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心攻略之殿下太冷》 ☆、第1章 爬床是什么鬼?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蹄子,没脸没皮的小贱货,竟敢去爬世子殿下的床,殿下这样风姿的人物,怎地是你这种贱婢可以肖想的?” “痴心妄想的小贱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背后,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席卷而来,这痛如火烧一般刺激着林幼瑶的神经,钻入她的大脑。 耳边是一阵谩骂的声音,一句接着一句,翻着花样。 林幼瑶吃力的把眼睛撑开了一条缝,入眼的一双女人脚,一双穿了绣花绸布鞋的女人脚。 她往下看了看,是青石板的地面,地面的青砖上还雕出了精美的青云图案。目光向上移,沿着这绣花鞋女人脚往上看,这脚的主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林幼瑶的视线还有些模糊,她仰着头,朦胧中,看见这女人穿着褚色半新不旧的绸缎襦裙,头发盘起,扎了个发髻,脸上涂刷了厚厚的一层粉,一双小小的眼睛瞪得溜圆,眼里充满鄙夷和厌恶。 “看到你,真是污了老娘一双好眼,呸!” 原来就是这女人在骂人,骂的是声情并茂,口水四溅。不过她在骂谁?看着架势骂的人似乎就是、就是自己? 林幼瑶脑袋还有些发懵,一串口水珠从天而降,落到了她的脸上。 “做下了爬床这么不要脸的事情,还有脸抬头!果真是个不知羞耻的。” “脱得白花花的也没用,殿下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林幼瑶眨巴眨巴眼,使劲睁了睁,终于将眼前的景象看了个清楚。 原来,她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堆女人,看起来有五六个之多。有两鬓霜白的年老妇人,也有鲜眉亮眼的青葱少女。这些女人都是一身古装襦裙,裙子都是拖到脚踝的长度。 无一例外的,她们都鄙夷而厌恶的看着自己。 在这些女人当中,有个少女看向她的眼神尤其凶狠,恨不得将眼神化为两把锐利的刀子戳到她身上。 这少女十分艳丽,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脸上却挂着浓艳的妆容,粉涂的都看不出原来的肤色,嘴唇是极艳的朱红,一身桃红色的襦裙,珠翠满头。 她显然是这群女人中地位最高的,其他的人都围在她身边,众星拱月般的将她围在中间。 这、这是什么情况?林幼瑶满头满脑的问号。 爬床?殿下?什么鬼?眼前这些女子穿的衣服怎么都 那么奇怪?还有自己臀背为什么那么疼?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那为首的少女开口说道:“恬不知耻,肮脏下贱。窦妈妈,把她扔到后院的柴房,三天不给吃饭。”声音细细尖尖,带着极度的厌恶。 “是,表小姐。”那骂人的妇人转向这少女,嘴角一扯,小眼一弯,谄媚的说道。 随即,她转过身,绿豆小眼转了转,手一挥,冲着旁边两个婆子大声喊起来:“赶紧的,没听到表小姐说的吗?把这贱货,扔到柴房去。快些,快些。” 窦妈妈带着另外两个壮实的婆子七手八脚的来抬林幼瑶。这几个人动作又急又重,扯动了林幼瑶臀背部的伤口。 林幼瑶只觉得钻心的疼痛潮水般袭来。同时,她的脑子也剧烈疼痛起来,顿时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幼瑶终于悠悠的睁开了眼。 一醒来,她就感觉到臀背部剧烈的疼痛之感,而她脑中多了一份朦朦胧胧、不是很清晰的记忆。 穿越了! 凭着这份多出来的记忆,林幼瑶知道自己是穿越了。 懵逼一脸。 这年头,身为长在红旗下的一代有志青年,谁不知道穿越这回事? 林幼瑶作为沐浴在穿越网文和穿越剧中茁壮成长起来的幼苗,对穿越已是如雷贯耳,久仰大名,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林幼瑶连忙开始给自己做一番心里建设,什么“既来之,则安之”;什么“人总是要活下去的”;什么“我一定会回来哒。” 可是,又冷又疼又饿,她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罪啊。 “老天爷,你可害惨我了。”她一撇嘴,骂咧了一句。 林幼瑶趴在地上,肚皮贴着地面,背朝上,姿势不是很雅观。不过姿势不姿势的,她也管不了。 现在的主要矛盾是她屁股疼的厉害。什么叫屁股开花,她现在的状态就是了。 她反手,想去去摸摸发疼的屁股,哪知手刚一动,又牵扯到背上的伤。 “咝~”林幼瑶龇着牙轻呼了起来。 “呼~”她呼出一口气,只得把手缩回来。 她保持着趴着的姿势,手脚不敢再乱动。 眸子转了转,林幼瑶决定还是先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吧。 于是,她试着翻了翻脑中原主的 记忆,可是这记忆也着实坑爹,时断时续,迷迷糊糊,像蒙了一层白纱一般,让人看不真切。 唯一清晰的画面,是在一个大宅子里头: 这是一个典型的古代富贵人家的宅子,白墙黑瓦,红漆柱子,檐牙飞翘,雕栏画栋。 忽然,一队官兵破门而入,将宅子里的男男女女全都抓了起来。大宅中哭喊声,叫骂声,撕心裂肺。 院落之中,有一个极为美貌的妇人,她眉眼如画,皮肤极为白皙细腻,虽然已是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但是面容姣好,没有办点色衰之意,反而透着一股成熟的风韵。在这妇人的面前有两个少女。 一个十三、四岁,长的秀美脱俗,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儿。另一个只有十一、二岁,却是粉雕玉琢一般,大大杏仁眼扑闪扑闪的,琼鼻小巧,樱唇红润。小小年纪已是这般颜色,长大还不知如何的倾城之色。 这美貌妇人抚摸了那个十三四岁少女的脸庞,唤了一声:“书瑶。” 随后,又摸了摸那个十一二岁少女的脸蛋,唤了一声:“幼瑶。” 接着,她迅速拿起手边的匕首,用了全身的力气插入自己的左胸心脏的位置,整个匕首没根而入。鲜血沁了出来,接着汩汩而出,将素色锦衣染成了血色。 “娘!”两个少女齐齐扑到了这妇人的身上,泪水如决堤般涌了出来。 “我是生是死都是林家的人。老爷,我随你而来了。”那妇人喃喃说了一句,就再也没有呼吸了。 记忆的画面到此嘎然而止。 林幼瑶心中一痛,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角滴落下来,流到了她的嘴里。味道咸涩,她顿时回过神来。 这大概是原主的感情了吧,她心道。 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林幼瑶强行压下了这份悲痛的感情。 她想再翻翻原主的其他记忆,但是其他的记忆都十分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了。试了几次,都只有迷蒙一片,没有什么收获,她只好放弃了搜寻原主的记忆。 林幼瑶忍着疼,理了理思路,她应该是穿越到古代一个也叫林幼瑶的女子身上。 原主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不知为什么遭了家变,做了人家的丫鬟。原主又不甘心一直做个丫鬟,就脱了衣服,爬了这家世子的床。但是世子看不上她,根本没有跟她成就好事,而且她还因此挨了打。 原主被这么一打,就一命 呜呼了。自己就穿越了过来,成了曾经的闺阁小姐林幼瑶,现在的丫鬟幼瑶。 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个大致了解之后,林幼瑶就想了解下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 于是乎,她那乌黑的眸子便四下转了起来。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窗外一轮银盘似的明月挂在夜幕之中。 夜空晴朗,月光明亮。 就着月光,林幼瑶看清了自己所呆的屋子。这屋子非常简陋,里面堆满了柴火和干草。门紧闭着,窗就是简易的栅栏,跟本不挡风。 林幼瑶身上只有一身单薄的襦裙,大概还是爬床未果之后,胡乱穿上去的。一阵风吹来,她冷得打了一个哆嗦。 “咕噜噜,咕噜噜。”林幼瑶的肚子因为饥饿,发出了一阵声响,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她嘴角微微撇了撇,这人跟人真的不一样,她前世,就算肚子再饿,也不会发出声响,而这新穿来的身体,肚子叫的可真叫一个响。 “咕噜噜,咕噜噜。”肚子的声响一声接着一声。 林幼瑶嘴角向下弯了弯,苦笑起来。 她现在身上有伤,这柴房又冷,肚子又饿。之前,那表小姐还下了令,三天不给她吃的。这怎么熬得住,怎么活得下来?难道她刚穿越来就又要死了吗? ☆、第2章 珍惜生命,远离殿下 “幼瑶……幼瑶——” 林幼瑶忽然听到有人轻声喊她的名字,就寻着喊声望去,只见栅栏窗口前站了一个人。 “画眉?”林幼瑶脱口而出。 原主的记忆虽然模糊不清,但是看到画眉,林幼瑶一下子认了出来。看来原主的记忆虽然模糊不清,但是看到原主认识的人,她还是能认出来。 “是我,幼瑶。”画眉道。 “画眉,你怎么来了?”林幼瑶趴在地上,冲着栅栏窗口仰起脑袋。 画眉大约十四五岁,一身半新的绸缎素色襦裙,扎了个双丫髻,一副丫鬟的打扮。她长相清秀,五官端正,眉宇间透着温和柔顺。 “我来给你送吃的,”画眉说的絮絮叨叨,“表小姐下了命令,三天不许给你吃的。你这个样子,三天不吃东西,哪里有命活,我担心的睡不着觉,就爬起来。我也弄不到别的吃的,就拿了昨天和今天省下的馒头过来,只有两个半,你先吃着。明天晚上我再过来给你送馒头。” 画眉边说,边从怀里取出两个整馒头和一个只剩半个的馒头,把胳膊从窗栅栏里伸了过来。 林幼瑶忍着疼吃力的移动自己的身体,手脚并用的爬到栅栏窗户旁边,伸手接过了馒头。 大概是因为饿极了,林幼瑶一拿到馒头,一股面食的清香扑鼻而来,她迫不及待的咬了起来。她嘴里嚼着馒头,口齿不清:“谢谢你,画眉。” “不用谢我,我们一同进府,相识四年多,情同姐妹,你有难,我怎么能不管,”画眉摇摇头,一双温柔的眸子里透着担忧:“幼瑶,你听我一句劝吧。咱们虽然曾经是闺阁中的千金小姐,但是现在却是罪臣之女,王府的丫鬟。这身上的奴籍,一辈子都不可能摆脱。我们在王府只有安安份份的,才能平安顺当的活下去。 我知你心气儿一向高,但是这心气儿只会害苦了你自己,别再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念头了。世子殿下确实是个好归宿,咱们整个端王府里有多少丫鬟想进他的内院,进他屋子?怕是数也数不清。可是殿下是出了名的清冷自律,爬床之类的手段要是有用,殿下的屋子里也不会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了。这次你只是被打板子关柴房,要是下次再有什么不妥的举动,怕是命也要丢了。幼瑶,你就听我的劝吧。” 林幼瑶低着头,忙着吃馒头,哪里有空回话。直到她狼吞虎咽的把那一个半馒头吃到肚子里,才柔了柔上腹部,抬起头:“画眉,我知 道了。” “幼瑶,我们就安安分分过日子吧,攀高枝儿的事情,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啊?你说什么?你知道了?” 画眉说的絮叨,林幼瑶心中一暖,她一咧嘴,扯出个大大的笑容,眼眸亮晶晶。 “恩,我知道了,画眉。”林幼瑶点点头,一脸认真。 “真的?你想明白了?”画眉温柔的眼中露出欢喜。 “真的,真的,真真的,”林幼瑶又点点头,“安安分分过日子,不攀高枝不爬床。珍稀生命,远离世子。” “你真能想明白就好,”画眉柔柔的说道,“恩,那我先走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得赶紧回二公子的院子了。明天我再来看你。你自己多保重。” “恩,你快回去吧,被人发现你偷跑出来就不好了,”林幼瑶道,“画眉,谢谢你。” 画眉轻轻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林幼瑶已吃饱了肚子,力气也恢复了一些,但是身上依旧很冷。 这天气虽然不是十分寒冷,但是夜里风大,地上冰凉。这样躺在地上睡一个晚上,非得生病不可。好在这柴房里,除了有柴火,还有几捆用来引火的干草。 林幼瑶忍着背臀的疼痛,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干草堆旁边,用这干草铺在地上做了个简易的床,她趴在干草床上,又反手在自己背上盖了一层干草。趴了一会儿,觉得不冷了,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这三天,林幼瑶就睡在干草铺的床上,晚上靠着画眉送来的馒头填饱肚子。 三天之后,林幼瑶依旧没有被放出柴房,但是每天有人给她送两顿饭来,摆在栅栏窗的窗台上。这饭有时候是别人吃剩下的残羹冷炙,有时候干脆是发馊的饭菜。而画眉每天晚上依旧给她送馒头过来,有时也会有些小点心之类的。 年轻的身体恢复起来很快,这么过了十几日以后,林幼瑶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就在林幼瑶以为自己已被遗忘的时候,柴房门“吱~”一声,被打开了。 一个婆子走了进来,扔给林幼瑶一个包袱:“拿好你的包袱,快跟我去林子,以后你就是扫林子的粗使丫鬟。” 扫林子?这份差事,林幼瑶倒并不反感。真让她去做个伺候主子的丫鬟,那她才不想干呢! 端王府极大,林幼瑶跟着这个婆子足足走了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一处小屋 。 小屋是个下人房,里面本已经住了一个扫林的婆子,米妈妈。 米妈妈见来了一个人跟她挤,已经十分不爽,又听闻林幼瑶原是世子院子观世院里的大丫鬟,因为爬床未果而被发配来的,当即脸色一变:“什么下贱货色,往我这里送。” 米妈妈看向林幼瑶的眼神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林幼瑶一噎,什么嘛?自己又躺枪了啊。原主做了爬床的事情,人人唾骂,她穿越而来,还真是无辜的紧吶。 可是,她又不能跟别人直说,爬床的那个主儿已经香消玉殒了,自己从现代华国穿越来的。要是真这么说了的话,她估计很快就会被当成妖孽给neng死了。 她怕死,所以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林幼瑶眼皮一翻,狠狠向上翻了个白眼,心中骂道,不干好事的贼老天! “你在干什么?”米婆子凶巴巴说道。 “我眼进了沙子。”林幼瑶连忙正色。 米婆子看了她一眼,接着说:“以后,你就睡外间,我睡里间,没事儿不要到里间来。” 林幼瑶环顾四周,这小屋摆设十分简陋。 靠墙的位置摆了一张一人宽的板床。靠窗的一侧则摆了一张四方桌。桌上堆了瓦罐,碗筷,角落里放了几块打火石和其他一些杂物。桌边随意摆了几个没有扶手,也没有靠背的方凳。桌子的旁边还有一个柜子,一扇柜门已经掉了,只剩一扇柜门还晃晃悠悠的挂在柜子上。角落里,竖着扫把,簸箕,铲子之类的工具。 屋内的另一侧墙上,开了一扇门,垂了厚厚的帘子,这帘子后面,大概就是所谓的里间了。 “好的。”林幼瑶答应的相当痛快,“我住外间,不会到里间来的。” 里间是怎么样的?米妈妈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不是个没有好奇心的人,但是好奇心害死猫。她怕死,初来乍到的,还是不要关心别人的事了。 “恩,我现在有事出去。”米妈妈道,她看也不看林幼瑶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个林幼瑶一个瘦削的背影。 米妈妈走后,林幼瑶开始收拾起自己来。自从穿越而来,她已经大半个月没洗过脸、梳过头了,身上也粘腻了得很。 热水是不敢想了,不过屋子门口有一口方井,方井上还歪着一个木桶。 她走到屋外,从井里打了水,拎着一木桶 水回了屋子。 三下两下拆了包袱,她从里头翻出一方丝帕来。刚要把这帕子浸到井水里,却见井水里印出了自己现在的容颜。 林幼瑶手一顿,吓了一跳,这幅尊容好惊悚。 她的脸上擦了一层厚厚的粉。因为十几天没有洗过脸,也没有补过妝,脸上的粉已经花了。肤色深浅不一,粉也斑斑驳驳,真是…… 鬼啊! 林幼瑶赶紧将帕子打湿,仔仔细细的擦了脸,把脸上的粉擦了个干净,一张娇艳的脸庞在井水里映了出来。 肤白细腻,脸颊带着若有若无的婴儿肥,鼻子小巧悄挺,杏仁般的大眼清澈明亮,极其灵动。 她浅浅一笑,井水中的人儿也浅浅一笑。 她眨眨眼,井水中的人儿也眨眨眼。 她耸耸鼻子,井水中的人儿也耸耸鼻子。 她做了个鬼脸,井水中的人儿也做了个鬼脸。 林幼瑶竟然对着木桶里的井水,挤眉弄眼起来。 真是好看,这么漂亮的脸蛋,原主竟然抹了这么一层厚厚的粉,暴殄天物。 洗完脸之后,她咬着牙,用井水擦了擦身子。井水很凉,但是林幼瑶爱干净,身上粘腻之感实在难受,只好忍着凉意。 擦了身,林幼瑶才发现,这脸蛋看上去只有十五岁的样子,但身段却已凹凸有致,十分妖娆。 ☆、第3章 快行礼,是殿下 胸前已是十分饱满,包在小衣之中,竟已有了呼之欲出的感觉,纤腰不盈一握,正是丰盈之处丰盈,细瘦之处细瘦,纤秾合度。 林幼瑶前世的世界资讯发达,美人儿的照片,美人儿演的连续剧、电影,她看过不少。甚至,作为一个颜控,林幼瑶选剧的第一要素,就是女演员要美的冒泡,男演员要帅的掉渣。 作为一个阅美无数的资深颜控,她知道这具身子比前世所见的美女们,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得了这么一副高颜值的身子,林幼瑶心情顿时好了不少。穿越而来她莫名奇妙受了许多委屈,这份郁闷也消散了大半。天将降高颜值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突然林幼瑶打了一个哆嗦。 只穿了小衣,当然冷。 她不敢迟疑,连忙在包袱里,找起了衣服。 在古代,感染个风寒就很有可能要了人的性命。小命要紧,赶快穿衣服吧。 包袱里衣服裙子有好几套。只是这衣服却是不敢恭维,不是桃粉,就是艳紫。这颜色,这花纹……一股浓浓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林幼瑶抽了抽嘴。 最后,她选了一件嫩绿色的襦裙出来,迅速穿了起来。这身襦裙的颜色虽然也比较鲜亮,但是毕竟是她最喜欢的绿色。 等林幼瑶收拾妥当,窗外已是繁星点点。她看见桌子上有一盘白面馒头,就豪不客气的拿起来吃了个饱。 米妈妈还是没有回来,屋子只有林幼瑶一人。她一骨碌翻上了床。 前几日,她都睡在柴房的干草铺子上。今天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睡床了,不一会儿,她就睡沉了。 ~~~ 第二天清晨,鸟鸣青翠,林幼瑶睡饱醒来。 屋子的外间还是只有她一个人,里间没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米妈妈有没有回来。 林幼瑶起了身,打水净面,收拾妥当。 屋门倏地被打开了,米妈妈一阵风儿似的从屋外走了进来。米妈妈人十分消瘦,看着很单薄,但是脚劲却很好,走路速度极快,这般从屋外冲到屋内,还带起了一阵风。 “米妈妈,您早。”林幼瑶眨了眨眼,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米妈妈看到坐在凳子上的林幼瑶,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才认出了她。 “算是不 倒胃口了。”米妈妈面无表情,轻轻吐出了这么一句。 林幼瑶嘿嘿一笑:“白面馒头一盘,清淡的很,自然不倒胃口。” 米妈妈淡淡看了林幼瑶一眼,冷冷道:“角落里有扫帚,去拿一把来,跟我去扫林子。” “好的,米妈妈。”林幼瑶眯了眯眼。 林子里小屋不远,走小半刻钟时间就到了。 林子在一条小河的旁边。小河河水清澈,里头有几十尾朱红锦鲤欢快的游着,河上架了一座石桥,石桥的每个石墩上,都雕了精美的五福团纹。 小河的一边是一片林子,那就是林幼瑶她们要打扫的林子。 林幼瑶手里提溜一把大竹枝扫把,跟在米妈妈的后头。米妈妈似乎特意放慢了脚步,带着林幼瑶向树林走去。 林幼瑶悠悠的走在河边。一边走,一边还向小河的另一边张望。 小河的另一边栽了一排柳树。如今已是春日,柳叶抽了新芽,柳枝低垂,随风划过小河的河面,涟漪随着枝叶的顶端,阵阵荡漾开去。再远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繁花似锦,假山奇石的花园景致了。至于王府里的亭台楼阁什么的,以林幼瑶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根本看不到的。 “你在这里扫。”米妈妈不急不缓的道,“我去林子另一边扫。你扫好之后,自己回屋子,我有事会离开。” 又要离开?林幼瑶暗道,这米妈妈举止太奇怪了,一个扫地的妈妈,搞得像日理万机似的,动不动就有事离开,而且晚上也不回来,夜不归宿的。 撇见米妈妈扫来的目光,林幼瑶忙不迭的点点头:“好、好的,米妈妈您走好咧。” “不用把落叶扫出林子,把落叶扫到一边,可以走路就行了。”米妈妈又加了一句。 林幼瑶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洁白的门牙。这个米妈妈看着冷冷淡淡,心地其实不错的。要不然也不会这样特地交代一句,她大可以让自己把地上所有的落叶都清扫干净。 “米妈妈,我知道了。” 米妈妈只是朝她点了点头,转过身,健步如飞,几息之间,消瘦的身影就不见踪影了。 林幼瑶一边扫着落叶,一边逛着林子,偶尔做个大大的深呼吸,好清新的树林的味道。 林幼瑶前世是个普通的公司小财务,她最大的爱好就是旅行,尤其喜欢野外探险,是个地地道道的驴友。她最喜欢的就是离开城市的 喧嚣,摆脱生活的束缚,自由自在的行走到山间林间水间,感受大自然的气息,放飞自己的心灵。 说起来,她的穿越也是因为旅行。在一次野外攀爬的活动中,她失足掉下山坡,随后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了这个爬床未果的王府丫鬟了。 现在是春日,落叶并不多,很快,林幼瑶就把扫林子的差事干完了。 这差事不错,林幼瑶心道,不仅轻松,而且可以逛林子,呼吸新鲜的空气,正是适合她。 她张开双臂,闭上了眼睛。 春日的微风轻柔的吹拂在她的脸上,那是煦暖的感觉;耳边传来婉转清脆的莺鸟啼鸣,那是自然的歌唱;脚下松软的土地,那是万物的温床。 好舒服啊。 “快行礼,是殿下。” 耳边突然传来米妈妈的声音。 “吓?”林幼瑶吓了一跳,寻声转头看去,只见米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了她身旁,焦急的看着她。 “快行礼。”米妈妈压低了声音又喊了一句。 林幼瑶突然看到前方有两个男子正迎面走了过来。 她反应过来,学着米妈妈的样子福了起来。 “世子殿下安,三殿下安。”米妈妈道。 ☆、第4章 高,颜值高 “世子殿下安,三殿下安。”林幼瑶有模有样。 “起吧。”一个磁性的男子声音,低沉而醇厚,让林幼瑶想到了多年藏的红酒。 林幼瑶余光撇见米妈妈站直了身子,便也站了起来。 她低下头,眼睛斜抬着,偷偷打量起眼前之人。 端王世子穆景瑜高大而修长。 里头穿了玄色的袍子,外面罩了一件鸦青色的褙子。锦缎面料颜色很深,面料上却暗镶了金色的四爪龙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闪着淡淡的流光。腰间系了一条琉璃玉带,越发显得人身长玉立,一块凝脂般的白玉挂在腰间,压在褙子上。整个人如松柏一般,笔直的站在那里。 脸部线条十分立体,刀削般英伟不凡。凤眼狭长,鼻子挺立,嘴唇偏薄,唇色偏淡。一双剑眉,十分浓重。 只是他嘴唇紧闭,表情严肃,凤眼之中透着一股极致的冷冽之意。整个人高贵中透着清冷,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高,林幼瑶心道,实在是高。 颜值高。 作为一名颜控,本着多看两眼又不会怀孕的指导思想,林幼瑶的小眼神往世子殿下瞄了过去。 穆景瑜蹙了下眉。 这个丫鬟看着眼熟,她是哪个? 不过很快,穆景瑜就认出了林幼瑶。 这个丫鬟原是他院里的大丫鬟,却有了不该有的念头,竟然脱了衣服躺在他平日里用来休息的软榻上。他发现之后,就叫了人,把这丫鬟赶了出去。念在主仆一场,自己又不喜杀戮,一念之间,他留了她一条性命。 至于后来怎么样,他就没有再关心过。原来她被安排到王府最偏远的林子。 认出了林幼瑶之后,穆景瑜清冷的眸子里,露出嫌恶之色。只是,在这厌恶的眸子底端,却又划过了一道疑惑。 这眼前的林幼瑶同他印象之中的那个林幼瑶差的太大了。 他印象中的那个林幼瑶总是穿的姹紫嫣红,脸上涂着厚重的妆容。而现在的林幼瑶脸上不施粉黛,露着自然健康的白皙肤色,一身嫩绿的襦裙,清新脱俗,如同林子的精灵一般,像是要和这春日的林子融为一体。 简直判若两人。 林幼瑶正是无知者无畏,瞄着穆景瑜的眼神移到了他那双清冷的像冰一样的眼睛。 一瞬间四目相对。 林幼瑶马上低了头。 乖乖,这小眼神简直就是两把冰刀戳死人啊。 穆景瑜睫毛一颤,眼底的狐疑顿时消散,清冽的眼里只剩厌恶。 “哈,景瑜,你们端王府连扫林子的丫鬟都有那么好的姿色啊,景瑜,你可真是有福之人,哈哈哈。” 穆景瑜身身边的三皇子穆连煜一掌重重拍在穆景瑜的肩膀上,嘻嘻哈哈的说起来。 “哎,你这丫鬟,别老低着头了,抬起头,让本殿看看。” 林幼瑶嘴角抽了抽,稳了稳心神,抬起了头。 一抬头,便见到穆连煜一张俊脸凑到了自己眼前。这脸,浓眉横卧,跟端王世子穆景瑜有些相像。眼睛也是狭长形的,但是不似穆景瑜的凤眼,而是一双桃花眼,这桃花眼之中写满不羁和张扬。 他此时穿着紫红色的长袍,外面罩了一件深红的外衫。腰间系了一条腰带,这腰带上镶了几颗通红的宝石,一身装束十分妖艳。 穆连煜斜睨着林幼瑶,说道:“恩。不错,不错。长的真好看啊,眼睛尤其好看,瞧瞧。景瑜,你瞧瞧。”穆连煜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眼里是闪着兴奋。 林幼瑶低下头,心中吐槽,这三皇子的眼中,自己恐怕就不是个人,而是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吧。 “连煜,咱们还有事要谈。”穆景瑜淡淡的说道,一股清冷之气四散开来。 “咳咳,”穆连煜清了清嗓子,“是的,恩,那个,你们都退下吧。” “是。”米婆子和林幼瑶答道。 她们又行了一个福礼,这才弓着身子,恭恭敬敬的退了开去。 米婆子和林幼瑶走开了之后,穆连煜顿时收起这副痞里痞气的样子,正色道:“景瑜,你近日要小心些,我担心二皇兄会向你下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林幼瑶和米妈妈恭恭敬敬的退了开去。一直退到穆连煜和穆景瑜视线之外。 林幼瑶回过头,挤眉弄眼一番,冲着穆连煜和穆景瑜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米妈妈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意,不过她立即收了笑意,悠悠说了一句:“呵,猫儿见腥味,竟然就放过了” 腥味?什么鬼? 林幼瑶眨眨眼,嘿嘿,米妈妈把世子比做腥味儿,这比喻倒是……很有意思。不过,她又不是什么猫儿,喵了个咪的。 她咧嘴一笑,说道:“最近吃素。” 说完这句话以后,林幼瑶很快就后悔了。 米妈妈和林幼瑶回了小屋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人送来了今天的吃食。今天的吃食是一盘白面馒头,确切的说是只有一盘白面馒头。 “这……,” 林幼瑶坐在桌前,盯着眼前这盘白花花的馒头,嘴角向下,目光幽怨:“咱们王府下人的伙食只有馒头吗?” 林幼瑶说话声音很轻,但还是被米妈妈听到了耳朵里。米妈妈不咸不淡的道:“当然不是。” “那还有什么?”林幼瑶转向米妈妈,张大了眼睛问道。 林幼瑶是个吃货,前世的时候,她到处旅行,吃了各地的不同美食,经常号称自己要吃遍天下美食,要是真让她从此以后天天吃白面馒头,那她受不住啊。 “还有些小菜,还有王府里主子们赏下的饭菜小点。”米妈妈道。 林幼瑶眨了眨眼。 “你在观世院里当大丫鬟的时候,这些自然是吃得到的。”米妈妈道。 啊哦,言下之意,就是扫林子的丫鬟只有馒头吃了。 林幼瑶垂了头,兴致缺缺的吃了几只馒头。勉强把肚子填饱之后,林幼瑶砸吧砸吧嘴,嘴里真是淡出鸟来了。 ☆、第5章 掏鸟蛋的意外收获 于是,林幼瑶又晃荡到林子去了。这回她不是来扫林子的,而是来找吃的。现在是春日,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这林子那么大,总能找到可以吃的。 林幼瑶在林子里一边转悠,一边低头寻找。 地上有很多新长出来的蘑菇,蘑菇她不敢乱采,野生的蘑菇中有许多都是有毒的,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可以轻易采来吃。 转悠了一会儿,林幼瑶眼前一亮,蕨菜! 蕨菜又叫拳头菜,是最常见的一种野菜了,味道甘香。这一小片蕨菜刚抽了小芽,鲜绿鲜绿的,嫩的很呢。 林幼瑶嘴里滋出了口水。她咽了咽唾沫,弯下了腰,低头掐起了蕨菜。 “你是我的小呀小蕨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哼着奇怪的小曲儿,林幼瑶欢快的掐着蕨菜,掐呀掐,足足掐了一大把,直到手里再也拿不下了,她才抓着手中的蕨菜回了屋子。 屋子里空无一人,米妈妈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现在林幼瑶心里只惦记着蕨菜,也没空去想米妈妈在哪里。 她把蕨菜搁在桌子上,又去林子里捡了树枝,树皮。她用这些树枝在屋外,架起了一个木架子,又在木架子上架了个瓦罐。 洗菜、烧水、煮野菜。 桌子上有两块打火石。林幼瑶作为一个野外旅行爱好者,动手能力还是不错的。她摆弄了一会儿,就把这打火石就着树皮烧着了。 蕨菜煮的差不多了,林幼瑶拎着瓦罐的耳柄,回了屋子。 她把一瓦罐的蕨菜,装在了两个小碗中。煮熟的野菜散发着清香,整个屋子都飘着菜香。 林幼瑶咽了口口水,拿起筷子。刚吃了一口菜,就听得“吱呀”一声,屋门被打开了。 米妈妈从屋外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鼓着腮帮子、吃着蕨菜的林幼瑶,又看了一眼林幼瑶旁边那碗没有动过的蕨菜,没有说话。 她别过眼,走到通向里间的门前,打了帘子,走了进去,厚厚的帘子重重垂了下来。 林幼瑶嘴角微微一翘,冲着里屋喊起来:“米妈妈,吃野菜啦!” 没有动静。 林幼瑶撇撇嘴,回过头接着吃。 忽然,米妈妈从里间走了出来,坐到林幼瑶的身边,端起那碗蕨菜,大口吃了起来。 林幼瑶笑眯眯。 吃了一碗热热的蕨菜, 林幼瑶心里小小的满足了一下,她伸了个懒腰。懒腰伸得有些大了,打在了米妈妈消瘦的肩膀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米妈妈。 米妈妈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眼前的空碗,说了句:“不错。”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这几天,林幼瑶每天的事物就是蕨菜和馒头。有了蕨菜,好歹也算有盘菜吃了,不用干咽馒头。 只是天天吃素,林幼瑶的小身板和刁钻的小舌头又受不住了。没有荤腥吃,是林幼瑶现阶段的主要矛盾。去哪里搞点荤腥吃吃,是现在萦绕在林幼瑶心中最大的问题。 这天,她打扫完林子,提溜着扫把沿着小河往回走,突然眼前一亮。 河对岸一棵歪脖子柳树上有一个鸟窝。 林幼瑶嘴角一扬,心里有了主意,这春季里,正是多数鸟类下蛋的季节,这柳树上的鸟巢里必定有鸟蛋。 她将扫帚放到了地上,雀跃的走过了石桥,绕到那歪脖子柳树下。 林幼瑶绕着这树转了一圈,得出了结论。这柳树长的歪歪扭扭,树叉也多,鸟窝的位置虽然不低,但是这树很容易爬。 事不宜迟,她撩起了裙摆,把裙在围扎在了腰上,然后手脚并用的爬上了这棵粗壮的柳树。横扭竖爬的,爬了十几步,终于够到了鸟窝。 林幼瑶探头一看,这鸟窝里果然安安静静的躺了十几个鸟蛋。她心里一乐。 鸟蛋和蕨菜,才更配哟。 一手扒着树枝,一手小心翼翼的将鸟蛋放入怀中,林幼瑶装好了鸟蛋,正想要爬下树,抬起头的时候,倒正好把端王府的景致看了个大概。 远处是亭台楼阁,檐牙交错。近处是假山奇石,草木繁盛。在近处的花园之中,有一幢小楼吸引了林幼瑶的注意力。这小楼在花园的一个偏僻的角落上,有两层高,屋檐下面的匾额上写了“藏书阁”三个字。 藏书阁? 林幼瑶心中一动。 她穿越而来已有一月之久,可是她却对自己所处的时空,却没有一星半点的了解。这是什么时代?皇帝是谁?社会形态是怎么样的?人民群众又是什么样的?她一无所知。 也许这藏书阁中有她想要的答案。 林幼瑶默默记下了这藏书阁的位置,慢慢的爬下了柳树。又把鸟蛋放回了屋子,然后她按照刚才记下的位置,摸到了藏书阁所在的院子。 打扫藏书阁的两个丫鬟刚刚打扫完,拿着扫把从藏书阁里走了出来。 林幼瑶急忙躲在藏书阁前的一株两人粗的大树之后,等这两个小丫头走后,她才探头探脑的走了出来。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下里没有人,滋溜一下,悄悄的溜进了藏书阁。 一进藏书阁,入眼就是一排排的书架。一楼之中的书架大约有几十个,书架上插着一本本线装书,线装书有厚有簿,整整齐齐的挨着排列。 林幼瑶在书架之间穿梭起来,她粗粗看了看,这些书不是诗词歌赋,就是字帖之类,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大用处。 角落里有个楼梯,林幼瑶轻轻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的楼梯口摆了书案和椅子。林幼瑶绕过了桌椅,去看二楼的书架。 在一个书架上她找到了几本史书和一本地域志。她把这几本书抽了出来,绕回楼梯口的书案,看了起来。 原来她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 她所在的国家叫楚国,楚国位处南方;楚国的北边是齐国,齐国位处北方。在楚国的东北面还有一个叫高丽句的小国。楚齐两国纷争不断,但是因为实力相近,谁也灭不了谁,只是大小战事,时断时续。 ☆、第6章 替我治伤 楚国东北边的高句丽国则是楚国的属国。 林幼瑶看书看的津津有味,这姿势也越发随意起来。最后,她把鞋子也脱了,白嫩嫩的脚丫搁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林幼瑶从前世带来了个坏习惯,就是喜欢光脚。能只穿袜子,就绝不穿鞋;能光脚,就绝不穿袜子。不穿袜子就穿鞋什么的,也是家常便饭。用她的话来说,她的脚也不喜欢被束缚,喜欢呼吸新鲜的空气呐。 穿越来之后,林幼瑶也很少穿袜子,要出门,把光光的脚丫子塞到鞋子里就是了。今天出门,林幼瑶也没有穿袜子,这一脱鞋白白嫩嫩的脚丫就露了出来。 细嫩尖尖小脚丫搁在一边的凳子上,还不停不停的晃呀晃呀。 她翻开了一本史书。 “楚国泱泱五千里,一帝两王掌天下” 楚国开国皇帝楚国太祖带着两个弟弟,一寸一寸打下了楚国的江山。 楚国太祖当上了皇帝之后,感念两个弟弟对自己的帮助,就把两个弟弟封了世袭罔替的王爵,并且给予了极大的权利。 二弟被封为靖王,三弟被封为端王。 二弟靖王封地在西北,实为西北王,是楚国西北的土皇帝。同时,他手握三十万大军,军权极大。但是他要负责为楚国守卫边疆,抵抗齐国。三弟端王,留守京城,但是有辅政之权,不仅如此,他还掌握着京城禁卫军的军权。 楚国现在的皇帝是开国皇帝的儿子。 林幼瑶晃了晃脚丫,换了个姿势,又翻了一页书。 她看书看的越来越入迷,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林幼瑶本能的抬起头,竟然对上了一双冷的像结了一层冰渣子一样的眸子。 心脏咯噔一下,脑子短路了,白嫩的小脚丫也不晃了,林幼瑶震惊的如同定格了一般,一动不动:“殿、殿下?” 屁股坐在圈椅上,脚搁在旁边的凳子上,手里捏着线装书,她保持着这个姿势,仰着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穆景瑜。 只见穆景瑜轮廓优雅的薄唇颜色比那日在林子里所见还要更浅些,隐隐有些发白。浓重上扬的剑眉微微蹙着,俊美的脸上似乎带着隐隐的痛楚之色。 一双如万年寒潭一般的眼睛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穆景瑜轻启薄唇:“你为何在此地?”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中带着沙哑,但是冰冷威严。 “我、我在自习。”林幼瑶差点闪了自己的舌头。 穆景瑜蹙了蹙眉,似乎对林幼瑶的回答不以为意,也无意深究,他的眼底是豪不掩饰的嫌恶:“替我治伤。” 治伤?林幼瑶看了看穆景瑜,受伤了? 穆景瑜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在了案上。这个动作似乎扯到了穆景瑜的伤,他的额头瞬间浮出一层薄薄的汗水。他咬紧牙关:“替我治伤。在背后。”目光极为不耐。 “是。”林幼瑶反应过来,慌慌忙忙从圈椅上滚了起来,把圈椅让给了穆景瑜。 “老弱病残孕”,给有需要的人让座,林幼瑶是长在红旗下的好幼苗。 林幼瑶绕到穆景瑜的背后。 只见他背会右肩处,一枚箭头没入肉中。这没入肉中的箭头只余一小部分在外面,大部分都已深入肉中。箭头的周围,是弥漫状的棕红色,那是鲜血把染在深色比甲上所形成的颜色。 “殿下,咱们得把衣服脱了。”林幼瑶咽了口唾沫说道。 “恩。”鼻子发出了一声指令,穆景瑜没有动。 林幼瑶会意,伸了小手,抖抖索索的给穆景瑜宽衣。 穆景瑜今日在袍子外套了一件比甲。比甲很好脱,林幼瑶三下两下,就从背后把穆景瑜的比甲扒了下来。 比甲的里面是一件袍子,袍子是对襟的。两边的衣襟,将锁骨和脖子底部都包了起来。 林幼瑶捏了捏小拳头。随后,她将细白的小手伸入穆景瑜的衣襟,贴上他脖子附近的肌肤,准备把他右肩上的衣服扒下来。 手背传来的触感,硬如铜墙的肌肉。 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穆景瑜睫毛一颤,眸子一缩。 他没有看林幼瑶,伸出左手,自己把右肩的衣服扒下。 脖子、锁骨以及肩膀的肌肤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肌肤是如玉的质地,偏白但不是全白,而是白中带着健康的蜜色。肩膀呈现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十分精壮。肩膀之下是堪堪露出一角的背部,却依稀可见背部肌肉曲线的轮廓。肩膀的位置有一只箭头,箭头的周围已是血肉模糊。 刚才,穆景瑜虽然是用左手脱的衣服,但是右边肩背的肌肉也牵扯到了一点,是以这伤处受了刺激,又渗出了不少鲜血。 这伤得马上处理了。 “殿下,我要帮你把箭头拔 出来。”林幼瑶看着穆景瑜,神色严肃。 穆景瑜抬了眼,四目相对了一瞬,他点了点头。 林幼瑶眨眨眼,忽然勾了唇,眯了眼,如丝的媚眼看了眼那万年古井般的眼睛,虽后目光逐渐下移。下巴,喉结,肩膀起伏的肌肉,连着锁骨只露了边缘的胸膛。 林幼瑶两只小手却是摸上了穆景瑜的肩膀。轻轻柔柔的在裸露出的肩膀和后背,抚了一下,她付下身,在穆景瑜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低语:“殿下的身材好棒啊!” 穆景瑜清冽的眸子瞬间一黯,眉头一皱。 “敢……”刚想出言训斥,他便觉得肩膀处一阵巨痛袭来。他牙根一咬,生生的将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抬起头,穆景瑜见林幼瑶双手已然握着一根箭头,箭头的顶端已被染成了血色,上面还沾了些许碎肉。 她咧着嘴笑了笑,露出两颗洁白可爱的门牙,黑白分明的大眼眨了两下,带着一丝诡计得逞的得意之色。 眨眼间,穆景瑜心里已是明白,刚才林幼瑶刚才所说所做,不过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罢了。 他抬眼看着林幼瑶亮晶晶的眸子,心中划过一道疑惑,他微抿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归为沉默。而此时的林幼瑶,早已收回了刚才那副神色。 ☆、第7章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她回忆了一下前世所学的野外急救包扎方法,拿起穆景瑜刚刚脱下的比甲,用力一撕,把比甲撕成了个三角形的模样,根据前世学的包扎方法,迅速把伤口包扎起来。 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穆景瑜凛冽的眸子默默的看着林幼瑶用一双青葱小手翻花似的给自己包扎。目光掠过她的杏仁大眼,明眸剪水,他脑中倏地划过穆连煜说过的话,“眼睛尤其好看……” 他别开眼,不再看她。 只是她离他只有几寸的距离,几丝碎发掉在他裸露的肩膀上。酥酥痒痒的感觉,混同着疼痛之感一起向他袭来。浓重的血腥气中,他似乎还分辨出了一丝极淡的女子清香。 穆景瑜的眸子缩了缩。 “好了。”林幼瑶用三角形的两个角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抬起头,拍了拍掌,说道,“已经包扎好了。” 她吁了一口气,弯下腰,开始穿鞋子。 刚才在慌乱之中,她连鞋子都没有来得及穿就站了起来,现在她才觉得脚底冰凉,这才想起来要穿鞋子。 只是她这一动,穆景瑜的目光就落到了她的脚上。这双脚白皙娇嫩,五个脚趾小巧可爱,脚趾上的指甲片上健康的白中透着粉嫩。 穆景瑜皱了皱眉。 “殿下,您在这里,属下来迟。” 林幼瑶鞋还没有穿好,就听到有人从一楼蹭蹭蹭跑了上来。 紧接着,她膝盖处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她吃痛,“噗通”跪在了地上。刚想爬起来,这才动了一条腿,膝盖又是一痛,“噗通”她又跪了下来。 “跪着。”一声凶狠的喊声。 林幼瑶扭头一看,一个男子站在她的身后。这男子十七八岁,一身短打劲装,手里拿着一柄剑,剑没有出鞘,剑柄之处已被磨的光滑无比,可以想象,这剑一旦出鞘会闪出怎样的寒光。 这男子身上带着极重的煞气,这份煞气是没有见过血的人不会有的。 林幼瑶一撇嘴,不再动了。算你们狠,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跪着就跪着,又不会少块肉,总比挨打好,下手真是狠。 摸了摸被打痛的部位,林幼瑶乖乖的侧跪在穆景瑜的跟前。 穆景瑜看了看跪在自己旁边的林幼瑶,又看了看露在外面的白嫩脚丫,他拿起书案上撕剩下的比甲布料,盖在了林幼瑶的脚上。 然后,他才将目光转向了刚刚上来的男子:“泽盛,你来了。” “没有保护好殿下是属下的错,属下受罚。”泽盛抱了拳,弓了身。 “与你无关。”穆景瑜道。 “殿下,此事……。”泽盛道。 穆景瑜手一挥,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示意泽盛不要再说下去了。 泽盛看了看跪着的林幼瑶,抱拳点了点头。 “此事,不要让他人知晓。”穆景瑜道。 “属下明白,”泽盛道,“殿下,那这丫鬟要不要留?” 要不要留?要不要留是个什么鬼? 林幼瑶扭头朝泽盛看去,泽盛的眼神冰冷,这眼神赫然就是杀意。 杀人灭口,林幼瑶打了个哆嗦,这泽盛是要杀人灭口,刚刚给那殿下包扎了伤口,连个谢谢也不说,转眼间,要灭她的口了? 她前世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一世才刚刚开始,躲过了挨打,躲过了挨饿,难道躲不过这次灭口的劫数? 老天爷跟她得有多大的仇啊! 林幼瑶捏了拳头,不能乱,不能乱,要镇定。眼前有两个男人,一个受了伤,另一个却拿着剑,自己要跑的话,是肯定跑不掉。 她扭过头,抬头对上穆景瑜漠然的目光,她知道这人才是能决定她生死的。 “殿下,我不会说不出去的,绝对不会根别人提半个字。” 穆景瑜轻启薄唇,似乎要开口说话。 林幼瑶吓的一个激灵,慌慌张张说道:“您是空中日月,我是地上蝼蚁,您知达高远,胸怀宽广,手指漏点缝,就能漏出我一条小命来。求殿下留下我的小命。” “不……”穆景瑜话没说完。 林幼瑶的心抖了一抖,不要啊。 “殿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的命虽然不值钱,也是七级浮屠。放我一条生路,就是七级浮屠啊。” “不……” 林幼瑶猛的抬起头,一副茫然的样子:“今天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不杀你。”穆景瑜毫无波澜的声音传了过来。 “什么?”林幼瑶眨眨眼。 “退下吧。”穆景瑜道。 不杀她?原来是不杀她?林幼瑶不停狂跳的小心脏终于慢慢回了肚子。 逃过一劫。 林幼瑶吁了口气,几乎瘫软在地上,却一不小心瞥到穆景瑜扫来的目光。 清冷的,淡漠的,似乎还有一点儿不耐烦。 刚刚他说什么来着?对了,是“退下。”退下,退下,事不宜迟,赶快走。 “是。”林幼瑶用抄起鞋子,飞快的逃下了楼梯。 …… 穆景瑜看着林幼瑶仓皇而逃的背影,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泽盛,杀人灭口,非我辈应当所为,我知道你是衷心,不过戾气太重。” 泽盛一顿,低了头道:“属下知错。” “下不为例。”穆景瑜道。 “殿下,那这丫鬟是否要派人留心?”泽盛道。 “没有必要。”穆景瑜淡漠道。 当林幼瑶回到林子边的小屋时,她依旧心有余悸。 她深深的认识到这里不是她前世讲平等人权的时代,当然,前世时代也没有什么绝对的平等,但是总比现在这个世界要好些。 在这里,人家一句话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林幼瑶脑中浮现出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一双眼睛毫无波澜,不辩喜怒,淡漠的说道:“不杀你。”仿佛她的生命无足轻重,“不杀你”,就是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这句话,随时也可以变成“杀你”。也许就是这么简单,她死不死的,实在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她越发明白画眉对她说的话,安安分分,才能活的更久一点。 珍惜生命,远离世子,林幼瑶捏了捏拳头。 ☆、第8章 王府鸟蛋 营养健康 “新鲜的煮鸟蛋出锅喽!”林幼瑶两手捏着瓦罐的耳柄,提着瓦罐走了屋子。 “米妈妈,鸟蛋煮好了。给您添一碗。王府鸟蛋,健康营养,多吃有益。”林幼瑶笑盈盈的把几个鸟蛋添到米妈妈的碗里。 “你天天掏鸟蛋,王府里今年怕是鸟儿要绝迹了。”米妈妈语气平淡,嘴角却浮出一丝儿浅浅的笑意来。 “呵呵,”林幼瑶摆摆手,“哪儿能啊,这鸟儿可精的很呢。今天我去河对岸的时候,看到好几个新筑的鸟巢都筑得老高了,那位置我可爬不上去,真是鬼精。估计再过几天我就再也掏不到鸟蛋了。” 她边说,边剥蛋壳,很快一只只雪白滑嫩的小蛋被剥了出来,qq弹弹的在碗里跳了两下,然后安静躺着,等着被人拆解入腹。 “这王府里,之前估计没有人会掏鸟蛋,时间久了鸟儿也笨了,就把巢筑低了,没想到被你捡了个便宜。”米妈妈一笑。 “现在鸟儿都聪明了,我可不就没有便宜捡了。”林幼瑶双手一摊。 林幼瑶在林子里已经住了两个月了,对穿越后,楚国、扫林子的生活也慢慢适应了过来。 她前世是个旅游爱好者,不恋床,适应能力强,随遇而安,所以穿越而来,从刚开始的震惊不安,到现在已是适应的十分好。 每日里吃着馒头、野菜、鸟窝,干着轻松的工作,日子过得也悠闲,除了吃的住的差了点,满足不了她这个吃货,还有就是有些无聊。 不过她再也不会去藏书阁看书了,那一日发生的事情,让她对这个世界的社会形态有了深刻的认识,也让她心有余悸。 这是个皇权统治的社会,主人和下人是两个不同的物种,主人对仆人有买卖和生杀大权。很不幸,她就是后者。是以,她呆在林子这边,远离是非,倒也安全。 林幼瑶又剥出了个鸟蛋,细腻洁白的鸟蛋,手感滑润。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米妈妈。 两个月以来,她每天煮蕨菜和鸟蛋吃,从来都不忘了米妈妈的那一份。毕竟是住在一个屋子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搞好关系也很有必要的。 两个月相处下来,林幼瑶也已经发现,这米妈妈看着严肃,其实人也不错,两人分工干活的时候,一般都是米妈妈先干完,再来帮林幼瑶的。熟悉了之后,林幼瑶觉得米妈妈也挺好相处。 不过林幼瑶依旧从来没有去过里间,米妈妈也 依旧动不动会玩消失。 米妈妈显然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想告诉林幼瑶里屋的秘密的意思。林幼瑶尊重米妈妈的想法,她不说,林幼瑶就不问。 “这林子里的日子,确实也清简了些,我一个婆子倒也不打紧,你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女儿家……”米妈妈说道,“确实有些不够了。” 林幼瑶浅浅一笑:“所以说吗,有一句话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这句话,是你自个儿编的吧。”米妈妈失笑。 林幼瑶一晒,挠了挠头顶的双丫髻。 “我看你似乎也没有什么攀龙附凤的心,之前怎么会……”米妈妈瞥了一眼林幼瑶。 怎么会爬床?林幼瑶在心里把米妈妈的后半句接了下去。 这问题让她怎么回答?那个想爬床的又不是她。林幼瑶在心里咒骂了句,握你个大草的贼老天,然后笑嘻嘻的说道:“爬了次床,差点把小命爬没了,我还是觉得小命比富贵重要。” 米妈妈回过头看着林幼瑶。 林幼瑶咧了咧嘴:“那个,而且,其实我更喜欢扫林子的差事。” 米妈妈嘴角浮过了一瞬间的笑意,又迅速收了笑意,朝向了窗外,看着远处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日,林幼瑶又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掐蕨菜去。 现在正是蕨菜最嫩的时节,再过个半个月蕨菜的嫩芽就要长成高高的叶子了,到了那个时候,口感就会变的又粗糙又苦涩,不能再吃了,得赶紧趁现在,把林子的蕨菜都掐了,能吃多久吃多久。 过了这个月的,就要入夏了,倒时可该怎么办?去哪里找吃的? 林幼瑶满脑子都是将来的伙食问题,不知不觉的已走到林子深处。 “哎?人呢?” 忽然,林幼瑶在树木之间看到有个少年在走来走去。他时而低头,时而左右张望,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刚刚还看到大哥在这里的,怎么一下子人就不见了?”这少年喃喃的自言自语,声音是男子变声期的公鸭嗓,粗嘎难听。 他向四周环顾,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林幼瑶。 “你是谁?”他三步两步跑到了林幼瑶跟前。 他身穿锦衣,腰里坠了块翠玉,眉宇间跟世子穆景瑜有六七分的相似,只是五官没有穆景瑜那么立体,略显平淡了些, 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他的嘴边还有些小绒毛,额头上点了几颗红红的痘。 林幼瑶能认出原主认识的人,是以她一下子把面前的人认了出来。 “二公子安。”她福了一礼。 “府里的丫鬟?看着有些面熟。”穆景朗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幼瑶,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她饱满的胸脯处。 “姿色倒是不错,放在林子里,有些可惜了。”穆景朗一手搭在了林幼瑶的肩膀上,把她搂到了身边。 “跟我回荣惠院吧,本公子会疼你的。”穆景朗的目光猥琐的在林幼瑶胸腰之间转了一圈。 “二公子,说笑了。”林幼瑶退了一步,脱离了穆景朗的魔掌。 穆景朗眼神顿时阴沉下来,他猛的一伸手,拉了林幼瑶过来,将林幼瑶环在了身前,双臂交叉的放在林幼瑶的身前。 身体上的接触让穆景朗的目光暗了一暗:“不识抬举。” 他松开一只手,想在林幼瑶那玲珑有致的身体上摸上一把。 “小色鬼。”林幼瑶咬牙骂了一句。她一磨牙,张了口狠狠的在穆景朗手上咬了一口。 “啊!”穆景朗痛呼一声。 穆景朗含着金钥匙出生,从小娇生惯养的,磕磕碰碰都很少见的,要是擦破了皮,那就是大事了。他又哪里受过这样的疼痛。 ☆、第9章 先验货 穆景朗的眼神愈发阴沉起来:“够劲儿,比本公子房里的那几个都够劲儿。” 他发了狠来,一下子就抱住了林幼瑶,带着绒毛的嘴就要朝林幼瑶脸上胡乱亲过去。 穆景朗虽然只是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年,不过林幼瑶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罢了。穆景朗这一抱已是用了十分的力气,双手箍住了林幼瑶的肩膀,她一时间无法挣脱。 这时,她瞅准一个空挡,一记撩阴腿,招呼了上去。 “啊!”穆景朗发出了一声更响更惨烈的叫声,林子里的鸟儿们受了惊,扑棱扑棱的飞向高空。 穆景朗捂着自己要害之处,跌坐在了地上。 林幼瑶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出好远。她往身后看了看,再也看不到穆景朗的影子,这才停下了脚步,一手撑着树干,大口的喘着气。 呼,林幼瑶吐出一口浊气,这穆景朗看着也就十四岁的样子,竟然已有了屋里人,听口气好像还不止一个。 她摇摇头,歇了一小会儿。平复了呼吸之后,她就想着赶紧回去。那穆景朗看样子并没有认出她是哪个来,她要赶紧回小屋躲起来,万一被穆景朗追了过来,后患无穷。 林幼瑶正要走,却发现自己的脚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了一般动不了了。 她低头一看,只见一只修长如玉的男人的大手压在了她的脚上。 什么情况? 林幼瑶吓了一跳,顺着这精致如玉的大手看了过去。脚边一片春日新发的翠绿草丛,而草丛之中竟然躺着一个男人。 待看清这人的模样,林幼瑶更是讶异。 这躺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世子穆景瑜。 穆景瑜侧躺着,平日里挺拔如松柏般、修长如玉的身体微微蜷曲。面色有些苍白,浓浓的剑眉紧紧蹙了起来。一只指骨分明的大手伸了出来,按在了林幼瑶深绿色的绣花鞋上。林幼瑶的脚长得娇小,男人的大手几乎覆盖了她整个脚面。 林幼瑶愣神了几息时间,立刻回过神来。 她二话不说,弯下腰,伸出两只白嫩的手用力去扒穆景瑜摁在自己脚上的大手,要把穆景瑜的手扒开去。 远离是非,远离世子。 上次在藏书阁中碰到穆景瑜,给他治了箭伤,他身边的泽盛竟然提出杀人灭口。现在自己看到他那么狼狈的模样,还不知道要把自己怎么样呢? 林幼瑶用了用力,但是穆景瑜似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死死按着林幼瑶的脚,她怎么也掰不开他的手。 “手劲真大。”林幼瑶无奈的呼了口气,挠挠头,她又弯下腰,再接再厉。 “我中毒了。”男人的声音传来,磁性中带着沙哑,语气不喜不悲,也听不出他此刻是不是难受或者痛苦。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中毒了? 中毒了! 中毒跟她有什么关系? 一毛都没有。 上次藏书阁的事情给林幼瑶幼小纯洁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这阴影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散开去。 林幼瑶干脆蹲在了地上,跟穆景瑜的手做起了斗争。 渐渐的,穆景瑜手松动了。林幼瑶猛的一个使劲儿,终于把穆景瑜的手从自己的脚上扒拉了下来。 穆景瑜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闭了双眼。 林幼瑶蹲在地上,看着穆景瑜苍白的脸,心里却犹豫起来。 穆景瑜不会就那么死了吧?要是真的因为自己见死不救,穆景瑜就那么死了,她以后会不会因此而愧疚。 林幼瑶不是个滥好人,但是也不是个坏人,心底到底还是存了那么几分善良的。她看着一动不动的穆景瑜,于心不忍起来。她是可以出手相救的,若是因为自己选择一走了之,让穆景瑜就这么死了,她心里会不会又产生新的阴影? 救,还是不救?这是个问题。 林幼瑶盯着穆景瑜极为立体的俊脸,在救与不救之间徘徊挣扎。 倏地,穆景瑜突然睁开了眼睛。 眼眸中闪着寒冷清冽的星光,感受不到一丝儿温度。 林幼瑶唬了一跳,屁股往后一坐,跌坐在草地上。 “我怀中有一令牌,凭此令牌,王府中人无人敢动你一分一毫。”穆景瑜的声音穿透耳膜而来。 “哎?”还有这好东西,林幼瑶眨巴了下眼睛,她看了看已经再没有力气说话的穆景瑜。 令牌,恩,那就救吧。 不过,得先验货才行。 林幼瑶重新蹲了起来,伸了手向穆景瑜怀中探去。 被林幼瑶触碰到的一瞬,穆景瑜肌肉一紧,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林幼瑶在穆景瑜的胸口摸摸索索,触感是结实坚硬的胸膛。 一瞬间,林幼瑶想到了那 日在藏书阁见到的肩膀,看上去如玉般修长的身体,怎么能那么精壮? 念头一闪而过,林幼瑶的手指触碰到一个冰冷之物,五指并拢,林幼瑶将此物掏了出来。 一块金色的令牌,在阳光下闪着逼人的光泽。令牌五寸见方,上面雕刻着极其复杂的图案,中间一排小字写着“楚辅国端王府”。 林幼瑶把玩了一会儿令牌,就把令牌塞入自己怀中。 令牌到手,着手救人。 这里离小屋已经不远了,林幼瑶架起穆景瑜,走向小屋。 “看着又不胖,怎么那么沉?”林幼瑶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了一句话。 穆景瑜大半个身子都压在林幼瑶的身上上,头靠在林幼瑶的脑袋上。 两人距离极为靠近,林幼瑶一扭头,穆景瑜苍白的俊颜近在眼前,浅浅的呼吸拂到她的脸上,淡淡的龙涎香钻入她的鼻中。这香气极淡,若非她跟穆景瑜头碰着头,是根本闻不到的。 她一咬牙,扶稳了穆景瑜,加快了脚步,走到她住的林边小屋。 一进了屋子,林幼瑶摇摇晃晃的把穆景瑜放倒在板床上。 她走到柜子前,拉开仅剩的那扇柜门,从里面捧出了四五个鸟蛋。 “就剩下你们几个了,本来还想拿你们当明天的早餐,现在先拿你们救人吧,”她自言自语道,“明天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掏到鸟蛋。” ☆、第10章 画面很美? 穆景瑜半躺在床上,这床狭小,简陋,上面铺着一层蓝白小花的被子,料子粗糙却很干净,还有阳光的问道。他眯着眼看着屋子里女子窈窕的背影。 林幼瑶肉痛的取出鸟蛋,从桌子上挑了一只碗出来,将这几只鸟蛋就着碗沿敲碎。透明黏溺的蛋清混着蛋黄,哗哗的都滑进了碗里。 林幼瑶再把其中的蛋黄捞出来,放入另一只碗中。救人用蛋清就够了,这蛋黄还可以吃。林幼瑶现在处于欠吃的状态,不能浪费任何食物。 她拿起那碗蛋清,坐到床边,端着碗,示意穆景瑜就着自己的手,喝蛋清。 生蛋清味道腥,穆景瑜喝了一口,就停了下来,凛冽的眸子不明所以的看着林幼瑶。 林幼瑶对着碗里的蛋清努努嘴,说道:“你中了毒,生蛋清是催吐佳品。” 穆景瑜收回了目光,低了头,就着林幼瑶的手臂,一口气喝了一半的蛋清。 生蛋清味道极腥,穆景瑜忍着恶心喝下了一半之后,胃里就翻腾起来,剧烈呕吐起来。 “呀!”林幼瑶低声惊呼一声。 穆景瑜虚弱,一边吐,一边往后倒。林幼瑶扶不住,连忙用背顶着穆景瑜的背,让他的上半身保持竖直的状态。 剧烈的呕吐是最怕污秽之物进入气管,如果呕吐物进入气管,而人又处于极为虚弱的状态,没有力气咳出来的话,很容易就一命呜呼了。 林幼瑶和穆景瑜背靠背坐在床上,这画面看着很美。 如果没有地上和床沿的呕吐物。没有满屋子难闻的气味。没有穆景瑜惨白的脸色。也没有林幼瑶咬着牙,憋出的两个字:“真重。” 吐完之后,穆景瑜就靠着林幼瑶的背休息。 蛋清还有一半,林幼瑶将剩下的半碗蛋清给穆景瑜喂了进去。 穆景瑜再次剧烈呕吐起来,呕吐出来的东西渐渐干净起来,只有浑浊的汁水,到最后只能呕出清水来了。 慢慢的,穆景瑜胃中的翻搅之感平复下来,他不再呕吐,靠在林幼瑶娇小的背上。 林幼瑶见穆景瑜没有动静,就反身扶着穆景瑜在床上躺好。 穆景瑜合上眼,长长的睫毛贴在眼下,眉头依旧有些锁着。 她已经把自己能做的急救工作都做完了,其他的她也无能为力了。 她看着穆景瑜紧闭的双眼,心道,这世子也不是那么好当 的,一会儿受伤,一会儿中毒的。不过看来,不知为什么,这毒下的并不是很重,也不是让人当场毙命的那种。是以拖到现在,这毒还能解。 她已经用了催吐之法,把他胃里的毒全部清光了,至于之前已经吸收的毒她也无能为力。不过这毒不重,吸收得也不快,以此推断,就算之前吸收了一些,没有大碍,他是端王府世子,自会有最好的大夫给他调理解毒。 只是,现在,她怎么才能把穆景瑜运回去呢?穆景瑜需要大夫的治疗,米妈妈又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来,要是被米妈妈看到,要怎么跟米妈妈解释? 林幼瑶看着穆景瑜虚弱的样子,叹了口气,先让他休息一会儿再说吧。 于是,她转身去收拾地上和床沿上的污秽之物了。 穆景瑜似乎感觉得到林幼瑶目光已离开自己,他轻轻睁开了眼,半眯着眼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极为简陋的屋子,家什老旧,颤颤巍巍的立着,屋子里没有任何摆设。他出生贵胄,从未呆过这么简陋的屋子。不过屋子里收拾的干净整洁,从敞开的窗户向外看去,可见一片青葱嫩绿的春色,倒也有几分结庐在人境的意境。 屋子里,林幼瑶一身嫩绿的襦裙十分合体的贴在身上,娇俏之中显出几分妖娆,妖娆之中又显出几分淡雅。 脸上没有涂抹任何的粉,如清水芙蓉般纯净素雅,眉宇之间又几分成熟女子的娇媚之色。 一双杏仁大眼,如同一汪湖水一般平静潋滟,也如同湖水一般,见不到底。 她手脚麻利的干着活,在这简陋的小屋之中,前前后后的忙碌,打扫地面,擦拭床沿。 穆景瑜看了一会儿,又闭了眼,躺在床上休息。 林幼瑶擦了一遍地,拿了抹布走到屋外。 她从井里打了一桶水,把抹布在木桶里,来来回回洗干净,拧干。接着,她又打了一桶干净的水,把洗净的抹布扔到水桶里,然后拎着木桶走进了屋子。 一进门,林幼瑶发现板床上已是人去床空。 本来躺在床上休息的穆景瑜已经不见了踪影。蓝白小花的被褥皱巴巴、孤零零的留在床上。屋子里还弥漫着污秽物的气味。 “走了?”林幼瑶嗫嗫道:“走了就好,走了就好,省得麻烦。” 林幼瑶顿了一下,放下木桶,取出里面的抹布,拧干,干活。 过了一会儿,窗外下起了淅 淅沥沥的春雨,细雨缠绵,随风而入,窗门处都有雨飘进了屋子里。 林幼瑶关了门,只留了小半窗户用来换气。 屋子终于打扫干净了,林幼瑶一屁股坐在了有些凌乱的床铺上。屋子已经打扫完了,外头下着雨,她也出不去。林幼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就坐在床上,对着窗口发呆。 “扣、扣,扣”忽然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林幼瑶狐疑的向屋门的方向看去。 “扣、扣,扣。”又是三声敲门声。 “里头有人吗?幼瑶在吗?”是个女子温婉的疑问声。 “在的。”林幼瑶快走了几步,“吱呀”一声,拉开了小屋的木门。 开了门,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打着一把米黄的油纸伞站在门口。 这女子穿着簇新的浅紫锦缎衣裙,皮肤白皙,柳叶眉,鹅蛋脸,扎了个丫鬟的发髻,婷婷站在门口,露着浅浅的笑容。 “凝珞,今天怎么得空来林子这边?是有差事吗?” 根据原主的记忆,林幼瑶将眼前的女子认了出来。 凝珞,世子的院子观世院的大丫鬟。在林幼瑶出事之前,是观世院的三个大丫鬟之一。 ☆、第11章 接你回去 凝珞的到来,让林幼瑶感到奇怪。这林子着实偏远,凝珞好端端的跑到那么远的林子来干嘛?更何况,府里的丫鬟各有差事,哪里有时间远足到林子,毕竟像林幼瑶这么清闲的扫地丫鬟着实不多。 凝珞微微笑了笑:“确实是有差事。世子殿下下了令,把你调回院子,我就主动领了这差事,来接你回去。”凝珞看了一眼清汤挂水一般素面朝天的林幼瑶,眼中极快的闪过狐疑和一丝不明所以的意味。 “回世子的院子?”林幼瑶脱口问道。 “恩,是啊。这林子太偏远了,日子也清苦,”凝珞说道:“最近你受苦了,快跟我回去吧,回了观世院,好生将养几日。” “这……,”林幼瑶撇了下嘴,“怎么那么突然?” “呵呵。幼瑶,哪里有什么突然的,要说也得说是个惊喜,咱们姐妹俩又可以在一起伺候殿下了。”凝珞笑语嫣嫣。 这……林幼瑶心里翻江倒海似的。 她在林子这里的生活挺自在的,又有米妈妈同她做伴,除了吃食清淡了些,也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吐槽的了。至于吃食,林幼瑶觉得只要开动脑筋,总能想到办法解决。 去观世院伺候世子,这活,林幼瑶是不乐意干的。她毕竟来自于现代社会,让她打扫卫生,她还能觉得这是靠体力吃饭,让她真的像个丫鬟一样伺候主子,她心里别扭极了。 她心里隐隐明白这或许是穆景瑜回报自己的搭救。可是让自己去他院子里,成为伺候他的丫鬟,这份回报,恩,林幼瑶觉得自己跟穆景瑜之间,有代沟,像银河一样宽的代沟。 “瞧你,还愣着呢,赶紧收拾一下吧。”凝珞道。 看着凝珞端庄浅笑的样子,林幼瑶突然心塞塞。她真的很想问一句,可以不去吗?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这问,要是真问了,一定会被人视为异类,而且问了也没有用。因为她,就是一个对自己没有主权的丫鬟,她的所有权归这王府的主子所有。 “凝珞,现在就要走吗?”林幼瑶问道。 “恩,是啊,赶快去收拾一下东西吧。” “米妈妈。”林幼瑶忽然嘴唇一动,嗫嗫喊了一声。 米妈妈此时正站在不远处,脚下滴了一滩浅浅的水渍,显然已是站了一会儿了。 “米妈妈……”林幼瑶又喊了一声。 米妈妈没有回答,大步走了过来,到 了屋门口,她在靠近林幼瑶时错过身,借了半个身位径直进了屋子。 林幼瑶扭过头,扑闪着大眼,看着米妈妈面无表情的进了屋坐到窗前,愣愣的看着窗外春雨如丝,杨榆蒙蒙。 林幼瑶又回了头,对凝珞说道:“凝珞,容我跟米妈妈道个别。外头下着雨,光顾着说话了,快进来坐下歇歇。” 凝珞有些疏离的笑了笑:“不用了,我就站在门口等你。” 林幼瑶想想米妈妈的性格,自己又想和米妈妈说几句体己话,就点点头:“那凝珞,你稍等下。” “恩,好的。”凝珞笑笑。 林幼瑶折身回了屋子。 “米妈妈。”她拉着米妈妈的手臂,摇了摇,嗔道。 “我又不聋。”米妈妈道。 “米妈妈~”林幼瑶咧着嘴,讨好的笑着,两颗洁白的门牙,亮晶晶的。 “幼瑶,”米妈妈回过头,正色道:“谨言慎行。” 恩?谨言慎行?这是米妈妈在劝诫自己,告诉她回了观世院要谨言慎行。林幼瑶心头一热。 “米妈妈,谢谢。”林幼瑶道。 “我不关心王府琐事,但也知如今的端王府掌家人是世子。”米妈妈答非所问。 “米妈妈,你要好生照顾自己,外面的木架子是可以煮东西和烧热水的。”林幼瑶道。 “不要总是没个正形的。观世院不比林子。”米妈妈道。 “米妈妈,柜子里有床薄被子,现在的天气一日比一日更热了,过几日,薄被子就可以用了。”林幼瑶道。 “恩。”米妈妈用鼻音答了一声。 “米妈妈,我不小心把扫把弄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好。”林幼瑶道。 “恩。”米妈妈道。 “米妈妈,你常用的杯子,今天早上被我打碎了。” “恩。”米妈妈道。 “米妈妈,……。”林幼瑶道。 “走吧,这林子里的日子确实太清苦了。我一个人在这林子里呆惯了。”米妈妈道。 “恩。”林幼瑶眼圈红红。 她的行囊很简单,不过就是几件换洗的衣物罢了。收拾完东西,林幼瑶轻轻拥了下米妈妈,跟着凝珞离开了小屋。 林幼瑶走后,米妈妈关了门窗,一个人定定坐在了窗前。 细雨牛毛,落地无声。 林幼瑶和凝珞合撑着一把伞,走过河上的刻花石桥,走过河边的绿柳成荫。这里鸟儿再也不用怕鸟窝被人掏了。 “幼瑶,这下可好了,你又回观世院了。”凝珞道:“你这回的差事,是书房里当差。” “书房?”林幼瑶使劲儿憋回了眼眶的水渍。 “恩,原本书房是没有丫鬟的。”凝珞点头道:“今儿殿下把我叫到了跟前,要在书房设个丫鬟。还说观世院里,本来有个受了罚的丫鬟是个识字的,差个人叫回来就是了。我自己领了这个差事,跑过来接你了。” 这一番话说的真是滴水不漏,一方面说世子要设丫鬟,就把她叫她跟前,这说明世子倚重她。另一方面,又说她主动领了差事来接她,这就卖了个好给她,当真是长袖善舞。 “谢谢凝珞,这林子偏僻,又下着雨,还劳烦你特地跑一次。”林幼瑶道。 “客气什么,都是一同在观世院里当差的丫鬟。” 两人合撑着一把伞,便显得伞有些小了,林幼瑶和凝珞靠得更近了一些,几乎紧紧贴在了一起,像是情谊非同一般的好姐妹。 “只是书房的丫鬟是二等丫鬟,却不是一等的。世子爷的意思是就二等好了,不必改了府里的规矩。”凝珞余光看了眼林幼瑶。 ☆、第12章 笔墨伺候 “凝珞费心了。日后,还要凝珞多照应。”林幼瑶道。 “说哪里的话。”凝珞道。 林幼瑶的身子湿了半边,春日的细风吹来,林幼瑶身子有些发冷。 跟凝珞搭了那么几句话,看着凝珞说话有理有度,客气中带着疏离,林幼瑶有些意兴阑珊。 谨言慎行,这是她在临走前,米妈妈给她的忠告,林幼瑶看了看细步款款而行的凝珞,便也抿起嘴,嘴角往上一翘,露了个端庄得体的微笑,半颗牙都没有露出来。 王府的花园之中,大路连着小路,小路连着回廊,一步一景,层层叠叠,烟柳绿杨轻,桃花红杏闹,春色浓浓。 走了半个多时辰,林幼瑶和凝珞终于到了观世院。 凝珞把林幼瑶送到了房门口:“我就送到你这里了。这几日,殿下身体不适,不去书房。你也不用去书房当值,你就先歇着,养养身子。需要当值的时候,我派人来知会你。” “好的,凝珞。”林幼瑶道。 “那我先走了,春日已过了大半。咱们院子里的丫鬟小斯们,也要准备制夏衣了。我约了王妃身边的梁妈妈,商议观世院里下人们的置装事宜。”凝珞说道。 “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林幼瑶抿嘴笑笑:“观世院里,处处都离不开你,快去忙吧。” 凝珞疑惑的看了一眼林幼瑶。往年观世院里下人们的衣服都是凝珞和林幼瑶一起商议敲定,现在林幼瑶被降了职,从一等丫鬟成了二等丫鬟,自然没有资格再去商议置装之事。 但是林幼瑶这混不在意的样子……凝珞,看了看林幼瑶吹弹可破的素颜,心中一阵疑惑,这幼瑶去了一次林子回来,如同转了性子一般,竟是让她有些看不明白了。 “幼瑶,你喜欢什么样的料子和颜色?我记得你最喜欢桃红和纶紫的。”凝珞道:“我先给你留着。” “不用麻烦,不用留的,”林幼瑶忙摆手道,她抿嘴一笑:“若是方便,留些青白浅绿的就是了,谢谢凝珞。” 凝珞狐疑的看了看林幼瑶,嘴角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方便,自然是方便的,幼瑶不用客气,那我这便走了。” “恩。凝珞慢走。”幼瑶道。 凝珞走后,林幼瑶便推了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房间不大,有些憋仄,不过是一人住的,正如凝珞所说,倒是不用跟别人挤了。 房间虽小,却也五脏齐全,架子床,台盆架,柜子,还有一台简易的梳妆台,东边还有一个木格子小窗户可以看到院子的一角。 林幼瑶放下了包裹,从包裹里拿出干净的衣物,把身上打湿了的衣服换了上去。 观世院丫鬟的伙食果然要好许多,今日的晚餐,有馒头米饭,还有菜汤肉糜,除此,还另有如意糕和枣糕之类的糕点。 林幼瑶吃饱了饭,伸了小舌舔了舔下嘴唇。吃好了,心情就好了好多。她拍了拍微微鼓起的肚子,无论在哪里,日子总得好好过下去不是?谨言慎行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难事。 这几日,穆景瑜因为身体抱恙,需要静养,所以不去书房。林幼瑶知道,那是穆景瑜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好,所以作为书房丫鬟,她也不用去书房当值。这几日,她没什么事做,成了整个观世院最清闲的丫鬟,没有之一。 不过清闲的日子不长,这日,林幼瑶刚刚吃晚饭,回了自己的房间,就有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来找她。 “幼瑶姐姐,凝珞姐姐让我来只会你你一声,殿下正要去书房,你快去书房伺候吧。” “哎,好的,巧琳,我这就去。”林幼瑶点点头,走出了屋外。 “幼瑶姐姐,你就这样去了?”巧琳一歪头,好奇的问道。 “怎么了?”林幼瑶问道。 “你脸上不涂粉吗?”巧琳眨巴了下眼睛。 林幼瑶呵呵一笑,说道:“不涂了,怎么?” “好看,”巧琳道:“这样比以前擦了粉更好看呢,怪不得我常听人说幼瑶姐姐是咱们观世院里最好看的丫鬟。” 巧琳年纪小,长的清秀可人,嘴也甜,透着一股子伶俐劲儿。 “小嘴真甜。”林幼瑶道。 巧琳嘻嘻一笑:“幼瑶姐姐,那咱们走吧。” 观世院虽说只是端王府的一个院子,却也前前后后的五进五出。 一进二进是观世院的外院,三进四进五进都是观世院的内院。观世院的下人们绝大多数都住在外院,当差也在外院当差。林幼瑶的屋子就在观世院二进处侧面的一排小屋中。 内院虽然大,占了三进四进五进,但是其实没什么人住。除了端王世子,只有几个他极为信任的仆人。 书房就在观世院的二进位置。 整个观世院,大大小小的屋子有几十间间 ,不过只有一位主人,就是端王世子穆景瑜。 穆景瑜用了晚膳之后,去了书房。而林幼瑶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请世子殿下安。” 谨言慎行,谨言慎行,林幼瑶在心里默默念了两遍,嘴角微扬,轻浅一笑,然后慢慢的行了礼。 优雅娴静,貌似淑女。 穆景瑜脚步滞了一滞,眼眸的光点依旧像是寒冰的折射没有温度,他扫了一眼浅浅福着的林幼瑶,便收回了目光。 “起吧。”毫无波澜的声音。 林幼瑶站起身,小步跟在了穆景瑜后面,眼前的背影身长玉立。 穆景瑜径直走到案前,一撩袍子,坐了下来。林幼瑶眨巴眨巴眼,站到了一边。 “研墨。”穆景瑜薄唇轻启。 “是。”林幼瑶应的那个是柔柔顺顺,走的是那个款款珊珊。 她走到书案前。这书案极宽极大,整个由黄花梨制成,浑然一体,没有任何雕饰。这书案的侧边儿摞了厚厚的几沓,有线装书,也有折子。旁边还横摆了几卷宣纸。 书案的前端摆了一个笔筒,笔筒里林林总总插了几十支大大小小的笔,如同小树林一般。笔筒的前面摆了一方砚台,砚台旁搁了一块墨条,竖了一个笔洗。 ☆、第13章 学霸君 林幼瑶倒了清水,一手扶着袖子,一手不急不缓的开始研墨。她手里研着墨,眼光却飘到了穆景瑜的身上。 穆景瑜此刻眼睛是闭着的,正是做闭目养神的状态,长长的睫毛挂在眼下。眉目之间,显出一丝疲惫之色。他靠着椅背,肌肉看上去是放松着,但是身子却没有歪着,而是保持竖直的状态。 连休息的姿势都要那么严谨优雅嘛?林幼瑶腹诽。 “可以了。”少时,他睁开了眼。 “是。”林幼瑶道,放好了墨条,退了两步,站到了一边。 巧琳见缝插针似的给林幼瑶送来了炭炉、茶壶和茶杯,她向林幼瑶挤挤眼睛,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林幼瑶倒了杯茶,搁在书案上。 穆景瑜掀开杯盖,修长的手指端了起来,薄唇贴上了杯沿,轻轻啜了一口。 龙井极淡的清香,似有似无的,在书房里散了开来。 轻轻搁下茶杯,他从笔筒里取下一支狼毫,打开了一本折子,边看边写。 林幼瑶立在一边,呼了一口气,装优雅装淑女可真够累的。刚开始,还能端端正正的站着,不多一会儿她就站不住了。她瞅了一眼穆景瑜,见他专心致志的对着折子,就悄悄的挪了步子,移到了墙根,把背贴到了墙上,借着墙立着。 “呼,”林幼瑶轻呼一口气,这下省力多了。 又站了一会儿,她就觉得无聊起来。 昨天夜里,不知哪里来的猫儿叫的厉声戾气,吵的她一晚上没有睡好。现在她百无聊赖的站着,不知不觉就犯了困了,眼皮也开始打架了。对于眼皮打架这种事情,林幼瑶一向没有抵抗力,很快就闭了眼。 “掌灯吧。”静悄悄的书房里,突然想起穆景瑜清冷的声音。 “啊!”林幼瑶下了一跳,连忙站直了。 穆景瑜的目光淡淡,转向林幼瑶。 掌灯?林幼瑶反应过来。“是。” 林幼瑶抬头向西边的窗户外看了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西边的落日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只余下天边一片淡淡的彩云。 屋子里的几盏灯都亮了起来,烛火摇曳,将整个儿书房都照成了一片暖色。 点完灯火之后,林幼瑶又退回了墙边。 “门口有小桌和椅子,你去那里坐着便是。” 穆景瑜微微抬了抬眼说道。 “是,”林幼瑶施施然福了一礼,眼眸中带着窃喜的笑意。 于是,她装模作样的婷婷走到了外间。 书房的外间和里间是通着的,并没有墙隔开,只是摆了个博古架做了隔断。博古架上放置了琉璃净瓶,翠玉兰花摆件,还有展开的名家山水画折扇,即是富贵又显高雅书香之气。 这隔断也只是个意思。博古架是镂空的,虽说摆了摆设但是也遮挡不了多少视线。 外间靠近博古架的地方,有一把小四方椅,四方椅的旁边还有一个比茶几略大一些的小桌。 林幼瑶嘴角一翘,坐了下来。 她偷偷的从博古架往里间瞄了过去,穆景瑜此时已经写完了字,正拿着一本折子看,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中时而闪过忧思。 林幼瑶腹诽道,这么久了,竟然姿势都没有变过,也不嫌累,真是个学霸的料。 她把目光从穆景瑜身上收了回来,转向另一侧,书房外间的另一侧摆了几排书架。 上次,林幼瑶在藏书阁粗粗翻了几本史书,刚要开始细读,就碰到受了伤得穆景瑜,之后,她就再也没敢去藏书阁了。 现在,看看一排排的书册,林幼瑶心里又长草了,好想去看看呀。 她瞄了一眼穆景瑜,他在看线装书,又瞄了一眼穆景瑜,他还在看书。喵了个咪的,那就去看看吧。 轻轻的踩到地上,蹑手蹑脚的走到书架前,林幼瑶迅速挑了几本书,抽了出来,逃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她瞄了一眼穆景瑜,依旧在看书。 好好看书,天天向上,学霸君,看不到我,林幼瑶咧了咧嘴,翻开了一本书册。 “楚国泱泱五千里,一帝两王享天下。” 开篇又是这句话,林幼瑶接着看了下去。 书中的楚国太祖如同是天帝下凡一般,出身之时便有霞光普照,异香扑鼻。之后又如同战神附体,足智多谋,英武勇猛。不仅如此,对于自己的两个弟弟还重情重义,不仅没有杀驴卸磨,还封了世袭罔替的王爵。 历史果然是胜利者写的,林幼瑶摇摇头,把统治者美化神化真是古今中外、各个时空的统治者都会做的事情。 楚太祖对两个弟弟有情谊可能是不假,但是在林幼瑶看来,封了这端靖二王,对大楚的江山也是有利的。楚国太祖在顾及兄弟之谊的同时,也没 有忘了维护楚国的江山。 靖王的封地在西北,并且手握兵权,却要世世代代为楚国守卫国门,永远也不能回到京城繁华之地。 端王留在京城,有辅政之权,并掌管了京城的禁军,却也永远不能出了京城。 不过想想,自己前世历史上多得是开国皇帝得了天下之后,杀驴卸磨,把功臣兄弟都杀了了事的,至少楚国太祖在这一点上还是不错的。 此时,穆景瑜端起茶杯,往茶杯里一看,眉头微微蹙了蹙,茶杯已经见了底了。 他抬起头,透过博古架朝外间看去。只见林幼瑶一手托着香腮,一手翻着书页,出水芙蓉般的小脸是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他轻声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踱步到了外间。 林幼瑶把个史书当故事书看,看的正是出神,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罩了下来,她抬头一看,只见穆景瑜已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迅速合上书,站起身,然后那么抿嘴一笑,轻轻柔柔的喊道:“殿下。” 穆景瑜的目光并未在她脸上多做停留,也不做声,只是把目光转向小桌之上,小桌上的书已经合上了,他看了看书的封页,封页上写着《楚太祖传》。 ☆、第14章 不忍直视的姿势 穆景瑜垂了下眼,目光清冷,看不出什么意味。 突然,穆景瑜淡漠的眼中出现了些微的亮光。 他的目光注视着旁边几本书。这几本书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摆放的方式不一般。不似寻常的一本本摞着放,而是靠着墙竖着放,一本挨着一本。线装书的装订一面对着自己,抽取起来十分方便。 林幼瑶前世在校园寄宿的那段日子里,自己的书就是这样一本一本竖着放在书桌上的,现在,不过是习惯使然,顺手就这么放了。 “以后我的书,就照着这个样子摆。”穆景瑜道。 恩?林幼瑶一愣,顺着穆景瑜的目光看了过去。 懂了,她点点头,接着,又马上摇摇头。明眸转了半圈,她心中腹诽道,她的小桌子是靠墙的,所以书本可以靠着墙立起来,可是世子的大书案却是两头不靠墙的,怎么把书立起来?她是个小丫鬟,又不是魔法少女。 穆景瑜见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一张小脸拧巴的不行,不禁抬了抬眉。 林幼瑶咽了口唾沫:“我这小桌是靠墙的,书自然是可以靠着墙立起来放,世子爷,您的书案并不靠墙,要书立起来放,还得制一对儿夹书用的书档才行。” “那就制一对。”穆景瑜道。 “是。”林幼瑶应道。 “什么材质?”穆景瑜道。 “木的,铁的,都可以的。”林幼瑶道。 “木的。”穆景瑜道:“找全伯就是了。” “是。恩……”林幼瑶微微歪了下脑袋:“还要借殿下纸笔一用。” 穆景瑜扫了眼林幼瑶,点了点头。 林幼瑶快步走到里间,在书案上睃寻了一番,抓起了一只小狼毫,铺开了一张宣纸。 穆景瑜瞟了一眼她抓笔的姿势,别开了眼。这握笔的姿势,确实让人不忍直视。 林幼瑶将小狼毫的笔尖蘸了点墨水,回过头朝穆景瑜看了看。 穆景瑜点点头。于是,林幼瑶就老不客气的在宣纸上画了起来。 只过了几息时间,林幼瑶收工,搁笔。 “画完了?”穆景瑜有些讶异,这作画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他拿起宣纸,低头看了起来,眼里渐渐闪出光彩。 这画画的是极为简单,只有寥寥数笔,不是工笔的手法,更没有写意的意境。不过却把个书夹画 了个一清二楚。最奇特的是,这画竟然还有立体的效果,就像这书架真的摆在面前一般。 说起来,林幼瑶的绘画水平实在很一般。前世,她也没有专门学过画画,只是在学校的时候,上过美术课罢了。只是这书夹构造极其简单,不过就是一块木板加个底座罢了,画起来也简单,林幼瑶就简单用毛笔勾勒一下,然后脑洞一开,在书夹上画了许多简笔莲花出来。 只是这画却运用了美术课上学到的焦点透视法,画出了个立体的书架。这个在林幼瑶前世已被人广为接受的焦点透视法,是在清朝时才从西洋传入的,在古代的绘画艺术中是没有的。而在她现在所处的时空,亦是个类似于她前世古代的时代,焦点透视法也是没有的。 穆景瑜学识不凡,于绘画一道,也颇有些造诣,一眼就看出了这张画的不凡之处。他拿着这幅画,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幼瑶,你从前学过画?” 林幼瑶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这个问题,好生难答,她前世是没有专门学过画画的,所以她摇了摇头。但是,她又在上学的时候,上过美术课,这个算不算学过?更何况原主以前是大家闺秀,在家中应该学过吧,是以她又点点头。 她的一番婉转心思,穆景瑜是不知道,只当她以前在家中涉猎过画画,后来她小小年纪遭遇家变,就没有再学。 目光折了一折,穆景瑜平静说道:“拿着这图,去找全伯。” 他将画递给了林幼瑶,不再追问。 他坐回案前,又端起茶杯一看,茶杯里空空如也,才道:“幼瑶,倒茶。” “恩?”林幼瑶道:“哎,是!” 她探头往穆景瑜的茶杯里一看,一滴水都没有了,这才惊觉自己这个书房丫鬟失了职。 只是她这一惊,就忘了形了,一溜儿小跑着奔到外间,去取炉子上暖着的茶壶。 在她的身后,穆景瑜的嘴角似乎挂上了看不真切的涟漪。 茶又倒满了,穆景瑜轻啜了一口,不再理会林幼瑶,低头翻起了一本线装书。林幼瑶也回到了自己的小桌边。 西窗外,天色早已全暗了下来。夜幕低垂,月色如水。书房里静谧一片,只有偶尔传来细微的翻书声响。 穆景瑜终于站了起来,发出了响声。林幼瑶连忙跑到穆景瑜跟前,福了礼送他出去。 出了书房,穆景瑜自有贴身小厮伺候。林幼瑶便回到书房中,收拾茶 杯茶壶。 第二日,林幼瑶把所画的图纸给了全伯,全伯是王府的管家,他听闻这是世子殿下要的东西,二话不说,收了怀中。 晚膳过后,林幼瑶依旧去了书房当值。 “请殿下安。” “起吧。” 眼角瞥见一双皂色锦靴从身边经过,林幼瑶就跟了上去,进了书房。 “研磨。”穆景瑜的声音永远波澜不惊的。 林幼瑶动手研磨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看穆景瑜,见他又在闭目养神。 这个清冷而高贵的男人,面如刀削,冷冽而威严的双目闭着,看上去倒不像平日里那样寒气逼人。 “去书架上取两本书。”穆景瑜道。 “是什么书?”林幼瑶臻首微侧。 “第一个书架第三层《长书》,第二个书架第一层。《别录》” …… 林幼瑶就正式上岗,成为书房丫鬟。 穆景瑜的生活作息是极有规律的,白天不到书房里来,用完晚膳之后,却是会雷打不动的到书房里来。林幼瑶白日里没有什么事情,傍晚才开始当值。 穆景瑜从来不熬夜看书,戌时之前必然会离开书房,是以林幼瑶也从来用不着加班。 ☆、第15章 香气极淡,却是他的心头好 每日的流程也都是一样的。 傍晚,在穆景瑜到书房来之前,林幼瑶就先跑到书房侯着。等穆景瑜来了,她就行个礼,将人迎到书房。然后就是上茶,雷打不动的龙井。 龙井极淡,却是穆景瑜的心头好。 每每穆景瑜坐到案前,所做的第一件事,就端起林幼瑶摆在桌上的天青釉细白梅花的瓷杯,打开杯盖,轻啜一口,垂下长长的睫毛,顿时眉头舒展。 龙井茶香虽淡,却散得极开。打开杯盖的那一瞬儿,整个书房都会弥漫开清香来。 接着,穆景瑜便会坐到案前,或是阅折子,或是读线装书,有时也会摊开宣纸,写下几行字。 林幼瑶有时也会趁倒茶的时候瞄一瞄他写下的字,劲骨丰肌,藏藴含蓄。 只是,不管穆景瑜做什么事情,他永远只有一个姿势,正襟危坐。而林幼瑶则在自己的小桌上看书,有时端着,有时歪着,有时干脆趴在桌子上。看书看累了,她就会透过博古架,看一眼穆景瑜无比专注的俊颜。 不过她倒是再也没有忘了斟茶,每过一段时间,她就会暖炉上温着的茶水给穆景瑜斟满。 这份差事岁比不得林子里的自在,但也算是王府里很清闲的了。 观世院中丫鬟的伙食好,林幼瑶脸色也越发红润起来,她本就长得明艳,这几天一养好,白里透红,更是人比这春日枝头上的桃花更是娇艳动人。这回真如巧琳所说的,是这观世院里最好看的丫鬟。惹得院中的小厮们也免不了偷偷看她两眼。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有了小半月。 这日中午,观世院的裴妈妈来找林幼瑶。 “幼瑶,刚刚全伯来院子里寻你,说有世子的东西要交给你,我正巧碰到了,就收了下来,帮你带了过来。”裴妈妈手里拿着个黄布包袱。 林幼瑶笑盈盈接过裴妈妈手里的包裹,挽在自己的手上,另一只手扶着裴妈妈的胳膊,把她引到屋子里:“谢谢裴妈妈,还劳烦您跑一次。我这儿地方小,裴妈妈要是不嫌弃,就在床上坐坐吧。” “幼瑶,不客气的。”裴妈妈和声和气,坐了下来。 “裴妈妈,你盯着我的脸看什么呀?”林幼瑶摸摸自己的脸颊,“吃好中饭我可是擦了脸的,裴妈妈,你快把我的脸看出朵花来了。” “呵呵,我呀,在看我们比花还好看的幼瑶丫头。”裴妈 妈摆摆手,笑着说道。 裴妈妈是穆景瑜的奶娘,在这观世院地位超脱。她大约四十来岁,白白胖胖的,长相一般,却是慈眉善目的,眉儿弯弯,眼神暖暖。 人说相由心生,这话虽然不全对,但是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裴妈妈就是个极其心善的人,院子里偶有受伤的小鸟儿什么的,裴妈妈都会捡回屋子给小鸟治伤。更是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地位,而对小厮丫鬟们呼来喝去的。哪怕是对三等丫鬟也是和颜悦色的。用裴妈妈自己的话来说,这些年纪小小的丫鬟小厮,看着就像是自个儿的孩子一般。院里的丫鬟小厮都极喜欢裴妈妈,说她是活菩萨一般。 不过裴妈妈,自己是没有孩子的。原先也是有的,只是半岁就夭折了,后来她就留在了府里,没有再生孩子。 裴妈妈在王府里还有个侄女,叫怜珍,也在观世院里当差,年纪跟幼瑶差不多,是个一等丫鬟。 现在观世院的一等丫鬟有两个,一个是凝珞,一个是怜珍。以前有三个,第三个就是现在降为二等丫鬟的幼瑶。 “裴妈妈取笑我呢!”林幼瑶赧然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可不是取笑,”裴妈妈笑眼眯成了一条线:“还是这个样子好,比之前好看许多,以前你总是擦着厚厚的粉,都看不清楚长什么样。” “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林幼瑶道。 “现在可是懂事了不少,办得差也好。不像怜珍那孩子,跟你一般大,但是到现在也还是个长不大皮猴。”话虽这么说,裴妈妈眼里没有半分责怪,反而带着宠溺。整个观世院都知道,裴妈妈虽没有子女,却是最疼爱自己这个侄女了。 “怜珍秀美伶俐,又有您这个好姑妈宠着,您还担心什么?”林幼瑶笑道。 “是你夸的好。我呀,只盼着她能有长久的安生就好了。”听到幼瑶称赞怜珍,裴妈妈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裴妈妈跟林幼瑶随意的聊了几句家常,就离开了。 裴妈妈走后,林幼瑶将那黄布包裹拆了开来。 里头是一对书挡。 一看到这书挡,林幼瑶的杏仁大眼张的溜圆。 书挡是木质的,却非常沉,木色呈现微微的紫色,纹路清晰漂亮,纹理之中还有金丝。这分明就是极为贵重稀有的金丝楠木。 书挡的一侧是光滑的,另一侧却刻满了整片儿的折枝莲花图案,莲花含 苞待放,枝叶攀攀连连,无一处不精美,不一处不细腻。栩栩如生,繁复精致。 可是她明明只是在图纸上随意画了一片简笔莲花啊,用得着搞得这么精美吗?这哪里是书夹来着,这简直就是珍贵的艺术品。 林幼瑶抽抽嘴,好家伙,一个简单的书挡,愣是弄成了个艺术品,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抚了抚精美的雕工,重新把楠木书夹放回了包袱。 离吃饭还有些时间。她想了想,提起包袱,去了书房。 书房里空无一人。书案之上摞了厚厚的几沓线装书、册子、折子之类的。 林幼瑶把楠木书挡摆在了书案上,把这些书册、折子按种类顺序一本一本竖着插了上去。这么一整理,倒是把个书案整理的整整齐齐,书案之上,空出了好一片儿地方。 林幼瑶满足的拍了拍手,对着自己的成果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收拾好书房,林幼瑶正想去吃饭,却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却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两个人的。 ☆、第16章 大物简,小物繁 “景瑜,我这儿新得了今年上贡的大红袍,父皇全都赏给我了。咱们哥俩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改天我给你一半,如何?” “连煜,你知道,我不喝大红袍的。” “知道,知道,我只是想着,说不定你想换换口味?” 说话的人转眼就到了书房门口。 林幼瑶一提裙摆,小步跑到门口:“世子殿下安,三殿下安。” “恩,免礼。”穆景瑜道。 “你怎么就不换换口味?这大红袍香的很,不像你这里的龙井,真是寡淡。”穆连煜接着道。 穆景瑜默默看了眼穆连煜,不做声,径直跨入书房。穆连煜一耍下摆提步跟了进去。林幼瑶施施然的跟在后头,眼前一暗黑一深红的两个背影,她的目光在那黑色挺拔沉稳的背影上停留了一息。 穆景瑜走到里间,在书案前停下了步子,他扫了一眼桌面。 桌面上摞着的几沓书册,都不见了,却多了两个书挡。原来一本叠着一本的书,都被夹在了这一对儿书挡之间。清冽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意味。 “哈,景瑜,你这书案上的书册摆放,真是有趣的紧,恩,这对楠木夹子么?有意思。”穆连煜伸手摸了摸楠木书夹。 林幼瑶抽抽嘴,这么精美的工艺品,竟然仅仅是有意思。 “景瑜,不如你送我?我那书案上,也摆了不少东西,看着觉得心烦,有了这对夹子,就可以弄得整洁干净了。”穆连煜道。 那是书挡,书挡,什么夹子夹子的,林幼瑶在心中默默呐喊。 “你若是喜欢,”穆景瑜道,“自己差人去制一对就是了。” “哎?我还以为你是说,你若是喜欢,拿去就是了。” 穆连煜说着,走到了书案旁边的太师椅上,大马金刀的斜坐了下来。 他抬手指了指那楠木书挡,又指了指毫无雕饰、风格简约的书案:“你看,这夹子的花纹跟你这书案并不相配。你看这书案这书架这椅子,哪件家什不是简简单单,毫无雕饰的,你再看你这夹子上,那么繁杂的花纹,摆在这里并不合适。” 他邪邪一笑,接着道:“跟我倒是相配,我就是喜欢华美之物。” “大物简,小物繁,我看着倒是十分相配的。”穆景瑜不急不缓的回答。 穆连煜语塞。 “行,难 得你有喜欢的物件,我也不夺人所好了。有喜欢的物件也好,免得整个人老是清清冷冷的不像个活人。”穆连煜笑嘻嘻看着穆景瑜。 “只是摆在桌上放书有用罢了。”穆景瑜轻声说了一句,坐到了穆连煜旁边的太师椅上。 林幼瑶见两人已经坐定,就端了两杯茶,放在了穆景瑜和穆连煜的中间的小几上。 “咦,这丫鬟看着熟,像是在哪里见到过的。”穆连煜肆无忌惮的打量了林幼瑶两圈。 “你今天不是有事要找我吗?”穆景瑜打断。 “恩,是的。”穆连煜正色道。 林幼瑶趁着这个当口,就静静退了下去,回到了外间,在自己的小桌前坐了下来。 “是关于你上次中毒的事情。”穆连煜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往外间林幼瑶的方向看过去。 “无妨的。”穆景瑜说道:“说吧。” 穆连煜转向穆景瑜:“这丫鬟什么来历?你倒是相信她”。 “说吧。”穆景瑜淡淡的说。 “恩,那日我收到你的消息,说你从宫中赴宴回来就毒发了。我和你一样,也是怀疑这是二皇兄所为,但是我虽得父皇宠爱,在宫中却是势微,宫中多得是二皇兄的人,跟本无法找到二皇兄想要毒害你的罪证。更何况你是在府里毒发,而不是在宫中毒发,这要说是二皇兄要害你,怕是难以说得过去。” “恩,我知道了。”穆景瑜道。 林幼瑶透过博古架看了眼风轻云淡的穆景瑜,心道,楚国朝堂之争看来很厉害,涉及到皇子那跟争储夺嫡也脱不了干系。政治是看不见的战争,腥风血雨的。 眼前两个青年男子,一个是未来的端王,掌握京城的禁军,更有辅国大权。一个是皇帝最喜欢的小儿子。俱是天潢贵胄,出生就注定身处权利的漩涡之中。 林幼瑶歪了歪脑袋,这些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还是看书吧。 今日,林幼瑶翻的是一本话本,话本写的是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比史书要好看几倍。 她是个极喜欢看故事的人,之前史书都能看的津津有味,更遑论本来就是要吸引人主意的话本。她这一看就入了迷。 入迷倒也没什么,关键是林幼瑶老毛病犯了。她又偷偷的,不知不觉的把脚丫子伸到了鞋子外面。 林幼瑶喜欢光脚,她自从来了观世院就再没有这样脱了鞋,舒舒 服服的看书了,也真是难为她了。现在,趁着两个男人热火朝天的谈着朝政之事,她就解放她的脚丫。一双白嫩的脚丫终于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了。 书房的里间,穆连煜和穆景瑜还在谈论政务。确切的说,一直都是穆连煜在说,穆景瑜在听,只是偶尔发表两句自己的观点。 说多了,就会觉得口干舌燥,穆连煜终于停下来,端起茶杯,准备喝口茶,润润嗓子。 “咕噜噜,”就在这时,一声声响从外间传了进来。 “咕噜噜,咕噜噜。”一声接着一声响起。 此时,屋内正是极其安静,这一声一声的“咕噜噜”端的是清晰无比。 穆景瑜朝外间看了一眼,穆连煜一口茶喷了出来。 林幼瑶脸上发窘,脸颊羞的满是红晕。该死,她怎么就忘了这身子不能饿,一饿,肚子就震天响啊。 穆连煜忽然站了起来,大步朝林幼瑶走过去,三步两步就走到她面前。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林子里的丫鬟。” 林幼瑶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穆连煜已经到了她跟前,一双桃花眼里闪着不加掩饰的戏谑。 ☆、第17章 啧,原来不止脸好看 穆景瑜跟着走到了外间。 “哈哈,一阵子不见你,又变漂亮了,我之前就说么,这么漂亮的丫鬟用来扫林子忒的浪费,”穆连煜手掌用力拍了穆景瑜一掌,“呵,这眼睛真是越发漂亮了。” 穆连煜放肆的上下打量起林幼瑶,目光看睃寻到一双白嫩可爱的小脚上,就不再离开了:“本来,还只是觉得眼睛漂亮。” 穆景瑜见穆连煜忽然不说话了,就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入眼的便是林幼瑶踩在绣花鞋上的一双小脚上,五个圆润的脚趾白中透着粉,此时似乎因为拘谨窘迫而蜷缩了起来。 他睫毛一颤,沉声道:“幼瑶,你去厨房里拿些糕点过来。” “是。”林幼瑶早已是臊红了脸,听到这句话,如闻天籁,匆匆穿了鞋子,一溜烟似的出了书房。 出了书房,林幼瑶抚了下胸口,脸上的臊红才渐渐退了下去。好尴尬,这三殿下也真是有点跳脱。 她在心里吐着槽,很快走出了观世院。出了观世院,林幼瑶就茫然起来,厨房,在哪儿呢? 她得了原主的记忆,可是记忆却太过模糊,她虽能认出原主认识的人,但是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在她附近有三三两两的丫鬟小厮走过,但是她却不敢冒冒然去相问。原主在这王府做了三、四年的丫鬟,怎么会连厨房在哪里都不知道。她要是就这么就去别的丫鬟小厮,自己这身份可就漏了馅儿了。 怎么办呐?林幼瑶挠挠头上扎的发髻,左顾右盼的不知该走那条道。 “幼瑶,幼瑶。” 踌躇间,林幼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回身一看,喊她的人正是有一阵子没见的画眉。 “画眉!”林幼瑶心中一喜,挥了挥手,喊了过去。画眉也是一脸欣喜,踩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画眉,你怎么在这里呀?”林幼瑶握起画眉的手,咧嘴一笑,两颗门牙,洁白可爱。 “我听说,你又被调回了观世院,不知道你情况如何了,就想来看看你,不过没有主子们等我吩咐,我一个二公子院里的丫鬟,却是进不得观世院的,我又担心你的情况,这没头没脑的,你又被调了回来,也不知是福是祸。 我每日一得空,就在观世院门口走走踱踱,希望能有机会见着你,要是见不着你,就歹到个什么机会找人给你传个话也好。”画眉温温柔柔又啰啰嗦嗦的跟林幼瑶絮叨 了起来:“今日,我刚从二公子院子里出来,走到回廊这里,回廊曲折,我在一处折角处,远远的就看到你在左右张望,就一路小跑着过来了。幼瑶,哎呀,今儿总算让我遇见你了。” 听着画眉一番话,林幼瑶心里如春风拂过一般透着暖意:“画眉,我进观世院都大半月了,你每天都在观世院门口晃荡吗?” “恩。有空就来走走,反正二公子的荣惠院和世子的观世院也离得挺近的。”画眉点头道:“这法子虽笨,却也管用。” “你呀。真是个笨的。”林幼瑶嗔道,心中却很是动容。 画眉赧然一笑,接着道,“你从观世院里出来,可是有差事?” “恩,世子爷让我去厨房取些糕点给她。”林幼瑶道。 “哦,那咱们得快点走了,不能让世子等着。”画眉说道,“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就陪你走一遭,咱们边走边说,也可省些时间。” 林幼瑶咧嘴一笑,像捣蒜般的直点头,画眉真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啊。 林幼瑶跟着画眉走上了回廊。回廊蜿蜒,屋檐宽大,顶上漆着兰红白三色的五福和祥云的图案,回廊的两侧则是桃红柳绿的一片春色。 “幼瑶,你气色不错,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也就放心了。对了,回了观世院可不比在林子里,林子里虽然清苦,却也没有人看着,偷懒出岔子也没什么打紧的。伺候主子,可就不同了,不能有半分差错,咱们做下人的,出了错,可就要受罚的。” 林幼瑶听着画眉的絮叨,想到了米妈妈就说了谨言慎行四个字。 一个惜字如金,一个絮絮叨叨,人和人之间差别可真大呀,说的却都是一个意思。 想起米妈妈,林幼瑶思量着,明日去一次米妈妈那里,看看她。 “幼瑶,你可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画眉道。 “什么事?”林幼瑶道。 “你又起那心思了?”画眉道。 “啊,哦,你说爬床啊。我自然是记得。”林幼瑶道,“自然是不会再想那事儿了,放心吧。” “恩,那便好。”画眉道,“我真担心你头脑发热,做了万劫不复之事,害了你自个儿。” “画眉,别光顾着说我呀,说说你最近怎么样了?”林幼瑶转向画眉。 “我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当差就是了。”画眉说道。 “恩?”林幼瑶正瞅着画眉,是以没有错过画眉眉宇间表现出来的浓浓忧色。 “画眉,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没有事,我能有什么事?”画眉道,只是那抹忧色却紧紧锁在眉目间。 画眉心思纯净简单,从不擅长伪装自己,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她虽然口中连连说自己没有事,但是林幼瑶还是可以确定,画眉是碰上什么事了。 “真的没事吗?”林幼瑶挽起了画眉的手臂:“咱们是好姐妹,你有什么事,可不能瞒我。” “我真的没事。”画眉笑了笑,“你别瞎担心了。厨房到了,你快去吧。” 林幼瑶向前看去,厨房果然就在眼面。 “幼瑶,我,对了,我想起来,二公子那里我还有差事,我先走了,你自己多保重。”画眉说完转过身子,急匆匆的走了。 “哎。”林幼瑶她身后喊了一声。刚刚明明说没差事的啊,现在又突然说有事了。 ☆、第18章 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画眉匆匆离去的背影单薄而清瘦,林幼瑶越加肯定,画眉碰到了麻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不愿意跟她说。得找个机会去找找画眉问个究竟,林幼瑶心中暗想。 林幼瑶进了厨房,从厨房里取了糕点,装入食盒,又提着食盒将糕点送回了书房。 不过这糕点,穆景瑜和穆连煜都没有吃。穆连煜说刚刚吃饱饭,吃不下糕点,穆景瑜说这糕点太腻不要吃,糕点就赏给林幼瑶了。 给一个饥饿的吃货吃好吃的,是最得吃货感激。林幼瑶眨巴眨巴眼,仪态万方的行了礼,道了谢。于是乎,一盒糕点都便宜了饥肠辘辘的林幼瑶。 第二日,林幼瑶起了个大早,她打算今日去一次米妈妈那里。米妈妈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一大早才能去,才能见得着她。 如今已是春夏交际的时候,林幼瑶一路快步走到林子旁边的小屋,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米妈妈,”还未走到门口,林幼瑶就喊了起来。 小屋的木门倏地打开了。米妈妈从屋门里走了出来。 “米妈妈,我来看你啦。”林幼瑶咧着嘴笑了笑,冲到米妈妈的身边。 有段时日没有见到米妈妈,今日见到,林幼瑶不止没有觉得生疏,反而更觉得亲切。 “米妈妈,”林幼瑶绕着米妈妈,上上下下看了看,道:“你好像瘦了些呢。” 米妈妈也看了看林幼瑶,说道:“你胖了。” “呵呵,”林幼瑶故作难过的说道:“啊呀,胖了,这可怎么办呀?” 米妈妈嘴角一扯,道:“进来说话。” 林幼瑶挽着米妈妈进了小屋。她坐在米妈妈身边,絮絮叨叨的说了自己在观世院里的事情。米妈妈只是静静的听着,就算偶尔插上一句话,也是惜字如金,不过神态关切而慈霭。 少时,送餐的婆子来了,还是一盘馒头。 林幼瑶看着那一盘馒头,再看看又瘦了一些的米妈妈,有些心疼。 米妈妈对吃喝这些物质生活的东西,态度十分淡漠,对于吃食总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她在林子的时候,分给米妈妈鸟蛋和蕨菜,米妈妈也不拒绝,但是她走了,米妈妈是绝对不会花时间花精力去搞什么野菜,掏什么鸟蛋了。 林幼瑶暗自下了决心,以后要省下些吃的给米妈妈送去。 别了米妈妈,林幼瑶又去了一次二 公子的荣惠院,可惜却没能如愿进入荣惠院,自然也没有见到画眉。 王府对下人们管理极严,不同院子里的丫鬟小厮是不能随便串门子聊天的。二公子院里的丫鬟没有特别的差事是进不了观世院,观世院的丫鬟自然也进不了二公子爷的丫鬟。 林幼瑶思量着,想办法问世子讨个差事,尽早去荣惠院找画眉。 东方欲晓,又是一日。 清晨,窗外头天色暗沉,云层浓厚,见不到阳光。在天气晴朗的日子,这个时辰应该已有几缕柔和的阳光照到窗子里面来了,但是今天,却是一丝儿阳光也见不着。 林幼瑶向窗外看了看,又转回头。阴天,是她不喜欢的天气。 她喜欢大晴天,万里无云的也不好,最好是纯净的蓝天中低低飘着一朵一朵轻柔洁白的云朵。 此时,她刚起床不久,懒懒的打了打哈欠,她把帕子沁入盆子里,懒洋洋的把帕子拧干,抹了一把脸。水温正是合适,这观世院的条件就是好,这一等二等的丫鬟每天早上还有热水提供。 “幼瑶姐姐,幼瑶姐姐。”林幼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呼喊声。 “巧琳?”林幼瑶把帕子从脸上揭了下来,拉开了门,探出来脑袋。 “幼瑶姐姐,凝珞姐姐差我来支会你一声,殿下已经起身了,过一会儿就会去书房,你快去准备吧。”巧琳跑到林幼瑶的跟前,细细甜甜的嗓音如黄鹂般清脆。 “今儿怎么那么一大早就要去书房?”林幼瑶眨了眨眼,她从来都是傍晚才开始当值的。 “幼瑶姐姐,今天是初一,殿下初一是沐休的。”巧琳说道。 “哦,哦,沐休。知道啦,我准备准备,这就去。谢谢你啦,巧琳。”林幼瑶是上个月初五被调回到观世院,这还是她第一次碰到穆景瑜沐休。 “不用,幼瑶姐姐客气啦。”巧琳一笑露出了一对儿可爱的酒窝。 林幼瑶迅速把自己收拾妥当,匆匆吃了点东西,就赶到了书房。 到了书房不久,林幼瑶就听到了脚步声。这脚步声不急不缓,沉稳有力,是林幼瑶最是熟悉不过的,那是世子殿下穆景瑜。 随后,端茶、送水、坐到小桌前,例行公事。 在小桌前,她手托着香腮,歪着脑袋,从博古架的镂空格子,瞄着穆景瑜,心里腹诽:沐休了,也不出去找找乐子,还跑到书房里来,还真是认识。 只是认真工作中的男人最是吸引人。林幼瑶的目光在穆景瑜身上流连了几息。 一手有力的握着一管狼毫,另一手轻轻拿住宽大的袖子,目光凛然又专注。身子是笔直的,宽阔的肩膀极为端正,侧颜如刀削般立体,气质高贵,不可逼视。 林幼瑶心中忽的一颤,连忙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 她站起来,走到书架前,伸了一根手指在书架的书背划着一字,抽了本诗词出来。她动作极轻,唯恐吵到穆景瑜。 “瑜表哥,瑜表哥。” 林幼瑶还没有来得及回到自己的座位,就听到几声甜如浸蜜的喊声。随着几声急促的脚步,说话的人转眼冲了进来。 来人林幼瑶是认识的。 她穿越来的第一天就见到这人了,这人正是端王府的表小姐,韩雪漪。也就这表小姐的下了令,三天不给林幼瑶吃的东西。 林幼瑶捏了捏小拳头,行了个礼:“表小姐安。” 韩雪漪冲进书房,看到林幼瑶,满面春风似的笑脸顿时一收。她的目光在林幼瑶身上打了个转,脸随后一板,一副想出言训斥的模样。 ☆、第19章 我院中之事,无需你置喙 韩雪漪还未开口,里间传来穆景瑜的声音:“雪漪,你怎么到书房里来了?” “瑜表哥,我新得了一首诗,想请瑜表哥指点指点。”韩雪漪露出了个含羞带怯的笑容,蝴蝶般飞到了穆景瑜的身边,半个身子挨在了穆景瑜的身侧。 穆景瑜蹙了蹙眉,移动了身体,避开了韩雪漪的接触:“雪漪,书房重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先出去。” “瑜表哥,你就先帮我看看这诗吧,我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呢。瑜表哥……”韩雪漪娇嗔。 林幼瑶见韩雪漪的去了里间,眼里只有瑜表哥一人,就趁机站了起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站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福礼看着行起来很轻松,其实动作拧巴的紧,保持了一会儿手脚就累的慌,她才不会傻呆呆的保持着福礼的姿势。 “瑜表哥,表哥……”韩雪漪一声娇嗔传来,林幼瑶抽了抽嘴角。 她斜着眼昵着里间的两个人。穆景瑜如松柏般挺立,面容严峻,眼神冽冽。韩雪漪面带春色潮红,眼中亦喜亦嗔,眉目含情,羞羞答答站在穆景瑜的身侧,身子向穆景瑜这边微微倾斜着。 林幼瑶一撇嘴,低了头,垂下了眼,这画面,不忍直视。 “雪漪,你先出去,诗词之事,我得空再说,”穆景瑜说道,“书房不是女子应该呆的地方。” 韩雪漪被穆景瑜再三拒绝,心中不由恼怒起来,脸上哪怕擦了一层厚厚的粉,也可以看出来这脸上也有些羞恼的红色。 她是个心里压不住脾气的人,伸手一指,大声喊道:“女子不能入书房,那她呢?” 林幼瑶一抬头,看见韩雪漪的手指正对着自己的鼻子。她低了头,眼观鼻鼻观心。 “出去。”穆景瑜沉声道。 “要出去,她也出去。”韩雪漪道。 “我院中之事,无需你置喙。”穆景瑜目光冰冷,语气淡漠。 韩雪漪眼眶里顿时蓄满了委屈的泪水。她心有不干,又带着几分侥幸,只是挪开了几步,委委屈屈的看着穆景瑜。 “出去。”穆景瑜又是沉声一句,他冰冷的目光扫向韩雪漪,带着寒光。 穆景瑜天潢贵胄,又久居高位,平日只觉得他是清冷高贵,现在,话中带着几分簿怒,已然是气势逼人。这份气势怎么会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抵挡的住的? 韩雪漪见穆景瑜这个 眼神,吓得一个激灵,一跺脚转了身,一边儿拿出帕子擦眼泪,一边跑了出去。 林幼瑶低着头,用余光看着韩雪漪夺门而去,心情突然好了。 恩,哪怕是阴天的天气,心里可以忽的明朗起来。 穆景瑜见韩雪漪走后,看了看站在角落里的林幼瑶,转过身回书案坐了下来。 “倒水。”穆景瑜漠然的声音。 “是。”林幼瑶应道,心里笑眯眯。 “启禀殿下,三殿下求见。”屋外传来阿思的声音。 “请他到书房来。”穆景瑜搁下手中的书册。 这书房一般是富贵人家重要的所在,更何况是这天下第二贵的端王府。这第一贵的自然是皇宫大内了。国家要事,府中密事,都在书房之内,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而会客一般是在厅堂之中,端王府大大小小的厅堂不计其数,单说这观世院,进院之后的第一排屋子就错落着置着好几间大小不等、功能各异会客厅堂。 穆景瑜却几次三番在书房会见穆连煜,可见这两人的关系可以十分不一般。 “景瑜,沐休也在书房里呆着,也不腻歪?”穆连煜一进门就嚷开了,一屁股坐在了书案边的太师椅上,大马金刀的翘起了腿。 林幼瑶睨了穆连煜一眼,心中腹诽,进了别人家的书房就像进了自家后院一样自在。 穆连煜晃了晃腿,放松而随意。他未及弱冠,更是尚未成婚,按照楚国的规矩,未成婚的皇子是住在宫中的。宫中规矩多,穆连煜性情散漫洒脱,在宫里规矩多。纵使皇帝再宠他,他也免不了受到许多拘束。反倒是在好友这里,自在许多。 “我有事要做,倒是你,”穆景瑜说道,“沐休这样的日子,你到我这里来岂不是浪费了?” “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穆连煜说道,“前两日,我去那怡香楼喝酒,捧了个姑娘。那姑娘原也是个良家子,只是命运不寄,沦落风尘,我便花了银子,将她包了下来。你猜怎么着,这事儿竟然被人像父皇进了谗言,说我眠花宿柳。” “说的也没有错。”穆景瑜吹了吹浮起的茶末,淡淡啜了口茶。 “景瑜,”穆连煜说道,“好,你这是埋汰我吧。我也是见这姑娘可怜。” “那姑娘是个美人儿吧?”穆景瑜淡淡问道。 “自然是美人儿,”穆连煜桃花眼中带着笑意,“呵呵,景瑜,那姑娘确实 貌美,是个水晶般的人物,我也是怜她身世。” 穆景瑜轻轻搁下茶杯,不置可否:“然后呢?” “然后,这事儿不知怎的就被父皇知道了。”穆连煜道。 “陛下,怎么说的?”穆景瑜道。 “父皇问我是不是有这么回事。我听父皇这么一问,刚开始心里有些惊慌。但是既然父皇既然这么问我了,定然是已经知道了不少。这个时候再辩驳也没有什么用了,我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整个经过仔仔细细的告诉了父皇。父皇不但没有说我,反倒是笑呵呵的跟我说,年轻人有些风流韵事也不是坏事,主意节制,不要太过荒唐,就是了。”穆连煜道。 “恩。你这应对很好,陛下乃是一国之君,身处这个位置,最希望得到的是绝对的忠诚,最厌恶的就是身边之人对自己有二心。得到陛下的信任不易,需要一点一滴的维护,一旦陛下对人有所怀疑,再想得到信任就难了。你这么说,倒是显示出自己的赤子之心了。”穆景瑜轻轻啜了口,慢悠悠的说道。 ☆、第20章 正愁没机会收拾你 “恩,”穆连煜道。他知道,穆景瑜这话说的已是十分委婉。得到他父皇的信任岂是一般的不易。他的父皇不是难以信任他人,而是,生性多疑。 穆景瑜和穆连煜对视一眼,多年的情谊让他们都看出了对方眼中所想。 他们同时都想到了已故的前太子,穆连煜的大哥,穆连焕,那个和善而温润的男子。 “对了,父皇问话的时候二皇兄也在。”穆连煜道,“父皇笑呵呵的说无妨的时候,二皇兄脸色十分不好。” “哦?是吗?”穆景瑜眉眼轻抬,似乎来了兴趣。 “别人自是看不出来,我却看得出来,二皇兄生气,下巴会微微往前伸,他脸上掩饰的再好,这点却骗不过我的眼睛。”穆连煜说道,桃花眼中流露出得意。 “陛下最是宠爱你。”穆景瑜道。 “我是幺子么。”穆连煜轻声道。 穆景瑜淡淡扫了眼穆连煜。穆连煜虽然生为皇子,母妃地位却不高,他却能从自己父皇入手,讨得父皇欢心,成了楚国皇帝最疼爱的小儿子,一路走来冷暖自知,实属不易。 “哎,景瑜,你们这端王府,花园的景色那么美,咱们也出去走走吧。”穆连煜道。 穆景瑜点头道:“也好。”今日上午又是韩雪漪来找他看诗,又是穆连煜来找他说话,他这上午,也做不了什么事。 林幼瑶见两人要离开,连忙站起了身,在门口行了礼。穆连煜没有像上次那样,突然来到林幼瑶的跟前,只是扫了林幼瑶一眼就大步走出去了。 待两人走后,林幼瑶便收拾好茶水器具,也出了书房。 这时已是上午晚些时间,太阳依旧没有露出脸来,天阴沉沉的。 观世院的书房离林幼瑶的屋子有些远,需要经过院中的一座假山和池塘。 “你站住。”突然有人冲着林幼瑶大声喊了起来。 林幼瑶一回头,看见韩雪漪带着一个婆子朝她飞奔而来。这婆子,林幼瑶印象深刻,她穿越而来,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婆子,窦妈妈。 “表小姐。”林幼瑶福着行了个礼。 “我刚才一直觉得你熟悉来着,”韩雪漪冲着林幼瑶说道:“出了书房门,我才想起来,你就是那个不要脸的爬床丫鬟。说,你是怎么又回到观世院的?还做了书房的丫鬟?你说。”韩雪梅单手插腰。 “殿下命 我回来当书房使唤丫鬟的。”林幼瑶风轻云淡。 “怎么可能?定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臜手段。”韩雪漪拔高了声音。她这声音一提高,便引来了路过的丫鬟,怜珍。 怜珍本是路过,听到韩雪漪那么大声音,就停下了脚步,她见韩雪漪正发着脾气,也没敢上前行礼,就保持了五尺开外的距离,远远的看着。 林幼瑶看了一眼不敢上前的怜珍,收回了目光,对韩雪漪说道:“我确实是收到殿下的命令回观世院的。” “你这不要脸的小蹄子,又使了什么下贱招数了?爬床的事情都做的出来,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开骂的是韩雪漪身边的窦妈妈,“要是让表小姐知道了,这次就不是打一顿板子那么简单了,要把你扔到窑子去。” “哼,”韩雪漪道,“一看就知道是个专想着勾引主子的下贱痞子。” 林幼瑶挖了挖耳朵,这骂人的水平真低,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不过真是好不烦人,恼人的紧。她轻轻抿嘴一笑:“表小姐,无事的话,我便退下了。” 韩雪漪如同一拳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却又无能为力,她心里有种快要炸开来的感觉。想到自己刚才在瑜表哥书房里受到的委屈,而眼前的丫鬟不仅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还可以出入书房,伴在瑜表哥的身旁。 她目光在林幼瑶身上来回打量,细洁白嫩的肌肤,娇艳动人的五官,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段都要比自己好上几分。她恨不能撕了这张笑盈盈的脸,心中怒火喷薄而发。 “你这下贱货。”韩雪漪恨的牙痒痒,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她上前用力一推,狠狠的推了林幼瑶一把。 林幼瑶这是正站在靠池塘的一侧,被韩雪漪这么一推,她踉跄了几步,站不稳身子,眼见就要落到水里。 林幼瑶神色之间丝毫不见慌张,她嘴角一弯向上翘起个弧度,大眼忽闪了一下,流露出狡黠的神采。正愁没机会收拾你,真是不作不死,这次就当小惩大诫了。 她拉住了韩雪漪的衣服,使劲一扯,把韩雪漪也生生拉进了水塘里。 林幼瑶和韩雪漪就这么双双落入了池塘之中。 落水之后,林幼瑶嘴角一动,似有似无的一笑,她前世虽称不上是个游泳高手,但是在标准游泳池里游上几个来回也是妥妥的。她一蹬脚,划了两下水,三下两下爬到了岸上。 观世院的池塘虽然名为池塘,却是不浅的 。 这是端王世子的院落,当年建池塘的工匠岂敢有半点马虎,挖了个深深的坑。这个深度,这不会水的人是绝对没有办法自己站起来自救的。 而表小姐韩雪漪就是这么个不会水的人。她一掉到水里,就喝了两口水,惊慌失措的扑腾着,瞪大的眼里都是惊恐无措。 怜珍在一旁,早已是吓呆了。 窦妈妈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大声呼喊起来:“来人啊,表小姐落水拉,救命啊。”“来人啦。” 林幼瑶站在岸边见,见韩雪漪已吃了几口水,就不再犹豫,跳下了池塘去救人。 韩雪漪挣扎的厉害,林幼瑶一边紧紧架着韩雪漪的手臂,一边往岸边游。好在池塘不大,也不像在江河之类有风浪,林幼瑶很快就游到岸边。她把韩雪漪拖上了岸,交给了窦妈妈。 虽然喝了两口水,但是韩雪漪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狠狠咳嗽了一阵。 这时,观世院的众人听到窦妈妈的呼喊声都赶了过来。 ☆、第21章 你是站在池塘里吗 众人看到的一幕就是这样的: 韩雪漪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靠在窦妈妈身上,头发黏糊在一起,脸上的粉已经花了,粉在脸上显出块块条条的印子。而林幼瑶则静静的站在一边,鬓角的水滴一滴滴从脸颊留到脖子,从脖子流到身上,滴滴滴答答的再流到地上。 两人俱是浑身湿透,各自脚下一摊水渍。 在她们两的周围,观世院的下人们靠着池塘围出了一个半圆,将两人包围在里面。下人们脸上写满了惊讶、疑惑、不可思议。 问声赶来的凝珞急忙道:“我去拿床被子来。” 凝珞很快就拿了一床被子过来,她为了快些把被子拿来,去了最近的房间取了被子,可这房间里只有一条被子。眼下却有两个人浑身湿透了。凝珞看了一眼林幼瑶,一跺脚,走过了林幼瑶,走到韩雪漪的身边,把被子披在了韩雪漪的身上。 随后,她又折返身去:“我再去拿一条被子。” “出了什么事?”这时千年古潭般的声音传来。 下人们闻声立刻让出了一条道。 穆景瑜挺拔的身姿出现在这空道的一端,清冽的眼神淡淡的扫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他的眼底闪过不悦之色。而穆连煜则歪歪站在一边,桃花眼里是惊讶与玩味。 现在的时节是春夏之交,天气还没有大热,今天正是阴天,一丝儿阳光也没有,风倒是不小。身上不湿的话,这风吹在身上并不会冷,但是混身都湿透的情况下,吹着这风滋味可不好受。 一阵风吹来,林幼瑶打了个哆嗦。 忽然,身上一暖。 林幼瑶低头一看,此时她身上已披了一件男子的罩衫,这罩衫在身上,虽然身上还是湿漉漉的,但是罩衫挡住了风,却也没有觉得那么冷了。 侧过身,只见穆连煜正在她身边,他已脱了罩衫,只穿了一件袍子。 “怎么样?水里好玩吗。”穆连煜在林幼瑶耳边轻声道。 “谢谢。”林幼瑶道了谢。没去管穆连煜眼中的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韩雪漪披着被子,暖和了过来,她转向了林幼瑶,气冲冲的走到林幼瑶跟前:“你这个贱蹄子。”韩雪漪伸出了一只手打向林幼瑶。 林幼瑶一伸手,抓住了韩雪漪的手腕,她没有说话,眼神却十分凶狠。林幼瑶毕竟两世为人,这份气势自然是韩雪漪这样一个真实的古代小姐无法比 拟的。 韩雪漪吓得一愣,反应过来以后,一跺脚,对着穆景瑜喊道:“瑜表哥,是她把我推下了池塘,是她,你书房里的那个丫鬟。” 韩雪漪倚靠在窦妈妈身上,伸出了手指,直指林幼瑶:“瑜表哥,你快罚她,像这样对我丫鬟打杀了算了。” “松开手。”穆景瑜沉声道。 林幼瑶放了手,垂下了眼帘,掩盖了眼中的神色。 “瑜表哥,这丫鬟竟敢谋害主子,这样的丫鬟怎么还能留着性命。” “怎么回事?”穆景瑜道。 “我正在河边走路,看到那丫鬟,我就把她叫到跟前,我只是训斥了她几句,她竟然恼羞成怒,把我推到河里去了。”韩雪漪说罢,挑衅的朝林幼瑶瞪了一眼。 林幼瑶抽抽嘴,这韩雪漪不仅性情娇纵,而且还颠倒黑白,明明就是韩雪漪推了自己,自己才顺手拉了她一把。没有韩雪漪要推自己落水,她林幼瑶又怎拉着韩雪漪,又怎会一起掉入池塘。 穆景瑜转向林幼瑶“幼瑶,你怎么说?” 林幼瑶思索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事情发生的时候,怜珍正在一边,她是旁观者,还是请怜珍来说吧。” 穆景瑜点点头:“怜珍,你来说吧。” “是。”怜珍本来站在一边,听到穆景瑜叫她,就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婷婷袅袅的走到了穆景瑜的跟前,软软的行了一个礼。 韩雪漪瞪着怜珍。 “怜珍,刚才你是否在旁边?你来说说事情的经过。”穆景瑜道。 “奴婢当时确实在旁边。”怜珍声音细糯,“奴婢看到表小姐在河边走,然后把幼瑶叫到了跟前,训斥幼瑶。后来我站在表小姐的身后,什么都没有看到。” 林幼瑶心里咯噔一下,她抬起头,看向穆景瑜。 穆景瑜避开林幼瑶的目光,淡漠道:“都先回房去,把衣服换了。” “瑜表哥,”韩雪漪喊道,她跺着脚,“你就向着她。” 穆景瑜未做声,甩了袍子转身而去。 正在林幼瑶旁边站着的穆连煜,见状连忙快步走到穆景瑜身边,边走边说:“景瑜,你还真相信你那表妹说的话。你那韩表妹一向刁蛮的很,她不推别人就很好了。小小年纪,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要人性命,你也不管教管教?” “阿思。”穆景瑜并未搭理穆连煜,而 是喊了身边的贴身小厮阿思。 “是,殿下。”阿思答道。 “把怜珍叫到乾德堂来。”穆景瑜道。 “是。”阿思应道。 乾德堂是观世院大小厅堂中的一个。 穆景瑜和穆连煜坐在朝北的太师椅上,怜珍跪在堂上。 “怜珍,把你刚才所见的说一遍吧。”穆景瑜道。 “是。”怜珍柔柔应道。 她跪在地上,低着头。她知道这姿势这角度,正可以让坐在前面的穆景瑜看到她那柔美的曲线。她身后的乌黑的头发从脖颈的一边垂了下来,正好可以露出一截白嫩的脖子。 “我正在路边走,远远的就看见表小姐在河边走,后来幼瑶走到表小姐跟前,表小姐就训斥了幼瑶几句。再后来发生什么事情,就没有看到了。” 怜珍说的虽然是没有看到,但是她所说的前半段却和韩雪漪说的一摸一样,这话里话外,都暗指韩雪漪说的是实情,是林幼瑶推了韩雪漪。 “因为你站在表小姐的身后?”穆景瑜道。 “是的,殿下。”怜珍道。 “表小姐站在河边,你站在表小姐的身后,你是站在池塘里吗?”穆景瑜的话语中带上了几分萧瑟冷意。 ☆、第22章 为什么说瞎话 怜珍顿时张口结舌:“不、不是……” “你说表小姐在河边,你又怎能站在表小姐的身后?”穆景瑜眸子寒光逼人。 “我,我……”怜珍看到穆景瑜冰冷的目光扫来,身子不由的发抖起来。 “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穆景瑜问道。 “是,是……”怜珍瑟缩的身子不住的抖动着。 “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穆景瑜垂了眼,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欺瞒主子的丫鬟,我这观世院是留不了了。” “不,不,”怜珍跪爬了两步,爬到穆景瑜的脚边,抱住他的脚说道,“怜珍知错,怜珍知错,求殿下饶了我一次。” “心思不正,我怎敢把你继续留在我的院子里?”一句疑问句但是没有半点疑问的意思。 “姑妈,姑妈,”怜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求殿下看在姑妈的份上,饶了怜珍一次。” 穆景瑜滞了一滞。 裴妈妈,怜珍的姑妈是裴妈妈,而裴妈妈是他的奶娘。 他十三岁时,母亲原端王妃病亡。他的父亲端王是个只知道吟风弄月、风花雪月的人,端王妃弥留之际,端王都没有回王府。端王妃死后,端王继续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几个月也不见人影。他虽贵为端王世子,却也是个没有父母疼爱的人。整个府上唯一把他当亲人的只有自己的奶娘裴妈妈。 裴妈妈真心对待自己,却从来没有任何要求。论理,自己的奶娘,做整个端王府的管事妈妈,甚至当半个主子都没有问题。但是裴妈妈只是一心一意的关心他,慈眉善目的对待每个丫鬟小厮,毫无私心。 穆景瑜也知道,在裴妈妈心中,除了自己,就是她这个侄女最为重要。 穆景瑜心中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禁足一月。” “谢谢殿下。”怜珍在穆景瑜脚下连连扣头。 “退下。”穆景瑜道。 怜珍退下以后,穆连煜凑到穆景瑜耳边:“你那表妹,你准备怎么处置?” 穆景瑜闻言,又是一滞,最终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林幼瑶裹着穆连煜的罩衫,往自己的屋子走,送她回去的是巧琳和裴妈妈。 “瞧瞧,这人儿都湿透了,得喝碗姜汤,不然感染了风寒可不得了。”裴妈妈说道。 “哪里去弄姜汤啊?”巧琳眨眨眼,歪着脑袋。 “我去一次厨房,问厨房要碗姜汤,就说我自个儿要喝,厨房还能不给我吗?”裴妈妈道。 “也只有裴妈妈去了,厨房那边的丫鬟婆子惯会看人眉眼高低的,只有裴妈妈是不同的,姜汤准要的到。”巧琳点点头。 “好,那我这就去了。”裴妈妈说道。 “谢谢裴妈妈。”林幼瑶道。 “客气什么,哦,到你屋子了,你快进去换衣服吧,耽误不得。”裴妈妈催促。 “恩,幼瑶姐姐,你觉得怎么样?”巧琳道,“我来帮你更衣吧。” “巧琳,我不碍事的,自己来就好了。”林幼瑶说道。 “那好,幼瑶姐姐,那你换衣服,我先回去了。过会儿再来看你。”巧琳道。 “恩,谢谢。”林幼瑶道。 “幼瑶姐姐,还同我客气什么。”巧琳一笑,露出了一对可爱的酒窝。 巧琳蹦蹦跳跳的离开了,林幼瑶锁了门,迅速换了衣服。 干燥的衣服穿在身上,林幼瑶顿时觉得舒服了很多。 林幼瑶半躺在床上,垂下了眼,长长的睫毛许久都没有动。 对于顺手把韩雪漪拖下水这件事情,她是一点儿也不后悔的。让她被韩雪漪推下水却什么也不做,才不是她的性格。 与她善者,她与人为善,与她恶者,她也与人为恶。 只是这回韩雪漪跟她的梁子可算是结的紧紧的了。 现在韩雪漪说她是恼羞成怒故意把韩雪漪推下水的,这便是瞎说了。接下来等待她的什么呢?难道她就这样背负起这个谋害主子的罪名,然后再面临挨打,关柴房,或是什么更糟糕的惩罚措施?难道穆景瑜也认定了是她恼羞成怒把韩雪漪推下池塘吗? 林幼瑶换了个姿势,一手托着腮,侧躺在床上。 她现在还能躺在自己的屋子里,说明暂时是安全的,可是这却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她的头顶。怎么办呢?米妈妈说过,这个王府最终做主的人是世子,他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也能做的了韩雪漪的主,也能做的了王府中其他下人们的主。 那么世子是什么意思呢? 她没有想到怜珍会做伪证,怜珍为什么会做伪证害她,只因为韩雪漪是表小姐,而自己是奴婢,怜珍害怕得罪韩雪漪才说瞎话的吗? 说瞎话,林幼瑶低头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怜珍所说的话中有几处漏洞。刚刚在河边的时候,一时情急,她竟然没有想到。 林幼瑶伸手拍了下小脑袋,真是,现在才想起来。 她立刻坐直了身子,把脚丫塞进鞋子,起身就想走出去。一拉开门,一个人正站在门口,林幼瑶差点儿就撞了上去。 “巧玲?”林幼瑶疑道。 “是我呀,幼瑶姐姐,我刚到你门口,正想敲门呢,不想这门就倏地一下打开了,”巧琳笑盈盈的说道,“莫不是幼瑶姐姐,掐指一算,算到我会来。” “你这丫头!”林幼瑶道,“巧琳,我正要出去,我要去见世子。” “这倒巧了,我刚从世子那里来,正要给你传话呢。”巧琳道。 林幼瑶原本着急的神色一滞,这么快就下令了,“是要传什么话呀?” “嘻嘻,”巧琳嘻嘻一笑,“殿下说,你落水了,先休息两天,这两天不用当值了。过了两天,觉得身子无碍,再去当值。” 林幼瑶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啊,怜珍她被禁足一个月了。”巧琳接着道。 “啊?是吗?”林幼瑶道,“怜珍被禁足,殿下有没有说什么原因?” “这个么,倒是不知道。”巧琳歪头想了想。 ☆、第23章 他闭了眼 独享这一刻 “那表小姐呢?”林幼瑶道。 “嗯,表小姐?好像没有什么说法?”巧琳歪着脑袋。 “哦,是这样啊。”林幼瑶道。 “恩,恩,”巧琳点点头。 “呀,对了,巧琳,快进来坐,都忘了喊你进屋子坐了。”林幼瑶道。 “不用,幼瑶姐姐,我还有差事呢。对了,这碗姜汤,你快趁热喝了吧。这是裴妈妈从厨房取来的,不过怜珍被禁了足,裴妈妈火急火燎的去怜珍的屋子了,她托我给你带过来。”巧琳提了提手中的食盒,双手将食盒举到了林幼瑶的眼前。 林幼瑶这才发现巧琳手里还有个小小的食盒,她接过了食盒,道:“谢谢你了,巧琳。” “不客气,不客气,”巧琳摆摆手,“是裴妈妈从厨房取来的,我只是顺手带过来的。你快喝了吧,我得走了。” “恩,”林幼瑶道,“去忙吧。” 看着巧琳奔奔跳跳的背影,林幼瑶退回了自己的屋子,轻轻的关上了门。 这食盒是六角形的竹制食盒,上头雕着花,小小的,正好可以放下一只碗。林幼瑶打开盖子,里头有一碗姜汤,一滴也没有洒出来,裴妈妈从厨房一路走过来,应该提的很小心吧。 姜汤还热着,林幼瑶喝了一口,身子顿时暖暖的,姜汤里还有些甜味,是放了糖的,真是贴心。 林幼瑶喝着姜汤,脑子里想着巧琳刚才的话。 看样子,她是不用再去找世子殿下了。 怜珍受了罚,被禁了足。这么说来世子殿下应该已经知道怜珍是说了谎的。那么世子殿下应该也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这件事的结果是怜珍因为说谎被罚。而表小姐韩雪漪和她林幼瑶都没有受罚。 此事就这么了了。 说起来她只是一个丫鬟,而韩雪漪却是主子。她还没有很傻很天真到认为,丫鬟和主子是可以讲公平正义的。更何况,虽然说是韩雪漪来找她的麻烦,先动的手,但是她也确实拉了一把韩雪漪。她没有受罚,这样的结果大概已经是最好的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林幼瑶有些意兴阑珊,心里闷闷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心上,让她的心情如同今天的天气一般又变得阴沉沉的。 傍晚来临,林幼瑶的心情还是低落,她想起巧琳给她传的话:“这几日先不用当值,休息两日,等身子爽利了再去书房当 值。” 其实,现在的时节已是春夏交界,天气本就不是很冷,更何况前有穆连煜给她披了外衫,后有穆景瑜及时下令让她回去换衣服。再后来又喝了裴妈妈要来的姜汤,她的身子并无不适。 但是她情绪低落,确实不想去书房,休息两日就两日吧,就当放个假也是好的。 林幼瑶没有去书房当值,穆景瑜却是雷打不动的去了书房。 晚膳过后,穆景瑜去了书房,走到书房门口,脚步却是一顿。蹙了蹙好看的浓眉,他心中莫名有些空,似乎少了什么。平日里,一直在门口的那个巧笑倩兮、顾盼流转的女子今天不在这里,是他亲口叫人传的话,让她休息两日。 他并没有停留多久,径直进了书房,脚步依旧沉稳而有力。 巧琳端着茶杯进来了,把茶杯搁在书案上。 “把暖炉、茶壶放下,你退下。”穆景瑜吩咐道。 “是。”巧琳乖巧的行了礼,退了下去。 穆景瑜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茶水上的沫子,轻啜了一口,龙井清香四溢。 他闭了眼,独享这放松惬意的一刻。 随后,他修长晶莹的手翻开了一本册子。 少时,他的茶杯里的茶水见底了,他又蹙了蹙眉,习惯性的透过博古架朝外间看过去。外间的小桌上靠墙竖了几本线装书,看书之人却是不在的。 他从暖炉上取了茶壶,给自己加满了茶水,心中莫名有一些烦躁。 在林幼瑶来书房当差之前,他一直都是自己斟茶的。不过自从林幼瑶到书房当值以后,她会悄悄的给自己加满,然后再回到自己的小桌上看书。 她看书的时候,极为专注认真,而且表情十分丰富,或者说林幼瑶是他见过的看书表情最丰富的人。或是眼笑眉开,或是嫣然浅笑,或是蹙眉,或是恼怒,喜怒哀乐之间,灵动无比。 起初,他只觉得有趣,后来,他觉得这个丫鬟在不干活的时候,有自己的事情做,而不是把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也没有随时随地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这个,倒也不错。不像其他下人,时时刻刻把心思放在他身上,让他觉得心烦,尤其是在书房这种需要安静专心的地方。 幼瑶,至少适合安置在书房里伺候。 他小口喝了茶水,将目光收了回来,心里却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收了心,他重新拿起册子。 过了一日,林幼瑶依旧没有来书房伺候。 书房里掌了灯,红红的烛光,将穆景瑜高大伟岸的身影,投到了墙上。他处理完了公务,又看了一会儿书册,然后把书合上。 “阿思”穆景瑜喊道。 “是。”门外候着的小厮快步走进了书房,“殿下。” “幼瑶身子如何了?可需要叫大夫?”穆景瑜道。 阿思心中狐疑,丫鬟生病哪有叫大夫的特意跑一次的,更何况幼瑶丫鬟明明活蹦乱跳的。 阿思瞄了一眼眼前的主子,见自己的主子如往常一般端坐于书案前,清冷的眸子淡淡的看着自己。他不敢迟疑,回禀道:“殿下,这两日,吃饭的时候,幼瑶都好好的,看上去身子没有什么大碍。” “知道了,你下去吧。”穆景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他垂了眼,长长的睫毛越加明显。 第三日清晨,林幼瑶睁开眼,大大的伸了个懒腰,随后侧过身,换了一个姿势,接着睡。过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睡不着了,才懒洋洋的穿衣洗漱。 每日无所事事,也有些无趣,已经过了两日,她今天是不是该去当值了? ☆、第24章 不带诱惑的深情 林幼瑶走到格花小窗前,朝窗外看了出去。她的屋子是观世院东西向的侧间,透过小窗,可以看到园子的一角,还有一点飞翘的檐牙。 她换了一个角度,朝这个方向一直过去就是观世院的书房,不过却是视线不可及之处。林幼瑶目光有些迷离,脑中闪过的是那个如玉树般风姿绰约的身影和平静得如同无风湖面一般的眸子。 “幼瑶,你在屋子里吗?”是裴妈妈的声音。 “裴妈妈,在的。这就来啦,”林幼瑶三步两步的去开了门,“裴妈妈啊,快进来。” “幼瑶丫头,身子还好吗?”裴妈妈关切道。 “我身子无碍,这还是多亏了裴妈妈为我讨的姜汤,您看,我一点儿都没事。” “没事就好。” 裴妈妈和蔼的微笑,看着林幼瑶欲言又止,“幼瑶,嗯,幼瑶。” “恩?裴妈妈。”林幼瑶眨巴了眼。 “我来是想替怜珍来跟你道个不是的。”裴妈妈道。 “啊?” “怜珍那糊涂孩子,说了谎,被禁了足。那天我知道怜珍被禁足,就去她屋子里找她,问她为什么会被罚禁足。这孩子是个倔脾气,起先不肯告诉我实情,只叫我不用管这件事,我问了两天,才问出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告诉我她在殿下面前说了谎,所以才受了罚。欺骗主子,多大的罪名啊。殿下是为了我,才只罚她禁足一月的。我心里清楚。 这些先不说了,怜珍说了谎,让你受委屈了,我想来想去,还是来替她跟你陪个不是。幼瑶,怜珍不懂事,你可不要跟她计较了。” 林幼瑶朝裴妈妈看过去,脸上满满是忧虑、担心、对怜珍的关切。 怜珍啊,你可真有个好姑妈。看在那裴妈妈的份上,这次她就不计较了。 “裴妈妈,您可折煞我啦,”林幼瑶摆摆手,“没关系,我这不也没事儿吧。没有受罚,倒是怜珍被禁了足。” “哎,”裴妈妈道,“就知道幼瑶丫头是个心善的。” 林幼瑶抿嘴笑了笑,垂了眼。 “后来我也问了怜珍,怎么那么糊涂跟殿下说谎话,她说她是怕表小姐怪罪。表小姐的性子,你也知道,这个我们做下人也不好多置喙。不管怎么样她是主子,更何况无论表小姐做什么,殿下都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无论做什么?这是为什么呀?”林幼瑶抬起 头,眼里全是不明所以的疑惑。 所谓的表小姐,应该就是穆景瑜的表妹了。为什么这个表小姐住在王府,却不回自己家?为什么她在府里好像很嚣张的样子,殿下不管,王妃也不管? “你进王府才没几年,自然是不知道。”裴妈妈见林幼瑶一脸狐疑的样子,笑了笑,接着说道,“表小姐是原王妃妹妹的女儿。原王妃的妹妹,当年也是个妍姿楚楚的美人,她嫁给了吴国公,成了吴国公夫人。吴国公和吴国公夫人感情甚笃,琴瑟和鸣,当年不知羡煞多少人喽。” “那后来呢?”林幼瑶坐直了身子。 “好景不长,后来吴国公夫人怀了孩子。这本是大喜事,只可惜,吴国公夫人难产,生下了一个女婴,自己却没有熬过来。吴国公痛失爱妻,万念俱灰,对这女儿不管不顾的,还有人说这个女儿是吴国公夫人的克星,是来讨债的,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吴国公甚至还有些痛恶这个女儿。” “那这女儿在吴国公日子可不好过了。”林幼瑶道,“这女儿就是表小姐吧。” “是的,没娘的孩子最可怜,更何况爹还这样的。下人们多会看人眉眼高低的,那么小的小孩若是没有人好好照顾,可得吃不少苦头。有一次,就感染了风寒,还耽误了治疗,可怜见地。”裴妈妈道。 林幼瑶点点头,这个时代医学不发达,小小的伤害都可能要了一个成年人的命,更何况是个小孩。古代的小孩,夭折率是极高的,要是没有照顾好,可能就没命了。 “咱们王妃,哦,前王妃跟吴国公夫人相来感情好,得知了这个消息,就把表小姐接了过来。请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药,才把表小姐救了回来。”裴妈妈道。 “再然后呢?”林幼瑶道。 “那时候,前王妃刚刚掉了一个孩子,五个多月了,不小心划了一跤,孩子就没有了,是个成了形的女娃娃。前王妃见表小姐那么个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儿,就不舍得放走了,跟吴国公提出寄养在王府。吴国公也不想看到表小姐,这便同意了。所以,表小姐就一直留在王府。王妃待这个外甥女可真是好的没话说,要什么给什么,恨不能宠到天上去了。” 林幼瑶点点头,王妃不小心掉了个女儿,就把对自己女儿的母爱,转移到外甥女身上去了,对她千宠万宠的,这才把表小姐宠成个骄纵刁蛮的性子。 不过,林幼瑶转念想想,若是真的是自己的女儿,前王妃大概就不会 这么宠着了。表小姐这个性子,除非前王妃能宠她一辈子,要不早晚得吃亏的。 要是自己的女儿,说不得前王妃就会教些女子为人处世,内院之事吧,性子也会打磨的好些,总归不会是表小姐现在这个样子的。就是因为不是自己亲生的,所以前王妃才可以这样纵容自己想怎么宠爱就怎么宠爱。 她记得前世曾经听人讲过这样一句话,对子女的爱,应当是不带诱惑的深情。母亲对子女该狠心的时候就该狠心。 想想端王世子现在的样子,林幼瑶相信前王妃不是不懂这一点的,她也相信前王妃对世子的教育一定严格,绝不会像对表小姐那样的。 “哎,前王妃自从掉了孩子,便伤了身子,一直都没有好,每日喝着药,调养身子,不过一直都没有见好。”裴妈妈接着道。 ☆、第25章 纤腰款摆 小步珊珊 “那前王妃她……”林幼瑶小心翼翼的开口。 裴妈妈眼神忽然一黯:“后来,前王妃又染了病,新病夹着旧疾,熬不过去,这便去了。弥留的时候,前王妃将表小姐,托付给殿下照应。” “殿下那时候多大了啊?”林幼瑶接着问道。 “那时候,殿下也才十四岁,比你现在还小呢。”裴妈妈道。 这就是了,林幼瑶心道,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再厉害,又怎么懂得教导一个十岁的骄纵女孩?护着她,纵着她就是了,使得表小姐更骄纵了。 而现在王妃不会管教表小姐,也是可以理解的。一是因为没有必要,二是因为有穆景瑜护着。 “裴妈妈刚刚说,无论表小姐做什么事情殿下都不会怪罪她,就是这个原因了。”林幼瑶道。 “唉,是呀,别看我们殿下看上去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却是个重诺重情的,这是前王妃托付给他的,他自然会做到的。” “前王妃很好的吧?”林幼瑶道,问完突然觉得自己问得有些逾越了,她看了看裴妈妈。 裴妈妈倒是不显得这话说的不妥,悠悠叹了口气说道:“前王妃是个极好的人啊,对下人们宽厚不说,王府里的上下事务都是王妃一手打理,打理的井井有条,从来不出岔子。世子殿下如今那么出息,除了他自己勤奋,也有王妃的功劳,王妃自己学识不凡,悉心教导殿下,还精挑细选了西席。可惜这好…。” 可惜这好,端王却看不到。林幼瑶点点头,她明白了裴妈妈的意思。 端王妃是个能干聪慧务实之人,而端王却是个喜欢吟风弄月,追求浪漫的人。一个是现实主义,一个是浪漫主义,不是一类人,走不到一块去。 端王妃聪慧能干了一世,弥留之际,大约也发现自己过于宠爱表小姐的问题,这才把表小姐托付给自己的儿子照应。穆景瑜自然都答应了下了。这是他亡母临终交代的事情,所以他一直实践着自己的诺言。只是他一个男子,却不会教导女孩子,表小姐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而据林幼瑶看来,表小姐对世子是动了情的。 “殿下同他母亲感情一定很好吧。”林幼瑶说道。 “是呢。小时候,殿下总是娘亲前,娘亲后的。”裴妈妈道。 “唉。”林幼瑶歪着头,叹了口气。 “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学人叹气。”裴妈妈道,“得了,我 去看看怜珍,也不耽误你休息了。这两日没当值吧。” 林幼瑶点点头。 裴妈妈笑了笑,道:“今日还不去?” 林幼瑶嫣然一笑:“殿下允许我休息两日,今日自然是要去的。” ~~ 傍晚,林幼瑶就去了书房。 夕阳的余晖从西窗打进了书房,浓浓的暖橙色照在了林幼瑶和穆景瑜的身上。 穆景瑜低头看着书册。 林幼瑶将天青釉的瓷杯轻轻的搁在书案上,目光轻轻掠过他浓密粗黑的剑眉,宽阔的肩膀。收回了目光,她转过身,脚步轻轻的往外间走去。 穆景瑜抬起头,淡淡看着林幼瑶绰约多姿的窈窕背影道,突然道,“性子活泼些,也是好的。” 恩? 林幼瑶回过头,看到穆景瑜正注视着自己,万年深潭般的眸子黝黑深邃。她渐渐裂开了小嘴,嫣然一笑,亮出两颗盈盈洁白的门牙。 她咧着嘴笑,顾盼间,神采飞扬,眼眸灵动。 一丝笑意在穆景瑜的薄唇如破冰一般出现了一瞬,随即又归为无。 “是。”林幼瑶也不行礼,就这么回头一喊,脚步轻盈的回到了外间的小桌。 林幼瑶在外间的小桌前坐下,抬头,透过博古架看向穆景瑜,穆景瑜已然握着一管毛笔,在一张摊开的宣纸上画着什么。 她没有看到的是,穆景瑜面前的宣纸上,正是一个少女,臻首娥眉,杏眼巧鼻,回眸一笑间,顾盼飞扬。 穆景瑜看着他所画的画,眼中是满意的神色。 作为端王一脉的继承人,自然会有最好的资源来教导他,无论是国事军事,还是琴棋书画。他本就聪颖过人,又自律刻苦,学东西快而精。在琴棋书画之中,他最不擅长的是琴,最擅长的就是画了,尤其精通工笔画,画工炉火纯青,自成一派,世人无出其右。 穆景瑜上上下下将这画看了一遍,随后将画卷了起来,放在一堆画卷之中。 今日,林幼瑶难得的没有看得进书,反而时不时的从博古架的空隙里瞄两眼穆景瑜,有时她会发现穆景瑜也再看她,两人的目光一接触,互相别开。 “幼瑶,下个月,登高节,你随我一同出府。”穆景瑜在离开书房之前,对林幼瑶说道。 “是。”林幼瑶闻言,眼睛一亮,终于可以去端王府以外的地方 了。她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 登高节尚未到,端王府却迎来了一件大事。 端王府的主人端王殿下今日要回来了。 对于一般人家,家里的男主人回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但是对于端王府来说,端王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回,端王回家自然成了王府了不得的大事了。 “幼瑶,今儿不用去书房当值了,快跟我去花园里伺候着吧。”凝落拉着林幼瑶,“殿下,哦,就是端王殿下,不是咱们的世子殿下,要摆家宴,咱们观世院的丫鬟也要去伺候着,怜珍正在禁足,其他的丫鬟小厮资历太浅,你便同我一道去吧。” “摆家宴,为什么去花园伺候呀?”林幼瑶歪着头道。 “今儿天气好,殿下说晚上一定月明如水的,所以要在花园里摆家宴。”凝珞道。 “嗳,好,”林幼瑶点点头,端王殿下果真是个喜欢吟风弄月的主儿,“那咱们走吧。” “嗯。”凝络应了一声。 凝珞纤腰轻摆,小步珊珊的走在前头。 林幼瑶跟在后头,心中默默道,这凝珞确实能干,把个观世院那么多丫鬟小厮管的妥妥帖帖,从来不出岔子,整个观世院井井有条的。 ☆、第26章 吃货的心比天高,丫环的命比纸薄 王府里有什么事情,需要用到观世院的丫鬟,凝珞也会安排的妥妥当当。心思缜密,性子也沉稳。 “摆家宴的事情,主要是王妃身边的管事妈妈安排,咱们过去打个下手便是,其他的不用管。等世子殿下来了,我们就站在他的附近,见机伺候着就是了。”凝珞道。 林幼瑶看着凝珞一脸认真的提点着自己,不由得点点头:“嗯,到时候听管事妈妈吩咐就是了。” “嗯,正是。”凝珞道。 两人很快走到花园里,此时主子们都还没有来,只有丫鬟婆子们在布置着。 林幼瑶曾经打扫过的林子旁边有一条小河,王府花园便将这一汪活水引了进来,依水而建。整个花园水石相映、奇石撮山、高大乔木植立,奇花异卉盛开。 摆宴的位置在花园一处空地,地上铺的是鹅卵石,这鹅卵石按照按照颜色摆出了是云雷纹的样式,空地的左边栽了几课广玉兰,这株几广玉兰已有多年,高大挺拔,如今正是春夏交界之际,广玉兰枝头开满了浅米色的花朵,晶莹皎洁,争相向天空盛放,清香满溢,浅浅的香气随风飘来。 空地的右边是一方花圃,种的是杜鹃花,红彤彤的杜鹃花,此时多是含苞待放的样子,有一些却已是热烈的盛开。花圃再过去就是花园中的小河了,河水缓缓流淌,上面还飘着几朵花瓣,有红的,有白的,红白相间分外好看。红的是风雨打落下的杜鹃花瓣,白的是玉兰树下飘下的玉兰花。 此时正是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天边的淡淡霞光,与这杜鹃花深深浅浅相映红。 真是个好地方啊,林幼瑶心中感叹。 “幼瑶,咱们去吃点东西吧,一会儿主子们来了,就没空吃了。”凝珞喊了林幼瑶一起去吃东西,林幼瑶放下手中的正要摆放的器皿,先把晚饭吃了再说。 少时,端王便同端王妃一块儿来了,穆景瑜和穆景郎一左一右跟在后头。 “请端王殿下安,请王妃大安。” “请世子殿下大安,二公子大安” 主子们到了,下人仆役们自然是一片请安的声音。 林幼瑶一低头,跟着大伙了一块儿行了个福礼。 “起吧。”端王道,嗓音清润。 林幼瑶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看向了刚来的穆景瑜。穆景瑜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来。穆景瑜落了座,她跟着凝珞轻轻地走到了穆景瑜的身 后。 凝珞是贴着穆景瑜的身后站着,一副随时等待差事的摸样。林幼瑶却是往后退了两尺,甩甩手,站定。 这个距离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她站的歪些也没有人注意不是;更何况,要是有差事,劳请凝珞先上。一丝儿小计谋得逞的得意从她晶晶亮的大眼里流露出来。 “今日家宴,大家随意一些便是了。”说话的是坐在中央主位的端王,端王口中的随意当然指的是王府的主子们,是不包括下人的。 林幼瑶躲在阴影里向端王看去。 端王爷看上去四十岁的样子,五官长的跟穆景瑜有八分的相似,俱是浓密的飞眉,狭长的眼睛,他身着一身月白色的广袖长袍,却是不扎不束,微微轻飘,说不出的飘逸出尘,林幼瑶终于明白当初米妈妈跟她说的话,端王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端王看上去似是个不食人间烟火,超凡脱俗的神仙一般的存在。 她看着端王爷,又看看眼前穆景瑜的背影。 父子二人的相貌和气质表面看起来是极其相似。外貌且不去说他了,单就气质而言,穆景瑜是清冷高贵,端王爷是清冷出尘,都是给人淡淡冷冷的感觉。 然而内里,父子二人却是极其不同的,端王爷只管自己吟风弄月,潇洒自在,对自己的妻子家人却浑不在意,没有半点感情,也从未承担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而穆景瑜却是每日里与公务之上忙忙碌碌,承担者本该由端王爷承担的辅政之责,且是个重情重诺之人。 他们两人的个性就像他们穿的衣服一般截然不同,一个是极浅的月白,一个是极深的玄色。 “恩,殿下说的是,”坐在端王身侧的王妃对着端王浅浅一笑道,“我这就叫他们摆宴了。” 林幼瑶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端王妃,端王妃不过三十岁的年纪,保养的极好,看着去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细柳弯眉,肤如凝脂,面若白玉,穿着藕色绫花缎的襦子和烟色眀纱裙,看着也是淡雅脱俗,只是一双柳叶眼中闪着几分算计的精光,倒是坏了这份清新脱俗。 端王另一侧的下首还坐了两个女子,俱是三十多岁的模样,均是清丽淡雅的模样,只是保养的不怎么样,看着有些老态。端王府是没有有封号的侧妃的,这两个女子应该是端王爷的侍妾了。 林幼瑶撇撇嘴,看来这端王还真专一,喜欢淡雅脱俗的各色女子。 “恩。”端王轻轻点了点头。 端王妃轻轻招了招手,唤来梁妈妈:“开席吧。” 一份接一份的菜式,如流水一般摆了上来。 那脍蒸羊羔肉,是细嫩糜烂。那假黿鱼,是鸡腿肉做的鳖肉,黑羊头肉的裙边。还有驼峰角子,酱汁鱼,每一道菜式都是精致无比。 “殿下,这酒是切身专门为您准备的,是二十年的黄醅酒。”端王妃,巧然一笑道。 “哦?那我倒要常常。”端王一饮而尽,动作洒脱不羁,“好酒。今日明月当空,对月饮酒,真是一桩美事啊。” 林幼瑶远远的立在那里,浓浓的菜香钻到她鼻子里,她摸了摸鼻子,咽了口唾沫,明明已经吃饱饭饭了,怎么又觉得饿了呢?哎,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自己只能站着看别人吃。 吃货的心比天高,丫鬟的命比纸薄。 正在哀叹,她忽然感觉到有目光向她射来,抬头一看,竟然发现有四道目光正看着她。 ☆、第27章 论狐假虎威的必要性 有两道目光来自韩雪漪。这目光带着狰狞,如刀子一般向她射来。 林幼瑶突然冲着韩雪漪浅浅一笑,韩雪漪猛的看到林幼瑶端庄得体的笑容愈加气急败坏起来,林幼瑶却越发笑的得体端庄。 她看向另外两道目光,林幼瑶唬了一跳,竟然是穆景郎在看着她,那目光得意中带着猥琐。该死,林幼瑶在心中咒骂了一句,被这不要脸的小色鬼给发现了。 林幼瑶连忙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脚步却不自觉的上前了两步,站到了凝珞身边,贴着穆景瑜的身后站着。 狐假虎威,有时候是很有必要的。 穆景郎看到林幼瑶站在穆景瑜身后,便知林幼瑶是他的丫鬟,而且能带着出席这种场合的丫鬟,也一定是院里有些体面的丫鬟。他倏地脸色一变,眼神里有流露出阴狠之色。 不过穆景郎很快就无暇顾及林幼瑶。 端王妃呵呵一笑,对端王说道:“殿下,这两日景郎功课很是认真,钻研了不少诗词,刚刚新得了一首诗,不如您来考校考校。” “是吗?景郎刚刚得的新诗?说来听听。”端王似乎是来的兴致。 “今日见到爹,突然有感而发,成诗一首,还请爹爹指教。”穆景郎收了那阴狠猥琐的眼神,突然变得彬彬有礼起来,他双手一拱,随后一首微举,吟起诗来:“宗之潇洒飘若仙,举觞白眼望青天,府中风月自清夜,皎如玉树临风前。” “哈哈,景郎是赞爹爹吧。这诗已是颇有意境了。”端王一笑道。 “谢谢爹爹夸赞,景郎还需要勤加学习。”穆景郎道。 林幼瑶撇撇嘴,这千错万错马屁不错。 端王妃给端王斟满了酒,道:“景郎现在知道上进了。” “姨夫,姨夫,我今日也得了一首诗,您看看。”韩雪漪娇嗔道。 “哦?雪漪也得了新诗。”端王几杯酒下了肚,飘飘然起来。 “恩,我念给您听听啊。恩,晓色罗衣上,春声燕垒中。山将眉合翠,花傍镜分红。”韩雪漪含着笑说道,眼神若有若无的飘向了穆景瑜。 “恩,这诗倒是把春色写出来了,有些意思。”端王道。 韩雪漪娇羞一笑,道,“我是沾了姨夫的几分仙气诗意。” “景瑜,你今日可了什么好句?”端王妃道。 穆景瑜薄唇轻启道:“并无 。” 端王妃道:“景瑜每日处理府中琐事和朝中政务,没有得什么好句,也是自然。” 林幼瑶偷偷瞄了一眼端王妃。这话乍一听,是替穆景瑜开脱,实际上却是用心不纯。如果端王爷换个勤于政务的,这话是句褒奖,可惜我们这位端王却是个最讨厌俗物的,轻轻巧巧几句话反而会让端王厌恶了穆景瑜。 果然,端王不知因为没有城府,还是不屑于有城府,面上便有些不愉之色。不过端王并为出言责怪穆景瑜,可是接下来说的话,却是让大家都愣了一下:“王府琐事,国家政务也是需要处理。”端王道,“这酒也喝了,饭菜也喝了。我还有事,这便先走了。” 端王说罢,起身大步向外走去。月白的广袖长袍在微风中轻轻飘动,说不出的不羁洒脱。 端王是洒脱了,其他人都傻眼了。 林幼瑶第一次见到端王如此行事,惊的是嗔目结舌,这端王行动也太,那个太随性了吧。 端王妃,眼中恼怒与不甘一闪而过,慌忙起身之间,打翻了面前的酒杯,琥珀色的浓酒翻撒出来,“王爷,妾身送你。”说完,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既然爹娘都已离开,那我也先退席了。”穆景郎看了眼林幼瑶,又看看坐着的穆景瑜,终究不敢造次,他朝着穆景瑜行了拱手一礼,转身离开了。 穆景瑜点点头,没有说话。林幼瑶从他背后看去,见他的手紧紧握着酒杯,握得有些发白。林幼瑶微微叹了口气,这父子二人间恐怕是有不小的嫌隙。 “接着吃。”穆景瑜道。 世子爷发了话,这月色中的花园家宴就接续进行,只是气氛却同刚才说说笑笑完全不同。 端王,端王妃和二公子均已离开,桌面上只留下穆景瑜、韩雪漪以及端王的两个侍妾。 这两个侍妾至始至终没有说过话,现在也不说话,只一心吃着东西,仿佛眼里只有美食,十分满足的样子。穆景瑜沉默不语,韩雪漪却是眉目含情的望着穆景瑜。 “不如我们以月为题,当场赋诗,若是做不出,就,恩,罚酒一杯,”韩雪漪突然道,“珠云,坠云,还有你,出来。”韩雪漪伸手一指,指向了林幼瑶。 林幼瑶先是一愣,随即抿嘴一笑,不露牙齿,婷婷袅袅走了出来。吟诗她不会,喝酒么,倒是有点兴趣,刚刚她听王妃说,这是二十年陈的黄醅酒,听着就不是凡品。据她所知,古人的酒酒精含量是 不高的,刚刚看端王一杯接着一杯喝,想来也不会很烈的,喝酒就喝酒呗。 穆景瑜看到林幼瑶娉娉婷婷走了出来,睫毛微颤了一下,目光便随着她转到了桌案之前。 桌案之前,三个丫鬟娇娇俏俏的站着。 韩雪漪虽然性子骄纵,但是与诗词一道却是学了不少的,倒不是因为她好学,而是因为穆景瑜。端王是个爱吟诗作对的高手,而端王世子更是学识不凡,诗词书画造诣颇深,已然是自成一家。只是他如今已很少有兴致作诗作画,每日忙于政务。 她心属穆景瑜,自然要投其所学,政务她是无从学起了,但是诗词却是可以学的,是以她很下了一番功夫。 不仅如此,她还喜欢会吟诗作对的丫鬟,陪在身边,同她一起看诗词,于是乎,她花费了些功夫,弄了两个能作诗词的丫鬟珠云,坠云,跟在身边,做那贴身的丫鬟。 不过可惜的是,这两个丫鬟虽然会诗词,但是长相却是一般。 ☆、第28章 45度 仰望星空 对此,韩雪漪是乐见的,毕竟有哪个小姐会喜欢又有才又好看的丫鬟跟在身边,然后盖过自己的风头呢? 不过这样一来,珠云、坠云两个丫鬟站在林幼瑶边,便成了陪衬,衬得林幼瑶更是娇艳动人。 林幼瑶什么都不用说,就这么婷婷玉立的站着,已经足以吸引目光了。 韩雪漪见穆景瑜往这边看了过来,便来了兴致,笑盈盈的说道:“我出的点子,就我先来吧。春晚妆初罢,遥天系玉盘。细风吹影薄,流水弄光柔。” 珠云拍着小掌道:“小姐这诗作得真妙,好句好句。” 坠云也腼腆一笑道:“小姐诗做的真好。细风吹影薄,流水弄光柔。薄云遮了月,像是蒙了一层纱布一般,朦胧胧,一阵清风拂过,纱随风动,渐露月色;飘渺的纱雾流动间,显出月光的柔和。” 韩雪漪脸上闪过得意之色,眼睛一斜,看向林幼瑶。林幼瑶浅笑回之。 “该我了。”珠云低了头,一边儿思索,一边儿道,“月明星稀夜,乌鹊相南飞,绕树有三匝,无枝或可依。” “恩,”韩雪漪道,“珠云,你的诗词有长进了嘛。”韩雪漪给了珠云一个赞赏的眼神。 “谢谢小姐。”珠云道。 “坠云,你呢?”韩雪漪道。 “小姐,我也有句了,”坠云道,“画楼倚栏杆,粉云吹做鬓,罗衣特地寒,璧玉月低悬。” “坠云,你做的诗真好,有人有景有月。”珠云使劲儿点点头。 韩雪漪点头道:“你们做的都不错。” 坠云赧然一笑,珠云嘻嘻的笑了起来。主仆说笑了几句,然后主仆三人把眼光齐刷刷的转向了林幼瑶,宴会上一时没了声音。 林幼瑶嫣然一笑,拿起一个酒杯斟满酒,尝了一口,香,香中还带了那么一丝儿甜,二十年的酒,果然不一般。咕咚咕咚,林幼瑶喝了下去。 韩雪漪见林幼瑶未战先败,认输的喝了酒,心中及时快意:“我接着吟,月宫清冷桂团团,岁岁花开只自攀。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 珠云道:“东窗人闲倚,西风满春意。夜静月影低,载我在画里。” 坠云道:“明月小楼间,寂寞又春残,画娥眉远山,古今离别难。” 林幼瑶笑眯眯,自己又斟了一杯,喝了下去。 两杯酒下了肚,林幼瑶就 觉得有些头晕了。她忽视了一个问题,酒量的大小跟身体有关,于灵魂无关。 她穿越来的这具身子,是从未饮过酒的。这古代的酒,大多数酒确实是不烈的,但是那是指平民百姓、寻常人家的酒,这里是楚国一帝两王的端王府,端王府窖藏的二十年老酒岂是一般普通人家可比的? 端王是可以一杯接着一杯喝的,那是因为端王吟风弄月之时,惯于饮酒助兴,所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人家是老司机了,这酒量自然不一般。 林幼瑶头脑晕晕的,已有了几分醉意。她白皙的小脸上,因为醉酒而泛起两圈彩霞般的红晕,月色朦胧中,端的是娇艳无比,秋水般的双眸浮起来了一层迷离之意,灵动的眸子增添了几分魅惑。她身子也站不直了,而是侧着身歪着站着,身段妖娆透着成熟女子的风韵。 穆景瑜注视着她,长长的眼眸颤了颤,却没有别开眼,眼见她在轮到作诗的时候又伸手给自己到了第三杯,一饮而下。 喝完之后,她抬起了头,45°角,仰望星空。 在前世,当林幼瑶保持45°角抬头的时候,她一般是要自拍。 可是现在却是不同,她当然不可自拍,而是真的在仰望星空。 夜幕低垂,明月银盘般皎洁,月色如水般倾泻。繁星点点,或明或暗,或密或希,将夜空衬得更深邃空灵。星光璀璨闪烁,就像是在向着她眨眼睛,眨呀眨呀。她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么美得夜空,完全沉醉于这星月交相辉映的夜空,眼里也好,心中也罢,只剩一片夜色。 “幼瑶,轮到你作诗了。”韩雪漪的声音传来。 林幼瑶依旧保持着姿势,但是她似乎听到了韩雪漪的声音,她对着星空眨巴了下眼。诗,对了,关于月的诗,林幼瑶知道的关于月的诗,有且只有一首。 她幽幽的吟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吟完这几句,林幼瑶脚步踉跄了两下,靠在旁边坠云的肩膀上,闭了眼,睡了过去。 穆景瑜目光一直跟着林幼瑶,从她走出来,喝酒喝得脸上泛起彩霞般地红晕,45°角仰望星空,一直到听到这首水调歌头。他的目光忽然一滞。 “你竟然睡觉。”韩雪漪怒道。 话未说完,只听穆景瑜那极富磁性的嗓音道:“凝珞,扶幼瑶回去休息吧。” “是。”凝珞放低了眼帘。 林幼瑶被凝珞扶回了屋子,接着呼呼大睡,却不知道穆景瑜在宴会结束之后,并没有回卧房,而是去了书房。 他摊开一张宣纸,下笔如神,一挥而就。 少女45°角仰望星空的样子跃然纸上,传神至极。 第二日日上三竿,林幼瑶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左右张望了一下,她发现自己已然睡在自己的屋子了。昨日她所喝的酒虽然很烈,却是真的好酒,酒醉酣睡,酒醒了就神清气爽,半点无事。 不过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却有些记不得了。 林幼瑶有些囧,昨天她喝醉了之后,她做过什么?发酒疯了吗?说胡话了吗?似乎都不怎么记得了。 唯一记得的就是那梦幻一般的夜空。 这日白天,林幼瑶的生活并无于往日不同之处。至于那首林幼瑶前世的旷世奇作《水调歌头》么?昨晚在场之人大部分是仆人,王府的下人识字的不多,通文墨懂诗词的更是凤毛麟角了,自然是听不明白的。 ☆、第29章 挠挠双丫髻 韩雪漪和珠云、坠云两个丫鬟是懂诗词的,虽然能听出这诗词是好,但是毕竟阅历才识有限,不明白这词有多么惊艳。所以,只有穆景瑜才明白这首词是何等的惊才艳艳。 傍晚,林幼瑶照例在书房门口等穆景瑜过来。 “世子殿下安。”林幼瑶道。 “起吧。”穆景瑜迈着沉稳的步子,经过林幼瑶时,他脚步顿了顿,“酒可醒了?” “恩?”林幼瑶刚刚站直身体,想提步跟上去,却听到了穆景瑜的问话,她一抬头,对上了一双平静的眸子,“醒了,我醒了,一早起来就全好了。” “恩。”穆景瑜轻声应了下来,继续迈步向前走。 林幼瑶跟上前,听到穆景瑜背对着她说了一句:“王府的陈酒浓烈,不可多饮。”习惯的命令的口气。 “是。”林幼瑶伸了跟手指,挠了挠双丫髻,赧然一笑,又补充了一句:“好喝倒是挺好喝的,就是没想到那酒劲儿有那么大。” “恩。”穆景瑜又应了一声,嗓音一如既往的浑厚磁性。 两人走进了书房,林幼瑶上了茶,就退回了外间。 今日的穆景瑜在看折子和书册的时候,神色十分凝重,与平日的淡然不同,眼神里总是流露出一抹忧色,剑眉也锁地厉害。林幼瑶从外间朝他看过去,看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心里似乎也揪起来。 临走之前,穆景瑜说对她说,“幼瑶,初十,随我出游。” 转眼初十就到了,前几天每天都下雨,连晚上也下雨。 昨天晚上也是一夜的暴雨,林幼瑶听到窗外的大风大雨的声音,本来以为今天的出游也会因为下雨而取消。没想到,今天清晨天气尽然放晴了。 出游按原定计划进行。 林幼瑶来到这异时空,也有好几个月了,今天是第一次出王府,心中雀跃。平日里,林幼瑶一向打扮的随意,今日她特意早起,梳洗打扮一番。 上了眉粉,点了樱唇,未着粉状,却是白里透红,比那春日的桃花更是娇艳。上身穿了一件广袖窄腰的青碧色孺子,下系了一条水绿色的六福面的裙子。 当她步履轻盈的走到穆景瑜跟前,弯着眼,笑盈盈的给穆景瑜行礼时,穆景瑜眼那古潭一般的眸子里竟然闪过万年一遇的惊艳之色。 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林幼瑶,穆景瑜才用他特有的磁性嗓音不急不缓的说了句:“起 吧。” 王府的门口马车已经备好了,林幼瑶似乎捕捉到了穆景瑜那一瞬间的惊艳,小嘴咧开一笑,眼里露出一丝小得意,跟在穆景瑜身后踏上马车。 马车里摆了一张软榻,软榻上铺着厚厚的锦缎。软榻之前是一张四方小桌。小桌边摆了几个小凳子。 “得儿驾,”随着车夫一声喊,马车缓缓的动了起来。 林幼瑶坐在小凳上,而穆景瑜正坐在她的对面的软榻上,修长的手拿着一本书。目光随意的在书页上扫着,漫不经心的看着书。 林幼瑶皱皱眉头,轻声道了句:“车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说完她便意识到,自己逾越了。谨言慎行,谨言慎行,米妈妈提点过她的,她怎么一个大意就忘了。有些羞恼的缩了脑袋,林幼瑶噤了声。 穆景瑜微一抬头,目光轻轻扫了林幼瑶一眼,见她一脸懊悔担心,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他合上书册,不再看书,而是闭上眼,闭目养神起来。 林幼瑶呼了一口气,晶亮的眼里随即带上了浓浓的笑意。 马车外头嘈杂的市井喧闹声传来,林幼瑶好奇的不要不要的。自己在王府呆了几个月了,都没有出来过,这古代的街市到底是怎么样的。 她瞄了一眼穆景瑜,穆景瑜正闭着眼睛,她便轻轻挪了挪小凳子,挪了窗口出。她把帘子撩起了一条缝儿,小脑袋靠着马车壁,杏仁大眼好奇的朝窗外看去。 这街面由石板铺成,街面极宽,搁林幼瑶的前世也有四车道了。街两边屋宇鳞次栉比,绵延不断。 与林幼瑶前世的商业街多是经营服装不同。这大齐朝的南塘街店铺林立,各行各业,竟是应有尽有。林幼瑶粗粗看去这商店中有卖绫罗绸缎的、珠宝香料的、香火纸马的,等不一而足。除了卖货的商店,还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修面整容这些服务业门店。抬目远望,茶馆,酒楼高高悬挂着市招旗帜,招揽生意。 街上行人已是人头攒动,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另有马车、牛车、太平车,或快或慢行于路上。 林幼瑶张着一双大眼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只怕自己眼睛不够用。 “街市嘈杂,却也别有韵致。”林幼瑶正看得起劲,忽然听到了穆景瑜的声音,她忙放下帘子,扭过头,眨眨眼。 “今日你就在车上看看吧,日后再带你出来逛。”穆景瑜道。 林幼瑶一咧嘴,嘿嘿一笑:“谢殿下,您可不能食言哦。” “恩。”穆景瑜点了点头。 ~~~ 观世院内怜珍的屋子内。 “凝珞,你今儿怎么到我这里来了?”怜珍坐在桌前,脸色不佳,睨了一眼凝珞说道。 “我来看看你。”凝珞嫣然笑道。 “我虽是禁了足,日子还是记得清的,今儿是登高节,你怎么没有随殿下出府?”怜珍疑道。 “殿下由幼瑶伺候着。”凝珞道。 “呵,是这样。”怜珍笑笑道,“这倒是头一次,你这观世院第一的丫鬟也会被冷了下来。” 凝珞微微低了头,将脸埋到了阴影之中。 ☆、第30章 争论这个没意思 “怜珍说什么呢?我和幼瑶,还有你都一起当差的丫鬟。” “不一样,观世院,哦,整个王府,你是最会妙于做人,善于说话的,旁人是比不得的,”怜珍道,“不像我,我不过是因为是裴妈妈的侄女这层关系,才做了一等丫鬟,不服气的人多着呢。” 看着凝珞讶异的目光,她自嘲一笑:“我自然是知道的。”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幼瑶,还是这端王府拐了弯的亲眷,若不是因为太子谋反一案,她也是个贵人。如今虽然落魄成了个丫鬟,但是终究让她做了个一等丫鬟。说起来,咱们之前观世院的三个一等丫鬟之中,我和幼瑶都是靠着出生才当上了一等丫鬟,只有你凝珞是因为处事得体,又颇具才干,才当了这观世院的一等丫鬟。” “怜珍,你谬赞了。”凝珞不以为意的笑笑。 “这本就是你我心知肚明的事情。不过幼瑶这次回了观世院,倒是像变了个人似的,让人看不明白。” 凝珞抬了头,凝视着怜珍,缓缓说道:“那日,你为什么说谎想害幼瑶?不要说是害怕表小姐,这理由旁人信,我真的不信。” 怜珍:“我也没有想过要你信。” “恩?”凝珞疑道。 “呵,”怜珍轻笑了一声,“幼瑶这次回了观世院,虽然降成了二等丫鬟,但是殿下待她,却跟从前不同了。凝珞,你没看出来吗?” 凝珞低了头,没有说话。 “我不过是想为自己筹谋罢了。少个对手也是好的。”怜珍幽幽说道。 “你!”凝珞抬头,目露惊疑,却看到怜珍幽怨的神色。她是听明白了怜珍说的话,怜珍要为自己筹谋将来,她既然视幼瑶为对手,应该谋的便是殿下屋里人的位置。 世子爷天潢贵胄,又是那样一般的人物,又是个重情重义,成了他的屋里人,殿下必会善待,一辈子也就衣食无忧,若是有幸得个侍妾的名分,就成了半个主子,再能得个一男半女,便是天大的造化了。 只是殿下性子清冷,别说屋里头的通房丫鬟一个也没有,对她们这些丫鬟也是冷冷淡淡的。她们几个大丫鬟除了幼瑶还只得十五,她和怜珍都十七了,难怪怜珍要为自己筹谋。 凝珞在心中摇摇头,殿下要不要通房,选谁做通房,多一个幼瑶少一个幼瑶又能怎样? “凝珞,难道你就没有这样心思?”怜珍有些阴恻的说道,“我可 不信。” “没有,”凝珞道,“你多心了。” 怜珍在凝珞的脸上打了一个转,似乎并不是很相信。 “是吗?”怜珍道。 “是的。”凝珞垂了眼,心道,我是怎么想的,你自然是不知道的。 怜珍屋内发生的事情,林幼瑶自然是不知道,她正坐在马车上,撩着帘子,兴致勃勃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这窗外的景色由喧闹的市井景色,渐渐变为一片幽静的葱翠山林之色。 “吁”车夫一声长喝,马车在一处山脚下,稳稳当当停了下来,林幼瑶跟着穆景瑜下了车。 阿思已从车头下来,在马车边儿恭敬的候着。 连绵起伏的山峰尽是翠绿翠绿的,一块浅一块浓的交错在一起,眼前是一条石径,蜿蜿蜒蜒向上而去。 林幼瑶和阿思跟在穆景瑜的身后,拾级而上。 如今已快进入夏季,真是草木葱翠,生机盎然的时候。林幼瑶许久没有这么贴近自然了,她吸了吸鼻子,恩,山林的气息就是好闻。 “今儿出游,你们也随意一些,不必拘着。”穆景瑜道。 “是。”阿思恭敬道。 “是。”林幼瑶咧嘴一笑,久违的白牙又重见天日。既然殿下您发话了,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喜欢的事物,林幼瑶好的就是这青山绿水。她蹦蹦跳跳的在林子里跑来跑去,惊得山鸟蝴蝶纷纷乱窜起来。 “殿下,这山有名字吗?叫什么名字。”林幼瑶臻首稍歪。 “叠翠山。”穆景瑜面无波澜。 “名字真是好听。嗳,这一片的树是什么树。” “蜜叶衫。”穆景瑜口气淡淡。 “哦。哇,看那里,竟然满树的紫红花朵,绚烂极了。” “尖叶紫薇。”穆景瑜道,“确实浓艳华丽。” 林幼瑶雀跃的跑到树下,跟这树凑到了一块了。她伸身抱住了紫薇树,正是一抱那么粗。 穆景瑜站在石阶上,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唇边已漾起一丝儿细微笑意。 林幼瑶转头之际,便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他风姿挺立,淡然沉稳,气质不凡,高贵不可逼视,立于山林之间,满山的翠绿似乎都为之失色。 她心中不由浮现出一句话。 山河拱手,不及君一笑。 林幼瑶心弦一颤。 她放过了面前的紫薇一路奔回穆景瑜的身侧,惊起两三只长尾的鸟儿扑棱扑棱的飞了起来。 “这鸟儿长的真好看,世子爷,这鸟儿又是叫什么名字呢?” “长尾山椒鸟”穆景瑜道。 “恩,可以鸟窝筑的太高,不然倒是可以弄两只鸟蛋下来。”林幼瑶。 说完她同穆景瑜相视一眼,两人皆是想到了她用鸟蛋清救穆景瑜的事情。 “那里有亭子。”林幼瑶呼道,接着,她的手指像了亭子。 “那是逐玉亭。”穆景瑜道。 林幼瑶的手并没有放下来,她所指的不是亭子,而是亭中之人。 亭中之人一袭红衣,眉目间尽是张扬之色,桃花眼带着戏谑和不羁。这亭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楚国三皇子,穆连煜。 “景瑜,今年终于是我到的比你早了。往年都是你等我,今年终于掉了个个儿了。”穆连煜看到穆景瑜笑盈盈大步走了下来。 “恩,你到的早了。”穆景瑜扫了穆连煜一眼。 “明明就是你到的晚了。”穆连煜一拍穆景瑜的肩膀道。 “争论这个没有意思,咱们走吧,到山顶还不少路。”穆景瑜说罢,便提步走了上去。 ☆、第31章 恃宠而骄的不归路 林幼瑶和阿思连忙跟上穆景瑜。 “嗳,”穆连煜也带着一名仆从跟了上去,“好你个景瑜,往年我到晚了,你都要奚落我一番,今年你到晚,倒变成争论这个没意思。” “算了。”穆连煜一手搭在了穆景瑜的肩膀上,“这次本殿就不计较了,谁让咱两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堂兄弟。” 穆景瑜比穆连煜大两个月,说起来穆景瑜还是穆连煜的堂兄。不过他们之间从来都是直接叫名字,而不是按照长幼齿序来喊的。 楚国皇族族人众多,喊个兄弟什么的,并一定关系多亲密,说不定一辈子也就见上一两次,或者压根就不认识。然而穆景瑜和穆连煜却是不同。 楚国皇室子弟,拥有着楚国最丰富的教育资源,有最好的老师,珍贵的绝版典籍。 穆景瑜和穆连煜因为同岁,就在一起读书。从启蒙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同窗好友。 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一起调皮过,一起被罚站,一起挨板子。虽然越长大,两人的性子越来越不同,但是这份共同成长情谊非比寻常。他们对对方的成长过程一清二楚,多年的相处也有了不一般的默契。 穆景瑜不接话。 听了穆连煜的话,林幼瑶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转,心里就明白了,是穆景瑜今年之所以晚到了,是跟自己有关。 是她留恋满山的美景,一路游玩过来,所以才把时间耽搁了。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林幼瑶脸上有些发窘。只是她心里的那份小甜蜜又是从哪里的? 于是乎,她忽然安静下来,火烧着脸亦步亦趋的跟在穆景瑜身后,看着前面如山般宽阔伟岸的背影。 走在她之前的穆连煜,似乎突然发现了她一眼,他眼神中闪过惊艳之后,给了她一个挑逗的眼神,看着林幼瑶一阵寒颤。 走在她身侧的是穆连煜带来的仆从。林幼瑶用眼角向那仆从打量了一番,见他面白无须,显出几分阴柔之气,应是宫里的太监了。 “嗳,景瑜,昨日朝堂之事,你怎么看?” “昨日朝堂上那么多事,你指的是哪一件事?”穆景瑜道。 “什么事?还能是什么事?”穆连煜反问道,“当然是我的事。” “你是说卢侍郎参你行为不检的事?”穆景瑜道。 “恩,就是这件事情。”穆连煜道。 “恩。” 穆景瑜沉吟道,“卢侍郎一个侍郎,为什么要参你一个皇子?” “我着人查过,家事清白,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背景,不过三十好几的人了,也没有成家,挺奇怪的。”穆连煜向来张扬不羁的脸上显出几分担忧的神色。 “这个跟上次皇伯父知道你留恋风月场,举止不端有关。”穆景瑜道,“你怎么想?” “跟我皇兄有关吧。”穆连煜轻叹一声道。 “我们没有证据,不过这倒是极有可能的。”穆景瑜道。 “父皇留中不发,”穆连煜道,“得想个法子。” “恩。”穆景瑜道。 “恩?有什么稳妥的法子?”穆连煜道。 林幼瑶一直跟在穆景瑜和穆连煜的后面,听到此,就搭了一句话:“既然说殿下举止不端,那就更加举止不端好了。” “大胆。主子们说话,哪有你说话的地方。”一声极细的厉喝是那太监发出的。他大眼一瞪,凶巴巴的瞪着林幼瑶,眼里是警告,就是那极细软棉的喊声,生生坏了这份凶狠,反而显出几分好笑了。 林幼瑶心里觉得好笑,忍不住想笑出来,为了防止笑场,她一溜烟儿躲到了穆景瑜的身侧,用穆景瑜宽阔的肩背挡住了那太监的视线。 她挠挠头皮,她敢开口,是因为她莫名就知道穆景瑜不会怪罪她。自己似乎走上了一条恃宠而骄的不归路,离谨言慎行越走越远了。 那日在她落入观世院池子之后,满场的人,只有穆连煜一人给她披了袍子。这一披之恩,林幼瑶心中是存着感激的。现在,她见穆连煜遇到难事,就开口了。 穆景瑜和穆连煜相视间,眼中都流露出神采来。 “好主意。”穆连煜转过身来对林幼瑶喊了一句。 卢侍郎参穆连煜的事情,如果真是二皇子穆连烁所为,那么原因无非就是忌惮穆连煜。而穆连煜母妃地位低,朝中又势弱,穆连煜倚仗的不过是皇帝的宠爱罢了。 如果只是小小的举止不端,那便是被人攻击的靶子,若是大大的举止不端,穆连烁就不会再拿来做文章。因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举止不端,一来可以证明穆连煜无心地位,二来也可以说明他不能担当大任。如此,穆连烁就不会再找他的麻烦。 而皇帝那里,本来就觉得穆连煜是赤子之心,就算顽劣些,也不妨碍老父亲宠爱小儿子的。 所以,穆连煜就可以 把这举止不端当成保护色,扮好一个心思纯良,但是喜欢玩闹的小儿子就可以了。不管他是不是有心储位,至少现在可以保证安全。 就算要挣储位,有个保护色也可以便宜行事,所谓扮猪吃老虎就是这个意思了。 “小路子,不得无礼。”穆连煜道,口气倒也有几分天潢贵胄的威严。 穆连煜转过身,笑嘻嘻的对着林幼瑶道:“你是那个书房丫鬟吧。” 林幼瑶从穆景瑜身后探出个脑袋,点点头。 “主意出的好。看赏。”穆连煜道。 林幼瑶眼睛一亮,走了出来。 穆连煜伸手在怀里摸来摸去,最后说道,“本殿今日出来的匆忙。什么东西也没带。本殿下次补给你。” 林幼瑶抽抽嘴,三殿下,你能靠谱点吗? “先赏定银子吧。”穆连煜接着道。 林幼瑶眉开眼笑。 一旁的太监小路子细声细气的喊了起来:“三殿下,赏。” 那么趾高气扬的,你咋不上天啊? 林幼瑶伸手接过小路子手里的一个银元宝,银元宝不大,却是圆滚光滑,十分可爱。她把银子揣进了自己的怀中,笑嘻嘻:“谢三殿下赏赐。” ☆、第32章 翠云山的翠云峰 山路石径九曲八弯,看不到头。 穆景瑜和穆连煜得了林幼瑶的提示,打开了思路,就开始谈论起穆连煜该怎么做的行为举止不端法。 林幼瑶不敢再肆意玩耍,只是东张西望的看风景。 穆连煜带来的小路子见林幼瑶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神色愈加傲娇起来和不屑,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鬟。 “马上就要登顶了,我们就在这亭子里休息一下吧。”穆连煜道。 “好。”穆景瑜道。 几人进了亭子,阿思和小路子连忙给各自的主子擦了亭中石椅。 两位主子坐了下来。 阿思,小路子和林幼瑶只得站在一边。 忽然,林幼瑶见到亭子不远处一棵参天古树。树干极粗,几人都抱不过来,树皮沟沟壑壑,放佛山脉河流一般诉说古老的历史,树顶直插云霄,树枝错综繁复,绿叶茂密,如同一顶巨大的绿色大伞,遮住好大一片蓝天。 参天古树,自成一片天地。 安静而独立。 “那个丫鬟,你看棵树,看的那么起劲干嘛?”穆连煜突然道。 林幼瑶回过神来道:“这棵树那么大啊,那么高,看着就让人觉得欢喜。” “树高大罢了,有什么特别的?”穆连煜道,“这倒是奇了,别的姑娘家家,都是喜欢怡花弄草,你倒是喜欢树。”穆连煜。 穆景瑜深黑的眸子像是不经意一般,转向林幼瑶的。 林幼瑶挠挠脑袋:“这树啊,这树么,有特别的地方。恩,有句话,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开心的时候开花,不开心的时候落叶……” “哈,有意思。”林幼瑶话没有说完,就被穆连煜打断了。 林幼瑶看到凑过来的穆连煜,那桃花眼里似乎是看到个好玩的东西,产生了兴趣一般。 林幼瑶朝穆连煜白了眼,没有说话。 “哈哈哈哈。有意思。”穆连煜问道。 林幼瑶语塞,这位三殿下大概从来没有被人白眼过,吃了个白眼竟然那么开心。 “你这丫鬟,叫什么名字?”穆连煜道。 “幼瑶。”林幼瑶道。 “又一次的又,摇摆的摇。”穆连煜道。 “是幼年的幼,瑶林琼树的瑶。”林 幼瑶道。 “咳,”穆景瑜清一清嗓子,打断了穆连煜和林幼瑶的对话,“连煜,你那怡香院的姑娘,你准备怎么安置?” “倒是没有另做安排。”穆连煜答道。 “我们边走边说。”穆景瑜道。 “恩,休息的也差不多了。”穆连煜道。 几人重新拾级而上,边走边谈。 穆景瑜和穆连煜在前面走,林幼瑶默默跟在后面。在心里,她把刚才想说又没说完的话,重新的完整说了一遍,这是一首她前世读过的诗,她非常喜欢的诗: 你看这树,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 开心的时候开花,不开心的时候落叶。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我也做不了什么安排,她这个身份又进不了宫里,你知道宫里哪怕是个浆洗衣服的宫女,身世家底也是查查的清清楚楚的,她一朝沦落风尘,这个身份是无论如何进不得宫的。”穆连煜道。 “你知道就好。”穆景瑜道。 “她现在住在怡香阁的一幢小楼之中,有丫鬟伺候着。我使了银子,许她不用伺候别人,也不会受人欺辱。所以你知道,嘻嘻,如今她只有一个入幕之宾,就是我。”穆连煜嘻嘻哈哈的说道。 “你使了银子的,而且有不一般的身份。”穆景瑜道。 “对了,我母妃给我安排了屋里的丫鬟。”穆连煜道。 “哦?第一次听你说起。”穆景瑜道。 “母妃看我喜欢那个丫头,就安排给暖床,嘿嘿。”穆连煜道。 “你收了?”穆景瑜道。 “我喜欢,就收了。”穆连煜道。 “恩。听你叫的亲切。”穆景瑜道。 “你不知道,这丫鬟真是漂亮,纤秾合度,匀称曼妙啊,围帐之内,甚妙啊。不过,没有你这书房丫鬟漂亮。”穆连煜道。 “是嘛?”穆景瑜轻声道。 林幼瑶听着前面两人的对话,抽抽嘴角,男人在一起说话,果然不是谈工作,就是谈女人,古今中外都一样。 石径小道曲折,忽的一转弯,眼前豁然开朗。 “快到山顶了。”林幼瑶喊道。 几人快步走到山顶。 “哇。”林幼瑶道,“景色真美。” 从山顶向下望去,真是一副壮丽景象。 近处,楚国最繁华的所在京城全貌一览无遗。檐牙飞橇,鳞次栉比,楼房林立,街市纵横。其间车马如黑点一般繁忙奔跑,看不真切。 远处,有一条极宽的大河。河水滔滔,一路东去,流向目所不能及的尽头,蔚为壮观。 看到这番壮观精致,让人心胸也忽的宽阔了。 “这条河叫什么名字?”林幼瑶回头望向穆景瑜。 “楚河。”穆景道。 “幼瑶,你不知道楚河吗?”穆连煜道。 林幼瑶一愣,该死,她是不是露馅儿了,京城旁边的大河应该人人都知道的,只有她这个穿越人士不知道。林幼瑶有些支吾,不知怎么回答。 穆连煜接着说道:“看来你老是待在王府里,对了,去年来登高的时候,景瑜带的丫鬟不是你哦。” 林幼瑶连忙顺驴下坡的点点头。 “那我来告诉你,”穆连煜说道,“那条河叫楚河,是咱们楚国最大的一条河了。波澜壮阔,威武雄壮,你所看到的这一段呢就是临近京城的一段了。这楚河的雄浑景色,只有从翠云山上看,才能看到的。翠云山连面几百里,半环绕着京城,只有这翠云峰上的景色才是最好的。” ☆、第33章 衣角朔朔 长发飘扬 “这翠云峰和附近的山林,都是皇家的,寻常百姓是上不来的。” 林幼瑶点点头,怪不得啊,今天是登高节,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见着,果然是特权阶层的特权。 “昨夜又是一夜暴雨。”穆景瑜面向楚河,低声说了一句。 听闻此言,穆连煜也收起了一副撩妹的痞气模样:“恩,已经连下了近十天的雨了,而且每天晚上都是暴雨,今天晨起,倒是难得放了晴。” “这几日楚河的水流愈发急了。水位也涨了不少。这楚堤……”穆景瑜道。 穆连煜转向楚河道:“这楚堤是去年才修过的,堤坝坚固,不会有什么事的。再说,这雨已经下了那么久了,往年这个季节暴雨也不过是下个十天左右,今年这雨也该结束了,今天不就放晴了嘛。” “恩,昨日朝堂上,水利司官员也说堤坝筑高工事进展也颇为顺利。”穆景瑜应道。 “那就是了,今年的汛期应该能安全渡过的。”穆连煜道。 “恩,希望如此吧。”穆景瑜道,不知怎地,他眉头锁了起来。 林幼瑶站在一边,将目光锁在穆景瑜的俊颜上。脸部线条如刀削一般,在初夏阳光的照耀下,有如神祇般俊逸,英挺的鼻子,轻抿的薄唇,坚定沉着。清冷的眼眸深邃幽黑,眼底流露出担忧的神色,浓密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她突然想上前帮他抚平皱起的眉宇。 穆景瑜似乎发现林幼瑶的目光,幽黑的眸子不经意的转了过来。那万年古井一般的眸子如同一个深邃的漩涡,像要将人吸进去一样。 林幼瑶的心漏跳了半拍。随后,她的心扑通扑通迅速跳了起来。 收敛了眼神,垂眸,林幼瑶别开了与他对视的目光。 她低着头,心里却是起了波澜。她不是真的只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孩,而已经两世为人。此时此刻,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似乎是动了心。她知道她和穆景瑜的身份天差地别。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个丫鬟就低人一等了。但是现实就是现实,一个丫鬟是不可能和世子共结连理的。 林幼瑶是个爱惜自己的人,这份情愫任他发展下去,只会伤害自己。她不敢这样,也舍不得让自己受情伤,她要灭了这萌芽的感情,掐灭这尚未燎原的火苗。 不能动心、不能动心。 林幼瑶正自顾自的低头碎碎年,突然听到了陌生的声 音。 “连煜,景瑜,你们也在这里。” 林幼瑶抬眼一看,翠云山顶又出现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二十青年男子。 “二哥。”穆连煜桃花眼眼眸动了动懒懒散散的说了一句。 “二哥。”穆景瑜风轻云淡的说道。 林幼瑶俏然站在一旁,她听几人一打招呼,明白眼前之人就是楚国的二皇子穆连烁。 穆连烁看上去有二十五、六,长的跟穆连煜和穆景瑜都有几分相似,生了一双狭长的凤目。 穆家的男人眼睛都是狭长形的,像穆景瑜和穆连烁都是一双凤目。只有穆连煜,眼睛虽然也是狭长形的,但是眼尾细弯上翘,生生长成了一对桃花眼。 穆连烁就双眼而言,更像堂弟穆景瑜,而不像亲弟穆连煜。 不过就气质而言,穆连烁英姿勃发,双眸之中满是壮志凌云的豪情和穆景瑜的清冷高贵有很大不同的。 他所站的位置离林幼瑶不远,不怒自威的那种上位者的威严散发开来,王者风范、霸气侧漏。 “景瑜、连煜,你们也在啊。”穆连烁同穆景瑜和穆连煜打了个招呼。 这三人互相之间都没有行礼。 穆连烁是楚国的二皇子,在多年前,他被封为睿英王,在太子薨了以后,他还是楚国皇帝的长子,身份尊贵,自然不用行礼。 穆连煜因为尚未弱冠,所以还没有封号,但是他毕竟也是皇子,跟穆连烁是亲兄弟,更何况他本就是个不拒礼节,行为不羁的人。看到兄长,打声招呼也就是了,行礼什么的,穆连煜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从来不向这个二哥正式形礼的。 至于穆景瑜,他是端王世子,穆连烁是睿英王。端王是一字王,而瑞英王却是两字王。按照楚国的规矩,一字王是亲王,而两字王却是郡王。亲王是比郡王高一级的。端王要比瑞英王高一级的。所以端王世子,论起身份来,倒是跟睿英王不相上下的。 而且,根据楚国的规矩,亲王只有两个,一个是端王,一个是靖王,其他的统统都是两个字的郡王。端王世子以后是要做端王的,掌握辅政大权和禁军军权的,而作为皇子的郡王,除非将来能登上大宝之位,不然一个无实权的郡王,身份地位是无论如何不能跟端王相比的。 所以,穆景瑜是没有必要向穆连烁行礼的,按照长幼有序的规则,叫一声二哥,也就可以了。 “在看楚河吗?”穆连烁,走到山顶,眺望远处的楚河。 “是,今年的雨水比往年多了许多。河水水位也比往年高了。”穆景瑜道。 “今天的水位,比昨天又涨了一些,京城这一段的河堤……”穆连烁道,“筑高工事,也开工了好几日了。” “恩。”穆景瑜道。 “我一大早去了宫中,见了父皇,父皇的意思,要派人代表皇家巡视楚堤。”穆连烁侧过身看了一眼穆景瑜,接着道,“听父皇的意思会派你去,说不定旨意已经出了宫,很快就会到你府上,等你回去应该已经到你府上了。” “多谢二哥相告,”穆景瑜淡淡的说道,“景瑜自当尽力。” 穆连烁,穆连煜,穆景瑜,三个楚国最尊贵的青年男子,在翠云山,翠云峰峰顶,并肩而立,眺望滔滔楚河东流,依依山色连绵,朦胧中京城屋檐飞翘,街市纵横。 山袭来,迎风而立的三人,衣角朔朔,长发飘扬。 只是,谁又能想到,几年之后,这几人兵戎相见的场面。 此是后话不提。 ☆、第34章 狐假虎威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这天夜里又是下了一夜的雨,雨点打在屋外园子里乔木的树叶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响声。雨持续不断的下了一晚,到了第二天清晨,这夜雨才收了势。早上辰时,林幼瑶接到通知,世子殿下已经还朝,马上要去楚堤巡视,让她做好准备,一会儿跟着穆景瑜一块儿去。 而与此同时,凝珞悄悄的出了观世院,去了王妃所在的潇云院。 “凝珞,你来了。”王妃歪坐在贵妃踏上,手臂靠着一边儿的玉枕。看向恭恭敬敬垂首站在一边的凝珞。 “是,王妃。”凝珞道,语气依旧是温婉柔顺。 “世子准备走了吗?”王妃道。 “是的,已经去了内院换衣服了,换好衣服用了饭就该出门了,按照往日的情况,还有一个时辰,世子就会出府。”凝珞道。 “好,凝珞。”王妃道,“做的,不错,继续盯着世子,以后有什么要交办你做的,我还会差紫慧来支会你的。” “是。”凝珞道。她语调柔顺,手却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 “你退下吧。”端王妃轻轻挥一挥手。 “王妃,之前您答应过,这次我向您通报世子的行动之后,让我见一见弟弟的。” 凝珞不肯退下,忽的跪在地上。 “你弟弟,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你弟弟自然安好。”王妃悠悠的说道,“哎,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也不好食言,那就让你见一见吧。” 说罢,端王妃向身边等我一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会意转身,走向里间的屋子。 端王妃端起茶杯,轻轻的吹了吹浮起的茶末,小口的啜了啜。 少时,便听到里间传来一阵动静,那婆子推着一个小童,推推搡搡等我出来了。 “阿弟,你怎么样了?”见到小童,凝珞连忙跪走了几步,双手把住了小童的手臂。 这小童只得六岁的样子,长的也算眉清目秀,眉宇间跟凝珞有这七八分的相似。 “大姐,我没事。你放心吧,不用担心我。”那小童十分乖巧懂事,摸了摸姐姐的肩膀,轻声安慰起来。 “嗯。”凝珞对着弟弟,眼中不再是平日里对这旁人温和的模样,而是溢满了关切,“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好了。”端王妃道,“带下去吧。” 凝珞紧紧把着弟弟的肩膀,不想松开。终究被那婆子掰开了手 指。 “好啦,别在拉拉扯扯了,你弟弟在我这里,安生的很。你再拉拉扯扯的,我就不保证你弟弟是否安全了。”端王妃似乎有些不耐烦。 “是。”凝珞跪在地上,脸色在一片阴影之中。 “你去退下去把。”端王妃挥一挥手。 “是。”凝珞退了下去。 带凝珞走后,端王妃一改刚才慵懒的模样,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走到里间取出一张纸,蘸上墨汁,飞快的书写起来。很快,她就写完了。 这信纸上只有四个字:“巳时出府。” 她把纸叠成四方,放入信封内。 端王妃急急招来一边的婆子到:“去把阿丁叫来。” 几息之间,这个名唤阿丁的仆从就进来了。 “阿丁,立即把这封信送到二殿下那里。一定要送亲手送到他手里,要快。” ~~~ 一个时辰之后,林幼瑶随着马车跟着穆景瑜去楚河。一同跟着穆景瑜去楚河巡视的,还有阿思和泽盛。 林幼瑶和泽盛因为藏书阁一事是生了嫌隙的。那时泽盛提出要将林幼瑶杀了灭口,把林幼瑶吓得是魂飞魄散,这件事情林幼瑶至今还记得。是以林幼瑶看到泽盛,心里还是很不痛快。不过泽盛倒是没有再煞气腾腾的样子对着林幼瑶,而是非常尽忠职守的守护在穆景瑜的身边。 林幼瑶摸摸小鼻子,你是殿下的侍卫,我是殿下的丫鬟,暂时是一国的,看在你那么衷心的份上,本丫鬟先不跟你计较了。 不过,穆景瑜命令泽盛去了马车头,马车里是穆景瑜、林幼瑶和阿思三人。不用对着着泽盛,林幼瑶还是觉得舒服多了。 马车一路疾驰到了楚河河畔,已有十几名穿了官袍的官员和几十名随从前来接迎。 穆景瑜提起四爪暗纹袍子,踏下马车,挺拔的身影,稳稳站着,楚河河畔的疾风将他锦袍下摆吹得朔朔。 几十名大小官员带着随从一起弯下了腰,已一种恭敬而敬仰的姿态行了礼。 “请殿下大安。” 林幼瑶站在穆景瑜身后,一股狐假虎威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起吧。”穆景瑜道,神情严肃,无喜无怒。 “殿下,下官周子明是负责这楚河水利和堤加高事务的。”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 的男子。眉目清朗,说话不卑不亢,身上的官袍沾了泥水,看着像是个善于实干而不是夸夸其谈的人。 “周大人,这两日辛苦了,现在堤坝加固事务如何了。”穆景瑜问道。 “世子殿下容禀,这几日连夜暴雨,河水涨的极快,水平面一日比一日高。现在水面还没有越过楚坝,楚河之水没有泛滥出来。 但是水平面离楚堤定端只有堪堪两寸的距离。 据水利官员预测,若是在下两夜的雨,这水面就要高出楚堤来了。” 周子明道说话间调理清晰。 穆景瑜点点头道,“堤坝每四个小时需要检查,可有按时检查?” “回殿下,整个楚堤都有按时检查,每隔四个时辰,便有四人组成小队,仔细检查堤坝的情况,堤坝如何情况显示危险,就会及时加固。” “恩,做的不错。关于堤坝加高呢?”穆景瑜问道。 “正要禀告殿下,按照计划堤坝需要临时加高,现在已经找了民夫正在加高堤坝。只是河水涨的太快,堤坝加高的速度却赶不上河水涨的速度。 若是按照这个加高堤坝的速度,除非雨不再小,或者下的小了,否则楚河泛滥只是时间问题。”周子明说道。 穆景瑜眉宇间闪过忧色。 “我记下了,”穆景瑜道,“这事容后再说。先上堤坝看看。” ☆、第35章 小命要紧 “我记下了,”穆景瑜道,“这事容后再说。先上堤坝看看吧。” “殿下,楚堤有三段,东堤、紫山堤、汇浦堤。您是要去哪个堤?”周子明道。 “去东堤。”穆景瑜道。 “是。”周子明从容应道。 周子明退了两步跟在穆景瑜的后面,没有人发现周子明眼中闪过的阴鹜之色。 他的手放到了背后,做了一个旁人都看不懂的姿势。只有一个隐在人群中的侍从见了之后,悄悄了退了出去。 穆景瑜带着一行人往东堤快步走去。前头有几个侍卫侍卫开路,泽盛贴身跟在穆景瑜的身侧,周子明退了一步跟在穆景瑜的身后,林幼瑶和阿思跟在后面,周围还有许多大小官员和侍从。 忽的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呼喊声,开路的几个侍卫步伐缓了下来,跟哭喊之人争执了起来。 “快闪开,端王世子殿下巡视堤岸,闲杂人等一应避开。” “呜呜呜~老婆子本就不想活了,呜呜呜~。” 争执之声一阵一阵传来。 “怎么回事?”穆景瑜道。 “禀告殿下,前面有人挡住了去路,已经在赶了。”周子明道。 “听声音像是个老妪,”穆景瑜沉吟了一下,“把她带过来。” “是。” 很快拦路的老婆婆就被几个侍卫架到了穆景瑜的面前。 周子明道:“老妇人,端王世子殿下要见你,你有什么要说的?” 这老妇人跪倒在地上,不敢抬头,身子也瑟瑟发抖。她看着应该有六七十岁了,满头都是白发,发黄的脸上,满脸都是褶子。 “民妇,民妇……。” “为什么哭喊?”穆景瑜道,声音平缓。 “民妇的独子,被官爷差爷们抓去,说是去修那紫山堤去了。但是今日有差爷来通知我,我的儿子早在几天前,就掉到楚河里去了,再也没有出来过。呜呜。民妇的老头子死的早,我跟我那儿子两个人相依为命,好不容易盼得他成了家,有了孩子。不想就这么去了。我一个老太婆在这世上只会拖累了孤儿寡母,还不如去这楚河里找我儿子。我就是要去紫山堤,跳入楚河,跟我那儿子相聚的,只是走的慢了些,挡住了贵人的去路。求贵人把民妇放走,民妇也可以去和儿子在龙宫里相会。”这老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好不悲惨。 穆景瑜沉吟一会儿,转向周子明问道,“这老妪说的可属实?” 周子明道,“紫山堤风浪最急,堤坝不好修,在加高堤坝的时候,一个浪打过来,有两个民夫被浪带了下去。” 穆景瑜微微蹙眉道:“安置好这个老妪,安抚她的家人。” “是。”周子明道。 穆景瑜低头,略微思考了一下,缓缓说道:“改道去紫山堤。” “是,世子殿下。” 周子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的手在背后又做出了一个手势,这个手势无人能懂。而在人群中又有一个人悄悄离去。 在众人拱卫之下,穆景瑜疾步前行,江边的风使他如墨一般的长发在空中飘起。 少时,林幼瑶就跟着穆景瑜上了紫山堤。 一上紫山提,就可以听到隆隆的波涛声响。极目远眺,楚河河水滔滔,白浪翻滚。这浪花一阵一阵的打到紫山堤坝上,然后在轰的一声被堤坝上弹了回去,翻起白浪滔天。水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连片的洒落下来。 她所站的位置离楚河河水还有一段距离,却已能感受到水汽袭来。 这景象蔚为壮观,但是站在堤坝之上却实在使人心惊,仿佛这一个浪头袭来,就要把人带到滚滚楚河之中。 堤坝靠近河水的位置,有几十个民夫正用夯土筑高堤坝。 “周大人,这紫山堤筑高工事如何了?”穆景瑜道,语气依旧平缓。 “回禀世子殿下,自从那两个民夫被浪翻下去之后,紫山堤的筑高工事被耽搁了两天,不过之后就抽调人手来这紫山堤,现在紫山堤筑高的工事已经赶上东堤和汇浦堤了。” “去前面看看。”穆景瑜皱皱眉道,说罢大步迈了出去。 刚走开了一步,他脚步一顿,回了头,看到的是林幼瑶在江风里瑟缩。 “你们就呆在这里。”话是对林幼瑶和阿思两个人说的。 “是。”林幼瑶和阿思答道。 于是,穆景瑜带着泽盛和一众官员朝楚河走去。 而此时周子明放缓了步子,并未跟上去。穆景瑜一心想看看堤坝筑高工事,疾步前行,并未发觉周子明并没有跟上来。而其他官员正想挤在穆景瑜身边,好在世子殿下面前露个脸,万一以后世子能想起来,对自己将来发展也有好处。因此,没有人在意周子明的去向。 林幼瑶站在紫山堤靠岸的一侧,看着穆景瑜渐行渐远的背影。 笔直高贵的身影,哪怕在几十人的包围下,依旧那么显眼,让人,至少,是让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忽然间,林幼瑶看见前方地面上有一个小洞噗噗噗的在冒水泡,她眉心一跳。 忽的,这个小洞旁边又有一个小洞在小泡泡。 林幼瑶心里一惊,她伸着脖子向前面的地上看去。这一看可不得了,地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小洞。 顿时,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来。 这是管涌,这是管涌。 堤坝第一杀手。这是要决堤了啊。 林幼瑶抬起头,穆景瑜带着几十个官员侍卫还在往前走,完全不知危险的来临。 她顾不得别的,朝前面的人喊起来: “快回来,有管涌,要决堤了。” 前面的一行人,没有一个人听到声音。这河水浪涛滚滚,发出万马奔腾一般的巨大的声响。声音太大,走在河水边的人,哪里听得到身后的喊声? 林幼瑶眼见穆景瑜越走越远,心里已然一片冰凉。 他这么走下去,还有命回来吗?地面上的小洞越冒越多,她的心越来越沉。 怎么办?她是不是应该赶快逃跑? 小命要紧,小命要紧,现在是她脚底抹油往回跑的时候了。 ☆、第36章 性格清冷又气血方刚(上) 才跑了一步,她就又回过了身。 一跺脚,牙关一咬,撩起碍事的裙摆,以前世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快像穆景瑜跑过去。 穆景瑜已经走到了堤坝筑高工事的位置,一个侧身便看了林幼瑶向她飞奔过来。 只见她神色慌张,头发在风中凌乱,裙摆被她撩起来,露出了里头的中裤,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向他跑过来,他从来没有见过女子能跑的那么快,那么难看。 他清冽的眼中浮起讶异。 林幼瑶跑的极快,眼看还有一两步就要跑到穆景瑜身边。 就在此时,决堤了。 决堤了! 河水轰的一下冲垮了整个紫山堤,不管是筑高的部分,还是原本就建好的堤坝,都垮了,就像搭好的积木一般,轰的一下倒下,变得七零八落。 河水冲了过来,紫山堤上所有的人都被河水冲向河岸的方向。 水势极大,任何人都不能逃脱。 林幼瑶只觉得脚下一空,随即被大水往回冲,她游泳虽好,但是河水势大,人力不可抗之。她只好屏住呼吸,随着水流回冲。 她本来离穆景瑜只有几步距离,这水流一冲到是把穆景瑜冲到了自己旁边。 就在此时,一块巨大的木桩被水流冲了过来,在水波里站着转向穆景瑜撞了过来。 发洪水的时候,人死了,很多时候都是被撞死的,而并不是淹死的。这向穆景瑜袭来的木桩,要是真的装上穆景瑜,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端的是危险万千。 林幼瑶一个激灵,伸出手,拽住穆景瑜的手臂用力一拉,堪堪错开了那跟木桩。 她把着穆景瑜的手臂,浮在水面上。 穆景瑜似乎喝了几口水。等穆景瑜平息了咳嗽,林幼瑶问道:“殿下,你会水吗?” 穆景瑜因为呛了两口水,脸色还有些泛白,听到林幼瑶这么问了一句,淡淡扫了林幼瑶一眼,轻启薄唇,吐出了两个字:“不会。” 这个……林幼瑶在心里白了各眼,脑中却一闪而过一个段子。 有个船夫在激流中驾驶船,船上有个文学家。文学家问船夫:你会诗词歌赋吗。船夫回答:不会。文学家说:那你就失去了生命的一半。文学家又问:你会琴棋书画吗?船夫回答:不会。文学家又说:那你就失去了一大半生命。这时一阵大风把船吹翻了,文学家和船夫都落 入水中。船夫对文学家说:你会游泳吗?文学家说:不会。船夫说:那你就失去了整个生命。 林幼瑶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时候,还瞎想什么?看看怎么办吧。 紫山堤决口已经开了,水流冲开决口,泛滥到岸上。之后,水势就慢慢儿的平静下来了。 林幼瑶架着穆景瑜的胳膊随波逐流。她侧过头,看了看穆景瑜。穆景瑜除了眉头是皱起的以外,神色十分平静,半点没有刚才经历险境的慌乱。 心理素质倒是不错,林幼瑶,腹诽道,就是不会游泳,小时候偷懒没学吧。 ☆、第36章 性子清冷又气血方刚(下) 古时贵族多是不会水的,会水一般是乡野小儿或是渔夫船娘艄公之类,这些人为了生计整日与水打交道,水性也就好了。至于那些贵族公子小姐的,出生富贵,一般是不会水的,他们府邸院子里的河流池塘是观赏用的,断断没有在里头游泳的道理。所以自然而然,穆景瑜也是不会游泳的。 林幼瑶一直架着穆景瑜在楚河里随波逐流。这样也不是办法,这样在水里熬着总会有体力不支,熬不下去的时候。 就在这时,林幼瑶忽然看见那个刚才要打到穆景瑜的树桩。 现在水流已经缓和,这树桩不再是催命的招幡,而是救命的稻草。 林幼瑶伸手就要去抓那大树,可惜手太短,力气又要小,她伸手只抓住了大树的一个小枝桠,然后怎么使力也不能让他们两根大树距离更近些。 这时,穆景瑜伸出手,一手抓住大树的一根大枝,然后一发力,将大树拉了过来。 穆景瑜一手扒着大树的树干,另一只手从林幼瑶的胳膊上放了下来。 “我托你上去。”穆景瑜道。 林幼瑶点点头,然后往树干上爬,穆景瑜一手扒着树干,一手托着林幼瑶腰,把她托了上去。 她爬上树干之后,又把穆景瑜拉了上去。 这树虽然大,但是枝桠繁多,树干也不平稳,能支撑人的地方也只有那么一块。于是两人就湿哒哒的挤在一块儿,在宽阔楚河上飘飘荡荡。 “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是听天由命了。”林幼瑶呼了一口,咧了嘴嘻嘻一笑。 “恩。”穆景瑜道。 “不过你身份尊贵,一定会有很多人来找,到时候我也可以一起得救了。”林幼瑶臻首微偏。 “你本可以自己跑的。”穆景瑜淡淡的声音传来。 林幼瑶一愣,对上一双清冷深邃的黑眸,眼神和刚才说话的语气一样,波澜不惊,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别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作为一个丫鬟,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说一些表忠心的话。“救殿下是丫鬟的本分。”“我对殿下的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这些没有营养的话,在她脑子里滚了一圈,最终没有说出口。 她不想这么说。真实的原因,是她所无法直面的。 是的,她可以跑的,甚至于她已经迈开了脚要跑了,但是她为什么自己还是 回过身,跑向了他。 她大概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或者成全自己番情意罢了。不过成全了自己的情意之后,又能怎样呢?本就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最好让它随风而去。这份情意她谁都不会说,这世间情最伤人,她实在不想让自己的感情反噬到自己。 嗯嗯,最好让它随风而去,随浪而去。 林幼瑶的一番天人交战,穆景瑜自然是不知道的,他看着林幼瑶的侧脸,真是狼狈万分,头发散乱,发丝沾水水黏在脸上,水滴一滴一滴滴下来。滴到到树干上,沁入树干湿润粗糙的纹理中。 水滴滴落无声,却似乎在他耳边,心中出现了“滴滴答答”的落水声。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林幼瑶的巧笑娇憨也好,鬼灵精怪也好,都入了他的眼,似乎也积存于他心间的某处。今日见她神色慌张的来寻他,决堤后,一路的不离不弃,让他心间的那一处积存渐渐的化为一抹异样。 他看着她,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她是个漂亮的美人,甚至可以说长相极美的。此时,哪怕狼狈不堪也丝毫不损她的美,脸上的水滴如朝阳下的露珠让她显得更加娇嫩。 夏天的衣服本就很薄,身上的衣衫湿透了,紧紧裹在了身上,女儿家玲珑妖娆的曲线隐隐透了出来。 丰腴饱满,纤腰一握,玉腿错落,薄薄的衣衫裹在身上又增添了几分神秘朦胧之感。 穆景瑜同她并肩而坐,因为地方小,他俩便是挤在了一起,身子的侧面贴在一起。隔着湿了的夏衫肌肤相近。 他似乎感觉到她的身体,温温的,不凉也不烫,正是合适。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大好年华,性格清冷,身体健康,心头一抹旖思,无声无息悄然降临。 他明白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思考,比如这决堤之事是否有蹊跷,比如决堤之后该怎么办。但是他现在却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伸手揽过身边的佳人,将她拥在怀中。 这冲动的想法很快被他压制住了,他自然是不会这么做的,他代表皇室巡视堤岸,堤岸冲垮,他断没有在此时跟自己的丫鬟亲热的道理。 心中万般心思,最终化为两个字:“多谢。” 林幼瑶听他一声谢,耸了耸肩,摊出了小手道:“那就多给些赏赐吧。” 穆景瑜唇边浮了一丝笑意,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着,在楚河上随波飘荡,楚河宽阔无比,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举目以 及,只是绵绵河水,世间仿佛只有这相依偎的二人。 “幼瑶……” “殿下……” 穆景瑜和林幼瑶两人同时开了口。 “殿下先说。”林幼瑶道。 “你先说吧。”穆景瑜道,声音难得不似平日的冰冷,疲惫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的柔和。 “还请世子殿下先说。”林幼瑶又道。 “好,我是想说,你是怎么发现会决堤的?”穆景瑜道。 “管涌。我看到了地面上有好多小洞冒着泡泡那都是都是管涌。”林幼瑶道。 “很多管涌?”穆景瑜蹙了蹙眉,“还记得大致有多少?”堤坝明明是每两个时辰检查一遍的,怎么会同时冒出许多管涌来。 “粗粗看过去,大概有上百个。”林幼瑶想了想道。 “如此之多。”穆景瑜沉吟道。 “恩,是有许多。”林幼瑶应道。 “恩。”穆景瑜淡淡应了句,眸子里又重新化冰冷。 过了一会儿,穆景瑜说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哦,我呀我是想问你干嘛不找军队来修堤坝呢?”林幼瑶笑眯眯。 ------题外话------ 今天是《撩心攻略》第一次上推荐,这文文推荐的比较晚,字数快七万了,才有机会跟大家见面。之前都是菠萝饭一个人单机默默的码字有些孤单,今天终于推荐了,有些小激动,感谢编编松果的安排。 推荐的这几天,亲们如果正好发现了《撩心攻略》,又想看看的话,请给菠萝饭一点支持,点个收藏,加入书架,如果能冒个泡给点鼓励就更好了。感谢小伙伴们的支持。 ☆、第37章 手掌轻触她的肩膀。 她记得端王是有京城禁军的军权的。战争时期打仗,和平时期救灾,那是我军的优良传统。 “倒是可以想办法试一试。”穆景瑜道。 说话间,一搜小船划了过来。船上的人看清树上坐着的人,立刻大声喊了起来:“找到啦,世子殿下找到啦~~” 很快好几艘船从四面八方摇了过来,把个树木围了起来。 得救了,林幼瑶心道。 穆景瑜被人拉上了其中一艘船,立刻有人给穆景瑜递上华美锦袍给他披上。 紧接着,林幼瑶也被拉上了船。 一船的粗壮汉子,穆景瑜淡淡扫视了一圈,皱了皱眉。他伸手解下了自己的袍子,将袍子展开,轻轻搭在林幼瑶的肩上,掌心只是轻触了一下她圆润的肩膀,就移开了。他睫毛一颤,掌心的触感是河水湿哒哒的凉意和女子肌肤难以名状的柔软和弹性。 宽大的锦袍遮住了林幼瑶曲线毕露的曼妙身姿。 上船以后,穆景瑜和林幼瑶都不再说话。 回到王府之后,穆景瑜由众人伺候着回了内院。而林幼瑶回了自己的屋子。 有个婆子给她送来一碗姜汤。那婆子眉开眼笑的把食盒递给了林幼瑶,说是世子殿下吩咐的。这婆子临走之前,又嘱咐她喝完姜汤之后,请她抽空把碗和食盒送回厨房。厨房的碗和食盒都是有数的,不能缺了。 林幼瑶垂眸,看了看那六角型刻画竹编的食盒,乖巧的应了下来。 睿英王府大堂中,穆景烁坐在主位上,周子明垂首立在堂中央,依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子明,穆景瑜在楚河上已经救起来了,安然无恙,你已经知道了吧。”穆连烁道。 “殿下,下官已经知道了,我们这次是功亏一篑。”周子明道。 “唉,今天楚堤上发生的事情,同本王讲一讲吧。”穆连烁说道。 “是。”周子明应了一声,缓缓说了起来。 “今天早上,殿下通知下官,说端王世子会于巳时离开端王府,到楚堤上巡视。下官算了下时间,从端王府出发到楚堤需要半个时辰,然后是官员拜见,世子询问堤坝情况。从世子出府开始算,一直到世子到紫山堤,应该需要一个半时辰。我们必须在世子到达紫山堤的时候,让那些管涌发挥作用。” 穆连烁点点头:“之前,你我便是这样计划的。管涌挖好,需 要两个时辰才会发挥作用。收到我的通知,你就开始在紫山堤上挖管涌了吧。” 周子明一拱手,道:“是的,我收到殿下的消息,就按计划在紫山堤挖管涌了。紫山堤上的管涌挖的很顺利。” “恩,”穆连烁应了一声,道,“随后呢。” “随后……”周子明道,“没有想到世子会选择去东堤巡视。” “去哪个堤坝巡视,都是有可能的。当时我们只是觉得穆景瑜去紫山堤的可能性最大,因为那里最是险峻,筑高工程也最是困难。”穆连烁道。 “是的,不过紫山堤却是离京城最远的,而东堤却是紧临着京城的街市。”周子明道。 “恩,你说的不错,如何选择,不过是人的一念之间罢了。”穆连烁道。 ☆、第38章 收个通房进屋,就她吧 “还好我们事先安排了一名老妪,让他在世子面前哭诉一番,好让世子改变行程。最后不出所料,世子果然当即改变主意,去了紫山堤。不过就算他当时没有改变主意改道紫山堤,我们也还有后招的。”周子明道。 “恩,没有什么计谋是一定能成的,就算穆景瑜没有改道,一意孤行去东堤,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穆连烁道。 “殿下说的是,没有计谋是万无一失,天时地利人和,都要讲究的。”周子明应道。 “你接着说。”穆连烁道。 “恩,世子依照我们事先所想的那样,去了紫山堤。紫山堤也如期决了堤。”周子明道。 “可是他却没有死。”穆连烁道,话语间流露出阴狠。 听出穆连烁语气里的狠戾,周子明一顿,“我们已有天时、地利、但是人和却在端王世子那里。” “说下去。”穆连烁道。 “世子殿下身边的一个丫鬟救了他。那个丫鬟会水,在楚河里救了世子殿下,随后他们爬到了一株大树上,被搜救的船只发现,这才得了救。” “计谋了许久,穆景瑜也依照我们的设想,按时上了紫山堤。眼看就要成功了,竟然坏在了一个丫鬟那里。”穆连烁下巴微微向前伸,放在桌面上的手,握成了一个拳头,指骨有些发白。 “谁能想得到世子会带了个会水的丫鬟,而这丫鬟又会拼了命的救他。”周子明道。 “算他命不该绝。”穆连烁道。 周子明垂着手,恭敬的站着,没有答话。 “痕迹是否都已消除?”穆连烁停了两息,说道。 “是,紫山堤已被冲夸了,管涌自然也随同堤坝一起被冲夸了。那个老妇也已处死了。”周子明道。 “挖管涌的人呢。”穆连烁道。 “挖管涌的人,都是靠的住的心腹。”周子明道。 “恩,那就好,你确信就好,本王信的过你。不过你要盯紧了,如果有人要泄露风声,就赶快除了。”穆连烁道。 “是,殿下。”周子明眼皮一跳,应了下来。 ~~~ 这天夜间,只下了一会淅沥的小雨就不再下雨,连绵了十多天的暴雨终于有收势的迹象了。 第二日早上,现王妃带着穆景朗来到观世院来看穆景瑜。穆景瑜就在一进的偏厅见了现王妃和穆景朗。 “母亲,二弟,坐吧。”穆景瑜淡淡说道。 王妃和穆景朗落了坐,随后便有丫鬟上了茶。 “景瑜,我刚刚找孙大夫问过了,说你的身子已无碍了。这我就放心了。”端王妃柔柔的说道,言语中都显示出自己十分关心穆景瑜的身体。 “恩,我身子已无恙了,倒让母亲费心了。”穆景瑜道,不波不澜,不喜不怒。 “什么费不费心的,你昨日落水,可把母亲吓坏了,还好没事。”端王妃手抚胸口道。 穆景瑜微微颔首。 “下个月就是你的弱冠之礼了,弱冠之礼,事关重大。你看这冠礼,是不要更改日子,等你将养些日子再举行。”王妃巧笑。 这个时代,贵族男子满二十岁,要行弱冠之礼,已示成人,行了弱冠之礼以后,才能成丁,才能入社。弱冠之前的男子虽然可以扎发髻,但是会有部分头发披散而下。只有弱冠之后,才能把头发全部盘起,并且戴上冠。 穆景瑜现在还没有满二十周岁了,现在的头发还有一部分是披散在颈间的,等真正满了二十岁,行了弱冠之礼,所有的头发都要束起来,再不可以将任何头发披散下来。 举行冠礼仪式是非常讲究和慎重的,要开宗庙,祭祀天地和先祖。有父兄主持,礼宾加冠,加冠还要加三次,祭告天地,祖先男子已成人。然后主人还要开宴,宴请往来宾客。 弱冠之礼是这个时代贵族男子最重要的仪式,没有之一。 对于整个端王府来说,端王世子的冠礼是全王府了不得的大事。不仅如此,也是楚国的大事,毕竟端王世子的宗祠和皇帝是同一个,这冠礼有端王府和楚国的礼宾司共同操办。 穆景瑜道:“按照原定的日子举行就是了。” “这样的话,就最好了。”端王妃说道,似乎在为穆景瑜的冠礼可以顺利进行而欢心鼓舞。 “冠礼咱们王府也准备了几个月了,但是这仪仗,还有礼服,有几处我也不知道怎么定,一会儿我叫人把备选的样式给你送来,你看看。” 穆景瑜端起茶杯,掀开杯盖,低这头:“好的,那就劳烦母亲了。” 端王妃攥了攥手心,总是这样,她在穆景瑜面前,要客客气气,要小心翼翼。 她稳了稳心神,接着嫣然笑道:“下月你就是弱冠之年了。只是瞧瞧你倒现在连个屋里人没有。不知道的人,还会以 为我这个当母亲,当王妃的不称职,连世子的屋里人都没有安排。一个端王世子连个屋里人都没有,也是说不过去。更何况过了弱冠的年纪,紧接着就是议亲了,在成婚之前,你屋里总得有个人吧。” 按照这个时代约定俗称的规矩,贵族男子在成婚前,是要安排丫鬟侍寝,已进行启蒙的,已方便主母进门以后的夫妻生活。这个是不成文的规矩。 穆景瑜轻轻啜了一口茶,看着杯中青翠娇嫩的叶芽,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端王妃的下文。 “呵呵。”端王妃见穆景瑜不接话,尴尬一笑,手心攥的更紧了,指甲也掐到了肉里。 她是端王府的继王妃,是端王世子的继母。可是别人家的继母,别说是安排通房丫鬟,就算是安排继子的婚事,也是可以的。 可是到她这里,别说是婚事,就是安排通房丫鬟也是不行,只能小心翼翼的提议。 “这次救你的那个丫鬟,叫幼瑶的,人长的漂亮,性子也好。” ☆、第39章 盯着女人的腰带 穆景瑜端着茶杯的手,陡然一滞,低敛的垂眸缩了一下。 “这次这丫鬟又立了大功,我看呀,就把她安排你屋里,做个通房吧。你觉得怎么样?”端王妃带着笑意的声音掩饰不住客套而谨慎。 心弦一动,穆景瑜眼前浮现出那个娇媚却不妖艳的女子。楚河之中,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瞬间苏醒过来,心中那抹异样,愈加明显起来。 “好。”他开口应了下来,似乎在他还没有思考仔细的时候,就那么应了下来。这是少有的,他在斟酌确定之前,就贸然回答的情况。 待他反应过来时,他有了一瞬的怔仲,应了就应了吧。收她做通房,穆景瑜突然觉得王妃的话似乎戳中他隐隐的期待。 “好呀,”王妃笑着,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叫人通知她吧。” 穆景瑜微微点了点:“阿思。叫人去通知她,让她晚上搬到内院来。” 之后,王妃和穆景朗稍坐了一回儿,就一同离开了。 在回程的路上,穆景朗面色不愉的说道:“娘,你为什么要把那个丫鬟安排给大哥做通房丫鬟啊,我也想要那丫鬟。” “你这不争气,天天就盯着女人的腰带,你屋里人还不够多吗?连我的丫鬟,你都要去了。那个幼瑶是观世院的人,观世院的人,咱们要的到吗?你想要也没用。”端王妃道。说话的语气,不再是刚才那般温柔,脸上已有狰狞之色。 “这次大哥运气好被救了,以后要是死了,她院里的丫鬟还不是我的,现在倒是让大哥拔了那丫鬟的头筹。”穆景朗低声的恨恨道。 “你瞎说什么,这是在院子里,不要乱说话,”端王妃低声警告道。 端王妃见穆景朗脸色阴沉,又好生解释道:“你大哥心思不必常人,这回出事,他必回怀疑这是人为所致。咱们面上要跟他交好,提议让他收个丫鬟不过是个顺水人情罢了。” “那你就把我想要的丫鬟顺水人情去了。”穆景朗道。 “都说了,这本就是观世院的丫鬟,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你想要也要不到的,”王妃道。她见穆景朗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就安慰穆景朗道,“好,好,我的几个丫鬟,哪还喜欢的,挑一个去吧。” 端王妃叹了一口气,自己一心为儿子筹谋,但是自己儿子只知道贪恋女色,自己对儿子又硬不起心肠教导,一看到儿子不开心,她就心软,什么都依着儿子。哎,希望他 年纪大些,会懂事一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林幼瑶昨日楚堤一行被人救回来以后,已是精疲力尽。她脱了穆景瑜给她的锦袍,换了干爽的衣服,喝了姜汤,然后睡下了。 沉沉的睡了一夜,今日早上起来,身体倒是没有什么不适的。 梳洗完以后,看到桌上摆着的食盒和碗,想起来昨日里那送姜汤的婆子,嘱咐她要把食盒和碗还回厨房。于是,林幼瑶就把碗放到食盒里,提着食盒出门,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走到回廊上,林幼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画眉!”林幼瑶摇着手臂,喊了起来。 “画眉,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林幼瑶奔到画眉跟前。 “幼瑶,是啊,你最近还好吧?我听说你救了世子殿下。堤坝很危险,幸好你没事。”画眉道。 “我没事,画眉,我呆的地方离河岸远着呢。”林幼瑶道,“画眉,别光顾着说我了,我看你好像清减了。” 画眉本来就不胖,今日看上去更清瘦了。锁骨凸起,肩膀瘦削,脸色看着也不好,透着黄气,眼下也有偏青黑之色。 “画眉,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吧。”林幼瑶道。 “没,没什么事。”画眉嗫嗫的说道。 “你可骗不过我,你这个样子我哪里看不出来你有事瞒我。”林幼瑶道。 “我真的没有什么事。”画眉说话间,往后退了两步。 林幼瑶一把抓住画眉的手,说道:“今天我可不会让走了。” “幼瑶,你多心了,我没事。”画眉眼中有了几分哀求之色。 “你不说,就是不把我当好姐妹,你瞒着我,我以后也不把你当姐妹了。”林幼瑶佯装生气,跺了跺脚松开画眉,转身就要走。 “连你也欺负我。”眼见林幼瑶要离开,画眉眼中顿时蓄瞒了泪水,说话中也带着哭腔。 林幼瑶见画眉双目之中满含委屈的泪水,不敢再装,连忙安慰起来,“画眉,是我不好,我是瞎说的,我看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却憋在心里。” 画眉听林幼瑶这么说,眼睛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滴滴答答掉了下来。 “画眉,到底怎么了。”林幼瑶道。 “我只想安安分分的做个丫鬟的。”画眉边哭边道。 “恩。”林幼 瑶点点头。 “我本来是个二等丫鬟,做些粗使的活罢了。虽然累些,但是日子过得也平顺。”画眉道。 “恩。”林幼瑶点点头。画眉说话絮叨,林幼瑶是知道的。 “后来有一日,内院的采青姐姐被二公子吩咐去做别的事了。内院其他的丫鬟也正巧各有差事,我就临时去内院给二公子端了茶水。”画眉接着道。 “然后呢?”林幼瑶问道。 “然后,二公子就抓了我臂膀,再然后,二公子就强要了我的身子。”画眉说着抹了把眼泪,但是泪水却是越抹越多,在画眉瘦削的脸上纵横交错。 “什么,这小畜生,”林幼瑶惊怒交加,她一捏拳头,恨恨道,“岂有此理,咱们要去讨个说法。” “这去哪里讨说法啊,我本来就是丫鬟,收不收房的,还不是主子们一句话的事情。”画眉道。 “难道就不问问丫鬟们愿不愿意的?”林幼瑶脱口问道。 画眉摇摇头:“王府里所有的丫鬟,说起来,都是主子的。” ☆、第40章 休息好,夜里才好伺候殿下 画眉默了默:“只有主子们想不想要的,哪有问丫鬟们愿不愿意的?。” “呀,这,”林幼瑶一时语塞,她又是气愤又是担心,握了握拳道,“画眉,那,那你最近怎么样?” “我被二公子,收到内院,二公子内院中,通房丫鬟已有五六个了,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事情层出不穷,刚开始几日,二公子对我还有个新鲜劲儿。其他的丫鬟也不敢对我怎么样。如今……”画眉声音越来越低。 “如今,怎么了?”林幼瑶追问。 “二公子又新得了丫鬟,对我就冷淡起来,其他的通房丫鬟,每日里就对我恶声恶气。这也就罢了,她们还经常想些折腾人、折磨人的差事。”画眉声音又轻又模糊,不过林幼瑶还是听清楚了。 折腾人?折磨人?欺负人! 林幼瑶紧拳头捏的更紧了些,掌心之中传来丝丝痛意。 画眉单纯胆小,让她在内院中跟一群通房丫鬟勾心斗角,还不是受人欺负的命。这才没多久就搞得面容憔悴,人都瘦了一圈。 “我去求殿下,求他把你调出二公子的院子。”林幼瑶急道。 “别,别,幼瑶,你千万不要去求世子殿下,无论怎么样,世子殿下断断没有插手二公子内院的道理。求了也是没有用的。幼瑶,我之前不想告诉你,是因为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没有用的,不过是多让一个人陪我伤心难过罢了。” “唉!”林幼瑶心沉了下去。 手中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她长叹一声道:“你今有什么打算?” 画眉低着头:“其他的丫鬟,勾心斗角的邀宠,不过是为了将来主母进门,能得到个侍妾名分,能当半个主子。而我是罪奴之身,除非爹爹的案子重审平反,不然,这奴籍是一辈子也去不掉的。争什么都没有用的。我只能安安份份的过日子,只盼着院里的姐姐们厌烦了欺辱我,我的日子就能平顺一些。” 林幼瑶心里冰凉一片。 别了画眉,林幼瑶只觉得心里寒透了,现在虽然已是初夏,但是她却是比三九严寒般,萧瑟寒冽。 浑浑噩噩向观世院走去,她竟然忘了把食盒送回厨房。 她提着食盒又重新回了观世院,正要越过池塘,就见到巧琳欢快的向她跑过来。 “幼瑶姐姐,幼瑶姐姐,有喜事喽。” 林幼瑶刚刚别过画眉,心里万分复杂,她 为二公子的所为气愤痛恨,又为画眉担忧不已。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思及自己,她亦是罪奴之身,自己的人生似乎也是看不到什么希望的。 心情正是低落,对巧琳说的什么喜事,她也没有多大在意,只是随口敷衍道: “巧琳,有什么喜事呀,看把你高兴的,是咱们王府有喜事了吗?” “不是王府有喜事,是你有喜事啦。”巧琳俏生生的在林幼瑶面前站定道。 “我,”林幼瑶手指了自己的鼻子,自嘲笑了笑,随意的说道:“我能有什么喜事,升官还是发财?” “嘻嘻,比这些都厉害呢。”巧琳眨巴眨巴眼道。 林幼瑶见巧琳一副卖关子的样子,却打不起精神跟她说笑周旋,意兴阑珊的说道:“巧琳,别逗姐姐了,姐姐还有事情,先走了。” “嗳,嗳,幼瑶姐姐。”巧琳见林幼瑶真的要走,可是急坏了,连忙道: “别走别走,我不卖关子了。就是,哎呀,就是殿下要收你做通房丫鬟啦。” 林幼瑶脚步一顿。 收你做通房丫鬟,通房丫鬟,通房丫鬟! 林幼瑶耳膜一震,惊呼出口:“你说什么?” “殿下要收你进屋子,”巧琳笑嘻嘻的道,“可不是比升官发财还要大的喜事。” “巧琳,这话可不乱说,你哪儿听来的?”林幼瑶连忙正色道。 “我可没有乱说的,这是王妃提的意,殿下点了头的。殿下身边的阿思让我来给你通传的。”巧琳不服气的说道,“我刚刚去过你的屋子,你却不在,我正想着去哪里找你呢。没想到,竟然就在这池子边儿碰到你了。” “真的?”林幼瑶喃喃了一句,心渐渐沉了下去,“你说的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真真儿的,”巧琳说道,“阿思还说……” “说什么?”她也要做那通房丫鬟了? “嘻嘻,阿思还说了,王妃说这次你救了世子殿下,可是立了大功的。所以她就提议让你做世子的通房大丫鬟,殿下也应下了。幼瑶姐姐,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巧琳歪着脑袋,巧笑道。 巧琳笑盈盈的看着林幼瑶,真真儿的为林幼瑶感到高兴。 “幼瑶姐姐,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巧琳关心的说道,“听人说,昨天你为了救殿下落了水,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 “我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累罢了。昨天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林幼瑶勉强稳住身形,但是脸色却是止不住的发白。 “怎么不知道呀,”巧琳道,“整个观世院,哦,不是,整个王府的人知道了。我昨天就想来找你问问,你到底是怎么样救的殿下,可惜昨天殿下发了话,叫观世院的下人们都不要来打扰你,让你好好休息休息。你看你看,殿下对你真是不一般。” 林幼瑶苦笑,一颗心沉到了海底。 “今天看你这么累的样子,我也不便问你了,你好好休息,今天晚上还要搬地方。”巧琳一脸惋惜的说道。 “今天晚上?”林幼瑶惊道,“那么快!” 巧琳点点头,“是啊,阿思说,让你今天晚上搬到内院里头,他会在殿下的卧房帮,帮你安排一间小间。这会儿,阿思应该正在打点收拾你的屋子了。” 这么快,今天晚上她就要住到穆景瑜的屋子里伺候他,做那个通房丫鬟该伺候的事了? 林幼瑶煞白着脸,望着巧琳。 巧琳却朝她眨了眨眼,狡黠的说道: “幼瑶姐姐,你可得休息好了,今天夜里,你还得伺候殿下呢。” ------题外话------ 感谢啥都可以亲亲送的鲜花。 感谢小伙伴们的收藏。 今天的更新奉上,请各位小主享用。 ☆、第41章 收通房,他也是第一次 林幼瑶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让自己的手心感到疼痛,终于回了神,她心不在焉的说道: “巧琳,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好的,那幼瑶姐姐,你好些休息哦。” 林幼瑶胡乱点头应下,急匆匆转身离开。 林幼瑶别了巧琳,攥着手心,浑浑噩噩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锁了门,转身坐到了床上,手心已是被冷汗湿透,心底是严冬的寒冷,脑子是画眉的话: “只有主子们想不想要,哪有问丫鬟愿不愿意的。” “收不收房的,还不是主子们的一句话。” 还有,她曾经听穆连煜说过,“我喜欢的,就收了。” 这个王府的主子,这个时代高高在上的贵族,对动了心思的丫鬟轻轻一句话就收入房中。甚至没有动心思,收了房也就收了房,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切就是那么轻松简单。 可是她却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身体囿于这个时代,困于王府;心却不是,灵魂不是。 一个通房丫鬟,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伺候主人起居,在主人在那方面有需要的时候侍寝暖床,在床上供人决绝发泄。 以后有一天,主母进了门,她要伺候的就不是一个人,连主母一块儿伺候。随时可能因为做错了什么事情而受罚。 她和画眉一样是罪奴,永远只能是下人,通房丫鬟就是一辈子的通房丫鬟,而且以后会不断有年轻漂亮的通房丫鬟进来,她只能孤老终身。 林幼瑶打了个哆嗦。 就算她不是罪奴,只是个普通的通房丫鬟,那她就会走上一条宅斗的不归路。宅斗什么的,上辈子看看剧,看看文也就算了。如果她的人生真的成了宅斗的画风,那她便是一枚妥妥的炮灰,随风烟消云散。 不寒而栗。 她是人,有灵魂,有思想。 她知道自己对穆景瑜不是没有情意的,每日在书房中,与他共处一室,点点滴滴中,这个高贵清冷,丰神俊朗的男人,渐渐走到她心里,让她动了心,有了情。 她是喜欢他的,甚至是很喜欢的,如果不是很喜欢,她也不会在紫山堤决堤之时,最终奔向他了。 可是她没有办法接受在一个内院中,做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去喜欢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男人。 林幼瑶深深觉得她跟这个时代的人有一 条巨大的代沟,一条鸿沟。 在竹林里救了他,她成了他的书房丫鬟,在堤坝上救了他,她就要做他的通房丫鬟。 这算升职加薪,给她赏赐吗? 在观世院,乃至整个王府的绝大多数人都觉得成为世子殿下的通房丫鬟对于一个丫鬟来说是荣耀,是幸运。 他人蜜糖,汝之砒霜。 她思量了很久,捏了捏拳头,终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扣、扣、扣、”就在此时,有敲门声响起。 林幼瑶打开门,巧琳正俏生生的站在门口。 “巧琳?”林幼瑶讶异道。 “幼瑶姐姐,又是我,这次我是来知会你,世子殿下现在要见你,让你去东厢房。”巧琳道。 “见我?”林幼瑶手指指指自己的鼻子道。 “恩,见你,殿下说,现在就要见你,你快去吧。”巧琳笑着说道。 林幼瑶脸色白了一白,迟疑了几息,最终说道:“好的,我,这就去。” 所谓的东厢房是在观世院的二进的位置。书房在西侧,书房的东边有好几间屋子,东厢房是其中最大的,也是最东边的一间屋子。 这东厢房里摆了桌椅小几,还有一张软榻。 平日里,穆景瑜不会客,不看书,也不睡觉的时候,会去东厢房休息。在太师椅上品品茶,或者在软榻上小憩一下。 说起来,林幼瑶这具身子的原主,当时就是在东厢房的这张软榻上爬的床。结果爬床未果,被穆景瑜喊了人,给赶了出去。 迈着忐忐忑忑的步子,林幼瑶走到东厢房的门口。 东厢房那梅花格子木门已经敞开着了。门口不远处,阿思正在那里侯着。 林幼瑶在门口踌躇的踱了几个来回,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进来。”磁性的男子声音低沉而 “是。”林幼瑶不敢再犹豫应了一声,提起了裙摆,迈过了门槛。 穆景瑜已站在房中,松柏般挺立。 “殿、殿下?” 林幼瑶一双剪水般的眸子向穆景瑜望去,眼里带着疑惑。 “幼瑶,昨日紫山堤决堤,五十二名官员及随从落水,二十五人丧命,还有十几人下落不明。不过王府中几人都没事,阿思离得远,泽盛又会武,都没事。”穆景瑜语气缓缓的说道。 林幼瑶点点头:“是,殿下。” 穆景瑜沉默了一会儿,幽深如墨的眸子向林幼瑶望了过去:“幼瑶,关于你的安排,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林幼瑶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晚饭后,你收拾一下,搬去内院吧,我会让阿思帮你打点好住处。” 林幼瑶抬头向穆景瑜望去,见到一双深邃的如同古井一样的眸子,难得的显现出一抹温柔。 “幼瑶,你不用担心,进了内院之后,我,必会善待你的。” 林幼瑶低下了小脑袋,攥紧了小拳头,沉默不语。 “恩,我感念你几次相救,也怜惜你的生世。还有……”穆景瑜缓缓的语调,磁性的嗓音,似近又似远。 林幼瑶复又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盈盈动人的看着穆景瑜,等着他的下文。 穆景瑜看到林幼瑶投来的疑惑中似乎亦是带着一丝情意的目光,心里一颤,那抹在心中积存已久的异样,渐渐的荡漾开来。 他看向林幼瑶的眼光愈发专注起来,两人的目光一时间胶着在一起。 “还有什么……”林幼瑶黄鹂般的嗓音清脆的响了起来。 “还有……”穆景瑜语迟。 收通房丫鬟这种事情,穆景瑜也是第一次,没有经验。 穆景瑜已经快及弱冠之年,对男女之事自然全部明白,更何况还有穆连煜这个堂弟兼好友经常在他耳边恬噪,叽叽喳喳说些男欢女爱之事。 ☆、第42章 高冷?壁咚!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卧房内、床榻间也会有一个温香软玉的存在。 只是他出生高贵,性格清冷,自己又才识过人,寻常女子,总是入不得他的眼,更何况是收入房中,常常相对。 他心性甚高,对自己要求高,绝不会随意收一个心中不认可的女子,不会只为了男女之事就随便跟一个女子欢好。是以,虽然他不是个凶狠的主子,但是对丫鬟们却总是十分冷淡。 只有眼前这个女子,这个眼眸如秋日湖水,娇媚玲珑、聪慧可人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便入了他的眼。大约是林中相救的结缘,也大约是书房中的红袖添香,或是醉酒时的一抹惊艳,亦惑是楚河上的不离不弃让他动容。 感念她相救不假,怜惜她身世也不假。不过他不会单单因为这些,就想把人收到内院中。如果是为了这些,多给些银两赏赐,多照顾一下就是了。他是想看到她,看她顾盼生姿,看她眼眸流转,也想将她拥入怀中。 今日,王妃的提议,戳中了他心中隐隐的期待。 应下之后,他内心是欢喜又有些急切,他知道自己是想跟她缠绵一番的。 “还有什么……”林幼瑶臻首微微偏。 世间只有情难诉,穆景瑜睫毛颤了颤,自己一番心思又怎么跟她说。 林幼瑶见他薄唇微启,欲语还休,浓眉之下,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狭长的眸子凝视着自己,不同以往的清冷,那抹温柔之意怎么也不能让人忽视?连眼角眉梢也攀上了情意。 她怎么会看不明白? 不用说了,她心道,说了也没有用的,她不会接受的。 林幼瑶目露挣扎,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穆景瑜的面容,将他的五官看了遍。 随后,她突然上前,双手抵于穆景瑜的胸前,在他结实的胸口推了一下。 穆景瑜本是站在墙的前面,被林幼瑶小手这么猝不及防的一推,他宽阔的背就靠在了墙上。穆景瑜没有推开林幼瑶,只是眼中带了些许好奇。 林幼瑶手中的触感是坚实而精壮的胸膛,抬眼见到的是破冰般带了春意的墨色眼眸。 她觉得脑袋有些晕乎,勉强稳住了心神,她踮起了脚尖,将双唇覆到穆景瑜的薄唇之上。 唇齿相触间,穆景瑜仿佛心漏跳了一般,酥麻之感由唇间传遍全身,柔软飘忽的感觉在心房绽放。 唇柔嫩无比,温温的,柔柔的。 女子柔软娇媚的身子同他结实的胸膛严丝合缝的贴在了一起。此时已快初夏,衣着单薄,穆景瑜隔着衣衫感觉到从未感受过的娇软。 时间凝滞,仿佛天地间,再也没有其他存在,只有两人无限温存。 他半闭了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中透着迷离之色,脸颊上似乎翻着红晕,气息也不稳了。 他想伸手环住眼前之人。只是大手未及佳人的后背,身前突然一空。 林幼瑶已站直了身子。 她看了看穆景瑜,高贵清冷,俊美无双的男人眉间含情,眼带春意,脸颊耳后似有似无带着红晕。 这风姿这风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付诸于笔端的。 低敛眼眸,她不敢再看,怕看下去她便再也下不了决心。 林幼瑶一转身,头也不回的跑出了东厢房。 穆景瑜唇边一丝儿笑意浮起,他只当她是女儿家娇羞无限。 他往窗外看了看,天还大亮。 今夕何夕,今时何时,时辰怎么那么早。 “阿思。”穆景瑜唤道。 “是。”阿思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抬头一看自己主子现在春风般的神情,惊讶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 “阿思,把我床榻上的帷幔和被褥换成新的。”穆景瑜道。 , “是。”阿思应道。 “恩,此外去准备两根红烛。”穆景瑜道。 到了晚上,烛火摇红,柔光一片,她应该会欢喜吧。 穆景瑜幽怨的看了看窗外,时辰还早呢。 然而林幼瑶却是一口气从东厢房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关上房门,落了门锁,她开始整理屋子里等我衣物,收拾包袱。 当然不是准备搬去穆景瑜的内院,做个暖床丫鬟,而是跑,逃跑,离开端王府。 说起来,这是她来着大楚朝第三次收拾包袱走人。第一次是从柴房,她提溜的包袱被打发到林子里去做扫林子的丫鬟,第二次是她被调回观世院,做观世院里的书房丫鬟。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不过这次同前两次不同,她是要偷跑出去,离开王府,离开穆景瑜,离的远远儿的。 她前世就是个极喜欢到处旅行的人,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愿困在王府之中,这王府对她来说,更像个牢笼一般。 她也不愿做自己喜欢之人的通房丫鬟,不愿看他娶妻纳妾生子,自己却始终是个丫鬟。她要离开这一切,让往事随风而去。 屋子里的桌子上放了一个食盒,食盒中放了一空碗。 这食盒,林幼瑶原本打算今天早上还到厨房去的。只是在去厨房的路上,林幼瑶碰到了画眉。跟画眉的谈话,让她魂不守舍的回了观世院,食盒也忘了还了。 林幼瑶打开这食盒,将里面的空碗取了出来。 她在食盒中放置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两三根银簪子。 这银簪子是原主的物件儿,林幼瑶平日里一直都扎着双丫髻,从不盘发,所以也没有用到过。现在倒是可以一并带走,在需要的时候换成银子。 此外,她还有一个银元宝,是穆连煜赏给她的。这个银元宝,林幼瑶已经仔仔细细的把前前后后都看过了,没有任何标记,是可用之物,她把这元宝塞到怀中。 食盒收拾完毕,她坐到了床沿上。 她心里细细盘算着,过一会儿她以还食盒的名义出观世院,应该不会有人怀疑的。 她就用这食盒当做包袱出观世院。 至于出了观世院以后,如何走出王府嘛?林幼瑶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块令牌,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写着“辅国端王府”几个字。 这块令牌还是在林子里救穆景瑜的时候,穆景瑜给她的。 ☆、第43章 王府大事件,殿下要收房 当时穆景瑜说,有了这令牌,府里就没有人敢伤害她。 林幼瑶后来仔细思量过,这令牌的作用绝不仅仅如此,如果这令牌的作用是让端王府里的人没有人伤害她,那当时他一个端王世子揣在怀里干嘛?整个端王府谁敢伤害他。更何况伤不伤害一个下人,主子一句话就可以了,要块令牌干什么?分明是多此一举。是以,她猜测这令牌必是可以获得一定权利的证件,是主子在授权下人做事情时,授予的令牌。拿着它走出端王府,十有八九是没有问题。 她心里暗自思量,她拿着食盒装作去还食盒,可以安全的离开观世院。离了观世院之后,府内其他的丫鬟仆人都不认识她,她提着食盒在府里走动正常的很,不会惹人怀疑。到了门口,她亮出令牌就可以出府了。 出府之后该怎么办,林幼瑶也想过了。 京城被翠云山环绕了半圈,她走到最近一处的翠云山中躲起来就是。 没有人能想到她一个王府丫鬟,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有野外生存能力。她的野外生存能力还是不错的,只要不要深入林子,在林子外圈,基本就没有问题。 世子殿下让她晚饭之后,再搬去内院,那么这府里最早也要到晚饭之后,才会发现她不见了。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躲起来了吧。 这么细细思量了一番,反复推敲了一番,林幼瑶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事不宜迟,林幼瑶决定尽快出发。 就在林幼瑶在屋子里思考她的越狱计划的同时,世子殿下要收林幼瑶做通房丫鬟的消息也在观世院里传开了。 通常贵族男子,十四五岁就开始有屋里人了。像穆景朗这样十四、五岁就有六、七个通房丫鬟的,确实少见,但是二十岁有几个通房丫鬟的确是很多见的,像穆连煜,屋里人也有四、五个人了,这个是正常情况。 之前,穆连煜被弹劾举止不端是因为他包了个妓子,惯于出入风月场所,绝不是因为收通房丫鬟。 但是穆景瑜下个月就满二十了,内院之中冷冷清清,一个女人都没有,反而显得非常不正常。 今天,高贵清冷、高高在上的端王世子殿下竟然开了金口,要收屋里人了。这观世院日日伺候这位主子的各位下人可不就热热闹闹传开了去。 “听说了没有?幼瑶要进内院了。” “当然听说了,这么大的事儿,观世院里谁不知道?” “幼瑶本来就是观世院 里最漂亮的丫鬟,殿下要收通房丫鬟,当然要选她。” “我看呢,这是因为幼瑶救了殿下,这是殿下和王妃的赏赐。” “恩,据说幼瑶是豁出命救的殿下。” “可不值了吗,现在做了殿下的屋里人,在观世院地位水涨船高了。” “在正经主子进门前,幼瑶可不是就是第一人了嘛。咱们以后可得跟幼瑶打好关系,千万不得得罪了,要不然人家枕边风儿一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是,幼瑶是咱们世子殿下的第一个女人,又救了殿下有功,以后在观世院里,咱们得看她脸色了。” 这观世院里丫鬟、婆子们讨论开去,八卦的有,艳羡嫉妒的有,阴阳怪气的也有。 在凝珞的屋子里,怜珍坐在桌前,凝珞坐在她的旁边。 “殿下终究还是选了她。”怜珍道,眼神有些幽怨。 “恩。”凝珞应了一声道,“你来我这儿,是为了说这事儿吗?” “算是吧,”怜珍道,“之前,幼瑶想脱了衣服爬床,殿下都没有看她一眼,怎么突然要收她进内院,是不是真的是因为幼瑶救了殿下……” “怜珍,”凝珞轻叹一口气,道,“按照殿下的性子,既然已经选好了通房,有人伺候了,之后一般不会再有收屋里人的心思,恩,至少会一段时间没有这个心思,你就不要再想收不收房的了,咱们好好当差就是了。” “说的好听,你心里难道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怜珍道。 凝珞摇摇头,道,“你不用探我的口风,我没有。” 怜珍惨笑:“是吗,殿下要收房的人不是你。原本以为你是最可能的人,没想到竟然是幼瑶,幼瑶这次回来像变了个人似得,而殿下对她也不一般,我之前的感觉果然是对的。” 凝珞捏了捏手心,不想再跟怜珍继续这个话题,她转移话题说道:“我要出一次观世院,安排下下月院子里下人们的吃食。” 怜珍道:“是吗?我同你一道去吧。说起来,我也要去一次厨房,这几日厨房做的菜,有些不对殿下的胃口,我去跟厨房的绿娘说道说道。” “恩,走吧。”凝珞说道。 于是,怜珍就和凝珞一同出了门,向观世院外面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提着一个食盒、准备脚底抹油、逃之夭夭的林幼瑶。 怜珍 和凝珞对视了一眼。 “幼瑶,”凝珞喊道,她提了步子走到林幼瑶跟前。 “凝珞,怜珍。”林幼瑶客套的笑了笑。 镇定镇定,她只是去还食盒的。 “幼瑶,恭喜你,要去内院了。”凝珞笑盈盈的答道。 “呵呵,”林幼瑶道,“凝珞打趣我呢。” “哪是打趣?这是天大的福分。”怜珍道。 林幼瑶将目光在怜珍和凝珞的脸上扫了一圈,怜珍一脸阴鹜,凝珞一脸笑意。她暗中叹了口气,实在没有心思跟这两个丫鬟多做周旋。她现在心里全部所想就是赶快脱身: “凝珞,怜珍,我要去厨房还食盒,昨日我落了水,厨房的妈妈给我端来了姜汤,临走以前,叮嘱我把这食盒还到厨房去。我就不跟你们多说了,一会儿我还得回来收拾包袱去内院。” 怜珍听林幼瑶这么一说,却当林幼瑶是在炫耀自己救了穆景瑜又被收入内院的事情,她冷哼一声,不阴不阳的说道:“哟喂,到底是要进内院的人喽,你倒真是忙啊,这都不跟我们多说了。” ☆、第44章 人算不如天算 一边的凝珞打着哈哈,巧笑道:“可巧了,我和怜珍也正要去厨房,我帮你把食盒带去厨房吧,也省得你跑一次了,你快去收拾包袱吧。早点收拾好,早点搬去内院,千万不要耽误了时间,让殿下等了。” 林幼瑶脸上笑的客客气气,心里却是热锅上的蚂蚁,火烧火燎。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提着食盒佯装还食盒,竟然能碰到怜珍和凝珞也去厨房。 “不用了,凝珞。”林幼瑶呵呵笑道,“太劳烦你了。” “说什么劳烦呢。”凝珞边说,边伸出手把在了这六角食盒的拎把上。 林幼瑶唬了一跳,连忙用力把食盒提到了一边,甩开了凝珞的手。 “嗤~”怜珍见林幼瑶和凝珞抢着拎食盒,一副好姐妹的模样嗤之以鼻。 凝珞心里却是一沉,幼瑶说了谎,她刚刚握住食盒的把手时,是使了力向上提的,这一提,她就发现不对的地方。 刚刚幼瑶说她是去还空食盒的,可是这个食盒明明分量不清,掂掂这分量,分明就是装满了东西。 这么想着,凝珞就又伸手去够那食盒,“幼瑶,客气什么,我本来就要去厨房的,不过是顺手的事儿罢了。” 这个时代的食盒盖子不像林幼瑶前世那样,不是有旋口,就是有搭扣,可以把盖子紧紧盖在食盒上的。食盒的盖子只是轻轻放在食盒筐子上而已。 林幼瑶和凝珞在推推桑桑之间,“啪塔”一下,食盒的盖子翻到在了地上。 哦卖糕的。 林幼瑶闭了下眼,糟糕了。 食盒的盖子翻到在地上,凝珞和怜珍齐刷刷的看向食盒筐中。这哪是什么空食盒,里面叠了厚厚的衣物,上面还盖了几只银簪子。 “你,”怜珍突然失声道,接着她马上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轻呼道:“你,你,你想逃跑。” 凝珞亦是一脸惊骇。 幼瑶见隐瞒不过,一脸凝重说道:“凝珞,怜珍,让我走,好吗?” 怜珍一愣,随即,她弯下腰,迅速拾起食盒的盖子,盖到了食盒上,厌恶的说道: “赶快走,以后都别再回来了。” “多谢,”幼瑶点点头,提着食盒往王府外走去。 不曾想,身后传来了凝珞的呼喊声:“来人,幼瑶要逃跑,抓逃跑的丫鬟啊。” 凝珞的呼喊声, 引来了众多的王府下人和护卫。 这下跑不了了。 看到林幼瑶被王府的护卫带走,怜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凝珞: “你比我心狠多了,我只想着她不在这观世院,殿下屋里人的位置就空出来了。殿下过几天就是弱冠之礼了,很有可能收别人做屋里人,我就有机会了。 没想你更狠,逃奴被抓,会有什么下场,你这是想要她死吗?” 凝珞道:“她想逃跑,就应该受罚,我只是忠于殿下罢了。” 她低着头转身离去把指甲深深的掐到了肉里,她心中道: 为了弟弟,我出卖了殿下,早已是万劫不复,幼瑶死又怎样,那是她自找的。得了殿下的青睐,竟然不知道珍惜,真是活该。 没有人看到此时的凝珞眼中已完全没有平日的温婉娴静,眼中满是嫉恨之意。 ~~~ 林幼瑶被带到了乾德堂。 此时穆景瑜正端坐在乾德堂的正位之上,林幼瑶跪在他的脚下,低着头,一如几个月在藏书阁中一般。 忽然,她眼前出现了穆景瑜深棕色的锦袍,紧接着,一双大手,捏着她下巴,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入眼的是穆景瑜幽黑如墨的眸子,积雪冰封,冷然凛凛,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怒意。 林幼瑶瑟缩了一下。 是了,平日里穆景瑜只是看起来清清冷冷的,但是他一直以来,身处高位,手中掌握的是无数人的生死大全,不怒也就罢了,一旦动怒,寒气逼人,气势威严,实在让人害怕。 他很生气,林幼瑶心道,自己这么逃跑,对他而言大概是极大的侮辱了吧。 林幼瑶不敢再看,低低垂下了眼帘。 只是这样一来,她错过了穆景瑜眼中除了愠怒,还有一丝儿疑惑,还有,眼底一抹他自己也未发现的伤心。 穆景瑜松了手,道:“知道王府的逃奴是怎么处置的吗?乱棍打死。” 缓缓的语气透着万年的冰寒。 林幼瑶猛的抬起头,肩膀颤抖了一下。 “知道害怕了?”穆景瑜道。 甩了袖子,他离开乾德堂。 “找两个婆子,把她带到柴房,关起来吧。” 穆景瑜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对乾德堂门口候着的护卫说道。 平日 ,这个时辰他该去书房了,但是今天他从乾德堂拂袖而出之后,并没有去书房,而是走出观世院,去了王府花园。 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随意的走走。 晚霞很美,晚霞中的花园也很美。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何处在。 慢慢踱着步子,随意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穆景瑜的心绪也慢慢平静下来,刚才自己心中满是怒意,对幼瑶也着实有些恼了,那么唬了她几句,怕是吓到她了吧。 他想起刚才林幼瑶那眸子,不屈,不甘,委屈,悲伤,似乎触动心中某处柔软,微微叹了口气,他终于又慢慢的踱着步子往回走。 此时,林幼瑶已经被关在了柴房里。 她坐在一堆柴火上,看着这熟悉的环境,不禁苦笑起来。 刚穿越来的时候,她就是被关在了这个柴房中,兜兜转转了几个月,又被关了进来。 之前的那一次,是原主为了做个通房丫鬟爬床未果,被丢了进来;这次倒是为了不做个通房丫鬟,逃跑未果,被丢了进来。 她跟着柴房还真是有缘的紧啊。 不过,对于自己逃跑这件事情,她并没有后悔,让她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逃跑的。像刚才那样,让她匍匐跪在他的脚下,听候他发落自己的生死,这样一种生活方式实在让她没有办法接受。 逃跑,她尝试过了,可惜失败了。 现在深陷柴房,是再也逃不掉了。 听天由命吧,哦,不,听后发落吧。 ☆、第45章 撩开榻上细纱帷幔,向里看 以后得事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林幼瑶站起了身子,转到柴堆后面,那里有干草。 一回生来二回熟,林幼瑶很快就铺好了一张干草床。 就当她准备坐到干草床上时,忽然觉得有一阵风吹来,颈后一阵剧痛,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不醒人事。 ~~~ 穆景瑜慢慢夺回了观世院,见到全伯正搓着手焦急的站在观世院门口。 “全伯,”穆景瑜淡漠问道,“是出什么事了?” “殿下,”全伯语气焦急的说道,“关在柴房里的丫鬟不见了。” 穆景瑜脚步一滞,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语气带上几分惊讶急促:“不见了?” 全伯点点头,“送晚饭的婆子去送饭的时候发现的。” 穆景瑜好看的眉头蹙了一蹙:“怎么跑的,可有检查过柴房里有什么痕迹吗?” “柴门的门外面原本是加了锁的,那送饭的婆子说,她去的时候,柴房锁已经打开了,柴房门是打开着的,而里头一个人也没有,”全伯道,“我听了立刻赶过去,柴房里却是没有任何痕迹。已经派了人去在府里找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穆景瑜皱紧了眉头似乎在思索,道:“看来去王府外追寻。” “是,”全伯心道,这去府外追寻逃奴,要不要通知京城府衙和兵马司呢? 全伯低着头,瞄了一眼眉头紧促的穆景瑜,这逃跑的丫鬟,全伯是见过一次的,端得是水葱般娇媚的人才,是世子殿下书房里的丫鬟。 殿下与她日日相对,又要收入房中,嘴上不说,心里怕是也喜欢的紧吧。 这府衙中的胥吏捕快,兵马司的官兵都是粗壮汉子,要是重手重脚的弄伤了,或是冲撞了,只怕殿下要恼了。 全伯心思迅速那么一转,道:“是否让府中护卫,出王府沿路追寻?” 府中护卫都是王府中的人,好管束,把人抓回来之后,这丫鬟逃跑的事情也可以控制在王府之内。 “好,”穆景瑜深深吸了两个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思索了几息时间,然后点点头,说道“另外,让阿城带着王府的布防图来书房见我。” “是。”全伯应道。 穆景瑜进了观世院,直奔书房,他还有事情要做,只是心中却有了空落落的感觉。 “殿 下,”阿城进了书房,向穆景瑜拱手行了一礼,道:“我把王府的布防图带来了,殿下是要看布防吗?” “不是,”穆景瑜道,王府的布防,他了如指掌,自然不需要再看图了,“改布防。” 阿城一愣。 “王府的布防详情可能已经被人获悉了。”穆景瑜道。 “啊!?殿下,这?”阿城惊呼道。 “不能肯定,只是很有可能,不管怎样,为了以防万一,王府的布防需要改。”穆景瑜道。 “是,属下明白。”阿城道。 于是,穆景瑜和阿城重新研究了一番王府的布防,把王府的布防,重置一下。 “阿城,明日起,王府护卫的巡逻地点,时间安排,间隔长短等一并事宜,就按照新的布防来实施吧。” “是。属下明白。” 当穆景瑜走出书房时,已是满天星辰。 夜幕低垂,星光如泻。 他有些疲惫的回了内院,刚刚走进卧房中,他的脚步却是一滞。 他的卧房边有一间小间,这小间跟他的卧房是连通的。他的卧房和这小间之间,并没有墙,只是垂了锦缎帘子做了视觉上的隔断罢了。就像书房中外间和里间只是用博古架做了个虚的隔断是一个意思。 以前这小间一直是闲置着的,里头什么家什都没有摆,只是在地上置了一对梅瓶摆着意思意思罢了。 但是现在,这小间里已然摆了好几件家什。 一张床虽然不大,但是也是有顶的架子床,床楣上还雕了秀气的云纹。床架子上挂了一层碧色的帷幔,帷幔里头还有一层浅碧色的细纱。 架子床旁边摆了一个梳妆台,妆台之上还放了妆奁和铜镜。 这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小闺房。 通房、通房、意思就是是房屋联通在一起。 他的通房,卧房自然要跟他的卧房联通在一起。 如果幼瑶还在这里,穆景瑜一定会夸赞一下阿思办的好差事。 只是现在……阿思在卧房之中,见穆景瑜回来,连忙跪了下来。 今日,阿思得了他的命令,就开始花心思布置这小间,还准备一对红烛了。 世子的卧房在内院,观世院仆从虽多,但是有权限进世子卧房的人只有他一人。是以家具到了之后,布置小间、替换床铺被褥, 都是他亲力亲为。 为了布置这小间和换世子卧榻的被褥帷幔,他一天呆在穆景瑜的卧房之中,未曾离开过。所以他并不知晓外面发生的关于幼瑶的一系列事情。 等他终于收拾好床铺和小间、摆好两根红烛之后,他才出了穆景瑜的卧房。 随后,他就知道幼瑶逃跑被抓回来,又消失了的消息。这可把他惊出了一声冷汗。 他能做到殿下贴身小厮的位置,自然不是蠢人,这小间的摆设,新的床铺帷幔决不能这样大剌剌的摆着,给主子添堵的。 可惜为时已晚了。他火急火燎的赶回穆景瑜的卧房,刚刚把红烛收了起来,世子殿下就来了。这小间摆设,这新铺的被褥,新装的帷幔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撤了。 “阿思,起来。”穆景瑜道,“把这些先撤了吧。” “是。”阿思应声答道。 “算了,先留着吧。”穆景瑜道,如墨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阿思恭身应道。 “退下吧。”穆景瑜道。 “是。”阿思半弯着身子,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穆景瑜,缓缓退了出去。 穆景瑜走到小间的架子床前,伸手撩开了那层浅碧细纱。清晰可见,床榻上,铺了一层锦被,看着便知软棉细柔。锦被上绣着细细小小的玉兰花,透着女儿家的精巧柔嫩。 他在那秀气精致的架子前默默站了会儿,随后,走到自己的卧房。 ☆、第46章 黄花梨的大床 卧房之中,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拔步床。这床整个儿由黄花梨木所致,因为他不喜繁杂的雕饰,所以这床通体没有雕花。 不过,这拔步床虽没有雕花,却足足有了三进。一进为斗厨、二进为回廊,三进才是他的卧榻。整个拔步床就像黄花梨做的屋子一样,完整宽敞。其中的三进卧榻由为宽大。 若是林幼瑶看到这卧榻,一定会在心里赞叹,什么叫kingsize这就叫kingsize,黄花梨的kingsize啊啊啊。 此时,卧榻的被褥床幔都已换了新的。 穆景瑜喜欢深色,之前的被褥帷幔都是深色的。现在的被褥、帷幔却是极为鲜艳的红色。红色喜庆热烈,这红色的被褥帷幔似乎也在期待一场热情的欢爱。 穆景瑜几不可闻的呼出一口浊气,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身体里却莫名串起了火。他解了腰带,除去外袍,只穿了中衣,倒到卧榻上。 闭了眼,脑中却又突然浮现白日里,那唇瓣相触的亲吻,那份柔软的触感似乎又开始开始刺激他的感官,身体里的火更甚了。 这晚,穆景瑜一夜浅眠。 东方欲晓,又是一日。 这一日,穆景瑜下了朝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门口那个每日迎接他的明眸巧巧笑的丫鬟,不在那里了。 穆景瑜脚步顿了一顿,花了几息时间,抹平心中莫名的空落之后,他才提步进了书房。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摊开了折子,穆景瑜一边看,一边思索。 紫山堤溃堤,随行五十二名官员侍从,死了二十人,还有十八名生死未卜,看来也是凶多吉少了。 紫山堤决口后,楚河洪水淹到岸上,还好紫山堤是整个楚堤离京城最远的堤坝,京城虽然被殃及,但是也不严重。 生死未卜的官员侍从要接着寻找,确认已死的,要派人安抚。 受灾的京城百姓,也要寻个稳妥之人负责安置。 除此之外,这紫山堤为什么会决堤,他还要退敲推敲。 他提着笔,一边写,一边想着如何处理。 “殿下,”门口的阿思轻声唤道,“三皇子殿下来了。” “恩,请他进来吧。”穆景瑜道。 “景瑜,你在忙?”穆连煜大步走了进来。 “恩,无妨 。不差这一会儿。”穆景瑜放下笔。 “恩。”穆连煜一个回身,大马金刀的坐在书桌旁边的圈椅上。 “景瑜,这你次去了紫山堤巡视,真是惊险,我听人禀告了事情的经过,都把我要吓出一声冷汗来。” 穆连煜站起来,走到穆景瑜的身侧,用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还好你命大。” “连煜,这次决堤,有些蹊跷。可惜堤坝已冲垮,无从查起。”穆景瑜道。 突然他眼前一亮,向门外喊道:“阿思,叫全伯来。” “景瑜,怎么了?”穆连煜道。 “我怀疑这次紫山堤决堤是人为所致,目标应该就是我了。”穆景瑜道。 “什么?”穆连煜惊道,“这世上,想害你又敢害你的人,只有我二哥一人。他你对这十万禁军的,始终都很忌惮。” ☆、第47章 真是太可笑了 “不只是忌惮,更是窥觊。他想凳大宝之位,这事路人皆知。有了这军权,进可攻退可守,是他夺位的一大助力。就算他正的登上大宝之位,估计也会想法子要了这军权去,或者把我除掉。他不是太祖,以他的性子,他不会容忍我掌这京城禁军的兵权。”穆景瑜说道。 穆景瑜沉吟一下,接着道:“连煜,你二哥最近对你如何。” 穆连煜答道,“自从我每日出入于风尘之地,他对我倒是和善一些,时不时的,还真的会像个兄长一般,对我教导一番。” “恩,继续这样做。”穆景瑜道。 “这个我知道,只是,景瑜,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憋屈吗?明明知道是谁在害你,可是我们却抓不住他的把柄。咱们总得想个法子。”穆连煜说道。 “你说的在理,不过此事,需要从长记忆,好好谋划才行。”穆景瑜。 “恩,那倒是,”穆连煜道,“景瑜,你有什么主意吗?” “恩,我打算在穆连烁的身边和他的党朋中安插人手。我们需得小心行事,不能惊动穆连烁和他的亲信,可以从他党朋外围或者党朋的属下着手,在官位低、职务低的人当中选择,重点那些掌握重要事项,但是不受重视的官位职位,收买这些官位上现有的官员,或是安排上我们的人。”穆景瑜不急不缓,有条有理。 说到一半,全伯来了,他在门口行了一礼: “殿下。三殿下。” “全伯,你进来。”穆景瑜道,“我在去楚堤色路上,遇到了一个老妪,她说她的儿子在紫山堤筑高工事中,被风浪卷走了。全伯,把这老妪找出来。” “是。”全伯领命退下。 全伯退下之后,穆景瑜就和穆连煜接着商议了起来。穆连煜平日里行事荒唐,不过谈起正事,他也颇为认真。 少时,哥俩谈完了正事,便开始闲扯起来,扯了几句之后,对话的画风就变成这样了: “景瑜,这么多年了,你终于有了个看得上眼的丫环了?”穆连煜道。 “恩。”穆景瑜淡淡的说道。 “就是那个原本在林子里扫地,后来在你书房里当差的丫环?”穆连煜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狭促,一边的嘴角上扬,露出了个蔫坏的笑容,“是个美人儿,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穆景瑜没好气的看了一眼穆连煜,然后别开眼,继续淡漠道:“恩”。 “她在楚河上救了你?”穆连煜接着一挑眉问道。 “恩。”穆景瑜又轻轻恩了一声算是回答,他把被靠在椅背身上,一副懒得搭理穆连煜的模样。 “所以,你就想把她收到屋里去了?”穆连煜不依不饶的问道,嘴角的笑容更甚。 “恩。”穆景瑜道。 “随后,收房的当天,你还没有近了她的身,她就跑了?”穆连煜道。 “恩。”穆景瑜无奈。 “哈哈哈,哈哈哈。”穆连煜突然仰天长笑起来。 穆景瑜把目光转向穆连煜,眼神凌冽,如冰渣一样寒冷:“可笑吗?” 穆连煜收到穆景瑜冷冽的眼神,顿时一愣,倏地他把笑收了回去,收了不正经的神情,一脸正色,随即…… “哈哈哈,着实忒可笑了,哈哈哈!” 穆连煜放声大笑,肆无忌惮,欢唱无比。一边仰天嘲笑,一边飞快的往书房外跑,大红的锦袍随着步伐飞扬起来。 徒留穆景瑜一人闷闷的看向书房门口。 忽然,穆连煜一个折身,又返回了书房,他从书房门口向里面探出了身子,冲着里头的穆景瑜喊道:“能拼死救你,这份情意已是难得了。不过这事儿,真是忒可笑啊,哈哈哈哈。” 又笑了几声,穆连煜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了。 穆景瑜坐于书案之前,直着身子靠在椅子的靠背上。他垂下了眼,极长的睫毛在空中极为明显。 巧琳轻手轻脚的过来给穆景瑜倒茶。 “幼瑶。”穆景瑜出声道。 “殿下。”巧琳拎着茶壶行了个礼。 “巧琳,起来。”穆景瑜道。 “是。”巧琳道。 “那日是你告诉幼瑶,她要进内院的?”穆景瑜道。 “是的,殿下。”巧琳道。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什么反应?”穆景瑜道。 “恩,幼瑶姐姐当时脸色不太好,好像看上去身子不太舒服,说是累了,要赶紧回屋子休息。” “脸色不大好?说累?”穆景瑜问道。“恩,看上去有些怏怏的。”巧琳想了想,点点头说道。 “恩,知道了,下去吧。”穆景瑜道。 打发走了巧琳,穆景瑜继续直着身子靠在椅背上。 他现在心绪 已然平静下来,却越想越觉得疑惑。 幼瑶在堤坝上,不离不弃相救;那个轻浅的唇瓣相触,他也能感觉到她的情意。 只是她似乎一开始就不想进他的内院。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是脸色不好的。在东厢房里,她眼中的挣扎不是什么羞涩,那究竟是什么的? 穆景瑜百思不得起解,他绕是再聪明,也想不到林幼瑶这个穿越人士的想法。 幼瑶,到底是谁把你从王府带走,你现在又在哪里? ~~~ 林幼瑶到底在哪里,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在柴房中被人下了黑手,一记手刀把她打晕了过去。她醒来时已经第二日了。 林幼瑶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个女子的闺阁。 自己所躺的这张床铺着的柔软锦被,挂的是绯色草虫花纹的纱帐。房内一方古琴置于中央;旁边还有精美的梳妆台,梳妆台上设置许多大大小小的抽屉。台面上还搁了几支镶了珠宝的簪子。 这是在哪里?林幼瑶转了转眼珠,观世院里有这样女子闺阁一般的屋子吗? “三小姐醒了。”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林幼瑶睁着眼睛,欣喜的喊了一声,然后一跺脚道,“我去禀告小姐。” 三小姐?林幼瑶心中狐疑,难道她又穿越了? 转眼间她见一个娴雅如空谷幽兰一般的女子进了屋门。 ☆、第48章 这究竟是哪里? 这女子大约有十七八岁,娥眉臻首,瑶鼻杏眼,眉目见流淌着淡然的清雅,周身满是恂恂书卷之气,这样轻轻走进来,仿佛是从书里走出来的一般。 “二姐?”林幼瑶轻声惊呼道。 这是原主的二姐林书瑶。林幼瑶一眼就认出来了。她能认出原主认识的人,更何况她脑中残留的原主记忆中,唯一清晰的画面中,就有这个二姐姐。 “幼瑶,你醒了,身子可有什么不舒服。”林书瑶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眼里的温柔之意快要滴出水来了。 “我身子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二姐。”林幼瑶见林书瑶一番关切之意,心中动容。 “那就好。你已昏睡了一夜,见你醒来,二姐也就放心了。”林书瑶。 “二姐,这是什么地方?”林幼瑶眨巴了下黑白分明的眼睛。 “你先好生休息着,一会儿我给你端吃的来。”林书瑶低了头道。 “二姐,”林幼瑶见林书瑶似乎不想说,眼中闪过一次疑惑,又试探的问了一句:“二姐?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二姐的住处,”林书瑶道,“你在这儿安心住着吧。别的不要问了。” 林书瑶说罢,青葱般的玉手伸出来,亲昵的摸了摸林幼瑶的脑袋,然后转身离开了。 这到底是哪里? 林幼瑶挠了挠头皮,既然二姐姐林书瑶在这里,那她肯定是没有穿越了,看林书瑶的样子,对自己这个妹妹倒是关心疼爱的紧。 正暗自疑惑,林幼瑶见林书瑶又回进了屋子。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小丫鬟。这小丫鬟就是她刚醒来是,喊她三小姐,并通知林书瑶的那个丫鬟。 此时,这个丫鬟手里正端着个盘子,盘子上摆了几碗精致的小菜。 “吃点东西吧,幼瑶。”林书瑶道,“从昨天起,你就没有吃东西了,可不要饿坏了。” 林幼瑶扫了一眼眼前摆的几个碗,点点头,她确实是饿了,先把自己弄饱了再说吧。她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这小菜开胃又可口,林幼瑶老不客气,吃了个精光。 林书瑶见妹妹吃的欢,也柔柔笑起来了,这妹妹是她在这人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于是乎,林幼瑶就在姐姐林书瑶的住处生活起来。 林书瑶的住处是一处一进的院落,院子里栽了一小片竹子,小竹林中,有一条石子铺就的小路,走 在里面清幽雅致。竹林旁有个花圃,花圃中摆了许多兰花。整个院子不大,没有流水池塘,也没有假山,但是入门之处,置了隽秀的奇石。 整个院子虽小,也是玲珑秀雅。 院子的后面是一幢两层的小楼,林幼瑶和林书瑶就住在这小楼里。林幼瑶的房间在小楼两楼的最深处。 这院子里有四个丫鬟,所有的丫鬟都管她叫“三小姐。” 在这小院里,饮食起居都相当不错,吃的好,穿的好,林幼瑶的日子过得真的像个闺阁中富贵人家的小姐一般,什么事儿都不用干,衣来伸手,翻来张口,没事儿就逛逛院子,看看书,拨弄拨弄根本就不会的琴。 林书瑶给林幼瑶拨了一个丫鬟,就是那个林幼瑶一睁开眼就看到的那个丫鬟,名字叫杏儿。 “三小姐,你今儿想梳个什么头?”杏儿用梳子帮林幼瑶梳头。 “我不懂,”林幼瑶摇摇头。 她只会扎个双丫髻,那是王府丫鬟们统一的发型,王府规矩大,丫鬟们只能梳着一样的发型:“杏儿,你看着办吧。” “恩,三小姐,杏儿别的本事没有,这梳头的手艺却是一流,小姐就是因为这个才把我讨了过来,留在身边当个丫鬟。”杏儿说道。 “真的吗?”林幼瑶眉眼一跳,说道,“那杏儿,在来姐姐这里之前,你在哪里啊。” “之前啊,我是在……”杏儿话说到一半,改口道,“三小姐,我就给你扎个分肖髻吧。” 林幼瑶一噎,点点头。 又是这个样子,林幼瑶在这小院里日子过得虽然舒心,但是她却始终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问林书瑶,林书瑶不肯告诉她,总是顾左右而言它,只是叫她安安心心的住在这里就是了。 她想从杏儿这几个丫鬟那里探听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可是这几个丫鬟却是支支吾吾从来不告诉她。平时总是把她当个主子伺候,但是一问到自己身在何处,这几个丫鬟都警觉的很。 半点有用的消息都不肯透露出来。 林幼瑶很是苦恼。 “梳好了,三小姐看看,好看吗?”杏儿道。 林幼瑶朝铜镜里看过去,这分肖髻比双丫髻要复杂些,但是却也不是过于繁复华美,而是精巧可爱,适合她的年纪,把她衬得玲珑可爱,又不失娇媚。 “好看。”林幼瑶点点头,“ 我们去楼下走走吧。” “好阿。”杏儿点点头。 林幼瑶带着杏儿,下了楼在小院子里走走停停。 “阿杏,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出个院子走走?”林幼瑶道。 “这个杏儿可不知道,你要去问小姐。”杏儿道。 今日,林幼瑶故意在院子里多走了一会儿,装作留恋院子里的景色,待在院子里没有回小楼。 渐渐日头西去,余晖柔和。 丫鬟桃儿走了过来:“三小姐,小姐让我来喊您回屋去,晚膳一会儿会给你送到房里。” 林幼瑶心中暗道,果然姐姐派了丫鬟催她回屋了。 这几日她发现,一到酉时,林书瑶就会把她禁足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让她出屋子走动。 刚开始她还不以为然,觉得天色暗了,待在屋子里也是正常,渐渐的就品出不对了,她不仅不能不出小楼,连出房间找姐姐也不行了。 几个丫鬟一边儿劝一边儿拦,总是不会让她出屋子去。 现在快到酉时了,二姐姐果然又派了桃儿催她回房间。 “这林子景色不错,就是没见过她夜里景色怎么样,今儿晚上,本小姐要在院子看院子的夜景。”林幼瑶道。 “三小姐,晚上风大,着凉了可不好,”桃儿脸上显出着急的神色来。 ------题外话------ 幼瑶只是暂时离开端王府,高冷殿下很快就会出现哒。请小伙伴们不要离开我,么么哒。 ☆、第49章 林幼瑶的身世 林幼瑶没有搭理桃儿。 “三小姐,您可别再为难奴婢了。”桃儿急切的说起来。 林幼瑶叹了一口气,道:“杏儿咱们回房吧。” 杏儿和桃儿同时送了一口气。 林幼瑶回了屋子。 这天晚上,她似乎听到小楼里有男子的声音。 小院中的小楼,每日酉时后,她必须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晚上经常有男子出入。 一连几日都是这样。她捏了捏小拳头,这天终于忍不住去找林书瑶问个明白。 “二姐,这里什么地方?”林幼瑶道。 “这里呀,就是姐姐的住处啊,幼瑶,你就好好的安心等我住着。”林书瑶合起书本,朝林幼瑶浅浅一笑。 “二姐,这里是青楼吧。”林幼瑶道,“二姐……” 林书瑶笑容一滞,“幼瑶,……” “二姐,我猜的没错吧。”林幼瑶道。 林书瑶看着林幼瑶质疑的目光,心中没由来的一痛,多年来受到的委屈,渐渐涌上心头,唯一的妹妹质疑的眼眸放佛是最后一根稻草压道了她的心头。 她眼圈一红,道:“幼瑶,你是不是看不起二姐。” 林幼瑶看到林书瑶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掉了下来,着急了起来: “二姐,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看不起你,你是最疼爱我的亲姐姐。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 林幼瑶跑到林书瑶跟前,拉起她的手,道:“二姐,我只是想知道怎么回事,万万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林书瑶悠悠叹了口气道:“四年前的那一天,你还记得吗?” 林幼瑶一窒,她才穿越来才几个月,四年前的事情她哪里知道,她想了想,试探的说道: “姐姐,你说的可是那日官兵到我们家抓人,娘亲死的那一天吗?” 这一天是林幼瑶唯一记得的原主的记忆。 林书瑶听林幼瑶这么一说又是一阵哽咽,然后说道:“恩。” “二姐,这是怎么回事?”林幼瑶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问道: “不瞒二姐说,小时候的事情,我脑子里的记忆总是模模糊糊的,只是能认出以前认识的人。除此之外,四年前的那一幕是我唯一记得清楚的。其他的小时候的事情,我却是记不得了。那天究竟是怎呢回事?” 林书瑶抬起头,为林幼瑶整理了掉落在外的一丝碎发。 “那时候你不过十岁多点,家里那么的变故,吓坏了吧。 我被带走之后,也是晕了三天才醒过来的,过了半年才终于接受这个事实。 你无忧无虑的过了十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从高高在上的小姐突然变成丫鬟奴仆。可怜见地,又怎么受得了?年纪小,又受了惊吓,小时候的事情都记不清了吧。” 林幼瑶见林书瑶不疑有他,只当是她是小小年纪受不了刺激,这才记忆不清晰的。 她松了口气。 “二姐,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吧。”林幼瑶道。 林书瑶点点头: “我们林家曾经也是风光无限,爹爹是楚国的丞相,位极人臣,权倾朝野,是楚国的股肱栋梁。我们大姐你还记得吗?” 林幼瑶摇了摇头。 “哎,大姐出嫁入宫的时候,你才四、五岁,我也才七、八岁。” “大姐入宫了?”林幼瑶讶异道。 “入的东宫,做了太子妃。大姐端敏聪慧,雅静贤淑,被选为太子妃,以后就是做皇后的。”林书瑶道。 林幼瑶咋舌,原来自家背景竟然有那么强大,爹爹是位极人臣的丞相,大姐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那她岂不是曾经丞相的女儿,太子妃的妹妹。自己是怎么沦为罪奴? “那后来呢?”林幼瑶臻首微侧问道。 “后来……”林书瑶说道:“太子谋反。” 林幼瑶倏地瞪大了眼睛。 林书瑶接着道:“太子谋反,太子被赐毒酒,太子妃被赐白绫,林家是太子岳家,林相是太子心腹,参与谋反。林家男丁均赐死。女子……” “女子怎样?”林幼瑶追问。 “女子,年满十四充为官妓,未满十四,贬为奴籍。” 从林书瑶那里,来林幼瑶听到了一个让人心惊的故事。 林堂泽,曾经的楚国丞相,身怀经纬纵横之才,是楚国股肱之臣。 林堂泽没有儿子,只得了三个女儿,大女儿林若瑶秀丽绝俗,端庄大气,端敏聪慧,嫁给了当朝太子做正妃。二女儿林书瑶,清雅脱俗,尚在闺阁之中,三女儿林幼瑶,聪明可爱,只有十岁。 林家在楚国风光一时无两,林相膝下 三个女儿俱是闺阁之中的大家闺秀,楚国贵女。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躲得过天灾,却也不一定能躲得过人祸。 楚国太子素有仁人君子之名,心慈好善,是楚国未来的接班人,楚国朝臣和百姓都觉得楚国太子继位之后会是个仁君。 就是这样一个太子,被发现意欲谋反,朝臣和楚国穆家皇亲中许多人都不相信,但是人赃俱获,铁证如山。 楚国现在的皇帝极不信任别人,平日就是疑神疑鬼,捕风捉影,对自己的儿子也是这样,更何况铁证摆在面前。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 林家就成了那殃及的池鱼。 林相是太子穆连焕的岳父,又于太子穆连焕走的很近,被归为太子谋反同谋。林相就算权倾朝野,也只是一个文臣,连太子都无法抗衡皇权,更何况是林堂泽。 人道是虎毒不食子,但是天家在皇权面前,一向是夺权猛于虎。 穆连焕,前一日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千岁太子,后一日就成了谋逆之人,一杯毒酒赐下,世上再无仁人太子穆连焕。 太子妃被赐了一根白绫,国色天香,端庄贤淑的太子妃也香消玉殒,那一日太子东宫,凄惨一片,只留血色残阳。 同日,惊才艳艳的林相在午门被斩首。林家财富全部没入国库,林家府邸收归国有。 林家女眷……林堂泽的夫人在当日用匕首自尽而亡,三女儿林幼瑶因为未满十四岁,没有充为官妓,而是入了端王府,做了端王世子的丫鬟。 ☆、第50章 风月场上的那些事儿 二女儿林书瑶就被充入官妓,进了这京城最大的青楼怡香院,化名墨娘。 “怡香院?”林幼瑶歪着脑袋想了想,这个名字还很是熟悉。这个不是穆连煜常提起的怡香院吗? 林幼瑶咽了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姐,你是不是有个入幕之宾是三皇子啊。” 林书瑶一愣,啐了一口道:“说什么呢,什么入幕之宾,姑娘家家的,哪里学来的脏词儿。” “阿?”林幼瑶挠挠脑袋,哪个脏词了,入幕之宾是脏词儿吗?跟三殿下学的啊。 林书瑶嗔了一眼林幼瑶,看她一脸懵懂的样子,心知林幼瑶是不知道“入幕之宾”在风月场上隐晦的含义:“你说的那个是真娘,三皇子把她包了起来。她现在倒是不用接待其他人,是三皇子的人。” “哦。”林幼瑶喃喃,搞错了啊。 “你在想什么呀。我与那真娘是不同,我是清官,不是你想的那样。”林书瑶道。 “姐姐,我不明白,是怎么样的?”林幼瑶道。 林书瑶虽然入了怡香院,但是跟亲妹妹说起怡香院的事情,还是十分皮嫩,一路支支吾吾的,才把事情说清楚。 在这怡香院里头,妓子分为三等。 只有那三等的,才是已皮肉生意为生,行那靠出卖身体维持生计。这种三等的,不能选客。接什么样的客全凭妈妈做主,当然也有熟客和相好的。 而那二等的,主要是靠跳舞唱歌取悦客人,也陪客人喝酒陪笑什么的,有时候也要上卧榻伺候的,就像真娘那样的。就是这种二等的,在被穆连煜看上之前,真娘也是要伺候别人的,穆连煜包下了她,真娘才不用再伺候别人。 而那一等的,却是不同。 那些达官显贵,很多时候需要一个幽静舒适的场所舒缓一下疲劳紧张的身心。有时候,两三个好友,想寻一处雅致的地方,喝喝小酒,吟诗弄月,或者那些贵族高官之间有话要谈,平时不方便说的话,找一个舒心优雅的地方谈谈话。 而这一等的妓子,就会提供这样一个舒适的场所,比如一幢带着优雅小院的两层小楼,里头的妓子就像女主人招待客人一般,提供舒适的场地,弹几首曲子,吟几句诗,说几句话。当然这些都是要收费的,而且这收费要比二等和三等的都要高。 林书瑶到底是书本网,大户人家,长的清雅脱俗不说,吟诗作赋颇有造诣,琴棋书画都有建 树,是个钟灵慧秀的女子,一身自内而外的书卷之气,更是难得。 于是,就被这怡香楼的妈妈慧眼识珠,安排在了如雪阁之中,从此林书瑶就成了这入学阁的主人墨娘。 墨娘入主入学阁受到许多文人的追捧,身价不菲。 “原来是这样。”林幼瑶点点头。 “幼瑶,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我这如雪阁虽然在怡香院之内,却是在怡香院的最里边,闲杂人等进不来的,而且后门就通着外面,等过了这阵子风声,你若想出去,就让杏儿陪你出去逛一逛。” 林书瑶接着说道:“在王府当个罪奴,要做粗活,要伺候人。这且不去说它,若是做错了事,还要受皮肉之苦,甚至还可能丢了性命。做奴婢的,主子一句话,就能要了你的命去。就算能平安的当个丫鬟,到了年纪,也被随随便便配个小厮,若是配个年龄相当的、长的周正的也就罢了。若是被主子用来赏赐给年老的下人或者被哪个主子身边的无赖要了去,那一辈子都活不好了。 你住在这儿,有二姐在,二姐便能保你平安无忧。你不用去做那些伺候人的粗使活,也不用担心受打受罚。 至于将来嘛,将来二姐就算豁出命去,也要帮你找个好归宿。你放心住着,不要担心别的。一切有二姐。” “二姐……”林幼瑶点点头,心中感动,二姐对她确实真心实意的。 不过她觉得还是有点不对劲,抬了头,看着林书瑶道: “姐姐,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你身在这怡香院,是怎么把我从王府救出来的?端王府哪里是这么好进进出出的,你怎么把我救出来的?” 林幼瑶低了头,又抬头道:“姐姐,这怡香院的主子到底是谁,把我就出来,你付出了什么代价呀?” 林书瑶话语一噎,欲言又止。 “姐姐,你为了救我倒底付出了什么,难道说,你为了把我救出王府,付出了、付出了自己的身子?”林幼瑶结结巴巴说道。 林书瑶闻言,脸一红,道,“胡说什么?自然不是。”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本来我是不想告诉你的,但是你聪慧不比旁人,不告诉你,我怕你心里要胡思乱想的。” 林幼瑶拉着林书瑶的手,说道:“二姐,你就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吧,也免得我担心。” 林书瑶点点头,随后她起了身,把房门关紧了,又坐回林幼瑶身边,道: “幼瑶,你记住了,二姐告诉你的这些事情,出的我口,入得你耳,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林幼瑶见林书瑶说的十分郑重,便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于是乎,她在到了这如雪阁小半月之后,终于和林书瑶有了一次开诚布公谈话。 “这青楼风尘之中,往来客人不仅多而且杂。那些富商豪贵、文人雅士、高官显贵,甚至那些皇亲贵戚,都会往来这风尘之地。 这些人到青楼来放松消遣,喝酒谈天。平日里,不方便说的话,说不出口的话,几杯酒下了肚,在美人儿漫舞翩翩,曲调靡靡之间,就都说出来了。 所以说,青楼之中,各种消息是最多的了。这人来客往的怡香院,赚的不止是银子,更是各种消息。这些消息有富商的生意诸事,朝堂之上的争斗,连皇宫里的秘闻都能在青楼之中获悉。” 林幼瑶点点头道:“怡香院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最适合做的就是收集消息的情报机构。” ------题外话------ 小伙伴们,知道“入幕之宾”是什么意思吗? ☆、第51章 如果她在卧房中 “幼瑶一点就通,这怡香楼就是个收集情报的机构,”林书瑶承认了林幼瑶的说法,接着道:“这怡香院的东家,名叫柳无宣,不过二十二、三的年纪,却已是京城最富有的人物,除了这怡香楼还有其他其他的产业。” “柳无宣要收集消息做什么,用来出卖消息,还是另有他用?”林幼瑶问道。 “这也不清楚了。”林书瑶摇摇头:“我只知道他很富有,甚至可以说是富可敌国,别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二姐,那你能把我从王府救出来,就是跟这柳无宣有关吗?”林幼瑶道。 “正是这样,”林书瑶点点头道:“这怡香楼的妓子虽多,但是真正能收集消息的却并不多。像那些行皮肉活的三等妓子,男人来消遣不过是图身子的快活罢了,不会同这些妓子说什么话的,而且这些男人身上本身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所以这怡香院的妓子多数还是只是伺候人或者唱曲跳舞。” “我明白了,”林幼瑶道:“只有高等的清官,每日陪人说话,与人周旋,才最有可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恩,”林书瑶道,“那日柳无宣找的我,想我为他所用,替他收集消息。我便提出让他把你从王府中救出来。他若是能把你带到我身边安置,我便替他收集各是消息。” 林幼瑶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二姐,我还是不是很明白。柳无宣是怡香楼的东家,整个怡香楼都是他的,他自可以命令你为他收集消息,为什么还用跟你交换条件。” 林书瑶摇摇头道:“自然不是,收集消息要小心谨慎,如果不小心露了马脚,让人知道了,那就会很麻烦。 若是妓子对他不忠心,故意把他收集消息的事情告诉众多客人,那对柳无宣来说也是庄极为麻烦的事情。所以在怡香院收集消息的妓子,要么就是对他十分忠心,要么就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替东家行那探人口风,收集消息的事情。 我也到了这怡香院多年,才逐渐知道了这些事情,柳无宣也是近日才找的我替他收集消息的。” “可是二姐,端王府守卫众多,戒备森严,柳无宣就算是这怡香院的东家,也不过是个情报机构的主子,他是怎么从端王府把我弄来的。”林幼瑶问道。 林书瑶答道:“具体怎么把你救出来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倒是听他说起过,把你从端王府救出来之后,他多年以来,通过慢慢积聚才了解到的端王府布防情况,都没有用了。” 林幼瑶点点头,一个大活人生生的从王府里被救了出来,可不是踩痛了人家的尾巴吗?王府的布防自然会换的。 “二姐,那你万事可得小心小,不要让人看出了端倪来。”林幼瑶道。 “这个自然不会的。”林书瑶道。 林幼瑶垂了小脑袋,道:“说来还是我害了姐姐,让二姐担上这收集情报的事情。” “傻丫头,二姐本来就被困在这怡香院中,不过是顺手多做一件事罢了。能换来我们姐妹团聚,换来你平平安安的,还不是值了。”林书瑶道。 林幼瑶嗫嗫道:“二姐……” “现在你都知道了吧,不要再疑神疑鬼的了,好好呆在院子里,就是了。你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别的自有二姐为你担着。” “恩。”林幼瑶乖巧的点点头。 于是乎,林幼瑶就在这怡香院的如雪阁中安心住了下来。 林书瑶对她照顾的极为周到,吃的穿的都紧着好的给她,又派了丫鬟杏儿专门伺候她,她在如雪阁里穿衣吃饭都有人伺候,倒真的像是闺阁中的小姐一般。她白天在屋子里看看书,或是在院子里逛逛,傍晚酉时,准时躲回自己的屋子。 这日子过得安逸舒适,只是偶尔觉得有些无聊。 她思量着等再过一阵子,就从如雪阁的后门出去,到京城的街市上逛逛,她穿越来这楚国已经好几个月了,却一次街都没有上过。 只要再等一阵子就可以了,那个时候,端王府对她的追捕就会慢慢松懈下来,她毕竟只个无足轻重的小丫鬟。 端王府里的人很快就会把她这个小丫鬟忘了的,花人力物力财力来寻她抓她也是浪费。 至于世子殿下,他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平日里那么忙,哪有空老惦念着抓一个跑了的丫鬟,更何况府里的丫鬟那么多,他见过的美人儿更是不计其数,他应该很快就把自己给忘了。 他与她之间那一段曾经的情愫,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淡,最终归于消散吧。 林幼瑶离开端王府不知不觉,已过了大半个月了,端王府中惦记她的人不多,却也不少。 林幼瑶从端王府失踪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地传遍整个王府。 世子殿下收通房丫鬟已是王府的新鲜事儿了;通房丫鬟要逃跑更是稀罕;逃跑的丫鬟追抓回来之后,最终还是消失不见了,更是让人惊掉下巴的离奇事儿 了。饶是王府对下人们管的再严,几天的时间,这消息也传遍整个王府了。 画眉此从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每天在自己屋子里,默颂经文,祈祷佛祖保佑林幼瑶平安。 米妈妈平日里从不关心王府的琐事,但是有一天送饭的妈妈却是忍不住跟米妈妈八卦了林幼瑶的事情。 观世院里,凝珞和怜珍面面相觑,各怀心思。 至于那一人…… 夜里,穆景瑜独自一人呆在卧房之中,他觉得这偌大的卧房有些清冷。他慢慢踱着步,走到卧房与小间隔断的帘子下面,朝外面的小间看了看,小间的家什摆设依旧没有撤掉。 他每次步入卧房,都要经过这小间,经过这小间,就会想起幼瑶。有时他也很想找人把这小间的摆设通通都撤掉,也免得他心烦,但是不知为什么终究是没有下了这个令。 若是幼瑶还在的话,穆景瑜在卧房中踱了两步,躺回了床上。 ------题外话------ 自古青楼出英雄,新章节准时送到。评论区好冷清咯,主子们冒个泡呗。~ ☆、第52章 用爬床来藏拙? 穆景瑜心道:若是幼瑶还在的话,应该已经是他的通房丫鬟了。在他每日回卧房的时候,她应该俏生生的站在他的身边,伺候他更衣、洗漱,甜甜的唤他一声“殿下”。在情动之时,他也可以拥她入怀,然后将整个卧房染成一片旖旎春色。 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在他耳边响起,已是清晨了,他又是一夜浅眠。 穆景瑜在朦胧睡意中醒来,他唤来了阿思,晨起洗漱,一如以往的每一日。 洗漱完毕,他便去上朝。还朝之后,他回了观世院,走到书房。 书房门口没了那俏丽的身影向他行礼问安,他有些不习惯。 在林幼瑶来书房当差之前,他的书房是一向不设丫鬟的。这几年的习惯,倒是一下子被林幼瑶在的那几个月颠覆了。如今,这书房也是空落落的,门口不再有那行礼问安的身影,博古架边的小桌上也不见了那个表情丰富的小脸。 丫鬟巧琳给他送来来了茶杯和一壶泡好的龙井,茶壶置于暖炉上温着。 穆景瑜挥挥手,让巧琳退下,随后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修长的五指抚上天青釉瓷杯的杯壁,轻轻端起茶杯,低下头,嗅着茶香,吹着茶末,却不没有啜上一口。 如墨幽深的眼眸看着茶杯里浮起沉下的嫩芽,心思回转。 他突然想起来,在林幼瑶回观世院当个书房丫鬟之前,曾经在东厢房脱了衣服躺在他休息的塌上。被他发现之后,叫人把她丢了出去。 这爬床,不就想做通房丫鬟,为什么后来自己真的允了她进内院,她又要逃跑呢? 穆景瑜放下茶杯,回忆起来,在幼瑶离开观世院在林子里当差的那段日子里,也是见过她几次的,不过似乎那个时候,她分明对自己没有半点情意,他清楚的记得自己中毒倒在林子里的时候,幼瑶分明是不想救自己的,要不是自己拿出王府令牌,说不定自己死了,她也不会管的。 没有情意的时候,想爬床,有了情意,却想跑。这个…… 她在爬床之前和之后,又是判若两人。之前,每日浓妆艳抹的,让他看着就难受,看她脱了衣服躺在自己榻上,他心里真是厌恶的很。可是从那以后,幼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地的。 难道说,之前她是在藏拙?故意让自己厌恶的,用脱了衣服爬床来藏拙? 真的起了作用,她在林子里扫地,那悠然自得的样子,怕还真是随了她的意了。 林相啊林相,你到底教导出了怎么样个女儿啊。 林相,他活着的时候,自己还只有十四五岁,不过他已经知道林相这个长着美鬃,眼睛迥然有神的长辈是大楚的股肱栋梁,心有纵横谋略,惊才艳艳。自己常见到他教导太子的学业功课,常常出入东宫。前太子妃,说起来还是他的堂嫂,端庄大气,明艳聪慧。 幼瑶是林相的幺女,这么个聪慧可爱的女儿,小时候一定是极得父母宠爱的。十岁的时候,家破人亡,她就进了端王府观世院。他当时让她做个一等丫鬟实在看在太子的份儿。这么多年林幼瑶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他觉得自己原来根本没有明白过这个比他小五岁的丫鬟。 穆景瑜端坐于书案之前,打开宣纸,提起笔,画了一副画,正是伊人浅浅行着福礼的模样,姿势说不上标准,看着还有些别扭,但是身姿却是说不出的柔美娇俏,一双美目秋波流转,盈盈动人,闪着些许狡黠的意味。 画完之后,穆景瑜心里也是惊讶,这大半个月,自己竟然还能将她的模样记得那么清晰,她的模样已经刻到自己心里了吗? “殿下。”阿思在书房门口轻唤了一声。 “恩?”穆景瑜抬了头。 “殿下,全伯在门口,要见您。”阿思道。 穆景瑜眉眼一跳,全伯要见自己,莫非是有幼瑶的消息,他呼出一口浊气道: “让他进来。” 语气之中有一丝自己也未曾发现的急促。 全伯恭恭敬敬的走到穆景瑜书案前,手里捧着一本册子。 “殿下,这是您弱冠之礼所用仪仗的清单和账目,王妃找人送到了观世院。”全伯捧着小册子说道。 穆景瑜握着瓷杯的手顿了一顿,他点点头道:“那还有别的事吗?” “有的。”全伯应道。 “还有什么?”穆景瑜颤了颤睫毛道。 “还有,殿下上次下令查的楚堤上出现的老妪,现在已经有结果了。”全伯应道。 “还有呢?”穆景瑜接着问道。 “殿下,没有旁的事了。”全伯应道,一边向穆景瑜偷偷瞄了一眼,心中狐疑道,殿下眼中那抹失望之色,是从哪里来的? 穆景瑜沉吟了几息,最后说道:“全伯,大半个月前,失踪的丫鬟幼瑶,可有什么消息吗?” 全伯心中一跳,殿下喜欢那丫鬟他是 知道,要不然也不会想收入房中,没想到那丫鬟已经不见了大半月了,殿下竟然还惦记着。 ☆、温柔而香艳(连煜番外)(推荐加更) 东方泛白,天色微明。 穆连煜在听香小筑的芙蓉帐里,醒了过来。 听香小筑是京城里最大的妓院—怡香院里的一幢小楼,小楼的主人花名叫真娘,就是现在睡在穆连煜身边的女人。 穆连煜拉开被子的一侧,站了起来,身上未着寸缕。他的皮肤较为白皙,白皙中透着浅蜜色,身上没有一丝儿赘肉,肌肉曲线虽不明显,却也有着年轻男子饱满的张力。 他拿起身边的亵裤和中衣,自顾自的穿了起来。亵裤刚刚套到一半,腰胯的部位忽然被一双柔弱无骨的女子玉臂圈了起来。 一回头,他看到真娘半躺在床上,双手环着自己的腰。 昨夜,他同真娘在暖帐里缠绵了许久。 他是喜欢真娘的。 真娘平日里,白天的时候,总是温婉娴静的模样,看向他的目光总是柔柔的,暖暖的,像冬日里晴天的阳光一般。见到他,不像别的女子,不是妖妖娆娆的勾引,就是畏畏缩缩的害怕。 他生母早亡,由皇后抚养成人。但到底不是亲生的,皇后多了几分国母的端庄威仪,少了几分慈母的温柔。而真娘给他的感觉,却是像一个小妻子般的温暖柔和。 而到了夜里,真娘却会是另外一个模样,也许是因为这怡香院里自有一套训练妓子的方法,会教导妓子怎么伺候恩客。真娘在床上也是大胆妖娆,让他欲罢不能。 他喜欢她白日的温柔,也喜欢她夜里的放荡。 此时的真娘,头发因为刚刚睡醒而有些散乱,昨夜激烈环好的痕迹还残留在脖颈间,这幅模样显出几分慵懒和妩媚,湿漉漉的大眼望向穆景瑜,带着爱恋和不舍。 “殿下,这是要走了么?”真娘的声音软糯婉转。 “怎么了?”穆连煜的一边的嘴角勾了起来,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不舍我走吗?” “自然是不舍得。”真娘道。 “美人儿,乖。”真娘的娇嗔显然让穆连煜很是受用。他附身香了香半躺在卧榻上的真娘,伸手探入了盖在真娘身上的锦被。 真娘身子骤然一紧,随后又放松了下来,任那大手肆意在自己女人家娇贵之处,隐秘之处随意把玩。 一直到真娘脸上因为娇羞和春情泛出红晕和春潮,穆连煜才收了手。 “我得空再来看你。”穆连煜抽回手自顾自穿戴整齐。 “殿下,什么时候再来?”真娘小心翼翼的问道。 穆连煜笑着一摇头:“我空了就来。”对于女人,承诺他从来不想给,不管是喜欢的,还是不喜欢。对于女人,这样殷殷的期盼着他,他很受用这样的感觉。他喜欢现在的状态,以他的身份,这也是他该享有的,不是吗? 临走之前,他又亲了亲她的耳垂:“乖。” 穆连煜走后,真娘愣愣的看着门口,看了许久。 恩客,恩客,便是只有恩,没有情。 曾经有人跟她说过,在这风月场了,男人和女人不过都是一场戏罢了,男人就算一时喜欢你,那也是当不得真的。所以,在风月场里女人,虚与委蛇也就罢了,是万万动不得真情。 可是,如果她真的不小心动了呢? ------题外话------ 这一段是之前就写好了的,本来准备在文文后期再拿出来的,但是今天编辑给了推荐,所以就先拿出来作为加更。希望这段番外可以让穆连煜的形象更丰满一些。 看在菠萝饭这么用心的份上,把文文加入书架吧。 ☆、第53章 让人怀念的触感 林幼瑶被带走的那天,全伯一念之间,出动了王府的护卫去抓林幼瑶,却并没有惊动京城的衙役捕快,这也是得到穆景瑜首肯的。 王府的护卫武艺高,打斗起来,自然比衙役捕快们厉害多了,但是术业有专攻,这追踪逃奴的活儿,却是比不过天天都是干些追踪缉拿的衙役捕快的。更何况,谁又能想得到,这王府的丫鬟,竟然会躲在京城最大的妓院里呢? “殿下,没有消息。”全伯道。 “恩,”穆景瑜默了一默,收敛了眼中神色:“先讲讲那老妪的事情。” “殿下,我们的人去了紫山堤的民夫家寻访,这紫山堤在筑高时,确实有两个民夫被卷到楚江里去了。但是这两个民夫,一个的母亲已经在多年前就死了,另一个的母亲瘫痪在床,常年动弹不得,俱是不可能拦住殿下的仪驾。”全伯道。 穆景瑜啜了口茶:“接着说。” “几经辗转,我们的人终于找到了拦住殿下仪驾的老妪。这老妪也是一个紫山堤民夫的母亲。但是这对母子,”全伯顿了顿,“这对母子在殿下落水那日,已双双死于家中。他们早已不在人世。哦,对了,这对母子的尸首还是被他们的邻居发现的。” “恩。知道了。”穆景瑜靠在椅背上,闭了眼,少时他睁了眼,眼眸冷冽无比:“看来这王府,这观世院也不是铁打般结实了。” 全伯一怔:“殿下是说,咱们府中有人做内应?” 穆景瑜不语,向全伯手中的册子指了指:“拿过来,你手中的册子。” “是。”全伯双手捧着册子,端到了穆景瑜的书案上,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半弓着身子,立在一旁,静静候着。 穆景瑜一手握住书脊,一手随意番了起来。修长的手指,点在内页的角上。 “玉辇一架;拂尘、金炉、香盒各二个;手执大刀的、手执弓矢的护卫各三十人,手执荷殳戟的各四人,执净鞭者四人;华盖二十八个;执扇七十二个;骑兵卫士五十人,有骑马的卫士两百人,……” 穆景瑜看着这账目,眉头渐渐锁了起来,他心中一动,道: “全伯,查一查王妃最近的银钱往来,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动向。” “殿下是说,银两有问题吗?” “银两有问题是一定的,王妃在银两上做手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若她只是为儿子谋点家业,留着以后分了家可以用,只要不是 太过分,也就随了她。”穆景瑜道。 水至清则无鱼,这王府的庶务,还要靠王妃来打理,必要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互相留有余地。 “不过这次冠礼事关重大,不容有差,而且也颇费银两,这账册有些不对劲。你去查一查,不要惊动王妃。” “是,殿下。”全伯应道。 “册子,先放在我这里,你先退下。” 端王府,王妃的逸凤院内。 “娘,这些是咱们好不容易从大哥弱冠仪仗的花销中扣下的银子,你怎么又将银子对成票号,送给那二皇子,这些可都是我们端王府的。”穆景郎眼神恨恨,语气不善。 “你这傻孩子,”端王妃朝穆景郎瞥了一眼,恨铁不成钢,“这确实是端王府的,但是端王府的世子却不是你,而是你大哥。只有你大哥才是将来的端王。现如今,你还是端王府里一个闲散的公子哥儿,等你爹娘都薨了,你大哥就是端王,你就只能离开端王府,到时候啊,你又能分得多少财物?” 穆景郎眼转一转,嘻嘻笑道:“娘你说的对,这些银子虽然是端王府的,却不是我的,而是大哥的。咱们把这些银子给二皇子,让二皇子拿了银子帮我们除了大哥,相当于拿了大哥的银子,除去大哥。” 端王妃浅笑道:“只要你大哥不在,端王府的银子都是你的。别说是银两了,端王府库房里好东西多着。” ~~~ 离开端王府已经一个多月了。一个多月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林幼瑶越来越适应如雪阁的日子了。 只是思念偶有来袭,临走那一日,唇间浅浅相触的触感,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他清冽的眼眸温柔含情的样子,偶尔想起来,林幼瑶的心跳还会加快几许。 时间是一杯包治百病的白开水,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个多月了,够久了吧,林幼瑶心道,她应该可以出去遛达了吧。 这么想着,她跑到林书瑶的卧房里。 “二姐,二姐。”林幼瑶一进门就喊了起来。 林书瑶正拿着一本,半躺在贵妃塌上,可是脸上却不是平日的娴雅温婉,而是一脸的愁容。林书瑶虽然手里拿着书,目光却是没有聚焦的,而是涣散的发着呆,许久也没有翻上一页。 “二姐,你怎么了?” 林幼瑶一见林书瑶这个样子,倒是没有心思提她要出去玩的 事情。 ☆、第54章 他,成年了(上) “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林幼瑶问道。 林书瑶这几日已经跟林幼瑶无话不谈,自己又着实想找人说道说道,便也不隐瞒,跟林幼瑶说了起来: “我是在发愁几日后的歌舞宴?” “歌舞宴,这是什么?”林幼瑶问道。 于是乎,林书瑶给林幼瑶仔仔细细讲了她此刻正在忧心的歌舞宴。 这怡香院是京城最大最高档的风月场所,整个怡香院内檐牙飞翘,楼阁众多,其中有许多独立的院子,有大有小。 如雪阁就是其中一套小院。 只有顶级的清官才有资格独立拥有一套院子,还有丫鬟伺候。而其他的一些妓子一般都是共住一幢楼。 怡香楼最大的一幢楼叫千金楼,千金楼中有一间大厅,叫宝珠厅,这巨大的宝珠厅可容纳几百人。 每月月圆之夜,宝珠厅中,就会举行歌舞宴。上台表演的就是怡香院中的顶级清官,这十几个清官会一个接一个轮番上台表演。 这些顶级清官平日里难得一见,歌舞宴中却是一个一个或歌或舞,或弹或唱,拿出看家本领给众人欣赏。所以每当月圆之夜,宝珠厅举行歌舞宴时,厅内便是座无虚席。当然要进这宝珠厅看歌舞宴,要花费的银子自然也是不少的。 这些清官之所以会拿出看家本领来取悦看官,也是有原因。 因为清官是有身价的,有人肯出钱,有人肯捧,清官才能做清官。如果没有人肯出钱,就没有价值了,清官很可能会沦为出卖身子的普通妓子了。 每一位清官表演好之后,会有一场拍卖。 当然拍卖的不是清官的身子,而只是与清官相会而已,对,就是和清官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价高者得。 林书瑶参加这歌舞宴已经有几十次了,她琴艺高,嗓音也好听,再加上娴雅恬静的气质和浓浓的书卷之气,在怡香院里有很多贵人相捧,用林幼瑶前世的话来说就是粉丝众多。 但是总是一个套路,难免让人产生审美疲劳,林书瑶觉得自己已是黔驴技穷了。 这歌舞宴还有几天就要举行了,她还没有什么好点子呢。 “原来如此,”林幼瑶道,“看来这歌舞宴真是很重要的。二姐,我跟你一起想办法。” 林幼瑶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坐到书案之前 ,她单手托着香腮,脑子里倒是有一首可用的词,但是作为一个穿越人士,盗用前世所学的诗词来欺负古人,是不是有些无耻呢? 她挠了挠头皮,想了想,一想到,在她前世,有一种网络小说的,许多人看盗版的,都看的不亦乐乎,也觉得没什么,林幼瑶就释然了。 既然来了,不盗用一下前世所学的诗词,岂不是对不起自己一介穿越人士的身份。 于是乎,她抓握起毛笔,刷刷刷写了起来。为什么要用抓握,因为她不会用毛笔字。在她前世的现代,办公写字都靠电脑打字,连钢笔字都许久没有写了,更别说是毛笔了。 字什么的就不要讲究了,赶快写吧。 一首水调歌头,落笔而下: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 当林幼瑶拿着这首词给林书瑶看的时候,林书瑶眼中满是惊喜: “幼瑶,有你这词,这歌舞宴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这词写的已经堪比当年爹爹的水准,不是,甚至比爹写的还要更有意境。” 林幼瑶赧然道:“二姐,这不是我写的,是我从书上看来的。” “哪本书?”林书瑶嗔道:“这如雪阁的书,我全都看过,在闺阁中时,你看的那些书,哪本我没看过?在端王府更不可能了,你一个小丫鬟,哪来那么多书看?” 林幼瑶一噎,喃喃道:“我在端王府做过书房丫鬟,在书房里看到过。” 林书瑶道:“那是哪本书,叫什么名,作者是谁?你二姐呀别的本事没有,书却是看了很多,你可诓骗不了我。” 林幼瑶无话可说,心中直道二姐威武。她心中正腹诽中,却听林书瑶又道: “就是你这字,实在是太难看了,小时候,你好歹也练了几年字的。等二姐忙完了这歌舞宴,要好好教你写字。” “哦。”林幼瑶老实的点点头。 随后,她又道:“二姐,这歌舞宴咱们还需要准备些道具呢有些还要定制。不如那个,不如,我明日去街市买些需要的东西吧。” 林幼瑶说着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林书瑶展颜一笑道:“我本就打算这两人,让杏儿陪着你上街看看。你呀,都那么大了,还改不了这皮猴的性子。” 林幼瑶笑眯眯。 第二日,林幼瑶带着杏儿从如雪阁的后门出去,穿过一条无人的小径,就到了怡香院的后门。 林幼瑶同杏儿一起出了这后门。 “杏儿,咱们先去一次木工铺子吧。”林幼瑶道。 “三小姐,木工铺子离这里不远处就有一家,我们去木工铺子干嘛呢?”杏儿道。 “定制物件。”林幼瑶道。 随后,林幼瑶和杏儿一起,去了木工铺子,定制了林书瑶歌舞宴需要的东西。随后她们又去了附近的铺子,定了一些月白色的细纱。 东西定好,该办的事情办完,林幼瑶说道:“难得出来一次,杏儿,我们去中常街逛逛吧。” “好啊,三小姐,反正中常街离这儿也不远,我带小姐去吧。”杏儿点头道。 林幼瑶跟着杏儿走到了中常街,却见街的中央一个人也没有。 所有的行人都挤挤挨挨的站在街的两边,马车也不在路上行驶,而是一辆接着一辆停靠在路边。 真是奇怪,怎么封路了? ☆、第54章 他,成年了(下) 林幼瑶左右张望,心中狐疑。 “大娘,这街上的人怎么都站在两边呀?这马车也不在路当中行驶,怎么回事儿啊?”林幼瑶在路边,找了一个五十来岁,面相颇为和善的婆子问了起来。 “姑娘,现在可不能往路当中走啊。”那婆子说道。 “为什么呀?”林幼瑶歪着脑袋问道。 那婆子见林幼瑶面容娇好,十分讨喜,就好心给林幼瑶解释起来: “姑娘,今天中常街是不能走到路当中的,更不能穿街而过。因为呀,今天是端王世子殿下的弱冠之礼。过一会儿呀,世子殿下的仪仗就要从这里经过了,可是万万冲撞不得的。” 那婆子细细说道:“端王世子殿下的仪仗会从端王府通过这中常街,一路走到京城皇宫东边的天坛和太庙。姑娘,你也躲远,躲在路边的人群里总是不会错的。” 弱冠之礼,二十周岁生日了。 稳了稳心神,林幼瑶道:“谢谢大娘。” “姑娘,不客气的。”那婆子慈眉善目的应了一句。 林幼瑶嘴角露出个苦笑来,他的一切已经跟她都没有关系,心脏却是在不经意间缩了一缩。 “啪,啪,啪,啪”连着四声巨大的鞭响传来,路边的人顿时安静下来。 林幼瑶朝中常街的西边儿看去,隐约可见一条长长的队伍。 走在最前面的是四个手执静鞭的侍卫,俱是相貌堂堂,身躯禀禀。这四个执鞭者,一路用力甩着鞭子,整个中常街上,都可以听到震天响的鞭声。 接下来便是开路的侍卫,有手里拿着大刀的,有身上背着弓箭的,有手里拿着戟,分为四列向前迈进。看上去,这些列队的侍卫成百上千个之多,每个都是身材高大,眉清目秀。 跟在侍卫后面的,是一队礼马骑兵。高头大马,长鬃飞扬。 骑兵之后,是两列宫装美人,每个美人手里托着托盘,托盘里摆着金炉和香盒。 跟着是旗帜的队伍。旗帜有四五种不同的颜色,上面画着林幼瑶看不懂的图案。 这些队伍走完,一柄巨大的九曲华冠进入眼帘。 “看,那是世子殿下的玉撵。”林幼瑶身边有人小声说道。 林幼瑶抬头望去,只见这华盖之后,是一架她前所未见的华丽车撵,车壁上雕工繁复,装饰华美。 车撵之前,珠 帘垂下,遮住了视线。只能隐隐约约见到里面的身影,风姿伟岸,是身着世子冠服的穆景瑜。 玉撵之后,还有执扇的队列,和配剑的侍卫。 队伍渐行渐远,终于,林幼瑶再也看不到那尊贵的玉撵和熟悉的身影。 她却可以想象得出,他的弱冠之礼,会是怎样的隆重而庄严。 开宗祠,祭太庙,加冠,成人。 告诉这天,告诉这地,告诉三界神明,告诉列祖列宗,楚国皇室穆姓一族,有一大好男儿,于今日成人,从此肩负责任,光宗耀祖,繁衍后嗣,顶天立地,英姿勃勃。 林幼瑶垂了眸,这些都与自己无关,她和他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题外话------ 景瑜成年了,他和幼瑶马上就要见面了。 ☆、第55章 殿下逛青楼 兴致勃勃的出门,却是意兴阑珊的回了如雪阁。 林书瑶见林幼瑶闷闷不乐的样子,疑惑道:“难得出一趟门,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啊?” “小姐,今天端王世子仪仗经过中常街,行人只能挤在两边,走都走不动,所以三小姐,这街呀,是没有逛成。”杏儿道。 “哦,呵呵。”林书瑶安慰道:“那下次再去逛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林书瑶想着林幼瑶自从入了端王府当丫鬟,估计就没有能出过王府,好不容易离开了端王府,到了如雪阁,熬到现在,能出去逛街了,结果还是碰到封路,想来是挺郁闷,就好声好气的安慰她了几句。 “二姐,我走的有些累了,”林幼瑶道,“我要回房睡一会儿。” 林幼瑶回了自己卧房。 “小姐,我也告退了。”杏儿道。 杏儿退了开去,趁着林幼瑶去卧房中睡觉的当口,出了如雪阁,走到了怡香院的一处亭子下。 “杏儿,墨娘这次歌舞宴,准备了什么歌舞,可有什么新鲜的点子吗?”一个身段妖娆,长相美艳的女子站在杏儿的身边问道。 这女子名叫红袖,也是这怡香院的高级妓子,顶级清官,将在怡香院的歌舞宴上跟林书瑶同台表演。 “小姐好像是得了一首词,开头是明月几时有,然后又定了些细纱木工之类的好像是用来布置舞台的。”杏儿小声说道。 “墨娘每次歌舞宴不是诗就是词的,也没什么特别的。用细纱布置舞台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木工倒是没听说过,是什么样的木工?”那妖艳女子问道。 杏儿低头想了想,道:“不知道,就是样子看着挺奇怪的。哦,对了,这词也好,细纱木工也好,都是三小姐想出来的。” “三小姐是谁?”那妖媚女子道。 “是墨娘的妹妹,最近被接到了如雪阁,由墨娘照顾着,大概十五岁的样子。”杏儿道。 “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片子能想出什么点子?想来这墨娘已是疾病乱投医了。”那女子道,“有什么消息,再找机会告诉我。” ~~~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日子就到了月圆之夜,怡香院举行歌舞宴的日子了。 这日傍晚穆景瑜依旧雷打不动的去了书房。 “殿下,三殿下来了。”从书房门外传 来阿思的声音。 “知道了,请他进来。”穆景瑜说着,把画好的画卷了起来收好。 “景瑜,窝在书房里干嘛呢。”穆连煜大大咧咧跨进了书房。 “看书。”穆景瑜淡淡道。 “看什么书啊?跟我一起去怡香院看歌舞宴吧。”穆连煜道。 “不去,我不喜欢的,你知道的。”穆景瑜眼眸都没有抬起,随意的说道。 “我知道,我自然知道,你不喜欢那些子莺莺燕燕的,我在二楼是有雅间的,不仅看歌舞看的清楚,而且绝对不会有别人打扰你的。”穆连煜道。 “我没有什么兴致。”穆景瑜道。 “会有很多有名的妓子出来歌舞,就当是是散散心,听听曲子也好。”穆连煜道。 “我不通音律。”穆景瑜道。 穆连煜一窒,这倒也是,自己这个好友兼兄弟,才能卓著,就是五音不全,于音律一道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当年,穆连煜和穆景瑜一起学音律的时候,穆连煜已经全学会了,穆景瑜还没有明白过来,人无完人呐。 这一时说的,穆连煜都没有好说的,看来晚上只有他自己一人去了吧。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穆连煜想了想,又不甘心的试探道: “不通音律?诗词你总喜欢吧。这怡香院为了吸引人去看那歌舞,放出了几句词来,你听听,明月几时有,把酒忘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怎么样?你不想知道下面是什么吗?” 穆景瑜眼眸顿时一缩,清冽的眼里闪过讶异,心中似乎被撞了一下。 这词他听过的,是那日幼瑶对酒当歌在月下吟的。 这怡香楼的歌舞,为什么会用这首词?跟幼瑶又有什么关系? “好。”穆景瑜点了点。 “你说什么?”穆连煜讶异道。 穆景瑜已经默默起身。 ~~ 不一会儿,穆景瑜和穆连煜的车驾就一块到了怡香院的门前。 此时刚过酉时,怡香院的大厅里已经十分热闹,人头攒动。 京城是楚国的政治经济,是整个楚国最繁华的所在,而这怡香院便是似锦繁华之中的一个缩影,美酒诱人,美人诱人,这是一个奢靡的销金窝。往来之人不是高官显达,贵族皇亲,也是富绅豪商,文人雅士。 这 怡香院的厅极大,雕廊画栋,华美至极。宽大的舞台高筑,正厅之中,置了许许多多的精美雕刻八仙桌。从这大厅的布置就可以看出,怡香院的财力。 ☆、第56章 开场 今日,是怡香院的歌舞宴会,每月才会有一次。在这歌舞宴上,会有这怡香院最顶尖的清官妓子轻歌妙舞。 虽然这些轻歌曼舞的女子都是清官,无缘一亲芳泽,但是也正因如此,才能显出这怡香院每月一次的歌舞宴,多么清雅有韵致,多么高大上。 至于男欢女爱的事情,在这怡香院大厅里坐着的众位有的是地方消遣,何必要在歌舞宴上的。 三五好友,喝着美酒,聊着天,看着这楚国第一的歌舞表演,若是愿意,也可以花钱请了美人相伴陪酒。 这怡香院歌舞宴是一位难求,就算能定到座位也是大厅的位置,雅间的位置却是极难得的。但是这对穆连煜这样的皇子而言却不是问题,他在歌舞宴自是有雅间的,雅间在二楼,位置极好,视线清楚。 “景瑜,坐吧。我说这雅间不错吧。”穆连煜把穆景瑜带到了怡香院大厅二楼的雅间。 “殿下安,这位贵人看着倒是面生,请贵人安。” 说话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也是这怡香楼的老鸨之一。 不过这老鸨绝不是那种浓妆艳抹,走位风骚的老妓子。虽说以有三十多岁,不比年轻女子的水灵,却是成熟优雅,自称一番风韵,谈吐也颇为优雅,说话做事,八面玲珑,让人跳不错,又觉得十分舒适。 穆景瑜微微颔首。 “两位,要不要招美人儿相伴,一同看这歌舞。”老鸨子长袖善舞,招呼起两人来。 “不用,桑妈妈,”穆连煜道,“来壶好酒,泡壶好茶来就是了。绝不要让任何女子来。哦,我们自己看就是了,你也不用招呼了。” “是,那老妇就告罪退下了。”那老鸨说道。 “去吧。”穆连煜道。 两人在雅间里坐了一会儿,丝竹音乐之声渐渐想起来了。 这怡香院的歌舞宴声势颇大,自然要等客人们都到了,造足了势才开始。但是也不能让客人们等久,在台下坐的哪个人不是一方人物,怡香楼也得罪不起,所以在客人们都到齐了又恰巧等了一小会儿的时候开始是最好不过了。 这开场的曲子是欢愉轻快的曲调。随着这曲调响起,十几个十五六岁的女子,齐齐舞动起来。 这十几个女子身高体型都差不多,俱是体态轻盈,身姿绰约,朱唇皓齿,星眼晕眉。她们的动作也整齐划一,细嫩的藕臂在空中画圈,十几个女子长袖飘带 同时飘起如同一片流云一般,纤细柔软的腰肢随着欢快的曲子弯下摆动。 音乐渐渐轻了,这十几个女子才踩着轻轻的步子退下台去。 台下一片叫好声。 这只是刚刚歌舞宴开始的热身罢了。 真正的歌舞才即将开始,接下来便是由这怡香楼的十几个顶级清官一一上台歌舞。 看这形式像是林幼瑶前世的联欢晚会一般。不过青楼毕竟是青楼,每个妓子唱完、舞完之后,是要进行拍卖的。拍卖的是同清官一会的机会,就是和清官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这个拍卖价格对清官而言很重要,这个价格就是身价决定了她在下个月的身价,决定了她的生活品质。如果不幸没有人出价的话,这清官很可能不能再维持清官的身份,而沦为出卖身体的妓子。 正式的表演即将开始,林幼瑶却是乖乖呆在自己的卧房之中。 林书瑶在去千金楼宝珠厅之前,对林幼瑶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不要乱跑。这如雪阁虽说位处怡香院的僻静之处,但是今天毕竟是月圆的歌舞宴之夜,人来人往,十分杂乱。 为了以防万一,安全起见,林书瑶还是嘱咐林幼瑶不要乱跑,林幼瑶见姐姐说的那么严肃,就也点头应了下来。 歌舞宴正式开始了。 第一个上场的女子,名叫双双,大约十七、八岁。这双双肤白无瑕,眼若秋水含情般动人,鼻子翘挺,嘴唇红润。她的面前摆了一张琴,青葱般的手指轻轻一拨,涓涓流水般的音律散了开了。 曲调婉转缠绵,听的人都要化了,如同这名叫双双的女子一般,柔情似水,缠缠绵绵。这双双一点儿也不像风尘中的人,反倒像闺阁中的小姐,细细诉说着对爱人绵绵情意,听的让百炼钢也要成了绕指柔。 “红颜每多薄命,公子多情,怜悯歌衫带泪痕,痴心热爱红伶。同游诉衷情,空嗟身世泪零,怜爱轻拭泪痕,语慰娉婷。 男儿每飘零,芳心安慰莫明,愿双偕老白头,永远不负柔情。” 一曲结束,叫好一片,掌声雷动。 表演完之后,就是竞价了,一番竞价下来,与双双一会,需得银子两百两。 负责歌舞宴的老鸨子桑妈妈,喜得眉开眼笑,开门红是什么意思,这就叫开门红,第一个上场的清官,就拍得了那么高的价格。 ☆、第57章 悬空而坐 第二个上场的竟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对儿。 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美人儿,一样的眉眼,一样的樱唇,一样的柳腰,一样的长腿,胖瘦高矮都是一样,连浅浅笑起来的酒窝都如出一辙。她们的表演还未开始,台下已经轰动了起来。 富贵到一定程度的男人,都喜欢稀罕物,美人也是一样,单个的美人不够看,成双的才稀罕。 两楼雅室之内,连见惯美人的穆连煜也是一副看稀奇的模样。 只有穆景瑜面色清冷,手随意的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眉角带着霜色,目光透着心不在焉的情绪。 他的心思全不在台上的美人,哪怕是那美人是难得一见的双生子。他只是有些着急,这一个接一个的表演下去,他还得能多久才能听到那一首词,看看能不能从这词里找到他想念之人的消息。 这对双生儿大的叫盈盈,小的叫甜甜。她们的表演开始了。 盈盈跳舞,甜甜唱曲。盈盈的舞,跳的婀娜多姿;甜甜的曲,唱的清润甜美。这一歌一舞,配合的竟然是天衣无缝。台下之人俱是目不转睛,怕是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歌舞结束,这竞拍之价,竟然有四百两。 京城普通小康之家,一年的开销不过二十两。而与这双生美人儿与近处会一会就是一个普通家庭十几年的开销了。 歌舞宴越来越热。 第三个上场的女子就是红袖。 今日红袖穿着一件宽大的软袍。软袍领口开的大,若隐若现的可见胸前的白皙沟堑。她的头发并未梳起扎成发髻,而是散开着的,只是用一根发簪挽起,真是慵懒妖媚之极。 她在台上走了几步,走到台中间,步态妖娆,腰肢芊摆,一步一扭腰,一步一摆臀,端的是风情万种。 再仔细看她的五官,媚眼如丝,小嘴微翘,宜喜宜嗔。 随着曲调,这女子翩翩舞了起来,她的舞姿颇不寻常。这不是寻常的舞蹈,而是在舞蹈中加了些许西域风情,让细腰、丰臀在乐曲中扭摆起来。 这舞却不是单纯的西域舞蹈,只是用了一些西域舞蹈的元素,所欲身段扭摆起来,不像西域舞蹈那么直白,但是却欲拒还迎的风情,却是更加撩人。 穆连煜坐在雅间眯着眼睛欣赏。 穆景瑜淡漠看着,眼中依旧是清冷一片,似乎眼前不是撩人的美人,而是一棵普通的花草。 这种妖艳的女子,他想要的话,多的是扑自荐枕席的,至于他这样特地跑过来看嘛。过于妖艳的女子,他一向不喜的。 他喜欢的人儿也是媚的,但是毫不做作,如山中的精灵般灵动清纯,媚的娇俏动人。 红袖的身价被拍卖到了五百两。 果然,大部分男人都还是喜欢这个调调。 就在此时,本已灯火通明的大厅忽然暗了下来,只余几盏灯发着微弱的光隐隐绰绰。 一阵流水般的琵琶声传来,大珠小珠落玉盘。 随着音乐声,台上灯光渐渐明亮起来了。只见台上飘下几幅月白色的细纱。细纱后,出现了一位白衣女子,她如天上仙子,月下嫦娥一般,隐隐绰绰,让人看不真切。只能透过细纱隐约可见这白衣女子抱着琵琶,梳着高耸的飞天髻,就如画中的仙子一般。 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这白衣仙子抱着琵琶缓缓坐了下来。 “嘶……”台下有人惊了起来。 “悬空而坐。”有人惊道。 “真的是仙子吗?” 台上虽然有薄雾般的细纱,但是也可以清楚的看出台上是没有椅子的,这白衣女子就这么悬空坐了下来,手里还抱着琵琶。 这白衣女子便是林书瑶,这悬空而坐,就是林幼瑶根据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节目弄出来的。 林幼瑶前世vv电视台,一年一度的《难忘今宵》联欢晚会上看到,舞蹈者就是这么悬空坐着的,造成了一时轰动。林幼瑶也是一时好奇,上网查了一下这悬空而坐是怎么弄出来的。 其实原理很简单,说出来大家都明白,就是在裙子里装了个简易支架,人侧过来,腿拨动一下,就变成个可以在裙子底下变成个简易椅子。 那日林幼瑶出门去木工铺子定制的就是这个支架。这个支架做起来也不是很难,定好支架过了几天之后,林书瑶就叫了人把支架取回如雪阁,一试之后,就发现效果非常好。 不过不明就里的观众就会觉得很神奇了。 “景瑜,你看,太神奇了,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穆连煜道。 穆景瑜眼中也泛起狐疑来。 白衣女子拨了一串音符之后,婉转吟唱起来。这声音清透空灵。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 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穆景瑜倏地眸子一缩。 他等的就是这首词。 唱完了半阙词,全场都没有声音了。这台下坐的都是楚国上流社会的人,受过良好的教育。 这词是哪里来的,是谁所做的,描绘的是怎样的画面,刻画的是怎样的意境。 “高处不胜寒,何似在人间。”说出了多少孤寂悲凉。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歌声继续传来。 歌声空灵飘荡,敲击着台下每个人的心灵。 是啊,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每个人心中都有这样一个悲欢离合的故事。表面在风光的背后是人生。 爱、恨、贪、嗔、痴、怨、念。 ------题外话------ 小伙伴们,文文明天开始要改一下更新时间了。从中午12点50分,改到下午5点。请亲亲们继续支持菠萝饭。谢谢。 ☆、第58章 震撼全场 “此时古难全。”又道出了多少心酸无奈。 这时听曲子的众人,不再是单纯涂个乐子,这词这曲唱到了他们的心里,让他们产生了心灵的共鸣和震荡。 穆连煜听了这曲子亦是动容,他母妃生份低,没有资格抚养他,他们母子一生出来就分开,之后他就被养在了皇后的身边。他是这楚国天潢贵胄的三殿下,却也是养在嫡母身边的庶子。他从小就会察言观色,会讨父皇欢心,看着放荡不羁,谁又知道他心中那份战战兢兢。在宫中,对他最好的人是慈爱和善的太子大哥。没想到,在他十五岁那年,他最敬重的太子大哥,竟然因为谋逆之罪,惹来杀生之祸。皇子又怎样,谁能知道他心中这一曲阴晴圆缺,这一曲悲欢离合。 穆景瑜也是第一次听完整这首词。幼瑶,林家的小女儿,十岁之前,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贵女,也是丫鬟仆从成群的娇小姐,受到父母家人的千宠万宠。那个时候,你该是无忧无虑,天真烂漫,你这样的性子应该整日都是调皮捣蛋的,一定把林相气得不行,又舍不得罚你吧。 十岁之时,一朝家变,父母双亡,阴阳两隔,亲人离散。你也从一个收到千般宠爱的娇娇女沦为一介罪奴,进了我的院子。 你在我的院子里呆了五年,五年实在不短,这五年你在我院中是怎么度过的,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是因为我从来没有低下头看到你,还是因为你刻意不让我看到的。 台上第一遍歌词已经唱完了,细纱纷纷散开。细纱中的美人似乎是也从云中显现出来。 这美人眉如远山横黛,眼若秋波回转,玉为肌,冰为骨。身着白色广袖收腰百褶裙,披了一件薄薄的细纱外衫,周身没有配饰。宽大的长袖随着她拨弄琵琶的手臂,轻轻摆动。头发扎了一个高耸的云髻,发髻之旁,别了一只浑圆的珍珠发簪。 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这分明是天上的仙子,月下的嫦娥,却误落风尘之中。 穆景瑜的眼睛,忽的睁大,真台上的女子,不是幼瑶,却与幼瑶有着六七分相似。 歌词又开始了第二遍,台下已经有人跟着曲子打起了节拍,有些记忆好的的人,在台下跟着吟唱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 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表演不再是台上表演,台下看,而是台上台下容为一体,音律的,词曲的,心灵的,在若大的厅中回荡。 这不是一场表演,而是一场心灵的共振。今日这一曲,将在楚国传唱下来。而这宝珠大厅的表演,也将使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铭记。 林书瑶,就是现在的清官墨娘,她的拍卖开始了。 “起价一百两,价高者得。”青楼里主持拍卖的,也是一个风情万种的青衣美人儿,看着约摸二十来岁,虽不比十几岁的女孩子娇嫩,但是那成熟的风情却是十几岁的女孩子无法比拟的。随着青衣女子的这句话,拍卖开始了。 “五百两。”一个沉稳男子的声音传来。 “哗~”台下引起了一片骚动,一开始拍卖,就直接出价到五百两。 在后台,之前表演过的妖艳女子红袖,眼中流露出嫉恨不忿之色。墨娘的身价又比她高了,刚才她的身价是好不容易才攀升到五百两的,没想到墨娘的身价一下子就到了五百两。就算墨娘的身价止步五百两,那她也输了。 难道说有墨娘在,她就没有出头之日吗?她那张娇好诱人的脸庞,竟然显出狰狞之色来。 墨娘的身价当然不会止步于五百两。 “六百两。” “七百两。” “八百两。” “一千两。” 已经拍到了一千两了。 一掷千金,只为与梦幻般的美人一会。 桑妈妈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了。 “一千两了,还有人出价吗?”主持拍卖的美人儿娇美的嗓音有些发颤。 “景瑜,我可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人出那么高的价格,来捧个清官呐,”穆连煜翘着腿,眨着桃花眼说道:“一千两啊。” 穆景瑜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穆连煜接着说道:“不过这银子花的可真不值,为了见个美人而已,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真是个傻缺啊。” 穆景瑜还是没有说话。 倏地,他倾身,拿起穆连煜面前的牌子,轻启薄唇道:“三千两。” 整个宝珠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两楼的雅室了。 “那雅间里是谁?”有人窃窃私语小声的问道。 “那雅间好像是三殿下常定的。”有知情者回道。 “是三殿下啊,传闻这三殿下是个放荡不羁的主儿,没想到还这样一掷千金。” “为了美人嘛,三殿下最爱美人了。” “三殿下在怡香院的相好不是真娘吗?” “美人儿,咱们三殿下可不会嫌多。” “嘿嘿嘿。说的是。” ☆、第59章 有钱就是任性 在二楼的雅间内,穆连煜看着穆景瑜发愣,桃花眼里全都是不可思议的震惊: “景瑜,你说什么?你刚才举牌子了?” “恩。”穆景瑜用鼻音答了句。 “恩什么啊?”穆连煜最后一个字上扬的变了调。 穆景瑜会在青楼里举牌子,举牌子,举牌子! “连煜,我找那墨娘有话要问。”穆景瑜淡淡的说道。 “你竟然真的举牌子了。”穆连煜喃喃,眼里的不可思议去不掉。这是他认识的穆景瑜?好友兼兄弟? “我有事找那妓子。”穆景瑜道。 “找妓子的,哪个不是有事?”穆连煜道。 “哦,对了,那你为什么要举我的牌子?”穆连煜突然反应过来,又提高了嗓音。 “景瑜,这个,那这银子……”穆连煜支支吾吾道。 “你付。”穆景瑜道。 “我哪里来这么许多银子?”穆连煜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那我付。”穆景瑜道。 穆景瑜和穆连煜两人被引入了如雪阁时,林幼瑶已经在自己的卧房内睡觉了。无缘观看这歌舞宴,对林幼瑶而言,是有些遗憾的,不过她还是依照自己答应林书瑶的那样,待在自己的卧房中,按时睡觉。 穆景瑜二人进入了如雪阁的雅室。 雅室,就像它的名字一般布置的极为雅致。 当中放置了一张案几,旁边错落了放了几把圈椅,屋子的两侧有细纱制成的帘子,角落里放置了青竹的盆景,一方高几上放了两盘兰花,叶子从高几上垂了下来。屋内已经焚了淡淡的香,这香清澈淡雅,闻着就让人觉得放松,墙上悬了一副洛神图,另有几幅字错落的挂在墙上。 林书瑶已在雅室内候着了,见穆景瑜和穆连煜进来,便浅浅的福了一福: “三殿下安,世子殿下安。” 美人浅福行礼,说不出的委婉动人,林书瑶自幼学习诗书礼仪,一股大家闺秀的娴雅和浓浓的书卷气归于一体,倒是让见惯各色美人的穆连煜也是眼前一亮。 穆景瑜微微颔首,找了座位,坐了下来。 倒是穆连煜答了句:“起吧。”随后,在穆景瑜旁边坐了下来。 “墨娘,你也坐吧。”穆连煜道,他指了指身边的穆景瑜,接着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谁?” 林书瑶道:“墨娘虽是风尘中的女子,对三殿下和世子殿下也早有耳闻,素闻世子殿下同三殿下较好。这世间能与三殿下并肩而行,并排而坐,又年龄相当的,除了世子殿下,还能有谁?” “你倒是聪慧,怪不得能做出这么动人的词曲。”穆连煜眯了眯桃花眼,在林书瑶身上上下打量一番。 “这词是谁作的?”穆景瑜淡淡开口,周身散发着冷意。 “这词是奴家偶然得到的。”林书瑶道。 这词是她妹妹做的,她妹妹好不容易被她从人家府里弄出来,这回儿林书瑶哪能把林幼瑶供出来,只好说瞎话,希望可以敷衍了事。 “本殿是问你,这词是谁作的?”穆景瑜语气不急不缓,却透着威严,无形中给人以压力。 穆连煜听到穆景瑜这么问,心中惊讶。 他用余光瞅了一眼穆景瑜,见他清清冷冷一副问话的模样,不禁心道,你还真是来问问题啊,这个样子,哪里是来青楼吟风弄月找乐子的,分明就是逼供来的,还花了三千两银子,有钱就是任性。 林书瑶看了一眼穆景瑜,穆景瑜十分冷淡的端坐着,问话之时,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这气势若是对着别人,林书瑶可能还会称赞几句,不过现在对着自己,却让她不由生出几分心慌。 “这词曲,这词曲是奴家有一日外出,遇见一位世外高人,才恩,就是这世外高人告诉奴家这词曲的。”林书瑶稳了稳心神道。 “是嘛?”穆景瑜看到林书瑶说话吞吞吐吐的,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他站了起来,在雅室里踱了两步。林书瑶不敢看穆景瑜,穆连煜的目光跟随着在雅室里踱过来踱过去的穆景瑜,眼里满是疑惑。 忽的,穆景瑜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地快步走到雅室靠墙的书案前,他拿起书案上的宣纸翻了起来。 第一页宣纸上写了水调歌头这首词,只是这字写的毫无章法,不堪入目,如同孩童所写一般。穆景瑜眼眸一缩,眼前浮现出林幼瑶抓着笔写字的模样。 这第二页是场景布置的设计稿,这个没有什么特别的。 看到第三页,穆景瑜的眼眸又是一缩,这是可以让人悬空而坐的木支架的图纸。但是这图纸分明就是用焦点透视法画的。这个时代的人作画是不用焦点透视法,而穆景瑜所见过的会用这种方法画画的人,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林幼瑶。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穆景瑜心中已隐隐猜到林幼瑶应该就在这里。 他压下心头悸动,问道:“这字和画,是出自谁人之手?” 林书瑶看向穆景瑜手里拿着这几张宣纸,心中一惊,这些都是出自林幼瑶之手,她万万不能将林幼瑶的事情透露出来。 ☆、第60章 是你想撩拨就能撩拨的? “这字,是丫鬟习字时写的。这画、这画是奴家画的,难登大雅之堂,倒是让殿下见笑了。”林书瑶道。 “恩。”穆景瑜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便不再问,放下字和画,回到座位上,沉默了下来。 “墨娘,你弹首曲子吧,”穆连煜道,“就弹刚才你在怡香院大厅里,唱的那一首曲子吧。” “是,殿下。”林书瑶应道。 她坐到琴前,青葱般的手指一拨弦,空灵的曲调,从指间泻下。 ~~~ 当夜,穆景瑜招来手下,下了令命人调查如雪阁和墨娘以及这首水调歌头的来龙去脉。同时,他也下了令,命人调查怡香院的东家柳无宣。 第二日,穆景瑜便收到了两封信。 第一封是关于墨娘、如雪阁和那首词的。 这封信的大意是这样的:墨娘,原名林书瑶,是前丞相林相的二女儿,在林相出事之后,成了妓子,在如雪阁中当一个清官。 一个多月前,如雪阁来了一个三小姐,这三小姐是墨娘的妹妹,这词曲和悬空而坐的木支架皆出自这位三小姐之手。 穆景瑜垂了眼帘,幼瑶,我终于找到你了。诗词曲调和这机括巧妙的悬空而坐之法,都是出自你手嘛,好一个蕙质兰心的丫头。 少时,他又打开第二封信。第二封信写的是关于怡香院东家的。大体意思是这样的: 柳无宣,年二十三,是京城最富有的商人。他在京城有多处产业,除了这京城第一的青楼怡香院以外,他也是京城第一酒楼醉霄楼的东家,除此以外,他还经营这多处银楼,绸布庄等产业。柳无宣除了商人的这个身份以外,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那就是前太子的幕僚。 前太子幕僚,穆景瑜看信看到此处,眸子猛的缩了一下。 ~~~ 自此之后,穆景瑜就隔三差五的拉着穆连煜去如雪阁。 以至于,穆连煜每次去怡香院,就要先去一次如雪阁会一会墨娘,然后再去听香小筑看真娘,在真娘那里留宿。 穆连煜的风流名声俞传俞烈。正是倚红偎翠怡香院,赢得风流薄幸名。 而穆景瑜以穆连煜好友的身份,来往如雪坊,然后便回府,从不在怡香院里多留,更不会留宿。 旁人只当他是穆连煜的朋友,也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是端王世子。不过端王世子和三皇 子,从小就交好,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陪着好友,来找清官喝喝酒说说话,也是很正常的。是以从来没有人怀疑过穆景瑜到如雪阁的真正目的。 每次到如雪阁见墨娘时,穆景瑜总是正襟危坐,一脸严肃,不怎么说话,每每开口,就是问问这水调歌头作词之人。反倒是穆连煜,怕美人被吓到,每每出口圆场,一副怜香惜玉的模样。 穆景瑜和穆连煜来了如雪阁几次之后,渐渐的,林书瑶就品出不对劲来了: 这端王世子哪里是来看她的,分明就是对这作诗词的人感兴趣。 林书瑶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想着想着,就似乎明白了些东西: 这诗词的作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妹妹林幼瑶,而林幼瑶离开林家、离开自己已经五年了。这五年,她是在端王府度过的,似乎还在端王世子的书房当过差。这五年之中,倒底发生了什么?惹得端王世子这么惦记这作诗词之人。 这日晚上,林书瑶送走了穆景瑜,急急忙忙走到林幼瑶的卧房里。林幼瑶正准备上床睡觉,见自家二姐急匆匆的来找她,疑惑的问道:“二姐?有事情?” 林书瑶点点头,道:“幼瑶,二姐有话问你。你在端王府,做的什么差事?” 林幼瑶疑惑道:“二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林书瑶正色道:“你老老实实告诉二姐,你和端王世子之间,可是发生过什么?” “二姐……”林幼瑶唤道。 “你仔仔细细告诉我。”林书瑶道。 林幼瑶略一思忖,想想自己和穆景瑜之间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好隐瞒,就把自己在端王府发生的事情和穆景瑜要收她做通房丫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书瑶。 “真是冤孽,”林书瑶幽幽叹了口气,“那你对那端王世子,是否也有情意?” 林幼瑶用手挠了挠脑袋,随即点了点头。 林书瑶叹了口气:“你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端王世子又是那样一个风姿伟岸的人物。你会动心,也是正常。哎,若是林家还在,凭你这样的人才,做他一个世子妃都是便宜他了。咱们林家的姑娘,可都是做皇后的。” 林幼瑶一愣,随即嘻嘻笑了起来,自家姐姐可真是个妹控啊:“都是做皇后的人物那可不行,皇后只有一个,那不是大姐吗?各个都是皇后,那还得了。” 林书瑶正色道:“幼瑶,不要嬉皮笑脸的。我 问你。二姐把你从端王府带了出来,你可是怨姐姐?你这样回不了端王府,会不会不甘心?” 林幼瑶立刻摇头道:“当然不会,我本来就不想做那劳什子的通房丫鬟。端王府中的不过是一段年少慕艾的情愫罢了。我还有许多更值得珍惜的东西,比如快乐自在的日子,比如和二姐姐姐妹团聚。日子久了,情愫应该会过去的。”时间是一杯包治百病的白开水,爱与痛,终将淡去。 林书瑶道:“哎,这样一来,你再不能留在世子身边了。二姐现在都不知道把你带出王府是对还是错?” 林幼瑶连忙说道:“自然是对的,那个时候我自己也已经准备要逃跑了。真的,真的,我收拾了包袱,临走时还亲了他一下。不过,没逃跑成功,被抓了回去,关在柴房。然后,就在柴房里被救了,被人带到了这如雪阁来。” 林书瑶倏地真大了眼睛,道:“什么?你,你还亲了他?” 林幼瑶一时最快跟自家二姐坦白了自己的孟浪之举,这是听二姐反问,不禁老脸一红,赧然的点点头。 林书瑶道:“你真大胆,还去撩拨他。幼瑶,他一个男人,若是不愿意,你怎么近得了他的身。他分明是已经将你当做自己的人,随你的意了。” 林幼瑶道:“其实我就是想告个别而已。” 林书瑶道:“胡闹,幼瑶,哪有人这样告别的?” 林书瑶长长的吐了口浊气,缓缓的说道:“二姐每日里接触的人不少,各式各样的人看得多了,对人对事也有几分心得。素有风流之名的三殿下和世子殿下,看上去有很多的不同,但是内里却是相通的。” “恩?姐姐,是哪里相通了。”林幼瑶道。 “三殿下看着风流,其实那些女子,有哪个能让他上心的,他放纵的只是身体罢了,这是至高的皇家子弟骨子里的傲气和对别人的不屑。世子殿下也是一样,看着是清冷高贵,不过也是皇家子弟那种傲气和睥睨众人。他们看上去行为举止截然不同,内里却是有相通之处。 世子殿下对你动了心思,你若是老老实实入了内院也就罢了,你还想逃跑。逃跑也就罢了,你跑之前,还去撩拨他性子。 这样的人,哪里是你想心动就心动,想逃跑就逃跑,想撩拨就撩拨的。” ☆、61章 哪里是去风流,分明是去吓人(一更 “幼瑶,世子殿下若是把你放下了,那你就是如蝼蚁一般,可是看他那样子,分明是放你不下,若不得你,他岂会甘心?”林书瑶看了看林幼瑶精致娇艳的五官。 “二姐……”林幼瑶一时无言以对。忽的,她抬了眼,眼眸中闪着亮晶晶的神采,“二姐,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放下我?” 歌舞宴的第二日,林幼瑶就已经知道林书瑶被拍卖了个高价,身价不菲,但是她并不知道出价的人是穆连煜或是穆景瑜。林书瑶又从不让林幼瑶知道自己往来的客人是哪些人,更何况穆景瑜还是林幼瑶以前的主子。 在林书瑶的有心隐瞒和刻意淡化之下,林幼瑶对出价人一无所知。每日酉时,林幼瑶又都乖乖回了屋子,同穆景瑜和穆连煜总是错过,从未相见过。 现在林幼瑶听林书瑶这么一说,就觉得不对劲了,二姐怎么会知道世子殿下有没有放下自己呢? 林书瑶微微一叹,把穆景瑜和穆连煜一同来看这歌舞宴、然后花了三千两见她一面,随后又来了好几次的事情告诉了林幼瑶。 林幼瑶瞪大了眼:“还有这种事情。这是,巧合?” 林书瑶摇摇头,道:“我看着不像。” “二姐,为什么不像?”林幼瑶道。 “世子殿下每次来如雪阁,就会问起这《水调歌头》作词之人。我看他是冲着这作词之人举牌子来见我的。你是不是在端王府吟过这首诗?”林书瑶道。 林幼瑶歪着脑袋,想了许久,突然一拍脑袋:“有一次喝了几杯酒,昏昏沉沉中,似乎是吟了几句的。不过当时只吟了几句,而且我也有些喝醉了,第二日醒来之后,就把这事情抛之脑后,忘的一干二净。现在仔细想来,我在王府里是吟过的,但是只吟了开头几句。” “那就是了,这词如此精妙绝伦,以世子殿下之才,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开头几句,已经足够他记下来了。” “二姐……,那我们怎么办?”林幼瑶垂了眼帘,心中万般滋味。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林书瑶摇摇头。 “二姐,殿下知道我在你这里吗?”林幼瑶抬头问道。 “恩,这个我也不确定,”林书瑶道,“我只知道他一直关心那曲《水调歌头》的作者,至于知道不知道你在这里,我便不知了。我们先不要自乱阵脚,你这几日呆在卧房里不要出来了,等他下次再来时,我去探探他口风再说。” 林幼瑶心里有些慌乱,她点了点头,待林书瑶离开她的卧房以后,她就浑浑噩噩的上了床,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她的丫鬟杏儿见她已经上床休息,就退了出去,她偷偷的出了如雪阁,走到怡香院的一处亭子处。 “杏儿,你来了。”说话的是怡香院的另一位清官红袖。 那日在歌舞宴上,红袖的身价被拍到五百两。这身价在平时已是相当高了,但是却被林书瑶的三千两生生的比了下去。红袖一向自视甚高,心高气傲,心中有着既生红何生墨的感慨。嫉妒和不甘的心情折磨的她寝食难安。 “恩,小姐。”杏儿道。 “杏儿,你可还记得是谁救的你?”红袖道。 “杏儿自然是记得的,杏儿本来是流落街头的一个小乞丐而已,差点就要饿死,是小姐把我救了,带到这怡香院伺候小姐。”杏儿道。 “是啊,那时候,你才七、八岁呢,”红袖道,“我把你带到怡香院,你自己也争气,学了一手梳头的功夫。整个怡香院,没有谁比你手艺更好的了。” “小姐,这都是因为您救了我一命,我才有这些造化。”杏儿道。 “你在我身边伺候了三年。五年前,墨娘初入如雪阁,身边没有丫鬟,我就把你安排到墨娘身边。五年来,我让你为我通风报信,行那细作之事。你可怪我?”红袖道。 “怎么会?”杏儿连忙摆摆手道,“我的命都是小姐给的,小姐安排我做什么杏儿就做什么?” “好,”红袖脸上显出一片狰狞之色,“那你便帮我最后一件事。做完这件事,你就回报了我的恩情,我以后再也不会再要你做细作之事,不再让你为我通风报信,你可以安安心心的呆在墨娘的如雪阁。” “小姐……您,您要我做什么?”杏儿见红袖脸色狰狞,支支吾吾的说道。 红袖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说道:“将这瓶中之药,放入饭菜中。” “小姐,您、您要害墨娘?”杏儿小声惊呼了一声。 “禁声。”红袖轻喝一声。 红袖呼了一口气,接着道:“墨娘现在正是炙手可热,而且她还……”红袖说了一半停了下来,墨娘她还有用,她还要给主子收集消息,“伤害了她,动静太大。” “那小姐,这药?”杏儿道。 “如雪阁的三小姐,墨娘在歌舞宴上的词曲和悬 空而坐的技艺,都是出自这三小姐的手,只要这三小姐不在了,墨娘以后就成不了气候了。”红袖恨恨道。 “这……”杏儿迟疑道。 “我曾救你一命,帮我这最后一次,你我就算两清了。”红袖道。 杏儿接过瓷瓶,在手里捏了又捏,最终点了点头:“恩。”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一日穆连煜因为晚上有事,没有留宿在真娘那里,而是和穆景瑜一起离开了如雪坊,出了怡香楼。 道了别,两人正要各自上马车,穆连煜突然走到穆景瑜跟前,拦住了他,他朝穆景瑜脸上看了一圈,见他始终神色淡淡,终于忍不住出言问起了起来:“景瑜,你隔三差五拉着我去如雪阁,怕不是为了给我添一笔风流韵事这么简单吧。看着你也不像是真的看上那如雪阁的墨娘,你坐在人家的屋子,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哪里是去风流?分明是去吓人的。” ☆、62章 以我之尊,岂能强要丫环?(二更) “景瑜,我看那墨娘,看到你都有几分怕了,你倒底是去干什么的?”穆连煜挤挤眼,好奇道。 “恩。”穆景瑜道。 “恩什么啊?”穆连煜道。 穆景瑜朝穆连煜扫了一眼,回过头,目光不知看向何处:“我那丢了的丫鬟在那里。” “丢了的丫鬟?你要收的那个通房?”穆连煜道。 “恩。” “她在哪里?” “如雪阁。”穆景瑜缓缓道,声音不辩喜怒。 “你确定,还是猜测?”穆连煜问道。 “确定,已经派人查过了。”穆景瑜道。 “那就抓回来呀。”穆连煜道。 穆景瑜摇头。 穆连煜接着道:“景瑜,你若是还喜欢,就抓回去,放到内院里。若是不喜欢了,也抓回去,好好罚一罚,以儆效尤。至于进内院的人选,再换一个就是了。” “喜欢还是喜欢的。”穆景瑜垂了眸。 “那就把人抓回内院。”穆连煜道。 “把她直接抓回去是不行的,那她就更不愿了。难道以我之尊,还能强要了个丫鬟不成?”穆景瑜道。 “说的倒也是。”穆连煜道。 “再说,得了身子,心不在,那也不行的。我总得让她心甘情愿的跟了我才是。”穆景瑜道。 “哪来这许多事情,那你准备怎么办?”穆连煜道。 “不能让她总是留在府外,得想个办法把她弄回去。”穆景瑜道。 “不过是个入了眼的丫鬟罢了,你至于要费这许多心思吗?”穆连煜道。 “起初,我也只是以为是入了眼,现在却发现似乎是入了心了。”穆景瑜道。 “景瑜,我看你是魔怔了吧。”穆连煜道。 “明天晚膳后,你再同我一起过来。”穆景瑜道。 “明天晚膳过后,我先同你一起去墨娘那里,然后你回府,我再一个人去真娘那里留宿。我这风流的名声,倒真是越来越响了。你就不能自己去找墨娘吗?” “不能,当初是你撺掇我来着怡香院的。”穆景瑜道,“我独自一个人去了,旁人就会知道墨娘是我要见的,你这风流名声就白白浪费了。” “……”你还真有理了。 ~~~ 第二日酉时,夕阳西下,整个如雪阁在柔和的夕照之下,化为了一片暖橙色。 林幼瑶回了卧房。 “三小姐,饭摆好了。”杏儿把碗筷菜碟摆开。 “杏儿,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林幼瑶朝杏儿看着,关切道。 “我、我没有不舒服,三小姐,大概是我白天在外面站久了,被日头晒得。”杏儿连连摆手。 “那你去休息吧,不用伺候我了。”林幼瑶拿起筷子。 “哎,是。”杏儿福了一下,退了出去。她眼圈渐渐发红,双手合十,哽咽低语。 林幼瑶吃好晚饭过了一刻钟,突然觉得腹痛如绞。整个小腹中,就要被什么东西铰断了肠子一般,又像是有尖牙啃食她腹中的内脏。她捂着肚子,倒在了床上,人也蜷缩了起来。 来收拾碗筷的桃儿进了林幼瑶的屋子,看到林幼瑶倒在床上疼的人都抽到了一处,惊道:“三小姐,你怎么了?” 林幼瑶疼的浑身没有力气,话也说不出来。 桃儿一跺脚,转身去唤来了林书瑶。 林书瑶闻讯赶来,只见林幼瑶面色雪白,额头上冒着一层冷汗,鬓角之处,更有汗滴滴了下来,背后也是一片潮湿,紧紧咬着嘴唇,发出呜呜的声音来。双手捂着小腹之处,在床上翻来翻去。 “幼瑶,这是怎么了?”林书瑶吓得大惊失色。 “二姐,二姐,我肚子绞痛的厉害。”林幼瑶用尽力气憋出了一句话。她在床上翻了几下之后,渐渐晕了过去,脸色刷白,气息微弱。 林书瑶心里乱做一堆,她一跺脚:“快、快去把梁大夫请来。” 梁大夫是怡香院常驻的大夫,平日里,怡香院的人,有谁有个头痛脑热的,都会找梁大夫医治。 小丫鬟应声去找梁大夫,梁大夫来的很快,进了屋子,在林幼瑶手上搭了脉,诊断了一番之后,回头看向林书瑶:“看样子,她是中了断肠草的毒,而且已经毒发了。” 梁大夫摇摇头:“没得治。” 林书瑶往后退了一步,如同一盆冰水从头顶灌了下来,夏日里,她浑身冰凉,从里到外。 她父母双亡,林幼瑶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在青楼风尘之地,受了数不清的委屈和屈辱,在无法忍受之时,这个她自小疼爱的小妹,是她活下去的信念。如今,小妹却要夭折在她的如雪阁中 ,如果她没有救小妹出王府,至少小妹还能活着。悔恨,自责在林书瑶心中交替出现。身子发软,她终是支撑不住,瘫软在地上。 “小姐,小姐,三殿下和世子殿下来了。在雅室里等您。”忽然有小丫鬟来禀告。 林书瑶面如死寂,忽的,她本已毫无生气的双眼,一睁。双目之中,忽然有了一丝儿闪出了一点光。 她飞奔到了雅室。 雅室中,穆景瑜和穆连煜正坐在主位上。穆连煜坐姿随意的翘着腿,而穆景瑜端坐在穆连煜的旁边,低头轻轻啜着茶水。 林书瑶眼见仅剩的希望,心中狂跳,眼中酸涩,一个没忍住,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滴滴哒哒落了下来。 穆连煜唬了一跳,放平了腿,睁大了眼。穆景瑜眉眼一抬,眼中也疑惑。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诧异。 “墨娘,你这是怎么了?受欺负了?”穆连煜道。 林书瑶没有回答,却是“噗通一声”双膝猛然着地,直挺挺的跪到了穆景瑜的脚边:“求殿下,救救幼瑶。” ------题外话------ 推荐文文<学霸男神撩妻入怀>作者:香菜菜 一个腹黑学霸男神撩到呆萌娇俏学妹然后宠宠宠宠上天的故事 唐红豆,呆萌迷糊妞,暗恋一个人八年,到头来发现自己只是一厢情愿。官旭,腿长颜好任性,傲娇高冷难亲近,一眼红豆误终身,从此宠妻路上一去不回头。 ☆、第63章 请殿下垂怜(一更求收) 穆景瑜眉目一紧,握着天青釉瓷杯的手陡然一滞:“幼瑶怎么了?” 林书瑶已失了血色的唇止不住的颤抖:“幼瑶中了毒,晕了过去。” 穆景瑜心中忽然一乱:“人呢。”低沉的嗓音声线竟然比平日里高了几分。 林书瑶抿了一下颤着的双唇:“在她的卧房里。” “你带路。”穆景瑜站起身,紧蹙着眉,威严下令。 林书瑶呼出一口气,她之前便隐隐察觉到了穆景瑜对林幼瑶的情意。情急之下,她押了宝,赌穆景瑜对林幼瑶情意不浅,这才向穆景瑜求救。看样子,她这求人是求对了。 端王世子不比一般人,作为楚国最尊贵的贵族之一,自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若是他能出手全力相救,自己的妹妹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人力是不是可以敌过天意?现下只盼老天保佑。 林书瑶硬撑起已经发软的双腿,带着穆景瑜,一路跑到林幼瑶的卧房中。 穆景瑜想过多次要把林幼瑶弄回王府,却从没有想到过重逢的场面是这样,他见了她,可她却见不到他。 他迅速扫了一眼林幼瑶的状态,林幼瑶昏睡在床上,面色苍白,完全不见了往日的神色和灵动。他的眉头蹙的更紧,心中倏地一慌,像是掉到一片陌生的海子里。 他闭了下眼,稳住心神,沉声道:“阿思,快去太医院,把淳太医接来。” “是,殿下。”阿思应道。 “驾我的马车去。”穆景瑜立刻补上了一句。 阿思离开之后,穆景瑜在林幼瑶的卧房之内踱起步子。他扫了一眼坐在床边的林书瑶:“幼瑶是中了毒?什么时候毒发的?” “大概两刻钟之前,幼瑶开始肚子疼。怡香院的梁大夫说是中了断肠草的毒,毒已发了,”想到梁大夫说的话,林书瑶话语忽然一哽,呜呜咽咽的说道,“梁大夫说,说,治不好了。” 穆景瑜脚步一顿,心中的慌乱压抑不住的往外冒,接着他又在屋里踱步,步伐焦躁。 “淳太医,这边请。”过了一会,阿思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穆景瑜快步走出房门:“淳太医,把人救回来。” 淳太医被阿思火急火燎的从太医院揪了出来,还以为是世子殿下出了什么事了。这一路上阿思也不肯多说一句话,只是叫车夫快点驾车。当他见到这马车竟然停在了妓院 门口,心中惊讶万分。接着,他又跟着阿思一路飞奔到了如雪阁,却看见穆景瑜好端端的站着,更是奇怪。 “是。”淳太医见穆景瑜一脸凝重,便也带着凝重和疑惑,跟着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他看到躺在床上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虽然面色发白,双眼紧闭,也难掩倾国倾城的美貌。淳太医顿时心里明白了个七八分。他虽然已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却也有一颗八卦的心。不过为医者救死扶伤,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救人要紧。 他给林幼瑶号了脉,又观察了一番,又从医箱里,取出针来,在林幼瑶的小腹之处扎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淳太医收了针,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见淳太医摇头,穆景瑜心里已冒出丝丝凉意,小心确认道:“淳太医,怎么样?” 淳太医捋了捋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殿下,这姑娘是中了葫蔓藤的毒,葫蔓藤又叫断肠草,烂肠草,将它的汁液涂在皮肤上,可以祛瘀止痛,杀虫止痒。入药口服也是可以的,有镇痛的作用,但是只可以用微小的剂量。用量一多,就是剧毒,食用之后,腹中剧痛……” “倒底怎么样了?”穆景瑜语气一沉。 被打断的淳太医也毫不羞恼,一摸小胡子道:“幸好治的及时,这毒算是解了。” 穆景瑜一怔,随即呼出一口浊气,一直紧绷的身子也松了下来。 “多谢太医。多谢殿下。”林书瑶跪下磕了头。 “不过这姑娘除了中了断肠草之毒以外,同时还被下了”凉药。“” 林书瑶撑在地上的手猛的用力,指骨发白:“凉……药……” 穆景瑜皱了皱眉心:“凉药是什么?” “殿下,这良药是多种药混合而治成的,倒不会致命,只是性极寒,常在青楼风月场所用在女子身上,是用来坏了女人身子的。吃了这凉药之后,女子葵水希发,每次葵水至则腹痛难忍,而且还会绝了子嗣。” 穆景瑜刚放下的心,又揪了一下:“可还有的治?” “这凉药倒不像那断肠草,吃了一个时辰就会发作;吃了凉药,到真伤了身子,少说也要几个时辰,”淳太医道,“现在自然是可以治的。这凉药是寒,是阴,要治也不难,用热,用暖就是了。” “开方子。”穆景瑜道。 淳太医沉吟一会儿,摇摇头:“倒是不用开 方子,寻一处硫磺温泉,泡一泡,泡到人醒了,可以化解这凉药的寒气。” “好,阿思送淳太医。”阿思应了一声,把淳太医送了出去。 穆景瑜大步走到林幼瑶的床前,双手把林幼瑶打横抱了起来。 他回过头,愠怒的看着林书瑶:“墨娘,如今,你还觉得把幼瑶从王府带走是对的?人,我带她去温泉,之后就不再回来了。” 说罢,他便抱着林幼瑶向屋外走去。 林书瑶“噗通”跪在地上,她朝着穆景瑜的方向跪走了两步,带着哭腔,呜咽道:“殿下,幼瑶不过是这世间生世可怜的弱女子罢了。请殿下垂怜。” ☆、第64章 这种事,还是殿下亲自来吧(二更 穆景瑜脚步顿了一顿,却并未回头,只是停了几息,终是一言未发,横抱着林幼瑶出了卧房。 等他将怀中之人抱上了马车时,林书瑶追了过来,递了过来几件叠好的衣服过来:“殿下,这些是幼瑶干净的衣物。” “阿思,收下。”穆景瑜的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一些。 一旁的阿思冲着林书瑶礼貌的点了点头,伸手接下了衣服,随后跟着穆景瑜爬上了马车。 穆景瑜走后,还留在怡香院的穆连煜唇边露出个无奈的笑容。随后,他潇洒的走出了如雪坊,去那听香小筑找他的真娘去了。 穆景瑜的马车一路疾驰,飞奔到了翠云山的山腰。 夜已经全黑了,夜幕低垂,月色如水。月光泻下一片柔和,照在翠云山的山林之中。 穆景瑜双手横抱起晕迷中的林幼瑶,踏下了马车。 这里有一处温泉,是楚国御用的温泉池子。温泉池子颇大,约莫有三十尺见方,泉水并不清澈,而是带着浑浊,四周散发出淡淡的硫磺的味道。 穆景瑜把林幼瑶抱下马车,一路抱着,走到温泉的旁边,又缓缓的,极为轻柔的把她放入温泉池子里。 泉水水温不烫不冷,温温热热的正合适。只是林幼瑶已经昏迷,根本坐不住。穆景瑜把林幼瑶扶正了坐在池子里,林幼瑶一会儿就歪了下来。又扶正,又歪到,再扶正,再歪到。穆景瑜眼疾手快的把林幼瑶扶住了才止住了她一头栽到水里。 穆景瑜双手扶着林幼瑶,低头想了想,又看了看候在一边的阿思和隐在暗处的泽盛。 阿思和泽盛看到自家殿下的目光,同时像后退了一步,眼观鼻鼻观心。殿下,抱美人儿泡温泉这种事情,您还是亲力亲为吧。 穆景瑜不语,收回了目光,大步迈入了温泉之中,坐在了林幼瑶的旁边。 他回头看了一眼阿思和泽盛。阿思和泽盛低下头将自己没入阴影里。 穆景瑜清了清嗓子:“你们各自找个地方休息。” “是。”两人如蒙大赦,迅速离开了温泉,躲到了附近林子的一棵大树下。 穆景瑜在阿思和泽盛走后,才伸出臂膀,将林幼瑶揽到了怀中。林幼瑶整个人都被圈在穆景瑜的怀中,头靠在穆景瑜的臂膀上。 月色之中,两人隔着薄薄的夏装肌肤贴在了一起。 林幼瑶晕迷了,她是什么都不知道 。 穆景瑜却是清醒的很,温香软玉在怀,身心却是难受。 一面,他心里担心着林幼瑶身上中的凉药。另一面,林幼瑶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这身段玲珑妖娆的紧。修长的玉腿贴着他的腿,不盈一握的细腰倚在他的腰腹间,还有酥软的不可思议的胸脯挤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穆景瑜正值年华,怀里的人又是他想收房的女子,夜深人静的星空下,他的身体难免会产生变化。 着实难受。 他忧心的看着林幼瑶的面色,见她脸色慢慢好了起来,这才放心下来,保持这个姿势,让林幼瑶的整个身子都埋在温泉之中。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林幼瑶终于幽幽的睁开了眼睛。 “啊!”林幼瑶忽然惊呼起来,激起林中鸟儿飞腾,在夜色中发出一阵阵扑棱扑棱的声音。 自从林幼瑶被带到了怡香院之后,是再也没有见过穆景瑜。她记得自己吃完晚饭之后,腹痛难忍,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这一醒来,竟然是在繁星满步的夜空之下。 这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穆景瑜刀削般立体的俊颜和一双幽深的眸子,如墨般的眸子,深邃而清冽,就像要和这夜色融为一体。 他和她近在咫尺,有力而规律的呼吸似有似无的带着温热在她耳畔拂过。她被穆景瑜搂在怀中,男人和女人差异极大的两具身体靠在一起,在温热的泉水之中。 林幼瑶有点发懵,抬起头,看着穆景瑜,眨眨眼:“殿下?” 阿思和泽盛正躲在一棵大树的树干背后,阿思挡不住困意,不小心睡着了。泽盛不敢睡觉,只是坐着休息,突然听到林幼瑶一声惊呼,便倏地一下站了起来,想看看主子发生了什么情况,不过他很快就停住了脚步。 这分明就是女子的惊呼,难道是殿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哦,不,是了不得的事,惹得那丫鬟惊呼起来?泽盛悄悄收了步子,轻轻的回到他的阴影下,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扰殿下的好。 穆景瑜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将美人儿包裹在自己怀中,让她贴着他而已。 “醒了?”看着睁大了眼的林幼瑶,穆景瑜滚了滚喉结,。 林幼瑶点点头,讶异道:“殿下?” “恩。”穆景瑜厚重而磁性从喉咙深处发出,在夜色里穿过耳膜。 “这里是哪里?”林幼瑶问道。 “翠 云山的温泉。”穆景瑜道。 “我怎么在这里?”林幼瑶臻首微侧,“你怎么也在这里?” 穆景瑜颤了颤长长的睫毛,然后把林幼瑶怎么中的毒,怎么被太医救的,怎么要泡温泉的,自己怎么把她送来的都一一告诉了林幼瑶了。 “殿下救了我?”林幼瑶消化着穆景瑜的话,“谢谢。” “不必。”穆景瑜道。 林幼瑶慢慢理清思路,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她回过神来,看看自己和穆景瑜的姿势,耳朵尖尖有些烫:“殿下,我可以自己坐着了。” 林幼瑶撑着穆景瑜结实的胸膛想自己坐起来。结实的胸膛在水中,湿哒哒,硬邦邦,手中触感传来,林幼瑶心神有些晃。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文:<腹黑皇帝追妻狂>作者:一树梧桐 大凌王朝有两宝,左右宰相皆是宝。左相颜无双,右相酷如神。每天上朝都是吵,朝堂就如菜市场! 一次被人暗算的意外,颜仪竟然发现左相楚风云是女儿身,而且还把左相楚风云吃干抹净!楚风云说:“胡说!应该是本官将你们的右相颜仪吃干抹净了!” ☆、第65章 非礼勿视,所以只看一眼(一更 “别乱动,”穆景瑜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沙哑。 林幼瑶抬眸。 穆景瑜别开眼,将目光转向漫天星辰:“我,我手臂麻了,你乱动,扯到我的臂膀,会有不适。” 林幼瑶失笑,小心的避开了穆景瑜的手臂和肩膀,撑着池底,坐直了身子,不再压着穆景瑜的手臂。穆景瑜张开的手臂没有动,放在林幼瑶的身后,虽然没有接触,却也把她圈了起来。他看着林幼瑶,目光清冽中带着些许灼热的温度。 林幼瑶却是看着天空,月明星希的夜空格外迷人,这夜空好像就在头顶上一般,闪烁的星星似乎触手可及。月色下的林中温泉静谧美好,这夜色真美。 她回过头,又将目光转向穆景瑜。谁说只有月下的美女才迷人,这月下半躺着的男人却更是迷人。肤色白皙却不苍白,透着健康的蜜色,剑眉浓密,凤眼清冽,薄唇轻抿。夜色朦胧中宽阔的胸膛,修长的体形隐隐绰绰。 “幼瑶,”穆景瑜目光柔了柔,“你身子如何了?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恩,”林幼瑶歪过头,“除了觉得有些累,身上没什么力气以外,倒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穆景瑜的目光在林幼瑶脸上端详了片刻,见她面色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眼眸也复现往日的神采,便放心下来。 淳太医医术了得,妙手回春。这皇家的硫磺温泉,功效非凡。林幼瑶这毒发作的快,去的也快。 他微微颔首,默了一会儿,他捉住林幼瑶看向他的目光,喉结滚了滚:“幼瑶,你可愿入我内院?” 林幼瑶脑袋嗡的响了一下,穆景瑜的一句话把她拉回了现实,她转过头,以极轻的声音说道:“你倒是能想起来问我一句了?” 林幼瑶说的虽然轻,但是因为穆景瑜离着她实在很近,听的却也是很清楚。 穆景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么一句,他是王府的主子,论理收不收房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跟本不用问林幼瑶的意思。但是莫名的,他就开口问了。林家的三小姐,林相疼爱的幺女,也许需要不一样对待的。 穆景瑜嘴角浮起一丝儿隐隐笑意:“幼瑶,你愿意吗?” “不愿意。”林幼瑶垂眸。 我不愿意入你后院,哪怕我对你有情意,那又怎样?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宝宝若做了你的通房丫鬟,就是困死在观世院的三进之后,一生不再属于自己 ,还要看你娶妃生子,娇妻美妾的,想都别想。 穆景瑜一滞。 林幼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岔开话题:“殿下,我想问问……” “问什么?”穆景瑜目光深邃,放低了声音。 “恩,我就是想问问,那个,太医说,我这温泉要泡到什么时候啊?” 穆景瑜眨了下眼,缓声道:“太医说,泡到你醒来。” 林幼瑶倏地转过头,睁大了眼睛看着穆景瑜。“哗~”的一下,她从池子里站了起来:“我已经醒了好久了!” 她醒了好久了,这是在干嘛啊! 盛夏的衣服十分单薄,林幼瑶在温泉里泡了那么久了,衣服早就湿透了,这么一下子站起来,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身上,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必露,纤腰一握,玉腿错落,女子特有的圆润,也清晰可见。 林幼瑶身子刚刚恢复,身上还虚软无力,陡然站起来,就身形不稳,踉跄了一步。穆景瑜反应极为敏捷,迅速从泉水里站了起来,扶住林幼瑶的手肘。他颤了颤长长的睫毛:“感觉如何?” 林幼瑶稳了稳身形:“没事,只是突然站起来,不适应。” 穆景瑜看了看林幼瑶,见她面色如常,没有什么痛楚不适的表情:“恩,马车里,有你的衣服,我送上马车,你先换了干净衣服。” 林幼瑶点点头。月光之下,她的耳朵尖又烫了,因为…… 身边的男人也已经湿了身。 盛夏的季节,血气方刚的男人贪凉,穿的极少,这一湿身,衣服都紧紧贴到了身上。不似在水中的隐隐绰绰,他修长如竹般的体形清晰可见。胸膛宽阔,隐隐看见结实的肌肉,腰腹之间身上没有一丝儿赘肉,还有结实的大长腿。 不该看的地方是不应该看的,非礼无视的道理她懂,所以林幼瑶只看了一眼,看明之后,在惊叹羞愤的心情下,迅速收回了目光,跟着穆景瑜走到马车旁,爬上了马车。马车车厢里,摆了一套她平日穿的衣服,旁边还有一块帕子。她拉了帘子,悉悉索索的把湿衣服脱了下来,用帕子草草把自己擦干,然后换好了衣服。 打理好一切,她从马车上走下来:“殿下,我换好了。你身上也都湿了,也去换了吧。” “恩。”穆景瑜微微颔首,朝树林的位置喊了一声:“阿思。” 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阿思正打着迷糊 ,连林幼瑶的惊呼都没有吵醒他,而这声低沉的“阿思”,却让他打了一个激灵,慌忙跑了出来:“是,殿下。” “替我更衣。”穆景瑜下了令。 马车上,备了穆景瑜换洗的衣裳,他带了阿思上车换了衣服。过了一会儿,阿思拉开了车门,对站在车外的林幼瑶,道:“幼瑶,上车吧,咱们得回去了。” “好。”林幼瑶上了车。 穆景瑜坐在马车的软位上,阿思小心翼翼的坐在马车的锦墩上,泽盛在车头驾车。 林幼瑶在马车里迅速扫了一圈,看到车厢里还有一个小锦墩,就走过去,端端正正的坐在锦墩上。 “幼瑶,过来坐。”穆景瑜道。 “啊?”林幼瑶迟疑,抬眸看到穆景瑜淡淡的眸子,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好。”坐就坐,她乖乖坐到了穆景瑜的身边。 车轮辘辘,向前行。 “殿下,您是送我回如雪阁吗?”林幼瑶道。 “不是。”穆景瑜道。 “那是……”林幼瑶眨眨眼。 “去王府。”穆景瑜道。 ☆、第66章 进了他的卧房(二更求收) 林幼瑶看了看身边俊美刚毅如神祇般的男人,心中微叹一声,兜兜转转了一圈,自己终究还是要回王府。 穆景瑜放缓了语气:“你在如雪阁被下了药,十分凶险。我跟你姐姐商量过了,如雪阁对你来说,已不安全,你跟我去王府。” 阿思正坐在一边的锦墩上,听到穆景瑜这么说,面无表情的脸上,嘴角不自然的抽了一下:殿下,你当时跟人家姐姐说话的口气,真的叫商量吗? “回府以后,你住到内院来,内院侍卫众多,最是安全。在我卧房旁边,原本给你安置了小间的,”穆景瑜默了一默,“不过,你不想住那里也可以,内院屋子多,你挑一间就是了。” “啊?哦”那就挑一间吧。林幼瑶微耸了肩膀,睨了一眼穆景瑜,她当然不想住他的卧房。 ~~ “吁”一声长喝,高大骏马“嘚嘚”的步子缓了下来,打了个想喷,停了下来,马车便堪堪停在了端王府门前。 林幼瑶和阿思跟着穆景瑜下了马车,泽盛也从车头跳了下来。林幼瑶、阿思、泽盛一起跟在穆景瑜身后进了王府。 穿过几个月洞门,走过几处花坛回廊,几人一路走到了端王府观世院的门口。进了观世院以后,穆景瑜的脚步顿了一下:“泽盛,今天晚上不是你当值,你自去休息。” “是。”泽盛一个抱拳,应声退了下去。 接着,林幼瑶、阿思一起,跟着穆景瑜进了观世院。池塘,花园,一进,二进,眼看就要走到观世的内院了。 “殿下。”林幼瑶轻轻的唤了一声。 “恩?”穆景瑜脚步未停,喉咙发出了疑问。 “我能否去自己的屋子啊?”林幼瑶朝自己原本在观世院的屋子那边看了看。 “我既然开了口,让你进了内院,就断没有再回去的道理,”穆景瑜回过头,如墨的眸子比夜色更黑,里头闪过几丝柔情光点,如夜幕中最明亮的恒星,“跟着我走吧。” “恩。”林幼瑶低头想了想,应了下来。换个地方住就换个地方住,这个问题并不涉及原则性。 林幼瑶来这世界之后,为人处事的原则就是,不涉及她原则性的问题,她就顺应这个社会的规则,比如跟贵族行个礼什么的。顺应大势,多数时候,可以让人生活少些麻烦,多些顺畅,顺势而为,还能事半功倍,但是某些问题,却是要坚守本心的,毫无疑问。 在跨过了一个月牙门之后,林幼瑶终于步入了进了内院。一路走到了内院正房、穆景瑜的卧房前。 “阿思,你也去休息,不用伺候了。”穆景瑜道。 “是。”阿思应了一声,也没有朝林幼瑶看一眼,弓着身子远远退了开去。 跟在穆景瑜身后的只有林幼瑶一人了。 “幼瑶,你跟我进来。”穆景瑜推开了卧房的梅花格子木门,迈进了卧房。 “殿下?”林幼瑶并没有跟上去,却是用坚定而疑问的语气喊停了穆景瑜。声音不响,在夜色中,甚至惊不醒沉睡的鸟儿,但是上扬的疑问生生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 穆景瑜回头,只见林幼瑶的一双脚生生停在卧房门口的门槛之外,一双亮晶晶的大眼正扑闪扑闪看着自己,疑惑、谨慎、坚定。 “现在已过了子时,今晚来不及准备新的屋子。在我卧房的外间,本已为你备了一间小间,你今晚暂时安置在小间里。”他微微叹了口气:“我睡里面,待我明日还朝之后,再带你在内院走走,倒时你再选一间屋子吧。” “哦。”原来是这样,林幼瑶点点头,提了裙子,终于迈过了门槛,跟着穆景瑜进了卧房。 进了屋子,入眼的就是小巧而精致的外间,布置的如同闺阁一般秀雅清丽。 “今晚,你就安心睡在这里。”穆景瑜深深看了一眼,随后往里间走去,步子沉稳有力,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步子迈得难。 他走到里间和外间的隔断处。隔断处是置了厚厚的帘子的,帘子分两侧挂着。 穆景瑜停了脚步,伸手结了结绳,缓缓放下了一侧的帘子:“我在里面,有什么事情,你唤我。” “殿下。”林幼瑶道。 “恩?”穆景瑜道,尾音上翘。 “我没有带包袱,明天能不能让我回姐姐那里收拾收拾东西?”林幼瑶道。 “衣服首饰,明日我会找人重新为你置办。”穆景瑜道。 另一侧的帘子终于也重重的垂了下来。 视线一下子被隔断了,看不到那个男人了,林幼瑶坐到床上,合衣躺了下来。 这小间虽然比林幼瑶在如雪坊的房间要小些,但是所用之物都不是凡品,床榻上的被褥极为细软,非常舒适。林幼瑶不恋床,更何况是这么舒服的床,她刚躺下的时候,还有些忐忑,不过很快就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夜半的时候,隔断处的帘子忽的被撩了开来。 穆景瑜的身影出现在帘子下。他站在垂帘的位置,向小间看去,隐约可见细纱帐的美人儿睡得香甜,他的唇角勾出一丝苦笑,眼里却是难得的一片柔情。 ☆、第67章 你俩、现在、不宜同房 第二日,当林幼瑶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里间和外间隔断处的帘子已经重新被挂了起来了,偌大的里间空无一人。 她的目光被自己床边的台盆架吸引了。 “唔?”林幼瑶疑惑的低语了一句。这用料做工皆属上乘的台盆架上挂了织绫锦帕,摆了玫瑰胰子,面盆里已置了清水。她歪了歪脑袋,昨天晚上明明没有看到这些东西。 她心里狐疑,却还是就着面盆梳洗了一番。梳洗完毕之后,她走出了卧房。 “幼瑶,殿下让我在此处候着你,早膳已在隔壁备好。跟我来。”林幼瑶一出屋子就看到了阿思。阿思表情颇为严肃,林幼瑶已经习惯了,他平日里就是一副冰块脸,不苟言笑的。林幼瑶曾经在心里多次腹诽,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跟班。 林幼瑶礼貌的笑了笑:“好的,多谢。”她想了想,又说道:“还有那个,小间台盆架放的清水、帕子和胰子,也谢谢你。” 阿思侧首,看了眼林幼瑶,难得的细细解释起来:“那些不是我放的,平日,一直是我伺候殿下起身,今天你在里面休息,我们这些小厮仆从不方便进去,殿下是自己梳洗的。他吩咐我,拿来热水和女子用的帕子和胰子。你台盆架上的这些东西应该是殿下亲手放置的。殿下待你不薄。” 林幼瑶微愣。 “走吧。”阿思看了眼怔忪的林幼瑶,转过了身,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话,能给幼瑶几分触动。 “嗳,走吧。” 穆景瑜卧房旁边的屋子里,早膳已经摆好了。一碗莲子薄荷汤,一盏燕窝薏米粥,一碟水晶如意糕,一碟糖蒸奶酥。营养丰富,搭配相宜。 几个碗盏错落的摆着,让人食欲大开。林幼瑶夹起一块糖蒸奶酥,轻咬下去,满口奶香,甜而不腻,绕是她前世吃过很多现代烘焙技术制出的糕点,也不得不说这糕点,味道好极了。 吃好了早膳,林幼瑶一抬头,看到门口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人是穆景瑜,另一个是她未曾见过的。 那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个子不高,微胖,穿着一身官袍,背了个不相配的箱子,单眼皮,小眼睛,嘴巴上挂了两撇小胡子,让林幼瑶联想起“喜感”两字,这幅模样,要是个说相声的,上台不用开口,就有搞笑的效果了。 林幼瑶正要起身行礼,却听穆景瑜在门口冲她朗声道:“幼瑶,来,随我回卧房。让淳太医诊 治一下。” “哎,是。”原来这就是救她的淳太医,林幼瑶收了促狭心思,心生感激。 林幼瑶跟在穆景瑜后头,淳太医走在最后,回了穆景瑜的卧房,来到林幼瑶昨日安置的小间。 林幼瑶在床沿坐好。 淳太医摸着把小胡子,俯下身给林幼瑶搭了脉相,又在她脸上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恩,姑娘这身子,大体是好了。” “大体?”穆景瑜站在床沿边,听了淳太医的话,微微蹙了下眉。 “恩,”淳太医应了一声,转向林幼瑶,“不知姑娘的葵水应该是什么日子来的?” 葵,葵水?林幼瑶偷偷瞥了一眼穆景瑜。只看到了穆景瑜俊美的侧颜,神情淡淡,神色莫辨。 冷不防被人这样当着一个大男人的面,问到大姨妈的问题,说完全没有不自在,那肯定是假的。好在她也是个现代人的灵魂,倒不觉得在男人面前提起大姨妈的事情,需要羞愤欲死。 林幼瑶咽了口唾沫,道:“应该是初五。” “好,今天是初一,还有五天就是初五,”淳太医撇了撇胡子,“姑娘被人下的凉药极寒,女子的身体最忌阴寒,这种凉药是要坏了女子身体的。不过现在从脉象看来,这阴寒已经都被祛除了,想来姑娘应该是及时泡了硫磺温泉了。” 林幼瑶又瞄了一眼穆景瑜,冲着淳太医点点头。 “不过,这脉象也只能看到表象,要真正确认姑娘身上的阴寒是否祛除,要看姑娘的葵水是否如期而至。如果五日之后,葵水准时来,那身子便是大好,如若不然……”淳太医顿了下,接着道,“那到时候还得调理身子。” “好的,多谢,”林幼瑶点点头,露出感激的神色,“谢谢淳太医的搭救。” “姑娘,不必客气,”淳太医小眼眯眯笑了笑,随后转向了穆景瑜:“对了,殿下,还有一事。” “什么事?”穆景瑜淡淡问道。 “是这样的,殿下,”淳太医一摇脑袋,说道,“医书有云:夫邪之生也,或生于阴,或生于阳。其生于阳者,得之风雨寒暑;其生于阴者,得之饮食居处,阴阳喜怒。阳虚则外寒,阴虚则内热,阳盛则外热,阴盛则内寒。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 “说重点。”穆景瑜蹙眉,命令的口气带上了平日的威严。 淳太医一阵阴阴阳阳的说词,说的林幼瑶也有些晕头转向。 淳太医被穆景瑜打断了话,既不惶恐,也不羞恼,收了小眼睛里和小胡子底下的笑意,捋了下胡子,一脸严肃的道出了他的重要医嘱:“葵水之前,不宜行房。” 卧房里顿时安静了。 淳太医见林幼瑶虽然是姑娘打扮,但是世子殿下两次火急火燎的把他从太医院喊来给她看病,又见林幼瑶被安置在世子殿下卧房的旁边,就自然而然的觉得这姑娘是殿下的人,而且还很得宠。 他也是过来人嘛,懂得。 林幼瑶心中如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但是这种事情怎么跟一个太医解释呢?难道直接说宝宝还未经人事吗?林幼瑶眼观鼻鼻观心,她什么都没有听到,她只想静静, 别问她静静是谁。 穆景瑜沉默了几息,脸上是淡漠威严的表情,清冷的眸子不辩喜怒,只有蒲扇般长长的睫毛在空气中迅速上下移动。 ------题外话------ 求殿下心里阴影面积:) ☆、第68章 求之而不得 静默了一会儿,穆景瑜终于轻启薄唇,语气严肃庄重:“知道了,你退下。” “是,殿下。”淳太医一摸小胡子,小眼睛里复又出现了笑意 待淳太医退了出去以后,穆景瑜才转向了林幼瑶。 他见林幼瑶羞的模样,薄唇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极为微弱的弧度:“幼瑶,你现在若是身子无碍的话,随我去院子里走走,给你自己挑一间屋子。” “我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林幼瑶想换间屋子住,不想总是住在他的旁边。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在观世院内院之中逛了起来。 “第一次在内院里走动?”穆景瑜道。 “恩,是啊,殿下,之前没有来过。”林幼瑶道。 “内院大约有二十几间屋子,已用的不过五、六间。除了我用的屋子以外,还有内院小厮仆人用的屋子和护卫们值夜用的屋子。剩下的还有二十间左右,你就从南北向的屋子里挑一间吧。” “是,殿下。”林幼瑶点头。 林幼瑶跟在穆景瑜的身后,在内院逛了一圈,内院是整个观世院的三进、四进和五进。 不过穆景瑜只在三进之处用了几间屋子。此外内院还住了几个他信任的下人,侍卫值夜也用了几间屋子。下人居所和侍卫值夜的屋子全都在三进院落的侧面。四进和五进都是空关着的。 四进、五进一个人都没有,林幼瑶也不敢住,就在三进南北向的屋子里选了个西边的小屋子。 “选好了?”穆景瑜道。 “恩,选好了。”林幼瑶道。 “好,我会差人将屋子布置妥当。你今天先在小间或是刚才用膳的屋子休息。傍晚还是原来的时辰,去书房当值。”穆景瑜道。 “是,殿下。”林幼瑶道。 “我还有事,你现在内院逛逛,熟悉一下。”穆景瑜凝视了一小会儿林幼瑶,颔首,离开。 午后,各种精美的家什流水般的送到了内院,雕了芙蓉花的梨花木拔步床,镶了铜镜的梳妆台,小桌、玫瑰椅等等。另有,被褥、帷幔、妆奁、水粉、胭脂等等,一件儿接着一件进了林幼瑶所选的屋子里。 王府的管事妈妈梁妈妈,亲自给林幼瑶送来了几套制好的衣物,还带了几位得力的妈妈一块儿帮林幼瑶布置房间。 几位妈妈看到林幼瑶,都是笑的跟朵花似的,把林幼瑶 是从头夸到了脚。 世子殿下的内院啊,平常人是走不进去的,这回是为了林幼瑶布置屋子特地开了口子,让她们几人进去的。这对几位妈妈来讲,可是天大的脸面了,回头跟别说起来也是特有面子啊。 傍晚,晚膳之后,林幼瑶去了书房。 “请世子殿下安。”林幼瑶在门口盈盈福下,迎着穆景瑜渐进的脚步。 “幼瑶,免礼。”穆景瑜脚步顿了一顿,目光扫过婷婷福礼的林幼瑶。 一切似乎如同回到林幼瑶离开端王府之前一样。 行礼,上茶,退下,走到外间。 林幼瑶在外间的小桌前坐了下来,却没有翻书,她手托香腮,思绪飘来荡去。 她想起前世的日子,那种每天忙忙碌碌快节奏的上班族生活,离自己已经一去不复返。而前世一有假期就到处跑、到处旅行的日子也不可能再有。 书房掌灯了,摇曳明亮的灯光中一片静谧祥和。 “幼瑶,过来。”穆景瑜的声音传来。 “殿下?”林幼瑶应声跑了进去,在穆景瑜的书案前站定。 此时,穆景瑜正端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一支小楷羊毫:“你在闺阁时,可曾习过字?” “习过,”林幼瑶臻首微侧,想了想说道,“恩,不过现在忘了。” “这羊毫笔,最适合女子写字。你随我习字吧。” “阿?”林幼瑶脱口道,“习字?” “过来。”穆景瑜站了起来,示意林幼瑶走过来。 “恩。”林幼瑶朝穆景瑜瞥了一眼,见他面容不喜不怒,面色淡淡。 习字就习字。她不会写毛笔字,前世读二十年的书,现在倒成了个文盲了。 林幼瑶站到了书案跟前,穆景瑜挪了步子站在她的身后。 穆景瑜身材高大,将林幼瑶的整个身形都笼罩住。浓郁的男子气息将林幼瑶包裹起来,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她心弦颤了一下,脑子里怔了一下,耳后微微发热起来。 “握好笔。”穆景瑜道。 “恩,好的。”林幼瑶回了神。 “我先带你写一遍。然后你照着练习就是。”穆景瑜道。 他的胸膛并没有贴到她的后背,而是保持着一寸的距离。这样的感觉最是难受,明明知道背后有人距离极近的站着,却没有任何触 感,又仿佛空气中传来了身后之人灼热的体温。 穆景瑜从林幼瑶的身后握住了她握着笔的手,前臂轻轻贴在一起,手也握到了一处。 这是林幼瑶第一次接触到他的手,男人的大手修长如玉,温温的,有力的,略微有些粗糙,将她的小手全部覆盖。她的手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却被穆景瑜用了力,紧紧抓住了,不能动弹。 她侧过脸,瞄了眼穆景瑜,见他脸部弧线在烛光下更显俊逸不凡,神色依旧淡淡,表情依旧严肃。 “写字。”穆景瑜沉声道。 林幼瑶咽了咽唾沫,回过头,看向宣纸。 穆景瑜偏过头,有规律呼吸轻轻拂过林幼瑶的耳边,痒痒的,酥酥的。他握着她的手,终于在宣纸上落了笔,笔尖亲亲点在了纸上,墨汁缓缓晕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个……林幼瑶呆了一呆。 这写的是河边芦苇青苍苍,秋深露水结成霜。意中之人在何处?就在河水那一方。逆着流水去找她,道路险阻又太长。顺着流水去找她,仿佛在那水中央。 这几句诗写的分明是男子对意中人思之求之却又不得,急切却又无奈的心情。 ------题外话------ 诗经里的《蒹葭》,这里借用一下咯:) ☆、第69章 所谓蝶恋花 “殿、殿下?”林幼瑶喃喃。 “写字吧。”穆景瑜把声线放柔了一些,磁性的低语,在摇曳烛光的书房里,落到林幼瑶的耳朵里。 “恩。”林幼瑶道。 宣纸上,一首小诗渐渐显现出来: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笔尖在最后一横的末尾顿了一顿,收势,提笔,一页宣纸恰好写满。 穆景瑜松开了林幼瑶的手,偏头将目光放到林幼瑶的侧颜。林幼瑶正凝视着宣纸上的字里行间。 河边芦苇密稠稠,早晨露水未全收。意中之人在何处?就在水边那一头。逆着流水去找她,道路险阻曲难求。顺着流水去找她,仿佛就在水中洲。 一页宣纸满满都是惆怅和无奈,喜欢的人上下左右去求之,求而不得,可望却触摸不到。 片刻的静默,被穆景瑜的低语打破:“幼瑶,拿着纸笔用具,去外间习字吧,就照着这个写。”不知不觉,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更深处发出,比刚才似乎哑了一些。 “是,殿下。”林幼瑶咽了口唾沫,轻声的应了下来。 她的目光在桌子上了扫一圈,随后,她一手拿起纸,手指里夹着刚才用的那管小羊毫笔;另一手,指了指书案上穆景瑜不常用的砚台和墨条:“殿下,我可以搬这两个吗?” 穆景瑜移了两步,坐回了座位,端坐着抬了眸,朝林幼瑶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搬去吧。” “谢谢,殿下。”林幼瑶把墨条放到砚台上,空出来的那只手端起了砚台。 亏她两只手拿了四样东西,小心翼翼的往外间走,可不能摔了,殿下书案上的东西,按照这个时代的物价,应该比她这个丫鬟还贵些咧。 “等等。”穆景瑜突然出声喊住了林幼瑶。 林幼瑶手里拿着东西,慢慢扭过了身子。等她转过来时,穆景瑜高大修长的身影已经站在了她跟前。 林幼瑶昂起头,不明所以的望着穆景瑜清冽的眸子。 穆景瑜低下头,对上她的目光:“幼瑶,你的首饰头面还在制着,这簪子是我今日得的,你先用着吧。” 他从怀里取出一支发簪,这是一支浅色的翠玉簪子,簪子通体晶莹剔透,莹白色中透着淡淡绿色。翠玉簪子的下半部分是一朵含苞待放的五叶花,上半部却是一只停留在花上留恋不欲离去的蝴蝶。 好一支蝶恋花。 雕工精美,栩栩如生,加上这极品冰种翠玉,这真是一件难得的艺术珍品。 “殿下,这么贵重,我……”林幼瑶道。 穆景瑜垂下眼,沉声道:“本殿给的东西,都是贵重的。” 林幼瑶一窒,这本殿的自称都出来了。 他给的都是贵重的,贵重的不是东西,而是因为东西是他给的。 林幼瑶无语,应了句:“谢谢殿下。” 只是这么一来,林幼瑶就有些尴尬了,两只手都拿了东西,怎么接呢? 穆景瑜却是上前一步:“不要动。”他轻轻把发簪插入林幼瑶发髻之处,浅浅翠玉正是配她的颜色,一支蝶恋花称得她俏丽迷人。 发簪插好之后,穆景瑜的手状似无意的划过林幼瑶的耳尖,又从耳尖划到耳廓,在到耳垂处之前,极轻的勾了一下。 穆景瑜的动作极为迅速,发生的猝不及防。林幼瑶呆了一呆,回神之后,耳朵尖尖迅速发烫起来。 林幼瑶原本并不是个爱害羞的性子。前世,她也经常跟男同事,男同学打打闹闹,也有几个交好的异性朋友。她从来没有这样容易羞窘。但是这一世,她的耳尖特别容易发烫,动不动就热起来。也许是因为换了一具身子的缘由,也许只是因为他。 “好了,去吧。”穆景瑜道,他的面色如往常一样,淡淡的不辩喜怒。只是声音带上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的暗哑,他清冽的眼中,也染了一层温柔之意。 林幼瑶稳了稳心神,也不自觉放柔了声线:“是,殿下。” 她回了自己的位子,耳朵尖尖还发着热。 一首蒹葭,一支蝶恋花。 蒹葭苍苍,伊人求而不得。蝶恋花,蝶恋花,花却不恋蝶。 这样的婉转含蓄,是这个男人的表达。 林幼瑶的心被敲击着,轻轻的,一下一下。 ~~~ 以后的几日,林幼瑶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离开端王府之前的日子,但是似乎又和以前有些不同。 她的差事还是只有一个,就是在书房当值,不过从书房当值结 束以后,她不再是回二进处侧面的丫鬟房,而是跟着穆景瑜一起施施然的进内院。 林幼瑶现在的屋子比穆景瑜的正屋更接近连接内外院的月洞门。穆景瑜和她步入内院之后,都是先到她的屋子。到了她的屋子门口,穆景瑜等她进屋之后,再离开。看上去,倒像是穆景瑜每日送她回房一般。 林幼瑶觉得这端王府里似乎有一张大网,一张用温柔和深情交织而成的网,网住她的人,也想网住了她的心。 不过她心里却又十分清楚,这深情温柔的背后,是撒网之人,想拥有她的全部,让她乖乖待在内院之中,为他一人而活。他的心很大,有朝政大事,有府中琐事,有家人兄弟朋友,会娶妻生子,会有别的女人。而她却将只能为他一人而活。 卑微以及。 通房丫鬟,是一种怎样的女人?林幼瑶回忆了一下前世她曾看过的书籍。她记得《红楼梦》有描述过通房丫环的生活。通房丫鬟除了要伺候主人起居,给主人暖床以外,在男女主人行房的时候,把自己也脱的干干净净,候在一边伺候着,比如擦个汗呀,解个衣呀什么的。在男主人需要的时候,也要配合着一起伺候。 ☆、第70章 如此姨妈巾 这在林幼瑶看来难以理解,难以接受的差事,在古代贵族却是很常见的事情。林幼瑶心里哀呼,这通房丫环的差事没人性,没下限。 这日林幼瑶在去早膳的路上,见穆景瑜正站在她门前的鹅卵石子小路上,身姿笔直。 “世子殿下安。”林幼瑶轻轻行了个福礼。 “起吧,幼瑶?”穆景瑜面向林幼瑶,语调上扬。 “嗯,殿下。”林幼瑶道。 “嗯……”穆景瑜目光闪烁了一下:“幼瑶你,你葵水可有如期而至?” 阿?林幼瑶倏地抬头看向穆景瑜,眨巴了两下大眼。淡漠严肃,高冷到爆的世子殿下在问她葵水的问题?是因为淳太医说的话?那日淳太医曾经说过,如果她的葵水如期而至,那么她的身子就好了,如果未至,那么她的身子还需要调理。 异样的情意在林幼瑶的心弦上划过一道涟漪。 林幼瑶在心中微叹一口气,偷偷看了一眼穆景瑜,他只给了自己一个侧面,并没有看向自己。 她低了头,抿了抿嘴,点点头,正想开口,却听穆景瑜说道:“知道了,这两日不用当值,等你好了再去书房吧。” 啊?殿下,你不是侧对着我吗?林幼瑶心中讶异,他怎么知道她点头了? “去用膳吧。”穆景瑜岔开话题。 “嗳,嗳,是,殿下。”林幼瑶道。 这日下午,王府的管事梁妈妈又来寻她了,给她送来了女子葵水用的丝帛、草木灰等用品。梁妈妈对她也笑的越发殷勤。 林幼瑶见了织得如此精致的花纹锦缎忍不住抽抽嘴。这姨妈巾,用上等的丝绸制成,勾着小花,镶着银边……,繁复而华丽。真是涨姿势了。可是它吸水吗?林幼瑶忍了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叫梁妈妈帮她换成细软的棉麻。 梁妈妈在林幼瑶的坚持下,只好送来了棉麻的姨妈巾,大概是觉得棉麻比起锦缎来,要贱上许多,本着质不够、以量取胜的精神,梁妈妈送来的棉麻细布加起来有好几丈了。 林幼瑶又抽抽嘴,那她就换的勤些吧…… 这几日,林幼瑶都没有去书房当值,但是每日在去用早膳的路上都能遇见穆景瑜,她会跟穆景瑜请个安,穆景瑜也会跟她说上一两句话。 几日之后,葵水过去了,她依旧去书房当值。 在书房当值的时候,倒茶,掌灯。有时会自己看看书 ,有时会练一连字,练那一首《蒹葭》。 现在整个端王府的丫鬟仆人,看林幼瑶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渐渐的连称呼都变了,从“幼瑶”变成了“幼瑶姑娘。”有些新来的小丫鬟看到她都还会给她行礼。 不过不是所有的丫鬟仆人都是这样的,比如观世院里的一等丫鬟凝珞和怜珍,她们看到林幼瑶时,眼神里的冷意她是可以感受的到的。 而穆景瑜看她的眼神却是越发温柔神情,她也是感受的到的。尤其是她在书房里练那首《蒹葭》的时候,穆景瑜就会从书房里间透过博古架看着她,目光专注。 而每日晚上,穆景瑜从她房门口离开的步子也是越来越缓。 逃也逃不了,喜欢也喜欢上了,可是林幼瑶是绝不可能接受通房丫环的差事,她现在想找个机会跟穆景瑜谈一谈,但是穆景瑜除了一首蒹葭和一支蝶恋花,再无其他的表达,再没有再跟她说过什么亲昵的话语。 这一个多月来,他只是一味宠着她,也没有任何越线的举动,守礼有节。傍晚,让她在书房伺候,晚上让她回屋子安心睡觉。所以,林幼瑶心思回转,却也一时找不到机会跟穆景瑜提起。她寻思了要找个机会跟穆景瑜谈一谈。 这日傍晚,林幼瑶刚刚离开屋子,准备去书房当值,就见到了穆景瑜迎面而来。 “幼瑶,今日傍晚,你不用去书房当值了。”穆景瑜道。 “好的。”林幼瑶应道。 “连煜他纳了房侍妾,叫我去喝酒,所以晚上回不来。”穆景瑜道。 阿?林幼瑶抬起头,这个是在跟她报行程?“是。” “现在我要走了,”穆景瑜顿了一顿,“明日我沐休,带你去街市逛逛。” “好的。”林幼瑶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这一整天,林幼瑶被放了大假,在内院呆了一天。 晚上,她正要上床睡觉,却听到了敲门声。 她自搬来这内院居住,还从来没有被人在晚上敲过门,不禁疑惑问道:“是谁呀?” “幼瑶,是我。”熟悉的沉稳声音传来。 “殿下?”林幼瑶道。 “恩。” 吱呀一声,林幼瑶打开了门。 穆景瑜正站在门口,一股淡淡的酒气朝林幼瑶的鼻子里钻了过来。 林幼瑶见穆景瑜身长玉立的 站在门口,身形并无不稳,眼神也还算清明,知道他并没有醉。只是大约因为有了几分酒意,清冽的眼里一丝儿迷离,白皙的肤色带了些红晕。 “幼瑶,明日我沐休,清早起身,我就带你去中常街。”穆景瑜的嗓音约是因为酒意,带上了几分慵懒之意,在夜色里格外撩人。 林幼瑶点点头:“是,殿下。” 穆景瑜没有说话,低下头,目光在林幼瑶的脸上眴了一圈,最后锁在她的唇上。 红润粉嫩,还有柔软。 柔软,穆景瑜想到这个词,触感柔软,尤其是靠着他的唇的时候,他迷离的眼神浮现灼热。 他强稳了心神,声音沙哑:“那,你早些休息,我走了。” 林幼瑶福了身子,道:“送殿下。” 原本林幼瑶想跟穆景瑜谈谈他们俩的事情,但是看穆景瑜一身酒气,她觉得现在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虽然他没有醉,但是酒精的作用总会让人情绪不稳定,思维也会比平时差一些。 穆景瑜颔首道:“起来吧。” 礼也行好了,他也叫人起身了,可是他突然有些舍不得走了。 ☆、第71章 心飞扬 齐飞翔 穆景瑜忍住心中的不舍,向前走了两步。 倏地,他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提起步子,正要往林幼瑶的屋子走过去。 “啪!”门关了,“喀嚓!”落锁了。 穆景瑜提起的脚步又放了下来,带着迷离的眼神朝那屋子望去。 屋子里掌了灯,红彤彤的灯光从窗户里隐隐绰绰的透了出来。美人儿的身影映在窗户上,像是剪影一般轮廓清晰又不辩细节。头顶上两个小包是她俏丽的双丫髻,还有圆润的肩膀,妖娆的身姿。正因为看不清楚细节,所以更让人遐思无限。 穆景瑜摇摇头。他每日与她相见,那么宠着她,固然是为了俘获美人一颗芳心,其实那些绵绵情意,一丝儿也没有掺假,怕只怕美人儿的心没有俘获,自己的心倒是丢了。 他实在等的有些久了,他等不下去了。 第二日很快就到了。 穆景瑜带着林幼瑶走到了王府的门口,门口马车已经备好了。 如今已是入秋,穆景瑜穿了黑色的袍子,外面套了见深棕色的褙子。 这一身衣服用的是普通的锦缎布料,没有金色四爪龙或者金丝青云暗纹,跟一般的富商官员并没有什么区别。虽说久居上位的满身贵气,依旧看得出来,但已是低调了许多。 林幼瑶也已换了秋装,现在她的衣物都由王府的管事妈妈梁妈妈亲自置办的,比以前的丫鬟衣服精致了许多。她今日一身鹅黄的收腰广袖裙,显得人即是明艳又是娇媚。 两人紧挨着走在一起,甚是相配,如一对璧人一般。 “阿思,”穆景瑜对身边的阿思道,“今日你不用跟着我了,自己去休息吧。” 阿思低声称是,目不斜视的退了下来。 “幼瑶,走。”穆景瑜道。 “恩。”林幼瑶点点头。 两人还没迈开步子,只听一声娇嗔喊了过来。 “瑜表哥。” 林幼瑶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她撇撇嘴,退开一步,站在一边。 退开的同时,她斜着眼,瞄了一眼穆景瑜,没想到穆景瑜这时竟然也看了她一眼。 两人目光错开。 “瑜表哥,”韩雪漪一阵风似得飘到了穆景瑜的跟前,“你这是要出府逛街吗?带我也去吧,你一人去多无聊啊。我也好久没有出府了。” “谁多的嘴?”穆景瑜冷声,眉目染了霜色。 “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好久没有出去过了。”韩雪漪道。 “你要出去的话,去找王妃,她会为你安排的。”穆景瑜蹙了蹙眉,带着冷意说道。 “瑜表哥,我想跟你一起去。”韩雪漪低下头,娇嗔着,往穆景瑜的身上靠去。 “快回去。”穆景瑜错开了身子道。 韩雪漪眼中噙着泪水,用娇柔的嗓音问道:“瑜表哥。” 这一声瑜表哥叫的是温柔婉转,哀怨神情,端的是惹人怜惜。 穆景瑜皱了皱眉:“快回去。” 韩雪漪一跺脚:“我听人说,你被个丫鬟迷住了魂,可是真的?” 林幼瑶虽然已经尽力降低存在感,不过表小姐韩雪漪的手指依旧毫无差池的指向了她。不是她怕那韩雪漪,而是她压根不屑于跟个小姑娘斗嘴。后院争风吃醋什么的,那不是她的风格。 穆景瑜走出了一步,沉声道:“拦住她。”施令的口吻威严冷然。 世子殿下一发话,韩雪漪就被侍卫们拦住了。 “幼瑶,走吧。”穆景瑜道。 “嗳,是。”林幼瑶没有看韩雪漪,直接忽视她。 韩雪漪看着两人男才女貌一对璧人般离去的身影,眼中恨恨。 马车中只有穆景瑜和林幼瑶二人,经过刚才那一出,穆景瑜似乎被坏了兴致一般,闷闷也不说话。 “殿下,中常街我去过一次。只是好不容易上一次街,但是却没有逛成,街都被封了。真是让人好生失望啊。”林幼瑶一副十分哀怨的小模样。 “恩?怎么回事?”穆景瑜眉眼微抬,随口问道。 林幼瑶把目光移到穆景瑜头顶的发冠上。穆景瑜所有的头发都已梳了起来,在头顶扎了髻,束了冠。背后锦袍衣襟上的脖子,没有一丝儿碎发,干净利落。发冠为玄色,当中嵌了一颗墨绿色的墨翠珠子,散发着温润内敛的光泽。 林幼瑶微微嘟嘟嘴:“都是因为你!” “恩?”穆景瑜起了兴趣,讶异道。 “那天你行冠礼,仪仗经过,侍卫们把整个儿中常街都给封了路,所以今天,你得带着我好好逛逛。” 穆景瑜眼里浮起淡淡笑意:“好。” 中常街是京城最热闹的主干道,两旁店铺林立,店招旗帜 高高飞扬。这些铺子各式各样,种类繁多。那招牌上写了“酱”字的是酱料店,写了“布”字的布料店,写了“车”字的车马行,不一而足。 大部分的女人都喜欢逛街,林幼瑶也不能免俗,当她踏下马车,真正步入这繁华的街市中,看这车水马龙,看这人来人往,看这一家接一家数也数不清的店铺时,心情忽然豁然开朗。 心飞扬,齐飞翔。 逛街能带来好心情,古人诚不我欺也! 林幼瑶兴致勃勃的一家一家店逛了过来。绸布庄,银楼,都逛了一遍。车马行,瓷器店也去了。穆景瑜慢慢踱着步子,跟着东看西看的林幼瑶,倒也颇有耐心。 接着,林幼瑶又去了米行,酱菜铺子,甚至连钱庄都没有放过。 当穆景瑜看到林幼瑶欢快的走进当铺时,他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林幼瑶又发现了一家棺材铺。原谅她作为长在红旗下一代有志青年,还真没有见到过活生生的棺材。在她的前世,土葬已被取消,土葬的风俗逐渐消亡,只有在电视上、书籍里和博物馆中才能看到,所以作为喜欢到处看的旅游爱好者和好奇宝宝,她确实是想去见识见识。 刚刚走到门槛出,林幼瑶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于是,穆景瑜及时住了她的手肘:“时辰已近正午,我们先去吃些东西。” ------题外话------ 穆景瑜:本殿要收网,捕获小美儿。 菠萝饭:你们先去把饭吃了,你情敌还等着出场呢! 穆景瑜:你一定不是本殿亲妈。 菠萝饭:我是你丈母娘。 穆景瑜:无良作者! ☆、第72章 奇怪的醉霄楼 “幼瑶,离这儿不远便是醉宵楼,醉霄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咱们去那里吃点东西。” 林幼瑶生生的止住了迈向棺材铺的脚步,京城最大的酒楼?不错,比看棺材更有吸引力,她转过头笑盈盈:“是,殿下。” “出门在外,你叫一声公子就是了。”穆景瑜道。 “好,公子。”林幼瑶点头。 “方才看你看了那么许多,就没有什么看上的?喜欢什么,买下便是。”穆景瑜道。 “恩,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林幼瑶摇摇头,“不过我倒是看到了不少东西。” “看到了什么?”穆景瑜随口问道。 林幼瑶眯眯眼:“一升米是十文钱,一斤盐是五十文,钱庄利为五分利,当铺要扣十分利。便宜的布匹五文钱一尺,贵的锦缎却要一两银子……” 穆景瑜偏头看向掰着手指给他说道的林幼瑶,眼眸中闪过讶异和欣喜。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醉霄楼。 醉霄楼门面极大,足有三层楼高,檐牙飞翘,画栋直立,檐下雕刻着各式吉祥鸟兽,正中一块大匾额,其中“醉霄楼”三字写得龙飞凤舞,气势不凡。 这就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醉霄楼。 “幼瑶,咱们去里头坐会儿,吃点东西吧。”穆景瑜驻足在醉霄楼门口。 林幼瑶朝醉霄楼里探头看了看,只见一楼大堂里,已坐满了人,一张张八仙桌上,摆了许多诱人的饭菜。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好看的贝齿:“好的,公子。” 一步入酒楼,就有一个店小二迎了上来,这店小二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白白嫩嫩,长得颇为讨喜,他见进门的这两人,男的俊美女的俏,俱是十分贵气的打扮,一张脸笑成了朵花似地,十分殷勤的招呼起来。 “小二,找间雅间。”穆景瑜道。 “好咧,上二楼雅间喽。” 店小二将穆景瑜和林幼瑶引入二楼雅间之后,他道:“两位客观,这间雅间是我们醉霄楼二楼最好的雅间了,摆设餐具且不去说他了,这视线也是顶好的。南边和北边都有窗户,南边的窗户可以看到中常街的街景,这北边的窗户,可以看到咱们醉霄楼园子里的景色。” “多谢小二哥。”林幼瑶道。 穆景瑜点了几份小菜之后,这小二便退了下去。 林幼瑶环顾了一圈,好奇的打量起 这京城豪华酒楼的雅间来。这雅间当中摆了一张小八仙桌,八仙桌边还设置一个瘦长的博古架。博古架上,摆了一个青松造型的翠玉雕,和一个黄绿蓝三色相间的鸳鸯琉璃瓶,看着便是价值不菲。 还有这雅间真的如同小二所说的那样,南北都是有窗的。 林幼瑶兴致勃勃的去朝南的窗向外望去。 只见这中常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向前向后看去,都可以看见旗帜招牌林立,大红灯笼一个接着一个,看不到头。接着,她又跑到朝北的窗户去看着醉霄楼的园景来。 穆景瑜坐在八仙桌前,看着林幼瑶像个小仓鼠一般,前前后后的串来串去的,清冽深邃的眼眸柔了一柔。 “两位客官,菜齐喽。”这时小二端了几盘菜进了雅间。 林幼瑶这时正趴在北窗上,一脸不解,见小二来了,便问道:“小二哥,你们醉霄楼的园子,好奇怪哦。人家的园子里都是亭台楼阁,林子花圃什么的。你们醉霄楼里的园子里,却造了一座塔,这是为什么的呀?” 原来,醉霄楼的园子十分奇特。园子的正中间造了一座檐牙飞翘的塔楼,塔楼很小,不过是十尺见方,但是却足有六层楼高。 园子里除了塔楼以外,没有建造任何的亭子回廊之类、园林里常见的建筑,也为没有假山奇石,竹林花圃。只是围着这塔楼重了一圈杜鹃花,另外几株芭蕉树长的十分高大,与塔楼相呼应。 那小二听林幼瑶这么一说,却是来了劲了,得意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塔楼是我们醉霄楼的东家建的,是一幢闯关楼。” “闯关楼,听着挺有意思的,小二哥,具体是怎么个闯关楼?你同我说道说道吧。”林幼瑶道。 穆景瑜是知道这塔楼的,不过她见林幼瑶难得那么兴致勃勃的,也不出声,等着店小二解释。 “这塔楼一共有六层,每层中都设置了一道题。第一层的题自然是最简单的,第二层的题比第一层的题要难一些,第三层要更难一些,这题的难度是一层比一层难。这塔楼一共有六层,这题一共有六道。所谓闯关就是进这塔楼里解题了,解了第一层的题,才可以进第二层,解了第二层的题,才可以进第三层,以此类推,一直到第六层。”那小二滔滔不绝的给林幼瑶解释了起来。 “这么有趣啊,”林幼瑶道,“那解了题,有什么彩头吗?” “有啊,”小二答道,“解了一层的题,这一层 的红灯笼就会亮起来,这灯笼如果能够一层层亮起来,一直到六层的灯笼全部都亮起来,那么…。” 这小二龇牙一笑,晃了一圈脑袋道:“咱们这醉霄楼的东家,会亲自出来做东,宴请闯关人。” “嘿嘿。”林幼瑶笑着道,“那你们东家也不怕被人吃穷了。” “怎么可能?”店小二一脸不服气说道:“这塔楼的关岂是那么好闯的?” “很难吗?”林幼瑶道。 “你知道塔楼里的题都是些什么题吗?”店小二道,“不是作对吟诗,也不是弹曲作画,而是……算术题,都是十分难解的算术题。咱们东家算术的造诣非同一般,出的题自然很难,这塔楼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闯关人都把这六层的灯笼全亮起来。一个都没有呢” 林幼瑶笑眯眯:“原来如此。” ☆、第73章 闯关 如果这题是一些诗词歌赋,林幼瑶还真没有兴趣,但是一听是算术题,她却是起了兴致。自己前世数学也学了十几年了,来做做古代数学题,倒也是很有意思。就算做不出来也没有关系,来一番数学冲浪,享受个过程就是了。享受第一,闯关第二。 “公子,”林幼瑶向穆景瑜偏头,“我想去闯关玩。” 穆景瑜见林幼瑶兴致颇高,微微颔首:“去吧。” 店小二接着道:“按照咱们醉霄楼的规矩,进塔楼还要付银子的。进一次付一两银子。客官不要觉得咱们醉霄楼是贪银子。如果人人都能进塔楼解题,咱们醉霄楼也应付不过来。所以就定了规矩,只有付了银子、真心想进楼闯关的人,才能进楼的。” 林幼瑶朝那小二点点头,然后转向穆景瑜,露出个讨好的笑容:“我没银子。” 穆景瑜微微摇摇头,从怀中取出钱袋,找出了一两碎银。 林幼瑶眯眯眼,接过这一两碎银:“谢谢殿下。” 她将这一两碎银递给了店小二:“银子收好,买张闯关门票。”~ 林幼瑶跟着这店小二,出了雅间,一路走到园子中,闯关塔楼之下。 “姑娘,这里就是闯关塔楼,里头有个老翁接待你,你管他叫凡伯就是了。”那店小二道。 “恩,好的。”林幼瑶点头,跨入了塔楼之门。 塔楼里很小,里面就摆了一张极为简单的书桌。书桌之上,摆了文房四宝。 “姑娘,一楼的题在这里。”塔楼里的凡伯是个冰块脸,面无表情。他见到林幼瑶,也不寒暄,一上来就递给了她一张信笺。 林幼瑶在书案之前坐了下来,看起这信笺上的题目来:“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二,问物几何?”就是说,一个数被三除余二,被五除余三,被七除余二,问这个数是几? 这是一道余数题,不难。林幼瑶只心算了一下,就在宣纸上直接写下了答案:二十三。 “凡伯,我的答案在此。”林幼瑶将答案递给了凡伯。 凡伯一张脸像冻住了一,瞄了一眼林幼瑶的答案:“正解。” 他点亮了一楼的灯笼。 一楼的灯笼被点亮了,红红的烛光映照出来。 醉霄楼的大厅里,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快看,塔楼一层的灯笼亮了。” “啊,果真如此,有人在闯醉霄楼的塔楼关。” “好久都没有人来闯了,不知道这回闯关人能点亮几层灯塔?” “最好可以多点亮几层,不要点了一层、两层就歇了,哈哈哈哈。” 醉霄楼一楼大堂里,一时间热闹了起来,人们纷纷看起稀罕起来。 穆景瑜在雅间中听到了一楼嘈杂喧闹的人声。他眉眼一台,从八仙桌上站了起来,踱步走到北窗之前,看向那座小小的六层塔楼。 那塔楼二层到六层的窗外悬挂的灯笼都是暗着的。唯有一层的红灯笼是亮着的。 穆景瑜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倏地,他眉眼间又是一抬,塔楼两层的灯笼也亮了起来。 此时的林幼瑶,正坐在塔楼三层的书案上,看着这第三道题。 这题是这样的:“今有池方一丈,薛生其中央,出水一尺,引薛赴岸,适于岸齐,问水深,薛长各几何?” 林幼瑶花了点时间,把这道题看明白了:有一个边长为一丈的正方形水池,在池的正中央长着一根芦苇,芦苇露出水面一尺,若将芦苇拉到池边中心处,芦苇的顶端恰好到达水面,问水有多深?芦苇有多长? 林幼瑶略微思考了一下,提了笔在宣纸上算了起来。 这是一道几何题,需要用到勾股定理,光有勾股定理还不够,还需要设个未知数x,立个一元一次方程。解了方程,她得到了答案:水深1。2丈,芦苇长1。3丈。 “凡伯,这是我的答案。” 樊伯看了一眼答案,嘴角抖了一下,就像万年的冰块终于有了破冰的迹象:“正解。” 三楼的灯笼一亮,哗~,醉霄楼的一楼大堂如同被点燃了一般,一时间人声鼎沸。 有好事之人开起了赌局,分为闯到三层止步,闯到四层止步,闯到五层止步,和闯到六层。许多人都押了银子。 ☆、第74章 通关 “小二,再来一壶酒,我要在这儿等着,看看这塔楼的灯笼到底能亮起来几个?。”一个中年文士捋了捋长长的美鬃。 旁边一桌的人哈哈一笑:“那你可要等很久。” “此话怎讲,兄台是知道这第四层的题,还是认识这解题之人?” “非也,我既不知道这题是什么,也不认识这闯关之人,但是我却是知道,这第四层的题不是最难的,却一向是耗时最长的。前几次闯关人都是这样的,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两三个时辰。” “原来如此,”那美鬃文士低头沉吟了一下,道,“等就等,难得有好戏看,等一等又何妨?” 醉霄楼中闹哄哄的情景,林幼瑶一概不知,现在她已经坐在了第四层的书案之前,在看这第四层的题了。 “巍巍宝塔共十层,红光点点倍加倍,一层唯有一盏灯,问塔共有几盏灯?”就是说,有一座宝塔,一共有十层那么高,一层有一盏灯,下层灯数量是上一层的两倍,问这个塔一共有几盏灯? 林幼瑶握着毛笔,这道题可不能傻傻的死算,把每层塔的灯数,一个一个算出来,然后再一一加总。虽然这样笨笨的方法,也能算出来,但是没有一个时辰绝对算不出来。不过这题倒是个典型的等比数列,倒是可以把它归纳成等比数列的求和方式。恩,公比数是二,二的十次方是1024。 她在塔楼之中越战越勇,很快第四层的题也被她解开了。 “凡伯,这是我的答案。” 凡伯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捏着答案,嘴角抖动了两下,连眼角都抽动了一下:“正解。” 大厅之中的美鬃文士,摸着胡子,笑吟吟:“有意思。” 而他旁边那桌的人,却是长大了眼:“四、四、四层的灯笼被点亮了。这才多大一会儿啊,四层的灯笼那么快就被点亮了啊。” 雅座之中的穆景瑜,身姿笔直的站在北窗之前,目光定在已经点亮了的第四层灯笼上,清冽的眼里又惊又喜。 林幼瑶的题已经做到第五层了。 这题是这样的:“今有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问鸡翁母雏各几何?”题目的意思是这样的,公鸡五文钱一只,母鸡三文钱一只,三只小鸡值一文钱,现在有一百文钱,要买一百只鸡,公鸡、母鸡、小鸡各买几只? 林幼瑶用毛笔头挠了挠,这道题对古人来 说确实很难,但是对她来说却很简单,设三个未知数就可以了。 “凡伯,我的答案。” 凡伯愣了愣神,朝林幼瑶定定看了半响:“正、正解。” 五楼的灯亮了。 “看,五楼的灯笼亮了。”醉霄楼大堂之内,有人一声惊呼。 “你们说这第六盏灯,会不会被点亮?” “估计是不会亮了,这最后一盏灯从来没有亮过。” “你怎的知道?说不定这次会亮呢?” 整个大堂,哦不,是整个醉霄楼,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塔楼的第六层,也就是顶层。塔楼一层到五层的灯都已经亮了,只有这最后第六层的灯依旧暗着。这第六层的灯笼会不会亮起来呢?闯关人是能把这最后一盏灯点亮,还是终究止步五层? 二楼雅间的穆景瑜,亦是看到了这烛火摇红的第五盏灯。他唇角一勾,快步走出了雅间,下了一楼,来到了塔楼之下。 林幼瑶此时已在看第六层的题目了,题目的意思是这样的:有一个商人每个年年底往钱庄里存钱十两,钱庄年利为十分,就是一成。第一年年底如此,第二年又存,第三年又是如此,年年如此,一存存了十二年,每年利息利滚利,问十二年以后,商人连本带息,共有多少。 林幼瑶慢慢的解起题来。 穆景瑜默默的站在塔楼之下,身姿笔直,目光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六楼尚未点燃的灯笼。 忽的,第六层的灯笼由暗变明,暗红的灯笼变成了亮红的,在塔楼的顶层散发着柔柔的红光。 ☆、第75章 他是柳无宣 “亮了!”有人一声惊呼。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说的是什么。 醉霄楼的大堂之中,人生鼎沸,掌声雷鸣。 所有人把目光转向了塔楼的门口,等着解题人出现,这连闯六关的人倒底会是个什么人,白发苍苍的老者,名动一时的才子,亦或是不修边幅的方士? 塔楼之门打开了。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晃动着头顶的双丫髻,俏生生的走了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这小姑娘才多大?把醉霄楼立了许多年的塔楼通关了?神仙?妖怪? “这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啊啊啊啊?” 林幼瑶走出塔楼,经历了一场智力冲浪,真是爽快。 她从塔楼里出来,一眼便见道立在门口的穆景瑜,她提起裙子,朝穆景瑜奔了过去。 穆景瑜只觉得林幼瑶如乳燕入怀般,向他飞奔而来……生生的在他前一尺停了下来,她嫣然一笑道:“殿,啊,公子,公子,我通关了,咱们等着这醉霄楼的东家请我们吃饭吧。” “恩。”穆景瑜微微颔首,眼角唇角闪过笑意。 小二将穆景瑜和林幼瑶引到三楼雅间。 雅间中有一人缓步走出来,迎接他们。 这人不过二十二、三岁,一身天青色的锦袍没有丝毫纹饰,腰间一条白玉腰带衬得人修长如竹。面如冠玉、眉如远山,自是俊逸不凡。唇角挂着谦和的浅笑,眼里是带着温和的神情,干净剔透又温润,如同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这世上就有一种人,一出现就能让人如沐春风,让人觉得跟他相识已久,相处舒适。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在下柳无宣,是这醉霄楼的东家,两位里边请坐。”这柳无宣并未恭身,只做了个请的姿势,优雅又自然。 柳无宣?林幼瑶心中一跳,他就是柳无宣,醉宵楼的东家,也是怡香楼的东家。他是掌握怡香楼情报机构的人,也是当初,应了林书瑶的要求把自己从王府带离之人。 穆景瑜微微颔首,提步走了进去。 柳无宣与穆景瑜并肩而行,而林幼瑶跟在了穆景瑜的后面。 林幼瑶看着眼前两人的背影,心道,这柳无宣与穆景瑜并肩而行,气质、风度竟然丝毫不见逊色。穆景瑜出生高贵,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一般人在他旁边,都会相形见拙。然后柳无宣,翩翩风度,气质温润,与穆景瑜并肩而立,倒是各有千 秋。 她偷偷打量了一圈柳无宣的背影,这人怕是不简单啊,只是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认识自己来。想来也是,他必不是亲自来救的自己,而是派了人来救的,所以自然不认得自己。 柳无宣将穆景瑜和林幼瑶带入雅间。 “请坐。”柳无宣浅笑道,嗓音就像他的人一样清润温和,“不知两位贵姓?” “免贵姓木,独木成林的木。”穆景瑜道。 “原来是木公子。”柳无玄颔首。 林幼瑶回了个礼貌的笑容,嫣然道:“我姓林,恩,双木成林的林。” 柳无玄目光在林幼瑶脸上逗留了一瞬:“林姑娘,真是个妙人。” 被夸奖的林幼瑶嘴角上扬:“柳公子过奖。” “姑娘谦虚了,”寒暄了几句之后,柳无宣缓声道:“林姑娘,在下这塔楼自建塔以来,从未被人连破六楼,而且还是……那么快。上次有人闯关时,闯关人为了点亮四楼的灯笼花了半天的时间,而姑娘却只花了一盏茶的功夫。” 柳无玄自嘲一笑:“我这塔楼的题目,对姑娘来说,实在太过简单了。”这自嘲没有半分突兀,反倒有谦虚大气之意。 “哪里,柳公子塔楼中的题目俱是精巧又有趣,我不过是取巧罢了。”林幼瑶摆摆手。 “林姑娘不必自谦,算术的精髓便是取巧。所谓取巧从来不是投机取巧,而是厚积薄发。林姑娘能这么快第四层的题解出来,定是有一番道理的,”柳无宣询问道,“不知可否向林姑娘请教一下,这四楼的题,姑娘是如何解的?” 林幼瑶点点头:“当然可以,柳公子不用客气。” 她明眸一转,接着道,“说也说不清楚,要向柳公子借一下纸笔。” “好说,”柳无宣说道,“请木公子和林姑娘移步。” 林幼瑶向穆景瑜瞄了一眼,得征询征询他的意见,毕竟人家是她现在的老板。穆景瑜朝林幼瑶微点了下头。 “恩,好。”林幼瑶应道。 林幼瑶和穆景瑜的互动,全部都落入了柳无宣的眼里。柳无宣忽然对这两人的身份,产生了兴趣,这两人男子器宇不凡,女子娇媚俏丽,绝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独木成林,还是双木成林?有意思! 很快这三人换了一间屋子。这屋子中央摆了个书案,书案上放了一摞摞的账册,看着像是柳无宣平日里处理生意上事务 的书房。 “林姑娘,请。”柳无玄请林幼瑶坐到书案上。 “那我就不客气啦。”林幼瑶笑嘻嘻。 柳无宣轻轻摇了摇头:“姑娘不必多礼,能得林姑娘不吝赐教,是在下的荣幸。” 被人那么夸赞,林幼瑶有些不好意思,赧然笑了一笑,便握起笔,写了起来。 自从在穆景瑜书房里练习了几天字以后,她握笔的姿势已经比以前好了很多,看着像模像样。林幼瑶刚刚做完了题,脑子里还热乎着呢,哗哗哗,很快就把第四层的题解题过程写了出来。 “柳公子,我写好了。”林幼瑶道。 “哦,我看看。” 柳无宣拿着林幼瑶写的计算过程,仔仔细细看了起来,白皙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在桌角点了几下。他眼中的疑惑越发浓郁起来,抬头看了一眼林幼瑶,复又低头思考。半晌,柳无宣终于出言道:“柳某惭愧,看不明白林姑娘所写。” ☆、第76章 将所有情意,摊开在她眼前 林幼瑶仔仔细细给柳无宣解释起来。 柳无宣本就是不出世的聪明人,在林幼瑶认真的解释下便慢慢明白解题的过程和原理。越是明白,心中的震惊就越大。 醉霄楼的塔楼原是他一时兴起建起来的。在楚国,诗词歌赋、锦绣文章是世族文人们追求的大道。但是他却偏偏极其喜欢算学,算学一道求的便是一个规律,要的就是一个真理。研究算学,发现规律,将这种规律掌握在手中的感觉让他非常满足,他对算学的奥秘也十分痴迷。 他痴迷算学,但是周围却没有同好之人,他建这个塔楼,一来是忙碌之余的消遣,二来也是有以算会友的意思。不过自这塔楼建成以来,却每每让他失望,独孤求败,棋无对手,便是他于算学一道的状态了。 这林姑娘不过是个十五岁上下的小姑娘,分明是对算数已有深刻的理解,于算术一道着实造诣非同一般。他的表情是温和的,可是内心却是惊涛骇浪一般,震惊、激动。 柳无宣不着痕迹的端详了下林幼瑶。他见林幼瑶虽然不过是十五岁左右的样子,却是臻首峨眉,明眸流转,身段风流,他是怡香院的东家,这各式美人看得多了,却从没见过这般娇媚却不妖娆,可爱又不失风韵,风流之气浑然天成,动人心魄。 蓦然间,他的心弦似乎被轻轻的拨弄了一下。 “敢问姑娘师从何人?”柳无宣一瞬间便稳下了自己的心神,试探的问道。 “我自己在家瞎琢磨的。”林幼瑶支支吾吾,打了个哈哈。 “林姑娘蕙质兰心。”柳无宣温柔一笑,并不相信林幼瑶的说辞,“看来姑娘是家学渊源,京城姓林的人家,在下倒是认识几个,不知林姑娘的家人是否恰巧是在下认识的?” 穆景瑜脸色冷了一冷。柳无宣看林幼瑶的目光,他是懂的,他也是个男人,这眼光分明就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有兴趣的目光。竟然还直接问起家世了。 “家里小门小户,柳公子一定不认识的。”林幼瑶连连摆手,含糊其辞。 柳无宣听林幼瑶这么回答,知道林幼瑶是不愿告诉他,便道:“倒是在下唐突了。” 林幼瑶又急急摆手:“无妨无妨的。” 话音刚落,忽然听闻一声“咕噜噜……” 林幼瑶伸出手指挠挠头,这个是她肚子发出的声音。她已经饿极了。 柳无玄和善的笑了笑,:“说话说的,竟然忘 了时间,真是罪过,还请两位移步雅间。今日在下有幸做东,请两位吃顿便饭。” 这一顿吃的是宾主尽欢,至少林幼瑶是这么觉得的。 柳无宣待客热情和善,穆景瑜偶尔也回答一两句。他心中虽然不悦,但是喜怒不行于色,对他而言并不难。林幼瑶本就是个吃货,这饭菜,说是说便饭,却是精致美味,她自然吃得十分畅快。 柳无宣间或的将目光放在林幼瑶身上,见她一个菜一个菜尝过来品味一番,既不是乡野村姑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也不是闺阁闺女优雅端庄的模样,而是认真品味研究美食。他温润的眼神里滑过笑意。 离开醉霄楼之后,林幼瑶又和穆景瑜逛了一会儿。 在上马车回府之前,有侍卫走到穆景瑜身边,附耳低语道:“殿下,之前跟踪殿下的两个人已经被我们抓获,一番拷问之后,那两人已分别供认是柳无宣的人,应该错不了。” 穆景瑜沉声道:“这两人现在如何了?” 那侍卫道:“受不住刑,已经死了。” “恩。”穆景瑜摆了摆手,示意那侍卫退下,自己带了林幼瑶上了马车。 “幼瑶,对于柳无宣此人,你怎么看?”穆景瑜语气淡淡,状似随意。 “恩?殿下问我吗?”林幼瑶偏过头。 “恩。”穆景瑜道。 “看着挺温润和善的。”林幼瑶嫣然道。 “温润和善么?”穆景瑜沉声反问。 “是啊。”林幼瑶道。 “还有相貌俊郎?”穆景瑜道。 林幼瑶眨眨眼:“这么想来,倒也是啊。” “是么?”穆景瑜语气有些不善。 林幼瑶斜睨了一眼穆景瑜,轻笑:“同殿下,自然是比不得的。” “还敢同本殿相较。”穆景瑜淡漠而冰凉,真是胆子肥了。 “不敢,不敢。”林幼瑶转向穆景瑜,看到男人清冽的眼里闪过不爽,她眼里笑意要溢出来了。男人的占有欲吶。 “晚膳后,你先去书房候着,我会晚些到,”穆景瑜顿了一顿,喉结上下滚了一次,“此外……,你帮我把书案整理一下。” “是,殿下。” 穆景瑜垂眼,不再说话。费了那么多心思,花了那么久时间,做了那么事情,今晚该是他收网的时候了。他不想再等了。 ~~~ 傍晚时分,林幼瑶按时去了书房,穆景瑜还没有来,书房里空无一人。林幼瑶便按照穆景瑜的吩咐,帮他收拾起书案来。 书案上确实乱遭遭的,放了许多半打开着的画卷。这些画卷都从卷轴之处拉开了一些,随意的放成了一堆。林幼瑶就想着把这些画卷卷起来放好,她的手还没有触碰到那画卷,手指却是一顿。这幅画是…… 这画卷打开了一半,这一半的画卷露出了女子半个身子。这画中的女子眉眼身姿分明就是她。 林幼瑶急忙拉开整幅画卷,画中的自己嫣然回眸,神采飞扬,灵动逼人。笔尖之下,可以窥见下笔之人用心以极,和落笔之时那难忍的欢喜。 她放下这幅画,看了看桌上其他半开的画卷。心猛的被敲了一下,她迅速拿起另一幅画。 拉开卷轴,画的竟然也是她!。 林幼瑶的心跳慢慢的加快了速度。她放下这幅画卷,又拿起一幅,还是她! 一幅又一幅,都是她。每一副都是她,所有的都是她。 这一幅是她回眸嫣然一笑; 这一幅是她举目望着天空。 这一幅是她托腮翻看着书; 这一幅是她浅浅行着福礼。 一颗石子“噗通”一声丢进了她的心湖,从湖的正中央荡漾出一圈圈的涟漪。 她像是喝了一杯酿到恰如其份的米酒,微甜的带着让人晕乎的醉意。 眼眸凝视着书案上一幅又一幅的画,心脏因悸动而狂跳不止。 林幼瑶许久没有动,直到她手臂微微一动,碰到了一块结实如墙般的胸膛。 她本能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穆景瑜如松柏般高大挺拔的身影已堪堪站在她的身后。他距离她很近,再稍稍往前一倾,就能贴上她的后背。 他一瞬不瞬专注的凝视着她,幽黑如墨的眸子中是深邃的星光,清冽的眼中是柔和的情意。 他的情意在他的眼眸中,毫不掩饰,一览无余,正如这书案上的画一般,全部摊在她的眼前。 林幼瑶回眸看着他,片刻失神。 穆景瑜的目光缓缓转到她青葱的手指间。 那是他画的画。 作为端王一脉的接班人,皇家自有最好的资源培养他。 他自小要学各种东西,在所学的内容中 ,画是他学的最精的。而其中,他最擅长的就是工笔画,画功深厚,自成一派。不过,他平日政务繁忙,哪里有空作画,如今自己一身画功,全部用来画眼前之人了。 这是他画的。 也是他摆在这里的。 更是他故意让她来收拾的。 “殿、殿下……”林幼瑶轻轻唤道,声音有一丝儿不易察觉的发颤。 穆景瑜不语,把目光重新转向她的眸子。睫毛颤了颤,他伸过手,大手揽过林幼瑶的后背,用力一带。 林幼瑶一个重心不稳,向前一倾,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身体贴着,他的气息一下子紧紧笼罩在她周围,把她包裹起来。她顿时呼吸一滞,想站直,却发现背后的大手用了劲,让她动弹不得。 ------题外话------ 明天让殿下好好表现一下:) 明天更新的时间还是下午5点咯:) ☆、第77章 交颈相拥 耳鬓厮磨(一更求收) 如今虽已是入秋的时节,但是身上的衣衫依旧不厚。隔着单薄的衣衫,两人俱是感受了对方的体温。 女子的身躯是完全不同于男子的娇柔软糯,穆景瑜清冽的眼眸慢慢变得幽暗起来,他的手不自觉的从她的肩膀慢慢移到她的后背,大手张开,交错在她的背部,极缓的上下摩挲。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把头埋到佳人的脖颈间。入眼的是一段细腻洁白的肌肤,比上好的绸缎更光洁,比进贡的官瓷更细腻。披在她身后的青丝如同上好的黑色丝绸,发间还散着幽幽细细的清香。这幽香将他紧紧包裹。 他喉头紧了一紧,将自己的侧脸贴在林幼瑶的鬓角之处,轻轻摩挲起来。 肌肤相触的一瞬间,林幼瑶身子定了定。鬓角处是肌肤轻轻来回摩擦,耳边是男人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吹拂而来,像是恼人的春风吹佛柳枝摇曳,刮到她的心房,让她的心也颤动起来。 “不见你时,日日相思,日日见你,相思更甚。”穆景瑜偏过头,在她耳边低语。声线比平日低了几分,磁性而沙哑。 林幼瑶身子有些发软:“殿下,殿、殿下……”本就动听的声音此时更加了几分婉转娇嗔。 穆景瑜箍住她背的手蓦然一紧,呼吸也加重几分:“到我身边,与我相伴。” 耳鬓厮磨,交颈相拥,情话低喃。 在这个时代,情人间不像林幼瑶前世的现代那样,一上来就是法式热wen,但是就是这样交颈而立,轻轻的厮磨着,低声的轻喃着,却让林幼瑶感觉到道不尽的情意绵绵,说不完的温柔蜜意。 耳鬓脖颈间全部都是成熟男子独有的气息,已然粗重的呼吸声钻入她耳里。强烈的男人的荷尔蒙像一层看不清也钻不出的云团将她彻底围了起来。林幼瑶有些缺氧。 情迷之中,她将手搭在了穆景瑜的腰处。 穆景瑜感觉到了佳人的小手,浑身健硕的肌肉都是一紧,呼吸彻底乱了。 …… 他抬起头,在她的脸上看了一圈,随后将目光定在了她的唇上。 想要这里,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了。覆唇而上,却冷不防被女人的小手挡住了。 女人的小手贴住了他的唇,阻挡了他的亲吻。他目光灼灼,伸手,缓缓的、却坚定的、拉开了她的手,重新覆唇而上,触感比他记忆里的还要柔软温暖。 唇瓣相触的那一刹那,林幼瑶 只觉一阵酥麻从唇间传到心里,又从心里传到五脏六腑。还搭在他腰上的那只手,也不自觉的攥紧了他的袍子。 …… 少时,他抬起头,用自己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随我回房。”低哑的声线带着诱人的蛊惑。 说罢,他又顺势在她猝不及防时,亲了她一下。 林幼瑶耳尖通红,双颊滚烫,一个“好”字,已经在齿间徘徊,让她忍不住就要说出来。 她用最后一丝清明,抬起了头:“殿下,您既然这么问了,我,我想跟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恩?”穆景瑜嗅着佳人的清香,低沉的嗓音声音还有些含糊。 “殿、殿下,你先放开我。”林幼瑶咬着唇。 穆景瑜抬起头,却没有松开手,将手移至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上,微微抬了眉眼:“想说什么?” 林幼瑶咽了口唾沫,努力稳着心神,抬头道:“殿下,我、我善妒。” 穆景瑜愣了愣:“善妒?妒谁?幼瑶,你能妒谁?” “这个,这个,确实,你内院之中确实只有一人,不对,不对,是一人都没有。”林幼瑶结结巴巴,差点闪了舌头。 穆景瑜唇角向上勾了勾,眉眼一抬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林幼瑶眨了眨眼,接着道:“你身份贵重,以后还会别的女人,我善妒,受不了,所以,所以……” “所以你不愿意入我内院?”穆景瑜道。 “恩。”林幼瑶低声应了一声。 穆景瑜眼里浮起笑意:“因为这个么?身份和内院有多少人并无联系?我不是连煜和景朗那样的人,不喜欢那些。你如果担心的是这个,我可以应了你,我屋子里只安排你一人就够了,不会有别人跟你争宠的。这下可放心了?” 闻言,林幼瑶在心里撇了撇嘴嘴,争宠?谁要争你的宠了?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揪字眼的时候。捏了捏小拳头,她接着道:“可是将来呢,会有人为了权势给你塞美人儿。而你也会为了政事大局,为了权衡利益,收纳女子。我,我,善妒,忍不了的。” 听闻此言,穆景瑜越发错愕:“幼瑶,你说的这些,我需要吗?” ☆、第78章 和你一起去(二更) 听他这么一问,林幼瑶愣了愣。是啊,这些,他需要吗? 他是端王世子,未来的端王,天潢贵胄,尊贵不凡。“楚国泱泱五千里,一帝两王掌天下。”除非他想当皇帝,要不然,他还真的不需要。而且,也没有人敢给他塞他不想要的女子,拍马还来不及呢,谁敢给他添堵? 穆景瑜见林幼瑶低头不语,知她已经想明白了,放低了嗓音,柔声道:“随我回房。” 他放开了她,转而拉起她的手,提步就要往书房外走。 手被身后的女子拉了一下,他回头,见林幼瑶正抬着头看着他。 “殿下,我还没有说完。” 穆景瑜呼了口气,认真看了看林幼瑶,他看的出来,她还有心结,不说开了,她心里过不了关。 他停了脚步,问道:“还有什么?” “殿下,你以后总是要娶妃生子。我善妒,这我也受不了。”林幼瑶长长吁了一口气,该说的终于说完了。 穆景瑜目光注视着林幼瑶,却是没有说话。 半晌他垂了眼。 林幼瑶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男人的答案,在心中悠悠叹了口气。 书房里是难以忍受的沉默。林幼瑶趁着穆景瑜分神,猛的甩开他的手,错开身,迅速跑出了书房,一路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到自己的屋子,她将背靠在门背后,许久没有动。 手中柔软的柔荑消失了,穆景瑜踱了两步,坐到书案之前,靠在椅背上,垂下长长的睫毛。 善妒吗?症结在此? 他是端王一脉的继承人,为端王一脉开支散叶、传宗接代自然是他的责任。楚国世家重嫡子,王位继承一向是立嫡不立贤,立长不立幼,可见嫡子的重要性。他需要嫡子,所以也需要妃子。 他一向是重责重诺之人,一直鄙薄他父亲不负责任的为人。他不想做他父亲那样的人。妃子的人选他并不是很在意,但是如果让他为了自己所钟情的女人,连妃子都不娶了,嫡子都不要了,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比之父亲还不如。 说起来,幼瑶曾经也是楚国贵女,丞相的幺女,做他的正妃倒也般配。如果林相还在的话,他必上门求娶,凭他的手段必是志在必得,也可以省了这许多麻烦。可是现在林相不在了,陛下给幼瑶打了一辈子的奴籍,那是圣旨,他也没有办法。 穆景瑜垂着眼,思考了一 阵,最后喃喃低语道:“幼瑶,我放不了手的。” 两人各自心思回转。不过第二日,穆景瑜和林幼瑶就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了。因为第二日,穆景瑜在朝堂之上接到一个差事。 今年夏天雨水过于丰沛,京城的楚堤只有紫山堤一块决了堤。紫山堤离京城还有些距离,是以京城并没有遭受水祸。但是南方诸城,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许多城池都遭了殃,决了堤,受了水灾。不仅如此,大片良田被淹。眼看就是秋收的时节,但是许多农田却是颗粒无收。 本来南方是鱼米之乡,每年秋收可以收获大批量的粮食,新米上市,粮库充盈。但是今年……农田被淹,粮食是收不上来了,不仅如此,还有了大批灾民,南方诸城物价飞涨…… 楚帝坐不住了,要选派皇家子弟前往南方巡视灾情。 为什么要选穆景瑜,而不是皇子? 现在皇子只剩下两个了,二皇子是储君的备选,每日里辅政处理国事,不方便离京。三皇子穆连煜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平日里举止不端,没个正形的。皇帝舍不得他去,百官认为他没有能力。其他的皇亲子弟不是身份不够,就是能力不够。 选来选去,选中了端王世子穆景瑜。 灾情就是命令,事情紧急,穆景瑜接到任务当天就要去江南巡视。 他下了朝堂之后,迅速差人备好车马,点好护卫骑兵队列,装好行囊。 趁着准备出行的当口,他让阿思把林幼瑶从内院叫了出来,叫到了外院一进和两进之间的花园之处。 他这一去,没有几个月是回不来的,他知道自己得当面跟幼瑶道个别。 林幼瑶走出内院,就见到外院中,仆从侍卫来来往往、忙忙碌碌。而穆景瑜则是一身四爪龙纹的冠服,站在院子当中。 “幼瑶,我一会儿就要启程去南方,”穆景瑜一眼就捕捉到林幼瑶,大步走到她更前,“陛下名我巡视南方水患灾情。” “南方水患?那么远?”林幼瑶心中讶异,原来端王世子也是要出远差的,一时也顾不上昨天两人之间的尴尬。 穆景瑜微微勾起唇角:“恩,身为皇家子弟,享受尊贵权利地位,需要担当的时候,自然也是要担当的。” 林幼瑶捏了捏拳头,低头思考起来。 穆景瑜见林幼瑶一副玲珑可爱的模样,伸出手,摸了摸她头顶之上,垂在两侧的双丫发髻 ,又顺手摸到了发髻底部那支浅碧色的翠玉蝶恋花:“等我回来” 林幼瑶正在专心思考着什么,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穆景瑜见她没有反应,又顺着她头发的纹路,摸到了她的头顶。 此时观世院的外院,来来回回忙碌的丫鬟小厮不知有多少,看到自家殿下这个摸头的动作,都要惊掉下巴了,这个温柔似水的男人,还是他们清冷到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殿下吗? 穆景瑜似乎察觉到周围的异样,抬起头,用淡漠冰冷的目光朝四周扫了一圈。 “带我去吧,”倏地,林幼瑶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地,突然抬起头,明眸璀璨:“殿下,我跟你一起去。” “幼瑶,我不是去街市。”穆景瑜微微摇头。 “恩。殿下,请你带我去吧。”林幼瑶坚持。 “我也不是去登山游玩。”穆景瑜道。 “我知道,殿下,带我去吧。”林幼瑶道。 “等我回来。”穆景瑜勾了勾唇,转过身,大步向外走去。 “穆景瑜。”林幼瑶突然压低了声音唤道。 整个院子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脚步都是一滞,手里都是一顿,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整个院子里刹那间安静下来,只有众人倒抽冷气的声音。 ------题外话------ 殿下幼瑶谈崩了,肿么破? 林幼瑶为什么要一起去,下章揭晓。 推文<妖孽别抢本宫太子妃>作者:二月柳 “君子?谦和?高雅?”颜玉指间把玩着解剖刀,唇畔的笑让人不寒而粟,“总有天我会亲手剖开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究竟是红的还是黑的,是否真如世人所说那般温良无害?” 竟然敢接二连三坏她的事,真是可恶至极! ☆、第79章 就这样抱会儿(一更) 仆人丫鬟们又是震惊又是害怕,大气也不敢喘,有些胆子小的,已经跪下来了。 这幼瑶胆子也忒大了吧,殿下的名讳都敢喊。 名讳,名讳,名字就是忌讳。长辈和上位者名字是万万不能叫的,皇帝的名字,与他重了的,都要给改了。穆景瑜虽然不是皇帝,但是名字也是不能随便叫的,整个楚国,能叫他名字的,一只巴掌就能数过来了。 当面叫了他的名字,跟直接打脸骂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穆景瑜脚步也是一滞,皱着眉头,缓缓转过身来。清冽的目光带上了一层愠怒和疑惑。 林幼瑶咬咬牙,轻声道:“殿下,你去南方也是要丫环的吧。” 穆景瑜蹙着眉头,一层冰霜染上眉头,声音威严冰冷:“直呼本殿名讳?是要受罚的,打十板子。” “殿、殿下……”林幼瑶捏了捏拳头,垂下脑袋。 “打好板子,给你一刻钟时间,收拾好行李,赶快过来。阿思,给她用刑。”穆景瑜说罢,耍了袖子,拂袖离去,一路出了王府的大门,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上。 阿思带着林幼瑶去打板子。 殿下说了要打十板子,可是这板子谁敢真的打,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殿下对这丫鬟有多宠爱,打坏了殿下的丫鬟,殿下还不要了你的命啊。再说殿下还等着人家收拾行囊,带着一起去南方啊。打板子还不是意思意思? 这板子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打出了新高度,打出了新水平,打得林幼瑶在观世院下人们心中的地位又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板子打完了,林幼瑶一咕噜就爬了起来。她虽然心里有点不忿,叫你个名字,就要挨打,连本殿的自称也出来了。但是她也知道这板子是没有真打,这也不过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罢了。 哎,林幼瑶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屋子迅速收拾包袱。 收拾包袱这种事情,林幼瑶现在已经驾轻就熟了。穿越至今,她已经收拾了好几次包袱了。 迅速把包打到,她提了个包袱,一路小跑,在王府里众多丫鬟仆从的众目睽睽之下,出了王府,爬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十分宽敞,车厢由榆木制成,壁板外侧雕刻了皇家特有的团龙纹,内侧却是十分光洁。车厢里有张极大的软榻,软榻上置极软极细的被褥。车厢内还有几张锦墩,一张小桌,车窗挂了一层锦缎帘子和一层稀疏的竹帘。 穆景瑜坐在软榻之上,修长的双腿自然的放着,身体放松着,但是坐姿还是很端正。阿思坐在一个小锦墩上。林幼瑶就找了个锦墩坐了下来,眼观鼻比关心的坐着。 “阿思,”穆景瑜突然开口道,“你做到车头去。” “是。”阿思道。 车头已坐了驾车的老周头和侍卫泽盛,见到阿思爬到车头,都狐疑的看着他。 “殿下让我坐前面。”阿思道 泽盛和阿思对视一眼,互相露出个了然的神色。 于是乎,阿思、泽盛和老周头三人挤在了一起。而宽大的车厢里,只剩下穆景瑜和林幼瑶两人。 “幼瑶,坐过来。”穆景瑜道。 “恩。”林幼瑶挪了过去。 穆景瑜坐在软榻的正中间。林幼瑶只得小心翼翼的坐到一边,整个人缩了起来,尽量不碰到他。 “若是想叫我名讳,私底下叫就是了。”穆景瑜平静的说道,不辩喜怒。 “其实,我刚才是一时情急。”林幼瑶道,不来点震撼的,哪里能叫得住你的脚步。 倏地,穆景瑜伸手揽住了林幼瑶的纤腰,把人往自己身上一带。 林幼瑶重心不稳,撞上了穆景瑜,两只手抵在他宽阔的胸膛,整个人被圈在了怀里。穆景瑜身材高大,胸膛宽阔,又自有高贵气势,被他这样圈住,林幼瑶只觉得周身全都是他的气息,密不透气般的把她全全包裹住。 穆景瑜低了头,寻到她的红唇,覆唇在林幼瑶红润小巧的嘴唇上吮了一口。 林幼瑶一个激灵,瞪大了眼,耳尖顿时发烫,酥麻之感从唇边蔓延到尾椎骨。 穆景瑜眉眼微抬:“说吧,你为什么非要跟来?” “我……”林幼瑶支支吾吾道,“我……反正已经跟来了,原因什么的也不重要了。” “幼瑶,去巡视水灾,不比在王府,路途遥远,条件也很艰苦,虽然跟着我没有什么危险,但是不比王府安逸。”穆景瑜道。 “没关系,没关系,殿下不用为我多费心的,你不用管我的。”林幼瑶道。 林幼瑶在穆景瑜的怀抱中垂下了眼眸。 为什么要跟来,她为什么要跟来? 她只是想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她对他有情是不假。但是现实,和地位的悬殊,她从来不看好自己 的情意会有什么好的结果,自己若是沉迷其中,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想躲开的,但是同样是因为现实,和地位的悬殊,她也没有办法躲开。 既如此,她就争取一下,争取他的一心相待,让他眼里心里都不再有别人,让他不想再要另一人。 若是她能成功,她就留在他身边。 若是不能…… 出门在外,不比端王府戒备森严,逃起来比较方便不是?想到此,林幼瑶不禁在心中嘿嘿一声。 穆景瑜低头看了看安安静静趴在自己怀中的林幼瑶,轻轻一叹:“这样抱一会儿吧。” “殿下,你手不会麻吗?” “为什么会麻?” “压住了啊。” “靠过来一些就不会压住手臂了。” “这样可以了吗?” “再靠过来一些吧。” 林幼瑶抬头看了看穆景瑜,见他眼里带着戏谑的笑意,恨恨的垂了下他的胸膛。 这小拳头垂的半点威慑力都没有,倒是像娇嗔似得,让人心里也是痒痒,穆景瑜忍不住低声笑出声来。笑声闷闷的,压住了的,浑厚而磁性。在胸腔中共鸣回荡。 车头的三人听到自家主子的笑声,俱是一愣。三人对视,眼里都写着“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题外话------ 一更奉上,二更在下午5点左右咯。 幼瑶,答应我,一定要让殿下再也不想沾别的女人。 推文时间《重生之娇宠胖妃》作者:风祈叶 她,顾晚初,是一个胖子,自始至终是一个胖子,却是顾将军的宝贝女儿,上辈子因恋上一人,毁掉一生,落得家破人亡。他,慕容凌,皇帝的宝贝儿子,上辈子却英年早逝。 今生寺院的惊鸿一瞥,从此她在他心中,落地生根,开花结果。她从未想过,今生会被一人捧在手心,如珠似玉。他也从未想过,今生会对一人倾心一世,爱护一生。 ☆、第80章 一脸的正人君子(二更求收) “殿下,你这马车舒服是舒服,就是路途遥远,有些无聊。”林幼瑶侧过头,看向穆景瑜。 穆景瑜面无表情的伸出修长的手,在车壁上轻轻一摸,从暗格中取出一本线装书来,递到她面前。 林幼瑶眨眨眼,是一本《地域志》,她惊奇的问道:“哪儿弄出来的?” “车壁暗格之中。”穆景瑜平静的答道。 “看书倒是可以打发时间,可是马车颠簸,这样看书容易看坏眼睛。”林幼瑶接过书,自言自语。 穆景瑜又在车壁上的另一个位置摸了一下,取出了几个九连环。这几个九连环,形态各异,大小不等,做工都十分精致。 “呀!”林幼瑶惊呼一声,说道,“还有这个啊。” 穆景瑜微微颔首。 林幼瑶接过九连环,摆弄起来,一边解,一边蹙着眉。 穆景瑜再一次伸手在车壁上摸了摸,这回竟然拉出个屉子出来。他从屉子里头取出一袋蜜饯,放到林幼瑶面前。 “还有吃的?”林幼瑶眨眨眼。 “免得嘴里太淡,这蜜饯偏甜,味道不错。尝尝。” “恩,”林幼瑶点点头,接过蜜饯放到嘴里,这蜜饯甜而不腻,甜中带咸,十分美味。 “可惜没有喝的。”林幼瑶说道。 穆景瑜嘴角微扬,从车壁靠下的地方,又拉开了一个屉子。从这个屉子里取出了一个铜制的暖炉、一套天青釉兰花纹的茶壶、茶杯、一袋嫩芽般的龙井、还有一个铜壶、铜壶里竟然已经装满了水。 “哦,哦,殿下,你这马车,原来是哆啦梦的口袋……。啊,是百宝箱啊!”林幼瑶喊道。 “这些是马车上常备之物。”穆景瑜说道。 “殿下,你这马车里还有什么好东西?”林幼瑶道。 “还有换洗衣物,日常用具。”穆景瑜说道。 “都藏在暗格里吗?”林幼瑶问道。 “正是,这马车上有许多暗格。” 林幼瑶咧嘴笑了一笑,露出一排细小贝齿:“我也来找找哈。” 于是乎,林幼瑶就像找宝藏似的,在马车里转来转去,在车壁上摸来摸去。穆景瑜静静看着她,又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给她一点提示,两人玩的不亦乐乎,他的眼角也挂上了笑意。 “发现这里有个屉子,”林幼瑶把手 放在车壁的一处,“是放的什么?” “自己打开看看。”穆景瑜道。 林幼瑶拉看一看,正是穆景瑜的衣物,放在最上边儿的就是他常穿的四爪龙金丝暗纹深褚缎面锦袍。 “这边还有一个。”林幼瑶合上刚才那个抽屉,往旁边一摸,又摸到个屉子的暗口,兴奋的哇哇叫:“这又是什么?” 穆景瑜看了眼林幼瑶手指的那个抽屉,目光一滞,顿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也是可以看的。” 林幼瑶点点头,笑眯眯的拉开了屉子,往里一看,顿时愣住了。 她穿越到这楚国不过半年多,对古代男子的着装并不了解,但是再不了解她也能认出来,这个浅浅的屉子里平平整整放着的分明就是…… 男子贴身穿的亵裤! 穿的亵裤! 的亵裤! 亵裤! 裤! 剪裁合体,面料细腻。 林幼瑶轻轻合上了抽屉,眼角偷偷的看了看穆景瑜。只见穆景瑜正襟危坐着,一脸的正人君子。 她不动声色的合上抽屉,缓缓走到马车的车窗边,默默掀起竹帘。 窗外真是景色宜人,远处的连绵山丘,一块深绿,一块深黄,一块深红的,斑斑驳驳的,在秋日的暖阳之下,格外迷人。 秋风轻轻拂来,吹起她额前一缕的碎发。 车轮滚滚,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向南而去。 这次穆景瑜代天子巡查灾情,并没有动用端王世子的仪仗。仪仗虽然声势浩大,但是中看却不中用,那些华盖,扇子,仪仗侍卫,仪仗马匹,都是用来吓唬人的。 这次穆景瑜出行,带的都是有用的人。贴身伺候的就带了阿思和林幼瑶,另外还带了几名粗使的仆役。泽盛作为贴身侍卫自然相随,淳太医,王府护卫统领阿城也一同随行。除此以外,还有十几名幕僚和一百五十名亲卫。 车队越行越往南,穆景瑜手指轻轻拉起竹帘的一角,向外看去,浓重的剑眉微微蹙了起来。 此时是秋季,本应是收获的季节。沿路,本应可以看到一大片一大片金色的农田,稻谷饱满,麦穗低垂。可是,如今车窗外的景象却是一片萧条。农田被淹,庄稼烂死。偶尔还可以见一队流民,衣衫褴褛,互相搀扶着往北而行。 林幼瑶看得也是在心中叹气,田里没了收成, 不知道多少人要挨饿,要流离失所。两人心中俱是沉重起来。 经过几日的行进,车队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江宁城。 江宁府是楚国南方最重要的州府,也是此次水患受灾最严重的州府。江宁府下辖十二县,而江宁城就是整个江南府的中心,江宁府衙的所在地。 ------题外话------ 推文时间:《与魔共枕之狂女骗神》作者:鲜花满楼 当天才沦为废物,同门背叛恩师厌弃,惨死师姐手下。 再睁眼,一代神骗强势崛起!半魔之身人族欲除魔族欲斩,天道诅咒煞气随身,兽不随她那就抢,魔欲杀她那就斩,打不过你就骗死你!骗术一出名动星域! 阴沉如厉鬼的俊美男人挑着少女的下巴,“别紧张,别戒备我,我只是想了解你,并不想伤害你。”她笑:“骗鬼?” ☆、第81章 一言不合就亲吻(上)(三更) 车队终于来到江宁城正北门门下。 作为楚国南方重镇,江宁城的城门,城墙宽厚,高耸巍峨,气派壮丽。此时,巨大的城门已呈90度垂直状态打开。 城门之内,五城兵马司的守城兵卒列队而立,一众大小官员依照官职的大小依次而站,恭敬的等候着,准备迎接京城天子贵使一字亲王端王世子穆景瑜。 马车的车轮缓缓驶入城门,停了下来。 “幼瑶,我下去一下,你在车上等着。”穆景瑜道。 “恩,”林幼瑶点了点。 穆景瑜打开马车车厢的门,踏下了马车,反手又把车厢门关上。 林幼瑶移到车窗边,撩起竹帘的一角,向外看去。 只见穆景瑜一下车,大小官员,列队兵卒都齐刷刷的行礼。 官员们都穿了正式的官服。为首的那个官员微胖,蓄有胡须,约莫四十岁左右,身着云雁绯色官府,腰上挂了银鱼袋,一身正式的官府显得人颇有几分官威。 他下首之人比他年轻一些,看上去不过三十五六,也是身着官袍。与前一人的官威气势不同,此人体态匀称,白面无须,眉清目秀,恂恂然给人以书卷之气。 这二人给穆景瑜行礼之时,自报了家门。 原来这为首的微胖之人就是江宁府的知府卞从宗。而他下首书生气之人,则是江宁府同知,江宁府二把手,梁品昀。 穆景瑜与这二人简短的寒暄了几句,就又回到了马车上。车队重新启程,向江宁城纵深处驶去。 “殿下,我们这是要去江宁府衙吗?”林幼瑶道。 “不是。是去真园。”穆景瑜道 “真园?”林幼瑶讶异,“真园是哪里?” “真园是皇家在江宁的产业。这次江宁一行,随行之人众多,府衙是住不下的。况且,我是代天子巡视南方水患,住府衙也不合适,所以我们晚上住在真园,白天去府衙,”穆景瑜解释道:“好在真园离府衙不远,来去也十分方便。” “哦,我懂了。”林幼瑶道。 “恩,”穆景瑜顿了一下,又道:“今天是中秋节,不过出门在外,我又有公务在身,过节事宜,一切从简。我之前已下了令,今天晚饭摆在真园的园子里。到了真园,安顿好之后,我们就到园子里摆饭赏月,也算把中秋节过了。” “今天是中秋节啊?要是殿下不 说,我都想不起来。”林幼瑶挠挠双丫髻,她到这楚国之后,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过节什么的,倒是真没想到。 少时,穆景瑜一行人终于到了真园。 真园是皇家园林,平日里都有专人看护,真园的管事早在几天接到通知世子殿下要来住,连忙收拾屋子,清扫园子,等穆景瑜真正到了真园的时候,真园已然准备妥当。 所以穆景瑜的人马到了真园之后,只是稍作安排,即可拎包入住。跟着穆景瑜来这江宁府的又都是精干高效之人,是以一行人很快就被安顿了。 林幼瑶被单独安排了一间朝南的屋子,离穆景瑜居住的卧室,不过几步之遥。 太阳落山,夜幕降临,穆景瑜唤了林幼瑶来,一起去了真园的园子。 ☆、第82章 一言不合就亲吻(中)(一更求收 真园的园子和端王府的花园有明显的不同,是典型的江南园林,虽然比之端王府的园子要小上许多,但是林珑有致,别有一番风味。真个园子引入了一汪活水,亭台楼阁依水而建,园子中间水石相映、奇石撮山、玲珑多姿、高大树木植立,低矮灌叶错落。 如今正是秋日,整个园子里都摆满了菊花,一朵小朵竞相开放,都是不多见的名贵品种,姹紫嫣红,流光溢彩,花瓣如丝般一层赶着一层,在月光下闪着点点光泽。 天公作美,今夜是个晴夜,圆月当空,月光倾下,明亮而柔和。 园中早已摆好了桌椅,桌子也已摆好了饭菜。 林幼瑶跟在穆景瑜身后,施施然走到园子里,眼神往桌子的菜式扫了一眼。她心里一乐,桌子除了一些寻常的江南菜式,还有一盘螃蟹。通红的螃蟹张牙五爪,膏黄多的都要都溢到外面来了。前世,螃蟹就是她最爱的美食,没有之一。这桌子上的螃蟹个顶个的大只,林幼瑶觉得自己口水都多起来了。 穆景瑜在主位上落了坐,目光转到正在看螃蟹的林幼瑶:“幼瑶,到我身边坐。” “是,殿下。”林幼瑶嘴里应着,脚步挪着,眼睛还舍不得离开那螃蟹。 吃货么就是这样。只是这样扭着头走路,林幼瑶没有注意到前方摆了一只矮凳。 脚下被绊了,林幼瑶身形不稳,朝穆景瑜的方向摔了下去。好巧不巧,摔倒了他的身上,还恰好做到了他的大腿上。 坐大腿!嗷嗷!林幼瑶在心里叫了两声,这场景好狗血,她真的不是故意哒。 林幼瑶本能的抬头起,看见那双熟悉的狭长凤眼里也是讶异,似乎对这种猝不及防的投怀送抱十分惊讶。 林幼瑶扶额,脚点在地上,就想站起来,不料在这个档口,穆景瑜伸出手臂箍住她的肩膀。 “殿下?”林幼瑶朝穆景瑜看了看,大庭广众的,别闹。 她试着挣扎了一下,无果。穆景瑜温香软玉的抱了个满怀,哪里还肯放手。 此时,园子里约莫有十几个下人在一旁伺候着,除了从京城端王府带来的,还有原本就在真园的下人。好端端的,惊现殿下抱美人的场面,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去看。 偌大的真园一时静悄悄的。 林幼瑶坐在穆景瑜的身上,弹性的翘臀压在他修长的长腿上,身体的一侧挨着身他精壮的胸膛。两个人结结实实的贴在一 处。林幼瑶动弹不得,耳朵尖尖又开始发烫。周围全都是人,他们这姿势那么暧昧,哪个人不明白?她恨不得把头埋到胸口上。 穆景瑜神色淡淡,喉结却是上下滚了滚。他正了色,沉声道:“都退下去。” 一片应答称“是”,下人们纷纷躬身行礼,潮水一般退了下去。林幼瑶一眨眼,真园之中的下人们一下子一个都不见,跑的可真快。 整个园子中,目光所及之处,就只有她和穆景瑜两个人。 明月如玉轮一般低低挂在树梢上,间或有细纱的一般的薄云飘过,柔和似絮,轻均如绢。柔和的月光缠缠绵绵的包裹着月下相拥而坐的两人。 穆景瑜怕林幼瑶站起来,大手抓着她圆润的肩膀,有些用力。 “殿下,松开手,我肩膀疼了。”林幼瑶的身音本就婉转,这么说来有了几分娇嗔的味道,在静谧的月圆之夜透着撩人的味道。 穆景瑜睫毛微颤:“你坐着,我松手。” “好,好,你松手。”林幼瑶点头。 肩膀上一松,禁锢终于没有了。林幼瑶呼了一口气,伸手在肩上揉了起来。 “嘶~”真疼,这么用力,指不定还青了。 穆景瑜见状,心中也泛起了懊恼。于是他也在她肩膀上也揉了起来。揉着揉着,力道越来越轻,最后几近摩挲。 娇嫩的肌肤隔着衣衫从掌心传了过来,越是揉他越是觉得心痒。渐渐的,手从肩膀路过后背,滑到了她的纤腰上。 “幼瑶,你靠过来。”穆景瑜放轻了声音带着蛊惑。 “嗯。”林幼瑶呢喃一声,弯了身子,将自己的整个侧面都窝到了穆景瑜的怀里,一手放在穆景瑜的精壮胸堂上。 “幼瑶。”穆景瑜呼吸声在林幼瑶的耳边,挠得她痒痒的。 “恩?”林幼瑶道。 “给我唱首曲子吧。”穆景瑜道。 “啊?唱曲子?”林幼瑶惊道。 “你给你姐姐准备的那首词曲好是好,就是有些凄婉,换个别的。”穆景瑜道。 “殿下,我可不会唱曲子,我唱曲子经常走调,还是别唱了。”林幼瑶连忙摆摆手。她的声音确实是婉转动听,但是声音好听,并不代表唱歌唱的好。 林幼瑶就是个五音不全的,走调那是家常便饭,从前世以来,一向如此。 西湖的水,都是 她当年在k房被虐时流的泪啊! “无妨的,正好我不懂音律的。”穆景瑜道。 “噗嗤,”林幼瑶笑了出来,“殿下,你不通音律,我又不会唱歌,这花前月下的,就不要唱曲子,那个坏了兴致。” “无妨的,你唱吧。”穆景瑜道。 林幼瑶见穆景瑜十分坚持,不禁讶异道:“殿下,我们都是不懂音律,为何一定要我唱曲啊?” 穆景瑜将目光从林幼瑶的明眸,移到了她的红唇。这红唇微翘的,小巧的,厚薄合度,娇艳欲滴,饱满诱人。 醉温之意不在酒,而在于…… 穆景瑜知道她的美,她的眼睛大而有神,璀璨如星辰。可是他却更爱她的唇,一张一合间透着撩人的蛊惑。 眸子幽暗下来,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幼瑶,你唱吧。” 林幼瑶见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坚持,就缴械投了降,唱就唱吧:“好吧,我唱一首,唱的不好听,你可不能笑话我。” ------题外话------ 推好友文文:<误惹王爷之王妃要休夫>作者:梦璇玑1v1,甜宠无尺度 人前,他是睿智隽永,厚积薄发的帝王。人后,他是宠她入骨惜她如命的夫君。 他说:若能留你在我身旁,弃了这君临天下半壁江山又何妨。 ☆、第83章 一言不合就亲吻(下)(二更) 林幼瑶低头想了想,想起了她前世极为喜欢的一首老歌,这首歌曲调婉转缠绵,正是适合这明月浮云的夜晚。轻轻柔柔的声音在夜色里飘了出来: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最?。 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园风儿向着好花吹?。 柔情蜜意满人间,……” 一曲尚未唱完,她的唇忽然被含住了。温温的,湿湿的,带着男人的气息包裹住了她整个儿的唇。唇鼻之间,全是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林幼瑶湿软的触感传来,林幼瑶忽然睁大了眼睛,她终于知道穆景瑜为什么要坚持让她唱歌了。她不就是当日在逃跑之前,亲了他一口么,至于现在这样,一言不合就亲吻么? 穆景瑜似乎并不满足于只含住她的唇,而是开始用力的吮吸起来。呼吸加重,眼神幽暗。他把手伸到她的颈后,是安慰,是禁锢。 林幼瑶勾住他的脖子。 忽然,她送出了口中丁香。 舌尖相触的一刹那,穆景瑜浑身一颤,气血顿时上涌,前所未有的感觉,强烈刺激着他的感官。 她就是故意的。她知道这个时代没有这种法式的吻,她故意的,她要让他刻骨铭心。 刚开始只是轻轻的相触,她在试探,而他却是在学习。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从未涉猎的领域,从未尝试过的一片新的天地。 试探学习之后,是小心翼翼的摩擦。再然后,是大力缠绵的交缠,交缠的互动,彼此感受对方。 他学的很快,在这片新天地里慢慢占据了主动地位,一直到全部由他所控。 林幼瑶身子发软,带着微醺的醉意,在他的怀里,任由他主宰控制。 如在云端。 …… 许久,穆景瑜终于松开了她。她趴在他的肩膀上气喘吁吁。哦,她错了,她错了还不行吗?穿越到古代,发明创造什么不好,非得选亲吻。 林幼瑶抬起头,撞见了他的眸子,墨色的眸子比黑夜更深邃,眸中闪着的亮光比月色更明亮,那是看到心爱之人时特有的神采,那是情感带着春潮。 两人静静凝视,似乎要看到彼此的灵魂深处。 忽然,林幼瑶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她无奈扶额,她确实是饿了。 “殿下,我想吃螃蟹了,”林幼瑶错开穆景瑜灼热的目光,低声道“再不吃,螃蟹就冷了,冷螃蟹就不好吃了。” 穆景瑜将头埋到了她的颈间,在她的颈间洁白细软的肌肤上吮了一口,才不情愿道:“恩,吃吧。” 秋风起,蟹膏黄。中秋时节,螃蟹已是肥的流油。 林幼瑶从穆景瑜身上爬了下来,坐到他身边的座位。 桌子上的盘子里已经摆好了肥美的螃蟹,盘子旁边是一套精致的吃螃蟹用的工具。 林幼瑶拿起一只螃蟹,正准备开动,却见穆景瑜并没有动作。 他看了看林幼瑶,轻声道:“我喊人来伺候。” “啊?”林幼瑶讶异,“殿下,你不会吃螃蟹?” “不会。”穆景瑜淡淡道。 “没吃过螃蟹?”林幼瑶偏头。 “每年秋季,都有江宁府上贡的螃蟹。”穆景瑜道。 “那你……”林幼瑶疑惑。 “往年在王府中,吃螃蟹的时候,都是由下人在一旁伺候着剥壳的,我从未亲自动手过。” 林幼瑶眨眨眼,咯咯的笑了起来。这饭来张口的贵族啊。 “幼瑶,”穆景瑜拖长了音,唤了她一声。随后,他看了看盘中张牙五爪的螃蟹,眼里流露出无奈,“我还是叫人来” 林幼瑶笑道:“螃蟹要自己剥才好吃等我。不用叫人了,我教你吃,怎么样?” 穆景瑜犹豫了一下,随后眼角眉梢挂上笑意:“好” “看好了,殿下。先把壳打开,”林幼瑶手里做着示范,“这里就是蟹膏了,看这么弄干净。” “恩。看到了。”穆景瑜道。 “殿下,学得倒是快。吃一口吧。” “恩,好。” “味道怎么样?” “果然比往年的都要好吃。”穆景瑜眼神柔柔。 第一只螃蟹吃完了,林幼瑶去拿了第二只。 “幼瑶,螃蟹性凉,女子不可多吃,你不能再吃了。”穆景瑜拦住了她。 “再吃最后一只吧。”林幼瑶眨眨眼道。 “不可。”穆景瑜正色。 ☆、第84章 明察前先暗访 柳无宣坐在醉霄楼三层书房的书案之前。他身着一袭月白的锦缎长袍,腰中系了一根镶了宝石的琉璃腰带。乌黑的长发全部盘起,上面用一顶浅绿色的玉冠固定住。端的浊世翩翩佳公子。 他的面前摆了几张写了字的宣纸。这些宣纸上有的写满了字,有的却只写了几个字。 远山般的眉毛微微有些上扬,平日里温和的双眼中,现在满是震惊之色。柳无宣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发出微弱的“哒哒”的声音,他自嘲的苦笑了一下,心道,真是看不懂了。 柳无宣面前摆着的宣纸,正是林幼瑶在塔楼里写下的答卷,一层一张,六层答案一共六张。 第一层和第二层的宣纸上,只有答案,根本没有解答的过程。柳无宣无奈的摇摇头,这题到底是怎么解答出来。 其他的几层,虽然有解答过程,但是除了那几个写的极为难看的字以外,全都是他所看不懂的符号。而那些他能看懂的字,都写的难看的有些不堪入目,撇直横捺全无章法,充其量就能看出个字形,看着像是从未写过字一般。 “未知数”这几个字他是看懂了,但是未知数是什么东西呢?同解这答案又有什么关系? 柳无宣无奈的摇了摇头,手指在书案上又敲了敲。可惜这林姑娘和木公子走的太匆忙,他都没有机会再跟着林姑娘好好讨教讨教。 林姑娘,柳无宣脑中浮现出一个娇美的身影,心中愈发狐疑。能解出这些题的人,定是学识不凡,收获良好教育的,为什么这个姑娘写的字,呃,那么丑。俗话说自如其人,林姑娘这字跟她本人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这林姑娘到底是什么人?这木公子通身贵气的,又是什么人? “阿言,”柳无宣抬起头,朝着站在一旁的小厮说道:“你去把岑寂叫来。” “是,公子。”小厮应声出去了。 少时,阿言带了一个人进来,这人看来有二十七八岁,身材高大,浓眉星目,步履稳健有力,手虎口之处布满茧子,一看便知是练武之人。 “公子,您唤我。”岑寂拱手一礼说道。 “咱们派出去跟踪木公子和林姑娘的的人还没有回来吗?”柳无宣抬眸。 “公子,没有回来,他们都死了。”岑寂道。 “死了?”柳无宣眼中闪过讶异的神色,“被派去跟踪的两人身上的功夫都是不差的,不是让他们去打斗,只 是跟踪,怎么会死?” “回公子,确实是死了,尸体被丢在了乱葬岗,还是咱们有兄弟去那里办事,才发现的。”岑寂说道。 柳无宣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站的岑寂,缓缓道:“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据说身上有多处伤痕,有烫伤,也有刺伤,”岑寂说道,“具体怎么死的不能确定,但是死前应该是用了邢的。” 柳无宣眼中闪过震惊:“我们跟踪之人身份非同一般,他们应该是暴露了行踪。被发现之后,然后被用了刑。” 柳无宣沉吟了几息,略一思考,叹了一口气:“他们多半已经知道是我派人跟踪的。” “是,”岑寂抱拳,“那属下该怎么办?” “无妨,”柳无宣接着说道,“我不过是好奇能解出塔楼所有题目的那位姑娘到底是谁而已,只不想到冲撞到了某位权势极大之。可惜对方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温润的语气中,难掩一丝失望。 “公子,死去的两人之中的一人,曾在跟踪的时候,给我传过消息。”岑寂道。 “什么消息?” “那木公子和林小姐后来上了一辆马车,那马车十分普通,全无标记。但是那马却不一样的,那马蹄阿上刻了皇家的标记,似乎是端王府的标记。”岑寂说道。 “马蹄上有端王府的印记?”柳无宣眉毛扬了扬,手指轻轻敲击这桌面。 姓木?木,穆。皇家的子弟。 “知道了。”柳无宣说道,“你先退下去吧。” 岑寂拱手一礼,退了下去。 柳无宣低声说了一句:“是他。” 是他,端王府,姓穆,看年纪应该是刚刚二十,如此,只有刚举行冠礼不久的端王世子穆景瑜了。 柳无宣的手指又习惯性的哒哒敲了两下,漂亮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出几个弧度。 那这林姑娘又是谁? 看她还是姑娘的打扮,应该不会是穆景瑜的侍妾之类。看穆景瑜和林姑娘相处的方式,也不像主子和丫鬟那般。难道是穆景瑜的亲眷吗?没听说皇家有姓林的亲眷呢。 柳无宣站起了身,走到北窗之前,从北窗眺望醉霄楼内的塔楼。 穆景瑜么?世袭端王的继承人。 柳无宣的唇角勾了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他从来不相信命运,出生高贵又 如何?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穆景瑜和林幼瑶到了江宁城之后的第二日,并没有去江宁府衙。 这天一早,穆景瑜就让人通知林幼瑶,一同去江宁城最繁华的街市逛街。 林幼瑶心思回转,殿下不去府衙听知府禀报赈灾的情况,而是去街市逛街,他应该是想趁着去府衙之前,先去街市上暗访。 果不其然,穆景瑜换了一身便装。他身上的衣服极为简单,纯褐色袍子加上纯褐色褙子,再加上一条没有花纹的黑色腰带系着,就带着林幼瑶出了真园的大门。 不过初到江宁,穆景瑜也不敢托大,带了几名身手了得的侍卫。这几个侍卫都身着便衣,不远不近的跟着穆景瑜和林幼瑶二人。 到了江宁最繁华的街市,远远就看见一幅黄色旗帜上写了一个“米”字。 “去那米行看看,”穆景瑜道,“此外,出门在外,喊我公子就是。” “恩,公子,”林幼瑶点点应道,“我们走吧。” ------题外话------ 小伙伴们,最后一次强推结束啦,结果如何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知道咯。有结果,会第一时间告诉乃们。这几天谢谢小伙伴们的帮忙和支持~爱你们。 ☆、第85章 街市暗访 两人不紧不慢走到了米行门前。米行的大门和柜台窗都开着。柜台窗下,摆了各种成色的米,米粒有饱满光滑的,也有瘦小无光的。颜色有白的,也有黄的,还有明显参了石子的。这些不同档次的米一筐一筐的依次排列。 有个老汉刚刚买好了米,从米行的店家手里取过米袋。离开的时候,老汉重重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又涨价了,陈米都那么贵了,日子过不下去喽。” 穆景瑜和林幼瑶听到这话,对视了一眼,相携快步走到柜台窗前。 “店家,”穆景瑜道,“你这米怎么卖?” 那店家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本来正低着头打着算盘,听到穆景瑜的话,头也没抬,随意的说道:“要哪种?” 穆景瑜看了一眼柜台窗下的几种米,指了指一筐既不算好,也不算差,在一排米中属于中等的那种:“这种。” 店家瞥了一眼穆景瑜的手指,道:“一升三十文。” 穆景瑜眉头紧了紧。 林幼瑶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她记得自己曾经跟着穆景瑜去中常街逛过,中常街上的米行中,像这样一升普通的米只要十文前,那还是京城的米价,这江宁的米价竟然是京城米价的三倍了。 她偏过头看了一眼穆景瑜,见他紧锁眉心,知他心中也一定因此而忧心,她心中一动,转过头对着那店家讨价还价起来:“店家,你家这米好贵,你便宜些卖给我们吧?不然我们可就找别家买了。” 店家终于抬起了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穆景瑜和林幼瑶,见两人看着富贵,不像没钱的样子,又见他们十分面生,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就说道:“两位贵客,你们是从外乡来的吧?” 林幼瑶点了点头:“就是从外乡来的的,店家,你这米难道还有什么门道?要看外乡本地的?” “呵呵,”中年店家呵呵笑了笑,“整个江宁的米都是这个价,哦,只有比这贵的,不会有便宜的。” 林幼瑶看了眼沉思中的穆景瑜,接着装作“疑惑”道:“整个江宁都那么贵吗?” “姑娘,咱们江宁论理是鱼米之乡,往年这个季节粮食都收上来了,你看看今年,稻田都被淹了,别说丰收了,有些田里连一粒稻谷都收不到。自古以来,物以稀为贵,粮食少,价格自然就贵了,别忘了,今年是灾年,还是大灾年。”那店家道。 “难道只能买那么贵的米吗?”林幼瑶道。 “姑娘,您还别嫌贵,”那店家道,“我劝二位,如果手里有银子,都多买些米粮备着吧。” “店家,何处此言?”林幼瑶有心想从那店家嘴里多套些话来。 “现在还有今年的早稻米和去年的陈米卖。不过,今年秋季的新米如果一直不上市,那米价只会越来越贵。现在还只是秋季,尚未入冬啊。等入了冬,嘿,这米怕就不是现在这个价了。”那店家道。 “哦,是这样啊。”林幼瑶道。 “幼瑶,我们走吧。”穆景瑜道。 “恩,公子。”林幼瑶应道。 两人就转了身正要离开,却听身后的掌柜说道:“看着一副富贵相,其实也是穷酸货。哪里来的外乡人,这就嫌米贵了。再过一阵,看你们不急的跳脚。” 林幼瑶瞄了一眼穆景瑜,见他对这掌柜的话不以为意,只紧紧蹙着眉,眉心之处隐隐出现川字。 “公子?”林幼瑶轻声唤了一声。 “幼瑶,江宁的米价甚贵。”穆景瑜沉声道。 “恩,是京城的三倍了。”林幼瑶点点头。 “我本以为现在的米价会比往日番一番,没想到连番一番也不止,”穆景瑜还不掩饰心中的担忧,“米价一贵,其他的粮食必然也会跟着涨上去。今年的冬天怕难捱了。” “公子,这里的米价这么贵,京城的米商为什么不把米从京城运到江南?还可以大赚一笔。”林幼瑶道。 穆景瑜侧首望向林幼瑶,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这正是我所担忧的,就怕再过一阵子,京城的粮商就会把粮食往南运。往年秋收之后,都是南粮北运,一旦北粮南运,京城的米价也会涨,京城的米价一涨……” 听穆景瑜这么一说,林幼瑶不禁接口道:“京城是楚国的政治经济中心,如果京城的米价也飞涨的话,真是不敢想象。” “政治经济中心?概括的真是精辟。”穆景瑜颔首道,“确实如此。” 林幼瑶心里讪讪的笑了笑,都是以前政治课上学的。 她还没来得及谦虚一下,又听穆景瑜微叹:“粮价为国之命脉。” “殿下,趋利为商人本性。”林幼瑶道。 穆景瑜沉默了几息:“前面有个酒楼,咱们去那里坐一会儿。” 林幼瑶抬头一看,前面正是一家酒楼,这酒楼虽然不及京城的醉霄楼一般 富丽堂皇,却也是门楣齐全,宽敞干净,便点头应道:“好的,走累了,正好可以休息一会儿” 两人刚跨过门槛,就有小二前来招呼:“两位,里边请。” 林幼瑶左右张望了一下,这饭馆里冷冷清清,偌大的酒楼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两位,这靠窗的座位最好了。”那小二道。 穆景瑜和林幼瑶落了坐,又简单的点了两三个小菜。 这两三个小菜都是江宁一带常见的小菜,一番询价下来,竟然要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林幼瑶心道,搁在平常,京城普通的小康人家可以用个一年半载的了,如今在这江宁府只能在一家普通的酒楼中吃一顿简餐而已,难怪这酒楼里一个人都没有。 林幼瑶眼珠咕噜噜一转,随即佯装发怒道:“小二,你家的饭菜怎地那么贵,是欺负我们是外乡来的,故意抬高价格的吗?我看你这酒楼里一个人都没有,莫不是一家黑店,本地人都不敢来吧。” ☆、第86章 还是女子的好 酒楼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人,静悄悄的。林幼瑶这么大声一说,就惊动了一旁的掌柜。 酒楼没有生意,掌柜的心情本就差,林幼瑶的话又戳到了他的痛处。这掌柜的立刻上了火,三步两步赶到林幼瑶他们桌边:“你这姑娘,怎么说发火就发火了?还说我家是黑店,我们开门做生意的,最讲究名声了。我家开这酒楼已经三代了,做的都是良心生意,这附近的邻里谁不知道?你这姑娘好不懂事,一上来就给人按个黑店的罪名,这么大的罪名我们酒楼可是担当不起。” 林幼瑶见这掌柜的果然如她意料中的一样,被吸引了过来,还带了那么大的火气,她就连忙起身给这掌柜福了一礼:“掌柜的不要见怪,是我不懂事,错怪了掌柜。只是你这酒楼价钱实在是忒贵了,我们初到江宁,不了解江宁的物价,一时情急,这才冲撞了掌柜。” 掌柜见林幼瑶俏丽乖巧,认错态度又很好,脸色就也缓和下来。又想想自家酒楼的价格也确实贵的离谱,人家初到江宁,看到这样的价格,着急惊讶也正常,他就仔细解释了起来:“我们酒楼的物价不是一直这么贵的,是这几日才涨上去的。” “是怎么回事啊?”林幼瑶偏头,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 “米粮涨,禽肉就跟着涨,连油盐酱醋也一同涨。我们开门做生意,也是要赚钱有盈收的。成本涨了,我们饭菜的价格当然也要涨了,总不能亏欠卖!唉!”那掌柜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价格涨了,生意就差了,你看我这酒楼里,现在哪里还有个人影?” “掌柜的,这米价粮价涨的那么厉害,官府不管吗?”穆景瑜在坐在一旁淡淡的开口。 “官府?管啊!有什么用?”那掌柜的说道。 “掌柜的,此话怎讲?”穆景瑜道。 “每逢灾年粮价就会涨,这也不是头一遭了。这一逢了灾,世面上粮食就少,粮商一见粮食稀缺就会哄抬价格,这样那些粮商就可以大赚一笔。所以每到灾年,府衙就会下令商人们不得哄抬价格,不得扰乱粮市。”掌柜的说道。 “那为什么粮食还这么贵?”林幼瑶问道。 “银子在眼前,那些粮商哪还管官府的告文啊?再说了整个江宁府所有的米商都在涨价,哦,是所有的商家都在涨价,官府的告文有什么用?”那掌柜的答道,“这也不是一次两次喽,今年肯定难过了,只能希望这灾年早些过去,明年那些庄户人家能有个收成了。” “哎,那可怎么办?”林幼瑶道。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官府都没有办法,”掌柜的说道,“想想咱们江宁府里的百姓,总比城南的那些难民好吧。比比那些人,我们也不多抱怨了,自己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就是了。” 林幼瑶又同穆景瑜对视了一眼。 穆景瑜疑道:“掌柜的,城南的难民,是怎么回事?” “哦,对了,你们是初到江宁府的外乡人,应该还不知道城南的难民吧?”掌柜的说道。 “我们初来乍到的,对这江宁府确实是一无所知呢,”林幼瑶笑眯眯,“掌柜的,刚才是我错怪您了,给您陪个不是。您就给我们说道说道这难民的事吧。” “姑娘客气,”掌柜的说道,“一桩小事,误会而已,我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这城南的事情,我跟你们说说,免得初到江宁,两眼一抹黑,去了城南。” “城南去不得?”穆景瑜问道。 “恩,去不得。”掌柜的说道。 “掌柜的是怎么回事啊?”林幼瑶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掌柜的叹息了一口:“我们江宁府的城中,米粮虽然贵,但总是还有供应。城中的老百姓大部分也还算富足,总会有些积蓄买粮,不至于没东西吃。 可是城外的庄户就不一样了,还有那些村子里的农家,没有了收成,就意味着没有了粮食。这些人都巴巴的赶到城里来,等着官府救济嘛。府衙把那些难民安置在城南的空地处,圈着他们,不让他们到处走动。 你们呀,可千万不要去城南啊。那里闹哄哄的,乱的很。你们想啊,那些难民一无所有的,剩下一条命在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凶悍的很啊。两位看着富贵,要是就这么过去,只怕会去被抢。被抢了东西还算小事,被伤了人可就不好了。” “谢谢掌柜的提醒。”林幼瑶道了谢。 穆景瑜从怀中摸中一两银子交到那掌柜的手中。 那掌柜的临走时还包了两个包子给林幼瑶:“姑娘,店里价格贵,我也没有办法。这两个包子你拿着路上吃。” 林幼瑶见这包子香喷喷的细软白糯,也不推辞,笑眯眯的道了谢,接了过来。 出了酒楼之后,两人相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随后,两人相携着,往城南走去。 “幼瑶。”穆景瑜轻唤一声。 “恩?公子。”林幼瑶道 。 “我今日出来是为了暗访街市,而不是出来游玩的,本来我只是想着你喜欢上街玩,就顺道带你逛逛的。”穆景瑜道。 林幼瑶抿嘴一笑,眼角微扬,眼眸中带着狡黠:“公子一到江宁府,就先来街市,自然不会是为了逛街。公子是要在见知府之前上街摸排情况,以免在听知府禀告时,听不出他话里的破绽和门道。” 穆景瑜侧首,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几息:“林相将你教的真好,你若是男子,倒是可以做我一个管事,恩,做个幕僚也未尝不可。” “是男是女,又有什么打紧的?”林幼瑶笑眯眯。 “恩,说的也在理。”穆景瑜转过头。 两人并肩走了几步,穆景瑜忽然又转向了林幼瑶,他注视林幼瑶的侧面,洁白细腻的肌肤在秋日的阳光下,仿佛散着淡淡的光晕。 “还是女子的好。”他轻声道。磁性的嗓音故意被压低了,声音很轻,却又恰巧能被林幼瑶听道。 恩?什么叫还是女子的好? 林幼瑶抬眸,撞见了他幽黑的眸子里一瞬间掠过的情意。 她朝穆景瑜嗔了一眼,这男人说个情话都那么隐晦,可是她听明白了啊。 ☆、第87章 怜子如何不丈夫? 两人说了那么几句,就不再多言,这城南的难民区还不知道怎么样,现在显然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一路走到城南,首先就飘来了说不出的恶心味道,酸腐之中带着恶臭。 放眼望去,路边都是一些衣衫褴褛的难民,有些人穿的衣服打了补丁,有些人已是衣不蔽体。一堆堆难民脸上俱是不健康的黑黄之气。 路边,墙角下,桥洞下,或是三三两两,或是一堆堆的,都是聚集的难民。有的打了铺盖在地上,有的人铺盖都没打,直接躺在地上,时不时有呻吟之声传出。 林幼瑶和穆景瑜脚步未停,迈进这难民区。 本来远远跟着的护卫,此时已经跑了上来,贴身保护着穆景瑜和林幼瑶。那些难民看着穆景瑜他们进来,因为惧怕这些充满煞气的侍卫,也不敢上前。 “施粥了~”一声拖着长长尾音的呼喊声响了起来。 原本躺在地上死气沉沉的难民,眼里忽然迸发出异样的神采出来,一个个像突然生出许多力气一样,拿了瓦罐瓷碗,争先恐后的朝一个方向跑过去。很快的就在难民区的一处排起了长龙。 施粥开始了。 “幼瑶,官府的施粥开始了,我们过去看看。”穆景瑜朝林幼瑶偏了偏头。 “好的,公子。”林幼瑶颔首。 两人还没有走到那长龙之处,就听到长龙的前端发生了争执。 “今天的粥怎么是这个样的?”说话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这大汉身量颇高,满脸都是未经修剪的胡子,看着有些狰狞。 “什么这样那样的?”一个穿了公服的衙役大幅度的摆了摆手,语气不耐烦的说道,“拿到粥了,就赶快让开,没看见后面还有许多人等着吗?下一位,来。” 林幼瑶与穆景瑜相视一眼,同时快步走了过去。 “我是问你,今天施的粥怎么是这样的?”那大汉低几近低吼,带着压抑的愤怒。他的拳头已然捏紧,手背上爆起的青筋清晰可见。 “什么怎么这样?就是这样。”衙役不奈道。 “就是这样?昨日施的粥里,已经有三分之一是细石子儿了,今天倒好,粥里竟然有一半是石子儿,这粥倒底是不是给人吃的?”大汉终是低吼了一句,眼睛发红。 公服衙役见这魁梧汉子已是在暴怒的边缘,心里生出几分害怕来。这施粥要是出了事,他一个普通的衙役也 担待不起,他自己一家老小就靠着这点俸银过活,这差事千万不能丢了。 他的态度瞬间软和了下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衙门里库存的米粮是一日比一日少了,现在米价那么贵,官府也没有那么钱去市面上买粮食。只能每天少用一点米了。” “这……”这汉子一噎。 衙役见这大汉有些松动,便继续劝道:“每天少用些米,能捱的日子就久一些。要是每天都放足了米,库里的米粮没几天就用完了,倒时候饿死的就更快了。 现在咱们该想想的是怎么饿不死人,而不是能不能吃的饱。能活命下来就是不易。 你看,你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着粥呢。这么一耽搁,粥凉了,吃起来可就更难受了。”衙役说罢,还指了指大汉身后长龙队伍。 那大汉听了这话,扭头向队伍的后面看去。只见许多人都伸长了脖子朝自己这里看着。其中不乏年幼的孩童和白发老人。汉子只好长长叹了口气,端着一碗参了一半石子儿的粥走开了。 穆景瑜沉吟不语。林幼瑶拉拉穆景瑜的衣袖,努努嘴示意他看向那大汉。 那大汉走到一处墙角,墙角的地上铺了一条破旧的毯子。毯子上睡了一个三四岁的小童,脏兮兮的看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 “爹爹。”那小孩叫了一声。 “草儿,粥来了,”那汉子说道,“爹爹帮你把里头的石子挑出来啊。” 汉子端着破了口的瓷碗,仔仔细细的把里面的石子儿取了出来:“草儿,你吃吧。” “爹爹你也吃吧。”草儿稚嫩的声音响起。 “草儿吃,爹爹不饿。”汉子的声音温和,同他粗糙的外表充满违和。 汉子把碗递给了草儿,看着草儿一口一口的吃着粥,眼神柔柔。 林幼瑶叹了口气,轻轻说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穆景瑜低喃:“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精辟入里又感人至深,他侧首,朝林幼瑶的侧颜望了过去,正想说什么,却被林幼瑶一把扯住了袖口。 穆景瑜不明所以的抬眸。 林幼瑶脑袋往穆景瑜那么凑了过去,小手抓住穆景瑜锦袍的广袖袖口边,轻轻扯了一扯,:“公子,请您移步。” “恩?”穆景瑜道。 林幼瑶拉着穆景瑜宽大的袖子,让穆景瑜跟她走 。 穆景瑜眉眼一抬,跟着林幼瑶的步子走了过去。 穆景瑜一动,那些护卫他的侍卫也都动了起来。一起走到那大汉和小孩之前站定。 这们一行人走到大汉和小孩之前,如同一堵人形墙,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将这大汉和小孩藏在了墙角之处。 这时,林幼瑶将刚刚从酒楼中带出来的包子,装作不经意的从怀里掉了出来。包子包在叶片之中,咕噜噜的滚到了那小孩面前。 那小孩看到包子,抬了头,清澈的眸子看着林幼瑶。 “吃吧。”林幼瑶用唇语说道。 小孩明听明白了。他朝林幼瑶方向磕了个头,才拿起那两个包子,自己啃了一个,另一个递给了他身边的汉子。 那汉子看着那包子双眼一红,嗫嗫说了什么,才三口两口把那包子吃了。 等这大人小孩把包子吃了干净,林幼瑶才露露了小脸,扯了扯穆景瑜的锦袍袖口边:“殿下,我们可以走了。” 穆景瑜点点头,他回头朝那施粥的粥棚看了一眼,顿了顿:“回真园。” ------题外话------ 小伙伴们,乃们真是太给力了。文文的第二次pk,也就是最后一次pk,通过了。多亏小伙伴们的支持帮忙~爱你们。么么哒。这几天情节比较缓,江宁发生的故事将徐徐展开。 ☆、第88章 下不为例 在回去的路上,穆景瑜出言问道:“幼瑶,方才让我给那父子二人做屏障了?” “恩,”林幼瑶点点头,“这里都是难民,要是直接给他们吃的,怕是立刻就被抢了,那孩子还那么小,说不定还会受伤。” “幼瑶,”穆景瑜没有回头,低沉而磁性的嗓音淡淡的,无波无澜,“这天下,能让本殿护着的,你觉得该是什么人?” 林幼瑶怔了怔,能让他护着的该是什么人?天潢贵胄,身份高贵,能让他护着的,不是至亲,就是皇帝了。 林幼瑶骨子里是个现代人,那种情况下,她第一反应是想帮帮那个孩子,本能的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个时代的尊卑观念。 她转过头,朝穆景瑜看了过去。他的侧颜俊逸不凡,脸上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看不出生气,不辩喜怒。她知道他平时就是这个样子,波澜不惊,如万年的深潭,表面上看不到一丝儿涟漪,却深不见底。 “公子,刚才一时情急嘛。”林幼瑶歪了歪头,抿了下嘴。 “下不为例。”淡漠的声音传来。林幼瑶却见他眼眸里一瞬间浮起不容忽视的纵容和宠爱。 ~~~ 回了真园以后,穆景瑜就进了真园的书房,他命人取来了江宁府所辖各县的县志,仔仔细细看了起来。林幼瑶本就是书房丫鬟,自然随侍在一旁。 夜色深深,烛火通明,时辰已经到了午夜子时。 穆景瑜终于抬起头,他将目光转到林幼瑶身上,见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他唇角勾了勾,眼神也放柔了一些:“困了?我也看的差不多了,走吧。” “嗳。”林幼瑶抬起头,她眼皮都在打架了,这殿下的精神怎么看上去还这么好? 穆景瑜站起了身,颀长匀称的身躯在烛火下散着光晕。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对林幼瑶说道:“明日,我去府衙,你不用跟着去了。这一路舟车劳顿,今天,你又跟着我走了许久,晚上又熬夜,着实劳累,明日你在真园好好休整一番。” 男人的体贴让林幼瑶心里划过一丝甜意,她回馈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恩,殿下。” ~~ 这晚的江宁府衙,也不平静。 晚饭过后,江宁知府卞从宗和自己的女儿卞婵婵相对而坐。 “婵婵,明天端王世子会来咱们府衙,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相迎。”卞从宗此时已经脱 下官府,只穿了一件家常的便服,没了白日里的官威十足,只是个普通的中年父亲。 “知道了,爹爹。”卞婵婵道。这卞婵婵今年已过了十八岁,身段窈窕,眉目清秀,是个颇有江南风韵的秀丽佳人。 “恩,打扮的好看些,举止温顺些,殿下用膳时,你也来一起作陪,用完膳再陪殿下在府衙院子里走一走。”卞从宗柔声说道。 “爹爹,你这是何意?我好歹也是知府家的大小姐,让我作陪别人用膳逛园子?这是什么意思?”卞婵婵抬眼疑惑的看着自己爹爹,目光出含着一丝儿恼怒之意。 “婵婵,你确实是知府小姐,可是你口中所说的别人,是端王世子殿下,将来的端王。我们楚国一帝两王掌天下,你饱读诗书,不会不知道?”卞从宗开口好生解释道。 “这个女儿自然知道,可是让我去陪人吃饭逛园子,我可不愿意。难道爹爹,你是想把女儿送了人做个妾室?”卞婵婵回道。 “你,”卞从宗一顿,又放柔了声音,“若是你能的殿下青垂倒也好了,爹爹帮你争取个侧妃的名份,那你就成了皇家的贵人了。” 卞婵婵嗤笑了一声:“爹爹,你是要卖女求荣啊?” “怎么说话的,你都十八岁了,到现在还待字闺中。高不成,低不就的,嫌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你要等到几时?你娘去的早,我就你一个闺女哪能不为你着想?你都十八了,想拖到几时啊?现在也是个机会,见一见,陪一陪又怎的?”卞从宗语气也急了起来。 这卞知府的夫人去世的早,只生了一个女儿。卞从宗和已故的夫人感情甚好,自原配夫人死后,他也没有再娶。所以至今,他膝下就只有卞婵婵那么一个女儿。他一手把女儿拉扯大,平日里对这女儿自然是十分宠爱。 父亲是知府,对她又是捧在手心般的宠着,卞婵婵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慢慢的,就养成了眼高于顶的性子。到了说亲的年纪之后,几次给她说亲,都因为卞婵婵看不上人家,而没有成功。 光阴不等人,卞婵婵转眼已经十八岁了。 卞婵婵年纪渐长,说亲的媒婆们也渐渐知道了卞婵婵眼高于顶,十分挑剔,给卞婵婵说亲的心也不积极了。这已有整半年,没有人跟卞从宗提过和亲的意思,连暗示都没有。女儿如此,作为父亲的卞从宗自然十分着急。十八岁,没有人提亲,若是能得殿下青眼,嫁到皇家,也是一个很好的归宿了。 “ 不就是一个世子吗?我认都不认识他,谁知道他长的什么样?身上有没有恶疾?私底下品行是怎么样的?”卞婵婵一下子如同被人踩了尾巴似地跳了起来。 卞从宗的话,正戳中了卞婵婵心中的痛处。卞婵婵一向心高气熬的,什么事情都要跟别人比一比。只是这婚事,她以前的那些闺中好友一个一个都嫁了,只有她一人还没有嫁出去。她知道有人在她背后偷偷说她是老姑娘。现在自己父亲又暗示她嫁不出去,她这脾气便上来了。 “你不要胡说。”卞从宗拔高了嗓门,瞪了一眼卞婵婵,“总之,你明日同我一起迎接世子殿下,听到没有?” 卞婵婵对自己的爹爹没有丝毫的惧意,冲着卞知府就喊了过去:“你冲我喊什么?我看爹爹就是想卖女求荣。明日那世子来府衙,我随同你一起迎接就是,不会给你丢脸。至于什么作陪不作陪的事儿,爹爹,你另请高明,赎女儿伺候不了。” 卞从宗语塞,长叹一声:“你,婵婵,唉,都是我把你给宠坏了。” ☆、第89章 他被亲了额头 第二天,林幼瑶好好睡了个懒觉,而穆景瑜却是一大早就坐了马车去了江宁府衙。 江宁府衙门口,一众官员已是按着官位大小的顺序排好了候着。为首的自然还是江宁知府卞从宗,而在他身边的却多了一个忸忸怩怩的知府大小姐卞婵婵。 卞婵婵今天到府衙门口来迎接穆景瑜,纯属给自己爹爹几分颜面,根本没有精心打扮过,只穿了一身半新的素色衣裳,头发也是最不普通不过的发髻。 穆景瑜一踏下马车,众人便恭敬的行礼,卞婵婵也随大流的福了福。 “起吧。”磁性而低沉的嗓音传来,卞婵婵忍不住抬了眼。这一眼,她再也挪不开了。 穆景瑜本就长的极好,浓眉入鬓,凤眼狭长。一顶墨玉冠束起满头乌黑的长发,一身金丝暗纹深色锦袍衬的人修长匀称,丰神如玉。长期身处上位,出生高贵,让他周身贵气不可言。目光清冷,喜怒不辨,威严自成。 这样一个的人物直入卞婵婵的眼中,她的心迅速跳了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十八岁还没有出嫁,等的就是此人。心跳加速的卞婵婵脸上浮起红晕。 “殿下,这边请。”卞从宗半躬着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在江宁府,卞从宗是一把手,但是在穆景瑜的面前,他的这点官位根本不够看。卞从宗能做到知府这个位置,自然不是什么蠢人,世子殿下当面,自然需得恭敬收敛。 “恩。”穆景瑜颔首,提步向前。 卞婵婵的目光始终追随穆景瑜。她希望穆景瑜能看她一眼,可一想到自己这一副寡淡模样,又怕穆景瑜看到她,她这心里又是挣扎又是紧张。 只是卞婵婵这一番女儿心思自是无人知晓,穆景瑜目光自始至终分毫都没有落在卞婵婵身上。 卞从宗将穆景瑜引入府衙之内,一边走一边说道:“殿下,府衙中已为殿下备好一间朝南的屋子,里头摆好了书案桌椅,以做殿下处理公务之用,地方简陋,还请殿下担待。” “好。”穆景瑜道。 “此外,还有一间厢房,里头有软榻,可以用来小憩。”卞从宗说道。 “卞知府用心了。”穆景瑜道。 少时,众人就走到府衙内专为穆景瑜准备的书房。在书房中,穆景瑜向卞从宗和梁品昀等官员询问了关于江宁水患的情况。卞从宗和同知梁品昀等人也一一作答。 中午吃饭的时候,作陪的除了有卞知府和梁品 昀以外,卞婵婵又跟着来了。 此时的卞婵婵已经重新梳洗打扮过一番了。上身穿的是桃红色的罗衫,下系了绯色的六福面儿绉裙,腰间系了云带,紧紧箍着腰身。外面还披了一件纱衣,飘逸朦胧,头上扎了繁复的云髻,脸上也画了时下流行的精致妆容。她挨着卞从宗坐着,挺着胸,直着背,稳稳拿着筷子,举止间,俱是大家闺秀的优雅。 饭后,卞从宗瞄了一眼卞婵婵,转向穆景瑜问道:“殿下,府衙的园子里,有几盆朱砂红霜和紫龙卧雪,这几日开的正好。不如让小女带殿下去园子里看看?” 卞婵婵低头,娇羞无限:“是。” 穆景瑜终于用余光扫了一眼卞婵婵,淡漠道:“不必了。” 晚上回了真园,穆景瑜又进了真园的书房,林幼瑶自然也呆在书房里陪着。 林幼瑶趴在她的小桌上,朝穆景瑜看过去。穆景瑜端坐在桌案前,专注的看着手中的册子,偶尔也会提笔,圈划几下,或者写上几个字。 林幼瑶换了个姿势,托起了腮,她心道,殿下作息很规律,在端王府的时候,每日亥时都会离开书房。但是到了江宁,他一连两日,都没有能在亥时离开书房。昨天是子时才离开的书房,今天也已经过了亥时有半个时辰了。也许是江宁水患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把,以殿下的性子,既然接了任务,来了江宁,那一定会尽力,他总是重责重职,对自己要求又很高。 正东想西想的,林幼瑶忽然见穆景瑜搁下了手中的狼毫,合上了书册,他将身子轻轻的靠在了太师椅的椅背上,闭了眼,垂下了睫毛,眉眼之中露出疲惫之色。 林幼瑶心中一动,轻手轻脚的绕到穆景瑜的身后,双手搭到他的太阳穴处,缓缓顺时针柔了起来。 穆景瑜身子绷了一下,并未睁眼:“幼瑶?”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 “恩,殿下。”林幼瑶轻声道。 穆景瑜放松了身子,呼了一口气。感受一双小手先是在他的太阳穴附近绕着圈圈,随后慢慢往上挪,从太阳穴移到了头顶,再从头顶来到后脑。 缓而不急,柔而不轻,恰到好处。酸胀之后,是舒爽和解乏。 他的身体越加放松,呼吸也渐渐变得缓慢而平稳。 林幼瑶看着眼前安静的男人,他闭着眼,少了几分清冷和威严,多了几分柔和。她心里也是柔了几分。 她从他背后俯下了身子,将唇贴在 他的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下。 穆景瑜倏地睁开了眼,愣愣的看着头顶上正俯视着自己的林幼瑶。 许是因为睡意朦胧,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记得,只有在自己四岁之前,才会被族中长辈这样亲过额头。可是方才,他一个已经弱冠的男人好像被人像亲小娃娃似地亲了额头。 林幼瑶低着头,手还搭在穆景瑜的太阳穴处,她见穆景瑜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忍不住轻喊了一声:“殿下?” 话音刚落,她就被穆景瑜从椅子背后拉了出来。 他用力一带,她身形不稳,跌坐在他怀里,刹那间,男人的气息将她包围。 “抱一会儿。”男人的声音,不知因为困意还是其他的原因,带上了几分沙哑。 ☆、第90章 和我一起睡 “恩”林幼瑶乖乖点了点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穆景瑜的怀里。 穆景瑜说抱一会儿,就真的只是抱一会儿。他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把人轻轻圈在了怀里,已一种绝对的包围姿态。 他低了头,随后偏头将侧脸贴到她的发顶,怀里的人儿娇软如暖玉生香,发际间散发着极淡的女儿家幽香。他心中顿时生出满足之感,连日的疲劳也消散了不少。 少时,穆景瑜开口道:“幼瑶,你先回房休息,女子身体不经熬,不用在旁候着了。” “不好,”林幼瑶嗔道,“殿下你同我一起走。” “待我把剩下的一些看完再说。”穆景瑜道。 林幼瑶拽了一下穆景瑜胸口的锦袍:“积劳易成疾,张驰需有度。这巡视水患,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头两天就累坏了身子,后面的日子可怎么办?男人的身体又经熬了?” “胆子不小,倒是教训起我了?”穆景瑜勾了唇角,抬了眉眼。 “我说的不对吗?”林幼瑶撇撇嘴。 穆景瑜几无可闻的叹了口气:“对。”眼里是无奈又温柔。 两人终是手拉着手,出了真园的书房。 “回了屋,早些休息。”穆景瑜道。 “恩,殿下也是。”林幼瑶点点头。 “此外,”穆景瑜看向林幼瑶娇美的容颜,“明天,你随我一起去府衙。” “恩,好。” 第二日一早,穆景瑜和林幼瑶就坐了马车从真园出发去江宁府衙。 林幼瑶早上卯时不到就起床了,一个晚上就睡了两三个时辰,两个大大的杏仁眼下面赫然是一对黑眼圈,而穆景瑜反倒是精神气还不错。 马车在江宁府衙的门口停了下来。 这日已是穆景瑜第二日到江宁府衙了,所以府衙门口并没有像第一日那样有一众官员列队迎候,只有卞从宗作为府衙的主人在府衙门口迎接,他的身边跟着女儿卞婵婵。 穆景瑜一踏下马车,卞从宗便是深深弯腰拱手一礼:“殿下安。”卞婵婵也扭了腰肢,步履珊珊的走上前,正要款款的福下身子。 这时,马车的门帘又被掀了起来。 卞从宗和卞婵婵心中狐疑,都朝那车帘看去。 只见那帘子后面走出了一个娇美的姑娘。 这姑娘不过十五六岁的 样子,却是臻首娥眉,唇红齿白,一双杏仁大眼眼睛如秋水般流波婉转,一身靛蓝色的裙装,衬得人窈窕又不失妖娆娇媚,真是万里也挑不出一个来的美人儿。 卞婵婵一愣,她在这江宁府也是出了名的美人,今日自己又是盛装打扮了一份,举手投足也是花了一番功夫。可现下,竟然被这美人不经意的出现,就给生生比了下去。她一向心高气傲,竟是觉得一口气哽在了喉头。 卞知府一见林幼瑶,心思一动,就已经明白了,世子殿下已经从京城里带来随身伺候的人了。 他暗暗瞟了一眼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林幼瑶,见林幼瑶娇美不凡,却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他又看了看穆景瑜,见他精神矍铄。 他心思转了起来,殿下把这姑娘从京城带到了江宁,一定是对这姑娘宠得很,离不了身。看两人这幅样子,怕是昨夜里又折腾了很久。殿下现在正是年纪,身边有这么个美人儿贪欢也是正常。 自己昨日巴巴的让女儿作陪,实在是做错了。也不知道殿下有没有看出来自己的意图。若是没看出来也就罢了。若是看出来了,那殿下今日把这姑娘带过来,是想给自己警告吗? 卞从宗的脑补和卞婵婵的心塞,林幼瑶自然一概不知,她跳下了马车,朝卞从宗和卞婵婵微微福了福,走到穆景瑜的身边。 卞从宗和卞婵婵将穆景瑜送到书房。 “卞知府。”穆景瑜道。 “殿下。”卞知府半弓了身子。 “将水患的详情记录呈上来,此外,在这书房里,另外再摆一套桌椅。”穆景瑜道。 卞知府一愣,又偷偷看了一眼林幼瑶,迅速收回目光之后,应了下来:“是” 关于水患的详情很快就送了过来,同时,一套精巧的小桌圈椅也送了过来,摆在书房一角。 “幼瑶,你坐那里。”穆景瑜指了指新送来的小桌圈椅。 “恩。”林幼瑶点点头,坐到新搬进来的桌子前。 这里不是观世院的书房,没什么书看,她觉得有些无聊,就随意的翻起了卞知府送过来的各种资料。 ~~ 午饭过后,穆景瑜对作陪的卞从宗道:“卞知府,昨日听你说,给我安排了一间休息的厢房?” “正是,殿下,请随我来。”卞从宗道。 “恩,好。”穆景瑜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林幼瑶: “跟上来。” 林幼瑶小声答应了一句,跟在穆景瑜身后,随着卞从宗往府衙纵深处走。 很快,卞从宗就把穆景瑜和林幼瑶带进了一间朝南的厢房。 林幼瑶在厢房里环视了一圈。这厢房颇大,南面有一扇零花格纹的窗户,也许因为现在天气渐寒,窗户是紧闭着的。厢房里头摆了一张宽大的软榻,软榻上已放好了全新的被褥枕头、靠垫,看着就觉得十分舒适,应该是花了一番心思布置的。 “殿下,这间厢房给殿下休息用,布置简陋,还请殿下担待,有什么需要的,下官再去置办。”卞从宗说道。 “不用了,可以了。”穆景瑜微微颔首。 “那殿下您好生休息,下官先告退了。”卞从宗说道。 “退下吧。” 卞从宗倒着步子走到了厢房房门之外,抬起头,又朝林幼瑶打量了一眼,随后他轻轻的将厢房的门合了起来。 “啪”一声轻响,厢房的门彻底关起来了。 穆景瑜踱着步子走到软榻之前,回转过身:“幼瑶,你昨天晚上也熬了夜,今天看你困乏的厉害,和我一起小睡一会儿。”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奉上,下一章的章节名叫作<不想打扰你摸我>。嘿嘿,大家猜一猜,到底是谁摸谁?随便猜猜,猜对了有奖。哈哈哈哈。 ☆、第91章 不想打扰你摸我 啊?一起睡?一起睡! 林幼瑶眨巴眨巴眼,望向厢房里唯一的家什,那架软榻。那软榻确实非常宽大,铺的被褥也确实细软,但是一起睡什么的?林幼瑶有些懵逼。 穆景瑜说了这么一句,就默默转过身,睫毛颤了几下,伸了手摸到自己腰间的腰带,三下两下解开了,他抽出腰带,将这镶了宝石的琉璃腰带放在软塌上。 腰带抽出之后,外袍就松了开来,他将外袍从肩膀处移下,把外袍也脱了下来。 外袍一脱,露出了里面的锦缎袍子,剪裁合体,将人衬得挺拔而修长,如松下之风。 林幼瑶惊得把两眼睁大老大,脑袋里似乎嗡嗡的响。 其实,现在已过了中秋,天气渐寒,就算把外衫脱了,里头还有锦袍。这锦袍也不是贴身穿的,对襟领口又很高,半点肌肤也没有露出来,所以其实林幼瑶什么都没有看到。 只是即便如此,一个大男人站她面前,宽衣解带的,林幼瑶也觉得…… 恩,够刺激…… 穆景瑜把脱下的外袍也放在软榻上,转过身,看到林幼瑶像只受惊的小鹿,瞪着两只明亮潋滟的大眼看着自己,勾了勾唇角:“你眼下以乌青一片,不困吗?” 啊?不困吗? 林幼瑶老实的点点头:“困的。” “恩,来睡吧。”穆景瑜睫毛微颤,声音似乎因为睡意,声线低了几分。 说的那么理所当然?林幼瑶有些怔仲。 忽然,高大的身影到了她的身前。 穆景瑜站到了她的面前,拉起的她的手,往软榻的方向走了几步,把她拉到软榻边。他坐了下来,又用力一拉,把林幼瑶拉了下来。林幼瑶一个不着力,就顺势坐到了他身边。 两人刚刚坐定,穆景瑜迅速伸手摸到林幼瑶的腰间,将她的腰带轻轻一扯,腰带松了。 腰带松开,外衫随之松开。 “呀!”感觉到腰间一松,林幼瑶立刻轻呼了一声,将手摁在穆景瑜的手上,有些惊慌:“殿、殿下?” 她咽了口唾沫,稳了稳心神,正色道:“殿下,你干什么啊?” “你一个上午打了多少哈欠了?眼底也是青黑。屋子里甚是暖和,软榻上又备好了被褥,穿了那么多会热。把外衫脱了,随我一起眯一会儿,恩?”男人最后一个鼻音,微微上扬。 林幼 瑶一抬眸,捕捉到那双墨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温柔,如万年深潭永远平静的水面上泛起了点点的涟漪。 她心弦颤了颤,腹诽了一句,难得今天说了这么多话。 “恩?”又是一声。 “哦……” 穆景瑜凑了过来,帮林幼瑶把外衫也脱了去,规则而有力的呼吸拂到她的耳边,林幼瑶觉得自己心跳比平时快了三分之一。 “躺下。”穆景瑜揽过林幼瑶的肩,躺到了软榻上。唇角上扬,浮出淡淡的笑意。 “殿下?”林幼瑶叫了一声。 “恩?”穆景瑜道。 “被子还没有盖,我们把外衫都脱了,这样睡了,会着凉……”林幼瑶小声的说道,她在心里对了对手指。 穆景瑜滞了一滞,起身,拉开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 他重新躺好,把林幼瑶揽到了怀中,闭上了眼:“睡吧。” “哦……”林幼瑶在他怀里微微挪动了一下,选了个舒服的姿势。 穆景瑜轻轻在她背后拍了两下,心中忽的感到被填满了一般。 这一觉睡得时间不长,却很香,林幼瑶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困意和疲劳已经解了大半。 她躺在软榻上转过头,身边的穆景瑜还闭着眼睡得沉。她便挪了挪,窝到了他的怀里,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之处。掌心隔着衣衫传来男人的体温,还有喷张的肌肉触感。 林幼瑶眼珠子转了一转,嘴角一翘,双手在穆景瑜的胸口处慢慢移动了起来。 她的一双小手贴住他,从他锁骨之处,慢慢往下挪,挪到胸口的正中心,再在他的胸口处用掌心打了个圈圈。 然后,掌心抬起,五指并拢,横向划过来。 向下移一点,再划一条。 指尖传来肌肉的触感,这手感真是太好了。坚硬而又于弹性,充满力量的张力。 林幼瑶在心里暗暗的给穆景瑜的肌肉点了个赞,平时不敢乱摸,趁他睡觉,多摸一会儿。 忽然,林幼瑶余光扫到一双幽暗的眸子,她心里一惊,猛的抬起头,看到穆景瑜正专注的凝视着自己,深邃的眸子里比平日幽暗了几分。 林幼瑶慌忙转过身,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到了被子里。 吃人豆腐,被人发现,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她心中狂跳,耳朵尖开始 发烫。 她在被子里躲了很久,身边之人,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林幼瑶忍不住,终于探出了脑袋,露出了两只眼睛。 回头一看,穆景瑜依旧像刚才那样凝视着她,幽暗的目光中,有些灼热的意味。 林幼瑶错开了他的目光,别过头,嗔怪道:“殿下,你醒了,怎么也不出声?” “不想打扰你摸我。” 不想打扰你摸我! 你摸我! 摸我! 我! 林幼瑶又慢慢的划进了被子。 穆景瑜朝林幼瑶的方向看过去,见她整个人都捂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了耳朵,耳朵尖尖通红通红。 “呵,”他忽然笑了一声,随即是连串的轻笑,低沉的笑声如在胸腔共鸣。 林幼瑶窝在被子里,耳朵却露在外面,把穆景瑜的轻笑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心中羞恼的厉害,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心中大喊,男人的笑声怎么也能这么好听,这么性感啊啊啊啊! 穆景瑜从被子里出来,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拿起放好的外衫和腰带,穿了起来,一边穿一边说道:“幼瑶,该起身了。” “哦,知道了。”林幼瑶嗫嗫,终于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她朝穆景瑜瞄了一眼,见他眼里还带着促狭,就连忙别开眼,自己穿戴了起来。 穆景瑜穿好之后,见林幼瑶还在那里系带子。 他向前走了一步,背对林幼瑶,呼出了一口浊气,平复刚才那双不老实的小手在他胸膛上点起来的心头火。 ------题外话------ 周末了,提早码完,提早放上来。 上一章的答案是:幼瑶摸景瑜。亲,你猜对了吗? 推文《腹黑翊王妃》西柠 顶尖特工苏向晚一朝身死,穿越成相府最不受宠的嫡女。从此后,痴傻小姐睁眼潋滟风华,大放光彩。 惩刁婢,整继母,斗庶妹,气渣爹,只是谁能告诉她名动天下的战神王爷为何就偏偏赖上她了? 古人曰,既然躲不过,那就坦然接受吧… ☆、第92章 以工代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府衙偏厅之内,卞从宗单手扶着白釉兰花的茶杯,对坐在下首的卞婵婵说道:“婵婵,世子殿下在府衙的这段时间,你安心呆在内院中,没事儿不要出来,仔细着不要冲撞了世子殿下。” “爹爹,您怎么说一出是一出?前日,不是您让我注意打扮,注意举止?还要陪吃饭陪逛园子的。还说这是难得的机会,怎么今天,就变成仔细不要冲撞了殿下?”卞婵婵端起了茶杯,打开了杯盖,她没好气的反问起来。 “今天殿下带了自己的人过来了。我估摸着,殿下这是让我们安分一点,不要有非份之想。”卞从宗好声解释道。 “爹爹,你看她一副姑娘的打扮,说不定只是个一般的丫鬟。”卞婵婵轻飘飘的回了一句。 “你,也不仔细想想,”卞知府急了起来,不觉加重了语气,“一个普通的丫鬟,世子殿下至于从京城随身带着吗?还给她在书房里备了桌椅,连饭后休息,也把她一起带进厢房。” “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不过是个没名分的暖床丫鬟罢了。”卞婵婵不屑道 ,“殿下这样的身份,带个暖床丫环在身边,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婵婵,你也说了,不过是个暖床丫鬟也是这般的人物,你还想攀个名份不成?”卞从宗心中着急。 “爹,你这意思就是说我入不得殿下的眼吗?”卞婵婵将杯子啪一下,搁在桌子上,音量也拔高了几分。 “婵婵,”卞从宗拖长了音喊了一声,“爹自然觉得自家女儿是最好的,爹会给你谋划门好亲事的。” “我不要别的好亲事。”卞婵婵嘀咕了一句,别过头。 “唉,”卞从宗一声无奈长叹。~~ 午觉之后,穆景瑜和林幼瑶回到了府衙。 穆景瑜看了会册子,叫人传来了卞从宗和同知梁品昀。 “世面上的米价如何了?”穆景瑜合了手中的册子,手轻轻搭在合起的书册上。 卞从宗用余光瞥了一眼趴在小桌上的林幼瑶,躬身行了一礼:“殿下,世面上的米价又涨了一些?” “多少了?”穆景瑜问道,威严而平静。 梁品昀上前一步:“回禀殿下,现在普通的米是四十文一升。” 穆景瑜眉心一蹙。 林幼瑶在一边心也是一跳。米价涨的那么快,与京城 米价相比已经翻了两翻了。 “粮仓中的存粮情况如何?”穆景瑜沉声。 “殿下,仓库中的存粮只有水患之前的一半了,”卞从宗顿了顿,解释起来: “自从水患以来,官粮开仓赈灾,如今已有两月有余。水患刚开始的时候,来我们江宁府的难民并不多,但是现在难民越来越多,我江宁府赈粮赈粥,所费的粮食也是越来越多了。如今仓库里的粮草,只够一个多月了。最多两个月之后,仓库之中的粮食就要用尽。到时候,我们江宁府就再也拿不出粮食赈济灾民。” 说到此,卞从宗心里也是一叹,他到这江宁府为官已有四年之久,为官风评一向不错,每年的考核也优等。楚国外放的官员五年换一任,今年已是他在江宁做知府的最后一年了,却没想到遇到严重水患,若是赈灾不利,他这仕途怕是要到头了。 卞从宗说完,迟迟不见穆景瑜回答。他抬起头,半晌,才听得穆景瑜说道:“江宁城中秩序还算井然,城南的难民区也还能控制住。卞知府,你做的不错。” 卞从宗心中一喜,连忙拱手一礼:“这是下官职责所在。” 穆景瑜微微抬手,轻轻一挥:“不过粮仓中的官粮一旦用尽,就无法继续赈灾施粮,难保城南那些难民不会暴动。一旦难民暴动,江宁城就会乱。江宁城是我楚国南方重镇,江宁城一乱,整个江宁府都会跟着乱,而且还会波及南方诸城。” “殿下,今年大灾,粮食收不上来。”卞从宗说道,“现在快到中秋了。收上来的米粮不足往年的十分之一。” “去世面收购,”穆景瑜道,“京里曾经给江宁下拨过银两赈灾,这笔银两呢?” “殿下,”梁品昀站了出来,“赈灾银两已经用了一半了,都是用来采买粮食的。只是现在米粮价格极贵。平时能买十升米的银两,现在只能买两三升而已。” “米粮决不能断。”穆景瑜沉声道:“剩下的那部分赈灾银两,先去世面买米粮,保证赈粮和赈粥的供应。” “是。”卞知府和梁同知应道。 “退下吧。”穆景瑜道。 ~~ 卞从宗和梁品昀走后,穆景瑜摊开了一份空白的折子。 他提起笔,蘸了墨,在空白折子上迅速写了起来。几息之后,他蹙着眉心,停了笔。略做了下思考,又重新落笔。少时,他又停笔。 停笔,思考,落 笔,再停笔。 反复几次之后,穆景瑜终于搁下了笔,合上了折子。 “殿下?”林幼瑶小声的喊了一声。 “恩。”穆景瑜并未转过头,而是将目光定在书案上合起的折子上。 “我有一事想不明白,可以问问你吗?”林幼瑶道。 “什么事?你问。”穆景瑜姿势没有任何变化,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 “那个,现在市面上粮价那么高?为什么官府不把哄抬物价的商人们抓起来呢?”林幼瑶臻首微侧。 穆景瑜顿了顿,终于转过头来,见到林幼瑶一双澄澈的眸子正看着自己,里头透着好奇和求知。 他心软了一分,缓缓解释起来:“幼瑶,若是在粮食涨价的初期,或者是小范围内的涨价、少数种类的涨价,抓几个商人还是可行的。可是现在整个江宁所有粮食种类,甚至布匹瓷器都在涨价,这就不是抓几个粮商就可以解决的了。你可明白?” 林幼瑶想了想,明白了这不是哄抬价格,而是极速的通货膨胀。 穆景瑜循循善诱,接着说道,“你思量一下,一旦官府逼着商家降价,你说那些商家会怎么做?” “恩,会不卖了。”林幼瑶眨眨眼。 “正是如此,官府不能去商家抢粮食。如此一来,市面上的粮食物资就会更少,甚至会出现黑市,黑市的价格势必高的离谱,”穆景瑜声音一沉,“情况就会更糟。” 林幼瑶歪着头想了想,随即点点头,还是她想的太过简单:“我懂了。” “恩。”穆景瑜应了一声,回过头,继续盯着眼前的空白折子。 林幼瑶托起了香腮,抿起了嘴,小脸纠结成了一团。 她虽然是穿越而来的,但是前世也就是个普通的上班族,碰到水患物价飞涨这种问题,想不了那么远那么全面,远没有穆景瑜思考问题的那种高度。 不过么,她前世社会那么先进,咨询那么发达……报纸,电视;新闻,八卦;电影,连续剧,网络小说…… 忽然林幼瑶脑中灵光一现。 林幼瑶咧开嘴,露出一排细巧贝齿,眼眸中崩出别样的鲜亮神采:“殿下,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讲?” “恩,什么想法?”穆景瑜淡淡说道,语气平缓而随意。 “以、工、代、赈。” ☆、第93章 男人和女人的博弈 穆景瑜顿了顿,缓缓转过头,目光在林幼瑶璀璨的眼眸定了几息:“你方才说……” “以工代赈。”林幼瑶咽了口唾沫。 穆景瑜眸子猛然一缩,大力呼吸了一口:“接着说。” 林幼瑶捏了捏小拳头,认真道:“城南的那些难民聚集在一处,总不是长久之计。时间久了就会出现各种问题。如果没有吃的,人的道德就会没有底线,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抢劫行凶都会出现,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变成暴乱。” 穆景瑜正色,沉声道:“接着说。” “殿下,在城南的难民之中,不乏年轻力壮的壮丁,就像那日我们在城南看到的那个汉子一样,空有力气却换不来养儿的米粮。”林幼瑶看了一眼穆景瑜。 “恩,你所说的正是我所思所虑。”穆景瑜目光清冽,面容严肃,语气却不知不觉的平和下来。 林幼瑶稳了稳心神:“水患之后,堤坝崩溃,正是需要重建的时候。除此之外,农田被淹,也需要人修护,这样明年开春才能再种粮食。还有,各种水利设施,大道小路也都需要重修。要做这些事情,都需要劳工。” 林幼瑶说着说着,就渐渐进入状态,仿佛回到了前世在大学时,在课堂上阐述自己的观点;工作后,在开会时陈述自己的方案一般。 “你所谓的以工代赈,就是……”穆景瑜眉心舒展了一些。 林幼瑶一抿嘴,做了最后的总结陈词:“利用这些富余的劳力,重建灾后的江宁府,以米粮钱财作为报酬给这些劳力。” “以工代赈,以劳力代替赈济。”穆景瑜道。 “殿下,就是这个意思。”林幼瑶点点头。 穆景瑜低了头,仔细想了想,随即眉心一展,眼眸一亮:“既可以去除难民扰乱治安的隐患,又可使难民生存下来,还能使江宁府得以重建,一举三得。” 他转头看向林幼瑶,眼里难掩的震惊和欣喜:“确实是好计策。” 林幼瑶笑眯眯,心中暗道还可以增加国民生产总值gdp呢。 穆景瑜凝神片刻,接着道:“此策涉及面颇广,涉及建造,水利,农务,赈灾,更个方面,需要各方协调,将各个关节都打通,细节都考虑清楚才行。” “恩,殿下,”林幼瑶说道,“环环相扣,每一环都不能出了岔子。” “就从江宁府的城南难民区和江宁城一段的河 堤重建试行此法。如果可行,便可推广到整个南方受灾之地。”穆景瑜边思考边说道。 两人竟然是你一言,我一语在书房之中讨论起这以工代赈的方法,直到日落西山。 世子殿下在书房里忙,自然没有人敢来打扰,所以直到天色变暗,穆景瑜和林幼瑶才惊觉时辰晚了。 穆景瑜婉拒了卞知府的留饭,带着林幼瑶上了回真园的马车。 “幼瑶,晚上我们再谈谈这以工代赈之法。我要将章程写出来,你也帮我写一些。”穆景瑜道。 “我也要写?”林幼瑶讶异的说道。 “先写着,写好后,我会同你一起参详。不用担心。”穆景瑜道。 “恩,好的。”林幼瑶点点头。 “虽说你的字难看了些,”穆景瑜接着说道,“不过现在也顾不了这些了” “恩?什么?”林幼瑶瞪了一眼穆景瑜,这还嫌弃起她字写的不好看了。 穆景瑜被林幼瑶斜瞪着他的炸毛模样,唇角勾了起来。 他没有告诉林幼瑶,今天下午是他第一次,这样和别人认真平和的讨论政务。 官员对他总是恭恭敬敬,说话避重就轻,甚至报喜不报忧。他也有许多幕僚,可是这些幕僚对他恭敬有余,但总觉得缺了什么。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的。 “幼瑶。”穆景瑜轻喊。 “恩?”林幼瑶抬眸。 “江宁之行,有你相伴,甚善。”穆景瑜缓声说道,声音平静的,却也是肯定的,不带丝毫疑问。 林幼瑶愣了一愣,随即她忽然嫣然一笑,朝穆景瑜看了过去,她眨了下眼,眼眸瞬间波光潋滟,晶亮的神采中带了一丝儿狡黠:“殿下说的是相伴,这伴字怎么写?” 穆景瑜抬了眉眼,望向她,不明所以。 林幼瑶一字一顿:“一、人、一、半。” 一人一半,两人就是一个整体。相伴相伴,是两个人的事情,没有第三人。 穆景瑜灵慧以及,立刻明白了林幼瑶的意思。 “幼瑶。”他低声唤了一声,声音拉长了,带着些许叹息的意思。 林幼瑶忽然觉得自己和穆景瑜之间,就像一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博弈。 他喜欢她,想睡她,想得到她的全部。 她也喜欢,也不是不想睡他……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 法,让林幼瑶耳尖微微发烫…… 可是她也想要他的全部,要做他的唯一。 她为他费了不少心思,她知道他费的心思也没有少了半分。 然而,她知他心性沉稳,意志坚定,从十四岁开始,成了端王府的主人,历练丰富,思想观念早已形成,坚不可破,想要动摇他的思想,谈何容易? 只是他坚定,她又何尝不是呢? 林幼瑶掀起马车的帘子,江宁城的街市清冷而空旷,虽谈不上混乱,却也是一片萧条。 她垂了眼,这江宁之行,才过了几天,还有不少日子…… ☆、第94章 不是故意的 晚饭过后,穆景瑜和林幼瑶照例进了真园的书房。 穆景瑜在书案前坐定,从笔筒里拿起一管笔,抬头朝林幼瑶看了一眼:“幼瑶,来帮我磨墨。” “嗳,恩。”林幼瑶施施然走到穆景瑜的旁边,在砚台里倒了些许清水,她拿起桌上的一块墨条,一手握着广袖,一手握着墨条在砚台里打起了圈圈。 她的目光轻轻的落在了穆景瑜的身上。过了一会儿,她歪了歪头,对穆景瑜的举动十分疑惑。 只见穆景瑜手里握着一管毛笔,他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这管毛笔,又用手指轻轻的触碰了一下毛笔的顶端,随后他把这管毛笔放下。接着,他从笔筒里又取出一管毛笔,又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用手指感觉一下笔端,又搁了下来。随后,他再从笔筒里抽出一支毛笔。 如此,反反复复的,穆景瑜已经检查了七、八支毛笔了。 林幼瑶瞄了一眼书案上的笔筒。笔筒是用上好的竹节所制,而这笔筒里,林林总总的插了有二十来支笔。她心里讶异,殿下这是要把所有的毛笔都检查一遍? 她还没有来得及出言相问,就听穆景瑜自顾自的解释起来:“这真园的书房,我才来了几天,对这里的笔墨用具不是很熟悉,我也不知道哪支笔,适合你用。” 林幼瑶握着墨条的手一顿,原来他是在给她选毛笔。 她的目光定在了穆景瑜的手上,这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一只手弯曲着手指,握住一管毛笔。另一只手撵了一下笔端,食指上因为常年书写而形成的茧子清晰可见。 她收回了目光,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砚台。砚台里的墨汁越来越浓稠,浓黑的墨汁在烛光下,随着她的动作一圈一圈的泛着光晕。 “幼瑶,你就用这支。”穆景瑜道,他将选好的笔给林幼瑶递了过来。 “好。”林幼瑶轻声应道,伸手去接笔。 只是,她,不知怎的,不小心把手放错了位置,堪堪捏住了穆景瑜握着笔的手。她的整个手掌就那么覆住了他的手背,掌心立刻传来他的体温,还有男人略有些粗糙的皮肤和突起的指骨触感。 穆景瑜一顿,抬眸看向林幼瑶,眼眸里浮现出似笑非笑的促狭。 林幼瑶心里哀嚎,这回她真的不是故意吃豆腐的。她闭了下眼睛,默默的把手移到了笔管上。 刚刚接过笔,林幼瑶听到书房门外有仆人通传:“殿下,江宁府 府衙主簿简以善求见殿下。” 穆景瑜收了促狭的眼神,一抬眉眼,沉吟道:“简以善?” 他略作了一下思考,对林幼瑶道:“幼瑶,你先去那里坐着。” 待林幼瑶在小桌前坐定,穆景瑜才对着门外喊道:“传他到书房来。” 走进书房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这男子身形颇瘦,长相白净,一副书生的模样,身上穿了一件半旧的袍子。 一进书房,他就恭恭敬敬的躬下身子给穆景瑜行了个礼:“殿下。” 穆景瑜坐在案前,微微挥了手:“起来说话。简主簿,你来这里,可有其他人知道?” 江宁城是楚国南方重镇,他作为端王世子,没有圣旨是不得离京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暗中在江宁布下自己的眼线。为了掩人耳目,他布下的人手都是官位低而职务重要的。 比如这简以善,只是从八品的小官,却负责记录江宁城账务进出。 不过他此次前来巡视水患,并没有打算动用布置在江宁城的眼线。 简以善直起身:“回殿下,没有人知道。下官没有告诉任何人。一路上也仔细留意着,无人跟踪尾随。” “恩,”穆景瑜应了一声,问道“你求见本殿,是为了什么事?” “殿下,是这样的……。”简以善话说到一半,看了一眼小桌前的林幼瑶。他生生的把话停了下来,欲言又止。 穆景瑜顺着简以善的目光看了过去,随后他回过头,淡淡道:“无妨,说吧,她是我的人。” 林幼瑶看到简以善的目光,知道他是怕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找个借口回避一下,却冷不防听到穆景瑜那句“她是我的人。” 她嘴角抽了抽,心里默默吐槽,谁是你的人了?哼。 她别过了头,一想到刚才自己竟然紧紧抓住人家的手,现在又被当着别人的面,说成是他的人,她的耳朵尖尖又不自觉的烫了起来。 而那简以善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对着穆景瑜又行了一礼:“是,殿下。” “恩。”穆景瑜淡淡的看着简以善。 简以善接着说道:“下官前来,是为了赈灾银两和粮食市价的事情。” 穆景瑜心中讶异,竟是为了赈灾银两和粮食市价而来?他不动声色:“恩,接着说。” “下官身为江宁主簿 ,平日负责记录江宁府衙银钱的进账出账。”简以善道。 “恩。”穆景瑜应了一声。主簿的职责就是记账,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这赈灾银两的账目,下官却没有经手过,而是由梁同知另外请人做的账。”简以善说道。 “哦?是府衙其他的主簿吗?”穆景瑜问道。 “也不是,是梁同知请专人做的。”简以善摇摇头,顿了一下,朝穆景瑜看了一眼,这才接着说道:“下官有个好友是江宁钱庄的管事,听说最近梁同知忽然在江宁钱庄存了许多银两。” 穆景瑜皱了眉。 “这一个月,存了约莫有八千两。”简以善道。 穆景瑜凝神片刻,狭长的眸子里渐渐凝起了冰渣:“本殿知晓了。” “还有一事,殿下。”简以善道。 “恩?”穆景瑜抬了眉眼,清冽的目光不清不重的放在简以善的身上。 简以善连忙说道:“梁同知的小舅子还是江宁府最大的粮商。” 穆景瑜眼眸一缩:“还有此事?” ------题外话------ 亲爱的小伙伴们,七夕节快乐哈,么么哒~ ☆、第95章 这是肥了谁? “正是。下官不敢诳语。”简以善说道。 穆景瑜低头陷入了沉思。 官商一体,这在楚国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当官的需要钱,商人需要权。双方各求所需,联姻就可以形成双赢的局面。 这原也没什么,但是在灾年,粮食价格那么高,官府又是需要买粮之际,这就显得十分不一般了。 同知一职掌管江宁府衙农商银两事务。水患之际,赈灾银两是由江宁同知梁品昀负责的,而采买世面上的粮食也是由梁品昀一手操办的。 如果梁品昀的小舅子就是江宁最大的粮商。那就等于一个管着赈灾银两的官,拿着赈灾的银两,买自家的粮食,赚官府的钱。从同知这个官职的角度来讲,稳控市面的粮价自然是他的指责,水患之年,价格自然是越平稳越好。但是从梁同知个人的角度来讲,他的小舅子是粮商,这粮价自然是越高越好。 穆景瑜想了片刻,接着问道:“简主簿,江宁府采买的粮食,有多少是向梁同知的舅家采买的?” “回殿下,约莫有七八成。”简以善道。 七八成?穆景瑜心中惊讶,狭长的眸子里凝出极寒的冰霜:“本殿知道了。” “简主簿,还有旁的事吗?”穆景瑜道。 简以善道:“没有旁的事情了。” “恩,你先退下吧,今日来我这里的事情,不要让别人知道了。”穆景瑜道。 “是。”简以善道。 穆景瑜轻轻挥了挥手让简以善退下。 简以善离开之后,穆景瑜在椅背上靠了一会儿,随后他转过头,喊了林幼瑶:“幼瑶,看来以工代赈的事情先要缓一缓了。” 林幼瑶托起腮,眨了下眼,问道:“殿下,是因为刚才简以善说的那些事情吗?” 穆景瑜叹了一声,点了下头。 林幼瑶歪着脑袋,说道:“刚才简以善说,梁品昀在钱庄里一下子多了八千两的存银。他一个同知,靠俸禄哪里来那么多银两?他是负责赈灾银两进出的,可是却没有用府衙的主簿记账,而是另外请了专人来记账。我看呀,这梁品昀肯定有问题,他一定贪墨了赈灾的银子。” “恩,确实如此。”穆景瑜道。 “真是挖我大楚的墙角,镐我大楚的羊毛。”林幼瑶道。 “此外,据简以善所说,官府的粮食都是向梁品昀的舅家采买的。 ”穆景瑜道。 林幼瑶道:“官府赈粮赈灾需要很多粮食,要实行以工代赈也需要很多粮食。如果官府都向梁品昀的小舅子家买粮食,不是肥了梁品昀他们全家吗?” 穆景瑜颔首:“所以以工代赈之法虽然很好,我们却要稍微缓一缓,待时机成熟之后,再试。” 林幼瑶低下头,认真思考穆景瑜所说的话,所以她忽略了穆景瑜下意识的说了“我们”两个字。 “殿下,我明白了。”林幼瑶抬起头,“以工代赈之法确实急不得。因为贪墨或者粮食太贵,官府可能会拿不出足够的粮食。如果官府只是施个粥、赈个粮,那么无非是难民实际拿到的粮食少了一些,还不会引起太大的后果。相反,如果官府实行以工代赈之法,用了难民的劳力,却给不足粮食的话,那难民一定会反抗的。那么多难民聚集在一起,会发生有规模的暴动,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哦。” 穆景瑜缓声说道:“以工代赈,一要发得出足够的粮食,二要发出的粮食能足额到难民手里。” “唉!”林幼瑶大声叹了口气。 穆景瑜见林幼瑶拧巴着小脸,一副沮丧的模样,万年寒潭般冷然的眸子,莫名柔了几分:“以工代赈这个法子确实非常好。这次水患,可以在江宁试行,只是要等时机成熟。” 林幼瑶换了一只手托腮:“殿下,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穆景瑜沉默了几息,随后说道:“梁品昀。”声音比往日更冷了几分。 “啊?”林幼瑶道,“殿下要把梁品昀抓起来?” 穆景瑜恩了一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林幼瑶,丝毫没有避讳:“梁品昀的舅家是江宁最大的粮商,库中一定有足够的存粮。解决了梁品昀,连同他的舅家一起处置,他家的存粮充公,江宁府的粮食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林幼瑶愣了愣,随即咧开嘴,笑了起来。 梁品昀和他小舅子大发灾难财,确实是不是东西,不过原来殿下也是个腹黑的主儿啊。搞到梁品昀,弄来他们家的库粮,江南的粮食问题就可以解决了。这梁品昀要倒霉了,贪墨了那么久,他小舅子为了存粮食,应该也费了不少心思,到头来原来是为了给公家存银存粮了。 她笑眯眯:“那殿下快把梁品昀抓起来吧。” 穆景瑜摇摇头:“师出无名。” “找不理由抓?”林幼瑶道。 穆景瑜道:“每逢 灾年粮价都会涨,今年确实比往年涨的更多,但是今年的水患也比往年更严重。我们不能因为粮价涨,就给同知定了罪。 至于,官府向梁品昀舅家买粮一事,恩,官员外戚从商,我楚国也没有禁止过,也没有明文禁止官府向官员的亲戚采买粮食。所我们以也不能因为官府向梁品昀舅家买粮,就给他定罪。如果就此草率的给梁品昀定罪,难以服众。” 林幼瑶低头想了想:“殿下,那贪墨呢?” 穆景瑜眸子一缩:“要查。” 第二日上午,穆景瑜在书房传唤了梁品昀。林幼瑶坐在小桌子前,默默看着。 “殿下。”梁品昀施施然走到穆景瑜跟前,行了一礼。 林幼瑶看这梁品昀长的眉清目秀,斯斯文文,恂恂然透着一股书卷之气,又想到他贪墨银两,假公济私的那些事儿,觉得这梁品昀脸上就写了四个大字“斯文败类。” “起来吧。”穆景瑜语气平淡,不惊不怒,“关于赈灾银两的使用,昨天本殿未及细问,所以今天唤你来仔细问问。” “殿下请问。”梁品昀道。 ☆、第96章 谁在看账册? “你昨日说京里下拨的赈灾银两已经用了一半了,都买了什么粮食,什么物件,各耗费了多少银两,你同本殿详细说一说。”穆景瑜道。 “是,殿下。”梁品昀应道。 于是,梁品昀把赈灾银两的用处详详细细的向穆景瑜禀告起来。梁品昀站在穆景瑜的面前,只微微曲了腰,做出应有的恭敬却不卑微,行为举止十分妥当。说起赈灾银两,他也是侃侃而谈,头头是道。 而穆景瑜依旧是端坐着,神情严肃,仔细听着梁品昀的话,间或点个头,示意梁品昀接着说下去。 林幼瑶静静的看着他们,心里腹诽,这一问一答的场面,不知底细的人一定会真的认为,这只是下级向上级汇报工作,而上级在认真聆听。这哪里有半点要抓人的样子? 真会演,林幼瑶心道,这演技加颜值,可以上天了…… 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 林幼瑶听了一个多时辰两人的问答,终于听到穆景瑜状似随意的说道:“本殿知道大概了。此外,梁同知,这赈灾银两可专门设有账册?” 梁品昀顿了一下:“有的。按照惯例,赈灾银两需专设账册记录进出,不得与府衙的其他账册相互混同。下官不敢懈怠,设有专门账册。” “恩,搬来,让本殿翻翻。”穆景瑜道。 “殿下,”梁品昀迟疑了一下,“账册有许多……” 穆景瑜冰冷淡然的目光向梁品昀投了过去:“全部搬来。” “是,殿下。” 梁品昀从穆景瑜书房退出去的时候,官袍的衣袖已经被他攥成了一团,他的手掌心,在这深秋的时节,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不一会儿,赈灾银两的账册就都被搬来了。真的如同梁品昀所说,账册有很多。线装的账册一本又一本,有厚有簿,足足摞了半人高。 穆景瑜拿起了放在最上面的一般账册,翻了开来。 少时,他合起了账册,手指在账册背脊上摩挲了一下,又把账册放了回去。 他低声叹了口气。 “殿下?怎么了?”林幼瑶道。 “这些账册看起来是极为有经验的老簿记做的,而且账册极多,量极大。要查出问题来,十分不易。就算能查出来,也需要很长时间。江宁府的库粮所剩不多了,就算倒时真的查出了问题,也为时已晚了。”穆景瑜说 道。 林幼瑶从小桌后面绕了出来,走到穆景瑜旁边,拿起他书案上的那本账册,翻了起来。这账册写的字迹工整,条目清晰,内容详细,确实是做的一手好账啊。 她又翻了几页,心中暗道,这就是单式记账法了。 林幼瑶前世的工作是个财务,对账务处理还是颇为熟悉的。现代账务处理用的是复式记账法,而古代用的是单式记账法。复式记账法用借贷平衡的方法,使账务四平八稳,想要在账里做手脚,十分不易。单式记账法就不同了,要在账里做手脚很简单,而且很难查出来。 林幼瑶静默了一会儿,抬头道:“殿下,这账册我来看。” “恩?”穆景瑜转过头讶异道。 林幼瑶蛾眉一抬,小嘴一咧,睫毛一眨:“这账册,我来看!” ~~~~ 江宁府衙的西厅中,梁品昀来回踱着步子,他双手背在身后,步履急促,完全不似刚才在穆景瑜书房里的淡定,而是显得十分焦躁。 这时,从门口走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男子身材不高,长相普通,穿了一身衙役的公服。身上是皂色的短袍,腰间系了红色的腰带,背后有一个圈,圈里写了一个“衙”字。 “阿青,可打探到什么消息了?”梁品昀见到这个名叫“阿青”的衙役,快速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阿青的面前。 “大人,小的打探到了。”阿青道:“世子书房的门和窗都是开着的。不过这是世子的书房,门口有人守着,小的也不敢走的太近,只能远远的瞧上一眼。所以小的就在书房附近来来回回的走动,装作巡逻的样子,在偶尔往世子书房里头瞟上一眼。” “好了,快说吧,到底打探到了些什么?”梁品昀抬起一只手,握住官袍宽大的袖口。 “世子的书房里摞了厚厚一叠的账册。”阿青道。 “世子在看账册?”未等阿青说完,梁品昀就接口问道。 “世子没有看到账册,别人在看。”阿青道。 “谁在看?”梁品昀手心攥紧了衣袖,袖口出现了褶皱。 “是个丫环。”阿青说道。 “丫环?”梁品昀怔了。 “还是个长得十分漂亮的丫环。”阿青接着道。 “你是说世子殿下让一个丫环在书房里看账册?当真?”梁品昀将信将疑。 “当然,大 人,千真万确,这可是小的亲眼所见,怎么会有假。”阿青道,“这丫环我之前也远远的见到过。听说这丫环,世子殿下如今可是宠得紧!去哪儿都带着的。连中午休息的那片刻时间,都要带进屋子里暖床的。不过说起来,那丫环长得可真是俊俏,也难怪世子殿下会那样宠着,怕是这闺闱之中,也是乐趣无穷啊。”阿青说着小眼也眯了起来。 梁品昀吐出一口气,攥着衣袖的手也渐渐松了开来。叫个丫环翻账册,看来世子殿下问他要账册只是意思意思,走个过场,并没有真的打算把账册往细里查,往死里查。 一定是因为世子殿下给他的压迫感太强,所以他紧张过了头,是他多心了。 梁品昀之前紧张万分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他双手重新背到了身后,睨了一眼说个不停的阿青:“阿青,殿下闺闱的事情,岂是你能置喙的?” ☆、第97章 美人计?你赢了! 离开府衙的时候,林幼瑶揣了几本账册,带回真园。 晚上,进了真园的书房,穆景瑜看折子看书册,而林幼瑶则是看账册。 她将账册中记录的每一笔支出用阿拉伯数字的形式,誊写到一本空白的册子上。再用现代复式记账法中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的法则,将这些支出整理归纳。 有事情忙的时候,时间就会过的飞快。子时了,林幼瑶还在那里写写算算。 穆景瑜将手中的毛笔,放入笔洗涮了一涮,清洗干净以后,查回了笔筒。随后,他转过头,看向林幼瑶。 只见林幼瑶面前摊开了一本账册和一本空白册子,她手里握着笔一边看一边写。姿势不甚优雅,甚至连端正也算不上,但是神情却是格外专注。一双明眸在烛火的映衬下,闪着点点星光。 穆景瑜心里不愿打扰她,但是时辰实在不在早了。他一个男人熬夜就熬夜了,一个女儿家那么晚了还在为了查账费神费力的。都是为了他吧。他的心似乎也被暖色的烛光照的暖了几分。 “幼瑶。”穆景瑜刻意放柔了声音,朝林幼瑶喊了一声。 “恩?殿下。”林幼瑶低着头,眼睛盯着账册。 “幼瑶。”穆景瑜微微拖长了音,又喊了一声。 “恩?”林幼瑶终于抬起头,不明所以的朝穆景瑜看过去。 “幼瑶,”又是一声,“时辰不早了,该休息了。”穆景瑜道。 林幼瑶笑了一笑:“我再看会,马上就好了。哦,殿下,你先回去睡吧,不用等我的。” “时辰不早了,明日再看。”穆景瑜道。 “看到一半没看完多难受,我再看看啊。”林幼瑶说罢,又低下头,看了起来。 在她低头之后,只过了几息时间,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沉稳,带着他习惯的步履节奏。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握着毛笔的手被覆住了。 穆景瑜的大手包裹在她的手上,慢慢的从她的手心里把毛笔抽了出来。随着他抽笔的动作,他的手在她手上缓缓向上摩挲了一次。 “殿下,我还有一点就看完。马上就看完了。”林幼瑶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她抬头看到了他的眸子。幽黑的颜色就像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了一般。不知是不是因为烛火摇红,清冷的眸子也浮出了暖意。 穆景瑜伸手将她垂下的碎发别到脑后:“别看了 ,明日看也是一样的。你自己说过什么,积劳易成疾,张弛需有度,水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怎么搁自己身上就想不明白?” 他边说边慢慢的移到林幼瑶的背后,双手握住林幼瑶椅子的椅背,用力一拉,那椅子连同林幼瑶一起从桌子前拉了开来。 林幼瑶有些懵,眨了下眼,这么大力气啊?这么大力气,要干嘛啊……。 穆景瑜不管林幼瑶怔仲的表情,绕道林幼瑶的身前,俯下身,双手从她手臂内侧伸入,扶住她的胸口两侧,准备把林幼瑶从椅子里提起来。 “殿下……。”林幼瑶的颈间全是男人的呼吸,她目光以及,是他束起的长发。她的脸颊放汤起来。这么近,有些受不住。 终于,穆景瑜双手一用力,把林幼瑶从椅子里提了出来,再把人往前一带。 林幼瑶重心不稳,直接倒在眼前男人的怀里。穆景瑜正好顺势抱住她。 “明日再看,恩?”穆景瑜在林幼瑶耳边低语。 “好。”林幼瑶软软的靠在穆景瑜胸口,点点头。好,你说什么是什么吧。美人计是吧?你赢了。 穆景瑜眼里浮出笑意,拉起林幼瑶的手,走出书房。 “我账册还没有拿呢,殿下。”林幼瑶呼喊了一句。 “明日叫人来取。” 这几日,林幼瑶一直忙于翻账查账。 这个时代的账册是用繁体数字写的,做账时,光写这些繁体数字就要花费不少时间。林幼瑶哗哗的全都改成阿拉伯数字,书写速度简直可以上天。 她这几日查账查的十分投入,忙碌的程度已经和穆景瑜不相上下。 但是每天中午,穆景瑜都会把林幼瑶拉到休息用的厢房中。两人都会退了外衫,搂着在一起,午睡半个时辰。 “殿下,每日午睡其实两刻钟就够了,午间睡的太久反而不好,半个时辰太久,两刻钟才刚刚好哦。”林幼瑶曾经这样抗议过。 “不够。我中午睡得好。”穆景瑜坚定的否决了。 其实每日午睡过了两刻钟,林幼瑶就醒了,穆景瑜却要搂着她,睡足半个时辰。每每林幼瑶睡醒了,穆景瑜却还在熟睡。 每当这个时候,林幼瑶就窝在穆景瑜的怀里。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他的呼吸平稳规律,就算是睡着了也能给人安心的力量。睡颜同醒着的时候一样俊逸,但是不比醒 时的清冷淡漠,而是多了些柔和温暖。 林幼瑶也经常不老实,有时候是趴在他胸口听他心跳,有时候伸手在他胸口蹭蹭。穆景瑜也由着她胡为,偶尔也会在朦胧间拉开她的手。 ~~~ 这日上午,下起了一场秋雨,雨水交织,无声飘落。秋风秋雨来袭,细密的雨丝同落叶一起落下,给这个大灾之年更添了几分惆怅凄凉之意。 穆景瑜在书房里,踱到窗前,他看了看窗外的雨丝,心头升起一阵忧思。 下雨了,难民的日子恐怕更加不好过了。这查贪没有办法,以工代赈之法实施不得。现在只能用赈灾银两买粮施粮。他已写了折子请陛下再拨银两,也想了法子从别处筹措粮食,希望能拖得久些,但是治标不治本,终不是长久之计。 忽然,穆景瑜的眼前出现了一本册子,他回头一看,林幼瑶正笑眯眯的看着他,眼里透着狡黠,手里拿着册子。她正把册子举到他眼前,晃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