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到你,才等得来爱情》 ☆、女屌丝的生日 走进办公楼时,林清墨照例友好地冲那位满脸稚气略显愚钝的保安微笑了一下,那保安一副受宠惹惊的样子,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个注目礼,仿佛她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似的。 林清墨当然没什么了不起。她无非是每天上班来得比一般人早一些。倒不是她有多么热爱工作,只是养成了一种习惯。 她不喜欢睡懒觉,每天早早就醒,醒了便起,洗漱完吃个简单的早餐,省却了一般女孩子出门前的“繁文缛节”,然后坐几站地铁到公司所在的这片商业区。前后大约近一小时。所以,七点半起床,她八点半前就能到办公室,而公司上班时间是九点,她总提前,雷打不动。 也因此那位小保安才认得她,且误以为她是公司里某号重要人物。因为在她之后,几位高管会陆续到达。保安显然还不太懂得以衣品人、以气质识人。 来而不往非礼也,林清墨便投桃报李,对这位保安小弟的态度一直很“和蔼”,心底里,她是把他归了自己的同一阶级。 林清墨是这家民营公司人力资源部的一名人力资源助理,这是她名片上的“头衔”。说白了,她就是一名小文员。 之前,她曾在西城的一家小服装公司当会计,听起来比现在专业些,但收入并不高。 最重要的是,住在西城生活成本太贵。后来搬往郊区,生活费用倒是下来了些,可舟车劳顿却让人吃不消。车行时间加上步行、候车,单程得折腾约两个半小时。 她疲于奔命! 自从进了这家单位,每个工作日她凭白多出了近六分之一天,所以她知足,毫不吝啬地把其中一小时分给了工作。虽说现在所做的工作并非所愿,可她一个号称拥有自考大专学历的女孩儿,哪有资格挑三拣四? 唯一遗憾的就是工资太低了! 她每个月掰着手指头过。满打满算税后收入四千大元,房租六百,其他开销一千二,勉强能剩余两千出头,当然是在不出任何意外的情况下。 她也想挣得更多些,可凭她可怜的学历和资历,实在勉为其难。 确切地说,她只是初中毕业。所以,她心虚。 当年这家公司招会计,面试那天人力资源经理明确告知她她不合格,问她有没有意愿到人力资源部工作,她便答应了。 原因很简单,这儿工资虽不高,但公司位于近郊,生活成本相对低,权当长了工资吧! 林清墨桌上有一大摞简历,足足码了一尺多厚,都是应聘销售类职务的。 她这天上午的工作说起来不难,就是从这一大摞简历中挑出四十份儿硬件条件合乎要求的,电话应聘者约时间面试。这次销售部一共招十人,其中一位产品经理,九位普通销售。按以往的经验,她得挑出五十份儿来,多十份儿备用,倘若销售总监对某些简历瞧不上眼,她可以随手再给几份儿。 刚进这家公司那会儿,林清墨最忌惮的工作就是这个。那时她没经验,无从下手。试想,一个上午要从好几百份儿简历中挑出符合老板要求的那几十份儿,无异沙里淘金,谈何容易?光把那几百份儿简历通读一遍也来不及。 不过现在,她有了秘籍: 初选,按颜值(简历上要求附免冠照)。一轮下来,淘汰一大半,简历只剩了百份左右。然后就容易多了。 这种挑选方法非她原创,是主管邵玉提点她的。 邵玉说,关键所在是要了解相关部门负责人的用人偏好。 比如:销售总监重形象,信贷部主管有老乡及校友情节,行政部总监畏妻,不敢用漂亮女孩儿……以此类推…… 挑好了简历,已经十点半了,林清墨便去问邵玉什么时候可以安排初试。通常情况下,只有人事主管这一关过了,候选者才有机会面对直管领导。 给候选者打完电话,已经十一点半了。林清墨刚要去洗手间,邵玉便过来叫她去会议室,说有个行政助理职务的初试,要她做记录。 来应聘行政助理职务的是个有些微东北口音的高大帅气的男孩儿。 林清墨给他和邵玉各倒了杯水,然后正襟危坐。 帅哥看看林清墨,自来熟地笑笑。林清墨一愣,想回个笑脸,意识到邵玉在旁,便板着脸没去理会,一本正经地翻开笔记本,拿起水笔。 邵玉依惯例叫应聘者先自我介绍。男孩儿眼睛炯炯有神,看来准备充分,侃侃而谈,把自己的籍贯、家庭背景、教育状况、以及简短的工作经历讲了讲。 前面一切都还顺利,邵玉看似也较满意,便说公司的行政总监有时候会接待老外,问那男孩儿会不会英语。 男孩儿踌躇一下说会,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 邵玉微笑着说那请你随便讲一段。 男孩儿愣了片刻,迟疑地道:“hello……ms.shao,iam… …luokun……howareyou?……goodbye……” 邵玉忍俊不禁,顺口应道:“goodbye!”然后站了起来,出了会议室。 男孩儿涨红了脸求救般看看林清墨。林清墨感觉自己比他还囧,没敢迎上那道可怜的目光。 她说:“你先回去等消息吧……我们……我们再联系!” 男孩儿道了再见灰溜溜地逃了。 林清墨再见到邵玉时,邵玉瘪瘪嘴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其实林清墨多有不解,第一公司鲜少有外事活动,第二,抛开英语环节,那男孩儿其实满不错的,而且外形令人赏心悦目。 邵玉告诉她,她其实无意考察候选者的英语水平,主要想看看他应变能力如何。倘若他老老实实承认自己英语不好,她这一关也就过了。可惜他宁愿撒谎。这让她对他前面所说的都打了个问号。 林清墨不得不叹服,姜还是老的辣!可又觉得老姜太可怕! 她其实发现,邵玉只是心情不佳。 下午她席不暇暖,又继续陪着邵玉面试了多个应聘者。回到座位,翻翻台历看今天还有没有重要的工作给忘记了,恍然间意识到今天是个特殊日子,她二十六岁的生日。 她便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突然想起了这个日子。 对林清墨来说,生日从来不值得庆贺。 每到这一天,她从不敢奢望心爱的礼物,或温馨的祝福。 没有人会记得她的生日,可能连父母也未必记得。即便偶尔记得,他们也不会想起来给个问候。哪怕敷衍一下。 所以这个日子毋宁忘记! 如果说前些年她还有些顾影自怜的小心绪的话,现在连这也懒得有了。 尽管她从不过生日,可今天,却有意犒劳自己一下。 走出办公楼大门时,她习惯性地拿视线搜寻了一下,却没见到那个年轻保安。 b市的冬日,天空是惨惨淡淡凄凄清清的冷灰色调,街边的绿化树看上去已近枯死,却还倔强地伫立在萧瑟的冷风里。 林清墨没有径直朝地铁站去,地铁站在办公楼南侧,她现在在往西走。西边大约五百米远处有几栋高档公寓,听说是这片商业区许多公司高管的物业所在。在靠近公寓的街口,有个叫克里斯汀的蛋糕店。 她在蛋糕店 里逡巡了半天,没找到有论小份儿卖的,最小的也有一磅重,关键是价格不菲,她有些舍不得。看来,想一改故辙潇洒一把并不容易! 其实,她对蛋糕本身并不多向往。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她拧巴了,就想奢侈一把,哪怕买来了不吃,光看着。 她突然那么看重它的象征意义。 女店员一开始还很热情,给她介绍各种口味的蛋糕,还问她什么人过生日。林清墨只好撒谎说一个好朋友。后来见她只看不买,再看她寒酸的衣着,便有些不耐烦了,冷眼视之,要是没有最基本的职业素养的话,恐怕早哄她出门了! 或许是意识到了女店员的睥睨,林清墨自尊心作祟。本来有几种蛋糕一百八十八元一磅可供选择,她非得去买那个有着三层蛋糕三层水果的一磅重的加冕蛋糕。她佯装镇静,漫不经心地指了指那蛋糕,说就要这个,眼睛看也不看那狗眼看人低的女店员,自然也没注意到她脸上讥诮的笑。 其实,走出蛋糕店那一刻她就后悔了! 二百一十八元哪,如果不考虑房租,这是她差不多整整五天的生活费!和素不相识的蛋糕店店员置气实在有失风度。关键是,她觉得自己根本不怎么想吃这种甜得齁人的食物! 她甚至想过回去央求那女店员帮她退掉蛋糕,哪怕只退她二百元! 她可以想象女店员会怎么极尽所能对她大张挞伐,那纯粹是自取其辱! 她叹息一声,琢磨着既然已经破费,该怎么来消化这一磅蛋糕。 低头这样想着,林清墨恹恹地走过街的拐角。一阵冷风袭来,如刀割脸,她把围巾掩了掩,吸溜了下鼻子。 这个城市的冬天可真冷! 她百无聊赖地站在人行横道前等候绿灯。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后猛地撞她一下,她一个趔趄,惊惶之下一松手,蛋糕盒华丽丽地落到了地上。 是一只狗……一只高大健壮的白色萨摩耶犬正用头拱掉漂亮的蛋糕盒子,嗅嗅摔成一坨的五颜六色的糕点,大快朵颐起来。 林清墨惊魂未定,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等缓过来后,她的第一反应是:妈呀,这狗可真漂亮。然后才想到:糟糕,我的蛋糕! 她有些恼怒地去看那狗主人。 她先看见的是一只手指纤长骨节分明的手,顺着那手往上……好一个俊雅男子,拿美如冠玉形容过于阴 柔了些,可光说帅,又似乎不足以描述他的面容! 她的眼神瞬时转柔转亮,春风一样拂摸对方的脸。那男子却不动声色,好整以暇地挑挑嘴角,仿佛他的萨摩耶冒犯她倒是她的荣幸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男主和男二谁先出场纠结了好久,还是让男主保持点儿神秘感吧! ☆、记忆中的那双眼 男子并没有丝毫要道歉的意思。他不吱声,低头静静地看着意外饕餮一番后正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舐的爱犬。 林清墨直觉自己应该发一下怒,嘴里不满地嚷嚷道:“我的蛋糕……” 那萨摩耶狗和它的主人一脉相承,优雅地抬头看她,眨眨眼,也不恼,甚或面带微笑。 林清墨抬起腿威胁它。她虽喜欢狗,可狗主人得其所哉的态度实在令她窝火。 这时那萨摩耶却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动作,它半立起身体抬起毛乎乎的前脚抱着林清墨的腿,“私隐处”在她小腿上蹭来蹭去,然后耸动起身体。 林清墨蓦然意识到这是只正发情的公犬,面色顿失,语无伦次地尖叫道:“死狗,放开我……哎呀,你这人……赶快拉开呀……怎么这样……” 男子眉头一展,差点儿乐出声来。他看着满面窘迫的林清墨用力抖了抖手上的狗链,萨摩耶便温顺地看了看他,放过了林清墨。此时正逢绿灯亮了,男子牵着狗扬长而去,到路中央时,他突然回头温和地看着她笑。 她一下子怔住了! 那眼睛,那双晶亮的眼睛……她记忆中的那双眼睛! 可是刚刚,它却是那么桀骜冷傲。 林清墨一时心潮起伏,顾不得多想,想赶在绿灯变红之前追上去。可是刚跨出一步,绿灯已然红了,顿时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她只好驻足,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牵萨摩耶的男子离去。 她空着双手回到住处,杜欢欢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打游戏,听见她进门,头也不抬,只嘟哝着责怪她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林清墨换上拖鞋,料她肚子饿了,却没忙不迭地跑厨房里忙活,而是过去坐下。这倒少见。杜欢欢的话她一向是听的,毕竟有种寄人篱下的危机感,尽管她也出了房租。 杜欢欢山东人士,有一副好身板,比林清墨足足高出小半头。由于体健骨骼大,面部又颇具轮廓,所以猛一看有几分英武气。 在林清墨眼中,她其实蛮漂亮的,倘若性情再柔一些,应该称得上个美人。可偏偏她性格粗莽。拿她自己标榜的话说,是豪气,不拘小节。 说白了就是颐指气使,尖酸刻薄! 比如,她总是吩咐林清墨干这干那,好象她是她佣人一样。她很自我,林清墨不敢抢她一点儿风头。她任何的施与林清墨必须低首下心心存感激照单全收。好在林清墨来者不拒 ,毕竟,她是一分钱都需要算计着花的人。 要在往日,杜欢欢铁定不高兴,不过今天例外。她放下手中的游戏机。 “亲爱的,怎么了?”语气也少有的亲昵。 “没什么!”林清墨把茶几收拾了下,闷声应道,“我有点儿不舒服,晚上吃面条行吗?” 杜欢欢是林清墨同部门同事,但归另一位主管管。林清墨刚进公司后没人搭理,是她第一个破冰跟她打的招呼,和她聊公司里的人和事儿。 林清墨打小就缺少关爱,所以一旦有人向她示好她便激动得不行,把人家当了知己。 事实上杜欢欢善于交际,且工于心计,并没把她当特别的朋友。 而林清墨对杜欢欢热情得有些过分。一来二去的,杜欢欢便知道了她深浅。 那时杜欢欢以前的室友刚离开了b市,了解到林清墨想在附近租房,可预算有限,她便动了“恻隐之心”。 她愿意把空出来的小房间租给林清墨,六百元一月,说是最优惠的价格。林清墨自是感激。毕竟,单独租个套一就得两千多,她实在无力承担。 杜欢欢心里有个小九九,她一席丰履厚之人,对家务操持向不在行,所以便与林清墨达成个君子协议,就是合租期间一切家务归林清墨打理。 这样,林清墨节约了钱,杜欢欢生活琐碎可以假手于人,看似双赢。 相处久了,林清墨也算识清了杜欢欢的本来面目,知她远非嘉言懿行之人,所以多了些戒备,不再与之倾箱倒箧无话不谈。 而且杜欢欢生活习惯邋遢,家里总乱七八糟的。她本人习焉不察,乐得自在。天长日久,林清墨多多少少有些怨气。 杜欢欢听说吃面条莞尔一笑,道:“姐们儿,今儿咱连面条都不做怎么样?反正是周五!” 林清墨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她不会乘机敲我竹杠吧! “今天我请客,出去吃!”杜欢欢豪气十足地说。 林清墨狐疑地看着她。不过,她今天着实懒得下厨,而且,权当有人为自己庆祝生日了,何乐而不为? 杜欢欢进屋捣饬了一番,期间好象还跟谁通过电话。林清墨想想自己没什么好打扮的,就简单洗了把脸,随便往脸上抹了点儿润肤霜。 北方的冬天实在干燥,就算再不讲究,廉价的护肤品还是必备的。 两人出了门儿, 林清墨把门反锁了,杜欢欢蹦跶着边下楼边催她。 这个小区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所建的经济适用型小区,所有楼栋只有七层高,没电梯。 即便如此,现在的二手房也已炒到了一万五一平米。 她们租的房位于三楼,两室一厅,带简单的家电家具,杜欢欢住大间,林清墨住次卧,面积不到七平米。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来说,租价着实不贵,共一千八,杜欢欢承担一千二。 因为房主一家定居国外,不在乎这点儿租金,所以几年来一直没涨过。 入夜,温度急剧下降,气息凝成雾气弥漫在眼前,使得原本就暗淡的路灯愈加朦胧了些。杜欢欢愈走愈快。林清墨紧赶慢赶,喘息不匀。 她问:“到底去哪儿哪?” “豪生,不远了!” 她一愣,豪生可是一家五星级饭店。“那附近有餐馆吗?” “就去豪生啊。”杜欢欢淡定地道,“今儿带你见见世面!” 莫非,林清墨自作多情地想,杜欢欢从哪儿知道了自己的生日,要送她一个惊喜? 她每天上班坐车都经过豪生,看着衣着光鲜的人出出进进,总琢磨那些人得多奢侈!想想,花千八百的只为找个地方睡一觉,月收入怎么也得好几万才舍得呀! 对她来说,面前那道门象征着财富与地位,她从没敢想自己有一天也有机会进去,所以便怯怯地。 英俊的门童看着她微笑,她便回以微笑,笑得倒比那门童还谦恭三分。杜欢欢却不怯场,仰头挺胸目不斜视穿过大堂,上了扶梯。 身着旗袍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服务员笑容可掬地前来招呼,杜欢欢只微微一点头,说声雨轩,服务员立马身体前倾,做出恭请的手势。 她们穿过长长的走廊。林清墨感觉象在云端行走,因为地毯实在太厚太松软了,踩得不甚踏实。 想想自己从十六七岁就在社会上打拼,这样的高级场所尚算第一次见识,不禁有些唏嘘。 看看杜欢欢,虽说也是小地方人,但因家世好,见多识广,什么场面都不输人。和她的畏畏缩缩,小家子气形成鲜明对比! 杜欢欢家道殷实,父亲开着个家传的酿酒厂,一年少说也有百万以上的纯收入。其实父母希望她留在当地,可她偏偏对大城市充满向往。她说她听腻了家乡人说话的碴子味儿,不想再留在老家找个土里吧唧的 男人蹉跎一辈子。 包间里已坐了五六位青年男子。 林清墨窘迫地站在质地厚重的缅甸柚木门旁。她原以为杜欢欢要单独请她,,没想到来了这么多陌生人。 杜欢欢打着招呼,环顾一周,问:“雨泽呢?佟雨泽没来?” “他有私教,来不了!”有人说。那人站起来,拉开他左侧的椅子,招手叫杜欢欢过去。 林清墨愈发尴尬,手足无措地看着杜欢欢。 杜欢欢好似没注意到她,语气不快地抱怨道:“黎灏你真是,怎么能让他说不来就不来,私教可以往后推嘛!” “黎灏今天主要是请你,我们是三陪,陪吃陪喝陪聊来了……”一位小伙子抬起头说,他正好看见门口呆立的林清墨,指着她问,“对了,这位美女是……” 杜欢欢赶紧一扬手,叫道:“哎呀,清墨,你干嘛不坐呀,别那么拘谨……看嘛,这么多款式的帅哥,看谁顺眼就坐谁身边!” 大家哄然大笑,齐刷刷地看向林清墨。 林清墨难堪极了,勾下头,心想杜欢欢怎么能这样。 那个叫黎灏的把自己右手边的椅子往后挪挪,招呼她去坐。 杜欢欢仿佛才想起来该介绍下她,清清嗓子指着她说:“我同事兼室友,四川人,叫林清墨。”又指着黎灏说,“这些人都是皓月健身中心的教练,他叫黎灏,今天过生日。” 林清墨下意识地扫了黎灏一眼,他是个长得挺精神的男孩儿,身长体阔,一身休闲装扮。 “生日快乐!”她犹疑地站起来,有些拘谨地道,“我不知道你今天也生日,没准备礼物!” “那就亲他一下,亲一下就算礼物!”杜欢欢有些恶作剧地、半真半假地说。 其他人便跟着起哄。 黎灏却说:“欢欢,你也没送礼物,是不是先亲我一下?” 林清墨抽紧的心倏地松了下来,附和道:“对啊,欢欢,你就亲一个嘛!” 杜欢欢有些愠怒地看了她一眼,赌气似地说:“你先亲,你敢亲我就亲。” “我不用!”林清墨突然灵机一动,“我今天也过生日,我们抵消!” 大家狐疑地看向她。 林清墨不好意思地道:“我说的是真的,今天我二十六了!” 黎灏欢叫道:“那正好,今晚算我们俩的 生日宴,大家干杯!” 于是大家纷纷举杯祝他俩生日快乐。林清墨却有些后悔了,因为如果这算两人的生日宴,她是不是也该承担一半费用?她今天可是蹭饭来的,囊空如洗,何况,她也买不起这单! 杜欢欢本就不关心谁过生日谁不过生日,脑子里另有其人。她拍拍黎灏说:“你再打个电话给雨泽,叫他马上过来!” 黎灏为难地道:“人家正上班……” 杜欢欢财大气粗:“不就挣钱嘛,钱哪儿挣得完?你告诉他,亏多少我补!” “他已经约了学员,怎么能随便爽约!” 杜欢欢翻他个白眼,不再吭声。 林清墨平素滴酒不沾,便只喝饮料,吃了些菜。毕竟是大饭店,菜品卖相极好,不过味道差强人意(她归咎于可能是自己品味的问题)。 杜欢欢幽愁暗生,一杯一杯酒往喉咙里灌,她喝的白酒。 黎灏很克制,其他人可能因为职业的缘故,也不嗜酒,所以,一桌人就杜欢欢一个人畅饮。 等到杯盘狼藉时,她还在自斟自饮。 黎灏担心她,可阻不住她,看着干着急。 杜欢欢的眼神渐渐有些迷离了,说要去厕所,林清墨便赶紧站起来,去扶她。 她一膀子甩开她的手,踉跄着往门外去,走到衣柜旁,她伸手打开衣柜就往里钻,且开始解腰带,吓得林清墨赶紧抓她的胳膊。 “欢欢,这是衣柜,是衣柜……”林清墨压低嗓音喊。 杜欢欢却力大如牛,加之醉后死犟死犟的,半个身子已探入了衣柜,只是因为手被林清墨钳着,没办法解腰带。 各位都忍不住笑,黎灏也笑着过来帮忙,可不好上手,有劲儿使不出。 林清墨附生植物样缠在杜欢欢身上,怕她出丑。 可能因为呼吸困难了,或者衣柜里有异味所致,杜欢欢突患恶心,扭头就吐,吐了林清墨一衣袖。林清墨抑着鼻息呀呀叫着放开她,哭丧着脸跑一边清理自己。 这边黎灏架着杜欢欢出去找厕所,无奈二楼的卫生间在维修,只好去一楼。找到卫生间后,黎灏拉开门,一把把杜欢欢推进去。 他在洗手间外等了很久,不见人出来,便冲里边喊,也没听见人应,倒恍惚听见“哐当”一声,似有重物坠地。他一下子慌神了,不敢怠慢,赶紧上楼叫林清墨。林清墨湿着半只 袖子跑下楼,进厕所一看,心里顿时一惊…… 咦,欢欢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改在八点发,希望大家支持。 ☆、蒹葭伊人,伊人何在 林清墨说厕所里没人,黎灏不信。 他让她再进去看看。 厕所并不大,一目了然。林清墨再一个一个隔间地查看,鬼影子也不见一个。环顾四周,倒是窗户大开,窗台的白瓷砖上似有新鲜脚印。 杜欢欢跳窗跑了! 林清墨扑哧一乐,心想欢欢还真身手了得。以前听她说自己是练家子,祖辈习武,她只当她吹牛皮。 见她出来,黎灏急切地问:“在吗?” 她摇摇头,说:“厕所就那么大点儿,就算一只苍蝇我也能看见!” 黎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那她会藏哪儿去?难道飞走了?” “可能趁你不注意溜了……或许她一下子清醒了些,有些不好意思吧!” “可我一直守在这儿哪!” “你不是刚上楼叫我吗?” 上了楼,林清墨若无其事地再喝了点儿汤。黎灏颇为不安,说是时间该散了。大家再次举杯道生日快乐。 然后各自散去。黎灏说要随林清墨去看看杜欢欢。 钥匙*插*进锁孔,林清墨就确定杜欢欢回来了,因为她出门时反锁过门。门一打开,一股腥馊味随即漫涌过来,林清墨抑住气息看了看黎灏,笑笑说:“是吧,她在!” “那就好……那我走了!”黎灏探头看看屋里,低声说。 “不进来坐坐?” “算了,太晚了!”黎灏说完便下了楼。 杜欢欢显然又吐了,厕所里一片腌臜,一件毛衫耷拉在洗衣机盖上。林清墨尖着手指提溜起那件毛衫,上面有干结的秽物。 她敲敲杜欢欢的门,没听见应,便轻轻推门进去。 杜欢欢正歪着头倚在床头,有气无力地,微眯着眼。 “你醒着呀?” “嗯,头有些疼!” “干嘛喝那么多?” 杜欢欢自语似地:“是啊,可他为什么不去?” “你是说那个……什么佟雨泽?” 杜欢欢视线移向她,黯然地点点头。 “他是谁呀?” “黎灏的同事。” 见杜欢欢打马虎眼儿,林清墨自然不再追问。 “你怎么跳窗跑了?黎灏可担心死了!” 杜欢欢 猛地捂住脸,愧汗无地地道:“快别说这个,丢死人了!” 林清墨不禁乐道:“不过我没说你是跳窗逃走的……他见你半天不出去,上楼叫我,我告诉他你可能是那时溜走的……” “那也够丢脸啊……在厕所洗了把脸,我清醒了些,突然想到自个儿往衣柜里钻的糗事儿……皓月的小教练们可都在,明天肯定传遍整个健身中心,雨泽肯定也会知道的!怎么办啊……”杜欢欢懊丧地大叫起来。 “黎灏是不是在追你?” “大概是吧!” “他人还不错!” “还行,不过我喜欢的是佟雨泽!” 佟雨泽是何方妖孽?竟能让一向自命不凡的杜欢欢失态成这样! “你喜欢黎灏吗?”杜欢欢突然戏谑地问林清墨,“真是呃,你们俩倒挺配,黎灏样子可以,你长得也不赖,而且,还同年同月同日生,真是天意唉!” 林清墨哑然笑笑,她可没敢往那方面想。 “不扯了,你休息吧……对了,要怎么醒酒,有什么需要帮你?” “烧点儿开水,放温了帮我兑点儿蜂蜜……蜂蜜在冰箱里……”杜欢欢说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慢慢地滑向被窝里。 当林清墨把蜂蜜水端进她屋时,杜欢欢已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林清墨把水杯轻轻搁在床头,关了灯,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洗漱前,还顺便把那件脏毛衫洗了,浑浊的水让她有些反胃,她清洗了一遍又一遍。 躺在床上,下意识地看看手机。没有未接电话,没有未读短信。这么多年,尽管父母姐姐们一次也没在她生日这天有过任何表示,潜意识里她还是有所期盼的。有时候也想,可能因为父母在农村,不大会表达感情…… 兴许他们是记得的。 这样想想,算聊以*自*慰吧! 正叹息间,电话还真响了,一看,是家里来的电话! 是母亲。不过她压根儿没提林清墨生日的事儿。母亲在电话里哭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说二丫头又进去了。 林清墨屏息闭目……又要钱,又要钱……她头都大了! 林清墨一共三姊妹,她排行最小。 大姐林清红高中毕业,嫁了个包工头,只风光了两年。 二姐林清英人倒聪明伶俐,从小就受父母恩宠,她也争气,考去了沿海的大学,只可惜遇人 不淑,交了个渣男男朋友,现在两人都成了不折不扣的瘾君子,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林清墨不记得他们是几进宫了,反正一有事儿母亲准给她打电话,目的就一个,要钱捞人! 这几年,她但凡有了点儿积蓄,家里一来电话就得清空。有时真想一气之下跟家人断了联系,可想想母亲凄惶无助的样子又不忍心。 尽管这样,父母也从没说过她一句好。 好不容易安抚好母亲,答应她明天去给她汇钱,林清墨方才伤心地躺回床上。 千端万绪,她感觉莫名难受!泪在黑夜里像滚热的咖啡豆一样抑不住地往下淌。 她恨透了自己的人生,不知道这种乌鸦布满天宇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伤心了好一会儿,突然无厘头地想起下午被萨摩耶撞在地上的那个身价不菲的蛋糕。 好不容易想犒劳自己一回,无端端便宜了一只大白狗! 关键是,狗主人怎么能那么心安理得理直气壮?仿佛她本就欠着他家狗一个蛋糕! 她这会儿无比后悔,懊恼自己发神经非去买什么破蛋糕!为什么不问那个男子赔她一笔?照价赔偿不是天经地义嘛! 可是那温柔的一回眸……那眼神像轻轻拂过的一缕春风,熨帖了她全身! 他令她想起了航。 从近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开始,航一直存留在她的记忆里。 她依然记得他的模样! 林清墨幽幽地叹了口气,直觉自己是异想天开。几千公里的距离,近十年的光阴,会有多大几率令他们重逢? 她起床开灯,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蓝色纸条,写上一句话,叠成星形。 她拉开床上那个鼓囊的牛仔包的拉链,把幸运星塞进去,然后再小心地拉好拉链,温情地抚摸那包。 蒹葭伊人,可伊在何处? 因为帮杜欢欢圆了场,没把她醉酒后从厕所跳窗的事儿说出去,杜欢欢心存感激。作为报偿,她把那件林清墨帮洗过的毛衣送给了她。 林清墨表情讪讪的有些不自在。 打开她的帆布衣橱,清点一下,大概一半以上都是杜欢欢送的。老实说,她并不觉得多丢脸,只是杜欢欢恩惠与人的态度令她有些难堪。 之后那些天,那个萨摩耶男子的形象时常困扰着她,那淡漠的、邪魅的眼神和回眸一瞥 的温柔笑意一直交替在她的思想里。 他或许具有极端的两面性,或许因她的错觉作祟。但至少回头的那一瞬,他的神态的确与航有几分相似。 所以,林清墨很想再见见他。 连续几天,她下班后刻意绕行,希望在那个街口再次遇见他,可都没能如愿。 这天傍晚,她徘徊在那街口附近,直到暮色四合。 还是不见那人。她感觉有些落寞,却不甘心,于是便站在百货公司的橱窗边看来往行人。 “大姐,问个事儿……”一个怯懦的声音。 林清墨循声看去。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抱着一个婴孩儿站在她身后。孩子一岁左右,小脸儿被冻得通红。男子衣衫单薄,缩着脖定定地看着她,嘴唇神经质地抖动。 “怎么了?”林清墨问,她想伸手去抚抚孩子的脸,可她的手冰冷。 男子双臂箍着婴儿,双掌合拢,愁眉苦脸地道:“我是吉林的,想回家,可钱包在火车站被偷了,现在身无分文,你看……孩子饿得……能不能给点儿零钱,给孩子买个包子馒头吃?” 林清墨正在犹豫,小孩儿很合适宜地哭了起来。 “你看孩子……饿得……孩子,快说谢谢阿姨……”男子一脸苦相,合拢的手作揖一样上下晃了晃,催促林清墨赶紧施舍点。 林清墨委实觉得孩子可怜,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元纸币。男子伸手欲接,手却被一只胳膊用力地挡开。 “又没钱买馒头吃了?敢不敢翻翻兜,看你身上的钱够不够买一整屉包子?”胳膊的主人冷冷地问。 林清墨转头去看,说话那人正是她要找的萨摩耶男子!只是,他今天没牵着狗,羊绒围巾挡住了他小半张脸。一道锐光从他的眼中射出。 乞讨男视线立马避开,狼狈地溜走。 林清墨轻轻抖抖手上的纸钞,乞讨男象没听见,头也不回。 “没被骗还心有不甘啊?”萨摩耶男子嘲弄地说。 林清墨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问:“凭什么说人是骗子?” “凭什么?凭我在这片儿见到他不下十次了!”萨摩耶男子说。 “人家或许真有难处,要不谁会舍得天这么冷带着一岁多的孩子在大街上乞讨?” 萨摩耶男子悻悻地道:“你这人……真慈悲还是装圣母?看你这寒酸样,说不定这乞丐一天的收 入是你好几倍信不信?你就肯定那孩子是他亲生的?” 林清墨茅塞顿开……以前听说过有人把拐来的儿童作乞讨工具……她其实已信了……可他说话太不中听了。“我乐意被骗,怎么了?管得着吗?”她反驳道,并且狠狠地瞪了那张冰山脸一眼。 “当然,谁管得着呢?”男子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冷冷一笑,拔脚离开,刚走几步,又回转过头走回来,“这个给你,赔你蛋糕钱……那天我正好没带钱包,不是想赖……” 林清墨看着手里的三张百元纸币,愣了一下,冲着远去的背影喊:“没这么多,蛋糕是二百一十八……” “剩下的权当给你的精神损失费了,买点儿核桃补补脑!”萨摩耶男子回头笑着说。 话听起来刻薄寡恩,可林清墨分明感受到了那抹温暖的眼神。她呆在那儿,直到那人走远,方想起该问的话没来得及问,甚是懊恼。 十年前……她的思绪断断续续…… 第二天,林清墨几乎是看着秒表走到了六点,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打完卡后一路小跑出了办公室。 那双眼睛冬日暖阳样吸引着她! 这个城市在冬季里只有一个主色调,灰蒙蒙的天空,水泥灰的建筑,磨砂玻璃一样的浑浊空气,人们的神态也是灰的暗的,给人以万丈深渊般的冷寂。 她突然慢下脚步,四处张望起来。 可惜不见他! 另一个黄昏,西边挂着发了霉的太阳。 映入林清墨眼帘的首先是那只优雅踱步的萨摩耶。她一阵激动,虽然离得远远的,她差点儿举起手来挥。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过莽撞,她慌乱地避到百货大楼拐角的另一侧。 她想着该怎么与之搭讪。 “卖烤红薯……又香又甜的烤红薯!”五米开外有个中年男子叫卖,他头戴雷锋护耳帽,双手插在袖筒里,弓着背,一吆喝嘴里就窜出一股浓雾。 林清墨心生一计,赶忙跑过去买了个烤红薯,然后哆嗦着剥了半拉皮,小咬一口。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重新来到了人行横道前,象是不刻意路过。只可惜那时正是绿灯……眼睛的余光告诉她萨摩耶和那男子正在靠近…… 她硬着头皮等着绿灯变红。假装再咬一口烤红薯,拿红薯的手慢慢地落到髋部。 她听到狗在低吼,然后手空了。 她佯装被惊吓到,一低头, 嘴里呀了一声……“又是你!”她语气有些怪异的娇嗔,犹豫地伸手摸摸那萨摩耶的头,萨摩耶正在狼吞虎咽地对付烤红薯。 她刻意避开了男子的视线,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专业碰瓷的……”他说,语气戏谑,可表情却很严肃。 “说什么呢?”林清墨抬起头来辩解,“谁那么low拿烤红薯碰瓷?”说完脸不由自主变红了。 萨摩耶男子扽扽手上的链子,狗狗抬起头来,眯着眼看着林清墨笑。 “你看它有奶便是娘,正跟你笑呐!”男子讥诮地道。 林清墨觉得这话听起来别扭,但今天的目的不是与他拌嘴,便忍了那口气。 红灯变绿,萨摩耶男子再扽了扽狗链,狗狗便乖乖地跟着他过街。 林清墨亦步亦趋,心想再不问就来不及了。 “烤红薯多少钱?赔你?”男子当真地问。 “不用……先生,你是不是在深圳呆过?”林清墨鼓起勇气问。 男子头也不回地说:“深圳?去过许多次!怎么了?” “我是说……大概十年前,一个夏天,你是不是在那边遇到过一个身处险境的女孩儿,救了她?” “十年前?”萨摩耶男子怪异地瞄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十年前我可没去过……小姐,你是不是韩剧看多了?” 林清墨不甘心,紧赶几步跑到他前面,回头问:“你再想想……二零零一年八月,确定没去过?” “没有,确定及肯定!”男子加快脚步,边走边说,“你喜欢这样跟男人搭讪?”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说八点更文,可jj太抽,加上我是新人每章都审,更新了好久都还待审。第一天10点发,次日凌晨才发出来,第二天8点发,到睡觉时都没看见,所以今天7点发,看看效果如何。 另:请各位给点儿意见,都不知道自己写得象不象样。 ☆、往事不堪回首-出走 林清墨顿时羞愧难当! 别人竟把她当了死缠烂打的花痴! 这太悲催了!她虽非秋月冰壶,最起码的自尊还是有的。 那么没素质的家伙,怎么可能与她心目中那个完美无缺的航哥哥比?不管人品或是形象,航可谓莫之与京,不知甩了那狗主人几万条街! 她悻悻然,扭头便走。 ……航……你在哪里?还记得我吗? 林清墨轻叹一声。 她的思绪回到了近十年前,二零零一年那个炎夏…… 那年中考,林清墨没发挥好,没考上县重点高中,心情抑郁,父亲一席话更是雪上加霜,说她既然不是读书的料,就留在家里学种菜好了。 她家在川西农村,离首府成都只有六七十公里远,离都江堰县城也就二十来公里,附近有个古镇。 父亲林抗战,四二年生人,重庆籍,母亲周菊比父亲小三岁。 林抗战十六岁时响应党的号召加入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革命洪流。不过他是滥竽充数,根本算不上什么知识分子,说白了连小学文化都够不上,所以说,他是沾了那个时代的光,勉强混了个知识青年的名头。 林抗战没什么远见,更称不上有人生规划,糊里糊涂便和村姑周菊好上了,由此套牢了自己的后大半生。 后来知青回城大潮时他也想过带着周菊回渝,可别说兄妹,就连父母也瞧他们不顺眼,他也就乐得放任,甘于做个地道的小农民。 林清墨八四年出生。她出生前父母已育有两女,所以盼着要个“带把儿”的。 林抗战两口子黯然神伤,不过只能认命。 政府可不管他是生的儿子还是丫头,照罚不误,加上他们是再度超生,罪加一等,被罚了两千元人民币。 在那个年头,两千元可不是个小数,可以盖三间大瓦房了。 林清墨可谓罪孽深重,是她让那个家一贫如洗的! 两千元哪,她的贱命哪值那个价! 所以她打小就不受父母待见。 小孩子可精着呢,有样学样,父母不待见她也就意味着两个姐姐嫌弃她。 林抗战与周菊似乎在下意识地找平衡。林清墨一出生就花费了他们一大笔,他们便想办法在以后的日子里找补回来。 这一点最明显地体现在买衣服上。毫 不夸张地说,到林清墨十六岁时离家出走,尚不知道新衣服穿在身上是何滋味儿。 另外,她上学上得晚。她认为,父母原本就不打算送她去读书。 初中时,林清墨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特别是作文,老被语文老师当范文念。 可偏偏中考时她栽在了作文上,审偏了题。作文的分数低得出奇,这直接导致了她中考的总成绩低出了县重点中学录取线八分。 她想再补习一年初三,她相信来年自己一定能考上县重点,然后上大学。 可父亲林抗战不那么想。 那时林清红刚嫁人,林清英正读大二,家里除了种菜卖并没有其他经济来源,卖菜的钱也就勉强够林清英在学校里的开销。 林抗战和周菊夫妇俩一向懒散,巴不得家里有个人帮忙干活。 林清墨抗争过,可父母无动于衷。 为引起父母恐慌,她甚至到古镇的河边坐了整一下午,可父母仍安之若素。 但她真的不想屈就现实,她不认为自己应该面朝黄土背朝天过一辈子。凭什么林清英能有出息她就没有?都一个妈生的,林清英能比她聪明到哪儿去? 她也知道,父亲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而母亲当他是天,只会一味附和。要想改变目前的困境,只能靠自己。 思来想去,一家人里林清红相对关心她一些,只能去找她。 还好那时林清红刚过门,身上有私房钱。 林清墨好说歹说加上承诺将来付利息给她,林清红才愿意借她三百元。 林清红知道她犟,只嘱咐她多加小心,似乎并不怎么担心她的安全。 八月初,她到了深圳。 那时候的林清墨还没发育完全,个子虽不矮,但很单薄,人也青涩,不谙世事,去到哪儿都畏畏缩缩怯怯懦懦的,怎么找得到像样的工作做? 为了生计,她冒着烈日在街头帮人发过小广告,也在电线杆和水泥墙上贴过,还做过洗碗工,但都做不长,工钱更拿不完全。 她举目无亲,四顾茫然,又是女孩子,哪敢跟人较真,只好吃哑巴亏! 外出务工者们自发聚集形成的劳务市场就是她最经常的去处。 那天,她照例可怜巴巴地蹲在某个角落,旁边放着破旧的尼龙包,包里是她全部的家当。 来来往往的人漠然地看看 她,鲜少有对她感兴趣的。 她现在兜里已所剩无几。为了节约钱,午饭没舍得吃。 她苦哈哈地盯着那些擦身而过的人,希望有谁会动恻隐之心带她走,多苦多累的活她都愿意干,只要给口饭钱。 等了大约一个小时,一个大腹便便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走过来,问她是哪里人,她老老实实说是四川的,那人便用四川话与她交谈。 他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去,说活既不累还来钱快。她眼睛一亮,问干什么。 那男人一双贼眼左顾右盼,拉她到一个小胡同里说话。他指着远端胡同口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说干的就是那个。 林清墨一开始没明白,后来那人明确告诉她是当乞丐,还粉饰说别小看了做乞丐,他们有组织有培训,还免费提供道具,且会根据个人情况量身定制一套业务方案。她一听别扭极了,拔腿就逃,逃回到劳务市场继续蹲守。 眼看已是半下午,她依然无人问津。她想着再这样下去恐怕连乞丐都不如了。 正愁眉不展时来了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那人上下打量她一翻,仿佛她是一头待售的牲口。 林清墨有些不快,可不快的面色被她满面的愁容覆盖得严严实实,那女人根本感觉不到丝毫。 女人张开猩红的嘴问:“小妹妹,你想找工作?” 林清墨听她是东北口音,点点头。 “现在工作可不好找……你看你,瘦得绿豆芽儿似的,能干什么?”女人说完咯咯地笑起来,脸上厚厚的脂粉被震得哗哗地往下掉。 林清墨语若蚊蝇,可怜兮兮地道:“我有力气!” “你几岁了,从哪里来?” “十八,四川……我真的有力气!”她故意把自己说大了两岁,怕人嫌她小。 “十八……应该还是雏儿吧……四川女孩儿养养倒是水灵……”那女人低声自语道,再上下打量她,还伸手捏捏她的胳膊,揉揉她的胸。 林清墨羞得倒退一步,涨红着脸有气无力地问:“大姐,你这是干什么?” “我就看看……我帮朋友找个住家保姆,就怕胸大无脑的,只知道勾搭男主人!”那女人奸邪地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可以说看我文的好少吗?今天有几位作者说我的文风不适合晋江,都有些想放弃了,在人家建议下改了文案,不知道会不会更吸引人一些。 码字好辛苦,关键是心累。 ☆、往事不堪回首-航 林清墨闻言气消了些,低着头嘀咕道:“我才不是那样的人!” 女人再裂开猩红的嘴笑了笑,白牙上沾染了些口红。 林清墨其实有些动心,虽然当保姆不是最理想的工作,但总比发小广告被城管撵来撵去东躲西藏好。何况那都是些什么小广告啊,不是酒吧招男女公关就是江湖术士治疗不孕不育,或者包治梅毒等脏病什么的。 有的人还好,接过去一看是那种广告随手扔垃圾桶里了事,有些人则会厌恶地瞪着她,仿佛她是不洁之物,是这个城市私隐部位的梅毒。 林清墨呐呐地问做保姆工资多少,那女人说包吃包住一个月一千,还说吃住不用花钱不说,女主人还很慷慨,不穿的衣服可以任她选,这样她的工资基本都能存下来。 林清墨胸无城府的一面便显露了出来,急不可赖地想跟着那女人走。 来深圳后这十多天,她的活动范围其实很小,一是想找份儿稳定的事做没时间到处逛,另一方面也怕花钱,即便买公共汽车票对她来说也是一笔开销啊。所以,跟着那东北女人倒了几次车,她便完全迷失了。 下了车过了一个路口,东北女人说快到了。其时路边正好有个肯德基快餐店,林清墨肚子饿得咕咕叫,小孩子一样贪婪地向那个快餐店行注目礼,脑袋都快扭到了脖子后。东北女人走在她前边,侧头看时正好从快餐店的玻璃门里窥见了她的馋样。 “小妹妹,是不是饿了?”东北女人问。 “我还没吃午饭!”林清墨顾不得矜持了,老实答道,说完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捋了捋头发。 东北女人努努嘴说:“进去吃点儿吧,姐姐请你!” 林清墨实在饿得慌,饿的意志完全占了上风,尊严不战而溃。她颤着手推开重重的玻璃门,傻傻地站在快餐店中央。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进洋快餐店儿,虽然成都也有肯德基麦当劳,但她很少有机会去到成都,再说了,即便去了也没钱吃呀。 东北女人懒得征求她的意见,直接为她买了辣鸡腿汉堡套餐。 林清墨饿得视线涣散,忙碌的服务员在她眼睛里变成了重影。她懈怠地猛地坐在椅子上,也想不起去洗洗手,抓起汉堡就往嘴里塞。 东北女人若有所思地看着这狼吞虎咽的女孩儿,眉头似乎轻轻地锁了锁,然后又瞬间释然,恢复了原样。 吃饱喝足,林清墨方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 ,她不好意思地向东北女人笑笑,红着脸说:“姐姐,等我挣钱了一定还你,多少钱?” 东北女人不以为然地笑笑,摇摇头,示意她起身跟她走。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东北女人带着她进了一个破旧的居民区。 “在这儿当保姆?”林清墨四下里望了望问。 东北女人以为她嫌这儿破败,敷衍道:“今天先在这边住下,晚上带你去见雇主,你先休息休息。” 林清墨便不多问,跟着那女人爬上了一栋楼的五层。可能这几天饿得体虚,她虚汗直流。 东北女人从手提包里拿出滴沥当啷的一大串钥匙,挑了半天挑出一把钥匙开门,却没能打开,她弓起手指敲了敲,没听见有人应,于是继续找钥匙,第三次终于打开了门。 屋里有些昏暗。林清墨渐渐适应了看清了里边的摆设。很陈旧,很简陋。 客厅四围都是门,她没数清共有几道。 东北女人把她带进一间小屋,说你可以睡会儿,晚饭会有人叫你吃。 “姐姐,什么时候去见雇主?”林清墨心急地问。 “等着吧,我会来叫你!”东北女人说着爬上床,从头顶吊柜里取出一个纸袋子扔给她,说:“休息好了把这裙子换上,再化化妆,别让人觉着咱们这么寒碜!” 林清墨没好意思当她面打开袋子,点点头。 “还有,别出门,别乱跑,小姑娘家家的不安全!” 她再点头,此刻她对这个东北姐姐要给她介绍的保姆工作深信不疑。 东北女人说完出去了,并给她掩上门。林清墨听见她在客厅里喊:“航,帮我照应下,很金贵的,出事儿了我可找你!” 林清墨先是听见一声模糊的回应,然后又听见门哐当一声。她犹豫了下打开房门,探出头,看半天才发现一道门里有隐隐的灯光,还听得见哗哗的水声。她猜是那个叫航的人正在沐浴。她想自己好久没机会洗澡了,等会儿也得去冲一冲。 她把一包东西从那个纸袋子里拿出来,抖开看,是一件藕荷色连衫裙,她站直了比试了下,没舍得立马穿,因为身上有浓烈的汗臭。 纸袋里还有口红、眼影、粉底之类的化妆品。 她以前不知道化妆品这玩意儿,林清英上大学后,放假时带回家一些,她偷偷地用过,用过后就骂林清英妖精。 她小心 翼翼地把那包东西收起来,放到床头,然后四仰八叉地躺下,又爬起来新奇地看看窗外,看不出什么章程。这儿的环境乱糟糟的,象典型的城中村。她复又躺下,或许是饭碗突然有了着落,一放松很快就睡迷糊了。 一觉醒来已经入夜。林清墨揉揉眼睛,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撞了大运,遇到了贵人。她看看手腕上的电子表,已是七点。 她觉得肚子饿了,起床,然后小心翼翼地开门。客厅开着灯,可没见人。 她想了想,从尼龙布包里找出内裤及胸罩,还有圆领衫,短裤,打算去洗个澡。 刚出房间,便听见吱呀一声,一扇门徐徐打开,一个声音问:“饿了吗?” 那个声音真是好听,如叩罄玉,温润而清朗。林清墨忍不住转头去看声音的主人,她第一次见到那么高大的男子。 站在那儿的是个年轻哥哥,个子大概有一米八五,穿着红格子短裤,黑色背心,面朝她,因为灯光昏暗的缘故,她看不清他的五官,但隐约觉得他皮肤白皙,体魄健美。 林清墨顿了顿,意识到那位男子是在问自己,答非所问地说:“我想洗澡!” “哦……”男子伸手拉了一下墙上的细绳,一根长长的日光灯管亮了,且越来越亮。林清墨侧着头,那位哥哥冲她温和地笑笑,眼神特别亲切。 “你是不是叫航?”林清墨怯怯地问。 “不是……啊……不过,就这样叫吧……”航不自然地笑笑,嘟哝着说。他大跨几步,上前打开一扇门说:“这是洗手间,我教你开热水……”然后示意林清墨进去,告诉她怎么调水温。 洗手间空间狭窄,航站在里边“遮天蔽日”,挡住了所有光线,林清墨在他身后什么也看不见,但还是咿咿呀呀应着。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位男子就象一个兄长,尽管她对那种感觉极其陌生。 航说完了一转身,林清墨顿时觉得自己被笼在了他漫涌的体温里。她下意识地退后半步,然后抬起头。她看见了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像两汪深邃的湖,却是那么温情脉脉。她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航顿了一下,侧过身子走出洗手间,在她身后说:“先洗吧,洗好了出来吃饭!” 林清墨在洗手间里磨蹭了老半天,把身上的积垢清除得一干二净。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实在太糟了,甚至怀疑那位航哥哥是不是已闻到了她身上的酸馊味,她后悔自己没站得离他远点 儿,实在是太糟了! 她穿好衣服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回小房间,捂着脸差点儿没把自己羞死。 过了一会儿,航在外边敲门,问她好了没有,她只好说好了,然后开门低头出去。 航把盒饭一一摆在桌上,叫她过去坐。“吃盒饭,可以吗?”他温和地问她。 林清墨点点头。心想,只要不饿肚子就行,盒饭对她来说已算奢侈品了。 她施施然走过去坐下,脸红得如三月里的桃花。她不敢抬头看对面那双炯炯的星目。 “你叫什么名字?” “清墨,林清墨……” “清墨,多吃点儿,不够我屋子里还有些水果,也有方便面……清墨……是哪两个字?” “清风淡墨,墨水的墨……”林清墨讪笑着看看对面那人,问,“你叫航?航行的航?” “啊……就那样叫吧!”那人突然低下头,声音黯然了些,然后又抬头问她,“你四川来的?” 林清墨诧异地看着他,点点头:“对呀,你怎么知道?” “你的口音!”航粲然一笑,道。 “你呢,航哥哥?” “我家湖北的……你吃,别凉了……” 林清墨边吃边琢磨,这个哥哥看上去好年轻,可能也就二十岁,不知道他与那个东北姐姐是什么关系。 “你多大了?来深圳做什么?”航似是不经意地问。 “十六了……”林清墨脱口而出,突然忘记了自己下午才告诉过东北姐姐她已十八岁,这个哥哥让她一下子失去了戒心,想不起该撒谎,“没考上重点高中,我爸要我跟他种菜,我不想!” “深圳很危险知不知道?特别对你们小女孩儿来说!”航说着皱了皱眉,却并不看她,筷子胡乱地扒拉着米粒。 林清墨想到下午来找自己的那个中年男子,觉得那人特像电影里看过的黑社会。她如释重负地道:“是啊,幸好遇到了东北姐姐!” “东北姐姐?”他抬头快速地扫她一眼,问,“你是说阿秋?你知道她干什么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多更一章,求大家收藏 ☆、往事不堪回首-险落虎口(1) “她……她说要介绍我当保姆。”林清墨说。 “她这样讲?”航放下筷子,看着她问。 林清墨点点头,这几天她实在饿坏了,这会儿吃什么都觉着香,根本顾不上女孩子该有的斯文形象。她鼓着腮帮子,半天才咽下口中的食物,道:“她说今晚就带我见工,见雇主,不知为什么现在还没来!” 航低头吃饭。突然变得心事重重。他时而抬头看看林清墨,林清墨显然更专注于食物,并没注意到他异样的神态。 良久,他问:“你这么小,你父母能放心你出来?” 这无疑触及了林清墨心中的隐痛,她咬着唇摇摇头。离家之前她只告诉了林清红,然后留了一封短信给父亲,她确信他看了会无动于衷,或许会有那么一点儿生气。 吃完饭航说要出去打个电话,让她好好呆在家休息,他一会儿就回来。 林清墨回到小房间,把阿秋给她的裙子拿出来穿上,可惜屋子里没有穿衣镜,她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她还记得阿秋临走时嘱咐过她,让她化化妆。她琢磨着她该快到了,遂把那些化妆品一一摆放在床上,可是无从下手,她唯有的两次用化妆品的经验都是偷偷地用林清英的,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做。 她从尼龙包里找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涂唇膏,涂好后吧嗒吧嗒嘴,看见镜子里有头怪物张着血盆大口,遂赶紧跑去洗掉。然后她又尝试往腮上扑粉,扑好后仔细瞧瞧,脸象没粉匀的白墙,脏兮兮的,她又跑洗手间去。然后又化眼影,这玩意儿她更不在行,把自己描绘得像长了熊猫眼,而且眼睛一只颜色深一只颜色浅。她泄气地摇摇头,打开门再次冲进客厅,这时她看见了航,航刚刚进门,手里提着蓝色塑料袋,张着嘴呆站在那儿讶然地看着她。 然后他笑了。粲然地一笑。 林清墨赶紧捂住眼,仅凭感觉往洗手间去。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领着她转了个方向,然后轻轻把她一推。 她愧汗无地、心烦意乱地把眼睛周围洗净,却不好意思再出洗手间。她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实在太滑稽了! 航在客厅里轻声唤她,说有话要对她说。 她扭捏地出去,见他很严肃地坐在桌前,不象要笑话她的样子,便也过去坐下。 “清墨,你相信我吗?”航板着脸问。 林清墨不知他何意,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 “那好,你听我说……这个阿秋,就是你说的东北姐姐不是什么好人,她在骗你,她不是想帮你找什么工作,是要把你往火坑里推!” “火坑……”林清墨嘟哝着猛一抬头,看着对面那双忧虑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航的眼珠呈现出淡淡的褐,像是两颗晶莹的琥珀,泛起润泽的脂光。他两道一字浓眉微锁,凝着厚重的关切。林清墨呓语一样,低声重复了一遍,“火坑?” “你懂我意思吗?阿秋是被黑社会控制的人,本身是干……干那种行业的,现在开始拉皮条,专找你这种无依无靠又急着找工作做的小女孩儿。”航语气凝重地道。 林清墨骇然地站起来,急问:“航哥哥,你说的是真的?” “我怎么会骗你,骗你我有什么好处?”航也站了起来,拉着她的手说,“来,跟我来!” 他拉着她进了小屋,然后坐在床上,指着那间屋子说:“这间屋子隔三差五就会来一个陌生女孩儿,进来时像你一样朴素,半夜三更时出去就打扮得花枝招展格外艳俗,然后就再也不见了踪影,你说会是干什么?” 林清墨低头看看身上的连衣裙,一下子变得诚惶诚恐,尽管她只有十六岁,对某些事还一知半解。 仔细回想,阿秋的行为的确诡异,她捏她的胳膊就算了,还去揉她没发育完全的*胸*部,她当时就觉得好不气恼! “那我怎么办,航哥哥?”林清墨哆哆嗦嗦地,打摆子似地问,急得快要落下泪来。 航问:“你真相信我?” 林清墨噙着泪,很坚定地点点头。那会儿,她觉得他就是她的保护神。她别无选择! “那好,你听我安排,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但不能现在走,现在想走也走不了,外边肯定有她的眼线……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要相信我,一定!我不会害你!”航郑重地说。 林清墨咬咬唇,哭丧着问:“那我要怎么做?” “现在刚八点半,通常十点之前阿秋不会来,我会尽快想办法……首先,你脱了裙子躺回床上,我等会儿会过来……陪你……我不会把你怎样的!”航面红耳赤,再次强调,“我真的不会害你……这么说吧,阿秋今晚想在你身上捞笔大的,现在正在外边物色买家……有些男人很*变*态……” 林清墨呼吸急促地看着眼前那两道浓浓的眉,她第一次觉得男人眉毛的样子一定映射着他的性格。无疑地 ,她是相信航的,她相信那两道磊落的墨黑的眉,它们不会骗她。所以,她心里分明在说,航哥哥,我一切都听你的! 航表面镇定,实际心里非常紧张,眼前这青涩的女孩儿着实让他担心,他不能舍她于水火而不顾。 出门那一会儿,他想了个万全之策救林清墨,虽然为此他要花上一大笔钱。 只是他不确定林清墨是不是百分百相信他,倘若她以为他是想占她便宜怎么办?在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当然有过犹豫,毕竟这女孩儿与他素昧平生。现实点儿说:她的人生与他有何相干? 毋庸置疑,他极可能因此引来祸端! 可是,能亲眼看着豆蔻的她一步步走向罪恶的深渊吗?他能安心吗? “清墨,我必须说清楚点儿,我要让阿秋以为我喜欢你,而且那个……那个了你,你明白吗?” 林清墨懵懂地点点头,满面红云。 “就是……要让她进来时看见我们……我俩*同*床*共*枕,这样……这样我就说我……我要出钱买你的第一次……就这个意思!”航结结巴巴地道。 林清墨彻底明了了,也就是说,她要和他合伙演一出戏给阿秋看。她知道他是帮她,可与一个刚见面的男人luo裎相见,这个?她咬着唇低下了头。 “我说过的,我不会真做什么,只是帮你!”航见她尚有些为难,有些泄气,站起来安慰道。 “不是……”林清墨笃信,这个男子不会害自己,反担心他在她处于倒悬之急时放弃,泪眼涟涟地说,“不是,我愿意……你告诉我怎么做!” “你躺下,我待会儿再来。”航说完提起他刚拿回来的那个塑料袋儿,出了房门,然后回头说,“我一定会帮你逃出去,别害怕清墨!” 林清墨依言tuo掉裙子,只着胸罩和内裤缩进薄毯。屋子里有些闷热,可她不好意思把自己完全luo呈在空气之中。她心里好忐忑。虽然航表现得那般真诚,她还是觉得自己是在冒险。毕竟要和一个陌生的男人chi条条地躺在一起! 不过有一点,阿秋的确不像善茬。所以二者取其一,她宁愿选择信航。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了笃笃的敲门声。是航。她低声咳了一下,听见门吱呀响了……他走进来了……然后门合上了。 她那时正面向窗户。她感觉身上的薄毯在动。床嘎吱响了。灯灭了! 一片沉寂! 她清晰地听得见他的呼吸,抑制的、且急促的。 他离着她远远的,虽然躺在同一张床上,同一床薄毯下。 她突然感觉安心了些,回正身体来,深深地呼吸。 路灯从窗户射进来,射在屋顶上,屋顶斑斑驳驳。她想要看看躺着的航的样子,却又不好意思侧头。 “清墨,”航轻轻地叫她一声,说,“要不聊聊吧?” “聊啥子?”她冲口而出,说的却是四川话,她听见他哧地笑了。她也笑了。 和他这样说着话感觉很奇特! 她陡然放松了些。 “你家里,说说你的家人。”他提议。 其实这不是她真正想聊的,不过,又想不到有什么更适合的话题与他分享,于是便讲了讲自己的父母,姊姊,以及她那倒霉透顶的中考。 航对她中考作文审题跑偏的事儿似乎很感兴趣,揪着问个没完。她有些生气,觉得自己在人面前就象个弱智,小女孩儿样在黑暗中撅着嘴耍脾气,可惜他看不见。 她忍不住想,要是把林清英换成这个航哥哥该多好。 大多时间是她在讲航在听。她以为他也会讲讲他的家人,可是他没有,他似乎不愿意说自己太多。 不知不觉过了十点,两人突然沉默了。航轻轻翻了个身,面向她,仿佛酝酿了很久,然后恳切地道:“清墨,我不会害你!” “我知道!” “等会儿听见有人进门,我会……会做一些动作,你不要惊慌,配合一下。” “要怎么……怎么配合?”林清墨觉得喉咙干涩得紧,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问。 航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她,就说:“就……就配合!” 两人静静地躺着,看着天花板上如波一样荡漾的光斑。林清墨琢磨该如何去配合航,想到他说的要演戏骗过阿秋,让她以为他要了她……她下意识地把双手护在胸前,呼吸更短促了。 他似乎听出了她不安的动静儿,伸出手去安慰性地拍拍她的胳膊。 “别怕。”他再次强调,“我不会真怎么样!” “我知道……” “听,是不是门在响?” 作者有话要说:很尽心尽力地码文改文,今天又把文案和封面修改了一番,可还是没几个人点击 ,不会扑街了吧? ☆、往事不堪回首-险落虎口(2) 林清墨竖起耳朵听,仔细听…… “躺好,我来了……别吱声……”航喘息着压抑地说,然后掀起她身上的薄毯,覆了上来。 林清墨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鱼,有些透不过气来。她此刻的注意力完全在客厅里,辨析细微的声响。 “航……航……在吗?”是阿秋的声音,“航?” 隐隐听得见她嘟哝了两句,然后脚步声愈来愈近。 林清墨屏气敛息,重新把精力放回到自己和航身上。 航正弓着背压在她上面。她上方的头型轮廓离着她有一尺来远,他的呼吸拂在她面上,燥热不堪。那个头型轮廓突然埋下来,埋在她脸的一侧,在她耳畔轻轻说:“清墨,要假装动起来!” 然后她感觉到他整个地压住了自己,她觉得他山一样重,自己在他身下根本没力量挪动。 少顷,航在她身上摇晃,口里有些夸张地发出异样的喘息和困兽似的混沌的喉音。 林清墨想着要配合要配合,犹豫着拿手抚摸起他的光脊梁来。她感觉他的肌肤滑滑的热热的,有一层润润的细汗。 然后,她感觉自己的唇被他突兀地猎住,湿湿热热的,感觉好生奇怪。 他的鼻息离得她那么近,呼出的热气几乎灌注进了她的体内。 可是,她并不觉得厌恶…… 有一刻,她几近迷失…… 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屋里的灯倏地亮了。 她从航宽厚的肩膀看过去,看见空中悬挂着一张扭曲的丑陋的脸。 是阿秋。阿秋怒目圆瞪,血红大口仿佛在向外喷火。 林清墨畏怯地缩了缩脖子,像小鸡仔儿一样缩进了航的羽翼下。原来阿秋看上去这般可怖! “航,你他妈坏我大事儿,你他妈坏我大事儿……看我不抽了你的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安的什么心?老娘让你好好看着她,你就这样看的?你倒他妈爽了,老娘怎么跟客人交代?”阿秋一边骂着一边猛击航的背。航一个翻身跃起,钳住那女人细瘦的胳膊,同时把林清墨挤得靠窗一些,暗护着她。 林清墨心有灵犀,用毯子紧紧地裹住自己,只露了个头在外,惊恐万状地藏在他腰后。 “不就钱吗!你说,秋姐,那人答应给你多少?我照样给就是!”航豪气地道。 “真的?”阿秋突然阴转了晴, 松开手,斜睨着眼狐疑地看着航问,“你小子能有几个臭钱,给得起吗你?” “别敲我竹杠就行,你说吧!”航坐直身子,把毯子往光luo的胸部撩撩。 “三千。别人说给四千,我收你三千,便宜你了!”阿秋说,说着从包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打火点燃。 “什么四千,我看也就值两千而已,我他妈你也敲?”航冷哼一声,道,“我给你两千五,怎样?” 阿秋白他一眼:“人可是雏儿!” “现在不是了!”航嬉皮笑脸地道。 林清墨不自在地动了一下,航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一把她的脸。在林清墨看来那是安慰,而在阿秋的眼中则显得有些yin靡,别有风情。 “我再加五百,今晚她归我!”航循循善诱。 阿秋吁一口长长的烟雾。航眯起眼看她,有了点儿诱惑的意味。 “老娘免费,你要吗?”阿秋放荡地探过身子,xiong部压在航的脸上,调笑道。 “老子搞不定你……” “去你妈的……说说,这妹妹什么滋味?”阿秋说着睥睨了一眼满面绯红的林清墨。 航se迷迷地道:“虽有些涩,贵在清新。嫩黄瓜和蜜桃比,我当然喜欢嫩黄瓜!” “靠,你他妈还真上道了,老娘的蜜桃水头足,你无福消受……好了,看你挣钱也不易,三千就三千,不过明天你可得完璧归赵,我上午来验货!” “归赵没问题,完璧就难了!”航嘿嘿笑道。 林清墨知他在演戏,要不是在这个特定的场景,她一定以为他是个流氓。 “票子什么时候给?”阿秋抬起脚来,在鞋底上摁灭了烟头,挑眉问。 “正爽呐,你不会叫我现在去取钱吧!”航说着又伸手去撩林清墨的脸,这一次他的手停留了更长的时间,在她颊上轻轻摩挲。 林清墨僵在那儿,满身鸡皮疙瘩。但是……但是,她分明感觉不到丝毫yin邪。 “好吧……看在罗姐的份儿上,我答应你。小子,罗姐可惹不得,她那边怎么着了?” “她的事儿另说,你觉得现在是谈这个的时候吗?小鱼干都搁猫咪嘴边了,你非让它先去捉只耗子来……” “贫嘴……好,你继续爽吧,老娘得走了,还得灭火去嘞……真想当你爪下的那只小耗子……唉,人 家可是黄花大闺女,别他妈太孟浪,小心把人弄残,弄残了我可拿你是问!” 阿秋说完扭着肥硕的屁股出了房门,出门后又探头进来,撅着猩红的唇隔空向航吧嗒一下。 航满脸是汗,僵坐着,林清墨僵卧着。两人都在侧耳倾听外边的动静。直到入户门关上了很久,航才动换了下,然后催促道:“好了,起来穿衣服吧!” 林清墨面带羞色掩胸而起,藕荷色的衣裙却在航一侧的床头柜上,她够不着。航见她迟疑着,便掀开毯子起身。 呈现在林清墨眼前的是一具阳刚而美好的男体,匀称而健硕,肌肉线条明晰又不显累赘。 她有些羞羞答答,不敢直视。视线侧移之前,注意到了他左侧腰际的那处纹身。纹身不大,像是朵红梅,衬有两片绿叶,精致而娇艳。 航仅着内裤走出去后,林清墨迅速起身套好了衣裙,又一想这样不妥,这裙子是阿秋给的,可谓她的帮凶。她现在觉得它极为丑陋,象征着某种晦暗的、暧昧的不洁情愫。她毫不犹豫地脱了它,从尼龙包里找出一件素朴的碎花裙穿上,虽皱皱巴巴的,土了些,但妥帖。 林清墨坐在床上缓了缓神。 长到十六岁,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和一个男子亲近,而且是同床共枕,赤luo相向,尽管因为是危急关头,彼此心静如水。 然而死水也会有余澜,只要有风撩! 少女的心此时便似有轻风拂过,她觉得身体里突然火烧火燎地,难受得紧。 航不惜工本救了她,花了三千元。 三千元对那时的林清墨来说无疑是笔巨款,她囊中羞涩,哪怕三十元都掏不出来,自然不可能马上还他。 从刚才的经历看航的确是位谦谦君子。他虽然不得已伏在了她身上,作戏给阿秋看,还吻了她,身体在她身上象征性地摇摇晃晃,却一直规矩得很。 倘若他是个俗人,他完全可以趁机揩她油! 只是她对他的身份有那么一丝丝疑惑。看样子他和阿秋很熟,习惯了彼此打情骂俏,那么他是干什么的呢? 她想过问他,可不知道是否合适。 航大概过了一刻钟回到了这屋。他已穿戴齐整。他把手上的蓝色塑料袋抛在床上,说:“你换上这个,我马上带你出去!”他没直眼看她,说完了又匆匆转身离开,随手掩上房门。 林清墨打开塑料袋一看, 是一件白色圆领衫,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让她换衣服,但还是依言做了。 圆领衫是棉质的,衣领处的标签有点儿扎皮肤。林清墨把换下的衣服胡乱地塞尼龙包里,拉好拉链,打开房门。 航站在客厅中央,正往这边看,看见她出来后淡淡地笑了笑。他说大小很合适。 林清墨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倘若在古时,英雄救美美人最惯常的做法是以身相许,或者赠以珍爱之物。她羞于言表,也没有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可赠。不过,倘若将来有缘再见,倘若他真看得上她,她倒是愿意…… 可以这样说,那晚的林清墨一夜长成,情窦初开了! 豆蔻的年华,虽然身体不甚成熟,但思想情感已然萌动,更何况航有着千万少女爱慕的外在形象,又温暖又善良,林清墨自然把他当了偶像。 “航哥哥,谢谢你了!”林清墨的眼眸转盼流光,哽咽地说,“你留个地址给我,等将来有钱了我一定还你!” 航模棱两可地笑笑,道:“没关系的,应该的。我带你去火车站,不要再留在深圳,回家去吧!” 林清墨温顺地点点头。虽然还没想好是不是真要回家,不过,此地的确不宜久留。 航帮她把尼龙包提出屋,想了想,又从自己房间拿出一个空的牛仔包来,说:“把你的包装这里边。” 林清墨不知何故,没言声。航换好鞋,问她还有没有东西落下。林清墨想了想摇摇头。航把客厅的灯关了,轻声说:“就摸黑出去,你先下楼,动作轻点儿,遇见人别害怕,坦然一些,出了小区门朝左拐,往前走两三百米,到路口等我!” 林清墨屏着气下楼,楼道里有声控灯,所以只要黑着就说明没人上下。她鬼鬼祟祟地,生怕引起别人注意。下了楼,更没敢做一刻停留,飞快地出了小区往左拐,走了两三分钟后见有一路口,路边有个小超市,她便钻进了超市里去。 超市里只有一个年轻女人守在门口收银处。林清墨张皇失措的样子让她起疑。她歪着头监视她,林清墨本就没打算买东西,只好讪笑着出去。 那女人似用潮州话骂着什么,林清墨装没听见。还好一出去就看见了航背着包匆匆赶来。 她赶忙迎上去,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jj抽得让人实在无语,本想十点就fachu ☆、佟雨泽是何方妖孽? 航觉得林清墨的手冰凉,在不住地抖,便安慰她:“好了,别害怕,我们马上打车去火车站,你今天必须离开,阿秋可不是好惹的!” “航哥哥,你怎么办?”林清墨不无担心地问。 “我没事儿,我就说趁我出去买东西时你逃了……放心去吧……快走!”航应道,此时正好一辆出租车经过,他一扬手,出租车靠路边停下。 林清墨突然想到自己兜里所剩无几了,根本不够钱买火车票。她惴惴不安地随航上了出租车,不好意思开口。三千元已经是个大人情了,她已愧无以报,怎么有脸再提别的请求? 深夜的深圳街头人稀车少,畅通无阻,不多久他们已到了火车站。林清墨以为航会放下她就此离开,没想到他也下了车。航说先去买票,有时间再去吃点儿夜宵。林清墨方说自己已经没钱买票了。航说他知道。林清墨默然地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 只是这个点儿已没有当日回成都的火车,最近的一班也要待明天下午才出发。 航可谓临深履薄,颇为为难,他说她越早离开越好,免得夜长梦多。他略一思忖,问她可不可以取道广州回蓉。林清墨压根儿没主意,便点点头。航帮她买好一早去广州的火车票,见时间尚早,就到附近的麦当劳吃东西。 林清墨其实很怕他把自己扔在火车站,有他在她觉得安心。 在麦当劳里,航递给她伍佰元钱,要她藏好,以备路上用。她本想推辞,可想到自己的确需要盘缠,就还给航两张票子,说三百元就够。航毅然推开她的手,说穷家富路,多备点儿没坏处。 林清墨很感动,跪下磕个头的心思都有。可她嘴拙,说不出感恩戴德的话来。便只好闷头啃鸡翅。眼泪却簌簌而下,头便越垂越低。 航语气低缓地叮嘱着她,让她一定回去四川,不要再跟父母置气。他建议她好好跟她父亲商讨,争取再补习一年,继续念书。 林清墨鸡啄米似地不住点头。 航陪她在麦当劳坐到了清晨五点半,期间两人轮着班儿地瞌睡。 见林清墨困得不行,他甚至主动坐到了她这边,让她靠着他。 她有点儿羞涩地把头靠在他宽厚而坚实的肩上,那个高度正好。 一觉睡到了天亮,她脸麻了,手也麻了。 抬头看着航。他的头歪靠在墙上,鼻息舒缓,睡得正酣。 她忍不住伸 出手指,去抚那卧蚕样的一字浓眉,不小心触到了他的眉心。 他翕动了几下眼睛,启开眼帘看她,看着她温和地笑。 她的手像被冻住了,脸更是僵了,情急下谎称他额上有只蚊子。 他便抬手摩挲了一下。 看时间差不多了,航便示意她跟他走。他站在检票口目送她远去,她回头时他正看着她笑,那笑令她砰然心动。 有那么一瞬,她突然不想走了,想呆在这个和风一样的男子身边,守候他一辈子。 她是含着泪上火车的。一路上思想一片空茫。 到了广州火车站,去窗口买票的时候,她突然有些犹豫。 回成都吗? 出来不到一个月她一无所成,怎么好意思两手空空回去见父母大姐? 航叫她和她父亲好好商量复读的事儿,她知道那只是他的美好愿景。 父亲的脾性她太了解了,他决定的事儿不可能改变。 何况,林清英正是花钱的时候,这个靠种菜维持家用的家庭不可能再供多一个孩子上学。父亲即便有心也无力,何况他根本无心供她! 林清墨在火车站的人潮中徘徊了许久,最终买了一张北上b市的车票。 …… 近十年了,林清墨不曾忘记过那个危难之际向她伸出援手的航哥哥,那个俊逸温厚的男子。 她也知道,航可能并非他本名。 这十年来,她不是没有过追求者,那些人中也有几个条件不错而且她颇具好感的,可她忍不住有意无意拿他们与航相比。 无疑地,他们相形见绌。 她忘不掉他,总想着将来有机会与他再见一面,当面谢过。 那件白色圆领衫,后来她不舍得穿,一直珍藏在身边。那个式样老旧的牛仔背包,她也一直保留着,如影随形。 心猿意马时,她臆想着,那是他给她的信物。 她在那个牛仔背包里装满了各色的幸运星。每颗幸运星里都折叠着她的祝福,或是想念,或是心愿,或是期盼,或是倾诉…… 她想着将来某一天,当他一颗颗拆开那些小小的幸运星时,嘴角一定会漾起会心的微笑……她幻想着那一刻的幸福。 是的,她唯一的祈愿,让他幸福…… **************** ******************* 这个周五杜欢欢带着黎灏回来,林清墨估摸着黎灏要在这儿吃晚饭,便去超市买了些精排骨和青椒。 这些年她背井离乡独自在外打拼,从来舍不得花钱下馆子,所以厨艺渐渐练就出来了。 她今天打算做个土豆烧排骨,一个虎皮尖椒,一个蒜蓉西兰花,再烧个青菜豆腐汤。 她以为杜欢欢终于承认了与黎灏的恋人关系,否则不会主动邀他来家里。以前杜欢欢去健身中心,锻炼完,黎灏只要有时间就会送她回家,她却从来没请过他进屋。 黎灏对林清墨的厨艺大加赞赏,杜欢欢却受之心安理得,对黎灏对自己室友的夸赞不以为然。 等黎灏离开后,林清墨问杜欢欢是不是已接受他,杜欢欢断然摇摇头。 她说她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林清墨表示不解,杜欢欢说她喜欢的只有佟雨泽。 林清墨好奇地问:“那你拒绝黎灏了?” “no!”杜欢欢慢条斯理地磕着瓜子说,“我没答应也没拒绝。佟雨泽是他的朋友,他对我还有用!” “有用?什么意思?” “你傻呀,没有他我怎么接近佟雨泽?”杜欢欢白眼一翻,鄙夷地说。 “他就那么好?我是说那个佟雨泽……不也就是个健身教练吗?” “你懂什么呀?”杜欢欢不屑地道,“佟雨泽是健身中心的老板之一,黎灏不过是个小股东……再说了,我看重的不全是这个……我喜欢佟雨泽那人,怎么说呢,他是我理想中的那款,不管形象还是气质……” “你是说他比黎灏还帅?” “不是一个量级的好吧!怎么比?”杜欢欢不悦地道。 林清墨暗地里瘪瘪嘴。记得刚认识杜欢欢那会儿,杜欢欢把她前男友的颜值夸得天上仅有人间绝无,等林清墨见到真人,感觉也不过尔尔。她想佟雨泽或许还不如黎灏好看呢,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尽管杜欢欢对黎灏态度不冷不热,黎灏却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隔三差五地往她们这儿跑。 虽然林清墨不得不为此多做一个人的饭,但黎灏和当惯了甩手掌柜的杜欢欢不同,饭后他会主动洗碗收拾厨房。一开始林清墨还与他客气客气,混熟之后,倒乐得清闲。 一月份末杜欢欢得知自己要升职了。 她的直接主管跳巢走了,留下了空缺。 杜欢欢平素在公司里人缘好,也算老员工了(进公司三年多了,这在从业环境不算稳定的民营企业算做得长的了),加上工作能力也行,总监就找她谈话说有意提她。 杜欢欢春风得意,但在同事面前还算收敛,不敢表露出来,回到家则有意无意对林清墨炫耀。 林清墨就这点儿好,口风紧,所以杜欢欢信得过她。 而且她也真心为她高兴。虽然,凭心而论,杜欢欢有时候真的很讨人厌,装十三得很,但本质不坏。 虽说公司里尚未正式发通知,人力资源部的同事却基本已知晓,也就是说杜欢欢升职加薪这事儿算是板上钉钉了! 杜欢欢便张罗着要庆祝一番,也为接触佟雨泽创造另一次机会。 也奇怪了,自从杜欢欢表现出对佟雨泽有好感,虽然并没说出口,佟雨泽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似的,越来越疏离她,这让她不胜其烦。 一开始杜欢欢打算在豪生设宴。其实宴请的人除了林清墨就是佟雨泽、黎灏以及几个熟识的健身教练。因为杜欢欢在这边除了同事并没多少亲近的朋友。 定好了日子,聚会前一天黎灏却告诉杜欢欢佟雨泽没时间参加,因为他那天晚上不光有私教课要上,健身中心的管理事务他也须事必躬亲。 杜欢欢失望极了,差点儿当着林清墨的面向黎灏发难,反正脸色极不好看。林清墨很替黎灏难堪,她不相信黎灏至于木讷到觉察不出杜欢欢其实一直是在利用他。 话已出口,杜欢欢自然不好意思言而无信,客一定得请。佟雨泽不能光临使得她的排场失去了应有的价值。杜欢欢便叫黎灏转告大家,说豪生订不着位,改去三个贵州人聚。 三个贵州人是个贵州餐馆,主打酸汤鱼。 其实林清墨倒宁愿去三个贵州人吃,因为那儿的酸汤鱼实在可口,而且比起豪生来实惠多了。 豪生可谓华而不实,吃的不是菜是气派。 林清墨宁可吃菜,毕竟气派填不饱肚子。 不得不说,在追求爱情上,杜欢欢有一般女孩儿不具有的那股子坚韧。 她不知从哪儿听说佟雨泽是水瓶座人,那意味着他的生日快到了。 有天她旁敲侧击,问黎灏佟雨泽哪天过生日,黎灏说佟雨泽从不过生日。杜欢欢说那是因为以前她不知道,她说既 然大家是朋友,张罗着庆祝一下是本分。她说她负责订蛋糕,黎灏负责把佟雨泽约出来,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作者有话要说:好辛苦,关键是努力看不到成绩。 ☆、佟雨泽?航? 下班前林清墨去洗手间,见杜欢欢正在镜子前仔细补妆。 杜欢欢问林清墨她看上去怎么样,林清墨说很漂亮。 杜欢欢身着浅灰色的长款羊绒衫,下面是黑色缎面的修身裤,脖子上系着玫红丝巾,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加之羊绒面料熨帖的材质,她的身材曲线毕露,多了几分妩媚。 “下班时跟我一起走吧清墨,先去取个蛋糕!”杜欢欢欢悦地说。 昨天晚上她就告诉了林清墨,叫她今天与她一起去参加佟雨泽的生日宴。 一开始林清墨是抵触的,毕竟她和佟雨泽并不认识,何况,杜欢欢醉翁之意,林清墨不想去凑那个热闹。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再做她的陪衬! 可杜欢欢非要她去,说就她一个女的在会很尴尬。林清墨本就不善于拒绝人,勉强答应了。 林清墨上完厕所洗手时,抬头看看镜子,镜子里的女孩儿也茫然地看着她。 对自己的外形,她从来没有个清醒认识。 有时候心情好,她觉得自己长得还不错。 首先身材胖瘦适宜,在南方女孩儿当中算高挑了。拿五官说,杏眼拱眉,眉漆而润,鼻挺嘴俏,脸型则介于鹅蛋与瓜子型之间。而且,她有着杜欢欢羡慕不已的绝好肤质,虽然条件所限,她只用得起十元上下的七日香润肤露,效果却出奇的好。 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的外形太差强人意。 身材不够韵致,前不凸后不翘的,眼睛不够大不够媚,显得傻气有余……眉毛粗陋了点儿,少些灵气,鼻梁不够高挺,嘴唇不够丰润,与性感完全不搭边……而且她的发型实在寡味,像一把刚捞出水的清汤挂面,全没有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清雅风韵。 她早上出门时已忘了参加生日宴这事儿,所以穿着上并没太在意,事实上在不在意对她来说没多大区别。 她今天是蓝色牛仔裤配毛衣,外加已穿了数年之久的黑色羽绒服。毛衣是红底雪花混色,腰下有一圈几何图形拼贴。实际就是上次杜欢欢吐满了污秽之物的那件毛衫,穿她身上略显松垮些。 往蛋糕店走的路上,林清墨再次遇见了那个萨摩耶男子。 他们相向而行,林清墨不好装没看见,朝他微微点头,萨摩耶男子却视而不见(或许真没看见)。 这个细节却没逃过杜欢欢的眼。 “那萨摩 耶狗可真漂亮……咦,你和那人认识?”杜欢欢饶有兴趣地问。 林清墨有些尴尬,没吭声。 “那人像是个富二代!”杜欢欢又说。 “富二代?为什么象?” “看他衣品呀!”杜欢欢回头看一眼萨摩耶男子的背影说,“那件风衣,知道什么牌子的吗?巴宝莉!” “巴宝莉?我不知道,很贵吗?” “这件蓝色风衣……少说上万吧……看他那么年轻,不是富二代是什么?小白领可买不起!” 林清墨忍不住也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个清瘦背影。那件风衣的确有型有款,可是一万多买件衣服穿,对她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 “晚上在哪儿吃饭?”取好蛋糕,林清墨帮杜欢欢提上,问。 杜欢欢怅然若失地叹了一声,说:“就这点儿我不大满意……佟雨泽似乎有点儿抠!” “怎么了?” “一开始他不愿意办生日宴,黎灏好说歹说他才同意与大家聚,又说就在家聚,黎灏说大家想凑分子去豪生搓一顿,他非不肯,后来总算同意出来了,定的是大鸭梨,物美旁的那个!” “大鸭梨挺好的呀!”林清墨说。她在大鸭梨吃过一次烤鸭,也是蹭的杜欢欢的。 杜欢欢白她一眼,斥说真没见过世面。 饭店大堂里乱哄哄的,林清墨跟着杜欢欢进了一个包间。 包间里已坐了些人,那些人大多数林清墨上次见过。 黎灏先站起来,向杜欢欢和她招手。他右手边有个空位,左侧则坐着一位正低头看手机的年轻男士,那男士左手边也没人。 林清墨有些犹疑,她不知道自己该坐哪里。按说杜欢欢名义上是黎灏的女朋友,自然该挨着黎灏,可林清墨心知肚明,杜欢欢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而且她猜测挨着黎灏的那位男士就是今晚的“沛公”佟雨泽。 杜欢欢走过黎灏背后,朝那位男士左侧的空位走去,边走边娇憨地说:“呀,我今天可得挨着寿星佬儿坐,沾沾喜气!” 那男士站起来,面色从容地拦住杜欢欢,笑着说:“不行,你理当挨着黎灏。”他语气平和,却很坚定。杜欢欢有些挂不住脸,脸腾地红了。她只好不情不愿地走到黎灏旁边,黎灏殷勤地站起来,帮她拉开椅子。 佟雨泽默默地看着林清墨。 四目相对的一 刹,林清墨有种瞬间触电的感觉。她觉出了一丝熟悉的温情……那两道浓浓的一字眉,还有幽邃的眼……那抹淡然馨香的笑意…… 佟雨泽向她点头示意。 她慢慢走过去,若有所思的样子。这种形态假饰出一种意外的从容,给她平添了一股从不曾有过的优雅。 佟雨泽礼貌地站起来,退后半步,帮她拉开椅子,待她坐下,他也坐下。 大概就三十秒,从林清墨绕着餐桌转了半圈走到佟雨泽身后,这个过程中她一直在脑子里搜索…… 那瞬间的感觉,仿佛十年前遇到航……他的五官也依稀有航的影子,只是航的面容更圆润些,皮肤更为白皙,眼睛更为清澈,而佟雨泽面部更具轮廓,要瘦削些,肌肤是浅浅的麦色,眼神也更为深邃。 林清墨耳廓泛红,侧头轻轻说了声生日快乐,说没买礼物不好意思。 佟雨泽淡淡一笑,神态却似乎有些冷漠。 林清墨几乎在瞬间就否定了自己刚才的“臆想”。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可笑,或许因思念成疾,她屡屡把毫不相干的人幻想成了航。前一段时间是那个街口邂逅的萨摩耶男子,今天是这个素昧平生的佟雨泽。 这偌大个世界里,就算与航年龄相当的青年男子,就算只在中国,恐怕也有千万。人的脸上就那几个器官,以器官的形状大小布局来辨识一个人,难保有看上去相像的。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魔怔了! 萨摩耶男子只是萨摩耶男子,佟雨泽只是佟雨泽! 而航只有一个! 这次她不得不赞赏杜欢欢的眼光。 如果仅拿外形评判,佟雨泽的确出类拔萃。他身形峻拔,眉眼里蕴着一股子坚韧,幽邃的眼让人迷失。他鼻挺如峰,唇吻如廓,下巴坚毅,黑发如炬,倔强地挺立着。 林清墨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他的侧影实在有些像航……而且那浓浓的一字眉,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令她不得不想起航来。 她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听大家东一句西一句聊天。 杜欢欢可谓尽态极妍,可佟雨泽却视若无睹。 一开始,杜欢欢还有些放不开。 上次在豪生醉酒让她颜面尽失,她告诫自己今晚无论如何要收敛些,毕竟有她仰慕的人在。可是有人开始敬酒了,佟雨泽也象征性地敬了各位,她便有些收不住 了。 杜欢欢好酒,这与她的家族基因有关。她祖父和父亲都是习武之人,可都嗜酒如命,不知这与她家世代开酒厂有没有关系。反正她虽是女流,却也喜欢杯中物。 而且嗜酒的人都有一个通病,喜欢起哄,劝酒,更喜欢被别人劝酒。因为这桌的男士都好健身,大多数人对酒都是点到为止,并无瘾,就杜欢欢一个人较真。她先是围着桌子敬大伙儿一圈,然后开始自斟自饮。 佟雨泽话出奇的少,在所有男士中算最稳重的一位。大家似乎都有些敬畏他,称他老大。 有时候他的眼睛里像结着一层薄冰,冷漠而威严。 林清墨因为有萨摩耶男子的经验在先,自是不敢再冒然地把他与航牵扯起来,可思想却不听使唤,她侧头看他时总是出现奇怪的幻象,觉得航就在她的身边。 对于爱情,她知之不多。 她向往过,无奈十年前那次偶遇在她心里立了一个出类拔萃的标杆。 算起来航现在也三十岁左右了,正常情况下应已成婚,也就是说,即便老天眷顾她让她有机会在茫茫人海里再次碰到他,他们也多半是有缘无分。 可就那么奇怪,她始终放不下航。 有时候想他想得多了,她会觉得印象里那个形象变得越来越模糊,只有一双炯炯的眼睛真真切切地在看着她,是那般温情,泉水一样明澈。 杜欢欢又喝醉了。 佟雨泽叫黎灏送她。走出大鸭梨后大家四散开去。 佟雨泽觉察到林清墨在他身后,回头问她住哪儿。她便说自己和杜欢欢是室友。 他遂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而行,她感觉有些局促。 很奇怪,这个男人让她感觉心慌!可是,又有丝丝的向往!十年来,他是第一个。 款款地走到岔路口,佟雨泽站定,等林清墨往前走,然后他跟上她。 “佟大哥,您住得远吗?” 佟雨泽没应她,却说:“走吧,我送送你!” “没事儿的,黎灏和欢欢在后面。”林清墨回头看看说。黎灏和杜欢欢已落在了后面很远。 “你是杜欢欢老乡?” “不,不是,我四川人。” “哦……” “佟大哥呢?” “我啊,九头鸟!”佟雨泽自嘲地道,“湖北佬!” 林清墨哧地笑了,不解地问:“为什么说湖北人是九头鸟?” “这我也不清楚,有说是指湖北人聪明或者狡猾的,有说是指湖北人生命力旺盛的,也有说是指湖北人不同心同德爱窝里斗的……” “佟大哥是哪种?”林清墨笑着问。 “不知道啊……我想我算不上聪明,也不狡猾,生命力强不强不好说,而且我周围鲜少有湖北人,能跟谁斗呢?”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努力 ☆、佟雨泽对她有好感? 林清墨莞尔一笑,问:“佟大哥一直在b市工作吗?” “不,以前在南方,在南方呆了好几年。” 林清墨闻之心里一个激灵,问:“是吗?南方哪个城市?” “深圳。” “深圳?”她轻呼道,语气莫名惊诧,也有几分暗喜。 “是啊,怎么了?”佟雨泽奇怪地侧头看看她,黑暗中他的眼睛闪闪的。 林清墨深吸口气,入夜的空气冰凉,直透心扉,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深圳……我也曾去过!”她强装平静地道,说完又想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很多人都去过深圳不是吗?“佟大哥是什么时候去的,呆了多久?” 佟雨泽沉默片刻,应道:“大概零三年下半年过去的,那时大学刚毕业,呆了三四年吧。” 林清墨默默惋叹。遗憾,他真不是她一直想念着的那个人! 到了她家楼下,他们站在路边等着黎灏与杜欢欢。两人突然无话。 仰望天穹,隐约可见微弱星光,那星光就像深居简出的耄耋老人,没有了蓬勃生气,呼吸微弱,目光暗淡。 黎灏几乎是吃力地架着杜欢欢走过来的。 佟雨泽不打算上楼,说在楼下等黎灏一道回家。林清墨其实有意邀他去坐坐,又有些想多陪他在这儿站会儿。 这个小念头多少有点儿令她意外。 黎灏搀着杜欢欢上楼,杜欢欢半醉半醒,迷迷糊糊找不到门钥匙。黎灏无奈,在上边扯着嗓子喊:“清墨,你带钥匙了吗?” “带了。”林清墨大声应道。她不得不向佟雨泽道别。佟雨泽一动没动,没有应她。 夜色淹没了他脸上讶异的表情……清墨……清墨……那个女孩儿……她真是她吗? 林清墨帮黎灏把杜欢欢弄上床,催着黎灏下楼,说佟大哥在等着他呢。 是夜,她一直辗转反侧。她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越来越异样。 以前也时常会想起航,想他会在哪里,在干什么,过得好不好之类……可那几乎没有影响到她对现实生活的拿捏。可最近不一样了,自打那个黄昏偶然碰到那个萨摩耶男子,她就如走火入魔了般,脑子里尽是航的形象。可那形象却奇怪地变得越来越模糊! 她知道,那或许是一种叫“爱情”的东西作祟,不再是单纯的想念。 这种感觉那么遥远而飘渺 ,却又那般清晰,似是浮在她的思想之外,却无时不刻不在试图羁绊她。 这像是某种觉醒,在她身体里蛰伏了十年之久,这甚至导致了她一度的感知错觉。 先是萨摩耶男子,然后是佟雨泽,她无一例外地都曾把他们当成了那个记忆中的男子,但显然他们不是他,他们和他气质相去甚远,虽然形象上有几分接近。 因为对航的美好记忆,她把一切的美好都灌注在了他的身上,所以把一切的美好当成了他,等同了他,想象成他! 还有她那不靠谱的虚幻的“爱情”! 爱记忆里的美好或许是种高尚的向往,不过是一个梦。梦意味着幻灭,难以实现。 倘若她继续这么形而上,那她的一生注定孤苦伶仃,所以她应该学会忘记,忘记航,学会去接纳现实,包括接纳现实中追求她的某个男子。 那个男子可能是普通的,庸俗的,但是实实在在的,血肉鲜活的,可以跟她朝夕相处的,愿意与她生儿育女的。 她记得,航说那个阿秋有黑社会背景,那么自己逃走后他会安全吗?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呢?为什么也会住在那套房子里?他是不是根本也是阿秋们中的一员?只是因为善的一面没有完全泯灭,所以出手救了她?可他的眼神明明是多么干净啊,就象秋日高原的天空一样!她不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他会是坏人。 冥冥之中,她把自己留给了那个记忆中的年轻男子,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异性。尽管那是在特定的环境下的无奈举动! 可是,少女的心似乎永远留在了那个夜晚。 她甚至花时间去想,去回味那个模糊的瞬间。可是她忆不起他“吻”她的感觉了。她知道那只是一种单纯的物理碰触,不带任何感□□彩……可感情是有生命的,会萌发的,是滋长的! 林清墨失眠了,第二天她起得晚了,少有的上班迟到了。而杜欢欢则告了病假。 接下来是周末,那几天杜欢欢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不是抱怨这就是抱怨那。说什么林清墨做饭敷衍啦,不好好打扫卫生啦,衣服不及时洗啦……林清墨虽有些生气,但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因为佟雨泽当众人的面儿冷落了她,便不和她计较。 黎灏还天天过来,鞍前马后的。杜欢欢却一贯地傲娇,根本不拿好脸待他。 黎灏闲谈间透露给林清墨一个信息:佟雨泽对她印象不 错,而且佟雨泽没女朋友。林清墨自然知道黎灏的言外之意,不过她没接茬儿,虽然内心里有那么点儿小漾动。 一则她不想在这方面与杜欢欢结下梁子,二则她实在认为自己太过普通,而佟雨泽那么出色,他们能有什么结果?不过扪心自问,她对他是有好感的,可能是因为他某些方面太像航的缘故。 林清墨那段时间尽量远离杜欢欢,远离她就等于远离是非。 杜欢欢近来情绪不很稳定,总猫不猫狗不狗的,稍不注意什么地方就惹着她了。黎灏那些日子没少挨她叱儿。而且她满脑子是佟雨泽,与她在一起未免会增加不必要的困扰。 林清墨觉得自己对佟雨泽有对一般异性没有的那种暧昧心理,这太不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所以唯有避开才是上策,虽然她实际上挺想见到他。 杜欢欢可谓机关算尽,无奈佟雨泽就象捂不热的冰山,对她敬而远之。 她伤神得很,晚上来找林清墨帮她分析原因。 林清墨见躲不过,便煞有介事地说佟雨泽都二十九岁了,不可能感情经历一片空白,或许他以前有过不顺利的情感生活,所以对爱情有些苛刻,比较谨慎,也或许本身就是慢热型的,要杜欢欢有耐性。她还委婉地点出,杜欢欢不合适同时与黎灏保持不明不白的关系,毕竟黎灏是佟雨泽的哥们儿,朋友妻不可欺嘛,佟雨泽肯定会有些顾忌,所以才不肯靠近她。 林清墨隐隐觉得,杜欢欢虽然不爱黎灏,却不舍得完全放弃,说到底她对佟雨泽根本没把握。在这点儿上,她是鄙视她的。 道义上,她真想痛痛快快地告知黎灏他其实是个备胎。 佟雨泽自认识林清墨后,跟着黎灏到过她们家几次,几次都恰好林清墨有事不在。 杜欢欢见佟雨泽主动登门,一开始还挺激动,以为他也不是攻克不了的坚冰。可佟雨泽每次来了屁股还没坐热就走,任她怎么挽留都留不住,她便有些不爽。 旁敲侧击问黎灏原因,黎灏透露说恐怕佟雨泽对林清墨有意,林清墨不在家他自然无意久留。杜欢欢根本不信,她想林清墨那样的货色,何德何能会得到佟雨泽的青睐? 黎灏倒也承认是自己瞎猜的。 杜欢欢想黎灏连她自己喜欢的是佟雨泽都看不出来,他的猜测自然不具说服力。 这天正值休息,林清墨老妈子样里里外外忙,杜欢欢则窝在沙发上边嗑瓜子边看韩剧。好 不容易收拾干净了,林清墨刚要坐下歇息,发现沙发与茶几间又有些瓜子屑,便有些气恼,叫杜欢欢注意点儿,杜欢欢不但不听,反而赌气地把瓜子壳扔得满地都是。林清墨干瞪眼,去拿笤帚和撮箕过来。 可能杜欢欢也觉得自己做得过了些,遂把瓜子收起来,用抹布把茶几擦净,然后和林清墨扯单位上的事儿。 她们公司是民营企业,老板在用人上自然免不了会有任人唯亲的毛病。 比如某部门主管是老板的表弟,长着一大蠢头,呆头愣脑的,什么都不懂却嚣张得要命…… 比如财务部某会计是老板的远房堂妹,暗恋同部门一小经理,那经理是本科毕业,嫌她学历低,财务总监便竭尽所能在中间撮合,自然是假以利诱,告诉那经理如果跟老板的堂妹好定当前途无量…… 再比如行政部一小伙子是老板的表侄儿,傻了吧唧的,游手好闲惯了,一天翘班出去理了个发,理了发也就算了,他还把头发染成了咋眼的松石绿,回来就变成了绿毛龟,他主管忍着气,问他是不是上班去办私事了,他死不承认,硬说没有…… 在他们这样的公司,类似的八卦不胜枚举,这算他们茶余饭后的理想谈资。也只有说这种事儿的时候,林清墨才没有心理压力,也不用看杜欢欢的脸色。 刚聊得起兴,黎灏打电话给杜欢欢说等会儿要和佟雨泽一块儿过来。 杜欢欢捂着话筒悄悄告诉林清墨佟雨泽要来……然后她怏怏地对黎灏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正卧床休息。 林清墨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撒谎,不过懒得管她,自个儿回屋去了。 黎灏和佟雨泽到时林清墨正倚在床头打盹儿,听见敲门声她便起身出屋,打开门让他们进来。 佟雨泽见她在,眼睛一下子晶亮。林清墨面红心跳的,快扛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不好意思,再次更改了书名…… 作为新人在晋江混真难啊,不过只要有人看,我就坚持。 今天二更,晚上八点再更一章 ☆、牛仔背包 黎灏问林清墨杜欢欢究竟怎么了,林清墨只说她说她不舒服。说完林清墨回到自己卧室,打开电脑准备把一个excel表做完。 前几天她为财务部的招聘挑选了一批简历,想趁着周末有空把筛选出来的简历归纳成简明扼要的表格以供财务总监对应聘者的情况了解个大体,以便安排面试顺序。 可是她心不在焉,她很想去客厅与佟雨泽聊聊天,可又有些忌惮杜欢欢。 工作还没来得及开始,黎灏便敲门进来了,他低声说他要去陪杜欢欢一会儿,叫林清墨出去陪佟雨泽说说话。 林清墨自然顺水推舟,不加拒绝,走进客厅。 佟雨泽正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屏幕。 林清墨悄没声息地过去坐下,坐在他旁边的单人布艺沙发上。她忍不住看他,看他的脸。 她在他脸上找航的影子。不得不说,他的确像他,这不是她的错觉。虽然他的面部比航更具轮廓,显得更粗粝刚毅些。可是那一字眉形没变,眼睛只是更为神秘,还有那隆鼻,那曾碰触过她的嘴唇…… 林清墨心底里象突然响起了抑扬顿挫的华彩音符,有些澎湃起来。 佟雨泽貌似没注意到她。他仍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电视里正在放一部关于热带雨林的纪录片。宁谧的森林里,只听得见婉转的鸟鸣。一只雄大王天堂鸟正在一片林间空地炫舞。光影斑驳间,它蓬起美丽的羽毛,先是跳跃,然后像芭蕾舞舞者一样,以脚为轴做大幅度的旋转。它正在尽情展示自己的雄性魅力,它知道不远处定会有一只雌天堂鸟窥探,将会爱慕上自己! 据说大王天堂鸟对爱情忠贞不渝。无论雄雌,一朝相恋,便永生相伴,至死不休。倘若哪一天突然失去爱侣,活着的一方绝对不会另觅新欢,而是绝食而死,共觅来生!它们的爱情没有尽头! 林清墨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佟雨泽微侧向她,粲然一笑。那是无自觉地,没掩饰的,不控制的一笑,笑得本真,就像记忆中的航。 林清墨有些愣神。 “你在家……”佟雨泽轻轻地说,像问又像自语。 “你来了……”林清墨喃喃地道。 他微微点头。 两个人都说的废话。 这会儿他和她一样,有些许尴尬。 林清墨看着杜欢欢虚掩的门,一下意识到她突然装病的理由。她纠结自 己是不是应该提醒下佟雨泽,犹豫了片刻才说:“欢欢好象病了。” 佟雨泽漫不经心地含混地哦了一声,依旧没有起身。林清墨想自己也只能帮杜欢欢到这儿了。 雄大王天堂鸟终于等来了倾心的爱侣,一段优美的圆舞曲之后,它们在电视屏幕中央尽情□□。林清墨出神地看着,其实并无意识那些动作的真正含义,因为那一刻她的思想象日落时分的秋葵花一样,在静静萎顿。 黎灏出来问林清墨有没有开水,他说杜欢欢貌似有点儿低烧,需多喝开水。林清墨应声起身去厨房,用叫壶接好水。然后便心烦意乱地守在厨房里。 她知道是因为佟雨泽在,她不自在。 佟雨泽并没如杜欢欢所愿去她房间探望她,仿佛他识破了这是她的小计谋似的。 林清墨抑制不住一种暧昧情愫的暗暗滋长,她前所未有的乐在其中,可并不好表现太多。 不一会儿,她听见有脚步声慢慢靠近。 “那个……洗手间没纸了。”佟雨泽斜倚在门口,看着她说。 林清墨有些愣神,反应慢了半拍。刚要去帮他拿卫生纸,叫壶突然响了,她慌乱地关上燃气,看着他抱歉地说稍等会儿。 “没关系……你说在哪儿,我自己去拿!”佟雨泽笑笑道。 “在我屋里,床顶上……”林清墨点点头道。她说着把叫壶里的开水掺保温杯里,给黎灏送过去。 佟雨泽进到林清墨的卧室。 屋子比他想象中还小,可谓蜗居。里边摆有一张双层木床,占去了一大半面积。床的下一层约一米二宽,睡人,上层稍窄,码了些箱子、背包、纸盒子以及日用杂物。 他的视线立马被那个牛仔背包吸引住了! 他好生诧异,有些激动地走过去,举手摩挲了几下那个熟悉的背包,下意识地捏了捏里边的物件……果然是她……那个记忆中青涩的小女孩儿……她果然是她! 上次聚餐时见到林清墨,他就有一种无以言表的亲切感,可她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与他记忆里的那个小妹妹已判若两人,他并没一下子认出她来,直到黎灏叫她的名字,他听了为之一震,才把她与十年前那个青涩的女孩儿关联起来。 她还记得他吧? 她曾告诉他她去过深圳,那她应该不会忘记十年前的那个夜晚的经历,不会忘记那个匿名航的男子。 她知道他就是那位航哥哥吗? “佟大哥,你还没找到?”林清墨突然探进头来问。 佟雨泽背对着她,有些掩饰地把手从牛仔背包上挪开,从一旁的塑料袋里抽出一卷纸来,笑着举给她看。 “我屋里太乱了,太简陋了,见笑了!”林清墨有些难以为颜地道。 “是有些简陋!”佟雨泽并不客套,指着靠墙的简易衣橱说,“看来你这人怀旧,这玩意儿现在基本不见人用了……还有那个背包,”他指着那个牛仔背包说,“是该淘汰的物件了!象上个世纪的古董!” “是很旧了……”林清墨摇摇头,满含深情地说,“不过它虽过时,却是我的珍爱之物!” “哦,象是有什么故事!”佟雨泽似是无意地道。 林清墨凝望着那个背包,仿佛那是她的初恋情人,“是啊,它让我想起一个人来,给过我很大帮助的人,说是救命恩人也不为过。这个包便是他的!”她喃喃地说,眼神突然迷蒙起来,有些伤感地叹道,“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佟雨泽心里一阵悸动,然后便有些莫名失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清墨。 显然她记着他,不,应该说还惦记着那个“航”。 “是吗?”他垂下眼帘,淡然地问,然后并不等她回答,跨出门去,径直往卫生间走。 他坐在马桶上,心里五味杂存。理智上他不想她认出他来,情感上又希望她知道他就是那个航。他不图回报,只想让她安心,知道他如今过得很好。 然而佟雨泽暗抑内心汹涌的表情却让林清墨感到无尽的失望,在她看来他是那么无动于衷,也根本无意关心她过往的故事。 她黯然神伤,他真不是航! 那之后有一段时间,林清墨和佟雨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彼此回避。佟雨泽再也没随黎灏一起来过林清墨这里。好几次,她路过皓月健身中心时远远地看见了他,倘若径直前行,他们一定会相遇,或者擦肩而过。可是她总是提前改道岔开。 然而她的内心却是芜杂的! 现实中的佟雨泽和记忆里的航总会在她脑子里时不时重叠、交错! 她越是刻意远离佟雨泽她越是有一股想去接近他的冲动! 她想去了解他,了解他的过往,他的思想与喜好,可又不敢冒然靠近。 每次黎灏来找杜欢欢,她 都有与他聊聊佟雨泽的欲望,可最终都会放弃,她不想引起杜欢欢的疑虑,或者说,倘若那样,她对他的暧昧情愫就昭然若揭了。 而另一边,杜欢欢对黎灏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势。 人就是这样,越得不到才会越觉得珍贵。 杜欢欢之于黎灏是这样,佟雨泽之于杜欢欢也是这样。 以前杜欢欢去健身中心只练练动感单车,游游泳,为了接近佟雨泽她另辟蹊径,开始做力量训练,因为力量训练的场地是佟雨泽呆得较多的地方。她还打算花钱请私教辅导,目的自然是佟雨泽。她去办公室预约他的私教,工作人员却告诉她必须先与他本人沟通好,因为他有管理工作要做,时间并不充裕。 果然她又碰了壁。佟雨泽推脱说黎灏的私教课并不满,且力量训练他也在行。他开玩笑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杜欢欢的课时费理当黎灏来挣。杜欢欢语塞,气急,可一点儿没辙。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再怎么处心积虑也是枉然。妾有意,可郎无情啊! 一天林清墨被邵玉要求加班,她便提前告知了杜欢欢自己不能回家做晚饭。 她把事情做完已经八点半了,便匆匆往家赶。她又冷又饿,想着家里有方便面,舍不得花钱去饭馆吃。在这个城市,饭馆一碗面条至少得十二元,而一袋方便面三块,加点儿蔬菜叶卧个鸡蛋,花销不过四元。 她习惯了打这样的小算盘。 上了楼,林清墨摸索半天也没从包里找到家门钥匙,蓦然想到自己的钥匙还挂在办公桌的抽屉上。她有些懊恼地拍了拍头,敲敲门,没人应门。她只好给杜欢欢打手机,问她在哪儿。 不出所料,杜欢欢果然在健身中心混。 有时候林清墨真的很佩服她,认定的事儿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轴劲儿。 可惜她这次碰到的是“冥顽不化”的佟雨泽。不知为何,林清墨觉得杜欢欢再怎么努力都是竹篮打水,白搭! 比起回办公室取钥匙,皓月自然近得多,而且坐地铁一个来回得花六元钱,林清墨实在不舍得。 她急匆匆地往皓月方向走去。 没曾想这一去会给她带来那么多意想不到的美好与苦痛…… 作者有话要说:给自己说:加油加油加油 另:希望看的朋友留个评论,谢谢! ☆、梅花纹身 林清墨无数次经过过那个外形刚硬的皓月健身中心,却从没进去过。今天她也不打算进去,原因很简单,万一碰到佟雨泽她会感觉尴尬。 到了健身中心门口,她便给杜欢欢打电话,想请她把钥匙拿出来给她。 第一次没人接,她又打一遍,终于有人应了,是黎灏。 黎灏说杜欢欢在冲澡,问她什么事儿,林清墨便说忘带家门钥匙了,来找欢欢拿钥匙。黎灏说他现在在上私教,不大方便出来,叫她直接上二楼找他,杜欢欢的包搁他那儿,钥匙在包里。 林清墨迟疑了片刻,推开玻璃门进去。 有个着工作服的女孩儿在柜台里坐着看电脑,见林清墨的装束不象来健身的,以为是意向客户,便热情地出来招呼她,问她是不是想加入会员。林清墨讪笑着摇摇头,说找黎灏,那女孩儿眼神陡地暗了,指着左边的楼梯说黎灏在上边。 林清墨道谢后便往楼梯口走。 楼梯是大理石质地的,看上去亮而滑,她穿的高跟鞋,走得小心翼翼。 她低着头,听到右手边似有袅水的声音,便歪过头看。眼下一楼有个标准泳池,她刚才进门时看不见,因为柜台与泳池之间有堵木墙。 大概季节的缘故,游泳的人寥寥无几。 林清墨不会游泳。 小时候她跟小伙伴一起偷偷下过老家的河,不过从没敢往水深处去。离家后她更是不舍得花钱去公共泳池。她看着那池湛蓝的水,在灯光下泛起粼粼的涟漪,很奇怪那水为什么会是蓝色的,因为在室内,根本映照不了蓝天,而且,是在夜里。 她艳羡那些在水中自由自在的人…… 突然觉得象有谁在向她招手……水的中央,一个赤*裸上身的男人……她定睛一看,竟是佟雨泽。他的身边漂浮着几个小孩儿,小孩儿身下各有块助游的浮板。 他正在教孩子们游泳。 林清墨只好停下脚步,微笑着朝他招招手。 他示意她等他。他把小孩儿们一一推到泳池边,把他们举起来坐到岸上,然后小声叮嘱几句,自个儿也上了岸,一边捋去头上的水一边朝林清墨的方向走来。 他站在下边抬头看她,眼里滚着闪烁的波光,开心地笑着,一口皓齿令她心醉。 林清墨看着那浩浩之躯被一层剔透的水珠包裹,灯光映得他健康的肌肤尤其光洁,加上他身高体长,给人 一种说不出的伟岸气度。她顿觉耳热心跳起来,赶忙把视线移往别处。 “你过来了?”佟雨泽用手摩挲把脸,甩落一手水滴,“怎么,也想来练练?” “不是,我忘带钥匙了,进不了家,找欢欢拿钥匙!”林清墨赶忙说,没来由地红着脸。 他似有些失望,但那一瞬的神态短暂得令她来不及觉察。他点点头,指指楼上,然后说自己有孩子要教,然后转身。 林清墨轻吁了口气,却有一种意犹未尽的失落。她默默地看着他矫健的背影,然后转头上楼…… 然后,愕然地,她再回过头来……梅花……是朵梅花……她分明看见了,在他腰际!虽然他的身体已渐没入水中,但她真真切切地看见了! 航…… 佟雨泽…… 他是航! 她确定他就是他,再不用怀疑! 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她以前的第一感觉是完全对的!他就是航! 林清墨几乎是跌跌撞撞地上了楼,神不守舍地找到黎灏。黎灏见她脸色不对,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接过他手中的钥匙,一字儿不吭,转身离开。 下楼时,她看见他仍在水中,他背对她的方向,没注意到她。她匆匆下楼,逃也似地出了皓月,走到路边树下的暗影里,然后站定。 她瑟瑟发抖,泪水婆娑而下。 十年……她说不清那种情愫,象对亲人,对朋友,可又有别于亲人与朋友。是一种蒙昧的漫长的期盼和混沌的绝望的向往,持续着情窦初开时朦朦胧胧的依恋情愫。 如今他们终于重逢! 她曾幻想过各种各样重逢的场景,唯有现实是这般清晰,那些幻想如烟花已逝,只留下个模糊轮廓! 他或许明知道她就是她,可他不动声色。 她猜不透他为什么会那样。 十年前她只知道他叫航,他却知道她叫林清墨。他现在叫佟雨泽了,她还叫林清墨。所以,他该是认得她的! 林清墨心乱如麻。 这些天杜欢欢天天往健身中心跑,和谁赌气似的。回到家便没有好脸色。 林清墨有意无意躲着她。 她有了自己的心事,一种绯色甜蜜又略带苦涩的心事。她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去重新接触佟雨泽,是不是要 揭开她与他之间的那个迷。 茫茫人海里,十年之后,她竟能与他再次邂逅!她觉得这象做梦一样。每天早上醒来,她都要狠狠地掐自己的胳膊一把,以证实这一切的的确确发生过。 杜欢欢终是沉不住气了! 某个晚上,林清墨睡下之后,她来到她的房间。 她长吁短叹,问林清墨自己对她怎么样,林清墨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好。 杜欢欢哭诉说自己快要疯了,要林清墨无论如何帮她个忙,去佟雨泽那儿替她美言几句,当个说客。 林清墨觉得杜欢欢是病急乱投医!且不说现在她无意于再撮合她和佟雨泽,就算愿意,她又起得了什么作用?靠她的唇舌,不弄巧成拙就不错了! 林清墨便推说她与佟雨泽不太熟,恐怕说不上话。 杜欢欢赶忙说没问题的,说黎灏说过,佟雨泽对她有好感。 林清墨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杜欢欢便以为她答应了她的请求。 她心情急迫,要林清墨赶快行动,为此,非要给林清墨两百块钱当活动经费。 第二天,林清墨打了个电话给黎灏,问他要了佟雨泽的手机号码。晚上,她墨迹半天后发了条短信给佟雨泽,说自己是林清墨,想约他吃个饭云云。 短信发出去后,她忐忑不安。 说是为帮杜欢欢,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毋宁说是为自己。 接到佟雨泽的电话时她已睡得迷糊。佟雨泽解释说自己刚忙完工作,刚看见她的短信。他爽快地问想在哪儿见,什么时候,他请客。 林清墨说周五晚上七点在三个贵州人见,并说既然是她提出见面的晚饭理当她请。 周五下午,林清墨下班后一刻也不想耽误,早早地回了家,把衣橱里像样点儿的衣服试了个遍,最后挑中了一件浅灰与黑色相间的蝙蝠形提花毛衣,外套一件宝蓝色羊毛风衣。 这些衣服是她到这个城市后第一家雇主送给她的,她一直没舍得穿。她特意到卫生间照了半天镜子,觉得还算合身,比平常精神得多。 只是头上的清汤挂面实在有煞风景。她把那长长的马尾辫摆弄来摆弄去,不知道该如何打理。想想去趟美容院破费一把,又有些心疼钱,何况时间也仓促。她琢磨半天,回到卧室打开手提电脑,百度了一下关键词“简单发型”,没想到还真有帮助。 她挑好自以 为适合自己的发型,把电脑拿到卫生间去,放在洗手台上,然后照着指引一步步操作。 先是把马尾解开重新梳好扎起,扎得高高的,然后借用杜欢欢的盘发针自上而下从马尾中间穿过,再撩起马尾穿过盘发针的圈,抓住盘发针用力下拉,将整个辫子翻起来。然后再把辫尾用皮筋扎好,以防松动,且抓起辫梢往内翻卷,翻下去用平头鸭嘴夹夹住,左右各一个。这样发型基本成型。 林清墨转动着脑袋从各个角度欣赏镜子里那个焕然一新的女孩儿,她看上去多了几分妩媚与温婉,这效果她基本满意。 想想这么些年从没在打扮上费过心思,她不觉有些惋惜。看起来自己并没那么糟,底子还算不错,只是过往对自己太马虎了。 她觉得缺个简单的头饰,因为扎在发梢上的皮筋儿隐隐露了出来。 她拉开洗手盆上的厨,踮起脚看看,里边有个紫色缎面盒子,盒子里装着杜欢欢的头饰,旁边还摆放了些化妆品。 翻弄了半天,她找出了一个布艺质地的造型简洁的蓝色发夹,看上去很雅致,色系上也配她的羊毛风衣。 一切就绪……林清墨皱皱眉……发型变了,却仍是素面朝天。 她觉得今天无论如何应当修饰一下。 看着杜欢欢那些化妆品,她却有些犹豫。 她从不化妆,且不会化妆。 当然这里边有节约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十年前的惊魂一夜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那些东西险些成为助阿秋害她堕落的罪恶工具,所以她骨子里是抗拒的,虽然也觉得很多女生在化妆品修饰下的确漂亮了不少。 林清墨决定只用洗面乳洗洗脸,然后借用一点儿杜欢欢的高级面霜及乳液。 在佟雨泽面前,伪饰是不需要的,她想。 出门前,她仍感觉不踏实,再到卫生间照了照镜子,镜子里活脱脱一个清丽佳人。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与美这个字儿挂得上钩,不禁有些沾沾自喜起来! 现在的时间是十八点四十,从家到三个贵州人差不多要走十五分钟,她不想让佟雨泽等她。 作者有话要说:讲真话,后边会越来越精彩啦,请各位亲一定支持,别忘了在下边留个爪印。 ☆、正式相认 佟雨泽比林清墨晚到两分钟,他的视线扫过餐厅,第一眼并没认出她来。 不过他留意到了她,觉得那个女孩儿好漂亮。她一直在看着他羞涩地笑。他琢磨这人是不是认识自己?或许是自己带过的某位学员?再定睛看,才恍然意识到那就是约他来此的林清墨。 他倾心一笑! 他有些惊讶,发型竟能让一个女孩儿改变如此之大!她脱胎换骨了,看上去优雅,且楚楚动人。她的笑甚至有几分莫名的性感,那种性感无关乎诱惑或性暗示,源于一种充满清新气质的无敌魅力。 他微笑着走近,在她对面坐下。 “我差点儿认不出你了!”他低声说。 林清墨腼腆地抿嘴一笑,眼睛笑得象两弯新月。她挑眉问:“有吗?” 他点点头。“等半天了吧?” “没有,我刚刚到。想吃什么?” 他拍拍桌上的菜单说:“这儿主打酸汤鱼,吃鱼吧。” “也是,瞧我问得多余!” 两人会心一笑。 来之前,林清墨其实想过怎么跟佟雨泽提杜欢欢的事儿,可现在这气氛,她实在舍不得破坏。 服务员端上来热气腾腾的汤锅,林清墨招呼佟雨泽多吃。想想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约异性吃饭,而且对方还是自己日思夜想心仪已久的那个人,不觉幸福感爆棚。 这会儿,她眸如秋水,心漾轻波,抑不住地时时抬头看对面的男子。 两人默默地吃着,时而交换一个会意的眼神。 周遭的喧哗被他们不约而同地屏蔽在了浪漫的氛围之外。 林清墨把蔬菜一点点往汤锅里放,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地翻腾,然后再把煮熟的用漏勺捞起,放在佟雨泽的碟子里……她看着他享用……竟如此满足…… 餐毕,买单的时候他轻轻按住她拿钱包的手,摇了摇头。她犹豫顷刻,欣然地接受。他带给她的那种美好感让她不舍拒绝。那似乎是某种特别的象征,她渴望过的,向往已久的。 走出三个贵州人,他问她要不要到什么地方坐坐,她说就这样走走就好。他问她冷不冷,她说不冷。的确,她这会儿像把整个汤锅煨在了心里。 “谢谢你约我出来,清墨!”他由衷地道。 “其实,”林清墨这会儿又想起自己的任务来,“其实……我是受人之托 。”她有些迟疑地说。 “哦?受人之托?” “杜欢欢喜欢你,知道吧?” “与你我的约会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她请我来当说客!” “……所以,原本是她请我吃饭而非你啰?”佟雨泽语气平淡下来,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清墨顿时后悔自己多嘴了,有些词不达意地道:“不……其实她……我是没办法……” “没办法?”佟雨泽轻笑一声,重复着她的话,却用了诘问的语气。显然他心情多多少少受了影响。 “我是说……”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用赘言……”他打断道。 林清墨虽有些尴尬,却更多地是暗喜。说到底,她很清楚自己并非真心实意想帮杜欢欢,之所以说出来,一是“良心”使然,另一方面,也算旁敲侧击。 两人各怀心事,慢慢地前行。 佟雨泽突然说:“你告诉她,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对她不感兴趣,我有自己要守护的人了……” 林清墨突地心里一紧,侧头看看他……他有自己要守护的人了……那么谁?谁那么幸运? “这么说,你有女朋友了?”她佯作轻松地问,心里却有道不尽的酸楚。 他不置可否。 她以为他默认了。 她黯然神伤。 “我有些冷!”她突然说,然后加快了步伐。 他愣了片刻,然后快步赶上,冷不丁伸出手来捉住她的一只手。他的手那么宽厚有力,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同整个意识都突然不听使唤地颤了起来…… “佟……大哥……”她迟疑地,模糊地唤道。 “感觉暖些了吧?”他柔声说,然后轻轻地捏了捏她那只手,低喃地问,“清墨,你叫清墨不是吗?” “是啊!”她傻傻地道。 “还记得十年前吗?十年前在深圳,我们彼此见过,我……我就是航!” 林清墨陡地站住,大脑放空了片刻,然后一只手慌乱地抓住他的胳膊,使劲地摇啊摇。 “我知道,航哥哥……”她欲语先泪,有些哽咽。 她以为她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他早就忘了她了! “清墨,你还记得我?不过我不叫航,叫我雨泽! ”他笑着说。 林清墨泪眼涟涟:“佟大哥,我以为你早忘了我!” “怎么会?怎么会忘呢?你后来过得好吗?安全地回老家了?” “我没回家!” “没回?” “嗯,到广州后,我思前想后,觉得没脸面回去。我那时离家不到一个月,本想挣了钱再回家,不想让家人看见我灰溜溜的样子,所以一狠心买了来b市的火车票。” “所以没继续念书?” “没有……我父亲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容易被说服的,况且,那时我二姐正在上大学,家里供她已经很吃力了,我不可能再争取到机会……所以就……” 他急迫地:“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还好……” 他听她娓娓倾诉,两人面对面站着。他潮热的鼻息自上而下包裹着她,那使得她心襟荡漾,酥得想把那张火热的脸靠过去,倚在他宽厚的怀里,可矜持的执念让她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两人一直这么僵站着。 “你呢?”良久之后,林清墨幽幽地问,“我一直担心我逃走后你会遭遇危险,后来阿秋为难你了吧?” 佟雨泽愣怔片刻,轻描淡写地道:“没有,我当天也走了!” “哦,去了哪里?” “当然是离开深圳,返校……” “我一直想知道,你那会儿在深圳干什么?” 佟雨泽沉默了好一会儿,解释说:“我当时正在厦门上大学,家里出了些事,经济状况不好,就想趁暑假打短工赚点儿钱补贴学费,恰好有一个铁哥们儿在深圳打工,写信叫我过去,说那边好找机会打打短工。我当时急着挣钱,也没多问过去做什么,就去了。没想到他是在酒吧里做服务生,所以认识阿秋,我那时便借住在他租的房子里。” “那套房子是你朋友租的?” “算与人合租吧……没想到阿秋利用那儿干伤天害理的事儿!一开始我并不想管闲事,在同学做工的酒吧里当了几天服务生。酒吧里环境太复杂,我不喜欢,正打算换个工作做,那几天正在家闲着,幸亏会碰到你……其实之前也有几个情况与你相似的女孩儿住进去过,不过我不想引火上身,睁只眼闭只眼,没管!” “那后来呢?” “后来我离开了呀!” 林清墨尚有些疑惑,她记得 他生日那天告诉她他去过深圳,不过说的时间是二零零三年。 “零三年我大学毕业后正式过去工作,在深圳呆了几年。要后来不知道你是清墨,我都想不起来十年前的事儿了,那次在深圳呆的时间太短!” “那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过去做什么工作?” “学的金融,在证券公司做!” 重新和佟雨泽相认林清墨无疑是激动的。她似有许多话想讲,却不知从何开始。之后他们漫无目的地绕着她家所在的小区漫步了几圈,佟雨泽见她实在扛不住冷,便送她回家。 回到家,见杜欢欢的房门儿紧闭,林清墨估摸她已睡了。 她神思一直有些恍惚,兴奋异常,又觉得乏得不行。 她把自己抛在床上,静默了片刻,方想起还没把杜欢欢的头饰归还回去。她不想让她知道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出去见人。如果她知道她见佟雨泽了,一定会缠着她问个究竟。 最主要的,她不想此刻面对任何人,她想静静,独自回味那份美好! 她偷偷溜进洗手间,把杜欢欢的头饰放回原处,打量了打量镜子里那个眼神迷离面色红润的女孩儿。女孩儿云鬓半松,显出一种风韵的慵态。可能是情绪晕染所致,她的面颊白里透粉,有种少女般的剔透感。她情不自禁地抚摸起自己圆润的脸庞,傻兮兮地笑了又笑。 简单洗漱完回卧室躺下,林清墨辗转反侧。 激动之余,她好生懊恼,好多想问的问题都没来得及问。佟雨泽说他大学学的金融,且毕业后还在证券公司做过,可为什么现在的工作与他所学专业完全不搭边? 她倒不是看不上他做健身教练这个工作(何况他算健身中心的老板之一),只是颇有些不解。 另外,不管是现在的佟雨泽还是当年的“航”,在她眼中都可谓正能量的谦谦君子,可他与阿秋交锋时说起那些风流话来却那么自如,而且貌似与她并不陌生,倘若如他所言他只是因为哥们儿的关系才认识她的,这点儿似乎不太令人信服。 可转念一想,她又释然了。 在如今这个年代,专业对口只是个过时的概念。佟雨泽或许不乐意给人打工,或者说他的兴趣可能根本不在自己所学的专业上。 再说哪,他和阿秋的“调情”只是情急之下的急中生智,毕竟那时候他一心想救她,就像她不得不因此和他上*床演戏一样…… 所以,她笃定他的人品没问题,否则,那一夜他不会那么“规矩”,她也不可能在离开深圳时还完好如初。 林清墨思着想着,浑身燥热,无法入眠。她索性起床,把那个牛仔背包从床顶上取下来。背包很沉,她费了好大的劲儿。她拉开背包拉链,立起来往外倾倒,只听得哗哗哗一阵乱响,从包里蹦出一地的幸运星来。那些幸运星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这,便是她这么多年来的成果,思念佟雨泽的成果! 作者有话要说:写文章好辛苦,看着辛苦码的字没人看感觉更辛苦,希望看了的留个爪印,告诉我小说有啥毛病。 ☆、惹恼了杜欢欢 林清墨曾经想,倘若哪一天有幸再与航相遇,她一定把这许多的幸运星送给他,让他一个个拆开,慢慢品她的心事,她的思念与祝愿。可是现在,她改变了主意。她要继续折下去,直到将来的某一天。 她凌晨才悠悠入睡,睡得也不甚踏实,总是做梦,梦很凌乱很荒谬,理不出个头绪。 早上被便意憋醒,她一步三晃地出了房门,去上厕所。 其时杜欢欢正在洗漱,见她进去便一把捉住她,问她是不是昨晚去找过佟雨泽了,情况何如,问佟雨泽是不是讨厌她,对她有没有一点儿好感…… 林清墨困得不行,厌烦得很,实在没心思跟她呱唧,褪下内裤便一屁股坐马桶上。 杜欢欢大叫着说真恶心真恶心,忙不迭地漱了几口水逃了出去,哐地关上洗手间的门。 这不是林清墨的生活常态。她今天太过反常。 她邪恶地笑了。 杜欢欢气吁吁地坐在沙发上,仿佛受了奇耻大辱。事实上和林清墨合租以来,她几乎没受过她任何委屈。今天是头一遭,她忍不下这口气。 可是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她不想过于造次。 等林清墨眯着双眼从洗手间出来,杜欢欢硬挤出一丝笑来,招呼她过去挨着她坐。林清墨说太困了,想继续睡,还说杜欢欢交代的事儿她恐怕办不了,会把钱还她。 杜欢欢一听这话便气炸了,嚷嚷说没门儿,然后气冲冲地进了自己屋。 睡意壮了林清墨的胆。她这会儿半清醒半迷糊,有些信马由缰,装疯卖傻。她知道和杜欢欢讲理是讲不通的,何不以毒攻毒? 昨晚以后,她第一次有了和人争斗的欲念。佟雨泽和她有十年的渊源,她杜欢欢算老几?什么她都可以让,唯佟雨泽不行!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是新奇的,令人愉快的,就象滴酒不沾的人突然来一次午夜微醺,思想已然飘然不受控制。 林清墨懒洋洋地缩回被窝里,感觉从没有过的放松。以前她总是看杜欢欢的脸色行事,今天也让她尝尝看她脸色的滋味。她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好阴暗,得意地笑了。她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只知道杜欢欢周末从不在九点前起床。 她有种破釜沉舟的豪迈,想今天豁出去了,老娘不做早饭了! 睡至中午,她彻底醒了,出去上洗手间时见杜欢欢的房门开着,却不见人,估摸她出去了。她突然感觉 懈怠、颓唐,回到卧室,心不在焉地穿衣服,然后洗漱,坐在沙发上发呆。 冷静下来细思量,她觉得自己过于乐观。 其实昨晚除了彼此相认,拉拉手,佟雨泽并没有什么特别有倾向性的举动。 他是拉过她的手,可那纯粹是因为那一刻的情之所至,因为十年前的一面之缘,他有些激动。故人重逢嘛,彼此拉下手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吗? 他说他有想守护的人了,他有所指吗?那人会是她吗?想想前后,他似乎并没有任何明示或暗示。 周末两天,杜欢欢除去健身就是宅在家。她买来许多零食,百般讨好林清墨。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清墨不知不觉恢复了唯唯诺诺的常态。只是她没敢承认自己已经去找过佟雨泽了,而是一推再推,说自己没想好怎么跟佟雨泽交流,要杜欢欢先沉住气。 周日,佟雨泽给林清墨发来条短信,问她有没有时间见面,碍着杜欢欢在,林清墨回说自己有事儿,改日再约。 周一晚,她又收到他的短信。 林清墨是有些小激动的,觉得佟雨泽还是有心的。她不想在家里见他,也不想去健身中心,怕黎灏看见,便说等他下班后出来见面。她等他吃晚餐。 其实林清墨有些低估杜欢欢了。 杜欢欢渐渐觉察到了林清墨的异样。 她变得淑女了,爱打扮了,虽然经济上捉襟见肘,买不起太多花哨东西,但已有爱美的意识了。这从她每次出门前都要在洗手间捣饬半天可以感觉出来。而且林清墨的衣着和发型不再一成不变,开始翻花样儿了。 另一方面,杜欢欢有个可靠的情报来源,就是黎灏。 要说黎灏这人也是马大哈缺心眼儿。他一直知道杜欢欢心不在自己身上,却不知道敌手是谁。他对杜欢欢可以说有求必应。杜欢欢有意无意地谈起佟雨泽,问佟雨泽怎么样了,黎灏胸无城府,便说了佟雨泽最近和林清墨走得很近,说他俩可能对上眼儿了。 可以想见杜欢欢的心情有多糟。她想过林清墨可能不帮自己,没想过她会帮倒忙,把佟雨泽中饱了私囊。看来林清墨并不像表面那么单纯,她是一只不安分的癞□□,也在觊觎着佟雨泽这块天鹅肉,一直在伺机挖她杜欢欢的墙角! 杜欢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得先了解他们目前交往到了哪一步!看还有没有挣扎的余地! 黎灏的话 她信,但黎灏的感知力她怀疑! 这天晚饭时杜欢欢破天荒地夸赞林清墨做的麻婆豆腐好吃,林清墨便顺水推舟,说好吃就多吃点儿。 杜欢欢东拉西扯,说林清墨这段时间变漂亮了,是不是有情况。林清墨继续装傻充愣,说能有什么情况。 杜欢欢讳莫如深笑而不语,过会儿又问林清墨最近为什么老换发型,说和她认识这么久了她的发型一直一成不变,现在是怎么了?春心萌动了? 和杜欢欢斗林清墨自认是装大尾巴狼,有些勉为其难,但装大尾巴狼也得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她强忍怒气面带微笑心平气和地说杜欢欢我都二十六了,有春心也早萌动过了,有什么奇怪?就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再说,换个发型又怎么了?你天天换,天天打扮得妖精似的出去招摇,我稍微捣饬捣饬你就看不惯了? “怎么说得那么难听?”杜欢欢倒没置气,“春心动了说明你有了目标,有了目标是好事啊!” “你能不能不含沙射影?” “含沙射影?怎么会?我是问你是不是有心仪的对象了,有就说出来让我帮你参谋参谋!” “没有!”林清墨实在没耐性跟她兜圈子,打算结束她对自己的变相盘问,“谢了,等以后有必要再咨询你!” 杜欢欢咬着牙翻了个白眼儿,想这林清墨怎么突然变鸡贼了,油盐不进? 她帮林清墨夹了一块儿炖猪蹄儿,说多吃点儿,吃了对皮肤好。林清墨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说欢欢你才该多吃,我皮肤天生细滑,猪蹄儿是专给你炖的! “你别为好不是好!林清墨,怎么说话越来越难听?” 林清墨也觉得自己今天有点过于亢奋,明知道皮肤不好是杜欢欢的心头大患,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勾着头扒拉着米饭,含混地说:“话赶话嘛,没别的意思!” “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杜欢欢憋了一肚子气,看来对林清墨得来硬的,软的那套她不吃! “我是好意……专家都说了,药补不如食补,你说哪种护肤品没用添加剂?听说那些添加剂含重金属,日积月累对皮肤伤害大……我说真的!” 杜欢欢没意料到林清墨今天这么能打马虎眼儿,决定改变下策略,短兵相接。“说吧,你是不是和佟雨泽在一起?”她出其不意地问。 “佟雨泽?那怎么可能!”林清墨似是不可思议地嚷道,几乎 是下意识地否定。然后她就有些后悔了。 “我也觉得不会,你可不是那样卑鄙的人!”杜欢欢似笑非笑地说,“我对你怎么样你知道的清墨,虽然我嘴巴有些损,可对你好是真心实意的!” 林清墨一时语塞。即便不赞同也无法理直气壮地反驳。那半柜子衣物是最有力的佐证,这让她直不起腰来。 这次谈话杜欢欢并没有取得预想中的大获全胜,却也给林清墨带来了无形的压力。她愈加怕她和佟雨泽在一起的时候被杜欢欢或黎灏撞见,所以约会时总是畏首畏尾的,老去些犄角旮旯。约会完她也不再让佟雨泽送她回家,佟雨泽坚持送她到她家附近的路口,就这样她还战战兢兢的,好象杜欢欢长了无数只眼在监视着她! 久走夜路哪有不湿鞋的! 那天下午林清墨接到佟雨泽电话,佟雨泽说健身中心去年结算效益不错,他分红不少,晚上想请她吃饭庆祝一番,让她挑地方。 林清墨自然高兴,毕竟他有了成绩她乐见其成。她说去三个贵州人吧。 对三个贵州人林清墨情有独钟,因为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某方面来说也算他们正式重逢之地。 挂了电话,正见杜欢欢一脸笑意地走出人力资源部总监的办公室,林清墨叫住她,告诉她自己晚上有事儿,回不去做饭。 杜欢欢没听完她的话就扭脸走了。 林清墨和佟雨泽六点半就相继到了三个贵州人。知道林清墨好酸汤鱼这口,佟雨泽特地叫了条三斤重的钳鱼,还点了豆腐、粉丝、大白菜、豌豆尖、土豆片等素菜涮锅。 看得出佟雨泽很高兴,林清墨本想问他分了多少红,又怕他觉得自己太财迷,实际上她只是为他高兴而已。 吃到中途,林清墨说有些口渴,佟雨泽便让服务员送来一瓶唯怡。林清墨说喝酸汤就可以了,何必破费,佟雨泽笑说自己还没那么抠。林清墨大喝一口唯怡,那畅快……她不自禁地叹出声来,随即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她赧然一笑。 因为充溢着特别情愫,女孩儿清澈的眼眸里便有些桃花潋滟。 佟雨泽一时间有些愣神。然后见对面那张笑脸慢慢凝固了……林清墨的视线越过了他的头顶…… 作者有话要说:经营好惨淡 ☆、撕破脸皮 林清墨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儿撞上杜欢欢。 黎灏正提着运动包,和杜欢欢有说有笑地一前一后进了三个贵州人。 进门后杜欢欢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林清墨那张笑脸,她觉得那笑带着一股子妩媚,挑逗,有几分香艳,几分风情…… 她第一次看见林清墨那样的眼神,既清澈又迷离,在她的眼前肆意摇曳……一开始杜欢欢还有些惊诧,诧异后便是无尽的愤怒。因为林清墨对面正坐着那个她又爱又恨的男人!不可向迩的佟雨泽! 林清墨的笑脸就那么僵了。 佟雨泽回头张望,见黎灏正笑意盈然地向这边挥手。反观杜欢欢却是一脸冰霜,脸儿已被自个儿的坏情绪冻得乌青。 佟雨泽招呼他们过来,黎灏侧头跟杜欢欢说了句什么,杜欢欢满面怒容,就近找了位置坐下。黎灏无奈,只好冲佟雨泽和林清墨摇头,表示不过来了。 林清墨的脸色惨白。 佟雨泽不知道她为什么见了杜欢欢和黎灏像见了鬼样,表情瞬息变了。他夹了半边鱼头放在林清墨的碟子里,催她趁热吃。林清墨方缓过神来,低垂着头扒拉着鱼头。 鱼眼鼓鼓的,似乎在传达着杜欢欢对她的满腔愤怒。 过了一会儿,黎灏过来说有事儿跟佟雨泽说,两人便前后脚出了餐馆。 林清墨看着杜欢欢慢慢站起,步态优雅地踱过几桌食客,脸上却眼冷齿寒。 林清墨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强颜讪笑着迎向那两道利剑一样的视线。 杜欢欢走过来,手扶她对面的椅背,俯首,冷盯着林清墨。 林清墨不敢直视那道凌厉的眼色。她的视线如折翼的蝴蝶,搁浅在了面前的鱼头上。 “你太过分了,清墨,没想到你这么腹黑!”杜欢欢用喉音低吼道,语气森冷,“你太阳奉阴违了!” 林清墨无以为辩,正想抬头致歉,只见一道乳白的弧光在她眼前一闪,她的头上、脸上、嘴上、围巾上顷刻间全是唯怡。她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愕然地看着杜欢欢放下杯子转身离开…… 她呆愣着,脸上布满了乳色蚯蚓,感觉凉飕飕的。 别的吃客们扭头看着她,有的在吃吃偷笑,有的在窃窃私语。 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她。 林清墨别提多难堪了。大有“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的萧 瑟心理。 餐馆的服务员大概也被这样的突发状况弄懵了,半天才想起拿些餐巾纸过来。 好在佟雨泽及时跑了进来救场! 他刚才随黎灏出去,问黎灏有什么事儿,黎灏却支吾着说没事儿,说是杜欢欢让他叫他出来的,说她有几句话想私下里跟林清墨讲。佟雨泽觉得不大对劲儿,因为女孩儿们刚一见面就神态不善,特别是杜欢欢,眼神凌厉得像要杀人。 佟雨泽刚要往餐馆跑,就见杜欢欢满脸杀气地出来了,她蹬蹬蹬地径直往前跑,黎灏叫她她也不应。 佟雨泽帮林清墨仔细清理了面部和头发,帮她把围巾解开折起。饭是没办法继续吃了。他叫服务员过来买单,服务员有些迟疑地指着问那一桌怎么办。 杜欢欢一走,黎灏立马追了她去,可是汤锅和菜已经上桌。 佟雨泽也懒得跟服务员理论,如数替那一桌结了账。 一路无话。 佟雨泽知道林清墨心里难过,一直紧拽着她的手。 他把她带到自己住处,打开洗手间让她清洗下。然后从衣橱里找出一件厚毛衣给她换。 林清墨的毛衫衣领处沾了不少饮料,脖颈处感觉黏糊糊的。她躲到卫生间里把毛衫脱下,套上佟雨泽的厚毛衣。佟雨泽人高体大,他的毛衣套在她身上松垮垮的,样子有点儿滑稽。 休息了一会儿,佟雨泽方问林清墨到底怎么回事儿。林清墨便有些难为情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完了又不自觉地替杜欢欢开脱起来,说她只是逞一时之气,其实人并不坏。 佟雨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捏捏她的手指不无痛惜地问:“你就这样一直让着她?” 林清墨点点头,红着脸说:“以前是,可这次我不想让了!” 佟雨泽会心地笑了。他说:“做得对!” 林清墨有些窘,她觉得自己这样说无异于在向身边这男人表白,不过话说出去了她倒也庆幸,杜欢欢算是无意中助攻了她一把。如果没有今天这事儿,指不定自己什么时候敢向心仪的男人示爱呢! “只是,你们还能和好吗?”过了一会儿,佟雨泽不无担忧地问她,见她僵坐着没反应,提议说,“要不你先住到我这儿!” 林清墨骇然地摇摇头道:“不,那哪儿行……我想没问题的,欢欢只是一时想不开!” 她坚持要回去。佟雨泽说等黎灏回 来听听他怎么说。见时间晚了,快十点了,林清墨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佟雨泽便打了个电话给黎灏,挂电话后说他先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送林清墨。 一小时以后他才回来,一块儿回来的还有黎灏。林清墨当着黎灏的面儿不好问什么。她拿起脏了的毛衫准备去卫生间换,佟雨泽让她先穿走,说改天再还就是。 黎灏低哑着嗓子代杜欢欢向林清墨致歉。 他看上去有些颓废,有些疲惫。 佟雨泽出门前拍了拍他的肩,叫他早点儿休息。 两人下了楼。 满世界的银色月光!这在b市实属罕见。林清墨觉得心情畅快了些,看着明澈的天空喃喃说真好。 佟雨泽默默地看着她,痛惜的眼神融在了溶溶月色里。 “你刚去找她了?”两人慢慢悠悠地漫步,走到半途,林清墨忍不住问。 “是啊,就想跟她说说清楚!”佟雨泽应道,“以前碍于黎灏的面子,我不好抖明,可今晚她对你那样,我想还是讲清楚好!” “黎灏好象情绪不高?” “……他可能被……被伤着了……杜欢欢这人太自以为是……不过感情这事谁说得清?要黎灏是我家人,是我亲兄弟的话,我可能早就劝他放弃!” “黎灏是个好人,其实,杜欢欢也并不……” “我也没说她坏……只是……她太自我,黎灏这小子跟她在一起注定吃苦!” “她不再气了?” “口头上道了歉,不过心里怎么想的只有她知道……我想你是不是考虑下搬出来另租房子?” 另租房子?就算在这附近,租一个套一没有近两千月租根本拿不下来。杜欢欢租的房之所以便宜,原因是房东一家这些年在国外长住,很少回国,委托房产中介跟她签的是长约。她林清墨工资一个月四千出头,如果其中一半都拿来付了房租的话,她心疼。 “再看看吧!”林清墨隐隐叹了声气,说。 佟雨泽送她到了楼下,两人依依道了别。 林清墨却站着没动。她靠佟雨泽很近,似有所期待。 佟雨泽伸出胳膊半环着她,她的鼻尖触及了他的肩,羽绒面料柔柔的暖暖的……如果再靠前半步她就把自己埋进他的体温里了。 佟雨泽拍拍她的背,说时候不早了,上去吧。她只好转身。 家里静悄悄的,杜欢欢的房门底下没见有漏光,看来她已睡了。 林清墨猫一样佝偻着身子进了自己房间,然后轻轻掩上门,跑到窗户边往下看。 月光下那个颀长的身影还在,伫在那儿,仿佛满身缀满了碎银……林清墨冲那边挥挥手,示意他快走。她不确定他是否看见了她,不过那个身影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后,慢慢移动了……远去了! 林清墨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坐起来脱下外衣。她手扯毛衣的领子,把头缩进去……使劲缩进去,似乎感觉到了毛衣主人的体温的余味。她深深吸气,然后哧哧地笑。 她想象自己被佟雨泽环抱在怀里的样子…… 某方面说,林清墨并不怎么怨杜欢欢,事实上在她看来,杜欢欢的确比她条件好很多。她只是在爱情之路上幸运地拣了个漏,或者说就象那句歌词唱的:我比你先到……她比杜欢欢整整早了九年多出现在了佟雨泽身边。所以,杜欢欢必须认命,这是天意! 她林清墨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得了“便宜”就不能再卖乖。 第二天如常起得很早,做了可口的担担面等杜欢欢吃。 杜欢欢一副倦容,眼红脸暗,显然一夜没睡好。 林清墨知道这时候安慰话没用,便只做不说,给杜欢欢的面加了很多香喷喷的臊子。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卑躬屈膝,有讨好杜欢欢的意味,好在以前这样做惯了,并不觉得太过委屈。 杜欢欢冷眼视之,端起面就吃。林清墨察言观色,把剩下的瘦肉臊子推她面前。 “咱们俩缘分尽了,林清墨!”放下饭碗,杜欢欢恩断义绝地道,“我一向以为你单纯,对我言听计从,没想到你隐藏得那么深。如果一开始你就和我争也就罢了,可你没有。你答应过我帮我,然后再出尔反尔,背后捅我一刀……我真没想到,真小看你了!” “欢欢……不是的……” “什么都别说了,没意思!从今以后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快找中介去吧,越快越好!还有,把那些衣服还我,不是我小气,它们穿你身上我觉得膈应!”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看的朋友不多,还是要坚持更完。 ☆、杜欢欢的报复 林清墨对杜欢欢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并不意外。 杜欢欢就是这样,喜怒从不掩饰,说好听些是直爽,心直口快。 林清墨打算冷处理。或许过几天杜欢欢就冷静下来了。 她照常上班,下班,回家做饭,饭后约会。 和佟雨泽在一起久了,她发现了他另一种掩藏的气质:淡淡的忧郁。 那种感觉不那么具象,单从他的眼神、举止、话语中很难觉察。但林清墨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每每她谈起过往,偶尔会发现他会突然跑神儿,他的眼睛里会泛出一种迷雾一样的未知情绪,不过稍纵即逝。他或者巧妙地把话题引开,或者沉默,鲜少去聊自己的过去。 林清墨感到隐隐的不安。带给她不安的不是他偶尔的忧郁,而是他掩藏忧郁情绪的那份企图和努力。 在她看来,这是种无形的隔膜。说明他不愿意跟她倾诉,不愿意坦露,那便是某种意义的戒备。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把自己的过去象法医解剖死尸一样割裂开来给人看。有时候面对越亲或越爱的人越会是这种心理。如果仔细想想自己,林清墨就该释然些。 所以说她还比较幼稚,想当然! 每个人都有暗黑的见不得阳光的一面,就象难以愈合的伤疤,揭开了会很疼,会流血,流脓。 如今杜欢欢的伤疤便是暴露在阳光之下的。 在追求爱情这方面败给林清墨她恨的是林清墨,压根儿不去想佟雨泽喜不喜欢她决定权是在佟雨泽那里。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林清墨导致了她追爱的失败。 关键是,最令她恼怒的是,骨子里她是看不上林清墨的! 过去林清墨当她是朋友,那是因为林清墨压根儿没朋友,而杜欢欢愿意接纳她与自己住一起完全是权宜之计,或者说是一种交易,那些所谓小恩小惠也只是顺水人情,反正都是自己看不上眼的东西,送谁不是送?难得有一个像林清墨这么不嫌弃的接盘侠! 可现在不一样了。杜欢欢彻底不需要伪装了。撕破脸了。 不过她也是个实际的人,既然林清墨还与她住在一起,那么她的义务就得继续尽! 杜欢欢依然心安理得地吃林清墨做的饭,吃完饭嗑着瓜子儿坐沙发上看林清墨忙进忙出,林清墨拖地时她想抬脚就抬脚不想抬脚就不抬脚…… 表面上看她似乎偃旗息 鼓了,实际上她在酝酿,在找机会,她杜欢欢不可能这样善罢甘休! 毕竟,先让人下不来台的是她林——清——墨! 这天晚上恰逢黎灏也在。 林清墨做好菜敲了敲杜欢欢的门,说饭好了。 黎灏首先出来帮着收拾桌子,拿碗筷,和林清墨有说有笑的。 黎灏这人心大,他不知道现在杜欢欢是极为反感他和林清墨亲近的。如今杜欢欢和林清墨是两个阵营,他自然应该归在杜欢欢麾下,可他偏偏频频向林清墨示好。 杜欢欢听在耳里,银牙一咬便给林清墨罪加了一等! 饭吃到中途,杜欢欢发话了。她佯装出笑,用筷子当当当敲了几下半空的盘子,问林清墨:“清墨,你房子找得怎么样了?” 林清墨一口饭差点儿哽在喉上,她抬头快速地瞄了一眼杜欢欢,讪笑着说:“欢欢,你还真当真?别闹了好不好!” “我不想开玩笑!”杜欢欢板起面孔,把手中的饭碗哐地剁在桌上,说,“我念你以前的好,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以后请搬出这里!” “欢欢……”黎灏见态势不对,想帮林清墨解围。 “吃你的饭,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杜欢欢一瞪眼厉声止住黎灏,自顾自地道,“还有……算了,还是我自己动手吧!”她说着腾地站起来,冲进林清墨的卧室,嘶地拉开那个简易衣橱,扒拉扒拉把那些她送给林清墨的衣裙拿出来扔在地上,然后再团吧团吧抱出来,放沙发上说,“这些我自己处理,不劳你了!” 林清墨和黎灏顿时都傻眼了。林清墨没动弹,黎灏想去制止,她却一抬手阻住了他。他们看着杜欢欢从容地用剪刀把那些衣服剪破,撕成一条一条,那撕裂的声音时而清脆高亢,时而沉闷暗哑。 渐渐地,杜欢欢亢奋起来! 林清墨的心却在抽搐! 黎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过去抓住杜欢欢的手,可杜欢欢正处于一种变态的残虐的快感之中,撕得兴起,用力挣扎着甩开他,手中的剪刀差点儿刺伤他的手。 林清墨瞬时吓住了,却突然冷静下来,她朝黎灏摆摆手,示意他听之任之。 黎灏看着癫狂的杜欢欢郁郁地低吼一声,摔门而去! 他脑子一片空白地回到住处。佟雨泽见他脸色铁青,问他出什么事儿了,黎灏好面子,不好意思说刚发生的糟心事儿,所以一言不 吭。 佟雨泽并不逼他。黎灏这人他再了解不过,心里藏不住事儿,兴许等会儿他会主动来找自己。 黎灏这一次可是真气懵了! 上次杜欢欢用饮料泼人他就替她丢脸,后来知道原因后更觉得无地自容,可谁让自己喜欢她呢? 而这次,她实在太过分了,简直不可理喻! 他之所以喜欢上杜欢欢,就是喜欢她那种直来直去的性子。他这人单纯,脑子不爱转弯,而最初接触杜欢欢就让他觉得合意。杜欢欢喜怒形于色,要不要一句话抖明,不需要他动心思去猜度。虽然她少了些女人味儿,但身材脸蛋都是他喜欢的款,所以便开始追求她。 他想方设法讨她欢心,巴结她。她时而拿他当跟班,时而当他是朋友,他虽觉得他们的关系与所谓爱情尚有落差,可也认命,甚至有时候还乐在其中……美好的爱情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是追求来的,不是唾手可得的不是吗? 然而杜欢欢越来越颐指气使,每每让他下不来台,甚至……还利用他…… 他觉得,她可爱起来像天使,可恶起来就会变成魔鬼。而今,她魔性的一面显露无遗。她把自己的任性发挥到了极致,成了不折不扣的骇人的疯子! 他清醒了!他觉得自己根本拿不住这个女孩儿。 一个人再自我也得学会克制吧,可是她恰恰任性起来信马由缰,全凭自己高兴。 这世界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不能要求所有的人都围着她转,她不能因为不喜欢谁了就灭了谁! 他甚至担忧,假如某一天杜欢欢接受了自己,他带她回家乡,家里人谁惹她不高兴了她就拿谁撒气,那可怎么得了?就算她是女王,他是臣子,臣子也有尊严,也有底线,女王要诛臣子九族臣子也会反抗! 所以还是罢了!黎灏仿佛突然天灵盖被揭开了,茅塞顿开! 他决定放弃她! 半小时后,把思想厘清了的黎灏去敲了佟雨泽的房门。佟雨泽打开门看着眼睛赤红的黎灏,侧身让他进屋。黎灏一屁股坐在床上,低头闷了一会儿。佟雨泽并不催促,静静地等待。 黎灏抬起头,看着佟雨泽嗫喏地道:“你过去一趟吧,去安慰下清墨!” “她怎么了?” “杜欢欢……她们又闹开了!”黎灏颇为艰难地道。 “你说清楚点!” “你 知道因为你和清墨好了欢欢一直耿耿于怀,她要清墨搬出去,今天,也就刚刚,她把以前送给清墨的衣服都要了回去,剪破了撕碎了……” “你怎么不早说……” 佟雨泽心里一急,拔腿出门,一边拨林清墨的手机。手机响了几声林清墨接电话了,语气倒算平静,佟雨泽舒了口气,问她在哪儿,林清墨说在外边瞎溜达。 见佟雨泽飞奔过来时林清墨突然间崩溃了,她扑到他怀里,肆无忌惮地哭起来。佟雨泽紧紧地搂着她,安慰地轻拍着她,亲吻她的头顶……林清墨渐渐放松下来,哽咽着,不想抬头。 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 “清墨……” “雨泽……” “没事儿了……吃东西了吗?” 林清墨点点头。 “不要什么都自己扛着,该跟我说说。” “说什么?” “你和杜欢欢又怎么了?” 林清墨苦笑道:“没什么了。我知道是我惹恼了她,没想到她那么较真儿。” 佟雨泽突然笑了一下,说:“是不是没衣服穿了?” “你怎么知道的?”林清墨脸陡地红了,支吾着说,“也不是没有,还有……几件,你别管了!” “黎灏都跟我讲了……杜欢欢以前也说过她老送你衣服,我都明白……你不用不好意思!” “很丢脸吧?” “什么很丢脸?” “我这么穷酸!”林清墨讪笑道,“我其实不是抠门的人,可家里需要钱,我不大舍得花钱买衣服……杜欢欢不喜欢穿了给我,我也觉得扔了可惜……”她试图解释。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佟雨泽抬手怜惜地轻抚着她的脸。 林清墨下意识地侧了侧头,想躲开,却又不想躲开。 “那种狼狈的感觉,你怎么会体会?”林清墨低叹着说。 佟雨泽站住,郑重其事地俯首看她,以额头抵住她的额,缓缓地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告诉你,我不是富二代,也不是一直就有钱,我穷过,甚至比你更穷,更窘迫,可那又怎样呢?你现在有我了,所以,清墨,振作些!” 林清墨听了好感动,突然踮起脚尖,用唇碰了碰佟雨泽翕动的唇。 ☆、“同居” “你偷袭我!”佟雨泽轻笑一声道。他把头俯得更低些,唇贪婪地碾压着她的。 林清墨有些喘不过气,却是更深地把自己嵌入这男人的怀抱。这一刻她乾坤尽失,仿佛正从鲜花盛放的丛蔓走向美丽的死亡之地,那感觉真奇妙! “航哥哥!”她呢喃地,模糊地叫。那声呻唤仿佛十年前就已发出,那么遥远,穿越时空来到了今夜。“航哥哥……”她无意识地叫道。 “清墨……我是雨泽,叫我雨泽!”佟雨泽愣了一下,唇搁浅在她的唇上,然后他抬起头,认真地告诉她。 她倏地清醒过来,有些难以为颜。她立刻做出推拒的姿态,却并未使多大力,所以还被他紧紧地圈在怀里。 “清墨……” “咱们走吧!” 林清墨轻轻摆脱束缚,慢悠悠地走在前面,佟雨泽晚她半步。 两人沉默着,在黑夜之神的腹中悠游。林清墨轻轻叹了声气。 “还是搬我那儿去住吧!”佟雨泽再次提议。 “你那儿又没有多余的房间,我明天会去中介看看。”林清墨婉拒道。 他一把拉住她:“我可以睡客厅,你睡我房间,黎灏不会介意。” 她其实真有些动心,可又觉得和两个大男人同居一处实在不便。何况住那边难免会再遇到杜欢欢。有了今晚的插曲,她不太想见到她了,倒不是有多怕,只是觉得别扭。 “先看看吧,看看再说!”她没有立刻答应,模棱两可地道。 见时间不早了,佟雨泽便送她回去。到了她楼下,他并没停下脚步。林清墨却不想再刺激杜欢欢了,所以有些迟疑。 他秒懂,问:“自个儿上去行吗?” “她不会拿我怎样的,你放心!”她笑笑说,“其实她也就发泄发泄。她以为自己输了,她从没输过,何况对手是这么渺小的我!”林清墨本想说得俏皮点儿,语气听起来却有种说不出的寥落。 佟雨泽捏捏她的肩。他从兜里掏出钱包,拿出一叠钞票,放她手上,轻描淡写地道:“这个先拿着。” “什么?”林清墨的手蓦地往回一缩,火烫了似的。 “去买几件衣服吧。我知道你节约惯了,但职场上太不注意自己的外在会被认为对别人不尊重!” “我有……真的,我有,你看……”林清墨语无伦次,手抽搐似的伸进衣 兜又马上弹出来。钱包不在身上! 她有些慌了,佟雨泽的钱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他硬把纸币塞她兜里。 她有些措颜无地地说:“雨泽,这样不好,我还欠你呢!” “别再想着了,你已经还了!” “啊?!” 他深情地道:“清墨,你不知道你给了我多少快乐,这是钱买不来的,有些东西不必老记着!” “唉,也怪了,和你重逢前我老想着还你钱,相遇后却又把这事儿忘了……”她嘟哝道。 “我说过那不用还,权当……权当我提早给的聘礼……”佟雨泽幽默地道。 林清墨听了心里别提多熨帖了,情之所至,身体便又有些起腻,不过她终究忍住了。 第二天晚上,佟雨泽和黎灏一同过来了。 杜欢欢知道自己理亏,没露面,自个儿窝房里生闷气。 佟雨泽和黎灏说是来帮林清墨搬东西的,林清墨有点儿不知所措,看着两个大男人在她房间里忙碌着。 她今天下班回来得晚,没有工夫去房产中介,正想着还得忍人几天脸色呢! 也不知他们在哪儿弄来一辆三轮车,林清墨家当虽不多,归置起来却也装满了拖斗。黎灏自告奋勇地骑上三轮,拉着东西先跑了,留下佟雨泽和她手拉手走在后边。 她注意到一个细节,今天黎灏一直没进杜欢欢的屋,连一声招呼都没过去打,便有些不安。 “黎灏是不是还在生气?” “生什么气?” “杜欢欢哪!你看他一直在我房间忙活,一句话都没过去说。” 佟雨泽沉默了片刻,道:“他说他们分了。” “分了?什么时候?” “昨晚他就发了条短信给欢欢说分手,欢欢只回了他一个字:好。” 林清墨无奈地叹了声气,不知为什么,她开始同情起杜欢欢来。 “他那么喜欢欢欢!”她说。 佟雨泽淡然地道:“他们本就不合适!” “为什么这么笃定?” “黎灏这哥们儿太善良,而且,太没心眼儿!” “其实杜欢欢心眼儿也不坏的。”她出于本能辩解道。 “我知道。可杜欢欢太霸道,黎灏一直惯她,久了可能 也就烦了。” “我昨天犹豫去不去你们那儿住,一个原因就是杜欢欢,我想杜欢欢肯定会经常去黎灏那儿找他,怕见了面尴尬。” “这下不就好了?不过该面对的总得面对,你不还和她同事吗?” “工作上倒好说些,毕竟与她没那么多交集,而且,在单位她还算比较收敛。” “那就好,不过你还是要当心。” “唉,黎灏人真不赖,可惜我认识人不多,真想给他找个靠谱的好女孩儿。” “这不用你担心,别看黎灏这家伙大咧咧的,挺招女孩儿的!” “你是说那些女学员?她们有几个认真的?” 佟雨泽听了这话似有些敏感地问:“你是说他的职业?” 林清墨想立马否认,却没说出口,她不想给佟雨泽留下她爱狡辩的印象。其实她本人对他们的职业没任何偏见,再说她一个小职员,有什么立场看轻别人?黎灏再不济也算个小股东,光做教练一个月也有万八千的薪水,可比她强多了。 林清墨卖了个乖:“我可是尊敬你们的职业的,将来还靠你养活呢!” “就是!”佟雨泽抬手拍拍她的头,乐呵呵地道。 林清墨在佟雨泽和黎灏那儿安顿了下来。她见沙发不够长,佟雨泽个儿又高,便提出来自己睡沙发,佟雨泽以女孩子不方便为由拒绝了。 要说黎灏这人挺够哥们儿的,要佟雨泽去他房间睡,说床够大。 佟雨泽笑说两个大老爷们儿睡一起别扭,不去。 黎灏哈哈一乐,没心没肺地说女的你不敢睡,男的你又不要,何该睡你的沙发! 佟雨泽气得胖揍了他一顿,林清墨则是又羞又怒,便不去干涉。 林清墨本就勤快,加之有了感情的因素糅杂在里边,照顾起大家的生活便尽心尽力。这主要体现在晚饭上。早上大家起床时间不统一,早餐各吃各,午饭都在单位解决,所以晚饭她便挖空心思给他们准备。 黎灏最夸张,说他的健身教练快当不成了,要失业了。林清墨问为什么,他拍着涨鼓鼓的肚子打着饱嗝说:“还用问……呃……都怪你!” 那种感觉是奇妙的,温馨的,林清墨一点儿不觉得辛苦。 唯一的不和谐还是来自杜欢欢。 在公司里,杜欢欢一到林清墨的办公室都会刻意热情地跟除她以外 的所有人打招呼。林清墨自然会尴尬。有时无意间互相碰到,林清墨不好意思视而不见,主动打招呼,可杜欢欢却充耳不闻,仰着脖子挺着胸目不斜视地走过,拿她当空气一样。 这也罢了,毕竟彼此见面的时间不算多,林清墨尚能克服那种不适感。可最近总有些有关于她的谣言在公司里传,有些是真,有些半真半假,有些则是子虚乌有,林清墨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想着息事宁人,只要没人当她面儿点她名说,她忍了。 杜欢欢这人属于一般不记仇,要记仇就来狠的那类人。 其实她本就没真正喜欢过黎灏,就黎灏提出分手这件事儿本身她并不太遗憾。 但令她气恼的是黎灏提出分手的时机! 那天她刚向林清墨发完飙,黎灏不但不安慰她,反向着林清墨,后来还发短信说要分手,杜欢欢能不气吗?本就觉得在佟雨泽身上她就输了林清墨一局,而且输得很彻底,现在连黎灏也要背叛她! 更窝囊的是黎灏第二天还帮着林清墨收拾搬运东西。杜欢欢故意躲在自己屋里,等着他去向她说好话,可是左等右等不见他去,再后来听外边彻底没声儿了,她打开门出去,竟一个人也没有,林清墨的房间里已空空如也! 这一次杜欢欢受的打击太大了!而这一切都是拜林清墨所赐!此仇不报非君子! 她在酝酿大招。她要令林清墨防不胜防,肝脑涂地,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转眼六月份到了。近几天林清墨老眼皮跳,弄得她心神不宁的。她发现公司里许多小姑娘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只道杜欢欢又在使什么小把戏,一开始并没太在意。 这天下午她主管邵玉很严肃地过来叫她去会议室,她有些慌了,不知道自己出什么茬子了。 邵玉正襟危坐,盯着林清墨的眼睛审视半天,突然问:“最近听见什么关于自己的传言了吗?” 林清墨仔细想想,是听到些传言,但大多都无关痛痒,便摇摇头。 邵玉说:“再好好想想。” 林清墨说:“你就说吧,邵经理,我真的不知道!” 邵玉沉吟片刻,语重心长地问:“你知道在职场跟人共事什么最重要吗?什么是最不被用人公司容忍的吗?什么是让老板最不可原谅的吗?” 林清墨觉得事态严重,颤声说:“邵经理,我到底怎么了?” “我看还是自己说出 来好!” 林清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邵玉,几乎是乞求她了,乞求她别再折磨自己。 “是信任、欺骗、死不承认!”邵玉说,她是在回答自己之前提出的问题,这让林清墨一下子有点儿蒙圈儿,“关于你,你的学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好桑心 ☆、出大事儿了 佟雨泽回到家时家里静静的,以往林清墨总是雀跃着迎接过来。他边换拖鞋边叫了一声清墨,没人应,但见林清墨的皮鞋歪在门口,便伏身扶扶正,然后走过去敲敲卧室门,还是没人应。 佟雨泽皱皱眉头,推开门。 床上的被子成人形拱起,看不见林清墨的头。佟雨泽走近床头,撩起被子问:“你病了?” 林清墨像一摊软体动物一样蠕动了一下,没吭声。 他伸手摸摸她的额,又摸摸自己的,问:“到底哪儿不舒服?” 林清墨觉得满心委屈,可这事儿实在太丢人了,难以启齿。泪水像一条小溪漫过她的眼睑、面颊、颈窝…… 如果说出来,雨泽会不会看不起她?关键是,他会不会由此怀疑她的人品? 可不说也不行啊,这份工作是没脸再做下去了,她必须得再找工作,可谁能保证她能顺利找到?没工作之前这段时间怎么办?她不得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吗? 该怎么办? 佟雨泽知道她没病,只是心情不好,或者遇到了什么苦恼事。这时候不可以逼她,让她自己安静安静,她会找他倾诉的,他笃信。 晚饭他直接叫了外卖。黎灏今天有私教,不回来吃了。他把饭盒提到卧室里,叫林清墨起来吃饭。 林清墨虽然难堪,但知道再回避下去会更令人生厌,她可不想佟雨泽讨厌自己,便乖乖坐起来,抽搐了下鼻子,等着佟雨泽再问话。 “吃吧,你耍赖皮不想做饭,今天连碗都不用洗了!”他一本正经地道。 她扑哧一声笑了,笑完了又哭,哭得有些压抑。 他放下饭盒,站起来搂她的肩。她把头埋在他腰际,抑住哭声。 “要不先吃了再说?”他说。 “不,现在说吧。”她终于下定决心,吸口气道,“你听着可别骂我,要骂也等我讲完……我真不是故意的!” “要不要找来胶条?” “找胶条干什么?” “封我嘴呀!”佟雨泽抬手做了个封嘴的手势,同时嘴里配合发出长长的“呲”的声音。 林清墨扯了张餐纸,擦干眼睛,她眼睛涩涩地疼。 “我以前没好意思告诉你,我的大专学历其实是假的。”她羞愧难当地说,“可被人发现了!” 他顿了一下,哦一声。 “麻烦的是,恐怕工作保不住了……就算公司宽大处理,我也没脸再待下去!”她伤心地道。 他问:“是杜欢欢搞的鬼?” 她没吱声,等于默认了。其实邵玉找她谈话后她并不知道是谁暗中使绊儿。下班前杜欢欢走到她桌前,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好自为之。她明明在告诉林清墨,她明人不做暗事,她光明磊落。 “反正已经栽了,况且,的确是我自己的问题。”林清墨怏怏地说。她不想佟雨泽因为这事儿去找杜欢欢质问,这没必要,而且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让她更没脸见人。 二零零一年八月,离开广州后,林清墨只身北上,风尘仆仆地来到了这个大都市。她觉得一切都跟做梦一样,自己一下子从最南方来到了北方,跨越了大半个中国。兜里还剩近三百元钱,一路上她饿了忍着,渴了向人讨水喝,就是不舍得花航给她的钱。 眼下最迫切的是找工作,没工作就没钱挣,没钱就意味着要继续饿肚子,没地方住。 她这次经过了深思熟虑,不再没头苍蝇似地乱撞。她背着牛仔背包沿街慢走,左顾右盼,看见有家政公司一类的就进去问有没有要找保姆。 她认为,第一份工作做住家保姆最合适,一是保姆相对需求大,二是这工作不需特殊技能,上手快,三是不用另租房,吃住都一道解决了。等真正安顿下来,再找更好的工作不迟。 问了好几家家政公司,人家都说可以帮着安排见工,但要她先交五十块钱中介费。林清墨觉得五十太高,问十块钱行不行,人家冷笑着说五十是统一定价,然后便不理她。大概在第四家的时候,林清墨缠着那位阿姨问可不可以介绍成功后再给钱,那阿姨像看怪物一样看她。 林清墨垂头丧气地走出家政公司的门,两眼茫茫,头晕脑胀。 那时她有些想家了。 不管父母多不待见她,但还不至于到虐待的地步。饿了吃,困了睡还是没谁干涉的。 她沉重地挪着步子,觉得背后的牛仔背包大山一样,压得她佝了腰。 突然,背后有个好听的声音问:“小姑娘,你想当保姆?” 林清墨艰难地回过头,茫然地看着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二十四五的样子,说不上多漂亮,但很耐看。她头上的红色蕾丝遮阳帽略往后倾,瓜子脸,柳眉杏眼,秀鼻樱嘴,发长及肩,发尾微卷,穿着白底雪纺印花 裹胸太阳裙,红色坡跟拖鞋。 她正微笑着看着林清墨。 林清墨稳稳神,急不可耐地点点头。 “我正想找保姆,愿意去我家做吗?”年轻女人又问。 林清墨喜上眉梢,就要答应下来,突然想起在深圳的险恶遭遇,觉得自己应该慎重些,便默然地站着没动。 女人似乎明白她的心思,温和地笑笑说:“我不是坏人,就住这附近,你可以先跟我去看看,觉得行呢就留下来。工资嘛,我会按市场价开,行吗?” 林清墨觉得这样不错,便跟着她走。 那女人自我介绍叫苏青,是苏州人。 一开始她在前面引路。上了电梯,她帮林清墨把背包卸下来放地上。林清墨舒爽地直了直腰。 “小妹妹叫什么,哪里人?” “我叫林清墨,四川人!” “四川人在这边做保姆的不少,没有认识的老乡?” 林清墨并没完全放松警惕,担心苏青是在套自己话,便点点头,说有,只是住得有点儿距离。 苏青的家两室一厅,给林清墨住的小屋很小。不过她知足了,并不挑剔。苏青让她先去洗个澡,她帮她煮碗方便面吃。 林清墨本想先吃面后洗澡。她实在太饿了,可又羞于启齿。遂赶快拿了干净内衣裤及碎花裙子进了洗手间,三下五除二,很快地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出来,看见桌上热腾腾的方便面就扑了过去。 苏青挺善解人意,给她煮了两袋鸡汁面。 林清墨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苏青去洗手间稍微收拾了下,出来说:“以后洗完澡要记得清理,别弄得到处都是水,头发之类。” 林清墨红着脸点点头,吃了点儿东西意识终回归正常了。 “以后叫我青青姐。工资我给你八百,这个价位算中上等,你以后可以出去了解了解,我不亏待你,但也出不起太高价。” 林清墨的眼神表示她同意了。八百,不少的一笔钱了!她有种喜从天降的幸福感! “你住那间小屋,屋子是小了点儿,不过勉强够住。你的工作就是准备一日三餐,做卫生及其他家务,不会太累,但希望你注意点儿,我不喜欢家里乱乱的脏脏的……你农村来的吧?我说的干净是纤尘不染,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干净,农村我也呆过……” 林清 墨捣蒜一样点头。这一路的艰辛令她意识到这份儿工作的来之不易,她必须好好干,不让苏青失望。 她把面汤喝得一滴不剩,尚有些意犹未尽,不过肚子里总算有食儿了,有底了。她站起来,拿着碗往厨房走,去到水槽边,打开水龙头洗碗。 苏青站在门边看她,眼里有了审视的意味。“旁边有洗洁精,放点儿,也别放太多,餐具要清洗干净。”她提醒道。 就这样,林清墨在苏青那儿安顿了下来。 最初几天工作上并不顺,比如早上鸡蛋煎糊了,中午炒菜油太少,听苏青一抱怨晚上又放太多……卫生老打扫得不够干净,还有东西总乱放……好在苏青体谅她刚进城,耐心地教她。林清墨也算机灵,主要是用心,没几天就驾轻就熟了。 苏青表现出对她百分百信任,抽屉里总保持有几百块钱,说是供买食材及生活用品用。林清墨则坚持记账,不管怎么说,有本账有个交代,自己也感觉踏实些,不管苏青要不要看。 她那会儿并不清楚苏青是干什么职业的。苏青并非固定时间出门,有时候天不亮就走,有时候又日上三竿还不起床,有时候午后就到家了,有时候又午夜才回,甚至一天不出门的也有。林清墨当然不方便问,便观察蛛丝马迹,但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 大概一个月以后,苏青发工资时多给了她一百,说自己这个月收入不错,林清墨便也跟着沾光。 林清墨当然高兴,一百块嘞!够她一个月零花了!现在吃住不用开销,她很少地方花钱。心里想着等攒够了钱去买几身衣服,当然,最重要的是寄些回家,让父母姐妹也瞧瞧她的厉害! 林清墨见苏青心情好,好奇地问她干什么工作能这么挣钱。 她对苏青的花销大体算了个账,保姆工资一个月八百(这个月九百),房租少说也得上千,她们俩吃的用的,不说多了,每个月七八百总得有吧?苏青每天出门都穿不同的漂亮衣服,还化妆,这上面的花销林清墨心里没谱,但肯定不少了。这样一估摸,一个月怎么也得花三四千!苏青总不可能吃干喝尽,还得存点儿以备不时之需,岂不是得挣五六千? ☆、小演员苏青 苏青卖了个关子,笑笑说:“你猜呢!” 林清墨不敢猜。 苏青告诉她她是电影演员,不过现在还三流都算不上,所以收入不稳定,但最近运气好接连有几个片约。 林清墨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在为电影演员当保姆,突然有种鸡犬升天的感觉。苏青在她眼中一下子象大明星一样。 据苏青讲,她以前学过苏州评弹。 苏青不叫它苏州评弹,叫它南词。 苏青很有忧患意识,觉得从事戏曲艺术没前途。事实上,她的师姐师哥们大多改行了。 女孩儿出路还勉强有得选,形象出色的可以去做影视演员,当然不那么容易火,混迹在三四流间或者入不上流。 可能因为学戏曲的女孩儿眼神灵俏,风情,和影视剧里那些□□或者小老婆的形象较契合,或者干脆就是本色演出,演个戏子什么的…… 师兄们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下海从商的居多,倒也有发了财的,但是凤毛麟角,大多数日子过得不怎么如意,甚至有些凄惶。 苏青决定北上,成了北漂。 好在她有人“罩着”。 她有个同门师兄叫唐钰大她两岁,两人可以算得上青梅竹马。 唐钰早早地就离开了戏曲行当,下了海,在b市干商贸,实际就是服装批发,已经有十多个铺面,也算拥有不菲的身家。 苏青仰仗他,经济上不用发愁,便安心地奔波于各种情妇□□小老婆角色之间,有时候碰到个大手笔些的,或者想对她搞暧昧的制片,倒也能挣不小一笔。 后来林清墨才知道,苏青自己其实就是个小三儿。 唐钰的发迹并不是全靠能力和运气,还有贵人相助,这个贵人就是他夫人,算得上是个富家女,但长相极平庸。唐钰感激之下以身相许,然后许了自己的终生。 他婚后一年多苏青联系上了他,唐钰自然有些心猿意马。和苏青朝夕相处那些年,他们一直心照不宣,虽没正式交往,但相互间总会有些暧昧情愫。 如果拿花来形容女人,那么,苏青称得上是带露的玫瑰,或者说出水莲花,生动娇艳,而唐夫人则是萎顿的臭菊。 唐钰心疼苏青,便给她租房,供她吃喝。 不过苏青贵在有自知之名,她知道这样的日子长不了,所以就找已在演艺圈混出点儿名堂的姐妹帮忙介绍角色, 好不容易混到今天的地步。 林清墨那时候很单纯,知道苏青做人家小三儿后心里有些膈应。 后来她见过唐钰本人。唐钰面相清俊,人也和气,看得出来对苏青是真好,苏青对他也有感情。林清墨方有些释然。 但凡唐钰来家,林清墨总是准备好吃喝,然后借口出去买东西,在外边溜达小半天,估摸着唐钰走了才回家。 一晃到了二零零三年,好几次林清墨有过另找工作的打算。可她没有一技之长,而且和苏青已有了一定的感情。 苏青这人不矫情,也算大方,和林清墨以姐妹相称。林清墨孤家寡人独自在外,苏青虽有唐钰,但彼此的关系并不牢靠,她有不安全感,所以某种意义上说与林清墨相互间有种心照不宣的情感依赖。 零三年年末苏青接了部戏,是部合拍片。背景年代是八国联军侵华时期。 她演京城的一个烟花女子,其中一场戏是被一个洋鬼子*强*奸。 演对手戏的临时演员三十多岁,人高马大,一脸胡子,形象一般。他开拍前与苏青有过短暂交流,两人聊得颇投契。 苏青演得很投入,那鬼子也入戏快。 其实照剧本摄像给他们的只是中远景,他们完全可以应付了之,但两人却都很认真。直到导演喊卡他们还纠在一起,一个穷凶暴虐一个奋起不从。 演洋鬼子的正是这部合拍片的外方制片,是被导演临时蒙来跑龙套的。苏青那一段时间觉得自己照现在的路子难以混出名堂,便动了出国深造的念头。 洋鬼子会少许汉语,自称对中国文化感兴趣。 两个人都急于了解对方的文化,所以一拍即合。 不可否认,苏青和那洋人交往是有企图的,她在为以后出国铺路。而洋人身在异国他乡,有美人相伴何乐而不为? 那洋人名叫威廉,美国佬,和苏青认识后便三天两头来她家混。 林清墨第一次和外国人相处,既新奇又拘谨。她在苏青的要求下一起跟她学起英语,苏青的意图很简单,她需要练口语,练口语至少得有个人回应。 威廉在中国呆了大半年就回国了。 苏青并不气馁,和威廉一直保持联系。 两人通过网络谈情说爱,苏青绝口不提自己想出国的事儿。 零五年初,威廉再次来中国公干,见到苏青自然是干柴烈 火。 那几年中国发展极快,苏青的形象气质也跟上了时代步伐,越发出落得楚楚动人,威廉被她迷得五迷三道,有些乐不思蜀了。他刚回美国就来信让苏青准备去美国与他相聚,说要娶她。 苏青总算熬出头了,禁不住当着林清墨的面喜极而泣。 林清墨既替她高兴,又有些惆怅。 这几年和苏青相处下来,林清墨收获了友谊和在自己亲姐妹身上都没有体会过的姐妹情。 那时唐钰已经开始做国际贸易了,主打产品还是服装与纺织。苏青并没因为威廉的存在而冷落唐钰,事实上他们一向很少见面,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吧。两人都是异常谨慎的人。 林清墨记得,那天苏青打电话叫唐钰过来,唐钰是晚上七点到的,林清墨本想照惯例避出去,苏青摆摆手说不用。 苏青要和唐钰做个了结。 林清墨还是感觉尴尬,就起身回自己屋了。客厅里一开始很静,后来听见苏青在哭。林清墨想打开门看看,觉得不妥。后来她听见两人在说话,声音不大,林清墨有些好奇,把耳朵贴在门上。 “青青,我没什么可抱怨的,是我负你在先……”唐钰略带伤感的声音。 “我不怪你,钰,谁让我们没缘……你以后要好好的……她……对你还好吧?” “还好,除了多疑点儿其他都好……她怀上了……” “那恭喜你了!” “也恭喜你……自己在外要当心!” “我会的……钰,有件事儿想请你帮忙……” “什么?”唐钰问。 “清墨在我这儿三年多了,和我感情极好,她人老实,不嚼舌头……我知道她没有一技之长,你看能不能安排她……”苏青说,然后沉默了片刻,又道,“她家里挺困难……而且我知道她不想一直干保姆这活儿……不行就算了!” “应该问题不大……她什么学历?” “初中毕业吧?应该是,她来时刚十六岁。” “我过两天回复你!” 林清墨突然鼻子一酸,想不到青青姐临走都想着自己。 此后几天,林清墨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干什么。相反苏青却有些神不守舍。 或许是要离开了突然觉得留恋,此去经年,是福是祸还未可知。从在片场认识到现在,她和威廉真正在 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虽然留下的印象是你侬我侬的眷眷往昔,但今后是不是可以和平相处,她并不笃定。 大约一星期后,苏青告诉林清墨帮她找了一份工作,并说老板是唐钰。她说唐钰这人靠得住,让清墨放心,也趁机多学些谋生本事。 林清墨在苏青家见过唐钰多次,但每次都只是打个招呼,算是点头之交。 因为林清墨太善解人意了,总是唐钰一来她就出门。 唐钰对她印象不深但很好,何况有苏青的美言在先。 唐钰先是了解了林清墨的教育状况,发现她虽只是初中毕业,但领悟力还不错,而且会简单的英语,这对他公司做国际贸易来说是有用武之地的。 林清墨先干了两个月的杂务,两个月后唐钰安排她进了财务室,学做出纳。 唐钰自做国际贸易后就聘了个经验丰富的退休老太太当会计。 老太太人很慈祥,估计唐钰也叮嘱过她,她不遗余力地教林清墨会计基础知识,还让林清墨买来会计学原理,商业会计等书,一见她有空就督促她学习。 大概半年后,林清墨就可以做一些简单的账务处理了。零七年春节后,老太太说家里儿女不让她再干了,唐钰挽留不成,便让林清墨接手做账。 因为去税务、财政等政府部门需要主办会计有会计证,唐钰也没跟林清墨商量,便花钱给她办来了会计证,还有一本自考大学的□□。 □□自然是假的,林清墨心知肚明,不清楚唐钰是通过什么手段弄来的。他让自己的助理拿来给林清墨,说对以后找工作也有帮助,叫她好好收着,助理最后还强调说是唐总这么说的。 其实唐钰的事业一直发展很顺。零七年底零八年初股市大火,唐钰也按捺不住,把大笔的流动资金投入了股市,结果股灾来了,他便也被套了。 对做贸易的来说资金便是血液,血没了,公司就得死。 唐钰一夕之间一贫如洗了! ☆、怎么是他? 佟雨泽并没有一句责怪的话,毕竟自始至终林清墨都不是故意为之,当然,后来找工作她利用了那本伪证是真,可她是迫不得已呀! 佟雨泽奇怪的是,这事儿杜欢欢为什么会知道。 林清墨说,离开唐钰公司后,她到了西城区一家小服装公司做会计,工资不高,一开始有些入不敷出,后来因为想节约钱便在郊区租的房,交通极不便,干了不到一年觉得太劳民伤财,就在现在这家公司谋了个职,虽然“专业”不对口,但活轻松些,而且花销也小多了。 唐钰的助理名字叫小梅,离开唐钰那儿后工作一直没着落,打电话问林清墨在哪儿干,是否可以帮她忙,那时林清墨所在的公司行政部在招人,她便介绍了她来。 小梅是山东人,是杜欢欢的老乡,一到公司就和杜欢欢打得火热,倒反而跟林清墨生疏了。 小梅只在公司里做了一年多就离开了,离开后和杜欢欢一直有联系。所以这次的事儿林清墨猜十有八九是小梅引起的,她一定什么时候告诉了杜欢欢她的学历证是假的的这回事儿。 就算她再脸皮厚,现在的公司也呆不下去了! 杜欢欢可谓一招致命,暗地里在看她怎么度过这个难关。 林清墨工作照样认真做,闲下来就开始找新工作。 她邮寄了几分简历到几家民营公司。她知道,民营企业对学历及教育背景相对没那么敏感,加上她不是找多高级的工作,成功的概率自然会高些。 她其实是想做回财务的,不管如何,财务方面她尚算有些经验。而且在财务部门不管多低的职位都能学到相应的东西,而在人力资源部或者行政部,职位低的工作人员干的总是些拉拉杂杂的活儿。 有家地产公司通知林清墨下周一去面试,职位是助理会计,办公地点也在附近。 周六佟雨泽亲自陪她去买了衣服和化妆品,他说第一印象给人很重要,马虎不得。 佟雨泽还嘱咐她面试时要冷静,不要急着表现自己多聪敏,回答问题前要稍留些时间考虑,这样面试官会觉得你人认真,对眼下的事足够重视,而且,回答问题尽量简短有序,阐述清楚就行,切忌长篇大论,那样易让人抓住破绽。 周一林清墨一早起床,早餐后就开始打扮。 佟雨泽建议她穿小立领白衬衫配烟褐色筒裙,说这样显得正式但不刻板。他说她面试的职位不高,穿着过于职业可 能会盖了女面试官的风头。而且这样穿不易与人撞衫,保险,还显得可爱。 林清墨现在的发型是自然披肩,但发尾部稍稍烫过,不再像以前那么清汤,显出几分妖娆,也有几分小清新。她对化妆没心得,只稍稍用了点儿色彩低调清雅的润唇膏。好在她皮肤白皙润滑,眉毛也长得整洁,不需要过多矫饰。 不过,站在佟雨泽面前的林清墨已经焕然一新,就象一朵初放的白莲。佟雨泽有想拥吻她的冲动。他抑制住自己,站得离她远远的,生怕弄脏了她。 林清墨莞尔一笑。 佟雨泽的眼神放着亮,这让她感觉自己就象个新娘子。她说她走了,然后走上去亲亲他的颊,留下淡淡的香。 佟雨泽心猿意马,挥挥手,叫她小心。 她乘电梯上到荣生大厦的三楼,离约定的面试时间还有八分钟,她走过去跟正在收拾桌面的前台小姐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是来面试的。前台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坐着等等,然后便走开了。 她坐在沙发上,沙发是墨绿色的,四四方方的很有型,可坐上去却硬硬的,一如它的气质。 有位男士推门进来,林清墨下意识地看过去,是仰视的角度,便觉得那人玉树临风。 那男子穿浅灰西服,西服很合身,衬出他模特般的修长身材。 林清墨有种眼睛吃冰淇淋的快意,一直盯着他的后背看。 那男子像是感觉到了背后的灼热目光,一转身…… 四目相对! 是他,那个傲慢的萨摩耶男子! 林清墨立即收回目光,佯装没认出他来,咳了一声。 男子并不理她,走了进去。 九点十分的时候前台小姐过来叫林清墨,让她跟她去会议室。 面试官是位三十岁出头的女性,姓侯,是人事主管。侯主管穿着深灰色西服套裙,不苟言笑,眼睛鼓鼓的,近视镜的眼镜片厚厚的,看人时像锥子在锥人。 林清墨坐立不安。 她依照佟雨泽的告诫简单而清晰地回答着侯主管的问题。 问题倒不刁钻,无非是以前都干了什么工作,和同事关系何如,为什么想离开现在的公司等等。这些问题林清墨都准备过,但她依然会佯装考虑片刻,然后作答。 她其实对自己的回答是不是符合面试官的预期没有把握。侯主管全程 都板着面孔,看不出任何心绪变化。 面试过程不长,也就持续了二十多分钟。侯主管说会通知她再来,录不录用主要在于她将来的主管领导。她还叫林清墨离开前找前台小姐要张空表格,填上自己的基本信息留下。 林清墨说了声谢谢,正要起身,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女孩儿撑着门对侯主管说:“侯姐,洛总说他要见见!” 侯主管显然有些诧异,问:“你说洛总?要见她?” 那女孩儿点点头。 侯主管若有所思地说了声哦,女孩儿放手出去,玻璃门自动关上。侯主管脸色一下子和煦了,叫林清墨稍等等,然后自个儿出去。 林清墨忐忑地侯在那里。心想这个洛总为什么要见自己,按说她应聘的只是个小职务而已。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是那个身材高挑的萨摩耶男子。 林清墨愕然地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怔着。 萨摩耶男子后边的侯主管被堵在了门框中,堆一脸笑容,歪着头说这是洛总,这是……小林林清墨…… 林清墨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站起来,站起来时椅子因靠身体太近,往后倾,林清墨怕椅子倒了,狼狈地曲着腿,一手朝后紧紧抓住椅背,扶稳了使劲往后拉。 萨摩耶男子朝她伸出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伸手与他握了握。他的手过于白皙,手指纤长,手感和他的气质一样,微冷。 “我叫洛子骞。”萨摩耶男子自我介绍道,“是荣生地产的ceo,也暂时负责财务部门的工作。” 洛子骞说完坐下,示意林清墨也坐。侯主管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坐下来,摊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她刚才面试林清墨时并没带笔记本。 洛子骞右手指尖轻磕桌面,看看侯主管说:“侯姐,你先去忙吧!” 侯主管讪笑着,回答说好,然后点点头出去了,关门时她微笑地看着林清墨。 林清墨紧张得手足无措。 她以前只是以为遛萨摩耶的男子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没想到人家是年轻俊杰。 倘若在别的地方碰到,她至少气势上不会输,可现在在人家的屋檐下。她觉得自己这会儿像待宰的羔羊! “怎么,干得不爽?想跳槽了?”洛子骞一针见血地问。 林清墨 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梗着脖子没动。 “以前……不,现在在哪儿高就?” “惠康天地。” “做电子的……嗯,那公司的老总我认识。”洛子骞轻描淡写地道。 林清墨不安地瞟了他一眼。 他问:“学财务?” 林清墨迟疑了下,硬着头皮点点头。 洛子骞接下来问了些专业问题,林清墨有些尚能敷衍,有些就全然不知。她突然觉得这姓洛的可能是在刻意为难她,她就应聘一小小的助理会计,要那么高深的理论知识干嘛?如果她不是才疏学浅,也不会盯着这样个没有含金量的职位了! 林清墨如坐针毡,祈求老天帮忙赶快结束这场煎熬。 面试持续到了十点半。 见洛子骞在说结束语了,林清墨终于松了口气。她上周五下班前向邵玉请了假,但只请到了十点半。她谎称她要去火车站接个老乡。 林清墨几乎是狼狈地逃出了荣生大厦! 她觉得太丢人了。号称自己专修财务,却回答不了几个财务相关的问题。她估计洛子骞一定也感觉疑惑,在怀疑她是不是学历造假。她已经马失前蹄过一次了,再来一次就彻底毁了! 林清墨几乎是浑浑噩噩过了这一天,下班后回到家也没心思做饭。实在太乏力了! 黎灏休息在家,不会看脸色,偏偏问她面试怎么样。 林清墨有气无力地说可能没戏。 佟雨泽也惦记着她,晚上特意没接私教,提早回了家。他来到厨房,看林清墨的脸色便知道过程并不顺利,也就不再多问。 林清墨却沉不住气主动说:“看来我得失业了,雨泽!” “没关系,饭票在我这里。”佟雨泽笑着安慰她。他回头看黎灏不在客厅,凑过去吻了吻她的眼睛。 “可我还不到二十七,总不能就不工作了吧?” “不刚面试了第一家吗?急什么?” ☆、你脑子有问题 令林清墨没想到的是,周三她便接到了侯主管的电话。 侯主管语气亲切,通知她被录用了,随时可以上岗。 林清墨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在梦里。等好久才反应过来,偷偷跑厕所里乐了半天。 天无绝人之路啊! 到荣生上班第一天,她怕到太早没人管自己,是卡着点儿到荣生大厦的。前台涂晓曼似乎还记得她,主动招呼她去会议室等候主管。 侯主管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会议室,满面笑容,亲切地称她为清墨。林清墨立忙站起来拘谨地说候主管好,侯主管假装不悦地道:“哎呀清墨,叫什么侯主管,叫侯姐,叫侯姐听着多顺耳!” 侯主管让林清墨先填了张入职申请表。侯主管边等着她填表边旁敲侧击地问一些小问题,看似不经意,林清墨也便断断续续应着。事后回想,其实侯主管是在疑惑她与洛子骞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 林清墨的职务是助理会计兼cfo(洛子骞临时兼着cfo)的私人助理。 她一开始有些犯懵,半天才反应过来从今以后她必须天天与洛子骞打交道,而且对公司这安排感觉匪夷所思,心道也许只有民营企业才会这么用人。 她以前没有过秘书类职务的工作经验,不知道要怎么“侍主”,问候主管,侯主管笑着说洛总原本就有个助理,该怎么分配工作他自然心里有数,让林清墨悉听尊便便是。 还好,她的办公桌与洛子骞隔得很远,和财务部其他同事们在一起。 财务经理叫许旸,三十多岁,人看上去有些钝,安排好林清墨的座位后也不主动给她交代工作。林清墨尴尬地坐在那儿,看着同事们忙忙碌碌的,没人有工夫搭理她。 她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终于没沉住气去找了许旸,问自己该干什么。许旸愣了一会儿,停下手中的活,把财务部的同事挨个儿介绍给她,然后让出纳小任与她交接。 小任教林清墨如何登陆会计系统,并说会请许经理在系统里为她认证身份。她还给了她两把钥匙,一把是文件柜的,说当财年的银行日记账和现金日记账的账本以及凭证的打印件都在柜子里,让林清墨自个儿看,看不明白的可随时问她,一把是保险柜的,说剩下的支票以及支票领用记录以及银行印鉴都在保险柜里,现金昨天都已经存银行了,所以库里没现金,不需盘点。 小任交代完后给了林清墨两页纸,上面列的 是交接清单,一式两份,小任已提前签好了字,叫林清墨清点好后也签上,然后再找许经理确认。 林清墨直观感觉这样的交接有些马虎,可她初来乍到,自然不好说太多。再说之前她也没在太正规的公司做过财务,对究竟应该怎么交接并没有清晰的概念。 看着交接清单呆愣了会儿,理了理头绪,她决定一样一样清点。 上午一直在忙,洛子骞也没再现身。中午时候主管来邀她一块儿出去午餐。 林清墨其实希望同财务部的同事一块儿用餐,也借机和大家套个近乎,可到饭点儿时压根儿没人招呼她。她也不象杜欢欢是自来熟的人,自然不好主动硬凑。所以候主管的邀约某方面来说正好解除了她的尴尬。 下午三点,洛子骞风风火火地从外边回来,看见林清墨时顿了一下,之后进了自己办公室,然后再出来,把一张转账支票交给林清墨,让她赶快去银行存。 林清墨停下手中的活,看了看支票,上面只写了收款方名称及小写金额。她不知道该存往哪个银行,翻翻银行日记账,见公司有六个账户,一个基本户,五个一般户,一般户中有三个是贷款专用。林清墨拿不定主意,去问许旸,许旸说存基本户,因为基本户流水大,而且开户行离公司也近,走路过去就行。 林清墨用水笔小心翼翼地把支票的大写金额补上,连同银行印鉴装小任转交给她的公文包里,然后锁好保险柜,准备出门。小任主动问要不要陪她去,林清墨想想存张支票多简单的事儿,摇摇头表示不用。 她下了楼,步行大概一刻钟便到了银行门口,正要进去,见杜欢欢从里边出来。林清墨正犹豫着是不是跟她打个招呼,杜欢欢却已快步走远。走远后回头看了她一眼。 林清墨把转账支票递给柜员,柜员小姐说需要背书。她按要求盖好印鉴,填好公司名称再递进去。柜员小姐检查了半天,把支票递还给她,说承兑不了。 林清墨大惊,问为什么。 “你看呀,大写金额写错了,是对方填的还是你填的?”柜员小姐指着大写的“贰”说,“多了一撇!” 林清墨仔细一看,头都大了,她把大写贰的弋字旁写成了戈,这可怎么办? 以前在唐钰的公司里她犯过类似的错误,其实并不是不知道正确的写法,只是顺手了,习惯了。 这张支票总金额不小,一百二十八万,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会配合她更 换。林清墨想死的心都有了!第一天工作就捅这么大娄子,真没脸!而且,万一这笔款子是洛子骞好不容易才讨要回来的怎么办?他还不吃了她? 说不定这份儿新工作就此夭折! 她六神无主,使劲儿敲打脑袋。好一会儿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想现在回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被剋,不如将功补过,自己先把事情搞定。 她从手机通讯录中找到侯主管的电话,然后打过去问洛子骞的号码,候主管倒很配合,没问什么就直接告诉了她。 林清墨战战兢兢地拨通了洛子骞的手机。 “我是洛子骞,请问哪位?”洛子骞干脆利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林清墨呐呐地道:“洛……洛总,我是林清墨……” “谁?”洛子骞似乎没听清楚,或者说这个名字让他感觉陌生,问道。 “林清墨,新来的助理会计……您的私人助理……那张支票……请问开具公司的位置在哪儿?” “怎么?没入得了?是空头吗?”洛子骞语气急促地问。 “啊,不是不是……是大写金额有误……我……我得找去换!” “怎么搞的!谁填的大写?”洛子骞一听很是恼火,厉声问,“没脑子吗?” 林清墨手抖得厉害,不得不小声承认:“我不小心把贰给写错了……洛总,能先告诉我地址吗?我马上赶过去!” 洛子骞气得一时语塞,便告诉了她地址,叫她快去快回。 林清墨战战兢兢打了个车,心想一百二十八万这会儿比她的命重要,就算出租车费自己掏,只要事情圆满解决就好。 还好支票开具公司的财务经理说洛总已提前给他们的cfo打过招呼,说换支票应该没问题,林清墨快要感激涕淋了。 见对方有支票打印机,林清墨便请对方把公司抬头,金额大小写都打印上去,免得再犯同样的错误。她自认自己心理素质不好,有时候越专注做一件事越容易犯错。 林清墨往银行赶时正碰到晚高峰堵车,到时银行早就关门儿了。她回到办公室,办公室已空空如也。她把支票小心地放到保险柜里,然后坐座位上发呆。 第一天上班哪,太糗了!幸好没给公司造成实质损失! 可这事儿估摸整个部门的同事都知道了,实在太丢脸了!她哀叹一声,想着把交接清单都理理清楚,便动手干了 起来。 七点时佟雨泽打来电话问她在哪儿,她说自己得加会儿班,让他随便在外边餐馆对付点儿。 八点半时她开始收拾桌子,准备回家。 此刻洛子骞幽灵般地走了过来,站在她侧前方。 林清墨低头拾弄着,并没注意到他。 “你不是做过财务吗?怎么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林清墨被吓得猛一哆嗦。她抬起头来惊骇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洛子骞。 然后他半眯眼睛,说不清是戏谑还是嘲讽。然后嘴角一挑。 林清墨脸陡地一红,不知该怎么辩驳。 “这是作为一个财务人员应该具有的最最基本的……”洛子骞靠近一步,道,“常识。” “对不起,洛总,我一时不小心……我不是故意的!”林清墨慌乱得很,口不择言地道。 洛子骞轻笑一声,说:“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谁会故意让自己下不来台?我倒相信你是脑子有问题,不但不会办事儿,表达能力还有些欠。” 林清墨难堪极了,头越勾越低。 她看见洛子骞的鞋尖终于转了向,然后脱离了她的视线,便缓缓抬头。 洛子骞已走到了门口。 “记住,下不为例!”洛子骞冷冷地看着她说,“还有,看来你需要学习的还太多,自己该知道怎么办!” 林清墨咬着唇点点头。 她其实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洛子骞刚出去,林清墨便接到了佟雨泽的电话。他说在她办公楼下等她。 ☆、屡屡犯错 第二天,林清墨进办公室时其他人还没到,她便认真地看起账簿,了解各银行账户的往来情况及类别,以便将来更合理地安排资金。 洛子骞在财务部的门口晃了一下,瞅了她一眼,并没进来。 同事们陆续到了,林清墨心怀忐忑地观察他们的表情,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许旸进来后没做停留就出去开例会了,林清墨没看清他的神态。 然后她赶忙赶去银行把支票存了。 到十点,许旸开完会回来,问林清墨昨天下午三点半就去银行了为什么下班时不回公司,林清墨一时答不上来。 那会儿她才意识到昨天的糗事儿洛子骞并没宣扬出去,不禁有点儿小感动,觉得那人还是有点儿人情味儿的。 许旸当着大家的面儿严厉地批评了她,说她没时间观念。林清墨自然不做辩解,默然认错。 那之后她工作上十二分地小心,可是仍然是小错不断。还好洛子骞并没让她履行太多“私人助理”职务的义务,她便有相对充裕的时间来尽快熟悉财务工作。 后来发生过两件事让她觉得特别沮丧。 一般来说,公司的业务员及中层以上管理人员都有张一定额度的由公司担保的信用卡,出差或者交际应酬时不需要预支现金,但某些后勤部门的职员有时候仍需预支少量现金,如买办公用品,租绿植等。 每到月底结账,按规定有预支现金的职员要么报销票据要么还回剩余现金。林清墨的职责之一就是保证月结前账上没有预借现金余额。 第一个月月底,林清墨按小任的提示通知那些账上有现金欠款的同事赶紧报销或还款。等全部预支现金收回,林清墨便拿去银行存基本户,没成想现金里竟有张五十元假/钞,被银行给没收了。 林清墨很沮丧,回忆不起来假/钞是谁还回来的,况且,即便她记得,人家也未必会认啊! 她存完钱怏怏地回到办公室,左想右想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这事儿只能自认倒霉吃哑巴亏了。 上次犯了那么低级的错误,林清墨担心这次收□□的事儿会更让人觉得她毫无职业素养,哪有出纳连真假/币都分不清的? 八月六号那天,有个行政部的女孩儿过来报销,期间突然问林清墨上月底是不是收到过一张假/钞。倘若林清墨反应快点儿矢口否认也就罢了,她偏偏脑子慢了半拍,嘴却跟得很快,说就是啊, 被银行给没收了! 说完她便有些后悔。 许旸和洛子骞当时在一旁说事儿,貌似没注意到这边。 行政部那女孩儿很抱歉地说是自己误把一张假/钞混在了钱包里给还到了财务部,说她得赔,然后当大家面儿给了林清墨五十元钱,还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 下班前,许旸问林清墨为什么收到假/钞不报告。 林清墨心想完蛋了,许旸知道了,洛子骞自然也知道了。 “我……”林清墨见大家都看好戏似地看着自己,很狼狈。 “你误收假/钞,且知情不报,还自作主张拿自己的钱补上,这样的操作也太不专业了!”许旸严肃地说,“洛总刚才就在旁边,你说该怎么办?” 林清墨泄气地摊坐在椅子上。 以前在唐钰那儿她随便惯了,盘点现金库存时也有过与日记账余额不符的情况,不过出入不大,拿自己的钱往里添个几分几毛也算常事儿,而且那时没人来盘她的现金库存,所以她意识不到那样做有多不妥。 何况这次她明明知道盘亏是因为假/钞! 许旸这次真气着了,让林清墨自个儿好好检讨检讨,还说三个月试用期才过了不到一个月她就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而且让大老板都知道了,他想包庇她都包庇不了。 这事儿发生后洛子骞并没找过她,但她自个儿心里有数,算上上次填错转账支票的事儿,她一个月里犯了两次严重错误,她心里嘀咕自己肯定呆不长了,顶多呆满三月,三个月后还得走人。 想到那时候再找工作恐怕更没有自信了,林清墨内心里说不出的凄惶。 八月中旬一天下午,洛子骞把她叫去他办公室,交代她帮他做几页有关财务状况分析的powerpoint,说要组合到他自己准备的关于公司运营状况的陈述当中,用以明天下午与潜在投资者开会。 他告诉她需要上年度及今年上半年的关键数据,包括销售、营运成本、损益状况、现金(资金)流状况等,而且要求对数据进行概括性分析。 林清墨以前没做过想去问许旸怎么做又觉得太露怯,一筹莫展。 思前想后后,她下楼悄悄打了个电话给佟雨泽,向她求救,可能佟雨泽当时正在上私教,没工夫跟她说太多,就告诉她先把需要的数据整理成excel表,晚上他教她做。 吃过晚饭,林清墨 便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把下午做的excel表从邮箱里拷出来存到桌面。佟雨泽听她说了个大概意思,便手把手教她做powerpoint,包括怎么做陈述,怎么贴表格,怎么加附注等。他还教林清墨怎么做财务分析。 在财务分析这一块儿,林清墨以前没有涉足过,见佟雨泽写得头头是道,很是佩服。 她想佟雨泽对这一切这么驾轻就熟,不做专业工作着实太过可惜。毕竟,抛开经济收入不说,论谁看,金融白领都是健身教练不可比拟的。 做好powerpoint,佟雨泽让林清墨再仔细检查一遍数据是否准确。林清墨有些心不在焉,加上对他百分百的信任,便有些大而化之。 第二天上班后,林清墨很快就得意地把powerpoint发给了洛子骞。 正专心地做着其他事儿,洛子骞打电话来让她去他办公室。 他示意她坐下。 “powerpoint你自己弄的?”洛子骞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漫不经心地问。 难不成让她承认是男朋友帮做的?林清墨忐忑地点点头。 洛子骞视线栖在她脸上几秒钟,审视地看着她。“做得挺不错,分析得也言简意赅,都在点儿上,很有些水平……看来让你做助理会计有些屈才了!”他说完嘴角上扬,隐隐地一笑。 林清墨读出了那笑里暗藏的刀,顿觉心里发凉,赶忙说:“没有,我是请教了别人……我愿意做助理会计的,我还有很多需要学的……” 洛子骞无谓地咳了一声,问:“你检查过那些数据吗?” “检查……过呀……”林清墨小心地道。 “你看看这儿……”洛子骞把电脑屏幕转了个向朝着林清墨,用笔头敲击着屏幕问,“这个数你是不是把千分隔符当小数点儿了?” 林清墨一看便有些汗颜,赶紧说:“我回去改改!” 洛子骞似笑非笑地道:“我发现你这人还挺奇葩,犯的错误都是低级错误,财务分析却做得头头是道,我在想是不是该给你换个senior点儿的位置?比如,fa?” “洛总,真对不起!” 她知道人是在嘲笑她,只好装傻。 洛子骞已经看透了她。 林清墨觉得自己在这家公司里肯定时日不多,有些心灰意冷。 回到家,她跟佟雨泽 讲了自己的心事,佟雨泽一方面告诉她工作中应多注意些什么,一方面安慰她鼓励她。 他说是人都会犯错的,只要犯了错吸取教训就会进步。再说人家既然招的只是助理会计,本就没对她期望太高……某个角度上说,她犯错或许是他们期望中的事儿…… 佟雨泽的劝慰虽不具有多强的说服力,但林清墨心里总归好受了些。 再说,或许是抱有侥幸心理,也或许是考虑到自己是家里的经济支柱,她责任感陡增,不敢真正懈怠。工作便更为努力些,也更加虚心地向同事们请教。 那之后,尽管还会时不时犯些小错误,尽管洛子骞对她的态度时冷时热,有时甚至会恶语相向冷嘲热讽,让她觉得他颇不近人情,但她的进步却是有目共睹的。 其实她并不知道,洛子骞是有意为之。 他似乎拿准了她的脾性,所以很少给她好脸色看,以鞭策她更为努力地学习与工作。 这对她无异于一种强化训练。而效果显而易见。经过这段时间的高压操练,林清墨的工作慢慢地步入了正轨,和许旸和洛子骞的配合也越来越有默契。 佟雨泽见她忙,便主动承担起了大部分家务。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他任劳任怨。 特别是他做饭的时候,有时候专注,有时候窘迫,有时候沮丧,有时候自得……林清墨觉得帅极了! 她觉得,他是上天对她最好的馈赠! 偶尔黎灏不在家,林清墨便会动情地从背后环住他,把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深吸他身上的温度。 佟雨泽便会放下手上的工具,转过身来宠溺地俯看怀中的爱人。 然后低头吻她。 各自享用那份儿简单的幸福与浪漫。 林清墨总有些恍然,怕这一切倏尔失去,于是便越贪婪地拥紧他,恨不能把自己嫁接到他的躯体上,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洛子骞对佟雨泽感兴趣? 洛子骞人年轻,颜高,又身居要位,是典型的高富帅,所谓时下风靡的霸道总裁。可以想见他的倾慕者众多,不管公司内外。不过他气质太高冷,一般女孩儿都望而却步。 陆茵是营运部管合同的小主管,人长得很出众,对洛子骞痴迷已久,相比较别的也觊觎着洛子骞的女孩儿来说,她更执着。 她心灵手巧,自制了很多小礼品送给洛子骞,洛子骞倒也不当面拒绝接受,只是态度一贯地漠然。 他把那些小玩意儿统统放在他办公室门后的纸框里,有谁见了说喜欢他便随手送了,弄得陆茵整日的惘然若失。 其实陆茵是动了很多小心思的。 她琢磨,像洛子骞这样的人肯定不稀罕贵重物品,当然她也买不起,所以决定以别致取胜。 她做了精巧的小台历、乖巧的布偶、精致的异形笔筒、手工皮钱包、瓷器小摆件、diy小银饰、钥匙链儿、绣花抱枕,或者自制巧克力、小糕点之类……甚至还精心培植了多肉植物小盆栽…… 只是那些礼品转手就到了别的同事手里,她能不生气? 林清墨被洛子骞叫去交代工作的时候较多,自然也有机会得以馈赠。 一开始她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那些漂亮的物件儿的来由,只因觉得精致好玩儿,又都不金贵,便坦然接受。 一次陆茵到财务部来报销费用,见到林清墨桌上的小物件便有些挂不住脸,仿佛别人故意在嘲讽她。她把林清墨拉到一间小会议室去,质问她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林清墨坦言相告。 陆茵虽觉得伤面子,但还是支吾着说了自己在追求洛子骞这事儿,而那些小物件即是她用以讨洛子骞欢心的。 林清墨自然不好意思再据为己有,有些不舍地把它们物归了原主。 陆茵心想既然林清墨是洛子骞的私人助理,肯定离他近,看得出些蛛丝马迹,便向林清墨打探洛子骞的情感状况。 林清墨坦言不知情。 其实她真是一无所知,可陆茵非不信,以为她不愿意说给自己,便有些记恨她。 再后来,也不知谁到处谣传,说陆茵送给洛子骞的那些礼物其实是在淘宝上低价淘的,根本不是她自己diy的。 甚至有好事者发了封匿名邮件给洛子骞,洛子骞一笑而过,其实diy亲手做的也好低价淘的也好,对他来说没任何区别,均毫无意义。 陆茵本就不在他的法眼之中。 只是陆茵再送他东西时他开始婉拒了,叫她不用再破费了,他知道她好意,但是好意不该带给人困扰。 虽没明说,但拒绝之意再明确不过。陆茵一下子泄了气。 以前也清楚洛子骞这人难以企及,但她相信奇迹,要不怎么会有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存在?所以只要洛子骞不当她面拒绝,她就觉得有希望,就会永远保持一种暧昧心理,同理也就会觉得洛子骞也和她一样暧昧着…… 对于公司里那些关于她送的小物件是网上淘的的传言,她第一个怀疑的造谣者便是林清墨。 事实上,就算她是上网淘的也是花了大量心思的! 相反地,不知不觉间,洛子骞对林清墨的态度渐渐起了微妙变化。 他仍会时常逮着机会批评她一通,但语气明显地温和了许多。 有时候加班晚了,他会主动邀她一块儿出去吃夜宵,林清墨多数时候会婉拒,一是因为佟雨泽要来接她,另外,她实在不想单独与别的男人呆一起。 但是,偶尔佟雨泽来不了,林清墨又怕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会失了洛子骞面子,便受邀随他出去,于是她便有了几次上高档餐厅吃西餐等经历。 虽眼界大开,她还是觉得那些地方实在不适合自己,身处其中会觉得太拘谨,享受不成反成了束缚。每每回到家,她还得煮碗方便面吃,心里直替洛子骞心疼那成百上千的银子。 工作上渐渐上手了,这边与佟雨泽的感情发展也颇为顺利。 在她看来,佟雨泽就是个全才,不仅把健身中心管理得井井有条,学员们争着要上他的私教,家务活他也不含糊,家里里里外外随时都整整洁洁的,而且,厨艺近来也大有长进。 更重要的是,他对林清墨的工作也帮助很大,不但教她用她以前没接触过的那些办公软件,给她深入地讲财务金融知识,对办公室文化也很有见地。林清墨从他那儿受益匪浅。她越来越觉得依佟雨泽的学识怎么也该找到个更体面些的工作,不理解他为什么要中途荒废了自己的专长。 一次林清墨坐地铁回家的路上被人偷了钱包,虽钱不多,但她还是为此心疼了好一阵。幸亏她不习惯把证件一类的放钱包里。 但那钱包却是佟雨泽送她的。 佟雨泽自此特意推去了一些私教课,尽量下午能去接她下班。 他骑的是电驴子。林清墨坐他身后,搂紧他的腰,两人其乐融融,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好。 这天洛子骞下班前发给林清墨一个ppt,叫她往空表格里填数据,说他第二天与银行开会要用。林清墨便只好留下来加班,并打电话告诉佟雨泽不用来接她。 不过佟雨泽还是买了外卖骑着车赶了过来。他到时刚七点半,来了林清墨办公室。两人吃过晚餐,佟雨泽便坐在旁边看林清墨工作,偶尔还打打闹闹温存一下…… 九点时林清墨把工作完成了,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两人关灯下楼,走出大厦时迎面碰上洛子骞手提着袋子回来。 林清墨不得不打声招呼。 “ppt好了?”洛子骞看了看林清墨,又看了看她身旁的佟雨泽问,他的视线在佟雨泽脸上足足停留了好几秒钟。 林清墨点点头,问:“洛总这么晚还回公司?” 洛子骞下意识地抬了抬手。林清墨看看他手上的袋子,知他是帮她打包回来的食物,却没伸手去接。那袋子又缓缓垂落到原位。 “回去了?”洛子骞心不在焉地问。 “对,明天见,洛总。”林清墨应道。 洛子骞扫了一眼林清墨,视线随即与佟雨泽在空中相遇。两人对视了片刻,仿佛都在琢磨什么。 洛子骞低声道:“哦,那明天见!” 见二位的身影渐渐远去,洛子骞没来由地叹息一声。他掂了掂手中的袋子,自嘲地笑笑,随手把它扔身边的垃圾箱里。 那副面孔,虽然光线有些暗,但他总觉得那轮廓似曾相识。洛子骞一边想着摇了摇头,推开大门进了大厦。 回到家,林清墨匆匆洗了个澡。佟雨泽坐在沙发上发愣。 “雨泽?” “刚才那人是你老板?” “啊,他叫洛子骞。” “好年轻的样子!” “对呀,才和我差不多大……不过,据说这企业是他家的,他也不是白手起家!是个富二代!”林清墨不在意地说。 佟雨泽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你在想什么?”他问。 “没什么呀……” “我可不是瞎嫉妒人的人。” “我知道……在我心中你可比他优秀得多。”林清墨把头轻靠过去,靠在佟雨泽坚实的肩上说。 “何以见得?” “因为这个嘛!”林清墨指指心。 佟雨泽轻笑一声道:“你这叫护犊子!” 林清墨抬起头来,看着佟雨泽幽邃的眼睛说:“你说奇怪不,第一次见他时,我还以为他就是你。” “他就是我?” 林清墨解释道:“他这人平时冷傲得很,对人爱搭不理的,但偶尔会流露出真性情的一面,那时,他就有些像航哥哥了……不过仔细看也不大象……” 佟雨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不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儿有点儿奇怪吗?” “什么呀,我倒觉得他刚才看你的眼神才怪呢!”林清墨反驳道。 “或许他是把我当了敌人!” “敌人?你们又不认识!”林清墨笑笑,她没领会他的意思。 佟雨泽默然一笑。 第二天上班后,洛子骞第一时间把林清墨叫了过去。林清墨以为是ppt数据有问题,有些惴惴不安。 洛子骞咳了一声,呷口咖啡问:“昨天那位是你男朋友?” 林清墨有些诧异,心想员工的私生活他也感兴趣?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他叫什么名字?” “佟雨泽。” “是哪儿人?” “湖北的。” 洛子骞疑惑地问:“湖北,一直在湖北吗?我是说他出生在那儿吗?” 林清墨觉得他问得有点儿多了,不管是关心也好好奇也罢,应该适可而止吧。“不清楚,应该是吧!”她语气有些不耐烦。 “他有兄弟姐妹吗?” “洛总?”林清墨表示不解,皱皱眉。 洛子骞不管,继续问:“他有兄弟吗?” 林清墨摇摇头,忍不住问:“你怎么对他那么感兴趣?” 洛子骞顿了一下,也觉得自己表现得多少有些失态,面色便有些不自然。 林清墨更觉得狐疑了。心道这个洛子骞今天好奇怪。 她回到座位,一直想不透洛子骞为什么要问那么多关于雨泽的问题。 难道他对她有意思?林清墨啐了自己一口,怎么可能嘛,天方夜谭嘛! 难道他对佟雨泽有意思?想到这儿她不禁打了个激灵。洛子骞的确不像有女朋友的样子,难道他喜 欢的是男人?还恰巧是佟雨泽那款的?难不成她“有幸”成了老板的情敌? ☆、洛子骞的疑惑 清晨,莫琪独坐在别墅前院的遮阳伞下,看着盘子里的烤面包毫无食欲。 花园里的扶桑、石榴、牡荆树已开始落叶,小叶女贞、紫叶小蘖、冬青、小叶黄杨虽没大量落叶,但气象衰败,就像她最近的心理一样,有种西山日迫之感。 早上出去散步时,见路边有卖油条豆浆的,她便坐在路边随便吃了些。 倘若在以前,她是绝不会多看一眼那些简陋且不怎么卫生的路边摊的。 路过商业广场时,有一帮穿红戴绿的大妈正在旁若无人地跳广场舞,她看着那些生龙活虎自在逍遥的同龄人,心里陡升艳羡。她一向以为那些大妈打扮俗艳,舞姿也俗不可耐,可那会儿她却那么想融入她们,和她们一起疯傻。 她想起洛荣在世时,有次生意上碰到难题,两人都很沮丧,在路上瞎转悠,见马路边有几个衣着邋遢的民工正席地而坐谈笑风生,喝着啤酒嚼着花生米,洛荣很有些黯然地道:“琪琪,你说我们拼死拼活的,是不是活得还不如他们?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们至少还有快乐!” 是啊,那些年,他们过的是怎样的艰难岁月! 生意稍微有了起色就总会伴生一场意外之劫。他们的人生起起落落。好不容易一切都走上正轨了,洛荣却扔下她和子骞去了。 那时候他刚四十五岁,风华正茂。她四十四岁,子骞才不过五岁。 她独自拉扯着子骞,把荣生从一个中型企业打造成了商业帝国。 如今她六十六岁了,干不动了,主要是心疲惫。好在子骞长大了,接过了她的衣钵。她虽然有些不放心他,但终究是力不从心,便只在公司挂了个董事长的名儿,一切随他去吧。 洛子骞一早打电话说今天要过来看她。 她有些意外。 一般情况下,子骞周末是睡到自然醒的,不会那么早起床。她想儿子一定是工作中碰到了什么麻烦,要她解惑。 打洛子骞从国外回来,他就不乐意住在这座别墅里。 他嫌别墅的装修老气沉闷,红木家具光线晦暗,借口为上班方便非要搬出去住。 莫琪只好给他在公司附近租了套公寓。 莫琪也想过改换下别墅的内饰风格,包括换上色调明快的西式家具,可那些红木家具是亡夫洛荣生前的心爱物,她不舍得换。况且,她心知肚明洛子骞想搬出去的原因绝不单单是因为别墅的装 修风格不合他意。 他在国外呆惯了,有了abc身上该有的一切坏毛病。 莫琪是个开明的老人,地位与素养促成了她那种开明。事实上,她更向往油盐酱醋的市井生活,过那种她这个年龄应有的含饴弄孙的小日子。 现在这种心情尤胜。 洛子骞接手公司两年多来,算得上勉强称职。当然莫琪少不了安排些得力助手给他。 平常,莫琪很少去荣生大厦,只有洛子骞需要她出席某个会议,如遵循对等原则与合作方董事长会面啦,见投资商啦,与银行行长洽谈啦,或者开董事会啦,她才现身。一方面她的确不想管太多了,另一方面她也希望儿子早早成长起来,给个她完全相信他的理由。 洛子骞几乎每两个星期才会回别墅一趟。这似乎成了一种惯例,仿佛是他必须遵循的例行公事。莫琪也不大主动联络他,要求他勤回来看自己。 其实,她是有些感觉落寞的。 但她也有自尊,虽然想起来有些可笑,她却不愿意让子骞觉得她是个粘儿子的世俗母亲。 这恰恰是她与洛子骞的隔膜的根源所在,她想。 那是种隐痛! 因为上周末洛子骞刚回来过,莫琪并没预期他今天会来,所以便嘱咐保姆去市场上多买点儿菜。 洛子骞到别墅时已经十点了。 他象征性地拥抱了一下莫琪,嘴唇轻轻触一下她的面颊。 莫琪想,儿子的亲昵越来越敷衍,该不是有女朋友了吧?她又期望又好生失落。 “怎么想起今天回来?”莫琪微笑着斟茶,问。 “想见见你呗!”洛子骞笑得不太由衷,喝口茶问,“妈,我爸是哪年走的?” “你五岁那年,怎么想起问这个?”莫琪惊愕地道,印象中她和子骞很少谈起过洛荣。 洛子骞接着问:“我五岁,那他那时候多大?” “四十五岁。” “哦……”洛子骞呷了口茶,若有所思地望着院角。 莫琪的眼睛里闪过某种隐忧,不过她适时地隐藏了起来。她笑着问:“是不是想你爸爸了?” 洛子骞摇摇头。 倘若他点头,她或许会欣慰些。可是子骞就是这样,表情行为和思想总是一致的,他缺某种俗世的内涵。 凭心而论,洛荣走 时他才那么小,几乎还不记事,不能去苛求他对父亲有多深的情感。 “那,你有爸爸年轻时的照片吗?”洛子骞又问。 “怎么了?” “就想看看,看看他二三十岁时的模样,不知道我是不是很像他!” “傻儿子,当然像。”莫琪敷衍道,然后低头喝茶。 洛子骞看着母亲,觉得母亲的眼神有些闪避。 “我隐隐约约记得他的模样,觉得我好象像他,可不那么确定。你知道,人对自己的外貌有时候是有认识误区的。”洛子骞笑着说,“而且我印象中的他的形象是他四十多岁的样子,总归与二十多岁时有很大区别,对不对?” 莫琪迟缓地点点头。 “有吗?” “什么?” “照片哪!” 莫琪摇摇头道:“过去这些年清理过好几次家里的杂物,不知都放哪儿去了,兴许有,什么时候找到我再给你看吧!” “奇怪了……”洛子骞低声嘟哝道。 “什么奇怪了?” “最近我碰到个人,感觉很面熟,后来仔细想,突然想到了父亲,我觉得他的五官轮廓有些像我爸,至少比我更象些……其实我也不大确定,不过就莫名其妙地冒出那种想法来……所以想看看爸年轻时候的样子证实一下。” 莫琪愣怔着,脸色突然变了。她低头呷口茶,茶杯在手里有些晃,往桌上搁时哐当响了一声。 “妈,你怎么了?” “没什么,手滑了……你说碰到个人,是什么人?在哪儿碰到的?” “是我一个小助理的男朋友,那天来接她下班,在荣生楼下碰到的。” “他年龄……大吗?” “可能跟我差不多吧,也可能大两三岁,这个没细问。” “哦,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女下属来了?是不是那女孩儿长得很漂亮?”莫琪开玩笑道,“怎么,对她有意思?” 洛子骞觉得母亲的玩笑话来得有些突兀。他奇怪地看看莫琪,莫琪也看着他。 “不会是老爸在外边有过外遇吧?”他嘻嘻一笑,调皮地道,“瞒着你生了下来!” 莫琪的脸一下子阴郁了,轻斥道:“别瞎开玩笑!你爸可不是那样的人!” “老妈,许你开玩笑就不许我开呀!”洛子骞正色 道,“不过说实在的,那人的眼神真的让我一震,你记得爸爸严肃地看人的样子吗?就是那样!” “好了,不说了,这世界上人这么多,有几个长得像的也不奇怪!”莫琪打岔说,“况且,你又没见过你爸年轻时的样子!” 洛子骞点点头,说也是。 昨晚,偶然见过佟雨泽后,洛子骞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那人与自己有某种难以言说的潜藏的关系。经母亲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儿神经过敏。 是不是真的对林清墨产生了好感?附带对她身边的人也多了几分好奇?想到林清墨,洛子骞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来定义他对她的感觉。 对儿子无意识的玩笑话,莫琪与其说是在生气,毋宁说是担忧。 这么些年,她的心里一直埋藏着一些秘密,这些秘密她秘而不宣,因为任何一个都足以把洛子骞从她身边推开。 她远远地窥视着洛子骞,不禁心潮起伏。 老早的时候,即便丈夫洛荣还在,她对他的怨还在,她也从来没怨过洛子骞这个儿子,她觉得他就是她身上的血、肉,以致于自己后来也相信了。 曾几何时,有老同学老朋友开玩笑说洛子骞长得就是集了她和洛荣五官的优点于一身,她嘻嘻哈哈认了,且以此为豪。后来,她多次当着洛子骞的面儿刻意与人讨论他哪部分长得像洛荣,哪部分长得像自己,子骞一开始并不承认,后来便常常照镜子看,越看越觉得自己鼻子嘴巴像莫琪,还抱怨说这使得他面部的线条显得太娘,不满意。 莫琪听了却满心欢喜。 很多谎话说多了自己便也信了。那时的莫琪就是这样。 午饭时,莫琪表面平静,还时不时给洛子骞夹菜,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直在琢磨洛子骞刚刚说的话。 倘若洛子骞觉得那人像洛荣,那么肯定有几分像!莫琪想想便有些激动。她有些迫切地想知道那人到底长什么样,到底与自己有没有干系! 倘若他真的与自己有关系,那么,近三十年的煎熬总算有了善果,她的生活也或许会因此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洛荣的在天之灵也该有了慰藉! 洛子骞离开后,莫琪从衣柜的上方找出一本厚厚的相册,她看着年轻的洛荣久久沉思着,泪水濡湿了她的眼眶。 ☆、再次报复 且说那次杜欢欢从银行里出来碰到了去存支票的林清墨,知道林清墨已找到了新工作,心里便有些酸溜溜的。 倘若林清墨就此彻底消失在她眼前,或许她也便淡忘了她,可偏偏杜欢欢在某些事情上爱钻牛角尖。 其实对林清墨那类人,走了也便走了,公司一般不太会计较,毕竟她虽学历造假但一贯表现中规中矩,工作也勤恳,且职位低,不足以给公司造成不良影响。所以当林清墨回原公司办社保转移手续等未尽事宜时,人力资源部并没给她难堪。 杜欢欢一开始也觉得和林清墨的恩怨就此了结了。可偏偏那么巧,一次整理人事部文件时她发现了林清墨那张社保转移单的存根,于是自然知道了林清墨新公司的名称与地址。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杜欢欢拐了七八个弯儿硬是认识了在荣生集团上班的某个山东老乡。 客观地说,杜欢欢并非完全没有恻隐之心。 她并没有立即行动去黑林清墨。静下心来想想人家也不易,一个人形单影只,飘零在外,家境又不好,说起来除了跟她抢佟雨泽这事儿做得不大地道外她人也还不错。杜欢欢对佟雨泽是彻底死心了,后来也经人介绍见过几个单身男青年,别说与佟雨泽比,差黎灏都不只一丁半点儿。那时她才意识到黎灏那人其实还挺不赖。 于是杜欢欢有了“重修旧好”的打算! 最初她磨不开面子,心想那时自己对人家总爱搭不理的,现在又去吃回头草,多丢人!何况黎灏与佟雨泽住一块儿,也就是说和林清墨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她杜欢欢再心大也接受不了被林清墨奚落! 可是总得有人低头呀! 黎灏是奴隶变了将军了,自然不可能再在她跟前俯首称臣,那只有她杜欢欢退一步了。她试图打电话联系黎灏,黎灏却不接她电话,发短信也不回。就这样僵持了两三个月,杜欢欢最终按捺不住了。 那天是周六,傍晚时杜欢欢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去了健身中心找黎灏,却听黎灏的哥们儿说他早下班了。杜欢欢心想跨出了第一步就不打算收脚,便去了他住处。 给她开门的却是林清墨。 林清墨见是她明显愣了片刻,然后表现得又有点儿过分热情,她邀杜欢欢进门,杜欢欢便磨蹭着跟了进去。 林清墨俨然女主人般给杜欢欢端茶倒水,要在以前杜欢欢也就安然接受了,不过今天她感觉完全不一样,觉得林清墨这热情是装逼,是一 种示威。 那时佟雨泽正在厨房里忙,听见声响出来瞅了一眼,见是杜欢欢只冷冷地点了下头算打过招呼,然后再回厨房忙活。 杜欢欢见黎灏不在,便有些尴尬,站起来要走。 林清墨却死心眼儿,说黎灏没说不回来吃饭,可能不久就会到家,非留杜欢欢吃晚饭。 林清墨越表现得热情杜欢欢越是反感,执意要走。 恰巧这时黎灏开了门进屋,他见杜欢欢在一时愣住了。 林清墨赶忙招呼黎灏,还责怪他怎么这么晚才回家,说杜欢欢等他好久了。 黎灏崩着脸。 对杜欢欢他的确已没了兴趣。和她分手后他方觉得自己以前有多犯贱,也幸亏杜欢欢的那些作为令他及时醒悟。所以,杜欢欢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其实是蛮反感的,但男人嘛,总得显得大度些,所以他好歹不说,只是漠然以对。 杜欢欢觉得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悻悻然站起来就走。 林清墨见黎灏无动于衷,同情心一下子泛滥,追了出去。 她拉住杜欢欢劝,说黎灏可能当人面不好意思,让杜欢欢先回去再说,她帮她劝。 杜欢欢气不打一处来,甩开林清墨的手就跑,边跑还边叫:“要你多事儿!” 这次刺激让杜欢欢对林清墨的怨又加深了些。 佟雨泽她输了也就罢了,现在连黎灏都看不上她了,肯定林清墨没少在他那儿捣鼓她坏话! 杜欢欢牙呲必报,林清墨躲过了初一自然躲不过十五! 后来,杜欢欢有意地向她那个在荣生供职的老乡打听林清墨的动态。知道了她因祸得福当了总经理秘书,而且,那总经理还是个年轻的高富帅,她便更是义愤填膺。 再后来,她又通过那老乡结识了陆茵,两人在一起自然少不了说三道四。陆茵那时正看不得林清墨和洛子骞接近,便免不了向杜欢欢讨主意。 杜欢欢出于自身目的并没告诉陆茵林清墨与佟雨泽的关系,她刻意给陆茵一种假象,那就是林清墨的确对洛子骞有企图,那便是陆茵未能成功接近洛子骞的最大的障碍。 杜欢欢添油加醋把林清墨形容成表面单纯实际腹黑的绿茶婊形象,这正应了陆茵彼时的心理期许。 “你斗不过她的!”杜欢欢心怀叵测地激她道,“我都斗不过她!” 陆茵心有不甘, 瘪瘪嘴说:“那是我没抓住把柄!” “她可不是一般的主儿!”杜欢欢低声说,“说你肯定不信,她只有初中文化,硬是骗人说自己有大专文凭!” “嗯?我们公司招人可是要看□□的!”陆茵不解地道,“这她可骗不了!” “假的!她的大专文凭是假的,□□是花钱买的……你知道她为什么离开我们公司吗?” “难道有隐情?” “她的假学历被人举报了,老板开了她!”杜欢欢神秘兮兮地道。 “真的假的?” “我你还信不过?别忘了我和她同一个部门的,什么不知道?” 陆茵便有些激动,心里琢磨着什么。 “你说要是你们洛总知道了这个会怎么样?”杜欢欢循循善诱,恨不能直接教陆茵应该怎么去做。 陆茵想了想,不大肯定地摇摇头道:“洛总这人脾气有些怪,不按常理出牌,要看他心情。” 其实陆茵那时心里已有谱了,她决定匿名写信给侯主管,侯主管自然不敢擅自隐瞒,会报告给洛子骞。这样,不但她自己不会暴露在外,人力资源部也知道了林清墨学历造假的事儿,也就是说,林清墨便多了一重风险。 端午小长假前一天,林清墨想着要与佟雨泽一起过节,下班时间刚到便打算走人。不巧洛子骞过来找她。林清墨面有难色,因为佟雨泽已等在了下边。她说有什么工作她可以带回家做。洛子骞没多说一句,板着脸转身走了。 林清墨见他表情那么严肃,虽心有不满,但不敢造次。等办公室人都走了,她接到了洛子骞的电话,叫她去他办公室。 洛子骞懒洋洋地靠在皮质大班椅上,脚高高地翘在办公桌上,递给林清墨一张纸,眼睛看也不看她。 那是打印的一封短信。林清墨快速地扫了那纸几眼,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看来这举报如实了!”洛子骞冷冷地道。 林清墨低垂眼睑,很气愤,很尴尬,也很无奈。她百口莫辩,不敢看洛子骞阴鸷的眼。倘使她告诉他事情的原委,那无异于在博取他同情,何况,错了就是错了,说那么多只会让人更看不起她。 林清墨决定以沉默应付洛子骞,因为实在无话可说。 “你知道是谁举报的吗?”洛子骞没好气地问。 林清墨摇摇头,畏怯地看着他。 “信是候主管转给我的,还好她没声张……你和谁关系最不好?我是说在荣生集团内。” “洛总,您这什么意思?”林清墨有些不解。 “什么意思?你不明白?找出那人,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难道你希望这丑事儿全公司人都知道,在背后指点谩骂你?” “可是,洛总,我这事儿……我是说,你原谅我了?”林清墨红着眼睛,不敢相信地问。 “原谅不原谅另说……但你这一段很努力,也配得上那个假学历!”洛子骞好话不好说,夹枪带棒地道,“我倒没打算立马开你!” 林清墨长舒了口气,低声嘟哝地说了声谢谢。 “可是你得有自知之明,我不希望别人再拿你的教育背景说事儿,你也得加把劲儿!” 林清墨心存感激地点点头,好想去握住洛子骞的手,跪下亲吻一下。 “对不起,洛总。”她再次真诚地说。 “别说这个了,好好想想,和谁有过过节儿?” “说过节算不上,我知道陆茵对我有误解,但她不可能知道啊!” “什么误解?” 林清墨顿了一下,看着洛子骞很难为情地道:“因为你!” 洛子骞有些犯懵:“因为我?我怎么了?” 林清墨红了脸:“她不是喜欢你吗?可你老拒人千里,她总觉得我从中作梗,所以……” “她为什么会认为你从中作梗?”洛子骞脸色温和了些,不怀好意地笑着问。 “那个……那个……她以为,她以为我也喜欢你,所以在你这儿鼓捣她的不是。” 洛子骞轻笑一声。“这倒有意思……”他沉吟道,然后炯炯地看着她问,“那么你呢?对我有意思吗?” 林清墨立马头摇得拨浪鼓似的:“那怎么可能!” “是不可能,就你这柴胡妞儿样!” 林清墨无地自容,冷汗直冒。 “你对我真没有好感?”洛子骞一副轻浮样,又问。 林清墨没想到他问这个,一时犯了难。要说好感,洛子骞这人除了有时嘴损点儿心眼儿倒不错,也算体恤她。可这叫她怎么回答,说有好感吗?他会不会误会她癞□□想吃天鹅肉? ☆、度过难关 “好感……当然有好感,你是个很不错的老板!”林清墨憋了半天,回答道。 洛子骞咳了一声,不耐烦地道:“好了,这事儿你就当没发生,交给我来办。对陆茵,最好敬而远之!” “你不会拿她怎么样吧?”林清墨担心地问。 “你倒有闲心关心别人……”洛子骞重又恢复了讥讽的表情,说,“放心,我这人就事论事,不会打击报复……但让她闭嘴是必要的!” 见林清墨心事重重的样子,佟雨泽一路上也没吭声。回到家,他剥了几个粽子,林清墨有些心不在焉,食不知味,嘴里像在嚼蜡。 “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佟雨泽问。 林清墨沉默了片刻,说:“有人又给我使坏,写信举报我假学历的事儿!” “她怎么没完没了了!”佟雨泽腾地站起,嚷道。 “这与欢欢无关吧!她可能压根儿不知道我在哪儿上班!”林清墨拉他坐下,说。 “除了她还能有谁?你有线索吗?” “老板怀疑一个叫陆茵的,老板让我别管,交给他处理。” “你是说洛总?他什么反应?” “他……也奇怪,他一开始有些生气,我以为这次也在劫难逃了,没想到他说没打算开我,还问我与谁有过过节儿。” “看来他很器重你。”佟雨泽言不由衷地道。 林清墨忧虑地:“雨泽……” “喔……” “你相信我吗?” “当然。”佟雨泽点点头。 “我觉得洛总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 “我想的哪样?”佟雨泽哧地笑了,“放心,我没吃醋!” “虽然这事儿暂时了了,可就象埋在我脚底下的地雷,说不定哪天就炸了。”林清墨忧心忡忡地道。 “担心也没用,既然没用就不必多虑。来,先吃粽子!”佟雨泽说。 “雨泽,你怎么心理素质那么好?” 佟雨泽说:“某些时候啊,人还真得学会得过且过。” “你也有得过且过的时候吗?” “当然有……”佟雨泽抬头看看她,说,“谁都会有。” “有时候想,在大城市里也真不好混,还不如回老家算了,找个长相不丑老实可靠的人结婚生子,平平淡淡过一 辈子,其实也不错。” “那我这么帅怎么办,难道去毁容?” “切……”林清墨娇嗔地白他一眼。 “我听着老实可靠像个贬义词。”佟雨泽说,“别瞎想了,再在这边奋斗两年,我和你一同回乡下。” “真的?” “鄙人决不食言!” 林清墨突然倾身抱住佟雨泽,把头埋他怀里,突然就流出眼泪来。想着是那般美好,可只是想着是。只能想着。 “我那个家……”她在他怀里摇摇头,没说下去。 “你家怎么了?” “一言难尽。”她抬起头,把眼泪留在了他怀里。 “我有的是时间,今天说不完明天继续讲。”佟雨泽刮刮她的鼻尖,笑着问,“有什么不敢告诉我?” 林清墨想了想,干脆把家里的情况悉数说给他听。 佟雨泽听后却没有太过惊诧,只说难为她了,也懂得了她为什么会那么节约。 “从今往后我和你一起扛,放心。”佟雨泽说得轻巧,“丫头,我罩着你!” “你呢?你家里怎么样?” “我妈身体还好……对了,过年一道回去看看她何如?” 林清墨想都没想就点点头。 “我想她一定会喜欢你。” “老实讲,我却怕我父母见到你!”林清墨黯然地道。 “为什么呢?” “怕他们成为你的拖累啊。” “别那么说。” “他们可不那么讲道理……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们。”林清墨叹了口气道。 “你二姐现在怎么样了?” “说不清,时好时歹吧,父母拿她没办法,她自己也把握不住自己。” 两人东拉西扯了一会儿,佟雨泽说要给他妈打个电话,林清墨要回避,他拉住了她。 佟雨泽在电话里跟母亲聊了好半天,听那语气母子俩很是亲昵。佟雨泽嘱咐母亲不要舍不得花钱,说自己能挣,挣的她花不完。 林清墨眼睛莫名地湿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她却有些提不起精神打个电话给自己父母。关键是,她很笃定他们压根儿不会想起她来。 事实上,连生日那天父母也不会记得她。 过后那一段 时间,陆茵虽然还是不大理会林清墨,不过也没再找她麻烦,荣生内也没听见有传林清墨学历造假的事儿。林清墨终于松了口气,慢慢放下心来。她心里默默感谢着洛子骞,便愈加努力地工作。 只是偶尔碰到候主管时林清墨会感觉心虚,尽管候主管从来没提过那事儿。 这天,莫琪突然来到荣生大厦。 洛子骞正在与项目部开会,并不知道母亲驾临,所以会结束了才回办公室。他见母亲办公室亮着灯,觉得奇怪,就敲门进去,见莫琪仰靠在大班椅上,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便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莫琪迷蒙地睁开眼,自嘲地笑笑,说:“老了,不中用了,逛个街都累得发困!” 洛子骞看看表,才十点半。“你这么早逛街?想买什么?”他好奇地问。 “那话用英语怎么说来着?windowshopping!”莫琪摊开手说,“什么也没买!” 洛子骞突然觉得有些惭愧,看来母亲真是太寂寞了。 他和母亲聊了会儿公司的经营现状,说到在建项目,莫琪提点了几句,说要注意资金的占用情况以及周转效率,不可忽略了资金安全,而且,凡是多找高管们商量。 莫琪虽把公司交给了儿子,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她每天都要关心时事,不管政治的,经济的,特别是房地产行业。 她预计房地产市场有可能风云变幻,她怕洛子骞还沉湎在过去的功劳簿上,到时候措手不及。 洛子骞打电话吩咐林清墨给倒两杯咖啡进来。 以前这些端茶递水的事儿他从不使唤林清墨,这两天另一位助理因为家里有事儿请假,林清墨便临时替上。 林清墨一手端着一杯咖啡,腾不出手来敲门,便用肘使劲儿推门,又怕咖啡洒了,样子有些狼狈。 莫琪看着她皱皱眉。 “这就是你的新助理?没培训过?”她颇为不满地问。 洛子骞笑笑。 莫琪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清墨,林清墨胡乱地冲她点点头,转身走开。 莫琪以前过来开会时,几乎很少进办公室,所以没与林清墨打过照面儿,或者说见了也没太在意。林清墨也并不知道这老太太是大名鼎鼎的董事长莫琪。 “人倒是长得清爽……你说的是不是就是她?她男朋友像……” 洛子骞点头说是。 “你忙去吧,我歇会儿再走!”莫琪突然疲惫地说。 洛子骞再坐了会儿,说中午外边有个应酬,不能陪莫琪吃午饭了,莫琪眯着眼摆摆手。 该招个cfo才是,莫琪想。她不明白洛子骞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一拖再拖。 等洛子骞离开大约二十分钟后,莫琪出去各部门逛了逛。 公司好些小职员以前并没机会见她,所以波澜不惊。部门主管们可是如临大敌,唯唯诺诺地招呼着她,这让她好不自在。 她已经不适应那种被人簇拥着捧着的场景了! 莫琪在财务室里看见了林清墨,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林清墨抬头时注意到了她,点点头笑笑。 许旸正从外边回来,见到莫琪愣了半天,然后颤声叫:“董事长!” “哦,小许,你忙!”莫琪朝许旸微微点点头,转身走开,刚要跨出财务室的门,又折转身体,看着林清墨问,“小姑娘,你叫什么?” “林……林清墨,董事长!”林清墨刚知道这人是荣生最大的老板,有些紧张地应道。 “林……清墨,小林,有时间吗?” 林清墨有些茫然地眨眨眼,看看木讷的许旸,迟疑地点点头。 “那到我办公室一下,帮我个忙!”莫琪说。 见莫琪出去,林清墨呆站着没动,许旸赶紧催促她。 “她办公室在哪儿?”林清墨呆呆地问。 许旸说:“洛总隔壁,董事长办公室!” 林清墨暗骂自己猪脑子,她刚刚不是送咖啡去过吗? 她心里有些打鼓,心想堂堂董事长见她干嘛?难道假学历证儿那事儿闹到了董事长那儿?洛子骞不好插手管了?可她一个小职员值当她出面吗? 林清墨心怀忐忑地敲敲门,听见有人应便推门进去。 莫琪笑盈盈地看着她,那样子倒像个慈祥的街道大妈,只是打扮入时了些。林清墨站在办公桌前,手绞着手,与莫琪面对面。 “坐啊,别那么拘束!”莫琪指指对面的椅子说。 “董事长……” “叫我莫阿姨好了!”莫琪说,“听你口音是四川人?” 林清墨点点头,应道:“成都郊县的!” “那我们算老乡啰!”莫琪眉飞色舞地道,“我 老家离成都不远,只是好多年不回去了。常言说得好,父母在家就在,如今父母不在世了,回去就身是客了,做客跟回家可不一样,不自在了!” 林清墨应付地点点头。 “小林,你经常回家吗?” 林清墨摇摇头道:“也不,太远了,再说路费也贵!”说完便红了脸。 “也是,不容易啊……”莫琪感同身受地道。 两人突然停了下来,林清墨有些尴尬地问:“董事长,您要喝水吗?” 莫琪摇摇头说:“不了,陪我聊聊!” ☆、莫琪以及母亲的电话 林清墨显得局促不安,一只脚神经质地上下颠动。 莫琪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纸盒,打开后取出一小瓶药水,仰起头来点眼睛,可总对不准,药水顺着她面颊往下流。 “董事长,我来!”林清墨赶紧站起来说。 莫琪把眼药水递给她,仰起头来,瞪大眼睛,眼珠滴溜溜转。 “董事长眼睛怎么了?”林清墨小心地在她每只眼球上滴一滴药水,问。 “有点儿发痒,可能是发炎了,干干涩涩的。”莫琪继续转动着眼珠说,“你叫清墨?清风淡墨,名字起得不错!父母是知识分子吧?” 林清墨模棱两可地笑笑。 “父母还在老家?做什么工作?” “农民,我爸是下乡知青,没回去城,他是重庆人。” “哦,那你估计是家里老幺了!”莫琪说,“兄弟姊妹几个?” “上有两个姐姐。” 莫琪点点头,收起眼药水,眨巴着眼看着林清墨问:“在这边几年了?” 林清墨以为她问进荣生的时间,便应道:“进公司快一年了!” “来荣生之前呢?一直在b市?” 林清墨点点头道:“我零一年就过来了,一直打工,到现在!” “哦,那你多大?”莫琪似有些惊诧地问。 “今年年底满二十八周岁。” “结婚了吗?” 林清墨有些尴尬地摇摇头。 “男朋友呢?” “有了,也在这边。”林清墨红着脸说。她不知道为什么董事长和洛子骞一样会对她的私事儿感兴趣。 “一定很帅吧!”莫琪故作轻松地问,“跟你一边儿大?” “该三十了吧。”林清墨硬着头皮应。 “也是四川人吗?” “不,他家在湖北,是湖北的。” “他兄弟姊妹多么?” “好象就他一个。” 莫琪眉眼一挑,突然坐直身体,语气有些激动:“哦?就一个?他父母多大?” “这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父亲过世了,母亲独自在老家生活,身体好象还可以!”林清墨耐着性子说。 莫琪点点头,又问:“男朋友做什么工作?” “健身教练,和朋 友合伙办的健身中心。” “你们年龄都不小了,为什么还不结婚?” 林清墨说还没计划。 莫琪当然知道林清墨会感到奇怪,甚至反感她这样刨根问底。但她有自己的目的,她迫切地要寻求答案。 “对不起了清墨,阿姨整日地闷在别墅里,变成了啰嗦的老太太,就想找个人说几句,知道你是老乡,我便刹不住了,莫介意!” 林清墨一听她这么说反而不好意思了,赶忙摇头道:“不,董事长,没关系的……” “听着,以后我叫你清墨,你就叫我莫阿姨,董事长是让他们叫的,你就别凑那热闹了!”莫琪一脸严肃地说。 林清墨讪笑道:“好吧!” “你呀,就跟年轻时的我一样,像壶白开水,可以调成任何味道……以后有什么困难找阿姨,既然咱俩是老乡,就不要太见外。像我这种以前生意场上混的,说朋友也多,真正能说知心话的却没两个,以后多陪陪阿姨成吗?” 林清墨只好点头。 不知不觉过了午饭点儿了。洛子骞回来时见莫琪与林清墨在一起吃外卖有些诧异,他板着面孔问林清墨怎么不去干自己的事儿。 “我叫她来的。”莫琪挥手止住洛子骞道,“没想到我们是老乡,聊得可愉快了!子骞哪,以后你这个秘书我可得多借借!工作上别给她太大压力,让她抽时间陪陪我!” 洛子骞不以为意:“你和她有什么好聊的?” “女人的世界你不懂!”莫琪笑道。 “就吃这个?”洛子骞批评林清墨,“你就不知道叫点儿好的?就算披萨也比这强!” “我一直吃这家,味道还可以,又实惠!”林清墨嘀咕道。 “还行,你看我都吃得差不多了!”莫琪也帮腔,她用餐纸擦擦嘴角,问林清墨,“清墨,你厨艺咋样?” “在家一直自己做饭,外边吃太贵。” “什么时候去我别墅,帮我做顿地道的家乡菜!” 这下林清墨有些为难了,她做饭是瞎发挥型的,上不了台面儿。可是牛皮吹出去了,抹着眼泪也得答应。再说人家也只是顺口一提,当不得真。 那之后林清墨也的确忘了这次邀约。 不过莫琪虽贵为公司的董事长,却对林清墨这么和蔼有加。想不到一贯高冷的洛子骞有个那么接地气的老妈 。 林清墨回家跟佟雨泽讲起和莫琪董事长一起聊天的事儿,佟雨泽笑说是不是洛子骞真看上她了,连老妈都出动来考察未来的儿媳妇了。林清墨对他的玩笑嗤之以鼻,进而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说自己与洛子骞比就是地上天上。 她的意图是为了表忠心,佟雨泽听了却心里酸酸的,更心疼她了。 “别那么糟践自己,你可是我的宝!”佟雨泽说着定定地看着她,然后吻住她! 林清墨有些沉醉,有些晕眩!她脉脉含情地望向佟雨泽,心想你个笨蛋,你才是我的宝。 “你是最好的,雨泽。” “你也是。” 两个人情不自禁缠在了一起。 七月初,公司刚结完账,林清墨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突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她头皮一阵发麻。因为父母没难事儿从不会打电话给她。 她不想在办公室里跟母亲啰嗦,便推说自己正忙,晚上回家后再打电话回去。 可是一下午她都没法再集中精力干活了,心里总在琢磨会有什么事儿会有什么事儿。 下班时洛子骞过来找林清墨,问她晚上有没有事儿,林清墨毫不犹豫地说有事儿。洛子骞看看她,方发现她脸色不好,就不多言。 林清墨默默地坐在佟雨泽身后。街上热浪滚滚,浊气弥漫,她把脸轻贴在他的后背上。佟雨泽感觉到了后背的湿热,却并不停下来。 回到家,林清墨说要先洗个澡。佟雨泽打算熬粥拌凉面。拌凉面是林清墨的拿手好戏,手把手教给了他。林清墨说他现在拌得比她的还好吃,他也不知是真是假,权当信了她。 饭桌上,林清墨闷头不语,佟雨泽拿筷子轻敲敲她的头。 “黎灏怎么还没回来?”林清墨心神不宁地问。 “他今天有课。”佟雨泽说,“晚饭给他留了!” 林清墨不自知地轻叹了声气。 “有事儿?”佟雨泽关切地问。 林清墨摇摇头,没心思讲。 “有事儿就说出来,说出来我看能不能帮上你。” “……唉,下午我妈来电话了,我没工夫跟她多说,说晚上再打给她,我估摸又有事儿……雨泽,我心里烦,真的好烦!” “那你赶紧打电话呀!干着急有什么用?”佟雨泽没安慰她,反有些生气地说。 林清墨也知道早晚躲不了,拖只是一种心理需求,她咬着下嘴唇,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你个死女娃子哟,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怄人得很!”母亲一接通电话就哭骂起来。 林清墨没好气地问:“又哪门了嘛?” 佟雨泽扯扯她的衣摆,让她语气平和些。 “清英那两个砍脑壳的哟……”母亲一声长一声短地哭诉着,半天才讲明白,原来林青英和她男朋友赵鹏在成都又故伎重演,被邻居举报了,进了局子。 林清墨却有些如释重负,说关了倒好,关了省心,对他们自己对大家都是好事儿。 母亲破口大骂,骂她狼心狗肺。 “你就晓得决(骂)我,我能哪门办?还不是你们自己将就她?出事了就晓得找我!我又不是印钞机,挣几个钱你以为好容易?一天省吃俭用,省下来都被老二两个抛洒(挥霍)了,丢到水里还冒个泡呢!我才是背时得很!”林清墨说着悲从中来,抽抽搭搭起来。 “你干什么?有话不会好好说!”佟雨泽俯她耳边责怪道。 “那你让老子哪门办?都是身上掉下的肉,让她死龟儿死在外头哇?你□□的也忍心?”母亲怒道,话也说得粗鲁。 林清墨气得浑身直筛糠,脸憋得通红。 佟雨泽轻拍拍她。 “到底要爪子(zhua,二声)嘛?我要哪门你们才满意?”林清墨哭丧着无奈地道。 母亲语气软了些,问:“幺女儿,你手上还有好多?” “又要钱哪?” “找人帮个忙嘛,她在里头哪门办?你说!”母亲央求道。 林清墨气咻咻地道:“出来了又能哪门办呢?出来了她能和赵鹏分开吗?能有恒心戒掉吗?她的话你还敢信吗?鬼都不信!” “反正你要想办法!”母亲气急败坏地道。 “我没得钱!”林清墨赌气地说。 母女俩在电话里僵持着,佟雨泽示意林清墨消消气。 半晌,林清墨无奈地道:“好了,妈,我帮你凑凑,我真的没得好多钱,你也晓得,一个月工资三四千块,我也要吃喝,平常衣服都不舍得买一件……我这个当妹妹的对得起她老二了!你告诉她,下不为例,如果再一天癫癫狂狂没得正事,莫怪我这个妹妹翻脸不认人……你们从小就那么金贵她,为了供她都不让我继续上学,现 在呢?她大学毕业后给你们花过一分钱没得?她的回报在哪里?就晓得一而再再而三地惹麻烦!” ☆、回乡 林清墨半天平息不下来,佟雨泽便故意晾着她,自个儿忙去。 “雨泽,对不起,让你见到这一幕!”林清墨跑过去郁闷地道。 家人是她心里永远的痛,过去那些日子,她从不主动在他面前说自己家事儿,觉得难堪。 “我倒没关系!”佟雨泽淡然一笑说,“可是你非得把话说那么绝吗?毕竟是你家人!” “你不了解他们,雨泽!”林清墨气恼地道。 “我是不了解,因为你总藏着掖着的。既然家里有问题了,就应该团结起来找办法解决,像你这个态度,怎么能好?” 林清墨叹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我的家人像你妈那么善解人意就好了!” “可是你得换个角度想想,遇到这种情况谁最难受?谁最绝望?是老人!你希望把他们逼上绝路?要是某天他们扛不住了怎么办?再说你二姐,大姐不管,你不管,就让她毁了?你真正静下心来想过办法吗?” “我能想什么办法?你说说我能想什么办法?”林清墨泪汪汪地,气急败坏地问。 “我问你,自知道你二姐吸那玩意儿上瘾后,你有好好跟她聊过一次吗?光说气话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相信你二姐也不是愿意变成今天这样,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开导开导她?我知道,那玩意儿染上容易戒掉难,问题是,大家除了怨除了怒有真正努力过吗?” 林清墨沉默了。 事实上,因为没能继续上学她对家里人一直怀恨在心,对林清英尤是。 记得,零六年春节她回了一趟家,恰逢林清英也探亲回去了。她发现林清英气色不好,人寡廋,精神萎靡,晚不睡早不起。她却懒得问她缘由。 也就那年夏天,林清英第一次进了公*安*局,林清墨才从母亲口中知道二姐与男朋友都是瘾君子。不得不承认,那会儿她并没觉得那事儿与自己有多大干系。只是后来母亲一次一次问她要钱,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可是她讨厌林清英,从没想过怎么去救赎她,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或者说从心底里说她已经放弃了这个姐姐。 是啊,她的确没真正努力过! 雨泽这么一提,她是觉得自己或许有些绝情。 雨泽把她圈在怀里,亲吻她。 “在你看来我是不是很冷血?”林清墨幽幽地问。 “那倒还 不至于,只是脑子没转过弯儿来,你本质还不坏!傻蛋!” “谢谢你了……” “我可什么都没做!” “我一直觉得是他们欠着我……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是你的家人,你总有时候会牵挂,可想起来又会觉得讨厌……我还真没想过这里边有多少成分是我的问题!” 佟雨泽说:“一切都还不晚!你公司能请得了假吗?” “请假干嘛?”林清墨抬起头问。 “我建议你回去一趟。有多久没回家了?” “两年多吧。”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陪你去。”佟雨泽温柔地抚着她的发,说。 她当然乐意,有雨泽在她觉得是个依靠。可是,那个家,她实在不想让他这么早涉入进去。父母因为林清英已变得没了尊严,甚至不知道了廉耻二字怎么写,他们一定会向佟雨泽金口大开的。 她不想他因为自己当个冤大头! “还是不了,我自己先回去趟吧,你别担心!” 林清墨去向许旸请假,许旸拿不定主意,说他这儿没问题,工作上能安排过来,关键不知道洛总那边什么态度,建议林清墨自个儿向洛子骞告假。 洛子骞听她说要请假回老家,问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儿。林清墨只说许久没回去了,想见亲人了。洛子骞冲口而出说可以安排她父母过来,他给报机票钱。林清墨觉得他是一时兴起信口开河,就说自己一定要回去一趟。 洛子骞心里老大不悦。对林清墨,他虽说不上多喜欢,但起码不讨厌。 渐渐地,他已习惯了有她在他身边工作。 佟雨泽非要陪林清墨去买些东西带回家,说大小算个心意。 她心里有点儿抗拒,她不太愿意他花钱在她家人身上。 佟雨泽给林清墨买了两套夏装,给她父母各买了羽绒服羊毛衫,一共花了四千多元,他还要给她大姐家孩子买些学习用品,被林清墨硬生生拦住了。 出发回家前一天晚上,佟雨泽塞给她一万元钱,叫她存卡里备用。林清墨千推万拒,还是没熬得过他。 母亲给她打电话后,她已倾其所有给家里寄了八千元回去。 林清墨的家处于一片开阔的田地中央,油菜已收割,乡亲们及时地把地翻了,种上了蔬菜,玉米之类。院子里一片绿意,葱郁的树木掩映着低矮的房屋 。 林清墨踯躅在家门口,院门儿紧锁着,家里没人。 记得上次回时正是初春,她家的房屋被一片黄灿灿的油菜花包围着。院子里盛开着红妆娥娥、素手纤纤的红梅;樱桃花被夜里的骤风摧落,洁白花瓣混迹在污泥里,有些狼籍;一种粉色的名贵茶花爬满枝头,那些花朵有层叠的瓣,似玫瑰,又像月季。母亲站在门楣下,苦涩的脸那一刻却笑得憨甜,她吆喝两声止住兴奋的看门狗,迎了上来。 两年不见了,房屋更显得破败了。家里冷寂无人。 她家的房子是土木结构的,是九十年代中期建的。一共有三进,每进两间。中间是客堂,客堂后是一间卧房,左边一进也是两间卧房,最右边是厨房与杂物间。房子右侧有一个由几棵半大的桂树、香楠、香樟组成的小树林,小树林右边则用竹栅栏围起个禽圈,有鸡鸭鹅被圈养在那里,时而喧闹一阵。挨着禽圈还有个猪舍。现在养猪并不经济,但林清墨的父母仍坚持每年养一头过年猪供自家食用,通常是四五月份进栏,春节前屠宰。 林清墨拿出手机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母亲手机关机,再给父亲打,响了半天却没人接。她有些丧气地把手提箱提起来扔进院子,然后借院门前的核桃树翻墙进去。 看家的狗被惊动了,恶吠起来,林清墨吼了几声旺财旺财,狗儿不叫了,低呜着摇着尾巴靠近。 林清墨抚了抚黄色土狗的头,旺财呜呜着直往她身上蹭。 在家门口坐了老半天,还是不见父母回来。 林清墨又试着联系林清红,林清红听说她回来了并没有特别兴奋。林清墨问父母现在都干啥,林清红说母亲在别人家农家乐帮忙,父亲估计正猫在镇上某家茶馆里打麻将。 刚挂了电话,林清墨便听见旺财呜呜地对着院门叫起来,然后门锁响了。林清墨站起来。 门开了,母亲瘦削的身影站在外边。 “妈,是我,清墨!” “幺女儿啰,你咋个回来了?哪门不来个电话?”母亲跌跌撞撞地小跑着过来,一把搂住林清墨问。 林清墨的鼻子有些发酸。回抱下母亲。 “妈……”她抓住母亲的手,母亲的手骨节很大,嶙峋粗粝。林清墨轻轻地抚摸了下,“怎么现在才回?打电话还关机!“ “没电了,手机没电了!”老人忙不迭地招呼女儿进门。 屋里光线好暗。 林清墨到处摸索电灯开关。还是母亲动作麻利,屋子里亮了,灯光有些昏黄。 家里一片狼藉。 母亲慌乱地收拾着,一边讪讪地道:“好乱啰,没时间收拾,你坐,幺女儿,你坐!” 林清墨帮着母亲收拾妥当,看着母亲发了会儿愣。算算母亲也不年轻了,腰背都佝偻了,却还在外边打工挣钱。想想都是为了林清英那个孽障,林清墨恨得牙痒痒。 “我爸呢?”林清墨坐下来问。 “那个瘟丧,晓得死到哪里去了,两三天没回来睡了!” “你说他晚上不回家睡觉?” “就是噻,老不死的!”母亲悻悻地道。 林清墨憋着一肚子火:“他是不是在外头打麻将?” “不是打麻将是做啥子?一天二天在外头鬼混,屋里头畜生都没得人照看!老子才造孽!”母亲越说越委屈,抹起了眼泪。 林清墨奈着性子问:“你哪门不把他找回来呢?” “找回来?哪个舅子管得了他?”母亲哭诉道,“我一天忙起后脚撵前脚,回来现成饭都吃不到一口,哪里有闲心找他个□□的?管毬他的,死到外头算了!” 林清墨越听越头大,心想明天怎么着也得去把父亲找回来。 “清英呢?出来了莫?” “出来了,说是赵鹏的舅舅去搞的关系,晓毬得花了好多钱,反正我说我只出得起六千,剩下的老子不管!”母亲自鸣得意地道。 林清墨嘟哝道:“我不是寄给你八千吗?” “那个死老头儿……”母亲话说了一半打住了,转移话题道,“莫说了,明天我打电话让清英那个死女娃子回来,莫在外头混了……你坐会儿,我去炘(热)饭!” ☆、寻找父亲 林清墨追着母亲去了厨房,大声问:“我寄了八千,到底怎么回事儿?老汉儿拿去赌了?” 母亲边穿围腰边骂:“那个死瘟丧,麻我认不到几个狗脚迹(不认字),硬说只寄的六千!我说嘛,幺女儿不会那么夹生!” 林清墨长叹一声,摇摇头。这辈子她算倒了大霉了,遇到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姐妹,还有大字不识的母亲。 母亲从带回来的塑料袋里拿出几个一次性饭盒,打开。林清墨看着那些残羹冷炙,皱起眉头问:“别人剩的你干嘛带回来?穷得饭都吃不起了?” “我看都整盘整盘剩起,动都没动,丢了可惜了噻!”母亲有些难为情地道,“今天暗(晚)了,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林清墨冲过去收起那些饭盒,一并装塑料袋里猛地掼在地上,怒道:“拿去喂猪!家里有啥子吃啥子,面条总有吧?” “你个死女娃子,啧啧,多可惜!我看了的,客人硬是一筷子都没动……一个二个都跟那个老瘟丧一样,脾气大得很!你去煮嘛,煮面嘛!”母亲说完赌气地坐下,耷着脸撇向窗户。 林清墨先把锅碗瓢盆通通洗刷一遍,然后开火煮面。这整个过程她的眼睛都朦朦胧胧的,对母亲是又心疼又生气,酸楚地想这一家都过的什么日子呀。 她以前之所以不想回家,大体都是眼不见心不烦的思想作祟。她想这个家是得管管了。 “老娘子,你也莫生气,你说咱家过的啥子日子?数数周围,哪家过得不比我们红火?住在旅游区,条件这么好,人家开餐馆的开餐馆,开农家乐的开农家乐,开超市的开超市,再不济种几亩猕猴桃也能一年收入个几万块。再看看我们家,像个啥子样子?你说你出去打工挣得到几个钱?还不够老二一泡大烟!老汉儿呢,越老越糊涂了,打麻将能发家致富吗?都不晓得脑壳哪门想的!被门挤了!” “就是说嘛!你死女娃子命好,走得远眼不见心不烦,老子才是怄哦!清红那个□□的和老子就像仇人一样,点儿都靠不住,看都不来看一眼呐!老二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了,找了个好工作,又给老子吸*粉儿,败家子一个,只有我才最背时……别个这么大年纪早就享福了,老子还在给人家当秋儿(打短工),脸都臊得要往裤子里钻!” “那怪哪个呢?还不是你们自己惯的!林清英现在这样子,敢说你们没得责任?” “我有啥子责任?有啥子责任嘛?她滚得天远地远 的,我又没挂到她裤腰上,哪个管得到?”母亲不满地道。 “不说了,收桌子吃面!”林清墨知道自己说的气话,林清英变成那样,谁也没预料到。 晚上林清墨收拾停当了就早早上了床,和母亲在一起除了抱怨还是抱怨。她想关键是先找到父亲,好好教训教训他,然后再跟林清英深入地聊一聊。虽然她对林清英已不大抱信心,但总得试试看。 望着家徒四壁,林清墨唏嘘不已! 一路上鲜少再看见她家这样破败的房屋,条件好的人家住乡村别墅,再差也得有个像样的四合院,整整洁洁宽宽敞敞的,开个小小的农家乐,夏天里接待十位八位城里来避暑的老人,小日子康康乐乐舒舒坦坦! 就她家室如悬磬,了无生气! 佟雨泽发来短信问她家里人怎么样,她能说什么呢? 她那夜入睡晚,翌日醒来已日上三竿。母亲离家前已把牲畜喂过,中午的猪食也已备好,她叫林清墨起床后自己弄点儿东西吃,还说中午不回来了,然后便骑着自行车匆匆走了。 林清墨心事重重地洗漱后,哪有心思做早餐,看看已经十点,估计镇上的茶馆已开门营业,便锁好门走出院子。 她家离镇上大概有一公里半,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差不多要二十分钟。林清墨沿环山路走走停停。环山路是前几年重新修整过的,平坦而宽阔,两边种着丈许高的香樟树,香樟间隙是小叶女贞等低矮灌木,间或还有些花草,如郁金香、美人蕉、波斯菊等。 家乡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五一二大地震后,农民们在政府的扶持下大多搬进了居民区集中居住,资金主要由政府补贴,农民自己只需要花装修钱。 大多数乡亲都抓住了这个好时机,自己家搬进了居民区,然后把之前的老房子翻建成农家乐,只是规模大小不等,但好歹算一份营生。 而林清墨家新分的房屋已廉价卖给了城里人,她之前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她家的破房子在方圆几里就显得尤其特别。 今天不逢场,街上人不多,只有些游客模样的人背着包四处闲逛。本地人大多躲在了茶馆里打麻将。 现如今,这边可耕种的田地不多了,老乡们花在打麻将上的时间远远多于拾弄庄稼的时间。像林清墨的父亲林抗战,宁愿家里那点儿地荒着,几乎是全职上岗打牌,风雨无阻。 现在更 甚了,他竟然彻夜不归! 林清墨一家一家茶馆找她父亲。 由于是上午,打牌的人倒不是太多。有些老乡林清墨其实认识,但她实在觉得丢脸,便不主动打招呼。只是从街头找到街尾也没见到父亲的影子。 她打他的手机,手机关机了。 她硬着头皮再走进一家茶馆里去。 她东看西看,见有个戴老花镜的老头儿很像她小学同学的爷爷,便走上前去放低声音问:“鲁爷爷,你晓不晓得林抗战在哪里?” 老人正专心码牌,眼皮都懒得抬,没搭理她。 “你是哪个嘛?老鲁耳朵聋……找林抗战爪子?”牌桌上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女人问,她抬头快速地扫了一眼林清墨。 “我是林抗战的幺女儿,我找他,不晓得他在哪塔儿!”林清墨讪笑着说。 “老林哪门得在这些地方打哟,我们是打耍耍牌,一块的,他是耍大的噻!”那女人嘎嘎地笑道,“你好久没回来了嗦?也要得,回来给你老汉儿把屁股擦干净,到处差起账!” 林清墨狼狈地陪笑道:“他一般在哪里耍?” “晓得的哟,好久没看见他了!”那女人飞快地翻了下眼睛,说,“你到处问哈嘛,总有人晓得!” 林清墨怏怏地走出茶馆,听见背后有个声音在问:“冯胖儿,那女娃儿是哪个屋里的?” “林抗战的小女儿得嘛……林赖子你不晓得嗦,打牌光赖账……硬是,周大方总认识吧?”是胖女人高八度的声音。 “周大方当然晓得,化成灰都认得到!”那人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林清墨头也不回,快步地逃远,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周大方是她母亲周菊的诨名。而这个诨名的来由是她最不愿想起的。 周菊自幼没上过学,属于那种表面看上去机灵说话咋呼实则智商不高的女人。她的低智商如果不算数什么的根本体现不出来,因为她的确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 大概林清墨上小学二年级时,这边的农民还普遍种水稻。林清墨家门口就是一大片稻田,但是是别人家的。有好几次林清墨家的鸡鸭没关好吃了人家的稻穗,稻田的主人知道了当然不干,嚷着要林清墨家赔,商定的解决办法也算公平,就是数有多少棵水稻被糟蹋了,等收割的时候便赔那家同样的棵数。 周菊以示大度,便挽了裤腿下 田去数,从一数到一百都没问题,到一百棵后,她便是一棵当十棵数,直接是“一百一,一百二,一百三……”很快便数到了三百五十棵。那天林清墨正在院子里的核桃树下搭了张板凳做暑假作业,她早发现了母亲的低级错误,但不好意思当人的面儿纠正,人家稻田主人也乐得占大便宜,当然不吱声,站一边看着林清墨偷笑。林清墨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回了屋里。 也就是那个夏季之后,周菊便以“周大方”的诨名闻名了乡里。 林清墨没了兴致再找父亲,肚子也觉得饿了,就走进了一家面馆去,面馆的名字叫“烁心”。 她点了二两抄手,就着眼泪吞下了肚。 她有些后悔听了佟雨泽的话回来,这一切实在是她把控不了的,家已经这样了,家人已经这样了,她再努力又有何用? 她甚至想,不如回去b市后跟家里人真断了联系,把手机号换了,一了百了。没了家的拖累,她会好好地经营自己的未来。她相信她和佟雨泽一起努力能过得很幸福。 可她真的放得下吗?父亲和二姐固然可恨,可母亲是无辜的。这个有些愚笨的,一辈子视丈夫如主人的,年老了还在给别人打工挣钱的女人过得有多苦,她恐怕是难以体会的。 林清墨去红旗超市买了些米面,鸡蛋,调料等带回家。她把猪喂了,又多宰了点儿猪草。然后把被子拆下来洗了。忙完这些已是半下午,她有些茫然地盯着屋顶发呆。 再给父亲打电话,还是关机。 她必须得想办法找到他。再怎么生他气,她也不想这个家就这么散了。可是她今天实在没力气了,她困了。 小睡一觉起来,母亲已开始做晚饭了,林清墨过去帮忙。 “我买了一叶猪肝,你以前最喜欢吃的,一直放在农家乐的冰箱里保起鲜的,看嘛,还新鲜得很!和泡菜炒,下饭才巴适!”母亲兴致勃勃地道,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林清墨低着头没说话。 ☆、周琦及赌棍父亲 (30) “清英说明天晚上就回来,她说她决定要改好了,你莫把她决(骂)狠了!”母亲恳求道。 林清墨哼了一声,母亲抬头看她一眼。 “老汉儿到底在哪里耍?我今天去镇上找了半天,鬼影子都没见到!你是不是晓得?”林清墨没好气地问。 老人的眼睛有些闪烁。“我真的不晓得……”她说,“哄你有啥子意思?” 林清墨草草吃了点儿便回卧房躺下了。母亲嘀咕说那么多猪肝不吃,留着早上拌面条。林清墨装没听见。 他们家现在还在过上个世纪的日子……看吧,冰箱是坏的,只能当碗柜使,电视是那种小偷想偷都搬不动的,洗衣机是最老款的,沙发上破了无数个洞,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拣回来的,就连竹椅子都没几张胳膊腿儿全乎的…… 林清墨郁闷得很,想佟雨泽了,越想便越伤心。 第二天她又到镇上去,决定再挨个茶馆问问,想着也别那么好面子了,里子都没了要面子有何用?她刚走到十字路口,一辆黑色的奔驰车突然在她前面停了下来。 “清墨?是林清墨吗?”窗户里伸出个大脑袋来,语带惊喜地问。 林清墨看着那人,认出后便有些不自在。她点点头。“你是周琦?” “是啊,好久不见了……我刚才看你迎面走过,觉得像,但以为不可能是你,后来想万一是呢,所以便调了个头!”周琦边说着边打开车门,下了车。 周琦比以前高了,也壮了,有了小肚腩。 林清墨尴尬地笑着,看着他。 “混成大老板了?” “哪里哟,混饭吃而已,哪像你在大城市里那么逍遥,真正是乐不思蜀了!看不起我们乡笆篓了!” “说啥子哟,没有,我小打工妹一枚,路费太贵,回不起!”林清墨隐隐地苦笑一下,恭维道,“看来你事业干得很红火!” “还凑合吧……开了个农家乐,也做木雕生意,还和朋友合伙整了个驾校,在都江堰有几间商铺……反正瞎混吧……不过说真的,我农家乐的鱼做得不错,什么时候赏个光,我请客!”周琦道。 林清墨笑笑说:“木雕生意好做吗?我看一路上有不少店,但顾客没见几个!” “这个生意怎么说呢,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哦?” “平常客人少,而且靠游客确实挣不了几个钱,一般是企业客户比较大手笔,一单就几百万上千万……这么说吧,就这辆奔驰,我去年一单买卖挣的!”周琦拍着车窗豪气地说。 “这么牛!” “对了,你是一家子回来的?”周琦转换了话题问。 “哪来的一家子?”林清墨红了脸,有些尴尬地道。 “别告诉我你还单着!”周琦说着眼睛一亮,呵呵一乐,“记得你比我小不了多少,我儿子可都到处跑了!” 林清墨自我解嘲地说:“我现在是三无人员,无车无房无家。” 周琦模棱两可地笑笑,问:“红火大太阳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林清墨顿了顿,苦笑着说:“找我那老不更事的爹,不晓得窝到哪里打牌,好几晚上不着家了!” 周琦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上车吧!” “怎么?你知道他在哪儿?” “大概吧,或许在……你回来几天了?他还不晓得?” “前天到家的……一直联系不上他,问我妈我妈也说不知道他在那儿混!”林清墨坐到副驾驶位,拍着舒适的皮质座椅说,“还是你凶,我这些年就是瞎折腾……” “你是看不上我们农村!”周琦意有所指地说。 林清墨佯装没听懂,问:“我爸不会是在你的农家乐吧?难道你们还管吃管住?” “如果在我那儿,看你的面子,我也不会让他和那些人玩儿,他玩儿不起!”周琦轻笑一声说。 林清墨觉得听起来有点儿刺耳,没作声。 “他可能在我堂兄那儿。”周琦又说,“周琛,你还记得吧?” “他也开农家乐?” 周琦点点头。“一会儿我恐怕不方便进去,你自己进去找!” 林清墨明白他有顾忌。 周琛的农家乐叫桂花鱼庄,规模不小,据说占地有二十余亩。桂花鱼庄大门口有几棵腰粗的桂花树,农家乐因此得名。 走进桂花鱼庄,有一个长长的木回廊,回廊里摆着餐桌椅。回廊一侧是银杏树形成的绿荫道,一侧则是一个两三亩宽的鱼塘,有客人正在那儿钓鱼。回廊尽头连着饭厅,饭厅足有几百平米大。穿过饭厅,可见几个独立的院落,是供客人住宿用的。院子里种有各种花木,有假山石,小水景,环境很幽静。再往里走,便 可听见哗哗哗的麻将声,这种声音在四川的大街小巷随处可闻。 林清墨询着声音而去,穿过一进宅院,有一片清幽的桂林,桂林下摆着几张机麻,其中两张机麻是些中年人在玩儿,剩下几张机麻的玩儿客则都是上了年纪的。 林清墨站在树影里,默然地看着那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背影。 父亲头发几已全白,背影枯瘦,衬衣领子乌黑油光。 林清墨慢慢走过去,站在他身后,闻到一股隐隐的汗臭。 林抗战正全神贯注于面前的骨牌,一点儿没觉察到她,倒是他对面的人抬起头来好奇地盯着林清墨看。 “嘿,林赖子,这个女娃儿是不是找你的?”那人努努嘴,对林抗战说。 林清墨赶忙转过身体,背对父亲。她觉得无地自容。 “哪个找老子?”林抗战回头看着林清墨的脊背,不耐烦地问。 林清墨再回首时已泪盈了眶,低哑地道:“爸,我是清墨!” “幺女儿?你哪门在这儿?”林抗战显然有些惊诧,腾地站了起来,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林清墨伸手扶住他,低声说:“回家去吧!” “还没打完呢,本儿都没捞回来!”林抗战显然不乐意,嘀咕道,“你先回去,我打完几圈回去吃晚饭!” “回家去!”林清墨厉声道。她手上一使劲儿,林抗战便不由自主地往前蹿了一下。 林抗战觉得失了面子,犯横了,骂咧道:“你要摔死老子啊!” 林清墨不理他,拉着他就往桂林外走。剩下的牌搭子们不干了,嚷了起来:“赖子,要走也至少把账结了噻,未必你又欠起?” 林清墨站住了,气得攘了一下林抗战,狠狠地瞪他一眼说:“在这儿等我!”然后边往回走边问,“老辈子,欠你们好多?” 那三位自然喜出望外,便把前几天的账一并算了,纷纷报出林抗战欠他们的赌债,还好林清墨钱包在身上,她分别数了二百三、一百八十五和四百零六元给那三位老人。 林清墨表面平静,心里却在流血。 她领着林抗战往农家乐外走,走到回廊处正碰到外出办事归来的周琛,周琛笑嘻嘻地看着林抗战问:“咦,赖子,不耍了?” 林抗战尴尬地摇了摇头。 林清墨和周琛以前认识,不过有些年不见了,可能 周琛并没立刻认出她来。林清墨跨前一步,面无表情地打了个招呼:“周琛,你发大财了!” “哟,是清墨嗦,看我有眼不识泰山,坐坐坐,好多年不见了,一定要坐会儿,吃个便饭!” “我老汉儿裤子都快输光了,哪里有钱吃饭,多谢了!”林清墨冷冷地道。 周琛不急不恼,打个哈哈道:“现在的老人家不打牌做啥子?苦了一辈子就这点儿想头了,再说了,林叔叔也不是光输嘛,有输有赢嘛!” 林清墨不想再搭理他,拉着父亲径直往外走。 周琛慢悠悠地说:“林叔叔,这几天的吃住和茶钱我记账了哦,下次一起清!” 林清墨顿住脚,深吸口气说:“周琛,你说,我老汉儿欠你好多,今天都结了……还有,就算给我个面子,以后对我老汉儿恕不接待,你晓得他见牌就手贱,管不住自己。” 周琛讳莫如深地笑笑,把手机亮给林清墨看。“我算了下,住了四晚,加上伙食费,茶钱,一共六百一十二,我给最优惠打个七折,再去零儿,就收他四百整……清墨,你晓得我是个生意人,所谓顾客即是上帝,你说林叔叔要来耍我赶他走哇?我这农家乐还开不开了?” 林清墨知道再说下去也是白说,便把四百元钱给了周琛,然后押着林抗战出了桂花鱼庄。 “林赖子……林赖子……”她脑子里始终回想着那刺耳的叫声。她看着蔫头耷脑的父亲,真想咬牙切齿骂他一顿。 林抗战心虚地问:“幺女儿,啥时候回来的?” “你还晓得问……打你电话要不是关机要不就是没得人接……麻将打起那么安逸?” “你莫说,本来今天有机会翻盘的!”林抗战抱怨道。 “你告诉我,你赢过多少?赢了房子还是车子?你看你这邋遢样子,破衣烂衫的,丢不丢人!”林清墨气不打一处来,“还翻盘,能翻盘人家还叫你林赖子?林赖子林赖子,满大街都在叫,你听起来舒服嗦?我倒了八辈子霉,老汉儿叫个赖子,老娘子叫大方,脸都丢尽了!”林清墨说着便带了哭腔。 走到镇上,林抗战说肚子饿了,林清墨也没吃早餐,加上一直在生气挺消耗能量,早就饿得有了晕眩感。她问林抗战吃什么,林抗战说想吃饺子,要去烁心吃,说顺便把以前的欠款还了。 ☆、令人无语的家人 林清墨无语,真想躺倒在地象个泼妇一样呼天抢地一回。 把烁心的饮食钱结清,林清墨又在父亲的要求下帮他结了理发店的欠款。 “你说你活得窝囊不窝囊!”林清墨欲哭无泪,暗哑地道,“剪个头发都赊账……我求你了,莫再这么下去了,老汉儿,家里有个败家子女儿还不够嗦,你还要雪上加霜!” “不是我说起的,□□的周琛就是靠赌发家的,你看现在他龟儿多大的家业!”林抗战说,“我的赌运总不会一直这么背!” “你还执迷不悟!”林清墨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说今天这一天我帮你还了好多账?你自己掰起手指算算,还有,我明明寄的八千你骗老娘子是六千,那两千块是不是也输了?” “两千块够个啥子哟!”林抗战不屑一顾地道。 林清墨铁青着脸:“你……” “我就那么一说!算了算了,莫说了!”林抗战见女儿真生气,便不再言声,自顾自地冲在前面。 晚饭说等着林清英回来一块儿吃,等了半天也不见她踪影,打她电话也打不通。林清墨心想她是不是骗母亲说要回来,实际上压根儿没打算回来。 她心力交瘁,九点不到就上了床。 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什么响动,像有人在吵,只是声音压得很低。林清墨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把耳朵贴床头的墙壁上,隐隐听见母亲在哭,还有几声闷响。 她悄悄起床,走出卧房,来到父母门前,听见母亲正带着哭腔骂骂咧咧,大概是说她根本不知道林抗战躲在哪儿打麻将,不是她告诉林清墨的。后来又说起寄了八千块钱的事儿,说要是清墨不提她还蒙在鼓里。 又是几声闷响。母亲压抑着哭声。父亲在骂,还嚷嚷说打死了算了。 又听见几声闷响! 林清墨气得两眼通红,猛地推开房门。 两位老人显然被她的举动惊着了,都张大着嘴看着她。 林清墨捶胸顿足,哇地一声放声大哭,指着父亲狂吼:“你还有理了是不是,还打人!你到底怎么想的?啊?还要不要这个家了?你再去赌,现在就去,看我还管不管你!” “你也是!”林清墨冲母亲嚷道,“他打你你不晓得还手啊,忍气吞声了一辈子,你落啥子好了?就晓得可怜兮兮地哭,哭,哭有个屁用?要我是你,一脚把他踹下床去,你到底怕他啥子?现在是你在养他 不是他在养你!” “我……死瘟丧冤枉我,硬说是我告诉你的他在周琛那儿!”母亲反应慢了半拍,哭丧着脸说。 “所以呢,你明明晓得他在哪儿也不告诉我是吧……” “哪个□□说的,全家死绝!”父亲气咻咻地,仍在耿耿于怀。 “周琦说的,有本事你去决(骂)他!”林清墨冷冷地道。 父亲瞪着她,突然语气温和了些,问:“那娃儿来找你了?” “没有,去找你路上碰上的,他带我去的。” “他是不是还对你有意思?”父亲突然像变了个人,和颜悦色起来,招手让林清墨过去。 林清墨皱皱眉头:“你又在那儿算计啥子,人家娃儿都几岁了。” “我晓得,他把婆娘离了,我估计他心里还惦记着你……你也是,傲,傲啥子傲,那么好个娃儿硬是看不上,要是嫁给他,你现在翘起脚脚享清福,你老汉儿老娘子也跟到沾光,哪里像现在这样清苦!” “你就想不劳而获!”林清墨冷笑一声,“我没那个命,也不稀罕。” “不稀罕,不稀罕现在还没访到人户(找到婆家)!”母亲瘪瘪嘴,前嫌尽释,竟然帮起了父亲。 林清墨厌烦地摆摆手说:“睡吧,别再闹了!” 躺回床上,她无奈地笑了。这样的父母她真的无话可说。 想到给佟雨泽打个电话,可想想,电话里她准忍不住要哭。她不想他为她担心。 相较于佟雨泽,周琦再富有她也不稀罕,这倒是实话。 大概六七年前,林清墨一次回家过春节,周琦家托人来说媒,林清墨没允,气得林抗战扬言要跟她断绝父女关系。 周琦家很富裕,林抗战自然巴不得女儿嫁过去也跟着沾光。 其实林清墨并不讨厌周琦,只是对他不感兴趣。自从十六七岁离开家后,她就有一个信念,只要条件允许,她坚决不找老家的男孩子做男朋友。和家人的疏离让她对家乡也开始疏离起来,她总觉得这儿不是她该呆的地方。 后来周琦不止一次给她去过信,表达他的爱慕之情。应该说周琦的态度是诚恳的,无奈林清墨与他不来电。林清墨只回过一封信,大意是说自己以后没打算回老家生活,而且也没打算那么早找男朋友,请周琦不要记着她云云。 再后来,母亲偶尔会在电话里跟她提起 周琦,无非是说周琦给了他们什么小恩小惠。她不做任何反应,她知道父母贪小便宜,她阻止不了,反正她与他们离得天远地远的,周琦自然会知难而退。 她觉得父母真可笑。没有一刻真正为她考虑过。想想便有些伤心。 迷糊间林清墨听见悉悉索索的声响,隐约觉得眼前有团暗黄光晕。她微眯起眼,见半空中悬浮着一个骷髅头,骷髅上杂草丛生,仿佛在看着她笑。林清墨吓得尖叫一声,倏地坐起来。 “清墨,是我,我回来了!”一个嘶哑的声音说。 林清墨定睛一看,是林清英。林清英正站在床边,身体前倾着,鹅一样伸着细长的脖子,脖子上青筋暴绽,甚是骇人。她的头发枯草一般,使那张枯萎的脸显得鬼气十足。 “怎么回来这么晚?”林清墨移开视线,看着前面□□的墙灰问。 “我没有钱,是搭人家顺风车回来的。”林清英有气无力地说。 林清墨眯着眼,深深地呼吸,让自己尽快沉静下来。“吃晚饭了吗?”她问。 林清英摇摇头。 林清墨起床,穿衣服,去到厨房,接水,开火,林清英倚在门口迷茫地看着她。 “你变漂亮了,清墨!”林清英含糊地说。 “声音轻点儿,爸妈都睡了!”林清墨不以为意。 林清英又说:“你真的变漂亮了!” 林清墨看她一眼,心想,难道和你比?“想吃多少?”她问。 “大半碗吧!” “为什么这么久不回家?” “回来能做什么?” “你在成都那边又能做什么?继续吸?”林清墨讥嘲地道。 林清英低哑地说:“想吸可惜没钱呀!” 林清墨怨怒地看着她,林清英撇过头去。 “还在和赵鹏混?” “嗯……不和他混别人谁要我?” “你也知道别人会轻贱你?”林清墨挖苦道,“你可是这家的骄傲,天之骄子!” “早就不是了!”林清英哼哼冷笑道。 林清墨把面条盛好,哐一声放在桌上。林清英端起来就吃。 “调料自己放……在外边谁侍候你?” 林清英瘪瘪嘴,自顾自吃着。开始是狼吞虎咽,后来渐渐放慢了速度。“你现在是不是特 痛快?”林清英阴笑着说,“看我如今这般狼狈,人不人鬼不鬼的。” “托你的福,我也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如果老太太不时常打电话问我要钱,兴许我真能过得好些!” 林清英又哼了一声。把面汤喝了,把碗放下。 “不会这么个碗也要我帮你洗吧!”林清墨说着站起来,往厨房外走,走几步又回头说,“麻烦把锅也涮涮!” 她躺回床上,瞪着眼睛。枕巾不一会儿湿了。 没过多久林清英进来了,看她并没入睡,问:“我睡这边行吗?” “怎么了?”林清墨斜眼看看她。 “那边没收拾。” 林清墨叹声气,往里挪了挪。 “回来几天了?”林清英躺下后问。 “大前天到的。” “什么时候走?” “很快吧!” “回来有事儿?” “你们算不算事儿?” “为我啰?” 林清墨憋着气。 “为我不值当的,妹妹,你们过得好就行。”林清英口是心非地道。 “说实话,我也觉得不值当,问题是你过不好父母就过不好,他们过不好我也过不好!” “是不是盼着我早点儿死?有时候我也想就那么结束了,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你为什么就不想着改变自己?” “改变,怎么改变?你打听打听,有几个戒毒成功获得重生的?我知道我现在是千夫所指,连累了你们,我也不想。” 林清墨有些乏了,翻个身,背对着林清英。“休息吧,明天再聊!” 第二天林抗战倒是消停些,没敢往外跑,周菊也请了假在家。林清墨虽有些心灰意冷,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去镇上买回来些馄饨皮与鲜猪肉,然后又逼着林清英和自己一道去菜地里采回些小香葱。 早餐后,周菊便把鲜猪肉切好剁碎拌成馅儿。林清墨坐在院子里,门神一样守在那里。 四个人围在一起包馄饨,终于有了一点儿家的氛围。只是大家聊起天儿来磕磕碰碰的,似乎互相之间没有多话说。 周菊说:“要不要叫清红他们也来,一家人热热闹闹的!” 林清墨不置可否。 老人便到一旁拨电话,不一 会儿就过来了,暗沉着脸。 林清英问:“清红来吗?” 周菊骂了句狼心狗肺,眼泪就豆子一样蹦了出来。 “哭啥子哭,不来拉倒,反正也没计划他们的!”林清墨冒火地吼道。 ☆、发飙 下午趁林清墨上厕所的工夫林抗战偷摸摸地溜了出去,林清墨知道后气急,怪母亲和清英为什么不拦住他。她拨父亲电话。林抗战辩称在家呆闷了,只是在外边随便遛遛,没想去打麻将。林清墨咬牙切齿地说你要还认我这个女儿你就马上滚回来,否则我立马背包走人。 林抗战灰溜溜地回到家,又不敢跟老伴儿撒气,苦着脸坐在那儿。 林清墨忍着没数落他。 她把自己的旅行箱从卧房里提出来,打开,把佟雨泽给老人买的羽绒服和羊毛衫一一展示给他们看。 周菊乐得象一朵花,说自己好几年没买新衣服穿了。林抗战则冷着脸,一副不稀罕的清高样儿。 林清英扑过去,把佟雨泽特意为林清墨买的那件天青色连衣裙捧在手上,摸了又摸。“这是送我的吧清墨?真漂亮!”说完也不等林清墨应便跑去了卧室。 林清墨没有去阻止,只是可惜了佟雨泽那番心意。林清英换好装出来,满面喜色。林清墨过去帮她理了理,嘟哝说:“太大了!” “是我太瘦,没瘦前穿正合适。”林清英说着转了个圈,裙摆飞扬,“冲这么漂亮的衣服,我也得努努力恢复健康!”她说。 林清墨听她这么讲,心里一动,心道要真能起那么大作用这件裙子也算物有所值了,雨泽也不会怪她。 周菊把羽绒服套在身上试了下,很合身。她把脸触在衣服面料上轻轻摩挲着,赞叹道:“好安逸,好细滑,又轻又软和,冬天穿起肯定热和!” 林抗战嗤之以鼻:“就晓得花些冤枉钱!” 周菊一听象突然醒悟似的,大声问:“幺女儿,花了好多?” 林清墨说:“加起来差不多四千。” “你个死女娃子哟,不过日子了?四千,你晓得钱好难得挣啰,我一天洗碗手洗脱皮一个月还不到两千块,你买几件衣服就花了四千,你硬是大套得很呐!”周菊说着把羽绒服往腿上一掼,又下意识地用手捏了捏。 “人家有钱高兴哪门花就哪门花,穷话多得很!”林清英斥道,她本意是想帮妹妹说话,可在林清墨听来却相当刺耳。 林抗战冷哼一声,一本正经地道:“四千块,按现在的市价能割三百斤猪肉回来,算算要吃好久?新衣服穿在身上能养膘哇?” 林清墨一听更火大了,厉声道:“不想要拉倒,以为我真想给你们买?” “穿在身上是不能养膘,可总比你拿去输了好,你说四千块够你几天耍的?啊?还有林清英,四千块够你抽几泡?” “你们以为我过得好阔气嗦?” 林清墨彻底爆发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吐不快。 “我十六岁出去打工,身上分儿钱没得,求爷爷告奶奶找老大借了三百块当路费,到深圳人生地不熟,找不到正经事做,差点儿被别人推进火坑卖肉,你们晓不晓得?” “我给别人当了几年保姆有多辛苦你们晓不晓得?” “我没得文凭不好找工作你们晓不晓得?” “我一个月挣四千要存两千给你们寄回来供你们糟蹋你们晓不晓得?” “我为了节省房钱被住在一起的同事当丫头使唤你们晓不晓得?” “我在外头十多年没买过几件新衣服穿,尽是捡别个的二手货你们晓不晓得?” “林清英,你说我身上的衣服好看……是好看,这是我当保姆时女主人可怜我给的,即便是人家穿过的我都不舍得穿,因为是牌子货,你晓不晓得?” “还有,你身上的衣服以为是买给你的吗?是别人买给我的你晓不晓得?” “你们以为我愿意花四千块买这些东西孝敬你们?笑话!我哪来的钱?我的钱都被你们糟践光了!这是我男朋友非要买给你们的,你们偷着乐吧,去烧高香吧你们!” 林清墨声嘶力竭,吼得自己大脑嗡嗡地响,缺了氧。她闭上眼,酸楚的眼泪婆娑而下。多少年了她没找到机会发泄出来,现在终于释放了。 林清英和父母惊骇地看着她。 过去那些年,林清墨独自在外,既不报喜也不报忧,虽然不情不愿,但家里有困难时她都竭力而为,所以没有谁想过她在外边过得有多艰辛。 周菊虽然愚笨,可母女连心,这会儿也是泪眼涟涟。女儿该遭了多大的罪呀! 林抗战也感觉有些惭愧,终于低下了头。 而林清英也终于认真思索起来。 入夜,林清墨没有胃口吃东西,早早躺在了床上,林清英和母亲都进来叫她出去吃点儿,林清墨摆摆手,打不起精神说话。下午那一通发泄让她筋疲力尽。 林抗战趁老伴儿和林清英收拾厨房时悄悄走进了林清墨的卧房。林清墨面无表情地看着父亲。 “幺女儿,以前是老汉儿不对,你莫气 了。”林抗战低声道歉。他抖嗦着伸手碰了碰女儿的肩,林清墨下意识地一缩,他蓦地收回了手。 林清墨抑郁地叹了口气,没吱声。 “我再不去打牌了,真的不打了,今后把那几亩地收拾收拾种点儿猕猴桃。” 林清墨眼神活泛了些。 “其实我也晓得,打牌哪里挣得起家!”林抗战说着坐在床沿上,叹了叹气,“你二姐染上瘾后,我真的很绝望。以前家里出了个大学生在别人面前洋盘得很,以为终于翻了身,没想到她□□那么不争气……为了排解心中的郁气,我去打麻将,一开始打得小,五角的,一块的,和那些老头儿老娘儿一起混时间,输赢也看得见。后来老二那边的窟窿越来越大了,你晓得,我们家有几个钱禁得起她抛洒?不是憋起牯牛下儿吗?加上也确实见有人打牌发了财,我就越整越大。” …… “你放心嘛,我真的不得打了!”林抗战强调道,然后说,“莫怄了,幺女儿,起来吃点儿!” 林清墨摇摇头说:“我不饿!” 父亲出去后,她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睡了一小觉,醒来后感觉舒坦了些。 见林清英正坐在床头默默地看着她。 “怎么不睡?吓人!”林清墨瞪瞪她。 “清墨,你起来!” “这么晚干什么?” “我想和你聊聊。” 林清墨想了想,坐起来。 “去外边吧,院子里凉快。”林清英下了床,说。 两人来到院子里,旺财听见动静吠了两声,圈里的鸭鹅也跟着乱叫了一阵。 “你坐。”林清英把长条凳端到院子中央,说。 林清墨望望天,嘀咕道:“今晚竟然有星星。” “下半夜会更多些!” 远处传来阵阵蛙鸣。林清墨找回了点儿儿时的感觉。 林清英把头靠过来,靠在林清墨肩上。林清墨微微抖了下。 “是不是觉得我好丢脸?”林清英轻声问,鼻息似有些不通。 “是啊……姐姐是瘾君子,父亲赌钱赖账,被人叫赖子,母亲大名没几个人知道,诨名倒是众人皆知。”林清墨说着苦涩地笑了。 “昨天你问我为什么那么晚回来,其实,我是不想熟人看见我。”林清英说,“我并不是没有廉耻感。我怕别 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我也骄傲过的清墨,你知道的。” “试试好吗,清英?把它戒掉!” “我当然想,可是,你知道,不那么容易的!” “我知道难,可再这样下去你不但会彻底毁了你自己,连这个家也跟着毁了,你忍心?” 林清英哽咽地道:“我也想对他们好。” “还和赵鹏有来往?” 林清英有些落寞地说:“不了,他家人把他送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正是个机会啊,”林清墨拍拍林清英的手臂说,“过程肯定艰难,但你必须坚持。” “我能怎么做?” “先搬回来住吧,别在城里头混,在城里头接触那东西的机会多。” “可我回来能做什么呢?去农家乐打工?恐怕人家都不敢要我!再说了,我害怕乡亲四邻的闲话,你没看我回来后门儿都不敢出?” “总得有个过程。”林清墨劝道,“刚才爸也说了,从此以后他不再打牌了,说去拾掇那几亩地种猕猴桃,你就在家帮他,这样一方面对你身体恢复有益,还方便你们俩互相监督着。听我的,清英。” 林清英沉默着。 林清墨以为她在犹豫,或者说在抗拒,便下了最后通牒。“老二,我们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依然故我放任下去,我就不再有你这个姐姐,我说到做到。如果你按我说的做,回来安生把瘾戒了,我们大家一起努力,我保证不遗余力地帮你。你说你这个年纪,刚满三十,如果恢复好了日子还有得过,你有知识,脑子也灵光,干什么不能成?你看这周围的人,有几个不是大老粗?可人家过得风生水起的,你为什么不行?” 林清英幽幽地问:“你真还信我?” “关键是你自己要信你自己!” “好,我听你的,明天你陪我去市里,把东西搬回来好吗?” 林清墨点点头。 “对了清墨,你真有相好的了?” “嗯,人很好!” “那不抓紧把婚事儿办了?这年头好男人难得遇到。” “你说就咱家这情况,怎么办?这次他本来要和我一同回来的,我没让。我不想让他看见咱家的狼狈样,你说这么些年咱家有什么变化?人家家里是越变越好,我们家是越来越破败了。”林清墨唉唉地叹道。 “都怪我 !”林清英说。 远处又响起蛙鸣,此一声彼一声。 ☆、别墅做客 林清墨是坐火车回b市的,虽然想急切地见到佟雨泽,她却没告诉他她哪天回。她到家时是上午九点多,佟雨泽和黎灏都不在家,她冲了个澡,随便煮了袋方便面吃,便上床补觉了。 在火车上折腾了二十几个小时,她一点儿没睡着,所以现在只想躺下。 一觉醒来,她费力地睁开眼,见佟雨泽仰靠在床头,眼睛眯缝着。她看看窗外,天已黑了。 林清墨把头移过去,枕在佟雨泽腿上。 “咦,你醒了?”佟雨泽温柔地问,手搭在她头上轻轻摩挲着。 “嗯……” “什么时候到的?” “上午。” “怎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去接。” 林清墨没回答,把脸埋起来。 佟雨泽感觉到腿上湿漉漉的,热乎乎的。 他俯下头,扶住她的肩,把她的上半身抬起,然后抱住。 她在他的怀里无声地落泪。 “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林清墨摇摇头。把脸埋得更深些。他的体热包裹着她。 她深吸口气。 “抱紧我……”她低吟着央求。 佟雨泽抱紧她。 “我想结婚,雨泽!”她喃喃地说。 “好,我们结婚!” 然后她抽噎起来。不住地抽噎。 佟雨泽拥紧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她觉得自己这会儿象在襁褓中,那么安稳温暖。 她深深地看着他,睫毛湿湿地扭结在了一起。 “家里都还好吧?”他问。 她叹息一声。 然后迎上去,很主动地索取。 他没有犹豫,低俯下头,唇轻柔地盖住她的。 他们互相品味着,啃噬着,感知着对方。 她喘息着,火在身体里燃烧。 “我要,”她说,“雨泽,我要……” 他愣了一下,把她放平,然后脱去自己的衣服,裸*身覆上去。 她扭扯着把自己脱*光。 他们互相暴露在对方眼前。 爱波涛汹涌,无际无垠。他们喘息着溃败了。 万籁无声。 我是你的了,她这样想。 你是我的了,他这样想。 他亲吻她的头顶,她的发香让他抑不住打了个喷嚏。 “起来吃饭吧。”他坐起来,温柔地说。 她只动了动脑袋,身体重又陷入了沉睡之中。“我不饿!”她慵懒地说。 他的裸*体真美啊! 她看着他腰际的那朵艳丽的梅花,指尖在那儿轻轻旋转,摩挲。 “好痒!”他扭了扭身体,笑道。 “这朵梅花怎么来的,雨泽?”她停止了抚弄,低声问。 他的身体突然僵了片刻,然后默然穿衣,穿好衣服才回答道:“那时候不懂事。” “你也有不懂事的时候?”她笑着问。 他淡笑着不语,伸手把她拉起来,她故意做出软塌塌的样子,像条软体动物,身体歪歪扭扭的攀着他。 “起来吃饭吧,吃了饭给我说说你家里的事儿!” 林清墨一下子变得黯然。 她第二天没去上班,觉得困乏得不行。当初请假时她并没说死要回老家多少天,所以想趁机多休息一天。 隔天去公司,洛子骞表现得有点儿兴奋过头,令林清墨稍许有些失措。他说这段时间她不在他忙死了,一点儿也不习惯。林清墨听他这么说还有点儿小感动。 那个周五上午,洛子骞告诉林清墨他母亲莫琪有意邀请她周六去他家别墅做客,说母亲想吃地道的家乡菜了,请林清墨舍脸当回大厨。林清墨心里一阵打鼓,为难地表示自己做菜全是野路子,上不得台面的,想要婉拒。 洛子骞笑着说:“她就要吃上不得台面的,上得了台面的早吃腻了!” 晚上回到家,林清墨忙着上网查菜谱。平素里她觉得做菜根本不成问题,可去人家家里操持,她却失去了信心。毕竟人家贵为这么大集团的董事长,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不知道嘴有多叼! 佟雨泽好奇,问她查菜谱干什么,林清墨没打算瞒他,便说了莫琪请她去做客的事儿。 她突然灵机一动:“干脆你跟我一块儿去得了!” “我可不去,怕给你丢脸!”佟雨泽笑着拒绝。 “说什么呢,真丢脸也是我丢你脸。” “你说那老太太是不是真对你有意思?” “她?对我有什么意思?”林清墨一脸茫然。 “真傻还是装傻?我是说她会不会把你当了儿媳妇的备选?” “开什么玩笑呢?”林清墨瞪他一眼,怨道,“牛头不对马嘴!” 玩笑归玩笑,佟雨泽其实是真有所忌惮。毕竟洛子骞各方面条件都好,何况莫琪看样子也喜欢清墨。就是说,王子与灰姑娘间感情的最大的障碍反变成了催化剂,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林清墨对莫琪的邀请也有些诧异。 你说偌大个城市,不可能找不到正宗的川菜馆,而且莫琪根本不用考虑花销。那请她去到底是什么意图?就因为她是她小老乡?或者说她觉得寂寞了想找人陪着聊天?对佟雨泽的调侃,林清墨也想过,不过觉得他有些杞人忧天。她林清墨哪点儿出色了会引起莫琪母子的垂青?那不是天方夜谭吗?而且她的确没有过要高攀他们的企图。 佟雨泽已够好,或者说没有人比佟雨泽更好了。就算洛子骞真看上了她,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跟佟雨泽走。 周六一早洛子骞就打来电话,问林清墨家的具体位置,他说他也要过母亲那边去,可以顺便来接上她。林清墨则借口说自己先要出去办点儿事儿,婉拒了。 头天晚上她与佟雨泽根据莫琪家的地址上网查了查公交线路,从这边过去需要倒好几趟车,佟雨泽决定亲自送她。 到了莫琪家别墅门口,正巧洛子骞也开车到了。洛子骞向林清墨打了个招呼,下了车,看着佟雨泽却一声没吭,林清墨有点儿小尴尬。她向佟雨泽挥挥手,随洛子骞一块儿进了别墅。 佟雨泽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两个背影,突然有一阵失落感欺身而近。 莫琪早就候在了客厅,见到林清墨进来表现出一种不大符合她身份的热情,又是倒茶又是削水果的,弄得她家的阿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林清墨红着脸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有种受宠若惊的仓惶。洛子骞也觉得母亲的表现有些异常,不过他也由此更是意识到母亲是真的太寂寞了,更自责了起来。 还好林清墨没忘了自己今天来的初衷。 她问莫琪菜市场远不远,莫琪说不远,然后叫林清墨列个单子,让阿姨去采购食材。林清墨问莫琪想吃什么,莫琪说随便,说她做什么都应该不赖。林清墨便也不多啰嗦,把需要的食材写在纸上,交给阿姨。 莫琪见洛子骞在低头看手机,就吩咐他带林清墨各个房间转转去。 洛子骞觉得老妈今天有点儿搞笑,不过还是遵命 行事。 林清墨以前没进去过任何别墅,不知道有钱人家家里究竟是啥样子,倒也不推辞,跟着洛子骞上了楼。 她没记住这栋别墅共有多少间房,倒是记住了有几个卫生间,不禁慨叹有钱人家的奢华生活。 就她来看,莫琪家加上保姆也不过三个人,而且洛子骞不常回家住,卫生间数量却比人都多,而且面积还超大,甚至大过了她以前和杜欢欢合住时的那间小卧室,实在是浪费! 好在洛子骞一直默默地走在前面,而且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注意到林清墨那没见过世面的惊诧表情。 最后参观的是莫琪的卧室。莫琪的卧室很阔,少说有四十平米大,一张中西结合的实木雕花大床看上去尊贵气派,一看就价值不菲。林清墨真想上手摸摸,却有些不好意思。 洛子骞突然电话响了,便面对着窗户低声接听电话。 林清墨东看看西看看,目光被梳妆台上一个小相框给吸引了。 那是一个a4大小的红木相框,相框里镶有一张三人合影。 林清墨靠过去仔细看,照片上的小孩儿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夫妻俩却已不年轻,有四十出头。女士显然是莫琪,吸引林清墨注意力的却是那位男士,眉宇之间英气逼人,与佟雨泽有几分像,甚至连五官都很相似。林清墨定定地看着那张脸,觉得好生奇怪。 “走吧……你怎么了?”洛子骞站在她身后问。 “这个……小孩儿是你吗?”林清墨回过神来,指着照片上的男孩儿问。 “怎么了?难道不像?” “像!”林清墨不自然地笑了笑,转身朝门口去。 莫琪家有个住家阿姨,姓甘,四十来岁,她什么菜都会弄,反倒显得林清墨笨手笨脚的。林清墨觉得自己是在班门弄斧,有些不好意思,倒是甘姨善解人意,在一边尽心帮她,还不停提醒她该放什么调料了该注意火候大小。 好在莫琪和洛子骞一直都没到厨房看。 为保险起见,林清墨没敢托大,做的都是平日经常做的菜品。一个酸菜鱼,一个麻婆豆腐,一个回锅肉,一个干煸四季豆,一个虎皮尖椒,一个豆花汤。这几个菜她自认为还算拿手,口碑也不错。 也不知道是人家客气还是真觉得好吃,莫琪食指大动,说林清墨做的菜下饭,她一连吃了两碗米饭,还说好几十年吃饭没添过饭了。她还问林清墨豆花是哪儿 买的,那么嫩滑! 林清墨笑着说:“自己点的呀,你们家有豆浆机,我叫甘姨买了点儿黄豆石膏回来。做起来其实很简单。” “你真能干清墨!”莫琪夸张地道,“谁娶了你真是福气!” ☆、认作干女儿 显然莫琪的夸赞有些言过其实,林清墨不好意思地笑了。 洛子骞一直没说话,时而看看莫琪时而看看林清墨。他以前从不吃五花肉,今天倒夹了好几筷子。莫琪看在眼里。 林清墨总算松了口气,这顿午饭算是应付过去了。 饭后小憩后,洛子骞说有约在身,要出门一趟,林清墨本想趁机告辞了随他一道离去,可莫琪说想和她多说说话,她只好留了下来。 两人到花园里坐着喝茶闲扯,林清墨见院子里有杂草,就边聊天边把那些杂草给薅了。莫琪觉得自己是真心喜欢这个女孩儿,心想要是洛子骞真喜欢上她,她才不会要求门当户对! 两人拉拉杂杂聊了好半天,林清墨见时间不早了,就说要回去。莫琪问她住什么地方,一听要倒好几趟车,便要打电话叫洛子骞回来送。林清墨坚决不允。不知道为什么,她害怕和洛子骞独处。她说她打电话叫男朋友来接她,请莫琪不要担心。 “你男朋友开车过来?”莫琪不动声色地问。 “不,他骑电动车!”林清墨有点儿尴尬地应道。 莫琪顺口问:“他长什么样?很帅吧?” 林清墨笑道:“还可以!” “手机里有相片儿吗?”莫琪又道,“我好奇他长什么样子。” 林清墨犹疑地把手机拿出来,刚巧见有条未读短信,她看一眼莫琪说等会儿,便打开短信,是佟雨泽刚发来的,问现在他过来接她是不是差不多了,林清墨便回了句说呆会儿打给他。然后她打开相册,找到一张自己和佟雨泽的合影,把手机递给莫琪。 莫琪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半天僵着没动。 林清墨一开始在低头抠手指,听没有动静便抬起头来,她见莫琪的唇在微微颤动,手有些摇晃,觉得有些奇怪,便咳了一声。 “哦,这小伙子看上去是不错,不错,很帅!”莫琪低哑地说着把手机还给林清墨,突然站起来说,“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莫琪离去那会儿,洛子骞碰巧回来了,他见林清墨还在,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发呆?” “董事长去洗手间了!” “在这儿还叫她董事长,不觉得别扭吗?”洛子骞笑问。 林清墨笑笑。然后说要打个电话。 “让男朋友来接?” 林清墨点点头。 “不用麻烦了,我呆会儿也走,顺路带你过去吧!” “也不麻烦。”林清墨说,“他还等着我电话呢!” 洛子骞一本正经地说:“老板顺路送送下属,也算一种风度,你就别推辞了。” 莫琪过了好久才回到花园,她笑说中午不小心吃多了点儿,肠胃有点儿不适。 林清墨着急地问:“是拉肚子了吗?是不是我做的菜油太大?” 莫琪摆摆手道:“别紧张,我每次吃火锅或辛辣食物都会滑肠,习惯性的,一会儿就好。” 洛子骞说要走了,并说顺路送送林清墨。 莫琪奇怪地问:“你没什么事儿了?没事儿还回来干嘛?” 洛子骞支吾着说还有事儿跟林清墨谈。 告辞了莫琪,两人出门,林清墨觉得满身不自在,磨蹭着上了车。 洛子骞今天没开上班时开的那辆轿车,开的是一部卡其色越野车,又高又大。 林清墨是车盲,只认得车上有奔驰标志,根本不清楚这是大名鼎鼎的越野之王乌尼莫克。她只觉得这车开在路上实在拉风,等红灯时总有别的司机从车里伸出头来张望。 一路上林清墨都在等着洛子骞开口,以为他真有事儿和自己谈,可直到快到家时洛子骞也没出声,林清墨百思不得其解,想提醒提醒他,终是没有开口。 回到家见佟雨泽在,林清墨方想起自己刚才忘了打电话。 “我还等你电话呢!怎么自己回来了?”佟雨泽奇怪地问。 “你跑来跑去多麻烦呀,正好她家阿姨出门,就跟她一道去坐公交了,还挺方便的。”林清墨很自然地撒了个谎,她不希望佟雨泽知道是洛子骞送她回来的。 她想到刚才到楼下时,洛子骞主动下车来给她开车门,还短促地用嘴碰了下她的额头。那时她别提有多尴尬了,虽有些愠怒,却没有机会发作。洛子骞驾车离开了很久,她才真正缓过神来。这的确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她从没想过和洛子骞之间发生任何工作以外的暧昧…… 所以这一切不能让佟雨泽觉察。 或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林清墨把自己见到莫琪全家福的事儿告诉了佟雨泽,说洛子骞的父亲跟他也很象。 “你不也说过洛子骞某些方面和我象么?他父亲和我有几分象也就不足为奇了!”佟雨泽不 以为然地道。 想想倒是那么个理,可是洛子骞与佟雨泽只是某个时刻象,或者说是一种偶尔的“神”似,而洛子骞的父亲与佟雨泽却是神形俱象。那种近似,怎么讲呢,远远胜过洛子骞与他父亲的相似度。 那天以后,莫琪时常打电话给林清墨,邀她去她家玩儿。林清墨便以各种借口推辞,但有时候盛情难却,所以也去过两次。不知道为什么,林清墨觉得莫琪对自己有些过分地好,她无非就是她公司里的一个小职员,莫琪犯不着对她那样。 其实洛子骞也感觉有些奇怪。 在认识林清墨之前,除了工作上的事儿,母亲一向深居简出,也不怎么出去会朋友,更别说邀人到家做客了。何况林清墨是这样一个身份。 他也在琢磨,莫非老太太觉察到了自己对林清墨有好感,所以刻意想多接近接近她? 可是一方面老太太不常在公司出现,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举止?难道她在他周围安插了耳目?再说了,他对林清墨的好感也仅仅是好感而已,仅限感觉层面,还谈不上男欢女爱那种。 他自认算得上孝子,从不忤逆母亲。 只是或许是求学时离家太早,他比较独立,希望有单独的生活空间,不想总陪在母亲身边。 而父亲去得早,母亲肯定是孤独的,希望有个人做做伴说说话很正常。或许林清墨在某一点上让她觉得投契,而且林清墨人单纯,又是她老乡,所以乐意与她亲近。 总之,洛子骞也不知不觉对林清墨好了起来,这种好是体现在多方面的,可能就他自己不自知,周围的同事都看在了眼里。特别是侯主管,很为自己一开始就善待林清墨而欣慰。 林清墨却有了无形的心理压力。 每次去别墅莫琪都送东西给她,送化妆品,也送衣服。林清墨自觉受用不起,可莫琪不容拒绝。莫琪说:“既然你已经有了意中人,就不能在形象上太过马虎,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再说了,女人的形象是一张名片,打扮得体面些在哪儿都不吃亏。” 在林清墨面前,莫琪完全抛却了董事长的尊贵身份,更像一个普通母亲,或者说亲密的长者。 她很少问林清墨工作上的事儿,相反地,会常常有意无意地聊起佟雨泽来,问他的人品如何,教育状况,工作状况,家庭背景,感情经历等。林清墨知道得并不多。莫琪则像个好管闲事的母亲一样责怪她不懂事儿,说交男朋友不把对方了解 透彻怎么行,她说作为老乡,她必须为林清墨好好把这个关,亲自见见那个佟雨泽。 林清墨以为她开玩笑,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顿时哑然失笑,觉得莫琪这八卦的样子实在有违一个堂堂董事长的身份。 自然,林清墨不想让人管她太多,何况佟雨泽凭什么见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呢?可莫琪又好象是真关心自己,她不好明着拒绝伤了她面子。 一天,林清墨把莫琪想见佟雨泽这事儿当笑话说给他听,佟雨泽果然反对。他想不出有见莫琪的任何必要。 佟雨泽还借此告诫林清墨,说她不应与莫琪走得太近,应该注意些分寸!一个贵为大企业的董事长,一个是普通职员,二者之间的交往会让人猜度她的企图。 林清墨觉得他说得在理,打算和莫琪疏离些。 可是她领悟得已有些晚了,公司里已经有了一些关于她的八卦议论!说她如何如何勾引洛子骞,如何如何扮清纯去蛊惑董事长莫琪。这些话传到林清墨耳朵里时她大吃一惊,心想怎么会被歪曲成这样! 对这些传闻,洛子骞有所耳闻,不过他听了只淡然一笑,故意不去澄清。这就更让人确信谣言不是空穴来风,林清墨便也为此坐实了心机婊的暗黑形象。 这边莫琪心血来潮,非要认林清墨当她干女儿。 这次林清墨是断然拒绝的。 且不说人言可畏,单是莫琪这想法就让她没法接受。她实在不想攀什么高枝儿,更不想让佟雨泽和洛子骞由此认为她有什么企图刻意去靠近莫琪。 可是莫琪却偏偏很执着。 林清墨没辙,想借洛子骞的口去拒绝莫琪,便跟他说了这事儿,并说自己很为难,怕伤了老人。 不料洛子骞却说,反正老太太一直想有个女儿,这倒也了却了她一桩心愿,再说了,公司里不是有人说三道四吗?这样倒也好,你和我妈成了亲戚,来来往往也光明正大了,也就堵了那些好事者的嘴。 林清墨仿佛吃了满嘴黄连,没想到找洛子骞帮忙会适得其反。 ☆、莫琪见到了佟雨泽 佟雨泽见林清墨愁眉不展,以为她家里又出什么事儿了,三番五次盘问,林清墨终于把莫琪想认她当干女儿的事儿告诉了他。 佟雨泽以为她是在顾及他的感受,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反正莫琪是老太太不是老头儿,倒也无伤大雅。可能真是老人家感觉孤独了,想找个人排解寂寞。她虽有孩子,可许多老人不大愿意把自己的苦恼跟子女讲!要不遂了她愿吧,认了就认了!” “你不是告诉我不要和她走得太近吗?” “我只是觉得她有些奇怪……不过细想想,她又能图你什么?”佟雨泽释然地说。 虽然在认干亲这事上林清墨最终让步了,不过,那之后她反而避免去和莫琪相见。 虽然她自认自己是坦荡荡的,可总有一种避嫌心理。 莫琪见不着她,便总是打电话给她,也聊不出什么正事儿,更多地是嘘寒问暖,当然也少不了聊佟雨泽。 林清墨说自己忙,说想趁着年轻多学学东西,也因为此,她还特意跑书店里去买了考注册会计师的教材。 佟雨泽见她突然开始抱着厚厚的书看,也很支持,不过听她说有考注册会计师的计划后,半天没说话。 “你对我没信心?”林清墨有点儿不悦地问。 佟雨泽摇摇头道:“非也,只是,你知道中国注册会计师的报考条件吗?” 这林清墨倒是忽略了,她百度了下,看完便有些汗颜。其报考条件说起来并不高,只要有会计岗位的中级职称或者大专以上学历即可,可她没有职称……至于大专学历,她可不敢再拿着假毕业证去冒险。 见林清墨有些泄气,佟雨泽安慰说:“虽然眼下不能考,不过这套教材还是不错的,你要真吃透了它们,怎么说也算会计师水平了。我建议你从考职称开始,一步一步走。再说,你的目的并不是那些证书不是吗?” 林清墨说:“可是没有了动力啊!” “怎么会,现在会计师也挺吃香的,你有会计证,又工作了这么多年,应该符合考中级职称的条件。” 林清墨不无惭愧地道:“那个会计证也是唐钰花钱办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假的也不怕,大不了重新再考个会计证,考会计证多容易!” 周六上午,佟雨泽和黎灏去了健身中心,林清墨难得地睡了个懒觉,起来做了大扫除,看时间已到正午,便随便 熬了点儿粥拌了点儿凉面吃。午后她去了趟物美,准备采购些食材做晚饭。她想为佟雨泽和黎灏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把买回来的食材清洗干净备好,已近四点。林清墨盘坐在沙发上打盹儿。听见手机响,一看是莫琪打来的,她本不大想接听,可不接听她还会再打。 “莫董事长,周末好!”林清墨语气有些刻意的距离感。 “还叫董事长,多见外!”莫琪怨道,但并没生气,似乎心情不错,她问,“你在干什么清墨?” “在家啊。”林清墨顿了一下说,“家里面太乱,好久没做卫生了!” “我还说去你家拜访呢!”莫琪笑道。 “那不好,家里太脏了……” “出来见一面……我就在你家附近……去办了点儿事儿回来,正好路过,想起你来……” 林清墨想今天看样子躲不掉了,便问清楚她所在的位置,到卫生间稍微捣饬了下,出了门。 莫琪穿着墨绿的裙子,神采奕奕的,见到林清墨便过来搂着她,并把手上的小袋子递过来。 林清墨对她亲昵的举动不大习惯,显得有些生硬,她看着手上精致的袋子问:“这是什么?” “小蛋糕,草莓味的,够你两个人晚饭后当甜点吃。”莫琪笑道。 林清墨与她有一段时间不见了,莫琪换了新发型。她发长齐颈,发梢微翘,蓄了刘海儿,发色染成深棕,显得时髦但不突兀,使得她看上去年轻了几岁,也减了些气场,气质更加平易。 还好太阳不烈。林清墨打算陪着莫琪在附近的林荫道散散步。莫琪一路都在抱怨她不去别墅看她。 经过皓月健身中心时,林清墨见莫琪盯着那边看,便随口说那是她男朋友工作的地方。莫琪突然眼睛亮了,说择日不如撞日,想要会会未来的干女婿。 林清墨有些为难,婉拒道:“他可能正带学员锻炼,没时间出来。” “那我们进去见他!”莫琪并不善罢甘休。 林清墨想想,去健身中心见还不如叫雨泽出来,于是便拨了他电话,让他出来一趟。 佟雨泽问:“我正忙着呢,出来干嘛?” 林清墨怕说了莫琪要见他他拒绝,这样多让老太太下不来台,于是有些耍赖地说:“你先出来嘛!” 佟雨泽身穿背心与运动短裤出了健身中心。他体型非常健美, 走在路上引得过往的行人纷纷侧目。他远远地看见了林清墨与莫琪,向她们招了招手。 莫琪突然呼吸急促起来,眼神直直地看着对面过来的那个帅气的青年。 林清墨没注意到她异样的神情。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佟雨泽大步走近,问林清墨,他侧头看了一眼莫琪,礼貌地点点头。 “荣……”莫琪无声地张了张嘴,嘴唇神经质地翕动着。 林清墨拉着佟雨泽的胳膊,指着莫琪介绍说:“这位是我们董事长,莫琪董事长。莫……干妈,这就是雨泽!” 莫琪倏然恍过神来,伸出手去:“佟……佟雨泽,你好!” “您好!”佟雨泽身体微倾,伸手握住老人的手。老人的手小而冰凉,却钳子一样钳住了他,他诧异地看着她。 莫琪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忙松开手说:“小伙子个子真高,不像南方人,你……你父母也很高吧?” 佟雨泽听了一愣,笑着摇摇头道:“不,他们都不高。” 莫琪嘟哝道:“太阳光好刺眼……”然后背转身去,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副墨镜戴上,然后再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佟雨泽。 几个人一时没有话说,气氛有些尴尬,林清墨咳了一声,抬抬手说:“雨泽,看,莫董事长买了蛋糕。” 佟雨泽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清墨,别再叫我莫董事长了,不好意思叫干妈叫阿姨也行。”莫琪不悦地道。 林清墨不自然地笑笑。 莫琪的形象与佟雨泽想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眼前的就是个稍显时髦的小老太太。他对她不再那么反感。 “清墨,要不你带莫阿姨去家里坐坐,我这儿有学员等着,我得去上课。”佟雨泽语带歉意地道。 莫琪问:“你周末都不能休息?” “周末来锻炼的人更多,最忙了。” “哦,那耽误你了……来锻炼的都是些年轻人吧?”莫琪似是不经意地问。 “也不都是……现在的人讲究生活质量,老人家也不少。”佟雨泽应道。 “是吗?”莫琪突然抓住他的手问,“那我也可以?” 佟雨泽笑道:“当然,当然可以,只要有人正确指导,不要损伤就行。” 莫琪松开手,还好墨镜挡住了她激动的眼神。林清墨觉得这老太 太越来越神经质了,估摸晚上佟雨泽回家后会不会怪她带了她去见他。 佟雨泽走后,莫琪久久地站在树荫下,望着皓月健身中心的方向。 林清墨有些纳闷。 “莫……阿姨,”她叫了一声,莫琪仍没动,她又叫,“莫阿姨?” “啊,清墨!” “你怎么了?” “小伙子人不错……清墨,这小伙子不错,一定好好待他!”莫琪语气紊乱地说。 莫琪告辞后,林清墨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琢磨,百思不得其解。 莫琪与佟雨泽素昧平生,为什么她见到他会表现得那么异样?就算说是爱屋及乌,因为佟雨泽是她林清墨的男友,而她林清墨现在又成了她名义上的干女儿,她也不至于表现成那样啊,毕竟,佟雨泽才是第一次见她。 难道……林清墨不敢想下去,呸了几声自己,觉得自己思想怎么会那么龌龊,那么去考量一个老人!毕竟莫琪算得上德高望重,这样去琢磨她无疑是一种亵渎。 可是,前前后后想想,莫琪一开始接触她就有些蹊跷。 问题是莫琪以前并不认识自己,更无从认识佟雨泽啊。 再说了,林清墨进荣生虽然不全是靠真才实学,但应聘的过程却还算正常的。 不管是洛子骞还是莫琪,不可能在若干年前就有那个能耐操纵她的人生吧!让唐钰帮她买假□□?然后再利用后来的一切使得她顺理成章地进到荣生?难道,她林清墨有什么隐秘生世?是莫琪多年前遗弃的孩子,诸如此类? 想到这儿林清墨忍不住骂自己,这想法也太天马行空了! 那之后莫琪倒不那么频繁地联系她了,林清墨觉得释然了些。 不过洛子骞变得越来越奇怪! 他似乎在有意地接近林清墨,不是请吃饭就是送礼物给她,而且那些礼物价格不菲,是精心挑选的。林清墨多次拒绝,可洛子骞的借口却堂堂正正。洛子骞说,既然林清墨拜了他母亲做干妈,她也就是他的干妹妹了,他理所当然应该多照应照应她,而且这也是他母亲莫琪嘱咐过的。 ☆、清墨的怀疑 对洛子骞的说辞,林清墨半信半疑。 不过太过贵重的礼物她坚决不收,理由是用不上。至于吃饭,她只接受中午的工作餐,说晚上要回家给男友做饭。 这算是策略,把佟雨泽拿出来作为拒绝理由可谓一石二鸟,一是可以有充足的理由拒绝下班后与洛子骞独处,二是还可以借机表明自己对佟雨泽感情的忠贞,虽然她觉得洛子骞对她不大可能有非分之想。 而那些礼品,林清墨基本都锁在了公司的文件柜里。 佟雨泽知道她节俭惯了,不可能舍得花钱去买那些华而不实的饰品,看见了势必会怀疑。 她不想她与雨泽的感情节外生枝。 假如说活到现在最值得她珍惜的,那么就是佟雨泽了。如果选择佟雨泽和选择家人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那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雨泽。 他是她最珍贵的,是唯一。 自见过莫琪后,佟雨泽偶尔提到过那位老人,说她后来真去他的健身中心办了卡。他对此感觉不解,因为莫琪从家开车过来至少也要二三十分钟,况且她住的是别墅区,家附近不可能没有像样的健身中心。 莫琪的解释是她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教练来保护自己,而佟雨泽再合适不过。 那段时间因为公司的楼盘就要开盘,林清墨作为总经理的私人助理忙得不可开交。洛子骞有很多资料要她帮忙整理,或者帮他准备要出去开会用的ppt。 现在林清墨算得上做ppt的高手了,洛子骞不再像以前那样自己先把框架搭好,只让她填内容,他现在全权交付予她,只告诉她他想要什么样的ppt,她便能做出令他满意的。 佟雨泽也在忙。他的一个合伙人生意上出了点儿岔子,资金告急,想把手上的股份转让出去,佟雨泽闲暇时时常要出去见新的意向投资人。 因为与意向投资人在经营理念上有分歧,佟雨泽便有意自己把那部分股份盘下,可是手头拿不出那么多现金来。 莫琪见他有时情绪不高,问他有什么难事,佟雨泽便随意与她叨咕了几句。没想到第二天莫琪打电话告诉他她愿意借钱给他周转,佟雨泽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可不愿意欠那个情,何况对方是莫琪。 莫琪一周定时去健身两次,都是预约的佟雨泽的私教。 一开始佟雨泽并没太在意她的神情,后来发现老太太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有时感觉是一 种母亲般的慈爱,有时却感觉瘆得慌。 佟雨泽没把自己的疑虑告诉林清墨,林清墨也不知晓他现在正为钱发愁。 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个投资人主动找上门来,说有意加入皓月。而且那投资人说自己不懂得经营健身行业,且有其他生意要照管,不想过多参与俱乐部的管理。这正合佟雨泽的意,两人一拍即合。 再后来,林清墨发现佟雨泽常常晚上回家很晚,而且情绪不太稳定,问他有什么事儿他总是支支吾吾的,只说近来有几位健身教练突然离职了,他课一下子比较多,忙不过来。 慢慢地,林清墨有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她愿意相信佟雨泽,相信他不会是那种见异思迁的男人。 可是感情的事儿谁能打保票? 她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黎灏,黎灏也基本旁证了佟雨泽的说辞。 林清墨也想过像别的女人那样尾随跟踪他一次,可直觉那样做太不地道。 再说,如果发现佟雨泽真的另觅新欢了,她又能怎么办?死缠烂打吗?她可不是杜欢欢! 无奈地,她打算选择信任。 可是她心里的不安情绪却越来越浓。 她总觉得佟雨泽不光是在忙健身俱乐部的事儿,还有别的事瞒着她。 她没有确切的证据,只凭直觉。她总感觉佟雨泽在有意地回避自己。 即便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话也明显少了,时常陷入一种恍惚状态。 那天晚上林清墨刻意等着佟雨泽,她忍不住了,不想再这样耗下去,想问个究竟。 佟雨泽回到家时已过了十一点。 “俱乐部真就这么忙?”林清墨不动声色地问。 佟雨泽点点头,样子很疲惫。 “到底走了几个教练?很不好招吗?” “招是招了几个,不过得培训,我不想让他们匆匆忙忙上岗,学员不会满意的。” “别的那些人呢?没谁能帮你?” “大家都在忙啊,你看黎灏不也经常加班吗?”佟雨泽说。 林清墨看着他,他的眼神有些游离。 “雨泽……” “嗯?” “你是不是……”林清墨顿了顿,斟酌了下,犹豫地问,“你是不是有了别的人?” 佟 雨泽惊讶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总觉得最近你躲躲闪闪的……如果有,就直接说,真的!”林清墨佯装淡定地道。 “你怎么那么想?我真的只是忙而已,而且现在俱乐部有些变化,我必须多花些心思在那边。”佟雨泽解释道。 “可我觉得你最近变了,即使在我身边也总魂不守舍的,真的只因为忙?” 佟雨泽有些茫然地看着她,然后移了过来,半拥着她。“别瞎想了。”他说,嗓音有些嘶哑,有些无奈,“过一段就好了!” 林清墨把头倚过去,靠他肩上,违心地道:“雨泽,你知道,我们好不容易重逢,我是很珍惜这段感情的,可如果你有更好的选择,我愿意走,只要你幸福就好。” “别多心了清墨,我只是……最近……有些烦,心里很乱,与你无关。过段时间就好了,相信我!”佟雨泽说完轻轻地叹息一声,侧头亲她的耳廓。 林清墨渐渐便有些迷失,暂时忘却了烦恼,随着身边男人的意志陷入了迷离与混沌。 佟雨泽抱起她,走进睡房。她就象听话的婴孩儿一样任他摆布,然后裸*呈在他眼前。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具神圣的祭品。 她迷蒙地凝望着他。 他缓缓地褪掉衣衫,光洁的裸*体在灯光的暗影里有着特别诱人的轮廓。 他是她的光华! 她迷醉在他迷人的气息中。爱的意识像花丛一样绚烂。她徐徐地登上云端,随即堕入幽谷,美丽地死去…… 激*情之后,林清墨抚摸着佟雨泽腰际的那朵梅花,神思有些恍惚。佟雨泽抓住她的手,放他厚实的胸前。 “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他慵懒地问。 “什么话?” “你说过你想结婚!” 林清墨思忖着,她当然记得,从四川回来的那天晚上说的这话。可是现在再提这个合适吗? “等等吧,等你忙完这阵子再说……而且,我家里那个样子,我不想委屈了你!” “别把我们分得那么清楚,清墨!我说过的,未来我们一起承担!” “可是,你的苦恼为什么不主动告诉我?” 佟雨泽知她所指,感觉有些无奈。“是我现在没有头绪罢了,过一段时间吧,一定原原本本一丝一毫告诉你。” 看来他真的有事儿。 或许因为他是男人,不想让她承担得太多。 林清墨把脸窝进他的颈窝,亲亲他光滑的肩胛。“雨泽,有时候我好怕!” “喔,怕什么?” “怕失去。” 佟雨泽抚摸着她。“不会的。”他深情地道,“只要你不想弄丢我!” 转眼到了九月,炎热不再,这个城市进入了一年中最舒适的季节。 近段时间佟雨泽又恢复了正常的作息,承担起了大部分家务,两个人的日子也算其乐融融。 而且,林清墨加了薪! 最最重要的是,她家里人的生活似乎都重新走上了正轨。 离开四川前,林清墨曾去找过周琦。 她觉得周琦这人正直,值得信任,便把佟雨泽给她的那一万块钱取了出来交给他代管,让他帮她看着她父亲林抗战。如果父亲因为正当原因真正需要钱花,便由他支给他。林清墨没办法再完全信任父亲及林清英了,所以周琦便成了她的传声筒。 从周琦处得知父亲和林清英的确都有了正面变化,林清墨很欣慰。 这天,午饭前洛子骞打电话给林清墨说中午要一起吃饭,林清墨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和莫琪无缘无故地生疏后,和洛子骞却莫名其妙地越来越相处融洽。私下里,林清墨也不再怕他,也不大把他当高高在上的老板看。而且周围的同事对她和洛子骞的特殊关系也似乎习以为常了,倒突然没了议论的兴趣。 以前洛子骞只钟情于去高档餐厅就餐。请林清墨吃饭,只要让她挑她准说去那些人均消费不超过三五十元的地方。洛子骞一开始老大不爽,可渐渐地也发现了这样做的乐趣,在人声鼎沸的地方吃饭不用拘泥,而且饭菜味道接地气,着实也不赖,他慢慢地便习惯了。而且他发现,只要在林清墨自认为舒适的环境里,她其实蛮健谈的,这是个意外收获。 可这天中午洛子骞一反常态,坚持要去附近一栋高档商业楼里的西餐厅用餐。林清墨有些不悦,说去西餐厅华而不实,而且等时间太长。洛子骞告诉她,他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她谈,小饭馆环境太嘈杂,聊正经事儿不合适。 “什么事儿整得那么严肃?”林清墨问,“不如就在你办公室谈,我也好记笔记!” “这种事儿不需要记笔记!”洛子骞头也不回地道,“跟我走吧!” ☆、晴天霹雳 洛子骞预定了位置,很僻静。林清墨用餐时欲言又止,但见洛子骞似乎只专注在食物上,便也耐心地等着。吃了主菜,洛子骞又叫了甜品。林清墨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没心思看菜单,便要了和他一模一样的。 “清墨,你年龄……不小了吧?”洛子骞用餐巾拭拭嘴角,像是很随意地问。 “是啊。” “和你的那位进行得怎么样?” “还好……洛总,你用不着这么体恤下属,何况,这纯属私事儿!”林清墨不满地道。 洛子骞手指抚着下巴,语气有些轻佻地说:“我是以干哥哥的名义关心干妹妹,不是以上司的身份!” 林清墨听着觉得别扭,懒得应他,低头吃甜品。 “佟雨泽这人怎么样?”洛子骞又问。 林清墨不记得自己告诉过他雨泽的名字,有些诧异。“他你又不认识,关心他干嘛?”林清墨冷着脸问。 “未来的干妹夫嘛,好奇而已!” 林清墨才不想满足他的好奇心,便说:“结账吧洛总,我还有几个表格没弄!” “不急,下午弄不完晚上再做,你可以申请加班费嘛。” “你到底想说什么,洛总?别阴阳怪气地好吧!我只是一个小职员,我这个年龄有自己的男朋友奇怪吗?你母亲关心我我感激不尽,但恕我直言,我觉得很困扰……她是个老人可你不是,能不能稍微正常点儿?” “我不正常?”洛子骞反问。 林清墨气咻咻的,低头不语。 “清墨,你不觉得你那个男朋友最近有些反常吗?” “有什么反常?”林清墨反驳道,“你不也喜怒无常吗?他遇到困难有情绪很正常,况且现在都好了……对了,我真不理解,你老盯着他干嘛?” “你觉得呢?” “是你要找我谈的,洛总!” “好吧,直说了吧,他和我母亲最近走得很近,这事儿你知道吗?” “走得很近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莫阿姨找他当私教,这事儿他告诉过我。” “那你心可够大!” 林清墨皱皱眉。“洛总……” 洛子骞摆摆手打断她。“清墨,你考虑过吗?我母亲住在二十多公里外的地方,现在哪儿没有健身中心?为什么她偏偏找你男朋友当私教?你就不怀疑?” “这个当初他也不理解。” “好吧,那我告诉你。首先,第一次见佟雨泽我就觉得他和我父亲有几分像。我母亲寡居多年,我知道她对我父亲感情至深,一直不愿接纳新的感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清墨懵懂地摇摇头。 “我的意思是,她可能喜欢上了你的佟雨泽……我不能说这是爱……这么说吧,佟雨泽某方面说在她心里代替了我父亲的位置,所以她故意接近他。” “你怎么会这么想?她可是你母亲!”林清墨不可思议地道。 “可她更是个寂寞的女人!” “你的话我根本无法相信!” “那我问你,自从你介绍他们俩认识后,我母亲再联系你多吗?别忘了,你可是她主动要认的干女儿!” 林清墨一时语塞。 洛子骞貌似有理有据,她不得不对前段时间佟雨泽的行为举止再次产生怀疑。可是她不愿意承认,她不愿意相信洛子骞的信口雌黄。 “反正我不信,开初佟雨泽并不愿意见她,他说过的。”林清墨嘴硬,反驳道。 “你知道这世上有诱惑两个字,有见利忘义这个词,佟雨泽也不例外!我母亲有什么?想必你最清楚!佟雨泽可能在蝇头小利面前清高得起,可在大笔财富面前未必守得住他那纸一样的所谓原则。你敢保证他为了金钱不会背叛爱情?” “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在乎钱的,我回老家他硬给我钱……我家很穷,他也不介意,还说要跟我结婚……他不是你说的那样……”林清墨语无伦次地道。 “你在为他辩护……”洛子骞冷笑道,“事实上,我也相信他是爱你的,可毕竟屈从了现实!” “你有什么证据?”林清墨斥道,“洛总,别血口喷人!雨泽虽不及你有钱,但他并不缺钱花,他自己就开着健身中心!” “看来你真被蒙在了鼓里!”洛子骞无比同情地摇摇头,身体往后靠了靠,说,“你知道那个健身中心是他与人合伙的吧?前段时间那个合伙人要退出,他找不到合适的投资人接手,自己又拿不出钱来购买股份,这你知道吗?” 林清墨知道一些。 “后来是我母亲找的人把那股份给买了,并且答应佟雨泽不干涉他的业务,这你懂了吗?” “可这只是买卖啊,能说明什么呢?”林清墨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驳道。 “首先,如果佟雨泽没有企图,我母亲怎么会知道他健身中心股份转让的事儿?而且,当我发现这笔钱从公司转出去时,我有些疑惑,因为我母亲在钱的问题上从来没这么随意过,毕竟金额不小,我便追踪了下去。显然我母亲不愿让我知道这事。你懂什么意思吗?如果是正常的生意往来,她不可能瞒我这个ceo!最最让我疑惑的是,我母亲对佟雨泽的态度相当暧昧,怎么暧昧我不说你也可以想得到,反正作为她儿子我没脸说。至少在我的记忆中,她很少那么对我亲热过!” 洛子骞为了进一步佐证自己的观点,打开了手机相册,给林清墨看了几张照片,都是佟雨泽与莫琪在一起时的合影。显然那些照片是偷拍的,因为清晰度并不好,不过足以辨认画面里的人物。两人举止有些亲昵,有两张甚至是莫琪母亲一样半拥着佟雨泽,只是佟雨泽的表情有几分僵硬。 林清墨脸红一阵紫一阵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果然佟雨泽是有事儿瞒着她。想不到啊,他怎么会这样对她! 林清墨一整个下午都在混沌中度过。 十年的等待啊,她本以为从此能与心爱的人连枝共冢,哪想却只是暮翠朝红而已,爱情原来如此短暂,不经风雨! 下班前佟雨泽打来电话说来不了接她下班,林清墨只淡淡地说不用了。她精神恍惚地回到家,见黎灏正背着运动挎包要出门,便一把拦住他。 “黎灏,麻烦帮我个忙!”她央求道。 “我约了私教!再耽误就赶不及了,怎么了清墨?” “帮我收拾下行李,我要搬走!” “搬走?为什么?雨泽没说呀!”黎灏傻呆呆地道。 “不用他知道了,不用他知道,我不想让他知道……麻烦你了黎灏,请帮帮我!”林清墨语无伦次地道。 黎灏感觉蹊跷,见林清墨赤红着眼,头发凌乱,脸色惨白,眼神癫狂,甚是骇人。他重新打开房门,把挎包放下,小心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清墨?” “没什么……我不想见到他了,不想住这儿了,帮我……”林清墨说完冲进卧室,胡乱地归置起东西来,她神思紊乱,把拉杆箱提过来提过去的,完全没了条理! 黎灏傻站了一会儿,觉得林清墨一定是受到什么刺激了,打算打个电话给学员晚点儿开始授课。他刚把手机放到耳畔,林清墨突然猛地飞扑过来,一把打掉他手中的手机。 随着黎灏啊的一声叫唤,手机飞出了好几米远,哐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清墨,你干什么?”黎灏气急败坏地嚷起来,他赶忙跑过去捡起手机,屏幕已碎了,开不了机了。 “对不起,黎灏,对不起,多少钱我赔你……只求你别告诉他,求你……”林清墨满脸腌臜,央求道。 “这到底是怎么了?”黎灏使劲把林清墨按坐到床上,喝道,“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林清墨放声大哭。 黎灏拿她没办法,课去上不了学员会急,他央求林清墨把手机借他用一下,说要打个电话向学员解释解释,林清墨以为他骗她,说什么也不给。 “我要走,”她哽咽着一遍遍重复,“我马上就走!” 然后她哭着收拾东西,脑子一片空白,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越收拾越乱。黎灏呆呆坐着,心里琢磨着怎么能通知到佟雨泽,又怕自己一走林清墨不辞而别,到时候佟雨泽都不知道哪儿去找人,所以便决定守在家里,拖住理智尽失的清墨。 林清墨只是哭,或者胡乱地说些丧气话,黎灏到底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她突然这么大气性到底为何。 见黎灏不帮自己,林清墨打算先不管那些行李了,坚持要走,黎灏不得已拉住她,两人就这么僵着,一直耗到佟雨泽回家。 佟雨泽并没到下班时候,因为黎灏约好的学员去上课,左等右等不见黎灏身影,非常生气,投诉到了他那里。佟雨泽不知道黎灏究竟发生了什么,赶忙协调了别的教练临时带课,然后立刻打电话给黎灏,却一直打不通。 见黎灏在家,佟雨泽气不打一处来,没等黎灏解释便把他破口大骂了一通。黎灏郁闷极了,看着林清墨不语。 “别骂他了,是因为我!”林清墨木然地说。 “你又怎么了?”佟雨泽余怒未消,“他不去上课与你有什么关系?” 林清墨懒得多解释,只说:“我想搬走!” “搬走?为什么搬走?”佟雨泽方发现她神色不对劲,讶异地问。 “不为什么,就想搬走!” ☆、逃离 “她怎么了?”佟雨泽不解地问。 黎灏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了解情况。 “清墨,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林清墨大眼瞪着他,突然就满目涟漪,一眨眼珠玉齐下。 爱情长霉了,快腐烂了!佟雨泽,我们俩完了! 可是她什么也没说。 她站起来,朝门口走去。有佟雨泽在,黎灏再也不阻止她,只默默看着。佟雨泽疑惑地跟上去,跟在她身后。 “清墨?” “佟雨泽,让我走吧,东西我以后再来取……或者,你扔掉也行!”她说,突然就冷静下来。 “你要去哪儿?”佟雨泽拉住她,他背靠着门,堵住她去路。 “哪儿都成,在这儿我觉得窒息……一刻也呆不了了……让我走!” “你总得有个交待!” “交待?”林清墨冷笑一声,凄然地道,“不需要了,我说过,我不会拦你的路,请你也别拦着我!” 佟雨泽听得云里雾里,见林清墨执意要走,估摸着症结在自己身上。可是如果放她走,他又着实不放心。 “我走,清墨,我走,你留下,咱们明天再谈!”佟雨泽说。 “没什么好谈的!” “反正你得留下,我马上离开!”佟雨泽吼道,不等她应,强把她推进卧房里去,把门拉上。 “黎灏,”他泄气地问,“她到底怎么了?” “我真不知道!”黎灏苦着脸说,“吓我一跳,从没见她这样过……她回来时我正要去皓月,她拉住我叫我帮她收拾下东西,说要搬走。见她脸色难看,我琢磨着是不是和你闹了矛盾,就打算陪她会儿,我想打个电话给学员协调下课程时间,她以为我要通知你,看,把我手机都摔坏了……她一直哭,闹着要走……” “真他妈奇怪了!”佟雨泽紧锁眉头,自言自语地道。 黎灏问:“你们真没吵架?” “吵个鬼啊!” “想想看,是不是有什么事令她误会?” 佟雨泽仔细想了想,摇摇头。前段时间林清墨对他晚上老外出是有过疑惑,可他都说清楚了呀,而且,他也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儿。 “黎灏,这两天我先出去住,你帮我看住她,有什么事儿第一时间联系我。”佟雨泽郁闷地说。 “你真要走?” “不走怎么办?让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往外跑?” 黎灏点点头,有些为佟雨泽难过。 佟雨泽走后,黎灏轻轻敲敲林清墨的门。“清墨,雨泽走了!”他说。没听见回应,遂把耳朵贴门上,也没听见有任何响动。他再敲敲门,然后推开进去。 “清墨?” 林清墨蜷成一团,嗯了一声。 黎灏抬手打开灯。 他走过去。 林清墨稍稍挪动了下,抬身倚在靠枕上。 “雨泽刚走了!”黎灏又说,“他看上去很伤心!” “他伤心?”林清墨欲哭欲笑地说,“他不会伤心的!” “清墨,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看!”黎灏诱导地道。 林清墨的眼角再次决堤了,难以释放那抹心痛。 “我只是觉得你们可能有什么误会,我了解雨泽这人……总之,你说说看嘛,我保证不告诉他!”黎灏坐下来,做出倾听者的姿态。 林清墨抹抹泪,哽咽地问:“黎灏,你们健身中心最近是不是有变化?” “你指哪一桩?” “不是有个合伙人要退出吗?” “是啊,好象事情已经解决了,有新的投资人进来。”黎灏点点头道。 “你知道新投资人是谁?” “一位中年男士,具体做什么的我倒不清楚,你知道,我只占一点点干股而已,决策方面的事并不参与。” “可那位男士不是真正的投资者,幕后的人是一个叫莫琪的女人!” “莫琪?你说那个老学员?她不是你干妈吗?她是投资人?”黎灏一连串的疑问。 林清墨清凄一笑,眼睛便又模糊了。 “干妈?呵呵……”她吸了吸鼻子嘲讽道,“你不觉得他们俩举止有些暧昧吗?” “暧昧?你说雨泽和她?”黎灏瞪大眼问。 林清墨眼神空茫而幽怨。 “你开玩笑吧清墨?莫琪少说也六十了,怎么可能?而且,雨泽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你们关系好,可是,黎灏,你仔细想想看,他们之间真的正常吗?像单纯的学员与教练的关系吗?” 黎灏沉吟片刻,问:“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林清墨摇摇头说:“不是我,是莫琪的儿子,洛子骞。” “他发现什么了?” “一开始他也不知道,因为莫琪那笔投资他感到疑惑……进而发现了莫琪与雨泽交往频繁,而且关系有些……”林清墨咬咬唇,说不下去了。 黎灏陷入了沉思。 最近,是发现过莫琪对佟雨泽举止亲昵,且佟雨泽会显得有些不自在。大家只当是一位长者对后辈的喜爱,没太在意,可经林清墨这么一渲染,他也觉得莫琪对雨泽的态度有些令人浮想联翩。即便雨泽表现出了适度的矜持。 可这让他难以接受,也不愿意相信。雨泽在金钱面前虽算不上多大方,但很注重情义。所以他不信。 “可是,你觉得莫琪的儿子会故意陷害自己的母亲吗?”林清墨反问。 黎灏摇摇头说:“那应该不会……只是,他们之间是不是也有误会?就算钱是莫琪投的,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雨泽的确经营有方,莫琪可能欣赏他这点……再说了,谁投不是投?” “可哪儿那么多误会!”林清墨幽怨地道。 “你为什么不和他坐下来谈谈呢,问问清楚?” “我替他丢脸……事情明摆着嘛!算了,不说了,反正我们完了,我明天就开始找房去,找好了我告诉你,你再通知他……” 然后又说:“今天我说的话你烂在肚子里!” 黎灏有些感伤。 其实他一直羡慕着佟雨泽和林清墨这一对儿,算得上俊男靓女,心心相印,也在他们身上看到了爱情该有的美好。 可惜只在朝暮,不能久长! 林清墨彻夜不眠。 她看着那个牛仔背包,泪流如雨。十年的思念与寄托,一夜梦碎,再也折不出漂亮的幸运星了。 第二天林清墨发了条短信给洛子骞,说自己生病了,请他代她向许旸请一天假。林清墨不想直接跟许旸和人事部请假,她开不了口。反正事情是由洛子骞而起,就由洛子骞去收拾残局吧。 林清墨一上午同房产中介一起去看了四套房,可惜房租都在她可承受范围以外。中介小妹可谓阅人无数,大概看出来她只是一位收入不高的打工妹,手头拮据,便提出带她去看附近农民的民房。林清墨心想自己这点儿房租预算的确没挑,最后看中一个破败的四合院中的一间屋子,屋子里家具简陋,且得与人共用厨房厕 所,好在房租不贵,只要五百一月。 林清墨急于搬进去住,下午就联系好了一辆三轮车,把自己简单的行李搬了过去。 她搬走时黎灏不在家,去了皓月。林清墨留了张字条给他,告诉他自己已找到了住处,搬走了,叫他放心,并让他通知佟雨泽可以回家住了。她在纸下压了三千元现金,作为损坏黎灏的手机的赔偿,然后她把那把门钥匙压在纸条上。 她走出房门,三步一回头,似乎并不像心里想的那么决然。她是爱佟雨泽的,即便现在也是。可是他亲手弄脏了他们的爱情!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她把爱情看得高洁如莲,可他却视它贱如尘埃! 晚上,佟雨泽给林清墨打来电话,林清墨直接挂断了没接,三番五次。他给她发短信,她直接删除不看。 她得适应现实的阵痛。不破不立嘛,她必须重新习惯单身生活。 再去上班的时候,林清墨刻意打扮了下自己,她必须精神起来。 那个周末她一直躲在家里,饿了做饭吃,吃饱了躺下睡,哪儿也没去,什么也不想,可是她却觉得好疲累! 黎灏联系过她,问她住哪儿,叫她出去见个面,她知道多半是佟雨泽的主意,所以没加理睬。 周一下班时,刚出地铁口,她便看见了佟雨泽。 他站在路边,面容憔悴,目光呆滞,痛惜地看着她走近。 “清墨……”他低声唤她。 她低头匆匆走过他的身边,没有驻足。 她也心痛,心在汩汩地冒血。 第二天,又看见了他。他仍在等她。他拉住她。 她奋力甩开他的手,一路小跑,然后上了一辆出租车。 第三天下午,走出地铁口时,她下意识地朝他昨天站的地方看。可他不在了,黎灏在。 “黎灏?” “清墨,雨泽叫我来的!”黎灏告诉她。 林清墨站住,看着鞋尖,鞋尖上布满了灰尘。 “这个给你。”黎灏从兜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到她手上。 她问:“是什么?” “你留的那三千元……雨泽已帮我买了手机,这钱用不上了!”黎灏笑笑说。 “那你还给他。” “他不要,叫我给你,说 你手上缺钱。” 是的,她每个月只留下必要的生活费,然后把余钱寄给周琦,父亲和清英买猕猴桃树苗以及农资都需要钱,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得尽全力支持他们。 林清墨鼻子陡地酸了。佟雨泽还想着这个。 她毅然把信封推开。“这钱是他的。”她冷冷地说,“我不要!” ☆、洛子骞的阴谋 “清墨,你就别犟了!”黎灏有点儿生气了,把信封硬塞回她手里,责怪道,“赌气也要适可而止!你并不是百分之百肯定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不是吗?你总得给人一个解释的机会!你让他怎么办?这几天他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精神恍惚,我看着都焦心。你知道吗?他今天差点儿出大事!” “他怎么了?”林清墨心里一抽,急切地问。 黎灏长长地叹了声气,道:“今天有个学员练胸推,让他在旁边做保护,他可能突然跑神了,杠铃砸了下去,差点儿伤着人家!” “那怎么样了?”林清墨担心地问。 “还好那人是个练家子,有力气也有经验,只是被杠铃压了一下,无大碍,虚惊一场!可是,清墨,雨泽以前从没犯过类似的错误!” 林清墨暗地里松了口气,然后脸色重归淡然。 “跟他好好聊聊吧,好吗?”黎灏再次央求她。 “没什么好聊的……他可能……只是不习惯而已,过几天就好了!”林清墨决然地摇摇头说。 黎灏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 这个女孩子以前那么温良谦恭让! 和杜欢欢交往时,黎灏老是会有意无意地拿她和林清墨比,可以这么说,他之所以能那么断然地提出和杜欢欢分手,与林清墨不无关系。是她让他觉出了落差,认识到杜欢欢根本不值得他爱。 可她倔起来连佟雨泽也招架不了。 林清墨打算忘掉佟雨泽。从此她的世界将不再有他。 她的精神洁癖让她没办法重新接纳他。 周五下午洛子骞让林清墨帮他准备一份财务状况分析书,林清墨下班后便留下加班。现在她很乐意加班。她不想回那个窝,回去一闲下来就会想到佟雨泽,想到她那十年漫长的等待,和他们曾经的快乐! 心碎有痕,她已被伤得彻头彻尾。再倔强的爱情在现实面前也要低头,犹如彼岸花开,花开无叶,叶生无花,他们注定不该相见! 其实洛子骞让林清墨做财务状况分析书只是个幌子。他有话想跟她说。 趁财务室没了人,洛子骞过来了。 “一道出去吃晚饭吧?”他征求她的意见。 “等我做完手上的活。”林清墨说,“吃完饭我直接回家。” “不急,明天再做也行,我的会议推迟了!” “哦……”林清墨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洛子骞示意她跟他走。她轻吁一声,把文具归置好,站起来。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朵浮云。近几天,她总有种脚下无根的感觉。 “想吃什么?”洛子骞问。 “随便,就近吧!” 她不大有食欲,一碗米饭只吃了一小半。 “你在减肥?”洛子骞笑问,他想让气氛轻松一点儿。 林清墨淡然笑笑,没有应他。 她等着洛子骞开口,洛子骞一定有重要的话说。 “和他怎么样了?” “已经分了!”她面无表情地道。 洛子骞扬了下眉。“动作这么快?” “快刀斩乱麻嘛,拖久了对大家都无益!” 洛子骞探究地看着她。她的眼睛出卖了她。 “其实你爱他,还爱着他!”他无情地揭穿。 “那又怎样?既然分手了,就必须死心,断了线的风筝追不回来了……我或许还爱他,但已经不重要了……”林清墨心灰意冷地道。 洛子骞摇摇头。“有人说,真心离伤心最近,你现在在伤着心。”他说。 林清墨怔怔的。 “喝杯去吧!” 她点点头。 她以前从没去过酒吧。跟在洛子骞身后,她对周遭所有的一切视若无睹。 两人一杯一杯喝着闷酒。 原来酒真是好东西。从清醒,到微醺,到醉意葱茏,只在觥筹交错间。林清墨似在梦游。她抛却了一切烦恼,傻傻地笑,傻傻地哭……她终于理解了杜欢欢为什么对酒那么衷情。 “清墨,我们结盟吧!”洛子骞轻柔地说。 他五官模糊,笑容也模糊,林清墨伸手在空中上下左右划动了几下,仿佛面前有块布满水汽的毛玻璃。 她笑了。“结盟?结哪门子盟?” “你还爱佟雨泽吧?” “当然,一直……爱,永远……爱!”林清墨打着酒嗝断然地道,说完傻呵呵地乐。 “你应该把他抢回来!” “可是,要怎么……怎么抢?”她醉眼朦胧,有些费力地眨巴着眼。 洛子骞笑笑。“只要你想他回到你身边!” 林清墨毫不犹豫地 点头。 “那就听我的!” 她再点头。 “你要你的佟雨泽,我要我的家庭,我的母亲,我不想他抢走她!”洛子骞喃喃地道,“只要你听我的,总有一天他会回到你身边!” “你说得……不对……不对……是莫琪……你老妈抢走的他,不是他……抢她,他爱的只有……我……他心里只有……我!”林清墨挥着手大叫。 你这个傻子……洛子骞看着她阴笑着想。不过他需要一个傻女人与他配合!尽管小时候他曾希望过有个兄长,可佟雨泽不行,坚决不行,他容不下他! 洛子骞见林清墨彻底迷糊了,便站起来走到她旁边,拉开椅子坐下,然后把她的手机从包里找出来。 他俯在她耳畔轻声问:“你手机密码多少,清墨?” “1213……你……干嘛?”林清墨迷迷瞪瞪地道。 洛子骞轻笑一声,输入了密码,然后打开手机的照相功能。他把脸贴着她的,举起手机…… 他亲她的脸颊…… 亲她的嘴角…… 林清墨一直在不受控制地笑,因为有了些醉意,她的笑迷离中便有了几分狐媚,洛子骞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他附耳轻吟:“清墨,亲我……” 林清墨咯咯笑着,竟真的亲了他一下,然后轻唤着雨泽的名字。 洛子骞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举起手机再拍下一张。 他诡秘地笑了,把倚着他的林清墨轻轻扶正,林清墨的头又马上歪了过来,他就势让她趴在桌上。 他从她手机的通讯录中找到佟雨泽的号码,把刚拍好的照片一一发送过去,发送成功后再把相片从相册里删除掉,同时也删掉已发送文件。 大功告成了! 洛子骞诡笑着把手机关掉,然后放回林清墨包里。 佟雨泽,别想进入我的地盘!他得意地想。 再坐了半小时,林清墨似乎清醒了些。 她歪歪倒倒地倚靠着洛子骞,踉跄地走在寂静的大街上。洛子骞一扬手,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们身旁。 “上车了,清墨!”他拍怕她的脸道。 林清墨哼哼唧唧地,在他半推半抱下坐进出租车后座。 “先生要去哪儿?”司机礼貌地问。 洛子 骞只知道林清墨家的大概位置,便问林清墨:“你住哪儿?” 林清墨嘟嘟哝哝地应不成句。 洛子骞便告诉司机先送他到家。 已是午夜,街上几乎没有了行人和车,出租车很快便到了洛子骞的公寓楼前。 洛子骞拍拍林清墨的脸,将她拍醒,问她家的住址,林清墨含糊地说出一个地名,司机说自己知道那儿。 洛子骞想了想,决定不下车了,先送林清墨回家。 车行一刻钟后,林清墨突然醒了,见洛子骞在旁,迷糊地问这是去哪儿。 “送你回家呀。”洛子骞笑着说。 司机一直在猜度这二位的关系,像情侣又不大像,作为老出租车司机他算见多识广,见怪不怪了。如今的男女青年太热衷于一夜情,八成这也是对野鸳鸯! 林清墨脑子越来越清醒,她不想让洛子骞知道自己住的地方那么寒碜,于是远远地便让司机停了车。她下了车,胡乱地道声再见,朝前走去。 洛子骞见她一直往前走,有些好奇,让司机师傅在原地等着自己,下车尾随她而去。毕竟是深夜,这儿又是城乡结合部,他担心她的安全。走了大概二百多米,见有个大杂院,林清墨朝那大杂院走去。等她进了院门,洛子骞方掉头往回走。 院门是金属板门,一碰便哐当哐当响,林清墨怕影响了别人,猫着腰进去,再轻轻把门合上。她头疼得厉害,有些犯恶心,便靠在墙上眯了会儿眼。 “清墨?”佟雨泽的声音,很轻柔。 林清墨以为是幻觉,眼睛睁开了又赶紧闭上。 “是清墨吗?”那声音果然再次响起,很真切,很温暖。 林清墨睁开眼,往声音的方向定睛看去,她的门前有个暗影在动。 她摸索着慢慢走过去。那暗影靠近了些。她认得出那高大的身形。她有些激动,差点儿叫出声来,可最终抑住了自己,只在黑暗里张了张口,并没发出任何声响。 “清墨!”暗影激动地唤,然后搂住她,顿了一下,“你……喝酒了?” 林清墨没吱声,扭动着身体试图摆脱那坚实的臂膀,因用力过大,她差点儿没站稳,打了个趔趄。佟雨泽赶忙扶稳她,她再用力甩开他的手。 她打开门,借着醉意含混地说:“你走,走吧!” 佟雨泽当然不会走,一只脚伸进来撑着那门, 林清墨再怎么用劲也是枉然。她突然觉得胃里一股暗涌在澎湃,然后猛地推开门,冲出去,蹲在地上,哇哇地吐开了。 “你喝了多少?”佟雨泽拍着她的背,关切地轻斥道。 林清墨突然一下子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隐痛 “你走!”她喃喃地道,手无力地推拒。 佟雨泽没理她,把她一把抱起,进了屋。他摸索着打开灯。 林清墨面容憔悴,头发乱糟糟的,眼角泛着泪光。 佟雨泽把她轻轻放在床上,然后拿杯子去院子里接了点儿水给她漱口。 林清墨往墙壁方向歪着头,闭着眼睛。 佟雨泽以为她睡着了,默默地看着她。 可是眼泪在不知不觉地溢出来,林清墨想抬手拭掉,可不想叫身边的男人发现。 “你走吧!”她疲惫地说,声音柔和了些! “清墨……” “雨泽,我们俩的缘分尽了,什么都别说了,求你了……” 佟雨泽叹了口气,说了声好好休息吧,然后带上门离开。 他本来是来兴师问罪的。收到从林清墨的手机发过去的照片,他勃然大怒。这之前,他从没想过要放弃她,不管她有什么心结,总有会解开的那一天。 可是她越走越远。 以前他不是没担心过洛子骞,但毕竟觉得他们走到一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那几张照片说明什么了呢?他们那么亲热,她还把那些他们亲热的照片发给他看,是何居心? 想激怒他吗?既然她决定分手,那又何必?是炫耀吗?可林清墨的样子明明是伤心的,否则她怎么会喝醉酒?她以前是滴酒不沾的。 何况,看她的眼泪,她那眼神,她并不真正爱洛子骞。 那到底是为什么? 是洛子骞在中间搞鬼吗? 他为什么偏偏拿林清墨下手,他想达到什么目的? 佟雨泽在午夜里独自游荡着,无处安放他心底里滋长着的那股躁动。 这段时间以来他太累了,先是健身中心的股权变更,然后是莫琪突然找上门来,然后再是林清墨不辞而别。 他从没想过自己与莫琪有着那样特别的关系,更没意料到林清墨一夜之间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然后还有洛子骞,他知道他的身份后竟会那么敌视他。 说心里话,他并没想过和他抢任何东西! 可是这些变故打乱了他的心绪。 如今在这个世界上,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东西,除了林清墨和他远在湖北的老母亲外。 从今天清墨的表现看,她最近的突然变化一定与 洛子骞有关,也就是说,她无意间成了洛子骞手中的一颗棋子。 很显然,洛子骞在向他示威。 他想起那几张令他心神不宁的照片来。洛子骞的神情冷酷而得意,而林清墨呢,她的笑显然带有醉意。 他本想着把自己和莫琪的真实关系告知给林清墨,可莫琪让他先缓缓,她说这事儿由她来说比较合适,那样林清墨或许容易接受些。 其实他知道她的意图。莫琪最担心的莫过于洛子骞,所以她希望洛子骞接纳了佟雨泽后再告诉林清墨不迟。 她显然也没意识到洛子骞会那么大反应。 第二天晚上,佟雨泽又到林清墨家的院门口等,依然等到了午夜,他见林清墨踉踉跄跄回来。 她又醉了。 佟雨泽质问她干什么去了,她大着舌头说不用他管,她说她这样快活,有好酒喝,还有高富帅买单。 “你为什么糟践自己出去鬼混?有什么不痛快摆明了说,我他妈是死的吗?”佟雨泽气急了,冲她喊叫。 林清墨懵了一会儿,反唇相讥道:“佟雨泽你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儿?啊……我鬼混,我就鬼混了怎么着?你管得着吗?你高尚,你多高尚啊……哼哼,为钱傍富婆,人渣,多高尚的人渣,哈哈哈哈……” 佟雨泽脑子嗡地一声,怔住了,半天缓不过气来。 他聚力抬手,几乎是无意识地给了林清墨一耳光。 林清墨本就站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趴在地上竟然还神经质地乐!这一耳光扇得好,她觉得无比痛快,痛快得想放声哭! 可是佟雨泽在啊,她不能哭,绝对不能哭! 林清墨挣扎着站起来,打开院门,扶着门框进了院子,把佟雨泽独自关在了黑夜里。 一切都完了,佟雨泽伤心地想。 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不光彩的过去是抹不掉的,就象他腰际的那朵艳丽的红梅,随着岁月的流逝只会越长越深刻。那是他岁月的印迹!永远抹不掉的! 他花了这么多年来忘记。他以为他可以忘记。 直到重新遇到清墨,他觉得这些年值了,可她亲自揭开了他心里的那道伤疤。他这才发现它一直不曾痊愈! 荣生大厦里,董事长办公室。 洛子骞漠然地看着莫琪。 “子骞,你坐! ”莫琪和颜悦色地招呼道。 “免了吧,我等会儿还有约。” “就不能坐下来和我聊聊?”莫琪几乎是带着巴结的语气问。 “没什么好聊的。”洛子骞赌气道,“你让他来吧,他来我走!” 莫琪语重心长地道:“我只是想让他来帮你。” “帮我?何以见得?”洛子骞悻悻地道,“他没出现前你一直是认可我的,现在你告诉我需要人辅佐,开什么玩笑?” “那你让我怎么办?”莫琪无奈地道。 “你不该瞒我!” “我没想瞒你!” “没想瞒?妈,我现在多大了?二十八岁了,你突然告诉我有个哥哥,而且要把他安排在我身边!” “我是为你好!也为荣生考虑!” “你的借口也太逊了!”洛子骞冷笑一声,“他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健身教练,能帮上什么忙?把公司的职员都训练成肌肉男和金刚芭比?” “你根本不了解他,他本就是学金融专业的,以前在证券行业做过。”莫琪解释道。 “反正我不同意,让他来你就解我的职!” “子骞……” “还有啊,那个林清墨,你少打她主意!如果为她好,你就别告诉她事情的真相!”洛子骞威胁到。 莫琪怔怔地看着儿子冲出去。 她想过洛子骞会一时难以接受佟雨泽是他哥哥的事实,但没想到他会那么偏执。 是不是她太急于让他知道了? 子骞自幼被他们当宝贝疙瘩养,可以说养尊处优,而且就他那个年龄的孩子大多都是独生子,他从没对自己是父母唯一的孩子这个事实产生过任何怀疑。可能在他一贯的思维里,荣生这个商业帝国终将彻底属于他一个人,现在突然冒出个哥哥来,他肯定一时难以接受。 其实有一点莫琪并不清楚,洛子骞的反感不全在此,也在于他一开始误会了她与佟雨泽的关系,他以为她老来了突然春*心荡漾,喜欢上了一个年轻俊伟的男子。 也就是说,佟雨泽真正进入他的视野时他是厌恶他的,但并不认为他对他具有威胁。只是觉得母亲老来了突然不顾人伦让他觉得有些难堪,所以只想拆散他们。 后来莫琪告诉了他真相,他突然有种被愚弄了的愤懑。而且之前他告诉过林清墨要与她联手对付莫 琪与佟雨泽,就是说,倘若林清墨知道真相后一定会以为是他不折手段诬陷了佟雨泽,利用了她。 他不想林清墨把他看扁了! 说起来奇怪,洛子骞并不承认自己是喜欢林清墨的,可潜意识里,他却特别在意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所以他的威胁莫琪不甚明白,觉得有些费解。 虽然洛子骞态度明朗,莫琪也有所顾忌,但对佟雨泽的安排她是不打算改变的。 一来她已和雨泽商量过,是她自己苦口婆心地劝他进荣生的。 佟雨泽一开始并不愿意,他的顾虑就是子骞,而且他自认现在的事业虽做得不大但也顺利,他不想自己的人生有太大波澜。所以他曾告诉过莫琪不要让洛子骞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而莫琪的想法也很简单,好不容易找到了亲生儿子,她觉得她已亏欠了他三十年,所以急于弥补。再加上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后,她觉得佟雨泽心思慎密,与行事激进的洛子骞正好相辅相成……而且佟雨泽在证券公司做过,对管理资金方面颇有经验,是民企最需要的那种既可信赖又有才能的干将。 莫琪也注意到,佟雨泽近些天精神萎靡,老是忧心忡忡的。 她一开始以为他是担心处理不好与洛子骞的关系,没意识到是他情感上出了问题。 莫琪联系不上林清墨,旁敲侧击问黎灏知不知道一些内情,黎灏很不自然地拿话敷衍。 她本打算今天把事实真相告诉给林清墨的,刚才经洛子骞那么一说,这事儿便得考虑考虑! 自上次打过林清墨一巴掌后,佟雨泽就再没联系过她。 某方面说,他已经决定放弃。因为不得不放弃! 遮羞布已没有了,他在她面前无地自容! 可他不知道他有一个最大的失误,没去深究林清墨说出那番话的因由。他没想过她指的是他和莫琪的关系,而非他那段不堪的过往。 莫琪央求他去帮帮洛子骞。她说洛子骞在行事上越来越一意孤行,需要人牵制,可是她老了做不动了。 佟雨泽经不住她软磨硬泡,最终松了口。 他为此跟健身中心的合伙人通了气。其实除了不能亲历亲为给学员上课,他自认可以兼顾好皓月的日常运营管理。有一波像黎灏一样的朋友帮他,他不需要太过操心。 那天他带着莫琪到了皓月的办公室,当着大家的面 儿讲了自己与莫琪实为母子的秘密。 黎灏相当惊讶,几乎是崩溃着地大叫一声:“mygod,真是天大的误会!” ☆、真相大白 佟雨泽和莫琪不约而同地问:“什么误会?” 黎灏脸涨得通红,磕磕巴巴地道:“我……我是说……林清墨,她误会……误会你们了!” 佟雨泽心里一动,似乎明白点儿什么,他示意黎灏先别说。等其他同事纷纷表示衷心祝贺后散去,他方有些激动地问:“你说说黎灏,怎么回事儿?” 黎灏看看莫琪,硬着头皮道:“她……清墨……以为你们俩……那个……这个……”他说着还形象地把两根大拇指靠在了一起。 莫琪的脸突然变得煞白,不单是因为林清墨的误解,她意识到这里边一定有洛子骞的作用。 相反地,佟雨泽则有些窃喜,他的感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他板着面孔问黎灏:“你这人,怎么不早说?” “这个……怎么说啊?”黎灏结巴地道,“其实……老实讲……我……我也……不理解!” 莫琪摆摆手,让佟雨泽不要责怪黎灏。“这个……这个怪我,操之过急……好了,现在总算明白了,清墨那儿交给我吧……黎灏,谢谢你告诉我们,一切还不晚!” 然后她告诉佟雨泽:“雨泽,晚上你请同事们吃个饭吧,算我账上,我就不参加了!” “你……” “只是有些累,想早点儿回家休息……究竟是老了……”莫琪疲惫地道。 洛子骞实在太让她失望了。 她不能再什么都由着他。她扪心自问,找到雨泽之前她从没怠慢过他,甚至可以说过于宠溺,与雨泽相认后,她也丝毫没有要疏离他的意思,是他自己太过敏感,而且心胸狭隘。 作为负责任的母亲,她必须纠正他,大明大义面前,她再容不得他一味任性,尽管这势必在短时间内引起一些冲突! 莫琪是周一带着佟雨泽去荣生的。 佟雨泽时隔几年之后重新穿上了西服,显得格外有青年才俊的风范。 莫琪早就和公司的高管们通过气,除了洛子骞,大家对佟雨泽都是表示欢迎的。 其实各部门主管大都是公司元老级人物,和莫琪有某种心照不宣的惺惺相惜,而对洛子骞,他们颇有微词,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说出来罢了。 莫琪亲自带着佟雨泽在公司各部门转了一圈,把他介绍给中层以上管理人员。 她没直接告诉他们佟雨泽是自己失散多年儿子的事, 她想这消息会自动传开的,不需她赘言。几个与洛荣一起打拼过的高管知道他们丢失了孩子的秘密,也是这个秘密最忠实的守护者,现在谜底揭开,他们自然会有意无意地在公司里讨论这事儿! 因为佟雨泽长得实在太像那时候的洛荣了! 莫琪带着佟雨泽最后到的是财务室。许旸见莫琪进来便自觉地站了起来,叫了声董事长,这无疑像一道命令,其他同事也便跟着站了起来。 看见佟雨泽的那一瞬,林清墨有些神思恍惚。 佟雨泽看着她,眼神含笑。林清墨移开视线,表情漠然。 “小许,这是佟雨泽,新来的cfo。” “佟总好!”许旸反应总是慢半拍,恭敬地招呼道。 “叫我雨泽好了!”佟雨泽伸出手与许旸握了握,笑容可掬地说。 “小许是财务经理,老员工了,经验很丰富,相信你们一定能配合好!”莫琪笑道,“小许,你把同事们都介绍给佟总,以后大家就是一个团队了……雨泽,那边是你的办公室,呆会儿你自己过去看看,小许会帮你安排!” “谢谢莫董!”佟雨泽点点头说。 莫琪摆了摆手。 她向林清墨走来,拍拍她肩膀说:“中午饭一起吃,呆会儿到我办公室等我!” 林清墨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莫琪走后,许经理便为佟雨泽一一介绍起财务的同事来。佟雨泽认真倾听,和每个人握手简短寒暄。林清墨呆呆地站在那儿,入定了般,直到许经理叫她的名字,她才应付地扫了佟雨泽一眼。 他一身明媚。 原来他穿西服竟是那么绅士,那么俊逸,一点儿没有违和感。 林清墨心揪得痛! 这个出色的男人已不属于她了! “她叫林清墨。”许旸指着林清墨说,他和佟雨泽站在她桌前。 四目相望,佟雨泽的眼里充满了隐忍与怜爱,而林清墨眼里则只有怨怒与讥嘲。 许旸继续介绍:“清墨是助理会计兼洛总的私人助理,工作很努力,进步也很大……对了清墨,呆会儿去看看佟总都缺哪些文具,去行政部帮他领一下!” 林清墨生硬地应道:“能让别人去吗?洛总有个报告正等着要!” 许旸怪异地看她一眼。 “这个简单,我自己去就好,也 顺便多认识一下其他同事!”佟雨泽笑着打起圆场,把手伸到林清墨面前,“清墨,以后多多关照!” 林清墨不得已伸出手去。佟雨泽握住她,暗暗用力地握紧。 他的手依然那么温暖,温暖如初。 尽管心里抗拒,林清墨仍有些魂不守舍。 帮洛子骞做报告只是一个拙劣的借口。 洛子骞今天一早就接到了莫琪的电话,莫琪说要带佟雨泽去荣生,洛子骞意识到她根本没把他的话当真,一气之下没来上班。 林清墨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工作,一直在发呆。 看来真到她离开荣生的时候了! 前段时间她就萌生了去意,正好见网上有公司在招会计,她便去试了试,结果面试她的主管很欣赏她。只是当她向洛子骞提出辞职时,洛子骞没允,反讥笑她这人没斗志,还没斗争就丢盔弃甲!林清墨的确也有些不甘心,便勉强留了下来。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已彻底输了!不是输给了别的女人,是输给了可恶的欲望! 快到十二点时,林清墨有些坐立不安,犹豫着要不要去找莫琪。 情感上说,她不再想见到那副伪善的,毁灭了她希望的老女人的脸,可理智上,她又想听她怎么自圆其说!她处心积虑地接近她,死乞白赖地认她做干女儿,原来只是逢场作戏,目的却是为她那为老不尊的肮脏欲望! 林清墨一下子充满了斗志! 鱼死了,网破了,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莫琪透过办公室门下部的玻璃看见了一双腿,没等门外的那人敲门,就扬声道:“清墨请进!” 林清墨放下抬在空中的手,心想这女人怎么巫婆一样,隔着门都知道我到了……她一把推开门。 “过来坐,清墨!”莫琪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笑着向她招招手。 “莫董,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和干妈还那么见外?坐下聊会儿……咱们多久没见了?” “从你见过雨泽以后……”林清墨显然意有所指。 莫琪笑笑。“是,都怪我……” 林清墨冷冷地道:“午饭不用破费了,有话您直说!” “清墨,我要告诉你的不是一句两句叨咕得清楚的,我希望你能安安静静听我讲完,所以,我定了西餐……” “你可以挑重点说……莫董,或许你用不着解释太多,反正,我已准备离开荣生了!” “你想离开?” 林清墨坚定地点点头。 “为什么?” “为什么!”林清墨凄惨地一笑,“你说为什么!” “你误会了清墨!” 林清墨悻悻然:“都别再演了,累得慌!” 莫琪站起来,过来拉她的手。“清墨,我就想跟你解释这事儿,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突然有人在敲门。林清墨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莫琪应了一声,叫请进。 是行政部的付总监,他见林清墨也在,而且莫琪站着,便讪笑地站在门口。 莫琪问:“什么事,小付?” “这个……晚上佟总的欢迎晚宴……你看邀请哪些同事?” 莫琪想了想。“范围弄小点儿吧,就各部门老总和副总……还有,”莫琪看看林清墨,低声说,“清墨,你也去,我相信雨泽希望你在!” “我不去!”林清墨断然拒绝。 “……小付,去通知吧,叫大家尽量出席……对了,如果洛总有事儿不能去就不勉强!” 付总监听命走了。林清墨也要抬腿走人。 莫琪一急,脱口而出:“清墨,你听我说,雨泽……雨泽是我儿子!” 林清墨脑子一震,呆若木鸡。 “坐下,听我慢慢讲。”莫琪虚弱地道。 林清墨回过神来,迎上去。两人互相搀着,走过去坐下。 “你说真的?”林清墨云里雾里,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莫琪潸然泪下,含泪笑道:“傻孩子,有人拿这种事开玩笑吗?” 林清墨摇摇头,她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我们是母子!从第一次看见你手机里的照片后,我就认定了雨泽是我三十年前丢失的儿子洛荣生。清墨,三十年啊……我克制着,不敢声张,直到后来确认了我才敢与他相认……可子骞这孩子想不开,一直不接受事实!其实,我早想告诉你的……清墨,可子骞是我的心病,搞不定他,我不敢冒然跟你说,所以才造成天大的误会!” 莫琪哽咽地说:“雨泽这孩子实诚,知道我的苦衷,所以忍着没跟你讲……我差点儿害了你们……现在好了,子骞好歹也知 道了,虽然他一时转不过弯来,但最终会明白我的苦心……他太冲动,太自以为是……我相信雨泽能帮他把公司做得更好,所以安排他进来……清墨啊,以后你得多费些心思,恐怕短期内子骞会有些小动作……我了解我的儿子……你得帮帮雨泽!” ☆、莫琪与方老师 原来,第一次洛子骞在莫琪的面前提到佟雨泽时,莫琪就冥冥之中有种预感,觉得老天终于开了眼,她的人生或许就此有了转机。事业再成功又如何?那不等于人生真正如意!失子之痛永远是她难以解开的心结。于是自然而然地,她便想去接近林清墨。 她提醒自己,在一切没有得到证实之前,她必须做得不露痕迹,可是太难了,她太想失散多年的亲生骨肉了。所以她接下来的举动总让林清墨觉得蹊跷。她邀请林清墨去别墅,送礼物表示亲近,死乞白赖要她做她干女儿,非要去见见佟雨泽,说要为她的婚姻把关……这一切一切,就为一个目的。 机缘巧合下看见了佟雨泽的照片,她喜极而泣,可她不能让人看出来她过于激动,所以便躲到洗手间去哭。她那天借口出去办事回家路过林清墨家附近,其实都是托辞。见到佟雨泽本人那一瞬,她仿佛在梦中,面前的年轻人活脱脱一个三十岁清瘦版的洛荣!她抑制住自己的情感,她想哭,想笑,想骂娘,想倒在地上尽情打滚…… 漫长的三十年啊,失去的就在眼前! 那天她是怎么回到家的她已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夜,保姆惊慌失措,使劲儿敲她房门,她蹒跚地走过去打开门,告诉保姆别管自己,说她只是高兴,高兴得想哭! 那之后,她不再理智了。她迫不及待地去皓月找雨泽,雨泽却对她有些防备,总敬而远之。为了名正言顺地见自己的儿子,她花了钱办了会员卡,并向皓月办公室提出要约私教,而且点名要雨泽。雨泽一开始有些抗拒,总以为她别有用心,对她不大热情,但碍于责任不得不给她上课。 莫琪慢慢地对雨泽有了些了解,知道他老家有个寡母,是退休乡村教师。 多年的商场滚爬养就了莫琪心思慎密的个性,尽管她心急如焚,也笃信佟雨泽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是没急着把底牌亮出来。 那阵子正逢中秋,莫琪提了两盒高档月饼去皓月,一盒让佟雨泽分给大伙儿吃,一盒给佟雨泽带回家与林清墨分享,还说她车里还有,想叫佟雨泽寄往老家。 佟雨泽不好辜负她的好意,当时说等下班后叫快递过去取。莫琪见他忙,便叫他把他母亲的地址姓名及手机号写给她,说她帮他寄。 这样莫琪便顺顺当当拿到了雨泽母亲的联系方式。 为保险起见,她计划先去一趟湖北。 她要亲耳从佟雨泽的 母亲口中听到他的真实生世。可那会儿正逢佟雨泽健身中心的合伙人撤资,雨泽找不到合适的接手者,心情不佳,莫琪知道后打算帮他,可不便亲自出面,便找了自己还在位时的一位心腹,解决了雨泽的燃眉之急。 解决好入股皓月的事儿,莫琪便立即动身去了雨泽的老家,见到了雨泽的母亲。 面前的老太太头发花白,微胖,个儿矮,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莫琪。她不知道来人是谁,找自己是何意,但看她身上的行头及气质,来头不小。 “方老师,打扰了!”莫琪礼貌地致歉。 “不打扰,我一个老太太也没什么正事儿……只是,不知道您……” “哦,我叫莫琪,认识您的儿子佟雨泽,因为他才来找您的!” “雨泽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老太太一听一下子慌了,急问。 莫琪赶忙安慰道:“不是的方老师,他很好……我只是……有些话想问您!” 方老师用手帕沾沾汗湿的额头,舒口气说:“见笑了莫女士,雨泽不在身边,我老担心他会有什么事儿!” “儿行千里母担忧嘛,这我理解……”莫琪不自然地笑笑,凄然道,“我也有个儿子,三十年不见了……” 方老师一闻变了脸色,眼神惶惑地问:“莫女士,你这……你什么意思?” 莫琪沉吟着,咬着唇,打开随身带的包,从中取出两张照片放在几上,轻轻推过去。 老太太问:“这是什么?” “您仔细看看,方老师。” 老太太进屋找来老花镜,拿起一张照片仔细端详。第一张是一位面相酷似雨泽的年轻男子。 “这是我家雨泽吗?”老太太的视线越过老花镜的上沿看向莫琪,好奇地问,“这张照片我怎么没有?” “你再看看另一张!”莫琪抑制住自己紧张的心绪说。 第二张显然是一三口之家,孩子还在襁褓里。 “这个,像我家雨泽小时候……你是谁?”老太太恍然醒悟过来,颤声问。 “方老师,第一张你看见的男子不是雨泽,是我丈夫年轻时的照片,第二张,是我的孩子丢失前的全家福。”莫琪缓缓地道。 方老师痛苦地闭上眼睛,半天说不出话。屋子里一下子好静。莫琪咬着下唇盯着老太太,她觉得自己的嘴在不停地哆嗦。 “方老师……” 老人睁开眼,泪水在眼眶里凝着,快要溢出来。“你……你怎么……找到他的?”她艰难地问。 “这么说雨泽真不是您的骨肉?” “我还有办法瞒你吗……”老太太泄气地道。 “他的女朋友正好在我的公司上班,也是凑巧了……” “那他知道了吗?” 莫琪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造孽啊!”老太太哀叹一声。 莫琪打算和方老师推心置腹地谈一谈。看得出来,老人很本分,没什么花花肠子。 她真诚地说:“方老师,我该叫你一声大姐才对……我得谢谢你……你不知道,从孩子丢失后我一直做噩梦,梦到他各种各样的遭遇……你们把他培养得很出色……他很出色,很健康,我真的很高兴,很满足……我不是来跟你抢他的方大姐,这是真心话,我只想证实他就是我的亲骨肉……” “我们不是人贩子,莫女士!”方老师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哗哗直下。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担心,我真的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我该谢谢你把他养大成人……”莫琪安慰到。 “这么些年,我和老头子一直瞒着他,不敢让人知道雨泽非我们亲生。我们怕他知道真相后与我们生分了……我……我好歹是人民教师,为人师表,要是让人知道了儿子是花钱从人贩子手上买的,我的脸往哪儿搁?所以,即便他长大后,我们也没勇气告诉他事实!” “他到你家时多大了?”莫琪哽咽着问。 “那么小一点儿,恐怕也就三五个月大,瘦得柴棍儿似的,可怜哟……”方老师抹把眼泪,继续说,“我和老头子那时都四十几了,一直膝下无子,便筹钱从人贩子手上买下了他……当时没奶啊,我们熬米羹,撇米油喂他,孩子见风长啊,不出一个月就水嫩嫩胖嘟嘟的了,人见人爱啊……后来有邻居说闲话,我和老伴儿商量,让娘家舅爷动了关系把我给调走,雨泽他爸是开车的,在哪儿都一样谋生……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掩人耳目……” 莫琪点点头,表示理解。 “没想到,养到三十岁,你还是找上门来了!”方老师说着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莫琪没劝她。哭在某时候是剂良药。 她的思绪回到了三十年前。 那一天,洛荣的父母要从外地来探望 儿子一家,莫琪打算亲自下厨款待鲜少见面的公婆,于是和洛荣推着刚刚四个多月大的宝宝去市场买东西。 在八十年代初,普通人家餐桌上最奢侈的不过鸡鸭鱼肉。洛荣的父母一直在农村生活,自然最稀罕肉食。于是两人分工协作,洛荣去买蔬菜瓜果,莫琪则推着孩子去买鱼和鸡。 事情就发生在她蹲下去挑鱼的时候。 她要鱼贩给自己挑条大小适中生猛些的花鲢,打算用来炖豆腐,可鱼贩子狡猾得很,飞快地捞起一条半死不活的鱼就使劲儿往地上摔,然后准备宰杀。莫琪一看急眼了,和鱼贩子理论起来。要在平常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可今晚是为了孝敬公婆,她非常在意。 莫琪和鱼贩子吵,鱼贩子虚张声势,引得众人围观。 莫琪一时乱了方寸,她实在不习惯那样的场景,遂四处张望寻求洛荣的帮助,可是洛荣不在附近。 她突然面色大变,因为发现婴儿车不见了!她慌乱地扒拉围观的人群,一边尖声问:“孩子呢?孩子呢?我的婴儿车呢?” 等洛荣来到她身边时,她正摊坐在地上哭号。旁边的人七嘴八舌,有说见有人推着婴儿车从这个方向跑的,有说见人推着婴儿车从那个方向跑的……洛荣顾不上安慰莫琪,东奔西跑着找孩子,没头苍蝇似的,可就是不见了孩子的踪影。 那个下午过了多少年莫琪都记忆犹新,越是想忘记却越是记得深刻。那是她和佟雨泽,也就是她那时的孩子洛荣生最后一次见面。尽管她和洛荣后来想尽办法寻找,也报过警,可无济于事。孩子终究丢了。她终日地以泪洗面,仿佛到了世界末日! ☆、相认 那是莫琪一生一世的痛啊! 大学毕业后,她和洛荣相继进了国家机关。 一开始洛荣被派往基层,两人过起了牛郎织女的生活。 后来国家政策变了,改革开放了,洛荣先辞了职,他事业稍有起色时莫琪也辞去公职,两人一起打拼。 他们那时事业蒸蒸日上,两人形成默契,先事业后家庭,所以生孩子时她已算高龄产妇。惟愿孩子能健康成长,长大了可以克绍其裘,没成想一切都成了幻梦……空悲切! 洛荣的父母千里迢迢赶来,却是连宝贝孙子的面儿都没能见上,老人积郁成疾,加上本就体弱,之后一年内相继去世。 由此洛荣还有过一段时间的“沉沦”。 莫琪所受的打击有多大可想而知……好在之后意外有了洛子骞,他们的生活方慢慢回归了正轨。 方老师听了莫琪的讲述,泪流不止。她一味地责怪自己,说对不起莫琪一家。 莫琪真诚地说:“方大姐,幸亏有你和佟大哥,否则这孩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老天保佑啊!” 当晚方老师挽留莫琪住下,两人自是少不了谈起佟雨泽的成长历程。 “佟大哥哪年走的?”莫琪问。 “雨泽大学毕业两年后!” 莫琪不无遗憾地道:“老大哥没享到儿子的福啊!” 听她这么讲,方老师忍不住长叹一声:“老头子也不亏,倒是亏了可怜的孩子!” “怎么讲?” “雨泽这孩子随他爸,别看两人没血缘关系,可一样重情重义。老头子以前一直开大货车,雨泽刚上大学那年他由于疲劳驾驶出了次车祸,他人倒没事儿,可把别人给撞坏了,判了全责,要赔钱。你说我们这样的家庭,我教书,拿点儿死工资,他也年纪大了,挣的钱除了供雨泽上学和家用也就略有结余,哪有大笔存款应急?雨泽……”方老师抹着泪说,“四年大学只回过两次家,暑假寒假到处打工挣钱,还不舍得花路费,就为了帮家里还账……孩子心里苦哇,可硬是没抱怨过一句……” 莫琪唏嘘不已。 “后来钱还清了,老头子也撒手人寰了……他临走前最放不下雨泽,说他是老天赐给我们的礼物!” “孩子懂事啊!”莫琪感叹道。 “莫女士,我呢,没别的要求,有你在他身边我也放心,只是……能不能 先不告诉他……”方老师恳求道。 莫琪问:“你担心什么呢?” “在孩子心中,我和他爸一直是老实巴交的……买卖孩子总是违法的事儿!” “你担心他不跟你亲了?”莫琪问。 方老师默认了。 “放心吧大姐,雨泽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莫琪安慰道,她看方老师眼神忧虑,就点点头说,“我答应你!” 回到b市后,莫琪坐不住了,当晚就打电话给佟雨泽,说想见他。 佟雨泽借口有课,没答应她。 莫琪心急啊,便赶去了健身中心,见到佟雨泽时佟雨泽有些尴尬,因为他当晚并没安排课。 “我真的有事讲,很重要!”莫琪顾不得办公室里有那么多人看着他们,郑重其事地说。 佟雨泽只好跟她出去。 “我直说吧,雨泽,我去见了你母亲!” “见我母亲?去湖北?为什么?”佟雨泽觉得莫名其妙,她去找他母亲干嘛? 莫琪问:“你怀疑过你的生世吗?” “为什么要怀疑?” “方老师承认了,你不是她和佟大哥的孩子,我是说,他们只是你的养父母!” “你……荒唐!” “是有些难以接受……可这是事实,你先看看这个……”莫琪说着把洛荣年轻时候的照片递给佟雨泽。她的手抑制不住地抖。 佟雨泽犹疑地接过来,对着路灯看。 莫琪问:“像你吗?” 佟雨泽沉吟片刻:“这个人……是谁?” “我丈夫……你亲生父亲。” 佟雨泽惊愕地道:“你……” “雨泽,对,我……我是你的生母,你刚出生几个月就弄丢了,是方老师夫妇从人贩子手上救了你!” 佟雨泽呆住了,脑子一片空白,全身发冷! “雨泽?” “你说你是我妈?我的生母?”半晌,他暗哑地问。 “是啊……” “所以你早认出我了?” “从在清墨的手机里见到你的相片开始,我确定你就是我丢失的孩子!” 佟雨泽懈怠地往后一靠,靠在路灯柱上,好长时间没吭声。 “这太奇怪了……”他不可置 信地说。 “对不起,雨泽!” “不,不是……”佟雨泽脑子紊乱得很,不断摇头。 “雨泽,我答应过你母亲不跟你说的,可……可我实在忍不住,我想让你知道!” “我得缓缓!” “我理解!” “你不理解!你怎么能理解!”佟雨泽突然歇斯底里地嘶声吼道,然后转身逃开! 莫琪竟是他的母亲!这是颠覆性的信息! 从小到大,父母对他疼爱有加,他从没怀疑过他与他们的血缘关系。 刚上初中那会儿,一次父亲去学校找班主任了解他的学习情况,班主任以为父亲是他的爷爷或姥爷,知道实情后有些疑惑,问佟雨泽那真是他的亲生父亲吗?佟雨泽听后还有些不悦。 他初中开始住校,父母自己再不舍得吃喝也要他保证营养,让他每天要吃小炒荤菜,喝牛奶吃鸡蛋。他个子高,发育得好,十五六岁时已窜到了近一米八,在学校里算得上鹤立鸡群,男同学们羡慕得不行。认他当老大。后来有同学见了他父母后还开他玩笑,说他准不是他父母生的,因为他父亲高不过一米六五,母亲更是矮,也就一米五五的样子,这从遗传的角度说不科学。他还为此跟人家红过脸干了仗。 家里来了客人,无意间说:“方老师啊,你家雨泽长得太标致了,都不像你两口子的孩儿!”母亲呵呵笑道:“是啊,我们两口子老来得子,上天眷顾啊!” 佟雨泽没注意到母亲那时的笑有些僵硬。 现在回想起来,总有那么些点滴是值得他怀疑的! 他还记得,一次放暑假后去给二姨妈做生,席上三姨妈说起自己的小姑子怀不上孩子的事儿。二姨妈说谁谁谁那里有个生孩子的偏方。三姨妈冲口而出:那玩意儿没用,大姐不是试过吗?不还生不出?佟雨泽当时一愣,因为三姨妈口中的大姐就是他妈。只听他母亲急忙斥道:三妹你放什么屁?生不出我这大儿子哪儿来的,你生出来的?那时三姨妈表情极尴尬,佟雨泽听见二姨妈嘟哝了句:什么话都敢说! 还有一次,佟雨泽忘了是因为办户口本还是身份证,一家三口被要求去乡卫生院验血型,验完血型后,大夫好奇地问了母亲一句:这是你家孩子?母亲没好气地回道:不是我家的是你家的?大夫没恼,自言自语地道:怎么两口子是o型血,孩子却是b型血? 要莫琪不说出真相,那些 记忆佟雨泽根本不会再回想起来。 和莫琪相认后几天,母亲从老家打来过电话,佟雨泽一如既往地嘘寒问暖,语气很自然,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其实他心里明白,母亲来电话就是想探知下他的态度与情绪,以判断莫琪是不是信守了承诺。 一开始佟雨泽还多少有些别扭,慢慢地心里开始接受莫琪这个“新”母亲,两人交流也多了起来。他因此也知道了生父母那段辛酸往事,爷爷奶奶因为他突然没了阴郁地死去,父亲也英年早逝……他理解了莫琪的苦,心里便也变柔了些,对莫琪就渐渐多了些亲情。 …… 林清墨像在听天方夜谭。 原来佟雨泽有着那样的生世。显然她错怪他了! 那么,洛子骞明明知道雨泽是他兄长,为什么还要那样做?他太混账了! 不过这会儿她高兴多过恼怒!最重要的是,佟雨泽依然是她爱的那个男人。 那天下午,她的心无疑是雀跃的,出出进进总忍不住想哼几句。她从佟雨泽的办公室门前好几次走过,只为透过磨砂玻璃看看他是不是在里边。洛子骞整一天都没进办公室,显然他对莫琪的安排是很不满的,林清墨便有些替佟雨泽担心。 毕竟洛子骞身居高位,而雨泽从职位上说是他下属,依洛子骞的个性,雨泽不可能有好日子过。 另外,她也想过自己的微妙处境。 一方面她是财务部的一员,另一方面又是洛子骞的私人助理。简单说,洛子骞和佟雨泽都是她上司,她该如何来协调与他们的关系?她想去找候主管谈谈,可是,依她的经验,候主管不可能自作主张给她调换工作,除非有洛子骞的首肯。 她想起中午莫琪说过,希望她可以帮帮雨泽。从个人感情出发她当然愿意,可是她那么渺小,不管明斗暗斗都不可能是洛子骞的对手,她能怎么帮他? 下班后,林清墨故意呆在办公室不走,她想佟雨泽一定会来找自己,可左等右等不见他人影,心里好生忐忑,经过佟雨泽办公室时见里边灯已灭了,方想起他去参加了公司的欢迎晚宴,顿觉好不失落! ☆、重归于好 林清墨既为佟雨泽高兴,又有点儿小伤心。 她一直等着他联系他,直到晚上九点半。 他没打电话给她,倒是周琦打来一个。 周琦跟她商量,说现在她父亲表现得比较踏实,没再去赌过,他担心最多的反是林清英。毕竟林清英不大可能安得下心来务农,而且,他觉得她最近心理波动较大,所以有意把她安排在他的农家乐里帮助他打理餐饮生意,这样既可以更好地看住她,她也能稍微发挥些自己的管理能力,也会觉得生活稍微有意思一点。 林清墨当然乐意。可她担心林清英会给周琦带来麻烦。“你不能让她接触到钱。”她提醒道。 “这个我自有考量!”周琦说,“你没意见吧?” “你是在帮我们,周琦!”林清墨说,“你这是在救清英……不过,开给她的薪水适可而止,我不想她成为你的负担!” “我也是真需要人……你知道,我和我那位分了,现在光自己根本忙不过来!” “那你费心了!” “清墨……”周琦突然有些结巴,“那个……如果可能……何不再考虑考虑我?” 林清墨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一下子蒙圈了,无言以对。 “清墨?” “周琦,我……我有男朋友的,对不起……” “那算我没说!”周琦飞快地挂了电话。 林清墨有些失神。 有人敲门。她过去拧开门,佟雨泽站在门外。 “你……” “宴席刚散,在等我吗?”佟雨泽笑问。 “没……” 他跨进门,不由分说一把把她拥住。“清墨……” “雨泽……” 他俯下头来,捉住她的唇,她的唇冰凉。 他把她抱起来,走过去,轻轻放在床上……她迷蒙地看着他,明眸如星。 “雨泽……”她的声音充满酸楚。 他怜惜地俯视着她。 然后两人合二为一。 时间在静默中纠缠…… 她躺在他怀中,就想这样安稳地睡去,永远地睡去。 “晚宴还好吗?” “还好!” “他也在吗?” “你说洛子骞?他没去, 估计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他那么处心积虑!”林清墨耿耿于怀地道。 “这也不全怪他。” “你不恨?” “不恨。一开始莫琪……我妈接近我时我也感觉别扭,总觉得她别有用心。站在子骞的角度,他怀疑也正常……”佟雨泽两手一抬,把手臂压在脑后,吁口气说,“倒是你……” “是他误导了我……其实,我一直不甘心,不相信你会那样……” “可你终究还是信他了,不问青红皂白……你不知道我那时多难受!” 林清墨赌气道:“我更难受!” 佟雨泽宽容地笑笑,亲下她的鼻尖,突然说:“清墨,我们结婚吧!” “结婚?”林清墨幽幽地看着他,眼色突然暗淡下来,“还是再等等看吧!” “等什么?” “现在,”她艰难地道,“你的身份突然变了,我们有更大落差了……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一夜之间他从一个乡村教师的儿子变成了荣生集团老板的贵公子,静下心想,他未必真能回到她的身边来。 佟雨泽有些气郁。他叹道:“十年前咱们相见,十年后再相聚,你说你等了十年,还信不过我?” “可那时你是航,现在是佟雨泽!”林清墨莫名其妙地说。 “这有区别吗?”佟雨泽好奇地问,“你的意思是你爱的是那时的航,而非现在的佟雨泽?” 林清墨觉得自己逻辑大乱,换了话题问:“我一直想问,你那时为什么要叫航?” 佟雨泽沉默片刻,勉强道:“特定的时候叫个特定的名字而已……你说说看,我和以前的航有什么区别?除了人老了些?” 林清墨摇摇头,说这说不清楚。她的手臂绕在他腰间,手指轻抚他腰际的那朵梅花。 “雨泽……什么时候,我是说你自己意识到,喜欢上我的?” “你呢?” “见到你第一次,我就觉得你值得信赖,后来常常想起你,就把你刻在了心里。你救了我,也俘走了我的心,所以我愿意拿十年来等待。” “我呢……应该说从那次去你房间找手纸,无意间看见那个牛仔背包,我没想到你竟还留着它,感觉有些特别……” “……其实,不单那个背包,那件t恤我也一直保存着。” “t恤? ” “你忘了吗?你买给我的!”林清墨说着爬起来,打开行李箱,找出那件依然如新的白色t恤,“后来,我一直不舍得再穿!” “你不说我都彻底忘了!”佟雨泽笑道。 “我就担心你把我忘了……我倒想知道,倘若没再相遇,你还会记得我吗?”林清墨期许地问。 佟雨泽摇摇头。 她好生失望。 “那并不是爱情的前提!”他安慰她。 其实他是想说,往事就在那里,他只是不想再去碰触。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今天莫阿姨找了我。” “我知道!” “她说洛子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叫我帮你!” “你不用管!他是个男人,我们应该用我们的解决方式,而且,我真没想觊觎属于他的那一切,我想他最终会明白的。” “可是他未必那么想!” “总之你专注于你的工作就好,就跟我没去荣生时一样,当然,我不会再容许他欺负你了!” 佟雨泽想到了洛子骞与林清墨那几张暧昧照片,林清墨一直没在他面前提过,他估摸着她对那事或许一无所知,虽然照片是经由她的手机发出。 洛子骞接下来几天没到公司露面,本以为母亲莫琪一定会来央求他,可等了好几天她却声息全无。他最终沉不住气了,也算审时度势吧,周五便去了办公室。他想他得表现得像个斗士,得捍卫属于他的领地! 倒是林清墨对佟雨泽的新身份有些不适应,总觉得别扭。工作中也总有与洛子骞和佟雨泽重叠的地方,这无形中增加了她的压力。佟雨泽还好,什么都为她考虑,可洛子骞就不一样了,处处为难她。 其实她倒也理解,洛子骞欺骗过她,又有恃无恐,所以刻意表现得理直气壮。这有些孩子气。林清墨并不打算计较。 可是洛子骞却没打算就此放过她。他只要逮着机会便对她冷嘲热讽,说她是麻雀变了凤凰,攀了高枝儿。还说什么别高兴太早,他是永远不会承认姓佟的这个兄长的,她的豪门梦注定会破灭…… 在林清墨面前,洛子骞的举止也越来越轻佻,林清墨不堪其扰,尽量躲着他。他变本加厉,工作上老挑她刺儿,说话阴阳怪气,有时甚至是当着佟雨泽的面儿让她难堪。佟雨泽本不想跟他发生冲突,可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免不了与之针锋相对, 这似乎正中他下怀。佟雨泽越是护着林清墨洛子骞就越跟她过不去。所以再之后林清墨便只好忍气吞声,受了委屈也不敢让佟雨泽知道。 显然洛子骞是把对母亲和佟雨泽的怨气一股脑儿地撒在了林清墨身上。 洛子骞认为,母亲根本没顾及他的感受,不但把佟雨泽安排进荣生了,还让他做了cfo这么重要的职位。名义上佟雨泽是归他管,可他心知肚明,佟雨泽就是母亲用以束缚自己的缰绳。 这无疑象是在他胸口狠狠地插上一刀。 而且,这一切,他都固执地认为是佟雨泽的主意。他把佟雨泽想象成了惯于玩弄心计,贪得无厌的对立面,所以不可能放平心态好好考虑怎么与他配合工作,更遑论兄弟情了! 所以这之后,在做公司经营决策时,洛子骞显然就带了更多私人情绪,不是在履行职责,而是有意无意地与佟雨泽作对。 近段时间,公司里又有了关于林清墨的风言风语。 有人说林清墨表面单纯,实际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以前想尽办法勾引洛子骞,没得手,现在又和新来的cfo搅在了一起,关键是这个cfo还是董事长刚刚寻回来的儿子,洛子骞的胞兄! 别人不可能当着林清墨的面说这些话,是侯主管在洗手间偷偷告诉她的。侯主管什么意图她无意得知,可她对同事们这些无端指责真是百口莫辩! 佟雨泽刚上任,公司的业务运营情况都得尽快熟悉,所以很忙,和林清墨在一起的时间自然也就少了。很多时候林清墨在办公楼里看见他就像见到陌生人一样,顶多彼此点个头,互相笑一笑。 林清墨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虽然与雨泽重归于好了,可总觉得互相之间相处起来跟以前不大一样。 她有了更多的顾忌。 他们之间的感情砝码似乎突然失衡了。说白了,现在的佟雨泽跟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他们的爱不再像她想象的那般纯粹。 工作上,林清墨一方面辅佐佟雨泽,和他一起做现金流量分析,一起去银行洽谈业务,安排资金,一方面又习惯性地听命于洛子骞。一旦在某件事情上他们哥俩有了不同意见,她当然希望自己能在中间扮演个和稀泥的角色。洛子骞不愿意直接面对佟雨泽,而林清墨又不愿意把佟雨泽暴露在与他矛盾的最前沿,所以她自然而然成了洛子骞攻击的靶子! ☆、针锋相对 佟雨泽虽然离开自己的专业时间不短了,但对公司的资金运营方面依然驾轻就熟,而且和洛子骞以外的公司管理层的关系也处理得恰到好处。 人心向背的格局变化洛子骞慢慢体会到了,觉得自己的阵营渐渐被佟雨泽蚕食了,心里更是恼恨。 他当然不服气,不过私下里却心存疑惑,这佟雨泽既然在资金营运方面这么有才能,为什么放着好好的专业不做去做健身教练?凭他的能力及自身条件,完全可以在金融领域大施拳脚,干得风生水起,混个小金领恐怕不会是难事! 他一直在试图抓住佟雨泽的“狐狸尾巴”,可对方在工作上的确没出过任何纰漏。 在管理层会议上,佟雨泽发言亦不多,可只要开口必见解独到,往往一语中的,让各个部门的老总佩服不已。 他洛子骞再小心眼儿,面子上还得当人的面表扬佟雨泽几句。可是眼看着对方在管理层内越来越有威信,他必须得想想措施来抵挡他的锐气。 洛子骞不想因小失大,所以对林清墨态度上有了些改善。借着和她聊工作的时候,他旁敲侧击问佟雨泽以前的职业状况,为什么要放弃专业,林清墨自然说不知道,因为她的确不知情。洛子骞以为她在打埋伏,又去问莫琪,莫琪见子骞开始对雨泽感兴趣,自然高兴,只说佟雨泽大学里主修国际金融,毕业后去了深圳某证券公司服务,至于为什么要放弃专业去开健身俱乐部,估计是兴趣使然。 莫琪的说法难以让洛子骞信服,他打定主意要多了解了解佟雨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 转眼到了一三年一月,佟雨泽终于过了进公司以来最难熬的一段时间。林清墨也觉得放松了些,因为洛子骞的行事风格有了很大变化。 月底,洛子骞在公司管理会议上提到近期政府在市郊有块发展潜力很大的商住地计划拍卖,而且底价颇低,据他了解有意参与竞拍的地产公司寥寥无几,估计成交价不会高,他主张拿下。 见他如此有倾向性,似无意与大家讨论定夺,别的人自然不好明着反对他,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佟雨泽。 在这之前,佟雨泽都尽力避免与洛子骞直接对抗,倒不是怕他,只是不想把与他的矛盾公开化。可这次决定是牵涉到公司的大政方针问题,佟雨泽必须表明立场。 “我觉得公司在拿新地方面应该更慎重些。”佟雨泽向大家扫了一眼,视线回到洛子骞脸上,语气平和地道,“我大体赞 同洛总的观点,现在拿地价低,理论利润会很丰厚。但也得考虑现实环境。现在房产滞销,商用办公的房产空置率也不低,而且从国家政策方面看,去泡沫化的倾向日趋明显。尽管一线城市房价依然稳中有升,但成交却持续低迷……” “这只是暂时的……”洛子骞明显不悦,不过强抑着不满情绪驳道,“纵观这前十几年房地产行业的运行规律,房价不是曲折上升的,也没真正出现所谓的拐点,而是一直在爬升……虽然在某些年份有滞销现象,但均因政策打压,而且持续时间并不长……刚需在这儿摆着,我依然看好中国的房地产市场!” “房价一直长不是规律,只是历史现象而已……现在的房价是不是在至高点,我们不得不担心……”佟雨泽补充说。 洛子骞打断道:“恕我直言,佟总,你那是杞人忧天!” 见两人针尖对麦芒,在座各位都屏住气不敢吭声。 “那我请问洛总,倘若把地拿下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工?什么时候完工?什么时候开盘销售?”佟雨泽平静地问。 “这个……要看市场状况,以前这个行业推迟开发推迟开盘的例子屡见不鲜,我看没什么问题!” “洛总,那是历史经验,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以前银行看好地产,地产业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不愁资金,现在你怎么保证资金的衔接?” 洛子骞淡淡一笑,语带挑衅地道:“别忘了你是cfo,佟总,资金的问题你理当解决。” “你拿公司的命运开玩笑吗?”佟雨泽严肃地说,“资金管理是我的职责,这没错,我现在就在履行职责!” 两人都阴沉了脸。其他高层偷偷地看向佟雨泽,他们大多是支持他的,只是没敢说出口。 洛子骞一意孤行,决定快刀斩乱麻,让与会者举手表决,他琢磨大家不可能明着反对他。 “我看这事儿缓两天再说,留够时间让大家斟酌斟酌!”佟雨泽站起来说,说完眼神逡巡了一圈,走出了会议室。 洛子骞没想到佟雨泽来这一手,如果没有佟雨泽在场所做出的决定显然难以服众,而且,母亲也不会赞同。他只好宣布散会,叫大家下去好好想想,还说公司不能固步自封不求发展。大家纷乱地点点头,出了会议室。 洛子骞气不打一处来,以为佟雨泽就是故意与他作对。 当天晚上他去别墅找母亲,把拿下地的好处一一罗列 出来,莫琪静静听着,并不打断他。 “妈,你觉得如何?”讲完后洛子骞胸有成竹地问。 “其实你应该多考虑考虑大家的意见!”莫琪委婉地道,她说的大家无疑包括了佟雨泽。 洛子骞不悦,说:“你明知道就他一个人反对我!你希望看见公司吃以前老本?” “当然不。可是子骞,资金是血脉,是重中之重,雨泽未必都对,但肯定有他的顾虑。” “那你说怎么办?让我放弃?” “你的建议呢?” “让大家投票表决!” “这样也好。”莫琪微笑道。 洛子骞暗喜,心想,这次得让佟雨泽见识见识他的厉害。他提议道:“妈,我希望你那天也列席!” 莫琪想了想,点点头道:“其实我无意出席,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不过也好,我也想看看你们哥俩儿是怎么合作的!” 周四上午洛子骞让秘书发通知给管理层下午两点开会。 大家自然知道为什么要开会,各个都很忐忑,有人去找佟雨泽表明自己的立场,有人打电话给他,不过听意思,他们私下里都是赞同他的,可是开会表决的话……每个人又都似乎很为难。 佟雨泽淡然一笑,表示理解,说不会让他们为难的。 莫琪刻意迟到了两分钟,洛子骞见她进来起身让她坐主席位,莫琪却说她今天不发言,就不坐主席位了。事实上,莫琪故意打扮得很随便,给洛子骞和众人一种不想喧宾夺主的暗示。 洛子骞言简意赅,讲完竞拍地对公司发展的重要性,然后说大家也考虑了两天,现在就举手表决。 佟雨泽立刻站起来,说:“请大家稍等!” 众人把视线转向他。 “我有个建议!”佟雨泽从容地笑笑说,“荣生虽然是董事会制,可大家都知道董事会的职责实际就是签签字,走个程序,并不真正做决定,而我和洛总的身份又比较特殊……这么说吧,如果让大家举手表决会让大家为难,有的人怕得罪洛总,有些人怕得罪我……我建议采用无记名投票,赞同洛总提议的就在赞同处画勾,否则在不赞同处画勾,我已准备好了纸。”佟雨泽从牛皮纸信封里抽出一叠选票说,“大家要做的很简单……而且,我建议以后都采用无记名投票的方式帮助公司决议,这样既公平公司又能知道大家的真实想法……” 见大家不做声,佟雨泽问:“大家有意见吗?” 各位摇摇头。 他又看着洛子骞问,“洛总呢?” 洛子骞迟疑地摇摇头。 佟雨泽把选票挨个儿发下去。洛子骞脸色青灰,眼神阴沉。他隐隐看见莫琪的脸上浮起了笑意。 “大家选好后把选票交给莫董事长,劳烦董事长统计下票,然后公布结果!” 结果自然一边倒。赞同洛子骞去竞标的只有两票,显然其中一票是洛子骞自个儿的。 可以这样说,洛子骞在与佟雨泽第一次正面交锋中完败。 而莫琪颇感欣慰。她对洛子骞的表现倒称不上失望,因为个性使然。而且洛子骞的热情也是公司所需要的。她觉得佟雨泽能当担大任,稳重且不失睿智。这是荣生的幸运。 洛子骞对投票结果非常气馁,更气馁的是他再一次证实了自己在公司里这么不得人心。还有一点,母亲莫琪自始至终除了公布投票结果没多说一句话,那过程让洛子骞觉得佟雨泽与她要不预先有过沟通,要不就是心有灵犀。 毫无疑问,莫琪是支持佟雨泽的,她明显地偏袒着他! 他实在没心思继续在公司里呆下去,打算提早下班回公寓。他怏怏地出了办公室,刚下楼就遇见了从外边回来的林清墨。林清墨表情愉悦,看见他时还欢快地点了点头。洛子骞估摸着她一定知道了自己和佟雨泽交锋的事儿,更是郁结得很,视若无睹地走过她身边。 到了公寓楼下,洛子骞见门口有个中年女人,打扮很入时,气质算得上高雅。她盯着他看,他有所觉察,与她对视,她眼神闪烁,慌乱地点点头。洛子骞从公文包里找到门卡,刷卡进门。那女人也尾随他进去,讪讪地解释说自己忘了带卡。 ☆、葛惠 洛子骞没在意。他也经常忘了带门禁卡,有时正逢有人上楼便尾随进去,有时得通过对讲机与物业保安处联系,核实身份后保安会为他开门。 他进了电梯,那女人也进来了,他按楼层八,她却没动。洛子骞以为是自己挡了她视线,便问她到几楼,女人歪头看看按钮,说就到八楼。洛子骞脑子里搜索开来,不觉得以前见过这位邻居。不过公寓里租客不少,搬进搬出的,不认识倒也正常。 电梯停在了八层,顿了一下,开了门。 洛子骞站着没动,女士优先的绅士风度他还是有的。 那女的也站着不动。 “到了,八楼到了!”洛子骞提醒道。 “哦……”中年女士迟疑了下,出了电梯门,却左顾右盼着不走。 洛子骞朝自己家门走去,心想这人方向感太差,很多女性都这样。他想起以前没有导航,母亲自己开车,听她说她老迷路,总是南辕北辙,走得离目的地越来越远。 想到母亲,他觉得满心酸楚。 父亲去世后,他与她相依为命,从精神层面说,她是他唯一的依靠。即便母子俩某个阶段有了所谓代沟,他也觉得自己和她从来没真正疏远过,可佟雨泽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现在,似乎他们俩才是母子,洛子骞自己倒成了弃儿! 佟雨泽就是个强盗,洛子骞愤愤地想。 他打开门,进去,重重地把门关上。 门外的女人默默地看着那扇门。 那女人叫葛惠,五十岁出头。 她有些疲惫地乘电梯下了楼,走出公寓。然后再抬头看看,默数着洛子骞家是哪扇窗户。 她本想走上去问问那个年轻人,问他是不是姓洛,可是她没那个勇气。不过那双犀利的眼,瞥她那一下,她仿佛看见了洛荣的影子。 她从街南头走到北头,又从北头走到南头,走进了一家家地产中介。 中介的工作人员感到很奇怪,因为这个客户进门先不问哪儿有房源,不说要租几居的,也不问价格,而是递给他们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附近某小区公寓楼号及单元号,而且说最好是八层的房源。 也巧,一家中介真有一套位置完全符合葛惠要求的房源。葛惠喜形于色,立马说自己要租,也不看户型,不问房子里是否配有家具,更不提看房要求,只说今天就想定下来,签合同付订金。 葛惠搬进公寓那天是周一。她大开着房门打扫卫生,但总是心神不宁的,隔几分钟便把头探出门去看。下午四时,正在失望间,她终于看见从洛子骞的屋子里出来个四十多岁的阿姨。葛惠赶忙走过去,和那阿姨打了个照面。 阿姨给洛子骞打扫房屋有一阵子了,出出进进这栋公寓看见的尽是冷漠的面孔,第一次碰到有葛惠这样热心肠的人,便有些受宠若惊。 那阿姨憨笑地看着葛惠。 “阿姨,给哪家打扫卫生?”葛惠问。 阿姨指指身后洛子骞家的门:“就这家!” “哦,这家的小伙子我见过,挺俊的,好象姓洛吧?” “是的,是洛先生。” “家里就他一个?” “对,没别人了。”阿姨说完有些警惕地看着葛惠,因为公司有规定,不让泄露主人家的隐私。不过阿姨对隐私的理解范畴不大有把握。她只知道言多必失,便打算闭嘴走开。 葛惠笑笑说:“我也想请个阿姨,你是哪家家政公司的?” 这句话让那阿姨立刻放松了警惕。 “就‘好阿姨’的,离这儿不远……你去登个记嘛,老板会帮你安排!”阿姨笑着应道,“这样我来一趟可以多打扫一家,省得跑那么多空路!” “那我跟你去!”葛惠眼睛一亮,说。她回头去关上房门,随那阿姨下楼。 ‘好阿姨’里,一个三十来岁的姓文的男子接待了葛惠。他是这家家政公司的老板。 “您要找住家保姆还是小时工?”男子热心地问。 葛惠看看周围坐得有人,轻声问:“文先生,有安静点的地方吗?” 男子狐疑地看看她,点点头说:“去里边吧,只是有些乱。” 葛惠跟随文先生进到了一个四合院,院子里到处堆着杂物。 文先生进屋倒了杯水递给葛惠。“您请说。” 葛惠想着该怎么开口,看看文先生说:“我是棕榈泉的租客,我不是来找阿姨的。” “那您是……”文先生颇为不解。 “你们是不是有个阿姨在为棕榈泉三号公寓楼二单元八层八零八号房打扫卫生?” “怎么了?” “我想替换她!” 文先生听得有些懵。“替换她?” “我是这个意思,我 帮你打扫那一家,我不要钱,钱都归家政公司……当然,一切规矩还按你们的来……” “这……”文先生疑惑地看着她,“我不明白。” “文先生,就算帮个忙……我不会为你找麻烦……怎么说呢,房主洛先生的父母我认识,他父母在外地,想请我帮忙照顾他,可洛先生与父母有些矛盾,肯定不愿意父母插手他的生活,所以我才想出这么个招!只有挂靠在你们家政公司,我才能拿到钥匙是不是?” “可是,洛先生认识你吗?” 葛惠沉默了下,摇摇头。 文先生笑着说:“说实在的,有种天上掉馅儿饼的感觉……可我觉得怪怪的,况且占你便宜了!” “互利合作嘛!”葛惠见对方有意,便也笑了。 于是当下达成一致,葛惠分文不取帮着‘好阿姨’家政公司打扫洛子骞的房屋,每周两次,分别于周一和周四下午去,下午五点前必须完成工作。文先生按惯例要求葛惠留了身份证件的复印件,说是以防万一。 周四,洛子骞因为心烦没去公司上班,宅在家里与萨摩耶玩了一会儿。 他心里一直在想佟雨泽,想着怎么才能击退他。 前一段时间他找了个深圳的朋友帮他调查过佟雨泽在那家证券公司供职时的情况,并没得到什么太有用的信息。不过朋友说有几个人在提到佟雨泽时的表情讳莫如深,怀疑佟雨泽在那边肯定有故事。 洛子骞想想,直观感觉或许调查佟雨泽的过去是他是否能扭转颓势的一个突破口。他再次打了那个朋友的电话,叫朋友找个靠谱点儿的私人侦探帮他好好调查下佟雨泽,他不相信佟雨泽的过去没有破绽! 他告诉他朋友费用不用担心,而且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直到中午时他一直在盘算这事儿。然后见萨摩耶在家呆闷了,便领着它出去遛了遛,顺便吃了午饭。到下午两点时,他正在沙发上小睡,隐约听见门锁响了。 是打扫卫生的阿姨,阿姨后边还跟着另一个女人,也穿着家政公司配备的制服。 洛子骞似乎觉得那人眼熟,不过没多动心思,继续躺着养神。他以前见过这位给他打扫卫生的阿姨,姓顾,人很老实,不善言辞,当然也有可能是对他有着本能的敬畏。 萨摩耶见有人来便撒欢儿地从沙发上奔了过去,冲着顾阿姨笑。顾阿姨嘴里“啧啧”唤着,蹲下身体抚了抚萨摩耶。 洛子骞轻唤一声:“嘿,拉登!”狗狗便飞跑回来,跃上沙发趴他脚边。 “洛先生,您在家!”顾阿姨有些腼腆地打了个招呼。 洛子骞微微点点头,坐起来。 “这个……这位是葛阿姨,以后您这儿由她打扫,我今天最后一次!”顾阿姨指一下葛惠,算是介绍。 “你要回老家了?”洛子骞问。这么久了,他只在家碰到过顾阿姨几次,相互间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他想在顾阿姨眼中他一定是个冷漠的主顾。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想改变下给她的固有印象。 “不是,我还做,不过这个单元改由葛阿姨负责了!”顾阿姨笑笑说。 “你老家哪儿的?” “河南,河南平顶山。” “家里几个孩子?” “就一个,在上大学。” “哦……”洛子骞突然不知道该讲什么了,复又躺下,拉登在他脚边拱了拱。 他眯着眼听见两位阿姨在悄悄说话,说的什么听不清,大概是顾阿姨在交代葛阿姨注意事项。然后困意来袭,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子骞听见顾阿姨悄悄地说:“走吧,葛姐,等会儿我再把钥匙给你,一大串的,哗哗的不好取……” “不跟这家主人说一声?” “你说洛先生?他睡着了,别吵醒了……没关系的,关上门就行,走吧!” “哦……”葛阿姨的语气似乎有些失望。 洛子骞睁开眼,咳了一声。 “啊,洛先生,吵到你了?”顾阿姨慌忙问。 洛子骞笑笑,摇摇头说:“没有,没有……打扫完了?” “对,该走了,再见……” “顾阿姨……” “嗯……怎么了,洛先生?” “这个……给你!”洛子骞从钱夹里拿出两百元钱,递给顾阿姨,“帮了我这么久,谢谢了!” “这……不用……不合适……”顾阿姨突然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地道。 “你拿着嘛,谢谢你!” 顾阿姨有些顾忌地看了看葛阿姨,估计是怕她回家政公司嚼舌头去。葛阿姨心领神会,拍拍顾阿姨的胳膊:“放心,你就拿着吧!”然后回头看着洛子骞说,“这孩子心眼儿真好!” ☆、葛惠的悉心照料 洛子骞感觉有些异样,看了看葛阿姨。 顾阿姨终究扭捏地把钱接了,道了声谢谢。 等两位阿姨走后,洛子骞突然想,假如自己生活在象顾阿姨和葛阿姨那样的普通家庭,有个那样的母亲的话,他会怎样呢? 突然便觉得莫琪的形象越来越模糊了,心里更感疏离。 也不知道为何,周五开始他便觉得身体乏力,去了趟公司,也静不下心来工作,心绪乱得很。 下午莫琪来他办公室,他没情没绪地应付着她,两人都觉得别扭。 比起以前,母亲来公司的频率更高些,大概一周一次,不过洛子骞觉得自己已与她热络不起来。这倒并非刻意为之,所以他也觉得烦恼。 然后母亲去了佟雨泽办公室,聊了半天才出来。母亲来与他告辞,洛子骞觉得她做得太刻意! 莫琪走后,他也马上离开了办公室,回了家。他觉得他好象感冒了,象是风寒,便自个儿烧了壶开水,一杯一杯喝下肚,小便了无数次,仍不见好转,也没胃口吃东西,干脆去卧室躺下,迷迷糊糊睡到第二天,肚子也不觉得特别饿,不过还是把家里的零食搜了些出来吃,又昏昏沌沌睡下,星期天也这样过了。 周一他依然提不起精神去公司,老觉得恍恍惚惚的,头重脚轻,遂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请她发封邮件通知一下相关部门领导,说有急事打他电话。 林清墨也被抄送了那封邮件,不知为什么她心里老不踏实,又不好跟人讲,便到楼下僻静处给洛子骞拨了个电话。 洛子骞一看是她,声音冷冷的,懒懒的,问是否有什么急事,林清墨说刚知道他病了,问要不要紧,洛子骞傲娇地说还死不了,不用她操心。林清墨觉得自己是自讨没趣,感觉悻悻然。 紧接着莫琪也来过电话,问要不要过来看看他。其实洛子骞是希望她来的,可嘴上却说只是小感冒,不用麻烦。他期望她坚持过来,可她最终没有。他便觉得更是失意,莫名气恼地对着萨摩耶吼了几句。 中午他叫了披萨外卖,吃完了觉得反胃,去卫生间蹲着干呕半天。然后他回到卧室躺下,心里觉得好不凄凉! 以前身体有恙时有母亲陪在身边嘘寒问暖,现在母亲对他不再那么关怀备至了。而他这个年纪通常也该有个爱他的女孩儿来照料,可是他孑然无侣! 想到佟雨泽却是事业感情全面丰收,既有母亲 的庇护又有林清墨爱的滋润,他顿感妒忌! 也不知睡到几时,洛子骞似乎听见客厅里有声响,一想今天是阿姨打扫卫生的日子,便不作理睬,继续躺床上等睡神光临。又过了一会儿,觉得有了便意,起床到洗手间小便,小便后再回来躺下,感觉身体虽困乏可脑子却异常清醒。睡不着。四周很静。他嘀咕是不是阿姨发现他在家不好打扰就走了,便起身往客厅去。 客厅灯亮着,葛阿姨在。 她没注意到男主人轻轻走了过来,站在她的侧面客厅与卧室之间的通道口。他见她静静地站在那儿,微仰起头看墙上的照片。那张照片是洛子骞与父母的合影,那时候他很小。 洛子骞有些不解地看着葛阿姨,没吱声。 葛阿姨一动不动。洛子骞在她侧面,看不见她的眼神,否则一定会奇怪她为什么会为一张与己无关的照片落泪。 趴在沙发上的萨摩耶突然醒了,低呜着朝洛子骞跑过来。 葛阿姨微微叹了声气。 她几乎在转身的同时很巧妙地拭去了眼角的泪。看见洛子骞的那一瞬她有些惊讶。 “哦,洛先生在啊?” “在,我在睡觉。”洛子骞应道,他鼻息不通,声音有些嘶哑。 葛阿姨赶忙过来,靠近他,举手轻轻按他额上,惊呼道:“咦,你有些烧,是不是病了?” 洛子骞淡然笑笑,点点头。 “看你脸色不好,可能晚上睡觉没盖好被子吧?冬天有暖气,晚上室温太高时容易掀被子!” 洛子骞再点点头,这会儿他看上去温顺得象个孩子。 “你进房间去把外衣穿好,别再冻着了……”葛阿姨往卧室方向推了推他,然后说,“你等着,我去找点儿药!” 洛子骞进屋把毛衫套上,到洗手间漱漱口,回到客厅。拉登见他走近,主动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 “乖,拉登。”洛子骞拍拍它的头,说。 不一会儿屋门被打开,葛阿姨风风火火地蹿了进来。“有开水吗孩子?”她问。 洛子骞点点头说:“有。”然后指了指厨房。 葛阿姨把他平常用的水杯拿去厨房冲洗干净,倒上些开水,吹了吹。 洛子骞突然觉得有点儿感动,问:“葛阿姨,怎么买药这么快?” “啊……喔……我自己正好有…… ”葛阿姨语无伦次地道,“来,等开水凉点儿把它们服了,这个效果不错,我感冒时吃很管用。” “是什么药?” 葛阿姨随口说了串洛子骞没听过的药名儿,象是英文名字。 洛子骞很诧异地看她一眼:“你会英文?” “哦,不,别人告诉的,我哪会什么英文!”葛阿姨表情有些不自然地敷衍道。 洛子骞乖乖把药服了,看看周围,已窗明几净。 “其他地方都打扫过了,就差卧室了!”葛阿姨连忙解释道。 “不急!”洛子骞放下水杯,轻咳一声,“不急,卧室一次两次不打扫也没关系!” “洛先生一直一个人住?”葛阿姨关切地问,她的视线又回到墙上。 洛子骞点点头。 “你父母呢?” “你看那张照片,小孩儿是我,那便是我父母。我父亲很早便去世了,母亲现在住郊区别墅!” 葛阿姨身体微颤着,失声问:“他……走了……什么……什么时候?” “大概我四五岁时。” 葛阿姨猛地站了起来,身体有些踉跄,低声说:“我去收拾卧室……” “没关系的葛阿姨!”洛子骞说,他倒希望她多陪自己说会儿话。 葛阿姨打扫卧室花了老半天时间,洛子骞感觉有些奇怪,想去看看又担心被她误解自己在监视她,便倚在沙发上没动。 …… “卫生搞好了,洛先生!” “你辛苦了!” “你多休息……那个,晚上方不方便?可以的话我过来帮你熬点儿粥,我住得不远!”葛阿姨看着他问,眼神有些祈盼。 “啊……那个……多麻烦你!” 葛阿姨笑笑说:“不麻烦,就是怕打搅了你休息!” “那谢谢了,工钱多少,我照付!” 葛阿姨不以为然地笑笑,没接他茬儿。这让洛子骞反觉自己庸俗。 “这里还有两次药,晚上睡前和明天早上服用,如果效果好告诉我,我明天再送你些。” “这怎么好?”洛子骞有点儿不知所措。 “我的小孩和你一边大,孩子!” 洛子骞终于找到了新话题,兴致勃勃地问:“哦,他现在干嘛?” 葛阿姨闪烁其词:“赶你差远了,没你有出息!” “哪里哪里!”洛子骞少有的红了脸。“阿姨哪儿人?” “吉林四平,好久不回去了。” “哦,一直在b市做工?” 葛阿姨摇摇头说:“倒也不是。” 两人聊性正酣,不过说话都很小心,洛子骞自以为是修养,而葛惠则多有顾忌。 不知不觉过了五点,洛子骞说:“天已经这么晚了,你就别再来了,我晚饭随便叫点儿外卖应付。” 葛惠却不允,说那哪儿行。她说我给你熬完粥直接收工。 洛子骞只得默许。 葛惠说出去买食材,洛子骞要给她钱,她说都是些简单材料,不值钱,不肯收。洛子骞想想以后再报答人家,也就不再坚持。葛惠动作很麻利,出去不久就提着东西回来了,进了厨房。只是洛子骞不知道,葛惠压根儿就没下楼,她家里有现成的。 她熬的蔬菜粥,粥里加了点儿肉末,起锅时再放点儿小香葱,既清淡又有营养,洛子骞趁热吃了三小碗,觉得格外可口。 葛惠又给他盛了半碗。 洛子骞觉得,葛惠表现得不像其他家政阿姨那么拘谨,而且从气质上看不出是从小地方来的农妇或下岗女工,倒象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亲戚或长辈。她坐在他身旁慈祥地看着他吃。他一开始有点儿不好意思,后来反觉得温暖。 其实葛惠表面平静,内心却很澎湃。 她看着墙上的照片问:“你父亲是怎么走的?患了什么病?” “这我不大清楚!”洛子骞答道,“我那时候年纪小,不记事儿,后来大了又不敢问母亲,怕她伤心。” “她……你母亲好吗?” “好……还好!”洛子骞点点头,含混地应道。 “你受苦了!”葛惠突然说,象在喃喃自语。 不过这似是无意的话恰巧戳中了洛子骞的心伤,他愣了片刻,放下勺子。 “怎么,不好吃吗?” “够了!” 葛惠收拾起碗筷,去厨房里洗涮干净,然后擦干手,出来。 她说:“我该走了!” “真的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记得吃药,晚上早点儿上床休息,别熬夜……” “好的,再 见!” “再见了,孩子!” ☆、林清墨的忧心 佟雨泽与洛子骞在公司管理层会议上针锋相对的事儿被添油加醋地在荣生内部传得沸沸扬扬。 大多数人选择站在佟雨泽一边,也有少数人在舆论上支持洛子骞。 其实依明眼人看,有些人是真正为公司考虑,不过为自己的利益考虑的也大有人在。比如说,销售们就自然而然地选择支持洛子骞,因为没房子卖他们就没有提成,收入自然会大打折扣,这非常现实。 也有许多人,特别是那些对市场及时事没有判断能力的小姑娘,要么跟风人云亦云,要么完全是报以八卦的心态来讨论这事儿。 有人说佟雨泽心大,想架空洛子骞,所以潜心做了个局;有人说两人在为林清墨争风吃醋,为女人的战火蔓延到了公司业务上;有人说洛子骞是在诱敌深入,说佟雨泽还是太嫩,终于沉不住气冒出了头,后续斗争肯定更为惨烈…… 林清墨毕竟不是生活在真空中,多多少少对这些闲话有所耳闻。 自然地,她为佟雨泽担心。她不喜欢斗争。而且这两个男人她都有些了解,站在她的角度看,佟雨泽比洛子骞耿直太多,而洛子骞则有些腹黑,想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 比如他联合她与佟雨泽斗的时候,在已经明白事情真相的情况下依然不惜以诬陷自己的母亲与佟雨泽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来打击她,这很让她不能接受。 一天晚上,佟雨泽下班早,找她一块儿出去吃晚饭。饭桌上,他劝她搬回去住,说那样两人见面方便些,毕竟在公司时他们不可能有太多私人时间面对彼此,而佟雨泽常常会工作到很晚。 这事儿他以前也提过,不过林清墨一直犹豫。 发生了上次因她误解他而离家出走的事后,她一直觉得分开住有分开住的好,何况他现在的身份已有所变化,她不想时时事事都依赖他。 和莫琪相认后,莫琪一直想让佟雨泽搬去别墅住,可佟雨泽婉拒了。 虽说工作变了,身份变了,他却不希望自己的私人生活有根本性变化。 一方面,和黎灏合租他觉得自在。而且,洛子骞本就不与莫琪同住,假如他搬去别墅,洛子骞肯定会更加不爽,心里会更排斥他。 所以他的借口是现在在荣生的工作已经很忙了,他没太多时间照料皓月,他想保持跟皓月的同仁们必要的接触与沟通,所以留在那边住更为适合。 一天,林清墨忧心忡忡地问:“你非得跟 他剑拔弩张吗?” “你说子骞?” “你没听见公司里都在议论吗?” “除了你,谁会告诉我那些八卦?”佟雨泽笑道。 林清墨叹口气,郁郁地说:“说实话,我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佟雨泽竟然说:“我也不喜欢!” “那为什么还选择去?” “不是选择,是我妈要我去的,我不想让她失望。” “看来你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新妈妈!”林清墨说,自己都没觉察到语气里有些许讥嘲的意味。 “其实不然。”佟雨泽自嘲地道,“我一直没说过,我其实有些耿耿于怀……我多大?子骞多大?虽说我相信他们曾经找过我,可我失踪后那么快他们就有了子骞……你说我是不是心眼太小?” “以为他们事实上放弃了你?” “或许只是我多心!” “我想洛子骞也有类似的心态吧,所以他才那么抗拒!” “所以说,我根本上不恨他,真的只想帮荣生一把。” “那你还跟他斗?” “那不是斗。”佟雨泽解释道,“是他要斗,而且把我正常的观点表达当成了挑衅,你说我怎么办?” 林清墨忐忑不安地叹了口气。 佟雨泽问:“你也不信我?” “不是,我是在想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厌倦了?” “可能是我心理素质太差吧,我不喜欢这个氛围。” 佟雨泽笑道:“所以我才喜欢你!” “不明白!” “你与世无争啊,和你在一起不会有那么大压力,特别是传统意义上的男人的压力!” “你是指养家糊口吗?这上边我可是有要求的。”林清墨笑着说。 “你要求不高,我可以做到。” “我好象还没说过。” “可是我懂啊!” “切……” “你想要的只是安宁,喜欢波澜不惊的生活!” 林清墨愣怔了一下。的确,她骨子里并不喜欢大城市的喧嚣,可现在已无处可去。他懂她。 佟雨泽语重心长地说:“放心吧!” 她看看他。 “我保 证过不了两年,你定会过上你想要的那种恬淡生活。” 林清墨有些感动了,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说心里话,我可不希望你为我放弃什么。”她说。 “如果我也喜欢你所喜欢的,就不成其为放弃,懂了吗?” 林清墨眼含泪花。 佟雨泽突然呓语一般:“我想我是你的命运!” 是的,我的命运!林清墨宽慰地想。 周二下午洛子骞要出去开会,出发前整理发言材料时发现一份重要文件落在了家,便比预先安排的时间提早了些出发,打算绕路回家取一趟。 他匆匆地打开门,却见葛阿姨正在收拾房间,拉登正摇着尾巴围着她转。 他一时有点儿懵,因为最初和家政公司协商好的,阿姨每星期只需周一周四来打扫两次。昨天葛阿姨已经来打扫过,晚上他回家时注意到了,客厅很整洁,他一向有乱放东西的习惯,如果她没来他立马就能发现。 葛阿姨显然没预料到他在那个点儿会回家,一时间有些无措。结结巴巴地问他怎么那么早回去。 “我有文件落家了,开会要用。”洛子骞有些不高兴,漠然应道。 葛惠平息下呼吸,镇静下来,指着拉登解释道:“我到八零二打扫卫生,路过时听见拉登在叫,心想是不是你吃的没给它留够,就进来了,进来见客厅又乱了……” 洛子骞本有些不悦的,勉强笑道:“你费心了……其实没必要,我这人随便惯了,东西老乱放,回家一小时家里就会乱的……” “顺手的事儿!”葛惠说。然后低声嘟哝道,“……这习性他传给了你……” “你说什么?” “哦……快去吧,别耽误正事儿!”葛惠赶快掩饰道,然后匆匆地往洗手间走去。 洛子骞刚一出门,葛惠就瘫坐在马桶上深呼吸。她没想到子骞会那时候回家,心想以后不是周一周四下午再过来得注意了,至少事先想好个妥帖的借口,否则不能自圆其说。 她听见自己电话在响,去到客厅,见拉登正好奇地盯着茶几上一闪一闪的手机屏幕。 “hello,alisa!” “是妈咪吗?” “亲爱的,好吗?” “好啊,你呢?” “我还好!” “在哪儿?” “吉林老家,看看亲戚和儿时的朋友,不过好多人都不认识了!” “好玩儿吗?很有趣吧?” “很好,不过这种好你未必喜欢。你那边几点了?亲爱的!” “早上……估计四五点吧,天还没亮,不过想你了,睡不着……妈咪,你什么时候回美国呀?” “过一段吧!有事吗,alisa?” “就是,我有了新的bf,想让你见见他,嘻嘻……” “哦,congrattions,宝贝儿!是什么样的男孩子?” “一个日裔二代,你会同意吧?他说他很喜欢中国文化!” 葛惠听后沉吟了片刻。 “你会同意吧?亲爱的妈咪!”女儿在那边嗲嗲地追问。 葛惠踌躇地道:“你知道,alisa,外公是怎么死的!” “妈咪,这与他没有关系好吧!我审过他了,他家祖上没谁参加过侵华战争,而且他本人是亲中的。” 葛惠没话可说。女儿长大了,受的又是典型的美国文化熏陶,她想管也管不了。 挂了电话,她突然觉得很心酸,女儿终将会有自己的家庭,不久的将来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孤老太太了! 而且现在,她变成了个随口撒谎的老女人,刚在洛子骞面前说完谎,紧接着又脸不红心不跳地骗了alisa。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如此猥琐。就象她在洛子骞并不期许的时候突然闯进他的生活一样,现在,她仿佛是多余的存在。 她拍拍拉登的头说:“乖乖,在家好好呆着,照顾好你的主人,让他快乐些!”然后便出了门,回到了她近在咫尺的八零二的临时的家。 下班前佟雨泽打给林清墨电话,问她能不能一起走。皓月那边有几个来应聘的新教练,黎灏他们一一见过,觉得条件还不错,想让佟雨泽晚上早点儿回去亲自跟他们见见面,把录用的事宜敲定下来。 林清墨自然想跟他一起回家,她好久没骑过他的电动车了。 虽然他现在贵为荣生集团的首席财务官,可除了上班时那身笔挺的西服,他一切都不愿改变,坐骑依然是那辆毫不起眼的电动车。莫琪说过多次,想要什么车她随时可以从车行帮他提,可雨泽就喜欢骑着电动车穿梭于人流中,他说再拥堵的地方也拿他没办法。 林清墨正收拾桌面时,洛子骞过来了。 洛子骞说他有个投资洽谈会需要她帮他准备一些资料,而且要得急,摆明了是要她加班加点弄。 林清墨无奈只好叫佟雨泽先走。佟雨泽要等她,她说不确定多久可以做完活,叫他先回去,免得耽误了皓月那边的事儿,说完事儿后她自己可以打车回家。 ☆、疯狂的报复 林清墨准备好洛子骞要的电子表格,再核实一遍数据,打印出来,又复印了一些材料。她把文件放牛皮纸信封里,给洛子骞送去。洛子骞正聚精会神地埋头看资料,接过信封后顺手放桌头,头也不抬地说:“我刚叫了外卖,吃了再走!” 林清墨见已九点多,心想天这么冷,再出去找吃的的确也麻烦,便没拒绝,回到办公室翻着时尚杂志等着。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她听见门铃响,跑着去打开门,正是必胜客送外卖的。 她付了钱,琢磨是去洛子骞办公室还是在自己办公室吃。她觉得还是在自己办公室更自在,便给洛子骞拨了电话,说外卖到了。 两人各自吃着披萨,气氛有些沉闷。 虽说近段时间洛子骞比较消停,没太找林清墨麻烦,但她始终是防备的。 她直观感觉洛子骞对佟雨泽的敌意犹在,只要他们不能和谐相处,洛子骞就不可能从心出发善待她。 很快吃完了东西,林清墨整理着自己的随身物品,准备等洛子骞用完餐收拾完便离开办公室。 洛子骞吃得很慢,可以看得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食物上。 林清墨等得有点儿不耐烦了,又不好催他。 还剩下一块披萨,洛子骞并不动手,林清墨以为他已吃好,说:“不吃了?不吃我收了!” “着急着回家?” 林清墨愣了一下,点点头。 “清墨,陪我坐坐!”洛子骞有些颓丧地道。 林清墨看看他说:“已经很晚了,洛总!你也早点儿回。” “没关系,等会儿我开车送你!” “不必了,这个点儿还有地铁,或者打车也行……我……我想早点儿回去!” 洛子骞讥讽道:“佟雨泽在家等着,是吗?见不到他就心慌?” 林清墨有些恼怒,强忍着气说:“洛总,能不能不这么阴阳怪气?” “你就那么爱他?” “是的,他挺好!” “可他爱你吗?” “当然爱!”林清墨应得更干脆。 “你就那么笃信?”洛子骞冷笑着说,“我看哪,你们长不了……” “非得那么恶毒吗?我知道你对雨泽的出现感到不爽,可他到底怎么你了?是莫董事长非要他进公司帮你的,雨泽一直在努力 工作,试图帮到你,你却倒打钉耙,非要把他当威胁看。为什么,洛总?恕我直言,你真不该这么小肚鸡肠!”林清墨铮铮有词地道。 这话显然激起了洛子骞的怒意,怒意激起了某种兽*性。 他突然目光如炬,猛地站起,逼近她。 林清墨意识到了危险,心在瑟缩。 “洛总……”她颤声喊叫。 “好吧,我他妈就毁掉你!”洛子骞冷笑一声说,“凡是他爱的我都想毁掉!” “洛总……别……”林清墨央求道。 “是他先要毁掉我的人生的,没门儿!”洛子骞阴毒地道。 林清墨已被逼到了角落,无路可退了。洛子骞此时目如铜铃,怒不可遏,完全丧失了理智,根本听不到她的祈求。 他张开双臂,欲裹挟她。 林清墨胡乱地挥舞着手,咬着牙,发出一声闷吼:“洛子骞,你滚开!” “我要毁了你!”洛子骞恶狠狠地说。他两臂一箍,很轻易地控制住了她,然后身体压上去,把她死死地抵在文件柜上。文件柜哐哐地晃动起来。 林清墨骇然叫道:“畜生!” “我就是畜生!是你们一个个逼的!”洛子骞狞笑着,一只手控制住她挣扎的双臂,一只手开始撕扯她的上衣,“今天让你看看什么是畜生,尝尝畜生的滋味,哈哈哈……” 雨泽,救我…… 林清墨的上身被挤压得动弹不得,她绝望地闭上眼……感觉到湿漉漉的东西在脖颈上到处爬…… 洛子骞在强吻她! 这是千钧一发之际。 她顾不得多想,绝望间聚力提神,下*体故意往前拱了拱,洛子骞以为她屈服了,在迎合他,遂放松了些。林清墨趁他不备曲起膝盖狠狠地往前一顶,洛子骞“嗷”地大叫一声,两手瞬即松开,佝下身体捂住要害部。 林清墨心有余悸地跳到一旁。 “你……”洛子骞面容惨白,豆大的汗珠纷纷从额头滚落。 “你这个畜生!”林清墨厉声斥道,“为好不是好,你就是个畜生!流*氓!” 她飞快地套上风衣,提着包冲出办公室。 洛子骞痛苦地蜷在地上,五官扭曲。 出了荣生,林清墨觉得好后怕。她疯狂地往前面跑,跑了一阵才发现方向错了,于是停下来 。总算离荣生大厦距离远了,她安心了些。 她吓坏了!没想到洛子骞会那么丧心病狂。他说他要毁了她,毁掉佟雨泽一切所爱。他真的疯了! 这会儿她才想起来哭。 北方的三月春寒料峭,林清墨裹紧衣衫,站在街口等了好半天也不见有空驶的出租车。已经过了十点半,她不确定这会儿是不是还有晚班地铁。她匆匆地朝地铁站方向走,边走边抽噎。她需要早点儿见到雨泽,需要他温暖的怀抱! 她越走越快。好不容易发现有辆空驶的出租车,招手时已晚,司机已看不见她,出租车呼啸而过。就这样走走停停,走到地铁站时已过十一点,她错过了最后一班地铁。 她伤心地蹲在地铁出口处。过了不久,听见有电动车的声响由远及近,她站了起来。 一阵风寒,她下意识地抚抚被吹得冰凉的胸口,原来衬衣已被那畜生撕裂!她慌忙理好围巾,把风衣的领子竖起,掩住。 “清墨?清墨吗?” 是雨泽的声音!林清墨喜出望外,带了哭腔应道:“雨泽,是我!” “怎么这么晚啊?”佟雨泽停下电动车怨道,“我去你家找你见你没在,打电话也没人接!” 林清墨闪电般扑了过去,扑进男人的怀抱。她心有余悸地说:“我冷!” “是不是饿的?”佟雨泽说着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套在她脖子上,“没吃东西?” “吃了。”她声音嗡嗡的,钻进了他的胸膛。 他抱紧她,轻拍她的后背。她央求说:“雨泽,亲亲我!” 佟雨泽愣了一下,低下头,唇贴在她冰凉的唇瓣上。她情不自禁地吮吸着,眼泪婆娑而下。 他尝到了她湿漉漉的泪水。 “怎么了?是不是害怕了?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他关切地问。 她抬起头来,把眼泪往他怀里擦,一边拉开手提包的拉链,东翻西翻没找见手机。她蓦然想起,她刚才逃得太急,手机落在了办公室的抽屉里。 “手机忘带了……” “怪不得打那么多电话没人接……我去过公司,见没人,估摸着你要不打上车回去了,要不去坐地铁了,可这么晚了,地铁应该已停运了,幸亏我聪明!” “一直打不着车!” “子骞没加班吗?这么晚了也没说送送你?这家伙!” 林清墨一听那个名字,身子一颤。“他……他……先走!”她结巴地说。虽然感觉委屈,可她不想让佟雨泽知道刚才发生的事,要他知道她差点儿被洛子骞欺负,他肯定暴怒。考虑到他的处境,她打算息事宁人。 第二天上班,林清墨特意早到了半小时,她担心财务室里一片狼藉,想趁大家还没到前收拾干净。可到办公室一看,已经很整洁了。看来洛子骞最终恢复了理智。 她坐在位置上发了会儿呆。 她想,或许她应该离开荣生,这样洛子骞没了标靶。可是那样他的火力会不会完全集中在佟雨泽身上?林清墨轻叹了声气,打开电脑,惯常先看看邮箱里有没有未读邮件。 她发现有封洛子骞发来的email,收到时间便是昨晚她逃开后,便犹豫了下点开。 清墨: 我为刚刚的疯狂行径道歉,那不是真正的我。我恨雨泽不假,但并不恨你,希望你谅解!我保证下不为例,保证! 请忘了这次不愉快,晚安! 洛子骞 2013.3.21 她轻吁口气,相信洛子骞是真的后悔了。 思忖片刻,她把那邮件删了,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工作。 可是她依然没法集中精力。她魂不守舍。不管看见洛子骞还是佟雨泽,她总有些不自然。 佟雨泽见她神情不对,发了条短信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顺水推舟说可能感冒了,有点儿头晕。 洛子骞虽然通过邮件道歉了,但与她面对面时他的表情依然是冷冷的,仿佛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个梦魇。 林清墨便不去理他。 她知道他这人好面子,她得给他台阶下。 不过她已打定主意,从今往后,在任何情况下,她都要避免与他独处。人在犯浑时是难以自制的,昨晚的洛子骞就是这样。 当晚,她郑重其事地告诉佟雨泽,说在荣生做事感觉到很压抑,想换个环境。佟雨泽一开始没吭声,然后请她给他些时间,他说不管怎么说,他答应过母亲莫琪,他得说到做到。他说莫琪虽然只生了他没养育他,可那不是她的意愿。 林清墨担忧地说:“可洛子骞冥顽不化,你感化不了他的。” “我没想要感化他,因为真不在乎他拥有的那一切……清墨,有你我就够了!之所以让你再等等,我想是一种责任 。你可能不理解,其实现在荣生很危险,洛子骞压根儿没意识到!” ☆、故人 自打春节见了一面佟雨泽后,方老师心病除了,可身体渐渐地不大好,一开始她并没在意,到了三月底,可能因为季节更替,天气无常,她犯了风寒。 人毕竟年龄大了,抵抗力差些。方老师越来越觉得浑身乏力,打不起精神。后来愈发严重,她便叫了寡居多年的三妹过去陪自己住。 三妹看她日益清瘦,便很担忧,建议打电话叫雨泽回家一趟。方老师觉得儿子刚走不久又把他叫回来,担心耽误他事业,又着实害怕自己的身体扛不住发生不测,便有些动摇。 她想到莫琪,首先给她打了个电话,其实是想探探她的想法。 莫琪听说方老师身体有恙便说不如她过来陪她。她其实是真担心老太太的身体,想想雨泽一个大小伙子,再怎么尽心哪会象她照顾得那么周到?可方老师却由此起了疑心,以为莫琪是不乐意让雨泽回老家看望她,加上本就心眼儿多的三妹在旁边一拱,便大为不悦,一口拒绝了莫琪的好意。 莫琪年龄大了,也变得敏感了些,放下电话后觉得哪儿不妥,又拨了电话过去。听方老师声音果然有些冷淡,她连忙坦诚了自己的真实想法,直道歉说自己说话不过脑子。她想到方老师对儿子和自己一样有着精神依赖,便建议她赶紧联系雨泽,别误了治疗。 佟雨泽接到三姨的电话后心里很担心,当下立刻跟洛子骞说明了情况,说要离开数天。洛子骞很爽快地允了他假。 因为养母年纪大了,佟雨泽便想得多了些。他把林清墨叫到楼下咖啡厅,说了说家里的情况,意图是让她也请几天假跟他回去一趟。 林清墨感觉这个提议太突然,而且,最主要的是她没做好心理建设。虽然与佟雨泽曾谈婚论嫁过,可时过境迁,如今的境况倒让她不那么迫切了,有些犹豫了。 她明白雨泽的心愿,无非是想给老人家吃颗定心丸。可是,依她现在的心绪,她没有把握肯定能和雨泽坚持走到最后,不是对雨泽没信心,而是对自己没信心。洛子骞就象颗定时炸弹,为了爱情,她虽可以粉身碎骨,却不想爱人也粉身碎骨! 简单点说,她不想在一位善良的老人面前说违心的话。 “你妈妈病得很厉害吗?” “那倒不是,听三姨说就是精神不佳,食欲不振,去县医院检查过,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见林清墨不明确表态,佟雨泽多少有些失望,眼巴巴地看着她。春节他们各自回了趟老 家,母亲曾问起过他的情感状况,佟雨泽便不讳言自己已有了女朋友,而且人很朴素良善,母亲很高兴,还责怪他为什么不带清墨回去让她见见。 “我下次再去吧!”林清墨为难地说,“你看你这一走,我再走了,洛子骞的工作没人做肯定不高兴……” 佟雨泽眼神暗淡了下来。 “雨泽,你也得给我些时间。”林清墨进一步解释道,“我现在还无法坦然面对你的长辈。” 莫琪打电话给雨泽,叫他回老家前去趟别墅。佟雨泽方知母亲已提前与莫琪联系过。他为此有些不开心。看来母亲多少还是担心他对她的态度,觉得莫琪是他们母子亲情的一重阻隔。 莫琪拿出一张银行卡给佟雨泽,并告诉了他密码。“有二十万,你带着备用。”她说。 “钱我有。”佟雨泽没接。 “算我的心意。” “那样我妈更会多心的,还是算了吧。”佟雨泽抬头看看莫琪,有些不悦地道,“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养育我只是想养而已,没别的企图!” 莫琪觉得有些尴尬,便不再强求。 雨泽走后,她心生怅然,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她意识到雨泽直到现在并没有从心出发地接纳自己,他心里的母亲依然是方老师,方老师的母爱才是神圣的,无所求的。她没法不嫉妒。她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儿子并没有真正找回来,而洛子骞却也与她渐行渐远,越来越生疏了。 她心里憋得慌,想找个人倾诉,便想到了林清墨,只有林清墨是聊佟雨泽的最佳选择。 入夜,两人面对面地坐在别墅的餐厅里,各怀心事。 “雨泽走了?” “下午的飞机。”林清墨点点头说。 “那该到家了。”莫琪低喃地说。 林清墨看看她,突然发现她满面细纹,全然没了当初刚刚找回雨泽时的精神焕发。她看上去有些忧虑。 她们俩有一阵没见面了,自知道雨泽的真实身份后,林清墨对莫琪就更为回避。 莫琪突然语带期许地说:“你们为什么不结婚?结了婚尽快生个孩子,我多想过普通老人的生活。” “现在……还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 林清墨不知道怎么应答。“洛总呢?对你还好吧?”她转移话题问。 “马马虎虎吧!”莫琪敷衍道,叹口气说,“这孩子被宠坏了,骄横跋扈惯了,心里容不得别人。我有时候想啊,雨泽小时候丢了对我是痛苦的,对他自己倒未必是件坏事。你看他人多大气,干事儿有大局观,有原则但又懂得谦让,据我了解,公司里各层级的员工都很喜欢他。方老师真的把他教育得很好,难怪她在他心里那么重要。” “你在他心里也很重要。”林清墨安慰道。 莫琪失意地笑笑。“那是他懂得应付了。其实,我感觉得出来,他是不得已。” “我想你误解他了。他说过的,要不是因为你,他根本不会进荣生。他对金钱和地位并不多看重,并不觊觎洛总所拥有的一切。” “这我看得出来……所以呢清墨,你是不是也有些恨我?” “你怎么这么想?” “是我套住了你们哪,你们现在似乎都不快乐!” 林清墨默然,这话说到了她心坎里。 莫琪说:“我相信子骞总有醒悟的一天。” 林清墨想,但愿吧,但愿别太晚。 “清墨,”莫琪伸出手来,覆在她手背上,满含深意地道,“清墨,不管发生了什么,你要相信雨泽的心,要爱他,理解他,他有不对的地方你要原谅他……” 那个周末,莫琪决定去找洛子骞好好聊聊,她不能任由着他们互相疏远下去。可洛子骞恰恰不在家,莫琪又忘了带公寓的钥匙,便在门外等了片刻,没见人回来,打子骞电话,是盲音。 莫琪失望地离去,走出公寓时与一个女人擦肩而过,她转过身,看着那人的背影愣了几秒钟。她觉得那人的五官有些熟悉。可一想葛惠身处遥远的大洋彼岸,何况就算她回了中国,也不大可能来找子骞,他们有过君子协议。再说了,子骞住在这里,她大海捞针,怎么可能找得到? 佟雨泽回老家后方老师身体恢复得很快,不久就康复了,老人自觉过分,折腾了一溜儿子,耽误了他工作,便催雨泽赶快回b市。佟雨泽又坚持住了两天,见母亲确实无碍了,就定了回程机票。他留下两万元现金给母亲,母亲坚拒不收,说自己退休金过日子绰绰有余,佟雨泽则虎起脸来,做出副生气的模样,方老师倒也配合,装出“害怕”的样子,心里却暖暖地收下了儿子的一片孝心。 三姨一个人生活也孤单,佟雨泽嘱咐她和母亲搭伴儿生活,他说他有能力负责两位老人的生活 费到底! 回单位后,正逢洛子骞信心满满地推一个投资项目。 佟雨泽顾不得休息,彻夜研究,发现这个项目一上马公司的资金就会有很大的窟窿,便毫不犹豫给否了。 洛子骞恨得牙痒痒,却无计可施,因为如果再上高层会议去投票决定,他实在是没有把握能获得支持。 其实佟雨泽在老家时就有好几个高管跟他讨论过这桩投资案。他预先掌握了一些情况,某些细节他尚看不清,就向莫琪打听,毕竟莫琪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朋友多,信息来源也可靠。所以佟雨泽的否定并非意气用事,是通过多方论证的。 只怪洛子骞太过急功近利! 几天后,佟雨泽私下里把自己的论证整理了,发给洛子骞。他知道洛子骞不喜欢他老拿资金说事儿,便迎合他,从盈利性分析着手,结合被投资人的信用状况阐述不值得投资的理由,论据相当充分。 洛子骞表面嗤之以鼻,但不得不承认他是颇费了些心思的,而且心思缜密。 莫琪去找洛子骞好几次都扑了空,去公司又不具谈心的氛围。这天她觉得憋闷,便买了些新鲜食材去洛子骞的公寓,打算为儿子做顿象样的晚餐。 刚一开门,拉登就欢跳着迎了过来。见客厅地板上放有清扫卫生的工具,她知道有阿姨正在里边忙活。 莫琪提着食材进了厨房,关上门,兀自清洗起蔬菜来。她感觉门上的玻璃一暗,知道是阿姨路过,便把手擦净后出去打算打个招呼。她开了门,见客厅里没人,听到卧室里有声响,便拐去了卧室。 “是阿姨吗?”莫琪问。 “喏……是……”葛惠当时正半跪在地上掸床脚的灰尘,慌忙答道,然后站起来。 莫琪走过去,看着葛惠,突然石化了。 葛惠早已认出她来,躲无可躲,便尴尬地笑笑。 ☆、秘密生世 “葛……惠?” “莫姐!” 莫琪愠怒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葛惠耷着脑袋,偷偷地看着她。 “不是答应过吗?你既然放弃了他,为什么还要来打扰他的生活?啊,为什么?” 葛惠再抬起头时,已满眼泪水。“莫姐,我知道是我食言,可我想孩子啊……快三十年了,你还在恨我?” “我不恨你,从没恨过你,只是想让他生活得阳光些!”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葛惠忙不迭地解释道。 莫琪镇静了些,带着怨气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找到他的?” “回来有一阵了。”葛惠抹了下眼睛说,“我回国前就找人打听过,知道他住这附近!” “所以你特意回来就是为见他?” 葛惠低头默认。 “你这样对得起谁?”莫琪质问道。 “我没想让他知道我的,我保证,我只想见见他,秋天我就回那边!” “秋天?你想待到那时候?凭什么认为事情不会暴露?” “莫姐,这事儿除了你知我知,谁能知道?我已经很注意了,只是一周来打扫两次卫生,大多时候连他面都见不到,你真的不用担心!” 莫琪看看她身上的制服,又觉得她有些可怜。“所以,”她问,“你便去找了家政公司,让人分配打扫这儿?” 葛惠点点头,补充道:“家政公司并不知情,我只是告诉他们我住得离这儿近,可以多打扫这个小区几户,人家便安排了……”葛惠没忘了对家政公司的承诺。 “小葛,你真是枉费心机,还是……辞了吧!” “莫姐……” “你再注意有什么用?一旦子骞知道了实情,你我都难办!你还是早点儿回美国去吧,就算看在洛荣的面子上!” “听说……洛荣……洛总走了?”葛惠低声问。 “已很多年了,我不想和你谈起他……如果真觉得对不起他,你就马上走人!越远越好!”莫琪冷冷地说。 葛惠哭泣道:“就让我呆到夏天好不好,莫姐,六七月份我保证走,决不再回来!” 莫琪大脑一片空白,退后两步靠在墙上!“葛惠,我也是做母亲的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也是为孩子好啊……不想 他受煎熬……再说,你答应过我和洛荣的,再不见他,你总得讲信用吧?” 葛惠只顾低头哭,却不答应。 “今天就到这儿吧,子骞该回来了。”莫琪无奈地摆摆手说,“改天我再找你,留个手机号给我。” 等葛惠离开后,莫琪垂头丧气地摊坐在床上。葛惠的突然出现对她来说就如晴天霹雳,这太意外了! 她神思恍惚地把菜做好,却迟迟不见洛子骞回来,便打他办公室电话,电话没人接,又打手机,还是没人接。莫琪等了又等,见时间已晚,不得已自己胡乱吃了点儿,然后回别墅去。 保姆开门时轻声告诉她:“莫董,洛总在这儿等你很久了!” 莫琪惊讶地问:“你说子骞在?” 保姆点点头。 莫琪换好鞋,把外衣递给保姆,朝客厅走去。 洛子骞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听见声响并没回头。 “子骞,你过来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我去你公寓了,做了一桌子菜,等你等不到,打你电话又没人接。”莫琪有点儿冒火地说。 洛子骞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冷冷地道:“有劳您了,我知道。” 莫琪诧异地看着他。 “是不是碰到老相识了?”洛子骞嘲弄地问。 “子骞?” “不好意思,我都听见了……谁让你们在卧室里讲那么秘密的事?如果在客厅,我一回来你们就看得见,可以继续瞒下去!” 莫琪如五雷轰顶。她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颤声叫道:“子骞,听我说……” “我就是来听你说的……”洛子骞转过脸来,满面愤懑,“原来我真不是你的儿子,一切都好解释了,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不,你是我儿子,子骞,你是的!” “那葛惠是谁?她算什么?”洛子骞似笑非笑地质问道,“你们在跟我开玩笑吗?在排话剧吗?” 莫琪哑口无言,突然放声痛哭起来。保姆见状悄悄地溜去了后花园。 洛子骞耐心地等待她,等她哭够。 莫琪哭痛快了,去了趟洗手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下来。瞒是瞒不过去了,她得把前前后后的经过告诉给子骞,让他理解她的苦衷。 她坐回沙发,看看面无表情的洛子骞。 “子骞,我以为这 些话永远不会有机会跟你说了,会带往坟墓去。”她开口道。 “你的确不是我所生,是葛惠生的,但你真真切切是洛荣的骨肉。” 洛子骞扭脸看看她,瞬时又撇过头去。 “我跟你说过,雨泽不到半岁失踪,我和你父亲那时觉得天都塌了,你父亲满世界找也没用。爷爷奶奶因此抑郁而终,我终日以泪洗面,无心上班,整日窝在家里,你父亲也打不起精神工作。” “对我们来说,那是段最灰暗的日子。” “亲戚朋友心疼我们,劝我们趁着还有精力生养赶快要一个孩子,可我和你父亲都沉浸在丢失雨泽的痛苦之中,状态极差,哪有心思再生养?” “我以为就会那么绝望地度过一生了!” “可是两年后的一个晚上,你父亲支支吾吾地告诉了我你的存在。当然你那时还在葛惠的肚子里。” “葛惠是你父亲的助理,我也和她熟识,她年轻漂亮,很活泼,可我从没想过要防备她。” “你父亲向我坦诚,雨泽的突然失踪及他父母的相继离世让他痛苦不堪,而我那时的状态也很糟,他无以让我快活起来,我也吝于关怀他,家里的气氛太过压抑,那些日子他怕回家,所以经常在外边混。而葛惠一直爱慕他,对他算得上关怀备至……我相信了你父亲所说的,他说他那段时间极度空虚脆弱,葛惠借机钻了个空。” “我失去了最亲爱的儿子,不想再失去丈夫了!” “我不清楚是因为我们的爱情犹在,还是因为相处久了的习惯。我怕孤独!” “所以我选择了原谅!” “你父亲对葛惠没有爱情,可他觉得欠了她,想补偿她。” “为了你父亲我愿意出面去与葛惠谈判。” “可葛惠一直爱他,心里自然有奢望,她要求他也在场!” “你父亲觉得这事儿因他而起,当然不想让我独自面对。” “首先他很明确地表明了态度,他告诉葛惠他爱的是我,与她的苟且纯粹是个错误,可是他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当然,除了给她婚姻。” “客观地说,葛惠接近你父亲并非贪图他的财富。因为她只提出来要去美国留学,还有,孩子需由我们来养!” “我没等你父亲答应,就满口应承了下来。” “当然我也提了个条件,就是让葛惠承诺永不再 找你,葛惠很爽快地应诺了!我想原因也简单,在那个年代,一个女孩子未婚先孕是很伤风败俗的事儿,葛惠自然害怕自己生孩子的事儿被人发现了,当然不想留你在身边,另外,她想出国,带你在身边也不方便。” “那时我们并不知道你是男是女。可在我心里,你是上天送给我的天使!” “你出生后,刚满月葛惠就把你抱来了,你父亲一开始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当着我的面亲你抱你,可后来见我那么喜欢你,便也释然了。” “再后来,我们如约给了葛惠一大笔钱,她如愿以偿去了大洋彼岸,我们自此再没有联系过!” “今天我想见你了,去找你,没想到她在……” 莫琪一口气讲了那么多,洛子骞静静地听着。怪不得他和身为钟点工的一个中年妇女能聊得来,原来她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他看着莫琪,缓缓地道:“现在不一样了,你真正的天使回来了!” 这话象针一样扎莫琪的心,她央求他:“子骞,可别那么说!” “要我怎么说?倘若没有佟雨泽出现,今天的事情就算发生了,那么,我只会更爱你。可偏偏他出现了,你还事事偏袒着他,对我来说,你已不像个母亲。” “不是的子骞,我从没有过二心!”莫琪辩解道。 洛子骞微微一笑,有些伤感地道:“或许是的,因为你不自知。做那一切都不需要刻意,就如那次我生病了葛惠对我的关怀一样,那么自然不做作。你爱佟雨泽是天性,爱我则必须得刻意!” 莫琪绝望地叫道:“儿子!” “放心,名义上你仍是我的母亲……毕竟是你辛辛苦苦养育了我,应该说起码到佟雨泽出现为止,你都尽心尽力地在做好一个母亲。可现在情况变了,虽然你能做到不恨我父亲不恨葛惠,可是我做不到象以前一样待你!” 莫琪老泪纵横。 “不过你请放心,我不会像佟雨泽投向你一样去投向葛惠的怀抱。我会尽一个儿子应尽的责任,为你养老送终,至于精神上,恕我直言,我无法保证!” “子骞……孩子,这么说,你不如杀了我!”莫琪伤心欲绝地嚷道。 洛子骞决绝地站起来,笑着走向大门。只有走进了真正的黑暗里,他才肯任自己的泪水汹涌! 一切都变了! 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不过,至少荣生还姓洛,不是吗?他冷笑一声,朝着自己的车大步走去! ☆、求婚 转眼已是暮春,荼蘼花开,炎夏的脚步渐进。 这段时间洛子骞一直没再生事儿,林清墨和佟雨泽的生活又有了些最初的模样。她找回了些恋爱的感觉,两人也更多地能抽出时间混在一起。 林清墨有了很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在这个城市看电影,原来现在的电影效果那么震撼,她有种恍若隔世之感;第一次去剧场看话剧,话剧是人艺的经典剧目,很带劲;第一次去欣赏芭蕾,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第一次去看体育赛事,跟着周围的人一起肆意宣泄……原来生活可以那么丰富多彩,她大开眼界! 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佟雨泽的博学多识。不管是文学的、音乐的、绘画的、舞蹈的、体育的……他都能讲得头头是道,有时旁征博引,让林清墨好不羡慕。 这个周五,林清墨有工作没做完,打算在办公室多呆会儿。佟雨泽则催着她快回家,说干不完的活明天再说。林清墨拗不过他,便把工作要用的材料发到自己的私人邮箱里,打算周六抽点儿时间把工作完成了,以免耽误洛子骞的大事。 也不知佟雨泽搞的什么鬼,带着她就直奔了健身中心附近的一家新开的饭店。她问他去干什么,他只笑不语。她一路叨叨着,无非是责备他瞎浪费钱什么的。 他们随着服务员上了二楼,二楼都是包间。林清墨抱怨说就两个人去什么包间。佟雨泽不理她,胳膊搭她肩上,半拥着她继续往前。 当服务员推开包间门时,林清墨听见一片喧哗。 “欢迎佟掌柜及老板娘姗姗来迟!”黎灏站起来,拖长了声调起哄。 佟雨泽笑骂着,把林清墨更紧地圈在怀里。林清墨含羞带怯地作势攘开他,劲儿却没使够。 “你做什么?”她嗔怪道。 佟雨泽嘿嘿一乐,说:“好久没和大家聚了!你今天就顺了民意从了吧!” 林清墨环视一下,估摸在座的都是健身中心的职员,有几位估计是新进的,她不认识。她冲大家点点头,脸红得玫瑰一样。 “清墨你害羞了,这是为什么呢?”黎灏装傻充愣拖长了声调问。 林清墨狠狠地瞪他一眼。 佟雨泽慷慨地说:“今晚大家尽情点儿,晚上不上班,休息!” “能喝酒吗?”有人偷偷问。 “少整点儿吧!”佟雨泽笑道,“大家都是从事健身事业 的,别光说不练!” “掌柜都发话了,可劲儿地造!”有人瞎起哄。 自搬出雨泽的驻地后,林清墨就很少有机会与他健身中心的同事在一起玩儿,所以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不过话不过三句,你一句我一句就都放开了。大家叫她老板娘,她假装气恼,其实心里吃了蜜一样。 晚饭后便各自散了。 林清墨意犹未尽,傍着佟雨泽悠悠然地在月下漫步。“和他们在一起真放松!”她开心地说。 “是吗?喜欢他们吧?” “互相之间不猜忌,没有勾心斗角,大家身心都健康阳光!不像在办公室,说话都得小心翼翼的。” “倒也不全是。”佟雨泽笑笑说。 林清墨望望天,今晚的月亮可真亮。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城市的上空看见这么皎洁的月亮。 她问:“今天什么日子呀?” 雨泽调皮地说:“好日子!” 她掐他一把:“什么好日子?” 雨泽没往下接,说:“走,咱们去皓月!” “都没人在,去那儿干嘛?” “我教你游泳!” “才不,我不会!” “所以才教你嘛!宇宙第一帅哥全陪,包教包会!” “我都没泳衣!” “要什么泳衣,就我们俩,裸泳!”佟雨泽似真似假地说。 “你这人……没皮没脸!”林清墨生气地捶他一拳,满脸通红地道,“过分……我不去……” “呵呵,逗你的……有泳衣,健身中心有新的卖,款式色彩丰富得很,随你挑!” 两人于是往皓月走去。佟雨泽打开门,牵着林清墨往里走。 他右手一抬,前台的灯亮了。 “看,这儿好多泳衣,你喜欢什么款的?” 林清墨挑来挑去挑了件款式颇为保守的宝蓝色的连体泳衣,佟雨泽看着她怪模怪样地笑。 “你讨厌,坏笑什么?”林清墨娇媚地瞪他一眼,嗔道。 “没什么。”他说完又笑。 “你这人……” 他逗她道:“是不是对自己身材不自信?” 林清墨满面嫣红,斥道:“你管呢!” 佟雨泽拉着她去更衣,帮她把更衣室里的灯 打开。“我也去换泳裤!”他说,然后便出去了。 林清墨换好泳衣,方想起去把门从里边扣上,然后对着镜子仔细打量。她左扭扭右扭扭,还像芭蕾舞演员似的转了两个圈。 她看着镜子里婀娜的女孩儿扮了个鬼脸。 我其实还蛮漂亮的,她这样想,然后觉得好不害臊。 她在更衣室里磨蹭了好久,有点儿不好意思出去,虽然雨泽也曾见过她的身体,可她还是觉得有些惶惑,毕竟,那时是在非常私密的空间里。 她打开门,外边有些黑,遂把更衣室的灯关了,眼前一下子变得朦朦胧胧起来。 她慢悠悠地走出去,拐个弯,突然‘啊’地一声。 她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泳池四周点了数十根蜡烛。烛光摇曳着,恍恍惚惚。烛火映在水中,漾起一池琉璃光华。如梦似幻! 她激动得倒吸口气。 雨泽正向她缓缓走来。他只着泳裤,身体那么健美,充满了雄*性力量。 就算是圣女,也会心襟荡漾! 他看着她绯红的脸赞道:“清墨,你真漂亮!” “你骗人!”她不好意思地说。 “你不知道吗,傻瓜蛋蛋?” 她低头不语,像朵亭亭玉立的蓝莲花矗立水畔。看着他款款地走过来,她心慌意乱。 她感觉到了他炽热的温度。 他的气息氤氲着她。 “清墨……”他低吟着。 他靠她更近了,她被罩在了他的暗影里。 他猛地抱住她。她触到了他滚烫的肌肤,她觉得她的指尖就象游动的鱼,穿梭于他肌肤的波面。 他低俯下头,轻吻一下她的鼻尖,然后鸟一样不断啄食。她羞怯地把自己埋进他的胸怀,深深地,和他融为了一体。 然后,再展开,承接雨露。 他抱起她,下到微凉的水里。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宝贝儿,冷吗?”他宠溺地问。 她含糊地呻唤一声,抱紧他,抱得更紧,犹恐此刻是在梦中,滑落…… “我爱你!”她梦呓般地,“别离开我雨泽!” 他说:“嫁给我好吗!” 她不自制地点头,行动远远地快过了萎顿的思维。 她感觉到他的手握住她的了,有什么硬硬的凉凉的东西套在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 “现在……你是我的了,清墨!”他得意地说。然后吻她,深情地吻她。 她象在云雾里飘摇。 ……第二天,林清墨醒得很晚,看着手指上闪亮亮的戒指发了半天愣。长这么大,她对那玩意儿完全没有概念。 那亮晶晶的东西就是钻石吗?是多大的?雨泽该花了不少钱吧? 她不是财迷,也不虚荣,只是好奇想知道。 她起床,梳洗,然后想着把戒指珍藏起来,却不知道该放哪处好,这东西太金贵了。她想了半天,看见了那个牛仔背包,得意地一笑。对,就放那里边,有她的幸运星包裹,既安全又有意义。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一瞧,是佟雨泽的短信。她甜蜜地打开看。 “老板娘,过来过早吗?” 她莞尔一笑。 她哼着不成调的曲儿,利索地把自己收拾整齐,锁了门出去。 “哟,清墨,有什么好事儿啊?”住同院的小齐正提着豆浆油条回来,搭讪问。 “为什么这么问?” “第一次听你哼歌啊,还神采飞扬的!准有好事儿!” 林清墨呵呵一乐。 刚一敲门,佟雨泽就来开了,他急火火地对她说:“对不起,你得自己在家呆会儿!” “怎么了?” “黎灏突然腹痛,好象很严重,我得送他去医院。” “我也去吧。” “也好!” 黎灏苦着脸呻吟着,满脸是汗,脸色也不好。 佟雨泽扶起黎灏,示意林清墨赶紧下楼打车。林清墨踢踢踏踏跑下楼,站马路上伸长脖子往两边看,没见有出租车,倒来了一辆黑车向她揽活儿。她想这时候也不讲究了,便告诉司机说要去最近的医院。 三人急冲冲赶到医院,佟雨泽给黎灏挂了急诊,诊断结果是急性阑尾炎,要手术。他说他陪在那儿,让林清墨先回家。 “也行,我还有点儿工作没做,对了,我得用下你的电脑。”林清墨说。 “行啊,你带我那边的钥匙了吗?” 林清墨点点头。起身。 “等等清墨……”佟雨泽突然抓住她,指着她的手问,“那个呢 ?” 林清墨脸一红,嘟哝道:“那么贵重的东西,我不敢戴,收起来了!” “你呀……”佟雨泽无奈地摇摇头,“去吧去吧!” “中午要送饭吗?”林清墨走了几步又回去问。 “不要了,估计得折腾到下午,我自己在附近随便吃点儿。” 林清墨倒了一站公交回到佟雨泽家,在沙发上稍稍坐了会儿,烧了壶开水,然后去到雨泽房间,打开他的电脑,登陆126邮箱。 收到的最新一封邮件就是她昨天下午在办公室转发来的,她打开邮件,开始归集整理那些材料。突然愣了一下神,想到刚才似乎注意到有别的未读邮件,便有些好奇,就最小化了窗口,看看那些邮件是谁发的。 除了公司同事,林清墨和人联系很少,所以通常私人邮件不多。她126的邮箱除了几个经常联系她的同事,如洛子骞、佟雨泽和许旸等,没多少人知道,所以一下有好几封未读邮件的情况少之又少。 这一看不要紧,那些邮件的内容让她大吃一惊! ☆、逃 佟雨泽回到家时已是傍晚,他以为林清墨会做好了晚饭等他,可家里冷秋秋的,清墨不在。他又骑车去她家,也不见人,问邻居,有人说她上午好象回去过一趟,然后又匆匆出门了。 而且她电话关机。 已是晚饭时分,他估摸着她是不是去买菜了。他在她住处等了半小时,到七点也没见她身影,又想她说不定这会儿已在他那儿等着他,又赶忙骑了车回去,可是还是不见她。 奇怪了,他嘀咕道。 他又打她办公室座机,响了半天没人接听。 因为黎灏突然住院,佟雨泽必须去趟皓月帮他调一下班。加上住院及术后的调养,黎灏少说得缺席半个月,得有别人顶替他的工作。佟雨泽想着自己可以帮他上上晚上的私教,可其他课就必须找别的教练代劳。 这一忙便暂时把林清墨抛诸脑后了,突然找不见她这事儿并没引起他足够的警惕。 忙完健身中心的事儿已晚上十点,佟雨泽回到家,再打林清墨手机,还是关机状态。 他百思不得其解。回卧室躺下,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坐起来寻思。 他的目光被电脑桌上的一张纸条吸引住了,他探过身体,把那纸条拿过来。上面只有两行字,是林清墨的笔迹: 雨泽,我想找个地方安静几天,别找我。 另外,我虽弱,但是打不死的小强,所以不用担心。 清墨于今日 什么意思? 她又躲开了? 昨晚她刚接受了他的求婚,她不是看上去很幸福吗?难道她怕了? 佟雨泽腾地站起,在房间里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一早,佟雨泽去了趟林清墨的出租屋,可依然是铁将军把门。问遛鸟回来的房东大叔,房东说昨天晚上没见她回来。佟雨泽问她有没有退房,房东说没听她说要搬,佟雨泽方放心了些。他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房东,请他一旦有了清墨的消息务必马上联系自己。 不过这一天他都过得忐忑不安,心不在焉的,在健身中心时也不敢主动辅助学员锻炼。中午他去了趟医院看望黎灏,黎灏见他愁眉不展,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佟雨泽便说了昨晚他求婚成功可清墨今天突然失踪的怪事儿。黎灏也觉得蹊跷,说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婚姻恐惧症吧! “我也在 想啊,可她害怕什么呢?何况,我们既没计划马上领证也没打算办仪式!” “难道又受了什么刺激?” “她上午和我一起送你来医院还好好的,后来她说回去用我的电脑把工作做完,能受什么刺激?” “你真不觉得她有什么异样?” 佟雨泽仔细想想,断然摇摇头。 “那就怪了!”黎灏迷惑地道。 佟雨泽一有空就给林清墨打电话,可话筒里传来的总是盲音。 他食不知味,心乱如麻。晚些时才想起该打个电话给莫琪问问她知不知道些什么,莫琪听完后也感觉奇怪,问他林清墨这两天表现有没有异常。 “没有啊,这一段时间她很快乐,我看不出她有什么心事!”佟雨泽郁郁地说。 “是不是……子骞又搞了什么鬼?” “应该不会吧……况且昨天周六,子骞不是去山西了吗?” “是啊,他说明天回来……她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就一张纸条……”佟雨泽复述了一遍纸条上的内容。 莫琪沉吟片刻,然后安慰道:“雨泽你也别太担心,这说明她只是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呆几天,不会有什么不安全。” 洛子骞周一是下午才到办公室的。他经过财务室时特意地看了林清墨的座位一眼,然后似是不经意地问许旸:“清墨不在?” “不在……奇怪了,她今天没来上班也没来电话请假,人也联系不上。”许旸有些不满地道,“有人借现金又拿不出钥匙!” 洛子骞嘴角显现出一抹令人不易觉察的冷笑,不过只短短的一瞬。 看来他的行动已初见成效。他就喜欢清墨这个性,立竿见影,让他少费不少心思! 他刻意地放慢步伐,侧着头走过了佟雨泽的办公室门口。门关着,里边有灯,佟雨泽显然在,他得意地轻哼一声,很想欣赏下敌人这会儿沮丧的表情。 是你主动燃起了硝烟。他心里说。 洛子骞把行李放到角落,然后把门关好,坐在大班椅上往后一摊,舒坦地吹起了口哨。 终于拨云见日了! 虽然有点儿小激动,不过他打算先静下心来工作,晚上再去酒吧畅快地喝两杯。他打开电脑,开了邮箱,见有几封没阅读的邮件。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发件人都有谁,看见了一封来自林清墨 的,便迫不及待地点开。 洛子骞: 对不起,叫你洛总我实在叫不出口。你的目的算达到了,就此收手吧。虽然不敢百分之百肯定那个发邮件的人是你,但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这事一定与你有关……你在暗处,他在明处,这种较量不公平。别的先不论,他的确是想帮你,请别再为难他!我不是怯懦,我只想表明一个态度,请就此收手,别再让事情往不可收拾的地步发展……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的兄长! 我想离开一段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请你的脑子也冷静一下。如果我不出现你能就此结束某些邪恶的计划,那我宁愿一辈子隐身,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至于我走后的工作,你自己协调下许旸吧。 林清墨 看来这丫头还不太傻,她竟估计到了那些邮件的始作俑者是他。洛子骞得意地笑了笑。 好吧,听你的,我就先缓缓。也不急于让他身败名裂,猫捉老鼠的游戏让老鼠最崩溃的是什么?不是三下五除二把它吃掉,而是慢慢地戏耍折磨……佟雨泽,对不起了,林清墨,你还是别出现为好,我怕我们的硝烟呛了你的眼! 对林清墨突然人间蒸发的事,佟雨泽左思右想,实在没有头绪,最后的着眼点又来到了洛子骞身上。 他决定去问问他。敲了门,没等里边人应,他便推开了门。 “佟总,有事儿吗?”洛子骞见他进来,假装吃了一惊,往后一靠,问。 “子骞,我有事儿问你!”佟雨泽不想和他绕圈子,直奔主题。 洛子骞得意忘形地:“请讲!” “清墨失踪了!”佟雨泽开门见山地说,他死死地盯着洛子骞的眼睛,看见它在闪避,“你知道吗?” “她是你女朋友!”洛子骞耸耸肩说,“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是吗?” “当然,难不成我把她藏了起来?藏哪里?公寓里?被窝里?我可没那嗜好!”洛子骞阴阳怪气地道。 佟雨泽咬咬牙道:“子骞,我们的恩怨我们自己了,不要把一个无辜的女孩子牵涉进来……我告诉你,但凡这次她的失踪与你无关,我给你诚恳道歉,如果是你搞的鬼,我跟你没完!” “你这是在宣战吗?”洛子骞冷冷地道,“我奉陪!” 佟雨泽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他心里一下子有了底,林清墨的突然离开一定 与洛子骞有关,不过依洛子骞的个性,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他是不可能承认的。 即使他在洛子骞眼中是个掠夺者,洛子骞要报复自己也不应拿林清墨当棋子,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财富、地位又如何?他敢说他一个都不稀罕,他想要的只有林清墨。 可是他又一次把她弄丢了,起因恰恰是该死的财富和地位! 佟雨泽懊恼得很,他甚至想,假如林清墨现在提出要求,要他立刻离开荣生,他马上就跟她走,让他对莫琪的所谓承诺见鬼去吧!荣生的生死与他的幸福有何相干? 财富满仓的人他见过,多年前就见过,他知道她们是如何的荒唐与虚空,他并不羡慕她们,却因为生计不得不陪着她们一起虚空与荒唐。他厌恶那种生活。 他什么都可以让,唯林清墨不行。洛子骞可以让他马上滚蛋,但伤害他心爱的人他则不容,那是他的底线! 晚上莫琪不放心他,去他家看他。 见屋子里狼藉一片,莫琪收拾了半天才见眉目。佟雨泽实在没心情,闷在自己的房间里。 “雨泽,出来吃点儿东西!”莫琪在客厅里大声地叫。 佟雨泽怏怏地走出卧室,看着桌上的煎鸡蛋面发呆。 “不管怎样,身体是第一位的!”莫琪把筷子递他手上,“清墨不会有事儿的,我估计她回老家了,过一些天想开了就会联系你!” 佟雨泽一愣,是啊,她肯定回四川了,她不一直牵挂着她父亲和二姐吗! “那我去四川找她!”佟雨泽说,“对了,你知道她家的具体地址吗?” “我只知道是在都江堰附近的农村……不过,你现在去找她并不合适!” 佟雨泽不解:“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躲开?因为她需要静下心来审视自己的内心,你这时候去只会适得其反,不如让她想透了……如果她真爱你,雨泽,有句话叫‘人生只有情难死’,我想她会回到你身边的!” 佟雨泽焦急地道:“我也不能只在这儿等啊!” “不是叫你傻等死等,雨泽,你得给她些时间。如果过一段还没有她的消息,那时再做下一步考虑!” ☆、回家 四川,都江堰,青城山镇。 林清墨回来的第二天,林清英便向周琦请了假陪她,要带她去看看自己家的猕猴桃园。 令林清墨感到欣慰的是,父亲的精神面貌很不错,脾气也变好了,林清英人也胖了,白净了,豁达了,有了些大学时候的余韵。母亲周菊不再去农家乐打工,留在家里操持家务,一家人有了和和睦睦的样儿。听母亲说,林清红也总抽空过来帮帮父亲,平地啊施肥啊,她没少出力。 林清墨跟在清英身后,看着二姐窈窕的腰身,心想她也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别说在农村,就算在城市里,女人一过三十岁也算大龄了,再不抓紧就该无人问津了。 “在周琦那儿干还好吧?”林清墨问,她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束黄艳艳的野花,野香四溢。 林清英笑道:“我这样的有人用就不错了,挺好的,他让我做餐厅经理。” “他还没结婚?” “没有,他前妻时不时会过来一趟,说是看孩子,其实是司马昭之心,不过周琦淡心无肠的,好象没打算复合。” “你……和他……可能吗?”林清墨犹豫了下,问。 林清英奇怪她会有那样的想法。“清墨,你脑子有问题吧?我和他怎么可能……我,即便要找,也不可能找本地的,我的名声已坏了!” “你也别自暴自弃,老二!” “我没有,不过这是现实……倒是你,你为什么嫌弃他?其实他这人还不错。” “是不错……还是家里好啊,这个季节,花也香草也绿,不冷不热的,好舒服!” “有没有想过回来?” “我啊……不知道!”林清墨的表情突然晴转了阴,黯然地说。 她们说着话拐到一条小径上,路边有很多灌木,那灌木林清墨以前没见过,上边挂着许多灯笼形状的红色花朵。林清墨顺手摘下一朵。 “这是什么花?”她问林清英。 “别要,听说有毒!”林清英急忙说。 林清墨吓得马上撒手扔了。这么漂亮的花,可惜有毒。她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洛子骞。 他就是一朵阴毒的花。 她暗自叹了声气。 林清英若有所思地看看她。“清墨,你是不是有心事?” “咱家的猕猴桃园还有多远?”林清墨避左右而言它, 问。 “不远了,前面有个道观,过了道观再上截坡,不久就到了。那儿以前就有块我家的地,你以前没来过?” “你知道我回来少,回来了也呆不了几天就走!” “这次呢?” “看看吧,说不定……” “等会儿掐点儿竹节菜回去,这儿这么多!”林清英抬脚碰了碰路边竹阴下的翠绿绿的竹节菜,说。 林清墨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清墨,说老实话,你还恨我不?” “早不恨了。” “真的?” “真的!” 林清英回过头来感激地搂搂她。 她捏捏林清英的腰,笑道:“别说,你一恢复身材就比我好!” “还是你年轻漂亮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不久便到了一处道观,一看那建筑就是新建的。 “这么偏僻,会有香客来吗?”林清墨走去门口张望了下新立的神像,问。 “有吧,听说以前这儿就有个道观,文革时给毁了。” “哦,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听爸说的。” “他真不再去赌了?” “没去了,真没去了!” 坡上有一片开阔的花地,花朵又大又艳,有的已衰败枯萎。 林清墨问:“那是牡丹还是芍药?可真漂亮!” “象芍药吧。上面还有一大片梨花,三月份时花雨纷纷,象下雪一样,浪漫极了!” 走到半山腰,林清英指着右手边的一片地说:“看,这就是咱家的猕猴桃园!” 果园里树苗还只有一人高,但长势良好,而且水泥柱桩与牵蔓的铁丝都已搭好,地里草也除得干净,依稀可见施过肥的痕迹。 “这儿有多宽?” “五六亩吧,多亏了周琦帮忙,跟人换了点儿地,集中在一起,才成片。” “几年能结果呀?” “周琦说这树苗不错,如果管理得当,三年就开始挂果了。” “那快了!”林清墨欣喜地说。 两人沿路再往上走。路是平坦的水泥路,可行汽车,与山下公路是接通的,也便于将来运输肥料及果实。 “那是什么? ”林清墨指着上方一片黑乎乎的废墟问。 林清英应道:“本是一座不错的山庄,可惜去年冬天被火烧了,成了个空架子。去年秋天我上来过,山庄屋顶是个很大的观景平台,视野好极了,真可惜了!” 她们紧走一阵,沿着山庄残存的楼梯上到黑乎乎的平台。放眼一望,川西平原沃野千里。近处下方即是林清墨家的几亩猕猴桃园,右手边则是几十亩的梨园,现在已硕果累累。梨园的一侧有一片竹林,风一吹便哗哗作响。再往上看,满山的茶树。 “这儿环境真好啊,可惜了这山庄!”林清墨感叹道。 “是啊,要是我有钱,我就重建,你看,四周都是风景,至少不愁没客人光顾。” “不过投资可少不了!”林清墨不无遗憾地道。 两人返回,一路往下走。 “那个茶园好漂亮,上得去吗?”林清墨指着绿油油的茶山问。 “你说那上边?”林清英点点头,“可以呀,不过得绕点儿路!” “那我们去吧!” “你不觉得累吗?” “以为我娇小姐呀?” 林清英笑笑。 其实林清墨是不想让自己彻底闲下来,她需要找些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两人回到公路上,再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大概二百米,见有一路口。 她们离开主路,沿一座酒店的围墙往东北方向去。 路两边是高大挺拔的水杉,枝丫齐刷刷指向天空,树底下堆积着往年落下的密密匝匝的红铜色杉叶。路边果园里,修长的猕猴桃枝上挂满了鹌鹑蛋大小的绿果。田地里有许多桂树。桂树常绿,树形也美,而且花季时芳香不吝,所谓“梅定妒,菊应羞”,加之易于培植,已经是这一带最常见的绿化树,不再是“情疏迹远”的稀罕物。 再往前,有一小片银杏林,银杏林后面是一片竹园,竹园后便是茶山。 茶园叫青城道,实际也是个农家乐。 一栋四层高的楼宇建在山腰,有茶坊可供休息。兴致好的游客还可以自己动手采茶,然后在炒茶师傅的指导下亲自炒制茶叶。当然这些都是付费项目。 楼宇旁有个凉亭,梁上悬着一个小鸟笼。林清墨以为鸟笼里囚着八哥画眉之类宠物鸟,走近一看,却是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 往上行,路越来越陡了,姐妹俩 气喘吁吁地爬上坡顶。放眼一望,原来这儿与刚才废墟所在的位置正好遥遥相对。 远处,茶树丛中,石板路上,有位道士正在打坐。 “好象是洋道士……”林清英嘀咕道,然后兴奋地冲那人喊,“庄小白!” 那道士转头向这边看,然后站起来冲她们招招手。 林清墨好奇地问:“谁呀,你认识他?” 林清英点点头,大声问:“庄小白,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打坐!”道士边走边说,口音好生奇怪。 林清墨定睛一看,发现这是个高鼻子蓝灰眼睛的西方人,着土黄道袍,青色道冠,白色布袜,圆口布鞋。他一脸胡子,面庞清瘦,背后挂一小巧斗笠,真有些仙风道骨的气韵。他人瘦,又高,站起来像根棍儿。 “让我想想……你是……你是林清墨对不对?”洋道士指着林清墨一本正经地道,他四川话听起来有些别扭。 林清墨讶异这人竟知道自己,便招呼说:“你好!” 洋道士左手伸掌立于胸前,一弓腰,道:“林清墨施主,你好!” 林清墨觉得他那样子极滑稽,忍不住咯咯地笑了。 洋道士又认真地看着她! 虽然信仰不分民族国界,可一个西方人穿上道袍总让人觉得不伦不类。对这个洋道士,林清墨很有些好奇。 洋道士自我介绍说:“我叫庄小白,庄子的庄,白人的白。” 林清墨扑哧一乐,庄小白已见怪不怪,倒不介意,也跟着傻乐。 庄小白说:“我思念林老伯的铁观音了!” 林清英倒是慷慨,一挥手说:“想喝铁观音啊,那跟我们走!” “今天我还要打坐练功,改天再去拜访吧!”庄小白指指刚才打坐的位置说。 林清墨问他为何选择在这儿打坐。 庄小白认真地道:“这儿安静啊,我喜欢茶叶的香气。” 别过庄小白,她们绕山而下。林清墨一路都在琢磨这洋道士的心理,想他万里迢迢来当个道士用意何在。她觉得那或许是因为某种傲娇,某种自诩的放不下的来自文明社会的高尚架子。她隐隐觉得,这个庄小白要不是猎奇,要不就是作秀,真正对道教文化有多大兴趣倒也未必。 她好奇地问林清英这个庄小白她怎么认识的。 林清英说 ,庄小白是父亲偶然认识的。父亲戒赌后,没事时喜欢到处逛逛,一次在前山门时碰到庄小白,庄小白爱与老人们搭讪。父亲得知他喜欢喝中国茶,就顺口邀他来家里喝茶,他就真来了。那以后,他隔三差五地过来与父亲品茗闲聊,两人倒也投机,成了莫逆之交。 “他经常来家?” “是啊。你知道爸这人穷大方,本也不那么爱喝茶,这下子为了在庄小白面前显摆自己懂茶文化,硬去买了些茶叶回家,自己不舍得喝,等庄小白来了就泡壶茶做做样子……我在周琦面前当笑话一提,周琦倒说这样好,比打麻将强,便隔三差五地送点儿茶叶给我。” ☆、坦白 有一条小狗悄没声息地跟着她们走,待林清墨回头看时,它就站定了歪头看她,还摇着尾巴。那本是条普通的土狗,不过只有三条腿,前左腿被截掉了。缺一条腿似乎并没给它的行走带来多大障碍,但特殊的步态看着让人有些心酸。 小狗一直尾随着二位。两人进了门,回望它,它便坐在院门外,眼巴巴地看着她们不敢进,周菊见了便拿根树枝驱赶它。 林清墨觉得冥冥中与那小狗有缘,示意母亲别赶它,一边还“啧啧”地唤。小狗溜着门边进来,嘴里发出欢快的“呜呜”声。 小狗好奇地东张西望,鼻子在四处嗅。 旺财见了小狗,呼啸着跑过来,林清墨赶忙喝住它,怕它欺生,不料旺财似乎对这只只有三条腿的小狗很有兴趣,围着它不停转悠,还伸出舌头在它头上舔来舔去。 “养着它吧,肯定是人家遗弃的,怪可怜的。”林清墨心疼地说。 林抗战不言声,算是默许了。周菊便拿来些剩饭喂它。 “爸,你看叫什么名字好?”林清墨蹲下去抚摸小狗的头,问。 林抗战略微想想,信口说:“大的旺财,小的就叫发财吧!” 周菊附和说这名字好。姊妹俩只笑笑,各自回屋。 第二天上午,庄小白在院门外敲着栅栏高喊林老伯。 林清墨赶忙出来帮他开门,他熟门熟路进到院子里。 身着便服的他看上去顺眼了许多,如果剃掉胡子,其实算得上英俊。 林抗战很高兴,热情地邀他进屋坐,然后自个儿去厨房烧水。 庄小白进堂屋里端出张小木桌放桂花树下。 林抗战烧好水,斟好茶,和庄小白惬意地聊上了。 林清墨坐在旁边,她对这个老外有几分好奇。 庄小白自称已二十七岁,大学时研修过中国文化,学了中文,对道教感兴趣。毕业后到中国游历,先后到过三清山、龙虎山、武当山,也拜访了其它诸多道教名胜。因为喜欢青城山的幽静,加上这儿离大城市不远,尚不脱离凡俗,就留了下来! 林清墨好奇地问他:“为什么单单对道教文化感兴趣?” “其实,道教思想更符合我们西方人的生命观。”庄小白呷口茶抿抿嘴说,“老子主张人间由几不由他,天道和谐,天人合一。我虽然理解得不深刻,但领悟到一个道理:道教是教人积 极的,讲究的是今生如何做,这和佛教不一样。佛教讲‘四大皆空’,讲的是断凡尘俗愿,来生轮回。我觉得佛教是保守的人生观,而道教则相信经过修炼可以改变此生。” 林清墨颇有些惊讶,没想到这老外谈起中国文化来一套一套的,便说:“虽然道教源自中国本土,但烧香拜佛的人却更多。” “没错,但那是个假象。”庄小白认真地解释道,“其实贵国真正合格的佛教徒并不多,大多所谓佛教徒根本没弄明白佛教是怎么回事,他们见庙拜佛,见佛烧香。倒是道文化充斥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中国人都是道教徒,只是不自觉而已,这毫不夸张!” “怎么讲?” “人们每天都会把‘道理’挂嘴边,而非‘佛理’。人们说‘道德’,而非‘佛德’。中国人有‘五行’观。中国人讲究生肖属相,就连春节、元宵、端午、清明、七夕、中秋、重阳及冬至这样的节气都来自道文化。你们求菩萨保佑升官发财、平安健康、长命百岁……其实这不对,佛教的理论是‘四大皆空’,四大都空了,菩萨为什么还要保佑这个保佑那个?那些祈愿其实都来自道教。还有,大多宗教都认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的此生由往生注定。唯‘道’不这么认为,道教认为今生可以改变,如改变风水、改变运程、发奋读书……这些都可以改善命运。你说,这是不是积极的生命态度?” 且不论他的观点是不是站得住脚,但一个老外对中国文化能理解到这个份儿上,林清墨对他刮目相看。 没过多久林清英回来了,她看着庄小白直乐,庄小白主动过去帮她把自行车推进院子。 “怎么这么早就下班?”林清墨不解地问。 林清英说:“你不是在吗?周琦放我假!” 林清墨提醒道:“也别耽误了人家的正事儿!” 林清英借口回来陪林清墨,实际是知道庄小白要来。林清墨看着他们俩眉来眼去的,猛然明白了几分。 晚上,待家人睡下,林清墨便去敲林清英的门。 “老二,是我。” 林清英披着衣服开了门,迷茫地看着她。 “出去聊聊?”林清墨说。 两人摸黑走到院子里,林清英端出一根长条凳来。 她们肩靠肩坐下。 风清月朗,薄云如鳞,近处百虫啾啾一片,远处蛙鸣阵阵。林清墨突然叹息一声。 林清英问:“清墨,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你想过找另一半吗?” 林清英不语。 “对那个庄小白有意思?” “你怎么知道?” “看你们那小眼神儿,郎情妾意的样子,恐怕也就父母眼拙看不出来……他呢,也真真对你有意吗?” “好象有,我们没明说。”林清英低声道。 “庄小白人倒不错,不过,他是个道士,虽然不可能真正一辈子做个修行人……这个,你考虑过吗?” 林清英笑道:“这我不担心。他自己也说,道教分南北,南正一北全真,全真教是必须住宫观修行,需严守戒律,吃素的。可他是正一派,可以吃荤,可以住宫观也可以居家修行,还可以娶妻生子!” “哦,是吗?”林清墨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么说,他有意娶你了?” “那倒还没有……” 林清墨想,如果林清英和庄小白真有意走到一起,她举双手赞成。林清英有着那样的过去,可能也只有相对开化些的西方男人容易接受她些,所以,某方面说,庄小白是她不二的选择。 “如果真两情相悦,我支持你……老二,你也不年轻了,莫让好机会溜了!” “你呢,清墨?” 林清墨愣了下,没应,深深地呼吸,初夏的空气如此沁人心脾,混合着泥土的腥香。她不自觉地喟叹一声。 “清墨,有什么心事讲出来,二姐虽然无能帮不上,精神上总可以分担一下……记得上次你回来时不止一次提起过那个佟雨泽,可这次怎么了?你不但不提他,而且像在刻意逃避什么,你看上去常常心不在焉,很忧郁,究竟出什么事了?” 林清墨低下头,肩膀突然耸动起来。 “清墨……”林清英轻唤道,搂住她。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感觉好累!” “怎么了?是他变心了吗?有了别的女人?” 林清墨哽咽地摇摇头。 “那有什么问题?” “我以前没机会告诉你,其实,我和他十几年前在深圳就认识,后来又偶然重逢,他一直在我心里。” 林清墨便把零一年认识佟雨泽的经过讲给林清英听。 林清英一拍大腿:“那不更好吗?天作之合啊!” “可是……” “可是怎么?” “简单说吧,雨泽的生世比较复杂……我不是在一家叫荣生的公司做吗,总经理叫洛子骞,他妈叫莫琪,而佟雨泽恰恰是莫琪多年前丢失的儿子,相认后莫琪要佟雨泽去荣生帮洛子骞,可洛子骞一味地误会他,总觉得他要占有属于他的一切……洛子骞总使坏,对我也是……我回家那天上午,发现有人发了几封邮件给我,说佟雨泽的过去不光彩……我不敢相信……可有图有录音,还有私人侦探写的所谓调查报告,我不得不信……佟雨泽……曾经做过……m*b,老二,你知道m*b是什么吗?出卖*色*相的男孩儿!其实我以前不是没怀疑过他,可没敢往这方面想。你想啊,我在深圳遇到他就比较蹊跷,他为什么会认识那个黑*社会阿秋?而且阿秋还是个皮*条客!”林清墨喘息地道。 林清英安慰地捏捏她的手臂,自言自语地道:“听起来象电影……” “可是,老二,雨泽真的是个好人……可那件事倘若是真的,我怎么办?我接受不了……” “清墨,首先,你并不肯定,是吗?再说,就算他做过那事儿,后来不做了,改邪归正了,你为什么不能接受?就像我,以前人不人鬼不鬼的,现在你还不认我为家人了吗?” “可那不一样,老二,我觉得我有精神洁癖!我不希望我的爱情里有污秽的组成……”林清墨哭着说。 “可是,你想没想过,他为什么会去做那种事?按你说的,他那么优秀一个人,不到万不得已会做出那么出格的事儿吗?这里边肯定有隐情!” “那我能怎么办?装不知道?然后跟他结婚,一辈子不闻不问?我做不到!” “……要是我,一定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林清英说,“分也好合也罢,总得明明白白的。清墨,我担心你将来后悔!你也清楚是那个洛子骞在陷害他,那么,邮件里提到的都会是事实吗?肯定有渲染的成分……总之,你不能草率地下决定,划不来!” 林清墨暗自垂泪,实话说,她的确舍不得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与雨泽分手,可是,那些邮件的内容历历在目,象在剜她的心一样。 “看,清墨,那是什么,是不是萤火虫?”林清英突然兴奋地叫道。 ☆、兄弟矛盾激化 这天,林清墨午饭后去了周琦的农家乐。因为是工作日,农家乐里客人不多,林清英并不很忙。恰好那天周琦买了些牛羊肉回来备周末用,见林清墨在很是高兴。林清墨对他对她家的帮助谢了又谢,周琦倒不在意,说都是举手之劳。 农家乐生意还不到最旺的时候,周琦说林清英可以多抽些时间陪陪清墨,林清英巴不得他松这个口。 周琦告诉林清墨驾校那边人手不够,他得去照应照应,林清墨便与他道了再见,约着改天再聊。 “清英,不忙的话陪我去趟镇上。”林清墨说。 “有事吗?” “我记得那边有网吧,我想去上上网……你也去,帮我分析分析……我想了想,你说的话也有道理,总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地与雨泽分开!” “那好,你等等,我去安排一下!”林清英说完便小跑着去了后厨。 林清英骑着车驮着林清墨,她掌不稳方向,自行车歪歪扭扭曲线行驶,两人几次差点儿摔倒,嘻嘻哈哈一路。 “算了,下来推着走吧,反正不远!”林清墨有些泄气地说,“看你车技也不咋样!” “唉,我还颇有感触,想想咱姐妹从小到大就没和谐处过,更别说这么一块儿骑自行车了,想起来真是后悔!” “还说呢,你那时候高傲得跟公主一样,哪看得上我这个爹不爱娘不疼的瓜妹子!每次想跟你出去玩儿你都嫌弃得不得了,想想都心酸!” 林清英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不是不懂事嘛!” 镇上有两家网吧,考虑到私密性,林清英带她去了一家装修相对好的带vip位的。其实网吧里没几个人,根本不用担心。 打开邮箱,林清墨指着那几封邮件说:“就这几封,是同一个人发的。” 她一一点开给林清英看邮件内容。 “这封是所谓报告,一看写这报告的肚子里就没多少墨水,不但有错别字,用词也粗俗,有些话根本读不通,估计是所谓私人侦/探的手笔。”林清墨说。 林清英仔细看了下,无非是列出一个叫航的男人十多年前在深圳所做的“荒唐事”,除了调查对象航,别的相关的人还都煞有介事地用了什么某某的隐名方式。 接下来便是一封只有附件的空白邮件,附件是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一看就是在酒吧一类的场所拍的。 还有一封邮件是航 与一个女人的email往来。一开始两人还有互动,后来就只是那女人单方面发给航邮件,内容上,女人的话比较暧昧,航的回复则很简单明了,倘若单把航的邮件拿出来读,没有任何想象空间。 “这能说明什么?”林清英皱着眉头问。 “这还有一封,是段音频,说话的自称是他前女友,你戴上耳机听听。” 林清英听了听,瘪瘪嘴道:“这你也信?想捏造这么个东西还不容易?随便写下想录的东西,找个女孩子,一问一答,就成了证据,反正这些私人侦/探只顾挣钱,迎合客人的心理,客户想要什么就给什么罢,又没人真去查证!” 经林清英轻描淡写这么一说,林清墨精神顿时松弛了些。“照你的意思,是我错怪他了?” “我不是那意思。只是说疑点太多,这些所谓证据不可太信。不过,从那些他与女人的往来邮件看,他肯定有过一段时间迷失过干过不愿干的事情,还有那些照片……总之是灯红酒绿的场所,他老去那种地方干嘛?” 林清墨频频点头。“可我什么线索都没有,怎么能搞清楚?” 林清英再一一打开那些附件,仔细查看,看完后摇摇头说:“没电话,也没地址,难!” 两人只好关机走人。 林清墨有些丧气,林清英却边走边琢磨。走过十字路口时,她突然巴掌一拍:“有了!” “怎么了?别一惊一乍的!” “你还记得那个音频附件的名字吗?” “没注意看!” “我印象中是一串数据,开始没留意,现在想想特像一个手机号码!你说,会不会就是那个在音频里说话的女孩儿,也就是自称雨泽前女友的女孩儿的手机号?” 林清墨努力回想,她的确没注意那个附件名。 “走,回去再看看,说不定这是唯一的线索!”林清英一下子来了兴致,拉着林清墨就往回走。 两人重新坐下,打开email,果然,那个音频附件的名字是一串数据,以137打头,一共10位,看上去很像电话号码。林清英灵机一动,把那号码复制下来,然后打开百度,百度关键字“手机号归属地”,选了一个链接点开,把那串数据粘贴进去查验,如她所料,正是属地深圳的电话号。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林清英精神陡增,“这就是个手机号,记下来,肯定有用!” “你是说联系这人?万一不是那女孩儿的电话呢?”林清墨问。 “即便不是她的,这个号码也肯定是这段音频的某个参与者的。”林青英笃定地说。 “如果她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办?” “如果接电话的是这个声音嘶哑的女孩儿,你就直接亮明身份,说是航的女人,不管说情人、女朋友、老婆都行,反正就说是航的女人,听那女孩儿的反应。如果她心虚,说明这音频有猫腻,否则她肯定对你有怨气,会说些话激你!” 林清墨想想有些道理。 回家的路上,林清英突然问:“这下你打算去深圳?” “你觉得该去吗?” “我觉得去。清墨,活到我这个岁数,终于知道爱的重要了,如果佟雨泽是被抹黑的,或者说即便发生过某些事但他是被逼无奈,你因为猜忌而错过了他,那是莫大的损失,恐怕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我劝你把事情搞清楚再决定怎么去处理与他的感情!” “可我怕真相大白后令我更失望更痛苦!”林清墨忧心忡忡地说。 “如果真是那样,长痛不如短痛,总比你无限期地痛苦着好!人生苦短,你可转眼就三十岁了,最美好的年华就剩下个尾巴了!” 荣生大厦里,佟雨泽的办公室。 佟雨泽本就被林清墨突然销声匿迹搞得焦头烂额,又突然发现公司存在着巨大的隐患。 经过他仔细测算,目前荣生在建的一个地产项目隐藏着巨大的风险。 当初洛子骞及团队是基于楼盘开盘后认购的比例相对激进来预测资金周转的,可按目前的房地产市场状况看,那个预售比例根本不可能实现,也就是说,如果佟雨泽的预期契合将来的现实,那个楼盘到后期资金的缺口会很大,这势必导致公司拆东墙补西墙,否则,就会形成烂尾。如果为保那个项目,公司的资金危机就会成多米诺骨牌效应,后果不堪设想! 简言之,当初公司应该对那个项目进行分期开发,拉长开发期使得先期的投入不至于过大,以避开流动性风险。 事不宜迟,佟雨泽马上打了个电话给莫琪,莫琪一听也慌了手脚,动用了自己的一切关系快速收集信息,她了解到的结果是,有竞争对手正守株待兔,等着荣生揭不开锅时好吃了它。 佟雨泽不敢怠慢,去找洛子骞商讨对策,洛子骞根本没耐心完整地听下去,对佟雨泽的担忧嗤 之以鼻。佟雨泽有些急了,便说自己在资金营运方面还是有些经验的,他不会看走眼夸大其词。 洛子骞冷冷一笑,讥讽道:“佟总,恐怕你那么多年摸爬滚打在女人床上的时间与经验比在金融领域多得多吧?你最丰富的经验是在对付那些欲壑难填的女人上,而非生意!所以,别在我面前妄论公司的未来与命运了,多想想你自己的未来和命运吧!” 佟雨泽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这已经不只是含沙射影了! 他几乎是逃出了洛子骞的办公室! 他抹不去的过去成了洛子骞的杀手锏。佟雨泽痛不欲生。 自此他也基本上理解了林清墨的突然逃离,果然是洛子骞捣的鬼! 他觉得有一万双眼睛在鄙夷地看着他。 不管如何,佟雨泽还是去找莫琪和其他公司高管讨论了这个项目的风险所在,大家都充分地理解他,也在管理层会议上公然支持了他。 洛子骞非常沮丧,当晚就跑去别墅质问莫琪,莫琪苦口婆心劝他,说这一切并不针对谁,只是为公司的生死存亡考虑,洛子骞暴跳如雷,根本听不进去! 佟雨泽一直没联系上林清墨,心急如焚,他硬着头皮再次去找洛子骞,问他是不是在林清墨面前说了什么才导致了她的出走。问他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洛子骞皮笑肉不笑,他看看佟雨泽萎顿的脸,真想放声大笑。“你做都做了,还怕人说?”他阴阳怪气地道,“你可是莫董心里的天使,真是为老洛家光宗耀祖啊!我真不知道尊敬的莫董事长知道后会有什么表情!会不会太精彩!哈哈哈……” 佟雨泽赤红着眼,猛扑过去,对准那张邪恶的脸就是一拳,然后厉声斥道:“洛子骞,我发过誓,如果清墨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饶你!现在再加上我母亲,你但凡伤害了她们,我会毁了你,让你痛苦一辈子,我说到做到!过去的一切我自己承担……我会承担……” 洛子骞蜷在地上,满脸是血,他有些费劲地睁开眼,看着空中那双红灯笼一样暴怒的眼,突然有些畏怯起来。 ☆、冰释前嫌 莫琪那天晚上去了洛子骞的公寓,自从上次在那里遇到葛惠后,她怕再节外生枝,所以时不时会过去看看。她见洛子骞面部青肿,很有些吃惊,忙问是怎么回事儿。洛子骞一是觉得丢面子,二是怕她追问,便撒谎说昨晚去夜店碰到了小流氓。 莫琪一方面心疼洛子骞,也担忧着佟雨泽的状态。因为林清墨的突然消失佟雨泽变得越来越郁郁寡欢,近来也很少与她见面。她实在放心不下,约着佟雨泽第二天去别墅吃晚饭。 佟雨泽到时菜已上桌。莫琪邀儿子坐下,直往他碗里夹菜,可佟雨泽却不怎么动筷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莫琪叹一声。“雨泽,再怎么也得好好吃饭,相信清墨会没事的!” 佟雨泽苦笑了下。 “看着你们现在这样子我真是无能为力!我本来应该高兴才是,两个儿子都在身边,一个还是经过千辛万苦才盼回来的!可是,你看看现在,一个去酒吧混与小流氓干仗,整得鼻青眼肿,一个因为感情失意意志消沉,整天没精打采……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妈……子骞……子骞是我打的!”佟雨泽放下碗筷说。 莫琪惊讶地问:“什么?怎么回事儿?” 佟雨泽沉吟片刻,索性把自己年少时为了帮父亲还债出卖青春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然后说洛子骞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而且把那些他不堪的往事捅给了林清墨,估计清墨就是为这事儿突然逃开的,她肯定受不了!他也是一时冲动,所以动手了。 莫琪听了嚎啕大哭起来。 她想起见方老师的时候,听方老师讲雨泽大学期间放假打工替父还钱的事情,她隐隐地就有些担心,毕竟,在两千年初,一百万对一个普通人家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佟雨泽再有能耐,打什么短工能在几年内还清那笔巨款? 她站起来,走到雨泽身边,紧紧地搂着雨泽的头。“儿子,你受苦了!对不起!”她哽咽着说。 “我没事了……那是段不光彩的过去,可是,妈,虽然觉得丢脸,我……真的,真的问心无愧!父母年岁大了,我不扛起来那个家就毁了,我义不容辞!只不过这事你知道就算了,千万别告诉我母亲,她可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孩子,你总在为别人着想……子骞那个畜生,我……我……” “妈,你别急……我知道,子骞一直对我怀恨在心,以为我的目的是荣生,可我 真的无意于那些东西,我只在乎清墨……她其实讲过,不喜欢城市的氛围,如果有可能,我想随了她的意,到时候你得支持我。我想也只有那时候子骞才会真正释然,不把我当他的威胁,至于能不能成为好兄弟,就看造化了!” “雨泽……是妈难为了你,安排你进荣生看来真是个错误……” “妈,我真的这么想。子骞从来没失去过,所以他怕。而我,失去过。可除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我其实一直在得到,虽然这些在他看来那么不起眼,对我来说却弥足珍贵,因为有些是我打拼的结果,有些是老天对我的眷顾,比如你和清墨。子骞最在乎的是什么我很清楚,我自己在乎的是什么我也很清楚,我得到的我也不再想失去了,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吗?不是荣生,而是清墨和你!” “妈,你放心吧,我会伴荣生度过这一段最艰难的日子,我想这不会太长……然后把一切还给子骞……清墨对我的意义不一样……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和她的相识其实特别早,就是我在深圳的时候,她那时刚十六岁,独自去闯天下,差点儿也误入了歧途,是我救了她,所以才有了这段情缘……我爱她,我得把她找回来!”佟雨泽激动地说。 莫琪怜惜地拍拍儿子的脸,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他的发,她既心痛又欣慰。 佟雨泽继续说:“现在也好,子骞把那些我不敢去回忆的事情捅了出来,我倒轻松了许多,如果可以找到清墨,她也能理解我的过去的话,我便可以坦然面对我的感情了,或许是好事,所以现在想想,我不怪子骞。妈,你也别怪他了,站在他的角度他也很苦,或许,你真的该多放点儿心思在他身上,别让他感觉到被冷落,毕竟你是他的母亲,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他更依赖你不是吗!” 莫琪点点头,喃喃自语道:“对啊,他也是我的儿,这一点毋庸置疑!” “吃饭吧!”佟雨泽释然地长叹一声,说。 正在莫琪重新坐回吃饭的时候,有一个人心潮澎湃。 他就是洛子骞。 洛子骞被佟雨泽揍了一拳后,似乎也醒了。 抛开私人恩怨不说,佟雨泽的确是在为公司考虑,包括那天他去找他谈资金的事儿,其实他冷静下来后仔细想过,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的确很危险。 昨天母亲去公寓找他,他本想说说这事儿,想让母亲出马利用其社交网络解决某些隐患,可他那时自尊心作祟,没好意思开口。 可想到那么大的商业帝国可能会毁在自己的手里,洛子骞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上班时也总在思虑,于是下班后打算去趟别墅。 他先去面包店买了母亲爱吃的葡式蛋挞。其实亲人间表示歉意不需要太多语言表达,他知道母亲会原谅自己。到别墅时正逢保姆出门倒垃圾,所以他就直接进去了,没惊动母亲,恰好就听到了莫琪和佟雨泽的那番对话。 洛子骞是百感交集地偷偷地离开别墅的。应该说,他本就本质不坏,也不是铁石心肠,所以这会儿非常自责。 母亲在佟雨泽面前只字未提他并非她所生,而佟雨泽更是宽宏大量,这真的触动了他的心灵。雨泽的过去竟然那样坎坷,可自己却利用了他不堪回首的经历来打击他,这的确是太卑鄙了,令人不齿! 果然,一切都在佟雨泽的预料当中,新建楼盘开盘后,来看房的人寥寥无几,更别说交诚意金的了。 洛子骞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是他鼠目寸光,利令智昏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他该为这个局面负全责。 佟雨泽这几天到处跑银行,和一些以前有过合作的同业大佬会面,目的只有一个,让荣生度过这个最危机的时刻。 莫琪也在忙。 没人有工夫来责怪洛子骞。 雨泽还找他商量,说目前先把盈不盈利放一边,应该着眼于最关键的资金安全。 他建议洛子骞赶快召集个管理层会议,敲定以下几点决定:一、工程部分停工,只让施工队对其中一栋楼继续施工以节约资金;二、改变宣传策略,开盘改全面开盘为逐栋开盘,因为现在楼市萧条,这样的调整不太会引起负面影响;三、适当降价预售房屋的价格回笼资金;四、跟银行加紧商量贷款展期,可以考虑接受银行相对较为苛刻的条件;五、让法务部和企业发展部抓紧时间公关,同时要谨防别的竞争公司打荣生的歪主意…… 洛子骞其实已经六神无主了,对佟雨泽的建议是全盘接受,再不说半个不字。两人齐心协力布置好后续工作,加上有莫琪在后边运筹帷幄,资金的问题暂时解决了。 洛子骞终于松了口气,连日的奋战让他瘦了好几斤。 那种歉疚一直蕴结在他心里。 某天下午,洛子骞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说想晚饭去别墅吃,莫琪爽快地答应了。挂电话前,洛子骞支支吾吾地告诉莫琪,希望她把佟雨泽也约过去。 别墅的饭厅里,三人相面而坐。这还是第一次。 莫琪笑吟吟的。她端起酒杯,说:“危机总算度过了,大家这段时间都很辛苦,妈敬你们哥俩儿一杯!”说完仰脖痛饮。 “妈,你慢着点儿!”佟雨泽赶忙说。 莫琪眼泪莹莹的,看看两个儿子笑道:“妈今天高兴,真的高兴……” “应该我敬你们!”洛子骞红着脸说,“是你们不计前嫌帮了我,要不……”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子骞,我也先干为敬!”佟雨泽一仰头把杯中物干了。 洛子骞见状便也把酒一口闷了。 “这样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子骞,雨泽,你们俩也喝一个,让妈看看!” 佟雨泽主动给洛子骞把酒满上,然后给自己满上。“来,子骞,什么也不说了,喝,今晚咱喝个痛快!” “雨泽……”洛子骞本想叫一声哥,可有些出不了口,“这杯我赔罪!” “赔什么罪……过去的事儿不提了,喝吧……” 洛子骞眼含热泪把酒干了。然后又是几杯酒下肚。 “妈,雨泽,我必须说,你们让我说,要不我不心安!”洛子骞突然带着哭腔道。 佟雨泽要伸手阻止,莫琪却挡住他:“雨泽,让他说吧,他说了才会痛快……” “是,最开始见你们在一起时,我想歪了,后来心里气不过,想报复,也是想保护自己的家,把自己的怀疑当事实说给了林清墨听,想必你们后来都知道了。等到真相大白了,我并没有去跟她澄清,而是依然瞒着她添油加醋地刺激她!” ☆、寻找真相 洛子骞悔不当初,痛苦流涕,继续倾诉:“早先我还只是感觉到不满,觉得爱我的母亲突然对别人好过我,总是向着你雨泽……后来又莫名其妙出来个葛惠……” “子骞,少说两句!”莫琪听他提到葛惠赶忙打断他,对洛子骞不是她亲生的事实她没告诉过佟雨泽,也不打算跟任何人讲。 洛子骞一怔,领会到了母亲的顾虑,于是便略过那段,继续道:“后来,我觉得雨泽老和我对着干,我想推的项目你总挑毛病,我的决定你总要推翻,而且更气的是公司的管理人员还都听你的,我觉得被孤立了。妈,雨泽,那时我真的好恨你们,所以才处处为难雨泽和清墨!” “行了行了,都过去了……”佟雨泽见洛子骞哭得像个小孩,有些不忍心了,打岔道,“别说那么多了,子骞,想想怎么将功补过,帮我把清墨找回来是正事儿!那可是你未来的嫂子!” 洛子骞破涕笑了,不好意思地说:“她还不生吞了我!” 佟雨泽认真地道:“她不会……哪一次她针对过你?她是个只懂得隐忍的女孩儿!” “是啊……她其实知道是我搞的鬼,包括这次……”洛子骞惭愧地道,“我对雨泽越来越恼恨,便想着怎么能击退你,后来想到你的过去有些疑点。你本来是金融专业毕业,而且在证券公司做了几年,却偏偏换了个城市从健身教练开始打拼,这是为什么?我想一定有什么隐情!从正常人的思维来看,健身教练顶多算份蓝领工作,你学的知识岂不是浪费?就算是为了挣钱,你一个小金领改去当蓝领,能信服谁?我打算从你的过去下手,所以便请深圳那边的朋友找了个私人侦探调查你……后来得到些材料,我就匿名发给了清墨,没想到她反应那么激烈……” 莫琪眯着泪眼,摇摇头,不忍再听下去:“别说了,子骞……” “雨泽,真对不起,我该死!”洛子骞站起来鞠了一躬,有些趔趄,他已喝了不少。 “子骞,我原谅你……清墨给你留过任何信息吗?” 洛子骞想了想说:“她离开的第二天我看见了邮箱里的一封信,她知道发那些邮件给她的人很可能是我,奉劝我就此收手……可是,她只说她要离开一段时间,别的什么都没说!” “她个傻瓜!”佟雨泽气闷地道。 第二天佟雨泽下班后直接去了林清墨租住的地方,找到房东,让房东打开林清墨的房间。 房东很为难,说 林清墨并没退租,而且至今联系不上,他不好擅自开门,况且林清墨把钥匙带走了。 佟雨泽便谎称自己就是来帮她退租的,而且答应多付两个月房租。房东以前见他来过,也知道他是林清墨的男朋友,便没起疑心,自个儿拿工具把门撬了。 佟雨泽打电话叫来黎灏帮他搬东西。 东西并不多,两人骑着电动车各跑了两趟。 看着堆在他房间里的几包行李,佟雨泽请黎灏帮他一起翻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能让他知道林清墨家的具体地址或家人的联系方式。 除了些衣物,杂物,还有几本书,林清墨的家当是如此寒酸。 佟雨泽有些泄气地坐在地上,看着黎灏满头大汗地在那儿翻找。 “就剩这个牛仔背包没看了!”黎灏用手抹抹汗津津的额头说,“再没有就没戏了!” 黎灏把牛仔背包翻了个个,发现拉链上有把银色小锁。“什么东西还上锁?怪沉的!”他看看佟雨泽说。 佟雨泽面无表情地道:“想办法弄开!” 黎灏找来个钳子,直接把拉链的扣夹断,然后拉开,提着背包底端,竖起来…… 满地滚落的五颜六色的幸运星,还有个首饰盒。佟雨泽把那个首饰盒握在手上。 “这都是什么呀?”黎灏好奇地问,他伸手拣了一颗幸运星,正要拆开! 佟雨泽大喝一声:“别动它!” 黎灏讪讪地放下,嘟哝道:“到底是什么?” 佟雨泽慢慢走过去,用手捧起那些纽扣大小的纸折的幸运星,挑一个拿在手上。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是一张纸条,纸条上面有一句话:“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可是,我麻醉不了自己!” 佟雨泽鼻子发酸,默念了两遍。 “掌柜的,到底是什么?”黎灏问着,歪过头来看。 佟雨泽马上把纸条折起来,依着折痕折回原样。 他把那颗被打开过的幸运星扔进地上那堆幸运星里,然后把它们重新装进牛仔背包,把拉链拉好。 清墨,我一定要找回你!他发誓说。 林清墨坐在星巴克的二楼靠窗的位置。正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咖啡厅里除了服务生没别的人。她有些跼蹐不安,看着街上走过的一个个年轻女子想,等的人会不会就是她? 她是昨天才到深圳的。其实不是没有过犹豫,林清英催了她好几次。她在老家呆了几个星期,一直害怕过来,也害怕拨通在邮件里发现的那个电话号码。她怕事实的真相令她更为失望,绝望。 她是昨晚上拨的那个陌生号码。第一次响了几声没人接,等了一会儿她打了第二次,电话那边是一个粗鲁的男声,一上来就不耐烦地说她现在没空,你谁呀?林清墨说我姓林,找她有点儿事。那人问是谈保险的吗,林清墨顿了一下说是。 “留个电话号吧,我让她打给你!”男人的语气缓和了许多,说。 林清墨把宾馆房间的号码留给了对方,有些紧张地挂了电话。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床头的电话响了,林清墨赶紧接起来听。 “喂?” “你好,我是涂小青,请问哪位找我?”女孩儿的声音有些嘶哑,不像感冒的那种嘶哑,可能是声带本身有些问题。 林清墨笃定,声音的主人和录音的女孩儿是同一个。 “我姓林……”林清墨一时有些慌乱,道。 “哦,林小姐,是要买保险吗?对哪种产品感兴趣?” “那个……方便见面谈吗,涂小姐?”林清墨脑子在飞快地转动,她不能一上来就直来直去,万一人家警惕她,她就再难有机会与她见面了。只要见了面就好办。 涂小青有些为难地说:“如果面谈……你知道林小姐,个人客户单子小,一般是客户上公司去谈,谈好即签约……” “我是机构客户!”林清墨急中生智地道。 对方听了声量一下子提高了:“机构客户?多大的保/单?” “涂小姐,我现在有事马上要出去,不大方便说,那个……还是见面聊吧,地方你选!” “也好,明天下午行吗,三点半,在深南大道的深圳世界金融中心附近有个星巴克,在那儿见!” 现在是三点四十五分,林清墨等得有些焦急。 这时有个嘶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请问是林小姐吗?” 林清墨扭头看看,站起来。来人和她年龄差不多大,典型的南方面孔,肤黑而糙,打扮很职业,很干练。林清墨笑着点点头:“你是涂小姐?” “啊呀,早上去上班了才想起没问你要手机号,刚刚联系不上你……我有个案子理赔必须接待,耽误了时间,不好意思啊, 来迟了!”涂小青边说边从名片夹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林清墨。 林清墨下意识地看了看名片,涂小青是一家外资保险公司的客户代理,主攻财险和人寿险。 “你带名片了吗,林小姐?”涂小青提醒道。 林清墨深吸口气,看着涂小青咬咬唇说:“我……对不起……涂小姐,我是佟雨泽的女朋友,不是想和你谈保险的!” 涂小青一听面色大变,不满地道:“你……开什么玩笑?”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林清墨想都没想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使了些蛮力,涂小青被她死死地钳住。 “到底想怎样?”涂小青悻悻地道。 “涂小姐,我只想跟你了解些情况,没别的意思,就耽误你点儿时间,好不好?”林清墨苦苦哀求到。 涂小青脸撇向窗外:“我和他分了这么久了,我都快不记得他了,有什么好谈?” “可是最近有人找过你,找你专门了解他的过去,不是吗?” 涂小青一下子愣住了,问:“你怎么知道?” 林清墨以眼神哀求她坐下。涂小青叹了声气,无奈坐下。 “涂小姐,你知道那人来找你的意图吗?” 涂小青摇摇头。“他们是找过我,我一开始什么也没说,我不想说,后来……”涂小青看着林清墨道,“后来,他们承诺给一笔钱,我便答应了,我需要钱。” “这么说,你跟他们讲的都是事实了?”林清墨嗓子有些干涩地问。 “他们怎么告诉你的?” 林清墨摇摇头,说:“没人告诉我,只是有人发了几封匿名邮件给我,其中一封里有你的录音,正是那个录音附件的名字引起了我的注意,是用的你的手机号码。” “我是说了些……说得不多,其实……好多东西我也是道听途说啦……他们问我就说了!”涂小青有些惭愧地道。 “你知道什么,能统统告诉我吗?”林清墨恳切地问。 涂小青陷入了沉思,思绪回到了二零零五年的年末。 ☆、为爱追逐 二零零五年年末正值涂小青大四实习,她主修的是市场营销学,但无意毕业后做传统的销售,便通过关系去了佟雨泽所在的那家证券公司实习。那时佟雨泽已参加工作两年多,做了小主管,涂小青就被分派给他带着工作。 佟雨泽人长得精神,做事又认真,人缘也好,在同事中口碑颇佳,而且女□□慕者众多。涂小青自认是丑小鸭一个,自然不敢奢望他的垂青。但不奢望不等于不幻想,接触得久了,她发现自己彻彻底底地爱上了他。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佟雨泽对她竟也有好感。 于是两人心照不宣地交往了起来。 他们都各自租房住,除了上班时间很少有机会在一起。佟雨泽鲜少邀请她去他住处,两人约着见面也大都在外边。涂小青一开始并不太在意,可日子久了,总觉得佟雨泽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便渐渐有些不开心。 零六年四月清明,佟雨泽回老家给父亲扫墓,跟单位请了几天假。刚回到家第二天,他的直管领导就打给他电话,问他前几天让他做的一家公司的资产分析报告有没有准备好,佟雨泽说做好了,不过因为走得太急,忘了打印,存在了宿舍的电脑里。领导近两天要用,便有些急。 佟雨泽担心因为自己的疏忽耽误了公事儿,便打电话给涂小青,告诉她自己租住的房子有把备用钥匙放在公司办公桌的抽屉里,要她去他家把存在电脑桌面的那个资产分析报告拷给领导。 涂小青便去了他的住处,她没想到他的住所那般简陋,反倒比不过她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住得舒适。 涂小青打开电脑,正要拷备佟雨泽指定的那个文件时,领导突然打电话给她说他马上要出去开会,要用那份报告,让她赶紧以email的方式发给他。 涂小青打开ie,打算用自己的新浪邮箱把分析报告发过去,刚打开邮箱登录界面,呈现在眼前的是佟雨泽的邮箱的登录页面,户名自动显示,密码框里有几个小黑点,她心生好奇,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浏览了一些邮件,有几封让她起了疑,但没时间细究,便统统转发到了自己的邮箱里,然后从发件箱里删除刚发送的那些邮件,再退出邮箱,登陆了自己的把那份资产分析报告发送给了领导。 晚上回到家,涂小青总踏实不下来。那些邮件的内容让她感觉不安,佟雨泽突然间与她心目中的那个偶像般的存在显得格格不入,这既让她好 奇也更让她惶惑,于是便索性出去找了个网吧上网,仔细阅读了那些邮件,看看从中到底能发现些什么。 涂小青就此知道了佟雨泽的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对佟雨泽的爱让她痛彻心扉。她因此绝望,因此疯狂,也想过放弃。 她开始跟踪佟雨泽,调查他,发现了他时不时与一个叫罗静芝的老女人见面。她了解到那个老女人是个很有钱的寡妇。而佟雨泽曾经告诉过她自己,他在深圳没有任何亲戚。无疑地,他和罗静芝之间的关系不寻常。 涂小青万念俱灰。绝望之余怒火中烧。自然地,她和佟雨泽开始有了些磕磕碰碰,只等大爆发的那一天。 有一次,因为工作的原因佟雨泽批评了她几句,她便借题发挥,把佟雨泽骂了个狗血喷头。她指桑骂槐,含沙射影。佟雨泽那时也气懵了,过去攘了她一把。 “你个死鸭子!”她恶狠狠地骂道。 周围的同事都惊讶地看着他俩。 佟雨泽面如死灰。 办公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同事们议论纷纷起来,佟雨泽傻眼了。 他不清楚涂小青何以知道他那些过往,但是,很显然的是,她的谩骂对他来说是致命一击,他在那家证券公司再没办法呆下去了。 涂小青也因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不知道当初佟雨泽就是因为罗静芝的关系才进的那家证券公司。佟雨泽不告而别,灰溜溜地离开了深圳,这惹恼了大姐大罗静芝。震怒之下她通过关系让涂小青从那家证券公司滚了蛋。 涂小青讲到这儿,眼圈蓦地红了。“林小姐,我其实真的无意害他的!”她哭着说。 林清墨茫然地看着她。 “要不是缺钱,我真的不会再去伤害雨泽,我还……还爱他!” 林清墨摇摇头。眼泪顺着面颊漱漱而下。“可那都是真的,是吗?”她绝望地问。 涂小青抽着鼻子道:“我不知道……那个罗静芝到底与雨泽是什么关系,我只是猜测。但有一点我明白,罗静芝这女人不简单……” “你知道她现在住哪儿吗?” “雨泽离开后,我到处找他,我真的后悔了。后来我被辞了,有人告诉我是罗静芝动了手脚。我想既然这样,佟雨泽对那女人来说一定很重要,所以,我后来也找人调查过她,不过再也没见过雨泽……我只知道罗静芝住的那个小区的地址…… ” “那,能告诉我吗?” “你要去找她?” 林清墨点点头。 佟雨泽坐的早班机到成都,在成都没做停留,直接从机场打了车去茶店子汽车站,然后再坐汽车到了都江堰市。 周琦早早发了条信息给他说会在车站外等他。 那天,佟雨泽从林清墨留下的家当中找不到蛛丝马迹,正失望时,突然想到自己某一次帮林清墨往周琦的账上存钱时,林清墨曾发给他周琦的账户信息及手机号码,于是便从自己银行账户的收款人资料中找到了那个电话号,尝试着联系了周琦。 周琦告诉他,林清墨的确回过都江堰,不过现在已经离开。他问他知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周琦说得问问林青英,让他第二天再打给他。 林清英听说佟雨泽去过电话,心里有些激动,不管怎么说,她很希望亲眼见见这个让林清墨如此放不下的男人。 于是,她让周琦告诉佟雨泽,让他到都江堰这边等清墨。 佟雨泽和周琦第二次通话后,便定了翌日一早到成都的机票。 他走出都江堰客运站,四处张望,见一个身材矮胖的年轻男子朝他走过来,他正要开口问他是不是周琦,那人却率先问道:“先生去哪儿?要车吗?” 佟雨泽摇摇头,拿出手机准备打周琦的电话,刚拨通便听见有人大声喊:“佟雨泽!” 他抬起头往声音的方向看去,见有人笑着在向他招手,便大步流星往那边去。 “我看着就qiang(像)你!”周琦中等身材,年纪轻轻的头发却有些稀疏,他说的是川式普通话,“我是周琦!” “周琦,麻烦你!”佟雨泽和他握握手,问,“你见过我照片?” “没有啊!” “那怎么说看着像我?” “凭感觉嘛!老兄,肚子饿不饿?饿了就在附近吃点儿随便啥子,忍得到就去我的农家乐吃!”周琦笑着说。 “走吧,我敲你一顿!”佟雨泽笑道。 周琦呵呵乐了,觉得这个佟雨泽很好打交道。 刚进农家乐的院儿门,佟雨泽就看见一个年轻女子在看着他笑,他看她的眉眼儿与林清墨有几分像,便走过去伸出手说:“你是林清英?” “周琦嘴可真快!”林清英笑着说,“我还准备了自我介绍的话呢!” “他没说,是我猜的,你和清墨眼睛有点儿像。” “像吗?”林清英谐趣地道,“除了你没听人说过我们俩像,都说我比她漂亮多了!” 佟雨泽被逗乐了。 周琦领他们进到餐厅,让林清英吩咐后厨做几个拿手菜出来,林清英赶忙往后厨跑,边跑边玩笑道:“周老板你就抠吧,让人饿着肚子也要留着来你这儿消费,饭钱得打个折!” 周琦笑了,低声问佟雨泽:“清墨告诉过你清英的事吧?” 佟雨泽料想他是指她吸/毒的事,便点点头。 “刚回到这边时她又老又丑,像个厉鬼,现在漂亮回去了,人也开朗多了!”周琦说。 佟雨泽赞道:“清墨说多亏了你!” “唉,这不用说,她的姐姐就是我的姐姐!”周琦说完一张大脸红了,自己也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便长叹一声,开玩笑说,“唉,看见你我是彻底死心了!” 佟雨泽没闹明白,问:“这怎么说?” “啊,清墨没说起过嗦……我……我以前追过她,不过她不理我!” 佟雨泽笑道:“这个啊,她倒没说,不过我猜到了一二。她老在我面前夸你这人仗义,帮她家不少忙,我问她你是她什么亲戚,她说什么都不是,我能不怀疑?” 菜很快就出来了,一个茴香烤鱼,一个回锅肉,一个牛骨豆腐汤,还有一个炝炒翠蝴蝶。周琦热情地招呼佟雨泽吃。 “这么多,太浪费了!”佟雨泽搓着手说,然后看着周琦问,“兄弟,你吃了吗?” “这个点儿了谁还不吃?”周琦边帮着盛汤边说,“不过我为了陪你喝点儿,留了肚子!” 两人可谓相见恨晚。周琦这人虽生长在农村,但见识广,好交朋友,佟雨泽很喜欢他。 “清墨到底去了哪儿?”吃到中途,佟雨泽忍不住问。 周琦朝外边树荫下正忙着算单子的林清英努努嘴说:“她不告诉我,我猜是怕我告诉你后你不过来,等会儿问她吧!” 佟雨泽说:“我怎么会不过来?” “对了,你们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周琦随口问。 佟雨泽不好回答,含糊地道:“算误会也不算,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 “清墨这女娃儿人不错,吃了不少苦,哥们儿,好好待她!”周琦郑重其事地道, “要你嫌弃她,我接着,我不嫌丢脸!” 佟雨泽笑笑,伸手捶了周琦一拳。 ☆、再见阿秋 林清墨等涂小青下了班后一块儿坐着公交车去了罗静芝住的小区门口,两人就此道别,涂小青说要急着回家给开出租车的老公做晚饭。 “如果有可能,帮我向雨泽道个歉,我真的无意再伤害他!”涂小青很真诚地说。 林清墨点点头。 “罗静芝住……好象是五栋四单元,至于具体房号我就不知道了,我以前混进去过,不过只是在楼下远远地看见过她。”涂小青说,“你要小心,我总觉得那个女人背景很硬,别惹着她。” 林清墨说明白。 “好,那我先走了!” 林清墨目送着涂小青远去,突然有种与她同病相怜之感。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孩儿,估计拿自己曾爱过的人(或许如她所说现在还爱着)的隐私去卖钱花也是迫不得已,至少,她的痛苦不像是装出来的。 林清墨在小区门口徘徊了一会儿,见进出的人都有门禁卡,估摸着这小区管理森严,不太容易混得进去。天快黑的时候,她见有个房产中介模样的女孩儿领着一位中年妇女朝门岗走去,赶忙追了上去,叫住那位女孩儿低声问:“麻烦问一下你是中介吗?” 女孩儿抬下眼皮瞅她一眼,应道:“对啊!” “我也想看看这边的房,可以跟你进去吗?” 那女孩儿略想了下,说:“我先得带这位女士看房……你介不介意进去后在楼下稍等?我得先带你去门店上登记一下,签个委托协议。” 林清墨想只要进去便可开溜,爽快地答应了。 这小区的环境很不错,绿化带很宽。林清墨一边走一边张望,一边敷衍着中介的提问。 “这边是几栋?”她指着眼前的那栋高楼问。 女孩儿说:“这是八栋……你看啊,这个小区里的楼的格局是两个环形,一共十二栋楼,六栋围一圈,这边是七到十二栋,那后边一圈是一栋到六栋。” 林清墨跟他们走到八栋楼下,女孩儿指着不远处的小径说:“你去那边坐会儿吧,那边有椅子!” 林清墨说好。 等那二位进了单元门,林清墨赶紧开溜,匆匆地穿过绿化带去到后边一片区域。她快步走近最近的那栋楼,却看不到什么地方标有楼号。见有人刷卡进门便上前去问:“大姐,请问这是几栋?” “你找几栋?”那人一手撑着门扭头问她。 “我去五栋! ” “喏,往左边去,隔一栋楼就是!” “谢谢了!” 林清墨找到五栋四单元,守在门口,见有人刷卡便问人家认不认识罗静芝。大多数人都以怪异的目光看着她,热心一点儿的问她知不知道要找的人住几楼几号,见她有些茫然,人家也就懒得再理。 渐渐地天已经黑尽,路灯次第亮了,林清墨想想自己好不容易混了进来,不想就此放弃,便坐在路旁的椅子上思量,不知不觉时间已晚,她方觉得肚子饿了,翻翻随身的包里还有些零食,便味同嚼蜡地吃了些安慰下肠胃。 她又到五栋四单元的门口站了会儿,看看门禁系统的使用说明,心想要不要一家一家按门铃找罗静芝。她犹疑着,尝试地按了一家,人家问是谁,她嗫喏地说找罗静芝,人家不耐烦地吼一声错了,便挂断了对讲机。林清墨愣在那儿,不敢再按第二家,要是主人家怀疑她是坏人报告了物业怎么办?她轻叹一声,然后沿着小区的环形步道慢慢溜达起来。 已是六月了,深圳夜里的气温已不低。 林清墨走着走着看见林荫处有个凉亭,便拐到小路上去,径直朝亭子走去,那儿极为僻静,她便靠在柱子上坐下来,眯上眼养神,不觉迷迷糊糊睡了…… 她走进了一片茂密的森林,森林里迷雾重重,她在跑,有什么猛兽在后边穷追不舍,她害怕极了,却不太明确追她的到底是什么,又不敢回头去看,只顾拼了老命往前跑……眼前有几条岔路,她不知道该往哪条路去,心里干着急,突然听见前边有人叫她,是好几个人的声音,有佟雨泽,有阿秋,有林清英……后边的追兵似乎已经迫近,她慌不择路,径直往前跑,猛然觉得身体一陷,掉进了万丈深渊…… 林清墨啊地一声,被吓醒了,原来她做了个噩梦,可能是身体没靠稳柱子,差点歪倒在地。她用手使劲锤锤自己的脑袋,让自己稍许清醒些,然后看看表,竟已经是午夜时分。她想今晚就得在这儿露宿一晚了,还好南方气温偏高,不至于冻着。 早上她是听见唰唰唰的扫地声醒来的,那时天刚蒙蒙亮,她睁开眼睛,看着朦朦的天光发呆。估计是夜里什么时候下雨了,旁边的蕉叶湿漉漉的。天也凉了。林清墨坐那儿发了会儿呆,思忖着到底怎么来找那个罗静芝。 她突然想起昨晚那个荒诞的梦,奇怪自己的梦里怎么会突然出现阿秋的声音,而且她自始至终没有看见阿秋的样子,十几年过去了,她的声音竟然会 出现在她的梦魇里,更为蹊跷的是,她能那么轻易地判断出她的声音来。 渐渐地,小区里多了些人来来往往。 她站起来,伸伸胳膊腿,蒙住脸用双手上下摩挲几下,觉得脸上的肌肤舒展了些。她胳膊腿都有些酸麻。就那样靠着柱子在外边蜷一夜,想想多少有些心酸。 她沿着环形步道往五栋去,走到四单元门口时见没人进出,就踱到离门十多米开外的一棵棕树旁站着。 一会儿见一个女人提着东西往这边走来,那女人筋瘦,低着头,身患残疾,走路不利索。到了单元门口,那女人站定了把两只手上的袋子合到一只手上,估计是想伸手去兜里掏门卡,不曾想其中的一只袋子掉落在地上,里边的几个柿子椒滴溜溜滚到很远。那女人只好去一个个拣,可她的腿很不灵便,似乎很难曲蹲。林清墨赶紧走过去,帮她把柿子椒一个个捡起来装好,递还给她。 “谢谢了,妹妹!”那女人有些局促地笑道。 林清墨回笑了笑,想想自己帮了她,或许能向她打听打听罗静芝的消息。就跨一步上去,问:“大姐,能向您打听个人吗?” “谁啊?不知道我认不认识!”女人的手拿着卡顿在空中,说。 “就住这个单元,一个叫罗静芝的女士。”林清墨低声说。 那女人侧过头审视地看林清墨,看了足足有十秒钟,然后语气淡然地问:“你找她……什么事?” “大姐认识她?” 那女人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不过林清墨觉得她应该认识。“你认识她吧!”她又问。 那女人终于点了点头。“可是,你是谁?找她做什么?” 林清墨想想该如何回答她。这时单元门从里边被推开,林清墨赶忙退后一步,怕挡了人家的道。出来的中年男人左右看看,笑着说:“阿秋呀,这么早出去买菜了?” “是啊,早上菜新鲜!”那女人陪着笑脸应道。 林清墨一怔,阿秋?“阿秋?你是阿秋?”她惊叫道。 女人惶然地看着她:“你到底是谁?” 林清墨死死地盯着那女人看,她在这张脸上找不出十多年前看见的那个阿秋的模样。那时的阿秋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身材高挑,打扮俗艳,有种风尘美,可这个阿秋脸瘦如核,皱巴巴的,身材也有些畸形,而且是个残疾,看上去少说也有五十岁了。 林清 墨直视着那女人的眼睛说:“十多年前我也认识一个阿秋,她差点儿把我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阿秋眼睛闪避着她,撇过脸问:“十多年前?也是在深圳吗?” “是的,幸亏一个叫航的哥哥出手相救!”林清墨依然盯着她,语气有些僵硬。 阿秋蓦地转过脸来,语气急切地问:“航,你说航吗?他在哪儿?” 林清墨没应她,问道:“你记起我了吗,阿秋?我叫林清墨!” 阿秋断然摇摇头,漠然地道:“经过我手的女孩儿成百上千,我哪儿会记得?” 林清墨默默地看着她,眼睛快要喷出火来。 阿秋突然泄气地叹一声道:“走吧,去那边坐会儿!” 林清墨走在前面,拐到小径上,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那儿有一张长条椅。 她坐下来。 阿秋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椅子中央,一只手撇到身后扶住椅背慢慢坐下。 林清墨盯着她的腿,不经意地问:“你的腿……怎么了?” “报应,活该!”阿秋简短地应道。 静默了好一会儿,阿秋惨然一笑,打破沉默说:“这腿,说起来也是因为你!” “因为我?”林清墨一愣,问。 “你是先逃了,航后来却一直在深圳,你们后来有联系吗?” 林清墨摇摇头。 “那你来这儿是为什么?想找他吗?”阿秋语带嘲弄地道,“他已离开深圳好些年了,我们只知道他在北方,他不想再见到我们,我们也无意再去打扰他!” “现在,我和他在一起了。”林清墨佯装轻描淡写地说,“我们后来再次遇到了……我这次来是想找罗静芝,你知道她吗?” “为什么要找她?”阿秋突然厉声问。 ☆、不堪的过往 林清墨说:“我有些疑问需要她解答!” “这么说你和航之间出了问题!”阿秋冷笑着说。 林清墨点点头,她看看阿秋,阿秋的眼神里似乎充满了愤怒。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善变?她有些好奇。 “出了什么问题?”阿秋追问。 “有人拿他的过去要挟他,而我也想弄清他的过去。阿秋,就算补偿我,把知道的告诉我好吗?” “我凭什么补偿你?这还不够吗?”阿秋愠怒地道,她指着自己残缺的身体说,“因为你我已搭进去了一切!” “所以怪我啰?”林清墨也火了,抬高了语调。 阿秋下意识地往四周看看,然后缓和了语气说:“好吧,咱们的恩怨也该了了……我先上趟楼,你就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儿再下来,不过要多长时间我不敢肯定。”阿秋说着艰难地站起来,林清墨想伸手扶她,她迅速地闪了下身体躲开。 “好,我等你!”林清墨说。 大概过了半小时,阿秋下来了,走到林清墨面前时她递给她一个小盒子。“趁热吃,早餐没吃吧?”她说。 林清墨打开看看,盒子里有两个包子,她着实饿了,便给吃了。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阿秋问。 “有两天了。” “我是说到这儿。” “昨晚跟着房产中介混进来的,怕再进不来,晚上没走。”林清墨抹抹嘴说。 “那晚上住哪儿?” 林清墨苦笑着指指凉亭的方向。 阿秋看着她。“走吧,在这儿说话不方便。” 两人一前一后往小区外走,刚出小区门意外碰到了昨天带林清墨进来的中介小妹,女孩儿与林清墨擦肩而过,回头看着她的背影愣了愣,在后边大声地“喂”了一声,林清墨装没听见,快步闪开。 “走那么快干嘛?”阿秋显然赶不上她,气喘吁吁地说。 “我昨天骗她要去她公司登记看房。” 阿秋不以为然地道:“那怕什么!” 再走了十多分钟,来到一个公园里,公园的中央有个人工湖,她们俩坐在湖边僻静处。 阿秋长吁一声,问:“那个……他还好吗?” 林清墨犹豫一下,点点头。 “那是二〇〇一年吧?我是说你来深圳的时候? ” 林清墨说是。 “我这人做过不少缺德事,那些受害者的样子大多我都不记得了,可你我忘不了。”阿秋咬着牙说,“记忆太深刻了!” 林清墨看着她。 “我从东北过来时和你到深圳时一边儿大。”阿秋说,“不过我和你不一样,我来之前就大概知道要干什么,所以说算是自愿的。那时家里穷啊,我又好打扮,想挣钱买衣服买化妆品,听人说漂亮的女孩子在深圳来钱快,人再傻也明白三分那来钱快的营生是什么。可以说吧,我这人打小就没有廉耻!” “皮/肉生涯有多苦你可以想象,不过钱确实多,一半自己留着一半交给上面的大哥。哪行都有行规,卖/肉的也一样。说白了控制出来卖的都是黑/社/会,谁敢惹黑/社/会?我干两年后有了些钱,那时哪知道为将来留后路啊,除了寄些钱给家里,整天胡花乱造,好多钱都花在了衣服首饰化妆品上。后来我回了趟老家,老家的女孩儿们谁见过我那样的打扮?一个个羡慕得要死,我也就动了心思,把她们带了出去。” “小老大因此赏识我,便开始分人让我带,带人的职责说起来也简单,就是看着她们,为她们安排活,当然,能多吸收些新鲜货进来就更好。简言之,我开始抽底下姐妹皮/肉生意的成,钱挣得就更容易些。” “就那么混着,转眼我就二十五六了。那时候没想过婚配,只想着多挣钱。对男人嘛,看上眼的我不收他费,不过没有一个对我长情的,人家本就是找乐子,能免费玩儿你何乐而不为?那时也没觉得多吃亏,人是太空虚了!” “大概二〇〇〇年冬,我认识的一个叫杨志的男孩儿找到我,问我可不可以给他的朋友介绍生意,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同/性/恋,断然拒绝,因为怕出漏子。可男孩儿说是找女客人,我便答应了。因为在那个圈子久了,五花八门的人都会认识些,自然也知道有很多寂寞无聊又多金的女人等着我去挣她们钱。就像你要找的罗静芝一样,不过如果真做她生意,没谁敢主动要钱,她可不是一般的主!” “我刚说了我答应了那个男孩儿,男孩儿却说要等到寒假,他的一个高中同学想来深圳挣钱,不过他和他一样,只陪不卖。我当时就骂了杨志那家伙,心想什么了不起的货,装什么清高!” 二〇〇〇年初,佟雨泽家里出了变故。 父亲开大货车跑长途时疲劳驾驶,可能因为打了几秒钟的盹儿,他撞上了前边正减速靠 边的桑塔纳轿车。 大货车时速不高,可吨位大,桑塔纳瞬间被撞飞。佟雨泽的父亲倒安然无恙,可轿车的状况就很惨了,两死一重伤,重伤的人也没能抢救回来。 车祸身亡的三人是一家子,夫妻三十多岁,孩子十岁左右,正趁着周末去城里购物,没想到一去就命丧黄泉。佟雨泽的父亲当场就吓晕了。这事儿他全责没跑,关键是三条命哪,他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佟雨泽的母亲方老师知道这事后强作冷静,赶忙带着他父亲去求被撞身亡的夫妻双方的父母,说他们会尽力赔偿,目的是叫他们不要起诉,让交管部门协调解决。 最后的结果是由肇事者佟雨泽的父亲赔偿被害人家属共计人民币一百万元,分五年付清。事情算是摆平了,可老人家一个开大货的,一年下来顶多四五万纯收入,方老师的退休金每月也就不到一千,这边儿子刚刚上大学也要花销,他哪儿有一年二十万赔给人家? 好歹第一年的二十万通过东拼西凑借来的加上仅有的积蓄糊弄过去了,可来年的却没有着落。 因为交通肇事,老佟的驾照被吊销了,再不能出车,不出车就没收入,没收入就没偿还能力,谁还敢借钱给你? 老佟和方老师两眼一抹黑,觉得前路茫茫,另一边还不敢让儿子知道,怕佟雨泽因为钱的事烦恼,冲动下退了学怎么办?孩子的前途可要紧! 可夏天佟雨泽放假回家,纸终包不住火,他知道了家里原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他眼看着父母整日的愁眉苦脸,便说要退学,去深圳打工挣钱还债,两老口最怕的就是这个,苦口婆心,好不容易劝住他,说自己能想到办法,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求对方延长赔款的期限! 佟雨泽当然不甘心让这个家坐以待毙,开学回校后,他便开始了勤工俭学,可那点儿钱顶多够他生活费,对那百万巨债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他绞尽脑汁,想不出像样的挣钱快的办法。 一次一位关系很铁的高中同学给他来了封信,大意是说知道了他父亲所发生的事,深表遗憾,并邮寄了一万块钱给他,希望能帮上点儿小忙。 佟雨泽这位同学姓杨,叫杨志,是他高中时校篮球队的队友,两人球场上配合默契,球场下也是好兄弟。杨志学习成绩不好,一向很敬重品学兼优的佟雨泽。高中毕业后杨志去了深圳,算算也就一年多的时间,他就能挤出一万元接济自己,说明收入一定不错,佟雨泽便动了心思, 想趁着寒暑假去深圳打短工,能挣多少算多少。 佟雨泽便回信给杨志,说了自己的想法。 杨志很快复信,说他干的活不适合佟雨泽去。 佟雨泽则说没有自己干不了的活,两人你来我往,远距离地打着乒乓。 后来杨志拗不过佟雨泽的削球功夫,丟拍认输,便明说了自己是在酒吧当服务生,说白了就是陪女客人喝酒,收入倒可以,小费加上消费提成,一个月一两万不成问题。但那工作着实不好做,说出去不好听不说,也伤身体。 佟雨泽哪管得了那么多?当即表示寒假就过去,让杨志帮他安排,所以便有了杨志去求阿秋的事儿。 第一次见到佟雨泽,阿秋就心跳加速,她从没看见过那么耀眼的男孩儿。 佟雨泽皮肤白皙,干净,人潇洒俊逸,高大挺拔,还有着与她接触过的那些男人们完全不同的轩昂气宇。阿秋甚至有些惋惜他要去干那种事。不过想想,花再好看,也得人玩赏,估计这男孩儿的清馨气质也保持不了太久。 阿秋职业地笑着。 “这是阿秋姐,以后她会帮你安排客人。阿秋姐知道你的需要,会把合适的人介绍给你!”杨志说。 佟雨泽与阿秋握握手道:“阿秋姐,我叫航,以后要麻烦你了!” 阿秋第一次对一个男孩儿产生了倾慕心理,佟雨泽的握手让她觉得异样,不过她强装镇定地道:“这个自然,你发财我发财嘛,不麻烦!” 因为道上有规矩,阿秋便让杨志带着佟雨泽去了他们指定的地方纹了个梅花纹/身。 佟雨泽对纹/身颇为抗拒,问杨志那个有何意义,杨志说他也不清楚。后来他知道了,深圳那时有个帮/派叫“梅花帮”,带纹/身的也就意味着被梅花帮保护,自然,也受它控制。 ☆、阿秋的诉说 第一个寒假佟雨泽以航的名义在深圳挣了两万多,期间自然有客人想跟他更进一步,他都一一婉拒了。 所谓更进一步直白地说就是上/床。不和客人上/床是佟雨泽的底线,某方面说,阿秋也在帮着他守这个底线。 可是到手的钱远远不够。 加上佟雨泽在学校时勤工俭学挣的,他半年时间给家里贡献了三万元,不过那已经超出了父母的预期。方老师和老佟自然不可能想到儿子会去靠出卖色*相为家里减负,佟雨泽一向是他们的骄傲。 后来,有一个女人看上了佟雨泽,她就是罗静芝。 阿秋与罗静芝相熟。 罗静芝本人的公开身份是商人,而且事业颇为发达,这背后的原因即是她曾经身为梅花/帮大佬的老公。 她老公姓梅叫梅书海,因为人帅被女人们取了个雅号梅花。 梅书海算得上个传奇,组出租车公司起家,上世纪□□十年代的深圳受香港的影响黑流暗勇,梅书海乘风逐浪,不经意间便成了黑/社会/老大,投奔他寻求保护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他所掌控的领域也越来越大,这其中就包括色*情业。 罗静芝年轻时也非常貌美,和梅书海算得上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两人一开始也都是做正经事业的,后来梅书海完全黑了,罗静芝作为近墨者也变得半黑不红。一切都似乎顺理成章。 罗静芝有梅书海罩着,在商界可以说是呼风唤雨,形成了黑白两/道通吃的大好局面,好不得意! 九十年代末,梅书海一次械斗失手,被仇家给做了,更令罗静芝痛不欲生的是两人唯一的儿子也被绑/架撕/票了。罗静芝那时万念俱灰,好几次寻死不着,都是梅书海那帮兄弟暗中阻止了她。 那时她刚四十出头,风韵犹存,梅书海的兄弟中也不乏她的爱慕者,一是那些人畏惧着梅书海的精神地位,毕竟梅书海是为兄弟们牺牲的。另一方面,罗静芝也嫌那些人粗鄙。虽然梅书海和他们是一丘之貉,但梅书海却有一股风流儒雅的劲儿,那是那些人比不了的。 可女人四十如虎,罗静芝也有□□中烧的时候,少不了混迹于声色场所,小白脸儿不知道睡了多少个。直到她在酒吧里遇见佟雨泽。 佟雨泽那时候给自己取名儿叫航。那是二〇〇一年暑假。他并不知道那个叫罗静芝的女人是何来头,所以在她面前表现得从容淡定。而且佟雨泽自带一股子傲劲儿,这倒让罗 静芝倾心不已。乖嘴蜜舌的男孩儿她见多了,物以稀为贵,她便想想办法让航跟了自己。 罗静芝找到阿秋,阿秋嘴上应着帮她其实心里老大不乐意,毕竟她也幻想过有佟雨泽那样的白马王子,尽管她知道那是癞□□想吃天鹅肉。 佟雨泽果然严词拒绝了,他说他陪陪她可以,但不想被包/养。 罗静芝有黑/道背景,自然有她不比常人的坚韧的一面。第二次见佟雨泽她就有备而去。她了解过他的生世,知道了这么高傲的男孩子为什么会屈就于那样的生活。 十万元现金摆在了佟雨泽面前。 佟雨泽看着那一大摞钱不能说不触动,可还是平静地摇了摇头。他坚持只陪不卖。 罗静芝便愈想得到他。 “你现在缺钱,我有,我现在缺一个男人,你就是我想要的。跟了我我绝不难为你,你该上学上学,我只要求你寒暑假到深圳来,不需要这样天天陪着不同的丑八怪守在酒吧里,何乐而不为?” 佟雨泽没应声。罗静芝以为有希望。 “二十万,不,一年二十五万,够你帮你父亲还债了!”罗静芝开出了更为诱人的条件,“想想,寒假一个月,暑假两个月,其实你一年只需陪我三个月,二十五万,难道不划算?” 佟雨泽无奈地笑笑,黯然地说:“罗姐,如果不是为了父母,给一千万我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罗静芝点点头,并不勉强他,临走时却留下了那十万块钱,拍着佟雨泽的肩膀说:“航,这十万我送给你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叫阿秋找我,我会想办法帮你!” 那一次见面后,佟雨泽一直想找机会还掉那十万,他倒不是怕她,只是觉得无功不受禄,虽然自己现在做的不是什么正经‘工作’,至少算公平交易,钱挣得还算踏实。 没过几天就发生了林清墨被阿秋骗来的事,佟雨泽冒着危险救了林清墨。 讲到这儿,阿秋停了下来,长长地吐了口气。 “后来呢?”林清墨急切地问。 “后来……后来你不是跑了吗,当天航就躲在火车站附近不敢回来,估计他也想逃来着,可惦记着罗静芝送给他的那十万元钱,他还没来得及往银行存,也或者是想原封不动地还给罗静芝所以没去存,总之,他住的房间里不但有他的行李,还有那十万元钱!”阿秋说。 送走林清墨后,佟雨泽在火车站附近徘 徊了一上午,直到傍晚时才偷溜着回去,自然地,他被瓮中捉鳖了。 阿秋由于没看住人,也被小老大监视了起来,她知道这次事儿闹大了。好在她机灵,央求看守她的小弟帮她打了个电话给罗静芝。 佟雨泽被关在了一间地下室里,有两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守着他,那时候,他真的害怕了。他以为捉他回来的是阿秋,便央求那两个大汉让他见见阿秋。其中一位淫*邪地笑道:“看来老大猜对了,那娘们儿真的和这小白脸儿有一腿!” 佟雨泽惊骇地问:“阿秋怎么了,什么有一腿?” “装什么鸡*巴蒜……小子,等着吧,有你的好果子吃!” 佟雨泽彻夜未眠,想想这一生彻底完了,再想到老父老母将来无依无靠,还背负巨债,不禁悲从中来。 天刚亮,其中一个彪形大汉接了个电话,匆匆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又回来了,俯在另一位的耳畔窃窃私语了一番,两人还边咬耳朵边斜着眼看佟雨泽。然后,两人过来给佟雨泽松了绑,调侃道:“小子道行深啊,以后罩着兄弟们点儿!” “怎么回事儿?”佟雨泽不解地问。 “你祖上烧高香了,没事儿了,走人吧!” “是阿秋姐救我的吗?” “她?呵呵,那娘们儿是死是活可就不知道啰!” 佟雨泽被放了出去。他晕头转向地出了门楼,见罗静芝站在路旁微笑地看着他。 “罗姐?” “先上车再说!”罗静芝没跟他寒暄,吩咐道。 见罗静芝表情严肃,专注地盯着前面的路驾车,佟雨泽也没有开口。 宝马车进了一个别墅小区。 “罗姐,你要带我去哪儿?”佟雨泽有些不安的问。 “放心,我不会吃了你,这儿安全!”罗静芝冷冰冰地说,“我的话也不是谁都听的,小子,你破坏了道/上的规矩!” 佟雨泽知她是指自己放走林清墨的事,便不吭声。 罗静芝讥讽地道:“你倒挺有英雄气概!” 佟雨泽恼怒地道:“不是什么英雄气概,她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阿秋骗她说是做保姆!” 罗静芝反问他:“有谁同情你了?” 佟雨泽脸犟向一边,车子下了地库。 “先不说了,你上去好好补一觉,我还得出 去处理点儿事,饿了冰箱里有吃的……还有,航,别擅自出门,相信我,对你来说,我不会是个坏女人,把我当姐姐或者阿姨看!”罗静芝说着伸手捋捋他的衣领,然后让他下车。 “我去哪儿?”佟雨泽看看地下车库,茫然地问。 罗静芝不得不下车,带着他上了楼,进到别墅。 “你自便,我时间紧,阿秋也挺可怜!” “阿秋姐……” “我没时间跟你啰嗦,先走了!” 门哐当一声。 佟雨泽呆坐了一会儿,然后便去到厨房,从冰箱里找到些面包酸奶吃了起来,然后他困了,蜷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可是!”正讲诉着的阿秋突然颤抖起来,哆嗦着说,“罗姐还是来晚了一步!” 林清墨还未从佟雨泽的故事中抽离出来,问:“什么晚了?” “她到时,我的脚筋已被挑断了几个小时,一切都晚了!啊……”阿秋痛苦地说,像在□□! “脚筋?”林清墨骇然地道。 阿秋点点头,指着自己的腿说:“多亏了罗姐把我送去医院,可已经修复不好了,残疾了,我就成了这样!” 林清墨默默地盯着那条腿。阿秋已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不忍心再恨她。 “那你……那之后你怎么过的?”林清墨同情地问。 “这个样子,肯定不能再做那行了,不过也好,除了活着什么都不去想了……罗姐可怜我,开始给了我些钱,后来,航也给了我一张卡,隔段时间存几千块钱进去,即便后来他离开了深圳也没断过。前几年罗姐身体出问题了,生意一落千丈,便把别墅卖了,就住到这边来了,叫我过来跟她作伴!” “雨泽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还有……”林清墨艰难地问,“他和罗姐……” “清墨妹妹,我知道你是为这个来……这么说吧,航一开始真的是按他说的在做,只陪/酒陪/聊,当然,在那种场合免不了被人搂搂抱抱吃吃豆腐,但他一直坚守着底线,我……我也……在护着他……”阿秋说,“后来,他去罗姐那儿了,我觉得罗姐没把他怎么样。罗姐是真喜欢他,甚至可以说爱他,不过……我说不清楚,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释怀 林清墨眯缝着眼让自己沉静下来。 “你告诉航,别再往那张卡存钱了,我要那么多钱没用,现在有罗姐供我吃喝,也不缺钱花。”阿秋说到。 林清墨问:“那你家人呢?” “家人?不说了……”阿秋低声道,然后低下头,半天没抬起来。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 “走吧,去看看罗静芝。”阿秋突然说。 林清墨本不打算去了,可又好奇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样,或者说她好奇一切与佟雨泽有过关联的人。 阿秋开门的时候,里边有个暗哑的声音喊:“是阿秋吗?怎么去这么老半天?” “罗姐,我……我刚碰到个人……”阿秋赶忙说。 “碰到个什么人?” 林清墨跟在阿秋后边,通过门廊,来到客厅。一个面相苍老的女人坐在沙发上,盯着她。 “这是谁啊,阿秋?”罗静芝面无表情地问。 阿秋卖了个关子:“罗姐,还记得那件事吗?” “什么事?” “那年航被抓了,我被挑了脚筋……你记得为什么吧?” “当然记得,与这个女孩子有什么关系?”罗静芝说着又把视线移到林清墨脸上,突然眼神闪烁地道,“不会就是她吧?” 阿秋点点头。 罗静芝盯着林清墨看了几秒,然后拍拍自己身边。 林清墨走过去,坐下。 “小姑娘,你为什么来?” 林清墨看看阿秋,又看看罗静芝。 “他早走了,你是要报答他吗?想以身相许?”罗静芝一本正经地问。 林清墨有些窘,摇摇头。 罗静芝粗着嗓门儿问:“那来做什么?阿秋,她来做什么?” “罗姐,你别逗了,会吓着她的!”阿秋笑道。 罗静芝也嘎嘎地笑了,笑得像只年老的公鸭子。 林清墨看着那张皱巴但仍不失周正的脸,心想就是这个女人。 她不想把她和佟雨泽联系起来。 “我知道你来做什么。”罗静芝突然一脸严肃地说,“你是不是和航在一起?” 林清墨讶异地看着她,点点头。 “别奇怪,我虽然老不中用了,但还是有些人脉的……” 罗静芝说,“我知道他在哪儿,过得如何,是不是碰到了困难,甚至知道你,林清墨,和他重逢了……是不是有人找他麻烦,嗯?” 林清墨不得已再点点头。 “前段时间有人告诉过我,说有个男的假扮警/察去xx证券公司了解他,我就奇怪,叫人一打听,果不其然是有人搞小动作,我罗静芝现在是鞭长莫及了,罩不住他了!” 林清墨不知该如何搭腔。 “你在怀疑他?”罗静芝突然眼神犀利起来,问林清墨。 “什么?” “是不是有人告诉你他以前是个鸭子?所以你便动摇了,却又舍不得他,找到深圳来,你想知道什么?” 林清墨嗫喏地道:“想……想了解事实真相!” 罗静芝逼问:“什么真相?” 林清墨为难地看着她,不好开口。 “小姑娘,别人说的你都相信吗?有的我可以说没有,没有的我可以说有,凭我的心情和意愿决定,你愿意听吗?” 林清墨求救般地看看阿秋,阿秋无奈地摇摇头。 林清墨说:“当然,罗大姐,看你想不想讲了,不想讲也就算了!” “别叫我大姐,叫罗阿姨……你,你是在以退为进?”罗静芝突又嘎嘎地笑了,林清墨拿不准她是不高兴还是高兴。 接下来林清墨去厨房帮着阿秋做午饭。她想过是不是该告辞,可又有些不甘心。 午饭后罗静芝要午睡。阿秋小声地告诉林清墨:“她现在身体不好,脾气有些古怪,你就先呆着,估计她会告诉你!” 林清墨想,得等多久? 晚饭后她坐立不安,想开口问话又有些犹豫。罗静芝专心地看着电视,视她如无物。 熬到十点,先是阿秋打了个哈欠。 “阿秋,你抱床毯子放我屋,晚上清墨陪我聊聊。”罗静芝一改白日里尖刻的语气,和颜悦色地道。 阿秋点头去了。 林清墨洗漱毕,等着罗静芝一块儿进了卧室,两人半倚在床头。 罗静芝点燃一颗烟。 “我睡不着,整晚整晚睡不着,可能是年轻时缺德事做多了,冤鬼里总有胆大的托梦给我……都是那死鬼作的孽,关我什么屁事?”罗静芝说完苦涩地笑了笑。 林清墨不自在地笑笑。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看你急,白天想告诉你,不过我最近失眠太厉害,心想还不如晚上聊聊。” 林清墨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不过呢,你未必相信。对航,一开始我的确想据为己有。老梅死了,儿子没了,我还剩下什么?钱!钱有什么用呢?换男人!换来的男人只是工具,解决欲/望罢了!他们一个比一个下贱,阿谀奉承,只差插上一根尾巴在你面前摇了。航却不一样,怎么不一样你比我清楚。所以我稀罕他呀,耐着性子跟他周旋……也奇怪,要按我那时的脾气,用强不是不可以,可我偏偏舍不得!” “航来到我身边后我反而没那么多欲望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回归到了一个母亲的角色……人心是个奇怪的东西……打个比方给你听,你说当你看见好看的花是什么想法?摘下来独自欣赏?可总有那么一种花美好得让你不舍得摘下。那时航在我心里就是那样的花!我不是说因为他帅,健美……怎么讲呢?他各方面都很优秀,让我不忍心伤害,倒真想帮助他,不过我也有私心,想他一直在我身边,我能看着他。” “就这样,航如约寒暑假过深圳来陪我,我白天出去应酬,晚上回家看见他心里就觉得舒畅,那种舒畅跟一个母亲看见自己的孩子茁壮成长没什么太大区别,我那时真觉得自己像个圣母,很珍惜和他相处的日子。航提出来白天到人家里去做家教,我也应允了,我愿意他高高兴兴地生活着。” “航毕业前他父亲患病需要手术,我二话不说出了那笔医疗费。航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可我知道他心里对我不是完全没有抗拒的,那种感觉很难说清……他毕业后,我帮他联系了一份xx证券公司的工作,待遇相当不错,航没反对。不过自上班后他就很少去我别墅了,你可以理解我有多失落,不过好人做到底,我没有责难他,而是照样把钱存给他,我知道他家里需要钱。” “可惜后来他父亲还是死了。” “后来有人告诉我他有女朋友了,我了解了下,那女孩儿长相平庸,完全配不上他,我那时的感觉跟一个吃了亏的母亲完全一样,可你说我能怎样,自个儿在一边心疼罢了……后来又听说他们俩大吵了一架,分手了,而且女孩儿闹得很凶,航觉得没办法再呆下去了,不告而别了!” “这些年我不是不知道他在哪儿,也知道他一直觉得对阿秋有愧,所以隔三差五地总会存点儿钱给她……总之航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我虽想他,可也知道我是他不光彩的记忆,所以一 直忍着不去打扰!” 林清墨听到这儿顿觉宽慰了许多,侧过头谢到:“罗姨,谢谢你!” “也别谢我!我也不是那么纯洁……”罗静芝自嘲地笑道,“你看过一本叫‘儿子与情人’的书吗?dh.劳伦斯写的,我对航的感情就跟书中的母亲一样……好在我最终没去玷污他……” 林清墨若有所思,看着罗静芝说:“我还是要谢谢你!” “要谢也行,好好和他过日子。我看得出你是真心爱他,何况你们的缘分不浅,我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另外,如果他不知道你来过,就别告诉他了,在他心里,这是段不良记忆,虽然……你明白的……” 林清墨点点头道:“我知道!” 她本想告诉罗静芝佟雨泽的生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讲。 第二天她便告辞了。罗静芝嘱咐她记住她的话。阿秋送她出了小区。 “清墨,我们算是孽缘,对不起了!”阿秋流着眼泪说。 “阿秋姐,一切都过去了,别老想着了,好好生活下去!” 阿秋点点头,又说:“你告诉航,我现在真不缺钱,罗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说过我和她是相依为命,不但给了我一笔养老钱足够我后半辈子过日子,还立了遗嘱说死后把这套房子送给我……让航也忘了以前的事吧,与你和和美美生活下去……你们……一定要幸福!”阿秋把自己都给说感动了,又抹开了泪。 “一定会的,你也多保重!”林清墨抱抱她说。 对林清墨而言,深圳之行无疑是圆满的。佟雨泽的形象也更加丰满了些,更可爱了。她值得去爱。她想想是回四川还是尽快回到佟雨泽身边,犹豫半天,突然想去他的家乡看看,看看他母亲。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生根发芽了,林清墨迫切地想见到那个老人。 在她的思想中,佟雨泽的母亲,她未来的婆婆就是那位姓方的乡村教师,至于莫琪,她很难把她当婆婆看,她只算是她尊敬的长者。 不过她这种想法只能闷在心里,可不能说出来。 她找了公用电话,拨通了莫琪的手机号。 “我是莫琪,您哪位?”莫琪的声音。 “我是清墨。” “清墨?你在哪儿?雨泽可都急死了,他去都江堰找你了!” ☆、佟雨泽与清墨一家 林清墨诧异地问:“他去了都江堰?” “是啊!你这个死丫头,急死我们了!”莫琪责怪道。 林清墨赶忙说:“莫阿姨,你先别告诉他我打过你电话,我……我想去趟他老家,看看他……养母,你不是去见过她吗?把地址告诉我下。” “你这丫头,搞什么鬼?”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嘛……”林清墨故意开了句玩笑。 莫琪心领神会,便不再多说,把方老师的地址和电话给了林清墨。 林清墨没心思在深圳多呆了,马上定了第二天飞湖北的机票。 这边佟雨泽在青城山呆得已有些着急,林清英显然知情,但就是不告诉他林清墨去了哪儿,只说是出去散散心,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其实林清英对林清墨究竟会怎么选择并没有多大把握,但有一点她比较确信,佟雨泽应该是个不错的男人,过去的错误不该禁锢他一辈子,她觉得不管怎么样林清墨应该原谅他,所以她想办法把他留住,等着林清墨归来。 她跟周琦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周琦也表态支持,便让她安心陪着佟雨泽。佟雨泽到的第三天,她见他无聊,也没心思去风景区逛逛,便约了庄小白与他一道去她家猕猴桃园除草。 劳作之余,三位爬到那座被火烧过的建筑屋顶看风景闲聊。 佟雨泽四下看看问:“这儿真不错,怎么被烧了?” “去年冬天烧的,是可惜了,要我有钱就重建起来,开个休闲山庄多好,你看这周边的环境……太可惜了!”林清英不无惋惜地说。 佟雨泽似是无心地问:“如果重建要投资多少?” 林清英说:“这个我没经验,总得两三百万吧,起码也得上百万……” “你觉得清墨会喜欢这儿吗?”佟雨泽问。 “清墨?她怎么会回来!”林清英摇摇头道。 佟雨泽笑笑说:“她啊,其实不怎么喜欢城市。” 林清英想想,以前清墨不爱回来是因为自己和父亲太让她失望,觉得丢脸。 佟雨泽似乎真的对这儿感兴趣,问林清英:“这地方谁的,能不能与他谈谈?” 林清英说:“我不熟,找周琦问问看。” 下午林清英和庄小白去周琦的农家乐了,周菊去了镇上买东西,家里只剩下佟雨泽与林抗战。 林抗战前两天可得意了,带着佟雨泽去逛街,逢人便介绍佟雨泽是他幺女婿,佟雨泽只好陪着笑脸跟人寒暄。可能老乡们称呼林抗战林赖子习惯了,改不了口。佟雨泽不解,问林抗战别人为什么叫他林赖子,林抗战不好说实话,便说因为自己小时候头上生癣,别人叫他癞子,到这儿插队后有一块儿过来的知青知道他这诨名,就叫开了。“那些□□的!”林抗战说得象真的一样,骂了一句,啐一口,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 两人饮着茶,林抗战看着佟雨泽是越看越欢喜。瞧瞧那大高个儿!瞧瞧那五官,多体面,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瞧瞧那气度,十里八乡谁比得上!周琦算老几,不就有几个臭钱吗?我这未来的女婿也不差钱,人家还在大城市开健身中心呢,不比你那破农家乐高级几百倍? 反正就是爱得不行,觉得小闺女有眼光,有福气,给他林抗战挣脸! 林抗战一直不清楚林清墨前一段时间因为什么回家,又因为什么离家,佟雨泽的到来更是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所以他根本不去想这里边会有什么问题。 “叔叔,清墨走之前没跟你说吗?”佟雨泽问。 “那个死女子,主意大得很!头天晚上不说,走那天我去都江堰进肥料,回来听老太婆说幺女走了,问幺女去了哪里她一问三不知,我以为她回单位去了,你来了才听二女子说她出去耍了,晓得去哪里哟,有啥子耍头嘛!” 佟雨泽想她会不会真回去上班了,便打了个电话给许旸,许旸说没见到她。 “你们闹矛盾了嗦?”林抗战不安地问。 “没有,没事儿,叔叔!” “雨泽啊,不是我王婆卖瓜,我这幺女子硬是不错哟,你问嘛,哪个不晓得她能干?说起来不怕你笑话,以前清英不落教,我手爪爪(读zhao)贱,清墨为此受了不少苦……我们多希望娃儿有个好出路,找个好人成家,雨泽,叔叔把你看起了,你以后对她好点儿嘛,娃儿不容易!” “我知道!”佟雨泽笑笑说。 晚饭后照例在院子里坐会儿,东扯扯西扯扯,十点左右上床睡觉,要没有心事,佟雨泽倒是很享受这样的惬意日子。 刚躺下不久,有了便意,佟雨泽便起身去厕所。厕所在猪圈旁,比较简陋。他回来时发现远处有点点荧光移动,定睛一看,象是萤火虫在飞,就沿着小路追去,走着走着又不见了飞舞的荧光,只好往回走,快靠近院子时,他听见院门哐当一 响,随之狗吠了几声,一个女声低声地呵斥着。 是林清英。 林清英出了院门右转,朝山的方向走。佟雨泽感觉好奇,这么晚了她出去干嘛?而且再往里边走没有人家了,只有半山腰被烧毁的那座农庄。 佟雨泽来不及多考虑,不近不远地尾随其后。为防林清英发现他,他甚至脱去了身上的白背心揉作一团,光着膀子在夜色里行走。 林清英去的目的地好象就是那座废墟。佟雨泽愈发好奇。 “庄小白,庄小白……你到了吗?”他听见林清英气喘吁吁地叫道。 “清英,我在这!” 跑这儿幽会?佟雨泽觉得这两人还真有些奇葩,不禁觉得好笑。便想着自己该撤了,他可没有偷窥男女私会的嗜好。 “小白,我……我突然好难受,受不了了!”他听见林清英痛苦地说,“只好叫你出来!” 佟雨泽心里一惊,马上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废墟方向,他隐约可见屋顶平台上有两个身影在晃。 “再坚持一段时间,坚持就是胜利……” “小白,我怕坚持不下去了!” “清英,别打退堂鼓……你说过的,爱我,我也爱你,我们一起努力,没问题的!” “小白……”林清英的声音带了压抑的哭腔。 庄小白说:“来吧……还和以前一样绑!” “嗯,绳子带了吧……绑住我……对,再紧点儿……我兜里有根小毛巾,拿出来塞我嘴里……喔……” 佟雨泽一下子明白了,这不是什么浪漫约会,一定是林清英毒/瘾犯了,庄小白在用土办法帮她戒。 “清英……有些辛苦……过段时间就好了,我带你去美国,我认识这方面的治疗师,你一定没问题的!”庄小白鼓励道。 “喔……喔……”林清英的喉咙里连续地发出一阵闷哼。 佟雨泽抽了口冷气,他看见平台上一个身影静立着,另一个身影在剧烈扭动。 他似乎感觉到了林清英此刻的痛苦。 他长吁一声,转身离开。 该怎么帮她? 第二天上午,佟雨泽和周琦如约碰了个面,商讨与废弃农庄业主谈重建事宜。周琦说他已打听过,原业主自己已无力再投资重建,如果佟雨泽有意接手,倒可以跟他商量拿建成农庄的一部分干股把 那片地先盘过来,由佟雨泽出资出力重建。这样双方都可受益。 果然双方一拍即合。原业主听说佟雨泽是林抗战未来的女婿,连叹林赖子有福。 午后,佟雨泽小睡了一会儿,起来后坐在院子里逗旺财和发财玩儿。别看发财只有三条腿,蹦起来可高了。 庄小白在外边敲门。佟雨泽放他进来! “未来妹夫,就你一个人在啊?”庄小白打趣道。 “叔叔阿姨在睡午觉,清英上班去了。” “我师傅给了我一点儿茶叶,试试好不好喝!”庄小白跃跃欲试地说。 佟雨泽拍拍他的肩说:“茶改时间喝,我有正事儿跟你讲。” “跟我?是不是谈农庄的事儿?让我入股?我可是穷光蛋!” 佟雨泽调侃道:“你穷不怕,到时候把你拴在门口,人家以为是猴子,准上来围观,也不失为招揽生意的一种方式!” “未来妹夫,你这可是人种歧视!”庄小白愤愤地道。 “算了,不瞎扯了,我真有正事……”佟雨泽沉吟片刻,说,“去散散步,边走边说怎么样?” 两人抄小路走田埂,田埂上有很多鱼腥草和野花。庄小白煞有介事地说:“这个草可以吃……” “小白,我不是故意要跟踪……昨晚,我看见你们了!”佟雨泽开门见山地道。 庄小白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良久才说:“哦,清英说清墨告诉过你……不过戒/毒不是那么容易,短则一年半载,长的要好几年。清英现在状况还比较好,可是这儿离城市近,我怕她忍不住复/吸,所以天天都与她见面!现在她的身体依赖在慢慢消退,接下来要解决精神依赖的问题。” “那你准备怎么办?” “圣诞时带她回美国……” “那之前呢?还有好几个月嘞!”佟雨泽说。 “只能让她辛苦地忍,我帮她。” “小白,我倒有个建议。就象你刚说的,这儿离成都太近,她哪天忍不住了偷跑了怎么办?不如你带她去西部旅行,那边地广人稀,避免了复吸风险,还可以欣赏美景,陶冶她性情,说不定效果很好,到时候去美国再加以药物及心理治疗,水到渠成!” ☆、重聚 庄小白面有难色。 佟雨泽试探地问:“是不是缺money?” “可以借点给我吗?”庄小白好生尴尬地说,“你说的办法我想过,而且路线都计划好了,不过至少要三到四个月时间,穷游也得花两三万,我这两年没怎么工作,钱不多!” “你是我未来的姐夫,这好说,这个算赞助了!”佟雨泽慷慨地道。 “那多不好意思!”庄小白腼腆起来,“不,我一定还你!” “行了行了,别扭扭捏捏了,就这么安排。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怎么走?” “我想带她徒步三一八,只要她同意就行!” 说着话佟雨泽的电话突然响了,拿出来一看,是老家打来的。 “喂……” “雨泽啊,我是三姨!” “三姨,我妈又怎么了?”佟雨泽的声音有点儿紧张。 三姨支吾地道:“没大事……不过你……你回来一趟吧,她说想见你!” 佟雨泽一下子急了:“是不是我妈又病了?” “真没有,不过……你回来再说吧!三姨手上有事儿在忙,先不说了……对了,什么时候到家通知我一声儿!” 佟雨泽三姨慌里慌张挂断电话,拍着胸脯小声说:“大姐,可吓死我了……原来撒谎这么难!” 方老师诡秘地笑笑,问:“他说回来吗?” “你没看我挂得飞快,没等他回话吗?听口气他很着急,一定会回来!大姐,雨泽会怪我吧?” “不会,有清墨在呢!” “那丫头人确实不错,像个乖媳妇儿!” “我家雨泽的眼光错得了?” “行了行了,提起你家儿子你就得意……对了,可别让我姨侄媳妇儿知道了,知道就没意思了!” “对!” 两位老人捂着嘴乐了乐,偷偷摸摸走出卧房。 这是林清墨到佟雨泽老家的第二天。 刚到时她心里有些犯难,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为好,而且雨泽不在,她一个人来拜访他母亲,也没提前打招呼,怎么说都让人觉得奇怪。 刚见面时,方老师和三姨慈祥地看着她。 林清墨脸烧得绯红,硬着头皮说:“我……我是雨泽的女朋友,正好到湖北办些事,顺便来看看伯母!” 佟雨泽三姨快人快语:“既然是雨泽的女朋友,就叫妈,我们这儿都这样,只要男女双方关系定了,就得改口,我是你三姨!” “三姨……”林清墨犹豫了下,又看着方老师小声地叫了声妈。 方老师别提多高兴了。 林清墨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道:“雨泽不知道我要来,别告诉他!” …… 这会儿林清墨正站在屋檐下看远处的青山。她听见脚步声,转头看看笑了。“三姨!” “怎么不到屋里坐?” “外边空气好!” “乡下就这点好,别的比不上你们城里!” “三姨,我家也在农村!对了,这儿离场镇远吗?” “不远,走路去二十分钟,怎么了?” “我想给你们做顿饭,去买些食材!” “明天上午去吧,上午买的新鲜!” 第二天吃过早饭,林清墨便陪着两位老人去赶集,三人一路闲聊着,也不赶时间,轻轻松松就到了集镇。林清墨买了只土鸡,买了点儿小排,各样新鲜蔬菜,又说要买鱼。 三姨口快:“买鱼好,我们家雨泽最爱吃鱼了!” 方老师冷不丁地给了她三妹一下,三姨方意识到自己失了言,赶忙捂住口。 好在林清墨并没觉察。林清墨说:“就是啊,他爱吃鱼,我估计你们都爱吃鱼!你们年纪大了,吃不了太辣,我做酸菜鱼,看看卖鱼的那儿有没有酸菜料包卖!” 那天上午自然是林清墨主厨,方老师非要帮她。实际是老人喜欢未来的儿媳妇得很,想跟她多聊聊。 林清墨边洗菜边说:“多弄两样菜,量少点儿,免得浪费!” 方老师则说:“多弄点儿吧,可能会来客人,客人吃不够可不好!” 林清墨好奇地问:“客人,有什么客人?” “来了你就知道了!”方老师偷笑一下,讳莫如深地道。 清洗好食材,林清墨把土鸡炖上。 方老师说:“今天饭得晚点儿吃,人都没到,不急,先出去坐会儿!” 快到十二点时,三姨偷摸着进去打了个电话,问问雨泽到哪儿了。然后她在里边大声叫:“清墨啊,可以开火了!” 佟雨泽提着行李行色匆匆,刚到家门口的时候见三姨站 在院子里张望。 他紧跑几步,看着笑吟吟的三姨问:“三姨,我妈呢?” “你妈在厨房呢,进去吧,东西给我!” 佟雨泽把包往三姨手上一塞,往厨房奔去,人未到便闻到了满屋菜香,心想这两位老人搞什么鬼,把我给诳回来? 走到厨房门口,佟雨泽悄悄伸进脑袋去看,一下子傻眼了。 那个背影……那个他日夜思念的背影……是清墨…… 母亲调皮地笑看着他。 他悄悄走过去,从后边拥着清墨! 是林清墨熟悉的那力度……和气息……林清墨身体一震。 方老师看两人要亲热,笑着往外溜。 “等等,妈!”佟雨泽跨过去一把抱住老人,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得去抱抱清墨了,你可别嫉妒!” “去你的,臭小子!”方老师作势打一下儿子,然后推开他。 佟雨泽把呆呆的林清墨再次拥住。 “雨泽……” “清墨……” “你怎么回来了?” “三姨打的电话!” 佟雨泽情不自禁地把唇盖了下来,林清墨闭眼迎上……多么熟悉的味道。 她快窒息了。雨泽放开她。他眼里亮晶晶的,她也是。 “清墨,我找得你好苦,你都去哪儿了?” “回了趟家,然后到处走了走,看了看!” “为什么不辞而别?”他责备道。 “我答应了你的求婚,突然感觉好害怕,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想清楚,所以,就走了!”林清墨撒谎说。 他低声问:“想清楚了吗?” 她点点头。“所以我来了……既然答应嫁给你,我想是该先来看看未来的婆婆了!” “你呀……”佟雨泽没说下去,再捉住她的唇。 两人好一顿缠绵。 三姨听厨房里这么久没了动静,想着是不是菜都准备好了,边走边嚷:“这么半天,你们是不是在偷吃……”说着话她人也进了厨房,正逢两位年轻人被惊得倏地分开的瞬间。两个人面红耳赤。三姨一拍脑袋,尴尬地退了出去。 下午,阳光明媚。佟雨泽见门前的花园土都晒裂了,便到屋后找来塑料水管,接上水龙头向地里浇水。 “你站在那里,往我这边看!”佟雨泽指指林清墨身旁不远处的栀子花树说,伞状的树冠上缀满了清香扑鼻的白色花朵。 林清墨往栀子花树边挪了挪,问:“要我看什么?” “没看见吗?” 林清墨茫然地摇摇头。 “那你过来,站这儿不动,拿着水管。”佟雨泽挠挠头说。 林清墨照着做。 佟雨泽顺光往她这边望,换了好几个位置,终于站定了说:“放下水管吧,你过来站我这儿!” 林清墨懵懵懂懂地过来,站在他指定的位置。 他走回水管处,把水管举起,对着园子里的玉兰树喷水,然后问:“看见了吗?” 林清墨定睛一看,眼前是一团稀薄水雾,然后,慢慢地,水雾幻成了玲珑的彩虹,隐隐的,湿漉漉的,亘在佟雨泽的斜前方。“啊,彩虹!雨泽,是彩虹!”她惊呼道。 “送给你的!” “真漂亮!” 方老师站在屋檐下,幸福满满地看着。 佟雨泽三姨艳羡地说:“大姐,看,多完美的一对儿……你真有福气!” 晚饭时,方老师郑重其事地说:“清墨,雨泽,你们也都不小了,尽早把婚事办了。等你们成了家,有了宝宝,我就心满意足了!” 佟雨泽与林清墨对视一眼,林清墨羞涩地笑了笑。佟雨泽灵机一动,问:“妈,我和清墨商量过,只要你答应一个条件,我们就成婚。” “什么条件?”老人欣喜地问。 “不管我们去哪儿,你都跟我们去!” 林清墨也附和着点点头。 方老师有些为难地道:“我不喜欢大城市!” 佟雨泽说:“那我们去农村!” “去农村?”三个女人都不约而同地问。 佟雨泽趁机把自己想到都江堰林清墨的老家开农庄的想法说了,林清墨当然求之不得,不过很担心老人是不是能接受。 佟雨泽知道母亲的顾虑,说:“妈,这可不是倒插门,这是创业!而且,我考察过,那边离成都近,外地游客不少,加上都江堰青城山是世界自然文化双遗产,国家五a级景区,名声在外,一年能做三个季度的生意嘞。还有啊,清墨家人也都很好,你去了我和她也方便照顾你们。” 方老师想了想说:“我 去可以,想三姨他们了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那边夏天凉快舒适,到时候接三姨她们过去避暑!”林清墨帮腔道。 入夜,河边,月光溶溶,蝉鸣阵阵,林清墨倚着佟雨泽坐在岸边。 “雨泽,你去过我家了?” “是啊!” “真难为你了。”林清墨的眼睛在他身上擂了擂,吸着鼻子说。 “以后再别这样了!” “嗯……” “口说无凭,你得写保证!” ☆、结局 莫琪的别墅里,加上林清墨,一家四口终于聚齐了。 莫琪抑不住流下了欣喜的眼泪。 洛子骞虽有些尴尬,不过自主动认错后倒也坦然,他笑看着林清墨和佟雨泽,心想自己以前究竟是何苦,现在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其乐融融的,多幸福! 他站起来,举起杯,恳切地道:“妈,哥,清墨,我先敬你们一杯,以前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再犯混了,我会和雨泽哥好好经营公司,不辜负父亲和妈的希望……我……我先干为敬!”说完就要仰头喝酒。 佟雨泽大喝一声:“慢!” 大家吃了一惊,都看着他,洛子骞心里一咯噔,心想他是不是要跟自己秋后算总账? “子骞,你该改口了,得叫清墨嫂子!别再没大没小地清墨清墨地叫!”佟雨泽一本正经地道。 “啊哟,你可真是!”首先难为情的倒是林清墨,她红着脸瞪了一眼佟雨泽。 洛子骞有些尴尬地说:“可清墨……嫂子毕竟比我小几个月……何况,你总不能让我在公司里也这么叫她吧!” 林清墨也赞同他,说:“洛总,别理他!” 佟雨泽却不依不饶。“首先,嫂子什么时候都是嫂子,她即便比你小十岁你也得这么叫……还有啊,我现在正式通知你,子骞,我们有个重大决定,从明天开始,不,应该说从现在开始,林清墨已经不是你的助理了!” “啊?”大家都懵了。 洛子骞问:“难道你要挖我墙角?” 佟雨泽说:“啊什么啊!说正经的,我们商量好了,决定去清墨老家开个农庄……也就是说,洛总,我们俩要正式辞职了!” “要不要开这么大的玩笑?”洛子骞变了脸色。 林清墨也点点头说:“这个倒是真的,我也想回老家生活……其实嘛,我这人老土得很,别看在城市里混迹了这么多年,还是不大适应。幸亏雨泽理解我……” 佟雨泽说:“其实我也想去农村,我喜欢自在的生活!” 佟雨泽的决定一下子让莫琪回不过神来。她隐隐地感到伤心。做为母亲,她自然希望儿子能先行与她商量,哪怕是已经定了的事,做做样子也好。 佟雨泽看着莫琪说:“妈,我们也希望你能过去,那边真的不错,我都和原业主谈好了,农庄建起后会在一个小山头上,面朝广袤的成都平原,背靠青城山,前有猕 猴桃园,后有层叠的茶树,右边是一大片梨园……而且那边的树四季常青,空气相当好!你看现在大城市动不动就雾霾,去那边多舒服!” 洛子骞生气地站起来,道:“你们这样是不是过分?妈走了这边就我一个人了!” 莫琪示意他坐下。她扫了大家一眼说:“雨泽,听起来是不错,要不……我两边跑?这边秋天舒服,冬天有暖气,秋冬我在这边陪子骞,春夏季去你们那边住!怎么样?” 洛子骞抗议道:“妈,你真打算放他们走?” 莫琪叹口气说:“子骞,妈也得遵守约定,当初雨泽答应来荣生帮你就提了个条件,就是等公司度过了危机他就离开荣生,我同意了的。” 洛子骞苦哈哈地看着佟雨泽问:“老大,真没挽回余地了吗?” 佟雨泽笑着摇摇头。 “本来还想着你在荣生看着我踏实,现在你又要走,真是……” “别担心了子骞,将来你只要掌握一个原则,遇事多研究论证,多找人商量,别轻易定论……还有,我呢,愿意做你的远程顾问,会随时帮你的!” “那你建那个农庄要多少钱?”洛子骞问,“需不需要资金支持?” “预估投资近三百万,也可能超过三百万。” 莫琪问:“那你钱够吗?” “我有些积蓄,加上健身中心的转让费,应该差不太多,只是健身中心那边还没来得及谈,不知卢先生肯不肯要我的股份!”佟雨泽说。 林清墨一拍桌子,说:“卢先生不是……” 洛子骞急忙叫道:“呃,清墨,能去加点儿开水吗?壶都空了!”说着他把空茶壶递给清墨,同时还使劲儿朝她挤眼。林清墨恍然大悟,方想起卢先生是莫琪的人这事儿佟雨泽压根儿不知道。 林清墨慌忙站起来,往厨房走去。佟雨泽责怪道:“子骞,刚说了你就忘,什么脑子?要叫嫂子,还有啊,别像在公司一样呼三喝四地使唤她,自己不知道去倒呀!” 洛子骞站起来,讪笑道:“老大批评得是,小的这就去……”然后大声叫道:“嫂子,放下那只壶,让我来……” “这孩子!”莫琪笑着说,“其实子骞还是挺开朗的,小时候的劲儿又回来了……雨泽,这还得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 “另外,股份的事,你跟人家好好谈,健身中心你 经营得那么好,而且那些管理人员健身教练也都尽责,看这段时间你在荣生上班,没精力管健身中心,却也运营得不错,我想人家也不是看不见!” 这边洛子骞小声地责备着林清墨:“你猪脑子?怎么那么鲁莽,我不是说过雨泽不知道那股份在我妈手里吗?” “我给忘了,幸亏你阻止得快!”林清墨不好意思地道。 洛子骞长叹一声,愁眉苦脸地说:“我现在家庭地位堪忧哇,一定要叫你嫂子吗?” “这个随你了,我倒不在乎,要不你当你哥的面儿叫我嫂子,他不在时你叫我清墨,怎么样?” “不怎么样,整那么复杂,还不如一直叫嫂子呢!”洛子骞一脸不爽地说。 林清墨咯咯笑了。 洛子骞突然有些失意地说:“嫂子,其实吧,你人还算漂亮,就是不大懂得打扮……我前一段时间还想过,要不是雨泽突然和我妈相认,后来又来了荣生,我可能说不定会爱上你,追求你……不过雨泽比我更好,这我承认!” “说什么呢?子骞,你那么优秀,爱慕你的女孩儿一抓一大把……我和雨泽十多年前就遇到过,他还救了我,然后是十年未见。我虽然以为与他终是缘悭分浅,可哪想到能够再次相逢,这真是老天的旨意!回想起来那十年里我从没忘记过他,可能是精诚所至……子骞,雨泽真的不易,而且对你和荣生从没打过什么歪主意,他需要你这个兄弟,我想你也是。以后……以后可别再任性了!” 洛子骞点点头,轻笑一声道:“咦,还真的有了大奶奶的风范!” 林清墨气得给了他一掌! 佟雨泽和林清墨回到家时,黎灏还没回来。 两人到了卧室,卧室里有点儿乱,林清墨的行李散放在地上。 佟雨泽一把把林清墨搂住,在她耳畔吹气。 林清墨觉得痒痒,在佟雨泽怀里胡乱挣扎。“有话就说嘛!”她一边躲闪一边叫。 “把这戴上,嫁给我,马上!”佟雨泽把戒指重新套在她手上,命令道。 “我没有嫁妆,雨泽,你见过我的家……” “你有!” “没有……” “有,都在那儿了!”佟雨泽说,然后指指地上的牛仔背包。 “雨泽,你……你都看过了?”林清墨粉面含春,低头问。 “只看了一 颗……”佟雨泽竖起一根手指。 “哪一……” 林清墨的后半句被碾压碎了,吞回了她的喉咙,她的唇被他紧紧吻住,他的吻那么炽烈、孟浪!她一下子迷糊了,沉醉在了他的激情里! 她突然哭了。 “又怎么了?” “幸福得!” “你这傻蛋,幸福也哭!” “对了,你见过庄小白吗?” “见过啊,不错的人……对了,有件事儿忘了告诉你。” “什么?” “他和林清英要去旅行,徒步三一八。” “三一八?你说从成都走到拉萨?那要走多久?” “少则三个月!” “那很辛苦啊,清英能行吗?” “只要有爱,没什么不行的。林清英戒毒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不能有丝毫闪失。庄小白很担心她复吸,我便出了那个主意,让他带她出门,远离尘嚣,既能健壮身体,又能陶冶心情,最重要的是,即便林清英瘾发了也找不到地方去弄那东西,这样算得上万无一失。等到行程结束了,他们休整休整就可以准备去美国的事,庄小白打算对林清英进行药物的后续治疗,让林清英从精神上彻底摆脱对毒品的依赖!” 林清墨问:“他们什么时候出发?” “或许已经在路上了!” 林清墨自然感到欣慰。她有了佟雨泽这个好归属,当然也希望林清英过得幸福。她想了想,迟疑地道:“雨泽,我也有件事。” 佟雨泽星目闪烁,默默看着她。 “你其实已经猜到了我离开家后去了哪里是吗?”林清墨问。 “我想是深圳!” “的确是,我去了深圳!” “那你寻到了什么?” “当然是答案!” 佟雨泽问:“什么答案?” “像现在这样,回到你身边……”林清墨闭上眼睛,喃喃地道。 佟雨泽默默地看着她,然后低头,深情地吻……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不知道有几个人能坚持看完全文,第一次写东西,能坚持下来自己也很骄傲。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