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顾初如北-他看见你的声音》 ☆、写于正文之前 前序对我来讲,似乎变得有些困难。 因为从始至终,我都在构思着这部小说,想着的是,如何将这部小说写得好看。 陆门这个系列构思了很久,从陆北辰到以后会陆续登场的其他主角。我跟很多人说,我是个灵感跑得飞快手指头却异常笨拙的人,就例如,陆门全系列的每一个故事我都想好了,第一部却还没蹦出一个字儿。 在新文做预热时,很多读者都在猜测陆北辰的职业,当然,也有猜中的读者。 没错,法医。 为什么写这个职业?这么生僻,这么让人难以接受,这么一听上去就冷冰冰的头衔…… 很简单,因为,生与死都是大事。 生,是医生的事儿。 死,是法医的事儿。 这个职业神秘而充满异议,令人尊重又令人敬畏,这个职业的严肃性决定了它的与众不同,它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地位。 不想过多来说这部小说,因为我始终相信,爱它的人会一直这么爱着。 深信你们会喜欢这样一个陆北辰,最起码,我迷恋那一种面对工作认真严苛的男人,所以这一次,陆北辰被捏成了“男神”。 当然,“男神”也会有缺点,“男神”也有有执拗,正因如此,他才难能可贵。 休息的这几个月,我的指甲长得特别快。年前我和唐欣恬小同学在广州厮混的时候,她就摇头晃脑袋地给我普及十万个为什么,“你要记住呦,懒人长指甲,这是真理。” 以至于到了现在,我一看见我略长的指甲就会想起她幸灾乐祸的口吻。 2015年的春天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来了,回京后第一次出门就愕然发现,明黄的迎春花开了满城,接下来就是大片的玉兰花了。 然后,开始回忆这么多年来写小说的日子,然后知道,自己老了。 遥想2008年,那是我第一次被人“坑骗”写网文的时间,当时某女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你先写着爱情小说嘛,写顺手了再写悬疑恐怖小说呗。 然后,事实证明,写顺手的只能是爱情小说,至今。 恐怖小说没写成,最后只能将悬疑点加在了言情小说里过过干瘾,不曾想,倒是引领了悬疑言情小说这种类型,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从没感觉到时间过得很快,只是在每天起**照镜子的时候才会感觉 人在衰老,却收获了不少读者。这么多年,很多读者我是看着从读书到毕业,到谈恋爱到结婚生孩子…… 好像一切都没怎么变,但好像一切又都变了。 写个前序似乎挺无聊的一事儿,罗里啰嗦的没说什么重点。 我想我可能就是告诉大家一句话。 春天来了,爱情来了。 先放上简介给大家解馋,正文莫急。 ☆、一转身,一辈子 三月的最后一天下了雨,冲凉了早春的温度。机场来往繁忙的脚步,从未停歇,有时候,有些人,离别往往就是一辈子。快过安检的时候,乔云霄缓了步,前方vip通道已然打开,候着他。顾初淡淡地笑着,对他说,“一切顺利。” 乔云霄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良久后才轻声吐气,“但愿吧。” “会的。”顾初旁顾了一下,来往的人群中有记者的身影,并未慌乱,又补上了句,“困境总会过去的。”就像是窗外的雨,下得再大,也终究会天晴。生活总是分分秒秒继续着,幸福,或悲伤。 乔云霄笑了。他的笑永远是那么温和,明亮的眼像是掬了春水,不知蛊惑了多少众生。可是,他的笑又淡淡隐去,抬手,手指在碰到顾初长长的发梢时止住,落下。 “怎么办?你知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他轻叹,嗓音低沉轻痛,“我走之后,谁还能来照顾你呢?”多少年,这个女孩儿就一直扎根在他心,令他疼痛,令他怜惜。她终究也是长大了,成了他一生都想要去攥紧的美梦。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思思。毕竟在这世上,我就只有她了。”顾初唇边的笑始终未散。相依为命未尝不是好事,生活也许是跟她开了个玩笑,但最起码让她明白了个道理:善待自己,因为一辈子转眼就过去,疼惜爱自己的人,因为下辈子未必遇见。 乔云霄心口如同压了块石头,透不过气。她愈是这般美丽地笑着,他的心尖就愈发地疼着,他何尝不知,如果拨开她瞳仁里的坚强,只剩下一颗布满荆棘的心,尤其她父母去世之后。只是,她从不会把心暴露在空气中,从不曾交到他手中,只会,像现在这样,用她最淡定的美掩了一切。 “其实医院那边我可以帮你——” “我真的很好。”顾初轻声堵住了他的打算。 乔云霄剩下的半截话就只能咽了下去,他看见了她眼底的坚决,令他心疼的坚决。半晌后点了下头。 “快进去吧,会被记者看到。”顾初提醒了句。 乔云霄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点头。顾初唇角的笑稍稍上扬了些,冲着他摆了摆手。他依旧僵在原地,周遭微凉的空气跃过他宽阔的肩膀,轻抚了她额前的发丝,沾了几缕薄浅的香。她转身要走,他开口,叫了她名字。 她回头。 “这么多年,你恨过我吗?”他考虑了半天还是问出了这句话,或者说,这个问题像是 毒瘤一样折磨他太久了,终究的还是要面对。 雨后有微弱的光挤进了机场大厅,乔云霄逆光而立,高大的身影看上去模糊不少。顾初看着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下头。 乔云霄紧攥行李箱杆的手指渐渐松了,可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揪了一把。如果痛恨能让一个人念念不忘的话,他愿意成为被她恨着的那位。 再抬眼时顾初已经走了。 来往的人影,唯独她的背影看上去那么单薄清瘦,她长发披肩的样子很好看,总会让他想起初见她时的情形。几米开外后,乔云霄不知怎的,冲着她的背影喊了句,“顾初,你还没忘了他,对吗?” 他想她是听不到的,机场这么多人,来往的脚步这么纷杂。可是,他知道她听见了,隔着人群,她的肩头那么极不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他就知道。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停步,更没有回头。像是没有听见,又像是,迟迟不肯给她自己一个答案。 顾初:曾经有人说过,人的两个心房一个住着快乐一个住着悲伤,快乐时不要笑得太大声,不然会吵醒旁边的悲伤。 所以,我们终将都会失去彼此,对吗? ☆、一座还会凉的城 顾初还会梦到从前,醒来后虽是薄冷,但如果拼命能抓住梦里的温度,她的指尖就不会太凉。 进入四月份的琼州会竞相开很多的花儿,能叫上名字的,和叫不上名字的。顾初回到这座城市已有三年多了,可明明就是生她养她的地方,每次午夜梦回她都会惊觉陌生。可能是因为这座城不是那么四季分明,也可能是因为,她从未在这座城见过明艳的迎春花和宛若胜雪的玉兰。 岑芸来医院找她的时候正值中午,西药房空闲了下来。医院走廊尽头的液晶显示屏里装了个一本正经儿的女主持,正在播报本市最新消息,是关于乔远集团的。 岑芸从顾初手里接过信封,没打开,只是捏了捏,语气如唇角的温度,淡凉,“就这些?” “嗯。”顾初两手揣在白大褂兜里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见岑芸皱了眉头便马上解释,“姨妈,思思这个月用了一些钱,下个月我会多还您一些。” 有些解释其实徒然,像是这世上有这么多人,包容的始终会选择原谅,刻薄的终究会雪上加霜。她了解岑芸,那番在她耳边叨唠着数多年的话还是要不吐不快的。 岑芸一如顾初所料的那般,眉间像是拧劲儿的抹布,精致的妆容也暗色了不少,“你是单单这个月还的少吗?上个月,还有上上个月,你总共才还了多少钱给我?就这么薄薄的一丢丢儿。你可别忘了,当初你爸妈去世之后欠了一屁股外债,可是我省吃俭用帮着你们还上的。到现在我可没收你一分钱利息,早知道你这样,我单拿着那笔钱存银行吃利息都比现在享福。” 这番喋喋不休从未创新过,落在顾初耳朵里多少有些模糊了。她的视线跃过岑芸的头顶,落在屏幕花花绿绿的画面上,里面的乔云霄正在接受采访,脸色憔悴。直到岑芸最后一个字收了音,她才开口,嗓音轻柔,但又有点疏离。“对不起,姨妈。” 岑芸嘴角抽动了一下,她不是不清楚顾初这薄淡的性子,忍下,随手将信封塞进了今年春夏新款的prada挎包,漆黑的包面儿嵌着烫金的暗扣,迎着光闪进了顾初的眸里。 “乔远集团这次栽了大跟头,那么大的上市公司被查账还有活路吗?乔老爷子都病倒了,单是乔云霄一个人飞去伦敦顶着,我看啊这次悬了。你也算精明个姑娘,要是再跟乔家公子纠缠不清的说不准就惹祸上身。”见顾初一直盯着屏幕,岑芸清了清嗓子提醒,“你也不用这么感情用事,这都是报应,想当初他们乔家——” “来取药的病人了,我去工作。”顾初收回视线打断了岑芸略带幸灾乐祸的语气。刚要走,胳膊被岑芸拉住。 “照着单子给我拿点药。”她又打开精致的小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单子塞了过来。 顾初看了一眼单子,抬眼叹气,“这些都是处方药,没有医生的处方单,这些药不能给您。” “就是处方药我才来找你拿,药店能买到的药我还用求着你吗?”岑芸染着蔻丹的手指敲了敲单子,“放在家里备用,说不准哪天就用上了,挂个号那么费劲,见了医生要开药,医生问前问后的浪费时间。怎么说你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守着个西药房呢,随手拿上几盒医院也不知道。初初啊,你可别忘恩负义,别忘了,你这份药剂师的工作还是我求爷爷告奶奶花了不少钱搭了不少人情关系才得来的。” 顾初没有犹豫,直接将单子塞回岑芸的包里,“对不起姨妈,这是医院规矩我不能不遵守。另外,您不看医生就乱吃处方药很危险,万一出事怎么办?您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又觉得挂号费劲的话,我大不了起个大早给您排队挂号,但就是不能容着您这么乱来。” 有同事喊顾初,午休后病患多了起来,药房人手不够。她便急急说了句,“我去帮忙了。” 岑芸气得一跺脚,冲着她嚷了句,“真是养了只白眼狼!” 顾初在她离开后,松了口气,转身回了药房。 经过走廊时也不曾留意,屏幕上广告过后又蹦出了一则消息:据悉,国际知名人类学法医陆北辰近日将会抵达我市,经有关人士透露,陆教授此次在我市的行程将会全程受到保护,媒体纷纷猜测他此次前来的目的。陆教授向来有“尸译者”的称号,经他手盖棺定论的从不会出现冤假错案…… ☆、听说,他回来了 夕阳泼染了云际时,医院的急诊又接来了病人。一辆大货车疲劳驾驶翻车,造成后面的旅游大巴车追尾,3人生命垂危,10人重伤,还有10人需要留院观察。 西药房也开始忙碌起来,在夜班药剂师没来接班之前,顾初分分钟都不能抽身下班。库房调配时间来不及,紧急药只能先从药房出库,一件件消炎抗生药、成箱注射液都压在了药件车上,一趟趟往护士站送,护士忙不过来的时候,顾初又担了临时工送药角色,各科室轮番跑下来省了两个星期去健身房的运动量。 等好不容易松口气了,库房那边一个电话又打到了西药房,要求加派人手过来搬药。西药房的同事都是工作了十几年的老油条,自然懒得搭理。末了,顾初主动跑去库房帮忙。 “这个时间你该下班了吧?唉,顾姑娘,要我说你就是太好脾气了,他们都把你当软柿子捏呢。”库房的一位老伙计边往车上搬药边替她打抱不平,“怎么说你都是个药剂师,每次都让你来跑腿儿。” 顾初只是笑笑,没说话,将车上的药跟单子上的数量认真地进行核实。这里向来是按资排辈的地方,她是药剂师不假,但资历尚浅的她只能靠着自己的力量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其实她求得并不多,只要安稳,不想打扰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她只是一只背着软软壳的蜗牛,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人一脚踩死。可这么多年她也学会了避让,恰到好处地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因为,她没权利受到伤害,因为,还有思思。 顾初推着一箱箱的药品往回走,额上的发有点打湿了。她不是没看见周遭病患投过来的眼神,有个病人小声跟病友说,“那个推药的小医生长得像演员似的,真漂亮,也不知道是哪个科室的。” 替护士站给手术室送药的时候,顾初盯着“手术中”这三个字看了许久。如果……如果她还是以前的她,现在应该是站在台上手拿着手术刀在拯救病患的生命吧?如果所有的事不曾发生,她一定会是最优秀的外科医生。是的,她是如此自信,因为她曾经笑着跟母亲打赌。 在机场时乔云霄的那句话没说完,顾初知道他想说什么,虽然他身陷囹圄,但帮她在琼州的医院转为临**工作亦是易事。这么多年他一直想为她做些什么,或大事或小事,她能做的只是婉拒。 因为她知道,有些人的人情是不能欠的,一旦欠了,就还不清了。 终于忙到下班,顾初坐在医院草坪旁 的椅子上揉着发酸的胳膊,不远处救护车的车灯还在闪,那急切的光亮晃得人心发慌,就像,当年运走父母的那辆车。 手机的响铃将顾初从回忆中拉回来,接起,是筱笑笑。唯一一个跟她有联系却又联系甚少的同学,曾经睡在她的下铺。 “谢天谢地你终于接电话了,我还以为你换号了呢,可找到你了,万一联系不上你我可没法向组织交代啊。”筱笑笑豪迈的分贝直穿顾初的耳朵。 顾初不急不慌地移开手机看了一眼,有提示20个未接电话。她记得筱笑笑这个人有点强迫症,许都是她一人打的。 “今天比较忙。” 筱笑笑寒暄了几句后开始阐述本次联系的中心思想,“跟你说一声,本周六上午十点咱大学同学有聚会啊。” “周六我还有工作,不——” “打住,千万别拿工作当借口,大周六的总要休息吧,再说了,这次聚会是在琼州不在上海,你不是回琼州了吗,多方便。”筱笑笑打断了顾初的话,直切重点,“另外,这次可不单是咱们这届的,会来不少学兄学姐呢。” 顾初迟疑了下,稍后叹气,“我真的——” “谁都可以不去,但你顾大小姐必须要到场。”筱笑笑再次打断她,有点八卦。 顾初不知怎的心口一悸,脱口,“为什么?” “因为,”筱笑笑故意拉长了声音,搞得神秘兮兮,“我听说,是他回来了。” ☆、被爱情流放的是青春 他回来了。 筱笑笑没有指名道姓说“他”是谁,可是,顾初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 已经不记得筱笑笑后来又说了什么,听进顾初耳朵里的只剩下蜜蜂打架的声音,许是蛰痛了耳膜,这种轻浅的疼顺势而下,惹得心脏中了毒,揪着痛。 记忆,如同被时光剪碎的照片,飘零而来再一片片粘上,然后顾初仿佛又看到了那段青葱岁月。记忆中的阳光总会那般明媚,不吝啬地沉淀着曾经的青春。 “你觉得我们能一生一世吗?” “顾初同学,你的问题时间跨越性太大。” “很难回答吗?” “目前回答不了。” “那到什么时候回答得了?” “等到你我都七老八十的时候,我再跟你讨论一生一世的问题。” “骗鬼啊?七老八十那么漫长,中途你变心了呢?谁负责给我答案?” “所以,你日后可以选择心脏外科。” “讨厌!” “你别乱跑,乖乖待在我身边就行了。” 是谁说的,爱情是件简单的事儿,曾经的她就那么以为了。然后,疼过哭过,在两人终于走向崩盘的时候才明白,其实过于单纯的他们,谁都没有能力来维护逝去的爱情。 被青春圆寂的是爱情,被爱情流放的是青春。 这么多年,她在努力适应,适应忘记他的日子,适应假装不曾遗失过自己的日子。于是,她真的认为自己可以忘了。 风吹过时,顾初觉得眼角有点凉,抬手擦拭才发现,睫毛有点打湿了。这样的春夜,风还是稍稍有点硬,所以才刺激了她的泪腺,不是吗? 不远处的救护车已经沉默,像是孤独的老人,静静地注视着急诊室的生命轮回。其实顾初并不喜欢这个地方,那长长的走廊、急速下轱辘吱吱响的推论**、那些明晃晃的白大褂、一盏盏明晃晃冷冰冰的无影灯。这里是被鲜血染红的地方,人们敬畏着又充满希望的一寸方土,却又是绝望宣判的祭台。 低头清理手机里的未接来电,果真都是筱笑笑的,她夺命连环call的本事让人望尘莫及。顾初叹了口气,清理到最后一个时手指蓦地止住。 不是筱笑笑。 一个座机号,陌生的。 顾初盯着手机里的这个号码,匿藏在一串串相同的手 机号中,隐晦得如同只小兽。不知怎的,她的右眼皮极快地窜跳了一下,条件反射的生理反应令她不舒。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顾初的手指覆上了那串电话号,竟有点抖,她有种预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就好像,一旦这个电话打通了,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涅槃。深吸一口气,回拨了过去,经过反复确认,手机那头是一道严肃的嗓音。 “是顾初吧?这里是市公安局。” ☆、离奇失踪的小提琴家 顾思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里,十指紧扣,紧紧抿着泛凉的唇。上身一件黑色**紧身七分袖薄衫,配了条藕荷色的带纱长裙,染有浅咖色的梨花头随意扎了起来,有着女孩儿未脱的青春洋溢又透着时尚,只是,脸色惨白得像是涂了一层油漆。 在见到顾初赶到后,顾思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像是弹簧似的弹起来,冲上前抱着顾初就哭了。顾初接到电话后这一路上原本就惊魂未定,见状后心里更像是被猫抓似的难受。她搂着顾思,察觉的到妹妹小小的肩头都在颤抖,紧搂着自己的手臂即使隔着布料都能感到冰冷的温度。 顾初心口一阵疼,紧跟着排山倒海而来的是愤怒,安抚思思的同时,抬头盯着不远处的警务人员。这个人是什么职务她没有听清,得知顾思被警方带回局子里问话后大脑就一直在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着顾初,接收到她满满的警觉后有点哭笑不得。经调查,顾思的父母双亡后就一直跟着姐姐相依为命,姐姐顾初,25岁,琼州慈济医院药剂师,妹妹顾思,20岁,就读于琼州大学艺术系。从他打量的结果来看,妹妹个性活泼,这个姐姐嘛……相对来说独立淡定。 据手下反映,在得知顾思被带到警局后,顾初的表现没有像寻常百姓似的歇斯底里,她始终在压抑着紧张情绪,始终隐忍不发。此时此刻,她在愤怒,因为妹妹受了惊吓而愤怒。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在面对妹妹时眉眼柔和轻声喃语,转眼盯着他时,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就如同含了箭,危险,却蛊惑人心。 是个让人一眼难忘的美丽女孩儿,但同时,也一定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儿。 “萧雪的案子还在进行中,希望两位能够暂时保密。因为令妹曾与死者发生过争执,所以我们不得不逐一排查。” 萧雪,全国知名小提琴演奏家,也是业内最具天赋的天才音乐家。今年8个城市的个人演奏会十分轰动,琼州作为演奏会的最后一站格外引起关注,票价更是被黄牛抬高了10倍之多,但即便如此,依旧抢售一空。一个月前,萧雪在琼州的个人演奏会正式开始,却在当天迟迟不见萧雪的出现。 萧雪的离奇失踪轰动了全国,琼州这座原本安静的海滨城市一下子引来了不少权威媒体,各种猜测一下子占据了网络、报纸头版头条。萧雪家世背景雄厚,又是独生女,其父母除了报警外还下了重金悬赏,不管用什么办法花多少钱都要找到女儿。琼州市公安厅也成立了专案组来调查,可一个多月过去了 ,萧雪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依旧音信全无。 公众的热情总会随着新消息的到来而转移,仅仅一个多月,萧雪失踪一案就不再是被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如同沧粟,卷没入宇宙洪荒之中。 萧雪的事顾初是知道的,她压下不悦,拎起顾思的小挎包,嗓音淡淡的,“请不要再打扰我妹妹,她胆子小,经不起吓。”话毕,拉着顾思的手就要走。 “顾女士。” 顾初转头。 “你跟萧雪很熟,对吧。”听似问话,实则肯定。 顾思的肩头微微颤抖了一下,抬眼愕然看着顾初。顾初面容婉静,目光十分坦然,“我认识她,所以我完全可以演好市民配合警方调查的角色。我妹妹只是个学生,是个连税都没上过的孩子,我想她无法为你们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对方许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 紧跟着门口一道嗓音,低沉而清冷,“20岁的成年人已经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而作为一个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也可以承担完全刑事责任。补充一句,小孩子,也会犯错。” 顾初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向门口,蓦地怔住。 ☆、三米,分别又重遇的距离 门是开着的,走廊的光强过室内,却在途径男人宽阔的肩膀时削弱了不少。他逆光而立,身后的落地窗又是大片霓虹滑刻的夜景,男人的唇眼就匿藏在光影之中,却彰显着绝对优势的身高。 顾初只消是看了一眼,怔楞过后紧跟着是心脏“蹭”地一下窜到了嗓子眼的声音。这声音太过于清脆,如同厚敦的玻璃瞬间炸开,万千碎片扎进了大脑皮层。 疼,又夹杂着不知名的情感,一股脑地又窜回到喉咙,然后她觉得,喉管都堵得要命,透不过气来。 男人的那张脸,即便被光线映得忽明忽暗,也着实令她看得清楚。记忆中的脸与眼前的迅速交叠、重合,那些曾经欢笑的、纵容的、幸福的、绝决的……就在这么短短的几秒钟如数地回到她的脑海里。 这一刻,顾初才终于明白,那两年的相恋深入骨髓,这五年的分别痛彻心扉,整整七年,她的心从不曾离开过。 她,骗了自己,骗了五年。 她感觉胸口的滞闷,可双眼怎么移就是移不开,呆呆地盯着离自己只有不到三米远的男人。她和他曾经在这个距离中分道扬镳,如今,她与他在这个距离中重遇。 时光似乎愈发厚爱地精雕了他的脸颊,棱角英朗令人难忘,微抿的唇角和倨傲的下巴弧度似比从前看着严肃了。他站在那儿,手臂搭了件西装外套,简约的白衬衫却怎么都透着他的一股子冷。顾初开始慌乱了,她担心自己现在是否过于狼狈,会与这么一个突然出现又看上去高高在上的男人形成反差。 亦如,她初遇奔跑在大学校园篮球场上身穿棉白衬衫牛仔裤、引得全场女生尖叫的不羁大男孩儿。 “我觉得我以后一定会进外科。” “勇气可嘉,动力不足。” “我的马达虽说国产,但质量绝对保证,你说你这么帅,以后又是个外科医生,打球的姿势也能迷倒一片红心的,得有多少小姑娘往你身上扑?我要坚守你这块宝岛,绝对要在第一时间插上五星红旗宣誓主权!” “小姑娘你需要知道一个常识,其实投胎也是个勤快活,你得懒成什么程度才跟我差了六年?” “那你就等等我呗,哪有男朋友不等女朋友的?” 顾初的大脑嗡嗡作响,只能听到曾经的欢声笑语。她看着门口的他,气门一松,下意识喃喃,“北深……” 北深。 陆北深。 这个名字,已经五年了,我从不敢轻易叫出口。因为只要舌尖轻轻一卷,心就会溺入万世荒洪。 男人站在门口没有动,他开口,嗓音是好听,唯独不起丝毫波澜。 “我是陆北辰。” 顾初震惊,一时间僵住。 他亦看着她,目光不游离,坚决、理智,甚至,有深藏不露的智慧。 “这么晚了陆教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欢迎莅临指导,快请坐。”身边的警务人员立刻上前打招呼,气氛活跃了不少。 陆北辰从她身边过。 经过时,她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冷,还有,极淡的来苏水气息。她对这个气味很熟悉,医院的味道,划过鼻腔时原本就会觉得刺痛的寒。 ☆、是细碎的香 陆北辰没有坐下,只是在经过顾初的时候止住了脚步。他于她的偏后右方,背对背,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近到顾初的眼角只要稍稍一移,就能捕捉到他白衬衫的影子。 高冷疏离的影子。 那人与陆北辰握了手,说,“有关萧雪的案子我们还得谈一谈,有可能我们刚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陆北辰伸手接过那人递上来的资料,翻看。纸张翻阅的动静不疾不徐,像是他传递给他人的印象。顾初没听见他开口说话,大脑是懵的,陆北辰?他说,他不是北深?怎么可能? 她僵在那儿,始终没回头看他,这么贴近的距离,她更能感觉到他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的气息笼罩着她,没由来地,她觉得脊梁骨泛寒。再抬眼,见门口不知何时多出几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各个面色清冷,毫无表情。 心口微微一缩。她很难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北深,因为他有着跟北深一模一样的脸;但,她也很难相信他是北深,因为他拥有北深没有的严肃岑冷。 “顾女士?”身旁有人唤她。 顾初懵懂回顾,是刚刚的那位警务人员。 “今晚打扰两位了,还请多多理解。”他挑了下眉,“或者两位留下来尝尝食堂的饭菜,听说还不错。” 顾初听出这人诙谐口吻下的送客实意,喉头发紧,目光移过时又落在了那尊高大的白影上。他垂眸在看文件,却迟迟没有翻下一页,视线始终落在纸面上,无法参透他内心所想。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鼻梁高丽笔挺,是她极为熟悉的。 房门这时被人敲了两声,很轻,很有礼貌,然后飘进来的是温柔大方的女音,“北辰。” 这声音甚是好听,如春日清泉令人向往。得体的高跟鞋踩地的声响一直绵延到陆北深身边,然后,停止。滑过顾初鼻尖的是马达加斯加依兰和玫瑰的尾香,夹杂着非常细碎的檀木气息和柔和轻巧的香根草甜,能够很优雅平和地在鼻腔中扩散。是creed家族的贵族之香。 顾初抬眸,眼波微微颤了下。很是洋气优雅的女人,一袭versace春季最新款薄粉长款外衣将她的肤色装饰得愈发娇艳,黑色的小手包恰到好处地昭示着她低奢的品味。 而这女人也在打量着顾初,目光先是惊艳了下,然后笑着问,“这位是?” 像是问陆北辰,又像是在问她,语气实则迟疑。陆北辰这才阖上文件,将其搁置一旁开了 口,嗓音如同冰泉在山涧流过。“如果方向错了,只能说是你们调查的问题。我只负责发现,怎么解决是你们的职责。” 警务人员愣了半秒后反应过来陆北辰是在跟自己说话,摸了摸鼻子,笑着说了声是。顾初的衣角被顾思拉了拉,她小声,“姐?” 顾初也反应过来,在这里,她只是个局外人。 “犯错的往往都是小孩子。”就在顾初打算离开时陆北辰又开了口,口吻很淡,却有针对性,“顾女士,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顾初觉得像是被人用锤子狠敲了下后脑,她看向他,心口惊涛骇浪。而始作俑者依旧站在原地,如在白雪皑皑中伫立的松柏,那张脸颊被灯光映得更是清晰英俊,他的眼睛很黑,深邃得令人心慌,像是看穿人心一切的犀利。他在直视着她,目光深沉。 这一秒,她不敢与他对视太久,慌乱错开目光,揽过顾思的手臂轻声说了句,“回家吧。” ☆、尸译者 翌日,是个大晴天,海洋性气候的琼州,在阳光明媚的时候总会惹人怜爱。顾思今天没课,也难得顾初休息,两姐妹吃过早饭后没出门,就一直窝在沙发上聊天。窗子是开着的,有暖暖的风进来,拨了窗棱上的风铃,清脆悦耳。 “原来昨天晚上的那个人就是陆北辰啊。”顾思枕着顾初的腿,啃着苹果说,“长得也太帅了吧?千年才能挖出来的帅哥做法医太可惜了,他应该面对的是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和一具具鲜活的娇躯,而不是一堆堆枯骨和血淋淋的尸体。” 顾初没吭声,盯着笔记本上的一则播过的消息看。正是陆北辰抵达琼州市的消息,记者拍到了他刚刚出闸口的一幕。人群中他高大卓然,白t恤泛旧牛仔裤,一件浅灰色春季薄外套随意搭在行李车上,太阳镜遮了他的眸。他的出现引了不少久候的记者们,一时间将闸口围得水泄不通。很快地,拥挤的记者群被几名黑衣人拨开,画面中的男人从容淡定地在狭窄的人缝中离开,面对记者们的提问他概不作答。 “这才是真正的高冷。”顾思凑上前看着电脑屏幕敲了敲,“我之前在一本国外杂志上见过他的报道,听说也是唯一的一篇正式报道。外界说他的智商高到死神都不敢跟他耍心眼的地步,过目不忘,眼神毒辣,据传闻他只需要看一眼尸体就能知道对方是怎么死的,看一点儿骨头渣都能知道死者身份,很厉害的。哦对,国际上送他一个称号,叫做‘尸译者’,够形象的了。他今年才31岁,又是博士又是教授的,罕见的法医界身价极高的男神。网上还有人说他特别难邀请,在国际上都炙手可热的,他挑案子跟猫挑嘴似的,不是什么案子都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唉,不过话说回来,法医这个职业是挺酷的,但一想到那么张英俊的脸每天被口罩遮着就可惜。” “你的同情心到晚期了?”顾初挡住了她的喋喋不休,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儿,陆北辰?他明明就是陆北深,为什么要否认?但如果他是陆北深,那改了名字和职业又是怎么回事儿?她也试着查陆北辰的个人资料,甚少,只是表明他定居于温哥华,常年与美国联邦调查局合作,还有零星的有关他通过尸骨破案的介绍…… 她也抖着手指在搜索引擎上敲过“陆北深”三个字,结果资料是,零。昨晚的她落荒而逃,今天的她疑问爆脑。 顾思却在一旁想到了什么,迟疑,“话说这位陆教授如此之难请,为什么这次会来琼州?在警局他们提到萧雪,难道——” “说明萧雪 已经被找到了,是尸体。”顾初没有惊讶,能让陆北辰去接触的,说明这人已经死了。 顾思倒吸了一口气,“腾”地一下坐起,呐呐,“已经死了……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失踪。” “那天在派对上还发生过什么事?”顾初阖上电脑问。 昨晚到家后,思思便跟她讲述了一个月前与萧雪的过节。原来,在萧雪失踪的前三天,她曾经参加过由思思学姐组织的一个派对,思思的这位学姐是个挺有名气的模特儿,她跟萧雪也有交情,听说萧雪来了琼州,便热情好客地邀请她一同参加派对。在派对上,因为萧雪的成就难免会有恭维之言入耳,思思也年轻漂亮的,见萧雪在派对上挺傲气甚是看不惯,两人几句话不对付就争执了起来。三天后,萧雪离奇失踪,而思思也成了涉案人员之一。 ☆、不相信的怕会另有其人 顾思有点急了,“顾初,你不是不相信我吧?” “不是我不信你。”顾初看着她,美丽的眉心有隐隐的蹙起,“我只怕,不相信你的会另有其人。所以,你要仔细回想当晚你所见的人和事,有什么落下的线索都要告诉我。” 顾思听顾初这么一说也紧张了,努力回想了半天,小脸一皱摇头,“真的没有了。” 顾初凝眉思考。 “反正我是无辜的,该说的我都跟那个小警察说了。”顾思搂过她的胳膊,嘟着嘴,“说不定是萧雪自己想不开寻短见呢,她那个人神经兮兮的,喝点酒又笑又哭,简直一神经病。网上可说了,因为压力大她疑似患上了轻微抑郁症呢。这件事跟咱们没关系,萧雪家那么有钱有势的,不但那个小警察是外援,连陆北辰那个大腕都给搬来了,还有什么查不出来的?要我说什么最难邀请的专家呀,只要钱到位上帝都能来帮忙。” 顾初知道顾思一肚子怨气,也不怪她,谁正在上着课呢就被警察叫走了谁心里都不舒服。原来昨晚的那个警察也是外援,看来这件案子不简单。 “行了,我还没说你呢,在学校里你闲得冒油对吧?没事儿参加什么派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现在我们——” “为人处世要低调嘛。”顾思懒洋洋地打断了顾初的话,扬眉,“我跟你想得可不一样,咱们顾家凭什么就要受委屈?我们为什么要活得小心翼翼的?我们还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才不要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呢。” 顾初敲了她脑袋一下,“年轻漂亮能当饭吃?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顾家的事错也好对也好都已经过去了,你的心想要蹦高是好事,但先要把你的翅膀练结实了再说。” “我觉得我就不是学习的料儿啊。”顾思由衷地说,“你比我聪明多了,打小跳级就跟吃家常便饭似的,十七岁就考上了大学,20岁就上大三了,如果不是家里出事儿的话,你还有两年就能毕业,然后去国外读研,出来一定会是优秀的外科医生。其实我对学习不大感兴趣,就算顶破了头都追不上你的一半儿。” “所以?” 顾思像只水獭似的轻轻勾住了顾初的胳膊,“我不想上学了,我也想像你一样出来工作。” “胡说!”顾初皱了眉头,一伸手将她推到了一边,“就算你再不想读书也要给我把这四年念下来!” 顾思一见顾初不悦了,马上凑上前示好,“你可别 生气啊,这么漂亮的脸被我气出皱纹可不好了。我知道你对我有期望嘛,所以只是说说而已。”她不是不了解顾初的脾气,她的冷暴力她这个做妹妹的可受不了。 顾初的眉心这才松开,顾思抿唇,一下子将手伸进她的脖子,“哎呀你笑一笑嘛。” 脖子正巧就是顾初的痒痒肉,平时她最怕别人碰她的脖子,所以这个把柄就被顾思捏在手里,有时候见她生气了总会使用这招来逗她笑。今天也不例外,顾思单是手这么一搭她就觉得痒,然后忍不住咯咯笑了。 ☆、哭,是没用的 顾初一笑会让人觉得冰川融化万物生养,至少,顾思这么认为。顾初一笑时,黑眸总会灿若星辰,浅浅梨涡的弧度总会令人迷眩,她更是继承了妈妈的美,不论走到哪儿都会自然而然地成为发光体。而顾思最怕看见的就是顾初哭,顾初从未嚎啕大哭过,她哭总会不出声音,豆大的泪珠摇坠在长而密的睫毛上,令人的心都揪着疼。 可是,顾初很少哭。 父亲离世的时候,顾初没有哭,顾思以为是她不伤心,她跟顾思说,因为我还有妈妈,还有你,我们的家还没散;母亲去世的时候,顾初一滴眼泪都没掉,顾思觉得她的心太狠,她跟顾思说,因为我还有你。 顾初跟顾思说,哭,是没用的。 那么,如果有一天连我也不在了呢?顾思曾经问过顾初这个问题。 顾初看着她,很认真地跟她说,那么,我一定会把你葬在你最喜欢的地方,然后,我会哭得很伤心。 所以,顾思喜欢看着顾初笑,她不愿意她哭。 “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认识萧雪的吗?”顾思见顾初笑了,心情也轻松了,想起在警局的时候,那个小警察问的话。 顾初偏头瞧着她,抿唇一笑,说,“不能。” 顾思一撇嘴,“跟我还神秘兮兮的?没劲。” 然后,眼睛骤然一亮,盯着顾初,嘴巴刚要张开,顾初慢悠悠地说了句,“你也别想从我口中知道北深是怎么回事儿。” 一下子堵住了顾思的好奇,气得她哇哇大叫,冲着顾初叉腰,“大我五岁就欺负人是吧?别以为我不能知道你在大学的那点事儿,我会查的!” “小胳膊小腿儿地在我面前乱蹦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好奇心从何而来,你就是个外貌协会的钻石会员,今天入你眼的要是又挫又丑的秃顶老头,你还会好奇心爆棚?”顾初毫不客气地笑,几句话戳穿她的本性。 顾思不怒反笑,“我好奇是因为这里面一定跟你有关,尤其是跟那位陆大帅哥,昨晚他就一直那么盯着你,都快沧海桑田了。你快如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儿?我真的是怕你被男人骗!” 一提到陆北辰,顾初就会想起陆北深,心口刺痛了一下。她别过脸重新开了电脑,淡若清风地说,“太八卦可是女人早更的预兆啊。” 顾思冲着她瞪眼。半晌后,见顾初真不理自己了,也心知肚明这件事铁问不出来了,几口咬完了剩下的一点儿苹果, 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然后偏头看着顾初,窗外的光正好折过窗棱落在顾初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忽闪时似有温暖落下,那金黄色的光亮映得她的肌肤透白极了。 墙上的挂钟跳着响,偶尔有风铃的轻微碰撞声,客厅更显安静。 过了好久,顾思轻声唤了声,“顾初。” “嗯?”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顾思移开目光,眼神转得低落,“如果——” “如果爸妈还活着。” 顾思紧紧抿唇。 “如果他们还活着,一定不会让你受这么多的委屈。”顾初替她说完心中所想,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但是你还有我在呢,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不论任何事。” 顾思鼻腔有点泛酸,然后紧紧搂住了顾初,“我也会保护你的,我只剩下你,但你也只剩下我了,我们是彼此唯一最亲近的亲人了不是吗?姐,我以后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你不能过穷日子,我们都不能过穷日子。” 她的姐姐,坚强却又脆弱,在她认为,其实真正应该受保护的,是姐姐才对。 ☆、绽放在指尖的罂粟花 月光总是寂寞,所以,入了夜的人也会寂寞。喧嚣落定后的沉寂,总会将过往了的记忆揉碎然后一股脑地撒在你眼前。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顾初一人独居,顾思住校,只有在周末才会回来。 三室一厅的格局,面积有时候成了相对。人多的时候,一百多平的地界儿总会觉得拥挤,所以他们曾经走了,遗弃了这里,遗弃了过往;现在,她和顾思又回来了这幢房子里,如今人少,一百多平的面积反而成了扼杀热闹的凶手。 一间是她的房,一间是顾思的,最后一间改成了画室。顾思不在家的时候,顾初忙到再晚都会失眠,然后有时候在画室里一坐就坐到窗棱上泛起第一道曙光。画室不大,以浅白色为主,窗帘是惨白的细纱,会随风轻扬,墙壁的一角堆放着各种颜料、画具。 顾初今晚又失眠了。 她坐在画板前,一手拖着油彩盘,一手拿着画笔,面前的画布上亦是清浅的色调。她画画不专业,只是业余爱好,可有时候世事就是难料,她以为她的手一定会拿手术刀,但现在,陪伴她的只是画笔。 在她的对面墙上挂了几幅装帧好的画,只有一张是没有装帧的,就十分简单地挂在了青灰色的墙壁上。大多数是抽象画,画中没有具象,但这张除外,是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儿,脸的一半是笑的,一半是悲伤的,她手中握着一根麻绳,麻绳的另一头却是只氦气球在空中飘。整个画的色调很清淡,唯独那件红裙子,殷红如血。 几笔下去,画笔上的画像愈发清晰,顾初的心却无法沉定下来。离周末的同学聚会越来越近,她就会越来越慌乱。他说他不是陆北深,那么,参加聚会的人又将会是谁? 有很多时候,顾初都有找到他问清楚的冲动,如果他不是陆北深,那么,北深在哪儿? 手指被洇湿,顾初低头,油料染了手指,红色的,像是朵小小的绽放着的罂粟花。视线落回到画布上,惊然,她竟不知不觉画了一张男人脸,笔挺轮廓线条硬朗。手冷不丁抖了一下,马上起身,整盘油彩打翻在裙,染了大一片的青浓紫绿。 伸手拉了一张白布将其蒙上,然后堆放在了角落,还有几幅也是蒙着白布的画,如同陈旧的记忆被她封锁在了那一角,是陆北深,每一张都是陆北深。 十一点半,这个时间还不足以让整个琼州安静下来。月光在窗棱留下清暖的痕迹,洒在一侧的照片墙上,照片不少,有顾初的、顾思的,还有一张张全家福…… 透过客厅的落地窗,顶楼的高度足可看见不远处的万家灯火。顾初换了件干净的睡裙,靠着窗子坐在了地板上。地板是上等红木,却上了年头,踩上去会有轻微“咯吱”的声响,可她独爱这种声响,这是回忆的声音。 窗子没关,夜风会偶尔敲动风铃,细碎地洒落下来,令人不是那么寂寞。 顾初将额头抵在玻璃上,目视着不远处那一幢幢高楼,城市的灯火宛若海上烟花,刺痛了眼,留下来绚烂。 琼州这座城,不大不小,正好能装下一个人一生的回忆。这是生养她的城,海边的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她都很熟悉,熟悉到闭上双眼就能勾勒整张城池的地图,可这几年她莫名地感到陌生。 也许,是太孤寂。 又也许,她所熟悉的人,一个一个的都走了,不留痕迹。 ☆、排除自杀的可能 “北辰、北辰,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北辰,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才有资格拥有,其实我最希望的是你。” “北辰……” “你太让我失望了。” 陆北辰蓦地睁眼。 是梦。 空气中有点微凉,房间里的中央空调有几秒僵化了陆北辰的思维,梦中的那道影子如同凝固的画像,迟迟挥散不去。他抬手,额头津汗。过了许久,那道影子才渐渐逝去,如激荡的湖面终究又平静如初。 陆北辰拿起搁置*头的手表看了一眼,凌晨三点。 他失去了睡意。 这个时间,整座城都沉沉睡去了。陆北辰倒了杯马天尼,被切割成整齐菱形的冰块在酒液的碰撞下泛起寒气,弥漫了杯身。酒店的这间总统套位于50层,正好是最佳的观景位置。 陆北辰于窗前而站,只身穿了条家居宽松深咖长裤。月光映凉了他上身结实流畅的肌理,也映凉了他的眼眸。他浅抿了一口酒,烈酒的辛辣从喉入胃,在这么个只有霓虹陪伴他的深夜倍感疼痛。 远处是矗立的高楼,有新区有待翻新的老区。琼州的城市保护很好,在举国都热火朝天地进行新城市建设而大肆建造“鬼楼”的当下,在琼州还能找到古色古香城区,与新型海滨城市建设理念丝毫不相悖。 陆北辰静静地伫立在那儿,视线落在一片暗灯浮影的西城区位置,他知道,她就住在那个位置,虽然他从未去过,但是,他清楚地知道。那片,靠近海却又交通发达的老城区。 胸口有轻微的痛,心脏像是裂开了一条细细的纹路,然后,裂痕迅速扩大。这痛伴着酒精渗入血液而变得犀利,陆北辰按住胸口,试图缓解这份疼,却发现自己已经难以呼吸。 他强忍着挺直了脊梁,一口喝了余下的酒,刺喉的冷霎时在口腔炸开,他一手撑着窗子,大手,攥紧。 琼州这座城,陆北辰是陌生的,他从未到过这座城市,却又对这座城早就耳熟能详。 因为,曾经那个人对他讲过。 讲过,琼州的温暖。 他记住了,至今。 *** 尸检所,生人勿进,所以冷清。 罗池敲了两下门,没人应答便推门进来。室内的温度能比外面低出几度,罗池每次进来都能打上两个冷颤。光源充足,头顶上 一盏盏无影灯映得人无所遁形。 站在操作台旁边的陆北辰并没有因为罗池的闯入而停下手上工作,他在认真地黏合一块髌骨,然后,将黏合的骨骼搁置在台面上。操作台上方铺就的是层透光的玻璃,玻璃下是足以映射骨骼裂痕情况的明光。一根根骨头放置上面,倒成了艺术品。 罗池将手里的便当放置一旁,凑上前看着整齐摆放在操作台上的骨骼,51根躯干骨、126根四股骨,全都已经处理干净地摆放其上,令罗池叹为观止。 他抬头看着身穿白大褂、面带白色口罩的陆北辰,见他完成最后一块骨头的黏合工作后啧啧两声,“男人能长成你这么双修长的手也就奇了,用这么双完美无瑕的手来做尸检工作更是奇了。” “我排除萧雪自杀的可能。”陆北辰摘下胶皮手套,淡淡地说了句,“是他杀。” ☆、你最好别成为第200个 在陆北辰接受邀请前,萧雪的死亡原因出现严重分歧,这在众多案件中实属难见。萧雪离奇失踪一个月,五天前,其尸体被一位徒步旅行者发现,发现地点是在南山。南山,位于琼州市区东南方,是离市区距离最远的一处山脉。琼州主要以海为业,对于山林的开发少之又少,尤其是南山,这就导致那里常年人迹罕见,尸体难以被发现也实属正常。 琼州一年四季气候都潮湿,尤其是到了夏天,整个海滨城市就像是笼罩在氤氲中的少女,婉约朦胧。春季的气候比较尴尬,清晨雾气最大,到了大中午阳光驱散了雾气,日光充足,晚上有风掠过时又会有点冷。南山没有人为的破坏,树木林荫十分壮观,在这种气候的影响下,当警方接到报案赶到现场时发现,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为警方的排查带来了很大难题。 这是其一。 其二,死者的头颅连着颈椎部分不翼而飞,只剩躯干俯卧在草地上,身旁傍着一株一人环抱粗的大树,树枝上悬着一根圈成脖套状的琴弦,经检验,为小提琴弦。 警方通过在旁挎包中的证件才确认的死者身份,全国知名小提琴演奏家,萧雪。 失踪一个月的萧雪尸体被发现,而且还是具无头尸体,这足以令人震惊,警方封锁了消息,经鉴定,尸体的确是萧雪,并初步怀疑其为自杀,家属接到通知后差点大闹了公安局,萧雪的父母一口咬定他们的女儿绝对不会自杀。 一般来说,判定一个人是自杀还是他杀,法医赶到现场后十有八九都能做出初步判定,但萧雪尸体疑点重重,又加上是社会名人,一时间分歧意见出现。五天后,国际赫赫有名的人类学法医陆北辰回国,陪同他一起加入专案组的还有特种兵出身的侦探专员罗池。有人说陆北辰之所以关注了萧雪的案子是因为上头有人出马重金邀请,也有人说是陆北辰主动接了这个案子。众说纷纭,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之琼州迎来了大人物,上头一个指示下来,无论如何都要做好陆教授的安全防卫工作。 “案发现场不凌乱,没有打斗的痕迹,尸体也没有挣扎的痕迹。专案组成员调查过萧雪的一些朋友,他们都有提到萧雪的情绪反复无常,喜怒不定。萧雪的经纪人透露说,她多次提过不想工作、不想上台表演,生活和工作态度都很消极。这些都代表着她有潜在的自杀倾向。”罗池得知陆北辰的判定后,试图提醒一下他。 陆北辰洗了下手,拿过便当,打开看了一眼,然后竟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哎你——” “你谈恋爱了?”陆北辰扫了他一眼,“跟犯罪心理学专家?” 罗池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子,“我的意思是,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我更相信数据逻辑。”陆北辰语气轻淡,“不过,你可以试试跟昆虫专家谈恋爱。” 罗池眨巴了两下眼,看了看操作台上的尸骨,又看向陆北辰,脑袋一下子就转过来了,“你怀疑尸体被发现的地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他跟陆北辰之前就合作过几个案子,对于陆北辰的能力有很大程度上的了解,这一次他接受组织安排来琼州支援,没料到再一次与陆北辰合作,这令他又兴奋又头疼。 兴奋的是,经过陆北辰之手的案件必然是离奇惊怪的,将会是一段难忘的破案经历;头疼的是,陆北辰这个人很难让人猜透,他的思维又跑得极快,稍不留神就跟不上他的节奏。据传闻,陆北辰曾经推掉过199位试图跟他联手合作的助手,要么就是节拍不对要么就是无法忍受他的高强度工作,这也是陆北辰擅于独立工作的原因。不过,也据听说,能够被他纳入他的研究所成员的人,必然是精英中的精英。 在见到罗池时,陆北辰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最好别成为第200个。 幸好,罗池还勉强算是入得了陆北辰法眼的人,但也许只是因为,陆北辰看好了他一身的格斗功夫。 ☆、尸体会告诉真相 陆北辰重新戴上手套,走到一排仪器前,罗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间实验室的各类检验仪器不算太多,一旦遇上重大案件,很多的尸检报告都要等到在外地取得检验结果后才能统计做出,刚开始罗池跟着陆北辰第一脚踏进这间实验室时,他都唯恐陆北辰会震怒,然后佛袖而去,但陆北辰令人大跌眼镜的没反应,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就投入了工作。 后来罗池才发现他工作的习惯,他思考的时间远超过做各类检查试验的时间,罗池终于忍不住问了他,他说,尸体会告诉我真相,其他工作,留给助手。 正想着,陆北辰递过来一个贴有黄色标签的玻璃瓶,被装在密封袋里。罗池接过仔细辨认了下,发现瓶子里装有一只极小的虫子,暗色花纹,外形很像甲壳虫,但头部又不像。 “这是?” 陆北辰双手撑在操作台上,微微泛着冰蓝的光映了他的脸颊,他的眼深邃如宙,盯着罗池,“我也很想知道这是什么虫子。” “是尸虫?” “你推理小说看多了。”陆北辰没动,他的脸下方就是一根根清理光洁的骨头,这一幕极是危险*。“这种虫在死者的肱骨部肌肉位置存活了下来。” 罗池闻言后迷惑了,“就算是发现了虫子,也不代表发现地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吧?虫子树林里常见。” 陆北辰抬手,从操作台翻过一块骨头,罗池认得,是其中一截椎骨。灯光下,那截椎骨泛着寒光,陆北辰淡淡地说,“一个人,从实际死亡时间到尸体被发现,如果时间超过六十个小时,体温、尸僵和尸斑已经无助于法医鉴定。尸体温度一般来说每小时约会下降摄氏0.8度,最后与周围环境相等。尸体经过检验,加上现场环境、湿度,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二十天,虫子,当然不能作为完全推翻萧雪自杀的证据,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虫子长期在腐肉中寄生不动,原因是它适应最潮湿的环境,那么,南山什么位置最潮湿?据现场勘测,发现死者的地点阳光直射,不是最阴湿位置。” 说到这儿,陆北辰指了指椎骨上极为不明显的暗色斑点,“尸斑在侵润期持续时间较长,最后转为尸体腐败,如果这个时期肌肉组织还在,会发现重大线索,不过透过尸斑留在骸骨上的不起眼痕迹,虽然肌肉组织已经严重腐烂,但还是能够判断出这个位置尸斑密集。椎骨之上是人的背部,通过花纹走向可以判断出背部的尸斑分布。警方在发现死者时,文件上注明了她的死亡姿势。” “是俯卧在地上的。” “一直保持俯卧姿势身亡的人,尸斑不会在背部密集,这原本就是最简单的常识,只不过因为死亡时间和肌肉高度腐烂为专案组带来了困扰。” “但是——” “但是死者的腹部也有压迫的迹象。”陆北辰知道罗池想要问什么,直截了当给出回答,“一个死人,正面和背部都会出现局部尸斑,只能说明一点。” 罗池心里一哆嗦。 陆北辰缓慢开口,“死人自己是不会动的,她被人移动过,曾以两种不同的姿势,从椎骨的痕迹来看,凶手是在死者断气后的六到八个小时,甚至是更久移动了尸体。” 罗池皱了眉头,正如陆北辰所说,这的确是太容易被推断的结论,但就是因为尸体高度腐烂才误导了判断,而很少有法医会那么细心耐心地乃至十分专业地能从一块骨头的瑕疵上发现问题。 “我马上打报告,联系昆虫专家,如果能找到第一案发现场,那么可能会有更多线索。” 陆北辰不再多说话,将椎骨摆好,修长的手指沿着胯骨向下,入眼的是左侧趾骨有细小的痕迹,这是极难被察觉的一处旧伤。他的手指顿了下,再查看右侧,探上,覆在髌骨上,轻叹,“她在临死前就受过伤,暴力导致,而且,施暴者习惯使用左手。” 罗池惊愕。 ☆、把脑袋找回来 有人敲门,声音礼貌谨慎。 “进。”罗池粗声粗气,很显然是被这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着了,有些小不悦。 一戴眼镜斯斯文文的小伙子走进来,怀里抱着堆资料,是刚进警局不久的新人王锐,暂时听从罗池的安排。王锐见罗池的脸色不是很好,胆儿开始突,又小心地瞥了一眼陆北辰,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总觉得这位外请的专家冷冰冰的,不易令人亲近。更甚者,当时这位陆教授接手萧雪案子的第一句话只有四个字:骨肉分离。 所谓“骨肉分离”,实则就是启动强大的耐性和承受力来完成尸体骨头和腐肉的分离工作,这个要求*而苛刻,至少所有同事都这么认为。但听说这位陆教授在鉴定尸体时一向有这个习惯,所以大家为了尽早破案就不得不遵照他的要求来做。法医人手不够,他王锐这个新人就被调派了过去帮忙,这是他最难忍受的,一个刚从警校出来信誓旦旦要为人民服务的有志青年,却来做法医助手都不如的工作。所以,他一见到眼前这个男人就害怕,生怕他再随口说出点什么癖好习惯来。 “陆教授,这是从死者手臂腐肉组织纤维中找到的dna抽取检查报告,您过一下目,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您就在上面签个字。” 罗池见小伙子递文件的手都在发抖,忍不住笑了。陆北辰没笑,面无表情地接过来,打开,翻看。罗池看见陆北辰的眉头明显地皱了一下,久久的,没能松开。 刚要开口询问情况,却见他将白大褂上衣口袋插着的签字笔拿了下来。执笔的手为左手,笔尖落于纸上时不再犹豫,一挥,签了名字。 “你们需要多派人手进行搜查。”陆北辰将文件递回给王锐后,风轻云淡地说,“我要看勒痕的情况,就算只剩下骨头,也要给我找回来。” 死者头部及颈部不翼而飞,给尸检工作亦带来困扰。 王锐年轻气盛,脱口了句,“这种排查工作难度不小,有限的人数进山排查都需要时间。” “否则我亲自去找?”陆北辰反问。 奈何王锐没听出他的语气,信以为真,双眼一亮,“如果能得到陆教授的帮助当然很好……”说到这儿,又觉得哪儿不对,住了口。 罗池没说话,陆北辰亦没再出声,只是平静地盯着王锐,王锐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干笑了两声纠正,“玩笑,我说的是玩笑话。” “有问题吗?”陆北辰看向罗池。 罗池忍着笑,清了清嗓子,“绝对没问题,我不睡觉也把那颗脑袋给你找回来。”话毕,冲着王锐挥了挥手。 王锐识趣离开。 “我是不是也该安静地滚开?”罗池笑问。 陆北辰从档案箱里调出有关死者的现场拍摄照片来看,没理会罗池的嬉闹。罗池自讨没趣,耸耸肩膀转身打算离开。 “你选了家厨子很糟糕的饭店。”陆北辰翻看了张照片后,冷不丁甩出了这么一句。 罗池停步,扭头看着他,“啥?” 陆北辰从文件上抬头,“牛肉需要沿着纹理横切才能入口,恭喜你,你找了个只会切猪肉的厨师。记住,下次不要给我带这么垃圾的食物来刺激我的味蕾。” 罗池碰了一鼻子灰,眼珠子主动扫到了静静躺在垃圾桶里的无辜便当,暗自叹了口气,这位陆先生是出了名的工作、生活一丝不苟,凡事精准认真,在嘴巴上也丝毫不吃亏极为挑剔,对美食的精准要求程度绝不低于工作,平常人也就3000个味蕾,他陆北辰像鱼,从头到尾都是味蕾。 ☆、落得一地丁香紫 周四又开始下雨,豆大的雨点拍在玻璃直响,如同是寂寞的拾荒者在敲打着世间冷暖,使得人心发慌。琼州早春季节最多丁香花,又被大雨打落,这本是昼间之花,却被这场雨夺走了璀璨芳华,从咖啡馆的落地窗望出去,路面上铺了一层紫色的花蕾,满城尽是清冷的花香黏和着雨水的腥气。 一杯热咖啡,却捂不暖顾初的手,凉意始终缠绕着手指,久居不散。许桐坐在她的对面,见她一直紧抿着唇,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方觉她指尖的冰凉。“顾思一定会没事的,别紧张,警方也是在做例行调查而已。” “这次不一样。她前两天也去过派出所,但我去领人也就没事了。顾思这次突然又被警方带去问话,我想见她一面了解情况都难。”顾初紧紧攥着许桐的手,如若仔细听她的嗓音微抖,“表姐,我是怕她真的跟萧雪这件案子有关,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关系。” “不会的,顾思一向挺听话的,你不是也说了吗,该说的她都跟你说了,你先别紧张,一会儿听听盛总怎么说的。”许桐抬另只手看了一眼时间,轻声道,“应该快到了。” 顾思再一次被警方带走,这一次无声无息的,如果不是当时被顾思的室友无意撞见,那么顾初也不会知晓这件事。顾初接到消息后赶忙赶到派出所,奈何她非但无法带走顾思,更是连面都见不到,得到的答复就是:她要暂时留下配合调查。 几个小时的煎熬,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顾初一想到自己的妹妹孤身一人面对警察的盘问心里就泛急,她不清楚状况,但也隐隐感觉到这次顾思被带走非同一般。虽说这里是生养她的城市,然而父母离世人走茶凉,凭她一个小姑娘也找不到什么靠谱的人脉来帮忙打听情况。无奈之下她只能求助远在北京的表姐许桐,希望她能帮着想想办法。 许桐得知这件事后二话没说就搭乘了最早一趟航班飞回琼州,见到她的第一面后就说,别急,我已经找人帮忙了。其实顾初最不想麻烦的人就是许桐,因为她知道许桐这么多年来在北京打拼有多么不容易,再加上听说她的原顶头上司年柏彦被判刑入狱,想必这够令人心烦了。 她知道,许桐一直暗恋她的上司,暗恋那个无论外形条件还是资本都吸精的钻石商。不过她相信她的表姐绝对不是一个贪慕虚荣之人,这么多年许桐留在那位姓年的男人身边,陪着他一同打拼,看着他一步步登上事业的神探,绝对不是为了钱。 咖啡厅的门推开了,夹着雨腥的风一并卷了进来 ,拨响了扶手边的铜铃。一身穿西装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为他撑伞的那位应该是司机,又默默地退回到了车里。 他朝着这边走过来,顾初没注意,许桐一眼看见了他,起了身,顾初这才反应过来,起身转头,那男子已经到了她们面前。许桐马上为顾初介绍,“这位就是盛总,你应该知道。” 顾初抬眼看着他,很是结实的身材,脸颊刚正坚毅,眼神笃定含笑。他道,“你就是顾初?你好,我是盛天伟。” 顾初觉得他的笑容暖暖的,心里竟没那么冷了,伸手,“盛总您好,久仰大名。”【有关年柏彦请看拙作《素年不相迟》】 ☆、他的两句话 盛天伟,国内知名企业远胜集团董事长,这几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但将鄂尔多斯的羊绒产业推向全球,在能源上也着点于国际合作并购,其身价不容小觑。顾初没料到许桐会找来这么个大腕级人物来处理顾思的事,感动的同时心里又犯疑,表姐跟眼前的这个男人又是什么关系? 极短寒暄后,盛天伟便直切了重点。 “顾思上一次在派出所撒了谎。”他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道出,“一个月前在派对上,顾思的确与萧雪有争执,大家都看在眼里,但在派对结束后,两人再度起了争执,顾思和萧雪大打出手,顾思下手不轻,萧雪受了伤。因为事情发生在聚会后,大家都离开了,所以没人看见。” 许桐怔住,顾初也听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不可能,顾思从小到大都没跟人打过架。” “派出所那边的人已经掌握了证据,证实顾思曾经的确对萧雪有过人身伤害。”盛天伟的嗓音压得很低。 顾初觉得脑子里装了万只蜜蜂,嗡嗡地要炸开。眼前有一瞬的空白,近乎要昏厥。用力攥了手指,指尖嵌入掌心的疼才将游离的灵魂拉了回来。“就算……就算是打过架那也说明不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为曾经动过手就怀疑她有杀人动机?” “现在的问题是,顾思不配合警方的调查,只承认她对萧雪动过手,但动手的目的、还有与萧雪的过节她一概不说。” “顾思只是有点看不惯萧雪而已,她曾经跟我说,萧雪在派对上挺张扬的。”顾初一心要为顾思辩解。 盛天伟低吟,没说话。 “这件事是不是没这么简单?”许桐留意了盛天伟的神情,敏锐地问。 一经许桐的话,顾初也察觉了盛天伟眉梢的凝重,一颗原本就在风雨中凋零的心脏蓦地又扯上了喉咙,七上八下的。“盛总,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盛天伟叹了口气,抬眼看着顾初,“我想,你已经知道了萧雪尸体的法医经手人是陆北辰了吧?” 顾初听见心脏“咯噔”一声,一来,盛天伟的这句话明确告诉了她,萧雪的确死了,而且尸体确实被警方找到,二来,那位鼎鼎有名的人类学博士、与北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果然是冲着萧雪来的。轻轻点了下头,一时间她觉得头重脚轻。 “有关顾思伤人的证据全都来自于尸检,陆北辰是最权威的发言人。”盛天伟为她摆明事实,喝了口咖啡后放下杯子,一 语又道破天机,“听说,是陆北辰亲自签的字。” 顾初紧紧攥着咖啡杯,刚刚那股子凉又回来了。不期然的,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紧跟着是“咔嚓”一声巨响,惊了咖啡馆的客人。顾初觉得喉咙似堵,她无法叫出声,只是下意识看向窗外,明明才下午两点却暗沉如夜,那远近高低的霾云像极了死神手中的镰刀,步步靠近,张扬着恐惧,凌迟着清醒。顾初透不过气来,满脑子都回荡着盛天伟刚刚的那句话:是陆北辰亲自签的字…… “如果是陆教授负责这件事的话,那不是好办多了吗?”许桐低声问盛天伟。 顾初亦看向他,她觉得表姐能够说出这句话一定是有根据的。岂料盛天伟摇头,“陆北辰在其他事情上还好说话,但只要涉及工作,他不会给任何人面子,这个人是出了名的一丝不苟,谁都别想打破他的原则坏了他的规矩。我试图拿交情让他松口,他倒好,两句话就给我打发了。” 盛天伟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有点哭笑不得,顾初看得出来。依他今时今日的社会地位,怕是没有多少人敢不领他的情面吧。许桐听了这话后吃了一惊,问,“他说什么了?” 这一次,盛天伟直直地盯着顾初,盯得她全身发毛。半晌后他才缓缓开口,“他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顾初一怔。 “他还说,顾小姐你最懂这句话的意思。” ☆、美到了极致就成了不真实 是亮得耀眼的阳光,在肆无忌惮的春日。校园那大片的白兰树均开了花,远远看去宛若枝头皑雪。他就坐在树下原木色的木椅上,十分随意地斜靠着树干,阳光从细嫩的花瓣中散落下来,落在他额前细碎的发丝上,折射动物皮毛般的光亮。远远地便能看见他修长挺拔的身影,一身宽松v领t恤衫配做旧牛仔裤,那棉白色衣衫仿佛凝着光,聚在他的周身,简洁清朗极了。他嘴里叼着根青草,慵懒地看着不远处的篮球场,从侧影高蜓的鼻骨映出了桀骜不羁。 他吸引了太多女同学的目光,却没人敢上前惊扰他的悠闲,只是远远地像是观望着神祇。但是很快地,他看见了她,微风一过时便是长发飞扬的她,她离他有十步远的位置站定,抿唇浅笑着与他对视。 他也笑了,唇角微勾时看上去有一点点的坏。他没动,只是朝着她勾了勾手指,完美的唇形圈出了两个字:过来。 …… “小姑娘?” 突兀的嗓音打破了顾初脑中的画面,她蓦地反应了过来,心口却蜿蜒出一抹疼。 “到地儿了。”计程车司机见她迟迟没动静,好心提醒一句。 顾初看向车窗外,雨幕模糊了视线,隐约可见“名门”二字。一时间有些恍惚,脑中的画面美到了极致,那绚眼的光、雪瓷般的玉兰、朝着她微微挑唇浅笑的大男孩儿……美到了极致,就成了不真实,所以,她有点忘记这一幕是真实发生过还是,仅仅出现在她的画中。 下了车,长长的阶梯之上便是全市规格最高价格咋舌的酒店,没了车窗的阻隔,“名门”这两个字就清晰地映了她的眼,在雨中的霓虹低调的张扬着身份的尊贵。 听说这是陆北辰下榻的地方,被奉为重量级贵宾安排在这家酒店,能够得到确切地址,还得感谢盛天伟。 一把伞很快遮了头顶,耳畔是门童恭敬的问候,“这位女士,您是要进酒店吗?” 顾初这才意识到自己愣了神,浇了半天的雨都浑然不知,攥了攥手里的雨伞,轻点了下头。门童冲着前方一伸手,“请。” 她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大门,深呼吸了一口,满腔雨腥的清凉多少压了心头的狂跳,咬了咬牙,进了酒店。 陆北辰。 她该相信他不是北深吗? 站在门口,顾初竟有点心生怯意了,久久地不敢去按近在咫尺的门铃。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执意地来找他, 就好像,那么一厢情愿地相信“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是独独说给她听的。那么,她来了,却不知道第一句话要怎么讲。 而这时,眼前厚重的房门却“咯噔”一声打开。 就这样,她和他再一次打了个照面儿。 始料未及的。 她在房门外,有些惊慌。 他在房门内,有些愕然。 愣了能有两秒钟时间,陆北辰已然收敛了神情,英俊的脸颊平静如水,他看着她,眼亦波澜不惊了,探不出一丝或喜或怒的情绪来。顾初的情绪没有他恢复地快,下意识脱口,“北……”首字刚从唇边滚落又蓦地反应过来,改口,“陆教授,您好。” 如果,他只承认他自己是陆北辰的话…… ☆、太过自诩的了解 很明显,陆北辰是正打算出门。t恤休闲裤,看样子是要去健身。现在,隔着一道门,恍如了隔世。一声“陆教授”令陆北辰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情绪,但深究,还是讳莫如深。 “似乎每次见到顾小姐,你都很狼狈。”他上下打量了她,淡淡开口。 顾初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糟糕,头发被淋湿,身上的衣裙也湿哒哒的,活脱脱像个逃难者。其实他说的没错,她就是很狼狈,自从见到他之后,第一次是那么地歇斯底里,而这一次,她自己都觉得整个人不好到了极点。 “找我有事?”头顶上,他再问。 顾初心里嘀咕,你对着盛天伟说那番话不就是明摆着要我来找你吗?当然,这些话她是不能说出口的,万一是她会错意了呢。抬眼对上了他的脸,眼前这张明明就是北深的脸,她却只能低声低气地说,“我想知道顾思的情况,她——” “办案有办案的程序,这件事我无法帮你。”陆北辰说着便迈腿出来,关了门,径直地朝电梯方向走去。 顾初像是被人从身后轮了一棒子,有瞬间透不过气来,木涨涨地转头看着他,那道高大的背影看上去总是疏离。攥了攥拳,脚已经不听使唤了,几步跟了上去,一下子拦住了他的去向。 陆北辰停步,没恼,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可是,尸检报告是你做的。”顾初盯着他的眼,气息微促。 陆北辰双手揣进了裤兜,语气悠缓,“这是我的工作,顾小姐是需要我汇报一下工作流程?” “顾思是我妹妹,我有权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顾初开门见山,“还有就是,我很肯定我妹妹的为人,她是绝对不会跟萧雪的死有关。” 陆北辰闻言这话笑了,可笑没渗入眼底深处,只是浅浅地蔓延在唇稍,“顾小姐什么时候学会这么为他人着想了?” 顾初一愣。 “如果是因为令妹的事,抱歉,我无能为力。”陆北辰收了笑,面色又如冬日的日光,不冷,亦不暖,“顺便提醒一句,太自诩的了解,换来的往往只是伤害。”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不曾离开过她的脸颊,一字一句落得深刻。话毕便绕过她,去按了电梯。 顾初站在原地,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不知是因为陆北辰的话,还是仅仅因为衣裙未干。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时,像是骤然敲开了她的任督二脉,她想都没想,一转身也跟着冲 进了电梯,电梯门不疾不徐地在她背后阖上,她和他再一次相逢在狭小的空间里。陆北辰似乎没惊讶于她的行为,目光游离于她的脸,有点高高在上,有点居高临下。 封闭的空间里,是男人身上极淡的来苏水味,还有女人身上的清香,在来苏气息的衬托下,这股子清香也变得有点冷,却足以令人怀念。陆北辰暗自深呼吸,这香便融入了他的肺部,然后,揪着他的心脏痛到极致。 顾初知道陆北辰在盯着自己,心脏又开始不规则跳窜了,又觉得自己的行为的确有点突兀,至少跟他困在这么一个空间里时她才意识到,下一句话不知道该怎么讲。 “我……其实还有别的事。”她艰难地讲出了这句。 ☆、触手可及的温暖 陆北辰等着她开口,十分好耐性。 电梯上方的数字在一格一格地变,他与她的空间却像是停滞了似的。他站在那儿,如静止的松,似乎天地间只有一件值得他去等待的事,那就是有关她的话;可她,见他愈发冷静等待她就愈发地不知所措。 电梯门开了。 陆北辰依旧站在原地,没打算出去,看着她。顾初着急,嘴巴张了又阖,想要说的话如同核钉似的扎在喉咙里,倒不出咽不下。电梯上方的指示灯亮了一下,门要关上了。他始终没能等到她的下一句话,临出电梯前扔了句话,“想好了说什么再来找我,另外,我是法医,不会治感冒发烧。” 顾初有些耳鸣,曾经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那个人说,依照你这种一年四季能感冒三季的频率,活生生是将我历练成全能医生的节奏。这句话荡在脑中,与陆北辰的这句话相撞。空气中他的气息淡得近乎消失,她蓦地反应过来,“喂——”追了出去。 结果,顾初被拦在了vip健身房的门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帅哥美女持凭证入室。对vip客人开放的健身房共上下两层,面积不大不小正好,既保持了私隐性又足够空间锻炼。她几番想要闯进去,结果都被保安十分礼貌地“请”了出去。 无果,顾初又不甘心离开,寻了一角沙发等待。 健身房内,陆北辰没有上楼游泳,而是选择了跑步机。他定了时,从这个角度再透过镜子的折射,他轻易能够看见守在休息区的身影。娇小的,整个人都蜷缩在那儿,许是冷了。即使相隔了距离,他还是清楚地能看见她那张苍白的脸,却又有点倔强。 跑步的节奏有点乱了,他撤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借以调整气息。有女人上前搭讪,艳美娇丽,陆北辰视若无睹,那女人觉得索然无趣便离开了。他保持着一贯的速度,可眼前不停跳动的数字似乎也扯不回他的注意。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镜子,小小的身影似乎打了个喷嚏,陆北辰下意识地皱了眉头。 顾初不知道等了多久,反正就一个信念,就是要等他出来。身上的衣服有了体温的陪衬开始变得潮乎乎的,她觉得有点冷,头有点沉,下意识地往沙发一角里使劲靠了靠试图汲取温度。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的眼皮都快打架了,头顶上有礼貌的嗓音落下,“这位女士,您还好吧?” 顾初打了精神,抬头一看,是酒店服务生。他放了一杯热水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又将一个带有versace标 志的拎袋交给她,说,“这是给您的东西。” 她诧异,接过打开一看,一件剪裁十分简约的白衬衫外加一条水洗柔软的牛仔裤,她认得,经典款。 “这?” “哦,这是健身房里面的那位陆先生要求我们为您准备的,衣服和热水。”服务生笑盈盈道,“我看您还是先去换上衣服吧,您的衣服这么湿着很容易感冒。” 顾初愕然,抱着衣袋起身朝着健身房里边瞅,却看不见陆北辰的身影。窜到门前,在保安的“横眉冷对”下她踮着脚尖不停寻找,终于瞧见角落里跑步机上的男人,心就再一次不争气地狂跳,然后她拼命告诫自己,别乱别乱,冷静。 她知道他还在里面,所以就算湿着衣服她也不会离开,因为她怕,怕一转眼就再次失去了他的踪影。 ☆、除非你就是陆北深 陆北辰从健身房出来的时候,窗外的雨也停了,乌云却还在云际间游离,像是孤主的魂,在静静等待着沧海桑田。顾初眼尖地瞧见了他的身影,忙快步上前。 他刚冲完澡,头发还是湿的,水珠沿着发梢滑落锁骨,晃映着健硕的肌肤光泽,他新换的t恤衫也微微被水珠打湿,透着结实的胸肌轮廓。顾初迎上来的时候,他正边走边用毛巾擦头发,见状,停了动作顿了脚步。 她还穿着自己的衣服,发有点干了,可唇还是差了色。陆北辰没料到她没去换衣服,眸底滑过一抹浅愕后,冷淡开口,“顾小姐还挺挑剔的,这套衣服入不了你的法眼?” 顾初听出他的暗讽,咬咬牙,“不是,谢谢你,我只是怕换了衣服之后找不到你。” 像是有刀刃在他胸口轻轻滑过,轻微痛痒,却血流成河。陆北辰的瞳仁微缩了下,盯着她,“看来顾小姐有求于人的时候,什么牺牲都可以做。” 顾初攥了攥衣袋,袋子的棱角硌疼了手心。 “我已经说过了,我帮不了你什么。”陆北辰落下这句后就走了。 顾初胸口起伏,蓦地转身,追上了陆北辰后,伸手往他面前一拦。陆北辰眉头一皱,再往旁移步,顾初也跟着他的方向移步,再次伸手拦住了他。“我做了什么令陆教授不满意的事吗?”她仰着下巴,目光决然。 “很抱歉,如果你是指你妹妹的事,那么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我没工夫在我的专业上对任何人进行打击报复。”陆北辰拨开了她的手,抬步。 “除非你就是陆北深。”这一次她没追上他,只是在他身后陡然甩出这句话。 陆北辰已经在电梯口前停住脚步按了电梯,落下手臂时稍显僵硬,脊梁骨也冰冷地挺直,顷刻,他转头看着她,眸深得骇人。顾初深吸了一口气,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承认自己的名字,可你就是北深,所以你在见到我的时候才冷嘲热讽,所以你明知道顾思是无辜的还要签字,你做这一切无非就是想要看我有多痛苦不是吗?既然你有心看我的笑话,那么干嘛不大大方方地承认你就是北深,你可以明明白白地走过来告诉我,你就是要对我报复、要看着我哭看着我崩溃你才甘心!” 她的后背抵着电梯门边,就是这么一个娇小的她,在这个时候却迸发了坚决的质问。有微光挤出云层,透过玻璃窗闯进大厅,落在她的脸颊,令他清晰看见她深褐色瞳仁下的种种情绪。 电梯门开了,下一秒她被他顺势推了进去。 顾初惊喘,一个没站稳整个后背撞在了电梯冰冷的镜壁上,未反应过来,他的一条手臂就擦着她的脸颊撑在了镜壁上。她一愣,抬眼撞进了他的眼,电梯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她瞥见了自己的惊慌,在他的瞳眸倒映。 “如果我真的是北深,为什么要对你打击报复?”陆北辰微微压下脸,清洌气息扫在了她光洁的额,“嗯?” 顾初颤了下唇,他的问话甚是轻柔,却令她一时间哑语。陆北辰的视线从她的眼滑落至她的唇,眸暗,又对上她的眼,唇角意外地挑笑,轻哼了句,“还是顾小姐你太自信了,自信地认为值得让男人对你打击报复?” 顾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太阳穴涨疼。她盯着他的脸,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深深刺激了她,又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颊越压越低,心就“咚”地狂跳了下,挺直了背,他的唇就靠在了她的耳畔,低低落下句,“你从没想过,自己也有低三下四求人的一天吧?” 她的肩膀抖了下。 电梯门被人按开,门外站着客人。陆北辰却未动,只是微微偏头,他的眼近到咫尺,气息微凉,“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给了别人希望再毫不留情地拿走,这种愚弄人的行为,顾小姐你是有之过而无不及。” 话毕,他挺直了身,唇角始终挂着明暗难辨的笑。 顾初心口蹿疼,将他一把推开跑出了电梯间。站着门外的客人走了进来,狐疑地看着陆北辰。陆北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服装袋,再转身时,神情冰冷。 ☆、美丽的弦 12个小时后顾思被放了出来,她的不配合虽说令警方没办法,但同时的也没消除警方对她的怀疑。她到家的时候,顾初那颗快要碎成渣的心才终于放下,问及细节,岂料顾思先不耐烦了,狠狠落下了句,萧雪那个害人精,自己死了不要紧还连累其他人。顾初看出顾思的心情糟糕透了便不再多问,顾思毕竟还是小姑娘,气愤过后就开始哭,有委屈还有积攒着的惊吓,顾初什么都不说,静静地搂着她,让她哭个够。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警方的保密工作做得有多天衣无缝,仍旧要在当今这个信息社会前瓦解。萧雪被害一事被媒体曝光,继而记者们陡然明白那位法医界的男神空降琼州的真正目的,请来的外援专家都国际大腕级别,可见萧雪一案非同寻常。媒体得知萧雪琴弦绕颈,继而沉寂了许久的离奇失踪案重新规划了定义,大标题统一打出:美丽的弦,来指明萧雪被杀一案。 萧雪人长得漂亮,又年轻,再加上强悍的小提琴功底,所以出道至今收获不少粉丝。媒体曝光了萧雪被杀一事后,最先崩溃的就是拥护她的粉丝们,各大论坛各种帖子都在讨论这件事,声讨凶手,一时间百度搜索指数窜到了首位,压力直逼办案人员。 “萧雪这个案子我个人认为不需要对公众隐瞒,警方有必要对外做一些客观声明。”会议上,罗池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她是明星,这种沾火就着的职业一旦出了事儿,你越是隐瞒就越糟糕。现在既然被媒体曝光了,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可以向公众征集线索嘛,帮助我们警方尽快破案。” 在报告大会上,参会人员各个警服得体,只有两个人显得跟整个氛围格格不入,一个就是正在讲话的罗池,连续几天的不眠不休令他的形象看上去有点滑稽。胡子拉碴,头发跟鸟窝似的,灰白色t恤配深色牛仔裤,牛仔裤的裤腿儿还沾着草根儿,看得出是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结果。 另一位跟罗池正好相反,整洁的白衬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裤,衬衫的扣子系得不是那么一丝不苟,三颗是散开的,袖子上卷,露出结实的小臂,看上去悠闲随意。正是陆北辰,在罗池汇报工作进程的时候,他一直在闭目养神。 所长现在有点进退两难,临近退休的关口遇上了这么个案子着实令人头疼,说到他,当年也是破案能手,一路那是提着自己的人头闯过多少风雨才熬到了所长的位置,他的那个年代不像现在信息如此发达,办案就是办案,心无旁骛,现在的社会变化太快,让他这么个老派人士时刻 感到无所适从,年轻人办案有年轻人办案的规矩,他能够理解,所以听到罗池的话后,也只能赞同,事到如今,只能顶着困难上。 在听取法医报告的时候,陆北辰终于睁了眼,在向上提交了资料后,语气清淡地说,“现在,失踪的人头对于我的结论而言已经没有太大帮助,当然,找到头颅是势必的事,毕竟没有一个家属会希望自己的女儿死无全尸。绕在死者颈部的小提琴弦经皮屑和肌肉组织检验,只有属于死者的dna,没发现他人的指纹。如果依照我之前给出的尸斑结论,那么这一现象恰恰说明了对方是有意图有预谋地进行杀害,所以,据我推断,即使头骨找到,给出的表象证据也一定会是自杀。有待你们找到那部分头骨后进一步论证我的个人观点。” 他在发表意见的时候,专案人员在认真记录,因为陆北辰的每一句话对于办案来讲有可能都是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 ☆、猴子的玩具 罗池挨着陆北辰坐,等他说完这话后懒洋洋地靠过来,耳语,“你这个人常年跟死人打交道多了连血都变冷了,怎么说你都跟萧雪的尸骨相处了这么多天,死者死者的叫,让人听了多心寒?哦不对,她已经死了,是鬼。” 陆北辰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的嬉皮笑脸,接着继续报告,“根据死者颈骨末端断裂呈现不整齐形状,可说明非器械刃刀导致,周边腐肉肌理浅在抓痕,从抓痕的大小形状可判断非人力所为。” 罗池抓了抓鸡窝般的头发,接过来话,“陆教授从尸体身上取出的虫子,经昆虫学家鉴定,是潮湿虫的一种,软壳极为怕光,见光可在两个时辰之内自然死亡。经过我们连日的搜索,终于找到了位于南山最适合这类虫子生存的地点,我们进行排查后发现,位于潮虫最多的位置树木良莠不齐,其中一片的树枝有被人修理过的痕迹。现场勘验的同事拍了照片。” 陆北辰扫了一眼手头的刑侦资料,轻声说了句,“树枝断口整齐,看得出是剪刀的上刃口渐入树枝的枝条位置,枝条下方有被压过的痕迹,应该是剪刀的下刃口进行托住树枝重量造成。清理现场的人应该是使用园艺剪刀,而并非使用直线形普通剪刀。南山本来就人极罕见,潮虫出没的地方又是阴湿之地,不会有园艺工人爱心奉献。另外,树枝的断痕有星点的锈斑,这是不容忽视的线索。” “所以,是有人怕警方发现证据,一并将现场处理了,这个人心思缜密,做事又不慌不乱,可见心理素质极高,那么应该是从事风险性职业,例如证券、投资或者经商。带有锈斑的园艺剪刀,我们可以分析使用年限,如果可能,会查找生产厂家等信息。”罗池分析陆北辰给出的线索,目光凝聚起来甚是严肃,“那么,我们可以进一步缩小萧雪的人际范围搜查。陆教授刚刚提到失踪头颅的尸骨断痕情况,至少我们可以判断出,萧雪的尸体是在被拖到发现现场时发生了头骨丢失情况,我们分析了陆教授给出的腐肉抓痕数据,一致认为是动物所致,尸体暴露在阳光充足的位置,而南山喜阳又十分多的动物就是猴子,我们有理由怀疑,是猴子把头骨当成了玩具。” 所长若有所思,翻看资料。 罗池凑近陆北辰,“不愧是火眼金睛啊,连园艺剪刀这种事儿你都能看出来,省去了队里再找植物学法医的费用了。” “如果你的眼睛再亮一些,可能一开始就可以直接跟猴子赛跑。”陆北辰懒洋洋地开口,“爱心奉献一句,山林的野猴大多数不怕人 ,你们有可能会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话毕后,见罗池一脸吃屎的模样后陆北辰又故作恍然大悟,状似遗憾,“抱歉,看来我提醒晚了。” 罗池气得脸都绿了。 所长给了指示,声明此次案件受到了太多关注,总之不管怎样都要及早破案,否则刑警队的压力会空前加大。检验科的同事也提交了资料,这原本跟陆北辰的工作范畴无关了,只是他的目光扫到那条作为凶器的小提琴弦材质报告时皱了眉头。 “等等。”他打断了检验科同事的报告。 所有人都看他。 “报告给出的琴弦材质为尼龙弦?”陆北辰问。 同事点头,“这是小提琴弦目前使用最多的材质,陆教授,您是发现了什么吗?” 陆北辰二话没说将报告阖上,高大的身子朝椅背上一倚,神情严肃道,“据我所知,萧雪的小提琴都是订制的,为了能够突显音色的古典和明快,她的小提琴琴弦还是采用最传统的羊肠弦。她只喜欢oliv演奏弦,而现场发现的这根弦显然不是萧雪的。” 众人一愣。 ☆、法医破案妖孽升天 罗池也愣住了,反应半天后说,“有没有可能是萧雪的练习琴?” “罗先生,重点的就是那把小提琴,琴弦是其次,萧雪家世背景虽说不错,但父母都是*暴富的粗人,拿钱才砸出一个可登高雅殿堂的女儿,对于小提琴来说,只选最贵的未必是最适合的,那么,萧雪在订制小提琴这件事上总会有知音人吧?”陆北辰慢悠悠地说。 另一位专案组的同事开口,“我们在萧雪的家里并没有找到您说的那把定制琴。” “能不能找到是你们的工作。”陆北辰道,“从专业我能给你们提供的就是,oliv演奏弦价格昂贵,对温度和湿度的标准极高,所以萧雪肯定会有自己的保存习惯。” 所长闻言点头,要求大家转变一下思路进一步调查。罗池盯着陆北辰,压低了嗓音,“连萧雪的父母都不清楚琴弦的事儿,你怎么这么门儿清?” 陆北辰哼,“想要调查我?可以,先去立项建组。” 罗池挑眉。 “因为依照你的智商,想要调查我太难。”陆北辰说话毫不客气。 罗池牙根咬得咯咯直响,末了恶狠狠说了句,“法医破案,妖孽升天!” 陆北辰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我这个人比较唯物。” 罗池知道说不过他,聪明地闭上了嘴巴。 “顾思作为嫌疑人,这个口子还要继续打开,毕竟她是最直面与萧雪发生冲突的人。”所长给出建议。 陆北辰坐在那儿,唇角的弧度落了下来,他盯着眼前的文件夹,脑中却不经意闪过那个蜷缩在沙发上小小的身影,烦躁的情绪便油然而生,开口,语气变得有点不耐烦,“顾思目前没有追查的必要。” 罗池听出他口吻的变化,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心里还纳闷着,这个人向来不参与破案事宜的,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陆北辰没理会罗池的暗示,抬眼看向大家,嗓音又恢复一贯的平静,“至少我在尸骨上看不到跟她有关的证据,发生争斗,势必会留下抓痕,查出她的dna也说明不了什么,所以警方现在一味盯着她,会延误破案时间。倒不如把精力放在对死者施暴的对象上。顾思有可能只是烟雾弹,搜查12个小时,你们问出什么了吗?” 最后一句问话,令专案组的成员脸色尴尬。 所长自然不想得罪陆北辰这个大人物,稍稍打了圆场,不过也按照他所说的,要改变一下调查方向。 会议结束后,罗池追上了陆北辰,“我总算领教你这个人有多冷血了,连所长的面子都不给。” “我是说事实。”陆北辰下着楼梯,声音冷淡。 罗池也多少了解他的脾气,摇头叹气,“傲娇任性啊,不过你也的确有资本。” “称赞的话我领了。” 罗池还要说什么,有人在后面唤叫,“陆教授,请留步。” 陆北辰和罗池同时停住了步子。 是法医组的一名法医,这次案子本由他来负责协助陆北辰,但陆北辰单枪匹马惯了,很多时候他都插不上手。 “刘法医,你找陆教授有事儿?”罗池主动问,“如果是跟案子有关的话,我就不回避了。” 刘法医冲着罗池比量了个手势,意思是他不用回避。看向陆北辰,清了清嗓子,“陆教授,您在尸体检验报告上似乎落了一条儿。” 罗池听着奇怪,看向陆北辰。而陆北辰面色不惊,“哦?” “据我观察到的,死者左侧趾骨有细小的裂痕,是外力所伤。可在陆教授的报告里只点明了死者右侧髌骨上的断裂痕迹,我想,凭着陆教授的专业水准应该不难发现死者趾骨有问题吧?”刘法医抬头瞧着陆北辰,这种角度令他不是很舒服。 刘法医的身高也算是正常,但在一个有着186身高的陆北辰和一个有着183身高的罗池面前,他看上去就像是盆地的最低点,他只能用十足的语气来打压对方所带给自己的压力。 陆北辰知道在他赶到琼州前这个刘法医看过尸体,等他抵达后便全权负责萧雪的案子,没让当地任何法医插手,基本上在进行尸检和撰写报告上都是他亲自完成,所以刘法医突然提到死者趾骨上的伤痕他并未感到惊讶。罗池听了这话后觉得费解,又敏感地从刘法医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些质问外加幸灾乐祸的意思来,多少有点担忧。 ☆、你有古怪 陆北辰的神情始终平静如水,只是微微转头看向罗池,唇角这才勾起很浅的弧度,说,“现在,你清楚我喜欢独自工作的原因了吧?” 罗池当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隐约感觉到接下来不会是好话。果不其然,陆北辰淡淡补充了句,“因为拍档一旦患有弱视,会严重影响工作效率。” 罗池闻言一下子被憋出乐,“噗”地笑出声,赶忙又收住。再看刘法医,脸都绿了,他明白陆北辰的意思,以“弱视”来暗指他做事情分不清主次。一时间有点恼,但又不敢太大张旗鼓,“陆教授,这件案子上头很重视,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什么线索是从法医这边被忽略的。” 陆北辰将手插兜,慢悠悠道,“如果只是小案子,还不值得我亲自出马。” 刘法医被他顶得够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陆北辰看向他,似笑非笑,“或许刘法医认为,我最好也列明死者从出生到现在吃过那些药?打过什么针?又或许在什么地方崴过脚绊过跟头?” 刘法医张了张嘴巴,“我的意思是……” “从死者左侧趾骨的情况来看,裂纹是自损伤然后痊愈,从愈合的情况能够看出至少是在五六年前受过的伤。刘法医,你是打算让我在报告里列明这一点?想要证明什么?证明五六年前在死者还没成名的时候凶手就准备好杀她了?你也同样是法医,不会看不出自损伤和外力伤的区别吧?”陆北辰沉着冷静,字字重点。 罗池在旁又做了和事佬,“哎,大家都是为了案子嘛,有想法有意见很正常,这样挺好,有时候案子就是在争论中才能找到线索嘛。” 刘法医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打了个哈哈后便离开了。陆北辰转身下楼,罗池见状在赶忙跟上,“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难相处啊,刘法医再不济也在这个机构做了十几个年头了,你就不能给他留点面子?” “破案需要脑子,怎么还需要面子吗?”陆北辰哼笑甩了句话。 罗池挠了挠头,“哎呀,这是在内地,反正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 “说不清就不要说了。” “那你总该跟我解释点什么吧?”罗池不死心。 陆北辰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罗池差点撞他身上。 “罗大警官,你这话听着更像怨妇。” 罗池一听这话,冲着他挥舞了拳头,“别以为我不舍得打你这张脸啊。” 陆北辰挑笑,继续走没搭理他。 “依我多年的侦查经验,你在萧雪这件案子上绝对有古怪。”罗池追上他,跟他并行走,“我可是无意间听到你跟所长的谈话,原来萧雪这个案子是你主动接的。据我所知,年前在美国有个政坛大佬想要花重金来邀请你帮助破案你都没理,你甚至推了在耶鲁大学的讲座特意来琼州接萧雪的案子,不简单。” 陆北辰只是淡淡地笑,没应答。罗池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神情转为“楚楚”,“你就告诉我呗,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奈何,陆北辰压根就不吃这套,扔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罗池近乎要抓狂,陆北辰这个人软硬都不吃还真是少见,想了想,又道,“不说就不说了,你看啊,咱俩都是第一次来琼州,明天——” “周末别来打扰我。”陆北辰堵住了他要说的话。 罗池眨巴了两下眼,“你周末干嘛呀?” “约会。” “约、约会?”罗池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哦,明白了,你是不是要跟那位林——” “罗池,如果你失业了记得一定要告诉我。”陆北辰停了步,看着他认真说道。 罗池懵了,指了指自己,“我?失业?” “对,如果你失业了,我会介绍一份更好的工作给你。”陆北辰轻声说,“我跟南方娱乐报业的老总有过一面之缘,介绍你去工作不成问题,重点是,你很适合。”话毕,拍了拍罗池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罗池在原地站了半天,终于恍然,气急败坏,“陆北辰,有你这么骂人不带脏字的吗?” ☆、久别的盛宴 作为海滨城市的琼州,优胜于其他城市的就是处处风景,所以度假酒店即使位于城市之角,依旧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享受身处繁华却又清净安逸。顾初赶到度假酒店时聚会已经开始了,绚紫色的灯光一直绵延到了海岸,就仿佛夜色下的浪花都染了颜色。 她原本不想来,因为怕遇见。怕遇见谁?北深?又或者是这几日一直被网友们刷屏颜值爆表的陆北辰?整整一天,她的心也居无定所,晃荡着游离到了躯壳之外,然后涣散。筱笑笑给她打了不下三十通电话,最后她还是决定来了。 也许,顾初只是在找个理由,找一个可以心无旁骛参加同学聚会的理由,而这个理由是筱笑笑给她的,她怕筱笑笑一个情急之下赶到家里拖人。 其实她很清楚,这,仅仅就是一个借口。 筱笑笑比上次见到时又胖了一圈,虽说已经是两年没见了,但这种形似吹气球的肥胖方式多少令顾初感到惊讶。见到顾初后,筱笑笑显得十分兴奋,两眼放光地一把将她抱住,“宝贝儿,你怎么还这么漂亮啊,一点儿都没变。”又补上了句,“不对,比以前更瘦了。” 顾初被她勒得差点背过气去,她的身高与筱笑笑一样,都是168,但筱笑笑的体重和横切面都近乎赶上两个顾初。筱笑笑在大学时候就爱吃零食,嗓门又大,可胆子与她的分贝成反比。刚开学时筱笑笑是被分在上铺,结果总担心自己会变身超级赛亚人从*上飞下来,整晚整晚睡不着,顾初便自告奋勇跟她换了*,从此以后筱笑笑才算是安枕无忧。 好不容易从筱笑笑的“狼爪”里挣脱出来,顾初便被她拉进了室内。来参加聚会的同学着实不少,但大多数都是学姐学长,跟她同届的只有寥寥几位。但即便如此,顾初的出现还是引来了不少目光,她认识的,还有她不认识的。 她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裙摆,避开了那些“关注”她的目光。这场聚会更像是一场久别的盛宴,是一场热闹的趴儿,但更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名与利争夺、攀比的天梯。自助餐的形式舒缓了陌生,穿戴略有宫廷风的服务生穿梭在空运过来的香槟红酒之间,酒香弥漫,那些精心打扮的学姐和西装革履的学长,稚嫩已是不再,换上的是岁月打磨下的或老练或言表不一。 顾初今天穿得很简单,只是一袭小黑裙,甚至没戴任何首饰,唯独足以令人嫉妒的,便是光洁精致的锁骨。有人认出了她,过来主动跟她打招呼,还有一些人在暗处的光线里对着她指指点点,等她回头, 她们又都谈笑风生。 “别理她们,纯粹嫉妒。”筱笑笑紧紧拉着她的手,眼里还是藏不住对她的称赞,“那些人都嫉妒你比她们年轻漂亮。” 顾初压根也不在乎这些,笑了笑没搭讪,她不是傻子,何尝不清楚那些人在说她什么呢?只是这么多年她早就学会了自我催眠,所以今天才有勇气参加这个聚会。环视了一圈,白得令人发慌的进口密织餐布,望不尽的花海,一支支匈牙利手工订制的水晶杯……这样的氛围令她恍惚回到从前,有点熟悉,更多的已是不适。 “哎你知道了吧?”筱笑笑从服务生手中托盘里拿了一杯鸡尾酒递给顾初,神秘兮兮。 “知道什么?” 筱笑笑冲着别处张望了半天,许是想找什么人没找到,看回顾初,说,“陆北辰啊,原来今晚的聚会是他发起的,我还以为是陆北深呢,她们都说是看到了陆北深,其实都看错人了。” 顾初没有言语,握着酒杯,心脏却在突突直跳,半晌后才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筱笑笑手里多了只餐盘,往盘子里添水果,说,“你没来的时候陆北辰作为主办人亮了一次相,老天,跟陆北深长得一模一样,他跟大家解释说北深是他的弟弟,这次他也是以他弟弟的名义举办聚会。”说到这儿,盯着顾初,迟疑,“你以前知道陆北深有个做法医的哥哥吗?他真的不是陆北深吗?” ☆、那些年的那些人 筱笑笑的问话唐突又直接,使得顾初无从回答。如果有可能,这也是顾初心底最想问的问题。 “拉关系攀交情也不用做得这么明显吧?他都表明身份了,当然不是陆北深。”有声音插了进来,慢悠悠的,语气让人听上去不大舒服,如同细针扎在了耳膜。 顾初看过去,是跟她同班的凌双,没想到她也来了。说起凌双,顾家和她家还算是有点交情,刚一开学的时候,顾初和凌双的关系尚算可以,但女孩子之间总会比较,凌双生性好强,又喜欢逞能,再加上家境不错,所以不管做什么事儿都力求优秀。她跟顾初争漂亮、争班委、争学生会主席,两人总会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而拌嘴,性格上的差异,时间一长友情也就淡了。 凌双走到顾初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哼笑,“呦,今天打扮得这么简单啊,可不像你的风格啊顾大小姐。样子倒是没怎么变,可惜了,今天来的是北深的哥哥陆北辰,人家可不认识你,你当还能叙旧呢?” 凌双今晚成了香奈儿的代言,从服装到手里的小挎包。顾初一直都有凌双的消息,不奇怪,因为她总会在电视上看见凌双,时尚尖锐,凌双,是国内一线知名杂志的出版人,是时尚圈出了名的交际花。学医的背景始终没能改变凌双,她还是选择了她所钟爱的文字,然后,将文字化作了利器,成就了她的一番碧海蓝天。 凌双举着一只高脚酒杯,手腕轻轻一晃,便是璀璨入眼的光芒,她冲着顾初又补上了句,“也难怪你会主动现身了,消匿了这么多年,还真把自己当老鼠了不想见光?一场同学会这不还是轻轻松松把你叫来了?敢情你今天是冲着人高富帅来的吧。也对,鼎鼎大名的陆北辰,多少名媛想要认识的男人,要身价有身价,要地位有地位,还是国际政客眼里的红人,现在谁不认识陆北辰啊?我看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怎么着,还想玩单萌纯呢?过时了顾大小姐,人陆北辰什么女人没见过,他弟弟会吃你那套,他可未必。” 顾初懒得跟她吵,倒是筱笑笑替顾初出头,“艾玛呀,我怎么觉着某人有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劲儿呢?想当初是谁那么喜欢挖墙脚啊,明知道北深有女朋友了还缠着北深?凌双,你的眼界可真是比你身高要争气啊,平时也不见你怎么跟同学联系,今天这不是屁颠屁颠来了?说人家顾初有目的,我看是你有目的才对吧,北深你都追不上,还想追他哥?” 曾经让顾初与凌双彻底闹掰的就是因为陆北深,在她与北深确定恋爱关 系后,凌双没少闹腾他们两个。 凌双眼里盛怒,转而却消,她没搭理筱笑笑的冷嘲热讽,看向顾初,“就算我当年挖墙脚那也是出于真心,我是真心爱北深,哪像某个人只是将北深当成了打发时间的工具,遇上了能为她一掷千金的公子哥乔云霄马上移情别恋,把北深当成了垃圾似的扔掉。” 顾初表面云淡风轻,可心里像是扎了针,是凌双的字字句句,精准无误地将她扎出了血。筱笑笑一时间也有点垭口,嘴巴张了又合,没等想出下一句话该怎么接,凌双又开口了,许是觉得成功地刺激到了顾初,所以语气变得幸灾乐祸,“这世上的事儿可真是难料,谁能想到会跟反转剧似的?我想,陆门集团你们不是没听过,那个有着国际背景十几种赚钱产业盘根错节的知名上市公司,陆北辰呢,就是陆门集团的二公子,先不说他手中一定会持有陆门的股份,单是他个人的头衔和名下的‘北辰基金’就足以吸睛了。陆北深是陆北辰的弟弟,他的身份也可想而知了,顾初,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后悔当初错把北深看成了穷小子?” ☆、沉如深海 筱笑笑在旁惊愕,“天……这两兄弟来头这么大?当初可真没想到陆北深跟陆门集团有关系。”又拉了拉顾初,“你知道吗?” “她当然不知道,否则当初怎么会甩了北深投入乔云霄的怀抱?”凌双冷笑,“现在乔远集团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又开始转移阵地了,知道攀上了陆北辰能让你衣食无忧一辈子,所以借着误以为他是北深的幌子接近对吧?” 顾初的呼吸有点疼,是的,她从不知道陆北深的背景是陆门,在她心里,他一直都是桀骜不驯自尊心极强的大男孩儿,为了赚钱能同时打打几份工,他不是学霸,在一群学医的同学中,他爱飙摩托车、爱打篮球、爱玩摇滚,他似乎精力总是那么充沛,却也总会在上课的时候趴在教室里呼呼大睡,然而每次拿奖学金的人还是他,据他自己说他的记忆很好,过目不忘,在顾初看来他就是典型的应试型人才。他学医不是因为理想远大,只是希望能够照顾好自己的母亲。她一直觉得陆北深是个贵族,是个精神贵族,因为贫洗如他,不论出色的外形还是解决问题的能力,都足以令女孩儿们前仆后继。 而今天,所有人,包括陆北辰的资料都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陆北深并非只是精神贵族,虽说没有他的消息,但是,正如凌双所讲,他是陆北辰的弟弟。 “凌双,我看你是先吃萝卜淡操心吧?这些都是顾初自己的事儿,你跟着插什么嘴?”筱笑笑在理据面前仍旧不想低头,还是执意站在顾初这边。 “我只是看在同学一场的情分上想要提醒她一句而已,别期待太高,人陆北辰的眼睛毒得很,骨头下的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何况你的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你的目的,还真当他跟北深似的好骗?再一个,我可听说陆北辰已经有女朋友了。cytheria,中文名林嘉悦,电影巨头林蒋的女儿,母亲是知名的珠宝师,国外长大,听说是语言天才,会5国语言,人又漂亮,是众多富商追逐的对象,她跟陆北辰可谓是天造地设。”凌双说着说着,眼睛不知瞄到了什么突然就亮了,语气也走了样儿,“乍一看这两人长得还真像,但仔细来看,他比北深成熟内敛多了,北深的脸还是柔和了许多,但是他就不同,这张脸看上去一丝阴柔都找不到,棱角刚毅,很男人,相比北深,他更令女人眩晕。” 顾初顺着凌双的目光方向看过去,被花海装点的t台上多了那道高大颀长的身影,距离虽远,但也足够惊鸿一瞥便深刻他的影子了。相比正装参加聚会的同学们,陆北辰 并非西装革履,他穿得十分随意,浅咖色亚麻薄衫、深色休闲长裤,却也是那么阳春白雪地吸人眼球。他拿起了麦克风,场上的欢腾也顿时安静了不少。 顾初的眼刺痛了一下,他的这种装扮像极了北深,看似慵懒随和,却又疏离难以令人靠近。 陆北辰先是道谢了一番,嗓音听上去像冬日湖水,平静得不见涟漪,紧接着他便说出了这次聚会的目的。 “我知道在座有跟萧雪打过交道的同学,如果有什么线索,欢迎大家随时向我提供。其次,今天是我弟弟的一位故交的生日,在得知我来琼州后,我弟弟便托我举办这次聚会,当是为这位故交过生日。” 周遭窃窃私语。 顾初心口一颤,身旁的筱笑笑狐疑,“今天谁生日啊?”想了想眨巴眼看着顾初,一拍脑袋,“是你生日吧?” 凌双在旁冷哼。 顾初没接话,下意识地抬眼朝着陆北辰看过去,不曾想他亦朝着这边看,隔着人群和绚烂如烟花的灯光,他的眸沉得如同深海。 ☆、有关白兰的记忆 7层蛋糕塔就这么华丽丽地推过来,穿过花海,越过或惊讶或看热闹的眼球,来到顾初的面前时,她能闻得到白兰花的气息,隐隐约约地扯着神经,拽着记忆。 “北深北深,什么时候你能为我办一场生日宴?我要很热闹很热闹的那种。” “生日宴?你喜欢那么过生日?” “过生日嘛,一年才一次,人多了才好玩啊。” “……” “而且我觉得,生日蛋糕一定要散发着白兰花的花香。” “可想而知有多难吃。” “我又没说要吃白兰味的蛋糕,只是希望蛋糕周围铺满白兰花而已。” “不应该是玫瑰花吗?” “我才不喜欢玫瑰呢,白兰多好,味道特殊,我也要做最特殊的那一位。而且啊,蛋糕上的花纹最好也是白兰花形状的,盛放蛋糕的器皿啊、叉子啊刀子之类的,都要烫印白兰花的图案。” “吃个蛋糕而已,穷讲究。” “这世上呢最讲究的事儿就是吃了,好食材要配上好器皿这才能配得上格调二字,反之也一样。上帝赐给了人类的舌头一万多个味蕾,每个味蕾都有六七十个味觉细胞,这就是要我们好好品尝美食,辜负美食就是辜负我们的舌头,辜负了舌头就是辜负了上帝。” 筱笑笑的惊呼将顾初扯回了现实,“真有创意啊,全都是白兰花,真漂亮。” 顾初盯着高高的蛋糕塔,每一层的蛋糕都刻有白兰花的形状,还有精致泛着银光的小勺、椭圆光洁的烫有白兰花图案的瓷碟,浓郁的巧克力酱勾勒了她的名字,那句“happybirthday”缀在柔细的白兰花瓣中,芳香得刻骨。周围人的惊赞不亚于筱笑笑,只有凌双,冷眼旁观。 周遭的惊叹声似近似远,撞进了她的耳,与记忆中青春泛旧的图画融合又抽离。现场的音乐转了风格,主调大提琴,在优雅的钢琴配乐下流淌着久违的高雅艺术。顾初站在原地,晃了神,这是一首她最爱听的大提琴乐,而这么多年,她以为她忘了这些音符,实际上,音符的样子早就刻在了记忆深处。 人群有些涌动,然后,那道高大的身影就朝着她一步步过来,唇角衔笑,眼里亦像是染了白兰花的清雅,礼节又谦逊。顾初的脚跟扎在地上,直到他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抬头凝视,漂亮的瞳仁里是放大了的他的笑。 “may i?”陆北辰冲着她伸出手,做出邀请状。 可他的眼,一瞬不瞬锁着她的脸,优美的字句从他略薄的唇角中逸出,淡然又不容拒绝。这张脸在含笑时明明就是温柔的,可顾初总觉得,在温柔背后匿藏着的那份刚毅锋利令人不能小觑,她开始动摇自己的信念,那个始终相信他就是北深的信念在这个举动中有些瓦解,北深,再孤傲不羁也好,总不似他这般高深莫测。 她盯着他的手,骨节分明,掌纹深刻,一时间竟有些退缩,可能,这只手所暗藏着的力量会将她摧毁。迟疑时,陆北辰却做了主动方,拉过了她的手腕,轻轻一带,两人便成了第一支舞的男女主角。 ☆、时空转换的那双眼 顾初成了被人瞩目的焦点,可她怎么都觉得自己更像是一片众矢之的,在那些学姐们不屑的目光中燃成灰烬。音乐的节奏悠缓舒慢,像在时光油走下的人生,不急不躁,割不掉舍不去。 这个曲子,是她和他曾经跳过的第一支舞的曲子,那时候的他们,青涩委婉。在校园的舞会上,在暗暗的光亮中,北深伴着音乐轻轻拥着她的腰,他的眼如同忽闪的星光,始终落在她的脸。她知道自己脸红了,即使在不透亮的光线下她还是怕被他察觉,便伸手将他的双眼蒙上,心跳得厉害,从未有过的厉害。 北深唇角轻轻上扬,弧度很漂亮,他低沉笑问,“干嘛?” 她说,“别看着我。” “为什么?” 她不语,松手圈上了他的颈,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胸前,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害羞了。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竟与她的频率相同,原来,他亦是紧张。 腰,被一股力量收紧。 顾初抬眼,对上的是陆北辰的眼眸。灿如曜,熟悉,又那么陌生。他抬手,引领着她轻轻转了个圈,黑色的小裙摆便微扬了起来,线条均匀的小腿总会是人鱼鱼尾蜕变后的惊艳。 陆北辰再一收臂,顾初便被他轻轻带入了怀。他一手又重新箍住了她的腰,力道不轻不重,不会令她感到紧缚却又无法逃离。透过衣料,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不热,有点,温凉。靠得如此地近,他的气息就窜了她的呼吸,独有的薄凉的气息。 “今天的生日宴顾小姐还满意吗?”头顶上是他落下的嗓音,如他气息,如他的手温。 有些凉,从被他轻箍的位置蔓延。顾初压着微促的呼吸,抬眼,察觉他始终在盯着自己看,多少有些恍惚,每每注视,总会让她觉得,这双眼就是北深。 “有关生日宴的细节,我只跟北深一个人说过。”她命自己不逃避他的目光,这句话的音量虽小,但她相信他一定能听得到。而凭着他的聪明,必然会明白她这句话的含义。 陆北辰的舞步优美高雅,所以连带的,他唇角上扬的笑也变得从容高贵,借着变换的节奏,他顺势将她拉近。“难得顾小姐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我以为你贵人多忘事,早就将过往扔到脑后了。” 顾初在他力量的强迫下近乎贴上了他,撑着他肩膀的手微微用力来拉开彼此的距离,掌心下是他结实的骨骼和流畅的肌理,她能感觉得到,这尊身躯蕴藏的力 量堪比曾经的那个大男孩儿。 “一场生日宴做得声势浩大,可惜得不偿失。”她开口。 陆北辰笑着低问,“为什么?” 顾初的心紧了下,“如果你是北深,就应该清楚这种装神弄鬼不是你所擅长的,但如果你是北深的哥哥,是赫赫有名的陆教授,那么这种虚张声势的冷嘲热讽实在不符合你的身份。唯独留下的,就是你陆教授一掷千金为弟弟的前女友举办生日宴的蜚短流长。” 其他同学也已经加入了跳舞行列,有朝着这边靠近的,陆北辰不着痕迹地将她带到了一边,这一次,手臂收紧了。顾初能够明显地感到,一窒,抬头看他。 他却低下头,唇似无意又似*地磨蹭着她耳鬓,那来苏薄凉的气息就彻底将她困住。 “你想让我怎么对你,嗯?” 低沉嗓音入耳,近到贴到了她的心脏,可这话,似轻笑又似,恨。 顾初惊喘,下意识想要将他推开时,他却松开了她,英俊的脸已然换上了平静浅笑,“希望顾小姐玩得尽兴。”话毕,转身离开。 ☆、追随的目光 音乐恰到好处地结束,随着陆北辰的刚刚放手,最后一个音符也落下,他看上去很熟悉这首曲子,知道从哪里开始又在哪里结束,正如她一样。腰间已没了他的温度,因为他的手温很低,呼吸间也少了他的气息,因为来苏水的味道原本就很淡,被场上这些杂七杂八的或男士或女士香水一充斥就完全消散了。 顾初目光能及的只有陆北辰的背影,在人群中甚是显眼。他不过就是转了个身而已,很快地,一群学姐们围了上去,在他身边说着笑着。筱笑笑端着一盘水果走上前,碰了碰顾初,“哎,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没聊什么。”顾初竟觉得有点冷了,可能,是因为腰部泛凉。她择了隐蔽处,对着花花绿绿的美食竟也失去了胃口。筱笑笑跟着上前,嘴里塞了片苹果咬得嘎嘣脆。 “他真不是陆北深吗?” 顾初摇头,其实只是迷茫。筱笑笑误会了她的意思,咽下苹果片后摇摇头,“这优良传统全跑他们老陆家了,一个两个的都帅到人神共愤。瞧见没,那些学姐们,脸上都快笑出花了,就敢情像是她们天生就跟他很熟似的,哎哎哎,你再看凌双,她可真够倒贴的了,这就是典型的圣人婊啊,刚还大义凛然地数落你像是为民除害似的,扭脸儿这不也腻歪上了?” 顾初没往陆北辰那边看,其实不用看也知道那边有多热闹。胳膊又被筱笑笑撞了一下,她语气*,“别说我没提醒你啊,那位陆大法医一直在看着你呢,从他坐下到现在,就一直盯着你瞧。” 顾初原本是要倒杯水喝,听了筱笑笑这么说,眼睛下意识飘过去,真的就迎上了陆北辰看向这边的目光。他坐在不远处的黑色沙发上,虽说是在跟周围学姐们谈笑风生,但很显然,他就是在始终盯着她。手指猛地颤了一下,杯子差点没拿稳掉地,忙收回了眼,定了心神,可接水的动作怎么都不连贯了。 “有情况啊。”筱笑笑十分八卦。 顾初有点烦躁,又无处发泄,更不知道该怎么同筱笑笑讲。幸好有男同学上前搭讪,也算是间接解了围,是大学同一社团的学长,见到顾初后十分高兴,频频叙旧。筱笑笑跟这些学长不熟,识趣离开去找其他同学。顾初始终保持微笑,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学长攀谈,却总觉得芒针在背,又瞥向黑色沙发那边,陆北辰果然还在看着她。 他盯着她的眼似笑非笑,那目光也是不躲避,大胆而直接。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形同被人监视,不舒服极了。有两位学姐又迎上来, 她认得,就是在她刚一入场时对着她指指点点的其中两位。她们并非想要跟顾初交谈,只是上前拿香槟的空档儿跟顾初打了个招呼,态度看上去不是太好,其中一位更是直言相对,“顾大小姐来参加这种场合简直是纡尊降贵了吧?害完弟弟又打算来害哥哥了?顾大小姐,做人别太过分。” “走啦走啦,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人家千金躯体的能把你寻常百姓的话放在眼里?” 两位学姐稍稍走远的时候,飘过来一句话:想当年她为了争北深,把萧雪的脚都给推骨折了,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多爱北深呢,我看啊就是气不过有人跟她抢东西而已。北深也真是的,怎么就鬼迷心窍地迷上她了,越想越来气…… 顾初唇角的笑僵住了,学长见状后加以安慰,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对不起,失陪一下。” 她必须要离开,她快呼吸不了了。 硬着头皮穿过人群,似乎又听见有人在悄悄议论:说不准杀死萧雪的人就是她呢,为了抢男人她什么做不出来,两个人早就结下梁子了,谁知道萧雪来琼州有没有跟她发生什么事儿…… 黑色沙发上,陆北辰状似慵懒地斜靠一角,目光始终追随着那只在人群中像鸵鸟的身影,手中的高脚杯偶尔晃动一下,上佳的纯酿便醉香散开,他的心思却不在酒上,始终没喝一口,当凌双上前敬酒时,他起身将酒杯递给了服务生,眼睛盯着不远处,嗓音极淡地说了句,“抱歉,失陪。” ☆、橙红色的花 这个季节的夜,海风微凉。拂面时是潮润的气息,黏合着呼吸,还有那么一点儿的花香,但也不过隐隐约约,很快地就会匿藏在海风之中。顾初择了最近的一道门出来,周边是一扎扎收起的遮阳伞,整齐的度假风白色木椅还在静候光临,再远就是海面,平静广袤,却是让人敬畏。 顾初近乎逃也似地走了好远,在天与地之间,在长椅与海岸线之间,方才深深呼吸。每呼吸一次,潮湿的气息就再一次胀痛了胃,胃疼了,然后心也跟着疼,两者相距太近,一个不好了另一个也能感知。 看着远处那大片黑黝黝的海,顾初心底涌起难以言喻的悲怆,不知是在怜悯星宇之下海域的寂寞,还是在悲凉自己即使身处人群也会感到的孤独。她拼命告诉自己,那些人那些事其实都伤害不了她,再多的痛再多的苦都已经过去了,还有什么能值得她悲凉的?可是,她又清楚地知道,其实自己有多在乎,有多么想冲上前对那些人说,你们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你们凭什么? 人是哭着来世的,所以就注定了人生的苦痛。以前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个道理,当她必须要一个人咬紧牙关往前走的时候才终于明白,其实人活着,真累。 “我想,顾小姐可能更适应一些商务宴席,很显然,同学聚会只会令你觉得无聊。” 身后是男人的嗓音,如海风般微凉,又有明显的讥讽。 周遭原本很安静,只有海浪的声响,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顾初一跳,她回头,不远处是被月光和灯光笼罩着的男人,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拖曳在光影之中。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跟出来的,夜色下,他的眼如泼了墨,也跟那海面似的深不可测了。 顾初觉得自己挺窝囊,因为在没有得到确切答案之前,单单是他的身影就能轻易搅乱她的心绪。她想走,但离开的前提是必须先经过他的身边,这个人既然来了,傻子才会相信他只是到这儿透透气。 走不了,只能面对。 她转过身,看着光影下的他,回了句,“陆教授高看我了,这场秀做得太劳民伤财,不值得。” “能约到顾小姐赏脸一舞,值得。”陆北辰唇角的笑让人捉摸不透,他随意找了张木椅坐下来,悠闲靠着,从兜里摸出烟盒,拎出了一支烟,整个过程还在看她,“以顾小姐的姿色,足以让男人想要倾尽所有博红颜一笑。” 顾初觉得,这番话并非是在夸她,依照他的所作所为,他的本 意更想是看着她如何方寸大乱吧。见他又坐在了那儿,足是暂时不会离开的架势,她不想跟他谈判,因为很显然的,在情况未明的情况下她会处于下风。 攥了攥手,松开后,语气淡然,“以陆教授的资本,还不至于对着一个女人献殷勤。” 陆北辰没恼,笑了。将手里的那支烟衔在嘴里,摸出火机点燃。暗夜中,那火光微微一闪,他的脸庞就被映得格外清晰,高蜓的鼻骨及微微绷紧的下巴却暴露了他的严肃。此情此景倒是让顾初想到了张爱玲在《第一炉香》里写到的那句:乔琪没有朝她看,就看也看不见,可是他知道她一定是哭了。他把自由的那只手摸出香烟夹子和打火机来,烟卷儿衔在嘴里,点上火。火光一亮,在那凛冽的寒夜里,他的嘴上仿佛开了一朵橙红色的花,花立时谢了,又是寒冷与黑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想到了这句话,也许是因为,她和他之间,也是匿藏着那游离般的隐痛吧?又或许,其实从一开始她就不承认他是陌生人。 ☆、势必要知道的真相 “连连退让不像顾小姐的作风,据听说,你一向牙尖嘴利。”陆北辰优雅地吐了个烟圈,隔着烟雾盯着她。 顾初小口地呼吸着,用这种方式来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也听说了陆教授向来口才不由人,所以我不会在高人面前逞强。” 陆北辰看着她,她的背后就是海域,风扬了她的长发,那张巴掌大点的脸在黑发的映衬下愈发苍白,只有那一点唇,是自然的红润,如樱花般柔弱。她太过柔弱,就好像在海中央会随时被淹没的小帆,他的心口就扯痛了一下。 “我似乎成了洪水猛兽了,怎么顾小姐很怕我?”他风轻云淡,却暗自咬牙。 顾初没回答。 陆北辰夹着烟的手臂往旁一搭,说,“过来坐。” 她当然不会过去跟他攀谈,如果他是陆北辰,那么对于陌生的他,她没有可交流的话题,如果他是陆北深,她更没有主动靠近的资格。双脚还是朝前移,每一步靠近,心脏就更有力地敲打着耳朵。 陆北辰见她上前,嘴角微扬。 可她就在他面前停住了脚步,两三步远的位置,能清楚地看见他眸底深处炸开的烟火,又不足以看清她内心的避让,这是安全的距离,对于一只只会背着软壳行走如蜗牛般的顾初来说,需要的就是这么一种安全距离。 “很感谢今晚的生日宴,陆教授费心了。时间也不早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提前告辞。” 陆北辰没说话,只是抬眼看着她,夹在指间的烟静静燃烧,微弱的红光缓慢地侵蚀,如他一样沉默。顾初避开他的目光,话毕后礼貌地冲着他示意了下,便离开了。 黑夜,只剩下烟草味,她的气息渐渐消散了。 陆北辰靠着椅背,没动,唇角含着的笑却也没了,良久后才抽了一口烟,吐出,然后,狠狠摁灭半支烟。 这个时间,霓虹灯都是半醒,光线被夜色吞噬地朦胧,有风经过,偶尔会从棕榈树的叶缝间窜亮一下。顾初出了酒店就站在路边打车,琼州是座安稳的城,所以到了晚上也没有那么喧嚣,计程车少得可怜,有从她身边经过的也是载着人。她有点后悔,刚刚只想着离开,却忘了让工作人员帮着叫车。 她沿着回家的路往前走,风吹过肩头的时候有点凉,脚又生疼。停了脚步,她叹了口气,许久不穿高跟鞋了,不过是五六厘米高的跟,她的脚已是承受不了伪装的痛,想当初她经常是以八厘米左右的高跟鞋 为伍。想了想,干脆脱了高跟鞋,再一看,脚跟磨红脚趾磨破。 幸好也是晚上,路上的行人不多,否则定会觉得拎着高跟鞋光脚踱步的她奇怪。 身旁滑上来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在靠近她的时候戛然而止。 无声无息地却令顾初再度吓了一跳。 车窗落下,露出陆北辰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顾初没料到他会追出来,愣住了。 陆北辰打量了她一下,目光在落到她裸着踩地的双脚时面色愈发沉凉,但开口时,嗓音听着平静不起情绪。“上车。” 顾初反应过来,“不用了,我——” “我送你回去。”陆北辰打断了她的话。 顾初忙摆手,然后恍然想起一手还拎着双鞋,赶忙放下,刚想开口拒绝,陆北辰又轻描淡写落下一句,“如果你想知道北深的事,上车。” 这是极大的*,对于顾初来讲,这句话的确够有让她妥协的资格。抿了抿嘴唇,她重新穿上鞋子,绕到了车一边。其实她和他都清楚,这是必然的结果。他势必要达到目的,而她,也势必要清楚真相。 刚一拉后车门,陆北辰扬了嗓音,略有不悦,“我看上去很像司机?” 顾初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关上车门来到副驾驶。陆北辰微侧过身,伸手替她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她攥了攥手指,硬着头皮坐了进去。 ☆、像是一场久违的约会 一路前行。 车里安静。 陆北辰直视前方,稳稳把控着方向盘,侧脸的线条刚毅沉静,唇微抿,他不语,也很难让人猜到他在想什么。顾初上了车后也暂时性地选择了缄默,她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车内的气息男性,缺了柔和。是来苏水和他身上很淡的烟草味,混合在了一起,清冷却又性感。顾初又觉得迷惑了,曾经的北深,她最爱闻的就是他身上充满阳光的味道,像是干净的皂水,却又透着大男孩儿的狂野劲儿。 陆北辰一直不说话,她不能不说话,至少车子总不能漫无目的地前行吧。顾初开口,“前面右转往老城区的方向。” 他没看她,倒是微微打了下方向盘,车子便右转了。 “谢谢。” 陆北辰不语。 静得可怕。车子又绝佳隔音,外面的杂音进不来,无法分担这份令人窒息的安静。良久后,顾初打破了沉默,“我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前方红灯,车子减速,停下。 陆北辰没看她,大手控着方向盘,目光深沉,他的脸看上去愈发阴郁。顾初察觉出他面色的变化,后背就开始发凉了,她生怕他会像在电梯里的那次,用冰冷的态度逼得她节节败退,然后她再次落荒而逃而寻不出真相。 顾初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直到绿灯亮了他依旧只字不提,启动车子继续前行。顾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既然问不出那她也不打算刨根问底,便只是指明家里的地址。然后,在通往老城区的分叉口时陆北辰突然转了方向,车子朝着繁华的新区开去。 顾初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时车子已经滑出很远,她扒着车窗瞅了一眼,又转头看向陆北辰,“走错了,应该是刚刚那个路口进去才对。” 陆北辰没吱声,自顾自开车。 “喂,陆——教授。”顾初情急之下脱口,又马上修订,“你要带我去哪儿?” 奈何,陆北辰还是一副扑克牌脸。 大概开了能有二十多分钟,陆北辰终于停了车。顾初没料到他会带着她来餐厅,愣住。 “下车。”陆北辰下了车后绕到副驾驶旁为她打开了车门,不紧不慢地说。 顾初迟疑,但还是下了车。关上车门后,陆北辰将手里的钥匙甩给了泊车小弟,朝餐厅里走进去了。顾初想到他有可能有话说,便也紧随其后。 这个时间餐厅里的人不多,原本就是家需要提前预定和会员优先的餐厅,所以用餐的环境向来有保证。顾初知道这家餐厅,开了能有两年的光景,却因菜品的昂贵和料理方式讲究而频频登上美食杂志。有多少次她路过这家餐厅都停住了脚步,每一次她都告诉自己,这家餐厅是如今的她进不去的地方。 陆北辰看样子不是第一次光顾这里,进来后便有服务生跟他打招呼:陆先生您来了。他径直走到一处靠窗的位置,停步,轻拉了一张椅子,看向顾初,说,“坐。” 更像是一场久违的约会,夜色下的男人优雅高贵,用体贴温柔的态度来静候爱人。顾初很快打消了这种错觉,轻咬了唇,上前,他便又十分恰到好处地替她推了下椅子,她落座,与餐桌的角度刚刚好。 而陆北辰,于她对面坐了下来。 ☆、找到适合自己的鞋子 菜单送上来的时候,陆北辰跟她说,“点餐吧。” 顾初没动菜单,“在聚会上我已经吃过了。” 陆北辰瞅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拿过菜单,翻了几页,对着服务生点了几道菜。顾初见状后马上说,“我真的不饿,我们——” “我需要吃东西。”陆北辰打断了她的话。 顾初便止声了,心想着他可能在聚会上真的没吃什么东西,她能瞧见他的时候好像都在端着酒或聊天或盯着她看,那酒杯似乎成了摆设,没见他喝酒。肚子暗自咕噜一声,顾初脸一红生怕被他听到,见他还在认真点餐没什么反应也就放心了。其实她在聚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顶多就是被筱笑笑强行喂了一口蛋糕还有几片水果。 那种环境下,她是没心思吃东西的。 等餐的时候,有名黑衣人进来了,径直朝着这桌走过来。顾初知道他们是陆北辰的人,这个被视为国宝级的法医权威,自然受到重重保护。但让她感到奇怪的是,今晚没什么保镖跟着陆北辰,只看见了这么一个。保镖上前,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了陆北辰,陆北辰没说什么只是点了下头,保镖便离开了。 顾初第一个念头就是发生了什么事需要陆北辰离开,又或者袋子里面的是什么血淋漓尸块尸骨什么的。正脑补时,陆北辰却将袋子推给了她。 “什么?”她条件反射,声调略有尖锐。 顾初的反应令陆北辰微微一怔,而顾初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赶忙纠正情绪,“这是什么?” 陆北辰似乎察觉她刚刚在想什么,唇角隐隐挑了一下,看上去想笑,但终究还是归于平静,示意她,“打开吧,不是影响你胃口的东西。” 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很糟糕,至少顾初又脸红了,忙忙摆手,“……我没这么想。” 但似乎越描越黑,见陆北辰的神情一直处于似笑非笑的状态,她便什么都不说了,拉过了袋子一瞧,是miumiu的标志,里面是个鞋盒,打开,静静躺着一双浅裸色的女鞋,很简约舒适的设计,还有适合逛街走路才有的软底平跟,她见过这双鞋子,在路过专卖店的时候。 “换上吧。”陆北辰喝了口水,说。 顾初诧异。 陆北辰朝后一倚,微微偏头,目光落在了她的脚上,“你让我想起了童话故事里那个硬将脚塞进水晶鞋里的姐姐。” 顾初的脸变得涨红,不由回 击,“我才不是。” “鞋在脚上,合不合适只有自己才最清楚。”陆北辰意味深长。 顾初咬着唇,脚趾在高跟鞋里艰难地动了动,陆北辰的话不中听但也是真理,她现在的脚痛得要命,只要是轻轻踩地都能感觉到与皮子摩擦的刺痛感。找到合适自己的鞋很重要,然而这么多年,她失去了寻找的能力。 “我的鞋子挺好的,这双太贵了我不能收。” 陆北辰闻言微微蹙了眉,低低说了句,“麻烦!”便起身过来,拎起盒子里的鞋。 顾初吓了一跳,赶忙道,“我自己来。” 陆北辰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下巴的弧度有点僵直,片刻后将手里的鞋子递给了她。顾初接过鞋子,在他的注视下换了鞋,这种感觉挺奇怪,她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不自然。 但不得不承认,换了鞋子后脚就舒服多了。 ☆、蜿蜒的惊蛰 菜点得精致,两道前餐,三道主餐,一道甜品,从食材的选材到最后落盘都力求完美。银制的餐具,有光圈环绕,是头顶上的灯,不会太刺眼也不会太昏暗,用餐的细节做得别具匠心。顾初多少有些吃惊,父母还在时她的嘴巴挑得紧,父母离世后,供她选择的美食自然少了,但挑嘴的毛病还是未改,所以从她上班到现在,不管多忙多累她都要自己煮东西吃。 小牛肉做得极嫩,外焦里嫩,做这道菜的厨师刀功应该了得,将酱料入味在牛肉的刀痕内,不多不少,三分正正好好。简单的青菜,色光叶绿,入口清脆却无油味,十分适合选用做晚餐。菜做得惊艳,顾初每一口也都吃得惊艳,不知不觉倒真是吃了不少。 等吃甜品的时候,顾初才看陆北辰,他面前的餐具似乎没怎么动,盘子里很干净。他吃得不多,大多数时间,是在盯着她?想到这儿,顾初有点别扭,停了叉子,“你,不吃吗?” 陆北辰这才拿起筷子,夹了块鸡肉,慢悠悠咀嚼的动作倒是优雅。顾初看着他,不经意想起跟陆北深第一次到高级餐厅吃饭,当时陆北深问她是否喜欢,其实那家餐厅的菜品一般,但因为是北深的好心,她便高兴地说很好吃。许是陆北深看出她在说违心话,便跟她说,等以后我赚了更多钱会带你到更好的餐厅,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现在,面对这个男人,在这样的一家餐厅,就恍似相隔了才等到的晚餐。 “不喜欢?”陆北辰淡淡地问。 顾初回到现实,“不,挺好。” 陆北辰停下筷子,盯着她,半晌后低低地说了句,“喜欢就好。” 顾初没有听清,抬眼疑惑地看他。可他的眼平静如湖,就好像从未说过什么。等到用完餐,顾初便鼓了勇气问他,“你总该告诉我一些事了吧?” 陆北辰拿过纸巾拭了嘴角,等服务生撤去了所有碟盘,端上了水果后,他才说,“你的样子会让我误以为是关心。” 顾初被他噎了一下。 但陆北辰也没打算对她冷嘲热讽,从兜里掏出钱包。顾初以为他要结账走人,刚要开口,却见他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来,推到了她面前。 先入眼的是陆北辰修长干净的手指,第二眼便是照片里的人,她拾起。 两个男孩儿,确切来说是两个长得一摸一样的男孩儿,穿着一样,笑容一样,相互搭着肩膀,充满朝气。两个男孩儿看上去十六七的模样,正值翩翩少 年。 却刺痛了顾初的眼,心口不经意蜿蜒惊蛰,手一抖,照片从指尖滑落桌上。 “你们……”她看向对面的男人,心脏开始突突直蹦。 “我们是双胞胎,我是哥哥,他是弟弟,我和他只差了五分钟。”陆北辰的语气沉静,盯着顾初的眼微微眯了下。 “不……”不可能。 其实这才是顾初想要说的话,她从来都不知道陆北深有个双胞胎哥哥,哪怕这几天眼前这个男人总是装神弄鬼,但心底始终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其实他就是北深。可现在,这张照片就摆在眼前,照片中的人虽说尚是少年,但相貌不会变化太大,一眼还是能够认出。 “如果,你是北深的哥哥,那么北深呢?”顾初放置一旁的手攥成了拳,她总觉得接下来这个男人不会说好听的话。 果不其然,陆北辰凉了眼神,一字一句道,“北深不在了。” ☆、诛杀人心的侩子手 陆北辰的嗓音很冷,五个字听上去不重,却拧成了一根钢管卯足了劲轮在了顾初的后背上,她一个惊喘不及,气便岔了心肺,紧跟着疼痛感就如同墨泼了宣纸般扩散开来。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陆北辰,痛自动屏蔽了对他冰冷眼神的躲闪,脑子里只剩下那句话:北深不在了。 那么清晰,那么深刻。 她不信。 良久后,顾初才找回声音,有点抖颤,“你是骗我的吧。” “让顾小姐失望了,我陆某向来不喜欢幽默。”陆北辰的脸始终是寒的。 顾初的一只手慢慢滑下,匿在餐桌之下,攥紧,尖细指甲扣疼了掌心。其实她很清楚没人会拿着自己的亲人开玩笑,她明白,如果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真的不是陆北深,那么,他的确没必要骗她。 这么多年她始终藏着自己的心,不敢让它暴露在太阳光下,因为如果正视,那么就会想起太多不堪,想起太多她一直想要遗忘的过往。可心里总是会有期许,所以这么多年她才会看似毫无心性地活着。这个期许就是陆北深,她并不奢望能够与他再续前缘,错了就是错了,发生过的事,所酿成的苦果等等这些都已然注定,她只是希望离开了她的北深,能够忘记过去,每一天都是全新幸福的。 翻江倒海,满满的都是血腥,顾初知道,是自己的心在滴血。 “为什么……会这样?”她有气无力地问。 “就在你离开他的那一年。”陆北辰盯着她苍白的脸,坐在那儿,脊梁骨挺得很直,“当他知道他再怎么求你你都不会回心转意后,北深接受了校方出国留学的最后一个名额,他出了国。可就在出国后的半年,北深听到了你跟乔家公子订婚的消息,他发了疯似的不顾家人反对要回上海,要回去找你,结果在赶到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反对他回国的家人就是我,北深在我面前从不隐瞒什么,你和他的所有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说到这儿,陆北辰朝前倾了身体,灯光偏移了影子,娇小的她被吞噬在男人高大的身影之中。“甚至包括,你是怎么让我的弟弟心甘情愿爱上你之后又被无情抛弃的。” “我……” “你想为自己申辩?”陆北辰咬牙,“你欠了他那么多,以为说几句好听的或是摆个无辜表情就能一笔勾销?” 顾初的心一揪一揪地疼,是她的错,她从未想过要为自己申辩,只是她真的不曾想到,北深已经离世,而且,还是因为她 。 “北深一直在我面前说你很善良。”陆北辰冷笑,“我倒是挺想亲耳听听顾小姐对自己的评价,一个诛杀人心的侩子手怎么能跟‘善良’二字划等号,嗯?” “我没有想过……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我……” “因为顾小姐从来就没有过内疚感,又怎么会想到自己会活生生将个大男人给逼疯?”陆北辰咄咄逼人。 顾初的手指一直在攥,不停地收紧再收紧,她知道手心一定是破了,可也不及心口的血流成河。 “看上去清纯美艳不谙世事却毒蝎心肠,怪只怪北深看走了眼,爱上了你这么现实贪慕又没心的女人。” “我、我不是贪慕虚荣。”她费力地才说出这句话。 陆北辰唇角僵硬,半晌后才冰冷地开口,“对,你不是贪慕虚荣,你只不过是太能分清楚哪个男人能陪你玩玩,哪个男人才配得上你顾家大小姐身份的吧?堂堂建科集团的千金,择偶标准当然要门当户对才行,否则岂不是掉了你的身价?” ☆、是光鲜的过去 建科集团,曾经光耀一时的药业帝国,她的父亲顾泽峰更是频频登上各类商业报刊、财经杂志的商界名人。在改革开放之初,父亲顾泽峰就抓住了商机,在当时国家大力扶持贷款创业的时代,父亲收购了一家濒临倒闭的厂房,以民营性质取代了国有经营,在第一年亏损的情况下稳住市场,成功地从一家小作坊企业不断扩建厂房,研制并开发新药,在国内药品广告还不盛行的年代首推了脍炙人口的宣传,一步步将事业做大做强,建科企业也更名为建科集团,成为了家喻户晓的知名民营公司。 当时,所有人都羡慕顾泽峰,因为人人得知他不但有庞大的事业王国,还娶了位全国知名的神经外科女神许艺,多少年,他的妻子都陪着他风风雨雨走过,这一对佳偶令所有人都羡慕。 在顾初心目中,她最崇拜的偶像是父亲,因为父亲事业做得那么优秀,却从不曾传出有关他的绯闻,父亲眼里就只有母亲,而母亲也经常会在她和思思面前提及有关父亲创业的经历,在母亲讲述的口吻和光亮的眸色中,顾初知道母亲也深爱着父亲。 她是顾家大小姐,是建科集团董事长的掌上明珠,是大家口中的富二代,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不知贫穷是何滋味的娇小姐。据说她出生那一年,父亲大设了三天三夜的豪华宴席,商界名人无不到访,无不知晓顾家诞生了一名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有很多叔叔伯伯甚至开玩笑势要定下娃娃亲。 富贵如她,但当时她并不知晓富贵的定义,她只觉得身边的人跟她都一样,好像都是漂漂亮亮光线美丽的,因为,她身边的朋友也全都是有钱人。 直到,她毅然决然地拒绝出国上大学,坚持考上了母亲的母校,直到,她上天注定似的遇上了陆北深,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变了…… 陆北辰见她不吱声,面色更凉了,“可惜了,建科集团后来破产,现在连乔远集团都面临着财务危机,顾小姐,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报应呢?” “所以……其实你是来报复的,对吗?”顾初吃力抬头,对上他冰冷的眼。 北深的死彻底瓦解了她的希望,像是一根拉紧了多年的皮筋终于还是断了,不知名的情流就伴着悲伤席卷而来。她从来没有逃避过自己的错误,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在跟北深的那份爱情中全身而退是见得光的,现在,他的哥哥就这么迎面直击,她一腔的痛、一腔的悲凉也无处申发。 “人欠了债始终就是要还的。”陆北辰微微眯眼,“相比报复,我想我更热 衷于欣赏顾小姐的懊恼。对于陆门来说,建科也好乔远也罢,不过就是冰山一角。当年陆家有子女被绑架差点被撕票,从那时候开始,陆老爷子就变得谨慎,要求陆家子女在求学期间掩藏身份,不对外承认与陆门的丁点关系。所以,北深在顾小姐眼里不过就是个穷小子而已。” 他忽而笑了笑,补上了句,“如果当年顾小姐知道北深就是陆门的公子,会不会就不那么轻易下了结论?乔家能给你的,我们陆家给得起,乔家不能给你的,我们陆家照样给得起,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后悔当初自己瞎了眼,搭错了船?” ☆、终究还是尘封的画卷 顾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总觉得从餐厅到家的这条路太漫长,像是历经了四季的交迭,又像是轮换了沧桑岁月。陆北辰的车子离开了后,她在小区里站了好久,影子都被月光映得愈发清晰,她心底最后一点对希望的觊觎却消散殆尽。进了门,顾思在看电视,电影频道正上映《霸王别姬》,程蝶衣对段小楼说,我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 顾初杵了,忘了换鞋。荧幕中那张清秀的脸在愚人节那天跟爱他的影迷们开了个玩笑,他在追寻着一辈子,对爱,对美,所以容不得有半分的遗失,所以他从高空*。张国荣离世那天,她跟所有的粉丝一样哭得稀里哗啦的,在那段纯真的青葱岁月里,仿佛张国荣的离去已然成了半壁江山塌陷的凭证。 那个时候她听着张国荣的歌对他说,北深,我们也要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哪怕是一个时辰也不行。曾经,她背叛了自己的誓言,如今,纵使她想要寻回承诺,也是锦书难托了。 电视机前的顾思已经看得眼圈通红,见顾初回来了便调整了情绪,接过了她手里的包,自顾自地倒了苦水。“姨妈刚刚来过,劈头盖脸地把我骂了一通,也不知道她在哪儿知道我被警方调查的事儿,审我跟审犯人似的,比那个小警察态度还恶劣。她怎么这样啊,再怎么说咱们都是亲戚,她怎么就不相信我了?气死我了!” 顾初换了鞋,低低地说,“她也是担心。” 玄关的灯比较暗,顾思听出她语气的不对劲,仔细打量才发现顾初的脸色惨白,吓了一跳,问她怎么了,顾初也不多说什么,进了屋换了家居服后就把自己关进画室里了。 半小时后,顾思敲了画室的门,端了杯牛奶进来。画室没开灯,浅凉的月光铺满了原木地板,整个房间都泛了白,倒也不显得坐在画板前的顾初有多么苍白了。顾思借着月光环顾了下四周,发惊,原本陈在墙角的那些画一张张全都暴在空气中,横七竖八地躺在地板上。这些画中都只有一个男子,年轻俊朗,五官英帅,或含笑或蹙眉,或沉思或挑眉,真实极了。 顾思的目光从地板延到顾初面前的画板上,是同样的男子,倚着树,手指转着一个篮球。这个男人…… “姐,他是?”她迟疑,迈过一张张画像到了顾初身旁,“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好像是……哦,想起来了,他不就是那个姓陆的法医吗?”又拾起身旁的一张画仔细打量,“又有点不像,画里的人更年轻 。姐,他——” 手里的画被顾初拿走,她的嗓音微弱无力,“思思,牛奶端走吧我不喝,让我安静一会儿。” “姐?”顾思心里惶惶的,凑近她,“你没事儿吧?今天怎么了?” 顾初摇头,示意她离开。 顾思虽说担心,但见她态度坚决只好怏怏离开画室。 走廊的光一点点收小,最后彻底被房门遮住。画室又陷入安静,顾初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似的,一直绵延到了嗓子眼。她轻轻抚摸着这些画,然后,默默地将一张张的画像卷好,彻底,锁在了常年不见阳光的画柜里,像是一段旧事,终究被尘封,不再打开。 然后,她哭了。 眼泪一滴滴地滑落眼眶,滴在了手指上,疼在了心头上。 她的哭,无声无息,如同静待绽放的花却被夜风剥夺了生命力,没有任何的反抗力量。那个人走了,她的心,也死了。 ☆、深藏不露 萧雪的死不再成为秘密后,警方倒是接到了不少电话,但大多数都是萧雪的粉丝,提供线索的少之又少,十之八九都是打着提供线索的名义来刨根问底,尤其是罗池的备用手机,像是战斗在第一线的热血青年,这几天的响铃空前活跃,每隔几分钟就会响起豪迈的“团结就是力量”。 午后的温度偏高了,户外射击场的人不多,偶尔会回荡着子弹炸开的声响,会惊飞一些鸟儿,扑棱着翅膀逃离是非之地。罗池赶到射击场的时候,陆北辰正在摆弄一支已拆分的手枪,今天他穿得挺休闲,条纹polo衫配宽松长裤,懒洋洋地瞟了一眼罗池,没说话,重组枪械的动作变慢了。 罗池拎了瓶矿泉水放到陆北辰手旁,自己打开了一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一股脑地全都倒头上了。水珠湿了头发,沿着脸部轮廓顺势流,打湿了身上的衣服。冰镇后的水温令罗池感到舒服极了,猛地一甩头,水珠四溅。 “属狗的?”陆北辰坐到了另一头。 “终于活过来了。”罗池嘻嘻哈哈,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这些天可累死我了,这哪是查案子啊?简直就是野外生存,时刻挑战你的极限。你压根就想象不到南山的森林茂密程度,用‘树海’来形同南山一点儿都不夸张,我也算是走过不少山路林路了,在一个市区里还得把卫星电话当救命稻草的还真是第一次见。你只要进去了就迷失方向,大多数都是古树,那树干赶上几个人加一起的腰粗,这群狗日的环保局打着环抱的旗号愣是不给我们开绿灯,搞得我们登山难于上青天,还有那些猴子,他奶奶的,哪儿偏就往哪儿钻!惹急了老子,老子一把火烧了南山烤猴脑吃!” 陆北辰唇角只是含笑,不吱声。罗池眯眼看他,“我是最烦你这种表情了,典型的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的欠揍表情。” “是你自己愿意功劳全占,受苦受累也最好闭嘴。”陆北辰手里没闲着,语气慵懒。 “这个案子让我跟其他组共同完成?开玩笑呢,那我罗池的面子就该撂在琼州了。”罗池说着起身,夺过陆北辰手里的枪支零件,“陆大法医,你这双手啊摸尸体倒是灵活,摸枪就迟钝了吧。今天把你约到这儿就是让你感受一下拿枪是什么滋味,我现在分身不暇,上头又对你的安全盯得紧,保镖也有打盹的时候,你又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上头不是给你配枪了吗,你多练习练习,最起码防个身之类的。” “保护我的安全是你首要责任,我出事,你遭殃。”陆北 辰大有一副懒得学的模样。 罗池一听哭丧着脸,“大哥,我得查案啊。” 陆北辰优雅地笑了,“对于时间的统筹分化,我记得小学老师就教过。你又是警校毕业,奇了怪了,你学的东西全都还给你们教官了?” 罗池再次吃了个瘪,他知道说不过陆北辰,咬咬牙,几下利落地重组枪支,然后举枪朝着前方晃动的耙子开了枪,砰砰砰地震了耳朵。陆北辰在旁皱着眉堵住了耳朵,挑眉看着他。 时间显示:四十五秒。 罗池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枪,“瞧见没,从组装枪支到打光枪里的子弹,四十五秒的成绩,补充一句,每一发子弹都在十环。你呢,我也不能要求太严格了,毕竟你是业余,从组装到打靶你能在两分钟之内完成就已经不错了。” 陆北辰揉了揉耳朵。 “没见到你之前吧,我还想着国外的法医总能上一些什么防身的课程,见到你之后我推翻了我的想法,你连枪响都嫌吵,还怎么练习啊?射击场上防护是挺多,但那些都是扯淡,真面对穷凶恶极的人你还得翻出耳护来开枪?”罗池故意鄙视。 陆北辰身体往椅子上一倚,淡淡地说,“我讨厌这东西。” “可惜你又离不开这东西。”罗池给他边示范边说,“哎对了,萧雪的案子线索少得可怜,我个人觉得顾思还是个出口。” 见陆北辰眉头一皱,他又马上说,“你是法医,不参与办案这可是你的原则。” “罗大警官,你得熊成什么样儿才只能在女人身上下手?”陆北辰毫不客气。 罗池气得瞪圆了眼睛,刚要诡辩,手机响了。他停战,走到一旁接了电话,等再回来就匆匆忙忙,将枪支拆卸了搁到陆北辰面前,“得了我也不跟你辩,我得回局里一趟,你在这儿好好练啊,不要求你十环,上靶总能行吧。” 罗池像是一阵风,来也急走也急。只剩陆北辰一人后,他一动没动,坐在那儿陷入沉思,脑子里又滋生恼人的情绪来,胸口也衍了沉闷。他起身,抓起拆分的枪支零件,只听咔擦咔擦几声,枪支便组装完毕,紧跟着是几声枪响。 震耳的声响排挤了他内心的烦躁,却总是挥不去那双无助的眼。 子弹全部打完,陆北辰将枪扔到了一边,拾起外套转身离开。 一旁的计时器上显示,三十秒。 再看靶子,红心位置已被打烂。 ☆、青春是白兰的味道 在踏入社会前,人生的档位只停留在青春一格。所有人都知道,青春是用来挥霍的,有欢笑,有泪水,有迷茫,还有点小忧伤。大学,是抓住青春尾巴飞速奔跑的阶段,而大学时期的顾初,才刚刚开始青春。 顾初考上a大那年,十七岁。 那一年,上海的淮海路街头竖起了一座法国巴黎风格的千禧年倒计时彩灯,前一秒顾初还跟着一群高中小姐妹们在那座美丽的彩灯下跟着一群人在倒计时,然后跑到外滩从子夜走到日出,感叹着高中三年的逝去时光,下一秒她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拉着行李来a大报到。 a大,母亲的母校,顶尖级医学殿堂,美丽的玉兰树栽满了校园,可惜顾初报到的时间在九月,只能瞧见茂密的叶子。其中有一条两旁全是白色玉兰花的路,a大的学长学姐们称这条路为“白玉兰路”,也是*路,当玉兰花开时,这条路洁如皓雪。顾初觉得,未来的五年,她也会爱上这条路。 顾初入校的动静不小,父亲亲自来送她,为了避免有记者跟拍,光是保镖车就三辆,陪同父亲一起来帮她办理入校手续的还有乔家公子乔云霄,那一年他也才20岁,是离她的a大有一小时车程的著名商学院学府的高材生。旁观的人不少,有瞧阵仗的,有瞧乔云霄的,顾初觉得有点丢脸,硬是把父亲打发走了。 乔云霄在自己的学校是个风云人物,又因为顾初在a大而经常“惠顾”,也渐渐成了a大女生心目中的男神。所有人都以为乔云霄是顾初的男朋友,包括顾初的室友筱笑笑,不管她解释多少遍,筱笑笑还是深信不疑。 顾初很快交上了朋友,她家境富裕,出手便是阔绰,经常会送一些名牌化妆品给同寝或谈得来的同学,各类小首饰更是不在话下。她的舌头尖,又贪吃,因为曾经跟父亲抱怨一句食堂的饭菜不好吃,父亲便给了学校一笔投资,安排了家里的厨子进了食堂,总会给顾家大小姐做一些小灶。 顾初当然吃不完,便总会招呼姐妹们来吃,性格招摇而豪爽。 而就在入学后一周的某天,顾初出了点儿风头,原因是,她的“男朋友”被抢了!而就在那一天,她跟a大的另一个风云人物杠上了。 a大的另一个风云人物是陆北深,而顾初的“男朋友”是乔云霄。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乔云霄来a大看顾初,经过玉兰路的时候被一个大二的女生给拦住了,羞答答地递了封情书给他,乔云霄是什么人?打小就是万花丛中过的公子哥 ,又是乔家的独生子和未来继承人,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似的,对他主动的女人多了去,他向来不拒绝任何一个主动示好的女人,便收了情书。 这一幕恰巧就被顾初看见,当时她正跟着一群前簇后拥的姐妹们去图书馆,穿过绿意茵茵的玉兰花树,大二学姐主动搂上乔云霄的身影就清晰可见了。顾初像是看热闹似的看着这一幕,其他姐妹们都在窃窃私语。 第二天,那位大二的学姐就被人堵在了玉兰路,顾初闻信儿赶到的时候,学姐正披头散发地坐在木椅上,惶恐地看着眼前围攻她的女孩儿们。 ☆、他是阳春白雪 “顾初,这种狐狸精就该打,这次不给她个教训尝尝,下次她还会对着乔云霄发骚!”其中一姐妹愤愤不平。 “对啊,不要脸的践货!” 学姐战战兢兢,但还是不想输给低一届的学妹,咬牙道,“什么叫我*?他俩结婚了吗?女未嫁男未娶,我怎么就不能追求他了?我警告你们,你们要是敢乱来的话我会报警的!” “给你个电话你来报警!”一个女孩儿冷笑将手机直接砸她脸上。 学姐捂着脸,“你、你——” “行了行了,多大点儿事啊,你们还真闲。”顾初看不下去了,示意她们罢手。 “顾初,她抢了你男朋友!” “都说了乔云霄不是我男朋友。”顾初一个头两个大,挥了挥手,“你们再这样连朋友都没得做啊。” 姐妹们愤愤不平,但还是住手了。那学姐显然不领情,她一把拨开顾初想要替她整理头发的手,狠狠道,“别以为我会感谢你!” 顾初笑了,“好心还真是没好报,我帮了你,你还骂我?能不能分清楚好赖了?”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借着家里有几个破钱在这儿耀武扬威吗?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这些人跟你站在一起不是因为你漂亮,而是因为你有钱明白吗?等你没了千金小姐的光环,看谁还搭理你!”学姐冷嘲热讽。 有小姐妹又要冲上去,被顾初拦下了,她说,“如果真有那天,我心甘情愿,乐呵过了也没什么遗憾的,不过学姐,我建议你还是赶快回去洗漱一下吧,你的眼泪和鼻涕都糊了头发了,乔云霄那个人我十分了解,他是见不得女人有一丁点的邋遢,他那个人啊,太阳星座是天秤,月亮星座是处.女,典型的外貌协会vvip会员外加洁癖神经质,他要是见了你这样儿,会吓出心脏病的。” 学姐一听脸色更难看,使劲抿了抿嘴,瞪了顾初一眼离开了。其他小姐妹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劝顾初以后别那么好心,这年头好心没好报。顾初一屁股坐在木椅上,叹了口气说,“不是我好心,我只是觉得这事儿太麻烦了,今天把她得罪了,明天她再打击报复,后天我们再报复回来?多没劲啊。” 这话刚一落下,就见其中一个小姐妹瞪圆了双眼瞅着顾初身后,顾初刚要笑说她见鬼了,就只觉耳旁有风扫过,然后听见“咚”地一声,鼻息是淡淡的皂水味,干净如同阳光的味道。 其他姐妹们都惊叫出声 。 顾初扭头一看,是一个篮球。刚刚应该是被人拍到了树干上,现在在她脚旁骨碌,下一秒,篮球被一双十分修长干净的手给拿了起来,然后上下拍了下,咚咚咚地砸得草坪发出闷响。 “不长眼睛吗?聊家常请远。”头顶上的声音有点不客气。 女孩子们都拉扯着低语,只有顾初,抬头瞧着突然砸了美好氛围的始作俑者,这一看不打紧,心脏就“咚”地一声,有个小小声音像是萌芽似的蹦出:是美男啊。 用阳春白雪来形容眼前的大男孩儿有点词不达意,顾初只觉得像是见到了一抹光,又或者是所有的光亮都笼在他身上,五官轮廓出了奇地有棱有角,微抿着唇,两眉之间到高蜓的鼻梁弧度,是迷人的风景。他穿着运动装,却没有篮球场上其他队员那么臃肿,反而挺拔修长,手臂很结实,强健的骨骼匿藏着青春冲动而不羁的力量。他额头有汗,可能是一直在打篮球,身上的气息却清雅得很。 只是,他的眼神跟他的语气一样,不悦! “刚刚,是你拿球砸我的,对吧?”顾初反应过来了,长得再帅又怎么样,她就看不惯这种明明是做错了事还便辩理三分的人,不就打个破篮球吗,牛什么牛? ☆、小冬瓜 刚刚那个瞪圆了双眼的小姐妹冲着顾初直摇头,奈何顾初没看见,她起身走到他身边,发觉在身高上自己没占优势,清了清嗓子,转身走到椅子前,站了上去,绝对优势的高度,令她有了底气。 “谁规定这条路上不能聊家常了?我是长眼睛了,但可没长在后脑勺上!你眼睛长在后面了?” “顾初。”有姐妹做出“嘘”状,暗示她别说了。 他站在原地,一只手在拍着篮球,闻言顾初的话后笑了,“你值得我用篮球砸一下吗?可笑。”话毕收起篮球,打算走。 顾初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下来,窜到了他面前,手臂一伸,“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离篮球场远点儿,我这个人球技不怎么好,砸伤你我可不负责。”他悠闲地甩了句。 “喂你——” “哎顾初。”小姐妹上前拉住了她,压低了声音说,“你误会了,其实刚刚篮球差点就砸到你,要不是学长跑得快拦了下篮球,一准就能砸你头上。” 呃…… 顾初语塞。 “小冬瓜,你听见没有?你最好离我的球远一点,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他说着,另只手抬起扣在顾初的脑袋上,微微一使劲,就令顾初的身子转了个方向,“去别地儿玩去!” 顾初有点晕,等反应过来后冲着他喊,“叫谁冬瓜呢?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礼貌?” 他闻言后,上下打量了顾初,唇角微微挑起,“礼貌?你纠集同伴聚众闹事造成校园秩序紊乱的时候讲文明懂礼貌了吗?富家千金吧?难怪在校园里都是横着走的,这不是你们家厨房,横行霸道之前最好想清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典型的被人*坏的矮冬瓜。” 有人在远远地喊他,他转头,懒洋洋回了句,“来了。” 然后抱着篮球跑远了。 顾初僵在原地,久久的。从小到大都没人敢这么跟她讲话,今天就碰上一神经病,劈头盖脸地把她一顿骂,末了还被人起了个外号,等情绪缓过来的时候,怒火就上来了,一抬腿,下一刻就被姐妹们给拉住了。 “放开我,我要宰了他!”她开始爆发。 “哎呀顾初,算了,他人高马大的,你这小身板儿就算冲上前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他谁啊他?有病吧,我招他惹他了?”顾初真生气了,漂亮的大眼睛里快冒出火了。 “他啊,可是咱们a大响当当的风云人物。”有人给她普及常识,“他叫陆北深,研究生部的高材生,你十七岁考进来已经算是天才了吧,他比你早一年,16岁就考进了a大,听说聪明得要命,记性也好到吃惊,用学姐们的话来说就是,他的记性已经达到了泄密标准,每年都拿咱们学校全额的奖学金。是研究生部那群老教授们眼里的宝贝疙瘩,将会是未来最年轻有为的外科大夫,他这个人很怪的,吃饭都用手术刀。” “研究生部的人就能欺负新生了?傲娇什么啊,我还真不信邪了。”顾初一想起他的口吻心里就窝火,蹬蹬蹬直奔篮球场。 其他姐妹们全都惊呆,紧跟着追上去。 ☆、不知轻重的岁月 那一天的阳光正好,初秋,会在空气中闻到微凉的清香,顾初至今还记得,那是蟹肥菊香的佳季。a大的户外有两大战场,一个是足球场,一个是篮球场,其余的全都是小来小去的运动场地,无法与两大战场上的战士pk。其中篮球场上最热闹,许是女生大抵都喜欢看高个子男生,带着篮球脚底生风似的一跃而起,那篮球便成了男生们的战利品,精准地投入篮筐之中,两旁就会尖叫连连。 后来顾初才知道,陆北深打球的时候最多人,上到研究生部下到大一新生,无不知道有个帅高的男生最擅长三分球,替a大拿了不少奖杯。只可惜,当时的顾初并不知道。 她冲到篮球场时正巧是陆北深一个利落地三分球,球掷地有声,那些女孩子们的尖叫声差点刺穿了顾初的耳朵。挤出人群,阳光下的篮球场,一群热血和汗水飞扬的年轻男孩儿,冷不丁就冒出个女娃娃来,着实让人看着挺奇怪。 所有人都在看顾初,那些紧跟其后的小姐妹们见她冲进球场了大惊失色,但谁也没敢说上前来拉走顾初。顾初找准了那个高大身影,一下子拦在了他面前,陆北深正巧带球,差点撞她身上,幸好及时稳住了脚步。 “想做拉拉队,边儿去。”陆北深有点来气,口吻不佳。 其他队员停了脚步,都朝着这边看。 “让你失望了,我这个人向来不爱看篮球赛。”顾初抬头挑衅,正巧是迎着光,落在她的瞳仁,散着的是如同巧克力浓醇的色泽。 陆北深一抬手,篮球扔给了队友,“那你要干什么?” “道歉。” “什么?”陆北深挑眉。 “中文,拼音是daoqian!你也可以跟我说英文,只要是跟我道歉。”顾初无惧他的身高,更无惧他一巴掌就能拍晕她的力量。 陆北深笑了,“行啊,我接受你的道歉,现在可以离开了吧?” 揣着糊涂装明白这种事儿是顾初最讨厌的,她咬咬牙,一个提高声调,“别装蒜,是你要跟我道歉!” 这一下子,不仅是陆北深,就连旁边的那些女生们也都听见了,有的在倒吸冷气,有的在窃窃私语,而球场上的队友们一副看好戏的架势。陆北深没理会其他人的眼神,笑得有点邪,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你,要跟我道歉,否则以后都别想愉快地跟他们玩耍,你一天不道歉我就一天缠着你。”顾初哼笑。 “道歉的理由。” “你侮辱了我!” “我侮辱了你?”陆北深故作不解,突然又笑了,压低了嗓音,“你是指在*上?” “你、你……”顾初毕竟年龄还小,又没交过什么男朋友,听了这话后脸一红,指着他,“你耍*!” 陆北深见她脸红了,许是知道自己的玩笑开得有点过,耸耸肩膀,说,“当我没说过。” “这句话可以当你没说过,但之前的呢?”顾初对他的好感瞬间降为零。 陆北深眉头拧起。 “你对我进行人身攻击,骂我耍大小姐脾气,骂我是冬瓜。听说你的记性好的惊人,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顾初揪着话柄不放。 “想让我跟你道歉?”陆北深唇角笑容扩大,冷不丁低下身凑近了她,一字一句蹦出,“你做梦。” ☆、赌约 顾初一个失神,缓过后见他已经走远了。 “喂!”她再次拦住了他打球。 陆北深接过队友的球闪到了一边,扔了句话,“别想听着我对你道歉,门都没有。” 顾初站在球场中央,咬牙切齿,想了想,紧跟着跑到了篮球框下面站着,这一下子,所有人都不能玩了。陆北深不悦,一个用力将球拍到了一边,大踏步上前,“怎么你们的课程很闲吗?” 见他这幅神情后,顾初反而气定神闲了,笑得很是欠揍,“还真让你说中了,我们刚入学,还是适应环境阶段,所以我有大把的时间跟你耗。道歉吧,学长。” 这一次轮到陆北深咬牙切齿了。 “小姑娘,北深怎么欺负你了?”有队友八卦。 陆北深一个眼神甩过去,那个队友憋着笑闭了嘴。 “我这个人呢没什么爱好,最大的特点就是睚眦必报,今天你得罪了本姑娘,不道歉本姑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顾初靠着篮球杆子,悠哉道,“a大再大也就是个校园嘛,想要把你全部的资料查出来易如反掌,你也说了,我有很多同伙,一人一口吐沫星子就能说死你。” 陆北深的眉头都快拧出水来了。 “哦,我听说再过一阵子你们篮球队要跟复旦那边打友谊赛了对吧?啧啧。”顾初站累了,干脆坐了下来,仰着头笑呵呵地盯着陆北深瞧,“就因为你不道歉,就因为你一个人的自尊心,就因为你死犟死犟的,影响了你们球队排练,这样真的好吗学长?” “哎,你够了啊。”有倾慕北深的女生看不过眼了,“没完没了了是吧?一口一个学长,你尊重过这俩字吗?” 顾初偏头,对上那双义愤填膺的眼眸,“你他女朋友?” 女生噎了一下,“我只是看不惯你的行为而已,躲开,我们要看球。” 没人迎合她,因为顾初来学校报道的架势也瞬间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没人愿意得罪她。顾初当然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冷哼,“你不是他女朋友就少管闲事。” 女生想反击,但见周边也没有援助她的人,只好忍气吞声。 陆北深始终站在原地,两手挂在运动裤的兜里,抿着唇不吱声。半晌后,他才有了动静,手一伸,冲着队友说,“球给我。” 队友将篮球甩给他,他准确无误接住,然后在地上拍了两下。“看来你就是跟我杠上了,行,既然这 样,我给你5个球机会。” 顾初挑眼皮,好笑,“你给我机会?” 陆北深一抬手抓稳了篮球,“我给你五次投篮的机会,你只要进了两个球,我就向你道歉,否则,你离我远点儿。” 顾初一愣,她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 “怎么样?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陆北深见她迟疑,眼角挂笑。 “好,投篮就投篮。”顾初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利落起身,上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篮球,“你最好说话算数,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陆北深笑得吊儿郎当。 顾初咬咬牙,抱着篮球,在地上拍了两下,篮球一下子跳起来她没接住,跑了。很快地,被陆北深的大手给截住,他笑得更是张扬,“球都拿不稳的人还想跟我赌?” 有队友跑过来献殷勤,“我来教你简单要领吧。” 顾初没等应答,陆北深就在旁懒洋洋地说,“当然,你是女生,撒娇耍赖也能理解。” “你才撒娇耍赖呢。”顾初不服气,从他手里狠狠夺过篮球,“你千万别眨眼,瞪大了眼睛看本姑娘怎么赢你。” 带着球来到线前,她回头,“你不会要求我一定三分球吧?” “你只要投进去,一分球都可以。”陆北深又恶意补了句,“小丫头,需不需要我教你怎么分辨三分球和一分球?” “承蒙记挂,谢了。”顾初不领他的情。 ☆、得逞 陆北深示意她开始。 顾初抱着球,盯着不远处的篮球框,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有人在给她加油,是跟着她来的那些小姐妹们。她冲着她们骄傲地挥了挥手,挨个飞吻。 “能不能开始了?”陆北深慢悠悠地问。 顾初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就开始投篮。 第一个球,没中。 连篮球筐都没碰到,直接砸在了篮球架子上。 陆北深忍不住“扑哧”乐出声,冲着她直拍巴掌,“真牛啊,你的海拔高度能打到那儿也实属不易了。” 气得顾初真想扑上去狠狠咬开他脖子上的静脉,看着他血流成河而亡。 紧跟着第二个球。 然后……打偏了。 陆北深干脆直接坐在了场地上,笑得快流眼泪了,“老天,幸亏只有五个球,要不然太伤眼睛了。” 顾初没回头看他,但也能想象到他幸灾乐祸的鬼样子。定了定心神,又沉了气,待情绪平静后,瞅准了篮球筐后,一个跃起,手一抬,篮球便冲着筐的方向去了。 下一秒,场上的队友们便为她叫好了。 这个球,投得十分精准。 顾初得意洋洋,冲着陆北深一扬下巴。陆北深则不咸不淡地泼了冷水,“瞎猫碰死耗子而已。” “别忘了,我再投进去一个球就行了。” “也别忘了,你只剩下两次投球的机会。”陆北深没好意地笑,“瞧你这点儿水准,想要再投进去一个球简直做梦。” 顾初哼,“那你最好掐一下自己的脸,确认自己没在睡觉。”话毕,又是一个投篮,紧跟着,进了。 小姐妹们为她欢呼了。 陆北深的神情僵住了。 顾初这下子如骄傲的孔雀,满眼的雀跃,冲着陆北深说,“给你看看什么叫做老天有眼。” 最后一个球,她一个优美的投篮姿势,结果,投进去了。 这一次,全场都为她尖叫了。 顾初兴奋地冲着全场摆出绅士般的躬礼,末了,昂首挺胸地走到陆北深跟前,他还在坐着,所以这个角度令顾初觉得很是舒服和居高临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跟只老鼠,“小鬼,道歉吧,你输了。” 陆北深紧紧抿着唇。 “呦,想耍赖啊。”顾初蹲身下来,盯着他 的眼睛瞧,“大才子说话不算数不好吧?会让全校的女生鄙视的,说不定明天还能上校刊和校广播头条呢。” 陆北深烦躁,没好气地说了句,“我对我之前说过的话,向你道歉。” “什么?哎呀声音太小了,听不清呢。”顾初起身,洋洋得意道。 “见好就收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别太得意忘形了。”陆北深狠狠咬了一句。 顾初紧跟着转身冲着全场的同学嚷嚷,“看见没,学长欺负学妹了啊,他——” “够了啊。”陆北深打断她的大呼小叫,头疼欲裂,扯着脖子喝了句,“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顾初憋着乐。 陆北深当然也不会留在球场上了,一个利落起身,经过她身边时没好气留下句,“真是见鬼了!” 顾初在他身后像是招财猫似的,“学长慢走。” 陆北深头也没回地离开。 顾初乐不可支,小姐妹们纷纷上前将她围住,球场上的队友们也冲着她竖拇指,顾初心里那叫一个美啊,想着还多亏了乔云霄那个败家公子,想当年他追求个女生,那女生就喜欢打篮球的男生,结果,乔云霄没日没夜地拉着她进行陪练,结果,乔云霄的球技没怎么渐长,女生投入了一个篮球男的怀抱,倒是顾初练出了一手投球的好功夫。今天能投出三个球的绝好成绩,还真是跟乔云霄当初的丧心病狂有很大的关系。 ☆、林嘉悦 有人在叫顾初。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原地站了太久了,餐厅的老板走上前,疑惑地看着她问,“想什么呢?每天晚上你都挺积极的,今晚有心事了?” 顾初笑了笑,摇摇头,整理好情绪进了餐厅。 那些青葱岁月都已经过去,曾经的张扬,曾经的心高气傲都已成了过眼云烟。刚刚是她失了神,在见到一对大学生情侣经过时,她想起了自己的大学生活,那段时间真美啊,美得没有烦恼,美得令人嫉妒。对,是嫉妒,让如今的她嫉妒。 如今的她只会忙着赚钱忙着生存,阳春白雪已经离她渐行渐远了。 所以她白天在医院药房工作,晚上就会找各种兼职来做,像是酒店夜班服务员,又像是现在流窜在各个餐厅的售烟小妹。顾思只会在周末和节假日才回家住,所以并不知情,顾初也没打算告诉她这些,其实她始终觉得,做这些事除了赚钱外,还在填充时间。 填充现实生活中那一段段空白的时间,让自己懒得回忆,懒得思考,这样,经历过的痛就不会再伴她左右。 售烟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向各个餐厅各个桌的客人推销烟草,很多时候都是厂家的新烟,要面向市场之前的市场调研。当然,销售的前提是你得能进去餐厅,这就涉及到给餐厅老板一些回扣,餐厅只能是一些寻常百姓去得起的规格,不能是太高级的餐厅,否则压根进不去。 琼州最大的好处就是海鲜多,各种各样的海鲜,各种各样的烹饪方式。而从春暖花开起,一些美食街就开始了热闹,尤其是这个季节,很多餐厅都将桌椅摆放在了门口,头顶上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红灯笼,红灯笼下是大快朵颐的食客,百十块钱就能吃到一桌子或海鲜或各种烧烤的美食,拥有大排档的夜晚总归是热闹。 也多亏了这种热闹,才让顾初有的赚。 城市另一边,路两旁的棕榈树匿藏着海风的腥潮。 陆北辰开车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他的眼总是目视前方,像在看路,但更像是在思考。很少有人会猜出他在想什么,至少,跟他认识了有三年的林嘉悦直到现在都无法猜透他的心思。 “北辰,你这段时间有空吗?”她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陆北辰想都没想直接回答,“萧雪的案子比较棘手。” 言下之意就是他没空,林嘉悦向来聪明,当然能听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又说,“其实是我爸爸想见见你,他过段时间会来内地出差, 想跟你叙叙旧呢。” “忙完这段时间,我会亲自拜访。” “那好吧。”林嘉悦有点失落。 “嘉悦,你来琼州也不少日子了,该回去了。” “是我耽误你工作了吗?” 前方红灯,陆北辰缓了车,“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应该要忙自己的事。” “我想等你忙完一起离开。”林嘉悦扭头看着他说。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是林嘉悦很聪明的一种回答方式。一方面暗示自己是心甘情愿陪着他的,另一方面其实也在试探他的心思,如果他同意,那就意味着他不会留在琼州,办完手里的这个案子后就会离开中国。 ☆、纡尊降贵大法医 陆北辰保持沉默。 林嘉悦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咯噔”一下,盯着他平静的侧脸,泛起不详的预感。 车子停了下来,等灯的时候,陆北辰的眉眼分外凝静,林嘉悦心里七上八下的,试探性问他,“这样,行吗?” “我会在琼州待一段时间,不用等我。” 不详的预感终于泛滥成灾,林嘉悦暗自攥了手,但声音尽量保持稳定,“你这个人一向工作狂我是知道的,但萧雪的案子该提供的线索你都提供了,剩下的不就是罗池他们的事儿了吗?你能亲自来琼州接手这个案子,已经是对得起萧叔叔了。” 萧雪出事后,她打听到原来是萧雪的父亲亲自打电话给陆北辰,陆北深便同意了。林嘉悦知道萧家与陆家多少有着那么一丁点儿的生意往来,但陆北辰二话没说就赶赴琼州,这多少令林嘉悦感到意外。 绿灯了,陆北辰启动了车子。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早点休息吧。” 林嘉悦见他避而不谈了,也知道无法再探出什么话题来,只好作罢。 下榻的酒店在市里繁华区,要途径一条美食街。这个时间正好是大家伙吃完了正餐需要到大排档点上一点儿带辣子的小炒,喝喝小酒吹吹牛的时候,所以整条街上都蔓着酒气。林嘉悦从没在这种地方吃过东西,隔着车窗看着热闹,说了句,“这里还挺热闹的,要不然我们也尝尝这条街上的东西吧。” 陆北辰自顾自开车,说,“你没吃饱?” “不是,我觉得这里的东西看上去还挺有胃口的。” “大排档路边摊很不卫生。” 林嘉悦笑,“让你这个大法医纡尊降贵吃这种东西是挺怪的啊。” 陆北辰只是淡淡地笑,没多说什么,但看架势是没打算停车,林嘉悦也不过是想多跟他待一会儿,在这样月光正浓的夜晚,她不想吃了晚餐后就直接回去,然后跟陆北辰说拜拜。 这个时间段路上的车不少,大多数都将自行车道“规划”成停车场,只留下一条很窄的空隙给私家车过往,所以陆北辰的车速很慢。他近乎是走走停停,前面一串车的红屁股。他试着掉头转方向,结果前后都有车将他围了个严实。 目光一撤,不经意扫到了其中一处大排档档口的身影。 微怔。 略微沉思后,陆北辰说,“你很想吃?” 林 嘉悦不知晓他看见了什么,听他这么一问,心里就开了花,连连点头。陆北辰没再多说什么,方向盘一打,就硬是从车缝间钻出了一条路来,车子一移,找了路边一处空档停下,熄火,下车。 直面大排档还是很热闹,人声鼎沸,桌与桌虽说离得近,但也听不清邻桌在说什么,都被彼此的喧哗压住了。陆北辰择了一个空桌,说,“就在这吧。” “好。”林嘉悦挺高兴,坐在了他的对面,然后冲着老板招手,“点餐啊。” 扎着满是油污围裙忙得不可开交的老板连连应声,扔过来一个菜单,“先看着啊。” 林嘉悦“扑哧”乐了,她还真没遭遇过这种点餐“冷遇”,翻着菜单问陆北辰,“想吃什么?” ☆、夜市 陆北辰没说话,他在盯着一个方向看,从他入座开始,目光始终未移。林嘉悦等了半天不见他回应,抬眼看他,见他神情异样便顺着他的目光试图去寻,奈何陆北辰收了目光,声音极淡地回了句,“你看着点,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吧。” “你没事儿吧?”林嘉悦不知道他刚刚在瞅什么,总觉得怪怪的。 陆北辰摇头。 林嘉悦也没想那么多,低头翻着菜单。“他家有鳓鱼啊,这个季节吃鳓鱼最好了。你不能吃辣,烤炸又不健康,就要清蒸吧,行吗?” “可以。”陆北辰随口应着,点了支烟,盯着不远处那道被飘渺烟雾模糊了的身影。 林嘉悦在研究菜单。 隔着几桌,顾初正在卖力地推销新烟。做这种工作只能往男人堆儿里扎,又或者是情侣桌,因为一般在女人面前男人都会要面子。她倒是卖出了些,但不多,都是散盒卖的。 “小姑娘。”有一桌叫住了她。 顾初回身,是邻桌的一男人,五大三粗,平头,脖子上还挂着条金链子,穿了件蓝底红碎花的衬衫,衬衫的扣子被撑得鼓鼓的,在坚持箍着他身上的肥肉。跟他一桌的还有三个男人,各个也挺土豪打扮,桌上放着两三瓶没开的啤酒,脚下还堆着十几个空瓶,喝了不少酒,各个脸红脖子粗。 见她回了头,花衬衫男冲着她挥挥手,“让我看看你卖什么烟呢。” 顾初挺不想跟这些人交谈,但想想今晚的销量不是很理想也就忍了。走上前,将烟拿上前,说,“这是我们新推出的一款烟,你可以试一支。” 花衬衫男没接烟,一双被眼皮快挤没的绿豆眼在顾初身上乱窜,笑,“多少钱一盒?” “这是新款烟,如果上市的话是20块一盒,但现在是试推销期,15块钱一盒。”顾初心里反感,但还是强忍笑脸。 “哦,倒是不贵。”花衬衫男将手搭在了顾初的胳膊上,“小姑娘多大了?” 顾初不着痕迹地将胳膊收回,“先生,您需要试烟吗?” “当然。”花衬衫男又上手了,这一次是搂住了她的腰,“长这么漂亮,出来卖烟可惜了。” 酒臭味一股脑地钻进了顾初的鼻息,她差点忍不住吐出来,一把推开花衬衫男,转身要走。花衬衫男却起身拦住了她,“生气了?我就是逗逗你呢,我买。” 顾初忍下怒火,语气冷淡,“您 需要几盒?” “我要是全买了你怎么报答我啊?”花衬衫男一脸猥琐。 桌上其他人在起哄,“几盒烟你就想让姑娘以身相许啊?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你想泡人家得花点本钱。” 顾初实在听不进去了,其实这种事倒也常见,她也没什么害怕的了,直接冲着老板喊了句,“表哥,这桌客人要加酒。” 老板很快上前,花衬衫男嚷嚷着,“谁要加酒?” “哎呦,您这酒都快喝完了,倒是该加了,要不要再来一打?”老板对这种情况也见惯不怪了,顾初这几个月都在这片售烟,跟每个店的老板都打好招呼了,小姑娘长得水灵漂亮,自然会有客人借着酒劲装孙子占便宜,他们做老板的也不想看着闹事儿,所以自然会出面摆平一些麻烦。 ☆、我要买烟 花衬衫男一个劲儿盯着顾初,老板见状后马上打谎,“我这妹子做点生意也不容易,大哥,这样吧,这桌酒菜我给你算便宜点儿。” 顾初心生愧疚,想着把回扣给老板补多点。花衬衫男却不领情,一把将老板扒拉到一边,“少他妈废话,我跟小姑娘聊天呢,关你屁事儿?” 老板变了脸,顾初心里一惊,刚想说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之类的话,就听另一桌有人在说,“你过来,我要买烟。” 嗓音不轻不重,恰巧就是在花衬衫男落话气氛比较安静后,这么一来,格外清晰。 声音极熟悉,令顾初冷不丁打了个颤。 她转头,然后,愣住。 陆北辰坐的位置比较靠边儿,身后是挂着彩灯的树,他坐着的方向正好是面朝着这边,将发生的一切都纳入眼底。而他的对面坐着一女子,与白衬衫西装裤的陆北辰格调十分匹配,她着了件米白色偏时尚职业裙,身上没什么奢贵的首饰,但脚上那双黑色小尖头鞋子暴露了她奢贵的品味。陆北辰说话的时候她也朝着这边看,顾初认得她,在警局那次,身上有着限量香的女人。 顾初不知怎的,心里就不是滋味了。可这种情绪是不对的,他不是陆北深,是陆北辰,这样,就算有那个女人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过来。”陆北辰将烟头摁灭,命令口吻。 “北辰。”林嘉悦联想到他刚刚的神情,这才恍悟,心里有点不安了。她想起那个女人是谁了,在警局里,陆北辰盯着她看的眼神就令人不放心。 陆北辰没理会林嘉悦,这一次目光磊磊直击顾初。 顾初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前。 花衬衫男觉得有点折了面子,刚要上前拉顾初,老板就马上挡在了身前,笑脸相迎,“您看啊,有人要买烟,总不能耽误我妹子生意不是吗?您先坐下,这么多人瞅着呢,多不好啊。” 花衬衫男愤愤,一屁股坐下来,但眼珠子还是没放过顾初,时刻在找机会。 陆北辰有点格格不入,在这群人里面,可能是因为他的穿着,又可能是因为他看着就不像是个能吃大排档的人。顾初走上前,又闻到熟悉的香味,女人身上的。 陆北辰打量了她一下,冷淡地说,“你不需要向我介绍一下吗?” 今天的顾初穿得很简单,白色t恤、小脚铅笔裤,一双平底小白鞋,长发扎成马尾,清纯得像个大学生, 他看着她时会时刻陷入恍惚状态,几番拉回现实,心绪就变得复杂了。 不管他的态度如何,顾初总要感谢他刚刚的解围,轻声说,“这是万宝路新推出的一款烟,虽说是烤烟型但焦油含量适中,并且过滤嘴经过了最新设计处理,可以有效地降低吸烟带给人体的伤害。”说完这番话,她就瞧见了他手旁的烟盒,就止住声音了。 桌上是一盒拆封了的黄鹤楼,限量版,她听说过这款烟,一盒的价格将近一千,整条就是近乎上万,市面上卖的不多,想必是谁送他的。而能送他这种烟的人必然不是等闲之辈,能抽得起这种烟的人,身价自然也不会低。 “介绍完了?”陆北辰见她不说话了,问了句。 顾初咬了咬唇,点头。还让她怎么介绍?人都抽那么贵的烟了,她这种还能怎么推销? ☆、多谢老板 陆北辰还以为她会长篇大论,没想到一句话就打住了。见她的目光有一瞬是落在桌上烟盒的,陆北辰了悟,但也不戳破,唇角微扬时有点故意,那笑,倒是有点不羁了。“你算不上是个好的销售员啊。” 顾初听出他的暗讽,压了压气,说,“陆教授如果没诚意买烟的话——” “不是可以试烟吗?”陆北辰打断了她的话。 呃…… 顾初微怔,很快反应过来,“可以。” 陆北辰冲着她点了下头,顾初知道他是同意试烟了,便低着头打开一盒烟。陆北辰看着她,显然的她开烟盒的动作不是很专业,甚至有点手忙脚乱,额前的发丝微微凌乱,令人有想替她整理凌发的冲动。今晚的气温有点热,有细小的汗珠沾在她的额头。对了,她有着漂亮而完美的额头,光洁饱满,不带一点儿的瑕疵。陆北辰曾经听说过这样一句话:真正的美女都是敢把自己额头亮出来的。他知道,她一直都是美的。 这么沉默的时间很短,可能都不到一分钟,但陆北辰盯着顾初看的神情着实是被林嘉悦看在眼里,那种自从见到了这个女孩子后的不安就成了潮涨,一下下地将她吞没。 顾初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递给了陆北辰。他接过,叼在嘴上,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盯着她,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顾初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一声不吭地在原地等着。 半晌后陆北辰才慵懒开口,“替客人点烟是售烟员最基本的工作。” 顾初面色一僵,她不是看不出他有心刁难。林嘉悦在旁轻声开口,“北辰,你平时都不抽这种烟的。”她总觉得气氛有点怪,一方面她觉得陆北辰对这个小姑娘很关注,另一方面又看得出他对她的刁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北辰没有应声,依旧瞅着顾初。顾初不想惹事,拿起打火机,主动为他点了烟。 烟圈扩散,他的脸若隐若现。 顾初在旁一直候着,等着他开口。陆北辰抽了几口后,便将半截烟搁在了烟灰缸里,顾初见状也知道许是他不喜欢,倒也没失落,原本她就没指着他能惠顾,这个人因为北深而对她有成见,这么整她也无可厚非。虽说她不愿意承认北深的死,但从与眼前这个男人相遇到今的眼神里不难发现,他对她其实是有恨的。他是北深的哥哥,恨她,是应该的。 只不过,每一次与他相遇,顾初总要说服自己说,他不是北深,不是北深……虽然 ,那种熟悉的感觉该死地致命! “还有多少条?”他问。 顾初愣了一下,马上回答,“还有……三条。” “不是今晚,是这个月。”陆北辰不悦。 顾初张了张嘴巴,半天说了句,“应该还有一百多条吧……” 陆北辰抬眼盯着她,“好,我都要了。” “什么?”一句惊讶,分别出自顾初和对面的林嘉悦。 “北辰,你买那么多烟干嘛?”林嘉悦尽量笑着问。 陆北辰没有回应,只是看着顾初,一字一句问,“有问题吗?” 顾初着实有点恍惚,头晕晕的,几秒后才飘出来句话,“没问题。”然后,察觉自己有点反常,清了清嗓子稳了声音,“多谢老板。” ☆、我改主意了 陆北辰的唇抿起,成了一条锋利的线。盯着她,半晌后才抽了一张点餐纸,在上面写了串地址,递给了她,“快递到这个地址。” 顾初接过一看,字体苍劲有力。心里多少有点失落了,这个字不是北深的字,北深为人虽说张狂,但字迹工整隽秀,眼前这个男人,看似沉稳深谙,字迹却筋骨狂狷。她还在期待什么呢?期待着他就是北深? 正想着,胳膊被人猛拉了一下,顾初惊喘,手指一松,纸条落地。 是刚才那个花衬衫男,许是终于找到空档了,拉住顾初笑说,“小妹妹,来哥哥这儿,你陪哥哥喝酒,你的烟哥哥全包了。” 喝了酒的人力气不小,扯得顾初胳膊生疼,她皱眉,“放手!” “你不想挣钱了?装什么装?” 老板见状赶紧跑过来,好言相劝,“大哥,她还是个小姑娘,你这样——” “滚蛋!别逼着老子砸了你的摊子啊!”花衬衫男大声豪气的,“今天我就要她陪酒陪定了,我看谁敢跟我废话?” 顾初气得脸煞白。 林嘉悦看不下去眼了,起身道,“你个大男人的欺负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你快放开她,否则我报警了啊。” “哎呦,这还有个美女呢?”花衬衫男醉醺醺笑,“行啊,我欺负你们两个也可以啊。”说着,伸手来摸林嘉悦的脸。 林嘉悦大惊失色,刚要躲,花衬衫男的手腕就被人箍住。 “谁这么爱管闲事?你给我松开!”花衬衫男几番用力,奈何手腕还是被攥得生疼,怒,“你他妈的谁啊?” 陆北辰没放手,反而暗自用劲,疼得花衬衫男哇哇大叫,一个劲地骂娘。陆北辰凑近他说,“你打扰谁都可以,碰我的人,不行。”话毕,狠狠一甩手,花衬衫男没站稳打了个个趔趄,捂着手臂直叫唤。 顾初捂着胸口的位置,看着这一幕,吓得不轻。 陆北辰拾起地上的纸条,一下下撕碎,看着顾初,“我改主意了,今晚就要烟,给我取货。” 顾初看着他,下意识点头。 花衬衫男气急败坏,冲上前就要朝着陆北辰挥拳,可拳头扬起了迟迟没敢落下来,一张警员证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想袭警?”陆北辰冷冷地说。 花衬衫男一下子吃瘪了,拳头僵在空中半晌,脸色难看,他的同伴们见状知道事情闹大了, 赶忙上前劝说,对着陆北辰说好话,一个劲地解释说是喝多了。陆北辰眼神寒凉,慢条斯理地吐出一个字,“滚。” 同伴赶忙拉住花衬衫男,那人虽不服气但当然也不敢打警察,恶狠狠落了句,“警察就了不起啊。”说完,灰溜溜地窜了。 林嘉悦那颗心终于放下了,想着这罗池还挺仗义的,幸好给陆北辰弄了张假的警员证来糊弄人。又一想他刚刚说的那句话:碰我的人,不行……心脏不规则跳动,他口中的他的人,是在指她吗?心里倒是泛起些甜蜜来。 警报解除,老板感恩戴德的,一个劲儿地对着陆北辰说,谢谢警察同志。 陆北辰没理会老板的殷勤,皱着眉头对顾初低喝了一嗓子,“跟我上车,取烟!” ☆、很是般配的千金 车子在夜路前行,远离了美食街的喧嚣,于人迹鲜少的海滨路上油走,两旁的棕榈树沙沙作响。月光蔓了车窗的窗棱时,令顾初想起了一句话:我们都在月色下行走,迷失在无尽黑夜的城市里,像鬼。这么多年,她就像是一只鬼似的活着,却始终坚持着做人的最后一点坚持,坚持着用双手来机械般的维持着最基本的生存。生活不易,当贫穷和困苦逼得你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活着,才是人的本能。 顾初并不想上陆北辰的车,因为不管怎样他都长了张跟北深一模一样的脸,落魄如她,这个时候哪怕只是看着这样的脸都会捣毁她努力维持下来的最后一点尊严。但林嘉悦十分热情,在陆北辰甩出那句话后她便拉着她一同坐进了后座。 “你叫什么” “顾初。” “是一顾倾城的顾,初见的初吗?”林嘉悦笑,见她点头后便说,“这名字可真好听。” “我叫林嘉悦,你叫我嘉悦就行。我们见过的,上次在警局。” 顾初轻轻点头,微笑。 她知道她叫林嘉悦,顾初之前悄悄地查过她的资料,天之骄女,耶鲁毕业的高材生,可谓是智慧美貌于一身,是众多男人心目中的女神。现在,这位女神正拉着她的手柔声细语地“拉家常”,她的手指绵柔修长,软滑无骨,听说有着这种手的女人都是好命。 她该是他的女朋友吧?或者是已经有了婚约了?否则陆北辰的那句“我的人”又怎么解释?对啊,那个千金小姐跟他,很般配。顾初下意识地抬眼,不曾想与后视镜中陆北辰的眼眸相撞,心头忽的一阵乱,赶忙又撇开了眼,对上林嘉悦关切善意的笑眸,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却还是他的眼神。深不可测的眸色,令人心慌啊。 他怎么可以这么大胆? 林嘉悦误以为她有了紧张情绪,拉着顾初的手轻声说,“北辰这个人啊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怪他刚才对你说话的态度重,他也是想帮你。” “嘉悦,我先送你回酒店。”开车的陆北辰淡淡扬声。 林嘉悦闻言赶忙道,“我不着急,我——” “你的酒店最近。”陆北辰风轻云淡,话说的同时也朝着酒店方向驶过去,“顺路。” “那顾初她……” “我跟她去取烟。” 林嘉悦“哦”了一声,看得出是对陆北辰的恋恋不舍,但也没表现出不悦,想了想道,“ 那你今晚也要早点休息,别熬夜。” 陆北辰只是“嗯”了下。 车子很快到了酒店,刚停稳,门童便过来开门。林嘉悦临下车前对顾初说,“你还这么年轻,找点其他工作做吧,如果需要帮助的话你就找我,北辰知道我的联系方式。” 顾初谢过。 等车子离开的时候,林嘉悦才转身走回酒店,刚一进酒店大厅她就停住了脚步,脑中一激灵:陆北辰怎么知道取烟的地方远过她的酒店? ☆、你很缺钱? 林嘉悦下车后,车内沉静了。顾初其实不大想她下车,因为此时此刻的气氛令人窒息,以至于她坐在后面有点无所适从,想说点什么又无从下口。 就这样,车行了有两分多钟,陆北辰突然将车停在了路边。顾初第一个念头就是,他赶她下车。如果是这样也好,哪怕她一个人用脚走回家,至少也避免了不知所谓的尴尬。 岂料陆北辰开口道,“坐前面来。” “啊?”顾初愣住。 陆北辰盯着后视镜,一字一句道,“我这个人向来不习惯做司机。” 顾初被他的眼神盯得全身发毛,眼睛瞄了瞄副驾驶,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后,开了车门。副驾驶位上,濒临他的气息,极淡极淡地扫着她的鼻翼,也是奇了怪了,以往她挺讨厌这种冰冷的味道,每次闻到都令她想起鲜血和死亡,但从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后,就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暖意?别开玩笑了。 “你知道这么晚根本就取不到烟。”顾初系好安全带后说。 陆北辰启动了车子,轻哼,“不在你家吗?” “不不不,烟不在我家。” 陆北辰勾唇,“你在紧张?” “没有。” “脱口而出的答案往往只是条件反射。” 顾初攥了攥手指,目视前方,“其实你也不是真心要买对吗?” 陆北辰没说话。 顾初也就不说话了,任凭他开着车往前走。街灯一串串地后退,光影斑驳地落在车窗,打出一圈圈的晕彩。就这样又是五六分钟光景,陆北辰停了车,他解开安全带,说了句,“车上等着。” 顾初透过车窗一看,是一处24小时的自助银行,多少愕然。陆北辰下了车,很快进了银行,大概不到十分钟的样子,他便出来了。上了车后,将手里厚厚的一摞钱递给了她。 “地址还记得吗?”他知道她刚刚扫了一眼。 顾初轻轻点头,是那家警局的地址。 陆北辰说,“钱收好。” 顾初接过钱,只觉得手里滚烫,良久后才问,“为什么?”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这样。 陆北辰没回答,方向盘一打,朝着老城区方向过去。没问出答案,顾初心里堵堵的,她觉得有点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就那么想着要去执拗一个答案,可或许,连陆北辰自己都 不知道答案。 跟上次一样,通往顾初家的这条路上,车内是死一般的沉静。不过也有不同,上一次她得知了北深的死讯后陷入莫名的悲伤之中,而这一次,她总觉得心里惶惶的。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住了。 她刚要道谢,就听陆北辰低声问,“你很缺钱?” 是的,她很缺钱,所以才会拼命地不顾一切地去赚钱。因为她要还钱,因为顾思还在念书。人为了赚钱可以埋头苦干忘记很多事,包括痛苦,也包括曾经幸福的事,那些过往都会随着她的缺钱而变得淡薄,只有她最清楚,这种拼命三郎的日子是一种多么成功屏退过往的方式。 所以顾初没有回避陆北辰的问题,她说,“对,我很缺钱。” ☆、你从来都不知道 许是她太过坦白的态度和直接了当的回答令陆北辰有些愕然,半晌后他才说,“所以,根本就不在乎这份工作适不适合你?” “人在贫穷的时候不会想那么多。” 陆北辰盯着她,幽暗中,他的眼亦暗得骇人。 “谢谢你替我解围,谢谢你送我回来,明天我会把烟快递到你指定的地址。”顾初不想跟他过多接触,她在怕,怕自己会*,*在一个有着跟陆北深一模一样的脸却不是陆北深的男人身上。 顾初开车门,却怎么都打不开,她转头看着他,轻声说,“陆教授,麻烦开下门。” 陆北辰置若罔闻,摸出了烟盒,叼了只烟点上,左手落下车窗,那烟便散淡了很多。“这么说,为了钱你什么都能做?”他问,但落下这句话后他便笑了,睨着她,“哦对,我差点忘了,你为了钱的确什么都能做。” 顾初听出他有意的嘲弄,忍了忍气,说,“是,我就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我就是很现实。” 陆北辰下巴绷紧了些,盯着她吸了口烟,然后转头狠狠吐出,烟圈散在了车窗外,风很快吹凉,只留得猩红的光亮在挣扎。 “你说得对,北深当时对我来说就只是玩玩而已,学生时代的恋爱谁会当真?既然你了解我的情况,那就应该清楚当时跟我最匹配的就是乔家。怨只怨你的弟弟没有报上家世,如果他搬出陆家的名号,我想,他会是第一人选而不是备胎。顾家的市场需要乔家,商业联姻就是这样。但当时,陆北深能给得了什么?” “你给我闭嘴!”陆北辰将烟头扔到了车外,扭头冷冰冰地喝道。 他的眼森凉极了,令顾初误以为下一秒他会伸出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弄死她。他是个法医,如果想杀一个人不留痕迹的话会有很多办法。 可是他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就这么冰冷冷地盯着她,高大的身躯匿藏着令人惊怕的力量。 “你怎么知道陆北深给不了你什么?”陆北辰一字一句,“你压根就不知道,他为了你,去求了跟他十几年都没说过话的父亲,明明知道你就是那么现实的女人,他也认了,希望能带着你去陆家,去告诉你他能配得上你。结果呢?你压根就没给过他时间,转眼投入了乔云霄的怀抱。” 说到这儿,他寒凉的口吻收了收,取而代之的是讥讽,“你们顾家当时不就是要借着乔家上市吗?据传闻当时顾家的资金是被暂时性冻结了,你这个顾家千金首当其冲啊 。但如果当时你相信北深,只要你再给他点时间,我想你们顾家所得到的会比当时多得多,也不至于像现在落得家族名誉扫地,而你完成不了学业只能在医院临时挂职的地步。” 顾初的手指颤抖,眼睛一直盯着前方,脑中是当年北深箍着她的肩膀气急败坏地大吼:顾初,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 当时她怎么回答的?那一幕其实被后来的她尘封了好久,久到她以为自己都忘记了。可当时的情景又真切地映在眼前,她没有看北深悲痛的双眼,只是淡淡地说,北深,乔云霄能给我的你给不了,咱们结束吧。 ☆、你值得吗 没错,就是这样的结束,可现在,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又要旧事重提?所以顾初知道,他是来报复的,他就是想一遍遍地揭开她曾经的背叛,告诉她曾经是有多么残忍,用她的内疚来为他的弟弟祭奠。 “对,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对不起北深,其实,我不值得他那么做。”顾初说,“我没想过他会出事,当初只想离开他,就这么简单。” 陆北辰咬牙,“顾小姐说得可真是风轻云淡,都说女人心似海底针,这句话来形容顾小姐你一点都不委屈。先是北深,后是乔云霄,看来顾小姐跟男人的条件只有一条,有钱就行。哦不,当时北深在外人眼里不过是个穷小子,怕是一点儿都没资格成为顾小姐的入幕之宾。而现在的乔云霄,不过是你顾小姐再也利用不上的棋子罢了。” 顾初心口剜着疼,但还是轻吐了句,“陆教授看人确实要比你弟弟更准。” 陆北辰一手搭着方向盘,手背有隐隐的青筋凸起。 “可以让我走了吗?”顾初问。 陆北辰久久没有动作。 “陆教授,请你——” “既然是有钱就行,那倒不如跟我。”陆北辰突然笑了,身子转过来,朝向她,缓缓倒出了这句话。 像是一只大手狠狠揪了一下她的头发,她愕然盯着他,头发嗖嗖发麻了。 陆北辰的笑却一直蔓延入眼,压向她,她的心“咚”地一下,下意识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他却暗自用了点力,她能明显感觉到他坚硬的胸膛正在一点点朝着她倾斜。直到她的后背都贴在了车门上,她蓦地偏过头,避开他俯下的脸。 “害羞?”他低低地笑,近距离盯着她微微发红的脸颊,眼眸深处滚腾着的是强势又蛮横的信号。他腾出一手,按了副驾驶的储物键,从里面拿出支票夹,甩到了挡风玻璃前,对着她说,“支票就在这儿,你开价吧。” 顾初拼了全力将他推开了一点点,呼吸急促,“你、你……流.氓!” 这句话令陆北辰的脸色冷了许多,他微微眯眼,“你以为,像你这种女人会值得我来包.养?” 有心羞辱的话成了一个耳光,虽说没有扇在顾初脸上,但她觉得,脸颊已是火辣辣的疼。然后这疼,像是长了脚似的一个劲儿地往骨髓里钻,就这么,不停地钻…… “是,我并不值得。”见他没有再继续逼她,她又说,“可以开车门了吗?” 陆北辰死盯着她许久,才坐直,手一抬,车锁便开了。 顾初仓皇而逃。 陆北辰没有叫住她,可她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始终不放过她,进了小区后她才敢回头,果不其然,陆北辰的车才离开。顾初进了单元,按电梯的手就不听使唤了,等电梯门开了后她踉踉跄跄进去,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量,一点点蜷缩着蹲下来。 她不值得任何人为她付出什么。 北深,如果当初你为了我而挣扎过,努力过,那么我告诉你,我这种女人,不值得你这么……倾尽所有真心相待。 ☆、许桐的难处 转眼又到周末,又下了雨。天际线都沉得可怕,一直淅淅沥沥地掉着雨点。春景倒是少了很多,琼州大街小巷的丁香花也落败了很多,新芽吐了出来。常人都道,生如夏花之绚烂。想必也不是有多么羡慕夏花的缤纷,只是夏花拥有春花从不曾拥有的全美。顾初一直觉得如果做春花是件很凄凉的事,花叶不相见,一头茂绿簇拥了树枝后,那一朵朵的小花也便落了。 顾初给岑芸送钱的时候许桐也在家,这令顾初感到意外。可一见岑芸那张不情愿的脸,顾初就明白许桐在家的原因了。岑芸接过钱的时候,许桐在旁说,“妈,如果再让我抓个现形的话,以后您别想从顾初手里要到一分钱。” 岑芸将装钱的信封往抽屉里一扔,不悦地嘟囔着,“养了一个白眼狼不够,又多了一个,对,你就这么孝顺我吧,我平时也就那点爱好,你这是想活活逼死我!顾初给我钱也错了吗?那是她家欠我的!” “对,这全天下的人全都欠着您的。”许桐皱着眉头。 顾初赶忙在旁劝说,“姨妈说得对,表姐,你别跟姨妈置气了。” 岑芸气得一摔门,把自己关卧室里了。许桐见状后无奈摇头,拉过顾初说,“走,到我屋坐会儿。” 进了屋,许桐将洗好的车厘子放了浅口水果盘中,又利落地切了苹果、香蕉和芒果,摆放在了另只水果盘,一一端了过来。车厘子是温热性水果,每一颗如宝石般艳红,水果盘是黑色的,颜色搭配十分简洁抢眼,而另一盘中的水果为凉性,恰巧是可以配合着车厘子食用,十分讲究。 坐定后,许桐叹了口气。顾初心知肚明了,说,“姨妈又去澳门了?” “输了十几万,幸亏她去的是小场子,又没学着那些有钱人瞄着几千万的挥霍,要不然卖房子卖地都不够还的。”许桐看上去心力憔悴的,将牙签递给顾初,说,“我就想这几天她怎么这么消停,一点动静都没有,敢情都泡在赌场里了。如果不是赌场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她欠了钱被人押在那了。” 顾初无语,她不是不知道姨妈好赌,打从姨夫过世后,姨妈就迷上了赌博,没事儿就偷着跟一群人玩个赌博性质的麻将,要么就是炸金花,再后来条件更好一些了就开始往澳门跑。表姐向来能赚钱,现在姨妈在琼州住的房子也是表姐买的,而她每个月如数上缴的钱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姨妈用来做什么。这么多年来,表姐为姨妈填了不少的窟窿,但每一次姨妈瘾头一犯谁都挡不住,谁拦着就一哭 二闹三上吊。最开始顾初觉得姨妈只是为了打发生活的无聊,但后来开始担心,表姐就算是散财童子也不够她这么个赌法的了。 “其实我真不怕她花钱,我现在一个人,赚了钱给妈花无可厚非。但她可以有其他爱好,哪怕她天天环球旅行都没问题,怎么就迷上赌博了?而且赌瘾越来越大。”许桐说起来就头疼。“其实我觉得最亏欠的就是你,如果她不是那么好赌,你也不会这么辛苦,我可以完全帮你。” “表姐,你的难处我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我现在也不辛苦啊,我家的债还有医院的工作都是姨妈出钱解决的,我已经很满足了,哪还能要你的钱?” ☆、我要回来了 许桐摇头,苦笑,“她是真心想帮你呀?你也不是不知道,当初那笔钱她是要拿去赌的,如果不是要债的人拎着把菜刀砍上了门,她才不会舍得把钱拿出来。医院的工作她出钱出力,那是要你有个饭碗赚钱,可以还她钱。” 顾初笑了,“看你就知道气得够呛,其实你比谁都清楚姨妈是刀子嘴豆腐心。”当年顾家拖欠了太多人的钱,那些人找不到她父母,就开始跟踪姨妈,最后追到了家里,姨妈吓得都快住院了。现在想想,顾初还觉得后怕,如果当时那个人一刀砍下来怎么办。 许桐吃了块芒果,吃的没滋没味。 “你现在怎么样?”顾初问,“能在家里住多久?” 许桐拿水果的手滞了下,说,“我,可能会换家公司。” “那位盛总?” 许桐抬头看了顾初一眼,然后落眼,没说话。顾初想了想说,“我觉得,他喜欢你。” “别瞎说。” “看得出他挺紧张你的,真的。” “他希望我去他公司帮忙。” “你总要找工作的呀,能力这么强,看那位年总就知道了。” 许桐眼神黯淡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他的。” 许桐又笑,“提他怎么了?我又不避讳。” 顾初抿唇,然后说,“你不是暗恋他吗?” 头就被许桐轻轻敲了下,“人小鬼大的,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对吧?” “都多大了,什么人小鬼大啊。”顾初故意呼痛,捂着头,“为了个男人你就欺负表妹对吧?” “还瞎说,看我怎么打你?”许桐上前就要挠她的脖子。 逗得顾初连连求饶,两人就这么疯闹,直到都累了,双双倒在沙发上。 “姐。” “嗯?” “我希望你越来越好,真的,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 “你是长大了,以前可说不出这样的话。” 顾初沉默了,盯着天花板。 许桐扭过头看她,碰了碰她,“怎么了?” 顾初便伸手搂住了她,久久的,才开口,“其实,我挺不想你再走的,如果都像是小时候该多好,大家都在,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需要懂。” 许桐抬高了顾初的脸,狐疑地看着她,“你是 怎么了?遇上麻烦了吗?有事一定要跟我说。” 顾初便轻轻笑了,摇头,“我哪有什么麻烦?顾思之前的小麻烦也劳驾了盛总出马嘛。你也说了我长大了,长大了总该感慨一下人生吧。” 许桐仍旧看着她。 “哎呀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稀有动物。”顾初笑得更是开怀,说,“我要吃个车厘子,喂本宫一颗。” “滑头!”许桐见问不出什么了也作罢,一颗车厘子塞进了她嘴巴。 车厘子很甜,甜到发腻,那一层糖份就眷恋在喉咙中,久久不散,以至于令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就这么,顾初不经意又想起了陆北辰那晚的话,这甜就成了线,愈发地勒紧了喉管。 “你也被号称是中国好助理了,怎么车厘子的核都不去掉呀?” 许桐笑瞪她,“我的老板可没你这么事儿。” 顾初微微扬起下巴,道,“我的嘴巴可比你老板要刁。” 许桐忍不住笑了。 手机响了,许桐碰了碰她。顾初这才听见,抓过包掏出手机,一个陌生的国外号码。 接起。 手机那边却是熟悉而清朗的嗓音,顾初一怔,是乔云霄。 他低沉而愉悦地跟她说,“顾初,我马上要回国了。” ☆、没有的情,哪来的恋 实验室。 两张尸检台,一张上面躺着一副完整的尸体,另一张,躺着身穿白大褂的陆北辰。 罗池戴着医用手套,小心翼翼地捧起被精致粘好的人头骨,不由得暗赞陆北辰的耐性。想起昨天,他风尘仆仆地从南山而归,将一箱子或被泥土包裹或已经快看不出形状来的碎骨放在陆北辰面前时,心里那叫一个愧疚。 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折腾和追踪,在对南山进行地毯式搜索后,也终究找到了萧雪遗失的头颅和连着头颅的那截颈骨,只不过下场惨点儿,南山的猴子极具破坏力,将头骨和颈骨摔得七零八碎的,大大增加了警方的搜索难度,他们如同拾荒者,一块一块搜寻,骨头碎片就成了堆,如同一个个拼图块,这些人骨碎片交给陆北辰,意味着他的工作量极大。 陆北辰接到箱子打开开了一眼后什么都没说,直接在交接文件上签了字,虽说罗池也明白这是陆北辰的工作,但还是不放心今天特地跑来看看,谁知道头骨竟已经粘好了。 只是,陆北辰看上去是累坏了,他就和衣而睡,规整地平躺在旁边,连罗池进来他都未察觉。罗池抱着头骨,瞅了瞅左手边的尸体,又瞧了瞧右手边的陆北辰,想着要不要将他叫醒,一个正常人躺在尸检台上,乍一看挺瘆人的。 “你最好把头骨给我放下,我可不想重复性工作。”尸检台上,阖着眼的陆北辰慢悠悠地飘出了句警告。 原本是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的环境,冷不丁冒出一道声音着实会吓人一跳,罗池没料到他是醒着的,手冷不丁一抖,头骨就从指尖滑落,就在快要回归碎片时,一只大手利落地将其接住。 罗池这才反应过来,开口说话时嗓音都变尖细了,“老兄,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已经从尸检台上起身的陆北辰给了他个不悦的眼神,然后十分谨慎地将头骨接到了颈骨之上。罗池见他面色略微憔悴,眼圈还有点黑,问,“你花一晚上的时间拼好的?” “你们警方的行动力有待提高。”陆北辰拿了几块医用纱布,走到水池旁简单地洗了把脸,用纱布替代了毛巾,“还多亏了你们,让我重拾了儿时拼拼图的乐趣。” 陆北辰这人说话向来反着说,罗池倒也习惯他的这种冷嘲热讽了,凑上前陪着笑脸道,“骨头没有缺斤少两吧?” “你们也总算给警局挽回了面子。” 罗池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就舒坦了,萧雪的尸体 完整,不论对案情还是对死者家属来说,都有个交代了。 “发现了什么吗?” 陆北辰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下巴新生了胡茬,青嘘嘘的一片,一时间有点恍惚。罗池问了话后半天听不到他回复,见陆北辰盯着镜子不知道在瞅什么,脊梁骨就有点泛冷了,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虚声问,“你……看什么呢?” 警局里总有些新人蛋子讲些什么解剖室实验室闹鬼的事儿,又说什么这个警局原来是座坟场之类的话,罗池从警这么多年倒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也不是说听了那些茶余饭后就不多想。见陆北辰像是中邪似的杵在镜子前,白大褂惨白着脸色的,在旁边还有一具枯骨,便又想起那些玩笑话来了,总觉得这里阴风阵阵。 陆北辰转过身,对上罗池的双眼,盯了半天。这下子罗池心里更是发毛了,咽了下口水,刚想警告陆北辰别吓唬自己,就听陆北辰极其认真地说,“我在想,应该在实验室备把剃须刀。” 罗池一愣,等脑筋转过来后气得差点抽过去。 陆北辰则没心没肺地脱了白大褂,将车钥匙手机装了公事包。罗池见状后马上道,“你是有发现了对吧?”他是了解陆北辰的,如果没有发现,他才不会离开实验室。 “明早你会收到我的报告附件。” “事先透露点儿呗。” 陆北辰眉头一扬,“罗大警官,我需要吃饭。” “我请我请,只要你能开尊口。”罗池“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来捣乱的分割线——来捣乱的分割线—— 今天顾初午饭吃得有点晚,在忙完了一大波的患者后,她又被主任叫到了办公室,捏着她的简历语重心长地跟她说,小顾啊,你看你的学历问题要不要解决一下啊?咱们医院每年都要进行人员考核的,你连本科的证儿都没拿下来,实在是拖咱医院的后腿啊。虽然说你只是在药房工作,可药剂师也是医院的门面不是?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 择了花园的静处,顾初打开了从家里带的便当,想着主任的话,不由得叹了口气。还差一年,就只差一年她就可以大学毕业,以她全优的成绩,再继续考研是十拿九稳的事儿。顾初已经不再去想那些遗憾的过往,但不得不去承认的现实就是,她需要继续充电来保证自己的前途,关键的问题是,她有时间吗? 正想着,一个身影挡住了头顶的光线,落下的是轻哼, “呦,顾大医生,现在才吃饭呢?你们当医生的不是最讲究健康的用餐时间吗?” 顾初抬头,愕然,没料到会是凌双。 凌双倒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她旁边的木椅上,开口说,“怎么?我来找你你觉得很奇怪吗?” “的确奇怪。”顾初也直截了当。 凌双嗤笑,瞟了她的便当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摆着大小姐的架子,真叫人不舒服。” 顾初没说话,将便当盖好,起身要走。凌双见状后马上起身拦住了她,“你干嘛呀?” “我让你眼睛舒服会儿。” 凌双无奈,“行了,我不就发两句牢骚吗?你坐下,我有事儿跟你说。” 顾初也没打算真离开,坐回原来的位置,打开便当,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便当里一定是极佳的美食,这倒不在乎食材是否珍贵,主要是料理的人有一套,这点,凌双深信不疑。 “哎。”凌双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拧巴,“那个……我需要跟他见个面。” 顾初头也没抬,“谁?” “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凌双不悦,“那位陆大法医,陆北辰。” 顾初差点噎着,抬头,“啊?” “啊什么啊呀。”凌双皱眉,“我想约他做一期专访。” 顾初有点糊涂了,“你那边可是时尚杂志。” “时尚杂志怎么就不能做法医专题了?成功人士可不单单指的是商界。光靠陆北辰那张脸,我就能保证那期杂志大销。” “哦。”反正凌双的世界顾初也不懂。 凌双见她态度漠然,心里自然是气的,但还是压了下来,“时尚圈你又不是不懂,我相信论当今这些奢侈品,随便拎出一个你顾初都能清楚到根儿上,所有时尚杂志都在做奢侈,但我不能光做产品吧?陆北辰现在炙手可热,大家对他的好奇胜过那些明星,所以我觉得,他是最适合人选。” 顾初点头,还在闷头吃东西。 凌双无奈,“老天,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顾初含糊不清,“听着呢。” “那你有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顾初点头。 凌双这才放心,“现在,你可以帮我预约陆北辰了吧?” 顾初筷子一顿,看着凌双像是看着外星人,“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毕竟同学一场你不至于吧?现在跟我记仇?”凌双看了眼手表,有点不耐烦,“我是真的想约他做一期采访。”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凌双盯着她,“顾初,你要跟我装糊涂我能忍,但你要是耽误我的工作我可不饶你。你是什么时候搭上陆北辰这条大船的可以不跟我说,但我现在是正事儿,你是不是怕我抢了他啊?” 顾初一头雾水,“凌双,你有什么话就开门见山地说。” “我约过陆北辰,但连面都没见着直接被他拒绝。他的意思是,没有预约他不接受任何的采访,而他的对外预约人就是你,顾初。” 顾初正巧一粒西红柿入口,凌双说这话时她刚好咬下,这颗西红柿没有熟透,酸涩的汁就填满了口腔,她强忍着咽下,却也遮不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半晌后才“啊”了声。 “别装着那么惊讶,这话可是陆北辰亲口说的,所有找他的人,先要跟你预约好时间,他才有可能去见。”凌双咬牙切齿。 顾初这下子哪还有心思吃饭?嘴巴张了张,许久也没说出话来。 “你还挺厉害的,之前还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转眼就成了陆北辰的助理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都不知道?你不是在医院工作吗?怎么?不想在这儿干了?” 凌双连珠炮似的盘问,令顾初有点招架不住,稳了稳情绪后说,“这件事……其实陆教授现在不适合做专访,现在萧雪的案子在身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觉得你可以再等等。” “真官方的口吻啊。”凌双冷笑,“这么说就是不行呗?” “不是不行,只是你想采访也得看时机吧。” “行了我明白了。”凌双起身,高傲地看着他,“我就知道这件事经过你手的话肯定不靠谱,好不容易钓上的金龟婿怎么能轻易放手呢?顾初,我今天来找你是看得起你,以为你是个分得清工作和生活的人,谁知道你不是!别以为我没有办法了,跟你明说吧,他的专访我肯定是要做的。倒是你,今天你不念旧情想搅乱我的工作,你也别想着好过!” “哎——” 凌双压根不听顾初多解释,气愤离开。 顾初百口莫辩,但也没打算追上她说个清楚了。最开始的震惊也渐渐释怀,这件事她纯粹是替陆北辰背了黑锅,但她也情愿了,这也是她刚刚拒绝凌双的原因。陆北辰这招来得挺狠,本身就不愿意接受采 访,然后压着她当了炮灰。她是最冤的,因为陆北辰唯一给她留的就是快递上的手机号,而那个手机号,是罗池的。 她要不要打电话给罗池?然后“婉转”地向罗池传达一下自己做了炮灰后的悲催心情?她相信罗池一定会告诉陆北辰。但想想还是算了,一来她跟罗池还没熟到那种程度,二来,陆北辰的故技重施,她就算真的在意了得到的不过是一番冷嘲热讽,她替他挡了凌双,也算是还了他那晚买烟的人情了。 ——来捣乱的分割线——来捣乱的分割线—— 罗池屁颠屁颠地跟着陆北辰进了家不错的餐厅,想着怎么敞开肚皮吃一顿,没料到林嘉悦也在。她似乎早就到了,点了杯柠檬水安静地坐在那看风景,见陆北辰来了后,十分高兴地起身,只是在见到陆北辰身后的罗池后,笑容有极短暂的滞留。 “我现在是多少瓦的电灯泡?”罗池有点别扭。 陆北辰却不以为然地说了句,“你更适合去做编剧。” “我更想着怎么不着痕迹地开溜。” “除非你食言。” “什么意思?” “你说了,你请客。” 罗池被他的一句话给堵住了,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陆北辰走上前。林嘉悦大大方方地跟罗池打了个招呼,罗池坐下来后笑呵呵,“不好意思啊,我真不知道你们在约会。” 林嘉悦脸一红,悄悄看了一眼陆北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担心北辰只顾着工作忘了吃东西,一起嘛,人多热闹。” 罗池干笑了两声,碰了碰陆北辰,故意道,“你跟女孩子吃饭都很闷吗?要不然人家林小姐怎么觉得人多热闹?” “人都是喜欢凑热闹的,例如有耍猴的地方围观者就很多。”陆北辰说着将电子菜单递给了林嘉悦,说了句,“你点就行,罗池是来埋单的,他的意见不用考虑。” 罗池的脑筋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大手猛地在陆北辰肩膀上拍了一下,“你骂我是猴子?” 这边,林嘉悦“扑哧”笑出声。 菜很快上齐,林嘉悦知道陆北辰在吃中餐的时候有个习惯,就是一定要等着菜上齐才动筷子,见齐了之后,她便想要替陆北辰夹菜,陆北辰则自己动了筷子,跟她说,“你多吃点,不用管我。” 林嘉悦多少有点失望。 罗池在旁摇头,嘟囔了句,“真是不解风情。” 陆北辰没说话,自顾自地用餐,动作优雅而有序。林嘉悦的心思全都在陆北辰身上,吃了一口鱼后转头看着他,“你是昨晚上没回酒店吗?连胡子都没刮。” 陆北辰“嗯”了一声。 罗池在旁圆话,“你别误会啊,他是在实验室里忙工作,从晚上忙到白天,他可没去其他什么地方。” 林嘉悦其实也担心他没回酒店的原因,听了罗池解释后就释怀了,心疼地说,“这样怎么行啊?你身体吃不消的。” 陆北辰抬眼看着罗池,“你的话还真多。” 罗池瞪了陆北辰,好心还没好报了。 “我已经习惯了。”陆北辰对着林嘉悦说。 林嘉悦想了想,“吃完饭你回酒店好好休息吧,晚上我送汤给你。” “不用,我手头还有工作。” 罗池一听,“对了,你到底在萧雪的尸体上发现什么了?” 陆北辰皱了下眉头。 “喂,我都从实验室跟你到饭店了,再三缄其口就没劲了啊。” 陆北辰看了一眼林嘉悦,林嘉悦马上明白了,虽说有点失落,但还是轻轻一笑,“就知道你们在一起一定谈工作了,这样吧,你们聊,我先离开。” 罗池便明白陆北辰沉默的原因了。 陆北辰对林嘉悦说,“不急,你先吃东西,我也需要吃东西,案子等吃完饭再聊。” 林嘉悦轻点头,动了筷子慢慢吃,心里想着的却是包里的两张电影票,她明白今天无论如何都约不到陆北辰了,他向来工作至上,她无法用风花雪月来将他束缚。为了能跟他看场电影,她特意选了一部悬疑推理片,想着他的工作性质必然爱看的,可惜,打水漂了。 就这样,三人吃完了饭。 林嘉悦离开后,罗池对陆北辰说,“你至于吗?” “怎么你们警方不用学习保密条例吗?”陆北辰故意反问。 罗池甩了一记白眼给他,“我只是觉得你做得太明显了。” “除非你有授予我可以在外人面前大谈特谈案子的能力,否则,闭嘴。” “对你来说林嘉悦是外人?” “当然。” “我看你是故意的吧,她分明是想约你。” “我没时间。” “你移情别恋了?” “原本就没有情,哪来的恋?” 罗池还要贫嘴,陆北辰下一句堵住了他,“萧雪的情况你不想知道了?” 一句话奏效,马上平复了罗池的八卦心。 ****感谢樱桃们对《七年》的喜爱,今天开始正式上架啦。多余的话不多说,就是写大家爱看的故事便好。上架首日,打底更新一万字,如果大家喜欢这个故事,那么期待大家的打赏、月票、推荐和留言,我也不免俗一次,今天打赏超过十万,将会在一万字的基础上加更五千字;超过十五万,会再再加更五千……以此类推,请大家多多支持我吧,多多支持《七年》,感谢大家。 ☆、她的背景不简单 “首先,他杀是肯定的。”陆北辰待服务生撤去了盘碟,上了茶后,言归正传。“在昨晚拼好死者的头骨及一起丢失的颈骨后我更肯定了之前的推断。” 萧雪的颈骨共丢了6块,只剩下一块没跟着头颅不翼而飞。 “其次,经过对尸骨痕迹的判断,能够肯定下来的结论就是,死者不是被人活生生勒死的,她在被人吊在树上之前就已经死了。” 罗池震惊。 “自缢、他勒和死后缢尸存在区别。其中,自缢和他勒最好区分,从颈部的缢沟到体表伤再到绳子的系法,都能轻易判断出是自缢还是他勒。之前法医之所以会判断死者自杀,主要是因为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死者没有体表伤,悬挂在树上的琴弦没有滑动的痕迹。但是他们忘了,如果是死后缢尸的话,那么凶徒当然要将其伪装成自杀现场,因为死者已经死了,没有反抗能力,所以伪装成自缢在一定条件下也有可能会蒙混过关。我所指的一定条件是,良好的腐尸环境,凶徒很成功地找到了这块宝地,这也是尸体被移动的原因。” 罗池面色凝重,点了一支烟,但很快地,餐厅服务生走过来提醒,他便又摁灭了烟。 “凶徒在跟警方玩时间和视觉游戏,死者的尸体高度腐烂,头骨找到后已经只是碎片,没有肌肉组织、大脑组织和眼球组织,这些等等都造成了法医鉴定的难题,无法从颜面上判断死者是否青紫肿胀,无法从眼结膜判断是否出血,无法找到颈动脉内膜是否横行破裂,连内脏都不齐全,也难怪他们小心谨慎。其实,如果没有肌肉组织,但只有骨头碎片也一定会提供线索,死者自然会告诉大家它是怎么死的。”陆北辰喝了口茶,慢悠悠道,“猴子碎了死者的头骨和颈骨,但经过拼接不难发现,断痕只属于暴力硬性导致,不是因绳索而造成的骨折现场,而舌骨大角和甲状软骨也不见推压的痕迹,颈椎的断裂也不是骨折的迹象,典型的缢型死者中大约60%都能发生舌骨骨折,死者没有。” “那么,萧雪有可能是怎么死的?”罗池问完这句话后又觉得是白问,他以为陆北辰会直接来一句,那是你们警方的事。 岂料,陆北辰沉思了片刻后,郑重地下了判断,“我初步怀疑,死者是在毫无意识下被人毒害丧命。” 罗池目光一震。 这句话的信心量很大,首先,是毫无意识,其次,是被人毒害。 “为什么这么判断?” “很简单 ,死者被误认为自尽,就是因为她身上没有挣扎伤痕或抓痕,我们之前已经排除了自杀的可能,所以他杀的情况下还没有挣扎伤体表伤,那就意味着她死前是没有知觉的。至于是被人毒害,那就更简单了,在之前的骸骨上我找不到可以令死者致命的伤势,而在昨晚拼好的头骨和颈骨上我也同样没有找到致命痕迹,所以,令死者丧命的很大程度是毒物。” “可我记得报告上说,从仅存的胃部少量内膜上没有取到可疑的残留。”罗池陷入谜团。 陆北辰玩弄着茶杯,实则是在思考。 “如果是毒物,还没有入胃,那么,还能在什么状况下?” 陆北辰放下茶杯,“吸入,或,被注射。” 罗池一拍脑袋,“对,这是最大的可能性!” “我初步怀疑是后者。” “为什么不是吸入?” “从残留的气管内膜组织切片见不到异样,牙*骨附近检查不出毒物迹象。” “如果是注射的话,那么更不好找了,注射无非就是通过体表,但死者的尸体高度腐烂……” “今晚我会重新审查一下尸体,我相信之前一定是忽略了什么。”陆北辰态度坚定。 罗池点头,“至少现在有了方向,我会顺着这点往下查。” 陆北辰给他添了茶,“死者生前的过敏药物也要排查一下。” “好。” 手机响了,是罗池的。 他接起,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罗池看上去有点迷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对,我就是罗池,但我没订货啊……啊,那行吧,我知道了。” 通话结束后,罗池抓了抓头发,嘟囔着,“奇了怪了,有人用了我的名义给警局里买了一百条烟。” “嗯。” 罗池狐疑,“你知道?” “废话,你的地址是我给的。”陆北辰浅笑,“拿去给兄弟们分一下。” 罗池眼睛一亮,“陆教授真是出手不凡啊,一百条,还是以我的名义?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觉得咱俩抃风舞润犒劳我的吧?” “抃风舞润?”陆北辰故意嘲弄,“罗大警官,我十分敬佩你自娱自乐的精神,在你熬白了我不知道多少根白头发的情况下你还觉得我们配合默契?” “那……你什么意思啊?” “跟我无关,你要 谢,就去谢顾初。”陆北辰风轻云淡地说。 “顾初?”罗池想了半天,倏地瞪大了双眼,“啊我明白了,你对林嘉悦不咸不淡,原来是看上那个小姑娘了,你——” “在琼州这个地方,药剂师的月薪大概有多少?”陆北辰打断了他。 罗池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你是想知道那个小姑娘的经济状况?”而后十分八卦,“跟我说说呗,你们后来怎么联系的?” 陆北辰懒得跟他多费唇舌,“我知道你查顾思的时候查过这些。” 罗池嗤了声,“你不会真的对那姑娘有什么企图吧?我可跟你说,别看那个小丫头年龄小,曾经的背景可厉害着呢,药业大亨顾泽峰的女儿,哦,你在国外的有可能不清楚,是我们国内有名的药业集团。不过现在不行了,顾家破产后就只剩下那两姐妹相依为命。可能是时间过得久了,顾家的荣誉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你可不知道如今想要查点他们顾家的新闻可难着呢,也对,信息社会嘛,几年的光景能更迭多少企业荣败兴衰啊。”说到这儿,面色严肃了,“我可告诉你啊,顾家可能还有一大摊子烂事儿,你最好离她们远点,这种大门大户的落到这种田地,不定哪天还会有什么麻烦。” 陆北辰一张扑克牌脸,敲了敲桌子,说,“说重点。” 罗池妥协,“你说我又不是查户口的,顶多就是依照案情需要简单了解一下她们的情况……”见陆北辰不悦皱眉,他又马上改口,“工作年头长的有职称的薪水肯定高了,初级的乱七八糟加起来也就五六千,据调查,顾初目前在医院还没有编制,她工作的那家医院是重点中的重点,入编的话好像又是什么年限又是什么职称评估的,麻烦着呢,现在的工资可能也就三千出头吧。” 陆北辰若有所思。 “你不对劲啊,这么关心她的状况?不会是人家小姑娘求着你要你在工作上帮什么忙吧?”罗池提醒,“你现在的一举一动可都在别人眼睛里啊,恨你的人不少,想宰了你的人更多,手千万别伸得太长,你——” “该你结账了。”陆北辰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起身离开。 “哎你怎么说走就走啊?”罗池起身,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账单一看,顿时鬼哭狼嚎,“我去,怎么这么贵啊?喂,陆大法医,支援啊,我钱不够——”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许桐抵达北京国际机场时正值午 后,这个时间到达的航班多,接机的人也多,空气多了滞闷,没了琼州的清新,已经是这个月份了,北京的温度会远高于琼州。 拖着行李出了闸口,许桐有一瞬的迷惘,在以前,她来机场更多的是以助理身份来接送年柏彦,她在北京所做的一切都似乎有安排有目标,可是现在,站在这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可很快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许桐顿步,循声望去,在一群接机的人影中,盛天伟抱着一大束的鲜花站在那儿,见她望过来,便微笑着朝她招手。许桐愣了一下,不知怎的,心口就泛起一丝温暖。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她置身在万家灯火却没有人期待着她归来的城市,突然有那么一盏灯在亮着等待着她似的。 盛天伟主动上前接过了她的拉杆箱,将大束鲜花往她怀里一塞,笑问,“一路累了吧?” 许桐哪好意思让他拖着行李箱?想要夺过来却被盛天伟拒绝了,无奈她只好抱着鲜花跟在他旁边,轻声说了句,“还好。” 盛天伟早就安排好了司机在停车场候着,待许桐一出来,车子也就停了过来。许桐习惯性地坐副驾驶,盛天伟则说,“小许,你跟我坐在后面。” 许桐心里有点打鼓,但还是硬着头皮跟着盛天伟一同坐在了后座。 车内有他身上的气息,男性的硬朗的,不同于年柏彦那种淡淡的木质气息,盛天伟给人的气息更多是带有侵略性的,亦如他外表给人的感觉。许桐其实挺打怵跟他靠得这么近,虽然,他的确帮了她不少忙。 见她有点拘谨,盛天伟呵呵一笑,“是冷气开得太大吗?冷了?” “不是。”许桐马上回答。 但盛天伟还是命司机将冷气关小些,然后问她,“家里怎么样?” 之前因为顾思的事,盛天伟二话没说直飞琼州,许桐为此十分感激,后来他因为参会所以只能提前飞回北京,许桐原本想着隔两天也回北京办理一些后续的事宜,但又被母亲的事给耽搁了,盛天伟打电话来询问她回京的时间,她只是说家里有点事要拖延几天,具体情况没有详细说明。 许桐回了盛天伟说一切都好,盛天伟却侧头瞅着她,看得她有点不自然了。 “有什么棘手的事就告诉我。” “都解决了,谢谢盛总。”许桐礼貌回复。 盛天伟闻言后,笑了,没说什么。许桐怕他误会,又马上 解释了句,“盛总,我是真心挺感谢您的。” “谢我的话你从手机里说到见面,你说得不累我听得都累了。” 许桐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对不起。” 盛天伟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许桐弄不懂他的情绪变化,硬生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待笑够了,他才继续话题,“你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怎么样?什么时候决定考虑我?” “啊?”许桐吓了一跳。 盛天伟见她如惊弓之鸟,又笑了,“年柏彦在我面前可没少夸你,说你淡定冷静,什么事情都处理得游刃有余,现在看,可不像啊。” 许桐听到“年柏彦”三个字后心里就紧了下,淡声,“是年总抬爱而已。” “好了,你也别这么紧张,我发现你怎么跟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就爱紧张呢?我能吃了你?” 许桐强行扯出一抹笑,心里却想着,你动不动就冒出句吓人的话来,谁能不紧张啊?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出口,但盛天伟像是长了x光眼,盯着她的脸慢悠悠解释了句,“我刚刚的意思是,你现在还没签约其他公司,什么时候能考虑到我公司上班?我希望你能来做我的助理。” 这个邀请,其实盛天伟不止一次说过,许桐也开始由拒绝到现在的迟疑,她总要上班才行,而盛天伟的确是能与年柏彦有一拼的商业奇才。 盛天伟见她沉默,轻叹了声,“小许啊,你就别犹豫了,为了表明我的诚意,你看看这个。”话毕,从公事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 许桐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份合同,惊讶,“盛总,您——” “看完再说。” 许桐迟疑了下,低头接着看。这是一份聘用合同,甲方是盛天伟,乙方自然就是她,等扫到薪资和福利的时候,许桐愣了下,抬眼看着他,“这薪资……” “嫌少吗?当然,如果你不满意我们可以再商量。”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您似乎太高看我了。” 盛天伟明白了她的意思,又笑了,“我想挖人才,至少得有诚意吧?想把年柏彦身边的人挖过来心甘情愿为我做事,不放血是不行的。” 许桐顿时觉得压力大了。 见她在轻轻咬唇,盛天伟又想起那次在婚宴上她微醺的模样,心口就如同羽毛扫过。轻声说,“年柏彦可是把你交给我来照顾了。”话毕,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了她捏着 合同的手。 男人的大手滚烫,惊得许桐一下子躲开,合同悄然落地。盛天伟没料到她能这么紧张敏感,愣住了。许桐这才察觉自己的反应过度,赶忙拾起合同,连连向盛天伟道歉。 盛天伟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轻笑。 “盛总。”良久后,许桐才开口,“我……我觉得我还是不大适合到您的公司上班。”其实回京的路上她已经想明白了,潜意识里还是倾向于跟着盛天伟的企业一同发展,但就在刚刚,他握她手的动作令她有些迟疑了,脑袋里冷不丁就冒出了之前顾初说的话:我觉得,他喜欢你呢…… 其实,她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甚至她觉得,这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 盛天伟闻言后心中挫败,有些懊恼刚刚自己不当的行为,但作为个老总,自然是拉不下脸跟个女人道歉。清了清嗓子道,“其实,我是真心诚意想要聘请你为我的特别行政助理,我想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我从不聘特别行政助理的。这样吧,你先别急着拒绝,再考虑考虑。我呢需要回趟总部处理些事情,临时还真急需助理帮我,你看哪怕是先帮我几天呢?” 许桐思虑。 “你放心,如果你到了我那边感到不合适或者不满意,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我不勉强你,你看行吗?” 这番话让许桐无法拒绝,身为一名跨国老总,已经如此低三下气地求人了,她再不应答就太不识抬举了,再者,她的确是要还盛天伟的人情,便轻轻点头答应了。有关盛天伟没有特别行政助理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听说之前盛天伟前后请过三名精明能干的行政助理,每一名也都是从国际名企里高价挖过来的,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三名助理都命运般地在一年左右选择结婚,严重违反了合约规定,听说盛天伟倒也没因此追究她们的责任,只是后来,他就再也不请特别行政助理,很多事情都交给行政秘书处处理。 ☆、百花令 外界便有笑话传出,想要结束单身状况,最好的方式就是做盛天伟的特别行政助理,满一年一准儿就能嫁出去。 当然,许桐还听到过另一个版本,出自一位记者之口,那名记者声称曾试图采访那三位助理,结果都未能寻到她们的踪迹,记者怀疑三人并非结婚那么简单,然而一切只是人云亦云,事情真相如何谁都不得而知。 盛天伟见她点头,唇角扬起笑意,语气便更是温柔了,“这两天你在北京好好休息一下,我这边结束手头工作后我们马上回内蒙。” 许桐深吸了一口气,点头。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在送走许桐后的几天里,顾初都过得浑浑噩噩。她和许桐打小关系就不错,后来顾家出事,许桐也是唯一一个愿意跟她亲近的表姐妹,那些曾经靠着顾家吃圆了身躯的亲朋挚友还有堂兄弟们,现在早就不知所踪了。只是,她与许桐聚少离多,每一次见面也都匆匆,但每一次都有聊不完的话。 顾初明白许桐不得不回到北京重新打拼,因为舅妈赌性成瘾,下次还不定什么时候又欠了别人一大笔钱,就像,她欠了舅妈一大笔钱一样,总是要还的。 就这样,转眼又到了周五。顾初唯独觉得幸运的是,她的药剂师工作大多数是安排在白天,每周只有一天值夜班,所以才方便她每晚再去找其他兼职来赚钱,除了在大排档的档口售卖烟草外,她还找了酒店的计时工作。一般来说,她会在周三和周五晚上在酒店做兼职,因为周三她在医院下班早,而周五她可以在酒店做满工时,第二天早上等到有人接班后她就可以回家了,顾思一般都是周六下午才回家,所以在上午从来都撞不见她。 琼州这座海滨城市,其旅游业跟敦煌有一拼,在敦煌,城市不大,却几步一家酒店,城市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在酒店上班,琼州虽说职业多样,但作为观光城市近几年酒店业的发展也不错,大批的小姑娘选择在酒店工作。但也有淡季的时候,一旦淡季到来,酒店的员工也面临着裁员的危险,为了节省开支,很多酒店都情愿雇佣计时工,而打工者也愿意以这种方式来赚钱,工作性质更加灵活,一天之内可以接几个工时的酒店。 顾初所服务的是一家四星级酒店,规格还不错,能进这家酒店做兼职也算是顾初捡到的便宜,依照她目前的学历是不可能进来的,但她说了一口好英文,在面试那天替酒店经理成功安排了一个外国团的入住问题,酒店经理一个高 兴,大笔一挥同意她在这儿做兼职客房服务。 她需要多赚钱,因为转眼就是假期,之前顾思想着跟同学去乌尤尼旅行已经好久了,她想要满足顾思的愿望。 所以一下班顾初便急匆匆赶到酒店,争分夺秒,只是,在经过大堂咖啡区的时候,顾初蓦地停住了脚步。 窗外已是黑夜,一片霓虹从大堂的落地窗打落进来,咖啡区谈事情的人不少,其中靠窗而坐的男人,甚是惹眼。 顾初有瞬间的怔楞,这一刻她误以为看见了陆北深,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衬衫,却吸了万丈的光芒于一身,微微端起咖啡杯的举动优雅从容,唇稍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如冬日冰层下的涓流。 可她在下一秒就清醒地知道,他不是陆北深,而是跟她上次闹得不欢而散几日未见的陆北辰,她从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他。 就在她停顿的空档,陆北辰也恰巧看向这边,眼神在她身上停顿了一下,而后,又视若无睹地移开,继续跟坐在他对面的人在聊天。 一个女人,穿得随性,长得倒也洋气,只是不及林嘉悦,但看得出两人相聊甚欢,顾初远远地站着,都能听见那女人咯咯的笑声,而陆北辰看上去心情也不错,眼角眉梢始终挂着笑。 他身边,从不缺女人的。 其实,她应该知道这一点。 想到这儿,顾初有些烦闷,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内心做出警告:他是陆北辰! 到了晚九点的时候,客房经理一个电话叫来了顾初,问她,“总.统套那层是你负责吧?” 顾初点头,“是。” “1211房的客人不满意被褥的情况,你去了解一下,尽快解决,不要让客人对咱们酒店留下不好的印象。” 挑剔的客人经常有,但对于入住总统套的客人来说,挑刺儿的少之又少,听了经理的话后顾初多少有些意外。经理千叮咛万嘱咐,“顾初,我听说你工作能力挺强的,而且在处理问题上方式得当稳妥,所以上头才会同意让你负责总.统套这层,你一定要处理好知道吗?千万别跟酒店惹麻烦。” “我知道,您放心吧。” 总.统套这层加上顾初,共有三名酒店.服务,等她赶到12层后,其他两个小姑娘像是见了救星似的拉着顾初道,“你可来了,我们是没办法了,里面的那位爷可真是难伺.候,怎么着都不行。” 顾初安慰,“行 了,我去处理吧。” “你小心点儿啊,脾气坏得很,脸阴沉沉得吓死人了。” 顾初笑了笑,对其中一位姑娘说,“你去备全新的被褥来。” “刚换过。” “那也去拿新的来。”顾初叮嘱完后又对另一位吩咐,“你去备一杯咱们酒店的薰衣草茶。” 打发了两个姑娘后,顾初敲了1211的门。 里面没动静。 顾初出于礼貌便又敲了两声,见还是没人应答后,迟疑了下,刷了卡进了房间。 酒店总.统套的格局大抵都是一样的,进门可见玄关,穿过玄关便是会客厅。顾初一进门差点被烟雾熏出来,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房间着火了。刚走过玄关,就听有人不悦地喝了一嗓子,“我让你进来了吗?” 顾初双腿一软差点趔趄,这声音如晴天霹雳,定睛一看,声音的主人就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不是别人,正是陆北辰。 房间的光线很暗,只开了地灯和台灯。陆北辰靠着沙发,衬衫的扣子解开了几颗,袖子也随意地挽起,悠缓缓地抽着烟,高大的身躯就匿藏在烟雾之中,而那双眼,不再像之前在大厅见到的,视她为无物,此时此刻,正盯着她,死死地盯着她。 顾初的大脑飞速运转,在终于压住心口骇浪后,轻声道,“对不起。” 她便又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关好房门,然后,抬手再来敲门。 几声后,才听见房门“咯噔”一声,开了。 可再进来,顾初的心就很难像刚才那么平静,因为清楚知道房间里住的是谁,她有预感,陆北辰绝对会刁难她。 “陆教授,请问您对酒店的被褥有哪里不满意?”她没有矫情地视他为陌生人。 陆北辰轻轻吐了一口烟,开口,“一张chuang的软硬程度决定客人的睡眠质量,我不喜欢太软,也不喜欢太硬,而你们酒店的chuang,实在令人太不舒服。” 顾初看了他一眼后进了卧室,弯身,摸了摸chuang榻,适中。 她深知,他的刁难开始了。 陆北辰也起身进了卧室,站在她的身后,盯着她的背影看。她身穿酒店的职业装,那大小宽窄都合适的裙子将她的身段彰显到了完美,尤其当她微微弯身时,纤细的腰肢更是让人有上前轻搂入怀的冲动。 只是她很快就直起身,转身看 向他,礼貌微笑,“您放心,我们很快为您更换新的被褥。” “我们?”陆北辰大手一伸,箍住了她的胳膊,“不,是你要亲自给我换好。” 顾初心中暗骂,但还是保持微笑,“是,您放心,所以请您先放手行吗?”该死的,她的胳膊快断了。 抱着全新被褥的小姑娘进来了,见这一幕后吓了一跳。 陆北辰盯着顾初,咬了咬牙,松了手。顾初趁着换下被褥的机会松了松胳膊,然后接过全新的被褥,仔细换上,那姑娘觉得气氛不对劲,抱着换下的一溜烟儿跑了。 “陆教授,您试一下。” 陆北辰站着没动,只是朝着她一伸手,“硬币。” 顾初明白他的用意,从衣兜里拿出一枚硬币递给他,他却淡淡地说,“我需要三枚硬币。” 顾初攥了攥手,“好,您稍等。” 她离开,没一会儿便又回来,按照他的要求,将三枚硬币放到他手上。陆北辰一扬手,三枚硬币纷纷落在chuang上,其中一枚弹了起来,其他两枚全都落瓷实不动了。陆北辰轻笑一声,转头看着她。 顾初强行扬起笑容,“我为您重新铺。” 陆北辰干脆靠着墙壁,悠哉地欣赏着她铺chuang时的优美背影。 很快地,再一次铺好。 陆北辰没动,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下。顾初明白,拿过硬币,抛出,三枚硬币其中两枚弹了起来。陆北辰见状后,手指抵着额头,低低地笑。顾初吐了一口气,再来。 这一次,她更是小心翼翼,时间也稍长了些,每一个窝边儿都极其认真。 陆北辰依旧盯着她看,连续几次的折腾,顾初原本梳妆整齐的发髻有点松了,额前有一缕发散了下来,她只是抬手轻别了下,但发丝还是从耳际滑落,就这么一个动作,却像是有只小手轻轻挠了陆北辰的心口一下,痒痒的,异常撩拨人的情绪。而她弯腰的样子美极了,职业装在她身上却愈发地裹不住她的玲珑,陆北辰看着看着,只觉得喉头有点干燥,胸口渐渐蔓延了燥意,眸底的光亮也愈发地暗沉了。 室内的光线原就暗着,她娇小的身影就糅着光影在他眼前晃动着。陆北辰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走上前,于她身后停了脚步,只需要他一伸手,便可以将她轻搂入怀。他微微眯眼,这个念头刚闪过大脑,顾初恰巧就直起身了。 她没料到他会靠得自 己这么近,着实吓了一跳,陆北辰清楚地看见她小小的肩头颤抖了下,干脆也就将错就错,不躲不闪依旧是在她身后站着,低沉开口,“这一次如果我再不满意怎么办?” 其实顾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见她不说话,陆北辰笑了,凑近她,低下头,“嗯?” 他的气息就这么直接而来,擦着她的耳际过了她的鼻息,心口一紧,轻声开口,“那我只能请我们经理来了。” 陆北辰笑声低低的,沉邃好听,手臂蓦地从背后伸过来,顾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脊梁骨都跟着一紧。他却只是拿过她手里的三枚硬币,轻轻一扬,硬币在空中翻转。那硬币就相互撞击着在空中发出清脆声响,顾初盯着硬币,暗自祈祷。 硬币落下,三枚纷纷弹起。 顾初松了口气。 陆北辰始终贴着她很近,见状后,唇角稍稍上扬。 他的气息窜得太近,近到令她心慌。朝着旁边稍微撤让了下,轻声问道,“陆教授,现在可以了吗?” 陆北辰轻笑,“还不错。” 这话倒像是圣旨了,顾初觉得心头重石就轰然落地。按下电话键,命备好的薰衣草茶端进来,很快,另一名小姑娘怯生生地端着精致的托盘进来,许是有点怵陆北辰,放托盘的手都有点抖。顾初生怕这一幕让陆北辰看着挑刺,便命她出去了。 陆北辰挑眉,“什么鬼东西?” “这是酒店专门为客人备的薰衣草茶,帮助客人提高睡眠质量。”顾初耐着性子。 陆北辰择了沙发一角坐下,端过了薰衣草茶,闻了闻,没喝,又放回了原位。顾初见状,心里又开始打鼓了,趁着他开口之前马上说,“您工作了一天也该倦了,喝了茶就早点休息吧,不打扰了。”话毕,转身要走。 “我允许你走了吗?”身后,陆北辰慢悠悠地扬声。 顾初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好端端的名门酒店不住,跑过来住这里。但转身面对他时,还是面带笑容,“您还有什么吩咐?” 陆北辰朝后一靠,双臂搭在沙发上,如展翅的雄鹰,微微敞露的胸膛是结实健硕的弧度。“我饿了。” “……我命蛋糕房为您准备糕点。” “甜食我不感兴趣。” “那您需要什么?” “正餐。” 顾初看了眼时间,“现在 已经快十点了,餐厅的厨师都下班了。” “这是你们酒店要解决的问题,我只是客人。”陆北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说。 顾初与他对视,他的眼深不可测,她便也只能强忍着云淡风轻,微笑,“我可以为您叫外卖。” 岂料陆北辰摇头,“不好意思,在琼州我只固定吃几家餐厅,我想这个时候那几家餐厅的大厨都已经下班了,剩下的只是做夜宵的师傅,我吃不惯。” 顾初真想对着他吼一嗓子:你怎么就那么多事儿呢?但这话如若喊出来,可想而知后果,便只能强忍着不悦,尽量和颜悦色,“那好,您想吃什么?” 如果有面镜子,她可以想象自己这笑有多么言不由衷,嘴角一定是僵的,眼睛里会暗藏一些杀机,当然,如果她有胆量喜怒形于色,那么她可以直接测试自己的火爆脾气。 可惜,她目前没这个胆量,现在的她只能装成软柿子,任由人来捏。 陆北辰慵懒地说,“一直听说琼州有道名菜,叫‘百花令’,今晚我倒是很想吃吃看这百花令。” 顾初愕然。 “百花令,我想顾小姐你不陌生吧?” 顾初觉得呼吸困难,脑中的一些画面闪过,刺激疼了神经。 “我的要求过分吗?” “陆教授,您可以换道菜吗?” “怎么?做不到?”陆北辰笑,“你们酒店不是号称什么满足客人一切需要吗?我只想吃道本帮菜这么难?” 顾初挤出一丝笑容,“我会将您的要求反应给餐厅,请您稍等。” 出了房间的门,顾初觉得脚踝骨都软,一手扶着墙,一手压着胸口,有多少次她都很想折回头质问陆北辰:不是饿了吗?饿了还这么挑?吃得简单点能死啊?但一想到陆北深她就忍了,是她欠的,总归要还的。 但是,百花令…… 顾初想着就头疼,可以想象到餐厅经理那双被一脸肥肉挤得都快没了的小眼睛该多么熊熊冒火。百花令,这位爷可真会吃。 ☆、烦请你亲自料理 依照顾初脑补出来的画面,现实中餐厅经理的反应更胜一筹,不仅是两只小眼睛在喷火,手脚挥舞,整个人都快要炸了,他来回来地在办公室里转,除了他之外,客房经理、酒店副总都在,令顾初觉得自己就是在作死的节奏。 “万万没想到会是陆教授下榻咱们酒店,听说上头对这位陆教授极其重视,咱们也不能怠慢了。”客房经理擦了下额头上的汗,说道。 酒店副总皱紧了眉头,“真是奇了怪了,我听说陆教授是住在名门酒店,怎么到咱们这儿了。” “别管他是什么陆教授王教授的,我只知道他这是纯心刁难。”餐厅经理在地上转完圈终于累了,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看着顾初不悦道,“我看你可真是年纪轻轻什么都不懂,不懂你问啊?什么烂摊子都敢接,百花令!他点名的是百花令!你能做出来吗你就接?现在好了,你说酒店给解决,怎么解决?拿什么解决?” 顾初低着头,咬着唇不说话。 酒店副总是个挺好说话的女人,见顾初这幅摸样倒是于心不忍了,安抚餐厅经理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就该想办法解决,她就是一个客房服务,怎么可能拒绝客人的要求?我的意思是,把下了班的厨子赶紧叫回来,客人还等着呢。” “是,她现在是在为难我。”餐厅经理不依不饶,“百花令这道菜是咱们琼州的招牌不假,但这道菜都已经失传了一百多年了,你把整个琼州翻过来都找不到做法正宗的厨子,咱们酒店的厨子召回来又有什么用呢?现在就算是走遍五星级酒店,也未必能找到做得正宗的人了。” 客房经理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我们就按照传统的做法去做,其实菜谱什么的我们也都有,虽说会做得不如老辈那么正宗,但如今谁又尝过失传的口味呢?陆教授不是咱们本市人,而且又是从国外回来的,他更不可能吃过正宗的百花令了。” 副总迟疑,“既然他能叫出百花令这个名字,说不准真的吃过呢?” “就算吃过,也未必是正宗的吧?” 餐厅经理烦躁地一挥手,“只能按照咱们知道的去做了。” “不行啊经理……”顾初脱口而出。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顾初知道自己冒失了,张了张嘴巴,说,“我的意思是……”其实接下来的话她无法说出口了,她忘了,那个人不是陆北深。 餐厅经理等了半天不见她再说话 ,更是烦闷了,“没什么话说就不要打扰我!”话毕,抓起手机开始召集酒店厨师。 副总叹了口气,示意顾初出去。 顾初怏怏出了办公室,靠在门板上,半天还觉得胸口发闷。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相比剑拔弩张的办公室,1211房是另一番情景。 倾斜而下的落地窗,外是霓虹闪耀,这里有着绝佳的观赏位置,能将不远的海域尽收眼底。海域会偶尔有游轮经过,微弱的光与海天呼应,安详静谧。陆北辰在窗前而立,一手拿着盛有红酒的高脚杯,一手拿着手机说话。 他的嗓音在这样低沉的夜晚愈发醉人,清淡好听。 “对,名门那边我不住了。……嗯,未来几天都住这儿。” 通话结束后没一会儿,手机又会响,在不下二十几通的来电问候后,罗池的这通电话打得算是最晚了。 “怎么个情况?好端端的你换酒店干嘛?” “为公家省钱。” “拉倒吧,这个借口我可不信,当我三岁小孩儿呢?赶紧如实交代。” “换个环境换个思路。” “这听着倒像个借口,可是不对啊,名门那么好的环境你不住,跑去住规格低的酒店,你哪是转换思路?这分明就是性情大变。你知道吗,局长知道这件事儿后压力特别大,觉得没招待好你这位贵宾。” “你可以替我跟他解释。” “是因为今天你助手的事儿吗?你要是因为这件事就换酒店那可不就让局长多想?不是说不给你的助手安排在名门住,今天不是没房间了吗?人名门那边都安排好了,明天一早就把房间倒出来,今晚只是暂住鸿翔而已。”鸿翔酒店就是目前陆北辰下榻的地方。 “我没这个意思,鸿翔虽说在规格上比不了名门,但视野还是不错。” “你真没生气?” “我更情愿思考案子。” 罗池叹口气,“你还是回来吧,起码保镖也有的安排。” “保镖一切照旧就好。” “可是——” “别啰嗦了,就这样。”陆北辰没等他说话便挂了电话。 罗池再打过来,他便直接按断了。 陆北辰将杯中酒一口饮尽,杯子放到一旁后,望着窗外的夜色,面色就阴沉了 下来。萧雪的案子有了新进展,他在国外的助理千里迢迢赶来协助做3d图像修复工作,名门被通知没有空房,助理便被安排进这家酒店。原本就是谈着工作的一个午后,不曾想会在这里见到顾初。 当时,他误以为自己看错,只是见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后,他才真正肯定是她。 陆北辰眉头皱起,冰冷的川子纹异常严肃。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半小时后,对于狂风暴雨始终等待着的顾初,再一次被叫到1211房时一定都不惊讶了。这一次,房间里不单单只有顾初和他两个人,还有副总、餐厅经理、客房经理及餐厅主厨。顾初一进门就能感觉到阴沉的气流过境,呼啦啦地朝着她逼近。 陆北辰见她进来后,指了指餐桌上的东西,“你来看看,这是百花令吗?” 这一幕令所有人质疑,尤其是主厨,皱眉拧得跟块抹布似的。顾初又成了冒头的那只鸟,她就算不回头看也能明显感觉到餐厅经理的那双小眯缝眼儿快要杀人了。刚要上前,餐厅经理果然说话了,“陆教授,这怎么可能不是百花令呢?您要是有疑问的话可以问我们的主厨,她就一小姑娘,哪知道那么多呢?” 主厨见状马上道,“这道菜是我做的,您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 陆北辰却没理睬这两位的说辞,始终含笑盯着顾初,大有跟她杠上的意思。气氛有点焦灼,顾初就知道今晚上自己不会好过,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刚迈步,手臂被副总拉住,压低了嗓音叮嘱,“注意素质,千万别得罪他。” 是的,顾初压根就不想得罪他,就算没人提醒,她也不想迎风而上,但问题是,她已经得罪了陆北辰。 走上前,餐桌上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绝对的美食参赛标准。 陆北辰神情十分悠哉,相比桌上的美食,似乎顾初的表情更能引起他的兴趣,他再次问,“是不是?” 顾初盯着桌上的美食,迟迟没开口。 “如果你说是,我就吃。” 陆北辰的这句话形同重锤,毫不留情地砸向了顾初,她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抬眼,敏感地看到客房经理在跟她使眼色,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经理要她说是。对啊,在他们眼里她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哪会分辨这道菜到底是不是百花令呢? 副总看不下去眼了,出来打圆场,“陆教授,您看她就是个孩子, 哪吃过什么名菜呢,百花令我们酒店不轻易做的,她又是刚来的,可能之前连见都没见过呢。” 陆北辰一听这话笑了,“不,顾小姐最懂百花令。”话毕视线又落回顾初脸上,似笑非笑地问,“我没说错吧?” 一句话令所有人愕然,也包括顾初。 她陡然看向他,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刺得她眼皮都在抖颤。陆北辰的这句话纯心又故意,将她逼到了悬崖边儿上,他的表情明确地告诉了她,他知道真相,所以无法隐藏。就这样,顶着所有上司和主厨质疑的眼神,她只能回答,“不是。” 话音落,她听到身后倒吸冷气的声音。 陆北辰淡淡地笑了,“那么,能烦请顾小姐为我做一道百花令吗?”他的嗓音极其温柔,像是恳求,又像是诱导。 有一瞬顾初被这嗓音蛊惑,心脏就不争气地扑腾一下,抬眼,撞上了他浸笑的眼眸,心就更乱了,赶忙移开视线。 轻轻点了点头,她说不出话,嗓子干涩。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进了厨房,顾初总觉得自己像是头待宰的猪,餐厅经理和主厨的眼就是亟待用她的血来拜祭神灵的刀,随时随地准备扑过来捅她一刀。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明明就是这个门出了进那个门的事儿,转眼不知道怎的就别其他部门的人知道了,厨房门口挤了大批员工看热闹。 搁往常,餐厅经理早就怒了,斥责大家伙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但此时此刻他倒是冷静了,也不开口说话,就等着顾初开口求饶。客房经理的面子有点碍不住了,想要遣散那些人却被餐厅经理给拦住了,“别啊,让大家伙都看看你们客房部的这个小姑娘有多厉害,能毙掉我们的主厨。她不是能当着客人的面夸下海口吗?那就让她做!” 级别之间到底还是有暗涛汹涌。 副总也没心思理会这两位经理间的明争暗斗了,走上前问顾初,“你真的会做百花令?那可是失传已久的菜了。” 顾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头。 “嘴丫子的毛还没长全呢就敢大言不惭。”主厨冷笑。 顾初定了定气,轻声说,“请问我准备食材吧。” “你都需要什么?”副总有点看好顾初的冷静。 顾初努力回忆了下,说,“主料请备一下冬瓜、干毛尾笋、鸡肉、春笋。辅料上汤、姜、葱、柚皮、姜 汁酒、白桔花。我需要切工帮我的忙,其中冬瓜切块去皮,但一定要切成3*2的棋子形大小,不能多一毫不能少一毫;柚子皮最好是乞巧节前后的柚子剥下而成,但现在季节不对,所以我只能后期加工处理,让口感上偏向于七月的柚子味道;我还需要有人帮我将春笋压成薄如纸张的厚度,具体操作我会随时告诉。” “等等,客人要的是百花令,你要的这些原料哪是做百花令的?”主厨冷哼。 顾初看了眼时间,“我来不及跟你一一说明,只能边做边解释。” 副总马上命人配合。 “其实真正意义上的百花令不只是一道菜,它是由两道菜构成,主料都为鸡肉,而之所以被称之为百花令,实则因为菜中的点缀为白菊。老一辈人将白菊视为白花,久而久之传到后辈就被叫成了百花,这套菜品真正的名字其实是‘白花令’。”顾初洗了手,亲自去除了冬瓜皮,交给了切工,然后利落地烧了沸水,又在旁备了冷水,“一道上汤,一道炸品,上汤中的鸡肉要选择鸡腿肉,用鸡油虾籽镬后稍爆;而炸品中的鸡肉只需要胸脯上的肉,所以少而金贵,但炸品中最难做的就是将春笋碾成粉再压成纸状,这是起到将鸡肉包裹的作用,这道菜之所以失传就是因为第二道菜的难度太大,因为压成纸状的办法一定要采用最原始的蔡伦造纸法制造,但现在的人已经不会了,所以久而久之就只剩下了上汤这道菜,不能算是最完整的百花令。” 主厨都听傻了。 副总也没料到她会讲出这么大套专业的说辞来,也愣住了,好半天才问,“那……你会蔡伦造纸法?” “当然不会。”顾初实话实说,“但是我有办法将味道做得一样,就正如现在无法用七月的柚子一样,我需要想办法做到一样的口感。” “那……快做快做!”副总马上催促。 于是乎,厨房成了顾初的阵地,那些锅碗瓢盆砸得叮咣乱响,主厨的心脏跟着一个劲儿地乱蹦,实在忍不住问了句,“姑娘,你说的头头是道,怎么做起来毛手毛脚的?我这套厨具都挺贵的,你可手下留点情。” 顾初马上赔笑,“不好意思啊,收拾战场不是我的专长。” 她做东西一直就学不会处理好厨房,结果一桌子菜肴出来了,厨房像是被人打劫过似的。主厨一听也是无奈,袖子一撸做起了打杂。顾初一看受*若惊,急忙阻止,主厨粗声粗气道,“别废话,争取时间。” 顾初 心生动容,点点头。 四十分钟后,一道上汤一道炸品便出炉了,顾初将白桔花瓣作为点缀撒在盘中,醇厚的香气便有了白菊的清雅。顾初分出一小份,将筷子递给主厨,“您尝一下。” 主厨看着眼前这两道散着雅香的菜品,试探性地尝了口,很快地,面色一怔。餐厅经理见状后也拿过筷子,还没等入口,就听主厨说,“这味道真是绝了!”又主动尝了炸品,“老天,这春笋真是做得跟纸一样轻薄啊,入口即化。” 其他人一听马上品尝,全都惊艳了。 “这真是百花令?”副总觉得美食在口中流连忘返,忍不住问。 顾初笑着点头。 “奇怪,我比你年长这么多都没吃过正宗的百花令,你在哪儿吃的?又是谁教你的?”主厨兴奋地问。 “我……一个长辈,很老很老的一个长辈,他吃过,然后教给我的。”顾初迟疑了一下,微笑道。她能知道百花令还归功于她家曾经的厨师,那位厨师祖上是厨师,祖上的祖上还是,据说老祖宗是属于皇家*厨师。 她不想过多说顾家曾经的事,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的道理谁都懂,顾家再光耀也不过沧海一粟,曾经的辉煌又有谁会记在心上? “你的那位长辈现在在哪儿?他还会做哪些菜?”主厨问。 “他……” “好了好了,别磨蹭时间了,客人还等着呢。”餐厅经理不耐烦地催促着,将筷子一放,扫了一眼顾初,“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会找机会卖弄,刚才我们焦头烂额的时候你不说你会做?非得等到大家都出丑了你再英雄横空出世,当你是救世主啊?” 顾初盯着餐厅经理,真想将眼前一盘子美食扣他脑袋上,还是副总及时出面打了圆场,将菜肴端上推车后,客房经理拉过顾初小声道,“别搭理他,就是看你打压了餐饮部的气焰而已。” 顾初笑了笑没说话。 ☆、为什么不能是我 送到1211房时,陆北辰早就洗过澡了,衬衫西裤换了白色睡袍,结实的胸肌上还挂着水珠,头发未干,顾初推车进来正好跟他打了个照面,不知怎的就有点口干舌燥,瞥开眼不去看他,一直将推车推到了餐厅,将两道菜小心翼翼端上了桌。 上好的骨瓷餐盘,银制的筷子,还有备好了温热的白水,旁又放了擦手的热毛巾,整齐地卷放在金色树叶状的小碟子中。副总、餐厅经理及客房经理站成一排,等着陆北辰品尝佳肴。陆北辰进了餐厅后看了他们一眼后,说,“你们可以离开了。” 几位倒是暗自松了口气,刚要走,又听陆北辰不咸不淡地命令了句,“顾小姐留下。” 顾初没惊讶,早就接受命运般似的保持淡定,停了脚步,倒是副总觉得奇怪,刚要开口询问,陆北辰就开口解释,“是顾小姐做得这道菜,那就要负责到底。”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但这个时间,眼前的客人又衣冠不整的,总会让人浮想联翩。顾初知道他就是纯心要让人误会,即便解释也是白搭,便对副总说,“请放心吧。” 副总还想叮嘱她几句,就见陆北辰面露不悦了,也只好作罢,她今天算是领教了这位陆大法医的怪脾气。 几人离开后,陆北辰才坐到了餐桌,顾初在他对面站着,恭敬有礼。 “坐吧。”他招呼她。 “陆教授客气了,我站着就行。” 陆北辰微微僵了神情,语气变得冷硬,“我让你坐。” 顾初便安静地坐下了,见状,他的神情才稍缓。 “我以为你会问我。”他开口。 “问什么?” 陆北辰看着她,“问我怎么会知道百花令,又怎么会知道你能做百花令。” “我想问。”顾初冷静回答,“但是依照陆教授的回答,怕又是搬出北深说事,您自然会说,这是北深告诉您的。” “学聪明了。” “跟普通人聊天,智商保持正常就行,跟陆教授聊天,智商需要爆表才可以。” “夸我?” “也算是自夸。”顾初字字不让。 一句话说得陆北辰忍不住笑了,声音爽朗。顾初原以为他会勃然大怒,没料到他会这么表现,抬眼看着他,却觉得他的笑容如同阳光,一直蔓延入眼,又滑落唇边,甚是帅气迷人。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开怀地笑,以往几次 不是阴阳怪气就是高傲冰冷。 他笑得样子足以蛊惑人心,那薄薄的唇及嘴角抿起时,看起来不近人情,一笑起来,便使得生人勿近的他平添了几许温柔,眉眼间的坚冷就化作了春风。 可这笑,像极了北深。 顾初就觉得窒息了一下。 而陆北辰似乎察觉出了什么,很快地收了笑,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顾初的注意力一下子又被勾住了,她生怕他来一句:这么难吃的东西给我吃?她听说了眼前这个男人嘴巴有多刁的传闻。 “这个味道让人怀念。”岂料,他是这么评价百花令的。 顾初一愣,而后狐疑地看着他。 他便又不着痕迹地补上了句,“听北深描述过百花令的味道,看来顾小姐做菜是有一手。” 顾初的疑虑便打消了。 北深吃过百花令,是当年她跟家里大厨学了很久,手到擒来后才做给北深吃的,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北深吃百花令时脸上的笑,他拉过她的手轻抵唇边,说,初初,遇上你是我的幸运。北深在说这句话时,眼里掬了厚重的深情。 他觉得,她是他的幸运,可顾初现在才知道,其实她是他的灾难。 “您满意就好,请慢用。” 但陆北辰放下了筷子,喝了口水,便不再动菜了。 “可以撤走了。” “啊?” “我晚上没有吃太多东西的习惯。” “可是……一口算多吗?”他才动了一下筷子而已! 陆北辰淡淡笑了,“怎么?很生气?” 废话!折腾了这么久,您老先生才吃了一口就完事了,拿她当礼拜天过呢?她可是连晚饭都没吃就跑过来上班,然后又遇上了这么一难伺候的主儿,顾初的脑袋上飞过一个连队的尖刀,恨不得齐刷刷地捅在陆北辰的身上将他分骨拆筋,但她只能笑得如花,“哪敢生气,您是客人嘛。” “也对,你做得辛苦,我总不能不领情,这样吧,我再吃点儿,但前提是,你陪我一起吃。”陆北辰忍着笑。 顾初闻言这番话其实是胃跟着一蹦,是乐的。但出于素质,她还是说,“这是违反酒店规定的,如果——” “顾客是上帝。”陆北辰打断了她的话,“上帝让你吃,你就吃。” 有这么难伺候的上帝吗? 顾初虽心里嘀咕 ,但胃早就投降了,向来无坚不摧的她只有一个弱点,就是抵挡不住美食的*,知道她的人都清楚,她是个嘴巴刁有品位的吃货。 “请吧,既然你之前做过百花令,那么尝尝你现在的手艺。” 这个说辞成了最强悍的借口,顾初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坐下,拿起筷子,来品尝一下自己忙活了四十分钟的成果。陆北辰在对面又重新拿起了筷子,吃得较慢,顾初着实饿了,始终闷着头,所以没注意陆北辰始终看着自己的神情。 说实话,顾初安静的时候真叫一个安静,吃东西的时候,往往就一改安静的模样。陆北辰看着看着,忍不住勾唇,夹块鸡肉,想要放到她盘子里,但筷子举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回了原位。 “你还有几分兼职是我不知道的?”他问。 顾初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抬眼看着他。 “在大排档卖烟、在酒店做服务员,还有呢?” “没了。” 陆北辰一瞬不瞬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实性。 “那个……”顾初动了动筷子,“我能继续吃了吗?” 陆北辰愣了下,紧跟着有点哭笑不得,他清了清嗓子,“可以。” “谢谢。”顾初觉得,浪费食材是可耻的,浪费最美味的食材是可耻的最高境界。 二十分钟后,两个盘子空空的,而这个期间,陆北辰只是又多吃了三四口而已。 顾初瞅了瞅空盘子,又瞅了瞅陆北辰,然后默默起身,默默地收拾盘子,默默地将筷子从陆北辰手里拎出来,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别做了。”他莫名地说了句。 顾初以为他不让她收拾了,说,“这些客房服务要做的工作——” “我的意思是,别在这工作了。”陆北辰突然情绪又变了,语气不耐。 她的大脑放空了几秒钟,然后说,“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把你的正职做好比什么都重要。”陆北辰皱眉,“还是,你就喜欢在这种抛头露面的地方工作?来炫耀什么?你的年轻?或者是你的漂亮?” 一番话呛得顾初有点哑口,半晌后才说,“这是我自己的事啊。” 这次轮到陆北辰无声了,可他的脸色有点难看,眼睛里阴沉沉的一片,静静地看了她大半天,唇抿得很直,还是什么都没说,起身走出餐厅。灯光拉长了他的 背影,这一刻,顾初又恍惚觉得他是北深,心就莫名地疼了一下。 推着餐车出来,见陆北辰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他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漆黑如夜,像他的眼。他点了支烟,于修长的手指之间,那火光在昏暗的光线里若隐若现,又令她想起聚会那晚的情景。其实顾初一直不喜欢抽烟的男子,所以北深是不抽烟的,可现在,看着陆北辰点烟抽烟的样子,举手投足竟觉得高雅,有种说不出的男人沉稳劲,还有,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你到底需要多少钱?”他冷不丁又问。 顾初松了推车,轻声说,“我想不单单是为了钱,像我们这种平民百姓,只能努力活好每一天才能证明我们还活着。” 陆北辰冷笑,“这话从你一个年仅25岁的丫头嘴里说出来,听着还真刺耳。” 顾初不想跟他多加纠缠,轻轻一欠身,“如果没什么事儿我就告退了。” “谁说没事儿?”陆北辰不领情。 “那您还需要什么?” 陆北辰没马上回答,轻轻吐出烟圈,弱化了他英俊的轮廓。却又将半截烟摁灭在烟灰缸,起身,朝着她走过来。顾初没料到他会上前,大脑紧了一下,还没等反应过来,胳膊便被他箍住,紧跟着被他强行拉进了卧室。 他的力气不小,顾初一阵慌乱,“你要干什么?” 下一秒,卧室的房门就被陆北辰甩上,他一推,顾初没站稳就倒在了chuang上。他倒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只是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像是锁住了只小猎物。顾初赶忙起了身,再开口声音有点发抖了,“你什么意思?” “这张chuang还是有点问题。”陆北辰微微眯眼。 顾初觉得松了半口气,压了压情绪道,“还有什么问题?” “太冷了。”陆北辰意外地笑。 她不解。 他隔着她能有一米的距离,唇角笑容扩大,“言下之意是,我需要个暖chuang的。” 顾初一激灵,刚才那半口气又提上来了,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脊梁骨也瞬间凉了。“我们……酒店没这种服务。”话毕,她想走。 可陆北辰轻松挡住了她的去向,她咬咬牙,转另一边。这一次陆北辰有了行动,手臂一收,顺势将她搂在了怀里。 “你、你放手!”她惊了,反应过来后用力推搡着他。 他却是用了力的,手臂成了牢笼,将她结实地锁在怀里,只容她小臂抵着他胸膛的空间。他本来个子就高,顾初就真成了鸟,鹰和鸟的对决,输赢往往是可想而知的。她觉得小臂压得生疼,他的胸膛太硬了。 “你跟了我不就不缺钱了?”他再次抛出这个话题,压着脸低语。 “我、我不需要。”顾初这一次比上次还要慌。 “那你需要什么?”轮到他问这句话。 “放开我。” 陆北辰盯着她的瞳仁缩了缩,如此近的距离,他能清楚看到她眼里的惊慌,她是真的在怕他,有了这种感应,陆北辰的脸色变得愈发阴霾,手臂收得更紧,直逼着她不得不抬头看着他。 “为什么不能是我?” 顾初大脑嗡嗡响。 “你能跟那个姓乔的,为什么不能跟我?”他发了狠。 危险气息扑面而来,顾初用尽全力将他推开,刚要拉门,男人从她身后腾出一只手,按住了房门,她便开不开了,紧跟着她被陆北辰扳过来压在了房门上,他再次俘获了她,高大的身影就将她罩了个瓷实。 “我会报警的,你别乱来。”她看见他眸底深处像是凝聚了骇浪,暗沉可怕,随时都能将她席卷。 陆北辰的气息落在她的鼻骨,他盯着她涨红的脸,下一秒,倏地低头压来。 顾初惊喘,下意识别脸避开即将到来的危险,男人的唇就偏了,落了她的脸颊。他皱眉,再侧脸找寻她的唇,有些强硬的。顾初便挣扎了,整个身子都在颤抖,陆北辰有了察觉,停了动作,干脆整张脸埋在了她的发丝间,双臂却还在用力地箍着她。 她害怕了,想推开他。 他却低低地命令,“别动了。” 两人贴得太近,顾初瞬间明白他不让她动的原因,脸更是红透了,愈发地又惊又怕,但也不敢再动了,只能任由他贴着自己,炙热的呼吸滚落在她的脖颈。他的浴袍也有些松了,她的手是直接接触他的胸膛,掌心下是他滚烫的肌理,再下,是他有力的心跳。 这一刻,所有的事情都安静了。 包括,她和他。 顾初心里终于明了了,他不是北深,北深不会这么对她,他跟北深有太多的不同。 静谧的夜,男人和女人的呼吸绞缠,疼痛而执着。 就这样,他搂着她,好久。 久到顾初无法去计算时间,她只知道,彼此的心跳从未平静过。 直到陆北辰出声,才打破了这份死一般的宁静。 “为什么不能是我?”他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嗓音沉重粗噶,如他的呼吸。 顾初觉得心脏被他的嗓音碾压,无法减缓的疼痛,她压着急促的呼吸,“为什么要是你?” 陆北辰抬脸,手臂撑在了她的脸颊旁,额头近乎抵着她的,令她最大限度地将他的样子刻在记忆深处。他浓而长的眉轻轻皱着,添了粗犷的男性魅力,那眼,明明秀逸却深谙难懂,揪着她的魂魄不放,他的鼻,那么挺直,镌刻着坚毅决断又十足铁石心肠的轮廓。只是他的嗓音极低,深沉浑厚,“顾初你记住,你欠了他的,就是欠了我的。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我可以用任何方式来讨回,只要我不喊停,这笔账你就永远还不清。” “任何方式?也包括刚刚你想要做的那种事?”顾初硬着头皮说。 陆北辰的下巴绷紧,片刻后说,“对。” “如果是北深,他不会想到用这种方式来逼着我还债。” 话毕,她明显感到男人的愠怒,匿藏在眼眸、唇齿、下巴…… 陆北辰沉默盯着她良久,开口时嗓音就更凉了,一字一句道,“可惜,我不是陆北深。” 她知道,这么久了,他已经用不同于北深的行径一次次告诫了她,他不是陆北深。可明明就是知道,心为什么还疼?就好像心口蹲了个小人儿,手里捏了把刻刀,在她心脏上一遍遍刻下:他是陆北辰,是陆北辰…… 说实话,再这么下去,她快疯了。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周六,温度愈发地高了,幸得海洋性气候的温湿,能驱走日光高倍的干热。阳光灿得喜人,顾初晾了满满一阳台的衣物,满屋子是清洌的洗衣粉味儿。座机响了时,顾初还以为是顾思,抓起话筒刚想问她今晚想吃什么时,没料到是酒店那边打来的。 “顾初,你需要回趟酒店来。” “出了什么事?” “还是1211房的陆教授。” 顾初一怔,脑海中闪过的又是昨晚的情景。从酒店回来到现在,她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因为失了眠。只要一闭眼,她总能听到他问的那句:为什么不能是我?还有,他搂着她,紧紧地近乎令她窒息的拥抱,他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间呼吸 的声音,他的心跳声……那些等等,都像是定了格的照片,反反复复地在脑中飘荡。 ☆、她和他形同两个世界 “你在听吗?” “哦,您说。” “陆教授指明要你去打扫他的房间,其他人一概不可以。” “打扫房间?”顾初头晕,“这是保洁阿姨的事。” “酒店这边也跟陆教授解释过了,但陆教授的态度很强硬。” “经理,今天不是我的班。” “我知道我知道,可酒店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我们总不能得罪他吧。顾初啊,你看你能不能辛苦一下来酒店一趟,你放心,今天算你加班,薪水什么的都好说,只要能让客人满意。” “经理,我今天真的是不方便。”顾初想到下午顾思就回来了,万一被顾思知道她在酒店做兼职,还不定怎么闹翻天呢。 经理那边重重叹了口气,再次恳求,“算我求你了行吗?陆教授那个人有多挑剔你不是不知道,要不然让副总亲自请你?” “别别别。”顾初赶忙阻止。 “那你……” 顾初思量了好一会儿,才妥协,“那行吧。” 经理像是截获了救星,谢天谢地。 话筒放下后,顾初就有点后悔了,终究还是有心软的毛病。盯着摇晃在阳光下的衣物,重重叹了口气,算了,去吧。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万尺高空,机翼穿了雾霾,千里之外尽是叠叠云层,蔚蓝如湖的颜色,日光经过反射就绵柔了许多。在许桐答应盛天伟一同赶往内蒙后,盛天伟就在压缩在北京的行程,但这两天倒是没打扰许桐,给了她足够处理私人事情的时间。 许桐的私事,包括去见年柏彦。 但是,年柏彦没有见她。 从年柏彦入狱后,他的名单上就只有两个人,连他的妻子素叶都不在名单之内。这么多年了,她是了解年柏彦的,也清楚他的良苦用心,但很显然的,年柏彦不知道素叶怀了孕,否则一定铁不下心这么做。许桐给了自己一个理由,一个可以正大光明见年柏彦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她需要告诉年柏彦这件事,告诉他的行为有多么残忍,告诉他素叶有了他的孩子后在外面有多么辛苦。 可惜,她没有这个机会。 就这样,怏怏地离开,其实她早就知道结果,年柏彦是她不可攀的男人,她不能去想,要硬生生地把念头掐死,直到再见他不会心动。也许,答应盛天伟更多的是想要忘记 ,想要从过往的那份苦痛单恋中挣脱出来。 这种挣脱更像是一种涅槃,注定了血淋漓的痛。就好比鹰要重生,必须要将自己结着老茧的喙连皮带肉地磕掉,等待着新喙的长出,再将自己老化的指甲和羽毛一根根拨掉,直到长出新的尖爪及羽翼。想要重生的代价就是苦痛,要忍过多少痛,才能得到多少新生。 她需要用工作来麻醉自己,高强度的工作。 头等舱的客人不多,没坐满。飞机飞得平稳后,盛天伟便跟她说,“你休息会儿吧。” 许桐自然是不肯休息的,既然答应做他的临时助理,还是要尽快了解工作情况比较好。盛天伟见她积极,倒是笑了,“我看上去很像周扒皮吗?” “盛总,您误会了。”许桐赶忙解释。 盛天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别这么紧张,现在还不是工作时间。” “那盛总的工作时间是?”许桐从挎包里拿出笔记本,打算记录他的生活和时间作息。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作为助理,了解老板的时间安排和喜好很重要,就像,年柏彦所有的喜好还有他的工作时间生活时间她都要清楚。 盛天伟见她一本正经儿的模样,先是愣了下,然后被逗笑了。许桐被他笑懵了,看着他。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助理,跟年柏彦一样,太严肃太有板有眼了。” 许桐有点尴尬。 “把本子收起来。”盛天伟笑说,“我这个人没那么多讲究,工作时间嘛也没那么固定,主要是看心情,心情好的话我可能几个月都不工作。” “盛总的意思是,您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工作?”许桐有点无语。 盛天伟扬眉,“你觉得工作是件开心的事?我想这世上没人喜欢工作吧?”说到这儿又纠正,“哦,也有例外的。” 许桐知道他口中“例外的”指的是谁,他跟年柏彦是两个类型,年柏彦以工作为重,基本上一天的时间都用在工作上,在许桐认为,年柏彦的心情好坏似乎跟工作无关。 “我的情况不需要记录,需要你来观察,记在心里。”盛天伟说。 许桐轻声道,“这个我会做到。” “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只不过想要告诉你,我这个人很好相处,是最随和的老板。” 许桐便不说话了,心想着,还有这么自夸的人。 “ 现在你需要休息一下,昨晚没睡好吧?眼睛里都是血丝。” 许桐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鬼样子,昨晚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在总结自己的这几年,想起了林林种种的自然是睡不着,天亮后,她又去看了素叶,跟她告了别。 “我不困。” 盛天伟没有多说什么,手臂直接伸过来,将她的头压在了座位上,低语,“闭眼。” 许桐拗不过他,便安静地阖眼浅眠。 又一会儿,有人为她盖了条毯子,遮了机舱里的冷气,毯子的温暖夹杂着男人的气息,是盛天伟的。她的心轻轻一掀,年柏彦从未给她披过毯子,大多数情况下,是她担心他受凉。 是啊,年柏彦的体贴只给了素叶。 想到这儿,许桐的眼角又有点发酸了,隔空却隐隐听到一声低叹,像是无奈,又像是还有什么情绪,复杂又说不清,还是盛天伟。她不知道盛天伟为什么要叹气,却有预感他在看着自己,便不睁眼了。 就这样,恍恍惚惚间她做了很多的梦,层层叠叠的,好多人好多事,其中最多的竟是素叶,素叶拉着她的手对她说,许桐,其实我知道你喜欢柏彦…… 冷不丁睁了眼,额头上有些虚汗了。 挨着的半弧形座位,盛天伟很安静,不知道在做什么。 许桐调整了下姿势,想要闭上眼继续睡一会儿却怎么也不如意了。她觉得说好是来帮忙的,如果盛天伟在旁边忙工作的话,自己就这么没心没肺的睡着挺不仁道。便掀了毯子,轻声道,“盛总?” 盛天伟没吱声。 半封闭状的座椅,她不得不探头才能查看清楚。 一抻头,在看到盛天伟后着实令她怔了。 一直以来,她跟着年柏彦东南西北地闯荡,不知多少文件都是在飞机上处理的。哪怕只有一两个小时的航程,年柏彦都是在处理工作,闭目养神的时候屈指可数。她以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盛天伟是年柏彦的好友,怕也是个工作狂。 岂料,此时此刻的盛天伟压根就没在处理文件,他戴着耳麦,正在看动画片! 液晶屏上的麦兜笑得前仰后合,盛天伟许是怕吵醒她,一直在忍着乐,但看得出他是被画面中的麦兜逗得不行了。 许桐顿时有种被雷击中的感觉。 什么情况? 他在看麦兜? 这一刻许 桐觉得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盛天伟见她醒了,便摘了耳麦,唇角还留着刚刚的笑,“再多睡会吧,时间差不多我叫你。” 许桐忙摇头,指了指液晶屏。 “哦,我也是闲着没事儿看看。”盛天伟乐呵呵的。 闲着没事儿? 许桐又觉得头顶上飞过一群乌鸦。 “您……没有什么文件要处理吗?或者是要交给我的工作?”她觉得有必要问一句。 盛天伟哈哈一笑,“小姑娘,你不用这么时时刻刻将工作放在第一位吧?” 那她跟着来干什么? 当然,许桐不能把这话问出来。 “看会电影吧,要不然动画片也行,挺有意思的。” 许桐摇头,“我不看动画片。” “为什么?” “我看不懂。”许桐如实说,“动画片往往没什么逻辑,看着让人费解。” 盛天伟没料到会得到这种答复,愣了下,然后突然捧腹大笑。 许桐没笑,她不知道这种回答有什么好笑的。 盛天伟指着她,“小许啊,你太有意思了,我是越来越喜欢跟你相处了。” 一句话,说得许桐怪怪的。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顾初赶到酒店时已是下午两点多了,刚进大厅就接到了顾思的电话,顾思在电话里说要晚上才回家,她要去见位朋友。顾初快要谢天谢地了,也没多问就同意了。 意外的,1211没人。 她敲了半天门,确定里面没人后才刷卡进去。 他果然是不在的。 顾初进了门没看见他的身影后,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经过昨天,其实她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陆北辰。他可以肆无忌惮恨她,可以想出任何方式来耍她,而她就算再不情愿再有气也得忍着,因为他是北深的哥哥,因为她欠了他的。 其实,顾初有时候也在想,他有没有可能是骗她的,他就是北深,就是跟她有过两年恋情的、给了她真正初恋青涩滋味的那个男人,否则他怎么会那么设身处地?否则怎么会对她和北深的情况事无巨细?可她又无法去那么肯定地相信自己的判断,他跟北深有太多的不同,除了,那张太过相像的脸。 如果,北深还活着。 那么,他也一定不会轻易原谅她。 顾初觉得胸口闷,许是房间里没透空气。她便上前将窗子如数打开,午后温热的风就卷了进来,很轻,吹在脸上有点黏黏的,却冲散了他的气息。房间不算乱,卧室的桌角放着个空杯子,里面有红酒的残渍,看来,昨晚她走了后他是喝了酒。 拿着杯,不知怎的,她就可以想象到他倚窗抿酒的样子。灯光也一定不会是明亮的,窗外是星辰和霓虹,室内是昏暗,只有月光肆意进来,扯了他的身影,他的身影必然是高大的,岿然不动,就在那,久久的…… *上一角的被子是掀开的,另一边平整如初。顾初看着被褥,不经意想起昨天看见的那个女孩,能让陆北辰开怀的那个女孩,心微微沉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伸过手去,抱起了另一头的枕头,低头去闻。 没有女人香,只有他的气息。 说明……昨晚他是一个人睡的。 竟小小雀跃了一下。 可很快地,顾初掐了一下自己,再次提醒:他不是北深。 将*单被褥扯下,命保洁阿姨拿来新的换上,衣柜微敞,顾初打开来看,他的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之类的都已经拿过来了,衬衫、领带、西装、休闲装整齐挂放,打开下方最大的鞋柜,有他换穿的鞋子,大多数是商务皮鞋。中间的抽屉打开,顾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整齐叠放的是男人的*。 她赶忙关好抽屉,心脏还在扑通通地瞎跳。 浴室的收衣筐中有他换下来的衣物,是家居服,还有他昨天穿的衬衫、长裤,顾初将干洗人员叫来,将待洗的衣物都交给了工作人员。那人指着筐里的衣物说,“里面还有一件呢。” 顾初的心脏就又开始不老实了,将筐踢到一旁,清了清嗓子,“这件……客人不需要别人来洗。” 工作人员离开后,她盯着筐里孤零零的那件,使劲咬了咬唇,他绝对是故意的,她深信不疑。是不需要别人来洗,但明摆着是要她亲自动手。打开水龙头,她选了专门洗*裤的皂粉,一下下搓得仔细。她给自己的借口是,这件*是牌子的,价格也不低,她要是洗坏了还得赔钱。 可鬼才相信这番独白。 事实上是,她第一次洗男性*,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抬头不经意看了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老天,脸红得跟熟透了似的。自认为洗得干净后便挂晾,顾初盯看了一眼,又觉得脸烫 得要命,想着能用什么办法最快晾干它,然后放在那堆干净的*里,这样,她也犯不上这么尴尬。想了想,目光转到吹风机上,看得出神。刚要付诸行动,门铃这时响了,顾初惊了一下,赶忙退出了浴室。 门外不是陆北辰。 一个女孩子,见顾初开门后先是一愣,然后朝着她清爽地笑,“嗨,我找viclu。” 顾初没反应过来。 “哦,抱歉抱歉。”女孩儿马上纠正,“是陆北辰,我要找陆北辰。” “他不在。”顾初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孩儿,她认得,就是陪着陆北辰喝咖啡的女孩子,看样子不经常说中文,发音有点怪。 与此同时,女孩也在打量着顾初,眼睛亮晶晶的,有一抹惊艳扫过。然后兴奋地抓起她的手,“我们是不是见过?”还没等顾初回答,她便恍悟,“啊,我想起来了。” 顾初有点受不了她的一惊一乍,说,“你可以打陆教授的电话。” “vic的手机打不通,可能又跟死人待在一起了。”女孩一挥手,“啊,纠正,是陆北辰。” vic,原来陆北辰的英文名叫vic,就在这一瞬,她突然意识到,她和陆北辰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墙,她站在墙外,而陆北辰和眼前这个女孩,才是一个墙体里的人。 女孩笑嘻嘻地看着她,“小妹妹,你长得真漂亮,叫什么名字?” 顾初指着自己的鼻子,“小妹妹?” “你看着年龄很小啊。” 顾初觉得她有点怪,微微侧身,“你要进来等吗?” “不用了,你把这份文件转交给他就行了。”女孩从兜里掏出个大信封,递给她。 顾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女孩见状问,“怎么了?” “这样不好吧?你亲自交给陆教授吧。” 女孩闻言更觉奇怪了,“你不是在这吗?” “对,但是……”顾初想解释明白,但低头一看自己的服装,又将话咽进肚子里,她今天来得匆忙,没去领酒店职业装,直接穿着自己的衣服就来收拾房间了,她想着尽快收拾完尽快离开。所以很显然的,她要是跟眼前这个姑娘解释说自己是酒店工作人员,也更令人奇怪了。 “别但是了,我这边有事呢,没时间再去实验室了。”女孩将信封往她怀里一塞,“帮帮忙,谢啦,反正他又没把你当外人呢,走了啊。” 就这样,女孩风风火火,来去匆匆的,只剩下顾初一个人杵在门口傻站着。 ☆、被抓了壮丁 好半天顾初才反应过来,将文件拿进书房,却迟疑了女孩刚刚的话:反正他又没把你当外人。什么意思?她是误会了吗?只是见她在陆北辰的房间? 这个女孩究竟是什么人?看得出应该跟陆北辰的关系不错。 顾初觉得心烦,将信封扔在了桌上,信封的口是开着的,里面的文件就露出了一角…… 像是……红头文件? 她心一动,但很快地就将念头打消,转身去忙别的。 可那一角的文件影子总是在她眼前转,虽说手里忙碌,心里一直嘀咕着,能让陆北辰过目的肯定都是跟萧雪案子有关的,其实她挺想知道这个案子的进展,可能是因为涉及到了顾思,可能也是因为她跟萧雪打过交道。 悄悄又往书房的方向望了一眼。 不行,这种行为是不道德的。 然而管不住脚,顾初扒着书房的门,内心绞着劲地挣扎。 其实,偷偷看一眼的话陆北辰不会知道。 但是,那又属于私隐文件…… 在纠结了能有一刻钟的光景,顾初还是抵挡不住内心*,进了书房,将文件小心翼翼地从信封里拿出来。 果然是萧雪的案子。 是一份批示过的文件,附件上是陆北辰做的有关案子进程的报告,一水儿的英文。 顾初听见心脏在咚咚咚狂跳,耳膜也听见了聒噪声,她看见陆北辰在报告中指明萧雪尸体上的发现,有初步怀疑的死因……被人投毒致死?究竟是什么人这么恨萧雪? 一页一页翻看,附件上还有尸检的具体报告,也尽是专业的英文符号。顾初真是谢天谢地没将所学的还给老师,否则铁定是看不懂这份文件了。想着那女孩怎么就放心将这么重要的文件交给她,敢情是以为她看不懂专业术语也就没当回事儿吧。 估摸着看了十几页的样子,顾初心里沉甸甸的,她是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了萧雪的死亡,文件中贴着的一张张照片的复印件,触目惊心。 突然,有手机铃声响了。 吓了顾初一跳,手一抖,原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听着又不对,紧跟着就听到男人接手机的嗓音,“说话。” 顾初头皮一麻,抬眼正巧瞥到书房门口那抹高大的身影,他正转身离开,去接了电话。 什么情况? 也就是说,陆北辰刚刚已经回来了 ,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书房门口盯着她偷看文件的样子?站了有多久?一分钟还是十分钟?顾初想到这点后,脚跟一软差点倒地,他走路都没声音吗?怎么跟鬼似的就出现了? 关键的问题是,他还知道她在偷看他的东西! 怎么办? 顾初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这也太丢脸了。 伸长了耳朵,能听见他还在通电话,顾初真想遁隐算了。将文件又放回了原位,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出了书房。书房连着会客厅,会客厅连着玄关,想要离开必然要路过会客厅,而陆北辰,就站在会客厅的窗子旁打电话。 窗子是开的,依旧有风进来,他低沉醇厚的嗓音就顺着风钻了她耳朵里。 “对,一定要做毒物检验……嗯,死者家属没意见,不管花销多少,这项检验还是要做。” 在说萧雪的案子。 顾初是不是该庆祝一下自己终于能听懂陆北辰在说什么了?但这种了解是可耻的,她就像个小偷似的,还是个被人抓个现形的小偷。 抻出头查看,陆北辰是背对着她的,暗自松了口气,这种情况下如果再打个照面那她连死的心都有了。趁着他通话的功夫,顾初蹭着墙角开溜,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生怕弄出什么声响。走到门边的时候才察觉自己的包还在沙发上,暗自叫苦,又折回头,开始了“艰难的旅程”。 离陆北辰越来越近,那股子压力也越来越大。 顾初盯着他的后脑勺,生怕下一秒他就回头,在心里请出了各路神仙保佑,不求别的,只求能够悄无声息地走出这个房间就行。她缩头缩尾地蹭到了沙发旁,手指一点一点靠近挎包。终于够到了包带,攥在手里,慢慢地回拉。 陆北辰还在通话,看样子事情很棘手。 这个时候顾初就希望他的通话能长一些,再长一些,方便她像只鸵鸟似的逃脱。包到手,她抱着包转身猫着腰一步一踮脚地朝着门口走。马上要出会客厅,下一步就到玄关,腿刚抬起来,就远远听到陆北辰说,“嗯,可以,就这样。” 顾初一激灵…… 那边,陆北辰结束了通话。 这边,顾初的脚像是定格住了,迟迟没落下,过了几秒,下意识地扭头。 陆北辰早就转过身,正靠着窗子看着她,哦不,确切地说,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拙劣的表演。他不急不慌,悠闲自若,似乎将这一场猴子 戏上演的时间拿捏地十分精准。顾初就听脑袋“嗡”地一声,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你这是唱哪出呢?”他开口,似笑非笑。 顾初的脚也酸了,终于有了落地的神经反应,她突然觉得自己刚刚那一刻像是只猫,反射弧太长了。 既然被发现,也只能面对了。 “那个……房间已经收拾完了,您要是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我想离开了。” 陆北辰踱到沙发旁坐下来,慵懒地靠着,修长的右腿优雅地叠放在左腿上,问,“你今天不用在酒店工作?” “今天我休息。” “明天呢?” “我只有周三和周五才在酒店上班,而且只上夜班。”顾初想着一次性说清楚也好,省得他总是折腾自己。 陆北辰便不说话了,他在沉默,却是在盯着她的沉默,眼神里有若有所思,可在顾初看来,这一准儿没什么好事。她想的是,此人必然要来追究她偷看文件的行径,现在不动声色,不过是研究在怎么冷嘲热讽罢了。便趁着这个空档,开口,“那个……我可以走了吧。” “你们酒店流行穿着便装服务客人?”他懒洋洋道。 顾初心里明镜,看他的架势,是没打算让她离开。从容回答,“刚刚我已经解释过了,今天不是我的工作日。” 陆北辰的唇微微上扬,在笑,虽浅,可熠熠生辉。他起了身,走过来,顾初冷不丁想起昨天的一幕,就开始紧张了。然而,他没再有昨天的行径,只是路过她打算进卧室。 可就在经过她时,陆北辰故意在她耳畔落了句,“我喜欢你穿职业裙的样子,很性感。” 顾初觉得耳朵痒痒的,但更多的是被他这句听似轻浮的话给震惊着了。眼波一颤,抬眼看他,就只及他的背影了。她僵在原地,呼吸变得急促,这样的陆北辰会令她误以为是北深,因为北深也喜欢说些这种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来戏弄她。 陆北辰似乎在查看她整理房间的情况,甚是满意。末了说道,“之所以需要专人负责,是因为我的职业,我讨厌被陌生人窥探隐私,还有,有可能会有需要保密的文件放在房间里。” 这番话像是解释,但顾初听着,觉得更像是提醒。 “酒店的保洁阿姨也都是经过上岗培训的,她们不会泄露客人私隐。”她跟着他的身后为酒店员工正名,一同进了浴室,“而且,陆教授就能保证 我不会将在房间里看见的一切告诉外人?” 陆北辰看着挂在晾衣架上的*,又看向她,笑得*非常,“我绝对相信顾小姐的职业操守。” 又弄了顾初一个大红脸。 似乎一切都令陆北辰满意,他坐回沙发上,点了支烟,那烟雾就从他涔薄的唇角逸开,浅浅淡淡地,如雾。顾初暗自焦灼,只要他不开口,她是断然走不掉的。 “有什么想法?” 陆北辰冷不丁的问话令顾初有点摸不着头脑,在原地怔了半晌,才“啊?”了声。 “有关萧雪的死亡报告你也看过了。”陆北辰抽烟的动作状似悠哉,看着她又重点强调了句,“就在刚刚。” 顾初觉得自己的气息就矮了一截,她以为他不会再提这件事,支支吾吾解释了句:“那个……我只是替您代收一下,是个女孩子送过来的。” 说到这儿,她顿了下,暗自观察他的神情。 奈何,陆北辰的面色云淡风轻,她无法得知他跟那个女孩儿的远近程度。抿了下唇,又补上了句,“是一个称您为viclu的女孩儿。” 陆北辰依旧未能如她所愿,只是调整了坐姿,淡淡开口,“所以总该发表些看法,而且我相信顾小姐的英文功底还不错。” 他始终闭口不谈那个女孩,而是直切重点,始终围着这一点逼得她连连后退。 这种感觉对于顾初来说糟糕透了,觉得自己突然成了瓶子里的小人,自以为很是聪明地进行着一切,岂料瓶子口就多了一双眼睛,在冷静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行径,而她,丝毫没有察觉。“……我没什么看法。”说完又添了一句自辩,“其实,我并没有看多少。” 然后,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这完全是不打自招的节奏。 陆北辰似乎被她的回答逗笑,却也始终没像上次似的爽朗大笑,说真的,她还挺期待看到他能大笑,如果这样,至少可以间接证明她的行径不够可耻。可陆北辰就是没能如她所愿,笑容只泛于唇稍一点点,稍纵即逝。 “说说看。” 顾初见他执意,也明白他是跟自己杠上了。藏在骨子里的小倔脾气就上来了,想了想,说,“文件里有一处的判断是错的。” 陆北辰微微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有关萧雪胃粘膜受损的分析报告,我认为是她生前有过胃出血经历。”顾初从容淡定。 陆北辰的眼眸里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光亮闪过,很快的,陷入沉思。 “所以,我看到文件中的报告分析说萧雪有未进食的迹象,您怀疑她生前有被迫无法进食的可能,可如果是有严重胃出血的话,那么患者是一定要禁食的,所以也有可能是她主动数日禁食。” 陆北辰若有所思。 “当然,这都是我不成熟的想法,我想陆教授您这么高明智慧,这种可能性说不定已经被您排除了。”顾初见他似有思考,心里当是小小雀跃一下,也故意说了这么一嘴,当是出了口恶气。 可是,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她看到陆北辰唇角唯一一丝柔软的弧度都消散殆尽了,心里就开始打鼓,她挑战了他的权威?刷了他的面子,他也许不会让她好过。刚要开口打算圆话,就见陆北辰随手将半截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朝书房走去,又抛出了个令顾初心肝俱裂的命令,“进来。” 顾初如临大敌,头皮都在嗖嗖发紧,退无可退,便只能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陆北辰拿过信封,文件拿出来后仔细翻开,又将电脑打开。顾初见他是要工作的节奏,斗胆子问,“您需要我做什么?”问得有点没底气。 “你倒提醒我了。”陆北辰将电脑中的一份文件打印出来,足有二十几页的样子,“我需要你。” 这话说得令顾初心脏猛地一蹦。 下一秒,陆北辰补上了句,“别误会,我只是需要你的医学知识。” 这是顾初万万没料到的,惊讶,“这是在开玩笑。” “我从不拿工作开玩笑。”陆北辰肃了神情。 顾初一噎。 厚厚的一摞纸就放在她面前,英文撰写,陆北辰递给她的时候她大致扫了一眼,还是跟萧雪死亡案件有关的,只不过这份看上去更像是内部资料。 “死者生前的病症体我想要了解清楚。”陆北辰严肃地说,“其中涉及了一些病情病理的变化,我需要专业人士来为我解答,我知道,你是学过内科的,你刚刚的表现起码告诉了我,你的学习成绩还没有还给老师。” 没错,她学过内科,到了后来她毅然决然地爱上了外科,虽然血淋淋的,但她还是着迷于手术刀划下皮肤的那一刻,可能,就是因为陆北深。原来,爱一个人无非就是改变,而自己,就是最容易被改变的那一个。 “有问题吗?”陆 北辰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神游太虚,眉宇间略有不悦。 顾初马上反应过来,应声,“哦……没问题。”回答完才愕然,不对啊,她为什么要帮他? 很显然陆北辰完全忽视她困惑的神情,说,“有关病理的解释,你直接标注在文件上就可以,用英文。” 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顾初捏着厚厚的文件,嘴巴张了张,其实她想告诉他的是,她想回家,一会儿顾思就该回去了。还有就是,这摞文件要是全都看一遍非累残她的双眼不可,想了想,还是婉转地问了句,“那个……我能拿回家做吗?” “不行。”岂料陆北辰一口回绝。 “可是……” 陆北辰已经绕到电脑前接收邮件了,见她支吾,强调了句,“你刚刚不是已经答应我说没问题了吗?答应别人的事总要做到吧?” 用了她的话来堵她的嘴,堵得顾初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暗自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抱着文件起身。 “去哪儿?”陆北辰皱着眉头。 顾初的脚步就僵了,指了指文件,小声说了句,“我……到会客厅帮你注解。” “就在这里,哪都不能去。”陆北辰指了指沙发,“坐那儿。” “……这样会影响你。” “这些都是保密文件,不能出了书房的门。”陆北辰再次强调。 “哦。” 顾初只好在沙发上坐下,沙发离陆北辰的工作台很近,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他。她知道自己走是走不了了,那么只能硬着头皮去做,早点完成也早点回家。 “你最好给我认真点。”陆北辰又飘过来一句。 顾初看他。 他挑了下唇,缓缓补充,“否则,死者死不瞑目。” 莫大的压力就席卷而来,顾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点头,然后赶忙埋头工作,什么都不想了。陆北辰坐在电脑前,目光所及就是她咬着笔头认真功课的模样,想到刚刚她小心翼翼的神情,他就忍不住想笑。 但还是忍住了,接了邮件,一封一封地处理,还有一些传真过来的文件,打印机在静静地打印着一张张血淋漓的稿纸。 ***在樱桃们热情的支持打赏下,今天要一万字更新,九点和十点更新时间。喜欢《七年》的朋友快快收藏快快订阅啊,另,小说中许桐和盛天伟的相识和这两个角色的塑 造是出现在《素年不相迟》中,没有看过这部小说的亲们抓紧时间去补课啦,否则看不懂哦。最后就是,请大家关注我的微信公众号:yinxunbooks,会有随笔和精彩的小段子发出,更重要的是!由我亲自编剧的小小微电影正在紧锣密鼓筹备拍摄中,我将会在微信公众号中随时做有关微电影的活动预告,想要了解,马上关注公众号去。 ☆、那一分不同又几分相同 顾初尽量让自己投入再投入些,相比她偷看过的那份文件,手里的这份文件内容更多更杂,全都是跟萧雪案件有关的,一页页翻看,有陆北辰做过的标记。她悄悄抬眼,瞄了一下陆北辰的方向,他亦埋头在刚打印出的文件里,那边邮件有提醒后,他便又停了笔,在电脑上不知道打些什么。 他工作时的样子挺认真,少了针锋相对,也少了冰冷不耐,取而代之的,那双眼里透着坚毅、坚决,电脑的光亮落在他挺直的鼻骨,描绘着果断的性格,从顾初的角度恰巧能是侧脸的轮廓,俊朗迷人。 眼睛刺痛了下,顾初马上低头。 其实她不知道,她低头的瞬间,陆北辰恰巧抬眼看她,眼里是讳莫如深的情感。 “为什么要我做这些?”在工作了能有个十几分钟的时候,顾初才绕过来这个弯,这一次,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瞅着他。 “为什么不能要你做这些?”陆北辰头也没抬,淡淡反问。 “你刚刚说了,这些文件都是保密的。”她是体制外的人,又不是他的助理。 陆北辰敲了下电脑,似乎遇上了什么难题,眉头轻皱了下,却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事实上你并不理解保密二字的含义。” 言下之意就是,都偷看了还装什么无辜?这是顾初脑补出来的画外音。 有点难堪,有点尴尬,但更多的真心是无辜,她不过就像只猫似的好奇了一下而已,然后又关公门前卖大刀,结果就被陆北辰揪过来当“壮丁”,强迫着她的眼球再次经历血淋淋的劫难,胃里其实有点翻江倒海了,一张张对比图简直是要折煞她的命。 “那我今天可以先做完一半吗?”她试着讨价还价。 “不行。” “那三分之二呢?” “还剩三分之一留着干什么?”陆北辰毫不客气。 “那我可以直接口述给你吗?”说的总比写得快吧。 “我不喜欢重复性工作。” 顾初心里暗咒,真是懒得出奇了,她说他直接输入,这多节省时间?还说什么高能工作者,净做一些浪费时间的事。 “那——” “你怎么这么多的问题?”陆北辰终于抬头,盯着她,语气严苛。 顾初被他噎了一下,眨巴了两下眼,然后,懊恼的情绪就铺天盖地蔓延开来,她可真是闲得流黄了,刚刚好死不死地提什么意见 啊?事到如今没辙,只能做完它,而且,只能在这间酒店,这间房,在他的面前。 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投入。 在第一次看这份文件的时候,她最多的是惊恐,因为有太多照片过于惨不忍睹。但现在,当顾初真正沉下心后,再去用专业角度去分析萧雪生前有可能患有的疾病后,那一张张载着枯骨、残肢的照片也似乎没那么骇人了。她可以看见骸骨裂痕的地方有细致黏合的痕迹,还有各个数据的标注,这足以让她清楚,不远处那个男人在处理萧雪的尸骨时是有多么耐性和谨慎。 她知道,一名合格的法医可以从尸骨中找到真相,但同时她觉得,从一具尸骨上亦能看出这名法医是否专业和权威,她是外行,却单单只从这些照片中就能感受到来自陆北辰对工作的那份自信和一丝不苟。 人活着的时候是医生的事儿,人死了之后就变成法医的事儿,很少有法医会有耐性去追溯死者生前的健康状况,而陆北辰恰恰从萧雪的尸骨中发现了异常,他怀疑萧雪的健康问题。顾初虽说明白事关重大,但也始终想不通这个案子的拐点在哪里,但同时的她又觉得一丝异样,这种异样就是,她现在,此时此刻就在窥视这件案子的详情,窥视着那些记者们挤破脑袋都想要得知的陆北辰的态度,而有关他的态度和权威的想法就如数地记载在这份文件里。 突然之间,顾初觉得陆北辰的形象高大了起来,在面对疑案时,他的一丝不苟令人敬重,虽说,他的性格过于别扭和苛刻,但这也许是跟他在工作上不允许出错的风格息息相关。 就这样,房间里陷入了安静。 室内的光线由明艳到渐渐柔和,阳光西移,落得室内地面金灿灿的。顾初始终低着头在做专业上的修改和注解,整个人笼罩在柔和的光晕中,那发丝轻轻婉转,笔尖在纸面上或停或动。 每隔一段时间,陆北辰总会抬头看她,唇角的弧度微扬,可能,是他都不曾知晓的温柔。 又不知过了多久,顾初觉得视线亮了一下,这才察觉窗外已是暗黄,陆北辰开了灯。她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抬眼时总觉得眼前晃动的还都是一串串英文。手机响了,是陆北辰的,她闪过脑的第一反应就是离开,可他没有开口命令她回避,直接接了电话。 他踱步到了落地窗前,有晚风徐徐过,扫了他的发梢,他微侧着身,通话时态度认真,说话时也尽是严谨专业。他没有在她面前避讳,直接讲了萧雪案子的情况,甚至说明了萧雪可 能患有胃出血旧疾的情况,这令顾初有点慌乱,还有点,受*若惊,她觉得高高在上的他,在面对工作时也会如此的谦卑。就不自觉地看着他的侧影,高大颀长,又因他的权威感染上了女人都爱的安全感。窗外的霓虹已亮了,掺合着夕阳最后的一抹光,然后,渐渐变得明亮闪烁。 霓虹的光影长了脚,跑到了陆北辰的头发上,墨染般的光泽。 正看得忘了移眼,陆北辰却像是有感应似的目光转向这边,顾初赶忙转移目光到文件上,却觉得脸皮还在一跳一跳的。 大约十几分钟,他通完了电话,将手机往桌上一放,似有疲累了,问了句,“饿了吗?” 这话随意而意外,像是搭档间的对话,可他的口吻轻柔地如同恋人,顾初心口似被撞了下,看着他,愣住。 而陆北辰似乎也没料到自己会随口这么一句话,眼神滞了下,紧跟着不紧不慢地改了态度,“我的意思是,你该给我准备晚餐了。” 顾初飘忽的心就结结实实地砸地上了,她就知道,他怎么会为她着想?这个念头闪过后,她便又狠狠鄙视了自己一回,人家凭什么对自己好? “我马上让餐厅为您准备。” 陆北辰倚着窗,淡笑,“看了一下午英文你听不懂中文了是吧?我的意思是,让你亲自为我准备。” “……这不符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陆北辰说,“已经尝过佳肴的舌头,怎么可能再去适应平庸厨师的手艺?” 他说这话时就毫不避讳地看着她,令顾初有种误觉…… “那您想吃什么?”她终究妥协,想着怎么说服餐厅经理。 想来还真是头大,可以想象出餐厅经理恨不得宰了她。 陆北辰想了半天,说,“随便。” 顾初气结,她还以为他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结果,随便? “我的要求很简单,好吃。”他又扬起恰似温柔的笑,嗓音都低沉好听。 顾初强忍着挤出一丝笑,轻声说,“好,您稍等。”转身出门,脸上的笑容立刻没了,心里那个气呀,恨不得当一次泼妇骂街。好吃?这叫要求很简单? “哦对了,提醒你一句。”他在身后缓缓补刀,“我的嘴比北深要刁很多。” 顾初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了笑后才转脸看向他,“您放心。” 什么高 大光辉的形象?什么权威知名的专家,统统都是……狗屁!对了,他还有一点跟北深不同,北深压根就是对食物没要求的人,填饱了肚子就行,而他……林林种种的要求真是令人发指。 顾初做好了到了餐厅就被人赶出来的准备,这样一来,她也对陆北辰算是有交代了,虽说这家酒店的规格不如名门吧,但部门之间还是忌讳越界的,她的一道百花令已经惹得餐厅经理一肚子火了,现在她再以客房服务的身份来厨房指手画脚的,经理怕是真能把她当成吊炉鸭给烤了。 岂料,她刚一踏进餐饮部,经理就扭着肥硕的身躯过来,开口道,“厨房都已经准备好了。” 顾初愣了下。 餐厅经理见状后极不情愿地说,“陆教授亲自打过电话叮嘱,他要吃你做的东西。” “哦,麻烦您了。”还真是替她解决了沟通上的问题啊,顾初暗自咬牙切齿。 “麻烦倒是算不上,就是提醒你一句,别太得意忘形了,你个小姑娘涉世尚浅的,酒店大厨配合你打下手可不是能力不及你,明白吗?” “是是是。” “赶紧去吧,别让客人多等。” 顾初点头,赶忙奔向厨房。 餐厅经理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啐了一口,“小妖精,就知道勾搭有钱人!”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顾思从商场出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身上穿了件吊带亮片连衣裙,一双足有十厘米高的跟鞋将她露于空气中的双腿修饰得愈发修长。她在等人,路边的车子行使缓慢,有经过她的小痞子,冲着她吹着口哨。她不屑地暗咒,“傻逼!” 很快地,一辆商务车停靠了过来,车门一开,从车上下来一男人,身材健硕。见顾思站在路边后快步上前,面露笑容。 “怎么才来呀。”顾思怨怼,语气略有撒娇。 “一直在开会。”男人哄劝,上前搂过了她的腰。 “下次你再敢迟到我就再也不理你了。”顾思嘟着小嘴说。 “好好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男人凑过脸啄了她的小嘴一下,手臂顺势下移,大手覆了她的臀部。 顾思一侧身,“啪”地拍掉了他的手,笑语晏晏,“大街上的,你想干嘛?” 男人笑了,伸手一下子将她重新扯回怀里,“我们回车上。” “ 别闹了。”顾思将手里的袋子往他怀里一塞,将他轻轻推开,像条鱼似的钻上了男人的车。男人将袋子放到车后座,上了车,没马上开车,又压向顾思。 顾思躲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探身去够袋子,从里面拿出件t恤衫和一条牛仔裤,又翻出了双平底鞋,开始在车子里换装。男人忍不住偷香,她瞪他,“讨厌。” “先别换了。”男人笑道。 “我姐要是看见我穿成这个样子非打死我不可。” “那今晚就不要回去了。” 顾思扬了手表在他眼前,说,“别磨蹭了,快点开车,我姐还在家等着我呢。” “还真回去啊?” “当然了,我都是要在家过周末的。” 男人轻叹了一口气,无奈摇头,发动了车子后,又道,“什么时候把我介绍给你姐认识?” “你干嘛?你想认识我姐,我姐还不想认识你呢,她可是很多人追的。”顾思笑道。 男人腾出只手,攥了她的手,“装,你明白我的意思。” 顾思就顺势往他身上靠了一下,“哎呀,我这不还没毕业嘛,你急什么呀。” “把你娶回家,我也放心了。”男人亲了她额头一下。 顾思又懒洋洋地靠在车座上,扯着t恤一角玩,“我可没想着这么早结婚,再说了,我姐还没结呢,我做妹妹的当然不能结在她前头。” 男人笑了,“看来我得加把劲才行。” 顾思捂着嘴笑。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很简单的家常菜,两菜一汤,一份白米饭。看似简单,可仔细辨来就极不简单,一道清蒸白鱼,鱼是四月春季的鱼,肉质鲜美,入口绵软,清蒸时采用上好纯露,将鱼肉的鲜甜逼出来;另一道油焖笋烫小牛肉,油星不能太多,多了腻口,也不能太少,少了则寡淡,笋必然不冻不僵,小牛肉则采用霜降部位,经蒸汽稍稍去除腥气,只保留三分生的口感。汤为蔬菜汤,主料来自高于市面平常青菜的有机菜,水是山泉水,清甜灌口。海边城市鲜少吃米,但顾初考虑到菜系所以主食选用白米,这边大多为籼米,她便选用中国北方的白米。 北方白米黏合饱满,入口有嚼劲儿,因为一年只生产一季,又是生长于黑土地,得天独厚的灌溉条件造就了与海边城市白米的不同,顾初又在制作方式上选用水蒸,利用 蒸汽令白米熟透,如此一来口感极佳。 推着餐车回到了1211房,顾初想着陆北辰许是还在处理文件便不打扰,直接刷卡进了门。 将餐碟摆放在餐桌,盯着红酒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将酒杯摆上,她觉得他应该好好享用食物,而不是用酒的甘醇来遮盖食物原本的美好味道。在摆放餐盘的时候,顾初多少有点强迫症,定是要将清蒸白鱼装在放有紫色花蕊的白色椭圆形餐盘中,油焖笋烫小牛肉是装在摆有绿色去腥草的白色方形餐盘中,椭圆形盘与方形盘摆放在一起,中间的空隙恰巧可以放下一碗米饭,汤则盛好了一小例搁置右手旁。 将餐布叠放整齐放好后,顾初想了想,又将汤调整到了左手旁,昨天陆北辰在吃饭时和今天他在工作时她观察得清楚,他是左撇子,不论是用筷子还是执笔都是左手。 这一点,跟陆北深也不同。 一切准备就绪,顾初走到书房前,轻敲了两声,“陆教授,可以开饭了。” 里面没声音。 顾初轻轻将房门推了一条小缝儿,却见不远处的沙发上,陆北辰靠着那儿似乎睡着了。她放轻了脚步进了房间,来到沙发旁,声音小小的,“陆教授?” 他没应声,阖着眼,呼吸均匀。 她伸手想要碰碰他,却也停了动作。他看上去真的挺倦怠,即使闭着眼眉心还刻着川型的痕迹。今天她看到他时,就发现他的眼睛里有血丝,一看就是熬夜的。不由想到了那些文件,是啊,天天跟案子打交道的人,哪会有充足的时间休息。 想到这儿,顾初便不想叫醒他了,看了看沙发旁的文件,拿起,发现其中有几处是用了其他颜色的笔标注过了。顾初抬眼看着他,知道一定是他趁着她做饭时看了这份文件,然后进行了标注。 放下,顾初轻轻叹了口气,再去看他,情绪复杂。 说实话,他阖眼的样子真的太像北深了,如果没有睁开眼,如果脸型可以再圆润一点点,而不像现在这般削瘦棱角,那么就跟北深一模一样。他的睫毛跟北深一样长,他的鼻梁跟北深一样高,他的唇跟北深一样薄…… 心,就痛彻了,她是怎么了,强迫着自己不要想起,不要再陷入痛苦回忆之中了,现在的她,在面对陆北辰的时候,必然要说服自己北深已经不在了的事实。所以,她不能再看他,不想看他熟睡的样子,不管,他现在的模样有多么令她移不开眼。 从桌上拿起 一张a4打印纸,留了一行字在上面,放于沙发旁的茶几上,她便起身离开了。 书房门被轻轻关上的瞬间,沙发上的陆北辰缓缓睁了眼。 他盯着那道房门,眸中是沉重。 半晌后,他转头,视线落在茶几上的纸面,拿起,一行娟秀的文字:陆教授,晚餐已经做好了,希望能符合您的口味。见您睡着不便打扰,文件剩下的部分今晚我会完成,您放心,绝对不会泄露内容。 陆北辰静静地看了好半天,才放下。 进了餐厅,桌上的晚餐四溢浓香,色香味俱全。 他简单地尝了几口,熟悉的味道就充塞着味蕾,令他不由地皱紧了眉头。坐下来,试图什么都不去想,心无旁骛地吃完这顿饭,但双眼还是忍不住朝对面看,对面空空如也,可他眼前总是晃动着昨天她用餐的模样。 心便烦躁了,放下筷子,起身,离开了餐厅。 ☆、带来爱情的白兰 海滨城市,这个季节偏爱下雨,不大,总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会驱走微夏的暑热,保留初春的余温。雨点绵密,打湿了顾初的发梢,她今天出门匆忙忘了带伞,从酒店出来后想着打车回家,却碍于这个天气一车难求。 路上鲜少人,偶尔有过,也是撑着伞步履匆匆。在等待了近十分钟后,顾初反倒也就不急了,顺着老城区的方向慢慢走着,反正也搭不到车,反正也没有伞,雨不大,倒是成了可以好好欣赏街景的理由。人生就是如此,你生活得太用力便会忽略太多事,像一段值得驻足的风景,像一首悠缓的老歌,又像是一片从眼前飘忽的树叶。总要停歇,才有领悟。 短短的几年光景,顾初却经历了常人该有的十几年经历,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不是因为她害怕面对,而是在经历了惊恐、绝望的煎熬后,似乎别人的目光对她来讲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不重要缘于不在乎,她没时间去在乎。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其实每一天的时间都是崭新的,不是循环不是重复,每一天每一件事的发生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它不会以同样的方式再发生一次,既来之则安之。 曾经的她想过去死。 在父亲离开了母亲也相继离开了后,顾思窝在她怀里哭成了泪人,讨债的要债的在家门口泼了红漆,差点一把火烧了她家房子,那一刻,顾初真的想到了去死。那一年她还没毕业,可那一年,她的心已是千疮百孔。 也是那一年,乔云霄为了她,差点被他父亲打断了腿。 人这辈子,总会遇上结点,也许是某一年,也许是某一刻,经历过了,挣扎过了,才能涅槃重生。 这个过程苦痛而又艰难,她离开了家,离开了泪眼汪汪的顾思,一个人就那么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人。她没带钱没带手机,没有任何人能联系到她。她觉得上天是如此的不公,为什么明明是已经给了她的东西又硬生生夺走? 她是被一声悠扬之音吸引的,跟着那个犹若天籁的声响一步步上了山。 是琼州当地最大的一座寺庙,声音来自一个和尚在敲钟,有节奏的,不紧不慢,就如同时间的针脚,一下一下将日子串叠起来。她很少来这座寺庙,只是在很小的时候跟着父母来过一次,还犹记得当时父亲上了三柱很高很高的香,脸上洋溢着喜悦,紧跟着没多久,他们举家搬迁到了上海,琼州的老房子就一直空着。 当初父亲想要卖掉琼州的老房子,结果母亲反对 ,说房子不能卖,说不准以后还能回来住,父亲当时还斥责了母亲,嫌她没说好听的话。可后来,母亲在临死之前跟她说,你记住,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我现在唯一对得起你们的就是没将老房子卖掉。 其实顾初明白,父亲不是不给自己留后路,而是硬生生地把自己后路给切掉,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才能勇往直前,才只能进不能退。 而那一年,她就不知不觉走进了那座令父亲实现了愿望的寺庙,正是午后,阳光很烈,晒得人头皮都能发酵。寺庙是匿藏在山林之中,绿荫葱葱间有清风山中过,甚是清凉了不少。大多数来寺庙的人都是在上午,所以午后游人不多,一眼望过去,只有渺渺的青烟、成排静静燃烧的酥油灯,还有一声一声悠缓的钟响。顾初心中郁结,信步到了大雄宝殿,那巍峨鎏金的庙檐穿过参天古树的树梢,再抬眼,是碧蓝如洗的天空。 那一天许是在做什么法事,大雄宝殿前肃穆异常。寺庙住持率众僧弟子于古树下念经,有木鱼声,偶尔会有悠长的敲钟声。顾初没有驻足观看,她只是进了殿,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佛祖,然后虔诚跪拜。每叩拜一次,旁就有僧人在敲钟一次。跪下之前别无所求,只一心求死,等起身,她在心中默念,如真有神灵,是否能够为她指点迷津,她要如何再继续前行? 出了殿,那些僧人还在念经,听着静心。她抬眼,就那么不经意地看见了有枯黄的叶子从树枝飘落,一片接着一片,在清风中飘扬,卷了众僧的长袍一角,可众僧不为所感,如一棵棵松柏于古树下纹丝不动。 那一刻,顾初停住了脚步,于殿前站立,目光顺着落叶朝上看去,古树的枝蔓遮了头顶的烈日,淡淡的光晕从缝隙间撒落,明明就是夏天,可树叶金黄,飞旋在灰色的僧袍之间,这种场景足以震撼。 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顾初终于懂了。 夏天本该翠绿,却犹生落叶,这便是世事无常,事无定律,人也无能干涉,这原本像是无奈之事。可落叶在轻飞,众僧一如既往地礼佛诵经,不为干扰,落叶与人,一动一静倒成了最美的风景。所以顾初明白了,人其实不是无所不能,遇上困境,发生无法扭转的局面时,只要顺其自然,一心做好自己手头上的事,那么结果有可能就会不同,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不能死,也不能就此放逐自己,她还年轻,她还有个妹妹在等着自己。 想通的那一刻,顾初便跑回了家。 家里没大人在,仅能帮她的姨妈和许桐正在处理她母亲的身后事,只剩下年少的顾思,正哭得歇斯底里,她何尝又不是绝望?在发现自己被姐姐扔在了家里之后。顾初强忍着悲痛,上前搂住了顾思,顾思哭着说,“你不能丢下我,你再也不要丢下我不管我了。” 顾初便发誓,这辈子她都不会丢下顾思不管。 她带着顾思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来收拾房间,翌日睡醒了之后,她牵着顾思的手到了小饭馆吃饭,吃饭的时候,顾思红着眼说了句,“难吃死了。” 其实顾初也觉得难吃,从那天起,不论再忙再累她也要亲自做着吃,做给自己吃,做给妹妹吃。 顾思曾经问过她,“姐,那天你去哪儿了?” 她始终没有告诉顾思有关她想死的心情,却告诉了她,我们要坚强地活下去。 没错,想要更好地死去,那么就要更好地活着。 顾思说,姐,你不伤心吗? 伤心。 正是因为她太伤心了,所以才想着去死。 可她跟顾思说,因为还有你在,所以我不伤心。 所以这么多年,顾初一直在埋着头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活得小心翼翼不假,但每一天她都没有觉得虚度,她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工作赚钱,供妹妹读书,还清债款,她还要为妹妹攒嫁妆,希望妹妹能嫁个好人家。 爱情对于顾初来说太美太梦幻,曾经拥有也不觉得后悔。爱情夭折了,生活还得继续下去,那些美好的,亦梦亦幻,就如散落的花瓣,统统留在了青春年少,她的青春注定了要像夏花提早飘散,那么她也认了。 她提早掐断了幻想,来面对残忍而现实的人生,那些风花雪月已不是她有时间兼顾的,所以,就让它随风去吧。 雨点落进了顾初的眼,有点微凉。 她快走了几步,拐进了“游巷”。 游巷,是琼州著名的古街,以千年的青石板路和唐宋残存的古建筑为名,现如今,游巷成了外地游客必来的景点之一。在中国,大大小小的城市都不缺古街,然后发展成同化的商业街。游巷还好,古今结合,成了一处小资之地。 这里是一些店铺的,但大多数都是在外面求学又回来的年轻人开的店,他们的思想前卫,又能恰到好处地结合古文化来运作。茶馆、咖啡厅、酒吧共存,在这条还偶尔能听见吆喝声叫卖的古街上,丝毫没 有违和感。 雨有点大了,淅淅沥沥地浇湿了长了青苔的房梁。 下雨的游巷,行人较少,再加上天色较晚了,长长的古街静谧了许多。顾初在一处古梁下躲雨,有风吹过,带来清幽的花香。她鼻子灵,闻得出是白兰花的味道。寻找,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的街角有位卖花的阿婆。她看上去有六七十岁的样子,微白的发梳得一丝不苟,穿了件蓝底儿深花烫金半袖旗袍,脚上是双浅色的平底小尖布鞋,从穿着看甚是婉约教养。她没像其他走街串巷的卖家似的叫卖,就是静静地坐在一张原木色的藤椅上,面前摆了张过膝的案子,案子用红布铺着,红布上摆着一串串用红线系好的白兰花,另一边则是小束的栀子花。 案子旁放有一小炉,炉上坐着一茶壶,壶里的热水正咕嘟咕嘟地冒泡,阿婆为自己倒了杯茶,头上的鎏金屋檐恰巧遮住了细雨,阿婆就坐在那儿慢慢听雨品茶。 顾初喜爱白兰,便忍不住跑了过去,花了五块钱买了一串白兰花。阿婆笑呵呵地跟她说,“小姑娘,记得取下一朵放在发丝间,会给你带来爱情的。” 爱情? 她不敢再去奢求了,但还是摘下其中一株白兰花,轻轻别在耳旁,清风过,发丝间清幽留香。 择了一家咖啡厅坐下躲雨,点了杯摩卡,任由咖啡的香气在巷子间窜游。咖啡厅古色古香,门脸像极了牌楼,一把把大号暗红色的遮阳伞保护了咖啡桌不受雨水的侵袭,足以令客人可以在雨天的室外享受咖啡的浓醇。 搁平时顾初断然是不敢这么奢侈的,游巷的咖啡馆偏重小资,小资的代价就是金钱,一杯摩卡放在这里就成了五十多块,放在菜市场里是一顿晚餐的价钱。但今天她就中了邪似的在红伞下听着雨,喝着咖啡,看着雨点溅落在青石板上的姿态。 也许她是真累了,也许她是觉得,在这样一个下着细雨的游巷,会发生一些悸动的遇见。 一对撑伞的情侣相拥着从她身旁过,轻声细语,柔情蜜意。顾初抬眼看着两人的身影,很年轻的影子,像是学生。没一会儿,两人就走远了,那笑声却像是嵌在她耳朵里似的久久不散。 顾初就不经意地想到了北深。 那也是个多雨的季节,他们一行人去了鼓浪屿,在一处斜街的室外咖啡馆,她和北深对面而坐笑语晏晏,她跟北深说,这条古街特别像我们琼州的游巷,不过,游巷的风景更美,美得连屋檐的青苔都令人喜爱。 北深饶有兴趣,说,那下一次我们就在游巷喝咖啡。 那一天,顾初给他讲了好多有关琼州的事,琼州的人,琼州的风景…… 她也梦想着能有一天带着北深来游巷,最好是下雨的季节,她和他同撑着一把伞,雨点轻轻敲打在伞面上,她和他小小的世界里就只有彼此。他们两个会从游巷的这头走到那头,然后坐在室外喝着咖啡,清新的空气里也尽是浓郁的咖啡香。她和他会悠闲地享受游巷的午后时光,谈着理想,憧憬着未来。 她,和他的未来。 太过美好的想象,总会带来孤寂,就如同此时此刻,顾初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椅子,心口就痛了。冥冥之中她像是等了很久,就一直这么坐着,在这里从未离开过。等一个人,等一段情,又或许,是在等一段回忆。 而这时,眼前的空座就被一道身影占据了。 男人将手中的伞收好,搁置在旁,好像就是她等待了许久终于赴约的那个人似的,他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轻轻一抬手,嗓音低沉好听,“老板,一杯美式。” 顾初被这嗓音惊了一下,抬眼,这一瞬,她似乎看见了北深。 他还是大男孩儿的模样,宽松的白色t恤衫配水洗泛旧牛仔裤,说话的神情懒洋洋的,然后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一下,道,我知道我挺帅的,但你也不至于看直眼吧? 顾初想哭,真的。 可对面的男人开了口,“天气预报已经告知了今天有雨,怎么不带伞出门?”见她怔怔的神情,他又皱了眉,低语,“我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顾初一个激灵,这才看清楚眼前的男人。 他不是北深,不是那个穿着白t恤的大男孩儿,眼前的男人穿着得体的衬衫,每个剪裁弧度看得出都精工之作,西装裤、商务鞋,虽近在咫尺却也着高高在上的权威,哪还有大男孩儿的影子?他没有对她笑谑说为什么看他看得直眼,而是面色严肃地盯着她,对她的木讷甚是不满。 “陆……教授。”她结巴了,好半天才接下一句,“您怎么在这儿?” 陆北辰没满足她的好奇心,反问,“你不是回家吗?” 对过往所有的回忆全都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而涣散,顾思也很快找回了理智,指了指伞外,“我在躲雨。” 陆北辰盯着她看了会儿,没说话,身子朝椅背一倚,环视了四周。 “您是第一次来琼 州?” “嗯。” “这条巷子很出名的,很多外地游客来琼州都要到这里走一走,它是——” “我不是游客。”陆北辰打断了她的话。 顾初止住了话,也对,他是来这工作的,像他这种人,怕是也看不上这种小地方吧。 就这样,两人都沉默了,只能听见雨水淅淅沥沥打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不过这种沉默的时间不长,很快地,咖啡店的服务生就端来了杯美式咖啡放在陆北辰面前,然后问,“您还需要什么吗?” 陆北辰看了一眼顾初,顾初明白他的意思,马上摇头,“我喝点咖啡就行了。”而且她打算离开了。 然而陆北辰却对着服务生说了句,“一份提拉米苏吧。” “好,请您稍等。” 顾初见状也知道走不成了,想着一会儿等他吃完了蛋糕后第一时间马上开溜。提拉米苏装在金色精致的餐盘中,旁有放了两只小叉子,一并端了上来。令顾初意外的是,陆北辰直接将蛋糕推到了她面前。 “这……” “吃吧。”他淡淡地说。 “不,我不——” “已经点了。”他提醒。 顾初无法拒绝,只能拿起小叉子,低头开吃。她有点心不在焉,蛋糕入口无滋无味,虽说没抬眼,却总觉得对面的男人始终在看着自己,这种感觉奇怪极了。实在忍不住,抬眼去瞧,果不其然,他在盯着她。 “陆教授,还是您吃吧。” 陆北辰却摇头,“我不爱甜食。” 这点倒是跟北深很像,只是当年,她逼着北深吃了太多甜食,他不吃,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哦。”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总不能对他说,要不咱俩一起吃? 因为,他不是北深。 ***今天一万字更新,上午九点一更,第二更会在晚八点准时更新,敬请期待,再次感谢妞儿们的大力支持! ☆、别在发丝间的温柔 垂眸,不自觉抬手拢头发,却忘了耳间别着白兰花,轻轻一碰便掉了。她这才想起自己是戴着花的,这个样子又丝毫不差地落在陆北辰眼睛里,顿觉尴尬。赶忙拾起掉在桌旁的白兰花,想要装兜,却听陆北辰在问,“为什么不继续戴着?” 顾初干涩地笑了下,“刚刚就是觉得好玩才戴的,怪难看的,不戴了。” 白兰花还没来得及收,陆北辰就伸过手,拿起她手中的白兰花。咖啡桌不大,两人的距离刚刚好,她怔楞的功夫,他便抬手将白兰花重新别在了她的耳后,动作不娴熟甚至有点笨拙,却很温柔,生怕刮到了她的头发弄疼了她似的。 发丝间,又重新飘散清幽之香。 他收回手,轻声说了句,“你戴着,很好看。” 顾初的脸一红,因为他的夸赞,又因为刚刚他收手的时候,修长的手指轻触了她的脸颊,肌肤与肌肤的贴合,虽说只有一瞬,却始终留有余温,还有,他的指尖也沾了白兰花的清香。 “这也是玉兰花?”陆北辰用了“也”字。 顾初听得清晰,疑惑地看他。 他面色不惊地接着说,“顾小姐是在上海读的大学,听说上海的市花是白玉兰。” “这是白兰,在我们这儿又叫黄果兰。跟白玉兰不同的是,我们当地人常用作盆栽。而上海的白玉兰是种在路边的,花型比较大,芳香程度不如白兰。可能是水土的缘故,琼州没有白玉兰,却几乎家家户户盆栽白兰。白兰开花晚于白玉兰,一株小小的花骨朵就能清香四溢,所以我们这边的人常将白兰放在车上或房间里留香。”顾初为他普及花草常识。 “又或者,像你一样别在头发上?”陆北辰似认真又似玩笑地问。 顾初的脸又不控制不住地红了,很明显,虽说夜色晚了,但巷子里有光,被雨水折射着,愈发明亮。 所以陆北辰就轻易能见她的红脸,忍不住说了句,“你怎么还这么爱脸红?” “我才没……”话到一半,顾初警觉。 陆北辰似有似无地笑,“跟你接触了这几次,你脸红的次数怕是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了。” 他又一次解释了她的质疑,可为什么,她竟觉得失落? 咖啡有点凉了,陆北辰喝了一口后,皱眉,“你从没告诉我,游巷的咖啡这么难喝。” 顾初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但很快地自我解释,陆北辰 说这话也不为过。便轻声说,“其实美式咖啡里最好加一片柠檬或话梅,当然,很多人不喜欢加东西喝。” “加柠檬或话梅很不错。”陆北辰竟迎合了她的说法。 顾初唇边染了笑,惊喜,“您也愿意这么喝?” 陆北辰却没笑,看着她良久后,轻轻点了下头。 “我觉得咖啡里加片柠檬或话梅口感会不错,柠檬片不能太厚,薄薄的一层最好,话梅最好是晒得半干的,与咖啡的苦涩融合,就成了舌尖上最美好的滋味。”顾初轻轻敲了下眼前的咖啡杯,“所以我在外面宁可喝摩卡也不愿意喝美式。” “提拉米苏呢?”陆北辰的面色轻柔了不少,低问。 顾初撇着嘴摇了头,“不是我自吹自擂,真的不如我做得一半好吃。” “那你还能吃下去?” 顾初咬咬唇,“吃得我舌头都快哭了。” 陆北辰一愣,紧跟着哈哈大笑。 他笑的样子又是像极了陆北深,顾初就怔怔地看着,就好像又是看见了北深,跟着她来到了琼州,来到了游巷,坐在这里对着这家的咖啡和蛋糕品头论足。 “下次我要尝尝你的手艺。”陆北辰笑够了后,做出决定。 顾初眨眨眼,“您已经尝过了。” “我是指咖啡,又或者,勉为其难吃一次你做的蛋糕。” 顾初低声嘟囔,“勉为其难还吃她做的东西?” 雨声遮住了她的声音,陆北辰微微倾身,“你说什么?” “没什么。”顾初马上道。 陆北辰没追问,只是看着她,唇边浅浅的上扬。 咖啡馆的对面是家酒吧,不大,是一家静吧,这个时间也开始了营业,门前的霓虹就亮了起来,在雨中忽隐忽现的极为梦幻。酒吧的木菱窗子全都是敞开的,吧台上有人在弹钢琴,有个女孩子站在麦克风前,嗓音慵懒好听。 andiloveyouso thepeopleaskmehow howilivetillnow itellthemidontknow iguesstheyunderstand howlonelylifehasbeen butlifebeganagain thedayyoutookmyhand…… 这首歌是顾初爱听的,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女孩儿在唱这首歌的时候面色沉静,像是在讲述着一段过往的回忆,就正如歌词里诠释过来的意思一样:我是如此地爱你,别人问我有多爱,我是如何活到现在,我告诉他们,我不知道……生活多么孤独,只有影子陪伴着我……此刻有你在身旁。 是一首老歌了,美国民谣歌手donmclean首张专辑中的一首,后来又被perro、猫王、齐豫和藤田惠美翻唱过。其实,她也唱过这首歌,在大学的时候曾经唱过两次,一次是乐队参加比赛,另一次是在一个阳光的午后,北深对她说,你唱《andiloveso》这首歌很好听,再唱一遍给我听。 她便飞速地跑回宿舍抓了吉他出来,跟北深一同靠着校园的白玉兰树,轻轻弹唱这首歌。 当时她爱极了这首歌的节奏,而今,这首歌的歌词令她感伤。 那时候她对北深说,其实这首歌挺悲凉的,一个人深爱着另一个人,就那么一直等待着,等的灵魂都孤独了。 北深却轻轻搂过她,说,“我更喜欢看你唱这首歌的样子,很美。” 她觉得,只要是北深喜欢的,她必然会去做的。就如同这首歌,他喜欢她就会一遍遍唱给他听。 只可惜,在那段青葱的岁月,这首歌就只有两次,北深没再有机会听到第三次。 陆北辰亦是沉默,他没有看唱歌的女孩儿,只是在静静地听歌,待这首歌完结后,才开口,“没你唱得好听。” 顾初先是一愕,然后反应过来,苦笑,“双胞胎都是要无话不谈的吗?” “我的弟弟,对我言听计从。”陆北辰看着她。 顾初听着有点不舒服,如此一来,她感觉自己在陆北辰面前像没穿衣服似的。 “有点晚了,我该回去了。” 她陷入了一种可怕的错觉,跟这个男人相处的时间越长,她越是觉得他跟北深相像,这种感觉太危险了,潜意识中她竟不愿走了,就想这么跟他一直聊下去。她不能这么纵容自己,因为他已经明确告诉了她,他不是北深。 他是北深的大哥,她更要敬而远之。 其实,顾初是更不敢多接陆北辰的话,有关北 深的话题,像是刚刚的那首歌,又像是咖啡或加柠檬或加话梅的事,这是她和北深之间的小秘密,也许北深已经告诉了陆北辰,也许没告诉。当年,北深痴迷于跟别人赛摩托车,每次比赛前他都要喝很多的咖啡,又嫌外面的咖啡不好喝,顾初就想了办法,瞒着他从国外订了套咖啡机,用柠檬片或话梅调制咖啡的口感。北深十分爱喝,每次问起,她就总是说这是她到一家新店去买的。 不告诉北深实情,是因为她知道北深好面子,如果被他知道她花了钱专门为他买了咖啡机,非得跟她急不可。 雨大了起来,在这样的夜晚,升腾了雨雾,多少带了点凉气。陆北辰见她执意要回家也没多说什么,叫来了服务生,“结账。” “陆教授,不用您掏钱。”顾初马上翻包。 “放心,你还吃不穷我。”陆北辰见她急着付款,面色略有无奈。 顾初面色尴尬。 服务生上前,“先生,您一共消费230块,您是刷卡还是付现?” 陆北辰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三张百元放在付账单上,说了句,“不用找了。” “谢谢。” 顾初有点别扭,待服务生走了后,她舔舔唇,也对着陆北辰说了声谢谢。陆北辰没接腔,起身拿起了伞,对她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他还要送她回去啊? 陆北辰似笑非笑,“雨这么大,你又没带伞,自己怎么走?” 说的也是,但顾初每次跟他单独在一起总会诚惶诚恐,这个男人的性子阴晴不定的,上一秒会开怀大笑,下一秒不定又被她的那句话给惹毛了。她只要跟他相处,总是在掂量着哪句话该说哪句话不该说,太累了。 “还不走?”陆北辰撑起了伞,催促她。 跟他打一把伞?顾初又有点小紧张了。 深吸了一口气,闷着头走到了他的伞下。一把黑色的雨伞,遮了头上的雨,她和他的距离从未这么近过,胳膊贴着胳膊,两人的气息都会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重叠交织,她身上的白兰清香,他身上淡淡的来苏水味道,就这么神奇地拧成了难以言喻的悸动。 “您的车停哪儿了?”顾初总要找点话说。 “北街。” 顾初觉得头忽悠一下,北街…… 咖啡馆的位置在南街,他的车子停在了北街,这就意味着他们两个要撑 着一把伞穿过长长的游巷到尽头才行。一时间顾初觉得自己的嘴真欠,没事儿多问什么啊,还不如就跟着他走,也不会觉得这条巷子太过漫长。 雨水溅了她的肩膀,她不由地双臂抱胸。 陆北辰撑着伞,看了她一眼,“你离我这么远干什么?” 顾初便只能往他身边再靠靠,其实一把伞能有多大呢?贴得他越近,她就越是不安。 两人并非情侣并非同性,打一把伞的尴尬就来了,如果是情侣,男人搂着女人,一把伞也就正正好好,如果是同性好友,她便可以挽着对方的臂弯,两人也不会淋湿肩膀。她和身旁的这个男人,无法是情侣,又无法是朋友的,贴得再近步伐始终不一致,也注定了一把伞下的拥挤。 起风了,雨点斜着扫了过来。 陆北辰适时地将伞往她的方向遮了遮,挡了雨点,却也会凉风瑟瑟。 “冷了?”他见她一直双臂环抱。 顾初轻轻摇头,“没事。” 陆北辰将伞移到另只手,意外的手臂一伸将她搂在了怀里。 顾初只觉得肩头一暖,心却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抬头看他,开口有点结巴,“陆、陆教授……” “还冷吗?”他低声问。 她摇头,这个距离,他的嗓音一直在往她心里钻。 他便收紧了手臂,将她搂得瓷实。 顾初感觉他的手臂孔武有力,稳稳地圈着她,令她整个人都感觉沸腾了。如此一来,她便近乎是贴在了他身上,以他身高的绝对优势,为她带来了温暖的同时,他的气息也钻入了她的呼吸之中。 这是情侣间该有的动作,陆北辰却自然而然地对她做了。 就这样,她被他一直搂着,走在游巷的青石板路上,风起时,他的手臂总要收紧一些,顾初窝在他的怀里,不知怎的,喉头就紧了,有点,想哭。 到了北街,终于上了车后,顾初才发现陆北辰的肩膀另一头都打湿了,搂着她肩膀的大手也湿了。心中更是过意不去,赶忙为他拿纸巾,却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 难道她要问他,你为什么要搂着我? 这个问题问出来挺傻,虽说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衣服湿了吗?”陆北辰问。 “没有。”他将她保护得很好。 保护? 顾 初心中暗惊,她怎么会想到这个词?眼前这个男人恨不得将她抽筋剥骨。 陆北辰没再多说,命她系好了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坐在副驾驶的顾初,直到车子已经离开了游巷,她还始终觉得肩膀暖暖的。 车子朝着老城区的方向前行,雨愈发地大了,模糊了视野。雨刷扫过,挡风玻璃又很快被雨水虚化了清晰,陆北辰稳稳开着车,车速不快,在空旷的马路上,像是安全速度,又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当然,顾初更愿意相信前者。 “陆教授。”良久,她开口。 “嗯?” “那个……纸条您看见了吧?” “你不用熬夜做出来。”陆北辰明示。 顾初便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他没责怪她把文件带出来,其实在游巷看见他的那一刻,她心里就在打鼓,总觉得他是来找她麻烦的。现在看来不是,可问题又来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游巷? 她倒是不好意思再问了,之前问过一次,他不正面回答,总不好逼着要答案吧。 “我有个疑问。” “问。” 顾初习惯了他这种间接的对话方式,“您在报告中判断凶手是左撇子,这是怎么得出结论的呀?” 红灯,陆北辰放缓了速度。 “一会儿回家,你左手和右手分别拿把刀,砍在同一个物体上,自然而然就能看出差别来了。” 顾初暗自吐舌,就直接说结论呗,还要她亲自试验,又悄悄抬眼瞄了下他握着方向盘的大手,想到了他也是个左撇子…… “如果我是凶手,绝对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陆北辰哼笑。 “我、我可没怀疑你是凶手。”她尴尬。 陆北辰唇稍上扬,没说话。 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话了,这个男人智商成了精,眼睛又很毒,她想什么他都能猜得到,太可怕。 手机响了,是她的。 顾初没由来地感谢来电的人,适当地将她从不知所措的境况中解救了出来。然而拿出手机一看,她多少有些不自然了,抬眼看了陆北辰,他目视前方,薄唇微抿,没朝她这边看。 将车窗就稍稍开了一条小缝儿,顿时车内的静谧不再,有风进来,嘈杂了很多。陆北辰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手机接 通,那边的声音在噪音下听着不那么清晰了。 “我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来接我吗?” “明天啊……”顾初想了想,问,“是三点准时落地吗?” “对。”那边又补上了句,“我希望第一时间看见你。” 顾初咬咬唇,身子尽量往车门这边贴。 “你在听吗?” “啊,可以……” “太好了。”那边嗓音愉悦。 顾初还要开口,身子就猛地朝前一倾,手机就从指尖滑落了,哐当掉在了脚底。 ☆、越了界的情感 是陆北辰突然踩了刹车,力道不小。 顾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魂未定,陆北辰却倾过身,替她拾起了手机,显示屏上还在保持通话模式,“乔云霄”三个字十分醒目。 “刚刚一条狗跑过去了。”陆北辰不着痕迹地看了手机屏一眼,将手机递给她,面容淡然,“有没有撞到哪儿?” 顾初抻头,也没看见什么狗,摇头说了声没事。 电话那头有点急,一直在喊她的名字,如此一来,让陆北辰想不听到都难。她赶紧将手机贴在耳朵上,压低了声音说,“我没事。” “你跟谁在一起?”乔云霄有点迟疑了,“刚刚我怎么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 “我这边还有事,先不说了。”匆忙结束了通话,顾初的心脏在不安地窜跳着,一下又一下的。 “没事吧?”陆北辰不动声色地问。 顾初张了张嘴巴,半天回答了声,“没事。” 回答完了之后她在心里嘀咕着,陆北辰的这句没事吧到底是在问谁? 一段小小的插曲过后,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只不过是安静,除了雨点拍打在车窗上的声响,气氛陷入了难以言喻的诡异。顾初趁着车行转弯的时候,又偷着瞄了陆北辰一眼,他的神情似乎没什么变化,喜怒不言语表。 车窗外的路灯被雨水弱化了亮度,投落于车内朦朦胧胧的,他侧脸的线条刚毅非常,鼻骨愈发看着挺直,只是,唇有点抿紧了。顾初收回视线后心里就没底了,他是不是知道打电话的人是乔云霄了?依照前几次的接触,他对乔云霄这个人十分排斥,他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一番脑补问题轮番轰炸过后,顾初又觉得可笑,不管他是否对乔云霄排斥,乔云霄就在那儿,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还能挽回什么局面呢? 到了小区,陆北辰停了车,顾初道了谢,刚要下车,就听陆北辰说,“我送你进楼。” “不用了。” “你想淋着上楼?”陆北辰斜过身拿起伞。 顾初小声说了句谢谢。 刚要开车门,陆北辰又想到了什么,从后座拿了一个精致的拎兜过来,顾初认得这种拎兜,属于酒店的,便好奇问,“这是?” “你做的晚餐,拿回去吃。”陆北辰递给她。 顾初愕然。 “半块蛋糕应该填不饱你的肚子。”陆北辰说着下了车,撑起了伞,又绕到副驾驶将车门打开。 顾初攥着拎兜的带子下了车,又重新回到了他的伞下,有点异样。他竟然记得她没吃东西。 “您吃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嗯。”陆北辰回答得有点没好气。 外来车辆不能进地下停车场,所以陆北辰的车是停在小区的匝道旁,两人同撑着一把伞朝着单元楼里走,还要经过一个人工造的小花园。小花园的丁香都已开落,葱葱的叶子开始蔓了枝头,有月季开始取代丁香染了花园的颜色,含苞待放地极是可爱。 进了单元楼,顾初停了步子,再次感谢陆北辰的相送。 陆北辰收了伞,环顾了下周围环境,顾初见状笑了笑说,“这是老楼了,所以设施什么的都不能跟现在的新楼相比。” 一条通往电梯的甬道,面积不大,一旁是后架起的信箱排,再往上是几个台阶,上面停放了不少脚踏车。头顶的灯也是老式的了,许是跟不远处的旋转楼梯一个年头,风一过就晃晃悠悠,光线极暗。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因为是老楼,所以质量极好,从墙体的结实程度到扶梯的用料都十分讲究,单元楼里收拾得很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小广告。不知谁家在做饭,有淡淡的饭菜香飘了出来,这种感觉很温暖。 “还不错。”陆北辰发表了意见,“虽然是老楼,但看得出都是业主。” 一栋楼的感觉要看住户,都是自家住的楼,再老都有人精心打扫,都是租户住的楼,再新的环境也会有明显破坏的痕迹。这里,给陆北辰的感觉是,像家。 顾初听他这么说,抿唇笑了,“是,住在这里的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 陆北辰点了下头。 “那个……”顾初思量着要不要请他上楼喝点东西,但一想到家里的环境就打消了念头。 可紧跟着是陆北辰开口,低笑,“你不打算请我上去坐坐?” 顾初的肩膀轻轻一颤,马上道,“不、不大方便。”又觉得这么回答太没礼貌,想了想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那个有可能顾思也回来了,她这个人喜欢一惊一乍的,看见你还不能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幽暗中,陆北辰盯着她,唇畔始终勾着笑。 被他盯得后背发凉,她又赔笑,“您千万别 误会,改天我请您喝咖啡。” 陆北辰踱步到她面前,“是我误会还是你误会了?” 迫人的感觉再次蔓延,顾初想起昨天他的行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陆教授,今天真的谢谢您……” “你在怕什么?”他置若罔闻,将手里的伞往旁边一放,手臂就自然而然地撑在了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没有。” 陆北辰唇角上扬,好看的弧度便是迷人了。 “我还能吃了你吗?”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顾初百口莫辩,尴尬,“您真的误会了。”她发誓,她绝对没把他想成是小人。 陆北辰轻笑,“一口一个您,听得我真是头疼。”想了想,低头凑近了她,“这样吧,商量件事。” 商量什么事? 他离得她很近,灯光下他的脸异常*,嗓音又是低沉感性,顾初觉得头有点晕,眼有点花,舌头干干的,心脏在胸腔里待着不安,扑腾乱跳了。 “以后再称呼我的时候,能不能把‘您’字给我去了?” “啊?啊。”男性气息扫面,她愈发慌乱,脸又红又燥,艰难地吭哧出了句,“嗯行。” 头顶上是男人的笑,低低的,深邃好听。他微微偏头,盯着她微红的小脸,“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她成了复读机。 陆北辰唇稍的笑蔓入了眸,如同深邃的海面被星光燃亮。他看着近乎在他怀里的她,低着个小脑袋,脸蛋红红的,睫毛还在轻轻颤抖,发丝柔软地贴着她光洁的额头,还有耳畔那枚铅笔状的白兰花,清清幽香伴着她的体香就在他的呼吸间四溢,令他的胸腔升腾起一丝情愫来。 他便低下头。 顾初只觉得男人的气息骤然逼近,那张俊脸就凑近了她,压了下来,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惊喘,身体就一僵。陆北辰的脸颊在贴近她的时候稍稍顿了一下,挺直的鼻梁擦着她的侧脸就凑到了发丝间,深深呼吸了一下,然后低低地说,“真的好香。” 温热的气息就顺着耳孔钻入,迅速蔓延了全身,顾初觉得双腿有点软,这种环境下,这种光线下,这种似有似无的贴合下,他的声音好听地要命,搅得她大脑一片空白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搭腔,幸好背后有墙供她靠着。 男人撑在她头旁的手臂,亦若同结实的铜墙,手腕上戴着机械表,秒针一 下一下地跳着,在静谧的环境下异常悦耳。 陆北辰没抬头,在说完这话后又微微偏头,如此,两人的脸颊离得再近不过。 时间如同静止近到,他的唇能碰触到她脸颊的柔软…… 近到,她的唇能感受到他的唇的温度…… 两人的呼吸在昏暗的空间里交织,如藤蔓,相缠到了疼。 顾初觉得全身都在飘,飞到了千里之外,她努力去够去挽留,意识早就离了她而去了。她就只能贴着墙而站,哪怕再稍稍动一点,她就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虽然懵懂着,恍惚着,但有一种预感犹在,于脑中炸开,她预感到即将发生的事。 陆北辰的眼凝着她的眼,视线又滑过她的鼻梁,最后落在了她的红唇,那微张的唇瓣柔软得如同花瓣,有多少次他很想重温它的柔软。情不自控的,他终于压下了唇,轻覆在她微颤的唇上。 顾初听见大脑“轰”地一声响,手一松,拎兜落地,紧跟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觉得男人的唇在她唇上辗转,由浅尝则止到碾压加重,她急促的呼吸有他淡淡的剃须水气息,还有清冷的来苏味,交织着,混着白兰香。当她的舌被攫住的瞬间,她的双脚终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一软。 下一秒,男人的手臂便牢牢地圈住了她,结实的大手贴合着她的后背,她觉得,他的手心好烫。 她的双臂已是没了力气,心早就跳出了嗓子眼跑远了,手无力地贴着他健硕的胸口,他的心跳,他的呼吸尽数将她吞没。 有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闪电恰巧也划破夜空,将单元楼里昏暗的一角乍然点亮,紧跟着是愕然的声音,“姐?” 这声姐,如同一道咒语,猛地敲醒了顾初,她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下子将陆北辰推开,慌乱地扭头,对上了不远处傻站着的身影。 “你、你们……”顾思竟结巴了,显然,这一幕也将她吓得不轻。 陆北辰却没慌乱,淡定地收回手臂,挺直了身子。 如果有个地洞,顾初一定是要钻进去的。她更是烧红了脸,无法面对顾思,更不敢抬头去看陆北辰,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让她反应不过来了。 倒是陆北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语气难得的温柔,“回去吧,早点休息。” 这才让顾初扯回了说话能力,开口时声音没出息地不稳了,“陆教授,晚、晚安。”说完这话, 也不等顾思了,转身就跑向了电梯间。 顾思在原地僵了好一会儿,见姐姐跑了,她才上前,看了看顾初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眼前的陆北辰,赔笑道,“我发誓啊,我什么都没看见。” 陆北辰没说话。 “再见。”顾思的大脑飞速运转,一颗八卦心爆棚,迫不及待想要冲上楼问清楚。 “顾思。”意外的,陆北辰叫住了她。 顾思愣住,转过身看着他,“你叫我?” “这里还有其他人叫顾思吗?” “哦哦。”顾思眼珠子咕噜噜地转,扬起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知道我的名字。” “你姐姐经常在我面前提到你。”陆北辰好耐性,给了她个解释。 顾思一听,眼睛一亮,“你和我姐她——” “把这个给你姐。”陆北辰没等她说完,将地上的拎兜拿起来递给顾思。 “这是?” “你姐姐晚上没吃饭。” “好,我明白了。” 陆北辰浅浅笑了下,转身离开。 顾思站在原地,目送他撑着伞离开,高大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之中,不由叹道,男神就是男神,太帅了……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不大的浴室,热气氤氲。 一道玻璃墙将马桶和浴缸隔开,浴缸的上方有原木搁架,整体地摆放着米色的浴巾、毛巾,有自制的浴盐和一些干了的玫瑰花瓣,花瓣大小不一,一看就是自己采的,不是市面上购来的。 裹着头巾的顾初泡在浴缸里,足足有半个多小时了,热水滋润了她的皮肤,白里透着粉,细腻光滑。可她就只是这么泡着,一只手机械般地往身上撩水,很显然,心思不在洗澡上。 直到顾思“咚咚咚”地敲门,“姐,你是准备在里面生哪吒吗?” 顾初转头盯着洗手间的门板,没说话。 “你快出来吧,我要上厕所。” 顾初费力拾起地上的一只拖鞋,砸向了门板,“催什么催啊?” 门外没动静了。 顾初总算能安静一会儿。 可没一会儿,顾思又在外面“鬼哭狼嚎”,“姐,我真的憋不住了啊,你是学医的啊,万一我的括约肌憋坏了你知道严重性的。” 无奈,顾初只好从浴缸里爬出来,扯了条浴巾裹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她冲着门口嚷了句。 顾思便嘻嘻笑着,“我就不信你永远不出来了。” 顾初就没再理会顾思,站在镜子前,一伸手抹去了镜子上的雾气,露出一张微红绝佳的小脸,光洁的额、弯而浅色的眉、瞳仁异常晶亮的眼、高而直的鼻,还有,她小小的唇。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下意识伸手覆上了唇。 脸就愈发地滚烫了。 对,是浴室太热了,热得她都有点透不过气了。 可脑子里就总是回荡着刚刚在楼下的那一幕:昏暗的光线下,他的唇离得她好近,然后,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似的,他一点一点地压下脸,吻上了她的唇…… 老天。 顾初觉得呼吸又开始急促了,捂着滚烫的脸,看着镜中已是桃面的女人,一时间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陆北辰竟然吻了她? 现在想想,当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维就定格在那一刻,到现在一想起来还面红心跳。顾初轻轻咬着唇,似乎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不能去想,她强迫着自己。 这个吻突如其来,熟悉又陌生,他的唇轻落在她唇瓣的瞬间,那种温柔让她想到了北深,可紧跟着他加大了力道,有点强硬,有点霸道,这便不是北深了。 顾初轻拍了几下脸,又打开了水龙头,冷水过了一下脸颊,再抬眼,脸上的红晕倒是减退了些。 对,他不是陆北深。 可是…… 顾初又开始变得无所适从,其实她明白自己的心思,就在他的脸颊凑近她时,她是清楚知道他不是北深,就在他吻上她的时候,她也清楚地知道他不是北深。 为什么会这样? 是这样的雨夜会令人迷失心性? 还是,她开始对陆北辰这个男人有了感觉? 拾起搁置镜旁的白兰花,别在她发丝间的那枚,又想起陆北辰为她别花的一幕,笨拙又温柔。耳畔响起了卖花阿婆的话:小姑娘,花要别在头发上啊,会带来爱情的。 顾初看着手中的白兰,清雅的香丝毫不减。 爱情? 这个词冷不丁穿透了她的大脑,理智也就回来了。 这不对。 顾初狠狠反驳了自己,她怎么可以这样?明明知道陆北辰是北深的大哥,她还一头扎进去?还在这里回味他的吻?顾初啊顾初,你可真不要脸,因为北深,所以在这个世上你可以眷顾任何一个男人,但惟独陆北辰不行。 ***今天还是一万字,九点一更,晚八点第二更哦,另,推荐我的完结文:豪门惊梦三部曲,《豪门调香师》《从来未热恋原来已深情》《素年不相迟》没看过的同学们多多支持! ☆、你们是在谈恋爱 心就开始勒疼了,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来,如同夜阑中被乌云遮住的星子,无法窥视闪耀。 拉开了洗手间的门,顾思瞅着她笑,“真不容易啊,我还以为我要望穿秋水了呢。” “赶紧上你的厕所去,不是括约肌都快报废了吗?”顾初嘟囔了句,出了洗手间,钻进了卧室。 顾思成了跟屁虫,一直尾随到了卧室门口,嘻嘻笑道,“我想知道什么你还不清楚啊?” “不清楚,出去,我要换衣服。” 顾思撇了撇嘴,“你身上长了几颗痣我都知道。” 顾初没搭理她,拎了件干净的睡裙,换上了。顾思靠着门,“你不打算跟我说点什么吗?” “让开,别挡着门。”顾初答非所问,又回了洗手间,散了头发,细致梳着湿发,待梳好了便又湿着出来,没打算用吹风机吹干。 等出来的时候,就见顾思手里捏着一串白兰花,笑得贼贱贼贱的,“阳春白雪啊。” “别乱动我的东西。”顾初上前夺过白兰花,挂回到卧室后才出来。 “怎么不x你头上?像刚才那样。”顾思取笑。 顾初呛了她一句,“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 “谁让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你想知道什么?” “他不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法医界陆男神吗?” 顾初沙发上坐下,甩了拖鞋,整个人蜷在柔软的抱枕里,懒洋洋点了下头。如此,顾思更是好奇了,也抱了个抱枕趴过来,“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十分直白的提问,顾初脑补着这样的画面:如果她是在喝水,一定会将整杯水喷在顾思的脸上。 “没有。” “骗谁呀?” “骗你干嘛?” 顾思伸手点了一下她的唇,“我都看见了,他亲了你。” “黑灯瞎火的这你都能看见。”顾初嘟囔着。 “能亮瞎人眼的帅哥杵在那儿,还做着让女人脸红心跳的行为,你觉得我可能看不见吗?” “我警告你啊,可别瞎说。” “那你跟我说清楚情况啊?你们没在谈恋爱,他怎么就亲你了?” 顾初胡搅蛮缠了,“亲我了就一定是谈恋爱吗?” 顾思闻言后恍悟,“明白了,他是在追你, 对不对?” “我真佩服你的想象力。”顾初无奈。 “是你的说辞太不具说服力。” “你闲的没事做是吧?”顾初顾左右耳旁他,“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这么晚回来呢?大周末的你在外面瞎折腾什么?” 顾思嘟着嘴,“我做的可都是正事儿,哪像你啊,这么反常。当然了,你要是谈恋爱的话我都巴不得你不回来呢。” 顾初瞪她。 “我发誓我说的是真心话。”顾思假模假式地举起三根手指起誓,“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跟那位陆男神谈恋爱,不为别的,就为了那张脸天天看着心情都能好不少,这年头,想找他那张看着赏心悦目的帅脸多难得啊。” “你还真是典型的外貌协会啊。” “唉,不过他的职业也够糟心的了,姐,你说一个法医跟个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都是拿着刀子往人身上捅。”顾思状似无奈,“你们要是有结婚的打算,你劝他换个行业呗,他是权威不假,但这个行业听着太瘆人了。” 顾初从沙发上爬起来,冲着她发威,“我再重申最后一遍,我跟他真的没关系,我们没有在谈恋爱,他也没有在追我,不要想入非非的。” “死不承认是吧?”顾思急了,从沙发上“蹭”地站起,跳了下来,钻进了厨房。 顾初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没一会儿,顾思就端着个便携式的小餐桌回到了客厅,将餐桌往茶几旁一放,说,“这怎么解释?” 餐桌上餐盘精致,两道菜做得也甚是精美,顾初这才想起陆北辰给她的那只拎兜。 “人家都担心你饿着,特意要我带给你的。”顾思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没谈恋爱或者他没在追你,干嘛对你这么上心?” 顾初无奈,但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被我问得哑口无言了吧?”顾思坐回沙发上,搂住了顾初的肩膀,“你们早就认识对吧?你在画室里放的那些画里不都是他吗?都好多年了呢。” 顾初眼里的光渐渐黯淡。 “姐?”顾思察觉她情绪的变化。 顾初抿着唇,良久后才说,“画里的人不是他。” “啊?”顾思一愣,“可明明就是一个人啊。” “是他的弟弟。”顾初嗓音干涩,“我曾经,跟他的弟弟谈过恋爱。” 顾思倏地 瞪大了双眼。 顾初却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回了卧室。 “姐……” 卧室的门关上了。 顾思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满脑子都绕着顾初的话,怎么回事儿? 林林种种的可能性全都过脑,顾思一个激灵,光着脚就跑到了卧室门口,抬手敲门,“姐,那陆教授知不知道你跟他弟弟谈过恋爱啊?他现在接近你算什么回事儿?” 卧室里,顾初沉默。 顾思等了半天也不见回答,心里自然是急的,但也知晓顾初的脾气,她不想说的话就算刀子架在她脖子上也得不到答案。可顾思的脾气较急,那些好的或坏的想法一股脑涌上了头就下不去了。想了想,又冲回到了客厅,抓起顾初的包打算翻她的手机找出那位陆教授的电话问清楚,岂料刚一开包,里面的文件就掉了出来。 这是? 顾思疑惑地拾起地上的文件,翻开,只消看了一眼后就僵在了原地。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夜静了,窗外的雨也停了,窗子敞开时会有晚风卷起来,清凉无声,唯有树叶在沙沙作响。顾初失了眠,整个人坐在落地窗前听着细微的风铃声响,还有清幽的白兰花香,这种香气成了毒药,顺着呼吸入肺,一遍遍揪着她的五脏六腑跟着疼。 是啊,陆北辰想要干什么?现在连她都迷惑了。 想要报复她对北深做得一切?可不应该是今天这种举动,他恨死她了不是吗? 她不应该跟他纠缠太深的,就正如,如果当初她没有跟北深接下来的遇见,那么一切的一切也许都能改写…… 再“遭遇”北深时,是在新生入学两周后的军训现场。 之所以用“遭遇”二字来形容她和北深的遇见,是因为,从那一次相遇后,她和他的关系就彻底被系在了一起。 新生入学,首要面临着的考验就是军训,在大家相互熟悉的两周时间后,每一个新生就像是刚从土里拔出来的小萝卜似的被送进大仓库,等着被削泥、削皮儿、切割、做陷。大学的军训不同于高中初中,不是儿戏,不是嘻嘻哈哈就能度过的,而a大的军训更是出了名的时间长、训练苦,每一个从训练场上下来的老生们都是这么叮嘱新生的:你记住,在a大的新生训练场上你不能哭不能逃,只有服从和忍耐,否则你真的连死的心都有。还有就是,一定要听教官和助 教的话,如果不听话,下场一定会血惨,切记切记。 什么是助教? 这个对于刚入大学的顾初来说是个新鲜词儿,问过了筱笑笑和凌双,这两人都纷纷表示不清楚。顾初最开始没当回事儿,不就是军训吗?她上初中和上高中都参加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a大军训的时间要一个月而已,算下来,四周,28天,就当玩了。 可这两周来跟着她前呼后拥的那群姐妹们都惊恐极了,声称a大的军训就是魔鬼式训练,为了平定军心,顾初便用一支迪奥的口红买通了大二的学姐,希望她能透露点当年她军训时的情况。 那学姐用了“惨不忍睹”来形容a大的军训,尤其对她说,助教比教官更可怕。助教,是a大军训特有的一道风景线,不是来自军队,而是来自a大本身在训练场上各项成绩都拿优的学长或学姐,他们会帮助教官用全优的方式来训练场上的新生,谁要是不听指挥,那将会是一场灾难。 顾初想要打听这期助教是谁,可学姐也不清楚,说每一期的助教都不同。顾初一听这话倒也没觉得什么,想着实在不行等到了训练场上见到助教后再“行贿”也来得及。 就这样,顾初跟着一群短时间内就要好的姐妹团们雄赳赳气昂昂啊地踏上了为期一个月的新生军训之旅,对她而言,前途充满了光明。 可万万没想到,新生连的助教之一竟然就是陆北深。 当时顾初站在黑压压一片的新生训练队伍中,顶着大太阳集合在训练场时,一眼就看见了一排的助教中最显眼的身影。他站在最后一个,身穿迷彩军装,头戴迷彩军帽,跟其他助教一样都戴着太阳镜,负手而立,他以绝对的身高压住了其他几名助教,高蜓的鼻梁,抿起的薄唇,宽阔的肩膀,修长的腿,那身军装穿在他身上极为合适,硬朗而帅气。 教官在对新生训话,队伍中的顾初有点眩晕。 “我靠……”她忍不住脱口了句脏话,扯了扯身边的凌双,“你快提醒我一下我的眼睛出毛病了。” 凌双原本就喜欢跟顾初对着干,嗤笑,“你不会临阵脱逃吧?” a大的新生军训极为*,是将一大群人拉到了新兵训练营,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些军队的精英们将会把他们当成是新兵一样训练!不分男女!不分早晚!当一群新生蛋子还怀揣着对这段军训生涯的幻想时,面对着新兵连上那些或被摔得惨烈或在拉练时痛苦不堪的新兵们时,大家全都傻 眼了。 所以,凌双认定了顾初退缩了。 “我是想让你认一下站在助教队伍里的那个男的。”顾初懒得跟她辨嘴。 凌双瞅了一眼,哼笑,“你的眼睛没瞎,就是前两天被你逼着在球场上道歉的陆学长。” 顾初状似遗憾地摇头,“可想而知,这期的军训得多没水准啊,你们还一个个吓得跟猴儿似的。” “话可别说得太早。”凌双提醒她,“听说那位陆学长已经有三次担任助教的经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群原本是狮虎团的学弟学妹们被他毁成了虾兵蟹将。”顾初是丝毫没将陆北深放在眼里,在她心里,他不过就是她的手下败将。 凌双白了她一眼,“不用你现在嘚瑟,有你哭的时候。担任助教的前提是在他还是新生训练时,各项成绩都要拔尖全优,而能够接二连三担任助教的前提是,他需要将自己所带的班的成绩全优于其他班,听说陆学长之前带的班的成绩已经创记录了,直到现在还没人破得了。咱们这届,他将要带两个班,咱班,还有旁边的那支。” 顾初听傻了,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同学们。 刚刚教官已经分了班,新生队伍整体叫做新生连,顾初是在新生连二排二班,旁边的那支是新生连二排一班,一班是10个男生,二班是10个女生,如果一同训练,意味着男女生接受的训练项目是一样的,不分彼此。 “开玩笑吧……”顾初心里没底了。 凌双在旁笑,“有多少新生羡慕我们还来不及呢,谁不想接近陆学长啊?话说陆学长穿这身可真帅啊,真是制服*。” 帅? 顾初承认,但一想到未来一个月将会被个手下败将训练得像个孙子似的,这心里就像是咽了只苍蝇似的不舒服到了极点。 教官点完了名,训完了话后就将助教挨个介绍给大家,当介绍到陆北深的时候,只听场下新生们全都欢呼沸腾了。教官不悦,吼了一嗓子,新生们这才安静下来。 等教官将各班分到助教手里之后已是午后三点了,一天之中最热的时间段,大太阳在空中悬着,一点儿风都没有。新生们又都是独生子女,自然受不了这种烈日暴晒,各个怨声载道。 助教们自然不会惯着,他们相当于各个班的班长,第一天当然是要树威。 一班和二班的新生们站成两排,陆北深走上前,依旧负 手而立,开口,“你们应该知道a大是医学院重点中的重点,身为a大的学子,作为未来要站在手术台上的医生们,你们现现在要磨练的就是你们的意志。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们费尽心力才考进了a大,未来出去也将会一顶一的医学栋梁,所以,你们不但要有坚强的意志,还要有跟军人一样的耐力和服从,你们未来的职业决定了你们的一丝不苟,决定了你们不能出一点差错,就跟上了战场一样,不允许个人主义,不允许特立独行,明白吗?” “明白!”二班的女生们疯狂尖叫。 陆北深的俊脸转向了另一边,眉头一皱,“一班!” “明白……” “大声点!你们是还在妈妈的怀里吃奶是吧?”陆北深毫不客气。 一班的男生们被激怒,大声喝道,“明白!” 顾初在队伍里站得快晕了,自然对陆北深就更不待见了,吹了口气,头发帘稍稍扬了起来,嘟囔着,“耀武扬威个什么劲儿啊,凉快教室不去待着,跑训练场上瞎嘚瑟。” “听说这次陆学长又拿了全校的奖学金,而且硕士论文登了国际医学报刊。”筱笑笑在旁羡慕道,“天才就是天才啊,年纪轻轻的硕研三了,听说他的有关干细胞与小核糖核酸对脑神经影响的这一论文受到了国际知名专家的关注呢,有传言说他可以免考直接到国外攻博,好像已经有知名医学院校向他发出邀请了。” “实在想象不出他拿手术刀的场景,我怎么觉着这人就是不靠谱呢?哪个家属敢找他开颅啊。”顾初不屑一顾。 “最起码人家读的是外科,而且还是神经外科,你呢?晕血吧?所以连手术刀都不敢拿。”凌双讥讽。 顾初转头看向她,压低了声音,“呦,您老是受人恩惠了啊,十句离不开替他说好话。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不就是发表了几篇论文吗?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而已。拿着我们新生拉练,别的助教一人只带一个班,他逞什么能啊带俩班?我看他是怕带咱们女生上不了成绩所以才硬着头皮再带个男生班。” 凌双还要反驳,就又听陆北深训话了。 “所以,你们要记住,教官指导员的话就是命令,在训练场上你们要做的就是无条件服从,明白吗?” “明白!” “二班顾初出列!”陆北深喝了一嗓子。 ☆、从此就杠上的关系 顾初正在跟凌双贫嘴,力求在言语上压倒对方,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被点名了,筱笑笑使劲捅了她一下,顾初这才反应过来,扭头看着筱笑笑。筱笑笑神情异样,示意她朝前看。 “顾初,出列。”陆北深又命令了句。 “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顾初小声。 “废话,助教要记住所有训练新生的名字。”凌双给了她一记最绝望的回击,“而且他在球场上输了你,可能早就记住你叫什么了。” 顾初不以为然,大咧咧地出了队伍。两个班,二十双眼睛全都盯着她,第二十双的眼睛是陆北深。 “我刚刚说了什么?” 顾初翻了下白眼,“你说,在训练场上要做到无条件服从。” “回答问题前要先喊报告。” “报告,我知道了。” “既然知道这是训练场,教官训话时为什么要私下讲话?” 顾初使劲想,她有吗?哦对,教官在嘚啵嘚啵说话时,她在下面也在跟凌双嘚啵嘚啵的。 “我不知道训练场上的规矩。”说完这话后,她马上又道,“补上报告两个字。” 逗得下面的新生全都笑了。 陆北深没笑,脸一转看向新生,“凌双、筱笑笑出列!” 凌双和筱笑笑一激灵,怏怏出列。 “不论是教官,还是助教,讲话的时候都要认真对待,不允许交头接耳,这是你们要服从的第一条纪律,明白吗?” “明白!”下面的新生大声喊。 顾初暗自吸了一口气,搞什么,跟真事儿似的。 “三人成排,向右看。” 顾初站着没动,凌双和筱笑笑赶忙向她靠拢。 “三人,罚站十分钟,不准稍息不准动。”陆北深看向其他人,“其他新生迅速回自己宿舍,放好你们的东西,换好服装回到训练场上,十分钟。听口令,向后转,齐步走。” 新生们走了,只剩下三人。 “三人听好,十分钟之后回宿舍放东西、换衣服。” 凌双和筱笑笑齐声答应。 “顾初!” “报告,明白。”顾初心里那个恨啊。 她以为陆北深训完话后就能离开了,结果,陆北深没走,陪着她们足足站了十分钟。 十分钟,看似不觉什么,但真的落在训练场上,十分钟就跟十个小时似的漫长。九月的上海,暑热正浓,他们一群新生一大早上就出发,先是被车载了近两个小时,然后又步行了近一个小时,提着笨重的行李大包小包的跟逃荒似的,到了训练场上又是一顿分班训话的,一水儿这么折腾下来早就体力不支了。现在,顾初又点背地被罚站了十分钟,顶着大太阳,不能动不能说话,完全启动木头人模式。 她心里想,这个时候干脆有把刀捅过来算了,或者捅她身上,又或者,捅那个离她不远的男人身上。 戴着太阳镜的陆北深面无表情,始终想负手而立,岿然不动,那迷彩的军帽檐有板有眼,衬得他的五官也十分立体棱角,顾初的眼珠子悄悄朝着他的方向打量,还真是一动不动啊。心中冷哼,这是要给她下马威呢,纯粹就是公报私仇。 从新生赶到新兵训练营再到加入训练,只休息了十分钟时间,也就是他们会宿舍换衣服的时间,到了训练场上,顾初才终于体会到什么是魔鬼式训练了,什么高考集中复习,什么大小考试,在面对严苛的训练统统都不算个事儿。她也没想到a大会这么狠,将一群高考拔尖的才子跟新兵混在一起训练,她真想仰头问苍天,这不违反纪律吗? 而从那一天开始,顾初跟陆北深就彻底杠上了。 但也是从那次训练起,她才明白a大校领导安排助教这一角色的重要性,助教不但是辅助新生们训练的人,还必须是要有丰富临*经验的人,因为训练场上随时会出现状况,助教要时刻关注新生们的健康情况。 第一天的训练与高中初中时的大同小异,首先就是要练习踢正步。一班和二班同时练习,教官指导要领,然后命助教协助练习。顾初勉强能跟上,但筱笑笑就麻烦点,她胖,平时走几步路都喘得要命,这么大强度的训练更是要了她的命。 于是在踢开第一步要保持二十秒的时候,筱笑笑总是第一个摔倒的,然后接二连三有人摔倒。顾初自然体力也不支,她哪吃过这种苦,但一看到陆北深那张扑克牌的脸就咬牙忍住了。 摔倒爬起、爬起再摔倒,每一次陆北深都像是魔鬼教官似的,强迫她们一遍遍练习。 直到,顾初被凌双绊倒。 “起来,继续练习。”陆北深喝了一嗓子。 凌双起来了。 但顾初说什么都不站起来了,坐在地上生着闷气。 “顾初 ,给我起来。”头顶上是陆北深的命令。 顾初起身,“报告。” “讲。” “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我们只是学生,不是来当兵的,需要接受这么严格的训练吗?”顾初其实还想对着凌双吼一嗓子,问她凭什么绊倒自己,但一想到凌双刚刚也因为她而被陆北深罚站,心里的火就多少灭了些,但对陆北深的厌恶与秒俱增。 下午真正训练的时候,陆北深已经摘了墨镜,如此一来,顾初更能清晰地察觉他目光的变化,严苛极了,他喝道,“我说过,你们将会是医学栋梁,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不但要有坚强的意志和耐力,还要有团队合作精神。你们一旦上了手术台,就是要面对着生与死的考验,是对生命的负责,不是儿戏。医生的职业,不是个人的秀场,这一点跟军人的职责大同小异,这也是a大对每一届新入学的学子制定为期一个月军训的目的所在。” 顾初有点哑口无言。 陆北深走到她面前,盯着她道,“当然,如果有个别同学坚持不下去的,完全可以向我或教官打报告离开训练场,那么,她将会成为a大首个被宣告临阵脱逃的新生。” 其他人都瞅着顾初。 顾初不服输的性子就起来了,一梗脖,重新归队训练。 到了晚餐时间,所有人都累得跟狗似的,尤其是顾初,为了不让陆北深有机会骂她,她力求每个动作都要做到位,结果双腿跟瘫了似的,恨不得直接滚回宿舍里去睡觉。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饭,下一秒,冲到了垃圾桶旁全都吐出来了。 陆北深坐在助教桌上,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也没上前,平静地吃东西。 “顾初,你没事吧?”筱笑笑关心地问。 顾初无力地趴在餐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饭菜啊,好好的食材全都浪费了。” “耍什么小姐脾气啊,这是大锅饭,还当你们家食堂呢?”凌双冷嘲热讽。 教官也坐在助教的桌上一起用餐,见到这一幕后看向陆北深,“是叫顾初的新生吧?” 陆北深回答是。 “下午队里接到顾初父亲的电话,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照顾一下他的女儿。” 陆北深皱了下眉头。 “你过去处理一下吧,新生第一天就有人吵起来影响不好。” “是。” 这边顾初还在跟凌双你一言我一语的,陆北深已经走上前了。 “怎么回事?” “陆学长,有人耍大小姐脾气呗。”凌双一见陆北深,声音就软了。 顾初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可算是见识了以凌双为首的女生们围着陆北深转的嘴脸了,只要稍作休息时,一准就有女生上前献殷勤,不是为陆北深送水就是帮着扇风,幸好这陆北深还多少保持了点助教的威严,女生们倒也没占着什么好处。 陆北深看向顾初,顾初马上立正解释,“报告,蒜苗炒得太老,猪肉下锅得太早,米饭的水放少了。” “下一句你是不是要建议把你们家的大厨再带来?” 众人哄笑。 顾初反倒没脸红,大大方方地说,“老祖宗早就说过,民以食为天,我觉得,饭菜做成这样对不起我们老祖宗。” “你的老祖宗有没有告诉过你,一切要以团体利益为重?别人没觉得什么,你嘴巴怎么这么挑?” “我嘴巴挑是因为我不想苦了我的舌头。”顾初小声嘟囔。 而陆北深一定是听到了,这么近的距离,他听不到就出鬼了。但他什么都没说,竟转身进了厨房,顾初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在所有人都抻头探个究竟时,他又出来了,手里多了个盘子,盘子里装了两个馒头。手一松,盘子扔到了餐桌上,“吃。” ***连续几天的加更,今天稍稍放松下,六千字更新,九点一更,十点一更,下月初继续加更中,同学们要多多支持啊,最精彩的故事讲给同学们听喽。 ☆、纯粹打击报复 顾初看了一眼馒头,“我不爱吃面食。” “二选一,要么吃光餐盘里的饭菜,要么把馒头吃了。” “如果都不选呢?” “饿着。” 顾初憋着嘴,半天抛出了句,“饿着就饿着。” “好。”陆北深还真没惯着她,将她的餐盘和馒头全都收走了。 凌双在旁幸灾乐祸,“该,再让你嘴硬。” 回到宿舍的时候,同学们都已经累残了,一个个倒在chuang上只剩下喘气的力气。筱笑笑又哭丧着脸跟顾初换铺,她被安排在了上铺,顾初盯着没有踏板没有台阶的上铺,咬了下牙,同意。 十人一个房间,可想而知有多热闹。 大家众说纷纭,谈论最多的当然就是陆北深,女孩子们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由外表讨论到他的三围,凌双更夸张,打赌猜陆北深有八块腹肌,更有女生诡异地说,“诶,你们有没有发现陆学长的鼻子很高啊?” 有几个女生笑得*。 顾初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洗脸,回到宿舍后见大家正在讲陆北深鼻子的问题倍感好奇,问,“你们怎么笑得那么奇怪啊?他的鼻子不会是整容过的吧?”问话的同时就把外衣给脱了,只留了件贴身小背心,抓起桌上的本子拼命扇风。 其他女生听她这么说,笑得更大声了,有大胆的女同学给她解释,“面相学上说,鼻子大的男人那个就大哦。” “哪个?”顾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凌双笑得前仰后合。 顾初这才理解了,脸一红,清了清嗓子,“你们怎么这么色啊,像你们看见了似的。” “如果能看见那敢情好啊。”凌双说。 顾初做无语状,转头看向筱笑笑,“这里就你比较正常,最起码没一口一个陆学长。” “我其实也想的。”筱笑笑认真地说,“但依照我现在这个体型,就算八光了跑到陆学长的面前,他都未必动心吧。” 顾初惊呆筱笑笑能说出这番话来。 “我听说陆学长有女朋友了啊。”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啊,有人看到陆学长跟个外校的女生走得很近,那个女生听说是之前跟咱们学校联谊的,好像叫萧雪,之后就总往咱们学校跑,好像跟陆学长的关 系不错呢。” “哦,想起来了,我之前也听人说过,对,是叫萧雪,拉得一手特别棒的小提琴,家境挺好的。” “也未必是男女朋友关系吧?难道陆学长身边出现个女的就是女朋友?” 众说纷纭,大家都争执不下的。 顾初落得清闲,等声音稍稍静下来后,她懒洋洋地补刀,“陆学长他呀,没有女朋友。” 这话让女孩子们的眼前一亮,纷纷凑过来了。 “你们不知道啊,陆学长没女朋友,他有男朋友。” “啊?” 顾初神秘兮兮,“我也是听很多学长说的,陆学长这个人性取向有问题,他是同性恋,不喜欢异性的。好像是在他上大一那会儿,就跟大二的一个学长好上了,等陆学长到大五的时候,他男朋友出国了,把他给甩了。” “顾初,你撒谎都不打草稿的?”凌双不高兴了。 “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顾初慵懒地将行李箱拖出来,从里面拿出好几个盒子来,接着说,“哎,咱们平心而论啊,陆学长长得帅不帅?是挺帅的吧?按理说这种人应该是三天两头换个女朋友才对,可他在a大这么多年了,谁能揪出一个是他正式的女朋友来?没有吧,长得那么帅,又没跟哪个女生闹得沸沸扬扬的男人,除了是同性恋还是什么?跟你们说吧,这年头越是长得帅的男人就越有可能是同性恋。” 女生们面面相觑。 顾初打开盒子,里面全都是精致的小点心,筱笑笑在旁恍悟,“怪不得你跟陆学长赌气呢,原来是有后备支援啊。” “那当然,等我吃完了这些存货再缴枪投降也不晚。”顾初将盒子推给大家,“来来来,大家都尝尝,我亲手做的啊。” 女孩子们蜂拥而上。 “所以说啊,光长得帅有什么用?绣花枕头一个,当初还不是被我赢了球当众向我道歉?”顾初将点心挨个发放,“再告诉你们一个劲爆的消息,我听说啊,陆学长是同性恋中扮演女性角色的那个,诶,他们官方叫什么来着?是叫受对吧?” 有人踢了顾初两下。 顾初抬眼一瞧,是凌双,刚打算跟她再对决一番,就见凌双又挤眉又瞪眼的,神情异常扭曲。她顺着凌双给出的提示往门口看,下一秒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 门口站着教官。 除了教官外,还有穿戴整齐的陆北深。 所有人都傻眼了,只有筱笑笑,吃得满嘴糕点,打了个嗝。 教官走了进来,目光严肃地扫了一圈,皱了下眉头,转头对陆北深说,“这就是你们班的内务?” 陆北深面色僵硬。 顾初手里还攥着一枚点心,心想着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哪还有教官直接进女生宿舍的?要是搁往常,她非投诉不可。 “赶快处理!”教官发威。 “是。” 送走了教官后,陆北深的神情更冷了,看着乱七八糟的chuang铺和满地的零食袋子,目光极为不悦,他抬腕,“给你们一分钟时间打扫干净,没穿好衣服的马上给我穿好衣服,开始。” 一声号令,女生们赶忙抓紧时间收拾。 顾初更是尴尬了,那句“没穿衣服的”完全就是冲着她去的,抓起chuang铺上的外衣,七手八脚地系上了扣子,然后将马扎收拾好,跟着大伙们一同扫地。当陆北深喊到最后一秒集合时,地上还有没收好的行李箱,很多衣服还都堆在chuang上。 “强调一句,每天训练完毕后都会开班务会,班务会没开完就没到你们休息的时间。”陆北深语气生冷,“不到休息的时候不准坐chuang,想要休息只准坐马扎,班务不合格,你们也别想好过。” “报告。”顾初喊了一嗓子。 陆北深看向她。 “我们是女生寝,为什么不经我们同意就进我们房间?” 顾初的质问令陆北深更深了目光,微微眯眼,“来到训练场就不分男女,我说过,没开班务会就没到休息时间,你想男女有别,可以,现在就打报告回学校去。” 顾初气得牙根痒痒。 陆北深走到门旁,拎了只大盆“哐当”一声扔到她们面前,“把你们的手机、笔记本电脑、音乐播放器、衣服裙子统统放到盆里。”末了看着顾初手里死攥着的糕点,补上了句,“还有从学校带来的零食、糕点等。” 什么? 顾初差点背过气去。 大家虽说怏怏,但也不敢违背命令,按照陆北深的要求一一充公,顾初也心不甘情不愿地扔了几盒糕点进去,刚要转身,就听陆北深问,“还有没有了?” “报告,没有了。” 陆北深没说话,径直走到对面的下铺,一把将被子掀开。 筱笑笑小声地说,“学长,那是我的铺……” 顾初有一种想要掐死筱笑笑的冲动。 果不其然,陆北深他不是傻子,闻言后目光朝上一扫,顾初见状双脚一软,心中哀嚎:完了。 一大堆的糕点袋子被翻了出来,各个包装精美,全都被陆北深一股脑地扔进了大盆里,没收了。顾初的心在滴血,忍不住又报告了一声。 “说。”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她恨不得歇斯底里了。 “浪费粮食是可耻,但你浪费了大家的时间更是可耻!”陆北深一副教训的口吻,“另外,谁允许你们换铺的?” 筱笑笑马上站出来承认,“学长,是我主动要跟顾初换铺的,我胖,上不去。” “报告,这件事跟筱笑笑没关系,我在学校就睡惯上铺了,清净。”顾初替筱笑笑顶黑锅。 陆北深终于笑了,不过笑容挺冷的,“团结友爱对吧?没有经过教官或助教的同意私自换铺就是违反纪律,违反纪律就要受罚。” 筱笑笑眼睛里布满惊恐。 “事情做错了就是错了,没那么多的借口。”陆北深说,“筱笑笑,去训练场上跑八千米,不跑完不准回来睡觉。” “八、八千米……” 顾初一听急了,“我说过这件事跟笑笑没关系,是我主动要求换铺,要罚就罚我。” “好,那你就陪着筱笑笑一同去训练场上跑圈,我会亲自监督你们。” 顾初气得眼睛里冒火。 “其他人听着,明天早上三公里拉练,吹集合哨的时候谁迟到谁就要受罚。” 女生们一听全都哭哈着脸。 陆北深转身走出了宿舍,筱笑笑扯着顾初,都快哭了,“怎么办啊,八千米啊,我一晚上都跑不完啊。” “一定是听见我揭了他的短了,纯心打击报复,咱们不能示弱啊,跟个同性恋服软?开玩笑!”顾初说着就死拉着筱笑笑走出了宿舍。 宿舍总算安静了,女生们这才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自己chuang铺上,却见凌双始终站在chuang边不动弹,便好奇她为什么不休息。凌双竟也哭丧着脸,盯着chuang上叠得像豆腐块似的军被说,“明天一早上还要检查内务,平时我连被子都不会叠,现在还要我叠成豆腐块怎么可能啊?我今晚不睡了……” 其他女 生们统统无语了。 ☆、早就知道你对我图谋不轨 我们,都是被青春一路拖走,跌跌撞撞地欣赏了沿途的风景。青春是什么颜色的?白色?绿色?蓝色?也许我们每个人青春的颜色都不同,如果问起顾初,她会认为,那段青葱岁月是五彩斑斓的,至少,在大四之前是这样。 她的大学生涯始于千禧年,而那一年,也是她刻骨铭心的开始。2000年,对于中国具有特别意义的一年,“三个代表”思想飞了大街小巷,甚至贴满了各个待建的建筑工地。在解脱了政治课的束缚后,莘莘学子更愿意去关注两个叛逆小子,一个在歌坛上哼哼唧唧连话都吐不清楚却火得一塌糊涂的周杰伦,一个是总喜欢戴着墨镜叛逆成性替父还债的谢霆锋,各个唱片店影像店,只要往里钻必然贴的都是他们的脸。 但对于顾初来说,她更喜欢挤在一群人里盯着中国代表团能在悉尼奥运会上拿了几块金牌,她并不是多么热爱体育,只是喜欢热闹的感觉。当然,对于唱歌这件事她亦是热衷,那一年王菲的《寓言》横空出世,震撼了当时的唱片市场,顾初觉得这世上的神人也不过是张亚东和林夕了。 然而,一场军旅生活着实击碎了她对嗜好的追求,军训期间,别说是想跟人打赌赢金牌的事了,连听歌的权利都被剥夺,对各路花枝招展的明星们的追求,尽数都在陆北深那张扑克牌脸的威逼下毁之殆尽。在硬着头皮跑完了八千米罚跑后,她像是一块被水浸湿的抹布,躺在地上就再也起不来了,筱笑笑更惨,人胖跑得慢,落了好几圈在后面,陆北深像是个驯兽师似的,在旁边大吼:再跑快些。 盯着他笔挺的脊梁,顾初暗暗发誓,势必要将这口气挣回来。 世事往往不遂人愿,在她拖着一身倦怠终于趴在*上时,刚进入熟睡状态,外面就吹起了集合哨。筱笑笑经过八千米后彻底趴下了,一早就对陆北深亮了白旗,所以,当顾初衣衫不整地冲出宿舍时,她成了这场狼狈戏的女主角。 教官自是威严,命她十秒钟整理好衣扣,她迷迷糊糊,但还是勉强完成任务。 三公里拉练是什么概念?顾初已经无从考量了,只是跟着大队伍顶着蒙蒙亮的天儿跑步,偷着从其他助教那看了一眼时间,5:30,够*。 更*的是,这种拉练严重存在着不公平。教官早早地就在目的地竖起了大红旗,哪个班先跑到红旗前就算赢。一班和二班的同学们以为陆北深也会同甘苦共命运,岂料他悠哉地坐在一辆敞篷越野车里,一身军装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依旧戴着太阳镜,双腿 搭在挡风玻璃前,嘴里叼了根牙签,与昨天严肃一本正经儿的他大相径庭。 车子开在前面,走走停停,车后是两个班的新生,跑得狼狈极了。 “快点给我跑,你们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尤其是一班的,给我跑快点!”陆北深还状似幸灾乐祸。 经过之前的八千米,顾初的两条腿像是被人卸下去了似的,现在再去跑三公里,简直是要她的命,尤其是见陆北深像个大爷似的坐着车对他们进行指挥,心里那团火更是无处发泄了,在远远地瞄见红旗一角的时候,她干脆就不跑了,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凌双跑在她后面,经过她时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喂,你、你赶紧起来跑啊。” 顾初无力摇头。 “那、那我、我可不管你了,我、我不想挨罚。”凌双说着就继续跑了。 虽说是清晨,但热气也已经上来了,一身迷彩装裹得跟粽子似的,更重要的是,他们头上戴的还是盔帽,并非像陆北深戴的那种轻薄军帽,汗水沿着额头往下滑,顾初干脆将盔帽摘下来,三下五除二将头发竖了个丸子,顿觉凉快不少。 前方的车停了下来。 没一会儿,顾初眼前就出现了一双男人的军靴,紧跟着是低沉地命令,“起来。” 不用抬头看她也知道是谁,冷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为什么停下来?” 顾初这才懒洋洋抬头,“我有意见。” “提。” “我们在接受最*的体能考验,我们的助教却跟皇帝出巡似的坐在车上对着我们耀武扬威,你觉得公平吗?” “你想要公平?”墨镜遮住了陆北深的眼,只能看见他微扬的唇角,“公平是自己赢来的,不是你向别人索求就能得到。” 说到这儿,他嘴角的笑愈发地意味深长,“连最起码的海拔都不对等,你凭什么跟我要公平?”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顾初一嗓子嚷出去。 “看来还是有力气。”陆北深隐了笑,提了声调,“我命令你马上给我起来。” “本小姐我不伺候了!” 下一秒,陆北深的大手就揪住了她脑袋上的“丸子”,“再不起来我就用力了啊。” “别碰我。”顾初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蹭”地起身,想着要用一番超强火力向他开炮,但完全忽略了自己双腿的支 撑力,她是突然停又突然动,如此一来腿就容易发软,紧跟着整个人有点摇晃。 但陆北深及时伸手,结实的臂弯搂住了她摇坠的身子。 然后,顾初就极不雅地“扑”在了他身上。 事后,其实她无数次地想起那一次的“亲密”接触都觉得自己挺冤,她发誓自己真的就是双脚发软没站稳,然后横加外力,通过惯性定律她就下意识地双臂搂住了陆北深的脖子,绝对不是陆北深一直以来想象的她是投怀送抱。 可当时,的确尴尬。 她就像只橡胶人似的“黏”在了他怀里,丸子头朝前一磕,她的唇就擦着他的下巴吻在了他的喉结上,下一秒,她明显感觉到陆北深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 时间,就像是涂了层胶水,固定不动了。 然后,顾初就隐约觉得,从这一刻起,自己未来的辉煌人生将会涂上被冤枉的一抹败笔。 果不其然,头顶上扬起低低的笑,“我就知道,你对我早就意图不轨了。” 顾初没抬头,死死闭着眼睛,心想着如果她能有《大话西游》里的月光宝盒该多好,说什么都要一串“般若波罗蜜”在口返回五分钟前,不,哪怕是两分钟前也行,如果可以,她就提前准备个棒子,见了陆北深上前二话不说先把他敲晕。 “放、开、我。”她一字一句说道。 陆北深笑得更大声,“喂,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吧。” 顾初睁眼,抬头,他下巴的弧度真是邪恶,但她的手臂也有点邪恶,死死搂着他的脖子不放,下一秒,她马上撒开手,嘴巴自是不饶人,“你别臭美了,谁稀罕对你意图不轨了?”扭头瞅了一眼,“我看你是想占本姑娘的便宜吧,现在可以放手了吧?” 他的手臂一直圈着她。 闻言后,陆北深倒是没急着放手,反倒手臂一收,如此一来两人离得愈发近了。 “你、你……”他身上的气息很干净,却搅乱了她的理智。 “趁着这个机会告诉你一件事。” 顾初停了挣扎,什么事? 陆北深看着她,似认真又似玩笑,“我认为,如果我是个gay,那么一定是攻不是受。” 顾初紧张了半天,没料到他会提这件事,很显然的是在用她的话来打她的嘴巴,一时间瞪大了眼珠子盯着他,傻愣住了。 “不信?”陆北深挑起唇 稍的样子有点痞,“要不然你试试?” 一句话说得顾初弹了起来,一把将他推开,脸蛋儿涨得通红,指着他,“你、你——” “又想骂我耍*是吧?”陆北深慢悠悠打断了她。 憋得顾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过去。 “你是留在原地继续被我耍*还是往前跑?” 顾初憋了半天,甩出了句,“不要脸。”然后像是被狗撵似的拼了命往前跑。 陆北深不怒反笑。 结果可想而知,一群新生跑到终点时累得跟孙子似的,二班垫了后,成绩倒数第一。 “顾初、凌双出列。”在陆北深被其他助教看了热闹后,他立于队伍前,将两个倒霉蛋拎了出来。 “顾初,二班的成绩因为你而落后,知道后果吗?” 顾初瘪着嘴。 “回答!” “不知道。” “不知道?”陆北深又恢复严肃,“如果这是在战场上,所有的战友会因为你的拖延而丧命。” 顾初抬眼瞪着他,该死的,她拖延还不是因为他在耍*? “凌双。” “到。” “刚刚顾初跑不动的时候,你为什么弃她而去?” ☆、对峙 凌双张了张嘴巴,看了看顾初,又看向陆北深,“报告,我是怕自己跑慢了影响班里成绩。” “但你不清楚班里的成绩就是集体成绩吗?”陆北深已摘了墨镜,一双眼凌厉骇人。 “我……” “如果是在战场,你是不是也要不管自己的战友独自保命?” “……我不是。” “你们都给我记住,在你们未来的岗位上,你们的同事就是你们的战友,作为一名医生,当你拿起你们的手术刀时就意味着将会是一次团体合作的生死考验,如果当你的伙伴遇上了麻烦而你袖手旁观,如果你无法充分相信你的伙伴,那么你们注定成不了一名合格的医生,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凌双,五十个俯卧撑作为惩罚,以后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抛弃你的同伴。”陆北深铁面无私。 凌双使劲咬了下唇,二话没说接受惩罚。 陆北深转眼看向顾初,顾初一激灵,总觉得接下来的惩罚要比凌双严重。念头刚落,就见陆北深一伸胳膊,截住了新兵连其中一名正在扛着弹药匣跑的新兵蛋子,没等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单手从他背上拎起了弹药匣,对顾初命令,“你,过来。”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顾初盯着陆北深手里的弹药匣肝颤,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背着弹药匣跟在这名新兵后面,送到一公里外的装甲车上,记住,给我用跑的。”陆北深说着就将弹药匣往她背上一放。 紧跟着,顾初一下子没站住,“扑通”双膝跪地。 旁边的新兵蛋子赶忙道,“不行不行,弹药匣太重了。”他也是被他们班长罚了的那个,背着重重的弹药匣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料到对面这个看似年轻高大壮实的大男孩儿却异常有力,竟单手卸下了弹药匣。 不过很显然,这个女孩子太瘦弱了,怎么可能背的动这么重的东西? “顾初,你不行吗?”陆北深没伸手扶她,居高临下问。 顾初听出他的冷嘲热讽,咬咬牙,背着沉重的弹药匣就站了起来,一仰下巴,“我要是向你低头我就是头猪!” “请。”陆北深朝前一伸手。 顾初想着刚才怎么就亲上了他的喉结,为什么不是用咬的?沉了沉气,再看向新兵蛋子时,扬起笑,满眼的温柔,“这位兵哥哥,你带路好 吗?” 一句“兵哥哥”喊得让新兵蛋子腿一软,脸就红了,手一伸想要帮忙,但想到部队有部队的纪律,没辙,只好在前方跑着带路。 陆北深拧了眉,但始终没再多说什么。 就这样,顾初连累都没喊一声,愣是背着弹药匣跑了一公里,累得只剩下半条命,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装甲车。 “接机组请注意,接客人的同志请注意,由伦敦飞来的##次航班现已降落……” 琼州机场到达大厅,接机广播从未停歇,三点一到,由伦敦飞回国内的航班通知扯回了顾初对过往的回忆。 那些年少的轻狂,那些在军训时留下的汗水、欢笑,似乎都已经定格了,然后被记忆尘封,落了一层厚厚的灰。这么多年来,顾初很少将这段记忆拿出来打扫,甚至说已是被她上了锁,却在陆北辰这个对于她来说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出现后,接二连三开启了。 眼前不再是那段被肆无忌惮充斥着的青春画面,而是过往匆匆的脚步,她的人生也跟这些脚步一样,从来不曾停歇。 轻叹了一口气,攥了攥手里的星巴克纸杯,摩卡冰凉的温度穿透了掌心,一直钻进心里,可她的唇是热的,就好像,她是刚刚才吻过北深的喉结,那种久违的羞涩,那种青春岁月中对爱情的懵懂依旧于心底荡漾。 如果不曾遇见,她和北深的轨迹就不会充满忧伤。 可,如果不曾遇见,又怎会明白在这世上,这样的男人是存在过的? 其实来机场的路上她想得挺明白了,陆北辰来势汹汹,其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北深。这几天下来,不论是他的故意找茬,还是冷不丁冒出一句令她误以为他是北深的话,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精心设计好的,就像外界对他的评价一样,此人心机颇深,跟他斗智商下场会很艰难。 当他对她表明了身份,却总会在无意间流露他对她的熟识,无非就是故意诱她想起与北深的过往,然后陷入痛苦不堪的回忆之中。白兰蛋糕、熟悉的舞蹈、喝咖啡的喜好,还有那首老歌,他无非就是让她产生误觉,然后像个局外人似的欣赏着她的苦痛。 说实话,直到现在她很想就那么确定他不是北深。 是的,她情愿他不是北深,她情愿这么一直,自私下去。 而且顾初也十分清楚,陆北辰想要彻底打击她的方式只有一种,就是总会时不时让她陷入他是北深的困惑中,然后,再 残忍地提醒她,他是陆北辰。 她要对他有免疫力才行,是的,最好是这样。 抬眼看了表,三点整,方才广播中提示飞机正点降落,乔云霄向来没有托运行李的习惯,大概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出来。乔远集团家大业大,这次在财政上栽了跟头的确可大可小,顾初平时不玩股票,但也听说乔远集团的股票跌得很惨,整个市值都受到了影响。 媒体众说纷纭,都在翘首以待乔云霄这次飞伦敦怎么解决集团棘手的现状,但只有顾初才清楚,除了解决公司的事情外,乔云霄飞伦敦是为了给乔老爷子请最好的医生治病。自从乔远集团遇上重创后,乔老爷子就一病不起,是心脏的老毛病了,经不起刺激。乔老爷子病重一事除了乔家和顾家知道,外界就没有再知晓此事的人了,这也是当时顾初能在上海浦东机场送机的原因,因为,她回了趟上海去探望了乔老爷子病情。 而这次,乔云霄从伦敦直飞琼州的目的她也清楚,他希望她能够再回上海。 可惜,她回不去了。 闸口纷纷涌出来了人了。 顾初收敛了神情,整装待发迎接乔云霄的归来。当然,她不也不忘左右环顾一番,看看有没有媒体的人。这次乔云霄的行程较为私隐,他的助理都是直接飞回上海,目的就是给记者们打马虎眼,让乔云霄能单独行动。 没有可疑的人。 顾初便放心了,静静地候在栏杆外。 没一会儿,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衬衫长裤甚是商务,太阳镜遮了眼,拖着一只小型的行李箱,另只手拎着公事包,一出闸口就四处张望。 是在找她。 顾初微微笑了,朝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 乔云霄便很快在人群中锁住了她的身影,唇角上扬了,虽然看不见他的眼,但也能感受到他的喜悦,他朝着她的方向快步过来,有点迫不及待的。 相比他的激动,顾初始终是安静地站在原地,嘴角稍稍上扬时,笑的是她的眼,唇边有浅浅的漩涡,如清雅的白兰,又艳如露珠,细细的贝齿泛起闪光。 乔云霄远远地便能看见她的笑,胸口升腾起的是满满的情愫,他喜欢她微笑的样子,美的笑,如水中倒影,又像是风中的轻歌。 可是,他最想看到的是她开怀大笑。 这么多年,已不曾见到了。 然而,就在乔云霄还有几步远就靠近顾 初的时候,不知从哪儿窜出一群记者来,扯着话筒的、举着摄像机的、扛着摄像头的……就如同天外来兵似的突然降临在这偌大的机场,将乔云霄围了个措手不及。 顾初也愣住了,笑容就僵在唇稍,怎么会有记者? 正想着,身后扬起一道熟悉的嗓音,含笑的,“这么巧,你也在。” 顾初回头,对上了陆北辰的眼,再次愣住。见状,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解释,“刚刚送走了一位朋友,车子在停车场。” “啊……是好巧。”不知为什么顾初觉得怪怪的,看了看陆北辰,又看了看不远处还在被记者们围着的乔云霄。 “他遇上了麻烦?”陆北辰双臂环抱,似笑非笑。 顾初扭头看着他。 “大名鼎鼎的乔云霄谁都认识。”陆北辰凝着她,黑眸匿藏着的是讳莫如深,“既然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我总要知道他长什么样吧?只知道一个名字就不能算是棋逢对手。” 他的话又说得模棱两可,顾初心里明白,他指的是,乔云霄是北深的情敌。 “跟我走吧。”陆北辰盯着乔云霄的方向看,却是对顾初低声命令,“他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你总该不会也想陪着他面对记者吧?” 顾初当然最怕见到的就是记者,但想着这么把乔云霄扔在机场也不厚道,抻头去看他,正巧他也努力地往这边瞧。 人群中,乔云霄第一眼瞅见的就是站着顾初身边的那个男人,鹤立鸡群卓越不凡,可那张熟悉的脸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远远的,陆北辰站着那,与乔云霄隔空对视,唇角,明显地挑起冰冷的笑,然后,大手就自然而然地圈上了顾初的肩头,说了句,“走吧。” ☆、毒辣的不只是双眼 人,总会有后悔的时候。 或是因为一次欠考虑的冲动,或是因为对不起一个人。 而现在,这两样都被顾初占齐了。 午后四点的空气里都黏合着一股子灼热,不下雨的琼州夏日,每呼吸一口入肺都是热浪。可顾初全身泛着凉,车内的空调开得不小,一层车窗隔开了冰火两重天。又或许是她内心在作祟,其实外面没那么热,车内也没这么冷。 身边的男人在稳稳地开着车,他的手轻松却又持重地握着方向盘,像是在操纵着谁人的命运。冷不丁的,她竟觉得自己挺像他手中那个方向盘的,她的转向都由他来决定。 此时此刻顾初还是晕着的,她怎么都想不出来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机场。脑子里还都是乔云霄被一群记者围攻时的场景,那些记者们各个牙尖嘴利,甩出来的首个问题就是:乔先生,据传闻乔老爷子因为这次乔远集团的金融危机而病重在*,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所有人都将关注的重点在乔老爷子身上,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顾初没由来地脊梁发寒,一团浆糊的思维总算揪出一点儿的小线头来,这些记者怎么知道乔云霄直飞琼州?更诡异的是,乔老爷子病重的事听说连董事局都不知晓,记者们怎么这么神通广大? 所以顾初后悔了,她觉得将乔云霄一个人扔在机场是件极不仗义的事,是她顾初最不屑为了明哲保身就临阵脱逃的行为。也许她可以不用那么慌张,事隔这么久了,哪个媒体记者还能记得顾家?他们的目标只是乔云霄,是乔远集团,在问不出任何结果的情况下,记者们会失去耐性,会自行离开,她只需要躲在一旁耐心等待不就好了? 冰凉的手指没由来地一暖。 她低头,是陆北辰伸手握住了她。 男人的手指温凉,掌心却是热的,瞬间温暖了她的指尖,那些冰冻的、麻木的末梢神经就快速复活了,手,就意外地暖了。 可顾初还是很快地抽回了手,心脏又开始跳了舞,极为不安分的。 想起了夜黑风高电闪雷鸣的昨晚,想起了那个昏暗地靠彼此呼吸来辨别彼此体温的半封闭空间,想起了徜徉在发间的那一抹细若游丝的清雅之香。 想起了,他的吻。 由浅入深,再牢牢掌控。 如他唇稍有时扬起的笑,似轻似淡,却勾得人心大乱。 昨晚入眠很浅,辗转 反侧,好不容易睡去了又梦境连连,大多数都是北深,他还是大学时候的模样,只是眼里染满了悲哀,他在问她,你是爱上他了吗?醒来后,顾初在反复思量北深在梦中问的那个“他”究竟是谁。 这才愕然。 原来,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将陆北辰与乔云霄划等号了,他们,都会是令北深伤心的来源。 后来她失眠了,就坐在窗前看着遥远的天际。 从蒙黑到光亮。 在她还没想好如何面对陆北辰,怎么处理他来之突兀的亲吻时,翌日的阳光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挤出了云层,闯进了房间。 陆北辰没恼她刚刚的挣脱,伸手调小了冷气,说了句,“还冷吗?” “不冷了,谢谢。” 她不敢扭头看他,哪怕只是瞟见了他的侧脸,就会记起他扫落在她耳侧的气息,还有低若沉海的那句“真的好香”。 再然后,就是他顺着绞缠的气息缓缓压过来的唇。 很尴尬。 陆北辰趁着前方拐弯睨了她一眼,笑,“你在生我的气?”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这么说,你不是因为我的行为而闹别扭?” 顾初一听这话,心又飞快地上下颠簸了下,咽了下口水,“我、我昨晚上的事都已经忘了。” 陆北辰闻言,竟忍不住乐了。 她谨慎地抬眼瞧他。 “你误会了,我是指我把你从机场带走这件事。” 她僵住,紧跟着低头,脸通红,顿时觉得又气又恼的。 “当然,昨晚的事我也不希望你忘了。”陆北辰恰似很“温柔”地补了一刀。 再一次像是雷击似的,顾初的神情又变幻莫测了。 “听话的姑娘才可爱,正如你现在跟我说话,终于不再一口一个‘您’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顾初才反应过来,对啊。 可又一想,不过短短几个小时,这种心境的转变实在可怕。她没说话,眉头却皱得足刻意夹死只苍蝇,这种感觉是不对的。 “生气了?”车子缓慢了下来。 顾初沉默,看着挡风玻璃前,红灯刺眼。 车,停了。 前方是一长龙,后面也拥堵得尾气爆表。 见她不说 话,陆北辰冷不丁地横过手臂,轻捏了她的下巴扳过她的脸,“真生气了?” 这一举动和痞态像极了北深的风格,顾初的呼吸停滞了下,然后脸一扭,他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她不去看他的神情,舔了舔嘴唇,这才发现干涩得要命。“你……不是挺恨我的吗?”话里有话,她想问的是“为什么要吻我”,但聪明如他,她相信他明白深层含义。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顾初以为他会顺理成章给出答案,岂料,话音落下了良久,都不见他给出个解释。 顾初便好奇了,转头看他。 不曾想,陆北辰变脸跟翻书似的快,面色转冷,连眼睛里的笑意都散尽了。她又觉得,这车里的温度降了下来。 很快绿灯了,他启动了车子,始终没给她答案,嘴唇紧抿。 她抛了个最迫切的问题给他,他却给了她一个毫无答案的沉默。 车内安静,没有音乐。 手机适时的响起总算挽救了她的不知所措,接起,是乔云霄的。 “你怎么样?”她的心又提起来了。 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顾初说。 那头乔云霄又说了一句,但钻进她耳朵里的还不是一句完整的话,紧跟着就没动静了。 “喂?” 彻底没信号了。 顾初想都没想重新拨了回去,但手机这头一直听不到接通的声响。 “忘了提醒你,这辆车上有干扰源。”陆北辰不紧不慢地为了答疑解惑。 她这才发现,这辆车不是昨天的那辆。 “这辆车上的卫星源会自动过滤不是来自我手里上的信号源,所以,你手机的信号会变得很弱。” 顾初明白了,这必然是专门为他配的车,出于安全考虑。前几次见他,总能在无意间发现便衣的影子,除了昨晚,今天他单独行动,必然要安全第一。可她联系不上乔云霄怎么办? “我需要打一通电话。” 陆北辰沉吟,“目前不行。” “停车呢?我下了车总可以打出去手机了吧?” “现在下车?”陆北辰似乎被她逗笑,“你可以看一眼路况,这里不允许停车。” 也对,这条是通往市区的高速公路,前后左右都有车辆拥着,停车 的后果就是引起公愤。 顾初冥思,眼睛一亮,“那么……”话到一半又咽下去了。 陆北辰等着她说下去,她又张了半天嘴,还是没吐出在喉咙里来回打转的请求。他扫了她一眼,唇角微扬,“说。” “算了,没事了。”她抽风了,怎么会有这么找死的念头? 陆北辰目视前方,沉定了一会儿,然后说,“我的手机在储物格。” 顾初吃惊地看着他,这厮能读懂别人的心声吗?只听说他的眼睛毒啊。 “趁着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抓紧时间行动。”陆北辰方向盘一转,上了市区主路,“你也清楚,我对乔云霄这个人喜欢不起来。” 下一秒顾初的“狼爪”就伸向了储物格,果然是有部手机在里面,拿出一看,卫星手机啊,她觉得顿时安全感爆棚,拿着这部电话许是流浪到宇宙尽头也不怕了。她轻声道了谢,赶忙拨了乔云霄的电话,但很快地,又将手机凑到了陆北辰的面前,不好意思地说,“有锁……” 陆北辰腾出一只手,扫了指纹,“行了。” “哦。”顾初想着,还真是麻烦。 那边几乎是在响过一声后就接了,问她在哪儿。她只能实话相告,说已经离开了机场。乔云霄的声音听着有点落寞,但以能听出周遭还是乱糟糟的。 “记者还在?” “是。”乔云霄咬牙切齿,“真不知道这帮孙子是怎么知道我行踪的,我走到哪儿都有眼睛盯着我。” “对不起,其实我真不该把你一个人扔在机场的……” “你也别内疚了,他们幸好是没看见你,要不然不定能出什么乱子呢。” “你——” “先不说了,记者又追上来了,这是你的新号码?等我甩开那些人到了酒店安顿下来后给你打电话,我有事要问你。” 那头有明显的跑步声音,还有凌乱的追赶声。 “不不不,你打我之前的号码就行,那个……我刚才手机信号不好,这是借的别人手机。” “行,我知道了。” 那边便挂了。 顾初捏着手机,虽没在现场,但也似乎经历了一场追逐似的倦怠,良久后她将手机放回原位,对陆北辰又道了谢。 “不客气。”陆北辰眼里很快蹿过晦暗不明的笑,语气却始终平静,“现在,你 可以安心地为我工作了吧?” ***同学们,今天的状态欠佳,就更新三千字吧。明天六一,新月份第一天会加更啊,要陪小朋友的大朋友们可以晚上回家一起看,在家待着的大朋友们就陪着我一同过节吧,请大家多多支持,新书月票榜靠大家了,挨个木马。 ☆、一山更比一山高 从机场遇上到现在,顾初总觉得自己被一根绳子牵引着,被动地瞧着一大群的记者飞扑向乔云霄,被动地被人拉着远离了危险地带,被动地跟乔云霄通电话,而陆北辰的一句“现在,可以安心为我工作了吧”总是有点奇怪的意味在其中。心中隐隐升腾一丝异样,只是,这异样还未成形。 “文件在家?”陆北辰问。 顾初攥了攥挎包的带子,“不,一直在包里。” “嗯,那我们直回酒店。” 顾初低头,想了许久说,“可以缓一缓吗?” “理由。” “今天我有别的事。”总要见一面乔云霄才行,不为别的,她至少得知道乔老爷子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了,乔云霄到底找没找到合适的医生,还有乔远集团目前的处境怎么样。这几个月来乔云霄也偶尔会打来电话,但更多的是寒暄,对于危机,对于乔家的事乔云霄只字不提,可顾初能感觉的到他的艰难,在通电话时他的顾左右而言他、他的强颜欢笑,她不是听不出来。 各家有各家的为难,表面风光,房门一关个中愁苦滋味只有自己才清楚。改革开放后的中国企业,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乔家跟顾家一样,都算是同一时期发展起来的企业,但多少不同的是,她的父亲属于白手起家,究其根本,顾家属于新时代的产物。而乔家的祖上是历代从商,各行各业都差不多牵涉过,追述历史也算是商贾世家,家谱上总能在各个时期拎出一两个在当地叫得上名字的人物。乔家的资本是一代一代攒下来的,直到兵荒马乱之时,乔家的祖上成了当地经营粮仓和漕运的最大商家,翻查地方志书还能查到寥寥几笔,有记录当时乔家开仓赈粮足足七天七夜,又有支援当地军阀军火枪支的记载。 战火连天,民不聊生,乔家的风光也收敛了不少,主要以地皮为生,其实说白了就是大地主,就这样,乔家的商贾历史也是跟着中国近现代史起起伏伏。晃眼到了新中国成立,乔家的灾难便也来了,一场文革差点断了乔家的命脉。 除四旧、批林批孔,各种罪名空前的繁多,红卫兵们四处乱窜,除掉一切跟传统有关的东西。有时候乔云霄会跟她讲那一时代乔家的多舛命运,当然,他也是听他父亲说起的。乔家被打上了脱离群众思想腐旧的资本主义烙印,乔云霄的爷爷更是戴上了右派的帽子,一把年龄了整天被拉着四处游行批判。乔家从上到下被砸得底儿朝上,古董的碎片堆得比房梁还高,雕梁画栋的大院被一把火烧到四壁光秃 ,名家字画撕的撕烧的烧,还有从清宫流传下来的黄锦龙腾图,栩栩如生的帝王龙活生生被人挖了双眼。 乔家就此沉寂,交地画押,从此虚心改造。 但有根的企业总有苏醒的时候,乔家也注定了世代与商业为伍,虽说历经浩劫,但世代总会积累人脉,甚至骨子里早就继承了商贾的血液。乔老爷子乔致远也不是条虫,利用新中国的商机终究还是将乔家重新推上了市场的舞台,乔家举家搬迁上海,并更名为“乔远集团”,旗下产业由最初的房产到如今的多产业链发展,一直以来顺风顺水。与当时的顾家并称为“南顾北乔”,大有武林争霸之势。 但事实上,顾家与乔家产业链不重复,在商场上不存在利益纠葛,只是缘故两家的发源地才有的称号,顾家的根在南方,乔家的根在北方,只是源于此罢了。正是因为没有利益倾轧,顾初的父亲顾泽峰和乔致远才相交甚好,而乔云霄的母亲井慧更是把顾初顾思当成亲生女儿看待。 乔致远自然也有意气风发的时候,乔家风头鼎盛时,乔致远可谓是雄赳赳气昂昂地接受各家媒体的采访,大谈他的成功之道,对于独子乔云霄虽说表面严谨,但一掷千金也不是没有。各家头版头条隔三差五就爆出一条:名商乔致远为爱子国外购置豪宅、富二代乔云霄私会一线名模、乔致远爱子生辰再添豪车等等。 当然,也包括顾家。 乔家与顾家的订婚宴,虽说成功堵住了记者们的镜头,但依旧挡不住上了头条的趋势。 可就在众多的花边绯闻中,也许谁都没有注意这么一条新闻:乔远集团成功注资法企某品牌,横跨中国内地发展国际道路,庆功宴上,药业大亨顾泽峰只身前来祝贺,又提早离席,有当事人声称,两人在宴席上并无多余交流。 这是一则被人忽视了的新闻,当天也不是头条待遇,因为头条的位置留给了乔致远与法企负责人签字仪式的画面。 但顾初记忆犹新,因为就是那一天,乔家和顾家的关系降为冰点,外人从来都不会去揣测,当时她的父亲为什么是只身来祝贺,也不会在意她的父亲又为何提早离席。当年写这篇报道的记者其实是已经发现了倪端,否则就不会用这种字眼来试图引起外界的关注,但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上面,所以报道也就成了旧闻。 再后来,乔家在国际情况吃紧的局势下紧抓时机,连续收购了不少国外知名企业,在国际的商场圈子里占了不少的份额,一个民营企业摇身 一变成了国际舞台上不活或缺的商业角色,可乔致远愈发地低调了,当金钱成了数字,他反而是没时间花钱了,媒体头条上也不再是什么挥霍和一字千金的字眼,在面对采访时,乔致远更多的是在讲他的儿子,身为乔远集团副总裁的乔云霄,他希望他的儿子能继续挑起乔家的重担。 而现在,乔家有了危机,乔致远的身体每况愈下,作为独子的乔云霄首当其冲。可顾初明白,乔远集团的股东们哪个不是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乔云霄,他是独子不假,但董事局中不乏有乔家亲属,甚至还有外戚,利益面前,谁都做不成圣人。 顾家和乔家的渊源,促使顾初有这份心在其中。 就如她的母亲在临死前对她说,别恨乔家,他们只是做了他们应该做的事。 是的,这世上除了父母可以对你无私奉献外,你凭什么要求别人也对你尽心尽力?别人,没有帮助你的义务,能够在你最困难时伸手拉你一把的人是最值得珍惜的,可就算没有,你也无权去怨怼别人。 乔家,是做了他们该做的事,但乔云霄,是那个拉了她一把的人。 当然,这段渊源她无法对陆北辰说,其实,也没有说的必要。在面对一个抢了自己弟弟女朋友的公子哥时,陆北辰已明确表示了对乔云霄的厌恶。再者,陆北辰,身为陆门人杰,许是早就见惯了商界的风云诡谲和家族命运的大起大落,也许乔家祖辈所经历的浩劫,对于陆门来说不过沧海一粟,那个早早就将资本迁到国外的陆门,经过岁月的积累沉淀日益壮大,成了传承百年的传奇,像是神祇似的早早地站在国际的舞台上,遥望着战火四起的东方古国,沉默、酝酿……有传言说,陆门参与的不仅仅是商业,还有政治,无论是在当时的兵荒马乱,又或者是在如今的太平盛世。 但,传闻终归是传闻,陆门的神秘面纱始终无人敢揭。 “这个时候你帮不了他什么。”陆北辰一语戳穿了她的心中所想,轻描淡写地说。 顾初听他这么说,一点都不奇怪,依照他对乔云霄的意见,这种态度也算是好的了。可刚刚盘旋在心里的异样就明确了下来,是越加强烈的质疑。 “陆教授。” 陆北辰看了她一眼。 明知问出来的话有可能半路夭折,但还是试探性地问出,“您……”盯着陆北辰扫过来的目光,她又马上改口了,“你真的是到机场送人吗?” “不然呢?”陆北辰没看她。 不然呢? 其实顾初很想接着问,那群记者,跟你有关吗? “乔云霄年轻气盛,做事缺少严谨小心,一回来就惹了麻烦也在所难免。”陆北辰终究还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记者,真的不是你找来的?”憋了半天,还是问出口。 陆北辰的眉头皱了一下,方向盘猛地一打,车子突兀地改了车道,引得后面车辆愤怒地摁喇叭。从顾初的角度看得格外清楚,她觉察到了他眼底的不耐烦。这个问题始终没能得到答案,很显然的,陆北辰不想解释,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车内就沉默了,只有阳光在挡风玻璃上静静油走。 半晌后,他才开口,“你想处理你的私事请另找时间,今天,你必须要跟我回酒店,我能等,案子不能等。” ☆、他的处理方式 拿工作压人始终是最强有力的理由,打小顾初从老师那里学到的就是:个人主义要服从集体主义,个人利益要服从集体利益,她的思想品德课也向来都是拿全优的,自然做不出违背老师谆谆教导的行为。在案子和与乔云霄会面这两件事情上来说,案子是公,会面是私,而陆北辰和乔云霄两个男人之间,陆北辰是公,乔云霄是私。 结果,顾初就这样被陆北辰拉回了酒店,再次成了免费为他做事的小散工。 萧雪的案子错综复杂,陆北辰虽然没有跟她多说什么,但所有的推断都在文件里,并且有倾向性地指出了凶手大概的特征。顾初最初回到酒店有点心不在焉,但投入案子之后也是拔不出来了,至于她的手机,意外地没再响过。 而这期间,陆北辰的手机响个不停,要么就是警局打来的,要么就是跨国电话,一个案子牵扯了不少专家进去,他的处理游刃有余。在七点多钟的时候,她又做了他免费的厨师,在他大言不惭地明确规定了几道必吃名菜后,又是咖啡茶点伺候着。 这一次的晚餐,陆北辰倒是吃了不少,也没有吝啬称赞她的厨艺。 九点半左右,罗池来酒店了,房门被他敲得咚咚咚响,远在书房的陆北辰想不听到都难,他便不耐地吆喝顾初,“去开门,顺便教他怎么按门铃。” 同陆北辰共事的时间不长,但顾初也发现他在工作期间极其讨厌被人打扰,哪怕是细小的杂音都会令他不悦,这要源于一通电话。最开始手机响的时候并没有引起顾初的注意,她以为还是跟工作有关的人打来的,但陆北辰没接,下一秒给按断了。 十分钟后,顾初在跟陆北辰讨论疑难点,手机又响了。 这一次顾初离他较近,也顺便地瞅见了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林嘉悦。 没有当今流行的来电显示头像,只有孤零零的枯燥的三个字,但,像极了他的做事风格。 陆北辰再次按断,顾初发现,他的面色已经有点难看了。 又过了大约十几分钟的样子,座机响了,一声高过一声,打电话的人很执着。顾初是坐在沙发上查看文件,挨着座机比较近,房间里原本安静,冷不丁这一声响还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陆北辰始终埋头传真过来的检验报告,头也没抬,一看就是没打算来接这通电话。座机一直在响,顾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末了只好抬头求助,“陆教授……” “你接。”他命令了句 。 女人第六感的直觉告诉她,这通电话会是女人打来的。 果不其然,拿起话筒,是林嘉悦的声音。 “你是?”林嘉悦一时间没听出顾初的动静来。 但顾初听出了她的声音,想起之前的林林种种,也顺便想起了林嘉悦看着陆北辰含情脉脉的眼神,心里堵了一下,又被林嘉悦这么一问,大气不敢出一下了,末了只能草草地说,“你找陆教授是吧,稍等。” 赶忙遮住了话筒,看向陆北辰。 陆北辰闻言,却始终头不抬眼不转的,淡淡地说了句,“挂了。” 顾初愕然,不得不提醒他,“是林小姐。” 下一秒她就在想,这人不会还要她做传话筒吧,替他告诉林嘉悦他没空?如果是这样,她就成了炮灰,像上次得罪了凌双似的,这次会直接得罪林嘉悦。正想着,陆北辰就站了身,走了过来。 顾初的心思就又发生了变化,原来,他还是在乎林嘉悦的。 将话筒递给了陆北辰,她默默地坐到了一边,看文件的眼睛就迟迟不动了。 她以为他会在电话里寒暄几句,却听他的语气极为不悦地说了句,“林嘉悦,我在工作。” 这语气连旁观者的顾初都忍不住打个冷颤,悄悄抬眼看他,侧脸线条冰冷僵硬,眉头深刻着川字纹,丝毫无温柔可言。吓得她赶忙低头做事,然后听到陆北辰挂断电话的声音。 他在这方面解决问题的办法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简单,粗暴。 座机再也没响,许是林嘉悦再也没敢骚扰他的手机,总之,接下来值得让他去接听的全都是跟工作有关的电话。 顾初脊背泛凉,悄悄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生怕这个时候乔云霄再打来,这一举动被陆北辰看在眼里,他冷冷地喝了一嗓子,“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好吧,她还是被他训了。 所以,当罗池风卷残云地砸酒店的房门时,顾初的心又提了上来,她很想告诉罗池,您老还是轻点敲门吧,她的心脏还处于幼年期,经不起这番折腾。顾初做了接待工,开门时,罗池盯着她像是在盯着一个外星人似的,好半天才指着她大呼小叫,“你?顾初?怎么在这儿?” 三个大问号直集顾初的门面,哪一个她都无从插嘴,更别提能为他答疑解惑,只好尴尬地笑了笑,侧身让出了过道。 罗池依旧风 风火火,许是一晚上没睡,头发乱糟糟的,新生的胡茬糊了一脸。他进来,上下打量了顾初一番,“我没认错人,对吧?” “是的罗警官,我是顾初。” “陆……教授呢?”他问话的同时目光还在她身上停留,充满疑惑。 顾初刚要张嘴,就听从书房里传出陆北辰的声音,“罗池。” “什么情况这是?”罗池抓了抓头发,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然后钻进了书房。 顾初跟在罗池的身后,到了书房门口,迟疑着该进还是不该进,就见陆北辰盯着她说了句,“我不需要你做门神,进来。” 她盯着罗池的目光进了书房。 “我有情况得跟你反映一下。”罗池在旁提醒。 “你说。”陆北辰看似并不在意,又对顾初说道,“继续你的工作。” 还在这里?顾初感到意外。 而最意外的当属罗池,他看了看顾初,又看向陆北辰,压低了声音,“你在搞什么?” “检验结果出来了?”陆北辰没理会他的大惊小怪。 罗池清了清嗓子,看着顾初没说话。 顾初也着实感到别扭,拿起文件后,说,“我去客厅,你们聊。”话毕,没等陆北辰说什么便离开了书房。 顺手将书房门关上的时候,从门缝里挤出罗池的一句疑问,“你所提到的医学救援就是她?不是吧你?” 接下来陆北辰再如何回答她就不得而知了。 她抱着文件窝在了客厅沙发上,想着刚才罗池的神情,不难猜想他的心思。有关萧雪案情的详细情况对外还算保留,所以这也算是机密工作了,她冷不丁地横空参与这件案子,罗池疑惑也是正常。 其实,她是被动的,她很想向罗池申诉,警察叔叔总该会伸张正义吧。 书房,另有一番情景。 “来来来,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罗池拉了把椅子,反坐。 陆北辰没理会罗池那副审犯人的口吻外加好奇八卦的眼神,淡声了句,“什么怎么回事?” “她。”罗池朝着门口努努嘴。 陆北辰这才从文件里抬头,皱眉看着罗池。罗池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别跟我说你们是偶遇啊,她刚才可是明晃晃地抱着咱们的文件走出书房的。” “对了,我就觉得这两天你不对劲 呢,好好的名门不住跑到这里来,盯着你安危的那些人都跟我反应了,好几次你都是单独行动不允许他们跟着,现在,这位姓顾的小女子又出现在你的房间。”罗池喋喋不休,对着他晃了晃手表,“不食人间烟火美色在前不为所动的陆大法医,现在可快十点了啊,这么晚了,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说吧,你有什么图谋。” 陆北辰刚要张口,罗池又打断了他,“口口声声拿着正义做幌子,硬逼着我去重温保密协议的人,现在以身犯嫌,我看你是另有私心吧?” “罗大警官,我能讲话了吗?”陆北辰一手托着头,一手玩着签字笔,懒洋洋地问。 “我不让你讲话了吗?”罗池故意肃了神情,又一把夺过陆北辰手里的笔,“严肃点,老实交代。” 陆北辰干脆也不执著于手里的签字笔了,身子朝后一倚,狭长的眼顺势一挑,“你该刮胡子了。” 罗池正等着他能如实交代,没料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句来,愣了下,紧跟着炸锅,“哎哎哎,别转移视线啊,你——” “你还有十分钟说正事的时间,十分钟一过,请好走。”陆北辰慵懒地抬手,敲了敲腕上的手表。 “就是死咬着不跟我说你的企图对吧?” “九分半。” “不是,陆大法医,她也不是咱们体制内的人,你这么做太冒险了。” 陆北辰冲着他示意了下手表,“不好意思,我的表比别人快五分钟。” “好好好,我投降。”罗池只好作罢,从公事包里拿出一份报告,“这是第四份报告了,萧雪体内没发现你怀疑的毒物。” ***今天一万字呀一万字,祝大朋友们儿童节快乐啊。6月伊始,精彩也会不断,请大家订阅+收藏+推荐+留言一样别少啊,本月《七年》打算进攻新书月票榜,大家手里有月票的别含糊啊,统统砸过来吧,谢谢大家。还有四千字,晚上八点准时更新,啦啦啦。 ☆、独自成画 “不可能。”陆北辰没接报告,直截了当道,“再做。”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有可能方向错了。” 陆北辰肃了脸色,一字一顿,“你要相信我的职业判断。” “我知道,但结果你也看到了。” “死者的尸体发现得太晚,很多证据都被毁了,这已经意味着我们的工作量要加大,有什么奇怪的?” “你就这么自信?”罗池皱着眉头,身子凑前盯着他,“不是我没有提醒你,这个案子上头可都在看着,还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你,巴不得你出错。” “只要是真理就不会出错。”陆北辰异常淡定,“我,就是真理。” 罗池也着实被他的自信给震慑到了,这番话要是出自其他人之口,他必然会不屑嗤笑,甚至会出言羞辱一番,但陆北辰说这句话时目光笃定,言语间的坚决也超出常人,这样的一个他,总会让人潜移默化地去信赖。 他点了点头,表示毒物的检验会继续做,在谈及嫌疑人时,罗池看上去忧心忡忡,“其实我们还在怀疑她。” “我知道。” “那你还……” 见陆北辰在看着自己,罗池便收口了,摇头,“说实话,我真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毒药。”陆北辰若有所思地说了句。 “啊?”罗池惊讶。 陆北辰没再多说什么。 毒药,一剂,足够毒死他自己的毒药。 送走罗池已是十一点多了。 顾初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身旁放着文件,和一支笔。 陆北辰拿起文件看了一眼,已经如数完成,那支笔也用尽了最后一点墨水。他便将文件放下,坐在了沙发上,动作很轻,是下意识的。 她熟睡的时候像只猫,缩了一团,怀里还蜷着只抱枕,许是太累了,这个姿势极不容易入睡,但她还是舒展眉心,睡得异常酣然。陆北辰抬手过去,轻碰了她,“顾初。” 她没反应,只是嘀咕了句,脸稍稍转了个方向。 沙发很大,她陷入其中倒也显得娇小了。其实按照两人的海拔比例来说,她也算是真正意义的娇小,现在的她看上去容易接近多了。因为她醒着,他总会从她眼里扑捉到一丝紧张,她对他的紧张。 他清楚地知道,其实,她在怕他。 这种感觉,糟糕到了透顶。 陆北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觉得她照这种姿势睡下去醒来脖子肯定会疼,便伸手将她整个人捞了过来,那么轻松的,却令他心口一疼,她太轻了。就这样,时间在慢慢地油走,他坐在沙发上,而她的头,枕着他的腿。 他拿起了文件,放轻了翻页的动作,逐字逐句看得仔细,她的标注十分专业和详细,看着纸上一串串优美的英文字迹,他眉心放松了,她做事向来是认真的。腿上的女人动了下,陆北辰停了看文件,低头看她。 她的右臂环着左臂,整张脸埋得很低。陆北辰看了一眼遥控器,室内温度19c,便将温度稍稍上调了些,放下了她的手臂,又将搭在沙发旁他的外套轻轻披在了她身上。做完这些,陆北辰竟也没心思看文件了,文件放到了一旁,借着室内鹅黄色的光,静静地注视着她。 窗外霓虹过影,车水马龙,室内,静得只有秒针在敲动表盘的声音。 她的侧脸笼罩在光影中,鼻梁两侧是睫毛投落的弧度,皮肤绢白,衬得唇色也很浅,陆北辰凝着她,脑中的画面如走马观花似的过,他的眼神就自然而然地柔和了下来。忍不住抬了手,将她额前的发轻柔别在耳后。 他喜欢她的耳,娇柔而优美,光线下,剔透得近乎能看见毛细血管,圆润的耳垂,不见瑕疵,她没有耳洞,从没打过。 陆北辰想起了那晚戴在她耳侧的白兰花,想起别着白兰花的她静静地坐在咖啡桌旁的样子,长发披了肩,一件白色水洗棉的森系氧气感十足的t恤,配了件装饰背带的零花长裙,一双干净的白色帆布鞋,在绿色的伞下,在雨中。 其实,他撑着伞站在雨中看了她很久。 那样的一个她,美得太不真实,像孩子,眼睛里像是有着不谙世事的纯粹;又像是从画中走出的少女,闲来无事地聆听着雨水敲打伞面和青石板的声响。她是那么安静,亦如她耳侧的那株白兰花,坐在那,独自一人便成了风景。 陆北辰轻抚着她的耳,她许是觉得痒了,从外套钻出了手,轻轻挠了挠。他忍不住笑了,漾进眼里的笑也亦是温柔的水。将她的手纳入掌心之中,十指*相扣,她的手指绵软修长,多少次他都在想,这样的手注定了是用来呵护的,不能松开,却也不能太用力地紧攥,就这样,就像是此时此刻,相缠相绕,又或者是,捧在手心之上。 可很快地,他的眼落寞了,睫毛遮了瞳仁里的光,渐渐收敛,直 到,暗若枯井。 女人的手抽了回去,他的肩膀微微一颤。 顾初却只是换了个姿势,转了身,脸就埋在了他的腰间。 陆北辰的手僵在半空,低头看她,她却真正将他的腿当成了舒适抱枕,细而温热的呼吸隔着薄薄的布料亦能察觉。他没由来地感到口干了,小腹窜起的燥热冲上了胸口,然后蔓延至喉头。 他知道一种渴望正在悄然滋生,是,对她的渴望。 有根羽毛,骚了心口。 陆北辰盯着她,她睡得没心没肝,他忍得抓心挠肝。 幸好,手机响了。 是他的。 轻手轻脚抽身而出,去书房拿手机的一会儿工夫,眼睛往外一瞄,她身上的外套耷拉下了一点。陆北辰低叹了一口气,返身回了客厅,这边,接通了手机。 “陆北深。”手机那边声音冷淡,近乎一字一顿。 拉外套的手停顿了一下,但很快的,外套又被陆北辰轻轻披在了顾初身上,他挺直了脊梁,语气平淡,“乔公子的电话来得很迟,看来,是我高估了乔公子解决危机的能力。” “顾初跟你在一起?” “她很累,刚刚才睡下。”陆北辰的手抚在顾初的头,话中有刻意引导。 “你对她做了什么?” 陆北辰冷笑,“那么,乔公子当年又对她做了什么?我不过如数奉还。” 乔云霄那头冷静了一下,开口,“你不是陆北深。” 陆北辰挑唇,没说话,转身进了书房,掩上了门。 “你是陆北辰,陆北深的哥哥。”乔云霄说,“鼎鼎大名的陆大法医赶赴中国查案,这已经是巷尾皆知的消息了。” “我庆幸乔公子还有接收新闻的能力,否则就是鸡同鸭讲。” “你接近顾初想要干什么?你是以什么身份接接近她的?以陆北深的身份?” 一连串的质问,倒是没激怒陆北辰,他坐在了沙发上,顺手点了一支烟叼嘴里,“乔公子,你太紧张了,这样很容易出问题。” “别跟我废话,我警告你,不论你是陆北深还是陆北辰,都给我离顾初远一点!” 陆北辰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你有资格来要求我吗?” “我明白了,你接近顾初只不过就是为了报复吧?但我告诉你,你没权利这么做。 如果你是陆北深,别忘了五年前你们早就分手了,顾初跟你早就没关系了,如果你是陆北辰,你更要靠边站,因为你只是个局外人,凭什么来插手自己弟弟的事儿?如果你敢伤害顾初,我乔云霄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乔公子的恐吓之言我陆某收下了,请问,还有其他事吗?”陆北辰的语气始终平静如水。 “你——”那边咬牙切齿,“今天的记者,也是陆大法医的杰作吧?堂堂业内专家,竟也能为了一己私心做出这么幼稚的行为。” 陆北辰却笑了,弹了弹烟灰,“乔公子说笑了,我这个人什么都不缺,唯独缺的就是时间。到目前为止,我想乔公子你还没重要到让我花费时间去对付的地步,又或者说,你还没这个荣幸。” “听着不像是解释。” “你可以视为警告。” “你警告我?” “身为乔远集团跃跃欲试的继承人,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步步为营,你的竞争对手有多少我相信你很清楚,集团里的人谁会是帮你的谁会是出卖你的,你也应该做到心知肚明。”陆北辰的嗓音淡若凉月,“当然,你处理不好这些事是你自己的失误,不要给别人带来麻烦,例如,顾初。下一次,我想我不会那么有时间去替你收拾烂摊子。” “你这算是占了便宜还卖乖?” “随你怎么想。” “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北辰吸了一口烟,轻笑,“五年前乔公子可算是费尽了心机,现在怎么变得沉不住气了?” “你了解我?这么说,你承认你是陆北深?” “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我想你我都不适合,想要得到一个人,自然是先要了解这个人的周边情况。”陆北辰笑,“还有,我要提醒乔公子的是,我这个人向来喜欢主导而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游戏怎么开始怎么结束,我来决定。” 话毕,他便掐了通话。 坐在沙发上,抽完了手里的烟,将烟蒂狠狠摁在烟灰缸里,眼里的凉近乎冰点。 等出了书房,陆北辰看到窝在客厅沙发上的顾初,她依旧睡得酣甜,眼眸里的冷就渐渐褪去了。走上前,看了她良久,然后,将她抱回了卧室。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新周伊始,就这么被时间赶着撵着到来了。 医院一如既往地忙碌,电梯上上下 下运转个不停,推轮*在医院的走廊穿梭,推*的*扯着脖子拼命喊:麻烦让一下,请让一下。一天之中最忙碌的当属上午,各大病房、医生办公室人满为患透不过气,药房也是首当其冲,从取药口的长窗可以瞥见挂号处的长龙,偶尔还有几个脸熟的人来晃来晃去,见着人就问:专家号要吗? 是票贩子,不管保安驱赶了多少次都无济于事。 这年头就是如此,有市场就有买卖,人多号少,黄牛就应运而生了。 药房来了新人,一个医学院刚毕业的大学生,年轻、嘴甜,更重要的是高学历,受到领导重视。只是在工作的时候经验不足,人多的时候毛手毛脚,一个上午了拿错了三回药,最后拿错的时候被一名不依不饶的患者给投诉了,小姑娘在领导办公室里一顿委屈示弱流泪的,出来后就像是没事人儿似的。紧跟着领导又将顾初叫到了办公室,发了一通火,大概的意思是那是她管辖的药品区,新来的药剂师拿错了药是因为老员工没有带她熟悉药品摆放位置。 顾初百口莫辩,她刚来药房的时候,前辈们也没说亲自给她讲解药品摆放位置,全都是靠她自己努力背努力去熟悉的。 挨了一通训,从办公室出来后,新来的小姑娘马上迎上前给她赔礼道歉的,顾初心里不是不明白这场适者生存的游戏法则,如果是以前,她必然会跟她撕个头破血流的,但现在想来,就是闹到了院长那又如何呢? 周一这一天,她忙得没有时间看手机,直到终于拖着倦怠的身子回到家,拿出手机一看才知道错过了不少来电。 有顾思的,八成是想跟她说暑期出国旅行的事; 有凌双的,八成还是跟她磨叽采访陆北辰的事; 有乔云霄的,八成是找她叙旧; 还有,陆北辰的。 他找她,做什么? ***感谢同学们对《七年》在新书榜的支持,同学们手中的月票如果多的话,可以投一部分留一部分,但一定要在客户端投啊,这样直接翻倍;明天继续加更中,喜欢陆北辰的女同学们,给个打赏呗,哈哈 ☆、那一格封住的画面 顾初实在没精力想太多,忙了一天,又受了委屈,扯了个抱枕倒*上就睡了。周二,也是脚打后脑勺的不停歇,中午吃饭的时候,顾思竟找到了医院。 “说吧,周末那晚你去哪儿了?” 医院的食堂里,顾思开门见山,直勾勾地盯着顾初,像是在审问个犯人。 顾初没理会她的话,将从家里带出来的保温饭盒打开,很简单的食材却做得精致好看,逐一地拿出放到顾思面前,一道肉末小茄子煲,一道清炒小白菜,米饭蒸得一粒粒都饱满光亮,一看就是吸足了水分。因为今天顾思是突然从学校跑过来的,连声招呼都没打,顾初当然没准备她的饭,便将自己的这份给了顾思,她则临时冲了张医院的员工卡,打了食堂的伙食。 “哎呀,我不用吃你的。”顾思说着伸手来拿餐盘,“我的嘴巴可没你这么挑,在学校的时候我不是一样吃食堂?” “废什么话?让你吃你就吃。”顾初态度强硬。 顾思也便不跟她争了,分好了筷子后,说,“这些精美的饭菜可不能堵住我的嘴啊,说吧,周日那天晚上怎么回事儿?我是巴巴地在家等了你一天,到了十二点多打你手机,结果是个男的接的。今天你可得把话说清楚啊,要不然我上课都没心思。” 周日那天,是个阳光不错的日子,她睡了个饱觉进了厨房一看,顾初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叮嘱她说是晚餐。当时她还觉得奇怪,但后来听顾初说要去机场接乔云霄她就明白了,这两人见面晚餐肯定是一起解决了。就这样,她在家里吃吃玩玩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顾初还没回来。不担心是假的,然而想到是跟乔云霄在一起总归不会出什么问题,便又等到了快十二点半,等得她都快睡着了还不见顾初的影子。所以也顾不上适不适宜了,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岂料,是个男人接的。 最开始顾思以为是乔云霄,但后来觉得又不像,等挂了电话后她才觉得声音有点熟悉,思前想后,想到了一个人。 陆北辰。 她记得陆北辰的嗓音有点冷,有点淡,声调总是不高不低的,像是一碗很平静的水,没有涟漪没有起伏。可那晚,他的声音有刻意放轻的嫌疑,他在电话里跟她说:你姐姐今晚回不去了,不过她很安全,放心。 放心? 放心才怪。 之前顾初可是信誓旦旦地跟她说,她跟这位陆先生一点关系都没有,更令顾思觉得细思 极恐的是,原来她眼前这位伟大的姐姐跟陆男神的弟弟谈过恋爱。这种事乍听没什么,可仔细分析就感到后背泛凉。最难的就是在兄弟俩之间有情感纠葛的,而且还弄不准其大哥是什么目的。 到了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接起,竟然是乔云霄。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怪,“你姐回家了吗?” 当时顾思就懵了,她要怎么回答? 许是她的沉默刺激了乔云霄,他听上去落寞了,说了句,“我就知道,她还没回去。”紧跟着,电话就挂了。 乔云霄的电话来得突然,挂得也突然,她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周一上大课,忙得走不开,今天中午得了空便马上跑来医院问个究竟。 “没什么,我这不是完好无缺嘛。”顾初四两拨千斤。 “少来。”顾思才不吃她这套,“老实交代,那位陆男神对你做什么了?” “什么都没做。” “嘴巴上封条了呀?我是亲生妹妹啊,至于这么保密吗?” “是你太八卦了,本来也没什么。” “我总能知道你在哪儿睡的吧?” “在……一家酒店。” “酒店?”顾思陡然提高了嗓音。 顾初忙做“嘘”状,“干什么你?吃火药了?” 顾思压低了声音,“不是吧?你们都住进酒店里了?都开房了还说没什么。” “小祖宗,你能不能别操心我的事儿?赶吃饭,吃完了回学校。” 顾思咬着筷子盯着她。 “让你吃饭,看我干什么?” 顾思“阴森森”地笑,“你有可疑啊,你脸红了。” “哪有。”顾初觉得脸烫,但也没好意思摸脸,解释了句,“这道菜里放了辣椒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很能吃辣。”说完,又咳嗽了两声。 “装,你就装吧。” “赶紧吃,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啊。” 顾思翻了下白眼,作罢。 低着头用餐的顾初表面平静,心里却早就翻江倒海了。这两天,脑中总有一幅画面像鬼似的缠着她,令她透不过气来。画面像是卡了格的指针,总是停在那,是周一那天早上,她遭遇了不大不小的惊吓。 那晚罗池什么时候走的她是丝毫没印象了,只 记得她在客厅整理好文件后就很困,想着小小地打一下盹儿,岂料,等她睁眼的时候竟已是第二天清晨了。 晨光被酒店的窗帘遮住了大半,只有几缕闯了进来,她有了点意识,醒来时,第一眼瞧见的就是一尊男人的胸膛。 健康的小麦色胸膛,肌理分明,结实坚硬。她足足盯着这个胸膛有一分多钟,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那尊胸膛有节奏地上下起伏,他的呼吸沉稳而有力。顾初当时不知怎的就咽了下口水,稍稍动了下身子,又觉得腰有点紧,这才发觉她是被男人搂在怀里一同睡在*上的,搂着自己的男人手臂肌肉十分发达,与他的胸膛一样,沟渠性感。 顾初又抬眼,瞧见了男人方正的下巴,那张熟悉的脸就闯入了她的眼。 她着实吓得不轻,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他是裸着上半身的,那么她……低头一看,还好,她自己的衣服还在。 试图想要起身,却听搂着她的男人呢喃了句,惊得她又不敢乱动了,等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刚刚许是他做了什么梦,在梦中的呢喃。将头微微偏了下,可男人像是不适应似的哼唧了声,手臂收紧了,头朝着她这边凑了凑,她的脸颊又重新埋在了他的颈窝。 顾初被他的手臂勒得有点透不过气,小心翼翼地朝后移了移,他在睡梦中皱了下眉,又一次将她搂紧。 像个孩子。 是他,在睡梦中的样子。 不知怎的,顾初就心疼了一下,也就不再动了,很快地,他就舒展了眉头,呼吸均匀。 她无法逃脱,有那么一些时候她甚至不想逃脱,轻轻抬头,顺着他的下巴往上看。略有新生的胡茬,蔓延了腮帮子两侧,忍不住抬手碰了碰,他的胡茬还挺硬,扎手。再稍稍侧目,便能看见他沉睡的脸颊轮廓,在微弱的光线里,他的脸看上去柔和而温暖,轻柔的呼吸就扫落在她的额头。 连带的,额头也痒了。 就不经意想起一些模糊的镜头来,她似乎被人抱了起来,又被人放在了柔软的棉花团里。她觉得全身都放松了下来,从未有过的舒适,还有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一直伴着她的呼吸。然后,她靠住了一堵结实的墙,有几秒钟她是试图睁眼去看的,迷迷糊糊中,有温柔的光线入眼,还有像是梦幻般的笑,额头一暖,像是有人亲吻了她的额头。 是他,吻了她吗? 顾初不敢去深究。 直到他稍稍动了 下,她才回过神儿,逃也似地从他怀里钻出来,像是个小偷一样,拎着自己的鞋和包狼狈地跑出了房间,那一天她的心情没有一刻是平复下来过的,一想到早上的画面心脏就砰砰乱跳,以至于领导把她训得跟孙子似的她也没觉得心情有多low。 陆北辰后来又打了几遍电话过来,她愣是没敢接,总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相比之前那个令她不知所措的吻,很显然的,孤男寡女共处一*的情景更令她六神无主。 “姐?”顾思突然用力地拍了她一下。 吓得顾初手一松,筷子“啪”地掉在了餐桌上。顾思惊愕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叹道,“我已经练成了铁砂掌了?” 顾初捂着胸口,有点气,“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是我叫了你好多声你都不答应,我还以为你中邪了呢,谁不知道医院这种地方都闹鬼。”顾思为自己申辩。 顾初瞪了她一眼,“以后少给我看点恐怖片。” “姐,我是有事儿问你呢。”顾思嘻嘻哈哈。 顾初提醒她,“你好像坐下来就没闲着问我。” “这次是正经事。”顾思正儿八经了,“这些天你跟陆大法医接触,他有没有跟你替萧雪的案子呀?” ***还有五千字,下午四点更新,别走开哦。 ☆、认怂 顾初小心翼翼地将菜里的小红辣椒拨到了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他跟提这件事干什么?” “他是负责萧雪案子的主要责任人之一,难道就一丁点儿都没有跟你透露什么?”顾思看着顾初,想起了曾经在她包里看到的那份文件,又见她是这种回答,心里多少不舒服了。 顾初停了筷子,“你怎么对萧雪的案子这么好奇?” “我……我对这个案子好奇也正常啊,第一,萧雪失踪前,我是最后一个跟她有交集的人,还无缘无故地被当成了嫌疑人;第二,当时在警局的时候,我听那个小警察的意思是你也认识萧雪,我这不是怕你被卷进去吗?”顾思给出了强有力的理由,“我现在算是看透他们警察办案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撒网,捞上来一大批有嫌疑的人再说。我倒是无所谓啊,皮糙肉厚的早就习惯了,你要是再牵扯进去的话,医院的工作还要不要了?而且姨妈一准儿非疯了不可,你现在是她的摇钱树,她可看不得你有半点闪失。” “小小的年纪怎么心理这么阴暗?”顾初叹了口气,“怎么说姨妈当时是帮了咱们大忙的人,不能这么说她。” “我知道,又不是真心生气,只不过是可怜表姐而已,趟上个赌鬼妈妈,先不说这是不是个无底洞,以后嫁人都难,之前多少人追过表姐啊,全都被她那个妈吓跑了,哪个男的希望找个有赌瘾的丈母娘啊。”顾思喋喋不休,说到这儿又马上转移话题,“哎呀,说萧雪的案子呢,怎么扯到表姐身上了。” “顾思,我可跟你说啊,萧雪的事你以后提都别提,连想都别想了,知道吗?”顾初叮嘱她,“这毕竟不是件小案子,既然现在都没你什么事了,你最好有多远躲多远。” 顾思低着头,用筷子扒拉着菜。 “跟你说话呢,听见了没?”顾初用筷子的另一头捅了捅顾思的胳膊。 “疼。”顾思撒娇噘嘴,揉了揉被筷子捅过的位置,“知道了。” 顾初听了她的保证后,这才安心。 良久后,顾思又问,“姐,有句话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 “如果是有关陆北辰的事,我就不回答了。” “不是。”顾思看上去有点别扭。 “那你问吧。” 顾思思量了几秒钟后,看着她,“你有没有瞒过我什么事?哪怕是一件小事。” “我的隐私总不能拿出来让你作为下酒料吧 ?” “都跟你说了嘛,不包括你恋爱的事。” “那没有了。”顾初想都没想直接了当回答。 顾思直愣愣地看着她,半天才“哦”了声。顾初感到奇怪,微微扬眉,“你这什么表情啊?怎么了?突然问这种问题?” “没什么,快吃吧,都凉了。”顾思催促着。 顾初狐疑地看着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主任打来的电话,声音挺急的,顾初忙忙应声,结束通话后对顾思说,“你在这慢慢吃,我先回趟科里。” “你的饭还没吃完呢。” “不吃了。”顾初急忙忙地离开了食堂。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尸检所,实验室 验尸台上,尸骨码放地整齐,冰蓝色的光将每一根骨头都映得惨白。 身穿白大褂的陆北辰靠在离验尸台不足两米的实验架旁,双眼盯着验尸台上的那一根根的骨头,若有所思。良久后,他上前,双手搭在了验尸台的两侧,面朝着头骨,英俊的脸颊渐渐下压,近乎快贴上那颗头骨了。 “萧雪。”他语气缓慢坚决,“请你告诉我,你真正的死因是什么,站在你背后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尸骨当然是沉默的,始终沉默。 “哎,陆大专家,我——”实验室的门被人刚刚推开,话就进来了,止住了一半,罗池卡在门口,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陆北辰没惊没慌,甚至都没起身,只是淡定地转头瞅着门口的罗池。罗池的嘴里足可以塞下一枚鸡蛋,好半天才合上了嘴,想了想才说,“我还不知道你有这癖好呢,怪不得你对活人没感觉,尤其是女人。” “罗池。”陆北辰没理会他的话,虽是看着他,却是明显的思量,“把之前有顾初标记过的文件帮我调回来,我想,我应该找到了一个重要的忽略点。” “刚刚上交的那份报告?”罗池吃惊,“都已经到局长办公室了。” “马上调回来!”陆北辰喝了一嗓子。 罗池见情况不对劲,二话没说照办。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琼州慈济医院,主任办公室 主任将一张4a打印纸递给了顾初,什么话都没说。顾初觉得心里惶惶的,接过一看 ,愣住了。良久后,她才有了声音,“主任,这……什么意思?” “这是院里做出的一致决定,对不起啊顾初,你也知道,其实我还挺器重你的,虽然说你没拿到毕业文凭,但工作挺努力上进的。说实话吧,在会上我可没少给你说好话,可是……”主任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来呢,咱们医院得评先进,不管是主任还是医生,又或者医师还是护士,也要每年进行职称考核,你呢,资历实在是不够啊。再加上现在又发生这么一出你被人投诉的事件,我想保你都难了。不过你放心,医院这边会按照国家劳动法规定给你补偿金的。” 然后,又拿出一份文件来,敲了敲,“你看看,这都是院里针对这次投诉事件的批示意见,我是真的挺为难的。” 顾初的手指有点颤,拿起文件瞧见那个大红戳的时候,一时间觉得千斤重。 一张辞退令,一份被人投诉的处理意见书,她在慈济医院的工作生涯意味着从此结束。 “主任,我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投诉的事。” “举报人反映了你对待病患态度冷淡,摆着医生的架子不做实事,听说对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经过这么一闹,院里哪能不重视?而且现在又是评级的关键时期。”主任叹道。 “我要知道举报人是谁。” “连我都不知道举报人是谁,人家是直接捅到了院长办公室,否则这件事怎么能惊动了院长?”主任提醒她,“也就是最近几天的事,你好好想想,得罪谁了啊,能二话不说找上院长的人,可不是什么小人物啊。” 顾初一僵,脑中冷不丁蹦出一个人来。主任眼明心明的,见状,便问,“你心里也有数了对吧?” 她咬着唇,没说话。 “其实啊,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个文凭的事儿。”主任一语道破天机,“迟迟不能给你入编,不就是因为你的学历?说白了啊,投诉这件事更多的只是个导火线而已。” 顾初急忙解释,“主任,我当时只是休学,学籍还都保留呢。而且,我现在只要一有时间就会重温课程,我会把文凭拿下来的。” “我明白,你不说呢我也知道你休学肯定有苦衷,但院里不会考虑那么多啊,每年那么多新人入职,个顶个的不是高材生就是国外留学回来的,你拿什么跟人家比啊。” “我……” “对于院里的决定,我希望你也能理解。” 顾初使劲 攥着手,半晌后抬眼看向主任,“主任,您能跟院里求求情吗?我真的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唉,顾初,你又何必为难我呢?为了你的事,我也是操碎了心的。”主任一脸的无奈。 “可是——” “可是什么?”一道声音突然而来,打断了顾初的“苦求”,“求他干什么?他巴不得让你给他侄女腾地儿呢,不是医院辞你,而是你不干了!” 顾初吓了一跳,转头看向门口,竟是乔云霄,一脸的不悦。主任被人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就这么被人无情地给揭穿了,顿时恼羞成怒,“蹭”地一下起身,冲着乔云霄叫嚣,“你谁呀?怎么进来的?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保安?保安!” “保你妈的安!”乔云霄冲上来照着主任的脸就打了一拳。 这一拳打得不轻,主任没站稳就直接趴地上了。顾初吓傻了,瞪大了双眼,一时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主任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乔云霄,“你、你竟敢在医院里打人?我要报警!我要告死你!”踉踉跄跄爬起来,又指着顾初,“是你朋友对吧?你也是共犯!” 下一秒,乔云霄的拳头又要轮上去了,顾初猛地抱住了他的腰,对着主任连连赔不是,“对不起主任,我朋友他喝多了,我马上带他离开。” “顾初,你脑袋被门挤了还是在这头蠢驴的手底下做事时间长也成弱智了?跟他赔不是?你疯了吧?”乔云霄转头冲着她大吼。 “对不起啊对不起。”顾初没搭理他的大呼小叫,一个劲地冲着主任道歉。 “顾初!” “你叫什么名字?别以为道了歉就没事了!这是你能乱闯的地方吗?”主任见门口围了人,更是扯着脖子为自己争面子。 “放开我。”乔云霄皱着眉头对顾初命令了句。 顾初是了解乔云霄的,这个打小就喜欢欺负她又不允许别人欺负她的富家小子,平时嘻嘻哈哈无底线的,但一发起火来还着实让人看着害怕。还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个男孩子追求她,攻势十分强力,她闲着无聊也就答应了。虽说是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但对于她那个年龄来说,恋爱这种事就跟找朋友聊天吹牛没什么两样,男孩子拉她的手时她都下一秒甩开,不是因为害羞,只是觉得太热了。 那时她只觉得好玩,男朋友什么的她倒没觉得特殊,男孩约她出来看电影,她都能拉上一大群狐朋狗友跟着。直到有一天 男孩儿亲了隔壁班的一个女孩,这件事就被乔云霄给直到了,二话没说赶到她学校,给了男孩一顿胖揍,边揍还边说,“臭小子你给我记住,要谈恋爱就给我好好地谈,别一天到晚朝三暮四的,现在是我们家顾初甩了你,听明白没有?” 打得男孩哭爹喊娘的。 当时她还有点没心没肺,等他气消了后问,“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一天恨不得交仨女朋友的主儿,还警告别人不能朝三暮四呢?” 乔云霄闻言这话又炸了,揪住她的小辫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是猪啊?男朋友亲别人了还像没事儿人似的?” 顾初的头发被他揪疼了,一顿组合拳打他身上,“他亲别人就亲别人呗,关我毛事?” 今天,他又用了同样的方式打了她的主任,真是令她头疼啊。 乔云霄走上前,一把揪住了主任的衣领,伸手掏出一张名片,塞进了他的西装口袋里,用力拍了两下说,“我姓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想告我?行啊,我开着大门列队欢迎,今天你这话可是当着大家伙面说的,你要是不敢告我,你就是狗娘养的!” 顾初在旁听着,一个头两个大。 松了主任,乔云霄将桌上的文件拿在了手里,一把拉过顾初的手,连拖带拽地将她扯出了办公室,嚷嚷着,“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的是吧?你们这个主任天生就长了张欠揍的脸。” 气得主任冲着他们的背影哇哇大叫,“我要告死你们!”说着,掏出乔云霄的名片,下一秒,僵住了。 名片赫然是:乔远集团副总裁,乔云霄 双腿软了一下,顿时气焰全消。 出了医院的大门,顾初在打电话,乔云霄气得点了支烟,边等她边猛抽烟。过了好一会儿,顾初才结束通话,小脸看上去有点愠怒,但见到乔云霄后就收敛了。 “问清楚了?”乔云霄也没心思抽烟了,掐灭。 在主任办公室的时候,闯进她脑子里的人就是凌双,因为之前凌双没采访到陆北辰而耿耿于怀,那天在医院的态度还十分不友善,更重要的是,主任再混蛋有一句话是说对了,什么人会有那么大的魄力跑到院长办公室里一顿闹?不是有关系就是有勇气了,衡量之下,顾初判断近期跟她有纠葛还勇气、关系十足的人只剩下凌双了。 一出主任办公室,顾初抖着手就给凌双拨电话,结果占线,她便发了一条信息过 去,没几分钟,凌双就打过来了,只用听的就能知道她在幸灾乐祸。 “呦,这么快就被人辞了?该!” 顾初气得肺都要炸了,跟她一番理论,“凌双你有病吧?我招你惹你了?你凭什么跑到院长办公室来投诉我?” 凌双倒也没跟她多废话,拔高了声调嚷嚷,“都被人辞了还叫唤什么呀?顾初我告诉你,这叫老天有眼,你没了工作就是报应,谁叫你让我在工作上难堪了?” 就这样,一通对骂,挂断后,顾初恨不得冲上凌双的门掐断她的脖子。 “她的态度还不好?她凭什么不好?”乔云霄不悦,说着就掏出了手机,“她手机号多少?我打给她。” “算了。”顾初实在没精力再跟凌双多扯什么,现在她头疼的是,怎么尽快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总不能做兼职做一辈子吧。 “就算凌双这边你追究,你们那个主任我也不能饶了他。” “我的事你就别跟着掺合了。” “他是利用职权给自己人开后门。” 顾初叹道,“这不是人之常情吗?医院里的工作是个肥差,谁不盯着啊?算了吧,闹得再大我也已经失去了这份工作,今天医院上上下下我想没人不知道这件事了,就算再让我回去,我也抬不起头来工作了。” “顾初,你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 “我已经经不起折腾了。”顾初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其实最重要的,是我自己要变强变好,我没拿到文凭,这始终是个问题。” 乔云霄想了想,“我可以帮你——” “千万别。”顾初打断了他的话,“现在你们乔家已经够乱的了,先处理好你自己的事吧,我的事你真的别参与了,要不然乔叔叔心里不舒服。” “可是——” “别可是了,不就一份工作吗?有什么呀,像你说的,没了这份工作我还能饿死吗?所以啊,你得向我保证,今天的事就翻篇了,你不准再去找主任理论,也别动用什么关系来找院长,更不要去打扰凌双。” 乔云霄脱口,“你说你现在这怂样儿吧。” “行行行,我认怂。”顾初推了他一把,“我饿了啊,快请我吃饭吧,另外,先别告诉顾思这件事啊。” ☆、令人质疑的北辰基金 旋转餐厅位于琼州市区寸土寸金之地,360度环绕视野及空中花园建筑理念成为整个琼州市餐饮业消费最高、环境最好的餐厅。餐厅不设散桌,包厢分vip与商务两种,大小不一,而包厢的设计并非传统,都采用半透明化水晶造型设计,但包厢与包厢之间离得一定距离,又有鲜花绿植进行装点,保障了其私隐性。来这里消费的大多非富即贵,因为这里只接受预订,而且餐厅对预订者的身份也要进行筛选。 从没见过如此*的餐厅,所以,顾初从不来这里。但今天,因为乔云霄的关系,她也终于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 服务*得好。 各路菜系*得好吃。 菜单上*得没标价格。 顾思很兴奋,连吃带聊不亦乐乎,乔云霄的大本营在上海,时不时会往国外蹿腾,算下来顾思也好多年没见乔云霄了,虽说经常通电话,但见了面还是有不少话要聊。顾初其实挺反对到这么贵的地方吃饭,但乔云霄考虑周全,他觉得至少这家餐厅不会放进来记者,顾初想来也是,便也就不多说什么了。顾思虽说没顾初那么讲究,但也毕竟是豪门之后,多少开了眼界,第一件事就撺掇乔云霄说,来这种地方一定要点最好的酒。 结果乔云霄还真听话,点了一瓶这家餐厅最贵的红酒,顾初无奈地看着顾思,顾思则端出了大小姐的傲娇劲来,却又笑得发贼。就这样,吃吃喝喝到了九点多,顾初怕顾思第二天起不来耽误课程便催促着她赶快回学校。乔云霄也怕她有危险,点了名靠谱的司机师傅亲自送她回学校。 “我就知道云霄哥哥最疼我了,么。”顾思笑嘻嘻地搂住乔云霄的脖子,照着他的脸蛋就狠狠亲了一下。 疼得乔云霄龇牙咧嘴,“思思,你得有多恨我啊,脸都快漏洞了。” “最好就是在你脸上留个标记,这样的话你就不敢找别的女人了,一心一意对我姐。”顾思伸手又戳了戳他的脸。 乔云霄笑了,眉眼间很是爽朗,“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我娶你呢。” “切。”顾思做不屑状,“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 顾初坐在餐桌对面,轻轻抿嘴笑。 “看见没,丫头大了就拴不住了,也不知道以前是谁啊,总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我后面,动不动就哭,我走快点,哭,不给你糖了,也哭,我可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烦人的姑娘。”乔云霄碎碎念。 “哎呀,当着我 姐的面儿你敢这么说我?你完了,我姐最疼我了,你这么说我是不是找死啊?”顾思再次搬出顾初。 乔云霄马上做投降状,“行行行,姑奶奶,我说不过你躲得过你总行吧。” “说点好听的,要不然我就不走了,一直当你俩的电灯泡。”顾思耍横。 “你最漂亮,你是大美女。” “夸人都没有新意。”顾思不满,一把搭上了他的肩膀,“我问你答。” 乔云霄笑着点头。 “我美还是我姐美?” 乔云霄抬眼瞅了一下顾初,顾初忍着笑,没帮腔。 “都美都美。” “算你还会说话。”顾思抿嘴乐。 又凑向他,“那我可爱还是我姐可爱呀?” “都可爱。” 顾思挑眉,故意又问,“那你爱我姐还是爱我呢?” 这个问题令乔云霄稍愣了下,下意识抬眼看了顾初,顾初撇开眼,低着头吃菜。乔云霄收回目光,紧跟着顾思敲了他脑袋一下,“快说呀。” “爱你爱你,行了吧?”乔云霄一脸的无奈。 顾思“扑哧”乐出声,状似看着没救患者似的看着乔云霄,“云霄哥哥,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唉。”话毕抓起了包,起身摆了摆手,“行了,我走了。” “你路上小心。”顾初叮嘱了句。 “知道了。” 等顾思离开后,包厢里才算是安静了下来。顾初揉了揉太阳穴,摇头,“她是一见你就疯。” “几年没见思思还是这么活泼,个头高了,更漂亮了。” 顾初笑了笑,看得出听了这话她挺高兴。小口抿了一口红酒,微涩,“什么时候带乔叔叔出国做手术?” “手术会在国内做。”乔云霄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说,见她面露惊讶,便又解释道,“他毕竟上了年纪,哪有体力再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呢?过两天我找的那位专家会飞到上海,亲自接这台手术。” “这样就太好了,否则乔叔叔的身体还真吃不消。”顾初这才放心。 乔云霄啜了一口酒,抬眼看她,“到了现在,你还这么关心他呢。” “就是已经到了现在了,我才关心呢。” 乔云霄重重地叹了口气。 “干嘛呀你,他毕竟也算是我的长辈啊。 ”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他,我和你早就……”乔云霄说到这儿就沉默了,攥了攥酒杯,良久后,一饮而尽。 顾初看着他,待他放下酒杯后说了句,“都过去的事了,还替它干什么?” 乔云霄深吸了一口气,又倒了些酒,“是我们乔家对不起你。” “别这么说。” “顾初,你就让我为你做点事吧。”乔云霄放下酒樽,言辞恳切,“跟我回上海吧。” 顾初轻轻一笑,“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去上海呢。” “我没开玩笑。”乔云霄心疼地看着她,“你现在医院的工作也没了,琼州就业机会又少,你何不跟我回上海呢?再说了,你的户籍早就迁到了上海,上海算是你第二故乡了,既然过去的事你都忘了,那为什么不回去好好发展呢?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在上海真的找不到工作,我还在,我能养活你。” 顾初喉咙一紧,“谢谢你,但是我目前真的回不去,思思还在这儿。” “她已经长大了,你不必要像个老妈子似的整天盯着她。”乔云霄费解,“那好,如果你真的不放心她,那么把她一同带上海去。” “你醉了。” “我很清醒。”乔云霄皱着眉,“现在我就要你一句实话,你不跟我走,是因为你不想还是因为他?” 顾初搭着杯子的手一僵,很快地,不自然垂眸,“什么他?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北辰。”乔云霄一字一句。 顾初眼里震荡了一下,良久后才开口,“你误会了。” “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顾初,你别以为他是陆北深。” “我知道,他不是北深。” “你知道?”乔云霄感到意外,很快地不悦了,“你既然知道他不是陆北深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你疯了?” 顾初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跟你说,那个陆北辰绝对不简单,我跟他通过电话,他知道很多事,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知道北深所有的事。” “你相信?顾初,你一向很聪明,你到底在逃避什么?就算他们两个是双胞胎,就算他们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他陆北辰也不可能知道陆北深所有的事。” 顾初抬眼,“你查过他是吗?” “对。”乔云霄丝毫不掩藏,“陆振扬 确实有一对双胞胎。”说到这儿,见顾初面露疑色,解释,“陆振扬是陆北辰的父亲,陆门集团董事会主席,但他现在很少打理公司的事,陆门上上下下所有的生意现在实际操纵人是陆东深,也就是陆北辰的大哥。” 顾初恍悟,陆门集团太过神秘,陆家人又低调得要命,陆振扬这个名字对于她这个圈子外的人来说的确陌生,不过她倒是对陆东深这名字多少有点印象,一来他的名字里也带了一个深字,二来,她之前也查过陆门集团的资料,资料上有这个名字,但仅仅就是名字,没有任何详细的介绍,包括陆家其他人员。 “陆北深的资料少之又少,甚至在一些搜索引擎上想要查到这个名字都难,但陆北辰还是有些资料的,有他的一篇报道。”乔云霄若有所思,“他算是陆家最不合群的孩子,从事法医行业,我不知道你了解他有多少,资料上对他的介绍虽然有,但很简单,他小时候的经历一概没有,只有他在国外留学和从业的经历。” 顾初点头,其实她看到的也只有这么多。 “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陆家对陆北深只字不提?现在提到陆家人杰,也不过是被称作陆门三杰,为什么没有算上陆北深?依照陆门的商业地位,陆振扬怎么允许自己的儿子从事法医行业?更重要的是,陆振扬几年前成立了北辰基金,并且作为最早的支持者捐了25亿美元,注意,他是以支持者的身份捐款,而不是投资。也就是说,如今的北辰基金发展壮大,陆振扬却不占一丝一毫股份,基金会最大的持有者只有一个,就是陆北辰。我查了一下,北辰基金成立的时间恰好就是在陆北深离开上海那年。” ☆、初次过招 顾初愣了好半天,然后说,“你是在怀疑陆北辰的真实身份?或者,你觉得他是北深?” 乔云霄摇头,“他和陆北深是双胞胎一事是千真万确的,我怀疑的不是陆北辰的身份,而是当年有可能发生了连陆振扬都不知道的事。”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北辰与陆北深是双胞胎,既然陆振扬可以高调地出面为陆北辰做事,为什么对陆北深只字不提?” “北深他……听说出了意外,已经不在了。” 乔云霄沉默。 顾初见他这般神情,心“咯噔”一下,“你并没有感到意外,这么说,你早就知道?” “是。”乔云霄也没想瞒她,“应该是在咱们订婚后的不久,我听在a大的朋友说,有人替陆北深来拿学籍档案,我那个朋友还纳闷呢,按理说陆北深的档案早就应该转走了才对,当年是他主动选择出国的。但是后来他偷听到那人给校方的解释,说陆北深发生了车祸。” 顾初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钻着疼,指甲都抠在掌心之中,“你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我不想看着你伤心。”乔云霄压了眼里的疼,强调,“但我现在十分怀疑当年发生的事,陆北深真的是发生了意外还是人为?” 顾初愕然。 “你真的相信兄弟情深?假设一下,如果当时讨陆振扬喜欢的是陆北深,那么陆北辰会怎么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可能。” “我的猜测是大胆了些,可你一点都不怀疑吗?” 顾初摇头,“我不相信。” “你为什么相信那个人?”乔云霄语气有点冲了,“还是他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想起周末那晚他就来气,当然,他不可能拿着这件事来质问顾初。 “我真的——”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乔云霄皱了下眉头。 惊了一下顾初。她转头,目光落在了刚进餐厅的一群人身上,其中一人,格外引人注目,是陆北辰。七八个西装革履的男士间,只有他穿得最为随意,不是衬衫西裤,而是一身休闲装,素而干净,衣料却看得出十分考究,搭配得体,阳光却又刚烈,太阳镜遮了锋利的眼,很是悠闲慵懒。但很显然的,几个人对他格外尊重,虽说休闲逍遥,但于人群之中权威丝毫不减。 可就这么一身装扮 ,令顾初的大脑“嗡”地一声,耳边是乔云霄的冷笑,“这么身打扮,还真让我以为看见了陆北深。” 是的,顾初也误以为是陆北深,不拘不束,慵懒十足的神情,偶尔眉头会皱起一丝不耐烦,高冷傲娇,甚至有些嚣张不羁,就算身处人群之中,也能第一时间找到他那尊高大的身影。 而陆北辰,英俊的脸就偏偏往这边转了一下,戴着太阳镜的眼似乎在这边停留了一下,顾初的心脏差点跳出来,赶忙将头转过来。很显然,这又不知道是什么领导邀请他吃饭了,她觉得自己就不应该来这种地方,因为刚一进来时她的右眼皮就在跳。 乔云霄始终在盯着那边看,皱眉喃喃,“我真的不相信他不是陆北深。” “如果他是北深,那么我没别的希望,就是愿他每天快快乐乐的。”顾初落寞。 乔云霄转过头盯着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边,依旧热闹,餐厅经理为他们安排了vip包厢,顾初这边始终绷着,很快地,她隐约听到那道熟悉的嗓音在说,“就那个包厢吧。”很清淡的语调,却不容拒绝。 然后,有人连连迎合说行,餐厅经理就领着一群人过来了。 顾初的心又提了上来。 几米开外的包厢,他们逐一落座,当然,如果彼此陌生,谁都不会去注意其他包厢的情况。顾初悄悄打眼过去,陆北辰指定的包厢就在她的对面,只要她一抬头,就能看见里面的情况。 陆北辰坐了主席位,他坐得安然,顾初的心却敲了鼓,只要他抬头这边瞧,视线还是畅通无阻的。正想着,那边的陆北辰就摘了太阳镜,那双眼就准确无误地扫过来。 “咣当”,顾初手中的红酒杯碰到了餐盘,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嘹亮。 这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倒也奇了怪了,刚刚陷入悲伤情绪的她,现在满满的都成了莫名的慌乱紧张。刚刚那一眼她看得真切,那一群人中除了陆北辰外还有一个是她认识的,林嘉悦。她就那么温柔地坐在陆北深身边,轻声细语。 乔云霄不是没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面色复杂。 “我们还是走吧。”顾初惶惶不安,陆北辰的突然出现搅乱了她所有的心思,不知是因为乔云霄刚刚的话,还是想起了昨天早上的意外。 “你怕什么?”乔云霄不满她这个样子,“既然他不是陆北深,你还紧张什么?” 顾初咬咬唇,没抬头,却总觉得有两道锐利的目光直逼过来,她感觉,陆北辰在一直朝着这边看。 “你别紧张,有我在。”乔云霄说着,为她倒了一点酒,“早年的顾大胆跑哪去了?” 因为心中愧疚,所以才怕。当然,顾初没说出这句话来。用酒压惊还是很好的,一口酒下去,想要装着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旁的手机就响了一下。她顺势低眼瞅了一下,一条短信,在屏幕仅亮了几秒的空档,上面的一行字却震惊了顾初:昨天早上你落荒而逃的这笔账该怎么算? “咳——”顾初一口气没倒匀就被酒给呛到了,心中却是大骇。 乔云霄见状赶忙上前轻拍她的后背,“怎么回事儿?” 手机屏已经暗了,他自然看不到短信的内容,顾初忙忙摆手,示意他没事,又将手机不着痕迹地装进了挎包里,借着放酒杯的空档,瞅了一眼那边的包厢。包厢里谈笑风生,餐厅经理特意送了瓶红酒过去,其中一人正在跟陆北辰倒酒,不知道在跟他说什么,不过看得出是些恭维的话,陆北辰的嘴角只是微微上扬,没有过多的表情。他没朝着这边看,林嘉悦挨得他很近,亲昵地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完全是沉浸在幸福中小女人该有的模样,陆北辰便点了下头,顾初看见,林嘉悦满脸欣喜。 如果不是显示了陆北辰的名字,她一定会以为刚刚那条短信是别人发的。 乔云霄举起杯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差不多就行了啊,你别真把他当成陆北深了啊。” “我没有。” “那你总看他干什么?咱们吃咱们的,他还能过来搅局不成啊?” “他……”顾初下意识地又往那边瞟了一眼,紧跟着转过头故作镇静,抬起左手,挡着脸,变调的声线还是出卖了她,“还真过来了。” 再让她眼睛贱,他怎么就过来了? 乔云霄还巴不得跟他来此正面交锋,见他朝着这边走过来,那稳健的步伐看起来着实自信,乔云霄也挺直了脊梁,待陆北辰已经到了桌边,他便占领先机,端了酒杯磊落而起,“陆先生?” 陆北辰也端着酒杯,“这么巧,乔公子。” 两只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却让顾初想到了一幅画面:两大高手华山论剑……一时间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也不知道是这几年她的胆子没了顺便连带着心脏也弱了,还是说陆北辰这个人的气场强悍把她给吓的,总之,她只能听见 “嗡嗡”的声响。 “说来也真是奇怪了,这么近距离地看陆先生,总觉得像是在看一位故人。” 陆北辰浅笑,“上辈子有缘吧,又或者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他四两拨千斤,这才低头看向顾初,“顾小姐,方便坐你旁边吗?” “啊?”终于,顾初找到了心跳,撞地胸口快裂了,抬头看着他,她口干舌燥,“啊……” 从这个角度看,陆北辰有着一股子邪,轮廓分明的脸,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突显了棱角外捉的性感下巴,还有微挑的唇,不羁又危险,像极了黑夜中具备攻击力的兽,顾初觉得眩目,他的笑,很不怀好意,与昨天早上睡得跟个孩子的他截然不同。 还没等陆北辰有所行动,乔云霄倒是快人一步,“陆先生可以坐我的位置。”说着,就绕到了顾初这边,直接坐在了她的身边,指了指对面的空座,“请。”下一秒就后悔了,如此,顾初正好跟他面对面。 陆北辰的笑就不着痕迹地蔓进了眼眸深处,顶着乔云霄后悔的眼神就坐了下来,不疾不徐地说了句,“多谢。” 乔云霄胸口憋气,很快地,调整表情,“陆先生这次来琼州阵仗很大啊,我也听说了萧雪的案子,也难怪陆先生这么上心,弟弟的女朋友嘛,自然要亲力亲为了。” 衣角被顾初暗自拉扯了两下,奈何乔云霄无动于衷。她自然是不敢抬头,面对面的距离很近,她似乎都能听到陆北辰轻笑的声音。 ***今天更新完毕,谢谢大家的支持! ☆、被人将了军 在一场战役中,最先赢得先机的一方往往成了赢家,而赢得先机未必是两军对垒时身先动的一方,别怪顾初联想到那么远,乔云霄主动起身的那一刻,她就似乎能从他那双含笑的眼睛里扑捉到熊熊战火,那架势如同个常胜将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很显然,他轻敌了,在没有摸透陆北辰的底细前他冒然迎战,以至于将自己逼到了无法后退的境地。至少,顾初认为陆北辰其实是只狐狸,从第一次较量她就明白对付这种人出奇才能制胜,你劈头盖脸地集中火力进攻,结果他就来招化骨绵掌应对,注定了你使多大劲儿就将会受多大的内伤。 短暂交锋,可以看得出陆北辰是绝对沉得住气耐得住攻击的人,想想也对,正常人面对的都是活人,斗智斗勇也总是有个你来我往,像是升级打怪一样,被人打了脸后又通过修炼充实自己争取下一次的全胜。但陆北辰不同,他不是正常人,他的工作性质就注定了他当不了正常人,所以他面对的都是死人,在死人身上找线索就好比在跟老天爷斗智商,跟时间争魄力,这种人就像是在一群练武的人里最先得到武功秘籍的那个。他笑的时候,像是在真正的笑,因为无法从他的笑眼里挖掘他的内心所想,他可以不动声色,可以随和从容,但千万不能就此信了他的“善意”,因为,他已经在谈笑风生中运筹帷幄了。 所以,当乔云霄对陆北辰说出那句话后,顾初觉得,陆北辰是绝对不会让乔云霄占到丝毫便宜的。她听到了他在轻笑,头皮就开始发麻了,不消抬头就能想到他的表情。 “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活着嘛,总是要找点事情来做。就像乔远集团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乔公子也要费神奔波一样。”陆北辰的口吻甚是悠哉,“不过,乔公子是经商的,据我所知经商之人十有八九都是信息灵通士,乔公子不该出这种洋相才对。” “你什么意思?”乔云霄冷笑。 陆北辰眼底的笑意更深,“我呢不过是个局外人,有些事还真没有发言权。萧雪跟我弟弟的关系,我想最知情的是顾小姐才对。” 正在闷头吃东西的顾初差点又被噎到,其实,她纯粹就是想在这场战役中全身而退,或者说得更没骨气一点就是她想临阵脱逃,却不曾想直接被陆北辰点了名,然后硬生生地被他给拖到了大炮口,迎难而上。她嘴里还叼着块肉,抬眼看着陆北辰,那肉的浓香混着上好芝士的醇浓极大地*着她的味蕾,想咽下去还不能。 陆北辰盯着她看的眼,笑容就有了不一样的内容。 “我的意思是,顾小姐最清楚萧雪是不是我弟弟的女朋友。”陆北辰看着她,态度看似谦虚,却是纯心故意。“顾小姐,我说的没错吧?” 烫手的芋头就这么不含糊地扔到了顾初的手里,接不接已经不是她能考虑的问题。一时间只能像块木头似的杵在那儿,嘴里的肉还不忘提醒着别人她其实是个食肉动物,很显然,她失去了救援,身边的乔云霄是没料到陆北辰会来这么一招,一时间也语塞了。 顾初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就在心焦的时候,有一道轻柔的声音算是恰到好处地把她给救了。 “顾初?真的是你呀,刚才我就看着像,还心想着能不能是你呢。”是林嘉悦。 顾初简直想要感谢林嘉悦的八辈祖宗了,甚至恨不得给她烧柱高香,顺势将嘴里的肉快速嚼了几下咽进了肚,起身,语调也因为林嘉悦的“仗义相助”而变得异常热情,“是呀,好巧,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林嘉悦身后还跟了位男士,看样子是请陆北辰回去喝酒的。林嘉悦今天看起来跟平时很是不一样,穿得自然是大方得体了,只是头发剪短了不少,看上去整个人都精致干练了很多。她热情地拉了拉顾初的手,眉开眼笑,“我之前还跟北辰说呢,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咱们约出来一起吃饭,瞧瞧今天就巧了。”话毕,便松开了她的手,温柔地坐在了陆北辰身边,略有撒娇道,“你也真是的,知道顾初在这儿呢都不告诉我一声。” 她的眼眸像是盛满了水,能溺死个人,等跟陆北辰说完这番话后,又瞧了瞧对面的乔云霄,抿唇笑道,“而且还有乔公子在场,今天多难得啊。” 一旁的顾初见这情形后心里明镜了,原来林嘉悦认识乔云霄,不过想来同是上流社会的圈子,大家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认识也不奇怪。倒是乔云霄,看上去风平浪静的,不同于林嘉悦的热情,淡淡地回了句,“林小姐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客气了?这种巧合用在我身上,你也不想的吧?” 林嘉悦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停滞,但还是轻声细语的,“乔公子说话总是这么幽默。” 乔云霄哼笑了一声。 一直站在边儿上插不上嘴的男人这个时候马上见缝插针,“您一定就是乔云霄乔总对吧?幸会幸会。” “你谁呀?”乔云霄语气不友善。 男人马上掏出名片递上,“早些年我跟乔总的父亲有过生意往来,当时还见过您呢,不过我想您也不 记得我了,今天能再次遇见真是巧了。” 乔云霄倒也是耐着性子接过名片看了一眼,点了下头没表态。 “今天还真是双喜临门了,我们请到了陆教授,还碰到了乔总,大家又都认识,我提议啊,咱们挪到一个包厢,好好聊聊怎么样?”男人说。 乔云霄抬眼瞧了一眼他,脸色不大好看。紧跟着又有几个人走上前,“哎呦我说陆教授啊,您这是什么情况啊把我们都给撇了?”其中一位胖男士又眼尖地看见乔云霄,一拍脑袋,“呦,乔总也在呢。” 乔云霄烦都要烦死了,起了身跟胖男士打了个哈哈,这边拉起了顾初的手,“咱们走吧。” 陆北辰原本是笑着的,见这一幕后唇边笑纹就隐去了,盯着乔云霄拉着顾初的手,眉间泛凉,而他的神情,被身边的林嘉悦一丝不差地看在眼里。另一边,那胖男士见状后马上阻止,“哎呀乔总乔总,你这就不对了啊,咱俩可是有生意往来的,扭头就走是躲着我呢还是不给人陆教授面子呀?”说到这儿又在乔云霄耳畔小声嘀咕道,“那边包厢还坐着几位领导呢,都有头有脸的主儿,你过去打声招呼也好啊。” 乔云霄烦躁地皱眉,刚刚递名片的家伙也凑上前吆喝,“对啊对啊,您看,您和陆教授还认识,就一起吧。” 顾初抬眼瞧了瞧乔云霄,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出来,小声说,“你留下吧。” “乔公子。”始终沉默的陆北辰开口了,他杯中酒已经喝完,不知何时自顾自地倒了些桌上的红酒,慵懒地晃动着酒杯,“相请不如偶遇,赏个脸跟大家伙吃顿饭也不算什么难事。” 乔云霄转过身看着陆北辰,面色僵冷,陆北辰却相反,笑得一脸无害。 “请吧请吧。”胖男士笑呵呵地招呼,又马上对陆北辰点头哈腰地说,“陆教授,您也请吧,咱不能让领导等着咱们不是?” 陆北辰便站起身,“走吧。” “来来来,一起一起,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顾初知道这种场合乔云霄是脱不开身的,就打算悄悄退了,岂料刚一迈步,眼前有道高大的身影一晃,抬眼,是陆北辰。 他手臂一伸做“请”的姿态,恰似绅士,“顾小姐也请吧。” 顾初的心悬了起来,目光一转看向乔云霄,求助式的神情。乔云霄有心救她,便道,“你有事你就先走吧。” 只可惜这话还没落地就被人接住 了,是那位胖男士,热情好客的,“别别别,一起一起吧,我知道乔公子这是二人约会,但这个时候把女朋友赶走也不行啊,来来来,都到我们的包厢用餐,我亲自给二位赔罪。” 林嘉悦这时也窜过来攥住了她的手,“顾初,你就当陪我吧,一桌子都是男人,我太孤单了。” 顾初真是头大了,见乔云霄也是一脸为难,她也只好就范了。经过陆北辰身边的时候,她低着头故意没看他,心里的气却已经顶到了嗓子眼。 进了包厢,里面还有五六位男士,坐得端正,看样子就是在机关工作的人,见陆北辰一行人回来后,纷纷道,“陆教授,约您吃个饭可真不容易呦。” “失礼失礼。”陆北辰看似谦逊。 有人认出了乔云霄,也直呼巧合。包厢的面积比之前的大很多,就这样,胖男士又命服务生加了两把椅子,其他认识乔云霄的人纷纷寒暄,服务生加椅子时胖男士吩咐说,“乔总和这位女士跟陆教授一样都是贵客,来来来,都在主席位。” 所以,顾初一坐下就如坐针毡,她被安排在了陆北辰的右手边,乔云霄在她旁边。见状,乔云霄想要换位置,却被挨着的胖男人一把拉住了,“乔总,今天有缘碰上啊,不醉不归。” 乔云霄也被卡死在位置上换不了了。 ***小樱桃们,今天因为要参加个活动,所以三千字更新,明天尽量多更一些啊,精彩内容明天继续,挨个么哒。 ☆、像是在看着故人 依照顾初以往对乔云霄的了解,他不是个吃素的主儿,别人咬他一分他会奉还别人三分,许是乔家世世代代秉承着强势的从商作风,社会地位造就了乔家人骨子里的骄傲,而这种骄傲流传到乔云霄这一代更是明显。乔家虽说在不好的年代被人抄了家,但乔父的精明能干为乔云霄营造了最优渥的生存环境,乔云霄没吃过什么苦,想要什么东西也是唾手可得,在同龄孩子还觉得出国是件奢侈的事情时,小小的乔云霄已经在国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度假别墅。所以,他的优越感是与生俱来的,再加上见多识广,特立独行,便更是八个不屑十个不服的。 他讨厌受人约束,更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但今天,虽说他显示出了万般的不耐烦却还是留下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遇上对手了,这个对手就是陆北辰。乔云霄的直面火力对于暗黑城府的陆北辰来说没起到任何作用,向来好胜的乔云霄自然是想留下来狠狠咬他一口。 酒桌上除了红酒外,还上了两瓶白酒,乔云霄曾一度想将陆北辰杯中的红酒换成白的,却始终没有得逞,陆北辰以工作为由声称喝不惯白酒,甚至可以笑着直迎乔云霄的冷嘲热讽,面对他的主动倒酒都能伸手盖住杯口,这番种种令乔云霄是始料未及的。顾初在旁看着心忧,她觉得是乔云霄错误地估算了陆北辰,认为这是在公众场合下陆北辰总不会做得太明显,酒桌上随便叫出谁都是好面子的人,总不会做出拒酒的行为,但,陆北辰就是这么做了。 胖男士会错意了,以为是乔云霄想找人陪着喝白的,见陆北辰拒绝后生怕乔云霄心里不舒服就赶忙开白酒,替他和其他领导们都满上,连连说,“陆教授喝不惯白酒咱们也别勉强,我们来。” 其他领导们也都是酒桌上拼出来的,白酒自然不在话下,乔云霄暗自叫苦,但已是骑虎难下。顾初无奈,幸好酒桌上的男人们没逼着她喝酒。挨着陆北辰坐,她总觉的全身不自在,那边又总会听见林嘉悦的轻声细语,心里就像是扎了一排小刺。 其实顾初不得不承认,林嘉悦有品位有气质,单是全身散发出的女人味就甩了她一条街。这么想着,胃就堵得难受了。拿筷子的手就松了一下,筷子“啪”地落地。 酒桌上的吆喝声太大了,遮住了这声清脆。 顾初弯身去拾,岂料陆北辰快她一步,她的手指就碰到了他的手,刚要缩回去,隔着桌布,他顺势就握住了她的手。 如同一个浪尖打了过来,拍得她有点晕,下意 识挣脱,陆北辰却将她的手攥得更紧。顾初不敢声张,心脏却在砰砰狂跳,自然是又羞又急,而这时,乔云霄在旁问,“怎么了?” 问话的同时,陆北辰就不着痕迹地松开了她的手,拾起了地上的筷子,坐直了身子,顾初也只能跟着起身,便听陆北辰叫了服务生,“换一双筷子过来。” 服务生很快拿了一双崭新的筷子过来,陆北辰接过,又递到顾初面前,笑,“顾小姐?” 顾初抬眼看他,他的笑很是善意,可她嗅到了狡猾的气息。 乔云霄微微眯眼,盯着陆北辰,像是猎人盯着猎物似的,林嘉悦在旁没有说话,始终低着头,貌似没看见发生的一切。顾初压了心头的不舒服,接过了筷子,乔云霄马上伸过手臂搂了下她的肩膀,在她耳畔压低了嗓音问,“没事儿吧?” 顾初冲着他轻轻摇头,然后将筷子放下,说,“我去趟洗手间。” “我陪你。”乔云霄说着就要起身。 林嘉悦的嗓音就温温柔柔地插过来,“我正好也要去,我和她一起了。乔公子,你个大男人的陪着个女生去洗手间不大好。”话毕,隔着陆北辰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走啦。” 顾初示意乔云霄不用相陪,起身跟着林嘉悦去了。 远离了酒桌,呼吸就新鲜了。 又或者是,少了那一份压力后,顾初觉得呼吸也顺畅了。 “看样子你不习惯这种场合呀。”洗手间的化妆镜前,林嘉悦从精致的小手包了掏出支口红,看着镜中的顾初说了句,然后,口红在唇上稍稍点了点,上下唇轻轻一抿,唇色就愈发地娇艳动人。 顾初伸手沾了点冷水,轻轻地拍了下脸,缓解了不适后轻声回答,“是啊,不是很习惯。” “其实我也挺讨厌这种场合的。”林嘉悦笑了笑,将口红放回了手包里,“如果不是因为北辰在的话,我早就走了。你也知道,那些男人们啊吃吃喝喝的还挺浪费时间的。” 顾初微笑,没说什么。 “你觉得我新发型好看吗?”林嘉悦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将一侧的发丝别在了耳边,露出一枚精致的耳钉,衬得她的耳垂娇嫩白细。 “我觉得挺好看的,相比之前看着干练。”顾初说完,觉得似乎用词不当,补了句,“其实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样都好看,无论是长发还是短发。”还有她的那款耳钉,不炫耀却是低调奢华。 林嘉悦眉眼笑得深邃,“今年流行短发。”见顾初盯着她的耳垂看,便伸手摸了摸耳钉,解释,“哦,这款耳钉会不会太夸张了?” “不会,配你今天的这身裙子很漂亮。” “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眼光的女孩儿。”林嘉悦笑得总是和善,“你知道吗,这是我过生日的时候北辰送我的礼物,他是请万宝龙订制的,平时我都不舍得戴的。不过啊,他生日的时候我也送了他一支万宝龙的钢笔,他也喜欢的不得了呢,工作的时候一直用着。” “挺适合你们的。”她勉强迎合。 “你喜欢吗?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就送你。”说着,就要把耳钉摘下来。 “别别别,这是他……陆教授送你的,你怎么能送人呢?”顾初赶忙阻止。 “或者你喜欢什么我送你呀。”林嘉悦说着,一把拉过她的手,“啊对了,你生日多少呀,我们都是朋友了,我送你生日礼物。” “真的不用。” “你跟我还客气呀?” “我……生日都过完了。” “那明年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啊。” 顾初“嗯”了句,就没再多说什么了,她觉得,虽然林嘉悦热络,但总会给她一种刻意营造热闹气氛的感觉,其实她觉得没有旁人在的时候,她和林嘉悦没什么话可说。可她又不想马上回酒桌,想起刚刚陆北辰的行为,她的心就乱扑腾,手指尖还在滚烫。 “其实啊,是北辰喜欢呢。”林嘉悦冷不丁说了句。 顾初没反应过来。 林嘉悦便笑了,指了指头发,“北辰喜欢看我短头发的样子,所以我就剪短了。” “……挺好的。” 林嘉悦转过身,轻轻扬了扬手包,优雅极了,“需要补妆吗?” 顾初忙摆手,“我很少化妆的。” 现在为生计奔波的她哪还有时间想着往自己脸上贴金?她的母亲讲究,所以打小她用的东西也甚是讲究,哪怕是一把梳子都是直接找品牌商订做的。现在她已经用不起那些品牌的东西,但也不意味着会用一些含有化学或工业成分的劣质护肤品来毁坏自己的皮肤,很多时候她会自己做一些新鲜的纯露用来护肤,平时最注意的就是补水,她是有心得的,只要补足了水比什么都强。 “女人是要懂得打扮自己的。”林嘉悦放下手包,打量了她一番,轻笑,“不过有难怪你现在不 在乎了,你的皮肤很好,自然地白里透红,真是羡慕人啊。” 顾初只能笑,她不大喜欢这种需要相互恭维才能聊天的方式。 “那个,我们——” “你和北辰以前认识吗?”林嘉悦直接了当地问。 顾初没吃惊,其实她心知肚明,林嘉悦跟着她一同来洗手间,一定是有话要说的。 摇头,她没有任何的解释。 “可是我觉得,你们像是认识了好久似的呢?” “这怎么可能呢?” “北辰看你的眼神,像是在看故人。” “我想你误会了,我跟陆教授刚认识没多久,也就是在警局的时候,那天你也在场。” 林嘉悦轻轻点头,再次微微扬笑,细细的贝齿光泽温润,“北辰这个人啊,平时严肃惯了,很多人都不敢亲近他呢,我倒是希望你们之前就认识,有了老朋友在场的话,我们的婚礼才热闹呀。” 顾初怔住了。 然后,听见心底深处冒出个小小尖叫的回音,四处回荡。这声音如同被镰刀割走了灵魂似的疼痛,绝望,她努力想要去够到那一抹绿洲,可放眼望去,只有一片荒芜的沙漠。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突然扯出来钉在了灵幡之上,杵在不凋不败的沙漠中,那颗还在流的心脏就因承受不住疼痛的负荷而枯萎。 ****今天八千字,先更上三千字,剩下的五千字晚七点更新,请同学们备好板凳准时候着啊。 ☆、明天,我等你 她不该有这种情绪,顾初在心里想。因为林嘉悦喜欢的人是陆北辰,要嫁的也是陆北辰,她原本就跟这个男人没什么关系啊,除了中间横着一个北深。她凭什么难过?凭什么有一瞬就那么绝望?对,他是陆北辰,不是北深,可他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为什么就进揪住她不放,硬生生地将她拖进了这个战场里?他是纯心将她的生活弄得一团糟吗?对,他就是有这个打算,他成功了。 “我呀,是见到了乔云霄之后才想起你是谁的。”林嘉悦转过身,洗了洗手,看着镜中的顾初,“原来你就是跟乔云霄订婚的那位顾家小姐呀,你都不知道,当年乔云霄订婚消息一传出来,我有个姐妹哭得死去活来的,要不是我拉着说不准就跳楼了。” “啊?” “你别紧张,我可不是兴师问罪来的。”林嘉悦轻轻一笑,“乔家公子风度翩翩的,惹得几个女人为他痴迷也很正常,就是吧,我有时候挺看不惯他那个劲儿的,怎么说,有点傲娇。” “你们很熟?” “也算是吧,你也应该清楚,生意场上你来我往的,谁跟谁认识也习以为常了,我呢,一来是有姐妹喜欢他,二来在一些宴会场合上也跟他打过几次交道,就这样。”林嘉悦耸耸肩膀,末了,走上前语气变得轻柔,“对不起啊,前两次我没认出你来,我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你们顾家的事。” “都过去了。”顾初现在很少提及以往,在她看来,顾家曾经的辉煌不属于她,现在她能做的就是,不能让顾家继续落魄下去。 “是啊,困难总会过去的,再说了,现在乔云霄不是又回到你身边了吗?这样挺好的,看得出他是真心待你呢。” 顾初微微一愣,然后很快想起多年前坊间的传言,当年一场订婚宴后就没了下文,便有媒体八卦出这么一则消息:乔云霄因顾家落魄劈腿,顾家小姐惨遭抛弃。不过这个消息没有在网上存在多久,很快就没了,但也不意味着没被人看到。 她没解释太多,只是轻轻笑着。 “男人啊或多或少都是有问题的,就拿北辰来说吧,他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以工作为重了,什么事儿啊跟工作一碰头那都成了小事儿。”林嘉悦温柔地安抚她,“我认识他三年多了,约会次数都屈指可数,幸好他还是经常找我父亲喝茶聊天的,要不然啊平时想见他一面都难。” 三年多了? 顾初还以为他们很早就认识了,想了想问,“那你知道 陆教授还有个弟弟吗?” “他当然有弟弟了。”林嘉悦说,“南深嘛,我们都很熟的。” “南深?”顾初愣住。 “对啊,陆南深,陆家最小的儿子。”林嘉悦为她解释,“陆家有三个儿子,老大陆东深,老幺陆南深,陆北辰在家中排行第二,他们三个啊,就是被外界称为‘陆门三杰’的嘛。” 陆门三杰,她不陌生,因为乔云霄刚刚跟她提过不久,但乔云霄没跟她说过,陆家的小儿子叫做陆南深,怎么又出来个陆南深……等等,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想了想,蓦地打了个激灵,“你说的陆南深,该不会是那个被业界称为音乐天才的陆南深吧?” 林嘉悦十分自然地点头,“就是他啊,原来你不知道他也是陆门的人啊?” 顾初轻轻摇头,其实陆南深是谁并不重要,她刚刚有一瞬还以为是北深改了名字,可陆南深她见过照片,不是北深。良久后,她才问,“那……你听说过陆教授还有个弟弟叫北深的吗?” “北深?”林嘉悦微微皱眉想了下,恍悟,“哦,我好像是有点印象,不过是听大人们提起过的,北辰像是有个同胞弟弟,但是不是叫北深我就不清楚了。” “那你知道那个同胞弟弟现在的情况吗?”其实顾初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期待着是陆北辰的一场欺骗?其实陆北深还没死? 林嘉悦摇头,“我不清楚,虽说我父亲跟陆伯伯相交不错,但陆家自己的事还是很少让外人知晓的。” 顾初的心就在风中飘摇了。 “你怎么突然问这件事?你是认识他的弟弟?” “哦不是,我也是听说而已,好奇问问。” 林嘉悦迟疑地看着她,顾初不习惯被人这么审视,便说,“你快回去吧,陆教授还等着你呢。” “你不回去?” “我之前喝了点红酒,想再洗把脸醒醒酒回去。”顾初说,“别等我了,酒桌上就咱们两个,咱都不回去不大好。” 林嘉悦点点头,“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去吧。” 林嘉悦离开了后,顾初将水龙头开到了最大,放了满满一池子水,然后弯身,整张脸都浸在了水里。冰冷的水温透过她的皮肤毛孔直接穿透了大脑皮层,她觉得,整个人就莫名地悲伤了起来。记忆中的大男孩儿,张扬肆意的青春岁月全都如白马过驹转瞬即逝。她的北 深不见了,老天爷始终没将他还给她,包厢中的只有了一张跟北深相似的脸,他是别人的男朋友,也终将会成为别人的丈夫。 顾家已是过去,别人再提及也不过是一句,原来你是当年顾家的顾小姐。 “当年”这个词有多可怕,没经历过失去和苦痛的人永远不会觉得这两个字有多残忍。她知道,在她还肆意享受花样年华时却要面对生离死别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当年、从前、曾经……这些不再是她能骄傲说出口的词语。她逃避她不敢面对,在熬过涅槃般的苦痛后才走到今天,她想忘,也能忘。 她拼命地告诉自己,她是个健忘的人,也是个眼睛长在前面的人,所以一心只想着往前看。可实际上,她其实没想象中的坚强。 窒息的痛刺了她的眼,她想哭,于是就很想将眼泪流在冰水里,这样,就没人知道她哭过。但为什么要哭?连她都找不出原因,只觉得,心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压得她想哭。终顾初抬起脸,大口大口地呼吸。 镜中的她甚是狼狈,水珠自上而下地流,那真像是泪水,打湿了衣襟。 顾初就盯着自己,等气喘匀了,她才拿过旁边的干脸巾,一点一点地擦干了脸上的水珠,脸颊还是冰凉,甚至还有点麻木。嗯,“麻木”这个词,她喜欢。对着镜子,她稍稍调整了情绪,再抬眼时,刚刚失控的悲伤早已掩藏。 一切都会很好,不是吗? 出了洗手间,她现在唯独担心的就是乔云霄,怕他喝醉了,岂料刚一迈步,有男人的声音从身后扬起,“你怎么样?” 顾初猛地顿步,转头,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情绪就面临着岌岌可危的命运。男女洗手间一左一右,中间隔着公共的休息区,陆北辰慵懒地靠在镜子旁,夹着只燃了半截的烟,烟雾渐渐扩散,他看着她的眼幽黑如墨。 她没料到他会从包厢里出来,一时间不知所措。 “不舒服?”他又问。 “没有,挺好的。”顾初暗自吸气。 陆北辰没说话,抽了口烟,再轻轻吐出,烟圈再次被妖魔化,像是只手,悄然地伸到了她的脖子,她觉得有点窒息,就像是,刚刚将脸浸在水里的那一刻。 “我回包厢了。”她决定溜之大吉。 “我让你回去了吗?”陆北辰语气不大客气。 顾初只好停步,“还有事吗?” “你过来。”陆北辰说着,反身将 手里的烟摁灭在旁边雕花烫金的烟灰缸里,洗了手,盯着镜子里的顾初。 其实顾初不大习惯他的命令口吻,但转头一想,这是被众人*坏了的男人,许是这种口吻都成了平常化了。走上前,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陆教授,你吩咐我做的事我都已经做完了。” “你在害怕?”他转身,这一次居高临下面对着她。 “没有。” “让我猜猜。”陆北辰故作思索,低头凑近了她,“看你恨不得躲我躲到一万八千里的样子,是怕被乔云霄看见?” “我真的——” 下一秒她就被他推在了墙上,他的脸就压了下来,顾初吓得惊喘,闪过脑中的第一个直觉是他又要占她便宜了。不过,余惊过后,顾初才反应过来,他并没有向之前那样,慢慢睁眼,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他的鼻尖近乎贴上她的,近到,两人的呼吸再次纠缠。 “你是不是欠了我一个解释?”陆北辰唇稍没上扬,眼睛里也没了笑。 她欠他解释吗?她不是欠了他一个陆北深吗? “说话。”他淡淡命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初只能盯着他的胸口位置暗自祈祷,这一幕别让林嘉悦看见就好,否则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前一秒还跟人信誓旦旦地说她与陆北辰不熟,下一秒就以这种*的姿态相处,换做是谁都会心生芥蒂。他们不是要结婚了吗?她不想被第三者。 这念头闪过的时候,她又是想笑了,顾初啊顾初,你明明知道陆北辰林林种种的行为不过是想挖开你内心的愧疚,他不过就是想要报复,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宝了,还真以为能影响到他们两个的感情? “我帮你回忆?”陆北辰似笑非笑盯着她的脸蛋说。 顾初不想再受他钳制,抬头,不悦道,“不就是早上醒了没看见我吗?我做错什么了?我就是提早走了,能怎么着?”话脱口,挺解气,也很牛气,可紧跟着她就意识到错了,这句回复有太多歧义,误传的信息量之大能害死人。 然后,她就成功地看见了陆北辰得逞的笑,他的脸又往下压了压,语气轻柔,“没错,我是不能把你怎么着,但下次你要记住,我不起*你就不准起*,更不准提前离开。” “我才不……等等,什么下次?谁跟你还有下次?”顾初反击。 陆北辰不怒反笑,“我们当然还有下次,你以为你 工作结束了?” “……”顾初心里愕然,怎么能有这么强盗思维的人? “我又不是你的助理,帮你一次忙也就算了,你别太过分啊。” “又不是让你白帮忙。”陆北辰笑。 顾初心思小小活动一下,“你的意思是……” “一个案子在调查时总会留出一些额外的申请资金给外援专家。” 顾初眼睛一亮,也顾不上跟他的姿势有多么*,“有额外可以申请出来的资金?” 陆北辰笑得惬意,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那架势像足了抚摸一只猫,“所以啊,我得感谢你,替局里节省了这么一笔开支。” “啊?”顾初内心期待的小火苗被硬生生给掐断了。 “小同志,你要好好替我工作。”陆北辰看穿她的心思,但也没拆穿,轻描淡写地就规避了上一个话题,“你在文件里标准的有关萧雪生前服用过的药物名单,我需要一份详解,药物的用途、成分和副作用,你都需要一一给我列明。” 顾初艰难地舔了舔唇,“不会吧……”不给她钱,还要她继续为他工作? “明天来酒店找我,当然,时间由你支配,工作量你也清楚,很大,你来得晚完成得晚,回家也会晚。” 顾初瞪着他。 “还有,我比较喜欢吃你做的小炒牛肉,明天的晚餐我要吃这道菜,记住了。” 她凭什么要记住? “我不——” “顾初!”不远处,不悦的嗓音打断了她欲要反抗的言论。 转头,是乔云霄。 他的脸有点红,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可是还没醉,站在那儿,极为严肃。 顾初头一大,她真怕乔云霄在下一秒冲过来。陆北辰却没放开她,只是转头看了乔云霄一眼后笑容扩大,再转头过来,高蜓的鼻尖就擦着她的脸颊压过来,“明天,我在酒店等你。” “陆北辰,你放开她。”乔云霄果然冲了过来,一把将陆北辰扯开。 从顾初的角度看得清楚,乔云霄的额头青筋爆出,她担心他会像打医院主任似的一拳头打在陆北辰脸上。便马上钻进了两人之间,“别吵了。” “你对她做什么了?”乔云霄盯着陆北辰。 很显然,顾初引以为傲的身高在两个男人之间也处在了下风,两个大男人一对峙,她就 像是夹在石头缝里的小草,不起丝毫作用。陆北辰笑得轻松,“你想知道?问她。” 乔云霄暗自咬牙。 “好了好了,会被别人看到的。”顾初扯着乔云霄的胳膊,用力往外拉。 乔云霄的身高与陆北辰不差上下,一僵持起来还挺让顾初吃力的,他还在原地站着,突然手臂就一收将顾初搂在了怀里,看着陆北辰,也淡淡地笑了,“陆教授,请你以后不要打扰我的女朋友。” 是威胁的口吻。 “女朋友?”陆北辰微微挑眉,却是看着顾初的,笑问,“是吗?” “你什么意思?她是不是我女朋友用得着你管吗?你算老几?”乔云霄吼了一嗓子。 震得顾初耳膜发疼,赶忙捂住了他的嘴,“小声点小声点,有人来了,走吧别吵了。” 的确有人过来了,是别桌的客人,迟疑地看着眼前状似战火蔓延的两个大男人。乔云霄再冲动也会顾着身份,忍下了,拉着顾初离开了。陆北辰眼底冷笑,没马上走,又叼了支烟在嘴,点燃,深吸,吐出烟雾。 夜深了,车子停在了路边。 乔云霄一直将顾初送到了单元楼下,始终别别扭扭的。这个期间,他的手机响了不下十遍,全都是打自上海。 “哎呀行了,你快回上海吧,别管我的事了。”顾初停了脚步,苦口婆心。 乔云霄眦牙,没好气,“你也就这点能耐了,有本事你跟陆北辰发火去。一天到晚活得一点良心都没有,我这不是为你好吗?不就是怕你吃亏吗?” “我知道你为我好,我心领了还不行吗?”顾初叹气,“给乔叔叔手术的医生也快到上海了吧,你总要回去处理的呀。” “你跟我回去。” “我警告你啊,别在我面前摆公子哥的架子。”顾初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你怎么就油盐不进呢?我再说一遍,他不是陆北深,你醒醒吧。” 顾初举手做投降状,“你怎么跟唐僧似的呢?我知道他不是陆北深,请你也相信我,我自己能处理好这一切行吗?”觉得自己的话有点重了,便轻声哄劝,“好了,真的别担心我了。” 乔云霄看着她,抬起手就疯狂地在她脑袋上揉了揉,顾初一把拨开他的手,顶着一脑袋乱发瞪着他,“烦不烦人啊?不知道自己手劲大啊。” “我是让你清醒点,别再像上大学时候 那样傻不啦叽的,看见人长了个漂亮脸蛋就神魂颠倒了。”乔云霄气归气,但终究还是对她发不起火,“长点心,听见没?” “知道了知道了。”顾初推他,“赶紧回去洗澡睡觉吧,一身酒味,还有啊,叔叔那边有什么情况你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通知你还能去是怎么着?” 顾初微怔了一下,良久后对着乔云霄点头,“是的,我会去。” 乔云霄听了这话后,一肚子的郁闷也就瞬间消失了,忍不住笑了。 ☆、相似的举动 翌日,乔云霄一早就飞回了上海,顾初亲自去送的飞机。在机场,乔云霄看上去忧心忡忡,相比上一次的欲言又止,这一次他的叮嘱就显得更加直接。他不再去忌讳谈“陆北深”的名字,不再忌讳她听到这个名字后还是否心生悲凉,在临进安检之前,他提到最多的名字就是“陆北深”和“陆北辰”,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提醒她,陆北辰绝非等闲,他身上绝对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初像是遣送刘姥姥似的终于将乔云霄送走,然后在机场坐了好久,始终盯着航班信息牌上不停变换着的航班号。琼州机场不算大,最多的航班就是飞往上海的,那条连接着她的过去与现在的航班线扯痛了视线,明明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耗费了一辈子的岁月沧桑都抵达不了。她只知道,回不去了。 几年的光景,熬熟了一个人。 她,或是乔云霄。 顾家发生变故之后,真正关心她的人少之又少,乔云霄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一个,所以对于顾初来讲,每一次的离别更像是与亲人的分开。其实她清楚的很,乔云霄不仅仅是把她当成亲人,可她情愿这么想,也许,在她心里会执拗地认为乔家是顾家在出事前最后一个接触者,所以,她才无法痛恨乔家,企图从乔家身上看到顾家的影子,而在乔云霄身上,她妄图看到的,是自己青春年少时的影子。 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一切都回不去了,可她,那么自私地想要留住些什么。 顾初赶到酒店的时候还不到九点,客房经理见她白天出现甚是惊讶,问询之后方知她被医院辞退,惋惜之余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一段时间下来,顾初跟酒店经理相处得也不错,所以也就不掩藏地跟客房经理表示自己还没做任何打算。酒店经理一听这话,思量了半天说,“其实,你有没有考虑在咱们酒店全职呢?” 在酒店做全职工作? 顾初没想过。 这份工作对于顾初来讲,性质跟在大排档销售烟草差不多,只是后者要服务户外,前者要服务室内罢了。不过说来也邪门,自从上次陆北辰“闹”了大排档后,她的烟草生意就此就中断了,缘由是相关部门换着花样地一批批地各种查,那些在路边推销烟酒的人员全都匿藏了。陆北辰很豪地光顾了她一个月的生意,然后,断送了她一辈子的兼职生涯。 顾初不想将失去烟草兼职和医院一职这种事归结到陆北辰身上,但事实上是,似乎就是在他出现后她的工 作生涯连连受挫。之前她曾查过老黄历,又闲来无事在网上各种塔罗牌算卦,无论是中式和西式,都预示着她的生活将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种变化很极端,要么就很好,要么就很糟,身边会有人相助,但也会有小人暗算。 其实说白了,一切都是要她自己选择,有时候占卜这玩意儿不过是场心理暗示。 但顾初潜意识中已经认定了自己的生活将会朝着很糟的方向发展了,她连失了两份工作,能帮助她的乔云霄走了,害得她咬牙切齿的陆北辰来了。谁是贵人谁是小人,一目了然。 “餐饮部那边的副总一直都想要你呢,你会做正宗的百花令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酒店,其他菜你又做得精致美味,虽然说这些菜只进了陆教授一人的肚子里,但从他的反应来看是挺满意你的。”客房部经理说道。 “您的意思是,我要在酒店全职的话需要调到餐饮部?” 客房经理笑着跟她解释,“你误会了,客房部这边当然是挺希望你留下,只是餐饮部也有这个意思,这还要看你的选择。” 顾初思量了半天,问,“我去哪个部门薪水能高一些呢?”不管是做厨子还是客房服务,对于她来说都可以,只要有工作做就行,千万不能断了薪水。 客房经理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然后说,“其实薪水都差不多,因为你转到餐饮也是要从帮工做起,那边不可能一下子让你做大厨的,毕竟你没有特级厨师证不是吗?再加上餐饮部经理之前对你就有芥蒂,我个人觉得你过去了肯定会受委屈。” 这番话暗含的信息不难理解,客房经理也有故意拉人之嫌,顾初自然听得出来,说,“那行,我考虑一下。”其实更多的她需要真正了解薪水的走向。 客房经理这边耽误的时间不长,顾初因为是要帮陆北辰办事所以也没换上酒店的制服。电梯直达总统套,她按了门铃。 足有一分多钟,房门才被打开。 陆北辰竟然是睡眼迷离地来开的门,上身裸着,下身一条浅咖色睡裤,头发有点乱,下巴上还有新生的胡茬。顾初万万没想到这个时间他还没起*,按门铃的手僵持在半空,眼睛无处安放,扫到哪儿都晃动着他结实嚣张的肌肉肌理。 美男初醒图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消受的,她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乱跳了。 陆北辰也没料到门口站着她,打着哈欠的嘴半天没合上,愣了几秒后,高大的身子朝旁 一移,“进吧。” 刚醒的他,嗓音听上去懒懒的,磁性低沉,还有点孩子气,许是,他是被人无故扰醒,他的身体是醒了,但城府暗黑还没醒过来。 顾初走了进来,视线有点暗,他将房间所有的窗帘都挡上了,遮住了外面的大太阳。这种情况顾初并不陌生,上一次从他*上醒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不但卧室的窗帘是遮住的,客厅、书房甚至是洗手间的光线都被遮得严严实实,但比较而言,上次房间里的光线还算是微亮,这一次,完全是不透光,她没接触过这种对睡眠环境极为苛刻的男人,活得像只鬼,见不得阳光。 身后的门被陆北辰关上了,发出了一声闷响。 紧跟着,她觉得房间里更暗了。穿过玄关的时候,膝盖不小心磕碰到了装饰台的一角,疼得她龇牙咧嘴,刚要伸手按开关,就听陆北辰不悦低喝,“别开灯。” 顾初惊愕地转头看着他,奇才啊,这么暗的光线下他都能察觉到她的细小动作。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顶着一头乱发,陆北辰又打了个哈欠问,然后从她身边过,很显然,只是一句随口问话而已。 顾初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一团高大的东西晃到了卧室,门没关,隐约又听见有重物落*的声响。她也顾不上膝盖疼了,视线稍稍适应室内的幽暗后快步走到卧室门口,探头一看,陆北辰又回到*上睡觉了。 她怔楞地站在门口,什么情况?半分多钟后,她进了卧室,来到*边一看,陆北辰半张脸都几乎埋在枕头里,被子只是胡乱地扯了一角盖身上,呼吸均匀,应该还没深睡。 “陆教授?”她轻唤。 陆北辰没反应。 卧室里更是幽暗,充塞着男人身上的气息,有淡淡的消毒水味,但很多的,气息里透着刚烈、雄性。 顾初真是挠头了,他把她叫来了自己却在睡着算怎么回事儿?是,她是来早了一点,但待客之道他怎么也不懂啊?想着,她也不能这么干呆着,蹲了下来,抬头看着*边侧躺的那张俊脸,小声再叫,“陆教授~醒醒了。” 极弱的光线下,她看见陆北辰皱了下眉头。 小心翼翼地伸出根手指,朝着他裸在空气中的肩头戳了戳,“喂。” 他还是没动静。 顾初连续戳了几下,“不是要我分析药物成分吗?快点把文件给我啊。” “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陆 北辰终于开口了,下一秒准确无误地将她的手拉住,轻轻一握,头一偏就枕在了两人相握的手上。 有一丝记忆蓦地在脑中炸开! 那是她跟北深确定了恋爱关系后的一次户外野营,两人在同一个帐篷里过了*,第二天陆北深怎么着都不醒,她便想尽了各种办法叫他起*,他嫌她闹腾,干脆攥紧了她的手,头枕了上去,嘴里嘟囔着,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等北深醒了都快中午了,出了帐篷,其他同学们早就拾完了树枝,正在生火做饭。见他们钻出了帐篷后,有男同学便开了荤腥的玩笑,“北深,你可适可而止啊,顾初那小身板能经你那么长时间折腾吗?” 当时她没明白什么意思,北深也只是笑不说话,等回程的路上顾初埋怨他太贪睡,他一脸的委屈加抱怨:顾大小姐,是你到了晚上总嚷着热,我只能将帐篷开一点小缝儿让你凉快,没有我,你早就被蚊子吃了。她才明白,北深为她赶了一晚上的蚊子。 ☆、可疑的疤痕 现在,这种记忆就在脑中盘旋着,揪着她脑神经痛得要命。顾初愣愣地看着自己被陆北辰枕着的手,手心贴着他的手心,手指与他的手指相交相缠,这一刻,她觉得他真的就是北深。 *上的那张脸,在喝着眼睛的时候多像他啊,浓密的眉,高蜓的鼻梁,处于睡眠中似孩子气的神态,有多少次,顾初很想抬起另只手摸摸他的脸,就像,当年的她在没叫醒北深后,忍不住去碰触他的脸颊,幸福地描绘着他的五官一样。 那个时候其实她在想,他的样子她肯定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念头太可怕,顾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猛地抽回了手,这一次,倒是成功地将陆北辰惊醒。他睁开眼,眼神慵懒,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我先走了,等你起*后给我打电话吧。”顾初心里惶惶不安,为搅乱了的情绪。 刚起身,紧跟着身后有声响,下一秒她被人拦腰抱起,然后,一同滚在了*。 “你要干什么?”她被他压在了身下,惊叫。 陆北辰的一条手臂微微支撑着身体,另只手就覆在了她的脑袋上,脸压得很低,“让你走了吗?” 这般慵懒磁性的嗓音如此近距离地入耳,勾得人心惶惶。 “那、那你又不起*,怎么叫你都不醒。”顾初的呼吸加促,她想要避开他的亲近,却发现逃不开他的气息。 陆北辰的鼻梁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温柔说,“我以为你晚上才能来。” 脸颊很痒,是他的气息扫落,温热,却足以掀起了顾初内心的惊涛骇浪,然后不停地安慰自己的心脏:别跳了别跳了,他这是纯心故意的。 “你能起来吗?” “我不想起。”陆北辰低笑。 顾初挣扎了两下,可很快地就不敢再动了,她今天穿了条轻纱薄裙,很轻易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渐渐升腾的体温,还有,铬着她腿间的力量似乎越来越嚣张了。见她不动了,陆北辰便像个贪嘴的孩子,整张脸埋在了她的脖颈,嗓音含糊不清,“你好软。” “陆教授,你、你压得我快透不过气了。”她战战兢兢。 陆北辰闻言便稍稍支撑了身体,另只手却不老实了,搭在了她的手臂上,渐渐下移。 顾初瞬间绷了身体,警觉地盯着他。 他却勾住了她的腿,蜷起。 “放开我!”顾初如临大敌,因为 这个姿势,*得骇人。 “还疼吗?”陆北辰笑得故意,手覆在了她刚刚磕疼的膝盖上。 顾初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使了个大劲将他稍稍推开,忙着要下*,男人的动作更快,手臂从身后箍住了她的腰,“跟你开玩笑呢,生气了?” 他到底要怎样? 她有点气了,又有点委屈蜿蜒心间,“你的工作要是不急,我就先走了。” 陆北辰听出她语气上的变化,腾出只手扳过了她的脸,脸离得她很近,“真生气了?” 顾初一把拍掉了他的手,想要起身,又被他箍在了怀,她便推搡着他,他却顺势将她箍紧,轻笑,“别在我身上蹭来蹭去的,危险。” “谁蹭你了?推和蹭你分不清啊?” “火气不小啊。”陆北辰挑眉。 顾初还要冲着他吼,就见陆北辰将她松开,做投降状,“好好好,我已经醒了。” 这还差不多。 “那么顾小姐,能容我冲个澡吗?”陆北辰故作谦虚状。 顾初暗自松了一口气。 陆北辰笑了笑,翻身下了*,高大的身影就晃出了门口,顾初按着心口,幸好他没再继续做什么,正想着,就听门口幽幽地传来一句,“要不要一起?” 吓了顾初一跳,条件反射扭头,发现陆北辰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门口。 “一起什么?”脑子还有点空白,其实她更想爆粗口怒骂了,他是鬼吗? 陆北辰靠在门边,笑得“随和”:“洗澡。” 下一秒,他敏捷地一闪,躲过了顾初扔过来的枕头,紧跟着客厅里传出他嚣张的笑声,气得顾初恨不得抡起拳头狠狠打在他那张欠揍的笑脸上。 一会儿功夫,陆北辰冲完了澡,从浴室出来时房里已是大亮,顾初将所有的窗帘全都打开了。水珠挂在他结实的胸膛,腰间围着的浴巾半遮半掩了他的人鱼线。许是没料到光线突然变亮,陆北辰下意识地挡住了脸,顾初看得清楚,他的眉头皱得很深。 但盯着一个半罗的男人看终归是不好的,她扭过了脸,多少有点尴尬,心里开始纳闷,他看上去不大喜欢光啊。 “幸好你不是我的助理。”陆北辰手拿毛巾囫囵擦了头发,那手臂的肌肉结实性感,“否则我会死得很快。” 这话令顾初感到奇怪,抬眼看着他,他却唇角微挑,似正 似邪地盯着她看。顾初一下子想起了刚刚在*上的情景,脸一红,语气就不那么和善了,“八抬大轿请我我都不当你的助理。” 奈何陆北辰长了双x光眼,揶揄,“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从昨天到现在我才只睡了三个小时。” 顾初脸色一怔,对上了他的笑眼,一下子又急又羞,脱口,“你知道我想什么了你就说我误会了?”该死,她刚刚怎么会想到那方面了? 陆北辰挑眉,“哦?那你跟我说说你刚才想到什么了?” 顾初一下子吃瘪,洗完澡的陆北辰又恢复了平日的毒舌和无懈可击,不再像刚刚*上的样子,有点慵懒,有点迷糊,还有点孩子气。她知道这个时候跟他争辩也无非是自己吃亏,清了清嗓子,“你叫我到底是不是为了工作?” 陆北辰笑了笑,没说话,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转身进了更衣室。 他转身的那刻正巧顾初抬头,便眼尖地瞧见了他背后右肩的位置有道长而深的疤痕,沿着结实的脊梁蜿蜒而下,虽说没有靠近,但看得十分清楚,可以想象得到当时这道疤很是严重。 她就当场愣住了,他怎么会有这么深的疤痕。 “你——” 陆北辰顿步,转头看着她。 顾初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陆北辰眉头一扬。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今天的工作量有多大。”顾初听见心脏撞击胸口的声音。 陆北辰疑窦地看了她一眼,半晌后回答,“很大。”话毕,转身进了更衣室。 顾初重新坐回沙发上,脑筋却在飞速运转,陆北辰背后的那道疤一个劲儿地在她眼前晃,冷不丁地,她想起了之前他说过的那句话:北深发生了车祸…… 一个大胆的想法就不经意蹦了出来:他身上的那道疤,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发生了车祸的证据! 顾初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住了。 更衣室,陆北辰打开了衣柜,颜色单一的衬衫整齐地挂在里面,他伸手拿出件白色衬衫,又信手选了条烟灰色长裤。解了浴巾,落地镜中男人标准的黄金倒三角身材结实性感。 他穿好了长裤,拎过衬衫时,眼睛扫到了镜中自己的后右肩位置,那道疤痕似蜈蚣,熟悉的疼痛就扎进了大脑。他皱了眉头,下一秒将衬衫穿上,疤痕遮住不见,镜中的他,背影挺拔修长。 “今天白 天怎么没去上班?”出了更衣室,陆北辰边抬腕系着袖扣边问她。 穿上白衬衫的他有些清冷,眉眼间多了严肃,笔挺高大的身影总会令人心生敬畏,这是顾初最直接的感觉。 “哦,我……今天休息。”她稍稍迟疑,回答。 陆北辰看着她,微微挑眉,很显然的,是不相信她的说辞。顾初咬咬唇,又深描了一笔,“串休了。” “你要知道,不会说话的死人都骗不了我。”陆北辰靠在门边,似笑非笑,“活人,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顾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背过去,总是把活人跟死人作对比的人,天底下怕是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了。但他说的没错,死人他都能查个底朝上,何况她这个不擅长撒谎的人。轻叹了一口气,没好气地嘟囔了句,“医院的工作没了。” 话毕,她以为陆北辰能安慰两句,岂料他像是听了寻常事似的点了点头,说了句,“那正好,走吧。” 顾初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叫那正好?还有,要她跟他去哪儿?奈何,陆北辰没有多解释的意思,揣好钱包,拿起车钥匙转身就走,顾初不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但自然也不能独自留在酒店,赶忙抓起包跟上。 今天还是陆北辰亲自开车,顾初照旧被他安排在了副驾驶,一路前行,车速甚稳。过程中,顾初开了两次口问他去哪儿,他都三缄其口,顾初也就作罢。 不到半小时,车停了。 等顾初下车一看,顿时傻眼了。 她没想到,陆北辰会将她带到尸检所的实验楼。 ☆、鱼姜 普通人不会来这种地方,或者换种说法,正常人都不会跑到尸检所来。此时此刻快中午了,进入五月的阳光骤然燥了起来,明晃晃地耀人眼,其实天儿挺热的了,可顾初总觉得有点冷。 她站在阳光下,影子拖了一地,盯着眼前这座外形普通实则性质特殊的建筑,还没进去,似乎满鼻子都充塞着福尔马林的味道,她最讨厌的味道,比闻稀释过的消毒水味道还要讨厌。潜意识地,顾初很排斥这里,就像排斥医院的殡仪馆一样。 陆北辰走到前面,轻车熟路,见她半天没跟上,停步转身,顾初实在难解他将自己带到这里的行径,但既然来了,依照陆北辰的强势性格,她想走也是不大可能的事,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刚上楼梯,从里面走出一人,拖着只目测31寸的大旅行箱,万向轮在大理石地面上无声滑动。见到陆北辰后主动打了招呼,“hi,viclu。” 顾初听着这声音耳熟,抬眼一看,是那天来酒店找陆北辰的女人。今天的她穿得挺阳光,运动半袖运动裤,外加一定鸭舌帽,太阳镜遮了大半张脸。顾初瞧了一眼她的大行李箱,心想着她这是要离开还是怎么着。 陆北辰见到她后,快走了两步上前。女人十分热情地小跑过来跟他相拥,小声说大声笑,顾初没上前,就在隔了几个台阶的位置等陆北辰,从这个角度她看得清楚,陆北辰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十分轻松,偶尔听到他们在用英文交谈,只是有点距离的缘故,顾初听不大清楚,只能看见陆北辰脸上挂着笑,跟不苟言笑的时候相差甚远。 女人也看见了顾初,在跟陆北辰拥抱过后冲着她摆了摆手,顾初也礼节性地冲着她笑了笑,当是打了招呼。女人拉着陆北辰又不知道说了什么,很显然,陆北辰很满意,伸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那女人的唇稍灿若阳光。 顾初心里升腾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很轻透,又很快地飘忽不见了,她想努力抓住却徒劳。很快地,从后面又迎上来一个男子,看穿着大半应该是司机,他接走了女人的行李箱。女人叮嘱他轻拿轻放时又朝着顾初这边看了一眼,笑了笑。顾初觉得,她的这次笑容有点敷衍。 女人与陆北辰说完了话就告别了,走过来的时候,顾初出于礼貌问了句,“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国。”女人标着带美腔口音的中文说道,然后拉了她的手腕,“能跟你聊两句吗?” 顾初闻言有点意外,下意识地看向陆北辰,他也正 巧朝这边看,女人笑着朝陆北辰示意了一下,他便进了大厅。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女人将太阳镜直接推到了帽子上,眼睛含笑。 “顾初。” 女人点点头,冲着她一伸手,“我叫sera,你也可以叫我鱼姜,这是我的中文名字,是我妈妈给我起的。” 她的中文名字在顾初脑袋里转了好几圈,颇为奇怪,忍不住问,“这两个字……是哪两个字?” 女人思量了几秒钟,连比划带解释的,“是我们吃的那个鱼,也是我们吃的那个姜。” 顾初简直叹为观止,“这名字挺有趣。” “我妈妈是中国人,她姓鱼。” 顾初噎了一下,恍悟点头,看来她回家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温习百家姓了。 “其实我是想跟你说,我好像是在哪儿见过你。”鱼姜一本正经儿。 顾初笑了笑,“你当然见过我了,在酒店的时候。”还是两次呢。 谁知鱼姜摇摇头,“不对,我之前也一定是见过你,要不然总觉得很眼熟呢。” “怎么可能?”顾初问,“你是经常回中国吗?” “不,这是我第一次回国,我是在国外出生也是在国外长大。” “那你就更不可能见过我了呀。” 鱼姜一脸的费解,然后十分认真地看着她说,“那你仔细看看我,觉得我对你来说有印象吗?” 顾初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摇头,很肯定地回答,“没有,我之前没见过你。” “好奇怪啊。”鱼姜自言自语,末了耸耸肩膀,“算了,我现在的记性是间歇性的,不定哪天就想起来了呢。哦对了,你跟viclu认识很久了吗?” 这个问题要她怎么回答?顾初竟迟疑了一下,可就在简单迟疑后又狠狠讽刺了自己一下,她问的是陆北辰不是陆北深。轻轻摇头,“刚认识不久。” 鱼姜诧异地看着她。 “怎么了?”顾初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奇怪。 “我以为你跟viclu认识很久了。”鱼姜的神情挺夸张,“那天在酒店,viclu找我来喝咖啡,他看见了你,接下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意思?” “他的表情看上去挺惊讶,可能没想到会在酒店看见你吧,总之接下来的聊天 他总是心不在焉。” 顾初想起那天的情景,略感惊讶,她是看见陆北辰的,但是,当时陆北辰没往她这边看。后来她也知道陆北辰那天肯定是见到她了,否则怎么会有接下来一系列的为难,只是,鱼姜的话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我以为你们是老朋友,所以后来才会把文件交到你手里。” 顾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一笑而过。鱼姜看了一眼时间,便说,“希望我们以后有缘再见吧。” “一路顺风。” 鱼姜小跑下了台阶,顾初转身目送她,她上了车,冲着顾初摆手再见,顾初也笑着跟她摆手,可心里有了一丝阴霾。鱼姜坐上了陆北辰刚刚开的那辆车,只是驾驶位换上了其他司机。 那辆车是防弹防爆订制款,往里面一坐车门一关如果关闭卫星信号的话,整个就像是被人扔在了孤岛之上。陆北辰能允许鱼姜坐他的车,充分暴露了两个信息:第一,鱼姜肯定跟陆北辰的工作有关,其实这是显而易见的,否则她不可能拿着文件去找陆北辰;第二,鱼姜是陆北辰很信任的人。 那么,她呢? 顾初有一瞬的黯然心伤,可很快地心就一惊,她为什么要悲伤? 快走了几步进了大厅,里面虽说视线宽敞,但温度似乎真的要比外面低出好几度来,整个楼里意外地弥漫着淡淡花香气息,倒不是她以为的福尔马林味。陆北辰靠在电梯旁等着她,见她走过来了后,抬手刷了卡按了电梯。 顾初跟在了他后面一同进了电梯,没有按键显示,电梯一直在上行。电梯内的空间不算太大,三面成镜,将两人的身影折射得成千上万,如此一来顾初反倒觉得压抑,陆北辰的身影如山,压得她呼吸困难。 “鱼姜跟你说了什么?”陆北辰突然开口问。 顾初微愣了一下,想了想说,“她只是说了上次将文件交给我的事,她觉得这么做有点唐突,所以跟我道歉。” 陆北辰闻言后笑了,双臂交叉环抱,状似悠哉,“她怎么会认为将文件交给了你就唐突了?” 一句话问得顾初哑口无言,因为按照正常逻辑,接下来的回答就是:她认为我们是老朋友了。这个说辞必然是她在自取其辱,便改了口风,“她那天正好看见我在你的房间。” 陆北辰便不再发问了,只是淡淡笑着,顾初别过脸去不看他,但镜子里反射出他的那种笑,已是明白地告诉了她,他不信。 电梯终于停了,上面没有显示数字,所以顾初不清楚现在究竟身在几层,跟着陆北辰一直往前走,越走她就越觉得冷,是那种,阴惨惨的冷,能透过人的毛孔一直冷到脊梁骨。 顾初攥了攥手,瞄了一眼陆北辰结实的臂弯,如果他是北深的话,她定然会毫不犹豫地挎上他的胳膊来驱散这股子寒凉。其实她挺想跟陆北辰说,我不想进去。 而陆北辰终究也不是神仙,听不到她内心的呐喊,一路到了走廊尽头,这一次是指纹验证,“嘀”地一声响,门就开了。 “进来。”他命令。 顾初真心不想跟死人打交道,但还是听话地走了进来。 有消毒水味钻进了她的呼吸,这也是她总能在陆北辰身上闻到这个气息的原因。房间很大,有办公区和休息区,再往里是密封不透光的房门,紧闭着。 陆北辰走到档案架,扫了指纹后,档案架就缓缓移动了,从里面弹出一排带有编号的文件,他轻车熟路地抽出一份文件来,再扫指纹,档案架恢复正常。 将文件递给了顾初,跟她说,“这里的办公区足够让你定下心来工作,你想查资料的话,那边也有电脑。” 顾初的头还是懵着的,条件反射地接过文件,点了点头。陆北辰见她没意见了,转身就走了。顾初见状,突然没由来地害怕,失声,“你要去哪儿?” ***今天两更,第二更醒了后写完通知大家,请留意评论区置顶留言。 ☆、人吓人会吓死人 陆北辰顿步,朝着里面那间房门紧闭的屋子里指了指,“我进实验室。”想了想,又说,“对了,化验室你也可以用,如果你对文件里的药物成分有些拿不准的话,化验室里也许会帮上你的忙。” “啊……” “你是学医的,化验室对你来说不陌生吧。”陆北辰似笑非笑。 当然不陌生,以前她在大学的时候每周都要有几天往化验室里钻,不过,她是去见陆北深。可面对着陆北辰,她无法说出这番话,只能点头。 “午饭也在这里吃,附近有家餐厅的东西还不错,我会点好。”陆北辰说到这儿,顿了下,故意又问,“没问题吧?” 有问题,但你能在乎别人的提议吗?顾初心里暗愤,眼前这个男人笑得看似厚貌情蜜,实际上一股子老狐狸的狡猾,咬了咬牙,清清嗓子道,“没问题啊。” 陆北辰忍着笑,凑近她,打量着她的表情。顾初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又因为他的靠近心脏乱跳,轻推了他一把,“看什么呀?” “你的眼睛告诉我,其实你很害怕。”陆北辰笑了。 说得顾初尴尬极了,便跟他急,“谁害怕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眼睛告诉你我害怕了?” “语言逻辑还不错,看来没那么害怕。” “我学医的时候什么没见过啊。”顾初给自己壮胆的同时也在他面前提升士气。 陆北辰状似了悟,“也对。” 顾初听他这么答复,气就矮了一截,他不会真的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儿吧?果不其然,陆北辰真没打算跟她留在一个办公区,笑得很是轻淡,说,“工作吧。” 完了…… 顾初咽了下口水。 “哦对了,你最好不要乱跑乱翻,不定有什么死人的器官会被你翻出来。”陆北辰很是“认真”地叮嘱了她一句,“你应该清楚,能在这里出现的死人各个都有原因,跟提供医学解剖教学用途的尸体可不同。” “死人的器官?”顾初冷不丁打了个颤,脱口而出的声音也变得尖细了,“死人的器官不都是在实验室里吗?怎么会在办公区?” 陆北辰唇边笑容扩大,“怕了?” 顾初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强烈,马上调整情绪,“没有啊,我只是……提出疑问而已。”在谁面前示弱都行,唯独面对他不行。 “精神可嘉。”陆北辰的笑意味深长, 见她还要反驳,又不紧不慢地补了句,“我是指,你积极发现问题提出疑问的行为。” 顾初攥了攥手指,她发誓,就算吓得尿裤子她都不会跟他吱一声。 “行了,我不打扰你了。”陆北辰说着,又突然不合礼数地轻捏了下她的脸颊,“如果害怕,欢迎随时进来找我。” 顾初脸一扭,避开了他的大手。陆北辰笑了,转身进了那个不透光的房间。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当陆北辰将里面的房间门关上后,这里似乎连时间都凝固了。顾初下意识地环顾周围,工作设备齐全,可空旷的环境就只有她一个,老天,都没人在这里上班吗?哪怕有一个人远远地坐在那也行啊。她知道其实自己跟陆北辰就隔了一道门,可不在视线范围内的话,人总会胡思乱想。 顾初紧紧抱着文件,选了一个座位坐下,手指碰触到了桌面时都觉得凉。这里一切似乎都没有温度,桌椅、电脑、笔、各种仪器……还有,在房间尽头的那个人。 其实她胆子并不大,但很多朋友送给了她“顾大胆”的外号,那是因为她不想被人看扁更多时候在装腔作势罢了。她怕黑,尤其是怕鬼,当然,学医的她深知这世上没有鬼,可鬼这种东西不能深究的,毕竟谁都不能肯定地来解释世上的一切怪相吧?学医那会儿她选择了内科,原因就是怕血,怕那些血淋漓的伤口,同时还辅修药剂学,她想得挺好的,如果内科进不去,能进药剂科也挺安全。可她好死不死地就遇上了陆北深,结果证明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不可估量的,逼着她这个怕血怕黑怕鬼的人改了理想。 当初,陆北深为了给她克服心理障碍什么损招都能想出来,好不容易自认为能跟鲜血淋漓的活人较量了吧,现在倒好,这个陆北辰直接把她拉到死人这里,她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文件翻开,拿笔的手都在颤抖,顾初总觉得这个房间里阴风阵阵的,背后生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极小的碎步踱到窗子前,玻璃是茶色的,阻断了大部分的阳光,将房间的光线折损了不少。她试图开窗,可惜徒劳,没有一扇窗子是能敞开的。这一刻,顾初很想冲到那个房间门口敲门将陆北辰叫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她重新回到座位上,尽量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文件上,陆北辰也算是仁道了,给的她都是一组组药物的名称,如果换做是那天一张张死者的照片,在这种环境下她非疯了不可。 药理学她不陌生,学校学过,再加上在医院的时候她天天跟药 品打交道,只是令顾初感到惊讶的是,萧雪生前竟然吃了这么多种类的药。当然,平常人最多服用的药物可能就是一些治疗头疼脑热的感冒药,但萧雪没有。她是从来都没感冒过?顾初并不吃惊,萧雪不是不会感冒发烧,而是就算感冒发烧她也不会吃感冒药。 她是多少了解萧雪的,作为一个每天都在台上表演的演奏家来讲,感冒药是他们避讳的,市面上大多数的西药类感冒药都有麻黄碱或氯苯吡丙胺成分,抑制感冒病菌的同时也会引起嗜睡,对中枢神经有深度控制。所以对于将舞台视为生命的萧雪来说,每一次的演奏都是攀登高峰的过程,她是要绝对保持清醒的。 萧雪服用的药品中,以保健品为主,大多数是补钙、补铁、补血的,各种胶原蛋白、葡萄籽油、绿叶素等等的摄入,虽说保健品不是药,但照萧雪这种大批量服用的架势,这些说不上是什么牌子的保健品会不会在她体内起到反作用谁都说不准。 文件中还有一些处方证明,有一种药是萧雪长期服用的:心得安。 心得安? 顾初迟疑了一下,这在之前的报告中她似乎见过,可没有引起她的重视,原因是,心得安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药了,用医学术语又被称为普萘洛尔,是缓解心律失常的常见药。这原本不算什么,因为据调查报告指出,萧雪自小患有心律不齐、心跳加速的毛病,如果这是她的缺陷,那么服用心得安也没什么。 可今天之所以引起顾初的怀疑是,萧雪这个感冒了都不会服用西药来控制病情的人,这么一个对自己要求甚严的演奏家,会去服用心得安来缓解常年的顽疾吗?她选择的方式有很多,比如适当的物理治疗,再比如服用中药来调节。 这个疑问盘旋心头,但又一想,人不是神仙,哪能事事考虑得周全,有可能是萧雪拿来备用的呢。正想着,身后有道声音扬了起来,“稀客啊。” 下一秒,顾初的尖叫声差点穿透了对方的耳膜。 罗池僵在原地,揉着耳朵,一脸惊愕地看着同样一脸惊愕的顾初,好半天才开口,“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顾初捂着心脏,好半天才把气给喘匀了,不悦地盯着罗池,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小点声音,“你觉得呢?”他不是吓着她了,他是快把她给吓死了,偌大个办公区跟个荒城似的,一个人影都没有。这个罗池就像鬼魂似的无声无息钻出来,冷不丁冒出个动静来不是吓人是什么? “你没事儿 吧?”罗池一脸内疚,他出入这种场合惯了,也没觉得什么,但看见顾初脸都煞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幸好他和她还美熟到在背后偷着拍她一下的程度,否则他就摊上事儿了。 顾初摆摆手,全身瘫软地跌坐在椅子上,她不想理他。罗池尴尬地摸摸鼻子,“那个……陆北辰呢?” 她懒得跟他说话,朝里面指了指。 罗池有点懊恼,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径直往里走,快到门口时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其实吧,这里挺不适合女孩子待着的。” 顾初置若罔闻,心里却想,这话你跟陆北辰说去,她没事儿在家睡会觉多好,鬼才愿意来这种地方。罗池又讨了个没趣,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无奈之下进了实验室。 趁着罗池开门的空档,顾初赶忙抻头瞅了一眼,但什么都没瞅见,里面的光线似乎比外面的还要暗。 实验室,陆北辰一身白大褂,他在重新搜查现场照片,一帧一帧地筛查,神情严肃。不远处的尸检台,白骨森森。见罗池进来了,他也没有多余反应。 “我说你是怎么想的?”罗池开门见山地问。 陆北辰翻了张照片,仔细看了看,又翻过,“什么怎么想的?” 罗池指了指外面,“她怎么会在这儿?你这是犯了大忌知道吗?她很害怕。” “她害怕是因为你刚刚的行为。”陆北辰眼睛也没抬一下。 罗池噎住,转眼扫到了监视屏,原来他已经开了监控器,外面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双眼。却见外面的顾初像个小偷似的蹑手蹑脚地朝着这边过来,整个人贴在门板上,举止挺好笑的。 “她在做什么?”罗池盯着监视屏不解。 陆北辰双眼盯着一张照片,若有所思,却回答了罗池的疑问,“好奇,是每个人的天性。” ☆、嫌疑人 “也包括你?”罗池故意质疑,没等陆北辰回答又自言自语,“也对,你也算是个正常人嘛,没有好奇心的话开着监控器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他是有心试探陆北辰的真正想法,这个顾初太令他好奇了,直觉告诉他,陆北辰与此时此刻像个特工似的黏在门上的顾初必然是有什么不可告知的故事发生。但陆北辰没能如他愿,始终盯着电脑上的那张照片沉思,面色平静不为所动,压根就没有回答罗池话的意思。 罗池见状后,灰溜溜地挠了挠头,将手里的资料递给陆北辰,“已经查出来了,半年前萧雪辞掉了她的私人心理医生常军,据常军描述,萧雪成名之后就一直聘请他为私人心理医生,半年前,常军发现萧雪的情绪受到了很大的干扰,想进一步了解的时候却被辞退了。” 这种登台演奏时刻将自己处于紧张状态的从业者,但凡有点成就的,必然是离不开心理医生的平时解压,而作为全国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的萧雪,不但琴技好,长相也符合大众的追星标准,所以罩在她头上的光环有多大她的压力就有多大,请个私人心理医生也在所难免。 “常军的口供有纰漏吗?”陆北辰接过文件仔细翻看,然后问。 罗池想了想,“他是个心理医生,在面对警方盘问的时候如何避重就轻我想难不倒他。”话毕,他将文件翻到了中间,敲了敲上面的照片,“就是他,是跟萧雪有关的其中一个男人。” 据陆北辰分析,凶手为男性,成功人士,有用左手的习惯,性格沉稳内敛,实则心狠手辣。目前经过警方渔网式的搜查,逐一排除,最后锁定了三位嫌疑人。 第一位刘继强,男,40岁,夕阳建药公司老总,以研发高端药品为主。离异,有一子是判给了前妻,离婚之初他就拿了一大笔的赡养费将前妻和儿子送出了国。据知*透露,刘继强是在一次饭局中认识了萧雪,两人之后关系密切,但彼此之间并不承认是情侣关系,萧雪也曾在公共场合下表明她跟刘继强没有谈恋爱。可有目击者证明,刘继强对萧雪展开过疯狂的追求,甚至每次在萧雪演出完毕后都会送昂贵的礼物加以祝贺,但每每两人都是不欢而散。萧雪被害当日,刘继强的前妻恰好带着孩子回国弹琴,刘继强亲自接机,有不在场证据。 第二位常军,男,30岁,从事心理行业研究,为萧雪做了两年的私人心理医生,未婚。在认识萧雪前他只是一位心理教授的助手,认识萧雪后他的事业也步步高升。通过交谈,可隐约 感到常军对萧雪产生了感情,萧雪家的保姆为警方透露的是,她曾经见过常军在非工作时间找过萧雪,两人举止*。常军和刘继强有过一面之缘,两人曾大打出手过。半年前萧雪将常军辞退,如此一来常军不但失去了有可能的爱情,还失去了前途,所以有怀恨在心报复的可能。萧雪出事当天,常军在酒吧喝酒,虽说有不在场证据,但在萧雪出事的第二天,常军潜入了萧雪家,其目的不详,有可疑。 第三位叫白军,男,25岁,信达广告公司创意部总监。在萧雪大学刚毕业时,曾与这位名叫白军的年轻人有过恋爱关系,两人*了半年左右时间,后因萧父出面阻止了这段感情。萧雪主动提出分手,而后,在她的名气与日俱增后,白军三番四次想要与萧雪复合,被萧雪拒绝。萧雪出事当天,白军有一段时间的行踪无法提供,可疑性很大。 陆北辰将手中的资料看了许久,然后说,“依照你给出的排序,刘继强是你的首选?” “他和常军嫌疑都很大。” “为什么不能是白军?”陆北辰提出质疑。 罗池挑眉,“为情杀人?白军是名牌大学毕业,在工作上又是顺风顺水,只是为了陈年的一段感情,我觉得他的动机不足。” 陆北辰将资料放下,目光深沉,“对于有的人来说,感情的背叛是促使犯罪的最大动机。” 罗池盯着他,“这话听着有点瘆人啊。” “我建议你们去调查一下刘继强的药厂生产情况,尤其是近半年的。”陆北辰没接他的话。 “我们已经在做了,其实这也是我怀疑的重要原因。”罗池说,“刘继强是做药品生意的,如果他利用药物来达到毒害萧雪的目的也不是不可能,而常军是心理医生,他之前也在医院工作过,所以也有毒害萧雪的便利条件,刘继强也好常军也罢,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说到这儿,罗池顿了顿,凑近他,“哎,刘继强的事儿,外面那位知道吗?” 陆北辰没发表意见,又将刚刚的照片重新敲了回来。罗池见状也不勉强了,问,“这张照片怎么了?你已经盯了好久了。” “这组照片当时是谁拍的?” 罗池想了想,“现场勘查组的小马。” “我需要原片,而且要整组的照片,不要报告中被压缩过的尺寸。” “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我需要确定。” “行,我马上让他将照片传给你。” 陆北辰抬眼看着罗池,罗池见状后略感不解,“怎么了?你怎么用种瞅嫌疑犯的眼神瞅着我?” “你不走吗?” 罗池反应过来,笑了笑,“我直接给小马打个电话不就成了?”话毕,拿出手机。 陆北辰还瞅着他,罗池拿手机的动作停了一下,嘻嘻哈哈的,“你这么急着赶我走干嘛呀?”见陆北辰眼神不友善,他又赔笑,“我就是好奇你跟外面那位的进展情况而已。” 陆北辰慢悠悠地开口,“你再不走的话就可以直接控告我袭警了。” 罗池一听这话龇牙咧嘴,“你至于吗?得,我走,我走还不行吗?”话毕,扯过公事包就离开了。 门外的顾初早就回到座位上继续工作了,在忙活了大半天都听不见半点动静的情况下,她决定放弃了。罗池出来的时候她扫了他一眼,他也朝着这边看,笑容诡异,顾初正感奇怪的时候,就听罗池在临出门前扔了一句,“知道这儿为什么建了尸检所吗?因为之前这里是一大片的坟地,只有建尸检所才能压得住坟场的怨气。” 吓得顾初差点吐血。 等罗池离开了后,顾初更害怕了,她从来都不知道这里原来是一片坟地,连罗池都这么说了,一定是错不了了。心里开始祈求各路神仙的保佑,又想着等回家之后一定要弄个大柚子,剥了皮驱驱邪。正想着,又是一道嗓音淡淡扬起:“顾初,进来一下。” 恰似天外来音,在偌大的空间里回荡。顾初一哆嗦,手里的笔“啪”地一声落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陆北辰的声音,透过扩音器。 意识一点点挤回大脑,顾初环顾四周都没能找到小喇叭,心中暗气,什么鬼地方,总是一惊一乍得让人不舒服。 “磨蹭什么呢?赶紧进来。” 顾初又是一个激灵,空间太大了,不悦的回音刺激了耳膜。深吸了一口气,抓起文件,小心翼翼地进了最里面的实验室。 门是从里面打开的,她轻轻一推,门缝就越来越大了。 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顾初觉得,里面的视线果然够暗。进来后,门就在她身后上了锁,很轻微的声响,却足以引起她的恐惧。不过也许,恐惧的来源不是身后的门声,而是眼前看到的一切。 这里的空间照比外面还要大,被透明的玻璃墙隔成了几个区域。陆北辰就在不远处,他身穿白 大褂,手戴着一次性胶皮手套,不苟言笑,投向她这边的目光也肃穆非常。 顾初就僵在了门口。 脑中的记忆倏然拉回到了大学时期,那是在化验室里,身穿白大褂的陆北深十分严谨地在做病理化验,她躲得远远的,北深却命令她说,你以后要做外科大夫的,赶紧给我过来。 “想什么呢?”严厉的嗓音切断了顾初的回忆。 她忙抬眼,不远处的陆北辰盯着她眉心一皱,“你左手边的柜子里有消毒过的白大褂,穿上,过来。” 顾初脚跟一软,下一秒就想跪求了。 但,还得咬着牙照做。白大褂上身,又是熟悉的消毒水味,她有点晕,曾经在医院里见过的那一幕幕血淋淋的画面又重新回脑。强行将脑补的画面擦掉,她走上前。 有自动检测仪器扫描了她的全身,她觉得眼前的光线是冰蓝色的,很美,却没找到光源在哪儿。又听陆北辰轻淡地说了句,“别听罗池瞎讲,这里以前不是什么坟场。” “哦。”顾初点了下头,心里的石头落地,但很快反应过来了,“嗯?”他怎么知道罗池对她说了什么,转眼一看,墙上有监视器,里面的画面十分清晰,愕然,转而尴尬万分。 “你打算要在那站多久?到我这边来。”陆北辰命令。 顾初也懒得追究他偷窥的行为了,也不知道他要她进来做什么,走上前,但紧接着顾初就发出了一道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一下子钻到了陆北辰的怀里。 ☆、有事要找警察叔叔 陆北辰只觉得怀里一软,紧跟着像是有什么东西闯进了心口,他僵在原地,低头看着像是无尾熊紧紧搂着自己腰的顾初,缓缓地,手臂便将她圈紧了,将一次性胶皮手套摘掉,轻抚她的后脑勺,刚刚还严苛的语气现在压低了不少,“别怕。” 是她的软,她的香,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扑了过来,丝毫不打招呼地搅乱了他的心,他觉得,心脏像是被只手像是摘花似的整个摘起,揉碎,可奇怪的是,他没感觉到疼,反而是窝心的醉。然后,贯穿大脑的所有情绪化作了万丈的保护*,这一刻,他觉得她无力地如同只猫。 而且还是一只刚出生不久连爪子都没练好的猫。 顾初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因为有了陆北辰的搂抱,她也愈发地将他搂紧,这一声歇斯底里仿佛叫出了她内心所有的恐惧,不单单是对旁边验尸台上尸骨的恐惧,还有这么多年来她历经的大大小小的无力、害怕,那些对失去的、对不能拥有的、对无法预计的担心受怕统统一股脑席卷而来,她便哭了。 人在恐惧过后,第一个反应往往就是掉眼泪。 顾初也不例外,因为,她只是个25岁的孩子。 泪水,就成了泄洪,止不住。陆北辰觉得胸口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才发觉原来自己的衬衫都湿了,先是愕然,紧跟着有点哭笑不得了,便愈发温柔地安慰她,“都多大人了,还能被吓哭?好了没事了,我不是在这儿吗?” 他的所有耐性全都用在工作上,他以为,对旁的事旁的人自己已经失去了耐性。 顾初还在默默地哭,一点儿声音都不出,眼泪湿了他一大片的胸口。陆北辰也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搂着她,任由她像个水龙头似的把自己打湿,等了许久,见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些后,他才伸手箍起她的脸,低低地说,“想哭就大声地哭,知道吗?” 哭,是发泄情绪的方式之一,大哭过后会让人痛快,但默默地哭泣过后,情绪并非能够得到缓解,她怎么有这种毛病? 顾初眼里还含着泪,那深棕色的瞳仁成了浸在清泉中的茶晶,美而令人怜惜。她抬头看着他,他的掌心熨烫了她的脸颊,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能呼吸到他指尖淡淡的来苏气息。他安慰她的嗓音是如此地熟悉,他眼里的关切她也能看得见,他是如此的温暖,也是她所熟悉的温暖。 她的唇颤了颤,她想叫北深的名字,可喉头再一次堵塞了。 他是北深,他就是陆北深。 是摘走了她的心从不曾还回来的那个男人。 她的眼又染了泪水,然后顺着长长的睫毛滴下。陆北辰见她又哭了,多少显得手忙脚乱,扯过纸巾替她擦泪,可她就一直这么看着他,那双美丽的眼睛红红的。陆北辰的心就被人揪疼了,纸巾放到了一旁,修长的手指轻轻攀上了她的脸颊,一点点为她擦着眼泪。 曾经,她哭的时候,北深也这么安慰过她,用他的胸膛,用他的肩膀,他为她擦眼泪会用他的手指轻轻擦拭,因为他说过:你这么一直哭一直哭,纸巾会伤了你的眼睛。 这么想着,顾初就愈发地悲伤。 陆北辰凝视着她,眼里心里也凝固了一团伤感,这情绪长了脚,在他体内毫无预警地炸开。她的眼忧伤而美丽,被泪水笼罩,像是一朵让人怜惜又迫切想要采撷的花儿。他缓缓低头,薄唇就温柔地贴在了她的眼上,吻走她的泪水。 他能感觉到怀中女人在轻轻颤抖,像是只跌进了陷阱里的小动物,无助得令他窝心。他的吻就开始变得不受控制,从她的眼绵延至她的鼻骨,大手微微捧高了她的脸颊,指尖的柔软感刺激了他的理智,而怀中女人的顺从令那种心疼又揉进了其他复杂的情绪进去。他的唇便自然而然地找到了她的唇,贴上、碾压,深情轻柔地占据了她的唇瓣。 他的唇有一点点凉,很薄的唇,是薄情的象征,与她的唇贴合的瞬间,顾初觉得自己触了电,唇上的热被他降了温,可很快地,他的舌就闯了进来,温柔缓慢又霸道地让她避犹不及。大脑就一片空白了,只觉得他的舌是温热的,纠结着她的舌,他的胸膛亦变得火热,连圈住她腰的手臂也烫得要命。 他的气息闯进了她的体内,将她的心紧紧揪住,就像,当年陆北深第一次吻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心将会在这辈子都无法从他身上转移了。 她爱他,爱他,爱到每每想起了他,心口都在疼啊。 怀中女人愈发软如棉,陆北辰的吻就愈发变得热烈而狂野,细细的品尝也成了来势汹汹,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呼出的气息滚烫灼热,圈住她的手臂不停地收紧,近乎将她揉进怀里,眼底的暗浪翻滚,昭示着匿藏在他高大体格下的*正亟待爆发。 他的唇滑到了她的耳垂、脖颈。 她听到他呼吸的加重,大脑更是浑浑噩噩,心脏已经不是她的了,在没心没肺地乱蹦着,她的手抵在了他的胸膛,掌心下却也是他的心跳。 男人的手变得不安分,由腰及下,她胸前的扣子被他解开,微凉。 顾初觉得有点不对劲,男人由最开始的温柔到此时此刻太过明显的攻势令她招架不住,她开始明白他想要什么,心就更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 “别……”好不容易从嗓子眼里挤出一点声音,却又沉溺在男人的气息之中。 陆北辰置若罔闻,修长的手指贪婪地探进了她的衣衫之内。 男人掌心的滚烫令她全身一震。 而就在这时…… “我想起一事儿来——”实验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罗池的声音就这么不合时宜地砸过来,但显然的,这话砸了一半儿就停住了。 实验室纠缠着的一幕令他僵在了原地。 顾初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脸“刷”地就红了,一把将陆北辰推开,她转身想要躲闪,却又尴尬地发现自己衣衫不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腰间一紧,下一秒她又被陆北辰拉入了怀里,她微敞的前襟就贴在了陆北辰的胸膛,避免了让罗池看见的可能。 “你的时间很充沛啊。”陆北辰将顾初的头护在怀里,阒黑的眼染了一丝不悦,他倒是从容淡定,但很显然的,罗池意外闯入的行为犯了大忌。 罗池的一颗小心脏也开始正常运转了,清了清嗓子说,“那个……我是走到半路突然想起还有事跟你说所以就回来了,你放心啊,我什么都没看见,还有啊,下次我一定不扫指纹进来,先敲门总行吧?” “什么事?”陆北辰微微皱眉。 罗池一看陆北辰这神情就开始暗自叫苦,他真是后知后觉啊,刚才没在外面看见顾初就应该想到在这里啊,但事已至此他只能故作淡定了,冲着他挤了挤眼睛,“还是等会儿说吧。” “现在说。” 罗池瞟了顾初一眼,心想着好小子,这可是你逼我说的,我给你留台阶你不下就别怪我了。他便摆了正儿八经的神情,说,“林嘉悦联系不上你,她托我给你带话,今晚她订了旋转餐厅的位置,叫你还有叫我都去吃饭。” 怀里的顾初身子僵了一下,陆北辰感觉的到,心,就在这一瞬被填满了。 “今晚我没时间,有工作。”他淡淡地说。 顾初在他怀里轻轻抬头,眼睛触及到了他的喉结,再往上,是倨傲的下巴,他的嗓音很凉,如果是在平时她必然会心生余悸,可现在,意外地觉得很安 心。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敢去剖析自己的心。 罗池一听这话,又见这场景也心知肚明,故意哼笑,“哦,忙,对,你是挺忙的。” “还有事吗?”陆北辰冷淡地问。 罗池反倒一点儿都不着急离开,他觉得这次总算抓住了陆北辰的小辫子,戏弄他一下总可以吧。一直以来罗池都没见陆北辰对身边的女人有多熟络,局里不少喜欢他的女同事,但他每次也总是客客气气的。他一直认为林嘉悦是陆北辰的女朋友,但今天这架势,不像啊。 “林嘉悦那边你总要交代吧?”罗池一语双关。 陆北辰是何等聪明,自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会处理。” “哦,那就好。”罗池见陆北辰盯着自己的眼神都快杀人了,想想还是不做程咬金了,又抻头冲着顾初喊了一嗓子,“喂,顾家小妹妹,你眼睛红红的是哭了吧?是陆北辰强迫你的吧?没事儿,有警察叔叔在这儿,你有情况报警啊。” 顾初一听这话,恨不得钻地洞里,她很想推开陆北辰,但她现在的样子实在不方便见人,只能拿陆北辰当个避风港。 “出去。”陆北辰不耐地喝了一嗓子。 罗池终于绷不住了,大笑着扬长而去。 ☆、恐怖片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一切,又都安静下来了。 顾初从陆北辰怀里挣脱出来,眼睛还有点微红,但脸蛋比眼睛还要红,她原本就白,所以一脸红就十分明显,打眼一看一张红红的小脸就十分可爱。她低头,系着胸前的扣子。陆北辰没说话,伸手要来帮她。 她小小地惊了一下,后退了一步,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明显,说了句,“我、我自己来。” 可这话说完了,就觉得脸更烫了。 陆北辰的心情看上去却挺好,也没恼她的躲闪行为,抬手捏了下她的脸,“你脸上的血管可真是太响应腺苷酸环化酶了,肾上腺释放很旺盛啊。” 间接地说她爱脸红,顾初是学医的,当然听得懂,脸一扭,避开了他的手,嘟囔了句,“这只是我的战逃反应而已。” 陆北辰忍不住笑了,打量着她,不说话。顾初又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尴尬极了,甚至连抬眼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她是神经了吗?其实她很清楚他在做什么,他的吻,甚至他想要的进一步探索,她没有反抗,他的吻竟然让她沉醉。 尴尬过后就是懊恼。 她在心里暗骂着自己:顾初啊顾初,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他是陆北深的大哥,不是你的北深,你怎么就自欺欺人地把他当成了北深?眼前这个男人是别人的男朋友,你这么做是不是太可耻了? 越想就越心烦,顾初扔了句,“我走了。” 她想逃离这个地方,其实,更想逃离眼前这个男人,因为她开始觉得,自己的心有点偏离轨迹了,这是一种不详的征兆。可身后的男人没能如她所愿,手臂一伸拦住了她的动作,低笑,“我让你走了吗?” 这该死的命令口吻,这该死的笑,多少能扯回顾初的理智。她一把推开他,不悦道,“你耍我也耍够了吧。” 陆北辰被她微微推开了一些,紧跟着她的视线就落在了尸检台上,吓得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又都不好了。陆北辰回头瞅了一眼,又转过头来看她,故意问,“怎么了?” “它、它是……”其实顾初不想让他看笑话,只能硬着头皮。 “萧雪。”陆北辰缓缓说道。 顾初只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最初的害怕又席卷而来,而这个时候,她的害怕也多少有了一些缓冲,至少不会像刚刚那样的反应,别怪她,她觉的自己就是个正常人,心里毫无准备地就看见了一副白骨,吓得尖叫和吓哭都是正常反应。 当然,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现在,她盯着不远处的那具白骨,静静地摆放在散着冰蓝色光亮的尸检台上,每一根骨头的纹路似乎都清晰可见。更重要的是,这具尸骨的主人她还认识,而这个可恶的男人,就当着这具尸骨的面那么对她? 顾初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迅速脑补了一副这样的画面:身穿白大褂的他和同样身穿白大褂的她在拥吻,不远处那个验尸台上,萧雪就直勾勾地瞅着他们两个,有可能,嘴角还发出森森的笑,可惜,他们没听到。 这么一想,她更是惊魂不定,盯着陆北辰的眼神染了急怒,“你、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指责,却让陆北辰笑了,反问,“我怎么*了?” 顾初掀了两下唇,一时间回答不上来,她可不想跟他继续纠结刚才发生的事,她想忘了,立刻就忘了。陆北辰见状后轻轻叹了口气,“这是尸检所,出现尸骨很正常,把你的文件给我。” 顾初见他谈了工作,情绪多少能放松了些,将文件递给了他,又不着痕迹地尽量离那具尸骨远一点。陆北辰将她的行为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唇角忍不住上扬,翻开文件,仔细看她做好的标注。 他在看文件的时候,顾初的眼睛也不敢乱瞄,只盯着文件的外夹在看。就像陆北辰所说的,这里是尸检所,她要是乱看的话,不定又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心得安?”陆北辰翻了一页后,盯着上面的标注皱眉。 “一种控制心律不齐的常见药。”顾初给出解释。 “你把它标列出来,这就说明此药不简单。”陆北辰阖上了文件,眼睛里是严肃。 “一般来说,遇上心律不齐,心跳急速的患者,医生都会给开这种药,一是副作用小,二是价格便宜大众能接受。”顾初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分析道,“我之所以将心得安拎出来是因为有一点点质疑,我看过萧雪的一些用药情况,她在成名后很少再服用西药,可能就是为了保持最好的精神状态来演出,心得安是她少有服用的西药之一,可近三个月她就不再服用心得安了。那么,她拿什么来控制自己的心率?” 陆北辰的眉头越拧越紧,沉默,顾初也没有说话,她知道他在思考。突然,他将手中的文件搁到了一旁,转身到了电脑旁,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敲,显示屏上出现了一组照片。 顾初孤零零地站在离验尸台不到三米的位置,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她觉得头骨上那两个黑漆漆的大洞正在瞅着她,吓得全身一哆嗦,赶忙小碎步地绕到了陆北辰的身边。 想转移视线,便落在了电脑上,紧跟着,她瞪大了双眼,赶忙移开目光,捂着嘴,这才避免她有可能转体三十六度呕吐的可能。电脑上应该都是现场照片,相比她之前在文件中看到的更是不加遮掩。她发誓,看完了这些之后,什么泰国恐怖电影、美国解剖案什么的都不在话下了。 陆北辰的注意力全都在电脑上,没注意到身后的顾初一副快要吐喷的架势,他打开了邮箱,小马已经将现场照片全都打包传过来了。打开,解压,海量的照片就全都被陆北辰归拢到一个文件夹里。 然后,顾初就看见满屏的腐肉组织照片…… 她突然觉得,其实单单就是尸骨的话也没那么可怕了。 陆北辰调出一张照片,放大,这张照片就是他刚刚一直在盯着的原版,像素之高,被放大后依旧清晰,顾初不想去看,但目光所及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我一直在怀疑死者的这部分肌肉组织上的瘢痕有问题。”他盯着屏幕开口,这也是他迟迟无法提交完整尸检报告的原因。 其实按照正常程序,他的工作早就完结了,萧雪身上的疑点,他在尸检报告中能提供的都提供了,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警方来处理。可是,他在无意中见到这张照片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直觉告诉他,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线索,这个线索就好比是打开潘多拉盒子的密码,只要他能破解这组密码,就能将潘多拉盒子打开。 顾初站在旁边,一听陆北辰这个语气,那完全是要她参与的架势啊。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了,这个时候她总不能不合时宜地跟他说,哎,我能离开吗? 她怎么好意思啊。 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别别扭扭的。陆北辰抬眼看她,“怎么了?” “那个……你能只留一张照片在桌面上吗?其他的如果暂时不看的话先关掉行吗?”顾初没出息地提出了个请求。 是的,说完这句话后,她都瞧不起自己。 陆北辰似乎被她逗笑,他没照做,反而悠哉哉地打量着她,说,“下次你列个单子,把你害怕的东西全都注明了给我。” “你到底关不关啊?不关我走了啊。”顾初急得跺脚。 “行行行,我关。”陆北辰意外地顺着她,转身关了其他的照片,只留了那张可疑的,“现在可以了吧 ?” 这还差不多。 顾初心里好受点了,脸色也稍稍变得正常。陆北辰拉了把椅子在身边,示意她坐,顾初转头瞅了瞅验尸台,陆北辰便明白了,忍着笑起身,“你坐我这儿。” 小小的举动,顾初觉得很是受用,在他椅子上坐了下来,陆北辰在她旁边坐下,结实的胸膛成了一堵墙,堵住了身后不远处的验尸台,为她圈了一个小小的安全的空间。 顾初竟有点感动,感动于他的这种润物细无声的体贴,可转念又一想,不对啊,她凭什么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拉着她来这里,她也不至于吓得原形毕露了。 “就是这里。”陆北辰的嘴角始终是放松的,抬手指了指照片中其中被他标上数据的位置,左臂却十分自然地搭在了她的椅背后面,如此一来,她更像是被他圈在了怀里似的。 她的身子往前倾了倾,借看照片为由来躲避他有意无意地接触,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她看了一眼说,“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中间的肌肉组织颜色深于周围。”陆北辰高大的身体也往这边倾了一下。 顾初恨自己不能投入,她总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令她整个人都发热发烫的。 ***今天一万五啊一万五,陆男神求*啊,什么红包啊尖叫啊统统扔过来吧。 ☆、被忽略的线索 面对工作时,陆北辰是变了一个样子的,褪去了平日里的孤傲和高冷,取而代之的是对真相的一种执着和严谨,一张照片中的异常,换做是她的话可能不会注意,甚至很多法医有可能都不会去注意,但陆北辰始终在揣摩在研究,不放过蛛丝马迹的疑点,这令顾初觉得,工作中的他是十足的迷人。 压了生理上对照片的排斥,她又仔细打量,经陆北辰提醒,还真是有点不同,但这种异样相对来说是细微非常,就算盯着看如果不去深究的话可能也不会觉察出有什么不妥,如此一来,她更是佩服陆北辰的火眼金睛了。 “会不会是尸斑呢?”这句话从她这个外行嘴里冒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人微言轻的。 可陆北辰认真回答了她,“不是。” 他是如此地肯定,令顾初觉得他就是权威的。又仔细看了看,思考了半天你道,“我怎么看着有点像肌肉硬化的痕迹呢?” 陆北辰轻点了下头,“这也是我所怀疑的,这部分的肌肉组织看上去更像是横纹肌营养障碍,肌肉纤维变细导致的肌柔体积缩小。” 顾初毕竟是学医的,一听他这话就恍悟,抬眼看向他,“你怀疑萧雪患有肌肉萎缩症?” “不,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只是患有部分肌肉萎缩,更精准地来说,只有这一处的肌肉组织。”陆北辰将光标往上移了一下,指示给她看,“这里是她大腿处的肌肉组织,其他残留的部位没有发现异样。” “可医学报告并没有指出萧雪患有神经性或肌原性肌肉萎缩啊,她每年都会去体检,如果患有这种症状医生不可能不知道,而且患有这种症状也不可能只有独立一块的横纹肌被破坏。”顾初从医学角度出发提出质疑,“如果这部分是大腿肌肉的话,除非她曾经患有股骨头坏死。” “这也是我一直在迟疑的地方。”陆北辰皱紧了眉头。 “有没有可能看错呢?现场什么样你又没去过,现场人员就算拍照片也会受到当时光线等等原因的影响,你会不会太过小心谨慎了?”顾初越想就越觉得这种怀疑不符合医学和人体原理,所以想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视线的误觉。这话脱口后,她就后悔了。她是又自觉不自觉地把他当成了陆北深,有一瞬是找回了大学时期因为医学课题辩论的感觉。可他不是陆北深,是在业界赫赫有名的法医教授,他的权威怎么可能任人质疑? 她做好了挨批的准备。 然而,陆北辰出乎意 料地沉默,好久后才下了结论,“不,这绝对不是拍照的技术问题。” 这令顾初有点惊讶,当然,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他刚刚真的在思考她所提出的疑问,这令她心里泛起一丝异样,挺奇怪的感觉,有点幸福,还有种自从休学了之后就失去了的存在感。 陆北辰始终盯着屏幕,他的侧脸在屏幕光线的映衬下愈发地棱角外捉,顾初意识到自己看他看得太久了,就赶忙收回视线,没说话。 “你在临*上有没有见过这种例子的病患?可以证明一点,这个位置上的肌肉阴影,”说到这儿他强调了句,“我暂且先用阴影两个字来形容这处的瘢痕,这片的肌肉阴影一定是死者生前造成的。” 顾初抿了抿唇,“我……在医院不是做临*的。” 陆北辰转头看她,她低着头,楚楚可怜。他的眼神暗了下,没说话。 两人就保持了安静,在泛着凉气的实验室,一旁是瘆人的尸骨,电脑上又是不堪入目的腐肉组织照片。顾初盯着照片,喃喃,“还有什么情况会造成肌肉纤维变细呢?”既然陆北辰肯定了这块瘢痕的存在,那么,一定是有什么情况发生了形成了跟肌肉萎缩很相像的瘢痕。 陆北辰沉思。 突然,有个人影闯进了顾初的脑子里,她“啊”了一声,整个人变得有点激动。 “我想起了我们医院的一名患者,他常年住院,我经常会在医院的花园里见到他,他的一只手背上就有这种瘢痕。”顾初拼命回忆,然后确定地点头,“没错,我记起来了,当时我还问过他,他说他打小就输液,三天两头就去医院扎一次吊瓶,手背上的一处血管位置全都是针眼,其中一块的皮肤组织已经变硬有黑色素沉淀了。” 陆北辰的眸光闪了一下。 “是针眼。”顾初情绪激动地起身,指着照片说,“如果一个人常年接受腿部注射的话,而且还在同一个地方,那么一定会引发肌肉组织损伤!” 陆北辰将照片再次放大,仔细查看。 “可是……萧雪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顾初又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跌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 可陆北辰笑了,像是终于攻克了一道难关似的松了一口气,“我终于明白了。” 顾初“啊?”了一声,明白什么了? 陆北辰起身,拿出手机快速地拨了一串数字,接通后他说,“来我这儿一趟,马上。”话毕, 不等那边说什么就挂了,看着电脑上的照片,唇稍上扬。 顾初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是想通了什么,也起身,问,“你是知道什么了吗?” 陆北辰盯着她瞧,那笑,一直蔓延入眼。顾初见状,脊梁骨又开始泛凉了,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正想着就见他大步过来,一下子捧住了她的脸,紧跟着他的脸就压下来了。 他的唇用力地压住了她的唇,这一次,他的吻热而突然。她惊喘,刚要推开他,他却主动放开了她,语息低低扫落她的鼻骨,他说,“你真是太可爱了。” 顾初僵在了原地,惊愕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 她太可爱了? 还有,刚刚他做了什么?是不是又吻她了?脸又蹿红,这个人怎么跟强盗似的?把她当什么了? 转头就见陆北辰回到了电脑前,噼里啪啦不知道在打些什么。顾初站在他旁边,像个木头似的杵了半天后才开口,“我是不是也有权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你——” “嘘。”陆北辰示意她不要吵。 顾初有点愤恨,什么啊,怎么说她都算是贡献了一份力量吧?哪有这么过河拆桥的人啊?也顾不上会激怒他了,她上前,手一伸挡住了电脑屏幕。 这一次,她成功地引来了陆北辰“关注”的目光。 “你得告诉我。”她抗议。 陆北辰没怒,但也看得出是在赶时间,起身将她轻轻拥到了一边,难得地温柔哄劝,“我在赶一份报告,听话,到旁边玩去。”话毕,还轻拍了她的脑袋两下又回了座位。 像是在敷衍一个孩子。 顾初在他身后直冒火,如果胆子再大一些的话,她一定会拎起一根大腿骨砸他脑袋上。什么叫到旁边玩去?旁边能有什么好玩的?除了仪器就剩下尸骨了,她跟谁玩去? 十几分钟后,罗池再一次回到了实验室。 “不是吧?你眼睛是用什么做的?也跟孙悟空似的掉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了?”罗池盯着电脑上的照片,使劲使劲地查看才看见那么一小点儿的异常瘢痕,“这么小的线索竟然都没有逃过你的双眼啊。” 陆北辰相对轻松了不少,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打开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我的任务已经光荣完成了,接下来就全都是你们警方的事了。” “别别别。”罗池马上示好,凑上前,双 手攥成拳轻轻为他捶腿,奴颜媚骨地说,“虽说您老是法医吧,但这么多年见过的大案奇案那是肯定多于我的,您就算不插手去查知道得也比我多,可别撒手不管啊。” 陆北辰无福消受他的谄媚,腿一抬,避开了他的拳头,“罗大警官,查案的事儿可不是我的专长,而且,我也不能越权。” “不是越权,是友情赞助还不行吗?您老提供点意见就行。”罗池笑脸相迎。 陆北辰简直不忍看见他那副讨好的嘴脸,无奈摇头,罗池见状马上起身拿过来一只一次性纸杯,将陆北辰手里的矿泉水瓶拿过来,倒了一杯水递他手里,“您喝水,喝水。” 陆北辰接过来,无言以对。 “这么说,你是怀疑有人给萧雪长期注射药物了?”罗池在旁坐下,开始分析案情。 “之前我说过,依照死者的情况,如果假设中毒身亡是成立的话,那么中毒的方式要么是吸入要么是注射。我在前几轮的尸检中没有发现可疑的注射位置,再来因为尸体发现时腐烂严重也很难排查注射口,所以将重点放在了吸入毒物的可能性上。”陆北辰攥了攥纸杯,“而事实证明,是我忽略了这个重要的线索。” ***第三更在午后一点整更新,啦啦啦 ☆、爱情让人变成了疯子 “可我不明白,注射口为什么要集中在一个位置。”罗池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对方不想被人发现。” “你用了对方这个词?不是萧雪自己注射的?” 陆北辰示意他看尸骨,罗池瞅了一眼,陆北辰说,“这处肌肉组织是属于人的后侧腿部肌肉,你觉得什么人能那么无聊往自己的大腿后侧注射药物?” 罗池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自己动手的话,第一反应就是会找自己方便下手的位置。 “你怀疑是什么药物?” 陆北辰毫不犹豫地说,“普萘洛尔注射液。” 罗池挠了挠头,“什么东西?” “一种β-阻断剂,能阻断肾上腺素对心血管系统的作用,一般用于口服药物较多,是用来降低血压并且能够减缓心跳、治疗高血压和心律不齐,常见药为心得安,但心得安的含量很少,起到治疗效果。”陆北辰说道,“但注射液就不同,一旦计量较大的话,有可能会造成血压很心跳速率大度降低副作用,使人陷入休克而丧命。” “我看到了萧雪的身体检查报告,她是患有心律不齐的毛病,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知道这种药物的副作用啊。” “数月前萧雪已经停止了使用心得安,依照她谨小慎微的性格,应该是知道心得安的成分会有副作用才做出的停药决定。” 罗池脑筋转的也快,惊讶,“你的意思是,有人偷着给她使用了普萘洛尔注射液?” “只有这一种可能性。”陆北辰郑重地说,“而且,我怀疑对方是以缓解死者上台紧张情绪为说辞,给她注射这种药物,她本身并不知道自己注射了什么,这一点足可以证明,她是十分相信给她注射药物的人。” “紧张?”罗池迟疑了一下,脑中闪过一条线索,“没错,常军的口供中指出萧雪的确患有轻微的焦虑症。” “未必是轻微,死者是公众人物,如果她患有严重的焦虑症必然不会公布于众,常军对死者有感情,一定也只是将病情往轻了说。”陆北辰思量着,“想想看,死者是一个平时连感冒西药都不敢去吃的人,为了演出,她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辛苦。我们假设她患有很严重的焦虑症,已经影响到了她在演奏中的情绪,那么一向重视舞台的她必然会想尽各种办法来缓解压力,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告诉她有一种注射液能帮助她,她一定会上钩。” “而这个人在前期的时 候会让她尝到了一点甜头,照你所说,这种注射液会缓解她的紧张。” “没错,普萘洛尔不但可以降低心跳,还可以用来缓解舞台恐惧症和焦虑症候群,死者在不了解药物成分的情况下注射了普萘洛尔,有了一定的缓解,所以,在凶手对她使用了大量的注射液以至于导致她的休克前,她都没有任何的反抗。这也是当你们发现尸体时不见挣扎痕迹和打斗痕迹的重要原因,因为她在被人搬进南山时已经丧命了。”陆北辰下了一个完整的结论。 罗池的眉头越拧越深,“可是,我们在检验中没有发现普罗奈尔的成分。” “最开始死者的心律不齐病症误导了我们,所以忽略了心得安,认为她服用心得安没什么奇怪的。”陆北辰叹了口气,“如果一旦被误导,验尸结果也会发生偏差,所以普萘洛尔成分会被人为省略也说不准。再一个,普萘洛尔以我们常规的药毒物学检验多半都验不出来,必须要法医刻意去查才能发现,否则,单独做这项检验来说,费用也很昂贵。” 罗池抬手搓脸,再抬眼,显然是有些兴奋,也对,僵持了这么久的案子终于有了眉目是件开心的事。“照这么说,常军的嫌疑最大。” “你别忘了南山发现的那根琴弦,你们警方也证实了不是死者的琴弦。”陆北辰悠哉地说,“死者专用订制的小提琴十有八九是刘继强送的,死者脖颈裂骨处有异物发现,我在尸检报告上已经说明了是琴弦上的松香,我想对于警方来说,顺着松香的含量和制作成分也能查出点线索来。再者,刘继强是做药厂生意的,你怎么就能肯定普萘洛尔不是出自他的药厂?” “刘继强我肯定会去查。”罗池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吧这个人有点仇富,看见他那副熊样我就来气,明摆着脚踏两只船啊。至于白军嘛,已经查出来他有不在场的证据了,停车场有一段监控录像能证明他当天的行踪。” 陆北辰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末了说了句,“要我看,白军的嫌疑最大。” “怎么讲?” “死者是白军的前任,他想旧情复燃,死者却坚决不从,白军便起了杀心。” 罗池先是一愣,紧跟着捧腹大笑。陆北辰挑眉看着他,没说话。 “我的大教授啊,我还以为您老能得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结论呢,别逗我了行吗?” 陆北辰却是认真,“我没逗你。” “前任不从就杀了前任?”罗池努力地 忍住笑,“小说和电视剧里的桥段啊,现实生活中谁能为了个前任起了杀心的?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就分开喽,现在这个社会多现实啊,哪有人会傻到毁了自己一辈子来犯罪的?” 陆北辰的目光渐渐阴凉了,他抿唇,良久后说,“有时候,一段情很难放下,痛到了极致就会起了杀心。”话毕,他将手里的纸杯攥成了一团,一抬手,成团的纸杯精准无误地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罗池摆摆手,持反对意见,“这个说法太绝对,现在什么东西最虚?那就是爱情,谁相信爱情谁就是傻子。” 陆北辰沉默了许久,喃了句,“不,是成了疯子。” 罗池没见他神情的变化,一挥手,“总之啊,这三个人我都会去查,妈的,他们是觉得老子好欺负是吧?等我把凶手抓到的,非大刑伺候不可。” 陆北辰收敛了情绪,哼笑了一声,“这就是你们警方的事了。” “哎哥们,问你件事儿呗。”罗池挎着椅子滑过来,笑容诡异,“我走了之后,你俩有没有继续啊?” 陆北辰皱眉,“想什么呢你?” “我都看见了还不承认啊。” “她是过来帮忙,这次没有她,哪能这么快发现线索。” 罗池点头,“是啊,所以你为了感谢她,顺便肉偿了一下?” “你很闲?” “我不闲,是她很闲,瞧瞧,你把人无聊到什么地步了?”罗池冲着监控屏努努嘴,屏幕里的顾初在办公区走来走去,看来的确有点无聊。又道,“话又说回来啊,你够可以的了啊,当着一具森森白骨浓情蜜意的不瘆的慌吗?你也为人家小妹妹着想一下,万一把人吓个好歹的怎么办?想亲热回酒店啊,那多舒服啊,在这里,你得有自制力才行。知道人与动物的最大区别是什么吗?那就是人有自制力而动物没有。” “你可以滚了。”陆北辰耐着性子,很是平静地回了句。 罗池起身,做投降状,“得,兄弟我也是好心提醒你啊,一个是清纯无邪的小妹妹,一个是富可敌国的傲娇千金,你可想好了啊。” 陆北辰挑眼看着他,眼神不友善,罗池见好就收,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尸检所的办公区,顾初终于溜达累了,像是块抹布似的摊在办公桌上,将脸埋在了胳膊里。她被陆北辰赶出了实验室,因为罗池来了。想想还真是一肚子的气,她是如此地坚信在这 个案子里她一定起到了重要作用,但很显然的,陆北辰这厮想要独吞功劳,凭什么罗池一来了她就不能待在里面了? 不待就不待,她还讨厌看见那些白骨和照片呢,什么人啊。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反正她听见了罗池的脚步声,还有那声揶揄,“呦,顾小妹,你这是在干嘛?” 顾初始终趴在桌子上,脸也没抬,没搭理罗池,在她心里,这一对cp狼狈为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罗池过来捅咕了她两下,笑道,“跟你说话呢顾小妹。” “我叫顾初。”她没好气地回了句。 罗池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实验室的门一开,陆北辰的声音就扬了起来,“罗池,我给你三秒钟时间你赶紧给我消失。” 结果罗池走了,陆北辰走上前。 “你怎么了?”他问了罗池刚刚问了的话。 顾初照旧没搭理他。 陆北辰站在办公桌旁,看着她像个孩子似的趴在那儿就想笑,干脆压下身子凑近了她,“饿了?” “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你说我饿不饿?”连气带饿,她已经很是不高兴了。 陆北辰笑看着她,“走,去吃饭。” 顾初懒洋洋地抬头瞅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竟近在咫尺,吓了一跳,赶忙起身。陆北辰挑眉,“至于吗?我怎么成了猛虎野兽了?” 猛虎野兽都没你可怕,她在心里暗哼,拿起了包,淡淡回了句,“我不吃了,直接回家。” “你还不能走。” “凭什么?我的剩余价值好像都被你榨干了吧?”她咬牙切齿。 ☆、什么机器生产的思维 已经脱去了白大褂的陆北辰,怎么看着怎么都不那么和善,顾初总会觉得下一秒他不定又想怎么样。陆北辰听着她的控诉就笑了,慢悠悠地提醒了一下她的存在感,“你还是有很大价值空间的。” “你什么意思?”顾初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呢,现在的神经中枢已经强烈地传递给我一种感觉,一种由体内缺乏食物引发的生理不平衡状态,你需要陪我解决掉这种状态,否则我会造成体内的紧张压力,会在一定程度上出现紧张不安甚至是痛苦的迹象。”陆北辰振振有词。 顾初的眉头都快拧成了麻花儿,等他说完后一脸的无语,没好气地回了句,“你直接说你饿了不就行了吗?”显摆他懂得多是吧,拜托,她也是学医的,拽什么拽啊。 陆北辰抿唇笑了,“走吧,你也算立了大功,请你吃饭。” “吃完饭我可以走了吧?”她又问。 陆北辰故作沉思,然后十分认真地跟她说,“不行。” “为什么?” 他的眉眼就染了一点点的坏,“吃完饭还得回到这儿来,我需要完成报告。” “跟我有什么关系?”顾初很想知道这一点。 陆北辰的一张俊脸就凑了过来,低低地说,“你需要陪着我。” 顾初有一刻的迷失,因为这个距离,她看见了他眼底的清澈,还有,他眉心间的秀逸,他的气息是那么地好闻,每每靠近就会是她的一次心灵迷途。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北辰已经转身往外走了,她跟在他的身后,抗议,“我还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陪着我把报告赶完。”陆北辰一语驳回。 顾初真心不知道他的思维是用什么牌子的机器生产的,怎么就这么强势地不可理喻呢。快步追上了他,盯着他挺拔的背影,故意地泼了盆冷水给他。 “你女朋友还等着你呢。” 林嘉悦的事儿她可没忘,人都订好了餐厅等他了。这么想着总觉得自己有点含酸捻醋,一时间有点懊恼。而陆北辰就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她,目光里的神情起了一点变化,像是不悦,又像是在审视着她的内心。 顾初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暗责,但话都说出来了,总该要解决才行,舔了舔唇道,“她不是约了你今晚吗。” “废什么话,跟我走。”陆北辰语气有点不悦, 但还不至于像之前那么森冷,大手一扯,像是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她拎出了尸检所。 顾初心里飘过一丝失望,他都不解释一下吗?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内蒙,鄂尔多斯市 许桐跟着盛天伟到了内蒙古有一段时间了,以盛天伟特别行政助理的身份在公司活动。成年人的世界不如孩童简单,想要融入一个全新的环境甚至是一个全新的行业都不是件简单的事。幸得盛天伟的信任,将许桐拉进公司后就摆在了一个重要的位置上,但自然也有人云亦云,说她是攀关系走后门才做得空降兵。 而实际上,许桐在年柏彦的锻炼下已经是无坚不摧钢枪不入了,她职场经验丰富,又是一路打拼过来的,风言风语也好,其他部门对她的排挤也罢,对于许桐这个老油条来说都是小事。她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便将盛天伟交给她的所有资料都了解透了,从公司构架到业务范畴,甚至公司所面临的全部客户资料都熟记于心,在面对市场部的故意刁难下,她亦是从容面对,这令市场部针对她的同事都为之震惊。 而这一晚,盛天伟带着她参加了一个商务宴,作为助理来说,在酒桌上的职责就是要保持老板的清醒,所以替老板挡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许桐也习惯了,之前陪同年柏彦参加这类宴会时,大多数的酒都是她来挡,因为年柏彦的胃不好,曾经大出血住过院。 但,让许桐没想到的是,盛天伟压根就没用她来挡酒,别人敬酒他就喝,别人过来劝她喝酒,他便笑着替她挡了回去。等回来的路上,盛天伟似乎有些醉了,靠在后车座,阖着眼,不说话。 为了照顾他,许桐没像以往似的坐在副驾驶,她也坐在了后座,拿出湿纸巾为盛天伟擦脸。可刚一碰到他的脸,他竟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吓了许桐一跳。 “盛总,我只是想帮您擦擦脸清醒一下。”她以为是自己的行为太突兀引起他的不悦了。 昏暗的光线下,盛天伟始终就这么攥着她的手腕,已经睁了眼,看了她好久后,低沉地说,“以后到了酒桌,别傻乎乎地想着为我挡酒,听见了吗?” 许桐愣住,一时间心底掀起暖意。 “这是我的工作。”她喃喃。 盛天伟没说话,却与她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她觉得整个人都有点热,想要挣脱,他却攥得更紧。 “盛总,您…… 先放手行吗?” 盛天伟置若罔闻,低语,“我不允许这样。” 许桐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指挡酒的事儿,故作镇静,“我知道了。”可心里已是难以平静,年柏彦从未这么要求过她。 盛天伟这才松开了她的手,高大的身子却朝着她倾过来,低笑,“把我当成*了?” “盛总您误会了。”他的气息沾染了淡淡的酒气,有点危险,有点侵略。 盛天伟笑了,却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就这样,到了许桐的住所,车子就停了下来。说到这处住所,多少令许桐感到尴尬,她来到鄂尔多斯第一天后就被盛天伟带到了这里,一处据说是本市地段最好要价最高的宅邸,而盛天伟的意思是,这处住所是给她的。 给她的? 涵义比较大,许桐自然不会接受,但盛天伟将年柏彦搬了出来,说她为年柏彦工作的时候,在北京也是有一套房子用来居住的,许桐便马上解释说,在北京的那套房子是她自己买的。盛天伟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直接将钥匙塞她手里。 后来许桐跟盛天伟表示,她可以暂住这套房子,盛天伟也就同意了。 车子停稳后,许桐准备下车,但同时的又有点担心盛天伟的情况,盛天伟倒是干脆,也跟着下了车,对她说,“我能上去讨一碗解酒茶吗?” 这个时间…… 许桐想说不方便,但面对的是自己的老板,她又不好意思拒绝,点点头,将他搀扶着进了楼。 是一套跃层的房子,足有小三百平的面积,对于许桐来说,这里更像是一座豪华的宫殿而并非居家,她更喜欢自己在北京的那套房子,面积虽说没有这里的大,但温暖,有家的味道。她工作了一天回到家里,会舒舒服服地泡个澡,然后靠在窗子前看脚底下的车水马龙,是一种难得的惬意。 她不是说不喜欢这里,内蒙她曾经也来过几次,印象实属不错,但现在,就不知道为什么,她面对盛天伟总觉得怪怪的,就好比他将钥匙交到她手里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以后这就是你的房子了,安心去住吧。 话倒是没什么,但细细分析总觉得怪怪的。 同样的,年柏彦也曾经将北京的那套房子钥匙交到她手里过,当时年柏彦跟她说的是:这是你在北京的房子,但是记住,你需要自己去把它赚出来。 相比盛天伟的直截了当,年柏彦的话似 乎更具鼓舞性。 盛天伟进了门后直接靠在了沙发上,许桐替他换了鞋,又倒了杯水给他。家里突然多了个大男人着实令她有点不习惯,而且都已经是午夜了。 她进了厨房,给他煮解酒汤,再奇怪也好,事实上他都是醉了,她总要管的。解酒汤她不陌生,给年柏彦煮了不知道多少碗了,直到素叶的出现,这项工作就再也不归她管了。 想到这儿,许桐的眼神暗了下来,心头泛起一丝失落,但很快地就压了下来。 身后却是男人的声音,“之前你说过你有男朋友,真的假的?” 吓了许桐一跳,赶忙关了火,转身,盛天伟不知何时倚在厨房门口,像是有点醉意,但更多的是清醒。 “您……” “你有男朋友吗?”盛天伟直截了当地问。 这不像是老板应该问的问题,许桐表面镇静,实则心已经乱了,她看着他,半天后轻声回答,“是的盛总,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请问,这也是您要考核我是否能成为合格助理的范畴吗?”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盛天伟笑了。 许桐迟疑了几秒,冷静回答,“体贴,对我很好。” “是吗?” “是。” 盛天伟不说话了,看着她,良久后才吱声,“找机会约出来我见见。” 许桐愕然。 “想把我的助理骗走不是容易的事儿。”盛天伟又笑了,意味深长,“首先,他要先过我这关。” 许桐听着这话,不知怎的心就开始没着没落了。 ☆、我会追求你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是心与心之间的距离,离远了,又拉近了,相互折磨的过程又是在重复着决绝或幸福。人生来应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不凋不败,承受着爱情的负荷和在分别时候痛苦的累赘,却成了男女之间的乐此不彼。相遇,有时候是缘,但也有时候是孽。 陆北辰对于顾初来说,她不知道是缘还是孽,再或者就是,孽缘吧。 这一天,顾初觉得过得很是荒唐,稀里糊涂被陆北辰拉着进了尸检所,又稀里糊涂地贡献了脑细胞,结果陪着这位爷用了一顿看似晚餐的午餐,一向传闻惜时如金的他,这顿饭竟拖拖拉拉地吃了两个多小时。回到尸检所,他又忙着赶报告,但十分*地命她在旁边候着。 旁边的涵义是,在摆放萧雪骸骨的不远处。 她只能无聊地玩着手机,还不能出声。 期间,陆北辰出去了一趟,临出门前顺走了她的手机,不到五分钟他又回来了,将手机还给了她。这令顾初感到误解和奇怪,趁着他又做报告的空档,将自己的手机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正想着,一条短信就无声无息地传过来了:北辰,这是顾初的号吗? 是发给陆北辰的? 顾初一个头两个大,来到他身边,冲着他晃了晃手机,陆北辰没接过手机,只是瞄了一眼短信内容,敲字的手没停,淡淡地说了句,“你直接回就行。” 什么情况? 顾初想到了一种可能,马上翻了通讯录,果不其然,刚刚陆北辰拿走了她的手机是出去打了个电话,而拨出的那个陌生号码…… “是林嘉悦吗?”她问。 陆北辰没多余的话,只是“嗯”了一声。 可顾初吓得不轻,声音有点变尖了,“为什么你不用自己的手机打给她?” “你的手机正好在身边,方便。”陆北辰给了一个听似十分合理的解释。 “可是——” “别吵,坐一边等我。”陆北辰打断了她的可是。 顾初一肚子的火没地撒,她倒是很想了解一下为什么她的手机就方便了?想来出去的那通电话是推掉今晚的约会吧?但他拿着她的手机回复林嘉悦是什么意思?这不明摆着让林嘉悦误会吗? 想了想,要不要跟林嘉悦解释一句,但一时间她又不知道该跟林嘉悦怎么讲,盯着那条短信盯了半天,顾初还是放弃了,装死吧,就不回复了。 就这样,一直熬到了晚上九点多,陆北辰终于良心发现,在又扯着她去大快朵颐了一番后终于送她回家。 车子前行,回家的路上下了雨。 雨点叮叮咚咚地打在车窗上,外面很吵,车内却安静了。顾初透过车窗看着不断后退的建筑物,霓虹被雨水笼罩,细弱的光支撑着这个城市的温暖。 她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放松下来欣赏这座城的风景了。 视线也终究被朦胧,雨水来的不早不晚,总是恰当地勾起了人们的往事后再悄无声息地离去。顾初扫了正在开车的陆北辰一眼,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愈发清朗,这一天似乎发生了很多事,可又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她对他的抵触似乎不那么深了,更多的,是一种熟悉。 难道,只是因为他跟北深有着一样的长相? 与他相处的每一秒,她都会时不时产生误觉,然后,再拼命地拉扯着自己处于边缘的理智。所以她看着他,很想跟他说,其实你知不知道自己很残忍? 人,总归是矛盾,她会乐在其中,但夜晚降临,又将会陷入无边无尽的自责中。 兜兜转转,车子绕了大半个城,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顾初解开了安全带,窗外夜色正灿,下了不久的雨就这么停了。陆北辰将车熄了火,转头看她,“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她忙说。 不经意想起上一次他送她进楼的情景,总会窜起紧张。 陆北辰低笑,“我以为你不怕我了。” 被人看穿的感觉很糟糕,可顾初当然不会承认,“我只是不想麻烦你。” 陆北辰盯着她看了许久,而后笑了,这一次,他的笑看上去有点无奈。顾初不想多加逗留,因为总怕自己会迷失,最后会再也找不到现实。 “我走了,谢谢。”她说着要开车门。 手腕就被陆北辰轻轻拉住。 她一怔,开门的手停滞了,转头看他。 “刚下过雨,空气凉。”一件男士外套就披上了她的肩头,他的气息便无孔不入了,而他的嗓音,在这样的夜晚听着愈发磁性好听,“披好。” 肩头的暖一直进了心,顾初瞅着他,脑中的画面却散了很远,曾几何时,北深的外套总是她用来取暖的。心就酸了,然后是眼。别过脸,轻声说了句,“不用了。” “披着。”陆北辰再次强调。 顾初轻轻咬了下唇,没说话,转身要下车。 “顾初。”他叫了她的名字。 陆北辰的嗓音很轻,这个名字从他的唇齿间出来时也柔和了不少,在这样的雨后夜晚,令人恍惚。她便无法有理智地走开了,潜意识在不停地催促着她,可她,双脚就是移不开一步。 而他,在唤了她的名字后便沉默了,眼睛里的光幽暗了下来,匿藏着的思想无人窥觊。良久后,他才开口,“很难吗?” 没头没脑的问话,令顾初感到奇怪。 扭头看着他。 陆北辰没看她,双眼盯着前方,像是若有所思,可他知道她在看着自己,又补充,“跟我在一起,很难吗?” 一句很简单的问话,却震惊了顾初。 “你……” 为什么会这么问她? 陆北辰转过脸,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暗夜中,他的眼神很轻,手伸了过来,穿过了她的发丝,掌心贴了她的脸。“跟我在一起吧。” 这种话他之前不是没有说过,但绝对不同于今晚他的表达。即使光线不佳,但他的眼睛十分明亮,如星子璀璨。她似乎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坚决,就好像,这是他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她被他的眼吸引,又被他低沉而又认真的情绪所蛊动,一时间就僵在车座上,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陆北辰凝着她,高大的身子就压了过来,薄唇渐渐与她的唇稍贴近。 可就在贴上的瞬间,顾初像是被人当头棒喝了似的,脸一转避开了他的吻。 他的唇落在了她的发梢。 她能感觉,他的气息钻进了她的心。 “我们不能……”黑暗中,她幽幽地说。 陆北辰的呼吸就落在她的耳畔,他低语,“顾初,有我在,你不可能属于其他人。” 顾初被他的气息烫了一下,更震撼的是他这句话,分量之重,是她始料未及的。 “你是北深的哥哥。”她提醒着他。 陆北辰干脆将她的脸扳过来,命她与他直视,“如果今天换做是北深呢?你难道没有想过破镜重圆?” 破镜重圆? 她何尝不想?可很多事都发生了,人终究成不了一条鱼,记忆不会只有7秒,如果她能忘记一切,如果能让时光倒回,她 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可她清楚地知道陆北深当年遭受过怎样的痛苦,就算北深还活着,那段记忆也将会是彼此之间永不磨灭的符号,时刻提醒着他们,错的事未必会有补救的办法。 所以她的回答是,“如果是北深,我们也同样不可能了。” 陆北辰紧抿了唇,下巴绷紧了。 “其实我知道你想怎么样。”顾初直言,“你即使不用这么做,我每天也会活在内疚里。” “你知道我想怎么样?”陆北辰意外地笑了,“那你说说看,我想怎么样?” “你在我面前出现,无非就是想要提醒我有多么对不起北深。”顾初看着他,“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陆北辰的唇一点点凑近了她,近乎贴上她的,语气低醇,“你以为你了解我?” 顾初想躲,无处可躲。 “那好,我告诉你我的真正想法。”陆北辰的气息若即若离,“从这一刻开始,我会追求你。” 顾初瞪大了双眼。 “我的决定很让你吃惊吗?”陆北辰稍稍远离,笑看着她。 她是很吃惊。 他的语气势在必得,因为他说了句“我会追求你”,而不是“我想追求你”,前者比后者多了不容拒绝的强势。 “你……疯了。”顾初好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顾初,不要试图跟我拼理智,我比任何人都清醒自己想要什么。”陆北辰一字一顿。 顾初盯着他了良久,然后手忙脚乱地打开了车门,落荒而逃。 ☆、他的言论 过了几日,陆北辰飞往北京做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报告,并接受了某知名大学的邀请完成了一次权威的课题讲说。那一天,上百家媒体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还早在陆北辰于最高权力机关发表报告演说时,他们就都早早地候守在大学演讲厅的门口。高高的阶梯坐满了记者、摄像师和工作人员。 而演讲厅内更是夸张,能容纳两千人的演讲大厅足足挤了近万人,不但有本校的学生,还有邻校的大学生们也都一大早就赶了回来,演讲厅人满为患,保安工作就做得十分费劲,校方临时调人前来支援,将没有持证的、不是本校的学生逐批劝离,但这些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头削尖了往演讲厅里钻,实在是进不去的学生又全都围在了演讲厅外等候着。 离演说还有两个小时,又一大批人跑了过来,而这群人里面除了本校的和外校的学生,还有编制内的警务人员和业内人士,因为演说厅里不可能进去了,他们也不顾头顶上的大太阳纷纷在外面占好了位置。 著名的法医专家陆北辰教授的到来引发了不小的轰动,一来是为了他的演说内容,众所周知,赫赫有名的陆教授有“尸译者”的尊称,再大诡异的案子落在他手里也能轻松地盖棺定论,而他鲜少接受大学演讲的邀请,屈指可数的演说一场是在哈佛大学一场是在耶鲁大学,两场演讲参与的人数空前之盛实属难见,他的权威观点也频频登上科学杂志供专业人士参考,所以这一次北京作为他的第三场演说场地着实令人激动;二来绝大多数也是为了一目陆教授的风采,他盛名在外却极少接受专访,仅存的采访中亦是风度翩翩年轻有为,再加上久传他背后不容小觑的基金组织,等等的一切都令人好奇。 在媒体眼里,众人巨涌到此,后者的原因较为主要。 倒计时一小时时,所有的机器全都架好了,但很快地,有校方的人出面干涉,不允许拍照,不允许录音录像,那些架好的机器全都被缴收,大厅内和大厅外前来听讲的人都必须关闭手机、摄像设备。这将不会是一场公开式演讲,当然也不难理解,陆北辰所涉及的内容大多数与案情有关,相对来说有着私隐性,也有学生求知欲较强的,偷偷开了录音笔,却意外发现所有的信号都被干扰,这才知演说大厅必然是安装了信号干扰源,想要偷录或偷着摄像那是不可能的事。 演讲前十五分钟,陆北辰的车出现在大学校园,前后分别有两辆保镖车跟着,这一刻所有人都沸腾了,如果没有提前设好的防护栏,怕是车子早就被围个水泄不 通了。 车子直达演讲厅的地下停车场,陆北辰直达演讲厅,但在地下停车场还是遭遇了热情粉丝们的围堵,保安纷纷拦着不让拍照,陆北辰步伐较快,很多人只拍到了他流畅伟岸的背影。 下午两点整,演讲开始,站在台上的陆北辰面对台下超负荷的参与人员从容淡定,他并非像其他专家一样西装革履,只是简单的白衬衫、西装长裤,没扎领带,衬衫上也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扣,就是素白的衬衫,袖口挽起,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中倒映时,全场女生都在尖叫,她们看到他的无名指上没有婚戒,也没有戒痕。 三十多岁的男人,告别了二十多岁的冲动和愣头愣脑,又不像四十多岁那样淡薄世事,这个年龄正值事业上升阶段,又被岁月恰到好处地雕琢了心性,拥有对权力对财富对成功的拼劲狠劲,也拥有了审时度势遇事不惊的沉稳笃定。陆北辰正值这个阶段,所以举手投足尽是魅力。他这个年龄的男人,上可以左右逢源,下可以与年轻人打成一片,再加上颜值甚高,地位权威,所以遭受女孩子们的痴迷喜爱也实属正常。 两个小时的精彩讲说,收获了不知几卡车的崇拜和芳心。在半小时的互动环节里,学生们更是踊跃提问,男孩子多问题,女孩子多痴心。有人甚至大胆问,“陆教授,我看到您没戴婚戒,您没结婚,但您有女朋友了吗?” 很多女孩子都在静候。 陆北辰浅笑没回答,主持人则聪明提示,“这是陆教授私人的问题,请同学们要提跟演讲内容有关的问题啊。” 可学生们哪会管的了那么多,还在问,“您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主持人还要出面警告时,陆北辰却阻止了主持人的行为,意外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喜欢一个人是种感觉,没有所谓的标准。” 学生们一听这话全都跃跃欲试了,“那如果她不漂亮不聪明不优秀甚至连照顾人都不会,这样的女生您未必能喜欢上呀。” 陆北辰笑了,透过麦克风的嗓音极是低悦好听,“如果是我喜欢的,为什么不可以?我不需要她有多漂亮,因为一旦引来其他男人的关注我会嫉妒;她可以不聪明,因为只要我聪明就行;她可以不优秀,因为我可以优秀;她也可以不会照顾人甚至不会照顾自己都没关系,因为我可以照顾她。” 全场都沸腾了,如雷般的掌声响彻整个演讲大厅。女生们一个劲地在尖叫着“陆教授、陆教授。” “哦不过有一 条。”陆北辰扬声。 所有人又都安静下来了。 “她最好是会做菜,因为我这个人不怎么太会下厨,这是我唯一的一点小要求。”陆北辰说。 结果,又是让女生们集体痴迷了一番。 演讲结束后,很多人围着不走,陆北辰连续鞠躬了三次方才离场,而记者们早就打算围堵为主,可陆北辰已经在校方和保镖的掩护下离开了大学校园。 谁都不清楚陆北辰接下来的行程,所有的记者挖空了心思,也没能跟上他的那辆车。 陆北辰来京后除了在大学里公开亮相后,剩下的一切都成了谜,记者们也都在猜测着接下来萧雪的案件该如何被他盖棺定论。 没人会知道他的行踪,因为,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陆北辰竟去了监狱。 不是探视时间,甚至陆北辰不在探视的名单里面,但他想要见到年柏彦,并非难事。 身穿囚服的年柏彦黑了不少,却愈发地结实,出来见到陆北辰后多少有点愕然,但也坦然面对了。他戴着手铐,一坐下来,陆北辰就交了狱警一纸文件,说,“手铐打开。” 狱警上前,年柏彦却浅笑道,“不用,这样挺好。” “麻烦你了。”陆北辰示意狱警,他始终坚持。 年柏彦的双手得到了释放,笑道,“知道你有办法进来。” “被你获准的探视人少之又少,我只能想其他办法了。”陆北辰从兜里掏出烟盒,拎出支烟递给了年柏彦,为他点了烟后自己也点了一支。 狱警通融了,没说什么。 年柏彦吸了口烟,下巴有新生胡茬,棱角有型,又甚是性感。陆北辰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听说你在这里都快成劳模了?” “不愧是鼎鼎大名的陆教授,眼睛看得够远。”年柏彦揶揄,“不过,你能从一群等着抓你下锅烹饪的记者手里逃到这里来也算本事了。” 陆北辰吸了口烟,道,“监狱的网速还真挺快。” 年柏彦听出他的话外音,低笑,“陆大法医在台上精彩演说的消息,我想会成为明天的头版头条。” “别取笑我了。” 年柏彦弹了下烟灰,唇角始终是笑着的。陆北辰看他的眼神却沉重了起来,年柏彦亦是聪明人,知道他的想法,叹道,“你不该来。” “你也不该进来。”陆北辰目光转为严肃。 年柏彦笑而不语。 陆北辰吐了一口烟,微微眯眼,审视了他良久后,高大的身子往前微微一倾,“我可以帮你。”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年柏彦轻声。 陆北辰皱了眉头,压低了嗓音,“年柏彦,你很清楚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这是我应得的,待在这里,我的心也踏实了。”年柏彦的神情也极为认真。 “你应得的?”陆北辰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心头的不悦,敲了敲桌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在中国境内,你敢吗?以你的智商很清楚知道在境内犯事会有什么后果,如果换做在南非,我相信你能做得出来。” “看来纪东岩在你面前说了我不少事。”年柏彦摇头,“这个纪东岩。” “他也是关心你。”陆北辰说,“你的事惊动的人不少,你不是不清楚当时为你请命的阵仗有多大。” 年柏彦深吸了一口烟,语气清淡,“有些事情发生了就要去弥补,北辰啊,其实上天都是公平的,你做了什么总要付出代价才行。” ☆、吓得没了魂的兔子 有些话,因观点不同似乎看上去不投机,但有些人,会因为观点不同却变得惺惺相惜。年柏彦是一个不大会表达情感的人,陆北辰亦如此,两人相识不像年柏彦与纪东岩相识的时间那么长,但能力之人必然是有共同语言的。 “你在里面修身养性了?”陆北辰笑,“我想你是最清楚生存游戏怎么玩了,公平,很多时候是通过努力才能得来的。” “我清楚你的能力,你已经为我做很多了。”年柏彦看着他,“十年的牢狱之灾,是我预料的,所以至少你给了我很大的希望。”原判十年,他表现好的话可以四年出狱,关于这件事他从没问过陆北辰,可不意味着他不知道是陆北辰在背后动用了人力物力。 不论是纪东岩还是盛天伟,他们的生意大多数还是要靠国内,所以很多事都无能为力,但陆北辰不同,他可以利用他脱离商界的身份来做很多事,当然,这些都是在他能力范围之内的。 陆北辰听他这么说,也就作罢了,弹了弹烟灰,那烟头的火光一点点吞噬烟身,良久后,他问,“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做,值得吗?” 年柏彦没有惊讶,既然他在坐牢这件事上陆北辰都已经插手了,期间的所有细节也都避不开他的眼睛,便笑了,反问,“换做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这原本像是很好回答的问题,陆北辰能问就代表着他很反对年柏彦的这种牺牲,可问题落下了,他却沉默了,久久没能给出反驳年柏彦的答案。 年柏彦见状后心知肚明了,“我想我们都一样,虽然爱情这玩意儿说起来挺肉麻挺虚无缥缈,但一旦我们信了,就会拼尽全力不遗余力了。” “爱情?”陆北辰重复了这两个字,眼睛里的光渐渐收敛,“这玩意儿确实肉麻又飘渺。” 不经意想起顾初的那张脸,还有那晚她的落荒而逃,他是把她吓着了吗?这两天她不接他的电话,他甚至砸她家的房门她都不出来,他知道她一定就躲在屋子里,酒店也好医院也罢他都找过不见她的人影,她还能去哪儿?除了躲在屋子里不敢见他就没别的了。如果不是这两天他的行程安排得比较满,他非炸了她的老窝不可。 有时候坐在车里他就能想到这么一个场景:顾初像蜗牛似的藏在房间的角落里,每次看见他的来电或听见他来砸门,她就将头缩进被子里不敢出来,他觉得,她能做出这种事来。 年柏彦又不傻,看出他细微的神情变化来,笑了笑,替他回答了这个问 题,“如果是你,也一定会这么做。” “我不是你的发小,别说得你很了解我一样。”陆北辰恢复了一贯的淡泊。 年柏彦始终轻笑,末了,把手里的烟头摁灭,“半熟的刚好,熟得太透,关心则乱。” 陆北辰状似无奈摇头。 “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年柏彦问。 话说得不清不楚,但陆北辰明白他的意思,挑眉,“你一向不喜欢问八卦。” “如果对方是一个能值得你来付出所有的人,那么作为朋友的我,简单了解一下总可以吧。”年柏彦补上句。 陆北辰将烟头掐了,吐出最后一个烟圈,眉头就染了凝重,半晌后才说,“没什么,这世上的事儿往往就这样,你有多爱就会有多恨。” 年柏彦瞅着他,想了想,“看来,你送给我们的新婚礼物并非出自自愿啊,不像你陆公子的风格,千里迢迢地花了大价钱拍了繁花,不会只是过来捧我的场吧。” 陆北辰振振有词,“有些话我们得说清楚,手链是蓝宝石的,江漠远出了名的搜集收集手链成痴的人,我能跟他抢吗?繁花的主链,傻子都会预料到那是你和纪东岩为了争女人要利用的工具,我就不好再插上一脚了吧?那你告诉我,繁花还剩下什么?她没有耳洞,我总不能见到她的面儿第一件事就是给她耳朵上穿个洞吧?你觉得合适吗?” 年柏彦做投降状,“是是是,这是我的错,在设计首饰的用途上没考虑周全。这样吧,你需要什么,我亲自给你定制一款怎么样。” “这话听着很怪。”陆北辰搓了搓手。 年柏彦也觉得是挺怪,就此打住了这个话题,语重心长地跟他说,“有时候人的执念很可怕,我不能劝你说放下你的仇恨,只能告诉你,仇恨会毁了一个人,北辰,我毕竟比你年长几岁,走过的路不想你再继续走下去。” “你可以跟我大哥去喝喝茶聊聊天。”陆北辰委婉说了句。 年柏彦听出他的意思,笑了,“东深还好吗?” “很好。”陆北辰说,“不过各自忙碌你也清楚,我有一年多没见到他了。” 年柏彦点头,这能理解,这个世界因为科技和通讯设备越加的便利而变小了,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反倒拉远了,都各自为前途奔波,忘了要坐下来好好叙旧。 “南深越来越优秀了,有你们陆家虎子的风范。” 陆北辰脸部线条柔和,笑容融进眼里,“他会是陆门的骄傲。” 年柏彦知道他们感情向来很好,思量了会儿,又问,“北深怎么样了?” 笑,便从陆北辰眼里抹了去,眉心也染了凝重,他没说话,只是又点了根烟,烟雾袅袅,他的下巴僵直。年柏彦见状后也明白了,眼角眉心亦是沉重,良久后说,“会如你所愿的。” “希望吧。”陆北辰低低说了句。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还是陆北辰先开了口,“你的助理被盛天伟拐走这件事你知道吗?”他不再提及陆北深的话题。 年柏彦也顺了这个话题,“许桐?她早就应该跟盛天伟走了。” “轮能力我相信简言,轮对公司的感情许桐更佳。”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说,“当然,还有她对公司某位人的特殊感情。” “我年某何德何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都快把我的家底查清楚了吧?”年柏彦取笑,“这种事要等价交换才好。” “例如?” “例如你身上有很多的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君子之交淡如水。” 年柏彦笑了,当然,他也没打算刨根问底。 “年氏的事你不用担心,年氏的背后还站着一个陆门,就算陆门不插手,还有我的基金组织做支撑。”陆北辰说的很是轻松,“不过我相信你更愿意亲眼看见年氏上市的日子,等你出来吧。” 年柏彦轻轻一笑,“多谢。” “说回许桐的事。”陆北辰的思维跳得很快,“她跟着盛天伟去了内蒙,你不担心?” “如果是把盛天伟换成别人,我会担心。” 陆北辰将半截烟掐了,看着年柏彦,“你不是不清楚盛天伟那边的传言,虽说我跟许桐不熟,但知道她是个人才,不想到时候空叹一声惋惜。” “你也说了,只是传言。” “助理连续嫁人,你觉得正常?” “有什么不正常的?” “我的职业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年柏彦抬手揉了揉额角,“你在怀疑盛天伟?” “我只是不想有一天他会进公安系统的调查名单里。” “我相信他的为人。” 陆北辰思量了许久,淡淡地说了句,“但愿吧。” —— —————————— 琼州,老城区,顾初的老窝 她已经有几天没敢出门了,自从那晚陆北辰摆好车马表明要追求她之后,她就像是一只吓掉魂的兔子,匿藏在自己的老窝里,连手机都不敢调出声音来了。 看电视? 更别想痛痛快快的,只能将音量放小再放小,小到她只能凑在电视屏幕前对口型,后来觉的自己挺傻的,干嘛不在电脑上插着耳机看东西呢? 被陆北辰吓的。 那晚的架势太令人意外,进攻性太强,让她措手不及。回家后她就失眠了,翻来覆去地像个蝉蛹似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陆北辰的话:我会追求你。 要么就是他的那句:有我在,你不可能属于其他人。 这不对,他怎么可以追求她呢?其实她总也想不通这点。 而那晚,都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她的手机在*头上亮了一下,心里有种预感是陆北辰,拿过一看,果然是他发来的信息,写着:晚安。 纯粹让她睡不着的节奏。 顶着熊猫眼到天亮,刚有点睡意,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他的短信:醒了吗?半小时后我来接你。顾初抓狂,她不知道他要来接她做什么,也就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一激灵就关机了。 窗帘拉上,所有的灯全都关上,她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可怎么都觉得不安心,又悄悄开了手机,手机上没有他的来电和短信,有点解脱,可更多的是紧张。半小时过去了,就在她惴惴不安时手机冷不丁就响了,吓得她赶忙又关了手机。 紧跟着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门铃响了,一下一下地像是鬼魅前来讨魂,她瞪大了双眼,觉得后脊梁发凉,奇了怪了,每次他只是送她到楼下而已,怎么会知道她住哪个房间? ☆、诡异的支票 这种感觉令人不大舒服。 至少,顾初这么认为。 就好比你原本就选择了行走在幽暗的小路上,避开了大路的霓虹和喧嚣,为的就是不希望受人打扰,更不希望去打扰到别人。可小路是选择去走了,途径的荆棘也划破了脚踝骨,但你的行踪还是被暴露在一双眼睛里,那双眼似乎无所不在,匿藏在树叶间、拐角间,无时无刻不再注视着你,窥探着你。 所以,当顾初从门镜中瞄见陆北辰的身影后,她着实犹如遭受雷击,整个人贴在门板上,门铃声悠缓得反而令人不安。很快地,门外的陆北辰似乎失去了耐性,开始直接敲门,再后来,敲门变成了捶门,“咣咣咣”的声响,震得她后心都跟着乱颤。 她觉得,整个后背都出冷汗了。 尤其是陆北辰配合着砸门时还嚷了那么一嗓子,“我知道你在里面,给我出来。” 这种架势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个追求者,陆北辰让她想到了早几年堵在她家门口要债的那些人,也是像这样砸得门板直哆嗦。她就一直躲着,直到隐约听见陆北辰的手机响了,他似乎接了个电话,然后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对于顾初来说也算是煎熬,他的短信和电话会时不时窜出来,然后就会吓她一跳。不过好在陆北辰没有再“登门造访”,给了她一个喘息的空间。 酒店那边一直在等着她的答复,末了,她在电话里应允经理入职,经理还纳着闷呢,问她为什么不直接来酒店报到入职,她借口说这两天不舒服,又含沙射影地问了经理陆北辰是否退房,经理笑呵呵地回答她说,非但没退房,还续了好些天的房费。 顾初一听,顿时感觉到这世界上的浓浓恶意。 而这两天顾思也像是人气蒸发了似的,到了周末了也不回家,打电话又总是不在服务区,她找到了学校,顾思倒也安好,顾初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她就说功课太忙了,要考试了,整天忙着复习。顾初没有怀疑顾思什么,从小到大,她这个妹妹是最听她的话,如果有什么事也会第一时间跟她讲,所以顾初也就没细问顾思。 可很快的,姨妈岑芸来家里了,砸门的力道跟陆北辰大同小异,吓得正在做饭的顾初差点挥刀自刎。岑芸向来没耐性,干脆就在门外喊上了,“赶紧给我开门!” 以往,顾初听到岑芸的声音都会紧张,生怕自己又在无意间做了什么事惹得她不高兴了,但 这一次,当她听见是岑芸的声音后,反倒轻松了。 只是没料到的是,岑芸一进屋先是给顾初一通骂,她向来骂功了得,用许桐的话说就是能骂上三个多小时不重样的。顾初被骂得有点晕,但也插不进去嘴,等见岑芸的气焰稍稍小了些,才开口问情况。 “你别跟我装无辜啊,今天你得跟我说明白钱是怎么回事?”岑芸的嗓音近乎能掀了屋顶。 顾初一听这话,心就开始没底了,“姨妈,这个月的钱我已经给你了啊。” “是,这个月的钱你是给我了,不单单是这个月的,是整个你欠我的钱都给我了。”岑芸越说越气,“你当你姨妈成什么人了?哎呦喂,那个大小姐的架子呦,还给我汇了张支票!你当你姨妈这辈子没见过支票是怎么着啊?连面儿都不朝,干什么?想拿钱打我的脸是吧?我告诉你顾初,你可真别以为你只是欠了我的钱,你欠我的多着呢,要不是我当年围着护着的,你和思思早就被人砍死了!” 顾初一头雾水,什么支票?什么一次性还清了姨妈的钱? “顾初,你给我老实交代,你那些钱是怎么来的?”岑芸气得脸都白了,指着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啊,前两天你都被医院给开了,你哪来的钱?那笔钱可不是小数目,要你赚?打死我都不相信是你从正当职业赚来的!你是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你要是为了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就赶紧给我滚出去,我们老岑家就当没你这么个人!” “姨妈,你到底在说什么?”顾初实在忍不住打岔问道。 “前两天你给我的支票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什么支票。” “还跟我装是吧?”岑芸从挎包里拿出钱包,抽出了张对折的纸,甩给她,“你自己给我瞪大眼睛瞧瞧,别跟我装疯卖傻,上面不是你的名字是谁的名字?你账户怎么就多出这么多钱?” 顾初拾起地上的纸,打开一看,是张支票,看了金额,着实吓了她一跳,上面的金额不多不少,恰巧是她欠姨妈的所有钱,而开支票的人,竟然是她。 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我开的支票。”她辩解。 岑芸恨不得一巴掌都要扇过来了,“你骗鬼呢?你写字什么样我不清楚吗?” 是的,是她的字迹,但这支票确确实实不是她开出来的。 “你是不是到一些什 么场所赚快钱了?还是说,你给什么人当小三了?” 顾初闻言后都快疯了,“姨妈,我是那种人吗?” “那你跟我解释一下这钱是怎么回事!”岑芸又吼上了。 要她怎么解释?她也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末了,她想了想道,“也许是乔大哥吧。” “乔云霄?” 顾初点点头,“他前两天回来了一趟,可能知道我比较缺钱,所以才想出这么一招吧。” 岑芸半信半疑。 “姨妈,这件事我会问清楚的,您放心吧。” 岑芸见她的样子不像撒谎,气压了压,然后跟她说,“我告诉你,你欠了我的钱是一定要还的,但是这钱要是不干净,也别往我手里塞,我嫌恶心!还有啊,这钱要真是乔云霄的你就还给他,顾家欠的是岑家的,不是他们老乔家的。你也最好离那个乔云霄远一点,别给我们找麻烦!” “是是是,姨妈,您消消气,要真是他的钱我肯定不会收的。”顾初赶忙安慰。 “你医院是怎么回事?” 顾初见她又要提这茬,马上道,“其实也不是医院辞我,是我……找到了更好的工作。” “什么工作?”岑芸警觉。 顾初迟疑了一下,她是了解姨妈的,其实她这个人骨子里挺传统的,要是跟她说在酒店工作,还不定又招来她怎样的一顿骂,脑细胞快速炸开,脱口,“是……给一位医学专家做助理,工资很高的。” “什么医学专家?叫什么名字?” “他……不是本市人,是我们医院外聘的专家,说了您也不知道,刚调回来没多久,正好缺个医学助理,哦对,他是自己有实验室的,我会在实验室工作。”说到这儿顾初又怕岑芸刨根问底,又补上句,“我在学校学的是外科嘛,跟着他工作正好也符合我的专业,而且刚开始工作也不会太累,说不准我还有时间继续读我的文凭呢。” 其实她说的乱七八糟的,而岑芸听得也乱七八糟,烦躁地一挥手,“不管不管了,什么专家什么助理的,总之,我得见见这个人,万一是个骗子怎么办?” “啊?您要见他?” “怎么?他还见不得人啊?见光死还是见人死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现在去了外地了,过一阵子才能回来,所以我这两天调整休息。”她暂时先把这位虚构的专家跟陆北辰联 系在一起。 “总要回来的吧,他一回琼州,你就马上带他来见我,或者对方架子大的话,没关系,我去见他。” 顾初简直是被岑芸的“执着”给打败了,点点头,无力地“嗯”了声。 “哦,还有件事。” 顾初一听,脊梁骨又开始爬虫子了。 “前两天我去跳广场舞的时候看见思思了,就是打远看见的,跟她一起的还有个男的,怎么看着都像是两个人在谈恋爱似的。” 顾初闻言后愣了下,然后说,“您看错了吧?思思哪有男朋友啊,她要是交男朋友的话一定会跟我讲的。” “我看着像,但当时也抽不开身。”岑芸的态度稍稍缓和些,“我也不是反对思思交男朋友,都大学生了,交男朋友也很正常,可别像你彤彤姐似的,让她去相亲跟杀了她似的,自己又对这种事不上心。思思早点交男朋友也好,但这男的什么样可得看好了。”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问问她。” 岑芸一巴掌又打在她肩膀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还有你,都多大了,要当老姑娘是吧?” 顾初马上道,“姨妈,我现在就去思思的学校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