时加墨答应的很是快。 快的叫皎皎都是一愣:“你真有意思。”说着,皎皎挥手:“那明日见吧,我明日可不可以叫逸哥哥一道?” “逸哥哥是?”时加墨心都揪住了,叫的很亲啊…… “逸哥哥嘛,逸王呀!他是画画的嘛,总是要出去走走,这几日蕴哥哥不在家,他也出去走走,到时候他看风景,我们玩儿。”裴皎道。 “是……是那位与靖宁候结契的逸王殿下么?”这个人吧,还是挺出名的。 “是呢,你该不会看不起这个吧?那可不好,要是这样,我就不跟你玩儿了。”皎皎瞪眼。 “不……没有没有,就是……就是有点好奇。”时加墨紧张,越紧张脸上表情越是冷越是淡定…… 皎皎看着他都觉得怪异,明明眼神真诚,可脸色……哎……好奇怪的呀。 “那好吧,明日见吧。我走了。”皎皎挥手。 送走小公主,时加墨自己真的好难过,估计吓着小公主了,多可爱好看的小公主…… 他……第一眼就喜欢……偏吓到了。 难过的不行,去找他爹了。 时老将军看着不说话的儿子坐在那,像是浑身都冒黑气一样…… “怎么了这是?”这儿子,不小了,就是有时候很是孩子气。 偏脸冷,一般人看不出他不高兴。 “吓到公主了……”时加墨默默的。 时俊杰吓一跳蹦起来:“你你你你……你个不肖子孙,你做什么了?” 时加墨掐头去尾的提了一嘴逸王。 “公主肯定觉得我不愿意。我……我可愿意呢。”时加墨呐呐。 时俊杰愣住了,看着长子:“墨儿……你……你喜欢公主?那可是公主,陛下和摄政王嫡出唯一的公主!” “喜欢。”时加墨不多话,尊贵不尊贵不说,就是喜欢啊! “可那是公主啊!”时俊杰看着儿子,有点怀疑儿子不懂他意思。 “可是喜欢啊!”时加墨实在是没法做出脸红的样子,可他眼神都羞涩了。 “你想做驸马?”时俊杰瞪眼。 时加墨想了想,驸马也没说不许任职的呀!于是点头:“也行!” 第671章 番外:小白菜保不住了 “什么叫也行?你……哎哟……你可真是要么不开窍,开窍你就来个大的!”时俊杰原地走了好几圈:“不对,我急什么?” “你看上公主,公主看上你了没?陛下和摄政王能不能同意?” “爹,你去求求飞老将军吧!”时加墨抬头,眼睛亮的很。对于他爹的看法完全不在意。小公主那么可爱,他既然喜欢就得追呀!先预定好再说! 时俊杰一阵恍惚,他儿子打小受多少罪都不提一句家世,自己磨砺出来的。 飞刃老将军自然是与陛下的交情不同,可时加墨从不提起这个。 如今……可见是对小公主动心了。 不管时俊杰如何想,反正时加墨是吃了称砣铁了心! 先把小公主叼回来再说! 于是,这头把定时炸弹丢给了他爹,那头就巴巴的跑去找他在盛京城唯一一个好友去了。 人家已经成婚好几年了,他上门别的不管就问怎么讨女孩子喜欢? 好朋友被他这冷冰冰的问话吓得啥都没兜住,问啥说啥。最后吓得一夜没睡好。 于是第二天见着小公主,时加墨就带了一兜好吃的。 因为好朋友说了,贵女们养在深闺,反倒是对外头的小零嘴比较喜欢。 于是,小公主看着冷着脸却举着东西,眼神极其殷切的时加墨,就噗嗤一下笑出来了。 这人!话都没说一句,说一句给你吃也好呀? “好吃。”时加墨见小公主笑了,有点窘迫。 “下回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嗯,不过男人是不是不吃这些?”皎皎笑着看时加墨。 “吃!下回去吧。”时加墨高兴死了,就是表现不出来。 “走吧,边走边说,免得一会热起来就不好了。”修逸笑了笑,觉得自己来的多余,这是耽误小儿女们的事了。 时加墨看了看修逸,行礼之后心想还好逸王殿下有主,不然……这人好看成这样,小公主喜欢怎么办? 于是,从来不在乎外貌的时加墨第一次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 好悲伤,于是心里默默的嫌弃他爹,毕竟他娘还是很好看的。 一行人便往雁荡山方向去。 小公主闹着要骑马,但是修逸并不配合:“皎皎不怕晒,我倒是怕。” 他天生体弱些,如今也不是十几岁时候了,该注意的时候就要注意。 他病一回,蕴哥能跟着瘦五六斤,他不心疼自己还心疼蕴哥呢。 这出城还有一个来时辰呢,再上山,他还是保持点体力吧。 虽说知道他今日爬山,昨夜蕴哥大度的叫他压了,可……那也费力气呀。 “好吧好吧,那就坐车,那……时将军,你也坐车好不好?我的马车好大,一起坐车,还可以说话好不好?” “皎皎……你的马车不方面,坐我的吧。”修逸笑着摇头。 再是不顾及,公主的马车里坐进去一个外臣也不好。 时加墨点头,反正能跟公主一起坐车就好。 最后,三人坐在修逸马车里。 修逸的马车很宽敞,他本就是亲王,所以这马车也是亲王规格的。 比之皎皎的甚至更大,毕竟公主至今还没封号呢。 所以马车很舒服,里头茶具点心都有,一个小丫头伺候他们三个喝茶吃点心。 时加墨不怎么说话,可他时刻留意公主说什么。哪怕实在接不上话,也要点头表示自己听了。 修逸今日来,其实就是想看看时加墨是什么样的人,叫小公主这么有兴趣。 他如今看着了,心里也好笑,这么个……看起来冷,实在也不算冷的年轻将军,挺好的。 等到了地方下车,皎皎叽叽喳喳的说话,然后前头跑着上山。 后头修逸和时加墨并肩,修逸笑着问他家里如何。 时加墨打起精神,一点都不敢耽误的说了。 逸王可是小公主亲近的人,不能疏忽了。 修逸笑了笑道:“时将军知道修崇么?” “知道,东离国八皇子,正在盛京城。”时加墨忙道。 “嗯,那是我的侄子,不过我过去没见过他。”修逸很不客气的把侄子卖了:“他来找过我,想娶公主。不过我拒绝了。” 时加墨心都紧了:“谢谢逸王殿下!” “呵呵,谢我做什么?我是为了皎皎,又不是为了将军你。在我看来,皎皎才是我的亲人。我来盛京城十七年了。来的时候,也像是皎皎这么大,十六岁。” 想起过去,修逸轻轻摇头,那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要是没有蕴哥,也不知下场如何。 一转眼,十七年就过去了。 “皎皎满月起,我就见过她抱过她。然后等她四五岁出宫,就总是去我那。对我来说,这孩子是蕴哥的表妹,也像是我的亲妹妹一样。我自然是希望她过的好。” “她生而尊贵,东离国的皇室对于她而言,并无意义。她这一辈子,只需要一个对她好,给她真情实意的男人。将军明白我的意思么?”修逸看时加墨。 时加墨点头,重重点头:“我喜欢公主,我真情实意。” 然后又觉得自己似乎说的不够,又加了一句:“一辈子!” 修逸噗嗤一笑,这么老实也是不多见了。 “好,那我且看着。是不是真心,皎皎最清楚。她呀,十六年来得到无数真心,可一旦有谁不是真心,她也马上就能知道。” 时加墨继续点头,没再说话,可心里是坚定的。他肯定是认真的! 皎皎走累了,招呼他们坐在半山腰的亭子里头。 往下看,半个盛京都在眼前:“好美!逸哥哥,你多看看,然后好画出来。” “嗯,也就你成日里催着我画了。”修逸笑了笑,无奈的摇头。 “那你画的好呀!又画的少!”皎皎笑嘻嘻的:“我娘说了,好东西就要保留,可是你留的少可不成。” 在外头,皎皎都说我娘如何,我爹如何。不是正经场合,她一般不说父王和母皇。 三人有说有笑坐了会,就继续往山上走。 刚上山坐定,丫头们摆出茶点来还没开始喝呢。就见两个侍卫上来了:“公主,逸王殿下,将军。山下八皇子想上来拜见。” 第672章 番外:小白菜保不住了 毕竟是公主和亲王出行,这里本来也是皇家的地方,所以一般人是不能来的。 修逸轻笑:“修崇来了?那就请吧。” 皎皎见他这样,也就点了头。 三人喝茶吃点心,歇息好了,修崇也上来了。 毕竟是习武之人,他走的还算快,半个多时辰就上来了。 依次见礼之后笑道:“这位是?” “时加墨。”时加墨对陌生的,并且不喜欢的人,那可就是从里冷到外了。 “原来是时老将军的长子。”修崇故意道。 他可是知道,昨日就是这个人跟公主去游湖了。 他嫉妒死了。 所以故意这么说,就是想打击时加墨,说他什么也不是。 时加墨脸色更冷了:“本将军任职四品将军。不知八皇子在东离国还有何职务?” 言下之意,没我爹,我还是四品将军,没你爹,你算老几? 修崇从未被人这样问过,想恼怒,可这里又不是东离国。 在场,就算是一个时加墨,他也是一样惹不起的。 不然就是两国的纠纷。 “素闻时将军不爱多话,可见传闻不真。”修崇咬牙。 “本将军过去从未听过东离国八皇子。”时加墨淡淡。 修崇是说传言有误,可能时加墨并不是传言中的样子。 时加墨更狠,过去我就没听过有你这号人!更别提你是什么样了。 皎皎噗嗤一下笑了,忙低头喝茶掩饰。 修逸也想笑,没想到这冷冰冰的时加墨有时候也能这么狠。 修崇气死了,可是也不能怎么样,转头去看皎皎:“小公主累了吧?我带了些好吃的来。” “是吗?多谢八皇子了,可是我刚才吃了好多点心和小零嘴呢,吃不下了呀。”皎皎笑嘻嘻的,倒也没给修崇难堪。 修崇忙表示没事,一会再吃。 四个人在山上流连,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山上有个道观,比不得清风观,但是也是皇家道观。 知道公主来,早就预备好了接待,于是午膳就在道观中用。 时加墨并没有特地献殷勤,只是死盯着修崇。只要他献殷勤他就死亡凝视! 看几次过来,修崇自己实在是受不了了。 于是吃完午膳,修崇就提出要和时加墨比试比试武艺。 修崇倒不是妄自尊大,他在皇子里头,也算是武艺比较出众的了。 “下山再比吧。”时加墨好心提醒。 修崇不服气:“何必那么麻烦,就在此时吧。也算是给公主看个乐子了。” 修逸和皎皎都没说话,其实也都不担心。 时加墨是打过仗的,虽说他没赶上之前动荡岁月,但是剿匪以及平西北叛乱也出过力。不是个花架子。 不过真的打起来了,修逸就发现,修崇也不是花架子。 毕竟东离国如今的叛乱还没彻底平复呢,所以皇子们也都是真材实学。 两个人一时间,竟打的难舍难分。 一开始是争口气,到后来,竟成了惺惺相惜。 到最后,竟是打了个平手。 两人抱拳,都是意犹未尽。刚才那些争锋相对倒是少了不少。毕竟有真本事的人,总是要被人高看一眼的。 于是,下山之后,分别之际修崇主动:“时将军武艺着实出众,改日你我再比一次。” “好。”时加墨点头。 “那你我也算朋友了。”修崇笑道。 “朋友妻不可欺。”时加墨一脸认真的看修崇。 修崇震惊:“你……你怎么就妻了?” “很快就是了。”时加墨一脸我势在必得的样子看修崇。 震得修崇半晌没说话,他其实已经知道小公主是逗他玩儿的,可心里也真的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公主…… 可今日,看公主看这个时加墨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大约是没戏了。 可这时加墨也太气人了吧?什么就朋友妻了?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于是刚缓和关系的修崇袖子一甩,气坏了。 时加墨丝毫不在意,并且在皎皎问他与修崇说什么的时候撒谎:“他说他的侍妾很漂亮!” 修逸差点被口水呛死…… 修崇能说这个么?疯了么? 皎皎也是嘴角一抽,可是对上时加墨那格外认真的表情,竟无法说一句你撒谎…… “是吗,挺好的。”皎皎呐呐。 “我就没有侍妾!”时加墨又道。 这一句更加认真了,死死盯着公主,势必是要公主说句话的。 皎皎……皎皎被击中了。 原来看似老实的人耍花样的时候,别样可爱啊。 她脸一红,将帘子放下,将头磕在修逸身上:“啊啊,这人……怎么办,怎么办啊!” 修逸失笑,拍皎皎的背:“哎,小白菜留不住了。” 白菜被猪拱了这话,还是陛下说的戏语呢。 马车里,修逸觉得自家小白菜留不住了。 马车外头,时加墨觉得小公主就快要被他叼回窝里了。 皎皎是个直接又大方的姑娘,回宫就直接去找宁芝了。 “娘,我觉得他可好了呢。”皎皎说了今日的事,就笑嘻嘻的。 “啧啧,这倒是个有意思的小子。”宁芝也笑了。 “喜欢?”宁芝拍自家闺女的手背问。 “嗯……就还不错呀。”皎皎搅手指。 “好吧,既然喜欢就相处看看。他本来也要调任江北。江北距离盛京这么近。就可以相处一下你说好不好?”宁芝问。 皎皎猛点头:“娘真好!” 皎皎这样长大,一开始是不会知道自由有多好。 可是大了之后时常出宫,也与宁家的表兄弟姐妹们接触多了,就渐渐知道外头可不是这样的。 婚姻大事,多数还是爹娘做主的。 可她娘就由着她。 “时家人的人品,娘是信得过的。时加墨这孩子么,娘没接触,不过看看生平,也是个好孩子。好好相处吧。既然喜欢人家,就不许再吊着修崇玩儿了,等十三公主和许靖贞成婚,他也该回去了。”宁芝道。 “嗯,知道了。”皎皎点头,心里想着不能叫时加墨吃醋。 “娘啊,逸哥哥说小白菜保不住了。”皎皎嘿嘿笑。 “可不是么,小白菜保不住了,不过我们家的小白菜是玉做的,搬去哪里都尊贵。”宁芝笑着揉女儿的头。 第673章 番外:儿女 宁芝和裴珩亲自见了时俊杰一面。 不过具体说了什么,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修崇在十三公主与许靖贞大婚之后第三日就起程要走了。 临走,没去见公主,只是去见了修逸。 “皇叔。我要走了。”修崇笑了笑:“此次来,还是很值得的。” “回去吧,东离国好姑娘多得是,好好娶一个。”修逸笑了笑。 “皇叔想不想回去看看?看看再回来也好啊。”修崇早没了一开始那种轻视,因为他知道,修逸在大晋,过的并不屈辱。 皇家,宁家,好像都没有人看不起他。 “我生在那,可我并不留恋。老一辈的事,你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他日要是有需要,我也会为了东离国做点事。可当年我来了这里为质子,便已经是为东离国做事了。这些年,也没人忘记我是东离国逸王。” “好吧,皇叔……保重。想来以后,我也没机会来了。”修崇笑了笑。 修逸没说话,只是拍他肩膀。 临出城的时候,修崇在路边摘了一大捧的野花:“将这个送给公主,就说修崇祝她觅得如意郎君,一生快意。” 皎皎收到野花的时候,轻轻叹气:“其实修崇也不错,只不是我喜欢的。” 不过,这份心意,她收下了。 接下来,便是时俊杰父子回泉州。 时加墨的调令已经下来了,不过他还是需要回泉州交接。 临走,他也不知道跟公主说什么,只是买了好多好多的小零嘴,托人送给公主。 还留下一句话,过些时候就来看公主。 临出城,时俊杰看着频频回头的时加墨,叹口气:“好好走吧,等你到了江北,就离得近了。你小子,既然喜欢公主,就好好喜欢,要是敢半路不喜欢了。呵呵。” “我会娶公主!”时加墨认真。 娶了回来,就喜欢一辈子。 “娶个屁!那是公主!你只能嫁!”时俊杰哼哼。 “……那就嫁公主!”时加墨一点也不在意。 “把你个没出息的!”时俊杰气的老脸都红了。 身边的小将军们也都憋着笑呢。 不过皇帝都已经是女帝了,人家的独女还不能娶个驸马了?所以大家笑归笑,也没人瞧不起这事的。 毕竟时俊杰可是飞刃一手带出来的人。 最是忠心不过了。 时加墨是真心不觉得娶嫁有区别,反正就是要跟公主一辈子在一起! 于是,他暗戳戳的到了泉州就给公主写信。 因为不能直接给宫里送,就暗戳戳的往修逸这里送。 全不说当初还警惕修逸这个人来着。 修逸隔三差五收到信,也是哭笑不得,只能做个信差了。 把个宁蕴气得不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勾搭野男人呢!” “咳咳,蕴哥别瞎说,那是皎皎的野男人,可不是我的。”修逸笑着逗宁蕴。 最后被宁蕴狠狠收拾了一回,收拾的美滋滋。 这种送信的日子一过就是七个月。 七个月之后,调任江北已经有四个月的时加墨终于准备回京了。 而此时的太子府上,太子妃终于有孕了。 苏青雉怀孕之后,就故意借着身孕勾着裴灼。 她本就有心思,又长得好,还鬼精灵的。 从进府其实就压着那几个侧妃和侍妾。这会子怀孕了,更是光明正大的‘侍宠生娇’。 她仗着太子心里并没有人,所以肆无忌惮的表达自己喜欢太子的心思。 不过,她是这么做,可是后院里的事,她也做的滴水不漏。 所以太子妃该做的事,她都尽力做到最好。 她年轻,有无穷的精力,就是要太子喜欢她。 裴灼也是喜欢她的,可总归没到深爱那一步,但是太子妃这般做,这般付出,他也不是看不见。 很多时候,知道她耍花样,也就默认了。 好在,苏青雉心不坏,虽然压着侧妃侍妾,但是不会出手害人。 倒是一个侧妃吕氏不老实,被裴灼冷落了。 不过,苏青雉聪明就聪明在她做小动作的时候,一半不叫太子知道。一半却明着叫太子知道。 她从不表现是个圣人,她就是有时候坏,有时候好。 这样下来,裴灼果然对她的关注多了起来。 这孩子,来的也是顺水推舟。 二十二岁,终于有了自己的子嗣,裴灼很高兴。宁芝和裴珩也高兴。 另一头,时加墨也与公主表明心意。 皎皎已经无话可说了。时加墨就与她面对面,说这些时候十分想念她…… 说想娶她,或者嫁给她也可以…… 也许不爱说话的人写信的时候就都能说很多话…… 这七个月,他们两个信里该说的都说了,可这么劲爆的,一见面就表白…… 皎皎表示脸红了。 她刚过了十七岁生日,到底还小呢。 但是被时加墨盯着,她恍恍惚惚点头,还加了一句我回宫就跟我娘说。 于是,几日后,宁芝在宫里召见了时加墨。 宁芝都还没问呢,时加墨就主动说了。 大意就是喜欢公主,对公主好,娶可以,嫁也行! 宁芝瞪眼:“你倒是直接!” “臣真心喜欢公主。臣知道公主什么都不缺,臣只有一颗真心,一辈子对公主好。”时加墨认真道。 宁芝笑着摇摇头:“罢了罢了,再问你想是欺负你。既然你们两个都愿意,朕自然不拦着。” 这是个实在人,说什么万一你对皎皎不好我如何对你都不必要。 这世上人都该知道,皎皎是她和裴珩的心肝儿,对她不好了,他们不能忍。 何况,还有太子这个亲哥哥在,皎皎这一辈子吃不了亏。 前些时候飞刃进宫也说了这件事,时家也靠得住。 宁芝最后点了头。 不过,时加墨面对摄政王的时候,就觉得有点……怕。 摄政王对他很不友好啊。 裴珩看着这个要拐走闺女的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最后将他带去了宫中校场。 “娘,您不拦着?爹累着怎么办?”裴灼瞪眼。 “累就累,回来休息。打一场你爹就舒服了。”宁芝笑了笑:“你爹的小棉袄要丢了,能不气?” “娘,您和爹偏心吧?我成婚不见您这样呢?” 第674章 番外:儿女 “怎么?我如今把你媳妇打一顿?”宁芝瞪眼。 裴灼嘿嘿笑:“那不能打,怀孕了,打坏了怎么办,打我吧。” “跟你媳妇挺好的吧?”宁芝笑了笑。 “还行吧,苏青雉这个人,哎……不好说。”裴灼叹气。 “嗯,那就好好过吧。她心眼不坏就成了。”至于最后怎么过,喜欢不喜欢,她做娘的能如何呢? “你爹两个伴读,上官纪自绝,就剩下苏睦。苏睦也为大晋做了不少事。又是你的老师。将来要是苏青雉做错事了,念着你爹,宽容她些。不过,娘也不是叫你什么都忍。” 裴灼点头,表示明白。 等裴珩回来,宁芝发现他就比之前心情好了。 “把女婿打了一顿?”宁芝笑他。 裴珩哼了一下,不理宁芝。 裴灼忙悄悄走了。 “都怪你给她找的男人!”裴珩很生气。 宁芝…… “怎么就是我找的?你没点头啊?”宁芝失笑不已,一辈子了,头回听见裴珩说‘都怪你’这话。 她一点都不生气…… “哼!”裴珩傲娇起来,不乐意的很。 “好了好了,别气,闺女大了总是要出嫁的吧,难道一辈子陪着你我啊?怪我就给你生了两个孩子,多一个,嫁出去了一个还有呢。”宁芝拍裴珩。 裴珩一听这个哪还能生气,就生两个都快成了芝芝的执念了。 “生那么多做什么?不嫌麻烦?两个都这么麻烦!”裴珩生硬的解释。 宁芝叹气,抱住裴珩:“闺女出嫁还有我啊,我还陪着你。我一辈子都陪着你。” 裴珩将宁芝抱住:“我就是不舒服,你别在意。” “我知道,我也不舒服呀,可孩子大了嘛。” “嗯,有芝芝就好。” 这头两口子心里不舒服,那头听到圣旨,时加墨乐疯了。 被岳父打的浑身疼也顾不上了。 他肯定是不能还手啊,于是那天校场上就是被动挨打。 好在岳父大人也不打脸。 不然这怎么见公主去呢? 时加墨喜滋滋的,恨不得圣旨上那九月定亲马上就到了。 时间过的飞快,时俊杰带着家里人进京,小公主与时将军定亲宴会也在宫里办了。 这定亲都办的声势浩大,可见公主的宠爱。 终于定下来,时加墨提着的心也算是落回肚子里了。 他眼里,小公主吃香的很,估计适龄公子都想娶。 不过这也不是他瞎琢磨,当然是谁都想娶了。只不过够不到。 定了亲,时加墨走路都轻松起来了。 然后就是漫长的两地分居,他每个月从江北回来一次,呆三日,然后在回去。 就这样从九月到了次年四月。 四月里,裴灼的长子出生了。 生的艰难,苏青雉很是受罪。也因此,她对着裴灼好一顿撒娇。 裴灼看着抱着小娃娃的嫡妻,不知怎么就想到小时候他给嫡妻换过尿布的事。 笑的止不住。可看苏青雉的眼神,究竟与过去不一样了。 苏青雉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 她盼着,总归是有结果了是么? 也是这一日后,两个人之间真的不一样了。 苏青雉毕竟是古代人,所以她容得下侧妃们。 裴灼后来也很宠爱苏青雉。只看他一辈子六个儿子,有四个都是苏青雉生的,四个女儿,有两个是苏青雉生的便可见一斑。 苏青雉还生了两个女儿。其中有一个,竟酷似宁芝。 便也是裴灼最宠爱的一个孩子。甚至比太子都不差。 后来,裴灼登基,苏青雉自然是皇后,她的第三子也是府中三子,立为太子。 裴灼着实如那道士说的一般,是个福气极好的皇帝。 首先他六个皇子,不管是不是同母,都没有兄弟阋墙的事发生。 或许也有明争暗斗,但始终就点到为止。 四个公主都嫁了如意郎君。 而他在位五十四年,天灾极少,人祸几乎没有。 有他娘和爹在的时候打下的基础,他继位后,果然是有几十年的太平盛世。 甚至他的儿子在位的四十七年加一起,更是大晋历史上最鼎盛的时候了。 而终其一生,裴灼最宠爱的还是苏青雉。他其实知道,这样的宠爱,远不及爹娘之间那种……爱慕。 可这种事,遇见了才算,遇不到也是无可奈何。 但是,苏青雉已经满意了。一辈子,都过的很幸福。 小公主与时加墨的婚事,放在了小公主十八岁这一年的冬天。 是个极好的日子。 她只记得出嫁的时候,娘说的话:“你当知道,你身份尊贵,受不了委屈吧?” “知道啦,我要是受了委屈,我就不回来了,丢人!”挚爱她的爹娘哥哥都是这世间站在顶端的人。 她要是还能受委屈,那可真是蠢了。 于是,小公主不哭,笑眯眯的出嫁了。不需要哭嘛,因为娘说了,时加墨暂时不能调回来,所以这几年她还是住宫里。 时加墨回来的时候才去府里住。 反正爹娘就两个孩子,以后就算是时加墨调回来了,她还不是可以时不时就进宫住? 哭什么? 宁芝想想当年自己也没哭,于是……随闺女去吧。 大婚当夜,小公主美滋滋,时加墨这样好,是她的了! 时加墨也美滋滋,终于把小公主叼回自己窝里了。 然后就要护着她,疼爱她。 小公主大约是继承了她娘的毛病,一辈子就生了两个孩子,也是先儿子后闺女。 她也没毛病,就是不太容易怀孕。 但是时加墨一点都不嫌弃,生孩子对女人身子不好,两个不少了! 并且,两个孩子大一点就时不时被太子家的哥哥姐姐拐走时加墨觉得也很好啊。 他跟公主两个人也很好啊。孩子有点碍事。 当然了,小公主的儿子后来大婚,就跟补上他娘他外婆的似得,几十年间有了三十几个孩子……那就是后话了。 反正小公主这一生,过的都很快活。就是生孩子,都没疼多久就生出来了。 别人怎么看她不管,她坚定的觉得是她爹娘做了太多好事,解救了太多人,所以她跟哥哥就都很有福气啊。都是爹娘太好了。 小公主永远感谢爹娘并且最疼爱爹娘啦。 第675章 番外:不离不弃 嫁了女儿之后,宁芝忽然想念临京城了。 虽说她并非生在临京,可是毕竟也住了多年的。 何况,其实她知道,裴珩一直都念着临京那座皇宫。 只是他总是不肯说。 于是,春日里,夫妻两个将朝政丢给了太子,便南巡去了。 此次南巡,跟着的是宁蕴和修逸,飞刃和苏睦,玄风和玄雷,甚至还有连翘。 连翘成婚晚,孩子们还没大婚呢。 如今早没了战事,四海升平。所以他们从沥城与盛京城交界处坐船,顺着渭江一路南下至济舟城,然后坐车再去临京便是了。 因为没什么事,所以并不在意时间。 这一路顺江而下,倒是很快。不出七日,就已经在临京了。 临京与十几年前比,有变化,又没有变化。 不再是皇城之后,临京来往的客商少了点。但是毕竟是南方富庶之地,所以依旧热闹。 再听见熟悉的吴侬软语,裴珩和宁芝心里都泛起一股酸涩。 尤其是裴珩。 他自幼失去生母,因为没什么印象,所以最亲近的便是父皇和皇兄。 虽然亲人不全,可他该有的都有,父皇疼爱他,由着他翻天覆地。 哥哥疼爱他,比之父亲更甚。 所以,裴珩这个皇子小时候,丝毫没有委屈过。 甚至比起修逸那样的皇子来,都更幸福些。 只不过,小时候他便知道,父皇年事已高,兄长身子不好。 他们总是会离开他的。 万幸后来遇见了芝芝,他有了一辈子喜欢的女人,也算有了亲人。 “我陪你去太子府看看吧?”宁芝看裴珩。 裴珩点头,于是两个人便只带着苏睦和宁蕴去了先太子的府邸。 府里有人打扫维护,可是这里二十几年没住人了,便是建筑还是好的,每年都维护。 可是也远不是过去的感觉了。 有种格外冷清荒凉的感觉。裴珩从进府开始,就沉默着。 宁芝也没说话,只是看着这里的一切,想着当年她为数不多的几次过来,撞见了裴珩的时候。 裴珩甚至嫌弃她在后院吃饭,非得将她叫来前头。 前院里,过去兄弟两个下棋的那个石桌还在,风吹雨打了二十年,变得陈旧了很多。 可宁芝眼前,似乎还能看见那时候意气风发的裴珩,和身子不好,却努力微笑的裴诀。 似乎就在眼前,可其实……已经二十几年了。 “我小时候,宫里和这府里住的一样多。”裴珩笑了笑:“反倒是我自己的皇子府,就跟空置一样。” 宁芝也笑了:“可不就是空置么,就连你我大婚都没怎么住过。” 那一处府邸,甚至还不如他们在西桦城,在沛城沥城住的久呢。 “我现在很少梦见大哥了。可偶尔梦见了,大哥总是笑着的。”裴珩牵起宁芝的手:“他对我,素来是最宽容的。” “因为大哥最喜欢你啊。你年轻的时候,我看几眼都觉得站不住了呢。估计更小的时候更可爱,大哥就最喜欢你了呀。长兄如父嘛,你跟大哥差了那么多岁,他当你是亲儿子养大的呀。”宁芝笑了笑,轻轻捏裴珩的手。 裴珩也笑了:“是啊。可大哥临走……我没见到。父皇走,我还是没见到。” “那时候打仗啊,见不到也不怪你啊。他们都不怪你是不是?”宁芝心疼的裴珩。 “是吧,等再过几十年,我下去了,好好赔罪。”裴珩笑了笑。 “哎,要赔罪还有我,估摸着我要被父皇打一顿了。”宁芝笑道。 “盼着灼儿争气吧,到时候他们就不气了。”裴珩摇摇头:“你呀你,就是不叫我伤感一会。” “我舍不得,伤感多了伤身体。我希望你健康,好好的我们一起变老。” 裴珩没再说话,只是牵着宁芝的手更紧了些,然后慢慢的在府里走着。 过去记忆里的一切,都鲜明了起来。 欢声笑语也似乎近在眼前。不过毕竟是过去了。 他们去了校场,因为长久没有人用,这里已经长了枯草。 看着府邸的人忙跪着请罪,裴珩只是摆摆手。 多年没人住,下人懈怠了罢了,不算什么。 只是,这里是小时候呆的最多的地方了。 “臣还记得在这里,可没少受伤。”苏睦忽然笑了笑:“那时候,臣是最弱的一个了。” 苏睦打小就是重文轻武。他其实身子不太适合练武。所以这些年下来,武艺都丢下来了,彻底成了文臣。 “是啊,你最弱。上官纪厉害,不过他总是让着我。”裴珩笑了笑:“不过后来,我也就赶上来了。不需要他让着我了。” 说起上官纪,裴珩难免觉得有点不舒服。 可毕竟上官纪差点要了芝芝的命,要说多怀念,也没有了。 最后,裴珩亲手关上了这个府邸的大门。他想,此生大约是不会再来了。 当夜,他们到底还是住在了临京皇宫。 多年不住人,但是也一直有人维护,至少飞虹殿还在。 谁也没去住先帝住过的宫殿,而是都在飞虹殿住下来了。 苏睦在这里还有亲眷,便回了苏家。宁蕴带着修逸也回了宁家,宁菘的儿子早就回了临京城。 还有宁江的儿子孙子,如今也在临京。 飞刃没地方去,只能跟着住皇宫了。 夜里,裴珩喝了几杯酒,早早睡着了。宁芝便与飞刃坐在飞虹殿的回廊上说话。 “一转眼,就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我第一次来这飞虹殿,你也跟着我呢。” “是啊,如今臣也老了,姑娘的孩子们也都大婚啦。”飞刃笑了笑。 “那些年,我其实很怕你们出事。”宁芝靠在柱子上,看着天边星辰:“战事吃紧,我从不说,可是我每天都担心你们。担心裴珩,也担心你,担心所以上战场的人。我的侍卫们,陪我长大,我很怕哪天传来消息,他们战死了。” “臣……也怕啊。怕自己战死,也怕姑娘出事。”飞刃叹气:“好在都过去了。臣等都好好活着,姑娘也成了陛下。多好啊。” “是呢,多好啊。最幸福的是,我没失去他。这几十年,他对我太好了,是我最亲爱的夫君。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 第676章 番外:不离不弃 “过去总是怕姑娘吃亏。臣……臣有了洪城兵权的时候,心里庆幸极了!万一姑娘有事,臣也能护持一二了。” 想起前程往事,飞刃也笑起来:“万幸,一切都好。” “你还有这个心思那?哈哈,那可真是万幸那。”宁芝意外的很。 “哎,臣……当年什么都想过。”飞刃不继续说了。 姑娘已经是陛下了,很多话,就不需要说了。 可是当年,他从姑娘七岁起就跟着,看着她一路艰难险阻的走。看着她未婚先孕。甚至看着她不管不顾诛杀大臣。 快意是快意了,能不担心嘛? 怕哪一天,裴氏皇族就容不下她。怕她与裴珩的感情不够深,枕边人也容不下她。 怕天下也容不得她。 索性这些担心都没成真。 “飞刃。”宁芝忽然起身,抱住飞刃:“谢谢你。” 飞刃手足无措,却还是拍了拍宁芝的后背。 “以后就不必操心了,好好过日子。你也儿孙满堂了,就含饴弄孙挺好的。时不时进宫看看我。”宁芝笑着松手。 飞刃老脸都红了。忙点头说好。 飞刃对于宁芝来说,是不一样的。宁芝眼里的飞刃,也确实跟她的叔伯一般。 甚至陪伴的更久远。 而飞刃看她,也确实如看自家侄女,甚至女儿一般。 毕竟,飞刃跟她那一年,就已经三十岁了。 看着如今已经须发皆白的飞刃,她总是特别的感慨。像是过去的时光都在眼前一般。 幸好,飞刃身子很好,大约能活很久的样子吧。 夜深了,宁芝回了殿中。裴珩还睡着。 她躺在他身边,亲了亲裴珩的脸颊。 裴珩没醒来,但是却把她抱住了。 如过去二十几年一般,宁芝很快便睡着了,在他怀里,总是能睡好的。 飞刃去睡觉,看着正殿里灭了灯,他心情极好的哼着小调走。 伺候他的小太监赔笑:“侯爷挺高兴?” “嗯,高兴,特别的高兴。”说着,就赏赐了小太监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 小太监笑着接了,好生伺候飞刃歇着去了。 次日里,宁芝和裴珩只带了玄雷两口子,就往柳叶湖去了。 “当年刚说与你定亲,把连翘吓坏了。”宁芝忽然一笑:“你看你当年多可怕?” “陛下!”连翘吓一跳,这事还提起来干嘛呀? 裴珩失笑:“那么可怕?那你也没怕。” “我当时吧,就琢磨你长得那么好看,什么不能原谅哪?”宁芝说着,自己也笑起来了。 全不管裴珩黑脸。 裴珩黑脸也没法子,这人……一辈子都是这样了。 玄雷扯着连翘往后躲,宁芝和裴珩牵着手坐在柳叶湖中亭子里头。 “还记得那年龙舟赛么,你明明就关注我,还装作没看我。”宁芝笑起来:“那时候别扭又好看的二殿下真叫人心动呀!” 裴珩笑起来,想当年的事。 还是个小姑娘的芝芝,穿的漂亮,长得更漂亮。 眼神亮晶晶的看他的时候,丝毫不掩饰惊艳。 一声一声叫他二殿下,不谄媚不害怕。 又自然又骄傲。 只是那时候他还年轻,不是很懂芝芝眼里的势在必得与不服输。 这些年来,都忽略了。可如今想来,十几岁时候的芝芝,就是个猎人啊! 一步一步,诱哄他走近她。 然后织成天罗地网,将他网住。 丫头生的美,心思也细腻的不可思议。 于是,他心甘情愿的被网住,一步步走近她身边。 然后,他们携手共进,做了多少事。然后生育了儿女。 一晃,就是几十年了。 “想什么呢夫君?”宁芝靠着裴珩问。 “想你是不是个蜘蛛精。”裴珩捏宁芝的脸。 宁芝一愣:“嗯?蜘蛛精?你能不能想个好点的?人家都说狐狸精,你是怎么就把我想成蜘蛛?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那个!”宁芝嫌弃坏了。 “狐狸精不成,狐狸精不会吐丝。”裴珩憋着笑。 宁芝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你是说我织网啊?怎么?网住了你?” 裴珩不语,只是挑眉,一副难道不是? 宁芝笑起来:“对对对,我费劲的吐丝就为了网住你。” “成功了。”裴珩摇头。 “当然了,我必须是蜘蛛精里最美的那一个,不能不成功。”宁芝看着裴珩:“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收获,就是网住一个好男人。” “裴珩,你知道吗,我遇见你,比什么都美好。与你在一起,就算有时候吵架不开心了,内心里都是觉得有安全感的。你呢?有没有觉得后悔过?哪怕一刻?” “没有。你生灼儿那一天,我就一直想,这辈子遇见你,什么都舍得给你。”裴珩抱住宁芝轻轻拍:“那时候我很难过。因为战事,一直没能跟你成婚。你还没与我大婚,就替我生孩子。” “你是怕我一直没有子嗣,会被朝臣置喙。也怕我战死,裴氏就断了血脉。其实我都知道。芝芝,我一直很感谢你。” “好吧,我……那时候是这么想的。可还有一点,你只有我,我舍不得你一直忍着。”宁芝勾唇:“只可惜,我只给你生了两个孩子。” “两个就够了,灼儿聪明懂事,皎皎也可爱漂亮。都是孝顺的孩子。你我日后也不会孤单。”裴珩看着宁芝:“何况,我也不想你生太多,伤身子,也耽误你我在一处。” “哈,你还有这心思呢?那……再过几年吧,就把皇位给灼儿好了。反正也怪累的。”宁芝笑道。 “不急吧,他还不够成熟,等他三十岁吧,那时候交给他,你我都放心了。然后你就轻松了。” “裴珩,其实一直以来,最累的是你。皇帝是我做,可很多事都是你在忙。哎……我是真意外,也是真幸福。谁能想到呢?我都做了女帝,还是能被你宠着爱着一辈子。” “只要我还是你夫君,别说你是女帝,就算你是天上的仙子,我还不是要宠你护着你?” 阳光下,两个人靠在一起,说着情话。听到的人也羡慕,这可这是一对璧人啊。 他们十指紧扣,亲密又随意。看起来格外的舒服。 宁芝将头靠在裴珩身上,裴珩轻轻搂着她的肩膀,两个人说着过去和现在以及未来。 从一开始,宁芝就想要好好网住这个男人,然后与他相亲相爱一辈子。 而被她网住的男人,强大又温柔,豁达又宽容,真正宠溺她一辈子,呵护她一辈子。 真爱你,便是你比我更强大的时候,我依旧宠你护你爱你。 而爱他,便也永远明白,对方付出了什么,又有多么爱你。 然后,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第677章 番外:将军诺 崔稚第一次做关于楚天华梦境的时候,是十五岁。 那时候他们两个都刚进军中,说实话,累的不得了。根本没有多少多余的力气琢磨这些。 可泥里土里滚一天,夜里挨着入睡的时候,崔稚却做了在他看来,大逆不道的梦境。 梦里,他将义兄楚天华压在榻上,什么都做了。 不是柔软漂亮的姑娘,而是硬邦邦的男人,比他还要壮实一点。 可他在梦里临摹楚天华的眉眼,只觉得这世间绝不能有人比他更好。或许有,但是绝不能有人更叫他喜欢。 梦醒来,崔稚如同被雷劈了一般,不敢见楚天华。 崔稚一岁半就来了楚家,就是楚家养大了他。 楚天华的娘过世的早,楚老将军拉扯两个孩子,也没续弦,日子一度也过的艰难。 倒是不缺吃穿,可总归是很多时候顾及不到。 崔稚姓崔,从小就知道自己是楚老将军好友的遗孤,知道自己和楚天华虽然称兄道弟,但是并不是亲爹娘生的。 小时候,只是难过,为什么不是楚家人。 可是到了十三四,渐渐的就不难过了。 崔稚那时候不懂,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们两个不是亲兄弟才好。可十五岁这一场梦,就什么都懂了。 楚天华比崔稚大了一岁多,又是楚家的嫡子,所以自幼就护持崔稚。 楚老将军也是,宁愿委屈了楚天华,也舍不得委屈崔稚。 所以崔稚从小,虽说是少了个女性家长的疼爱,可日子并不难过。 于是这一回,他内疚,羞愧,不知如何是好。 接连几日,训练更疯狂,竟不肯单独与楚天华呆着了。 楚天华从小看大的弟弟,还能不知道崔稚是心里有事? 于是一日锻炼后,洗漱过,就死活拽着他爬上军营后头的小山坡。 正是四月天,杨柳依依,山坡上野花灿烂。美不胜收。 南陵城虽然不及临京那么暖和,但是也是个温暖的地方。楚天华看着崔稚躺在草地上,他也挨着他坐下来:“做哥哥的何处惹了你不高兴?说出来,哥哥改一改。或者实在气,就打哥哥一顿可好?” 崔稚起先不说话,手拨弄草地。 楚天华笑他:“小时候就这样,气了就不说话。你不说,哥怎么知道哪里错了?” “楚天华!”崔稚忽然猛然坐起来,脸也不知道是被晒红了,还是羞的。 “哟,连名带姓的,看来哥这回做错的比较严重?”楚天华笑着说话。 他也不过十六岁,可对崔稚,素来耐心十足。 “我不想叫你做我哥!”崔稚忽然喊出来。 楚天华一愣,有点受伤,他自认对这个弟弟极好,怎么还不认哥哥了? “我是做错什么了?叫你这般恼怒?竟是哥哥也不认了?” 崔稚胸膛起伏,他知道楚天华好,就是因为好,所以他才大逆不道的想要他。 作为哥哥,楚天华从未有过对不住他的地方啊! 他升起一股浓浓的自我厌弃,人家这么好,他却…… “我就是不认你,我不想你做我哥!我……我……我根本不要哥哥,我想睡你!就跟新郎官睡新媳妇那样!压着你,睡你!跟你不清不白!” 崔稚是喊出来的。 他想着,就此叫楚天华厌恶他也就算了。 楚天华愣了。 第一反应是不信,可对上崔稚那怒气冲冲的眼神,他就说不出不信。 “阿稚……” “对,我就是这样想的!我……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这几天不理你吗?因为我做梦,我把你压在床榻上弄!弄得可舒服了!我……我不和你说话是因为一说话我就想弄你!”崔稚脸已经红的没法看了,可一双眼被怒气沾染,却愈发黑了起来。 崔天华的脸也红了。 面对怒气冲冲小豹子一样的崔稚,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要说厌恶,他觉得没有,真的没有。 “你说话呀,骂我呀!骂我是不要脸的断袖啊!”崔稚手死死攥着,明明难过的就要哭了,可却死死忍着。 “阿稚……”楚天华毕竟也才十六岁,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说话!你骂我!”崔稚喊着喊着,眼泪就落下来了。 出天花见他哭了,瞬间就心疼了。 这个弟弟从小就不爱哭,四五岁上,蜡烛倒了烧着胳膊都只是叫,不知道哭。 这回是多伤心哪。 “你别哭,我……我不骂你。你不是不要脸……断袖……断袖也不是没有,古来有之的。你……”楚天华紧张起来,给他擦泪。 两个刚被楚老将军丢在军中的男孩子,也没有手帕这种东西。 就用手擦,越擦越多,不多时崔稚就成了花脸猫。 “你为什么不骂我,我……呜呜呜……”崔稚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松口气、 他既盼着楚天华骂他一顿,此后就能不恶心他了。 可是又怕楚天华真的骂他,他得多难过呀! “你……你是我弟弟,我舍不得骂你。”楚天华道。 “我不要做你弟弟!我要做你男人!”崔稚哭过,口气也没刚才那么冲了。 反倒是像撒娇一样。 楚天华一愣,然后抱住他:“别哭了别说傻话了。就算你断袖……以后哥给你找好的行不行?” 毕竟还太年轻,根本不可能考虑到日后如何。 别说是忽然被刺激的楚天华,就是崔稚,也只是念着自己和哥哥忽然就不一样了。 至于以后,责任,什么都想不到。 于是,哥哥没觉得恶心,他就心满意足了。 再不敢喊一句我不要你做我哥。事实上,他是又想要哥哥,还想做哥哥的男人…… “阿稚不哭了啊,这样好不好,你还小,如今可能不懂事。等你十八岁的时候,再说这件事好不好?”楚天华觉得,断袖什么的,那都是一时的。弟弟还是会成婚的嘛。 如今才十五,给他三年,十八岁的时候,自然也就想开了。 崔稚手紧了紧,没说不可以,只是道:“那你不能娶妻也不能纳妾!我……我……” “好好好,你先娶妻你先纳妾!你不娶妻我就不,行不行?”楚天华哄孩子一样哄着崔稚。 第678章 番外:将军诺 “你又把我当孩子!”崔稚推他。 “行,你不是孩子,那你别哭了啊。叫人看出来像话么?”楚天华笑他。 话说开了,崔稚也安心了。 虽说少年人的爱恨都激烈的厉害,几乎恨不得这会子就把楚天华推倒,可毕竟这不是简单的事,所以哥哥不嫌弃,他就满足了。 三年,三年的时间,他得叫哥哥也喜欢他! 至于以后,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有了念头和盼头,崔稚也就不闹了。 他甚至观察了一段时间,楚天华是真的不介意。 还是与他同吃同住,一起训练,然后滚成泥人,一起洗干净。 训练了半年,两个人都有了职务,毕竟是楚将军的儿子们,军中锻炼过之后,以后还是要做将军的嘛。 于是,十七岁的楚天华成了六品副将的时候,十六岁的崔稚也成了从六品参将。 两个人再有突破,是崔稚十七岁那一年。 参将们想晋升,最好是打仗,可不管前线如何打,南陵城却很安稳。 于是,就只有每年一次的比武。 崔稚要想成为六品,就要在比武中胜出。 比武不是简单的打一场,而是要比骑射,拳脚,刀剑。 然后经过十几场,打败十几个对手。每一年晋升的名额都只有那么几个,所以必须尽全力。 而经过了几场比试之后,崔稚就开始出幺蛾子了。 “哥,你不管我那我会输的。”崔稚腻着楚天华。 楚天华被他弄得脸红脖子粗:“你是说什么话?这种事能找我嘛?” “为什么不可以找你?”崔稚拉着楚天华:“那我去找谁?你跟我说!” “你……你实在不行,我带你去城中妓院!”楚天华头顶冒烟。 “我不喜欢女人!”崔稚掷地有声。 “你……你……阿稚,你不小了,别闹了好嘛?”楚天华愁死了。 “我难受,我自己不成,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我就去找别的将军,我……我就叫别人压我!”崔稚故意使坏。 “崔稚!”楚天华不能听这个。 虽然他自己觉得,说这话的崔稚是不爱惜自己。 “那你帮我,我又没叫你做什么,不就是用手嘛,你帮我,我也帮你好不好?”崔稚继续歪缠。 楚天华打舍不得,骂没有用,推拒也不成。 崔稚实力不弱,真打架也是平分秋色…… 关键是,这事不管想还是做,他不觉得恶心…… 于是,不知道第几次的,崔稚又成功了。 楚天华看着他得了趣味时候的眼神与形态,心痒痒的厉害。自己也几番控制不住。 但是决不许崔稚碰他。 当然,他不许是没用的,崔稚会用强。当然,他也没真的挣扎。 于是,三次里,总有一次是两个人都舒服了。 楚天华一边念着不能这样,这是弟弟,一边又回回都被崔稚歪缠的受不住…… 那一年,崔稚打败了所有对手,终于成了六品副将。 崔稚的十八岁,并没有如楚天花预料的一般懂事了。 他依旧歪缠楚天华,甚至发展到强吻楚天华。 而后者,基本上都是半推半就。 其实楚天华如今已经不太清楚自己对崔稚的心了。 只有一点是确定的,他始终疼爱这个弟弟。 而到了十八岁,虽然崔稚没有像楚天华认为的那样懂事,可是他也懂思考很多事了。 楚家只有楚天华一个儿子。崔家没了长辈。 他宁愿一辈子跟哥哥在一起,哥哥成婚……他也愿意跟着哥哥。 哥哥接受最好,不接受的话,他也不娶妻。就这么过一辈子吧。 反正他是不可能祸害人家好姑娘了。 楚老将军对这些事是一无所知的。 因为楚天华说过,叫崔稚先娶妻,所以楚老将军只当楚天华是想叫弟弟先找个好姑娘。 于是也就默认了,到了崔稚十八岁开始,就给他相好人家的姑娘了。 一来二去,就过去了一年。 他们两个被宁芝撞破的时候,是崔稚十九岁。 那时候,崔稚已经拒绝了三次楚老将军给他看的姑娘。 那天他被楚天华刺激,一路奔去校场,自己跟自己较劲。 楚天华被宁芝点拨之后,就去找他了。 一路上,楚天华想了很多很多。 崔稚死活不肯娶妻,而他自己呢?他想到娶妻,也没有任何欣喜。 他知道崔稚喜欢他,很喜欢。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粘着他。 可这件事谈何容易? 虽然这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是四品将军了,可不管是他还是崔稚,都还有楚老将军呢。 总不能因自己,就不孝不管父亲吧? 可……他虽然说了多少年叫崔稚娶亲,但是一旦想起崔稚会娶亲的画面,就心里难过。 骗谁也骗不了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反感崔稚喜欢他的事。这几年,崔稚那种事都被他包了。近半年来,崔稚夜里来叫他‘照顾’之后,根本不回去睡。 都是抱着他,或者逼着他抱着他。 他何曾反感过?甚至夜里冷的时候,主动抱着崔稚。 骗自己没用,他分明对崔稚也是那个意思。 长叹一声,踏步走近了正在发泄的崔稚。 “阿稚。” “你要说什么?是你娶亲还是我娶亲!我知道你恶心我!你嫌弃我。我要是娶亲了,就不能这么勾着你了。你就能过正常日子了!”崔稚一头汗,满肚子的怨气。 “阿稚。”楚天华走近些:“别这么说,我没嫌弃你,也没恶心你。要是嫌弃你,恶心你,闹自己算什么呢?” “你……你说什么?”崔稚有点茫然。 “我说,虚伪的是我。明明我也喜欢叫你伺候一下,喜欢抱你。喜欢亲你……”虽然他们两个亲的时候极少。回回都是崔稚强来。 崔稚喜欢,可是也不敢太过分。于是就极少。 “这些年,你很辛苦。我……处处都拒绝你,你处处主动。可我其实也是享受的。对不住,阿稚。”楚天华笑了笑,伸手抚摸崔稚的脸颊:“叫你一个人挣扎受苦,是我不好。” “楚天华,你……”崔稚抖着声音:“你说什么,你……不要说,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要娶妻了,或者你要走?你不要说,你不要说!” 第679章 番外:将军诺 “阿稚,别怕。我不走。”楚天华看着这样脆弱的崔稚。不知道他这几年如何过来的。 他是不是时时刻刻都担心自己娶妻,担心自己不再理他? “阿稚,是我不好,是我太软弱。以后我们一起面对。就算是天下人都反对……我们也好好在一起好么?”楚天华抱住崔稚:“只是阿稚,父亲老了,我们要慢慢来,好不好?” “楚天华,我是不是又做梦了?”崔稚愣愣的:“我……肯定是做梦了吧?” 说着,就使劲对着自己的大腿掐了一下。 然后就疼的吸气。 楚天华心疼坏了,这小豹子之前是做了多少这样的梦? “傻不傻,不是梦。”楚天华拍他的头:“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你不娶妻,我也不娶妻。只不过我们要慢慢来。” “你真的……你真的……”崔稚说着,就哽咽说不下去了。 “真的,真的!其实我应该是一开始就喜欢你,只是没想通,所以别难过了。以后的路肯定不好走,不过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楚天华继续拍他。 “我没做梦,你真的接受我了?”崔稚看着楚天华,忽然猛然亲上去。 楚天华下意识的就要躲开,可是又顿住,然后抱住崔稚的后脑,激烈回应。 过去都是被强吻,却不知心意相通之后的亲吻是这样的妙不可言。 两个人沉溺在这一吻里,崔稚终于是信了,他等了四年,总算是等到了。 可四年的担忧,也不是一句话能够放心的,半晌之后,崔稚抬头:“你叫我如何信你?除非你……你让我那……那什么一回!” “崔稚,你心心念念就惦记你哥的屁股是吧!”楚天华忽然红着脸斥责。 “对,我就是惦记!我……我……怎么着吧!”崔稚死猪不怕开水烫。 楚天华还能说什么?既然要在一起了,这种事又不是痛苦。 他苦笑摇头:“你呀你,你叫我说什么好?那也不能这会子就去做这回事吧?二殿下和九姑娘还在南陵,你也等他们走了,事情结束了,你说呢?” “哦。”崔稚闷闷。 “好了,不要这样,我像以前一样‘伺候’你一回?”楚天华不习惯,还是推他。 “那不行,得一起。”崔稚眼睛亮亮的。 楚天华半晌,愣是说不出一个不,只能点头应了。 罢了,已然是在一处了,还计较个什么劲儿? 当夜,两个人在没有以前的争斗,好好的躺在了一处。 正经躺在一处了,崔稚反倒是什么也不想做了,只是抱着楚天华的腰,死死贴在他身上不说话。 “阿稚,你我要好好做事,首先能好好立足,才有以后。你听我的话,日后在人前,你我还是要小心。”楚天华轻轻拍崔稚的肩膀:“我不是不许你与我亲近,没人的时候随你如何都好,只是万不可在人前露出痕迹来。” “哦。”崔稚闷闷。 “不要不高兴,我不是怕丢人什么的。只是怕积少成多,日后耽误了你我。前方战事不断,我们本就是将军,只要能上战场,为国尽忠是好事。也借此机会,你我首先独立起来。日后,就算是……闹翻脸,至少你我还是朝廷命官,你懂我的意思么?”楚天华低头看崔稚。 “哥。”崔稚声音愈发闷了:“我是不是很不懂事,你一直很烦心又舍不得怪我?” “舍不得怪你是真的,烦心倒是不至于,就是愁。总是愁。” 崔稚想问愁什么,可是他哥没叫他问出来。因为他哥将他深深的吻住了。 愁什么……还能是什么呢,弟弟总想睡自己…… 打骂都舍不得,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你说愁不愁? 崔稚本就不是个天真的人,只是十五岁开始惦记上楚天华,又年纪小,这才傻乎乎的这几年。 一旦两个人心意相通了之后,他自然也是一心一意想着日后如何过的。 甚至,对父亲这里,他自愿想着日后一定揽下这罪责。 是打还是罚,他都不叫哥哥受苦。 裴珩和宁芝走的时候,楚天华和崔稚都在,不过当着众人,他们没说什么。 只是,崔稚还是叫李执带了一句话给宁芝。 ‘多谢姑娘,我们定然不忘姑娘的一番话。’ 有时候,并不是旁人一定要如何支持你,有时候,一句话也能给人莫大的勇气。 单说楚天华,若不是宁芝一句话指点,他又何事才正视自己呢? 战乱继续,楚老将军每天都在营地里,极少回府。 楚天华和崔稚后来也是一样,基本住在军营里。 南陵城始终没什么战事,但是后来还是出兵不住的原著前线。 楚天华第一次送崔稚出征,没有阻拦,只是拍着他的肩膀:“好好去,好好回,我等你。” 当着将士们的面,崔稚不能说什么,只能抱着楚天华,轻声道:“信我。” 信我能建功立业,信我能好好回来。 后来,崔稚果然好好回来了,只是一身伤。 做将军的本就是如此,何况如今是乱世。 楚天华心疼他,可甚至顾不上陪他,就轮到他自己也出征去了。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好几年。 前线形势一直很好,楚天华和崔稚如今都已经是三品将军,身经百战了。 楚老将军年前受伤,身子就一直不好,军中的事操心的少了。 楚天华和崔稚一直担心,怕楚老将军看出端倪来,可是他们都很忙,如今甚至忙的没时间在一起。 本来一切都是好的,可一次战事之后,楚天华伤了腿,回到南陵城养伤,被楚老将军终究是撞破他们两个抱在一处亲吻。 楚老将军担忧,便来看楚天华,却不料看见自己两个儿子抱在一起…… “你们做什么?”楚老将军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句。 屋里两个人脸瞬间就白了。 楚天华伤重下不得地,崔稚下意识的护着楚天华跪下:“父亲,都是我……是我的错,不关哥哥的事!” “阿稚,你说什么?你……是我眼花了吧,你是……”楚老将军浑身冰冷,却骗不了自己。 第680章 番外:将军诺 “父亲。”楚天华知道这一天总是会来的。 只是时机真不好,他如今走路都不便。 “父亲!是我,是我强迫哥哥,父亲你别怪他,他浑身伤势,父亲!”崔稚膝行过去,抱住了楚老将军的腿:“父亲,都是我的错!” 崔稚很怕,他怕楚老将军生气不能打他这个好友之子,而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 哥现在一身伤痕,腿还疼的不能动,要是打他,他如何承受呢? “你!你们!好,好!你们情深意重,我打死你们这两个不孝的东西。”一时间,所有的怒气都涌上心头,他就说这几年一说成亲,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不是这理由,就是那借口,真是花样繁多。 他四处看了看,顺手就将墙上挂的一柄宝剑拿起来拔出来了。 那是一柄没开刃的剑,可没开刃照旧是能杀人的。 果然,楚老将军先打楚天华。 崔稚哪里懒得住?只能死命扑上去将后背露出来。 楚天华虽然受伤,哪里能看着弟弟挨打?死活挣扎就要推开崔稚。 楚老将军这会子怒气蓬勃,哪里管这些? 对着两个逆子就打下去了。 推搡间,崔稚肩膀上就挨了一下。他哼都没哼一声。 可楚老将军是将军出身,这一下,是没出血,因为剑没开刃,可能不疼? 崔稚只觉得肩膀都要碎了。 可楚老将军不管,他气极了,又没听见儿子叫出来,满以为不疼。 于是接二连三往下打。 崔稚这会子爆发了浑身的力气,死死的将楚天华护住。 楚天华想下地都做不到了,眼看着崔稚后背肩膀挨了十几下。 最后一下,楚天华挣扎太过,崔稚也实在是疼的没力气了,被楚老将军一剑砍在了脑门上。 当时就眼前一黑,只听见楚天华大叫了一声阿稚,就昏过去了。 剑是没开刃,可只要力气够大了,砸在人的皮肤上,总是能见血的。 崔稚额头突突的往外冒血。人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楚天华顾不得自己的腿,几乎是爬跌下地,却站不住,抱着崔稚两个一道滚在地上。 楚天华吓坏了,崔稚额头的血就没停过,他死死的压住:“父亲!爹,你要他死吗?” 楚老将军这会子也吓着了,他是火大,可是要说就因此打死儿子,他想也没想过。 这会子见崔稚这样,他愧疚,愤怒,心疼一起涌上心头,浑身哆嗦:“来人!” 外头的侍卫们赶紧进来,见这场面二话不说就去叫郎中。 还好楚天华因为养伤,府里住着郎中呢。 楚老将军经过最初震惊之后,默默的伸手摸崔稚的脉象,一摸就是心疼。 这会子愤怒过去一点,后悔死自己下手太重了。 好在郎中来了之后很快止血了。 郎中不敢多话,只是解释:“崔将军额头伤势不要紧,但是醒来之后三日内千万不能乱动,尽量卧榻。” “后背,后背……”楚天华腿疼的冒冷汗,指着崔稚:“他后背伤了。” 说着,慢慢挪到了榻前,轻轻扶起刚包扎好额头的崔稚来,解开他的衣裳。 崔稚身上伤痕不少,将军们都是这样的。 后背上,除了一道比较明显的刀伤是前年留下的,其余就是已经凸起的十几个印记。 皮没有破,但是也马上就破了,伤痕已经看得见血痕了。 最深的是后腰一道,肩膀那一处虽然看着不是太严重,但是楚天华知道那是第一道,估摸也严重。 “看看伤着骨头了没,这里。”楚天华指挥着郎中。 楚老将军绷着脸没说话,可是也死死盯着。 看着小儿子这样,他哪里不心疼? 他年轻时候混沌,就有一个楚天华,并且后来嫡妻过世了,也没心情续弦。后来崔稚被抱来,他一样喜欢的什么似得。不给崔稚改性可不是因为不疼他,而是不忍老友的血脉断绝。 心疼崔稚没了爹娘,他从小就没舍得碰崔稚一指头。如今这孩子被他打成这样,饶是他们做的事太过大逆不道,楚老将军还是心疼的厉害。 郎中看过,肩膀那伤的是严重,因为昏迷中的崔稚被按到那还是皱眉。 不过好在没伤了骨头。 “好生养着吧,后背疼也没办法,必须躺着。将军这头,醒来看吧。要是恶心想吐,就绝不能乱动。除了换药尽量不要动,关乎性命,切记。”郎中郑重。 楚天华点头。 郎中临走,还给楚天华看了伤处,好在楚天华也不是断骨的伤,只是一条腿差点被砍断。 送走郎中,楚天华靠在榻上,死死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是我错了。你别打他了。” 楚老将军坐下来,喝了一杯茶:“你们多久了?” “我十六岁那一年。”楚天华将过去都接在自己手里:“十年了。” “十年!十年!”楚老将军又想发火,可看了一眼昏迷的小儿子和受伤还撑着的大儿子,还能怎么样? “十年了!你们这两个逆子。”楚老将军平复了一下:“就此分开,各自娶妻,我就当没这回事。” “爹,怎么可能呢。我和阿稚这辈子分不开了,就算是死了一个,留下的那一个也不可能娶妻生子了。” 楚天华笑了笑:“爹,求您成全我们吧。” “你!天华,你对的起你崔叔?”楚老将军伤心不已。 “对不起,崔稚也对不起您,我们扯平了。这一辈子,日子还不是看自己怎么过?爹这些年没再娶妻,想来也不看重这些。” 要真看重,能容他二十六还没成婚? “爹,求您先叫我们养伤吧。阿稚的性子您知道,醒来知道您不应,他怎么安心躺着?您不能叫他去死吧?您下手太狠了。便是他做错事,您打小疼爱他,如今就往死了打吗?” 楚天华在跟自己的爹博弈,可是心疼崔稚也是真的。 这傻东西,为了护着他,是被打死也没关系么? 楚老将军能不心疼么?起身甩手:“休想叫老子答应,万事先把身子养好。叫他别乱动,要是因为这样死了,我以后都没脸见老崔!” 第681章 番外:将军诺 送走了既愤怒又心疼的楚老将军,楚天华看着昏迷的崔稚,心疼的无以复加。 两个人自打心意相通之后,楚天华充分发挥了比崔稚大一岁的优势。那就是拼命疼爱弟弟。 不说别的了,床榻上也不舍得用力。 两个人这些年,都是一个念头,本就是将军,战场上受伤是难免的,别处就千万不能受伤了。 都知道有朝一日会被楚老将军发现,届时怕是少不了一顿好打。 可都没想到,赶上了楚天华受伤的时候。 这回好了,两个人都起不来了。 傍晚时候,崔稚醒来,一动果然觉得恶心的要命。 躺在他身边的楚天华见他醒来就脸色刷白,一副恶心的样子,心里就是一个咯噔:“你别动,郎中说你必须静养三日,别动。” 崔稚平复了一会才开口:“父亲走了?” “走了,他一样担心你。别管别的了,你先好生养病吧。万事没你身子要紧,你也是傻,那是我亲爹,还能打死我?要你扑上来?”说是这么说,可楚天华轻轻摩挲弟弟的脸颊,心疼的不得了。 “打我一顿也好,打我一顿,父亲能少生气一点。说不定就点头了。”崔稚脸色难看,勉强道。 “你啊。”楚天华叹气,这段关系里,阿稚总是吃亏。 “来人!先叫郎中来,然后去给父亲传话,就说阿稚醒了,果然如郎中说的一般恶心不能动,这几日就不能给父亲请安了。叫父亲放心。” 门口的侍卫嘴角一抽,应了一声就去了。 这是叫老将军不担心?这是叫老将军担心死吧! 侍卫们近身跟着两个将军的,所以其实将军们的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是知道的不那么确切,隐隐绰绰也是有分寸的。 所以这会子,他们也知道将军们的意思。 无非就是磨,磨的老将军舍不得,心疼,磨得老将军不得不点头吧。 崔稚饶是难受,也还是笑出来了:“你这算不算老实人使坏?” “快别说话了,后背疼吧?”楚天华被他弄的不好意思。 “还好,哥,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怎么都好。”崔稚闭眼,却拉着楚天华的手。 楚天华俯下身,在他面颊上蹭:“这一辈子,你活着我就腻着你活。你死了,我守着你的墓。不可能离开你,不管父亲如何阻拦,哪怕你我不在一处。心也是在一处的。不要怕。” 世上的无可奈何很多,可如果自己不愿意,就算是分开了,也不肯娶妻生子,那谁能勉强他? 能被阻隔的,多数是自己不够坚定。 崔稚实在是没力气,只能轻轻捏他的手,当做回答了。 郎中来看过,确定崔稚只要静养就没事,今日就不要进食了。只能喝点水。 楚老将军那边,听了侍卫的话,手一紧。 他打完了出来,还亲自去见了郎中,郎中的意思是,脑子是最脆弱的。 一旦有个反复,人就没了也是可能的。 当然,郎中说的有点夸大,这个郎中给楚天华和崔稚都看过身子。 这几年里,都是他照顾这两个将军的。 所以……那点事,也是瞒不住。 郎中见如今闹的这样大,帮不帮的搁在其外,他首先不能叫两个将军没了命吧? 于是这会子,听说崔稚真的这么严重了,担心的不行。 可又不能去看,急的团团转。 只好叫侍卫死盯着,听说不能吃饭,更是着急了。 还是那句话,总不能叫儿子们去死吧? 等次日里,崔稚总算是好点了。毕竟是年轻人,恢复的也算是快。 只不过,他后背以及肩膀伤处可是爆发出来了,疼的不能动。 呲牙咧嘴躺着,还要闹着叫楚天华喂他喝粥。 两个病号嘻嘻哈哈的,心情看着是很好。 于是,楚老将军在门口,制止了侍卫报信之后,就听见屋里不像话的闹。 “哥你腿疼也不耽误手呀。你看我,隔壁都抬不起来,父亲太狠了,再用点力,我胳膊就断了。” “是,你最金贵。” “可不是么,我要是废了,哥你怎么办?你等我好些了,去求父亲,到时候再打我,你不在我身边碍事,我就护得住脑袋,打断胳膊腿不怕。打脑袋会死,我可舍不得哥,也舍不得父亲。” “父亲只是气急了,下回打你,会打屁股的。” “那也不太好,我这么大了,打屁股多丢人。还是后背吧。” 楚老将军听不下去了,心里冷哼了一声走了。 屋里,崔稚是真的不知道有人来过,疼痛叫他丧失了基本的辨识。 也因为是在家里,在哥身边,所以并不紧张,就没注意到外头来人。 可楚天华是知道的,他故意没叫崔稚知道。 想要叫爹点头是难,可是叫他老人家默认呢? 水滴石穿,总有一天能叫他不追究。 只要他们两个都撑住,那就总会有那一日的。 于是躺在榻上的崔稚见楚天华眼神深邃却带着无尽温柔,整个人都被击中了:“你别勾我,我……我这会子不能弄你。” “你还记得什么?啊?”楚天华笑着捏他的手。 “我就记得这个也没什么错吧,反正我就是想和你弄。”崔稚呐呐。 “没错没错,是我憋狠了你,等你好了随你,都随你。”楚天华笑着躺下去:“要是等天下太平了,我们就到处走走,去哪都好。你想在哪里弄我都应你成不成?” “你别说这话,我不喜欢你说这个。说了这个话,似乎我们就不能这样了一样。反正不管怎么说,生死都要在一起就是了。”崔稚皱眉:“等我好了,就去求父亲。” 一转眼,就是五天过去了。 崔稚起身,不在晕,只是额头那一道伤痕很深,一时半会拆不了纱布。 后背肩膀好了一点,可是胳膊抬起来也还是不自然。 他背着楚天华,跪在了楚老将军的门口。 一言不发,只是跪着。 天气很热,他跪在那半个时辰就觉得受不住了,毕竟之前流了那么多血,他如今虚弱的很。 楚老将军不是铁石心肠,可是要说就这么认了也不可能。所以不肯开门。 第682章 番外:将军诺 楚天华好一点之后,就要回军中去,崔稚也不能一直歇着。 崔稚连续跪了三日,终于第三日的时候撑不住晕倒在门口。 楚老将军叫人将他抬回去,不肯见他。 父子三人再见,已经是八个月之后了。 楚天华没有再受伤,崔稚也都好了。 楚老将军平静的将一张画像递给了楚天华:“这是林家的嫡次女,今年十八,下个月有个好日子,就定亲,年底成婚吧。” 此时,楚天华已经二十七岁了,着实不小了。 “郑家的孙女也不错,我正在给崔稚说亲,你们两个前后脚成婚。” “成婚之后,我们兄弟两个偷情么?”楚天华将画像放在一边,拍了一下弟弟死死攥着的手。 楚老将军一噎:“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父亲,这不是混账话,我说了,这一辈子,除了崔稚,谁也不要的。你逼着我们成婚,就算是成婚了,也不会有子嗣的。”楚天华道。 “没有就没有,你们两个是兄弟!”楚老将军怒气蓬勃。 “父亲,我们不可能娶亲的。”楚天华站起来跪下去:“就算是我们两个不能在一起了,也不会再有旁人。” 崔稚一言不发,只是也跟着跪下来。 楚老将军看他们,心里难过的很:“你们为什么要执迷不悟?这样的路能好走吗?就算你们年轻时候不懂事,如今都要而立之年了,还不懂事么?过去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你们只要改过……” “父亲,我们改不了。十一年了,我……我跟哥十一年了。”崔稚膝行了几步,抱住楚老将军的腿:“父亲,求您别逼着我们娶妻好吗?” 看着打小就聪明懂事不闹的小儿子,楚老将军又是心疼又是气,使劲拽了几下,没拽动腿。 “爹!您别对他动手!”楚天华见他爹要爆发,忙膝行过去,将楚老将军另一条腿也抱住了:“要打打我,我皮厚。” 饶是这种事是大事,甚至颠覆楚老将军三观。 可面对自己的亲儿子这样的死皮赖脸,他都快笑出来了。 “你起来。” “不,你别打阿稚,阿稚打小没吃苦,就因为跟我在一起,委屈了这么多年。你还打他,他夜里都难过的睡不好。做梦都叫父亲饶了他。你上回把他打的吓着了。”楚天华满口胡说八道,却是使劲往楚老将军心口插刀子。 “你个逆子!”楚老将军气的举手就打,可惜腿被死死抱住,手里有多大力气? 也就是捶了楚天华肩膀几下。 “好了,你们松开,我不动手。”楚老将军毕竟年纪大了,被两个儿子弄得浑身汗,也没力气了。 楚天华和崔稚一松手,楚天华就把崔稚塞在自己后头:“父亲,别动手。” 两个儿子年纪都大了,可是那两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还如小时候一般,带着期待,孺慕,甚至骄傲。 “父亲,我们不会成婚,那是坑害人家姑娘。”楚天华道。 “父亲,您不答应,我们不明着在一处就是了。”崔稚小声道。 楚老将军被这句话气的就要打人,被楚天华拦住了。 楚天华也不说话,就盯着他爹,那意思是您说好的不打人呢? 将两个儿子赶走,楚老将军在屋里坐了好久,又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好朋友,又觉得管不住两个儿子。 果然如多年前楚天华想的一般,他们两个毕竟是朝廷命官了,有了职务,总是能保护自己几分的。 最终没有逼着他们娶妻,他们不愿意,这种亲结不了。 盛京城拿下的时候,他们也都到了盛京。 最后的大战中,崔稚受伤严重。昏迷了四天。 四天里,楚家父子都守着,生怕他一个呼吸错了,人就没了。 那四天里,楚天华什么都想不到,只是死死的守着他的阿稚。 、什么从前以后都不想要了,只要阿稚活着,哪怕他活着不要他都好啊。 楚老将军看着一个儿子昏迷不醒,一个儿子如行尸走肉,就知道这辈子,这两个人分不开了。 崔稚醒来的第三天,楚老将军被宁芝叫去见了一面。 是背地里见的,那时候宁芝还没做女帝呢。 她只是劝了一句,儿女的事,还是要儿女自己解决。老人陪伴不了一辈子,要是叫他们一生遗憾,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楚老将军对上宁芝安似乎都知道的眼神,什么都说不出来。 后来,他就回了南陵城。 他也到了卸任的时候了,崔稚养伤好了之后,与楚天华一起回去,后来又带兵拿下了崇州城的南启。 其实后来,楚老将军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没有再逼迫儿子娶妻,他自己对有没有后倒是不甚在意。还是那句话,要是真怕断后,他就不能只有一个儿子了。 不过,却很在意崔氏有没有断后,几次暗示崔稚最起码纳妾生个儿子。 崔稚却明着表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与旁人有肌肤之亲,那是对哥哥的不忠。 气的楚老将军一顿臭骂,两个男人,还什么不忠? 最后是楚天华和崔稚表示,以后会收养孩子才算是平息了楚老将军的怒火。 罢了,收养也行,跪拜祖先,改姓,过去不能生育的人家不也这么做么? 战火中,旁的不多,孤儿多的要命。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好几年。 直到宁蕴与修逸昭告天下,正大光明的结契。 这一来,楚老将军似乎也没了脾气,他们家两个不过是将军,可那宁蕴是什么人?逸王又是什么人?人家都不怕丢人,他怕什么呢? 不过,楚天华和崔稚并没有学他们的意思。 父亲心里难过,他们就尊重父亲吧。这一辈子,从小到大都不分离,自然也不需要什么结契的仪式了。 总归还不是在一起? 承启六年,楚老将军病重。临终的时候,拉着楚天华和崔稚:“你们两个不听话,执意要走这样的歪路。可走了也就走了,别半路丢下一个。你们两个互相扶持,爹不图别的了,就图你们好好过吧。” “到了那头,我给老崔磕头去。不过也不至于,不都是亲家了么……” 说罢,楚老将军就断了气。终究嘴角是带笑走的。 楚天华和崔稚跪着沉默了许久,终究,他们还是等到了父亲点头。只是,也永远没有了父亲。 第683章 番外:千年之后 凌市一年有大小无数次的拍卖会。 不过顶级的一年就只有一次,这一次,是整个城市中那些顶级的人物们必须要参加的。 每一年,论资排辈,有新面孔,就说明这个城市顶尖有了变动。 要是哪一个老面孔不见了,也不过是洗了牌。不过这也不是容易的,新面孔有时候会有,但是多数时候,不会有哪一个老面孔忽然不见的。 毕竟瓦解一个老牌家族还是有难度的。 于是,今年的拍卖会,就多了几个新面孔。 最受瞩目的,是严家的大小姐回国了,严家除了这位大小姐是正经婚生子女,其他几个男孩全都是私生子。 严太太一辈子别的不管,但是家里的家产可把握的很严格,严小姐才是将来严氏的继承人。 所以今日的拍卖会以及拍卖会之后的酒会,少不了各家的大少们参加,要是能娶了这位严家的千金,那可是如虎添翼啊。 拍卖会的会场照旧在这个城市最顶级的酒店举行,酒店临海而建,风景好,地段豪华,反正就是一个贵。 每一年的拍卖会,都会将这个酒店整个包下来三天。 刚过午后,就见酒店下面豪车一辆一辆开进来。 门童们接过一个又一个的豪车钥匙去替这些大人物停车。 凌市有句话,除了顶级人物们之外,也就只有盛海酒店的门童开得起豪车了。 大厅里,一处是休息的地方,隔开的地方桌上有各种点心水果。 要喝什么,自然有人送来。 临窗的一个桌子上,坐着一男一女。 都是极为出众的样貌。正笑着不知道说什么。女孩子一身大红的长裙,坐着也看得出身材很好。头发披散着,是很漂亮的大卷。看起来很有弹性。倒是基本没化妆。 裴珩看不太出来女孩子们的各种打底,但是这姑娘眼睛那边很干净,没太多妆容。不过嘴巴涂着大红的唇膏,很美。 说不出什么感觉,裴珩觉得似乎见过这个姑娘一样。窗外阳光照在那姑娘身上,他觉得心跳都加快了。 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一眼看去就知道肯定没整容。太精致了,怕是整容也整不出来。 下意识的忘记了他和宁氏最年轻的总裁宁蕴不是和和睦的事,就走了过去。 “宁少,这位小姐不介绍一下?”裴珩拉开了椅子坐下去。 心里想,这姑娘真白,居然也不怕晒?就坐在窗户边了? 宁蕴还没说话,就见那姑娘忽然嗲嗲的:“宁总,他是谁?人家怕。” 裴珩嘴角一抽,好好的一个姑娘说话怎么这样? 宁蕴本要介绍的心思就歇了:“怕什么?裴少不近女色。” “哇!裴少喜欢男孩子啊?”姑娘瞪大眼,看着裴珩。 裴珩本来是可以不解释的,但是对上这……略浮夸的女孩子的眼神,他就下意识解释了:“我不喜欢男孩子,我喜欢女的。” 然后似笑非笑:“你这样的就不错,你跟宁总没出路,你不知道么,你们宁总才是喜欢男孩子的。” 宁蕴的取向并不是秘密,上层也没人不知道,所以说出来也无所谓。 “可是宁总很大方啊,给我很多钱。这样的话,宁总喜欢男孩子也没关系的呀。”姑娘……准确说,是宁芝演戏上瘾了。 裴珩又看了宁芝几眼,还是起身走了。 这么好看的一个姑娘,这么拜金没节操……他说不下去了。 等裴珩走了,宁蕴看宁芝:“你是不是戏精学院毕业的?” “人生如此无聊,演戏不好吗?”宁芝哈哈笑,低头喝奶茶。 “这么喜欢演戏,那你拿个影后回来?家里的公司碰你,资源随你选。”宁蕴看她。 “不!我才不!我现在过的不好么?纨绔大小姐,花不完的小钱钱,还是宁总的小情儿,我干嘛辛苦自己进娱乐圈?”宁芝瞪大眼。 “我说你怎么越来越没出息了?你没听说啊?今天是严小姐的专场,你哪里比她差?小时候她长得歪瓜裂枣的!你不是也刚回国,为什么今天不是你专场?” 宁蕴对妹妹的没出息表示很嗤之以鼻。 “大概是因为我比她有福气吧?你看哈,我爸妈相爱,没有小三儿,我没有乱七八糟的弟弟妹妹。我哥哥比较出众,能力杠杠的。然后还疼我,家里公司有我一半股份,我不上班也有钱花。想要什么好东西了,就跟爸爸撒娇,爸爸就给我。想要好车了,就跟哥哥发图片,然后我就有好车了。哇,这样的好日子我不过,我跟严小姐比我是不是疯了?” “……所以是我们把你惯坏了?”宁蕴被她逗笑了,这没出息的。 “没,我不就喜欢珠宝喜欢衣服喜欢好车喜欢玩,我又没赌博没吸毒没泡男人!”宁芝不满意了。 “不过呢,刚才那个,哇,可以泡一下。”宁芝星星眼。 “……你高兴就好。”宁蕴对裴珩观感不好多数还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对手嘛。 不过裴珩这个人还不错,至少没有乱七八糟的情人和社会关系。 裴氏也做的很大,裴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妹妹也二十二了。 时间快到了的时候,严小姐终于来了,严董挽着女儿的手进来。立马就有一片人上前问候。 凌市除了政要之外,做生意的四大家族,就是宁家,裴家,严家,李家。 不过李家人低调,子弟也比较务实,这种场合基本不往前凑。 宁家和裴家呢,因为样貌出众,所以少不了招惹是非。 严小姐回国,几乎剑指裴珩。毕竟大家都知道宁蕴是个同嘛,还有个得到家长认可的男朋友呢。 何况凌市的人都知道,宁家一儿一女是平分家产的。宁小姐常年不在国内,但是她拥有宁氏一半股权。 只不过平时所有事都是宁总管理而已。 这一比较,裴少这个独子显然是更受欢迎了! 裴珩不好色,可是地位在这里,明着暗着贴上来的美女多得是。 别的不好说,他练就了一个技能,就是看姑娘们是不是整容了。 第684章 番外:千年之后 于是,他看了一眼严小姐就确定,整了。 其实都不用细看好嘛,严董长得……嗯。 很快,拍卖会就开始了。各自落座之后,拿着册子看起来。 宁芝翻了几下,没太有兴趣的东西。 于是她小声跟宁蕴说:“哥,我们抢严小姐的好东西吧。” “……你不是不计较么?”宁蕴无语的看她。 “女人的话你也信?啊?我怎么说也是大小姐!我怎么就不能争奇斗艳了!”宁芝瞪大眼。 好好好,你说的对,你有理…… “由你,你又不是没钱。”宁蕴瞥她。 “所以,兄妹争斗,为家产打的死去活来,互相算计的时刻终于来了吗?”宁芝压着胸口,面上一副难过的样子,眼里兴奋的不得了。 宁蕴:…… “争个屁!给你,都给你!你来!老子跟你修哥卖画去行不行?”做个总裁累成狗,他想走好嘛? “哥,你是个霸道总裁,你能不能注意形象?修哥不是卖画的,人家是画家啊!你能不能有点水平?”宁芝瞪大眼,一副我哥不可能这样的表情。 坐在他们斜后方的裴珩一直注意他们两个,虽然听不见说什么,但是那姑娘表情实在是……太丰富了。 他能看出来是演戏,难道宁蕴看不出来? 所以,神他妈小情儿,这姑娘是谁呀? 不过这时候不能问。 第一件藏品只是个开胃菜,一件釉彩的罐子。有人用七百万的价格拍了下来。 宁芝兄妹两个都没兴趣,直到第七件的时候,宁芝才来了点兴趣。 “这是胤朝时候的一件玉佩,虽然缺了一角,但是仍然很有收藏价值。起拍价九百万。”主持人介绍。 通过大屏幕,众人可以看见那玉佩雕刻的是凤纹,不过下面缺了拇指大一块。 玉质细腻,懂行的看得出,这可不是什么陪葬品,而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好东西。 严小姐第一个举牌子:“九百五十万。” 好东西,大家都想要,不过这种东西嘛,男人和女人看法不同,多数还是女孩子比较喜欢的。 所以举牌子的基本都是女人。 宁芝可要可不要,宁蕴举了几次牌子,见宁芝兴趣不大也就放弃了,最后一千五百万严小姐拍到了这件东西。 接下来第八九件,一个是青花瓷,一个是一幅画。宁家兄妹都没举牌子。 后面的裴珩更是至今还没举牌子呢。 最后一件,也是这一次拍卖的压轴,是一把剑。 “这是晋朝时候的一把剑,据考究是承启时期摄政王的佩剑。因为剑身有刻字‘守’,故而得名相守剑。起拍价一千六百万。” 话音刚落,宁芝就举起了牌子。 大多数人是不认识宁芝的,都以为她是宁蕴带来的。 现在她这一举,就是一千六百万。这显然不是一个小情儿能做出来的事。 后面裴珩也跟着举牌子:“一千八。” 严小姐见裴珩举了,自然也跟着。没多久,对这一把古剑有兴趣的人已经将价格炒到了五千万。 宁芝一直都在举牌子,一次都没落下。 她盯着那把古剑,说不出的感觉,就是想要。 现在距离那个辉煌的晋朝已经过去了三千多年。 女帝的名字已经随着历史洪流消失了,没有人知道那女帝与如今的宁芝同名,不过宁这个姓氏倒是一样。 女帝都如此,那位传说中与女帝结发夫妻一生不离的摄政王,也只留下了一个姓氏。名字早就没人知道了。 等古剑的价格已经到了一个亿的时候,举牌子的人已经很少了。 除非是特别有兴趣,否则花一个亿买一把古剑,也不划算。 毕竟这也不是干将莫邪那样的剑。它或许有意义,但是并不算名剑。 眼看着价格已经是一亿两千万的时候,就只有严小姐,裴珩,和宁芝不停举牌子了。 这时候,裴珩也没法信宁芝只是宁蕴的小情儿了。 再大方的金主,也不会叫小情儿这么花钱。而看着宁蕴根本不拦着,就知道他们关系不一样。 裴珩心里闷闷,更与宁芝较劲起来。 宁芝忽然在拍价的间隙回头看裴珩:“小哥哥,别跟我抢了好不好?我超喜欢的,让给我吧。” 裴珩愣了…… 因为从来没有人会在拍卖的时候跟对手说你让给我吧。 可显然宁芝的‘美人计’见效了。 因为严小姐已经止步于一亿五千万,而最后落锤,就在裴珩愣着的时候敲定。 最后宁芝一亿五千五百万将古剑收入囊中。 当然,买单的是她哥。 最后一件拍完,就是酒会了。 宁芝站起来看裴珩:“谢谢小哥哥。” 裴珩嘴角一抽:“谢我就不用了,你告诉我你是谁?” “那我告诉你之后,可以加微信吗?小哥哥有没有微信呀?”宁芝眨眼卖萌。 微信。 当然有,可裴珩这样的地位,微信里加的都是跟他差不多的人,或者小时候的朋友什么的。 还真是……没有这么被要过。 有点新奇。 “那个是我哥,我是宁芝呀,是不是很意外?”宁芝眨巴眼。 ……还真是有点意外。 裴珩一想,合理了。 宁家兄妹感情好,这个宁芝有宁氏一般股权,但是从不参加公司的事。 原来是这样。 既然是宁家大小姐,那随便花一个多亿一点都不奇怪啊。 裴珩梦游似得,真的告诉了宁芝手机号。 太新奇,一般就算有人要号码也必须是名片啊。 哪有直接要号码的? 救回裴珩没参加,晚上还有事。 等半夜回家之后,他拿出私人手机看了半天,果然有个加微信的。 头像是一只袋鼠……还是那种一身腱子肉的袋鼠……名字叫袋鼠肉好吃! 宁家大小姐在那留学来着?澳大利亚? 啧…… 他通过之后,对方几乎秒回。 袋鼠肉好吃:你有车吗? 裴珩:有。 袋鼠肉好吃:你有房吗? 裴珩:有好几套。 袋鼠肉好吃:好的小哥哥,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领个证儿?房产证能写我名字吗? 裴珩嘴角抽抽,这宁芝什么性格? 裴珩:你是处吗? 袋鼠肉好吃:我是我是呀小哥哥! 裴珩:哦,那不行,我晕血。 第685章 番外:千年之后 神特么晕血,刚洗完澡的宁芝笑疯了,在床上滚来滚去的笑。 然后拿起手机发语音给裴珩:“小哥哥为什么才通过?我都等了好久好久啦。” 这边,裴珩想了想,也回语音:“有点事忙,刚回家。” 袋鼠肉好吃:哇,小哥哥声音通过手机居然这么好听!昏古七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裴珩回了三条,对方不说话了。 啧,裴珩嫌弃的丢开手机,这是欲擒故纵? 二十六岁的裴氏继承人,长得又好,几乎是从十六七岁开始,裴珩就经历了无数美人投怀送抱。 贴上来的有,欲擒故纵若即若离的也不少。 不过,宁芝身份不一样,何况那姑娘实在是给人留下印象太深了。 所以裴珩没法觉得她怎么不好。 充其量觉得她是玩心比较大。 不过虽然宁蕴是个同,但是风评是很好的,跟他男朋友很多年了,并没有乱来过。 至于宁芝么,比较低调,众人只知道她在国外,但是也没什么不好的传言。 至于宁董两口子,更是做很多慈善,除此之外就是周游列国,一年有是一个月不在国内。 裴珩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早上被闹钟叫醒,按手机就看见三条消息。 小哥哥好帅:小哥哥小哥哥,昨晚太困睡着啦。我刚回国还不习惯哦。 小哥哥好帅:小哥哥你今天忙不忙?中午请我吃饭好不好? 小哥哥好帅:想吃肉。 裴珩有点迷糊的脑子根本没怀疑这是谁,那头像还是那一身腱子肉的袋鼠…… 然后他就开始想,想吃肉,哪里肉好吃? 揉揉脸坐起来,自己都笑了,疯了吧这是?这是根本没想过拒绝? 裴珩靠在床背上,自嘲一笑,得,自己不能骗自己,还真不想拒绝。 说不出为什么,就觉得这姑娘他看着很顺眼。 裴珩不想打字,就语音回复:想吃什么肉? 小哥哥好帅:哇!你刚睡醒,这声音你怎么敢发出来?太撩人了吧! 后面跟着星星眼,看起来是真的被撩到了一样。 小哥哥好帅:吃什么你都带我去吗? 裴珩想,这姑娘不矜持。 可他本人也不想矜持,虽然宁芝不矜持,但是就别样的可爱。昨天古灵精怪就很可爱啊。 又长得漂亮,太漂亮了。 所以裴珩心里想着别太快,可还是巴巴的打字回复:要是有想吃的,就陪你去。 是陪你,不是带你,总归算是矜持了一点点吧…… 宁芝回复语音:那中午的时候,我去找你可不可以呀?我进得去吗? 裴珩…… 算了,不矜持了。 “好,你来裴氏找我,我会告诉助力。” 放下手机,宁芝美滋滋的继续锻炼去了。 裴珩洗了澡,吃过早饭去上班。 虽然昨天才认识,但是这姑娘实在是叫人没法太保持距离。想起中午来,他心情很好。 宁芝十点半从家里出发,家里只有李阿姨在。 见她要出去就问:“小姐出去玩儿?约朋友了吗?” “嗯,新朋友,长得可帅了呢。”宁芝星星眼。 “那肯定,小姐这么好看,长得不好看的,咱不跟她玩儿。”李阿姨在宁家二十年了,也算是看着这兄妹两个长大的。 自然就说话比较自在。 “哈哈哈,李阿姨说的对!我要去玩儿了,不开车,晚上要是不回来,我就微信跟你说哦。李阿姨再见。”说着就挥手跑了。 她穿了一身红色的裙子,白色细高跟鞋子,然后背了个不算贵的包包,一般姑娘努努力都买得起的那一种。 不开车,因为要演戏嘛,开车不方便。 不过还是叫家里的司机送她去能打车的地方。 司机个李阿姨一样,都是在宁家多年了,所以知道这个小姐就爱玩,也不问什么要打车。 宁芝打车到了裴氏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她下车深呼吸,然后对着门口的保安怯怯的:“我……我来见裴总经理的,可以进去嘛?” 裴珩的爸爸还是总裁,所以他如今只是个总经理。 不过一样了,迟早是要继承家产的。 保安……保安被这么一个漂亮的不行的姑娘问话,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常有人来这里找小裴总的。 但凡是长得好看的,哪个不是趾高气昂? 这位小姐……估计是家世一般?不过挺可爱的。 于是保安客客气气的问了有没有预约。 宁芝小心翼翼:“有的,小裴总说叫助力接我。” 保安就进去问了。 不多会,就见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出来,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客客气气的叫:“宁小姐,小裴总等着您呢。” 宁芝点头,继续怯怯的:“那就进去吧。” 上楼走的是专用电梯,宁芝笑眯眯的问:“请问您贵姓?” “宁小姐客气了,我是小裴总的特助,姓耿。”耿特助还是第一次来接一个不相干的小姐呢。 “耿特助啊,你知道我是谁吧?”宁芝又问。 耿特助点头:“知道。” “那你要保密哦,要是打扰了人家演戏,我就要小裴总扣你奖金哦?”宁芝笑眯眯的开玩笑。 耿特助笑着点头:“好的,宁小姐,您不说,小裴总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嗯,谢谢耿特助。”宁芝乖巧。 耿特助挑眉,这姑娘……她 他好像有点知道为什么小裴总有兴趣了。 到了总经理办公室,裴珩站起来:“来了?” 宁芝看裴珩,眼睛立马就星星了。 太帅!一身黑色西服,剪裁得体,本来就身材好,这一穿简直…… 宁芝捂着胸口:“我要窒息了。” 裴珩已经有点了解宁芝了:“所以怎么样才能好一点?” 宁芝心里好笑,这个人还挺会配合的嘛。 “拍照留着我就好了,好不好啊小哥哥,就一张。”宁芝说着就掏出手机。 裴珩站在原地没动,神情似笑非笑,还是由着宁芝咔嚓咔嚓了好几张。 宁芝若无其事的收起手机,就跟说拍一张不是她一样。 不过拍过之后,她果然马上就好了。 “你性格一直都这样?”裴珩嘴角一抽。 第686章 番外:千年之后 “小哥哥,我饿了。”宁芝眨巴眼,卖萌。 “换个称呼就带你吃好吃的。”裴珩看宁芝。 “不不不,我们白莲花都这么叫人的。”宁芝摇头。 白莲花…… 裴珩怎么也是个二十六岁的男孩子,白莲花还是懂得。这姑娘真是…… “白莲花也能换一个,你叫小哥哥,小哥哥表示不知道你叫哪一个。”裴珩看着宁芝。 宁芝差点被逗笑,绷住:“那珩哥哥?” “好。”裴珩点头。 宁芝瞪大眼,总觉得被反调戏了…… “走吧,带你吃肉。”裴珩看着她瞪大眼,心里好笑,这姑娘真可爱。 宁芝哼了一下,跟在后头。 照顾她的鞋子,所以裴珩走的很慢。 这一层没什么人,就算有也不敢多看一眼。 不过下了大堂之后,可就人多了,头一回见小裴总带着个女孩子啊!而且这女孩子长得太美了。 比上个月来这里找小裴总的那个小明星还漂亮! 裴珩亲自开车,带着宁芝去了一家中餐馆。 那餐馆开在江边最好的位置,在大厦的三十三层,位置不多,需要预定。 “珩哥哥你真好,提前定了位子的呀。”宁芝笑起来。 她本就长得漂亮,笑起来更是叫人目眩。 裴珩看的都要呆了,忙说话缓解了一下:“哥哥都叫了,当然要带你吃好的。点菜吧。” “吃肉!”宁芝很坚定。 “女孩子不都是要减肥的,吃多了肉,你不怕这样漂亮的小裙子就穿不了?”裴珩看看宁芝的腰,啧,不像个爱吃肉的。 “不怕不怕,我每天早上锻炼呢,我们家教练说啦!好好锻炼就是为了能大口吃肉!”宁芝眼睛已经放在菜单上了。 裴珩来过这家好多次了,所以给宁芝推荐了几个好吃的菜。 “我比较吃的多,珩哥哥肯定也吃的不少,所以六个菜差不多的。嗯,再来个汤,我看这里菜分量不多的样子,这样的话,就算有剩余也不会太多了。好不好?” 点完了菜,宁芝问裴珩。 宁芝看起来很独立。 裴珩知道她十四岁就出国了,虽然宁家有钱,但是她好像没有养歪。 “好,没有点到的,你要是想吃,下次再来。”裴珩点头。 宁芝笑了笑,笑的意味深长:“珩哥哥下午还要上班嘛?翘班可不可以?” “想去哪里玩儿?”裴珩心情很好,被漂亮又可爱聪明的小姑娘粘着,他耐心好得不得了。 “我要说游乐场什么的,会不会太白莲花?”宁芝噗嗤一笑:“不拉不拉,下午我去找闺蜜啦。不过你可以送我去吗?因为要装灰姑娘,所以我今天是打车来找你的。” “所以你为什么要装灰姑娘?”裴珩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做戏就做戏,还要说出来。这姑娘可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主要是好玩。”宁芝呲牙,正好菜上来了,就不说了。 “嗯,这个好吃,好鲜啊。”宁芝吃着脆笋道。 裴珩就笑了,姑娘就是姑娘,说是爱吃肉,也不可能不吃素菜,这些笋啊,蘑菇之类的,总有姑娘们爱吃的。 吃完这顿午餐,裴珩本来还带宁芝去喝茶。 距离这里不远,有个好地方。不过宁芝要去找闺蜜,裴珩也就不强求了。 送她去了一个咖啡馆,宁芝下车摆手:“珩哥哥再见。” “嗯……需要接你么?”裴珩手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几下问。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宁芝笑容加大:“不用啦,我最近都很闲,你不忙的时候可以约我。嗯,带我吃饭。”说着就扭头走掉了。 裴珩看着她进了里面,跟另一个女孩子抱在一起,才开车走了。 咖啡厅靠窗的位置,宁芝和好朋友拥抱过之后,好朋友妙妙就戳她:“男朋友?” “还不是,不过我在追了,我觉得可以追到的。”宁芝骄傲一笑。 “……你追?你宁大小姐喜欢他还不是他的荣幸?你追什么追?”妙妙不解。 “自己追来的多带劲?何况,他好帅!给你看照片!你刚才没看清楚吧?”宁芝显摆的打开相册:“看看看,帅不帅!” 妙妙接过来看了一会之后皱眉:“这是……裴珩?” “你见过吧,哈哈,就是他,帅不帅!”宁芝笑问。 妙妙家里不如宁家这样顶级,但是也是个豪门,自然是见过裴珩的。 “听说他不好女色,特别不好接近,脾气也不好?”妙妙试探的问。 “不好女色不好接近的话很正常,要是开了先河,不得乌泱泱的美女扑上去?至于脾气,我觉得还好吧?脾气不好的人也要女朋友的嘛!不打人就行。”宁芝信心十足。 “芝芝,你真的要追?”妙妙本来还以为宁芝开玩笑的呢。 “当然啊!我都二十二了呀!”宁芝瞪眼:“该找男朋友了吧?” “可你不是还没毕业?”妙妙看着她:“还有,你哥哥同意吗?” “我觉得我哥很看好,哈哈,我哥精明的很,要是不看好,我今天都不能见裴珩啦。至于没毕业,那是问题嘛?遇到好男人先抓起来!” “行吧,既然你是下定决心了,那我祝福你。反正你这么好看,又聪明,想抓住他很容易。”妙妙见好朋友确实想要追人,也就不问了。 “我就惨了!我小时候就想给你做嫂子,可惜你哥是个弯的……”妙妙往后靠,生无可恋。 “哈哈哈,好男人多得是,你干嘛要盯着他。回头给你介绍好的,不过我得先追到人。”宁芝笑道。 “加油,我看好你。”妙妙歪着,没精神。 “别这样嘛,晚上去玩儿?”宁芝坏笑。 “……被你哥抓到你会被打。”妙妙摇头。 “从你家借两个保镖,就算我们喝多了,也有人送回去不就好了?再说了,我千杯不倒!”宁芝很自信。 “行吧,那我们去买衣服!既然去酒吧,穿这样不好。”妙妙也爱玩,当即就拉着宁芝起身了。 逛街,多高的根儿也不累! 两个女孩子扫荡过商场,叫来孙家保安,东西拿走,然后吃饭,逛酒吧,一气呵成! 第687章 番外:千年之后 宁芝和妙妙不怎么来酒吧,主要是宁芝一年也不在国内太久。 偶尔来一次,玩儿的很开心。 两个都是美人,穿的又贵重,来的酒吧档次也不低。 自然也少不了质量不差的男士来搭讪。这倒不奇怪,人之常情。 有保镖在暗地里坐着,两个人应付起来一点也不费力。 越是高档地方,越是没有太多直接就上的事。 但是暗地里的危险也是有的。 十点半的时候,宁芝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就见十分钟之前,裴珩发来了一张照片。 打开,是宁蕴和一个男人在看起来比较高档的一家会所之类的地方说话,看起来很亲密。 定了一个小目标:你拍我哥干嘛呀? 裴珩刚到家洗了澡,就听见微信声音,打开就见宁芝又改了名字了。 幸亏那头像还是袋鼠。 裴珩:看看你哥出轨了没有,那个是不是你嫂子? 定了一个小目标:不许叫嫂子!俗不俗,人家是男人!那个是修逸啦,是我哥男朋友,不过年底就去注册结婚了。是我修哥。 裴珩:哦?好吧,看起来气质不错。 裴珩:你回家了吧? 定了一个小目标:感受到了珩哥哥的关怀……以及,我还在外面浪。 裴珩:……在哪里浪?很晚了。 定了一个小目标:你的口气像我爸爸。 裴珩:这是一种情趣吗? 宁芝看着消息,笑的眯眼。 “笑什么?”妙妙用口型问她。 宁芝就把手机举起来给她看。 妙妙看了几眼做出个嫌弃的样子来。 裴珩:比较关心你在哪里。有没有去什么小孩子不可以去的地方。 定了一个小目标:比如酒吧? 裴珩眉心一跳,不会真去了酒吧吧? 裴珩:你不会真的去了酒吧? 定了一个小目标:真的在酒吧,不过我和朋友一起,还有她们家的两个保镖呢,不会有事的。 裴珩:哪个酒吧? 宁芝手顿了顿,还是吧地址直接给他一个定位。 然后她翻开妙妙的微信,打了一句话:发展的是不是有点快? 妙妙白眼:8102年了! 宁芝笑起来,然后又给裴珩回复了一句:我很安全,也有人管,没有叫你来的意思哦。 裴珩还真是蠢蠢欲动。不过他想的也是一样,会不会发展太快了? 所以尽管蠢蠢欲动,还是按捺住了自己:嗯,作为你的小哥哥,可以等你回家之后说一句吗? 定下一个小目标:好的呀!珩哥哥么么哒。 裴珩拇指在床单上揉了几下,心情很好的开始解决带回来的工作了。 并不是逛酒吧之类的就一定会出事,于是十一点半,宁芝和妙妙离开酒吧。 妙妙也没回家,跟着宁芝回了宁家。叫两个保镖回去了。 给孙爸爸打了电话,妙妙就去宁家住了。这事以前常有。 到家就见一楼客厅里,宁蕴和修逸坐着不知道说什么呢,桌上是水果盘。 “宁哥,修哥。”妙妙进门先问候。 她也就是嘴上盯着宁蕴,说实话她觉得修逸比宁蕴好看多了,就是不太敢盯着。宁蕴不许。 “妙妙来了。”宁蕴点头。 修逸也起身:“回来了。” “啧啧,看看咱家大小姐,回国没几天就开始逛夜店了是吧?败家产之类的剧情终于要上演了吗?”宁蕴不爱演,可妹妹太爱,学也学个差不多。 “咦,你还说我。我今天跟妙妙去酒吧,一共花了不到三千块!你呢?你去会所!你还说我败家?啧……修哥,这样抠门的男朋友不换一个?”宁芝看修逸。 修逸笑起来,这兄妹两个感情好,总是闹。 “你们喝酒了吧,洗澡去吧,洗完了想吃水果就下来。”修逸跟宁蕴好几年了,所以对家里很熟悉。 “好哒!走吧,洗澡去,不理这个抠男!”宁芝哼了一下。 妙妙嘿嘿笑,跟宁芝一起上楼了。 “芝芝寒假之后走?”国内是夏天,澳洲是冬天,所以算是寒假。 “嗯,没几天。”宁蕴坐下:“你不是想去那个画展,时间差不多,到时候叫芝芝早走几天,我送你们去。你在那边多呆几天。” “好,芝芝还得两年多才能毕业,她学珠宝设计,以后进公司?”修逸其实不管公司的事,他就是个喜欢画画的。 自己有画廊,也有名气。 “随她去吧,想进公司就进来,不想的话给她出钱开个公司也可以。或者她想玩儿,出去打工也随便她。”反正宁家有钱,就这么一个妹妹,想这么过就怎么过。 不需要她费心思,也不需要她联姻。 “叔叔阿姨真豁达。”修逸由衷感慨。 儿子弯了也没太生气,女儿也随意。他们只要一双儿女幸福。 说着说着,宁芝下来了:“妙妙酒量不行,睡了。我有话跟你们说哦。” “我先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去会所?”宁蕴问。 宁芝吃了一口西瓜:“嗯,裴珩碰见了你,跟我说的。他怀疑修哥不是修哥,是你出轨了。” “多管闲事。”宁蕴冷哼。 “那我要是告诉你,我想追一下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呢?”宁芝巴巴的看着他哥。 “你已经这么没出息了么?”宁蕴瞪眼。 “所以你要棒打鸳鸯了么?”说演就演,宁芝站起来,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指着她哥:“你好自私!你为了你的事业,竟然连唯一的妹妹幸福都不顾了么?” “噗……”修逸没憋住:“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继续。” 宁芝幽怨的看修逸,这还怎么继续? “所以你已经堕落到反过来追人家了么?”宁蕴不为所动。 “哇,多好玩,几十年之后跟我儿子一说,当年你妈追你爸!酷不酷?”宁芝叉腰。 “……我觉得有点丢人。”宁蕴实话实说。 “你就是大男子主义!修哥你说怎么样?”宁芝不理宁蕴了。 “我觉得吧,这也不重要,谁追都好,只是我们肯定偏心你。不都说先爱上的比较吃亏,我各人比较怕你吃亏。”修逸笑,他知道芝芝就不是个会吃亏的性格,可惜还是担心。自家人嘛。 第688章 番外:千年之后 “严家那个如今放风出去,要嫁裴珩。”宁蕴淡淡。 “哦,没事,据我观察,裴珩必须是个颜控。要是颜控如他看上那位,那当我瞎了眼。”宁芝丝毫不在意。 “自信和自负可不一样。”宁蕴挑眉。 “哦,那你说吧,严婉婉哪里比我好了?长得没我好,还整容。好,先不说这个了,也许裴珩能看上她美丽的内心?” “咳咳,然后说家庭,严家跟我们家差不多吧?我们家上升期哎!严家有一二三四个私生子,这还是认祖归宗的,还有没认回来的呢?据我所知,这四位严少还不是一个妈生的……据说严二少还有个妹子,没认祖归宗呢……” “这背后是多么混乱的关系?据说严董这些个小情儿的亲戚不少都在严氏下面的子公司。这都是隐患吧?” “咱们家,就你和我,加上修哥。可修哥又不管公司的事。而且你弯了呀!以后要是不要孩子,哎哟,那宁氏都是我的呀。”宁芝坏笑。 宁蕴翻白眼,懒得理她。 “你说吧,不管是利益层面还是精神层面,严婉婉哪里比我好?这样我能输的话,不是我的问题,那必须是裴珩有病。”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宁蕴打哈欠:“你想的这么明白,就追吧,丢人就丢人吧。” 说着就拉修逸的手:“睡觉去。” 修逸回头:“吃点水果就回去睡觉吧。” “嗯,你们去吧。”宁芝摆手,躺在沙发上吃水果。 拿出手机,给裴珩发信息。 定了一个小目标:已经到家洗澡后吃水果了。 过了五分钟,裴珩回复:比我想的早一点。 定了一个小目标:毕竟不是专业泡吧嘛。 裴珩:……这还分专业和业余的? 宁芝笑:分,我不沉迷,就回来早呀。 裴珩想了想,似乎有道理。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宁芝就迷迷糊糊抱着手机睡着了。 裴珩见她不回复了,也就丢开手机睡觉了。 早上,修逸下楼见宁芝在沙发上睡着,皱眉看身后下来的宁蕴。 “没事。”宁蕴摇头,看看手表:“她快醒了。” 妹妹每天早上都要锻炼一会,除非特殊时候休息几天。所以她生物钟比较准。 这一点,也是宁蕴对妹妹心疼又满意,一个人在国外,过的日子就比较难一点。好习惯也是一点点养成的。 果然十分钟之后宁芝醒来,困呼呼的说了早,就去换衣服然后去了家里的健身房。 四个人一起吃了早饭,宁蕴看着屋里三个……哦不,妙妙是客人。看着两个不事生产的,很是不高兴的上班去了。 “芝芝我要回去了,今天有课,叫你家司机送我一下吧。”妙妙在读研,所以也不是那么闲。 宁芝嗯了一下,叫司机送妙妙走了。 修逸和宁芝没事做了。 “修哥咱俩去马场吧?反正宁总中午又不回来。晚上咱们也不回来了,马场之后,直接去西霞山庄,今天周五嘛,到时候咱们一家去山庄住两天好不好?” 西霞山庄在凌市周边,是个专门休闲的地方,当然造价不菲。 他们家在那边有别墅。 “行吧,你哥本来就想出去走走,那我收拾一下,你也收拾,一会出发。”修逸是个画家,自然也喜欢到处走。 他平时没事的时候自己背包就在周边走呢,有人陪着也好。 宁芝一边收拾衣服一边骚扰裴珩:珩哥哥有没有在开会,我要发语音了哟? 裴珩看着这条消息,想了想,叫耿特助出去:“我接个电话,叫人别打扰。” 耿特助点头出去了。 裴珩直接将微信语音发出去了。 “喂,这里是美人客服,请问先生找哪一个美人?”宁芝开口。 “昨晚是又睡着了么?”裴珩笑了笑。 “是啊,又把你晾着了。”宁芝嘿嘿笑着,一边叠衣服一边说话:“现在呢,我在收拾衣服,一会要跟修哥去马场玩儿,等晚上宁总下班了,我们一家要去西霞山庄玩儿。周末你干嘛呀?” “我没你这么幸福,我要去一趟泉市,并且半个月才能回凌市。”本来他就想把这个事跟宁芝说一下的。 虽然认识才几天,但是都是成年人了。 彼此都有点意思,这也很明白。 裴珩觉得,礼貌性也该说一声。 “好吧,那就很久见不到了。等你回来了,该我请你吃饭了吧?不过地点还是你来定。”宁芝有点遗憾。 “好,骑马要小心点。” “不用担心,我骑马骑的很好。”宁芝笑着:“你呢?” “我也还行。”裴珩也笑:“下回一起玩儿。” “没问题,那我不跟你说了哦,要出发了。拜拜。” 宁芝挂了语音,给裴珩发了一个萌哒哒的小猫表情包。 裴珩回了一个孤单单的狗…… 宁芝笑出声,这要不是故意的……也太巧了。 另一边,裴珩发出去也觉得不妥,不过撤回也是欲盖弥彰,索性不管了。 收拾好,修逸和宁芝开车出发,开车的是修逸,也是修逸的车。宁芝懒得开。 东西丢在车上,等马场玩够了,晚上出发直奔西霞山庄。 不过在马场遇见了疑似情敌严小姐,还真意外呢。 那天拍古剑,谁也不知道宁芝身份,后来她只是偷偷告诉了裴珩。 所以严小姐也不认识宁芝,来这里用的也是宁蕴的卡。所以严小姐看宁芝的时候,很有点一言难尽。 倒是严小姐身边的严二少认识修逸。 “逸少,这位是?” “严二少,这是……” “修哥,他们是谁?”宁芝打断修逸。 修逸好笑,这是又要演戏,不让说? “这是严小姐和严二少。这里遇见挺巧的。”修逸道。 修逸本身也出身不错,虽然比起宁家来差一点,但是也不是寒门子弟。 所以他见这些人也并不自卑。 严小姐看了宁芝一会,又看修逸。 修逸么,她不认识,但是也知道这人存在。 至于宁芝,那天她见过,觉得就是宁蕴的小情儿。所以这是两个小情儿和睦相处? 还是这个修逸和这个女的有点私情? 第689章 番外:千年之后 不过目前来说,这事与她无关,她不是很关心。 只是她一向很是看不上宁蕴是个基佬。 所以宁家乱一点,对她来说可是好事,对严家也是好事啊。 严二少虽然是个私生子,并且十一岁才回了本家认祖归宗。不过就看他妈妈能比别的小三多个女儿,就绝不是个不聪明的。 就这一会,他就觉得这个女孩子不一般。但是显然人家不想说,他也不问。 严家的四个儿子全是私生子,大家彼此之间也肯定是没有什么兄友弟恭的。 都是图家产,谁也没比谁高贵一点。 只不过,严二少聪明在跟严小姐并不来硬的。甚至还帮着严小姐对付其他三个兄弟。 所以能跟严小姐一起出来玩儿。 也就是这几眼的时间里,大家对彼此都有了个大概的判断。 连宁蕴都看不起,自然也看不起宁蕴的情人了。 在严婉婉心里,宁蕴迟早还是要结婚生孩子的,修逸这样的,也就是个小情儿罢了。 互相也不是很看的对眼,所以各自玩儿各自的。 宁芝和修逸丝毫不受影响,玩的很嗨。 拍了不少和马的合照。 宁芝喜欢很多动物,也被很多动物喜欢。所以她随便摸马的鬃毛和头耳朵都没事。 马看起来享受又配合。 宁芝录了视频上传朋友圈,配了一句话:新的头像有了! 于是,下午时候,赶到几场等候飞机的裴珩打开微信就看见某个小姑娘改名字了。 ‘给马儿吃草’…… 然后朋友圈里,一个视频,还有一个九宫格。 一身大红色骑马装的姑娘,骑着威风凛凛的黑马。看起来骄傲又漂亮,还带着英气。 怪不得一开始就跟他抢古剑呢,果然是个厉害姑娘。 他手痒痒的很,点了赞,又评论了一句:“姿势很美。” 想了想,又在微信跟宁芝说话:什么时间出发去山庄? 问完了,就觉得自己已经是……像个男朋友了。 男朋友。 他嘴角勾笑,手轻轻捏手机,忽然觉得,这三个字真好听。给那个鬼精灵丫头做男朋友……肯定是一件很好玩,很有意思的事。 他自然不是什么从没碰过女人的男人。 十五六岁青春期开始,至今也交往过三四个了。 不算多,也不少。自然也不是什么不知道肉滋味的男人。 初恋的时候,跟班上的班花在一起,那时候也心动,也激动。 如今想起来,对初恋对象倒是淡忘了不少,但是当年那种偷偷摸摸的感觉还在,怎么说呢,还是有点意义的。 一个人的经历嘛。 不过如今想着跟宁芝谈恋爱,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不是因为宁芝有意思所以想跟她谈恋爱。 而是因为宁芝有意思,所以跟她在一起一定也会很有意思。所以想跟她好。 这样的女孩子,很珍贵。 他没有特地去查宁芝,因为那是不尊重。可是也打听了些,再看宁芝的做事说话,就知道这真是个人格独立的可爱姑娘。 瞎琢磨的时候,可爱姑娘回话了:我们家霸总说五点下班,然后开车过来。不过就凌市这个交通……我觉得大约霸总也得堵车。于是乎,我和修哥先吃晚饭,叫他饿肚子开车好了。七点半能够出发的话,就谢天谢地了。出城车少,大约九点到吧?嗯。当然了,这只是估计,毕竟堵车这种事,霸道总裁如宁总,也是不能预料多久的。 裴珩被她逗笑了。 说话幽默的人多了去,可这姑娘……总是这么……别致。 裴珩:今天改的名字不错。 给马儿吃草:有眼光!不愧是我看上的小哥哥。 裴珩:头像还是你那一身腱子肉的袋鼠好玩儿。 裴珩说这话有私心,每天换,他跟不上节奏怎么办? 给马儿吃草:我不!我就要换成马儿!过几天说不定就换成牛羊了!我就要混迹在你的朋友列表里,让你不知道我是谁! 裴珩想了想,找了一张图‘好好好,你长得漂亮你说的都对’。 宁芝哈哈大笑,举起手机给修逸看:“修哥你看,他怎么那么好玩?” “这……大概就是当年你说我们的那句话了。”修逸笑了笑:“爱情的酸臭味。” 宁芝哈哈笑着倒在了修逸身上。 马场很大,中午他们也没走,就在这边的餐厅吃饭。 本来上午过来就不早了,所以只跑了一圈,下午才正经玩儿呢。 这会是中场休息,马场虽然大,休息的地方却就那么两个地方。 所以,严家姐弟也在这里。隔着几个桌子而已。 不可避免的看见看宁芝和修逸的接触。严婉婉饶有兴趣:“那个修逸,莫非还是个双?这女的厉害了,拍卖会那天,跟的不是宁蕴么?” 严二少只是笑,没有提醒他这个常年不在国内的姐姐,宁蕴跟修逸可是玩真的,见了双方家长的。 “也难怪了,长得好。”严婉婉说这个,就有点不高兴。 女孩子只见,是不大愿意承认自己长得不如别人的。 就算是知道,也少不了要酸几句。 现在她一副虽然长得好,可行为不检点的意思。 严二少一笑:“小人物罢了,不值一提。” 严婉婉点头,也就不看那边了。 宁芝这里,又恢复了裴珩一句:我在马场遇见了严婉婉和严二少。这个严二少有点心眼儿啊,这才几天呢,就跟严婉婉这么好? 裴珩:据说,严二少每年都会给严婉婉过生日,寄礼物。严二少的妈,跟严婉婉的妈妈有来往。 宁芝哇了一声回复:厉害了!妻妾和睦的节奏呀?你说老严玩的过他们么? 这种家庭,虽然婚姻是存续的,可是感情估计早没了。 互相算计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刺激。 于是宁芝又发了一句:我是体会不到争家产这种事了,你是不知道,我哥当初不许我学珠宝设计,就想叫我学管理!不是我爸说由我,他就试图改变我的人生! 裴珩:你说这话,会被打。你知道我有多么不想出差么? 给马儿吃草:不是很知道……你是裴氏太子爷呀!你不去谁去? 第690章 番外:千年之后 裴珩:所以,公主殿下,你有你哥顶着还不知足?你哥对你好吧?宁蕴这个人,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但是也得承认,他很护着家里人。 给马儿吃草:幸亏我是个比较懂事,比较看的清楚的好姑娘。不然我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做妖,那可就惨了。 裴珩好笑的不行,这头该登机了。他回了一句:你的颜值甚至给了你太多自信。不过你说的对。我要登机了,到了再聊吧。 给马儿吃草:恭喜太子登基。你会是个好皇帝的。哈哈哈…… 然后发了一个小兔子狂笑的图。 裴珩临登机,还是回了一个小狗傲娇扭头的图才把手机收起来。 耿特助就跟眼瞎了一样,心里琢磨,估计小裴总要开始恋情了。 宁小姐的段位有点厉害啊! 这一比,前几个月追着小裴总不放的那个什么叫方丽娜的小明星,简直不能看。 又作,还笨。 耿特助暗戳戳的想着不知道严小姐的手段怎么样。 他丝毫不对自己隐瞒心思,他想看戏。 接下来的几天裴珩很忙,不过每天晚上都要跟宁芝说一会话。有时候是直接语音。 宁芝从西霞山庄回来之后,又跟修逸去了隔壁市采风去了。 基本上是跟裴珩差不多时间回到凌市的,前后差两天而已。 两人约着吃饭,这回是裴珩主动。 既然觉得人家好,就不能处处叫人家姑娘主动了,裴珩也不是个扭捏的人。 于是研究吃什么的时候,就为难了。 裴珩:我要说我没吃过小龙虾,你会不会笑我?并且放肆的笑我? 已经改名为山花烂漫蚊子多的宁芝回复:哈哈哈哈!珩哥哥已经了解我至此了么?我已经放肆的笑了! 裴珩也笑:不过应该也不难学吧?别笑了。 山花烂漫蚊子多:好的,那你别急哦,我问问他们哪里的小龙虾干净好吃。我们找个好地方去吃。 裴珩没意见。 过了一会,宁芝发了一个定位来:“这里,据说干净味道好,小龙虾都是大大的。” 第二天,宁芝没穿裙子,而是穿了超短牛仔裤和米白色的小背心。 她身材不是那种纤细的柔美,但是腰是腰,腿是腿。 肚子隐约看得见马甲线,腿部肌肉一看就是锻炼过的。又直又长,还有力量。 斜跨一个白色小包包,头发扎成马尾,大卷垂在后头,白皙的面颊,嫩嫩的粉红色口红。 又漂亮,又朝气。活泼的叫人喜欢。 这是修逸的工作室外面。 因宁蕴每天上班,所以宁芝就跟修逸一起玩。 修逸见裴珩的车来了,就出来打招呼:“裴总好,我是修逸。” “修先生好。”裴珩第一次与修逸说,客气礼貌的握手。 “修哥,我们走了哦。热。”宁芝摆摆手。 “嗯,去吧,不能一吃完小龙虾就喝冰的。”修逸看宁芝。 “好哒,拜拜么么哒。”宁芝欢快的上车。 裴珩对修逸点头,然后上了驾驶室。 “我以为你今天还是红色。”裴珩看宁芝,真是长得好看,怎么穿都好看。 不过幸亏裴珩今天穿的是休闲西服,领口开的大。 要不然可不搭。 “总是红色怕你看腻了,哈哈。”宁芝故意。 “不会,你很衬红色。”裴珩笑了笑:“不过这样也很好看,清爽。你生活习惯很好。” 能坚持健身的姑娘是真心不多。 这种身材一看就很有力量的就更少了。 “在那边,美食不多,但是吃的东西热量都特高。所以就养成习惯了。同学们也都喜欢健身,环境影响吧?”宁芝舒服的靠在那,车里空调开的正好。 到了地方,自然是宁芝点菜了。 裴珩看她点了两大盆龙虾,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觉得吃不完?”宁芝坏笑。 “我觉得……我们可能没那么多胃口?”裴珩笑了笑。 “不够吃好嘛?就这两大盆,你不吃我都能干掉!何况,我觉得你会吃的。”宁芝又坏笑。 好吧。裴珩只能点头了。 事实上,男孩子可能真的没有女生那么喜欢这些比较……不是很正规的东西。 两盆龙虾,一盆辣的,一盆十三香最后宁芝吃了大半。 裴珩第一次吃,比较慢,大概也就吃了十几个? 反正他吃别的多。 吃的心满意足,洗过手,宁芝摸摸肚子:“我每次吃这个我哥就笑话我没出息,像个穷人家的娃。” “那穷人家的娃吃饱了吧?哥哥带你去喝咖啡?”裴珩笑着看她。 既然也算约会,吃晚饭,这么热的天,那就去喝咖啡吧。 哪怕什么都不做呢,对面坐着这样一个美丽的姑娘,养眼。 两个人在咖啡厅坐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候,严婉婉来了。 这个咖啡厅,裴珩是常来的,一般都是自己一个人来。或者偶尔跟发小来一次。 也算他一个根据地,严婉婉能打听出来也不奇怪。 严婉婉打着来喝咖啡的幌子,其实就是来堵人的。 她还没接公司呢,所以没机会跟裴珩来往。 满怀喜悦迎上来,在看见宁芝的那一霎那,严婉婉有点愣。 然后就皱眉:“裴少,你怎么跟这种女人在一起?” 裴珩皱眉,正要说话,就见宁芝慌张站起来,看起来格外心虚。 “你不要乱说话。”宁芝怯怯。 裴珩心里一个咯噔,这是要演??? 然后不动声色的看严婉婉:“什么意思?” “前几天我在马场见她跟宁蕴那个小情儿在一起。原来她跟的是宁蕴吧?”严婉婉厌恶的看了一眼宁芝:“别的我就不说了,裴少要是想玩儿……至少找个干净的吧?” “你乱说!我没有!我没有在马场!”宁芝眼泪瞬间就聚集在眼眶里了。 裴珩叹为观止…… 好吧!果然是要演。 “哈!青天白日你敢不承认?当天可不只有我一个!”严婉婉更厌恶了。 “我……不是……我没有的……我……裴少……你听我解释呀。”宁芝一副又着急,又心虚,还害怕的样子眼巴巴的看裴珩。 该死,裴珩觉得自己想抱她…… 强烈忍住,冷了脸看宁芝:“你敢骗我?” 怎么办,未来女朋友想演戏,配合一下好了。 第691章 番外:千年以后 宁芝恰到好处的一个激灵:“没有我没有……裴少她胡说的,我……我又不会骑马!” “呵呵,要不要我叫人来认你一下啊?”严婉婉看好戏。 “怎么,是我给你的不够多?”裴珩冷漠的看宁芝。 然后猛然起身拉起宁芝的手腕却对严婉婉道:“严小姐,我有事先失陪了。” “好,那改日再约吧。我一直很想跟裴总好好聊一下呢。”严婉婉笑着。 “好。”裴珩继续一脸的冷漠。 宁芝呢,就做出一副想掰开手却没多大力气的样子,一脸的惊恐和委屈。 两人出了咖啡厅,严婉婉似乎看着宁芝是被甩进了车里。 严婉婉冷笑一声,喝了一口咖啡。 这么一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裴珩眼光真是不好啊。 不过也好,不就是个给点钱就能打发的,好处理的很。 车里,宁芝哈哈大笑。 “珩哥哥,你这反应,一百分了!” “还算合格?”裴珩笑起来:“幸亏你今天穿的是这个鞋子,不然我怎么办?” “不知道怎么办,到时候再说,反正看你临场发挥这么棒!”宁芝笑着看裴珩:“真厉害。” “接下来呢,我需要回一趟公司,一个多小时的事吧?陪我去好不好?”裴珩轻轻敲着方向盘问。 “好哒。”宁芝说着,就笑起来。 嗯,这么说来着,圈定对方的开始,就是拉着对方进入自己的生活,公司也算哪! 这回再来公司,就没人敢拦着了。 进了办公室,宁芝自己找地方坐好,拿出手机来玩游戏。 小包没法带充电器,所以借用的是秘书的。 打游戏投入的时候,歪在沙发上一眼都顾不上看裴珩。 倒是裴珩一边处理文件,还跟耿特助说话,还时不时要看一眼宁芝。 见她一边美滋滋的喝奶茶,吃水果,一边游戏打的如火如荼,裴珩觉得内心有点复杂。 这姑娘真是叫他移不开眼。 于是,耿特助临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真爱。 裴珩挑眉没说话,不过心跳莫名有点快。 真爱……还真不好说。 “游戏玩的不错?”裴珩做完了事过来。 “游戏坑的不错。坑了好几把了。”宁芝直言不讳。 裴珩失笑:“行吧,难得你坑了几把了还能有耐心。” “坑也有意思,没有我们这些坑,那些赢家怎么办呢?”宁芝一副伟大的嘴脸。 裴珩又被她逗笑了:“走吧,带你吃饭去。晚上去个好地方。远一点,我负责送你回家可不可以?” “可以!不过这一天光吃了,啧……”宁芝揉揉肚子。 “你的锻炼坚持住就好。”裴珩笑着起身。 宁芝也站起来,两个人出了大厦,还是裴珩开车。 宁芝看着一路出了主城区。去了老城区。如今老城区其实拆了很多了,这里也规划过,不过还是有三十年代的感觉。 裴珩熟门熟路的带着宁芝进了一家看起来像是三十年代建筑物的小院子里。 这里一看就是隐藏在闹事里的高档饭店。 一般人找不到吃不起的那种。 不过,饭菜上桌就知道这里很值。相当好吃。 “这里是不是会员制?”宁芝问。 “不仅是会员制,还限制订餐。每天只有十桌。不容易订到。我从别人手里抢的机会。好吃吗?”裴珩问。 “本来是好吃,知道这么艰难还能吃到之后,就成了好好好吃!”宁芝眯眼:“谢谢。” “三生有幸。”裴珩举起酒杯。 这是蓝莓酒,度数很低。 宁芝也举起来,跟他碰了一下:“缘分使然。” 两个人相视一笑,干了杯中酒。 吃饱喝足,宁芝满意的靠在车里:“太幸福了。” “满意就好,这周六,可以邀请你吗?”裴珩手紧了紧问。 “嗯……可以吧。应该没什么事。”宁芝歪头看他:“你要邀请我做什么?” “没想好,你想玩儿什么?比如游乐场?”裴珩想起之前微信聊天了。 “不不不,太热了,晒。嗯,不如还吃好吃的?或者是看电影?”谈恋爱标配呀。 “你花粉过敏么?”裴珩问。 “木有,我至今没有什么过敏的,比较好养活。”宁芝呲牙。 “那这样吧,周六带你去一个地方,朋友的花圃。很大一片,在北郊。那边景色也不错,距离他那十几里就是宝来山,离着海边也很近了。” “那边我知道,原来还有花圃!你周末都有空?”宁芝很有兴趣。 “有,你想到了什么活动么?”裴珩见她很高兴的样子,自己也高兴。 邀约一个人,对方对你提出的意见满意,有兴趣,当然是一件好事了。 “我想出海啊,哎对了,豪门太子爷不是该有个游艇什么的么?”宁芝忽然问。 裴珩一愣:“你哥有?” “好像没有。虽然凌市靠海,但是海洋环境一般,我觉得你们算陆生豪门太子爷……” 裴珩喷笑,陆生…… 两个人顺利回到了宁家,宁蕴已经回来了,所以请裴珩进来喝茶。 “多谢裴少送芝芝回来。” “宁少这话说的,人是我带出去的,带回来不是应该的?”裴珩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宁蕴。 这个人,啧…… 他要是真反对自己妹妹跟裴珩来往,肯定不是这态度。 可不反对吧……嗯,这大约是矜持? 这兄妹两个真是……性格完全不一样。 “裴少公司里忙吧,陪芝芝一天,耽误不少事吧?”修逸笑问。 “没什么事,下午的时候回去处理了几个闻见,宁小姐在我办公室玩了一会。”宁芝换衣服去了,所以裴珩说话比较没顾及。 “裴少,有句话我得说道前面。”宁蕴放下杯子:“我就这一个妹妹。宁家不是乱七八糟的人家。芝芝不需要为家族付出,她只需要过的幸福。” 裴珩也严肃起来:“虽说商场上,你我不算和睦。不过我们彼此人品如何想必都有数。裴家也不乱,虽然有点糟心亲戚,不过也没有人敢不开眼。至于宁小姐……我承认,我被她吸引。我会认真对待的。” 第692章 番外:千年以后 见宁芝下来了,宁蕴点点头。 其实就是要个态度,这都什么年代了,谈恋爱而已,还能要什么? 无非就是告诉他,芝芝是家里宠爱的孩子,不是他能随便招惹的。 “你们说什么呢?不好意思哦,我偷偷洗了个澡,把裴少丢在这里了。”宁芝吐舌头。 “没关系,我也该走了,周六早上来接你?你几点起来呢?”裴珩很不怕未来大舅子的问。 “几点都好,我起来微信找你呗。”宁芝道。 “行,那我回去了。宁少,修先生,再见。” “裴少再见,开车要小心。”修逸笑着摆手。 送走了裴珩,宁蕴看宁芝:“所以这是到了胳膊肘往外拐的剧情了么?跟人家约好了都不跟哥哥说了?” “所以你是舍不得我吗?你不是说我是祸害么?祸害找了下家你还不高兴?这是什么心理?”宁芝坐在宁蕴跟前,把手搭在他肩上:“我的哥,你怕不是个抖m?” “抖个屁!那裴珩精的猴一样,你别上来就傻乎乎的叫人家占便宜!”宁蕴把她手丢一边。 “啧,我说哥哎,8102年了!人家裴珩,要颜值有颜值!我这么多年,没见几个比他颜值更能打的!要钱有钱!凌市也顶尖了吧?要家世有家世,要地位有地位!就算那什么!谁沾谁便宜啊?” “你还有点矜持么?你不值钱啊?”宁蕴瞪眼。 “不!我值钱。特别值钱,所以这叫势均力敌!多么美好!家世相当,一样有钱,都好看!还能产生真爱!嫉妒去吧!毕竟你只有钱,而我修哥的气质你是没有的!哦,当然,容貌也没有。” 宁蕴气的要打她,被修逸拦住了:“芝芝没说错啊。” 宁蕴哼了一声,得了,自己的男人说没错,那就没错吧。 毕竟修逸长得是好看啊。 “好啦,我正式汇报一下。周六呢要去海边。预计周日回来。但是我会跟他保持距离的。不会发生什么事。”宁芝笑着看她哥:“不过那天要是他跟我表白呢,我就跟他亲亲。” “你……” “闭嘴,芝芝多大了,她什么时候没分寸?”修逸打断宁蕴。 “啧,行,你们最大!我就是个苦力,还不能说你们!行,不说她,她以后有人管。说你!我说了你几次了?跟你说好好吃饭你听我的?啊?中午不吃饭,下午吃冰激凌,你哪来的臭毛病?” 这一说,还说起真火来了。 宁芝欢快的落井下石:“所以,修哥你叫我吃了小龙虾不许吃冰的,你自己午饭不吃吃冰激凌?” 修逸脸都红了:“行了我记住了。” “你记住个屁!走,上楼。”说着。宁蕴就把他拉走了。 宁芝嘿嘿笑,躺在沙发上给裴珩发消息:我哥把修哥拉上楼了,原因是修哥不好好吃饭,哈哈。 半小时后,裴珩到家回复:你哥跟你修哥感情不错。我到家了。 改名为我的哥哥都可爱的宁芝回复:到家就好。蛮远的嘛。 裴珩:有点远。 我的哥哥都可爱:嗯,我是懒得开车,不然下回我开车送你一回? 裴珩:虽说男女平等,但是我还是不能叫你送我。 我的哥哥都可爱:哈哈,那我就放心了,毕竟我只是随便客气一下。 裴珩:……坏丫头。 我的哥哥都可爱:哈哈,听说严小姐志在嫁给你? 裴珩:他人意志,不可强求。不过我喜欢活泼的。 宁芝笑起来,腿欢快的踢了几下回复:去洗澡吧,我超级期待周六呢! 裴珩:好的,一会再聊。 宁芝回了一个ok。 起身回房间去了。 这个裴珩……真的很有趣呢。她还以为今天就不聊了。 男女之间,没真的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说不完的话,这话不假哦。 另一边,严婉婉志在必得。 这周六晚上有个酒会,她一早拿到了请帖,就等着跟裴珩见面呢。 丝毫不知道裴珩早就拒绝了。 严婉婉定制的礼服很美,她想着怎么也能比那个菟丝花惊艳吧? 花自己的钱的女人比的过花男人钱的人吧? 她是丝毫想不到宁芝头上的。 毕竟宁芝回国是低调的,没有像她一样在公众场合高调出来过。 所以她根本不认识宁芝。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是距离自己还是远。 周六这一天早上,七点多,裴珩就到了宁家。 因为宁芝邀请他吃早饭。 餐厅里,宁芝解释:“我哥昨晚没回来,修哥也每回。所以请你吃早饭。李阿姨做的很好吃的。” “谢谢,确实口味很好。” 早饭是李阿姨自己做的小笼包和汤粉,还有茶叶蛋,豆浆。 还有几个小菜。 吃饱,宁芝跟李阿姨说了明天晚上才回来,就提着小行李包走。 裴珩接过她的行李包放在车后座。 宁芝打开车门上了前面副驾驶:“你也带了行礼呀。” “是啊,听说某个姑娘喜欢看好看的。我必须时刻换衣服保持好看。”裴珩开玩笑。 “可以可以,这很可以!”宁芝满意点头。 “长得好看的男人对自己的好看必须有充分的认识,不然容易糟蹋容貌!”宁芝一本正经。 裴珩摇头开车:“那边有零食,乱买的,你看喜欢吃什么就吃点。” 宁芝将旁边的袋子打开,里面果然有好多种吃的。还有明显洗过的水果。 不管喜不喜欢,这份心她收到了。 “谢谢。” “不客气。要是你没睡醒,也可以睡一会。”裴珩看着路,余光看宁芝。 宁芝刷一下就把座椅放下来了,舒服的靠着:“我不困,跟你聊天,免得你困。” “好。那跟我说说你在澳洲的事?有什么特比有意思的?” “哎对了,你在哪里留学的?”宁芝歪头。 “法国一年,英国三年,美国两年,甚至不是什么好学校,我爸的意思是,家里不需要你名校毕业,但是需要你有点见识。所以我留学完全就是为了长见识。” “想想也不错呀!我虽然当初选了珠宝设计,自己也喜欢,可天天做这个,也是很没意思了。”宁芝笑起来还真说了几件事,都是比较有趣的。 国家不一样,文化差异之下,总有些趣闻或者糗事。 第693章 番外:千年之后 天气很不错,不是意味的晒,还有微风吹拂,云朵细碎好看。 说了一会话,宁芝就靠在椅背上看风景,出了市区之后,景色就好看了起来。 渐渐的,听着车里悠扬好听的音乐,她开始眼皮子打架。临失去意识之前,她想哎哟,这样算不算放裴珩的鸽子?居然就困了呢! 裴珩一直注意她的动静,见她困了,就故意不出声。不多时,宁芝就睡着了。 裴珩嘴角勾笑只觉得不小心睡着的宁芝可爱的不得了。 过了五分钟左右,裴珩将车速放慢,将自己的外套脱了盖在宁芝腿上,然后把空调打高一点。 姑娘爱穿裙子,膝盖要保护好的。 宁芝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目的地。被裴珩叫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茫然的:“到了?” “可不么,到了,是不是没睡够?”裴珩被宁芝刚睁眼这个小奶音勾的哦……心都酥了。 这就是天然萌?太可爱了! “还好啦。”宁芝呐呐:“对不起哦,我说了不睡的。” “我很开心你跟我在一起这么放松。”裴珩伸手,将她脸上的发丝撩开:“睡得很可爱。” “你撩我呀?我不禁撩哒。”宁芝揉揉脸颊。 “下车吧。”裴珩没有回答这话。 宁芝嗯了一下,这才发现腿上的衣服。心里暖暖的。 刚下车,裴珩的朋友已经来接了。 “阿珩!你小子可算有空来了。” “来,介绍一下,这是苏睦。苏睦,这是宁芝。”裴珩笑了笑拍苏睦的肩膀。 “宁小姐好,真是漂亮,你一来,我那一园子的花都没看头了。”苏睦笑着伸手跟宁芝握手。 “真哒?那我可太开心了!裴少说你这里好多花,有蜂蜜不?”宁芝问苏睦。 苏睦略有意外,不过还是回答有。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裴珩。 裴珩这么多年没有正经有过女朋友是大家都知道的。 以前也没有带女孩子来过他这里。 这回这个,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是看起来很不错。一点都不做作。 关键是还长得好,啧啧,这样的,也就是正好匹配裴珩,颜值登对了。 等宁芝去卫生间,苏睦就问裴珩:“认真的?” “你知道这丫头是谁?宁家那个姑娘。”裴珩轻轻拍苏睦的肩膀:“这样的我敢不认真?她哥可是活阎王!” “宁家那个?宁氏的那位大小姐?可以啊你!你跟宁蕴不是一向不太和睦?这是怎么?打入敌军内部?”苏睦开玩笑。 “别这么说,你知道么,我那天第一次见她,她装宁蕴小情儿。拍卖会上跟我抢一把古剑,最后可怜兮兮跟我说让给她吧……然后就骗走了我的微信……” 裴珩像是吐槽,可分明就是得意。 苏睦翘起大拇指:“城会玩啊!可以啊这姑娘!我看好她!” “她很活泼,但是绝不是那种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很独立的。”裴珩继续夸。 “行了下一个,知道你遇见了真爱。”苏睦摆手。 “耿乐也这么说。”裴珩乐了。 “啧啧啧!可以啊裴哥哥,你这是真的要陷入爱河的节奏了。好了,你的公主出来了。” “你们肯定说起我了,都是好话是不是?”宁芝走过来看他们。 “当然,宁小姐这么完美,必须只有好话。”苏睦笑起来:“走,带你们看花去。” 宁芝点头:“走吧,看过花,吃好吃的去。” 苏睦小声:“还是个吃货?” “说的你不爱吃一样。”裴珩哼了一下。 苏睦笑起来,这就维护上了,看来是真爱无疑了。 苏睦的花圃说是花圃,其实是一片花地,玫瑰居多,但是也有不少别的花。 分区域种植的,玫瑰起码能创收,但是有一片茉莉花,苏睦是不许人随便动的,并不拿来创收,单纯是自己喜欢。 那里建起了白色的小亭子,欧洲风格加入了传统建筑的元素,看起来很美。 亭子里摆着桌子,有各色鲜花做的饼,泡的是茉莉花茶。 “你这里真是伊甸园。我看你还规划出来一个大的区域,是要种什么树?”宁芝站在亭子里往四周看。 虽然远处还是能看见城市的轮廓,但是至少这一片鸟语花香,还是很棒了。 凌市寸土寸金,这里虽然是郊区,可毕竟也是凌市的郊区。 这一大片地,不便宜啊!果然,太子爷只跟人家的太子爷一起玩儿! “对,那里我打算种樱花树!虽然这里气候其实不是特别适合,但是只要经过培育还是可以的。并且你看不到的那一边,还画出一片地,种点桃树。可惜宝来山的土地买不来只能租。” “租也可以吧,租个一百年。你这要是跟宝来山连起来,我的天啊。”宁芝远远看过去:“到时候你就是大地主了。你资金够么?” “这……怎么说呢,这里很多东西现在是没有任何收入的。我做了八年了,至今……反正还是亏损。不过我本来也不是全部为了赚钱就是了。”苏睦笑了笑:“我妈就喜欢花花草草,可惜她早早的就过世了,我也遗传她的爱好。我爸做公司还算是比较靠谱,虽然没有你们有钱吧,也算有钱。他老人家支持我,我就弄呗。” “梦想啊,那我就不说了。你要是想赚钱,我其实觉得可以投资。”宁芝坐下来喝茶。 “哦?你看好这个?这个回本很慢的。”苏睦笑了起来。 “你知道我的吧,每年分红,其实不少钱,不过我也没怎么做投资,都是我哥替我做,我坐着收钱。至于你这个,我看好,纯属是出于对自然的喜爱。当然,我要是投资,肯定不能赔本。赚钱就无所谓了。” “那咱们都考虑考虑?”苏睦有点意动。 “好啊,头回见面就说这个也不太好,我们是来玩儿的嘛,搞得像是谈生意就没意思了。”宁芝笑起来。 “那喝茶吧,这茶可是我亲自采摘制作的。试试?” “我这个外行竟然插不上话。”裴珩一点不满意。 第694章 番外:千年之后 “你是个俗人,我们这种雅致的事你不懂。”苏睦摇头。 “哈哈,珩哥哥,你被嘲笑了哟。”宁芝坏笑。 裴珩没说话,只是将一块鲜花饼给宁芝夹在碟子里。 这时候,苏睦接了个电话。回来脸色怪怪的:“有几个朋友来了,带了两个不认识的人。” “谁?”裴珩随意问了问。 “严家姐弟你们认识吧?”苏睦问。 “哦?严婉婉?裴少的追求者!裴少啊,你是不是被安装了窃听器?”宁芝歪头。 “啧啧,看来是有内贼了。”说着就拿出手机给耿特助打电话:“耿乐啊,你的篱笆没扎好,我今天的行踪还有谁知道?严婉婉追来了。” 对面耿乐笑坏了:“你这……太勾人了吧?你今天不是带着宁小姐出去浪的?这叫什么?修罗场?躲远点,姑娘打架特别吓人。” “不要废话,辞职信开起来,挂了啊。”裴珩说挂就挂,特别无情。 耿乐挂了电话笑了笑,出了办公室,在秘书区敲桌子:“李秘书,区财务领取本月月薪,你被开除了。” 李秘书愣住了:“为什么?” “你说呢?”耿乐一笑:“有什么意见?” 李秘书脸涨得通红:“没有……” “那就祝你以后前程似锦。再见。”耿乐再敲桌子:“保持距离,做好自己的事。裴氏要是正当理由辞退员工,会有三个月到半年的薪资。所以你们谨慎一点。” 其余的秘书们都点头,赶紧做事。 李秘书涨红脸,丢人的走了。 “啧,你说这是为什么?”另一个秘书小声问同事。 “还能为什么,把小裴总的消息泄露出去了呗。真是该啊。” “小裴总怕是有官配了!那个小姐长得,我的天!真是美呆了!” “整容吧?现在有钱都好看。” “屁,你给我整出来个那样的!人家哪哪都自然的很!天生的,哪里整容了!美呆了!” “好吧好吧,我没见过,下次我看看。” 耿乐开除了一个秘书之后就做自己的事去了,下班之前召集所有助理秘书开会。 因为今天是加班,所以下班比较早。 “最后说个题外话,小裴总的事你们最好是别乱说。咱们小裴总也不小了,该是拥有爱情的时候了。小裴总正全力争取爱情。所以某些上赶着打听行踪的,都是不怀好意。就像你们说的都是大猪蹄子。” 众人喷笑。 然后赵秘书小小声问了一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是不是那天来的那个美女就是未来老板娘?” “是不是不知道,反正你们小裴总是这么想的。还有啊,悄悄告诉你们,那位美女……嗯,来历先不说,反正是个不简单的。你们别得罪了人导致被老板记恨。好了,散了。” 裴氏加班都是三倍工资,所以大家还是有点热情的。 众人议论纷纷的出去了。 另一边,也不至于因为严婉婉来了就躲。不过裴珩深知宁芝还要演戏,就叫苏睦假装不知道宁芝是谁。 苏睦茫然。 等严婉婉和言二少以及其他几个豪门公子来了,彼此问候过。 严婉婉看见了宁芝,果然是继续鄙夷,一副你居然还没被踹的样子。 裴珩呢…… 嗯,裴珩快成裴影帝了。 他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除了自己的好友,其余的都是凌市富少。基本不管家业的那种。 所以裴珩准备放飞自我。 “严小姐,不知道你对我女朋友有什么误会?” 女朋友? 严婉婉惊呆了! “裴少!你这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这女人是你女朋友?”严婉婉见多了富少和所谓女朋友的戏码。可这是裴珩啊! 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严小姐,请你说话注意一点,这是我女朋友。我们准备结婚的。”裴珩冷漠。 宁芝一脸娇羞得意的看着严婉婉。 要多绿茶就有多绿茶。 苏睦已经被这一系列戏码惊呆了。 什么鬼? 众人惊呆的不少,主要是没人认识宁芝啊。 刚来的时候看宁芝这么好看,还羡慕裴珩玩的开心呢。 现在……女朋友!他们这样的地位都不能随便娶谁。何况是裴家?疯了吧? “严小姐,我知道你出身很好,可是爱情不能强求的。”宁芝羞怯的靠着裴珩:“裴少很好,他不喜欢你呀。” “你闭嘴,你算什么东西!”严婉婉众星捧月一般长大,哪能接受这话。 “严小姐!看来我说的不够清楚。这是我的女朋友。”裴珩冷脸。 “哎呀这是干嘛?”严二少及时解围:“都是朋友,姐你干嘛?” 严婉婉冷静下来,她估计这时候的裴珩是听不进去了。 不过她不觉得这两个人能长久。 “抱歉,一时说错话了。这位小姐是做什么的?” “我……我……我打算去裴少的公司上班。我……虽然不太会,可我会学的我会很努力的。”宁芝一副要努力跟上裴珩脚步的样子。 “学?裴少的公司可不是什么人都要的。不过裴少喜欢你,不上班也可以。”严婉婉笑。 “可以吗?真的吗?”宁芝怯怯的看裴珩。 裴珩皱眉:“我怎么跟你说的?你不能总是这样,我会教你,你要学会。以后才能……” 裴珩就是不说完,叫人想入非非。 宁芝都想笑死,裴珩也是戏精本精啊! 这说一半话,真是精髓。 严婉婉冷眼看,这就是一个不上进,一个还想叫对付成长的剧情! 啧,估计没几个月就得分手。 裴家能叫这么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进门? 裴家可是之后裴珩一个儿子!对他的看重是可想而知的。 “可是……我们相爱啊,我……我不会的话也没关系吧,我……我很好养活的。”宁芝低头似乎是有点难过。 事实上,她是要笑出来了。 裴珩一副恨铁不成钢,众人也是想笑。 什么是豪门?没有好的出身,还什么都不会,你怎么进去啊姑娘?天真! 严婉婉更是这样想的,啧,这脑子怎么能迷住裴珩?难道就是因为好看? 男人果然都是……嗯。 “算了,今天不说这个了,我出去一下。”裴珩一脸失望站起来。 “我也去,裴少,我也去。”宁芝赶紧跟出去。 不管后头人如何,两个人躲在角落笑的快哭了。 第695章 番外:千年之后 裴珩自从进入自家公司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么笑过了。 他毕竟是公司总经理,虽然是爷爷创立的公司,父亲还是总裁,可是毕竟还有别的股东,也要面对下面的人,他做事要得体,说话也要得体。 久而久之,虽然已经能够服众,但是也已经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 不过他本性上并不是那样的人。 现在遇见了宁芝,就像是开启了他的某个开关。 演戏也好,玩闹也好,他配合的极好,自己也很开心。 两个人躲在角落里笑的不行。 裴珩看着宁芝笑:“你说吧,你笑成这样一会他们看见了还以为你哭过了好不好玩?” 宁芝猛点头:“珩哥哥你一百分一百分!” “那走吧,一会先把他们糊弄走我们就去玩儿了。”裴珩笑着伸手。 宁芝伸出手叫他拉起来。 转眼,就成了一个人怒气冲冲,一个人难过惶恐。 严婉婉看到很是开心,看来她还估计多了,要几个月呢?她很是期待啊。 “刚才忘记问了,这位小姐贵姓?”严婉婉故意问。 “我姓宁。”宁芝小小声。 严婉婉笑着点头。 严二少看了宁芝几眼,心里有点疑惑,宁? 不过看这样的性格,实在是…… “裴少今日是特地来玩的么?”严婉婉不再理会宁芝了,只是看裴珩。 在她看来,宁芝这样的菟丝子实在是不值得多看一眼了。 “严小姐呢?专门来这里?”裴珩看来一眼其他人,显然不可能只是来看花。 “不,还有别的事,不如一起?带这位宁小姐一起玩?”严婉婉十分大度。 “不必了,我还有事。就不跟你们去了。”裴珩口气很不好,一看就是没什么心情的样子。 “那真是太遗憾了,那这样的话,我们就先走了。”严婉婉遗憾的看了一眼裴珩。 “下次有机会再说吧。”裴珩淡淡一笑,笑的很是不怎么好看。 宁芝低头:“裴少,不要……她总是说坏话的。” 宁芝小声说着,是一种很不高兴,却又想要说的样子。 裴珩扫了她一眼:“少说一句。” “看来,宁小姐对我是有意见的?不过……呵呵,宁小姐不懂,我们这样的人……相见的机会很多。” 宁芝咬唇,委屈的看裴珩:“裴少!” “好了!”裴珩撑头:“一会带你去买包。” “真的!”宁芝瞬间开心:“那我要上次说的那一个!” 裴珩似乎有点丢人,还是很轻的嗯了一下。 果然,严婉婉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都觉得不忍直视。 给小情儿买包什么的,实在不是他们该做的事。 这种情况,一般助理就做了。 别说买包,就是买房买车也不值得他们出面。 啧,裴少这个小情儿么,好看是好看,可也实在太没档次了,当然了,裴少自己也是一言难尽啊。 传说他很是洁身自好,难道一旦破例了,就叫人这么难以接受嘛?太……刺激了。 严婉婉走的时候,还隐晦的瞪了一眼宁芝,这女人真是丢人,跟她争都叫人笑话。 全程斯巴达的苏睦简直…… 没眼看。 众人一走,苏睦就呆滞的看着宁芝和裴珩,然后一下一下的拍手:“好演技!”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你看她脸色好难看啊。会不会觉得你好丢人。”宁芝趴在桌上笑起来。 裴珩优雅的喝茶:“因为你,我可丢人到家了。你要怎么办?” “人家会负责的啦。”宁芝笑吟吟的:“不过我可没想到,珩哥哥这么舍得演?” “真的不会被人笑话嘛?” “没关系的。”裴珩笑了笑:“你开心吗?” “开心!”宁芝坏心眼的笑:“以后严婉婉会不会恨死我?然后影响他们家跟我们家以及你们家的关系?” “商场上的人,不会因此就不来往了,不用担心。”裴珩手指动了动,有句话还是说出来了:“你只管开心就好了。” 在家里,你父母哥哥保护你,以后我也会……保护你。 这样的姑娘,就该在众人的呵护中,快活的活着。 宁芝又不傻,她听懂了,然后看裴珩:“我眼光很好的。” 所以才会一眼就看上你。 苏睦也趴下来了:“所以我这是吃了一把新鲜的狗粮么?” “咳咳,讨厌啦。苏哥,有没有被吓到?”宁芝看他。 “有。真的,我差点就叫起来了,你们……简直神配合!”苏睦翘起大拇指。 “哈,主要是珩哥哥反应太快啦!”宁芝兴奋的跟他说起这几次演戏的事。 听得苏睦简直怀疑人生,这是他发小?这是他兄弟?怕不是拿过了小金人? 裴珩看着宁芝这么兴奋,只是静静看着,带着淡淡宠溺。 在苏睦这里流连了大半天,一起吃了一顿饭之后,宁芝和裴珩就去海边了。 因为懒惰,最终取消了爬山的事。 海边定好的酒店里,裴珩看了看四周的景色,很是满意。 宁芝换好衣服就来找他:“走吧走吧。” 他们虽然没有游艇坐,但是有酒店的船,专门供客人玩儿的。 裴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换了一身衣服就去了。 从黄昏玩儿,然后到了晚饭的时候,船到了一个小岛上,小岛上有几个饭店,其中一个专门做海鲜。 裴珩早就定好了位置,带着宁芝进去。 宁芝爱吃美食,当然也喜欢新鲜。这一顿也吃的很满足。 吃完之后,裴珩带她散步。 小岛很美,周围有花,到了九点钟,天空放起烟花。 裴珩低头看她:“虽然不想这么俗气,不过……想叫你多年之后想起来。也还有的说。就说一个长得不错的男人,还有点钱,然后追你了,放了漫天烟花跟你求爱。傻乎乎的,但是还有点感动。” 宁芝有点楞,她真的没想到…… 是有点俗气,可是……还真的有点感动。 “为了以后你吐槽的时候不至于太惨,所以没准备玫瑰,不过准备了一条项链,特别好看,接手好不好?” 说着,他抬起手,手里拎着一条漂亮的项链。 第696章 番外:千年之后 是宁芝的星座,然后还有一颗特别透亮的蓝宝石。 “芝芝,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我会疼你,爱你,保护你。也跟你一起玩。陪你演戏,带你吃好吃的,还负责接送。”裴珩笑着,看着眼前漂亮的不可思议的姑娘。 “嗯……那我的坏脾气,随时随地戏精,还有家里养出来的坏毛病,都不打算改也可以嘛?”宁芝手指痒痒的,根本等不了啊!那么好看的项链,那么好看的男人呢! “当然,没发现芝芝有坏毛病啊,比很好,特别好。至于戏精,多么有活力?我甘心配合,乐在其中。当然了,吃完了小龙虾之后还是不许吃冰激凌的。”裴珩严肃起来。 “噗,求爱的时候说小龙虾真的合适?”宁芝眉眼弯弯:“会掉档次的。” “已经很没有档次了,不过我觉得在一起首先使我们的事,我不想闹得太大,但是如果你答应了的话。以后订婚,结婚我就会闹得很大很大,叫所有人都知道,芝芝你是我喜欢的姑娘。” “我我我……简直没有理由拒绝嘛!”宁芝仰起头:“是不是我有预感?所以今天没带项链?” 裴珩笑起来,将项链给她戴在宁芝雪白的脖子上。 真是太适合她了。 “芝芝小姑娘,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然后吻你一下?”裴珩很绅士很礼貌,也很可爱。 “嗯,毕竟我也算是上位成功了不是嘛?”说着,就踮起脚,主动亲吻裴珩。 裴珩抱住她的腰,然后在漫天烟火里亲吻他的女朋友。 真是如他想的那么柔软的唇瓣,也是如他想的那么……叫人觉得幸福。 一吻之后,裴珩轻轻揉揉宁芝的脸:“女朋友你知不知道我很早就想揉揉你的脸,然后抱抱你?” “嗯嗯嗯,我这么好,你喜欢是正常的。”宁芝很随意的回答,因为她的眼睛还盯着裴珩的嘴唇,亲红了,好想再亲。 裴珩低头看,他的小姑娘……色眯眯的看他的嘴唇…… 简直不能更可爱! 怎么就能这么真实可爱呢?犯规啊! “你……”裴珩刚开口,就被宁芝又亲上去了。 一边亲还一边嘀咕:“合法的。” 裴珩眼睛也跟着弯了,小姑娘喜欢还享受,他当然要配合了。 两个人亲了好久好久,直到时间不早了,需要回去酒店里。才携手坐船去了。 走的时候还是独立人,回来就成了一对。 不过裴珩没有要一起住的意思,芝芝还小,还没毕业,他不着急。 宁芝跟他道别之后就回去了。 一会去就发朋友圈:本公主脱单了。 然后改名字:珩哥哥的小可爱。 珩哥哥的小可爱:名字好不好? 裴珩:好,你给我改的是什么? 珩哥哥的小可爱:确定看啊? 裴珩:不堪入目? 珩哥哥的小可爱:截图。 裴珩当时就笑喷了,名字真是无话可说了。 ‘我要拿下的男人’。 “可以改名字了是吧?”裴珩笑起来。 珩哥哥的小可爱:我男人! 裴珩:这么直白的么? 珩哥哥的小可爱:这么可爱的么? 裴珩:…… 裴珩:截图,需要保护的小姑娘。 宁芝笑起来,滚了滚:哈哈我去洗澡,心情好好啊,要一边洗澡一边唱歌! 于是就滚去洗澡了。 等宁芝洗完澡出来,就发现裴珩给她发来一首歌。 洗澡歌。 宁芝还没放开,就已经笑起来了。 新出炉的男朋友真心是太叫人满意了。 她打开了家人群,发了一句话:“我的男朋友十分可爱,于是我想带他回家吃饭,爸爸妈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你们的宝贝等不及了呢。” 安静如鸡的家人群忽然震动。 修逸:就成了? 宁芝的妈妈震惊了:什么情况?哪家猪拱了我们家小白菜? 宁爸:什么情况? 宁爸:哪家的小伙子? 宁爸:干嘛的,什么时候开始的?宁蕴呢? 宁爸:说话什么情况? 修逸:叔叔,你说的太快了,宁蕴反应不过来。 宁爸:小逸啊,最近好不好,胃病没发作吧?要好好吃饭。 宁爸:宁蕴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宁爸:在家里要好好的,自己也要照顾自己。 宁蕴:……我在这个家里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宁妈:你们要笑死我?所以,芝芝的男朋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宁爸:对呀!什么情况?芝芝呢? 珩哥哥的小可爱:你们美丽又可爱的女儿在这里。 宁爸:到底是谁?宁蕴你说吧。 宁妈:闺女啊,你不说的话,妈妈就马上回国了。 珩哥哥的小可爱:说说说啊,珩哥哥就是珩哥哥啊,贼可爱的珩哥哥啊!有钱,长得好看,绝配有没有? 宁蕴:……所以,你现在在哪?你还小,要洁身自好知不知道? 宁爸:宁蕴,你妹妹成年了。不要这么说。不过……芝芝啊,那个,要注意安全,保护自己。 宁妈:我们明天就回国。 珩哥哥的小可爱:好啦好啦不逗你们啦。我的男朋友叫裴珩啦,就是裴家的裴珩啊。修哥你跟爸妈说一下呗,就……反正我男朋友超级好的。 修逸比较无语,只能听话。 于是跟宁爸宁妈科普宁芝的新男朋友。 另一边,宁芝刚要跟裴珩说话,就见裴珩发来一段语音。 打开:芝芝小姑娘,明晚请你回裴家吃饭好不好?我爸爸妈妈说请你吃好吃的。 珩哥哥的小可爱:……裴珩,你…… 裴珩:? 珩哥哥的小可爱:我刚跟我爸妈说了有了男朋友,我妈说明天就回国。 裴珩:这……就很巧合了,所以我不管,我的女朋友必须明天跟我回家吃饭! 宁芝笑起来,发语音:“咦~男朋友,你居然撒娇!好心机!” 裴珩:“所以你答应了吧?真可爱的女朋友。” 宁芝又滚起来,然后把裴珩请她回家吃饭的话说给了爸妈和哥哥。 群里安静了一秒之后,忽然爆发。 自己的女儿被珍重对待,当然是好事了。 宁爸宁妈恨不得马上回国,可惜他们在新西兰。 “等我们回来就请他上门吃饭。”宁妈不肯叫宁芝低人一等。 第697章 番外:千年之后 这一晚,宁芝是高兴睡着的。 在酒店健身房锻炼的时候,裴珩来找她。 “女朋友,这么早的么?” “唔,好累的。”宁芝继续跑步,额头和身上都有细密的汗水。 她穿很紧身的运动服,肚子还露着一截,却更见好身材。 裴珩也健身,不过觉得自己没有宁芝这么坚持,每天都不放松。 他今天穿了一身灰白运动服,看起来像小了好几岁。 “那一起?”说着,裴珩就上了旁边的跑步机。 宁芝笑了笑,专注起来。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同时停止。 裴珩看着宁芝自己拉伸腿部,也跟着拉伸。 做完了,宁芝伸手:“好饿。” “走吧,回去洗洗带你吃饭,这家酒店自助餐很多的。”裴珩笑着拍宁芝的后腰。 “好哒,等我哟。”宁芝欢快的跑走了。 裴珩想着,小姑娘不化妆的时候更好看了。眉眼如画啊。 果然美人就是真美人。 宁芝回去洗过澡,护肤之后就等到了裴珩。两个人一起上顶楼用餐。 自助餐果然对得起这个酒店的价格,各种吃的都有。 宁芝吃的一本满足。 吃完之后,他们两个就要出去玩儿,昨晚出海太晚了,所以今天正式出海。 跟着酒店的船,走了好远。 宁芝穿了一身休闲长裤,短袖运动上衣,帮着船上捕鱼的人拉网。 这里是近海,捕鱼都是有数的,这家酒店的船可以打鱼,不过多数也是玩的。 打鱼的人还有点担心,不过裴珩只是站着看着她。 女朋友玩儿的开心,他看着也开心。 等过一会宁芝腻了,他从拿出一管防晒霜。 “给你擦好不好?” “咦?”宁芝接过来:“你已经知道我用的牌子了?” “其实不知道,不过我之前出门做了个功课,女孩子们喜欢的是这样的么?”裴珩笑着看她。 “男朋友,你这样我是好开心的,可是你要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就不好玩了。”宁芝用防晒霜戳裴珩。 裴珩笑着捏住她的手:“不会的,以前我冷漠,以后对你好。乖。” “好的吧,那我就信了,那我去洗洗手,给你机会了。”宁芝将东西递给他,然后去洗手。 裴珩亲手给小姑娘手上和胳膊涂上防晒,满足的很。 小姑娘身材好,肌肤也细嫩,真是哪哪都好。 他涂抹好了,就拉起小姑娘的左胳膊,亲了一下。 “嘿嘿,我们改回去了吧?吃鱼。”宁芝拉回手。 “好,吃完了送你回家。明天要上班了真是太辛苦了。”裴珩看宁芝。 “嗯……那我去你公司嘚瑟一下?”宁芝问。 “恭喜你领会了男朋友的意思。”裴珩捏她鼻子:“就是想叫你去盖着章。” 宁芝笑了笑,没接话,她演戏可以,不过公司里毕竟不一样,是不能太过火的。 等回了酒店,刚换了衣服就该吃饭了。 今天吃的就是刚捕的鱼,很是嫩,也做的不错,很好吃。 吃完了晚饭,裴珩就要送宁芝回去了。 出来两天了,小姑娘都被他哄成了女朋友,还有什么不知足? 不过上车之前,他给宁芝系上安全带的时候,还是亲了她一口。 宁芝只是笑,也不回应,也没反驳。 宁芝自己打开了车载音乐:“昨天不能碰,因为是朋友的车,今天可以碰,因为是男朋友的车。” 裴珩笑起来,女朋友就是这么可爱,真是在没有这样的可爱女孩纸了。 他用右手揉揉宁芝的头顶,有勾了一下宁芝的卷发:“小卷毛真好看。” “哇,你真有眼光!”宁芝笑起来,也勾起自己的头发:“不枉我隔三差五就去保养这一头小卷毛!” “嗯,好看,颜色也好看。”裴珩看着她棕栗色的小卷毛,是很美。 “你现在是看我哪里都好吗?有没有不好的地方?我不改,我就问问。” “嗯,有,比如你总是特别独立。不过不要改,男人是有劣根性的,遇见独立的姑娘的时候,会很欣赏,然后就希望这样独立的好姑娘变得依赖自己。 等这姑娘真的变了之后,男人就该嫌弃了。我虽然觉得自己不可能嫌弃你。但是……小姑娘,别为了男人改变自己。至少……不要太改变。” “哈哈,这叫什么?深夜公路心灵鸡汤吗?然后,你要喝一点啤酒,跟我说:嗨~姑娘,男人是很坏的物种,往往不会懂得女人的好。甚至他们只知道自己是好的。” 裴珩嘴角勾起:“不,我会说:嗨~好姑娘,我们应该找个汽车旅馆喝一杯不是么?等到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再继续上路。” “那我就应该接一句:且,男人总是师徒满足自己的下半身,而老娘总是看得透这一点。”宁芝做出一个抽烟的动作来。 裴珩笑出来,他们两个用的都是英文。 “不过,我的小姑娘,我要等你大一点,也不会轻易带你去汽车旅馆,至少也得是招待所呀。”裴珩笑起来。 “哈,好吧,多谢你给我提高档次。”宁芝捏裴珩的衣袖。 “好啦,不逗你了。一会回去见到你哥哥,我会紧张。”出门的时候还是朋友,回来就拐走的人家的妹妹,这种事…… 虽然特别爽,但是一旦对手成了大舅哥,那就不能光是爽了。 毕竟大舅哥要是生气了,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这事,我帮着你不好吧?我哥肯定会问你的呀,那你就……算了,你这么聪明,我根本不需要担心的啊。”宁芝摆手。 裴珩摇摇头:“好的吧,我是你的男朋友,应该的,应该的。” 以后生意场上,还是稍微让着一点大舅哥吧,不然拐了人家的妹子,还要赚人家的钱,太不仗义了。 “我猜到你的想法了哟。”宁芝放倒椅子躺下去。 “嗯,你猜错了。”裴珩笑。 “好的吧,那我就是错了,嗯。反正男人之间的修罗场,自己解决吧。我不管的。” 裴珩没再说话,不管也好…… 大不了被大舅哥打一顿?不过大舅嫂好像脾气不错。 又比较懂事,肯定会拦着的…… 被记挂的修逸打了个喷嚏。 第698章 番外:千年之后 宁家宅子外面,裴珩刚下车,还没给睡着了的宁芝开车门呢。宁蕴就赶出来了,站在他面前,死死的瞪着他。 裴珩心里叹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都知道他疼爱妹妹不是假的,现在有人跟她妹妹好了,他能不出声? “大舅哥。”裴珩低头鞠躬。 “谁是你大舅哥!闭嘴!”宁蕴看车里的宁芝,越过裴珩打开车门,解了安全带就把妹妹抱起来了。 “哎?”宁芝被弄醒了:“哥?” “闭嘴,我不是你哥!”宁蕴气哼哼。 “啊啊啊,救命啊,哥救命啊,有人假扮城我哥要绑架我!啊啊,哥救命啊!救命啊!” “这是怎么了?”修逸迟来一步,就这场面。 宁蕴脸黑的锅底一样,抱着宁芝却大叫。 裴珩站在一边带着笑意看着。 “修哥你救我,有人假扮我哥要绑架我?”宁芝喊得起劲,人可不动。 “……芝芝,你哥这样的,谁能假扮?你先看看他身上有没有醋味,有的话,八成是真的了。”修逸很理解宁芝的意思。 宁芝果然凑上去闻:“哎哟,真的好酸,他掉进醋缸了么?修哥,家里什么时候买的醋缸呢?” “也就昨晚买的,千年老陈醋,给力不给力?”修逸抱着手臂。 “修哥。”裴珩客客气气叫。 修逸也是一愣,之前还是叫修先生呢。 “你们闹吧!芝芝都被拐跑了。”宁蕴气的胸膛起伏,简直是不行了。 宁芝嘿嘿笑给他个顺气:“干嘛干嘛?你有修哥了,我就不能喜欢别人?你跟我说,你拐走修哥那年你多大啊?啊?你臭不要脸的十几岁就喜欢人家了!” “你闭嘴!那能一样?”宁蕴气死了。 “不一样,修哥可爱多吃的更多啊。修哥还比你好看,修哥脾气还好,惯着你!修哥画画也好!” “咳咳。女朋友长得更好看,脾气特别可爱,女朋友玩儿起来都叫人喜欢。”裴珩暗戳戳的。 宁芝呀了一声,就乐了:“男朋友真好。” 宁蕴脸更黑了,将妹妹丢下地:“你个败家玩意儿!你跟人走吧,别回来了。” “所以这是被哥哥赶出家门的节奏?所以哥哥你终于要抢夺家产了么?”宁芝一本正经。 “滚滚滚!”宁蕴被气得不轻。 “好了好了,进去说吧。开车这么久累了吧?先进来歇会,李阿姨做了汤。”修逸看戏看够了,先拉宁芝。 宁蕴哼了一下,可也没说不许裴珩进来。 这人不错,配得上自家妹妹,只是他就是舍不得妹妹被这么勾走罢了。 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拦不住的。 进来里面,李阿姨端来汤都多看了裴珩几眼,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我们小姐脾气很好的。” 裴珩笑起来:“是啊李阿姨,芝芝很可爱。使坏的时候也可爱的不行。” 李阿姨就笑起来,可不是么,就是可爱的不行。 宁蕴一边喝水一边看着家里人都对裴珩客气,他也想客气,就是生气。 宁芝丢下他们洗澡去了。 还在楼上偷偷给裴珩发消息:撑住啊男朋友。 裴珩给她回了一个猫猫坚强的表情。 “大舅哥,明晚我要带芝芝回家吃饭。”裴珩看宁蕴。 “裴少,还是别这么叫了。不合适。”宁蕴慢吞吞的:“就算是你们交往了,也是刚开始,不必这样。” “咳咳,那就叫宁哥?我们在一起就是认真的,先带芝芝回去见父母,吃顿饭,其实没什么,也是我爸妈的好意。”裴珩坐的端正,认真道。 “太快了。”宁蕴还是慢吞吞的。 “宁哥,我是什么人,你应该也清楚吧?我谈过四个女朋友,不过……就算是初恋,也是只是因为时间到了,就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念念不忘。但是遇见芝芝,我就很喜欢。我……跟芝芝再一次很开心,也很安心。” “芝芝是个很可爱又独立的姑娘,我喜欢,我也希望跟她长久,所以希望一开始就给她最好的。” “这样也没什么,就算是好朋友也可以去吃饭。反正阿姨和叔叔也马上回来了,裴少来吃一顿饭也没关系啊。”修逸打圆场。 “修哥说的很对啊。”裴珩笑了笑:“没多大的事,芝芝自己也很愿意啊。” 宁蕴气成了河豚,一句话也不说。 临走,宁芝下来送裴珩。 在门口,宁芝踮起脚亲了一下裴珩的脸颊:“拜拜。” “嗯,好好睡觉。”裴珩揉揉她的头发,刚洗过,吹干了,没有白天好看,不过却很顺滑。 修逸将裴珩送出了外头:“裴少别太在意,宁蕴心疼芝芝,无论今天是谁来,都是一样的。” “我知道,我没在意,这很好啊,说明芝芝是真的被人疼爱的。”裴珩笑了笑:“明天我会带芝芝回去吃饭,等叔叔阿姨回来了,我会主动过来拜访。我们两个既然在一起,不管外面怎么演戏,但是在双方父母这里都要明明白白的。” “这样也很好,加油吧。芝芝是个好姑娘,有时候比较闹,不过她也又闹的资本。她父母疼爱,哥哥也爱护。就是我,我也是是家里的独子,虽然没有裴家宁家这样的权势,可也不是一般人家。” “未来。我的一切也可以为芝芝开路,所以芝芝的未来本来一片坦途。就是这样,她还是独立努力,所以这样的姑娘,你应该喜欢。” “放心,我知道如何对待芝芝。我不敢说我们一定能一辈子在一起,不过在一起的时候,我一定会全心全意的爱着她。” “那就好,回去吧,宁蕴这里不必担心,他只是疼爱妹妹,对你没什么意见。”修逸拍了一下裴珩的肩膀。 裴珩抱拳,学古人一样作揖:“多谢。感激不尽。” 客厅里,宁芝坐在宁蕴跟前,把手搭在他宁蕴肩膀上:“亲哥哥,咱们不吃醋好不好?妹妹迟早要出嫁的嘛。以后妹妹的闺女给你玩儿?” 第699章 番外:千年之后 周一一早,裴珩就到了公司。 最近公司连续有几个大项目上马,所以比较忙。 他以来就去他老爸的办公室谈事去了。 说完了公事,叫助理出去之后,裴老爸就问:“认真了?” “爸,您这话问的就有点没意思了吧?宁家的大小姐,是叫我不认真的?”裴珩笑起来。 “那丫头我见过几次,看起来长得是好看的。不过,爸妈一向也没要求你必须门当户对,只是不要差距太大不好沟通就行了。这姑娘你既然喜欢,肯定也不错。”裴老爸含蓄套话了。 “爸……您什么时候这么委婉了?”裴珩往那一坐:“不是都要叫人家回去吃饭了,要是现在知道人家不好怎么办啊?” “好啦,你既然觉得人家好,就认认真真的,你妈跟宁家的太太关系也还算好,去年我还看见宁家的太太给她寄来了玫瑰精油。你妈得意了很久。” “原来有交往?那怎么宁蕴跟我不对付?”裴珩叹气:“不过以后我得让着了,大舅哥啊。” “……行啦,好好上班去吧。”裴老爸宛如看见了当年的自己,原来就是这么傻来着? “爸,您回去跟我妈说一句,以后叫陶然少来咱们家好不好?”裴珩看他爸:“以前就算了,我躲着点就好。现在我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要是她们过分了,可能我就要……嗯,爸你懂得。” “……臭小子,你自己怎么不去说?”裴老爸皱眉。 “我说多不好,爸,加油。”裴珩说完就跑。 回了自己办公司,忙过一阵拿出手机给宁芝发消息:哪个小姑娘说来我公司看男朋友,为什么没有来? 今天哥哥嫉妒了没有:啊,因为小姑娘去保养小卷毛了呀。某个男朋友说的喜欢小卷毛,所以小卷毛就听到了呀。 裴珩:好吧,那你照顾好小卷毛,毕竟那是某个男朋友的真爱。 今天哥哥嫉妒了没有:好哒,小卷毛说了,它会努力多喝几口养发稿哒,么么哒。 裴珩笑了笑,轻轻摇头,眼前闪过宁芝那一头好看又顺滑的小卷毛,心情好极了的开始继续工作。 十一点五十几分的时候耿特助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小裴总,宁小姐来了。” “芝芝?” “嗨,小卷毛来了哦。”宁芝闪身进来。 她穿了一身黄色的短裙,修身又精致,白色高跟鞋,又长又卷的棕栗色长发披散了一背和一肩膀。 脖子上带着裴珩送的项链。手腕上是一只莲花造型的镯子。 背着白色的小包包,俏生生站着。 她没怎么化妆,不过嘴巴涂成了嫩粉色,很是青春可人。叫裴珩很想咬一口。 “哇,你看我的眼神好奇怪,像个怪蜀黍!”宁芝夸张的叫。 耿特助也看见了那眼神,简直了,他也不说话了,赶紧出去了。 “小卷毛可真好看。”裴珩说着,丢下手里的笔几步就走过去抱住了宁芝:“芝芝更好看。” “所以你是被我的美貌迷惑了?”宁芝仰头看他。 “还有智慧。”裴珩说着,低头亲了亲宁芝的嘴唇:“以及内在。” “这就厉害了。”宁芝够不到嘴巴,就去亲脖子:“我就比较简单,我就是看上了你的美貌!” “坏丫头。”裴珩捏她的脸颊:“不过不是有句话么,始于颜值,忠于品质。我人品好,你可以慢慢了解。” “好了,现在饿了没?带你吃湘菜?”女朋友不喜欢西餐,最喜欢各种炒菜,所以没必要非得红酒牛排的装样子。 这一点,倒是跟裴妈妈一样,裴珩的妈妈也是不喜欢西餐,只喜欢中餐。 “好啊,那得吃鱼头啊!”宁芝想了想,就觉得期待满满。 “走吧,不是很远。”裴珩牵着宁芝的手出来,带她往出走的时候经过秘书部,他敲了敲门。 秘书部的秘书们正要下班出去吃饭,就被到老板敲门了。 吓坏了。 “裴……裴总,什么事啊?”一个老练的秘书问了一句。 “这是我的女朋友宁小姐,叫你们认识一下。”裴珩将宁芝拉在身前。 宁芝有点无奈但是还是笑着点头:“你们好。” “老板娘好!”这一声虽然参差不齐,但是发自内心啊。 裴珩满意点头:“中午吃饭我请了。找耿特助报销。” “谢谢老板娘!”一个机灵的秘书忙开口。 果然得到了裴珩一个满意的对视。 宁芝进了电梯,踮起脚亲了一下裴珩:“好男人呀。” “免得别人觊觎你的美貌。他们毕竟不懂你的内涵。” “哈哈,好的吧,我就信了。”宁芝笑出来,这人真可爱。 秘书部里,等老板走了,瞬间炸了锅! “你说吧,美不美?你就说美不美?还说整容的,你给我说哪个医院能整出来?” “还真是美,也真不是整容,这……居然说整容要是面积太大,微表情都没了呀,这可不是。何况宁小姐看起来岁数很小啊。” “话说,只有我想知道这位宁小姐是什么什么来路?” “我想到了宁氏集团……据说不是还有个宁小姐么……” “真的假的?那可是凌市最顶级的豪门千金了,跟严小姐一样。” “我们小裴总也是顶级豪门好吗,我们这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有道理,不过……只有我觉得严小姐跟那位没露面的宁小姐比起来其实不太比得过么?至少严小姐……啧,有人扒出来几年前的照片,那差距太大了吧?” “对啊对啊,她跟娱乐圈那个谁在一起的时候,长得好丑啊,被网上骂的好狠。不过后来是严家出面吧,都撤了。” “宁家小姐可没听说什么黑料啊。一直都在国外来着,关键是宁总也帅爆了啊!可惜是个弯的!” “哎,好男人都搞基去了啊。” 秘书们的聊天开始天马行空,其实并没有人能确定宁芝是谁。 不过,她们都已经知道自家小裴总的女朋友美的不像话就是了。 虽然公司里人人都有个嫁给小裴总的梦,可她们自己也知道,就是个梦而已。因为裴珩从来不乱惹桃花债。所以小裴总找到了美丽的女朋友。只有人羡慕,没有人嫉妒就是了。 第700章 番外:千年之后 湘菜吃的很满足,下午的时候裴珩还有工作要做一会。 宁芝就在办公室里看电视剧。 她常年不在国内,所以很多电视剧就没看到过。 那些雷剧看起来特别……解压?反正宁芝看的津津有味。 什么一边说爱你一边看你进冷宫也不管,不管你是被下毒还是被放火还是被毒蛇咬了都不管你。 要么就是一边说爱你一边睡别人,你得不停的解释你无辜。 不过这叫宁芝最想笑的就是女主了,怕不是个傻子?都被人当成抹布了还爱个鬼? 等裴珩忙完了就见女朋友无声的笑啊。 “这么好看啊?” 宁芝摘掉耳机:“哈哈,简直是傻子啊。这女人好惨的,因为婆婆不满意,就从妻变成了妾,然后被男人各种……欺骗?应该就是欺骗吧,口口声声说最喜欢她,然后她快被弄死了也不帮她。然后风流的不得了,还各种怀疑女人跟别人不清白……” “然后找了个跟她像的人喜欢,还美其名是因为像女主……你说我笑死了没?” “这就是男人的借口,这编剧……啧啧。”裴珩摇头。 “哈哈,反正好好笑。”宁芝关了平板:“所以我要去见公婆了吗?” “是啊,紧张不紧张?我妈妈可能会给你甩支票。”裴珩故意逗她。 “所以,我可以要求自己填写金额么?哇我这么赚钱得吗?去吃一顿饭,就可以拿到支票了么?”宁芝瞪大眼,显然对这个剧情好感兴趣的样子。 裴珩拉她的手:“那你就写个数字大一点的,下回我再把你带回去,你再写一次,这样的话,没几年我们就可以发财了是不是?” “哇,珩哥哥脑子好好啊!就这么做好了!”宁芝哈哈大笑。 两个人回到裴家,就不爽的发现,陶然在。 陶然是裴妈妈好朋友家的独女,因为陶然的妈妈是裴妈妈的闺蜜,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后来嫁给了陶家。 陶家也家大业大,但是家风很差。 陶然的爸爸有了妻子之后,却因为陶然的妈妈生陶然的时候伤身了不能再生,居然领回家里一个女人。 陶然的妈妈哭闹过,可是最后居然忍了。 等那女人生了儿子之后,陶然母女在陶家就很尴尬,唯一站得住脚的就是陶然的妈妈还是合法妻子而已。 可惜家产她是得不到的,陶然今年二十五岁,她弟弟二十三,已经在陶家的公司历练了。 陶然十岁起就想嫁给裴珩了,一旦攀上了裴家,陶家那点财产可就不够看了。 今天真是意外,裴妈妈都很烦了。她心疼自己的姐妹不假,可是也不希望陶然嫁给裴珩,这烂摊子,他们根本不想管啊。 可到了饭点陶然来了,总归是不好直接赶出去的。 “珩哥回来了!阿姨做了好多菜呢,都是你喜欢吃的。快洗洗手吃饭吧。”陶然第一眼就看见宁芝了。 不过她不管心里怎么样,面上丝毫不露出来。 故意装亲近。 裴珩扫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爸妈,这是芝芝。”裴珩笑着拉芝芝。 “叔叔阿姨好。”宁芝笑吟吟的。 “芝芝啊,哎哟,上回见面可是你四五岁的时候,后来你爸妈就满世界飞。快进来。”裴妈妈顺手拉着宁芝。 她是标准的贵妇打扮,人也长得十分漂亮。 裴妈妈年轻时候是电影明星,气质特好。也是嫁给了裴老爸才息影的。 “听说你喜欢中餐,阿姨叫人做了很多菜,都是比较有名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来了阿姨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失礼了,怎么可能只做裴珩爱吃的呢?” 宁芝就笑起来,就说嘛。 什么宅斗啊,勾心斗角啊,都是家长的默认。 只要他们不想,小辈们的这点心机能瞒得住谁? 陶然不就是想叫她以为裴家不重视她么?啧,真有心机。 “多谢阿姨,听说家里的阿姨做的布丁可好吃了,我也想吃。”宁芝可爱吧唧的。 长得本身就美,又出身好,可爱吧唧也是真的可爱了。 “好啊,黄桃布丁!宋阿姨的拿手绝活!我不太喜欢吃甜的,不过你叔叔爱吃啊,正好,一会就叫她做几个,你吃,也带回去给你哥哥吃。” “谢谢阿姨。” “多大的事?叫裴珩带你去洗手,先吃饭。”裴妈妈拍宁芝的手。 裴珩过来牵着她去洗手。 “陶然啊,你不知道芝芝的来历吧?”裴妈妈脸色冷下来。 裴老爸也不说话。 陶然有点紧张,还是问:“是谁啊?我……我以为又是缠着珩哥的女人,我就……对不起阿姨。” “小珩从来没有带着任何女人上门,缠着他的女人哪一个他会解决不了?陶然,你是阿青的女儿,有的事我可以原谅你,不过你要有分寸。” 儿子有了喜欢的姑娘,姑娘看着很好,又是宁家的姑娘,她跟宁夫人还有交情,叫陶然这么说算怎么回事? 终究没有跟陶然说宁芝是谁家的女孩子。 也不好再说太多,宁芝和裴珩出来了。 一家子上桌,陶然显得特别的多余。 不过她早就想习惯了,并且能迅速收拾心情。 “芝芝啊,欢迎你来家里吃饭。”裴老爸举杯:“来,你喝果汁。” “对,欢迎你来家里。以后要常来,小珩没空的时候自己来。不想开车的话,叫家里司机接你。”裴妈妈也笑着举杯。 “谢谢叔叔阿姨,那我记住啦。也谢谢叔叔和阿姨的招待。”宁芝举起杯子喝了一小口。看起来又乖又好看。 “小珩,你比芝芝大了四岁,以后在一起要好好的,不要欺负芝芝,芝芝好些年不在国内了,很多国内的东西要是弄不清楚,你要耐心点。”裴老爸看儿子。 “我知道了爸爸。” “嗯,小珩的性格还是可以的,不过对待女孩子要有耐心。当然芝芝也是一样,有矛盾了都要想一想在说话。” 裴妈妈这样说,可不是警告宁芝,而是正经认可了宁芝。 她觉得宁芝很聪明,是会明白这话的。 “阿姨我记住了。”宁芝眯眼弯弯:“谢谢您和叔叔的接受。” 第701章 番外:千年之后 “阿姨我记住了。”宁芝眯眼弯弯:“谢谢您和叔叔的接受。” “我们是小珩的父母,看到了好姑娘跟他在一起,怎么可能不接受?阿姨希望你们好好的。”说着,裴妈妈拿出一个盒子:“来,这是叔叔阿姨给你的见面礼,看看喜欢不喜欢。” “太贵重了。”宁芝打开盒子,见是一对耳坠。 细碎的粉钻,铂金做的托,亮眼又活泼。 “喜欢吗?戴起来试试?”裴妈妈笑吟吟的看她。 宁芝就笑了笑,将自己的耳环摘了,换上这一对。 “嗯,好看,芝芝肤色白,正合适,小珩你瞧呢。”裴妈妈问。 “妈,我现在看芝芝戴个狗尾巴草也是漂亮的啊。”裴珩笑起来,给裴妈妈夹菜。 “真是适合宁小姐呢。”陶然干巴巴的。 宁芝对着她笑了笑,显然是一副礼貌一笑,不爱理你的样子。 陶然也是个脸皮子厚的,硬是能跟着笑起来。 一顿饭吃完,裴妈妈拉着宁芝说话。 裴珩也去书房了。 一楼客厅留下了裴老爸和陶然,裴老爸先起身:“我还有公事,陶小姐……” “我去看看阿姨和宁小姐吧。”陶然笑着起身就往二楼走。 裴老爸叹为观止,难怪裴珩叫他跟老婆说呢。这是要说了,这不是坏事么? 明明儿子喜欢那宁家丫头,这陶然真是……哎…… 楼上,裴妈妈正跟宁芝说过去见过宁芝妈妈的时候那些事。 陶然端着水果进来的时候,裴妈妈马上就不高兴了。 “阿姨,宁小姐,我切了水果,你们吃点?”陶然笑吟吟的。 “阿姨,家里的阿姨这么年轻的嘛?我们家李阿姨都五十岁了呢。”宁芝看裴妈妈。 裴妈妈么,自然知道宁芝是故意的。 换了她也很生气啊,陶然这也太不懂事了。 “我不是阿姨!”陶然就跟被蛰了似的。 在他们家里,来了人就会有人讽刺她妈妈是佣人阿姨,如今她最怕听见这个了。 宁芝这也是无意中说到她的痛处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裴妈妈看了一眼陶然。 “阿姨,我不是佣人!您替我解释解释呀。”陶然这时候,自尊心受到刺激。 “那真是对不起了,这里是裴家,我以为家里的阿姨才会做这些事。是我的错,也是呢。家里的阿姨是不跟主人一起吃饭的,抱歉哦陶小姐。” 不是阿姨,你就是越俎代庖,主人家都没说话,你殷勤个什么劲儿? 宁芝又把面子给了陶然,她气急了,可是也没法子。 “好了,芝芝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你该回去了。”裴妈妈拉下脸来。 陶然还能说什么只好告辞了。 等下来一楼,裴珩也下来了:“芝芝,家里的饭菜好吃吧?” “嗯,好吃。”宁芝给面子:“尤其是鱼做的真是好吃的很呢。” “好吃就好,以后经常回来吃。你过一段就要回去上学了,趁着还在国内多吃。”裴妈妈道。 “芝芝还没毕业?”裴老爸疑惑。 裴珩就解释了几句。 裴老爸将茶杯放下,沉吟了一下:“老宁快回来了,等他回来了,找他商议商议吧。” 宁芝差异,但是没问商议什么。 不过,裴老爸是个有想法的人,肯定不是商议不许她上学什么的。 她本人也不可能是个因为爱情就放弃别的的人。 “你这人……吓着孩子!”裴妈妈细腻的多。 “芝芝别担心,你裴叔叔喜欢你呢。大约是想叫你爸妈把你定给裴珩。不过不着急,阿姨主张你们好好相处,虽说你还要出国,不过出国也不是不能见。” “妈!”裴珩有点急。 “你这孩子,行行行,要是宁家愿意,芝芝愿意,马上订婚我也同意。”裴妈妈跟宁芝很是投缘,就觉得这丫头好。 聪明又漂亮,又没有一般大小姐的脾气,还不一味地善良,关键是,难得还直接。 “好了,吓着芝芝了。反正芝芝啊,叔叔阿姨都很满意你,要跟小珩好好在一起。”裴妈妈笑道。 宁芝点头:“谢谢叔叔阿姨。” “好孩子,好了不早了,叫裴珩送你先回去。估计你爸妈这几天就得回来。要是我有这么好的一个丫头叫人拐跑了也得急死。”裴妈妈笑着看宁芝。 宁芝吐舌头,被裴珩拉着出门了。 “叔叔阿姨再见。” 宁芝出门后,裴老爸皱眉:“还得读几年书?” “三年吧?还是四年来着?”裴妈妈轻叹:“知道你满意这个姑娘,也满意宁家,可急不得。刚在一起,你急厉害了,吓着了呢?” “你还不知道你儿子?这是定性了。”裴老爸老神在在。 “刚在一起,不急不急,反正咱们家认定了,就好好对人家姑娘就行。以后陶然不能来了。我一向不赞成她的心机。”裴妈妈皱眉。 “我心疼她们母女的处境,可惜要是算计到了我家里,我是不会接手的。这孩子算是养歪了。” 外头多的是过得不好的小姑娘。 至少陶然还生在富裕之家,虽然父亲不算疼爱,但是也没有叫她吃不好穿不好。 她仍旧是比一般姑娘们过得潇洒,至少浑身上下还都是名牌。 除了她爸爸,其他人并不欠她的。 “行,想得通就行。”裴老爸省心了。 宁芝上车之后就摘了一只耳环:“这剧情跟我想的不一样!” “虽然不一样,收获还行吧?这一对……是不是也得一两百万?” 粉钻,做工这么精细。 “要吧?”宁芝疑惑,然后戴回去,又摇摇头。 耳坠子就晃晃悠悠的,裴珩伸手揉揉她的头:“可爱的小女朋友,再摇就头晕了。” “我要再去买一对,送我妈妈。”宁芝停住摇头。 “某个小女朋友是不是暗示我,要给岳母大人买礼物了?” “啊?对啊,这事我给忘记了。不过不用拉,叔叔阿姨给我耳环,我爸妈也会给你礼物的。”宁芝笑起来。 裴珩没点头,按说是这样,不过他还是要准备的,毕竟拐走人家闺女嘛。 第702章 番外:千年之后 宁爸爸宁妈妈其实很快就回来了。 就在这一天的后半夜。 只是宁芝睡得很沉,所以没被吵醒。 一早,宁芝看到客厅里的爸妈,震惊的瓜都掉了:“爸妈!” “我们家的小白菜,过来妈妈看看。”宁妈妈招手。 宁芝飞扑过去,往爸爸怀里扑,不过叫的是妈妈。 一下就把爸妈都弄的没话说了。 “昨晚去裴家了?怎么样?”宁爸爸最关心女儿受不受委屈。 “裴家清高,不过裴太太倒也不算眼高,不至于。”宁妈妈解释。 “那不一样。万一……”宁爸爸叹气:“不过我们芝芝是什么样的姑娘,他们要是看不上那才是眼瞎了。” “爸妈看上了看上了,耳环都送给我了,就在那。好贵的呢。”宁芝指着一边的柜子上。 李阿姨把盒子拿来,打开正是昨天那对耳环。 宁妈妈看了看,点了头:“不管怎么说,这见面礼还是很不错的。芝芝啊,你给裴珩打电话吧,就说晚上请他来家里吃饭。” 宁芝点头,然后掏出手机给裴珩发消息。 宁爸爸要看,宁芝猛然转身不给看。 宁爸爸讪讪的摸鼻子。 耳环特别配本可爱:珩哥哥,晚上来我家吃饭可好啊? 十分钟之后,裴珩回复:叔叔阿姨回来了? 耳环特别配本可爱:是的呢,你准备好了么我的哥? 裴珩:必须准备好了啊我的小公主。 耳环特别配本可爱:那就上门来,接受我爸妈的检验吧! 耳环特别配本可爱:加油啊! 因为宁爸宁妈半夜才回来,所以还没缓过来。 吃了早饭,宁芝就索性跟妈妈一起回屋睡觉了。 宁爸爸也睡客厅里去了。 一家子睡到中午,修逸过来了,叫李阿姨做了饭。 宁蕴没回来,修逸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到底也是几年了。 家里都当他是亲人。 “小逸啊,最近你画廊忙不忙啊?怎么没住家里?”宁妈妈给修逸夹菜。 “有住家里的,只是这几日不是有个画展么,我得早点去,家里远,我就在画廊那边住几天,今晚就回来了。”修逸解释。 “那就好,你跟叔叔说一下,那个裴珩是什么性格?”宁爸爸急的不行。 “哎呀,吃饭呢,你叫小逸吃饭吧,一会说不行?”宁妈妈打断。 宁爸爸忙点头:“对对对,吃饭,快吃饭。” “其实叔叔阿姨不必担心的,裴珩人不错。以前跟蕴哥也接触过,做生意是很精明。但是手段干净。人的话,长得好就不用说了,你们也都见过。性格也不错,主要是私生活干净。谈恋爱就是正经谈恋爱,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事。” “那就好。”宁爸爸点头。 就怕是那种养成坏脾气又有不正确三观的豪门子弟。 毕竟,那样的子弟才是主流,虽然他们能理解,但是真正疼爱女儿的爸妈,不会想要找那样的女婿。 之所以从小送芝芝出国,就是希望她能有更好的发展,而不是长大了之后必须在这些所谓门当户对的豪门里选一个男人过那种约定俗成的贵妇日子。 宁家有的是钱,左右就这么两个孩子,儿子是个同性恋,他们也接受。只要儿子过的开心过得好。 女儿么,以后也只需要选择爱情,宁家完全可以负担。 他们不希望女儿因为爱情选一个凤凰男,可是也不希望所谓的门当户对毁了女儿的一生。 说对方是裴家独子,他们首先就很担心,豪门里,是是非非实在太多了。 要是男人不能护着女儿,她就会受苦。 “爸,吃饭吧,您担心什么?我又不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宁芝给她爸爸夹了一块排骨。 “就算你很厉害,爸妈也不希望你受苦。如果你嫁进去还得费尽心力才能过得好,那图什么?没听过婚姻里过的好的女人都会变成傻子?”宁妈妈看女儿。 “那您呢?不也很幸福嘛,就没成傻子。”宁芝嘟囔。 “妈妈比较特殊,你爸是个奇葩。妈妈刚跟他结婚没几年,你哥才刚出生呢,你爸就敢把公司的事,钱交给我……到如今,家里有什么,你爸都没我清楚。我怎么傻?” “行啦!抱怨什么啊,让你管着不好啊?”宁爸爸皱眉。 “好好好,你就是懒!你还别说,你闺女也随你!就是懒!手里的钱自己肯打理嘛?要不是儿子,我们一家子喝西北风去吧!” 宁芝和修逸只管吃饭,不管长辈们斗嘴。 反正最后都是一把狗粮。 宁芝和修逸把好吃的饭菜和着狗粮一起吞下,吃的饱饱的然后上楼休息去了。 裴珩下午就去买礼物了。 他去了一家玉器店,看中了一对翡翠手镯买走。又去买了一对高尔夫球杆。 到了四点的时候,就起程往宁家走。 五点多一点到了宁家,是修逸先迎接他的。 然后是宁妈妈。 “阿姨好,我是裴珩。” “哦,这就是裴家的孩子,长得真好。快进来进来。”宁妈妈了解自己的女儿,这样貌,女儿肯定喜欢啊。 “芝芝和她爸爸在后院里种花呢,走吧,去看看?”宁妈妈笑问。 “好啊,不过我还不知道芝芝还会种花?”裴珩好奇。 “倒也不算专业,不过她喜欢。并且她呀就适合种花种草,不管什么植物,到她手里都不容易死。她也不用太费心,浇浇水,松松土,植物就长得好。她在澳洲的公寓里面,花盆里的植物都是这样。不用松土,只需要定时换换花盆,换掉一点土,平时浇水就好啦。可她种的就是比我好。” “芝芝真厉害,我小时候给家里的狗洗了个澡,后来那狗追我跑了一天。我爸爸说是因为我把狗毛都洗掉了。至于花花草草,我就更是……小时候因为这个,气的我奶奶要打我。” 裴珩笑着自黑。 “男孩子不会种花也是正常,到了。”宁妈妈笑道。 就见花圃里头,宁爸爸和宁芝再给一株茉莉松土。 小心翼翼的扶着茉莉的枝子,宁芝用小锄头慢慢松土。 “客人来了。”宁妈妈叫了一下。 宁爸爸一下就放开花枝,都差点打在宁芝脸上。 第703章 番外:千年之后 “叔叔好,我是裴珩。”裴珩忙鞠躬。 宁爸爸从花圃出来,还穿着花圃里穿的鞋子,就威严的打量起裴珩来了:“嗯,好孩子。” 裴珩…… 说好孩子的时候如果不要咬牙就更好了呢! “爸妈,这是裴珩,我的男朋友。”虽然都知道,但是礼貌上应该介绍一下。 “好孩子,走吧,进去喝茶。”宁妈妈笑着。 等晚饭差不多了,宁蕴也回来了。 今天毕竟是裴珩第一次正式上门,宁蕴不高兴,但是还是好好问了好。 裴珩把礼物给了宁爸宁妈,宁妈表现的高兴,宁爸就很含蓄了。 李阿姨的手艺自然是不差的,晚饭也很精致。 做了十几个菜,裴珩吃的小心翼翼的。 “小恒啊,公司的事忙不忙?你们年轻人忙起来要注意身体。别没日没夜的,这话我就经常吩咐宁蕴。”宁妈妈道。 “多谢阿姨,我会注意的,不过我爸爸还在公司里,我现在也是历练。虽然权利不够大,就意味着工作量也不大。”裴珩认真解释。 “裴总说笑呢吧,你的权利不小吧?这几年咱们两家公司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交道了,我可没见裴总裁出面几次,不都是小裴总嘛?”宁蕴凉凉的。 “大舅哥……吃菜。”裴珩推了推菜。 “咳咳,宁蕴,好好说话。”宁妈妈笑了。 “阿姨没关系,大舅哥主要是因为我要拐走芝芝,心里舍不得。芝芝还小呢,结婚什么的还要很久呢。您别太吃醋了。”裴珩使坏。 宁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恶狠狠的吃饭。 “芝芝……”宁爸爸本来想说芝芝脾气不好,结果怎么也说不出去。 呸!我闺女哪都好! “爸爸,吃饭吃饭。哎呀,不就是人家谈恋爱嘛,你们都搞的好复杂。有很多谈恋爱好多年了家里都不知道的。我们才在一起几天……”宁芝撅嘴。 裴珩给她夹了一个西蓝花,只是笑着看她。 爱吃西蓝花的宁芝美滋滋。 宁蕴恶狠狠的瞪眼!没出息! 吃晚饭,坐在楼下喝茶聊天。 “叔叔阿姨,芝芝过些时候还要出国继续读书,到时候我会经常去看她。她就不用跑来跑去了。”裴珩赶紧先表明态度。 宁芝不说话,不过心里可不赞成,谈恋爱是互相的嘛,到时候她也会去看裴珩的。 “嗯。”宁爸爸现在也理智起来了:“虽说,谈恋爱首先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说实话,要是裴家没先叫芝芝去吃饭,我们也要等等的。” “现在么,既然都见过家长了,也就是意味着你们都是认真的。既然是认真的,我们做父母的也就要认真对待了。” “叔叔您说。”裴珩坐好。 “嗯,芝芝还小,现在说结婚太早了。她的学业是她自己的选择,只要她还想要读书,宁家就会支持她。这一点,我希望我们达成一致。”宁爸爸正经说事的时候,毕竟还是宁氏的前任总裁,宁家的大家长。 “是,叔叔。这一点我们是有共识的,除非是芝芝不想读,不过要是因为分居两地因为……思念什么的导致她无心学业,我首先会劝她。裴家并没有干涉芝芝人生的想法。” 宁爸爸点头:“还有,裴家也不能干涉芝芝以后的选择和生活。芝芝不是个愿意安心做个裴家贵妇的人。她会出来工作,或者是去体验生活。宁家有能力支撑,也希望裴家能够理解。” “当然,她不能自私到只顾着自己,希望你们彼此给对方尊重。” “当然,裴家也不是那种刻板的家庭。我妈妈不就是电影明星嘛,那可是更为不开放的年代。就因为我爸爸选择了我妈妈,才跟家族决裂。至今跟大伯二伯家不怎么亲近。”裴珩笑了笑:“我从小受到的教育首先就是人格独立,精神自由。” “那就好,有这些前提,你们在一起感情好的话,我们会欣慰。哪怕有朝一日感情不好,不能在一起了,也是一段美好的关系。”宁爸爸终于发自内心的笑出来了。 裴珩松口气:“虽然……长辈们听这些话有点觉得幼稚吧?但是……我见过无数的女孩子,各种性格,各种样子。但是……芝芝这样的,我第一次见。我……那天第一眼看见她,哪怕那时候误会她的身份不怎么好的时候,就觉得……” 裴珩笑起来,不好意思的很:“觉得有缘吧。那是很玄妙的感觉。说不上什么感觉。” “似曾相识?你也是?我以为……是因为我喜欢你了,才会有这个感觉呢。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嘛?”宁芝猛然开口。 宁蕴没忍住,拍了她一巴掌后背。 “哎哟!干嘛啦?你跟修哥不是啊?”宁芝不满意。 “差不多就是那感觉吧,所以我觉得……以后我大约不可能遇见这样的女孩子了。”裴珩笑着看宁芝。 “别酸了,我反正就一句话,对我妹妹好一点。她不讲理的时候,让这点。虽然这可能对你不公平,但是没办法,我就这一个妹妹。比较偏心。”宁蕴哼了一下。 “好的,大舅哥。”裴珩认真点头。 “叔叔阿姨,我爸妈可能会约你们一起吃饭。到时候我们就不参与了,芝芝在国内还能呆一个月左右,我带她好好玩一个月。她这些年在国内少,我比较熟悉。”裴珩笑着。 “好,你们一起玩也好。”宁妈妈笑了笑:“以后常来吧,如今也算是熟悉了。” 临走,宁妈妈送了裴珩一对很精致的袖扣。他穿西服的时候多,是用得上的。 “谢谢阿姨,我很喜欢。”裴珩接了,客客气气的出去了。 宁芝把他送出去:“男朋友,表现敲好的!” “乖,明天男朋友带你去吃好东西。”裴珩捏捏宁芝的脸颊,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女朋友真好看。” 宁芝嘻嘻笑,挥挥手:“开车小心哦。” “回去吧。”裴珩松手。 宁芝回去,就见爸爸眼巴巴的看着她:“芝芝啊……” “爸!你说吧,我男朋友是不是超级好?”宁芝没心没肺的。 第704章 番外:千年之后 宁爸爸瞬间不想理她了。 这糟心闺女,不懂老父亲的一片心。 “爸爸,你跟哥哥一样,爱吃醋。我妈妈就比较聪明了。”宁芝靠在爸爸身上:“您看啊,那么好的男孩子,我不抓住嘛?那不就是亏了呀?” “你呀!别气你爸。”宁妈妈拍她。 “嘿嘿,好啦,我要去洗澡,然后跟男朋友勾搭了。”宁芝摆摆手就上楼了。 洗完澡,裴珩也到家了。 宁芝就跟他聊起来。 爸爸嫉妒了:到家了没有呀? 裴珩:刚进来,你呢?洗澡了? 爸爸嫉妒了:嗯,今天在我家吃饭,感受怎么样? 裴珩:就四个字:战战兢兢! 裴珩:岳父大人眼神有点凶,大舅哥大概吃很久没吃人。岳母大人看起来很温柔,但是也很厉害啊。怎么办,瑟瑟发抖。 爸爸嫉妒了:哈哈,还好还好。 裴珩:还好女朋友很好,不管怎么样都是值得。开玩笑的,叔叔阿姨都很好。过几天是我妈妈生日,到时候家里会热闹一点,到时候我接你来。 爸爸嫉妒了:啊,这是个大事吧?貌似我以前就听过阿姨的生日每年都很热闹? 裴珩:嗯,是比较热闹,到时候你哥哥也会来。不过我会接你,你哥哥的话,叫他自己来,带修哥一起。 爸爸嫉妒了:啧,这场合,有故事啊。不过到时候我就暴露了啊!暴露了以后,还有什么好玩的? 裴珩笑着摇头。 正好裴妈妈下楼:“傻笑什么呢?” “芝芝之前一直装灰姑娘,过几天您生日,她来了就暴露了,她问以后还有什么好玩的。” “那还不简单?你那几个堂哥堂姐堂妹啊!就芝芝的本事,不是随便玩儿?”裴妈妈翻白眼:“每年最不想见的就是那群蛀虫。” 裴珩愣了一下,然后回复宁芝:我们家有一群比较讨厌的亲戚,不能断绝关系,但是能随便欺负。 宁芝这边笑炸了:“哥!裴珩家跟他大伯二伯家关系是有多差?” 宁芝站在二楼叫问。 宁蕴跟妹妹如出一辙的白眼:“因为裴家老头还活着,所以勉强还来往。不过,裴珩爸妈的资产是独立的。比他爷爷家多的不是一倍两倍。所以他两个伯伯都靠上来了。就是这样。” “不光这样,裴诀性格很果决。他们三个兄弟本来就不是一个母亲生的。那两个哥哥的妈妈是原配。裴诀的妈妈是后来原配死了之后娶的。因此进门没少受委屈,自己身体也不好,去世很早。所以裴诀跟裴家关系一直很淡。” “当年因为要娶金素英,闹的不可开交,最后是被裴老太爷赶出去的,靠他外祖父家的帮助才有今天。”宁爸爸解释。 “也就是说,如今裴家那两家看裴珩家比较好,就贴上来了?”宁芝趴在栏杆上问。 “不光是这样,老裴家如今是个空壳子了,老爷子身体不好了之后,公司的事就乱套了。兄弟两个也斗的厉害,老爷子又不肯做主分家产,所以如今也就是外表维持的好,其实已经是破落户了。”宁妈妈也解释。 “那我就知道了,过几天是金阿姨的生日呢,到时候我要去。听说可以欺负人了。”宁芝美滋滋。 宁妈妈无语的看她,谁不知道宁芝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还欺负人…… “反正不管怎么说,裴家这边还是干净的。就这些伯伯们家里的孩子,裴诀并不惯着。要是他们不长眼得罪了你,不用客气。这时候就是用你的出身的时候了。”宁蕴看了眼妹妹。 “好哒!亲爱的哥哥,到时候我们一起欺负人吧。”宁芝继续美滋滋。 “你呀!我现在觉得,你跟裴珩还是很相配的,一般人也受不了你。”宁蕴忽然笑起来。 “呵呵,小裴总不是一贯都稳重又靠谱,跟咱们芝芝在一起的时候,就孩子气了,挺好的。”修逸笑道。 “哈哈,不理你们了,我要继续勾搭了。”宁芝甩手就跑。 客厅里,宁爸爸看了眼儿子:“好好照顾你妹妹。” “知道,说是说,芝芝什么性格爸你还不知道?”宁蕴往后一靠,没形象的看宁爸爸。 “那不说她了,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办?年底?” “我……我随意了。”修逸不好意思。 他能好好跟宁蕴在一起,可是结婚,他觉得两个男人还是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傻?跟我结婚多好!”宁蕴使劲揉修逸的头。 “别欺负小逸。”宁妈妈打了宁蕴一下:“他脸皮子薄。” “这样吧,回头我和你叔叔去找你爸妈喝个茶吧。芝芝才跟裴珩在一起就互相见面了。你们两个这么多年了,结婚是应该的。既然你们都是喜欢同性的人,又不是胡来的人。从小就互相有意。又是经过双方家长认可在一起的,自然该好好办一次。”宁妈妈道。 宁爸爸点点头:“应该的。” “暗恋对象变成初恋再变成结婚对象多好玩?”宁蕴看修逸。 “我没暗恋你。”修逸脸都红了。 “那我暗恋你了。”宁蕴笑起来,明明中学时候就是相互暗恋都怕说了没结果。 有酸涩又甜蜜的互相……蛋疼了三年。 “小逸家里也只有一个孩子,以后就两边住。我们两个喜欢到处跑,你爸妈不喜欢出门。只要他们不嫌麻烦,你跟宁蕴回家住也可以。到时候我们也会这样要求裴珩和芝芝的。”宁爸爸拍修逸的肩膀。 “过去,叔叔有过不理解的时候,不过叔叔也只是怪宁蕴,对你从来都没任何不好的意见。以后你们也要好好过。等结了婚,就不许叫叔叔阿姨了,也得叫爸妈。” 修逸眼圈红了起来,细数起来,他跟宁蕴从朦胧暗恋至今,其实走的很顺利。 互相之间没有矛盾,家庭一开始不理解,可万幸都是经历过很多的父母。他们的不理解只是不理解自己的孩子怎么会是同性恋。而并不是不理解这个群体。 “我跟蕴哥也很认真的。”修逸低头。 第705章 番外:千年之后 “你是好孩子,至于宁蕴么,有毛病是有毛病,但是感情专一。所以我们不担心。放心,结婚之后跟如今差不多,就是更自在了嘛。”宁妈妈拍修逸的手。 修逸点头,不好意思的被宁蕴拉上楼去了。 过了几天,裴家主动联系,请宁家夫妻一起吃饭。 具体谈了什么小辈们不知道,不过双方家长都很满意。 宁芝要安排裴妈妈金素英的生日礼物,不过被裴珩阻止了。 包括礼服,他都已经预备好了。 前一天就派人送来了。浅紫色的长裙礼服,镂空后背。裙摆上有花朵。整体风格很是大方漂亮。 还有一条钻石项链款式简单,难得也是粉色,明显是要宁芝搭配上次得到的耳环了。 手腕上是裴氏旗下首饰品牌今年出来的高定,有钱也买不到的手镯。 长发垂肩,不需要别的装饰,只需戴上一个银色的手包就可以了。 再穿上一双银色高跟鞋,走路的时候隐隐约约露出后跟上的水钻来。 宁芝下楼,见裴珩已经候着了。 他又是黑色西服,用的也是宁妈妈给的袖口,专门搭配起来的,也很精致。 “美丽的公主。”裴珩笑着做出一个西方礼节。将一只手背后,另一只伸出来。 “好不好看?”宁芝慢慢走,看着裴珩问。 “本来呢,我以为这样好看的衣服和首饰能把芝芝装饰的更美。现在我发现我错了。”裴珩看宁芝,故意顿住。 宁芝笑起来:“那是,是它们被我衬托的更美了嘛。” “哈哈,小公主真可爱,对啊,它们被你一衬托,就更美了,你说你美不美?”裴珩轻轻捏她的手。 脸就不捏了,女孩子用了护肤品什么的,比较不喜欢被碰了。 没见小丫头小嘴涂的粉嘟嘟的么,可爱的只想咬一口。 “芝芝用什么牌子的口红?下回给你买一整套好不好?各种颜色换着涂。”裴珩足够强大,所以他只希望自己的女人美丽。 一点都不觉得打扮有什么不好。 “一整套啊,那也可以,下回我告诉你啊。女人嘛,什么时候不缺口红呢?” “芝芝今天这一身真美。”修逸刚换了衣服,看见宁芝就惊叹起来。 “修哥你也好帅气!这一身也很适合啊。你平时不怎么穿西服,穿起来就格外帅气。” 修逸今天是蓝色西服,修身的款式。他身材本身就好,不过偏瘦。 这样站在穿了黑西服的宁蕴跟前,就显得格外年轻又好看。 像个当红的明星。 “修哥确实出众。”裴珩也笑着夸。 “好了,走吧。”宁蕴不乐意了。 宁芝一笑,不理她哥哥了,被裴珩牵着上车。 四个人,两台车,从宁家开出去。 裴家很热闹,宅子客人都都陆陆续续来了。 以前金素英生日的时候,裴诀是故意给她大办,就是为了告诉裴家人,他们过的好。 后来他的生意越来越大,公司也越做越红火之后,每年金素英的生日倒是成了一年一度这个宅子最热闹的时候了。 也免不了有些生意场的人来趁机结交一下。 等于说,这个生日宴会,已经成为了凌市名流的一个聚会。 所以来的人多,也就杂。 裴珩一行人到了的时候,宁蕴就直接带着修逸去了客人们中间。 裴珩先带着宁芝去见金素英。 宁芝带着的是一个胸针,亲手递给了金素英。 “谢谢芝芝,真好看。今天是咱们家的宴会,你自在一点。要是有不长眼的,你可记住了,你是自己人。他们可不是。这家里,除了你叔叔和我,就是裴珩和你如今是主人。知道了没有?” “知道啦阿姨,我自己玩儿,你忙就好啦。”宁芝吐舌头。 “这丫头真好看,哎,嫉妒啊,我年轻时候可没你好看。”金素英拍宁芝的手。 裴珩笑了:“我们俩以后的孩子更好看。” “想的可真多,万一以后芝芝不想生娃呢?”金素英也很想得开。 “阿姨,还是要生的,现在不是可以生两个么,我生两个女儿吧。”宁芝摸自己的肚子。 “傻丫头啊,这事能由着你?不过丫头好啊,又软又乖的。哎,羡慕你爸妈。”金素英说着出去招呼人去了。 过了一会,裴珩牵着宁芝的手出现在大厅里。 第一次见裴少牵着个美人,众人都安静了一下,然后开始窃窃私语,无非就是疑惑。 裴珩的大堂哥快四十了,上前问了一句:“小珩啊,这是?不介绍一下么?” 他这一问,众人都安静了,都等着听答案呢。 人群中,严小姐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这种场合,裴珩居然带着这个女人来了? “这是我的女朋友。宁家的大小姐宁芝,宁总的亲妹妹。”裴珩将宁芝拉在身前:“我们两个正式在一起了,祝福我们吧。” 沉默了一下之后,裴珩的大堂哥脸色一下就变得喜气洋洋的:“哎哟,天大的好事!听说过宁家的大小姐,说是在国外,以前没见过,原来是这样国色天香的一位小姐,真是好啊!” “多谢夸赞。”宁芝笑了笑。既然裴珩没说这是谁,她也不问。 很快,就有一圈人迎上来夸,无非就是珠联璧合,或者夸宁芝美丽。 她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容貌,除非是遇见了脑子有病的,否则这个唱和,决计不会说一句不好听的。 陶然站在后头,自卑的很。可是对上宁芝这样的女人,她又能怎么办? “严小姐。”陶然调整好自己,往严婉婉那走。 “你好。”严婉婉气的厉害,也没过去说话。 原来那两个人是演戏呢,什么灰姑娘! 原来那就是宁家的那个宁芝!还真是个…… “上次,宁小姐来吃饭……哎……珩哥这么好的男人。其实完全可以选一个好妻子啊。”陶然似是而非。 “你什么意思?那宁芝性格不好么?”严婉婉本来就有意思,所以自然一下就说到她心坎里了。 “反正她不是严小姐这样的,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像是严小姐这样,要继承家业的人。” 第706章 番外:千年之后 继承家业。 严婉婉端着酒杯的手指动了动。 都说宁芝跟宁蕴是各占百分之三十五的宁氏股份,其余三十才是古董们的。 可是宁芝常年在国外,且不说她真的有没有这个股份。 就算是有,对公司的事,掌控能有多少呢? 对于裴氏来说,显然是她更有帮助啊。 虽然她还有四个私生子弟弟,但是毕竟只是私生子。 等裴珩跟生意上的人说话,宁芝也被牵着过去了。 严婉婉这才跟过去:“宁小姐。” “严小姐。”宁芝笑了笑。 她一旦不做戏了之后,从小的教育和礼仪就瞬间出现在她的身上。 又长的太美,气势放开,严婉婉都觉得有点招架不住了。 “裴少,借您的女朋友一会?”严婉婉看着裴珩笑。 裴珩先看宁芝:“想不想去?” “好啊,你跟叔叔伯伯们谈生意嘛,我也不喜欢。我跟严小姐坐一会去好了。”宁芝大大方方。 “也是,这点事小姑娘可不喜欢。”一个四十多的男人笑了笑。 宁芝对那人点头,然后就跟严婉婉去了外面花园里。 现在花园里也三三两两有人了,因为晚宴还没开始呢,现在天还没黑。 “宁小姐好手段啊。”严婉婉忽然笑起来。 “手段?”宁芝也笑:“你想多了,我对你没用过手段呢。” 严婉婉没反驳,只是看宁芝:“真漂亮,我是女人都喜欢。” “哦?是么?我知道我漂亮,不过我更幸运的是不光漂亮。”宁芝看严婉婉:“漂亮,只是我浑身上下最不起眼的一个优点了呢。” 严婉婉被噎的不想说话了,可是还得说:“宁小姐跟裴少在一起多久了?” “按理说,我没必要跟陌生人解释这个。不过你既然想知道的话,我们在一起半个月了。” “半个月?”严婉婉惊讶出声。 “对,就是上次我们见面的那一晚,裴珩表白我答应,算起来,好像半个月还差两天?”宁芝歪头,可爱的很。 “太仓促了吧?”严婉婉失声。 “严小姐你是不是跟裴家是亲戚?你是裴珩的姨妈?表姑?”宁芝一副惊讶的样子。 “你说什么呢!”严婉婉被姨妈表姑刺激的不轻,这是说她老? “既然不是,您关心的是不是有点多了?”宁芝收起笑意:“好了,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了,你叫我出来想说什么呢?” “宁小姐,严小姐叫您出来,当然是有事的。”陶然从一边花丛后头拐过来。 她刚才站着的地方是个视觉盲区,宁芝这边是看不见的。 “嗯,这位是真的沾亲带故了。”宁芝笑了笑:“有什么事,就说吧。” “这边也太暗了吧,去那边说吧?”陶然指了指游泳池那边,因为天渐渐变黑,虽然还没全黑,但是已经开灯了。灯光是比这里亮的多。 宁芝看了看碧汪汪的游泳池有点想笑…… “好吧。”该不是她想的那么有趣吧?那她可得笑出来了。 泳池边也有人,但是泳池很大,不可能哪里都有人。 宁芝故意往泳池边上走,还很近。 “现在说吧。”宁芝看严婉婉。 “其实没什么,就是对宁小姐很好奇。”严婉婉笑了笑:“特别好奇。” “宁小姐,其实裴家不适合您这样的大小姐的。”陶然开口:“您应该找个家里有钱,却不需要继承家业的。这样的凌城也很多啊。” “哦?你的意思是,裴家独子裴珩以后要继承家业,去了我这个花瓶是不好?”宁芝笑起来,她觉得这个陶然有点恶心啊。 “宁小姐出身好,也没受过苦,不懂生意上的事也是正常的。”严小姐责备的看了一眼陶然。 “可是,裴家不是一般的家庭啊,那可是凌市顶级豪门呀。一般的女人怎么撑得起这家业?”陶然说话大声了一点。 “我不适合?那你是觉得你自己适合?还是严小姐适合?”宁芝冷笑了一下:“陶家是哪家,原谅我常年不在国内,还真不知道呢。至于严家,自己家的事清理好了没?四个异母弟弟,还人一个妈,这家产怎么分?” “宁芝!”严婉婉最不能听这个。 “嗯?你叫我出来唱双簧,现在不许我反驳?严小姐,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这是叫我来演宫斗剧来了么?是你们推我落水啊?还是我推你们啊?” “你们推我,那我就狼狈了。我推你们,那我就狠心了,你们说我是狼狈好啊,还是狠心好啊?”宁芝冷笑。 “宁小姐误会了。”严婉婉脸色难看。陶然这馊主意。 “哦。”宁芝慢慢踱步,走到陶然跟前:“可我现在有点生气啊。陶小姐,你知道什么叫好命?就是我啊。我的家庭允许我嫁给凌市任何一个男孩子。当然,只要那男孩子喜欢我,看得上我。上到豪门公子,下到寒门子弟,只要我们互相喜欢,就没人拦得住我。” “所以,我与裴珩在一起,叫门当户对。你要想跟裴珩在一起,就是高攀,就是爱慕虚荣。” “至于我会不会管理公司,这重要?我出嫁之前在宁家的财产,有我爸爸哥哥。我出嫁之后,实在不成,我可以请职业经理人。” “而宁家我那一份财产,足够我挥霍到老。你听清楚,是挥霍。” “你……”陶然被逼得步步后退。 “至于你,我讨厌你的说话方式,以及那种被自卑撑起来的自尊。所以,你浑身都有味道,不如去洗一洗吧。” 宁芝说罢,就将陶然丢进了泳池。 速度快的叫人看不清楚。 她刚才说话,就把陶然逼到了灯光暗淡的地方,现在出手太快,几乎没人看清楚怎么回事。 严婉婉都愣住了。 她倒是看清楚了,可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保安呢?快来人帮一下陶小姐。”泳池淹不死人。陶然显然会游泳,她看起来还算稳定。 很快,这里就围着很多人。 保安来了之后,宁蕴和修逸也赶来了。 第707章 番外:千年之后 “没事吧?”宁蕴第一句就先问自己妹妹,至于别人,与他无关。 “嗯,没事,陶小姐大约是没站稳吧?”宁芝皱眉:“好在没事。” “你自己没事就好。陶小姐这么大了。”宁蕴还能不了解宁芝?不过他了解就知道,绝对会这陶小姐先说了什么。 “宁少,你就这样教育你妹妹啊?”严婉婉从震惊中回神道。 “严小姐,请你说话小心点。我怎么教育我妹妹不劳你费心!而且,我是关系我妹妹,她没做错事,我为什么教育?”宁蕴哼了一声,冷漠的看严婉婉。 “你……是她推陶小姐下水!”严婉婉气的脸都红了。 “严小姐,说话要证据的。芝芝推她有什么理由?嫉妒么?”修逸声音也淡淡的。 “你算什么东西……” “严婉婉!”宁芝往前一站:“你说什么?” “我说错了么?不过是宁少的情人而已……” ‘啪’。 宁芝利索的扇了严婉婉一个耳光:“我问你说什么。” “你敢打我?”严婉婉捂着脸,震惊的看宁芝。 “对,我敢打你。我告诉你,我们宁家的人,不是你能随便说的。修哥是我哥的男朋友,是正经结婚的。不过就算不是,你也没资格说他。”宁芝冷笑:“严婉婉,嘴脸不要太难看,裴珩要是能看上你,我一点都不上心。” 那得多瞎? 这一会功夫,人就都过来了,陶然被捞出来就被保安扶着换衣服去了。 她被丢的太突然,根本回不过神。 “宁芝!你说什么!”严婉婉又气又急。 “我说什么你不知道?今天是金阿姨的生日,你阴阳怪气的跟陶小姐一起拉我来泳池边做什么?嗯?又是谁阴阳怪气的说我撑不起家业?”宁芝看严婉婉:“要不是我躲开,就该是我掉进去了。怎么?今天我是作为裴珩女朋友的身份上门给金阿姨过生日,你就想叫我狼狈的出现?” “严婉婉,好歹也是严氏唯一一个正经正室生的女儿,你是因为家里从小就太混乱了?这落水陷害的戏码你也演的出?不嫌丢人?” 颠倒黑白,严婉婉指着宁芝,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出什么事了?芝芝怎么了?”裴珩赶来,看见宁芝一脸怒容。 “严婉婉和陶小姐要推我下去,结果陶小姐自己掉进去了。她们拉我出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是裴家的独子,我这样的花瓶是不能嫁给你的,不然撑不起裴家家业。” 宁芝一副要气死了的样子。 “胡闹!我裴家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外人说嘴了?宁小姐撑不起来,莫非严小姐你能?”裴诀走过来,哼了一下:“你们这些小孩子也太不懂事,今天是好日子,怎么就闹起来了?” “叔叔,是我错了。”宁芝低头。 “好了,你是好孩子,吓着了没有?小珩,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还不赶紧带芝芝进去?谁叫你丢下她的?她不熟悉家里,你不知道?”裴诀骂裴珩。 “是是是,知道了爸,走吧走吧。快开席了。”裴珩笑着揽着宁芝的腰。 宁蕴和修逸对裴诀点了头,走的慢了点。 “严小姐,我生平最大的逆鳞就是家人。你很好,今天一次碰了两个。严家毕竟还有四个儿子不是么?你既然觉得芝芝撑不起家业,那你也一样只是个女子啊。” 宁蕴肯定不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可谁叫这女人恶心呢? 欺负芝芝,还欺负修逸。 修逸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叫人说成这样,他心疼的厉害。 明明是他想要捧在手心里一辈子的人,轮得到这女人瞎说? “宁蕴!你们宁家欺人太甚!”严婉婉脸都肿了。 “那你不妨回去找严总来。”宁蕴说着,拉着修逸就走。 自然有人会上前问候,可今天毕竟是裴家的宴会,裴家宁家都对严小姐不客气,他们就算是再交好,也要避开点。 不然不是不给主子家面子? 再说了,严氏看着是好,可如今其实并不好。儿子们都在严氏任职之后,公司很乱。 很多人并不看好严婉婉能接手这个公司。 而就算是接手了,公司里的那四个弟弟能让她好过? 相反,裴家只有一个儿子,宁家的女儿不管事。受尽父母哥哥疼爱。 啧,怎么还能觉得人家撑不起事,人家有人撑着,舒服一辈子不好么? 宁芝被牵着手带到了裴珩房间里。 “你这个坏人,你要对我做什么?”宁芝一副惊恐的样子往后退。 “慢点,忘记自己鞋子多高了?”裴珩吓一跳,忙抱住她。 “嘿嘿,我做坏事了。陶然是我推进去的。不过别的我没胡说,本来不是站在那的,那两个女人极力要求。啧,我估计她们是想叫我掉进去,然后狼狈指责她们。那时候不管怎么样,都丢人了。要是借机叫你们家不喜欢我,那她们就满意了。” “芝芝做的好!”裴珩亲了亲她的下巴:“你没看见我爸主动过来的?他从不管这些闲事,那话不就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以后宁芝就是裴家最大的那一个认可的未来儿媳妇。 除非有一天,宁芝和裴珩不能过下去,不然谁敢多一句话? “饿了没?吃饭去?”裴珩捏她的脸。 宁芝点头。 吃饭的时候,宁家兄妹以及修逸是跟裴家一家子一起坐着的。 这也进一步表明两家的态度。 其实生意上,这两家反倒是只有交集,没有合作,但是如今一旦成了儿女亲家,只怕就不一样了。 原来凌市三大巨头,严家以后势必是要被压下去了。 倒是新晋的贺家和韩家看起来风头很不小,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也正常。 受了气,严婉婉自然不会留下,刚才就走了。 倒是陶然,换了一身衣服之后还不肯走。竟然端着酒杯过来道歉了。 宁芝也是佩服她的忍功。 “宁小姐,我刚才没站稳,吓到你了吧,对不起啊。” “好了,陶然,以后不要接近芝芝。”金素英也很烦:“也不要接近裴珩。你也不小了,该好好找个男朋友了。不然会被人误会的。” 第708章 番外:千年之后 金素英说话,陶然总算是站不住了。 干笑一声,喝了酒回去了。 严婉婉还罢了,陶然这样的,自然没人理她。 很快,陶然也告辞了。自然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 裴家态度明确,宁家一样不好惹,谁敢上赶着? 就是裴珩那几个堂兄和堂姐到时候点心思,可被宁芝那彪悍的一巴掌给吓着了,不敢上前。 等到了结束,宁蕴和宁芝自然自觉留到最后。 “今天叫小逸你受委屈了,阿姨是不知道,知道也不会饶了她。”金素英拍修逸的胳膊。 “阿姨没关系,不理解也正常。”修逸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理解就憋着,裴家不是她随便口出恶言的地方。何况说的是你。”金素英哼了一下:“严家上梁不正,也难怪严婉婉下梁歪。” “阿姨,我也有错呀。”宁芝眨眼。 “你也没错。人家欺负你,你还忍着?阿姨告诉你,女孩子千万不要只记得要善良。男人喜欢女人真善美,可这世上伪装真善美的女人才最多。到什么时候,都别看轻自己。” “你瞧你说什么呢,说的你受委屈了?”裴诀坐不住了。 “我记住了阿姨。”宁芝骄傲的看裴珩:“珩哥哥,你要是对我不好,哼。” “舍不得舍不得,毕竟长得这样好看的姑娘,至今就见着一个。”裴珩笑着配合。 “好啦,不早了,送芝芝他们回家。今天的事,过后你们都小心,严家乱七八糟的,难保今天那一巴掌,她就挨不下去。”金素英看了看宁芝:“至于陶然,我会告诉她妈妈,以后不必来了。” “嗯,阿姨我们知道了。”宁芝站起身:“那我们走了,阿姨生日快乐。” 金素英点头:“随时来,阿姨欢迎你们。” “谢谢金阿姨。”宁蕴也笑起来。 人家这么客气,他不爱笑也得笑。 “对了,小逸啊,你叔叔的书房缺一幅画呢,听说你可是最擅长画山水。你叔叔就喜欢国画。你改天给他画一副?” “好啊,我正有想法,这几天就准备下手。”修逸笑起来。 他对自己的画莫名自信,有人要,他就高兴。 他高兴了,宁蕴也很高兴。 三人回的时候,没叫裴珩送。 裴珩回来就跟他妈解释:“妈,可不是芝芝坏脾气啊。” “坏脾气也不怕,你妈我还能要个没脾气的儿媳妇?讲理就行。怪妈妈,就不该叫陶然来。家风不正的人家里,孩子们果然歪。” “那还用说?这两家都这样,不然能搅合在一起?裴珩你记住,以后家里不许弄得乌烟瘴气。”裴诀严肃。 “爸爸啊!我是那样的人?” “那那个严小姐怎么回事?你怎么勾引人家了?”裴诀哼了一下。 “亲爸爸啊,我疯了勾引她?是她想勾引我吧?”裴珩冤枉死了。 “自作多情!”裴诀继续哼。 “妈,你看你老公,更前期了。”裴珩摇头上楼。 金素英笑起来:“男人还有更年期?” 宁芝在车上,靠在修逸身上:“修哥你怎么这么好看?” “你干嘛?你修哥是喜欢男人的,不是双性恋!”宁蕴一边开车一边说。 “喂,我会跟你抢男人?知道修哥是你老公!闭嘴开车!”宁芝恼了。 “哼。你修哥当然好了,比你那裴珩好多了。”宁蕴不肯闭嘴。 “好了,别显摆了。”宁芝哼哼。 “你们俩斗嘴,拿我做文章?”修逸拍宁芝的头:“化妆了吧?我这一身西服叫你毁了吧?” “都回家了,还不毁了干嘛呀?”宁芝哼哼。 “怎么不高兴了?你哥哥会替你出气的。”修逸笑着摸宁芝的长发。 他是只喜欢男人,也只喜欢宁蕴。不过芝芝花骨朵一样的好看,他也蛮喜欢。只不过,这是哥哥妹妹的喜欢。 “也不是不高兴,就是觉得大好日子的。”宁芝叹气。 “你信她?她是因为今天嫌麻烦,没玩开心!”宁蕴冷笑:“不过你哥疼你,还是会替你收拾她们。” “哎,你快拉倒吧,你是为了修哥!不过我也觉得应该收拾。修哥,你没生气吧?” “没有,毕竟国内不承认这种……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说了。正常的。你们不是都替我出头了么?”修逸笑了笑。 “谁也不能说你。”宁蕴脸一下就拉下来了:“今天这句话,我就要他严氏付出代价。” “好啦,不能意气用事。我又不在意。”修逸踢了一下宁蕴的驾驶座。 “你只管做你喜欢做的事,画你的山水美人就好了。”宁蕴收起怒意:“有我在。” “哥好伟大,哥好不容易。要保护修哥,也要保护我。”宁芝没心没肺。 “傻不傻?修哥就不会保护你哥和你了?修哥一样是男人。”修逸笑着揉她的头发。 “幸福。”宁芝在修逸身上蹭了几下,慢慢睡着了。 回到家里,还是被宁蕴抱下来的。 赖着不肯起来,进了里头宁爸爸还以为宁芝怎么了。 “困了呀?叫你哥哥抱你上楼洗澡睡觉去。” “亲爹。”宁蕴瞪了宁爸爸一眼,只能任劳任怨。 好在妹妹不算重,也能抱上去。 洗了澡,宁芝眼皮子也睁不开,挣扎给裴珩发了一段语音就睡着了。 裴珩这边还想跟她聊会来着,见她这么困,也就没说了。 这件事的后续是陶然的爸爸带她上门道歉,然后火速给陶然定了一门婚事。 而陶然后来还逃婚了。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严家没有亲自上门,但是也亲自打了电话给裴诀。 说到底,严婉婉挨了一巴掌,这是大家都看见了的。 不过,裴珩和宁蕴心照不宣,开始争对起了严家。 尤其是几个月之后,严婉婉出事。 严婉婉跟演艺圈一个小鲜肉在一起,两个人一个看的是脸,一个看的是钱。合伙逼迫小鲜肉的女朋友离开。 结果那女孩怀着四个月的身孕跳楼死了。 本来是打算要结婚了,孩子也要生的。可严婉婉参与之后,小鲜肉为了攀上严家,就放弃了女朋友。 第709章 番外:千年之后 跳楼的女孩倒是懦弱,可有个厉害的妈妈,花了三个月搜集证据,几乎散尽家财将严婉婉和小鲜肉的事捅出去。 然后又在社交网站发了一个视频,讲述自己女儿被这两个人逼死的事。 虽然严家第一时间就出面制止,可惜如今的互联网流动性很快的,视频还是叫很多人看见了。 何况,严家得罪的人肯定是不少,以及想要收拾小鲜肉的,所以这视频竟然是传了好几天才彻底删了。 小鲜肉已经是人人喊打了。严婉婉更不是个善心的。 她喜欢小鲜肉的时候是真喜欢,但是给她的生活造成麻烦,她舍弃的毫不犹豫。 小鲜肉被抛弃之后,也马上倒戈,爆出严婉婉威逼利诱什么的。 严婉婉的人品一下子就跌落谷底。 而这时候的宁芝,早就在国外了。并且,就快要放假了。 澳洲的夏天,国内马上过年了。 宁芝知道这些事,震惊的跟裴珩说话:没看出来呀,严婉婉玩的这么大? 裴珩:太蠢。 珩哥哥来接我呀:是吧,不过这也是墙倒众人推了。估计她那几个弟弟没少出手吧? 裴珩:嗯,严二少如今不同以往了,估计严家这公司,落不在严婉婉的头上了。 珩哥哥来接我呀:肯定啊,股东们也不会同意的。跟着这么个到处惹桃花债的总裁,他们也危险啊。何况闹出人命来了,啧…… 裴珩:不说她了,说说我的小公主是想我了么?叫我接你回家么? 珩哥哥来接我呀:嗯嗯嗯,我们一个月没见啦! 一个月之前,裴珩刚去看过她,在那边住了三天。 裴珩:是我不好,最近太忙了,你什么时候就可以走,我去接你。 珩哥哥来接我呀:真的接?其实年底了,你忙的很,我知道。我就是撒娇而已,不用真的接。 裴珩:你先说,时间挤一挤就有了。 宁芝想了想,把时间说了。 裴珩打电话问过了耿特助之后,还是觉得可以去。 至于耿特助想骂娘,他表示不知道。 裴珩直接发视频:“十号可以接你,我还可以过去偷偷住两天,我现在看见文件夹就想走。” 裴珩穿着白色毛衣,看对面宁芝趴在床上,穿的是小吊带就笑了:“热?” “冷?”宁芝坏笑。 “冷啊,今天零度了。你怕冷不怕?”裴珩看着宁芝问。 “还是怕的,不过回去就呆几天就习惯了。哎,得准备好,不然要感冒了。”宁芝揉揉鼻子。 “想不想吃火锅?”裴珩也坏笑。 “啊啊啊!讨厌!”宁芝滚起来。 “回来带你吃。”裴珩笑起来:“或者你先跟你同学一起吃?解解馋。” “不要,这边火锅不好吃!好难吃!”宁芝撅嘴:“你太坏了!” “呵呵,给你寄过去的好吃的收到了吧?” “嗯,收到啦。都好吃,我分了一点给我同学,她们很羡慕我!”宁芝就很骄傲。 虽然她出身好,这种事并不稀奇,可自己的男朋友处处关心,她就很高兴啊。 “嗯,喜欢就分给她们吃,等我下次再给你寄。” “好呀好呀,你来我们带点这边的好吃的回去吧。” “袋鼠?” “咦,我打不过。”宁芝扮鬼脸。 裴珩笑着看她:“我也打不过,不过袋鼠来了我会保护你。” “嘿嘿,男朋友好可爱,想你,想抱抱。”宁芝赖唧唧的。 裴珩手指动了动,他才是恨不得马上钻过去,抱着芝芝亲呢。 “乖,我过几天就去接你了。”裴珩想起这些,就觉得度日如年。 宁芝忽然坐起来:“谈恋爱两地分居寂寞不寂寞?” “不寂寞,但是很想你。做什么事都想起你,要是你也在就好了。”裴珩又笑了笑:“不许说寂寞,寂寞是因为心里没有爱。就算我们不在一起,但是彼此相爱,怎么会寂寞呢?” 宁芝愣了一下,然后也笑起来:“我错啦,是呢。我也不寂寞,就是会想你,可我还有好久才能毕业呢。” “没关系,我现在不是也会去看你么?不过……什么时候跟我订婚呢?”裴珩诱惑小女朋友了。 “呃……你着急呀?”宁芝有点害羞。 “很着急!怕你被拐走。”裴珩认真:“我爸妈也觉得可以了。” “不知道,这事我说了肯定不算的。”宁芝嘿嘿笑:“等我回去再说这个事好不好?” 裴珩无奈摇头:“好好好,那你乖乖等我吧,我去接你。你那边不早了,赶紧睡觉。不许玩儿了。”那边比国内时间晚了两个小时。 “好吧,晚安了。”宁芝很配合的挂掉视频。 半个月之后,裴珩去接宁芝。 因为男朋友接,所以宁芝带了一堆东西。 裴珩一点也不嫌弃,很配合的帮她拿。宁芝买了很多东西,给爸妈,哥哥修哥,还有给裴家叔叔阿姨的。 飞机从新加坡转机,回国之后是下午。 宁芝被送回宁家,宁家爸妈又去旅游了,宁蕴还在加班。 因为知道裴珩陪着,就没去接。 修逸最近病了,发烧没力气,所以宁蕴没告诉他,就怕他去接。 于是回来之后震惊的很。 “先不陪你了,再不去见耿特助就要完了。明天我来找你啊。”裴珩亲了亲宁芝就走了。 修逸拖着病体激动起来:“怎么悄悄回来了?” “修哥病好了没有?我不许哥哥跟你说的呀,你病了就安心点养病。” “我没事,就是感冒。” “小逸昨天高烧四十一度了,大半夜吓死人,烧的人事不省。”李阿姨一边端来茶一边解释:“可把我们吓坏了。半夜叫来医生打针都半天没退烧!” “什么情况?我哥怎么回事?”宁芝一下就暴躁了。 “是我自己冻着了,不怪你哥。”修逸笑起来。 “你……”宁芝等李阿姨去端点心才问:“不是我哥不节制?我可是看过小黄文的人!” “你这丫头!”修逸一下红了脸:“我比你哥还不节制呢!瞎担心。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是奔着过一辈子去的,互相都很真心对方的身体,别瞎说,你哥听见要伤心了。” 第710章 番外:千年之后 “哦,那你怎么忽然这么严重啊?”宁芝皱眉。 “流感,幸亏吃对了药,不然打针打点滴都一时不能退烧。现在没事了,我今天就只是低烧,马上就好了。”修逸笑了笑:“只是你回来我都没去接你,幸亏你男朋友给力。” “那是!爸妈也快回来了吧?” “快了吧,还有一礼拜就过年了,肯定快回来了。” “修哥你先躺着去,我一会收拾好了就去找你说话啦。你坐着会很累,客厅冷。”凌市沿海,冬天的时候阴冷刺骨。 虽然客厅里有地暖,但是对于一个病人来说,还是不太够。 修逸也不跟她客气,都是自家人:“行,我睡不着,就躺着等你。” “ok的,等我吧。”宁芝欢快的上楼洗澡换了一身家居服,然后去厨房拿点心水果和橙汁。 “不要给小逸吃多了,他现在肠胃弱,不过橙汁可以喝。”李阿姨不放心的吩咐。 “嗯嗯,李阿姨,晚上吃什么?” “芝芝想吃什么?李阿姨给你做。”李阿姨怜爱的看着宁芝。 “那……吃羊肉锅好不好呀?还有红烧肉和鲫鱼汤!”宁芝想着就好吃。 “你这是想吃肉啊?好,就给你做。还有你喜欢的糯米藕也有。去吧,小逸自己躺着无聊,你跟他聊天去吧。”李阿姨笑着挥手:“我去买菜去,你瞒着我们,我都没提前买好菜。” “嘿嘿,那我去了,李阿姨出门小心哦。” 修逸跟宁蕴住二楼最大的一个房间,落地窗外面就是风景。 此时阳光不错,所以整个房间看起来暖意融融。 修逸没躺在床上,而是躺在落地窗边的软椅上。盖着毯子:“坐哪里?” “地毯吧,嗯,你说我们房间都一样,我怎么就觉得你这里好呢?素净?”宁芝是三楼,房间就在他们这间上面。 一楼是宁家两口子住。 “心理作用,你那也不错。”修逸拿了一个草莓:“冬天这个不好吃。” “修哥我跟你说,裴珩想跟我订婚。”宁芝也拿了一个。 “猜到了。之前你哥就说了,裴珩如今跟他关系好了。”修逸笑:“你这男朋友很厉害啊。订婚也可以,只要你愿意。” “才七个月哎,就订婚?”宁芝靠在窗边:“总觉得梦幻。” “那你要是不想就再等等,反正订婚之后还是这样。你还没毕业。”修逸看着外面:“首先是你自己,你要是想就可以了。我们支持你。” “好吧,我觉得订婚也可以吧,主要是我们两地分居的,他大概是怕我跑了?”宁芝嘿嘿笑:“我也怕他跑了。” “傻不傻?要是真的跑,订婚就能牵住?真的有了别的心思还能被订婚牵住,那以后在一起也没意思。不过,你们都是聪明人。不会这样的。但是订婚这种事,还是要长辈首肯。着急也没用,好好过年吧。他真是有心,等叔叔阿姨回来自然就会提出。” “好吧,有道理。不过现在我要给我哥打电话!他居然丢下你,哼!”宁芝气呼呼。 修逸只是笑,并不拆穿她。丫头明明是想哥哥了。 虽然宁宇也去看过她一次,可毕竟半年了才见了一次。能不想? 电话接通,宁蕴就解释:“我争取赶回去吃饭。现在还没回来。” “你就吃饭呀!哼!修哥都这样了,你就不关心,你个渣男!”宁芝继续气呼呼。 “小逸怎么了?又严重了?叫医生了没有?”宁蕴一下就着急了。 修逸把手机拿过来:“我没事,芝芝是想你了,不肯好好说。” 宁蕴这边听着爱人好听的声音,还听见妹妹咋咋呼呼的叫我没想他。 就笑起来了,浑身累也不觉得了:“吓死我了,那就好,等我回去给小公主赔礼道歉。” “好,你也注意身体,晚上累了就叫助力开车送你吧。我们在聊天,回来再说吧。”修逸说着挂了电话。 “哼!哼!哼!”宁芝不满意。 “一会他就回来啦,傲娇的小脾气跟你哥一样。”修逸捏宁芝的脸颊。 “没瘦。” “还好啦。你瘦了,不过高烧那么严重,肯定会瘦,我在家这段时间把你养肥一点。”宁芝也捏修逸的脸颊。 “行,就靠你了。”修逸是个不怎么长肉的体质。 “哎,反正回来就是好。明天……不,后天,我要去男朋友的公司!抖威风去。”宁芝撅嘴:“这么久不去,大概他们公司以为我被甩了呢!” “那你就去吓他们一跳。” 两个说了好久话,等李阿姨回来了,宁芝才蹦跶去厨房帮忙。 说是帮忙,其实就是聊天。 她太久没见家里人,哪个都有话说。 李阿姨知道,也不赶她走,反正厨房有油烟机。 从小看大的孩子,知道她的性格。宁芝给李阿姨也买了东西,护肤品保健品什么的。 李阿姨拿到手就觉得高兴。 等宁蕴回家,宁芝再也不矜持了。 基本上是飞扑过去,直接挂在了哥哥身上:“渣男!” 特别响亮…… 宁蕴…… 宁蕴对着宁芝屁股就是一巴掌:“你冲上来就是骂我的?你走,我没你这个妹妹。” 说是这么说,可抱着自家妹子不松手。 “哈哈哈,就是骂你,你都不接我!哼!”宁芝心里是理解的,可嘴上必须撒娇。 “好吧我错了,补偿你,想要什么?”宁蕴慢慢往里挪,也不着急放下妹妹。 “没想好!” “那我就把上次买到手的那个晋朝女帝的匕首送给你吧。”宁蕴笑着把妹妹放在桌上。 “哇,好呀!谢谢哥。”宁芝眯眼笑,显然很满意。 “你三岁呀?”宁蕴笑着拍她的头。 “三十也是我小,你疼我应该的。”宁芝哼哼:“我怕你劳累过度,脑子不好了,给你买了好东西的。要记得吃。” “好吧,你买的我敢不吃?下来吧,一会叫李阿姨看见了。” “我已经看见了,你们两长不大了。”李阿姨摇头。 修逸也下来了:“亲生的,太像了。” “哈哈好了吃饭,我闻见香味儿了,哥你去洗手换衣服!” 第711章 番外:千年之后 宁芝已经回来了,宁爸宁妈也很快就回来了。 首先准备宁蕴和修逸的婚礼。 两个人已经定了,过完春节,一家人就出发国外去给两个孩子举行婚礼。 也不需要太多客人,都是修逸和宁蕴的好友,也有宁芝的。 如今又加上了裴珩一家。 虽然看起来都是小辈,但是实际上,也都不是小孩子了。 宁家人虽然一年四季到处玩儿,但是并不会不注重亲情,首先每年过年都必须在一起,在国内。 宁妈妈说过,只有国内才有感觉啊。 所以这一个春节,一家四口举杯。 修逸回了自己家,陪爸妈过节了。裴珩倒是闹着要来,宁芝阻止了。 “新的一年,祝福我们一家都开心快乐。”宁芝干了一杯。 爸妈哥哥都纵容她,自然个就跟着干了一杯。 “爸爸祝福你们兄妹两个也一年都开心。这一年你们两个一个找到了男朋友,一个与爱人又走过了一个年头都是好事。”宁爸爸拍宁蕴的肩膀:“虽然爸爸总是看起来偏心妹妹,但是爸爸也疼爱你。你走的路更难。但是要记住,不管这世上的人如何对你。爸妈和妹妹始终站在你这一边。” “谢谢爸爸,不过您要是偏心我多点就好了。”宁蕴喝了一杯。 其实不就是玩笑,他自己疼妹妹都疼的不行了。 小时候多么粉团子的一个啊! “那不行,闺女是我的小棉袄,你不是。”宁爸爸摇头拒绝。 宁蕴哼哼不理他了。 宁妈妈笑起来:“好话都叫你爸说了,反正妈妈的意思也是一样。你们兄妹性格其实都一样,不吃亏。不过妈妈看着你为小逸改变也很好,小逸是个好孩子。你们这样的关系,能从头走到结尾的很少。妈妈倒不是必须要你们走到头。毕竟异性关系也有走不到的。” “妈妈只希望,假如有一日,你们不再爱彼此了,也要讲清楚,为对方负责。” “谢谢妈妈。”宁蕴很感动。 他的亲人,是真心实意的为他想的。 “不会呢,修哥和哥哥这么相爱,彼此又都有自己的事业。都很独立。这样的关系不会不长久的。不过哥,公司里那个叫姚秘书的,你信我的话,辞了吧。” 宁芝很认真。 “姚秘书?”宁蕴忽然想起前段时间修逸去过公司之后,就问过这个人。 难道有问题? “对呀,那姚秘书……哥你看不出来啊?你可不是直男啊,你怎么思维这么直男?”宁芝摇头:“他明显想跟你啊。” “完了。我可能伤你修哥的心了。”宁蕴愁死了,忙跟妹妹说了之前的事。 “你是不是傻?算了,等你们结婚之后,爸妈会回来管一段时间公司的,到时候我帮你开了他吧。”宁芝摇头。 都知道宁蕴是个同,女孩子们不往上扑了,可还有男孩子呢。 明知道人家有正经男朋友还扑上来,开了也不算残忍了。 秘书而已,宁蕴没什么意见。 不过宁爸宁妈有意见:“我们这么大岁数还去公司干嘛?你哥蜜月你去公司盯着!正好你假期足够。不懂的就请教你哥。” 宁芝晴天霹雳,饭都不好吃了。 奈何犟不过家里人。 于是第二天见了裴珩,整个人都是蔫儿的。 把裴珩心疼的抱住她:“小宝贝这是怎么了?” 宁芝嘴巴一扁:“我哥蜜月的时候要我管公司……” 裴珩:……没话说。 “就管一个月,不会累的。”裴珩想笑。 宁芝无奈的叹气:“也不怕我把公司整垮了。” “一个月就能把公司整垮了,你这么厉害么?”裴珩笑起来:“好了,走吧,今天接你去婆婆家过年了。” “好吧好吧,我给叔叔阿姨的礼物都带了,走吧。”能去男朋友家玩耍,别的事显然被她丢在一边了。 宁蕴和修逸选了这一年的情人节结婚。也就是年初八。 所有参加婚礼的人都提前赶到。 婚礼这一天,难得天气好。 两个人都穿白色西服,彼此交换了戒指,在牧师的见证下牵手,亲吻。 他们没说什么太煽情的誓言,只是彼此承诺,照顾对方到老。 下面,宁爸宁妈都笑中带泪。所有好友也都真心高兴。 修逸的爸妈一看就是很有书卷气的人,他们不习惯这样的大场合,但是儿子的婚礼,他们也是真心高兴。 何况,宁家虽然是豪门,可是家里人都很好,他们也很是满意。 以后儿子就算是成了宁家人了,虽然说宁蕴也算成了修家人了。 可社会地位不一样,毕竟修逸还算弱势的。 心疼孩子的人,总是担心的。 “芝芝,以后结婚,你想去哪?”裴珩已经开始诱骗自己的小女朋友了。 “去开满红玫瑰的地方,我就喜欢那艳俗的大红!”宁芝骄傲。 她今天就穿着大红的裙子,人比花娇的站着。 “巧了,我也喜欢大红玫瑰那艳俗的红!到时候保证给你找个好地宫结婚。那芝芝,咱们订婚好不好?”裴珩继续诱哄。 “哈哈,你好坏,你就是再拐骗我!”宁芝回神。 “我拐骗了你之后,会对你好的,吃的好,穿的好,心情好。想去哪都允许,想做什么都允许。好不好?”裴珩低头,看着笑颜如花的小女朋友:“所以芝芝,被我拐骗好不好?” “好吧,可是现在就订婚呀?我还小呢。”宁芝有点不太想。 “我保证,订婚以后也不会干涉你。就算结婚了也不会的。除了某些场合你需要参加。平时都由着你。不会叫你感到不自由好不好?好芝芝。” “真的?”宁芝动摇。 “真的!”裴珩肯定。 “那我正式开始考虑了哦。”宁芝一本正经。 “那我正式开始期待了哦。”裴珩学着她一本正经。 两个人都笑起来。 今天是宁蕴婚礼,大家都在笑。 宁蕴牵着修逸的手,站在上面先感谢过众人。 然后举起手,叫大家看他们的婚戒,简单的款式,但是戴在两个人的手上,便是誓言跟爱。 第712章 番外:千年之后 “不瞒大家说。我做过几次梦。”宁蕴笑着。 “梦见我自己,是个将军,征战沙场,九死一生。失去了很多。而梦里的小逸,是个失去更多的皇子。” 众人笑起来,有人起哄说这可能是你们的前世。 “是啊,我也这么想,按说我不是个迷信的人啊。”宁蕴摇头:“也许是因为我爱小逸吧。在梦里都对他一见钟情。不管是梦境还是前世,至少我过去见小逸的时候,还是一见钟情。” 宁蕴转头,看修逸:“小逸,我不知道我们以后会如何,但是我希望与你一辈子都不分开,要是有什么叫你觉得不高兴了,请你告诉我。不管理由多可笑,我都愿意听你说。” 他凑过去,小声对修逸道:“就比如,我没看出那个姚秘书的小心思,你看出来了,就告诉我好不好?” 修逸脸都红了。 “谢谢蕴哥。我对你也一见钟情。”修逸脸红,他不擅长说这些。 “我有很多坏毛病,谢谢蕴哥包容。这天下好男人千万。可我却只看见了一个蕴哥。所以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不过呀。” 修逸回头看台下的宁芝和裴珩:“你们两个要给力,儿女绕膝,就看你们了。” 毕竟宁蕴和修逸并不打算要代孕的孩子。 “你们俩好坏,我还小,你们就希望我生娃了!”宁芝哼哼。 众人又笑起来。 婚礼结束,酒宴在一家很豪华的酒店举办。 两个新人换上了黑色西服,一样般配又好看。 等回国,宁芝就愁眉苦脸的进了公司。更令人发指的是宁爸宁妈居然出去玩儿了。 是真不怕闺女把公司搞垮了。 宁芝自然也是公司的大股东,在坐都没她股份多。 于是开会的时候,她非常光棍又嘴甜的叫了一圈叔伯阿姨之后就直接:“我又不来公司,不懂公司的事,这一个月,吴助理就帮我吧。大事还得要诸位叔伯和阿姨做主呢。” 她是真不想管,可看在股东们眼里,那就是懂事和谦逊。 毕竟这豪门子弟们上来都是想掌权的。 外人眼里,宁氏兄妹关系就是假的。 宁芝上来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就做了一件事,劝退了姚秘书。 秘书处战战兢兢了好久之后发现新老总好像就是不喜欢姚秘书,然后就不再管了。 于是秘书处渐渐的明白了。 “姚秘书是因为勾引宁总吧?” “哪个宁总啊?宁总有男朋友的呀!” 哈哈,两个宁总都有男朋友啊!哥哥是修逸,妹妹是裴珩。 “你们忘记了,以前姚秘书勾引大宁总啊,修先生来的时候还故意显眼来着。” “对对对,原来是这样,该啊!想做小三就没好下场。看来这修先生的小姑子还真是维护呢。” “都说了宁家人关系很好的,你没见财务说呀,宁小姐一般不来公司,可是哪一年粉红少了一毛钱?” “真好命,以后嫁给裴家那位太子爷,也是一样的日子!啊啊啊,宁小姐前世一定有大功德,嫉妒不来。” “咳咳,你们说我坏话呢?”宁芝路过秘书处就听了一嘴八卦。 小秘书们吓坏了,忙解释了半天。 “哎哟,你们说的好像也不错。我确实好好命啊。我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以后要是还有小妖精要勾引我哥,你们给我说一声。有奖励!” 几个小秘书忙点头,直到宁芝走了都没回神。 怎么告诉您,联系方式呢?宁小姐,您这样就很坏了…… 吴助理本以为宁小姐来这一个月,肯定有点想做的事,他听宁总的吩咐,什么都不许质疑,好好配合…… 本以为大小姐会有点出其不意的点子什么的,他都配合。 可这位大小姐明显是长着一副聪明的脸蛋,就是混吃等死…… 吴助理真是好无助。 终于等到宁蕴回来,吴助理都想哭:“宁小姐只劝退了姚秘书,不过姚秘书也不是个好好工作的。然后就没别的了。股东会只去了一次……” 宁蕴摇头:“你还发愁?我都愁!我这个妹妹懒得……” “宁总,您家可真幸福,不存在兄妹夺权……”吴助理笑起来。 “呵呵,她倒是想,想演戏。得了,谁叫我疼她。她是真幸福,你说吧,不干活有钱花……哎,嫉妒死了。”宁蕴叹气。 “宁总您要是累,不如叫修先生来帮忙?现在也结婚了。”吴助理想,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呵呵。我有那命么?修逸?来公司?哦,也就是来看看吧。你给他足够的笔墨纸砚,然后把他关起来,每天给他送饭,他能这辈子不出来!也就我是个辛苦命!” 宁蕴抱怨起来停不住:“你看看裴珩,多幸福,有他爸爸顶着!看我……哎……” 吴助理笑出声:“您这样的,也有无数人嫉妒呢!” “苦不堪言,得了,一个月压的活拿来吧,我就知道我这妹妹来也不会干活的。” 吴助理忍笑抱来一堆文件。 宁蕴好想以头抢地。 可惜宁芝前天就已经飞澳洲了。 再见面,又是夏天,宁芝和裴珩也已经在一起一年了。 订婚的日子就选在七月三号。 小姑娘要成为人家的未婚妻了。宁家人觉得高兴又心酸。 裴家可高兴,尤其是裴妈妈,这一年跟宁芝关系好的不行。裴珩没时间的时候,裴妈妈就带着家里阿姨去看宁芝。 一住就是一礼拜。 订婚需要的东西,裴家准备一份,宁家准备一份,反正是不能亏欠自家孩子。 一时间,凌市上层圈子也热闹起来。 这可是顶级豪门联姻呀,外人不管他们是真爱还是什么。只知道这是个盛会。也是凌市上层圈子的变动。 毕竟一年时间而已,严家已经大不如前,如今的贺家已经迎头赶上,韩家还差一点,可只要保持势头,不出三年,也是顶级。 江山代有才人出。而严家明显不行了。 于是几家欢喜几家忧,众人高兴的时候,严婉婉怎么也忘不了去年的耻辱。 以及她如今已经算是基本失去了继承权,这一切,她都记恨裴家和宁家。 第713章 番外:千年之后 宁芝和裴珩的订婚礼,选在了凌市。 就在苏睦的地方。就是他们曾经去过的那一片花海。 正好,这几年苏睦种的玫瑰今年开的最好,不光是红色,还有白色。 并且,听说他们要订婚,苏睦主动要求他们来这里的。 因为是订婚宴,所以并没有邀请太多人。 只是亲朋好友和几个亲近的人。总共也不过是就是五六十人。 对外也是保密的,裴珩要求这样的。他主要是顾及宁芝还要读书,要是太过张扬了,这几年她只怕会有烦恼。 等她毕业了,结婚的时候,他绝对要大办,绝对叫全国都知道他们的婚礼。 对此,双方家长都接受,并且支持。 至于宁芝,全程吃喝玩乐,礼服也好还是所有的安排都好,一概不操心。 宁蕴一开始还说她,后来懒得说了。 有事直接越过了宁芝,找裴珩商议。 难得从礼服到订婚礼细节,宁芝没什么意见,家里怎么安排她就怎么来。 宁蕴嫉妒的要死,一样爹妈生的,他就操心的命,妹妹怎么就这么大一个心? 对此,宁爸爸嗤之以鼻:“谁知道呢,人家芝芝这样哪不好?心大不管事照样过的舒服,谁能舍得因为她不管事就苛待她?” 宁蕴一口血:“是,您芝芝怎么都好,您儿子我不行,我去安排还不行?订婚时候就这么不管,以后结婚……亲爹啊,我已经看到了我的未来,累死的。” “累屁,你是操心死的!”宁爸爸继续嗤之以鼻。 宁蕴吐血也得干啊,自家亲妹妹。得,心大随爹。 宁爸爸就是个心大的。 到了正日子这一天,宁芝换上崭新的礼服。 银紫色的礼服裙子,头上戴着一个小巧的公主冠。卷发披散着。 项链,耳环,都是国际一个很难买到的品牌,裴珩提前七个月就开始预备了。 腰上一根钻石细腰带将丝滑的布料聚拢起来,耀眼又漂亮。 手腕上是宁芝自己设计的手镯,如今是宁氏旗下首饰品牌主打的系列。 透明高跟鞋是特殊定制,就为了搭配着一身衣服。 这衣服首饰从头到尾都是裴珩选定的。宁芝表示满意! 裴珩今天穿的还是黑色西服,修身的款式,显得他整个人挺拔俊秀。 两个人站在一起,谁都要叹一声真是般配! 裴珩牵着宁芝的手,走过玫瑰拱门,当然这玫瑰可不是苏睦这里的。 苏睦的玫瑰只能看不能糟蹋,这是从云南运来的。 做成九道拱门。 走过了拱门,就是今日的订婚礼场地了。四周都是美景。 玫瑰花田就在眼前,欧式的白色建筑也在不远处,他们休息的地方是一样的欧式白色小亭子。 很是精致,紫藤花攀爬在廊上,钢琴曲悠扬又好听。 一曲一曲,都是叫人觉得幸福的声音。 正式开始的时候,裴珩拿出了他专门去定制的戒指。 并不是鸽子蛋,而是一颗极其漂亮的红宝石。颜色正的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般来说,求婚都送钻戒。不过谁叫我们小公主不喜欢钻戒呢。小公主太美,大红色最是适合她。我就选了这个。”裴珩将戒指拿起来。 那是做成了一条小龙的戒指,龙嘴里含着宝石。 不是一般的龙那么威武,却很精致好看。银色的小龙配上红宝石,意外的美丽。 “芝芝小公主,答应嫁给我好不好?” 订婚礼上求婚,也算独树一帜了。 毕竟所有人的认知里,已经订婚了,不就意味着迟早是要结婚的? 宁芝也有点意外,不过还是很满意的。 “好呀王子。”说着就利索的伸出手。 裴珩笑起来,单膝跪地,将戒指戴在宁芝左手的食指上。 这意味着她已经订婚,是有了主的人了。 宁芝拿出另一个盒子里的接旨,一样做成小龙的样子,不过就只是这样,没有宝石。 宁芝没单膝跪地,只是笑盈盈的看裴珩:“裴王子,跟我结婚好不好?我会很爱你的。” 裴珩笑起来,就真的笑出声来。 “好啊,被小公主爱,我真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了!”说着,迫不及待的伸出手。 下面的人已经起哄叫起来了。 跟苏睦站在一起的几个男孩子,都是裴珩当年的同学以及小时候的朋友们。 有几个很意外:“这还是咱们那冷心肝儿坏脾气的裴小珩?” 裴珩读书早,当年的同学基本都比他大。一向很照顾他。 “可不么,这位弟妹厉害了!啧!长得就这么好看,估计性格也厉害啊!收拾的裴小珩服服帖帖。” “偷偷告诉你们,这位芝芝小公主,把裴家二老都收服了。裴妈妈半年去了六次澳洲。” “卧槽这是一个月一次的节奏啊!当初裴小珩在国外读书,他妈可没去过……” “于是,知道以后怎么面对这位弟妹了?” “那必须是客气点,老实点!” “咦,裴小珩这还真是要么不开窍,要开窍就一辈子都交代了啊!多好的豪门阔少,游戏人生不好么?不过要是我遇见这么好的媳妇,我也老实。” “呸,你媳妇倒是没这么好看,你怎么不浪?” “我们那是爱情!” 说着几个小伙子就闹起来了。 台上台下一片欢快。 宁芝和裴珩牵手走来双方父母坐着的地方。 裴珩先开口:“爸爸妈妈,相信我以后会对芝芝很好。我们一起成长,一起幸福。” 宁爸宁妈点头,给裴珩塞红包。 当然不可能是钱,而是上亿的古董寄存单子。 宁芝也要叫裴家父母爸妈了:“爸妈,我也会照顾珩哥哥,然后我们会欢快的打闹的热情的过日子。” “好,好孩子!裴家有你这样的好媳妇,爸妈都高兴!以后啊要是有人欺负你,除了你爸妈,还有我们帮你。来,爸妈给你的礼物。” 裴妈妈抹泪将礼物塞给宁芝。 裴家也是大手笔,给的是房产。凌市去年刚开发的半山别墅一套,价值已经上亿了。还有澳洲宁芝上学的地方一套小别墅还带着花园。也价值好几千万。 第714章 番外:千年之后 裴家用行动支持裴珩未婚妻继续读书。 这无疑是爱护和保护。 也叫所有人看到了裴家对宁芝的满意。 豪门婚姻里,面子好看,内里水火不容的多了。至少裴家很想叫人外头明白,他们是真的喜欢宁芝本人。 订婚宴之后,宁芝正式成为了裴家的未婚妻。 这一年的夏天雨水很多,原本定好要去玩儿的,可是雨太大,只好不能去了。 宁芝在家里闲的发霉,偏偏裴氏一个项目出事了,虽然事情不算严重,但是影响不太好。 于是裴珩只能去解决,要去半个月。原本宁芝也要去的,不过因为裴珩去的地方环境不好,就留下了她。 宁芝是在去找妙妙的路上差点出事的。 她的车快到了跟妙妙越好的地方,这是一家茶室。因为下雨,她和妙妙突发奇想,要雨中品茶。 刚停车,就见后面一辆黑色的车撞上来。 宁芝头被重重磕了一下。 幸亏反应快,一边下车一边拨通了宁蕴电话。 根本没来得及说话,那车上就下来两个男人。 一个拎着棍子,一个空手,但是看起来也不好对付。 宁芝大声报出地址,那拿着棍子的男人已经动手了。 显然是没打算对一个姑娘家留情。 幸亏宁芝常年健身,身体素质不是一般的娇小姐能比的。 就算今天穿的是高跟鞋,也能迅速避开,将手里的包砸在男人身上。 她的小包带着铆钉,当时就在男人下巴上砸出印子来了。 看清楚只有两个人之后,宁芝果断的绕过那男人,从副驾驶又上车。 并且迅速锁上车门。 那男人见她速度这样快,怒气冲冲的砸车玻璃。 不过这就是徒劳了,宁芝这样的出身,出门如果不带保镖的话,自己开车肯定是开车玻璃重新安装过的。 也就是能保护她的。这玻璃防弹,自然棍子砸也只能砸裂,却段时间内弄不开。 宁芝看着已经出现蛛网的玻璃,淡定的跟还在通话的宁蕴说话。 宁蕴早就从公司跑出来了,甚至已经叫助理用他的名义报警。 “芝芝别怕,车里坐着,很快的。”宁蕴心急如焚,又怕妹妹怕。 “哥我不怕,你别急,开车要小心,既然报警了,警车肯定来得快。”宁芝安慰哥哥。 两个歹徒见不能抓住宁芝,甚至周围已经有人了,还有人拍照。 虽然是雨中,可还是很危险,于是不敢再继续,丢下宁芝就跑掉了。 警,察来的时候,宁芝提供了刚才隔着玻璃拍的照片,虽然只能看见一个人,但是很清楚。 因为身份特殊,所以没有去警局,又是受害人,所以直接回了宁家。 妙妙后知后觉,也吓坏了。 宁芝没受伤,只是毁了一个小包,以及车玻璃。 很快就抓住了两个歹徒,顺藤摸瓜,他们很快交代是有人给钱叫他们抓宁芝。 两个人甚至并不知道宁芝身份,只是见对方给的钱多,所以就去了。 要知道宁芝这样的出身,他们死也不敢。 再找到那个找他们的人,七拐八绕一查,姓路。 凌市姓路的不好,可能排上号的,就只有严婉婉的舅舅了。 这人果然是陆家的亲戚。抓住萝卜带出泥,不过四天过去,结果就出来了。 有宁家裴家双重压力,警局办事也很快。 得知宁芝出事,裴珩匆忙将工作做完赶回来。 最后查出严婉婉,大家都不意外。 因为之前她跟小鲜肉那事,她已经臭名昭著了,后来严董支持严二少上位,宁家和裴家都表示了认可支持。 这就导致严婉婉这个正经的婚生子女失去了继承权。 如今只有公司百分之八的股份,她和她母亲怎么甘心? 于是报复宁芝,就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宁芝出事了,就等于报复了宁家和裴家两家。 宁蕴和裴珩都愤怒不已。 “一个严婉婉不够!敢做这样的事,就要承受后果。”宁蕴那天到了现场是见着那根棍子的。芝芝说了,那男人是真的往她身上砸。 虽然是木棍,可是真的用劲儿砸一下,后果如何? 何况,一下够不够? 严婉婉根本就是要芝芝的命! 对于一个要他妹妹命的人,他怎么可能手下留情? “路家既然参与了,就一个都不能放过。这件事,我要他们付出代价。”裴珩气疯了好么? 居然要对芝芝下狠手,该死的东西。 宁芝没心没肺的,还跟妙妙发微信呢:“所以你能健身不?健身啊关键时候能保命!” “不,我不是你这样的风云人物,我愿意懒死。” 两个女孩子说服不了对方,气呼呼的停战了。 裴珩当夜就联系了严二少。 虽然严二少有了继承权,可下面还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虎视眈眈。 严婉婉虽然之后百分之八的股份,可严夫人手里还有百分十十一呢。以后都是威胁。 所以,不必裴珩多说,严二少就愿意合作。 要是能扳倒了严婉婉母子,其他人根本不会成为阻碍。 严婉婉雇凶伤人这事,最终也没成立。因为被那个路家亲戚顶罪了。 宁家和裴家不着急,他们已经不满足收拾一个严婉婉了。 他们要收拾的是整个路家和严婉婉。 所以暂时放过她,叫她自鸣得意。 短短一个月,里应外合,严二少很有诚意的献上了很多资料。 而裴家宁家答应支持严二少。毕竟如果有两大豪门的扶持,他也更容易站住脚。 很快,路家就受到三家联合打击。 路家毕竟不算顶级,这些年有严太太扶持,但是远不能跟那三家比。 被打击的同时,别的企业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分一杯羹的事。 很快,路家就面临内外交困的境地。 宁芝安心去读书了,宁家和裴家都安排了人暗中照顾她安全。 到了年底的时候,路家已经是无力回天。 到如今,不可能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路家人恨死严婉婉母女两个了。 可是到了如今,和解也没人接受。只能破产。 第二年年初,路家就宣布破产了。 也是路家家主比较狠得下心,要是不肯破产,怕是最后什么都保不住。 第715章 番外:千年之后 没了路家庇护,严婉婉的母亲这些年因为排除异己做的一切事都被翻出来了。 还有之前严婉婉和小鲜**死人家怀孕女孩的事,也再度被翻出来。 一时间这对母女简直臭大街。 严董要是个好丈夫就不会有那么多情人还生下孩子了。 所以果断了提起离婚诉讼,甚至不怕丢人。 状告严夫人背着他做的那些事,以及伤害了严氏的名誉以及公司的股票等。 不过,严太太并不是个好对付的。这么多年,她也掌握了不少严董的黑料。要是抖出来,就是个一起死。 严董也知道这个,他其实只是逼迫严太太。 一时间,撕的一地鸡毛。 这戏码足足撕了两年才有结果。 后来的结局是严太太还是和严董离婚了,将公司股份折现,以及离婚抚养费加一起,她带走了九个亿。 不算多,但是这是明面上的钱,暗地里的她们母女也不吃亏。 后来就远走海外,再没回来过了。 戏剧性的是,严二少虽然是个私生子出身的,但是本人却很是洁身自好。 就算是后来严太太走后,他母亲成功上位成了新的严太太,他也没改变。 所以宁芝听说妙妙跟严二少在一起之后,震惊之后倒也没反对的意思。 宁芝毕业之后,两家就开始预备婚礼了。 不过宁芝和裴珩意思是再等一年吧。 刚毕业就结婚,也叫人觉得太紧张了。、 主要是裴珩的意思,宁芝没意见。 这几年她充分体会到了当初裴珩承诺给她的自由,纵然是订婚了,可她依旧是自由的。 如今就算是结婚,她也肯定还有自由。 当然,裴珩要晚一年不光是为了芝芝,也为自己。 因为裴诀要退休了。 这几年看亲家两口子过的太爽,他渐渐生出不平来了。 一样儿子有本事,怎么他就不能撒手了? 撒手,必须撒手!裴珩一结婚就把公司的事都丢给儿子。他也要放飞自我去。 要是儿子真的能把公司折腾散了也算他有本事,那时候就靠芝芝养着去好了。 宁芝知道这事之后笑岔气了。 “你还好意思笑?你知道爸爸原来叫你进公司做总经理么?”裴珩捏宁芝鼻子。 “不可能,我才不去!我现在是宁氏的设计师!以后我可以兼职裴氏设计师。总经理,不做!” 做设计师,可以任性,等混到首席,更自由了。 做总经理,不! “所以我跟爸妈说你不肯能去。现在我想多轻松一年,你还笑我?没良心的家伙。”裴珩不满意了。 已经二十九岁的裴珩,跟宁芝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更有活力。 宁芝抱住他:“哥,你最好了。” “那主动亲亲哥?”裴珩看她。 宁芝当然不客气啊,这么好看的男人呢。 两个人顺利滚在一起。 两个人这么亲密,还是订婚之后的事。 将婚期定在明年秋天之后,他们就还有十三个月的悠闲日子。 裴珩经过半天考虑,果断将公司丢给老爸,带着未婚妻出去浪了。 怕被老爸叫回来,关机关了一个月。 两个人从夏天浪到了冬天,半年就过去了。 家里已经死心了,只能等婚礼之前见着这两个人了。 他们两个几乎走遍了世界各地的风景名胜。 他们去北欧看极光,那种浩瀚中,两个人都觉得震撼无比。 他们相拥看着极光,在彼此耳边说情话。 最后,相拥在帐篷里做爱。 纵然天寒地冻,可是他们觉得内心火热。 最后,他们找到了一个小镇。安静又美丽。 租下一个民居,体会起了小日子。 花花草草,寻常饮食。 这是宁芝第一次不在家里过年,两个人在这异乡,虽然远离故土,却别有滋味。 互相依靠,一点都不觉得寂寞。 旅行中,他们遇见了一个熟人,贺家的长女贺秋云。 她是在小镇车站遇见了扒手,证件和钱包都丢了。 也算是十足的巧合了。 他乡遇故知,又算熟悉人的人。 宁芝和裴珩当然出手相助。 不过谁也没想到的是,本来是出来玩儿的贺秋云来到这个北欧小镇之后,却陷入爱河。 与一位法国来的画家一见钟情,短短三个月,就登记结婚了。 直到裴珩和宁芝起程要去这次旅行最后一站比利时的时候,贺秋云已经怀孕了。 实在是太快了,甚至她都没有回贺家举行正式婚礼,就已经这样了。 那浪漫的法国画家爱他的妻子爱的连绘画都全是她。 贺秋云也深爱这位浪漫又可爱的丈夫。 于是,第二年贺秋云就有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也是那时候才正式举行婚礼。 当然,那是后话。 宁芝和裴珩去了比利时。是因为比利时有一场拍卖会,他们看过了册子,有些东西很有兴趣。 临走的时候,贺秋云拉着宁芝的手:“我总觉得我们虽然没见过几次,可很熟悉。说不出的感觉呢。” “那是有缘呀。我打听过了,你老公还是法国贵族呢。你们也算门当户对了。”宁芝偷偷告诉贺秋云。 “其实不重要,我知道西方人的爱情观与我们是不一样的。如今我们爱得深,自然是怎么都好。可是一旦以后爱情淡了,不再深爱了。又没到相互依靠的年岁。分手也有可能的。” “但是我从小就觉得,我这一辈子,不该得不到爱情。如今,他给了我几乎完美的爱情。我又怀孕了。我的孩子都是爱情的结晶。就算以后不能永远在一起,我也会心怀感激。然后带着我的宝贝,再度寻找爱情。” “是啊,人的一生,本该如此,爱的时候用力,不爱的时候放手。然后带着感激,祝福。对自己宽容,也对对方宽容。”宁芝笑起来:“不过,国人还是要俗气的祝福你永远拥有你的爱情,永远幸福。不要别离。” “我也这样祝福你,你们两个订婚的时候,我就在场。当时我流泪了。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感动。我希望我永远都幸福快乐,也希望你们永远都幸福快乐,不要别离。” “好,十年之后,我们再来这里,到时候不管是不是别离了,都要一起。” 第716章 番外:千年之后 拍卖会场中,裴珩宁芝坐在一起。 想起第一次见面,他们两个还抢东西。这一次,居然就坐在了一起买东西。这里是异国他乡,没什么人认识他们。不过他们实在太过耀眼了。 招来无数的眼神。 他们彼此却都笑起来。上一次也是这样,没有人认识宁芝,却因为她太美,招来无数眼神。这一转眼啊,都过去三年了。 他们有兴趣的,是一件玉器。晋朝九龙佩。 曾经是晋朝皇帝的信物,后来辗转失传。如今在国外拍卖,有兴趣的人自然不少。 那玉佩被放在架子上,透明的玻璃罩子打着灯光,显得玉佩更加温柔好看。 九条龙缠绕,看起来果然有些天子威仪。 宁芝第一次看到图片就想要,很强烈的感觉。 裴珩自然没意见,何况他看着也觉得很好。 这一次,没有人肯让步,不过这样的玉佩,对于歪果仁来说,倒是兴趣不算大。他们更喜欢瓷器。 最后跟宁芝争的也是国内商人。 这块玉佩起拍价是六十万美金。最后已经到了五百万美金。 最后到手,宁芝支付了九百万美金。 对于一块玉佩来说,价格很高了。 直到回了酒店,宁芝才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玉佩静静的躺着。 宁芝看着它,甚至能想到当年它该是什么样子。 应该是上头带着一根编织好的带子,方便挂在衣服上。下面带着打好的穗子,大约是明黄色的吧? 清洁无垢,该是主人的爱物。 她将玉佩拿起来,脑海中闪过的是裴珩的脸。 似乎哪里不一样,衣服和发型吧,反正人还是那个人。 “这么喜欢么?”裴珩抱住宁芝,两个人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 “有时候我觉得,我跟身边的人好像不光是这一世的缘分。好比哥哥,好比我爸爸。甚至我觉得我跟哥哥似乎过去不是兄妹,大约是不太和睦又互相需要的亲人呢。” “总觉得,在哪一世,我们就该认识了,或许经历了很多。以及遇见你,我那时候就觉得我要跟你一起。还有裴家爸爸也是这样。似乎……早就认识了。每次见他,我都会想到,要对你更好。” “还有修哥,我觉得,他就该与哥哥在一起,永远都不分离。” “甚至是我遇见了的人,比如贺秋云。似乎某一世她过的不太好,于是这一世,我看着她这样,觉得很好。” “说来真是有趣,我明明是个无神论呀。可总会有这些念头。” “上次跟你抢那把佩剑,就觉得必须要拿到我手里才好。这回,看见了玉佩就想要,觉得……失而复得。” 靠在裴珩怀里,宁芝轻声细语。 “我七岁的时候,高烧很严重,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小姑娘跟我说你要等我。”裴珩笑起来:“我其实一直不记得小姑娘的样子。现在想想,其实就是你的小时候。” 裴珩手更紧:“芝芝,我也不相信前世今生。可是我跟你在一起,就是一辈子。” “你知道么,我拿到这玉佩第一个感觉是心疼。然后想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宁芝眼泪滑下来,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流泪。 裴珩将她的眼泪擦掉,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坐下:“芝芝别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只觉得我们应该一直在一起。” “我们也如愿在一起,所以不要哭。” “你说,难道上辈子,我是那个女帝么?你就是她夫君摄政王么?”宁芝忽然笑起来问。 裴珩看了她许久,然后点头:“说不定哦。” “你看,如果你是女帝也说得通嘛。女帝啊,那肯定是要每天上朝,然后不停的接见臣子啊,批折子啊,很多事要做。何况,女帝之前,历史记载,晋朝乱了将近百年,那是何等烂摊子?” “据说女帝继位之前可是与摄政王征战了十几年。那多忙多累?所以呢,现在你转世了,就懒得什么都不想做了。你为大晋百姓做了很多事,救人太多,所以你功德足够。这辈子就有好出身,有人疼爱,也有好生活,所以说得通。” “哈哈哈,那你呢?你得多惨?上辈子被我抢了皇位,也很辛苦,还打仗。这辈子你还养着懒人如我……”宁芝大笑。 “可不是么,我多惨,你要多爱我一点。”裴珩见她笑了,也松口气。 这些话,他们都不会当真,只是戏言。拿来的前世今生? 就算是有,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也就不是之前的人了。 活在当下,一辈子几十年,要精彩,要不后悔。 “哎,再懒也要回家了。我们也浪的差不多了。再不回去啊……啧,要炸了。”宁芝捏裴珩的下巴。 “浪够了?距离九月还有三个月呢。”裴珩自己都有点放飞。 “咦,这回你不着急给我安排婚礼了?”宁芝哼哼。 “傻姑娘,怎么可能。我早就开始安排了。一样不用你操心!”裴珩亲她的脸。 “到时候。我们小公主只需要做个美美的幸福小新娘就好了。一切都有我啊。” “真的?那我可真的不管了。”宁芝很轻松。 “真的,你呀,只需要开心的做新娘子,婚礼上不许哭,要笑着。然后你就能看见你想要的好多好多红玫瑰。再然后,你的老公给你戴上婚戒,牵着你的手,从满脸胶原蛋白,到满脸褶子,都一直在一起。” “那我一定是最幸福的女人。完蛋了,我又有点怀疑自己真的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嗯,我们一起拯救的!所以这辈子必须一起幸福啊!” “等我老了呢,就写一本书。书名叫做《我这懒惰的一辈子》,到时候肯定畅销。” “别别别,你懒惰我们护着你,你要是教坏了小姑娘,她们又没有人护着,那可就不好了。”裴珩笑起来。 “有道理,那我就自己暗戳戳的美一辈子得了。哎,未婚夫啊,收拾东西吧,我们要回国了。” “好,走吧,回去结婚。” 【这本书数据一直不好,很差。可我写的却很用心,也很费心。感谢你们陪伴我,是你们的支持,叫我坚持。还是那句话,如果有缘,我们新书再见。我还会继续写,写到再想不出好题材为止,爱你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