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幽莲》 第一章 蓝石溪 黑夜山林,悄然静寂,偶尔传来鸱枭的低声鸣叫。 沿着一条清澈小溪,少年游平仗剑快速急奔。今夜初一,不见星月,寒风冷肃,四野o暗。游平火折已经用尽,空有一身武功,却看不清楚道路,只得在崎岖夜路中颠踬前行。 在淙淙流水声中,前方隐约传来哭泣声。游平以为是山中野兽的哀号,再往前走近细听,赫然竟是嘤嘤啜泣、悲切哀戚的哭声。 莫非撞鬼了!游平仗着年轻气盛,技高胆大,心想,荒山野地,何来哭声?就算撞了鬼魅,也让他会他一会。他长剑在握,随时准备出鞘。 临近哭声来源,游平喊了一声:“是谁三更半夜在哭?” 溪畔大石传来“嘤”一声,哭声止住,显然对方已听到游平的喊叫。 是个女子?游平心中不免狐疑,此地是天神峰山脚下?难道她是天神教弟子吗?游平又诫道:“姑娘怎么了?在这儿做什么?” 黑暗中,对方抽泣地说着:“我娘死了,我爹不理我了!”声音稚嫩,像是女童。 游平循声走去,见到黑黑的一团小小身影,果然是个孩童,看来不可能是天神派门人。他又问道:“小姑娘,不要伤心,你住在哪里?大哥哥送你回去。” 那女童马上说:“不要,我爹好凶,我不要回去,我要在这里等我娘。” 游平疑惑地道:“你娘不是死了吗?” 那女童又哭了起来,“娘常带我到溪边玩,看小鱼、看小花,菱儿要等娘出来。” 原来这小女孩叫菱儿。游平走到她身边,柔声安慰道:“菱儿乖,菱儿的爹找不到菱儿会着急的,大哥哥还是带你回家吧,” 菱儿仰起头说:“大哥哥,我爹今天不在家,爹不会着急。” 游平蹲下身,黑夜中,他看不清菱儿的脸孔,只感觉她晶亮亮的眼睛也在看着他,他说:“可是菱儿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 菱儿摇头道:“菱儿最喜欢来这里了,这里只有菱儿和娘知道。” 原来如此,所以她才要躲在这个角落哭泣,游平爱怜地道:“那么大哥哥陪菱儿玩,天亮再送你回家。” 菱儿听到有人要陪她玩,于是欣喜地道:“大哥哥要陪我?我爹不让人家陪我耶!娘死了,没人陪我了……”说着又是涕泪滴垂。 游平心想,怎么有这种爹?他脱口而出说:“以后菱儿喜欢,大哥哥都 来陪菱儿玩耍。” 菱儿欢喜地由地上跳起,果然还是个娇小的女娃儿,她扯着游平的袖子道:“真的喔!大哥哥,你要陪菱儿喔!” 游平一把将菱儿抱起,笑道:“只要菱儿乖乖的,大哥哥就来看菱儿。” 菱儿搂着游平的脖子,破涕为笑道:“大哥哥好好喔!” 游平放下菱儿说:“大哥哥有个东西要送菱儿。”他伸手从包袱中拿出一个从京城里买来的布娃娃,那原本是要带给小妹游芸的礼物,但目前看来,菱儿比游芸更需要别人的疼爱。 菱儿接过布娃娃,紧紧抱住,雀跃不已,似乎早已忘记方才的悲痛。游平不觉苦笑,没想到他行走江湖,除了行侠仗义外,还得哄哄小孩。 现年十四岁的游平,正是正义门掌门的三公子,虽然才在江湖初试啼声,但几次与敌手交锋,皆能力克劲敌,全身而退,颇获武林前辈诸多好评。如今教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来照顾哄骗小孩,不禁令人啼笑皆非。 游平放下长剑和包袱,坐在溪畔的石头上,把小巧的菱儿抱坐在大腿上,抚摸着她的头说:“菱儿喜欢娃娃吗?大哥哥下次再送你一个。” 菱儿以清脆稚嫩的嗓音道:“谢谢大哥哥,菱儿有娃娃作伴,就不怕一个人睡觉。” 两人童言童语互相对话,游平从菱儿口中得知,菱儿今年六岁,住在前方小镇,过去菱儿的娘还在时,常常带她到溪畔嬉游,但自从菱儿娘亲过世后,菱儿便终日郁闷在家,而她的父亲又凶悍,不准她出门,于是她只好利用父亲不在的夜晚,偷偷溜出来自个儿玩耍。 游平问道:“菱儿,你一个人不害怕吗?” 菱儿头一垂,“有什么好怕,菱儿倒想跟娘去了。” 小小年纪,也有这么多心事?刚刚说要陪她本是说着玩的,看来如今他倒要认真的陪她玩了。他心中不由得疼惜起菱儿,他又摸摸菱儿的头说:“大哥哥吹笛子给你听,好吗?” 菱儿用力点点头道:“好啊!” 游平取出竹笛,想了一下,吹出一首童谣。那原本几乎淡忘的儿时曲子,在吹出第一个音后,便如行云流水般地吹奏下去,而童年的欢乐岁月也一一跃上眼前,忽听得菱儿以甜腻的童音唱和着: 小河弯弯,星月光光,老牛归家,群雁渡江, 好山好水,是我家乡,耕读忘我,乐趣自享。 伴我情郎,吹笛和 唱,茅屋草庐,一室馨香。 一曲吹毕,游平问道:“菱儿唱得真好,是娘教你唱的吗?” 菱儿道:“是啊!娘唱歌好好听喔!可是……可是爹不喜欢娘唱歌,娘就和菱儿在这里唱歌玩耍。”想到昔时与母亲相处的快乐时光,菱儿忍不住又哭了,“大哥哥,菱儿没有娘了。” 游平安抚道:“菱儿乖……别哭,大哥哥教菱儿唱歌。” 一曲又一曲,在黑暗的山谷中回荡着,仿佛春光明媚,百鸟婉啭。游平看到菱儿小小的身影在暗夜中舞动,歌声充满欢欣。虽然他赶了一天的路,十分疲倦,但心底也不由得跟着这个小女孩起舞。 夜色深沉,露水湿重,游平吹着吹着,抵不住阵阵袭来的睡意,手一滑,竹笛落地,竟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天色微明,周围的景物已看得清清楚楚,原来这里是溪谷中的一处山拗,形势隐蔽,若非昨夜菱儿的哭声,他也绝对不会绕到这里。 菱儿呢?游平喊了几声,仍不见她人影,如果不是地上凌乱的小脚印,他几乎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他猜想大概她怕挨骂,跑回家了。 收拾好包袱,从乱石堆中走出溪谷,游平特地到附近的蓝石镇绕一圈。看到好几个像菱儿一般大的女娃,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菱儿,只好暗中祝祷着:好菱儿,乖乖待在家,大哥哥会祈求上苍保佑你。 =====四月天搜集整理=====.4yt=====请支持四月天=====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游芸一身嫩绿色的劲装,手上拿着一本宋词选,正坐在廊下摇头晃脑地读着,模样甚是娇俏可爱。她念一念,记不住这阕江城子的词,又翻来覆去地看着,不觉唉声叹气。 “四妹,大好春光,怎么叹气了?”游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游芸欣喜地站起来,回头望着游平,只见游平亦是一身练武的劲装,手上提着长剑,神情愉快,眉宇间流露着一股英挺飒爽之气,她不禁称赞道:“三哥,你真是风采翩翩,英俊迷人,难怪洛水派派人又来讲亲事了。” 游平笑道:“三哥哪有你的唐琛英俊?怎么,想到唐琛就叹气了?爹只不过派他到水龙帮送信,过两天就回来了。”游芸羞得捶打游平道: “三哥,你胡说,我才不想那个傻瓜呢!人家叹气都是因为苏东坡。” 游平看到她手上的词选,“读书读不通,怪到苏学士?” “就是读得通才难过!你看,他夫人都死了十年,还在感伤难过!唉!自古多情空余恨。”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也懂得感伤,可以出嫁了。” 游芸又喧道:“我才十六岁,不嫁不嫁,倒是三哥你二十好几了,什么时候娶个三嫂回来?” 游平拍掌道:“是啊!我都二十四了,转眼间,跟着爹行走江湖都十年了,真是十年茫茫,我还一直以为我只有十八岁哩!”他一阵感慨,十年岁月,走遍名山大川,看尽恩怨冷暖。阅历与见识是增加了,可飘泊的行脚却仍在寻觅沉淀心灵的乐土。 游芸见他发愣,“你以为十八岁?我看是八十岁!像个老人家一样挑东拣西的,要年轻、貌美、温柔、多情、武功好、学问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好还能跟你翠笛合鸣,天天陪你寻幽揽胜。三哥,这就是你要的三嫂吧!” 游平笑道:“胡说,你是在说你自己吧!”兄妹俩笑闹一阵,游芸拾起放在廊下的长剑,跳到中庭的空地道:“三哥,陪我接几招,唐琛不在,没人和我对招。” 游平点头示意,长剑出鞘,在灿亮的朝阳照射下,划出一道闪亮的圆弧锋芒,气势夺人。游芸亦不稍让,抖动长剑,剑身便轻巧地往游平身边刺去。 数回合下来,年纪较小的游芸已是香汗淋漓、气喘咻咻,忙喊道:“不打了,打不动了!” 游平收剑入鞘,忽然听见父亲游啸龙的声响,只见他从回廊边走边道:“芸儿胡闹,练功夫要有始有终,你内力不足!还使不来全套九重奇剑,先一招招学实了,不要光耍招式而已。”他身材魁梧壮实,颇有掌门人的威严。 游芸抛了剑,撒娇道:“爹,我把九重奇剑九九八十一招学全了,也要像三哥一样行走江湖。” 游平这时必恭必敬喊声爹。 游啸龙向来疼爱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儿,不忍心让她外出历险,“姑娘家好好待在家里,走什么江湖?你三哥每次回来,你缠着他,总有听不完的江湖故事,等明天唐琛回来,你们又要说上三天三夜了。” 游芸吐吐舌头,这也是她早就知道的答案。 游平在一旁道:“是啊!有时我们在外风尘仆仆的,也是很辛苦。近来天神教又蠢蠢欲动……” 游啸龙眉心一皱,“天魔教新人辈出,前一年出现个寒冰坛主万天群,最近又出现个白莲,妖人、妖女的,专门在江湖兴风作浪。” 游芸忍不住好奇,“听说他们都很年轻,一个是俊秀书生,一个是绝世美女耶!” 游啸龙嗤道:“哼!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邪门歪道,心术不正,你应该听说过他们的寒功吧!” 游芸点点头。“是啊!我听二哥说过,他上次在水龙帮看到他们一个舵主被害,全身发抖至死哪!” “那是万天群下的毒手,他的手段向来残忍。平儿,你还没跟他对上吧?”游啸龙问。 游平立刻答,“爹,孩儿与天神教的人曾有过几次交手,但还没见过这两个角色。” “我想,万天群可能不是你的对手,他只精在骇人的寒功,但剑法平平,武功不高,平儿,你只需在功夫上胜过他即可。” “多谢爹的指导,杀妖除魔一向是本门的职责,尤其是这种危害江湖的败类,更要斩草除根。” 游啸龙满意地拍拍游平的肩头道: “好儿子,颇得为父的真传,你再好好地钻研九重奇剑的微妙变化,正义门将来就靠你发扬武功绝学了,也好教魔教见识见识我正义门的厉害。” 原来,游啸龙一共有三子一女,大儿子游安行事稳重,负责掌管正义门下的田产、镖局、客栈等产业;二儿子游和机灵擅言,常赴外巡视各支门或采办商货;三儿子游平聪颖认真,不管在习武或做学问上,都比两位兄长出色,而游啸龙也暗自期许游平能做为正义门的武学传人。偏偏游平年纪越长,个性越是不羁,至今尚不肯成亲安定下来,令游啸龙头痛不已。至于年纪最小的游芸,他只求她能嫁个好人家便功德圆满。 “那个白莲呢?没人见识过她的武功吗?”游芸又问。 游啸龙道:“她才刚出道,就把湘水派、洞庭帮打得落花流水,上回听姚帮主说,小妖女一来,就扫倒汉阳城的堂口,以魔教寒功打死舵主王坚。” 游芸疑惑的问:“王坚?他不是为了抓个魔教小喽〖,在长江弄沉一条船,害死了三十多个人吗?就让他这么死了,一命抵三十多条冤魂,实在太便宜他了。” “胡来!总之,妖女就是妖女,不管她犯了那个名门正派,就是和我正义门作对,我们早晚也是要解决这个妖女。”游啸龙愤愤不平的说。 游平应诺,三人结束 谈话,各自散去。 游平沿着花径散步回房,见春光和煦,群芳争艳,新芽吐嫩,不禁心情大为开朗,心想江湖上若没有正邪之分,人人必定得享太平。 所谓正,便是以正义门为首的各个名门正派;所谓邪,即是江湖上所指的天神教,游啸龙一向将之称为天魔教。游平自幼即被教导杀妖除魔,认定“妖魔”即为天神教众人。 但是,事实上,在诸名门正派中,有更多人的作为比妖魔有过之而无不及,例如月前洞庭帮的王坚,不顾无辜老百姓的性命,沉船于长江,目的只是为了诛杀一个辱骂他的天神教少年。孰正孰邪?谁是谁非?游平仰望缤纷飘落的樱花,重重地叹了口气。 游平奉父命,前往衡阳常胜镖局做例行性的拜访,回家途中,乘机游览湘水秀丽的风光。 俯视滚滚江水,游平想到自己也已老大不小,或许应该尽快娶妻生子,完成父愿。 然而阅历越深,游平越希望能找到一名真正相知相惜的伴侣,可是寻寻觅觅,总是遇不着情投意合的姑娘! “或许这次回去,就表达自己想成亲的意思,爹和哥哥们一定会很高兴,只是,要挑哪一派的姑娘呢?”游平喃喃自语着。胡思乱想倦了,游平取出随身携带的竹笛,将满腹的烦闷化作悠扬的曲调,飘散在风中。 此时,几个少女嘻嘻哈哈的跑过来,其中一人道:“吹得真好,我猜对了,果然是个俊俏公子。” 游平起身回头,不禁吓了一跳,只见眼前四名活蹦乱跳的少女,年约十三、四岁,有着一样的脸孔、一样的发型,和一样的衣着,不同的是,她们衣服的颜色分别为红、黄、蓝、绿,而开口讲话的便是蓝衣姑娘。 红儿看到游平惊讶的脸色,笑道:“我们吓到他了。”说着,便与其他少女笑成一团。 游平也笑道:“四位姑娘一般脸孔,在下生平第一次看到。”他见四名少女背着长剑,想必也是江湖儿女,只是,他从未听说哪一门派有四名模样相同的姑娘。 绿衣姑娘解释,“我们是同一胎出生的,莲姐分不清我们,于是就给我们穿了不同颜色的衣服,名字就跟着颜色叫。” 游平觉得有趣,一一问候,“是绿姑娘、红姑娘、蓝姑娘、黄姑娘,在下游平向诸位姑娘问好。” 黄儿歪着头想了一下,其余三人也跟着歪头思考,突然异口同声道:“游平?好熟的名字。” 蓝儿 灵光乍现道:“就是正义门的三少爷嘛!教主恨死他们正义门了。” 四人无视于游平的存在,立刻围在一起吱吱喳喳的讨论。“我看他长得也满端正的,怎么像是坏蛋?” “教主把游啸龙说成恶人,可是恶人的儿子却比咱们万公子还英俊呢!” “正义门的人也会吹笛啊?我还以为他们只会打打杀杀呢!” “教主说我们和正义门势不两立,我们不可以和他说话?” “糟了,莲姐还在前头等我们,赶快走吧!” 游平把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而且越听越心惊,她们口中的教主,莫非是天神教教主白仑,而万公子就是万天群,莲姐则是白莲?四女天真无邪,毫无心机,竟然当着敌人面前讨论起来,天神教怎么会有这班人物?游平稍起的戒心立即松懈,况且四女年纪尚幼,与他无怨无仇,何必因为她们是天神教人就大动干戈? 最后,红儿代表出来说话。“游公子,我们不能和你说话,否则被教主知道了,会打死我们的。” 不待游平回答,四女便手牵手,一溜烟地向前奔去,卷起一团轻尘。 四女来得急、去得也快,游平心想,这四个小姑娘活泼可爱,看来魔教中也并非全是丧心病狂的邪恶之徒。 他突然惊醒,小妖女白莲就在附近?他决定去会她一会。 游平立即追上前去,只见漫漫黄沙之中,远方的红黄蓝绿四个小影儿快速地移动,游平惊疑道:“小小年纪,轻功便如此了得,小妖女岂不是更厉害?” 毕竟游平长年习武,功力深厚,片刻便追上四女。 蓝儿回头看到游平追过来,大喊了一声,“教主,我们没有跟他说话,是他跟着我们的。” 游平还搞不清蓝儿的话,身边已掠过一人,带来的劲风差点让他站不稳脚。那人双手一抄,左手揽起红儿绿儿,右手抱住蓝儿黄儿,腾空一蹬,一跃数丈之遥,转眼间便拉开四女与游平的距离,那人还边说道:“四个丫头到处乱跑,碰到仇家不知应变,莲儿没教你们吗?” 四女异口同声道:“没有,莲姐没教。” 那人放下四女,斥责道:“四个笨丫头,快回天神峰问个清楚!”红黄蓝绿四女一脸慌张,又手拉手往前跑去。 游平在后面追赶,见那人中年年纪,器宇轩昂,华服高冠,又听四女喊着教主,难道他就是天神教教主白仑? 见白仑行动虚无,一拿一跳的上乘武功,游平便知自己绝非此人的对手,唯今之计,应求全身而退。 但是,白仑已朝游平飞身而来,游平一惊,长剑出鞘,蓄势待发。 白仑右掌袭来,“原来是正义门的三公子游平?呵!第一掌代表向你爹游啸龙问好。” 游平挥剑格开掌气,退后一步道:“白教主,游平代家父向你问安。” 白仑来势汹汹,“嗯!功夫果然了得,难怪我教好些弟子都吃了你的亏。” 游平使出九重奇剑,欲在奇招中求胜,可是白仑更胜一筹,掌风威猛刚强,透含着一股凉意。游平大惊,知道白仑使的是致命的寒功,他挥剑挡了两招便向外翻身而去,一路狂奔,把野草踩得沙沙作响。 白仑奋力追上前,“哈哈哈!怕了吧!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天神阳脉神功的厉害。” “白教主毫无预警地就出手,未免有欺负后辈之嫌。” 白仑仍未缓和出招力道,回道:“你伤我弟子数人,又接得我五招,武功修为也不算后生小辈。” 虽得天神教教主的抬举,游平却是力不从心,也没有多余的力气与白仑作口舌之争,他使劲一点,凌空跃入道旁的芦苇丛中。 白仑亦随之跃入,却被高过人头的芦苇遮住视线,不见游平的行踪。他立刻拔身而起,目光搜寻四周,再朝芦苇晃动之处袭去,喝道:“游平,看你往哪儿逃?” 数茎芦苇碎裂寸断,泥土飞散满天。白仑发现游平已向另一处跑去,再度向前发掌,芦苇连倒数十丛,纵使游平脚步再快,还是被白仑掌力的余劲冲撞,胸口一痛,便吐出一口鲜血,但他不敢稍停,因为唯有藉着高耸密集的芦苇,方能阻止白仑的追杀。 游平右手拿着长剑,左手捣住疼痛的胸口,在芦苇丛里奔逃。后头白仑的掌风还是不断袭来,似乎是不杀游平绝不甘休。 游平胸口突然绷紧,几乎窒息,他知道自己身受内伤,又见天色微暗,索性赌命磐坐在湿泥地上,凝神运气。 白仑追逐的脚步声仍隐约响起,不过却是越走越远。其实,白仑正有要事赶回天神教,无意与游平耗战,心想已让正义门小子开了眼界,吃了教训,谅他不敢再小觑天神教之人。因此,白仑在震倒方圆数丈的芦苇后,便潇洒离去。 游平这时才敢大口喘息,赶紧摸出一颗随身携带的内伤药丸吞下。此时天色已暗,他在芦苇丛中, 分不清东西南北,只好小心翼翼地踩着烂泥摸索出路。 走出广袤辽阔的芦苇丛,前方不远处矗立着一座阴黯高耸的山脉,正是天神教所在的天神峰,山脚下即是蓝石镇。除非不得已,路人向来避免行经天神峰,宁可绕道而行。 游平心中盘算,这一绕道,又要花上两天功夫,不如趁黑夜越过天神峰,好及时回正义门覆命。他摸摸胸口,仍隐隐作痛,不过幸好未直接中掌,伤势不重,可还是尽快返家休养为要。 打定主意,游平便往天神峰而行,行至蓝石镇时,已经是夜半时分。游平绕过宁静的小镇,往天神峰山下浓密的树林走去。他犹记得多年前,他年少无知,竟在半夜强渡天神峰,当时走的就是这条山间小径。 游平也记得那时候,他遇到一个哭泣的小女娃菱儿,这些年偶然想起,总觉得像是幻梦,或许他遇见的是山间鬼魅也说不定。 赶了一晚上的路,游平饥渴难当,听得下方有淙淙流水声,便欲往下寻觅溪流。但眼前一片o黑,伸手不见五指,他对路况又不熟,猛地脚下一个踩空,就直直跌落溪谷。 半途他双手攀住岩石,想要纵身而起,却牵动胸口伤处,气力顿失,身子又往下坠去。 砰隆一声,游平掉在一棵树上,树枝承受不住压力,使他坠落到地面。受到这一撞击,他的胸口又是疼痛不已,好不容易疼痛稍缓,他撑起身从地上爬起,走到溪边喝几口水,洗把脸,人才清醒一些。 黑暗中,根本无从寻得出路,游平心想沿着溪流走,或许可以走出溪谷。于是他拖着身子,摸索树木,又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半个时辰,想到自己未脱离天神峰范围,一颗心不免惶惶不安。 忽然,一阵悠缈清越的歌声飘然而至,隐隐约约的,似乎绕着石壁转了几折而来。 哪管人间是非,哪管红尘恩怨,走一世,都是梦,尽成空。 物换星移,世情多变,争扰为何,烦恼为何, 日月永在,大地常青,与尔同销万古愁, 飞花自在,细雨无边,澹荡随意,江湖高歌。 游平心想,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姑娘家在这僻静的山区唱歌?是住在这里山间的人吗?他忘了疲惫,循着歌声走近,但黑暗中举步唯艰,连续踢到几块石头,痛得游平不由得闷哼起来。 歌声戛然停止。游平再往前行,朗声道:“姑娘好雅兴,夜半高歌,在下无意打扰,还望 第二章 离魂崖 天神教与正义门的冲突事件不断传出,使得游啸龙不得不加快脚步,紧锣密鼓地筹备除妖联盟的歼魔大会,并派弟子到各帮派传递讯息。 这日,游平带着师弟唐琛和杨全到洛水派送信,回程途中,在路边茶棚休息时,遇上扬鹰帮帮主一行十余人。 游平辈份小,连忙上前招呼,“英帮主,久别重逢,您老仍是精神饱满,声如洪钟啊!” 英声远朗声笑道:“哈哈哈!游三少,你可是越来越俊朗了,你们去哪儿?” “小弟出门送信,此时正要返回正义门。咦?英帮主应该已经接到英雄帖了吧!我大哥前两天才送到贵帮的。”游平回答。 “我带帮中兄弟到江苏办事了,现在才准备要回去,你说的英雄帖,莫非是指商讨歼灭魔教之事?” “正是。” 英声远激动的说:“也难为游掌门费心费力,整合我们名门正派,合力铲除武林祸害。” 英声远小心的问明歼魔大会的时日以及地点,并表示自己届时必定会出席。 游平等人正欲告辞,不料茶棚外又来了一群人。 游平三人已让出桌椅,店家赶忙整理擦拭,把最后一张空桌留给新来的客人。来人共八名,三男五女,其中四名女子簇拥着一名白衣女子坐下。 当白衣女子一走进茶棚,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游平乍见白衣女子,眼睛不禁为之一亮,不相信世间有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子,只见她肤白胜雪,滑若凝脂;双眸灵动,黑亮如漆;身形娇柔,宛若游龙。可是,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却带着一抹冷漠。 游平心想:“长得好看,却冷冰冰的,还不如菱儿的善体人意,善良可爱。”而她身边的四名少女,竟然就是他半年前遇到的红黄蓝绿四女,四女看到游平,也是一脸的讶异。 看看身旁的两个师弟也猛盯着白衣女子看,游平就用剑柄敲敲两人的肩道:“唐琛,你若再看,我就告诉四妹,还有你,杨全,我会记得告诉周师妹。” 那白衣女子听到游平的说话声,抬起头来定睛看着游平。 游平拖了师弟就走,才踏出几步,就听到扬鹰帮有人喊道:“帮主,就是她,她就是天魔教的小妖女,她就是害死庄长老的凶手。” 小妖女白莲,游平停下脚步,见扬鹰帮的一名帮众正指着那名白衣女子,神情激动,右手紧握 腰间的大刀,蓄势待发,而其他帮众则个个警戒,伸手按住各自的刀剑。 白莲头也不抬,静待绿儿送上茶水。 英声远起身上前道:“白姑娘,扬鹰帮英某久闻姑娘芳名,想不到姑娘如此年轻,却是这般心狠手辣。” 天神教一名男弟子喝道:“来者何人,竟敢对大小姐不敬?” 英声远丝毫不畏惧,“长沙扬鹰帮英声远是也。天魔教危害武林,杀我弟子,我扬鹰帮向来视天魔教为寇仇,今日狭路相逢,正是铲除妖魔的大好时机。”此话一出,扬鹰帮诸人齐声应和,杀气腾腾。 那男弟子道:“英帮主开口魔教,闭口魔教,敢问你们见过本教使过什么魔法吗?再请问,你们自称名门正派,贵帮庄采清长老,却是不清白也不光彩,计诱良家妇女,始乱终弃,我们大小姐只不过是略施薄惩而已。” “胡说八道,杀了人还敢破坏我帮名声。帮主,我们跟他们拼了。”扬鹰帮弟子义愤填膺的喊道。 只见白莲不在意地喝着茶,示意一行人坐下来休息。 英声远见白莲一点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得怒火中烧,“好,今日就是小妖女的死期。”说时迟那时快,他的软蛇长鞭已向白莲的桌上卷去。 长鞭来势汹汹,眼见就要扫到红儿,却见白莲挑起一只竹筷,直往鞭尾送去,顺势转了一圈,竟把鞭尾带离原来攻击的方位,啪地一声,打向另一张桌子,桌面登时裂成两半。 英声远惊觉白莲武功之厉害,软鞭一收,又往天神教诸人挥去。白莲纵身跃起,竟伸手去抓那威力强猛的鞭梢,眼见长鞭就要疾扫她雪白的臂膀,令一旁观战的游平看得胆战心惊。 白莲却是不慌不忙,白衣长袖一挥,把那软鞭团团绕住,再若有若无地扯了一下,英声远的软鞭竟然脱手而出。白莲长袖再挥,把软鞭抖开,抛向半空中,任由其掉落地上。 英声远脸皮涨紫,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他素来以刚猛强劲的鹰鞭六式扬名江湖,多少年来击败对手无数,如今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竟能连接他两招,还将他从不离手的长鞭夺走,弃于地下,岂不令他颜面无光? 白莲低声向一名男弟子吩咐几句,那男弟子上前捡起软鞭,双手呈送到英声远面前,“英帮主,敝教无意得罪,尚请英帮主注意帮众之言行举止。” 英声远恨恨地抢回软鞭,怒道:“我扬鹰帮一向光明磊落,不似你天神教 阴狠毒辣!”他又想出手,可忌惮于白莲高强的武功,还是忍了下来。 天神教一行人就坐,叫小二送上饭菜;而扬鹰帮人则莫不咬牙切齿,却没人敢再动手。 江湖中向来传闻已久,扬鹰帮的庄采清长老好色,贻害不少女子,只是碍于庄长老有相当的地位,无人敢插手。就连号称名门正派的扬鹰帮,游平亦耳闻英声远有盗卖私盐,获取暴利之情事发生。 然而,扬鹰帮与正义门有结盟之谊,游平无法坐视英声远受辱,更何况对手是恶名昭彰的小妖女白莲?他此时若不挺身而出,返家后也必会遭父亲责备。 游平当下权衡,立即走上前,向英声远作揖道:“英帮主,小可不才,且让我会这妖女一会。”随即就持剑走到白莲桌前。 白莲抬起头来,定睛看着游平,清灵的双眼却是令人探不着底细,游平心神一慑,“在下正义门游平,今日特来领教白姑娘的功夫。”刷地长剑出鞘,白光森寒。 白莲垂下眼帘,也不回答,只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似要离开。 游平长剑刺出,挡住她的去路,“想走?没那么容易!” 红儿挡在白莲身前,立刻出剑格开游平,喊道:“你们这些人蛮不讲理,上来就抡刀使剑。” 英声远在后头叫道:“是魔教作恶多端,自找死路!” “英老头技不如人,竟敢嚷嚷?”红儿一边说着,一边又接过游平好几招。 游平不敢轻敌,若不胜过红儿,怎能与白莲交锋?剑法一变,使出正义门的独门剑法九重奇剑,幻化的剑法一使出,红儿无法招架,连退两步。游平转移目标,将长剑指向白莲。 白莲并不还手,她轻旋身躯,避过剑锋,又向外滑走数尺,来到茶棚外,任凭游平长剑紧追不舍,却仍无法逼近她的白衣数寸。白莲身形飘忽,渐往林子移去,游平等人亦紧跟在后。 游平不时与白莲的目光相对,只见她冰冷的神情里,似乎藏着一抹凄楚。 游平心头一惊,心想自己与她无冤无仇,她杀了恶人,而自己却是猛出狠招,要置她于死地,她做错了什么吗?他心中犹豫,剑法竟凝滞下来。 白莲一个轻巧的翻身,与众弟子没入茂林之中,英声远正待追赶,游平伸手阻止,“算了,她只是个小姑娘罢了。”“不!她害死我帮的庄长老,怎么能让她走?”英声远忿忿不平。 游平原想 指出庄长老的不是,但碍于英声远的长辈身份,总算按捺下去,片刻方道:“英帮主,你也看到了,白莲武功飘忽诡异,你我都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魔教门下个个武功精湛,再斗下去恐怕有所损伤,还是等歼魔大会再从长计划。” 英声远今日败于魔教小妖女,自是奇耻大辱,可听得正义门掌门之子如此说,也为自己留下颜面,于是他便道:“还多谢游三少爷拔刀相助,看来魔教一日不灭,江湖一日难安。” 游平拱手告别扬鹰帮诸人,路上,不自觉地转头望向白莲诸人没入的方向,这才记起,从见到白莲开始,没有听她开口讲一句话。 这时唐琛道:“人称白莲是小妖女,我看是仙女还差不多。” “喂,小声点,要是给那只老鹰听到了,非得气得抖掉全身鹰毛不可。”杨全说。 “说不定那一把胡子的老鹰正念念不忘她的美色呢,师兄,你说白莲漂不漂亮?”唐琛忍不住赞美。 游平一愣,道:“好看是好看,就是冷冰冰的,教人不敢亲近。” “是啊!真不晓得谁敢娶她?”唐琛全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他们天神教的万天群啊!他们是表兄妹,听说天神教若男女合练寒功,那威力可吓人哩!师兄,白莲刚刚好像没有使寒功。” 游平道:“所谓寒功,男子所练为阳脉神功,女子则为阴脉神功,扬鹰帮的庄长老就是被阴脉神功所害,听说死前全身发白,面罩寒霜,就像冻死的一样,也算是一门阴毒的功夫。看来天神教人自有分寸,不会胡乱使寒功。” 游平心神飘荡,飘向小溪畔的菱儿。在江湖中打滚十数年,他早已厌倦仇杀恩怨、刀剑相向的日子,唯有待在单纯的菱儿身边,他才能享受到片刻的安宁,此时,什么魔教,什么武林正义,全都成了一缕清烟,飘散无踪,他满心期待的,就是二日后的溪畔相会。 =====四月天搜集整理=====.4yt=====请支持四月天===== 游平早早来到溪畔,一心等待菱儿。 与菱儿重逢,已经有半年了。这段期间,每月初一的夜晚,游平都会赴蓝石溪畔与菱儿共聚,如果说游平还有遗憾,那就是他从来没有看清菱儿的脸孔。 菱儿说十几年来习 惯黑暗了,因此不许游平生火或拿出火折子,游平不忍拂逆她,两人还是在黑暗中唱歌聊天。 菱儿总是安静地坐在游平身边,听他说江湖历险,也从他口中认识了正义门里的人物。她温柔地陪伴游平,有时给他安慰,有时陪他垂泪,而一声声柔甜的大哥哥,更让游平忘却今夕是何夕。 游平想,这才是真正的红粉知己吧, 殷殷期盼之下,菱儿在午夜时分划着小船姗姗来迟,扬起一阵淡淡清香。 游平听到划桨声,立刻高兴地喊:“菱儿,你终于来了。” 那头菱儿低声道:“大哥哥……我还以为你走了。” 游平对这块溪畔的地形已经非常熟悉,他上前帮菱儿停好小舟,伸出手,“菱儿,来,我扶你下来。” 菱儿怯怯地举起右手。 游平紧紧握住她,道:“小心,别踩到水了。” 来到两人常坐的石头边,游平仍然没有放手,“你的手很冰,深秋了,要多添件衣服才是。” 菱儿早已羞得说不出话来。 游平领着菱儿坐下,稍微使出内力传送到她掌上,好一会儿才听她怯声道:“大哥哥,谢谢你。”她轻巧地把右手抽离游平温热的掌心。 “这些日子南来北往,赶着办事,有时旅途劳顿,就想来这溪畔来看你、听你唱歌。” 菱儿听了,轻启朱唇,开始悠悠地唱着曲子,游平举笛合鸣,深山溪谷间,余音缭绕,连鸟兽虫鸣都安静了下来。 曲子唱罢,游平心情愉悦,又开始讲述这个月来的所见所闻,讲到日前遇到白莲之事,他问道:“你说你住在蓝石镇,那你见过白莲、万天群这些人吗?” “我不知道。” 游平兴匆匆地道:“那白莲很好认的,长得很漂亮,神情冷冰冰的,身边跟着四个一样脸孔的小姑娘,穿红黄蓝绿色的衣服,说来好笑,她们的名字就叫红儿、绿儿、蓝儿、黄儿,那天我跟白莲交手……” 菱儿打断他,“大哥哥,不要讲这些打打杀杀的江湖事,我听了好怕,我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游平深受感动,“好,菱儿,不如我退隐江湖,咱们……咱们一起生活,吟诗唱歌,耕读过日子……” “好像神仙生活……可是,不可能……”菱儿呐呐地道。 游平转身向菱儿,“为何不可?菱儿,你带我去见你 爹,我去跟他提亲。” 菱儿又羞又惊,“不可能,我爹……你是赫赫有名的正义门的三公子,而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村姑,门户不当……” 游平按住菱儿的肩头,试图在黑暗中看清她的脸孔,“菱儿,我……大哥哥很喜欢你,想跟你过一辈子。” 菱儿不禁流下眼泪,“不可能的,大哥哥,我已经订亲了……” 游平如遭雷殛,“你订亲了?你从来没说啊!不,我不相信!” 菱儿哭得伤心,“这门亲事,是我小时候就订了,我也不想嫁给那个人啊!我不喜欢他,可是爹一定要我嫁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重逢至今,游平从未见她如此伤心哭泣,他心疼不已,忍不住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任她在怀中痛哭。 菱儿平时极力隐藏情绪,只有在黑暗的溪谷中,在游平面前,她才得以纵声大哭,宣泄多年来的痛苦,而游平温暖的胸膛,熨贴了她的悲戚与矛盾,她哭声渐歇,静卧在游平怀中。 游平抚着菱儿的长发道:“菱儿,不要难过,事情一定可以解决的,你婚期定了吗?” 菱儿缓缓坐起身,“爹说时机未到,或许再等两年吧!” 游平听了,不禁松了一口气,“两年有很多的变数,我可以托我爹找人先说服你爹,毕竟我们正义门名声好,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菱儿岂是贪恋你们正义门名声?我说过了,我们门不当,户不对,这辈子是不可能在一起了。”菱儿突然起来,走了几步。 游平亦起身走到菱儿身边,“菱儿,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只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他的手微微颤抖,在黑暗中摸向菱儿的脸庞,只觉触感滑嫩,他用手指拭去她的泪痕,轻轻划过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一一感受揣摩菱儿的长相!柔声道:“你温柔乖巧,声音又好听,人一定很美。” 菱儿生平第一次与男子肌肤相亲,又是她所喜欢的游平,在他轻柔的抚摸下,她已忘记所有的禁忌与戒规。 游平忘情地低下头,抱紧了菱儿,亲吻着她的脸颊,啄上她软甜的樱唇,纵使天地再黑暗,人间再悲苦,惟有此刻最真实、最永恒。 几经缠绵,游平送上深情的长吻,“菱儿,我一定要娶你为妻。”他解下颈项中挂着的水晶圆玉,将那温润的玉佩放在菱儿的手中,“这水晶我已经配戴了二十多年,里头有我的血气,从 今天开始,就让它陪伴你,如同我陪在你身边一样。” 菱儿低垂下头,“平哥,有你偶尔的相伴,菱儿就满足了,如果你看了我的面貌,往后一定不肯来了。” “不,我知道你一定很美。”游平将水晶圆玉挂在菱儿的脖子上,“走,带我去你家。” “平哥,这件事暂时搁下不谈,天快亮了,我得回去了。”菱儿推辞道。 游平闻言紧握住菱儿的手,依依不舍的说:“那下个月我等你。” 菱儿含泪无语,望向黑暗中游平期盼的眼睛,垂下无声的眼泪。 =====四月天搜集整理=====.4yt=====请支持四月天===== 武林盛事,正义门所主持的歼魔大会在南城正式展开,一时间,城内城外络绎不绝,把南城烘托得热闹非凡。 游芸难得见这么多江湖人士来来往往,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兴奋不已。这天,她与唐琛小俩口偷偷跑到后院谈情说爱,却惊扰了在树下沉思的游平。 “师兄,这几天都不见你到前面招呼客人,原来是躲在这里睡觉啊?”唐琛调侃他。 游芸抢着说:“他呀!怕碰到人家跟他提亲,尤其洛水派已经明示暗示了他几十遍了,三哥看到他们贾老头就害怕。” 游平瞪了她一眼,抱怨的说:“哎!贾掌门从他女儿十岁就开始谈亲事,到现在都二十岁了还没嫁出去,听说长得阔嘴朝天鼻,嫁不出去也不要硬塞给我嘛!” “所以,你没见爹也在努力帮你挡吗?现在能攀上正义门的管道只剩三哥你这条了,这次好多叔叔伯伯都问我有关你的终身大事呢!”游芸说。 游平道:“你也还没成亲,有儿子的也可以循你这条管道来攀上正义门啊!” 唐琛在一旁听得直冒汗,“这……这怎么成,要终身幸福,不能嫁给不喜欢的人。” 一语说中游平的心事,他笑道:“师弟,放心,我是逗着你玩的。你是我爹的得意弟子,办事能力强,人又忠厚老实,我家小妹当然非你莫嫁。 游芸娇嗔的睨了唐琛一眼。 唐琛又问游平,“那后天在城外的歼魔大会,你总会参加吧?” “当然,杀妖除魔誓师大会,我 一定要出席,而且要提防魔教的人捣乱。” 游芸插嘴道:“对了,你们说白莲会不会出现?据说她很漂亮,我倒想见见。” 唐琛道:“你不要命了,她功夫这么好,两三下就把英声远打得落花流水的。” 游芸听了不禁叫好,“哇!太棒了。真想看那只坏老鹰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坏蛋也敢自称名门正派。白莲比他高明多了,杀了王坚、庄采清,还有那个什么金算盘,专门放高利贷逼死人的,而这些人竟然都是隶属除妖联盟,还不知道谁是妖怪哩?” 游平出声阻止,“四妹,你再说,小心又要被爹骂了,你记得后天到会场要带暗器防身。” 唐琛立刻拍拍胸脯,“师兄放心,我一定在芸妹身边保护她。” 游平不再打扰这对小情人,回到房中,满脑子尽是对菱儿的思念。 =====四月天搜集整理=====.4yt=====请支持四月天===== 歼魔大会当天,在城外搭起除妖台,各门派约莫三千多人共襄盛举,放眼望去,旌旗摇曳,五彩艳丽;兵器尽出,千奇百怪。有人闲话家常,有人切磋功夫,还有人一言不合的打起来,场面虽然混乱,可各门各派仍井然有序地各自集结一处。 直到游啸龙等几位德高望重的掌门人上台,整个会场顿时鸦雀无声。 游啸龙道:“今日是我们除妖联盟首次举行的歼魔大会,历年来,天魔教作恶多端,危害江湖,涂炭生灵,凡我名门正派莫不义愤填膺,视大魔头白仑为寇仇。近年来,魔教弟子祸害大江南北,手段残忍……” 游平实在懒得再听下去了,因为这地都是游啸龙平时挂在嘴边的话。昨晚听大哥游安说,还要请几个具代表性的门派讲同样的话,以示歼魔之决心,他听了差点没昏倒。 游啸龙讲完,台下一阵欢声雷动,齐声喊道:“杀妖除魔!踩平天魔教!诛灭白仑!” 各大门派与天神教或多或少都有些仇怨,喊起来也特别带劲。 突然,前方山丘传来宏亮的声音,“一群乌合之众,能对我天神教奈何?”声音飘忽,似乎正在移动。 众人提高警戒,四处张望。 台上的水龙帮帮主成杰变色道:“万天群!是万 天群!” 众人哗然,虽然早就预料天神教会有反制行动,却没料到万天群竟敢明目张胆的来到会场,一时群情激动。 游啸龙稳住群众,又高声道:“万公子,既然来到此地,何不现身!” 万天群一阵狂笑,“哈……要我现身吗?游大掌门可不要吓一跳喔!” 随着他的声音飘至,小山丘上出现一个风流倜傥的俊美书生,长衫飘逸,而他手边还抓着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孩。 游啸龙大震,是游芸! 游平立即在人群中寻找唐琛,却不见他的踪影,莫非他已遭不测?游平快步移身,离开除妖台前的人群。 “万天群,快放了我女儿。”游啸龙喝道。 “可以,不过,得拿你的人头来换。” 游芸一听,努力挣扎着,“爹,不要理这坏人,女儿跟他拼了。” 可游芸武功低弱,左手又被万天群紧紧抓住,挣扎只是徒劳无功。 群众叫骂声不绝于耳,台上的各派掌门人低声力劝游啸龙保持镇静,暂且与万天群周旋,再伺机救回游芸。 万天群见游啸龙不回答,又道:“好啊!今天不是歼魔大会吗?自古以来誓师都要杀猪宰羊,以血祭天,今天就用游姑娘的血来献祭吧!” 游啸龙气得额暴青筋,“万天群!果然是魔教的狠毒角色,你……你……”惮于游芸在他手中,游啸龙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游平已藉着群众和草丛的掩护,来到小山丘下,见到唐琛正紧握长剑,气急败坏地仰望山丘上的动静。 唐琛看到游平,紧张地道:“芸妹走在前面追兔子……万天群一落一跳,就抓走她了,我……我要去救她。” 这一落一跳的功夫,游平也曾见白仑使过,他告诉唐琛,“你出去吸引万天群的注意,我从他后面救人。” 唐琛点头,立即跃出草丛,朝山丘上喊道:“万天群,正义门唐琛在此,休得乱来。”说着便冲上山去。 万天群狂妄的道:“唐琛?我没听过这号人物,不过,多一个替死鬼也好。” 游芸急得差点哭了。“唐琛,危险,不要来啊,” “游啸龙,我先杀你女儿,再杀这不知死活的小子。”说完举掌欲发阳脉神功。 突然,一股凌厉的剑气由后扫至,万天群带着游芸身形一挪,即看到游平从后出招。 第三章 醉蝶谷 游平在腰酸背痛中醒来,几名猎户模样的大汉摇着他道:“醒来了!呵!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骑马打瞌睡,摔下马来的。” 另一人问道:“小哥,有没有摔伤哪儿?” 游平翻身坐起,活动全身,查无大碍后,忙不迭的向几名猎户道谢。 猎户见游平没事,又整装准备出发,一名大汉道:“小哥,下次可别睡在路边,快下雪了。” 告别几名好心的猎户,游平发现自己躺卧之处,正是往南城道路附近,马匹则在一旁吃草,天上暗云堆卷,估计应是正午时分。 游平猛然一惊,菱儿呢?自己不是在天神峰吗?游平翻看左臂衣袖,破了一道裂缝,上头留有干硬的褐色血痕,他想起他中了毒箭,也记得意识模糊中,红黄蓝绿四女喂他吃了解药。 他口中微觉苦味,用舌头一舔,似是药味,试着施展几招基本功夫,但觉身轻如燕,血脉舒畅,好像有人以真气打通奇经八脉,并无身中剧毒的症状。 但是,菱儿到哪里去了? 游平看到地上掉着的棉裘,他拿近脸边,似乎仍可闻到菱儿身上的柔柔淡香,昨夜他让菱儿穿上,如今又回到他身边,应该就是菱儿亲手还他的,游平担心她会不会是等红儿她们走了以后才跑出来……唉,让她担心受怕了。 游平急欲再返回蓝石溪找菱儿,但既不知道她姓名、住处,又怕再度惊动天神教的人,只好按捺住担忧与相思,返回正义门。 游平没有提起这件事,每日遵照父兄之指示,在正义门帮忙处理帮务。令他百思不解的是,为什么红黄蓝绿四女要救他?是白莲还是万天群的意思?难道她们不知道他曾逼得白莲跳崖吗? 接下来两个月的初一,游平乔装打扮,入夜之后悄悄潜入天神峰下的蓝石溪,却是苦等不到菱儿。寒夜心冷,游平脑海里只有上次相见,她说的一句话——最后一次见面…… 往日快乐无忧的时光,尽随轻烟如飞,独留游平孤寂一人。 菱儿对他亦是有情,为何她避不见面?!是上回他与万天群的交手吓坏她了?还是她已从父命出嫁?抑或她被天神教的人发现,惨遭毒手? 一想到此,游平坐立难安,可是又不可能上天神教寻人。走在蓝石镇,他见到年轻姑娘总要多看几眼,激得天神教弟子几度挑衅,游平不愿再惹事端,速速回到南城,整日发呆。 曾是温香软玉在抱,怎么如今伊 人却平空消失了? 相思摧心肝。连游啸龙都发现游平的异样。 他找游平问道:“有人看你最近老往蓝石镇跑,小心魔教的人啊!” 游平口气平淡地道:“孩儿只是路过而已,请爹放心。” “你年纪也大了,不肯娶亲,总要做点事,爹将正义镖局交你掌管如何?”游啸龙提议。 “爹,姜长老当总镖头很好啊!不如让我接管城外的翠香茶坊或者是朱夫子的书铺。” 游啸龙又叹道:“唉!真是不长进,你先跟着姜长老学啊!你和唐琛明天跟姜长老押趟镖到武汉,沿途提防魔教作怪。万天群近来滥杀无辜,极尽破坏之能事,小妖女也不遑多让,两个后生小辈的名声都高过白仑和五大护法,你要小心点。” 游平道:“请爹放心,孩儿领教过他们的功夫,自会应付。” 与其说游平保镖,不如说他满怀心事,游魂似地跟着队伍行走。 姜新长老是四十年的老镖师,颇得正义门诸人敬重,他一路竭尽所能,指点游平押送镖物之经验及要点,游平意兴阑珊地听着,倒是唐琛十分用心地学习。 这天走到醉蝶谷隘口,见山势奇伟,谷口如利斧劈过,削平如尺。 姜新道:“你不要看这醉蝶谷地形险峻,山路难行,听说进去数里,就是一个花朵盛开的美丽山谷,风光明媚,数百种奇花异卉,连蝶儿都醉了,因此得名。我来来去去十几年,总想哪一天能进去看看。” 听得姜新如此说,游平心神向往,更痴想带菱儿同游。 正当众人惊叹山形险奇时,忽听得刀剑相击声,游平立即飞奔前往察看。 只见醉蝶谷口有数人正在拼斗,日光照得剑光刺目耀眼。游平认得他们是洛水派少掌门贾峻、长老史构,还有一名弟子,他们正在围攻一名白衣女子——白莲。 白莲神色疲惫,衣衫残破,似乎难以再应付三人的夹击,忽见她右手长剑后挪,左手击向那名洛水派弟子,那弟子立即抱胸滚在地上,颤抖不已。而史构抓住时机,趁虚劈中白莲背部,可白莲反应奇快,长剑后刺,顿时贯穿史构大腿,听得史构惨叫一声,带着腿上的长剑后退数步。 白莲失去武器,垂下双手,立时吐出一口鲜血。 贾峻被白莲连伤二人的功力所慑,见她吐血,便壮胆道:“小妖女,你已经跑了一天一夜,我不信你还有能耐逞强,你 破坏我好事,这一剑就是代价。”说罢即刻出剑。 白莲虽受内伤,仍不住拍掌抵挡剑锋,贾峻惧其掌上寒功,也不敢逼近。 游平赶至现场,提剑介入,“贾兄,我来帮你。” 贾峻见救星来到,喜出望外。 而白莲见到游平,脸色大变,几个起落,转身就往醉蝶谷跑。 游平喊道:“小妖女,这次不让你跑掉了,我要为江湖扫除祸害。”游平狂奔,正要往前追,他又回头道:“贾兄,你留在这里,我叫我师弟过来。” 这时唐琛也已跑过来,“师兄,我们怎么办?” 游平当机立断,“保镖重要,离武汉只剩一天路程,你和姜长老尽速入城,以防生变。还有,洛水派有人受伤了,你一起保护他们进城。” 唐琛忧心地道:“你要独自去追白莲?” 游平道:“对!不能再让他们胡作非为了,不用担心,我会进武汉城和你们会合。”说罢便直入醉蝶谷谷口。 方才稍微耽搁,白莲已跑得不见人影。 醉蝶谷入谷之路只有一条曲折山道,游平也不怕白莲飞出高耸的山崖,心想这次若能擒住白莲,不但对父亲有个交代,也能确保正义门的威名。 跑得四、五里之遥,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满山遍野的缤纷花朵、滴翠绿树,鸟语花香,彩蝶翩飞。谁知险恶山径之后,竟有此人间乐土?直教游平看得心旷神怡,只想就此品茗赏花。 但一看到不远处的白色身影,他又振奋脚步,再往前追。 白莲似乎体力耗尽,脚步已渐行渐缓。 游平飞身上前,喇一声拔出长剑,喝道:“白莲,今日醉蝶谷便是你的葬身之地!”九重奇剑既出,招招凌厉。 白莲经一日夜的奔波,身受内伤,已是困顿至极。见了游平,心头更是无奈酸楚,她无意与他过招,闪了几剑,突然脚步不稳,人就要滚落山坡,跌落在艳丽似锦的花海边缘,身上也沾上数朵残瓣碎叶。 再撑起身子,便见游平的长剑指在眼前。 游平凝视跌坐在地上的白莲,他从未如此近距离端看她的容颜,此刻他真正被她绝美的五官所震撼。 “这么一个清丽脱俗的佳人,竟然是江湖人称天魔小妖女的白莲?武功这么好,为何见了我总不抵抗,也不说话?”一把青森的长剑横在白莲颈前,竟是下不了手。 白莲喘息渐平,双掌撑着地面,低头无语,了心只想求死。半晌,见游平毫无动静,她缓缓地抬起脸,凝望游平,见他意欲置她于死地,思及昔日种种,心头一酸,泪水便簌簌流下,而她也不去擦拭,闭上了眼,便等待引颈一抹。 游平见白莲再度垂泪,心念一动,她上次跳崖前也是流泪,听说她向来杀人不眨眼的,难道她也会怕死?于是他冲口说道: “小妖女,我今天算是为江湖除害,你瞑目吧!”说罢长剑举起便欲落下。 白莲张开眼,露出一个凄楚的微笑,似是临去一瞥。 游平乍见白莲绝望无奈的笑容,吓了一跳,竟联想到失去芳踪的菱儿,游平不禁怅然,举剑的劲道顿失好几成。 山风萧萧,吹动白莲原已割裂扯破的衣衫,花瓣坠落如血,数片布缕随风凌起。 游平收了心,心想不能再延误,凝聚气力挥剑而下,喊着:“受死吧!” 蓦然,一件熟悉的信物跃进他的眼帘,他心头大震,硬生生地把长剑停在空中,厉声道:“那是什么?” 原来,白莲的左前襟被吹落一片布块,露出部分白净细腻的肌肤,而在白玉凝脂中,一缕红丝线垂着一块水晶圆玉,正是游平与菱儿的定情信物。在送菱儿之前,游平已经配戴达二十五年,对这块水晶圆玉再也熟悉不过了。 白莲被游平一喊,这才发现自己衣不蔽体,她立刻伸手护住前胸,谁知游平反应更快,早一步以剑尖挑起红丝线,便将水晶圆玉带出。 白莲没料到这一招,伸手去挡,但因内力丧失,身子横出,又掉了下来。她急急地撑起,却看见游平握着水晶圆玉,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怎么会有这块玉?”游平踩了几步,思绪混乱中又喊道:“菱儿呢?你杀了菱儿?” 白莲自知时候已到,终于在游平面前开了口,平静地道:“菱儿死了。” 游平乍听白莲的声音,仿遭雷殛,长剑眶当一声落地。 这是他朝思暮想,魂牵梦系的声音啊! 她见游平紧抿着唇,直直地看着她,也不打断她的话,又续道:“也许,黑暗是她最好的躲避。黑暗中,她永远是她的平哥的最爱,她也可以不顾一切的去爱她的平哥。可是,天总会亮,天亮了,菱儿的爹要她习武,要她学会冷酷、无情,还有她厌恶的表哥要娶她,更有无数江湖中人要追杀她,她活得好累、好累,她想回去 黑夜中……” 游平听到此,心中的震惊已是非同小可。眼见着所谓的小妖女,以他熟稔不过的柔甜声音款款道出他与菱儿之间的情事,霎时心海翻腾,先前与白莲交手的前尘往事一一浮现,只记得她从不说话、从不还手,难道她就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白莲继续凄凄地道:“黑夜是菱儿最好的归宿,日出了,她就死了,平哥,你知道吗?”一声平哥喊出,白莲使尽全力挺胸迎上长剑,亦欲自刎。 游平心头大震,还来不及思考,便惊觉长剑已抵入白莲的前胸,他翻转右腕,立将长剑向后抛开,虽然如此,白莲的胸前已是殷红一片,颓然倒下。 游平急切的抱住白莲,正是过去黑夜相拥的熟悉感,他不自觉地喊道:“菱儿,菱儿,你这是何苦呢?”两行清泪已然落下。 白莲微睁开眼,见游平落泪,她的泪水亦施施掉落,“我不是你的菱儿,我是小妖女。” 游平在她心口周边疾点数穴止血,也顾不得礼教掀开她衣襟查看伤势,见入刀不深,应是皮肉伤,不禁大为放心。他执起白莲的手,将水晶圆玉放回她的掌心,果然又是那柔软熟悉的触感,又道:“菱儿,你……你果真是白莲?”白莲紧握住水晶圆玉,闭眼不语,任泪水静静淌下。 游平拿出金创药丸,喂白莲服下,又扯开她破碎的上衣,撕成一条条布条,开始为她包扎伤口,见她晶莹细白的肌肤,心神不觉一驰,他连忙静心收神,所幸伤口经点穴后便不再出血。 游平包扎妥当后,脱下自己的上衣,往白莲身上披去,柔声道:“穿上吧!” 白莲静静地任凭游平摆布,纵是裸裎相对,亦不觉怪异,只因她的心早已完完全全给了游平,哪怕是个单薄的身子?她穿上游平温热的上衣,心头一热,已忘了自己到底是白莲还是菱儿,手里握着水晶圆玉,便瑟缩在游平的怀里啜泣。 游平怀抱白莲,心中百感交集。一声平哥喊得他柔肠寸断,眼前的白莲竟然是他心心念念的菱儿,眼见她伤重柔弱,一心求死,自是心如刀割。另一方面,白莲又是人人欲杀而后快之的天魔小妖女,唉!他该何去何从呢? 白莲虽是受伤不轻,神志仍很清楚,她见游平半晌不出声,便挣扎地坐起,冷静地道: “游公子,菱儿已死,过往种种,不可追忆,你今日若要为武林除害,就动手吧!” 游平不敢相信这般冰冷的话语,竟是由温柔 的菱儿声音说出,他实在无法将白莲与菱儿合而为一。 在杂乱的思绪中,他只能问道:“为什么追杀贾峻他们?” “我追杀他们?只因我毁掉贾峻专门逼良为娼的酒楼,他就以百名弟子追我一天一夜。”白莲凄然笑道:“也因为我是小妖女,每个人看到我都是要杀的。” 游平慌了,“菱儿,我不会杀你,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告诉我,你不是白莲!” 白莲无奈地摇摇头。“菱儿是个生活在黑暗中的傻姑娘,白莲才是个活生生的人。”她吃力地站起来,故意不去看游平,“我走了,你若改变心意,随时都可以杀我。”她迈开不稳的脚步,悄然滴下泪水。 游平亦是挺身而立,内心顿时陷入天人交战。一个是此生不渝的挚爱,一个是人所不容的小妖女,为什么她们是同一人? 他当下不再思考,疾步向前,用力拥住白莲,摩挲着她的发,颤声道:“菱儿,菱儿,你骗我,你不是白莲。” 白莲挣扎着想要推开游平,“菱儿没有骗你,是白莲骗你,世间没有菱儿这个人。” 游平还是紧抱住白莲,吻着她的鬓发,“不管你是谁,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天色渐晚,醉蝶谷映照着霞光,把各色花朵烧得火红一片,白莲心头亦是火热不已。她何尝不想幻化成无忧无虑的菱儿,与游平悠游天下,共度余生?此时,她再也无力离开游平的怀抱,只愿时间永远凝结。 游平感叹地道:“菱儿,我们离开江湖,退隐山林,不要再管是非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白莲揪心不已。 游平怜爱地拨弄白莲散乱的发丝,“你是我永远的菱儿啊!”他轻轻地吻去她的泪水,吻上她的朱唇,两情缱绻,再也难分难舍。 白莲情深激动,忘了门派恩怨,她抬起满脸泪痕的脸庞,颤声道:“平哥,再让我当一夜的菱儿吧,平哥!” 夜幕低垂!黑夜笼罩。游平抱起白莲柔弱的身子,走入谷中花丛深处,天为被,地为床,深情以百花为证。 白莲缓缓褪去上衣,决心把身子交给游平。 游平情难自禁,顺着白莲柔滑的颈项、臂膀、腰际,探入了她的私密处。 白莲喃喃地喊着:“平哥,平哥……”双手紧抱住游平,难分难舍。 游平初得佳人献身,自是感动疼惜!一举一动都怕弄疼了受 伤的白莲,见她温柔娇喘,便柔声在她耳畔道:“菱儿,我今生今世会永远疼爱你、照顾你,我发誓要娶你为妻!” 白莲无言地淌下泪水。 长夜已尽。 一场好梦醒来,天色微明,游平犹觉怀中柔香,想要伸手抱住白莲,却发现全身动弹不得。他一惊,整个人立时清醒过来,见白莲坐在他身边,气色已经恢复红润。 游平着急不已,却是说不出话来。 白莲眼中幽邃,迷茫空洞地道:“游公子,放心,我不会杀你,以后也不会动正义门任何人一根寒毛。日后道途相见,你我只是陌路。穴道一个时辰后自会解开。”说罢,即起身离开,头也不回地飞跃而去。 游平眼睁睁地看着白莲飘忽在五彩绚烂的花丛间,转眼便芳踪杳然。 他暗暗立誓道:“菱儿,不管你是谁,你永远都是我游平的妻子。” 第四章 天神峰 第四个月了,每月初一,游平一早就会到蓝石溪畔痴等,从天明守到深夜,就是苦等不到白莲。这三个月来,江湖上也未曾听闻白莲的行踪,游平只能暗自祝祷她的伤势尽快复元。 白莲是不会来了,而既然正邪不两立,他俩怎么可能在一起?这也是这几个月来游平苦苦思索的问题,但两人相爱至深,怎么能忍受分离之苦?两人自醉蝶谷相认、两身互许后,游平早已认定白莲——也就是菱儿,是他的妻子。 相思苦,离别苦,世俗成见更苦。 日暮时分,蓝石溪畔很快地暗了下来,游平也不升火,静坐在黑夜中,痴痴等待。 到了深夜时分,游平一步步走进溪水中,伸出双手拨水前进。一个多月来,他只要有空,就抓着唐琛往城外的小湖练习游水,锻炼水性。大家都以为游平是为了多学一项功夫,但游平自知他的苦练,为的是寻找白莲所说的下山秘道。 醉蝶谷那夜,白莲点滴的诉说,一一解除了游平的疑惑:包括她幼年学说话时,“莲”字说不清楚,总是说成“菱”儿,从此她娘就昵称她为菱儿;在每月初一,至阴无月的夜里,正是白仑一月一度的闭关养气之时,她母亲总会带她循秘道到溪边散步唱歌,偶尔也趁白仑外出时,在大白天到溪畔玩耍。但是自从她母亲过世后,她只敢在每月初一过来,所以才会在暗夜里遇到赶路的游平。 白莲没有告诉游平秘道的所在,游平也不追问。白莲告诉他,当年她的太祖父因不堪天神教的严厉教规,也看不惯首任开山教主的残暴,所以产生离开的念头,但考虑妻儿老父皆在天神峰,为了让家人顺利逃开天神教的掌握,遂秘密开凿一条通往山下的秘道,谁知这一开挖就延续三代,直到白莲的外曾祖父时期才开通,但因白莲的外祖父身居教中护法要职,于是隐瞒秘道一事,直到白莲的母亲听了父亲的遗言后,这条封闭三十多年的秘道才被发掘。 溪水清凉,犹如暗夜中菱儿冰冷的小手。那时游平听了秘道的秘辛,心中感慨万千。 游平游水游累了,攀在溪边大石休息。这条蓝石溪一边是林木茂密的陡坡,上下不易,另一边则是平直陡峭的岩壁,就连矫健的猿猴,恐怕也难以攀岩直上山顶的天神教,眼看就要游出蓝石溪谷,游平还是找不到上山的路径。 溪流湍急,加上这几日下过大雨,水势汹涌,一股急流冲激而下,把初试泳技的游平打向岩壁,他一慌,想附住岩壁,却被强劲的水流带向前方突出的一片 黝黑山壁,他心想这下子必然摔得非伤即昏,正想使力游开,突然觉得周身水流停滞,身体则轻轻撞上一个东西。 游平在黑暗中摸索那东西,似乎是艘小船。他立即翻身上船,掏出用油布包妥的火折子,仔细查看情势。 此地为一密闭洞穴,出口就在刚才游平被冲进来的小洞口。这艘小船静静地泊在洞穴水湾,孤独的桨只好像在等待主人的到来。在微弱的光线中,游平看到石壁上开出一条窄缝,仅容一人通行,他毫不犹豫地挤了进去,步行一会儿,前方展开一条曲折上攀的石梯,游平心想,秘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藉着火折子的照明,游平看到斧头劈凿在岩壁上的痕迹,那一道道的裂纹,在在诉说先人渴望自由的心情,也犹如白莲结逵诹街稚矸莸耐纯唷d且梗游平怀抱着白莲,他很清楚,白莲的本性就是菱儿,她想当菱儿,她不愿意当奉父命在江湖拼斗厮杀的白莲。 也因为深刻感受到白莲内心的善良与真情,今夜,游平冒险上山,为的就是再见伊人一面。 游平在山洞中前进,速度自然不及白莲矫捷,待出到洞口,东方已泛鱼肚白。秘道的洞口前有杂草树木掩护,又有数片山岩交错在前,难怪这一百多年始终未曾被发现。 游平身上的薄衫已经干透,他小心地越过山岩和树林,来到最近的一间屋子,那屋子窗户敞开,只见屋里堆放着杂物和废弃的农具。游平躲在屋后,静心观察较远处的大院落,再过去是数排屋子,隔了一块大空地,又错落十来间房子。 但是,这么多屋子,白莲究竟在哪里? 晨曦中,数十名天神教弟子井然有序地来到大空地,操练各式拳法和剑术,游平大着胆子,又往前头移去,戳破第一间屋子的纸窗查看,皆是一些寻常床铺摆设,不像是白莲的闺房。 天色渐亮,起床的弟子也越多,众人不是到场中练武,便是各司其职,洒扫、炊食、整理。游平不禁暗自佩服,原来天神教虽是魔教,倒也治理得十分有条理。 左前方的屋子闪出几点艳丽的颜色,定睛一看,正是蹦蹦跳跳的红黄蓝绿四女。隔着一段距离,游平似乎仍能听到她们聒噪的谈话声,他左顾右盼,趁四周无人之时往那间屋子窜去,绕过屋子的转角,舔湿窗纸戳破,便看到一袭白衣身影。 “什么人?”几个弟子经过,发现有异,立刻高声喊叫。游平一惊,跳了开来,奔出屋檐下,欲往秘道而去,但因地形不熟,一时捉错方向 ,竟跑向练武的空地。专心练剑的弟子听到叫声,马上围拢过来;游平凌空翻身,还是陷入重重的包围之中。 手上持有武器的弟子纷纷出手,游平空手与他们搏斗,轻而易举抢过一把长剑,有了长剑,他使出拿手的九重奇剑,转眼间就让二十来名弟子全部挂彩。 但天神教弟子毫不畏惧,其余人一个个又杀上前来,游平只想尽快脱困,不愿造成白莲的困扰,可是就算他武功再高强,如何对付得了这几百人的阵仗? “我来!”一声轻呼传来,一袭白影凌空跃下,稳稳地站在众弟子前,此人正是白莲。 游平见是白莲,心中大喜,再见她脸色红润,更是欣慰,长剑一抖,正想收入剑鞘,白莲却斥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此横行?”说着,凌厉剑招已经使出,而游平被她剑气一挑,不由得出手还招。 白莲所使的正是天神剑谱,只见眼前剑影团团,杀气腾腾,衬着她冰冷绝美的脸孔,令人不寒而栗。游平以正义门的九重奇剑全力抵御,无奈却难以招架天神剑谱的阴寒杀气。游平原是满腔情意,但在刀光剑影中,他心中柔情纯真的菱儿已被砍得支离破碎,眼前的白莲不过是一尊陌生的美人,什么厮守一生、什么疼惜相爱,已成为黑夜溪畔的旧梦。 白莲察觉游平剑招用缓,但仍以剑气挑起游平的剑势,意图继续缠斗下去,一面不停地移动脚步,把游平的长剑往外带去。 原已心灰意冷的游平发现白莲的举动有异,原来一般人比武,应该会往前攻击对方,而她怎么是左右挪移脚步,还渐渐地往围墙边移去?此时游平明白了,原来白莲是在救他,她正引导他一条生路! 游平重振精神,透过讨招间隙,以眼神示意。白莲眼睛一眨,仍继续以剑挑引游平移动的方向。 “表妹,我来帮你!”白莲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是万天群!白莲的未婚夫。只听见白莲一声回绝,又是疾刺游平,招式使满,不让万天群有插手的机会,脚下仍然向外挪动,看起来就像被游平逐渐逼到墙边。 游平老实地和白莲套招,这回初次与她交手,真正见识到人称天魔小妖女的厉害,也惊讶白莲的武功竟是如此高深莫测,诡奇阴险,令他无法将她和黑夜中柔情似水的菱儿相提并论。 蓦然,白莲右胸倾向前,故意露出破绽。游平只顾着出招防御,一时收剑不及,竟然刺进白莲右胸,雪白衣襟顿时染红成一片。游平慌忙抽剑 ,心疼不已,正欲上前扶住白莲,谁知她竟挑动他的长剑向上,并以一股软劲的力道带起游平,令游平不由自主地纵身跃起,向围墙外飞身而出。 就在游平凌空转身时,他瞥见落于地上的白莲,双眼迷蒙含泪,嘴边漾着一抹浅笑,方才冰冷的神情已经卸下,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温柔的眼神。游平心神一荡,一时难舍伊人,但念及她负伤相救,不得已再提起真气,纵身跃出围墙。 就在他跃上墙头之际,还是忍不住回头,在心中低唤着她的名。 此时,另一条人影飞身而起,喝道:“往哪儿去?” 一股凌厉刚猛的掌风由背后突袭而来,游平心神恍惚,来不及闪避,内腑震痛无比,又听得白莲一声惊呼,人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游平遍体疼痛寒冷,浑身战栗,体内似有碎冰窜流,仿佛置身苦寒的冰窖中,冰冷寒气如针刺般一丝丝直逼人体内,躯体逐渐僵硬冻结,他忍不住呻吟一声,背部却被人重重一踢,“臭小子,醒来了吧!” 游平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倒卧在地,身边黑压压地围了一堆人,他想坐起身,但感觉十分寒冷,禁不住浑身发抖,于是他抱紧双臂,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恨不得能有个火炉取暖。 万天群狂笑道:“哈!很冷吧!不出几个时辰,游三少爷就要冻成一根冰棒了,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表妹?” 一听到白莲,游平突生力气,奋力坐起,一抬起头,便看见白莲黯然幽怨的眼神,似乎是在暗责游平枉费她的一番苦心,又似是为了他的伤势担忧。而她胸前一片血红,衬托惨白的脸蛋,更让游平心痛。 万天群又道:“游三少中了我的天神功,还撑得住!”他转向身旁的中年男子,“教主,要如何发落正义门这小子?”他身边站的正是天神教教主白仑。 “正义门处处与我作对,”白仑目光炯炯地看着游平背对着万天群说:“天群,你的阳脉神功进步很多,一掌打得游平半死,现在,你只消再下个三分功力,保证正义门又要办丧事了。” 万天群得到白仑的夸赞,喜形于色,于是抡起拳道:“表妹,我帮你杀了这恶贼,为你报一剑之仇。” 白莲连忙站出来,“且慢,何止一剑之仇?我被正义门追杀不下数十次,几次险些丧命,表哥你一掌打死他,未免太便宜他了。”由于她血流过多,说话时中气不足,略显虚弱。 万天群放下手掌,认真地听表妹讲 话,“那表妹你怎么说?” 白莲转向白仑道:“爹,这游平三番两次欲置女儿于死地,这回上山,想必亦是对我不利,若一掌打死他,不仅玷污我教圣地,还得劳烦弟子处理尸体。不如就放他离去,三十六时辰内,寒气攻心,慢慢折磨他至死,顺便让游啸龙见识我教的厉害。” 白仑抚须狂笑,“莲儿果然心狠手辣,得到我的真传,好!好!” 万天群忙附和道:“表妹高招,不但报仇雪恨,又可警告游老儿,等他见到儿子变成路边冻死骨,看他还敢不敢放肆?” 听到万天群侮辱父亲,游平抬头怒视,口中却是讲不出一句话来,他紧咬牙关。 万天群又是一脚踢过去,骂道:“瞪什么?我表妹暂且饶你不死,还不快滚?”游平跌倒在地,沾了满脸泥土。扬天尘沙中,白莲飘然梦幻的身影在他眼前摇晃。他全身酷寒,牙齿不断地打颤。 白仑走到游平身边,疾点多处穴道,身后的白莲突然脸色大变,只见白仑道:“我封住他主要气门,寒气凝结,死得更惨。”他狂笑数声,再指示手下,“把他拖出去,放他下山,叫游啸龙看他儿子怎么死的!” 两名弟子拉起游平,把他拖到大门外,用力一甩,重重地摔在地上。 万天群赶过来,不忘再重踢一脚,“这是你伤害我表妹的下场,算你走运,多活几个时辰。” 白莲也走了过来,见万天群犹不放过游平,连忙叫道:“表哥!” 万天群扶住白莲道:“表妹,你怎么也出来了?我见这臭小子伤你,心里就有气。” 白莲安抚道:“只是皮肉伤而已。”她唤过一名弟子,“折只树枝给他当拐杖,他这样下不了山。” 游平撑起身子站起,回头一看,白莲和万天群并肩而立,那万天群神采飞扬、高大英挺;白莲冷艳绝伦、飘逸若仙,两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游平顿时心灰意冷,想到自己已是将死之躯,纵有满腔情意,也是明日黄花。 正邪本不两立,他和白莲之间,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他又何必执着坚持,让白莲为难受苦呢?况且白莲年纪尚轻,有父亲、表哥呵护她,就算他死了,她一样可以幸福地过日子。一想到此,游平不觉凄然,多少情爱,终究无法面对现实,也许还给白莲自由,才是他所能给予的真爱吧, 游平忘了身上的痛苦,接过天神教弟子递给他的树枝,心中长叹,一步步蹒跚地往 山下走去,耳边响起万天群的声音。 “表妹,我们赶快进去上药里伤,好生休息!”万天群体贴入微的说。 下山的道路平坦宽阔,正是天神教众人平日往来的主要大道;一路上皆有弟子驻守。因先前已接获通报,因此他们并未阻挠游平,但偶有几个弟子不客气地送上拳脚,辱骂几句。 游平身受重伤,毫无反击之力,只能默默忍受。他只想尽速离开天神峰,离开令他伤心的白莲,离开这段痛苦无奈的感倩。 白莲为何不让万天群一掌打死他?为何还教他多受折磨?为何忍心教他父亲看见自己儿子惨死?一连串的无解,游平只能在心中嘶喊着:“白莲,你好狠的心!” 游平身心俱疲,一路跌跌撞撞,明明是七月酷暑,可他却寒冷不已,寒毒不住地在他体内窜流,连血管都要凝结冰冻。游平恍惚想起,听说阳脉神功的寒毒,会在体内游走三日夜之久,纵然盖了几条棉被,烧了暖炉,中掌者还是会在三十六个时辰内冻毙,除非集数名内力深厚的高手,不间断地输入真气,才能侥幸存活。 过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暗,游平来到山下树林,突然全身剧烈颤抖起来,痛得他倒在地上不住打滚,只觉得体内碎冰不安份地冲撞五脏六腑,片片碎冰似乎急欲破皮而出,他全身冰冷发胀,痛苦难耐,约莫发作一刻钟,才稍稍平息。 游平躺在地上,自喃:“原来这才是折磨的开始,寒毒发作三次即吐血而亡,看来我已难见明日朝阳。” 经历方才的磨难,此刻游平力气全无,只想就这样躺着死去。眼前似乎飘过白莲的脸孔,想到醉蝶谷相认那夜,他拥着娇柔无依的她,立誓要娶她为妻,她却是回以凄然一笑。 游平心一痛,寒毒又要发作。 “平哥!平哥!” 是白莲!但是游平根本发不出声音,只是模模糊糊地想着,她来杀他了! 游平浊重的呼吸声很快地吸引白莲过来,她点着火折子,见是脸色寒白的游平,马上试了一下他的鼻息,又唤道:“傻平哥!痴平哥啊!”串串泪珠滴落而下,滑到游平脸上。 她收起火折子,从怀中掏出药瓶,将所有药丸倒出,全数塞入游平嘴里,运气使他吞下。再扶起他靠在树身上,右手抵着他胸口,左手按自己丹田,为他输入真气。逐渐地,游平体内的碎冰似乎融化了,体温也渐渐回升。白莲内力耗尽,无法再传送真气,一握游平掌心,觉得温热, 便知道已靠本门解药及内功心法化解寒毒,终于松了一口气。 白莲扶着游平躺下,轻轻摩挲他的脸庞,不觉又心痛流泪道:“平哥,我对不起你,害你受苦了。我们不能再见面了,你为什么还痴傻得到上山找我?平哥……我不要你死!”她哀哀哭泣。 游平依旧昏迷不醒,白莲决定还是趁黑夜尽快送他回正义门。她又从怀里掏出一瓶丸药,一古脑儿灌入游平口中,正要运气,身后突起一个冷峻威严的声音。 “莲儿,你在做什么?”是白仑。 白莲大惊,药瓶滚落地上,她艰难地回身下跪道:“爹,女儿……女儿……” 白仑燃亮火折,一看见昏迷不醒的游平,一切了然于心,他森冷地道:“哼!我早就看出来了,今早你故意引这小子到墙边,还中他一剑,又不让天群杀他,就是要放他一条生路。说!你和这小子之间有什么隐情?让他不顾一切地冒险上山?” 白莲惊惧万分,没想到父亲竟然洞察她的用心,顿时思绪大乱,根本答不出话来。 白仑冷笑道:“你不说,我也明白,你不顾教规,和正义门的人暗通款曲,过去我就觉得奇怪,明明你武功胜他一筹,偏偏总被他打败,还要跳崖。”他越说越严厉,“枉费爹一番苦心教导你,你这么作践自己,该当何罪?” 白莲低头颤声道:“结交他类,祸及本教,罪当……罪当处死,爹!女儿该死!”她俯伏在地,不敢抬起头来。 “现在命你将功折罪,割了游平的项上人头,挂到正义门旗杆上。” “不,爹,我不能杀他。”白莲大惊失色。 “那就由爹来杀他!”白仑暴怒道。 白莲护卫在游平身前,又跪拜道:“女儿求爹放过游平,他伤重,一时不至于危害本教,求爹放了他。”她情绪激动,不觉失声哭泣。 白仑嗤笑一声,“呵!你竟然在哭?你完全忘了修练天神阴脉神功的首要重点,忌大喜、大怒、大哀、大乐。哭泣阻断气息运作,内力修为不进反退。这小子有什么魔力,让你这样护着他?”接着又叹息,“自小,爹就苦心栽培你,希望你将来能接下天神教下任教主,所以让你练天神阴脉神功,让天群练天神阳脉神功,就是期待你们结为夫妻,阴阳神功相合,光大本教。” 白莲瞅望着父亲,始终不发一言。 白仑自怀中掏出一枚丹药,“不杀他可以,你把这颗天阴丹服 下。” 白莲颤抖着接过天阴丹,思及重伤的游平,她一咬牙,便将丹药吞下。 天阴丹人喉,便觉透体发凉,体内寒气阵阵逼来,瞬间行遍全身经脉,白莲心生害怕,“爹……好冷……” 白仑指示道:“照你平常练习阴脉神功的方式运气,把体内寒气顺着口诀周转一遍。” 白莲盘腿坐起,依口诀导引寒气,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体内的寒气已逐渐消失。 白莲心中狐疑:“寒气并未散出,也不是以内力化解,就在体内不见了,莫非是……”她骇然想到白仑的用意,立刻又跪下,“爹,莫非女儿方才已进入阴脉神功第二层?” 白仑笑道:“莲儿真聪明!要知道天神阴阳神功第一层戒日常喜怒哀乐,第二层则戒七情六欲,儿女情长夫妻房事更是在首戒,况且寒气至阴,不利女子怀胎。本来爹想等过了五、六年,你和天群成亲,生几个孩子传宗接代后,再分传你们第二层阳脉、阴脉神功。只是爹见你现在已被情欲败坏,功力大损,爹为了你好,才让你服食天阴丹练功。”白莲脑中一片空白,就在她亟欲脱离目前的杀戮生活时,父亲却又将她推向深渊,她欲哭无泪,绝望地垂头跪着。 白仑继续道:“天阴丹乃由数十种极寒的药材提炼而成,以阴脉神功运行,寒气尽数吸收体内,形成寒功的至阴根底。若不练功,寒气便会浮动游走,反而身中寒毒。你已经暂时将寒毒压下,回去爹传你第二层口诀和心法,不出三个月,你的阴脉神功必定大有进展,届时我们父女阴阳联手,自是所向无敌。” 白莲想挽回局势,“可是,女儿尚未传宗接代……” “没关系,你和天群还是成亲,我自会和他说明白,另外给他找个优秀的女弟子为妾,生下来的儿子依然姓白。过个几年,等爹退隐,就轮你们称雄了。”白仑踱开几步,遥望天际道:“夫妻同心练武,本是美事!可叹你娘当初不肯练第二层,致使阴阳合璧无法发威,爹也迟迟无法击败游啸龙那帮人,莲儿……爹把希望全放在你身上了。” 白莲终于明白,原来父亲责怪她救游平只是个借口,他正好威胁利诱,逼迫她练天神阴脉神功,目的便是促成神功阴阳合璧,增加功力,也好让父亲称霸江湖。 白仑盯着白莲道:“你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吗?” “女儿那时年纪尚幼,知道是生病死的。” “不,她是身中寒毒死的。”白仑阴森 的笑道。 白莲惊讶非常,“爹没救娘吗?” 白仑斥喝道:“救她?是她自己找死!我劝她练第二层神功,她不肯,于是我偷偷将天阴丹溶于茶水让她喝下,她运气抑住寒毒,死也不肯练,三个月后就死了。” 白莲记得小时后,娘总是带她到溪畔玩耍,当她快乐的追逐蝴蝶时,娘总是默默坐在石上,现在回想起来,似是抑郁寡欢的神情吧!印象中,娘似乎很少笑过。 白仑唤回神游的女儿,“你不要像你娘,成天想着情爱,枉费我当初在诸多师妹中精挑细选,才相中资质容貌最好的她,可她却不能助我练功!这十几年来,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女弟子能将第一层功力练得这么好,莲儿,爹就看你的了。”他走过去拍拍她的肩,“爹告诉你这些,是希望给你警惕,莲儿,不要辜负爹的用心……好了,你体内的寒毒应该已经融入经脉气息,我们回山上吧,” 原来白仑又跟她说这么多话,就是要让她的寒毒彻底融入体内。白莲颤巍巍站起,一阵天旋地转,多渴望就此死去。她一直以为夫妻是应该相爱相惜的,又怎么会变成练武的工具?而父亲为了一己之私,不但害死妻子,让她饱尝失恃之苦,如今又不顾她的终身幸福,强迫她服毒练功,这是怎样歹毒的父亲啊? 白莲茫茫然地跟在白仑身后,恋恋不舍的依然是昏迷不醒的游平。 白仑见状轻笑道:“天群第一层的功力有限,你已将解药喂给游平,他这条命是捡回来了。不过,若不及时打通经穴,灌注真气,活着也是废人。哈哈哈……” 白莲临去回眸,投以悲伤无奈的最后一眼,在心中暗泣道:平哥,保重,永别了! =====四月天搜集整理=====.4yt=====请支持四月天===== 游平悠悠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房里,身上盖着一床厚被,却仍抵挡不住体内阵阵的寒气,但他已经不再疼痛,寒气亦不复当初尖锐刺骨,只像是置身于冷冽的隆冬之中。 二哥游和见状大喜喊道:“醒了,三弟醒了。” 一时之间,房内房外人声杂杳,父亲、叔叔、大哥、二哥、妹妹、嫂嫂、侄儿、侄女,还有门下各支长老,全都围到床前。 游啸龙首先开口道:“平儿 第五章 正义门 大年初二深夜,游啸龙的房里灯火通明,游啸龙、游安、游和父子三人同在其中。 游啸龙神色凝重,不安地来回踱步,忍着怒气听完游和的叙述。 “和儿,此事当真?你都看清楚了?” 游和道:“那地方很黑,他们又不升火,我只能看到两团人影,但孩儿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方才都禀明了。” “会不会是另有其人?不一定是那妖女啊!”游安说。 “三弟一直喊她菱儿、菱儿的,我原以为是寻常女子,但他们一开始就练功,而且从他们的谈话听来,那菱儿必然是练寒功的小妖女。”游和肯定的说。 游啸龙面有愠色,“错不了,天阴丹是天魔教镇教之宝,向来只有教主夫妇才能服用,以寒气为底,共练阴阳两脉寒功。想必白仑早年丧偶,就叫女儿陪他一起练,想不到小妖女年纪轻轻,歹毒功夫就更上一层楼。” 游安急道:“那三弟怎么会跟妖女在一起?” “听他们言语,似乎相识已久,不知是不是醉蝶谷一战产生了什么纠葛?四妹前几天才说,三弟可能有意中人,但三弟又不肯说出来。” 游啸龙不耐烦地吼着,“讲这些都没用了,平儿竟然拿正义门的药草去炼丹给小妖女,要是被江湖中人知道此事,教我们正义门的颜面往哪儿摆?哼!还妄想双宿双飞?” 游安道:“爹说的是,此事不宜张扬,我们不妨等三弟回家后,找话试探。若是误会,自然最好,若三弟与小妖女真有男女情事,也要力劝三弟迷途知返。” 大年初三下午,游平抱了一堆药材回到正义门,心想大家忙着过年玩乐,大概没人知道他离家三天,谁知一进门,游芸和唐琛迎面而来。“三哥,你跑哪儿去了?爹在找你耶!”游芸首先发难。 唐琛指着药草道:“哇!师兄,你过年还要炼药啊?” 游平急着往柴房而去,问游芸。“爹找我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爹今天一早脸色就很难看,害得几个孙子都不敢靠近他。”游芸小心的说。 游平自忖道:“我去年年初一也不在家,爹也没说话,怎么今年他就生气了?四妹,待会儿若见到,就说我是到山上找药草。” 此时,游安已闻讯赶来,神色凝重地道:“三弟,爹要见你。” “我先把药草拿去柴房……” “不行! 四妹、唐琛,你们帮三弟拿去,三弟,你随我来。”游安喝令。 游平不安地把药材交到唐琛手上,解下背包给游芸。 游芸和唐琛也觉得游安的神情十分不寻常,不像平常的稳重和善,两人互看一眼,决定赶快把药材放置好,再回来看个究竟。 游平随游安来到大厅,几个弟子在门边赌钱,他们看见游平,高兴地吆喝着游平一起来赌钱,可一见游安神色有异,又立即住口。 “你们都离开吧!师父有事。”游安指示他们离开。 弟子七手八脚地收拾地上的牌九、筹码,连忙离开大厅。 游安马上将大门关上,喊道:“爹,三弟回来了。” 游啸龙由内堂走出,后面跟着游和,父兄三人都是一样的古怪神情,其中游啸龙更是双眼直瞪游平。 游平一吓,忙上前请安道:“爹,新年安好。愿爹新春如意,虎虎生威。” 游啸龙没好气地道:“你不惹事我就如意了。” 游平不解其意,望向大哥、二哥。 游和先开口道:“三弟,过了初十,我们赶着到漠南采办毛皮,你年纪渐长,也要学点事,这趟跟二哥一起出去吧!” 游平心想,这一趟生意出门,起码要了两个月才能归来,与白莲的南方之行岂不延吴? 他立刻道:“多谢二哥教导,可是我的炼药工作还没完成,我还想待在家。” 游啸龙突然一掌拍向桌面,桌面登时碎裂,兄弟三人都吓了一跳,游啸龙吼道:“不要装模作样了,说!你到底炼药给谁吃?” 游平心中暗叫不妙,他正想借口炼药不成,游啸龙却不容他再说,眼光与口气一样如刀剑逼人。 “你不想和和儿出门,是想炼药去会小妖女白莲吧?”游啸龙开门见山的逼问。 游平如雷轰顶,脑中一片空白。一时之间,竟是难以回答。 游啸龙吼道:“好个游三少!当初大家花了多少心血才救你回来,你竟然暗中勾结妖女,你还记得你在哪一门派吗?” 游平知道事能心严重,连忙跪下。“孩儿永远是正义门的子孙。” 长久以来的考虑与思量终余来到抉择的关卡,游平心想,若是否认与白莲的感情,便是对白莲无义;若是承认,恐怕家门难容。 他一咬牙,道:“白莲不是妖女,她早就答应我,不 再与正义门为敌,也不滥杀无辜,她一直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 游啸龙一掌挥过,啪地一声打在游平脸上,怒不可抑地道: “她温柔善良?那全天下的姑娘岂不都成菩萨了?她到底用什么妖术迷惑你?” 游安、游和见状立即上前劝父亲息怒。 游平嘴角渗出鲜血,他知道这将是一场苦战,于是缓声道:“我和菱儿相识十年,直到醉蝶谷一战,我才知道菱儿就是白莲,我也才明白,为什么过去白莲从不对我出手。半年前在天神峰,她为了救我,被迫服药练天神阴脉寒功,如此情深义重,我岂能无情无义……”游平吸了一口气,“孩儿已决定娶白莲为妻。” 此语一出,三人大惊。原先游啸龙父子以为游平只是一时糊涂,没想到他竟然是执迷不悟。 正义门居江湖名门正派之首,而其少主竟欲娶魔教妖女为妻,更是情理难容。 游啸龙不由分说,一脚就往游平踢去,“反了,反了,你心中还有爹?还有正义门吗?” 游平被踢得倒在地上,两位兄长也不敢过去扶持,游平忍住疼痛,撑着坐起,依然跪在游啸龙面前道:“白莲对我用情极深,痴情难见,她也想离开天神教,请爹成全,让我们远走他乡……·” 游啸龙暴跳如雷,又是一掌击碎茶几。 游安介入,提议道:“爹,不妨叫三弟策反白莲,叫她助我们击灭魔教。” 游平立刻反驳,“大哥,不可能的,天神教有白莲的亲人和师兄弟,她不会陷害他们的。” 游啸龙重重地坐回椅子,“好个游平,勾结妖女来反正义门,不杀魔教,让魔教来杀我们?” 游平道:“爹,我和白莲有约,除非迫不得已,否则绝不伤害对方同门,请爹相信,白莲是个好姑娘。” 游安在一旁打圆场。“三弟,再怎么说,白莲也是魔教中人,况且她过去伤人无数,仇恨难免。你若不能策反她,就带我们上天神峰,一样可以攻破魔窟。” 游平摇摇头。“大哥,还是老话,我和白莲都不想卷入江湖是非,我们只想好好的在一起。” 游啸龙毕竟老谋深算,熟知游平的个性,自小便是认真执拗,也就是这副脾气,让他在文武造诣上皆比两位哥哥杰出,没想到在情感方面也如此执着。游啸龙已做下决定,“安儿,你不要帮你三弟出主意了。游平,爹只给你一条路,杀了白莲。” 游平惊道:“爹,不行。求爹放过孩儿和白莲,我们绝不会做出有害正义门之事。”他虽知坚持为白莲辩解的后果,但事情既已揭露,就算他不承认,父兄一样会对白莲不利。 游啸龙冷笑道:“好,游三少,很好,从今天开始,我游啸龙没有你这个儿子!”接着转头吩咐游安、游和,“安儿、和儿,把这逆子给我关到地牢。” 游平大骇,未料到父亲会如此决断,焦急地道:“爹,孩儿不敢杵逆您老人家,只求爹成全孩儿。” 游啸龙根本听不进去,示意游安、游和道:“还不抓他到地牢?” =====四月天搜集整理=====.4yt=====请支持四月天===== 正义门地牢乃是一处地下石屋,做为惩诫犯错弟子的悔过室,里头阴暗无光,并以海碗大的木柱围成牢房栏栅,牢门一道锁,石屋一道锁,分别保管在游啸龙和游安手中。 游平当然知道地牢之森严难逃,心想这一关,岂不无法与菱儿相会?他随即起身,意欲脱逃。 游安和游和已来到游平两侧,正要抓住他双臂,手上却落了空。两人立即出手向游平抓去,却被游平格掌退回,游平往后一翻,掌风劲扫两位兄长,使得游安、游和后退一步。 游平认定大门方向,正待拔身而起,两腿腿弯却被击中,麻痛得他立即跪倒在地,他知道父亲已经出手,不逃就来不及了,于是双手用力一点,准备飞身而出,可双肩却又被打中,顿时上半身酸软无力,碰的跌倒在地。 游安、游和赶上前擒住游平,见地上散着木块,方知父亲以击碎的茶几碎块为器,轻而易举地点中他的四肢大穴。 “三弟,不要违抗爹,你近水楼台,就把白莲杀了。”游和劝着。 “二哥,是你跟踪我吧?”游平无力地抬眼看着游和,他早已猜到应是轻功颇佳的游和探得自己与白莲幽会,若不是练气疲累,否则他不可能不知道有人跟踪。“不,我宁可死了,也不会杀我的妻子。” 游啸龙走到游平身边,听得此话,再度燃起怒火,又是一掌击过,喝道:“好个妻子,你有父母之命吗?好一对狗男女。还不给我拉下去?” 游平的嘴角又淌出鲜血,他想再说话,但觉万念俱灰,只 是默默地将血泪往肚里吞。 游啸龙快步打开大门,门口的游芸、唐琛和一干弟子走避不及,全杵在原地,噤若寒蝉。 游啸龙森然道:“好,你们仔细听着,事关正义门名声,今天听到的事,谁敢走漏出去,一样关地牢。” =====四月天搜集整理=====.4yt=====请支持四月天===== 地牢位于后院的小山边,当铁门打开,迎面扑来一股潮湿腐败的味道,游安叹了一口气,点亮烛火,走在前头,游和则背着游平走在后面。 游和把游平放在牢房冰冷的石板地,道:“三弟,二哥不是要害你,而是希望你迷途知返啊,” 游安将烛光点亮石壁上的油灯,叹道:“我们不希望你断送大好前程,你若回心转意,随时告诉我们。” 游平无法动弹,躺在地上回道:“大哥、二哥若要帮我,就让小弟离开。” “你们还在跟他胡说什么?”游啸龙由阶梯走下来,锁上牢房的铁锁,“等我们杀了小妖女,再放你出来。”说完掌风一劈,扑灭墙上灯火。 游平眼睁睁地看着三人走上石阶,接着就听到铁门用力关上及上锁的声音。 游平躺在无边的黑暗中,嗅着发霉刺鼻的干草味,心底焦急若狂,就怕父兄对付白莲,恐惧、担忧、伤心、绝望的泪水已然落下。 过了三个时辰,游平身上的穴道渐次解开,铁门又传来开锁的声音,映着摇晃不定的烛火,是游安送上晚饭和一床被褥。 游安将石壁上的油灯注满灯油,道:“以后就我和你二哥送饭来,天气冷,我瞒着爹送棉被给你。” 游平抓着木柱,激动的道:“爹要关我到什么时候?菱儿需要我送解药导气啊!” “她不吃你的解药一样活得下去,练阴脉神功不就行了?” “她就是不想练啊!她是为我受苦的,大哥,你不了解吗?” “三弟,你自小就令人操心,爹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好歹你也要为我们正义门想想,天下姑娘那么多,可你却偏偏要那小妖女。”他边说,边把被褥塞入木柱缝隙给游平。 游平知道多说无益,只得拿过饭菜和被褥,喃喃道:“你们都不了解,你们都不了解。” 游安叹了一口气,“唉!没见过像你这样冥顽不灵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着便欲起身离去。 “大哥,放我出去见菱儿,我不能欺骗她。” 游安摇摇头道:“你还在痴心妄想?你难道不知爹下一步会怎么走吗?” 一股寒意袭上游平心头,他当然知道父亲一向的作风。多年来,游啸龙一直以江湖正派盟主自居,毕生心愿便是铲除魔教,重整江湖秩序。魔教未灭,正是他耿耿于怀的大患,而今儿子斗胆与妖女为伍,岂不火上加油? 游平只得说:“大哥,你跟爹说,我带你们去见白莲,放我出去吧!” “太迟了,爹已经知道白莲将要出现的时间地点,还需要你带路吗?家丑不可外扬,你还是待在这儿面壁思过。”游安走到石阶处,“吃饭吧,你若知错能改,还是游家的好儿子。” 游安离开,铁门关起,发出一声闷响,游平的脑袋也嗡嗡作响,他无视于热腾腾的饭菜,颓然坐倒在地,“天啊,菱儿,平哥对不起你。” 他振身而起,来回的在狭小的囚室内走动,他以拳敲击石壁和木柱,皆是固若金汤。 游平又气又急,用力地击打一根根小树般的木柱,大喊道:“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喊叫十余声,整间地牢只回响着回声,可他的拳头已经击出血痕。 两个人相爱为何有罪?游平的心同样在淌血,他恨不得破笼而出,奔赴天神峰,立刻与白莲远走高飞。 他记起白莲曾要求他立刻带她离开,他却以炼药为由延迟至正月十五,如今想来,不啻是让一旁窥听的游和掌握白莲行踪,游平想了悔恨不已。 胡思乱想了一夜,游平焦躁地在囚房中喊叫捶打,直到累了,方才筋疲力竭地倒地昏沉睡去。但睡梦中的他一样不平稳,他忽而梦见白莲被杀,忽而以为来到风和日丽的南方,忽而看见父亲暴怒的神情。他一惊,登时醒了过来。 在牢房外送饭的是二哥游和,他道:“你醒了,怎么晚饭都没吃?” 游平叫喊了一夜,嗓子已哑,他哀求着。“二哥,你们不要杀白莲,她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该说的都说了,二哥不想看你断送大好前程。” “世俗前程值几何?得觅爱侣,相知相守,恬淡度日,夫复何求?”游平感慨的说。 游和收拾好昨夜的 餐饭,离去前说了一句。“大哥说你冥顽不灵,我看你是鬼迷心窍。” 游平全无食欲,勉强咬了一口馒头,忆及白莲殷殷切切的期盼模样,不禁嘘叹再三。 如此过了二天,游安、游和也不再相劝,眼见三弟沉沦至此,又不思悔改,心想或许关他几月,待诛杀妖女铲平魔教后,保全他及正义门的名声,他自然会明白父兄的苦心。 游平郁郁寡欢几日后,心想坐困愁城不是办法,还是得找出其他化解寒毒的方法,于是开始打坐练气,回忆白莲体内热气寒气的交错情形,冥想寒毒行走路径,并反复思考天神阴脉神功的口诀心法。 两位兄长见游平似是练功,又似沉思,心想他总算肯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于是稍微放心。 游平日夜苦思,希望能在十五日之前离开地牢,前往蓝石溪畔,为白莲献上破解寒毒的方法。但石墙厚实,牢栏坚固,他要如何赴约?再者,虽然他苦苦思索,试练了反制阴脉神功的心法,也不知道是否有效?每忆及白莲为寒毒所苦的情景,游平仍是一阵阵心痛。 算算日子已经是初九了,游平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以他行走四方,爱好游荡的个性,怎么能忍受日夜拘禁在一方囚室? 于是他又开始狂呼着:“放我出去!” 喊了一天,没有人理会游平,连游安、游和都不再送饭来,可却来了游芸。 游芸还来不及把饭篮放下,就急着唤道:“三哥、三哥。” 游平一见游芸,忙问道:“爹他们在做什么?大哥、二哥呢?” 游芸被游平的模样吓了一跳,十几日不见,昔日的俊俏剑客却变成牢笼内的潦倒汉。 眼见他蓬头垢面,满脸胡碴,声音嘶哑,游芸心中一阵难过,“三哥,爹他们趁黑出发到天神峰,恐怕……恐怕……” 游平惊道:“今天不是十一吗?爹现在就要攻天神教?” “三哥,现在已是十五近午了。我正奇怪大哥一再交代要在这时辰才送饭,说不能打扰你练功,原来你在这里没日没夜…” 游平心情激动,全身颤抖,只能靠在牢栏上支撑身体,“大哥一天只送两次饭,原来就是要扰乱我的坐息,我还以为现在不过十一傍晚,哈哈哈!”他仰天长啸,声音极其凄厉。 游芸不知所措地安慰他。“三哥,镇定一点,白姑娘不会有事。” 经游芸提醒,游平立刻道:“ 四妹,快放我出去,我要去救白莲。” 游芸摇摇头。“不,我没有锁匙,我只有大门的锁,而且大哥说,等他们回来,就会放你出来……” “那就太迟了,他们会杀了菱儿,快,去爹的房里找钥匙。” 游芸不安地道:“不行啦!大哥说……大哥说如果我放你出去!爹一定会罚我,说不定也把我关在这地牢。” “四妹,人命关天啊!我会向爹谢罪,一切跟你无关。”他用力推着粗大的木柱,似乎想破笼而出。 “三哥,不要这样,吃饭吧!爹他们明天就回来了。” 游平捶着文风不动的木栏,“我怎么还会有心情吃饭?父兄这样欺骗我,心爱的人将面临杀身之祸,你说,我吃得下饭吗?”他颓然坐倒,绝望至极。 游芸垂泪道:“三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不敢犯门规……” 游平凄然一笑,“门规?门规就是集独断与成见之大成,谁说天神教个个是坏人?谁说正义门就是好人了?是非曲直,不是平凡世人所能分辨的啊!四妹,你以前也说过,小妖女没有杀错人,她杀的都是该死之人。你说,她是好人或坏人?该不该死?” 游芸有点迷惘,“可是,她是魔教的人。” “魔教都该死吗?她本性善良,不愿意继续待在魔教,更何况她是为了救我……”游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半年前就是她救了你?她真的为你被逼练阴脉神功?” 游平又是长叹,“白莲对我情深义重,始终如一。好多年了,四妹,你还记得我时常跟你提起,那个半夜在河边哭泣的菱儿吗?” “她就是白莲?”游芸猜想。 “嗯,菱儿待我如此,我怎能负她?我们只想脱离江湖,到南方隐居,为什么爹不肯成全我们呢?硬是要把武林仇恨横亘在我们之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是出不去了,若菱儿已死,我也不会独活。” “三哥,不行,别做傻事。”游芸劝着。 游平苦笑一声,“我本来就是傻子,当初欺骗爹要去杀白莲就好了,如今就不会被关在这儿……四妹,我问你,你爱唐琛吗?” 游芸不料他有些问,呆了一会,才小声的回答:“爱。” 游平又问道:“如果他病了,你会照顾他、关心他吗?如果他遇到危险,你愿意以自己的生命来代替吗?这次,他也去蓝石溪吧!你 是不是很担心?” 游芸点点头,眼睛渐渐散发出光彩。 游平继续道:“白莲也是如此待我,若不是她,我早已死过几百次。唐琛不是负心人,你三哥更不是负心人。” 栅栏内的游平沉静得怕人。 游芸盯着他道:“你很爱白莲?” “天地可鉴!” 游芸一咬牙,“好,我去找钥匙,救你出去。”说罢即起身离去。 游平没想到一席诀别之言,竟让妹妹甘冒囚禁的风险,答应为他寻求出路,他绝望枯槁的心情再度燃起希望,焦急地等待着游芸。 约莫一刻钟,游芸跑下地牢,喘息地道:“我在爹房里找不到钥匙,他一定带在身上了。怎么办?” “不管了,把这木头砍烂吧!快去拿斧头。” 一会儿,游芸持着一把利斧进来,往牢栏砍去,但她力气小,只在表面刮出一道痕。 “四妹,给我。”游平等不及了,他伸手从木柱缝隙中取过斧头,使出力气,飞快砍下,顿时,木屑激飞,发出震耳的声响。 游平一边砍一边喊道:“快,帮我准备一匹快马,我要去蓝石溪。” 游芸慌张地应诺,立刻跑上阶梯。 游平多日不曾活动,又是满腔激情与急躁,砍得又快又猛,才半刻钟,便把坚硬粗大的木柱砍出数道缺口,他丢下斧头,双手平放在木柱上,暴喝一声,运气一出,五、六根木柱应声而倒。在尘屑弥漫中,游平迅速钻出,往地牢大门奔去。 一冲出地牢,正午的烈日照射得游平双眼睁不开,眼前顿时生出一片红红绿绿的光影,他忙用手遮住眼睛。 游芸赶到他身边,随即扶住他,“三哥!快马在后院门口,我带你去。” 几名家仆看见四小姐拖着一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男人跑过花园,莫不驻足观看。 游芸没空理会他们,忙着告诉游平:“三哥,这里是回廊,比较暗,你慢慢睁开眼睛。” 游平缓缓将眼睛打开一条缝,边跑边适应周边的光线,来到后院大门阴影处。 游平取过竹笠,拉过缰绳,道:“四妹,谢谢你,如果三哥这次……这次没办法回来,我在九泉之下也会记得你的恩情。” 游芸盈泪道:“别胡说了,你要和三嫂一起平安回来。” 游平微笑地点点头,戴上竹笠 第六章 抱樱居 天神教的寒洞,乃是一阴冷的冰穴,专关死罪弟子的囚室。 白莲已经在里头五天了。 当日红儿等人送白莲回来时,白仑不但不予施救,还立刻将白莲关入寒洞,急得红黄绿三女在门外嚎啕大哭,五大护法和万天群知晓后,几度求情仍无用。 白仑知道白莲寒毒反扑体内,形同身受天神阴脉神功的攻击,三日之内,若不以本门解药和心法相救,势难活命。 连续三天,白仑每日亲到寒洞,威逼白莲道:“我要你立誓杀了游家父子,再与为父联手,以本门神功杀遍江湖。否则,休想得到解药。” 白莲在凄冷的寒洞中,一面忍受冰凉刺骨的冷气,一面忍受情爱痴缠的苦楚,她不愿再造孽,总是以微弱的声音回答道:“女儿不能。” 白仑冷笑道:“好,那你就乖乖等死吧!” 死又何妨?若得父亲相救,以后更要过着腥风血雨的日子,而游平的虚情假意,更让她心灰意冷,再活下去,只有痛苦。 白仑原想叫白莲死心塌地服从他,不料她不顾性命,仍然心向外人,他多年来的苦心栽培付之一炬,尤难以忍受她的背叛,不由得老羞成怒,“好,你要死,就让你如愿。” 谁知过了三日,白莲并没有就此死去,原来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每当她陷入寒毒侵袭时,耳边就会响起游平的反制寒功口诀,迷糊混沌中,她脑中一再念过口诀,身上的寒气也照着运行,竟把寒气稍稍压下。 白仑见白莲不死,大感惊讶,不待五大护法查明,自己率先宣布白莲的罪状:勾结异类,迎敌入山,多次抗命!危害本教,罪当诛杀。 五大护法已极力说情,并为白莲辩解,但只换来白仑冷冷的驳斥。 “看在大小姐为本教的贡献,又是未来的教主继任人,恳求教主饶恕大小姐一命。”王风影为白莲请命。 白仑还是只有冷笑,“我还在位,哪来的下任教主?” 众人已无力再挽救白莲性命。 =====四月天搜集整理=====.4yt=====请支持四月天===== 今夜,是公开审判白莲,并且处以死刑之日。 天神教弟子搭起神坛,灯火通明。教主白仑 、五大护法、十支分坛坛主,以及所有教众弟子皆齐集于练武场,个个表情凝重,每个人皆注目于台上神情疲惫的白莲。 火把森然跳动,白仑又将白莲的罪状讲了一遍,大声宣布:“本教叛徒白莲罪证确凿,处以死刑。” 此语一出,众弟子震慑不已,因为他们不敢相信教主竟会处死爱女,但是没有人敢说话,更没有人敢动弹。 这时台上的王风影跪下道:“教主,属下求教主开恩。”其余护法和坛主也陆续跪下道:“求教主开恩,饶大小姐不死。” 白仑怒道:“谁再求情,谁就是叛逆,一起处死!” 王风影闻言,从地上一跃而起,“涮”地拔出弯刀,“白仑,虎毒不食子,你连唯一的女儿也杀,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白仑不为所动,露出诡谲的笑容道:“好,另一个叛逆出现了,王风影,我终于明白,你就是我多年来要找的那名奸夫!” 王风影紧握弯刀,额头冒出冷汗,眼睛仍恶狠狠地盯着白仑道:“当年,若荷与我两情相悦,是你横刀夺爱,逼她为妻。谁知你娶若荷不是爱她,是要她陪你练阴脉神功,短短七年,就让她香消玉殒。这些我都忍下来了,但现在你竟丧尽天良,不顾女儿的幸福,在她尚未婚嫁前,就逼她练功,现在利用不成,还要亲手杀害你的女儿,” 白仑冷峻地道:“是你的女儿吧!王风影。” 白仑的话又带给全场震撼,白莲更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王风影手中弯刀砍出。“白仑,别胡说,大小姐可是若荷婚后十月产下的。” 白仑轻巧地闪过这一刀,“为了练阳脉神功,我跟若荷只有当过一夜夫妻,这么巧,就有了莲儿,时间上算来似乎不太对。”说时,手上又呼呼拍出两掌,王风影急速跳开,掌风扫倒一名无辜的弟子,而台下其余的弟子则是纷纷走避。 白仑急急下令道:“天门、山门护法,快帮本座拿下王风影。” 天门冯护法和山门简护法得令,立刻挡住王风影的去路,各自亮出武器准备厮杀,刀剑声起,台上洒落斑斑血迹。 白莲两眼无神,一步步后退,喃喃自语道:“不要啊!不要啊!” 刚过元宵不久的正月天,地上冰雪尚未融化,此时在暗夜天际响起几声闷雷,轰隆轰隆不绝于耳,更教众人浮动不安。 白仑走近白莲,仍是满脸狞笑道:“杂种,今天就 让你去见你的淫妇亲娘!”他摆起架式,准备让弟子见识他日前练就的第五层阳脉神功。 趁着混乱,一排弟子脱离位置,齐站台下,白仑正要怒斥,就听到万天群一声:“放!” 百余枚寒蟾毒箭由弟子袖中激射而出,银亮的光芒全往白仑身上刺去。 纵使白仑武功高强,立即以强劲的掌风倒送回去,但因距离太近,一时走避不及,五六枚较快的毒箭已钉上白仑的前胸,同时,五名弟子亦被倒射的毒箭所伤。 白仑快速地拔去毒箭,以内功逼出毒血,身上数个箭孔,溢出由暗褐转艳红的鲜血,煞是吓人。这时,海门护法、人门护法,以及万天群,手持刀剑,团团围住白仑,而练武场的弟子也因所属支坛不同,各自齐聚一起,虎视眈眈看着敌方。 “反了,你们一个个反了!”白仑指着万天群道:“我一心栽培你,又将莲儿许配给你,你今日竟来反我。” 万天群道:“教主,对不起,你要杀表妹,我只好出此下策。” “你的未婚妻和游平偷情,你还要救她?我看是你害怕不能当上教主的夫君,辅佐教主,甚至取而代之吧!”白仑讽刺他。 一语说中万天群的心事,他率先出剑道:“是除掉你这个残暴不讲理的教主!” 自他知道白仑欲处死白莲后,为恐经营许久的地位功亏一篑,遂暗中连络平日与白莲较为亲近的王风影,再结合素来与天门、山门不合的海门、人门护法,一举在今夜起事,名为罢黜教主,实则为巩固个人地位,却没想到扯出一段白莲的生父之谜。 白仑出招,掌风凌厉,奇寒无比,叫道:“就凭你们几个阳脉神功练不到第一层的角色,也敢跟我比划?” 台上打成一团,台下弟子也大打出手,一向纪律良好的天神教,今夜却变成了你杀我砍的阿鼻地狱。 白莲气虚体弱,也不知被何人的剑气扫到,跌落台下,她趴在地上,脸庞沾着泥土屑,一身白衫亦污秽破败,身上多处伤口隐隐作痛,但她已经毫无知觉。 老天似乎在为天神教的倾覆而难过,倾盆大雨落到天神峰上,落到疯狂厮杀、争权夺利的人们身上,也落在不知为何而战的年轻弟子头上。 大雨淋灭火把的亮光,有的弟子被雨水浇醒,乘机摸黑离开,再也不做权力斗争下的无谓牺牲品。 但是台上依旧刀光剑影,掌风如电。白莲浑身湿透,看着雨水带着 血水,由平台涓流至化成水洼的泥雪地中,内心也跟着淌血。 突然,一个人重摔在白莲身边,溅起一滩泥水,白莲抬起头来,见到王风影想要挣扎爬起,却是力不从心,而随后跃下的天门护法已一剑刺入王风影心口…… 白莲颤声喊道:“王护法……” 王风影神色凄迷地望向白莲,右手向她伸去,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他的眼前浮现出若荷年轻而幽怨的脸庞,那是她新婚一个月后,他们趁着白仑初一闭关练功时,两人最后一次在溪畔缱绻,诉不尽的悲苦、爱恋、无奈,皆随溪水东流,滔滔汇入无边无际的苦海。 白莲用力攫住王风影的右手,一如幼年时喊着他:“王叔叔,王叔叔……” 王风影微笑看着白莲,喃喃道:“若荷,若荷。”他的微笑就僵在漫天大雨中。 白莲的手松了,心也凉了,耳边天门护法说着:“大小姐,教主之命难违,就此得罪了。”他拔出王风影心口的长剑,转瞬间就要往白莲刺下。 白莲早已用尽气力,心力交瘁。罢了!罢了!尘世已无可留恋,天地茫茫,再无去路,她眼前一片朦胧水雾,再也看不清世情。白莲泪眼模糊,神志逐渐昏沉。 =====四月天搜集整理=====.4yt=====请支持四月天===== 梦中几经挣扎,生死浮沉,再睁开眼时,白莲恍若隔世,一时无法想起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她挪动一下手脚,这才发现左手被一双温热的手掌握着,她一惊,想抽回左手,却惊醒了趴在床沿的游平。 一见满脸胡子的游平,所有的前尘往事立刻涌上心头,白莲挣扎着想要坐起。 见白莲醒来,游平连忙上前扶着她的肩道:“菱儿,你终于醒了,躺着休息,不要起来。” 白莲依然内力虚脱,使不出力气挣脱游平,想要开口,却是唇干舌燥。她只好别过头,然而心头酸楚,眼泪还是不听使唤地掉下来。 游平见状心痛地道:“菱儿,不要难过,事情都过去了。对不起,害你受苦了。”他轻轻擦拭白莲的泪水,又说:“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但是菱儿,你一定要相信我,如今我也离开家门,因为我想和你过一辈子啊!” 白莲瞧着灰白斑驳的墙壁,泪水早已沾 湿枕头,她哽咽道:“你骗我,你一直在欺骗我,你杀了我吧!”她身子轻颤,突然胸口一痛,便呕地吐出一口鲜血。 游平大惊,立刻扶起白莲,左手撑住她软绵绵的躯体,右手快速地点过几个穴道,再将真气灌注白莲体内。 好一会儿,白莲才虚弱地道:“不要再送内力了,反正我也是一死……” “平哥不会让菱儿死的。”游平双手一拍,输送更多的真气给白莲,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游平方才汗涔涔地扶着白莲卧下,凝视着她说:“菱儿,我从来没有欺骗你,我们还要一起过下半辈子。” 白莲静默不语,泪水滑下脸庞。突然间她又急着坐起身,“天神教呢?我怎么会在这里?” 游平扶住白莲,缓缓道出事情原委。 “那夜我混在天神教弟子中,目睹天神教内斗,死伤惨重,我趁着混乱杀出重围,刺伤天门护法,就急急背你下山,争战结果如何,我也不知道。” 白莲两眼发直,愣愣坐着。 游平轻握她的手道:“反正天神峰已无可留恋了。” 白莲又哭道:“那我爹到底是谁?谁来告诉我?” 游平紧紧地抱住白莲。“不要再想了,这世上已经没有答案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游平的妻子菱儿,一个拥有善良纯真本性的好姑娘。” 游平的安慰稍稍化解了白莲的迷惑。她又问道:“红儿呢?我好像有看到她们。” “红儿说无亲无故,也不知道去哪里,又说她们还是小孩,不管是谁当教主,应该不会为难她们,她们决意要留在天神峰陪蓝儿。” 白莲红着眼道:“真难为她们了,我娘当初收养她们,给我做伴,也十几年了。” 游平又扶白莲躺下,“休息吧!身体养好,我们好赶去南方。” 白莲瞅着他,“你没骗我?” 游平苦笑道:“平哥从来没骗过菱儿,唉!我千不该万不该拿你当人质……” 他把两人年初一分别后的事情约略讲过。 游平的深情,白莲何尝不知?只是当时强敌环伺,孤立无援,自然绝望伤心”。 她举起手,轻轻抚摸着游平的络腮胡子道:“难怪,胡子都长这么长了,平哥,现在你不是骗我了?” 游平紧抓着白莲的手,“当然不是,从今以后只有我们俩,我要去找一个隐蔽幽静的地方,让 你好好养伤,然后我们要生儿育女,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白莲心向往之,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 看到白莲原本苍白的脸蛋出现血色,游平高兴地说:“菱儿,你先躺一下,我还在煎药呢,” 游平很快地从门外转进来,手上端着一碗药汤,“这里是抱樱居,外面一片早开的樱花很美呢!吴老爹人很好,是个读书的隐士,以前我也曾路过这里,现在蒙他暂时收留我们,这药方还是他帮你熬的哩!”他一手扶起白莲,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另一手则把药汤吹了又吹,这才送到白莲唇边。 白莲倚在游平温暖厚实的胸膛,口里尝着温苦的药汤,所有的伤心、痛苦、怀疑都随着徐徐咽下的热流,尽数从心头冲走。 喝完药,游平用袖口揩净白莲脸上的汗水,这时白莲才发现,原来自己身上穿着干净的衣衫,想来应是游平帮她换上的,想到两人已有的夫妻情份,心中又浮起甜蜜。 白莲身子仍然虚弱疲乏,喝了药汤,沉沉睡去。游平为她理好被子,心满意足地亲吻她的额头,也和衣在她的身边睡着。 不知睡了多久,游平在睡梦中隐约听到有人讲话,他机警地起身,见白莲好梦正酣,便悄悄地到门外观察形势。 吴老爹正在樱花林间和人说话。“没人啦!这山间小屋只有我一个人住!” 门外一男一女张头探望,“有啦!师兄一定在这里,我闻到熬药的味道。” 游平见是唐琛和游芸,于是放心地走出去。“老爹,他们不会害我,麻烦你了。” 吴老爹点点头,又回到屋子边整理菜叶。 游芸抢着道:“三哥,爹很生气,说你如果再去找那个……那个小妖女,就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视同魔教同路人,格杀勿论。” 唐琛补充道:“天神教夜审白莲,闹出内哄,好些教众流窜江湖,改投各大门派,导致你和白莲的事情众所皆知,师父一方面极力否认,一方面暗地派出弟子出来找你,你能回去就没事,若你和白莲在一起……唉!师兄,芸妹刚刚都说了。” 游平平静地说:“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以前曾带我来过一次,你说这里深山幽静,山泉清纯,最适合休养疗伤,我想白莲受伤,这里离天神峰又不远,所以就找来了。”唐琛解释。 “没想到你变聪明了,没有人知道你来这里吧?”游平不放心的问。 游芸道:“三哥放心,我们很小心,甩掉了跟监的骆师兄,赶来给你通风报信。” 游平一径苦笑着。“爹知道你们与我最亲近,就算你们甩掉了骆文,我想很快就会有人找来了。” 游芸担忧地道:“三哥,怎么会这样?对不起,反而害了你和三嫂。” 游平拍拍游芸的头。“这是我们的命,不要放在心上,反正我和白莲迟早都要离开,对了,天神教现况如何?” 唐琛道:“白仑不愧为武功高强的人,三大护法叛变,还是坐稳教主宝座,身边只留下天门和山门两名护法。听说天神教内部一团混乱,白仑又要养伤,又要整顿教务,大概会销声匿迹一阵子。” “那万天群呢?”游平问。 “跑掉了,蓝石镇有消息传出,他还在附近出没。”唐琛详细告知。 “王风影护法呢?”游平又问。 唐琛说道:“死了,听说白仑将他斩首示众,尸身到碎。他好像是白莲的生父!” 游芸抓紧唐琛的手,不忍卒听。 这时三人都听到后面传来异声,一回头,原来是白莲倚在门扉,双手撑在门框上,脸色苍白,泪流满面。 游平赶紧跑过去扶住白莲,“菱儿,怎么起身了,你……你都听到了。” 白莲抹掉泪水,点头叹道:“天神教对我而言,已经过去了,也许是我作恶多端,今天才有这种种的报应。平哥,你快回去,我不值得让你们父子反目成仇。” 游平道:“你又在胡说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来,回床上躺着。” 游芸终于亲眼见到白莲,她走向前唤道:“三嫂!” 白莲握住游芸的手,“你是芸妹妹?我常常听平哥谈到你,还有唐琛。” 游芸大咧咧的说:“那是三哥乱说的,三嫂,你要好好养病,三哥很爱你,他说没有你,他就活不下去了。” 白莲害羞地低下头,她虽然知道游平的心意,但由别人口中说出,总是难为情。 “四妹,唐琛没你也活不下去。”游平笑说。 游芸气得又要捶打游平,唐琛则一副呆呆的模样。在这幽静的山中,两对小儿女忘掉江湖风波,暂时寻回一抹欢笑。 一直不说话的吴老爹拿起一竹筐菜叶,从屋檐下取过一串腊肉,道:“今晚就在这里吃饭吧!天快黑了,山中小 径多,放心,他们找不上来的。” =====四月天搜集整理=====.4yt=====请支持四月天===== 翌日清早,游平扶了白莲到门外欣赏樱花,满山幽静,粉红如织,白莲感叹道:“花虽然美,可惜不长久,珍惜最美的时候便好。” 吃过早饭,四人告别了吴老爹,吴老爹塞了一包药材给白莲,便拿着钓竿径自离去。 “吴老爹昨晚总共才说两句话,一句吃饭了,一句睡觉了,好奇怪的老头子喔!”游芸说。 游平背起白莲,扶好她的姿势道:“他呀!有时候话也很多,你没看他房里那么多书?过去他也曾指点我迷津,可惜这回来不及向他请益。” 游芸又问道:“他哪里来的?” “我只知道他是个看尽世事的隐者,他从来不肯说明他的来历。其实,我们又何必去探究人家的过去呢?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吴老爹了,就算是高官厚禄、英雄人物,或是江洋大盗都不重要了。” 唐琛若有所悟地道:“是啊!白姑娘过去是小妖女,现在已经改过向善……”话未说完,游芸已捏他一把,“什么改过向善,人家本来就是善良的姑娘。” 白莲伏在游平背上,欢喜地看着这小俩口,“唐师弟这么想,我已经很高兴了,过去身不由己,我只能尽量不杀人。从现在开始,我终于可以做自己了。” 游平回头看她,“菱儿,不要再想过去。我们会有新的生活!” =====四月天搜集整理=====.4yt=====请支持四月天===== 虽然丽日当空,蓝天清朗,但是随着游平下山的脚步,白莲的心情却无端地沉重下来。她伤重未愈,日夜耗费游平以内功驱除寒毒,如今又要千里迢迢带她远赴南方。只要她和游平在一起,游啸龙就一天不谅解游平,白仑也必然一刻不放过她这个叛徒,更何况还有一群江湖仇家,早就想置她于死地,如此拖累游平,教她于心何忍? 游芸发现白莲的异样,问道:“三嫂,你怎么了?” 白莲的心事,游平岂会不知?他 不待白莲说话便道:“你三嫂又在胡思乱想了。”他拍拍她道:“菱儿,你是我的妻子,我们再苦,也要一辈子在一起。” 游芸听了感动不已,而白莲则把脸贴在游平颈项间,静享他的爱意。 一行人来到山脚下,互相叮嘱告别,这才分道扬镳。 不料游芸和唐琛才走出十来步,林子间就窜出一个人影,起落之间,掌风扫出,直往唐琛胸口击去。唐琛乍见来人,来不及拔剑,立即用力推开游芸,身体一偏闪,肩头还是挨了一掌,人登时倒在地上。 即使来人浑身血污,神情狼狈,游芸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惊喊道:“万天群!” 她跌倒在地,看到唐琛中掌,更是惊慌害怕,眼泪立时迸流出来。 那头游平听到惊叫,背着白莲便往游芸奔去。 万天群踩在唐琛身上道:“再过来,我就一脚踩死他!” 白莲一见唐琛的征状,知道他已中了天神阳脉神功,急道:“表哥,你不要滥杀无辜,快拿出解药。” 游平慢慢放下白莲,让她靠着树干站立,自己则随时准备出手。 万天群睨视着白莲。“好表妹,你还活着?你知道我为了救你,不惜背叛教主,流落山林,可是现在,你却跟游平这小子在一起。” 白莲不客气的说:“表哥,多谢救命之恩,不过,救我只是一个借口吧!是你太急着谋取权位。” 万天群一阵狂笑,“我是等不及了,我想早日与你成亲生个儿子,一来巩固地位,二来尽快进入第二层阳脉神功。谁知教主竟然教你先练了,那岂不是教我当个活鳏夫吗?又置我万天群于什么地位?” 白莲回道:“我从来不想练第二层神功,也不想继任为教主。表哥,你的野心不关唐琛的事,快放开他。” 万天群用脚揉踩一下痛苦挣扎的唐琛,“正因为你喜欢上正义门的游平,所以我要正义门的人不得好死!” 游平生气不已。“有事冲着我来,快放开我师弟。” 万天群冷笑道:“好啊!你游少爷就在我面前自刎,然后表妹你跟我回天神教,把白仑那暴君拉下台。” 白莲沉思了一会儿,道:“好,表哥,我跟你回去。” 万天群指着游平,“还不够,游平,你自杀给我看,我就放了你师弟……哈哈哈!”他极力狂笑,仿佛已坐上天神教教主宝座,听得游平和白莲不寒 第七章 落寒池 游平带着白莲回到山上吴老爹的抱樱居,在这最后时刻,他只想让白莲安静。 上山路途颠簸,白莲不时昏迷吐血。游平一摸她的经脉,感觉她体内寒气四处流窜,身上透着冰冷。 抱樱居里没有人,吴老爹大概出门了。 游平推开门,屋内一片黝暗,他一下子找不到火石,就先把白莲安置在床上,回头欲点起蜡烛。 白莲不舍地拉住他,“平哥,陪我。” 游平坐在床沿,如同以往,努力在黑暗中找寻她的眼睛,“菱儿,平哥在这里。” 仍是暗夜中晶晶亮的双眸,“菱儿这辈子值得了。这山上樱花这么多、这么漂亮,如果吴老爹不嫌弃,求他让我葬在远远的樱花树下,我就很满足了。” 游平哽咽,一再的吻着她。 白莲又说:“平哥,这些日子来,你也倦了,我死了也好,免得让那些江湖人知道我们在一起,去找你的麻烦。” “菱儿,不许你再胡说,我们夫妻一体,你还说这种见外的话?” “不说,不说。”游平怀抱着她,让她卧在自己的胸膛上。 “跟平哥在一起,我就很快乐。我们不要睡,像以前一样聊天。” 游平强忍悲痛,轻柔地抚着白莲的颈项臂膀。 白莲把游平的手放置在她的胸口,低声道:“平哥,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 游平无限爱怜地用手掌滑过白莲冰凉的肌肤,想用万缕柔情一寸寸融解她体内的寒毒,更希望能以自己身上的热血换取伊人的生命。 白莲轻叹一声,“不知怎么的,吐了那么多血,身子很虚,可是意识却越来越清楚,也许时候快到了。” 游平的手滑到她的腹部,突然按了一下!疑道:“肚子热热的,不冷了。” 白莲亦是伸手一按,“前两天像冰块一样,现在倒温热起来。” 游平又在她身上四肢到处按压查看,捏着她的掌心,兴奋地道:“有道热气,很弱,你那道热气回来了,快,我把它导出来。”他立刻扶白莲靠在墙边,运气出掌,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他几近耗竭的内力。 白莲想拒绝,被游平出声制止,“照口诀练下去,一定是过去寒气太强,把热气盖下去,这几天你吐了瘀血,气血再度通畅。菱儿,你有救了。”他说得激动,双掌微微不稳。 白莲知道他的深情 ,她依言闭上眼,默诵口诀,接受来自游平掌中的源源热气。 结束一轮运气过程,游平站起身,在黑暗中来回走动,一面高兴地喊道:“有救了,有救了,我抓到那股热气了,可是寒气还是很强,这……这到底该怎么办?”他一个不小心,踢翻一张凳子。 白莲虚弱地靠在墙上,柔声道:“把灯点着了,不要摔坏吴老爹的东西。” 游平在桌上摸了一阵子,点起一支垂满蜡泪的小烛,突然又兴奋地叫道:“就是这个,菱儿,就是这个!” 白莲接过游平拿过来的一张纸,上面写着—— 若瘀寒可出,足证落寒草化解寒毒之效,速往雪泉山巅落寒池畔。 后头则是画着几重山脉,指示雪泉山的去路。 没有抬头和落款,但一看便知是留给白莲的信息。 游平高兴得坐立不安,“吴老爹给你的那包药,就是落寒草磨成的,原来你会吐血,就是逼出寒毒,太好了,我们赶快去雪泉山,吴老爹一定在那里采药。” 白莲仍不敢相信,“算了,我从来没在药经上读到落寒草。” “吴老爹是高人啊!落寒草是他发现的,你看他也不确定药效呢!我们去找他就对了。” 绝处逢生,白莲呆呆地看着游平,摇头道:“我不知道活下来好不好,江湖恩怨未了……” 游平鼓励她,“是非公道自有了断,你我问心无愧,就算死也死得光明正大,怕什么?若能度过这次劫难,菱儿,以后就是我们无忧无虑的日子。” “光明正大。”白莲反复咀嚼这句话,眼神逐渐散出柔光,“是啊!我过去虽在天神教,但绝不滥杀无辜之人。那一夜,也是迫于无奈,才被逼出手……” 游平道:“事情都有因果循环,当初,如果你不为我吞了天阴丹,我也不会发愤研究破解寒毒的方法。直到今天,即使抗阴丹解毒的功效不强,但和抗阴心法口诀结合,又救了无数被寒功所伤的人……” 白莲笑了笑。“你讲得太远了,我当时只想……只想救你。” 游平与白莲四手交握,笃定地说:“今天,我来救你。” 小径边,白雪堆叠,树梢山壁间,冰柱犹垂。游平扶着白莲走在雪泉山的半山腰,一步步踏出迟缓但坚实的脚步。 白莲犹疑地问道:“平哥,我会好吗?” “一定会。”游平信心 满满地,“你人不是好多了吗?” 白莲想到月余来的生死交关,再看路上已钻出嫩芽的小草,伴着心爱的人,只想永远徜徉在这片雪山之中,永享安宁。 他们从吴老爹家中离开,备妥干粮,在崇山峻岭间走了十多天,游平估算到了黄昏,即可到达山顶。 白莲已恢复部分功力,不再需要游平背负。虽然吐血止息,但体内寒气仍重,无法以口诀心法完全化解。 白莲怀疑,白仑曾说天阴丹没有解药,只能靠练天神寒功导成寒气。但今天她不只是吃了天阴丹,又被体内激散而出的寒气所伤,一株名不见经传的落寒草能救她吗? 这边白莲在担心,那边游平亦是忧心忡忡,因为他隐约感觉有人在后面追赶,或许是隔了一两个山头,既不见踪影也不闻声音,可是风吹草动,冰雪崩落,在在透露出无言的讯息。 两人都没有说出心里的怀疑,他们都是一样的想法,能多一刻在一起就好! 在暗黄的暮色中,两人爬上山顶,触目便是一块高耸的石碑,以遒劲有力的古篆文刻着“雪泉山巅”。 游平喜道:“就是这里了,”他望向碑文旁三丈来宽的靛蓝深潭,又说:“是落寒池!吴老爹呢?” “你们终于来了。” 话才一出口,即听到吴老爹的声音。 回头见是吴老爹,游平立即拜拳道:“老爹,落寒草有效,你的药引出菱儿身上的热气,暂时压抑寒毒,瘀血也吐出来了,老爹,落寒草呢?” 吴老爹走到白莲前面,仔细审视她的脸色,“嗯!果然红润了不少,可是,落寒草只能生热,不能尽去寒毒。” 游平迫不及待要医好白莲,听到吴老爹如此说,一脸的失望,“可是,菱儿的瘀寒已经出来了,再吃一定会好的。”吴老爹背着手走到落寒池边,指着环池生长的一圈青黑色的小草。“这是落寒草,雪泉山山势高拔,逢冬必雪,就连现在冬未春初了,你们一路上来还是看到冰雪,而这个落寒池……”他凝视波纹流动的池水,“落寒池从来不结冰,即使隆冬亦然!你们摸摸看这池水。” 游平和白莲两人蹲下伸手一探,不约而同哎叫一声,同时想到身中寒毒时的冰冷感觉。 吴老爹继续说:“不管天冷天热,下雪艳阳,落寒池永远这么冷,然而每每在白雪之中,又可以看到落寒草青翠翠的长着,实在令人百思不解。” 白莲反应道:“所以,老爹您就研究落寒草?” “也是机缘。”吴老爹抚须遥想,“我常在这山里来来去去。有一年,大雪封山,我被困在这山顶,躲在小山洞避了五天风雪,又冷又饿,看到池边冒出绿绿的东西,拔了就嚼,虽然难以下咽,但是草汁入肚,身体就暖了,屡试不爽,于是我就采几株磨成粉带在身边。 “那天听到菱儿姑娘的症状,我想或许可以试试,但是我没有把握,才又回到这里参详,心想菱儿姑娘如果有救,你们一定会回来找我。” 游平心中没有主意,把希望全寄托在吴老爹身上。“老爹,你一定要救菱儿。” “我大概了解是怎么回事,落寒草性极热,所以可以在这山巅生长,可以让老爹在寒冬中感到温暖,也可以逼出我的寒瘀。”说着,白莲落寞地看着深邃的池水,“热气是导出来了,可是寒毒还在,深入心肺……” 游平连忙安慰她,“所以现在我们才要想办法以热解寒啊!” 吴老爹也道:“有志者事竟成,今夜两位且在山洞歇下,服食落寒草,再来从头思量。” 白莲吃过落寒草,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她枕在游平臂弯上,细数他平顺的呼吸声,为着未知的将来,难以成眠。 天色微亮,游平又开始为白莲导气,一察觉她体内渐次浮出的热气,着实开心不已,他想不到在诸多磨难之后,两人竟然还有希望厮守一世。 运功结束,白莲走到落寒池边,说道:“不知这水有多深?” 游平拉住她道:“小心,吴老爹说又冷又深的,来吧!我们居高临下,你看看这些山脉多宏伟!” 两人手拉手,看着绵延高耸的白雪山峰,在朝阳的辉映下,一座座闪闪发光,煞是壮观。 忽然身后传来森森冷笑。“果然有情人终成眷属,好不惬意。” 白莲知道那是谁,吓得不敢回头,倒是游平很大方地回身作揖道:“白教主,好久不见。” 来着正是白仑,他身后还跟了几十名弟子,只听他哼了一声,“呵!你想见我吗?莲儿,看到教主不行礼吗?” “是!”白莲艰困地转身,跪下拜倒道:“女儿给爹请安。” 白仑纵声狂笑:“谁是你爹啊?我可不敢当。” 白莲竭力镇住颤抖的身体,游平赶紧把她扶起,“白教主,好歹你 也是白莲的养父,她还叫你一声爹,就是对你有敬意,否则你这杀人狂魔,早就众叛亲离了。” “众叛亲离?”白仑冷笑道:“说得好,要是没有你这小子,我天神教岂会走到今日四分五裂的局面?我白仑今天若不跟你算这笔帐,誓不为人!”他又看向白莲,“莲儿,再给你一次机会,杀掉游平,回到爹身边,咱父女再创天神教雄风,教除妖联盟丧胆,教游啸龙屁滚尿流!” 游平怒极,可惮于白仑的武功,仍不敢贸然出手。 白莲也道:“爹,不可能,女儿身受寒功反扑之苦,发誓这辈子不会再使出这门阴狠的功夫,恳请爹废掉这门功夫,将天神教导入正途。” “废话!”白仑掌风扫出,喝道:“今天我就是来取你们两个的小命,尤其是你,王风影的私生女,我白白养你十九年,我要拿你的命来还。” 游平抱着白莲急急闪避,俯身躲开阵阵寒风。 “游平,接着!”吴老爹从山洞拿出游和赠予游平的长剑!长线抛出,游平稳稳接住,拔掉剑鞘,把白莲护在身后。白仑道:“本座岂怕你的九重奇剑?来人啊!把白莲给我拿下。”他边说边向游平出招。 游平左手一推,把白莲远远送开,避免被掌风所伤,而右手已疾使剑招,企图以又快又乱的招式打散白仑的寒功。 众弟子得令,各执武器向白莲走去,白莲见情势不利,又担心游平无法独力对付白仑,于是奔回游平身边道:“平哥,我们一起来。” 她双手变化招式,赫然就是天神阴脉神功。 游平惊道:“你做什么?会送命的!”他步步后退,几乎难以招架白仑的攻势。 白仑见状则冷笑道:“好,用本门的功夫,不忘本呵!你已被寒气所伤,寒毒深入五脏六腑,一牵动,只怕会提早去见阎王。” 他的攻击仍然没有丝毫停歇,游平则是尽力护住白莲。 “现今江湖,人人害怕天神教的阴阳两脉神功,以毒攻毒,只有拿我的阴脉对付你的阳脉。”白莲说。 白仑又是一阵狂笑:“你那不成形的第二层功夫,胆敢跟我的第五层火候相提并论?找死啊?” 游平则是心急地喊道:“菱儿,快到一边去。”说完又想把白莲推开。 这一挪动,白仑得隙拍向游平的肩头,而白莲近在咫尺,惊呼一声,双掌也跟着拍出,承受了白仑巨大的阴毒掌力。 但是,白仑也接了白莲一招,虽然力道薄弱,却在瞬间灌注一道冷流到他体内,他赶紧稳住身形,运用阳脉神功消融这道不起眼的寒气。 白莲承受这一掌,立即狂喷鲜血,身子软软地垂下,游平惊骇地抱住她。 “菱儿,你不能死……”他仰望碧蓝的晴空,怨恨命运为何一再折磨他们? 白莲身受重伤,仍不忘关心游平!“平哥,你快走……” 游平抱紧白莲,坐在地上,心如止水地道:“我不走,我们要死在一起。” 白仑气息调匀,睁开眼道:“好,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死在一起……”他掌起掌落,就待击出,忽然心口一沉,难以施力,他惊讶地倒退一步。莫非他上回教中大乱时,受伤未愈?还是莲儿这一掌有什么古怪?秘岌上说练第五层功夫要闭关三十天,务使寒气各归其位,而他只练十五天便学成出关,会有问题吗?他不再细想,把心口凉气导入掌中,往地上的游平击去。 堵在上山路口的弟子一阵骚动,白仑猛地收回掌力。原来又有一批人马杀过来,试图闯过天神教弟子,来者人多势众,杀声震天,区区三十名弟子可能不敌。白仑当下不再考虑,决定先解决这两个令他恨之入骨的小辈。 此时,一个身影飞跃过激战的人群,稳稳地落在白仑面前,开口道:“白仑,快放开我儿子。” 白仑瞪视游啸龙,笑道:“好,你带回你的不肖子,我带回我的逆女,不过你要看他们愿不愿意分开呵?” 游啸龙直斥游平,“平儿,离开小妖女,我再跟老妖决一死战!” 游平仍是抱住白莲,“爹,原谅孩儿的不孝,菱儿为了救我而受伤,我不能离开她。” “看吧!好一副情深义重,至死不渝,送他们一起归西倒快活。”白仑说着,便使出天神阳脉神功。 游啸龙见状,立即抄起游平掉落地上的长剑,闪身与白仑拼斗,“我管教我儿子,不用你老妖插手。” “好,今日不拼个你死我活,绝不甘休。” 一时之间,沙石飞扬,残雪漫天,江湖两大高手激烈决战,多年新仇旧恨,一并了结。游啸龙想的是杀死白仑,保住除妖联盟盟主宝座;白仑想的是除掉心头第一大患,以重出江湖。 游平抱着白莲,闪避两人出手的凌厉劲风,慢慢拖着白莲到落寒池边,拔起几株落寒草,送到白莲嘴边,怜惜地道:“快吃了,保住性命 。” 白莲嚼了几口!吐出草渣,连带又吐了几口鲜血,虚弱地道:“身上能有多少血?血气之身,就快没了,刚刚那一掌,震得我寒气热气都散了,魂魄不凝聚,无以成形啊!平哥,快去帮你爹,我不让你为难。” 游平握紧白莲的手,察出她紊乱快速的脉象,感觉自己仿佛也将魂飞魄散而去。 此时游和、唐琛等人已杀出重围,制住天神教弟子,但是碍于游啸龙和白仑战况激烈,掌风剑光到处横扫,不敢越过两人的打斗范围,只能呆望游平和白莲困在落寒池畔。 白仑功夫以阴狠见长,变化莫测;而游啸龙则阳刚威猛,招数分明。两人几次比划,各有胜负,但自从白仑练至第五层阳脉神功后,阴劲增强,游啸龙连连闪躲,仍笼罩在萧萧寒风之中。 两人越打越靠近落寒池,白莲急道:“别管我了,平哥快走。” 游平观察形势,却是难以逃脱,更何况,他也不愿弃白莲于不顾。 白莲又开口道:“你的那套反制寒功心法,不只可以调理气息,应该也可以出招,赶快去帮你爹。” 游平道:“我没试过啊!不知道行不行?” “你爹也会心法,你们合力齐使,引出身体热气,化解寒气,至少……至少阳脉神功就不会那么可怕。” 游平从方才就担心父亲的处境,苦于无力相助,一经白莲指点,恍然大悟。他点了点头握住白莲的手,立即奔至游啸龙身边。 游平加入战局,开始念出反制心法:“丹田涌热,血涌攻心,闭息逆行,柔气以平……” 游啸龙身陷苦战,游平的心法口诀如及时雨降下,点化他无法破解寒功的迷思,待游平念过一遍,父子俩已在出招闪躲之间凝聚内力。随着最后一句“气顺则平”,两人四掌用力击出,逢上白仑的寒气,两股强硬力道震得三人后退数步。 游啸龙见心法有用,索性舍去长剑,专以内力和白仑力拼,白仑完全没想到他引以为傲的天神阳脉神功,竟然逐步被游平破解,不由得怒目向白莲喝道:“逆女,全教你坏了天神教。”右手与游氏父子对抗,左手则向白莲击去。 白莲不畏白仑,说道:“阴阳两脉神功,越是练到高层,越要平心静气,让体内寒气各归其所,不至伤身。因此,应戒世间喜怒哀乐,更戒情欲爱恨。 可是,这么多年来,您的权力欲望没有戒,称霸武林的野心没有戒。在这贪恋 关头前,早已破了戒七情,绝六欲的基本心法。权欲薰心,无仁无爱,必自取灭亡。” 白莲这番话无疑道出白仑的弱点,白仑本来就对目前的功力有所疑虑,一经白莲点破,更觉寒毒穿心。 游啸龙闻言,脑中也好像响过重重警钟,敲醒他武林盟主的美梦。两大高手心思转念,手上的力道减弱了好几分。 白莲又跪下磕头道:“养育之恩,莲儿在此谢过。”她再度站起,冷静地说:“我相信您也早已寒毒侵身,只是不自觉罢了。天网恢恢,冥冥之中终究有主宰,杀母杀父之仇,今日终于得报。”她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全靠着一口气支撑着。 游平忧心地唤道:“菱儿,快退开,危险。” 白莲置若罔闻,神情却是十分安详,仿佛已悠游化外。 这边白仑心神涣散,他不相信自己苦练数十年,竟会掌握不住体内的寒气,也不相信辛苦经营的霸业就此结束。于是,他出招劲道转为猛烈,招式更是凌乱。 游啸龙仍是若有所思,他想到自己以除妖联盟盟主自居,为的就是掌控天下诸大门派,念兹在兹,所做所为,无不以巩固权位优先,数十年来多少江湖恩怨,多少人丧命,有一半以上都是正义门挑起。 如今,自己疼爱的亲生儿子,正不顾性命,奋力帮忙对抗强敌,而儿子深爱的女子,虽然历经磨难,仍不计前嫌,指点武功相救,而她的一句“权欲薰心,无仁无爱,自取灭亡”,又何尝不是直指他的内心大梦? 正邪两大高手步法渐乱,游平看得骇然。 游啸龙已和白仑结实地对上一掌,瞬间天崩地裂,鬼哭神号,两人掌力所形成的旋风刮得人人站立不稳,惊惧万分。同时,强劲的掌力亦是震开两人,白仑向后撞向“雪泉山巅”的石碑,顿时将石碑断成两半,游啸龙则飞身跌倒在落寒池畔。 游平赶紧过去查看游啸龙的伤势,扶起父亲,一见他吐血,立即以掌灌注内力。一转身,看到被掌风扫倒的白莲正卧在白仑身前,心急地叫道:“菱儿,菱儿,快起来!” 他不敢停止输送内力,又转头喊道:“二哥,快来扶爹过去。” 白莲听到呼唤,吃力地爬了几步。 白仑脑门撞到石碑,满脸是血,一挺身,慢慢走近游家父子,森然笑道:“今天,谁也别想走。” 他右掌挥出,激起地上碎裂的石碑残片,扫向前来支援的游和等人。 白仑感到身体冰寒,血流逐渐冷凝。 他知道,十五天急就章的练功速度,一下子把第四层功夫提升到最高境界的第五层,本以为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迹,谁知急乱攻心,数十年的武功修为毁于一旦,此刻遭受撞击,体内寒气终于混乱相窜。 但是他不愿就此死去,他要毁灭,毁掉世间所有阻挠他称霸江湖的阻力,他掌中凝聚寒气,准备爆发他最强猛的第五层神功。 游啸龙尚未调匀气息,游平手无寸铁,游和等人又远在路口,眼见白仑目光凶残,挟带阴惨寒风杀来,每个人脸上都是一阵惊慌,! 突然,一个白色身影娉然站起,挡住白仑的去路,以柔弱身躯承受万钧之力,以残余气息化解寒冰之毒。双掌一碰,白莲被震得飘然而起,仿佛一朵盛开在天际的白色莲花,亭亭玉立,却又匆匆萎靡凋零,“噗通”一声,坠落在深缈的落寒池中。 冰冷的水花溅得老高,滴滴冰珠落到游平的身上,也落到砰然倒地的白仑脸上。 白仑眼睛圆睁,全身发紫,不再动弹,身上的血渍迅速冻成腥红的冰霜。 游平狂喊道:“菱儿!” 他呆望着晃动的落寒池水面,心念如雪泉山顶一般凄凉,顿时泪如雨下。 游啸龙推开游平道:“爹没事,你快去救人。” 此时游和赶到,亦急道:“快救白姑娘,我来照顾爹。” 游平立刻跳起身,“爹,照口诀疗伤便是,孩儿去了。”他奔到池边,抓起一大把落寒草咬着,深吸一口气,便直直往下跳去,又溅起冰冷的水花。 “这水很冻的!”吴老爹也奔过来,想要阻止游平,但已经来不及了。 “人间自是有情痴呵!”老爹叹气采了数株落寒草,递给游啸龙,游和亦掏出抗阴丹,一面想帮游啸龙导气,一旁唐琛、游芸等人则心慌地候命。 游啸龙摇头做个手势,盘起腿来道:“白仑的寒毒已经是强弩之末,涣散不集中,我自己运功化解就好。和儿、唐琛,你们去救平儿他们,其余人收拾白仑尸体,看好剩下的天神教众。”说完话,他这才吞下抗阴丹,咀嚼落寒草,开始静心调气。 吴老爹警告道:“落寒池又深又冷,不要贸然下水,我怕游平会冻着……” 游芸一撩拨池水,刺骨的冰寒让她赶紧缩手,她不禁哭道:“这水这么冷,三哥们不淹死,也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