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假日》 第一节 代沟的母女 又是一个恼人的下午,报社编辑部主任又在催促我交稿了。 “静怡,努力喔!在这关键时候,你可一定要写出一个让读者满意的结局,辛苦一下,写完明天的大结局,我给你放长假。”主任在电话的另一边,和颜悦色地说着。 对于一个小小撰稿职员,他那样屈尊降下地每日一个电话给我,实在难以置信。 不知是我运气还是实力,自我进入报社,写了几篇言情小说,读者异常的反应热烈。每日我的电子邮箱里,装满了一批批热心读者的问涵,刚开始觉得礼貌上应该回复,可几个月下来,搅得我心余力绌。 报纸的销售量奇迹般地逐月倍增,我与报社签约好的假日也全都因此而泡了汤。真不知是可喜还是可气。 写完第一篇小说时,我想自己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可以在没有任务的假日里,轻松自在地安排假日生活,好好地慰劳一下自己。例如约上几个朋友打网球或去野外宿营等等。 可悲的是,没等我把假期节目安排好,报社又给我下达了新的任务。似有让我一刻都不得闲的架式。对此我能做何举动? 自我从大学出来工作后,我就没有真正休息过,好想念读书的日子。做学生还有个寒假、暑假呢! 我现在需要时间和朋友们聚会,需要时间去旅行,需要时间安静地阅读,需要时间去购物。 我感觉自己失去了人身自由,不就是一份工作,我干嘛这么拼命呢?丢就丢了呗,重新找一份,对我来说,不会是个难事。 想到此,我拒绝了上级无理的要求。我们是有合约的,每个星期有两天的假日,如有加班可以补假,每日早九晚五,轻松写意,人工合理,我才干的。 谁也没有想到刚进报社工作不久,我的表现就让报社所有的人,都对我刮目相看。当然这其中包括了编辑部主任。 不知是自己耳根子软,还是虚荣心作怪。我经不起领导们对我的表扬及赞赏和同志们羡慕不已的眼光。 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自己的表现得到别人的认可,刚开始心里确实是美滋滋的。在同事面前走动,都是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不知是心中,还是脚步。这种被人重视欣赏的状况不能和校园里相提并论。人就是这么虚伪。 我开始不再坚持自己的自由,默许了他们对我工作的安排。 报社也同等地给了我一个自由空间,我不用按时按点地上报社写稿,只要每晚十点前把该交的稿件send给报社就行。工资提升二成。当然工作量就不只是写小说这么简单,附带评论栏目,就是推介评述一些新书及电影。 可想而知,那上面写得都是些什么,因为我根本无暇去欣赏那么多的作品。真难为我!我知道欺骗是一种可耻的行为,在栏目上胡言乱语,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希望读者能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作判断,万不可人云亦云。 “主任,你别老追稿,你这样紧追紧打,只会影响我的思路,我需要安静。行了,你老人家就放一百个心,一万个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和读者的期望。不过,这次你可得说话算数才行,写完这篇,给我放长假,要不然我真会考虑辞职的。”我躺在床上,心里十分的不痛快地答道。 我挂上电话,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精神非常不好,呆呆地坐在床沿。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三点三十七分,离交稿的时间还早。 下午一点钟吃完午饭后,本想睡个午觉,来弥补严重不足的睡眠,可满脑子的小说人物在打转,搅得我辗转反侧,难于成眠。 再被主任的电话一搅和,这个午觉就算告吹了。 我喜欢在夜深人静时写稿,那时思路清晰,灵感丰富。一年下来熬夜对我来说已成习惯,我开始白天黑夜地颠倒过日子,成了真正的夜猫,在黑暗静寂中我异常兴奋。 自从到报社工作后,我不顾母亲的强烈反对,坚持搬出去独自生活。我并不是个坏女孩,只是忍受不住慈母对我的日夜唠叨,虽然母亲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但对于子女的爱护,她们总能做出些与自己身份十分不符的行为来。 一句话可能说过上千次,上万次,还不以为然地要我用心听,而且不能表露出半点不痛快的表情,更不许辩驳。 她总是一副诲人不倦的样子,在我面前指点江山。“你在报社该如何如何地谨言慎行”,“熬夜对女人是个大害,你不想不到三十岁就成黄脸婆,就该早睡早起”。真折磨人,我已是个成年人了,天啊!我受够了! 家里还有父亲和哥哥陪伴,我想即使我不在她身边,母亲也一定不会寂寞。 心动不如行动,我一向是想到什么就恨不得马上实现的那种人。 我找了套租金不是太贵的小公寓,自信自己能应付得起这笔开支。 在报社工作了八个小时收工后,在外面吃个便餐,不累就闲逛一下,累了就立马回公寓,冲个热水澡,打开电视看看新闻,所谓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嘛。困了就睡,不知多开心写意。刚工作时生活还是很有规律的。 没有母亲的唠叨,感觉日子过得别样的清静。 小公寓离家不远,一来我可以在想家的时候不需花费太多的时间坐车回去,二来吃腻了外面的中餐西餐,可以回去享受一下王姨的家常菜。更重要的是我还需要人帮我收拾房子。 家里有专门打扫卫生的女佣,因为家里房子大,母亲出生富贵人家,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况且她还有工作。 因此我可以要求家里的女佣一星期来我这儿三次,小公寓地方不大,又我一人居住,很容易打扫,我把锁钥交给了王姨,让她帮我嘱咐女佣几时过来。 王姨是我家的一个老女佣,自我记事起她就在我们家里。她的出现至今还是个谜? 王姨是个可怜的女人。听母亲说,二十年前晚秋的一个傍晚,母亲和父亲晚饭后到海边散步,夜幕降临,海边人已稀少,只见不远处一个妇女像飞蛾扑火,义无反顾的样子,缓缓走进海里,衣衫整洁,不像是要游泳的样子。 父母亲同时惊愕,立马朝那个妇女的方向奔去,一路大声叫喊着。可那个妇女还是一个劲地往深海走去,眼看海水漫过颈项,父母亲及时赶到,他们同时一人一边用力地拉扯住她的手,生怕这一放手,她就会立即消失。 那个妇女被父母救起后,大家才知,她是个哑巴,所幸的是她不聋。 父母亲轮翻劝说她,安慰她,询问她家的境况,住在哪儿?哪里人?把纸笔给她,她只是一个劲地摇头,面无血色,两眼早已哭红,哭肿,像两只灯泡似的。嘴里欲说不能地发出一阵又一阵痛苦沙哑的“吖吖”声,掩脸痛哭,凄惨万分。 父母亲束手无策。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夜色也越来越暗。无奈之下,父亲提议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外婆说过女人都有一颗菩萨心,母亲当然也不例外。心细善良的母亲意识到,人绝望到这个地步,一定是受到了强大的刺击。世间还有什么比去死更难做决择呢?不管她是一时冲动,还是万念俱灰。 这时如果再没人来关心照顾她,明日她一样会再去寻死,结束她这不幸的一生。那么现在救她有何意义? 想到此,母亲认为得先安置好她,让她情绪稳定下来后,再来问她,或许到时她情绪放开了,愿意和他们交谈,岂不是更为妥当。父亲觉得母亲分析得在理,当晚他们把王姨带回了家。 从此,那个妇女就再也没离开我们家。当时为了便于称呼,母亲让那个妇女跟了她的姓氏,姓王。由于她较母亲年长,因此我们称呼她为王姨。 我想不明白,王姨为何会相信我的父母,跟随他们回来,而且一呆就是二十年。或许这就是缘份吧! 王姨一定有很多的辛酸史,我曾尝试和她勾通,揭开她那不为人知的故事,尽管我花了许多心思,试图打开她那冰封了二十年的心事,结果还是一个“吉”字,我什么也没问到。 母亲知道后训责我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至于吗? 都二十年了,王姨从没有对我们透露过半点她的身世,这多耐人寻味啊!王姨真不简单。 听完报社主任的电话,我呆滞地坐在床沿半晌。然后有气无力地拖着咸鱼般的身躯去浴室洗了把脸,望着镜中的自己,丑陋无比。 脸色苍白,两眼无神,凌乱的直发,呆滞的表情。 睡眠少且又多梦,淌冷汗,老听见敲击键盘的声音,以及小说人物的对话。 无庸置疑,神精衰弱。我已疲惫不堪,再多的营养滋补品,都难于挽回失去的光彩。 正在这时,门铃响起。谁会在这时找我呢?家里的女佣昨日刚打扫过,她不会吃饱没事干往我这里跑的。 我谨慎地从门上的猫眼往外看,单身居住,小心防范为上。 天啊!母亲带着王姨站在门外。她们怎么会来呢?不及我多想,赶快开门。 “妈,你们怎么会来呢?也不事先打个电话。”我惊讶地问道。 “母亲来看女儿很奇怪吗?你看看你自己那副尊容,简直像个逃亡的难民似的。”母亲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数落着我。 “妈,你怎么说话的,我现在不知过得有多好!”我开始不悦,嘟着个嘴。 母亲不以理会,四下看了看,从卧室到厨房,像警察去嫌疑犯家里搜索证据一般。神精兮兮的,真让人受不了。 王姨手上拎着一个东西,可能是吃的吧!这时她默默把手上的东西放在餐桌上,然后安静地站立一边向我微笑。对于我们这对母女的行为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看着母亲那认真的样子,我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叫道“妈,你干嘛呢?” “凌乱不堪的卧室,空空的冰柜,也不知你是怎么过日子的。”母亲说着,又仔细地看了看我,“刚起来吗?才工作一年,就搞成这样,再这么继续下去,我看你的命也就完了。” 卧室是有些乱,一个二十平方的小卧室里摆放一个大书架,一架电脑台,在加上一张大床和一个衣柜确实拥挤了点。书架上的许多书籍被我翻腾得到处都是,桌上床上地上。衣服也是随地扔放,床褥一半拖在地上。 “我感觉很好,请你不要管我好吗?”我小声地答道。我死挺。 母亲惊讶地望着我,气恼地说道“别以为自己有了小小的成就,就可以目无尊长了,别忘记你再能耐也是我的女儿,何况你现在什么也不是。” 我噘起小嘴,别过脸去,不响。我知道母亲对我目前的状况很不满,一个只有大学文凭的女儿,一定让她觉得脸上无光。 人各有志,世上的女人,不可能人人都像母亲那样聪慧能干,出类拔萃。 进入报社工作,也是机缘巧合,我读的是“文学创作”。报社到大学吸纳人才,我在本系里是出了名的才女。当报社让我考虑毕业后,进入报社工作,母亲得知气急败坏。说我鼠目寸光,胸无大志。她越是反对,我就越发坚持自己的决定。不知为何?我总喜欢和母亲唱反调。 父亲开导母亲,让她不要对我过分干涉。“生活的道路,应该让孩子自己开拓,家长只能从旁指引,我们应该尊重孩子们的选择。” 如果母亲只是一个朋友,我想我会和她相处得更为融洽些。外婆说过母女是冤家,事实证明了外婆的说法是对的。 “嗳,我们不是敌人,为人之母,我只是想来看看,了解自己儿女的境况和承认一个母亲的失败。”母亲叹口气说道。母亲一定是看亦舒姐姐的作品看多了,总喜欢用她小说里面的对白来对我说话。我两眼朝天,不以理会。 母亲略带悲哀的眼神望着窗外,很是伤感地叹道:“孩子们都长大了,都不需要母亲了。” 母亲的语气突然转向,说得让人同情。 “对不起!妈。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便于写作。”我有些过意不去。 “我知道。”妈点点头,“你从小就被你父亲宠坏了,从不认同我的看法。你喜欢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不受管束。我只是心疼你现在这副模样。” 母亲之所以会说父亲“宠爱”我,是因为我们从小就能得到父亲对孩子们的选择与决定的尊重。 懂事起,我对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一套看法,父亲总是耐心聆听,并给予相对的分析,再让我们作出判断。他从不嘲笑或呵责我们的才疏学浅,还一副智高八斗的样子在一个获有博士学位的父亲大人面前高谈阔论。 我低头不响。 母亲疼惜地望着我向我走来,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你看,你瘦多了。。” 我有些感动,差点热泪盈眶,这种被关怀疼爱的感觉好似已许久没有过了,是如此的陌生。我是个容易被感动的人,写小说的人自然感情丰富。 我喜欢被人关心的感觉,但我不喜欢母亲那种强硬的家长式教育方式,让人不易亲近。 “好久没和你喝过茶了,我带你们出去喝茶好吗?”我想自己这时应该做些什么,来弥补刚才的无理。 “又出去吃,你还没吃够外面的味精吗?”母亲嗔怪道。 “王姨给你做了些你爱吃的饭菜。”母亲说道。 心明手快的王姨已把带来的饭菜一一打开,放好。 “谢谢王姨!”我朝王姨笑着说道。王姨微笑着摇摇头,意思不用谢。 白合炒牛肉,蠔油猴头菇烩小百菜,还有一盅热气腾腾的花旗参汤。清淡可口,对于熬夜的人,这样的饭菜再好不过了。“好香喔!”我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大口大口贪婪地吃着。 “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住一阵?”母亲探问道。 “主任说了,写完今天这个大结局,给我放长假。”我一味地嚼着饭菜,虽然中午吃了些,但四点过后,饥肠辘辘。 自我成了报社的自由撰稿人之后,便开始有喝下午茶的习惯,通常是一杯好立克,一块蛋糕,草草了事,然后继续工作。 直到晚上八九点到茶餐厅吃个便饭,晚饭后逛逛书店或商场。日子过得蛮悠闲自在的。 有新鲜出炉的电影,不管内容如何,都得耐着性子去欣赏,不然怎么向报社交差呢?无聊的剧情有催眠的作用,在电影院打瞌睡,应该不会只有我一人吧! 记得有一次,去看一部由一位名导拍摄的古装武打大片,称它为大片,是因为它在国内许多影展上获得了不少的奖项与荣誉。这部影片未放映之前,宣传做得十分火爆。原以来这是一部让人期待的好作品,但电影播放了二十分钟后,不单我有想出场的念头,而且场内的人们也开始了小声的喧哗。 看着变幻的画面,听着周边人们的谈论,结果我在中场就呼呼大睡,直到人散场空,被人唤醒。多令人失望的影片! 一个影片,传达的是一种精神思想抑或是一种文化特色。 或许那位名导的初衷是想表达些什么。只可惜,他以为几个名星大腕,炫丽的图面就能表达什么,就想捕捉到人们的心,那他就大错特错了。我有这种反应,或许是因为一开始就对它的期望值太高的原故吧!也或许是……。 第二天,我在自己栏目上评价此片,简短地写道:外艳内泛。 近年来,无论是香港还是国内电影事业都处于十分低迷状态,个中原因很多,盗版光碟泛滥成灾,网上可以轻而易举地免费下载最新的影片,真正让观众满意的作品也是寥寥无几。 倒是些电视连续剧受到了大众追捧,比如近年拍摄的《大明宫词》《汉武大帝》等等。韩国电视剧也不甘寂寞,趁势进入中国市场,其中不乏成功之作,如《商道》《医道》《女人天下》,最让中国人印象深刻的当属《大长今》了。 看我又扯远了,一个下午茶又关工作上的事? 母亲坐上餐桌的另一边,听我说完,只是点点头,不语。 我纳闷,她怎么会这么冷淡?为什么不催促我放假后立即回家住?这不像她的性格与作风。 我放下碗筷,望着母亲十分肯定地说道,以表自己的诚意:“我明天回报社安排一下,然后就收拾东西回去住一阵,我说真的。” 母亲这次狡黠地笑了笑,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握意料之中。她这一笑,反让我有种莫名的失败感。 自从搬来公寓后,我就没有回去住过。除了春节的那几天。 第二节 父亲的书房 第二天中午,我反常地出现在报社,同事们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我心情愉悦向他们一一问好,然后一阵风地飘向主任的办公室。 “结局还满意吧!主任。”我笑嘻嘻地问道,不等主任招呼,我毫不客气地在主任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我就知道你能干,反应很好,辛苦你了,静怡。”主任喜笑颜开地回答。 “那我可以放假了吧!”我直接问。 主任翻看了日历,“今天12号,18号回来上班。” 好像与虎谋皮,“才一个星期不到耶!” “你想多久,十天,最多。”主任开始和我扯皮。 “不行,最少一个月,我有好多事要做,一年累积下来的假日都不至这个数。”我毫不退让的说。 “又不是妇女产假,你又没生病,干嘛要那么长。再说你若真走这么长时间,谁来替你写稿,栏目不可能因为你而终止。”主任严肃起来。 “我已经很累了,主任你看我一个二十三岁的大姑娘,连个男朋友也没有。就因为我没有时间去拍拖,没有男孩子愿和我交朋友。你要不同意,我辞职。”我很认真地说道。 这个理由,太牵强。可我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理由来回答。 主任怔住。以为我儿戏。 “静怡…。”还没等主任说完,就被我立即打断。 “没得商量,我就这个脾气”,我任性固执地说道。 “好吧!我还没有遇见过你这样的员工。浅水要想留住蛟龙,那是有些困难。”主任退让了,并和我幽默起来。 “您抬举我了,我要是蛟龙,你就是老龙王了。”这时心里别提多痛快,和他打起趣来。终于可以飞出这个樊笼了,将至六十岁的主任还是蛮可爱的。 走出报社,我有种解脱的感觉。瞧,这三百六十天来,我披星戴月,本未倒置地过日子,对报社我是仁之义尽了。 我如约,搬回了家。拎着简单的行李走进那三层楼高的别墅里,有些陌生。 女佣帮我把行李拿回我的房间,母亲和王姨缓缓从楼上走下来。 王姨要不在厨房,就总在母亲的左右。王姨是个眼明手快的好帮手,只可惜她不能说话。 “妈,王姨。”我叫了一声。 “说话还算数,昨晚你爸还说不相信呢!”母亲有点乐。 我吐了一口长气,心想,要不是答应您回来,这时我可能会约上朋友飞去香格里拉或是丽江渡期去了。 我像个风中的孩子,喜好游玩,去不同的地方,领略各地的风土人情。我这个贪玩的性格,跟我的父母有直接的关系。 幼童起,父母不知出于什么目地,常在假期里把我送去参加夏令营或一些异地体验生活类似的活动。再大些,我又有幸可以陪同父母去不同的地方考研工作。高中后,我更有了自由选择游玩目的地的权利。读大学后,只要有假期,我是绝不会乖乖地呆在家里,守护着这幢别墅做梦。 “爸呢?”房子很安静,不知爸爸在不在? “你爸被博物馆的陈馆长叫去了,说有什么重要事情,一定要他亲自去一趟,说在电话里不好谈。”母亲一边说着一边坐入我对面的沙发上,临近五十岁的女人,举手投足,依然如此优雅。 母亲年轻时是个美女,五十将近的她,无论是身材还是肌肤都保持完美。 母亲穿着十分考究,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细纹,头发细心护理过,乌亮地盘结在脑头,耳朵上带有一付钻石耳环,一袭短袖丝绸白底蓝花旗袍,风姿不减当年。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欣赏她。与之相比,我这一身装扮,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她们家的清洁工呢?牛仔裤,t恤衫,运动鞋,一束直发,毫无修饰。我喜欢这样轻松的装扮,不用花太多的时间和脑筋去考虑穿戴。连女孩最基本的化妆技巧我都十分笨拙。 母亲时常训责我不修边幅。 外公早年在上海发家,资产上亿,生有三女二男。 外公十几年前移居国外。在几个女婿中,外公特别喜欢父亲。或许是因为生意人钱赚多了,希望家中能增添些文化气息,这样的家庭更臻完美吧! 何况父亲不但知识渊博,而且风趣,很容易相处,社会地位高,受人尊重。 父亲和母亲是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当时父亲在考研,母亲被才华横艺,风度翩翩的父亲深深吸引。然后他们在外公的主持下完婚,父亲学业完成后,带着一岁大的哥哥和母亲回国在一所名牌大学任教。 现在的父亲不单是大学特聘教授,还是考古研究所的权威人士,还被“中国地理杂志”邀请做副主编。可以说,父亲日理万机,因此母亲成了父亲的左右手。母亲大学读的是人类发展史,并在回国后考取了研究生。她是外公的骄傲,母亲几个兄妹中,就属母亲学识最高。 哥哥是剑桥大学的研究生,回国后从事科研工作,薪水高得离谱,和我相比之下。虽然哥哥对薪水只字不提,但看他那一头行装就知道,非同小可。 哥哥是母亲的骄傲,在国内读书时,跳级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稀罕事,七年读完小学至高中的全课程,在剑桥又拿奖学金。不然母亲怎么会说我“胸无大志”呢? 哥哥和母亲一样,对衣着考究。每套西服都在三、四千块之上。开着一部宝马跑车,好一副派头。这些花费,绝不是家里支出给他的。什么叫“年青有为”,哥哥就是一个代表。 我对科研不感兴趣,哥哥也从不和我谈论工作上的事,因为科研是保密工作,不像我对谁都可以敞开心扉,畅所欲谈。因此哥哥比较深沉,不苟言笑。平日见面,我说三句,他可能只说一句,十分沉闷。或许是代沟吧! 正因为哥哥的沉默寡言,吸引着不少女生,包括一些见过我哥的女同学,她们对我哥的看法和我绝然不同,她们一致认为我哥那叫“酷”。幼稚的女生。 哥哥是父母完美的结晶,高大英俊。相较之下,我是如此的相貌平凡。 兄妹两人,一起出入,相形见绌,旁人会误以为我是父母捡来的。 晚上,父亲和哥哥相继回来,见到我,都很高兴。我像个客人。 五十三岁的父亲,精神奕奕,风度依然。 晚饭后,我们一家四口围坐在大客厅的沙发上,开始闲聊。家中的布置全是母亲的杰作,中西文化的装饰完美揉合,品味高雅,自然不在话下。 我喜欢和父亲谈话,什么话题都好。 “爸,你看了我前面写的几篇小说吗?觉得怎样?”我好奇地问,我想知道父亲是如何评价。 “语言流畅,条理清晰,结构完整。”父亲简略地答道。 “完了?”我不可置信地问。 “如果,你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小说家,那还得需要有一定的人生经历和丰富的知识。光靠想象,是没办法写出一篇震憾人心的作品。不过,你目前的表现已经是不错的,还欠缺些什么,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吧!”父亲总能说出一套让人心悦诚服的话来。 “这次回来住多久?”父亲问我。 “我有一个月的假期,可我还没安排好节目……”我有些遗憾地说着。 母亲一直嘴角含春地听着我和父亲的谈话。当我说到这里,她开始变色。我不敢再说下去。 “如果你没有安排,不如和我这个糟老头,去一趟西域,如何?”父亲喜欢这样自嘲自讽地和我说话。 “爸,真的吗?”我一听,能和父亲出远门,别提多喜。兴奋地从沙发上蹦起,真有跑过去拥抱亲吻他的冲动。 哥哥像一樽蜡像似的安静地坐在我的一边。这时听到父亲说要去西域,像触动了他的某个神经,他才有了动静。 “有任务吗?”哥哥白皙俊秀的脸孔依然没有表情地望着父亲问道。 原来父亲是应允了新疆文物研究所所长的邀请,去做考察,行程已定。 西域的神秘色彩,深深吸引着我。之前出于对边陲地区安全的考虑,我没有贸然行动。虽听朋友说过,那边的治安已有改善,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 母亲开始按耐不住,“去那么远的地方,静怡不宜前往。她难得休息,就让她安心在家呆些天,我给她调养身体。”母亲和父亲说话总是那样柔声柔气,两眼含情脉脉地望着她生命中的光环。 王姨捧上两盏碗茶,恭敬地递给父亲及母亲,绕过茶几,给我和哥哥各又递上一杯参茶。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客厅。 父亲慢条斯理地享受着清香怡人的大红袍。 大红袍产自福建的武夷山九龙窠的岩壁上,真正纯天然生长的大红袍在中国僅有四株,这四棵茶树年产量仅8两左右,被称为第一代大红袍,真是比金还贵,比玉还珍;而在当地市面上所能见到的最好的茶则是二代大红袍,即通过嫁接而生长的茶叶,并且分为若干等级。 大红袍因何会如此名贵,当然是因为茶品质的本身。 大红袍生长在土质优良的岩壁上,少见阳光,终年滴水,因此在这里生长的茶,红而厚,再经制茶师的精工制作,才使其达到冲泡九次而不脱桂香之原味,品尝者无不称奇。 此茶是春节期间我们一家去武夷山游玩时,由当地茶叶研究所所长亲赠于父亲的。父亲十分感激,知道此茶价钱不菲,曾谢绝过。但所长说父亲见外,让父亲在品尝此茶的同时,能对此茶有所评价。我不明个中原因。 父亲用惯有的谦虚态度说道:“武夷山的茶,早已是扬名海内外,所长你这不太抬举我夏某人了嘛!” “夏博士真过谦,那就当我是以茶会友吧!”所长客气地回道。父亲盛情难却。 所长希望父亲把武夷山的风土人情,编入《中国地理杂志》,让更多的人了解武夷山。这对当地旅游事业是有一定帮助的。 此茶非彼茶?茶叶的品级真让我怀疑?父亲却不在乎这个,茶就是茶,好坏自知。 这时,母亲见父亲只是一味地品茶不语,转过来望着我。“静怡,在家好好歇几天,妈带你去澳大利亚见外公,我们不是很久没见过他了吗?他很惦记你。” 不会吧!外公并不喜欢我这个野丫头,我感觉得到。过去他时常训斥我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也没有,自由散漫。幸好我还不至于女生男像。 外公喜欢母亲这种类型的女孩,仪表端庄,生活严谨。不喜欢的人,怎会惦记? 心想这一定是母亲的缓兵之计。我有些着急,担心父亲听从母亲意思。皱起眉头,巴巴地望着父亲。 “淑阮,孩子们长大了,况且她现在假假也是一名小说家,如果你想让女儿有所成就,就放飞她,让她有更丰富的人生体验,这比你给她再多的金山银山要来得有价值。”父亲深情地望着母亲,轻柔地抚慰着母亲肩膀说道。 母亲尔然。有些失落。 当晚,我兴奋得无法入睡,行程定在后天的早上,虽然我不知这次出行的具体行程。 英特网的出现,改变了世界,我们是幸运的一代。 我打开电脑上网,搜索有关新彊一带的资料。网络通讯发达,在英特网上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轻易找到。 虽然之前我对它的认识足已说上一箩筐,但此时的心情实再是太激动了,我得对它来个更加深刻的认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正如我们要到西藏前先要对藏传佛教有个浅显的认识,到新疆那也必定要对其丰富异常的几千年历史文化有个初步了解,这样的新疆之行才会更加受益。 西域,一个充满了诱惑的名字。西域,一个可以放飞梦的地方。大漠、古道、天山、草原、悠悠驼铃,风沙剥蚀的丝路上如诗如画。豪情、历史、传说,莽莽昆仑,吟唱了千年的壮歌如梦似幻。神秘、浩瀚、悠远、荒凉,又有数不尽的富饶、雄奇、美丽和真情。书上都是这么描绘的。 在书上、在网上认识它,都足已让人产生无限的睱想,亲身感受后的情景会是如何呢?真让人期待。 话说文物考察工作,是一份具有危险性的工作。父亲早年时常出去边远地区考察,一去就二三个月才回来,有重要发现还需更长的时间,因此母亲时常为迟迟未归的父亲焦虑担心。 这次我们出行的是遥远而又神秘的西域—新疆,母亲能不紧张担忧吗? 早听说过,80年代,科学家彭加木在新疆罗布泊考察神秘失踪,至今都下落不明。这无疑给神秘的新疆罗布泊增加一层诡异的面纱。 罗布泊是一个早已干涸的湖泊。新彊的生命之河—塔里木河贯穿塔克拉玛干沙漠,最后注入罗布泊。罗布泊干涸的原因是因为塔里木河退缩、胡杨林大片死亡,至使罗布泊不断迁移,最后干涸。这些生态变化到底是人为因素还是自然原因,都有待考证。 更有专家指出,近年来,禽流感四处扩散,日趋严重,与新疆湿地日趋减少有关。禽流感爆发的原因,至今世界卫生组织都无法给予一个肯定的说法。 湿地是候鸟的栖息地。鸟类大规模长距离的迁飞,是这个物种完成生命过程不可缺少的环节。因为它在不同的生命阶段需要不同的栖息地。如果要保护鸟类,人类就必须保护它们迁飞路线上的湿地。 不知父亲这次去新疆是否跟环境变化有关?应该跟文物更有关系,他是考古权威呀!况且这次是受新疆文物研究所所长的邀请。 真幸运又能陪同父亲出远门。这将是个非常特殊的假期,或许我还能碰上什么奇人怪事,就像卫斯理那样,太刺激了。我想得是不是太多了? 第三节 《兰亭序》的来由 第二天早上,我反常地在八点钟醒来。因为兴奋,我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和父亲出发。虽然一晚都没睡好,但我没有感觉丝毫的困意。 窗外明媚的阳光穿透厚重的窗帘,温柔地照射在我的床上,这是个不错的八月天气。像往日一样,我没有起床叠被的习惯,而是一下床,就兴奋不已地去找父亲。 我从三楼的卧室兴致冲冲地跑到二楼的书房。 书房门关着,推开紧闭的书房门,一间宽大优雅的书房映现眼前。 书房对门是一面宽大的落地玻璃窗,但窗帘还未被拉开,因此书房看起来有些黑暗。 我按下门边墙上的电灯按钮,室内顿时明亮起来。 书房空无一人,我好奇地欣赏着书房里每个角落。从我工作起,已有许久不曾在这里地逗留过。 两个高与天花板齐的红木大书柜整整占据了书房的左右两面墙壁的位子。每层书架都是一个文明的小宇宙。 书房的右边摆放着一张父亲使用的超大多功能办公桌,在办公桌前下方,有一只镂空点缀典雅造型的香炉,从香炉里飘散出缕缕的薫香,古朴香韵袅袅而升,闻之让人精神舒畅。 显然父亲早上已经来过这里。 父亲酷爱字画,虽然他常说“玩物丧志”。 在门左右两边的墙上,各悬挂着两位名家的作品。左边是一幅张大千的泼墨山水画《溪桥晚色》,价值三佰多万,这是外公给父亲的礼物。要单靠父亲那些收入我想他一辈子也买不起这幅山水画。 父亲曾笑言说,他今生最幸运的是有一个有钱大方的岳父。 我却认为父亲是福星高照,出门总遇贵人。 八年前父亲去澳大利亚探望外公,闲聊时无意在外公面前谈论起张大千的那副《溪桥晚色》,玩笑说今生如若得有此画,此生无憾矣!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外公有心寻找。半年后,外公在一次拍卖会上以三佰七十万的价格买下此画赠送给父亲,父亲惊喜感动万分。 外公语重心长对父亲说,“吾婿也让我增长了不少见识啊!张大千乃我国人,如此佳作,如若给外国人买走,岂不有失我国人颜面。” 父亲每当回忆起外公这句话,都不禁对母亲笑道:“岳父大人,多有民族气节啊!” 不知是否因为父亲的原故,外公开始对字画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2004年外公以二仟多万的天价在国外的一次拍卖会上,购得张大千的晚年得意之作《泼彩朱荷金屏》。 外公竞购成功的当即就拨打了越洋电话给父亲,说他得了一件宝贝,叫父亲赶紧安排过澳大利亚去作鉴赏。父亲好奇地追问他是何宝贝,外公就是乐呵呵地跟父亲打着哑谜。 到了澳洲外公的别墅,我们发现,外公明显加强了防盗装置。外公见了父亲,就像见了知已一般,不亦乐乎。外公不等我们放下行李,就催促并带领着我们一家,走进了那保安严密的书房,一进门,我们都被眼前的那件宝贝惊呆了。 那是一件六折屏风。这个屏风就是外公用二仟多万的天价购得的张大千晚年得意之作《泼彩朱荷金屏》。最震憾的是父亲,他对此物颇有了解。我们对此都是门外汉,只是诧异此屏风的色泽灿烂夺目,与及它的气派富丽堂皇,让人有种虚幻的感觉,太美了。 父亲两眼放光地凝视着,每一处每一角他都不曾放过,伸出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摇着头,感慨万分地说道“真是天作之物啊!” 外公得意地说,“女婿慧眼啊!” 听父亲介绍说此屏风用的是张大千晚年最擅长的泼彩半抽象手法。此屏风高168厘米,长369厘米,以泼彩技法于泥金绢上绘就。画面荷叶浓郁,枝干挺拔,朱荷映日光艳灿烂,构图大胆严谨,气势磅礴。 此画作于1975年,地点在美国加州的张大千寓所“环华庵”。当时张大千77岁,正是绘画技艺炉火纯青,臻至高峰之际。拍买会上竞争激烈,最终以28220000港元成交,据说被一位私人收藏家买走。此成交价是迄今为止中国近现代绘画拍卖成交价的最高纪录。 张大千选用的泥金绢六折屏风乃20世纪60年代末期委托日本“喜屋”特别订造。“喜屋”经常为大千在东瀛采购文房用品,本幅屏风并非一般点以金箔,而是选用价值两万美金的金泥,可谓用料考究,非同凡响。 父亲回忆说,当他得知此屏风被一位中国人购得,他怎么也没料想到购买此屏风者,竟会是自己的岳父大人。 父亲不禁赞叹外公的品味之高,外公谦虚地回道“附庸风雅罢了!” 说完左边的画,再看看右边墙上,悬挂着的是一幅书法《兰亭序》。它来的更玄! 《兰亭序》的原作者是鼎鼎大名东晋书法家——王羲之。家里这幅《兰亭序》出自何人之手,父亲也不知晓。 此作品纸页早已泛黄,是一张蚕纸,应该历史挺悠久了。上面的字迹还算保留清晰,纸的周边虽有损毁,但经过大师们的特别处理,不是十分留意,是看不出弊端的。 此幅《兰亭序》乃一位八十高龄的老人相赠。不然我怎么会说父亲出门遇贵人呢?我来给大家说说这幅书法的来历吧! 十二年前,父亲在一个偏远的城郊考察工作。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父亲独自一人路经一条清幽静雅的古老小巷。 三米宽的小巷两边是清朝时期的庭院建筑。青藤白墙黑瓦,石头镂花窗户,雕梁画栋门楼,苍凉中显现出昔日曾经的繁华。 小巷成弧线,父亲大约走了二百米左右的石青路,意外地发现,那里竟然有一间四十平方大小的长板门面的书铺。 书铺由于光线不足,显得较为阴暗,里面堆集摆放了许多泛黄的书籍,线装古书、山水国画等。大木柜台后的墙上方悬挂有一幅书法,用玻璃框架装表着,框架上的黑色漆早已有了剥落的痕迹。里面的纸页泛出浓浓的茶色,使得原本十分洒脱的黑墨字迹显得有些模糊。 当父亲抬头看见此书匾时,眼睛不禁瞪大,有种不可思义的感觉,目光久久没有移开那幅书法,像中魔似地嘴里念念有词,人一动不动。 父亲至今对此事还是记忆犹新。他回来对我们叙述到,当时看到了《兰亭序》三个字,就已很感意外了,再细细观察字迹,虽然当时书法是悬挂于墙上,光线有些阴暗,但他说,自己有种职业的敏感,这幅书法造诣如此之高,无论是否王羲之的真迹,也一定是个书法大师之作。 就在父亲沉浸于思索之中,突然一位老者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父亲惊诧,进来时不曾留意店中有人。 老人一身古朴的灰色唐装,头发花白,两眼炯炯有神,頜下蓄有一撮银白的长须,有种仙风道骨的味道。 “本铺少有人光顾,先生是本铺的贵客啊!来,这边请。”老人十分的热情好客。说着他已转身迈着矫健的步履走入内堂。 父亲跟随着老人走入一看,里面竟别有洞天。 步入厅堂,迎面县挂一幅《松屋幽居图》国画,此画大约宽50厘米,长80厘米。下方盖有一个齐白石四方印,时间是民国25年(丙子)。 其下是大型条案,案上的两侧摆放有两只三十厘米左右高的青花瓷花瓶。条案前下方正中摆放着一张大理石面的八仙桌,桌旁置放有两张高大雕花的扶手木圈背椅,俗称“太师椅”。 在靠墙两侧各摆放着四张同等样式的木质透花扶手背椅,所有木质家具全选用少见的黄花梨而制。可见这并非普遍人家,这里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啊! 老人让父亲入坐,他们一人一边坐入八仙桌的两旁,父亲客气地说:“打扰了!” “高兴才是,”老人满脸堆笑地说道,为父亲倒了杯浓茶,继续说道:“先生眉宇间孕藏着一股沉稳静娴的气质,若没猜错,先生是一个才识高深的学士。” “百无一用是书生,老先生您过讲了,我只是对一些沉年旧物特别感兴趣。在下贸然地想问老先生,您可是这里的原居民?”父亲好奇地问道。 “是啊!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了好几百年啰!现在政府要重新规划城市建设,周边的房子不是拆除建路就是盖建高楼大厦,现在只剩下这条古巷啰!但听说明年也会被整改重建。我们在这里的日子不长了,这条古巷的命运就如秋天的红叶,灿烂一时啊!”老人无不哀伤地说道。 “是吗?这么完好的古时建筑,被拆真是可惜。我想政府不会轻意动用这块土地的。现在国家对这些具有悠久历史的建筑,只要确定他的历史价值后,就一定会重视,并加以保护。所以先生的担忧大可不必。” “但愿如此!小巷两侧人家的祖辈全是名门旺族。时事变迁,如今真正在这条小巷生活的没有几户人家,留下来的都是些和我一样顽固不化的老古董。年轻人都往城里的高楼,别墅里搬。这里的残墙败瓦,他们是不会喜欢喽!”老人哀叹道,看了看父亲,又说道:“可惜啊!他们没有你的眼光,没有你的才识,他们不懂珍惜先人的辛劳及成果。我的日子也不长了,如果政府不拆除这里,我会在这里呆至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刻。” “老人家身体如此硬朗,日子还长着呢!”父亲安慰道。 “生命无常,不说这些。刚才我见你对柜台后的那幅书法挺感兴趣,你若喜欢,我分文不取。”老人家轻松地说着,又为父亲续上茶。 “这不可以。”父亲惊讶老人的慷慨大方,萍水相逢,无功不受碌,这是万万不能,人家或许客气而于说说罢了。想到此,父亲忙回道。 “我不是客套,我是真心想赠送于你,此物乃祖辈留下的遗物,可子孙们不懂珍爱。书铺里的那些旧书残物,也是他们分家后,所剩之物。我摆放此,只是无聊之举。这间店原本是一间文房四宝店,文革期间,我们家也同样遭遇不幸,店铺被封,家中财物也被搜索一空,那段日子大家都难啊!”老人的字里行间无不表露出一种哀份之情。 “家业从此衰败,直到文革结束后的两年,政府归还了一部份的财物,我们的日子才得于安逸。我又打开这间被封存了十年的铺面,开始买些书画,以此打发我这余下的时光。”老人失落地说道。 “老人家,历尽苍桑,真不容易啊!那幅书法即是先人遗物,那更不可轻意赠于他人。先生的盛情,我心领了。”父亲一听之下,明白了几分。少说这东西也有二三百年的历史,如此贵重,怎能轻取? “虽说,先生是个过路人,但我与你有一见如故之缘,我并非守财如命之人,只是希望看到它们都能有各自比较理想的归处。”老人的一席话,真让人寻味。真是楼下黄金楼上之人啊! “祖业丰厚,可惜我教子无方,虽说是子孙满堂。他们急不可待地刮尽家中所知的宝贝,一一便卖,换车换楼,向人攀比家财,荒诞无稽。其实我是看得过,忍不过。虽说那些东西都是祖上用钱买来的,现在后人又将它一一卖掉,也是无可厚非。可我就是气恼啊!家业已是挫败过一次,后人不知忆苦思甜,不懂珍惜今日所拥有的一切。他们何尝不是希望我早登极乐,好分尽家中所剩财物。”老人说到此,深深地叹了一口长气,皱了皱眉头,向父亲摆了摆手,说道:“都是闲话,让先生见笑了,先生现在知我用意吧!” 父亲说他当时心情难以言表,他们坐谈至傍晚,直到研究院的人员寻来,他们才依依不舍分开。 来而不往非礼也。父亲留下联系地址及电话,希望老先生能与自己联系,并到家中做客。临走时,父亲送上一块雕龙玉偑,以作答谢。 这块玉佩是母亲当年给父亲的一个定情信物。父亲如获至宝,从未离身。 老人和父亲临别时语重心长地说道:“先生定能不负我所望,将此物妥善保留,传于后人。” 父亲出差回来后,母亲曾责怪父亲轻意将她的信物随意送人,父亲耐心说明事情经过,母亲才以作罢。 据记载,王羲之既有洒脱漂亮的外在风貌,“时人目王右军,飘如游云,矫若惊龙”,又有富赡的内心世界。晋代玄学盛行,崇尚老庄哲学,因此,他对人生、社会、自然的思考当然受其影响。 王羲之的《兰亭》诗写道:“仰视碧天际,俯瞰渌水滨。寥阒天涯观,寓目理自陈。大哉造化工,万殊莫不均。群籁虽参差,适我无非新……。” 王羲之的书法是留给人们的瑰宝,可惜的是历经天灾人祸,至今已无真迹留存。而且在王羲之生前已有人作伪,加上他又有代书人,故其书迹更加真伪难辨。虽然如此,我们还是可以从摹拓本上去窥见它“龙跳天门,虎卧凤阁”的风采。因此他的作品价值极高,据说:“在唐太宗的时候,王羲之的书法有3000多卷,到了宋太宗时只有160余件,今天全世界真真假假的王羲之(其实都是摹本)加到一起,仅有20件。说到此,父亲不胜婉惜。 民间传说《兰亭序》的故事是发生在东晋永和九年(公元353年)的三月初三。时任会稽内史,右军将军的王羲之邀请谢安、孙公卓等四十二位文人雅士聚于会稽山阴的兰亭修褉,曲水流觞,饮酒作诗。四十二位名士列坐溪边,由书僮将盛满的羽觞放入溪水中,随风而动,羽觞停在谁的位置,此人就得赋诗一首,倘若是作不出来者,就要罚酒三觞。正在众人沉醉在酒香诗美的回味之时,有人提议不如将当日所做的三十七首诗,汇编成集,这便是《兰亭集》。这时众人又推举王羲之写一篇《兰亭集序》。王羲之酒意正浓,提笔在蚕纸上畅意挥毫,一气呵成,这就是名噪天下的《兰亭序》。 序文,共二十八行,三百二十四字,序中记叙兰亭周围山水之美和聚会的欢乐之情,抒发作者好景不长,生死无常的感慨。 王羲之最大的成就在于变汉魏质朴书风为笔法精致,美伦美奂的书体,开创了妍美流畅的行、草书法先河。 王羲之得享天下盛名与唐太宗的推崇备至无不关系。唐太宗李世民对《兰亭序》十分珍爱,他赞叹它“点曵之工,裁成之妙。”唐太宗曾命冯承素钩摹王羲之的《兰亭序》,称《神龙木兰亭》,由于冯承素摹本上有唐代“神龙”小印,所以将其定名为神本龙《兰亭序》,它被公认为最好的摹本,被视为珍品。现收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据说王羲之的真迹《兰亭序》同李世民一起葬入昭陵,又传闻,李世民的姐妹用伪本掉换,真迹尚在人间。 王羲之的《兰亭序》真迹的消息便杳如黄鹤,不知去向。 父亲收藏的这幅《兰亭序》,虽不知它的年代出处,但它意义深远,因此父亲从不向外人展示显耀此物。我也曾好奇地问过父亲,“为何不去作个鉴定,说不定它真是出自王羲之之手,那就……。” “那又怎样?”父亲温和的脸,一下严肃起来,冷崚地问道,让我不敢再言。 是的,真要作出个结论,那它的归处说不定就不会是在父亲的书房了。 想到此,我不禁自责自己的后知后觉。 突然我的目光,停留在了父亲的办公桌上,桌上放有一堆的文献资料,和一张被其它资料半隐盖的奇特地图。 我小心地拿开压着地图上的那堆资料。不能弄乱,父亲不允许我们随意动他的东西,以免我们把它弄乱或搞丢。除非经得他的同意。 严格地说,这间书房只有母亲和父亲使用,我们进来只能是眼看手不动。这里的卫生是王姨负责,其他女佣根本连进都不允许。 这因为书房里不单有上面叙述的那些“宝贝”,更重要的是里面有许多重要珍贵的文献资料。 桌上的这张地图并不是我们通常见到的那种交通地理图,而是用不同色笔钩画出来的线条、标志、图案、文字的一张不像地图的地图。密密匝匝的,不易看懂。只见地图的最下方有一行小字,“死亡之海”。 这一定是父亲考察的线路图。父亲做事严谨,每次出行考察,他都会自行对考察地点,作一套系统的准备工作。 不待我细看,我警觉地感觉到有人上了楼梯。我做贼心虚地,把原本那堆文献用闪电般的速度重新放回原处。 就在这一刹那,书房门被推开了,父母亲一见我在房中,他们俩人面面相觑,显出很意外的表情。 我倒吸一口气,好险哦! “爸、妈早!”我强作镇定地向他们道早安。 “静怡,这么早就起来了!昨晚睡得好吗?”父亲边问边走了进来,走向他的办公桌。 “好!爸,你们这么早去哪儿了?”我若无其事地问道,并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 母亲表情凝重。这时,她也跟了进来,走到我的面前,轻轻地拉起我的一只手抚摩着,两眼温情地望着我说:“静怡,这次出门不同往昔,你一定要遵循你父亲的指示行动,确记不许添乱,不许随心所欲,莽撞行事……。” 母亲的话,听得我一层云,一层雾,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我没去细想,对她的叮嘱我只能无可奈何地频频点头示好。 母亲的叮嘱总是没完没了,不就是一次远行嘛!这又不是第一次,十岁起我不就常和他们一道外出考察工作吗?我可从没出过乱子。 “妈,我又不是小孩子,更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你要不放心,不如跟我们一道去?”我讨好地说,心里却是十分的不耐烦。 “如果是单纯的一次旅行,我倒不会如此忧心。你爸这次去新疆,是有一个重要任务。同行的有四五十个人,有地理学家,有气象专家、历史学者等等专业人士。所以这次你一定要听从你父亲的安排,不可影响他的工作。我得留下替你父亲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可能需要几天时间,所以我不能离开。”母亲说道。 这个会议开得真是及时,母亲如果一同前往,这次旅行一定大打折扣。我心中一阵暗喜。 埋头工作的父亲,这时突然抬起头对我说道:“回去整理行李吧!虽然现在是八月天,但那里依然早晚温差大,带上几件保暖内衣还是必要的。” 我得意地接上父亲的话:“围着火炉吃西瓜呗!我知道” 父亲微笑着,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低头继续忙碌他的工作。 走出书房,我认真地琢磨了母亲刚才的一番话,更加确定了我的猜测。这次绝对是个“非常假期”。 第四节 好友的故事 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等来了出发的这一天。 早晨,太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这是大自然最辉煌,最激动人心的一刻。 吃过早饭,我和父亲整装待发,母亲及哥哥、王姨等一行人站立在家门口为我和父亲送行。博物馆的轿车已早早地来到家门口的车道上,耐心地等候我们与家人话别后上车。父亲每次出远门,母亲都是如此“兴师动众”。 母亲说,“这样做才能显示对你父亲的尊重。”多好的妻子啊!父亲真有福气。 母亲温柔的手,久久地握着我的手好似不愿放开。 “妈,时间不早了,我们要上车了!”我心里又是一阵毛燥,急着要出发,恨不得甩开她的手。 “看你,猴急的样子,一点矜持都没有。”母亲白了我一眼说道。 “淑阮,保重!志明,照顾好你妈。王姨,拜托了!”父亲向他们一一道别。然后,我如蒙大赦,像阵风似地向轿车跑去,头也不回地向母亲哥哥说“baby”。 远远地只听见母亲失礼地大声向我嚷道:“别疯疯癫癫的……。”我全然不以理会,急匆匆地上了车,父亲摇下车窗,向母亲他们挥手告别。 司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青年,剪着个平头,高大魁武,有些帅气。 “夏博士,早上好!我们直接去机场吧!陈馆长他们都已经出发了。”司机开着车说道。 “辛苦你了!小陈。”父亲客气地回道。 “不会的。贵千金的证件我带来了,一会儿上机前要戴上。”司机又说道。 父亲道了声“谢谢”,又忙着打开他的手提电脑,开始忙碌。我一路强忍着沉默不语,不能一下就让父亲觉得我是个累赘。 三十分钟后,我们到达机场,乘搭的是一架九成新的空中巴士,机仓内早已坐满这次同行的那些专家学者们,白发秃顶的一片,父亲与他们相比,是如此的年青潇洒,风度翩翩。 我被安排坐在外仓,和那些专家学者们的助手同坐。让我稍感欣慰是,这些助手都同我年纪相仿,四个小时的机程一定不会寂寞泛味。父亲进了内仓,一帘之隔,是如此的不同。 我们首先到达的地方是新疆的首府—乌鲁木齐。 乌鲁木齐是蒙古语“优美的城市”的意思。它位于天山中段北麓,准噶尔盆地的南缘。这座城市被许多人称作“混血的城”,这是因为这里聚集了四十七个民族。在这里,虽然文化背景和生活习惯各自不同,但他们能互相包容、尊重,融洽相处。 我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在我左边的座位上,是一个二十六七的小伙子,碧蓝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英俊可爱,斯斯文文,却不失成熟干练。 我礼貌地向他点点头,然后主动自我介绍了一番,希望路上能和他共同度过这个漫长的机程。 “很高兴认识你,夏小姐。我叫景文宣,新疆人,是北京大学人类文明发展史的研究生,现任北京博物馆藏馆长助理,刚上任三个月。请多多指教。”景文宣超乎我意外的如此健谈,这让我异常兴奋。 这一路上我又恢复常态,口若悬河,与他海阔天空。在谈话中,我才知道,这次出行,他会做我的特别向导,因为父亲在参加工作时,我不能时时刻刻尾随其后。父亲会让景文宣带我四处游玩,这是因为他是本地人,而且是男性,相对来说会比较安全。 这个任务他也是在昨天才接到通知。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参与,他这次一定不能回新彊。他说他已有二年未回去了,所以也特别兴奋,并感激我带给他回家探亲的机会。 他昨晚打电话回乌鲁木齐的家,家里人告诉他,他家大伯的女儿要在后天(星期六)出嫁,并在市内摆酒席,看他能否参加。 我一听,有这等好事,我就喜欢凑热闹,兴奋得我手舞足蹈。并鼓励他一定要参加,并带上我。 这一路的闲聊,让我们不再分生,像十年旧交一样,毫不拘束。景文宣看我如此有兴味盎然,很感意外。 “你有兴趣参加?”他瞪大着眼望着我问道。 “当然,只要你不拒绝。”我爽快地答道。 “可是,不知馆长会否同意我们前往?”景文宣想到此,一下子变得忧虑。 “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扬眉向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肯定地说道。 景文宣信任地抿着嘴,向我笑了笑,点点头说道:“这一定是个愉快的旅程。” 当晚我们入住乌鲁木齐市一家豪华的酒店,这是当地政府安排的。父亲一进酒店,就和同机的一行专家学者们被当地文物研究所的轿车匆匆接走。父亲连和我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这让我有些生气。 我孩子气地闹着情绪,闷闷不乐地呆在房间里,望着窗外远去的轿车,我鼓着个腮帮,嘟着个嘴。感觉像个突然被人抛弃的小女孩,心里一阵难过。和父亲单独在一起,我总是这么娇气,受不得半点冷落,可怜得无可就药。 这时,门玲响了,我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不耐烦地大声问道:“谁啊!” “是我,景文宣。”景文宣也大声地答道,这声音足已震惊整个走廊的每个房间。我一怔,怎么会是他,我以为他跟着陈馆长一起走了呢! 我小跑着赶紧去开门。 景文宣,一脸的笑容,让我瞬间忘了刚才的不快。“你怎么没有走啊!进来。”我开了门,让他进来。 景文宣却没有要进入的意思,依然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外说:“陈馆长让我留下陪你,一起出去吃晚饭吧!酒店这里的消费太昂贵,我请不起,带你出去尝尝这里的小吃,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啊!我正犯愁呢!一个人不知干什么好?”我喜出望外地跑回房间,拿了钱包与景文宣并肩走出了酒店。 酒店外现代化的高楼林立,街头车流如梭。“无风三尺土,化雪一街泥”的现象早已不复存在。 景文宣和我乘搭了一辆的士,直奔五一路。据文宣说,五一路夜市最大,那里汇集了新彊和外地的各种小吃。 “景文宣,你知道我爸他们为什么走得这么急?他们这次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重大的发现?”上了车,我把心中的疑问一骨脑儿地都吐了出来。 景文宣陡地一怔,看了我一眼,好似十分为难,并没有立即作答。 “为难就别回答了,你不告诉我,回头我可以问我父亲。”我故作生气地嘟嚷着,斜着望了他一眼。 我明知说这种赌气的话,一点作用也没有。 景文宣看我生气不语,不禁觉得好笑,“这么容易生气,不像你的性格。小说家都这么容易情绪起浮吗?” “你怎么知道我写小说,你看过报上的连载?”我甚为奇怪。 “当然,在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里,每个女主角都是铿锵玫瑰,她们是那样的聪慧勇敢,信念坚定。让人难于忘怀啊!”景文宣依然目不转睛地望着车前方赞赏道。 “看来,你这助理也干得蛮悠闲的,整天没事捧着报纸过日子,是不是很无聊呢?”我故意挖苦他。 “如果没有我们这些无聊的人,你们报社的报纸能这么畅销吗?”景文宣并不气恼,依然笑容可掬,他很开得起玩笑。 几句话的工夫,车在五一路的一个的士站停了下来。灯火通明的夜市上弥漫着烤肉的气味,间杂着烤鱼烤鹌鹑的香味。 “你会喝酒吗?”景文宣望着问我。吵杂的人群,让我听不清楚景文宣在说些什么? 我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你会喝酒吗?”景文宣再一次靠近我的耳旁问道。 “一点点。”我不知他问我这话的用意,该不会带我去泡酒吧?没创意,我心里犯嘀咕。穆斯林的教规是禁止烟酒的,他是不是回回呢?景文宣看我一脸的疑惑,马上解析道:“想什么呢?还怕我会用酒把你灌醉不成。我是想告诉你,夏天纯正的烤肉配上啤酒,那是一绝,想不想尝尝?”景文宣望着不远处的烤肉摊,早已是垂涎三尺了。 “我已有两年没闻过这种肉香味了。”景文宣陶醉地说道,然后命令似地说道:“走,去尝尝。”不等我提出疑问,景文宣已向不远处的一家维族餐厅走去。 真是个贪婪的食肉动物,我心想着。这时已是七点,肚子早已在抗议。 餐厅外摆放着一个烤肉摊,烤摊的上空悬挂着是些待烤的羊肉及牛肉。桌上摆放着永远少不了的馕。烤肉的香味,让我也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走进餐厅。 维族信仰伊斯兰教,认造物主为最高主宰,一切生活、行为无不受伊斯兰教清规戒律所制约。饮食方面以牛、羊为主,禁食猪、马骡、驴、狗、猛兽和自死之物,以及各类生物之血。 餐厅是阿拉伯风格的装修,十分宽大精美,店内播放着十二木卡姆的音乐旋律,餐厅内外摆放着许多娇鲜无比的花草。这个餐厅可以喝酒,这在新疆是比较少见的。 据景文宣说,这不单是因为乌市有众多不是穆斯林的汉族人,而且从世界各地来旅行观光和经商工作的人近年来也是越来越多,开设这种餐厅也是满足不同人的需要。年青的穆斯林因为在城里学习生活工作,也都因此多少沾染些烟酒陋习。 正待我们入坐,一位身穿绣花白衬衫,腰上还系有一条彩色的腰巾,头載花帽的维吾尔族的青年走了过来,他走动时腰巾打结处垂落的流苏忽闪忽闪地颤动着,十分的惹眼。 高大英俊的青年侍应看了一看景文宣,含额点头问道:“阿达西,尼马叶伊司子?”(中文就是:朋友,你吃点什么的意思) 景文宣想都没想,张口就答:“那呢、坡咯、郎曼、卡瓦甫,热合买提。”(中文的意思是说馕、抓饭、拌面、烤肉,谢谢的意思。“ 一会功儿,侍应先给我们奉上两碗盖碗茶,景文宣点的食物也一一随后上来。 “真看不出,你斯斯文文的,倒挺会享受。”看着一桌的食物,我不知是想赞赏他,还是想嘲讽他。 “你干脆说我斯文扫地好了,别老一肚子不高兴,民以食为天,快吃吧!”景文宣并不在意我的冷嘲热讽,说着拿起一根“羊肉串”,大口大口地嚼着。如果在当地我们叫烤肉为“羊肉串”,让人一听就知道我们是个外行。 “这家馕炕烤肉,和你以前吃过的烤肉,是不是很不同呢?”景文宣得意地问道,“我们再来一些爆炒羊肉片和羊肉汤吧!”,景文宣总是不等我回答“要,还是不要”,又招呼侍应过来点菜。 “你不知道,我刚读大一时,因为想吃馕,都想到生病了,看医生吃药都不管用,教师同学都急坏了,这是心里疾病,你没想到有人会因为想念一种食物而生病吧!”。景文宣哈哈大笑着说道。 “馕”是从土坏坑里烤制出来的面饼,经历代传承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 维吾尔人一日三餐,两顿饭少不了馕,家里待客的首席食物是馕,探亲访友携带的贵重之物也是馕,这座城市无论发展成怎样,惟一不变的是馕的至尊至贵。 “景文宣,这么多的菜,我们俩人吃得完吗?”我望着满脸堆笑的景文宣问,虽然俩人正胃口大开,每个菜的份量也不多,但我还是担心吃不下这些食物,实在浪费。 他比我更像个游客,什么都要尝尝鲜,才不在乎什么是浪费。正如他刚才所说的,这些食物可能他做梦都会想到它们。 “别说了,我没叫啤酒,我们就吃这些主食,吃饱点,晚上好睡些?”景文宣一边夹着菜一边望着我说。 吃了好些的烤肉及面食,肚子一下子就感觉饱涨,“羊肉汤”倒十分的清甜可口,不似我想像中的肉汤,据说新疆这里的羊都是放牧的,因此这里的羊肉特别香甜,不肥腻。 “景文宣,可以问一些关于你的私人问题吗?”我已有八分饱意,望着大口大口嚼肉的景文宣,我委实好奇,一手托腮,一手玩弄着手中的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说吧!想知道什么?”景文宣的这种率直,让我感觉亲近。 “你是不是回回?”我小声地问道,生怕这种问题不太尊重,会惹恼对方。 景文宣一听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反问道。“你听过军垦兵团吗?”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后来景文宣给我讲述了他家那匪夷所思的历史故事,真让人难于置信。 下面就是景文宣给我讲述的内容。 经过清未腐败、日本入侵和国共内战,新疆变得更加的大西北,莫说要恢复丝绸之路在元朝以前的繁华。就连提供人民基本生产的条件也欠缺。无水、无电、无铁路、无排污、无良田,真可谓[百无].解放新疆后,它却是最重要的军事边境,因为它竟然与十二个国家接壤。新中国刚成立,怎能没军队镇守? 结果当年解放新疆的一班军人自动成为了开荒牛,被命令一边留守新疆,一边开发新疆。军人来自五湖四海,从此他们便不得回乡。当时的确有不少军人抱着“为人民服务”的伟大理想留下来。也有些人想离开也是不可能的事,一来军令如山,二来要走也不知如何跨越那险恶的黄沙万里。 景文宣的爷爷当年就是其中的一名军人。他们一手拿着枪,一手拿着锄头,开垦荒地。建了更多的坎儿井,将天山的雪水引到盆地上,开垦良田,将荒漠变成绿洲。建公路,起铁道,筑电缆;织布炼铁,畜牧,自给日用所需。生活过得非常艰苦。他们就是第一代的“军团”。 如今,景文宣的爷爷已是七十多岁的老头子,因为年青时劳动得太辛苦,现在眼不能视,口不能言,由政府机构开办的养老院特别照顾着,一切免费供给,包括医疗。 景文宣的奶奶是当年国家体贴这群热血男儿,特为他们召来一批从全国各地而至的女兵。很难想象有女孩子愿意走到如此荒凉的地方,熬这般艰难的生活,与素未谋面的男人结合。 别以为他们都是些嫁不了人的丑八怪,事实上她们中有不少貌美如花的好姑娘。当年国家就是号召这么一群伟大的女孩走去大西北,以中央分配的方法,与陌生的男子成家立室。新疆就在这么一股力量下打下根基,成长起来的。 由于当年生活条件恶劣,景文宣的奶奶在分娩第三个孩子时就难产过世了。景文宣的父亲是老二,奶奶过世时,景文宣的父亲年仅六岁。是爷爷一手将三个孩子拉扯大。 景文宣的奶奶过世后,爷爷只顾埋头劳作,变得沉默寡言。景文宣的父亲时常告诫文宣说“要像爷爷那般坚强,再困难再痛苦都不许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 景文宣爷爷那辈人忍辱负重,艰辛又谨慎,到了景文宣父亲这辈的人就相对要幸福许多了。 景文宣的父亲娶得一位相貌出众的维吾尔族姑娘,也就是景文宣的母亲。当然他们的婚姻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维吾尔族与汉族通婚在当时并不多见,他们的爱情是不被族人所赞许。在经过了一段波折后,父母间真挚的爱情,打动了双方家长,他们的婚姻方才被允许。 最后女方家长提出唯一的条件是,要求父亲同女方一同信仰遵守穆斯林教规,必须在婚前背读出阿拉伯文的《古兰经》。 爱情的魔力在于它能将一切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景文宣的父亲从未接触过阿拉伯文,现在却要他背下一本比高中中文课本还厚的《古兰经》,这对他来说真是比上博格达山峰的峰顶更难。 一开始,景文宣的父亲整日望着那本如“天书”一般的《古兰经》一筹莫展。一心待嫁给父亲的母亲不顾旁人的笑话,总寻找着时间跑去找景文宣的父亲教他学习阿拉伯语。 在二年时间的指导下,景文宣的父亲不但能背记大部分的经文,还遵守了穆斯林的生活习惯。之后,景文宣的父母以穆斯林的婚嫁习俗成了婚。 到了景文宣这辈的年青人,在家时当然一切都得遵守穆斯林的生活习惯,可到了外省学习工作后,他们多多少少都会受些影响。 像景文宣这种混血儿在新疆有不少,他们性格复杂。虽然他们外表坚强,热情开朗,而内心却有点脆弱,应该说是小心谨慎吧! 当晚我一路深思于景文宣给我讲述的故事里,真难以想象那些军人是怎么走过那些艰苦的日子。当时国家刚成立,新疆百废待兴,确实很需要一批有理想、有勇气的青年去建设。我们真应该向这一群建设出如此美丽繁华新疆的人们致敬。 想到此,我有了去探望景文宣的爷爷的念头。景文宣淡淡地笑了笑说:“算了吧!别去打扰他了,我爷爷自从看不见,说不得后,脾气变得更加怪癖。他不愿接见外人。虽然他看不见,但他听得见,感觉得到别人的注视。” 景文宣的爷爷的晚年一定是寂寞孤单的。他为何要拒绝别人对他的探望呢? 第五节 遗失的彩棺 回到酒店后,已是晚上的十点钟,爸爸不知何时回来,坐在我的房间里阅读着一本我从家里带的旅游丛书《新疆行知书》。 看见景文宣和我一同回来,放下手中的书,问道:“俩人去了哪里逛啦?文宣辛苦你了,进来坐坐吧!”爸爸对谁都是这样客气。 “不了,夏博士,你们聊吧!我回房间休息去。静怡明天见。”景文宣说完,转身离开了。他突然像个害羞的大男孩,刚才的轻松自如全都不见了。 我撒娇地趴在坐在沙发上的父亲的背脊上问道:“爸爸,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你要是告诉我,我一定会保守的。” “静怡,你想问为什么呢?”父亲慈爱对转过头问我。 我一边为父亲捶着背,一边吱吱唔唔了半天,不知如何开口,生怕这一问,父亲会觉得我多事。 “爸,你们这次来新疆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告诉我吗?我保证不会乱说的。你可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我一字一句,小心地问道。 “静怡,我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爸爸可以告诉你,这次带你出来,确实是想让你多见识见识外面的事物……。”爸爸语气平和地说道。 “不会这么简单吧!”未待父亲说完,我急不可耐地忙问道。 父亲点点头,他让我先把门关上,一幅神秘的样子。 我遵照做了,心情极其兴奋。依我猜测,这次出行,一定是有一个隐秘的故事。我依靠在父亲身旁坐着,父亲好一会儿不出声,神情突然变得凝重。我没有催促,安静地等待着父亲说下去。 “你还记得三个多月前,有众多媒体,报道了一则楼兰稀世彩棺神秘失踪的消息吗?”父亲压低了声音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不禁让我眉头紧锁,集中精神,回忆那则消息。 四个月前,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一个名叫“楼兰学会”的民间团体,组织了一次考察楼兰的活动。因为楼兰是没有开放的国家重要文物遗址,管理严格。在他们一行人中有个科学家叫张智先,他们有4人同坐一辆考察队的车,首先到达著名的营盘遗址古墓与小佛塔中间地带。 在考察中,张智先科学家在一条干涸的小河道里,意外地发现了一具独木舟棺材。他们将这具奇特的棺木从河道里拉出来后,发现残棺仅剩85厘米长,50厘米宽,棺帮厚约2厘米,估计此棺原长约3米,其余部分已断朽在地下。 这具残棺就是出自汉晋时期的稀世之宝——栏兰彩棺。从彩棺现存部分看到,这一独木棺的胡杨木质仍还结实,外部构造精致,表面平整,内凹部分打磨得十分光滑细腻,底部的紫色油漆花纹仍十分明显。残棺上下均有竖道花纹,为方头如意纹及雀彩玄武纹。 对历史有一定了解的张智先,马上意识到此棺的历史价值不同寻常。但考虑到考察队的纪律,不准带走任何文物。所以,考察队决定到宿营地请示领导后再作决定,于是就把彩棺放在了原地。据张智先回忆,当时共有两辆车,有7个人看到过彩棺。 当晚,他们7人回到宿营地后,集体向考察队领导汇报了发现彩棺的经过。据学者们判断,此彩棺极可能是汉晋时期西域36个国家中其中一个国王的墓葬。上级领导告知张智先,会派一辆车去营盘寻找那具彩棺。 但令人遗憾的是,当时一名炊事员受了伤,等张智先为他包扎好伤口走出宿营地时,才发现寻找彩棺的车已走了。当晚在龙城宿营时,一位参加找彩棺的队员告诉张智先,因为他没亲自去,再加上沙漠里地貌极为相似,结果领导派出的那辆车,在营盘遗址周围转了很多圈,也没找到那具彩棺。 在茫茫沙海中这本是很正常的事,再加上这里是“进去出不来”的沙漠腹地,外人难以进来。张智先一行人虽感到可惜,但只要东西没动过,就一定会在原处,因此他当时他们都没多想,决定等考察完周围的几个文物点,再返回寻找。 当时谁也意想不到,这具楼兰稀世彩棺材会无故失踪。当他们返回到那条干涸的河道边时,几个人都不由大吃一惊,彩棺不翼而飞了! 国宝遗失,绝非儿戏。考察队增派人手再度寻找。众人以原彩棺出土处为中心,在周围数十公里内展开地毯式大搜寻,仍是一无所获。接着国家公安机构和文物管理局各自增援,又经一番艰难寻找依然让人失望而归。 经数月查找,彩棺至今仍下落不明。大家断定那具彩棺一定已被人盗走! 这则消息当时在历史和考古学界掀起轩然大波。公安机关也已介入调查。新闻媒体纷纷报道,一连几天,热得是沸沸扬扬,当时父亲和研究所的同僚也着实忙碌了好一阵子。因此我还是有些印象,必尽时隔不是太久。 “记得,不是怀疑被盗了吗?然道找到啦?”我意想天开的惊叫道。 “没有,你对此有什么看法?”父亲摇摇头,平静地问道。 “被盗的可能性有九成以上,问题是谁盗的,会是张智先一行人中的一个?或是他们把消息传给了上级之后,上级里面有人心起贪念,再把这个消息放给盗卖文物团伙,那些盗卖文物团伙趁派去寻找的那辆车到达之前,就已将彩棺盗走。”我浮想联翩地说道此,看了看父亲。 “不愧是写小说的,分析得有些道理。”父亲赞赏地拍了拍我的肩。 “是张智先一行人作案的可能性不大,对吗?爸爸。”我意犹未尽地继续道。 “相反,外界对张智先一行人很是怀疑。公安机关在发现彩棺周围的几十公里查寻车辆行走过的痕迹,只有张智先他们的二辆车及后来派去的那辆车的车轮痕迹,并没有其他车辆的车轮痕迹。这点真让人奇怪。”父亲说着,皱了皱双眉,又说道:“张智先一行7人是亲眼见过彩棺的人,他们最先知道彩棺情况,这次彩棺失踪,原本他们心中的压力就十分沉重,再加上一些对他们的不利传言,张智先科学家已经精神崩溃了,现在进了精神病院,正在接受观察治疗。” “什么?疯啦”我大呼小叫地嚷着,我倒像是疯了一样。 父亲并不意外我的这种大惊小怪的模样,可能父亲当时知道张智先发疯进院也和我同样震惊。确实这件事太怪异了。 我感觉到,父亲此时有些难过,父亲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父亲告诉我,他虽与张智先只有几面之缘,但新疆文物研究所的杜所长与张智先科学家可是旧交,他们相识四十年,对张智先的为人十分的清楚。父亲说他同样相信张智先是清白的。 由于那次考察楼兰的行动只是一次民间组织,因此更让人质疑张智先一行人行动的真正目地。 新疆文物研究所的杜所长对张智先他们这次行动被人怀疑感到十分震怒。 因为这次行动是经过几年时间由中央一级一级审批下来的,虽然是一次民间行动,但他们一行人中每个人都是专家学者,有职业操守。组织的目的也确实是为了考察楼兰,而且他们实实在在有了一定的考察成果。杜所长对整个事件的发展很清楚。 当彩棺确定失踪,张智先差点晕死过去,在众人的照顾安慰下,他才有可能安然无样地回到乌鲁木齐。 外界对他的胡乱猜测,杜所长当时就很气恼,张智先那时心理状况还不算,反倒安抚杜所长说“清者自清,不必气恼,我算是幸运的了,让我亲眼目睹了彩棺,这是我这一生中见过最珍稀的文物了。” 父亲说,杜所长在事发后对公安机关调查人员表示,张智先是绝对不可怀疑的,他在考古学界的声誉是人人皆知,在三四十年考察生涯中,他什么没见过,他对每件文物的重视,比对自己的生命还要看重。 张智先曾说过,每件历史文物都是中华民族的历史印迹,后人必须像保护家人一样保护它们,不可再让文物流出国外,成为他国的国宝,那真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太不可思议了,我的脑子一下混淆,思绪不清。 “那个受伤的炊事员,是不是有些可疑,他为什么偏偏会在那个时候受伤?还有后来派去的那辆车会不会有问题?谁知晓他们会不会找到了文物后,半路转移,然后回去报告上级说根本没发现?”我忽然想到了那个炊事员和那第三辆车,因此脱口而出。 “那个炊事员,是他们七人中唯一一个不是学术界内的人,当然他也是被怀疑的对象,至于第三辆车上的所有人员,他们中的每个人其实现在都是被怀疑的对象。至于他们谁最有可疑,我们就别去瞎猜了,公安机关会调查个水落石出的。”父亲说完,吐了口闷气,站起了身,抚顺着我的长发又说道:“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帮助张智先,当然是受杜所长之托。这次有许多具有影响力的人士一起参加,这次我们进入楼兰考察当然也是一次合法的行动。” “你们想再次寻找彩棺。”我不假思索地说道。 “好了,今天我们就先谈到这里,记住先前保证过的话。”父亲准备离开,他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和我道晚安。 我突然想起什么,又叫住了他:“爸爸,我还有件事,非要你同意不可。” “好吧,说来听听。”父亲回转过身,有些无可奈何地望着我说。 “后天,景文宣的堂妹要出嫁,在市内摆酒席,我们想参加,你能帮他跟陈馆长说声吗?”我知道父亲会同意的,因此我毫无顾虑地问道。 “好吧!我的天使,你们玩得开心些!别给景文宣添麻烦,注意安全。现在好好休息,做个好梦。”父亲和蔼地说道,开门走了出去。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父亲刚才提及的事情,在我脑中久久地停留着,我像平时写小说那样,又一次将整个事件重新思考了一遍,甚是觉得事情怪诞。可惜我没有倪匡那丰富的想象力及科学推理,不然我可以借题试写一篇科幻小说。 直至凌晨时分我才昏昏睡去。一阵功夫,我好似自己飘落在一个黄沙万里的荒芜之地。我惊恐地怀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是孤身一人,爸爸呢?景文宣呢?他们去哪里了?这是什么地方?由于恐惧,我不停地大声尖叫着呼喊着爸爸和景文宣的名字。直至嘶声力绝,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两脚发软,我无力地瘫坐在沙土上。 仰望天空,猛烈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照射在我的身上,惊恐、焦躁和干灼充斥着我,此时喉咙已是干渴难忍,泪水早已干涸。 我勉强想让自己站起来,可是两腿不听使唤,就像僵死一般。我又一次地恐惧起来,使劲地敲打着双腿,但毫无作用。由于极度绝望,头脑变得麻木。 突然从远处传来声音,由远至近,是低沉的哭泣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我毛骨悚然,不禁向传来声音的方向定眼望去,依然只是黄沙一片。一定是幻觉,我安慰自己。 不是,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我隐隐约约看见在黄沙的天尽处,像是一群人 在向自己过边缓缓走来。他们排列整齐,步履轻盈,个个白盖披头。原来是支送葬队伍。他们不断地向着自己所在的位置靠扰,我已使尽浑身的力气,可是依然动弹不得。我放弃了挣扎,像个木雕泥塑般呆愣的瘫坐沙土上,打着冷战,任凭他们走来,冷汗湿透全身。 只见前面几排是一身青衣女子飘渺而至,后面跟随着好几排古代将士打扮的男人,不知是他们头盖白披,还是我惊吓过度,两眼发白,根本没法看清他们的相貌。哀痛欲绝的哭声让人闻之悚然。 送葬队伍在我前面不足六七米的地方消然而过,他们似乎根本不知我的存在,没人向我这边望来。队伍中间是一个由八人扛抬的棺材,棺材外观色彩斑斓,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显得十分耀眼,棺木上的花纹也极为精致。我呆呆地望着他们一步步向西方向远去,然后神秘消失在冥冥的黄沙之中。 这时,烈日高照的晴天,突然风起云涌,一会儿工夫,狂风挟着沙土辅天盖地地呼啸而来。我被迎面刮来的沙土无情地吹扫着,眼睛无法睁开,鼻子被吹进的沙土堵塞得难受,喉咙痛痒,忍不住猛咳起来。 “叮咚咚”的门铃声音把我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真的在咳嗽,喉咙干渴。我疲软地下了床,拖拉着身子,走去开门。 一打开门,景文宣焦灼的表情,让我诧异。“怎么啦!地震啦!”我睡眼稀松地望着景文宣问道。 “怎么啦!吓死我了,刚才你爸走的时候来和你道别,可是按了好一阵门玲都没叫醒你,他说你昨晚一定是失眠了,现正睡着大觉,让我迟点来叫你,可我也按了半天门玲了,还大声叫唤,没把你叫醒,倒把服务员叫来了,后来听到你的咳嗽声,我才放心,你真能睡。” “是嘛!真对不起,我在做梦。”我拖着身子回到房间,懒懒地瘫坐在沙发椅上,拿起桌上的水杯,痛快淋漓地喝着。在痛饮一番后,干喝的喉咙瞬间感觉舒畅了许多,可能是昨晚吃了太多的烤肉而致。 “这都几点了,真是做白日梦。”景文宣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强烈刺眼的阳光猛地让我想起梦中的场景。 我瞇起双眼,只听见景文宣说:“你爸让我告诉你,这两天他不能回酒店,让我陪着你,希望你玩得开心。” “他去哪儿了,算了,问你都是多余,一提我爸工作上的事,你就哑口无言。”我不去理会景文宣听完我这话会是什么表情,径直站起身,走进浴室,准备梳洗,头也不回地对景文宣说:“你自便吧!我要梳洗一下。” 待我梳洗完备,走出浴室,只见景文宣也在翻看我的那本《新疆行知书》。见我出来,他抬起头,笑着说:“准备得还挺充足的嘛!你对新疆的了解一定不少了,那说说看今天你最想去什么地方,不能太远,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明天还要参加酒席。” “我知道,我们就去博物馆吧!但我得先吃些东西,才走得动,昨晚,不对应该是今天早上,恶梦连连,吓得我魂不附体,现在得用食物补充元气。”我边说边摸着肚子。 “是嘛!梦见什么了!”景文宣十分好奇地望着我,恨不得我能立即告诉他。 “边走边说行吗?一点都不懂惜香怜玉,人家都快饿死了。”我埋怨着,走出了房间,景文宣表情十分尴尬,他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跟着我走了出来,帮我反锁了房门。 这时,已是中午十二点钟,景文宣带我到酒店的餐厅吃了些东西。正如景文宣说的,这顿午餐还不及昨晚的美味,却异常的昂贵。我抢先买了单,不能让景文宣出钱又出力,昨晚那顿他已尽地主之仪了。 我们打了的士来到博物馆,来到馆场门口,景文宣带我进了一间接待室,接着景文宣跟一位三十来岁上下的女工作人员在一边低声地嘀咕着什么,还从包里取出一个工作证类似的东西,工作人员会意地点点头,从办公桌下的抽屈里取出二个参观牌。他们说的是维吾尔族语言,我根本听不懂。 景文宣接过参观牌,又和那人嘀咕了一下,像是表示谢意,然后和那人握手道别。这时,他得意地向我扬了扬眉,走到我的身边,把其中一个参观牌交给我,走出了接待室。 现在这个博物馆,是2002年关闭旧馆,重新修建的新馆。原来的旧馆是用纯白石膏花装饰的维吾尔风格建筑。如今这个新馆结合了现代及浓郁的地方特色的建筑风格,外观雄伟,馆内装饰精美,分布有序。 我选择参观博物馆是有原因的。想要了解一个地方的历史文化,首先就得走一趟博物馆,即使你走不完这个地区的名胜古迹,看不完那里的风土人情,你也不会遗憾。 新馆设有新疆少数民俗展览厅、新疆历史和出土文物展览厅、新疆古尸展览厅等厅室。 我在古尸展览厅逗留了最长时间,因为那里存放着一具3800多年前的楼兰美女的干尸。女尸全身呈红棕色,睫毛又长又密,眼睛大而有魅力,下巴尖削,棕黄色的长发披肩而垂。还有3200多年前的哈密女尸和3000年前的且未女尸、婴儿等13具完好的干尸,这些大自然的杰作与埃及人工的木乃伊同样伟大。 看着这些干尸,不禁让我想起梦中的那些头盖白披的青衣女子,我不自觉地就将她们与这些干尸联系起来,这番构思让我在楼兰美女前呆滞了好一阵子,景文宣推了推了我,这才让我从幻想中回到现实。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景文宣疑惑不解地望着我问。我傻傻地笑了笑,没有作答。 走出博物馆,夜幕笼罩着大地,看看手表已是七点。 “哇,我们真会逛,都这么晚了。”我惊讶地叫道。 “你没发现大家都走光了吗?刚才就剩我们俩人了。不是我们带着[嘉宾]的参观牌,怕是早被人哄出来了。”景文宣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摇着头说道。 “我看得太投入了,没有留意,不好意思。这样吧!我请你吃饭,不是,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每餐饭都由我负责,你只管带路。”我抱歉地望着景文宣说道。 “走吧!大小姐,吃完晚饭,你还想去什么地方?” “不走了,我们回酒店吧!明天我们几点出发?你们对参加婚礼的来客有没有特别的要求,我需要带些什么礼物比较妥当……?”我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景文宣根本就不及回答。 “大小姐?你一个一个问题问可以吗?你怎么像个记者抢着问别人问题似的,我又不会马上离开。”景文宣被我整得很无奈,大摇其头。 “对不起!看来你累了,我们填饱肚子再说。”我吐了吐舌。 “不是累,是……,算了,走吧!”景文宣说完大声叹了口气,然后大步地向的士站走去。 景文宣抽身大步走人的样子很帅,体态挺拔结实,步履矫健有力。我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他远去的背景,心想:他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喂!看什么呢?还舍不得离开吗?”景文宣向我喊到。 第六节 维族的婚宴 景文宣告诉我,城里的维吾尔族人对远道而来的客人没有特别的要求,叫我明天无需做准备,不知他是客气还是真不需要。 第二天一早,景文宣叫醒我,我尽力想将自己打扮得好看些,结果强差人意。 十点钟我们来到景文宣大伯的家。景文宣大伯的家在市中心的一个现代花园小区里,那里是一幢幢楼层齐高,外观统一的小高楼商品房。 景文宣依然如平日打扮,只是头上多了一顶小圆帽。其实他骨子里还有一半是汉人的血统,我看得出他对汉人的穿着打扮他还是相对比较喜欢。 当我们来到景文宣大伯家楼下时,已感觉到喜庆的气氛,一群群熙熙攘攘的人流不时地从三楼的单位簇拥着上下。他们个个都打扮得亮丽整洁。 最吸引我注意力的是一群群青春活力的姑娘们。 在旅游丛书上写到“新疆美女百般妩媚,万种风情。蓝天白云、森林草原、沙漠戈壁、雪山高原、骏马毡房都是她们最美的外衣,她们与生俱来的美丽是独特的,也是无法模仿的。” 今日一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新疆美丽的环境和独特的民族文化赋予了姑娘们天生丽质。她们不知何为骄揉造作。她们美丽、激情,大方,魅力十足。一方水土一方人,大眼红唇会荡起勾人的笑,灵巧的腰肢和扭动的脖颈会激起人对青春的幻想。 我纯粹一幅旅行者的打扮,牛仔裤,t恤衫、旅游鞋、太阳帽、旅行包。我这格格不入的妆扮,这时倒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一进小区我就把脸部表情定位在“茄子”上。对那些投来好奇目光的人们,我的这种表情也是一种极好的回礼。 好不容易走到三楼a单位,景文宣大伯的家,正如我们想象中的一样,结婚是个大喜的日子,自然非常的热闹,什么三姑六婆,左邻右舍,亲戚好友,就近的都先来新娘家凑个热闹。 景文宣一进门,首先看到了他的爸爸,“爸爸”景文宣大声地叫了一声。 正忙于招待客人的景文宣的爸爸应声向我们望来,“巴郎”景文宣的爸爸惊喜地喊道,赶紧迎了上来,紧紧地拥抱着儿子。 “巴郎”是维吾尔语“小孩”之意。“巴郎”的内涵很宽泛,它不单单是指三五岁或十几岁的孩子,八十多岁的老人对其六十多岁的儿子也同样是左一个“巴郎”右一个“巴郎”,叫得甜滋滋的。晚辈不管多大岁数在长辈面前和眼里永远都是“巴郎”。 “你能回来,我真高兴!”景文宣的父亲激动地拍打着儿子的肩膀说道。 他们讲的是一口纯正的普通话。虽然景文宣的爸爸出生在新疆,和一个维族妻子生活了将近三十年,但他依然对维族语言十分迟钝,他说太难学了,会听会说些简单的维族语言就可以混日子了。据我知道他父亲还会不少的阿拉伯语。 这时忙碌的人们都停了下来。随着一句句“外加!外加!”,景文宣的母亲、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都闻讯从不同房间中走了出来。他们都十分的激动,一个个热情兴奋地与景文宣拥抱问候。 “外加”是惊叹词,相似于汉族人的“哎呀”或“哎哟”的意思。 维吾尔人是伴随着“外加”长大并成熟起来的。无论是喜怒哀乐,逢凶化吉,邂逅亲朋,自我陶醉,痛苦不堪,抑或穷困潦倒,人们均会呼喊一声“外加”。 婚后的女人体形确实变化得惊人,看到景文宣的母亲及伯母们就见分晓。 突然,人们将目光都集中投向了我,景文宣抱歉地向我走来,“对不起,一见家人就忘了你的存在。” “没关系。”我摇头说道,我的心已被这个场面所捕掳。在我的记忆里,我想我最常拥抱谁呢?母亲、父亲、还是哥哥,没有。或许是我们常在一起的原故吧!拥抱让人彼此拉近距离,我想这次回去后,我会给母亲一个紧紧的拥抱。 “这位是夏小姐,就是我向你们提到的那位鼎鼎有名的考古学家夏博士的女儿,她在一家大报社工作,这次是随他父亲一起来新疆旅游观光的。我很荣幸被他父亲委任为她的私人导游。”景文宣向众人介绍道。 首先是景文宣的母亲迎了上来,像拥抱女儿一般温情地拥抱着我说:“美丽的姑娘,欢迎你来到新疆,来到我们家做客。”虽然她讲的普通话并不太好,但我勉强可以听懂。接者是景文宣的伯母们及他的堂兄表妹等等一一前来向我表示欢迎。 “大堂哥”一声清脆响亮的叫声把我们震住。新娘一副惊讶的表情突然出现在房门口,紧接着一个箭步向景文宣直冲过来,像个孩子般紧紧地拥抱着景文宣,泪流满面地嗔怪着景文宣说:“堂哥,我还以为你不回来呢!”,哭得花容失色。 看来他们兄妹俩的感情挚深,是旁人没法体会的。众人着实都被新娘的举动所惊呆,个个目瞪口呆在望着他们。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心里和众人一样犯嘀咕。 景文宣前几天不已经打回电话说要回来了吗?然道他堂妹不知道? 景文宣一脸的疑惑不解,轻轻地拍着堂妹的背脊,向母亲投去询问的眼光。 “是我们要给她一个惊喜,因此之前她并不知道你会回来。”景文宣的大伯母含笑地走近他们,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臂,向景文宣解释道。 景文宣的母亲即时递上一块红色小方巾,新娘接过方巾,低头又哭又笑地抹着眼泪,然后抬头望着她的大堂哥。 我这才发现新娘是如此的漂亮。正如维族史诗上描绘得“眼睛像蓝天一样,头发像流水一样,牙齿像珍珠一样”,维吾尔族的姑娘大眼高鼻,齿白唇红,凹凸有致,曲线玲珑,挺拔丰满的性感。而维族的混血姑娘更是骄美动人。 “骄艳可爱的玫瑰,今天你是如此的美丽动人。”景文宣深情地望着新娘说道,他看堂妹的眼神让我有种莫名的嫉妒。 昨晚听景文宣说,新郎是个香港人。他这个堂妹原本是个导游,在两年前一次领带香港旅行团的时候认识了今天我们要见面的新郎官。俩人在十五天的相处中,竟不知不觉间坠入了爱河。这真像个童话故事,浪漫得让人难以置信。 当听完景文宣给我讲述他堂妹的这个浪漫爱情故事后,我确实有些感动。而且决定以这个故事为素材,写一篇言情小说,send给主任作礼物。题目我都拟好了,叫着《千里姻缘》。 听景文宣说,他的大伯及伯母当初在得知自己的独生女儿的男朋友是个香港人,而且一直在香港生活工作后,他们强烈反对并阻挠他们的来往。 而这个痴情的香港男子却从未想过放弃,而是一放假就赶往乌鲁木齐,与心爱的人偷偷约会。不能在一起的日子,男方每日不间断地打来长途电话问候,诉说忠情。在经过三年的马拉松式的爱情考验后,景文宣的大伯及伯母都被感化了。 景文宣的大伯母也是当地的维吾尔族人。他们之所以阻挠,并非是为信仰问题,而是因为地区问题。他们认为香港太遥不可及了。 但三年了,堂妹及她的男友都没放弃,结婚的愿望反而更加强烈,堂妹甚至有了离家出走的念头。这让做父母的无法招架,结果就是今天我们见到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爱情总能战胜一切。 所谓的约定俗成,汉族在早上接新娘,回族在上午,维族在下午。 可大伯说他们迁就男方,今天中午摆完酒席,这对新人晚上还得赶飞机回香港。所以也就按汉人规矩中午接新娘。 中午临近十二点,约十辆黑色的平治房车来到小区花园,楼下顿时一片喧闹,这是男方迎亲的车队来了。 男方听闻当地有以车队越大越有面子的说法,特在一家大型的汽车出租公司租借了这十辆房车。其实这种做法并不稀奇,许多地方都有这个习俗。虽然这样做有种打肿脸充胖子的意思。但只要在经济允许的条件下,无论是租还是去借,大家图的就是个热热闹闹罢了。 这时,喧闹声越来越大。新郎戴着一顶小圆帽,高挑英俊的新郎变成了一位维族青年,样子好有趣。 新郎及他的众兄弟们准备上楼,立刻被一班女家的青年子姪挡驾,经讨价还价,付了红包,才能过关。 他们经楼梯来到三楼的女家门前,这时一群挡门的姨妈姑姐们又来唇枪舌战了一番。 新娘和她的姐妹们躲在房内,新郎与伴郎唯有再三运用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与刻意刁难的姐妹们舌战。几经辛苦再加上令姐妹们满意的红包,新郎终于如愿地接到了新娘。 从房内迎出新娘,一对新人向在场的长辈作九十度鞠躬问好。根据习俗,新郎要抱起新娘上车回男家。(男方家在香港,只好以今天摆酒席的酒店为大本营) 新郎抱起新娘从三楼沿着楼梯跑到楼下再到达新娘车时,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幸好这楼梯只有三层,但在这个大热天里,抱起个一百来斤重的人跑楼梯也真是够戗。 我们跟随着新娘车的车队来到了酒店。酒店应男方要求,在新娘到达酒店下车时,在酒店门口至新房的地上都铺上新的红毡毯,据说新娘鞋不能沾地才显其尊贵。 经过简单的入门仪式后(以酒店客房为新房),一对新人及各亲友便来到摆设结婚酒宴的大厅。 女方家属要站在宴会厅入口处迎接亲友。亲友到临就坐,宴会开始。当日筵开四十多席,非常热闹,还请来一组小型乐队助兴。 婚宴开始时,由酒店的司仪简单地向众人介绍两位新人,然后由证婚人为一对新人证婚。证婚人通常是男家的长辈,或请阿訇念“尼卡哈”(伊斯兰教合婚仪式)。这次证婚人是由女方请来的阿訇为他们证婚。 仪式开始,德高望重的阿訇先读了一段阿拉伯文《古兰经》,然后分别向新郎新娘询问是否同意与对方结婚,待双方答应后,阿訇宣布他们二人正式结为夫妻。继而,再按照一定内容谆谆嘱咐一番“尼卡哈”,证婚仪式结束。 然后,阿訇从摆在面前的盘子里抓起一把糖果随手一撒,在座的人飞身抢夺,这是吉利的“意头”,也是婚礼的高潮。 酒店出菜神速,一下子把十多款菜和酒水全放在桌上,让宾客品尝。 在宴席上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一道菜是正品烤全羊。烤全羊是新疆的一道名菜,它做法独特,身份高贵,只在高级宴会或重要的场合上才露脸,其豪华与气度,是北京烤鸭所望尘莫及的。酒席里当然少不了歌手唱歌助兴。乐队献唱的新疆民歌,有的热情奔放,有的悠扬轻快,十分的悦耳动人。新疆人是出了名的能歌善舞。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极富感染力的乐曲声中,亲友们按捺不住,有的闻歌起舞,有的上台献唱,更有的边唱边跳,邀请客人共舞,充分显示当地人的热情奔放及好客的民风。 年青的姑娘们蜂腰轻摆,小伙子们热情的舞步,旋转穿梭在热闹的人群中。婚宴就像一个大型舞会,充满欢乐气氛。男方的香港亲友也十分大方,随着众人的舞步,个个都成了舞蹈行家,灵巧得令自己咋舌。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的快,数小时的宴会在人们的欢声笑语中不知不觉地结束。真是一个别开生面的婚宴,让我大开了眼界。 走出酒店,已是晚上的九点四十分。这是因为我陪景文宣在酒店和他的父母及大伯伯母们、堂兄堂妹们一起在包房里又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才会弄得如此之晚,中午的那餐宴席在五点多钟时已结束。 晚上这餐算是家庭聚餐吧!除了我这个外人。 我有些尴尬,我想过先回酒店,可景文宣不同意,他固执地说“你走我也走”,我只好作罢,硬着头皮,坐在酒席上。 当我们准备回酒店时,景文宣的父母及亲友都走出酒店相送,家里人对景文宣的依依不舍,及母亲含泪叮嘱,让我感觉自己像个拆散别人家庭团圆的罪人。 我有些内疚地走开,故意离他们远些,以减轻心中的那种沉重的“罪恶感”。 景文宣彻底地把我逼到了窘境。 我原本让景文宣今晚回家与家人团圆叙旧,明天再回酒店找我也不迟。可景文宣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得对你负责……。 他说了一大套道理,听得我晕晕的,赖得理他,随他去吧!我能拿他怎么办? 坐在的士里,由于一天的兴奋,这时我已感觉有些疲倦,闭上眼睛依靠在椅背上休息。 一会儿,只听见的士司机用西北口音的普通话轻声向坐在前排司机旁的景文宣说道:“你女朋友真特别。”然后莫明其妙地笑了笑。 “是吗?”景文宣先是一阵沉默不语,然后淡淡地回道。 或许他们都认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清醒得很。我就这么安静的闭着眼睛休息着,直到酒店门口,景文宣轻声地叫了我一声“静怡,到了。” 我伸了个懒腰,下了车,和景文宣并肩走进酒店。我突然转回头,看了一眼刚才那辆的士,车子还在下车时的那个车道上。司机像个侦探似的,从车窗里伸出个脑袋,十分好奇地一路望着我和景文宣走进酒店。 我心想,他是不是在想我和景文宣来这里是因为开房!就是开房,那又怎样,用不用着他那样关心,真受不了。 想到此,我突然调转回头,气呼呼地向那辆的士走去,一副要寻事的样子。景文宣莫明其妙,不知何事,叫着我,紧跟了出来。 走到司机的车窗前,我表情严肃地望着司机,历声问道:“你有什么不妥吗?干嘛一直望着我们?” “没有呀!小姐。”司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回道。 “对不起!”景文宣这时把我拉开,向司机一脸赔笑着说道。 “你干嘛呢?就是别人望着你,你也用不着生这么大的气吧!”景文宣不放心地一直拉着我的手,来到了我的房间,帮我开了门房。 “好了!今天你一天都很开心,对吗?”景文宣那碧蓝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问道。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不要因为刚才那个司机而破坏了你一天的好心情,这不值。况且他什么也没做过,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做了,只有你这个木头不知道罢了。 我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刚才那个司机的眼神分明就是在怀疑我们进酒店开房”,这种低俗的话我说不出口。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唔,好了,我没生气。”为了让景文宣放心回去休息,我违心地说道。 景文宣抬起一只手,像要拍我肩膀似的,可不知为何那只手突然停留在了半空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晚安,做个好梦!” “晚安,明天见!”我抿嘴笑着回道。 回房后,我洗了个热水澡,心情舒畅许多。打开手提电脑,上了英特网,查看电子信箱,看看有没有新信息。 打开信箱一看,还不少呢?“你有8个未读文件”。 一个是母亲的,一个是父亲的,还有报社及朋友们的。 我每晚给母亲发一个邮件,向她汇报每日的情况,好让她安心。 如果今晚我那气势汹汹地跑去向的士司机兴师问罪的模样让她知道,她会是何表情?她一定会悔恨自己教女无方。 我又打开父亲的邮件,“静怡,爸今天去看望了科学家张智先,他情况依然很糟糕。总是梦呓着一句话[不可能、不可能].他现在不认识任何人,两眼充满惊恐,真让人心痛。我明天会回来。我的天使,晚安!” 看完后,我深深地倒吸一口气,太可怕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会突然变成那样,世事难料啊! 那具彩棺会不会像卫斯理遇见的事件一样离奇呢?比如外星人所为?或许考察队有外国间谍潜伏?荒谬! 当晚我又因写作熬至黎明时分才沉沉睡去。 第七节 陌生人的电话 “叮呤呤”的门玲声,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我似醒非醒地想让自己爬起来,可最终我还是呼呼地,继续着自己的睡梦。 不知过了多久,门玲声又烦人地响个不停。 “来啦!”我十分气恼地叫到。 打开门一看,是父亲和景文宣站在门外。我不好意思地傻笑着说:“爸爸,您这么早就回来啦!” “对你可能是够早的了,我们可以进来吗?”慈眉善目的父亲问道。 “当然。”我打开门,让他们进来,房间是可想而知的凌乱。 景文宣在父亲背后,笑着问道:“又在做白日梦了吧!我来过两次了,每次按门玲都足足按了五分钟……”。 “好了啦!不就多睡了一会儿嘛!哪来的那么多闲话,比我妈还啰嗦。”我不高兴地白了一眼景文宣。 “静怡,你怎么可以对一个全心全意照顾你的人,说这种话。你这样太不给景文宣面子了。”父亲严厉地批评道。 “她说着玩来着,厦博士,我不会在意的,真的,你们聊吧!我一会再过来。”景文宣十分的尴尬地说着,向外走去。 我这是搞什么嘛,一大早的就把人整得不痛快。我想我回头应该给他赔个不是。这些天,他是挺辛苦的,吃力不讨好地跟着我,我还这么无礼地对待他。我内疚地低头不语。 “好了!去洗把脸,把自己打扮打扮,一会儿我们和景文宣一起吃午饭。”爸爸轻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推进浴室说道。 待我梳洗完毕从溶室出来,看见景文宣和父亲坐在沙发上小声地聊着什么,见我出来他们立即停止了谈话。 “聊什么呢?这么神神秘秘的?”我望着景文宣问道,心怀歉意。 “我在问文宣,这两天你们都去了哪里,我的宝贝女儿是否有给人惹麻烦?”父亲立刻接口道。 景文宣在一旁低头偷偷地笑着。 “走吧!刚才不是说去吃午饭吗?”我挽起父亲的手,岔开话题说道。 我们在酒店吃的午饭,吃饭间我感觉父亲心事重重,我不是个感觉迟钝的人,所以父亲神情间的忧虑,我还是察觉得出,是否因为张智先的事件。 父亲强装着若无其事地和景文宣寒暄着,我却留心地观察着父亲的神情变化。父亲感觉到了我的注视,我向他投了一个询问的眼神,父亲会心地向我回笑道:“知父莫若女啊!” “厦博士您说什么呢?”景文宣显然不知个中原故,一脸的莫明其妙。 “文宣,我们这次来新疆的目的,你是知道的。我昨天去探望了张智先,他情况很不妙。在昨晚我回旅馆准备入睡时,有人突然给我打来一个奇怪的电话,电话那边的人说话时很小心谨慎,像是提防别人偷听似的,故意压低声音向我说了一些话。”父亲说到此打住,谨慎地向我们左右看了看,我们俩也不自觉地跟着往自己的四周巡扫了一遍。 “那人说什么!”我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父亲犹豫了片刻,郑重地说道:“今天说的事情,只有我们三人知道,如果有人泄露秘密,那人将会受到严厉惩罚。” 事态严重,父亲才会如此严正声明地要求我们克守秘密。我和景文宣相互对望了一眼,表态坚守秘密,父亲才放心地说道:“是个男子打来的,他说张智先被人陷害,有人要来加害他,是他叫张智先装疯,还请求我帮助张智先……。” 听到这里我不禁插嘴道:“明白人都知道张智先是冤枉的……。” “别插嘴,小姐。”景文宣不耐烦把我叫住。 “是的,张智先被冤是有可能,但那人说是他要张智先装疯,这点真让我想不明白,当我想问他是谁时,那人不答,恳求我一定要帮助张智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如果事情泄密,张智先会死得很快。他还说叫我小心身边的人,说完就急忙忙挂断了。”父亲说完深深吐了一口气,望着我们。 我和景文宣听完陡地一呆,“爸,这件事真是匪夷所思,你接下来怎么办?” “第一我不知道那人说的话是否可靠,第二他叫我帮助张智先,怎么帮?第三他叫我小心身边的人,这身边的人指谁呢?我如何提防呢?所以在弄清事实之前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或许我的行动,已有许多人在关注。从现在起,你们就装着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和往日一样,吃喝玩乐,我会适时告诉你们该做什么。现在我也是一头雾水,不知从何入手?我仔细想了一晚上,觉得事情蹊跷。我相信那人一定还会联络我。”父亲说着,不自觉又向四周看了看。 我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紧张过,一脸的疑惑与不安不言而意。 接下来的饭局,我也记不清是如何结束的。听完父亲的话后,我们三人都沉默不言,各怀心事,浑浑沌沌的吃着。 当日下午我们回到客房,我和景文宣应父亲的要求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安排着接下来的旅程。 父亲应新疆文物研究所杜所长的邀请前去帮忙筹办一次“新疆十年考古成就颁奖大会”。大会将在三天后的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的会议大厅召开。 这个颁奖大会,听说在新疆还是第一次举办,这次大会是考古界的一大盛事。作为大会的筹划人,文物研究院院长杜海山是一筹莫展,听说父亲是海归派,曾荣获此奖,并曾参与筹备过此类颁奖大会,特在父亲来新疆之前,就打来电话邀请父亲出力筹办此次大会。 父亲一向的谦虚,当然婉言推辞过,但因父亲老友陈馆长的大力说服,父亲才勉为其难地答应。 下午父亲的离开,让我不由自主忧心起来。我怔怔地望着父亲,不知说啥好。从未有的担忧与不舍在此刻表露无余。 “记住我先前说的话,玩得开心,我的天使。”父亲温和地说着,吻了吻我的额头。 “文宣,拜托了!你们自己小心。”父亲向景文宣握手道别。 现实与幻想还是有一定距离,来新疆之前,我脑子像进水一样,还希望会踫上些什么希奇古怪事,这不真让自己如愿以尝了! 我想我一定没有遗传父母遇事临危不乱镇定处之的能力。我不知是紧张还是担忧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父亲走后我一直坐立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来踱去,坐在沙发上低头沉思的景文宣被我踱得发毛: “小姐,你安静坐下来一会,可以吗?你这个样子一走出去,没事也会变有事,你现在就像个失心疯的病人似的。你父亲说了,那人说的话不知可不可靠,或许只是一出恶作剧,危言耸听罢了……。” “依你的看法,那会是恶作剧吗?那人为什么会找上我父亲呢?这次来新疆考察的专家学者有四五十人,那人为什么偏偏就找上我父亲?既然这么危险,他们为何不报警,他对张智先事件是那样的清楚,这人是何用意?我父亲会不会有危险?”我珠连炮似地发问着,一想到父亲的安危,此时我更是心乱如麻。 景文宣猛地站了起来,两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轻轻地摇晃着我。 “静怡,放松点,望着我,深呼吸,来,再做一次。”景文宣有力的双手让我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我不自觉地跟随着他有节奏地做着呼吸运动。 一双碧蓝的大眼睛闪耀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光芒,像一副镇静剂,让我瞬间放松许多。四目相对,突然感觉一阵的脸红心跳。 景文宣也意示到什么,立即收手,难为情地四下张望。 “唔!现在好些了吗?”他轻声地问道。 “什么?喔!没事了。”我答非所问地回道。 “我想,我们得依你父亲所说,接着出游。我们就先游附近充满湖光山色的天山和天池自然风景区,你看如何?”景文宣从床头桌上抄起我的那本《新疆知行书》漫不经心地翻着,又回过头来看看我。“好哇!”我不知何时变得头脑不受控制,傻傻地回道,像个白痴。 当晚,景文宣一直陪同我到入睡前才离开。我们边看电视边聊天,谈论了大学生活和现在的工作情况,我们还讨论了宗教信仰问题。 景文宣问我信仰何教,我说不知道,他笑笑不语,大有难以置信的意思。 说真的,我从没留意父母是信仰什么宗教,他们也从未特意要求和灌输任何宗教思想,要我尊从。或许是因为我们家宗教信仰自由吧! 在我认为,不论是何宗教,教化人从善的宗教都是好教。 所以任何的神明,真主,上帝我都会去尊敬。 景文宣不可思议地望着我说道:“你真是博爱!”,不知这话是赞赏还是讽刺,我才不在乎。我笑着回道“有容乃大”。 第二天,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父亲。 “早上好,爸爸!”听到父亲接听电话,心里顿觉安心许多。 “静怡,早啊!今天这么早就醒来啦!真难得啊!”爸爸很感意外我会在早晨八点钟给他电话,通常这时我是最好睡的时候。 “想你了呗!”我撒娇地说道。 “我很好!今天打算去哪里玩啊!”爸爸知道我的担忧。 “景文宣说今天去天池。” “好地方,不过要带上御寒衣物,那里夜间可冷了。”父亲关怀地说道。 “我知道。”说着说着,不知为何鼻子一阵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傻孩子,二十好几的大姑娘,动不动就哭鼻子,多难看啊!”我知道这时不能再给父亲增添任何的心里负担,因此我立即调整心情说道:“谁说我哭了,我没事,爸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你也一定要保重喔!” 我挂了电话,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发愣。 这时,门玲响了。是景文宣。 我有气无力地开了门,景文宣见我这般模样很诧异,关切地问道:“怎么啦!又作恶梦?” 我摇摇头,表示没有。依然提不起精神,慵懒地靠在沙发上。 “如果你一直处在现在这种状态,你父亲知道会很担心的,更谈不上让你做任何事。”景文宣放下行囊,望着我轻声说道。 他四下看了看房间,走到窗前,把窗帘猛地一拉开,房间顿时明亮许多。 “看,今天多好的天气,真主会保佑每一个善良的人,因此你不必太担忧。起来,进去梳洗一下,就会精神许多。”景文宣说着,像个大哥哥似地,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推进了浴室。 待我梳洗完毕,走出浴室一看,不得了,茶几上像变魔术一样,放着早餐及水果拼盘。 我走近一看,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羊肉粥,粥面上撒有我爱吃的香菜。水晶盘里装着的全是新彊特产水果,有香梨、哈密瓜、红葡萄、石榴、库车杏。看了都会让人嘴馋。 “哪儿来的?景文宣。”我惊喜地问道。 “早该想到你爱吃水果了,刚才看你无精打采的样子,到酒店餐厅里帮你买早餐时,看见餐厅还有新疆水果拼盘卖,心想你一定爱吃这些,也就买了来。愣着干嘛!快吃啊!今天我们还去不去天池了?”景文宣催促道。 他真是个细心的男孩!我心中暗自赞许。 享受完这顿特别的早餐,我们来到人民公园门口处。这里有直达天池的大巴,大巴经盘山公路直达天池湖畔的停车场。这时是旅游旺季,排队上车的人很多,我们足足等了近三十分钟,才上了车。 幸好我做足了防晒准备,要不在这八月天的烈日下干晒半小时,定会把人晒得脱层皮不可。 全长2500多公里的天山山脉,是新疆两大盆地的天然分界线。因山顶终年积雪又名“白山”。传说古匈奴人对该山敬之如神,每过山下必下马膜拜,故被尊为“天山”。 而“天池”正是高悬在天山的博格达峰下,由古冰川侵蚀和天山积雪融化汇集而成。天池又名“瑶池”,是古代神话传说中西天王母娘娘沐浴和宴请周穆王的地方。 天池成月牙形,是世界著名的高山湖泊。湖面约5万平方公里,海拔1910米,最宽处1500米,东南到西北走向。湖水蓝如宝石,水深40米,最深105米。 经过三个小时的车程,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车窗外的秀丽风景已让车内的游客惊喜成分,一阵阵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下了车,随着人群步入天池公园,意想不到的画面让人感觉自己进入了人间天堂。 四周雪峰倒映,林木参天,绿茵铺地,曲折幽深。 我们用了十几分钟就登到白石头山顶,上面可以俯拍到一池碧水似汁般的天池。松柏环绕,山水相融。天地云蒸霞蔚,像西王母的霓裳,景色无与伦比。 “太美了,是吗?景文宣。”我兴奋地拍手感叹道。 景文宣只是笑着不以作答,一副很满足的样子,痴痴地看着我。 我们又用了一小时左右的时间登上灯杆山,这里的视野更为开阔。远处的博格达峰在阳光下闪动,像钻石般炫目迷人。 “用什么来形容这里的美景呢?我想像不出什么确切的辞藻。”我陶醉地望着四周的风景,不知如何来表达此刻的心境。 “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景文宣突然脱口背咏出唐代诗人李商隐的诗句,此诗此景,更让这优美的天池自然景色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灯杆山下有两个由冰碛堤围成的大山坳,形似锅底,俗称大、小底坑,传说这是王母娘娘做饭的地方。那里牧草青青,野花遍地,别有一番景色。 天色渐暗,气温也逐渐下降,我增加了一件抓毛绒衣。 当晚我们准备在湖边的哈萨克风格的度假村过夜。可由于我们没有预先定房,因此根本无法入住。幸好他们有帐篷出租,我们可以在附近随便选择一处地方搭蓬过夜,这是个不错的好主意。 这时一位五十岁上下,穿着“四不像”的长祫袢的大叔为我们递上一套露营装备时,语句优美地对我们说道:“一对在爱河中沐浴的情人,在这浪漫的夜晚,与这仙境般的大自然亲密接触,将会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谢谢!”景文宣有礼地鞠躬表示感谢,接过装备。 我愣愣地站在他们身旁,脸一阵红一阵白。这位大叔什么眼神嘛!我和景文宣像是一对情侣吗? 没预定好酒店的人还不少,大家随性而至,也便随意而安。在湖边、树丛中,或是青草地上,一个个闪着微光的帐篷里,不时传来阵阵的欢声笑语,或是窃窃私语。 我从未和一个男孩独自在外露营过,此时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我若即若离地跟在景文宣的身后,先前的无拘无束,此刻却跑得无影无踪。 景文宣走着走,突然停下回过头,望着我说:“怎么啦!如果你介意我们俩同住在一张帐篷里,我去再租一套。” “不,不是啦!走吧!走吧!”我假装若无其事地催促道。一来帐篷现在紧缺,二来我想我没必要做得这么见外。景文宣是个好小伙子,我相信他的为人。 “我们选择哪边过夜好呢?”景文宣继续走在前面问道。 “你看着办吧!”我的脑子乱乱的,根本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夜色星光下,点点透着微光的帐篷,让我想起《魔幻厨房》里的电影片段,女主人翁与前男友到郊外露营,正当两人准备初尝人生禁果之际,晴朗的夜空突然一阵狂风暴雨,把他们所有的激情在一瞬间全给浇没了,彼此十分的扫兴。想到此,我不禁暗笑。 “想到什么?让你心中如此雀喜。”景文宣的问话,让我顿感尴尬。 “没,没什么啦!”我吱吱唔唔地答道。 “好了,我们就在这里过夜吧!你看如何!”景文宣放下装备,两手叉腰四下看了看。 这是一块青草地,距离十米处左右,已有几个搭建好的帐篷,他们似乎早已安顿停歇。 “可以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快点搭建帐篷休息吧!”我觉得地方不错,但当我说完早些休息时,脸上一阵的燥热,很是后悔自己笨笨的舌头。 景文景很娴熟地撑开了这张双层帐篷,铺上了防潮垫,一会功夫,一个温暖舒适的帐篷就搭建完毕。 我把行李放进二米宽的帐篷里,然后蜷缩在帐篷的一角,正襟危坐,不知做啥是好。忙碌完事的景文宣这时揭开帐篷准备进来,我更是心慌得不知所措,冲着他傻瓜似地皮笑肉不笑,羞赧之色,表露无余。 景文宣脱了鞋,爬了进来,盘坐在我对面的位子,痴迷地望着我,这让我更加的无所措从。 “你第一次出来露营?”景文宣开始了话题。 “不是,做学生时常成群结队出去野外露营,工作后,这是第一次。”我不好意思对他说明这是第一次和一个男孩独自出来露营。 “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孩结伴露营,对吗?”他看出了我的心事。 我腼腆地点点头,微笑着答道:“对!” “我看得出,你的心很慌乱,你害羞的样子很迷人!”景文宣突然凝神望着我,很认真地问道。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心跳开始加速。 “是吗?”我不知所以地反问他。 景文宣很深沉地笑而不答,一阵沉默后,景文宣的眼神变得柔和,而我的心也渐渐平静。 “我可以问你一个很私人的问题吗?”景文宣这时双手枕头平躺下,望着帐篷顶问道。 “当然,你想知道什么?”我不加思索地爽快回答。 “你有男朋友吗?”他语气平和,像和空气交谈一般,让我感觉轻松。 “暂时没有,还没一个让我心动的男孩出现,我相信缘分。”我坦言相告。 “我也没女朋友,但是安拉已经给我指明了方向,我相信心中的那朵玫瑰,一定会向我绽放。”景文宣十分陶醉地说道。 “祝贺你,你会成功的。”我不知他心中的玫瑰是谁?我没有八卦地追问,而是礼貌向他提前表示祝贺。 当晚,我们就这样不着边际地随意闲聊着,直到我睡意浓浓。 第二天,景文宣提议到博格达峰走一趟,让我这个从未见过冰川雪峰的都市人开开眼界。 “博格达”是蒙古语中的“天神”,它是乌鲁木齐的守护神。东西排列着7座5000米以上的冰峰,西面的博格达峰海拔5445米,由3个峰尖依偎并立而成,也是东天山所能见到最壮丽的冰峰。 景文宣告诉我,这个季节是观赏野生雪莲花的最佳时间。而雪莲中的正品,正是生长在博格达峰上。 “天山雪莲”我们常在书上,电视上看到或听说过它有“起死回生”的神奇药效。而它真正的药效是治疗风湿关节炎或作妇科良药。 人们对它有着各式各样的神奇传闻,在于这个物种的生长环境和古时人们赋于它的神秘色彩。 过去高山牧民在行路途中遇到雪莲时,被认为有吉祥如意的征兆,并以圣洁之物相待。据传,这雪中之莲花,是王母娘娘到天池洗澡时由仙女们撒下来的。雪莲被视为“神物”,传闻饮过苞叶上的露珠水滴,可以驱邪除病,延年益寿。 “那我们能见到雪莲吗?”我一听博格达峰的高度,已很难想像自己是否有爬上去观赏雪莲的可能。 “登山的难度确实非比寻常,到目前为止,只有20多人登到过山顶。1998年香港的3名登山队员在登山途中失踪,因为当时突然发生了雪崩。”景文宣说到这里,依然语气平和,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这么危险,我想我一定上不去了,再美的雪莲我看我也是无缘见到,算了吧!我们就在山脚下欣赏冰川好了,看,这里仰望博格达峰,一样是奇美绝伦。” 我们穿着厚重的御寒衣服,笨拙得像一只大熊。望着那高不可攀的山峰,我只有望山兴叹的份。 “原本以为你胆子大,勇于挑战,看来不然。”景文宣用激将法,想把我激上山去,而我才不为所动。 “我胆小如鼠,你现在知道了吧!我这人,唯一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所以你的激将法对我没用处。”我耸了耸肩,调皮地向他笑了笑。 “其实,雪莲并不全长在山顶,运气好的话,我们不需爬到1000米的高度,就能目睹它的风采。”景文宣并没放弃上山的决心,依然努力在激励我。 “你看我现在穿着这么笨重的衣服,连走动都感觉累,要再爬上1000米的雪山,有可能吗?”我还是不愿登上山去,这对我说真是个大考验。 如果它只是一个和“泰山”、“黄山”一样的山峰,我会毫不犹豫地登上去。可它是冰川,随时都有雪崩的可能。我贪玩,但我从不玩没把握的东西。我骨子里缺少冒险精神。 “你并不是觉得累,而是在担心雪崩。很抱歉!我不应该一开始就把危险信号传达给你,使你对它产生恐惧。其实只要我们带上向导,安全返回的机率是99.9%.我们不是来征服冰川的,我们是来征服自己的。美丽的雪莲花已在不远的地方向我们召唤,它是那样圣洁独特,你根本无法想象。”景文宣两手搭着我的肩膀,用坚定的眼神望着我说道。 景文宣的坚持,终于打动我。他用了将近一小时的时间,在山脚下附近的哈萨克人的“冬窝子民居”聘请了一名资历很深的向导。 正当我们准备上山的时候,来了四个南方游客正在寻找向导。景文宣提议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合聘,这样上山不但热闹,各自出的钱也不会太多,由于景文宣和向导同是新疆人,所以向导也没介意多带几个人。 第一次登上雪山,我即兴奋又害怕,不知前面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什么? 一步一个雪印,口里喷着白雾,吃力地走着。我们一行七人,除了向导和景文宣体力非凡,其实五人,向上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已有了想休息的念头,我们开始走走停停,不是为了欣赏风景,而是体力不支。 雪山上除了白茫茫的一片,能看见的就是和我们一样犯傻的游客。 不知爬了有多久,有多高,我筋疲力尽地向那位向导问道:“向导,雪莲花到底在哪里啊!” “欧—呀搭”向导用右手向上指了指,毫不迟疑地回道。 我茫然地向搀扶着我的景文宣问道,“他在说什么?” 景文宣笑着说:“欧—呀搭,是在那儿的意思。”并同样用手向山顶指了指。 “我当然知道雪莲在上面,喂!你也在耍我?”我对景文宣的回答很不满意。 原来,景文宣并没有说笑。欧—呀搭,确实是“在那里”的意思。维吾尔语简洁得让人不可思议。 在新疆问路,问朝哪条路走?还有多远?不管男女老少都会热情地为你指一个方向,然后说道:“欧—呀搭!”。 他们对“公里”说不清,弄不明,只能用“欧—呀搭”的“欧”音的长短,让你判定大约是多少公里。“欧”喊得十短促,可能表示目的地就在跟前,喊得悠长,如同往星空上指路般,说明路途遥远着呢! 多好的回答啊!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看见一个标杆,上面写着“海拔1500米”。 向导突然有很拗口的普通话称赞我们几个是很不错的游客,没有高原反应,他说他常会遇上些对高原反应严重的游客,让他很操心,虽然我们蹬山的速度比爬虫好不了多许。 这时我才知道我上了景文宣的当,都到了1500多米的高度,我什么也没瞧见,山还是山 第八节 父亲的失踪 回到酒店已是第五天的中午。我们正准备打开房门时,服务员走了过来,递上一张小纸条,然后走开。 纸条上写着“我的天使,这些天玩得开心吗?颁奖会昨天已经结束,我昨晚回酒店住宿,来找过你们,服务员告拆我,你们还没回来,我今早有急事出去,不能等你们。回来后,给我电话。父亲字上。” 我和景文宣赶紧打开门,把行李往沙发一扔,抓起电话就拔。 “你所拔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拔……。”电话暂线。 一种莫名的惶恐向我袭来,我紧皱双眉,望着景文宣,向他说道:“占线。” “别急,夏博士可能在和谁通着电话,过一会儿再试。”景文宣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 十分钟后,情况依然。在之后,我接二连三地拔打着父亲的电话,结果一样。 我没法不往坏处想,先前那个陌生人的电话,打乱了我们的生活。 “父亲会不会遭遇不测?”想到这里,我着急地掉下了眼泪。 “没事的,我们再等等。”景文宣道。 “你当然没事,他是我的父亲,你当然可以超然度之。”我失去了理智,向他狂叫道。 我茫然地望着窗外,懊悔地埋怨着自己“我不该这时候才回来,爸爸一定有事找我们,而我却在外面玩得乐不思蜀。” “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你别走开。”景文宣说着已向门外走去,关上了门。房里突然只留下我一个人,我顿时感到更加的恐怖与孤单。 我忽然想起梦中的境遇,荒无人烟的黄沙中,只有我一人,是那样的孤单无助,和我此时的境况有何不同,难道那是先兆。 我双手合拢,向着窗外,仰望苍天,向神明、上帝、真主祈求保佑父亲平安无事。 不知过了多久,景文宣急匆匆地开门走了进来。 “对不起,文宣,刚才我不是有意的……。”我很抱歉刚才对景文宣的态度。 不待我说完,景文宣道:“我根本没在意,我刚才出去打听了一下你父亲的行踪,前台说,你父亲在早上十点左右和杜所长几人出去了,他没交待几时会回来。我还打听到了杜所长的电话,可我打了过去,手机关机。我找了陈馆长,他说今天没和你父亲一起,我说你有急事找你父亲,让他帮忙联系,不论结果怎样都要给我们电话。现在我们能做的事,就是耐心等待消息,请别瞎想,好吗?”景文宣一口气把话说完,眼里透着一股柔和的光芒。 我柔弱无力地点点头,坐回沙发上,心里依然久久无法平静。 临近傍晚时分,电话玲“叮呤呤”地疾速响起,惊得我整个人直弹了起来,我向景文宣投以会意的眼色。 景文宣点点头,一颗悬浮的心七上八下的跳动着,我深吸一口气,迅速抓起电话听筒,“喂!你好!”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对方没出声,我向景文宣投去疑惑的眼神,“喂!你是谁,为什么不出声?”由于害怕,我的声音开始变得颤抖。 这时景文宣迅疾地拿走我手中的听筒,对着话筒说道:“请你出声,看在真主的面上,请你出声,好吗?” 景文宣一面听着话筒,一面望着我,这时,他的眼神告诉我,对方在出声。 只听见景文宣陆陆续续地道:“是我…,好的…,什么…,我知道,…谢谢!”。 景文宣沉重地放下了电话,我迫不急待地追问道:“怎么啦?快告诉我呀!” “张智先昨晚突然失踪了,陈馆长推测夏博士和杜所长也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到目前他们的手机全都是关机状态。”景文宣字字艰难地告诉我,怕我承受不住打击,抓起我的双手,紧紧地握住。 顷刻间,我感觉整个世界像要消失,我的心不住地往下沉,然后心口一阵激烈的疼痛,冷汗飚出。 “你怎么啦?静怡……。”景文宣心急如焚地喊道。 我全身突然失去了控制,向一边倒去,头脑一片空白,眼睛发黑,隐隐约约听见景文宣的叫喊声,然后就全然不知。 在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单人病房里,是灯光还是日光,我还没一下分辨出来。病房内异样的宁静。 突然一个轻柔甜美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夏小姐,你终于醒来了!” 接着是一张美丽的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太好了,你都睡了二天了,快把小景给急坏了。” 我的脑子此时一片混乱,我想不起什么,隐隐记得,我在酒店客房里等待电话。我这是怎么啦?我怎么会睡了二天了呢?景文宣呢?我父亲呢?一大堆的疑问一下填塞了我的头脑。 一股冰凉的液体一点一滴流入的右手腕的血管里,原来我在吊瓶,鼻孔里还插着一个氧气管,“咝咝”的气流缓缓注入我的鼻孔。我吃力地抬起左手,想把氧气管拔开。 “别动,小心,我来。”那张美丽的面孔微笑着说道,然后轻轻地帮我拔开。 “我这是在哪里?”我问道,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微弱。 “这是新疆中心医院,你在心脏科的特别观察室里。我是今天的值班护士,我叫依娜。”依娜那棱角分明的嘴唇,挂着一丝甜甜的笑意回道。 她是个身材修长,肌肉丰满的美貌女子。浓浓的眉毛下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睫毛又密又长,好看极了。 “心脏科,特别观察室?”我脑子里重复着这句话,我向病房的左右看了看,没有其他人在房里,这光是从窗外透射进来的。 “送我进来的那个人呢?”我这时多么希望景文宣能在身旁。 “你是指景文宣吧!他每晚都在这里守着你,早上和一群警察出去了,他走前留下话说,你醒来后第一时间就要告诉他,我这就去给他打电话。”依娜好像和景文宣十分的熟络,一提到景文宣的名字,她的笑容是那样的花枝灿烂。 说着,她离开了病房,向外走去,门口有人,依娜和那人轻声低语了几句,一个戴着警帽的人探进脑袋向我这边望来,见我看见了他,他向我点点头,微笑着示意问好!我礼貌地点头回应。 “为什么会有警察在门口守着,难道说,父亲真的遇上什么不测,那些人还会来对我下手,因此才会有警察在这里守护?”我糊思乱想地猜测着,心又是一阵绞痛,我痛苦地扭动着身躯。这时守在门口的警察发现了我的不妥,大声叫唤着“医生、护士快来!” 一群人涌进了病房,我没睁开眼睛,我像个将死之人,任由他们将我随意处之。听诊器在我身上流动,护士报着血压计显示的读数……。 “静怡,静怡,你怎么啦!你一定要挺住,你父亲有消息了,你不能有事,你听见了吗?”突然,一双温暖有力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左手,不停地叫唤着我的名字,那声音是那样的亲切耳熟,是景文宣。 一种从未有的幸福感流遍我的全身,我的心像花儿一样绽放,没有了先前的疼痛,感觉全身舒畅。 我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景文宣那双迷人的双眼,俊秀的面孔。 “静怡,你醒来了,你醒来了。”景文宣喜极而泣地说道。“感谢真主,感谢安拉。” “文宣……。”此时我激动得无言以对。 “你知道吗?你父亲找到了,你得赶快好起来。”景文宣温暖的双手依然紧紧地握着,那张俊秀的面孔谱写着他对我的无限关怀。 “真的?他在哪儿?他为什么不来?”我喃喃道。 “他现在有事,不能来,但我确定他现在没危险,张智先也找到了,他和你父亲干了一件漂亮的事情,你想也想不到。”景文宣含笑说道。 “是吗?”我高悬的心终于可以恢复原位,我满怀感激地向景文宣笑了笑。 “夏小姐,只要你保持心情平和,静养观察几天,要是没事就可以出院。”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道。 “谢谢,医生。”景文宣原本双脚跪地扑在我的床沿,这时站立起来和医生握手致谢。 医生和其余几个护士推着抢救仪器,走出了病房,还有那个警察。唯独留下依娜依然站在景文宣的身后。 依娜的脸色不似先前我见到的那般灿烂,而是一脸的阴郁。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这种突如奇来的变化。 景文宣并没留意到依娜的存在。医生护士走后,景文宣幸福的笑脸写满对我的爱恋,他又一次跪在我的床沿,轻轻低吟道:“你知道吗?当你倒下的那一刻,我的心都快碎了。” 难道这是爱情,我想我是喜欢上了景文宣。这爱情来得太快,让我措手不及,我的脸一阵的燥热火烫,我的心在燃烧在绽放。 依娜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呆若木鸡在看着景文宣,一脸的极度失望。 我幸福地沉浸在这温馨的一刻。但依娜的表情让我无法继续享受这份幸福的感觉,她的眼神充满怨恨,让我产生莫名的害怕。 我怔怔地望着依娜,景文宣随着我目光,向后望去。 “依娜,对不起!刚才忘了感谢你对静怡的悉心照顾,真的很感激你。”景文宣又一次站起来,笑哈哈拉起依娜的手说道。 “我不需要你的感谢。”依娜原本甜美的声音此时是如此的阴沉可怕,说完这句话,她气恼地甩开景文宣的手,疾步走出门外。 景文宣一脸的不解望着依娜的离去。女人天生的敏感告诉我,依娜爱上了景文宣,而且爱得很深。 “你们原本就认识,对吗?”我望着一脸迷惑不解的景文宣问道。 “她是我高中同学,我考进了xx大学,她考进了xx医科大学,大学时我们时常在qq的同学录上联系,彼此出来工作后,联系相对少了,但她是个热心女孩,时常给我留言问候。这次回新疆我没联系同学,她是在我送你进医院时,偶然撞见的,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之前她都好好的,真奇怪。”景文宣一副猜不透的样子,耸耸肩说道。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她深深地喜欢上你,而且不是一天二天的事,而你却当着她的面,对另一个她帮你照顾的女孩表示爱意,她能不生气吗?”我认真地说道。 景文宣听完,不相信地摇摇头,苦笑道:“这怎么可能?我和她一直没有特别来往,大学到现在我想我们只见面不到六次吧……。” “那又怎样,爱情不需要理由,她喜欢上你,就是喜欢上你,至于是何时开始,那只有她自己知道。”我以一个擅长写爱情小说专著的人的观点告诉他,实践我是没有了,我与景文宣的爱情刚刚萌芽,就出现这个让人不快的小插曲。 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醋意,酸酸的。 “我们暂时不去管她,她会没事的,她必尽是个学医的,她该知道如何调整心态。只要见到你安然无样,我的心就踏实了。”景文宣亲吻着我的额头,柔情地说道。 我会心地点点头,回以一笑。 “快告诉我,我父亲和张智先干了些什么漂亮的事。”我转变了话题问道。 我不想再谈论依娜,那样只能勾引起景文宣对依娜更多的回忆。依娜是个敢爱敢恨的刚烈女子,何况她是如此的青春貌美。 在后来的一整个下午,我们围绕着父亲的话题一直嬉笑逗乐着。 可景文宣至终也没告诉我我父亲和张智先到底干了什么“漂亮”事情?景文宣神秘地说了一句,“出院后,许多意想不到事情都将会揭晓,但不论事实怎样,请相信我,我是真心真意地喜欢你。” 我在医院的观察室住了三天,医生最后诊断结果是突发性心脏病。根据我自己的回忆,我从小就没有什么病痛,更谈不上有心脏病,因此医生的推断并没让我信服。 出院之际,医生来到我的病房,向我叮嘱说一定要保持心态平和,不可激动,并开了些瓶瓶罐罐的药物要我回去按时服用,服用完后,要即时到医院再作检查。 来帮我办出院手续的景文宣,见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很是无奈。他一字不漏地认真聆听医生对我的交待,频频点头,一一表示会遵从指示,他倒像一个合格的病人。 在医院观察的三天里,我没再见到依娜,我好奇地问其他护士,她们告诉我依娜不知怎么突然病了,请假在家休息。 我知道她那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虽说她是一名护士,失恋后的她,真能自己摸平心中的创伤吗?我看未必。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我告诉景文宣,说依娜病了。我不知道景文宣是否知道这个消息,但我确实想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因此我细心观察着景文宣。这时我才发觉自己是如此的小肚鸡肠。恋爱中的女人是可怕的。 景文宣一听先是一愣:“我们先回酒店安顿好后,我再给她电话。” 显然他并不知道,我满意地点点头,景文宣待人处事的态度真是让我无可挑剔。我心中暗喜。 回到酒店,景文宣帮我打开房门,一股清香怡人的气味,迎面扑来,是花香。我惊喜地发现茶几上放着一个玻璃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束粉红色玫瑰花。 我心有灵犀向景文宣回头一笑,向花束跑去,低头轻闻玫瑰的芬芳。 “谢谢!”我甜滋滋地说道。景文宣心领神会地回笑道:“只要你每天都这么快乐健康,这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当晚,我们吃过晚饭,景文宣在我房间里,拨打了依娜家里的电话。 我想回避,这种场合如果我还在一旁,倾听他与依娜的谈话,好像不太合适。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因此我借口说出去。 景文宣一手拎着电话听筒,一手疾速地拉住我的手,用眼神示意我坐下。 “喂!你好!”景文景拨通了电话。 “是我,景文宣。依娜,你病了吗?”景文宣依然如故紧抓住我的手不放,生怕这一放手,我会离开他永不回来似的。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景文宣道:“依娜,我们做不成一对爱人,但我们依然是同学,是朋友。生活不是除了爱人,就是仇人。我很抱歉给你生活带来如此的不快。” 我听着景文宣与依娜的谈话,我手心都淌出了汗水,虽然在24度的冷气房里,可心里一阵阵的燥热。 景文宣接着说道:“看在安拉的份上,请你珍重。真主要我们互相友爱,互相帮助。你能快乐生活,这是对我最好的祝福。” 对方在说着什么。景文宣放开紧握着我的手,轻轻拂过我的脸,要我面向着他。那双迷人的眼睛深情地凝望着我,对着电话筒说道:“我心中只容得下一株玫瑰,她就是夏静怡。” 这句话,我是听到过最最深刻最最让我感动的。我幸福地依偎进他的怀里,久久沉浸在这句迟到的甜言蜜语中。 在我的爱情小说里,我怎么就想不出这样一句对白? 第九节 恋人的离去 当晚,我接到母亲的来电。她责问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给我电话或邮件?”我吱吱唔唔地回答着,迅速搜索枯肠地寻找着说词。 “我不是告诉你,我去天池了嘛!我还去了博格达峰……。”不待我说完,母亲在电话的另一边不耐烦地说道:“我知道你和那个景助理去了天池,但你们怎么会去了那么多天?半个新疆是不是都走回来了?你父亲也是一个电话也没给我,你们父女俩怎么都是一样,一出门就忘了家里人,你父亲这些天都在做些什么?”母亲终于停顿下来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刚回来。”我假装很疲倦的样子,懒洋洋对母亲说道。 其实到目前,我也没联系上父亲。景文宣说我父亲这时正在忙碌着一份很重要的工作,不能与外界联系,再过二天,保证我一定能见着父亲。我对景文宣的话深信不疑,虽然他曾经对我说过一句大话,把雪莲花生长在山峰的高度2000米说成1000米。 “我过两天就过去陪你们,你们俩没一个让我放心。”母亲说道。 “什么?您要过来。妈,你来干什么?我们可没时间陪你,父亲有工作,我有自己的节目,唔,你就别来了,这不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嘛!回家的日子不远了,你就等等……。”我一听母亲要来,不知怎的突然感到异样的紧张。 母亲要真一来,我如何告诉他这些天发生了多少有惊无险的事情,还有我和景文宣的这段恋情。我想这其中的每件事,她都无法接受。 “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你玩你的,我又不会阻止你,最多带上我这个阿婆,不会太丢你这个大小姐的面子吧!”母亲故意讥讽道。 看来母亲是坚持要来。我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改变她所作的决定,随她高兴吧! “你最好带上你的那个宝贝儿子,这样你才会有伴的。”你毫不客气地回她。 “你学会一点礼貌好不好,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哥哥,没大没小。这些天在新疆一定是玩疯了?”母亲有些生气地教训道。 “我说说笑,不成吗?”我嘟嚷道。 “不过,你哥哥刚好有假,你刚才的提议,也不错,我会问问他,愿意不愿意和我去一趟,你哥这点可比你懂事。”母亲突然转变口气,我的糊乱提议倒成了好主意,天啊!越弄越糟。 母亲的电话彻底打乱了我原本的好心情,恋爱中的女孩是充满幻想充满幸福的。可这一刻起,我的幻想与幸福全被母亲的电话给一瞬间打破了。 静寂的夜晚,我辗转难眠。一想到母亲的到来,我就着急地坐卧不宁。索性起来,拨打了景文宣客房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无人接听,怎么回事?他可不会像我,困得时候雷都打不醒,或许在浴室吧!我放下电话,准备等会再打。 结果还是无人接听。我奇怪之极,看看手表,十二点四十分,回客房有一个多小时了,难道说他出去了? 我是个急性子的人,想知道事情究竟。因此,下了床,拿了门房钥匙,就急匆匆往景文宣的客房走去。 此时酒店走廊是格外的宁静。我忐忑不安地走向景文宣的客房,脚步不知为何突然变得越来越沉重,一大堆的猜测在脑海里翻腾着。 终于走到了景文宣的房门口,我深呼一口气,安慰自己没事,他在房里。 我按了按门玲,一下又一下,房里面悄无声息。我发疯似地一直按着门玲,希望奇迹出现。可心里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会是什么? 不知按了多久,泪水又一次地不受控制,我失望之极地背靠在客房门上,身子缓缓地往地下滑去。我又一次陷入了孤独,这才发现我是多么需要景文宣。 突然一位女服务生站在我的面前,她用十分奇怪的眼神望着我问道,“是夏小姐吧!怎么啦?” 此时的我,全部思想都是景文宣身上,旁人的眼光,我才不在乎。 一个女孩深夜凄楚地抱膝席地而坐在一个男人的客房门前,会让人联想到什么?母亲要是见状一定会觉得颜面扫地。 “这里有封信,是景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女服务生说着递上一封信。 我猛地抬头站起,感激地望着她,迅速抽过信,忙乱地把信拆开。女服务生看我一副惊慌失常的样子,很是惊翼。 我向她道了声谢,女服务生觉得没有下来的必要,然后悄悄地离开。 我突然想起什么,忙又紧追上刚才那个女服务生,问道:“景先生什么时候交给你的?” “半小时之前了吧!”女服务说道。 “那他人呢?”我追问。 “我看见有几个穿警服的人在酒店门口等他,他们在门口说了什么,然后就上了一辆轿车,走了。他原本是让我明天见着你的时候再交给你,可我刚才看见你…所以就把它给了你。”女服务生一脸的疑惑说道。 我浑然不知景文宣的离开,他为什么会在半夜和一群警察走呢?他为何不告知我一声呢? 我借着走廊的灯光,急忙阅读信中的内容。 信中内容如下: 静怡,我的突然离开一定让你十分的担忧,请不要惊慌,因为有急事,和你父亲和张智先有关,警察让我回去帮忙处理,事情结束后我会马上回来,还有你的父亲。因为事发突然,我不想惊醒睡梦中的你,希望我不在身旁的日子里,你会好好保重。我真担心你会像上次一样突然晕厥,希望你会变得坚强。每时每刻都爱着你的景文宣字上。 看完信,我呆若木鸡地站在走廊道上,走廊残白色的灯光,将我的倒影拉得老长老长,我像个幽魂,拖拉着身躯走回客房。 这个夜晚是我人生中最艰难度过的一晚。虽然景文宣留下信件,可他并没有交待他去了哪里?在干什么?这信写得如此之急?警察为何要在半夜叫走他? 当晚我彻夜未眠,向着漆黑的窗外,仰望苍穹,又一次不住地向各路神明祷告,祈求保佑景文宣和父亲能平安归来。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如此频繁地祈祷。 到了第二天中午,我依然茶饭不思地蜷缩在沙发上,寸步不离地守在房里等待着什么。 电话响起,我惊吓一跳,迅速地抓起电话。 “静怡…”一个我期待已久的声音出现。 我激动地哽咽了半天,带着哭声说道:“文宣……。” “听我说,我知道你一定很着急,所以我在违反纪律给你偷偷打电话,就是想让你放心。” “几时回来?”突然接到他的电话,我像个孩子似的撒娇说道。虽然我没听明白他的“违反纪律”指的是什么?此时我心中更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到我的身边。 “快则明天,慢则…,我也说不上。”景文宣忧虑着道。 “你和父亲一定要平安归来,不然我和你没完。”我傻气地说道。 “是,我的恋人,不过现在不能再谈了,我得收线,等我们回来。”景文宣逗笑着道,然后挂机。 我痴痴地望着电话机,心中顿感甜蜜。 此时方才发觉自己今天颗粒未进,赶紧走进浴室洗刷妆扮一番。望着镜中憔悴不堪的面孔,不禁暗笑堕入情网的自己。 梳洗完毕,准备去餐厅狂吃一顿,来弥补之前严重的精神损失。 人在受到极度的刺击,心灵得于平静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到吃。我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可是这时往往事与愿违,胃口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理想。 景文宣不在的日子突然变得十分难熬,我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一会儿在酒店门口徘徊,一会在大堂接待处的沙发上呆坐,看着来往的游人。 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三天,景文宣和父亲依然毫无消息。我更加的魂不守舍,在自己房间和景文宣的房间来回游荡。 等来的不是景文宣和父亲,而是妈妈和哥哥。 在酒店门口徘徊之际,我隐隐看见一辆的士上下来两个人,身影是如此的熟悉。天啊!是妈妈和哥哥。 我没有迎向前去,呆滞地望着衣裳华丽的他们,举止优雅地向酒店大堂走来。 这时,只有七八米的距离,他们发现了我。 “干嘛呢?呆头呆脑地站着,见着我们不高兴?”母亲先声夺人地问道。 我紧皱双眉,低头叹气。 “静怡,你怎样啦?看起来这么疲倦憔悴。”这时哥哥走近轻声问道。 我无力地摇摇头,准备带他们去做入住登记。 “不用了,爸爸帮我们预定好客房了。”哥哥说道。 “什么,爸爸预定的?几时?”我不明白这其中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是父亲预定的房间呢?我都有十几天没见着他了。 “前天,妈妈找不着爸爸,就给陈馆长去了电话,陈馆长说他会转告父亲,让我们随时来就行,爸爸会预定好酒店。”哥哥望着一脸迷惑的我回道。 我纳闷地走到前台,把父亲的姓名告诉前台服务员,问他们客房是否预定好,结果正如陈馆长所说,父亲帮他们预定好了一间房。 “为何是一间房?”我奇怪地问母亲。 母亲探话似地说道:“我和你睡一间房不就可以了吗?” 不会吧!别搞,我宁可出钱,给她多开间客房。因为有些心虚,怕被母亲发现什么似得,恨不得离她远远的。 “妈,我出钱,给你多开间房,一个人睡得舒服些!”我假心假意地说道。 “母女同睡,会不舒服吗?是啊!我可没福气和你这个大小姐同睡一间房,我和你父亲同一个间客房,这样满意了吧”母亲着实生气地说道,然后气恼地向父亲客房走去。 我和哥哥对望了一眼,自知自己太过份,低着头不敢再出声。默默无言地跟着母亲来到父亲的客房。此时真恨自己的笨头笨脑,怎么会没想到刚才母亲只是一句玩笑话呢?失策! 当晚,我们三人在酒店的餐厅吃饭,母亲依然生气地对我不理不采。哥哥用眼神示意我向母亲道歉。 “妈,对不起!不要生气好不好!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低着头,鼓着个腮帮向她赔礼道。 “静怡,你到底怎么啦!见着我们,你好像很不高兴?”母亲终于出声,纳闷地问道。 “怎么…怎么会呢?”我抬起头,强颜欢笑地向着她,吱吱唔唔地答道。 “是啊!你现在这个样子和来之前,辨若两人,脸色暗淡无光,筋疲力尽的模样,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搞成这样?”哥哥从未如此对我细心观察过,然道我现在的情况真的很糟。 “没有啦!你们别糊乱猜测行吗?”我立即反驳。 “我们母女之间,难道真的就这么不好勾通?”母亲说道。 我低下头,紧皱双眉,心里暗叫救命,该怎么办呢?难不成告诉母亲“父亲失踪了”。 第十节 生死的较量 正当我陷入左右为难之际,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父亲和陈馆长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我惊喜交集地叫了一声“爸爸”,然后扑向父亲的怀中,紧紧拥抱着父亲,泪水像泄洪般地一涌而出。 母亲和哥哥被我的举动所惊诧,“这是怎么啦!”母亲望着父亲不解地问道。 父亲感同身受地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心疼有加地说道“傻孩子,爸爸这不回来了吗?大姑娘了,还哭鼻子!” 我自知失态,赶紧收住眼泪,向父亲报以一笑。 母亲和哥哥瞪大着眼,相互对望了一下。 “老陈,坐会儿吧!一桌的菜都没动,淑阮他们一定还没有吃。”父亲向陈馆长说道,然后拉着我坐在他身边的位子上。 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但我知道不能在母亲和哥哥面前提问。可这时,我忽然发现景文宣没和他们一道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爸爸,景文宣为何没和你一道回来,他说过会和你一起回来的。”我心急如焚地问道。 “一会回房,爸爸会告诉你,快吃吧!淑阮、志明你们吃吧!一会我们回房再聊,老陈,来,我们也来多吃些,这么多的菜,吃不完浪费。”父亲像在掩饰着什么,转移话题。 “不,爸爸,我现在就想知道。”我任性地坚持道。 母亲厉声说道:“静怡,你太不懂事了,爸爸不是说了,一会回房再说吗?” “不,快告诉我,爸爸,景文宣不会出事了吧?”父亲的回避,让我更加的着急与不安,到底发生了什么? 母亲此时一定会觉得很没面子,当着外人的面,我是这般任性。 母亲气得面如土色,正要再对我进行一番教训之际,父亲断然喝道:“淑阮,别这样对孩子,她是着急,才会这样的。” 母亲心里一定纳闷,为何我会对一个只认识十来天的小伙子这样牵肠挂肚?这时,她那双锐利的眼睛,像x-ray般向我扫射过来。 大家一阵沉默,父亲失望地说道:“看来,这餐饭,你们是吃不下了,我们回房吧!”父亲依然拉着我的手,站起。 “老陈,走吧!”父亲和陈馆长的感情就像兄弟般,陈馆长一定清楚这些日子父亲到底做了什么,他们俩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配合默契。这时我发觉他们俩人都显得十分的疲惫不堪,好似熬了几个通宵工作的人一般。 回到父亲的客房,我们关上门。父亲让陈馆长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心事重重地站着窗台前,望着我们。房间里顿时迷漫着一种紧张沉闷的气氛。母亲倒了二杯茶水,一杯给了坐在沙发上的陈馆长,一杯递给了依窗站着的父亲,然后安静坐在父亲身旁的一张椅子上。 这时父亲像要演讲似地,先清理头绪,然后缓缓道: “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我来新疆原本是应许了新疆文物研究所杜海山所长的要求,进入楼兰再次寻找[彩棺],还张智先科学家一个清白,还有帮杜海山筹办一次颁奖会。如果张智先不是因为有人加害于他,这次的考古成就奖非他莫属。来这里的目的,淑阮你是知道的。”父亲停了停,望着母亲道。 母亲听到这里,不禁瞪大了双眼,茫然地望着父亲:“有人加害他?”。 母亲虽然知道父亲来这里的原因,是为了寻找“彩棺”,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件事还关人命。 我同样惊愕地望着父亲,没有出声。 父亲沉重地道:“是的。要加害张智先的这个人就是这次邀请我和陈馆长等学者来新疆考察的文物研究所所长杜海山同。” “杜海山。怎么会是他?太可怕了!”母亲震惊地望着陈馆长。 陈馆长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长长地叹口气。 父亲的这番话及陈馆长的点头示意,让我和一向冷静的哥哥惊诧了半晌,没回过神来。 我们彼此都想问:“怎么会这样?”。 父亲继续道:“在我来新疆的第三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他是杜海山研究所的文物管理员,而且还是张智先早年在大学任教的一名大学学生。这个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那个陌生人叫”西姆“,他曾帮杜海山把研究所里的文物以私人名誉借出给杜海山所引荐来学习的一些人,但那样文物,一般都是一去不复返。杜海山在事后,都会给西姆一些钱,文物越珍贵,给西姆的钱也就越多。当时因为新疆旧博物馆关闭正在重建,文物存放管理十分混乱,许多文物都借存放于文物研究所里。杜海山引荐来借文物学习的那些人,其实全是文物贩子。西姆知道事情真相后,很是后悔。但已经深陷泥塘,杜海山软硬兼施地告诫他,如果他泄密,坐牢不单止,贩卖国家文物死罪难逃。如果配合他的话,生活绝对无忧。” “就在西姆害怕,权衡利弊的时候,他无意间听到杜海山和一个人的谈话,谈话内容让西姆震惊。杜海山一等人计划铲除掉张智先,然后布置一个畏罪自杀的假象,设计说因为彩棺失踪事件日见清晰,杜海山无意中又发现了张智先与贩卖文物团伙来往的秘密,张智先知道事情败露,自知自己罪行严重,名誉扫地,因而自行了断。西姆没法接受杜海山这等人如此歹毒的行径,何况张智先曾经还是自己的老师。西姆决定先帮助张智先老师脱离险境。他左思右想,唯一的最佳办法就是让张智先装疯卖傻。因为张智先是个知名人物,况且”彩棺“案件还未侦破,对他的突然发疯,会引起外界对他的更加关注。事情发展果真如此,张智先被送进了新疆精神病院,由政府警方的安排下,在一间特别的病房里进行治疗观察,并加于监护,甚至对于来往探视张智先的人员也都必须登记在案。这样一来,精神病院无形中是给张智先一个保护伞。对于这样一个疯子,杜海山他们果真没有贸然行动。” 听到这里,母亲和我已惊讶地合不拢嘴,对于杜海山的作为,她气愤地说道:“他真是丧心病狂到极点。” 哥哥也是一脸的惊诧望着父亲。 “那为什么,事情发生的初期,杜所长一直在为张智先辩护?”我不明白杜海山为何在初期那样维护张智先的声誉,而后来又要加害于他。 “初期,杜海山确实没想过要加害张智先。他和张智先相知相交四十年,不可能没有一丝真情,虽然他知道张智先不可能和他同流合污。他当那样努力为张智先辩护,也是向外界传达一个信息,他是局外人。后来,事情发展得不受控制,杜海山不得不找只替罪羔羊,代他受过。何况张智先当时的处境很符合杜海山假设的对象,当时外界就在盛传张智先有问题,杜海山就想借此行事让传言变成事实。”父亲道。 我这才恍然大悟。这就是人性的丑恶,在金钱面前,什么友情、亲情、爱情,在贪婪的人眼里,它们什么都不是。 “西姆很清楚,张智先装疯卖傻,这样只能是暂时性地保住了张智先的性命,杜海山一等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因此西姆最后决定和杜海山来个彻底的了断。但西姆很清楚单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势单力薄,根本无法与杜海山抗衡。他观察了许久,在众多人群中,他寻找着一个可以信任,给予他帮助的人。因此他找上了我,我也很奇怪他为何偏偏选择我。他说是真主安拉给他的启示,真奇妙!” 父亲说到此,脸上划过一道得意的神采,父亲继续道:“我在接到西姆电话后,也有过怀疑他所说事情的真实性。就在颁奖会期间,西姆主动接近我,并寻找机会偷偷地把事情的全过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我当时难以置信,西姆让我单独去看望张智先,就会明白。他会安排人帮我与张智先单独在病房里会面。精神病院里面有西姆的同学。在去过精神病院之后,我对事情就毫无怀疑了。” “张智先什么都告诉你啦?”我紧张地问道。 父亲摇了摇头,缓慢地拿起茶杯喝了水,润润喉,疲惫不堪的样子让人心疼。母亲扯了扯父亲的衣角,示意父亲坐在她旁边的空椅子上。 父亲坐下后,说道:“当我与张智先单独见面时,张智先虽有些疯癫,但那一定是在装给人看的。就在我们会面期间,张智先突然清醒地说道:”夏博士,昨天杜海山和一个人来过,杜海山在房里接听一个电话,他神情严峻,说道“我把它分解开,你们一手交钱,我一手交货。”说完,张智先又是一阵糊言乱语。如果张智先是真疯,那他不可能知道我是谁,而且关于杜海山在房里接听电话的内容,他都那么用心地留意。这说明西姆所说属实。那么杜海山所说的货指的是什么?我纳闷。回去后,我找到了西姆,西姆说他会去打听。但他希望我能继续若无其事与杜海山一同工作,要是杜海山发现了什么不妥,那么后果将会很严重。这点不难想象。“ “你们为何不报警?”哥哥疑惑地问。 “报警!凭什么报警,说杜海山与文物贩子相通,倒买文物,证据呢?这是新疆,在他的地盘上,就凭西姆和张智先还有我的话,警察会信吗?相信则好,不信了那结果会怎样?”父亲反问道。 我们哑口无言。 “就在我探望张智先回来的第二晚,杜海山说有事不能参加当晚的庆功晚宴。这么重要的晚宴,他怎么可以不在场?正在我猜疑之际,西姆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他是从一个文物贩子那里打听来的。他说杜海山和那个告诉他消息的文物贩子的头头将要发一笔大财,说今晚只要把文物脱手,起码也是九位数。” “天啊!上亿!”母亲叫道。 我和哥哥惊讶得两只眼珠都快瞪出来了。是什么文物值上亿元呢? “是啊!是什么文物值那么多钱呢?西姆肯定地说不是所里的文物。那会是什么?这时我和西姆都同时想到一个东西—彩棺。加上张智先之前听到的消息,”把它分解“,他们是要把彩棺分解。知道这些有什么用,我们不知道杜海山的行踪,和他们交易的地方。只要知道交易的地点,我们就可以报警。我原本想回酒店找静怡和景文宣帮忙去跟踪杜海山,因为杜海山没见过他们的面。可他们出游没回来,那倒好,万一跟踪杜海山出事,你母亲一定会和我拼命不可。”父亲望着我笑着说道。 我羞愧地低下了头。 “最后,我和西姆商讨着,决定去找之前调查彩棺失踪事件的李警官,他是上头调泒下来的官员,心想他与地方上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复杂关系。其实我和西姆心里都没底,最后抱着试试的态度,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打了电话与李警官联系。我告诉李警官我的身份,并把我知道的事情一一告知他,希望他能协助出力调查。李警官的反应,出乎了我和西姆的预料。他很重视,并感谢我们给他提供的重要线索,他说他正对此案件一筹莫展。地方上的官员很不配合,对他不冷不热,上级又对此案件十分重视,日日追问案情,他正处于两难状态。李警官并让我转告西姆,他的功劳可以抵过,只要他到时出庭作证,积极配合……。” “那张智先为何在那晚突然失踪了呢?而你第二天为何又和杜海山一道从酒店出去,然后就毫无消息,你们干嘛去了?”我心急地问道。 因为案件到此,已经很清楚了,当晚只要李警官配合,杜海山当晚就会原形毕露。可为什么杜海山第二天还会大尾大摇在酒店出现并带走父亲? 当我提出疑问后,母亲及哥哥两人的目光突然集中投向了我? 我很是后悔,干嘛要提问呢? 我内疚地向母亲笑了笑,然后赶紧移开视线,望着父亲。 “那晚张智先从西姆同学那里得知,当晚杜海山会有交易,只要当晚杜海山被抓,张智先就安生了,他们都无需再担忧杜海山会加害谁了。这个消息是西姆告诉那个同学的。因为他想让他同学知道,从明天开始他们不需要再担惊受怕了。那个同学按捺不住这个喜讯,就将消息偷偷地告诉了张智先,好让张智先高兴放心。可谁知,张智先更是反应激动,当晚他趁人不备,偷偷地溜出病院,然后联系了西姆。西姆当时被张智先的电话着实吓了一跳,因为这是大家所料不及的事情。我当时正在一处安全的地方打电话给李警官,当我回到西姆身边时,西姆惊魂未定地告诉我张智先刚才从病院溜了出来,打了电话给他,说要去跟踪杜海山,西姆问我该怎么办?他还不停地埋怨张智先的鲁莽。我当时也觉得张智先那是在添乱。可是埋怨解决不了问题,我与张智先联系,让他不要乱窜,我和西姆去接应他,一切等见了面再谈。”父亲说到此,很无奈地摇着头,叹口气。 这种情节,就像警匪片一样紧张刺激。这些难道真是父亲亲身经历过的吗?太不可思议了。 “那后来呢?”我追问。 这时坐在沙发上的陈馆长接口道:“你父亲和西姆去接应张智先后,一直呆在车上,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该干什么?李警官已经调兵遣将,全城布控,你父亲他们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静待消息。可是直到深夜一点,依然毫无消息,不知事情发展如何?他们都十他着急。于是你父亲拨打了电话给李警官,结果让人很失望。李警官他们只抓获了一些小贩子,是在你父亲拨打电话前一小时在新疆通往西藏的公路上盘查车辆时抓获的。一辆装着水果的小型货车司机在警察要他下车接受检察时,突然拔腿就跑。后来,警察上车查看,发现驾驶室的后排座位上横放有一个包装严密的长方形木盒。他们没敢打开,通知了李警官,李警官闻讯后,立马赶往现场,打开木盒后,好家伙,你猜里面装着什么?” “是什么嘛,陈馆长快说啊!”我叫道。 陈馆长侃侃道:“那里面装着的竟是一块被支解开的彩棺底板。货车上的三人当场抓获,但他们十分顽固,一问三不知。派出去跟踪杜海山的警员说杜海山原本在家中,十点后出门,向三道桥市场方向驱车驶去。但在靠近市场时,车辆突然调转回头,又开往回家的路上,到家后就没再出过门。原来杜海山接到精神病院打来的电话,告知他”张智先突然从病院出走了“。杜海山感到事情蹊跷,甚觉不妥,所以他半路调转回头。他立即安排其他人代为出面交易,当晚只出货了一部分,就是李警官在水果车驾驶室发现的那部分。杜海山安全逃过了那晚的抓捕行动。为了不打草惊蛇,李警官并没有搜查杜海山的住所。李警官告诉你父亲,要他们先回去休息,等三名罪犯带回警局讯问后,明天再作打算。” “这个杜海山真是个狡猾的老狐狸。”我气愤地说道。 “后来你父亲回了酒店,西姆开车带着张智先去到一个亲戚家借宿。谁知第二天上午,杜海山和几个陌生人突然来到酒店,找你父亲。他们一定是发觉了什么?一副气势逼人的样子,你父亲知道来者不善,但为了不让杜海山怀疑自己知道事情内幕,依然如故与杜海山谈论公事。杜海山借口说在楼兰小佛塔附近发现了些重要文物,邀请你父亲一同前去考察。你父亲深知是个谎言,但那时不能不听信于他,只能装着一副吃惊的模样,跟随着杜海山上车。你父亲心思也算慎密,在出发前借说去趟洗手间,偷偷把手机拔通到李警官的手机上,并故意大声向杜海山问话,”海山,我们这里去楼兰有多远“,”我们现在出发多长时间能到“竟找些话与杜海山聊。李警官接听到电话,听见你父亲与杜海山的谈话,已明白你父亲的用意。随后李警官立即布控,让人跟踪杜海山的车辆。当车驶进217国道上时,你父亲警觉地问道,”217国道不是去乌尔禾吗?“杜海山突然冷笑说道”是的,我们正要去那里,你不是一直都十分关心彩棺吗?我要让你死前见见那件宝贝,好让你死得明目。“李警官听到杜海山的回话,十分震惊。杜海山果真发觉了你父亲知道事情的真像,可有什么办法能阻止杜海山下手杀害你父亲呢?”陈馆长停了停,喝了口水。 “李警官一定派人半路堵截他们了,对吗?”我着实听得入了迷。 陈馆长摇了摇头道:“李警官紧急时刻突发奇想,让西姆带上张智先追赶杜海山,如是警车追赶,杜海山一定会在半路就毫不忧虑地杀害你父亲,李警官推测如果杜海山发现来追赶他们的是西姆和张智先,他会很高兴的,如果能连带西姆和张智先一同消失在这个世间,这样的结局是杜海山最最满意的。因为只要他们三人不在人间,彩棺事件就永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事情真像。李警官找不到人证物证来证明自己的罪行,当地的官员杜海山早已买通,也就无需再担心会有人来找他麻烦。李警官的目的是要西姆和张智先把杜海山一行人引下车,转移他们对你父亲的注意力,李警官就能派阻击手远程射击杜海山一行人。” 听到此处,我和母亲、哥哥都愕然之极,大气都不敢出。 正如李警官所料,杜海山发现西姆与张智先驱车追赶他们,很是高兴。一开始杜海山命令司机把追赶他们的车辆撞入山沟,幸好西姆驾车技术好,一路避开。张智先用早准备好的一张张写好字的a3纸放在车前窗,示意给杜海山看。上面分别写着“彩棺不至一个,有兴趣你就停下来”。 果然,杜海山命司机放慢车速,转向前面的一片树林里。西姆用无线对讲机和李警官汇报着情况,李警察告诉西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李警官计划:张智先和西姆下车后,与杜海山糊编一套说词,拖延时间,好让李警官的阻击手准备就位。 两辆汽车同时驶进了树林,在一处离公路较远的地方停下。 杜海山和车上的几个人都下了车,父亲被其中一人挟持着站在杜海山一群人的背后。挟持父亲的那个人手中握着一把手枪,顶着父亲的脑壳。这时天色渐黑,父亲身上的手机早已没电。父亲没有挣扎,正待静观奇变。 杜海山一副丑陋的嘴脸,得意地望着西姆和张智先说道:“今天这个局面我也不想,西姆,平日我待你不薄,可你吃里扒外,真要撞死你也是便宜了你。智先兄弟嘛!我这样做出于无奈,当初我要不找个替死鬼,我自己会很麻烦,不过你的演技十分的了得啊!把我们大家都骗得一愣一愣的。你是个相当出色的演员啊!医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几百号人都被你玩得团团转,你真行啊!” 杜海山停了停,原先带着笑容的脸孔一下阴沉下来,然后凶狠地对张智先狂叫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被你耍得还不够,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们一枪送上西天去。” 张智先异常冷静地回道:“前面的恩怨,大家就不要再提了。我知道一处地方埋藏有比汉晋时期更早的木棺。上次考察时,我在营盘遗址发现的,因为当时几个人是分散寻找文物,所以那个木棺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木棺隐藏在河道边的石沙中,原本它只露出一角,后又被我隐匿起来。” 杜海山不以为然地道:“你别说些鬼话来哄我了,就是真有那个木棺,那又怎样?你难道还会带你的仇家去找那件宝贝?” 张智先冷笑说:“那你看见字条停下来干嘛!我有心与你合作,你不愿意就算了,我的为人你很清楚,我从没骗过你,不是吗?” “没骗我,那你装疯不是在骗我吗?”杜海山一听更加来气,他恼羞成怒地叫道。 “是你们说我疯了,我可从没向你说过我疯了。”张智先好笑地说道。 “你……,好吧!智先兄,你脑子是真有问题,还是假有问题,对一个要置你死地的仇人,你还有心要与他合作,你唱的是哪出戏?而且你要真的发现了刚才说的那个木棺,你把隐藏起来作何?公布大众,你张智先科学家的地位在考古学界不是更加的无人能及了吗?”杜海山先是对说得哑口无言,然后怀疑着问道。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文物我一人发现,结果功劳却是大家平分?这样的结局不是我所期望的。况且发现一个彩棺也足已让我的名字在考古学界骚动一阵,如果我能在时隔不久后又发现一个比彩棺更早期的木棺,人们会怎么看待我呢?”张智先望着杜海山问道。 “原来智先兄的沉俯如此之深啊!不过这也是人知常情,那说说看,你现在要如何与我合作?”杜海山开始有些心动。 “智先兄,你想清楚,找到木棺后,杜海山一样不会放过你……。”父亲着急地提醒着张智先。 父亲当然知道这一定是李警官事先设计好的,但为了加强真实性,父亲装着很难过着急的样子。父亲还未说完,就被挟持他的大汉重重地打了一拳,差点跌倒在地。 “海山兄,我有个条件,你放了夏怀瑾,我保证他不会跑的。你现在要杀谁,都是轻而易举之事,又何必这样折磨一个半百之人呢?”张智先道。 杜海山犹豫不决,张智先又道,“夏怀瑾跟着我们,会有益处的,不要伤害他,他对古棺研究超过了你我。那具被我隐藏起来的古棺还需要夏博士来鉴定它的年代。等这次木棺挖揭后,我们不管你将木棺如何处置,但你得给我们一笔钱,不能少于伍佰万。西姆要跑路,他不能在研究所呆下去了。我呢!需要一笔资金作研究,出论文。怀瑾兄也得分一份,这样大家各有所得,就不会节外生枝。而且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保证夏怀瑾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半句。怎样?” 杜海山还是一脸的狐疑,他知道父亲不会和他们同心的。因为父亲不缺钱用,而且李警官还是父亲找来调查他的,杜海山对父亲恨之入骨。 杜海山也想到张智先不可能会为了钱而与他共流合污,倒卖文物。杜海山太清楚张智先的人品了。但他有些相信张智先所说的古棺……。一个汉晋时期的彩棺,买家都愿意出一亿伍仟万来购买,那比汉晋更早期的古棺,能值多少钱?那真是个诱人的天文数字。等彩棺找到后,就地将他们三人一起解决掉,一了百了,真是太……。 就在这时,只听见一声沉闷的枪响,挟持父亲的大汉痛苦地“啊!”了一声倒下。子弹射穿了那人的脑壳,血柱直射到父亲脸上,父亲吓了脸色刷白,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发呆。 杜海山一行人被捕后,震惊全国的彩棺案件终于告破。 在审讯杜海山一行人后,杜海山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一认罪,供认不违。并交代了倒买文物团伙的人员和文物的去向。 原来,自从旧博物馆关闭重建后,馆中的许多文物都转移至研究所里存放,文物管理十分的混乱,而且在转移当中,许多文物还未被记录存档。杜海山就是利用这样一个漏洞,先是引荐一些文物贩子到西姆那里借文物研究学习为名,将借出的文物倒买。后来又利用大量的金钱,拉笼贿赂了许多人,一同帮他们将文物倒买出国。买卖是越做越大,杜海山的胆大也是越来越大。 在张智先发现彩棺后,张智先一行七人同时向上局汇报了情况后,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上局里会有杜海山的内线。杜海山的内线把消息转告给杜海山,杜海山喜出望外。 一个如此珍稀的文物,只有极少数人见过,而且现在还需要去寻找回来,真是天赐良机。 一个晋代的彩棺,它的价值是多少?杜海山脑子转个飞快,凭据多年的研究,它怎么也值个几仟万吧! 想到这里,杜海山立即行动起来,他联络了开车前往运载彩棺的人员。杜海山故伎重施,而且一如他所愿,一切进行得相当的顺利。他们协商好,把彩棺运出古城遗址后,由杜海山派车在半路接应。 事后,杜海山给寻找彩棺车上的一行六人每人二十万的好处费。二十万元对一个普 第十一节 绽放的爱情 回到自己的客房,我整个人瘫在沙发里。感觉莫名的孤独寂寞,怅然若失。 目前最最困扰我的一个棘手问题,就是如何告诉母亲我与景文宣的关系。 母亲刚才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或许她根本就不认识景文宣,只是听闻过此人。但她一定会认为一个在十几天内就能与自己女儿恋爱上的男孩,一定优秀不到哪里去。 在加上景文宣目前的工作,一个小小的助理,母亲随便都能给我找上一打以上比他职位更高,家庭背景更好的男生给我选择。 母亲一定会是这么想的。做母亲的在选择女婿问题上,通常都表现的超乎寻常的理智。我的母亲更是不会例外,我太了解她了。 就在我沉思苦想之际,门铃响起。 我有气无力地拖拉着行将就木的身躯去开了门。 “妈!”打开门一看,竟是母亲,让我异常诧异。 母亲见我如此意外,更是一脸的不高兴。 “怎么,很意外?”母亲故意激我。 “我以为你睡了,爸睡了吗?”我强作镇定说道。 “他睡下了,他很累。这些天,你担心着这么多人,你不是也很累吗?但看你现在还没有入睡的打算,在想什么?可以与我说说吗?” 母亲单刀直入,切入主题。 “没想什么!”我低着头,回答得很没底气。 “是吗?担心一个人的滋味,你想我作为一个过来人会不知道?有什么心事,不防和母亲说说,或许心事解开了,觉也会睡得踏实些。”母亲步步为营地问道。她确实是个十分有智慧的女人。 “妈!”我心里不停地鼓励着自己,开口告诉她,勇敢些,恋爱不是过错。 我鼓足勇气,猛地抬起头,坚定地望着她说道:“妈,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有些事你已经知道了,有些事,以你聪慧的才识,你可能也猜到了些许。我也不想隐瞒你,我与景文宣恋爱了。” 母亲木然地望着我,久久没有出声。 她没有显露出很吃惊的表情,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现在我的回答证实她了的猜测是对的。 “一个伴你十几天,吃喝玩乐,哄你开心的小伙子,就那么容易得到你的爱慕和欢心,你对他了解吗?你认为你们这样明智吗?”母亲冷嘲热讽地说道。 我气得双眼朝天,虽然这种结局我早已预料到,但这些话亲耳听到从母亲口里说出,心里还是十分的难于接受。 “他不单陪我吃喝玩乐,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我,安慰我,照顾我。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不知道何谓明智?但我可以很清楚告诉你,我和景文宣的恋爱绝不是糊涂或冲动一时的。”我激动地回道。 母亲怔怔地看着我,她难以置信,女儿会为了一个只认识十几天的男生与他大吼大叫。 “静怡,你疯了吗?我不是在反对你恋爱,而是……。”母亲大为震怒,被我激得无言以对。 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气急败坏地瞪着我,我含泪冷眼相对。 我们对视了一阵后,母亲无奈地大摇其头,然后,叹了口气,很失望地走了出去。 母亲走后,我又气又恼地抓起床上的枕头,狠狠地朝沙发上扔去,以此泄愤。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狂躁,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这样发脾气。像个疯子一样。 第二天早上,由于我在凌晨时分才入睡,哥哥来按我门钟时,我还以为那是梦魇里的门玲声,没有理会。 到了中午,我晕头晕脑得醒来,感觉十分的疲乏,整个脑袋沉沉的痛。 我想起身,但全身乏力,无从起身。 我感冒啦,中暑啦,还是没睡好,累得?我糊乱猜测着。想摸摸头额,但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 这时,又是一阵急急的门铃声。 我没法动弹,情急之下,我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拨倒床头柜上的一个茶杯。杯子落地“呯”地一声响。 门外似乎人不少,他们焦急的一人一句,有叫我名字的,有拍门的,有在说话的。 “静怡,是我景文宣,你怎么啦!开门啊!”一个我期待多时的声音。 我激动的热泪盈眶,原本我该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或狠狠地责被他一番。但此时,我却只能安份地躺上床上。 为什么会这样?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呢?今年我才二十三岁。真不幸! 这时我突然害怕起来,害怕自己在这一瞬间会离开人世,与家人和景文宣 从此永别。 他们找来了前台服务员,只听见一串锁钥的清脆声,锁把转动,门开了。 他们都十分的不安,一湧而进。 “怎么啦!怎么会这样?”母亲带着哭声,含泪惊诧地问道。 “静怡,没事的,我们这就送你去医院。”景文宣猜摸到什么,很是镇定。他轻轻地把我抱起,大步地向门外走去。众人莫明其妙,紧跟着出来。 我们出了酒店,景文宣抱着我和哥哥同搭一辆的士,母亲和父亲同坐一辆的士,我们就这样急火火地又来到上次我呆过那家医院——新疆中心医院。 一路上,我迷迷糊糊,心满意足地痴痴地望着景文宣那张英俊的面孔,我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我像是累极了,在景文宣宽厚的怀里又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好似在一座雪山上,和一个人嬉闹玩笑,我们相互追逐,他把我到一个地方,那里长满了雪莲花,朵朵盛开的雪莲花,百般妩媚地在向我们微笑。 “景文宣,你快看呀!雪莲花,多美啊!”我叫道。 “是啊!你和雪莲花一样的美,甚至比它还更美。”我感觉有人在我耳边私语。我努力地挣扎着睁开双眼。原来刚才在做梦。 “文宣”我甜甜地轻轻叫道。 一张张焦急的面孔,围拢在我的四周。 “爸,妈,哥,对不起!”我躺上病床上,用十分微弱的声音惭愧地说道。 “什么都不要说,都是妈不好,妈昨晚不該那样对你说话,……。”母亲难过之极,说着又泪如泉涌,别过脸去,靠在父亲的肩上。 “别这样,孩子会更难过的。”父亲轻拍着母亲肩膀,安慰道。 “静怡,你得赶紧好起来,我们还有许多好玩的地方还没去,你要是装懒躺在这里,说不定过些天,我又会离开的喔!”景文宣紧握着我的手,温柔地说笑道。 这时我还活着,还能再见到我的亲人与恋人,我感觉十分的满足。 “我好饿!”听到亲人们的说话声,以及景文宣的说笑,我感觉精神了许多,全身充满了力量。忽然感觉肚子空空,我想我应该是错过了好几餐。 众人听闻,面面相觑一笑,知道我已有好转,赶紧问我想吃什么。 大家像是众星捧月一般,对我百依百顺,呵护有加,我感觉这一刻,自己就像个幸福的小公主,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没有争吵,没有担忧,彼此理解,相互尊重。 我感觉到,母亲及爸爸还有哥哥,他们似乎都接受了我与景文宣的恋爱的事实,对景文宣表现得极为亲切。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但愿它能延续下去。 “医生是不是说我心脏病又犯了?”我待家人不在床边时,偷偷地向景文宣问道。这次我彻底相信了医生的诊断。 “没大碍,医生说你心血供需不足,才会这样的。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成这样,害你吃不好,睡不好。我该罚,就罚我天天守在你身边,直到你出院。”景文宣嬉皮笑脸地说道。 “这样太便宜你了,唔,我想我就不出院了,就一直躺在这里,直到老。”我傻笑着回道。 “坏家伙,什么不好想,就想出这个馊主意,我有言再先,三天再不好转,我可要走人的啊。”景文宣用手指轻轻地勾了勾我的鼻子,说道。 “你敢!”我笑着瞪了景文宣一眼。 当晚,母亲及父亲还有哥哥吃完晚饭后,在病房里和我聊了会天,就回了酒店。景文宣主动提出要留院陪我过夜,他要赎罪,他说他欠我太多了! 母亲临走时,伏在我的床前抱歉地对我说道:“是母亲不对,原谅母亲昨晚的那番话。景文宣是个好小伙子。我很喜欢他,真的。” 我感动地起身,紧紧地拥抱着母亲,幸福地对母亲说道:“谢谢!” 家人走后,我和景文宣终于又一次单独相处了。 这个相聚的时刻来得太艰苦太漫长。 “这些天,你去哪儿啦?”我将头依偎在景文宣的手臂里,问道。 景文宣先是沉默了半晌,像在考虑怎么回答我似的,让人捉摸不透。 见景文宣没出声,我着急望着他,“怎么啦!” “静怡,你得赶紧好起来,我是说真的,我还有十天的假期,过了这十天,我就得回北京公安重案组报到……。”景文宣一边抚顺着我的头发,一边轻柔地说道,但不等他说完,已被我断然喝止。 “等等,什么公安重案组?”我茫然地望着他,问道。 “我在陈馆长那里工作,是局里安排的,我的真正身份是名警员,是北京公安局国际刑警重案组的一名特警,在杜海山案件未破之前连我家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景文宣娓娓而道。 “杜海山案件没破之前,我们已经收集到许多情报,陈馆长与杜海山的关系不错,原本以为陈馆长与杜海山一等人有关联,局里就安插了一些和我一样的警员,埋伏在各各领域里,进行调查跟踪。没有想到,工作之余,我还能找到生命的另一半,不对,是全部。这是真主给予我的最大恩赐。”景文宣说着,望着怔怔的我,十分抱歉地亲吻着我的手背,温柔地道:“对不起!现在才让你知道这些,但我相信你会理解的。” 景文宣的一番话让我惊讶了半天,一个助理与警察怎么也联系不上。太好笑了,一会是智志先,一会是父亲,现在轮上景文宣,还有什么更离奇的事我不知道?我不是做梦吧! 来新疆只是二十来天,竟会发生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真让我啼笑皆非。 我狠心地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好疼,不是在做梦。 “你在干什么?”景文宣心疼地握着那只被我捏过的手,大惑不解地问道。 “你干什么工作,不重要,我只要你平安无事。”我摇摇头,笑笑回道。我回答很轻松,心里却翻腾得利害。 “为什么不能告诉你家人,我家人知道吗?”我疑惑地问。 “现在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原本我们这个身份是不许向外透露,现在因为这件案子是在新疆,我的家乡告破的,我的身份也一定无法隐瞒下去,局里已经安排要把我父母及爷爷安迁到北京去居住,这样是为了减轻我们警员的后顾之忧。这次杜海山的案件牵连了不少国家干部,公务人员,影响较广。你父亲早已知道我的身份,在杜海山被捕的当晚,我不是留下字条走了吗?那是局里召我回去汇报工作以及一同审讯犯人,我在公安局的接待室遇见了你父亲。你父亲见到我也同样很诧异,他还以为我犯事,被叫来问话呢?至于你母亲及你哥哥,我也不晓得他们知道不知道,或许你父亲已经告知他们了。”景文宣小心地答道。 我点点头,心里犯嘀咕。心想:我母亲也一定知道了你的身份。 “怎么啦!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高兴了。”景文宣有些紧张。 “没有!”我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啦! “那你父母走了吗?你要不要回去帮他们做些准备?”我问道。 “你真好,这个时候还想着别人,他们后天就会离开,局里有人安排,你不要再为别人操心了。就因为你操心得太多,现在才会躺这里。”景文宣用那坚挺的鼻梁磨擦着我的鼻子说道。 “我家人知道我得了什么病吗?”我问。 “是的,他们都很意外很担心。年青人得冠心病的机率相对比较小,有的是先天遗传,但你家人都没这个病历,那就跟你的生活习惯有关系。你的病情还算稳定,医生说了,只要你按嘱咐服药,正常化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得和大家合作,不能使小性子,不能通宵写作,这次回去后你得搬回家里住……。”景文宣像个老医师不厌其烦地叮嘱着。 我痴迷贪婪地望着他的那张笑脸。“春天的美,也比不过你的微笑。”多好的歌词。 “我有这种病,你不介意吗?我可能随时病发,我会拖累你的。”我心里突然的一阵的难过,我感觉自己成了累赘。 “别傻了,只要好好调养些日子,你什么病也不会有。你一定要坚强,就像你的小说人物一样,在逆境中成长,人方显得更加成熟完美。”景文宣安慰道。 “谢谢你!我真不敢想象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怎样。”我含泪说道,心里着实的难受。 “不说这些,我给讲你个故事吧!”景文宣见我不悦,转变了话题。我点点,表示同意。 很久很久以前,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军西征,派出的一支骑兵小分队在沙漠中迷了路,人渴马乏。就在他们几乎绝望的时候,一位士兵忽然说,历史上曾有老马识途,看看老马解缰能不能带我们走出绝境。 放缰的老马在原地转了几圈,突然向着西北角小跑起来,小分队紧跟不舍,不知跑了多长时间,终于发现前方有个绿色湖泊,他们策马扬鞭,连人带马一起冲进湖里,把湖水喝了个够,等缓过神来,一位士兵问,这是什么地方?这个湖叫什么名字?众人面面相觑,谁都说不上来。 蒙古兵上岸后,沿湖边前行,见不远方有一片树林,树林边上有几个蒙古包,一位老妇从蒙古包里走出来。蒙古人天生好客,老妇人端出刚刚做好的酸奶,这些蒙古兵也不客套,端起碗就一口气喝光,一位士兵抹了一把嘴说:“这酸奶跟刚才喝的湖水一样好喝。”“那这个湖叫艾里克湖?”另一位士兵接口道,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为什么会叫那个湖艾里克湖?”我不解地问。 “蒙古语里,艾里克就是酸奶的意思”。景文宣解析道,又继续着。 蒙古兵小分队继续上路,在与大部队会合后,他们添油加醋地讲述着这次传奇般的经历,说湖水变成了酸奶,岸边是用珠宝铺就的五色路。 艾里克湖的名声就这样在蒙古大军中传开,又传到蒙古军队所到之处,后来到艾里克湖寻宝成为一些人的梦想。 但西征凯旋的蒙古大军没有再次找到艾里湖,“老马识途”的典故这次“失灵”了。有人说,艾里克湖为躲避被掠夺的命运神奇的消失了,也有人说,上苍为了保护艾里克湖,让识途的老马变傻了,因此,很久很久没有人再能找到艾里克湖。 “真的有这么一个湖吗?”我好奇地问。 “当然,它存在了1300年以上,在魔鬼城风景区的东南方。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那里可美了。”景文宣得意地说道。 “你去过?那它是何模样?”我紧追着问。 “那里水波荡漾,芦苇丛生,鱼跃禽鸣,野猪、黄羊经常出没,树木成林,农田纵横,天然而成的一幅沙漠湖光秀美图,艾里克湖因此被誉为戈壁沙漠上的一颗明珠”。 “真神奇,你是几时去过的?”我问。 文宣笑笑说“二十年前。” “你蒙我呀!”我颠怪道。 “真的,那时我还只是个小学生,我记得那是在夏日,我和班里的的同学跟着老师到艾里克湖野游,第一次在戈壁沙漠中见到一泓碧绿的湖水,我们当时的心情不亚于当年的蒙古兵,特别兴奋。我们就像当年蒙古兵那样,”哇“的大声叫喊着冲进了湖里,水花四濺.结果,不会游泳的我喊”哇“变成了喊”救命“。老师见状,赶到我的跟前,像老鹰抓小鸡一般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历声说道:”站起来,站起来。“结果,我被拉起,这一站,才发现那湖水原来只到我的腰处深。同学们哄堂大笑。我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灰溜溜地走回岸上。”景文宣回想起往事,依然乐意融融,笑不停口。 我被逗乐了,嘲笑着说,“你不会现在还是一只旱鸭子吧!” “当然不可能,不会游泳,考警校时想都别想了。”景文宣得意地回道。 什么叫幸福,叫甜蜜。我想那一晚,是我人生中最最值得回忆的一晚。 在新疆的三十二天里,我在医院头尾就呆了七天,真让人丧气。 景文宣被局里召回,我的心空荡荡的,在他走后的日子里,我整日整日的发呆,像是扔了魂魄似的。 家人帮我办理了出院手续,我无精打采地跟着他们走出了病院。大家都十分小心我的感受,母亲也不像往日那样对我哆嗦,个个都是那么的安静。 往日那个神采飞扬的我,如今却是如此的沉默寡言、多愁善感。 就在我将要上车的一刹那,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叫住了我。“厦静怡!” 我回转身,觅声望去,是依娜。这让我很诧异。 婀娜多姿的依娜,含笑望着我,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花。看上去她精神很好。 我们各向前走近。“很高兴又能见到你!”我说道。 依娜有些羞涩对我笑笑说:“我也是,知道今天你出院,我赶忙过来。这束鲜花送给你,祝愿你健康快乐。” 我接过她递上的鲜花,“谢谢你!” 我们彼此都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 “走吧!你家人在等你,再见,我的朋友。”依娜说着上前和我拥抱。 “再见!我的朋友。”我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感动,泪水在眼角打转。我赶忙抽身离开,上了车,向她挥手道别,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母亲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搂近她的怀里。车上的人,爸爸、哥哥大家都沉默不语。一家人变得很默契。 我忽然想起景文宣对我说过话:“我们都需要有足够的勇气面对生活……。当你伤心时,你身边的人都会伤心,当你快乐时,身边的人都会快乐。你不只是属于你自己,你属于大家的。快乐与伤心同在。” 想到此,我猛地坐起,擦拭着眼泪,然后笑着对母亲说道“我没事了,妈!” 母亲报以一笑,点点头,不语。 我向窗外望去,小车正好经过一座规模宏大的清真寺。 “快看,那么多人,他们今天一定是在庆祝什么节日!”我惊叫道。 “今天是宰牲节。这个节日与肉孜节一样,是全伊斯兰教的节日。”父亲接口道。 “这里的清真寺也同样禁止非穆斯林进入吗?”我好奇地问道。 “二道桥清真寺,是全新疆唯一一座对外开放的清真寺,它是因国际大巴扎的建立而诞生的。这里很值得你去参观认识,它是一种文明,一种文化……。”父亲介绍道。 望着渐渐远去的人潮,我忽然觉得来新疆需要特殊的勇气来承受这里的一切。我感觉自己成熟了许多。 这次西域之行,给了我太多的惊讶,多的都让我难于承受。 最大收获,当然是我恋爱了。正如景文宣说的,这得感谢真主的安排,我们才能相遇相爱。 新疆这么一个美丽动人的地方,在等待着人们的认知与爱慕。 在不久的将来,我会与心爱的人一起再次踏上这片神秘浩瀚的土地。 那无与伦比的哈纳斯湖,神秘莫测的魔鬼城,油图般的阿勒泰清晨,绚丽多彩的蝴蝶谷在等待我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