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都不算爱》 第1章 概述 【作者介绍】 网络笔名:江菲 出版笔名:冰冰七月 签约出版作品:简体《南诏王妃》四部,《明爱暗恋补习社》,繁体《南诏王妃》四部,《冤家》系列三部,《第一格格》,《王的逃姬》等。 另网络版著有《漫步云深处》、《七年之暖》、《总裁爹地酷妈眯》、《名门千金》、《妈咪不好惹》等热门作品。 【人物简介】 女主:汪如栩(律师) 男主:谭少杰(律师事务所负责人) 男配:王逸辰(青年钢琴家,如栩的十年暗恋对象)【作者介绍】 网络笔名:江菲 出版笔名:冰冰七月 签约出版作品:简体《南诏王妃》四部,《明爱暗恋补习社》,繁体《南诏王妃》四部,《冤家》系列三部,《第一格格》,《王的逃姬》等。 另网络版著有《漫步云深处》、《七年之暖》、《总裁爹地酷妈眯》、《名门千金》、《妈咪不好惹》等热门作品。 【人物简介】 女主:汪如栩(律师) 男主:谭少杰(律师事务所负责人) 男配:王逸辰(青年钢琴家,如栩的十年暗恋对象) 第2章 一身骄傲(1) 冬天的空气冰凉清新,连续晴朗了一个星期,天空又开始呈现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临近圣诞节,大街小巷的商店橱窗里都布置一新,处处可见节日气氛。 如栩将她那辆红色小轿车停在路边,抓起卡其色的帆布包背在肩上,轻快地走进一家书店。她是律师,今天不上班,打扮与平日职业装相差甚大,扎的是马尾,脚上蹬的是平板运动鞋,脸上不施脂粉,看上去宛如刚出学校的女学生。 半小时后,她挑选了几本新上架的书,扔在收银台上。 “买单,多少钱?”如栩低头拉开布包。 “一百零二块,谢谢。”收银员将四本书叠好推到她面前。 “好的。”布包拉开,双手在里面摸索了好一会,眼睛忍不住睁大。不会这么倒霉吧?竟然又忘带钱包? “小姐?一百零二块。”收银员没瞧出异样,再次礼貌地提醒道。 “那个…对不起,这书我暂时不买了。”如栩尴尬地将书推回去,抱歉极了,“我好像忘带钱包。” 收银员朝她上下看了几眼,这时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插了进来:“不用收回,我帮她付。” 如栩闻声,惊喜地抬头,美目里闪耀出异常的灼亮:“逸辰,你怎么也在这里?” 逸辰穿着一套米白色休闲服,手上也拿着两本书,都是关于音乐乐理的。他扬起书,朝她笑了笑,优雅地掏出钱包买了单。视线落在如栩的书上,不禁微微挑眉:“《新型犯罪心理学》、《美国十大悬案》…你经常看这些,内心会不会变得很敏感孤僻?” 如栩开心地把书装进包里,扬唇道:“你说呢?我们认识十年,我的心有没有敏感孤僻?”她大学念的是法律,毕业后在一直在旭日律师事务所工作,每天接触各种案件,经常需要对人的心理进行研究,不断加强自身严密的逻辑思维能力,提高专业素质。闲来无事,翻阅一些经典书籍,是她的最爱。 逸辰摸摸下巴:“还好吧!我以为女孩子会喜欢时尚或八卦多一些。不过说真的,你今天这副打扮,我刚才差点没认出来。” 如栩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和鞋子,一甩马尾:“这样不好么?你和欣宁总对我孜孜不倦地进行教育,现在我终于决定改变,你该觉得高兴才对。” “呵,是的,我很高兴。总算不用担心你嫁不出去了。”逸辰替她把书拿上,面庞含着温和的笑意。 “这是什么话? 你的意思是我平日的装扮,就会嫁不出去?”如栩迅速追上他的脚步,两人并肩走出书店。旁边有家星巴克,他们很有默契地进去点了杯咖啡,挑选角落的半圆形沙发座椅,各自捧着书慢慢地阅读起来。 星巴克里回荡着轻柔的音乐声,逸辰看书时,手指随着音乐的节拍,在桌面上情不自禁地轻轻点动。他是国内外有名的青年钢琴家,听到熟悉的曲调会产生一种本能,潜伏在体内的音乐细胞会不受控制地流动起来。 如栩的目光从书上悄然转移到他的手指上,那么干净漂亮的手指,匀称修长,一副天生属于钢琴家的手…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她为他的一切着迷。俊逸不凡的面容,高贵优雅的气质,谦虚温和的姿态,以及常人不及的艺术天赋。可惜,这样的他在舞台上发光发热时,无数双迷恋的眼睛关注他,无数粉丝狂热地为他欢呼,她只能默默地坐在寂静的角落,为自己身为他多年不变的挚友而悄悄骄傲着。 如此专执的守候,一守便是十年。 他知道,但从不回应。 她不祈求他的回应,只希望能有那样的机会永远守候下去。在无声流逝的岁月里,她埋藏的情感越来越内敛,表面流露出的越来越淡漠,最终连她自己都开始认为,对他十年的单恋情结宣告结束。 “欣宁跟沈奕棠决定复婚了?”逸辰突然抬起头,轻轻地吐出一句。 “没有,欣宁虽然愿意再次接受沈奕棠的感情,但婚姻在她眼里仍然是洪水猛兽,暂时不想重入围城。”如栩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黯然,十年里,这个男人又何尝不是用同样的心境,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默默守护着欣宁? 何欣宁,她,王逸辰,高中时代被誉为“三剑客”,很无敌的那种。如今,他们历经了感情、事业乃至家庭的巨变,仍彼此鼓励扶持,更是情谊深厚。 如栩低下头,唇角不禁多了抹淡然的笑意。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而她拥有的是两位。即使目前二十八年的生命中,还没出现过真正属于她的爱情,也毫无可怨。 若说欣宁是常伴她身边的天使,逸辰是她的王子,那么有天使有王子,怎么能缺少让人厌恶的恶魔呢? 如栩的生命里,就有这么一个恶魔,他的名字叫作谭少杰。 星巴克的门被推开,一对相携走进的男女引起室内不少人的注目。男的高大挺拔,衣着名贵时尚,女的个子高挑,紧身毛衣上镶嵌着闪闪发亮的水钻,皮 质短裤包裹着挺翘的臀-部,修长白皙的双腿在黑色的网袜中若隐若现,完美的身形突显得淋漓尽致。气质不用多加描述,明星范儿。俊男美女的组合总能吸引观众眼球,何况很快有人认出该女孩是最近兴起的嫩模,近期好几本杂志都邀请她做封面人物。面对四周悄然投去的艳羡目光,女孩骄傲地扬起下巴,身子娇柔地朝男子靠得更紧密些。这一举动不禁让人充满好奇,这男人除了长相帅气逼人之外,究竟还有什么特别的身份? “杰,你想喝什么?”女孩体贴地问。 “牙买加蓝山。”男子有一双漆黑狭长的双眸,眸底泛动着幽亮的光芒。他右手揽住女孩的腰肢,面庞随意地转动,然后目光落在角落的位置上,便不再转移了。 “这里没有蓝山也!”女孩娇滴滴地说。 “那就随便。”男子挑挑薄唇,嘴角流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邪气,英俊的面庞平添一份危险气息。 如栩愣住,被那双暗藏锐利的眼睛盯得心里烦躁,立刻狠狠地瞪他一眼,低头继续翻动手里的书。她最近请大假在家休息一星期,今天不是一般的倒霉,没带钱包也罢,还冤家路窄,出来买本书喝杯咖啡都碰到这个恶魔。凌江市星巴克那么多家,他干嘛也要来这家? 谭少杰,她命中注定的冤家,他常以欺负她为乐,偏偏他还是她事务所的负责人。说起来,谭少杰算是家底雄厚的富二代,父亲谭铭旭曾是法官,后来不知何故辞职隐退,在凌江市中心区办了一家事务所,专门接手一些比较棘手的case。如栩进入旭日事务所时,完全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生手,谭父亲自调教几名高徒,如栩帮他的高徒们做助理,打心底仰慕这位手段高超每场官司必胜的谭大状。 几年下来,如栩潜心钻研,拜师学艺,不辞辛劳,虚心谨慎,职业水准突飞猛进,成为该事务所一块颇有分量的招牌。可惜,她敬仰的谭父宣告退休,而半年前,谭少杰突然以少东家的身份出现,姿态傲慢地成为她的上司。 如栩从没这么厌恶和鄙视一个人,谭少杰当属第一位,相处越久,她对他的评价越低分。 “我们走吧!”没有看书的兴致,如栩一口气将咖啡饮尽。 “怎么了?”坐在对面的逸辰察觉到她的异样,侧过头去,正好对上谭少杰阴鸷的黑眸。逸辰恍然明白了,他勾唇一笑,“你的冤家对头来了,怪不得你想逃。” “谁想逃?”如栩立刻不服气地否认,“我只是看到那 人就胃口倒尽,影响我的心情而已。” 逸辰笑得更柔和了,气定神闲地将书翻过一页,淡淡道:“对于自己讨厌的人,应该学会无视。如果被对方气得心神不宁,气虚浮躁,岂不是亏待了自己?” 如栩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紧书页,冷冷地收回目光:“你说得对,我为什么要受那种人干扰?这么冷的天,穿得那么少,冻死她!” 逸辰闻言,好笑地望着她:“女为悦己者容吧!不过,在寒冷冬日那样打扮需要不少勇气和毅力。我们该佩服她才对。” 怎么听都是逸辰有理,如栩抿紧唇瓣,眼睛直直地盯着书页上的字,面无表情地点头:“恩,佩服,确实佩服。” 逸辰好整以暇地将书合拢,交叠起双腿,开始专注地盯着她。他极少看到她这样一面,前所未有的可爱,再扫视一眼谭少杰,淡淡道:“不担心女伴穿得太少生病感冒,看来谭大少跟maria的关系并不怎么样啊!” “maria?你也认识她?” “喏。”逸辰随手从座椅旁的报刊架上抽出一本时尚杂志,封面上烈焰红唇的人物正是谭少杰身边的女子。 “我还以为你真认识呢!这个maria我知道,上次她来事务所找过姓谭的。”傲人的身材一度成为事务所全体同仁火速热聊的话题。 “姓谭的挺有本事。”逸辰由衷地感叹,没有半点羡慕或嘲讽的意思。 如栩马上鄙夷地接口:“啧!他有游手好闲、风-流挥霍的本事还差不多。事务所是他爹的,而一些大小名模淑媛看上他的除了一副臭皮囊,最多是他母亲跟寰宇的关系。寰宇集团的老董事长,是他的外公。” “哦?原来还有这层关系,怪不得。”逸辰会意地笑了笑。 “反正我发现了,豪门多是非,他们家关系复杂得很。不说这人了,晦气。”如栩挪动位置,侧过身坐着,将脸面向橱窗外面。 服务台前,咖啡已点好,谭少杰丢下一句“你端过来”,自己就笔直地走向角落位置,正好是与如栩背对背的座椅。他闲散地支起一只手臂,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按动。让人惊异的是maria撒娇似的跺跺脚,却主动端起咖啡盘跟在他后面。 “杰,你还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再去点。”语音压得很低,柔软的态度近乎讨好。 “不用。”谭少杰冷漠地回应,继续发他的短信。 “那 你先尝尝这杯拿铁嘛!味道不错,口感刚刚好。”一杯冒着热气的拿铁送到他面前。 “你爱喝送给你喝好了。不用故意这样献殷勤。”大少爷眼角未抬,脸上有股莫名的阴沉,maria在他面前骄傲自信全无。她不明白男人为何也如此善变,刚才还好好的,喝咖啡是他提出的,可一进店门,他浑身霎时透露出难以接近的火气,似乎有人惹了他。 如栩听不到maria的回答,包里手机却嘀嘀两声响了,有新短信。她掏出来一看,神色微微僵硬,下意识眯起了双眸。短信内容如下--“原来你请假是为了陪男人逛街喝茶!汪如栩,我决定取消你的假期,明日回来开工!”不用署名,发信者正是背后的谭某某。 如栩唇一抿,迅速利落回复,极其简短地表达自己意愿--“不!” 谭少杰眉眼更阴沉,不一会儿,嘀嘀声又响起。 --“上司面前不允许说不!” 如栩咬咬牙根,敢威胁她?她又利落地回复一个字--“呸!” 谭少杰对着这个字盯了好几秒钟,maria说什么,他没听进去,手指按按按--“好,你自找的!今天下午五点,准时赶到我处开工。” --“不!”想故技重施整她?她死活不去,他能如何? --“你可以试试不来的后果,别后悔!”谭某不惜发出威胁之语,不介意采用非常手段,反正“谭少杰”在她心底不是什么好人,他没必要顾及绅士文明的完美形象。 --“呸!”以不变应万变,如栩觉得这个字太能表达自己的鄙视与愤怒了。 --“下午五点!听到没?”语气强硬。 --“…”好了,她不回答总成了吧?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休假的美好心情直至此刻,让他破坏得彻底。 --“汪如栩!” 她的名字这么好叫吗?如栩看到小小的手机屏幕上自己的大名,双眉拧在一起。她克制着没转过头去直接指责某人,而是暗暗深吸一口气,不慌不忙地将手机关闭。抬头对上逸辰深邃幽亮的黑瞳,心口缩了一下,故做随意地笑道:“垃圾短信,最近无聊的人真多。” 闻言,谭少杰顿时收紧下颌,眼角连续抽搐。好,他忍,这女人够坚定够泼辣,但是,他不信搞不定她! 嘀嘀--“汪如栩,给你机会,过来过来跟我认错!” 可惜啊可惜,他没看 到如栩已经关机,半分钟后,等到的是失望,是怒火。 如栩改变状态,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轻声细语跟逸辰聊天,仿佛丝毫不受短信干扰,手机已被放回包中。逸辰心思细腻,瞧出了端倪故作不知,他早听欣宁提过,如栩跟谭少之间的恩怨颇深,不过根据此刻亲眼所见,他也觉得谭少并不适合她,两人发展的可能性不高。 如栩脸上含着冷静的淡笑,身上正绷紧着一根无形的弦,随时留意背后那对男女的动静。她不想看到谭少杰,因为胸口有把未曾熄灭的火焰,是上个周末遗留下来的。那夜,谭少杰强制性带回住所,腊月寒冬,她被迫通宵熬夜整理案件,他却在一旁的大床上四平八稳地躺着,呼呼大睡。次日清晨,她趴在他的书桌上睡着,他倒好,醒来后连杯水都没给她喝,就以有重要约会赶她离开。什么绅士风度、君子礼仪在此人身上完全不见踪影,如栩不再怀疑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一颗心有多么冷酷,他像恶魔一样处处为难她,而对其他女人的花心又何尝不是最大的无情? maria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杰,你怎么不回答我?在跟谁发信息吗?” “你别吵。”谭大少终于冷冷地回答她了。 “跟谁在短信啊?我认识的不?”maria忽略他的冷意,满脸笑容地靠过去。 “不管你的事!”谭少杰不假思索地回绝。 “杰…”美人极少受到这样的待遇,有些不甘。 “别忘记,我只答应给你一小时,现在还差三分钟,你有什么话想说快点,不要耽误我的时间。”谭少杰抓紧手机,有股强烈的冲动要把背后的汪如栩揪起来。他是她的上司,即使是在事务所以外的地方遇见,也不该装作不认识。而正在跟她聊天的男人,他认识,被政府誉为凌江市青年才俊的王逸辰,她痴心暗恋的对象。打一进咖啡厅的门,他就瞧见坐在角落里的他们。他们虽然只是各自翻看着手里的书,但两人间无形中散发出的自然默契,看得教人浑身不舒服! 他们相恋了吗? 这是谭少杰最想知道的问题!她那种凶巴巴、硬邦邦的性格也会有人喜欢?他清楚地记得高一时追求她的男同学,遭遇到了怎样可怕的后果,乃至从那以后他对她印象极其深刻,格外关注。 “三分钟…可是杰,我要拜托你的事情还没开始说呢!”maria的话拉回他的思绪。 “是你在浪费时间,说好一小 时的,前面五十七分钟你想想自己在做什么?让我陪你看首饰,挑衣服,maria小姐,我现在高度怀疑你想说的事情是否真那么重要!”谭少杰气愤地将手机扔杂桌上,发出“啪”的响声。 maria瑟缩了一下,飞快抓住他的手,娇嗔:“杰…是我错了。你就多给我一点时间嘛!半小时可不可以?” 谭少杰不耐烦地拉开她的手:“不可以。” 四周不少目光悄悄往他们身上打量,maria毕竟是最近小有名气的模特,被他一而再再而三不留情面地拒绝,面上挂不住。她撩动一头妩媚的大波浪,让如云的秀发掩住快要发僵的面容:“杰,周围的人有在看我们哪!怎么说我都是念姨介绍来的嘛,你好歹给我一点面子,不要让别人看我的笑话。” 谭少杰坐正身子,冷峻的五官如同冰雕一般,他目光幽寒,薄唇扯开一个嘲讽的弧度:“如果不是那个女人介绍你来,你以为我会容忍你一小时吗?好,还剩最后一分钟,我看你是不可能说出什么了,不如让我做一个总结。” 原来他们不是所谓的男女关系?maria对他如此低声下气,是有事相求? 如栩跟逸辰无声地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关注起背后的故事。 “maria小姐,你说你洗澡时被人偷拍了裸-照,对方勒索你,你很紧张很害怕,照片流传到网络上,你觉得很羞耻很丢人,警方抓到嫌疑人,你希望我能出面帮你告他。可是,就刚才跟你相处的五十九分零二十秒时间里,我丝毫感觉不到你的紧张害怕,更别说什么羞耻丢人之类。” “杰…不是的!” 第3章 一身骄傲(2) “别急着否认。在首饰店时,我看你巴不得希望大家都知道你是谁,这是感到羞耻丢人会有的表现吗?还有,我没有买下那款手链送给你,你是不是很失望?原因很简单,我谭少杰虽然大方,但绝不会无缘无故送女人东西。能收到我礼物的女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分手补偿,一种是我最心爱的女人。”第二种女人尚未出现,他正在期待。 “杰,你听我说嘛!” “不用说了,最后十秒钟,我郑重地告诉你--这桩官司我不会接,旭日事务所也不会接。”他嗓音低沉,语气坚定,音量却足够让所有人听到。 “杰…”maria面色陡然变白,鲜红的嘴唇笑得要发抖。 如栩听得只挑眉,用唇形告诉逸辰,她万分佩服这位maria,被男人不留余地的嘲讽拒绝,还能坚持用这么娇软的嗓音撒娇,功力非比一般哪!至于被偷拍被勒索一事,照谭少杰的寥寥数语来看,几乎可以断定maria就算真有其事,也只是想借机炒作自己而已。这是如栩第一次认同谭少杰的做法,真是难能可贵,他竟然会拒绝!竟然会拒绝娇艳性感的嫩模耶! 谭少杰站起身,手指拂过衣服的下摆,气定神闲地注视maria:“好了,一小时时间到。你可以走了。”周围的人好戏也该看够了!尤其是汪如栩和王逸辰,他敢肯定他们听得最清楚。 maria接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视线,进门时的傲气俨然不见,再也笑不起来。她又气又恼,忿忿地跺脚:“我要回去告诉念姨。” “好啊!你尽管回去告诉她,谢谢她如此看得起我,希望你也替我转告那个女人,我抽出的这一小时宝贵时间,已经给足了她面子!还有下次,我连十分钟都不愿浪费。” “杰,你就这么绝情吗?怎么说念姨都是你的…” “maria小姐!”谭少杰猛地打断她,双眸阴沉地充满难以察觉的风暴,“我们并不熟,出于礼貌我没有及时纠正你对我的称呼。现在起,请你叫我谭先生或谭少杰,当然,如果可以,请你装作不要认识我最好!因为像我这种男人,就是这么绝情!” 如栩没有回头,但她敏锐地感觉到一丝怪异。谭少杰在提到maria嘴里的“念姨”时,一律用“那个女人”来代替,且夹杂着不寻常的寒意以及一股隐晦的怨怒,为什么?她根本没有时间再想下去,一股大力将她的手腕拖起,抬头望见谭少杰阴郁冷沉的面庞,锐利的目光煞是骇人。他力气很 大,大到不容许她拒绝。 “谭少杰!”如栩惊呼他的名字。 逸辰在旁迅速起身,想阻止他,谭少杰却冷眸一眯:“我跟她的事,辰少不要干涉的好。” 逸辰坚定地扶住如栩的肩膀,面不改色道:“容我纠正一下,应该是我跟小栩在一起,谭少不要干涉的好。” 谭少杰的脸色好臭,谁来解释解释什么叫他们一起? “叫得这么亲热,难道你是她的男朋友?”犀利的目光审视他们。 逸辰笑着耸耸肩,不承认也不否认,他跟如栩的关系还没必要跟人报告,低头问如栩:“你要跟他走吗?” 如栩回以甜笑:“当然不要。我们走吧!不是还要看电影吗?”她推开谭少杰,主动挽住逸辰,意思十分明显。逸辰温柔地拍拍她的手背,两人神态自若地把书收好,相携走出星巴克。 四周尽是好奇的目光,谭少杰面容冷肃,注视他们的背影。他从不知道汪如栩也会这样笑,甜美而生动,让原本清冷的面容骤显一抹明艳。maria疑惑而惊诧:“那个女人是谁?” “不关你的事。”谭少杰眼角轻扫她一眼,“不想被人爆出更多丑闻,奉劝你这两天最好别再出来丢人现眼。”他其实很少说话如此刻薄,尤其是在女人面前,凡是跟他有过一段情的她们,都奉他为perfectlover。如栩是个例外,并非他不把她当女人,而是她从未像其他女人一样,把他当成有魄力有魅力的男人。 如栩跟谭少杰的孽缘,归根结底可以追溯到高中时代。 高一时他们同班,谭少杰的座位恰好在她后面。如栩是很偏科的那种,一看到物理化学便头痛,唯有数学成绩勉强入目。谭少杰则不一样,他上课压根不会尽心尽力做笔记,听课还不时吊儿郎当地开小差,偏偏每次考试,他的理科成绩好得让人嫉妒! 如栩无数次暗想,老天爷很不公平,不是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么?为何她付出那么多努力,却看不到回报?她痛恨他的小人嘴脸,考卷发下来后,他总会在背后自命不凡地干笑两声。他们交谈不多,不知为何,她就是感觉他是在嘲笑自己。好在要比文科成绩,如栩很值得自傲,尤其是语文和政治,她完全有资格对谭少杰回敬几声得意的大笑。 她当然没有那么做,因为她跟他看上去井水不犯河水。 他跟她同桌的关系挺好,两个男生一起打球,一起在课前课后聊得眉飞 色舞。最让他们兴奋的话题自然是关于女生的,经常对班上乃至整个年级的女生品头论足,谁漂亮、谁温柔、谁皮肤身材好。 男人天生就肤浅么?看人看事只看表面,而且比女生还八卦,如栩实在讨厌他们总聊这个,虽然她默不吭声地埋头做题,但他们每次说得那么大声,让人不想听到也难。她应该大声抗议,他们严重影响到她的学习了!然而抗议的话在肚子里绕来绕去快要烂掉,都没说出口。 对,她不喜欢跟他们说话!根本没有共同话题嘛! 有一次,同桌没来上学,谭少杰悄悄用笔戳戳她的后背,问她:“他人呢?” “我怎么知道。”如栩头也没回,数学课,老师在讲台上盯着,她可是上课从不说小话的好学生。 “你也不关心一下,打个电话问问呗!”谭少杰趴在桌上,指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钢笔,才不管老师有没有留意这边。 如栩冷哼一声,没有继续接话。虽然是同桌,但以她不善与人交际的性格,跟同桌关系谈不上熟络。何况现在是上课时间,怎么可以讨论课堂以外的话题? “喂,也许小阳生病了呢!”谭少杰不放弃地再次戳戳她的背,略微提高了嗓门。 如栩紧张地看了老师一眼,下意识挺直了脊梁,抿紧嘴巴决定不理。可惜谭少杰不知被拒绝是何物,那支笔悄悄地不停地戳戳戳,她终于受不了了,火速回头忿忿地瞪住他:“有完没完?” 完了,老师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如栩拉了拉椅子重新坐端正。 谭少杰接收到警告,慢条斯理地举起一只手:“老师,你那道题有个数字写错了,教学生不能太粗心哟!”瞧他说的是什么话?太骄傲自大了吧!可是老师一回头,果然看到黑板上有个数字把3写成了2,当场尴尬地要死。 下课。 “汪如栩,你有够冷血啊!” “谭少杰,你那么关心他,自己干嘛不打电话。” “你是他同桌,你应该尽一下义务吧!” “你天天和他称兄道弟,更应该尽义务吧?” “可是,他比较希望有女孩子去问候他。” “班上女生多的是,干嘛找我?” “因为他只有你一个同桌。”最后一句话,谭少杰深黑幽亮的眼睛紧紧注视她,“汪如栩,想不到你平时闷不吭声,其实还蛮牙尖嘴利的嘛!” 如栩的脸蛋蓦然窜升出一抹热气,她无法解释那究竟是气愤还是羞恼。之后自然没有打电话问候同桌,但有一件更意外的事发生了。请假两天的同桌回到课堂,放学时如栩收拾书包,忽然发现课本里夹着一个蓝色信封,打开一看,愣住。 这是长到十六岁以来第一次收到情书,署名竟然是她的同桌! 他、他、他喜欢她?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开玩笑吧!即使不是开玩笑… 不行不行!老师常教育大家,当前应该把心思都花在学习上,高中三年会一晃而过,绝不能浪费时间。她抓着那封信,迅速跑到了老师办公室。 第二天,班主任在教室里公开念信,并以此为典型案例再次对全体进行教育。如栩得到了表扬,放学后也得到了谭少杰怒气冲天的教训… 冬日,暖阳照不进窗帘,被窝里冰冰冷冷,如栩从梦中惊醒。房间里空调不知何时坏了,不能提供暖气,她蜷缩起身子,环抱着自己。请假一星期,才过了两天而已,不上班的日子突然有些不适应,无所事事。可是,她不想在事务所见到谭少杰邪恶阴险的小人嘴脸,昨日星巴克偶遇,晚上他又发了威胁短信命令她恢复工作,她将手机彻底关闭,置之不理。 没想到梦里,他还在纠缠,高一时的情书事件,他的厉声指责清晰响在耳侧。 “汪如栩,你不解风情也罢,非要这么伤害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吗?你这个人没有一点情趣,个性冷冰冰、硬邦邦,我不知道小阳瞎了眼喜欢你哪一点?” “那就让他不要喜欢啊!” “你还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小阳对你这么真诚,你连最基本的感恩之心都没有,你根本不值得别人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谁让他喜欢了!谁要让别人喜欢了…” 如栩记得那天争吵过后,心底憋得慌,晚上回到家躲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她从小性子倔,说话不懂拐弯抹角,不懂巧言令色,不懂阿谀奉承,她朋友少,跟人接触少,她知道这算是一种性格缺陷,但是,再怎么缺陷也轮不到谭少杰来指责她。 老师给她换了新同桌。老同桌小阳见了她绕道而行,神色落寞,好长一段时间里,她莫名不安,有一种不为人知的悔意。 谭少杰依然坐在她后面,开始频繁找茬,百般挑剔,下发物理化学考卷时,嘲讽的笑声更嚣张过分,还恶劣地把她那不及格的考卷高高扬起,惟恐全班谁不知道她的分数。她没有 机会拿文科成绩反击了,因为他不知道哪来的运气,政治历史分数飙升,有几次比她考得还高。他故意探过头瞄瞄她的考卷,得意洋洋道:“哟,什么脑袋啊!那么简单的问题,都答错,哈哈哈!” 如栩严重怀疑他的成绩是用抄袭手段得来的,可惜没有证据。他傲慢地指指自己的脑袋,啧啧两声:“想跟我比么?eq那么低的笨蛋,不如再去测测iq吧!” 她再也受不住,冷冷反击,怒目相向。后来,不苟言笑的她在他面前,变成了一只随时会防备的刺猬,唯有竖起浑身的尖刺,才能保护自己… 好在恶运不长,高二学校要文理分科,她毫无犹豫选择了文科,因此跟欣宁和逸辰分到同班,从此开始“三剑客”生涯,开启人生最重要最宝贵的感情之旅。而本以为会进入理科重点班的谭少杰,却在新学期销声匿迹,原来他转学了… 如栩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坐起身来只叹气,好端端地怎么又想到高一的事情呢?她把电脑搬到床上,登录qq,刚上线不到几秒钟,qq就嘀嘀嘀疯狂作响,谭少杰那个大胡子的头像凶神恶煞地兴师问罪。 “汪如栩,为什么关机?马上把电话打开。” “限你半小时内赶到事务所,有重要case商议!” “快点回复,最好不要让我找上门。” 如栩瞪住那头像好一会,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点击鼠标,将qq隐身。借口借口,谁不知道这烂人借口最多,见不得她开心快乐逍遥自在吧?这些年来,她一心扑在工作上,为事务所累牛累马竭尽全力付出,一年到头公假无休,现在才请一个星期而已,他催什么催? “好,汪如栩,你有种!等着瞧!”那头发了狠话。 “该死的女人,滚出来!” “我是跟你谈正事!你想被炒鱿鱼,是不是?” 如栩拍拍胸口,想象那人暴跳如雷的模样,不禁绽开了笑容。死小子,这种威胁听了不下十遍,想炒她鱿鱼是吧?那就炒呗!反正每天面对他,害她心情不爽得很,希望他能干脆点。她睡意全无,起床懒洋洋地洗脸刷牙,泡了包康师傅方便面,端到房间大口大口地品尝。唔,好久没吃泡面,原来香味这么诱人啊! qq嘀嘀嘀又响了。 “汪如栩!”谭大少爷,你的耐心真好。 “好。”如栩右手抓筷子,左手伸出一根小指头,轻轻打出这个字。 “好个鬼!好什么好!”再好的耐心也会如火山一般,濒临爆发。 “炒得好。”矮油,用一根手指头敲出三个字,可真不容易。她满意地瞧瞧自己漂亮的手,又噗哧吞下大一口面。 大胡子头像突然变灰,不再闪动,谭大少爆发了么? 如栩懒得理会,索性一心一意品味起这桶压柜底的香辣牛肉面来。她已不是当年那个全然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女生,她也不是被人威胁两句就害怕求饶的软弱下属,如果一份工作做到连休假的自由都没有,还不如主动辞掉算了! 方便面真好吃,她寻思着要不要去趟超市,多购买几桶回来。还有五天假,每天一桶,至少要买五桶… 正算盘着,门铃劈哩啪啦地响了。 如栩心口一紧,生出不祥的预感,这种鬼催命似的按门铃方式,只有一个人才会如此没礼貌,没修养。他真有闲心,或是跟当年一样故意找茬,非要跟她针锋相对才开心么?看在门铃快要被按坏的份上,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拉开门。 两人脸色阴沉地面对面站立,互相瞪视着对方。 如栩没有让步,以单薄的身子挡在门口,不准备让他踏入自己的屋子。上次此人无礼闯入,像个采花贼似的强吻了她,那是一种羞辱,这次她绝不会让相同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谭少杰黑眸微眯,视线一瞬不瞬锁住她,阴云在两人头顶笼罩。 “你真想被炒掉?”他问她,视线却落在她的长发上。恩,这个女人平时上班总喜欢盘发,仿佛那样才能显现出她的精明干练。上次清晨他闯入她这里,看到的是一头如鸟巢似的的乱发,没想到她其实发质挺不错,柔顺发亮,自然垂直,或许她换用了什么新洗发水,短期内发生了神奇的变化… “是你说的,你是老板,你决定。”她说得委屈,表情却一脸无所谓。老板发脾气要炒人,她能阻止么?让她低声下气求他,那不可能,她又不是找不到新工作。 “哦,什么?”谭少杰心不在焉地将心思从她的头发上收回,手里惦着个牛皮袋,塞进她怀里,“好,就算你不想干了,也得先做完这桩case。这里有个叫乔微微的女人,一定要找你做她的代理律师,说半个月前你亲口承诺过,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找你,你会不遗余力地帮到她。” 原来真是为了公事?是有个叫乔微微的女人找过她,咨询过一些法律知识,但是谭大少什么时候如此敬业了?如栩半 信半疑地把牛皮袋拆开,里面有一叠资料,果然签署着乔微微的名字。 “好了,资料我已经收到,谢谢你,谭少爷。”她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该感谢的就感谢。 “所以呢?”谭少杰听到这声道谢,神色立刻缓和起来。 “所以再见!”难道还要请他进来喝一杯吗?她可没那个打算,一手扶住门框,不客气地准备关门。 谭少杰从来都不是好打发的人,他高大的身躯快速侧过,抵住即将关闭的门。“我好心专程给你送东西过来,你就这样赶我走?汪小姐,我还没见过比你更冷漠的女人。” 如栩皱眉,将牛皮袋抱在身前,望着他:“我已经道过谢了。何况,半小时前你说要炒我鱿鱼,我不会天真地认为你专程送资料给我,纯是出于好心。你对我有多好心,你我都心知肚明。话不投机三句多,既然我们没有共同语言,不如见好就收。我现在正在休假中,乔微微的案子我自己会处理。” 谭少杰脸色微微发黑,他知道两人的关系有多糟糕,但也不必说得这么明显吧!他堂堂大少爷、她的老板亲自上门服务,她怎能一点都不领情?算了!谭少杰,你到底希望从她这里得到什么?能得到一句“感谢”,该心安理得地回去了… 如栩又道:“以后再遇到这种事,直接留言告诉我就好,我会找时间过去拿。麻烦到谭少爷您,我会承受不起。”她当着他的面,不再迟疑地关门。门板闭合的瞬间,她清楚看到他幽黑的眼瞳里跳跃出火光,他的话从门缝里传进来。 第4章 一身骄傲(3) “汪如栩,你好样的!乔微微的官司你最好有本事打赢,否则我们旭日事务所,可不请吃闲饭的人做事。” 谭少杰用力按着电梯按钮,火气大得可以把周围的冷空气燃烧起来。他跟她来日方长,鹿死谁手尚是未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没打算放过她。 电梯按了大半天,数字依然停在某个楼层不动,不知是不是出故障了?谭少杰狠狠回头瞪了一眼,毅然转身,于是那催死人不偿命的门铃声再度响起。 “拜托哦…谁这么无聊啊!”如栩刚走进卧室,听到叮咚作响的声音,闷闷地打开门。“怎么又是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啊!” “电梯坏了。”谭少杰如实相告。 “关我什么事!”她没好气道。 “电梯坏了,我没办法下楼。” “谭大少爷,有一种通道叫作楼梯,这个不用我提醒你了吧?电梯虽然可以提高效率,但是走楼梯更安全,ok?”她顺便好心地为他指路,安全出口的绿灯那么亮眼,她不信他没看到。 “走楼梯很累。”他想都不想回答道。打定主意走回头路,自然也打定主意要进这道门。他大手一推,把她的身子挤到门旁边,大刺刺地跨了进去。 “喂…” “屋里这么冷?”谭少杰四周张望了一圈,突然抓起她的手。小手冰凉,他拧眉,“性子冷冰冰也罢,连身体都要像冰棍?女人应该要温暖柔软,男人抱起来才舒服啊!” “狗嘴吐不出象牙!”如栩收回手,情不自禁搓了几下。她是感觉好冷,门窗紧闭,可房间的温度跟外面差不多,能有什么办法?空调坏了,还没来得及找人去修,她打算今天要在被窝里呆一天的,大不了去超市买个泡面就回来。 “狗嘴里该吐的是狗牙,当然不可能吐象牙。汪大律师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呀!”谭少杰不满意她只穿着一套夹棉的睡衣,扯扯她倾泻的长发,“穿这么少,难道是故意想吸引我的注意?你傻啊!我早就说过,你这副容貌和身材…” “谭少杰!”她冷声警告,小时候有男生扯过她的头发,她当场把人家揍了一拳,结果回家挨了一顿训,小屁股还被爸爸打了一巴掌。从那以后,她最讨厌头发被人碰,上学时一般扎成两条小辫子,工作后一般固定地盘在脑后。还有,她生平最讨厌的事情之一,也包括别人对她品头论足! “我在,别叫得那么亲热。”谭少杰如愿进了门,心 情大为好转,厚脸皮地把她推进卧室,从床上找到一件披肩罩在她的肩膀上。 “不请自来,我可以告你非法入室!”如栩拉紧披肩,正色道。 “没关系的,你告吧!呵呵,最好再加上上次的事情,你不是想告我私闯民宅和强暴民女么?我看不如改成强吻比较实事求是…” “姓谭的!”如栩吼出声,她的小宇宙比他先爆发,要怎样的修炼才能成就这堪比城墙的厚脸皮啊?上次他被她嘲讽到负气而走,她暗叹此人还算有点骨气,想不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厚颜无耻的境界高深到令人发指! 谭少杰捏捏她的脸蛋:“都说别叫得这么亲热了,容易遭人误会。呵呵。” 小桌上有一桶还未吃完的方便面,已经开始发凉,他走过去,二话不说端起它,如栩飞快阻止道:“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倒掉它了!你浑身上下加起来都没几两肉,难道还想学人家减肥?”他身子一转,冲破她的防守线,真的把那半桶原本香喷喷的泡面给倒掉了。她站在洗手间门口,气得咬牙切齿,这家伙干涉得太过分!她还没吃饱呢! “眼睛瞪这么大干嘛?好歹你也算个是女人,没有丁点温柔娴淑的气质也罢,但不至于懒惰成这样,连饭都不会做吧?”他继续调侃,往她的厨房里探头探脑。 如栩张开双臂撑在门口挡住他。多管闲事,她会不会做饭,关他什么事!反正都不可能做给他吃。 “你真的平时自己不开锅?那下班吃什么?不会是天天吃泡面吧?啧啧,女人哪!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女人?”谭少杰被她挡着,走不进去厨房,索性抱起她的腰,趁她受惊缩手时,立刻转了个方向,便顺利入侵。冰箱摆放在墙角里,他弯腰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颗鸡蛋孤零零地摆在卡槽中。再打开头顶的吊柜,除了半包阳春面,其他空间干干净净连粒大米都没有。 他很难想象怎会有人如此生存。比如他自己,一个人住两百米的名苑豪宅,立体式大冰箱里吃的喝的琳琅满目,香的辣的样样不缺… “看够了吧!”如栩暗下眸子,面无表情地将柜门砰地关闭。呸!撞晕他的头更好,谁让他吃饱了撑的,在她家翻箱倒柜,干涉她的生活。她承认,从小到大在生活上比较依赖父母,一个人刚搬出来住的时候,晚上常常睡不着。她并不如表面的那般精明能干,做饭洗衣等琐事,她都不喜欢,也懒得做。每个人有这样的本领,就难免有那样的缺失, 她并不觉得当女人就一定要会做出各种美味佳肴。 “汪小姐,你平时都这样子生活啊!”谭大少做结案陈词。 “我怎样生活,用不着你来批判。外面的电梯应该已经好了,你快点回去。”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他不知道他很烦人吗? 谭少杰置若罔闻,左右看看:“你晚上打算吃什么?” 如栩一点都不觉得他是在关心自己,厌烦地摆摆手:“算了,跟无耻无德的人说再多都是废话。你死赖着不走,随便你!” 她扭头回到卧室,捡起桌上的牛皮袋,将资料抽取出来,迅速浏览内容,对乔微微的案子很快掌握了大概。她盘腿坐在床上,找出笔勾勒出重要的文段和记录,不知不觉,竟然忘记了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诶,我说你这个女人,真是…”谭少杰不知在客厅忙了什么,走进来时看到她神情专注,不禁悄然把话咽回去。“汪如栩,你不是再三申明自己在放假吗?怎么急着处理case了?” 如栩没听到他的话,皱着眉头兀自陷入沉思。这是一桩较为常见的由婚外情引发的案子,不过涉及到欺诈与勒索,这部分有点麻烦。乔微微身为被告方,目前的资料看来她十分无辜,要想赢得官司,还需要采集不少有力的证据。 谭少杰见她没理会自己,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对着墙角上的空调按了几下,机子却毫无反应。“怪不得,原来是空调坏了,不能抽送暖气,我就说怎么屋子里的温度比外面还低呢!所以说家里没个男人真不行,这些修水管、修空调的粗活还得男人干。” 如栩终于听到声音,猛地回过神,发现他正脱下外套,卷着袖口。她迅速戒备:“你要干嘛?” “帮你看看空调啊!”他答得理所当然。 “有什么好看的,不需要你看,有时间我会找人过来维修。”如栩此刻的心思不由自主地转移到乔微微的案子上,敬业好强的她出道以来,一直全力以赴地为人打官司,很少有败诉的记录,这次也不例外。 “等有时间?这空调坏了不止一天两天了吧!你昨天前天都休假,这还不叫有时间?依我看,你非要等自己晚上冻成冰条,僵硬到不能动弹了,才会有时间。”不知道这女人脑子里装了什么,他头一次观察她的居家生活,想不到她会这么又懒散又白痴,跟工作时完全判若两人。 如栩皱眉,微微侧着脑袋认真地盯着他。 “ 我很帅吧?”他勾起薄唇,展露笑脸慢慢凑近她。 她没有半丝笑意,端正地坐着,极其严肃道:“你就这么无聊?上班时间跑我家,检查我的厨房,指责我的生活,你是脑子进水还是吃饱了撑的?” 他笑容凝固在脸上,闷闷地睨着她:“随便你怎么想,当我闲得无聊也好。不过本少爷现在是好心好意要帮你修空调,麻烦你暂时收起身上的刺。哪怕是一朵娇美艳丽的玫瑰,刺长多了也不会有人喜欢,何况你都不是玫瑰。” 看吧!要她怎么对他生出好感?此人嘴巴这么刻薄,好像说半句好听的话,他就会死掉一样。好吧!他只是对她一个人如此而已,可能是她有问题。如栩翻了个大白眼,不想与他做无谓的争辩。谭少杰因她可爱的表情愣怔到忘记继续开口,这个女人的多种面貌有待挖掘啊!他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重新扬起笑容。 谭少杰对着空调继续按遥控,终于机器启动,但没有送风出来。他想了想,在房子的角落找来一把塑胶凳子,踩在上面查看。 如栩的视线在文件与他身上徘徊,看他扳开空调外壳真准备拆卸时,再也忍耐不住:“住手!你还真把自己当专家?拜托你做好你的大少爷,别给我添麻烦,行不行?”他发什么神经,想修空调?先别说会不会修,这是他这种身份尊贵的大少爷该做的事么? 谭少杰头也不回地答:“谁给你添麻烦,我这是在好心为你修理空调。做人要懂得感恩,知道不?” “你下来!” “放心吧,这种家用电器小case,我以前连电工执照都拿过。” “你?谭少杰?电工执照?”哈!哈!哈!什么烂笑话!如栩差点仰天大笑三声,他考过电工?说谎也不打草稿,也不看看有没有人信。 “不信算了,我也没打算让你信。”话说着,空调外壳已被拆卸下来,紧张得如栩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喂,你要把它拆了?”她仰着头,眉心快要拧出几条褶皱。 “拆坏包赔,行了吧?”谭少杰向来有毅力,想做的事情定会做到底。他踮踮脚尖朝机器里仔细观察,突然低下头,“汪小姐,请问你这空调用多久了?” 如栩对上他的眼:“我不知道,以前的业主留下来的。” 谭少杰挑挑眉,敏锐的目光顺带扫视四周,“这房子是二手货?” 讨厌他语气里的轻蔑,她立刻尖锐回击: “二手货又怎么的?以为人人都像你大少爷那么有钱吗?有钱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你到事务所这么久,我就没见你打过一场官司,没接过一单case,有什么好炫耀的,你家缠万贯都是你父母的而已!这套房子虽然不大,但它是我靠勤劳的双手和聪明的脑子赚来的,我觉得很骄傲!” 她家境平凡,买房子的钱是她工作六年省吃俭用所存,只够最低首付,目前正在辛苦月供中。而那辆车子,若非工作需要,她也舍不得买。当律师不是暴发户,竞争压力颇大,以她目前的业绩和名气而言,能有车又供楼已是难能可贵。谭少杰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家伙,长这么大恐怕没尝过吃苦的滋味,他没资格瞧不起她。 谭少杰对她的长篇大论不禁哑然,随即觉得好笑:“我没那个意思,也没说买二手房不好。奇怪,你干嘛这么敏感?说实话,这房子除了室内装潢和摆设的格调不怎么样,小区环境管理和户型还不错。”说到底,他在批评她生活没品味! 如栩气呼呼道:“你给我下来。” “活没干完,不能下来。” “下来下来!我让你下来!”她指着被卸下的空调外板,咬牙道,“这个--马上给我装回去!” 谭少杰玩味地俯视她的表情,忽然伸手摸摸她的头顶,笑道:“我都说了拆坏包赔。话说你这台空调至少超过五年,估计压缩机生锈了,接触不好,干脆换台新的吧!” “换不换是我的事。”如栩把外板递给他,态度冷漠而坚持,“快点装回去!” “用空调来取暖,效果不佳,还很耗电,不如买个取暖器吧!” “要你多管闲事!快点装!” “汪大律师,事务所挣的酬劳不低,每单case你都有钱捞,没必要这么苛待自己吧!还是你根本就小气,宁可挨冻受罪,也舍不得买取暖器?” 如栩忿忿地把外板塞到他手里,冷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像只鹦鹉一样很噪舌?不,更像只麻雀或乌鸦,说得话全都让人讨厌!” 谭少杰挑挑眉,一边安装空调板,一边淡淡道:“麻雀和乌鸦可不会说话,你的比喻有失大律师的水平。” 如栩握拳,吸气,胸口有一团火焰氤氲不去。好,她不跟他计较。平时,她吃的用的并没那么讲究,基本以物美价廉为主。不过工作经常需要出去应酬,几套穿得出去的名牌服饰必不可少,所以外面的人难以想象她生活中的另一面。 “好了。”谭少杰撇撇唇角,低头,发现她不知道在沉思什么,没有回应。他脚跟往凳子外面悄悄挪动几分,突然大喊一声:“小心--” “呃…”如栩猛然抬头,一具高大的身躯忽地从上面倒了下来。她瞬间惊慌失措,想都没想,张开双手想接住他。结果可想而知,就她那小身板还想阻止这场失足坠落的灾难?谭少杰的动作比她更快,修长结实的胳膊瞬间搂抱住她,两人一同跌倒在地板上。 “哎哟!”痛呼声从他的嘴里发出。 如栩美目圆睁,眸底闪烁着水光,被七十公斤体魄压在下面的人是她耶!他喊什么痛?她的胸脯快要透不过气来了,小嘴只能张开着拼命呼吸。幸好他们跌倒的位置在床铺旁边,地上有块不大不小的毛地毯,否则她的背… “谭少杰…该喊痛的人是我!”这家伙怎么还不起来?他是跌断腰还是怎么的,胸膛一直压着她,好重! “唔!我刚才就是为你喊痛的。”谭少杰轻轻撑起上半身,双瞳晶亮地俯视她的脸蛋。 闻言,如栩在心底叽里咕噜给他咒了几句,憋着气道:“你快起来啊!” “哦--”他拉长声音,恋恋不舍,“有没有摔伤哪里?” 没被摔伤,但是快被大山一样的野蛮人压到骨折了!如栩奋力推开他,郁闷地爬起来。谭少爷心中有数,刚才他故意跌落,抱着她一同“滚”落地毯,两人都不会有伤,他是趁机吃了点小豆腐而已。 不过,刚才他摔落时,她的表情突然表现得很惊慌,那是不是在担心他呢? 谭少杰低着头,幽幽黑眸带着深不可测的探究,视线难以从她的脸上移开。 有什么好看的?如栩被盯得头皮发麻,不客气瞪他一眼,转身回到床前,很生气很用力地坐下。床上散落着刚才顺手搁置的资料,她一边收拾,一边背对着他叹了口气:“谭少杰,你打算耗到什么时候走?我家里没有好吃好喝的,连暖气都没有,招待不了你这位大少爷。” 谭少杰懒洋洋地把袖口放下来,穿好外套,却没打算走。“我没说让你招待,你别自作多情。” 还说她自作多情?如栩刚想反驳他,突然鼻头一痒打了个喷嚏,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最近这鬼天气,明明天空有太阳,但温度低得吓人,被窝里睡一晚上还是冰的。她琢磨着把眼前的不速之客赶走后,马上去超市买点保暖设备。取暖器的价格有点昂贵,暂时不在本月开销 计划中,热水袋之类的应该还不错。对啊!热水袋,这主意太好了,之前怎么没想到? 她白皙的面庞骤然亮起来,没想到谭少杰大步走到衣柜前,双手一伸拉开了她的柜子。 “你…你又要开始翻箱倒柜了吗?”如栩赶紧冲过去,扑通把门按住。 “哎哟,我的手指头…”他大声喊痛,不停甩动右手,可怜的大拇指被狠狠夹了一下。 “活该!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她火冒三丈,脸颊涌出一股不知名的热气。可恶,他怎么可以这样?衣柜里,她习惯性将内衣内裤放在最上层,方便取拿,刚才他一定是看到了… 谭少杰竖起手指,一脸无辜道:“你应该先关心我有没有受伤吧?我只是好心想把你挑件外套,一起出去吃饭,没想到会看到…” “你看到了?”如栩凶巴巴地把他按在柜门上。 “恩…”他老实地靠门站立,很勇敢地承认,柜子里的东西那么招摇耀眼,瞎子才看不到。 “看到什么了?”他要敢说出来的话,她会剪断他的舌头。 “其实呢…也没看到什么,我最近眼睛有点毛病,不知道怎么地看东西有点…”他慢吞吞地回答,面对她凶狠的逼问,很委屈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谭少杰!”她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美目喷出火焰要烧死他。 “好吧!我不是故意的!”他飞快为自己辩护。 第5章 一身骄傲(4) “啊--!!!你…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基本的修养?做人非要无耻到这种地步吗?有些事,我可以容忍你,但是有些事…”她吸了口气,凌厉的眼神欲将之剁成碎片,“孰不可忍!你给我马上滚出去!”如栩终于发飙,使劲全力拽住他的胳膊,一路往外面的大门拖去。他身材高大,拖起来该死的费力,她咬紧牙根硬是将他推到门外。 “小栩,有必要那么生气吗?那其实没什么的,我很理解,我也不会说给其他人听…” “闭嘴!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出现在这里!”如栩外带踹了一脚,虽然没踢到他,但是趁他躲避时退后一步的空档,她奋力将门甩上。她为何如此窘迫,如此生气?她冲回卧室对着衣柜愣愣地发呆,然后捂住面庞欲哭无泪。 谭少杰没有马上离开,站在她家门外,回想起刚才衣柜里看到的景象,不禁扶着墙壁大笑出来。其实她的衣柜比较整洁,衣物就如同她的办公室物品一样,一件件有条不紊地摆放。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她最计较的是--柜子中间横杠上悬挂着五六条的内裤,每条颜色各不相同,用“五颜六色”来形容十分贴切。每条内裤前后方都印有卡通图案,最前面那条印的是加菲猫。而内衣摆放在旁边,并不多,加起来才三件,棉质为主,看上去有些陈旧,绝不是蕾丝性-感的款式。 问题就在这里,他记得不久前经过事务所休息间时,无意中听到几个女人在八卦,当时,她们都大方地谈论自己的内衣风格,平日大家一律较为保守的套装上班,说起内衣来个个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恨不得亮出自己的精彩。神秘黑色、诱-惑蕾丝、妖冶火红…他听到汪如栩是这样回答大家的--“你们都答错了,其实我是妖冶加诱惑!” 一说完,她的眼睛好巧不巧对上了站在门外的他。 谭少杰止不住笑,笑得双手还在墙壁上拍了几下。不小心碰到被夹得发青的手指头,笑声才稍微止住。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只是想请她一起出去吃饭,怕她磨蹭,看到旁边的衣柜便顺手打开了,他真的没想到柜子里的风景让人如此意外。怪不得她羞怒窘迫,这种私密的谎言在最讨厌的人面前露出原型,滋味肯定不好受。 如栩将被子披在身上,呆呆地坐了好一会,一甩头,决定抛开羞愤,去超市购物。 打开门,看到斜靠在门外的男人,她愣怔地挤出几个字:“你…怎么还不走?” 谭少杰清清嗓子,正色道:“咳!特意等你出来,想道歉呢!” 他还敢提刚才那事?如栩阴沉着脸,径自迈进电梯。 “要气到什么时候啊?”他紧跟着进电梯。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红色的数字,抿唇,一言不发。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每个人的品味不一样嘛!以前我觉得你很有个性,现在发现你也有可爱的一面。” 她听到快到得内伤,什么叫越描越黑,他学不会住嘴吗? 谭少杰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眼号码,接起电话。电梯门正好打开,如栩头也不回地跨了出去,她决定了,一会不但要买台取暖器,还要挑选红色的、黑色的妖冶加性感神秘的内衣,绝不再让人笑话。 谭少杰不知接到谁的电话,脸色悄然沉了几分,他没继续跟着如栩,一出电梯直接走向自己的车子,甚至连再见都没跟她说。 如栩目不斜视地走在街边人行道上,抢眼的宝蓝色新型跑车从她身边滑过,她不禁停住脚步,盯住车子远去的身影,咬牙切齿。这个男人彻底让她迷惑了,来的时候不讲道理,缠人的时候没脸没皮,离开的时候又如陌生人一样冷酷无情,到底怎样才是真正的他? 实践证明,多了一台取暖器,整个房间都变得暖意融融,如栩的腿上搭着一条毛毯,窝在沙发里研究资料。手脚不再冰凉,干起活来也觉得精力充沛。想到新摆放在衣柜里的“妖冶加神秘”,仍有些心疼,原来女人想要装点好自己,从里到外都需要大花本钱的。她叹了口气,唉!一下子花销了这么多不在计划内的开支,真是有点冲动,再不打赢这场官司,今年过年只怕会手头紧张。 “喂,乔微微小姐,有空见一面吗?”如栩主动约见乔微微。 非上班时间,如栩没有回事务所,地点就按乔微微的意思约在一间较为高档的茶座里。刚坐下不久,推门进来的人让如栩吃了一惊,所谓冤家,就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才分开不到半天,她竟然又看到了谭少杰。 谭少杰神态自若地朝她笑了笑,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原来你也在。” 如栩立刻坐正身子,很公式化地与他保持距离,“身为乔小姐指定的代理律师,我跟我的当事人详谈案子的细节,谭少爷会出现在这里才是奇怪。” 谭少杰耸耸肩,对乔微微露出迷人的笑:“乔小姐没说吗?她同时也请了在下。” 如栩的视线霎时转移:“乔小姐?” 乔微微很年轻, 才二十五岁,是个五官精致漂亮的女人,身上打扮简单,透露出一股温婉秀丽。“不好意思啊,汪律师,这桩案子我不能输,不能让对方白白冤枉我,所以我请你和谭律师一起帮忙。你们是同一间事务所的,合作起来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 “有问题!” 如栩和谭少杰同时回答,答案截然相反,两人互不谦让地怒目相视。 乔微微不安地望着他们:“我事先打听过,他们说在旭日事务所里,汪律师和谭律师是最默契最出色的搭档,有你们俩合作帮忙,我一定会胜诉的。” 这是哪里来的谣言?谁说话这么不负责任?如栩忍住翻滚的情绪,表面看上去比较平静,甚至露出微笑:“乔小姐,如果您信得过我的话,不需要谭少帮忙,我一个人也可以帮你胜诉。” 乔微微道:“真的?你真有把握?” 如栩自信地点头:“是的,我已经仔细看过你所陈述的资料,心里有数,要打赢这场官司并不难。” 谭少杰不冷不热道:“先别那么大言不惭,如果这桩case真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乔小姐就不会想聘请我们两个一起了。” 如栩转头,半眯起清冷的眸子:“那么谭少认为自己可以帮上什么忙?据我所知,阁下目前为止还没接手过任何一单案子,换而言之,你并没有出庭的实践经验。乔小姐希望胜诉的心意我们都已经感受到,你不怕让乔小姐失望吗?” 谭少杰反唇相讥:“你的意思是我会拖累你?” 如栩环抱起手臂,靠在椅背上:“我可没那么说。不管怎样,既然接了这件案子,我就会全力对我的当事人负责,希望谭少也一样,做人最起码该有自知之明。” 谭少杰扬扬唇:“你怕乔小姐不知道吗?我是从没正式替谁打过一场官司,但并不代表我的专业能力有问题。汪律师还从未跟我合作过,在没有实在的证据证明我的能力之前,何不拭目以待?” 如此直接明显的针锋相对,他们的关系不言而喻,乔微微自然听出来了,不过她似乎并不以为意,脸上保持着礼貌的笑:“依我看,他们没骗我,两位的确挺默契,我的事情交给你们,很放心。” 当事人已经表态,不打算改变主意,如栩只好怏怏地收起反对话题。她把资料在桌上翻开,进一步讨论案件。 “乔小姐,你说你认识周维安先生时,并不知道他已婚,所以接受 了他的追求,并拍拖了大约半年时间,对吗?” “是的。”乔微微皱眉道,“那时候他骗我,说他是单身未婚。他每天都跟我约会,给我送花,很殷勤地追求我。可是,后来我听说他其实已经结婚…” 如栩道:“根据你的笔供显示,你就此事向他询问时,他承认他自己的确结过婚,但是已经离异,对吗?” “是的,我没想到他竟然再次骗我,其实他根本有老婆。他老婆是个很厉害的女人,知道我的存在后,向警方诬告我利用这种关系勒索她…我真的是冤枉呀!” “你放心,我会帮助你找回清白,让他们给予你应当的赔偿。”如栩按住乔微微的手,看她眼中涌现泪光,不禁产生同情。男人骗女人本身就可恶透顶,再碰到对方变本加厉的老婆,乔微微何其无辜? 第6章 一身骄傲(5) 乔微微连连点头:“我全靠你了,汪律师…还有谭律师,拜托你们两位了。维安的老婆还诬告我敲诈了他一枚两克拉大钻戒,我哪有?他花言巧语对我好的时候,的确在我生日时送了一枚一克拉的钻戒,但是后来我们关系破裂,我已经还给他了。我没想到在警方面前,维安还配合她老婆编造谎言。我真伤心…他一点都不顾曾经的情意,冷血无情,最后还这样来冤枉我…” 谭少杰沉默地坐在旁边,静听她们一来一往地对答,黑眸深沉,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如栩拍拍乔微微的手背:“你不用太难过,应该庆幸及时发现周维安的真面目,那种虚伪的男人离开得越早越好。不过,周维安说当初买钻戒是你要求的,若他不买,你要想他老婆揭发你们的关系?而他老婆陈仪容握有你跟她谈话时的录音,这是对方最有力的证据,对你十分不利。” 提到这个,乔微微有些慌乱:“是…我没想到他老婆那么阴险,故意刺激我,还用手机录了下来。那时候我被气得口不择言了,才会赌气地承认自己逼迫维安拿戒指来交换,否则我要让他颜面扫地。汪律师,有什么办法证明那段录音里的对话,不是我的本意?” 如栩皱眉:“这个恐怕没办法,经过鉴定,声音的确是你本人。除非当时有其他人在场,正好听到你们的对话,愿意出庭为你作证。” 乔微微的手指悄然握紧,脸色苍白:“这个…当时只有我跟她两个人在房间里,并没有第三者。” “你们是在酒楼房间谈的吗?或许有服务员在旁边?” “没有…” “那就只能这样,我们从其他方面下手,再寻找辩护证据。”如栩将资料翻到另一页。 这时候,沉默已久的谭少杰突然开口,直视着乔微微:“乔小姐,你跟周维安交往时,觉得他人怎么样?” 乔微微咬咬唇:“他虚情假意,在我面前做戏,当然表现得像个完美的好男人了。” 谭少杰漫不经心地揉揉下巴:“恩,根据周维安的供词,最初是你先主动接近他,而不是他先追求你的--” 乔微微忍不住激动起来:“不是的!他现在想甩掉我,气我把事情闹大,当然满口谎言了。我怎么可能主动追求他?追我的男人那么多,如果不是他足够诚意,我怎么可能接受他?” 如栩冷冷地瞥向谭少杰:“我们是乔小姐的律师,应该相信乔小姐。” 谭少杰 摊开手,耸耸肩:“我只是想更清楚地了解事情真相罢了。乔小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周维安身份的?他是一家文化公司的财务总监,在商业圈里比较活跃,多少有点名气,乔小姐你人际关系颇广,应该早就听过他吧?” “我…我人际关系一点也不广,他追求我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你要求他送你钻戒时,是否已经知道周维安是有妻子的呢?” “谭律师!我说过不是我要求的!”乔微微脸色更加苍白,忽地涌出了楚楚可怜的泪水,“你这样问…我觉得有被质疑、被羞辱的感觉。” 谭少杰飞快地扬起笑,道歉道:“不好意思,我是为了案件着想。乔小姐要想胜诉,所有的细节,我们知道得越详细越好。” 乔微微抓起她精致的皮包,“今天的见面就到这里吧!该说的话,资料里都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房间里只剩两人相邻而座。 如栩立刻换了个座位,与谭少杰面对面。她收起钢笔、文件夹,冷声道:“你刚才的问题想证明什么?乔微微跟周维安,不管谁先追谁,跟她被控勒索和敲诈,并无直接关系。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乔微微是个乖巧本分的女孩,如果不是被周维安花言巧语欺骗,就不会落得今天这么凄惨的局面。” 谭少杰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挑动眉梢:“我倒不觉得她有哪里凄惨了。倒是你,做律师不是一天两天,该很清楚任何一桩案子靠的不是直觉,而是证据。” 如栩将资料放进包里,面色沉静:“用不着你教,我以前那些官司不是碰运气才赢的。” “汪如栩,有时候太过自信不是好事。” “谢谢提醒,但是太过自负更是件坏事。” “你难道没想过另一种可能?周维安好歹算是有点脸面的人物,他为什么不顾自己身份要和乔微微打官司?他难道不怕外遇的事引出恶劣舆论,而影响个人乃至公司声誉?他那么有钱,为什么要为一枚小小的戒指来控告自己的情人?或许,乔微微所提供的证词根本就有问题。” “谭少爷,你还没看过被告的资料,不了解情况,请不要妄下定论。控告是由周维安的老婆提出,周维安阻止不了,只能降低风险,不惜以谎言来诬陷乔微微,以保全他所谓的名誉。乔微微年轻单纯,被情场老手欺骗已经够可怜了,你再质疑她的人格,确实是对她的侮辱。” 谭少杰暗下黑眸,不赞 同她的说法,“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总没错!按我的推测,乔微微早就知道周维安有钱有地位的可能性很大,自然也知道对方有妻子。在此情况下,她还愿意跟着周维安,你觉得最大的原因会是什么?那只两克拉钻戒,是她索要的还是周维安真心主动送的呢?” 他的话让如栩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几种想法,虽然他的猜测有模有样,但她全心全意相信乔微微。将包挎在肩上,如栩经过谭少杰身边,一脸郑重道:“记住,你不是警察,不需要由你调查事情真相。你是被告代理人,应该立场坚定地站在她这边,寻找证据,全力为她打赢这场官司!” “如果我的推断是真的呢?”谭少杰大声道。 “不可能!那个周维安我见过照片,一看就是个油头粉脸的花花公子,你之所以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事情,因为你跟他是同类,所以惺惺相惜了吧!不过我觉得很奇怪,你不是很懂得怜香惜玉吗?为什么会质疑乔微微?或者你是故意为了跟我作对!”如栩可以跟任何人搭档,唯独不愿意对方是他,合作还没开始,两人就已产生明显的分歧。一时间,她真弄不懂乔微微为何偏要硬加上谭少杰。 “汪大律师,你想多了,我跟你作对有什么好处,别忘记我可是事务所的负责人,我当然希望官司赢。”谭少杰走到她身边,轻佻地将她额前的碎发聊到耳后,以无比暧昧的语气低声道,“乔微微不是我好的那一口,我没必要怜香惜玉。” 如栩拍开他的手,“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你拜托的,什么事都可以。” 虚伪!真会卖乖,不过她对他讨好的嘴脸不屑一顾。“谭少爷,这件案子,我们俩意见不统一,恐怕没办法合作。我相信乔小姐要是知道你背后的怀疑,也不会愿意聘请你。为了事务所的利益考虑,我不会再要求让你退出,但是希望你不要插手,把case由我一个人全权处理,可以吗?” 谭少杰支着下巴,缓慢地说:“听起来你已有十足的把握?” “十足的把握谈不上,我只是肯定没有你的干扰,胜算的把握更大。” “既然这样子--”他眨动狭长的深眸,“好啊!就交给你一个人做,律师费我要照样收,还有,要是打输了官司,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帮忙。” “很好,谢谢。”憋在胸口的那股气,到这一刻总算吐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茶座,谭少杰那辆拉风的宝蓝色跑车十分耀眼, 成为冬日街头的一道风景。他知道她没开车出来,潇洒地拉开车门,“去哪?我送你一程。” “不敢当。”如栩轻抬眼皮,看手腕上的表。她跟逸辰约了时间,今天是跟欣宁一起三剑客相聚的日子。 “要直接回家么?” “你很多管闲事啊!” “闲着也是闲着,顺便想做点好事罢了。” “你这么好心,别打扰我,我就谢天谢地。” “做女人太冰冷,不讨人喜欢,我还是喜欢今天早上你那副可爱的样子…” “谭少杰!”他敢跟她提今天早上! “我在。”他笑盈盈地应答,仿佛很享受她如此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喊自己名字。 如栩不由地憋红了脸,连骂人的欲望都没了。“叭”地一声救星到,逸辰的车从后面缓缓驶过来,她霎时荡开了笑容。 “逸辰。” “上来吧!”逸辰摇下车窗,跟谭少杰对上了目光,微微颔首,然后体贴地为如栩打开车门。如栩开心地上车,看都没看谭少杰一眼,所以她不会知道被冷落在后面的男人,脸色多么阴沉难看。 第7章 渴望呼吸的鱼(1) 要下雪了,江边的天空布满阴霾,灰蒙蒙的。 江边的白色屋子里,其乐融融。屋外的房顶彩灯一闪一闪,是萧瑟寒冬里一道暖人的风景。优美的钢琴声传出窗户,不时伴随着两个女人的笑声。这里是逸辰的领地,许久没这么热闹欢快了。修长的指尖灵活地飞舞,演奏出一曲曲动人的乐章。 如栩跟欣宁一同在厨房里做饭,今晚的三剑客聚会,她们决定亲自动手下厨。对于家事懒惰、厨艺难登大雅之堂的如栩来说,她只能承担洗菜、递碗送筷之类的活,另外负责陪伴欣宁聊天。 “你跟沈奕棠怎样了?” “还是老样子。” “哦?他最近有没有再跟你求婚?” “有。”欣宁很肯定地回答,柔和的嗓音里隐含淡淡的甜蜜。 “你答应了?”如栩停下洗菜的动作,惊喜地望着她。 “当然没有。我要答应了,又怎会还是老样子呢?”欣宁双眸含笑,她最近稍微胖了一点,原本消瘦苍白的脸颊添了几分圆润。一般人到冬天都会体重有所增加,不过她近来的发胖其实另有原因。 “噢--”如栩拉长声音。 欣宁将碟子一个个摆出来,双手忙个不停,“你看上去很失望?我记得有段时间你坚决反对我再接受沈奕棠,我们的‘爱情防御总攻略’真是有效,我决定要贯彻到底。”那是她们研究出来的一套抵抗防御男人的招数,欣宁致用在自己的前夫身上,十分坚定。 如栩皱眉:“此一时,彼一时。沈奕棠以前三心二意,犹豫不决,你跟着他只有伤心的份,但他现在用坚定不移的意志在向所有人证明,他是真的爱你。” “我知道。”想到沈奕棠最近对自己的在乎,欣宁整张面庞都散发出幸福的光泽。 “知道还不接受?你故意在折磨他吧!为报以前的仇。唉,可怜的男人,我开始同情他了。” “你放心,我不是故意刁难他,也不是故意摆谱永远不接受他。这段日子,他用他的真心和行动打动了我,我知道这辈子不可能再离开他,而对婚姻的阴影和恐惧,也已经消除得差不多了,我并不排斥再次走入围城。” 如栩把她的身子扳正,仔细地打量她:“那我实在想不到任何你继续拒绝的理由。” 欣宁的双眸忽然布上一层朦胧的色彩,有些兴奋而神秘道:“其实呢,我是想多享受一下被追求、被宠爱的感觉。 多少年来,都是我爱他比较多,暗恋他、讨好他,太不甘心了,从不知道被人尽心尽力追求的滋味如此美好。呵,我感觉自己现在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只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可以看他为我做任何事。像他那么骄傲的男人,早该挫挫他的锐气了。” 如栩恍然大悟,松开手,扬起唇角冷笑道:“了不起啊!女王,小心被捧得太高,突然摔下来,那滋味可不好受。” 欣宁信心满满地摸摸自己的肚子,扬起下巴:“我才不怕,最后的杀手锏还没出呢!这辈子,他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如栩顺着她的动作往下看去,美目慢慢睁大,惊喜道:“你的意思是--你有了?” 欣宁半是羞涩半是自豪地点点头,浑身沐浴着母性的光辉,眼窝里涌出点点泪光。 如栩猛地扑过去抱住她,失去冷静地大呼:“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又有孩子了!这杀手锏绝对够分量,是老天爷补偿给你们的礼物。我估计沈大总裁要是知道,一定会高兴地晕过去。你想他天天喊你女王都没问题。” 欣宁道:“我想过了,等到他第一百次求婚时,我就答应。”瞧这女人说得真轻松,求婚一百次,哪个男人那么无聊?不过按照沈奕棠目前的决心和效率,正式的非正式的求婚平均每天至少两次,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缭绕于耳的钢琴声悄然停下,逸辰凝视着白色琴盖上映着自己的身影,隐约看到一张温文俊逸的面容。厨房里的幸福蔓延出来,弥漫在整间屋子里,他情不自禁地笑了。没有女朋友,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但是他有梦想、有追求、有最珍视的红颜知己。他忽然也觉得自己很幸福,心情分外宁静。 厨房里,如栩用力咬咬牙:“一百次?何欣宁,你够狠!” “哈,你不服气啊?要不下次有男人追你时,你就等到第一百零一次才答应。” “我不要!”如栩断然否决。 “为啥?” “高中时曾经看过一个故事,说女孩默默等待着一个男孩,想着男孩写到第一百零一封情书时,就接受他。男孩心里却想,写到第一百封情书时,女孩还没回应的话,就放弃她。结果他们俩就此错过。你不觉得很遗憾吗?青春年少时的感情是最纯真的,将心迹可以持续表达一百遍,而现在的男人可不一样了!他们什么都讲究效率,不愿意为感情浪费时间,你的沈奕棠是受过深刻的教训,才会如此无悔地耐心待你。你一定要珍惜 。” 欣宁不禁惊讶:“汪小姐,我以为高中你只会看教科辅导书呢!” 这话也太讽刺了吧?好像如栩不曾青春年少情窦初开一样。那时候,如栩鲜少跟人聊天八卦,就连三剑客在一起时也同样沉默似金。她一门心思都扑在学业上,以致高三时成绩稳稳拔尖,后来大学成为法律系的女高材生。不过,爱学习不等于全然不懂男女之情,她对逸辰的情愫不能宣之于口,闲暇放松时就悄悄看几篇爱情故事,每次看到暗恋的情节,都会让她联想到自己… 如栩没理会她的调侃,抓起围裙道:“要不今晚我来主厨怎样?你这个准妈妈在旁边休息休息。” 欣宁抢过围裙直接往身上系,“不必啦!你的厨艺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不用拿出来显摆了。呵呵,我只是怀孕,又不是废人,菜洗完了,准备工作全部完毕,你出去吧!” “真不用我帮忙?” “动嘴的事情找你就好,其他的可别越帮越忙。”欣宁将她推出厨房,张开嗓子喊道,“逸辰,你陪小栩聊会天。饭菜很快就可以上桌啦!” 二十分钟后。 餐桌上摆放出五六个盘子,每道菜都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青菜绿、胡萝卜红、豆腐白,鱼儿鲜美,牛肉香嫩,装在精心搭配的盘子里,简直秀色可餐。 逸辰连连赞叹,遗憾道;“不用尝就知道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沈奕棠当初怎么舍得对你放手呢?真是活该!欣宁,我同意你让他多吃吃苦头。” 如栩坐下,不温不火地接话:“逸辰,你是太嫉妒沈奕棠吧?小心将来有哪个女人让你也吃吃苦头。” 逸辰笑了起来:“好啊!我也盼望着有那么一个女人快点出现,别再让我孤家寡人了。” 欣宁为他们把碗筷摆好,红酒拿出,透明的高脚玻璃杯里装满了深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高贵。她自己倒了杯果汁,笑着坐下:“我总算明白了,真正的爱情总会甜蜜和痛苦交织,没有痛苦的爱情其实是不完整的,除非不在乎对方,才永远不会有痛苦。我在情路上跌倒,对爱情惧怕过,退缩过…呵,现在却想告诉你们,趁着年轻还有足够的勇气,不如痛痛快快找个人,谈场真正的恋爱吧!” 不知怎么地,如栩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谭少杰邪笑的面孔,她猛地摇头。神经短路了,怎么会想到那个小人?她赶紧拉回思绪,清清嗓子:“逸辰,你跟周大小姐发展怎样了?” “ 发展?”逸辰哑然失笑,周大小姐指的是寰宇集团老董事长的孙女周佳佳,“你什么时候也会说笑了?我跟她所有的交集加起来,不过就是她听过我的音乐会,是我的粉丝而已。” 如栩蓦然放下心来,她悄然捂住胸口。原来,明知道跟他没有结果,她依然自私地不要他跟谁谈恋爱。他对欣宁真挚的深情,反正她早已知情,并无芥蒂,但他要将来喜欢上其他的女人…她想自己会感到失落难受。人就是如此矛盾,既希望他拥有幸福,又害怕其他女人给他幸福,她没逃过这个俗套。 “小栩,你呢?”欣宁对她的感情倍感关心。 “我什么?”这汤真好喝,如栩努力把心思放在鲜美的鱼汤上,皮笑肉不笑道,“等我将来遇到那个他,一定要先狠狠揍他一顿,怎么可以让我等这么久呢?之前的日子他干什么去了,过了二十八年还不来找我!” 欣宁忍住笑,她的小栩越来越有幽默感了,“你跟检查官还有没有继续见面?” “人家叫韩琛。”如栩放下汤碗,朝他们俩各看一眼,“各方面条件的确不错,也有意思跟我发展。问题是我们俩都太忙,忙到一周约见一次的时间都没有。” “你不是休假么?今天怎么还跟谭少杰在一起?”逸辰随口道。 一个总是自称很忙的女人,却有时间经常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这是什么道理?欣宁跟逸辰一样,对如栩和谭少杰的关系很关注。可惜谭少杰花名在外,玩世不恭,让人分不清真心与假意,跟这种男人交往必定是条艰辛之路。好在他们看得出来,如栩对谭少杰厌恶都来不及,更别说动心,谭少杰对她似乎也无意… 果然,如栩眉眼一沉:“不是我想跟他在一起,而是倒八辈子霉,做什么事都能碰上他。上回在星巴克不期而遇,今天是我新case的当事人约见,没想到谭少杰也被委托做代理人,好死不死又撞到他。不过我已经跟他说明,这单案子由我一个人全权负责,他只管坐享其成就好。” 逸辰想起星巴克的偶遇,沉吟道:“那天看谭少杰对maria的态度,挺有原则的,我想他能力应该不差。” 如栩持反对意见:“他有能力?我承认他很聪明,但能力方面有待考证。”偏见这回事不是三两天可以扭转,何况她对谭少杰的鄙视几乎已成偏执。 “他曾经说过要追你。” “开玩笑,真被他追的话,我要去烧香拜佛,求祖师爷让他不要近我的身。” “呵。”逸辰嘴角微微弯起,“有那么夸张。” 如栩的脸蛋上不见一丝笑容,郑重其事:“有,再继续说他的名字,我要吃不下饭了。” 欣宁赶紧给她又盛满一碗汤,把话题叉开:“好啦!平日大家那么忙,冬天多喝点我精心熬的鲫鱼汤,好处多多。” 如栩紧张地她按回座位:“你别忙乎了,我们自己来。你才是最需要滋补的那个人,我和逸辰应该照顾你才对。” “没错,这一次我这个干爹是当定了!” “还有我这个干妈。” 寒冷冬夜,白色屋子里透出来的灯光温暖明亮,笑声欢快幸福。 接下来两天,如栩没再见到谭少杰,两人没有半点联系。但她在调查资料时,忽然有了意外的发现。 周维安竟然是寰宇集团老董事长的侄孙,而谭少杰恰好称呼老董事长为“外公”,换而言之,他跟谭少杰是表亲。两人之前必然相识,但这层关系未听谭少杰提起过。怪不得他明明身为乔微微的代理人,却一直帮周维安说话,原来是这样… 如栩按捺不住,不顾此刻已是晚上十点多,马上找人。谭少杰接了电话,但他那边有些嘈杂,旁边有传出劲爆音乐与旁人喧哗的声音。她皱眉,不用说他又在酒吧,这家伙的生活非要这样花天酒地么? “谭少杰,你现在在哪里?我有事问你。” “有什么事改天说!” 他口气极差,有几分醉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成功将她的脾气一下子激了起来。 “不行,我就要今晚说!” 听到他似乎低咒了一声,冷沉道:“那就快点!” “我要说周维安的事,你跟他早就认识,关系亲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乔微微的官司,我们…”如栩的话未说完,耳边突然传出“啪”地一声重响,手机好像被摔到了地上,随即嗞嗞作响。她提高嗓子喊,“喂?谭少杰,谭少杰?你说话!” 至少过了半分钟,她没有挂断电话,终于等到谭少杰懒洋洋地问了一句:“做什么?你也要交代遗言吗?” 他态度从暴躁骤转,很有问题,如栩听得直皱眉,他发生什么事了?“谭少杰,你在哪里?” “啰嗦的女人,到底有什么事快说!本少爷没时间跟你废话!” “好!”如栩握紧手指,亏她刚才有一秒钟的善心 ,还想问候他呢!她冷静地清晰地大声地说,“你和周维安的亲戚关系,瞒着我也罢,但不可以欺骗乔微微小姐。还要不要继续聘用你做代理人,我会请乔小姐自行决定。”说完,她不等他回答,将通话先行切断。 酒吧里,谭少杰瞪着手机发愣,一只手臂从后面攀住他。“什么重要电话,让你这副表情?” 谭少杰阴郁地回敬对方一拳:“都是为了你的事,你要玩心跳出轨什么不好,偏要惹那种难缠的女人,竟然还惹上官司,真够丢人的。刚才是事务所的一个律师打过来的,她是乔微微的代理人,已经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原来此人是周维安,提到此事,他面露恼色:“谁知道乔微微这么麻烦,我真是给她的外表给骗了。” “所以早就提醒你,小心驶得万年船。” “你说得对,情场上像谭大少你这样万千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的男人,委实不多。为兄佩服,佩服。” “不跟你耍嘴皮子。总之,你已经结婚,就不要在外面沾花惹草。还有,看女人不能只看表面,有时候看上去越乖巧的女人,骨子里越狡猾势利,相反的,有的女人看上去冷漠凶悍,其实内心可能是脆弱柔软的。”谭少杰说到最后一句时,嗓音带着淡淡的温柔。他恶劣的心情奇迹般好转了不少,不再返回酒吧。 周维安见他要走,拖住他;“就回去了?不是因为念姨心情不好吗?我现在非常时期都舍命陪君子,结果你才十点半你就回家?” “别提那个女人。”谭少杰黑眸阴鸷,不过很快漫不经心地扯高唇角,“谁说我要回家?我是去赴下一场美女的约会。至于你,非常时期还是回去陪嫂子吧!” “那好,你喝了酒,要去哪里最好打车。” 如栩洗完澡,将电脑桌架在床上,坐在被窝里打开工作笔记本。她并没有马上打电话给乔微微,而是先上网查找关于周维安的资料,寻思着有些线索也可以找谭少杰打听打听。 正想着,门铃响了。这么晚会有谁来? 如栩看到站在外面的男人,很不可思议:“谭少杰?你怎么会…突然来我这里?” “是你叫我来的吧!”谭少杰理所当然地拢开她,大刺刺地走进屋子。淡淡的酒气飘过身边,等如栩回过神,他已经自发躺在沙发上,一只脚还随性地搁在旁边的茶几上,那姿态宛如回到自己家,说有多放松就有多放松。 “我什么时候叫你了? ”如栩到沙发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他那条碍眼的腿伸得太长,她真担心会把自己脆弱的玻璃茶几给压碎。 “恩,有电话为证。”谭少杰双眸微闭,右手在口袋里摸索着,挪挪腰,好不容易把手机掏出来。 他翻查来电记录,如栩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扔在沙发角落里。她眯起美目,暗中揣摩着角度怎样才能把这无赖拖出去,话语犹如腊月寒风:“别证不证的了,三更半夜,我这里不招待男客,请你自觉一点马上离开。” 谭少杰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些,眸底有种异样的亮光,他忽然拉住她的手:“栩,能不能…偶尔有一次,对我别那么凶?” 如栩刚滚到舌尖的教训霎时愣愣地卡住,他的口气竟然带了点哀求的意味,还恶心地喊她“栩”?这种亲昵的称呼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他又要捉弄她了是不是?她下意识挺直了腰杆,坚定地挣脱他的掌握,“请不要这么恶心巴拉地叫我,我的态度因人而异,你很清楚我为什么要对你凶。” 谭少杰委屈地撇撇唇角,像个无辜的孩子,再次拉住她的手:“就一次…偶尔温柔一次,不可以吗?” 如栩用力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别心软。不管他今晚受了什么刺激,或是他在借酒装傻,只要惹上他,就不会有好事。多年的来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她该做的是马上赶人。可是,他的手握得那么紧,一副打定主意死不放开的架势,她只好生气地蹲下去,极不情愿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他的眸子刹那间又闪亮了几分,“我喝多了。” 她没好气道:“我看出来了。” “我心情不好。” “之前打你电话时,我也听出来了。” “呵,栩…你真聪明,一直都这么聪明。” “谢谢夸奖,不过能否请你不要这么喊我,真的很恶心啊!” 第8章 渴望呼吸的鱼(2) 谭少杰收回长腿,翻了个身,侧躺在沙发上,深邃黑亮的眼睛专注地望着她。她蹲得累,索性盘腿坐在地毯上,与他大眼瞪小眼。他慵懒地扬起唇角:“不会啊!我觉得一点也不恶心,栩,栩…” 如栩很不配合地立刻做出要呕吐的表情。 他薄薄的唇角扬得更高:“你真可爱。” 不知为何,那个瞬间,她的心脏陡地剧烈跳动了一拍。“你究竟喝了多少酒,满口都是胡言乱语。说话越来越让人头皮发麻。”从小到大,人们对她最多的评语都是“自主、冷漠、顽固、沉默寡言、牙尖嘴利…”总之,什么词儿都有,就是没有“可爱”,这样的形容八辈子都轮不到她。 谭少杰就知道她会这般反应,事实上,她并不擅长隐瞒心事。生气时会将怒火直接写在脸上,开心时虽不会纵声大笑,但清冷的容颜会绽放出一抹独特的光华。他低声地补充了三个字:“也很笨。” 一会说她聪明,一会说她笨,他要敢说自己没喝醉,如栩绝不相信。她不跟一个醉鬼计较,起身想去厨房弄点醋过来,他被迫伸直了手,却牢牢不放开她。 “你需要醒酒。”如栩直言。 “不…我需要有个人陪在身边说说话。” “但是,你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发誓,我知道。”他举起三根手指头,很单纯很天真地发誓。 “唉!谭少杰。”如栩无奈,“要不你告诉我,你打算赖到什么时候才走吧?已经快十一点了。” 谭少杰朝墙上的时钟看了一眼,望向她:“你通常几点睡?” “十二点。” “那我十一点半走,可以吧?” “面对天下第一号无赖,我还有其他办法吗?”硬碰硬只怕会将邻居们都吵醒,如栩暂时作出最明智的选择,也好,她可以趁机询问关于周维安的线索,“我去把取暖器拿出来,客厅里太冷了。” 谭少杰这才放开她。骤然失去他的掌握,她猛然惊觉自己的手原来如此冰凉,他的掌心竟那么暖…她甩甩头,挥去怪异的想法,走进卧室。他抱拢双臂躺在那里,庞大的身躯让沙发显得格外狭小,两条长腿微微曲起,深沉的视线一直紧随如栩走动的身影。等如栩出来,他也已自行拉开沙发上的毛毯盖在了身上。 “你的空调修好了?”他问。 如栩把取暖器摆放在沙发旁边,插上电源, “没有。” 他不觉多了抹笑意:“我以为你舍不得买这个的。” 她斜眼看他:“我没你想得那么小气。” “我以为你有。”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经他长期观察,她是个相当节俭的女人,不该浪费的绝不多花一分。谭少杰不客气地指出这点,看她脸色迅速沉下,马上卖乖,“不过我正打算送你一台呢!当作对员工的福利,没想到你这么积极自己买好了。” 如栩懊恼地咬牙,虚伪,要送干嘛不早说?等她买好了之后才说,马后炮想讨好她,谁不会?她飞快地把电脑把抱了出来,坐在茶几前,脸色逐渐严肃。 “老实说,乔微微的官司,你还打算继续代理吗?” “你打算在深夜十一点,跟我聊公事?”谭少杰双手枕在脑后,视线转移到天花板。 “是的,谁叫你现在在我的地盘,得听我的。”如栩把电脑摆放好,眼睛也不再看他,而是转移到屏幕上。 “你的地盘你做主,是吧?可惜…喔!我喝多了,我会胡言乱语,我还头痛…哎哟!”他抱头皱眉。 “刚才是谁举手发誓说自己很清醒,想找个人说说话的?”大男人出尔反尔,想让人信服太难。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谭少杰抿抿唇,大言不惭地否认,将脸转向沙发内侧,以实际行动表明若是公事,本大爷不愿多谈一个字。如栩来气,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摇晃:“谭少杰,拜托你稍微配合一下,谈公事的时候不要开玩笑!” 谭少杰闭眼不回答,立场坚定。 “谭少杰,谭少爷,谭大少…谭律师!”她喊得喉咙发干,心头冒烟,他没有丝毫反应。 “只要回答我,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做乔微微的代理,说个答案你会死啊?”她的耐心遭遇严重挑战。 谭少杰轻哼一声,不置可否。他眼皮未掀,呼吸均匀,仿若睡着了似的。实则耳朵灵敏,头脑清晰,没有半点睡意。今晚的她已经足够仁慈,没有当场赶他出门,值得庆幸,但如此良辰美景,她非要把公事和乔微微那个女人摆出来,真是大煞风景。 “谭少杰!”如栩最后一句低声吼出来,修养与耐心终于耗尽,“不说拉倒!时间一到,马上给我滚出去!” “哇…我好怕啊!凶悍的女人像是母老虎。”看吧!他总有本事把她气得七窍生烟。如栩在快要控制不住失手掐死他之前,强迫自己扭过头,忿忿地敲 打电脑键盘。她qq在线,发现逸辰竟然也没睡,便欣喜地聊上几句。 “诶!汪如栩。”谭少杰背对着她呼喊,“汪如栩,如栩,栩…” 如栩假装没听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面不改色继续敲打字。逸辰见她发送的表情一张张都是郁闷与抓狂,询问缘由。她简单告知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逸辰马上会意,回给她一个开心的笑脸--“换种角度看,会发现原本所认定的人和事,都可能有所不同。你对谭少杰了解多少?有时候越想躲开,便越是逃脱不了。既然如此,何不勇敢直前,用全新的眼光去看待他?保持冷静淡定的心态往往会有更多收获。” 逸辰的语言充满安慰和指点,如栩一个字一个字细细阅读,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了微笑。天下男人,莫过于逸辰最优秀,他不愧是她偷偷爱慕十年的男子。如栩换了个姿势坐正,快速回应:谢谢,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应该找回自己的冷静与淡定。 逸辰道:我相信你。不过凡事随心而定,不可勉强。为何你在谭少杰面前总会表现出不同寻常? 如栩正要继续回复,胳膊被人从后面一手扯住,谭少杰不知何时坐了身,正伸过头来看她的聊天记录。她心中一恼,迅速把笔记本盖上,回头瞪道:“偷看人家隐私,太不道德了!” 谭少杰立刻反驳:“首先我申明,不是故意要偷看,而是喊你好多次,你都没应声。其次,我根本没看到你跟对方聊什么,只看到你对着电脑傻笑,怕你被不法之徒用花言巧语欺骗。第三…” 话未完,如栩随手抓起茶几上的一只咖喱果塞住他嘴巴,“去你的不法之徒!不法之徒还深夜私闯民宅呢!” “我可没私闯,是你开门让我进来的。”他把咖喱果拿开。 “我也没说你,你是不打自招。” “你刚才跟谁在聊天,笑得那么春-心荡漾?” “喂,不会说话就别开口,乱用形容词只会显得你很没格调!” “是么?我倒觉得自己描述挺精准的。大半夜找你说话的男人,是那位辰少爷,还是大检察官?” “想知道吗?”如栩抱着电脑起身,留下悬念,“喜欢跟本小姐聊天的优秀男人多得很!” 言下之意,还有第三人,第四人?谭少杰看她刚才的紧张表现,薄唇不禁抿紧起来。他欣赏她才思敏捷,个性率真,跟伶牙俐齿的女人斗嘴也是种乐趣。多年来,身边女人不 少,但她们见到他不是投怀送抱,就是故作姿态。唯有在如栩这里感觉不一样,即便她讨厌他,漠视他,排斥他,他依然觉得轻松自在。不过,懂得欣赏她的男人显然不只他一人,这一点让他觉得很不爽! 如栩放弃了跟他交谈公事,准备把客厅借给他休息,自己进房间跟逸辰继续话题。反正十一点半时间一到,她要出来赶人。 谭少杰盯着她的背影,大声道:“不是想知道周维安的事情么?那就马上过来!” 如栩脚步停住,半信半疑地转身:“你愿意跟我谈正事了?” 他点点头。 “不会因为喝醉酒而胡言乱语,不知所云?” “大小姐,我只喝了一杯白兰地而已。” “那么,对于乔微微和周维安的事,你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谭少杰不悦地挑高浓眉,恶声恶气道:“要不要听?不听拉倒!” 如栩飞快跑回沙发前,这一次她在茶几的另一方向席地而坐,与他面对面地重新打开电脑。他要再想偷看什么,可没机会了!她长话短说,直接道:“你我都清楚,这件案子你退出的话,对我怎么打胜仗不会有实质影响。反倒是你参入其中,不但增添我的麻烦,还会让乔微微产生质疑。你也不希望我们事务所受到影响吧?” “ok!你的意思,我很明白,就是让我主动退出嘛!好,没问题。”谭少杰很干脆地答应下来。 如栩高兴不到三秒钟,他不紧不慢地泼下冷水:“你可要想清楚了,万一你最后输了,可不要怨我没帮忙。” 这孩子真不可爱!少说两句风凉话会死一样。如栩犯不着给他好脸色,冷声道:“我不追究你隐瞒跟周维安的关系,先请你告诉我,对周维安和乔微微的事,你知道多少?” 谭少杰撇撇唇,慢条斯理道:“之前我已经表达过了。维安不是那种刻薄的男人,他的确婚姻出轨,跟乔微微走在一起,但是他从没有亏待过乔微微。最重要的是当初是那女人主动接近维安,因为她知道以维安的身份和地位,可以带给她什么。” 如栩把他的话记录下来后,直视他的眼睛:“周维安能带给她什么?足够的物质还是稳定的婚姻?你说的内容应该是周维安的片面之词吧!乔微微你我都见过,她不是那种贪图享受的虚荣女人。” “你怎么知道?我说过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这个道理不用你 教,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直觉这东西并不可靠!” “但是男人的片面之词更不可靠,尤其是一个背叛婚姻、背叛妻子的男人!周维安的人格与诚信值得怀疑,我绝对有理由相信,他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和利益而撒谎,包括欺骗你。”如栩又将资料里的记录迅速浏览一遍,抬头道,“乔微微把他们相识的经过说得很清楚,包括那枚戒指的去向。她说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已亲手还给周维安,可惜没有人证,周维安存心抵赖她也没办法。” 谭少杰懒洋洋地把玩着手中那只晶莹的咖喱果,“没有人证,同样也证明不了周维安说谎,也许是乔微微抵赖呢?” 如栩的目光逐渐犀利:“你始终在帮周维安说话。” “你可以一意孤行地全然信任乔微微,我为什么不可以完全信任维安?我跟他从小认识,很了解他的性格和作风,他不会主动招惹哪个女人,更不会为一点财物而跟女人对簿公堂。几十万一百万可以打发一个女人的话,他还给得起!” “这就是你们男人的思想吗?喜欢的时候可以送克拉钻戒,嫌弃的时候,以为可以用钱财来打发。事实是乔微微不稀罕他的钱财,坚决要把他虚伪的本质揭露,所以他才害怕了吧!” “注意!不要以偏概全,不要对所有的男人做人身攻击。本少爷目前为止还没对哪个女人送给钻戒,她们跟我分手时得到补偿也很开心。”谭少杰很得意,情场里要混得如鱼得水,是需要技巧的。 “你转移话题了。”如栩隐藏住不屑的情绪,“我会参考你刚才说的,具体相关我会再跟乔小姐讨论,不管怎样,她请我来就是为了胜诉。” 谭少杰轻轻眯起眸子,定定注视她:“如果最后事实如我所言,你还会站在乔微微一方吗?” 如栩一愣,皱眉道:“真相由警方调查,而我会坚持职业使命,维护我当事人合法权益。”至于他,一个常游走在法律与道德边缘的家伙,不直接给人打官司却常干预下属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跟她谈这个?两人话不投机,似乎不宜多谈。 谭少杰打了个哈欠:“不说了,没意思。我要睡觉。”他把被子拉开裹住自己,闭眼。 如栩瞄了瞄时钟,提醒道:“离十一点半只有十分钟了!” “不是还有十分钟么…”语音急速降低,口齿变得含糊,面容充满倦意。 她难以相信有人会在顷刻间入睡,是假装的 吧?怔怔地望过去,他的五官真俊,怪不得那么多女人趋之若鹜。不过,她不会喜欢虚有其表的男人。逸辰问她对谭少杰了解有多少?说她对谭少杰为何总表现得不同寻常…答案她也不知道,可能生命中没有其他人像谭少杰这样死缠烂打吧! 转眼,十分钟过去。 谭少杰一开始睡得安宁自在,不知何时他双眉微微蹙起,眉宇间多了抹痛苦之色。 如栩喊他:“你该起来了。时间不早,我也要休息了。”没反应?她只好推推他,再喊他的名字,结果他的反应是翻身背对着她,不予理会。 “谭少杰!别想故技重施,赖着不走!” “别吵…让我多睡五分钟…” “不行!”她上前拖起他的胳膊,好重,手脚怎么这么长?身体怎么这么结实?拖也拖不动。 谭少杰残留着几分醉意,迷迷糊糊地反抓住她,用力一扯,她跌入他的胸膛。有力的双臂迅速圈拢,将她困在怀抱里。如栩脸蛋迅速发热,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与男性气息交融,刺激着她的呼吸。她手忙脚乱想爬起来,他稍微使劲,她便动弹不得。 “喂…” “乖乖的…好吗?”他没睁开眼睛,乌黑的眼睫闪动,口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我很反感这样的你,知不知道?” “恩…”他知道。 这时,扔在沙发角落里的手机响了。如栩略一抬头,随即被他将脑袋压下,继续靠在他的胸口。“你电话啊!”她推他,他厌烦地拧拧眉头,压根没接答的意思。电话不放弃地继续响,她只好努力伸长胳膊,好不容易把电话挪了过来。屏幕显示一个奇怪的名字,她低声念道:“想--念?” 话刚落音,谭少杰身躯倏地紧绷,猛然睁开眼睛,双手不客气地推开身上的人。如栩不备,咕咚一声跌落到地上,痛得屁股发麻。他利落地翻身坐起,一把夺过电话,脸色冰冷难看:“谁让你接我电话的!” 如栩硬生生地呆住,他吃错药了,不可理喻,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凶神恶煞。之前的气氛全然打破,她飞快地爬起来,以更冷更狠的口气道:“谁接你电话了!你给我马上走人!” 谭少杰眉心打结,看了她一眼,抓起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 如栩跌坐在沙发上,心底堵得慌。这夜,她没睡好,想了许久都猜不到他电话里存的“想念”代表谁?为何会让他 情绪陡变?后来,她拿起床头的《爱情防御总攻略》翻看,复杂的心绪才缓缓冷静。她决心,以后再也不让谭少杰踏入自己的家门。 心里始终念着乔微微的案子,如栩提前恢复工作,第二天准时上班。不过,她没有见到谭少杰,他像凭空消失一般,一连几天都没到事务所。如栩乐得自在,只是每次路过谭少杰办公室时,会不由自主往里瞟上一眼。 乔微微来过一趟,告诉她已跟谭少杰联系过,不再委托他为代理人。 如栩再次询问关于周维安的事,乔微微的言辞跟以前一样,再三强调自己的无辜。这一次,她提供了更多的旁证,有跟周维安的亲密合影,甚至找到了曾经跟他去某酒店的开房记录。最让人兴奋又意外的是,她说生日那天收到戒指时,有个服务生送红酒进房间,应该有听到周维安赠送戒指时所说的话。可惜,该服务生不巧刚回老家,她正在努力联系对方,希望能赶在举证期限前找到人。 “汪律师,我不会放弃,不会任人冤枉,因为我希望法律能保障我们弱势群体的利益,不要成为那些有钱有势者欺负人的工具。” 乔微微虽是人家婚姻中的小三,但如此一番义正严词的话,如栩被激得正义感高涨,信心更足,如果服务生再出庭,胜诉就更有把握。 离开庭的日子越来越近,检察官韩琛突然约如栩一起吃饭,她十分意外。连续数日,她都忙得没有停歇过,如今被人邀约,直觉地想要推却,但随即想到母亲苦口婆心的劝导,不禁改变主意答应下来。 母亲说:小栩啊,你年纪不小了,碰到合适的对象不要挑三拣四,早点结婚生个孩子,趁着妈妈还年轻,可以帮你带一带。那个姓韩的检察官条件真不错,你应该多跟人家处一处。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妈知道你们年轻人谈恋爱讲究感觉,可感觉只是一时的,那东西能当饭吃吗?多少夫妻都是刚开始看不对眼,相处久了自然而然会产生感情,这种日久生情才比较可靠。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性格相配,多了解、多包容… 第9章 渴望呼吸的鱼(3) 如栩对韩琛谈不上心动,但正如母亲所说,她不可能一辈子不嫁。既然跟逸辰没有希望,总要屈服于现实,给自己一个新的机会。她对着镜子挤出微笑,化了个简单而精致的妆容,换上新买的冬裙,外套一件系腰带的风衣优雅地出门。 韩琛是个出类拔萃的男人,足以用年轻有为来形容。不过他其实跟如栩的成长经历很相似,出生在普通的家庭,没有非富即贵的背景,没有可以依靠的亲朋好友,从小开始,每一分成就都是靠自己努力得来。之前如栩只跟他见过两三次,但印象还算深刻。他为人谦逊,举止得宜,说话做事都有分寸,见到如栩时表现得极有绅士风度,这让如栩悄悄给他多打了几分。 经过这次刻意留心观察,如栩发现两人的共同爱好不少,他们都喜欢吃微辣的食物,喜欢中餐的小炒,喜欢悬疑推理的电影。一顿饭下来,他们聊得挺愉快,不知不觉谈到了乔微微的案子,她很真诚地询问韩琛的意见。 “目前的情况是周维安在他老婆的坚持下,作为原告起诉乔微微,他们手里握有乔微微亲口承认索取钻戒的录音。唉!可惜我们还没有联系上那名酒店服务生,另外如果能证明乔微微是被对方故意刺激诱导,才说出那番并不符合事实的话就更好了。我相信乔微微是事件的受害者,韩琛,你有什么看法?” 韩琛笑道:“你不是说已经有比较充足的旁证么?即使找不到直接证据,以汪律师的才能定会获得最后胜利。” 如栩感激地举举杯:“谢谢。我会尽力而为,不过法院已经排了期,下周就开庭。” 韩琛对她的工作态度十分赞赏:“我相信你。你很敬业,很出色。” “呵,哪里呀!都是份内应该做好的事。”被人称赞难免开心,如栩展露难得的笑容,不由定定打量起韩琛。他或许不是英俊潇洒,但一看就属于诚恳稳重型,跟谭少杰那副天生的邪痞模样截然不同,若是她母亲看到,一定会说跟这种长相四平八稳的男人结婚才放心。 “汪小姐真谦虚。我买了两张电影票,是美国新出的悬疑大片,一起去看吧!” 如栩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老实说,跟韩琛在一起相处,感觉不算糟糕。 餐厅的楼上就是影城,他们搭乘扶手电梯缓缓直上。两人并肩不时交谈,如栩面容含笑,突然感到旁边传来两道尖锐的光芒,抬头一看,霎时愣住。冤家路窄太有道理了,对面往下的电梯上站着谭少杰。他的面庞不见半丝喜色, 冰冰冷冷。手里挽着个时髦女郎,脸蛋漂亮,身材完美,修长的双腿包括在紧身皮裤里,十分引人注目,连韩琛都忍不住朝那边看了两眼。 “你认识吗?”韩琛察觉谭少杰投射过来的异样目光。 如栩只觉得被盯得头皮微微发麻,笑容僵硬,含糊应道:“恩。” 韩琛对上谭少杰的眼睛,隐约感受到对方的不善,猜测道:“他不会就是周维安吧?” 不知怎地,听到这句问话,如栩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是。” “他看你眼神不对劲。”男人有男人独特的直觉。 “恩。”如栩笑完,恢复冷静,“他是我的顶头上司,事务所里有名的游手好闲之辈,整天不务正业,专业素养低下。因为我不会吹牛拍马阿谀奉承,更不会花枝招展投怀送抱,所以他每次看到我都这副不甘的样子。” “呵呵。我知道了,原来他就是谭少杰。” “有的男人太自以为是,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可实际上,除了出生比一般人优越些,那种人无半点可取之处,只会让人鄙视而已。” “呵呵。”韩琛又笑了起来,若有所思地注视她,“你不像是对他人评价如此刻薄的女人。” 如栩惊觉失言,要让谭少杰知道自己在背后如此说他,不气晕才怪。可是,她说得有错吗?他一连旷工几天,事务所有事也找不到他,原来是忙着泡女人,难道还要夸赞他吗?面对韩琛好奇的探索,她低头掩饰:“不好意思,长期处在被压迫状态,一时有感而发,让你见笑了。” 电梯上升到尽头,如栩没留意脚下,差点摔倒,幸好韩琛伸手及时扶住她:“小心点。” “噢…谢谢。” “呵呵。电影还有十几分钟,我先去买点吃的。”韩琛让她在影城门口等候,排队去买饮料和爆米花。 如栩观看起身边的电影宣传海报来。一道高大的阴影无声靠近,站在她的身边,她正侧着脑袋,认真地阅读一幅海报上的内容介绍,脚步挪动时,一头撞到对方的胸膛。“啊,对不起…你?谭少杰!”她睁大眼睛,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冒出来。 谭少杰挑起笑,暗含冷意:“汪小姐,一看到我就投怀送抱,让人受宠若惊啊!真是难得,难得!” 如栩迅速站直身子,退开两步保持安全距离。他明明刚才下楼去了,那位模特女郎呢?为何他又神出鬼没前来 破坏她的兴致?谭少杰看出她的心思,慵懒地抱臂而立:“就只许你们看电影?听说今天上映美国新片,我也来看看。” “哦。”如栩淡淡地应了声,见韩琛端着两杯可乐和爆米花出现,她跑过去接过,不经意提高了声音,“谢谢啦!电影快开场了,我们马上进去吧。” 韩琛看了谭少杰一眼,“这么巧,又碰到你的上司。” “恩。”对谭少杰的事不愿多提,如栩接过爆米花,心情复杂。长这么大,相亲的次数有限,跟人正式约会的次数更有限,经常在电视剧和影院门口,看到人家情侣在一起,女的总会一手拿可乐,一手抱零食,就像她此刻这般。她以前会悄悄感叹,也会暗暗羡慕,想不到今日自己也成为了女主角,只不过带给她这种体验的人是韩琛,最重要的他们不是情侣。 韩琛没错过她的细微反应,笑道:“走吧!” 影院里光线黯淡,幽闭的空间里回荡着电影激烈的声音,如栩睁大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屏幕。看电影是她的最大爱好之一,尤其碰到紧张刺激的画面,她会不由自主全心投入,整个思绪都沉浸在剧情里,时常忘记周遭的一切。所以,她不知道正坐在自己身后的是谁? 谭少杰靠在椅座上,环抱着双臂,旁边的女伴靠在他肩头,他没什么表情,目光只专注地落在屏幕上,对她不予回应。终于,女伴似乎累了,闭上眼睛慢慢睡着… “要不要吃?”如栩抱着大桶爆米花,吃到一半时才想到向韩琛递过去。 韩琛笑得温和:“专门买给你吃的。” “哦,谢谢。”她的视线不由地在他脸上多停留了一秒,不好意思地坐正身子。 “刚才看到你的上司也进场了。” “是吗?工作之外的事跟我无关。不过真是浪费,今天的电影他们那种人未必能看懂其中的精彩。”如栩没有四处张望谭少杰的位置,他的事确实跟她无关。 谭少杰漆黑的双眸异常暗沉,不知是否剧情的缘故,他浓眉微簇,下颌紧绷,整个人都处于隐忍的状态。一直到电影落幕,神色都不曾缓和,推开身边的女伴,冷声提醒:“起来!好梦该醒了!” 如栩听到这道熟悉的嗓音,猛然转身,脊背上莫名起了一层寒栗。这么说,谭少杰一直就坐在身后,那么她跟韩琛说的话,他可能都听到了?听到就听到,有什么关系!她昂起下巴,朝谭少杰公式化地打了个招呼,回头问韩琛:“今天真开心,还 有其他安排吗?” “有啊!只要你肯赏脸,我们可以去江边吃宵夜。” 谭少杰突然介入他们的对话,“她恐怕不能跟你宵夜。小栩,你似乎忘记了,今晚我们约好一起讨论乔微微的案子。” 如栩皱眉:“我什么时候…” 谭少杰飞快打断她:“你什么时候跟检察官再约都可以,但因公忘私总不大好吧?我白天见过了周维安和他老婆,不想知道有什么新消息吗?” 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如栩陷入犹豫,韩琛从后面拍住她的肩:“那个案子下周就要开庭,你还是先跟谭少爷去吧!我们下次再去吃宵夜。” 谭少杰森冷地瞥向那只手,薄唇缓缓抿起。从头到尾被忽视的美女可不满意了,抱住他的手臂娇嗔:“杰,你明明说好今天晚上要陪我的。”他瞬间扬起邪魅的笑,旁若无人地轻刮她的脸颊:“乖,改天再陪你。” 美女跺脚:“人家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的,你怎么可以让人家失望嘛!” “不懂得进退的女人,也同样会让我失望喔!”谭少杰抚摸她秀丽的长发,眼中已没有笑意,“你自己回去,不要耽误我的正事。”美女立刻变成一只温顺的小猫,抱住他磨蹭了几下,不舍地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随后踩着风情万种的猫步离开。 如栩不懂,那些女人到底是什么心态?拿青春美貌换取这种大少爷的一时青睐?在他面前如宠物一般,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她们的自尊放在哪里?谭少杰突然环住她的肩往怀里带,对韩琛摆摆手:“检察官同志,那下次见啦!” 韩琛望着他占有性的姿态,不禁愣住,满心疑惑。 如栩被他一路带到了车上。她看见韩琛还站在原地发呆,使劲推开他:“谭少杰,我跟你前世有仇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非要做得这么过分,存心要让别人误会是不是?” 谭少杰满不在乎地讥诮道:“怎么地?他刚才也抱过你,你怎么不怕人误会?” 如栩红了脸:“胡说,他哪有抱过我?你信口雌黄,毁我清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韩琛跟自己有身体接触,手都没碰过,倒是做贼的喊抓贼,她每次碰见这位谭大少,他身边都是不同的女人,刚才还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热… 谭少杰露出习惯性的邪笑:“说得太严重了吧!揽揽肩就是毁你清誉,那我这样呢?”他猛地侧身俯下头去,略带凉意的薄唇牢牢捕获住她的。 “唔…”如栩拍打他。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顺势吻得更深。她快要缺氧窒息时,他才放开她,深眸里蕴含一股幽暗的风暴。如栩气喘吁吁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愤怒地抬手挥过去一巴掌。 声音在狭小的车子空间里格外响亮,谭少杰摸摸发痛的脸颊,不气反笑:“一巴掌换一个吻,咱们算扯平。” 如栩抹去唇上的气息,抬眼,发现韩琛竟然还在原来的位置看向这边,她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想必都看到了,会怎么想? “别生气,我是在帮你考验他。如果他真喜欢你,就不会眼睁睁看你被其他男人夺走,并且会想尽办法得到你。” 歪理!谬论!她要下车! “我们打个赌,如果他因此放弃了,你从今以后不许再见他。” “你没资格跟我打这个赌,卑鄙小人!”她咬重字音。 “反正如果谁敢碰我喜欢的女人,我会让他付出相当的代价。”云淡风轻的语气里透露着坚决狠厉,谭少杰撇撇唇角,发动引擎,微红的脸颊上缓缓浮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车子停在豪宅前,谭少杰住的地方。 如栩坐着不动,“有什么话在车上说就好,周维安夫妻那边有什么新消息?” 谭少杰跳下车,绕过去主动帮她拉开门:“上去坐坐,喝杯热茶暖身,先放松心情,我们再慢慢谈。” “我不会上去的,你别白费心机了!” “诶,大小姐,我只是请你喝杯热茶而已,又不是烈酒加迷魂药,你那么紧张干嘛?”谭少杰亲自为她解开安全扣,握住她手臂,“喏,别说我欺骗威胁你啊,车上空调不好,空气不好,本少爷心情自然也不好。心情不好就会忘记很多事情,比如说一些恰好对你有帮助的重要线索,我可能会…” “闭嘴!”如栩受不了他满嘴冠冕堂皇的虚假理由,忿忿下车。 他的房子--她只来过一次,唯一的一次,距今将近两个月。那晚,该死的谭少杰以工作为借口,害她在寒冬腊月里昼夜加班,连口水都没给喝,他则躺在舒适的床铺里酣然大睡。 两人出了电梯,她站在门口,死死盯着那扇门。 谭少杰将钥匙收回兜里,疑惑地打量她:“我家大门得罪你了?瞧你这目光,快要把它瞪出两大窟窿了。” 如栩拧紧眉心:“那天早上离开时,我对自己发过誓,绝不 要再踏入这里半步!免得受你欺压和折磨。” 他咧嘴笑了起来,“要解决这个问题还不简单?”说完利落地把她拦腰抱起,一脚踢开门,大步走进屋子。如栩怔怔地望着他,这样不算违背誓言吗?被他扔在沙发上,好一会才头脑恢复清冷。 两杯热茶冒出丝丝白雾,谭少杰在谈到周维安夫妇时表现出鲜少的严肃:“乔微微说有酒店服务员可以作证?如此重要的线索为何没有早说?” “她之前没想到。怎么,周维安是不是怕了?” “看来,我们都有点小瞧那个女人了,竟然还有这一招。” “你话里有话,连证人都不相信么?你好歹也是持有法律职业资格证的人,为何不能用冷静理智仔细地想想,这件case上你偏执过头了!” “我偏执没关系,负责打官司的是你,你不偏执就成。”谭少杰品味着舌尖的茶香,黑眸多了份深思。 如栩喝下一大口茶,“下周开庭,我只想问你,周维安有没有打算撤诉?” 谭少杰不慌不忙收走她的杯子,“你还是喝杯红酒比较好,晚上可以安眠。” “我在问你呢!周维安胜诉的机率越来越小,他到底怎么想,非要把官司打到底吗?这样对他做没有好处。” “用不着你担心,维安自有主意,被人反咬一口的滋味并不好受。倒是你,明天不如找个机会劝告乔微微,执意将事情闹大,结果只会害到她自己。我想…”他顿了顿,“这是维安给她最后的机会。” 如栩忍不住嘲讽地笑了,她站起身:“我明白了,周维安说得真好听!明明自己害怕败诉,人格声誉尽毁,却还要假装正义善良地劝乔微微放手。呵呵,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跟你讨论此事,直到官司胜利之后。” 一星期后,开庭前半小时。如栩拎着黑色公文包,与助手走进法院,一切准备妥当,她胸有成竹。 昨夜乔微微特意提了大堆礼物到公寓拜访过她,愁容满面-- “汪律师,你能帮我胜诉的吧?这几天周维安找我,连你们的谭律师也约过我两次,劝我放弃,希望庭外和解。” “讼诉是周维安提出的,要撤诉也是他的事,他主动找你是因为他怕了。谭律师又是什么身份劝说你?乔小姐,你都不用理会,只要坚定信心就好。” 得到保证,乔微微破涕为笑地离开,如栩对着昂贵的礼物,心情反而沉重。谭 少杰一再介入此事,他心中到底有没有一把道德标尺?乔微微是明显的受害人,失去身心,还要赔上尊严和名誉,他一定要这样是非不分吗?她明明对他厌恶至极,听到此事仍有说不出的失望。 开庭,周维安脸色异常沉重,尤其是周太太看到乔微微时,眼珠子快要瞪出来,既憎恨又鄙夷。谭少杰坐在听众席上,宛如戴上一张严肃冷漠的面具,锐利的视线直直落在如栩身上。 双方律师进行辩论时,如栩信心十足,言辞犀利,将对方的举证一一驳回。 酒店服务员出庭作证--“乔小姐生日那天,我送红酒进房间时,正好看到周维安先生赠送戒指。当时的气氛温馨甜蜜,周先生面带笑容,看上去很深情…我还在心里悄悄了祝福了几句。” 录音方面鉴定结果--录音无剪接痕迹,但乔微微的声音显得情绪激动,疑似被人故意激怒。 乔微微也在被告席上陈述了当日跟周太太碰面的全过程。 如栩起身,冷清清晰地总结陈辞:“身为被告代理,本人在此发表两点辩论意见:一关于电话录音。经过刚才的法庭质证,事实已经非常明显,录音内容是被告人在对方诱导下做出的不真实的陈述。当日,原告太太找到被告,对被告进行了极其恶劣的人身攻击,两人也有一定的肢体冲撞。被告在气愤之下,为反驳对方才出言相讥嘲讽原告是妻管严,因受威胁而送钻戒的事实。因此,该证据的真实性不予认可,应当予以排除。” “另外,关于钻戒的去向,不是本案争议的焦点,因被告有足够证据证明的原告自愿赠与戒指,被告也已经接受了该赠与,那么,赠与关系已经合法成立。无论被告是否归还戒指,都对本案没有任何影响。因此,本代理人不再赘述!” 第10章 渴望呼吸的鱼(4) 走出法院,如栩舒了口气。连续数日阴沉寒冷的天气,仿佛在这日也有转变,淡淡金光自阴云背后透出,照亮她的脸庞。她含着微笑,自信中有抹骄傲。又赢了一桩官司,虽然辛苦,但喜悦不言而喻。星座运程上说她今年会遭遇小人,让事业阻滞,目前看来小人功力不够身后,她的事业又迈进新的一步。 谭少杰来到她身后,望着远方的云彩,沉声道:“打了胜仗,开心吧!” 如栩心情正好,暂时不计较他以前所做的事,“意料之中的事。倒是你,周维安败诉,你不去安慰他?” 谭少杰扬扬唇角:“我还是比较喜欢陪你一起去庆祝。走吧!要去哪里?” “谢谢,我已经约了人。”还她上次欠下的债。 “姓韩的?”他直觉地眯起眼眸。 “他叫韩琛。”她一本正经地纠正。 “管他什么琛,你今天不许去。”谭少杰挡住她的步子。 如栩看看手表,朝路口方向望去,韩琛的车正好驶过来。“如果不想让我对你的厌恶继续加深,就请多点仁义之心,不要破坏我现在的好心情。” 谭少杰挺拔的身躯丝毫未动,几分讥诮:“好啊!你这么有仁义之心,不如帮我把心情happy起来。” “那是你的事,我没义务帮你。拜托你大庭广众之下不要拉拉扯扯。”她拍开他伸过来的手。他邪笑道:“又怕姓韩的误会?上次他该看的全看到了,不该看的也看到了,今天还敢出现,算他够胆!” 如栩跑到路口,朝韩琛猛招手。韩琛跳下车子,很绅士地替她拉开车门,但是,他的视线与谭少杰眸中的幽幽冷光对上后,不觉僵住了笑。“谭律师,你也在啊!”礼貌是他的优点。 谭少杰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斜斜地瞥了眼他的车子,皮笑肉不笑:“检察官看上去很闲嘛!两位今晚要去哪里浪漫啊?” “呵呵,上次跟汪小姐约好的,去江边用餐。不过眼下时间还早,我想先陪她到处逛逛。”不得不说,自相亲以来,韩琛对如栩很有那种感觉,他也衡量过各方面条件,觉得她十分适合自己。可惜,如栩如同冰山美人,以前对他的多次邀约都以工作忙碌为由推脱了。上次好不容易约到她吃饭看电影,没想到最后谭少杰会杀出来…若说谭少杰跟如栩只是普通上司跟下属关系,他绝对不信。但让他轻易放手,他也不会! 如栩赶紧上车,“走吧!” 谭少杰却一手拉开后面的车门,兀自坐进去:“韩检察官,我也想去兜兜风,顺便到江边用餐,可以跟你们一起么?” 当然不可以!他没脸没皮,还敢问可以么?偏偏,韩琛好脾气地答应了:“好啊,人多热闹!” 如栩的脸蛋霎时垮下去,一时又看不懂韩琛的意思了。哪有人约会愿意带个超级电灯泡的?他明明可以拒绝。 谭少杰笑着靠近她的椅背:“小栩,你不会介意的吧!赢了官司,多个人帮你庆祝,不用对我太感动哟!” 如栩抓紧安全带,狠狠眯眸。好,她忍! 有句话叫作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人与人之间可以适用于同等理论,谭小人跟韩琛放在一起,什么风范气度都有天渊之别。此时此刻,如栩突然觉得韩琛心胸宽广,耐心包容,是个难得的绝世好男人。 车子来到江边,顿觉视野开阔,只见江面波浪翻滚,水天一色,气势磅礴,不过天寒风大,冷意袭人。 韩琛拿出一件紫色的羊毛披肩,如栩惊讶道:“咦?你怎么会有这个?” 他帮她披上,“你说要来这里看江景,我就特意准备了它,怕你冻着了生病。” 如栩感激地将披肩拉紧,“谢谢,你真体贴。” “咳咳!”两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声在旁响起,谭少杰背靠在江边护栏上,寒风吹乱他的发,那张菱角分明的面孔平添了几分桀骜。“是喔!韩检察官,现代男人很少像你这样温柔细心,我要是女人,真想马上嫁给你。” 韩琛笑道:“可惜谭少你不是女人,呵呵。” 谭少杰道:“啧,没关系,我们小栩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呢!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嫁给你。” 如栩差点因这句话喘不上气来,悄悄侧身,自背后伸出一只手去,摸索到谭少杰的胳膊,用力捏了一把。谭少杰面不改色地含笑,稳稳握住她这只自动送上门的可爱玉爪。 糟糕!被抓住了!她动一动,手想缩回来,他似乎没打算放开。她暗暗咬牙,再缩一缩,他还是不放。她只好不着痕迹地慢慢往后退,又背过另一只手去解救自己。天呐!韩琛就站在他们旁边,她这副怪异的姿态,千万不要让韩琛看到,否则…否则太难堪了。 谭少杰稍微使劲,她脚步不稳地跌落在他的胸口。随即,耳畔传来他微热的呼吸,“小栩,你还没回答呢!现在感觉怎么样?” 问 得一语双关,如栩只感觉懊恼、后悔、沮丧加憎恨!韩琛看过来时,她脸颊发红,又窘又恼,笑容僵硬,不过有个词叫“急中生智”,她故意装作随意地挪开步子,然后崴脚似的摔向谭少杰那边。真是很不巧哟!高跟鞋十分准确有力地踩到了某人的脚上。 “你…”他吃痛地放开手。 “哎,真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的。”如栩终于摆脱他的掌握,立马退开。她提醒自己要牢记,以后得跟谭小人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以策安全。 谭少杰痛完,似笑非笑盯着她:“看来你对韩检察官感觉不错,两个人站在一起挺相配的。” “多谢,至少比站在某人旁边好!”如栩微微侧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跟韩琛并肩靠在一起。心顿时有些发慌,但此时马上拉开距离似乎又显得不给韩琛面子,于是顺手指向远方,“你看,江面上的是货船还是渔船啊?” 韩琛笑答:“货船或客船,渔船没那么大。” 她吐了口气:“噢…” 谭少杰对她有意转移话题并不配合,她想逃避,他非要谈个明白彻底。“人与人之间很讲究缘分的,不过有的男女相遇是良缘,有的却是孽缘。你跟韩检察官属于哪种呢?” 他要让她难堪是吧?如栩转向他:“多谢谭少爷关心,我倒觉得不管什么女人跟你在一起,都是孽缘。” “是么?那你呢?你跟我在一起…” “别胡说,我哪有跟你在一起!”她要肺炸。 “呵,你这么紧张啊?韩检察官不是会随意猜忌的人,不会误会我们什么的。”谭少杰又露出那种很欠扁的笑。 如栩当场脸上掉下三条黑线,她其实并不怎么在乎韩琛的想法,但让人误会总是不好,尤其是把她跟谭少杰联系在一起。事关面子,谁不想维护?姓谭的再敢胡说八道,她会让他死得很难看,或许直接把他推进江里泡澡喂鱼,是个不赖的主意。 韩琛开口:“我的确不喜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意猜测,妄下论断。小栩之前跟我提过,谭少是她的上司,人很幽默。今日一相处,果真如此,呵呵。”他对如栩的称呼自发地从“汪小姐”变成了“小栩”。 谭少杰忽地一把将如栩拉进臂弯,大刺刺地环住她的肩:“说得没错,平时我跟小栩开玩笑习惯了,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勾一下肩,搭一下背的,韩检察官不会介意的哈?” 韩琛的目光闪了闪:“ 谭少杰的女朋友跟别人勾勾肩、搭搭背,不知是否会介意呢?” 谭少杰按住如栩的脑袋,恶劣地揉乱她的长发,一脸大方道:“不会,当然不会啦!话说我身边的女朋友挺多,个个都是脸蛋与身材的完美结合,谭检察官要是喜欢,我一点也不介意。” 如栩将自己的头发从他手指里解救出来,“韩琛才没你那么肤浅。” 韩琛的视线在他们脸上扫过,“谢了,我还是比较喜欢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子。” 如栩不由地望向他。 这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谭少杰放开她时,手指正好勾落她身上的披肩。冷风吹起一团紫色,高高飘扬,披肩在空中盘旋了两下,竟然悄无声息地飘落。如栩着急地伸手去抓,可惜护栏挡住,她根本够不着,只能眼睁睁瞧着披肩飘落江面。 “小心。”韩琛担心地扶住她。 “这…”如栩有些心疼,这块披肩一摸料子就知道是上等货色,应该价值不菲。她震怒地上前揪住谭少杰,“你是故意的!” 谭少杰俯视她气得微鼓的双颊,举起双手:“不,我是无意的。那么心疼一块披肩,回头我送你一条更好的。” “我才不稀罕你送的!”做错事不会道歉啊?是不是故意的,他自己心里很清楚,韩琛没跟他计较可见多么有气量。 “那你是很稀罕韩检察官送的了?”谭少杰眯眸反问。 如栩的手指紧握成拳,只差没挥出去,世上怎会有这么没礼貌的人? 天空逐渐阴沉,云层背后的金光悄然消失,浓云满天。江上突然又起大风,她瑟瑟地打了个寒颤,真感觉冷了… 韩琛的脸上瞧不出多少情绪,他总是笑得温和:“呵呵,一件披肩而已,捡不回就算了。风大,我们不如去餐厅里坐着再聊吧!” 如栩抱住自己的胳膊,转身往回走。 谭少杰眸光深沉瞄过她的裙子,凉凉道:“你这叫爱得俏,冻得叫。天寒地冻穿这么少,给谁看哪!就你这身材,穿再少也没什么看头。韩检察官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美貌与智慧你一样都没有,还是早点回去替我工作好了!” 别期望从这张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他一直都这么过分! 如栩头也不回地向车子走去,她没心情吃饭了,打赢官司的喜悦到此时消失殆尽。身后的两个男人却在不动声色间,眼神有了好几次交锋。 第11章 渴望呼吸的鱼(5) “小栩是我们事务所有名的冰山美人,也是朵带刺的玫瑰花。韩检察官想要追求她,得多做点心理准备。” 话说得这么好心,韩琛怎么觉得听上去有股掩饰不住的酸意呢?他一手拍上谭少杰的肩,“多谢提醒,冰山美人与带刺玫瑰,无论哪种有具有十足的吸引力,何况是二者兼具。呵呵,这样的女人怎能不让人心动呢?” 谭少杰嘴角微微垂落,“冰山没那么容易融化,带刺的玫瑰也不是想摘就能摘。检察官大人最好想清楚了,免得到头来被刺得一身伤。” 韩琛停住脚步,“谭少,我们俩明人不说暗话。你对小栩有意,也喜欢她,想追求她吧?” 谭少杰挑高俊眉,摸摸自己挺直的鼻梁,不置可否:“把这句话说给她听,保管给你评个本世纪最佳幽默奖,呵呵。” 两个男人到底在磨蹭什么?风很大,真的很冷诶!如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努力挺直腰杆站在避风处等他们。 韩琛提前预定了一家法国餐厅,如栩走进去暗惊,又有些感动,他如此招待自己不仅要花心思,还得花银子呀。谭少杰不请自来,混吃混喝,她都替他羞愧。 侍者最先送上面包和浓汤,如栩一边用小汤匙搅汤,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俩刚才聊了什么?” 韩琛笑笑:“没什么,谭少问了我几句工作方面的事。”他体贴地将装黄油的小盘子推到她面前。 谭少杰会没事谈工作?她深表怀疑。 “除了工作,男人之间有很多话题可以聊,比如说女人。”谭少杰将面包涂上黄油,直接递给她,“所谓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人,韩检察官问我感不感兴趣。呵呵。” 原来他们真在谈论自己!如栩向来以“静坐常思己过,闲聊莫言人非”为座右铭,想到自己成为两人背后议论的对象,心生反感。一定是谭少杰了,只有他这种卑劣小人才喜欢说三道四。她冷冷看了一眼抹了黄油的面包,没有接过。 谭少杰不以为意地扬扬唇,面包一口塞进自己嘴里。就她那点小心思,他一眼都能看穿,自在地喝完汤,抹抹唇,开始正式发言。 “汪大律师,看你那副表情,难不成你以为我跟检察官说你什么了?你放心,我这个人吧,嘴巴是不会积口德,但是一般喜欢在背后夸人,当面的话--有意见自然是当面指出来啦!再说像你这么百里挑一的好女人,哪有什么毛病可以让人家说呢?对不?” 牛扒正好送上来,如栩低头,冷冷地切着盘子里的肉。哼!他这么说,她一点也不信。她看得出来,他也讨厌自己,否则不会处心积虑一次次破坏自己的约会。互相讨厌的两人能替对方说好话?她没那么天真。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越来越不会掩饰内心的情绪,高兴与不快都会在脸上流露。韩琛解释道:“谭少的确没说不好的,夸你是事务所有名的冷美人,鼓励我多点热情来融化你。呵呵。” 真的?她怎么听都觉得此话不怀好意呢? 韩琛又道:“谭少平时很爱开玩笑吧!不过看得出来,谭少其实你欣赏你。” 这是毫无理由与根据的论断。如栩没有反驳,而是咬下一口牛扒,努力让脸色缓和些,“他欣赏我?我受宠若惊啊!”最后索性把脸扭过去直面谭少杰,“大少爷,能否拜托你别这么欣赏我呢?” 谭少杰挑挑眉,慢条斯理地切牛扒。“这恐怕有点难。你要知道,我这个人很固执,对欣赏的人会一直欣赏下去,相反,对讨厌的人会越来越讨厌。” ok!意思她懂了,他从高中时代就开始讨厌她,现在比起那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吧!这就是两人十来年后重逢,他一再刁难她、欺负她的根本原因。只是,她到现在还不明白,相识的最初,究竟哪里得罪到他了? “对了,我跟小栩认识超过十年,高一的时候是同学。”谭少杰突然提起。 原来是老同学,怪不得玩笑可以开得乱七八糟,言行举止有股不同寻常的自然亲昵。韩琛微微点头,霎时明白了更多。 “咳咳…”没事提这个干嘛?如栩脊背窜上冷意,生出不详的预感。 “韩检察官,别看小栩现在这么可爱,其实上学的时候,为人挺冷漠,整天凶巴巴的没一点温柔气质,那些个让男生敬而远之的光辉形象哪…啧啧,你都没见识过。班上的男生对她可以说是又爱又恨。” 谭少杰!别用“可爱”这种恶心的字眼用在我身上,还有,你吃饱了撑的干嘛提上学的事?什么叫作又爱又恨?如栩嚼着口中的牛扒,食不知味,忐忑不安。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让他闭嘴?聪明灵活的脑子每次碰到他就无奈地竖白旗,天理何在? “那时候,小栩做了不少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有一次,同桌写了封情书向她告白,结果她…” “谭少杰!”如栩脸色发白,当年她的不解风情让同桌受到沉重打击,后来自责了许久,甚至在 少女心灵里蒙上了阴影,而他干嘛老揪着那段不堪往事不放? 韩琛似乎对此感了兴趣,“结果怎样?” “结果…这个结果嘛,得问小栩自己了。那时候她第一次收到情书,估计心情矛盾复杂,不知道如何办才好。”谭少杰狭长的深眸里光芒闪烁,一瞬不瞬注视她。 如栩吸了口气,除了他这个超级无敌厚脸皮的无赖,她在其他人面前,都不曾出现过“不知道如何办才好”的情况,她缓声道:“我把情书交给老师了,老师在班上公开宣布,教育大家以此为戒,不许早恋。” 她真是个诚实的好孩子!谭少杰若有所思,目光逐渐深沉。 餐桌上气氛有瞬间的停滞,然后,韩琛轻笑:“老师们生怕早恋影响大家的学业。我可以想象,小栩你那时候一定很可爱。” “不可爱!”如栩嗓音清冷,皱眉,“一点都不可爱!对某些人来说,应该是可恶可恨吧!我自以为是地伤到一颗诚挚的心,那时候认为自己做得很对,后来才知道伤了别人的同时,自己也会…承担相应的后果。”她抬起下巴,将眼中的忧伤隐去。 “咳!”谭少杰叉起自己盘子里的一块牛扒,塞到她嘴巴里,“后果有那么严重?说得好像刑事犯罪一样。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我随便提提罢了。告诉你,小阳早就结婚,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对于当年情书一事,他不过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你会那么生气,还交给老师处理。” 这是真的?小阳跟她开的玩笑?所以时间流逝,是她一个人放不下,耿耿于怀至今?如栩愣住,半天才蠕动嘴唇。 谭少杰又道:“小阳从没在乎过被老师当众批评,反而每次看到你时,他感到抱歉和后悔,有一段时间,他惭愧得几乎不敢正眼看你。” “你没骗我?”她晦暗的瞳孔骤然增添了光彩。如此说来,小阳所表现出来的失落神伤,并非因为被她伤害,而是他自己的原因? “我没必要骗你,小阳跟你同桌那么久,一直挺欣赏你,没想过会影响你的情绪和学习嘛!好啦好啦,旧事不提,韩检察官被冷落,要对我们有意见了。” 呜!这是某人有史以来说过最动听的话语,他良心大发现啦!虽然那种说话的调调依然吊儿郎当,欠扁得很,但她竟然感受出了一抹小小的真诚,控制不住鼻头发酸。 可是,谭少杰马上叉起牛扒,沾上酱汁,大口咬下去,然后摇头皱眉,“啧,肉质不鲜, 口感欠佳,味道很一般哪!这家餐厅的装潢布置也一般般,格调不够,还有这个什么灯光,太亮了,没情调…” 话题转变真快,这人嘴贱,三分钟不说难听的,就浑身长刺一样。他的态度让人很不爽。韩琛做东,他白吃白喝也罢,还如此挑剔! 看到韩琛的脸色急速沉下,如栩抱不平的话语脱口而出:“谭少杰,没人强迫你在这里吃。你天生富贵命,这种法国料理太低级,不上档次,不合您老人家的胃口。所以拜托下次不要再跟来了,我们检察官大人没必为你浪费银子。” 谭少杰拿起餐巾抹抹唇,站了起来:“抱歉啊,韩检察官,我这人自小嘴刁,但最大的优点就是嘴巴够诚实。带女人来吃西餐呢,确实有点小浪漫,不过你得先问问身边的女人到底喜欢吃什么嘛!万一她并不喜欢吃这些,却为了礼貌不得不照顾你的面子,勉强自己吃下去…” “谭少杰,你在说我吗?”如栩也站起身,难忍激动,“我喜欢吃什么不用你费心。相反地,我觉得这顿餐不但美味,而且诚意十足,让我对韩琛的真诚有了更深刻的体会。至于你,一再跟着我们碍手碍脚,严重破坏我们的情绪,是不是该有点自知之明,马上离开?” 谭少杰犀利的眸光蓦然闪过,把餐巾随手扔在桌上,勾起冷邪一笑:“好啊!那在下就不碍手碍脚了,祝二位用餐愉快!” 他走了,昂首阔步,笔挺的身姿俊逸潇洒,没有回头。 如栩收回目光,气得握住勺子微微颤抖。“对不起…”她抱歉地挤出声音。 “没关系,我现在接纳你最开始对他的评价。”韩琛扫视她餐盘里并没怎么动的食物,“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没问清楚你是否中意西餐。” “我…我不是不中意西餐,只是吃西餐太讲究,我怕品味不出其中的精髓,浪费而已。”平日工作繁忙,就连跟客人应酬,也没时间慢慢品尝牛扒和甜品之类。她是个生活简单的女人,吃饭用餐,讲究的也是效率,没想到谭少杰竟清楚她这点… 不过,约会不同,韩琛用心的安排让她又添了份感动。 韩琛开始耐心询问她的爱好,她一一回答时,心脏逐渐紧缩,微微酸楚,原来这么多年来,她的爱好与习惯里竟然都有逸辰的影子… 第12章 敢做我女朋友吗(1) 外面天色很暗,阴沉沉的,冷风吹过光秃秃的枝丫。昏黄的路灯将谭少杰的身影拉得瘦长,衣摆微微扬起,短发几分凌乱,他双手插进口袋,沿着笔直的马路缓步行走。 几乎所有的商场、酒店和路边的小铺子,都精心装点过,处处透出节日的气氛。原来后天就是圣诞,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一年又到尽头。 谭少杰神色黯淡,脚步慢慢停下。前面,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孤零零地站在圣诞松柏前,眼巴巴地望着玩具店的橱窗。 “想要什么?叔叔帮你买。”谭少杰在小女孩身边蹲下。 女孩看见他,小小的脸庞顿时发光,抱住他的脖子,呜咽着喊了声:“杰叔叔…” 他屈起食指刮刮孩子的小鼻尖,微笑道:“爸爸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在这,不怕被坏人拐走啊!” “爸爸说他碰到一个朋友,让我在这里等他。”孩子指向街道的某个方向,谭少杰眼眸一眯,认出了正站在街边拉拉扯扯的一对男女。他悄然挡住孩子的视线,拉起小手:“喔,我们进去挑玩具吧!圣诞节到了,叔叔要送你礼物。” 孩子的心很容易快活,也很容易收买,收到一大堆喜爱的礼物,她露出了笑脸。十来分钟后,橱窗外匆忙跑来一个男人,焦急地四处找寻什么。 谭少杰站在他身后,嗓音低沉而冷漠:“现在才想到找姗姗吗?万一她被坏人带走了怎么办?你可想过后果?” 周维安转身,看到还在玩具店里的姗姗,吐了口气:“刚才突然看到乔微微那个女人,气不过!我后悔自己太宽容,没想到她真做得那么绝,不但收买人做伪证,还拉了记者到公司来闹事。官司她都已经赢了,究竟还想闹到什么地步?” “说你天真你还不承认,我一早就提醒过你,对那种女人别太仁慈。”谭少杰皱眉,“你好好陪着姗姗,其他麻烦交给我处理。” “谢谢你,少杰。” “知道感谢就好,先欠着我的!”谭少杰把姗姗牵出来,拉拉她的小辫子,“叔叔送的礼物喜欢不?” 姗姗举起仙女棒,棒上的彩灯一闪一闪,她用力点头,露出缺了两颗小门牙的笑。 “喜欢就亲叔叔一下吧!”连小孩子的便宜也占,啧啧。 小女孩真好拐,果然抱住他的脖子用力啵了一口。谭少杰心满意足,拍住周维安的肩:“不管你对这段婚姻多不满意,为了姗姗,以后还是注意点 。” 他转身,周维安突然叫住他:“你呢?身为事务所的负责人,却一心希望输官司,你这样不惜舍本牺牲是为我着想,还是为了你那个冰山美人着想?怕她知道真相背后…” 谭少杰佯装糊涂地挑高眉毛:“什么冰山美人?我不知道你说谁。反正现在是我赚了,只好帮你这个受害者去解决麻烦喽!” “你不承认也好,我知道你是怕念姨又…” “好了,我先走了。” 谭少杰逃避什么似的,迅速转身。周维安抱着孩子注视他孤直冷傲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吃完西餐,如栩没兴致再跟韩琛去其他地方,直接回家。 她打开电脑,qq上嘀嘀嘀响个不停,欣宁和逸辰发来不少留言,祝贺她又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欣宁的最后一句--你跟检察官进展如何? 如栩想了想,敲下一行字:恐怕有始无终。 欣宁:为何? 如栩:没有心动的感觉。 欣宁沉默后:有时候心动出现在不经意的时刻,你要放弃吗? 如栩咬唇,犹豫要不要告诉欣宁,当初答应与韩琛继续约会,除了家庭压力,还有个重要因素,那就是逸辰。逸辰鼓励她打开心门,去接触其他优秀的男人,看她和欣宁一样得到幸福,他会很开心。这句话让她倍感温暖,至少在逸辰的心里,某些时候她跟欣宁同等重要… 欣宁:谭少杰呢?曾扬言要追你,他在继续吗? 如栩立刻劈哩啪啦回道:他?下辈子我也不会接受他。 接下来她把离开法院后发生的事情,都说给欣宁听。 欣宁盯着那一行行标准的宋体文字,对谭少杰忽然又有了新的认识。看到如栩跟韩琛约会,他非要插-入两人之间,不顾颜面地成为超级电灯泡,他该是怎样的心情啊!他故意挑剔的是餐厅风格、牛扒口味,还是挑剔跟如栩约会的那个男人? 欣宁不禁轻轻笑起来,她有些懂了。 如栩:我家门铃快别人按坏了,我去去就来。 最近有人经常在深夜到访,不速之客除了谭少杰,她不做第二推测。啪地把门打开,刚想张口斥责,却因出现的是位快递员而迅速冷静。 “汪小姐吗?您的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拆开包装盒,里面是个精美的礼物盒,再拆开,一 条黑白格子的羊毛披肩展现眼前。这颜色真够特别!旁边有张小卡片,没有署名,只有一行刚劲有力龙飞凤舞的字--相信我,这条披肩足够特色,最适合你。 如栩匆忙回到电脑前,急速打字:姓谭的搞什么鬼?真的赔了条披肩给我。 欣宁会心一笑:颜色很适合你吧? 如栩讷讷地皱眉:不知道。 欣宁:我想应该会很适合的。谭少杰穿衣打扮,时尚独特,颇让人欣赏。他了解你的个性和着装风格,若此披肩由他亲手所挑,眼光不会差。 这晚,如栩将柜门打开,挑出几套最喜欢的衣服,将披肩当成围巾搭配了一下,不得不承认,的确挺相称,挺好看。 来回试完衣服,着凉犹不自觉,直到突然瑟缩地打了个喷嚏,她才赶紧钻进被窝。 睡前,紧紧攥着手机,好几次忍不住将手伸出被子,睁开眼睛看看屏幕。 奇怪,那家伙送了礼物过来,竟然连个电话或短信都没有?这太不符合他的作风。 可是…她为什么要等他的消息呢?不想了,不想了… 意识逐渐模糊,进入梦乡,梦见谭少杰一脸地讥诮,得意洋洋地问她:怎样?还是我挑的披肩最适合你吧!相信我的眼光,以后每天都要给我带着它,不准再接受其他男人的礼物… 如栩猛地睁大眼,睡意消失了一半。怎么回事?她被下了魔咒一般,发现电话还攥在手里,咬咬唇,拨打他的号码。 谭少杰每天这时候都在泡吧么?他的生活除了夜夜笙歌,还能多点意义么?如栩能感觉到他正捂着话筒在大声回答。 “喂?汪大律师,主动打电话给我真是难得!” “为什么要快递披肩过来?” “哟,说得那么哀怨,不是因为我没亲自送过去吧?我没有出现,是不是很失望啊?” “你正经点。”如栩将格子披肩拿在手里绕圈圈,本来想说声谢谢的,可一听他自恋的腔调立刻改变主意,“我说过不稀罕你送的东西,明天到办公室,我还给你。” “那是特意买给你的,我一个大男人要那玩意做什么?你当它是赔礼也好,恭贺你打胜仗也好,或者圣诞礼物,总之我谭少杰送出去的东西,概不回收。” 如栩听到他旁边有激狂的音乐声,不时伴随女人的狂喜尖叫,不禁从被窝里坐起来。“你不回收是吧?那我把它扔掉!” “随便你,送给你就是你的东西,你爱怎么处理,自便好了。” 那头忽然摁了线,留下如栩一个人对着手机发呆。他挂她的电话?抓起披肩揉成一团,狠狠地扔在地板上,直挺挺地躺回床上。可是,过了许久,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掀开被子下床,无奈地捡起可怜的披肩,随后陷入莫名的烦恼。 唉!漫漫寒夜,她在纠结什么? 不夜城,热闹的酒吧,晚上十一点,精彩的夜生活才刚开始。 舞池里的年轻男女肆意挥霍热情,在激烈的音乐声中尽情扭动身躯,释放自己。 谭少杰一路走到舞池中央,不少妩媚妖娆的美人儿舞到他身前,朝他暧昧地眨眼。五彩球灯转动,在他俊美的五官上炫出阴影,他锐利的眸子如利剑一般四处捕捉,终于认准目标朝一个方向笔直走去。 大手猛力拽住一个模特身材的女子,二话不说将她往外拖。 女子看到他,霎时惊慌,可挣脱不了他的大力钳制,很快被拖出酒吧。原来,她就是前几日在陪他看电影的那位新任女伴。 谭少杰背对着灯光,身形显得更为高大,几乎要将女子完全笼罩在黑影下。“为什么临阵逃脱?明明说好要做原告的证人,指证乔微微贪慕虚荣,精心设计了周维安。结果呢!你敢耍我?你可有想过后果!”他浑身迸发出怒气,指关节发出一声轻响。 女子吓坏了:“杰…不要怪我,我也是无可奈何。我是答应你出庭…可是…可是我要是真的指证了乔微微,她会报复我的…” 谭少杰钢铁般的手指箍住她的腕口,声音冷得像冰一样:“你怕她报复,就不怕我报复?” “你不会,你从不会伤害女人,你不会的…” “是吗?”他冷笑。 “杰…原谅我的逼不得已。官司已经结束,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是我可以透露给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当初,乔微微要一起聘请你做她的代理人,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你跟周维安的关系,怕你从中阻挠她的计划,但没想到你还是退出了她的case。你开庭前找她,警告她,她心中恼火,就算现在赢了官司,也可能会做出一些让你恼火的事。”她跟乔微微多年同住,若非被对方握有不利的把柄,她也不至于临阵倒戈。 谭少杰眯紧黑眸,厉声道:“你还知道了什么?” “乔微 微多么善于伪装,多么富有心计,你跟我一样清楚。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迟早会报复你的,打击完周维安之后,她说不定会针对事务所,制造传言,让外面的人以为你们为赢官司,是非不分,不择手段…” 听到这里,谭少杰眼中已阴云密布,风雨欲来,“我绝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毫无怜惜地将女人推开,他扭头离开。 女人不能只看表相,这一道理,谭少杰再次深刻地得到验证。 不只是他,如栩也是一样,曾经见识过欣宁的情敌,那个叫姚馨语的女人看上去温柔秀美,脸上经常挂着恬静的笑容,可任谁也想不到她会做出连串阴险恶毒的事,导致欣宁跟沈奕棠婚姻破裂,直到现在都未破镜重圆。 所以,当乔微微在圣诞节时执意邀请如栩出去,一边说着感谢之言,一边将案件真相透露时,如栩的心骤然掉入冰窟,一口饭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咽不下去。 “汪律师,你是我见过最能干最聪明的律师,了不起。周维安那个臭男人做梦也想不到他会败诉吧!想要打倒我乔微微,可没那么容易,别说一个服务员,就算十个,我都能找来,让他们说什么,就说什么。”她很得意,但这句话让如栩脊背窜上寒意,察觉到了一些隐藏在背后的可怕事实。 这顿饭吃得难以下咽,如栩浑浑噩噩地走在街头,心情沉重。 圣诞节,新年也即将到来,目光所及之处,热闹缤纷,路边的商店里传出恭贺节日的喜乐声。虽已夜幕降临,但闪耀的霓虹灯将马路照得如同白昼,街上车子车水马龙,远看像是星光长河。如此气氛,如此景致,如栩全无心情欣赏。 耳边只反复回荡着乔微微的话语和表情,又浮现出周维安法庭上极力忍耐愤怒的样子…她问自己,身为律师,只要赢了官司就好,为何知道真相后,觉得如此不开心呢?好像犯了很大的错误,不知道该找谁倾诉,一时心口堵得慌,抑郁之气难以疏解。 这样美好的夜晚,欣宁被沈奕棠约去过二人世界,共享浪漫。逸辰也没空,他母亲过来小住,平日陪伴母亲的机会不多,孝顺的他自然把时间都腾了出来。 相形之下,如栩成了孤家寡人,不想回家面对父母谆谆逼问,问她跟韩琛的进展到底如何了?这个问题不想也不便回答,她宁可独自度过节。 可是,为什么要答应乔微微一起吃饭?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日子里,知道那样虚假的事实?为什么要破坏她的平静,影响她的心情? 如栩漫无目标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凌江市中心的市民广场。天气虽然很冷,但广场上人来人往,有年轻的情侣打情骂俏,有恩爱的夫妻牵着孩子一起出来散步… 身后是音乐喷泉,每到晚上八点,广场的上空会准时回荡起动人的乐章。白色水柱随着音乐的节拍高低起伏,翩翩起舞,姿态时而高贵,时而妖娆。四周不时传出人们欣喜的赞叹声,他们为精彩的喷泉表演而喝彩。 人群里,如栩定定站着,单薄的身影笼上一层孤独阴影。她似乎看得忘了神,其实她的心思早已飞散。心思飞到谭少杰身上,想起了谭少杰一遍遍提醒她的话语,一次次劝说她干脆放弃那场官司…她以为他又在故意唱反调,现在想来,他是早就知道真相。 哦!他一直在强调所谓的真相,是她武断地选择不信的… 这一次,她不能怪他。 如栩将脖子缩进领口里,出门时忘记带围巾,冷风飕飕地灌进衣领,好冷。她揉搓着自己冰冷的指尖,低着头转身。 眼底出现一双白色的休闲皮鞋,浅色的裤管,沿着裤管往上看--她的心脏悄悄颤抖了一下,又是一次不期而遇? 他站在自己身后多久了? “你…你怎么总像影子一样跟着我?”如栩对上那张灯光下格外英俊的面孔,正想着他,就突然看到他,心情好复杂。 谭少杰摸摸下巴,“影子?呵呵,我要是你的影子,应该是我问你,为什么到哪里都要带着我?知道我经常这样跟着你,多辛苦么?” 别忘记谭大少的口才同样堪称一流,他这种贼喊捉贼的方式,问得她哑口无言。如栩甩甩头,皱眉:“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喽!”惯有的吊儿郎当的口吻,分不清真假。 “我来看喷泉。” “那我也是。”谭少杰眉眼一挑,笑嘻嘻地盯着她,看上去他今晚心情特别好。 如栩怔怔望着他灿烂的笑,他有高兴的事吗? “走吧!”谭少杰突然道。 “去哪里?”莫名其妙来一句,她才不会跟着瞎跑。 “你想去哪里?”他反问。 圣诞节,很多地方都有活动,她选择的空间非常大。可是,她目光落在他胸前的位置,一脸烦恼地表情。 “这么犹豫啊?那就是还没有想去的地方啦!不如跟 我走了。”谭少杰趁机抓起她的手,立刻被冰凉的温度所惊,“你快变成冰棍了!算了,本来我想去看冰雕,看来得换个地方,否则你要被冻僵了,我可不想负责。” “谁要你负责了。”如栩顺口反驳。他掌心干燥而温暖,指尖有抹异样的力量,她被动地任他牵起,头一次没有想挣脱的欲望。如此被他牵着,感觉好怪异,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冷静。 “嘿,我从来没打算负责,把你拐了卖掉,你还要负责给我数钱。”这男人嘴巴真够坏,非要惹她生气似的。 不过,如栩此时的感受跟以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她少了股斗嘴的兴趣,听他调侃自己,眼睛蓦然有股淡淡的酸涩。他为什么不问她呢?那场官司,她自以为是地打赢了,自作聪明地助长了乔微微的气焰。虽然是工作,是职责所在,但她当初冷静点相信他的话,就不会有现在的失落和难受。 牵她的手,没有被拒绝,被反击,被逃避,谭少杰的感觉也十分微妙,满意中带着更多的兴奋,薄薄的唇角悄然飞扬起来。他知道她的心事,这个女人一个人在街头走了那么久,傻傻地对着喷泉发呆那么久,孤零零地吹冷风那么久,他都看在眼里,他怎么能不知道呢? “谭少杰。”如栩停下脚步,带着些许鼻音。 “恩?”谭少杰随之停下,低头俯视她,注意到她鼻头微红,前所未有的可怜兮兮。精干的女强人,何时也会有这种表情看他? “说话啊!等你下文呢!”他大声地提醒她。 “谭少杰。”她嗫嚅地再喊一声,很想把乔微微的案子问出口。 “哎哟,叫这么亲热,你不会是想勾引我吧?”谭少杰故意俯下头去,漆黑的双眸与她平视,果然马上换来她的一小拳头。 如栩别过脸蛋,悄悄吸了口气,嗓音比刚才镇定了许多。“我是想问…” “哦,你是想问我今天晚上为什么这样开心,是吧?”他笑眯眯地截断她的话。 “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上,就不瞒你了。有个女人缠了我好些日子,今天终于被我飞了。解脱啊!一身轻松!嘿,你说是不是值得去好好庆祝一下?” “你要带我去酒吧?”说真的,如栩此刻很想有喝点小酒,大醉一场的冲动。 第13章 敢做我女朋友吗(2) “你想去?”谭少杰并不意外,人有了烦恼自然想找到一种解脱的渠道。他平日喜爱小酌,常去酒吧坐坐,但从不多喝。 如栩犹豫了几秒钟,点头:“今天气氛很好,酒吧里是不是设计了很多庆祝活动?很热闹吧!你难得这么高兴,我也正好有兴致,不如一起去喝几杯?” 谭少杰轻轻收紧了手,继续牵着她往前走。她下意识轻颤了下,他稳稳握住不动,昂首阔步,“我高兴归高兴,可惜缺少喝酒的兴致,不能陪你。” 他不客气地拒绝了她,也不想想这机会多么难得。 她脸色不由地一沉,却又无法真正气恼起来。 他笑了笑:“你想吧,酒吧里虽然美女如云,但那种莺莺燕燕多得很,我好不容易从一个陷阱里解脱出来,难道还要再掉进去么?其实要庆祝的方法多着呢!” “如果不是你自己招蜂引蝶,那些女人怎么可能缠上你?”明明就是他自己的错,还有本事归到别人身上,如栩最看不惯这种人,他已经让她产生习惯性鄙视了。 “哪有,真是冤枉啊!我得回去问问我老爸,干嘛把我生得这么帅,到哪都能吸引那么多花痴,害得别人还以为是我故意的,真是罪过罪过。”谭少杰没一句正经的。 如栩抓出他的语病:“你老爸怎么能生你?该是你老妈十月怀胎的功劳。” 谭少杰有刹那的沉默,带着她一路走离市民广场,来到街道边。“你说得对。”不知是否错觉,如栩感觉他的嗓音陡然低沉沙哑了几分。不过,他很快敛起眸光里的暗淡,又提高了声音,“最大的功劳还是我爸,我完全继承了他的优良基因,才会脸庞长得这么帅气,身材这么挺拔,头脑这么聪明…” “呕…”如栩立刻做呕吐状,“幸好我晚餐吃得不多,否则全吐出来。” “你要勇于接受真相,本少爷就是这么出类拔萃。没办法啊!老天爷太厚爱了,想让他少爱我一点都不成。”他的第一句话可有其他含义? “谭少杰。”她只能喊他。 “干嘛?” “去过北京看长城么?” “当然。不到长城非好汉。” “知道城墙有多厚么?” “没量过。”谭少杰一本正经地回答,“大约跟我的脸皮一样厚吧!你是不是想这么说?” 如栩惊讶地张张嘴,没错,她特意拐着弯问他,就是用城 墙影射他的脸皮。他终于有这么一次,懂得自知之明了。 谭少杰没有开车出来,前面是人行横道,他突然把她的手往身边拉紧。 “女人,看着点,红灯!” 如栩本欲往前的脚步硬生生收回来,被他这声低吼吓了一跳。是她心不在焉,忙着和他耍嘴皮子,才不记得看交通指示灯。 “脑子想什么去了?”谭少杰还不满意,把她当孩子一样训斥着。 “在想…你要带我去哪?”如栩理亏的时候一般表现老实。 “我约了个美女,带你去看美女。”他忽然咧嘴笑开,脸上流露出一抹纯真的孩子气,眼瞳快活地闪烁起来。 闻言,如栩来不及多思考,一下子甩开他的手。 不到两秒钟,谭少杰又牵起了她,实在留恋这柔软手指被自己握住的滋味。何况今晚她情绪不对劲,千载难逢地受他制约,他决定要牵一晚上都不放。 “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你吃醋啦?”他真想捏她的脸蛋,捏出两个小酒窝来。 “吃你个大头鬼!”如栩郁闷,破口而出,“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说吃醋,真好笑!”她对他的讨厌怎可能一夕改变?就算那场官司是她胜之不武,也不应该在他面前惭愧。对,对,就是这样子!她刚才定是一时走火入魔,才会让他牵了走。 如栩对自己点点头,坚决地把手缩回口袋里。 谭少杰玩味地抚摸下巴,“其实做我的女朋友没那么吃亏,你要不要试一试?” “不要!”毋须思考,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真的不要?” “坚决不要!” “做我女朋友好处很多的噢!” “是么?分手费比较大方是吧?我才不稀罕。”绿灯着,如栩头也不回地过马路。还没走两步,谭少杰一把从后面拉住她,指向笔直街道的另一头,好心提醒:“不需要过斑马线,我们沿着街道走就好。” 如栩快要气结:“那你刚才停在路口做什么?”说到底,原来不需要过马路。 谭少杰展露顽皮的笑:“随便站站而已嘛,反正跟美女约的时间还没到。” 如栩有股被耍的感觉,扭头往回走:“我要回家了,要去你自己去。” “诶!如此良辰美景,你一个人要回去面对那光秃秃的四面墙?你是不满意我没陪你喝酒,还是不满 意我要带你去见美女啊?” 衰人!不理他! 她头也不回地跨出大步,谭少杰苦笑着摇摇头,只好快速追了上去。他板正她的肩膀,保证道:“你信不信?等你见到我说的美女时,一定也会喜欢上。” “汪大律师,做人要有情调,该感性时要感性,想笑的时候笑,想哭的时候哭。人都有七情六欲,整天冷冰冰的压抑情感有什么意思?会把身边的人都吓跑的。” “大美女,你就信我一次好不好?我的信誉度就那么差吗?这样吧!我应承你,若是一会你见到她不喜欢,我不但马上亲自送你回去,未来的日子里还任由你使唤,做牛做马都没意见。” 如栩不禁被勾起了好奇心,究竟怎样美丽的女孩子,他不惜下重本许诺,非要带自己去?有那么重要吗? “你约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我一起去见?”她问。 “去了就知道了。” 于是,他再度牵起她的手,以不容拒绝的口吻道:“不知道你的手像冰棍一样吗?我可不希望一会让人看到你冻得直哆嗦,连话都说不好。那会害我很没面子,知不知道?” 夸张!她是很冷,但也不至于到他说的那种地步。 “我送你的披肩用来干嘛的?别告诉我你扔垃圾桶了。”这次,语气多了一点点恶劣。 “用来当桌布了。”如栩不温不火地回答。 “什么?女人,你太不识货了吧!我敢说,你房子里最昂贵的就是那块桌布。”他忍不住咬牙切齿,那块披肩料子是百分百桑蚕丝,颜色虽然只是黑白,但线条如何纵横交错搭配,都是经过设计师精心设计,再由手工编织,镶嵌了几幅看似简单,实则特别的小图案。该品牌更是全球享誉盛名,质量保证…花多少银子他不在乎,在乎的是她竟如此糟蹋这份心意。 “昂贵?你敢告诉我,它花了你多少money么?” “算啦,难道你想赔偿给我?既然已经被你糟蹋,我就大人大量不于你计较。”什么时候,她才能重视他以及关于他的一切? 如栩故意笑他:“花再多的money又怎样?物品的价值不是用金钱来衡量,而最具有价值的无价之宝在这里。”她的另一只手拍拍自己的胸脯。 谭少杰盯了她外衣下的玲珑曲线,啧啧地叹了几声:“知道了,知道了。真看不出来嘛!你这种34b还是物价之宝?” 如栩 低头看到自己手落在的位置,霎时脸色通红:“谭少杰,你无耻!” “哈,汪如栩,你今天才认识我啊!”他拽着她的手,开始在马路上狂奔起来。 一间儿童城堡里。 粉红色的小女孩从城堡里钻出来,一看到谭少杰,立刻迈开短短的双腿跑向他。 “杰叔叔,你终于来啦!” 姗姗还没跑近,就被谭少杰伸长手臂抱了起来,他捏捏她柔嫩的脸蛋:“对不起哟,让我的小姗姗久等了。” “没关系啦!爸爸刚走,他说叔叔很快就来,让姗姗乖乖等着。” “姗姗真是很乖。” 如栩目瞪口呆,千想万想都想不到这种场面。他说约的美女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小女娃齐刘海,有双月牙般的眼睛,一身粉红色的棉衣,下面是侧面带蝴蝶结的黑色小靴子,打扮很精致。 谭少杰抱着姗姗走过来,对如栩暧昧地眨眨眼睛,“怎样?喜欢么?” 如栩刚要开口,他又突然道:“诶!你要是说不喜欢我们的小美女,那可是很明显的违心之论噢!” “她是谁的孩子?”漂亮可爱的孩子,谁不喜欢?即使违心之论可以让姓谭的做牛做马,她也说不出假话否认。能让谭少杰展现奶爸的一面,这孩子的父母必然跟他关系匪浅。 谭少杰没直接回答,对孩子笑道:“姗姗,叔叔答应你会带大美女来陪你玩,没食言吧?” 姗姗开心地点头,又有点害羞地望着如栩:“恩。杰叔叔的女朋友,真的是个大美女哟!”她露出可爱的笑容。 “咳!”如栩抓住孩子的表述关键,犀利的目光扫了谭少杰一眼,“谁告诉你,我是他的女朋友?” 对孩子说谎,不打草稿,这种事只有谭少杰才能做得出来!谭少杰用无比委屈且无奈的眼神告诉她--承认吧!不管怎样,暂时接受吧,别让小孩子失望… 姗姗抱住谭少杰的脖子,声音软软的,“杰叔叔说的。” “杰叔叔还说什么了?”她习惯当着当事人的面,把事情调查清楚。 “咳!”谭少杰飞快附耳过去,压低嗓音道,“真要逼供啊!给点面子撒。” 姗姗道他们俩如此靠近是亲昵的表现,顿时对如栩放下拘束,另一只手勾住如栩的脖子,将两个大人左右搂住。 “杰叔叔还说,他的女朋友是全世界最漂亮 的。” “咳!也是最笨的。”谭少杰补充了一句。 他说的是谁?如栩听到他最后那句略带宠溺的话语,莫名地耳根热了几分。不会是说她吧?怎么可能! 如果说见到姗姗是第一个意外,那么谭少杰带她们到反斗乐园来,便是第二个意外。 “我去买游戏币。”他把姗姗塞进她怀里。 不一会儿,两大一小在一台游戏柜机前玩得不亦乐乎。尤其是如栩和姗姗,她们拿着手里的球,不停地往屏幕上的怪物砸去。使劲砸啊砸,怪物一个个被打倒,她们同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谭少杰不知何时退出了战局,静立在一旁看着她们。 反斗乐园里交织着各种游戏声音,有些嘈杂,但他的耳里只能听到某人的笑声。那真是属于她的笑声吗?清脆,悦耳,畅快的感觉… “啊!小心了!看准它!” “姗姗,快点!快点,这边!” 如栩忘却了身在何处,忘却了傍晚时的烦恼,忘却了法庭内外的惆怅,也忘却了有那么一个男人正安静而专注地望着自己。人都有隐性潜伏的一面,她长到二十八岁,从没试过如此尽情放松过,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多么灿烂,多么迷人。 “时间到--”姗姗拍着小手,为自己的战果而兴奋。如栩则有些遗憾地停住动作,手里的小球还没抛完呢!不过,经过一番兴奋激烈的战斗,她的双手和身体都在发热,全是暖意,打心底开心。 回头,看到谭少杰在旁边杵着,她看他时,他正好收回视线,挑高俊眉:“好玩吧?还要继续么?” 如栩双眸晶光璀璨,朝他伸出一只手:“拿来。” “什么?” “游戏币啊!你不是买了很多么?” “是买了很多。”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新的银色币,瞧,老板看他一次性买得多,还办了会员卡,特意多送了两包,够她们玩得尽兴了。 “都给我。”她飞快夺过。 “诶!那么粗鲁性急做什么,我又没说不给你。”他今晚专程把时间空出来,就是要舍命陪美人儿的。嘴角淡淡地勾出一抹宠溺的笑,可惜她没有看到。看到的话说不定要浑身起鸡皮疙瘩吧! 如栩和姗姗迅速拆开包装,把新币投入游戏机里,两人很快又投入了战斗。谭少杰斜斜地倚靠在旁边的墙壁上,深邃的眼睛里只有她一人。原来 她玩游戏时,表情会如此丰富,蹙眉或大笑,时而美目圆睁,时而紧张咬唇,微微泛出红晕的双颊像水蜜桃一样甜润。不知不觉,他看得有点痴了。 她做什么事情,都会全心投入,玩游戏也一样。那么,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会将所有的感情全部付出?被她喜欢的人,是不是特别幸福? 她身边的男人不少,想追求她的男人更不少。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有的男客户专门找她接case,有事没事找借口与她讨论案情,其实是对她别有意图。上次一位客户就是那样,不过那人的心思太明显,根本就是来追女人的,所以被他这个事务所负责人一口拒绝了,打入黑名单。 谭少杰的脸色骤然阴沉了几分,他想到了两个榜上有名的男人--韩琛和王逸辰。他们一个是她并不排斥的相亲对象,另一个更是她想主动亲近的男人。要得到冰山美人的认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原本以为韩琛只是个木讷简单的检查官而已,应该很快会被淘汰出局,但没想到几次交锋下来,韩琛的个性与内涵根本没外表那么简单。 再说王逸辰,一想到这个名字,谭少杰就像全身上下长了针刺似的,没有一个地方觉得舒坦,尤其是胸口,有股闷气憋得极其不爽!王逸辰像个完美的使者,他跟如栩有着牢不可破的深厚感情。且不说那是不是爱情,单从如栩这方面来说,王逸辰对她的意义无法估量。 谭少杰甚至怀疑过,为了王逸辰,要她舍弃这份工作,她都会毫不犹豫。 她喜欢王逸辰… 她为什么要那么那么喜欢别人? “喂,在想什么?我们俩都叫你好几声了!”如栩的面孔突然放大,她伸出白嫩的手指头在他眼前晃动,拉长声音道,“谭少爷,收魂--” 谭少杰猛地捉住她的手,她惊慌地缩了缩。 “你怎么了?”美目一眯,满是狐疑。 “咳!一包游戏币都玩完了?这么快?”谭少杰总算彻底拉回思绪。 “没有,玩得累了,先歇息会。”如栩抹去额头上的汗珠,一袋子币至少还剩余一半呢!她环顾四周,“想不到砸几个怪物,都会浑身冒汗。” “好玩吧?”她刚要点头,他却嘲讽地坏笑,“说实话,我也想不到你会喜欢这种弱智脑残的游戏,像小姗姗这样六岁以下儿童玩还差不多。” “谭少杰!你在暗示我幼稚么?” “啧啧,我可没那么 说。不过,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啦!我理解你的心情,快三十了吧?三十岁的女人,只喜欢砸怪物,恐怕整个反斗乐园就你一人。”谭少杰将她从头看到脚,目光最后定在她双眸快要喷火的面容上。逗她、气她已成习惯,喜欢看她被逗弄时富有生气的模样,远比冷冰冰的姿态吸引人。那也表示她的情绪只为他而产生… 说她三十岁?她不过才过完二十八岁生日而已。如栩懊恼地咬咬牙,无比坚定地反驳他:“听好,我是二十八,二十八!”大凡女人都会介意年龄的事,谁不想年轻?她也一样。呼!她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他讨论自己的年龄?无谓的争辩才是幼稚,归根结底,还得怪他没事喜欢刺激自己。 听到她的强调,谭少杰掏掏耳朵:“知道了,大小姐,其实跟三十差不多,四舍五入的话,早就算三十了。”在某人情绪再度大受刺激之前,他反而心情大好地蹲下抱住姗姗,用力亲了亲,“小美女,开心不?” “好玩,真好玩。”姗姗勾住他的脖子,然后看了如栩一眼,“杰叔叔是不是惹栩阿姨生气了?” 谭少杰牵起她的手,笑着解释:“不是叔叔惹她生气,是她自己爱生气。我说她刚才打了三十只怪物,她自己非要说才二十八个呢!” 呃!信口雌黄,如栩很快听到小姗姗认真严肃道:“栩阿姨好厉害的,才不只三十个呢,至少有一万个那么多。”小家伙上了幼儿园,老师到底有没有教她数的概念啊?一万个?那是真的很多很多喔! 如栩站在原地,谭少杰往前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来,回头也牵起她。“走啦!小女人,你们玩累了,接下来看我的!跟你说,看高手玩游戏,也会很过瘾的。”言下之意,他就是那位厚脸皮的绝顶高手。 “杰叔叔真的好棒好棒哟!什么游戏都难不到他。”姗姗小朋友一脸崇拜,极力证明。 如栩瞪住他自信的笑容,不由自主地跟上他的脚步。两人前一分钟的争执,在这样的气氛里悄然化为无形… 谭少杰没有吹牛,应该说关于“玩”的东西,他没有不会的,且比一般人都“玩”得更好。赛车、反恐,投篮他一项接着一项玩过去,每次都可以玩到让人仰望惊叹的成绩,引来不少人围观,连连叫好。 第14章 敢做我女朋友吗(3) 尤其是投篮,一个个篮球在他手里高速玩转,动作干净利落,优美流畅,尤其是命中率奇佳,没有百发百中,至少也中九十九。有时候,他连看都不看上下左右摇摆的篮板,篮球咕咚一声都能中,篮板上方显示的红色分数一路飙高,三百、四百…周围玩的人被吸引过来,掌声越来越多,小姗姗在如栩怀里咯咯大笑,兴奋地喊:“杰叔叔好棒!好棒!耶!” 他又过了一关,第二局自动继续。 如栩看得忘记眨眼,暗暗吃惊。她小看他了,他真是个神奇的家伙,闭上眼睛也能投中…目光从篮板转移到他自信的面庞,俊逸的五官流露出一抹奇异的神采。一滴热汗沿着漂亮的鬓角淌下,他扬起唇瓣,突然侧头喊了句:“帮我擦一下。” “什么?”他在跟自己说话咩?如栩左看右看,好像正是自己。 “还愣着做什么?过来擦汗!”谭少杰命令道,双手丝毫未停,穿花似的争分夺秒将篮球抛出去。 擦汗?她微微张嘴,有那么急吗?只过半分钟,这轮游戏时间就结束。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偷看我!”谭少杰忽又凉凉冒出一句,嗓音低沉却富有莫名的穿透力,围观者中有不少年轻的女孩子,闻言后,顿时又妒又羡地看向如栩。 如栩窘恼,她…她哪有偷看他?不,她不是偷看他,是光明正大地看好不好?可是,他这样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到,分明故意的!真邪恶,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可以做出欠扁的行为啊! 谭少杰勾唇一笑,再次忙里偷闲补了句:“你还磨蹭,可有其他人愿意帮我的哟!”果然,话刚说完,旁边有两个少女美眉已冲了过去,一左一右帮他擦汗。如栩当场看得愣怔,这家伙女人缘不是盖的,现在的小女生都如此大胆的么? 投篮机倒计时,观众异口同声帮他数数。 “十--九--八--七…” “哇!七百二十八分!” “七百多分,天啊…” 惊呼声此起彼伏,谭少杰毫不掩饰得意,骄傲地挑挑眉毛,对两名帮忙擦汗的美眉道:“谢啦!刚才的成绩有你们一半功劳。”他把高分换来的奖品随手送给她们,惹得她们惊喜到满脸放光,迫不及待地想认识他。 帅哥,你叫什么名?经常来玩吗?今晚想去哪里庆祝?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啊… 谭少杰面不改色,恍然未闻,指指抱着小姗姗站在一旁的如栩, 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了几个字:“她--我老婆。”至于可爱的小丫头,不必多介绍,留给观众们自行想象好了。 他拥着如栩走出反斗乐园,外面空气清冷,两人的头脑都霎时清醒了不少。 不过,姗姗兴奋过后,眼皮开始往下搭,伏在谭少杰的肩头,忍不住要瞌睡了。 “见识到什么叫高手了吧?佩服不?”谭少杰碰碰她的胳膊。 “还好。”想在如栩的脸上看到崇拜或仰慕,抱歉,他要失望了。 “啧啧,你眼光真高,或许你还不懂得欣赏。放眼望去,刚才在场所有的人,谁能与我争锋?”得不到想要的赞扬,他的心难免有小小的失望啦…他平时从不会在这种地方露一手,如果不是气氛刚刚好,如果不是她小看他,他也不会当众表演。 “自吹自擂,人外有人,比你厉害的高手大有人在。就你这点水平,只能骗得那种无知少女的一时迷恋罢了。”想从她嘴里得到表扬?他最好先改变说话的口吻和态度。 “你是不服气吧?还是你嫉妒比你年轻美貌的小妹妹帮我擦汗?机会我是最先给你的,是你自己不珍惜。” “那种机会,谁稀罕。”她干嘛伺候他? “唉!你这张小嘴巴,长得可爱,吐出来的话总是这么伤人哪!” “你自找的。” “算了,刚才我破了这家店的记录,你信么?”他看到工作店员都跑过来看自己投篮了。 “不信。”信也要说不信,免得某人病态自恋。 “不信拉倒,反正我说的话,你从来没信过,不在乎多这一次。”谭少杰没有生气,反而顺手捏了一把她的脸蛋,“已经不是无知少女,三十岁的女人不要轻易相信人,从安全角度来考虑,值得赞赏。” 如栩拍开他的手,揉揉自己的脸。他又提“三十岁”?可恶!还有,干嘛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捏她?她不是三十,也绝不是六岁啊! “对!远离危险人物,以策安全。”相同的决心已经反复下过数遍,但面对他,竟然都失效了… 谭少杰呵呵笑了两声,掏出电话,拨打出去。 周维安过来接姗姗时,如栩难掩讶然。周维安看到她没什么特别反应,像普通的陌生人一样轻轻点头:“再见。” 车子无声远去。 一只手替她抚顺吹乱的长发,如栩皱眉,没留意他亲密的动作。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姗姗是周维安的女儿?” “这点重要吗?你会因为姗姗是谁的女儿,而对她多一分喜欢或多一分讨厌?” “不,姗姗聪明可爱,相处越久越讨人喜欢。可是…” “可是什么?告诉我,今天晚上玩得开心吧?”两人并排走在马路上,时间刚到九点而已,夜色还早。 如栩想起反斗乐园里的放松,再摸摸胸口,原本堵塞的抑郁之气不知何时消散了。就算刚才看到周维安出现,她的心情也远不如傍晚那般沉重。 谭少杰拍拍她的脑袋:“女人,偶尔承认一下真实的心声就那么难?砸怪兽时,我看你嘴巴都要咧到耳根了!那不叫开心叫什么?” “哪有…”如栩努力回想自己砸怪兽时候的表现,真有笑得那么夸张吗?她又没有否认不开心,只是不知道怎样表达而已。至少,她感受到了一点,今晚,他似乎是故意带她一起出来玩的。以前每次路过反斗乐园,惊讶其热闹的气氛,但最多只往里面看一眼,觉得那是小孩子喜欢的地方,从没想过要走进去也玩一把。 “今天是圣诞节,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 “没有。”她对这些节日什么的,并不怎么重视,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这些年,都市里的人们越来越流行过洋节了,圣诞节从哪年开始这么火热?她不知道,只知道处处是快乐喜庆,她一个人走出来反倒觉得孤独了。 “我倒希望自己节日快乐。”谭少杰今晚的笑容几乎没有停过,看样子快乐十足,“汪如栩,你这个女人看似冷静理智,对别人的事情总能处理得果敢利落,但对你自己呢?” 话题干嘛突然绕到这么让人拘束的层面?“我对我自己也很好,我的生活不希望别人插手。”隐约察觉到他又打算干涉她的私事了。 “呵呵,谁想插手你的生活了?身为老同学兼同事,我好心关心你,心里有事别憋着,有什么想问的,我现在可以尽心为你解答,比如说工作方面…”他缓声提醒。 这时候才想到关心她的工作?她的郁闷,他应该都看在眼底了!如栩搓了搓逐渐发凉的双手,不得不承认这时候被他问起,心情没什么压抑。她迟疑道:“周维安跟他老婆关系还好吧?” “你觉得呢?反正,我觉得这次他们的官司输得好啊!” “为什么?”周维安明明才是被冤枉的那个,怎么可能输得好呢?可想而知,周氏夫 妻一定觉得很窝囊很气愤才对。 “用你的脑瓜子好好想一想,就知道为什么了。”谭少杰故意卖了个关子。 如栩想了好一会,没有头绪,赶紧追上他的脚步。“我想不出来,你告诉我啊!” 他神秘地笑了笑:“你承认你很笨,我就告诉你。” “谭少杰!” “不愿意承认啊?那就承认你有时候很笨好了。” 她干瞪着眼睛。 他突然拉过她,往那双美丽的眼睛上快速落下一吻,拍拍僵立不动的她,“你这个傻瓜,晚上跟乔微微一起吃饭了?” 他到底想说什么?圈子兜得太大了!如栩抹去自己眼皮上的印记,微恼道:“有话快说。乔微微的案子,你早知道真相却故意…”好吧!他不是故意不告诉她,而是她自己偏执。“却故意看我的笑话!” “你真的很冤枉我!维安是第一冤,我就是第二冤。”他明里暗里都阻止过啊,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不希望她走到这一步。结果最后仍是未能避免,眼睁睁看她赢了官司输了快乐,他的感受,外人岂能理解? 如栩咬咬唇,低声道:“好,我承认误信乔微微所有的言辞,是我自己傻,我也很清楚看人不能只看表相的道理,当时还是执意相信她,是我的错。” 谭少杰的眸光逐渐深沉认真,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把她拉到胸口。“你这个傻瓜,你其实没错。身为律师,竭尽全力为当事人打赢官司,一点也没错。事务所要多几个你这样能干的律师多好!我这个负责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你在讽刺我。”如栩的双手抵在他胸膛上。或许他的语气并非真正的讽刺,而是隐含一抹她不确定的怜惜,她情不自禁停住动作,掌心感受到他身体的温暖,一时没了反抗,静静地伏在他的胸前。 “天地良心,哪敢讽刺你喔!”说话时,胸口微微震动,声音从他体内传出来似的。 “你真觉得我没做错?”为什么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呢? “相信自己,汪如栩小姐,你是位非常专业、非常优秀的律师。错不在你,在于案件的被告太过虚伪狡猾,连维安那么聪明的男人都被骗了,何况是你呢?”被骗不算错,算是--她笨吧!后面三个字,暂时保留。 如栩眼角微酸,抬起头来。真奇怪,刻薄的他竟然也会安慰人。听他这样一说,她的呼吸霎时畅快,心情轻松了。不过,他还欠她 一个问题的答案。 “你为什么说,周维安输了官司,反而对他们是件好事呢?” “这个嘛…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告诉你。”她已经承认她傻,他索性换了个更具有爆炸力的条件。 “谭少杰!” “嘿,有没有告诉你,越来越喜欢你这样叫我的名字。”声音很好听,表情很可爱,怎么看他都喜欢。 “别开玩笑,我要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晚上就无法安睡。”她毅然推开他的胸膛,再温暖也不要留恋。 “你的意思是如果明天大家看到一只熊猫进办公室,那都是我的错?”他暗暗数过,她刚才在自己胸前停留的时间是三十六秒,太过短暂了! “不说拉倒。”如栩扭头,往反方向走。 他没有追上去。 她踩着高跟鞋,闷闷地又走了好几步,屏息聆听身后的声音。臭小子,敢吊她胃口? 他站立在街道的护栏边,双手撑在白色的栏杆上,看她越走越远,才忽然大声道:“汪如栩,只做我一天的女朋友,好不好?”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路人侧目,纷纷来回打量他们。 如栩藏在口袋里的手指慢慢握紧,因为他,她又一次被人围观了… “就一天都不行吗?我这么低声下气地请求你,挽留你,只希望你能给我一天的快乐,要不…一个晚上,今天这样特殊的节日了,你答应做我一个晚上的恋人,可以吗?只要你点头,那么,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全给你。” 咳!多么浪漫的夜晚,多么动人的告白,多么深情的眼神,多么帅气的男人。 前面那位小姐还在等待什么呢?干嘛那么挑剔,这样完美的男人应该早点带回家,别说一个晚上、一天的男朋友,一年一辈子都要答应啊! 路人的想法快要忍不住宣之于口了。 如栩的心弦诡异地颤动了几下,脊背发寒。他胡说八道越来越过分,现在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戏谑她了。她猛然转身,发现他已来到她面前,两人相隔不过三五步。 “我知道你没有男朋友,答应我,不会对不起谁。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的诚意你感觉到了吗?一个晚上而已,十二点前,我一定准时送你回家,不会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谭少杰虔诚地在胸口划了个十字,“耶稣,阿门。请让这位小姐答应吧,我只想在悲哀的生命里, 留下一段值得永远珍藏和怀念的回忆,哪怕是三个小时,对我来说…可能是一辈子。” 他在背哪个剧本的台词吗?口气凄惨,却说得这么顺口,表情跟真的似的,不明就里的路人八成以为他患什么绝症了。 “戏演完了吗?演技不错。”如栩鼓掌,冷冷地注视他,换成其他条件,她说不定会考虑交换。但做他女朋友?一个小时都不想做。 “多谢欣赏,但是我没有演戏。”他又上前一步,朝她靠近。 “说得比唱的好听,我不会答应的,你别做梦了。” “小栩…”他的语气好可怜。 终于,有路人按捺不住了,勇敢站出来发表意见,“小姐,这位先生一定很爱你,你就不能给一次机会吗?人家要的不过是三小时而已,现在已经过了九点,连三个小时都没有了。” 一人开口,其他人马上纷纷建议。 “如果这位先生患了什么重病,只希望留下人生最后的宝贵回忆,你也不答应吗?” 如栩直直盯着谭少杰,路灯不是特别明亮,但他眼底得逞的笑意,她看得一清二楚。 “小姐,你都没有同情心的啊!”一人道。 如栩答:“我看他要的不是同情,也不需要同情。” “这位哥哥好帅哟!姐姐怎么会不喜欢?快点答应吧!”一少女眼中冒出爱心的泡泡。 如栩瞥她一眼:“帅不能当饭吃。小妹妹,你喜欢的话,送给你。” “这位小姐,怎得这样无情?这位先生又不是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呢?”又有人抱不平了。 不是东西?如栩本来沉着脸,听到这几个字,突然忍俊不住,“他的确不是东西。” 谭少杰眼角抽搐,汪大小姐,你果然有原则,软硬不吃,非要本少爷用强是不?他眯眸,似笑非笑地凝视她漂亮的容颜,思索着怎么下手比较好,可以直接堵上这张冷漠而锋利的小嘴么? 这时,一位老奶奶拄着拐杖走过来,握住如栩的手,语重心长地劝道:“小姑娘,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相信奶奶的眼光,小伙子不错,长得好看,最重要的是他对你这颗真心啊,连我们过路的人都看明白了。能有这种重感情的人爱护,一辈子都嫌短哪…” 众人一致点头。 谁看明白了?谁都没看明白好不好?谭少杰这虚伪的家伙,连街边的老奶奶也要利用, 众目睽睽之下,她辩驳无力。 “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就算小栩不答应我,我也有所安慰了。”谭少杰很江湖气地抱拳致谢,然后赶紧扶住老奶奶,“这位奶奶,您的眼光真准,我的心事都被你看穿了,可惜…唉!大家还是为难为小栩了,我舍不得她生气,舍不得她难过,舍不得她…” 国人大抵喜欢看热闹,还喜欢管闲事,哪里人多,他们会自发往哪走,组织者都省了。不到两分钟,如栩被人包围在中间,她受不了众人看猴戏的姿态,只好十分十分不情愿、十分十分恼火地出来-- “谭少杰,我答应你就是!” 哗,掌声,祝福声… 谭少杰先是一愣,随即不顾她脸色臭到发黑,两步上前抱起了她。 “你自己说的啊!汪大小姐,这一分钟起,你就是我谭少杰的女朋友!”他孩子似的转了两圈,吓得如栩连忙抱紧他的脖子,忍受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 又不是真的女朋友,有什么值得高兴?他一定是高兴自己奸计得逞了。如栩的双脚终于平稳着地,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一字一字清晰道:“九点三十二分。距离我们分手还有两小时二十八分。” 众人实在太同情可怜的谭先生了… 不过,谭先生很乐观,不停地对他们挥手再次致谢,尤其是老奶奶,“您老人家耳聪目明,一定会多福多寿的。” 他牵起如栩的手,蓦然将她扣进臂弯,掌心托住她的腰肢,挑起她最熟悉的顽劣坏笑。 “谭少杰,你要做什么…” “趁大家还没散伙,继续演戏呗!”他低头,附耳,“维安输了官司,但他老婆反而开始相信他,夫妻俩前所为有的同心协力,姗姗也很开心。昨天他们请律师上诉,法院已经受理,这一次乔微微必输无疑,还会被控收买证人,制造伪证,妨碍司法公正…” 如栩终于得到问题的答案,而前一秒起,她也多了个身份--谭大少爷的临时女朋友。 谭少杰似乎很喜欢牵她的手,将冰凉的小手握在掌心,他相信,她一定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温暖。虽然,她脸色很臭,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但他心里却在暗暗偷笑。 夜色正好,空气清冷,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像是悠闲散步,又像是情侣正在闹别扭。 “我们要去哪里?你不会让我陪你在马路上走两个多小时吧?”她今晚穿的是高跟鞋, 走那么久,双脚会断的。 “你觉得我像是那种浪费机会的人么?”他斜眼看她,勾勾手指头,“过来。” 第15章 敢做我女朋友吗(4) 拜托,他们已经手牵手靠得够近了,她还要过哪去?如栩索性停住步子,“你说清楚,这样漫无目的地走,我拒绝再往前一步。” 谭少很悠哉,“谁说漫无目的?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啦!先告诉你就没有惊喜了。” “不说我不去。” “大小姐,我难道还真拐骗你卖了不成?也不看看你这把年纪,四舍五入都三十了,除了我,哪有人会要啊?”某人的话很值得探索哟… 如栩抿紧嘴巴,再三重复同一个玩笑,有点过分了吧!她表情冷,目光冷,心也越来越冷。有种他敢再讽刺她试试看,什么君子一诺她马上抛弃,立马回家,从此将他列为拒绝来往用户。 可惜啊可惜,谭少杰心思正在半个小时后即将发生的事情上,心情极佳,浮想联翩,完全没留意到阴霾逼近。若说他此时有点得意忘形亦不为过,竟然提起了一个万万不该提起的名字。 “呵呵,就连那个高贵的王子王逸辰也不会要,你信不?” 它像一把埋藏在万丈雪崖下的寒剑,霎时刺进如栩的心脏。她握紧手指,那只被他牵着的手因用力,指甲几乎要戳进他的手背里。他吃痛,才意识到她为何有这种反应。 他毫不客气地点中了她的死穴,不是吗? 路灯下,她脸上的血色似乎在顷刻间褪去,纸一般白。 他本是心疼,却偏偏禁不住窜出一抹怒气。她就那么在乎王逸辰吗?真的那么在乎吗?王逸辰有什么好?他跟王逸辰基本算不上认识,但清楚知道人家喜欢的是欣宁,是她的好朋友欣宁啊!“逸辰要不要我,跟你毫无关系!”僵立半晌,如栩吐出一句话。 “谁要管你们的闲事了?本来就跟我没关系,只是看不惯某个人像傻子一样,明知道不可能,还非要单恋。” “就算那个人是傻子,是暗恋,是单恋,也用不着你来说!”如栩突然推开他。 谭少杰呆愣,嘴角缓缓地垂落下去。“我说了又如何?你那么喜欢他,却连说的勇气都没有,不是吗?” 如栩急促地颤抖了一下,发丝被风吹得缭乱。她呼吸一大口,扭头就走。 “喂,大律师,不会这么小气吧?别忘记你现在是我的谁,说话做事要负责任的。”谭少杰阴郁着眸子。 她就小气,怎样?她是他的谁了?什 么都不是!充其量不过是被迫无奈答应给他两个半小时而已。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胡乱说话,为所欲为了吗? 想归想,如栩一个字都没回答。 单薄的身影冷漠坚定,有种誓不回头的决心。 谭少杰的心像云霄飞车一样,好不容易爬上去,忽地从天堂坠落。他来不及回味难得的喜悦,就要面对这被拒绝的命运。快步追上她,挡在她面前。 “说话啊!一句话不说,就这样离开,你言而无信!” 他职责,她冷冷抬眸:“你觉得目前的气氛,我还可以继续做什么女朋友吗?” 情况发展到这地步,他也是始料未及,但责任不能全怪他啊!如果她大方一点,当成笑话一笑而过,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谭少杰未敢将心中所想说出,而是按住她的双肩,锁住她的眼睛:“提到他,你如此介意,说明我说得很对,是不是?” 混蛋!伤口上撒盐,故意让她痛! 她僵持着没回答。他和她之间,总是隐藏着一根导火线,似乎随时可以闹翻… 他以为她会气呼呼地反击,就像以往的每一次,可是出乎意料的,她什么也没说,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看到这样的她,谭少杰突然感到一丝后悔。 他是不是不该用这么伤人的方式激她?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身边路人穿梭往来,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只是绝非观众想象的深情对视。她用力咬咬牙,还是推开了他。 “汪如栩,十五分钟前说的话,都不算数了吗?”这一次,谭少杰没有再追她,在她准备再次离开前,低沉开口,“你亲口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哪怕是只有两小时二十八分,我都很开心。因为这个圣诞夜,我不是一个人度过。可是,你确定真的要出尔反尔吗?” 如栩垂下目光,是,她想出尔反尔,他应该反问他自己,到底还想怎样欺负她才会满足? “我提到他,不是故意的,但是--就算我是故意,也可以理解为身为你男朋友该有的嫉妒!这个世界,谁希望自己的女朋友心里念着另一个人?跟自己在一起时,想的是另一个人?”不知为何,他说着说着,不受控制地提高了声音。 如栩呆住了,因他的话、他的语气、他的表情而感到好笑。太好笑了,然后她忍不住真的笑起来,笑得很讽刺。 “我在路边出于无奈,逼不得已答应的一句话,你不会是当真了吧?”她可算 出声了。 谭少杰讥诮地扬唇,黑眸幽暗无比,教人瞧不出想法。 如栩又道:“口说无评,就算有路人为证,我对你的承诺,也不受任何法律约束,明白吧?所以我可以随时走人。请不要以为自己真是我的男朋友。”他不怕伤她,她自然不必给他面子。 谭少杰定定注视她,忽然觉得,她其实很容易受伤,脸上那抹冷漠看在他眼里,竟觉有些不真实,就像他总以玩世不恭的表象示人,却只是一种保护色… 他的出奇静默,用一双研究白老鼠的眼神看她,她的心脏逐渐紧缩。莫名其妙,为何被他盯得如此不自在?脚步挪动,跨出步伐,谭少杰猛地由身后抓住她的手腕。 “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他沉吟了数秒,嗓音带着些许沙哑,“我收回那些话。” 如栩震惊地拢起双眉,像被冻住一样杵在原地,回不了神。 他…这算道歉吗? 这么自负自傲、嘴巴死贱绝不认输的男人,也会向她道歉? “我道歉。”说出了前面的部分,这句话三个字便顺溜多了。 “你…咳!”如栩别过眼睛,不敢将视线停留在他似乎很认真的脸上,“你道歉也没什么用,事实证明,我们俩和平相处一个小时都不合适,为何不提前结束?” 谭少杰托住自己的下巴,做沉思状,“你说得很对。面对喜怒无常,一句话就不小心会得罪的女人,要和平相处的确不容易。你要真是在下女朋友,只怕在下无福消受。综上所述,在下也觉得提前结束是个不错的建议。” 咦?他竟然这么好说话?怎么可能同意?怎么可能呢?不顾她的意愿,然后强迫她去某个地方,这才符合谭氏作风呀! “很好!那我走了。”不管怎样,他的认同,让她的心里着实高兴。 “急什么。”他又拉住她,压根没放手的意思,“好是好,但我不打算实施。” 她高兴得太早。 他话锋一转,黑眸重新幽亮起来,“我们算是彼此了解吧?你倔强好胜,我也不轻易服输,我们八字不合,在一起如同彗星撞地球,像是本世纪不可能克服的难题。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挑战一下?看我们到底能和平相处多久。” 敢情他喜欢缠她,就是为了这个?的确颇具挑战,如栩思索这个建议的可行性。若是两人真能好好相处,那么于公于私都是件大好事。 “怎样?” “我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今晚就是个绝佳的好机会。至少十二点以前,我还是你的男朋友,这是你亲口答应的。众人睽睽,连老奶奶都是我们的公证人。”谭少杰很快恢复他的霸气,不由分手将她牵起,“走,还剩最后两小时,我相信自己可以克服。” 克服?如栩被这个词挑起斗志,她就勉为其难坚持一下,也克服克服! 谭少杰的眸中悄悄闪过笑意,有句话他没说出来--在其位,谋其事,至少十二点以前,她是他的女朋友,所以--他仍然有资格介意其他男人,仍然坚持保留吃醋的权利! … 等如栩的心情逐渐平静时,人已身在凌江边上。她清晰记得自己为何生气,却一时忘记自己为何又被他牵着鼻子走了,此刻竟然真的配合他的谬论,扮成了男女朋友。 江边夜景很美,江上有现代化的高架桥,桥上灯光璀璨,倒影在水面上成了一道道闪烁的虹桥。高楼大厦,酒店商铺林立,花灯交织,两岸全是缤纷色彩,与水面风光交错辉映。 如栩不知不觉看呆了,眼前美景如画,教人陶醉,直到一件外套披上她的身。 “没后悔跟我一起来吧?”谭少杰站在她身旁,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家高级会所贵宾房的露天阳台。视野极佳,可以眺望整个江面,将两岸景色尽收眼底。 如栩只是轻轻抿唇,没给他骄傲的机会。 “过来这边,我们喝点酒,庆祝一下。”他拉着她,来到阳台中央的餐桌旁。 “连红酒跟蛋糕都有?这里怎么会准备得这么齐全,好像早知道我们会来一样。”如栩来这种私人高级场所不多,她惊异地发现,这瓶红酒恰好是她最喜欢的意大利iibacialebraida,常人都喜欢法国红酒,她却因为听过iibaciale的故事,而爱上了它。蛋糕也正好是她喜欢的蓝莓味道。蓝莓珍贵难买,她极少把这个嗜好告诉他人… 这里的一切还真是巧! 看出她的疑惑,谭少杰神态自若地解释:“不用奇怪,会所平时都会这样准备的。” 能来这里休闲的人非富即贵,老板设想周到。如栩不再多想,谭少杰绅士风度地为她拉开座位,在她对面坐下。 蛋糕上点着三支蜡烛,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他们碰杯,慢慢品味。说也奇怪, 从两人说要挑战不可克服的世界难题之后,他们这半小时内的相处奇迹般平和起来。 几杯过后,如栩眼波微醉,不禁生出一抹梦幻如烟的感觉。自己在哪里?谁在身边?现在的一切是真实的吗? 谭少杰亲自为她切下蛋糕,用叉子拈起一小块,上面还有一颗可爱的小蓝莓。走向她,将蛋糕递到她唇边。 她迟疑地望着他,眸光有些许涣散,轻轻张嘴,咬下。 香甜的气息以及蓝莓酸甜的味道立刻在嘴里泛开,她怔怔地含住蛋糕,忘记了咀嚼。因为夜空下,他漆黑的双眸深沉如海,仿若磁石将她的目光牢牢吸附住。 她醉了? 长指挑起她纤巧的下巴,动作轻柔,他的脸庞慢慢地、慢慢地俯下。 一切动作变成了电影里的慢镜头,如栩睁大眼眸,睫毛闪动,莫名紧张却无法动弹,身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感觉到他的气息正一寸寸地靠近。 他想…想做什么?她忽地闭上眼睛。 谭少杰的唇终于落在她的唇瓣,她浑身轻颤。他正微微弯身,从屋子里透出来的灯光映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副优雅而完美的景象。芳唇带着红酒的醇香,她前所未有柔顺的姿态刺激了他的渴望。 正要加深掬饮她的香甜,耳边突然传出一声礼炮巨响,随即整个会所周围都被照亮,无数璀璨如流星似的焰火升上半空,哔哔啵啵,一个接一个继续升腾、炸开,照进人的眼眸。 他和她不禁同时抬头仰望,漆黑的双眸里尽是闪耀的星光。 如栩喃喃地发出低叹,不可置信:“好美的烟花!” 一语拉回了谭少杰的视线,垂眸凝视她。素来白皙冷艳的面庞,在此时此刻散发出比烟花更美的光芒,双颊酡红,表情如孩子般惊讶兴奋。他扶住她的肩,格外温柔,以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低沉声音道:“你喜欢就好…” 不过,温柔之中隐藏着一抹遗憾,还有抹让人不明了的怨气。好好地一个梦幻之吻,怎就被无情地打破了呢?这烟花,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间。 遗憾,太遗憾了!错过这次,不知何时才能再等到刚才那种千载难逢的机会,等来他们之间再次滋生出那种奇异的电流…他可以试着将它解释为--传说中的心动吗? 烟花美景大约持续了一分钟,天空逐渐恢复平静,漆黑与宁静重新装点夜色。 如栩还沉浸在如梦似 幻的世界里,半仰着脖子,依旧望着深远的天空。 “回神啦!大小姐,你现在的这个姿势,这个角度,非常适合接吻哟!”谭少杰含笑的戏虐饱含威胁力。 她条件反射,飞快捂住嘴巴。 “呵呵,这模样真是可爱啊!”他也动作飞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她没意识到怎么回事,他就哗啦按下了相机连拍功能。一张张俏生生的可爱照片及时收录,他看了两眼,满意极了。 “你在干嘛?”敢偷拍她!如栩伸手去夺。 谭少杰身形一闪,敏捷避开,潇洒地将手机收回口袋。他可是从小有练过功夫的,身手比一般人灵活多倍,凭她一个弱质女流,想从他手里夺到东西,难度大于登天。除非--他愿意给。 “你马上把照片删掉!”如栩生气地站起身,大约真是有些醉了,头脑竟一阵眩晕,身子不由地轻晃。 他长臂一伸,搂她入怀。 “把手机交出来,快点!”冰冷冷地命令人,是她的特长吧?他不以为意,勾起她的腰肢,懒洋洋地扬起唇角:“啧啧,你喜欢我的手机吗?下次我送一模一样的给你,做情侣机,好不好?” “你少来!敢偷拍我…你、你真可耻!” “傻丫头,你今天才认识我啊?怎么说来说去,就这么几个形容词,卑鄙啦,无耻啦,能不能换点有创意的?”好吧!其实他承认自己嘴贱,但只是针对她一个人而已。打破温馨浪漫的情调,他最喜欢的就是跟她斗嘴,故意激怒她。 “谭少杰,我不想跟你废话!总之,你刚才偷拍的照片--必须!一定!绝对!务必要给我彻底删除!”好想扑上去咬他几口,他有本事把她体内潜伏的恶毒因子完全激发。 “ok!noproblem!”谭少杰打了个响指,删除还不简单?拇指一按,清除到垃圾桶就够了。不过,这几张照片的表情堪称经典,他得先去冲印放大,最好是用相框裱起来放在床头之后,才予以删除。 如栩听他答应,催促道:“那就快点!” “急什么呢?” “你…”忘记他有多么赖皮了。 “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你知道的,我不是轻易接受威胁的男人,所以在那之前,我有个小小的心愿,希望你答应。” “又跟我谈条件?”如栩下意识反对,他当他是谈判高手,觉得每次都可以赢她? 谭少杰忽然双手环抱住她,将她拖进自己怀抱。两人面对面站着,她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口。纤细的手指缓缓屈起,握拳,“谭少杰…” 谭少杰却果断地截断她,“不跟你谈条件了,我准备来直接的。” 于是,下一秒,她柔软的唇瓣正式被掳获,被辗转蹂躏… 头脑发胀,身体发热,四肢软绵。 她模糊地想,自己不是醉,而是中毒了。否则应该坚定推开他,再加狠狠一巴掌才对,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她。不过,她又那么清楚地知道,他敢的,他根本以欺负她为乐。 第16章 敢做我女朋友吗(5) 谭少杰舍不得放开,右手不知何时托住了她的后脑勺,长指插-入柔软如云的秀发里。丝丝缕缕,缠绕在指尖,他俊美的面庞奇异地变温柔了。 好景不长,口袋震动,电话铃声传出。 他一看来电,皱眉放开如栩,径自走到阳台的另一端才接通。 “什么事?”他把嗓音压得很低,悄然回眸,锁住她的身影。 “嘿嘿,高级会所、露天阳台、空运iibaciale、特订的蓝莓蛋糕…” “废话连篇,你到底想说什么?”电话那头的家伙,太啰嗦了!“再给你十秒钟,有话快说!” 电话那头的人忽然急了,“诶!口气这么凶,过河拆桥啊!好歹我前面一送姗姗回家,哄完她睡觉,就马不停蹄赶来这里,忍受凄凄冷夜,寒风侵袭,只为了按照你大少爷的要求,做贼似的点放烟花…我这么义薄云天,现在不过是想探听一下你跟汪大小姐的情况而已。” “多谢关心。”谭少杰皮笑肉不笑,多亏他烟花那么提前一放,害他丢失了生平最渴望最浪漫的蜜吻。这个损失由谁负责?“十秒钟时间到,还说废话我要收线。” “等等!”原来对方是周维安,急促地语气终于说出正题,“念姨回来了,她要找你。” 谭少杰面色陡然沉下,手指霎时抓紧收紧,他就知道维安不会无缘无故挑这时候打扰自己。小心看了如栩一眼,背过身去,压低嗓音:“怎会今天就回来?” 周维安道:“问我?我怎么知道,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原因才对。” 谭少杰沉默,“好了,我现在不想跟你多说,你想办法帮我挡着她。” “她想找你,你挡得住吗?别怪我没提醒你,念姨知道你把她的电话屏蔽了,很生气。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好像有派人在背后调查你,可能听到了什么风声。如果我没猜错,念姨现在已经在你的房子里等候了。”周维安的话语里透出担忧,“少杰,躲避不是办法,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面对她。” “现在不行。”他斩钉截铁地回绝,情不自禁回头看向如栩。 “有什么不行?你跟汪小姐酒了喝了,蛋糕也吃了,烟花也看了…” “就这样。我挂了。” “少杰,等一下!”周维安谨慎而郑重地提醒,“你难道今晚就想让念姨知道汪小姐对你的意义吗?你确定要赌这一把吗?” 收线。 谭少杰的手无力垂落,僵直地站在阳台入口,屋子里的灯光将他的身形勾出一道黑色剪影。 如栩同样僵直地坐在椅子上,手指抚住自己的嘴巴。唇上仍有余热,脑子仍在发晕,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她被吻了? 不… 问题不在于她被吻,她的初吻早被这家伙恶劣地夺走,之后有过第二次、第三次…问题的关键在于她刚才似乎入了魔咒,心甘情愿地被他吻了。 没有拒绝,没有反抗,没有嫌恶,甚至还情不自禁微微张开唇瓣,回应他的入侵… 天!怎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栩欲哭无泪,拍打脸颊,拧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使她思绪霎时清醒。她很生气,不知是气他抑或气自己,扭头朝谭少杰看去。 奇怪,什么电话如此神秘?他的脸色似乎很沉重…看上去有种孤独,有种忧伤… 如栩狠狠甩头,用力挑起一块蓝莓蛋糕送入嘴中。干嘛去猜测他?他怎样关自己什么事? 谭少杰回座,面上依然是愉悦的笑,没有半点阴郁之色。“女朋友。”他直接以此称呼,“最后一个小时,你还有什么心愿?” 如栩的叉子停留在蛋糕上,缓缓抬眼:“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可以答应?” 他自信地点头,双手在桌面交握,“天上星星我摘不到,让我跳进江里为你捞月亮,我也做不到。其他的--能做到的都会尽力而为。” 如栩探究地凝视他,他在阳台那头透露出来的孤独忧伤,是错觉么?深邃含笑的黑眸里看不出半点痕迹,嘴角还是那种她最熟悉的坏笑,果然,果然是错觉! “汪如栩,想这么久,不会是想借此机会报复我吧?” “恩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栩鄙夷地挥挥手,站起来,“我想好了,圣诞节最后一个心愿,去爬山!” “爬山?现在?你疯了!”此女想法非正常人类!天寒地冻,山高路险,她脑子糊涂了啊! “是的,爬山。我们家乡好山好水,没理由看了凌江水,不爬梧叶山。马上出发,半小时车程可以抵达山脚,如果幸运的话…我希望能在山顶看到下雪。”天气预报说最近两日可能有雪,山顶气温低,下雪的可能性更大。圣诞节看雪,这是她很多年前的一个心愿,被他特意一问,忽然想了起来。 谭少杰没有马上答应,真去梧叶山,得考虑周全才行。再一想到维安电 话里说的话,他有所迟疑,眸中闪过阴霾。 “怎么,吓到了?没见过深夜爬山的人?如果做不到,就别问我还有什么心愿之类的话,也不要自称男朋友,那只会让人觉得虚伪恶心。”想成为她的男朋友,把她弄得头昏脑胀趁机占便宜,活生生在她心里埋下一口怨气,不甘心,咽不下。 谭少杰佯装无所谓地打了个响指:“ok,爬就爬。不过,我今晚没开车出来。”山道虽然弯曲,但要从大道行走,勉强可以通车,开往山顶。 “打的去。” “的士司机不会等那么久,到时候我们没车回来。” “谭少杰,你不是钱很多吗?多付一些费,司机不但会等待,还会尽心尽力负责接送。” “那样折腾人家司机师傅,不好吧?万一碰上个年纪大的,三更半夜专门等我们,多不好意思啊!” “谭少杰,你什么时候这么尊老爱幼,具有中华美德了?我们可以找个年轻的司机,不就行了吗?”说来说去在推拖,当她瞎子瞧不出来似的。他不想去,她非要去,若他不答应,此后再也别想缠她。 谭少杰索性直截了当表明:“这么说吧,我觉得那座什么山,以后不管你什么时候想爬,我随时都可以奉陪。但今晚你连衣服都穿得这么单薄,上去了只怕会感冒。” “多谢关心!不想去就直说,最讨厌这种满嘴虚假谎言与借口的家伙!”如栩咬牙切齿,毫不掩饰嘲讽。是谁说她的心愿,他可以尽力而为?她把他的外套甩在地上,抓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离开阳台。 她这般反应,谭少杰无话可说,是他理亏,不能爽快地答应她。有的事情,有的理由,她恐怕永远都不会明白… 他捡起地上的外套,快步追向她。 蛋糕上快燃烧到尽头的蜡烛终于被一阵风吹灭,蛋糕孤独地被遗弃,开瓶的红酒依然散发着淡淡的醇香,而欣赏它们的主人不再留恋。 “你生气了?我们说过要和平相处,勇敢挑战自己的。”谭少杰在会所门口拉住她的手腕,眸底深沉,“我还以为你的忍耐力和意志力都比我好,结果连两个小时都没过完,你就主动认输了。” “认输?”她绝不同意这种说法,“忍耐不下去,只说明你让人嫌恶到无法忍耐的地方。而你--不是说我可爱吗?面对可爱的人,根本不需要忍耐力。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赛!” 谭少杰敛眉:“你说得有几 分道理。不过,我觉得你可爱,是因为我对你有一颗平常心,能发现你的优点和特别,而你对我一直存在偏执,这种偏执根深蒂固,植入在你的心口、脑袋甚至是潜意识里。你从没尝试了解我,没想过一个人有缺点,自然也有优点。这样始终存在偏见的你,对我而言又公平吗?” “我…”如栩哑然,“那也得怪你自己!从高中起,你就一直欺负我,嘴巴恶毒到吞了十斤敌敌畏似的,我怕被你毒死,潜意识里要自我保护啊!” 她难得说得这样坦诚,谭少杰专注地凝视她,沙哑的嗓音饱含一抹她难以体会的感情。“傻瓜,你不会中毒的。我们已经吻过这么多次,哪一次你中毒了?” 如栩慢慢睁大眼眸,受惊似的远远跳开,漆黑的眼瞳急剧缩紧。中毒,没错,她在阳台上的时候,就是因他的吻而中毒了… 谭少杰疑惑地观察她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咧嘴笑开。若是因为他的吻而生气闹别扭,那么就算被她臭骂一顿又何妨? 这时,街边暗处一道异样的闪光引起他的警觉,他硬生生停住想拥抱她的动作,“我知道有个地方,比梧叶山更高更美。” “我不想去。”她断然回答。 “先别否决得太快。不期待今晚十二点前的最后一个惊喜吗?” 如栩坚定的心立刻有了丝丝动摇,奇怪,她竟然真的会期待。不可否认,今晚接二连三的惊喜,超过了往年任何时刻,他抓住了她的心理,让她无法洒脱地克制好奇。就连刚出会所时,她有一刹那,后悔没把阳台上的美酒与蛋糕打包,扔在那里多可惜啊!怪心疼的… 谭少杰带给她的最后一个惊喜,不是惊喜,而是震撼,震撼到快要让人晕倒。 他带她来到全市最高的凌云大厦顶层,顶层有一座专为游人建设的观光塔。如栩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让十一点就准时关闭的观光搭专门为他们开放。搭乘电梯缓缓上升,仿佛直升云霄,塔上只有他们两人,放眼望去,视野辽阔,空气清新,全市所有的夜景尽在眼底。 “我去回个电话。”她在天文望远镜前眺望时,谭少杰忽然丟下这么一句。 良久,久到如栩快要忘记时间,她猛然回头,发现塔上孤零零只剩自己。 “谭少杰?谭少杰,你在哪里?”没有回应。 “谭少杰,你在玩什么把戏,快点出来!”防护窗外有呼呼的风声,她听到自己的回音。 “谭少杰…你出来!你要敢这样捉弄我,我会掐死你!谭少杰,你出来,出来,滚出来!”她大喊他的名字,四处观望,隐含惊慌颤抖。 “你这样威胁他,他当然不会出来了。”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回答,带着笑意。 “谁?”如栩往后退了一步,眯眼看向声音的来源,顿时忘记呼吸,心脏被一记重锤锤中。她不可置信地轻喊,“逸辰?我…不是眼花吧?” 逸辰笑容满面地走过去,朝她伸出手:“以我们的熟悉程度,不需要眼睛也可以认出来吧!呵呵,想不到你除了有时候冷冰冰,还有这样凶悍泼辣的一面。” 这回,如栩又窘又恼,“逸辰…你怎么会在这里?谭少杰呢?”她太震撼了,做梦都没想做今晚可以见到他。 “他有事先走了,特意让我来陪你。”逸辰拍拍她的肩,眼中是惯有的柔和暖意,“我就知道你会很意外,谭少杰说这是送给你的惊喜。” 肩头的温热让她有了真实感,她抬头仔细地看他:“谭少杰让你来,你就来了?你不是在家陪伯母吗?” “这么晚,我妈已经睡了。说实话,谭少杰给我电话的时候,我也很意外。” “他什么时候找你的?”她想不出,谭少杰什么时候约的逸辰,他不是非常介意她暗恋逸辰吗? “半个多小时前吧,我一接到电话就出来了。” 如栩暗暗计算时间,一个小时内,谭少杰可能背着她打电话的机会,就只有她负气离开阳台,他晚了半分钟追上她的时候。那家伙,不愿陪她爬山,所以把逸辰叫过来当是赔罪吗? “谭少杰很酷,电话里只威胁我一句话--半小时后到凌云大厦顶层,否则汪如栩那女人死定了!” “所以…你是受威胁才来的?” “呵呵,不是,我是担心你才来的。你曾经说过,谭少杰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我怎能不担心呢?” 如栩感觉复杂极了,说不出是开心还是失望。她扬起笑:“不管怎样,谢谢你。” 逸辰来到天文台旁边,对着望远镜调整了一番,“客气什么,我还得感谢因为你而有了这个机会,知道吧?作为凌江人,我竟然是第一次来这里,呵呵。还好,身边的人是你,没人笑话我老土。” 如栩听得心里暖暖的,没人比她更了解他。他从大学以后专心修习钢琴,大部分时间呆在法国,成名后又满世界跑,为 各种演奏会而忙碌,能留在凌江的时间不多。每次回来,陪他出来玩乐的朋友只有她和欣宁。正因为如此,以前她也悄悄想过,有朝一日能跟他一起到凌云大厦上来观光该多好… 后来,越来越清楚他对欣宁的感情,她决定放下他。许多曾经想要跟他一起去做的事,她也慢慢地学会放下,想不到谭少杰会出其不意来一招,搅乱她的心湖。 他们不是恋人,他们是最珍贵的朋友。 如栩来到旁边一架天文望远镜旁,陪他一起眺望。 “逸辰,你看那边--是你的房子也!” “在哪?我没看到。” “哎呀,你的方向感怎么比我还差?东边,那条大江你总看到了吧?旁边的白色屋子,屋顶上心型的彩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如栩缓缓调整焦距,将镜头拉近。 “看到了。”逸辰随着她的指点,很快找到自己的家。 “话说你那房子真不错,室内外风格都很适合你。可惜,房顶上那种形状的彩灯,有些幼稚,没想过要拆下来吗?”这个建议,她忍很久了。 逸辰的动作停住,转头看她,近乎叹息道:“是该拆了…” “恩,我早就想说了,真不明白你这么聪明的人也会脑袋抽筋,什么不好配,配个心型的装饰。不知道的,还以为屋子里住的是女人呢!” 逸辰突然静默下来,一时没有出声,一瞬不瞬地注视如栩。屋顶的心型彩灯是为欣宁而设计,只因她当年一句无心之语,他便下决心将来要建造这样一栋房子。可惜,欣宁没有成为房子的女主人… 察觉异样,如栩放开镜头,被他盯地莫名不安:“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呵呵,不是。认识你这么多年,今晚才知道你有这么轻松活泼的一面,说话语气轻快,很随意,很自在。”关于对欣宁的心事,逸辰极少在人前表露,如栩面前更是隐藏。 “呃…说明你了解我不够多。”如栩忽然想到谭少杰的话,他说,她了解他不够多,不清楚他的优点和可取之处,所以她会厌恶他…那逸辰对自己呢? 逸辰想了想,“好像的确如此。” “我知道你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欣宁身上,你了解她的一切,忽视其他人很正常。”十年,他对欣宁关注有多少,她就对他关注有多少,而欣宁关注的却始终是沈奕棠。他们几个人,像是在逐一排队,每个都望着站在前方的那人。 如栩想,自己最初就站在了队伍的末端,所以当她回头,除了空荡荡的孤独,没有其他。她只能努力伸长脖子往前看,看到逸辰,看到欣宁,甚至看到为欣宁回头的沈奕棠… “对不起,小栩。” “呵。说什么对不起啊!就算关心不够,在这个世界,除了我爸,最了解我的男人就是你了。” “不!还有一个人。”逸辰突然道。 “谁?”如栩心弦莫名一颤。 “谭少杰。” “他…”如栩立刻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他最了解怎么欺负我还差不多。好啦!时间差不多了,我有点困了。” 凌云大厦上有座巨大的铜钟,零点的钟声准时敲响。 如栩想,今年的圣诞节,可以列为毕生最难忘的节日了。 第17章 难念的经(1) 谭少杰亲眼看着王逸辰步入观光电梯,才转身离开。赶回家时,正如周维安所言,有人已经在屋子里等他了。 “这么晚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又去哪里鬼混了吗?”说话的女人有着保养得宜的面孔,五十几岁的年纪看上去才四十出头。她身披驼色皮草,头发精致地盘在脑后,看上去雍容高贵,以优雅的姿势端坐在沙发上。 谭少杰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将钥匙随手丢在茶几上,脱下外套。 “你一下飞机就赶来我这里了?怎么不多休息一下?”他想,她这个等待的姿势已经保持了许久,定是很累了。 “回答我的话!”女人面向他命令。 “我先给你倒杯热水…” “回答我!维安早就打电话给你了吧?明知道我已经回来,还在外面呆到这么晚,你说,你跟哪个女人在一起,哪个狐狸精勾住你的腿了?” 唉!为何她出现时,总会充满质问的火药,为何总想操控他的一切?谭少杰默默叹息,上前,半跪在沙发前,拉住她的手,低声喊道:“妈…” “别叫我妈!除非你老实告诉我,你最近常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是不是玩真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而谭家这本经,似乎格外难念。她叫周心念,是谭少杰的母亲,身为贵为寰宇集团的千金大小姐,骨子里心高气傲。 “妈…你难道真想看到儿子一辈子孤零零的,永远都不结婚吗?你不希望像其他妈妈一样,早点做奶奶,有个小孙子陪你吗?” 谭少杰的话还没说完,忽地被她一把推开。她的脸色变得冰冷而狠厉,口气夹杂着森森寒意。 “不想!”周心念断然否定,“你给我听好,这个世界除了妈妈,没有哪个女人是真心对你好的!你难道忘记了少英是怎么死的?忘记了我跟你爸为什么会离婚?忘记了今天一切的悲剧是怎么来的吗?” “妈!”谭少杰眸底充满痛苦,握拳,极力忍耐。少英是他的亲哥哥,从小品学兼优,出类拔萃,一直是父母心中的骄傲,可是… “今晚跟你在一起的女人,我很快就会知道她的一切!到时候,你别想护着她!” “你不用费尽心思去调查了!”谭少杰缓慢站直了身,声音逐渐变冷,他沉沉注视着母亲,“那么想知道,我就明白告诉你--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只是事务所的一位同事,也是爸爸最欣赏的年轻律师。” 周心念听他提起谭 父,脸色微变:“不要以为把谭铭旭那个老家伙搬出来,我就会被你蒙混。如果那个女人只是事务所的同事,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小姗说,那是你的女朋友怎么解释?” “妈,拜托你不要太多疑。姗姗是小孩子,小孩子懂什么?她觉得跟我在一起的女人,都叫作女朋友。这么多年来,我身边的女朋友从没断过,你非要一一计较吗?不信,你可以问维安。”谭少杰表面镇定,心里多少有些发凉。 周心念冷哼:“维安?他跟你一个鼻孔出气,说的话更不能信!上次--上次一大早从这里走出去的女人,也是她对不对?” 谭少杰顿了顿,直摇头:“妈,你是不是眼花了?我从来不带女人回来的,可能是其他楼层的住户吧!”那次让如栩过来为他整理案件,连夜加班,结果一早维安报密,得知母亲已经达到自家楼下,他赶紧让如栩离开。当时她想要喝杯水再走,可情况紧急,他被迫成为无情无义之人,把她推出门… “你没骗我?”周心念将信将疑。 谭少杰扶起她,口气不觉软下来,“好了,妈,汪律师其实是有男朋友的人,回来前我还好心送她去凌云大厦,人家现在正跟男朋友在亲密约会呢!” 听到这句话,周心念脸色才见缓和,用力抓住他的手。这一刻,她忽然变得疲惫和苍老,跌坐在沙发上。“最好是这样,最好是这样。外面的女人,你跟她们玩一玩就好,千万别动真感情,将来结婚的对象,妈也会替你安排好。少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那种锥心刺骨的痛…妈到现在都不能减少半分…少杰,你也千万不要学你爸爸,薄情寡义抛弃了妈,妈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只有你一个人,再也不能失去你了…” 谭少杰抱住母亲的肩,任她在自己怀抱里流泪。他面无表情,幽暗双瞳透出一种近乎空洞的悲哀。 “妈,你怎会只剩我一个人呢?你永远不会失去我。还有外公,舅舅、舅妈、表弟…爸爸,其实也很关心你…” 夜深,这个圣诞夜对于谭少杰而言,彻夜难眠。家庭的悲哀最难以启齿,无论多么让人痛苦矛盾的亲情都难以割舍,遇到了,是不幸,改变不了只能接受… 新的一天,白雪皑皑,天寒地冻。 闹钟拼命作响,如栩起床洗漱,头脑昏沉,想到昨夜的经历,犹缺少一点真实感。逸辰送她回家,差不多凌晨一点,两人说了许多从未说过的心里话,一夜间拉近的距离胜过过去十年。 她兴奋,惊喜,血管里奔腾的全是激动。镜子里,熊猫眼,眼皮浮肿,她来来回回用冷毛巾、热毛巾交替敷眼,才稍微缓解。虽是如此,双眸闪烁出晶亮光芒,看上去依然神采奕奕。 “呼--兴奋过头的代价!” 迅速拿起粉底往眼底遮盖黑影,披上最厚的外套,挑选围巾时,一只手落在黑白格子的那条上。 “好吧!看在那家伙昨夜最后带来惊喜的份上,今天就戴这条。”围巾柔软舒适,融融暖意包围,她越发感觉神清气爽,走在街头,脚下嚓吱嚓吱,似是心底在唱歌。 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 事务所近在眼前,过了路口就到。 一个雍容高贵的女人挡住了她。 “站住,等一下。”女人语气不善,直接拉住如栩的手臂。 直觉反应,又有新case上门了么?如栩礼貌地弯弯唇角:“请问,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周心念细细审视,确定自己没找错人,语气更重:“你叫汪如栩,是旭日事务所的律师?” 真是生意上门了!如栩暗暗欣喜,不动声色,瞧这女人行头阔绰,皮草货真价实,价值不菲。在凌江市出门作此打扮的妇人为数不多,非富即贵,若能成为她的委托人,必是代理费可观。 “是的,这是我的名片。”如栩露出浅笑。 周心念接过,瞥了一眼,“你跟我家少杰走得很近?”开门见山正是她的风格,她专为儿子的事而来。 如栩笑容僵住,眸光转为冷静,“你家少杰?你是谁?” “我是少杰的母亲。” “哦,您好。”如栩客气中顿时多了抹冷淡,“伯母有何指教?” 她略有耳闻,谭少杰的父母离异多年,他随父亲成长。她好奇过,一般而言,夫妻离异,孩子被判给母亲者居多。虽然谭父是法官,但以周家雄厚的家世背景,要争取到孩子抚养权并不难。而谭少杰不但跟了父亲,且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母亲。是这位母亲当初不要自己的孩子么? 街道上人潮熙攘,人们赶着上班。周心念把如栩拉离人行道,退到绿化带旁。 “汪小姐,我来找你,只想问你一句话,请你老实回答我。” “请说。”如栩有预感,她问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你跟少杰在交往么?”冰冷的质问。 如栩又是一愣,皱眉,肯定地告诉她:“不是。” 周心念却不放松,再问:“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对不起,您说好只问一句话,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恕我有权保留自己的隐私。我赶着上班,伯母再见。”在绿灯闪烁,如栩快步奔过马路,气喘吁吁。该死的谭少杰,他的傲慢因子应该都是遗传自他的母亲吧!母子俩说话的语气表情,如出一辙,让人不舒服。 进入办公室,同事见到如栩,纷纷夸赞她的格子围巾漂亮。 “小汪啊,你今天戴的围巾真别致,新买的吧?” “看这料子,应该很贵吧?什么牌子的?” “在哪买的?还有其他颜色么?回头我也去买一条。” … 女人多的地方,永远不缺乏八卦。如栩素来低调,若因一条围巾而成为今日头条,她会毫不犹豫后悔选择了戴它。面对几双研究的目光,如栩一问三不知,只好清清嗓子,镇定回答:“咳!朋友送的。” 然而,这并不能轻易过关,办公室里最哈时尚的秘书小陈经过一番严格审视后,权威性地发表看法:“是男朋友送的吧?据本人考证,此围巾价值千元以上,全市只有明信广场有售该品牌。它是今年冬季服饰中的广告产品,手工限量,黑白格子的为情侣版本,有钱都很难买到的!” 如栩心脏连跳了几下,竟有些慌乱。是么?她只知道谭少杰送女人礼物向来大方,想不到送条围巾给还去花心思? 不…她又飞快否决,小陈不是说格子围巾为情侣限量版么?她和谭少杰又不是情侣,说不定是他准备送给其他女人,又或者恰好其他女人送给他,他顺便转送给自己。 如栩思绪乱飞,小陈凑过来敲敲她的桌子,一脸羡慕:“小栩,是男朋友送的吧?” “不是,我没有男朋友。” “反正是男人送的,对不对?” “咳!好热,办公室暖气好像太足了。”如栩岔开话题,动手解开围巾。 此地无银三百两,除非有冰冷的面具挂在脸上,否则她太不善于掩饰心事。全办公室的女人都看出来了。 “小汪,有人在追你哟!快说来听听,看这份礼物就知道对方品味很不错,是做什么工作的?”年纪大点的师姐,最关心的就是办公室未婚男女的个人大事。 如栩沉默,无从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上次听谭少说,好像有检察官在追你,是不是他送的?” “小栩漂亮又能干,追求的人多着呢!检察官算什么,我听说,闻名音乐界、凌江市人人为之惊叹的钢琴王子辰少爷,也是小栩的追求者。” 如栩陡地脸色一沉,“这话从哪听来的?”她跟逸辰的关系,什么时候轮到其他人在背后妄加猜测了?流言要传出去,逸辰听到会怎么想她? “也是谭少说的啦!”发言者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反应,能被辰少爷追求,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啊,小栩同学的思想太非同一般了! “又是他!”如栩用力把围巾扯落脖子,跟谁有仇似的,顾不得细细折叠,一把将围巾塞进抽屉。 哎呦!所以说,送礼物一定要看对象,上等货色被她如此糟蹋,看得旁人的小心脏一个劲儿抽疼哪!汪小姐,您就不能轻点么?围巾要被挂坏了丝,多可惜…您要不稀罕,不如现场转送、转送吧! 此话在几个女人的舌尖绕了一圈,最终选择吞下。 如栩抬起头,义正言辞地申明:“我不喜欢私事被人拿出来讨论,尤其是谭少杰,他最喜欢胡说八道,什么时候正经地说过真话了?逸辰是我的好朋友,你们什么时候愿意捧场他的演奏会,我可以帮你们拿票,但是,刚才那些没有根据的猜测--我不希望被他听到,免得造成困扰。” 众人明了地点头,相处久了很清楚如栩的个性,并不介意她说话冷冰冰的口气。 “我们是随口说说啦!都希望你快点找到合适的对象呢!” “是啊!谭少那人就喜欢开玩笑。不过我上次在法院见过韩检察官,人长得挺拔帅气,你好好考虑一下,挺不错的。” “依我看,送你围巾的这个男人也不错,不管他是谁,你都可以考虑看看。” … 如栩将文件打开,对着电脑佯装忙碌,心情却如波涛起伏,一时难以平静。其实,她多么希望她们说的话是真的,如果逸辰愿意追她,她甘愿付出一切来换取这个可能。 一早来的好心情,到此时化为泡沫,胸口总似堵塞着什么,觉得抑郁。 十点多,谭少杰还未见身影,他最近越来越少出现在事务所。如栩就十字路口的事需要他给个解释,为何他母亲会莫名其妙找上自己? “李姐。”午餐时,如栩特意坐在资深的前辈对面,据说李律师在旭日事务所 成立之前,就跟谭少杰父亲熟识。 “小汪?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需要帮忙?”李律师年近五十,睿智随和,很欣赏如栩。 “喔…的确有点问题想咨询李姐。”如栩抛出一个案例,与李律师讨论了十几分钟,见饭菜快要吃完,才不着痕迹地进入正题,“很少看到谭大先生过来,尤其是后面这半年,只见过他一次。” 李律师道:“呵呵,自从少杰接手事务所的管理后,谭大就放心去做其他事了。” “谭大先生似乎对谭少杰很放心?”这点如栩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看,谭少杰都似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整个事务所要不是有他们这批精英份子支撑,恐怕摇摇欲坠了。 李律师笑了笑:“是啊!谭大这么放心,自然有他的原因,少杰并不是表面看得那么爱玩。他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如栩相信,后面未出口的话将是重点。 “没什么,少杰优点不少,偶尔爱耍点个性,平日不喜欢在人面前表现罢了。” “李姐很了解少杰吧!” “唉,算是看着他成长的。”李律师突然转为叹息,面色悄然增添些许沉重,“那孩子脑瓜子聪明,可惜性格太敏感。男孩子很少有他那么敏感的,敏感的人总特别容易受到伤害。他从小就爱笑,但是这十来年里,真正发自心底的笑可能并不多…哎,我怎么好好地跟你说起这个,少杰顽固得很,要知道我背后这样说他,说不定要对我有意见了。” 如栩眼前情不自禁浮现谭少杰玩世不恭的表情,是父母离异造成他的个性变本加厉么?现在想来,她对他的了解真少得可怜。 “李姐,大家都说谭大跟他夫人早已离婚,不知道他们离婚多久了?”她试探地问。 李律师沉吟:“的确好多年了,我记得是少杰上初中的时候吧…应该对初三,对,那年他正好中考。少杰原本成绩十分优异,因为父母那段日子闹矛盾,他受到很大的影响,甚至要放弃考试…” 话没说完,一个电话打进来,李律师端起餐盘起身:“小汪,你慢慢吃。那边有个委托人正等着,我先走一步。” 如栩慢慢扒着盘子里的饭粒,没什么胃口。脑海回荡刚才所听到的,怪不得人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头一次觉得谭少杰并没那么讨厌了。 乔微微案件的案件再次被上诉,她收买服务员做伪证的事情被传出 来,如栩帮她打赢该场官司的事也受到了质疑。一个下午,办公室里都在讨论此事,虽然同事们都站在如栩的立场客观讨论,认定案情真相与律师无关,但如栩的情绪仍然低落了下去。 什么时候起,她变成了多愁善感的女人? 下雪天太冷,人们不愿意出门,事务所里生意冷清。如栩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向好友倾诉烦恼。 欣宁qq上笑言:这才像个真正的女人嘛!我有预感,你的春天快到了,或者--春天根本已经悄悄来到你身边了。 如栩一笑置之。 圣诞夜,沈奕堂完成了第一百零一次求婚,终于如愿地将结婚戒指牢牢地套住欣宁。这对孽缘纠缠的冤家,兜兜转转,总算复合。 键盘敲打出几行字:何欣宁同志,你都是准妈妈了,还不乖乖地做沈夫人,想蹦达到哪去?就算你昨晚不答应,以沈大总裁的手段,威逼利诱,你逃不了的! 欣宁:我知道逃不掉,但我说过,只想多享受一些恋爱的感觉。 如栩:你还拖,我的宝贝干儿子可拖不起。他一出生可是需要爸爸的。 欣宁:我又不是不准他爸爸来探望… 如栩:探望?探望能一样么?还有爷爷奶奶,老人家眼巴巴地好不容易盼来个孙子,结果得不到名分,难道也需要你的批准才能去探望么? 欣宁:(惊讶)你今天有点不一样喔!(神秘)告诉你,我最近超级享受沈同学对我的紧张和呵护,我真的很有蜜恋的感觉。 如栩:谁说结婚后不能继续享受恋爱的感觉?沈奕棠天秤座足够浪漫,你就等着瞧,小心他把你泡在蜜罐子里甜死你。 打着打着,她的动作慢慢停下。 美酒,鲜花,蛋糕,烟花… 不是恋人,却在一起度过属于恋人的美好时光。啜饮美酒时,口齿留香,品尝蛋糕时,心窝渗出丝丝甜意… 欣宁连打出几行字:如栩,小栩,汪大律师?回魂,人呢?不是忙去了吧…那我先潜了… 如栩赶紧道:在。我昨晚跟逸辰一起上凌云大厦了。 欣宁:(惊讶) 如栩突然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说了,想了会:很奇怪吧?是谭少杰呼他来的。原来逸辰也从没到过大厦顶上观光,正好跟我一起有个伴。 第18章 难念的经(2) 欣宁更感惊讶,良久缓慢打出:栩,我忽然觉得你跟逸辰并不无可能,你要不要在选择其他男人之前,放开顾忌好好为自己争取一次? 如栩内心震动,手指僵硬着。 欣宁:一次都没有真正争取过,你不怕将来后悔吗?我保证,以逸辰的个性,即使做不成恋人,你也绝对不会失去他。 如栩的手指落在键盘上,被什么定住似的无法动弹。 欣宁:你做什么事情都很勇敢,唯独在爱情面前,太怯弱。如果你确定自己可以完全放下逸辰,心无遗憾地去接受另一个男人,那我无话可说,只会全力支持你。 如栩咬唇,打了几个字,又删去。复杂矛盾,难以言喻的心酸及压抑。 会后悔吗?不会后悔吗?不会遗憾吗? 她闭上双眸,深深呼吸一口,耳畔回荡昨夜与逸辰眺望台上的画面。心神一荡,手指自有意识地敲出一个字:好! 欣宁立刻发来笑脸、鲜花和拥抱。 如栩眼窝没来由地湿润,越在乎才越害怕…这是她人生最没把握的一次尝试,很怕全心去争取后,得到的仍是伤痛。这方面,不得不说,欣宁追求爱情的勇敢,让她打心底佩服,远远地自叹不如。 欣宁:太多故事的结局,都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万分期待亲爱的小栩最后一场爱情戏的落幕。好了,奕棠来接我去做产检了,你赶紧拿出行动吧!我会不遗余力帮助你! 傍晚,如栩去超市转了一圈,出来时手里多了个鼓囔囔的购物袋。其实单身居住很多让人发愁的地方,比如一个人做饭从买菜到洗碗、收拾后善很麻烦,夜深人静时偶尔感觉寂寞,有烦恼失眠时身边没有人可以倾诉… 不过,现在她有新的目标了。 欣宁推荐她的经验之谈,如栩决定学做饭!最俗的那句话她要信一次--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男人的胃。购物袋里有新买的烹饪书,她从现在起勤加练习,争取在过年放大假前,能亲手为逸辰做上一顿“美餐”。 天色已黑,路边未融的积雪透露出淡淡的银光。凛冽寒风中,她小跑着进入小区大门,看到眼前不该出现的身影,不禁愣住。 “怎么又是你?”特意等她? “女人,我等你好久了,怎么才回来?冻死我了!”谭少杰满眼责怨,不由分手上前拉起她没拎东西的手,不停地揉搓。 他的手哪有冰冷?比起她 的要温暖许多好不好?谭少杰又搓又握,“咦,你这才叫冰棍手,还是我帮你暖一暖好了。” 如栩生怕别人看到他亲昵的举动,惹来误会,赶紧把手缩回来,举起购物袋:“喏!想做好事不如帮忙拎着。” 谭少杰咧咧嘴,爽快接过,拉开袋子一看:“哇!买这么多好菜,你是不是知道我过来,所以特地要准备一顿丰盛晚餐?”心下知道这不大可能,别说她压根不知道他前来,就算知道,也不可能有心招待。况且,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女人向来对厨房事宜敬而远之,怎会突然厨兴大发? 有问题,大有问题! 如栩任他在后面胡乱猜测,顶着冷风快步进了电梯间。呼,脸蛋被吹得生疼生疼了,等会进屋头一件事得擦点面霜润一润… “呀,不出声表示默认。难不成真是为我准备的?”谭少杰追问答案。 “堪比城墙的厚脸皮,你觉得是为你准备,就当是那样好了。”一天的见闻,让她对他的态度转变不少。 谭少杰更疑惑,直直盯着她好一会,语气蓦然沉了几分:“今天事务所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平平淡淡,冷冷清清,没有新case上门。” “可是--你很奇怪。” “哪里奇怪?头上多长了两只角?”她眼眸转动,隐含淡淡笑意。是有点奇怪,从未哪次见到他会心情舒服,今晚她居然没有反感。 两人一前一后跨入电梯,电梯缓缓上升。 “你身上的尖刺收起来了,嘴巴上锋利的刀片也藏起来了。哦,我知道了--”他摸摸下巴,沉吟,“一定是我们经常接吻,你感染到我的…” “谭少杰!你这人天生欠扁啊!我好心不跟你计较以前,想和颜悦色待你,你总是不知好歹招惹我,你这个…”想到中午李姐说的话,如栩强忍着吞下怒气,尽量把语气放轻,“我真心决定要跟你和平相处,工作上是同事、是搭档、是上司跟下属都无所谓,私下里,如果你想做朋友,我也会试着接受,毕竟我们是老同学。但是,你如果非不改变胡言乱语的毛病,我不敢保证我们之间能做什么。” 青春期最叛逆的时候遭遇家庭分裂,她不明白为何他选择跟随父亲,但是缺少母爱的孩子多少让人心疼。如栩一瞬不瞬望着他,很想透过那双深沉邃亮的黑眸看到他的内心。 如此语重心长,绝无半点玩笑,谭少杰一句话一句话回味后, 才勾起笑容。 “好。我保证,以后工作上我们是同事,私下我们做朋友,我不会再惹你生气,每天都让你开开心心的。我会说你喜欢的话,做你喜欢的事,聊你喜欢的…” “好了好了,别说得跟誓言一样,你跟我在一起态度认真点就行了。”她没说过,帅帅脸庞上最遭人厌的是永远分不清真假的讥诮表情吗? 电梯门开,谭少杰提着袋子跟在她身后。 牛肉、鸡翅、烤鸭…将它们一一放在厨房的案台上,他目瞪口呆。 “大小姐,除了我,你今晚真的没客人?”诡异! “没有!”斩钉截铁。 “买这么多,你准备一个人享用?”至少几天的分量,她不会懒惰到一次买够一星期的晚餐吧! “怎会一个人?还有你。”如栩把酱油、料酒、陈醋等一一摆放好,把他挤到一旁,从吊柜里找出崭新的围裙。喔…今晚先实验练习哪道菜比较好呢? 谭少杰自问聪明,却依然被弄得糊涂。他扬起手中那本《全能主妇必杀技》,“你难道转性了,要从冷面霹雳大律师化身为温柔贤惠小厨娘?”大掌探到她的额头,喃喃自语,“没发烧啊…” 换种角度看人,原来他还挺幽默的。如栩好笑地拍开他:“今晚起,本小姐决定修炼厨艺。谭少爷,恭喜你成为今日的幸运之星,本小姐向全能主妇迈进的第一道大餐,由阁下担任专职评委,不知阁下可否愿意?” “咳!原来本少爷也有幸运的时候。”谭少杰正色道,“话说第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人是勇士,为了这个‘勇士’称号,本少爷就冒着生命危险,勉为其难一次吧!” “放心,毒不死你的。” “是,你说过,我的嘴吞过十斤敌敌畏呢!” “我的意思是抽屉里已经准备好牛黄解毒丸,随时方便江湖救急。” “喔…汪大小姐设想周到,佛曰: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在入地狱前,我请教一个重要问题。” 如栩边系围裙,边打开烹饪书,随口道:“你说。” 谭少杰的视线锁住她的侧颜,“请问,原本该拔得这个‘试餐勇士’头筹的人是谁?” 如栩微怔,抬眸转向他:“你心里想问,我精心修炼厨艺究竟是为了谁吧?经过了昨晚,你真的不清楚吗?” 谭少杰的黑眸骤然闪过星光,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克制 住体内泛起的激动。不会吧?难道真是为自己?并不无可能喔…他昨晚做了那么多,表现几近完美,就连最后一场圣诞落幕戏,他在匆忙离开前善心大发,亲自为他请来王逸辰,希望有人陪她快乐到底。 两小时二十八分钟的男女朋友,似真亦假,每一样都只为她准备,她感动了吧? 谭少杰笑着摸摸下巴:“呵!想不到你会这么有心,简直让我受宠若惊嘛!你如此大费周章,教人怎么好意思呢?” “为什么不好意思?丑话说在前头,我半个月难得进一次厨房,以前没做过牛扒,没烤过鸡翅,要是味道不佳,你不准笑话我!” “不会,我发誓绝对不会!”他无比真诚,黑眸透出一抹往日刻意隐藏的情愫。做梦也没敢奢望圣诞刚过去,自己的春天会马上来临。是不是进展太快了,他的小栩连谈恋爱这种事都效率一流,大爱啊! “不会最好。”如栩淡淡瞥他一眼,注意力便转移到食材上。她皱眉沉思,仿佛面临天大的难题,自言自语,“先做什么好呢?逸辰这些年在国外时间多,吃惯了西餐,法国料理那么有名,估计我这辈子都达不到水准了…牛扒太讲究,不如把牛肉切成片炒了吃吧!做成家乡小炒,怎么样?” 谭少杰面色僵住,恍然明白了什么,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王…逸辰?你是为他下厨?” “当然啊,不为他,难道为你啊!”如栩随口应答。她没留意他的异样反应,把烹饪书拿起来一页一页翻看,“看来我买错书了,应该买凌江地方特色小厨才对。要不然…周末回家跟我妈现学现做。跟你说,我妈的手艺不是吹的,不管是蒸、煮、炖、炒,样样拿手,她经常说自己可以去考国际牌照了。” 谭少杰抿着唇角,从鼻子里轻轻“恩”了一声。 好一会,如栩将书从头翻到末,才意识到身边人不同寻常的安静。“想什么呢?快帮我出主意,先从哪样下手比较好?” 谭少杰的脸色悄然晴转多云,深眸扫过案台上琳琅满目的食材,光肉类就好几种,佐料一应俱全,这个生活上勤俭节约的女人终于舍得下血本,只为了讨好另一个男人。他心中气闷,不愿回答。 如栩拿书拍拍他的胳膊,“说句话啊!快点,给个意见。” 谭少杰不由自主地冷哼:“你处理公务时向来当机立断,怎么这点小事反而拿不定主意?” “谭少杰,你好啰嗦啊!公务是公务,这又不是公 务。况且,这也不是小事,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多学几道菜,挑选好第一道入门菜格外重要,它关乎到我的信心和厨艺发展前途。” “既然这么重要,外人怎敢帮你作主?” “哎!你又不是外人,你是我的厨艺质检督导员。” 说他不是外人,寥寥几字让谭少杰心里舒畅了些,指着空荡荡的水槽道:“买那么多肉,还不如买条鱼。” “鱼…”如栩忍不住蔫了一半,她不喜欢吃鱼,更不喜欢又腥又臭的味道。 “怎么那幅表情?你不会不吃鱼吧?” “鱼很腥,吃起来还有刺,麻烦。”大凡麻烦的事,她都懒得做。 “你错了。鱼肉味道鲜美,营养丰富,爱吃鱼的人头脑聪明。” “此言差矣!我不爱吃鱼,一样聪明,我若天天吃鱼,岂不要聪明绝顶了?我才不要!”如栩不认同地挥挥手,将牛肉提了起来,左看右看,“这里没有鱼,你偏要跟我说鱼,没有诚意,还不如研究怎么解决这块上等的牛肉。” 谭少杰环起手臂,退到厨房门口,“我问你,你不爱吃鱼,王逸辰要是恰好很爱吃鱼,怎么办?” “他…”如栩倏然住口,她记得,逸辰确实爱吃鱼。 “很不巧,敝人对各种鱼的做法恰好小有研究,若是不想对着一本书慢慢琢磨的话,敝人不介意收个徒弟。”他慢条斯理地提议。 “你?你会做鱼?” “不止是鱼,其他菜式也略知一二。” “真的?”如栩一步跨了过去,捉去他的袖口,美目闪耀兴奋光芒,“早说啊!早说我就不用这么烦恼。你刚才故意耍我玩的,浪费我时间。” 谭少杰喊冤:“哪敢?我是真心建议你先学做鱼。鱼其实很容易学,而且,你若能把自己最讨厌的鱼做得美味鲜嫩,他一定会感动。” “有道理!不过--你真的会做菜?做鱼真的很容易?”她基本算是家事白痴,谭少杰是不是在唬弄她? “唉!都说女人多疑,此言不虚。你不相信,我不勉强。除了鱼,我暂时对其他菜不感兴趣。你自己慢慢忙,我到外面看看新闻去。”他才来过几次而已,但每次都一幅毫无拘束男主人的姿态,大刺刺地走向沙发,拿起遥控打开电视。 如栩想了想,身边厨艺高手不少,但方便教自己的并不多,她也没有时间去报烹饪班。欣宁大着肚子,而 沈奕堂那个濒临变态的男人,连让欣宁出来吃顿饭都生怕累着,其小心翼翼珍爱老婆的程度已快让她这个旁观者发指! 如栩站在谭少杰与电视之前,挡住他的视线。诶!他躺得倒舒服,宾至如归是不是?小气得连举手之劳都不愿意帮。 谭少杰挑挑眉毛:“决定好了?” 如栩黛眉紧锁,“你不是说,以后只说我喜欢听的话,只做我喜欢的事吗?先教我炒牛肉怎样?姜葱蒜配料什么的,我全买了。” 谭少杰叹息着摇头:“我是答应过你,以后只让你开心。可惜眼前不是配料问题,是原则问题。如果做鱼对你而言是道难题,克服不了的话,我劝你不如放弃学厨艺,想抓住男人的心有很多种方法,没必要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如栩咬咬唇:“我没有觉得勉强,因为喜欢,所以心甘情愿为他改变,洗手做汤羹难不到我,我也不会放弃。你难道不希望将来你喜欢的女人,主动为你做这些?” 谭少杰眼眸一眯,犀利指出:“他喜欢的好像不是你吧?”最好别让他知道,昨晚她跟王逸辰在凌云大厦互诉情衷,否则…否则他会后悔到想把凌云大厦炸掉! 如栩恼火了,脸色发红:“你到底教不教?不教的话…马上从我这屋子里离开,我没心情招待不速之客。” 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至理名言果真句句有理啊!不过,她突然翻脸的的原因,让谭少杰倍感痛快,哈哈!他懒洋洋地从沙发坐起,拍拍衣角,站起了身来。不置一词朝门口边走。 如栩愣愣地盯着他宽阔的背,不跟她争辩,反驳,他就这样走了?她没有开口,只是难以置信,很不习惯这种变化。 走到玄关处,谭少杰突然回头,唇上有丝若有所无的笑:“要不要我陪你去买鱼?” 如栩回过神来,“现在?”原来他不是小里小气走人。 看一眼手表,他微笑:“现在北京时间十九点,市场里没有新鲜的鱼了。不过,挑一条回来清蒸,口味应该不错。” 站在原处,静静等她,她唇蓦地一抿,解开了围裙。 原来,他没有吹嘘,从鱼的挑选到鱼的烹饪,不但可以说出一套头头是道的理论,让她长了见识,还能做出一道色泽与香味均无可挑剔的美餐。 如栩干瞪着盘子,回想刚才厨房里自己手忙脚乱的情形。 他的邪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明知道她怕鱼, 非让她亲手去抓,结果鱼身子滑溜溜的,她根本抓不住,跟鱼一起差点摔倒在地。他很没风度地袖手旁观,只差没有拍手嘲笑了。她怕腥,他非等她被刺激到要吐了才罢休。 他故意的!心里一定在偷笑! 然而,看他挽起袖口,利落地操刀清理鱼身,从容地将鱼放进锅里煎炸,她不禁充满疑惑。为什么他会下厨,且动作熟练到似乎练习过无数次?她站在旁边,怔怔地,莫名地忘记身在何处,呼吸里闻不到鱼腥气味,眼里只有他忙碌的身影。当一盘色泽鲜艳的糖醋鱼出炉,她最大的念头只想马上尝一口。 “真不敢相信…这竟然会是你做的。” “有时候得相信自己的眼睛。呵呵,请。”谭少杰亲自为她挑起一小块。选择做糖醋鱼,主要为帮她消除心理障碍,让她明白鱼也可以像糖果一样酸酸甜甜,好看又好吃。 如栩试着咬了一小口,慢慢咀嚼,一股淡淡的香味在唇齿间蔓延。 “怎样?味道不错吧?”某个男人自信心十足。 如栩突然睁大眼睛,控制不住声音:“谭少杰,看不出来你真有两手,味道很棒!我决定了,你教我!” 谭少杰听到前一半夸赞,心里甜甜的,后一半她为了王逸辰甘愿跟自己学厨,他又感觉酸酸的。默默轻叹,此菜应景,充分表达他的心境… 如栩边吃边赞,不知不觉一条糖醋鱼吃掉了一半。“谭少杰,做鱼是不是你最拿手的活?” “你觉得呢?”看她享用自己做的食物,他的眸光与语气一样泛着温柔。 “我觉得是,软硬兼施只让我学做鱼,说不定你就只会这么一手。”事实上,他只露一手已足够让她吃惊。 “恩哼!下次你想吃什么,尽管开口,我可以大方多露几手给你看。”他有足够的自信,就算法式西餐也难不到他,大不了事先多费点功夫多研究几次。 “你老毛病又犯了,吹牛不打草稿。”她不屑,眼底却有笑意。 “我从不勉强你相信我什么,就说做鱼吧!酸甜口味糖醋鱼,酸辣口味剁椒鱼头,或者酸菜鱼,清淡点就做清蒸鱼,还有水煮鱼…其实,做每类事情都有它们的共性,技能相通,比如说你会弹钢琴,那么再学习其他器乐就会简单得多。做菜也一样的道理,你先潜心学会几道菜,其他的菜式以后自然而然就会了。” 第19章 难念的经(3) 如栩停下筷子,迷惑地望着他:“说得头头是道,我很好奇,是谁教你做菜的?”他身上越来越多的地方让她感觉不可思议。 谭少杰眸子暗了暗,状似随意地挑出一根细细的鱼刺,道:“无师自通。” “谭大不像是会进厨房的男人,他那么忙碌,应酬又多,不可能教你做菜。你妈妈呢,应该没什么机会教你,据我推测,你十五岁以前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所以真的想不出答案。难道真的无师自通?” 无心之语,带出了她对他的了解。 谭少杰闻言,面庞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望住她:“你怎么知道这些?”以他的了解,她不可能主动去探问他的家庭问题,那么,有人在办公室里八卦了? 如栩后悔自己一时嘴快,打马虎眼道:“什么知道什么?哎!这道菜可以打满分,我应该去拿红酒来配!”她立刻转身,跑去开酒。 破裂的父母关系,他一定很不喜欢让人家知道吧!如栩端两只酒杯,倒上,递给他。 “干杯,谭少杰,祝贺我们今天起,正式化干戈为玉帛。”他们之间冬天即将过去,开始出现暖阳,春天还会远么?谭少杰与她碰杯,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融洽时刻。 “好,干杯。很高兴我和你也能和平相处。” “是不是该用事在人为、人定胜天来形容?”如栩情绪不错,喝下一口红酒,娟秀的眉毛皱拢,“奇怪,这是欣宁特地送我的珍藏版法fite,但是,喝起来怎么感觉比iibaciale差许多呢?” 谭少杰端起酒杯轻轻晃动,放在鼻尖闻了闻,“喝酒讲究心情,这杯的确是难得的珍品。用来配我的糖醋鱼,够级别,呵呵。” 这家伙,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抬举一下自己。如栩想反驳一两句,话到舌尖又咽下,他们从此要做朋友的,说话不能再刻薄。 “恭喜你,谭少杰,今天才发现原来你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谭少杰笑而不语,隐藏苦涩。他很多方面被人称为“高手”,比如玩游戏,比如做菜,真是无师自通。父母闹离婚时,他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曾忍受不了家里硝烟弥漫,叛逆地离家出走,连日旷课,夜不归宿,引得父亲四处寻找。后来,父亲以男人的方式多次与他诚心交谈,请求他去体会父母之间的纠葛与矛盾,希望他接受现实。 可是,了解越多,心越觉孤寂痛苦,于是年少轻狂,自我放 纵… 他专注地凝望她,沉沉地吐出一句:“你也一样。” “一样?我连拿锅铲的手势都不对,怎能跟大师傅比?”论厨艺,她自叹不如,没得比。 “我是说你某些方面也一样深藏不露。”主要是对于爱情,她将心事死守,暗恋中的矛盾与感伤,渴望与害怕,没人比他更理解她。低哑的嗓音有些沙哑,脸上却有抹淡淡的冷笑,“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吗?” “什么?”话题像跨栏一样具有跳跃性,需要她思绪快速转动才能跟得上。 “你认识王逸辰也有十来年了吧!对他一见钟情,还是慢慢喜欢上的?你以前表白过吗?他知道你默默守候的苦心吗?”他全都想知道。 如栩端酒的杯子停在半空中,陷入他磁石般的黑眸深处,那里正泛动着幽幽寒光,似要将她的灵魂剖开。对逸辰的那份感情,就连欣宁都不曾问得如此直接,也只有谭少杰,说话做事从不顾及她的心情。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难受,反而有种想一吐为快的冲动。 “一夜之间决定打破十年的沉默,你确定已经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了吗?不怕到头来只换得失望伤心,将自己弄得头破血流吗?”他再问。 “是的,我确定了。”她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千百个辗转难眠的深夜里,反复挣扎的结果。 谭少杰的眼角悄然抽搐,酒杯与她的碰上,发出“呯”的清脆声响。 “好,祝你成功。” “谢谢。”她浅笑盈盈,美目动人,为另一个男人融化了脸蛋上的冰霜。 他上扬的唇角几分冷硬,一口气将酒饮尽,似笑非笑道:“你这个女人,有时候真的很狠心,好冷酷无情。” “这么有分量的评价,可要拿出证据啊!”当他开玩笑,她的笑意逐渐加深。 “证据多得很!明明是我认识你在先,追求你在先,你怎么就这样毫无预警地把我抛弃了呢?知不知道这样子,很残酷?”他拿起酒瓶,自动斟酒。 “诶!”如栩不客气地给他一个大白眼,“我们认识在先没错,但谭少爷有追过我吗?除了鸡蛋里挑骨头,拼命找茬,有事没事损我打击我,我实在看不出阁下哪有追求我的意思。” 谭少杰咕噜一声,又喝完一杯,抬高俊挺的浓眉,“不会吧?我第一次吻你时就说得很清楚--本少爷要追求你。啧啧,怎么做女人的?神经线条太粗,eq太低,爱情敏感度 太差,怪不得呢!依我看,你跟王逸辰没戏。” 他说得那么明白,该说的都说的,该做的也错了,就算当时不是手捧鲜花、深情相望直接表白,可她怎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呢?她是生活白痴,也是情感白痴! “呸!乌鸦嘴。”如栩连连摆手,压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指着他下命令,“你说你吃醋加嫉恨都没关系,但不准咒我跟逸辰的未来!欣宁说得对,就算没有十成的把握,至少也有一半的机会。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失去逸辰。” 做不成爱人,他们依旧可以做朋友。想通了这点,成为她勇往直往的最大理由。 如栩放下杯子,单手支着下巴,“唉!我以前好傻,怎么没有早点下决心呢?早该在欣宁跟沈奕堂结婚的时候,我就该把握机会,勇敢地站在逸辰身边,告诉他--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可是那时候…我真的很怯弱,怕把这份喜欢一说出口,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其实,逸辰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即使不接受我,也不会伤害我,不会伤害我们‘三剑客’的感情。” “咳!”谭少杰开始保持缄默,一杯接一杯喝,桌上的糖醋鱼跟他的心情一样,逐渐冰冷。 “谭少杰,请你以后不要说难听的话了,因为你打击不了我。我不在乎跟逸辰最后的结果,重要的是我终于勇敢迈出了这一步。就在昨天之前,我还打算把对他的感情烂在肚子里,将来跟随我永远埋葬,而现在我感觉自己是重生,无所畏惧,浑身充满不可思议的力量。你不如也重生一次吧!” “哼。”他冷哼,如何重生?有时候,她的脑袋非一般地单纯,不在乎跟王逸辰最后的结果,还这么努力做干嘛?做无谓的事情纯属浪费时间。 黑眸聚敛着浅浅水光,薄唇轻扬,忽然提高嗓音,举起酒杯。 “来,汪如栩,看来你是十拿九稳,那我就祝你们快点共浴爱河,永结同心,百年好合…”这话说起来真tmd恶心。 如栩睁圆了大眼,猛然惊觉桌上那支酒被喝了一半。天!好贵的…要不是看在他愿意教做糖醋鱼的份上,她才舍不得拿出来。这家伙!!! “又胡言乱语,你喝太多了!”她不悦,一把抓起酒瓶夺过来,小心地推到餐桌的另一头。可是桌子不够大,心想他一伸手还能拿到,索性站起身把酒放到厨房外的柜架上。 “诶,你不会小气到这种程度吧?想拜师学艺,连支酒都舍不得?” 听到身后 近在咫尺的嗓音,她心头忽地一跳,转过身来。 他动作真快,怎么悄无声息地跟在她后头? 谭少杰朝柜架伸长手臂,如栩直觉地抬手去挡。 “你已经喝掉半支了!” “怎么?真心疼了?” “没错,就心疼。我计划这个星期至少要学会三道菜,周末请逸辰过来烛光晚餐。这瓶是我最珍贵的酒,打算到时候跟他共饮的。” 烛光晚餐,二人对饮?她的如意算盘真美!谭少杰深邃的瞳孔霎时紧缩,高大的身躯微微摇晃了一下,一只大手按住她的肩,批判道:“没诚意!拜师没诚意,追求男人也没诚意。你应该准备两支才对,否则我已经喝过的酒,你怎么能再请其他男人喝呢?对不对?” 如栩小嘴微张,他说的该死的对极了!这支酒便宜他算了,明天自己再亲自去挑选一支,诚心诚意专为逸辰挑一支。 灯光下的容颜不再冷若冰霜,粉腮如桃,晶眸璀璨,唇若甘露… 谭少杰的体内涌出一股异样骚动,男性的喉结悄然滚动了一下。他其实很霸道,喝过的酒不喜欢别人接着喝,吻过的唇不允许别人也碰触,喜欢的女人不希望别人也喜欢。当然,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这种霸道,只针对某一个看似聪明其实很笨的女人而言。只要想到她可能跟王逸辰做什么,他会嫉妒得想杀人。 然而,目前为止,他可能欠缺风度,但始终保持着一份理智。 “汪如栩…”语气粗嘎,隐隐蕴含难以言喻的情愫。 “做什么?”被盯得头皮发麻,如栩硬梆梆地推开他。 “不能放弃吗?”明知道没用,还是要问一问。 “你开玩笑啊!”这怪人,没事干嘛突然装深沉,害她被这种气氛弄得浑身不自在。她重重地拍向他的胸口,义气道,“你吃饱喝好了吧?接着教我炒牛肉,今晚我就要学。” 第20章 难念的经(4) 谭少杰极度失望,好想把她按入怀中狠狠地狂吻。吻到她说不出话,吻到她失去力气,吻到她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男人。然而,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硬生生地克制住了,因为他清楚,今时不同往日,若现在放任自己霸道待她…结果只有鱼死网破,他将彻底被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 他如此了解她,她呢? “快点,我去收拾碗筷,十分钟后我们接着做菜。” 谭少杰闭了闭眸子,在她转身时,忽然张开双臂,从后边把她牢牢抱住。 “啊…谭少杰!”她的语气里多了抹惊慌,怒气更多,“你放开我!” “别生气,那支酒有点后劲,我喝了大半…有点头晕嘛!你扶我到沙发上休息一下。”他像个孩子似的撒娇,身体的重量落在她的肩膀,下巴磨蹭了几下,“我没装喔!” 瞎子都能看出他在装,好不好? 她板起脸,冷声道;“我严肃警告你,不准再这样占我便宜!” “没占便宜,只是忽然觉得忙于家事的你…有点妈妈的味道。”很多女人有了心爱的孩子之后,才开始学做菜,她应该也有成为贤妻良母的慧根吧? 如栩蓦然僵住不动,他--想起他母亲了吗? 他的手臂紧了紧,以为她要发作,恋恋不舍地放开。“真小气,让徒弟扶一下,算什么占便宜?这里又没有外人,我又没有吻你…” “以后再吻吻吻地说,别怪我把你的嘴巴封住!”她收回思绪。 “拿什么封?拿你的小嘴来封我么?”他吊儿郎当地凑上嘴巴。 “想得美!送你一块大胶布还差不多!”她凶巴巴把他的小人嘴脸推开。被他捉弄太多,面对类似的对白她开始脸不红,气不喘了。 他摸摸自己的俊脸,勾起唇角,懒洋洋地走向沙发,摇头叹息:“唉!现在只是说一说就这么凶…女人变了心,可真难伺候。” 如栩去收拾碗筷,厨房里传出她的声音,“只许休息十分钟,最好边休息边好好想想,除了炒牛肉,还有什么菜式既好吃又好学。” 谭少杰伸出腿搁在茶几上,双眸微掀,锁住她忙碌的身影。若这里是他的家,她是他的妻子…可能有那一天吗? 十分钟后。 厨房里惨象环生。 “喂,谭少杰,牛肉怎么切不断丝啊?你会磨刀么?” “让开, 我来。” “炒牛肉要加芹菜?你怎么不早说,家里没有芹菜。” 恩恩,他喜欢她说“家”这个字眼。 “没有芹菜,没有辣椒,看来今晚只能煎牛扒了。”他掂量着手中的肉块,再瞄瞄她的身材,“大小姐,先说好,我做多少你都能吃完么?” “那得看你的手艺如何了。”他们已经品尝过糖醋鱼,再来一块牛扒,如栩怕自己会撑到。 “我看还是算了吧!做得太美味,咱俩也吃不完,而且这块牛肉肉质不佳,根本不适合做扒。”她连挑选材质都不合格,想成为优等的小厨娘,有点挑战性。谭少杰直接把牛肉冻进冰箱,寻思着今晚到底可以教她什么。 “那明天我买牛排回来怎样?你那么厉害,牛排会做吧?”她忽然很有兴致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本事。 “我会做,问题是你不会挑。” “这个简单,明天下班后,你陪我一起去选购。”她说得仿佛是件天经地义的事。 “咳!让我这么尽心尽力,有什么好处?” “我们不是朋友吗?为朋友两肋插刀,谈好处就太俗了。刚才那支酒,你品味高雅,喝一口就知道多么珍贵,这算不算好处?” “不算。”谭少杰果断否决,“我要的好处只有一个--等你撞到南墙,受伤回头时,一定要找我。” 这算是好处?他料定她跟逸辰去发展就是撞南墙? “为什么?”她怔怔地问,有种莫名的紧张。 “因为…我要狠狠地嘲笑你。” 如栩蓦然吐出口气,笑道:“好,我答应你。我会全力以赴,不让你看扁,不让你有嘲笑我的机会。”她脑海里浮现出逸辰斯文俊逸的笑容,心里斗志昂扬。 谭少杰默默凝视她充满坚定的眼睛,无言地揉揉她的发丝。 “我看你不如先练切菜吧!要想做的菜式漂亮,精湛的刀功必不可少。过来,拿好!”把磨得锋快的刀子塞到她手里,“抓稳了,小心别割到手。一开始动作慢点没关系,可以从切大葱和姜蒜开始练习。” 原来,他如此有耐心。 动几下锅铲还行,切菜这种事太需要功底,如栩有点紧张,手指握得好紧。怕割到手指头,握刀的手控制不住轻颤。 “轻松点,放心吧!刀子不会掉地上的。切葱花也需要技巧,一小段一小段切均匀…” 不知何时,他站到了她的身后,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她的背贴近他的胸膛。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种姿态多么亲密。 她学得很认真,是个虚心的好孩子。 他却不是个心无旁骛的好师傅,偶尔为她无意拂过的发丝扰了心湖,偶尔为她颈间散发的幽香乱了呼吸,偶尔为她低吟如歌的嗓音迷了思绪… “全都切完了。good!我自己看都觉得漂亮,怎么样?给打个分吧!”如栩大功告成,轻轻回头。 双唇不期然擦过他的脸颊。 他触电似的倏然一震,情不自禁朝她俯下了头。 “啊…”灼热的气息传来,如栩慌乱,刀子一下子割到了食指,顿时鲜红的血丝渗了出来,火辣辣地疼。 “好痛!”她摔着手指惊呼,推开他时不小心撞到了大理灶台,手肘发麻,疼痛不已。糟糕的是灶台上砧板也被撞落,刚切好的葱花、蒜头噼里啪啦全掉落地上。沉重的砧板好巧不巧砸到了她的脚… 灾难! 谭少杰目瞪口呆,脸色发白,顾不得厨房一团混乱,拦腰抱起她冲到沙发前。 丢死人了!如栩借着疼痛,掩饰难堪。 然后,他发现她房子里连基本的医药护理箱都没有,消毒水、创口贴一样都不到。俊眉打了个死结,抓起她的手含住。 “呃…”如栩不能动弹,忘记呼吸,感觉他火热的舌尖来回吸着自己的手指。 “我看你一个星期啥都别想学了。”谭少杰阴郁地总结,终于找出一块干净的小毛巾把伤口包住。 “那怎么行…咳!”如栩分不清自己为何心跳如此剧烈?大约刚才被混乱所惊吓吧!“我一定要学。” “这样子还怎么学?”他抓起她的手举高。 “是你包扎得太难看!”小毛巾层层包裹,她一根手指头可以堪比拳头了。 “还敢跟我讨论包得好不好看?我现在郑重宣布,身为居家女人,你--不合格!完全没有贤妻良母的气质,更别说洗衣做饭的资质了,忠言逆耳,再次劝你放弃!” “鬼才认同你的鬼话!”任何专家都不能对她进行鉴定和评价,谭少杰的话,她只当成耳边风。 “总之,伤口不能碰水,你敢不听话试试看!” 威胁她?他又不是她的家长。如栩不高兴地别过脸去。 望着她倔强的脸,谭少杰无奈地叹了口气,“唉!脚呢?有没有砸伤?”木质的砧板沉重,他抬高她的脚踝一看,果然青了一大块。 他的神色变得阴沉骇人,仿佛被砸的是他。 “你这个女人,没见过比你更笨的了!从不下厨,干嘛买那么重的砧板?这叫‘买来砧板砸自己的脚’!”嘴里指责,手掌却在为她按揉疗伤,幸好只是淤青,没有伤到其他。 如栩被他按得哇哇痛呼了几声,泪眼盈盈,无比委屈。 “你怎么能因为我的一时失误,就否定我的全部呢?欣宁第一次下厨时,伤的是五根手指头,半边厨房还差点起火了…” “你的意思是你比何欣宁能干,值得表扬?”他脸色好难看。 “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我知道了。要评个厨房白痴,她第一,你第二,恭喜你啊,汪大小姐!”这话好讽刺啊,太不给面子了! 如栩闭嘴,半晌后再度鼓起勇气道:“欣宁现在是厨艺全能,手艺一流,堪比国际厨师,比你还厉害!” “恩哼!等你跟她一样厉害时,再跟我说这个。” “会的,我一定会!”有志者事竟成,她信。 这晚,最后的结果是如栩窝在沙发上休息,谭大少在厨房里收拾,又冷又臭的脸色不见缓解。 她想,自己不成才,他生气情有可原,能忍住没真的发脾气,算自己好彩头了。 他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噗噗震动,见他没忙完,她顺手拿起,脸色微变。 “想念?”谁的名字叫想念,还是他在想念谁?这小子身边女人走马灯似的,却不见哪个女人呆得长久,他对感情是否用过真心? “谭少杰,你电话!” “先放着。”他在收拾垃圾袋,手脏。 “喔…”手机停了,很快又不死心地再呼。 “人家又打来啦!这么晚,应该有急事吧!” “看看是谁。” “一个叫‘想念’的。”她故意拉长声音,念得很响,“好特别的名字,你女朋友啊?” 谭少杰快步走出来,抓起纸巾胡乱擦了两下,接过电话。如栩隐约听到话筒里传出女人的声音,有些含糊,不知道说了什么,谭少杰皱眉,一连“嗯、嗯”了几句,“知道了,我一会就回。” 收线,他对上一双满载问号的眼 眸。 “你女朋友?”她真的很好奇。 他点点她的额头,将手机揣进衣兜里,转身又进了厨房。 她咬咬牙,“诶!你清了垃圾,没洗手,脏死了!” 他拎出垃圾袋,径直走向门口:“我走了。” 如栩一骨碌坐直了身子,“明天一定要来,否则冰箱里那么多食物怎么办?” 谭少杰在门口换鞋,挑高眉毛:“如果今天我没来,你又打算怎么办?” 她哑口无言,这才想起忘记问他,今晚为什么回来? “好了,记住,伤口不要碰水!” “你才要记住明天不要放我鸽子!” “明天是你单方面的决定,不过念在你这么殷切想见我的份上,下班后我会准时出现。” 他走了,门关闭。她“啊”了一声,又忘记问他明天到底会去事务所吗? 没想到,十分钟后,门铃作响,谭少杰去而复返,为她买了药膏重新包扎,才真正离开。 她躺在床上,脑海里头一次自动浮现出谭某人的身影。她再一次肯定,若他态度不那么嚣张恶劣,其实不难相处。 第21章 依然在这里(1) 接下来一星期,如栩家里多了一个急救小药箱,伤风感冒等药物一应俱全。厨房的冰箱里每天都满满的,食材新鲜且优质,是谁说浪费食物属于暴殄天物,要遭雷劈的?这么多菜要吃到什么时候? 每天晚上,汪氏厨房里会出现两个身影。一个是她,一个是谭少杰。 她伤到左手,切菜不方便,刀功暂时由他代劳。她在他的指挥下,负责拿锅铲。 “快点拌,肉要糊了!” “放点水,很好,做得不错!” “现在加盐…要命!你要把一包都倒进去吗?倒掉!…愣着干嘛?我说把锅子里的菜都倒掉,加了半包盐的菜,你要吃吗?”原来,师傅的耐心再好,仍有要爆发的时刻。谭少杰抓起锅子,毫不犹豫地把菜倒进垃圾桶,“哭丧着脸干嘛?造成浪费的最阔祸首是你,觉得心疼的话,自己到墙角蹲着反省去!” 好好的一锅水煮牛肉,不心疼才怪… 如栩扁扁嘴:“我才不要,刚才是失误,忘记盐袋的口子那么大。现在起,我要打起精神,争取进步!” 谭少杰叹息着摇摇头,大声强调:“很好,你最好打起精神来!要对得起师傅的辛勤教诲。” 她知道,自己做的菜很难吃,尽管有他全程指挥,但就是奇怪,仿佛中了魔咒似的,凡是经过她拿锅铲炒的食物,荤素都一样,不是糊掉,就是夹杂着没熟的生片。 餐盘上桌时,她早做好心理准备,低着头表示惭愧,指望他训斥的时候稍微给留点面子。果然,他一道菜一道菜慢慢品尝,苛刻点评。 “天!糖醋鱼这么酸?你是不是像加盐一样,倒了半瓶醋啊?勉强入口都觉得困难。” “你自己看,水煮牛肉卖相这么差,光看一眼就失去胃口了!就算煮得再好,食用的人在心理上都给先打个折扣。”他尝了一块,“肉质太硬,煮得时间不够,看来没有几分毅力的人,是吃不下的!” “这道是什么?菜心?鲜绿的颜色竟然可以被你煮成黄色?一颗颗干巴巴的,好像过夜菜,汪大小姐,我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栩憋足了一口气,终于忍耐不住:“你故意挑剔找茬!我觉得糖醋鱼味道刚刚好,水煮鱼本来就这个样子,我已经尽力了,还有菜心--你哪只眼睛看到它是黄色?我看你是信口雌黄!” “好了好了!就暂且让你找回点自信。”谭少杰把空碗往她面前一堆,“教 个笨学生真累,但愿饭不要烧糊了才好。喏,帮师傅添满米饭来。” 如栩忿忿地为他添饭,不服气地嘀咕:“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干嘛每盘菜都吃得不剩?脑袋有问题!” 谭少杰耳尖,全都听到了,“爱惜粮食是我国的传统美德,我是为了不浪费才全部吃完的!” 如栩把饭端给他时,脸色转为了平静,有抹轻笑。 “谭少杰,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全身上下最毒的地方就是嘴巴,但很多时候却是刀子嘴,豆腐心。” “咳!”她真有问题了,他在批判她,她竟然还笑得出来?“目前为止,你也只见识过我这张嘴而已,我身上其他地方,等你了解了再发表意见也不迟。” 意有所指,坏胚!如栩羞恼,脸蛋发红。 如同前面的每一晚,谭少杰再次把三道试做的菜肴吃了个干净… 她其实很聪明,学厨艺难不到她,一道菜的程序基本只需示范一次。佐料的添加,还需要摸索,但她很努力,也很长进。 谭少杰是鸡蛋里挑骨头,因为不挑,他对不起自己。每次将她亲手烧的菜尝在嘴里,心里很不是滋味。说到底,他不喜欢她为其他男人忙碌,一点也不喜欢!她约了王逸辰明天晚上见面,看她满脸期待,兴奋又羞涩的样子,他真的、真的很想说--王逸辰就那么好吗?再好再优秀,人家根本不喜欢你! “喂,谭少杰,下班后你陪我去超市吧!”于是,他冷着脸帮她挑好了食材。 “拜托你,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刀功,我希望今晚的每道菜看上去更好看些!”虚伪,何不干脆让他亲手掌厨算了?郁闷归郁闷,他神色阴沉地把鱼、肉及所有配料都切好,一一摆放在盘子里。 “谭好人。”过去的谭小人已自动升级,“好事做到底啦,我掌勺,你在旁指点指点,可以不?” 他能说不可以吗?于是,谭少杰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每句话都硬梆梆地指挥着。 三菜一汤,雪白的桌布,芬芳的鲜花,桌上是她花血本新买的法国红酒,透明晶亮的高脚杯散发出高雅的色泽。 如栩对自己的杰作满意极了,开心地绕着桌子转了一圈:“good!谭少杰,这些日子,真的很谢谢你。” 她,第一次如此真心实意跟他道谢。 她,从没为他露出过如此灿烂的笑容。 她,满心满眼里只有 等待的那人,却看不到他眼底的酸涩和落寞… 谭少杰一如往常,轻佻地拍拍她的脸颊,“别忘记我要的好处,等你在这座南墙上撞得头破血流时,可一定要回到我这里。” 如栩笑笑:“知道,知道了。我也说过,拼尽全力都不会让你有那个机会。” 他揉揉她的发丝,“笨女人,非选择一条让自己受伤的了,自讨苦吃。” 如栩赶紧把被揉乱的发丝理顺,跑进浴室对着镜子照了照,才跑出来。她把他推向门口,“你不要啰嗦了,快点走吧!我约了逸辰七点钟,他马上要来了。” 过河拆桥,她就是典型分子。 谭少杰最后瞥了一眼餐桌,薄唇紧抿,调头离去。 逸辰很守时,七点准时踏出电梯,按响门铃。 如栩抚住胸口快到蹦出来的心脏,扬起一抹看似自然的微笑,将门打开。他们太熟悉了,熟悉到一闭眼就可以清晰描绘出对方所有的表情,但对这次约会,她控制不住激动。 她想,这是真正的爱情,只有爱情的力量才会让人这样欣然改变。 逸辰以前来过这里,环顾四周,赞赏地点头:“小栩,看来你越来越懂得生活了。” “说得我以前好像不会生活一样。”如栩把他引到餐桌前,带着几分骄傲,“别看菜式不多,每一道都是我亲手做的。” “呀?你什么时候会做菜了?”难怪他惊讶,她曾经有过一番相当有个性的言论,大约就是热爱工作的事业型女性,比如她--除非饿了,否则绝不进厨房。 “早就会了。”只是以前做得一团糊,没人敢吃而已。如栩忙倒上两杯红酒,请他坐下,“最近闲来无事,天气又冷不想出门,索性在家里学做饭。” 逸辰闻到了菜香,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真难得!如果你不说,我和欣宁做梦也想不出你会有主动愿意下厨的一天。” “呵…”她与他面对面对下,两人举杯,轻轻相碰。“此一时,彼一时,以前也不是反感做菜,只是没有找到让我大显身手的动力而已。说真的,你是我的第一位真正食客,赶紧尝一口试试看,味道怎么样?” 逸辰夹起一块糖醋鱼,“不错,色泽诱-人,香气扑鼻,口感鲜嫩…小栩,你越来越能干了。” “真的吗?你喜欢吃吗?”如栩双眸跟红酒杯子一样透亮。 “喜欢。”逸辰又品尝了其他 两样,赞不绝口,“你说你才学多久?一个星期?小栩,我发现你很有做菜的天分哪!” 如栩的心里甜丝丝的,从头到尾,笑容没有断过。她的姿态越来越轻松,逸辰说的话真中听,让人身心愉悦,不似某人…明明口是心非,言语刻薄,赞一句人家会吃大亏一样。 气氛愉快,交谈惬意,两人自凌云大厦之后,相处的情形确实有着微妙的转变。他们碰了好几杯,三道菜不知不觉被吃得光光。 如栩深切体会到一种成就感,原来有人把自己做的食物全部吃完,是对厨师最大的肯定。怪不得每次过年过节,妈妈不愁在厨房里孤军奋战几小时,只需看到每个盘子被一扫而空,她就会露出骄傲快乐的笑。 饭后,逸辰主动帮如栩清理残羹剩汤。 “所谓名师出高徒,很好奇是哪位高人能在一星期内,把你训练成这等水平?” 如栩差点把谭少杰说出来,转而一想,不能让逸辰误会。她神秘地笑了笑:“像我这种聪慧过人的资质,哪需要什么高人?我是参照烹饪书里做的,不错吧?下周你再来,我还能给你新的惊喜。” 他的目光落在她有着淡淡伤痕的手指上,“很需要耐心和毅力吧!” “恩,终于体会到妈妈每天做饭的辛苦。”谭少杰那晚说…从她身上感觉到了妈妈的味道。她甩了一下头,奇怪,干嘛突然想到那家伙。 正想着,有人按门铃。谭少杰出现在她门口,她受惊地睁大眼。 他不但进了屋,还大大方方朝屋子里的逸辰打招呼。“嗨!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刚才走的时候忘记拿钥匙了。” “诶,你在说什么?别胡说。”如栩压低声音,在玄关处挡住他,拉紧他的袖口。 他就知道她会这样反应,嘴角坏坏地一撇,响亮的声音让屋里另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刚才做菜的时候,好像把钥匙掏出来了,你有看到吗?” 如栩气得眼角直抽筋,他这样说,简直存心让人误会。她看见逸辰朝自己看过来,赶紧道:“没看到,没看到。你胡说什么,钥匙怎么会在我这里?”暗中拧他一把,死家伙,掐死你! “除了你这里,没可能丢在其他地方啊!我今天一下班就直接跟你回来了。”越描越黑,某美女的脸色也越来越黑,头顶三条黑线快要冒烟。她忍,她忍,忍住没怒吼出声。 他是她的克星,绝对是!她怎会轻易相信他?他好心帮她 教她,原来暗藏阴谋诡计! “哦,我帮你找找看。”费力地挤出笑容,如栩迎上逸辰充满好奇探究的眼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脸蛋发红,顾不得多想,一把拖起不识相的家伙进了厨房。 “有可能真落在厨房了。”谭少杰露齿而笑,笑容像花儿一样灿烂。 “坏小子,你故意的!你想气死我!明知道这顿晚餐对我而言多么重要,你…”她磨牙霍霍,眼中迸出森森冷光,真想用眼神杀死他。 他把她拉到墙边,笑眯眯提醒道:“小声点,这么大分贝全让人给听去了。” “你…你这个…”她气结。 “我真的只是来找钥匙。你想,没有钥匙我怎么回家?怎么进门?” “你就不能晚点再来吗?” “外面好冷,你怎么忍心让一个全心全意帮助你的人挨冻?我只是进来找一下钥匙而已。”说完,他真的将厨房里里外外寻了个遍,没有收获。 “可是,你有必要在逸辰面前那样说吗?” “我说什么了?” “你故意引他误会!” “我故意引他误会什么了?” “谭少杰!” “嘘--”谭少杰迅速捂住她的嘴巴,盯住她直眨巴的眼睛,“小声点,否则引人误会的是你。” 逸辰端坐在沙发上,一边慢慢喝茶,一边悠闲地翻看茶几旁的报纸。对于厨房里神秘私语的两人,不时瞄过去几眼,俊美容颜上浮现玩味的笑。如栩突然邀约的意图,他心底明白得很,之所以答应前来,一是没有非要拒绝的理由,二是经不起欣宁再三劝说,他也决定给自己和小栩一个机会。 小栩的感情,不知什么时候起,他慢慢感觉到了,只是一直假装不知。今日,欣宁私下对他挑开了这个话题,他慎重思量、细细斟酌过… 感情不能勉强,父母的殷切希望却不能不顾及。他是家中独子。父亲曾位居市委要职,母亲在上流社会的交际如鱼得水,他自己年少时在钢琴界就小有名气,如此幸福的家庭,人人称羡。可惜,后来一连串变故,父亲因受贿入狱,幸福家庭变得支离破碎。母亲跟同父异母的妹妹搬到偏僻的小镇,彻底退出浮华生活,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早日看到他娶妻生子。 他是个传统的男人,只因感情方面太过执着,深爱欣宁,明知道欣宁已作他人妇,依然放不下…若注定要跟另一个女人共度 下半生,他觉得欣宁说得并不无道理,小栩是最佳对象。所以,才去了凌云大厦,才有了今晚的应邀。 至于将来会与小栩如何发展,眼下并未多想,顺其自然最好。不过厨房里嘀嘀咕咕的男女,着实引起了他的兴趣,也更坚信自己以前的猜测--谭少杰跟小栩的关系非同一般。 从谭少杰进门,大大方方与他打招呼,开口说第一句话时,他就彻底明白了--那个男人喜欢小栩,并且有种志在必得的决心。 但他也有不明白,既然如此,圣诞节之夜,怎会特意呼他到凌云大厦陪伴小栩? 如栩从厨房走出来,清清嗓子:“就说了,你的钥匙怎么可能在我这里?没找到,你可以走了吧?” 她赶人太不留情面,谭少杰抚额叹息一声,走到逸辰面前,“老兄,你可千万别误会。虽然我跟小栩认识的时间超过你,但目前纯属同事关系,她正好在我的律师事务所工作。为了今晚这顿餐,你不知道小栩费了多少心思,又买烹饪书,又虚心跟我请教…” “谭大少爷--你说完了吧?”如栩拉长声音,把他推到门口,“还不赶紧去找钥匙,说不定被其他人捡走了。” “知道,不用你催。我只是先向王兄解释解释,免得人家误会。” “我自己会解释,你赶快想办法回家。”她终于把他推出门外,吐出一口气。 门被关上前,谭少杰与王逸辰的眼神撞在了一起。正是这瞬间的碰撞,两个男人竟然产生了某种火花,难以描述的类似宣战的火花。 逸辰若无其事地放下报纸,静静等待她开口。 如栩不好意思地在旁边坐下,喝了口茶,才望向他:“谭少杰这人…说的话没一句正经,老喜欢开玩笑,你别当真。” “你很怕我当真吗?”逸辰看她呆愣住,忍不住笑了,“呵呵,放心吧,我没必要当真,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何况,我记得你曾用十大‘烂’词形容过他,这算是他的特别之处吧!” “你不当真就好。我老实招了,这顿晚餐是他教我做的。那人虽然很多地方遭人厌烦,但厨艺的方面我还真佩服他。你是不是也很惊讶?像他那种看上去只会吃喝玩乐的人,竟然会做菜,而且什么菜式都难不到他,简直是个天大的意外!” 逸辰默默注视她的眼睛,他想,她自己一定不知道,当提起谭少杰时,那双原本就漂亮的眼睛会闪闪发亮,格外动人… “的确挺让人意外的。”他说。 “可不是么!”如栩见他没有多心,神色平静如常,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稍微回落。“逸辰,我记得你也会做饭的。” “恩,我只会简单的菜式,比不上谭少杰的水准。” “你妄自菲薄呢!谭少杰的水准说不定大部分是吹的,他说,有一次在电视节目上看到主持人教一道菜的做法,第二天他就实验成功了,还说他爸爸以为是从酒店里订回来的大餐。你信不?反正我不信。” 逸辰微笑,他信。有的人天生有种本领,学东西特别快,谭少杰的天赋应该比一般人更质优,不说别的,能在一星期内教会不谙厨艺的如栩,为师者不可小觑。 “逸辰,你下次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研究新菜式吧!”如栩说出这句话时,小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厉害,生怕被拒绝。 “好,等你有空到我那边去也成。”逸辰却满口答应,“我很怀念,上次你跟欣宁一起做饭,我一边弹琴,一边被你们制造出来的香味勾走了思绪。” “那是欣宁的功劳,不如下个周末,我把欣宁约出来,我们三剑客再聚会。” “只怕沈奕堂不会答应。” “那…”如栩想了想,“如果我们邀请沈奕堂一起呢?你愿意接受吗?” 逸辰望向她,唇角动了动,“这不是我接不接受的问题,欣宁已经接受了他,我自然很欢迎。” 如栩开始期待下个周末早点到来。 时间是世上最奇妙的东西,有时候感觉它飞逝如梭,有时候却觉得度日如年。等待的日子最是难熬,当晚如栩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跟逸辰走进了结婚礼堂… 谭少杰第二天准备出现在事务所,大少爷真好,想上班就上班,不想来,尽管在家睡大觉。如栩想视而不见都难。不过,鉴于昨晚“找钥匙”事件,她看到他时,脸色好看不起来。 上午,他借故请她到自己办公室,亲自送上一杯热咖啡,真正目的在于刺探军情。 “上次晚餐,王逸辰很满意吧?”他抓住机会就问。 “满意得很,还夸我是天才。”如栩面无表情地把资料递给他,“你呢?钥匙后来找到没?” 他抓起桌上的钥匙晃了晃,撇撇唇:“当然,否则怎么进门?” 钥匙真对了?她相当怀疑有诈,可惜没有证据。 “你们聊了很久? 他什么时候回去的?” 如栩把资料“啪”地一声按在桌上,微微倾身向前,对准他的幽幽黑眸。“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我们是朋友。” 第22章 依然在这里(2) 好一个朋友,差点坏了她的好事!“朋友也没必要跟你报备私事。” “不是报备,而是跟我分享。小栩,我们的关系远不只朋友这么简单。不说其他,这段日子是谁每天像保姆一样任你差遣?现在物价飞涨,请钟点工价格很贵的,尤其像我这种高素质、可遇不可求的男钟点,可不是靠钱就能请得动。” 现在跟她攀交情,谈感情?如栩眯起眸子,从眼缝里看他。“我知道,这次欠了你一个大人情,以后会还。” “别转移话题,他答应你了吗?” “答应什么?” “接受你的感情,当你的男朋友啊!” “没有,他不会像某些人一样把感情当儿戏,身边女人可以像衣服一样随时换新的。” 闻言,谭少杰靠进黑色的大皮椅中,自在地转了个圈,“你说的某人,不会恰好是我吧?” 如栩轻蔑地努努嘴:“恭喜你,答对了!会对号入座,挺有自知之明的。” “呵呵。”谭少杰的心情随着她的回答,轻松起来。 “逸辰明知道我的心意,却没有拒绝,已是十分珍贵。我有足够的耐心,会慢慢地等他。”她理解,逸辰正在自我感情的矛盾中,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也可以证明一切。等逸辰做出决定的那天,一定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不管成功失败,她都尊重。 他低低嗤笑:“再等他一个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 “我珍惜时间,更珍惜机会。”如栩站直了身子,“对了,以后不要有事没有找我过来,这样子真的很无聊。” “当然是有事才找你。”谭少杰拿起她送过来的资料,以示证明。 “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出去了。”走出两步,如栩转回身面对他,认真道,“谭少,我郑重地说声‘谢谢’,教我做菜辛苦了,也谢谢你关心我跟逸辰的事。”她的嘴角有抹笑意,“我跟他约好下周末再聚。这算不算是发展?呵,好心情跟你分享。” 她踩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他却懊恼惆怅,哗地一下把资料扔旁边,转过椅子默默望着窗外出神。 难熬的一周终于过去,转眼迎来周末。 如栩把办公桌整理干净,提起包准备回家。事务所的玻璃门被推开,一股冷风随之灌了进来,抬头,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她立刻认出,来人是谭少杰那位高贵而犀利的母亲。 “有客人 来了。如栩,我家孩子生病,我要先赶着回家,麻烦你招待一下客人。” “小栩,我约了人,先走一步,拜拜!” 转眼间,办公室里只剩下如栩跟专程前来的周心念。 如栩只好放下包,挤出笑容:“你是谭少的妈妈,怎么会有空过来?” 周心念冷冷地看着她,趾高气昂地坐在客座沙发上。“我来还需要跟谁报告吗?” “当然不需要,谭少可能还在办公室,我帮你去叫他。” 不一会儿,谭少杰出来,看到母亲大感意外。他的记忆里,从父亲成立旭日事务所以来,母亲从未踏入这里半步,甚至走路需要经过时,都会刻意绕道而行。她今日突然过来,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妈,你怎么来了?”谭少杰快步过来,眼里隐藏着深沉和复杂。双亲离异后,好多年里几乎都是水火不相容,他知道,母亲心里充满了怨恨,恨父亲,或许也恨过他吧…毕竟当年他在法庭上,亲口说:以后我想跟爸爸一起生活… 如栩去倒茶,递到周心念面前。 周心念的目光比上次更尖锐,几乎要将如栩看穿。她没有接过茶杯,也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而是近乎固执地盯着如栩。 如栩从未被人这样看过,心底窜上一股寒意。把茶放在旁边的桌上,她重新抓起包,“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母子谈话。” 谭少杰却倏地暗下眸子:“你们俩认识?”怎么可能? 如栩勉强笑了笑,不言而喻。 周心念毫不掩饰地承认:“见过一次,上周我在对面路口碰到过汪小姐。” “是啊!上次很巧,没想到会是谭少的妈妈。”如栩还没走到门口,周心念火速从座椅上弹起,上前一把捉住她的胳膊。如栩本能地缩手,“有什么事吗?” “有事,没有事我来这里做什么!” 只有谭少杰最清楚,能让母亲踏入事务所的事情,可能是件不得了的大事。他不着痕迹地靠近如栩,有些担忧。“妈,人家汪律师还要回去赶着约会呢!你别耽误人家时间。” “汪小姐,当着少杰的面,我再问你一次。你跟我的少杰究竟是什么关系?”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如栩被抓得动弹不得,无奈道:“抱歉,你问我多少遍都一样,我跟你的少杰关系多种多样,唯独没有你想象的那种!” 周心念脸色苍 白,还是不放心:“所以,你不是少杰的女朋友?” “对,我从没想过要成为你儿子的女朋友,而且,我正忙着跟另一个优秀的男人谈恋爱。”如栩学过心理学,工作以后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像周心念这种,不论是直觉还是判断之后,她都得出一个结果--周心念是个有严重心理问题的母亲。 谭少杰,原来…你这么可怜。 不知怎地,如栩的心忽然软了下来,轻轻拉开周心念的手,再次强调,话语里有更多的安慰:“谭妈妈,其实你不用担心。我跟少杰真的只是同事,私下…也只是朋友。” 简单的两句话,谭少杰震动地凝视她,胸腔里热浪翻滚,有股感动的气流窜过心窝。忽然很感谢她,没有对自己的母亲疾言厉色,没有生气,没有拂袖而去,她真是个好可爱好可爱的女人,这样的她…让他的心怎么收回? 周心念却不信,“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一起来骗我?少杰,你自己说,如果真是普通朋友,为什么每天一下班就去她家里?汪律师,别告诉我,任何一个普通朋友或同事,都会每天去你家。” 如栩和谭少杰互相看了一眼,她很惊讶,刚想回答,谭少杰按住她的手阻止。 “妈,说出来你也不信,其实我在教汪律师做菜。” “什么?”多么不可思议的解释。 “汪律师想学做几道美味可口的佳肴,希望能笼络到男朋友的心。反正大家都是朋友,我就好心教她啦!”谭少杰边说边拥住母亲的肩,“妈,我知道你不信,不信的话现在我们就回家,我亲手做给你吃,保证你会赞不绝口。” 周心念不轻易接受这样的说辞,“既然你们是朋友,为何口口声声称她为‘汪律师’,感觉你们是故意撇开关系,怕我反对你们在一起。” “咳!妈,你真会捕风捉影,我这不是顺着你的称呼,才喊小栩‘汪律师’的。平时,我们所里的人都喊她小栩或小汪。” 如栩差点要拍掌叫好,谭少杰有个聪明的妈妈,连一个称呼都能引出分析。只是她真的不明白,哪有妈妈不希望儿子快点找到女朋友的?除非…除非妈妈对儿子的女朋友特别不满。推断下来,也就是说--谭妈妈对自己十分不满意?正好,反正她也没想过要做谭家的儿媳妇。 “少杰,虽然这些年你没在妈妈身边长大,但妈妈对你的关心丝毫没比你爸少。你性子怎样,妈很清楚。汪小姐前不久接了单case,ca se的原告正好是维安,而汪小姐却帮被告,使得维安败诉。你跟维安情同手足,不但没有帮维安讨回公道,还愿意教人家做饭做菜。这个理由,你觉得妈妈会信吗?如果不是有特别关系,怎么可能对汪小姐这么好?” 如栩真想一古脑把谭大少爷对自己的恶行全盘说出,看她还怀疑不? 谭少杰仰天长叹一声,大力把母亲拥向自己的办公室。 随后,如栩听到里面隐约传出连串的解释。 “妈,你怎么怀疑都好,现在我们先回家,好不好?我对小栩到底是好是坏,事务所的同事都有目共睹,大家甚至觉得我在小栩面前,根本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那群女人恨不得集体拿着扫把赶我出门,只为小栩抱不平。小栩很善良,很给我留面子,刚才没在你面前提一句我曾经做的坏事。” “可是,妈一点也看不出,你哪里对她坏。” “唉!可能因为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她怕得罪我吧!说起来,我跟小栩从高一就开始结怨,看对方不顺眼,见面就吵架,直到最近情况才稍微好点。其实我欺负她的次数,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有一段时间,事务所的女同胞们轮流找我谈话,让我深刻反省,只差没写悔过书了。” 说得有些夸张,但还算贴近事实,谭少杰知道母亲生性多疑,他等到如栩走后好几分钟,才拿起钥匙和手机,拉着母亲离开。 “妈,幸好办公室里的同事全走光了,否则被你这么一说,我和小栩会成为明日八卦头条的男女主角。你可千万别让儿子出糗啊!” 周心念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劲,又实在找不出证据,只好暂时作罢。“反正…你说的是真的才好。我最近又帮你物色了一个好对象,这一次…” “妈,你还不饿吗?我饿死了,走,我请你吃饭。” “我是跟你说真的,不要每次跟你介绍女朋友,就想逃避,你要相信我的眼光,难道当妈妈的会害儿子吗?” “妈,我没有逃避,而是真的很饿了!” “你要理解当妈的苦心,我也希望你早点成家,早点生个孩子。”只不过从大儿子为爱情而引发悲剧之后,她便发誓,少杰的媳妇人必须由自己亲自挑选。可惜,她似乎从没想过,谭少杰早已长大成人,已是个有独立思想和个性的男人,更有他自己挑选伴侣的眼光。他从叛逆转为成熟,他历经多少矛盾挣扎后,学会了尊重父母,但是,这不代表愿意接受父母所安排 的一切。 人很奇怪,心灵可以自我封闭,可一旦打开之后,会接纳到许多新的人和事,也会产生许多莫名复杂的感觉。 如栩开始觉得寂寞。 以前一个人下班回家,会继续加班,投入工作。偶尔想起逸辰,失落伤感,但很快能调节好状态,看书看电视,听音乐做瑜伽,浏览网络新闻…总之,做什么都好,心底会保持着一份充实和平静。 然而,现在不行了,她发现自己很难做到。 手里捧着书,脑海里想起逸辰的脸;打开qq默默看着他的头像,打出几行话语,没有发送出去,随后一字一字删除… 也许最近手头没有新case,难得清闲,很不习惯。看电视,只觉无聊,剧情看不进去;做瑜伽,也难静心。打电话给欣宁,沈奕棠接的,很酷地说他老婆在休息,不得打扰。 老婆… 如栩自言自语直嘀咕,不是才刚第一百零一次求婚成功而已么?确切地说,欣宁目前依然只算是他的前妻或未婚妻,两人还没正式举行婚礼,就管得那么严,害她想找姐妹谈谈心都没机会。 屋子里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如栩走进厨房开始做菜。奇怪,一颗浮躁驿动的心竟然慢慢变得宁静。 握刀时,想到谭少杰教她正确的姿势。把土豆切片时,想到他快速而流畅的刀法。 “汪如栩,你左手要把土豆固定,别动来动去。” “笨蛋,这也叫土豆丝吗?比稻草还粗。” “还是放弃吧!本少爷实在不想强人所难,你没有做厨师的资质。” … 他说的话句句在耳,口吻大多严厉凶恶,吝于赞赏,唯恐打击不了她。不过,批判也罢,嘲讽也罢,每个晚上,他终究教完她一道新的菜式,且边挑剔边把她做的菜吃光。 “坏家伙,真不知道你的心里到底装着什么?” 把一盘土豆丝端出厨房,如栩自己品尝,赫然发现不知不觉间,她成功了。金黄的土豆丝与几片形状讲究的青、红辣椒搭配,秀色可餐,味道跟谭少杰做的相差无几。 “真的,真的!我成功了,呵--” 如栩放下筷子,飞快跑进房间找到手机,激动地拨下他的号码。 “谭少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成功了,我做了一道完美的土豆丝。色香味俱全,绝对是上乘佳作…” 兴奋的声音隔着电话传递到谭少杰耳中。他漂亮的唇角微微一勾,话语有抹难以察觉的低沉。 “是吗?恭喜你。” “谢谢,呵。好奇怪,我前天、昨天都有练习,可是炒起来不是沾锅就是醋放得太多,味道酸酸的,可是今晚我明明心不在焉,边想事情边掌勺,反而成功了。” 心不在焉?谭少杰笑道:“你确定切的不是稻草丝,味道没有偏失?” “当然,我确定。”本姑娘心情好,不计较你泼的冷水。 “耳听为虚。” “眼见为实!”她顺口接下去,忽而眸子一转,“不,应该是口尝为真。谭少杰,如果你不怕麻烦的话…现在就过来尝一下吧!” 谭少杰沉默,电话里一时只听到呼呼的风声。 “谭少杰…你在外面?是不是不方便?”如栩猛然联想到了什么,开心高亢的音调霎时低了一半。 “方便,我一会就过去。” 结果,谭少杰所谓的“一会”用了一个半小时,他到达如栩家时,已经接近十一点。如栩在等待中,好多次以为他不会来了,想自个儿把土豆丝全吃掉。看着盘中餐慢慢冷却,她又有了倒掉的冲动… 门铃响起,她的心重重地跳了一拍。 谭少杰黑发被风吹得些许凌乱,神色冷峻,眼底有抹深沉。但一对上如栩的面容,迅速换了副表情,笑道:“大冷天,我特意跑来验收成果,希望不会让人失望。” 如栩皱眉,斜眼看他:“黄花菜都凉了,正在结冰中。” 餐桌上,那盘被冷落到黯然失色的土豆丝孤单地摆着,谭少杰挑高眉毛审视一番,睇视她:“虽然凉了,但看样子的确不错。我好饿,不知道家里有没有饭?我要吃。”他自动走向厨房。 “你还没吃饭?”如栩惊讶地盯着他的背。他刚才说啥来的?“家里”?他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啊,竟然在她的屋子里如此自在。 “唔…”含糊应声,打开电饭煲。 “只有这盘土豆,没有饭,我晚上在外面吃的。” “你跟谁一起晚餐?王逸辰?韩大检察官?”谭少杰停下动作,马上转身盯着她。 如栩忍住给他大白眼的冲动,十一点了还没吃饭,到底在忙什么?饿到厨房到处找吃的,还计较她晚餐跟谁吃…这男人真是让人无语。 “回答我。”厨房里没 有收获,他只拿了双筷子出来。 “是我自己一个人,就在楼下的面馆吃的。”说完,如栩忍不住对自己生闷气。她干嘛要认真回答他?她又不是他什么人,跟谁吃晚餐,没必要解释!如此一想,她马上补充一句,“诶!你比女人还多疑,凭什么过问我的私事。” “你紧张什么?随便问问而已,这叫作‘关心’,懂不懂?”谭少杰坐到餐桌旁,把土豆盘拉到身前,“再说了,我免费教你做菜,是好心做善事,帮你追男人。想了解你们的进展,这也叫多疑吗?” 如栩想反驳,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从决定勇敢追求逸辰的那天起,我就跟韩琛把话说明白了。所以,以后不要再用嘲讽的口吻说人家,韩琛跟我会是一对很谈得来的朋友,但不可能成为恋人。” “不错,你跟他本来就不配!”谭少杰伸过长臂,赞许地摸摸她的脑袋。 如栩拍开他的手,皱眉:“就你小肚鸡肠,在韩琛面前没风度,在逸辰面前也是。” 谭少杰的肚子突然咕噜了一声,“呵,先不跟你说了,赶紧尝尝你的手艺,饿死我了。” “等一下。”她慌忙冲过去,“你真要吃?全凉了。” “我专程跑这一趟,就是为了品尝它的。”他夹起几根土豆丝。 “不行!冷冰冰的,最后一丝香气都没了,更别说味道好不好,还是别吃了。”如栩把盘子夺过去。 “不行!好不容易来了,怎么败兴?”他细细咀嚼。 “不行!菜冷成这样,严重影响口味和质量,影响我的厨艺水平。” “不行…”谭少杰再要伸过去的筷子悬在空中,黑眸盛满亮晶晶的笑,“我们别再行不行的了,你说吧,要怎样才行?” 如栩把盘子端进厨房,“我至少把它重新热热,加工一下。” 谭少杰看她匆忙的身影,不禁笑了。起身,跟了过去,“我看还是重做一盘比较好,想得到师傅的夸奖,加热的菜肯定不如原版的口味正宗。” 如栩咬唇,的确可以考虑重做,可惜家里没有土豆了。从冰箱里拿出一块牛肉,“谭少杰,要不我马上试做牛扒,一会你再吃。” “大小姐,本人现在饥肠辘辘,恐怕等不了你的爱心扒。”谭少杰边说边熟练地打开煤气灶。俗话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得先解决个人温饱问题。 几分钟后,土豆 丝重新加热,被吃个精光。不仅如此,他还迅速地下了两碗面,加了火腿肠与鸡蛋,绿色的葱花洒在汤上,香气扑鼻,色泽诱人。如栩把他操作的步骤一一记下,边吃边点头:“谭少杰,其实我也会煮面的。” “是吗?”会泡方便面吧! 第23章 依然在这里(3) “恩,只不过…没有你做的这么漂亮,没这么香而已。”她傍晚吃得很饱,没想到还是禁不起一碗面的诱惑,吃得津津有味。 “那你有没有觉得,嫁给我这种人当老婆,其实蛮不错呢?”谭少杰大口吃面,状似随意地问。 “恩,从伙食方面来说,的确不错,出人意料地不错。”吃人的嘴短,让她夸他一次真不容易。 谭少杰抬头,锁住她的脸,“汪小姐,你不会做饭,本人又恰好厨艺全能,要不要考虑看看?” “考虑什么?” “当我老婆啊!” “呸,越来越过分,给你三分颜色就马上开染坊。”以前扬言要追她,现在玩笑还升级了,可恶!“不说其他,光你那个严厉的妈妈,好吓人,又冷酷又犀利,估计没哪个女孩子敢嫁给你。” 谭少杰的眸子蓦然暗沉下去,筷子在碗里搅拌了两下,低声道:“不,她只是个太爱自己孩子的妈妈。” 如栩愣住,这一刻,她忽然体会到这个男人有多么爱他的母亲。他落寞的语气让人感到担忧,有股不安。“谭少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批评你妈妈,而是觉得她对你找女朋友的事太过紧张,你应该跟她好好沟通。”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她对你的确很凶,给你造成困扰。不过她不是针对你个人,而是…”幽幽深瞳闪过苦涩,谭少杰笑了笑,“她眼光挑剔,看不上你这个连饭都不会做的女人,来当谭家的儿媳妇,呵呵。” 他在刻意冲淡这种瞬间沉重的气氛,如栩顺着他的意思答道:“谭家媳妇,哼!本小姐才不稀罕呢!” “恩…”他指指她面前只剩下汤料的空碗,“你稀罕我做的面吧?” “勉强稀罕。”她骄傲地抬高下巴,肚子好撑啊,拜他所赐。“谭少杰,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会下厨?” 谭少杰抽出纸巾擦擦嘴,以极其轻松地语调回答:“很简单,生活所迫,自食其力。”至于各种各样的菜式,就得靠聪明的脑子与巧手完美合作,有时候参考料理或烹饪书,学一学,练一练,把做菜当成一门学问去研究,渐渐地就融会贯通了。 生活所迫,自食其力--如栩细细品味。 他顺手再抽出一张纸巾,绕过桌面,抬起她的下巴,细心地拭去她嘴角的汤渍。“为什么会有这种眼神?以为我说谎,夸大其词,还是太意外堂堂谭大少也会被生活所迫?”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愿意听一听。”不知怎地,他的表情越轻松,她越觉得发酸。 “你这个女人,呵呵,就喜欢听故事。”朝她粉嫩的脸蛋捏了两下,潇洒地耸耸肩,“不过故事还是很简单,一个父母离婚后叛逆的孩子,离家出走,体会了流浪的艰苦。后来发现原来是母亲多疑善妒,冤枉和伤害了无辜的父亲,导致离婚,还害得父亲不得不辞去最热爱的工作。这孩子在法庭上,亲口决定以后要跟父亲生活,他看到了母亲失望、怨恨的眼神…” “事实上,那时候,他对母亲也是充满怨恨的。因为他自小敬重崇拜他的父亲,自小为生在幸福的家庭而骄傲,可是,一切的幸福都被疯狂的母亲摧毁了…他发誓一辈子都不想认那样的母亲。” 如栩仰着头,望进他漆黑无边的眸底,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抓去他的袖口。 “后来呢?我感觉得到,那孩子现在已经原谅了她。” 谭少杰沉默下来,浓眉开始紧蹙,手指慢慢握成了拳头,太阳穴急促地抽搐了几下。他喉头缩了缩,脸上浮现痛楚。要学会原谅并不容易,哪怕对方是你最亲的人。就在两个月前,他还无法放下芥蒂… “其实他有个哥哥,大他四岁,兄弟俩感情很好。父母离婚,因为他选择了父亲,哥哥便跟随了母亲。哥哥性格内向,但非常优秀,大学里交了女朋友。母亲暗中调查,发现那女朋友是冲着他寰宇集团的外孙家世而来。他们分手后两年,哥哥再度恋爱,比上一段感情更认真更执着,他相信这一次遇到的是真爱了。然而好景不长,母亲又发现那女孩根本脚踏两只船,只是利用哥哥而已…” 如栩听得认真,她从不知道,他还有个亲哥哥。 “真相究竟如何?哥哥的恋情又结束了吗?” “恩…结束了。” “从没听你提起过,他现在在哪?” “呵…”谭少杰突然拉起她,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他去了很远的地方,过得很幸福。” 如栩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腰肢被他箍得喘不过气来。她张着嘴,“谭…少杰,我快不能呼吸了…” 他的手臂稍微松了几分,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双眸定定地与她对上。 “谭少杰…”她掉入两潭深不可测的湖水里。 他的唇一点点靠近,呼吸逐渐浑浊,吐在她细腻的肌肤上。 “不要 !”小手陡然捂住他的嘴巴,适时挡住了两人差点相贴的唇。如栩惊慌地推开他,心脏跳得好快。她在做什么?“谭少杰…我告诉你啊,刚才听完你的故事,我一时心软,只是同情你,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能借机占我便宜!以后也不许这样,否则我怎么对得起逸辰!” 哦,逸辰,王逸辰! 谭少杰的面庞顿时结冰,轻轻放手。 “咳!时间不早了,你应该回去了。”如栩每次一心乱,就迫不及待地赶人。 “刚吃完我煮的面,就赶人走,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我先休息会,今天好累…”谭少杰将阵地转移到沙发,躺下闭上眼睛。 如栩认命地收拾盘子,等洗完碗筷出来,他似乎已经睡着了。 “谭少杰?谭少杰。”蹲在旁边,拍他的手臂。 没动静。 “你醒来,十二点了!”她捏他的鼻子。 他咕嘟一声,握住她的手,含糊道:“不走了…我就睡这,好困…” 如栩拧眉,“不行,那怎么行?快点回去。” “一连忙了十几个小时…饭都没时间吃,你别那么残忍…”他翻了个身,脸庞转向沙发内侧,摆明自己是赖定了。今晚,他不想回去,不想面对满室的清冷孤单,只想呆在她身边,哪怕只是呼吸着相同的空气。 最后,谭少杰如愿以偿,以沙发为床睡到天亮。醒来,身上多了块毛毯,暖气机正在旁边呼呼地转动。厨房里传出淡淡的香气,某个女人的身影映在门口的地板上。 窗外有阳光透进,风雪过后,迎来了晴朗好天气。 他不急着起身,好整以暇地支起手臂垫着头,默默出神地凝视着她。 如栩正在煮面,模拟他昨夜的做法,细心地切出漂亮的葱花。 这天早上,他们一起享用了早餐--面条。 气氛不错,他吃得开心,没忘记表扬她几句,孺子可教也。她心里开心,但出门前仍然板起脸孔道:“谭少杰,以后不准耍赖!昨夜的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知道,自己的威胁在他面前根本不起效。 所以,在这天之后,谭少杰耍赖的次数越来越多,不但每天都到她家报到,还不时窝在沙发上蒙头大睡。他没有进一步要求什么,偶尔会逗逗她,偶尔忍不住抱抱她,被她凶巴巴地扪了拳头,他不怒反笑。 她不知道,两人 之间这种状况算是什么?不是恋人,也不是敌人,更不是同居。 她依旧积极地与逸辰发展,去看电影、吃饭、听音乐会…他们会牵手,但还没有kiss过,她不急,等过了十年,早就有了无可比拟的耐心。她很享受跟逸辰在一起的时光。她也很大方地把这些状况告诉谭少杰,说的时候神情陶醉,洋溢着幸福。 可是有一次,逸辰送她回来,她在楼下发现谭少杰的身影,心脏都要吓得跳出来。要让逸辰看到怎样办?好不容易取得点进展,她可不希望没事惹来误会。于是,逸辰刚一离开,她立刻疾言厉色地警告他:“以后不准擅自出现在这里!” 谭少杰挑挑眉梢,夺过她的钥匙,走进她的家门。 “我跟你说的话,你听到没?”她跟在他后面,很气恼。 “听到了,你说每句话,我都一字不漏地听到,并且记在心里。”他记性极好,很多人很多事想忘都忘不了。 “那你还这样子?” “听见了是一回事,跟怎么去做是两码事。”如果可以控制,他就不会深夜等候在寒风中,眼睁睁看着她跟另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地回来。如果可以控制,他就不会佯装什么都无所谓,独自吞下被漠视的苦果… 他可以漫不经心地问她,今天跟梦中情人发展到什么阶段了? 第24章 依然在这里(4) 如果她说,跟王逸辰又牵手了,觉得紧张,兴奋…他听在耳里,真恨不得拉着她的手洗个十遍八遍。 如果她说,他们差点就要亲吻了,可惜关键时刻,他们莫名感觉到一丝尴尬,不约而同转过了头。她想,kiss的时机还没到而已,毕竟他们做了十年的好朋友,需要时间适应。听到这里,谭少杰很庆幸那个“关键时刻”,否则…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几天。 离年关越来越近,事务所的工作又变得忙碌起来。经济纠纷案、走私犯罪,家暴离婚案都有,如栩推不掉case,一口气排了三个。 谭少杰每天准时上班,他也开始接手case。第一次接的竟然就是刑事案,犯罪嫌疑人被控蓄意谋杀,案情较复杂,他以辩护律师身份出庭。那天,全事务所的同事都坐在旁听席,莫不期待,纷纷好奇他会如何表现。 韩琛身为检察官,也在法庭现场,如栩与他远远交换了一个眼神,点头而笑。 随后,她端坐在旁听席,挺直腰杆,双手握成拳头搁在膝头,目不转睛地注视谭少杰。一般而言,这样的案件该请有经验的律师来辩护,才更有胜利的把握,谭少杰从没真正打过官司,结果会怎样? “小栩,你觉得谭少会赢吗?” “不知道。” “这案子很悬,所有证据都对嫌疑人不利,谋杀罪名免不了的。如果谭少能赢的话,真要就此在界内一炮而红了。” “恩。”如栩抿抿唇角,不知为何,她竟也觉得紧张。从谭少杰接手该案以来,他不再吊儿郎当,白天办公室里勤奋着,晚上跑她家蹭饭,她被赶到厨房,他则电脑前劈哩啪啦打字,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嘴角含笑… 这桩案子,她从百忙中抽出时间,也稍微研究了一下,觉得赢的机率并不大,但并非全然没有希望。昨晚,他依然睡她的沙发,为他盖毛毯时,她忽然想到不管官司输赢,至少他已经很努力了。 庄严而紧张的气氛中,谭少杰从容自若,眼神中充满信心,他口若悬河,从容应对地对公诉方的证据提出自己的质证意见,明确阐述了自己的辩护观点。法官宣布休庭,众人屏息等待审理结果-- 被告人虽有杀人的事实但本案事出有因,被告人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故故意杀人罪名不成立,判决如下… 宣判一出,众人哗然! 如栩情不自禁鼓掌,站起身来。谭少杰带给 大家的不是意外,而是震惊吧?他竟然赢了,真的赢了,可以把谋杀打成正当防卫,她不得不佩服他。 一出法院,她看到一对衣着朴素寒酸的老年夫妇迎了过去,对着谭少杰又哭又笑,紧紧抓住他的手,差点在他面前下跪。谭少杰赶紧扶起他们,亲自把他们送上了的士。 如栩走近他,“那两个老人是谁?” 谭少杰笑着摸摸鼻子:“秘密。” 她追上去,“不许你对我有秘密!” 他忍不住笑:“为什么不许?你又不是我老婆。” 她憋红了脸蛋:“因为我对你已经没有秘密,什么事都告诉了你,你这又不是私事,干嘛不能告诉我?” 他停下脚步,指指自己的脸颊,“好吧!想知道的话,就亲我一下。” 死小子,又开她玩笑!她踮起脚尖,突然伸手朝他的脸捏了一把:“可恶!谭少杰,别以为我猜不到。那对夫妇是被告的家属,是爷爷奶奶吧?被告自幼跟随老人长大,你怕老人年纪大受不了刺激,才让他们别进法庭旁听。另一方面,其实你早有把握,找到证据证明被告只是正当防卫…” “小样,不错嘛!都被你看穿了。”他骄傲地挑挑唇角,英俊的五官在暖阳下格外帅气。 如栩没有说,她是早上悄悄偷看了他的文件,不过仍没想到他法庭上的表现会那么出色。 对这个男人--了解越多,越发现不如当初那样一无是处。 如栩望着谭少杰,不觉陷入迷惑,他到底是个怎样的家伙?经常可以带给她惊喜。 两人话还没说完,只见周维安夫妇出现在法院外的台阶处。乔微微走在后面,大墨镜遮面,脸色苍白,红唇抿紧,一出门便冷哼着朝另一方向离开。原来他们的案子就在隔壁庭二审。 如栩对上他们,有丝窘迫,说不出是尴尬还是惭愧,飞快对谭少杰道:“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脚步还没挪动,周维安的老婆陈仪容冷冷地开口:“哟!我说汪律师,怎么一见我们就走啊?说起来上次都是你帮姓乔的女人栽赃,才赢了官司,难道不想知道我们上诉的结果吗?今天的律师和法官可是很公正的!” 如栩不想知道,但从陈仪容的语气里,只要不笨的人都能猜到结果。对周维安抱歉,不代表要接受他老婆尖酸嘲讽,如栩将脸转向周维安,诚心道:“恭喜。” “谢谢。汪律师,为了 姗姗,我还真要谢谢你。”周维安颇有风度,不计前嫌,朝她微笑点头,然后上前搭住谭少杰的肩,“听说你刚才打了一场漂亮仗,现在法庭内外正在广为传颂,你小子要成名了。” 谭少杰骄傲地扬起下巴,“是么?我以为我早就很有名了。” “臭p啊!自大的家伙!”周维安手肘用力顶了他一下,他反应敏捷地跳开。 “呵呵,干嘛?你想不过,要嫉妒我啊?”谭少杰不客气地回敬他,手肘猛地顶过去,周维安中招,痛得哇哇直叫,看来两个男人心情都不错。 如栩在旁,忍不住笑了起来。直到这一刻,她才感觉乔微微案子带来的阴影,总算在心底消失殆尽了。 周维安指指他们:“今天真是个好日子,顺风又顺水,要不要一起庆祝?还是就你们俩二人世界?” “什么二人世界…”如栩发现了,“物以类聚”形容得一点都没错,周维安跟谭少杰说话的方式无限接近,只不过周太太的脸色实在难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的上诉失败了呢! 谭少杰笑道:“我也想二人世界,可惜没机会啊!瞧我那一帮伙计,都说要一起庆祝呢!”才说完,台阶上接二连三走下来一群笑容满面的人,全是事务所的同事。“看吧!幸好我跟小栩出来早,否则连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周维安还想说几句,保姆带着姗姗下了车,专门来迎接他们。 “爸爸。”姗姗开心地跑过来,周维安一把抱起女儿,转了个圈,亲亲孩子的脸蛋,可见父女感情多么亲昵。姗姗伸长小手臂,也勾住陈仪容的脖子,甜甜喊道:“妈妈,爸爸,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陈仪容这才稍微缓和了一点情绪,一把从周维安手里接过孩子,“走,我带你回去。” 姗姗来不及朝谭少杰和如栩问候,只得使劲摇手:“杰叔叔,小栩阿姨,下次你们还要带我去反斗乐园啊!杰叔叔好棒哟!栩阿姨…再见!” 如栩打心眼喜欢小姗姗,悄悄为她有一个脾气不怎么好的妈妈而难过,希望陈仪容能意识到家庭的温暖对孩子的成长多么重要。说起来周维安虽然有过婚外情,但他确实是个疼爱孩子的好父亲… 周维安一家人离去,事务所众同事不约而同指向杰栩二人,异口同声道:“有情况!” 谭少杰笑眯眯地摸摸鼻子,不置可否。 如栩假装听不懂,“有什么情况?你们这些八卦男女 ,可以转行当狗仔了。” “哈哈,小栩害羞了么?谭少,真有你的,什么时候转为地下情了?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嘛,不过好像不符合你谭大少的风格啊!”一男律师笑道。 如栩不禁冷了脸色:“我不喜欢这种玩笑。你们还想今晚玩得开心的话,就最好适可而止。我有正在发展的男朋友,坏我清誉,小心我告你们!” 她有男朋友了?绝对大新闻,爆炸性大新闻!然而,大家看她冷漠到似乎真有生气的模样,不敢多问。 谭少杰皱眉,一手拍上口无遮拦的男同事,“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让汪律师投诉,小心没人替你辩护啊!” “哈哈,玩笑,纯属玩笑!小栩不要生气啊!”男同事见气氛不对,赶紧道歉。 其他人纷纷打圆场。“就是嘛!原来小栩有对象了,你们这些个男人,以后不要把她跟谭少扯在一起,玩笑也不可以。” 谭少杰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潇洒地理了理笔挺的西装,“你们说得对,地下情实在不符合本少爷的作风。我要是有正式交往的女人,一定将她光明正大地介绍给大家。”他不动声色瞟向如栩,如果有一天她能发现他的心意,接受他,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地诏告天下--这个女人是他的! 第25章 另类关系(1) 谭少请客,去的地方自然档次不会低,他天生喜欢热闹,喜欢交友,出手阔绰,讲究情调,更何况,他有一个寰宇集团董事长的外公。所以,当他邀请一干人到寰宇旗下的高级俱乐部玩,同事们情不自禁欢呼雀跃。 如栩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她做不到神态自若地跟人谈笑,只能保持着平日惯有的姿态,冷冷淡淡,不凑热闹也不疏远隔离。唯有对谭少杰,从法院门口的玩笑话开始,她就刻意避开他,能离多远就多远。 谭少杰岂能察觉不到?趁众人又喝又唱,关注力渐渐消散之后,他佯装不经意地坐到她身边,为她倒上酒。 “你还没为我道贺呢!”他举起杯子。 “恭喜。”如栩与他碰杯,口气尽量不那么冷淡。 “法官当庭宣判后,我好像看到你鼓掌了?那是在为我高兴和骄傲吗?”房间里有音乐声,他说的话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听到。 闻言,如栩的酒含在嘴里,顿了顿,吞咽下去。“你这种人尾巴随时翘得老高,惟恐别人不知道你是谁,还需要我为你骄傲?”言下之意,您老眼花看错了,本小姐才没那闲工夫为谁骄傲,只是大家鼓掌,我才鼓掌,顺便起身准备离开而已。 谭少杰心中暗笑,不承认算了,他明白就好。 “说真的,我今天庭上的表现很帅气吧?” 她凉凉地斜他一眼:“是,谭大少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帅到人见人爱,车见爆胎,鸟见鸟呆,啤酒见到都开盖,真乃风靡万千的律界杀手新人王!” 她说得流畅,滔滔不绝,谭少杰听得震惊,瞠目结舌盯着她,然后拍着膝头大笑不止。“汪如栩,我真是服了你,这些话从哪学来的?哈哈…” 正在k歌喝酒的同事们被笑声引得转过头,好奇极了。 如栩脸色如常,喜怒不惊,并不认为自己讲的是冷笑话。她不温不火道:“不用太感动,你若还想听再多,我把百度词条copy下来读给你听,足够满足谭大少爷的虚荣心了吧?” 谭少杰立刻挺起胸膛,半真半假道:“不必不必,这其中只要有一句发自汪大律师的肺腑真言,在下就感动到痛哭流涕了。” 如栩嘲弄地扬扬唇,继续喝自己的酒。 几个小时下来,如栩发现同事们真的很会玩,十点半了,他们不但没有疲累,反而兴致正高,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如栩上洗手 间,回来发现谭少杰等在过道上,他伸臂挡住她。 “有件事你似乎忘记了。” “没忘记。” “真的?本人表示高度怀疑。”他挑高眉毛。 她环起手臂,学他那样挑高眉毛:“不就是答应过你,如果赢了今天这场官司,我要无条件陪你庆祝吗?” 他立刻眉开眼笑地打了个响指:“算你讲信用,那我们现在就走!” “走?去哪?我们现在就是专程为你庆祝。”她拍开他的手,往房间走去。 “不行,我要的是你单独陪我。”一群人算什么?虽然高兴,但跟她说个话都不方便,他早就想拉她走人了。“这可是你亲口答应我的,当律师最重要一条是什么?要讲信用,做人也要讲信用,你答应我就不能反悔抵赖…” “谭少杰!”如栩停住脚步瞪住他,“你好啰嗦,我又没说不兑现!走就走,我总要回去拿包吧?你难道不跟他们打个招呼?”她不大习惯太过热闹的气氛,交际应酬从来能推则推,正想找机会离开。 “你不怕我们一起离开,又招人误会?” “只要你别胡说八道,他们就不会误会!” “呵呵,你不怕就好。” 白天晴空有阳光,夜晚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变暖。 谭少杰开着车,直接将车开到她家楼下。如栩不解道:“不是要去庆祝?怎么到我家来了?” 他把车停好,为她打开车门。 “这么晚能去的地方不多,难道你刚才还觉得不够热闹,想再去酒吧?”那次在酒吧,他亲眼目睹她被人下药,对方因为输了官司而寻仇。幸好他及时将她带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从那以后,他格外谨慎,尽量避免她再去那种龙蛇混杂的场所。接case也一样,他会先私下悄悄帮她把案件过滤一遍,免得再惹来麻烦。 如栩想了想,皱眉:“清静的地方,不如去咖啡厅。” “不要!咖啡厅哪有家里自在?想喝就喝,想笑就笑,想大声就大声。现在啰嗦的是你,快点上楼,冷死了!”他把她拖下车,拥在臂弯里半推半拉地走进电梯间。 她在俱乐部喝了不少酒,浑身正微微发热,一点也不冷… 对这套房子的每件摆设,每样家具,乃至每块地板砖都已熟悉,谭少杰脱下厚重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 “汪如栩,你这里缺 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他审视全屋,托着下巴沉思状。 “我感觉啥都不缺,生活方便。” “no,no,no!方便是方便,但少了一点情调,如果有tannoy就好了。” “那是什么东西,没听过!”她敢肯定,有没有那玩意儿,对自己的生活毫无影响。 “王逸辰肯定听过,它是英国很有名的一款音响,最适合听交响乐曲。汪同学,你确定你了解王逸辰的一切?” 如栩怔了怔,“谁说相爱的人一定要了解对方的一切?我就算没听过tannoy,也不代表我不了解逸辰。” 谭少杰咀嚼她的话,反问:“这么说来,你们已经相爱了?” 她懊恼:“快了…至少我们已经很努力在相爱。诶!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干嘛还问这么多!” 他笑着眨眨眼:“快了就是还没有啦!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这会,他是打心底笑了出来,到房间把她的电脑搬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两个小音箱,无奈地叹息:“啧啧,小是小了点,凑合着吧!” 如栩好奇他忙来忙去,她正拿着红酒过来。 “你要做什么?” “放音乐。” “干嘛?” “跳舞!”否则他好端端地找音响干嘛? “啊?”如栩不会跳舞,应该说舞跳得很烂,属于经常踩人家脚背的那类型。大学时期,学校周末都有舞会,她被室友拉着去过几次,极少被男同学邀请。原因在于一方面她冷漠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另一方面敢大胆靠近的人,都会被踩得很难看。久而久之,她对跳舞这种高端技术性活儿敬而远之。 谭少杰接过酒瓶,三两下启开瓶盖,倒进明晃晃的杯子里。 高级红酒,他某次带过来的,精致的高脚酒杯,他说免费配送的。这才发现,短短时日内,她的屋子里不知不觉多了不少东西。鞋柜里有对男士拖鞋,最初是他建议买的,结果变成谭少专用,害她后来不得不多买了两对,为其他男客做准备。电视机柜里多了两对游戏手柄,他不务正业时喜欢拉她一起,窝在沙发或地毯上对战… “发什么呆?快点,喝酒,然后陪本少爷跳舞。”红酒送到她眼前。 “我今晚已经喝不少了。” “但我看你还没醉。”喝再多,也没有单独为他干过一杯。 “你想把我灌醉吗?”如栩不由起了防备之心,酒能乱性,她可不要发生不良后果。谭少杰虽然不时在这里过夜,还算规矩,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那点小心思,谭少杰一眼能看透,黑眸幽幽地锁住她。“汪如栩,容我提醒你再去照照镜子么?我若想对你怎样,就算没喝一滴酒,也照样能把你摁到床上嘿咻掉,让你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信不信?” 好吧!她信,卑鄙者,谭少杰也!被他说得心口咚咚狂跳了两声,她仰头,一咕噜干了杯,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只喝一杯,一杯应该不会醉! 谭少杰笑着摇摇头,指尖抹去她嘴角可爱的酒渍,眼中深藏着宠溺。“傻瓜,喝那么急,连句真心道贺的话都没说。不过没关系,我们跳舞吧!” 他挑选了一支曲子,把小音箱的音量开到最大。在她面前,优雅地屈起手臂,另一只手作出邀请。 她带着英勇就义的决心,同时暗藏反将一军的小“祸心”,大声道:“来吧!谭少爷,恭喜你旗开得胜,一炮而红,律政界从此会有一颗闪亮的星星冉冉升起!” “呵呵。” 他在笑。 不过,半分钟后,他俊挺的浓眉频频拧起。 “诶!你到底会不会跳?怎么老踩错拍子?” “抱歉,我从没说过我会跳。” “你…你刚才是故意的!” “我为什么要故意呢?对于不会跳舞的人,踩错节拍很正常。” “不对,以前某个酒会上,我有见过你跟其他男人跳。你其实会跳舞,在我面前故意装不会,不会是想趁机报复我吧?”他半信半疑地眯起黑眸,手臂陡然拥紧她的腰肢。 如栩冷冷抬眸,唇边噙着一抹玩味,“敢问谭少爷,你是哪年哪月哪日,哪只眼睛看见本小姐参加哪场酒会时,跟人家跳舞了?第二,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值得我花心思报复啊?” “咳!总之你自己心里有数。”这女人好不安分,两只脚用力踩他也罢,小嘴还如此噪舌,真想狠狠堵住她的… “我当然有数。”如栩有些得意,她暗中细数,已经踩了他五次了。尤其每次他拥着她转方向时,都是她“下手”的最好时机,此时不踩,更待何时?何况,她真的被转得脑袋眩晕,哪还记得舞步和节拍? 谭少杰下颌一紧,忽地将她凌空抱起,吓得她惊呼连连。他露出许久未见的邪笑, “还说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伤害!”他把她扔在沙发上,倾身压了上去。 如栩脸色由红转白,慌忙抵抗:“谭少杰,你想怎样?你别乱来啊!” 长指缓慢一勾,挑起她的外套,她紧张地快要语无伦次。 “谭…少杰…” “嘘!再喊我就要吻你了哟!” “你…”她很没志气地承认,这家伙的威胁很可怕… 手指只在她的纽扣处拨弄了几下,然后以缓慢而磨人的速度往大腿抚去。他神情专注,带着勾人的魄力,隐约有道电流在两人之间窜过。她屈起腿,挣扎,可是,很快发现他只是在戏弄人,那只大手根本没碰到自己的腿。 “谭少杰!”嫣红的血色瞬间又回到了脸上,她羞恼地大吼一声,从沙发上翻起,不过正是此时,他利落地脱下她脚上毛茸茸的家居鞋,远远扔开。 “你刚才是害怕,紧张,还是期待?呵呵,叫那么大声好像我要施暴一样。我不过是想帮你脱鞋而已。你不知道这鞋底又冷又硬,踩得我脚很痛啊!” 谭少杰双眸闪亮,有股恶作剧得逞的笑意。他拉着她站起,自己也把拖鞋踢掉。 “来,不会跳,我教你!”她没有了攻击性武器,他可以避免遭罪。 “不要你教。” “王逸辰会跳吧?难道你希望那次他邀请时,你什么都不会?尴尬死了!” 他们再度起舞。不过这一次,她不再抗拒,一手被他轻握,一手攀住他的肩。她不能再踩到他,因为她光着脚直接踩在他的脚背上,舞步和节拍完全跟从他的指挥。 他们的身体相隔好近,可以清楚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她柔软的脚心不断感受到一股热力,那是属于他的体热。好几次,她被这种暧昧姿势弄得心生不安,浑身长了刺一样不自在,但他若无其事,反而严肃正经地提醒她-- “脸那么红,是不是在想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在费心费力教你跳舞,马上收回心思,认真听节拍,感受舞步!” 颈边,他的气息微微吹拂,有意无意撩得她心湖微波荡漾… 谭少杰悄悄调整呼吸,两人这样的亲昵对他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挑战。他没感觉才怪?手心的温度上升,全身的血液加速流动,多少喝了点酒,脑子也热烘烘的,有股强烈的冲动与欲望。 他在竭力控制,不敢唐突,不敢造次,不敢破坏这 来之不易的甜蜜片刻。自她决定追求王逸辰起,他变胆小了,游走在薄利的刀锋之间,生怕一个不小心,伤了她,伤了自己,伤了两人以后的关系… 此刻,他觉得甜蜜。她究竟会不会跳舞?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依照他的命令,乖乖的服从指示,攀着他,跟随着他,两人静静相拥在柔美的音乐里。 他闭上眼睛,祈祷美好时光就此停留。 如栩悄悄抬起脸庞,从眼缝里偷看他。他像一阵风,一团云,明明近在咫尺,却教人捉摸不定。她庆幸,幸好自己没有爱上这种男人,否则要吃尽爱情的苦头,患得患失。 “你在偷看我。”他弯起漂亮的唇角,依旧闭着眼。 “哪有?”她赶紧低头,直嘀咕,莫非他长天眼了? “呵呵,好吧,你没有,只是没见过帅哥,看得发呆了。” “去,臭美!逸辰比你帅多了。” 他唇角的弧度微微僵硬,慢慢睁开眼睛,脚下停止了舞步。 “汪如栩…”喉头发干,声音沙哑,“你有没有仔细想过,怎样才是你想要的爱情?你有没有问过自己的内心,到底希望身边有个怎样的男人?就算王逸辰接受你,你们真的合适吗?” 如栩从他的怀里退出来,侧头微笑道:“怎样都好,总之不是你。” 谭少杰轻轻握拳,“你觉得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如栩咬咬唇,却发现自己答不出来。面对充满等待的质问,她硬着头皮冲口而出:“当然不开心!你每天把我气得要死,活到现在没吐血而亡简直谢天谢地!有时候,我真恨不得降龙十八掌把你给灭了!” 他听得眼角直抽搐,嗓音低沉至极,从容就义。 “是吗?那你来吧!让你灭了算了。” 她干瞪眼,跟他一起的时候不开心吗?可是会很放松,总是表现出情绪最自然最轻松的一面。反斗乐园打怪兽时,她忘记了所有烦恼;凌江夜游,她喝着最喜爱的红酒,吃着最可口的蛋糕,欣赏最美丽的烟花… 突然,客厅电话铃声响起,瞬间打破两人之间怪异的静默。 “喂?” “小栩,你手机关机了,又没上网,幸好找到你座机电话。” “逸辰?”如栩大感意外,欣喜在心窝里蔓延开来。 “我现在在你楼下,你在家吧?” 电话差点滑 落,如栩紧张地直吞口水,“在…这么晚,不在家能去哪?你要上来吗?”时间直逼零点,逸辰在她的楼下,这代表什么?心脏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她忙对谭少杰做手势,示意他马上整理行头离开。 谭少杰却支起胳膊,慵懒地靠在沙发扶手旁,锐利的双眸一瞬不瞬盯迫着她。 “我还没睡…恩,方便啊!你上来吧!好…一会见。” 挂断电话,如栩抓起男式西装外套,胡乱地塞进谭少杰手里,一路把他推到门边。谭少杰高大的身躯稳稳屹立不动,她再使劲推也没用,急得额头冒汗。 “谭少爷,谭大少,天底下最善良最好心的谭少杰同学,拜托你。逸辰马上要上来,你快点走吧!” “汪如栩,你在怕什么?王逸辰不是你的丈夫,你怕他捉-奸啊?我们俩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大可以理直气壮告诉他,你只是在为我庆祝…” “可是这里就我们两个,时间又这么晚!”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还让他进你的家门!你不是对我无情无意,还担心什么误会?” “闭嘴!现在没时间跟你说那么多,我一点也不想让逸辰误会!一丝一毫都不要!”她把门拉开,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紧张。 谭少杰定定地眯眸,她不知道,这样对他是件很伤尊严的事吗? 她急得快要哭了,拖着他的手臂,突然咬牙切齿无比严厉道:“谭少杰,你真要这样子,我会憎恨你的!我会恨…” 他手臂反过来一拖,将她拽入怀中,凶狠地吻住她。 这个吻一点也不温柔,带着几分野蛮。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扣住她的下巴,火热的舌不客气地窜入她的唇腔内,肆意地搅动,掀起铺天盖地的狂澜。 她被吻得气短,难以呼吸,思绪全被抽干了似的一片空白。 而后,他毫不留情地推开她,“记住,这是你欠我的!” 如栩无力地靠在墙壁上,嘴唇发麻,犹残留着属于他的强烈气息,抹都抹不掉。这个坏蛋…眼窝发酸,竟有股掉泪的冲动。 “坏蛋…”她刚才怎么连巴掌都没给?她什么时候欠他的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 谭少杰烦躁地扒了扒黑发,朝电梯门踢了一脚,该死的!他失控了!这些天来克制隐忍,想给她一个温柔到令人心醉的吻,结果一受刺激还是没忍住,像个恶霸似的掠夺了她的唇。 电梯数字一闪一闪往上跳,到达本楼层后,停滞不动。 谭少杰敏捷地闪身,在王逸辰踏出电梯时,他已悄无声息地闪进了楼梯间。 王逸辰没察觉异样,他低着头,俊颜紧绷,似乎满腹心事,按下如栩的门铃。 过了一会,那道门才打开。 “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扰你。” “呵,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随时欢迎。”如栩展露笑脸。 第26章 另类关系(2) 那道门又关上,里面的人和声音都被隔绝。谭少杰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出,面色苍白,黯淡的眸底黑成一片… 以逸辰的性子,无事不会深夜出现在这里。他面对母亲的紧密关切,咄咄追问,心头纷乱如麻,能找的人只有如栩。 母亲说:你跟小栩还有什么需要慢慢了解的?既然谈上了,就快点结婚。妈已经托看过日子了,腊月二十八万事大吉,最适合嫁娶上梁。你跟小栩说说,妈这几天就去她们家提亲,过年前把婚事给办完刚刚好… 事态紧急,迫在眉睫,逸辰坐立不安,思来想去决定找如栩说清楚。 如栩听完来龙去脉,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她有些不安,双手交握在膝头,抿着唇没有说话。 “小栩…你怎么想?”他满心踌躇。 “我能怎么想呢?”如栩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挤出笑,“你觉得我会怎么想?我的心意,你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要结婚的话…我当然没有意见,那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啊!” 虽然曾经对自己说,不在乎跟他交往后的结果,但那只是不敢而已,并非不在乎。正因为太在乎,才害怕去想吧!如今结婚的希望临近眼前,她心内犹如波澜万丈,早已控制不住澎湃情潮了。 逸辰的手指蓦然收得很紧,目光落在茶几的某处。“你怎么会没有意见?这段日子,我们努力在交往,努力地把彼此从知己变成恋人,可是…你应该很清楚,除了我们相处的时间多一些,约会的次数多一些,其他的…并没有多大改变。” 说出这样的话,对他而言并不容易。他真的不想伤害她。 如栩呆了呆,忽而扬起笑,故作轻松。“你放心啦!我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我从没强求过我们之间的关系能快速转变。你想想,做了十年的好朋友,突然要把彼此当成恋人,别说是你,就连我在这短短一个月里也没调整过来呢!是你妈太心急了,她现在还住你那边么?我约她见见面吧!” 逸辰愁眉难展,嘴唇动了动,有些话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如栩轻轻握住他的手,修长的手指整洁漂亮,一双天生属于钢琴家的手。只是,他的指尖冰冰凉凉,似没有温度,有抹淡淡的寒意随之渗进她的掌心。 逸辰被动地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欲言又止:“小栩…” 她鼓励地握紧他,微笑着:“想什么直说好吗?也许我很笨,人家不说出口的话,我没法猜 得到。我也不喜欢拐弯抹角,让人费煞心思,那样会让彼此都累。最重要的是--如果你心里想说的话,恰好跟我很有关系,那么是不是说出来,反而对我比较好一点呢?” 他想,她一定是看穿了自己。清澈美丽的眼睛,总是蕴藏智慧冷静,他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他们双手相握,他却无法给她温暖,抱歉的话脱口而出。 “小栩,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这三个字,并不是让人期待的开场白。 “这一个月里,我反复告诉自己,你是我的女朋友,我要慢慢适应这种关系。我要学着去疼爱你,呵护你,让你感觉到幸福。” “谢谢,你的用心,我确实感觉到了。”不知为何,如栩突然眼眶湿润,或许为他的真诚所感动,或许为不祥的预感而揪心。因为爱上一个人,总会有点害怕,怕得到他,也怕失去他。开始的时候,她就知道,她与他终会有终结,只是再残忍的结果…她也必须听他亲口说出来。 “小栩,请相信我,我真的很努力…”逸辰轻轻地将手抽出来,指尖交叠,目光又抽离开了,恍惚地浮在半空,“可是多少年来,我的心里只装着一个人…你应该比谁都看得明白。” 她僵硬地点头,喉咙被什么堵住似的。 “我几乎不记得什么时候起,她走进我的心里,然后一直牢牢地占据,无法赶走,无法忘却,得知她结婚时…我遭遇到人生里第一次最重大的打击。那时候,也很感谢你陪伴我,鼓励我。小栩,我要对你说的感谢,实在太多。” 最该感谢的还是她爱上他,可因为难以回报,他愧疚至极。 如栩悄悄地吸了吸鼻子,笑容定格在脸上。君心如她心,逸辰温文尔雅,在占领她心脏位置时却霸道无比,不留半丝空隙,让她无法接受任何其他的男人。同样的,多少年来,看他背后为欣宁失意落魄,默默神伤,她也是有痛说不出… 她清清嗓子:“咳!我要的可不是感谢,所以别老跟我说‘谢谢’‘对不起’之类的,没用的男人才老说这个,我不喜欢听呢!快点换话题。” 换吧!拜托你!虽然早知道你爱欣宁,爱到天昏地暗,爱到不可自拔,你对她的点点滴滴,我可能比你自己还知道得清楚…我不想听你再提欣宁,我会吃醋,会嫉妒,会伤心,会痛苦,可是,我不得不含着笑继续面对你。 逸辰…欣宁与我情同姐妹,我不在乎你曾经 有多爱她,既然现在你给了我希望,就请你让我继续有机会抓住它。我会抓得紧紧的,紧紧的…明知道你永不可能给我一份完整的爱情,我仍愿意用一辈子守候这份残缺,这样的我,你真不要接受吗? “对不起…”一说完,逸辰立刻无奈地苦笑,自嘲道,“我真该自打嘴巴,竟然又说这没用的话。没用的男人,实在不值得你厚爱。”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厚不厚爱,还是我说了算!但是,要不要结婚…你说了算。逸辰,愿意让我去跟你妈妈谈一谈吗?”明明很生气,却问得小心翼翼,从未这般缺乏自信。 “我看…”逸辰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抓住她的手,“对不起,请原谅我又说‘对不起’。结婚的事…不如就…算了吧!” 黑夜中,那盏点燃希望的孤灯随风摇曳,忽明忽暗,这一瞬间骤然熄灭。 如栩只觉得手脚冰凉,血色自脸上褪去,她急切而慌乱地摇头:“不,不!逸辰,你别否决得这么快。阿姨冲动,你也这么不冷静吗?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我们需要的是时间,结婚的事一点都不急,我可以等,我不急…”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只要有希望,她不在乎多久啊! “小栩。” “逸辰,你听我说。我不在乎等多久,我也不会给你压力,给你负担,只要…只要像这个月一样,我们多点时间在一起,彼此关心,彼此爱护。我相信,我们会更开心,更幸福…你说对不对?”多么骄傲淡漠的一颗心,此时此刻,搅成一团,把最珍贵的自尊暂且放下。她脸色好苍白,语气短促,生怕他不愿多听。 逸辰的眸子如墨般漆黑,暗淡无光,唯有浓浓的歉疚刺得她心如针扎。 “小栩,这对你不公平!我不能太自私,不能继续让你伤心失望,不能…” “不!”她伸手捂住他的唇,身子颤抖着,“谁说你自私了吗?谁说你让我伤心失望了?我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诉你,这一个月,是我最开心的时光,只要在你身边,我就能感受到幸福。真的,如果没有你…” 他心底的伤,她想抚平;他心底的痛,她想化解;他心底的泪,她想抹干;他心底的那片冰山雪海,她想融化!她太贪婪了么?她压根连多一点点贪心都不敢,唯恐上天收回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因为她知道,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错过,永不再来。 哽咽得说不出话,眼窝里的热气越来越浓… 逸辰 听完,除了感动还是感动。有人待自己深情若此,夫复何求?但世上最深最重的债莫过于此,因无力回报,所以感受不到欣喜,反而心口如被压着千斤巨石。 “小栩…” “逸辰,你不要多说,好不好?”她真的很怕。 “小栩。”逸辰深深呼吸一口,猛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做了件特别残忍的事。他太清楚单恋的孤独与辛酸,尤其是看到希望不顾一切向前冲时,又骤然发现那只是幻觉,失落的心比之前更觉痛苦煎熬。 他对欣宁若此,如栩对他若此,是怎样的纠缠与孽债? 这一个月,他就是在做这种残忍的事,给如栩温暖和希望,再亲手掐灭那点微弱的亮光。她越慌乱,他越发清醒。幸好还只是微弱的亮光,幸好她与他才发展一个月而已,长痛不如短痛!就此把爱的希望断绝,她应该不会太痛苦吧? 定下神,他深邃的眸子透出决然与坚定,不再犹豫。 “小栩,你我都是理智的人,否则就不会把一段感情埋藏在心里那么久。这辈子,你是我最珍视的女人之一,但是在爱情的路上,我不能让你陪我一起痛。曾经带给你的伤,我很惭愧,曾经带给你的快乐与甜蜜…不管多少,你都忘了吧!以后,我们还是最好的知己,可以吗?” 如栩的手指颤抖,身子颤抖,嘴唇也颤抖起来。不过很快,她握紧了拳,咬住了唇,坐正身子。细细巡视他的脸庞,望进他的眼底,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我知道了。我说过,不会勉强你…谢谢你,逸辰。” 她抵挡不住一种痛,从心窝里蔓延开来,似是早已准备好的一样,那痛并没有想象中的悲伤。 逸辰叹息,“谢谢你这么理解我。” 如栩苦涩地笑:“你说,世上还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么?欣宁绝对不会。你放弃了我,你会后悔的。” 逸辰凝视着她眼角的泪光,抱歉极了。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后悔,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如栩扑进他的怀里,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泪如雨下。为谁哭?为自己,为逸辰,为十年的苦苦单恋,还是为没有结果的爱情?或许都有,深刻而复杂,难以用言语表述,眼泪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他情不自禁拥住她颤抖的肩,眼角也悄悄湿润了。 这夜,逸辰在如栩家中没有离开,一人在沙发,一人抱膝在地毯上。电脑的小音箱传出优雅柔和的钢琴曲,他 们没有睡意,彻夜聊天,回忆旧时光。有时候,他们会静默,怔怔地盯着某一处出神,在宁静中分担彼此的寂寞感伤。 这夜,风寒露重,她家楼下的亭子里,有个孤独的身影,呆坐到天明,僵硬的身躯几乎化成冰冷的雕塑。直到天色越来越亮,小区里早起的人们出来晨练,谭少杰才揉揉干涩的眼,伸了个懒腰。起身,再朝紧闭的电梯间看上最后一眼,阴沉着脸,转身走向大门口。 王逸辰一来,她赶他走。 王逸辰在此整夜,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是聊天还是做其他,是在床上还是沙发上… 他控制不住脑海中翻滚的想象,无边的猜测让他濒临爆发。用尽生平最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四肢冻得麻木,胸腔却热血沸腾,终是在如针刺般的疼痛中,选择离开。 旭日律师事务所。 如栩在家里冷毛巾敷完眼睛,才敢出门,否则眼睛肿得像核桃,哪敢见人?不过,同事见到她,最多奇怪地问候一句“昨夜干嘛去了?”,绝不会有人想到她会哭。 是的,尽管她最近性子有所转变,但旁人眼中早已有所定义。她不苟言笑,在办公室里不八卦,不谈私事。处理工作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有时候言辞犀利到令人望而生畏,真的很难把这样的女人跟“哭泣、眼泪”联系起来。 可是,谭少杰一进门就留意到了。他本不想理她,径自踏入个人办公室。大皮椅转了几圈,却心烦气躁,不时浮现她苍白的脸。一掌拍在案桌上,动作比思维更快一步,按下电话内线。 “来一下我办公室。” 如栩按了按眼皮,才镇定地进门。 “找我什么事?”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眼底也是波澜不惊。 谭少杰盯着她,缓缓眯眸。她除了脸色不好,其他看不出异样。不对,王逸辰深夜到访,彻夜不离,她怎可能表现得毫无异样?难道不该欣喜,羞涩,像新妇人一样沐浴着爱的圣洁光辉吗? 刹那间,他的心奇迹般活了起来,瞳眸也变得晶亮。 “咳!”不能让窃喜被她发现,他故意清清嗓子,“汪如栩,瑞风银行的盗窃案明天开庭,你做好准备了吗?” 原来是谈工作…如栩抬起下巴:“是的,都准备好了。” “恩,临近过年,这些鸡鸣狗盗的事特别多,我们当律师的跟警察一样忙。”他悄悄弯起了唇角,“方家那对要离婚的夫妻呢?还是不 同意庭外和解,非得闹上法庭吗?” 如栩淡淡看着他:“是的,那两口子都是火爆脾气,性子顽固,一定要对簿公堂把家产分清楚才甘心。” “啧啧!真不知道他们脑袋里除了钱,还装着啥?大过年的,非要把一个家搞得四分五裂,也不考虑孩子怎么办?”离婚对孩子的伤害,他具有发言权,大手一挥,“算了,不值得同情,你好好地打场胜仗,帮方太太多捞点,你也正好多点福利过大年。” 如栩没有笑,只是专注地望着他。“工作方面,我自己会处理,我先去忙了。” “诶!等一下!” 她脚步停住,心头莫名发紧。 “咳!我手里这个case,想跟你讨论一下,耽误你几分钟,给我点建议做参考吧!” … 走出谭少杰办公室,如栩在电脑前怔怔发呆。她刚才在期待什么吗?期待他问昨夜的事,期待他的关心和安慰? 不不,她是疯了,才会想从他那里得到安慰。他要是知道自己跟逸辰恋人关系结束,不趁机高兴嘲讽一番才怪,她绝不要自讨苦吃。 可是…不闻不问太不符合他的作风,怎么说,他应该很在意才对呀!毕竟昨夜他被赶走前的那个吻,如狂风暴雨,凛冽霸道,她混乱中似有感觉到了什么,只是没时间去捕捉。后来,逸辰带来的冲击太大,她再没心思猜测其他… 毕竟是失恋,要展露笑颜确实不易,更别说她本不爱笑。十年的单恋可能一夜间彻底结束吗?不可能,好难好难…所以,手指无意识敲打键盘的时候,心,没停止过疼痛。 有人敲她的桌面,对上谭少杰讥诮的脸。 “还以为你多敬业呢!大伙都去吃饭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忙,没想到是在打火星语,一连串鬼画符啊!” 如栩定睛一看电脑,屏幕上果然大片乱七八糟的乱码符号,而她竟然浑然未觉。啪地把显示器关了。胃在紧缩,嘴里苦涩,早上逸辰走后,她连早餐都没吃。 “一起去吃饭?” “不去。”饿了,但没胃口。 “要成仙了?走吧!”谭少杰抓起她的手腕。 她挣脱,胸口有股憋闷,分不清跟谁赌气,“说了不去。” 他环起胳膊冷冷地审视她:“跟我发什么脾气?惹你的人不是我吧?别告诉我,你失恋了,所以才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想绝食? ” 如栩不但低落,而且烦躁,不由得提高嗓子:“不去不去!我吃不吃饭,是我自己的事,我失恋不失恋,更跟你没关系!你少多管闲事。” “哦,跟我没关系吗?”他低低地反问,扬起让她生厌的笑,“你说对了,失恋跟我没关系,但吃饭有关系。不吃饭,就会饿坏身体,饿坏身体,人家还以为我们这里虐待员工,万一饿到头晕眼花,精神不振,明天出庭败了官司,损失就更大了!让我来算一算,唔…” “谭少杰!”如栩受不了地推开他,“你真的好啰嗦!” 他成功了,她跟他一起去午餐。不过,从头到尾,她一言不发,闷头喝粥,食不知味。他讲冷笑话,她无动于衷,面无表情,最多也只是皱眉冷冷瞪他。 “你很躁舌!食不言,寝不语。”看不出来,本姑娘心情很不爽吗?人家正在失恋,失恋啊! “呵,你不言不语,只管听就好。” “我也不想听。”她吃干抹尽,走人。 “啧啧,看来事情真的挺严重。没关系,一般吃好喝足,心情会好起来。晚上我亲自下厨做一顿美味慰劳你,怎样?”他追上去,话语暗藏玄机。 “不用了。”站在街道上,如栩望着阴沉的天空发呆。景会应人,昨天暖阳普照,今日阴风阵阵,似要吹进骨子里。她拉紧外套,“你先回去吧,我跟你请个假。” “要去哪?” “随便走走。”舒解抑郁,此刻谁也不想见,也不想说话。 谭少杰却顺手牵起她,晃着灿烂的笑:“要不一起翘班吧!我突然想去反斗乐园玩,走!”他的霸道让人无从拒绝,但两个小时后,如栩悄悄感谢他带自己出来。 反斗乐园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好地方,里面热闹非凡,玩的人们都很兴奋很投入。她拿起弹球拼命砸怪兽,打到手臂发酸,再换到电动机旁,双手紧握遥控柄,激烈厮杀。玩腻了再换,端起“枪”疯狂地扫射恐怖分子… 她几乎忘记了身边还有谭少杰,谭少杰的目光却一秒都没离开过她,如影随形。他陪她绕着乐园走了大半圈,她挨个项目玩,看游戏说明的时候十分专注,不得不说,她也挺有玩游戏的天赋。有时候,碰到技术性难度活,她才记得他,大喊一声:“谭少杰,这个怎么玩?” 第27章 另类关系(3) 谭少杰苦笑,自己总算有用武之地了,赶紧凑过去充当最有耐心的教官。 最后来到篮球机前,如栩把篮球抱在手里,回想起当日谭少杰投篮的辉煌成绩,咬牙道:“过来!我要跟你比赛!” “比这个?”小女子挺有勇气的嘛,跟他比砸怪兽还差不多。 “对,比投篮!快点投币!”她命令。 “先说好,输了的人怎么算?”说实话,赢她太没挑战性,胜之不武。他敢打赌自己蒙上眼睛水平都比她好。 “凉拌!”抹了把汗,她一甩头,“随便你怎么算!” “我闭上眼睛让你?” “不要!” “干脆让你一半分数吧!” “不稀罕!比不比?快点!”大小姐的火气还没消?眼神好凶呃… 好吧!汪大小姐,看在你失恋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但跟我比赛,可是你自己找的哟!别怪本少爷手下不留情,输得你哇哇叫,到时候别求饶。 咳!谭少杰手里忙着投球,如流水般穿梭,眼睛盯着的却是如栩的篮板。这丫头看不出来呀,身手不赖,篮板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她还能连续投中几个。看她咬唇皱眉,全神贯注,额角不断有汗珠滚落,他忍不住伸过手去替她抹掉。 “认真点!”她偏过头。 “呵。” 时间到。结果不用说,谭少杰投中的数字顺利进入第二关,而她这边已经偃旗息鼓。他得意地摸摸她的脑袋,“愿赌服输,你好像跟我赌输过不止一次了!” 如栩神色阴沉,是,他曾说过,她跟逸辰不会长久,不可能在一起。真该死的被他的乌鸦嘴说中了!她眉毛一挑:“谁说我输?你多少个?” “128。” “我26。所以--你输了!” 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我们要比的是规定时间内,谁投的篮少,谁就得胜!”下巴一昂,如栩走出反斗乐园,外面竟然天色将暗… 一个人,很安静,却无法静心工作。 独坐在台灯下,电脑屏幕空白,她思绪同样空白。 在反斗乐园玩得尽兴,暂时忘记烦恼,也忘记了工作。可是,一回到家,看到沙发,看到地毯,都会不由自主想起昨夜的情景。 逸辰忧郁的面庞,低沉沙哑的嗓音,他所说的温柔却又残忍的话语 … 惆怅,苦涩,如栩忽然觉得寂寞。 qq上大胡子头像使劲跳动。 大胡子谭:(嘻嘻笑的表情)虽然女王不让小的过去伺候,但小的还是为女王准备了便餐,以示关心,定要笑纳! 如栩盯着对话框发呆,手指没有动作。投篮“赢”了谭少杰,他愿赌服输,只得接受她的要求--不准打扰她!是的,想找人谈谈心,但不能是他,因为那只会让她更混乱。 qq找她,不知是否算打扰? 大胡子谭:(严肃表情)还愣着做什么?准备去开门,爱心便餐马上送到! 他怎么知道她在发呆?如栩下意识摸摸脸蛋,皱眉疑惑。 如栩:我不需要,谢谢。 大胡子谭:啧啧,世上最难骗的人是自己。失恋事小,饿死事大,别忘记明天还要出庭,你难道要饿死,再弃信任你的委托人于不顾吗? 如栩:我不会那样做。 大胡子谭:那就马上开门。 如栩:… 门铃响起。 谭少杰站在门外,一手拿着手机qq打字,一手提着环保袋,里面装着饭盒。门只打开一半,如栩不客气地挡住。 “我说过想自己静一静。你别跟着我,别烦我,别出现在我面前!”没有好脸色,除了冷淡她没法摆出其他表情,谁让他自作主张出现的? “遵命!女王!”谭少杰丝毫不受影响,顽皮地敬了个童子军礼,把饭盒塞进她手里。“爱心便当送到,女王慢用,小的告退!” 他笑,笑容很灿烂。可是,在她心情最沮丧最低落的时候,他怎么能笑得出来?他是个坏蛋,真的很坏… 如栩捧着饭盒,手心温热,眼窝里也有种说不出的热气。 他从容转身,一句话都没再多说,她张了张嘴,终是紧紧抿住,默默将门关上。 饭菜还很鲜,是他做的味道。 搭配很讲究,都是她喜欢的菜式。 尽管如此,她仍旧没有心思进食,木然地坐在餐桌前,怔怔看着鲜嫩的胡萝卜丝炒肉。不知不觉,心脏隐隐抽紧,莫名涌上一股酸涩,她忽然跳起来冲了出去。 “谭少杰!”电梯口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走了… 她靠在墙壁上,好一会都没有动作。冲动地跑出来做什 么?想喊住他做什么呢? 其实…好像…并不那么讨厌有他陪伴。 有人说,悲伤可以传染,快乐也可以。他在她面前,几乎都是笑容满面,只不过很多时候那种笑,让她恨不得痛扁过去而已。寂寞中想起来,偏偏还能感觉到一丝快乐… 真是见鬼了!她为何更加心烦意乱了? 屋内传来模糊的手机铃声,如栩一甩头,快步回房,没想到是母亲打来的。 “栩啊,马上要过年了,你什么时候放假回家?”母亲的声音总是温柔关切。 “妈…”如栩顿了顿,收起情绪,“你又不是不知道,年前一般特别忙,我明天还要出庭。” “再忙也要注意休息。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连饭都不会做,我和你爸经常念叨着,明年干脆过去陪你一起住…” 话没完立刻被如栩截断,“妈!你们都过来,那跟我住家里有什么两样?我要的就是独立自主过生活啊!” 家,其实并不远,只是上班不方便。她刚搬出来时,不适应,往家里打电话比较多,渐渐地,习惯了,夜晚一个人也能自娱自乐,工作应酬与休闲安排得挺满。此刻,突然接到母亲电话,心头难免慌乱,下意识想逃避。 果然,母亲马上问到最致命的话题-- “听说你跟小韩分手了?为什么?人家是检察官,条件样样好,你们前段日子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分手?” 韩琛是很好,以结婚为目的的相亲,即使没有产生爱情的火花,旁人也会自然而然认为他们在拍拖。如栩觉得跟母亲多说无益,惟恐越描越黑,解释不清,索性四两拨千斤。 “妈,我跟他不来电,比较适合做普通朋友。” “来电?只有年轻人才拿那东西说事!婚姻里更多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志趣相投,生活能够互相照顾,和谐相处一辈子。感情也需要慢慢培养,世界上哪那么多一见钟情?我跟你爸一开始还互相看不顺眼呢!人家给我介绍对象,你爸搅黄了我的…” “妈,你跟爸那些戏码,陈词滥调,我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了!” “好吧!我看那小韩没有哪点不好,倒是你…”汪母语气突然狐疑,“栩啊,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妈?另外交男朋友了?” “没有。”若是昨晚之前,她说不定会告诉母亲跟逸辰的事,然而现在再提,徒增感伤。 “不可能!”汪母 岂是那么好蒙混过去? “妈…唉!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跟韩琛没戏了,你不用再费心思。关于结婚…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有理想有目标,有稳定的经济收入,更有足够的自由,就算一辈子不结婚也可以。” “呸呸呸!不要乱说话,我女儿怎么可以不结婚呢?你年纪已经老大不小,看看人家欣宁孩子都要生了,再不快点,我跟你爸要等到头发全白了。” 如栩揉着发胀的额心,她很怕跟母亲通电话,每次长篇大论,目的归根结底却是一个--催婚,催嫁!真担心很快将演变为“逼婚、逼嫁”… 打了个寒颤,她赶紧道:“妈,不跟你说了,我要看文件,明天要早起!” 汪母那边刚接过话,如栩已经仓促地挂断。没礼貌,总比没自由好。 再回到桌旁,饭盒里的菜只剩下点点余热,叹息一声,她端起它走进厨房。可惜了这饭菜,她是吃不下了,只能往垃圾桶里倒。 然而,动作停在半空,似有一根无形的弦拉扯着她,无法进一步动作。 “念在他一片苦心…” 最后,白色饭盒静静地躺在餐桌上。 最后,它终于成为如栩半夜充饥的美食。 次日,如栩精神不好,出庭时脑子缺氧似的,思维不够灵活,两次说错话。一场原本有望替委托人减罪的银行盗窃案,最后打得辛苦… 她看到委托人失望的样子,心下惭愧。 同事关心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她无奈地笑,一个人匆匆走出法院。仰望天空,恍然感觉四周都成了黑色,日月无光。 不过是失恋了而已,怎么如同天塌了下来?她并没有真正失去逸辰,不是吗?她永远不会失去他。 那她的心…为什么这么沉重,这么沉重,快透不过气来似的… 谭少杰跟在她后面,没有出声,默默陪伴她走了好长一段路。她没有开车,没有回头,直到街角的路口,不经意转身,正好看到他挺拔的身影。 他冲她笑,眨眨眼睛。 她硬是挤出一抹笑。 “呵,比哭还难看,干脆别笑了。”想哭就哭,想笑才笑,人的七情六欲应该由自己掌控。谭少杰上前揉揉她的长发,一手插进裤兜,一手拥住她过马路。 “谭少杰…”如栩吸吸鼻子,语气有浓重的鼻音。 “恩 ?” “我刚才表现是不是很差劲?”她看到他坐在旁听席了。 “恩,是很差劲!”他诚实地点头,目光灼灼盯着她,“所以我不得不问一句--不能跟王逸辰在一起,你就落魄成这样了吗?” 若她仔细听,冷声责问的背后,悄然隐藏着更多的关心。 如栩唇一抿,眼圈控制不住红了。 第28章 另类关系(4) 谭少杰彻底愣住,低咒出声。该死的!受到严重打击的人根本是他,她竟然为另一个男人而哭! “谭少杰…这个时候,你不可以安慰我几句吗?”如栩突然转回身子,站在原地望着他。 他意外到快到僵掉,一抹欣喜自心底缓慢渗开。 “咳!”安慰人的活,只要有心,对他而言完全没问题!“咳咳!就刚才的官司来说,你的委托人本来身犯数罪,诈骗、偷盗、行贿,你之前能帮他把其他罪名像灭小强一样一只一只咔嚓掉,只留他一个盗窃罪,已算是大获全胜了!” 如栩不禁干瞪眼,这叫什么安慰?为何听完,她感觉自己在助纣为虐? 谭少杰笑得黑眸幽亮,大手按在她肩上。“别想那么多,每个人每天多在经历不同的事,不可能事事如愿。追求完美不是坏事,但非要执着于完美,只会让自己活得累。一场官司,律师依据手里的证据尽心去打,至于结果怎样,那是法官的事,明白么?” 道理她明白,可就是心情沉重,感觉屋漏偏遭连夜雨。 “如果刚才站在庭上的代理人是你,你可以做到最大限度帮他减罪,不是吗?” 谭少杰愣了愣,没有正面回答,笑了起来:“你呀!你这个女人真矛盾,一个江洋大盗,你既希望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又不得不为他辩护。啧,我早就劝过你,别接这种case,它不适合你。” 她的个性黑白分明,灰色区域会让她焦躁低落。 如栩咬咬唇:“谭少杰,你越安慰我,我越难过了!” “行。那我不多说废话,直接用行动表示吧!” 人来人往的街道旁,他张开双臂抱住她。毛呢的西装外套有着冬日的冰凉,她的脸颊突然贴上他的左肩。 “诶…”她直觉地推他,这里离法院不远,万一被熟人看到… 这个拥抱一开始很温柔,但在她抗拒后,他蓦然加重力道,手臂如钢铁般箍紧。 “不是想要安慰吗?我的肩膀,我的胸膛,不能够给你安慰吗?还是除了他,其他人根本没办法安慰得了你?”口吻深沉,隐含瞧不见的冷意。 “你根本是趁机占我便宜,赶紧放开…” “你在害怕什么?被人看到又怎样?就算王逸辰站在旁边,也没什么可怕,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谁说我跟他没关系?” 他 脸色陡然阴沉。 她气呼呼道:“我跟他永远是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 “哦。”他的手臂稍微松了一点,却没有放开。对她,从重遇那日起,就没打算放开。 “那还不放开?” 旁边已有人侧目,这对外形出色的男女街头相拥,是灰色天空下的一幕美景。他们在闹别扭? 谭少杰将目光投向高远的天空,胸膛深深起伏,眸光闪过一抹挣扎后,毅然做出了决定。 他放开她,扶住她的双臂,以前所未有的专注凝视她。 “小栩,今天起,正式做我的女朋友吧!” “…”震惊!心湖猛地紧抽,她没心情开这种玩笑。 “做我女朋友,好处很多的。怎样?” 她眉心打结,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莫名结巴道:“你…你少来,我才不要信你!哪能这种时候还拿人开玩笑…真是的!谭少杰,你真的很讨厌!” 谭少杰不置可否,她的反应在预料之中,但他从未如此坚定过。她转身时,他飞快拉住她的手。 “我是认真的,你不妨好好考虑一下。做我的女朋友,我以后会给你快乐,让你天天开心。” “…”以前是谁想气死她?前科不良,还想转正? “除了不会弹钢琴,我没有哪一点比不上王逸辰,就连认识你,也比他早一年。但是反过来,我能带给你的,他未必能做到。” “是!”如栩的双手紧握在一起,“他温柔高雅,从不惹我生气,你却随时可以做到!” “他不惹你生气,但他惹你伤心!”骤然提高了语气,这点,他最不能容忍。这几天,他差点就去找王逸辰,把那家伙痛殴一顿,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最终他忍了,拿什么立场去?真打王逸辰打伤了,他跟如栩也彻底会玩完… “他没惹我伤心…”她别过头。 “别告诉我,对我冷血无情的汪大小姐,连个笑容都吝啬给我的汪大小姐,没为他哭过!你既然为他掉过眼泪,就不要否认没被他伤过心!” 如栩睁大眼,哪壶不开提哪壶,气得她心口发痛。她点点头,眼中有了泪意,“是…我是伤心,是为他掉过眼泪。我一心一意守候了十年的感情,真的就那样再无希望地断绝了…难道我连哭一次都不可以吗?” 谭少杰盯着她泪眼朦胧的样子,俊眉纠结,不愿被人围观 ,他立刻将她牵到僻静处。 “你再敢哭出来试试看!都已经断绝了,就不该再为他掉一滴眼泪!” 威胁无效,眼泪霎时滚落。 前夜逸辰说了很多话,她记得最清楚的那句是--“对不起,小栩,明知道跟欣宁不可能,但我还是没办法割舍。只要一想到要收回那份感情,我的心就像血肉剥离那般疼痛…” 所以,他这辈子不可能再爱上其他女人。 所以,他这辈子注定要做情感上的孤独者,这是他自己所选,无怨无悔。 所以,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为王家的香火而结婚… 如栩难以想象,那是怎样一种悲哀?她每次想到这些,心头的悲比失去他的痛更深刻。尽管他说,欣宁的幸福是他最大的快乐,可是,他永远都无法开口再对欣宁透露半分。他在欣宁面前表现越淡然,越轻松,如栩觉得自己在旁边就越酸楚… “汪如栩,别哭了,好丑!”谭少杰粗声命令。 她沉浸在自己的哀伤,微微哽咽:“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一段长达十年的感情…努力想忘记,却比血肉剥离更疼痛的感觉吗?你知道怎么努力,都无法割舍的感觉吗?你知道一辈子无法再爱上另一个人,最后又不得不跟另一个人结婚的悲哀吗?” 谭少杰的神色逐渐跟他的目光一样凛冽,她的话如利刃敲在他心口。原来,失去王逸辰,她是这样的感觉… 他突然抓过她,粗鲁地为她拭泪,胸腔里燃烧起熊熊烈火。事实上,这把火已经烧了几天,灼得他从心窝到全身都好痛! “还哭!我的女人以后不准再为其他男人哭!” “谁哭了…谁是你的女人…”没看她正在极度忧伤中吗? “哼!”他冷笑,目光犀利,“三分钟零二十八秒钟前,汪如栩正式成为谭少杰的女人!” “蛮不讲理的家伙,什么女人…我连你女朋友都不是,再胡说八道,我…”她涨红脸,甩开他蹲在地上,眼泪掉得更凶了。 “好吧好吧!那就女朋友,你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迟早会是他的女人,他一旦下定决心全力开攻,她逃不掉。 “还不是…我没答应!” “不需要你答应,我说了算。做我的女朋友,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听话就好。”因为他会把所有事都替她想周全。 “你…我才不要!”什么都不想,还要 乖乖听话,岂非跟白痴傀儡一样? 谭少杰居高临下俯视她的姿势,试图提起她的身子,她却蹲着不动。他无奈,只好也跟她一样蹲下。“喂,汪如栩,虽然此处僻静,但不代表无人经过。你非得用这种不雅姿势蹲给人看吗?” “你可以不看!”声音很闷。 “你知道这种姿势像什么?” 管它像什么,她走累了,想蹲下休息一下不成吗? “像--小朋友在蹲便便…” “谭少杰,你好恶心!”如栩受不了地给他一拳,倏地站起来。 谭少杰确定她不再掉泪,紧绷的情绪才稍见缓和。他勾起薄唇,“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女人,有时候让我真的好失望。” 她不懂。 他自嘲地淡笑。失望也是一种幸福吧!因为有所期待所以才会失望。因为有爱,才会有期待,所以纵使失望,也是一种幸福,虽然这种幸福有点痛。 “笨女人,以后安心跟着我。” “谭少杰,你好奇怪,我根本不喜欢你,更谈不上爱你,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此刻,她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但是原因呢? “非要理由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十个都没问题。” “算了…一百个你都能瞎编,我没兴趣。” 谭少杰忍不住揉揉她的发,是啊!十个百个理由都能编出来,唯一的那个理由现在却没办法说出口。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不爱我,也没关系。”他都有耐心等,只要她不再跑到别的男人那里就好。暗恋最伟大的境界,是成全爱的人。他已经试着成全她,眼睁睁看她去追求所爱,结果她头破血流痛苦到哭。那么此后,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阻碍,他都不会再放手。 “我曾经惹你生气,惹你厌烦,那是我的错,在这里我一并道歉了。你放心,做我的女朋友可以什么都不想,只要想怎样开心地享受。” “谭少杰…你是不是喜欢我?”如栩心生疑惑,暂时忘却悲伤。 他摸摸下巴,沉吟:“这个嘛…是我的秘密。” “秘密?我对你可没有秘密,你也要对我毫无保留!”简直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他不会真的喜欢她吧? 谭少杰锁住她的眼睛,似笑非笑:“只要你召唤一声,我整个人从头到脚全是你的。” “耍嘴皮子你第一。” “我这叫坦诚实在,找对象就得找我这种实在的男人。” 如栩惊叹他的厚脸皮,摇摇头,邀上一辆的士。他紧跟着钻进车里。是了,两人还得回事务所,为了美好的明天努力工作。 第29章 心距(1) 晚上,谭少杰被母亲几个电话接连催去,他正有此意,有些事情必须跟母亲当面说清楚。 母亲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外公家,他一进门房间就看到她端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几张照片。 “少杰,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妈等你两小时了。” “什么事?”看她的表情,谭少杰有不祥的预感。 果然,周心念捏着照片冲到他面前,“你看看这个,远胜集团家的孙女谢小姐,不但人长得漂亮,气质优雅大方,还是留学英国的文学硕士呢!这是她的联络方式,一会就给人家打个电话给人家,明天约出来吃吃饭…” 谭少杰的耐心撑到极限,不得不打断母亲:“你不用费心了,我不会去的。” 周心念顿时拧眉:“为什么?你连谢小姐的样子都没看一眼,就否定她,是不是太武断了?她可是我从市内各大名门千金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样貌、家世和学识样样配得上你。最重要的是,这种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孩子有见识,有教养,绝不会禁不起诱惑,出卖或利用你。你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谭少杰无奈地坐在母亲对面,他的确对别的女人没半点兴趣。 “妈,谢小姐有多好,跟我没关系。其他任何名门千金小姐有多好,也跟我没关系,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照片散落地上,周心念慌忙捡起,脸色微变,“什么时候的事?你明明没有女朋友!不要故技重施,每次随便找个女人来做挡箭牌!你那点手段,妈早就看透了!” “我是认真的。”想到如栩,他的语气格外坚定。 周心念锐利地审视他,心惊地捕捉到他隐藏在眼底眉梢的那抹温柔。这么说,他真有对象了?她霎时眯起眼睛,手里的照片捏皱了几分。 “谁?那个女孩子是谁?” “她是…妈,你也认识的。”谭少杰斟酌着言辞,如何说出如栩的名字而不刺激到母亲。 不过,周心念下一秒已大受刺激地站了起来,“我知道了!是她!旭日事务所的那个丫头,对不对?她说她有交往的男朋友,其实是你,对不对?” 母亲的精明,谭少杰很清楚。关于小栩以前说的话,他不想多做解释,只肯定地承认:“她叫汪如栩,是我真心喜欢的女人。” “怪不得!”周心念不由地语气严厉,冷声道,“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两个不对劲,你经常 在她家里出入,说是教她做菜…我还真信了。天!我周心念的儿子竟然每天在为那种丫头下厨!你们…你们还死不承认,连我也欺骗!少杰,你听好,我不同意你跟她在一起!” “妈,我早已预料你会这种反应,所以并不指望你现在会同意。特意来告诉你这件事,是我身为儿子的尊敬和礼貌,但是不管你怎样想,我对如栩都不会改变心意!”谭少杰说完,准备离开房间。 周心念却扑过去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气愤与伤心交错,“不行!我反对,我会反对到底!那个丫头不适合你,妈看人很准,她根本不像是喜欢你的样子。如果她突然跟你在一起,定是别有所图!少杰,妈绝不能眼睁睁地看你被她伤害!” 谭少杰手指紧握成拳,缓慢低头:“妈,下面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个问题--我喜欢谁,要跟谁交往都是我的事。如栩是我重视的女人,我在乎她,珍爱她,所以拜托你不要去打扰她!” 周心念将儿子的胳膊抓得好紧,害怕失去似的死不放开。 “妈…我已经快三十了,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更清楚自己要什么。我不是大哥,我也看人的眼光也很准,汪如栩是我值得用一辈子去爱护的女人。你支持也好,反对到底也罢,这一次,我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影响而动摇。” 曾经,因家庭分裂的阴影而不敢将真心表露;曾经,怕母亲的强烈反对和伤害而不敢坦然去追求;曾经,因如栩心里只有王逸辰,而独自忍受嫉恨、失意和消沉…他一直表现得那么矛盾,反复不定,有时痛恨自己为何不能洒脱点?有时又痛恨如栩为何不能明白自己? 可是,看她伤心哭泣的时候,那股渴望陪伴她、亲手为她打造快乐幸福的念头胜过一切。他仿佛一夕之间多了股力量,勇敢到对任何阻碍都无所畏惧。 他要争取她,不顾一切把她留在身边。 “对不起,妈,请你放手。你该知道,我经历多少挣扎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你不希望我们母子关系再回到从前,就请你支持我!” 谭少杰将母亲的手指慢慢地扳开,不忍看到母亲失望的眼,但必须强迫自己直直与她对视。 多么有分量的话!周心念怔怔地望着儿子,他像是扔了个巨大的冰雹,重重砸在她心头,又冷又痛。她被迫放手,却不甘心。 “少杰,你不可以这样对妈妈!你不能这样威胁妈妈…妈妈这么爱你!” “你有多爱我呢?如果 真的爱我,就让我们互相尊重吧!妈妈!”这声称呼喊得低沉用力,他说完阴郁着脸,大步离开。 次日,周维安听说此事,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兄弟二人相约到常去的酒吧谈心。面对频频抛飞媚眼的美女,他们视而不见,无动于衷,而后相视一笑,举酒碰杯。 “女人哪,我感觉跟猫差不多。可爱的时候柔顺得像只波斯猫,凶狠的时候,那股潜在的野性立刻被激发出来,简直是只不驯服的野猫,随时可能伸出利爪攻击你。”乔微微的事,让周维安吸取教训,对女人敬而远之。 谭少杰晃动酒杯,摇摇头:“女人哪,我倒觉得像一杯酒。酒泽漂亮第一眼吸引你的话,就会迫不及待想喝一大口。如果进一步发现酒味很特别,很对自己胃口,这时候反而舍不得一咕噜喝完,只想留下来慢慢地品味。” 周维安道:“看来汪律师很合你的胃口。” 谭少杰毫不掩饰自信的笑,“是,她就像这杯威士忌,闻着醇香扑鼻,味道又有点刺激,不过喝进嘴里却教人口齿留香,回味无穷,值得珍藏。” “但是念姨不会同意。” “她同不同意没关系,不会再影响我怎么做。” “呵呵,我是不是要隆重祝贺你?不光是对待爱情,还有在念姨面前,你终于都有了质的改变。我原本以为你这辈子都打算游戏人间呢!” 谭少杰一手拍上他的肩,“兄弟,你这样说,我真不知道是否该高兴。你说得对,这么多年,对于我妈…我心底的那个结始终不能打开。好不容易打开了,现在我真的很不想再去破坏。” 没人比周维安更懂他,他们的成长背景极为相似,一同走过那叛逆荒唐的年少岁月。用他们自己的话形容,叫作“烂兄烂弟”。 谭少杰最初痛恨母亲的多疑善妒让他失去完整家庭,痛恨母亲害得他最崇拜的父亲不再做法官。后来,却开始痛恨母亲多年不闻不问,从来没来看过他,近两年突然频繁出现在他面前,背后却是不断使手段调查他身边的每一个女人… 如果不是前段日子,周维安十万火急地把他带到一家酒店,亲耳听到父母争吵,听到母亲哭喊出发自肺腑的真言,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那日母亲的话如烙印般刻上他的心,火烫灼痛。原来,她为大哥的死患了精神抑郁,外公将她送到国外休养治疗。她每次回来都想见他,是父亲不让,坚决阻止。每次看到他身边有新的女朋 友,她担心历史悲剧重演,才让人去调查… 她也努力尝试过要与父亲破镜重圆,是父亲铁了心绝不回头… 周维安为他一杯酒,安慰道:“你放心,只要你主意坚定,念姨终会妥协的。她不是不爱你这个儿子,而是太紧张太在乎,已经不知道如何去爱了。我很严肃地问你,如果非要你在汪律师和念姨之间选择,你会怎么做?” 谭少杰的眉心浮现苦楚,香醇的酒咽下去只觉苦涩。他笑得虚浮,声音却异常清晰:“小栩…她是我拼尽力气都无法割舍的人。” 周维安挑高眉毛,难以置信:“不会吧?虽然我知道你对汪律师有意思,但感情已经深刻到这种地步了么?连念姨都可以不要?” 谭少杰黑眸闪动,隐隐有抹水光,隐藏着无人能知的哀伤。他依然那般笑,“傻子,血缘关系放不放弃,都永远存在。我妈就算暂时不能接受,她永远还是我妈。可是小栩不一样,如果我不紧紧抓住,一旦失去将成永远…” 周维安更震动了,这是谭少杰第一次坦然表露内心最真实的感情。 “曾经我以为我可以放下她,呵…最近我却越来越清楚的意识到,没有她,我的下半生每天可能都会承受一种血肉分离般的痛。” “完了!你完了!疯子!天啊…你彻底完蛋了!”周维安连连拍着额头,一手指着他,像看见怪物一样惊悚,“少杰,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你谭大情圣说的话。汪律师人是不错,漂亮也挺有个性,但是我再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她怎会有这种魔力,将你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 谭少杰的目光逐渐凝聚,变得黑亮,笑容忽而明朗了。“你的确想不明白,因为你活了三十年,即使已经结了婚,做了爸爸,却从没真正爱过一场。爱情,只有经历过爱情的人,才能懂得其中的甜蜜与痛苦,担忧与恐惧…” “stop!”被人戳到痛处,周维安飞快打断,横他一眼,“两个大男人满口爱情爱情,你不羞愧,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呵呵。”谭少杰不以为意,胸口有种饱胀的情绪,将一分钟前的烦忧排挤开来。“维安,我只想说--汪如栩,就是带给我这些强烈感觉的女人,而且已经很久很久了。” “有多久?” “十年有余了吧,高一坐在她后面时开始的…” “谭少杰!” “怎么?” “你欠揍!” 呼地一拳真的揍过去,拳头结实地落在谭某人腹部。他直起腰,脸色微恼,“周维安,你喝多了啊!好好地发什么神经!” 周维安面不红气不喘,“就揍你这个不够义气的家伙!十年有余,亏你敢讲!说什么好兄弟,暗恋人家这么久,连个屁都没放,口风真紧哪!好小子,有你的啊!”说罢,又要抡起拳头。 谭少杰揉揉发痛的腹部,幸好他平时注重锻炼,肌肉比较结实,否则恐怕要揍成内伤。这家伙竟然来真的,将这段感情隐藏,算是种错误吗? “暗恋一个女人十年,现在才有行动…你、你、你让人怎么接受那个蠢人是你?太丢兄弟的脸了!” 看来,周某人受的刺激不小,谭少杰只好挑高俊眉:“好吧,算我不对!但你当初突然结婚,也没提前透露半点口风,我是不是该还你一拳呢?” 一言再度点中周维安的死穴,当初不小心让陈仪容怀了姗姗,他才不得不闪婚娶她。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唯一庆幸的是小姗姗聪明可爱,让他充分体会到当爸爸的喜悦。但谭少杰够欠扁,专门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来刚才一拳还不够!” “矮油,别生气嘛!”谭少杰突然露出一抹暧昧的坏笑,伸手勾住周维安的脖子,俊脸贴了过去,故意提高嗓音,“人家哪还经得起你这样折腾…不过,你想要尽兴,不如我们换个地方继续啊!你说吧,去你家还是我家?” 周维安目光一扫,发现四周原本频送秋波的美女们,一个个嘴里卡了鸡蛋似的,惊讶而遗憾。啧啧,可惜了,可惜啊…现在稍微英俊有型一点的男人,大有可能是颗漂亮的玻璃球,不可跨越的挑战啊! 两个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勾肩搭背地离开。一出门口,他们心照不宣地大笑。 “我要去找心上人了。”这间酒吧,以后他不会来了。 “我要去陪我家姗姗宝贝。”酒吧里的女人,他再也不会惹了。 他们走向相反的街道… 男人的追求除了事业,其他总还有心头的宝。能成为男人心头的宝,是件很幸福的事。可惜,此时此刻,如栩正在混乱的漩涡中烦恼。谭少杰似真非真的告白让她心神不安,来回在屋子里走了十几圈,理不出头绪。 或许,幸福距离她还有一步之遥,但如果她愿意,小手轻轻伸一伸,就能轻易得到。 最终,如栩悟出结论--没必要为谭 少杰的话扰乱心绪,当他从没说过。若他再要提起,她就…反正,以后不许他再随便进入自己的屋子! 然而,谭少杰绝不是她可以掌控的人。这边结论才得出不到半小时,那边从酒吧赶过来按响她家的门铃。 “果然是你…” “呵,怎么?早知道我要来,还是一直在等我?”谭少杰笑容满面,提高手里的塑料袋,大刺刺地跨进去,“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我不想吃。”她郁闷,忘记要挡住他。 “你又要修炼成仙?当女人不能太懒,懒到连吃都不想动的话,可怎么得了?”他自顾将袋子放到餐桌,看她神色阴沉,捏捏她的脸,“好啦!跟你开玩笑的,知道你胃口不好,没心情吃饭,所以特地去买了你最喜欢的北京烤鸭,还有啤酒,可以边喝边吃。” 如栩的鼻间隐约闻到烤鸭的香味,心脏悄然一抽,冷冷地退开,“谢谢,我正想跟你申明一件事。” “你说。”他习惯她的冷漠,自在地挑挑眉,丝毫不受影响。说起来,她的失恋,正是他的快乐。此话听上去有点卑鄙,但事实如此,他恨不得跑到天台上大声呐喊。 “我不会做你的女朋友。就算没有逸辰,我跟你也不可能成为那种关系。” “哦。”他手里的动作只微微一顿,面容看不出什么想法。 “还有,以后请不要随意来这里,我已经不需要为谁学厨艺,我也不欢迎不速之客。” “哦…”单音回答,表示他已知道,“说完了?说完了我们开吃吧!我跟维安去喝了点酒,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如栩懊恼极了,她才不管他跟谁去喝酒,是不是空腹喝酒。他到底有没有听到她的话?怎么会没有反应? 他利落地从厨房端出碗筷盘子,没有啤酒杯,暂时以两只茶杯替代。 如栩按捺不住,一手拍在餐桌上,“我申明的两点,你听到没?” 他这才抬起头正视她,满脸无辜:“听到啦!不想做我女朋友嘛,没关系,我早就说过不在乎的。至少我们是同事,我也算是你的上司加厨艺师傅,对不对?呵呵,今晚不来也来了,难道你现在要赶我走?”边说边将烤鸭装进盘子,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不一会儿,独有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如栩还站在那里,谭少杰拉起她,“想保持年轻漂亮,可不要老绷着个脸。人要是跟自己过不去,生活就成杯具了。 快点过来坐下,为了买这只鸭,我在飕飕寒风里排了好久的队呢!” 她真没胃口,偏偏肚皮正好在打鼓闹斗争。他好笑地盯着她,她羞恼气愤。 “要吃你自己吃,吃完赶紧走人。”不能怪她总赶人,她看到他,全身上下都会觉得很纠结。 他眼疾手快地拉住她,“诶!我一个人吃有啥意思?烤鸭专门为你买的,前段日子你不是还想学做吗?有福同享,来来。” 如栩闭了闭眼,终于吐出原本不想说的一句话:“谭少杰,我有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喜欢吃烤鸭?” “为什么?”眼角一跳,他直觉背后有自己不愿意听到的故事。 “因为当年逸辰在北京开演奏会,没时间回凌江。为了看他,我连夜赶飞过去。天气很冷,就像今晚,仿佛随时会下雪的样子。他跟我一起去吃烤鸭…”短短的相聚,她装作出差偶遇,逸辰尚不知道她的心意,但那烤鸭的香味驱走冬日的寒冷,美好的记忆与温暖长久留在她的心上。 谭少杰听完,笑容有些僵硬。 “所以,你以为我失恋的时候能吃下烤鸭吗?”吃下去将会是心酸与痛苦的味道。 “这个好办,不想吃就不吃,以后永远不吃都可以。你说了算!”他若无其事地打开另一个小纸袋,轻轻眯眸,“糖炒板栗呢?别告诉我,这个也是因为姓王的家伙才喜欢的!” “不是…这是我自己喜欢的。” 谭少杰顿时恢复笑容,将板栗袋塞进她手里。 “啧啧,浪费可耻!正好,我们俩分工合作,你负责板栗,我负责消灭这只该死的肥鸭子。” 后来,如栩回忆这晚的情形,多少心存感激。她的拒绝,没让他退却,他仿佛真的没介意什么,既没有强迫她,嘲弄她,也没有给她其他压力。只是开心地请她吃板栗,陪她喝酒,没再提“交往”的事。 可能喝了酒的缘故,她睡得很安稳。 第30章 心距(2) 早晨醒来,吓了一跳,原来闹钟竟然失灵,害她起晚了一个多小时。匆忙奔出卧室,没见到谭少杰的身影,却发现桌上有正在保温的电饭煲,上面还贴了张黄色纸条--吃好睡好精神好,工作才会好。看在你让我借宿的份上,今天批你休假半天,下午一点准时上班。 纸条上刚劲有力的几个字,如同他的签名,却带着莫名的温柔… 盛上一碗粥,剥开一颗热汤的鸡蛋,她不得不承认,谭少杰温柔的时候其实挺让人难以抗拒。 清晨的空气真好,谭少杰开着车从小区出去,门卫几乎已经认识了他,热情地向他道早安。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属于她的阳台,轻轻扬唇。她喝醉了很可爱,还算安分,只是在他抱她上-床的时候,不老实地给了他一拳。 他不禁猜想,她最近几晚到底有没有睡觉?每天顶着熊猫似的黑眼圈和泡泡眼来上班,分明想害他心疼。 以后有他在她身边,不能再让类似的情况发生。 带着坚定不移的决心,他一踩油门,车子加速驶上宽阔的大街。 谭少杰回家更衣,精神饱满地踏进事务所。细心的同事发现,今日的杰少有些不一样,漆黑如潭的双眸格外幽亮,却也沉着内敛,举手投足透出一股昂扬的斗志。 少了慵懒,不再玩世不恭,这个男人总在能在朝夕之间带给人意外。 “小栩有事,下午才能过来。有什么要等她处理的事务,直接来找我。”谭少杰走向自己办公室。 平日爱开玩笑的男律师跟过去,神秘地问道:“看来有状况哦!谭少怎会知道小栩上午不来?” 谭少杰不客气敲他一记,“你小子脑袋瓜子挺灵啊!有时间在这乱猜,还不如去多干点活。最近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想要提前回家过大年,就不要偷懒。” 男律师摸着头,直喊冤:“哪有偷懒,才刚上班就盯这么严啊!我只是好奇小栩有什么事不能来?她生病了还是其他?她平时不会无缘无故旷班,何况今天的确有重要case必须由她经手。” 另一同事立刻附和,“没错!小栩有事一般会直接打电话跟我们说,可是--今天只有谭少你知道哟!是不是你们俩在秘密地进行地下活动…恩?”他暧昧地挑眉,省略的意思众人全部心知肚明。 其实大家都一样好奇,都希望在沉入忙碌之前,享用一道八卦大餐来慰劳自己。 谭少杰对如栩有 意思,明眼人很容易看出来。最近几天,如栩心不在焉,精神不振,似是受了大的打击,前面还输了官司。关心地问她,她挤出笑容说没事。 没事,鬼才相信。 早就有“线人”爆料,据说,谭少跟汪律师私下里走得很近,甚至看到他大早从她住的小区走出来。若非“线人”亲眼所见,怎会描述得那么清楚? 可是,如栩对谭少杰的厌烦人尽皆知,经多方考证,她表现出来的不是假象,这就让“案情”陷入了扑簌迷离,就连自诩为“旭日名侦探”的同志都未敢妄下定论。办公室一干人等早快被这份好奇心给杀死,再也按捺不住一探究竟,包括年纪最大的李律师在内。 谭少杰见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如此关心自己,倒也不急着催促工作了。他斜靠在门口,扫过大家:“你们真想知道答案?” 点头如捣蒜。 “有条件。”跟人谈判是他的拿手戏,毕竟天下没有白痴的午餐。 “谭少,其实你只需要点个头或摆手就好。这个条件嘛,嘿,大家都没什么好交换的。” “没得换?那算了!开工。”谭少杰已有一脚踏入自己办公室。 “诶!等等,等等,谭少。”男秘书视死如归,站得笔直,“直接说吧!你跟小栩在偷偷交往对是不是?她什么时候会成为旭日的少夫人?” 谭少杰的面孔霎时变得严肃无比,无奈摇头:“咳!目前尚未正式交往,但她一定会成为旭日少夫人,我正在努力中。到时候需要各位的大力支持,这就是我告诉你们这个大秘密的条件。” 这算是大秘密吗?呵,不管算不算,众人都会帮他。 不对劲! 一个小时后,如栩急匆匆赶到办公室,敏锐察觉周围的空气不对劲。 “咦?小栩,你怎么就来了?谭少有帮你请假哦!”同事们好惊讶。 “恩…车子在路上出了点状况,所以晚了。”她马上低头回座位,说谎的人难免心虚。 “车子出状况?可是谭少说你去检察院办事,要下午才能回来啊!” “呃…恩恩,因为车子出了状况,所以不能去检察院了,先回来处理手头的工作。”面对追问,当律师的果然脑子转得快。不过,回答可没那么容易过关。 “奇怪!”新的疑惑接踵而至,同事可不是能被轻易唬弄的,“去检察院你怎么没回来拿文件?而且昨 天小陈不是说他帮大家会跑一趟吗?你手里的case都那么紧张…” “咳咳!”如栩连忙打断,脸如火烧,极力掩饰窘慌,“好了,我约了委托人马上就到,先工作了,不聊。” 切断话题,她埋头整理文件,没留意到周围各种眼波交流,众人心神领会,暗暗偷笑。 谭少杰透过半垂的百叶窗,目睹外面的状况,脸色越发柔和起来。 如栩打开电脑,助理将重要资料送过来,顺便好心地努努嘴。如栩不解,助理又把头一偏,指向某人的办公室。抬眼,正好对上谭少杰的眸子,隔着窗户,两两相望。 他朝她皱眉,仿佛在说:不听话!让你下午才来,怎的来这么早? 她把嘴一抿,好似在回应:自作主张!谁让你代我说话了?总在做无谓的事! 他撇撇唇:我是关心你。 她白他一眼:谁稀罕! … “恩哼!” “咳!” 办公室里几种奇怪的声音此起彼伏,待如栩转头朝他们看过去,他们不是捂嘴咳嗽,就是忙碌着低头翻阅文件,还有人在噼里啪啦敲打电脑。 在她迟到的一个多小时里,这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紧张的工作很快冲淡了怪异的气氛,趁委托人没到,如栩从q上找到大胡子的头像,飞快打了一行字。 如栩:你是不是跟他们说了什么? 大胡子谭:(无辜)不知道啊!怎么了? 如栩:一定是你跟他们说了什么,否则他们不会表现那么诡异! 大胡子谭:(哭)冤枉!我一来就在自己办公室里,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哪有时间留意他们为啥诡异? 如栩:… 关闭聊天窗口,此事暂时告一段落。 这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下班前,一个人物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激动而紧张。谭铭旭来得没有任何征兆,连谭少杰都吃了一惊。从他接手事务所以来,父亲只来过一次,就是他刚上任那天,父亲亲自拜托各位同行帮忙“监督新人”。话虽如此,父亲对他是全然信任的,几个月里把事务全权交给他打理。 谭少杰心中有数,一看父亲脸色就大约明白了他的来意。跟众人打过招呼后,父子俩关起门来说话。 如栩盯着电 脑愣了好一会,手里没有动作。不是她多心,而是谭大先生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有种难以描述的严厉与苛刻,仿佛法官在对被告进行最后的审判。她不禁浑身一颤,拍拍脸颊,安慰自己:想那么多干嘛?反正我没想过要攀上谭少杰这棵高枝,只要工作不犯错,谭大不可能赶我走… 门内,百叶窗放下,外人无法窥见里面的动静。 助理泡上两杯热茶,退了出去。 谭铭旭端坐在沙发椅上,不说话自有一股威严。 谭少杰索性跟父亲开门见山,“是妈打电话告诉你的吧?你专程过来是想探探我跟小栩的情况?” 谭铭旭交叠着大手,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儿子。 “我是来听听,你会怎么说。” “爸,我不瞒你--那个女人,我要了!我是认真的。所以你支持的话,我会很高兴,如果你跟妈一样反对,我仍然不会改变心意。”三言两语,表明最诚挚的决心。 “认真的?你哪一次是认真的?”谭铭旭眸光深沉,十分不悦。 “你所看到的每一次,我的确都认真过,因为真心只能用一次!我全部的真心都给了她。”谭少杰在父亲对面对下,无所畏惧地挑战父亲如刀刃般的目光。 “你才认识她几个月,就爱上她了?” “是的,爸爸。”爱情让他随时蓄满了力量,燃起熊熊斗志。 “她哪里吸引你了?”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要纠正爸爸的一个认知。谁说我认识小栩才几个月?我已经认识她十二年了,十二年,没有其他任何身影可以替代她。爸爸,不需要多说,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谭铭旭惊愕,而后迅速皱眉,嘴角微微垂下,看上去似在思量,又似要发怒。谭少杰没再出声,静静等候父亲的意见。 “这么说,她其实是你高中同学?” “是,高一时的同学。”他转学后,有悄悄回去看过她,不过那是秘密,谁都不知道。 “你打算跟她结婚?” “是,很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一直有所顾忌…但是现在不会了!我会等到她嫁给我。”谭少杰自问聪明,却实在看不透父亲心中所想。他永远尊重父亲,十分希望得到祝福和鼓励。 谭铭旭冷哼一声:“意思是就算我反对,你还是要娶她?” “抱歉,爸爸。” “就算我要把事务所的经营收回来,让你一无所有,你还是要娶她?” “是的。事业对男人固然重要,但只要有决心和毅力,男人可以不断创造事业。爱情不同,它可遇不可求,一个让我十二年都放不下的女人,我觉得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个。” 谭铭旭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才重新抬头。他的脸色已然平静,不见丝毫怒气,反问道:“你确定小栩愿意嫁给你?” “我…好吧!我不确定。”最诚实的回答。 “没用的家伙,我还以为你多大能耐呢!前面把话说得那么满,原来根本没把握人家怎么想!”谭铭旭突然喝斥,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勺,“别以为我没来这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你再吊儿郎当下去,谁愿意嫁给你?” 想嫁入谭家的女子多得很,不过,谭少杰细摸着头,细咀嚼父亲的话,双眸顿时迸出灼亮激动道。 “爸,爸…你不是反对,你是支持我的,对不对?呵呵。你和妈不一样,你是赞同我追求小栩的。” “恩哼!那丫头确实很不错,漂亮聪明,努力上进,善良有正义感。可惜…她喜欢的是弹钢琴的王逸辰。你要是比不过王家那小子,什么爱不爱都是空谈!” “爸!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当过法官就是不一样,啧啧,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哪!” “什么乱七八糟的马屁!我是看你像匹脱缰的野马,总算有人可以拴住你了,不支持怎么行?但是,我警告你,婚姻不是儿戏,小栩是个好女孩,你如果没有足够的信心和能力创造幸福,就不要去招惹人家!” 谭少杰打了个响指,“谨遵父亲大人教诲,我决定招惹她一生一世。至于那个弹钢琴的,啧,他在前几日已经被正式三振出局了。” “咳!自己看着办!凡事讲究效率,拖了十二年,现在劝你赶紧速战速决。” “我会的,爸爸。”谭少杰眉开眼笑,开心地冲过去抱住父亲。 谭铭旭活生生愣住:“死小子,做什么呢!快放开放开。” 他像个孩子似的凑近父亲,以无比乖巧而感性的声音道:“谢谢你,爸爸。” 谭铭旭悄然热了眼眶,拍拍儿子的背;“反正,别丢我的老脸啊!” “不会,不会!你要相信你儿子!” 谭少杰走到窗边,倏地拉开百叶窗。透过玻璃,看到如栩对着屏幕认真查 阅的姿态,俊脸不禁荡开了笑。真好!有同事们的支持,父亲的肯定,他突然觉得海阔天空,处处都是希望,胜利在望。 谭铭旭离开时,不但多看了如栩几眼,还特意走到她桌前,威严中带着和蔼:“小汪,有时间跟少杰一起到家里来坐坐。” 一句话。一句话而已,意义深远,耐人寻味。 如栩怔怔坐了好久,额心发痛,同事们顾不得忙碌,纷纷投以玩味的笑。她终于忍耐不住,迅速起身,推开谭少杰的门。 “你跟你爸爸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恩?没说什么啊!”谭少杰惊讶她的质问,“难道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如栩咬咬唇:“他让我有时间去你家坐坐。” 谭少杰拉长声音,眼底尽是笑意:“哦--很好啊,欢迎随时到我家做客。我爸一直想请大家过去,在家里办个聚会呢!” 如栩转身把门关紧,忍不住加大了声音:“你还故意装傻?你爸走时只跟我一个人说了邀请,教人受宠若惊,难以承受。” 他的眼睛又深亮了几分,父亲的支持真给力!果然是雷厉风行派,怪不得嫌他追老婆动作慢,不够效率。 “只跟你一个人说?是有点奇怪。不过放心,正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我爸很欣赏你,喜欢你。” 如栩走过去,眯起美目揪住他的领带,冷冷威胁:“老实点,到底说了什么?”她敢用项上人头打赌,谭大今日突然到来,这对父子谈的话题绝对跟自己有关系。 谭少杰定定注视她,猛地按住她往后推,直接将她扣在门板上。黑瞳锁住她的双眼,一字一字道:“他让我快点追到你,信不信?” “这不可能!”如栩被迫仰视着他,一口否决这荒谬的理由。 “表面越不可能的事,实则越有可能发生。他老人家不但催我行动快点,还亲自指点我怎样追女孩子,像是这样--”最后一个字音消失在他们重合的唇瓣间。 突如其来的热吻让如栩慌了心神,脊背紧贴着墙壁,傻傻地被他掠夺。待她理智稍微回来一点,他已经尽情享受好一会了。氧气似要被抽干,心脏快得不似自己的,可恶!每次都这样急躁、恶劣而霸道… 她的身子稍微一动,他立刻箍紧手臂,密密地搂她入怀,铺天盖地的热吻重新席卷过去,像巨浪一样几乎将她淹没。 良久,两人气喘吁吁,她抹着红肿的唇, 眼睛睁得好大,倒映出他含笑的面孔。 “谭少杰…卑鄙的家伙!”进门时,她就得到同事们密切的关注,现在这副模样,怎么见人? “呵呵,傻瓜,问问你自己,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本人十分确定!”讨厌他对她蛮不讲理的方式。 “好吧…至少你不讨厌我的吻,对不对?” “不对不对,完全不对!我最讨厌人家强迫我,欺负我…” 她…她每次都是被偷袭,连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凶狠、冷漠加威胁对他起不了作用。他对她为所欲为,简直到了无耻的地步!她又不是被虐狂,怎可能不反抗?幸好,幸好目前他没有试图进一步侵犯,她暗认倒霉,被他偷几个吻算了…否则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告死他! “那我以后温柔点,像这样--”他轻轻地笑着,双手捧起她的脸,固定,漂亮的薄唇缓慢印过去。 如栩膝盖用力往上一顶,这一次,他可能是兴奋过头,竟然没有躲开。俊眉紧拧,微微弯腰,痛苦道:“你…最毒妇人心,你想谋杀亲夫啊!” “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报复得逞,如栩神气地甩头,手指按向他的脑门,“同事也好,你爸妈也好,我不管别人怎么想,今天起,离我远点!” “那个…有点难!”他否决。 “天大的难题,你最好都克服掉!”她牙根一咬,胸口微微起伏,有些激动,声音从喉底低喊出来,“你知不知道?我好烦!你偏偏让我烦上加烦!我不喜欢成为别人在背后议论的话题,不想一举一动被人猜测,更不想像猴子一样被人围观。如果…如果一个地方让我压力巨大,让我难以快乐,那我…我只好远离…” 大手闪电般捂住她的嘴,谭少杰的脸上闪过惊恐,急促道:“别说了!对不起,是我错了,我认错还不行吗?以后别再说远离的鬼话,不准说!” 如栩把他的手拉下来,眼中烦恼集聚。 “你知道吗?你总是这样一意孤行,所作所为都没考虑过我的感受。嘴里说喜欢我,但一再做出让我气愤难过的事,你确定不是在报复我吗?” 谭少杰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想不明白直到今天,她怎么还感觉不到他的心? “诶!女人,凭良心说,我为你做的事可不少。” “你是说教我做菜吗?说真的,就这件事,我多次怀疑你别有用心。” 如栩仿佛非要狠狠给他一击,毫不留情地说出想法。殊不知,教她做菜,眼睁睁看她走向逸辰,那是谭少杰最大的酸痛和悲哀。 他扬唇:“教你做菜还能别有用心?你大脑是不是太发达了!” “你可能想报复我。” “我为什么要报复你?” “高一的时候,我的成绩总是超过你,你心怀恨意!”她开始翻旧账。 “拜托,班上成绩比你好的人多得是,我怎么不报复别人?何况,后来我的成绩样样都比你好。”论记性,他的丝毫不差。 第31章 心距(3) “你恨我经常去老师那里打小报告,害你被批。” “哈!十二年后的今天,汪大小姐总算肯承认了,我就说当年老师怎么突然变得关注我,总是被点名呢!”谭少杰站直了腰,拍拍她的脑袋,“不过这不能成为我报复的理由,因为男生不坏,女生不爱。自从本人恶名昭著之后,排队抢着要当谭某女朋友的人更多了。说起来我还该感谢你才对。” 记忆涌过脑海,如栩极不情愿地吐出最后一个原因,“你不能否认,你讨厌我,一心想打压我,因为我把小阳写来的情书交给老师,你为他抱不平。” “我…”谭少杰承认,那时候的确动过要打压她的心思。但今天,他很想剖开她的脑袋看一看,明明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怎么碰到感情问题,就变得既死心眼又迟钝固执。他在她心里,那么没气量吗?那么没风度没修养吗?因为那么一件陈年小事,连小阳都早已释怀的事,他有必要在十二年后继续打击报复她吗? 全世界都能看出来的感情,为何只有她不知道? 如栩紧了紧手指,深呼吸一口,昂起了骄傲的头颅。她的瞳孔微微紧缩,沉声而缓慢道:“我还清楚地记得,你说过--像我这种女孩子,永远不会有人喜欢!”正是这句话,在她少女的心底刻下沉重的烙印,让她在喜欢的人面前不能自信,迟迟不敢争取。 “我…”他有说过吗?那种烂到没道理的话,他有说过吗?谭少杰头一次痛恨自己的记忆非凡,想装作不记得都不行。 “你说我这个人没有一点情趣,个性冷冰冰、硬邦邦,不知道小阳瞎了眼喜欢我哪一点?你还说,我别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我根本不值得别人喜欢!”说着,不知为何,先前高涨的怒气化为了心酸,如栩忍不住吸吸鼻子,极力忍住眼窝的热气。 原来,她的记性也这么好。 原来,她对他当年一气之下说的话,记得一字不差。 原来,她迟钝无知感觉不到他的心意,归根结底,缘由还在于他。 原来,她这么容易受伤… 谭少杰想捧起她的脸,很诚挚地说声“对不起”,可是,她在分秒间迅速把自己武装起来,脸庞罩上了他熟悉的冷漠面具。 “抱歉,我最近心情不好,承受能力差,今天接连遭受刺激,才跟你说了这么多。”她拍拍胸口,“唔,说出来舒服多了!感谢你说过要追求我、保护我的话,不管真假,都让它过去吧!如果你能念在 我们相识十二年的份上,以后放我一马,我感激不尽。” 喜欢她,追求她,想爱护她,她却当成负累…谭少杰苦笑,嗓音很沙哑:“我要自辩,我从没有想过要报复你。我是…” “汪律师,你的电话!”门外传来助理的声音。 如栩一把拖起他的手,“现在跟我一起到外面,跟大家说明--我们俩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种关系。” 谭少杰屹立不动,深深注视她,心内五味杂陈。 “你不怕越描越黑?他们其实并没有说你什么,安心工作吧!”他善意提醒。 “算了!你能理解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我就谢天谢地。”如栩反身拉开门,迅速回座接电话。 窗前,谭少杰透过玻璃窗,视线无法从她身上抽离。她的话字字敲在心头,让他惭愧地反省… 下班前,事务所除如栩以外的每位律师都收到一封邮件,内容大概如下:感谢各位对本人与小栩的关心。眼下需要各位帮忙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将相关“绯闻”杜绝在办公室内,否则本人娶不到老婆,各位将担负重责。多谢配合,不胜感激。 一分钟内,各种回复如雪花般飘至,谭少杰将邮件一一打开,脸上逐渐露出笑容。黑色大皮椅转了一圈,他弹了个响指,恢复潇洒自信。 夜幕降临,冷风将她的发丝吹得飞舞,厚厚的呢子大衣遮不住寒气,她缩着身子快步朝一栋豪宅走去。 外面是属于富贵人家特有的雕花铁门,她伸出僵硬的手指不停按门铃。不一会,里面一个人影穿过屋前小花园出来了。 “请问,小姐要找谁?” “你是阿兰吧?我是欣宁的好朋友汪如栩,特意过来看她。”如栩提高手里的水果和点心。 阿兰是沈家多年的保姆,迟疑了一下,请她进去。 话说沈奕棠第一百零一次求婚成功后,第二天立马拉着欣宁去登记,恢复夫妻关系。至于婚礼,欣宁有孕在身,并不想铺张,但沈奕棠执意坚持。他发过誓,如果有幸再娶她为妻,一定要举办隆重盛大的婚礼,堂堂正正地向世人宣布--何欣宁是他一生挚爱,从此以后只属于他一人。 对此,沈何两家长辈全无异议,看到儿女历经曲折艰辛终于相爱,他们怎样觉得幸福都由着他们去。婚礼订在腊月二十八,所以欣宁的忙碌可想而知。她近段基本住在婆婆家,由婆婆和阿兰悉心照料着。 这晚正巧,长辈们都出门去会见老朋友了,只剩下欣宁夫妻在家。 如栩欣喜地发现短短时间内,欣宁丰腴了不少,脸蛋圆润,皮肤细腻,白里透红,再看那已有明显隆起的腹部,禁不住眼睛发亮。 欣宁看到她不期而至,连连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而后惊喜地扑过去,紧紧抱住。 “天呐,你怎么突然来了?” 如栩连忙扶稳她,白了一眼:“还敢问!你又忙婚礼,又怕电脑辐射不上qq,我理解。但是手机呢?不接我电话,连我的短信都没看吗?” 欣宁愣了下,不好意思:“奕棠说手机也有辐射,一并给缴了,不过一般有电话和消息,他会转告我的。” “呸!我看他只字没提吧!你男人不但霸道,而且霸道到变态!”如栩才不顾及这是人家的地盘,咬牙切齿道。 欣宁朝楼上看去,果然看到丈夫脸色发黑地站在楼梯口。他双手环臂,冷冷道:“汪律师请把声音放轻点,别惊到了我的老婆和孩子。” 那么酷的表情,怎能说出那么温柔的话?尤其是提到老婆和孩子时,他脸上冷硬的线条格外柔和。如栩本按捺不住想发作,但一听呵护备至的低沉嗓音,不禁羡慕起欣宁来。怪不得欣宁会两次都爱上同一个男人,怕他担心而甘愿放下事业,一心一意在家休养做准妈妈,因为像沈奕棠那样骄傲固执的男人能被融化成这样,是个奇迹吧… 如栩清清嗓子,压下憋了几天的抑郁,朝沈奕棠伸出手。 “你!沈大总裁,我给欣宁拨的电话,你为什么不代为传达?”害她想找密友倾诉都没办法,无奈得在夜黑风高时亲自找上门。 沈奕棠五官冷峻,面色不改,回答得从容不迫且理所当然:“因为当时欣宁正在休息,不便打扰。” 鬼话!她找了欣宁几次,难道次次那么不巧在睡觉?如栩憋住气:“我就知道是你故意的!短信呢?我今天发的短信为什么也不给欣宁看?” “不良信息,在下已经删除了。”沈奕棠步下楼梯。 “不良信息!”如栩气得要吐血。好吧!她承认那条短信有点刺激性,但就此被沈某人棘手截断,太说不过去吧! 沈奕棠不理会她,径自走到欣宁身边,自然转换成温柔的语气:“感觉怎样?头还痛吗?要不要请医生过来看看?” 欣宁没回答,而是又气又好笑地瞪了丈夫一眼:“什么叫作不 良信息?” 沈奕棠眉心微蹙,有些不情愿,“你问她。” “欣宁问的是你!”如栩一甩头,哼!本姑娘现在心情很不爽。以前对姓沈的没这么反感,最近觉得他简直面目可憎,竟然无情隔离她们姐妹,早知道当初就该支持欣宁千万别嫁,嫁谁都不要嫁给他。 欣宁好奇地扫过他们,这两个家伙,见面寥寥数次,每次都要针锋相对。她挺着个肚子小鸟依人地靠住丈夫手臂,“奕棠,你说给我听嘛!” 沈奕棠顺势拥住她,低低叹道:“其实没什么,你的好姐妹说,如果再见不到你,就因相思病而死亡。” “噗…”欣宁霎时笑出声,不依道,“这肯定不是小栩说的,快点说!短信原文到底是啥?” “真的没什么,就是她很想见你而已,不信你问她自己。”沈奕棠冷沉的视线直直朝如栩射过去。 如栩打量这对夫妻,说不羡慕是假的。欣宁的情路尽管坎坷而漫长,但终究苦尽甘来,让人欣喜,自己呢?她笑不出来,瞬间失去了支撑的斗志似的,神色黯淡下去。 “我是很想见你,所以在信息里说--何欣宁,究竟是你见色忘友,还是沈小人阴险卑鄙?若还顾及姐妹之情,就请及时现身。” “哈哈…”欣宁听完,不顾形象地大笑,她总算明白,为何丈夫看到如栩时会脸色发黑了。推开沈奕棠,她牵起如栩的手走向楼上的卧室,“我认真回答你,绝不是我见色忘友,而是沈小人的确阴险卑鄙,把我软禁在家,除了去婚纱店,其他几乎足不出户,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我正打算悔婚抗议呢!” “何欣宁,你敢试试看!”沈奕棠在她们身后紧紧盯迫着。 这回,笑的人是如栩,她得意地扬高眉毛:“听到了?悔婚是个好主意,我准备继续给我的好姐妹做思想工作,单身自由,海阔天空,加上宝宝更完美…” “何欣宁!汪如栩!”男人控制怒气。 两个女人若无其事地优雅上楼,剩下阿兰在角落偷笑,好心走过去劝慰:“少爷,她们在跟你开玩笑呢!你可别真生气啊!” 沈奕棠别过脸去,好一会才闷声回答:“谁会跟她们生气?我是担心欣宁头痛有没有好点。” 欣宁已经上楼,忍不住回头大声道:“医生说准爸爸太过紧张,容易患产前忧郁症,我也很赞同医生过来看看啊!” 丢人不?这种事怎能大声嚷嚷 ?沈奕棠羞恼无奈,他不止一次发现只要妻子跟汪如栩在一起,就会被激发出牙尖嘴利的一面,泼辣劲十足… 第32章 心距(4) 卧室,很安静,姐妹俩促膝而谈。 欣宁深知,若非烦恼到无法排遣,如栩绝对不会登门来找自己。她默默听完如栩所有的叙述,长叹道:“唉!想不到短短一个月,会发生这么多事。逸辰没有找过我,我还以为你们俩发展很顺利,一直为你们高兴来着。” 如栩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在床单上划圈圈,时而握紧没有动作。 “相比起来…我觉得谭少杰更让我烦。” “小栩,你难道没想过,谭少杰之所以这样对你,是因为真的喜欢你?” “不会吧…不大可能。虽然我也想过,也试图去相信,但我还是觉得…开玩笑的可能性比较大。” “如果是真的呢?”欣宁相信自己的推断,感情之事,往往当局者迷。当初她跟沈奕棠矛盾重重,如栩是她的一级军师。如今角色反串,她发现如栩极少有这般迷茫混乱的时刻,说明始作俑者对如栩有着莫大的影响力。 如栩一被追问,心脏猛地狂跳了一下,霍然抬头:“是真的话…我跟他也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跟逸辰已经努力尝试过,没有结果也不会后悔,应该让自己早点解放出来。” 解放出来,谈何容易?欣宁多少次指天发誓要与沈奕棠断绝关系,结果还不是没志气地再嫁给人家?如栩绞弄着手指,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欣宁一掌拍在她背上,人长胖了,手劲也大了不少,拍得如栩立刻坐直。 “小栩,记得当初我决定跟沈奕棠一刀两断的时候,你告诉过我一句话--要忘记一个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爱上另一个男人。” “你想让我接受谭少杰?”如栩的知觉突然敏感起来,“我也记得当初你借逸辰帮忙,想摆脱沈奕棠的情网,结果最后除了对逸辰满满的愧疚,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 “是啊!唉!”欣宁的思绪不由自主陷入回忆,诉说不为人知的沉重,“其实那时候我太自私了,已经察觉到逸辰对我的感情,却还不惜利用他对我的好,请求他帮我摆脱痛苦。不过那时候,我是真心希望自己可以接受他,偏偏爱情勉强不了…” 如栩深刻地理解,按住她的手背,“我、你、逸辰,我们三个注定只能做‘三剑客’,一辈子的知己,想想也挺好。逸辰那么优秀,你都无法寄予爱情,相对谭少杰,我就更加不可能了。” “小栩,我有句话忍了很久早就想说。先不 说谭少杰优秀与否,你对他真的没有一点心动吗?你连初吻都给了他,他吻你的时候,你不会脸红心跳吗?” 如栩哑然,莫名慌乱,竟然不敢承认答案。她忽地拍打自己的脸,连连摇头:“不可能!每次都是他强吻我,我生气还来不及,哪会脸红心跳?即便有,也是恨不得拿把刀剁了他,被气的!” 欣宁是过来人,一眼看出她没说真话。可爱的如栩,若是对谭少杰没感觉,怎会在她面前也说谎?“小栩啊,其实现在想一想,谭少杰人挺优秀的。高大帅气不用说,能力也很强,上回报纸上说他打赢了一场复杂的谋杀案,让界内人士津津乐道,传为佳话。你以前说他不讲道德,缺少正义感,现在还那样认为吗?” 如栩沉吟,仔细回想,何时起,她对谭少杰工作上的态度逐渐改观了呢?不少原本闹得轰轰烈烈的案子,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下,硬是达成了庭外和解。后来她发现,那些案子能够双方自行调解,是最好的策略。 欣宁看她神色,心下更明白了。 “你说谭少杰经常刁难你,嘲讽你,他对别人也这样吗?” “这个…好像没有过,或许是我没发现。不对,我想起来了,有次我跟逸辰在书店不期而遇,正好见到谭少杰对另一个女的冷嘲热讽,话语相当刻薄。还有一次…” “停!”欣宁放弃朝这个方向引导,换了个主题,“他很耐心教你做菜,不是吗?让一个毫无干系的男人做到这点,非常不容易。” 如栩皱眉,“你想证明他这样做就是喜欢我?教我做菜,是为了撮合我和逸辰。真喜欢我,会那样大方吗?换成沈奕棠,他会好心成全吗?” “你很清楚,沈奕棠对爱的人很自私,当然不可能成全我跟别人。” “同样的道理,谭少杰是男人,骨子里一样有种霸道和自私。所以结论是--他没有喜欢我。”如栩抱住膝盖,拉紧膝头的毛毯,好冷! 欣宁翻了个大白眼,戳着她的脑门,“身为局外人,我的看法是如果谭少杰不是对你有心,就不会为你做那么多。你不要自己钻进死胡同里不肯出来。” “我没有。” “你真的没有吗?” “我…” “多年以来,我总觉得你心底有个结,让你潜意识里产生自卑,对爱情和男人充满不确定。那个结不但影响你靠近逸辰,也阻碍你接受其他感情。你努力把自己装得很强悍,很冷 漠,包括在逸辰面前都不敢敞开心怀,其实在掩饰那抹自卑。” 如栩似被冰雪冻住一样,僵硬得无法动弹。有人说,最了解自己的人不一定是而已,而是你身边最亲密的人,欣宁一语道中,她的心狠狠抽痛。 “为什么?那是个怎样的结?” “那是…”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一个画面,谭少杰不客气的指责反复回荡。她的手不停地绞弄毛毯,眉心打结,“有人说我不解风情,只会伤害人家的真心,像我这种没有情-趣,个性冷硬的女孩子,不值得别人喜欢。” “啊?”欣宁握紧她的手,“我认识汪如栩的外冷内热,珍惜朋友,珍惜身边的一切。你表面伶牙俐齿,在法庭上可以自信地侃侃而谈,但对喜欢的人却不善言辞。生活上,你看起来大而化之,连做饭都不会,可内心敏感纤细,对喜欢的人体贴入微。你让成为你朋友的人,觉得很幸福。” “真的吗?你不是安慰我?”如栩震动地眼睛发亮,酸楚得快要落泪。 欣宁眨眨眼睛:“我发誓是真的,谎话可不会说得这么流畅。” “谢谢,真的。” “不过,那句话是哪个混蛋说的?” “是他--谭少杰!” “呃…小栩,你竟然把他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十二年?这算不算是一种特别的孽缘?” “应该算。”如栩慎重赞同。 “所以小栩,听我一句最重要的话--答应我,无论如何,给谭少杰一个公平考验的机会。当他出现在你面前,试着不要拒人千里之外,不要浑身竖起尖刺,想生气时不妨想想他教你做菜时的耐心。你用学习厨艺时的心态与他相处,我相信会有意外收获。” 如栩还没开口,门外传来脚步声,沈奕棠敲了敲门,“聊完没?阿兰炖了燕窝羹,你快点下来喝。” “来了来了,正在跟小栩商量做伴娘的事呢!”欣宁将话题急转直下,她跟沈奕棠是第二次结婚,原本怕彩头不好,踌躇着到底要不要请伴郎伴娘。但刚才聊着聊着,她恍然觉得自己的幸福就是个好彩头,应该让如栩多沾点喜气。 “真要让我做伴娘?” “恩,沈奕棠连花童都找了两对小朋友呢!伴娘非你莫属,至于伴郎嘛--逸辰和谭少杰,你希望找谁?”欣宁做出烦恼沉思状。 如栩面有难色,沉默着不说话,良久才迟疑道:“能不能…一个都不要? ”在她心底,伴郎和伴娘总有那么点特别的涵义。 欣宁想了想:“我倒觉得他们俩无论是谁都可以。不过,你如果不能决定,别怪我自作主张啊!” “你要选谁?”无论哪个都让她心惊,如栩莫名紧张。 “秘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 “你会选逸辰吧?”毕竟三剑客的关系牢不可破,欣宁的盛大婚礼上,怎能没有她们共同的王子?如栩梦想过有一天身穿洁白美丽的婚纱,看着逸辰从阳光底下走来,牵起她的手,一起步入结婚礼堂。如今,那个梦不可能实现,但身为伴娘伴郎,相携陪同欣宁经历人生最神圣的仪式,也算能了却一桩心愿吧! 门外再次传来沈奕棠柔声催促:“老婆,你先别顾着聊天,燕窝羹趁热吃。”房门反锁,真不知道这两个女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如此神秘。 “知道了。”欣宁应答,笑看着如栩,“这个嘛,索性先保留一点悬念,我还得先去征求两位男士的意见呢!” “如果非要挑一个的话,我想…还是逸辰吧!”如栩鼓起勇气说出心底话,扶着欣宁起身。事实上,她很矛盾,逸辰眼睁睁地看着欣宁再次出嫁,本已是件心酸心痛的事。但是逸辰说过,如果有机会,希望能亲自陪伴欣宁走过红地毯,亲自送她到另一个男人身边… 好残忍,好酸楚… 因为逸辰无悔的深情,如栩嘴里一片苦涩。 欣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玩笑道:“谭少杰看到你和逸辰双双对对出现,一定会吃醋的。” “如果他会吃醋,再好不过,省得我费力收拾他了。淹死最好,只怕醋缸不够深,不够大。” “呵呵,可怜的谭少爷!” “他自找的。” “是喔,喜欢上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女人,让人同情!我该好好考虑考虑,请谭大少做伴郎感受一下幸福。” “喂!沈太太!你同情心泛滥啊!你请谭少杰的话,是想呕死我吧?” “哎哟!燕窝羹要凉了,我得赶紧去喝,否则我家老公要破门而入了。”欣宁狡猾地避开话题,笑容灿烂,眼睛闪动着快乐的光芒。她摸摸自己的肚皮,满足地叹息,“说真的,沈某人毛病一大堆,但他是位好老公,好爸爸。” “哼!嫉恨!”如栩冷哼,闷闷地挤出两个字,却情不自禁也为她的幸福而开心。 欣宁是幸 福的,这份幸福来之不易。 如栩走出沈家大门,外面天空依然漆黑寒冷,但抬头看天,隐约可见几颗闪烁的星子,仿佛在昭示明天将有个好天气。她拍拍胸口,心头的沉重消失了不少,跟好姐妹谈心果然是减压的明智之举。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她并不多愁善感,但她想大声问一句--我的幸福在哪里? 第33章 爱真的需要勇气(1) 过年时间越来越近,如栩忙得焦头烂额,每天奔波在法院、检察院之间,连回办公室的时间都少。好在手头的case总算一件件解决,只剩最后一单相对棘手些,让人头痛。 另一方面,欣宁的婚礼紧张筹备中,商业报和杂志宣传得如火如荼,云天集团自沈奕棠担任总裁后,不论是商业上取得的傲人成就,还是他个人的私生活,一直是媒体力争的新闻。隐婚两年曾被大肆报道,如今他二度结婚,娶的仍是当年《凌都》杂志知名记者何欣宁,这让两人的爱情增添了传奇色彩。 放眼凌江市,未婚已婚、会看报会上网的女人,谁不羡慕这位幸运的何小姐? 事务所女同胞百忙之中没忘记对着电脑八卦一下,纷纷艳羡不已。如栩每次回办公室取资料时,都会听到她们的惊叹声,暗想好在没人知道自己跟欣宁的关系,否则…说不定要被围得团团转。 不过,纸包不住火,一通意外的电话引起了小小的轰动。电话是婚纱店打过来的,说一直没联系上汪小姐本人,请转告她下班后抽时间去店里试礼服。 下班前,如栩办完事匆匆回来,刚一脚踏进办公室,就立刻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氛,比上次谭铭旭到来时更诡异。每个人的目光都带着揣测和质疑,那么明显,那么奇怪。 “我不在的时候,又发生什么事了?”如栩放下包,直接问助理。 “咳!这句话应该是我们问你,你最近忙得不见人影,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我?我还不是为了这些委托人跑来跑去,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如栩皱眉,眼睛一扫谭少杰的办公室,窗户被百叶窗隔离,看不到里面的情形。莫非又是他给自己惹了麻烦? 助理凑到她面前,小声道:“汪姐别瞒我们啦,大家都知道了,你跟谭少准备闪婚。” 闪婚!如栩直接从座位上闪电般站起来,谣言果然不需要道理可言,如此荒谬到盘古开天地都不可能实现的事,她们竟然会信? 看他脸色,助理疑惑道:“难道不是?” 如栩文件夹一拍,“当然不是!不知道你们怎么拿到律师牌照的,连最起码的逻辑都不分析。我跟谭少杰八字没一撇,充其量就是他经常爱开我玩笑,你们竟然把‘闪婚’都给搬出来了,不得不佩服你们想象的功力!” 同事一号赶紧申冤:“不能怪我们胡思乱想,的确是婚纱店打电话来,让你找时间过去试礼服。” “礼服跟婚纱是同一个概念吗?”如栩边说边思绪飞散,不知道欣宁找了谁做伴郎?应该是逸辰没错吧!欣宁故意捉弄她,非不肯告诉她,打电话问逸辰,逸辰也不说… 助理吐吐舌头:“汪姐别生气,我们只是被过年的气氛感染到,想多点喜庆罢了。” 这时,谭少杰拉开门,大约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笑道:“现在要去婚纱店吗?正好,我送你。” 呃…什么状况?刚解释清的误会,立刻又抹上浓厚的一笔,叫做越描越黑。 如栩一时没听清楚,心惊肉跳,谭少杰也要去婚纱店?莫非欣宁请了他? 谭少杰走出来,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搭着长大衣,没留意她的异样。“听说你车子送去保修了,过几天才方便。我知道你要去哪里,送你一程吧!” 如栩刚要拒绝,飞快控制住即将出口的话语,僵硬地点点头:“谢谢,先等我一会。”她将桌上的几页文件整理好,放进包里,脑袋却在想一会定要从他嘴里套出“伴郎”的真相。 如此爽快的应允让谭少杰惊讶极了,他哪次想帮她,不是先遭到一番拒绝的?俊面上情不自禁露出欣喜的笑,对面的李律师悄悄为他鼓掌,其他女同胞暗暗鼓励他加油。 助理的好奇尚未得到解答,“汪姐,你好端端地去试礼服做什么?有朋友要结婚么?” 如栩低调地“恩”了一声,哪知道谭少杰很不配合地补充一句:“八卦杂志标题那么大,你们明知故问。” “咦?跟八卦杂志什么关系?” “云天大酒店的盛大婚礼,我们小栩是伴娘。” 此话一出,众女纷纷怨叹。汪如栩真沉得住气,深藏不露啊! 如栩懊恼地斜了谭少杰一眼,真多事,她有什么朋友,有必要炫耀似的说给大家听吗? 下班高峰期,前方发生车祸,路况极其不佳,车子被堵在马路中央,进退不得。 如栩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前不见首后不见尾的车队让人郁闷,她沉着脸没开口。谭少杰递给她一罐红茶,“交警已经在处理了,可能得等一会才能通行,稍安勿躁。” 她无意识抚摸着红茶罐,皱眉:“谭少杰,我问你件事,你要老实回答我。” “这么严肃?看来是件大事。” “沈奕棠结婚,是不是邀请了你伴郎?” 谭少杰眼中闪过惊 讶,蓦然有所顿悟,笑答:“你觉得沈奕棠会邀请我?” “请你正面回答。” “我觉得你应该直接去问你的好朋友。” “我希望你正面回答。”她重复强调,欣宁肯说的话还用问他吗? 谭少杰耸耸肩:“好吧!我很诚实,沈奕棠没有邀请我。” 如栩蓦然吐了口气,疲惫的身子窝进椅背里,整个人放松开来。 她的模样,让一旁的他眸光黯淡,遭受到无声的打击。 “你好朋友跟你一样有个性,连邀请谁跟你搭档都保密。” “反正不是你就好。”如栩轻轻闭上眼睛,“我现在没力气跟你说话,奔波一天好累了,不知道还要塞多久…我先睡会,到了叫我。” 没过多久,她昏昏沉沉进入梦乡,脑袋歪向一旁。 他无奈地摇摇头,从后座拿起大衣披在她的身上。一连几日跟她没怎么说话,每晚母亲都跑到他那里念叨,他想去她家赖个晚餐都没时间。感觉已经好久好久没仔细看过她了,她的眼下有着淡淡的黑影,想必又是睡眠不好吧! 这女人…怎能生得让他如此心疼? 想到她刚才的问题,不禁笑得苦涩,“三剑客”中的何欣宁结婚,伴郎除了王逸辰,会做其他第二人选吗?除非沈奕棠因为陈年往事坚决反对,否则其他男人往边靠。 车内音乐声低诉说着不老的情歌,如栩睡得不大安稳,不时皱眉,脑袋一会左,一会右,歪歪叽叽的。谭少杰轻柔地扶起她的身子,任她靠在自己肩头,直到后面传来喇叭的促催,才放开她,缓缓开动车子。 事实上,沈奕棠很不情愿自己的婚礼上邀请逸辰做伴郎,一个长久窥窃自己老婆的对手,一个长期威胁他的情敌,他看到逸辰就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欣宁思考的角度不同,但同样不情愿邀请逸辰。因为听到如栩的倾诉,得知逸辰到现在都没放下对自己的感情,她深觉辜负和愧疚。试想,让一个全心全意默默守候自己的男人,不但参加婚礼还担任伴郎,是件多么残酷的事?可是,如栩又何其悲哀?她梦想能跟逸辰共同走进礼堂,哪怕是一次也好… 夫妻俩在矛盾中仍是选择给逸辰打了电话… 逸辰对这一天等待已久,早有心理准备,他感受到的不是他们所猜测的酸楚和疼痛,而是真心为欣宁的幸福而开心。 婚纱店,谭少杰将 如栩送到门口,本想好人做到底,陪她一起进去试礼服,没想到逸辰突然也来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俩慢慢试。”谭少杰丢下这句话,跨进车子,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明亮的穿衣镜前,如栩端详着自己的身影,洁白的礼服虽然款式简单,但设计出自名师之手,加上她身材样貌均属上乘,稍微打扮便显得美丽高雅,光彩照人。镜子里,出现了另一个身影,高大笔挺,浑身散发出天然的高贵,尤其那双深邃而温柔的双眸,让她稍一对上,就情不自禁被吸引住了。 逸辰踏着稳健的步伐,来到她身后。 “很美。”他由衷地赞叹。 “谢谢。”如栩保持着微笑,“你这样穿也很帅。” “呵呵,同样谢谢。”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弹奏钢琴的时候最帅。”如栩在镜子里直视他的眼睛。 “是吧?我也觉得。”逸辰低头看看自己,皱眉,“奇怪,演奏的时候怎么穿都不觉得拘束,现在这样,反而觉得胳膊伸不开似的。” 如栩转过身,视线落在他的下巴,伸手帮他拉正了领带,“心态不一样而已,来,跟我一样笑一笑吧!”她对着他展露微笑。 逸辰与她并排站着,也露出了春风般和煦的笑。 “你答应做伴郎,我真的好高兴。” “呵呵,要不下次你结婚,我再做免费友情客串一次?” “那可不行。你会抢去新郎的光彩,像沈奕棠这种能跟你身高、样貌都旗鼓相当的男人并不多。”如栩半开玩笑道。 逸辰帅气地挺直腰杆,很是自信,“是不多,但你身边还有一个可以达标。” 如栩的脑海里立刻闪过谭少杰的身影。 逸辰道:“谭少的魅力比我和沈奕棠都强,你天天在他身边,难道不心动吗?” 如栩不屑地抬起下巴,指指旁边的塑料模特,“看久了,那人就像这模型一样。” “呵,小栩,你太固执了。听说谭少特意教你做菜,连我都没那么好的耐性,有时间应该好好感谢人家一次。” “好啊!这个简单,改明儿我就请他。”心情好,什么都好商量。 这时,婚纱店员忍不住打断他们。店长过来了,设计师也亲自过来帮他们挑选。大家说沈总裁的这场婚礼,可以称得上是凌江有史以来最值得期待的婚礼了,连伴娘 伴郎都是美女俊男,如此出类拔萃… 如栩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班,面对同事们积极的八卦问候,头一次耐心地有问必答。关于伴郎的问题,她也没有隐瞒,“王逸辰”的名字一出来,如愿听到众人的惊呼声。 “工作时间到,大家各忙各的吧!”她踩着轻快的步伐回座。 众人回到电脑前时,不约而同朝命苦的谭少杰发出相似的留言。 --谭少,情敌强劲,自求多福! --加油,威武的谭少,我们永远是你强有力的后盾! --情路漫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 谭少杰看得脸色发黑,手指握成拳头半晌没动。 如栩的脸庞上有种飞扬的神采,她进办公室交文件时,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看来昨天的礼服很合身,希望你每天都这样开心下去。” 如栩摸摸自己的脸,“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谭少杰微微抬眼:“瞎子都看得出来。怎么,跟王逸辰复合了?” 如栩努努嘴,不置可否。不是复合,而是美梦快要成真,她和逸辰坦然相对,他终于可以和他并肩走进礼堂了。昨天设计师一个劲夸他们相配,婚纱店的摄影师还为他们拍了合照。晚上在电脑里翻看那几张照片,她几乎是流着眼泪欢笑… 最让她高兴的不仅如此,是逸辰表现出来的笑容,她暗中仔细观察过,成为欣宁的伴郎,他发自内心地欢喜。 “欣宁快乐,我就快乐了。” 逸辰快乐,我也快乐。 如栩真的快乐,破天荒地给谭少杰发出一条短信:今晚我们一起吃饭吧! 一颗心坠入谷底的谭少杰久久凝视着电脑屏幕,揉揉眼睛,没错,不是眼花!她的的确确在邀请他共享晚餐。 于是,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可思议,又似乎理所当然。 他们俩一起去超市买菜,一起到她家下厨。他们共享劳动成果,每道菜吃起来都津津有味,气氛前所未有地和谐。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吃到一顿你亲手只为我做的饭。” “你是我的厨艺师傅,以后想吃,我还可以做。当然前提是本小姐有心情。” “怎会突然改变对我的态度?”昨天能接受他载她去婚纱店,就已经不对劲。 “这样不好吗?” 如栩微微一笑,“欣宁和逸辰都开导我。我想开了,以平常心看待你,你还算是个不错的朋友。” 谭少杰惊喜地马上朝她敬酒,“苍天有眼,我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以后别那么恶劣老欺负我,说不定下次我还会请你过来。”她能贪心的朋友极少,在谭少杰面前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话,有时候比跟欣宁和逸辰在一起还轻松。 不知不觉,红酒一瓶,大部分被她喝掉的。此刻,她满脸通红,眼睛弯弯的盛满笑意。以前,她总对他有太多防备,喝酒都很小心控制,稍微感觉有点眩晕就及时停住。但现在,她的心门无形中打开了。 谭少杰将她扶到沙发上,她坐得不稳,身子自然伏倒在他胸前。耳朵贴着他的心口,脑袋热烘烘地,只听到一声声剧烈的心跳。他抱着她,舍不得放开了。 “谭少杰…平时你不是很喜欢发问的吗?”她小睡了几分钟,突然含糊地问。 “恩,告诉我,你为什么开心?”如果不是跟王逸辰复合,又是什么? “因为欣宁要结婚了…因为沈奕棠很爱她,很爱很爱她…因为欣宁很幸福。”如栩一连说了几个因为,却全是欣宁的事。 “恩,你是个懂得珍惜朋友的女人。”沙哑的嗓音从他胸腔里传出。 她低低地笑着,闭上眼睛,眼睛有抹酸涩。“因为欣宁很幸福,所以…逸辰也幸福,逸辰幸福…我也感到幸福。” 谭少杰抿唇没说话,身躯悄然僵直。他轻轻抚摸她的发丝,喃喃道:“如果你真的幸福,我也会感觉幸福。” “你说什么?”她没听清。 “没什么。” “大声点!我听不到呢!”她嚷嚷,醉意十足,似乎从没哪次喝今晚这么多,真是尽兴。 “我说--”他憋足了气,把她从胸口拎起来,捧起发烫的脸蛋固定住,“你还没放弃王逸辰吗?还做着少女时代的美梦吗?” “哦,呵呵…放是放弃了,但还没放下。”如栩努力睁开朦胧的双眼,脑袋无力地点了几下,“告诉你个秘密哟…我的一个梦,就是想跟他一起走进礼堂,终于要实现啦!逸辰真好…他要帮我实现啦!呵呵…呵呵…” 她每笑一声,他的心就揪紧一分。 为什么她仅凭一句话就能控制他的情绪?为什么她开心时,是他哄她;难过时也是他哄她?为什么所有亲友团的支持,都抵不过她的“一个 梦”? “既然没放弃,为什么不去找他,而要找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诶!人家只是想跟你一起吃饭,分享开心的心情嘛!”喝醉酒的如栩原来会撒娇,不过小拳头的力道比平时大,捶在他的肩头。 “为什么开心的心情要跟我分享呢?”他身子慢慢往后,靠在沙发背上。 “为什么呢…哎呦,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别问我这么复杂的问题,我头痛…”她的脸蛋慢慢下滑,半躺在他的臂弯,而她丝毫没觉得这种姿势有何不妥,舒适得不想挪动。 修长的手指落在她光洁的脸蛋上,他仰着头,黑眸一瞬不瞬注视天花板上的吊灯,无奈道:“难道是我有问题?看你高兴,我有时候也觉得高兴,有时候却觉得生气…唉!” “谭少杰…” “在。” “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维安。” “喔…他了解你吗?他知道你心底喜欢谁吗?” 谭少杰沉默,她为何突然问这个? “欣宁和逸辰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们问了我同一个问题,我会对你心动吗?” “你…会吗?”谭少杰浑身一颤,再度沉默,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回答。 如栩睁开眼睛,迷蒙中望着他坚实的下颌,冥思苦想:“我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心动?我看到逸辰的时候,会脸红心跳…可是,你吻我的时候,我也会…心跳。难道我对两个男人都心动?怎么可能呢…我对逸辰的感情可是很专一的,我是个很专一的女人…” 喝后吐真言吧?他忽略掉其他的废话,只抓重点,“我吻你时,你会心跳?” “当然,不心跳岂不是死了?”她眯起眼睛,一脸哀怨,“我想起来了…不是心跳,是害我没法呼吸,脑子都忘记正常思考了,而且会很生气…可惜,我没有跟逸辰吻过,我不知道他吻我的时候…” “不准!”他粗声阻止,难以想象那种画面。手指自有意识地抚摸她嫣红的唇瓣,这是独属于他的,以后也不准别人碰。 “我最近好乱,头都要晕了…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很矛盾。欣宁说我有心结…说我把自己逼近了死胡同不肯走出来,可是…我哪有呢?我只是越来越分不清什么才算心动…” “我有办法帮你分清。”黑眸中闪烁着算计。 “什么办法?” “你答应我要全力配合。” “什么办法啊…” “一个可以让你弄明白自己心意的办法。你放心,如果你真感觉到不舒服,可以随时喊停,要试试吗?” 如栩努力想思考一会,脑袋更眩晕,“好…” 他猛地抱起她走向卧室,她的身子凌空而起,惊得赶紧抱紧他的脖子。把她放到床上,他俯视着她:“你闭上眼睛,什么都别想,只需要全心全意感受,然后告诉我,你心动吗?” 第34章 爱真的需要勇气(2) 温柔的吻如同密密实实的雨点,落在她的额心、眉毛和眼皮上,然后慢慢向下,鼻子、脸颊和紧张轻喘着的小嘴上。 “谭少杰…” “恩。” “我的心…好像跳得很快。” “我知道,你自己摸摸,这就叫心动。”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胸口,“感觉到了么?你的心在为我跳动。”开始解她的纽扣,眼中有股必然的决心。 她是对自己有感情的,绝对有,连何欣宁都看出来了!今夜,他要得到她,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或许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再傻得分不清感情,不会再逃避他!就算明天她清醒了,要拿一把刀砍他,他也认了! 迷糊中,如栩觉得舒服,如同被温暖的海水包围,浑身沐浴着阳光,有人在给自己按摩。肌肤痒痒的,或许是酒精的刺激,或许是他的撩拨,她呼吸急促,血管里流窜着难以遏制的兴奋,把最初的紧张和害怕悄然赶跑。 衣服一件一件散开,男人的衬衣和女人的内衣抛落在床边的地毯上。 她混乱了,有个瞬间,理智闪电般地划过脑海,待她想说些什么时,他最后一句粗嘎有力的问话已经响起-- “要我停吗?要吗?” “不…要…”天!她完全没办法思考…随后突如起来的痛楚尖锐地划过,身体似被分成两半… “对不起…这是从头到尾唯一不舒服的一环,但是我很抱歉你必须要经历它…” “我好痛…” “我爱你。” 清晨,蜷缩在被窝里的女人意识逐渐清醒,脑袋嗡嗡作响,阵阵抽疼。稍微挪动,浑身骨头散了架似的酸痛不已。她皱紧双眉,轻轻喟叹了一声,想翻转身子换个方向继续睡会,突然被横在腰间的某只手臂惊醒。 她心脏狂跳,忘了呼吸,脑海中破碎的片段逐渐交织成不堪回首的记忆。 天! 谭少杰… 他、他、他…她和他… 如栩简直没有睁开眼睛的勇气,以前千防万防,生怕跟他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关系。结果一夜没有戒备,就真的造成了这种悲剧… 没错!悲剧。昨夜事情的细节,她模模糊糊不大记得了,但他反复温柔地问她,她情不自禁攀附他,尖锐的疼痛和迷乱的欢愉,她却没办法当是梦。 怎么办?怎么办?她的思绪忍不住乱了,瞬间闪 过无数个可能。 手指抓着被子,握得死紧,僵硬得一动不敢动。不知道他是否也醒来了?该如何面对?如栩懊恼地真想找块豆腐来撞。 “冷么?”谭少杰慵懒的嗓音有丝沙哑,在清晨听起来让人心动。 如栩咬咬牙根,装睡! 他把被子朝她的方向掖了掖,手臂一紧,她的背更密实地贴住他的胸。 屋子里很静,她能感受到他每一次心跳。他的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指尖,语音含着浓浓的关心:“这么凉?别感冒了。” “咳!我先起床了。”没有尖叫,没有发怒,要做到淡定地说完这句话,如栩几乎用尽毕生的冷静和毅力。 “别急。”他突然勾住她的腰,不让她起身,“才七点钟呢!还早。你昨晚累坏了,再多睡会,我去做早餐。” 谭少杰比她说得更淡定,说完,一只长臂伸出被窝,捡起丢在床脚的衬衣。 待他的脚步消失在房门外,如栩才悄悄睁开眼睛,心口憋着一股长长的气,却怎么都吐不出来。好压抑,好难受,好…混乱。她发不了火,因为由始至终,虽然是他在设计她、诱惑她,但她没有反对,而是选择了配合。 他对她做的算不上掠夺,却是真正地占有。 如栩继续蜷缩着,哪还有半点睡意?他刚才的态度很坦然,很淡定,很冷静,好像昨夜跟她在一起,不过是两人吃了顿晚餐那么简单。或许,女人对他而言,是谁都无关紧要吧?这个念头让她极不舒服,再回想他过去换女友如换衣服的速度… 咬咬牙,如栩一骨碌坐起来,不忍看地上乱成一团的衣服。他的领带与她的内衣扔在一起,那简单的景象勾勒出一幅暧昧交织的画面。 “冷静、冷静、吸气--”她在清晨的冰冷空气中打着寒颤,随意裹了件睡衣迅速溜进浴室。 她在水气蒸腾中,情绪平静了不少。 而他从厨房走出来,脸上掩饰不住愉悦的微笑,英挺的五官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帅气迷人。他整理床铺,视线落在床单上那一抹暗色的印记,手指轻轻抚过,黑眸变得幽亮,蓄满了深情。 能成为她独一无二的男人,他怎可能没有感觉?一颗心早就被满满的幸福和喜悦占满,一整夜几乎没合眼,生怕是一场美梦,又生怕她醒来后会生气、失望、伤心…刚才特意留给她冷静的空间,希望她能尽快接受和面对现实,以后她只能是他的女人,他的 --妻子。 客厅里飘来面条的香气。 两人都着装完毕,如栩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情绪,更猜不出她的想法。连她都佩服自己,可以掩饰得如此完美。 谭少杰坐在她对面,将酱料细心地倒进她的碗里。他没再刻意掩饰什么,眉眼都是温柔,情意绵绵。 “多吃点。我看了你今天的行程,好像要跑好几个地方,如果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如栩冷冷地谢绝,对他刚才又提到“舒服”二字十分敏感。 “呵呵,不要逞强。反正我手里的案子基本完成,比较有时间…” “谭少杰。”如栩啪地放下筷子,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情绪。黛眉微蹙,美目直直注视他,“没必要突然对我这么献殷勤,昨晚的事你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谭少杰的笑容略微一僵:“身为同事也可以关心你吧?昨夜的事…你可以当作没发生?” “是的。”如栩下意识挺直腰杆,武装起自己,“这种事对你而言应该更容易,反正一夜情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我不想记得,你也最好忘记。” 谭少杰的脸色不觉沉了下去,“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滥情,我也没办法把昨晚忘记。因为我不想忘记,不愿忘记。” 如栩重新拾起筷子,挑起几跟面条,皱眉:“随便你,反正相同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好,就算没有第二次,我依然打算对你的第一次负责。” “不必。昨夜是我喝醉了,责任不在你,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不会因此就需要谁来负责。”早料到他会借此与自己扯上关系,在未理出将来发展的头绪前,她不想再提此事。 谭少杰哪里会依?恋他缠他的女人多的是,把他当瘟神随时想踢开他的女人,她是绝无仅有的一个。他眸子闪过锐利的暗光,挑高俊眉:“很意外你会如此镇定冷静,原来因为你想得太简单。容我提醒你,昨夜我们俩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他们可能会有小孩,难道她也不需要他负责吗? 如栩的脸颊控制不住红了几分,他故意把话说得暧昧难听,还故意吓唬她!她不吃这套,只求现在少点烦恼。低头,若无其事地吃了两口面,才淡声回答:“没关系,事后一样可以防护。” “汪如栩,你这个…” “还不快点吃吗?面凉了,我不会等你,要赶着去见委托人。”说完,她又低头,继续吃面。 谭少杰一口都吃不下,被她气的滋味真不好受,问题没说清楚,他什么都不想吃。“汪如栩,如果真有了孩子,你会忍心不要吗?” 如栩食之无味地咀嚼,冷冷抬眸:“少拿孩子唬我。就现在而言,最多还只是个细胞。我重申一次,这件事不用你操心,如果再影响我早餐的话,只好请你马上离开。” 她坚决堵住他的嘴,否则再多讨论一分钟,她的演技定会穿帮。 如栩变了,自那夜之后,她尽量避免跟谭少杰接触,在办公室里交谈更是只提工作,任何私人话题一概隔绝。他数次想找她,可是,话才开个头,她就以各种借口转身离开。她很清楚,一旦对那个人打开一道缺口,他便会化作开闸的洪水,急速将她淹没。她害怕自己会被溺死… 谭少杰能理解她的心情,能接受她的冷漠,但不能容忍她故意逃避。 她的家门不再为他开放,无论他怎么按门铃,她都充耳不闻,拒绝到底。这件事没有告诉欣宁和逸辰,每晚一个人躺在床上,她会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想得越多,越不想面对。 他说:“汪如栩,我们俩已构成‘事实男女朋友’,你逃不掉的。” 她只听过“事实婚姻”,所以不理会他的谬论。 他说:“我只想跟你好好谈一谈,你不开门,我就在门外等着。” 她天生属于人家硬,她更硬的脾气。所以,很酷地回敬:“抱歉,以后我们俩没有私事可谈。门,我是不会为你打开了,你想等多久随便你。” “我爱你!”他猛地喊出来。 如栩顿时呆住,这三个字好像在哪听过?不对,从没人真正跟她说过“我爱你”,他为什么要说?似乎要把她生命里所有的“第一次”都要霸占去似的,连这么神圣的爱的宣言都不惜说出来。 她嘴唇抖动,睁大眼睛:“别发疯!我越来越弄不清楚,你究竟要做什么…” 谭少杰无比真挚地冲上前,想握住她的手,她惊慌地退开。他只好颓然地站定,苦笑:“小栩,为什么不信我一次?我是真的爱你。” 这话--比那天早上在他怀里醒过来,更觉震撼。 她挺直脊梁,一手指着他:“你别再说了啊!真也好,假也好,我没兴趣!”转过身,她匆忙而仓惶地跑了。 谭少杰笔直站立,目送她跑开,双手逐渐握成了拳头。他不逼她,只是情不自禁想把深埋十二年的感情告诉她。她总算听进去了,否则不会落荒而逃。他没奢望她会马上接受,毕竟她跟逸辰“分手”才不到十天,就承受一个又一个强大的冲击… 咬咬牙,他不觉也有点迷茫了。 离过年时间只剩一星期,大街小巷热闹非凡,家家户户忙着迎接新年。如栩算过,手里的最后一单案子明天开庭,等审判结束就可以正式休大假。母亲最近几乎每天一个电话,频繁催促她回家,她有些明白,过年往往是相亲的大好时机。母亲见她与韩琛没戏,已在积极物色下一个对象了。 至于谭少杰,她躲得彻底,还得感谢这最后一单委托,让人像陀螺一样转动,压根没时间停下来。谭少杰态度始终不改,只要她回到办公室,必定嘘寒问暖,借讨论案子之机多看她几眼。办公室里,谁人不知他的心思?原来大家暗着为他鼓劲,现在改为明里帮他说话了。 如栩不为所动,很多人大约都会有逆反心理。说的人多了,压力随之变大,她便越发叛逆反感。于是看到谭少杰时,她的目光开始接近冷酷。这可能也叫作“物极必反”吧! 案子结束的那晚,她收拾东西准备第日清晨回家。父母也住市区,只是离这一南一北,开车得四十多分钟。一想到回去可能立刻要面对相亲,她就额心发痛。 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窗户玻璃淌落着点点水迹,淅淅沥沥。这种鬼天气,阴冷阴冷,如栩将屋子里的取暖器开到最大档,才稍觉暖和点。总觉得哪里有冷风飕飕地灌进,她走过去仔细检查窗户。 窗外,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很是熟悉,待再看清楚点,她彻底愣住了。 谭少杰站在楼下,正仰着头朝她的房间望来。他没带伞,身穿一件黑色的风衣,衣摆不时被大风吹得扬起。看到窗户前突然多了个人,他霎时变得激动,抹去脸上雨水,笑着对她用力地挥手。 “可恶!疯子!到底要这样纠缠到什么时候?”如栩紧扶着窗棂,拍拍自己的额头,“难道他真的爱上我了?不…不行不行,太奇怪了!” 她回到卧室继续清点衣服,整理行李。眼前不时晃过他的身影,随即被狠狠压下去。她干嘛要受影响呢?淋雨也是他自找的,关她什么事? 过了会,衣服叠整齐,清理完毕,窗外的雨还在继续,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她 拍拍自己的额头,再三挣扎,终于忍不住再到窗边,悄悄拉开了窗帘。外面一片白色的雨雾,路灯下,哪有还有他的身影? “就知道…是这样!”如栩哗地一声,将窗帘拉得更紧密了。 不久,她收到一条短信,谭少杰发来的。内容只有几个字,很简单:“早点休息,晚安。我爱你。” 手心被火灼似的,飞快将电话丢在床上。 这夜,她失眠了。 次日清早,开车回家。果然不出所料,踏进门口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母亲就开始推销她最新挖掘的“货源”。 “小栩啊,这次对方是个医生,只比你大两岁,专攻心脑血管疾病的,年轻有为。妈已经给你做个多方位考察,这小伙子确实不错,一点也不比韩琛差。对方一听说你是律师,也喜欢得紧…”汪母如意算盘不错,最好尽快相亲成功,那么过年串门走亲戚,自家女儿就有面子了。 “妈,你能不能让我先喘口气?你女儿就这么招你烦么?好像巴不得明天就让我出嫁一样!”典型的船上人不急,急死岸上人。 “妈怎么能不急呢?昨天电视里还在最剩女做专题报道呢,说这已经成为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你年纪不小了,现在那些稍微成功一点的男人,不是已有妻室,就是喜欢找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妈要是不为你操这个心,就凭你那个性,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男人要?” 如栩被堵得说不出话,差点把“谭少杰”搬出来。幸好嘴巴抿得快,她可不想自撅坟墓。 “好了,妈,好女不愁嫁!我还想多陪你和爸几年。” 腊月二十八,欣宁和沈奕棠大婚,俨然是凌江市近期最热门的话题。云天集团这些年一直是商场上的企业明星,沈奕棠故意要把婚礼渲染似的,对采访的各大媒体来者不拒。有人说,欣宁是最幸福的女人,拥有最宝贵的真爱;也有人说,这是沈家商业的手段,想借婚礼炒作为云天集团做广告…不管怎样,云天旗下的五星酒店以及高尔夫俱乐部两大产业,就足够吸引市内外的权贵参加婚礼。 作为当事人,沈奕棠只要求欣宁每天吃好睡好,其他一切都不用操心。可是,她还是受到影响,感觉自己患了婚前综合症,加上怀孕引起的不适,她连续几夜睡不安稳。在婚礼前一晚,欣宁回到娘家睡,她想来想去,把如栩请过来相伴。 如栩求之不得,在家听母亲左一句“医生”,右一句“相亲”,她快要透不过气来。 赶紧拎了两件简单的衣服,在沈家的客房住了下来。 欣宁好不容易摆脱沈奕棠,能跟好姐妹睡一起很开心。她双手捂住胸口,喃喃道:“奇怪,明明是再婚,我的心却像第一次嫁人那样激动。” 如栩既羡慕又感叹:“这是沈奕棠应该补偿你的。欣宁,好好珍惜吧!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并不是每个人女都能获得幸福重生的。” 欣宁侧躺着审视着她:“你也可以,但你不珍惜。” 如栩心脏微微一缩,想起了谭少杰的表白,说不出的酸涩,矛盾。“我没你那么好的运气,或许有…但我没你那样的勇气。我仍然难以想象,从此跟一个男人过一辈子,该有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呵呵,产生这种勇气和决心的动力根源,就叫做爱情。如果结婚对象是逸辰,你是不是比较容易想象?” “逸辰…不知道怎么说,虽然他是我多年来唯一愿意付出感情的男人,但我从来没跟他在一起生活过。所以有时候我会想,爱情真可以克服一切吗?如果他也爱上我,我们若是结婚,是不是也会吵架,闹矛盾,最后破坏原本甜蜜的爱情?” 欣宁握住她的手,嘴角荡漾着温柔的笑。“呵,你说的没错,爱情和婚姻紧密相关,却又是意义不同的两件事。爱情有酸甜苦辣,婚姻是柴米油盐,实实在在。爱情中充满无数美好的想象,对方可以是完美无暇,婚姻里却会看到对方身上最真实的毛病,有的甚至是你以前从没想到过的。所以,踏入婚姻的大门,就必须要接受多方面的磨合,各自放下一些骄傲和原则,求同存异。” 如栩沉默,突然叹道:“跟逸辰没有结果,会有所遗憾。但是,其实我也觉得庆幸,这样子,他在我心里将拥有永久的完美,一辈子都不会遭到破坏。” “你这么说,我该要为你们高兴了。”欣宁拍拍她手背,“不过有件事我反省了许久。” “恩?” “是不是我跟奕棠曲折痛苦的爱情经历影响你太深,才让你对爱情如此谨慎?可是,我现在等到了幸福,你是不是也该放手去爱呢?”若说欣宁还有什么遗憾,那便是最好的两位朋友都还在感情的旅程中孤独行走。 第35章 爱真的需要勇气(3) 如栩双手枕在脑后,定定注视着天花板,“这个世界每个人应该都经历过爱和被爱,爱别人太辛苦,被人爱很幸福。你身边有个沈奕棠,他全心全意爱你,所以你幸福。” 欣宁马上道:“你也有谭少杰啊!谭少杰的爱,你是否可以正视一下呢?” 如栩猛地侧过身,有些紧张:“你怎么知道他…爱我?”这个令她几天都难以消化的消息,欣宁竟然说得如此自然。难道谭少杰把那晚的事告诉了欣宁? “我昨天见过他。他亲口跟我说的。” “他拉拢办公室的同事还不够,现在还请你来当说客?他说了什么?”如栩皱眉,一只手揪紧被角,谭少杰非要把她逼得喘不过气吗?四面八方的压力无处不在,如果他敢去找她父母的话,她一定跟他势不两立。 欣宁感受到她的怒气,赶紧解释:“他没有刻意来找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昨天碰到寰宇的旧同事,他正好也在,找了个机会单独跟我说了一句话而已。” “什么话?” “说…他希望有一天,能像沈奕棠对我一样给你幸福。所以我想,他一定很爱你。” 如栩仔细地审视欣宁,确定谭少杰没有泄密,才悄然放下心来。如果此事让欣宁知道,她定会更加劝自己接受谭少杰,那样她的压力就更大了。 “欣宁…我不想谈他。” “为什么?” “不合适。” “你怎么确定不合适?我倒觉得蛮合适的。” “你不是当事人,你不知道。” “可是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依我看,你性子被动,他主动,你冷漠,他热情,你们俩性格互补。你家事懒惰不会做饭,他生活体贴,厨艺全能,这方面也没问题。我敢说,他比逸辰更合适你。” 如栩干瞪着眼,一时答不上话来,然后闷声道:“如果你体会过有人每天把你气到血压上升,心脏病发,恨不得拿块大胶布封住他的嘴巴,就知道什么叫做‘合适’了!” “那只是你夸张的说法,事实上那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你事后回想起来,也会觉得有趣,不是吗?逸辰已成过去,谭少杰却可以成为你的现在和将来。”情路上经历风风雨雨,欣宁很相信自己的眼光。 如栩咬着唇,眼里盛满烦恼:“欣宁,怎么连你也不明白我呢?我不接受他最大的原因不是逸辰,而是这里!”她一手拍在胸 口,“他让我缺少安全感,让我分不清真假,让我迷茫无奈,让我失去理智冷静,一句话,他让我变得快不似自己。” 欣宁愣怔过后是惊喜,如栩说的这么多点,不正是爱情里的人们独有的特征呢?她对逸辰都没有过患得患失,也能坦然接受与逸辰的无果而终,却不敢去相信谭少杰… “好了,那我们不说他了。”欣宁适时收住话题,她相信,如栩需要的是时间慢慢理清思绪,谭少杰则需要耐心等待,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讨论没有结果,不过并非无效,欣宁的话在如栩的脑海里掀起了波澜。好姐妹躺在一起就是话多,心情自在舒畅。 沈奕棠孤枕难眠,好几次打来电话。 如栩不客气地夺过电话,硬梆梆地顶回去:“手机有辐射,影响孕妇健康,请你不要再来骚扰准妈妈。”哼!谁让他以前阻碍她跟欣宁的电话。 沈奕棠被气得不行,冷声命令:“马上让我老婆接电话!”拜托,他只要听听欣宁的声音而已,一句也好。 如栩可不会让他得逞,“沈大总裁,容我提醒你们明天才结婚呢,现在欣宁还是自由身。什么老婆老婆的,她今晚是我的,你少来打扰我们,去去去!” “欣宁是我孩子的妈!”在她挂线之前,沈奕棠不满地低吼。 “她还是我干儿子的妈呢!”如栩说完,与欣宁相视而笑。 沈奕棠没折,只好咬牙切齿道:“汪小姐,拜托你转告我孩子他妈,明天婚礼会很忙,让她早点睡!别跟八卦好事的女人说些有的没的,她要是想我了,随时打我电话,让我过去陪她都可以。” 欣宁跟如栩正一人戴着一只手机耳麦,欣宁清清嗓子正准备回答,如栩一手捂住她的嘴,拉长声音道:“沈大总裁,你就安心睡吧!有本小姐在,欣宁说今晚不会想你的。” 某人顿时内伤。 如栩一扫烦恼,握住欣宁的手,笑得浑身发颤。以牙还牙,她总算报仇了。 盛大的婚礼,排场自不用多说。 身为伴娘的如栩,同样忙得不可开交。换衣服,上妆,做头发,不时安慰欣宁别太紧张,其实她自己也控制不住紧张。她暗暗猜想,逸辰此时一定也很忙碌吧?好几天都没见到他,不知道他正在做什么?不知道一会见面,会是怎样的情形呢? 今天,她终于可以和他一同步上红地毯,终于要圆梦了… 充满 期待和欣喜的她,却不知道“伴郎”悄然发生着改变,她非但没有如愿,还在这天发生了一场永生难忘的“战争”。 一连串结婚的习俗,沈奕棠带着一帮人高马大的男同胞来接新娘,门口被众美女挡住。周佳佳小姐一马当先,伶牙俐齿地讨要了8888的红包,欣宁以前在报社和寰宇的姐妹都来助阵,层层关卡均有不小的收获,不过最后一道门还没来得及关紧,沈奕棠在一群彪悍的大力士庇护下,径直冲进新娘房,把欣宁给抱了起来。 屋子里热闹的气氛霎时推向高-潮。 沈奕棠当众深情一吻,欣宁搂紧他的脖子,笑得含羞带切,热泪盈眶。 如栩为他们鼓掌,不知不觉眼角也湿润了。她在人群里寻找逸辰的身影,可惜很失望。他怎么不在?他为什么不在呢?似乎没人留意他的去向,她无从问起。 一行豪华车队浩浩荡荡停在新娘家门外,沈奕棠这家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大肚的欣宁直接抱进最宽敞的房车里,眼角瞄了如栩一眼,就把这位伴娘给丢下了。 如栩单独坐在一辆迎亲车的后座。望向窗外。众多西装革履的男士中,偏偏不见她最盼望的人,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难道逸辰在酒店等候? 司机上了车,随后右边的车门被拉开,一个高大的人影弯身坐了进来。如栩回头一看,心脏狂抽了起来,惊讶地有些结巴:“谭少杰…你怎么会在这里?” 谭少杰今日打扮很正式,雪白的衬衣,深色的西装将他衬得英俊挺拔。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显得神清气爽,他嘴角含笑,眼神坚定,声音低沉有力:“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如栩连忙推他,警告道:“你坐其他的车去。今天是欣宁大喜,我不想跟你生气。” 谭少杰反手握住她的,笑答:“只要你心态放平和,轻松笑一个,随时都可以好心情。” 如栩慌忙抽出手来,手心热得似被火灼烧过。“你别乱来,这辆车不是你该上来的。” 正说着,前面司机已经发动了车子,随着大房车缓缓前行。谭少杰悠闲地耸耸肩,注视着她:“看来得坐到酒店才能下车了。几天不见我,没有一点想念吗?” 如栩生怕司机听到闹笑话,狠狠皱眉,压低声音道:“别开玩笑了!我没有想你,尤其是今天,一点也不想见到你。”他一出现就会影响她的心情,慌乱不安。 “那你想见到谁?”他玩味地把弄着袖口上 的纽扣,装作不经意地问,“哦--你想见到王逸辰吧?听说他今天是伴郎,正好跟你凑成一对呢!” “没错!你明知道还故意参合进来做什么?” “呵呵,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不过今天让你失望的,可能不止我一个人。” 他话中有话,如栩追问“为什么”,他笑而不答,目视前方,淡淡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失望! 如栩简直不敢相信逸辰会做出这种事,他放她鸽子!他在两个小时前,突然决定不做伴郎,而让谭少杰担此重任。他明知道她的心愿,他明知道她跟谭少杰不合拍,他明知道… 避开人群,来到偏僻的角落,如栩不停打他的电话,可是,一个、两个、三个…他没接。 谭少杰从口袋里摸出礼花,上面印着“伴郎”的字样。他找到她,好心提醒:“婚礼快开始了,我们要陪伴新郎新娘步入礼堂,你最好快点收起哭丧的脸。来,笑一个。” 如栩能笑得出来才怪!找不到逸辰,连个答案都没有,她又气又急,忿忿地将拳头捶向谭少杰的胸膛:“你说!你一定知道原因!逸辰怎么会失约?他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你!是你对他说了什么,他才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对不对?” 谭少杰一连被她捶了好几拳,胸口闷闷地疼。她有暴力倾向,总对他发火。他这次何其无辜?本来只是简简单单来参加婚礼,没想到因为王逸辰的一通电话,受之拜托才临时成为“替补伴郎”。至于具体原因,王逸辰只有一句话…现在还不能告诉如栩。 如栩见他不回答,更恼了,脸蛋涨得通红,低喊着:“你告诉我啊!是不是你逼逸辰的?” “我拿什么逼他,你为什么总把我想得那么坏?”他摸摸胸口,忧郁地皱眉。此事沈奕棠也清楚,同意他接手伴郎一职。 “因为你做的事,实在让人怀疑。我身边的人几乎都被你收买了,昨晚是欣宁帮你说好话,今天就是逸辰。你说,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她还想挥拳,谭少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黑眸里隐隐有道闪烁的利光。“我没跟他说任何不该说的话!他不能参加婚礼,自然有他的理由!” “不可能!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我还跟他聊过电话。” “昨晚是昨晚,今天是今天。人的每一分钟,想法都可能发生改变,不管是什么理由,我们都该相信他,尊重他的选择!” 谭少杰用力抓住她,眉宇间的褶痕难以松开,“可是,我不信你!”她吼出心里的想法。 他的眸光迅速暗淡下去,极力忍耐,苦涩道:“或许,他受不了眼睁睁看到深爱的女人结婚。你们不觉得何欣宁的婚礼,让他做伴郎,是件很残忍的事吗?” 如栩浑身轻颤,这种担心她一直都有,可是逸辰亲口说过,希望能亲自陪伴欣宁走过红毯,亲眼看到她把幸福交到另一个男人手里。既然答应了,他就不会无缘无故失约。除非…除非有人逼他,用莫须有的理由说服他,又或者,他…出什么事了? “你一定知道!逸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没有。”这一点谭少杰很肯定,逸辰不让他说,他暂时不说。 “那不可能…如果逸辰承受不了这场婚礼,他早就拒绝了…不行!我要去找他,我必须马上找到他。”强烈的担心席卷心头,如栩低头,继续不停地打电话。她来回踱着脚步,几乎忘记了谭少杰的存在。 第36章 爱真的需要勇气(4) 谭少杰面色僵硬,十指紧紧握在身侧。他清楚看到她脸上的担忧,每一丝表情仅为另一个男人,而对他,似乎从未信任过。 他说他爱她,她不信。 信了,也未必接受。 王逸辰不能参加婚礼,她第一个念头是怀疑他逼迫了王逸辰… 她这样的怀疑,真的好让他失望。有种无力的心痛蔓延,长久以来,他都可以独自撑着这份感情,因为这是暗恋必须付出的代价。然后,感情已经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费尽心力对她好,让她开心,最近连半句调侃的玩笑话都不敢有,她还是无动于衷,甚至不想看到他… 她的心里,从始至终都没有他的位置,哪怕他成为了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她也没有因此多在乎他一分。 他的心犹如在沙漠里行走,疲惫干涸到快要死亡。 如栩不停地跺脚,电话越是不通,她就越是紧张。一定是出事了,难道发生了意外?车祸?血色骤然褪去,无法想像那可怕的场面,她扶住墙喃喃道:“我要去找他!” 谭少杰挡在她面前,俊美的脸上已没有一丝表情,漆黑的双瞳黑幽幽的,如深渊似的没有尽头。他用最冷静的声音问她:“就这么担心他吗?” “是。”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如果是我,我突然消失在那你身边,你也会担心吗?” 她忽地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然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不会。你消失了倒好!”这个男人,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问这个?有什么好比的?他在嫉妒逸辰吗?可是她着急是人之常情,现下欣宁正忙,根本没有时间去担心为何逸辰不见了。 谭少杰抿紧薄唇,沙哑道:“原来…我这么遭你烦。” “你今天才知道啊!这种自知之明,早八百年前就该有!”如栩走左走右都被他挡住,气恼不已,“你走开!再耽误我的时间,可别怪我不客气!” “我再问你最后一句话。” 如栩望进他的眸底,心脏奇异地缩成一团,她讨厌最近每次面对他时,这种不受控制的酸痛情绪,于是冲口而出:“废话快说!” “你…真的没有一丝可能爱上我吗?” 如栩只觉得一团热气冲上脑袋,都什么时候了还问她这个,他就不懂多关心关心别人吗? “没有!听到没?不可能有!自私的家伙!” 他瞬间木然,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苍白,似乎连嘴唇上的血色都要褪去了。 如栩大力推开他,往前跑了几步。 谭少杰猛然转身,飞快拖住她。 “你还想说什么?” “今天是你好姐妹大婚,就算再怎么不能容忍我,也该为了欣宁坚持扮演完伴娘的角色吧?”他的声音蓦然冷下,面孔顷刻间罩上了寒霜。有股萧瑟与冷意从骨子里透出,不知怎么地,如栩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不过这时候欣宁的母亲过来,请伴娘伴郎就位,婚礼半小时左右开始。这位丈母娘看到逸辰不在,也有些奇怪,但没多问。如此盛大隆重的场合,一点点小失误都可能成为明日的头条。如栩不得不冷静下来,压下一颗满怀担忧的心,走向礼堂。 礼堂外挂着五彩气球,鲜红的地毯一路延伸到主婚台。各路记者守候在旁,一个个检查摄像照相设备,翘首以待。当一对新人出现,人群骚动,尤其是《凌都》杂志社欣宁以前的老同事,迫不及待对准他们按下闪光灯。 欣宁跟沈奕棠并立在一起,笑颜如花,幸福洋溢。 谭少杰不知何时把胸前的礼花又取下了,快步走过去,凑近沈奕棠耳边说了几句话。沈奕棠脸色倏变,来不及发表意见,谭少杰已急速转身离开。走的时候,拧着眉心朝如栩深深地望了一眼,眼角抽了抽,脚步不再停留。 他的背影,在缤纷喧闹中那么孤独,沉重与无奈。 如栩深吸一口气,朝欣宁挤出了笑容。欣宁左右张望,没看到逸辰,忍不住问:“逸辰呢?” 沈奕棠适时拥过欣宁,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别担心,该来的一定会来。累不累?我先扶你去房间休息一下。” “不用。”欣宁没时间跟如栩多说,贵宾如云,她很快又陪沈奕棠应酬打招呼去了。 如栩发现两个男人都在刻意回避话题,忐忑不安,再回首赫然发现谭少杰不知哪去了。不动声色在人群里找了几圈,没他的影子。他刚才跟沈奕棠说什么了?怎会匆匆忙忙突然不见?他不会也玩失踪的把戏吧? 想起他先前冷酷的表情,不禁气恼:“他还跟我摆脸色呢!莫名奇妙!” 她继续打逸辰的电话,对方却系统回复--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谭少杰一离开酒店,几乎是飞奔着跳上车。车子利落地发动,在路口处急速转弯,拐出一道漂亮完美的弧线,若 非车技了得,此举危险万分。他却驾轻就熟操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迅速接上手机蓝牙。 “喂,和平医院吗?麻烦你帮我找一下王逸辰先生…没错!就是那个弹钢琴的家伙!早上跟警察一同赶去的那个!” 一分钟后。 “王逸辰,你听好!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跑也好,飞也好,总之半个小时内你必须赶到婚礼现场!有个死心眼的女人在等你过去!至于你父亲的事交给我,我会去警局。我答应你,一定会帮你处理妥当!” 原来,逸辰一早接到紧急电话,说他父亲在狱中跟人发生冲突,受到伤害。幸好发现得早,没有生命危险,但被人用绳索勒得差点窒息,头部又受到撞击,导致王父昏迷,现正在医院重护病房。逸辰陪在父亲身边,同时协助警方做调查。 逸辰没有告诉欣宁和如栩,就是太清楚她们有多么关心自己,不想影响她们婚礼上的心情。他以为谭少杰接替“伴郎”的活没有问题,料不到谭少杰会打来这么一通近乎逼迫的电话。 “王逸辰,不要再辜负那个死心塌地等着你的女人,就算不能爱她,也请给她多一点幸福!” 谭少杰啪地挂断线,一脚加快油门,急速向医院驶去。 正值中午,暖阳照在车窗玻璃上,一闪一闪,折射到人的眼里。他眯起黑眸,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表情很是骇人。这样的好天气,这样的好日子,他却全身如冻冰窟,手指冰得发寒,不停颤抖,快要握不稳方向盘。 那颗曾经热情饱满的心,激昂跳动的心,此刻正在烈焰中被焚烧着。不仅是焚烧,且像被翻滚的油窝烫过、炸过似的,热辣得发痛,痛到快要没有知觉。 他悲哀地想,冷的极致和烫的极致根本是一样的,那种感觉叫作麻木。 一想到心爱之人冷漠的言辞,想到永不可能实现的爱情…他的心、他的知觉、他的思绪开始麻木了。 麻木倒好,麻木了倒也好… 她说,她不想看到他,看到他就心里不舒坦。 她说,她不信他的爱,也不稀罕他的好。 她说,她永远都不可能爱上他,他别做梦了… 她说的字字句句都透着无情与残酷,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忽略,可以当作没听到,可以雁过无痕,不留一点阴影。而事实上,他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她。 有些时候,他明明从她那里感受到一些温暖 ,一些特别的情愫,一些情人间才有的秘密。怎么转眼间,她又变成了局外人,冰冰冷冷地拒绝他靠近。 他想…他有些累了。 疲累的心终于不想再动,只想封存起来不再让它有机会去痛了! 车子像箭一样急速划过街道,恍惚中,他觉得自己只眨了一下眼,前面的红灯怎么就突然亮了?脚下的刹车怎么不灵了?四周响起的惊呼声、地面传出的尖锐的摩擦声、巨大的碰撞声… 不同的声音,不同的影像闪现,方向盘来不及打转… 谭少杰睁了睁眼眸,整个身子便狠狠地撞在车门上。玻璃碎了,手臂有种火热的痛,脑袋里一阵铺天盖地的眩晕袭来… 一股热烫的液体沿着额际流淌… 手机上沾染了触目惊心的红色,眼眸缓缓睁开,掌心依旧紧攥着手机,浑身颤抖得厉害。他费力地挪动了一下手臂,拇指一顿一顿按下几个键,然后手机慢慢地移到耳边。 “喂…爸爸…”嗓音很沙哑,胸口闷闷地疼,但他努力将语调稳定下来,“有件紧要的事拜托你,需要你亲自出面一趟,请你马上去警察局,马上去!…” 谭少杰撑着一口气,将逸辰父亲的案子简要地讲述完整。待父亲再要追问,他咬牙说出最重量级的一句话:“爸…这是我第一次恳请你帮忙,请不要让你的儿子失望。其他的等我回家再说。” 逸辰的问题解决,想必小栩也会高兴的吧! 从此以后,他不会再为她做任何事了…再也不会让自己受伤了… 意识有些模糊,他看到救护车的灯明亮闪烁,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好累,好累… 祝她实现愿望,祝她幸福…永远… 谭少杰自医院醒来,很快想起了之前发生的意外。 很幸运,虽然车祸,但不算太严重,左手臂被一块碎玻璃插伤,缝了好些针。医生说幸好冬天衣服穿得厚,伤口不至于太深。不过,护士小姐前来给他打破伤风针的时候,十分惋惜地盯着他。 他一摸额头,发现额头上多了层纱布,而脸颊有抹微热的刺痛。 “这么帅的脸,怎么能受伤呢?可千万不要留疤痕啊!” “是啊!为什么要伤到脸呢?擦药的时候,我一直在为你祈祷,相信一定会恢复得跟以前一样好看的。” 护士的安慰让谭少杰哭笑不得,如果一张帅气的面容能得到心 爱的女人,他一定会好好珍惜。可是,那个女人不愿意多看一眼… “还有其他人受伤了吗?”谭少杰隐约记得与自己相撞的是辆红色小汽车。 “没有,对方只是受了点轻伤,跟你的比起来不算什么。听说当时你及时把方向盘打转,才没让车子完全撞过去。”医生回答。 哦,对方没事就好。谭少杰苦涩地笑了笑,披上外套,正要起床,病房里的电视节目开始报道沈奕棠与欣宁的婚礼现场。他不禁停下动作,怔怔地注视着屏幕,看到陪伴在如栩身边的“伴郎”安然就位后,抿着唇,轻轻呼出一口冗长的气息。 “真羡慕何小姐,她简直太幸运了,能得到沈总裁的真爱。” “唉!能做她的伴娘也很好啊!你看伴郎是钢琴王子辰少爷,一点都不比沈总裁差。听说他们是好朋友,这两对简直都是郎才女貌,让人羡慕死了!” 谭少杰听到两个护士在旁边窃窃私语,深邃的瞳眸霎时如流星陨落,暗到了极处。他牙一咬,迅速跳下病床,无法再承受那种无形的锥心疼痛,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睡上一觉… 第37章 结局篇最后那一秒(1) 隆重喜庆的礼堂里,如栩在最后的关键时刻终于盼来了等待的人,欣喜之情洋溢于表。只是逸辰行色匆匆,眉宇间压抑着一股忧郁。 她冲过去,难掩关心:“你哪去了?我们等你等得好急。” 逸辰抱歉地笑了笑,马上到房间更换衣服。如栩不避嫌地紧跟过去,边走边问:“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谭少杰和沈奕棠明明都知道,就是不愿意说?为什么要刻意瞒着我跟欣宁?害我们一直担心。” 逸辰换好礼服,轻柔地摸摸她的发丝,眸底有种她看不懂的情绪。他叹息一声:“小栩,你什么时候也变成问题宝宝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总算是赶过来了。” 如栩咬咬唇:“我是关心你,好端端地迟到,电话也打不通…谭少杰神神秘秘,一丝口风也不透露,不知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套上近乎的。”谭少杰明明一直把逸辰视为情敌,怎会突然变成莫逆之交似的?她不知道,这两个男人正是因为对她有着同样真挚的爱护,才会放下隔阂,成为不需要多言的朋友。 逸辰垂下手,笑容几丝苦涩,语重心长道:“小栩,我真不希望你在关心我的时候,伤害到另一个关心你的人。虽然我认识他不久,接触也不多,但我可以很肯定地说--很难有人比他更爱你,也很难有人比他更值得你爱。所以,小栩,看清楚,不要因为我而忽略了近在眼前的幸福,不要因为固执的心而蒙蔽了自己的感觉。谭少杰值得你付出,他才是那个会给你全部幸福的男人。” 如栩低下头,一时无言以对。心脏难受地紧缩着,仿佛有道弦在拉扯,扯得她丝丝发疼。 他们快步回到礼堂,时间刚刚好,婚礼进行曲正奏响第一个音符。欣宁手捧鲜花,满脸都是甜蜜的笑。沈奕棠意气风发,挽扶着爱妻。 逸辰曲起手臂,朝如栩点点头。如栩见他胸前的礼花有点歪斜,情不自禁伸手帮他拉正。旁边的记者飞快按下快门,及时捕捉到这一温馨而自然的画面。她挽住逸辰的手臂,跟欣宁一样难掩激动和紧张,温馨的进行曲伴随着优雅的步子,两对样貌出众的年轻男女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热烈的掌声哗哗响成一片。 对如栩而言,短短的十米红毯,能跟一生中最珍贵的挚友一起走过,意义非凡。她想,过了今天,对逸辰的感情就再也没有遗憾了。 走过红毯,跟新娘新郎一起站在礼台上,如栩不动声色地在人群中寻找。 逸辰刚才的话,在她的心 湖里引起巨大的震动,好似被压抑和埋藏的情愫骤然被人掀开,令她再也无法逃避。 欣宁说:谭少杰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逸辰说:很难有人比谭少杰更爱你… 谭少杰说:我爱你! … 如栩十指冰凉,忍不住紧紧地攥了起来。不知如何表达,自谭少杰消失不见,她也随之心头不安,好几次悄悄地四下寻找他的身影,没有看到。他走了? 她记得自己说--“你消失了倒好!” 她记得自己说--“没有!永远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可能爱上你,自私的家伙!” … 耳边反反复复回响这几句话,怎么都压制不住,像魔咒一样从四面八方冒出来,震得脑袋直疼。好,她刚才对谭少杰的语气确实有点重,冷静后也觉得不该那样冷漠严厉,但他不会因此就被气跑了吧? 不会,不会…她立刻自我安慰,三句话以上势必风起云涌、对立争执一直是他们的相处特色,他要那么容易被气跑,就不会挨到今天了。她虽然经常骂他小气自私,但私下里会承认他其实有一颗强大的包容心,才会一再容忍她许多无礼取闹… 新人交换戒指,亲吻定情,婚礼仪式结束… 如栩浑浑噩噩中,被逸辰轻轻碰了碰胳膊:“新人开始敬酒了,你快回神。” 哦!她走神了,她竟然为谭少杰而走神了! 沈奕棠担心欣宁太累,让她先去房间休息,欣宁含笑摇头。于是,他们开始挨桌敬酒,宾客们端起酒杯纷纷祝贺,然而,谭少杰依然没有现身。 如栩挤出笑容,跟逸辰一起跟随在后面。脑海里却诡异地浮现出谭少杰的样子。她记得他最后冷如冰霜的面容,深不见底的眼眸。奇怪,她当时明明没有正眼看他,为何对他的表情记得如此清楚? 她努力压下胡乱的猜测,暗恼谭少杰怎能如此麻烦,害自己既要担心逸辰,又要担心他?这状况太莫名其妙,简直有些失控了。 “喝不了酒可不要逞强。”逸辰见她脸色不好,好心提醒。 “恩…还好。”如栩回过神,在他耳边悄声道,“我让司仪帮忙倒上了跟欣宁一样的东西。”欣宁有孕在身,喝的是茶。 “那就好。”逸辰点点头,他始终记挂父亲的事,所以尽量少喝酒。 半小时后,婚礼告一段落,欣宁回到房间休息。 逸辰跟沈奕棠打了声招呼,便要匆忙赶去医院。 如栩及时截住他,眼睛亮晶晶的,有抹水气。 “还不愿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么?” “呵呵,你呀!比欣宁还操心了。”逸辰点点她的脑袋,做出轻松的样子,“凌江的春晚邀请我出场,今天让我去彩排。” “真的?” “恩,真的。”他不骗她,只是保留父亲的事故没说而已,“记得去找谭少杰说声感谢,如果不是他,我可能要对你们失约…好了,总之记得感谢他。我先走了。” 如栩知道他有所隐瞒,但她尊重他的隐私,定定目送他离开,心的一角逐渐平静了,释然了,也轻松了。 抓起手里的电话,按下谭少杰的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他在跟谁通话? 片刻后,继续。 “滴一声后请留言,将为您转接语音信箱…” 这是如栩拨出去的第五个电话,对方偏偏死不回应,系统机械的回复声让她更觉心烦气躁。明明是个大好日子,人人欢笑,谭少杰却要影响她的心情。不知埋怨了多少次,克制自己不准再找他,可是,没过两分钟,她又忍不住按下手机键。 这一次,回复她的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如栩紧紧皱眉,把手机塞进包里。谭少杰搞什么鬼?大不了等他回来,她道歉就是,但在人家的婚礼上半途而退,这是该有的礼节吗?逸辰说要感谢他,究竟为什么? 明净宽敞的屋子里,有淡淡的阳光从窗台透进,但丝毫温暖不了四周的空气。 谭少杰定定地瞪视着多通未接来电,眸光暗沉不定,他突然薄唇一抿,将手机关闭,扔进沙发的角落里。起身,用座机给父亲打电话。 “臭小子,怎么又打电话来了?不信任你爹么?我刚从警局出来,已大致了解了情况,现在正赶去医院,跟王家那小子会合,听说他父亲已经醒过来了。反正你放心,儿子难得有事求爹一回,只要能帮到忙的地方,做爹的一定尽力而为。” “爸…谢谢。”谭少杰握着电话,竟然哽咽。 “我要开车,没时间跟你废话!事情交给我,你就别多问。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有这份好心管起王家的闲事,但后天就过年了,你最好抓紧机会 再使把劲,争气点,把媳妇领回家来吃年夜饭!” 谭少杰无言以对,轻轻哼了一声。掌心暖暖的,冰冻的心因父亲的关心,渗进了丝丝暖意。转身,不经意扭动了胳膊,受伤处立刻火辣辣地疼,他龇龇牙,走进卧室。 一觉醒来,窗外天色已黑。 他的额头热烫,脑袋阵阵抽痛。医生叮嘱过,千万不要碰到伤口,晚上还需谨防发烧。一旦有不舒服,最好赶去医院住院观察几天。 房间里没有灯光,很幽静,清楚地听到窗外呼呼的风声。谭少杰没有动身,静静地躺着。黑暗中,他的意识逐渐清醒,眼前浮现的却是如栩冷漠的面容。 “唉…”良久,房间中传出一声叹息,他愣住了,这竟是自己发出来的。 何曾几时,潇洒驰骋于情场的谭大少爷也会为一个女人叹气? 谭少杰自嘲地扬起唇,脑袋里装的往事越多,被忽视和践踏在地上的那颗心便越冷。 “嗖--”一声长长的声响打破他的回忆,楼下孩子在玩冲天炮。天空不时炸开几朵绚烂的烟花,照亮了房间。 后天要过年呢!为一个女人就把自己弄得如此惨兮兮? 谭少杰强撑着起身,走进厨房找吃的。柜子里有鸡蛋,有泡面… “叮咚--叮咚--”门铃响起。他惊讶地望过去,这里其实很少有客人来,父亲不该这时候出现,母亲自从某日配了他的钥匙后,时常不请自来,根本无需门铃。难道是维安? 他放下泡到一半的面,过去开门。 怎会是她?谭少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闪而逝的惊讶过后,是深不见底的冷漠。 “谭少杰,你为什么…”门一动,如栩劈哩啪啦的话语脱口而出,想来是早就做好了发言准备。但她的声音硬生生卡住,而后震惊地提高了嗓子,“谭少杰!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额头包裹着白色纱布,透着隐隐血迹,身上披厚重的棉睡衣,但遮掩不住吊在胸前的那只胳膊,看上去明显地伤得不轻。 如栩张着嘴忘了呼吸,飞快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急切道:“天!上午还好好的,你究竟…” “你来有什么事?”谭少杰面无表情地截断她。 “…”如栩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进他的眸底,只看到前所未见的幽幽冷光,似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什么事? ”谭少杰再问一遍,声音没有起伏。 “我…”如栩喉咙紧绷,嗓子干哑地吐不出话,“我来找你,当然有事了!” 谭少杰没打算让她进门,一如他以前到她那里时,她总是将他挡在门外那般。只不过,她纤细娇小的身子根本构不成阻力,每次到最后他都大刺刺地登堂入室。而他此刻一站,仿佛另一道墙,将门缝恰好堵得密不透风。 如栩呆了呆,从没见过他这副坚决而冰冷的模样,不禁抽紧了心脏。她收起原本要说的话,关心之情自然流露:“谭少杰…你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多谢关心,死不了。”谭少杰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有话快说。” “我可以进去坐下再说吗?”她小心地指指里面,他看上去好严肃、好陌生,她不由自主地有抹害怕,紧张中有股遏制不住的奇异疼痛。 “不可以。”他的回答像极了她的语气,拒绝对方时无情到不留一点余地。 如栩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他伤成这样,她无法生气,无法硬闯,无法控制紧致的呼吸。见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她只得无奈地扮可怜:“外面好冷,我从公交站台走过来,走了好远一段路…腿好累。” 谭少杰俊挺的眉宇微微一动,迅速恢复平静,看不出半点心思。 “有这点时间跟我磨蹭,不如废话少说。如果没有特别的事,很抱歉,我没精力招待你。”他退开一步,准备关门。 如栩急促地伸出手,抵住门板,“我一来是想问问逸辰的事情,二来…你为什么受伤?” 说完,她突然后悔,明明不是这样!她放下骄傲和自尊,寒夜中出现在他家门口最重要的目的是来…是来道歉,或许还想说声感谢。逸辰的事情,她已从沈奕棠口里知道一些,也跟逸辰联系上,并不需要操心什么。总之,她陪新娘子聊天时,被欣宁客观犀利的言辞说得头脑一热,没多想就匆忙前来了。 “那么关心王逸辰,就自己去找他。至于我--”谭少杰嘲弄地扬起笑,“多谢了,我很好。” 他趁她愣怔之际,稳稳地将门关上。 这个女人,到这时候还要在他的心头多割一刀么?她简直没心没肺!不过算了,好在他决定放下,放下!以后不再被她的无心无情伤到了。 关门声很轻,但犹如“嘭”地一声巨响,结结实实把如栩给惊住了。这是他头一次拒绝她,且以这种毫不留余地的方式,彻底地将她隔 绝。 他的冷漠,像一根无形的针,不轻不重,扎进了她的心。 如栩深吸一口气,转身想走,脚步却又定在原处,手指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终向自己投降。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忍不住很关心他,想知道他为什么受伤?伤得严不严重?为什么不去医院?刚才隐约还闻到一股泡面的气味,他竟然一个人在家吃泡面… 手指重新按住门铃,不停地按,方式像极了以前的他。 “谭少杰,你开一下门好不好?我有话跟你说!” “谭少杰,你在生我的气吗?就算生气,也不要这样子,先让我进去啊!” 谭少杰将面泡好,端上桌子。她嗓门真大,说的每句话想教他听不到都难。只是,她似乎说不到重点,让他心死的原因只是语气重了点而已吗? 这女人,他家的门铃快要按破了吧!爱面子的她就不怕招来邻居围观? 唉!看来再不开门,她不会罢休。 “谭少杰,你真生气了吧…”她嗓音轻颤,“我道歉,跟你道歉!我上午又紧张又着急,才会语气重了点,其实你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不会真的跟我计较,对不对?” “谭…” 门再度毫无预警地打开,谭少杰眉宇微拢,口气淡然:“我没生气,不过你非要道歉,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 “谭…谭少杰,能不能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他像在说冷笑话,真的好冷,她会因此后背发凉。 可惜,谭少杰没有玩笑的意思,对她已经无话可说而已。 “我的语气哪里有问题?”他耸耸肩,无所谓地挑挑眉,脸颊的那道伤痕格外刺目。 如栩注视着他漫不经心的脸庞,头一次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 “我是真心来道歉的,上午的话…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有可能爱上我?”她当时回答地斩钉截铁,半丝犹豫都没有。不等她解释,他低低地笑了,笑得酸楚,眸心漾着一层薄薄水光。伸出没受伤的手摸摸她的发丝,动作出奇地温柔。事到今天,她还不明白吗?打一开始先动心的就是他,他甘愿承受单恋的苦。他能爱,就能自行承担,不能爱了,也不需要她愧疚或负责。她反正从没在乎过,何须为了一句道歉,特意跑过来? “其实没什么好道歉的,我不介意了。真的。或许,你从来没有懂过我, 不管是十二年前的同班,还是我们重逢后的所有日子,你从来没想过要弄懂我。不过,没关系了!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让你厌烦;不会再说一些有的没的,让你怀疑;不会故意损你捉弄你,让你生气。你不用再担心跟我在遇到熟人,不用担心人家误会,更不用担心我会恶意欺负你。” “谭少杰…”从没见过他这么认真,她欲言又止,心房泛着连她都陌生的酸与痛。所有的质疑在今天骤然得到了认证似的,这一瞬,她不由得相信了所有。他是真的爱她,不是捉弄,不是征服,也不是欺负,而她… 谭少杰低沉沙哑的嗓音再度响起。 “如果你还不放心,以后在路上遇到,我可以装作不认识,不会有谁知道…我们曾经发生过的事,也不会再有人给你压力,强索你给不起的感情,这样你可以走了吗?” 拨开她放在门把上的手,主动替她关上门,屋里屋外,彻底断了最后的牵绊,那一根情丝断得干干净净。 从此,他是他,她是她。 他们可以有多种关系,旧同学、同事、朋友,但是那些暧昧的男女之情,他们再无瓜葛。 过年了,忙碌而热闹,城市的上空弥漫着春节的气息。 大年初二,如栩被母亲带到与医生相亲的晚餐上,该医生的确不错,举止斯文,彬彬有礼。不知为何,她脑海里偏偏浮现出“道貌岸然”四个大字,于是借口上洗手间,一去不复返。晚上,汪母气得差点内伤,戳着她额头一边叹气一边教训。 “你这丫头,礼貌和规矩都没有,留下老娘一个人在那里丢然显眼。难道除了王逸辰,你这辈子就真的不嫁人了?” “妈…”她好委屈,她又没有那么说。 “人家小伙子样貌气质都跟逸辰差不多,你不就是喜欢这类型的么?完全可以先了解再慢慢发展的!” 如栩无语,那家伙哪里能跟逸辰相提并论?再说了,她现在…现在好像比较喜欢幽默风趣,喜欢开玩笑,偶尔跟她练练嘴皮子的类型,这样被指为冷冰冰、硬梆梆的她才会多些乐趣。 唉!她怎么又想起谭少杰了?短短几天,想谭少杰的次数,超过任何人。 难道她… 一个深夜里不由她逃避的问题,她对谭少杰… 第38章 结局篇最后那一秒(2) 似乎、好像、大概…应该是产生了很不一样的感情,否则就不会如此难受。每每想起他最后决绝的话,想起他毅然拨开她手时的表情,就抑制不住心痛。 时间一天天过去,走亲戚,串门,见老同学,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很满。吃吃喝喝,这家餐厅出来,再进那家去唱k。表面热热闹闹,如栩的神思却越来越恍惚,人群中觉得寂寞。就连晴空方好的日子里,跟逸辰一同去山上烧香,她也显得心不在焉。 “你既然担心他,为何不去找他?”两人坐在山坡的亭子里,逸辰直言道,畏缩不该是如栩的风格。他已将欣宁婚礼那天发生的事告知,她也该明白谭少杰并非有意隐瞒什么,反而因他发生车祸,让人愧疚。 如栩拉高衣服上的风雪帽遮住半边脸。风有点大,将她的声音吹得轻忽飘渺。 “他不想见到我。” “他亲口说的?” “虽然没亲口说这几个字,但是行动表现得清楚明白。他说我从没懂过他,还说以后路上遇见…也可以装作不认识。”鼻子酸酸的,只要想起这几句,她的心就如同被猫抓了似的,难受极了。但再想到他当时的心情,不由得更酸楚。 “他竟然这样说…”逸辰哑然,同为心有挚爱的男人,他仿佛感受到了谭少杰的痛。他早把谭少杰当成了兄弟,前日还见过面,谭少杰受了伤,但看上去状态不错,不似惨遭情感打击的人。他明白,隐藏越深的人,往往伤得越重。 “小栩,你坦白告诉我,你现在有没有一点悔悟?有没有发现其实我在你心底,已经不再那么重要,最能挑起你喜怒哀乐的人是他!” 如栩咬着唇瓣,点点头:“逸辰,你对我而言,永远很重要。但是,我对你的感情似乎已成过去,我发现自己可以微笑着放下,得到的是坦然和轻松。而对他…只要想到可能不再有他陪伴,我的心就…” 她说不下去,逸辰肯定地为她接下话题。 “你爱上了他,你早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他。” 如栩低着头,交织着手指,嘴唇轻轻哆嗦:“逸辰…我很怕。” “怕什么?谭少杰很爱你,比任何人都爱。你也爱上了他,这叫作‘相爱’。世间男女,多少人一生都无法找到相爱的人,你很幸运,得到了最珍贵的那份!”逸辰亦为自己感叹,却不悲伤。 “他已经放弃我了…” “我不信!他亲口跟你说,他不爱 你了吗?” “没有…” “那你还担什么心?我打赌,不爱你的那种鬼话,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口。” “真的么?” “你竟然怀疑我的话?” “呵…不是,我只是没自信。” 如栩刚说完,一只大手拍上她的肩膀,逸辰的笑容充满鼓励。“你怎能没自信?只要他还爱你,你就该有足够的自信!走吧!我们下山。他车祸受伤,又胡乱斩情丝,这个新年肯定过得艰辛。不过,这恰好是你施展温柔魅力的大好时机。” “我…可以吗?” “小栩,问这种话的人不像你!只要你对自己说可以,就一定可以。感情不是买卖,没那么容易退货。但是,没人可以保证永远不变,你要是不抓紧时间,到时候别后悔!” “我…不想后悔。” “那就全力以赴,为了一个深爱你的男人,放下一份骄傲很值得。” 已是年初八,新年的气氛稍淡了些许。夜风凄冷,街上人不多,天空偶尔会升起一串礼花。 如栩穿着一件雪白的羽绒服,双手插在口袋,站立在豪华住宅区的花园里。她抬头仰望某间单元房,窗户没有灯,他不在。看样子,她又白跑了一趟。 上次也是这样,被他拒之门外后的第二天,她在挣扎中来过一次。其实很害怕再受冷遇,怕再听到他决然的话,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只是,他不在家。悬着一颗心默默等候时,终于体会到曾经的数个雨夜,他在她家楼下默默徘徊的情景,又是一阵心酸… 逸辰笑过她,说她智商不低,就是性子太倔,钻进死胡同,固执得宁可闷死也不肯出来。那叫自找苦吃,不能让人同情,要想寻得转机,只能靠她自己。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过身边,如栩的眼睛霎时明亮起来。 谭少杰请了代理司机开车,他从后座下来,身形依旧笔挺,额上的纱布已经拆掉。看到她的身影,脸上闪过意外。她欣喜地跑过去,装作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嗨!新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她笑眯眯地伸出手去,目光却担忧地扫过他依旧被吊在胸前的手臂。他的伤好些了吗?有没有按时去换药?有没有感染发炎?有没有食物忌口? 他愣了愣,眼中有抹淡淡的疏离,“你怎么来了?” “给你拜年啊!”她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小 纸袋,在他眼前晃了晃。 “明天开工上班了,还拜什么年。早点回去休息吧!”他脸上没有喜怒,说得十分平静,转身朝大厦电梯口走去。 如栩极力保持着笑,快步跟上,道:“要十五元宵节才算新年正式过完,现在拜年一点也不迟。我特意过来给你拜年,你应该请我上去喝杯热茶,吃个水果吧!” 谭少杰按下电梯开关,浑身透出淡漠,好似在说:我不欢迎。 如栩咬咬牙,跟他进入了电梯。她打定主意,遭冷眼也罢,只要没立刻赶她走,就算成功了一大步。明天开工,在事务所还要见面,绝不希望两人间继续这种冰冷的僵局。 沉默,再加沉默。 门口,谭少杰在衣袋里摸寻钥匙,他一只手不方便,好一会都没找到。如栩马上帮忙,伸手探进他的西装口袋。 她冰凉的手指碰到他的,心脏抽了抽。他动作稍顿,毅然将她的手拔了出来。 “我自己来。” “你行动不方便…我帮你找。”被拒绝,她难忍失落。 “没什么不方便。”他淡淡回答。 “你的伤肯定还要调养好一阵子,有什么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过来帮忙。”她抬眼望着他,充满期待。哪怕是一个细微的点头,她都会欣喜雀跃,增加信心。 可是谭少杰什么都没说,抿抿唇,在裤兜里找到了钥匙。 “你不哼声,我就当你默许了啊!”打起精神,她佯装轻快地走进屋子。 身后却听到他的否定:“谢谢。这里没什么需要你帮忙。” 如栩的脊背僵了僵,转身挤出笑:“肯定有需要的地方啦!比如说我可以做来帮你做饭,虽然厨艺没你好,但你以前也夸过我有进步,每次我做的菜,你都能吃完…” “不必了。” “你别急着拒绝啊!如果我做得不好吃,或者碰到不会做的菜,你可以在旁边教我。有你这个名师在,一定可以调教出高徒,客观地说,其实我还算有一点厨艺资质的。”她想为他用心做菜,仅仅是为他一个人而已。 谭少杰的表情终于有了丝变化,不过不是高兴,而是皱眉。他正眼面对她,沉声道:“我暂时不回这里住。” “不住这里…那你去哪里?”如栩眨动眼睛,明白了,“也对,你现在的状况是需要人照顾,跟谭大一起比较让人放心。记得你说谭大也会做菜的 ,你们父子都是很不错的男人。” 谭少杰看她一眼,转头进了卧房,不一会儿手里攥着一只红包,递到她面前。 如栩不解道:“什么?” 他索性夺过她手里的那只小纸袋,把红包塞到她手心。“不是来拜年吗?利是给你,没其他事的话,我要收拾东西了。” 她怔怔看着那只小红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鼻头没来由地发酸,莫名想哭。若是之前,他说不会敲着她的脑袋说:汪如栩,你真是个小气的女人。给人拜年也不早点,礼物这么小,根本没诚意,还想换我的红包?亲一口还差不多… 谭少杰没看她,返身回房收拾衣服。自父母离异后,他叛逆,跟父亲一同住的时间极少。或许经历一场爱情的打击,他真正地成熟了,突然变得比任何时刻都理解父亲。车祸受伤,正好提供回去同住的契机。若再独自住在这套房子里,他怕…自己会熬不过孤寂。 如栩不放弃地跟他到卧室门边,放下骄傲与被伤的自尊,继续跟他说话。 “要不要我帮你收拾?” “不用。” “谭少杰…”她咬咬牙,口气仍是很软,“你要生气到什么时候?我都已经道歉了,为什么不能原谅我呢?” 谭少杰正抓起一件衣服要装进包里,闻言,站直了腰,轻轻叹息:“我也已经说过,我没生气,没生气自然不需要原谅谁。你没做错什么,不必道歉,否则我曾经老说气你的话,还做欺负你的事,岂不是要道歉一百次?” “可是…我宁愿你继续气我,欺负我…也不喜欢现在这样子,好像我们比普通朋友还要陌生,还要疏远。” “我们本来就是普通朋友。” 一句话堵死如栩的嘴,她嗫嚅着,想再解释点什么,无奈话语卡在喉咙里很难说出。她面皮薄,要鼓起勇气来这一趟不容易。他不冷不热,她心中难受,一再提醒自己不要放弃。若非被伤得太深,他怎会对她这般态度?是她种的孽果,就得由她吞下去。他现在是自我保护吧… 唉! 她,好怀念以前的他。连被欺负,回想起来都觉得美好,因为她已经想明白,没有哪一次他是真的欺负了她… 谭少杰低头,嘲弄一笑,继续从柜子里取衣服。 “你没生气…你没生气就不要拒绝我的帮助。”如栩吸口气,冲过去夺过他手里的衬衣,细心地叠好装进行李包。她甚至也没 敢再看他的脸色,边做边说:“谭大一定很希望你回去陪他吧?谭大是位好爸爸,他很爱你这个儿子呢!” 谭少杰眸光闪动,意外听到她如此评论。父亲一同出现的机会并不多,尤其是在事务所里。父亲对她的满意程度让他吃惊,但她怎也如此了解父亲?父亲那含蓄而深沉的爱,他是直到最近才理解的。 “其实你妈妈也很爱你。正因为太爱,才小心翼翼过分保护,不希望你受到丁点伤害。”如栩就是这样,看待别人的事情永远理性许多,她曾怀疑过自己有双重性格,“过年时,你跟父母一起吃饭…” “汪如栩,这是我家的私事。我不希望听到不相关的人说他们。”谭少杰情绪低落,,起因全为她。 “哦…”如栩的胸口被猛烈撞击了一下,脸色发白。 他亲口说她是不相干的人。他们之间发生过那么亲密的关系,害她的心从那夜起,每晚都被一种别样的情愫占据,饱满、酸痛,睡不安稳。 他曾经亲口说爱上了她,让她做女朋友,说要给她一辈子的快乐和幸福。现在他却说她只是一个不想干的人… “除了衣服,还要装其他的吗?”如栩假装没听到他那几个字,若无其事地问。 “恩。我自己来。”谭少杰从抽屉里取了几样常用小物件,放进包里。她想帮着拎包,他手臂一伸自行拎起,她的动作落空了。 人高腿长,几步跨出卧室,见身后没有动静。他回头,见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脸的哀凄。无奈拧眉,他道:“怎么了?没让你帮忙还一幅受伤的表情啊?我赶时间,司机还在楼下等着。” 哦哦,他还是愿意跟她解释的。 如栩的眸子顿时恢复了几许光亮,她抓起被他遗落在床头柜上的小礼物,嘴一抿,冲出去,硬是夺过他的包。 “你忘记了这个,这可是新年礼物!”把小纸袋装进包里,她已走在前面打开门,“走吧!” 这回换谭少杰愣怔了,她没有被气走,反而朝他笑? 电梯里,如栩的目光始终只落在他脸上,好似知道这次见面的时间太短,她不断地寻找话题,语速急切。 “你爸是不是很高兴?你打算陪他住多久啊?伤好了就会搬回来自己住吗?” “恩。”他轻哼,一个字代表全部的回答。 “明天恢复上班,有没有准备开门红?以前谭大做负责人的时候,可是每年 都有给我们大利是包哟!你要是小气的话,恩哼!小心我们联合起来把你炒掉。” 他垂下眼眸,扫她一眼,何时起她变得爱主动说话,还会开玩笑了? “你知不知道…”如栩眨眨眼,更认真地观察他,“大年初二,我妈给我安排了相亲,对方是个医生,长得还行…” “铛--”电梯门打开。 “恭喜你,这回要好好发展。”谭少杰扯了扯唇角,顺手取过她吃力提着的行李包,几步将她抛在身后。 “诶!等等我。”如栩飞快追过去,她的话没说完,他是不是又误会什么了?可惜,接下来她几乎没有再发言的机会,因为他在接电话。手臂曲起勾着行李袋,头微微下俯,低沉地回答着电话那头。 司机为他拉开车门,他坐进去的时候,电话还没结束。 如栩迅速挡住,不在乎打断他的通话,努力笑道:“送我一程吧!” 谭少杰眉毛拢了拢,腾出三秒钟回答她:“恐怕不顺路,明天见。” 车子很快开走了,如栩站在料峭的寒夜里,双手环抱着手臂,从里到外打了个寒颤。就像他以前说的,他不随便为谁花心思,不随便带女人来家里,不随便哄人开心。 除非有心。 从前不懂,现在她真的懂了。 他缠她、黏她、以各种无聊借口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其实都是在用心。他得放下身段,骄傲和男性的自尊,才会一次次不被她的冷酷吓跑。她无数次毫不隐讳说讨厌他,无数次不加修饰地批判他,如果不是有心,他怎能忍受? 以前他对她有心,她什么都不必做,他也什么都会给她。 现在无心了,她就算对他关心再多、再努力去挽回,也只是徒劳吗?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谭少杰挂断电话,闭目靠在座椅上。累了,不愿去想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般不可思议,他不想为之所动,只怕稍微一动,等来的是更绝望的深渊。 他就是这样一个坚决彻底的人。付出时毫无保留,收回时也滴水不漏。他给过她太多机会,明的、暗的,霸道的、温柔的…她不是当玩笑,就是不在乎,他忍痛放手也是被逼的。 谭铭旭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见儿子这么快就回来,露出笑容。 “袋子先房间里搁着,等会我来帮你弄。” “我自己可以。”谭少杰推开一间房门,虽然一年到 头极少来这里,但他的房间始终原封不动地保留,并由父亲每天亲自整理。这事从钟点工那里听来时,他着实感动了。 “脸色那么难看,不会是扯痛伤口了吧?”谭铭旭向来观察入微,岂能不知儿子的心结?“如果是想念人家小姑娘了,不如主动跑过去见一见吧!” “没有,你别乱说。”谭少杰神色更沉。 “我是什么人物,一言九鼎,明察秋毫,怎会乱说?你明明喜欢人家,干嘛死撑?” “爸!你要我说多少遍,我已经死心了。” “真的?我不信。”老人家一脸怀疑。 “不信算了。”他懒得解释,心早就痛死了。 “不会是你妈说了那些话,你就受影响了吧?”周心念得知儿子受伤,慌慌张张跑来探望,坚决认为少杰的车祸跟如栩有关。对于此事,谭铭旭觉得前妻一如从前,不可理喻。 “跟妈无关,我是自己觉得累了,给不起了。”爱情面前,没有足够的把握和信心,他想歇一歇。 谭铭旭上前拍拍儿子的肩,“诶,老爸相信自己的眼光,小栩对你并非无心。不过,感情的事,你要是拿定了主意,以后就别轻易后悔。无论如何,很高兴你回来陪我这个老头子。” “爸…”谭少杰喉头紧缩了一下,“这次,我会住很久的。” “好啊!哈哈,想住多久就多久。” “但是你要负责下厨。” “那有什么问题?两个光棍老男人一样可以吃得美味,住得舒服!” “我不会交房租的。” “臭小子,没人让你交!”谭铭旭笑着又往他肩上一拍,“我去厨房弄点吃的,你先休息会。” 谭少杰注视父亲的背影,眼角发热,感受到一股许久不曾有的家的温暖。 父母离异,他自高中转学后,没再跟父亲住过,单独在外面租房子,有时候网络游戏玩得天昏地暗,有时候与同学狂欢放纵。父亲担心他结交不正当的朋友,将来游手好闲,提出送他去国外,换个环境磨练磨练。 他虽然逆反,却死活不愿意离开国土,便跟父亲打赌。高考冲刺两个月,竟真的考进了北京某高校政法系。或许,他智商比普通人高那么一点点,学什么都比较轻松有效。人前总是吊儿郎当,要做什么却不比别人差。后来他突然决定要去游览世界,父亲没反对也没支持。 第39章 结局篇最后那一秒(3) 他从来不是笼子里的鸟,是安逸停歇还是展翅高飞,父亲由他自己选择。只不过,父亲说在外磕磕碰碰受苦受累,不准他回来博取同情。此后,与父亲见面的次数都寥寥无几,直到父亲与旭日事务所里的律师们拍下合照,被记者刊登到某杂志上,他找到除父亲之外另一张熟悉的美丽面孔,才决定回来接手… 谭少杰打开小纸袋,她送的新年礼物,原来是道平安符。提着红色的丝线,平安符轻轻晃荡。 “小子,你想吃什么?要不要来点…”谭铭旭突然又出现在门口,“咦?你手里什么东西?” “咳!没什么。”谭少杰清清嗓子,赶紧收起。 “神秘兮兮,我都看到了,是梧叶山寺庙里的平安符。这小东西由主持老和尚亲自开光,可不容易求到,据说灵得很,你最好天天戴在身上。依我看,是人家小姑娘的一片爱心吧?你什么时候见过她了?” “咳!老爸,我饿了…” 看,大男人也会撒娇,而且撒娇同样有效。于是老男人不再多问,立马去了厨房。 屋子里的电视声音开得响亮,如栩依然觉得冷清,沮丧地坐着。 他在她这里留宿的次数不少,留下的私人用品她曾清理过,有的已经扔掉,有的仍保留着。茶几的下层,整齐叠放着他常看的汽车杂志;饮水机旁,有他用的茶杯;玄关处还有他替她倒垃圾时穿的拖鞋… 她默默地环视四周,该回到原处的,都放了回去。 她等待的那个他,何时回来?位于心房的地方,像是挖了一个大洞,空空的,她很清楚那里失落了什么。 --你不用再担心跟我在遇到熟人,不用担心人家误会,更不用担心我会恶意欺负你… --如果你还不放心,以后在路上遇到,我可以装作不认识,不会有谁知道…我们曾经发生过的事,也不会再有人给你压力,强索你给不起的感情,这样你可以走了吗? “少杰…你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收回全部的感情吧?”如栩喃喃自语,她需要更多的勇气,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紧紧闭眼,“战不怕,败不馁。就算你已经放弃,我也绝不轻易言弃!” 这一次,她想定下来了,想认认真真找个男人过一辈子。而他们相爱着,他们就是彼此最好的伴侣。 他嘴上耍贱,喜欢逗她生气,但对她的每个要求还是会照做,所以她总是说-- “谭少杰 ,我饿了。” “谭少杰,去倒垃圾。” “谭少杰,我好累,给我挑几首好听的歌,我要听音乐。” “谭少杰,你到底会不会拖地?怎么把地板弄得这么湿,很容易滑倒,你知不知道?马上拿干毛巾擦!” “谭少杰,你的球赛好无聊,我要看纪录片。” “谭少杰…” 每回想一句,她的心脏就紧缩一分。这样的他,亲口说爱她的时候,她怎会不信呢? 大年初九,整座城市重新变得井然有序,该上班的上班,该工作的工作,各司其职。 如栩本以为她跟谭少杰可以每日见面,不愁没有冰释的机会。可事实让她措手不及,踏进事务所,派发开门红的是笑眯眯的谭铭旭。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谭铭旭对儿子的事只简单地一语带过。 “少杰年前出了点意外,最近要静心休养。等过段日子差不多了,他就回来。谢谢大家关心啊!” 然而,一直到十五元宵节,谭少杰仍然没有出现。如栩私下打了好些个电话,均是不通。 他去哪了?伤势都好了么?她很忐忑。 欣宁说:“要不要让我老公帮忙?掘地三尺把他找出来。” 逸辰说:“给他一点时间吧!他不会舍得真的与你断绝联系。” 于是,她耐心等待,有时候故意开着车到谭大住的路段兜一圈,期盼着能有不期而遇。渐渐地,她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以前她每次出去,谭少杰都能巧合出现并非天意,而是他不为人知的心意… 那晚,她鼓起勇气敲响了谭大的家门,结果还是没见到想见的人。 谭铭旭突然看到如栩出现,大感意外,却表现出极为热情地欢迎。他明知道她突然造访的目的,却偏偏决口不提儿子的事,而是一个劲请她吃水果,夸赞她最近的出色表现…如栩受宠若惊,坐立不安,恍然发现这对父子有一大共同之处就是--都很会折磨人的意志,而且很恶劣、很故意! 好在她准备告辞的时候,谭铭旭总算发了善心,说了几段重要但也让她担心的话。 “我那个儿子,别看他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真正在乎的人和事都放在这里。”他拍拍胸膛,慈爱中有种惭愧,“我和他母亲离婚,给他造成不小的伤害,而他哥哥的悲剧…对他而言更是场噩梦,留下了难以化解的阴影。他表面越淡然,内心就越伤痛。对 你,他是尽了心,克服掉很多心理障碍才敢面对那份感情。可是,他对爱情和隐婚比很多人都缺乏安全感,又不懂得怎样争取和表现,才跟你弄成这样。” “你放心,他手臂的伤口已经拆线。初九是哥哥的忌日,这一个月,他陪母亲去了山里吃斋,所以不是故意躲你。” “小栩啊,如果你对少杰有心,就不要轻易放弃。他如果还愿意接受你,就一定会给你幸福。但是…少杰身边优秀的女孩子挺多,你要好好把握机会了。” 如栩很感激谭大,他说的是事实,也在鼓励她,可是少杰不回来,她的机会在哪里?去找他吗? … 转眼正月过去,空气里逐渐透出春的气息,只是夜晚的冷风依然冻人。 这天下午,逸辰要到机场赶飞机,去参加国外一场宝贵的音乐交流会。如栩开车送他,十字路口红灯亮,几辆车并排,耐心等待着。 “你先到法国,再转意大利?这次行程听起来很充实也很潇洒啊!” “恩,两个月内,你是见不到我了。”逸辰脸上保持笑容,揉揉她的发丝,“别太想我啊!” “哈,不想你想谁?”如栩随口回应,幸福的方式多样,她很享受跟逸辰现在的关系。 “把想我的时间都留给某人吧!”逸辰大方得很。 “没关系,我已经把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用来想念他,剩下的百分之一给你。” “呃…果然是变了心的女人。” “你自找的。”两人虽然玩笑着,但想起久未见面的谭少杰,如栩的笑容难免苦涩。逸辰注视着她,突然伸出手去,抹向她的眼角,原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时溢出了泪。 “听说女人投入爱情时格外脆弱,很容易哭,原来是真的。但是汪小姐,你还没失恋呢,有什么好哭的。”逸辰笑着叹了口气,掏出手帕递给她,“等你幸福到随时都笑的时候,一定要给我发照片。” “一定。”她接过帕子印干眼角。 前方绿灯亮,车子继续前行。他们没留意到刚才停在旁边的车子里,有个面色阴郁的男人,手握方向旁,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一个月来,如栩多了个习惯,有时间就到谭少杰住的地方兜一圈。明知道他不在,她还是会停下车,默默注视着他的窗户看上几分钟。 晚上推却了同事间的聚会,不知不觉又来到他的楼下。车里开着 音乐,是上次他教她跳舞时挑选的曲子,听在耳畔,情不自禁忆起那晚与他共舞的情形。如今回想,自己应该早已心有所动,否则与他相拥时为何会面红耳赤,心跳加剧呢? 微微闭目,靠在座椅上,任思绪在酸楚里放飞… 突然,小区门口出现了两个人影,将她的全部注意力骤然吸了过去,难以呼吸。 是谭少杰!她没看花眼,真的是谭少杰!原来他已经回来了,穿着一件驼色的羊毛衫,身形笔挺,打扮很休闲,看上去消瘦了几分,但显得神清气爽。关键不在这里,而是他的手臂上挽了个女生,一个看上去时尚而年轻的女生。 他们谈笑着,边说边走出来,丝毫没留意到停留在路边的这辆红色小车。如栩几乎忘记了眨眼,一只手无意识地捂住胸口,紧紧揪住衣襟,心好涩好痛。 那女生长得好漂亮,重要的是她很会笑,笑得活泼欢快。隔着玻璃窗,如栩都能隐约地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跟这样的女生在一起,定会忘记很多烦恼吧! 谭少杰…你忘记了我吗?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吗?忘记我们之间的喜怒哀乐了吗?如果没有忘记,为何在我饱受思念折磨时,你可以谈笑风生跟另一个女子在一起?为何愿意带她到你的房子? 不要忘记我,不要忽视我,不要再拒绝我…我好后悔! 那瞬间,心脏破了个大洞,比任何时候都要慌张,有种难以形容的害怕… 她四肢僵硬,呆呆地坐了好一会。 他们的身影越走越远,终于,她猛地推开车门,不顾一切追出去。 很多话要跟他说。不管他是否忘记了她,不管他是否已有新的朋友,不管他是否还要拒绝听,她都要把心底所有的话全部说给他听! “谭少杰…”如栩沿着马路飞奔,在他们身后大喊,不在乎引来旁人的注目。 谭少杰跟女子并肩前行,似乎没有听到。 “谭少杰…等一下。”她气喘吁吁,在街道拐角的时候用尽力气大喊。 前方总算有了反应,谭少杰停住脚步,回头看到她,表情倏然变了几分,眸底瞬间暗淡。 “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因太过激动,她嗓音轻微颤抖,不敢去看他旁边的女生。但那女生满脸好奇地注视着她。 她脸颊发红,发丝有些凌乱,双眸在路灯的照射下散发出淡淡的雾气。从未如此楚楚可怜,大眼里透着 惊恐慌张。 谭少杰俊挺的双眉拧起:“你怎会在这里?” 如栩咬咬唇:“我…路过这里,正好看难道你们,所以…打个招呼。” 他半信半疑地盯着她,清清嗓子:“哦!最近好吗?听说你才开工,就完成了一单挺有难度的case。” 如栩哪有心情聊工作,瞥了一眼他旁边的女生,隐约觉得面熟,但没心思细想。她望着他:“你的伤都好了吗?手臂完全恢复了吧?” “是的,谢谢关心。”他回答得很客气。 “你们…这位是你的…新女朋友吗?”极为艰涩地问出几个字,如栩屏住呼吸等待答案。 谭少杰不置可否,女生却小鸟依人般朝他靠近,眨动美丽的长睫毛:“我跟少杰是认识很久很久很久的男女朋友!”她刻意强调时间,娇俏面庞上闪过玩味,“所以,我也认识汪小姐哟!” 如栩震动地抿紧唇,神色僵硬了不少,原本的勇气顷刻间遭遇重大打击。她好不容易挤出笑:“是吗?那我觉得很荣幸。谭少杰,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谭少杰扬扬唇角,平缓地说:“大家都是朋友,没什么必要单独说吧?而且我在赶时间,有个聚会。” 女子赶紧接口:“少杰,你可真不解风情。汪小姐想单独跟你说,肯定是有很重要的话,不方便让我听到嘛!我先去一步,告诉大家你会晚点到。” 街道旁只剩下相对的两人,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第40章 结局篇最后那一秒(4) 如栩低着头,两只手插在口袋里紧紧握着,心底空荡荡的什么把握都没有。 “说吧!”半晌过后,谭少杰主动打破沉默,“有什么话现在都说完,免得你说我没给你机会。” 如栩深吸口气,缓缓抬头:“谭少杰,你一直躲着我。初八那晚明明说好上班见,结果你却失约,害我快一个月没见到你了…你知道,我每天是怎么过的吗?” “当初你说过不想见到我的。”他淡淡提醒。 “我后悔了!我收回那句话,你可不可以…当做没听到?” “你还说过其他更多的…” “我都收回!”她焦急地说。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所以他无论怎么惹她生气,却从不会说绝情的话语。而她说的每一句,他记得清清楚楚,不敢忘。那些伤人的言语,点点滴滴积少成多,让他下定决心割舍掉一切,让自己痛到极致,然后彻底清醒。 “少杰,我真的后悔了!以前不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不知道你爱我,我以为你在跟我开玩笑,你老爱逗我,欺负我,惹我生气…我以为不管我们怎么吵架,闹矛盾,你都不会离开我…” 所以,以前所有不计前嫌的守候,都是他的错吗? “我是听你的话,如你所愿,不再打扰而已。我是否离开,对你而言,真那么重要吗?”还是一时不习惯,才来找他? 如栩望进他的眼底,他如此冷静,如此心平气和,他是真的想和她断得干干净净。由他淡漠无绪的眸子里,她绝望地领悟这一点。 “唉!小栩,你还想让我怎么做呢?是你说过不要我负责,不要再跟我有其他关系的。当我发现执意的靠近和付出,只是我一厢情愿,带给你的只有负累和厌烦时,我只能选择收回一切。” 不能怪他,他早就透露过,对待女人要狠起来,他比谁都绝情。 “少杰…”她吸吸鼻子,眼中雾气更浓,“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我很认真很认真地告诉你,你对我而言,很重要。” “有多重要?”谭少杰笑着摇摇头,他不是一条哈巴狗,她高兴叫他过去,就会欢天喜地地讨好主人,不高兴时就要滚得远远的。“这个月我在山上陪伴母亲,她解开了很多心结,我也是。小栩,以后我们就做老同学、老朋友、好同事,这样挺好的。” “不好…我觉得一点都不好。”如栩整颗心都乱了 。 “傻瓜,有句话叫做‘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把我当成一颗回头草就好。” 如此云淡风轻,她做不到啊!他在她的生活里,水滴石穿,无形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她虽然觉得这样来找他,很没出息,很没骨气,甚至还要低声下气求他…可是,她违背不了自己的心意,她就是不要他放手。 “小栩,别这样。你还有你的钢琴王子呢!” 是她自作孽,伤他太重,他再也无法信任她了。 水气盈满眼眶,她强忍着。 “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拒绝你…我从来没真正恋爱过,以前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只固执地以为逸辰就是我一辈子的最爱…在你面前,我会轻松自在,可是很多年来,在他面前却拘谨保守,不敢表露真实的一面。我其实…早有察觉到你对我的影响,你吻我时,我会心跳会颤抖…你教我做菜,在我那里过夜时,我有感觉过温暖。可是,我也有说不出的害怕,连我自己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对你也产生不一样的感觉?” 谭少杰不由地呼吸紧促了几分,死死盯着她。 她忍不这哽咽,眸光只落在他的胸口。 “我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明明只爱逸辰,却总由着你介入我的生活。明明跟逸辰亲吻一个都觉得尴尬…却把清白给了你。那天晚上…我虽然喝多了酒,但我知道抱着我的男人是你,一直都知道是你,我却抗拒不了…我不敢让你负责,我怕我愈来愈在乎你,不能承受自己三心二意,也不能承受不了你因为负责而负责…” 说完这些,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她绞弄着手指,发丝垂落,遮住了半边脸庞。 他眸底滚动着复杂的情绪,胸口微微起伏着。良久,他沙哑地问:“你说完了吗?” “是的…不!我…唉!”她心慌极了,点头,又飞快地摇头。 他咬咬牙,一时间觉得头痛。没想到回房子取点东西,会遇到她,没想到她会说这么多。然而,想到下午在红灯前旁看到她和逸辰在一起,他心仍会酸涩抽痛。 现在才说这些,有什么用?那段感情,曾经很沉重、很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口,无法喘息,如今终于决定放下它,便断然没有重拾的道理。错,一次就够了。 他也有他的害怕,害怕再回到过去患得患失,用尽一切去争取仍然得到失败的伤痛。 僵硬地伸出手指,撩开她的发丝,他嗓子更干哑 了:“那么,你现在还要我负责吗?” “谭少杰…” “如果我已经不想负责了,你打算怎么办?” “少杰…”即使她说了这么多,他还不要接受她吗?如栩赶紧捉住他的衣服,泪水在眼窝里打转,颤抖地低喃,“你要怎样…才接受?” 她知道,如果自己放开手,他这一次绝不会再回头… 他静默了下,而后轻轻拉开她的手,双腿轻轻后退了一步。如此安静,如此认真地盯着她。 “如果我说永不接受了呢?” 如栩脑袋里一片空白,真切地意识到,这一次她是真的失去他了。惊痛、惶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哑着声抱住他,抱得好紧好紧,不准他就这样走了… 她的青春不可能再来一个十年,她的爱情不可能再遇到一个他这样的男人。 绝望让她似乎被抽干了力气,靠着他的胸膛不停地颤抖,手指冰凉,埋进他的胸口无声地哭泣,伤痛的心,好绝望。 他不要她了,在她终于意识到这男人的意义有多重要时,他已经不要她了,连责任都不想负,无论她用什么办法,他都不想接受了… 未来,还有谁会这么懂她,将她的冰冷挑破,引发她真实的喜怒哀乐?还有谁会在深夜,因为她一句“好饿”,就从沙发上爬起来做宵夜?还有谁会不在乎自己能否得到,而是只请她接受他的付出?还有谁…会那样全心全意,用十二年的时光来爱她? 没有了,除了谭少杰,再也没人会那样对她,让她就算层层防卫自己的心,都阻止不了对这个男人动情。逸辰说得对,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她去珍惜的男人。 她不能放手。 “少杰…少杰,如果你非要走,就请我说完最后的话。我一个人在家,觉得四周好安静,想到你…呼吸会感觉到一种痛。你招惹我,我不开心,可是你给我自由,我反而更不快乐…过年在家,处处欢声笑语,我却意兴阑珊,人再多再热闹,我也觉得孤单…因为都没有你在!” 她控制不住眼泪决堤,说得一吸一顿,含含糊糊。 “我妈说,我以前是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现在变得爱发呆…我以前觉得发呆是浪费生命的事,现在却一直在浪费生命,这都是因为你…我再也无法否认,你对我产生的影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已经爱上了你。欣宁和逸辰早就看出来了,连你爸爸也知道,他们都 提醒我要抓住机会,不要错过你。可是…我好傻,我天真地以为…不管我承不承认,你都会陪着我。事实证明…事实证明…” 事实证明,她的悔悟有点晚了。 她说不出口了,哭声代替了一切。 “你哭够了没?”头顶上传来硬邦邦的声音,如栩错愕仰首,泪还挂在眼角,却见到英俊的男人正瞪视自己,脸色难看,不晓得跟谁呕气。 “少杰…”就不能让她多抱一会吗? “以后不准哭了!真是难看死了!”他恶劣地拿袖口替她擦泪,一边心疼地皱眉,“我这件羊毛外貌今天第一次穿,贵得很,就被你这样糟蹋了!” 她伤心成这样,他竟然还在乎他的毛衣? “一会让我怎么去见朋友!”他继续冷冷道。 谭少杰!你好没良心,你不感动也罢,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她睁大泪眼,可怜兮兮的表情全然化为了痛苦绝望。 他凝视着她苍白的脸孔,狠狠拧眉,无奈地长叹一声,托起她的下巴用力吻了下去。她错愕,他顺势深吻。 “少…杰…”她被吻得晕头转向,极力抽出一丝理智,“你…接受…我了吗…” “闭嘴!哭得这么难看,还想让我接受你!”谭少杰粗鲁地训斥。 如栩听完,愣了两秒钟,猛地跳了起来。双腿向螃蟹一样,跳到他身上,紧紧巴住他的腰,“你接受了!你刚才非礼了我,你要负责…你要负责!” “天…注意形象!”谭少杰要命地呻吟一声,原来还有比哭相更难看的样子!就是她现在这样,明显是在非礼他! “本小姐形象优雅高贵,不用你提醒!” “恩哼!我还没说接受呢!” 她身子一僵,从他的腰上滑下来,站稳,紧张地望着他。 他做沉思状,“喔…如果明天有人愿意拿着身份证跟我去民政局,我倒可以考虑看看。” 拿身份证--去民政局? “请问谭少杰先生…”她从一团乱麻中理出思路,小心翼翼地求证,“你是在跟我求婚吗?” “恩哼!不愿意算了。我无所谓啊。” “你这个…”混蛋,把她逼上梁山了。好吧,反正她已经二十八,老妈天天着急地安排相亲。反正她也已经爱上了他,什么糟糕的形象都被他看遍,整个人都给了他… “恩?”他环起手臂,耐心等待,黑眸开始闪烁出往日的光芒。 “好…好吧!”如栩暗暗咬牙,这样的求婚,让不甘心了! 可是,他突然咧开了笑,把她箍紧怀里,紧紧勒住她的腰肢,将面孔深深埋进她的肩窝,在她的耳边轻轻说出一句最动人的话-- “为什么被你如此折磨之后,我反而比以前更爱你了…” 几分钟后。 谭少杰拖起她的手往马路对面走,她走了几步,死活停着不动。 “怎么了?” “你还没说…刚才那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是谁?你以前的女朋友?” “跟我去一个地方,你就知道了。” “不,你不说,我不去。” “汪如栩!” “快点!她到底是谁?你不是去山上吃斋了,怎会有女人一起出现,你们旧情复燃…” “拜托你,用正常的理智去思考。还有,就算你因嫉妒吃醋丧失了理智,也不该这么不长记性吧?”谭某人很享受地欣赏她一副妒妇嘴脸,得意地笑,“她是佳佳,我的表妹周佳佳大小姐!” “是她…”如栩想钻地洞,她刚才没认出来。 “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吧?”他牵起她的手,今晚外公要举行家庭聚会,他正好把准老婆介绍给大家。 “还不行!”如栩再次停住脚步。 “又怎么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女人如此麻烦? “我的车还停在你家小区外面…” 话刚完,她被他牵起往回跑,“不早说!我好久没开车,还想打的过去呢!” “谭少杰!” “干嘛?” “要去登记的话,得告诉我妈找人看日子,选择良辰吉日比较好。” “你真别扭!老实说,是不是没有鲜花戒指,不甘心就这样嫁给我?” “我又没那样说…”事实上,是有一点点不甘心嘛! … 未来,他们的生活可能还会吵吵闹闹,但谁能否认,他们是相爱的呢?情人、夫妻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包容就好,理解就好。携子之手,与子偕老,祝他们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