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这样昏君》 第一章 朕最近几个月过得颇是艰难,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神经衰弱,内分泌失调。 昨日太医终于报上来,说确信文美人怀的是个男娃,未来的小皇子十分健康长势喜人,朕才放下心头一块大石,睡了个稳当囫囵觉。 结果一大早上天刚亮,门外就叽叽喳喳闹个不停把朕吵醒了。 一大群人跪在外头,要朕给她们主持公道。 连个懒觉都不让人睡,还谈什么公道。 一出门朕就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抱住大腿,一个是孙宝林,一个是李才人。 李才人哭得梨花带雨,妆都花了;孙宝林索性是素颜,披头散发。 可见是真撕,而且撕到了一定境界。 朕的起床气很严重。 朕很想一记佛山无影脚把她们踢出去。 不不不,朕虽然在国家大事上略昏君,男女关系上略渣男,但还是懂得怜香惜玉的。 何况昏君和渣男,那都是历史遗留问题,朕现在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是朕的不二信条。 于是朕把两腿叉开站成一个大字,让她们抱得舒服些。 李才人有备而来,先行告状:“陛下,若不是赵婕妤不畏强权见义勇为揭发这贱人的栽赃毒计,臣妾就要变成背黑锅的替死鬼,给枉死的小皇子抵命了!还连累了王昭媛!” 王昭媛阴沉沉地站在左边台阶下。 孙宝林气势没李才人足,哭唧唧地抹眼泪:“不是臣妾干的,臣妾也是被陷害的……臣妾和文美人是同乡,一起进宫相互扶持至今,怎么会害她和小皇子呢……德妃更没有指使臣妾嘤嘤嘤……” 钱德妃一脸不屑地站在右边台阶下。 “臣妾死不足惜,但小皇子太冤屈、太可怜了!这可是陛下唯一的子嗣啊!” “臣妾与文美人情同姐妹,文美人落了龙胎,臣妾比自己的孩子没了还要难过……” “赵婕妤可以作证!” “陛下明察,臣妾冤枉!” 赵婕妤站在台阶半腰,冷眼旁观。 这样的事不是头一回了。 宫斗嘛,几百上千个女人抢一个男人,大部分人平日实在太无聊太压抑了,斗一斗发泄精力释放情绪缓解压力有益身心,可以理解。 以往朕都是和个 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把她们劝解回去。 但这回不一样。 谁是谁非朕没心情判断,朕只听到几个关键词。 枉、死、的、小、皇、子。 文、美、人、落、了、龙、胎。 天要亡朕啊这是! 不给人活路! 朕看了看左右两边腿上抱得颇是舒服的李才人和孙宝林。 算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什么的改日再说,朕还是当回昏君渣男吧。 于是朕左右开弓刷刷两脚,把她俩直接踢飞了出去。 并不是朕强壮勇武力大如牛,而是这些妃子们都太虚弱了。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一个个全都瘦成皮包骨头芦柴杆,走一步喘三喘,随便一甩就下去了。 朕从前的审美颇是扭曲。 不不不,现在不是吐槽朕审美的时候。 从前的朕审美再扭曲,好歹能让文美人怀孕啊! 一想到接下来朕也要让后宫的某个妃子怀孕,朕就觉得这个世界对朕充满了恶意。 朕对面前这些抢着想怀朕的孩子并弄死其他人的孩子的妃子们也充满了恶意。 朕从来没有动过这等雷霆之怒,台阶下的钱德妃和王昭媛腿一抖,也跪下了。 跪就跪了,还在那里争辩:“文美人身边服侍的人都是陛下钦定,除了孙宝林被文美人视作姐妹,谁还能接近她给她下毒?” “李才人昨天不是刚刚借口道喜硬是凑过去探望吗?” “所以才被你们选作嫁祸栽赃的人选呀!” 叽叽喳喳,不拉不拉。 朕听得很是头疼。 朕一头疼就昏昏沉沉。 这很符合朕昏君的名号。 以前但凡有人在朕的地盘掐架,最有效的止战方法就是把他们统统拉黑。 于是朕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全都拉下去,各打一百大板。” 朕身边的总管太监高公公好心提醒朕:“一百大板会要人命的。” 也对,朕只是昏君,并不是暴君。 不但不是暴君,相反,朕觉得朕还颇算善良,以人为本。 “那就……”朕对打板子没有概念,“打到求饶为止吧。” 结果第一板下去,李才人 就哭爹叫娘地求饶了;孙宝林只会嘤嘤地哭;王昭媛和钱德妃是名门之后,比较有骨气风范,互相拼着劲不肯求饶,意志虽然坚定然而身体却很诚实,扛了七八板先后晕了过去,朕敬她们是条女汉子;赵婕妤…… 赵婕妤惊恐:“为什么臣妾也要受罚?” “因为朕公正公平,一视同仁。” 赵婕妤能屈能伸:“臣妾现在就求饶,是不是就不用挨板子了?” “不是。” 揍完了妃子,朕并不觉得开心。 朕现在不但是个风流渣男,还是个会家暴的渣男了。 还一次家暴了五个老婆。 但家暴并不能挽回小皇子的生命,更不能解决朕眼前的难题。 听说宫斗这种事情,比较容易出现在脑子糊涂、沉迷声色、宠幸佞臣、智商捉急的帝王晚年后宫中。 可是朕才二十三岁,正当壮年。 不过脑子糊涂、沉迷声色、宠幸佞臣、智商捉急这几点,朕好像有点符合。 朕五岁登基,当了十八年皇帝,从职业生涯的角度来看,也差不多到晚年了。 这个年代的人平均寿命只有三四十岁,从生理角度看,朕离晚年也不远了。 朕颇是惆怅。 朕感觉朕差不多已经是个废物皇帝了。 不对,朕本来就是个废物皇帝,不然也不会惹得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但是别的废物皇帝好歹还会传宗接代,靠儿子孙子翻盘,朕连传宗接代都不会。 想到这里朕就更惆怅了。 朕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长吁短叹。 贴心的高公公过来问:“陛下心情不佳,要不要召舞乐歌姬来解闷?” 起初朕心情不佳的时候,他还问朕要不要召妃嫔来当解语花。 还一次召三个! 朕怎么能如此荒淫无道呢!朕就算有这个贼心也没有贼啊! 不不不,朕并没有这个贼心。 于是朕选择做一个有逼格的皇帝,看舞蹈、听音乐,舒缓心情,陶冶情操。 如此高雅的爱好居然也被大家认为符合朕昏君的设定。 可见明君真的很难当。 这次朕连看舞蹈听音乐的心情都没有了:“算了,朕只想静静。” 高公公说:“遵旨,老奴这就去办。”然后出去了。 朕不是很懂他的谈话逻辑。 朕确实很想静静。 静静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朕想念静静棕红色的波浪长发,想念静静每天变换各种妆容的漂亮脸蛋,想念静静娇小玲珑凹凸有致的身材,想念静静没有腿毛的光滑肌肤,想念静静那张松软如云朵的床,想念静静冬暖夏凉温馨舒适的家。 朕还想念静静的狗。 还有静静家楼下的麻辣小龙虾。 总之朕想念静静的一切。 哦对了,小龙虾是入侵物种,原产美洲,就算朕贵为皇帝,现在也吃不到。 辣椒原产地也是美洲,现在也没有。 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当皇帝有什么意思,生无可恋。 于是朕加倍想念静静。 你要问静静是谁,是不是朕的初恋,那你就太落伍了。 静静就是朕。 朕就是静静。 这话有点绕,但朕以为此时世界那一端冰雪聪明的你肯定能领会。 领会不了的罚出门左转恶补穿越重生小说三百篇。 朕默默地想了一会儿静静,高公公回来了。 高公公说:“老奴把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儿带过来了。” 很好,你这句话成功吸引了朕的注意。 第二章 朕满怀期待地往高公公身后一看。 什么心尖尖上的人儿!不就是文美人吗! 文美人是步辇抬过来的,但是进了殿在朕面前,还得行大礼。 她苍白着一张小脸儿,眼圈红肿,双颊涂着明显与肤色不符的胭脂,两个侍女一边一个扶着,走了几步双腿直打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一副随时要昏过去的样子。 她不是刚流产吗! 朕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这件事最受伤的是文美人啊。 朕却只想着传宗接代的事儿。 朕确乎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大渣男了。 朕甚是愧疚心疼,连忙过去搀扶她:“你怎么不好好歇着,大冷天的还跑出来,快去床上躺着。” 文美人虚弱地说:“高公公来传旨,说陛下想见臣妾,臣妾就是叫人抬着也要来伺候陛下的。” 朕还算冰雪聪明,琢磨了一会儿就反应过来了。 敢情这是个同名的,也叫静静。 朕并没有静静见静静的欣喜。 相反,朕觉得颇是心塞。 朕在旁人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渣,老婆刚流产,不管外头天寒地冻,就要她挣扎着来伺候朕。 关键是他们还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都没个人谏言劝劝朕。 可见朕在他们眼里确实是个没底线的人渣。 于是朕编了个理由来挽尊:“都怪朕思虑不周,以为多派人手就能护你周全,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朕一早就应该把你接过来,留在朕的身边。” 文美人感动得快哭了:“是臣妾不够小心,让恶人有可趁之机……臣妾没有保住小皇子,臣妾对不起陛下,对不起江山社稷、天下百姓,臣妾是大吴的罪人……” 一副要一死以谢天下的架势。 朕只好说:“别哭了别哭了,对身体不好。快去床上躺着,以后还会有的。” 朕又渣了。 朕不该画大饼开空头支票骗妹子。 以后大概是不会有了。 一想到这个朕的心情就和文美人一样沉重。 朕想和她一起抱头痛哭。 文美人打开了眼泪匣子,一哭不可收拾。 “陛下如此厚爱,臣妾委实承受不起……自打我进宫以来,就独得陛下恩宠。我劝陛下一定要 雨露均沾,可陛下偏不听,专宠我一人。满盈招损,才酿至今日之祸……” 朕大吃一惊。 不过朕得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于是朕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问:“你认不认识一个人叫宋小宝?” 文美人被朕的鬼祟感染,也压低声音:“认识。” “他长什么样?” “脸黑黑的,三角眼,有点驼背。” 朕的这个小心肝啊!扑通扑通! “他是干什么的?” “臣妾宫里的小太监。” “……” 朕就知道老天爷不会对朕如此友善,还给朕配个战友。 还好朕比较谨慎,没有自揭老底露出马脚。 文美人跪在地上,说了几句话就娇喘微微,又要昏过去了。 朕往左右一看,好么,全都不声不响退下去了。 在你们眼里朕到底渣到什么程度!她昨天刚流产!朕能干嘛! 何况朕不能干。 于是朕只好自己把文美人抱了起来。 倒不是朕孔武有力,而是文美人实在太轻了,朕估摸着她都没有八十斤。 朕抱她就像抱着一把骨头,还是一抖就要散架那种。 朕必须再次吐槽一下朕从前的审美。 朕就这么把文美人公主抱到了龙床上。 朕平生第一次公主抱贡献给了文美人。 朕怀里抱着一个女人,感觉朕的少女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朕的内心其实是一个笔直笔直的直女。 朕只喜欢男人。 朕也不知道这到底算直还是弯。 虽然文美人很轻,但朕走到一半就开始喘了。 为了维护朕的男子气概帝王尊严,朕咬牙坚持到了床边。 床边有一块能照全身的穿衣镜。 朕往里头一看。 朕觉得朕也有没有资格吐槽文美人。 朕很想夸自己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但是朕不能违逆自己的本心。 朕更不能降低自己的审美趣味和追求。 朕这样的长相,在静静眼里,绝壁就是一个娘炮。 而且自从朕有了一颗少女心之后。 相由心生。 朕就更加娘炮了。 朕连腿毛都变稀疏了。 娘炮的好处就是当朕委婉地向太医表示朕有不能召幸妃嫔的苦衷时,太医眼睛眨也不眨就接受了。 然后二话不说给朕开了几副药。 朕觉着太医不是第一次给朕开这种药了。 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磨成绣花针。 据说朕十三岁就开始流连花丛了。 还是虚岁。 造孽哟,正常十三岁的娃还在上小学呢。 所以这么多妃子十年过去连根毛都没生出来,绝对不是妃子们的问题。 面对这样的朕,文美人还能满脸娇羞爱慕,朕甚是佩服。 文美人躺在朕的龙床上,两眼冒着粉红色的少女泡泡:“当初陛下第一次召幸臣妾,就是在这里呢……” 好了你不要说了。 也不许露出那种回味的表情! 好吧你慢慢回味吧朕先走了。 对于从前的事,朕其实是有一些模糊印象的。 但是个中细节,朕就不得而知了。 这种感觉就像看了一本别人的生平传记一样。 朕曾经很担心会不会因此穿帮。 现在朕觉得,还是糊涂一些,不要全知道的好。 朕一点都不想回忆起朕和文美人在这张龙床上的细节。 还有赵婕妤钱德妃孙宝林李才人周淑妃吴昭仪郑采女王昭媛…… 朕不想再数了,让朕继续想会儿静静。 朕把文美人留在朕的寝宫里住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后宫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发生。 据说钱德妃和王昭媛屁股上的伤也差不多养好了,除了走路姿势有点扭曲、被人背后指指点点嘲笑,其他无碍。 朕一言不合就打老婆的事迹传遍了后宫。 这招居然出奇地有威慑力,平时五天一大斗三天一小斗的妃子们很是消停了一阵。 朕心甚慰。 朕决定以后就靠这招治理后宫了。 一棒子打死,完全没有任何技术含量,非常适合朕。 朕很欣慰朕穿成了朕,而不是某个妃子。 目前为止貌似所有人都希 望朕活得久一点,起码活到完成传宗接代任务之后,没人想弄死朕。 朕这样的智商就属于在宫斗剧里都活不过第一集。 后宫暂时平静了,但是朕的烦恼并没有解决。 朕思来想去没有想到办法。 朕觉着此时应该有个贴心的人给朕出主意。 然后宰相就回来了。 说起来,朕还没有见过宰相。 因为宰相三个月前去南方出差救灾了。 宰相嘛,相当于国务院总理、内阁首相,还得德高望重镇服群臣,能坐上这个位置的,就算不七老八十,肯定也不会太年轻。 但前提是任命宰相的皇帝比较正常。 朕如果比较正常,就不是昏君了。 所以朕任命了一个特别年轻的宰相。 宰相已经当了六年宰相,现在还不到三十岁。 二十多岁的宰相为什么能当上宰相,据说是靠脸。 宰相二十岁时,是公认的京城第一美男子。 现在是京城第二美男子。 第一美男子是朕。 据说这是京城姑娘们民主选举出来的结果。 朕觉得这个选举结果弥漫着一股暗箱操作、钱权交易、潜规则的意味。 总之宰相靠脸获得了朕的宠信,当上了宰相。 宰相也很给力,起码朕还安安稳稳当着朕的皇帝,没有被人拱下来。 朕与宰相君臣相得,十分和谐。 朕一高兴就驾幸宰相府,在宰相家里住上好几天。 有时把宰相召进宫里来,让宰相也住上好几天,还专门赐给他一处宫殿。 哦对了,宰相都快三十岁了,还没娶老婆。 朕不信你看到这里还没想歪。 反正朕是想歪了。 第三章 朕在日常办公室里召见宰相。 朕的办公室就是御书房。 说实话朕也是第二次来。 第一次是昨天晚上。 看着这三百多平米的豪华办公室,朕一点装逼的心情都没有。 按照去年的统计数据,京城约有八十万人口。 搁我们那儿这也就是个十八线小城市的规模。 小城市的市花,对于见多识广、阅遍中外各色美男的朕来说,根本不够看。 朕的少女心可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动。 毕竟静静亲口承认过的老公,两只手加两只脚就数得过来。 御案旁有一座琉璃屏风,光可鉴人。 朕对着反光照了照。 嫌弃。 能被朕压在第二,肯定姿色有限。 就算京城第一美男的选举有猫腻,也不能颠倒黑白不是。 姑娘们又不瞎。 然后宰相进来了。 跟朕打了个照面。 ——这京城第一美男的选举猫腻太大了啊! 姑娘们你们是不是瞎? 朕觉着,宰相除了脸,肯定还做出了其他不可言说的牺牲,才换得宰相之位。 按照朕从前的风流种马习性,看到这等绝色还能放过,根本不符合设定! 朕知道古人对于男男接受度其实挺高的,还一度以此为时髦。 一想到如此风流俊赏出云皎月般的人儿有可能被朕扑倒玷污过,朕都替他觉得有点可惜。 朕不经意间又往琉璃屏风上瞥了一眼。 然后否决了自己刚刚的想法。 一个娘炮从哪里来的迷之自信能够扑倒宰相。 被扑倒还差不多。 这么想着朕不禁暗暗菊花一紧。 朕曾经做过一次终身难忘的体检。 其中有个项目叫“直肠指检”。 好奇想问朕什么感觉的,朕建议你们自己去亲身体验一下,毕竟实践才能出真知。 从那之后朕就发誓,即使是吴彦祖,也不能让朕贡献出朕的菊花。 朕一想到这个,瞧宰相就有点莫名的不顺眼。 朕盯着他仔细瞧了三分钟。 然后朕终于找到了他一 个缺点。 朕不喜欢这种玉面书生的类型! 朕瞧了他三分钟,宰相也在地上跪了三分钟。 朕是君,他是臣。 朕不让他起来,他就不能自己起来。 宰相大概从没在朕面前跪过这么久,腿都麻了。 宰相动了动膝盖,抬起头冲朕春光灿烂地一笑:“陛下是太久没有见臣,都忘了臣长什么样了,要看这么久?” 朕感觉好像被调戏了。 这进一步印证了朕之前的猜测。 于是朕瞧他就更不顺眼了。 朕清了清嗓子,摆出皇帝的架势,威严地问:“南方旱涝相继、又接冰霜雪灾,宰相不是去代朕巡抚赈灾了吗?如今大雪未停,宰相怎么就回来了?” 你以为朕是个酒囊饭袋、废物点心,什么都不知道吗? 朕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朕知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呀!朕知道考试前要恶补呀!朕靠这一招上大学都没挂过科呀! 所以朕昨天熬夜把堆在御案上的折子卷宗全翻了一遍。 很遗憾,全都是文言文,绝大部分朕都看不懂。 只有这个讲雪灾的,关键词比较好理解,能大致看明白意思。 朕琢磨吧,古代这种科技水平不发达的农耕社会,风调雨顺是最重要的。一旦有了自然灾害,来年的收成就会大打折扣,国家动荡不安,尤其这次闹灾的还是江南鱼米之乡。 所以朕推断这事儿肯定是当前的头等大事。 其实不用推断,折子的数量也印证了这个结论。 朕又额外调研了一番。 调研的方法就是把老家在江南的宫女太监们聚到一起,听他们念家书诉苦。 这比看折子好理解、有效率多了。 顺带还听了不少八卦。 应该是听了不少八卦,顺带了解了一下灾情。 “灾沴已得到控制,后续臣都安排好了,交给别人也无妨。”宰相叹了口气,“臣着急赶回来,是为了替陛下分忧解难啊。” 朕最忧最难的就是生不出儿子来,你能帮朕解决吗? 说到这个,朕这么风流这么渣,还有隐疾,后宫那么多妃子,怎么就没一个出轨的呢? 古往今来盼着自己戴绿帽喜当爹的皇帝,朕大概是独一个。 宰相又问:“听说三月前陛下同意了太后之请,要把陇西王召回京师?” “啊?” 朕这一声“啊”暴露了朕的无知。 昨天恶补的功课全白费了。 宰相用一种“我就知道我一走你就得给我捅娄子”的无奈眼神看着朕。 朕觉得他甚是无礼僭越。 于是朕反问:“有这回事?” 宰相看朕的眼神更无奈了,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痛心。 但这事朕真没印象。 宰相说:“镇边大吏回朝,自然要陛下钦命恩准,难道太后还能矫诏传旨?” 朕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宰相还没有放弃朕,温言软语、循循善诱地问:“陛下仔细想一想,三个月前,太后有没有拿过什么东西给陛下盖章?” 语气宛如教育一个智障。 可气的是这种教育智障的方式居然奏效了。 朕想起来了。 三个月前,太后确实拿过一张纸给朕盖章。 太后的说辞是,她的姐姐年事已高、体弱多病,怕自己不久于人世,希望有生之年能再见儿子一面,让儿子回来给她送终。她的儿子,也就是太后的外甥,投身西部大开发,为国奉献、吃苦耐劳、舍小家为大家,已经十几年没回过家了。 朕一听,这是国家的好儿子、人民的好公仆啊,必须答应。 朕也不敢不答应。 因为那会儿朕初来乍到,还没适应新环境,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露馅,都不敢吱声说话,假装着凉嗓子失声,和宫女太监都是嗯嗯啊啊比划着交流的。 朕就指了指御案上的玉玺,让太后自己拿去盖章。 现在朕理清楚来龙去脉前因后果融会贯通了。 朕的感想有点复杂,既气愤又感慨。 气愤的是太后歪得一手好重点,她这个外甥,就是陇西王。 明明是个王爷,卖什么苦情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个苦哈哈的底层公务员。 感慨的是,太后都把朕的玉玺拿到手了,居然没玩什么猫腻,就盖了这一个章,又送回来了。 朕不知该说她奸诈还是实诚。 陇西王能封王,当然不仅仅因为他是太后的外甥。 说起来朕要叫他一声皇叔 。 上溯四五代,我们俩是同一个祖宗。 太后的姐姐,生出了朕的皇叔,这辈分有点乱。 不过古人动辄一生十几个孩子,从十几岁生到四十几岁,孙子比小儿子大的事很常见,不足为奇。 何况朕和陇西王都四五代传下来了。 朕还有个才三岁的远房叔公呢。 总之陇西王就是个比较有出息的宗室,外加太后这根裙带。 那又怎么样呢? 朕发动朕从宫斗文里学来的仅有的一点点政治智慧,觉得太后总不可能想废了朕改立陇西王当皇帝吧。 毕竟朕才是她的儿子,陇西王只是外甥。 虽然朕并不是她的亲儿子,外甥却是亲外甥。 据说野心勃勃的太后都喜欢立一个好控制的傀儡皇帝。 朕很好控制啊!太后应该很喜欢朕才对! 朕唯一的缺点就是生不出儿子而已。 虽然这个缺点对皇帝来说确实很致命。 但太后并不知道啊! 宰相说:“陛下自三月前起龙体不预之事,除了冯太医,陛下还跟谁说过?” 好吧,在外地出差的宰相都知道了,太后肯定也知道了。 这不能怪冯太医不够忠心嘴巴不够严实。 朕每次召他来问诊,都把门窗大开,门外排上一溜儿的太监宫女。 带长舌八卦碎嘴属性的优先。 朕恨不得张个皇榜昭告天下朕不举。 不然朕哪能安安稳稳守身如玉地过完这三个多月。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朕安安稳稳守身如玉地过了三个多月。 现在麻烦来了。 朕要被人从龙椅上拱下去了。 第四章 其实在被人从龙椅上拱下去和跟妃子们困觉生儿子之间,朕宁可选择被人从龙椅上拱下去。 但是这话不能跟宰相说。 说了朕怕他现在就把朕从龙椅上拱下去。 宰相跟朕是一个利益集团。 朕坐在这个位子上,代表的就不止是朕自己。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高处不胜寒。 权力的斗争就是这么残酷。 朕都懂的。 朕好歹也是看过三百篇宫斗文的人。 朕虽然看得多,但除了常常觉得智商受到碾压、换了朕肯定活不过第一集之外,并不会学以致用。 朕想了半天,决定还是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宰相:“卿有何妙策?” 宰相说:“臣已经开始着手布置,但还需些时日。” 朕没有问他到底在布置啥。 反正到时候宰相肯定会告诉朕的。 没到时候说了也没用。 宰相看朕的眼光告诉朕他也是这样想的。 宰相说:“臣真担心万一哪天臣不在陛下左右了,陛下自己该怎么办呢?” 语气颇是宠溺。 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宰相看着朕,打了哈欠。 朕觉得不太妙。 宰相说:“臣日夜兼程,一回京师就直奔宫城,车马都还停在宫门外头,连自己家都没回。” 朕说:“哦。” 从江南到京师,高铁三五个小时的事儿,有什么好卖惨的。 要怪只能怪你们技术太落后,还得靠马这种原始交通工具代步。 宰相发现跟朕委婉没有用,直接不要脸地说:“臣能不能先在陛下这里睡一会儿?” 朕吓得花容失色:“不行!” 宰相没想到朕反应这么大。 宰相说:“哦,那臣回去睡觉了。” 然后他就磕了个头走了。 朕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宰相走了,朕好像也没有必要留在办公室里。 于是朕后脚跟着他往外走。 宰相走出门口又回过头来:“陛下真的不留臣多呆一会儿?” 朕愈发觉得菊花嗖嗖凉。 朕说:“宰相一路风尘劳顿,还是快回家去好好歇息吧。” 宰相似乎有些遗憾,微一叹气,这回真走了。 朕觉着,朕这个皇帝貌似还算有地位。 起码还没到被宰相压制必须卖身求存的地步。 朕心甚慰。 朕刚回到寝宫想去床上躺一躺,高总管又来报:“礼部侍郎求见。” ——朕现在把宰相叫回来还来不来得及啊。 叫宰相回来肯定是来不及了。 因为礼部侍郎说在宫门口碰见宰相了。 朕现在才知道宰相不是要睡朕,是确实想为朕排忧解难。 爱朕就直说嘛,何必拐弯抹角的。 还有点小傲娇和小心机。 这么一想朕居然觉得宰相略萌。 朕要是个无关的吃瓜群众,说不定就站了这对cp。 可惜朕的内心是个笔直笔直的直女。 朕喜欢男人。 宰相是男人。 还是个挺英俊的美男子。 但宰相是弯的。 宰相也喜欢男人。 朕现在好像应该算男人。 等等这事情有点复杂朕好像被绕进去了。 现在不是站cp的时候,礼部侍郎还在等着觐见汇报呢。 朕继续在办公室里接见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说的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大事。明天陇西王就到京师了,他建议朕亲自去城门口迎接。 还说这是太后的意思。 哦对了,礼部侍郎是太后的侄子。 就是陇西王的表兄弟。 这一家子外戚欺人太甚啊! 马上就要把朕拱下皇位了,还要朕腆着老脸亲自去接那个把朕拱下去的人! 按朕阅览宫斗文三百篇的经验,皇帝的威胁不外乎三种:外戚,权臣,王爷。 当然这么说也不是很严谨。 有时还有想当太后的皇后妃子。 有时还有起义造反的草根领袖。 有时还有虎视眈眈的境外势力。 有时还有奴大欺主的专权宦官。 当个皇帝真不容易。 朕的智商实在拎不清那么多, 姑且认为只有前面那三个吧。 这叫抓住主要矛盾、抽象化建模,这很科学。 现在外戚联合了王爷来搞朕,朕必须牢牢抓住权臣这个盟友。 可惜权臣刚刚被朕打发回去睡觉了。 外戚和王爷欺人太甚! ——那朕就多忍一忍。 朕爽快地回答:“行!” 礼部侍郎走后,朕终于回到自己寝宫里,可以舒舒服服地躺着了。 朕躺在龙床上思考了一会儿。 朕觉得可能得改变一下固有的僵化思路,另辟蹊径。 朕为什么要和古人宫斗,朕应该扬长避短,发挥自己的长处呀! 比如前面提到的技术问题。 朕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来到这个蒙昧落后的时代,还成为最高掌权者,难道不应该大刀阔斧地推广现代科技、加速社会发展进程、开辟一个全新的辉煌时代、改写人类历史吗! 然后朕就可以碾压四方称霸全球成为一代雄主了! 说不定还能比哥伦布先发现美洲,把小龙虾和辣椒提前引进过来! 还管什么陇西王、生不生得出儿子! 想到这里朕不禁有点小激动。 可惜朕大学里学的是影视编导,除了指导一下舞姬们排练,并没有什么卵用。 然后朕回忆了一下中学里学过的基础科学知识。 朕觉着朕可能穿越的时候忘记带上它们了。 遂放弃了以上计划。 其实对于被人从龙椅上拱下去这个事儿,朕的心态是非常平和的。 听说被废的皇帝要么被杀,要么过得很惨。 朕恰恰就知道这么一位被废的皇帝——汉废帝、海昏侯刘贺,因为朕前不久刚刚参观过他的陵墓考古展览。 据说他只当了二十七天皇帝就因为昏庸无度、恐危社稷而被当时的权臣霍光给废了,贬到地方上当了个王侯。 朕感觉膝盖一痛。 他的那个展览啊,满目黄澄澄的金饼子、金板板、马蹄金、麟趾金,一堆一堆的,朕的眼睛都给晃花了。 此外还有十吨重的钱币,展览实在放不下,只好拍个照片给大家看看。 如果说这就是皇帝被废后的凄惨生活。 朕希望现在就 被废。 至于被杀。 朕其实一开始有过寻死试试能不能变回静静的想法。 因为胆子太小不敢杀自己而放弃了。 如果有人愿意帮朕一把,朕也不介意尝试一下。 朕只求杀得别太疼就行。 如此一想,朕觉得朕实在没什么好担忧的。 于是朕抱着被子愉快地会周公去了。 第五章 第二天一大早,朕领着百官浩浩荡荡地去洛阳西城门迎接陇西王。 这一大早还真是早。 平时上朝,这些人寅时就在宫门外等候了。 寅时就是凌晨三四点钟。 五点钟上朝。 朕甚是佩服他们。 朕反正是起不来。 不过一想到这时候的人天黑后没事干七八点钟就睡觉了。 早上五点钟上班好像也很正常。 你要问朕早上起不来怎么上早朝。 说来惭愧,朕还没上过朝。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昏君三个月不上朝,这很符合逻辑! 朕以前还有过半年没上朝的记录呢。 所以百官们都觉得很正常。 明朝有个皇帝二十几年不上朝,国家也没亡。 这说明这个国家的政治制度很完善,百官各司其职,没有皇帝也能运转。 朕心甚慰。 要是国家的命脉系在朕一个人身上。 那才是药丸。 平时百官凌晨三四点钟就在宫门口等着上朝。 今天他们就更积极了。 寅初就把朕从龙床上拱了起来。 卯时朕领着一大群人顶着凛冽的西北风守在西城门。 也就是早上五点钟。 朕缩在锦帽貂裘里一边打哈欠一边看着周围心热如火欢欣雀跃翘首以盼新boss的众臣。 朕觉着甚是悲凉。 只有宰相黑着一张脸骑马立在朕的御辇旁。 果然只有宰相才是和朕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儿。 不不不,朕不想和他穿一条裤子。 那肯定是拿错了。 据说陇西王昨天午后就抵达洛阳城西了。 为了显示其庄重,特意等到今天早上再进城。 大冬天的早上五点多钟两拨人黑漆抹乌谁也看不清谁在这里碰头。 朕不是很懂他们古人的庄重。 黑漆抹乌中对面来了一群人。 高头大马,蹄声撼地,整齐划一,很有气势。 朕迎着晨曦的微光往当先领头的那人一看。 朕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个夸奖的词:“ 陇西王真是……英姿飒爽啊。” 来之前朕曾经脑补过陇西王的样貌。 首先,“陇西”这两个字就给朕一种尘土飞扬掉渣渣的赶脚。 十几年前就去支援西部大开发,年龄当然也不会太小。 听说陇西王最早是袭父爵位,封的陇西郡公。 后来跟党项人打仗,守卫西疆有功,进为陇西王。 所以陇西王还是上过战场的。 在这样一个看重脸的国度,连朕都是选美冠军,却从来没人提过陇西王的相貌,想必是貌不惊人。 所以在朕的脑海里,陇西王大概就是个土里土气、外形粗犷、其貌不扬的中年胖子。 不要问朕胖子是从哪里推断出来的。 此刻朕瞧着晨光里马上那道发梳高辫、肩背纤细、腰身玲珑的人影。 朕的心情甚是复杂。 朕以为像朕这样养在深宫、不事生产、陷在脂粉堆里的超级纨绔公子哥儿外形有点娘炮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征战沙场的武将也是这种style? 然后陇西王侧身朝后方说了句什么。 朕看见他居然还有胸! 穿着盔甲都那么明显! 起码有c杯! “这是陇西王的侄女清河郡主,陛下有八年没见过她了吧?都不认得啦。”高总管笑呵呵地说。 ——哦。 晨光中的郡主沉默地抬起手,前排的骑士们齐刷刷停下,然后跟着她一起翻身下马,动作整齐利落,就像一个人复制粘贴出来的。 几十人的方阵队伍,除了盔甲窸窣,别无杂音。 效果参见国庆阅兵。 治下有方的女将军,不要太帅!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朕把之前说的话全都吞回去。 高总管继续笑呵呵地说:“老奴还记得上次见郡主,她才十四岁,还是个粉雕玉琢娇滴滴的小姑娘,玉人儿似的。没想到去边关这些年,居然都能带兵打仗为国立功了,气概不输男儿啊……变化真大……” 高总管的声音越来越低。 和蔼慈祥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 因为郡主解下佩剑向朕这边走过来了。 朕看着雄赳赳气昂昂向朕走来的郡主。 当初粉雕玉琢娇滴滴的玉人儿 。 变化确实好大。 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啊。 要说郡主颜值不高、身材不好,其实也不是。 郡主的五官称得上端正漂亮,浓眉秀目、挺鼻朱唇,挑不出毛病。 郡主的身材也高挑修长、凹凸有致,胸是胸腰是腰的,穿着盔甲都能有c杯效果。 就是这眉眼间的神态气质、走路的架势,有点怪怪的。 朕盯着她琢磨了半晌,想到一个名人。 如花。 不不不,朕不是说郡主和如花形似。 郡主的颜值当然比如花高出百倍。 郡主也没有胡子。 身份高贵的郡主更不会抠着鼻孔出场。 朕说的是那种常人难以企及的神韵。 虽然郡主的神韵像如花,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郡主在军中多年,带兵打仗日晒雨淋,西北风沙又大,糙一点很正常。 细皮嫩肉描着眉涂着粉像从深闺里走出来似的才不正常,那是拍电视。 要降得住手下、震得住敌人,那更得有比男人更雄健的气魄。 北齐的兰陵王因为长得太俊美没有威慑力,还故意戴上丑怪面具上战场呢。 何况郡主还是个女子。 郡主为国为民牺牲太大了。 朕这样安慰自己。 郡主走到朕的御辇前,跪下双手抱拳,中气十足地喊道:“皇兄!” 震得朕差点从御辇上滚下去。 朕觉得她下一句很有可能就要接“从你的龙椅上滚下来,把皇位让给我叔叔!” 朕抖抖索索地从御辇上爬下去,亲自去扶这个远房堂妹。 朕把她扶起来一看。 郡主比朕还高小半个头。 其实郡主并不是特别高。 好了后面的推论不用说了。 朕握着郡主的手把她扶起来。 郡主的手和她的人一样朝气蓬勃、火力十足,非常暖和。 比朕的暖手炉还舒服。 朕握着有点舍不得放开。 朕握了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对。 怎么还有点毛茸茸的扎手。 朕在依稀的晨光里低头一看。 郡主手背和指节上的汗毛也和她的人一样朝气蓬勃。 朕的手和郡主的手交握在一起。 看起来就像一男一女在握手。 虽然我们确实是一男一女在握手。 只不过男手是郡主的。 女手是朕的。 郡主一定是常年在军中和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起,荷尔蒙受到了影响。 就像朕常年在宫中和妃子、太监、宫女们混在一起,荷尔蒙也受到了影响一样。 郡主为国为民牺牲实在太大了。 第六章 这时旁边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插进来问:“陛下亲出城门相迎,却只见郡主而不见陇西王,莫非陇西王尊驾比陛下还要矜贵?” 是宰相。 哦差点忘了朕和宰相才是一拨的。 郡主当然是和她叔叔一拨。 朕不该这么依依不舍地和郡主握了这么久的手。 宰相看过来的目光都带着醋意了。 朕感觉后背好凉。 郡主不卑不亢地说:“不是宰相昨夜忽然传讯说叔父带两千骑兵入城有率兵袭京之嫌吗?所以叔父连夜率众将士后撤七十里至新安驻扎,怕陛下空等,才命我先行觐见。” 宰相说:“陇西军骁勇善战,陇西王麾下近卫想必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两千步骑,没有个一万禁军臣都没信心能挡住,臣担心得不对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朕上去和稀泥:“好了好了,朕知道诸位爱卿都是爱护朕,不必为这些小节伤了和气。啊对了,一来一回又要多走一百余里,不知何时才能见到皇叔呢?” 郡主说:“叔父丑时便已出发,急行一个时辰可达新安,想必已经在回程中不远了。” 原来陇西王起得比朕还早。 朕心理平衡了。 朕瞧见宰相皱起了眉头。 朕猜他又开始就郡主说的这几句话盘算琢磨了起来。 有人帮朕操心的感觉真好。 朕觉得甚是放心。 毕竟宰相比朕靠谱多了。 于是朕执起郡主的手:“来来来,别在这儿干站着吹风,多冷啊。到朕的车辇上去,车上有暖炉,来跟朕好好说说这些年你在西北的事儿。” 郡主居高临下瞥了朕一眼:“陛下冷吗?洛阳比西北暖和多了。” 郡主的盔甲下只穿了一件单衣。 朕觉着朕又被鄙视了。 为了证明朕的男子气概,朕豁出去了。 朕陪着郡主站在地下吹着冷风拉着家常。 大冬天的早上五六点钟天刚蒙蒙亮。 这年头还没有温室效应全球气温还没有上升,冷得非常纯天然。 朕觉得朕快要被冻死了。 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陇西王回来了。 陇西王比郡主还要任性,随行一 共只有四个人。 朕往那远处飞驰而来的四人四马一瞧。 个个身姿矫健神采飞扬骑术精湛力与美的结合。 没有灰头土脸的中年胖子呀。 不会是陇西王又搞什么幺蛾子吧。 四个人在离朕十丈之外停下。 他们和郡主一样,都穿了护身轻甲,没戴头盔,腰间佩剑。 四人的盔甲样式差不多,身高体型也很接近,一水儿的高个宽肩大长腿的帅小伙儿。 还是制服系的。 效果参见国旗仪仗队。 陇西王挑的这护卫队颜值都很高啊。 尤其是左起第二个,朕远远看了两眼。 糟,是朕的菜。 朕的少女心开始扑通扑通小鹿乱撞。 朕琢磨着,能不能跟皇叔打个商量把他要过来当朕的贴身护卫? 一个护卫而已,皇叔应该不会吝啬吧。 大不了朕把皇位给你交换嘛! 朕就是这么爱美人不爱江山。 关键是这个美人他值啊。 朕看着他朝朕走过来,朕的少女心跳得都快心肌梗塞了。 朕第一次见到吴彦祖真人的时候都没这么爆裂。 可是朕把他要过来了,朕也不能干啥啊。 朕现在是个男儿身。 想到这里朕觉得颇是懊恼惆怅。 造化弄人啊。 反正都架空了,朕为什么不能穿成一个女皇呢。 那朕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朕瞧中的美人收入后宫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 更不用担心生不出儿子的问题。 朕可以自己生。 朕默默地在脑内懊恼惆怅yy着。 美人已经走到朕面前了。 美人一撩袍裾对朕单膝跪下。 美人的每个动作都帅出宇宙冲破时空。 朕觉着朕说不定就是被美人帅得穿越过来的。 就着这个单膝跪地的动作朕已经脑补出十万字女皇和忠犬将军的故事。 可惜朕不是女皇啊。 然后美人说:“臣敕封陇西郡王、代陇西道行军长史、代凉州观察使……” 后面报了一长串的头衔朕 没听清。 朕也没心思听。 朕被美人性感的低音炮轰晕了。 不不不,朕不是被美人性感的低音炮轰晕的。 朕是被美人性感的低音炮说出来的内容轰晕的。 美人说他是陇、西、郡、王。 皇叔你这么年轻是闹哪样? 十几年前你是穿着开裆裤就奔赴西部搞建设了吗? 不不不,现在不应该纠结皇叔奔赴西部时是不是穿着开裆裤的问题。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朕瞧中的美人是朕的皇叔。 不不不,这也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最主要的问题是朕瞧中的美人是个男人而朕也是个男人。 不不不,这仍然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最主要的问题是朕瞧中的美人他要来拱朕的皇位。 不不不,这依旧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最主要的问题有点多朕有点晕。 朕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朕就呆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美人……哦不,皇叔。 地上的皇叔也抬起头来看着朕。 朕被他一看就更晕了。 朕觉着朕这回是真的心肌梗塞了。 旁边的郡主低沉地叫了朕一声“皇兄”。 朕转过去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郡主看了看朕,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陇西王。 郡主大概是站久累了,扭了扭脖子,嘎嘎作响。 郡主的表情好像在说“再不让我叔叔起来别怪我当众对你不客气”。 朕让皇叔跪太久了。 郡主以为朕在故意给皇叔下马威。 朕都心塞得快得心肌梗塞了,还得含泪咽下这份无法申诉的冤屈。 朕刚刚亲手扶起了郡主。 陇西王比郡主的身份更高,还是朕的长辈,朕当然更应该亲手去扶他。 于是朕向皇叔走了两步。 话说皇叔跪着的姿势真帅啊。 跪了这么久还一动不动,连高举的双手都纹丝不颤,当真是姿态如松。 真想看他再跪五百年。 不不不,朕不会让他真的跪五百年。 朕也舍不得。 于是 朕赶紧过去握住他的手把他扶了起来。 朕摸到了皇叔的手。 皇叔的手真热啊。 比郡主的手热一百倍。 如果郡主的体温是37度的话。 那么皇叔的体温就有3700度。 ——这只是一种修辞手法不要太较真。 3700度连花岗岩都熔化了。 朕的少女心当然也熔化了。 这个时候朕又想到了一个人。 朕觉着只有她才真正懂朕的心情。 朕想静静。 第七章 朕想了一天的静静,都没静下来。 静静比朕还要躁动。 静静兴奋地跟朕说她又多了一个新的老公。 这个老公跟以往的都不一样。 静静要立他为正宫。 连吴彦祖都只能屈尊做二姨太。 朕甚是羡慕静静。 居然可以有这么多老公。 不不不,朕羡慕的并不是“这么多”。 朕把自己瘫成一个大字躺在龙床上。 床太大,朕觉得甚是孤单。 张爱玲——也可能是仓央嘉措——曾经说过,穿越女不谈一场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恋爱,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朕是应该掰弯自己和妃子们百个合呢。 还是顺水推舟和宰相耽个美呢。 还是遵从自己的心意掰弯皇叔乱个伦呢。 朕把以上几种的可行性都想了一遍。 朕觉得朕还是安安分分做一条咸鱼吧。 朕在朕的那张几百平米的龙床上——并没有——从这头滚到那头,高总管进来了。 高总管笑眯眯地说:“陛下果然在寝宫呢。” 这个“果然”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高总管又说:“太后已备下宫宴,就等陛下主座。” 啥? 高总管孜孜不倦地提点朕:“陇西王初回京城,陛下设宴为他接风洗尘呀。” 太后真贴心。 怕朕情商欠费不通人情,备好了宴席还说是朕请客。 朕能不能不去啊? 朕嘴上说着不想去,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去了。 朕一想到又能见到男神皇叔。 朕的脚就不听大脑的使唤屁颠屁颠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 此之谓色令智昏。 朕跑到太后设宴的御政楼。 太后果然周到,全都准备好了,朕只要往中间一坐就行。 据说朕五岁到十五岁期间都是太后摄政。 十六岁时在百官的一再要求下,甚至有人撞柱血谏,太后还政于朕,退居后宫。 太后当政时大朝小朝从不缺席,偶有身体不适也抱病处理政事。 朕亲政后上朝看心情,一般每月不超过三次。 那些提要求的人不知道现在后悔没。 撞柱子的那个是不是天天在家里画圈圈撞墙。 此宴名为陇西王接风洗尘,皇叔和郡主当然是主客。 皇叔换了身衣服,和早上的银甲武将兵哥哥造型不太一样。 玄色盘领窄袖常服以细细的金线绣出蟠龙纹,金冠玉带,端肃沉稳。 那感觉就像……兵哥哥褪去制服戎装,换上燕尾服与你共赴晚宴。 朕被自己的脑补激出了一腔鼻血。 然后皇叔往侧方一让,露出后面被他挡住的郡主。 朕一个激灵,顿时感觉灵台一阵清明,绮思杂念一扫而空。 郡主真是提神醒脑。 郡主没有穿宫装,而是一袭男女皆宜的雪青色圆领袍,勉强算是……长身玉立吧,如果她好好站着不动的话。 朕以为出席这种半正式的宫廷晚宴,郡主会穿个符合她封号的礼服啥的。 朕脑补了一下她穿裙子的画面。 朕也觉得应该摒弃这些古板的繁文缛节,女人不穿裙子挺好! 除了皇叔郡主,太后居然还请了宰相。 宰相黑着一张脸坐在朕的右手边阙下。 宰相从早上开始脸就没有白过。 朕觉得甚是对不起宰相。 宰相对朕忠心耿耿,互穿一条裤子的情谊,朕居然默默地就倒戈劈腿了。 不不不,朕并没有劈腿。 劈腿那得和第三者勾搭成功了才算。 朕顶多也就是个劈腿未遂。 朕盯着皇叔痴痴地瞧。 皇叔回我以慈爱的围笑。 除了宰相,底下还有两边排开一长溜的群臣。 恕朕就不一一介绍了。 反正朕也认不全。 酒过三巡,气氛暖场暖得差不多了。 底下有几个人拉帮结派地一起站起来,举杯歌颂祖国歌颂党…… 不不不,现在并没有党,现在是封建社会。 封建社会他们喜欢歌颂祖宗、歌颂先贤,从高祖到世祖一溜儿地歌颂下来,一直歌颂到先帝,然后歌颂朕。 朕都歌颂得出来,朕甚是佩服他们睁眼说瞎话的文采。 歌颂完了说:大吴国祚 绵延至今已近百年,陛下得把它延续下去啊。陛下登基都已经十八年了,还没有诞下皇嗣立定皇储,国本不稳啊。 朕五岁就登基了前面那十几年也算啊! 你五岁生个儿子出来给朕看看! 可惜朕底气不足。 朕没法理直气壮地说朕才二十三岁年富力强将来有的是机会生儿子。 朕一边暗暗瞅着皇叔养眼,一边左耳进右耳出地任他们说。 说完他们又夸了一通皇叔的功绩。 夸他三岁能文四岁能诗十五岁奔赴西部建设边疆期间击退党项战胜吐蕃如今西陲边境安定百姓安居乐业戈壁滩上绿树成荫荒漠变成了绿洲…… 总之就是文武双全英明盖世有如天人下凡圣贤再世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降下祥瑞。 这部分朕很爱听,朕恨不能把皇叔的生平全扒拉过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舔。 不愧是朕瞧中的人。 朕正听得津津有味欲罢不能,底下的群口相声不说了。 领头的礼部侍郎总结:既然陛下没有皇嗣,陇西王又如此贤明,不如立陇西王为皇太叔吧。 这倒是出乎朕的意料之外。 原来皇叔不是想现在就把朕从龙椅上拱下来。 而是打算等朕死了以后再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啊。 朕还冤枉了他。 朕甚是惊喜。 但朕转念一想。 原先皇叔可能只是想把朕拱下来。 现在他就一心盼着朕早死了。 好像也没什么好惊喜的。 一想到朕心悦的男神心心念念盼着朕早死。 朕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朕强颜欢笑说:“今日只为叙旧接风,不醉不归,国事明日朝上再议不迟。” 虽然明日早朝朕也不会去。 朕一忧桑就喝得有点多。 中途朕起来去更衣。 更衣就是上厕所,古人用词比较含蓄文雅。 说到这个上厕所。 ——算了朕不想说了你们自行体会。 朕很小的时候,也曾有过不脱裤子站着就能上厕所的梦想。 朕不知道这算不算梦想。 会不会玷污了梦想这么清新美好的词汇。 朕后来和女同学们交流,发现她们多多少少也有过此类想法。 多年后的某天早上朕一觉醒来。 发现童年的梦想实现了。 这件事告诉我们不该有的梦想还是不要乱有。 朕心情甚是复杂地上完了厕所。 朕觉着朕需要想会儿静静。 从后门出来是御花园的一角。 朕在花园里看着风景吹着小风儿。 想着静静。 其实花园里并没有什么风景。 现在是大冬天,树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了。 朕背着手仰头用忧国忧民的姿势看了半天。 也只看到一片枯叶从树梢上悠悠地落了下来。 朕看着那片枯黄的叶子从树梢悠悠地落下。 忽然想到了一句经典的文艺台词。 如果樱花掉落的速度是每秒5厘米,那么两颗心需要多久才能靠近?我要用什么样的速度,才能与你相遇? 一只手从后方伸过来,接住了那片即将落在朕脸上的叶子。 数百年的时光。 只在一回首的距离。 第八章 背后的人居然是—— 当然是皇叔换了别人朕哪会用这么文艺明媚画风突变的语气说话。 朕回头看着皇叔。 皇叔也看着朕。 朕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和皇叔对视。 他的脸距离朕的脸大概只有二十公分。 哪怕是今天早上朕离皇叔最近最近的时候也有五十公分以上。 按照万有引力和距离平方成反比的规律,皇叔此刻对朕的吸引力至少是早上的六倍。 不要问朕既然穿越都忘了带基础科学知识,为什么现在又记得万有引力公式。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电视剧里失忆的人经常因为爱而唤醒往日的记忆。 朕因为爱而记起了万有引力定律也很合理。 朕并没有转身,而是从右侧扭过脖子看皇叔。 皇叔也从右侧微微歪着头看朕。 皇叔当然比朕高,但他比朕站低一个台阶。 所以我们将将好平视。 这姿势让朕想起一幅经典的电影海报。 《泰坦尼克号》。 接下来应该演什么你们都很清楚。 皇叔的脸离朕这么近。 如果朕往他那边再凑过去一点点的话…… 朕试了试。 然后放弃了把自己的脖子拉长二十公分的想法。 皇叔将那片叶子拿下来,并没有立刻丢弃。 他把叶柄拈在手里,轻轻捻了捻。 朕顺着他的动作发现,皇叔的手居然也挺好看的。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遒劲有力。 朕记得早上握住皇叔的手时,还摸到他虎口和掌心有练剑磨出的老茧。 皇叔简直浑身360度无死角戳爆朕的少女心。 连他手里的枯树叶子都像一朵怒放的花。 皇叔跨上一级台阶与朕并立。 朕就得仰头才能与他对视了。 皇叔手里拈着花……哦不,枯树叶子。 皇叔说:“陛下似乎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朕心里咯噔一下。 朕李代桃僵了三个多月。 朕的母亲没看出来。 朕的枕 边人没看出来。 朕的好基……忠心臣子也没看出来。 贴身照顾朕起居的太监宫女们统统都没看出来。 难道多年未见的皇叔竟能一下就看出来么? 朕仔细回忆了一下。 朕对皇叔的记忆实在太模糊了。 但他十三年前就去了西北,朕最晚见他也就是十岁。 朕要是和十岁的时候很像那才是见鬼了。 这么一想朕稍稍心安,反问:“哦,皇叔觉得朕哪里不一样?” 御花园里树影憧憧,只有远远的亭阁檐角挑起几盏宫灯照亮。 今夜的月色也晦暗不明。 皇叔俯身凑近盯着朕,语声低沉:“好像……变文静了许多。” 皇叔此刻的脸距离朕大约只有十公分。 按照声波强度也与距离平方成反比的规律,皇叔此刻的低音炮对朕造成的冲击力是早上的……多少倍来着? 朕已然无法思考了。 因为皇叔说话的时候,热气擦过朕腮边,一直吹到朕的耳朵上。 朕不但耳根发烫。 朕的半边脑袋都炸裂了。 难道他看出来了吗?朕内心其实是个文静的少女? 莫非这就是恋人之间的心灵感应? 原来真有如此神奇的一见钟情? 即使我们相距几百年光阴,即使我们才第二次见面? 他又向我凑过来了,凑得更近了,他伸手捧住我的脸了…… 我紧张得连朕都不会说了。 我是不是应该闭上眼睛? 皇叔碰了碰朕的脸。 “陛下饮酒太多了,脸这样红。” ——哦。 皇叔又说:“陛下是一国之君,应保重圣躬,不宜酗酒贪杯。”语气比太后还要慈爱。 死了正好给你腾位子啊! 朕不想和他说话。 朕只想静静。 朕甩开皇叔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皇叔在后面喊:“等一等。” 朕才不听。 朕是皇帝,一言不合想走就走。 皇叔用嘴喊的朕不听。 皇叔就动手了。 皇叔 把朕往路边的假山树丛里一拉。 放肆!朕要龙颜大怒辣! 虽然你比朕长一辈但也就大五岁而已! 先君臣后父子,何况是叔侄,还是远房叔侄! 就算皇位迟早是你的但起码现在还是朕的做人不要太过分! 朕…… 朕“朕”不出来了。 因为皇叔把朕扣在了怀里。 皇叔一只手按在假山上,另一只手按在假山旁边的树上。 朕夹在假山、树和皇叔之间。 所以朕这算是被皇叔树咚了还是假山咚了呢? 不管是树咚还是假山咚,总之朕被皇叔咚了。 朕的脑门儿只齐到皇叔的下巴。 朕的脸正对着皇叔的胸膛。 靠近了才看到玄色锦袍的襟口还绣着同色云纹,细细密密。皇叔进宫赴宴前想必是刚沐浴更衣过,身上只有淡淡的熏香味儿。 看得出皇叔穿得不多,皇叔和郡主一样经过西北的严寒考验后火力十足不怕冷。 朕里头穿了夹棉中单,袍子内里加了羊绒,出来上厕所还套上了貂皮大氅。就这样朕还冷得双手一直缩在袖筒里取暖。 但是此刻被皇叔一咚。 朕忽然觉得不冷了。 不但不冷,还有点热。 有了方才的前车之鉴,朕当然不会再自作多情以为皇叔故意要咚朕。 朕默默地冷静了一会儿,觉得不那么热了。 起码不会随便炸了。 朕抬头看向皇叔,他果然偏头看着别处。 皇叔看的地方是假山旁边的六角亭。 亭子屋檐下正好挂着一盏灯笼,所以看得比较清楚。 灯笼往下是六角亭的红漆柱子。 柱子下方有两个人。 真巧欸,那两人也在咚。 这应该叫柱咚? 朕看着柱咚的那两人,理解皇叔为什么忽然动手把朕拉到一边了。 因为正在柱咚的人是郡主和宰相。 这岂止是八卦,简直是惊天大八卦啊! 朕下意识地往假山后面又缩了缩,还把皇叔也拉进来,免得惊动了他们。 惊动了就没八卦可看了。 朕拉着 皇叔躲在假山后面偷窥郡主和宰相柱咚。 偷窥了一会儿,朕觉着眼前这个画面略违和。 朕仔细琢磨了一番违和在哪儿。 原来是攻受关系不对,被咚的那个人居然是郡主。 宰相居然在调戏郡主! 宰相果然是弯的! 郡主眉头一皱,冷冷地问:“你是不是喝多了?” 宰相背对着朕,低声说了句啥朕没听清。 朕好捉急,又不能凑近去细听。 朕猜皇叔练武耳力肯定比朕好,连忙问他:“你听见没?他们在说啥?” 皇叔目光甚是复杂地瞥了朕一眼,没有回答。 朕没工夫管他了,那边郡主又说:“恕不奉陪。”转身想走。 宰相当然不让郡主走,霸道地一手往郡主面前一撑,彻底把她咚住。 朕甚是佩服宰相的勇气。 朕看着宰相横在郡主身前那只手,觉得郡主分分钟一个手刀下去就能把宰相胳膊卸了。 但郡主是个有风度有涵养的郡主,并没有直接卸了宰相的胳膊。 郡主背着手昂起下巴对他说:“让开。” 神态和语气用一个表情包来诠释的话,那就是王之蔑视。 宰相在气场上就输了,松开了手。 朕感到十分失望。 不不不,朕是对宰相在郡主面前这么怂而感到失望。 毕竟宰相是朕的主力盟友,是朕目前唯一的给力支柱,居然这么轻易就认怂了。 绝不是因为没有八卦看了而失望。 朕默默地叹了口气,准备撤。 一口气还没叹完,宰相突然绝地反击,瞬间上演逆袭反转! 宰相追着郡主扑上去,一把从背后抱住了郡主! 郡主受到惊吓,转回头看怎么回事! 郡主转回头的时候,宰相正好也从郡主肩头凑过来! 然后两个人的嘴巴就毫无逻辑地撞到了一起! 那个画面啊…… 朕无法描述。 因为朕也没有仔细看。 辣眼睛啊…… 为什么朕回头就得把脖子拉长二十公分才能够到皇叔,郡主一回头就能准确地撞上宰相的嘴。 按照朕纵览言情偶像剧三百部的经验。 一不小心嘴巴就碰到一起这种桥段,是男女主角才能享有的特殊待遇。 原来宰相和郡主才是这篇文的男女主啊。 朕只是个围观打酱油的呀。 第九章 朕揉了揉眼睛的当口儿,宰相已经放开了郡主。 郡主面对着朕。 郡主居然没有立刻一巴掌扇上去教宰相做人。 郡主懵了五秒钟。 朕看着郡主迷茫懵逼的表情。 这跟朕的预期不太一样。 朕心里打起了小鼓。 说起来郡主只比朕小一岁,芳龄二十二。 二十二岁在朕眼里当然是正当妙龄,但是在这普遍十三四岁就开始谈婚论嫁的时代,二十二岁就算大龄剩女了。 宰相更夸张,都二十八了还没娶老婆。 隔壁老王他这年纪都快当爷爷了。 妥妥的旷男老光棍。 你问朕为什么宰相二十八岁就是旷男老光棍,皇叔和他同龄为什么不是旷男老光棍。 皇叔当然不一样。 皇叔那叫钻石王老五。 一定是上天的安排让他守身如玉二十余载至今未婚。 为了遇见朕。 这都是天定的缘分。 总之二十八岁未婚的宰相亲了二十二岁未婚的郡主,这背后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往事。 宰相和郡主现在还算不同阵营。 朕瞬间脑补了十万字相爱相杀虐恋情深俩俩相望天意弄人的虐心戏码。 朕一想到郡主这些年远走边关投身从戎牺牲的荷尔蒙。 朕就觉得更虐了。 说起来朕和皇叔也算不同阵营。 还是各自阵营的老大。 朕和皇叔才是真的相爱相杀虐恋情深俩俩相望天意弄人。 虐心。 更虐心的是朕和皇叔目前还没有相爱。 朕刚脑补到第七万字的时候,郡主回过神来了。 郡主露出想要呕吐的表情,但是强行忍住了。 郡主的动作快得朕都没来得及看清。 朕只看到宰相捂着鼻子后仰轰然倒地,中间好像还夹杂着哪里骨头断掉的轻微咔擦一声响。 朕在旁边光听着都觉得一阵疼。 郡主一拳揍在宰相鼻梁上。 宰相糊了一脸的鼻血。 郡主还不解气,又把宰相从地上拎起来,沙包一样打得飞来飞去。 掌掌入肉,拳拳钻心。 朕脑补的七万字全部作废。 朕觉着朕再不上去阻止,宰相大概要被郡主打死了。 幸好朕和皇叔就在旁边。 皇叔上去拦住郡主,朕上去扶起宰相。 宰相才没有因为唐突佳人而被佳人反杀活活打死。 佳人二字再议。 郡主把宰相当沙包一样打来打去,这下动静闹大了。 不光在场的朕和皇叔,旁边御政楼里的宫女、太监、乐伎、侍卫、群臣包括太后都给惊动了,纷纷跑过来看热闹。 于是第二天,有特殊癖好的宰相把郡主当成男的欲行不轨结果被郡主狠狠教训了一顿大快人心的花边新闻传遍了宫廷内外朝野上下。 这无疑对宰相的公众形象很不利。 作为朕最重要的竞选伙伴,这也会间接影响到朕的公众形象。 虽然朕本来就没有什么公众形象可言了。 宰相告假在家养伤。 朕很体贴地没有立刻去看他。 朕过了七天、估摸他养得差不多能见人了才去看他。 朕见到宰相,还是被他的尊容吓了一跳,可见第一天是怎样一副鼻青脸肿的猪头模样。 郡主下手真狠。 宰相好歹也是京城第二美男。 怎么能打人家赖以吃饭的脸呢。 宰相虽然被郡主打得鼻青脸肿下不了床出不了门,但依然兢兢业业地在家加班。 宰相鼻子上顶着块巴掌大的纱布,一只眼睛青一只眼睛肿,眯缝着眼在床上批阅公文。 朕甚是感动。 幸好有这样勤勉的宰相,朕才能专心当个合格的昏君。 宰相挣扎着下地给朕行了礼,然后叹气把手里的公文往桌上一扔:“最近上表请求立陇西王为皇储的人越来越多了,看来他笼络人的动作很快。” 朕没想到他一上来就要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 朕其实只是来探望探望、关心关心他。 顺便探究一下宰相真的是因为男女不分酒后乱性才被郡主打的吗? 朕虽然是目击证人,总觉得这事还有隐私的样子。 朕甚是舍不得那脑补的七万字啊。 宰相说:“臣近日不能上朝理事,陛下没有心 软应承了他们吧?” 朕连忙回答:“没有没有,你没看朕一个都没批。” 这种引经据典高谈阔论的文言文没有注释翻译根本看不懂,朕直接打包派人全部送给宰相了。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因为男女不分酒后乱性被郡主打的呀? 宰相又说:“陇西王这次还带回了一个人。臣本以为陈氏已被斩草除根翻不了身了,没想到还有条漏网之鱼,被陇西王庇护在麾下,趁陛下为皇后大赦天下时销了他的罪案,党项之战中刻意栽培提拔,如今已升作掌书记。此人定是恨臣入骨,陇西王正在为他谋求更高的职位、将他安插到朝中,以此为臣掣肘。” 朕对他说的这些一脸懵逼。 但朕不能表现出来啊。 朕故作高深地皱起眉,只说了一个字:“陈?” 宰相果然为朕解惑:“陈太傅的孙子。” 有了关键词,朕约莫想起一点点来了。 这种将来会记录在朕的本纪里的大事,朕还是有印象的。 陈太傅是两朝元老、托孤大臣,他和先帝的关系,大概就跟朕和宰相的关系差不多。 不不不,朕说的不是拿错穿一条裤子的那种关系。 到了太后摄政的那十年,陈太傅的地位就更高了。 他的大儿子是吏部尚书,也就是整个朝廷的hr主管。 二儿子是兵部侍郎,这个不用说了很好理解。 小儿子是御史大夫,掌管御史台,差不多是最高检察院的意思。 陈太傅本人除了一品太傅,还有十多个重要的头衔。 总之陈太傅权倾一时,连太后决断都要先听他的意见,就差皇帝改跟他姓陈了。 哦对了,陈太傅还是太后的表哥。 这无处不在的裙带关系啊。 腐朽堕落的封建社会。 陈太傅后来当然是被搞掉了,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朕和宰相。 陈太傅败落的原因呢,说起来简单直接得有点让人失望。 他被阎王请去喝茶了。 陈太傅一死,几个儿子hold不住场面,马上有人开始搞他们。 陈尚书在科举选才中舞弊,陈侍郎贪污军饷,调查这两人过程中陈大夫徇私包庇一起拖下水,陈家非法侵占农民耕地,祖坟逾制风水和皇陵相冲 ,孙子强抢民女,孙女选秀造假欺君,家奴仗势欺人打死人,连看门的狼狗都把隔壁人家的小母狗强奸了。 墙倒众人推,满门获罪,连根拔起。 宰相就是推动这件事的主力之一。 陈太傅一家倒了之后,太后失去了最重要的臂膀,在众臣的要求下不得不让朕亲政。 朕亲政第二年,就把宰相破格提拔为宰相了。 朕把这些陈年往事一回忆起来,不由对宰相刮目相看。 原来宰相不是光靠脸当上的宰相啊。 宰相还是拥护朕上位的功臣啊。 算算那会儿宰相才二十出头,后生可畏啊。 但是这跟宰相是不是因为男女不分酒后乱性才被郡主打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朕真的好在意这个呀。 第十章 朕的好奇心并没有得到满足。 朕还没找着机会见缝插针地打探郡主到底为什么打宰相的内幕,外边进来一个人。 这人大白天地穿着漆黑的夜行衣,一言不发,进来对宰相单膝跪下,递上一个小纸条,然后又一言不发地走了。 很好,虽然一句台词都没有,但造型和肢体语言已经告诉朕这人叫“探子”。 宰相看完探子送来的小纸条。 喜极而泣。 不不不,宰相并没有泣。 宰相只是大喜。 但宰相顶着鼻子上的纱布一只眼青一只眼肿嘴角还裂了一道豁。 宰相做这个大喜的表情和哭也差不多了。 宰相说:“陛下果然是天命所归,天意也向着陛下!陇西王不过萤火之光,安敢与皓月争辉!” 宰相这么夸朕,朕甚是惭愧。 要说皓月,皇叔显然比朕皓月多了。 朕默默地想着皇叔的盛世美颜,颇感惆怅。 宰相一高兴,腰不疼了,背不酸了,腿也不抽筋了,把小纸条往袖子里一揣,径直从坐榻上跳了下来。 宰相一瘸一拐地招呼朕:“陛下请即刻起驾回宫,臣有一份大大的惊喜要送给陛下!” 宰相和朕一起回宫,七拐八弯带朕来到一处从未见过的破旧宫殿。 如果不是有宰相带路,朕绝对不会走到这地方来。 宫殿虽然破旧,但是很有生活气息。 围墙的红漆墙皮掉了一半又补上新的,不知是谁顺着补丁的轮廓画了两条q版的龙。 墙角下种着一溜上一季的丝瓜豆角,枯萎的藤蔓沿着搭起的草绳爬到围墙顶上。 花圃里的花草早就拔光了,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密密麻麻地种上各类蔬菜,这个季节只剩几畦韭菜和大蒜还是绿的。 院中百年的大树得以存活,相邻两棵树之间都拉上绳子,晒满了各种陈旧的棉被衣物。 朕好像还听见哪里有隐约的鸡鸭叫声。 皇宫里忽然发现这么一处地方。 那画风就像走在cbd的高楼大厦间,一转弯拐进了隔壁城中村棚户区。 这里每间屋子看着都住了人,逼仄拥挤,廊前屋后还有不少私搭乱建的违章建筑。 朕跨进院子又拐回去看了一眼 大门牌匾。 牌匾上的漆都掉光了。 朕只好问宰相:“这是什么地方?” 宰相说:“冷宫。” 这就是宰相给朕准备的大大的惊喜?逛冷宫? 话说这冷宫的画风也不太对啊。 冷宫难道不应该是阴森冷僻、死气沉沉、砖头缝隙里荒草丛生、墙角屋檐下挂着蜘蛛网,偶尔还有个疯疯癫癫披头散发的老宫女或失宠妃子跑来跑去喊着“陛下”吗? 这农家乐的style是怎么回事? 朕往两边破旧低矮的屋舍看去,正好这时有个女人开门出来。 女人身上的衣服已经很旧了,但是没有披头散发疯疯癫癫,而是打扮得整洁大方,发上簪一支木簪,手里捧一簸箩黄豆出来翻晒。 朕瞧她有点面熟,仔细搜索了一番记忆,大吃一惊:“褚贵妃?” 褚贵妃也看见了朕。 朕琢磨着冷宫妃子终于再见到皇帝,会不会扑上来抱住朕的大腿两眼泪汪汪? 朕小心戒备着以防被突然袭胸。 但是褚贵妃并没有扑上来。 褚贵妃不慌不忙地把簸箩里的黄豆放在门口太阳下晒着,然后才向朕款款地走过来。 朕好像还看见她微不可觉地翻了个白眼。 褚贵妃走到朕面前跪下说:“臣妾已经不是贵妃了。” 说得朕甚是愧疚。 褚贵妃比朕大一岁,是和皇后一起嫁进宫来的后宫骨灰级元老。 贵妃是四妃之首,地位仅次于皇后,可见朕当初还是很宠爱她的。 但是朕这种连十六岁的秀女都嫌太老、爱尝鲜的花心风流渣男,肯定专情不了多久。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褚贵妃经常劝诫朕勤政,忠言逆耳朕不爱听,一言不合就把她降为嫔,贬到冷宫里来了。 朕不但贬了褚贵妃,还贬了卫昭容蒋婕妤韩美人杨才人…… 朕宠幸过又抛弃的妃子宫女实在太多了。 难怪冷宫里人气旺得都快住不下了。 朕把褚贵妃扶起来,指着那簸箩黄豆和花圃里的韭菜大蒜问:“这是怎么回事?” 褚贵妃淡淡地说:“冷宫里日常所供薪米有限,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原来朕不但喜 新厌旧始乱终弃随便抛弃老婆。 朕还抠了吧唧地不给够赡养费! 朕简直渣得惊天动地无可救药啊! 朕色厉内荏地瞪向跟在朕身后的冷宫掌钥太监:“朕的妃子,在朕的皇宫里,竟要像农妇一样为生计所累吗?” 掌钥太监一脸“卧槽明明是你渣男苛待自己老婆关我什么事”的表情。 但朕是皇帝啊,他就算不满也只能忍着,跪下谢罪说:“陛下恕罪!奴婢怎敢怠慢各位娘娘,只是冷宫每月从尚食局领取的柴米用度有限,分到人头上就……” 意思就是朕不但赡养费给得很吝啬,还一个劲地往冷宫里塞人,搞得人均生活费都不够温饱线。 总之都是因为朕太渣。 朕赌咒发誓一定会提高冷宫妃子们的待遇。 褚贵妃反应冷淡,象征性地替其他妃子们谢了恩。 朕觉着她就差在脸上写上“说什么都没用早就看穿你的渣男本质死心了”。 谢完恩,褚贵妃说:“冷宫卑贱腌臜,陛下万乘之尊,实不该到这种地方来。” 朕懂她的潜台词。 看着你就闹心,快滚吧,眼不见为净。 朕叫那个懊恼心痛啊。 朕真想把从前的自己拉出来枪毙五分钟。 朕握着褚贵妃的手刚想检讨自省忆苦思甜弥补感情。 旁边宰相忽然插进来问:“冷宫里有一位姓朱的宫人,不知贵妃可认得?” 褚贵妃面带戒备,说:“冷宫人多口杂,我也未必全都认得,不知道宰相说的朱姓宫人是哪一位。” 宰相笑了笑:“就是带着一个八岁男童的那位。” 皇宫里别的不稀奇,男孩肯定稀奇。 尤其是在朕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的情况下。 褚贵妃冷着脸不作声。 宰相又说:“孩子都八岁了,若再声称他是没入掖庭的罪臣遗子,保不准哪天就被拖去净身充作宦官,届时只怕贵妃也保不住他了吧。” 褚贵妃终于变了脸色。 朕懂了。 后宫里有个宫女养了个孩子。 褚贵妃保着他们,对外声称孩子是宫女被罚没为奴之前跟别人怀的,那么实际上就不是进宫前跟别人怀的。 不是进宫前怀的,那肯定是 和宫里的某个男人生的。 一个宫女在皇宫里和某个男人生了个孩子,那除了朕还能是谁呀! 这不就是静静她母上在家看了无数遍、每次都看得哭唧唧还跟着唱的越剧《宫墙柳》的情节吗! 宰相送给朕的这份大大的惊喜果然是超惊喜! 朕平白捡了个儿子! 朕不用为了生儿子和后宫三千佳丽们困觉了! 朕想冲上去给宰相一个大大的涌抱! 不不不,朕并不能给宰相一个大大的涌抱。 那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拿错穿一条裤子的关系了。 朕既不想和三千佳丽们困觉。 也不想和宰相困觉。 朕只想和皇…… 算了朕还是静静地自己一个人困觉吧。 朱氏和她的孩子很快就被带到朕面前。 朕仔细瞧了瞧这个空降白捡的儿子。 他长得似乎有那么点像朕,似乎又不那么像朕。 朕又瞧了瞧他的母亲朱氏。 前面朕说过,朕很不愿意记得朕从前和妃子们私底下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细节。 朕把这些细节选择性地遗忘了。 这个朱氏,就属于遗忘得特别彻底的那种。 朕连她这个人都没印象了。 朕御驾亲临的消息传开,冷宫的妃子们纷纷出来见驾。 其中不乏惊喜交加眼泪汪汪想扑过来抱朕大腿的。 朕看着那些眼泪汪汪的脸,发现好多都没印象了。 朕愈发觉得自己渣到姥姥家了。 朱氏说她原本只是一名粗使宫女,侍于西阁,伺候朕更衣而得幸。 西阁并不是西边的阁楼,而是对建在房屋西侧的厕所的一种委婉雅称。 更衣前面也说过了,就是上厕所。 朕脑补了一下朱氏被朕临幸的这个场景。 顿时觉得无法直视。 幸好朕完全不记得了。 第十一章 朕在冷宫里找回了一个八岁的皇子,这事无异于平地扔下一颗炸弹,不仅后宫天翻地覆,前朝也炸了。 朕有儿子,而且是个已经长大、身体强健的孩子,再立陇西王为皇储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那些站队站了皇叔、一个劲儿替他说好话的大臣们就很尴尬了。 这些人心有不甘,暗搓搓地跑过来试探皇子,发现他虽然长在掖庭冷宫,但在褚贵妃的教导下早已识文断字,而且聪明伶俐,新文默读两三遍便可记诵,智商简直不像朕生出来的孩子。 这么觉得的肯定不止朕一个。 所以免不了有人质疑他的身份。 起居舍人去查档,发现朕确实在八年前的中元节祭祀夜宴后临幸过朱氏,与皇子的出生日期一致。 朱氏从有孕到产子,一直是褚贵妃在旁照顾。 褚贵妃虽然被贬为嫔打入冷宫,毕竟曾经是贵妃,后宫活着的妃嫔里地位最高的人。 她作为见证人当然是可信的。 中元节就是七月十五,俗称鬼节。 古人在这一天也会祭祀拜祖宗,有许多禁忌。 朕看着一群道貌岸然的大臣在朝堂上正儿八经地讨论查证朕十五岁时在鬼节的夜晚上着厕所一时兴起拉起打扫厕所的宫女来了一发并被一旁围观的起居舍人记录下来这件事的真实性。 朕又想静静了。 总之最后大家达成一致,这孩子确实是朕的亲生儿子。 朕欢欢喜喜地把皇子领回去,迫不及待想立他为太子。 朕琢磨着,皇子这么聪明,显然比朕更靠谱。 这几年先让他好好学习,等他稍微大一点,朕就把皇位禅让给他。 朕舒舒服服地当个太上皇。 然后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尽情玩耍了! 虽然朕当着皇帝,大多数时候也是随心所欲地尽情玩耍。 但是这个意义不一样。 在位玩耍朕还有点心虚压力,退休后玩耍那就是天经地义了! 太上皇也不一定要呆在深宫里,说不定还能出去游山玩水看遍大好河山呢! 朕满心向往地yy着退休后的幸福生活。 宰相打断朕的浮想联翩,问:“不知陛下打算让哪位妃子抚育皇子?” 皇子的出现虽然暂时压制 了皇叔的势头,但也带来了新的争夺。 朝臣们也都看出来了,朕就差把“终于可以撂挑子不干了”写在脸上。 朕这个皇帝肯定干不了多久,不久的未来就是皇子的天下。 皇子在朝中毫无根基。 所以现在绝对是站队抱大腿的绝佳时机啊!晚了被别人抢占就抱不上了! 一堆人抢着当皇子的老师,语文、历史、政治这几门主课被宰相垄断了之后,就抢着教皇子数学、品德、体育、音乐这些副科。 不但前朝争得头破血流,后宫也不闲着。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当然是自己亲娘好啊。 朕把朕的想法告诉宰相。 宰相皱起眉头:“皇子的生母出身卑贱,连个名分都没有,恐怕难以担当如此重任。” 出身卑贱算个什么事儿,不就是草根吗? 朕可不像他们古人这么狭隘,搞阶级歧视。 名分就更好办了,朕可以马上册封朱氏为皇后,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有别的女人给朕生孩子。 皇后亲自抚育自己亲生的太子,这样应该没什么可争议的了吧? 宰相带着一抹难以名状的笑容看着朕。 那表情像在说:“陛下你好单纯好天真哦,和外面那些满肚子小九九的妖艳贱货都不一样。” 宰相说:“皇后母仪天下,这位子可不是随便谁都坐得的。恕臣僭越,陛下觉得假如现在您突然将帝位让给一名贩夫走卒泛泛之辈,他能坐得稳、做得好吗?” 宰相这类比举得太尖锐了。 朕的膝盖好痛。 朕就是一个吃瓜路人突然被拉来当了皇帝。 朕当得是心力交瘁。 朕换位思考一下,让朱氏当皇后,她大概也hold不住。 宰相又说:“臣听闻钱德妃、周淑妃和吴昭仪都已向太后表示想要抚育皇子,太后则有意亲自抚养。” 朕想了想,觉得脑袋疼。 这种乱七八糟多方乱斗的事情还是交给宰相去操心好了。 于是朕把问题抛回去:“此事宰相有何见解?” 宰相说:“德妃、淑妃、昭仪都是陛下的内眷,臣不知其品行,不敢妄议。不过臣以为,皇子的养母,首先得要以身作则教导皇子,不能德行有亏;其次得有与皇子相匹 配的威望和地位,才能令人信服;再者必须有足够的能力和才智庇护皇子,挡得住暗箭明枪。” 这话说得朕眼皮一跳,闻到了久违的宫斗气息。 朕用傻白甜的目光看着宰相。 宰相微微一叹:“文美人前车之鉴犹在,陛下这么快就忘了吗?” 一部宫斗史往往伴随着一部流产史,这个朕看过很多。 但是要把已经八岁的皇子弄死,这境界就更上一个台阶了。 而且这还是朕唯一的儿子。 而且妃子们都明白,朕以后大概是生不出别的儿子了。 不然她们也不会抢着想当皇子的养母。 这样还想把皇子搞死,是打算踢开男人自己当女皇吗? 真要有这样画风清奇腥风血雨神挡杀神的妃子,朕倒还有点小期待嘞…… 不不不,朕并不期待腥风血雨。 朕只希望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世界和平什么幺蛾子都不要发生。 宰相哂笑道:“陛下还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意思就是朕是个智商捉急的傻白甜。 宰相不厌其烦地分析给朕听:“三月前太后听闻陛下龙体不预,召回陇西王欲备后手,但随后诊出文美人有孕,太医一早便说很可能是男胎。按理陛下有后,陇西王便没有回京的必要了,起码应该等皇嗣生下来是男是女再定,然而行程丝毫未阻,按期抵达京师,立即着手争储,仿佛全然没有过文美人孕育龙胎这回事。陛下仔细想一想,难道不觉得这其中耐人寻味吗?” 细思极恐。 相比于妃子们争宠宫斗害文美人小产,陇西王确实更有理由让朕绝后。 但是一个人有理由做某件事,不代表这事就一定是他做的。 凡事要讲事实、讲证据,不能单凭主观臆断,疑人偷斧。 古人真是没有法治精神。 朕说:“朕觉着皇叔不是这样的人。” 宰相反问:“陛下与陇西王十余年未见了,凭什么如此断定?” ——凭脸。 朕好像也没资格嘲笑古人没有法治精神。 但朕还是觉得皇叔不像为了争皇位暗搓搓给朕的妃子下药害她流产的人。 直接带兵冲进宫来把朕砍了,这个画风比较正确。 朕脑补了一 下皇叔策马扬鞭冲上金殿、将朕踩在马蹄下一刀剁了的场景,觉得甚是霸气酷炫。 朕简直是用绳命在追星。 宰相还在等着朕决断皇子交给谁抚养。 朕就他刚才对皇子养母的几点要求对照着分析了一下:“钱德妃身边是非不断,德行有亏,不堪此任;周淑妃性情柔顺软弱,也不是良选;吴昭仪位份不如前二者,恐难服众。至于太后……” 朕没有评价太后,只是摇了摇头。 大概朕很少说话这样逻辑条理清晰,宰相甚是惊喜:“陛下英明!太后在陇西王与皇子之间偏向谁尚不可知,即使偏向皇子,瓜田李下,也难免给陇西王以可趁之机。” 哦,其实朕只是听好多人说过小孩子丢给奶奶带不太好而已。 宰相又说:“陛下成竹在胸,想必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朕想了想:“不如把褚贵妃从冷宫里接回来,复其妃位,由她照料皇子吧。” 宰相看朕的眼光更加惊喜了:“褚贵妃与皇后一同入宫,资历深厚地位尊崇;这些年皇子全由她教导,善为人师,皇子与她也有深厚感情;在冷宫能将皇子母子保住藏了八年,智计应对非一般人可比;贵妃出身文吏之家,家族凋零,将来也不会有外戚为祸之患。陛下深谋远虑思虑周全,臣自愧不如!陛下圣明!” 哦,其实朕只是觉得以前自己太渣了对不住褚贵妃,想弥补她一下而已。 一不小心就被英明神武了。 第十二章 朕和宰相这么一合计,就把皇子的培养计划定下了。 主科由宰相亲自教授,副科老师也是宰相安排的,当然都是自己人。 朕把培养计划一公布,太后不干了。 太后说皇子当然要请最好的老师!每个科目都得是朝中顶尖的!副科也不例外! 你们选的那个体育老师是什么鬼,陇西王一只手就能把他打趴下! 让陇西王亲自来教! 这点宰相没法反驳,因为宰相手底下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体育老……哦不,武将。 朕一听皇叔要亲自进宫来教皇子体育。 朕心花怒放啊! 朕恨不得把皇子一天五个时辰的课全安排成体育课。 然后朕每天来观摩督导陪同皇子上体育课。 朕就可以天天见到皇叔了! 朕还可以亲自下场和皇子皇叔一起做游戏嘿嘿嘿…… 朕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朕大笔一挥就要签下请皇叔来教课的聘用书。 宰相冷眼旁观及时制止:“陇西王教皇子射御,难免接触刀枪弓箭,期间若有任何差池,谁来保护皇子?陛下放心把皇子交到虎狼爪下吗?” 虽然朕觉得皇叔不至于教课过程中假装失手把皇子砍了,但宰相不这么觉得。 或者在皇子的马身上做手脚把人摔死摔残,这也是一种很常见的宫斗手段。 朕很是纠结。 一边是皇子的人身安全。 一边是与皇叔朝夕相处的诱惑。 朕思虑良久。 虽然朕这个便宜爹是捡来当的,但还是要有点当爹的责任感。 以身作饵勾搭皇叔这种艰巨而危险的任务,还是让朕自己来吧! 朕还没来得及批皇叔的授课聘用书,那边皇叔自己的辞表就送上来了。 大意是皇子的其他文化课都可以关起门来在教室里上,但体育课必须上操场。皇宫的操场位于后廷,平时也对妃子们开放使用。皇叔一个大男人,在后廷里频繁出入、接触妃嫔,不太妥当。因此皇叔辞谢体育老师一职,改推荐郡主来担任。郡主武艺卓绝,也无需避嫌,非常适合。 朕甚是失望。 朕把这件事告诉宰相,征询他的意见。 宰相只沉 默了一瞬,就说:“此事可行。” 你双标得有点明显啊!郡主难道不是和皇叔一拨! 皇叔会暗搓搓加害皇子,郡主你就不担心了? 听了朕的质疑,宰相说:“臣与郡主相识八年,虽然政见不一,但于她的品行操守还是信得过的。” 咦,朕好像又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原来宰相和郡主那么早就认识了?还很熟的样子? 八年前郡主十四岁,正好是宜嫁之龄。 既然是老相识,喝醉酒眼花认错人就更说不通了? 所以那天在花园里你到底是为什么亲了郡主又被她摁在地上暴打的? 朕的好奇心依然没有得到满足。 但是朕觉着朕的直觉肯定没错。 朕后来看了宰相给皇子排的课程表。 皇子一天上八节课,每节课半个时辰,五天一循环。 其中一半是语政史主科,一半是其他副科。 所有的体育课都和主课挨着。 呵呵,宰相这以权谋私的私心简直是昭然若揭啊! 朕觉得很有必要每次课程交接时都去视(围)察(观)一下。 郡主的第一节体育课在早晨,卯正开始,两节连上。 就是早上六点到八点。 为了不错过郡主和宰相继上次暴力事件后的首度碰面,朕咬牙起了个大早赶过去围观。 朕到那儿大概七点半,宰相居然已经到了。 宰相说怕皇子不知道下节课去哪里上,特意提前过来迎接。 你这提前得也太早了吧! 朕不上早朝也就算了,现在你也不去,大吴药丸啊! 朕并没有看到宰相和郡主碰面时火花四溅的场面。 因为宰相怂包地远远躲在操场边上宫墙这头不敢过去和郡主正面刚。 朕看看宰相的脸,上次被郡主打出来的伤已经养好了,面如冠玉英俊潇洒,就是鼻梁稍微有一点点歪。 朕寻思着要不要故意弄出点动静来吸引郡主的注意,给后宫无聊平淡的生活提供点调剂呢? 朕只犹豫了一会儿,心思就被引到别处去了。 因为朕看到皇叔居然也来了! 朕内心的小火苗熊熊燃烧了起来!顿时不觉得后宫生活无 聊平淡了! 朕撇开宰相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皇叔说这是郡主第一次正式上岗当体育老师,他过来视察指导一下。 郡主的体育就是皇叔教的。 朕琢磨着,体育课不能光说不练,老师也得做示范吧? 朕岂不是可以趁机见识一下皇叔百步穿杨的绝技、马上纵横的英姿? 皇叔今日穿得也很运动。 和银甲的庄重、常服的肃穆相比,穿运动服的皇叔显得健康阳光、积极向上。 关键是运动服贴身显身材啊! 啧啧,那肩、那胸、那腰、那腿…… 朕的哈喇子默默流了一地。 不不不,朕的哈喇子不能流出来。 朕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朕的哈喇子流了一肚子。 皇叔问皇子第一次上体育课感想如何,郡主教得好不好。 皇子有点小憋屈:本来这节课应该学骑术,郡主却不让他骑马,说他在冷宫长大生活艰苦缺衣少食身体素质差力气太小控不住马太危险,要先进行体能训练。 朕一听这话不对劲啊。 因为“身体素质”、“体能训练”这几个词是皇子的原话。 古人有这种词吗? 朕悄悄看了郡主一眼,问皇子:“这个体能训练是怎么个练法?” 皇子往地上一趴做给朕看:“就是这样趴着,一动不动,什么都不干。”小盆友觉得无聊透顶。 朕大吃一惊! 这不是平板支撑吗?古人都会这个了? 但是朕得hold住场面,谋定而后动,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武术里有一种功夫叫铁板桥,练习的时候就是躺在两条条凳上,肩膀头部枕一条,脚后跟搁一条,身体绷直,跟平板支撑就是个翻面的差别。 郡主常在军中练兵,发明了类似的力量训练方法也很正常。 朕看着郡主,小心地问:“这种招式朕倒是从未见过,不知叫什么名字?” 郡主还没吭声,皇叔先道:“郡主太谨慎小心了。陛下如皇子这般大时,已经驯服大宛良驹烈马、将其收为坐骑。臣忝长陛下五岁,赛马有时都不敌陛下。” 皇叔说这话时看着朕。 皇叔唇边还带着未尽的 笑意。 所以皇叔是面带微笑,用一种缅怀追忆少年时光的眼神看着朕说话,目光里甚至还有一点点敬爱之意。 朕的少女心又开始野马一样狂奔了起来。 朕完全忘了问郡主平板支撑的事儿了。 皇叔对朕的夸奖倒是不假。 虽然朕现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娘炮,但朕也熊孩子过呀! 朕还没发育的时候,不能乱搞男女关系,也不懂听音乐看舞蹈这些高雅艺术的乐趣。 八九岁的小男孩,狗都嫌的年纪,成天骑马射箭打球斗鸡爬树摸鱼。 朕熊得太后的鸡毛掸子都打断了一堆。 屁股上的每一条伤痕都是朕的光荣勋章。 皇子一听,立刻对朕肃然起敬。 皇子星星眼看着朕:“父皇好厉害!儿臣也要像父皇一样!父皇教儿臣骑马吧!” 呃? 朕看着皇叔一声令下派人从马厩里牵过来两匹高头大马。 朕在自己比浆糊好不了多少的大脑记忆里一搜索。 糟。 朕大概是没有继承关于骑马技术的那部分记忆。 朕其实也骑过马,不过是有训练员在旁边看着的道具马。 朕曾经听人说过,有些运动技能属于肌肉记忆,比如游泳、骑自行车,一旦学会终身都不会忘记。 说不定骑马也有肌肉记忆呢。 朕硬着头皮,手脚并用爬上马背。 幸好皇叔给朕选的这匹白马比较温顺,朕上马的姿势这么丑陋扭曲,它也没有嫌弃朕把朕甩下来。 相比之下,皇叔的动作就帅气利索多了。 皇叔高踞马上与朕并骑,马鞭指向远处说:“臣还记得去陇西之前最后一次与陛下赛马,臣领先半身险胜,陛下发愿说等臣回来之后定要再行比试赢回来,不知陛下可还记得当日壮语?” 朕被他说得有点儿小激动。 朕脑补了一下自己和皇叔一起红尘作伴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并驾齐驱的画面。 朕的少女心和鸡血一起沸腾了。 于是朕学着皇叔的模样,狠狠一鞭下去抽在马屁股上。 皇叔的马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朕的马也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但 是把朕留在了原地。 第十三章 朕在地上接连后滚翻了1080度才停下来,吃了一嘴的土。 朕觉得浑身都要摔散架了。 朕在地上翻滚,居然还看见前方皇叔的玄衣黑马急停掉头,纵身跃下马背向朕冲过来。 朕看到皇叔惊慌失措的脸。 皇叔是真的担心朕。 朕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儿酸。 不不不,朕不是鼻子有点儿酸。 朕是鼻子真的很酸。 因为朕的鼻梁也磕地上了。 朕后滚翻停下躺在地上,伸手往酸溜溜的鼻子上一摸。 喷涌的鼻血糊了朕一手一脸。 朕觉着这大概是朕嘲笑了宰相半个月的惩罚。 朕摔了一脸血,旁边的宫女太监皇子郡主宰相都吓坏了。 高总管急得嗓子都变调了:“快去叫太医!太医!” 皇叔离朕最近,率先赶到朕面前,先检查脖子腰椎有没有摔断,然后捏朕的手和脚:“陛下觉得怎样?有感觉吗?疼不疼?” 朕试着动了动四肢,虽然有点皮肉擦破火辣辣的疼,但是没有断手断脚高位截瘫。 朕知道自己没残废就放心了,抹了一把鼻血虚弱地说:“朕有点晕……脑袋疼,浑身疼……”一边就势靠进皇叔怀里。 啊!如果流鼻血就可以这样被皇叔抱在怀里。 那么朕愿意一直流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但是皇叔不能看着朕流鼻血流到地老天荒。 皇叔看了一眼手忙脚乱慌慌张张赶去叫太医的小太监,稍一思索便说:“陛下稍微忍一忍,臣这就送你去太医署。” 说罢弯腰下来,一只手伸到背后将朕托起。 嘿!皇叔肯定是要公主抱朕了。 朕心花怒发。 朕配合地抬起手想去环住皇叔的脖子。 皇叔忽然一把抓住朕的胳膊。 然后把朕往背上一甩! 皇叔背着朕健步如飞地往太医署跑去。 朕趴在皇叔宽阔结实的背上。 朕的鼻血流得更汹涌了。 皇叔果然是个耿直的直男。 皇叔一边背着朕飞奔,一边怕朕昏过去跟朕说话:“陛下?陛下还醒着吗?” 朕有气无力地回答: “嗯,还没死。” 皇叔忽然噗嗤一笑:“陛下还是和从前一样风趣。” 又说:“陛下尚有心情说笑,看来是没有大碍。” 过了一会儿接着说:“陛下这个爱流鼻血的毛病,过了这么多年怎也未见好,连冬季都会发作了。以前每到夏日,臣总要背着陛下跑几趟太医署为陛下止血,陛下还记得否?” 不要一副怀念怅惘心疼的口吻不然朕真的会以为你们叔侄俩有点啥的啊! 朕不太记得皇叔说的那些十岁以前的事了。 朕确实想过要掰弯皇叔。 但是倘若皇叔真是弯的对朕有点啥。 朕又觉得不对劲,觉得皇叔喜欢的并不是我。 朕有点儿妒忌朕。 等等这关系有点复杂朕又被绕进去了。 容朕再想会儿静静。 朕趴在皇叔背上一边流着鼻血一边想着静静。 朕甚是懊恼地辩解挽尊:“自从皇叔离京之后,便再无人陪朕赛马骑射了。许多年不碰,没想到竟生疏退化至如此地步……” 皇叔沉默了片刻。 皇叔低声说:“陛下为社稷委屈良多。” 皇叔这么体谅理解朕。 朕感觉有些心虚。 皇叔熟门熟路地把朕送到太医署。 太医一看,别处没啥大事,就是鼻梁骨摔折了。 太医妙手一挥,给朕的鼻子上也顶了块纱布。 和宰相那块一模一样。 古人云: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因为鼻梁骨折顶着这块纱布,朕不但跟皇叔亲密接触了一回,还躲过了新年的诸多祭祀庆典,改由太后带领皇子主持。 古人的礼节太繁冗了,朕根本记不住,肯定要穿帮。 光是那新年祭天地的祭文,朕就用拼音标注了三十多个生僻字,背了三天也没背下来。 皇子过来看了十分钟,背下来了。 朕心甚慰。 朕琢磨着等春节长假一过百官都回来上班了,就立皇子为太子。 以后这些正式场合的活动就可以统统交给他了。 皇子在外头主持庆典。 朕在宫里顶着一块纱布无所事事。 其实朕的鼻梁骨已 经长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再顶块纱布。 朕也想出去看看元宵灯会火树银花的盛况。 朕一个人躺在空旷寂静的寝宫里,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听着喧哗的人声从远处宫墙外隐约地传来,觉得甚是凄凉。 凄凉到一半,內库总管过来给朕派活儿。 新年到了,陛下该给各宫娘娘们发压岁钱了。 直接发钱太俗,太没有诚意,好男人就该给老婆买衣服买首饰买胭脂水粉香水包包。 喏,咱这儿都贴心地给陛下准备好了,陛下按各宫娘娘在陛下心里的地位分量给分一分吧。 一大堆布料首饰化妆品搬到了朕的寝宫里,让朕慢慢挑慢慢分。 说实话,朕以前只在金店柜台里见过这么多珠宝首饰堆在一起。 这是朕第一次直观地意识到身为最高统治阶级的穷奢极欲。 可是一堆珠宝又能干嘛呢? 往大一点说,能换来飞机大炮壮国威吗?能变成汽车火车利民生吗? 往小一点说,能变成手机wifi刷微博吗?能变成电视电影看大片吗? 连个麻辣小龙虾都换不来。 也换不来皇叔的芳心。 朕坐在一堆价值连城的珠宝面前,感觉甚是空虚。 要是搁静静家那儿,很多问题都可以解决。 朕和皇叔是四五代以外的旁系血亲了,可以随便结婚,不像古人同族同宗不准通婚。 朕和皇叔都是男人,没关系呀,可以去国外结。 如果皇叔是个直男只喜欢女人,也没关系呀,朕可以为了他去做变性手术的! 朕如果现在开始大力普及科学推动技术进步,有生之年来得及发展出变性手术不? 朕仔细搜刮了一下大脑里仅剩的一点基础科学知识。 发现上次因为爱的启发而想起来的万有引力公式也忘了。 朕大概是只能揣着一颗少女心当一辈子男人了。 朕甚是惆怅地拉起给妃子们准备的五颜六色的绸缎披在身上看效果。 项链镯子戴在脖子手腕上看效果。 胭脂水粉抹在脸上看效…… 等等镜子里那个伪娘是谁啊! 朕凑到镜子前仔细一看。 扮成女装的朕,居然和静 静有点像。 朕看着铜镜里那张模模糊糊似是而非的脸,感觉恍如前世。 虽然从时间先后来说,朕才应该是静静的前世。 朕灵机一动,拿起了案上的螺黛画笔胭脂水粉。 静静的化妆技术堪称一绝,早先请不起化妆师的时候,都是自己化。 男妆女妆萝莉御姐信手拈来,号称变脸级化妆术。 如果说素颜扮女装的朕有三分像静静,那么化完之后就是七分像静静,只有三分像朕了。 朕看着镜子里的脸变成熟悉的模样,还年轻了几岁,甚是满意。 可惜古时候没有假睫毛和睫毛膏,脂粉色号也比较单调,不然朕还能化个更软萌减龄的妆。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鞭炮声响,东南方的天空瞬间照亮,鼓掌喝彩喧闹声随之而起。 朕跑到窗户边一看,是灯市上开始放爆竹烟花了,一群小宫女也凑到栏杆边仰头观看,恼恨宫墙挡住了璀璨胜景。 其中一人说:“好羡慕那些伺候皇子的人,此刻就在灯市上直接看了,还能赏灯游船!” 另一人说:“听说太后今日准许娘娘们随驾出宫游玩,宫门管得不严呢,你也可以假称是哪宫的奴婢,混在里面跟出去玩呀!” 先前那人说:“这怎么行,被发现还不打到屁股开花?我可不敢。” 后面那人说:“怕什么,大晚上黑灯瞎火谁看得清,宫女的衣服都差不多。只要小心点别露出马脚,按时回来不就行了?” 很好,你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 第十四章 朕决定实践一下。 发型妆容好办,就是这个衣服得想想办法。 朕看了看左右成匹的绸缎布料,把榻前的轻纱帷幕降下来,坐在榻上暗处,对外面喊道:“来人!”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小宫女,上前掀帘,朕连忙说:“别过来,就在那儿跪着!” 小宫女放下纱帘,跪下应道:“是。”听声音是羡慕又不敢溜出宫的那个。 胆小怕事,很好。 身形骨架略大,也很适合。 朕威严地指示道:“你,把衣服脱下来。” 小宫女一脸惊恐地捂住自己衣领。 反正朕在大家眼里就是个没底线的渣男、淫棍、禽兽,上着厕所也会拉起打扫厕所的粗使宫女来一炮,朕已经放弃治疗了。 朕怒道:“朕叫你脱,你敢不脱?” 小宫女泫然欲泣,视死如归地把眼一闭,将外衣扒了下来。 朕指指她旁边的一匹绸缎:“好了,那个赏给你,从后门出去,小心别让人看见。” 小宫女正要扒里面的衣服,听到这话停下动作,脸上瞬间闪过一连串复杂而精彩的表情。 这姑娘的颜艺不错,这么丰富的内心戏,朕居然看懂了。 陛下明明那个不行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居然开始贿赂宫女造假了! 随你们怎么想。 你们开心就好。 朕挥挥手:“下去吧,记住此事不准向任何人提起。” 小宫女抱着绸缎赌咒发誓:“陛下放心,奴婢绝对守口如瓶,不会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小宫女转身退下,朕想起一事,又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乖顺地回答:“回陛下,奴婢名叫青璃,青天的青,琉璃的璃。这名字还是陛下亲口御赐的呢。” 好的朕知道了下回再有这样的好事朕还会找你的。 朕换上宫女的衣服,再往镜子里一照。 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 朕岂止是娘炮啊。 朕已然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娘了。 朕又调整了一番妆容,把剩下那三分像朕也修得不像。 然后往怀里揣了几件值钱的细软,提着裙子鬼鬼祟祟地从后门溜出去。 朕以前也有过微服出巡游览京城的想法。 高总管说:微服出巡,好啊,没问题。 陛下平时出宫不出城,按例是八百仪卫、四百宫人,共计一千二百人随行护卫。 既然微服不欲声张,那就低调一点,打个一折,带一百二十人吧。 朕不是很懂他的低调。 朕微服出巡路上第一个遇到的是和青璃一起伺候朕起居的宫女。 朕一出后门就撞上了。 此宫女狐疑地打量朕,问:“你是哪宫的?怎会在陛下寝殿出没?” 很好,天天见朕的宫女都没认出来,说明朕的化装很成功。 朕细声细气地说:“奴婢是伺候褚贵妃的,贵妃想请陛下明日与皇子一同用早膳,特命奴婢来传话。” 褚贵妃刚刚从冷宫复位,身边都是新人。 此宫女看了朕两眼,没瞧出什么破绽,转头走了。 朕一路忽悠瞎编招摇撞骗满嘴跑火车,居然真的混到了宫门口。 宫门略难办一些,朕出来得晚了点,妃嫔宫女的大部队已经都出去了。 幸好朕怀里揣着几件首饰,谎称贵妃的耳环掉了命我回来重取一对,又牺牲色相朝守门小哥抛了几个媚眼,终于勉强混过关。 朕来到古代四个多月,这是第一次走出皇宫大门。 朕看着宫门外八车道的宽阔大街,忽然有一种金丝鸟飞出牢笼重新拥抱广阔天地的矫情赶脚。 朕举起双手,刚想应景地振臂高呼一声“freedom!”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站住。” 朕一听这能让耳朵怀孕的低音炮就知道是谁了。 朕回过头,果然见皇叔从宫门内出来,撇开牵马迎上去的家奴,转向朕走过来。 朕摸了摸自己的脸。 淡定,朕身边的宫女都认不出来,皇叔一共才见过朕几面,肯定也认不出来的。 如果化妆化成这样都能认出来,皇叔肯定不是直男。 皇叔走到朕面前,目光锐利地将朕上下一打量,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所以你到底是直还是弯给个确信行不行啊! 朕觉着这回不能拉褚贵妃挡枪了。 皇叔和褚贵妃大概不熟。 皇叔觉着朕面熟,朕硬说咱俩没见过这是前世的缘分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皇叔肯定不信。 幸好朕反应灵敏:“奴婢是陛下身边的宫女呀,见过陇西王殿下好多次的,只不过殿下从来没注意过奴婢罢了。” 皇叔面色一冷。 朕这几次见皇叔,皇叔要么和颜悦色,要么神采飞扬,分分钟帅朕一脸。 没想到皇叔冷面厉色的模样更有气势,凶也凶得格外英俊。 皇叔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朕的魂儿都要被他勾走了。 皇叔说:“刚刚还对守卫说是褚贵妃宫里的人,现在就换到陛下身边了?” 朕的魂儿已然被他勾走一半。 朕支支吾吾地说:“朕……真的是陛下身边的人!奴婢名叫青璃,那些话都是陛下教奴婢这么说的,不信殿下可以自己去问陛下呀!” 皇叔大晚上的从宫里出来了,当然不会立即再回去找陛下。 就算回去找陛下,他也找不着陛下。 皇叔问:“有何凭据?” 朕伸手在兜里掏了一阵,掏出来一块鱼形令牌,啪地一声拍在皇叔手里。 皇叔一看脸色更沉了:“这是陛下给你的?” 呃,这块令牌掏大了。 这是朕的御用金令,可以调动整个京城禁军的那种。 朕只好硬着头皮装作不懂的样子,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对呀,陛下给我这个,说只要拿着它就可以自由出入宫门,畅行无阻。” 反正朕是昏君,做出什么荒唐事都很正常,统统推到朕身上就是了。 皇叔看着手里的令牌:“如此重要的东西,怎可交由你一个小小宫女随便带出宫外?速速随孤王回去,当面交还陛下。” 回宫可以,当面交还怎么行,那就穿帮了。 朕挣扎狡辩道:“陛下托付的事还没有办成,奴婢不能回去,否则有辱君命。” 皇叔问:“陛下托付你出宫办什么事?” 朕威武不屈地昂起头:“陛下吩咐此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奴婢发过毒誓绝对不会说的,否则就天打雷劈。” 朕说的都是真话啊,青璃确实这么说过。 皇叔向朕逼近一步,居高临下气势迫人:“陛下把御用金令交给一个宫女,让你谎称褚贵妃宫人,独自出宫去办一件谁都不能透 露的事情。孤王倒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任务,需要用如此周折诡异的方式去办的?” 对啊,这得是什么样的任务呢? 朕也编不出来啊! 第十五章 朕被皇叔逼到了墙角。 朕面对皇叔的壁咚就更加无法思考了。 这时墙那边里坊内不知谁家吃夜宵,传来一股酸酸辣辣的香气,甚是开胃。 朕肚里馋虫一冒,急(大)中(脑)生(短)智(路):“陛下想吃市井街坊卖的胡辣汤,想吃好久了,特意命我出来给他买的!” 胡辣汤是底层劳动人民中流行的小吃,把碎牛肉、豆子和一些乱七八糟的菜料一锅煮,用面粉水勾芡成糊糊,再加上多多的胡椒和酸醋,喝完能发一身汗。 宫廷里当然不会有这种东西,富人权贵们更不屑吃这种粗陋的食物。 朕想吃市井俗物又怕被别人知道掉逼格,派身边信任的宫女悄悄出宫去弄回来,这很合理。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朕是信了。 至于朕常年养在深宫锦衣玉食为什么会忽然想吃胡辣汤,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反正皇叔都十几年不在京师了,随便朕怎么编。 朕暗暗琢磨着皇叔再咄咄逼人地追问该怎么应对。 过了许久,都不见皇叔开口。 朕抬起头,瞧见皇叔目光迷离若有所思甚是怅惘地眺望远方。 皇叔叹道:“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陛下竟还记得……你随我来吧。” 什么节奏? 皇叔领朕回到宫门外家奴牵马等候之处。 皇叔骑马,朕就在后头腿着走。 马上的皇叔显得愈发高大英俊威武了。 朕仰望着皇叔,小心地问:“殿下要带奴婢去哪里呀?” 皇叔说:“市井售卖的东西优劣难辨,怎能随便拿回去给陛下入口。孤王府里有个厨子出身贫苦,擅做胡辣汤,让他做好给你带回去献予陛下吧。” 皇叔要带朕去他家里! 朕当然很想去皇叔家,但是又有点担心言多必失被皇叔看出破绽,还有点舍不得繁花热闹的灯市,是不是找个理由开溜比较好…… 皇叔回过头,居高临下睥睨道:“还不跟上?” 皇叔这马上的一回眸又把朕惊艳到了。 朕屁颠屁颠地就追着跑过去了。 皇叔的府邸离皇宫不远,宫门出来往南过两条街就到。 皇叔十五岁赴陇西就藩,在京城并没有正式的王府,祖宅也分给其他叔伯 弟兄了,这次回来住的还是太后娘家给他母亲陪嫁的别苑。 地方不算大,因为常年少人居住,显得人气不足。 朕特地留意观察了一下,一路进来并未见到年轻貌美的姬妾婢女,洒扫伺候的家奴和仆妇年纪都不小了。 朕心甚慰。 不愧是朕瞧中的人,洁身自好,不近女色。 也不近男色。 等等,皇叔既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 皇叔就是油盐不进啊。 这对朕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朕跟在皇叔身后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窥伺府中情况。 冷不防皇叔一回头,问:“在看什么?” 朕陪起笑脸:“奴婢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殿下贵为郡王,平素生活却如此俭朴,家中仆婢似乎不是很多呢。” 皇叔说:“在外行军打仗,起居饮食一切从简,习惯了。” 朕感觉朕的红心又被戳中了。 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公子哥儿根本无法和皇叔相比。 虽然朕就是这么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超级公子哥儿。 皇叔说的那个擅做胡辣汤的厨子也是从军中带回来的,姓秦。 秦师傅——这么称呼他貌似不太妥当,因为朕看他年纪还轻得很,至多十七八岁。 就叫小秦师傅吧。 小秦师傅听说要给皇帝陛下做胡辣汤,受宠若惊,特地换上他最好的衣服,对北面拜了三拜,光鲜体面地去下厨。 一锅胡辣汤一会儿工夫就做好了,盛了两碗上席,让朕先尝尝合不合陛下的要求。 这句话听上去有点别扭。 朕端起一碗,瞧见皇叔拿了另一碗,不禁问:“郡王殿下也喝这个?” 皇叔从碗沿上方抬眼角瞥了朕一眼:“陛下都喝得,我为什么喝不得?” 朕被他这个眼风秒了。 喝得喝得当然喝得,你帅你美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你喝胡辣汤的样子都帅得朕合不拢腿。 皇叔舀了两勺胡辣汤尝过又放下,说:“进食与陛下,当然应该自己先行尝试。” 朕懂了,不光是尝味道,更是证明没有在饭菜中下毒。 但是皇叔呀! 你送给朕的东西,就算是穿肠毒药。 朕也甘之如饴。 就是这么狗腿。 小秦师傅在旁边说:“殿下可不比那些京中享惯了清福吃不了苦的矜贵人儿。大前年和党项人打仗,深入腹地被困雪中,粮饷所剩无几,就靠小人这面粉、肉干和胡椒煮出来胡辣汤果腹驱寒,硬生生撑了二十余日,与援军左右夹击大破党项,十年之内他们都无力再犯我西疆!大胜之日正当十五,之后每到月中,小人都做这胡辣汤犒飨全军、以兹庆祝呢!今日正好正月十五,倒是赶了这个巧!” 一想到朕在皇宫里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将士们——尤其是皇叔——却在边疆忍饥受冻义勇捐躯,朕甚是愧疚。 朕端起手里的胡辣汤:“没想到这小小的胡辣汤,还是保家卫国的功臣!陛下今日忽然说起想喝胡辣汤,莫非是冥冥中与殿下、与西陲将士们心有所感?” 朕这么一番胡扯,连自己都被说服了。 民间小吃那么多,朕为什么不说羊肉串、不说肉夹馍、不说煎饼果子、不说大盘鸡,甚至不说糖葫芦,单单就说这胡辣汤呢? 一定是朕和皇叔心有灵犀! 朕把碗往前一送:“朕……真应该敬你们一杯!来,我们以汤代酒,干了这碗,遥慰边关将士!” 朕豪气干云地一仰脖子,把一碗胡辣汤全干—— 并干不下去。 现在当然不似战时缺衣少食,又是特意给皇帝准备的,所以小秦师傅非常大方地在胡辣汤里加了大把丰富配料,菜比汤多。 他的烹饪风格倒还是军队狂野style,胡椒放得特别足,一大口喝下去,一股辛辣热气从胃里沿着喉咙直烧上来,辣得朕眼泪都出来了。 朕扒着桌案一顿狂咳。 想当年朕可是无辣不欢、红油锅里直接涮冻豆腐的辣界侠女,久不锻炼,竟然被小小的胡椒斩落马下,真是丢人。 小秦师傅笑道:“看不出女使姐姐一介女流,竟也有如此豪迈的气概。” 一只手抚上朕的背,轻轻拍了拍。 朕不由一怔。 屋里就朕、皇叔和小秦师傅三个人。 小秦师傅跪坐在桌案对面下首,离朕有一米多远。 所以能够着朕的只有皇叔。 皇叔温柔爱怜地拍了朕的背! 于是朕咳得更厉害了。 朕恨不得把心肝脾肺全咳出来,皇叔会不会对朕加倍爱怜呢嘤嘤嘤…… 可惜皇叔拍了一下就把手拿走了。 小秦师傅又说:“要酒有的是,何必用胡辣汤来代?小人这就去拿!” 一说到有酒喝,朕两眼放光。 皇叔问:“小姑娘家也会喝酒?” 嘿,小姑娘家怎么就不会喝酒了。 五十度的白酒朕能喝半斤。 就你们这没经过蒸馏的低度米酒,在朕眼里根本不算酒,顶多算个含酒精饮料。 不过朕还是谦虚低调地解释说:“平日陛下多有赏赐,偶尔也会蒙恩小酌一杯。” 小秦师傅似乎挺喜欢朕,乐呵呵地说:“陛下偶尔赏一点,肯定喝得不尽兴。女使姐姐今日光临,别的小人不敢说,酒菜肯定管够!” 不一会儿小秦师傅把酒坛子酒壶抱来了,还附带几样下酒的小菜。 小秦师傅给朕和皇叔斟上酒。 朕豪迈地把酒盅一推,拿过盛胡辣汤的大碗:“既然是敬边关将士,用那么小的杯子,将士们干吗?就得用这样的大海碗!” 小秦师傅应道:“说得对!小人给您满上!” 朕端起满满一大碗酒,对皇叔的小秦师傅比了比:“先干为敬!” 然后咕嘟咕嘟一口气全喝了,喝完还亮了亮碗底。 朕觉着朕今日真是帅呆了。 皇叔肯定被朕的豪气震慑住了。 皇叔确实被朕的豪气震慑住了。 皇叔没有和朕干杯。 皇叔放下手里的酒盅,倾身向朕,问道:“你的嗓子怎么了?” 糟。 朕一时豪情大发浑然忘我。 忘了细声细气地说话了。 第十六章 但是朕鸡汁呀。 朕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哑着声音说:“我有慢性咽炎,方才可能是胡辣汤一下喝多呛着了,嗓子有点不太舒服。” 皇叔没听过什么是慢性咽炎,眉头轻蹙不说话。 小秦师傅热络地给朕又倒了一碗酒:“小人在西北呆惯了,胡椒放得重,女使姐姐是不是吃不惯?只怕陛下也不喜。小人这就去重做,姐姐先喝口水酒润润喉。” 朕忙说:“不重不重,胡辣汤不放够胡椒,那还有什么味道?胡椒是胡辣汤的灵魂!陛下就是念念不忘这重口味,才特地命我出宫采办的。” 小秦师傅看了看皇叔,笑着说:“女使姐姐说话真有意思。” 说起这个反串男扮女装,其实化妆、发型、穿衣甚至垫胸,都不是问题。 朕见过不少给女演员当替身的男演员,也认识专出女装的男coser,这些他们都已经玩得很溜了。 最容易穿帮的其实是声音,这不但需要很强的技巧,还需要看天赋。 幸运的是朕不但练过配音技巧不错,天赋也很好。 就是那种坐在帷幕这边挡住人和贵妃小声说话,帘子外头的宫女以为别宫娘娘来跟贵妃拉家常的那种天赋。 咳咳。 而且自从朕有了一颗少女心之后。 朕的天赋就更加明显了。 朕平时都要用技巧来提升男子气概了。 所以只要朕小心一点,还是不太会穿帮的。 几碗酒下肚,朕就跟小秦师傅混成哥俩好了。 尤其是朕对他做的小菜表示了高度的肯定和赞扬,秦小哥将朕引为知己。 朕吃到他撒了孜然的拆骨羊腿肉,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久违的味道,妈妈的味道。 虽然我妈并不会做这道菜。 准确来说是静静家楼下烧烤店的味道。 总之就是那么个意思,那么个情怀,那么个fu。 朕吃完了一盘孜然羊肉,意犹未尽。 朕又不好意思叫秦小哥再来一盘。 毕竟朕现在是个矜持优雅的少女。 于是朕鸡汁地说:“这个不错,还有吗?可否让我带一点回去献给陛下?” 秦小哥正要去拿,皇叔忽然说:“陛下从小就不吃羊肉。” 朕岂会被这小小的问题难住? 朕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殿下少时与陛下亲善,但毕竟两地相隔多年,人是会变的。陛下现在的喜好口味,恐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不然陛下怎么会派我出来全权负责采办呢?就是因为我和陛下口味出奇一致,我觉得好吃的陛下一定也爱吃,我就是陛下肚里的蛔虫!我敢打包票,陛下一定会对这道羊肉爱不释口。” 秦小哥立刻给朕再上了一盘孜然羊肉,朕打包一半,留了一半。 朕一边吃着孜然羊肉喝着米酒,一边和秦小哥聊做菜。 朕告诉小哥朕的家乡有一种椒,比胡椒更辣,因此叫做辣椒,鲜红似火十分漂亮,吃起来也像火焰在舌尖燃烧。 把辣椒晒干磨成细粉,和孜然一起撒在羊肉上,更能增益其味,特别香。 秦小哥很感兴趣:“小人自小飘零四海为家,见识过不少地方的风味,却从来没听说过这红如火的辣椒。不知女使姐姐故乡在哪里?” 说起这个朕甚是惆怅:“抬头见日,不见长安。天涯海角不足以形容其远,有生之年恐怕都回不去了。” 朕又喝了一碗酒,借着酒碗遮挡悄悄窥伺皇叔。 皇叔正好也转过来看朕。 看在朕孤苦伶仃有家不能回这么凄惨的份上,老天也该把皇叔配给朕弥补一下啊! 朕一边惆怅地怀念故乡一边吃着肉喝着酒,一不小心就喝得有点多,整一坛子都倒空了。 朕不该嘲笑古人未经蒸馏的米酒度数太低。 这酒后劲还挺大,而且上头。 朕有点晕。 朕看眼前的皇叔,竟然变幻出了两个。 朕伸手想去捞一个,两个却又合成一个。 皇叔若能真的变出两个就好了。 一个继续做陇西王,一个让朕带回去私藏。 朕对着皇叔露出痴汉的笑容。 朕大概是真的喝多了。 秦小哥将条案上狼藉的杯盘收起退下。 他一直跪坐一旁朕没注意,此刻站起来才发现,他的左边膝盖僵直变形,走路有些跛。 难怪这么年轻却在军中当伙夫。 秦小哥发觉朕在看他的左膝。 小哥倒是个豁达人,并不避讳:“这是大前年那场雪地之战受伤后冻坏 的,回来就弯不了了。那是小人第一次上战场,还未来得及建功立业报效国家呢!” 朕安慰他说:“那场仗不是多亏了你的胡辣汤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在军中效力,都是报效国家!” 秦小哥乐呵呵地说:“也是!幸亏我还会烧饭,才能继续留着军中。那些伤残又无一技之长的,便只能领了抚恤回乡了。光是大雪中冻伤致残的,就有五百多人呢!更别提那些没活下来的!” 朕不由咋舌:“西北当真如此苦寒?” 秦小哥说:“百年难遇的严寒大雪,党项人也遭了灾。郡王殿下的手就是那时长出了冻疮,之后每年冬天都会复发。” 冻疮朕小时候也长过,那滋味真是,又痒又疼红肿溃烂,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 朕心疼得无以复加。 朕转过去看皇叔的手,皇叔将手放在两侧膝上,被袖子挡住了。 朕不由分说过去拉起来:“让我看看。” 上回朕只觉着皇叔拈树叶的手很好看,没有细瞧。 这回朕看清楚了,左手小指侧方,确实有一块皮肤发红发皱,是长过冻疮的痕迹。 一想到皇叔如此筋骨匀称纤长漂亮的手也有过肿成红馒头的时候,朕比自己的手烂了还要肉疼。 朕摸了摸那块发皱的皮肤:“还疼吗?” 皇叔把手抽走,默默将脸转开。 皇叔大概也被胡辣汤辣到了嗓子。 皇叔说:“洛阳天气晴暖,今冬倒是没有发出来。” 朕还没有摸够皇叔的手,朕甚是惋惜。 朕说:“那你以后就一直留在洛阳别走了,不就再也不会生冻疮了吗?好不好?” 一直留在洛阳,别走了。 别说是大院豪宅、金银财宝、仆婢美女,权势高位朕也可以给你。 ——不不不,豪宅、金钱、权势可以,美女不行。 朕把皇位让给你都没问题。 朕恨不得把整个天下捧到你面前来。 皇叔没有回答好不好。 皇叔说:“时候不早了,陛下还在宫中等着女使回去复命。” 皇叔居然对朕下逐客令。 皇叔果然是铁板一块。 朕甚是忧桑。 朕的一腔柔情全都喂了狗。 朕忧桑地拿起桌上的外卖打包盒准备滚蛋。 朕起得有些急,站起来的一瞬间觉得脑袋有脸盆那么大。 朕晃了两晃没站稳,咚地一声直挺挺往后倒去。 地上只铺了一层薄毯,朕这么倒下去,脑袋和屁股都得开花。 朕摔了个屁墩,脑袋却没有开花。 朕的后脑勺被什么东西托住了,然后慢慢地放下去。 米酒的后劲儿真大呀。 朕晕晕乎乎地躺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睡了一觉,才勉强能睁开眼。 朕一睁开眼就看到皇叔的脸。 皇叔的脸就在朕的正上方。 不过是69式的。 不不不你们听朕解释朕的内心真的是个纯情的少女。 就像此刻听懂了何为69式的你们内心同样是纯情的少女一样。 纯不纯情和懂不懂69一点关系都没有。 何况皇叔和朕69的只有一个头。 朕躺在皇叔的腿上,脑袋枕着皇叔的手,用69的方式看着皇叔。 四周的烛光半明半灭,气氛也很好。 从这个角度看皇叔的脸,烛光映着他面庞的轮廓,有一种奇特的迷幻眩目感。 于是朕就更晕了。 朕怀疑朕根本就是摔晕过去了。 眼前的皇叔只是朕的幻觉,或者是在做梦。 朕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摸了摸皇叔的脸:“殿下……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呢。” 殿下,朕喜欢这个称呼。 以前朕迷杀生丸的时候,也喜欢叫他杀殿。 仰望倾慕,却又带着一点点怜爱宠溺。 就像朕仰慕着皇叔,又想把他收进囊中私藏。 皇叔竟然没有躲开。 也没有一巴掌把朕的咸猪手打掉。 更没有像郡主打宰相一样把朕摁在地上一顿暴揍。 皇叔的语气甚至有些柔和:“日日随侍在陛下身边,还会觉得别人好看?” 噢!皇叔的意思是朕是个风华绝代无人可及的绝世美人! 虽然朕很想吐槽皇叔跟风随大流的扭曲审美,但朕还是被夸得很高兴。 何况审美扭曲也不是皇叔的错,是这个时代的错。 朕在皇叔眼里是美人,总比朕在皇叔眼里是丑拒要好。 朕狗腿地说:“陛下虽然也好看,但是和殿下好看的方向不一样。我觉得殿下比陛下好看多了,难道没有人这么说过吗?” 皇叔居然微微地脸红了。 皇叔避开朕热情洋溢不知羞耻的目光:“没有。” 朕觉着不可能没有人夸过皇叔长得好看,除非他们都瞎。 只是古人都比较委婉含蓄,没有人像朕这样直白不要脸地夸罢了。 朕终于找到了朕独特的优势! 这是朕的强项啊! 朕躺在皇叔怀里,摸着皇叔的脸,和皇叔说着不要脸的话。 朕觉得这个美梦实在太美了! 朕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然后朕就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第十七章 朕醒来时发现并不是睡在皇叔家客厅的地板上。 而是睡在皇叔家的床上。 是皇叔家的床上,不是皇叔的床上。 差一个字就是天差地别。 朕略感惆怅。 不不不,现在不是惆怅的时候。 朕要是一觉醒来发现睡在皇叔的床上,那问题就严重了。 朕赶紧掀开被子看了看。 还好还好,衣服都还好好地穿在身上。 朕又爬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妆也没花。 带着这么浓的妆不洗脸不卸妆睡一晚上明天肯定要爆痘痘了! 不不不,现在也不是纠结一晚上不卸妆不洗脸会不会爆痘痘的时候。 现在的问题是朕一声不响谁也没告诉偷偷跑出来在皇叔家里睡了一晚夜不归宿。 朕身边的人肯定发现了。 朕得趁事情没闹大赶紧溜回去。 紧急归紧急,但妆不能花,发型不能乱,朕在皇叔面前的美好形象不能破坏。 朕对着镜子把睡成鸡窝的发型重新梳理了一遍。 朕洗漱完毕美美地走出门,远远看到皇叔站在院子里长廊下。 皇叔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朕。 昨天朕喝得稀里糊涂半醉半醒在烛光昏暗气氛很好的情况下对皇叔说了一些不要脸的话做了一些不要脸的举动。 现在朕清醒了。 天也亮了。 一个清醒的朕要在光天化日下面对一个清醒的皇叔。 这特么就尴尬了。 朕一边走一边琢磨要怎么开口才能尽量自然一点不尴尬。 朕走到皇叔面前不远处。 长廊那头忽然急匆匆跑过来一个人,及时替朕解了围。 那人看见朕,露出震惊意外的表情,接着马上把脸一板。 此人的颜艺也不错,丰富的内心戏朕也看懂了。 卧槽郡王殿下家里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女人大清早的两人就在一块儿昨晚他们是不是睡一起的不对我这么正经的人怎么能关注这种花边八卦快点严肃起来说正事儿。 皇叔向朕介绍:“这是陈将军。” 朕学着婢女的模样向陈将军行礼。 但是皇叔没有向陈将 军解释朕是谁。 这事解释起来确实有点费劲。 陈将军就默认朕是和皇叔一起睡觉的女人了,板着脸开始说正事:“殿下,属下刚刚得到消息,说宫里出大事儿了。” 皇叔问:“何事?” 陈将军瞥了朕一眼,压低声音:“陛下不见了。” 宫里的陛下当然不见了。 因为朕就站在你面前啊! 皇叔眉头蹙起:“什么叫陛下不见了?” 陈将军说:“昨夜上元盛会,陛下因龙体不适没有参与,早早遣退左右独自就寝。今晨宫人入内服侍,发现寝宫空无一人,陛下……凭空不见了。” 皇叔问:“寝宫内可有异样?” 陈将军说:“属下没有亲见,但是并未听说禁卫有排查刺客的行动,反而被高总管分派去寻找陛下。听说寝宫的后门是从外头关上的,没有落闩,陛下可能是自己走出去的。” 皇叔转头看了朕一眼。 朕配合地做出惊诧莫名、焦急忧虑、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 皇叔想了一想,叹气道:“陛下果然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脾性。”从袖中取出一件东西来递给陈将军:“速拿这个去诸卫折冲府,让他们分派人手全城搜寻陛下踪迹,城外近郊也要找,不得对外声张。” 正是昨天朕被皇叔没收的那面金令。 陈将军看到金令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会在殿下手里?” 皇叔道:“先别问这个,速速去办。” 陈将军没有立刻接皇叔的金令。 朕面对着陈将军,看他脸上颜艺走了几个回合,终于下定决心。 陈将军再次压低声音对皇叔说:“殿下,恕属下斗胆直言。这枚金令可以调动京师内外十六卫共计三万禁军,陛下又失踪了,这是天赐良机……” 朕倒吸一口凉气。 好你个姓陈的,你这是造反啊! 姓陈……朕忽然想起年前宰相对朕说过的陈太傅的孙子,在皇叔麾下效力,官至掌书记。 不会就是你吧! 皇叔飞快地扫了朕一眼。 陈将军不知道朕是皇帝身边的宫女,但是皇叔知道啊! 朕现在听到了这么了不得的事情,皇叔不会把朕灭口吧? 朕要是被当成小宫女灭口,那 朕就太冤了。 后世的史书会不会这么记录朕:史上最离奇皇帝死法——异装癖男扮女装微服出宫不幸被当做吃瓜路人错手打死。 史书还不会记载朕是被皇叔打死的,因为那时候他已经是皇帝了。 一想到死后还要被世人嘲笑,朕就悲从中来。 朕宁可直接被皇叔骑马冲上金殿踩在马蹄下一刀剁了脑袋,好歹比较壮烈。 那样后人一说到皇叔就会提起朕,也算是另类地和皇叔成双成对了。 朕甚是悲壮地望着皇叔。 那边皇叔已经掉头回去打断陈将军,正色道:“陛下尚在,此非臣子所言。你先退下吧,叫尤许二位将军来见孤王。” 说着还把那面金令收了回来。 意思就是不放心再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陈将军,另派他人去办。 皇叔居然对朕如此忠心,放着大好的造反机会不用,还担心朕的安危派人出去找朕。 朕感动得热泪盈眶。 就算他只是在朕面前装模作样说说而已朕也认了。 皇叔一回头,见朕眼泪汪汪,放软语气安慰道:“别担心,陛下年幼时就曾数度瞒过宫人守卫,微服至市井游玩,这回说不定也是如此,不会有事的。” 原来朕这个微服私访的念头,还是从前辈那里继承来的遗志。 皇叔又问:“你应当是接触陛下最多的人了,昨日陛下除了忽然想喝胡辣汤,还有没有其他异常举止?” 穿宫女的衣服化了个女妆,嗲声嗲气学女人说话,还跟皇叔你同席喝酒,对你动手动脚……算异常举止吗? 朕怕说出来皇叔会三观尽毁自戳双目啊。 皇叔见朕答不上来,接着问:“那陛下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不寻常的话语?” 朕想了想:“陛下说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他想出去看看……” 陈将军走了没多久,尤许两位将军到了。 皇叔将金令交给尤将军,布置了一通,又吩咐许将军集结带回来的几百王府兵也去寻找。 朕在一旁琢磨着,一会儿皇叔出门,朕就可以偷偷溜回宫去了。 朕的金令虽然被皇叔拿走了,但朕兜里还有其他信物。 再不济朕把宫女的衣服一脱,脸上妆容一洗,刷脸进宫门。 然后谎称说朕在哪 个犄角旮旯迷路了耽搁了一夜,这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朕心里这么琢磨着,皇叔那边安排好了。 皇叔掉头对朕说:“走,跟孤王一起去。” 啥?去干嘛? 皇叔眉头一挑:“当然是去找陛下。昨日还夸口说自己是陛下肚里的蛔虫、最懂他的心意,陛下会去哪里,你总能提供些线索。” 让朕去找朕。 很好。 这是个颇具哲学意味的命题。 第十八章 朕也不能说不啊。 朕现在是对陛下忠心耿耿、一心记挂着陛下安危的善良小宫女。 朕跟着皇叔往外走。 走到门口,马夫牵过来两匹马。 朕一看到那打着响鼻马蹄碗大脊背快赶上朕高的高头大马就发怵。 朕的鼻梁和屁股又回忆起了那一天被脱缰野马支配的恐惧。 皇叔先行上马,回头见朕站在地下一动不动,微微扬眉。 朕怯怯地说:“我、我不会骑马……” 朕现在是个柔弱的小宫女嘛。 小宫女不会骑马,这很科学。 皇叔看了一眼身后马背示意,向朕伸出手:“上来,我带你。” 皇叔要跟朕双人同骑! 皇叔让朕坐在他背后! 坐在背后朕就可以抱住皇叔的腰! 朕就要爬上去往马背上那么一跨…… 等等,朕虽然贪图美色,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硕果仅存的理智的。 骑马当然不是骑自行车,还能优雅地侧坐马背。 朕坐在皇叔背后,就必须双腿叉开。 马鞍那么窄,朕势必要和皇叔肢体接触。 虽然朕确实很想和皇叔肢体接触揩皇叔的油。 但绝不是用这个部位揩油。 朕走到皇叔身边又往回退。 朕继续怯怯地说:“我害怕……” 皇叔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难道还会把你甩下去不成?” 朕不但怕被甩下去,朕更害怕被你察觉朕身上多了不该有的二两肉啊! 皇叔已经抓住了朕的手。 朕还没来得及缩回手,皇叔忽然从马上侧方探身下来,两腿夹住马腹,双手扣住朕的腰,提小鸡似的把朕提了上去。 就像马术杂技演员做的动作。 朕刚想赞一声皇叔好腰! 朕已经稳稳地坐在皇叔身前了。 皇叔的手穿过朕的腰侧拉起缰绳。 皇叔的声音从后方耳畔传来,气息吹在朕耳朵根下:“这样总不害怕了吧?” 不行这姿势太苏了朕得想会儿静静。 不然朕又要炸了。 朕一路坐在皇叔怀里想着静静。 朕越想静静,朕就越无法静静。 因为静静现在变成了动动。 动动在朕的心口上蹿下跳翻江倒海。 前面说过了,马鞍很窄。 这种马鞍本来是给一个人骑马准备的。 两个人一起坐在上面,难免就会有点挤。 马鞍的两头还是翘起的。 所以朕和皇叔难免贴得很紧。 马跑起来还有点颠。 所以贴紧的地方难免还有点摩擦。 你要是好奇八卦又带着点猥琐地问朕这样和皇叔关键部位紧贴在一起摩擦摩擦会不会有什么不寻常的反应,或者朕有没有感觉到被什么奇怪的硬硬的东西硌到之类的,那你可能就要失望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现在看到的可能就是一篇耽美文了。 朕以前听说过,人的心理也会反过来作用于生理。 比如有的人并无病灶,只是怀疑自己肠胃不好生了病,他就真的会频繁出现胃痛不消化拉肚子这些症状。 朕现在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是一个少女,朕就失去了身为男人的那部分功能。 换个角度来说,朕的内心是一个纯正的少女,所以朕的大脑并没有感知和控制不属于自己的那部分的能力。 不不不,这并不意味着朕会失禁尿裤子。 朕的植物神经还是在工作的。 再换个角度来说,细微的心理波动都会影响内分泌而导致不来大姨妈、x功能障碍什么的,何况是朕! 朕这个心理波动简直太大了!朕是直接换了颗心啊! 所以朕的内分泌当然失调了。 朕的x功能也彻底当机了。 再再换个角度来说,身为帝国头号种马,后宫佳丽三千,朕但凡还有一点点x功能,早就哭着被拖去履行种马职责了。 尤其是朕之前还没有儿子的情况下。 那你现在看到的可能就是一篇np百合文了。 总之就是朕现在紧贴着皇叔坐在他怀里。 朕的内心虽然春心荡漾热情如火不能自已。 但是朕的生理反应仅限于面红耳赤手心出汗心如鹿撞怦怦乱跳。 并没有你们期待的那种反应。 但是朕转念一想。 朕虽然男身女 心内分泌失调x功能障碍blbggl傻傻分不清楚。 但是皇叔他没有啊! 皇叔眼里朕现在是个貌美柔弱身娇体软的小宫女啊! 皇叔怀里抱着个小美人,双人同骑肢体相触摩擦摩擦。 朕居然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感觉到。 朕有点心塞。 但是倘若感觉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好像又有点惊悚。 一定是因为冬天的衣服太厚了。 朕坐着皇叔的马溜达到了城门口。 尤将军已经按照皇叔的吩咐调动禁军守住各处城门挨个盘查了。 理由是这两天上元灯会取消宵禁游客众多要加强安检。 朕坐在皇叔的马上从尤将军面前扬长而去。 朕觉得这个盘查的有效性实在值得商榷。 皇叔载着朕去各处踩点视察了一遍,当然全都没有朕的消息。 打着安检的名义找皇帝,皇帝没找到,安检倒是检出不少猫腻来。 什么带着管制刀具混进城意图不轨的,烟花里藏着烈性炸药想今天晚上来发大的,昨晚趁大伙儿出门看灯将好几家富户洗劫一空、偷来的赃物准备运出城的,还有拐卖了一车妇女儿童的。 朕心稍安。 起码盘查还是有副效果的,不是纯浪费人力物力。 皇叔绕城转了一圈没得到有效讯息。 皇叔在城门外策马伫立,叹了口气:“从昨夜到现在过了这么久,就怕陛下早已出城了。” 朕忽然发现脚下所站的就是上次皇叔回京、朕与他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没想到朕居然会这么快就与皇叔同乘一骑故地重游。 都是缘分哪。 朕甚是感慨。 朕正感慨着,皇叔低下头问:“陛下除了说想出去看看,有没有具体提过想去哪里?” 朕茫然地摇摇头。 皇叔盯着朕追问:“你那么了解陛下,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朕被他看得心头一跳。 总觉得皇叔好像话里有话的样子。 是不是在暗示朕什么? 皇叔又说:“任何地名、任何线索,事无巨细,你都只管说来。” 朕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 朕不管说什么地点,皇叔都会去寻找?带着朕一起? 那岂不就是朕随便挑地方和皇叔一同出去踏青游玩吗! 虽然这个季节并没有青可以踏。 朕装作努力思考的样子想了想。 朕也确实很努力地在思考。 大冬天的和皇叔去哪里游山玩水比较浪漫呢? 可惜朕除了基础科学知识没学好穿越忘了带,地理也不咋地。 朕想了半天,没想起来洛阳周边有什么著名的景点。 朕只好说:“奴婢好像曾经听陛下说……想去看黄河!对,看黄河!” 看黄河多好呀! 这个年代的黄河还没有那么浑浊,山清水秀。 这一段应该是黄河的中游,水流湍急多瀑布,也很壮观。 皇叔堂堂七尺男儿、军旅出身,肯定不喜欢花花草草小情小调。 朕就和皇叔一起去黄河边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激扬文字、精神交流。 皇叔肯定会觉得朕思想境界与众不同,和他见过的其他女子都不一样,进而对朕产生深刻的印象甚至那方面的感情! 这个主意简直太妙了! 朕蠢蠢欲动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催促皇叔:“奴婢敢打包票,陛下肯定是去看黄河了!我们也快走吧!晚了陛下看完了黄河,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了!” 皇叔没有立刻走。 皇叔侧身歪过头来看着朕。 朕也回头期待地看着他。 皇叔说:“黄河最近之处,离洛阳有五十里。陛下不喜骑马,坐车要走一天。” ——哦。 其实皇叔不懂。 洛阳离黄河有多远不重要。 走到黄河边需要多久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谁与朕同走这一路。 朕犹不死心:“那陛下肯定还没有走太远,我们骑马比较快,说不定半路就能追上呢?” 皇叔被朕奇特的思维方式、不同寻常的看问题角度震住了。 朕继续忽悠:“陛下久居深宫足不出户,向往外面的广阔天地,眼下天寒地冻景致缺缺,陛下能选的地方也不多呀!黄河波澜壮阔气势恢宏,岂不正合陛下的心境?” 皇叔又侧身歪过头来看着朕。 皇叔说:“正月天寒,黄河还结着冰。” 简直不给智商低没常识的人活路! 这话朕没法接了! 你行你上吧! 第十九章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人生有时就是这么无常。 朕决定放弃不干了,忽然旁边来了个皇叔的手下报告说:“属下刚刚去找了凌晨换班的守卫询问,说早上有个相貌颇似陛下的青年男子驾车候在城北徽安门口,卯时城门一开,就沿官道往北去了。” 这转折真是出人意料充满惊喜,如此地突兀以至于像是哪位神人强开的金手指。 皇叔说:“卯时出城,车马慢速,两个时辰至多行不出一二十里。”立即分派人手,出徽安门沿各路官道追查。 皇叔则带着朕,选了去往黄河岸边最近的那条路。 皇叔对朕说:“陛下性情跳脱,常有意外之举。你一直在他身边,果然比外人更熟知其脾性。” 意思就是朕脑壳有问题,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度量。 朕感觉朕好像被骂了两遍。 皇叔骑马带着朕去追陛下。 骑马确实比较快。 就是这个颠的呀,朕的隔夜胡辣汤都要给颠出来了。 朕连被皇叔抱在怀里肢体相触摩擦摩擦的感觉都没心情体会。 跑出去十多里地,朕就后悔了。 朕好想改口说陛下不想去看黄河了,不如就近找个景点随便逛逛吧。 朕这么想着,朝阳初升晨雾散开,左前方就见一片山峦连绵如黛。 陛下坐了一个时辰的车走到此处,肯定也疲累了,见此处山色宜人,说不定放弃看黄河,改去爬山登高了呢? 朕这么说的话皇叔会信吗? 朕不能直接说,朕得铺垫一下。 于是朕问皇叔:“那边的山峰蜿蜒秀丽,是什么山呀?” 皇叔说:“那是邙山。” 朕刚想继续铺垫引导皇叔陪朕去游山,皇叔又说:“历代皇陵都建在此处。” ——哦。 眼看已经追了十几里,并没有发现陛下的踪迹。 三叉口路边挑起一面酒帘,兼营茶水打尖。 皇叔命众人伫马稍事休息,一名下属去向茶摊老板询问打探,回来禀报说:“掌柜说天亮后就在此摆摊,并未见驾车的青年公子经过。属下检查过了,附近路上也没有新鲜车辙痕迹,恐怕这条路不是陛下行经之处。” 皇叔转头看了看朕。 朕还没有辩解,皇叔先道:“黄河岸线绵长,陛下未必就选了最近之处。”示意下属打道回城。 朕跟皇叔一路狂颠了十几里,什么景点都没去,这就要回头了。 朕略有不甘。 朕心里不甘,马上有金手指为朕拨云见日柳暗花明。 朕抬头往远处随便那么一看,就看到一个熟悉但不该在此处遇见的人。 郡主。 郡主虽然是独自一人,但是非常显眼。 因为她架了一辆牛车。 车上堆满了五彩缤纷的纸钱元宝花圈假房子假车假牛假马等物。 还有一个特别惊悚的纸扎的假女人头朝下在车尾巴上挂着,披红挂绿,眼妆花成了熊猫眼,眼角流出一条墨迹,阴恻恻地看着朕。 郡主扬鞭吆喝一声,没有往路边的酒家看过来,而是在三岔路口就转过弯,赶着牛往邙山那边去了。 朕琢磨着郡主忽然带一车纸钱跑到皇陵来干什么,难道是祭祖? 可是正月十六也不是什么祭祀的日子呀!要祭祖不至于自己一个人来吧?还给自己的亲爹亲爷爷烧假女人送温暖,郡主很开明啊! 凭借朕敏锐的嗅觉和第六感,朕觉得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郡主这么惹人注目,皇叔当然也看到了。 皇叔微微皱起眉。 朕眼看着郡主越走越远,被树丛挡住都看不见那个惊悚的假女人了。 朕好想把皇叔踢起来:看什么看快追上去啊! 皇叔果然和朕心有灵犀。 皇叔对下属说:“你们先行返城协助,孤王稍后再回。” 下属忧心道:“殿下一个人在这荒僻野外,属下等如何放心?让属下随行保护殿下吧!” 另一人笑道:“你是还没被殿下打服、对殿下的身手不放心吗?皇陵脚下能有什么危险,就算真遇到毛贼流寇,谁保护谁还不好说呢!” 先前那人涨红了脸,讷讷地不说话了。 皇叔又对朕说:“你也随他们一同回去吧。” 这怎么行!线索是朕发现的!朕岂可轻言放弃? 朕说:“不,我也……我只跟殿下一起!” 下属们吃吃偷笑,纷纷起身去牵自己的马,一边说:“我们都只有一人一马,恐怕腾不出一匹空余的来! ” 很好,朕最喜欢这样识趣又助攻的下属了。 皇叔沉默片刻,默认了这个结果。 皇叔肯定也不愿意让朕坐在别的男人怀里和别人同乘一骑。 其他理由就不用说了朕一概不接受。 皇叔继续带着朕去追郡主。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郡主已经不见影了。 皇叔追着地上的车辙印,未到皇陵入口,转上了一条偏僻小道。 这条路越走越偏,路上野草杂木丛生,路边还开始出现一些没有墓碑的野冢孤坟。 朕万万没有想到,和皇叔出来游山玩水踏青,最后游的居然是乱葬岗。 朕趁机往皇叔怀里缩了缩。 走到密林尽头终于看见郡主的那头牛系在树上,正在哞哞地吃草。 皇叔与朕下马步行,又走了一段,来到乱葬岗的深处。 郡主坐在一处土坟前,祭品堆在一边,那个惊悚的纸扎假女人仍然头朝下阴恻恻地看着朕。 郡主拎着一只酒坛子,顶上的扣碗拿下来倒满酒,半碗洒在坟前,半碗自己仰头干下去,豪迈气势与朕昨晚有得一比。 郡主背对着朕,一边喝酒一边说话,离得远只断断续续听到几句,不甚清楚:“……前夜又托梦给我了……正月十五是我们初相识的日子……我暂时是不会下去的,怕你一个人在底下孤单,先给你烧个小妾下去暖暖床,喜欢的话清明我再给你多烧点……” 朕大概明白郡主在祭拜谁了。 郡主真乃……这个时代大家闺秀、正房大奶的典范,还给旧情郎送小妾暖床,心胸够宽广的啊。 朕转过头去小声问皇叔:“这是郡主的……心上人吗?” 皇叔有些意外,蹙起眉头:“陈年旧事,你也知道?” 朕不知道,但是朕八卦触觉敏锐脑补能力强大呀! 不信你问问底下围观的妹子们,肯定也都猜到了,这信息量给得够足了好吗? 而且朕猜测郡主的情郎十有八九是家道中落、惨遭横祸而死,不然堪与郡主匹配的人,也不会葬在这种地方。 朕理所当然地回答:“我猜的,难道不对吗?” 皇叔稍稍一顿,说:“没错。郡主因这段婚约而耽误了终身,算起来有八年了。你那会儿还是个小娃娃,只怕还没有进宫罢?” 朕吃了一惊,原来郡主还订过亲? 什么样的男人这么有牺牲精神啊! ——不不不,高总管说过郡主当年是个粉雕玉琢的美少女,所以郡主的未婚夫并不是因此而牺牲的。 朕搜索了一下记忆里的大事件,只记得郡主是三年前皇叔为她请功才封的郡主,之前只是个没有封号的普通宗室女,朕的若干远房堂妹之一,跟谁定亲朕自然不清楚。 朕打算继续挖掘八卦,皇叔忽然问:“八年前,你进宫了没有?” 朕一愣,顺着他的话说:“没有。” “那时候你在哪里?” 朕还真不知道青璃八年前进没进宫、人在哪里。 不过这种问题嘛,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想从朕嘴里套出话来,朕怕你脑洞不够大啊! 朕回答:“还在家乡。”有空调有wifi有麻辣小龙虾的家乡。 皇叔继续追问:“在家乡做什么?” “上学。”正当高三,天昏地暗面无人色。 皇叔眉头一挑:“你还上过学堂?” “对啊。”正经的本科毕业大学生!骄傲挺胸! “女子能就学读书,想必是诗书礼仪之家。” “那倒没有,就是一般小康而已。我们那里风气好,家长都很开明,平常人家的女孩儿也都能上学,不是什么稀奇事。” 皇叔顿了一顿,悠悠道:“哦?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叫什么名字?” 朕面不改色地回答:“peoplesrepublicofchina。” 第二十章 皇叔当然听不懂。 皇叔皱起眉:“什么?” “这是我们那里的一种方言。我离家时年纪尚小,好多事情都记不得、分不清了,只记得大人们说起家乡时有这么一句广为流传。如今连乡音也几乎都已忘记,也不知对应官话里什么字词。” 满嘴跑火车,这也是朕的强项。 皇叔沉默片刻:“孤王也算广交天下人士,却从未听过这种方言,想必是极偏远之处。” 朕跟着点头:“是啊,肯定远得很,我到这边之后还没见过一个同乡。” “那后来又怎么离家进了宫?” 朕低头叹气道:“身不由己,造化弄人。” 皇叔便不再问了。 郡主在那边烧纸凭吊忆情郎。 朕和皇叔在这边偷窥聊天说家乡。 一不小心声音便大了。 郡主虽然喝着酒烧着小妾,但依然警醒,止住悲泣回头喝道:“谁?” 朕和皇叔只好从树后面钻出来。 郡主看见皇叔,放松戒备,目光疑惑地瞄了一眼朕。 郡主显然也很诧异皇叔身边怎么会带着一个女人,更甚于皇叔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郡主的颜艺也像陈将军一样八卦,连充一下正经都不充,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朕。 没想到郡主是这样的郡主。 皇叔先行解释道:“方才在皇陵山脚下岔路口看见你,我便猜你是到这里来了。虽然念旧思故乃人之常情,但毕竟是罪人,又过了这么多年,该放下的便放了罢。” 郡主低头垂下眼帘,放柔声音。 任何一个女子做这样的举止都会显得温柔娇怯一些。 但是不知为什么,放到郡主身上就变成了惊悚。 郡主柔柔地说:“大概是因为回到京城故地,旧事又一再萦绕心间,挥之不去……事隔八年,我才知道,原来当初是我害的他……” 朕觉得眼睛有点辣得慌。 朕越过郡主看向她背后的墓碑。 墓碑上的字已经风化,下半截又被郡主挡住,朕眯眼看了半晌,只辨认出来墓主人似乎是姓陈。 又是姓陈。 八年前和郡主定过亲,死后沦落在乱葬岗,被皇叔称为“罪人”,姓陈。 很好, 这是一道逻辑推理送分题。 朕感觉甚是不妙啊。 皇叔和郡主想搞死朕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朕和宰相简直是到处开红四面楚歌。 皇叔劝道:“你那时不过才十四五岁,朝堂之事与你有何干系?真要细究起来,也是吕……” 他突然止住了。 哦对了,前面忘了说,宰相姓吕。 朕猜测皇叔没说完的这个吕某某,就是指宰相。 毕竟端掉陈太傅一家这件事,宰相是首当其冲的领头人。 郡主大概也想起了那天在御花园的经历,露出一抹想自戳双目雷劈失忆的表情。 皇叔道:“你们三人一度意气相投、交游甚密,外界只传吕陈政见不合、各事其主而反目,没想到吕相竟是为了私怨……” 皇叔说不下去了。 皇叔对这么八卦狗血的事件失去了评判力。 朕捋了一下事件线索和因果关系。 最早宰相、陈公子、郡主是好基友。 然后郡主和陈公子订了亲。 然后宰相和陈公子反目,搞掉了陈家,弄死了陈公子。 再然后郡主远走他乡多年,回京后第一天,宰相亲了郡主。 这件事告诉我们,一女二男这种三角关系,是相当不稳固的。 千万不要和你的兄弟找同一个妹子当基友。 郡主继续柔柔地说:“陛下宽怀仁厚,只欲治太傅三子渎职贪污之罪,若不是姓吕的从中作梗痛下杀手,平白捏造出一个劫狱谋反的罪名来,陈兄又怎会……父亲也因此受牵连,恐陛下生隙,惶惶郁郁而终。叔父,倘若有朝一日你真能继承大统,一定要将此奸贼交给我,我非得……” 郡主破功了,目露狰狞,比了个掐死宰相的手势。 皇叔看了朕一眼。 皇叔打断她道:“陛下已有子嗣,莫再妄议储位之事。” 好好好,朕知道了。 朕知道你没有造反逆上染指皇位的意思。 其实就算你有造反的意思,朕也不舍得对你怎么样的。 朕最多就是夺你的王位、削你的职权、查封你老家,然后把你关起来玩囚禁y而已。 朕脑补了一下把皇叔关起来玩囚禁y的场面。 觉得甚是带感。 要不皇叔你还是痛快点造反了吧。 总之在皇叔和郡主眼里,朕还是“宽怀仁厚”的,好感度还是正的。 朕并没有到处开红四面楚歌。 到处开红四面楚歌的是宰相。 宰相这个mt稳稳地群拉住了仇恨。 朕心稍安。 不不不,朕并不是不讲义气出卖队友自己先跑。 宰相拉稳了仇恨,朕才可以在后面辅助他奶他呀。 不然朕这个脆皮上阵直接抗,那是分分钟被秒团灭的节奏。 郡主收起掐死宰相的手势,想起了正经事:“叔父怎会忽然到皇陵来?” 皇叔告诉她一早宫里陛下不见了、城门发现疑似行迹、怀疑陛下出城北去等事。 郡主听完立刻就抓住了重点。 郡主侧目看着朕:“你是陛下身边的女使?” 朕怎么这么衰啊。 朕刚刚从险些被皇叔灭口的危机中解脱。 马上又要面临被郡主灭口吗? 朕又不能对郡主表忠心求饶说朕不会把刚才听到的说出去。 那就代表朕听明白了来龙去脉。 朕只好用弱智傻白甜的目光看着郡主:“对啊,郡主可以帮我们一起去找陛下吗?” 郡主又看了朕两眼。 郡主最终没有拔刀。 朕好庆幸朕饭的是光明系的爱豆,除了那个陈将军画风不对,皇叔及其手下都不会目无法纪随便杀人。 郡主对皇叔说:“我也是城门初开时从徽安门出来的,怪我一时恍惚粗心大意,竟未留意到陛下就在近旁。” 郡主当即随我们一同返城去找陛下。 郡主走在前面,朕和皇叔走在后面。 皇叔悄悄对朕说:“今日所见之事,郡主虽坦荡不惧,但毕竟人言可畏,可否为她保密?” 朕继续傻白甜地回答:“嗯,我知道。女儿家重情义,对旧人念念不忘,那些只知对错利害、明哲保身的人是不会懂的。我若是真心喜欢过一个人,就算他与我势如水火难以两立,心中恐怕也会存着一丝割舍不下。” 皇叔看了朕好一会儿。 朕差点以为皇叔要看出点什么来了。 皇叔却又说:“你是 个聪明的好姑娘。” 皇叔果然不懂朕。 朕既不聪明,也不是姑娘。 朕最多就是有点好罢了。 不过朕有一点觉得奇怪。 回程既然有郡主在,皇叔为什么还跟朕同乘一骑。 当然朕是不会问出来的。 闷声发财。 这么一来一回就快到中午了。 日头升起来了。 朕怕冷,昨夜出门穿得有点多。 朕这会儿还坐在皇叔怀里。 朕不由觉得有点儿热。 朕一摸鼻子上的汗,一手油。 糟。 带妆超过十五个小时,就这古代工艺水平做出来的粉底腮红眉笔,怕是要脱妆了。 朕和皇叔郡主一起回到洛阳北门。 城门口比早上出去的时候更热闹了,挤了好多人,气氛还有点紧张。 宰相接管了城门,往大门口一坐,看到皇叔回来,把一块令牌往他面前一晃:“今早陛下突然失踪,听说是陇西王殿下拿出这块原本属于陛下的御用金令,调动十六卫全城搜寻。殿下可否解释一下,金令为何会在殿下手里?” 宰相嘴上说着强硬的话,身体却很诚实地往郡主那边瞄了一眼。 朕感觉郡主好像又要打人了。 郡主的架势像要甩鞭纵马从宰相脸上踩过去。 皇叔及时拉了一下缰绳,马头偏过少许挡住郡主。 皇叔沉默了片刻。 皇叔没法当着众人的面直说金令是朕交给宫女出去买胡辣汤的。 皇叔还照顾着朕的龙颜天威,朕甚是感动。 皇叔说:“待陛下归来,自会向吕相说清楚来龙去脉。” 宰相冷笑道:“殿下这话推得妙。陛下此刻不知所踪、安危未卜,臣要到哪里去向陛下求证呢?” 皇叔没有回答,指着朕说:“这是陛下身边的女使青璃,她可以为孤王作证。” 宰相这才注意到朕。 宰相上下打量了朕一番,眉头扬起:“青璃?” 糟。 皇叔和郡主不识朕身边的宫女,宰相却是经常在宫廷出入的。 很有可能认识青璃。 第二一章 朕背对皇叔和郡主,连忙使劲朝宰相挤眉弄眼使眼色。 宰相疑惑地看了朕两眼。 宰相还算沉着冷静灵敏机变,双手往后一背,问:“原来是陛下身边的女使,为何会与陇西王在一起?” 朕连忙说:“我这不是和郡王殿下一起去找陛下嘛,可惜所知有限,城外没能找着陛下。我觉着应该回宫里再找找,说不定会有其他尚未发现的线索呢!” 一边继续挤眉弄眼。 宰相大概get到了朕的颜艺。 宰相指了指旁边的车马说:“我正要入宫去找高总管,女使不如与我一同回去。” 朕如释重负,立刻说:“好啊好啊!” 朕正要手脚并用从马背上爬下去。 皇叔忽然双臂一收:“孤王也打算去见太后,顺路同行,不必劳烦吕相。” 朕万万没想到啊。 朕居然也有被皇叔和宰相争夺的一天。 怎么办朕还没有做好红颜祸水被两大男主抢破头从而引起天下腥风血雨的准备。 朕被皇叔的双臂牢牢地圈在怀里。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虽然朕很舍不得皇叔的怀抱,但朕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 朕恋恋不舍地倚在皇叔怀里体会回味了一会儿。 朕回头娇羞地对皇叔说:“城中往来人多,男女同乘一骑,恐怕不妥……” 朕回头正对着侧后方的郡主。 郡主露出一脸“卧槽都抱了一路了这会儿才说不妥是不是太晚了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逼”的表情。 皇叔并没有放开朕。 皇叔端坐马上,瞥了一眼宰相,居高临下霸气侧漏地说:“男女同乘一骑不妥,同乘一车难道就妥了么?” 朕瞬间就被皇叔的霸道总裁范儿折服了。 宰相也不是吃干饭的。 宰相很淡定:“女使乘车,下官骑马在一旁随行。” 宰相说完还飞快地看了郡主一眼。 朕读懂了他的眼神。 我是不会和其他女人同乘一车腻腻歪歪牵扯不清的!这么多年我对你一片赤忱痴心不改守身如玉天地可鉴! 宰相的痴情忠贞令人感动。 何况宰相颜值还这么高,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大权在握, 人设也够苏。 宰相不愧是本文的主力担当男主角。 但凡女主角稍微给力一点,这都是一出标准古装偶像剧的配置。 但是一代入郡主的脸…… 朕脑补了一下大结局时宰相守得云开见月明和郡主终成眷属拜天地入洞房生孩子儿孙满堂的画面。 还是觉得有点辣眼睛。 朕以为皇叔会继续霸道地和宰相争夺朕。 皇叔却低下头来,柔声问朕:“你觉得呢?” 瞬间又从霸道总裁变身温柔暖男,无缝衔接。 朕被他苏了一脸。 朕好想说:“选你选你选你!朕跟你同骑一辈子!” 但是古代的劣质粉底腮红眼影撑不住了啊。 朕感觉脑门上汗津津的,随便一抹就抹下来一手的粉。 朕只好暂时狠下心肠挥剑斩情丝:“殿下在宫外搜寻,奴婢回宫中寻找线索,两头并进,或许……会更有效率一点?” 皇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朕看不透那算是失望?抑或是看透了什么的了然? 就当是失望吧。 朕在皇叔和宰相之间选了宰相,皇叔伤心了。 一定是这样。 朕刚想反悔,皇叔先开口道:“昨夜出宫至今未回,又碰上这么大的事,恐怕你回去也少不得受一通责难。尽快找回陛下,或许还能护你一二。” 皇叔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朕连忙点头:“对对对,陛下一定会罩着奴婢、不让奴婢受罚的。” 皇叔先下马,然后将朕扶下来。 朕依依不舍地挥别皇叔,走到宰相面前。 宰相一边狐疑地打量朕,一边招手叫过来一辆车。 朕朝那辆车一看。 宰相果然行正坐直光风霁月从来不和郡主以外的任何女人有一点点猫腻。 他找的居然是一辆敞篷车。 朕坐在敞篷车上晒着大中午的太阳。 朕的脸出油更厉害妆脱得更快了。 宰相骑着马走在朕旁边,还在狐疑地朝朕瞧。 朕举起袖子在脸上一通抹:“别看了,就是我。” 宰相盯着朕半残的妆面又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认出朕了。 宰相大吃一惊:“陛……”后半句急忙收住。 宰相的颜艺顿时变得很丰富多彩。 朕觉着之前对宰相的判断可能出现了一些偏差。 皇叔好歹还觉得朕面熟,宰相却连朕半卸妆了还认不出来,简直比皇叔还要直男。 而且宰相对郡主一往情深。 郡主才是宰相的真爱。 朕并不是。 想到这里朕不禁有一点儿小失落。 不不不,朕并不失落。 朕感到后背一阵轻松,终于不用担心自己的菊花了。 但是朕又有了新的烦恼。 朕担心要失去宰相这个最得力的臂膀助手盟友了。 朕以前那么任性,不过是仗着宰相爱朕罢了。 结果宰相并不爱朕。 宰相不但不爱朕,还默默地把脸扭开了。 扭开后朕看着他的侧面,依然看出他一脸“卧槽我效忠的到底是个什么狗屁皇帝过去的二十八年人生究竟有什么意义憋跟我说话我想静静”的表情。 朕小心地觑着宰相。 从前朕以为自己是靠美貌征服了宰相,从而使得他一心效忠于朕。 虽然朕一直吐槽这个时代扭曲的审美和朕娘炮的外貌。 但是不可否认。 与从今往后必须要靠智慧谋略、远见卓识、英明神武、雄才伟略征服宰相相比。 朕觉得还是美貌比较靠谱。 朕想了一路,终于想到一个狡辩挽尊的理由:“上回你跟朕提起陈太傅的孙子,朕今日见到了。此人心存异志,切不可用。” 朕男扮女装浓妆艳抹奇装异服坐在敞篷车上忽然说起这么正经的话,宰相有点意外。 宰相转过来看了朕一眼。 又默默地把脸转开了。 宰相问:“陛下怎会突然……”他顿了一顿,大概是省略了一些说不出口的形容词,“和陇西王一行人在一起,还见到了陈太傅之孙?” 朕转移话题模糊重点:“这个说来话长,朕也是迫不得已。总之他们并不知道朕的身份,所以说了一些不该被朕听到的话。” 朕把陈将军劝皇叔造反那些话绘声绘色地转述给宰相听。 朕发现了这么了不得的事情,朕这女装扮得也算有 价值、有意义了吧?可以揭过去了吧? 宰相不为所动,兴致缺缺。 宰相说:“陈氏世代荣耀,一朝毁于陛下之手,但凡有机会,自然会拥立新君谋图东山再起。” 意思就是陈将军anti朕这事是意料之中,昭然若揭,一点都不稀奇。 如此地坦荡以致于让朕怀疑是不是身处黑暗压迫的封建社会。 说好的每个人都忠心耿耿战战兢兢唯恐遭到皇帝一丝一毫的猜疑不信任呢? 朕转念一想。 朕都把陈将军一门老小杀的杀埋的埋流放的流放连锅端了。 还要求人家对朕忠心耿耿。 他说他忠心耿耿朕也不会信啊。 说到这个杀人埋尸。 朕忽然想起了乱葬岗里的陈公子。 朕清清嗓子坐直身体,淡定庄重地说:“朕今日偶然遇见清河郡主,才想起原来郡主当年是和陈太傅家定过亲的。” 宰相转过头来正面看着朕,没有再把脸扭开。 很好,朕这句话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二二章 宰相马上说:“当时郡主不过十四稚龄,婚姻之事也是父母做主,况且并未完婚,郡主是皇亲国戚,与陈氏早已没有瓜葛了。” 宰相对郡主果然是真爱。 首先想到的就是维护郡主帮她撇清。 朕第一次看到宰相这样在乎一个人。 除了朕之外。 朕都有点嫉妒郡主了。 朕硬生生被郡主夺去了光环,从女(?)主角沦落成为一个打酱油的龙套。 但是酱油也有酱油的尊严和操守。 朕觉着身为本文最重要的酱油。 朕有义务给男女主角助攻一下。 于是朕故作深沉地继续说:“可是今日在邙山脚下,朕还看到郡主去祭拜陈氏旧人。” 宰相脸上顿时闪过心痛被虐的表情。 但宰相毕竟是宰相,很快稳住情绪调整回来。 宰相说:“陈氏虽然获罪,但陛下仁厚,不忍定其逆臣之名,也不曾因此株连亲族。女儿重情,郡主离京多年重返故里,凭吊祭奠一下故人,以陛下的宽仁心胸,当不会怪罪吧?” 这马屁拍得朕甚是受用。 朕虽然昏庸,但还是想做个好人的。 朕叹气道:“当然不会。朕就是觉得郡主以女儿之身为国征战,又因朝堂之事耽误了姻缘,朕好像有些亏欠这个妹妹,她大概心里要怨朕了。” 宰相继续帮郡主说话:“郡主既是陛下的族妹,更是陛下的臣子,为国尽忠乃是为臣的本分,郡主怎会怨怼陛下?” 朕看着宰相说:“朕还是觉得于心不安,总不能眼看着郡主一直孤单下去,辜负了大好青春。不如朕重新为郡主选一位青年才俊如意郎君,卿以为如何呀?” 宰相的表情显示他内心正在激烈地挣扎。 朕也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么吃瘪。 朕心里都23333乐翻了。 但是朕面上得hold住。 朕绷着脸一本正经地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宰相。 宰相内心挣扎了半天,最后垂下眼说:“如果郡主能忘却旧事、再结良缘,自然是美事一桩……” 搞毛啊! 你到底是不是本文颜值剧情狗血担当男主角! 不行就退居副cp让朕和皇叔来当主角好吗! 以往都是宰相对朕恨铁不成钢。 这回居然反了过来。 朕才不给他含糊其辞逃避退缩的机会。 朕说:“郡主金枝玉叶(虽然说这四个字时朕忍不住抖了一下),巾帼不让须眉,一般的男人还真ho……配不上她。郡主是初婚,自然也不能委屈下嫁鳏夫续弦。这二十多岁还单身未婚的杰出才俊不好找啊!诶,正好爱卿也尚未娶妻成家,与郡主又是旧交,知根知底,朕看不如你俩配成双吧。” 看朕多贴心!朕给你赐婚! 快跪下谢恩吧! 朕如此为宰相着想,宰相并没有欣喜若狂跪下谢恩高呼万岁。 宰相的表情更挣扎纠结了。 不仅纠结,还有点儿难以启齿的为难和尴尬。 朕不禁追问:“难道爱卿不是属意于郡主吗?你不想娶她?” 宰相想了一会儿,委婉地说:“郡主性烈如火、说一不二,又在军中多年,她若是不愿意的事,恐怕谁都勉强不了……” 哦,也对。 宰相不过亲了一下郡主,就被她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刚刚郡主还差点骑马从宰相脸上踩过去。 朕要是强行赐婚,郡主说不定就直接把朕从龙椅上揪下来了。 顺便还给皇叔腾出皇位。 一举两得。 朕叹了口气:“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还得你自己从根上解决呀。” 宰相也叹气说:“陛下为臣的私事操心,臣不胜感激惶恐。只是臣与郡主恩怨难消,今生无缘,只能相忘于江湖了。” 宰相大概很少向人袒露这段深藏于心底的隐秘闷骚感情。 只有在朕这个贴心的好基友面前才不由自主真情流露。 宰相一副黯然神伤为情所困心肝纠结的模样。 宰相毕竟是京城第二美男。 美男做出这种架势不免让人有点小心疼。 朕安慰道:“逝者已矣,做人要向前看嘛!时间会抹平一切的,朕瞧着郡主如今对陈氏子,大约也是恩义多过于情意了。” 不然也不会给陈公子烧小妾暖床。 朕继续给宰相出谋划策:“郡主对爱卿最大的心结,不过是以为未婚夫死于卿之手,你只要跟她解释清楚,说人不是你弄死的,其他的小裂痕可以慢慢弥 补。” 宰相转过来漠然地看着朕。 宰相坦荡地说:“人是我弄死的。” 朕给他噎着了。 但是朕还没有放弃。 “就算是你弄死的,总不是你亲手弄死的吧?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就不会往别人身上推一推吗?” “是我亲手弄死的。” 宰相继续漠然地看着朕,语气也依然很坦荡。 宰相说:“陛下赐陈氏三兄弟及其长子自尽,毒酒是臣送过去的。与其让郡主怨恨陛下,不如还是由微臣来做这个恶人罢。” 意思就是推卸责任那就得推到朕身上了。 宰相果然够义气。 朕还是没有放弃。 朕说:“就算是你亲手弄死的,那个……郡主又不知道,是吧?” 不不不,朕并不是教宰相说谎欺骗郡主。 朕只是提醒他,这个,呃,有时候说话要讲究一点点,嗯,艺术。 毕竟弄死陈公子这事也不是宰相一个人的锅。 宰相抬头望了望天。 宰相的表情告诉朕他已经心如死灰放弃治疗了。 宰相说:“那天郡主正好去探监。” 很好,所以宰相是当着郡主的面灌毒酒弄死了郡主的未婚夫。 作者你出来,我们来谈谈人生。 说好的本文是一部爆笑软萌古装言情偶像剧呢? 你这么折腾男女主角是闹哪样? 朕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朕在旁边拼命打辅助都圆不回来啊! 宰相被朕勾起了陈年伤心事。 宰相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和内疚自责中。 宰相说:“陈太傅欺太后女流、陛下年幼而把持朝政、目无尊上,子孙藐视法纪祸乱朝纲,臣为陛下剪此祸根、重振纲纪,纵为天下人所诟病,臣亦无悔矣。只有郡主……这是臣平生最后悔之事。臣深悔当初不该一时起了私心嗔念,重判陈兄之罪,更在郡主面前……郡主性情刚烈,当场触柱殉情,若不是左右及时救下,恐怕就此香消玉殒了。郡主卧病累月方康复如初,但从那之后就性情大变,是时恰逢陇西王赴藩,郡主纤纤弱质,竟随他投身军戎……一晃就过去八年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臣再见郡主……” 说到这里宰相 的语气稍稍一顿。 宰相的表情也变得略有一些复杂。 宰相停顿了片刻,迟疑地说:“不知郡主这些年在军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对啊,郡主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怎么就从一朵娇弱小白莲变成抠脚霸王花了啊! 你莫不是和朕一样被人魂穿了吧! 说到这个魂穿。 朕心里咯噔一下。 脑袋撞墙、卧病不起、性情大变,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还有之前的身体素质、体能训练、平板支撑。 这个郡主很可疑啊。 朕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朕问宰相:“郡主卧病的时候,是不是脑子糊涂、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宰相有些诧异:“陛下怎会知道?郡主因为撞了头,确实糊涂过一阵。臣数次登门探望,都被拒之门外,说郡主好多人都不认得了,不便见客。直到郡主远走西疆,也未能见上一面。当时臣心想,倘若郡主就此忘却前尘无忧无虑,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唉,果然不出朕所料。 套路,都是套路啊。 第二三章 朕还想问得更仔细些,宰相忽然把自己穿在外头的带兜帽的披风脱下来往朕头上一盖。 朕把披风扒拉开露出半张脸,原来已经到宫门口了。 就算贵为宰相,进宫也得下马步行,随行接受盘查。 朕下车罩着披风半低着头跟在宰相后面。 门口当值的还是昨天那名守卫小哥。 小哥看到朕,对朕露齿一笑。 宰相先过去了,朕落在后头,小哥趁检查时凑近来说:“昨晚一直没见你回来,害我好担心。是不是灯市太热闹人太多,走迷路了?” 小哥的热情关怀让朕有点方。 朕只好说:“是啊,与贵妃銮驾不小心被人群冲散了,幸好遇到宰相收留,今日带我回宫来。” 小哥说:“能回来就好。别担心,昨天走失了好几个呢,何况还有宰相出面,贵妃不会罚你的。” 说完小哥还学朕昨天朝他抛媚眼那样冲朕挤挤眼睛。 朕感到后背一阵恶寒。 朕再也不随便朝人抛媚眼了。 不过,朕的妆都脱了一大半了。 守门小哥居然也没认出朕。 宰相拿披风给朕打掩护完全没必要。 朕对这个世界的直男们绝望了。 宰相掩护朕避开高总管回到书房办公室。 至于为什么要避开高总管。 朕觉着高总管大概不会这么直男。 朕在办公室里洗了把脸把妆卸了。 宰相站在一旁面色复杂地目睹了朕卸妆的全过程。 作为一个二十八岁的单身直男。 这可能是宰相第一次直面女人卸妆。 宰相看起来三观都要碎了。 卸完妆的朕变回了英俊潇洒的皇帝。 虽然身上还穿着小宫女的衣服。 可惜办公室里并没有男装可以换。 朕上下左右仔细找了一番可以蔽体的东西。 最后目光停在了宰相身上。 宰相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紧了紧自己的衣襟。 宰相说:“这是微臣的朝服,君臣有别,陛下不能穿。” 也是。 朕要是在失踪了一夜之后穿着宰相的衣服、宰相没穿衣服两人 一起出现。 朕和宰相的关系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不不,这个时节的黄河还结着冰,并不能跳进去洗澡。 这是皇叔刚刚教育朕的。 朕记着呢。 皇叔对朕说的话朕句句都记得。 宰相不肯把衣服脱给朕穿。 没关系。 朕有的是鸡汁的应对之策。 朕直接把小宫女的衣服一扒! ——别误会,朕里头还穿着内衣呢。 古人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内衣都比咱的外套还严实,想一下扒光还真不容易。 朕把小宫女的衣服藏在御案底下,头发拆开随便理了理,穿着内衣,一边打哈欠一边打开办公室大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卸了妆的朕很快被人认了出来。 认出朕的小太监喜极而泣,一边大喊“找着陛下了!找着陛下了!”一边跑去报告高总管。 不一会儿高总管赶过来了。 高总管差点抱着朕哭了:“陛下!您去哪儿了呀!吓得老奴魂儿都没了!” 朕正儿八经地说:“昨夜朕就寝后不能安睡,突然想起还有几份重要的奏折没有批阅,于是夤夜赶到御书房,一不小心看得太晚,就在御书房里睡着了,不想却让众卿担忧。” 高总管一脸“半夜跑到御书房批奏折?陛下你特么不要逗我”的表情。 但是他不能反驳朕呀。 朕是皇帝。 于是他只好沉下脸回头责问那几个小太监:“早上是谁负责搜寻这一片的?” 认出朕的那个小太监苦着脸回答:“是、是我……小人见御书房门窗紧闭,只在外头粗粗看了两眼,谁想到陛下会……” 谁想到陛下会突然跑到御书房来看奏折呢!这根本不符合陛下平素一贯的昏君习性! 所以御书房反而成了灯下黑的盲区。 宰相走上前来说:“陛下秉烛批阅奏折,太过忘我疲惫,竟在御案下睡着了,外面没有看见也属正常。” 又对朕说:“陛下忧心国事,但也应保重龙体,切勿操劳过度,更不该冬夜着此单衣外出,万一着凉感染风寒该如何是好?” 说罢抖了抖刚才套在朕脑袋上的披风,为朕披上。 宰相不愧是朕过硬 的好基友、贴心的好臣子。 朕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朕都差点要相信自己是个不顾身体熬夜工作的勤奋皇帝了。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朕和宰相在胡说八道。 但是他们不能反驳呀。 他们只好跟着宰相违心地劝朕不要太为国事操劳、陛下龙体康健关乎社稷国运云云。 朕瞧他们一个个表情都扭曲了。 实在太为难人家了。 反正朕安然无恙地找回来了,胡说八道什么的何必计较。 宰相告别朕出宫去通知禁军收队别找了。 朕回到自己寝宫,洗漱整齐换上龙袍玉树临风地往穿衣镜前一站。 高总管来禀报说皇叔求见。 朕心花怒放地马上飞奔出去见皇叔。 不不不,朕现在是朕,不是青璃,并不能心花怒放地飞奔出去见皇叔。 朕端端正正地在大殿里接见皇叔。 朕看着皇叔在离朕好几米远的地方对朕下跪叩拜。 朕和皇叔分别才半个小时。 但是感觉好像已经过去了几个世纪。 朕甚是怀念今天早上坐在皇叔怀里一路同骑的时光。 朕要真是青璃就好了。 话说朕刚穿过来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青璃。 青璃说的第一句话也不必说,当然是“陛下醒啦?” 据说朕是和青璃一块儿,不小心从三四层楼高的树顶上摔下来。 青璃没事,朕却磕着了脑袋,把魂儿给磕飞了。 朕为什么穿成了朕,而不是穿成青璃呢? 如果朕直接穿成青璃,现在早就和皇叔双宿双飞了。 至于朕为什么会和宫女一起爬到三四层楼高的树顶上。 大概是童心未泯吧…… 皇叔听说朕找着了,立刻进宫来拜见。 皇叔例行问了一些朕去哪里是否安然之类的问题。 皇叔大概是刚回京,还没怎么听说朕的光辉事迹。 朕胡说八道在书房熬夜批奏折睡着,皇叔居然没有质疑。 皇叔反而比较关心别的事:“陛下身边是否有一女使,名叫青璃?” 朕的少女心砰砰一阵跳。 皇叔这是 对青璃印象深刻、念念不忘的节奏啊! 谁叫青璃如此地与众不同,与这个时代的女子都不一样呢! 朕觉着皇叔十有八九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爱上青璃——也就是朕了! 朕好歹是自带玛丽苏光环的穿越女。 套路,都是套路啊。 朕按捺住小鹿乱撞的少女心。 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回答:“确实有这个人,皇叔怎会知道她?” 皇叔说:“昨日在宫门外偶然遇到,听说陛下圣谕命她出宫去采办一些民间的物事。” 朕听着皇叔这语气像是要苦口婆心劝诫朕了。 朕连忙说:“小丫头十来岁就进了宫,一直在这宫墙里的方寸之地打转,没有见过外头的世界。朕昨日瞧她对灯市甚是向往,却因在御前而不得出游,找个理由打发她出去玩罢了。朕哪能真的让个小丫头出去采办东西呢。” 朕觉着这个理由编得相当鸡汁。 完美掩盖了朕想吃胡辣汤的不靠谱说法,还显得朕特别善良仁慈、体恤下人。 皇叔果然被朕感动了:“陛下身居万人之上,而心中常怀悲悯体下,实仁君也。” 皇叔抬起头来看着朕:“要说困于宫墙方寸之地,陛下才是自小长在深宫,比宫人更不得自由。” 朕顺着他的话说:“是啊,就当朕借着小丫头的眼睛,替朕去外面看看吧。” 皇叔又对朕露出了怜爱的眼神。 朕对这个眼神毫无抵抗力。 朕好想说皇叔快带朕离开这锦绣牢笼远走天涯吧! 皇叔怜爱了朕不到三秒。 皇叔话锋一转:“下次陛下再让青璃出宫,着她一份手谕便可,万勿将金令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她了。” 朕打个哈哈:“呵呵,是朕疏忽,本只想给她一块玉佩做信物,夜间不慎拿错了……”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皇叔说。 下、次、再、让、青、璃、出、宫! 第二四章 既然皇叔都这么说了,朕当然要从善如流。 元宵灯会连开三天,今天才正月十六,还有机会! 从这回测试的结果看来,朕变装的效果还是很经得起考验的。 朕只需要合理安排精分时间,别再出现陛下不见这样的娄子就ok。 青璃的那套衣服还被朕藏在御书房里。 这是溜出去的必备道具。 朕总不能每天都找个宫女现扒衣服。 扒完了朕还不睡她们。 这样很容易引起怀疑的。 于是下午朕借口要继续处理国事批阅奏折,再次前往御书房。 朕身边的宫女太监们听说这个理由后,表情都有些诡异。 但朕是皇帝。 就算朕说想玩过家家,他们也得配合当群众演员。 虽然朕去御书房办公这事儿,跟过家家也差不多。 朕带着两个小太监两个小宫女,共计四个群众演员就往御书房去了。 朕还特意穿了宽松的衣服和大氅,方便一会儿把宫女装塞在里头带回来。 朕走到御书房门口一看。 里面居然还有人。 御书房里几个宫女正在打扫卫生。 朕进门的时候,看到御案旁有个宫女,正要弯腰去扫桌子底下。 朕连忙大喝一声:“住手!不许动!” 宫女们哗哗跪了一地。 御案旁的宫女也回过身来跪着。 朕朝她一瞧:“怎么是你?” 这宫女居然是青璃。 青璃回答说:“奴婢本来就是在御书房伺候茶水的,但陛下久不驾幸,高总管便把奴婢调去寝宫那边了。这回听说陛下忽然驾临,高总管见窗下居然有尘,又命奴婢等人立即回来清理洒扫。” 意思就是朕已经懒到办公室都裁员资源重组了。 朕往她身后一看。 糟。 桌子底下的衣角露出了一截。 朕再看看青璃。 青璃用诡异好奇的眼神小心觑着朕。 看来她已经看见了。 朕把屋里其他人都遣退,关起门来。 朕掀御案上垂及地的桌布一看。 青璃的衣 服正以一个扭曲而猥琐的姿势躺在桌子底下。 说到这个,朕不得不暗暗腹诽一下宰相。 宰相帮朕圆谎解围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埋汰朕看奏折睡着滚到桌子底下去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朕昨天晚上是在御书房的桌子底下睡觉的。 所以当青璃看到她的衣服这么扭曲这么猥琐出现在这里。 她的脸色就从有点点诡异,变成了十分诡异。 这姑娘的脑洞和她的颜艺一样强大。 朕从她丰富的颜艺中读懂了她同样丰富的内心。 卧槽陛下昨天晚上到底对我的衣服干了什么难道陛下因为那个不行不能真的睡女人已经改成睡衣服了吗还不在床上要钻在桌子下面! 朕脑补了一下她脑补的那个画面。 算了反正朕每天都想静静。 不过,朕刚刚还在绞尽脑汁想要怎么编才能把朕扒了她衣服失踪一晚上突然出现在御书房里还把她的衣服藏在这儿这件事圆过去不让人起疑。 居然就被她的脑洞完美串联起来解释了。 朕下次要是再碰到什么麻烦问题编不圆。 可以找她参谋一下。 朕冲她露出一丝腹黑阴险邪魅的笑容,压低声音问:“你看到什么了?” 青璃立刻收起颜艺,用力摇了摇头。 朕再换上慈爱温和的表情,威逼完了来利诱:“你在朕身边伺候,只要遂朕的心意,少不了你的好处。” 青璃又用力点了点头,说:“陛下放心,奴婢发过毒誓的,绝不会向别人透露半个字。就算不发毒誓,侍奉御前,守口如瓶也是奴婢的本分。” 朕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这话好像和皇叔说的有点像。 皇叔夸假冒青璃的朕是聪明的好姑娘。 “聪明”和“姑娘”朕不敢领受。 朕单留下“好”,其他原样转发给青璃好了。 有了青璃,朕都不用自己偷偷摸摸藏着掖着把宫女装塞在衣服里偷运回去了。 朕让她直接包起来捧着跟朕回寝宫去。 没有人会问唯唯诺诺跟在朕身后的宫女手里捧的是什么东西。 寝宫里堆的绸缎珠宝脂粉首饰已经分发给各宫妃子们了。 但是朕偷偷薅了一点下来藏在床底下。 等天一黑,外头又开始热闹地亮灯放烟花。 朕吩咐宫女们朕要就寝了别进来打扰。 朕昨天晚上在御书房的桌子底下没睡好,今天要早睡,这很符合逻辑。 一回生二回熟,朕这次连路线都优化了,找了一条几乎没什么人的路。 出宫门时又遇见昨天和早上那位守卫小哥。 朕很好奇皇宫守卫难道不换班的吗?从昨晚一直站岗到现在? 小哥腼腆一笑:“我就知道你今天还会来,特意和别人换了岗。” 小哥瞧了朕两眼,红着脸羞涩地低下头。 朕不禁打了个寒噤,后背嗖嗖凉。 朕万万没想到一个媚眼竟然就惹出了桃花债。 话说回来,朕靠一个媚眼就征服了守卫小哥。 能在皇宫站岗守门,小哥的颜值身材都属上乘。 参见***城楼的哨兵。 这说明朕还是很有女性魅力哒! 朕愈发觉得皇叔肯定也逃脱不了朕的魔爪……哦不,情网。 朕对皇叔是一心一意的。 所以朕不能给守卫小哥以不切实际的幻想。 朕也做出一副娇羞欢喜的样子:“今日是陛下特赐恩准我出宫去游灯会的呢。” 小哥脸色微微一变:“你不是贵妃宫里的人吗?” 朕说:“嗯,陛下到贵妃宫里来瞧见了我,说挺喜欢我的,就向贵妃要了去,把我换到御前了……” 顺便配上一个含羞带怯欲言又止让人想入非非的表情。 瞬间失恋的小哥一脸悲愤欲绝。 一棵娇滴滴的小白菜又被宫里的头号种猪给拱了! 小哥心碎神伤欲哭无泪,还不忘自己的职责,颤声问:“陛下准你出宫,可有恩旨信物……” 朕当然早就准备好了。 朕听皇叔的,这回不随便拿重要的令牌了。 朕把朕的手谕亮给小哥看。 小哥看了一眼朕写的手谕,皱起眉头。 朕写的是“为朕办事,特批出宫”。 朕上一次写毛笔字,还是小学五年级参加课外书法兴趣小组。 朕的毛笔字大概也就是小学五年级水平。 好久不练说不定比那时还退步了。 但是朕鸡汁呀! 朕解释说:“陛下上回堕马伤了手,所以写字有点抖。下面有盖章!”绝对是真的! 就是不知道内容够不够正式。 朕实在不会写文言文。 小哥叹了一口气,把手谕还给朕。 小哥垂头丧气地说:“从前陛下批准出宫的手谕都是直接画个圈的,第一次见写这么多字,看来陛下对你确实与众不同。” 朕应该对自己更有自信一点。 相比于画个圈。 朕写得实在太正式了。 总之守卫小哥就这样黯然退出了与朕抢夺朕的爱情战争。 朕一身轻松地走出皇宫大门。 门外不远处立着一匹马。 马旁边立着一个人。 还是昨天的位置,还是熟悉的身影,还是熟悉的味道。 不要吐槽朕为了排比强行凑数。 隔壁里坊夜宵又做胡辣汤了不行吗? 朕心里笑成一朵花。 朕跑过去不要脸地问:“殿下怎么会在这里,是在等我吗?” 皇叔居然有点不好意思。 皇叔别开脸咳了一声说:“恰好路过而已。” 欲盖弥彰,朕才不信。 皇叔一定是和守卫小哥一样专门在这里候着朕的。 同理可推断,皇叔肯定也和守卫小哥一样被朕迷住了。 据说有很多人还没见过朕的真容,就已经被朕的人格魅力吸引,不可自拔地爱上了朕。 皇叔肯定也不例外。 何况皇叔还见识过了朕无与伦比的美貌。 哼!口嫌体直傲娇磨人的小妖精! 第二五章 皇叔说:“昨日陛下派你出宫采购,因故耽误未能完成,难道今日不是重新再办一次吗?” 朕觉着这显然只是皇叔和朕搭讪的借口。 皇叔并不知道青璃就是朕。 皇叔以为青璃——也就是朕——不知道朕和他说过派青璃出宫并非真的委派任务、只是给她个机会玩耍而已。 皇叔还以为他掩饰得很自然。 殊不知朕其实早已把他看透了。 一切尽在朕的掌握之中。 朕猜皇叔接下来肯定是邀请朕去他家里!二人世界! 果然,皇叔说:“如果还是同一件事,那就让孤王家里的厨子再为陛下进食罢。” 朕虽然很想去皇叔家里和皇叔二人世界。 但朕更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又捅出什么娄子来。 朕真的不敢保证和皇叔独处时一定会智商在线把持得住。 虽然朕平时智商也经常不在线。 跟皇叔在公共场合见见面、聊聊天就已经很好了。 做人不要那么贪心。 来日方长。 朕理智挣扎了好一会儿,回答说:“陛下今日不想吃胡辣汤了,改让奴婢从灯市上买一盏白兔灯笼带回去给他赏玩。” 皇叔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皇叔肯定在想:我知道陛下派你出来并不是为了什么小姑娘家玩的白兔灯笼,不过是给你一个借口去逛灯市罢了。 朕也冲皇叔笑笑。 朕知道你知道朕派“青璃”出来并不是为了什么小姑娘家玩的白兔灯笼,不过是给“青璃”一个接口去逛灯市罢了,然而事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种纵观全局尽在掌握幕后大boss的赶脚真是太好了! 皇叔说:“既然陛下有命,那就让孤王护送女使一程吧。” 朕愣了三秒。 皇叔的意思是要陪朕一起逛街看灯花前月下吗? 看!懂得感恩、知足常乐的女孩子运气果然不会太差! 以及皇叔果然是等在宫门口候着朕搭讪约会的! 没看皇叔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微服便装! 朕心里乐开了花。 朕脸上也乐开了花:“好啊好啊!” 朕才不会故作娇羞欲迎还拒欲擒故纵地 推辞呢。 朕就是这么单纯率直不做作,和皇叔见过的其他女孩子都不一样。 呃,说起皇叔见过的女孩子里,要比单纯率直不做作,朕大概还是略逊郡主一筹。 郡主的段位无人能敌。 不过郡主是皇叔的亲侄女,并不能和皇叔发生什么,不足为虑。 虽然朕也是皇叔的远房侄子。 朕也并不能和皇叔发生什么。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皇叔把马交给家奴,和朕一起步行去逛灯会。 灯会主场设在西市之中,因为气氛热烈游客众多,又没有宵禁,已经辐射到附近的好几条街坊。 朕走到离西市还有两条街,路边就已经有零零星星的小摊贩,架起灯笼摊子售卖。 朕迎面看到的第一个摊位,在最显眼的位置挑起一只白兔灯笼。 所以朕是买了这个灯就可以滚回去了对吗? 说好的懂得感恩知足常乐的女孩子运气不会太差呢? 果然还是应该贪心一点是吗? 朕才不会轻易狗带。 朕盯着那个白兔灯笼看了半晌,品评道:“这个兔子灯不够可爱,大概不是陛下喜欢的类型……” 皇叔笑道:“陛下的喜好你最清楚,那就继续往前走走吧,货比三家再买不迟。” 皇叔居然还帮朕圆场找台阶下。 皇叔铁定是想跟朕约会没跑了! 于是朕和皇叔又往前走了一段,遇到了第二个卖灯笼的摊位。 朕走近一看。 这个灯笼摊啊。 是一家兔子灯专卖店。 朕感受到了命运深深的恶意。 但是朕依然不会轻易狗带。 命运对朕如此不公。 朕只有奋起反抗了! 朕要祭出朕的终极必杀绝技大招——不要脸了! 在朕蓄力准备放终极必杀绝技大招之前。 朕也要反省一下自己。 朕为什么要走傻白甜路线说什么萌萌哒白兔灯笼呢? 这种造型的灯笼太常见了,几乎每个小摊上都有。 朕如果说陛下派我出来买恐龙灯笼、眼镜蛇灯笼、癞蛤蟆灯笼什么的,皇叔就要陪朕逛完整个灯会了 。 可惜这个时代的人并不知道恐龙。 眼镜蛇有没有被大众熟知朕也不太确定。 那就癞蛤蟆吧,这个国民普及度应该很高。 于是朕接过皇叔为朕买的萌萌哒白兔灯笼后,继续不要脸地说:“其实……陛下除了兔子灯,还吩咐奴婢买另外一样东西……” 皇叔说:“哦?什么东西?” 朕欲言又止:“也是灯笼,不过恐怕不太好找……” 皇叔略一停顿,似乎想起了什么,问:“是蟾蜍灯吗?” 朕彻底震惊了! 难道皇叔真的是朕命中注定的灵魂伴侣? 脑洞方向居然和朕如此一致! 而且是歪得很一致! 朕瞪大眼睛惊讶地望着皇叔。 皇叔别开脸,看了一眼兔子灯专卖店门面上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小白兔们。 皇叔叹气道:“陛下还跟小时候一样,想法总和别人不同。我与陛下第一次同游灯会,陛下就说:月中有玉兔,所以常见白兔花灯,人人喜爱;但月中也有蟾蜍,同样是祥瑞之兆,为何世人却不爱蟾蜍呢?” 这个问题还用问? 因为玉兔长得萌、癞蛤蟆长得丑啊! 要怪就怪这个看脸的世界太残酷。 不过按皇叔这意思,和朕脑洞方向一致的并不是皇叔。 而是从前的朕。 真是令人失望。 不但失望。 而且细思极恐啊。 朕扯出一抹干笑:“陛下确实常说一些和平常人不一样、特别有意思的话……” 皇叔说:“世人常为表象所惑,上位者尤其如此。陛下却能不在意玉兔之美、蟾蜍之丑而只见其能,当也会明辨忠奸、慧眼识人,是明君之材也。” 等等,皇叔你是不是对朕有什么误解? 你这阅读理解归纳中心思想的技能和语文老师有一拼啊! 如果你不是皇叔,朕都要以为你是故意拍朕的马屁了。 喜欢癞蛤蟆和慧眼识人有什么关系? 朕也可能是审美太奇葩,打心眼里认为癞蛤蟆比玉兔好看啊! 我们家那儿就有好多人养蜥蜴、毒蛇、蜘蛛甚至小强当宠物的,觉得它们特别可爱。 给他们兔子人家还不喜欢呢。 不过仔细阅读理解一下。 皇叔只是说朕小时候有当明君的潜质。 并没有说朕现在是明君。 环境对人的影响不可小觑。 十岁时皇叔就离开了朕远赴边疆。 十五六岁朕才得到宰相辅佐。 中间这几年朕一直是一个处在陈太傅和太后双重威压下的傀儡皇帝、叛逆少年。 据说青春期是一个人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形成的最关键时期。 朕显然是青春期长歪了。 说不定陈太傅为了让朕更好控制,还刻意把朕往歪路子上带。 原来朕还是个心理不健康的问题少年。 难怪朕翻身掌权后骄奢淫逸、昏庸荒唐。 这很符合逻辑。 皇叔说:“我知道西市里有一家铺子卖蟾蜍灯,陛下曾经光顾过的,不知过了这些年还在不在,你随我来。” 朕跟着皇叔进了西市门。 西市内张灯结彩、亮如白昼,游人自然也非常多,摩肩接踵人山人海,门口尤其拥挤。 皇叔人高马大走得快,朕稍稍慢了一步没跟上,就被两个大汉挤到了面前,将朕和皇叔隔开。 朕瞧着皇叔的后脑勺在人群里一闪,就被前面的憧憧人头挡住了。 朕着急大喊:“等等我,殿……” 不行,皇叔现在是微服出游,不能叫他殿下。 朕现在是个小宫女,也不能直接叫皇叔的名字。 何况朕并不知道皇叔到底叫什么名字。 朕急得一筹莫展,前面那俩大汉把朕挡得严严实实,跳起来都看不见前头的人。 个子矮真是好悲哀。 朕正在原地伸长脖子用力蹦跶。 那俩大汉被人从中间分开了。 皇叔逆着人流挤到朕面前。 皇叔微微一笑,向朕伸出手:“抓紧,别走散了。” 西市门口人潮汹涌,朕被推来搡去挤得立不住脚。 皇叔如一艘逆水的舟,在朕身边抛下坚实的锚,稳稳立在激流当中。 人潮无法撼动他,只能从他身边分流而过。他自逆向而立,稳如磐石,岿然不动。 仿佛他愿意为了我,力拒狂 澜,与千万人背向而行。 每次一到画风突变文艺起来的时候。 你们肯定知道。 那就是朕的少女心又沦陷了。 第二六章 朕少女心小鹿乱撞地伸出手去握皇叔的手。 朕要和皇叔手牵手一起逛街约会了! 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古人是不会轻易牵手的! 皇叔同意跟朕牵手,就是默认朕可以和他发展嘿嘿嘿的关系了! 朕刚要抓住皇叔的手。 皇叔手掌向上一翻。 皇叔改握住了朕的手臂。 隔着五六层布料和棉絮那种。 皇叔是个守礼的谦谦君子。 一定是这样。 绝对不是为了和朕避嫌。 更不能说明皇叔不想和朕发展嘿嘿嘿的关系。 别的不用说了朕不听! 朕很想说被皇叔握住的那截手臂皮肤像着了火似的发烫。 但事实就是冬天的衣服实在太厚了。 朕必须实事求是。 朕感觉和被一截铁箍箍住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等过了门口那一段人特别多的地方、皇叔松开朕的手之后。 朕又觉得怅然若失。 就算感觉像铁箍,那也是皇叔的手。 而且这说明皇叔的手很有力!挽过弓、射过箭、拿过刀! 这正是皇叔的萌点! 皇叔松开后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朕没跟上去。 皇叔回过头来,眉头一挑:“没人牵着就不会走路了吗?” 对啊对啊对啊! 宝宝不会走路了,要皇叔牵小手才能起来! 然而皇叔并没有继续牵朕的小手。 皇叔看了朕两眼,忽然说:“难怪总觉得你十分面善,从这个角度看,你跟陛下倒有几分相像。” 朕吓得兔子灯都差点掉了。 朕明明是精心化过妆才出来的。 朕的妆也经受过了守门小哥的检验。 朕不敢矫情要牵小手了,跑上去走在皇叔身侧。 这个位置再低点头,皇叔就只能看见朕的头顶。 朕低着头做娇羞状:“殿下也这么觉得?陛下第一次见到奴婢,就是因为觉得奴婢面善相似,才把我调到御前伺候的。陛下说,两个人无亲无故,长得却像失……” 朕想说长得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但是转念一想。 这可是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 一个小宫女怎么能跟皇帝攀兄妹呢。 于是朕灵机一动,改口说:“长得很有夫妻相呢!都是缘分!” 朕感觉皇叔好像在看朕的头顶。 朕把脸垂得更低了。 皇叔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皇叔把朕带到西市东侧一条人不太多的巷子里。 巷子深处有一家灯笼铺子。 与别家铺子的兴旺热闹相比,这家店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因为他家门口招揽生意的样品是一白一黄两只巨大的癞蛤蟆。 癞蛤蟆在朕的印象里,是一种颜值比较低的动物。 但是见了这家店的癞蛤蟆造型花灯之后。 朕觉着真实的癞蛤蟆还挺萌挺可爱的。 虽然生意不好,但是老板自视甚高。 老板冷艳高贵地说:“我这店里的‘月宫双秀’花灯,当年可是得到陛下亲口赞赏的!陛下还御赐了墨宝给我,那些庸俗愚蠢的凡人根本不懂欣赏。” 朕看了一眼老板装裱起来恭恭敬敬挂在墙上的御笔墨宝。 如果不是老板提前说了“月宫双秀”四个字,朕还真认不出来写的是啥。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毕竟朕那时才十来岁。 不过,“月宫双秀”是啥?月亮上有两只蛤蟆吗? 老板对朕的问题嗤之以鼻。 老板还有点生气:“月宫双秀当然是玉兔和金蟾!没看到门口摆着吗?” ——哦,原来白色的那只是玉兔啊。 朕对自己从前的审美彻底绝望了。 自己嘴里跑出的火车,含着泪也要开完。 朕从店里勉强挑了一只最正常的金蟾。 朕一手提着金蟾灯,一手提着玉兔灯走出巷子口。 皇叔忽然低声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不要离开,好吗?” 皇叔没说他去干嘛,朕也没有问。 逛街嘛,有时难免要解决一点私人紧急问题。 第一次约会,皇叔还害羞呢,不好意思直说。 朕乖巧地站在路边等着皇叔,一边随意地四下观望看灯赏景 。 朕随便往街对面一看。 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宰相。 宰相也看见了朕。 宰相抬起手扶住了额头。 虽然朕再次男扮女装一手提着萌萌哒白兔灯一手提着丑炸天蛤蟆灯站在路边乖巧状等人的模样对宰相来说确实有点冲击。 但是朕觉得宰相并没有资格嘲笑朕。 因为宰相穿了一件骚气十足的浅紫色锦袍,襟口还绣了花。 虽然以宰相京城第二美男的颜值,穿这种骚包的衣服也hold得住。 但是和平时的反差太大,朕觉得有点瞎。 宰相扶着额头向朕走过来。 走近了朕发现,宰相身上这件衣服挺旧了,还有点小,贴身紧绷。 那效果就更骚包更瞎眼了。 朕趁他没开口先打招呼:“没想到卿也会来逛灯市,好巧好巧。咦,这身衣服好像从来没见卿穿过,倒是别有一番风情,与白玉腰带相得益彰。就是尺寸似乎不大合身,再大一号就完美了。” 宰相大概没想到朕一见面先跟他聊穿衣搭配。 宰相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把短一截的袖子稍稍拉了拉,对朕行了简礼:“多年前的旧衣了。衣裳并没有不合身,是穿衣的人变了,让陛下见笑。” 宰相会独自来逛灯会,这事本来就不寻常。 身为一个兢兢业业的工作狂,宰相这时候应该在伏案批阅公文才对。 朕瞧着他神色也有点恍惚怅然。 加上这段话一股浓浓的怀旧味,朕已然猜到大概方向。 朕关(八)心(卦)地问:“莫非这件旧衣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宰相苦笑道:“算不上特殊意义,只是……九年前的元月十六夜,臣第一次在上元灯会上遇见郡主时,就是穿的这件衣服。”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朕的法眼。 朕继续问:“原来卿是在陈公子之前先认识的郡主?” 宰相面色掠过一丝尴尬:“当日陈兄也在一旁。那时臣年少气盛,自负相貌出众,一度错以为郡主将芳心暗许,谁知郡主竟是对陈兄一见倾心……” 说到这个一见钟情,大多数时候还是靠颜值。 论颜值,宰相当然没得说。 陈公子 朕没见过,但朕见过他的兄弟陈将军,看起来家族基因很一般,比较粗犷。 京城第一美男拼一见钟情拼不过一个相貌普通的男子。 这似乎不太合理。 朕想了想,问:“那天陈公子穿的是什么衣服?” 宰相回忆了一下:“陈兄任职禁卫参军,当时正在西市巡查,盔甲刀剑未离身。” 原来如此。 陈公子穿着制服英姿勃发器宇轩昂。 你在旁边穿个绣花基佬紫。 何况你那时还是京城第一美男。 第一美男穿个基佬紫,那就更基了。 不怪郡主对陈公子一见钟情啊! 这里面说不定还有你一份衬托对比的功劳你知道吗? 所以归根结底,这是一个不会穿衣搭配引发的惨案。 朕觉得愈发同情宰相了。 朕拍了拍宰相的肩:“既然已经是不合身的旧衣,以后就别穿了,啊。” 宰相默默地低下头。 宰相说:“谢陛下开解点拨,臣知道了。” 宰相也是做阅读理解的一把好手。 其实朕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衣服真的可以扔了。 宰相只黯然了一会儿,想起正事:“陛下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吗?” 朕也想起正事,皇叔去方便大概快回来了。 要是被皇叔看到他离开这么一小会儿,朕就和宰相搭到一块儿,皇叔大概要不高兴了。 毕竟上午皇叔刚和宰相争夺过朕。 朕还选了宰相。 不能再让皇叔误会了。 朕对宰相说:“我正在陇西王身边潜伏打探消息,你快走吧,莫让人起疑。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朕急急忙忙把宰相打发走,回到起初约定的巷子口,一转头就爱看到皇叔站在斜对面的转角处。 皇叔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也不知他看到宰相没有。 皇叔的脸色有些阴晴莫测。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听朕解释! 朕对你真的是一心一意坚贞不移的! 皇叔没有给朕机会解释。 皇叔向朕走过来,对朕浅浅一笑。 朕被他笑得有些眼花,解释的词全忘了。 皇叔拿出一个小瓷罐递过来:“刚想起这边有一家知名的老店,这个给你。” 原来皇叔不是去方便,是专门给朕买东西去了。 瓷罐上盖了一层红纸,用细线系口,看着既不像药,也不像胭脂水粉。 朕接过来问:“什么呀?” 皇叔没有回答。 皇叔往前跨出一步,轻描淡写地说:“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朕把罐口红纸揭开,飘出一股清凉甘甜的气味。 朕往罐子里一看:“糖?” 皇叔居然特地去给朕买糖! 朕要被他甜炸了! 朕迫不及待地拈了一颗糖放进嘴里。 味道有点奇怪。 甜甜的,凉凉的,还有一点点苦。 朕仔细品了品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普通的糖。 这是一罐枇杷润喉糖。 朕含着枇杷糖,呆滞地望着皇叔。 皇叔已经走出去两步了,又回过头来看朕。 他的眼色和语调都还是淡淡的:“不是说慢性咽炎嗓子不好吗?” 对不起朕知道这里应该转变画风走文艺路线。 但是朕真的文艺不起来了。 朕只想仰天长啸:如、果、这、都、不、算、爱! 朕敢打赌,皇叔绝壁是不可自拔地爱上朕了! 不是的话朕就直播剁jj! 第二七章 朕和皇叔两情相悦、心意互许,从此携手过上了没羞没躁的幸福生活。 ding. 全文完。 ——并没有。 毕竟朕和皇叔之间还横亘着那么多难以逾越的现实鸿沟。 叔侄的伦理、君臣的身份、男男的性别。 礼教的束缚、世人的眼光、道德的沦丧……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 皇叔他并没有向朕表白。 虽然朕知道他心里肯定已经爱朕爱得欲罢不能死去活来。 但是表白还是必须的。 女孩子有女孩子的矜持。 这不光光是形式,更是一种重视和承诺。 皇叔并没有给朕承诺。 皇叔只给了朕两盏花灯和一盒糖。 古人比较含蓄,不好意思直接表达,朕理解。 来日方长。 不要问朕谁是方长。 朕喜滋滋地把那盒枇杷糖宝贝似的收进兜里。 皇叔问:“怎么不吃了?好些没?” 这是咱俩的定情信物,朕哪舍得吃呀! 朕要拿回去好好珍藏供起来! 但是女孩子要矜持。 尤其是对方还没有表白的时候。 朕矜持地说:“不愧是老字号,吃了一颗就觉得好多了。奴婢想起陛下昨夜受了寒,似乎有些咽痛不适,想带回去献予陛下。” 皇叔顿了一顿。 皇叔说:“难为你如此细致,凡事皆为陛下考虑。” 皇叔的语气有些微妙。 朕觉着皇叔一定是吃醋了。 毕竟朕现在是陛下身边贴身服侍的宫女。 以陛下的禽兽习性,连打扫厕所的宫女都不放过,一言不合就把身边的人潜了也很有可能。 皇叔刚刚才因为朕吃了宰相的醋。 现在又因为朕吃了陛下的醋。 朕同时被皇帝、王爷和宰相三个人争夺。 朕终于开始散发穿越女主的玛丽苏光环了! 不得不承认,虽然皇叔吃的都是冤枉醋,但朕很是受用。 朕的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 朕觉着皇叔醋了这么一下,该表白了吧? 男女主角在配角的刺激下一怒捅破窗户纸,感情突飞猛进跃上新的台阶。 这样的剧本朕不知接触过多少次了。 都是套路啊。 朕娇羞又期待地等着皇叔霸道地将朕搂进怀里说:“你是我的!你的温柔只能对我一个人!” 然后#¥x%&※…… 朕等了好一会儿。 皇叔并没有霸道地将朕搂进怀里。 皇叔还走远了一步,说:“既然陛下吩咐的东西都置办齐了,那便早些回宫吧,莫再像昨日似的在外耽搁了。” ??? 朕现在确定皇叔是个百分之百笔直笔直的24k纯直男。 二十八岁单身旷男也是纯的。 朕不想和他说话。 难怪朕当不了本文的女主角,皇叔也当不了男主角。 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连宫门的守卫小哥都比他上道! 朕把守卫小哥扶正成男主算了! 皇叔把朕送回皇宫门口。 宫门值守的果然还是那位小哥。 小哥看见朕先是喜形于色,继而想起自己已经失恋了,又耷拉下脑袋。 小哥喜忧参半甚是纠结地看着朕说:“今日这么早就回来啦……早点回来好,这几天夜里没有宵禁,外头不安全,昨天我一直担心……” 看看!看看人家! 什么是真心实意真情流露! 同样是直男! 差别咋这么大呢! 朕在心里默默地吐槽皇叔。 朕吐槽得太过专注,就漏听了皇叔一句话。 皇叔连喊了朕两声“青璃”,朕才反应过来。 毕竟不是自己的名字,还没形成条件反射。 皇叔眉头动了动,问:“在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样子。” 朕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想静静。” 皇叔果然不按套路出牌。 皇叔听朕说朕想静静。 皇叔既没有让朕静静,也没有问静静是谁。 皇叔居然露出一抹腼腆忸怩的表情,把脸扭开,轻声说:“胡闹。” 哈??? 朕一脸黑人问号地看着皇叔。 皇叔好像还有点脸红。 皇叔清了清嗓子,板起脸威严地说:“‘敬’字是孤王的名讳,连陛下都会尊称我一声‘皇叔’。你一个小丫头,倒敢直呼孤王之名?” 不行一本正经红着脸说这些话的皇叔太萌了。 朕又毫无节操地倒戈投降被他征服了。 对不起守卫小哥,你是个好人。 但朕还是不能扶正你当男主。 反正也有不少妹子喜欢你,你还是把朕忘了吧! 话说回来。 原来皇叔的名字里有“敬”? 这么一说朕好像又有点模糊的印象,皇叔似乎是单名。 都怪这些古人太讲究,避讳来避讳去这个号那个字的,偏偏大名不能直说。 皇叔当然和朕一个姓。 大吴国姓沈。 所以皇叔是和静静同名同姓不同字? 果然是惊天地泣鬼神命中注定跨越千年都斩不断的缘分哪! 其实朕刚穿过来的时候,朕也有点想不通。 朕和静静除了姓氏一样,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连性别都不同。 ——智商低不算什么特别的共同点谢谢。 除此之外就只有刚刚发现的脑洞方向歪得很一致这一点。 那朕为什么会穿到朕身上呢? 明明同名同姓的皇叔和静静之间更有着妙不可言的缘分牵系,更像是应该被穿的对象啊! 不不不,朕并不想穿成皇叔。 朕如果穿成皇叔。 朕就只能自攻自受了。 朕被皇叔这么一打岔,没留神他已经跟着朕走进宫门老远了。 朕不解:“这么晚了,殿下还要入宫?” 皇叔微笑道:“顺路送你一程。” 朕不该急着下论断说皇叔不上道。 皇叔还是有救的! 没看马上转过弯来了! 皇叔一定是被守卫小哥对朕的体贴关怀启发开窍了! 果然直男只是欠调教而已! 朕正心中甜蜜地窃喜呢。 皇叔接着说:“正好孤王也有事想见陛下,与你同去吧。” 啪。 朕手里的蛤蟆灯掉在了地上。 幸好灯里的蜡烛没点。 朕连忙把蛤蟆灯捡起来。 经过这么一摔。 它居然还变好看了一点。 朕有点方。 朕支支吾吾地说:“陛下昨夜没有睡好,精神不佳,一早便安歇了……奴婢今晚不当值,也不往那边去。殿下若无急事,不妨明日再来?” 皇叔沉默片刻,说:“倒也不是特别紧急,不差这一天。” 朕和皇叔道别,没有直接回自己寝宫,从东面绕了一圈。 朕的寝宫往东是贵妃的院子。 紧挨着贵妃院、中间联通的是皇子的住处。 再过去一点是单独辟给郡主留宿、方便她早起给皇子上课的宫殿。 郡主的宫里亮着灯。 明早第一节又是体育课,郡主大概今夜住在宫中。 朕从郡主的宫殿旁绕到朕的寝宫背后。 后门没有人。 朕正要鬼鬼祟祟地贴着墙根溜回去,一转弯突然蹿出来一个人,伸手挡在朕面前。 朕吓得蛤蟆灯和兔子灯一起掉在了地上。 朕稳住心神定睛一看。 拦住朕的人居然是郡主。 郡主一只手撑在朕身边的宫墙上,另一只手拂起自己的刘海,同时配合地甩了一下头。 郡主邪魅狂狷地把朕半壁咚在墙角。 郡主居高临下看着朕,似笑非笑地问:“听叔父说,你告诉他你的家乡叫peoplesrepublicofchina?” 好么,听这字正腔圆的发音,绝壁没跑了。 朕正想去找你呢。 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二八章 朕决定占据主动权。 朕不慌不忙地反问:“难道郡主也是同乡吗?” 朕一个小宫女面对郡主邪魅狂狷的壁咚如此淡定。 郡主有些意外。 郡主也比较谨慎。 郡主狐疑地看了朕两眼:“你真的是?先来对几句暗号。” 对就对。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肯德基。” “麦当劳。” “王老吉。” “加多宝。” “旺旺仙贝。” “咪咪虾条。” 郡主眼睛一亮:“你还知道咪咪虾条?你多大了?是不是00后?我上小学那会儿咪咪虾条可流行了,后来就不太看到了,原来现在还有哦?” 等等郡主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歪? 现在是讨论咪咪虾条的时候吗? 再说朕看起来只有十几岁,不代表朕穿过来之前也是十几岁好吗? 何况朕过完年已经二十四了。 朕只是脸嫩显年轻而已。 再加上一点点化妆术的作用。 郡主说到咪咪虾条,怀念起了自己逝去的青春岁月、回不去的遥远故乡。 郡主十分激动。 郡主劈头给了朕一个熊抱:“我到这儿八年了,终于又找着了一个同类!苍天有眼!这些年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快把我憋死了!” 郡主原本比朕高半个头。 朕猫腰贴着墙根半蹲。 所以朕现在只齐到郡主脖子下方。 郡主这一个熊抱啊。 朕就一头埋进了她胸口。 朕觉着之前目测郡主有c罩杯可能太保守了。 毕竟古人没有钢圈聚拢内衣。 视觉效果和朕的一贯认知有些落差。 而且那时郡主穿着盔甲,盔甲比较重,把胸压平了。 现在郡主穿的是宽松的便装。 朕被郡主往胸口一按。 朕才感觉快要被她的波涛汹涌憋死了。 还好郡主只抱了朕几秒钟就放开了。 朕大口喘气吸氧。 郡主又狐疑地将 朕上下一打量。 郡主说:“看你也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应该发育了呀?怎么……” 郡主不愧是女中豪杰,身手不凡,一言不合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向朕一个黑虎掏心! 不不不,郡主并不是要谋害朕。 郡主一巴掌拍在朕胸膛上。 朕正在大口喘气呢,被她这一巴掌又差点打得背过气去。 郡主嫌弃地把后半句话补完:“……还跟男孩子似的,一点都没有。” 人家本来就是男孩子! 虽然朕也很不想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说多了都是泪。 朕下意识地双手交叉捂在胸前。 郡主笑道:“干嘛这副架势,大家都是女人嘛,难道我还能非礼你?你不是穿到古人身上,思想也跟着僵化了吧?” 郡主说这话的时候,笑得有些猥琐。 朕感到后背一寒。 要说皇叔会不会非礼朕、宰相会不会非礼朕,甚至守门小哥会不会非礼朕,朕都觉得他们不会。 但要说郡主会不会非礼朕。 朕还真有点拿不准。 为防郡主再不打招呼偷袭,朕把双手环在身前,同时悄悄并拢裙子下的双腿。 郡主以为朕是女的,而且是观念开放的二十一世纪新女性,所以无须避讳肢体接触。 郡主现在一言不合就来个黑虎掏心,保不准下次一言不合就来个猴子摘桃。 那就严重了。 郡主的身手朕根本来不及反应。 郡主跟朕对了暗号接上头,想起了找朕的由头。 郡主问:“你穿过来多久啦?” 朕算了算:“四个多月,不到五个月。” 郡主说:“一看你就是菜鸟新人,没经验,太不谨慎了。你以为叔父听不懂,就可以在他面前随便拽英文是吧?下次说话小心点。” 朕一阵紧张:“难道皇叔能听懂英文吗?皇叔也是……” 那就太好了!朕跟皇叔之间就更有共同语言了! 郡主立刻打断朕的幻想:“当然不是,不然你说自己家乡是peoplesrepublicofchina的时候他不就应该跟你相认了吗?” 哦,也对。 好可惜,皇叔竟然不是跟朕最有共同语言的人。 朕看了一眼面前和朕来自同一世界的郡主。 朕觉着共同语言这事儿吧,也不是很重要,不用太在意。 咱可以求同存异嘛。 郡主又说:“你一定很好奇,这么长一串英文,皇叔是怎么记住转述给我的是吧?” 朕确实有点好奇。 但是对于皇叔嘴里说出“披破丝累怕不力克欧服拆那”这种画面场景。 朕是拒绝的。 郡主啧啧摇了摇头:“跟你说个故事吧。三年前我们跟党项人开战,旗开得胜,就是因为叔父事先知道了党项人的偷袭计划。他在边境上遇到几个奸细,说的是党项的土语。叔父听不懂,但是他硬把他们的对话全部记了下来,回营一字不差地模仿复述给翻译听。党项人计划败露,我军提前备战,偷袭失败,因而占得先机。所以别说你这才四个单词,你就算把《ihaveadream》全文朗诵一遍,叔父也能给你背下来,保证标准美式发音,惟妙惟肖。” 朕被她说的故事震惊了。 原来皇叔不仅上得战场、有勇有谋,皇叔还有最强大脑! 郡主的话完全没有起到警示朕谨言慎行的作用。 反而让朕更迷皇叔了怎么办? 不过幸好皇叔的最强大脑天赋点在了记忆和语言上。 皇叔要是点了人脸识别。 朕大概早就掉马了。 郡主伸手拍了拍朕的肩膀。 朕被她拍得一个趔趄。 郡主每次出手都让朕毫无防备。 郡主说:“不过你不用怕,现在有我罩着你了。咱俩也算难兄难弟,要团结友爱、互帮互助是吧。我已经穿过来八年了,这边我熟。只要你别太张扬把那些古人吓着,还是很好混的。我等了五年才又等到一个老乡,可别又把自己作死了。” 朕一听好奇了:“难道还有过别的……老乡吗?” 郡主叹气道:“嗨,别提了。咱还算运气好的,起码穿的是文明程度比较高的国家。有一哥们儿忒倒霉,穿到了党项人的原始部落里,那边还是奴隶社会。偏偏他还野心特大,非要给人家改革发展技术,跟人家打雷闪电刮风下雨都要跳大神的原始部落说地球是圆的,地球是围着太阳转的,打雷是因为云层在放电不用害怕,巫术都是迷信不能治病。结果 被人家当成妖魔鬼怪上身,点了天灯。我听说他的事迹后还想偷偷跑过去拜访一下认个亲,结果到那儿就剩一张人皮挂在柱子上放风筝了。” 朕被她说得打了个哆嗦。 郡主安慰说:“别怕,这是极端情况。咱这儿是文明礼仪之邦,不会给你点天灯的。” 朕稍稍放下心。 郡主又说:“最多就是架个柴堆一把火烧了送你上天。” ——幸好朕的基础科学知识全都还给中学老师了。 郡主大概是太久没有遇到能说心里话的同类知心人。 郡主拉着朕吐槽倾诉了好久。 一直说到月上柳梢谯楼打更。 朕再三暗示朕真的得回去了。 郡主觉得还不尽兴,临别前意犹未尽地说:“明天我再来找你哈,给你带点儿好东西!” 郡主来得快去得也快。 嗖地一下就从围墙上翻回自己住的地方去了。 完全不给人发表意见的机会。 朕有点儿发愁。 朕这两天能扮成宫女溜出来,借的是大伙儿注意力都在元宵节上、没人留意朕的机会。 照郡主这架势,她肯定是经常要来找朕了。 难道朕得一直扮青璃扮下去吗? 朕的本尊怎么办呢? 精分果然是个技术活儿。 第二九章 朕愁着要怎么双开精分还不被发现,晚上就睡得不太好。 平时朕起码要睡十个小时才够。 今天只睡了九个半小时就自然醒了。 朕醒来的时候差不多是早上八九点,正好是皇子两节大课交接的时候。 第一节是郡主的体育课。 第二节是宰相的政史课。 朕这个时候再回过头去回顾一遍宰相和郡主的恩怨情仇。 朕感到一阵唏嘘。 朕脑补的七万字相爱相杀虐恋情深爱恨交织纠结虐心的剧情并不存在。 朕终于揭开了郡主打宰相的真正内幕。 你特么居然敢非礼老子?揍不死你! (咦,朕为什么要说“老子”?) 朕觉着有空应该劝劝宰相,让他早日放下过去。 毕竟郡主已经不是他爱的那个郡主。 但是换个角度来说,郡主已经不是和宰相、陈公子三角恋的那个郡主。 所以郡主现在并不恨宰相。 所以宰相还是有可能得偿所愿和郡主在一起的。 但是就算宰相得偿所愿和郡主在一起了。 郡主也只剩一个相似的躯壳,里头的芯子已经换掉了。 那么宰相到底算不算得偿所愿呢? 等等这事儿有点乱朕又被绕进去了。 朕一边思考着这个深奥复杂的悖论。 一边离开寝宫往皇子上课的地方去。 朕走到半路,迎面碰上郡主正好从操场下课回来。 郡主看见朕,老远就热络地打招呼:“皇兄!” 朕看到郡主大步向朕走过来,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捂在胸前。 朕抬到一半,才想起朕现在是朕,不是青璃。 可是手已经抬到胸口了,再放下去好像很突兀。 郡主也开始目露狐疑。 朕鸡汁地双手一转。 做了个广告上成功人士最爱摆的双手交握抱臂、自信满满眺望远方的动作。 朕做着这个动作,感觉自己也成功自信了起来。 朕用俾睨众生的架势问郡主:“皇子近日功课如何?” 郡主被朕的威严气势震住了。 郡主跪下向朕行礼,正 儿八经地汇报皇子的体能训练成果。 说皇子现在平板支撑能坚持小半柱香的时间,长跑能一气跑八百……哦不,一里半有余,立定跳远能跳五尺半,五斤重的实心铁球能推两丈远。 朕听着这些项目,又回忆起了初中被体育加试支配的恐惧。 朕甚是同情皇子。 朕心里虽然同情皇子,但是从培养皇位接班人的角度来看,体育还是很有必要的。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尤其对一个皇帝来说,身体好格外重要。 毕竟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也能磨成绣花针。 一不小心就会沦落到像朕这样发愁生不出孩子的境地。 于是朕对郡主说:“贤妹教导皇子功不可没,朕该如何奖赏你呢?” 其实朕就是嘴上客气一下。 但凡一般比较谦虚谨慎的臣子,此时都该推辞说“这是臣职责所在,不敢邀功”云云。 可惜郡主不是一般臣子。 郡主更不知谦虚谨慎为何物。 郡主耿直地说:“皇兄身边是不是有个小宫女叫青璃?臣刚回京城,身边无人照料起居,跟这小宫女又有几分投缘。皇兄要奖赏的话,不如把她赐给我、伺候我吧!” 郡主说到“伺候我”的时候,再次露出了昨天那种猥琐的笑意。 朕环在胳膊上的手一抖,差点又忍不住捂到胸口去。 朕昨天刚和守卫小哥抢了朕。 今天郡主又来抢朕了。 穿越女的玛丽苏光环居然连同性都不放过! 朕觉着按这个走势,迟早有一天朕要和皇叔抢朕。 朕当然不能答应把青璃送给郡主。 朕还得绝了郡主这个念头。 朕把手背到身后,意味深长地说:“贤妹身边缺人,宫中有的是得力的奴婢,朕马上命贵妃拨人给你,断不会怠慢。但是青璃,必须留在朕左右,谁也不给。” 朕站在台阶上,俯视阶下的郡主。 朕觉着朕这个架势台词太有霸道总裁甜宠范儿了。 朕都要爱上自己了。 所以其实朕才是本文如假包换当仁不让的第一男主角吧? 郡主也被朕的男主光环震慑住了。 郡主低下头去不知暗暗咕哝了一句 什么。 郡主跪着说:“是臣僭越,陛下恕罪。” 朕走下台阶把她扶起来。 朕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朕凑近郡主小声说:“你与青璃的渊源,昨日她回来告诉朕了。” 郡主大吃一惊。 郡主腿一抖,差点又跪下去。 难得见到雄武飒爽的郡主如此失态。 郡主结结巴巴地说:“陛陛陛下知知知道青青青璃和臣是是是……” 朕抬起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青璃这几个月一直在朕身边,寸步不离,朕怎会不知?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我她三人知,莫再泄露给别人了。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不是人人都像朕一样相信这等奇事怪谈的。” 郡主看朕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郡主连连点头:“陛下深明大义、胸襟广阔,臣有幸得遇此明主,一定倾尽所知辅佐陛下,开创我大吴盛世!” 郡主果然不是一般等闲的穿越女。 郡主的雄心壮志让朕自愧不如。 朕穿成皇帝,却只想着混吃等死糊弄日子,最多再嫖个男神谈场跨时空的恋爱。 郡主身为女子,不但在战场上立功,还有为社会进步做贡献的志向决心。 朕和郡主好像穿反了频道。 既然如此。 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她吧。 朕只要扮演一个开明宽容的伯乐就行了。 朕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郡主感激又崇敬的叩拜。 朕心里暗爽。 朕顺便交代她说:“青璃身份低微,朕得小心护着她。你们或有往来不便时,朕也可以代为传达。” 郡主受宠若惊,连声应是。 以后朕不方便扮青璃时,就可以直接跟郡主接头了。 朕不但笼络到了郡主,还顺道解决了精分的问题! 简直完美! 谁说朕没有智商的!谁说的! 朕对自己的智商感到迷之自信。 朕辞别郡主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去视察皇子的功课。 皇子被郡主狂艹了两节课体能训练,此时看起来有点蔫,写字的手都在抖。 但是看到朕来视察,还是打起精神专心上课。 真是勤奋上进的好孩子。 皇子正在跟宰相学习策论。 宰相对皇子赞不绝口,说用去年科举的试题给皇子练习,皇子丝毫不输应试的仕子,条理清晰、见解独到,完全不像九岁孩童。 朕居然生出来一个早慧的神童。 看来朕不用等到皇子成年就可以撂挑子全丢给他了。 朕心甚慰。 朕用力夸奖了皇子一番。 皇子被夸得很是得意,还有点小盆友的表现欲,主动请缨说:“去年的试题,贵妃先前已经问过儿臣,不能和当场应试的仕子相提并论。儿臣斗胆请父皇再出一题,这样才公平。” 就你们写的那些文章,给朕看朕都看不懂,还让朕出题当考官? 不知道你父皇是昏君草包吗? 你这样没有眼力见,很容易让朕龙心不悦的你知道吗? 朕刚刚才培养出的一点迷之自信瞬间被轰成了渣。 不不不,朕不能这样轻易被轰成渣。 朕要对自己的智商有信心。 毕竟朕已经靠自己的聪明才智随机应变化解了那么多危机。 朕出不出来论述题,朕不能出别的吗? 朕清清嗓子说:“既然有宰相的肯定,想必你的策论是极好的,朕很放心。朕考你点别的吧。” 皇子自信满满:“请父皇赐教。” 朕想了想:“朕考你个算术题。某寺庙中共有一百个僧人,大和尚每人吃三个馒头,小和尚三人吃一个馒头,一顿饭刚好吃一百个馒头。你算算这间庙里有几个大和尚、几个小和尚?” 朕琢磨着古代数学不发达,古人也不重视自然科学。 朕给九岁的小盆友出这么个题目,应该不会被鄙视了吧? 这是朕从小学四年级的小外甥作业本上看来的,对皇子来说难度应该也合适,毕竟他是神童嘛。 朕说完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皇子回答。 朕侧头向他看去。 皇子并没有因为被考住而脸红羞愧着急。 小盆友的颜艺和眼神有些复杂,显得和他的年龄外表不太相符。 朕从他的颜艺里读到了大写的两个字:卧、槽。 第三十章 朕一边出题一边就在心里默默地计算。 设大和尚人数是x,小和尚人数是y。 xy=100 3x1/3y=100 那么x=…… 不行没有草稿纸和计算器朕算不出来。 朕和皇子大眼瞪小眼。 朕琢磨着是不是分数对古人来说不太好理解,太抽象了? 还要做分数的加减乘除运算。 毕竟这是一个严重重文轻理的社会。 要不朕改成经典的鸡兔同笼问题,会更直观简单一点? 皇子直着脖子干瞪眼看了朕一会儿。 皇子的面色稍稍放松,似乎想到了应对之策。 皇子问:“不知父皇说的这是哪一家寺庙?” 这跟哪家寺庙有什么关系? 皇子又说:“儿臣从六岁起,便和大人吃得一样多了。贵妃与娘亲为了不让儿臣忍饥挨饿,每每节衣缩食,儿臣至今铭感于心。这寺中的小沙弥就算再幼小,每餐三人分食一个馒头也吃不饱。反观寺中长者却一人食三,是否不太寻常?尊老虽为美德,爱幼亦是常情。儿臣刚刚听老师提起,昨日城门设防,查出一起拐卖凌虐幼童案,就有道观牵涉其中。儿臣以为应当彻查此庙,以防再有类似惨剧发生。” 朕被他说得目瞪口呆。 一道简单的数学题,硬生生解读成社会与法。 可惜这种转移话题模糊焦点歪楼的伎俩根本逃不过朕的法眼! 朕还是小学生时,抓耳挠腮做不出应用题,就已经用过这招了! 朕甚至人身攻击过出题老师,什么一个池子里一边进水一边放水问几小时装满,汽车在两地之间来来回回开相遇几次,纯属浪费资源!出这种题的人是不是有猫饼? 结果就是被数学老师拎到门口去罚站。 所以朕对小盆友的那点心思门儿清。 朕说:“吾儿言之有理,确实可疑,该查。不过彻查之前,还是得先算一算究竟有多少人,不然府衙一出动,有人闻风逃跑、藏匿幼童怎么办?” 呵呵,比扯淡,你能比得过你老子? 皇子被朕噎住了。 皇子的脸色尴尬地转了几转,似乎不太甘心神童之名就这样被朕的诡异问题打倒。 皇子把皮球 踢给宰相:“学生愚钝,请老师指教。” 小盆友还有点小心机啊。 宰相放下手里的书。 宰相教的是语政史,当然也是一枚纯粹的文科生。 宰相稍一思索,说:“长者一人食三,小童三人食一,不妨将一长者与三小童分成一队,则每队正好四人食四,百人恰好可分二十五队。所以总共应当是二十五名僧侣,七十五名小童。” 看!真正的聪明人,就算从小只看经史子集、只写之乎者也,不知道什么是二元一次方程组,没学过分数的四则运算,也照样可以想出符合他们思维习惯的解法。 朕对宰相更放心了。 朕慈爱地拍了拍皇子耷拉的脑袋,嘱咐他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之前朕也会暗搓搓地怀疑。 皇子长得又不怎么像朕,还这么聪明,到底是不是朕亲生的。 今天朕发现了,皇子其实也并不是那么聪明。 皇子只是比较勤奋好学刻苦努力。 而且皇子的脑洞方向也跟朕很一致。 朕觉着皇子是朕亲生的可能性又大了一点。 虽然他就算是隔壁老王生的,朕也并不在意。 有儿子就行了,要啥自行车。 朕完成了今天检查儿子功课的日常任务,心情愉悦地打道回府。 朕觉着短时间之内皇子应该不会再希望朕去检查他的功课了。 朕至今仍然能回忆起被一课一练、黄冈启东、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支配的恐惧。 将心比心。 朕并不想把这种恐惧传递给下一代。 朕今天集中解决了这么多麻烦事儿。 觉得自己棒棒哒。 朕决定回寝宫去好好地躺一躺。 顺便想一想下一步如何继续勾搭皇叔这一重大课题。 朕回到寝宫前不远处,又看到了郡主。 郡主这回不是空手来的。 郡主手里捧着个小小的藤条箱。 郡主比朕先一步,已经走到院门口了,问门前的小太监:“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小宫女儿叫青璃?叫她出来一下,我找她有事儿。” 小太监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叫她,郡主稍等。” 朕顿时给吓精神了。 朕不顾形象地大吼一声:“且慢!” 郡主和小太监都被朕吼住,转身向朕行礼。 朕走过去把郡主拉到一边小声说:“青璃今日不当值,贤妹找她何事?” 郡主有点失望。 郡主指指手里的藤条箱:“没什么事儿,就是有点儿东西想送给她。” 朕先板起脸严肃地:“青璃是朕身边的宫婢,郡主馈赠她礼物,她如何承受得起?被人看到该说闲话了。” 郡主面色一凛:“皇兄教训得是。” 朕又放软语气说:“不如把东西给朕,朕趁无人的时候再转交给她。” 郡主犹豫片刻,说:“那就有劳皇兄了。”将手里的藤条箱递过来。 朕接过来掂了掂,箱子塞得挺满,但是很轻。 朕想打开盖子瞅一眼:“什么东西?” 郡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啪”地一声一掌把盖子拍上。 郡主难得露出忸怩的表情:“女儿家的东西,皇兄还是不要看了……” 女儿家的东西,莫非是衣服? 朕正好需要啊! 不看就不看,反正回去这包裹也是朕来拆。 朕抱着郡主的藤条箱回到寝宫。 青璃正好进来奉茶。 朕想起晚一步这事儿就要穿帮,还有点后怕。 朕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不能老这么担惊受怕。 朕想了想,把青璃叫过来:“青璃,你还记得朕当初为什么要赐这个名字给你吗?” 青璃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御榻旁边那座青色为主调的琉璃屏风:“因为陛下正好看到这个。” 这名字确实起得够随性,很像朕的风格。 朕跟从前的自己还颇有点相似。 朕往左右瞧了瞧,琉璃屏风右边的博古架上摆着一尊红珊瑚。 青璃今天恰好也穿了一件红衣。 于是朕说:“青色不适合你,你还是穿红的好看。朕再赏你一匹红绸,多做几件红衣裳。” 朕一言不合就赏赐贿赂,青璃大喜过望,跪下连声谢恩。 朕又说:“为了与红衣相配,从今天起,你就改名叫红珊吧。” 青璃:“?” “还有,你在朕身边兢兢业业 伺候了这么久,也该升职了。朕瞧你穿衣挺有品味的,调你去尚服局做典衣女史如何?” 青璃:“???” 朕就这样威逼加利诱,把青璃改了个名,调到皇叔和郡主都不容易接触到的后宫部门去。 从此青璃这个名字就属于朕了。 朕心稍安。 朕为了精分不掉马,也是殚精竭虑呕心沥血。 朕的智商上限都提高了。 朕把青璃打发下去领赏。 朕又了却了一件心头事。 朕安安心心地把郡主送给朕的藤条箱搬过来,享受拆包裹的乐趣。 朕打开盖子,探头往箱子里一看。 整整齐齐满满一箱,白白的、软软的、长条形,两边还有两个小翅膀。 ——郡主竟然送了朕一箱姨妈巾。 难怪郡主说是女儿家的东西,不好意思让朕看。 这年头卫生条件差,棉花还属于西域舶来品,十分珍稀。 这一箱姨妈巾价值不菲,小宫女还真用不起。 郡主不愧是比朕早穿过来八年的前辈、知心大姐姐。 然而朕并不需要啊! 朕甚是无语地看着这箱山寨姨妈巾。 作为一个和姨妈巾打了十几年交道的资深少女,朕觉着好像哪儿有点怪怪的。 于是朕从箱子里拿起一片来仔细观察。 巾身表面用的是一种又轻又软的绡纱,内里填充棉絮,四周以细密的针线缝合。 背面的布料涂了薄薄一层桐油,防止渗漏。 朕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终于找出哪里奇怪了。 首先,两边的小翅膀里也填充了棉花,不好弯折。 其次,姨妈巾的反面竟然没有胶,怎么贴? 山寨它的设计师到底有没有用过真正的姨妈巾? 这是看广告凭想象做出来的吗? 联想到朕的亲身经历和郡主的各种奇怪表现。 朕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而鬼畜的念头。 比朕聪明的你们肯定也早就想到了。 别急。 等天黑了朕再精分去探一探。 第三一章 朕很后悔。 为什么朕要下令上元节灯会只开十五十六两天。 明明民众的呼声是想开三天甚至五天的。 古代娱乐这么少,大家都很需要夜生活。 朕为什么不索性顺应民意,从十五一直开到月底。 这样朕就可以每天晚上出去和皇叔相会花前月下了! 十七晚上没灯会了,出宫有点难。 但朕还是可以在宫里精分一下。 天黑后朕又早早睡下,在门口挂上请勿打扰。 然后换衣梳妆打扮,捧着郡主送来的藤条箱从后门溜出去找她。 朕的寝宫后门和郡主的前门相邻。 一路上没有碰到一个人。 没有碰到人除了因为离得近。 还因为郡主特别特立独行。 郡主的寝宫内外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女孩纸一个人独居的地方居然没有门卫! 但是朕转念一想。 郡主并不是一般的女孩纸。 别说这里是皇宫,全天下物业安保最好的高档住宅区。 就算这里是普通住宅。 哪个不长眼的小贼要是敢往郡主家里闯。 朕也要给他点根蜡。 朕一边心里默默地给莫须有的小贼点着蜡。 一边探头探脑地往郡主寝宫里走。 朕走到最里头,终于看到一间屋子有亮光。 朕透过朦朦胧胧的窗纱往里看,想瞧瞧郡主在不在这间屋里。 朕刚凑上去什么都还没看到,窗子突然砰的一声炸开了,郡主破窗从屋里跳了出来! 郡主一把揪住朕的衣领往地上一按,朝朕的面门扬起铁拳:“呔!何方小贼,看拳!”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 千万不要随便立g。 朕刚刚心里默默点的那根蜡。 原来是给自己准备的。 郡主扬起铁拳对着朕的面门就是一拳! 朕驾崩,享年二十四岁。 ding. 全文完。 ——并没有。 如果那样的话本文就是神作了。 可惜朕注定只能做一篇 脑残制杖小白文的女主角。 是不是女主角还不好讲。 郡主及时收住了拳头:“怎么是你?” 郡主虽然收住了拳头,但是并没有改变姿势。 郡主整个人骑在朕身上,左手还按在朕的胸口。 不但姿势很不河蟹。 朕的平胸还被郡主摸了个彻底。 郡主被朕一马平川的胸部震惊了。 郡主又仔细摸了两把求证,真的一点都没有。 郡主露出狐疑的表情。 郡主的视线往下往后挪,脑洞似乎歪到了不太好的方向。 朕连忙捂住胸口:“干什么?没见过平胸吗?人家还没发育。” 郡主诧异地问:“你多大了?还没发育?” 朕拉着脸说:“腊月生的,虚岁十六,周岁刚过十四。小时候家里穷营养跟不上,当然没有你发育得好了。” 朕以二十四岁的灵魂,顶着一副同龄的躯壳,硬说自己才十六岁。 幸好朕以前经常在微博自称十六岁,已经成功给自己洗脑了,所以并不觉得脸红羞愧。 郡主听朕夸她发育得好。 郡主也有点忸怩尴尬。 郡主放开朕站起身,不自觉地勾肩含胸,以此掩饰过于傲人的上围。 朕指了指周围翻倒撒了一地的姨妈巾佐证自己的说法:“这东西我现在还用不着,所以拿来先还给你。” 其实朕是带来作为兴师问罪的证据的。 朕蹲在地上把姨妈巾一片一片捡回箱子里,瞧见郡主一脸嫌弃地站在一旁,似乎很不情愿帮忙。 朕想起了今天的来意。 朕本来是想迂回试探试探郡主的。 但是朕现在基本已经确定了。 朕决定单刀直入,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朕直接问:“你是不是男的?” 郡主被朕问得一个激灵。 郡主还嘴硬,挺起36d的胸脯:“胡说什么?我哪里像男的?” 朕嗤之以鼻:“还装。” 朕捡起一片山寨姨妈巾不屑地晃了晃:“一看就是毫无生活经验纸上谈兵,做的这是什么鬼,连胶条都没有,形状也完全不符合人体工学。别告诉我你穿过来之前也没发育,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哦。 ” 郡主色厉内荏地瞪着朕。 郡主瞪了一会儿,慢慢垮下脸。 郡主抬起手按住自己额头:“我硬撑了这么多年都没人怀疑过,没想到居然折在小小的卫生用品上。” 等等郡主你确定没人怀疑过你吗? 看看你那遮掩不住的男子气概和雄性荷尔蒙! 宰相和高总管都觉得你不对劲啊! 只不过他们的脑洞没有朕这么大罢了。 朕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可能脑洞也不会这么大。 朕一想到终于找到了同类,朕比知道郡主是穿来的还要兴奋。 毕竟穿越党的足迹早已遍布历史长河古今中外乃至外星球,而男女乱穿目前还没有那么普遍。 朕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朕迫不及待地想采访一下郡主变成女人后的经历和感想。 郡主看穿了朕跃跃欲试的眼神。 郡主把脸扭向一边:“别提了,鬼知道我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做这个年代的女人难上加难。” 也是,同时天涯变性穿越人,为什么要揭人伤疤互相伤害。 有这功夫不如研究一下为什么会这样、以后怎么办。 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朕和郡主居然穿到了同一个时代,同样转换了性别,男人变成了女人,女人变成了男人,这背后到底是命运的错乱还是道德的沦丧? 朕想了想说:“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穿越?” 郡主冷漠脸:“这还用问为什么吗?被车撞了。” 这么巧,朕也是。 不过穿越大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是被车祸撞到古代来的。 好像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共同点。 朕又问:“当时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郡主继续冷漠脸:“特别的事情?过生日算吗?那天我跟我妈一块儿出去吃饭庆祝,过马路的时候我妈没留神,我推了她一下,自己就被撞了。大概是本命年特别倒霉吧。” 等等,本命年生日当天? 这么巧,朕也是! 这总算是个特殊的共同点了吧? 虽然从迷信的角度来说,本命年本来就挺晦气的。 奇怪的事情发生在本命年生日当天,好像也很 符合逻辑。 而且这跟变性也没关系啊。 郡主听完朕的推断和疑问,气上心头:“说到这个就更冤了。我妈喜欢女孩儿,做b超也说是女儿,结果生出来一看是个儿子。我妈不甘心,从小把我当女儿养,又是穿裙子又是扎辫子……” 郡主露出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 “我都二十好几该找对象了,还成天念叨我为什么不是女孩儿,我要是女的就好了。那天过生日又念叨,一边念叨一边过马路,才差点被车撞了。我觉得我就是被我妈的怨念给硬生生念成女人的。” 这!么!巧! 朕!也!是! 虽然朕不是被母上大人念叨。 但那天被车撞之前确实有人咬牙切齿地说过“你为什么不是男人”这种话。 然后就把朕推进了车流里。 可见怨念也很强。 所以,综合一下朕和郡主的经历。 我们穿越都是因为本命年过生日那天出车祸。 性别转换都是因为别人强大的怨念。 作者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人生。 你敢不敢把理由编得更没诚意一点。 朕开了这个话头,郡主停不下来了。 郡主越说越激动:“要不是我妈这句话,我怎么会穿到个小姑娘身上?明明我应该穿到叔父身上的!我要是穿成了叔父,早就大刀阔斧、纵横捭阖、扭转时代、走上人生巅峰了!” 等等。 “为什么你应该穿成皇叔?” 郡主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因为我跟他同名同姓啊!他一定是我的前世!” 朕一脸呆滞地看着郡主。 郡主挠了挠头:“哦,也不完全一样,同名同姓但不同字。我原来叫沈靖,和现在一样的沈,郭靖的靖。你呢?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呵呵。 这么巧。 朕也是呢。 第三二章 郡主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地抱怨:“你不知道变成女人有多心塞。每个月要来这破玩意儿,腰酸背痛像被大车轮子碾过。在家一大群七大姑八大姨围着,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都要念叨,比我妈还啰嗦。忍了仨月我忍不下去了,离家出走跟叔父去打仗,结果军营里一帮大老爷们儿舌头居然也那么长,打个仗还要说三道四。不过这事儿好办,打到他们服就行。回到家一堆漂亮小妞只能干看着啥也干不了,偶尔摸个小手吧,还要被人当成猥琐变态……” 喂喂你好像不小心暴露了重点。 所以你对朕露出猥琐的笑容并不是朕的错觉? 用你这张脸做出那种表情,不能怪小丫鬟把你当变态啊。 郡主痛心疾首:“我家有个表弟,长得歪瓜裂枣,人品一无是处,家里妻妾成群,渣到无可救药,就这样还一堆丫鬟削尖脑袋想往他床上爬。我除了是个女的,哪点不比他强?我还是个郡主呢!不是说古人私生活其实挺淫乱的吗,难道就没人能接受百合一下?” 说到这里郡主抬起头。 郡主看着朕说:“你是现代人,你能接受吗?” 朕吓得赶紧捂住胸口:“你想干什么?我……我已经是陛下的人了!” 郡主撇撇嘴,啧了一声。 郡主说:“也是,穿越女肯定是要征服皇帝、被一群男人抢来抢去的,哪有我啥事儿。” 郡主又想了想,自言自语:“幸好我穿的是个郡主,跟皇帝王爷都有血缘关系,要是穿成个一般女人……咦!” 郡主摸着胳膊抖了抖,抖掉一地鸡皮疙瘩。 其实郡主完全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你还有宰相啊! 宰相一直在盘算如何把你从已故的陈公子那边抢过来呢! 郡主抖了两下,回过神来:“你刚刚说什么?你已经是陛下的人了?” 呃,朕就是情急之中那么一说。 郡主挑起眉:“你不是还没发育吗?” 一时情急忘了这茬。 郡主咬着牙,表情狰狞地吐出一个字:“禽……” 郡主忍住了后半句没有说完。 毕竟朕是她的堂兄。 朕还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精分果然是个技术活儿,一不小心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反正朕在大家 眼里已经是个知名的禽兽了。 让一切都随风去吧。 郡主把后半句话咽回去,叹了口气,拍拍朕的肩膀说:“我知道,你穿成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宫女,在皇宫里举步维艰,肯定过得很不容易。” 郡主豪迈地拍胸脯:“以后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哥……姐罩着你!” 朕星星眼看着郡主问:“但郡主不住在宫里的时候,我要怎么找你呢?我又不能随便出宫。” 郡主挥挥手:“你不是一直在陛下身边吗,找理由还不容易?比如陛下吃饭的时候,你在旁边说这个八宝酱鸭清河郡主很爱吃,陛下说不定就会把没吃的酱鸭赏赐给我,你不就能借机自请出宫到我家来了?当然陛下愿不愿意配合你,就要看你的本事喽。” 此计甚妙啊! 朕怎么没有想到! 朕岂止愿意配合。 朕完全可以主动赏赐嘛! 然后朕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宫——去看皇叔了! 朕一想到以后不再受限于元宵节,不管初一十五刮风下雨打雷闪电任何时候都可以去见皇叔。 朕就激动得睡不着觉。 郡主后来说了什么朕全都左耳进右耳出了。 朕回去后躺在龙床上迫切地希望明天赶紧到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朕都已经整整三年没见着皇叔啦! 朕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傍晚。 晚饭朕特地点了八宝酱鸭。 上菜时朕先尝了一口,对进膳的小太监说:“这道菜不错,再去准备两只,赏赐给陇西王。” 小太监低头称是。 朕又说:“备好了朕会派人去取的。” 然后朕自己手写一道谕旨,变装成青璃,奉旨去往陇西王府上赐食。 完美! 膳房派了两个小太监提着东西跟朕同去。 朕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 朕觉着这个画面好像哪儿有点不对,略违和。 朕仔细想了想。 一般走在朕这个位置的,应该是个大太监。 虽然朕现在吧,和太监也没有太大区别。 朕特地挑的时候比较早,麻利地赶到皇叔府上,皇叔正要吃晚饭。 皇叔 听说朕赏赐给他一对八宝酱鸭,有些意外。 皇叔更意外的是看到了朕。 皇叔接下赏赐,把左右都屏退,只剩我们两人,凑近来凝起眉头问:“你怎么又出宫来了?” 看!皇叔也迫不及待想跟朕二人世界! 朕就知道自己绝不是单相思! 算算朕已经有差不多五年半没见到皇叔了。 上次朕和皇叔就是在这里69……了一个头。 朕至今还记着躺在皇叔怀里的滋味儿,啧啧。 朕的内心开始燃烧起熊熊烈火! 朕本来想回答“陛下派我来的”,但这未免太过正经无趣。 此刻故地重游、旧景再现。 气氛也和那天一样好。 朕决定再也不要压抑自己真实的情感了! 朕看着皇叔,微微一笑:“想敬敬了,就出来了呗。” 不行,朕的老脸都被自己撩红了。 皇叔身为一个感情经历贫乏的二十八岁大龄单身直男。 皇叔都不敢直视朕的眼睛了。 皇叔撇开视线看向别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表情甚是纠结。 皇叔纠结了好一会儿,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低下头特别严肃认真郑重其事地望着朕说:“青璃,孤王有句话要问你。” 完了完了完了,皇叔这是真的打算表白了吗? 朕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皇叔会怎么问呢? 我稀罕你,你稀罕我不? 皇叔如果真这么问的话朕该怎么办? 虽然朕心里一万个愿意但是朕现在并不能嫁给皇叔啊! 朕和皇叔四目相对。 朕的眼里只有皇叔。 皇叔的眼里也只有朕。 皇叔张了张口:“你……” 刚说了一个字,大门忽然被人从外砰的一声推开了。 郡主走了进来。 郡主一边走一边说:“叔父,你这两天正在查的那个小丫头,不必再继续追查了,我可以跟你打包票她绝对没……呃?” 郡主一只脚跨在门里边,一只脚还在外头。 郡主瞪大眼看着屋里的朕和皇叔。 朕和皇叔也转过头去看着她。 三个人六只眼面面相觑。 哦不对,还有桌上那两只酱鸭。 第三三章 郡主看看皇叔,又看看朕。 最后目光落在那对八宝酱鸭上。 鸭子送过来还没有切,拗了个喜感的造型。 郡主和酱鸭面面相觑。 朕分明从她眼里看到“卧槽不是说好给我的吗?” 不不不,现在的重点并不是酱鸭到底是给谁的。 重点是朕假公济私用郡主的方法来看皇叔还被郡主当场撞破了。 不不不,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郡主刚刚说了句啥?调查小丫头? 不不不,这仍然不是重点。 重点是皇叔正要向朕表白呢被打断了! 郡主你能不能倒带退回去等皇叔表白完了再进来? 那俩酱鸭全归你了行不行? 郡主到底是见过大阵仗的人。 很快面色一变转圜过来。 郡主指着朕夸张地一拍大腿:“青璃!怎么是你!好有缘啊又见面了我正想找你呢来来来咱姐妹俩到一边说说话去叔父我等会儿再来找你说事儿啊!” 郡主就用这么生硬的理由生硬地把朕从皇叔身边拉走了。 朕被她拉着十分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皇叔。 皇叔皱着眉立在原处。 皇叔居然都没有挽留朕。 朕被郡主拉到偏僻角落里。 郡主瞪着朕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那两只鸭子又是怎么回事?” 郡主似乎对她给朕出的主意却被用在皇叔身上非常耿耿于怀。 就像你教妹子如何撩汉,转头她却去撩了你哥们儿一样。 除此之外郡主似乎对八宝酱鸭也格外怨念深重。 看来郡主对酱鸭是真爱。 这种时候,就必须祭出朕的甩锅大法了。 背锅侠不必说,自然是正牌的朕。 朕委屈地说:“我是照你教的,趁陛下吃饭时说郡主也喜欢吃八宝酱鸭,可是陛下他不按套路出牌啊!陛下说赏赐两只到陇西王府上,给皇叔一只、郡主一只,那我只好送到皇叔这里了。” 自己甩锅自己背,绝不连累其他人。 朕也算甩锅界的业界良心了。 郡主一听两只鸭子有她一只,气消了大半。 解决了酱鸭的争端,郡主终于 想起其他重点。 郡主嗤了一声:“穿越女真是不消停,一天不盯着就搞幺蛾子,不是叮嘱过你当心点吗?上回拽英文被叔父把peoplesrepublicofchina记下来,怎么不长记性呢?居然还敢到他面前晃荡,前两天就开始查你了你知道不?” 什么?皇叔在调查朕? 是觉得朕太与众不同了吗? 还是表白前必须先弄清楚朕的家世来历,方便求亲? 当然这些朕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朕并没有不要脸到当面问出来。 朕问:“为什么要查我?” 郡主鄙夷地上下打量朕:“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掩饰得特好,一点都不可疑啊?我刚到这边的时候,可是夹着尾巴观察了好久的环境。我还是堂堂的郡主呢,你就一小宫女儿,你能啊?” 你哪里夹着尾巴了,你不是忍了仨月就跟皇叔去边疆打仗了吗? 郡主观察三个月,朕贵为皇帝,观察了四个多月才开始兴风作浪。 朕觉得已经很保守了。 很可惜朕现在并不能在郡主面前装这个逼。 朕只好低着头挨训。 郡主接着说:“我到第三年的时候,有点军功了,才敢稍稍提点小建议改良军械和编制。就这样叔父还专门来问我,说我自小长在闺阁,为何会有这些知识的见地。” 这还不好办。“就说书上看来的呗。” 郡主用一种“你果然很天真”的眼神看着朕。 郡主说:“别说我家里所有的书叔父十二岁就全看完了过目不忘,就算他没看过,如果你是世界上最顶尖的军事专家,突然跑一外星人来教你三十一世纪的技术,你会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 这个类比太没有代入感了好吗? 二十一世纪的顶尖军事技术和三十一世纪的对朕来说并没有区别。 不过朕还是替郡主感到一阵紧张:“然后呢?皇叔知道你是穿来的了吗?” 如果皇叔知道并接受了郡主,那朕就也好办了! 郡主撇撇嘴:“这怎么能说?这种事情现在的人根本接受不了。而且说了就等于承认我不是原装,会被当成鬼上身的,叔父也不会再罩我,天知道这些愚昧迷信的古人会怎么对我。” 朕很着急:“ 那皇叔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郡主挠挠头:“半知道不知道吧。” 你这个回答很有个性啊,什么叫半知道不知道? 郡主说:“一开始我也跟你似的随口胡扯,后来破绽太多编不圆了,我就对叔父说,我往墙上那一撞昏迷了好几天,神识飘到了一个奇异的国度,那里的士兵都手执长枪,千里之外投掷炮弹,比我们的弓箭威力不知强多少倍。可惜我只在那边游荡了几天,学到一咪咪,凭记忆帮我们的士兵改良军械,能强一点是一点,免得哪天这些人打过来了我们毫无反抗之力。” 你这比直接说自己是未来穿来的还要扯淡好不好?皇叔能信? 郡主自己也不太确定:“应该是……信了吧?反正他没抓我去点天灯,还叮嘱说这事不要告诉其他人。” 朕觉着皇叔的意思可能是家丑不可外扬。 总之皇叔这两天和朕走得近并不是觉得朕可爱。 而是觉得朕可疑。 朕甚是失望。 朕的少女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但是朕不会轻易狗带。 朕还抱着一丝丝奢望。 说不定皇叔在调查朕接触朕的时候,不由自主被朕吸引产生真爱了呢? 这很符合套路! 朕的第六感绝不会错! 郡主问:“你穿过来之后还记得原主以前经历过的事吗?” 朕确实记得一些,不过朕现在是青璃,所以摇了摇头。 郡主说:“那你跟我不一样,我还记得一点。这个小郡主还老给我托梦,说她的陈郎在地下多么多么凄凉,孤零零埋在乱葬岗没人祭拜,让我多给他烧点纸……你居然一点都不记得,是好事也是坏事。这几个月有没有人找过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朕继续摇头。 郡主叹气:“那你还不知道这个青璃到底是谁收买的眼线。” 朕吓了一跳:“眼线?” 郡主倒是很淡定:“皇帝身边的宫女太监,被人收买了传递消息,奇怪吗?往好了想可能是妃嫔想知道陛下的行动喜好,往坏了想么……呵呵。陛下失踪那天一早,叔父就派人去查了。这个青璃就是洛阳人氏,家中有父母和两个不成器的哥哥,自她进宫后一直靠她寄送回家的财物养活一家十口。单凭她微薄的月俸,根本养不起这么多人,青璃也并不受 陛下宠爱——哦,这是在你来之前——没有多少赏赐,所以肯定是有人在贿赂她,数额还不小。” 朕无心去想到底是谁收买了青璃。 朕只在意其实那天皇叔就已经知道青璃家在京城了? 朕还在他面前满嘴跑火车。 朕一想到皇叔当时心里飘着“我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你装逼”的弹幕。 朕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朕颓丧地耷拉下脑袋。 郡主义气地拍拍朕的肩:“不过你别担心,这件事我会帮你兜着的,我去向叔父解释。幸好我今天来得巧啊,你居然还自己往枪口上撞。我要是再晚一步,你就得哭着被人拉下去拷打逼问了吧?” 原来皇叔突然变严肃并不是想向朕表白。 而是看朕装逼看不下去了想向朕摊牌。 朕简直比直接被严刑拷打还要心痛。 朕什么都不想说了。 朕只想静静。 朕也想敬敬。 可惜敬敬并不想朕。 朕跟着郡主回到堂前。 郡主上去对皇叔低声耳语几句。 皇叔眉头深蹙,锐利的目光看了朕两眼,没有说什么。 皇叔低头拜道:“请女使转禀陛下,陇西王与清河郡主谢陛下赏赐。” 朕拎着成双成对的两只八宝鸭子来。 抱着空荡荡的提篮回去。 朕的心一片荒芜。 连守门小哥的嘘寒问暖阳光笑容也抚慰不了朕的伤痛。 朕居然就这么失恋了。 朕的玛丽苏光环刚刚绽放就已凋零。 朕回去躺在龙床上默默地自己疗伤。 朕在床上瘫成一个大字。 不对,朕现在应该是个太字了。 说到这个朕忽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 朕之前好像给自己立过一个g,如果皇叔没有不可自拔地爱上朕,朕就直播剁jj。 皇叔显然并没有爱上朕。 皇叔不但没有爱上朕,还差点把朕当成心怀叵测的奸细抓起来。 那朕是剁还是不剁啊? 第三四章 但是朕转念一想。 朕现在并没有电脑。 也没有网络。 朕并不能直播。 朕就算剁了,你们也看不到。 不不不,并不是朕言而无信想赖账。 朕现在可是天子,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朕只是不想做没有意义的事。 这笔账先记着。 等哪天朕有电脑有摄像头有网络了。 再直播不迟。 朕这么一想,感觉稍稍松快了一点。 起码不会时不时胯下一凉了。 朕心稍安。 于是被失恋折磨而失眠到子时的朕终于朦胧睡去。 不要在朕的伤口上撒盐说子时才十一二点根本不算失眠。 和朕平时天一黑无所事事又不能享受其他古人热衷的夜间娱乐活动而只能七八点钟就睡觉相比。 朕已经失眠得很厉害了。 夜里朕做了一个梦。 朕的梦里当然有皇叔。 朕梦见自己真的变成宫女青璃,嫁给了皇叔。 你以为朕凭空yy将现实的不可能在梦里美化实现弥补缺憾。 那你就错了。 朕这个梦啊。 它还是阴暗现实向的。 朕梦见自己以宫女的身份被皇帝赐给皇叔。 皇叔说,你只是个小宫女,身份卑微,与孤王不相匹配,所以只能当个侍妾。 皇叔又说,你以为孤王年二十八而不娶,是因为洁身自好吗?当然不是,孤王只是远在边陲苦寒之地,没有寻觅到家世足够匹配孤王的王妃而已。 皇叔现在回了京城,很快相中了一名家世显赫的名门闺秀,聘为王妃。 王妃是某某尚书之女,尚书和皇叔一拍即合,结为姻亲盟友。 王妃过门之后,皇叔又相继纳了几房妾室,虽不如王妃身份尊贵,但也是出身大家,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轻松碾压朕。 朕只能靠资历和美色与她们拉开差距了! 这时皇叔在京城站稳了脚跟,把留在陇西的姬妾们全接了过来。 皇叔二十八岁没娶妻,不代表皇叔没纳妾没有小蜜啊。 陇西的小妾们儿女都给皇叔生了一大堆了 。 论资历人家比朕早十多年。 论美色里面的胡姬艳光四射能把人美瞎。 朕方方面面都被碾成了渣渣。 但是幸好朕还有穿越女的金手指! 虽然皇叔三个月都轮不到来朕房里一次,朕还是怀孕了! 朕觉着既然走不了玛丽苏真爱路线,那就走宅斗升级路线吧。 朕如果生个儿子,将来还是有希望的。 皇叔能娶到朕这个穿越女主,这是要当皇帝的节奏啊。 朕说不定还能母凭子贵,宅斗升宫斗,宫斗升太后呢。 朕含辛茹苦卧薪尝胆韬光养晦图谋大计。 朕躲过了麝香红花马钱子夹竹桃滚楼梯受惊吓落水罚跪等等一系列险恶的斗争手段。 终于到了临盆的时刻。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朕居然……特么……难产了…… 宫女青璃状态的朕,卒。 ding. 全文完。 不不不全文并没有完。 这只是朕的一个梦。 朕生生从梦里吓醒了。 醒来发现大概是昨天失恋了心情不好又吃了点夜宵消化不良肚子痛。 难怪梦到难产。 清醒后朕仍然觉得心有余悸。 朕虽然一直希望自己变成女孩纸。 但是郡主说得没错。 这个年代做女人太难啦。 朕穿成妃子宫斗尚且活不过第一集。 朕要是穿成小侍妾,宅斗大概也就只能活半集了。 朕还是乖乖做食物链顶端的皇帝比较保险。 何况皇叔又不爱朕。 朕做女孩纸还有什么意义。 朕一边思考着人生的意义,一边捂着肚子去茅厕出恭。 虽然朕的茅厕是天底下最豪华的茅厕,金玉镶嵌焚香插花,但还是掩盖不了根本上的技术缺陷。 朕捏着鼻子蹲在茅厕上继续思考人生。 既然朕已经走不了玛丽苏真爱路线。 也走不了宅斗宫斗升级路线。 因为朕一上线就已经是顶级了。 那么朕是不是只能走强国复兴路线了? 虽然朕的基础科学都还给了中学老师,但是朕现在有郡主了呀! 郡主会改良军械,看着像个工科男。 就算不大刀阔斧纵横捭阖改变时代潮流建设世界强国走上人生巅峰。 改善一下民生总可以吧。 首先要推广的就是抽水马桶。 一大早朕怀着一腔热情准备去把郡主召过来共商大事。 朕又找到了人生的新目标! 朕才不会轻易被失恋的挫折击垮! 朕要化悲痛为力量,投入到为百姓谋福利的伟大事业中! 朕刚走出房门,高总管来了。 高总管呈给朕一份奏表,说是褚贵妃把今年的预算计划做好了,让朕过目。 褚贵妃果然很敬业,刚过完年马上投入到紧张忙碌的后宫管理工作中。 还把今年的后宫财政预算压缩到去年的70%。 果然是勤俭持家办事给力的好贵妃。 不枉朕把她从冷宫挖出来。 朕觉着前朝有宰相,后宫有贵妃。 朕可以放心地把各项事务都交给这两位职业经理人了。 虽然今年的预算只有去年的70%。 朕还是被那数额吓了一跳。 朕在心里默默折算了一下,大概……不行位数太多了没有计算器朕算不过来。 朕仔细看了看贵妃的报表。 ——大部分是数字朕还是能看懂的谢谢。 这不能怪贵妃,贵妃已经把成本压缩到极致了。 这是朕的锅。 因为后宫人数实在太特么多了。 原来佳丽三千真的是实数,不是虚指。 因为做梦体验了一把小侍妾的心酸。 朕现在很是理解那些后宫底层妃嫔的苦楚。 朕以后也不可能再提供给她们升职加薪的渠道了。 长痛不如短痛。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 ——别以为朕突然变得有文化,朕只是恰好背过这段台词而已,就记得这两句。 尤其是冷宫里的那些,嫁给谁不比嫁给朕这个ed渣男强啊。 于是朕大笔一挥,决定裁员,放出没有被朕宠幸 过、尚无位份的宫人。 朕的这一举措得到满朝文武的赞颂。 因为这说明朕生活简朴、不好声色、清心寡欲,是个有德的君王。 朕裁完员后一数,后宫还是有一百多位有名有姓有封号的妃嫔。 朕不是很懂他们古人的清心寡欲。 裁员那天朕去宫门口视察送别。 朕一出现马上引起了骚动。 宫人们纷纷向朕扑过来哭诉表白,希望朕回心转意留下她们。 守门小哥都被挤倒,英俊的面庞上踩了一脸脚印子。 出动了一百禁军才重新维持住秩序。 混乱中朕又遇到一位脸熟的故人——何婕妤。 何婕妤也是朕早年的嫔妃,和褚贵妃一样,因为朕太渣而被打入冷宫。 但是何婕妤比褚贵妃更惨,直接虢夺封号贬为庶人,所以这次也被放出宫去。 何婕妤当年是名动一方的才女,即使落魄也风骨犹存,不卑不亢。 何婕妤朝朕端庄地行礼,说:“今日一别,再无聚时。妾只不愿陛下为奸人蒙蔽,将经年所见汇成一文,望陛下阅后明鉴人心,再作定断。” 说完递给朕一块写满字的素帕。 朕接过来一看。 何婕妤确实不愧为知名才女,写的文章和一般人都不同。 就是特别难懂、朕一句都看不明白的意思。 还没有标点符号,朕连句在哪里都分不出来。 朕只好装模作样粗粗浏览了一遍,收进兜里说:“好,朕回去再仔细阅览。” 何婕妤对朕的反应很是失望,这时禁卫也过来赶人了,她微一欠身,决然掉头而去。 看得朕很是唏嘘。 要是在现代,她这样有才又有貌的女人,该被一堆人奉为女神吧。 何至于嫁给朕,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反被牛粪齁死。 朕还是个渣男,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一言不合就把人打入冷宫这么多年。 不过话说回来。 何婕妤长年住在冷宫里,消息闭塞不通。 她能揭发谁呢? 难道是褚贵妃和皇子? 第三五章 朕琢磨着找谁来替朕看看这上头到底写的啥呢? 不管找谁,都会暴露朕是个文盲。 虽然朕昏庸无能不理政事,但从小受的教育在那里,显然不可能是文盲。 才女写的文章,还不能随便找个小宫女小太监张三李四来问。 得找个稍微有点学问的人问。 那么朕很可能会引起这个有点学问的人的怀疑。 朕想来想去,只有郡主比较值得信赖。 但是朕也不能亲身去问。 朕得派小青璃去问。 正好明天一早又有皇子的体育课。 郡主提前到宫里过夜。 朕从床底下翻出久未临幸的宫女衣服。 朕一想到这件衣服记载着朕那段悲伤黯然的恋情。 朕就不由悲从中来。 朕悲凄凄地套上这件伤心衣,对镜给自己化了个楚楚可怜的分手妆。 结果一见面,郡主说:“嘿!你今天很漂亮嘛,真精神!” 朕确定了。 本文的所有男性角色。 包括披着女人皮的伪男。 都是如假包换的直男。 郡主又问:“好多天没见你了,干嘛去啦?也不说一声,怪让人惦记的。” 青璃是朕的伤心关键词。 戳朕心头的针尖尖。 如果不是有事要问你。 你可能这辈子都见不着青璃了。 朕没精打采地回答:“不是你让我低调点吗?这几天我都在后宫闷头干活,夹着尾巴做人,哪儿也没去,谁也没见。” 郡主嘿嘿一笑:“闭关啦?这一出关马上来见我,是不是想我啦?” 说着还朝朕挤挤眼睛飞了个媚眼,抬起肩膀搡了朕一下。 不得不说郡主抛媚眼的样子。 实在是太刺激太火辣了。 朕被辣得有点睁不开眼。 郡主把朕的肩膀一揽:“正想找你呢。今天我一早就进宫了,把我那屋的浴室改造了一下,弄了个简易淋浴。你来这边之后洗澡肯定洗得很不爽吧?走,咱一块儿去测试体验一下!” 等等,“一块儿”的意思是? 郡主斜了朕一眼:“大冬天的,一起洗多暖和啊。我 那浴室够大,别说两个人,十个八个都没问题!来嘛,大家都是女人,害羞啥呀!” 郡主每次一说“都是女人”,就要露出她的招牌猥琐笑容。 那笑容分明在说:“嘿嘿,当女人就这点好,又可以跟小姑娘一起脱光光洗澡澡了~” 朕吓得揪紧衣领:“我、我还没发育!我平胸!看着你的大胸我自卑!” 郡主拽着朕不放:“我不歧视你,多熏陶熏陶将来你也发育得好。” 郡主的神力谁人能敌。 朕被她拉得双脚在地上滑出两条土印子。 朕只好说:“下午我刚洗过澡!今天不用洗了!” 郡主终于停下,皱起眉问:“大白天你洗什么澡?” 朕恬不知耻地说:“我伺候陛下沐浴温汤,陛下让我在他那几十平米的豪华大浴缸里洗的,洗得可爽了!” 朕也没全说谎。 朕下午确实在温汤泡澡来着。 泡得确实很爽。 这次换郡主一副被辣到眼睛的表情。 郡主身为一只万年单身狗,将来脱单的概率也很小。 郡主被硬生生塞了一把狗粮。 郡主梗着脖子咬牙切齿:“白日宣淫,……不如。” 宣银是谁? 好可怜。 郡主咽了这口气,换了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架势。 郡主回来揽住朕的肩。 郡主语重心长地说:“虽然你是注定要和帝王将相爱恨纠葛的穿越女,但是你现在这小身板还没发育,要悠着点啊,健康第一。” 朕也委屈地说:“谁叫我没有穿成金枝玉叶的运气,穿了个无权无势没有靠山的小宫女,只能紧紧抱住陛下的大腿。” 郡主叹了口气:“陛下虽是九五至尊,但是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宠爱是很靠不住的。后宫三千佳丽,今天喜欢你,明天就能喜欢别人,你懂吧?” “那我能怎么办呢?” 郡主豪迈地拍拍胸脯:“你来傍我啊!陛下有那么多老婆,我一个都没有!也不用担心我会被别人抢走,没人要啊!” 别这么自暴自弃。 你虽然没有老婆。 但是你可以有老公啊! 而且怎么这么不自信说自己没人要呢? 明明还有个美男宰相痴心不改地等着你呢。 朕不跟她扯淡,单刀直入切入正题:“今天来找你有点事,帮我看看这个。” 朕拿出何婕妤那块帕子递给郡主。 郡主接过去端详:“什么玩意儿?手帕传情?” 郡主展开手帕看了两眼,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朕着急地问:“写的什么呀?什么意思?” 郡主没有回答,反问:“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 朕含糊地说:“陛下那里拿来的……” “陛下给你的?还是你自己偷拿的?” 郡主的表情十分严肃。 郡主严肃起来,居然还颇有那么几分气势,不输皇叔。 朕只好支支吾吾搪塞说:“陛下让我拿去烧掉,我偷偷藏下来的。好像是哪个冷宫的妃子给陛下的,陛下看了之后就一直长吁短叹魂不守舍,不会是旧情复燃了吧……可惜我又看不懂……到底写的什么呀?是不是冷宫妃子写给陛下的情诗,想复合的?” 朕真是太鸡汁了。 演技也满分。 把吃醋不懂事的小宫女演得活灵活现。 朕觉得奥斯卡欠朕一个影后。 郡主的眉头蹙得更深:“陛下已经看过了?” 呃,确实看过,只不过陛下也看不懂罢了。 郡主又问:“陛下看完没有震惊发怒吗?” 没有啊,陛下看完一脸懵逼。 郡主若有所思,仰头长叹一口气:“陛下的心思……当真深不可测。” 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朕只是看不懂而已,怎么就深不可测了? 郡主把手帕收起,朕没抢着。 朕扒着她的手臂:“快告诉我到底什么意思?” 郡主瞥了朕一眼说:“事关重大,你一个小宫女就别掺和了,对你没好处。万一陛下或者别人问起来,你就说已经烧了,什么都不知道,能推多干净就推多干净,懂吗?” 郡主把手帕收在袖子里,又觉得不妥:“不行,这事儿我也拿不了主意,我得去向叔父请示一下。你先回去吧,改日再带你体验我的淋浴房!” 郡主说完转身一纵。 又没影儿了。 一言不合就把朕的重要证物抢走 ,有没有问过朕同不同意? 幸好朕早有准备,一字一字地抄了一遍,人肉复印。 惭愧的是,朕都一字一字抄过一遍了。 朕还是没看懂。 连个稍微好理解点的关键词都没有。 朕虽然没看懂,但是朕脑补联想能力强大。 冷宫的何婕妤写了一封检举信实名揭发某蒙蔽朕的奸人。 郡主看完说事关重大,她也拿不了主意,必须问问皇叔。 还说朕看完理应龙颜震怒。 这虽然不是一道逻辑推理送分题。 但是也不太难猜。 朕的直觉还是蛮准的。 唉,朕胸无大志。 只希望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世界和平什么幺蛾子都不要发生。 然后朕禅位给皇子,退休当个安逸的太上皇。 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能开一下金手指,帮朕实现这个小小的心愿呢? 既然朕注定走不了玛丽苏真爱纯情路线。 既然朕注定要成为这个时代风暴漩涡的中心。 那就来吧! 朕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所有的挑战! 让腥风血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朕已躺平!请随便蹂躏! 第三六章 朕躺平洗白白准备迎接腥风血雨的到来。 结果。 又过去了一段日子。 风和日丽,春暖花开,国泰民安,世界和平,什么都没有发生。 说好的要走复杂烧脑环环相扣主题深刻高大上的剧情呢? 眼看全文都过半了成天插科打诨逗比制杖骗钱真的好吗? 朕躺得浑身都懒了也没等到万众期待的腥风血雨。 朕只好又无聊地爬了起来。 拍拍屁股。 找点事儿干。 虽然中间过了一段日子,但日期掐得刚刚好。 上下文无缝衔接过渡自然毫无ps痕迹。 今天又轮到郡主上体育课。 随着天气渐渐暖和,朕起床也比冬天稍稍早了一点。 一年之计在于春嘛! 冬天朕都要睡到九十点钟才起。 现在朕八点多就起了,还赶得上体育课的尾巴。 朕吃早饭的时候跟底下人说一会儿要去视察皇子的体育课。 等朕吃完摆驾到操场。 操场上除了正在练习射箭和指导射箭的皇子郡主。 周围还围了一群妃子。 姹紫嫣红,环肥燕瘦。 朕走过去的一路上,迎面扑头盖脸全是向朕扔过来的秋天菠菜。 春天到了,万物生长,大地回春。 妃子们大概也开始春心荡漾了。 尤其是上次朕一口气裁员两千多人。 剩下的老员工也都惴惴不安,危机感陡升。 就算不能升职加薪,起码得保住当前的职位饭碗。 最近来对朕嘘寒问暖送吃送喝联络感情的妃子人数明显上升。 裁完员后,后宫仍有一百多位妃嫔,这次大概来了一小半。 朕在人群里看到了几张熟脸。 褚贵妃不屑这种争宠露脸的机会,没有来。 周淑妃自恃身份,故作端庄地坐在场外,一边偷偷拿眼睛瞄朕。 钱德妃和王昭媛各领一群妃嫔分列操场两侧,暗暗较着劲眼刀子飞来飞去。 朕还看到了文美人。 文美人刚从朕的寝宫搬回去,还没完全康复,浓妆艳抹难掩苍白面 色,天气暖了也脱不掉棉袄大氅,还要坚持过来在朕面前刷脸,又不敢在淑妃德妃面前坐下,只能由两个丫鬟扶着,着实可怜。 场中郡主正在给皇子示范,连发数箭,箭箭正中靶心,引得场边妃子们一阵喝彩,娇笑连连,花枝乱颤。 郡主显然很享受这样的追捧。 郡主昂首挺胸得意洋洋,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皇子向郡主请教,郡主大手一挥:“看我的!” 一把夺过去嗖嗖嗖!把皇子的箭矢也全射了。 其中有一箭还把前面的箭杆给劈开了,简直就像加了特效。 山呼海啸般的掌声! 朕觉着朕和郡主肯定是穿反了。 郡主要是穿成朕,不但可以左拥右抱享受温柔给妃子们和谐幸福生活。 还能大刀阔斧纵横捭阖改变时代潮流走上国际之巅。 而朕如果穿成郡主。 朕就能和皇叔…… 不不不郡主是皇叔的亲侄女并不能乱伦。 所以还是就这样维持现状吧。 委屈一下郡主只能看不能吃。 朕看到后宫的妃子们难得如此开怀大笑神采飞扬。 朕心甚慰。 朕觉着这是个很好的发展方向。 科学研究表明,体育锻炼不但能增强体魄,对于精神健康也有很大好处。 而后宫妃子们长期养尊处优足不出户,还要绞尽脑汁宫斗。 不但个个身体弱不禁风,心理状况也堪忧。 据说现代体育竞技的重要功能之一就是代替战争发泄人们内心深处的争斗欲。 朕如果能用竞技取代宫斗。 那绝壁是功德一件啊! 朕觉得自己这个创意简直棒呆了,正能量爆棚。 朕马上付诸实践,把郡主叫下场来。 朕先夸奖了郡主一番,褒奖她教导皇子有功、教学水平高超。 尤其是她发明的那套提高身体素质的体能训练方案,非常有效,让营养不良发育迟缓身材瘦弱的皇子在短短两月内成功蜕变为活力小王子。 然后朕指了指人群中弱柳扶风的文美人。 朕叹气说:“朕观众位爱妃也迫切需要提高身体素质,不知贤妹是否愿意为朕分忧?” 郡主一听朕要她帮忙训练后宫众佳丽。 郡主简直心花怒放! 郡主笑得嘴巴都咧到耳后根了。 郡主就差把心声写在脸上:这么多美人儿跟着我上体育课,贴身指导训练嘿嘿嘿~朕只好站到她面前踮起脚尖挡住她的脸。 免得她过于猥琐的笑容吓到爱妃们。 郡主接下任务,话锋一转:“陛下,怎么又好久没见到青璃了?” 难为郡主被美女环绕乐不思蜀,还记得朕小青璃。 朕说:“哦,她这几天身体欠佳,朕放了她几天假静养去了。” 郡主一听急了:“什么?生病了?她住哪儿?我这就去看看她!” 朕没想到郡主居然这么关心朕。 朕被她深厚的革命情谊感动了。 朕连忙说:“无妨无妨,偶染微寒而已,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贤妹的问候,朕会代你传达的。啊对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正好有这么多妃嫔在场,贤妹顺道带她们体能训练一下吧!” 郡主还不放弃:“陛下把青璃一起叫过来呗,臣带她一同锻炼。每天跑上二十里,保证身强体壮,百病不侵!” 我谢谢你啊! 每天跑十公里,朕死这儿得了。 朕把郡主推去给妃子们上体育课。 郡主站在场中,号召妃子们下场尝试挽弓。 众妃兴致缺缺。 郡主号召了半天没人响应,只好强行点名。 郡主点了妃子中看起来最强壮的赵婕妤。 赵婕妤上去拿起弓,随便拉了一下就哎哟哎哟叫唤:“不行不行,臣妾力气太小了,实在难当此任。”然后以一个弱不胜衣的娇怯姿态翩然下场,顺便朝朕妩媚娇羞地一笑。 朕以前的审美太过扭曲。 后宫都以柔弱骨感为美。 郡主的教学任务有点进行不下去。 郡主暂停过来找朕打商量。 郡主说,妃子们的参与积极性不高啊,陛下得来点彩头激励一下。 朕自从裁员后,腰包鼓了不少。 朕大方地一挥手:彩头随便给,统统朕买单! 于是郡主回到场中,先让皇子做了一下示范,然后高声对在场妃子道:“此项目叫做平板支撑,动作简单无须器械, 任何人随时随地都能做,可同时锻炼腰、腹、臀、腿、肩,让你的纤腰更有力、腹部更紧实、身姿更迷人、陛下更欢喜。陛下有旨,今日特在此举办平板支撑大赛,动作标准、坚持时间最久的妃子,即获今夜入陛下寝宫侍寝之殊荣!” 朕给她呛得差点栽了一个跟头。 给什么彩头不行。 居然让朕卖身! 此言一出,妃子们立刻群情高涨。 什么金银珠宝衣服首饰包包化妆品都比不上这效果。 朕看着妃子们个个摩拳擦掌两眼放绿光。 朕感到背后胯下一阵嗖嗖凉。 朕觉着吧。 还不如前几天直播剁了一了百了。 郡主当即派人去取来地毯铺在四周青砖地上。 四五十名妃子一字排开。 披帛外衫什么的统统脱下丢一边,裙子裹在腰上。 有的特别认真,为了竞技状态把头上累赘的金步摇都摘了。 全心全意投入比赛的体育精神让人感动。 郡主先挨个检查了一遍动作。 有的妃子身体实在太虚弱,譬如文美人,根本撑都撑不起来,直接淘汰。 剩下的进入正式比赛,由郡主和皇子监督动作是否合格,偷懒划水的也判犯规淘汰。 朕是总裁判,在一盘督战计时。 朕在心里默默数了数。 一半的人没撑过十五秒就跪了。 三十秒时场上还剩十来个人。 一分钟后,只有钱德妃和王昭媛这对冤家对头硕果仅存。 二人互相咬牙瞪着对方,一副铆着劲打算死磕、你不倒我也绝不倒的架势。 朕心里咯噔一下。 这俩人的顽强意志,朕上回打板子时就见识过了。 今日这又是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节奏。 朕担心的是。 万一钱德妃和王昭媛并列第一。 朕难道要跟她们玩3p? 第三七章 这场比赛最揪心的不是场中的水深火热面红耳赤的钱德妃和王昭媛。 也不是两边按宫斗阵营站队给她们加油的妃子们。 而是希望她俩都输的朕啊。 可是1v1要咋样才能让两人都输呢? 钱王二人再一次发挥了强大的意志力和主观能动性。 生动阐释了什么叫人定胜天。 俩人看着都是一副瘦巴巴柔柔弱弱的小身板。 从来没练过。 居然坚持撑过了一分半钟。 此时二人的体力都已到极限。 钱德妃比王昭媛年龄大,身高也长,力臂比较大。 眼见钱德妃的胳膊和腿抖得越来越厉害。 忽然间膝盖一弯! 与此同时王昭媛的心理防线也跟着崩塌了! 王昭媛随后扑倒在地毯上! 相差也许只有0.1秒! 但钱德妃只是虚晃一枪! 硬生生又把弯曲的膝盖撑了起来! 钱德妃用假动作骗过了王昭媛,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王昭媛趴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直翻白眼。 钱德妃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仰面躺倒,不忘向王昭媛飞了个得意的眼色。 郡主上前举起钱德妃的手:“我宣布,本次平板支撑大赛最终获胜的是——德妃!那么今晚……” 朕连忙过去拦住她。 朕说:“二位爱妃腰酸腿软、玉体有损,朕岂是不知怜香惜玉的莽夫?今日德妃与昭媛分列一、二位,精神可嘉,皆重重有赏!在场参与者皆有赏!不过锻炼身体须循序渐进,切忌揠苗助长、一蹴而就,往后须听从郡主的安排,莫再如此拼命了,朕甚是心痛啊!” 钱德妃和王昭媛平时缺乏锻炼,突然来这么剧烈的无氧运动,肌纤维不知断了多少根,爬都爬不起来,估计接下来又得躺好几天了。 朕命小太监去取步辇来抬她们回宫。 又给各宫妃子分别颁了赏赐。 妃子们纷纷表示情绪稳定,基本满意。 朕终于险险跃过了这个坑。 为了防止郡主一言不合再给朕挖坑。 朕把郡主拉到一边。 朕悄悄对她说:“贤妹啊,你用第一来定奖励 ,效果不佳。一群人水平再差,总能决出一个第一;水平再高,也只有一个第一。还有那么多人得不了第一,便得过且过糊弄了事,有违朕提高全员身体素质之初衷。不如这样,定个统一的标准,若谁平板支撑能做一炷香的时间、腰腹肌理能练出田字、半个时辰内行进二十里,便可得到朕的宠幸嘉奖,以此激励妃子们长期锻炼,贤妹以为如何?” 朕琢磨吧,以后宫妃嫔们的身体条件和古代这训练环境。 平板支撑五分钟、一小时十公里、练出腹肌,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算有人天赋异禀意志超强能完成,也得练个一年半载。 这段时间朕大可以高枕无忧了。 郡主听完狐疑地看看朕:“平板支撑和跑步都可以,但为何腰腹还要练出田字?” 因为腹肌比较难练啊。 朕咳了一声:“这……是朕的小癖好,贤妹照办就是。” 郡主露出“原来你不爱软妹爱腹肌,口味很独特很前卫嘛,身为男人我懂你”的了然表情。 郡主又说:“女子要练出田字腹肌,恐怕有点难。” 朕说:“虽然难,但也并非不可能,贤妹你难道不就是最好的例证?” 郡主点了点头:“臣明白了。皇兄放心,臣定不辱使命!不过有些话皇兄在场,臣不便对妃子们说,请皇兄回避一下。” 正好抬钱德妃和王昭媛的步辇来了。 朕跟着他们一同退场。 退到操场外,朕又有点好奇。 什么话是朕不方便在场听的呢? 朕躲在围墙另一边的花窗下偷窥听壁脚。 只见郡主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场地中央。 郡主再次高声道:“今日德妃拔得头筹,独得陛下盛宠,诸位是否心有不甘?陛下有旨,恩泽后宫,雨露均沾!即日起但凡平板支撑能坚持一炷香、半个时辰能跑下二十里,以及……” 郡主说到这里顿了顿。 郡主突然双手一扬! 将上衣掀了起来! 郡主豪迈地把自己肚皮拍得啪啪响:“看到了吗?这个叫做马甲线,加上这六块腹肌,是陛下的最爱!你们不必练到我这样,只需练出四块,便可牢牢抓住陛下的心!日日伴驾,夜夜恩宠!” 朕必须忏悔。 朕为什么要 一时脑抽好这个奇。 隔着花窗格,朕的眼睛都辣得睁不开了。 好同情在场直面郡主毫无缓冲没有一点点防备的妃子们。 但是朕也必须承认。 郡主话糙理不糙。 精准地把握住了妃子们急于争宠的心理。 据说从那之后报名参与郡主健身计划的妃子越来越多。 除了褚贵妃等几个走贤淑路线、不屑放下身段邀宠的资深老员工,几乎都去找郡主上课了。 郡主每天的课程排得满满当当。 郡主单独申请了一间空置宫殿,挂上镜子、铺上地板,取名“健身房”。 当起了职业健身教练。 朕去健身房视察过几次。 场面热火朝天,形势喜人。 妃子们的身体素质、精神面貌蒸蒸日上。 但是有一点不好。 这个健身房的配套设施没跟上。 妃子们每次健完身,香汗淋漓,还得撑到回自己宫里才能洗澡。 春寒料峭,出门穿外套捂汗,不穿外套又容易着凉。 朕想起之前文美人在朕的寝宫里坐小月子。 整整一个多月没洗头没洗澡。 朕几次想去看她,都没有走近的勇气。 这不能怪文美人的坐月子观念太落后守旧。 这年头只有盆浴,卫生条件、保暖措施都差,产妇确实不宜沐浴。 妃子们姨妈期,也是好几天不洗澡。 于是朕一合计。 寻了个机会对郡主说:“朕听青璃提起,贤妹在自己寝殿造了个什么……淋浴房?” 郡主果然是理工男。 郡主一说起这些机巧的小玩意儿两眼放光。 郡主向朕科普了一大通自来水的原理。 还说淋浴房只是小试,能自动冲洗排污的恭桶才是极大提高生活品质、改善城市卫生状况、防止传染病蔓延的好东西。 朕装作听不懂但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然后顺手把改造任务甩给了郡主。 等着坐享其成。 一来二去,朕自然跟郡主接触甚多,往来甚密。 朕跟郡主往来甚密。 皇叔吃醋了。 ——并没有。 皇叔看到朕和郡主往来甚密。 觉得朕和郡主兄妹俩分隔这么远这么久,一见面感情就如此之好,朕如此器重郡主。 皇叔还觉得很欣慰。 皇叔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男一号的地位岌岌可危啊? 好多妹子要求把郡主扶正挤掉你的正宫地位你知道吗? 你还不赶紧来跟朕多联络联络感情刷刷存在感? 皇叔并没有来跟朕联络感情。 皇叔也没有跳出来刷存在感。 皇叔非常低调地呆在家里。 反倒是朕为了吸引皇叔的注意,赏赐了他一栋新宅作为王府。 皇叔上表谢恩,然后搬进新宅,继续低调地呆在新家里。 朕想勾搭视奸皇叔都找不到机会。 朕甚是忧桑。 朕和郡主往来甚密没有触动皇叔的神经。 却触动了其他人的神经。 过完年朕难得去上了个朝打了个卡。 就有谏官来劝诫朕。 说郡主与陛下亲缘虽远,但毕竟是陛下的同宗堂妹。 郡主云英未嫁,长期呆在后宫,对郡主的名声不利。 俗话说,乱亲不乱族啊陛下。 乱你妹啊! 你才对郡主有非分之想呢! 朕有这么重口味吗? 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朕把郡主赐婚给你? 朕就问你怕不怕?怕不怕? 谏官一听要娶郡主。 立刻怂了。 散朝的时候,朕看到他屁滚尿流跑出大殿去找宰相。 朕又觉得一阵唏嘘。 朕甚是唏嘘地回到后宫。 妃子们又送来各式各样亲手做的爱心便当慰问朕。 其中有一盅金银耳杏仁羹,是褚贵妃派人送来的。 难得褚贵妃主动向朕示好,朕有点小激动。 就点了这道。 送东西来的是两个小太监。 按照惯例先拿银针验毒,然后用小碗盛出一点来试吃,确认没毒再给朕吃。 关于这个银针验毒,已经被郡主吐槽过了。 银针只能验出砷化物 ,也就是砒霜系的毒药。 其他著名的毒物诸如断肠草、雷公藤、一钩吻、乌头、夹竹桃之类,统统验不出来。 至于找人试吃。 这个方法既不保险也不人道。 古代的天然毒药又不是高纯度氰化钾,吃下去几秒就发作,有潜伏期的嘛。 现在看着没事,保不准过一会儿发作了呢。 熟悉本文套路、冰雪聪明的读者看到这里肯定比朕先反应过来。 朕这是又给自己立上g了。 第三八章 吃完爱心便当过了半小时。 朕感觉有点不妙。 陡然间腹痛如绞,冷汗chua地一下就挂了一脸。 朕捂着肚子从龙床上一路滚到地毯上。 吓得宫女太监们纷纷尖叫着跑出去大喊来人啊快叫太医陛下中毒啦! 别跑啊……回来一个…… 别把朕丢下…… 都跑了朕咋办…… 你们快回来,朕一人承受不来…… 朕疼得爬不起来了…… 起码留个人…… 扶朕……去厕所啊…… 下毒的那位大哥……or大姐…… 敢在皇帝的食物里下毒……朕敬你是条汉子…… 但是拜托你……下毒能不能专业一点…… 爽快点直接把人毒死行不行…… 你特么给朕下泻药……是几个意思…… 朕觉着情况不太妙。 朕感觉自己肚子里正酝酿着一股毁天灭地的龙卷风。 要是再没人来扶朕去厕所。 一会儿太监宫女们把太医叫来,一推开门。 那场面就太不好看了。 朕内心的粉红少女绝不容许自己出这样的丑。 朕骤然而生一股神奇的力量! 朕从地上挣扎着蹦起来,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冲向了寝宫西面的厕所! 紧赶慢赶。 终于赶在警戒线突破之前的一瞬间。 把龙卷风释放了出去。 朕的御用厕所里镶金嵌玉插花焚香。 面前的小桌上还摆着一个雪白的小瓷碟。 碟子里两颗红彤彤的金丝小枣儿。 朕刚来的时候还纳闷。 古人好重口,居然在这种环境下还要享用点儿小零食? 后来朕被厕所的氛围熏陶了数次之后。 朕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玩意儿是用来塞鼻孔的。 这泻药着实厉害。 拉完朕觉得两条腿有点软。 朕扶着墙鼻孔里塞着小枣歪七扭八地走出厕所,迎面遇到闻讯赶过来抢救的冯太医。 冯太医二话不说,招呼身后的一帮太 医和弟子们:“快!先给陛下洗胃!” 七八个人涌上来,不由分说把朕当场放倒。 捏着朕的嘴就开始给朕灌皂角水。 朕鼻子里的两颗小枣都给呛飞了。 洗……你妹啊…… 朕刚刚吃了一肚子强力泻药。 现在又被灌了一嘴的皂角水。 朕肚子里的风暴变成了双头龙卷风。 双管齐下。 前狼后虎。 上吐下泻。 停不下来。 朕曾经发过誓。 要誓死捍卫自己的菊花。 哪怕是吴彦祖也无法让朕做出牺牲。 但是朕万万没有想到。 朕没有把菊花贡献给吴彦祖。 也没有把菊花贡献给皇叔。 朕居然首先把菊花贡献给了下毒的不知名反派…… 朕上吐下泻折腾了一下午。 朕的菊花已然开成了一朵向日葵。 到后来实在没东西可吐可拉了。 朕整个人都是虚脱的。 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稳。 只能让小太监用担架把朕抬回去。 小太监把朕抬回寝宫里。 朕奄奄一息地躺在龙床上。 朕听见太后赶了过来,冯太医在帐外向她小声禀报。 冯太医说那碗毒汤羹都被朕吃光了,残余量不足以检测。 但是先前试吃的两个小太监尸体已经发现,像是血鸦藤中毒而亡。 此毒凶猛异常,没有对症的解毒方法,只能用常规解毒手段缓解,其余就看天意。 陛下是真命天子吉人天相才撑到现在,太后有什么事就尽快安排吧…… 等等,血鸦藤是什么鬼? 朕明明只是中了泻药而已。 听这话头是让太后趁朕还有一口气赶紧交代后事? 冯太医你别走! 朕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朕不想成为第一个拉肚子拉死的皇帝啊! 但是朕实在没有一丝儿力气,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说话也只有气若游丝的哼哼,听起来更像要嗝屁了。 朕只能干躺着。 看太后雷厉风行地吩咐众人分头去传唤皇子、妃嫔、宗室、大臣等到场。 太后镇定冷静有条不紊地布置完。 底下的人纷纷该干嘛干嘛去。 太后一转身,朕却看到她拿袖子偷偷抹泪。 朕有些震惊。 原来太后对朕还是有感情的呀。 朕以前一直把她脑补成利用朕当傀儡眼中只有权势利益的后妈,还冤枉了她。 朕想叫住太后说朕没事就是拉稀拉虚脱了而已。 但朕转念一想。 这是个观察芸芸众生相的好机会啊。 朕正好趁机看一看谁对朕真心,谁对朕假意,谁又盼着朕赶紧嗝屁。 虽然最重要的原因是。 朕确实没力气说话出声。 朕像条咸鱼似的躺在龙床上等着底下的人给朕安排后事。 首先赶过来的是住在后宫路途最近的妃子们。 妃子们进来一看朕直挺挺一动不动面如金纸的死鱼状。 先是吓了一跳。 然后就开始哭。 朕看她们一个个哭得都还挺伤心。 起码朕没有看到明显演技捉急的。 尤其是文美人,好不容易在郡主的训练下体质好了一点儿。 进门隔着帘子看了朕一眼就晕过去了,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出去。 想想这些妃子们都没有孩子,朕要是两腿一蹬,以后的生活就全无倚仗了。 说不定还要发配去出家念经。 所以妃子们不希望朕嗝屁也是人之常情。 不一会儿皇子也来了。 皇子身边没有褚贵妃。 褚贵妃作为此次投毒的首要嫌疑人,已经被太后着人拿下看押了。 陪在皇子身边的是周淑妃。 周淑妃比较镇静沉稳。 进门看到妃子们嘤嘤哭泣,还训斥她们:“哭什么哭,不够晦气的,陛下还好着呢!” 皇子显然没有意料到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 小家伙眼眶红红的,揉着眼睛像是努力想让自己哭出来,但惊吓失措更多于伤心。 皇子低头跪在人群最前面,心事重重努力地思考对策。 有点可疑。 但是你要说一个八岁的小屁孩就想搞死他爹上位当皇帝。 朕也觉得不太可能。 八岁的小皇帝如何坐得稳皇位。 不如等到十八岁再把爹搞死不迟嘛。 那么到底是谁想搞死朕呢? 不要跟朕提名皇叔朕不听朕不听。 不管最后查出来是谁。 这位脑洞清奇下泻药谋害皇帝的神人。 朕想跟你认识一下好好谈谈人生。 然后赏你十斤巴豆当饭吃。 说曹操曹操就到。 朕刚想起皇叔。 皇叔就赶过来了。 朕的龙榻前垂着轻纱帘幕,其他人都跪在外头。 朕不传召,他们就不能擅自进来。 但是皇叔不一样! 皇叔一进门就径直霸气地掀开帷幕冲到朕的床前! 皇叔看见朕出气多进气少的惨状,眼睛都红了。 皇叔握住朕的手,语气沉痛:“陛下为大吴社稷委曲求全至此,以一己之力纵担大局,为何有些人身在陛下的庇佑之下,还要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虽然朕并没有觉得自己多委曲求全。 也没觉得自己为江山社稷承担了多少责任。 但是皇叔这么一说。 朕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挺委屈的。 朕明明只是一个爱吃小龙虾爱养狗爱刷微博的二十一世纪元气少女。 朕招谁惹谁了。 为什么老天要作弄朕,把朕变成男人。 还要整天提心吊胆。 还要发愁生不出儿子。 看中的帅哥也不能追不能在一起。 现在还莫名其妙给朕下泻药拉得天昏地暗身体被掏空。 朕简直太委屈太可怜了! 朕的小脾气小情绪全被皇叔勾上来了。 朕把嘴一瘪,眼角带着泪花,扑上去一把抱住皇叔的脖子:“你怎么才来呀,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要问朕刚刚还气若游丝奄奄一息说不出话抬不起手。 这会儿怎么就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抱住皇叔哭诉了。 这就是真爱的力量。 你们不懂。 朕抱着皇叔嘤嘤嘤地撒娇。 皇叔并没有回抱朕。 皇叔的身体有点僵硬。 朕放开皇叔,瞧见皇叔看朕的眼光有点诡异。 糟,一时真情流露忘了朕现在是朕。 说话的语气太娘了。 朕连忙躺回榻上,用沙哑虚弱断断续续的男声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大概是朕最后一次与皇叔如此亲近了,皇叔勿怪朕失态。” 皇叔的一点点支线疑虑立刻被朕的主线刻意卖惨煽情一扫而光。 皇叔说:“陛下春秋正盛,如何说得这样的丧气话?都是因为陛下太过宅心仁厚,反倒叫人以为陛下好欺。臣知陛下用心良苦,但事态至此,恕臣不能再袖手旁观。” 皇叔说着往帘幕外扫了一眼。 朕被他眼里的杀气震得虎躯一颤。 朕顺着皇叔的目光看去。 帘外又多了一些人。 前排跪着皇子、周淑妃、钱德妃、郡主和宰相。 后排一边是妃子,一边是朝臣。 太后单独立在人群之外。 皇叔看的是谁? 一群人候在帐外哭哭唧唧地等着朕留遗言。 朕甚是无奈。 朕躺得久了,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 虽然肚子里已经拉空了,但如果当着皇叔的面放个空响,朕的少女心也无法容忍。 朕只好依依不舍地对皇叔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皇叔问:“陛下想再召谁入见?” 朕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叫郡主进来吧。” 朕垂危临终之际,不抓紧时间嘱咐皇子、托付宰相、惜别众妃,却先行召见郡主,众人都觉得十分意外。 郡主虽是女儿身,但有一颗有泪不轻弹的男儿心。 郡主只是微微红了眼眶,跪在朕榻前,闷声说:“陛下有什么未了之愿,尽管吩咐,臣纵然粉身碎骨,也会为陛下实现夙愿。” 朕吃力地说:“别的事朕不操心,太后、皇叔和宰相一定会为朕考虑周全,但是唯有一件事别人都做不了,只能交给贤妹你……” 朕一不小心没hold住,龙榻周围弥漫起一股不太讨人喜欢的味道。 郡主都忍不 住皱了皱鼻子。 朕又想起了鼻孔里塞着小枣蹲厕所的苦逼回忆。 朕拉起郡主的手:“贤妹啊……有生之年……一定要帮朕在后宫……普及抽水马桶……” 第三九章 众臣并没有等到朕驾崩。 让朕欣慰的是,第二天一早冯太医宣布朕得天眷顾神乎其神地脱离了危险时。 朕也没发现谁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反而有不少人喜极而泣。 人间自有真情在。 不要揭穿朕说那些人只是因为自身的利益。 作为一个废柴昏君。 还能给周围的大多数人带来利益。 朕已经感觉非常满足了。 害想咋地。 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朕还是被折腾得元气大伤。 朕在床上足足躺了五天才勉强能下地。 每天除了猛灌汤药,只能苦逼地喝点糖水米汤。 等朕终于能下地出门时。 外头变天啦! 不不不,别误会。 朕并没有被人从皇位上拱下来。 朕还是皇帝。 但是朕觉得吧。 这事比朕自己被人从皇位上拱下来还要棘手。 被拱的人是皇子。 还有褚贵妃。 朕遭歹人下毒险些丧命,皇叔龙颜大怒。 不对“龙颜大怒”这个词似乎只能用在朕身上。 但是朕觉得用来形容皇叔更为贴切。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总之皇叔大怒,收集了一干人证物证,交到宗正寺。 在皇叔的督办之下,宗正寺秋风扫落叶般就把事情全兜底翻出来了。 来自前段时间放出宫、以何婕妤为首的若干名冷宫妃子的证词显示。 褚贵妃在冷宫期间,伙同掌钥太监一同欺上瞒下中饱私囊。 克扣下来的钱物倒没有自己享用,而是用来打点人脉。 所以即使这些年褚贵妃一直幽闭在冷宫,却不曾闭目塞听落后于时代,始终紧跟潮流与时俱进,对外面的形势了如指掌。 褚贵妃教导皇子所用的书籍,与国子监一般无二。 连去年科举的试题也一早就拿来当课后作业练习过了。 哇塞褚贵妃好厉害! 失势被打入冷宫还能玩得这么溜! 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傅老大啊! 朕最佩服智商高的人 了! 朕感觉自己快要被褚贵妃圈粉了! 正在汇报的宗正寺卿停下来看朕。 似乎对朕的反应有点迷惑。 朕收起迷妹的星星眼,为了表示确实有在听,插入一句道:“原来如此。朕检视皇子功课时,听他说之前见过去年的试题,朕还有些诧异,只是未想到这一层。” 这事朕确实有印象。 朕随后还给皇子出了个数学题把他难倒嘞。 不过以朕的智商,当时肯定觉察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而今马后炮一下挽尊而已。 但是朕转念一想。 朕的智商不够觉察不出来。 宰相的智商应该够的呀,他也没觉得不对劲吗? 宗正寺卿没给朕机会深入思考。 继续汇报说除了褚贵妃以权谋私这个黑点外,冷宫妃子们举报皇子的身份也堪疑。 宗正寺顺藤摸瓜,翻查了历年的宫人登记名册。 发现最早将皇子登记为籍没人口的册子上,生辰日期的月份被涂改过。 而皇子身边的宫人也证实,皇子前几天说漏了嘴,说自己最喜欢吃粽子和咸蛋,每年生辰母亲都会做给他吃。 朕七月十五临幸了朱氏,皇子现在记录的生日是四月初九,时间吻合。 但如果皇子其实是端午节时才出生,那…… 宗正寺卿说到这里没有继续下去。 留下意味深长无限遐想的六个点。 朕当然知道这六个点啥意思。 就是朕被戴绿帽了儿子不是朕亲生的呗! 朕早就觉得皇子不像朕亲生的。 所以朕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朕也不介意。 有儿子就行了,管他谁生的呢,反正朕也生不出来啊! 说好的臣子们会小心翼翼察言观色揣摩上意以讨皇帝的欢心呢? 不先朕之忧而忧后朕之乐而乐也就算了。 还反过来给朕捅娄子。 朕一想到吭哧吭哧掰扯了这么久。 一夜回到解放前。 又要回到一开头和妃子们困觉生娃的问题上。 朕就感觉一阵心累,不会再爱。 宗正寺卿刚正不阿,一点 都不懂看人脸色。 宗正寺卿说:“皇子和贵妃身份尊贵,臣不敢擅自审讯。请陛下降旨,允许宗正寺提审相关人等。皇室血脉关乎社稷,不容玷污,臣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朕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好多历史上的知名忠臣都不受皇帝待见了。 还是奸臣佞臣讨人喜欢啊。 朕如此昏庸。 身边怎么都没几个谄媚逢迎的奸佞小人呢。 宗正寺卿不但刚正不阿,办事效率也很高。 朕再三明示暗示嘱咐他对贵妃和宫人要客气温和一点,不能用刑。 他还是只花了两天就把口供全问出来了。 在诸多铁证面前,褚贵妃承认,确实在皇子的生日上造了假。 皇子出生后不久,褚贵妃就篡改了他的籍册,将五月初九改成四月初九。 但是对于下毒谋害朕、谋朝篡位的罪名,褚贵妃抵死不认。 朕也觉得褚贵妃应该没有下毒害朕。 毕竟在自己亲手做的甜汤里下泻药妄图让皇帝拉稀致死这样的事。 连朕这样智商的人都干不出来。 褚贵妃不认罪,此案就不能结。 而且这里面疑点很多啊。 比如,七年前褚贵妃就开始谋划造假,那时候朕才十六岁,谁能料到朕将来生不出儿子?未免太有先见之明了。 再比如,皇子是在宫里出生的,那他的父亲是谁?有没有参与这件事?是不是真正的幕后boss? 猜宫中某侍卫的因为脑洞太小太过合乎常理而被大家直接忽略。 猜守门小哥的是不是因爱生恨,得不到守门小哥就想毁了他?放过小哥吧,八年前他还只是个孩子。 猜宰相的也不少,大概是宰相树大招风在朝中树敌太多了,人家对郡主一片痴心守身如玉还是处男好伐? 居然还有人猜皇叔!皇叔都去建设西部十几年没回来过了难道千里之外夺人贞操吗? 褚贵妃一旦打定了主意,油盐不进,谁也撬不开她的嘴。 宗正寺的人拿她没办法。 又把皮球踢给了朕。 朕去宗正寺的女监探望褚贵妃。 褚贵妃人生经历数次大起大落,早已宠辱不惊。 即使沦落到囚牢中,依然沉 静淡定。 褚贵妃对朕行礼,说:“看到陛下安然无恙,臣妾便放心了。” 又说:“臣妾有罪,不该欺君罔上,但是此等下毒手段,绝非臣妾所为。” 朕扶起她说:“朕知道。” 朕知道如果你想让朕死的话,朕有九条命也活不到现在。 褚贵妃接着说:“臣妾听闻陛下所中乃血鸦藤之毒,是否为真?” 她是第一个问起朕是否真中了血鸦藤的人。 朕跟冯太医说朕没中毒不要紧,冯太医根本不听。 每天给朕狂灌甘草绿豆金银花水。 反正没事也喝不死。 见朕犹豫不答,褚贵妃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褚贵妃说:“陛下,恕臣妾直言,吉人天相这样的话,听听也就罢了。血鸦藤毒性猛烈,神仙难救,倘若当真两个试膳的小黄门皆一口即毙,陛下吃下整碗,焉有生还之理?” 这个朕确实没想通,那俩小太监吃了两口泻药,怎么就毒发暴毙了? 褚贵妃冷笑道:“依臣妾看,此事简单得很。有人买通臣妾手下的人,在臣妾进献陛下的汤羹中下了微量无害的低毒,令陛下毒发而无生命之忧。然后再威逼利诱或者哄骗二黄门服下剧毒,让人以为他们是为陛下试膳而中毒身亡,如此便坐实了臣妾毒害陛下的罪名。” 褚贵妃露出一丝轻蔑的神情。 那表情分明在说:这点小伎俩还到老娘面前显摆,那都是我玩剩下的。 第四十章 朕跟褚贵妃叙旧叙了好一会儿。 离开时朕仔细一想。 搞半天朕想问的什么都没问到。 反倒是褚贵妃想对朕说的全都说到了。 跟智商高心思弯弯绕又懂话术的人打交道太累了。 一不小心就被牵着鼻子走给人垫了脚。 朕走到门口有点犹豫。 任务没完成,回头咋跟宗正寺卿交代啊。 以前朕总发愁事情做不好没法跟老板交代。 现在终于自己成了终极大老板。 还是不能愉快地做甩手掌柜坐地收钱。 朕站在监牢门口发愁。 一会儿该怎么才能把这事儿应付过去呢? 褚贵妃是宫里的老人,朕与她夫妇多年,相信她对朕的感情。 既然两个经手的小太监已经毒发身亡死无对证,不能证明是褚贵妃下的毒,那这事就这样过去吧。 朕这么说宗正寺卿能接受吗? 反正朕是昏君,为了宠爱的妃子一手遮天封口删帖息事宁人。 这很符合逻辑。 虽然红颜祸水祸国妖姬这个人设,和褚贵妃的形象出入有点大。 朕正在思考琢磨,隐约听见好像有人在叫朕。 陛哈,陛哈,乱枉啊。 气息微弱声音低哑,还有点大舌头。 朕循着声音找去,原来是同在女监牢里、和褚贵妃隔开离得很远的朱氏。 朱氏这人吧,没什么主见,也没见过大世面。 虽然是皇子的生母,但存在感一直很弱,什么都听褚贵妃的。 因为褚贵妃救过她,所以对褚贵妃十分死忠。 宗正寺撬不开褚贵妃的嘴,就来审她,把两人隔开防止串供。 朱氏怕自己扛不住审讯盘问、不小心说出对褚贵妃不利的证词,竟然刚烈地咬了自己舌头。 这会儿伤还没好,舌头弯不了,说话含含糊糊的。 朕走到朱氏所在的监牢前。 朱氏隔着牢门对朕扑通一声跪下,哭着说:“陛哈明现,贵灰并灰有意吸吨……” 朕仔细想了两遍才明白她说的是啥。 难怪宗正寺都放弃不审她了。 为了不折磨大家的眼睛和 舌头,下面朕就不直接引用她的原话了,朕来转述翻译一下。 朱氏连说带比划,大致说了这么一个离奇的故事。 话说七年前,身份卑微的朱氏被人奸污后有孕,幸得褚贵妃怜悯救护,在冷宫里生下一个男孩。 褚贵妃起初完全没有让孩子冒充皇室后裔的想法。 褚贵妃担心孩子生在掖庭,没入贱籍,将来怕要受宫刑充作黄门。 于是动用自己的人脉,联系宫外亲友,打算把孩子送出宫去给一小户人家抚养。 送走的前一夜,褚贵妃正在桌案上写信,朱氏抱着孩子在一边看着。 忽然有人来递消息,褚贵妃放下纸笔,朱氏放下孩子,一同出去迎接商量。 商量完了进屋一看,孩子身边的白纸上多了几行歪歪扭扭的字。 说此子乃紫微下凡,身负天命,将来贵不可言,断不能沦落到市井人家。 星君本应投生为天潢贵胄,但不幸命格错乱有误,晚投胎了一月,错失皇帝血脉。 褚贵妃是天选之人,理应肩负起养育辅佐紫微星之重任。若贸然将星君送走,违逆天意,则将遭天谴。 当时屋子门窗紧闭,只有小婴儿一人在内,所以这肯定是神仙显灵了。 褚贵妃思量了一夜,最终决定留下孩子,抚养他长大成人,并按仙人的指示篡改了星君的生辰。 朕听完龙颜大怒! 哪来的色狼淫棍狗贼王八蛋,胆大包天,竟然敢在朕的后宫奸污宫人! 还有没有王法! 被朕抓到非打断你的狗腿不可! 朱氏被朕的怒气所慑,抬起头看着朕,眼角还挂着泪珠儿。 呃,色狼淫棍狗贼王八蛋好像不是朱氏想说的重点。 而且这个色狼淫棍狗贼王八蛋所做的混账事儿。 朕比他早一个月貌似也干过。 朕心虚地咳了一声:“你继续说。” 朱氏接着说贵妃本来半信半疑,但是后来见孩子特别聪明,在襁褓中时眼睛就仿佛会说话,一岁能言,二岁能读,三岁已经能倒背三字经,言行举止有如大人,确乎不是个普通的孩子,慢慢也就笃定了培养他的心思。 朕和宰相找到冷宫去,更印证了仙人的说法不虚。 此事只有褚贵妃和朱氏两人知道。 如今东窗事发,贵妃绝口未提此事,所有罪责都自己一人担了。 朱氏将此事告知宗正寺官员为贵妃诉冤,但是他们根本不信,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于朕。 这么扯淡的故事,不能怪宗正寺的人不信啊! 正常人都不会信好吗! 褚贵妃难道不是因为觉得太扯淡会被当成脑子有病反而坏事所以才没说吗? 不过。 这回你算找对人了。 朕。 并不是正常人。 什么几个月大就在纸上写出歪歪扭扭的字迹啦。 什么预言未来会出人头地啦。 什么早慧神童过目不忘聪明过人啦。 什么小孩子特别成熟特别懂事像大人似的啦。 在阅遍穿越重生小说三百篇的朕眼里。 套路,都是套路啊。 朕安抚了朱氏一番,表示一定会慎重考虑她提供的线索。 朕没有回头去找褚贵妃对质。 朕决定先去会会皇子。 皇子也被收押在宗正寺里。 出门左转五十米斜对面的男子监牢便是。 虽然男监出门只有五十米。 但是朕并没有马上见到皇子。 朕一出门就被人拦住了。 高总管来禀报,说郓王有急事求见,正在宗正寺门外等候。 郓王? 朕在大脑记忆库里搜索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郓王是朕的嫡亲堂弟,比朕小两岁。 算是跟朕血缘关系最近的宗室子弟。 也是所有宗室里跟朕最像的。 朕风流昏庸智商低。 那么郓王就是朕的加强升级版。 朕虽然风流昏庸智商低,但朕起码比较收敛,渣也只渣自己老婆。 而且朕有自知之明,愿意听大臣们的意见。 郓王呢,不知从哪里来的蜜汁自信,自诩风流才子,喜欢到处涂鸦题诗,还不许别人说他写得不好。 风流才子在男女关系上免不了比较渣。 他不但渣自己老婆,还有个鬼畜的爱好,偏爱人妻。 前两年有几个野心勃勃的大臣见朕迟迟生不出儿子,暗搓 搓谋划拥立郓王为储。 几个人结成朋党围绕在郓王周围。 还没成事呢,联盟就从内部溃散了。 因为郓王潜了其中一个人的老婆。 郓王身为他们效忠拥护的主公,潜就潜吧。 他还不光明正大地潜,要偷偷摸摸潜。 绿帽侠以为老婆背着自己和野汉子通奸,埋伏捉奸,黑灯瞎火把人摁住一通暴揍。 揍完点灯一看,糟糕。 郓王就这么乌龙地被打断了一条腿。 古人讲究帝王要有良好的仪态形象,不能残疾。 郓王断了一条腿,自然是不适合当皇储了。 再说这种一言不合就潜下属老婆的主公,谁看见他不得躲远点。 从此郓王彻底失势,断了腿也消停了,闭门不出,说起来朕也好久没见过他了。 所以太后选储君时宁可选择跟朕血缘关系远、比朕长一辈的皇叔,也没有考虑郓王。 哦对了,郓王跟朕一样,年少时好色风流淘虚了身子,只有一个八岁的女儿,没有儿子。 朕把这些往事一一回忆起来。 加上现在这个敏感的当口儿。 郓王突然拖着断腿来紧急求见。 朕的第六感告诉朕事情好像不太妙。 果然,一见面郓王就给朕跪下了。 郓王先表了一番忠心,说自己这几年深居简出安分守己,绝对拥护朕的领导没有异心。 但是前不久忽然有人找上他,说他的儿子快要当皇帝了,妄图拉拢他一起成事。 郓王吓得冷汗出了三升,想检举揭发,又怕朕怪罪他当年酒醉调戏宫女、给朕戴绿帽之罪。 这两天听说宫里出了大事,皇子的身世被人揭穿,朕中毒险些驾崩,宗正寺介入调查。 郓王坐不住了,觉得这个罪名太大担不起,因此主动过来向朕自首,争取坦白从宽将功补过。 嗦嘎。 原来那个色狼淫棍狗贼王八蛋就是你啊。 朕看了一眼他那条一瘸一拐的断腿。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不用朕动手就有人早几年打断他的狗腿了。 郓王见朕的态度不太友好,更方 了。 郓王主动凑上来积极举报争取立功:“陛下,臣弟知道是谁用心险恶图谋不轨。来找臣弟的是卫尉寺周少卿,周淑妃的族弟,所以此事一定和淑妃脱不了干系!褚贵妃定也是被淑妃陷害冤枉的!”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 如果你是一个腹黑深沉的野心家。 计划搞个惊天大阴谋干票大的。 一定要谨慎选择你的队友。 第四一章 朕又安抚了一通郓王,表示他忠心耿耿态度良好,陈年旧事可以既往不咎。 然后让他去宗正寺卿那儿录口供。 朕继续去会皇子。 哦不对,现在不该叫皇子,该叫侄子了。 侄子一个人孤零零地被关在男子监牢里。 朕现在知道了他是郓王的儿子。 再看他的相貌。 侄子只有三四分像朕。 但是有七八分像郓王。 都怪郓王之前太久不在公众视野里出现太没有存在感。 而且郓王长期宅在家里足不出户长胖了。 从风流倜傥的郓王变成了脸如圆盘的军阝王。 竟然没人联想到他身上去。 侄子垂头丧气地给朕下跪行礼。 朕遣退左右,凑近他问:“当年贵妃所受神仙显灵的那道书信,是不是你自己写的?” 侄子见朕一语道破了他的机密,惊诧地瞪大双眼。 朕故作高深地说:“襁褓中的婴儿竟能书会写,常人的确意想不到,可惜啊!没有什么能瞒得过朕的眼睛。小小年纪,野心倒是不小。明明非朕所生,居然敢欺瞒胁迫贵妃替你身份造假。朕倒想听听,你还有什么狡辩的理由。” 侄子默默地低下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小盆友嘴一瘪,哇地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诉苦:“陛下恕罪,儿臣……我、我只是想过得容易一些罢了……” 侄子哭着向朕说了另一个离奇的故事。 话说朱氏被郓王非礼轻薄之后,有了身孕。 朱氏木讷胆怯,不敢指证郓王,默默把孩子生了下来。 褚贵妃联系宫外的人脉,把孩子送出去给洛阳城中一户人家抚养。 ——你说为什么这跟朱氏说的剧情不一样? 别着急,慢慢往下听嘛。 可惜,褚贵妃对宫外鞭长莫及,辗转委托的这户人家不靠谱。 他们并不是真心想抚养侄子,而是听说他是王公贵胄的私生子,想以此为把柄讹诈罢了。 一来二去一顿扯皮,侄子的身世被捅出来了。 郓王面上无光,被朕狠狠罚了一通,不得不将朱氏接回家收作妾室。 虽然接回去了, 但郓王并不待见他们母子。 朱氏又受到王妃排挤恶待,母子俩在王府的日子过得十分艰辛。 转眼过了几年,侄子长大了。 朕没有儿子的问题也越来越凸显。 大臣们一合计,决定从宗室子弟中选一个聪慧的孩子过继给朕。 侄子因为和朕血缘关系最近、辈分年龄较小,在遴选中脱颖而出,成为皇储的候选人。 但是,储位的争夺者并非只有侄子一人。 他还要面对实力强大拥护者甚众的皇叔。 侄子作为一个不受待见的王府庶子。 从小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 母亲出身卑微,完全不能给他提供任何助力。 父亲又是那个操蛋样儿。 加上朕昏庸无能和稀泥。 侄子在和皇叔的皇位争夺战中就像一根无助的小草儿,全方面被碾压得直不起腰。 日子过得暗无天日,一言难尽。 好不容易熬到被立为太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庆贺,就在冬季狩猎时不慎跌入寒潭,受惊着凉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了。 侄子回顾自己短暂的一生,实在太苦逼了。 侄子很不甘心。 侄子怀着不甘蹬了腿闭了眼。 再一睁眼。 居然不是在阴曹地府。 而是身在襁褓之中! 抱他的人赫然是年轻时的褚贵妃! 没错,侄子重生了。 回到了自己刚出生的时候。 侄子看着褚贵妃熟悉的面庞,这个一生中仅有的给过他温暖庇护的女人。 侄子在襁褓里痛哭失声。 侄子决定,重过一世,绝不能再让自己过得这么苦逼、这么被动。 他要把人生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 同时他也希望,让他的恩人褚贵妃过得好一点,而不是在冷宫孤苦终老。 于是在褚贵妃打算送他出宫的前夜,他挣扎着用稚嫩的婴儿手臂握住毛笔,在纸上写下歪歪扭扭的预言。 本来他也是要被立为太子的,说自己将来贵不可言,并不过分。 只是过程不要那么曲折艰辛而已。 侄子带着重生前的记忆。 自然比一般的孩子早熟得多。 褚贵妃教他的那些启蒙读物,都是小case,早就背过八百遍了。 看两眼复习一下,就能倒背如流,俨然神童。 褚贵妃也被“神迹”说服,全心全意为他打辅助。 很快,就到了朕没有儿子要寻找继承人的时间节点。 褚贵妃适时放出一些消息,朕和宰相找上门来。 朕果然大喜过望把侄子和褚贵妃带出冷宫。 开始用培养继承人的方式培养侄子。 皇叔也不再是竞争对手。 侄子这回的人生可谓顺风顺水。 侄子深知朕的爱好脾性,比如喜欢骑马狩猎、对骑术射艺精湛的人青眼有加。 侄子上一世就是为了博朕欢心,打肿脸充胖子参加不擅长的冬猎而失足落水。 侄子决定这回投其所好,不但要努力学习文化知识表现聪明才智,还要好好学射猎。 但是,但是! 百密必有一疏。 人算不如天算。 计划赶不上变化。 侄子万万没有想到。 重活一世。 朕的喜好。 居然特么变了…… 说到这里侄子满脸是泪:“为了让陛下喜欢我,我每天只睡三个时辰,夜夜挑灯夜读到三更……谁知陛下偏偏考我算术题……还有郡主的体能训练,即便是以前在王府被王妃刁难体罚,也不曾如此折磨过我……” 太可怜了。 一个纯正的文科生。 偏要考人家数学和体育。 你一个本土重生的。 碰上我们两个穿越的。 该说你命不好呢还是命不好呢还是命不好呢? 侄子抽噎着说:“臣所言虽然匪夷所思,但句句属实字字肺腑。陛下如若不信,臣也无话可说。臣确有隐瞒谋私之举,甘愿受罚,别无怨言。” 朕甚是同情侄子。 好不容易重来一遍人生开挂。 结果还被举报封号了。 朕等他止住哭泣,问:“你重生过来之前,几岁了?” 侄子回答:“十四。” 噢,初中二年级。 难怪还 透着一股叛逆少年的倔强中二气息。 侄子重生前才十四岁,重生后变成小孩,阅历自然要打个折扣。 所以实际心理年龄最多也就十八九岁。 朕略感失望。 你要是二十四岁重生过来的多好。 朕就可以放心地直接撂挑子给你了哇! 侄子对重生开挂被封号感到心灰意冷。 侄子打算弃马了。 侄子对朕叩拜道:“臣犯了欺君之罪,陛下尽可责罚,臣死不足惜。只有两件事,万望陛下听臣一言。第一,贵妃纯属被臣唆使胁迫,只能算从犯,请陛下从轻发落,勿伤她性命;第二,陇西王狼子野心,陛下一定要早作打算,切不可坐视他培植势力而至尾大不掉。” 朕说:“哦?陇西王怎么狼子野心了?有何凭据?” 侄子被朕一噎。 侄子嗫嚅着说:“暂无凭据,不过臣上一世……” 你都说是上一世了,能做得准吗? 上一世你还是个苦逼闷骚自闭小可怜呢。 退一万步讲。 就算皇叔有争皇位的意思。 大家同为储君候选人。 你弄虚作假作弊上位就是宝宝心里苦。 皇叔培植势力公开竞争就是狼子野心。 做人不要太双标好伐? 侄子见朕不太信,急着说:“上一世陇西王与臣夺嫡争储,陛下甫立臣为太子,陇西王便发起冬猎,期间臣的马受惊失控落入水中,致臣染病而亡。臣身亡后储位便落入他囊中,不是他暗中耍阴招还能是谁?这回的事情,恐怕也有他参与其中!” 对于这种“谁获利最大谁就是凶手”的论调。 朕只想说如果警察蜀黍都这么办案,早就不知道冤死多少人了。 朕乜他一眼:“照这么说,朕这回如果中毒身亡,就该你继承皇位,所以一定是你下毒害朕的喽?” 侄子连忙跪下:“臣绝不敢谋害陛下!臣也是局中受害之人!” 朕说:“好,那就按你的逻辑来。你和褚贵妃被人告发落马,皇叔受益最大。此事你知道、朕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皇叔难道不知道吗?此案的幕后黑手当然也知道。所以他算准了搞掉你,皇叔摆脱不了嫌疑,定会遭朕猜忌,所以这事一定是最恨皇叔的人干的,对吗?再往下想, 朕都能想到这一层,皇叔那么聪明,肯定也能想到这一层是不是?所以他一定会怀疑到最恨他的人头上对不对?皇叔就算遭朕猜忌得不到皇位,皇叔的势力还是很厉害的,一定会报复反杀这个人对不对?那么获利的人又是谁呢?一定是这个最恨皇叔的人的死对头是不是?再往下想……” 这阴谋论就无限死循环没得边了。 侄子显然也被朕绕晕了。 侄子茫然地看着朕:“罗季是谁?” 逻辑是谁不重要。 反正它已经死了。 朕拍拍皇子的肩:“凡事要以事实说话,不要单凭主观臆测、疑人偷斧,知道吗?尤其是你将来若身居高位,生杀予夺,更应客观公正,不能凭自己的喜好臆断就定别人的罪。你不能证明一个人有罪,那他就没有罪,懂吗?” 侄子低下头。 侄子说:“陛下的教诲,臣时刻谨记在心。” 唉,朕虽然嘴上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其实朕何尝不是凭自己的喜好臆断呢? 对于最终不得不和皇叔王不见王、决战紫禁之巅这件事。 朕的内心是拒绝的。 朕要是和皇叔彻底决裂对着干。 还怎么愉快地谈恋爱? 朕穿过来难道就是为了搞死自己心仪的帅哥吗? 第四二章 侄子低着头聆听朕的教诲。︾樂︾文︾小︾说过了半分钟,他才猛然意识到朕的言下之意。 侄子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瞪着朕。 朕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回之以老谋深算意味深长的围笑。 侄子感动哭了。 侄子跪在朕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侄子一边哭一边说:“陛下如此胸襟宽广,臣羞愧无地自容,臣一定……一定……” 侄子哭得直打嗝。 再三向朕保证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脚踏实地勤恳认真再也不偷懒走捷径了。 朕也是没办法呀。 谁叫朕只有这一个年龄合适辈分比朕小的侄子呢。 朕不过继你,还能过继谁。 难不成等那个才三岁的远房叔公长大? 就像褚贵妃,诚然也是有野心有过错的。 但是朕如果把她搞下去了,谁来顶她的后宫ceo职位? 暗搓搓一言不合就给朕下泻药拉掉半条命的周淑妃? 腥风血雨鸡飞狗跳宫斗专业户钱德妃? 人生在世,有舍有得嘛。 没有完美的最佳方案。 只有各种扯皮方案里权衡取舍,选一个最好接受的而已。 朕一边感慨着人生的无奈。 一边琢磨接下来怎么才能和皇叔愉快地谈恋爱。 朕找到宗正寺卿,把朕的指导精神给他传达了。 侄子、贵妃和郓王,罚当然是要罚的,小惩大诫即可。 让侄子先认回生父郓王,过段时间再找个机会过继给朕。 周淑妃手里有两条人命,还敢把主意打到朕头上来损害龙体健康,必须抓起来狠狠塞她一嘴巴……哦不,按照律例依法处置。 宗正寺卿办事效率非常高。 因为朕这次没有嘱咐他对其他妃子宫人要客气礼貌。 所以他办事效率就更高了。 又过了两天,把所有人的口供都挖了出来。 整理成厚厚一大摞交到朕的御书房案头。 朕看那厚度以为他要把朕的后宫连锅端了。 对于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和稀泥式办事风格。 宰相表示不服。 宰相认为,周 淑妃只是个马前卒、替罪羊。 其本意不过是陷害褚贵妃、取而代之。 真正将事态扩大、揭露侄子身份、搅乱局势浑水摸鱼的另有其人,必须严办彻查。 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居心叵测之人。 什么浑水摸鱼、另有其人、居心叵测。 你就直说你想刚皇叔得了呗? 朕觉得朕就是那冲冠一怒为红颜、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风流天子。 而皇叔就是朕的红颜祸水、祸国妖姬。 所有人都要朕把这妖姬咔擦了以绝后患。 朕偏偏不听。 宁负天下不负卿。 一段凄美浪漫的旷世绝恋。 朕都要被自己的痴情坚贞感动了。 皇叔怎么还没被朕打动? 辩论朕肯定辩不过宰相。 朕决定化被动为主动,用质问代替回答。 俗称恶人先告状。 朕现在已经把意味深长的围笑练得很熟了。 朕发现这招特别好用。 因为朕是皇帝。 每当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就意味深长地围笑一下。 特别腹黑。 特别城府。 看的人马上觉得天威难测,战战兢兢跪下磕头。 朕围笑看着宰相。 朕拖长语调说:“皇子并非朕亲生骨肉之事,卿其实也早就知道了吧?” 宰相一听,脸色微变。 然后宰相就给朕跪下了。 这招太好用了! 连宰相都被朕的气场征服了! 宰相说:“臣起初听闻冷宫藏有陛下子嗣,恰解了陇西王返京之危局,臣大喜过望而未加细辨,是臣失察。后来察觉到可疑之处,然而木已成舟,骑虎难下。臣……确乎有自己的私心。臣以为皇子即使并非陛下亲生,但毕竟是陛下的子侄,名义上也是陛下的后代。陛下百岁千秋之后,江山之主依然是陛下的子孙,诚孝供奉宗庙。但陇西王是陛下的堂叔,旁房别支,陛下传位于他,他再传位于子,百年之后,其子孙只知有陇西王,焉知有陛下?臣绝不能坐视陛下的江山落入他人之手!” 朕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独生女。 不是很理解 他们古人对于传宗接代香火延续的执念。 朕觉着就朕这智商基因。 生不出儿子来继承皇位。 才是对全国人民负责。 就这样宰相还没有放弃朕。 一心想为朕找个儿子将来给朕烧纸。 宰相对朕果然爱得深沉。 宰相被朕当面揭穿,十分惭愧。 宰相说:“臣知而不报,有欺瞒陛下、越俎代庖之嫌,臣知罪,愿受责罚。” 宰相说着就想把头上的乌纱帽摘下来请罪。 吓得朕赶紧冲上去一巴掌扣住! 一言不合就辞职撂挑子,朕怎么办? 宰相抬起头错愕地看着朕扣在他帽子上的手。 朕手腕一转,亲切地替他掸了掸帽子上的灰,然后把他扶了起来。 宰相问:“陛下……不处罚臣吗?” 朕叹了口气,继续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贵妃、郓王、陇西王与爱卿,皆是如此。” 所以就别盯着皇叔不放了好吗? 朕忽然说出这么有哲理有智慧的话。 出乎宰相意料之外。 朕瞧着他又惊喜又感激的样子。 可以继续为朕再干五十年了。 朕心稍安。 朕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宰相:“唉,你不是一个人,其实朕也早就知道了。月前就有人向朕举报,朕隐而未发。” 就是朕从何婕妤的手帕上誊抄下来的那份。 宰相接过去,颇费了一番功夫研读。 宰相看完皱起眉头:“此信甚是可疑。” 朕问:“哪里可疑?” 宰相说:“撰文之人博古通今、文采斐然,通篇无一字提今人今事,却借古讽今,行文极其巧妙。然而这样才思出众之人,写的这一手字却歪斜无骨,还不如七八岁的幼童,岂不可疑?” 咳咳,你的关注点歪了。 朕想了想说:“也许是怕被识破身份,故意用左手写的?” 朕真是越来越鸡汁了。 宰相指着纸上摇头:“不是左右手之别。陛下请看这里,明明应该是‘薜’,却写成了‘薛’;这里,‘笫’写成了‘第’;还有这里……” 好了别说了! 写字的人是文盲可以了吧! 这不是重点! 宰相把错漏之处统统喷了一遍。 最后宰相给出结论:“陛下收到的这份检举书,恐怕不是原作亲手书写,而是他人辗转翻誊所得。那么一定还有一份初本,在其他人手中。” 虽然宰相的重点歪了。 但是结论居然没错。 何婕妤的帕子确实被郡主抢去拿给皇叔了。 宰相又说:“手持初本之人,比陛下更早知道皇子的身世,却不向陛下检举,反而另有人偷偷誊抄来交给陛下。那么此人的身份和居心,也颇耐人寻味了。” 绕来绕去,又绕到皇叔身上。 其实你对皇叔才是真爱吧? 你俩相爱相杀朕在一边打酱油得了。 朕把复印件从宰相手里抢回来:“此事牵涉甚广,朕已有决断,就此揭过莫再深究了。卿若有余力,不如帮朕把这宗正寺提交上来的案卷看了吧?” 朕将那一大摞卷宗统统塞进宰相怀里。 宰相任劳任怨地给朕做牛做马。 朕在一旁惬意地躺着吃瓜。 朕刚吃了两口瓜。 宰相捧着卷宗来找朕。 宰相居然还有需要朕指导的时候,这很不寻常。 宰相看朕的目光还有几分诡异。 宰相翻到卷宗某一页,指了指上面列举的一个人名。 朕往宰相指的地方一看。 这次的涉案人员名单里。 居然还有青璃。 第四三章 守门小哥没有对朕露出熟悉的阳光笑容。 守门小哥大惊失色。 然后扑通一声跪下了。 哦对,朕现在是朕。 不是青璃。 守门小哥跟朕并不熟。 不但不熟,中间还隔着森严的封建等级壁垒。 朕看着守门小哥诚惶诚恐地跪在朕面前。 仿佛体会到了《罗马假日》结尾男女主角再见面时咫尺天涯脉脉不得语的虐心感。 比《罗马假日》更虐心的是守门小哥还不知道朕就是他惦记的姑娘。 幸好守门小哥只是男四,不是男主。 朕和蔼的问:“你不是xx门的卫士吗?” 守门小哥露出被首长接见的惊喜笑容:“陛下居然认得微臣?” 朕点点头:“上回你为了护驾,不幸被宫人挤倒踩踏,朕怎会不记得?为何不在宫门值守,反而在此处逡巡?” 守门小哥面露难色:“回陛下,前两日宗正寺来调查宫人出入记录,微臣照实禀报,但宗正寺说其中有一位陛下身边的女使口供与微臣所述有出入,因此叫微臣过来与她对质……” 朕吓得眼皮一跳。 幸好朕来得赶巧。 朕要是再晚一步,守门小哥就要和真青璃当面对质了。 那不就穿帮了吗? 朕定定心神,问守门小哥:“你说的那个宫女,是不是叫青璃?” 守门小哥连连点头:“对对对,正是她。可别因为我给她惹麻烦了……” 朕说:“青璃每回出去,拿的都是朕的信物手谕,岂会有假?此事朕自会向宗正寺知会,不必对质了,你先回去履行本职吧。” 守门小哥见朕就这么打发了他,见不着青璃了,还有点不舍。 守门小哥期期艾艾不情不愿地告退回去继续守门。 朕琢磨着吧,得先跟青璃通通气,让她别给朕捅娄子。 其他的都好办。 于是朕再次驾临女监,单独提审青璃。 朕一见青璃。 还没来得及对她威逼利诱坑蒙拐骗呢。 青璃忽然扑上来,抱住朕的大腿哭喊道:“陛下救命!” 朕被她吓了一跳。 难道青璃知道是朕坑的她了 ? 朕把她从大腿上薅下来,温言安慰道:“别怕,朕会给你做主的。你没做过的事,自然不会要你承担罪责。” 青璃目露惊骇,胆战心惊地环顾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说:“奴婢贪图财物,有负陛下信任,奴婢知罪了……我就是把陛下每天干了什么吃了什么、哪个多吃几口、打算去哪里告诉各宫娘娘们,换点小钱养家糊口,奴婢真的没干伤天害理违法乱纪之事啊!但是昨夜忽然有陌生人来探监,说宗正寺会判我杖刑逐出宫门,届时有人在外头等着我……那人自称受陇西王所托,鬼鬼祟祟,说话阴恻恻的,奴婢好害怕啊!奴婢和陇西王都没说过话,他找我做什么?” 朕也有点意外。 朕以为皇叔已经把青璃——不管是真青璃还是朕——完全抛诸脑后了。 难道其实并没有? 皇叔其实是爱朕在心口难开? 这回听说青璃犯了事,马上就来打点关系营救善后了? 青璃支支吾吾的:“他们都说……说……” 朕问:“说什么?” 青璃声音压得更低:“说陇西王本是储位之选,被皇子半路截胡,记恨在心。奴婢为褚贵妃办过事,若落入陇西王手中,他会不会对奴婢严刑拷打,给奴婢坐老虎凳上竹枷用带刺鞭子抽伤口洒盐水滴蜡油拶子夹手指指甲缝里钉竹签……” 等等你脑补得太具体了快停止说重点好吗! “……逼问套取贵妃和皇子的把柄,从中寻找破绽伺机报复?可是奴婢并不知道贵妃他们有什么把柄啊!” 朕对比了一下朕的脑洞和青璃的脑洞。 虽然方向南辕北辙各有千秋。 但是扯淡的程度半斤八两。 青璃接着抱住朕的大腿哀求:“求陛下千万不要逐奴婢出宫,到了外头,奴婢就只有任人宰割了!奴婢愿意多受杖刑、做牛做马,只求留住一条小命!” 朕想了想,趁机谈条件:“朕可以保住你的性命,但你需将出宫之事认下来。朕会对他们说是朕派你出去的,不会以此定你的罪。” 青璃疑惑不解。 但是和出宫后可能会被皇叔抓住严刑拷打坐老虎凳上竹枷用带刺鞭子抽伤口洒盐水滴蜡油拶子夹手指指甲缝里钉竹签等等相比。 她只迟疑了一瞬就点头答应下来。 朕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思考。 皇叔为什么要派人来接洽青璃? 是想抓回去sm? 还是心生爱意割舍不下暗渡陈仓再续前缘? 不管是哪一种。 貌似都挺带感的。 幸好青璃的那件衣服朕还藏在床底下没扔掉。 又能派上用场了。 ———— 最近写得不太顺。 上章修改了一下,末尾加了900字,别忘了回头看一眼。 所以这章就只剩半章了。 先睡了,晚上补完。 第四四章 郡主兴高采烈地拉着朕的手一起回家。 朕心如死灰。 既然皇叔对朕根本没有意思。 那么朕假扮青璃还有什么意思。 还要冒着万一被戳穿史书留下记载千秋万世所有人都知道朕是异装癖伪娘的风险。 朕不干辣! 朕正打算甩开郡主的手说朕不跟你回家了朕要回自己家也就是皇宫。 郡主忽然停下脚步放开了朕的手。 郡主指指前方说:“到了。” 朕往她指的方向一看。 这不是朕赐给皇叔、离皇宫东墙只隔一条街的新王府吗? 难怪这么快就走到了。 朕指着门上牌匾问郡主:“这是你家?” 郡主说:“我爹不在了,我一直跟着叔父混,叔父家就是我家,不对吗?” 朕站在皇叔家门口。 朕一想到皇叔就在里面一墙之隔咫尺之遥。 朕就走不动道了。 王府原是陈太傅家没收充公的旧园子。 朕命将作监重新装修了一遍,赐给了皇叔。 皇叔搬进去后,朕还没有来过。 朕就是进去视察验收一下将作监办事是否妥当、有没有偷工减料。 绝对不是抱着偶遇皇叔顺便勾搭的心思。 郡主带着朕走进王府大门。 门房看到郡主,说有一封陇西送来给郡主的急件。 是个挺厚实的油纸信封,火漆封口盖了私戳。 郡主接过来看到那个戳,眼睛一亮。 郡主立刻鬼鬼祟祟地拉着朕沿墙根一溜小跑到她住的院子,进屋关上房门。 然后开始兴奋地拆快递。 朕不懂什么快递需要这样偷偷摸摸地拆。 郡主一边拆一边说:“还记得上回我跟你说过的穿越到党项原始部落那哥们儿吗?我回来时嘱咐一信得过的下属继续帮我盯着。前段时间边境有几次小规模冲突,那个原始部落被我们端了,这肯定是有了新发现。” 朕一听,不禁有点紧张:“那位老兄……不是已经死了吗?” 点了天灯做成风筝上天了,阿弥陀佛。 郡主说:“人是死了,但是还留下了不少东西。” 朕好奇地探头去看:“什么东西?” 郡主从信封里拿出来厚厚一沓纸。 第一张,数学计算公式。 第二张,物理推导公式。 第三张,化学反应方程。 第四张,手绘地图。 第五张,简谱记录的原始部落民歌,还填了词,歌名叫《今生能否再见你》。 哥们儿你还挺多才多艺啊! 郡主似乎对那首明媚忧伤的情歌很感兴趣。 郡主还拿起来跟朕讨论:“你看你看这句,‘哪怕沧海都化作桑田,我能否再回你身边,回到我们初遇的图书馆,不再与缘分擦肩’。” 郡主一脸期待地问朕:“看出来什么没有?” 看出来了。 歌词写得特别烂。 就这水平还想泡妹子,难怪只能擦肩。 郡主嗤了一声:“你们穿越女怎么满脑子就只有情情爱爱。” 郡主指着歌词一句一句给朕分析:“很明显,这是那哥们儿写给心上人的情歌。‘初遇的图书馆’,说明心上人姑娘是现代人;通篇都在说好想再见你、回到你身边,说明他是想回去的,并不想留在这儿;而且他不是简单地只想穿回现代,而是有具体的目标时间点,就是刚遇到心上人的时候。” 郡主又拿起那几页数理化公式给朕看。 郡主激动地说:“虽然我暂时还看不太懂,但是可以肯定和穿越有关。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哥们儿掌握着穿越的办法!咱们说不定还有希望穿回去!” 朕一脸呆滞茫然地看着郡主。 郡主抓住朕的肩膀用力摇撼:“难道你没有想过要穿回去吗?” 朕确实没有想过。 朕想了想,问郡主:“你那会儿是被什么车撞的?” 郡主愣了一下:“公交车,咋啦?” 哦,比朕好一点,朕是大货车。 严重超载,违反规定白天进城,酒驾超速闯红灯,警车在后面乌拉乌拉地追都不肯停。 朕觉着吧,世界另一头的静静,只怕已经是一抔骨灰了。 很可能死得还特别难看,碾成肉饼粘在地上抠都抠不下来那种。 没有了肉体的灵魂该如何依存。 这是个严峻的问题。 郡主陷入了沉思。 郡主忧桑地说:“也对,我都穿过来八年了,就算命大侥幸活下来,身体恐怕也像这位小郡主一样,被别的穿越者占了,我妈或许都已经习惯那才是她的儿子了吧……” 难得见五大三粗的郡主如此细腻忧郁。 朕安慰她说:“你能穿到女人身上,说不定也会有别的女的穿到你身上的呢?你妈妈不是喜欢女儿吗,兴许人家现在相处得很好很和睦很开心呢?” 朕安慰完之后。 郡主的心情并没有变好。 好像还更郁闷了。 但郡主是个心比男儿的坚强女人。 不不不,郡主就是男儿心。 郡主不会轻易狗带。 郡主继续翻找信件里的资料,一边咕哝:“肯定还有其他线索……” 翻到最下面,还真被她找到了新线索。 郡主从信封里拿出两片巴掌大、黄黄的皱巴巴的厚布片。 郡主看着那两片厚布上的花纹,茅塞顿开,惊喜莫名。 郡主大喜过望地向朕宣布:“原来那哥们儿不像咱俩是被车撞了之后魂穿,他是直接穿过来的!肉穿!” 肉穿…… 那叫身穿好吗? 朕问:“何以见得?” 郡主把手里的两片布递给朕看。 布上的花纹很奇怪。 其中一片画的似乎好像大概是一条简笔蜈蚣,中间一条线两边几只脚那种。 另一片就更抽象了,只有三个泛白发皱的小圆点,形状不甚规则,既没有排成一线也没有构成三角,毫无规律。 朕左看右看看了半天没明白:“这是啥玩意儿?” 郡主问:“你不觉得这个东西很眼熟吗?” 不觉得,太考验想象力了。 郡主伸出一根手指在朕的胳膊上戳了戳。 郡主提示说:“打针,种疫苗,你没打过吗?胳膊上有没有这种小圆疤?还有这个,是手术缝针留的疤,一共十二针,肚皮上的。原来这哥们儿还做过开腹手术呢,听说开腹过的都不能当飞行员宇航员,看来穿越对身体的要求不高嘛……” 所以这两块“布”是……? 郡主拿起来啪啪拍了两下。 郡主说:“别怕,都挂旗杆上风干 半年了,跟牛皮羊皮没区别,不信你摸摸看?” 摸你妹啊容朕先去吐一会儿。 朕跑出郡主的屋子出去吐一吐。 郡主的小院里铺满石板,连个能吐的泥地都没有。 朕只好又跑出小院,一直跑到池塘边上。 朕抱着一棵小树干呕得撕心裂肺梨花带雨。 背后忽然伸过一只手来,在朕背上轻抚拍了拍。 纵然没回头,朕也感觉到肯定不是郡主。 这只手比郡主的大,也比郡主的宽长有力。 虽然有力,动作却很轻柔,绝不会像郡主似的没轻没重一掌下去把朕打出一口血来。 朕又想起了上元那夜喝胡辣汤呛着,被一只类似的手轻抚后背的赶脚。 那赶脚足以让朕铭记一生。 朕双目含泪梨花带雨地回过头。 背后的人果然是皇叔。 朕觉着上次见皇叔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皇叔的手举在半空,然后慢慢攥成了拳。 皇叔眉头微蹙,迟疑地问:“你……怎么了?” 皇叔你听朕解释啊皇叔! 朕对你是一心一意的! 从心到身忠贞不二! 朕没有怀孕啊! 第四五章 朕该怎么向皇叔解释? 朕其实是男的不可能怀孕? 不不不自己打脸怎么行。 朕还是个宝宝没有发育怀不了孕? 皇叔要是真把朕当宝宝发挥起长辈慈爱之情不发挥男女之情了怎么办。 实话实说朕刚刚在郡主屋里看到两张人皮给恶心吐了? 皇叔若深究起来朕为什么和郡主关起门玩人皮朕又该如何解释呢。 朕一时脑子当机,鸡汁不灵光了。 朕只会双目含泪梨花带雨地呆呆看着皇叔。 皇叔凑近来紧张地问:“是不是在宗正寺里受委屈了?他们有没有对你……” 噢,原来皇叔不是以为朕怀孕了。 皇叔的脑洞方向并没有那么歪。 迄今为止皇叔的脑洞似乎一直都很正常。 皇叔是这个年代的正常人。 皇叔也不懂我们现代人的套路。 皇叔不但没有怀疑朕怀孕,皇叔似乎还对朕颇是关心。 朕一边受宠若惊。 一边又有点桑心。 不娶何撩啊! 朕会忍不住想多的。 皇叔接着说:“都怪我疏忽,让你受苦了……本以为有郡主出面,加上孤王的名号人情,当足以保你无恙……” 等等,皇叔这话的意思是? 皇叔其实也在默默关注着青璃? 郡主暗中假托他的名义为青璃走关系,皇叔是知道的? 皇叔不但知道,还默许了? 朕没有理解错吧? 没有自作多情吧? 皇叔又说:“好在总算是安然出来了。你别怕,以后……” 皇叔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面上掠过一丝腼腆。 皇叔别开视线,声音也变低了:“以后孤王自当护你周全,不会再让你飘零无依。”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朕的小心肝儿有点受不住。 让朕先想会儿静静。 朕还记得之前自己自作多情被啪啪打脸的痛。 不要相信男人似是而非的暧昧。 在亲口说出“我爱你嫁给我吧”之前,一切都是浮云。 当然就算说了也可能是 浮云。 总之这回朕得谨慎小心稳扎稳打一点。 朕谨慎小心地问:“殿下的意思是……愿意收留我在王府做丫鬟吗?” 皇叔被朕问得一愣。 皇叔瞪眼看着朕。 朕也眨巴眨巴眼看着皇叔。 我俩大眼瞪小眼。 瞪了一会儿。 皇叔先破功了。 皇叔抿唇忍着笑意:“先前不是伶牙俐齿挺能的吗,这会儿倒犯起愣来了?孤王府上缺你这一个丫鬟?” 朕问:“那缺什么?” 皇叔被朕逗笑了。 皇叔大概从未见过如此清奇独特的逻辑。 但皇叔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皇叔并没有被朕清奇的逻辑打败。 皇叔笑了笑,转过身去,看着开阔的池塘问:“你觉得这里缺什么?” 朕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新修的园子花草树木还未长齐,水面上只有零星几点荷钱,不免空阔寂寥。 朕琢磨着皇叔这是要考验朕的园艺审美水平吗? 不当丫鬟,改当园丁? 朕仔细打量了一番池塘周围的景致和构图。 从左边看,从右边看,抬头看,矮身看。 朕不太确定地指着画面三分之二处特别空的地方比了比:“缺个……太湖石?” ——笑什么嘛朕哪里说得不对? 朕学的是影视编导又不是园林设计,术业有专攻,不懂这个很正常。 至于这样嘲笑人家的审美吗? 不过说实话。 朕从来没见皇叔这么开怀大笑过。 皇叔微笑的时候勾魂摄魄,大笑的时候惊心动魄。 若能博皇叔一笑。 朕就算做个卖蠢的逗比也值得! 虽然对朕来说想要做个卖蠢的逗比。 只需保持本色即可,毫无难度。 皇叔笑够了,敛起笑容。 皇叔说:“孤王府里既不缺丫鬟,也不缺太湖石。” 皇叔又换上勾魂摄魄的微笑。 朕的魂儿都要被他勾走了。 朕有点恍惚。 朕恍恍惚惚地听见皇叔说:“倒是 还缺一个王妃。” 朕一定是以前脑补太多被打脸打得太痛。 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不不,朕的耳朵并没有问题,这不是幻觉。 朕只是不相信自己的推论。 皇叔确实还没有王妃。 但朕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没钱没势没后台的小宫女。 在如今这个等级森严阴暗腐朽的封建社会,没钱没势没后台的小宫女并不能当王妃。 最多当个小妾。 何况朕并不是真的宫女。 朕是个男人。 在如今这个保守落后顽固古板的封建社会,男人并不能嫁给男人当王妃。 也不能当小妾。 最多当个娈童。 何况朕也不是普通的男人。 朕还是个皇帝。 在如今这个……不管在哪个社会,皇帝大概都是不能嫁给别人当王妃的。 也不能当小妾。 也不能当娈童。 总之就是朕并不能和皇叔在一起。 朕觉着自己忒矫情。 以前皇叔对朕没意思,朕成天脑补皇叔爱朕爱得不可自拔,拼命勾搭撩皇叔。 现在皇叔终于爱朕爱得不可自……哦可能还没到那个程度。 反正皇叔被朕撩到了。 朕忽然又觉得。 建立在欺骗之上的感情,怎么可能真挚长久呢。 皇叔喜欢的是美少女青璃。 朕并不是青璃。 如果朕告诉皇叔朕不是青璃而是朕,皇叔还会喜欢朕吗? 不对,朕也并不是朕。 如果朕告诉皇叔朕不是朕而是静静,皇叔还会喜欢我吗? 等等这问题有点复杂朕到底是谁皇叔喜欢的又是谁朕有点乱大脑cpu超载过热又要当机了。 容朕稍微想会儿静静。 朕想静静想得太久。 敬敬耐不住了。 皇叔收敛了笑意,凑近来盯着朕低声问:“留在孤王身边……你愿意吗?” 朕的cpu刚静了一会儿还没降温。 又嗖地飙上去了。 愿意愿意愿意!一万个愿意! 然后朕的嘴巴就先于大脑诚实地说了出来。 朕想呼住自己的嘴都没来得及。 皇叔的脸有点红,大概是单身二十八年来第一次向女孩子表白。 皇叔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 再看了看池塘,和池塘边那棵被朕扶过的小树。 皇叔终于找到一个化解忸怩尴尬的话题:“还难受吗?王府里有大夫,我叫他过来给你看看。” 说到看大夫。 朕瞬间就被浇了盆冷水清醒了。 大夫一切脉,就会发现朕并没有怀……哦不,并不是女人。 朕立刻拒绝:“不用了!我一点都不难受,好得很!” 为了证明朕确实没事身体倍儿棒。 朕豪迈地拍了拍胸……哦不行,会把衣服拍扁让皇叔看出朕是大平胸。 不管是男人的平胸还是没发育的平胸,朕都不希望被皇叔看到。 要不要就地卧倒做两个俯卧撑? 皇叔嗔怪地睨了朕一眼:“多大的人了,还怕看大夫。” 皇叔伸手过来拉朕。 朕当然抵不过皇叔的力气。 何况朕被皇叔一抓住手。 朕仅有的那点力气也没了。 朕被皇叔拉着两腿发飘往前走了两步。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暴喝:“站住!你们两个在干嘛!” 中气十足。 响遏长空。 非郡主不作第二人想也。 皇叔回过头来看郡主。 皇叔并没有放开朕的手。 郡主的视线落在朕和皇叔交握的双手上。 郡主倒吸一口冷气。 郡主看了看皇叔,又看了看朕。 郡主看朕的眼神有点儿复杂。 糟,郡主还以为青璃朕和皇帝朕有一腿呢。 朕现在又染指了她敬爱的叔叔。 郡主会不会怒而揭穿朕? 果然,郡主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郡主走到朕身边,拉起朕的另一只手。 郡主沉着脸说:“叔父,请您放开她,这个小丫头不能跟你。” 皇叔仍然没有放手。 朕被他们俩一边一个拉在中间。 朕赶脚有点诡异。 朕琢磨着以他俩的武功和力气。 万一真的拉扯起来。 会不会当场表演手撕活人? 皇叔握着朕的手问:“为何?” 郡主低头瞥了朕一眼,双颊鼓起,目露激愤。 完了完了郡主肯定是要揭穿朕了。 朕该如何向皇叔解释才好? 郡主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因为她、还、没、发、育!” 郡主不愧是接受社会主义现代价值观教育的好青年。 以人为本,关注人权。 朕在皇帝和王爷之间劈腿搞三角恋这种大狗血她浑不在意。 却只在乎朕的身体发没发育。 朕简直太特么感动了。 朕感动得都快哭了。 蹩跟朕说话。 朕只想静静。 第四六章 朕和皇叔互表心意。 第二天就结了婚。 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有时一天两次,有时一天三次。 生了一大堆小包子。 ding. 全文完。 ——并没有。 以上纯属脑补。 就在朕和皇叔刚走完第一步互表心意时。 郡主跳了出来。 告诉皇叔说朕还没发育,不能结婚。 否则皇叔就是猥亵幼女。 好吧。 朕和皇叔互表心意。 第二天并没有结婚。 过了一段时间,等朕发育完全了。 才结婚。 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有时一天两次,有时一天三次。 生了一大堆小包子。 ding. 全文完。 ——也没有。 仍然纯属脑补。 因为朕并不是没有发育。 朕已经二十四岁了,老黄瓜刷绿漆,靠颜值、化妆术和演技强行冒充青春期小姑娘。 朕只是胸比较平。 因为朕的身体是个男人。 并不能和皇叔结婚。 也不能和皇叔有时一天两次,有时一天三次。 ——呃,这个可能可以有但暂时还没到这一步技术细节搁置再议。 也生不出小包子。 所以没法ding. 全文暂时也没法完。 朕和皇叔互表心意。 然后朕就怂了。 朕的良心受到了严重的道德谴责。 朕借口肠胃又不舒服要上厕所,然后尿遁了。 偷偷摸摸溜出王府,过了一条街,直接跑回了皇宫。 当然皇叔非拉着朕去看大夫眼看就要穿帮这只是次要原因。 朕并不能在宫外过夜不然又要全城戒严找朕也是次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朕太善良。 朕想做个好人。 朕仔细反思了一下。 之前朕撩皇叔的时候,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没想到皇叔居然真的被朕撩上手了。 朕的身体是个渣男。 玩弄妃子们的肉体。 朕的内心原来也是个渣女。 玩弄皇叔的感情。 朕并不想玩弄皇叔的感情。 朕觉着现在退出亡羊补牢大概还来得及。 皇叔一共也没见过青璃朕几面。 就算有点喜欢朕,也就是有点喜欢罢了。 皇叔大概还没有不可自拔地爱上朕。 所以现在还能拔一拔。 这些古代的达官贵人,看上哪个丫鬟收作小妾,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小妾偷偷跑了,找得着就找,找不着也就算了。 就让皇叔以为朕辜负了他偷偷跑掉了好了。 为了证实朕确实是脚底抹油卷款跑了。 朕还顺走了皇叔家厕所里两卷名贵的厕纸。 这年头用纸擦屁股。 那是极端奢侈的行为。 回来时朕走的宜仁门。 守门小哥见到朕,大喜过望:“你又回来了?陛下回心转意了吗?我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守门小哥腼腆又欢喜地觑着朕。 朕的负疚感更重了。 朕确乎是个不负责任招蜂引蝶的大渣女了。 朕回到自己的寝宫。 把青璃的衣服团成一团塞在到床底下。 朕决定这辈子都不会再穿它了。 朕躺在龙床上独自品尝失恋的苦果。 前不久朕刚刚因为失恋在同一个地方用同一个姿势躺过。 那时朕以为皇叔不喜欢朕,所以朕失恋了。 这会儿发现皇叔其实还是有点喜欢朕的,怎么朕还失恋了呢? 皇叔虽然只有一点点喜欢朕。 但是朕很喜欢皇叔啊! 尤其在知道皇叔和朕两情相悦并非朕一厢情愿之后。 朕好像就更喜欢皇叔了。 所以朕失恋也失得更痛苦了。 虽然朕也没有见过皇叔很多面,还不如郡主和宰相见得多。 可见喜欢不喜欢这事儿吧,跟见过多少面关系不大。 朕在龙床上颓废地瘫成一 个大字。 哦不对,朕现在是个太字。 说到这个朕就觉得无比心塞。 郡主穿成女人,好歹是他妈妈的愿望。 郡主小时候也被当女孩养过。 朕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女。 连姨妈痛的时候朕都没说过下辈子要做男人之类的话。 朕招谁惹谁了。 为什么要给朕身上多出来一个点。 要不还是直播剁了把欠的债还了吧省得老惦记! ——冷静,冷静。 就算把那个点剁了。 朕也并不能变回少女。 只会变成太监。 朕在龙床上颓废地躺了三天。 三天后,高总管忽然来报皇叔求见。 朕惊得一骨碌儿从龙床上爬了起来。 朕赶紧对着龙床旁边的穿衣镜照了照。 这几天过得太颓废皮肤状态都变差了这样子怎么去见皇叔! 朕紧急做了个水膜护肤,又擦了点粉化了个裸妆掩盖不良气色。 朕这么一顿忙活,就让皇叔久等了。 朕赶到御书房时,皇叔正背对大门,负手仰望正中央的高祖御笔匾额。 时值傍晚,日落西山。 西窗透进斜阳的余晖,他的身影投在空旷的大殿青砖地上,孤寂而杳长。 朕虽然才三天没见皇叔。 但仿佛已经过了一生一世那么漫长。 朕觉着上次见皇叔好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朕上次见皇叔时也是这么说的。 朕与皇叔不知道隔了多少世了。 人的一生不过七八十年。 搁现在这年代平均只有三四十年。 朕与皇叔原本相隔近千年。 算算起码有十几二十多世吧。 所以朕的形容并不夸张。 朕打起精神来,踩着落日余晖步入御书房。 皇叔听见响动,回过身来。 夕阳光线晃了他的眼。 皇叔眯起眼睛,恍惚唤了一声:“青……” 朕从门口走到了室内。 皇叔这下看清了,立刻肃容跪拜,口称陛下。 离近了朕发现皇叔的气色也不大好。 容颜憔悴,眉头深蹙,心事重重,似乎还瘦了一点。 朕的小心肝碎成了八瓣瓣。 但是朕还得装模作样地问:“天色将晚,皇叔突然进宫求见,何事着忙?” 皇叔不跟朕打官腔。 皇叔直截了当地说:“陛下身边有一女使名青璃,陛下还记得否?” 朕心头一跳。 朕稳住心神说:“青璃啊,前段时间犯了事,已经被宗正寺罚处逐出宫门了。” 皇叔说:“三日前青璃确实孤身离开宫城,但宜仁门的守卫证实,她出宫不过半日,又持陛下的手谕回来了。” 守门小哥居然出卖朕! 你帮的是你的头号情敌你知道吗? 朕没想到皇叔居然会回头查到皇宫里来。 朕只好打个哈哈说:“青璃在朕身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虽碍于律例不得不处罚她,但念在她这些年的尽心服侍,便宽宥原谅她了。” 皇叔说:“既然青璃已得陛下恩赦,如今身在宫中,臣斗胆请求陛下,可否将她赐给微臣?” 皇叔这么直接,一点缓冲的余地都不给,朕有点方。 朕下意识地拒绝:“不、不行。” 皇叔抬起头看着朕:“臣从不曾向陛下求过什么,区区一个宫女,陛下何至于如此吝惜?” 朕支支吾吾地说:“皇叔想要美人,要多少朕赏你多少。但是青璃她……出身低微,又犯过错被宗正寺处罚、记录在案,实在无法与皇叔匹配,不如……” 皇叔打断朕说:“臣不在意她的出身过往。” 皇叔反应敏捷咄咄逼人,朕说不过他。 朕只好耍赖:“皇叔要谁都可以,唯独青璃不行。” 皇叔跨上前一步问:“为何?” 皇叔对朕的万有引力与距离平方成反比。 皇叔离朕一近,朕就无法思考了。 朕脑子里噼啪一短路,脱口道:“因为朕已经将她收入后宫了!” 第四七章 那一瞬间皇叔的眼神让朕以为他要艹翻朕的祖宗十八代。 不不不,皇叔并不能艹翻朕的祖宗十八代。 因为朕的祖宗十八代里。 有十四代也是皇叔的祖宗。 所以把祖宗十八代删掉。 皇叔的眼神让朕以为他要艹翻朕。 ——那就来吧! 朕和皇叔大眼瞪小眼互相瞪了很久。 皇叔并没有上来把朕艹翻。 朕略感失望。 皇叔收敛起凌厉的眼神,压下怒气。 皇叔低下头问:“不知陛下打算册封青璃什么位份?” 朕琢磨吧。 这些古人等级观念森严得很,先前朱氏也只封了个才人。 青璃只是个出身贫寒的小宫女,也没给朕生儿子。 说得太高,显得太假。 说得太低,皇叔大概又要生气,觉得朕辱没了他看中的姑娘。 于是朕说:“朕准备先封她为昭仪。至于其他的,来日方长,以后再从长计议不迟。” 皇叔没有对朕的决定发表意见。 皇叔从兜里拿出一份事先准备好的文件。 皇叔说:“陛下仁德清俭,月前放出两千余名宫人,只留妃嫔一百三十八人。这是宗正寺新近勘校的宫妃名册,除中宫后位空虚,陛下孝事太后、太后曾为先帝贤妃而不立贤妃外,三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皆已满员,另有十八人得陛下盛宠而无位份,至今仍在等候空缺。陛下准备册封青璃为昭仪,那现在的施昭仪,陛下要如何安置呢?还是打算让青璃也跟那十八位陛下曾经宠爱过的女子一样,等着前面的人腾位子?” 原来朕放走了两千多号人。 还有这么多老婆啊…… 朕算了算。 一百三十八个。 从朕十三岁开始到现在。 这是平均每个月都要变心一次的节奏。 还不算那些被朕渣了打入冷宫的。 还有睡完不负责不承认的。 朕这辈子的风流债是还不完了。 皇叔略微放软语气,说:“陛下后宫已有这么多妃嫔,贵妃、德妃、昭仪,哪一个不是与陛下情意深厚?美人、才人、婕妤,又有哪一个不曾得陛下青眼有加 ?青璃之于陛下,不过是那一百三十九之一,往后或许还会有更多,于臣却是独一无二。陛下若能割爱成全,臣叩谢皇恩、铭感五内、感激不尽。” 皇叔竟然这么在意青璃朕。 朕感动坏了。 朕恨不得马上把冠冕一扔龙袍一脱说走走走朕不当这劳什子的皇帝了朕跟你肥家。 但是朕并不能啊。 朕还得假惺惺酸溜溜地说:“虽则如云,匪我思存。自从遇见青璃之后,朕才明白什么叫做爱。从前种种懵懂荒唐皆成云烟,所以朕才放出宫人表明心志。若是妃嫔也可和离再醮,朕愿为她腾空整个后宫,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对这个年代好像还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皇叔盯着朕说:“臣与青璃已互许终身,陛下贵为天子、富有海内,想要什么样的佳丽没有,何必横刀夺爱?” 朕硬着头皮说:“皇叔回京不过短短数月,认识青璃又才几天?朕与青璃朝夕相处,早有情意,若说横刀夺爱,恐怕是皇叔夺朕所爱才对吧。青璃与朕才是两情相悦,又怎会向皇叔允诺终身?皇叔莫不是一厢情愿误解了?” 皇叔说:“臣不敢欺瞒陛下。陛下若不信,可传青璃来当面对质。” 朕当然不能传青璃来当面对质。 朕傻眼了。 皇叔见朕傻眼了。 皇叔更笃定朕是有意刁难。 皇叔肃容道:“臣为陛下守卫西疆、出生入死,如今求一宫女,陛下竟也不肯?陛下说臣是一厢情愿,臣不服,除非青璃当面对臣言明。” 皇叔这话说得有点重了。 朕差点忘了皇叔手里还有十万陇西军。 不久前皇叔还是把朕拱下皇位的最大威胁。 老子在西部那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吃苦卖命给你守江山,你个酒囊饭袋二世祖在京城享清福,转头还要抢老子的女人,信不信老子一个不爽把你龙椅给掀了? 是这意思伐? 皇叔走了以后,朕才回过味来。 朕懊悔不迭。 朕觉着这件事自己处理得太差了,iqeq统统负分。 原本皇叔对青璃朕可能也就是有点好感,顺手收作小妾。 朕一声不吭突然跑了,皇叔不明就里,担心挂念四处寻找。 俗话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朕跑了,皇叔反而更惦记朕了。 然后皇帝朕又跑出来横插一脚跟皇叔抢青璃朕。 别人碗里的饭更香啊! 朕为什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朕现在跟皇叔就是那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被恶势力强行拆散。 朕对皇叔来说太特别了。 求而不得。 皇叔大概要刻骨铭心不可自拔地爱上朕了。 那朕要怎么办才好? 按皇叔说的,扮成青璃,当面对他说朕不喜欢他让他死了这条心? 可是朕刚刚才发誓再也不穿青璃的衣服了。 朕从颓废地躺在龙床上失恋。 变成颓废地躺在龙床上发愁。 朕觉着自己这么操蛋,皇叔大概是要造反了。 朕在龙床上愁了几天。 皇叔并没有造反。 皇叔不但没有造反,还变得对国家社稷更重要了。 因为西北那边出大事了。 之前说过,皇叔三年前和党项打了一仗,把党项人打得屁滚尿流。 党项可汗与皇叔订立城下之盟,约定有生之年都与大吴和平共处、不兴战事。 但是没想到,可汗的有生之年居然这么短。 党项人吧,不像中原王朝已经高度封建集权了,还处于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的过渡期。 可汗也不是皇帝,而是各个部落推选出来的联合酋长。 部落和部落之间一言不合反目成仇打起来的事常有发生。 所以造反这事儿在他们那边非常常见。 现任可汗就是造反把前任给干下去的。 这回他也被别人造反干下去了。 造反干掉可汗的是他的叔叔。 起因是可汗抢了他的小婶婶。 叔叔在可汗爹那儿就吃了不少闷亏,现在又被侄子欺负。 叔叔一怒之下,串通可汗身边的近侍,趁可汗喝醉酒,从背后一刀把他给捅了。 朕听着这个故事,只觉得后背一凉菊花一紧。 大臣们还在朕面前抨击说党项人茹毛饮血野蛮不化悖逆人伦不知廉耻。 可汗好歹 是睡了他婶婶才被他叔叔捅了。 朕要是因为抢了自己而被皇叔捅了。 那朕简直太冤了。 朕会不会成为历史上死得最乌龙的皇帝? 可汗被人杀了,生前立定的盟约自然也作废了。 新可汗刚刚上位,党项动荡不安,会不会借发起战争转移内部矛盾很难说。 所以陇西军上奏,希望皇叔回去坐镇西陲。 有皇叔的威名在,或许党项人不敢轻举妄动。 皇叔在西北有十几年的根基,威望非同一般。 党项人望风披靡,足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换了谁都没有这效果。 非他不可。 所以就连一直在朕耳边叨逼叨要削皇叔权柄防止他造反的宰相,这回也支持让皇叔回西北。 虽然朕很舍不得皇叔。 但是边境安宁比较重要。 能不打仗当然最好不要打仗。 世界和平是朕最大的心愿。 于是朕下了一道谕旨,命皇叔暂回陇西。 回头等那边安定了,朕再把他召回来就是。 皇叔并没有立刻回西北。 皇叔傲娇了。 皇叔称病不出,没有接旨。 朕赶紧再派人去问皇叔怎么了?生的什么病?要不要紧? 皇叔回复:心有挂碍,思乡情切,不忍离京。 你干脆直接说你害相思病得了!(╯‵□′)╯︵┻━┻皇叔为朕害了相思病。 朕心窃喜。 但是朕也很发愁。 因为皇叔这表明了是在要挟朕。 为此宰相还让他的门生御史上表弹劾皇叔。 说皇叔居功自傲目无尊上罔顾社稷其心可诛。 朕还不能跟他们说其实是朕抢了皇叔的女人皇叔才跟朕拿乔。 朕更不能说朕其实没有抢皇叔的女人朕就是那个女人所以朕没法把女人还给皇叔。 总之这件事的根源就是朕为什么要脑抽假扮女人。 虽然朕内心里本来就是个女人。 没有人理解朕的苦衷。 朕简直太委屈了。 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国家安危世界和平。 朕只好继续委屈一下。 朕把床底下那件衣服又捞了出来。 朕发誓。 这绝对、绝对是朕最后一次穿这件衣服了。 第四八章 朕再次变装成青璃、拿着朕的手书出了宫。 怕再惹事端,朕这次都没走宜仁门。 也没有见到萌萌的守门小哥。 因为没从最近的宜仁门走,所以这次穿过了两条街。 一路上朕打了无数腹稿。 还在皇叔家旁边的里坊绕了两圈做准备。 等朕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上去敲门。 皇叔却不在家。 皇叔去郊区别墅养病度假了。 郡主也不在家。 郡主跟着皇叔也去郊区别墅度假了。 幸好王府的守门小哥认得朕。 为了区分宜仁门的守门小哥。 王府的守门小哥就叫王小哥好了。 王小哥见过朕一面,知道皇叔找朕找了好久,马上给朕准备车马,送朕去郊区度假别墅见皇叔。 虽然有马车代步小哥领路,但是赶到皇叔的郊区别墅还是花了不少时间。 朕一合计,必须速战速决啊。 不然朕要来不及赶在天黑之前回宫了。 朕从马车上下来,瞧见马厩旁边停着好几辆大车,正在装载货物,周围来来往往不少人。 朕有点儿纳闷,皇叔的度假别墅,为什么还装货? 朕刚想过去看看他们到底在装啥,背后忽然伸过来一只禄山之爪。 啪地往朕背上一掌。 朕又差点给拍到地上去了。 这么独特的打招呼方式。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同样是单身直男,向皇叔学学好吗? 就你这德性还怪人家古代妹子不肯跟你百合? 郡主一记大力金刚掌拍在朕背上。 腾起了一层灰。 郡主皱起鼻子扇了扇:“你是刚从灰堆里爬出来吗?” 朕穿的这件衣服吧。 自从朕把它从青璃身上扒下来,就再也没洗过。 在床底下塞了好久,还落了不少灰。 朕既不能自己洗,也不能叫人来洗。 幸好冬天的外衣多穿几次也不打紧。 朕豪爽不拘小节地把衣服上沾的灰拍了拍。 郡主把朕拉到一边。 郡主问 :“你不是已经回宫里了吗?怎么又出来了?自己跑出来的吗?陛下知不知道?” 朕有点难以启齿:“是陛下派我来的……让我来劝劝皇叔。” 按照郡主一贯的尿性。 这会儿又该嗤之以鼻嘲笑朕穿越女只知道情情爱爱到处洒狗血了。 谁知郡主居然没有嘲笑朕。 郡主不但没有嘲笑,还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 郡主犹犹豫豫地问:“你还真跟这些古代的男人……谈恋爱、打算嫁给他们在这边过一辈子啊?不会觉得……跟他们想法差太多,三观不一致,没有共同语言吗?” 朕并没有机会和皇叔深入交流、发掘共同语言、交流三观。 朕也无法和皇叔谈恋爱。 朕更不能嫁给皇叔跟他过一辈子。 想起这个就觉得一阵忧桑。 郡主接着说:“你真的不想穿回去吗?过几天我就要随叔父回西北了,你跟我一块儿去,找找那肉穿的哥们儿有没有留下时光机什么的。虽然咱在现代的肉体可能已经灭亡了,但是咱可以用现在的身体肉穿回去啊!你比我还好点儿,你好歹没变性,回去了我还得做变性手术……” 且不说那位被点了天灯的风干君到底有没有时光机。 就算有的话八成也是坏的。 不然他早就穿回心上人身边了,何至于风干。 而且朕并没有比郡主好多少。 同是天涯变性人。 朕唯一比郡主强的大概就是男变女变性手术貌似比女变男要好实现一点。 朕只好说:“其实我跟陛下还蛮有共同语言的……” 岂止是有共同语言,我们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嘞。 郡主问:“那你的意思是打算选择陛下、放弃叔父吗?” 朕放弃了皇叔,也并没有另一个人可以选择。 唉,心如那个刀割。 朕装模作样口是心非地说:“看到他们君臣叔侄俩为了我闹成这样,总要做个了断。陛下为了我已经遣散后宫,还说将来要立我为皇后,母仪天下……” “你想要母仪天下?” 朕闻声回过头。 皇叔站在不远处的花架下。 负手而立,目光沉沉地盯着朕。 不不不皇叔你别误 会! 朕并不想母仪天下! 千万不要因为这句话而想去干掉朕自立为帝然后让朕当皇后啊! 朕也不能母仪天下。 因为母仪天下的当先第一个字。 朕就不符合。 朕又好些天没见皇叔了。 按照朕一贯的修辞手法。 朕上次见皇叔好像又是上辈子的事了。 皇叔比前几天面圣时气色好了些,没有了连日奔波的疲惫憔悴。 但是眉头却蹙得更深,目光幽暗。 皇叔上前拉住朕的手:“跟我来。” 皇叔不由分说拉着朕七拐八弯绕到一处院子走进屋里把门关上。 看样子这是一间卧房。 房间不大。 主体就是一张看起来十分暧昧的大床。 怎么办这么快就要开车吗? 可是朕还没有准备好朕好害怕好紧张皇叔你要对人家温柔一点嘤嘤嘤…… 皇叔拉着朕走到床边。 的椅子上坐下。 皇叔没有放开朕的手。 皇叔握着朕的手轻叹道:“明明才几天没见,却觉得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郡主你过来! 还说皇叔跟朕没有共同语言! 看! 皇叔的脑回路都跟朕一模一样! 说到郡主,朕想起一件事。 朕问:“听郡主说,你们马上要回西北了?外面那些车是运送行李的吗?” 皇叔说:“回京时带了不少人,有的拖家带口,都安置在这处别苑里。现在着急赶回去,总得给人家一点时间收拾行装。” 朕瞪着他:“原来你早就在准备出发了,那你还跟陛下说……” 皇叔微微一笑:“陛下是明白人,自有他的衡量决断,这不就把你送回孤王身边来了吗?” 朕的心情略有些复杂。 皇叔一边嘴上跟朕拿着乔,一边早已在做回程的准备,什么都没耽误。 皇叔并不是宰相所说的那种居功自傲落井下石不分轻重罔顾家国的人。 朕没有看错他。 早知如此,朕还来干嘛! 朕愧对皇叔对朕的评价。 朕并不是什么明白人。 朕的衡量决断,和皇叔以为的大概也不是一回事。 皇叔坐着也比朕高半个头。 皇叔曲身弯腰,低下头去看朕被他握在掌心的手。 皇叔的面颊上又飞起了可疑的红云。 皇叔故作轻松然而语气却有一丝紧张:“跟我一起回西北吧,好不好?远离京城是非之地,再也不回来了。西北虽然苦了些,不比京城繁华绮丽,但也有它的美妙之处。” 如果朕是青璃。 朕立马就答应了。 和皇叔远走高飞,畅游天地。 可惜朕并不是啊。 朕只能说:“我不能跟你走……” 皇叔抬起头来看着朕:“是不能,还是不愿?” 皇叔微微弯着腰,这么一抬头便正对着朕的脸。 皇叔的脸离朕的脸只有十公分。 总之按照万有引力和距离平方成反比的定律。 朕又不能思考了。 朕呆滞地看着皇叔近在咫尺的脸。 皇叔又问:“方才听到你和郡主说话,你已经想好了吗?在陛下和孤王之间,你想选谁?” 皇叔又往前探了一点,离朕更近了。 皇叔盯着朕,低声追问:“选他,还是选我?” 离这么近用这种语气说话让人怎么回答啊! 朕用尽所有的自制力,狠下心把眼一闭,隔绝干扰。 朕闭着眼大声说:“算我对不住你吧!我选陛……” 后半句没能说出来。 因为。 朕的嘴被堵住了。 第四九章 朕的嘴被皇叔堵住了。 ——不是用手!是用嘴!用皇叔的嘴! 那些说肯定是用手堵住的你给朕出来! 这么甜蜜浪漫粉红少女心的时刻。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要这样报复朕报复社会。 我们来谈谈人生。 这么一闪神的功夫。 皇叔已经放开了朕。 都怪你们啊朕都没来得及好好体会品味! 皇叔果然是单身了二十八年的纯情大龄男青年。 皇叔只在朕嘴上蜻蜓点水啄了一下。 皇叔的脸已经红成关公了。 嘴上却还要强撑撩妹:“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想重新回答,到底是选他还是选我?” 咦,这是倒带重来rey的意思吗? 朕如果继续回答“选陛下”,嘴巴还会被堵住吗? 那必须再来一次啊! 朕拖长声音:“我选陛——” 朕故意把“陛”字拖得老长。 朕就差自己主动把嘴噘起来了。 然而皇叔并没有再一次把朕的嘴堵住。 皇叔垂下眼,神情一黯,低声说:“好吧,我知道了……” 说着放开朕的手起身欲走。 喂喂套路不是这样的好吗到底会不会撩妹? 好什么好一点都不好你又知道啥了! 接吻不伸舌头都是耍流氓好吗你以为这是拍戏啊撩了人家又不善后你还想拍拍屁股就走? 让朕来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kiss! 朕跳起来一把勾住皇叔的脖子把他拉下来。 然后。 嗯。 你懂的。 郡主曾经说过。 皇叔自小就非常聪明,最强大脑记忆力超群,学任何东西都特别快。 不仅学书本上的理论知识快。 练武骑射身体力行,也学得非常快。 朕觉得她说得没错。 大概只用了半分钟。 皇叔就把朕毕生所学集各种言情小说偶像剧爱情片动作片小黄书肉文毛片之精华的宝贵经验学走了。 还举一反三青出于蓝。 不不不并 没有动作片小黄书肉文毛片。 还没有到那一步。 皇叔还是很君子的。 仅限于脖子以上,可以描述。 朕有点缺氧脑子有点糊。 容朕喘口气想会儿静静。 朕靠在皇叔怀里想了一会儿静静。 朕仅有的那一咪咪可怜的理智终于回来了。 色令智昏。 朕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嘴呢! 这下好了,把人家纯情大龄单身男青年的初吻夺走了。 皇叔看朕的目光都和刚刚不一样了,眼神里能滴出水来,俨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副彻底被朕征服不可自拔爱上朕的模样。 纯情大龄单身男青年的初吻岂是说夺就夺的? 肯定会要朕负责。 朕该怎么对皇叔负责? 是嫁给皇叔当王妃呢? 还是把皇叔收进后宫当皇后? 朕仔细想了一想。 这两种负责方式好像都无法实施。 所以朕并不能对皇叔负责。 朕只好彻底做一个玩弄感情撩完就跑不负责任的渣女(男?)了。 朕狠下心不要脸地对皇叔说:“你你你别这么看看看着我,刚刚那只是个意意意外,谁叫你离离离那么近,我一抬头就撞撞撞到你了,我我我是不会负负负责的。” 可惜皇叔并没有像朕一样纵览青春爱情偶像剧三百部。 皇叔也不熟悉一抬头男女主角的嘴巴就会意外撞到一起舌头勾住舌头甩不开的套路。 皇叔勾唇一笑,抬起朕的下巴。 然后又亲了三分钟。 亲完皇叔说:“这次不是意外,是我故意的,所以让孤王来对你负责好了。” 皇叔要怎么对朕负责? 是嫁给朕当皇后呢? 还是把朕收进王府当王妃? 这两种负责方式同样无法实施。 所以皇叔也并不能对朕负责。 朕开明大度地说:“不用了我今天来找你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我要回去了陛下还在宫里等着我呢!” 朕站起来打算脚底抹油撩完就跑。 朕脚底没抹上油。 两腿倒好像抹了油。 朕不得不承认皇叔天资卓越青出于蓝进步神速朕被他亲得有点腿软。 这么乍然着急一起身。 朕一时没站稳。 仰面向后方的大床上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 朕下意识地勾住了皇叔脖子! 于是朕和皇叔就像无数青春爱情偶像剧之精华套路那样。 一起滚了床单。 不不不,朕并没有和皇叔滚床单。 朕只是和皇叔一起滚到了床单上。 不不不,朕也没有和皇叔一起滚到床单上。 朕只是自己一个人滚到了床单上。 皇叔到底是练过武的人。 反应敏捷,力量强劲,平衡感也很好。 皇叔被朕这么一勾也只是身形微晃,然后及时出手撑住了自己。 皇叔伸出一只手撑住自己上半身。 皇叔如果撑在朕的耳朵边。 那么我俩就能愉快而有爱地床咚了。 可惜皇叔并没有撑在朕的耳朵边床咚朕。 皇叔情急之中没来得及摆好pose选对地方。 皇叔一掌撑在了朕的……胸上。 朕的胸一马平川。 连胸肌都没有。 所以平得特别纯粹。 像海平面一样平。 像地平线一样平。 像纯平彩电一样平。 像平板电脑一样平。 所以朕也没什么好惊诧娇羞的。 朕只想静静。 倒是皇叔惊诧娇羞了。 皇叔触电似的飞快把手挪开,面红耳赤。 皇叔面红耳赤地看着自己的手。 看了一会儿。 皇叔露出疑惑的神色。 皇叔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朕——没好意思直接看胸。 皇叔对自己的记忆和感觉产生了怀疑。 又不能实事求是再验证一次。 想当年静静也是个身材姣好曲线玲珑盘靓条顺胸是胸腰是腰的骄傲美少女。 如今却平成了一块平板电脑。 简直太忧桑了。 朕挽尊狡辩道:“ 我只是还没发育!” 不对,这岂不是说皇叔刚刚猥亵了幼女。 “不不不其实我已经发育了!” 也不对,这岂不是说朕就是个平胸以后没救了。 总之怎么都不对。 皇叔身为一个纯情的大龄未婚男青年。 大概是头一次和女孩纸讨论这种话题。 皇叔脸红成了一枚立正站好的番茄。 皇叔还不顾自己害羞贴心地安慰朕说:“听郡主说你幼时家中贫寒,营养不良,所以……无妨的,以后孤王不会再让你吃苦了,还会……” 皇叔实在说不出来以后你的胸还会再发育的这种话。 朕也说不出来。 因为朕知道自己的胸不可能再发育了。 朕生无可恋地拢了拢衣襟从床上爬起来。 这件事提醒了朕。 今天被皇叔摸到了朕缺失的胸。 朕还可以谎称自己营养不良没发育好。 下次如果再被皇叔摸到朕多出来的东西呢? 朕该如何解释? 肚子上长了三个瘤? 有长成长条形的瘤吗? 不不不,有没有长条形的瘤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个部位根本就不可能长三个瘤。 不不不,那个部位会不会长瘤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朕就不应该继续胡编乱扯欺骗皇叔。 朕差点忘了今天来的目的。 朕是来跟皇叔分手摊牌让他死心的。 朕正色道:“天色不早,我真的要回去了,不然陛下会担心的。” 朕低着头往门口走。 皇叔忽然伸手一拦,将朕咚在了床柱子上。 弥补了朕刚刚没有被床咚到的遗憾。 不不不现在不是遗憾的时候不要歪楼。 皇叔两手往床柱子上一合。 朕就被他圈在怀里了。 皇叔俯下身来看着朕,双颊犹余潮红,目光似水。 皇叔低声说:“既然来了,你以为孤王还会放你走?” 朕以顽强的意志力和万有引力自然规律做抗争。 朕坚决地说:“你锁得住我的人,但是锁不住我的心!反正我是要回 去的!陛下不能没有我!” “陛下不能没有你,难道孤王就可以?” 等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皇叔已经不能没有朕了吗? 朕就知道! 皇叔迟早有一天会不可自拔爱上朕的! 不不不现在也不是窃喜的时候。 朕好像把事情搞得更严重了。 朕没能让皇叔死心。 反而让他更死心塌地了。 朕一边打心眼里喜欢皇叔想靠近皇叔。 一边又不能和皇叔在一起要远离皇叔。 朕都快精分了。 虽然朕本来也是在精分。 朕搬出精分的皇帝朕来狐假虎威:“殿下这么做,置陛下于何地?” 皇叔说:“陛下若无心成全,便不会再让你和我见面,更不会让你独自离开皇宫到孤王府上来,难道这意思还不够明显么?” 一点都不明显好吗朕不是这个意思! 没听说过天威难测吗?不要随便揣测皇帝的想法! 尤其是朕这样脑回路异于常人、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的皇帝。 皇叔见朕焦急,又说:“别怕,既然你选了我,外头天塌下来,孤王也会为你顶着。” 朕垂死挣扎:“谁说我选你了!我明明选了陛下!快放我回去!” 皇叔嗔怪而无奈地瞥了朕一眼:“好好好,你选的是陛下,是孤王强取豪夺逼迫你留下、锁住你不让你走的,行了吧?你什么都别想,陛下那边我自会应付。你暂且在这里住着,明日一早我便回城上表,请求离京赶赴陇西,你也跟我一起走。” 皇叔说完,又在朕脸上啄了一下。 然后转身走出房间,把门带上。 朕追过去一拉门把手。 纹丝不动。 他还真把门给锁上了。 朕堂堂的皇帝。 居然被皇叔囚禁了。 第五十章 第二天一早。 皇叔策马回城,上表请求离京返回陇西驻守边疆,获得批准。 朕跟着皇叔一起去了陇西。 从此红尘作伴潇潇洒洒策马奔腾携手天涯。 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有时一天两次,有时一天三次。 有时在野地里,有时在马背上。 生了一堆小包子。 ding. 全文完。 ——并没有。 因为刚进行到第一步,就被打断了。 皇叔还没出发回城,城里先有人赶过来送紧急消息。 皇宫里的陛下昨夜又不见了。 陛下当然不见了。 因为朕被你们的皇叔囚禁了啊! 朕两次在皇叔家里过夜。 两次陛下都不见了。 这回皇叔也感觉到了不寻常。 皇叔听完消息,马上赶过来找朕。 把朕从囚禁的小黑屋里放了出来。 皇叔过来的时候有点早。 朕还没睡醒。 不得不说皇叔家的床真舒服。 中式家具看着典雅大气材质好,舒适度真的不怎么样。 朕寝宫里的龙床都要垫七八层褥子。 还是跟静静家的乳胶床垫没法比。 朕好久没睡到这么软的床了。 褥子和枕头里填的羽毛特别软简直太舒服了! 朕一不小心又睡过了头。 不要问朕都被皇叔囚禁了面临如此危机怎么还能睡过头。 朕就是这样随遇而安心理素质过硬的率性少女。 朕都穿到古代变成皇帝了,不是照样每天睡十个小时么? 皇叔比较有礼貌,在外头敲门确认朕起床了才开门。 皇叔见到朕,愣了一下。 皇叔盯着朕仔细瞧了瞧,语带醋意地说:“怪不得说你和陛下有夫妻相,乍一看确实有几分神似。” 朕大吃一惊。 朕这次带妆已经超过二十个小时。 羽绒枕特别舒服朕还把脸埋在里头滚来滚去。 朕的妆大概脱得差不多了。 朕连忙举 起袖子把脸一挡:“哎呀人家还没梳妆呢,蓬头垢面的样子被殿下看到了。殿下快出去,待妾身好生梳洗、整理仪容,再来拜见。” 皇叔失笑道:“才过了一晚上,怎生说话腔调都变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退出朕的房间,令仆妇入内伺候朕梳洗。 朕灵机一动,对仆妇说朕要化妆,命她们取来胭脂水粉。 然后朕以自己宫女出身不习惯被人伺候为由,把人统统赶了出去。 朕洗完脸又重新化了一遍妆。 这下应该足够撑到朕回宫了。 朕打扮得美美的出去见皇叔。 看皇叔惊艳的眼神就知道朕今天的妆容很成功。 朕甚是得意。 皇叔问:“昨晚睡得可好?郡主说你们姑娘家都喜欢软一些的床褥,所以我让人照着郡主屋里的样子做了一套,可还中意?” 原来羽绒被羽绒枕是郡主发明的。 难怪画风与众不同。 古人的褥子枕头都太硬了,一点也不蓬松。 居然还有人用瓷枕简直丧病。 回头朕得问问郡主,能发明弹簧席梦思和海绵不? 皇叔和朕闲聊了几句,然后说明来意,告诉朕陛下又不见了。 皇叔说:“上回你留宿孤王府上,陛下就失踪过一次,听说你回去后不久便找到他了。” 朕连忙说:“对对对,只有我知道陛下在哪里,赶紧送我回宫,我马上把他找出来。” 皇叔说:“你将线索说出,孤王派人送信回去便是。” 皇叔偏过头看着朕。 朕被他看得有点毛毛的。 朕说:“上回是在御书房的桌子底下找到陛下的。其实陛下并没有去什么犄角旮旯特别难找的地方,陛下只是自己躲起来了。他若不想被人找到,空有线索也无用,必须我亲自回去才行。” 皇叔果然被朕的鬼扯吸引了注意力,皱眉问:“陛下为何要躲起来?” 朕长叹了一口气,慢悠悠道:“殿下有所不知,陛下生母早逝,由太后抚养。太后教育严厉,常罚陛下独自在空屋闭门思过,陛下因此而恐惧黑暗。” 皇叔说:“孤王年少时常与陛下交游嬉戏,陛下最喜欢夜间装鬼吓唬宫女,怎会怕黑?” 呃,差点忘了皇叔和朕小 时候是一对好基友。 原来朕的前辈还是个熊孩子。 但是朕鸡汁呀。 朕立马随机应变接过来说:“殿下这就是误解陛下了。陛下五岁登基,万人之上尊贵无比,却喜好吓唬宫女取乐,殿下不觉得与陛下的身份不相符吗?” 皇叔没回答。 但皇叔的眼神俨然在说“不觉得,陛下不就是这样么”。 皇叔不捧场,那朕就讲单口相声。 朕接着说:“那些都是陛下登基前的旧事了,当时陛下尚年幼,还未与殿下熟识。幼小的孩子心灵是很脆弱的,陛下便是那时留下了心理阴影。装鬼吓唬宫女,不过是陛下将内心深处的阴影转嫁给他人,以此掩饰和发泄自己的恐惧罢了。就像有些胆小的人,嘴上却格外凶狠逞能一样,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殿下不懂陛下的内心,是否还斥责过他胡闹调皮?” 朕这么一通瞎扯,连自己都被说服了。 古代还没有心理学这门学科。 皇叔半信半疑,又觉得朕说得有点道理,自责道:“确实曾自恃年长而训斥陛下,我从未想到过这一层。” 皇叔说完又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朕:“难怪陛下觉得你与众不同。” 朕继续说:“殿下是不是也觉得我和陛下面容有几分相似?其实我不是像陛下,而是像他的生母,所以陛下初一见我便觉得十分亲切,对我产生了依恋之情,长留身侧寸步不离。这也是陛下小时候缺少母爱的后遗症。尤其夜间,必须让我陪侍帐外,灯火通明,陛下方能安睡。上元那夜我留宿殿下府上未归,陛下恐惧爆发,竟只着单衣跑出寝宫,躲到御书房的桌案底下过夜,今日恐怕也是如此。所以殿下明白了吗?这就是陛下不能没有我的原因,非关男女之情。而我虽心属殿下,却也不忍丢开陛下不管,更不能随殿下去千里之外的陇西,今生……只能辜负殿下的一番盛情了……” 说着朕配合地黯然低下头。 朕太鸡汁了! 这都让朕编圆了! 不但表明了朕没有和皇叔抢青璃朕、解开朕和皇叔的龃龉,还给了必须留在皇宫的充分理由。 顺带解释了一下青璃朕为什么和皇帝朕有点像,洗脱嫌疑。 简直完美! 朕满嘴跑火车胡编乱扯。 但有一点是真的。 那就是朕和皇叔注 定今生无缘,不能在一起。 所以朕黯然得格外情真意切。 皇叔听完沉默良久。 半晌,皇叔方轻轻叹了一声。 皇叔说:“暂且先回宫去找到陛下,再做打算吧。” 皇叔带朕去往马厩。 郡主刚好也遛完马回来。 郡主看见朕问:“嘿!这是要去哪儿?刚来就走啊,还是决定要回宫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有没有点眼力见,看看你叔叔的脸色好吗? 王小哥过来问要不要准备马车送朕回城。 皇叔对朕说:“行车太慢,孤王骑马送你回去。” 朕并不会骑马。 所以皇叔这是要再次跟朕同乘一骑吗? 临了还给朕发这么大福利! 朕必须同意啊! 朕把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对对对,来的时候坐车走了一个半时辰,确实太慢了,还是骑马快点赶回去吧。” 王小哥领命去牵皇叔的马。 郡主又凑过来:“你们要回城?我也一起。青璃不会骑马吧?我带你。我们两个都是女人,同骑比较方便。” 你走开啊谁要跟你同骑! 每次都笑得这么猥琐!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 皇叔没有应声。 皇叔默不作声地等王小哥把马牵过来。 然后默不作声地上了马。 再然后默不作声地双手一提把朕提上马背坐在身前。 皇叔默不作声地搂着朕催马上路。 留下郡主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 郡主懵了一会儿才喊:“哎!等等我!” 翻身上马追上来。 朕大剌剌地坐在皇叔怀里。 朕打算借着马鞍太挤趁机揩点皇叔的油。 朕稍稍动了动,发现这个马鞍好像没有上次那么挤。 上次朕紧贴着皇叔摩擦摩擦躲都躲不开。 这回朕故意往后靠,还跟皇叔隔着一拳的距离。 朕假模假样地问:“这还是上次殿下带我骑的那匹马吗?” 皇叔说:“此马跟我三年了,没换过别的。原本想着带你去西北,常 常要骑马,特意打造了一副可容两人宽坐的鞍鞯,以后……恐怕不需要了。” 朕为什么要嘴贱。 想要秀恩爱。 却喂了自己一嘴玻璃渣。 皇叔带着朕策马疾驰回城。 走了小半个时辰,离洛阳城还老远呢。 路过一条小河。 河上驾着一座小石桥。 桥身不宽,没有栏杆,大约能容两匹马并排通过。 皇叔减缓速度带着郡主和随从们准备依次过桥。 河对面也来了一群人。 也要过桥。 朕瞧着河对面那群人好像有些眼熟。 走到桥上朕定睛一看。 领头那人不是宰相吗? 身后跟的是皇城禁卫军。 宰相肯定是查到朕去了皇叔的郊区别墅,特意赶过来接朕回宫的。 皇叔骑马上了桥。 对面宰相也上了桥。 宰相不但不让路,还赶了一辆油壁车。 两拨人在桥中间狭路相逢。 谁也别想过去。 皇叔问:“吕相怎会忽然出城到此处来?” 宰相指了指朕:“来接青璃女使回宫。” 皇叔说:“青璃何德何能,竟惊动吕相大驾,亲自来接?” 宰相耷拉着眼皮说:“不如你自己问他?” 皇叔低下头来侧身看朕。 皇叔你别误会朕跟宰相是清白的我们只是普通的君臣关系而已! 跟他有一腿的是后面你那侄女啊! 皇叔说:“孤王正要送青璃回宫,不劳吕相。” 宰相说:“女使不会骑马,与殿下同乘一骑成何体统,还是下来坐车吧。” 宰相的车不肯往后退。 皇叔的马也过不去。 两边就在桥中间僵持着。 僵持着僵持着。 天上突然嘎啦一声,打雷了。 乌云骤起,风雨欲来。 搞毛线啊现在才春天下什么雷阵雨作者是实在编不出情节开始乱开金手指了吗? 古代的化妆品它不防水啊! 第五一章 雷阵雨说下就下,猝不及防。 冷冷的雨点往朕脸上胡乱地拍。 朕拿手挡在额头前,但是挡得了一时,挡不了多一会儿啊! 朕只好又辜负皇叔了。 上次皇叔和宰相对峙抢朕,朕选了宰相。 这次皇叔又和宰相对峙抢朕,朕还得选宰相。 因为宰相那边有车啊! 有顶有门可以挡雨! 朕捂着脑袋回头看皇叔。 因为下雨皇叔没有伞而宰相有车朕就选择宰相抛弃皇叔。 这理由确实太渣了。 朕都说不出口。 虽然朕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但那更说不出口。 朕欲言又止地看着皇叔。 朕感觉到已经有雨滴穿过朕的手指缝从朕的脑门上滑下来了。 朕的冷汗也快滑下来了。 朕此刻的表情看在皇叔眼里一定非常焦灼纠结为难。 因为朕确实非常焦灼纠结为难。 朕正想开口说对不起我还是跟宰相回去吧,皇叔忽然张臂一挥。 皇叔外头穿了一件宽大的披风大氅。 皇叔把披风盖到朕的头上挡住雨滴。 朕也彻底落入了皇叔的怀抱里。 皇叔的披风挡住了周围的视线。 皇叔低下头来,小声说:“回去记得跟陛下说,你只是孤王暂且借给他的,不得擅动,知道吗?” 皇叔借着披风的遮挡,在朕唇上亲了一下。 虽然被挡住了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看姿势又能明白做了什么。 就跟拍戏借位一个道理。 皇叔很上道嘛。 这是趁机宣告主权的意思吗? 大庭广众尺度好大好羞羞哟。 朕娇羞又甜蜜地捧着脸窃笑。 周围的随从卫士们果然也都红了脸。 有的看向左边,有的看向右边,有的互相对视一眼又害羞别扭地转开。 只有中间的宰相哪儿也没看眼睛瞪成铜铃直愣愣地盯着朕…… 卧槽朕光顾着娇羞甜蜜忘了宰相他知道青璃是朕啊! 宰相的三观又碎了。 宰相看起来只想静静。 朕也想静静。 雨线渐渐密集。 干燥的桥面青石板很快被打湿。 就算有皇叔的披风,也无法保住朕的妆容。 朕挡着脸对皇叔说:“我我我还是下去坐车吧……” 不等皇叔先下,朕急急忙忙地跨过前方马背跳下地。 朕一只手还要举着挡雨。 只有一只手扶着马鞍。 朕的运动神经也不够发达,反应迟钝,动作笨拙,平衡感也不好。 潮湿的青石板滴溜滑。 朕猛然间跳下去,脚下一滑,摔了个屁墩。 前面说过。 这桥很窄,大约不到两米宽吧,将将能容两马并排。 皇叔策马往中间一站,两边就各只剩半米宽的位置。 桥还没有栏杆。 朕一个屁墩滋溜滑下去。 脚就凌空伸到了桥面之外。 朕吓得赶紧挣扎往桥上爬。 不挣扎不要紧。 一挣扎就更滑了。 朕chua地一下从桥上滚了下去。 朕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诫大家。 就算你会游泳,在野外水边也不要浪。 为什么新闻上老有会游泳的人在野外淹死的报导? 真正的江河湖海和穿着泳衣戴着泳镜池水恒温风平浪静的室内游泳池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首先除了夏天,水温基本都很低,你可能会抽筋。 其次如果你像朕一样穿着美美的长裙,裙子湿透后还会缠住你的腿。 再其次水面可能会有波浪,你一张嘴就灌你一口水,换不了气。 再再其次水可能并不干净,没有泳镜的保护,你会被刺激得睁不开眼。 总之虽然朕会游泳,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 河水还挺深,一下都探不到底。 朕好不容易挣扎着踩水浮到水面上来。 迎头一个浪花,又给朕打下去了。 朕隔着水雾,只看到桥上好像有人跟着跳了下来。 天上下雨淅沥沥。 小河流水哗啦啦。 朕的泳技第一次接受野外恶劣天气流动 水域的挑战。 才发现多优美多标准的泳姿都没有狗刨好使。 就是比较费力。 朕闭着眼睛刨了一会儿就没力气了。 背后有人追上来搂住了朕,带着朕一同向下游漂去。 好不容易到了一处水流较缓的浅滩。 背后的人靠边将朕推上河岸。 一看就是乱开金手指的雷阵雨这会儿也停了。 朕死猪似的往岸上一躺,浑身脱力爬不起来。 朕躺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别的动静。 朕琢磨着救命恩公不会把朕救上来了自己没上岸吧? 朕睁开眼,看到恩公就跪坐在朕身边,发梢上滴着水,目光发直盯着朕。 正是皇叔。 朕欢喜地扑过去抱住皇叔:“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救我的!” 朕扑过去抱住了皇叔。 皇叔并没有回抱朕。 皇叔不但没有回抱朕,身体还十分僵硬抗拒。 朕投怀送抱得有点尴尬。 朕松开皇叔,歪头看着他。 皇叔也没有看朕。 皇叔的目光直愣愣的不动,还盯着朕刚刚躺过的地方。 朕双手捧着皇叔的脸拍了拍:“你还好吧?有没有伤着哪里?” 皇叔终于转过头来看朕。 朕无法形容他的眼神。 皇叔明明什么都没说,但是朕一瞬间就明白了那眼神里的含义。 朕倏地缩回了手,转而摸上自己的脸。 朕的脸上……什么也没有。 刚刚朕才说过。 古代的化妆品它不、防、水。 这一路泡在河里。 朕脸上的妆全、掉、了。 皇叔你听朕解释啊皇叔! 朕该如何向皇叔解释呢? 呵呵皇叔怎么是你朕今日微服出宫私游不慎失足落入河中被水冲走一睁眼居然发现被皇叔你救了真是好巧啊? 这儿离洛阳城有十几里,朕能漂过来也是一具浮尸了。 何况朕身上还穿着青璃的宫女衣服赖都赖不掉。 皇叔朕告诉你一个惊天大咪咪其实朕本来就是女的先帝没有儿子太后让朕女扮男装继承皇位 朕都是为了咱们沈氏的江山社稷朕这些年心里好苦宛如行尸走肉直到遇见皇叔你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可是朕好像记得小时候曾经光着屁股和皇叔一起下水学过游泳来着。 何况这种谎只要一脱衣服分分钟打脸穿帮。 朕对皇叔说了那么多谎。 每次见面朕几乎都在满嘴跑火车。 如果现在朕对皇叔说真话。 皇叔还会相信吗? 朕其实是千年之后的未来人某天走在路上被车一撞就穿到你侄子身体里来了其实朕内心是个纯正的少女。 在朕跑过的火车里。 这大概是听起来最扯淡的一个。 皇叔当然不会相信。 皇叔只是千年前的一个古人。 朕该如何让这个年代的古人接受。 一个男人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女人的灵魂。 那她就是一个女人。 朕没有来得及对皇叔解释。 因为宰相、郡主和侍卫们绕路从岸上赶过来了。 宰相走在最前面,一看朕现了原形……哦不脱了妆,立刻喝住侍卫,自己冲过来脱下外氅往朕头上一盖。 宰相扶起朕,把朕搂在怀里用身体挡住朕的脸。 宰相能喝住侍卫,但是喝不住郡主。 郡主见宰相把朕搂在怀里,立刻毛了。 郡主捋起袖子冲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把从宰相怀里把朕夺走,顺手还给了宰相一拳。 宰相是个文弱书生,完全敌不过郡主的身手。 郡主一手搂住朕,另一手撩了一下刘海,甩头道:“别怕,我来保护你!不会让这个登徒子揩你油的!” 朕谢谢你啊! 郡主这么一拉一扯,朕头上盖着的外氅就给掀下来了。 幸好朕是背对着路上的侍卫们。 不然这些人大概都要被宰相灭口了。 郡主甩完头耍完帅。 低下头来得瑟地看朕。 朕也抬起头来看她。 四目相对。 饶是郡主这样男穿女的现代人。 三观也碎了。 郡主倒退一步跳开,抖抖索索指着朕:“陛陛陛下……” 朕替在场的侍卫们也谢谢你啊! 这下是真的要被宰相灭口了。 宰相并没有朕想的那么腹黑。 宰相还颇为圆融鸡汁。 宰相接过郡主的话说:“陛下行踪未明,须我等尽快赶回去寻找。” 宰相继续把朕的脑袋盖上搂着朕往回走。 留下郡主一个人呆若木鸡地举着手站在原地。 朕被宰相半搂半挡着送上了车。 朕从车上掀开帘子往河边看。 皇叔还坐在刚刚的地方,一动不动。 朕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只看到他双手垂在身侧,握成了拳。 朕觉得。 皇叔这次大概是真的要造反了。 第五二章 朕在河里这么泡了一泡。 回去就冻感冒了。 朕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朕一边承受着生病的肉体折磨。 一边承受着失恋和自责的精神折磨。 朕已经准备好了哪天一觉醒来皇叔带着大军杀进皇宫把朕踩在马蹄下皇叔对朕又爱又恨想杀朕又下不了手将朕囚禁起来虐身虐心sm反复折磨。 朕大概是破罐破摔了。 朕的内心居然还有那么一点小期待。 朕躺在床上等了好几天。 皇叔并没有造反。 也没有将朕囚禁起来虐身虐心sm。 因为皇叔也冻感冒了。 皇叔的感冒比朕还要严重。 朕体质这么差,感冒一周也好得差不多了。 皇叔体魄强健居然一直卧床不起。 朕觉着皇叔这回怕是心病。 朕不敢自己去看皇叔。 派高总管借赏赐慰问之名去探望。 高总管回来说,皇叔病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药都用不下去,所以一直不见好。 那些说皇叔肯定是因为想起亲过朕而恶心吐的你给朕出来。 朕诛你九族哦! 朕思念皇叔却不能去见皇叔。 皇叔大概再也不想看见朕了。 朕的心一片荒芜。 朕心如死灰生无可恋地在龙床上躺成一个大字。 那些说明明是太字踩人痛脚揭人疮疤的也统统拖下去诛九族。 朕看过的三百本言情小说、耽美小说以及无数动人的爱情故事都告诉朕。 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 就不会在意ta的身份、地位、外貌甚至性别,而只是爱他这个人。 很显然皇叔并不能不在意朕的身份和性别。 至于朕这个人。 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哪个人。 是静静还是皇帝,是男还是女。 朕觉着这回自己可能又自作多情了。 皇叔还是没有不可自拔地爱上朕。 皇叔对朕的感情经不起伦理和性别的考验。 但是换位思考想一想。 假如现在忽然让朕去爱一个和 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同性。 比如郡主。 朕脑补了一下自己和郡主相亲相爱的画面。 感觉眼睛辣得疼。 做人不能太双标。 所以朕也不能责怪皇叔的感情经不起考验。 不过话说回来。 郡主到底算不算朕的同性? 从生理上来说,朕是男的,郡主是女的。 从心理上来说,朕是女的,郡主是男的。 怎么看好像郡主跟朕都应该算异性。 朕上回还说一个男人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女人,那她就是女人。 郡主的女人身体里住着一个男人,朕却无法把她当男人。 朕确实双标得有点厉害。 说郡主郡主就到。 朕刚躺在龙床上思考了一会儿因为穿越故障而导致的性别认知障碍这一深刻的物理学生物学心理学社会伦理学哲学乃至玄学的跨界综合问题。 高总管就进来报说郡主求见。 朕在寝宫前殿接见郡主。 郡主当着高总管的面,毕恭毕敬向朕行礼。 一边跪在地上,一边就拿贼眼滴溜溜地瞄朕。 朕叹了口气,命左右先行退下。 然后朕说:“别看了,就是我。” 郡主从地上蹦了起来,欢脱地跑到朕身边坐下。 郡主大大咧咧地揽住朕的肩。 朕觉得有点别扭,往旁边让了让:“我是皇帝,你不能跟我并排坐一起。” 郡主将朕捞回去:“大家都是穿来的,人人生而平等,还讲究这些,反正又没人看见。” 这要是让人看见,朕和郡主就成堂兄妹乱伦了。 朕虽然渣过很多妹子,但都是合法的,并没有触犯伦理道德。 不过朕转念一想。 朕都男扮女装跟自己的堂叔搞到一起了。 相比之下。 堂兄妹好像口味轻得多,在乱伦畸恋界根本不够看。 郡主好奇又猥琐地打量朕。 重点瞄朕的胸。 还伸长脖子妄图朝朕领口里看。 郡主迟疑地问:“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朕心塞地捶了捶平板电脑 似的胸膛:“跟你的情况差不多。” 郡主闻言大喜,在朕背上猛拍了一章。 朕差点被她拍到坐榻底下去。 郡主说:“嘿!难兄难弟啊!我男穿女,你女穿男,咱俩正好凑一对!” 谁跟你正好凑一对! 郡主揽过朕来给朕分析:“你现在身体是男的,灵魂是女的。后宫那些美女,你肯定下不去嘴是吧?不然也不会好几个月都不召妃子侍寝还说自己那个不行对不对嘿嘿嘿……你心里喜欢男的,可是男人不接受你啊,就像我喜欢妹子可是妹子也不肯跟我百合一样。你看我叔叔,给你整的这心理阴影,每天哇哇吐,药都喝不下去,铁打的汉子现在跟林妹妹似的……” 可不可以关爱一下朕,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郡主感同身受心有戚戚:“你们女孩子吧,可能互相搂搂抱抱亲亲觉得没啥。但对我们男人来说,只要不是弯的,根本接受不了和一个男的……咦!到现在我只要一想起被那姓吕的亲过,我的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郡主还唱作俱佳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快闭嘴不许再说了不然朕诛你九族! 不不不,朕并不能诛郡主九族。 因为郡主的九族里。 也包括朕和皇叔。 不过一想到还有个宰相跟朕同病相怜。 宰相比朕更惨。 皇叔好歹没有当场把朕当沙包打得下不了床。 朕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郡主总结道:“所以你既不能找女人,也不能找男人。你这情况这么特殊,跟你合适的人啊,太可遇而不可求了。” 郡主说完,又甩头撩了一下刘海,冲朕挤挤眼:“说起来咱俩还真是有缘呢!在现代素不相识,居然穿到同一个年代同一个地方,还恰好都变性了!” 求你别用这副躯体做这种动作表情好吗。 朕的钛合金狗眼都要辣瞎了。 朕面无表情地说:“咱俩不是有缘,是穿反了吧。” 郡主说:“当然不是。就算穿错,本来我也应该穿到叔父身上。我俩同名同姓,叔父一定是我的前世。” 郡主忽然感慨地捧住脸:“我要是穿到叔父身上就好了,现在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朕嗤道:“同名同姓就是前世?那皇叔也是我的前世喽。 ” 郡主闻言转过来看着朕。 朕继续面无表情:“没错,我也叫沈静,安静的静。” 郡主呆愣了三秒。 然后抓住朕的肩膀大力摇撼:“我就说咱俩特有缘吧?简直是缘分天注定啊!” 朕的骨头都要给她摇散架了。 朕拒绝和这样的人缘分天注定。 既然我俩是同时代的人。 又都跟皇叔同名同姓。 显然不可能是前世今生的关系了。 前世的皇叔并不能有两个今生。 郡主摸着下巴思考:“难道真的是穿反了?我应该穿成皇帝,你才是郡主?” 郡主想了一想,问:“你知不知道穿过来之前,陛下干了什么?为什么会离魂?” 朕面无表情x3:“跟宫女玩情趣爬树,摔下来把脑袋磕了。” 郡主猛地一拍大腿:“这就对了!我是被车撞了穿越的,你也是被车撞;穿过来前郡主撞了脑袋,陛下也撞了脑袋!” 所以? “所以如果我们再撞一次头的话,或许就能交换身体了!” 哦好的你去撞吧朕先走了寨见。 郡主用蛮力把朕拉了回来。 郡主跃跃欲试:“来嘛试一下嘛,试试又不会死。” 撞脑袋会死的好吗你看看原皇帝和原郡主! 郡主循循善诱:“你想想,如果你穿到我身上,你就是货真价实的女人了呀!你看我这脸,多么美艳!看我这身材,多么火辣!你还能跟叔父去西北,和他形影不离!” 呵呵,以嫡亲侄女的身份吗? 郡主继续用蛮力按住朕的脑袋。 郡主说:“试一下,就一下。” 郡主用额头对准朕的额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撞了一下。 撞完之后。 什么都没有发生。 除了脑袋有点疼。 郡主仍不肯放弃。 郡主说:“是不是太轻了?我只用了两成力道。小郡主那一下撞得可重了,我穿过来之后还脑震荡晕了好久。” 郡主说话不算话。 明明说好就试一下的,结果她又试了一下。 郡主这次加大了力道,对着朕的脑门咣地一记。 撞得朕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响。 撞完之后。 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除了脑袋更疼了,还有点晕。 郡主说:“很疼吗?我只用了五成力道,要不再加点力试试?” 朕觉得这种尝试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这么撞头并不会让朕和郡主互换身体。 只会让皇宫里多出两个智障。 朕不肯和郡主继续撞头。 郡主拉着朕非要朕和她继续撞头。 朕一挣扎,郡主就撞歪了。 郡主的脑门没有撞到朕的脑门。 郡主的嘴却撞到了朕的嘴。 第五三章 朕和郡主的嘴巴不小心撞到了一起。 然后就摆着唯美的pose定格半分钟吻了起来。 正在这时皇叔突然踢开门闯了进来! 皇叔说我好不容易突破了心防决定接受bl你居然又跟女人搞上了你个骗婚双插头! 皇叔醋意攻心,怒而造反。 朕、郡主和风干君三个穿越者被土著团灭。 ding. 全文完。 不不不并没有。 皇叔还躺在病床上吐呢,并不会突然闪现在皇宫里。 朕和郡主的嘴巴不小心撞到了一起。 然后就摆着唯美的pose定格半分钟吻了起来。 正在这时宰相突然踢开门闯了进来! 宰相说好你个辣鸡狗皇帝我给你辛辛苦苦做牛做马爆肝卖命你居然三我心上人! 宰相醋意攻心,反水投靠皇叔怒而造反。 朕和郡主虽然没有被土著团灭,但从此分别沦为皇叔和宰相的禁脔。 宰相把郡主囚禁在宰相府小黑屋里,虐身虐心sm。 有时一天两次,有时一天三次。 皇叔把朕囚禁在皇宫小黑屋里,虐身虐心sm。 有时一天三次,有时一天四次。 不要问朕为什么皇叔比宰相多一次。 朕也不知道这算ding还是ding. 全文也不会完。 后面是十万字各种花式的囚禁y船戏肉文。 想想还有点小期待呢。 不不不也没有。 这里是朕的寝宫。 就算宰相突然来了,门外的高总管也会通报的。 朕和郡主的嘴巴不小心撞到了一起。 并没有摆着唯美的pose定格半分钟吻了起来。 这是男女主角才能享有的特殊待遇好吗? 宰相和郡主前面已经享受过一次了。 像朕这种男(?)配,就只能享受嘴唇被自己牙齿磕破流了一嘴血的待遇。 朕不但流了一嘴血,朕的门牙都要被郡主磕掉了。 郡主再用力一点,朕就要成为历史上第一个没有门牙说话漏风的皇帝了。 朕捂着嘴默默地把 血往肚里咽。 话说这篇文还真是独树一帜不拘一格。 头一次看到女主角和两个男性(?)角色嘴巴都不小心撞到一起的爱情剧。 作者真是好与众不同哦,都快引起朕的注意了。 所以郡主是本文的女主角。 宰相是第一男主角。 朕是给他俩衬托垫脚捧场的男配。 可是朕喜欢的是皇叔啊。 朕跟皇叔都有过好几场吻戏了。 这不应该是宰相和郡主是男女主角、朕和皇叔是卖腐副cp的节奏吗? 朕为什么又被拉来充当炮灰男配和女主角发展感情戏了? bgbl夹杂是大雷作者你知道吗? 不过郡主男穿女到底算不算女主角? 朕女穿男到底算不算男配? 宰相和郡主到底算不算bg? 朕和皇叔又算不算bl? 这是个复杂的物理学生物学心理学社会伦理学哲学乃至玄学的跨界综合问题。 朕决定放弃思考。 听从自己的直觉。 朕的直觉就是卧槽呸呸呸呸呸呸呸! 面对36d美艳火辣神韵直追如花还有茂盛腿毛的郡主。 朕实在下不去嘴。 别说朕本来就不举。 朕就算本来能举。 也给郡主吓得缩回去了。 但是朕毕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家教良好有礼貌的优雅少女。 虽然朕有一点点生理上的不适,但朕还是忍住了没表现出来。 朕得给郡主一点面子。 郡主现在可是女孩纸。 郡主显然也被这意外的亲密接触惊到了。 郡主猛地缩回摁住朕脑袋的手,两根手指按在自己嘴唇上。 郡主双目圆睁盯着朕愣了三秒钟。 然后头一歪,捂住胸口开始干呕。 喂喂到底谁恶心谁啊! 郡主干呕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郡主一手捂着嘴一手扇风说:“不行不行,亲男的实在太恶心了,要不你还是换女装打扮成伪娘吧,或许勉强可以接受。” 朕为什么要打扮成伪娘给你亲! 你多 大脸还勉强接受! 朕要打扮也是打扮给皇叔亲好吗! 你的cp是宰相要扮你找他扮去呀! 不过,郡主这话给了朕启发。 朕小心地问郡主:“亲男的接受不了,扮成伪娘就能接受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朕愿意为皇叔男扮女装一辈子! 郡主说:“是啊,你扮萝莉超可爱的,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要亲你呢!” 郡主说完这句话。 朕:“……” 郡主:“……” 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怎么办? 好尴尬,要怎么接话? 朕和郡主尴尬地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一阵无言的死寂。 正不知道怎么开口打破僵局好时。 高总管来救场了。 高总管在外面叩门说:“陛下,中书省有紧急公文送呈陛下御览。” 这就奇怪了。 要知道朕可是一名好几月都不上朝的昏君。 朕连中书省门下省到底干什么的都搞不太清楚。 就算朝中有紧急事务必须要朕出面充当门脸吉祥物。 宰相也会亲自过来找朕面谈,交代清楚,而不是给朕一纸公文。 万一朕看不明白瞎决定怎么办。 朕开门从高总管手里接过中书省送来的东西。 这是一份大臣上奏的表疏。 抬头“臣陇西郡王”那几个字朕还是看得懂的! 这是皇叔上的奏表! 朕拿在手里就感觉到一阵激动! 除了抬头。 呃,后面的正文。 朕就看不太懂了。 万恶的文言文。 当年朕的语文成绩比数学还要差。 朕只好拿过去让郡主帮朕看。 郡主看完说:“哦,没什么大事,就是分析了一下西北的形势,请求陛下批准他近日返回陇西驻守边疆而已,昨天我去看望叔父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朕愣了一下。 之前朕下旨让皇叔回西北,皇叔称病不走。 现在皇叔真的生病了,却又主动要求回去。 难怪宰相没批, 直接送过来给朕御览。 皇叔一定是对朕失望透顶心如死灰决定远走天涯再也不回来了。 朕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皇叔了? 这是皇叔最后写给朕的临别赠言? 朕不甘心地把奏表拿过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反复看。 很可惜。 还是看不太懂。 早知道当年应该好好学古文的! 朕可怜巴巴地望着郡主:“除了分析形势请求离京,皇叔还有没有说点别的?” 比如不舍得离开陛下到了西北也会日夜思念陛下有机会陛下一定要早点把我召回来啊之类的? 郡主鄙夷地乜了朕一眼:“拜托,这是工作申请,你指望除了公事还能说什么?偷偷夹在里面给你写情书吗?” 朕犹不死心:“皇叔不是病还没好吗,长途跋涉车马劳顿会更严重的。不如在京城多留一段时间,把病养好了再走?” 郡主说:“这点小感冒对叔父来说根本不算啥,主要就是吐得厉害,估计这么多天吐啊吐的也习惯了吧。早点离开京城眼不见为净,说不定还能好得快点儿。” 要不是朕仁慈善良宽容大度通情达理以人为本。 郡主这会儿已经是风干君第二了。 但是朕确实很挂念皇叔。 朕现在也没有别人可以求助。 朕忍辱负重拉着郡主的袖子恳求说:“那个……你能不能带我回去看一眼皇叔?我就看看他好点儿了没,要不要紧……” 郡主斜着眼说:“看什么看,你是嫌他好得太快想去加重他的病情吗?” 来人啊别拦着朕把这货拖下去给朕风干了! 郡主想了一想,问:“是不是让你看一眼,你就彻底死心了?” 郡主的语气还有点儿别扭。 朕忧桑地45度仰望苍天:“不然还能怎么样?不是马上就要回西北了吗?大概不会再回来了吧……” 郡主又想了一想,说:“带你去王府可以,但是你不能用皇帝的身份去。” 朕当然知道不能用皇帝的身份去,不然朕还要你带哦? 郡主咧嘴猥琐地一笑:“要不你再扮一次小宫女吧?” 第五四章 朕上次曾经发过誓。 朕最后一次穿青璃的宫女服,以后再也不穿了。 朕并没有食言。 因为那件衣服掉水里弄得又湿又脏,被宰相在半路上扔掉了。 一直纠结衣服脏不脏的强迫症们也可以彻底解脱了。 但是现在郡主又要朕扮宫女。 没关系这点麻烦对朕来说根本就是小case. 朕从外头叫进来几个宫女。 排成一排,挑了个子最高快赶上郡主的那个,其他退下。 朕对高个宫女说:“来,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高个宫女惊恐地揪住了自己衣襟。 朕身边的宫女个个都是颜艺帝。 上回陛下暗搓搓潜了青璃,这回都要当着郡主的面潜了吗?虽然很希望被陛下宠幸飞上枝头但是这样会不会太重口了一点? 朕指着郡主对宫女说:“郡主巾帼英雄女中豪杰,爱武装也爱红妆。今日恰好看你身上的衣服特别喜欢,你就脱下来送给郡主吧。” 高个宫女松了口气,继而有点失望,再继而瞄了郡主一眼:金枝玉叶的郡主居然喜欢cos宫女,一言不合就从别人身上扒衣服,果然很重口,哼! 很好,郡主成功拉走了所有仇恨。 郡主瞪眼对朕摆口型。 朕才不管她说了啥。 高个宫女不好意思当面脱衣服,说:“奴婢身上这件衣服破旧污损,岂敢呈献郡主?奴婢前日刚做了一件新衣,与这件一模一样,郡主若不嫌弃,奴婢愿献上新衣。” 虽然旧衣服伪装效果更好,但是逼人当面脱衣太不人道了。 朕通情达理地准了。 高个宫女和郡主差不多高,所以她的衣服穿朕身上略有点大。 裙摆都拖在地上扫来扫去。 对不起又要伤害洗衣强迫症们了。 宰相观摩了朕卸妆的全过程。 郡主观摩了朕化妆的全过程。 郡主的直男三观也受到了震撼。 郡主在朕身边绕来绕去,啧啧感叹:“原来化妆这么有欺骗性,以后娶媳妇儿一定得卸了妆看清楚。” 你没机会娶媳妇儿了好吗? 不要想太多。 朕照例赏(贿)赐(赂)了 高个宫女一匹绸缎。 然后捧着几只匣子,假借赏赐郡主之名,跟随郡主回陇西王府。 这次走的是最近的宜仁门。 守门小哥见到朕,久别重逢两眼放光喜极而泣。 不不不,守门小哥并没有泣。 守门小哥只是喜出望外,爱意满满地盯着朕挪不开眼而已。 守门小哥逮着朕就要说别离诉衷情拉家常。 郡主往朕面前一挡,吹胡子瞪眼把守门小哥吓了回去。 过了一条街,到了王府门口。 王府守门的还是上回的王小哥。 王小哥一见朕也眼睛一亮,脸颊飞红腼腆地说:“姑、姑娘你终于来啦!上回郡王殿下跟你分别之后,回来就病了,这下见着你肯定就好了!” 王小哥的眼神里还有一点点小八卦、小害羞和小好奇。 看来小哥并不知道皇叔失恋了。 上一秒大庭广众人群面前秀恩爱虐狗。 下一秒摔河里卸妆掉马变落水狗。 想来就一阵心塞。 郡主还阴阳怪气酸不溜秋地埋汰朕:“穿越玛丽苏就是厉害啊,都变成男人了,还魅力四射到处开桃花,连守门的侍卫都不放过。” 长得太好看太受欢迎怪我咯? 朕想迷住的只有一个皇叔而已。 可惜皇叔并没有被朕迷住不可自拔地爱上朕。 朕的玛丽苏光环大概是个山寨地摊货。 所以笼罩的方向有点歪。 朕没心情跟郡主斗嘴皮子。 朕一出皇宫,整颗心都不在自己胸腔里了。 此刻进了王府,朕紧张得抓住郡主的手臂:“皇叔在哪儿?在哪儿?快带我去看他!” 朕恨不得马上化身小鸟儿飞到皇叔身边。 郡主已经走进王府大门有一段路了。 郡主忽然又停住脚步:“等等,早上出门时门卫好像说有我的包裹来着,我去看一眼。” 朕这里心焦如焚,郡主却只想着收快递。 郡主不紧不慢地退回门卫那里收快递。 这回的快递是个不小的木头箱子。 郡主打开箱子拿出里面的书信看,箱子顺手就塞朕怀里。 朕手里本来就捧着两个 匣子。 朕都看不见路了! 朕堂堂的皇帝给你当搬运工! 郡主看完信大呼小叫:“不得了不得了,我就说那肉穿的哥们儿肯定有时光机!你看这个,是我的下属在戈壁沙漠里发现画下来的,虽然画技不太写实,但也看得出是现代的东西吧?走走走,咱去我屋里好好研究研究!” 郡主一把揽住朕就往她院子里拉。 朕才不关心什么时光机朕是来看皇叔的好吗! 快放开朕啊朕要去找皇叔! 朕敌不过郡主的蛮力。 硬生生被她拉到屋子里关起门来研究时光机。 郡主把下属发过来的资料全翻了一遍,说:“不行,这些人抓不住重点,还是得我自己亲自回去实地考察才行。” 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先去找皇叔吗? 郡主按住朕的手问:“你真的不想穿回去呀?肉穿,原来的身体就算已经变成骨灰也没关系的。” 郡主看朕有点犹豫,对朕晓之以利:“你要是这么爱叔父舍不得离开他,你可以穿回去做个变性手术再穿回来呀!到时候你俩不就能欢欢喜喜大团圆了?” 朕当然爱皇叔。 这会儿就算把吴彦祖脱光摆在朕面前,朕也不会动摇。 但是,假如把空调沙发手机wifi麻辣小龙虾摆在朕面前。 朕感觉自己对皇叔的真爱就要动摇了! 朕穿回去了不想再穿回来怎么办? 这个国家皇帝突然没了怎么办? 就算朕回来了皇帝突然变女人了又怎么办? 当然最根本的问题在于风干君的时光机还能工作吗? 就算能工作,朕一个皇帝,要怎么从京城跑到大西北的沙漠里去穿越? 朕偶尔出次宫还能假扮个宫女。 假扮宫女能一路跑到西北去吗? 总之朕现在并不能穿越。 所以我们还是先去找皇叔好吗? 郡主不情不愿地带朕去偷偷看皇叔。 刚出郡主的院子没多远,朕就看到皇叔了。 因为皇叔正坐在池塘边上次朕跑出来遇到他的地方。 皇叔病了这么多天,看起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上不复奕奕神采。 仲春晴暖天气,他 衣着整齐坐在园子里,腿上居然还搭了一件衣服,十足的病人架势。 给朕心疼坏了。 朕躲在树丛后面恋恋不舍地盯着皇叔看了好一会儿。 觉得他腿上那件衣服好像有点眼熟。 朕伸长脖子仔细一看。 这不是朕从青璃身上扒下来的那件宫女服吗? 明明那天刚上车就脱下来被宰相扔路边了呀! 为什么会在皇叔手里? 此刻那件衣服当然洗干净晾晒过了,对折覆在皇叔腿上。 皇叔将视线从远处的水面收回来,低头注视衣服的襟口。 皇叔的手指从衣领的花纹一一抚过去。 朕躲在树丛里看着他宁静祥和的侧颜。 不知怎么的朕忽然就泪目了。 这里朕必须插入科普一下。 人的鼻泪管和鼻腔是联通的。 电视上女演员哭得特唯美特优雅那都不是真哭。 真哭起来不光有眼泪,还会有大量鼻涕。 朕绝对是真情实意。 所以朕刚一泪目,眼泪还没来得及往外流呢。 朕的鼻涕就先下来了。 朕连忙“呲溜”一声吸了一下。 坐在池边宁静祥和抚摸朕的衣服缅怀往事的皇叔猛然回过头,厉声喝问:“谁在那里?” 朕只好跟郡主灰溜溜地从树丛后面钻出来。 朕钻出来之后觉得动静不太对。 朕回头一看。 郡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脚底抹油偷偷跑掉了! 只剩朕一个人。 这特么就尴尬了。 皇叔看到朕先是一愣。 紧接着神色黯然地垂下眼。 皇叔果然不愿意再见到朕。 经历了那么多不堪回首三观碎裂的事之后,朕居然还化着女妆出现在皇叔面前。 朕这是往皇叔伤口上撒盐啊。 朕连忙说:“啊!我、我……朕只是为了出行方便而已……” 为了化解尴尬,朕跑到池塘边,抄起水呼噜两下把脸洗干净了。 朕卸完妆素颜回过头。 朕顶着皇帝的脸,身上穿着宫女的衣服。 皇 叔这回没有垂下眼。 皇叔直接默默地把脸扭向了一边。 皇叔说:“陛下万乘之尊,实不该再微服出宫,以身涉险。” 朕抓抓头,支支吾吾地说:“朕、朕听说你病了,就想来看看你,有郡主一路护送无妨的……见到你没事,朕就放心了……” 皇叔说:“谢陛下关心,臣已无碍。” 皇叔又问:“臣递上的奏表,陛下看过了么?” 朕回答说:“哦……看过了……” 皇叔说:“既然陛下已经看过,西北形势紧张不容耽搁,臣明日便启程上路。” 朕有点懵:“啊?你、你明天就要走吗?” 这么快?以后还回来吗? 朕没能问出口。 也许再也不回来了。 也许下次回来,是另一个十几年之后的事了。 按照这个年代的人平均寿命只有三四十岁的规律。 几乎就是有生之年再难相见。 何况朕的体质貌似比一般人还要差一点。 朕前面的皇帝们没一个活过四十岁。 朕这是祖传的短命基因啊。 皇叔下次再见朕,会不会是朕驾崩后回京奔丧? 皇叔没有回答。 皇叔的视线越过朕看向空荡荡的水面。 皇叔的神情一片寂寥。 皇叔说:“陛下可否转过身去?” 太忧桑了。 皇叔连朕的脸都不想看见。 虽然朕的脸配上宫女衣服确实有点辣眼睛。 朕有愧于皇叔,而且皇叔明天就要走了。 皇叔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朕默默地转过身去背对皇叔。 朕也一片寂寥地望着空荡荡的池塘水面。 朕看了一会儿。 觉得这个画面构图有点眼熟。 貌似就是上次皇叔问朕这儿缺了啥、朕说缺块太湖石的那个角度。 朕正好站在整个画面三分之二处最空的地方。 朕也算勉强填补了太湖石的空白。 朕如果能真的变成一块太湖石,从此成为皇叔眼中最靓丽最独特的一道风景,那也是极好的。 朕虽然是个随遇而 安心理素质过硬的率性少女。 俗称神经大条缺根弦。 但朕也是有神经的好伐。 朕背对皇叔叹气道:“朕只是来探望一下皇叔,既然皇叔无恙,又不愿意看见朕,那朕就回去了……” 朕挪了一下步子转身想走。 皇叔突然从背后扑上来,一把将朕抱在怀里。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朕有点懵逼。 皇叔居然热情地从后面给了朕一个大大的涌抱? 这真的是皇叔吗? 不会是郡主忽然冒出来恶搞作弄朕吧? 朕想回头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皇叔。 皇叔立即出言阻止:“别回头。” 皇叔的声音就在朕耳畔,低哑沉郁。 朕愣了一下,没有回头。 皇叔从背后抱着朕, 皇叔的脸埋在朕的肩窝里。 朕听见他闷声说:“明天……不要来送我。” 朕不知所措,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皇叔又说:“上次我问你,这里缺了什么,现在知道了吗?” 不是……太湖石吗? 皇叔贴着朕耳边说:“这里缺一个人。” “你站在这里,便不缺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是一个女人。” 对啊。 为什么我不是一个女人。 第五五章 朕做了一个梦。 梦里朕好像身处一个白茫茫的混沌世界,什么都看不见。 又好像被困在一个很小的茧里,视野全都被挡住了。 朕觉得身体很沉,浑身无力,想动却动不了,有点像鬼压床。 然而听觉却是有的。 朕听见滴、滴、滴,持续、微弱而有规律的声响。 接着有人说话了。 一个女孩子的柔软声音说:“阿姨,你又来啦?这些东西不能喂给病人吃哦。”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我知道,只能输营养液嘛。我就是带过来陪她一起吃饭,不会喂她的。” 朕一听这个声音就觉得鼻子发酸。 听了二十多年的唠叨,就算在梦里也认得。 这是静静的母上大人。 母上大人又说:“值班很辛苦吧?这是我自己做的,特意炒了好大一锅,带过来给你们分一分。” 声音柔软的女孩子欢呼道:“真的吗?这还能自己做?看着就好好吃哦,谢谢阿姨!” 朕听见母上大人咯咯的高跟鞋踩地声由远及近。 母上大人的声音好像就在朕耳朵边。 母上大人说:“看我今天做了什么?你最喜欢吃的麻辣小龙虾!外面的饭馆不干净的,不要老是出去吃。我自己去海鲜市场买回来活的小龙虾,一个个刷干净摘了虾线,味道不比他们差诶!你再不起来,我就全分给护士小姑娘吃掉啦!” 什么!朕的麻辣小龙虾! 给朕留一点啊! 这么一说,朕好像真的隐隐约约闻到一股麻辣小龙虾的味道。 久违了半年的麻辣味! 朕的口水都要被勾下来了。 光是就着这个味道朕都能吃三碗饭! 可是朕被困在这个白茫茫不知道是茧还是异空间的鬼地方。 朕光能听见母上大人嘎吱嘎吱地啃着小龙虾,一股鲜香麻辣的味儿。 朕却看不到摸不到,只能馋得干流口水。 母上大人一边啃小龙虾一边说:“你送我的那个旧爱派被定定从茶几上拱下来把屏幕摔碎了,这几天都不能看视频打斗地主玩消消乐,你又不在家,我一个人好无聊。” 定定就是静静家的狗。 一只成天闯祸的二逼哈 士奇。 母上大人继续说:“今天超市门口抽奖,我中了个特等奖诶!原价五千块的爱派打三折,只要一千五!你说我要不要重买一个?” 不要买,那都是推销的骗术手段,不知道什么杂牌pad,很难用的,根本不值一千五。 母上大人又问:“还有哦,我在路上碰到一个卖保险的,说现在有个保险可划算了。每年交十万块,交够五年,到七十岁的时候就可以每月领三千块。如果没活到七十岁,还能一次性返还六十万呢!” 醒醒你才刚五十离七十岁还有二十年呢! 每月三千块,光本钱都要领十几年,利率感人。 朕数学这么不好的人都知道不考虑通货膨胀的理财都是耍流氓好吗? 你攒那点养老钱容易吗别让人骗了啊! 朕很着急。 可是朕身上像有千斤巨石压着,完全动不了,也说不了话。 朕只能干着急。 过了一会儿。 嘎吱嘎吱啃小龙虾的声音停止了。 母上大人叹了口气:“唉,其实我知道的啦,被你教育过好多遍了,这些都是骗老年人的,欺负我们不懂行。你怎么不跟以前一样,跳起来骂醒我呢?睡得这么沉,连麻辣小龙虾都馋不动你。” 母上大人又说:“好歹我以前当过会计,这点帐我还是会算的啦。我就是想给你留笔钱,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你也不至于像隔壁的一样……” 母上大人接着唠家常,说定定这几天又犯了什么傻、左邻右舍发生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 唠了一会儿,外面有人喊探视时间到了,母上大人收拾小龙虾站起身,咯咯咯的高跟鞋声像来时一样,由近及远逐渐远去。 朕听到不远处有两个年轻姑娘在说话。 一个是刚刚那位声音柔软的女孩子:“好可怜哦,都已经二十多天了,基本不太可能再醒了,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阿姨还每天都来陪女儿说话,听说是单亲家庭呢……” 另一位语声清脆:“隔壁那个才可怜呢,都三年多了。那家的阿姨也是离异单亲妈妈,去年查出来得了癌症,不肯治疗,非要把钱省下来给孩子维持,还指望哪天忽然能醒过来。上个月阿姨去世了,好不容易联系到病人的父亲,好像已经十几年不来往了,听说住院每天要一千多块钱,马上要求出院。病人一直戴呼吸机用抗生素给 着肠内营养,出院回家不就是等死吗?估计就这两天要来接人了吧……” 听着她们的话,朕忽然明白了。 朕不是在什么异空间虫茧里。 这是在医院! 朕正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 朕一挣扎就醒了。 醒来并不是在医院的病床。 而是在朕寝宫的龙床上。 寝殿门窗紧闭帷幕低垂,光线晦暗,看不清外头的天色。 身上那种沉重无力的感觉还在,脑子也晕沉沉的仿佛不属于自己。 朕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抬起手摸到自己的头。 额头上全是冷汗。 朕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终于能控制自己的手脚爬起来了。 这种感觉,朕刚穿过来的时候也有过。 这是魂魄暂时还不能适应躯壳的感觉。 朕觉着刚才那个梦并不是梦。 如果是梦,朕不可能梦见自己从来没听过的东西。 朕并不知道什么是呼吸机。 也没有听说过肠内营养。 所以朕刚刚是短暂地穿回现代了! 魂穿! 现代的静静并没有被大卡车碾成肉饼化为一抔骨灰。 而是四肢健全地躺在医院病床上昏迷不醒。 俗称植物人。 朕一直以为静静肯定已经挂了。 现在朕知道静静其实没挂。 静静不但没挂,还有一个人每天都在盼着她快快醒来。 朕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了皇叔放弃吴彦祖。 要朕为了皇叔放弃空调沙发手机wifi麻辣小龙虾。 朕挣扎纠结一下后可能也会选择皇叔。 但是这个人。 对不起,皇叔。 我选她。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穿到数百年前的这个时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穿成一个男人。 就像郡主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穿成一个女人。 如果理由真的像我们先前猜想的那么扯淡。 因为他妈妈成天在他面前念叨“你要是个女孩就好了”。 因为那个素不相识从背后推我的人说了一句 “你为什么不是男人”。 那么现在母上大人日夜心心念念盼着我清醒。 这份执着的渴盼意念难道不比前两者靠谱给力多了? 哦对了,还有昨天皇叔刚刚说的。 “为什么你不是一个女人。” 朕终于要变回女人了。 在离你千年之遥的地方。 朕上中学时曾经写过几首酸溜溜的小情诗。 被班主任物理老师抓到。 物理老师没有批评朕早恋。 而是痛批朕没文化没知识。 因为朕在诗里用光年形容时间。 朕现在又用千年来形容距离。 朕这辈子大概是别想说出有文化有知识有内涵的情话了。 既然朕都要穿回去了。 那还瞻前顾后纠结个啥劲儿? 不如放飞自我吧! 朕从龙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披上衣服套上鞋就往外冲。 皇叔今早出发离京,这会儿去追还来得及。 朕要追上皇叔,大声对他说敬敬我爱你! 然后邪魅狂狷地摁住皇叔的头狂吻三分钟!不五分钟! 再把皇叔囚禁起来,一夜七次! 如此方不枉朕穿越一场啊! 朕一边穿衣服系带子一边打开寝殿大门。 外头艳阳高照,时辰已经不早了。 寝殿门口台阶下站着一个人。 宰相。 宰相听见朕开门的动静,转过身来。 宰相看着衣冠不整的朕,挑眉问:“陛下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 第五六章 嘿!朕已经无所畏惧了! 朕直截了当地对宰相说:“朕要去追皇叔。” 对!追皇叔! 各种意义上的! 宰相拦在大殿门口不让朕去追皇叔。 宰相说:“陇西王一早便从西郊别苑出发,轻骑快马,此刻只怕已经到百里之外的渑池了。陛下又不会骑马,如何追得上?” 说得也对。 朕落后皇叔几十上百里路。 朕的速度还没皇叔快。 这是一个永远追不上的追及问题。 没关系!皇叔到了目的地就会停下来。 朕可以一直追到西北去! 朕可以追皇叔直到天涯海角! 朕任性地说:“反正朕就是要去追皇叔。” 朕还就彻底昏君了你能把朕咋地? 宰相张开双臂往朕面前一拦:“陛下圣躬安危关系天下,岂可遽然离京以身犯险?难道陛下为了陇西王,连江山社稷都不顾了吗?” 你跟朕说江山社稷责任感,不好意思这玩意儿朕真的没有。 朕只是一个穿越过来的山寨冒牌货。 就算朕不是穿越山寨的是原装正品。 作为一个和宫女玩爬树把自己魂儿摔掉的皇帝。 朕觉得原主还没朕靠谱呢。 朕替他多活了半年,还给他擦屁股整顿后宫找好了继承人。 朕已经够对得起他了好吗? 朕理直气壮地说:“对啊!” 朕就是这样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 朕就是要去追皇叔怎么地? 如果不去,万一到了晚上朕一觉睡过去就穿回现代了怎么办? 朕至少得跟皇叔见最后一面把该说的话说了吧? 不然朕回到现代也没法心安。 宰相被朕节操掉地的不要脸震住了。 宰相大概是头一次见也是头一次听说朕就是爱自己的叔叔朕要去追叔叔别的朕都不管不管啦的皇帝。 宰相盯着朕半晌,叹了口气,垂下眼说:“好吧。” 宰相不按套路出牌,朕有点懵。 这是什么节奏? 宰相怎么突然变这么开明? 宰相是三观被朕震碎 两次之后彻底重建了吗? 宰相说:“陛下的心早已不是一颗帝王之心,臣就算强押着陛下坐在龙椅上,只怕也难以长久。” 宰相这话说得蹊跷,朕心头咯噔一下。 朕小心翼翼地觑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宰相抬起头幽幽地看着朕:“就是陛下和臣心里都明白、但是不要说出来的那个意思。” 朕大吃一斤。 朕一直自我感觉演技良好。 这个时代除了郡主,没有人知道朕是冒牌货。 郡主能知道也是因为郡主同是冒牌货。 朕有点心虚:“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宰相说:“臣初从南方赈灾回来觐见陛下,始觉有异;后来见陛下扮作宫女,方才笃定。” 什么?刚见面就觉得朕不对劲了吗? 朕哪里表现得不好? 不会是宰相和原主真有不可告人同穿一条裤子的关系吧? 宰相接着说:“陛下还记得冷宫有一位孔才人吗?她算是臣的远房表妹,采选时由臣举荐入宫。就因为在陛下面前失言,说了一句陛下肤如凝脂胜过女子令人艳羡,惹得圣心厌恶,陛下连臣的面子都不给,将她废黜贬入冷宫。陛下从前最在意自己的男儿气概,容貌身材都是宫人的忌讳,又岂会做出男扮女装这样的事来?” 原来从前的朕还是个娘炮身直男心。 孔才人什么的,朕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毕竟被朕渣过的妃子那么多,朕只能记住褚贵妃何婕妤这种贤淑能干德才兼备的老人。 就是有可能出现在后妃传里的那种。 话说这穿越继承记忆的方式有点坑爹啊。 这是塞了一本史书大纲在朕的脑子里吗? 明明生活细节性格喜好才是最重要的好吗? 说到冷宫里的表妹孔才人。 朕心头一动。 朕试探地看着宰相问:“孔才人被朕贬入冷宫,宰相还时常照拂联络她吗?” 宰相着实是个细心的聪明人。 脑洞也够大。 连朕穿越过来不是原装都能猜到。 侄子重生伪造身份,宰相作为他的老师,不可能觉察不出可疑吧? 宰相确实是个聪明人。 一点就透。 朕还没有发挥朕的雷霆气势煌煌天威呢。 宰相就给朕跪下了。 宰相跪得还挺有诚意,五体投地,脸贴着地面说:“臣有罪。” 宰相说:“不瞒陛下,早在去年初,太医便已诊断陛下肾阳亏虚、精弱寒凝,恐难育后嗣。太后与陇西王姨甥一气窥伺高位,陛下心忧,嘱咐臣寻觅宗室子弟过继为嗣,必要时可用非常手段。无奈宗室枝叶凋零,中途又突发雪灾,臣分顾无暇,让陇西王钻了空子。等臣赈完灾赶回来时,陛下已……冷宫里的皇子,便是臣准备的非常手段。恰巧他又是郓王之子,与陛下血缘也算相近。如此陛下百岁千秋之后,江山之主依然是陛下的子孙。” 朕就知道。 皇叔能查出皇子的身份造假。 宰相岂会查不出来? 朕第一次见宰相时,宰相就说正在替朕想办法着手布置对策。 朕一直等着他的布置结果呢。 没好意思催,怕宰相觉得朕这个老板太pu. 宰相从冷宫找出皇子时,朕就暗暗想过这么巧莫不是宰相布置的吧? 没好意思问。 身为老板,也得懂得适当放权,必要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绩效佳结果好就行,不要管太多下属的执行细节。 反正朕也不在乎皇子到底是谁生的。 不过话说回来。 原来朕生不出孩子不光是朕的问题。 而是原来的朕就有问题。 朕这是不孕不育啊。 那文美人的孩子又是哪儿来的? 看文美人对朕爱得深沉死心塌地,流产时伤心自责情真意切,也不像劈腿出轨的样子。 细思极恐啊,还有点重口。 算了反正朕都要穿回去了不要在意这些已经成为过去的细节。 宰相磕了个头,直起身来:“臣欺瞒陛下、越俎代庖,臣知罪,愿受责罚。” 宰相说着就想把头上的漆纱帽摘下来请罪。 吓得朕赶紧冲上去一巴掌扣住! 一言不合就辞职撂挑子,朕怎么办? 宰相抬起头错愕地看着朕扣在他帽子上的手。 朕手腕一转,亲切地替他掸了掸帽子上的灰,然后把 他扶了起来。 宰相问:“陛下……不处罚微臣吗?” 处罚啥? 处罚你听了原主的话替他找假儿子结果超额找出来一个侄子吗? 以一个穿越冒牌货的身份? 朕叹了口气,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贵妃、郓王、陇西王与爱卿,包括爱卿之于朕,皆是如此。” 朕忽然说出这么有哲理有智慧的话。 出乎宰相意料之外。 朕瞧着他甚是感慨的样子。 可以继续为大吴爆肝再干五十年。 朕心稍安。 朕拍了拍宰相的手:“实话告诉你吧,朕恐怕是时日无多了。除了你,朕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让朕放心地把朝政托付给他。” 宰相看着朕,眼里居然浮现出水光。 朕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宰相居然也会舍不得朕,朕有点感动。 朕连忙解释:“哦你别误会,朕不是要死了,就是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宰相泪光闪闪地问:“你回去了,那陛下……还能活着吗?” 呃,大概是不能。 朕觉得原主应该是已经死透透了。 没了灵魂,就算身体不死,也是个植物人。 这个年代的医学技术并不足以维持供养植物人。 所以宰相并不是舍不得朕。 宰相舍不得的是朕的躯体。 宰相对原主才是真爱啊。 朕又自作多情了。 幸好宰相只是男配不是男主。 朕对宰相动之以情:“所以你看,朕临终之前想跟皇叔见一面道个别,不过分吧?” 道别的方式是邪魅狂狷地摁住皇叔的头狂吻五分钟然后囚禁皇叔一夜七次。 这话朕当然是不会说的。 朕怕宰相刚刚重建过的三观再碎一次。 说到皇叔,宰相的表情就从温情变严肃了。 宰相想了想说:“陛下去见陇西王之前,必须先答应臣两件事。其一,立颍国公为太子;其二,下旨命陇西王永世不得回京。” 颍国公听着像个老头。 其实就是侄子。 人家过完年才刚九岁。 第一条当然没问题。 至于第二条。 说得好像皇叔还会回来似的。 朕全都答应了。 朕拍着宰相的手,觉得除了公事,私事也应该嘱咐他一下。 朕语重心长地说:“陇西王不回京,郡主恐怕也不会回来了。做人呢要往前看,别老沉湎于过去。有的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如今物是人非,该忘的就早点忘了吧。” 朕这么说够明白吗? 朕演技这么好,宰相都能看出朕是冒牌的。 郡主简直浑身都是破绽,宰相不至于看不出来吧? 宰相说:“谢陛下关心,臣自有打算。” 听这语气还是不想回头啊。 朕又确认问了一遍:“你懂我的意思吧?就是那个……郡主她……嗯?” 宰相苦笑道:“臣明白。臣与郡主相交笃深,又曾倾心于她,自问世上无人比臣更了解她了。” 他侧过脸去,抬头望了一眼远处天边聚散不定的浮云,又黯然垂下眼。 “臣知道,陛下早已不是陛下,郡主也早已不是郡主……只有我还是我。” 第五七章 朕答应宰相先立了太子把屁股擦干净再去放飞自我追求真爱。 立太子这么大的事,当然要挑个良辰吉日,不能随随便便就立了。 古人比较迷信,朕拗不过他们,吉日就吉日吧。 太卜署横算竖算算了半天。 告诉朕算出来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超级黄道吉日。 在这个日子立太子,准保我大吴国运昌隆长盛不衰。 艹翻鲜卑干倒党项收服吐蕃远征罗马称霸全球。 这个好日子就是今年的十月初一。 去你妹啊还有大半年呢逗我? 朕穿过来总共也才半年好吗? 朕不干了。 你让朕勉强撑个十天半月,朕还能冒险试试。 半年朕选择直接狗带。 这段时间里朕又做梦穿回去了一次。 不过这次是半夜,那边黑漆漆的都没人说话,只听见滴滴滴滴的声响。 这回朕知道了,那是监护仪器的声音。 朕依然是鬼压床似的动不了醒不过来。 朕算了算日子,皇叔差不多已经抵达西北驻地了。 所以皇叔风尘劳顿长途跋涉结束后,又想起朕来了吗? 一想到皇叔在千里之外大漠孤烟空茫隔壁一弯冷月下半夜睡不着思念着朕。 朕去心似箭哪。 朕恨不得马上变出一架飞机两小时飞到皇叔身边。 这腐朽落后科技停滞的封建时代。 这是一个悖论。 如果皇叔希望朕变回女人。 那么朕就会回到自己的时代。 朕和皇叔相隔千年的时间洪流,无法在一起。 如果皇叔想跟朕在一起。 那么朕就无法变回女人。 朕和皇叔相隔君臣叔侄性别伦理权力斗争,也无法在一起。 总之就是朕无法和皇叔在一起。 既然注定无法在一起。 朕还是优先考虑半夜睡不着的另外一个人吧。 自从进入更年期,母上大人的睡眠质量就一直很差,嫌我在隔壁半夜翻身炒醒她,把我从家里老房子赶出来到新公寓去分开住,美其名曰独立自主自力更生。 没有我在旁边,睡 得更差了吧,大半夜的不睡觉念叨人家。 这么大的人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朕本来想手写两道圣旨丢下就跑的。 但朕的文采和书法实在有点拿不出手。 放在朕面前告诉朕说这是古代皇帝的御笔亲书朕也不信。 几百年后的历史学家们一看就知道这个皇帝肯定是穿越的。 还没什么文化。 但是朕鸡汁呀。 朕悄悄骗来两个翰林,说朕要提前拟好册立的诏书。 翰林们文采飞扬字字珠玑地按朕的意思拟了两道圣旨。 一道立侄子——现在是朕的义子了——颍国公为太子。 一道立褚贵妃为皇后,在太子成年之前教导辅佐他。 然后还点了几个有名望的大臣包括宰相一起辅政。 朕觉得后事料理得差不多了。 朕把两道圣旨往御书房的匾额下一挂。 然后放飞自我追求真爱去也。 朕当然不是穿着龙袍就去放飞自我追求真爱。 朕把那件有点长的宫女服翻了出来。 上次扫了一天的地,回来又在床底下塞了好久。 反正朕是不会洗了。 朕穿上宫女的衣服化完妆从后门溜出去。 朕刚绕到寝宫的侧面,迎面碰上两个妃子。 死对头老冤家钱德妃和王昭媛。 这俩都是宫斗大户,碰到一起就要斗。 火力凶猛破坏力超强。 经常子弹打偏殃及池鱼。 朕现在只是一个无名小宫女。 朕得绕着她们走。 两人身后各跟了两个小宫女。 小宫女手里都提着食盒。 王昭媛瞥了一眼钱德妃的食盒,阴阳怪气道:“德妃娘娘又亲自下厨为陛下做什么美味佳肴了?” 钱德妃说:“佳肴不敢当,不过是陛下曾经盛赞过的一道芡实茯苓糕。听闻陛下最近龙体欠安、夜不安睡,茯苓安魂养神,芡实补中益气,所以做了这道糕点来献予陛下。” 王昭媛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糕里还加了山药、莲子,以糯米粉为底?” 钱德妃说:“没错,莲子、山药、糯米都有益气之效。” 王昭媛啧啧道:“又是糯米山药又是莲子芡实,还要加糖加油做成甜糕,哎哟喂!光是听着我就觉得肚子上的肉又多了两圈!” 钱德妃一听糕点会长肉,脸色一变:“这道点心是食补良方,你说什么肚子上的肉?” 王昭媛说:“郡主开的营养知识讲座,德妃娘娘那天没去听吧?这些东西里面啊,淀粉含量都很高。淀粉吃到肚子里消化了就会变成糖,是减脂增肌的大敌!德妃每天吃这些东西,不知膳食禁忌,难怪练了这么久一直都提不上去呢!” 钱德妃不服气:“你说谁提不上去?你现在平板支撑能做多久?” 王昭媛说:“郡主计时的滴漏一百三十漏。” 钱德妃被她噎住了,显然成绩不如王昭媛。 钱德妃沉默片刻,忽然放软了语气问:“这练平板支撑,还跟吃的东西有关系?我自从开始练之后,每天都饿得特别快,反而还多吃了许多!岂不是适得其反?” 王昭媛见她有请教之意,洋洋自得道:“郡主说了,要想减脂增肌,就得少吃淀粉和油脂,多吃蛋白质。” 钱德妃疑惑地问:“只吃蛋白?” 王昭媛继续得瑟地向她科普:“蛋白质不是蛋白,是蛋白里有营养的东西。鸡鸭鱼肉虾蟹豆腐,好多东西里都有。郡主专门列了一张表,细数各种食物的营养成分。其实我也记不住,抄下来贴在墙上了,每天对照着定食谱。自从用了这方法,果然效果显著,我已经练出郡主说的马甲线了!……你也想要啊?走,到我宫里去,拿纸笔给你誊抄一份呗!” 两人手拉着手,一起去研究食物营养成分表了。 一边走一边交流健身经验。 钱德妃还说:“放眼宫中,也只有你堪与本宫一搏。” 颇有点英雄惺惺相惜的架势。 朕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体育锻炼果然是正能量之源。 不仅强健体魄,连妃子们的精神面貌都变得积极健康多了呢! 朕真诚地建议以后的皇帝们都向朕学习一下。 建设一个充满爱和正能量的和谐后宫。 幸好钱德妃和王昭媛半路突然歪楼去研究食物营养成分表了。 不然她们带着吃的去找朕,朕不就提前暴露又不见了? 想起这个朕一阵紧张。 时间紧迫。 朕得赶紧出宫。 朕从最近的宜仁门出宫。 宜仁门的守门小哥对朕一如既往地热情关切爱意满满。 守门小哥腼腆地说:“上次只见你随郡主去陇西王府,等了三天都没见你回来,我还以为又要见不到你了呢。” 这回大概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守门小哥对朕一片真心,朕十分感动。 所以朕应该明确地拒绝他。 朕坦诚地说:“其实我那天是去看陇西王的,今天我也要去找他。” 守门小哥惊讶道:“陇西王已经回西北了,你不知道吗?” 朕说:“我知道啊,但我还是要去找他。” 守门小哥瞪大眼:“为……为什么?” 因为朕爱皇叔呀! 朕选了一个古人比较容易接受的委婉说法:“我甚是仰慕陇西王,想要投奔追随于他。” 守门小哥顿了一顿,问:“你要去西北找他?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陛下知道吗?” 朕点点头:“当然是陛下批准的。所以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特地过来跟你道个别。” 守门小哥低头沉默片刻,说:“其实我老家也在陇西,爹娘过世投奔族亲才来的京城。十岁时我就听说过陇西王的事迹了,我也十分仰慕他呀!早有追随效力之心!” 等等朕说的仰慕和追随不是你这个意思! 守门小哥豪迈地说:“西北路途遥远,山水险恶,我怎么放心你一个弱女子孤身前往?我陪你一同去!” 第五八章 守门小哥要跟朕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朕指指他身上的盔甲和手里的长戟:“你不是还在上班……轮值吗?就这么走了不要紧?” 皇宫守卫,这也算个编制内的铁饭碗吧? 能说不干就不干吗? 守门小哥说:“马上就到巳时换岗了,还有一小会会儿,你稍等片刻。” 为了赶紧写完结尾,作者大概又乱开金手指了。 守门小哥刚说完,禁卫队正就领着一队士兵来换班。 守门小哥换下来走到一边去向队正请示。 队正一脸惊讶激动,两人推推搡搡不知说了些什么,队正拍拍守门小哥的肩,两人还哥俩好拥抱了一下。 守门小哥跑回来对朕说:“队正大哥是我同乡,一直很照顾我的。他也十分仰慕陇西王,向往上战场建功立业,听说我要去投奔,恨不能跟我一起去哩!他已许了我两月探亲长假回乡,倘若陇西王愿意收留麾下,这边的后续事宜队正大哥会帮我办好的!我们走吧!” 什么鬼?好歹是皇城守卫这么草率真的好吗? 算了反正这是一篇没有逻辑的制杖文。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总之就是守门小哥换完班就跟着朕走了。 守门小哥回集体宿舍去收拾了一个小包袱。 然后带朕去西市买了两匹马一辆车,外加一车谷米干粮。 不得不说带着守门小哥一起出远门是个明智的选择。 比朕自己一个人靠谱多了。 这下车马有了,赶车的车夫有了,保镖也有了。 守门小哥还会生火做饭。 这年头的驿站可不是五星级酒店,拎包入住有钱就行什么都能买到。 途中还遇到几次山匪流寇抢劫,幸好有武艺高强的守门小哥在。 朕才能一路平安活着走到陇西去找皇叔。 除了有一次山寨的女大王看中了守门小哥想把他抢回去当压寨相公。 其他都比较顺利。 这些细节朕就不多说了。 免得又有人怀疑朕潜规则了守门小哥强行给他加戏男四上位直逼男三甚至觊觎男主之位。 唯一的问题是。 离开洛阳后的第二天早上。 朕洗漱完出来 吃早饭。 守门小哥两眼瞪成铜铃指着朕:“陛陛陛陛陛……” 守门小哥的三观也碎了。 朕化妆只有两个目的。 一是瞒天过海掩人耳目,二是美美的给皇叔看。 现在朕已经跑出洛阳了,不需要再掩人耳目。 皇叔也不在这儿朕没法美给他看。 朕难道还带着一堆化妆品赶路? 守门小哥三观碎完了。 想起了正经事。 守门小哥紧张严肃地说:“陛下万金之体,出京岂可只带一个护卫?万一路上遇险,微臣纵然粉身碎骨也抵偿不了!微臣还是护送陛下回京,增派人手保护陛下为好!” 朕当然不能回去。 朕回去了就出不来了。 朕只好继续跑火车:“实话告诉你吧,宫中暗潮汹涌,有人包藏祸心阴谋篡位,已经控制了京城,朕乔装改扮才险险逃过一劫,否则朕何至于屈尊扮作女子?如今朕正要去向皇叔求助搬救兵,回头岂不是自投罗网?” 守门小哥大惊:“什么?是谁如此大逆不道,竟敢对陛下不利!陇西王远水救不了近火,不如我们就近先去陕州,刺史定会举旗勤王!届时陛下一呼百应,四面围攻,逆贼就算把控京城也难成气候!” 守门小哥这么讲逻辑,朕欲哭无泪。 还能不能好好地放飞制杖。 朕说:“此人势力庞杂,党羽遍野,焉知陕州刺史是不是他的心腹?连宫里的人都被他收服买通,朕现在除了皇叔谁也不相信。路上为避人耳目,朕还是扮作女装好了。” 守门小哥皱紧眉头:“原来如此,微臣知道陛下说的是谁了。陛下对他推心置腹委以重任,没想到他居然谋逆犯上,枉为人臣!” 等等你指的不会是宰相吧? 宰相是个忠臣对朕爱得深沉不要冤枉他啊! 朕只是随口那么一编! 算了等朕到了西北再向守门小哥解释这只是一场狗血的误会吧。 守门小哥虽然三观碎了。 但依然是个正直果敢忠诚可靠的好青年。 守门小哥默默地把碎了一地的三观捡吧捡吧,自我安慰说:“幸好我一时冲动跟着陛下出来了,否则陛下独自一人长途跋涉,简直不堪设想。或许这是冥冥之中天意要我跟随保护陛下吧… …” 朕也觉得这个理由不错。 填补了本文逻辑捉急的缺陷。 守门小哥赶着马,朕坐着车。 日夜兼程,风餐露宿,跋山涉水,翻山越岭。 走了整整十天,终于抵达与党项交界之处、皇叔驻军所在的兰州。 兰州就是现代那个兰州。 洛阳也是现代那个洛阳。 绿皮火车一晚上也到了。 朕居然走了十天。 车上颠得七晕八素天昏地暗。 这腐朽落后科技停滞的封建时代啊。 朕现在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守门小哥又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直接想见皇叔好像有点难。 朕决定先去找郡主。 朕打听到郡主在兰州有一处单独的府邸。 朕刚上门去跟郡主府的守门小哥套了两句近乎——这个小哥就叫郡小哥吧。 郡小哥马上说:“你是青璃姑娘吧?郡主特意吩咐了,这几天如果有美貌的小姑娘远道而来,马上去军营里通知她。你看,郡主还画了你的画像呢!” 朕看了一眼郡小哥亮出的画像。 又一幅灵魂画作。 这都能认出来朕敬你有一双x光火眼金睛。 郡小哥呵呵一笑:“从来没有美貌小姑娘上门找过郡主,你是头一个,看你风尘仆仆刚赶了远路,肯定没差啦。郡主现在城西六十里的京玉关驻扎,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回来,姑娘先在府内略作休整吧。” 朕刚连着坐了十天的长途慢车。 没睡过一个好觉。 也没换过衣服。 也没洗过澡。 就是这么伤害强迫症。 朕在郡主府里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澡,一头扎在床上。 打算睡他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朕睡到一半被人摇醒了。 外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还没天亮。 朕困得东倒西歪眼睛都睁不开,就听见郡主兴高采烈地说:“京中送来八百里加急密报说陛下不见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来找我了!走,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咱一块儿穿越去!” 朕不是来找你的好吗? 朕是来找皇叔的! 郡主把朕从被窝里挖出来,大半夜黑漆抹乌就要带朕去穿越。 朕连忙给她拉住了。 朕跟郡主讲了两次梦中穿越的经历。 朕可能不需要时光机肉穿,朕或许可以魂穿回去。 郡主听完一拍大腿:“好哇!本来那机器就老牛拉破车够呛能传两个人,这下可以省一个名额了!你直接穿回原来的身体里,都不用做变性手术。对了现代的你长啥样啊?和现在的模样像吗?是不是这种可爱萌萝莉型的?我就喜欢这种,可别差太多哦。” 喂喂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歪? 谁求你喜欢啊! 朕把楼正回来:“真有时光机?还能用吗?” 郡主说:“当然有。从这儿往西北方向去一百多里地,有片山叫癿六岭,就藏在山坳坳里。先前下雨进了水,有几块电路板泡坏了,我都给修好啦,已经能启动了。不过还差一个认证解锁的密钥,前日我又去那个部落重找了一遍,刚刚才找到的,还好那哥们儿给记在羊皮上了。” 朕问:“羊皮呢?拿来我看看。” 朕也可以背下来,多一重保障。 郡主说:“在库房里。” 朕瞪郡主:“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不随身带着,还放库房?” 郡主回瞪朕:“那么大一张羊皮我怎么随身带?军资库房一级戒备,比自己看着安全多了好吗?” 等等,不就是一个密码吗,要多大的羊皮记录? 郡主对朕的问题嗤之以鼻:“一看你就不懂计算机,你以为这是qq密码呢?加密算法的密钥,都很长的。” 有多长? 郡主拿手比了比:“我没仔细数。手指头这么大的字母,整张羊皮都记满了,大概一千多位吧。” 好吧朕放弃了背下来的想法。 郡主又说:“说起这个密钥,那哥们儿还挺有心的呢。我乍一看羊皮上只有acgt四个字母,就觉得肯定有门道。你猜猜是什么?” 朕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郡主见朕不捧场,自问自答:“你记不记得他在歌词里提过有个心仪的妹子?他最喜欢妹子的眼睛,特别漂亮,虹膜是琥珀色的。于是他就把妹子的这段基因序列摘出来做成了密钥,所以才只有acgt四个字母啊!dna的四种核苷酸,高中生物学过的,你不记得了吗?” 郡主两眼放光甚是期待地问朕:“是不是超浪漫?” ——哦。 朕不是很懂你们理工男的浪漫。 第五九章 郡主赞叹完风干君的浪漫,想起了要紧问题,问朕:“为什么你能魂穿回去,我就从来没做过这种梦?明明咱俩穿过来的方式很一致呀。” 朕不忍心用实话刺激伤害她,委婉地说:“我猜是我妈和皇叔双重作用,那边拉这边推,才有的效果。” 郡主忽然安静下来。 郡主捧着脸,落寞忧桑地叹了口气。 郡主说:“也对。我妈要么以为我死了,要么现在跟占我身体的人母子情深,万一关系处得不好,说不定还在骂我不孝生我不如生块叉烧,这边更没有人希望我变回男人。” 郡主落寞忧桑了三秒。 朕刚想拍拍抚摸安慰一下她。 郡主忽然又拍了一下大腿。 郡主懊恼道:“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可以像你一样女扮男装去找个妹子欺骗感情坑人家爱上我呢?这样就有人希望我变回男人了!我就是太心软太善良了,善良的人果然到哪儿都吃亏,唉!” 朕为什么要不忍心刺激这样一个神经粗比大树情商完全为负的二货。 分分钟反过来怼你一脸。 什么叫欺骗感情坑人家? 虽然朕确实欺骗了皇叔的感情坑了皇叔。 但朕对皇叔是真爱好吗? 并不是为了骗个人来当穿越发动机! 再说就你那36d的大胸还想女扮男装,你当妹子都瞎呀? 郡主完全没意识到得罪了朕,捏着下巴感慨:“好羡慕你能魂穿回去直接变成原来的自己,不像我还得去做变性手术。你说这变性手术做出来的东东能跟真的一样吗?功能齐全吗?” 朕残忍地打破她的幻想:“想什么呢?硅胶隆出来的胸能喂奶吗?” 郡主愣住了。 郡主结合她高中学过的生物知识仔细想了想,觉得朕说得很有道理。 郡主说:“隆胸还比较好办,有个形状就行,反正女人也有好多胸是假的嘛。男人那玩意儿那么复杂,不光要能上厕所,还得能起来能发射,这用什么材料模拟呢?” 快闭嘴好吗朕虽然外观是男人但朕的内心是个米分红纯情少女。 朕为什么要跟你讨论男人丁丁的功能原理。 何况朕现在外观还不是男的。 郡主凑过来说:“感觉人造材料模拟不了啊,只能从别人身上 移植一个现成的。要不你还是别魂穿了,跟我一起肉穿回去吧,正好你的剁下来接给我!” 呵呵,过程还可以直播给大家看让朕兑现之前的承诺还债是吗? 郡主越说越来劲:“别说一般人不愿意捐这个,就算愿意捐,器官移植也会有排异反应。但是你不一样,你跟我是亲戚有血缘关系呀,说不定咱俩不排异呢?太好了,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就这么办!” 郡主拉着朕就要把朕从床上挖起来赶过去穿越让朕给她移植丁丁。 朕只想一脚把妨碍朕睡懒觉的人从床上踹下去。 可惜以郡主的身手朕根本踹不着她。 在朕的再三要求严正声明下,郡主终于同意让朕吃个早饭再去穿越,以免健康状况不佳影响待移植器官的质量。 朕吃完了早饭,天也差不多亮了。 朕继续被郡主拉着去武库拿那块重要的记录着穿越时光机启动密钥的羊皮。 出郡主府不远就到兰州刺史府衙,武库就挨着府衙旁边。 武库果然是一级戒备随时待战状态。 门口好多人看守戒严,还有一些人来来去去运送物资。 当中一人身穿银色盔甲,身姿昂扬。 朕一瞧那背影,赶紧掉头就走。 郡主一把将朕拉住:“干嘛走呀?” 你说干嘛走呀? 跟在人家身边八年了背影都认不出来吗? 郡主不解:“你不是专程为了叔父才来的吗?现在见着人了,怎么又不好意思了?” 是啊,朕明明是为了见皇叔才不远千里跑过来的。 但是真的见到皇叔。 朕又近乡情怯,下意识地想躲开。 一定是因为朕今天没有化妆穿着女装怕辣到皇叔的眼睛! 不过话说。 原来郡主知道朕是专程为了皇叔而来? 朕还以为她真的自恋地认为朕是来找她的呢。 郡主把朕拉到一旁树丛后边猫着。 郡主说:“你不想当面碰上也没关系,咱在这儿等着。叔父是回来抽调军械物资的,一会儿就走了。这段时间他都在边境巡视布防,估计不会久留,你多看几眼吧。” 朕不得不承认。 神经粗比大树情商完全为负的郡主。 有时候细腻起来也挺可怕的。 朕躲在树丛后面贪婪地望着皇叔。 虽然只有一个背影。 朕想着皇叔看一眼就少一眼了。 朕看得格外认真投入。 这时仓库里又有人运出来一车货,皇叔忽然抬手制止道:“停,这是什么?” 士兵把车上的一件东西取下递给皇叔。 皇叔背对我们低头细看,仓库看门守卫回答说:“启禀殿下,这是昨日郡主拿来存入库中的,说是从党项那边缴获的重要物件,让属下好生看管。” 皇叔双臂一展,朕和郡主都看清了。 皇叔手里拿的赫然是一张写满字的羊皮。 郡主连忙从树丛后头跳出去:“叔父!那是我的东西!” 皇叔闻声回过头来。 朕看到他的脸,心口一抽,不由更往树后缩了缩。 皇叔问郡主:“党项文字我认得,为何这上面写的却全然不知其义?而且一共只有四个字,哪族的文字能只用四字表情达意?” 郡主说:“这不是文字,是癿六岭那边党项部落流传的乐谱。他们以石器敲打为乐,一共只有四个音,用这四种符号表示。我觉得挺好玩的,就顺手拿回来了,呵呵。我哼给你听啊,哆唻咪哆咪哆咪,唻咪发发咪唻发……” 郡主随机应变满嘴跑火车的功夫和朕有一拼。 皇叔半信半疑,又看了两眼羊皮,觉得不像有重要的信息,便还给了郡主。 郡主抱着羊皮回头朝朕这边跑。 皇叔忽然问:“你刚刚为何从树后出来?” 皇叔狐疑地走近两步向树丛后头张望。 朕连忙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可惜树挡得了脸挡不住脚,被皇叔发现了底下的裙摆。 皇叔厉声喝问:“谁躲在那里鬼鬼祟祟窥伺武库?出来!” 朕并不是躲在树后头鬼鬼祟祟窥伺武库。 朕是躲在树后头鬼鬼祟祟窥伺你呀。 朕每次鬼鬼祟祟窥伺皇叔,都被皇叔发现了。 朕一听守卫刀枪出鞘严阵以待,只好从树后头走出来。 朕就知道。 朕现在穿着女装素颜顶着皇帝的脸。 皇叔肯定又要觉得辣眼睛了。 没看皇叔辣得眼圈都红了。 幸好这里的守卫士卒们没见过朕。 不然朕的脸往哪里搁。 不过。 朕反正马上就要穿回去了。 朕还在乎啥脸不脸的。 朕本来也不要脸。 皇叔红着眼圈,迎着朕辣眼的造型,居然慷慨壮烈视死如归地向朕走了过来。 皇叔一直走到朕面前,抬起手在半空停顿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朕肩上。 皇叔的眼神都被朕辣到迷离了。 皇叔喃喃道:“真的是你……” 这时候朕是不是应该趁皇叔神智不清扑进他怀里揩个油? 朕刚动了一步,皇叔猛然惊醒过来,迅速把手拿开了。 皇叔先回身对士卒吩咐道:“按照孤王列的清单点选装车,半个时辰后集结出发。” 然后转头目光凌厉地扫了郡主一眼,低声说:“跟我来。” 朕和郡主灰溜溜地跟着皇叔走到隔壁没人的院子。 皇叔此时已经抵御住了朕的辣眼攻击,恢复清醒冷静。 一进院子,皇叔便对朕跪下行大礼,说:“陛下微服出宫在京城游玩也就罢了,居然不带銮护到这边远偏僻战乱频仍之地来,实在太任性了。” 然后就是一通苦口婆心的劝诫。 朕坐了十天车赶了上千里路,不是来听皇叔说这些的。 朕打断皇叔:“我是特地来见你的。” 皇叔语气一滞,后面劝诫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朕又说:“我来跟你道个别。” 皇叔嘴唇翕动,似乎有许多话就在嘴边,但最终只说:“那日在王府,陛下已经与臣道过别了。” 朕说:“这次是真的道别。” 朕在王府与皇叔道别那回。 虽然朕做好了有生之年都见不到皇叔的准备。 但说不定哪天皇叔突然脑子一抽改变主意又回来了呢? 或者像现在这样,朕强行驾临陇西,皇叔不还得接驾么? 但是这一回,是真的不会再见了。 朕接着说:“我来跟你说两件事。第一,不要再叫我陛下,也不要叫我青璃,我的真名叫静静。” 此言一出,敬敬和靖靖都抬起 头来惊诧地盯着朕。 朕被四只眼睛一盯,准备好的煽情台词全忘了。 朕只好插入解释一下:“安静的静,不是你们那jing。” 朕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朕停下仔细想了一会儿,总算把朕打了无数遍腹稿再三斟酌推敲的完美台词回忆了起来。 朕举起右手按在心口郑重地说:“第二,我想告诉你,表象会迷惑人的眼睛,其实我这里,真的是一个女人。” 皇叔的目光飞快地向下瞥了一眼,然后又立即转回朕脸上。 皇叔的脸有点红。 喂喂你想到哪里去了朕指的是心!是心!不是胸! 都快结局了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煽个情! 朕对这篇制杖文以及文中的直男们绝望了。 朕生无可恋地转向郡主:“好了我说完了,咱们走吧。” 郡主卜棱卜棱眨眨眼:“哦。” 郡主抱着羊皮跟朕往院子外走。 皇叔在身后叫住朕:“等等!陛下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朕没有回头。 朕45度抬头仰望天空,用缥缈虚幻明媚忧伤的语气说:“你认为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还有,真的别再叫我陛下了。” 皇叔又问:“陛……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朕回答:“我要回去了。” 郡主煞风景地插嘴:“还有我,我也要回去了。” 朕和皇叔都没心思理她。 皇叔问朕:“回哪儿?” 朕说:“回我来的地方。” 身后的皇叔好一阵都没说话。 朕看不见他,也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朕默默地叹了口气,下决心打算抬脚离开。 郡主忽然此地无银多此一举地对皇叔叮嘱道:“对了,从现在开始至少一天之内,你可千万别在心里想希望她变成女人了哦!” 郡主刚说完这句话。 朕就觉得一阵眩晕,头重脚轻,身体好像飘了起来。 这感觉朕太熟悉了。 人的思维是水龙头吗能说开就开说关就关的? 你不提这茬,皇叔只是偶尔想一想。 你一提他马上就想了好吗? 第六十章 朕感觉自己好像浑浑噩噩地飘了起来。 但紧接着又重重往下一落。 等朕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倒在皇叔怀里。 皇叔的脸就在朕的正上方。 皇叔惊恐而关切地望着朕。 等等让朕再晕一会儿。 朕娇弱地倒回皇叔的怀里准备多晕一会儿揩点油。 郡主猛地冲了过来! 郡主焦急地大声说:“叔父,你是不是又在心里偷偷想她变成女人了?不是告诉你千万不能想的吗?” 完,朕又飘了起来。 这回朕仍然只飘了一点点就落了下去。 朕悠悠醒转,还没来得及睁眼,就听郡主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反正只要你心里希望她变成女人,她就有可能昏过去回她来的地方,你想多了她就彻底回不来了!所以千万别想!” 朕又飘了起来。 朕又落了下去。 “叔父!你一定要控制你自己啊!不要再想她变成女人了!” 朕又飘了起来。 朕又…… 搞毛线啊你以为这是在打地鼠吗快给朕闭嘴不要再说了! 皇叔的意志力还算比较坚定顽强。 反复打了几次地鼠之后。 皇叔掌握了规律,当真控制住了自己。 朕没有再飘起来落下去。 朕安安稳稳地躺在皇叔的怀里。 朕本应该一脸娇羞觉得非常甜蜜幸福。 但是朕却开心不起来。 倘若真的像朕和郡主推测的那样。 因为有两个人强大的意念同时作用。 因为母上大人在那头拉,皇叔在这头推,所以朕才会灵魂出窍。 而刚刚皇叔每动一次念头,朕就灵魂出窍一次。 那只能说明。 母上大人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我回去。 她的意念如此强烈而持续,从未中断。 这个时辰天光还没有大亮,太阳仍在地平线下。 大约是早上五点多钟。 清晨五点多钟,母上大人在做什么呢? 睡眠质量那么差,是不是又一夜无眠睁眼到天亮? 是不是控制不住 地整夜整夜都在想我,无法止歇? 那次在医院短暂地半梦半醒,母上大人说,万一哪天她不在了,希望我不要像隔壁的病友那样无人照料。 那么我也是一样。 我也不能让你像隔壁的家属阿姨那样。 我不能让你在失去爸爸之后,再失去与你相依为命十几年的我,余生晚年一个人孤单终老。 如果我能变回原来的自己,我会继续与你相依为命。 如果不能,那么我用现在的男人身体穿回去,住到你家隔壁,默默地照顾你到老,那也不错。 嘿,不知道你脑洞够不够大、能不能认出我来。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小期待呢。 至于谈不谈恋爱、结不结婚,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没有了皇叔,朕似乎还能省下一笔做变性手术的钱。 朕对皇叔说:“请你再想一遍吧。我要回去,那边有人在等我。” 皇叔的脸近在咫尺,盯着朕的眼睛。 朕看到他的眼里似乎有一万个小人在波澜之下争斗。 但是朕并没有飘起来。 皇叔盯着朕问:“如果我再也不动那个念头,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 唉,看来得启用第二套备选方案了。 母上大人住的老小区,楼里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老街坊,隔壁恐怕不太好租呢。 朕从皇叔的怀里爬起来。 朕低头避开皇叔的正脸,免得自己意志不坚色令智昏又被美色迷惑动摇了。 朕转头对郡主说:“走吧,还是按照你的计划来。” 朕跟郡主抱着羊皮密钥打算去穿越。 背后沉默不语的皇叔忽然大步追了上来。 皇叔越过朕先行走出院子。 皇叔站在院门口朝武库方向沉声喝道:“来人!” 呼啦啦一下围过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列队候命。 皇叔一声令下:“送郡主回郡主府,禁足十日。” 郡主不服:“我又没犯错,叔父凭什么将我禁足?” 皇叔厉目向她扫过去:“就凭京中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密报,你私自扣下不报送孤王知晓。” 郡主被皇叔一瞪,心虚怂了。 皇叔又看向朕说:“这位……姑 娘,送去孤王府中安置,十人一队日夜轮值护卫,不得懈怠。” 朕也不服:“你这是要把我也禁足吗?我可是皇……” 不不不,朕现在外观是个女人,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宣布朕是皇帝。 而且就算朕宣布自己是皇帝,这些士兵也未必会信。 郡主貌似想要暴力反抗。 但是估量一下敌我双方的武力对比。 皇叔压制郡主。 十几个士兵压制朕。 其实一个士兵就足够压制朕了,其他还可以去帮皇叔。 郡主评估完之后,识时务为俊杰地放弃了反抗的想法。 朕万万没有想到。 从京城到边疆。 朕居然又被皇叔囚禁了。 这次皇叔绝壁是不可自拔地爱上朕了! 朕敢赌上自己的右蛋蛋! 皇叔这是要不顾君臣叔侄性别伦理禁忌放飞自我大胆爱的节奏啊! 终于要开始囚禁y有时一天两次有时一天三次了吗? 皇叔把朕带回王府关进小黑屋。 并没有马上开始一天三次。 因为皇叔现在很忙。 皇叔还有一堆紧急军务等着去处理。 皇叔吩咐士兵们好生看着朕,自己先赶去办正事。 朕觉着皇叔大概是比较害羞保守,不能白日宣淫,所以准备天黑后回来再一夜三次。 朕蹲在小黑屋里,等着皇叔天黑后回来一夜三……哦不,是心急如焚地苦思冥想脱身的办法。 朕苦思冥想了半天,走到门边去试试大门锁得严不严。 朕的手刚碰到门把,门居然自己打开了! 郡主站在门口,身后守卫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郡主做了个她经典的撩刘海甩头动作:“有叔父在我是敌不过,但就这些小兵喽啰,还想拦得住大爷我?” 郡主拉起朕往外跑:“走,趁叔父不在城里,咱赶紧去穿吧!” 朕觉得吧,穿越这事儿,也不急在一天两天。 反正那时光机就在那儿,它又不会自己把自己穿走。 皇叔也不可能囚禁朕一辈子。 不如等皇叔晚上回来先一夜三次了,明天再去穿? 这样朕就彻底没有遗憾了! 可惜郡主完全不懂朕矛盾复杂细腻深刻的感情。 郡主拉着朕从皇叔家墙头上翻出去。 然后一路狂奔,找到事先准备好系在街角的马。 郡主把朕推上马,自己坐在朕身后。 郡主说:“嘿嘿,叔父不在,终于我也可以跟你同骑一次了!” 郡主骑马带着朕飞奔出城。 一口气飞奔了几十里地。 戈壁渐近,漫天黄沙。 风干君的时光机就藏在其中一片不易被发现的犄角旮旯山坳坳里。 时光机的造型非常古朴。 看起来就像一个……红彤彤的古董衣柜。 郡主得意地说:“这个设计想法不错吧?把穿越机器做成古代家具的模样,完全不会引起古人的怀疑,是不是完美的伪装?好像还是红木做的,好贵呢!” 朕必须纠正她一下。 首先这种雕花红木家具是明清才流行起来的,对现在的人来说,和沙发席梦思汽车飞机一样,都是没见过的未来玩意儿,并没有本质区别。 其次,沙漠戈壁的山坳坳里突然出现一个雕花红木衣柜,这伪装一点都不完美,简直太突兀了好吗? 朕无力吐槽理工男的奇异脑回路了。 郡主把马背上的羊皮卸下来。 郡主走上前去,在柜门的花纹上按了几下,木板挪开,露出底下的屏幕和操作面板。 郡主兴奋地说:“只要输入密钥通过认证,就可以启动了!我们就能回现代啦!” 一个小时后。 一千多位密钥终于输完了。 郡主激动地按下enter键。 密钥错误,认证失败,系统即将自动关闭,54321…… 双手举着羊皮当了一小时人肉支架的朕当场把羊皮摔地上了。 郡主尴尬地抓抓头:“手动输入这么多字符,难免会有失误的嘛,呵呵……再试一次吧!这次换你来,我给你举着!” 郡主主动把羊皮捡起来双手撑开给朕当支架。 朕对着羊皮上的字母一个一个敲。 朕的打字速度还不如郡主。 所以这次花了将近两个小时。 输完后朕也有点紧张, 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enter键。 密钥错误,认证失败,系统即将自动关闭,54321…… (╯‵□′)╯︵┻━┻ 朕不干辣! 朕还是回去和皇叔一夜三次吧! 第六一章 郡主拉住朕不放:“别急嘛,多试几次肯定能对!” 朕觉着这好像不是几次的问题啊。 朕问郡主:“平时我输个十位的密码,经常都要输三次才能对。照这么算的话,一千位要多少次才能输对?” 郡主说:“十位要三次,一千位就是3的100次方,大概……” 饶是郡主这样的理工男也心算了好久,又在沙子上画来画去打了一会儿草稿,最后告诉朕:“大约10的45到50次方之间。” 那是多少?能不能说得通俗一点? 郡主说:“一亿是10的8次方,10的48次方就是一亿个一亿个一亿个一亿个一亿个一亿。” 朕不知道一亿个一亿个一亿个一亿个一亿(数对了没?)到底是多少。 反正就是这辈子都别想完成的意思。 寨见。 郡主再次把朕拉住。 郡主说:“十位密码也不是回回都要输三次嘛,哪有这么高的出错率,十次错一次不得了了。” 朕说:“好吧,就按你说的十次错一次,那一千位又要试多少次?” 郡主继续在沙地上打草稿:“十位密码10%出错率,平均期望是1.11次,一千位就是……” 这回有小数,郡主花了更长时间计算。 算完郡主说:“嘿!果然低多了!只要……不到四万次。” 哦,这个比较好理解了,朕也会算。 郡主输一次密码需要一个小时。 每天吃饭睡觉扣掉八个小时,其他时间不停地试,四万次也就只需要两千多天、六七年而已嘛! 有生之年还是有希望完成的! 郡主着急辩解:“我来输入肯定可以把出错率降得更低!用不了这么久的!” 朕拍拍郡主的肩:“朕相信你一定可以,加油!你慢慢试吧,我先去找皇叔魂穿了,我们回现代再碰头。我在那边等你哟!” 朕拍拍屁股转过身。 郡主忽然一把拉住朕。 郡主面色沉凝地看着远处说:“等等。” 忽如其来的一阵风吹起朕的头发。 朕顺着她的目光向风来处看去。 天边一条滚滚的黄沙尘烟,仿佛千军万马踏地奔腾而起,由远及近席卷过来。 是皇叔吗? 皇叔发现朕落跑了,所以兴师动众带着千军万马来追朕! 怎么办简直刻骨铭心轰轰烈烈荡气回肠! 朕好像又有点动摇了! 不行朕不能见色忘义丢下母上大人留在这边和皇叔谈恋爱。 朕实在太矛盾太两难太挣扎太纠结了! 朕仔细在天边的黄沙中寻觅皇叔的身影。 无奈实在离得太远,只看到昏黄的一线,什么人影马影都看不见。 郡主左右一看,拉着朕躲到一块突出的岩石下方。山壁凹陷进去,宛如半敞开的山洞。 郡主说:“尽量往里头站,贴紧躲好。” 朕有点纠结:“啊……躲在这里不让皇叔发现吗?” 理智上朕应该躲着皇叔。 但情感上朕又暗暗希望皇叔会找到朕。 郡主把朕推到最里面,自己挡在外头:“什么皇叔?沙尘暴要来了,叔父就算发现我们跑了,也不会现在追过来的。” 朕把脑袋从郡主的胳膊肘下面探出去。 朕指指天边那条翻滚的黄沙长龙:“那是……沙尘暴?” 郡主把朕的脑袋又摁回去:“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不是皇叔的千军万马腾起的灰尘吗? 果然穿越必有恶劣天气。 但是朕明明还没开始穿啊! 一忽儿的功夫,狂风便已席卷而至。 风里带来细碎的沙子,从面上划过时有如砂纸利刃。 远看是地平线上狭长的一条黄龙,到了近前才发现高逾城墙,铺天盖地,日月无光。 朕还记得小学里学过的风力歌。 七级迎风走不便,八级风吹树枝断,九级屋顶飞瓦片,十级拔树又倒屋。 朕觉着这风至少有九级。 即使有山石三面遮挡抵消了大半风力,仍然有七八级,举步维艰睁不开眼,两个人勉力支撑才能不被风沙刮倒。 那匹驮我们过来的马受了惊吓,咴咴嘶鸣着不知跑哪儿去了。 郡主把朕抱在怀里,背朝外护着朕。 朕的脸埋在郡主波涛汹涌的胸怀中,觉得这场景似乎有点反。 虽然郡主内心是个爷们儿,但身体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啊。 朕怎么能让郡主保护朕呢。 朕试着把手臂从郡主怀里抽出来,想反过来抱抱郡主。 郡主连忙制止:“别动!” 但是已经晚了。 朕的手臂从郡主搂紧的怀抱里抽出。 朕和郡主之间出现一个短暂的空隙。 郡主借挤压之力夹在我俩之间的那张记录密钥的羊皮掉了下去。 无处不在的狂风见缝插针卷进空隙里,羊皮呼啦啦一下飞上了天,瞬间就像张满的帆一般鼓吹到了半空。 郡主急忙反身去抓,哪里还够得到。 羊皮撕扯翻卷着越飞越高。 远看就像那只被剥开的羊在天空中跳起贱贱的迪斯科,似乎在说:来呀,来追我呀,追上我就让你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嘿…… 朕和郡主眼睁睁看着贱舞的羊皮逐渐化作沙尘暴中一个遥远模糊的小黑点。 风沙终于小了一些。 朕看着郡主。 郡主也看着朕。 朕和郡主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朕说:“别告诉我你都没誊抄备份。” 郡主说:“昨天才刚拿到手的,然后就听说你来了,哪有功夫抄?我怎么知道这么大这么沉一张羊皮还能被风刮走?” 没有了羊皮上的密钥,郡主就没法肉穿回去了。 风干君留下的时光机就是一堆废…… 等等时光机呢? 朕和郡主回头一看。 刚才停放时光机的地方。 堆起了一座丈余高的小沙丘。 朕看着郡主。 郡主也看着朕。 朕和郡主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郡主也是个随遇而安心理素质过硬的率性少年。 郡主摊摊手:“起码不用为弄丢羊皮而懊恼了。” 郡主还安慰朕:“反正你还可以想办法让叔父帮你魂穿嘛,正好不用做变性手术了。变性手术做出来的既然是假的,肯定不能生孩子吧?是不是还要一直打激素?好麻烦,你还是直接变回自己比较方便……” 朕打断她:“那你呢?” 郡主耸耸肩:“不能回就不能回呗,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回去。那边又没人惦记我,穿回去就算做了变 性手术功能也不齐全,那不就是太监吗?宁可做女人也不做太监!在这边我好歹属于顶级特权阶层,还能驰骋沙场建功立业,超爽的好吗?与其回去做普通女人,不如在这边做堂堂郡主……” 郡主东扯西拉左顾右盼说了一大堆。 朕觉得有点心酸。 朕问:“如果有人希望你变成男人,你会不会也能魂穿回去?” 郡主一愣。 朕尝试屏气凝神,指着郡主说:“我希望你变成男人。” 郡主一动不动,什么都没有发生。 莫非是朕的意念力不够强大、形式不够郑重虔诚? 朕学武侠电视剧里竖起双指捏了一个剑诀,剑气直指郡主:“朕命你变回男人!” 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女变男!” “爆发吧我的小宇宙,让郡主变回男人!” “古娜拉黑暗之神!呜呼啦呼,转移!” “dancingbaby朵蜜up!shining!变身!” 这回好像终于有了一点效果。 郡主从呆愣没有表情,渐渐瞪圆了双眼。 朕连忙问:“是不是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好像自己飘了起来,灵魂出窍?” 郡主说:“没错,感觉魂儿都要被雷出窍了。” 朕有点气馁。 郡主拍拍朕的肩:“倘若今天换做叔父变成了女人,或许你可以试一试,但不是对我。” 朕无法反驳。 朕确实希望帮助郡主变回原来的他。 但也只是一般希望而已。 郡主又说:“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叔父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如果他打定了主意,大概很难改变。这件事……或许不一定需要他。” 朕问:“你的意思是只要别人意愿够强,也可以代替他?那找谁呢?” 郡主却不回答了,闭上双眼。 朕被她吊起了胃口:“闭眼干嘛,别卖关子!” 郡主把手指放在唇边:“嘘,安静,别打扰我凝神聚气蓄劲。” 你真以为这是魔法师读条呢! 郡主闭着眼睛凝神聚气读了一会儿条。 郡主再睁开眼时,朕不由一愣。 朕从未见过郡主露出如此郑重其事认真坚定的神情。 郡主说:“那个人就是我。” 郡主说完这句话。 朕感觉躯壳里的自己,似乎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第六二章 朕虽然觉得晃了一下,然而并没有灵魂出窍飘起来。 或许是郡主的意念力不如皇叔强大。 郡主对此很不服气:“我不信自己样样都不如叔父,起码我……不会比他少……” 风太大了中间没听清。 郡主说:“我再试试!” 郡主继续闭起眼凝神聚气。 郡主还学忍者的姿势竖起一根手指。 郡主凝神聚气还挺有效果。 朕感觉自己在躯壳里晃动得更厉害了。 朕的脑子都要晃散黄了。 朕觉得郡主再这么施展念力下去。 朕大概要给晃吐了。 朕一手抚着胸口顺气止吐,一手止住郡主。 朕说:“朕知道你很爱朕,但是你爱的方向不对。” 郡主惊讶地反问:“诶,原来你早就知道啦?” 风声呼啸,黄沙漫天。 朕:“……” 郡主:“……” 好像又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怎么办? 好尴尬,要怎么接话? 这个时候发好人卡是不是太不道德了? 还好郡主先开口打破了尴尬局面。 郡主转开视线轻描淡写地说:“哦?方向哪里不对?” 朕举起一只手向上画出一道弧线,然后用力左右晃了晃:“正确的应该是像皇叔那样,垂直方向舒缓的,但你是水平方向剧烈的。” 郡主被朕噎住了。 郡主气鼓鼓地瞪着朕。 朕也理直气壮地看着她。 朕说的就是灵魂出窍的方向啊! 郡主瞪了一会儿,叹气道:“好吧,我也试试垂直方向。” 郡主这回没有学忍者动作,也没有闭眼。 郡主盯着朕的眼睛,然后视线慢慢地向上挪。 朕左右晃动了几下之后,终于觉得自己有了垂直方向的位移,脚底好像飘起来了一点点。 朕激动地说:“对对对就是这样!” 朕一开口就咚地掉了回去。 郡主白了朕一眼:“控制精神力很难的好吗?别打岔干扰我。” 哦…… 郡主又说:“我大概摸到门道了, 再来一次,这回一定能成功!” 朕连忙插嘴:“等等,我有句话要问你!” 郡主说:“哦,爱过。别磨蹭了快点吧,一会儿天黑了沙漠里就该剧烈降温了,还得腿着赶回去呢,我可不想在这儿冻死。你也专心点!” 谁问你这个啊! 朕想问的是你在现代家住哪里! 朕穿回去后还能去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被别人占了身体、跟你妈妈关系好不好。 万一真的已经变成一抔骨灰朕也能去烧点纸好吗! 郡主再次凝神聚气。 朕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 看得出郡主凝神凝得很费劲,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朕飘得也很费劲,仿佛自己不是无形的灵体,而是有千斤之重。 朕大约飘起来半人高。 失去灵魂的身体失控瘫软,向沙堆里倒下去。 就在朕即将倒下去时。 沙尘浓雾中突然横空冲出一骑! 距离还有丈余,长鞭先至,啸声破空,一鞭将正在读条的郡主打断抽翻。 飘在半空的朕立刻下坠。 骏马从朕身边飞驰掠过,马上之人探身弯腰,将将接住朕倒下的身躯。 朕眼前一花,再清醒过来时,就看到皇叔近在咫尺的脸。 皇叔居然真的来追朕了! 虽然没有带千军万马。 皇叔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单人单骑,孤身穿过九级狂风肆虐过境的沙尘暴。 比千军万马更刻骨铭心轰轰烈烈荡气回肠好吗! 朕觉得即使没有一夜三次,朕也不遗憾了! 郡主从地上爬起来,呸呸吐掉嘴里的沙子。 郡主追上来大喊:“叔父!如果你真的爱她,就该尊重她的选择!” 皇叔勒住缰绳停下马。 风沙又大了起来,离得这么近,朕也只听到他断断续续缥缈的声音。 皇叔盯着朕问:“你当真……非离开不可?” 朕离这么近仔细看皇叔的眼睛,忽然觉得皇叔的眼睛和朕有点像,毕竟我们有割舍不断的血缘关系。 朕的眼睛和静静很像,所以朕化女妆也有七分像静静。 静静的眼睛则百分百遗传母上大人 。 所以此刻朕看着皇叔。 朕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拥有相似眼睛的另一个人。 虽然她已经不复当年的美貌,眼角下垂、皮肤松弛、长出了皱纹和色斑。 这段时间想我想得睡不好觉,恐怕黑眼圈和眼袋更严重了吧。 一生我们可以爱上许多人。 但是母亲却只有一个。 皇叔以后还会再遇到伶牙俐齿、娇俏可爱、货真价实的小姑娘。 或者他从此改变了口味,娶一位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为王妃。 以他的权势和地位,他可以拥有任何类型的女人,每种都来一打也不在话下。 而我却是妈妈唯一的、无可替代的女儿。 朕回答说:“是的,因为有人在等我。” 皇叔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郡主追到马前,对皇叔说:“叔父,你能做的事,其实我也可以。但是单凭一个人的力量不够,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皇叔和郡主都让朕短暂地飘了起来。 但是朕没有穿回去。 就算先前皇叔不知内情未加控制时,朕穿回去也没能清醒,似乎还差那么一把力。 如果现在皇叔和郡主合力,或许朕就可以醒过来了。 朕望着皇叔说:“你希望我变成女人吗?” 皇叔仍然没有说话。 朕看到他的眼睛里深藏的波澜起伏。 但是朕却没有飘起来。 这种伎俩已经不足以动摇皇叔的意志。 朕捧着皇叔的脸说:“求求你。” 然后朕又问了一遍:“你希望我变成女人吗?” 皇叔终于开了口,狂风中他的声音沙哑哽咽。 皇叔说:“我当然希望,但是我更希望……” 后面那句朕没有听见。 因为朕已经飘了起来。 朕飘到半空中,低头只见皇叔的头顶,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朕。 朕真的很想知道皇叔最后到底对朕说了什么。 就像朕飘起来之后才开始懊悔,朕都捧住皇叔的脸了,为什么不趁机来个缠绵的吻别。 朕会懊恼遗憾一辈子的。 但是人生总有遗憾,不可能完满。 留一点遗憾做以后的念想,时不时回味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第六三章 朕在医院的病床上清醒过来时,正值晚饭时间,护工正在给其他病人派发病号餐,楼道里飘着一股久违的食堂气息。 虽然闻起来并不是那么美味,但是熟悉而温暖。 哦不对,朕现在不是皇帝了,所以不能再自称朕。 不过鉴于朕刚穿越来脑子有点懵还没完全适应,不自觉说岔了请不要介意。 幸好这个年代随便自称朕也不会被拉去杀头。 最多显得有点中二。 医生打电话通知家属,母上大人跌跌撞撞地直接冲到医院来了,没梳头发没化妆身上穿着家居服脚上趿拉一双拖鞋,这对视仪容为天大的她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 手里还抓着一只没来得及放下的麻辣小龙虾。 麻辣小龙虾的汁水红油都流到她手腕上了。 朕看着红艳艳的小龙虾,闻着那麻辣鲜香的气味,这么长时间没尝过辣味的嘴巴简直口水泛滥成灾。 朕说:“你不是不喜欢吃小龙虾吗?” 母上大人嗫嚅道:“上回试着自己做了一次,发现还蛮好吃的……” 母上大人气弱不过三秒,马上又抬高嗓门大声说:“还不是因为你喜欢吃!我每天都做一锅,咱俩一人一半,你看这不就把你馋回来了吗?” 所以朕穿越回来的真正幕后功臣其实是小龙虾? 可惜朕现在肠胃太虚弱,还不能吃小龙虾。 朕只能躺在病床上看着母上大人在朕面前嘎吱嘎吱把那只小龙虾啃了,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 除了母上大人,主治医生还找了一群实习小弟过来围观朕。 各项指标统统查了一遍,发现一切正常。 朕被卡车撞成植物人昏迷了将近一个月,医生都已经诊断朕脑死亡了,居然还能醒过来。 医生护士和病友们啧啧赞叹,纷纷感叹这真是母爱的奇迹。 原来朕才昏迷了不到一个月。 而朕在古代过了半年多。 看来这穿越前后的时间还不是线性对应关系。 不过既然都能穿越了,时间扭曲也很正常。 忽然觉得朕作为一个文科艺术生,理科水平在郡主的熏陶下也upup大大提升了呢。 朕对母上大人说:“我做了一个挺长的梦,梦里我变成了皇帝。” 母上大人斜目:“肯定是女皇帝吧?是不是还养了一大堆面首,后宫三千美男随便你挑选,有的像吴彦祖,有的像金城武?” 母上大人真是太了解朕了。 虽然朕也是这么希望的。 但这个梦并不是母上大人想的那样。 朕说:“才没有呢。虽然确实有一堆人爱我爱得不可自拔,但是朕只钟情于其中一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母上大人捏着嗓子说:“哦?不知是何方才俊,能独得陛下专宠?” 朕捧着脸回想起皇叔的音容笑貌,还是觉得少女心粉红泡泡乱冒。 不对,音容笑貌这个词的含义似乎不太吉利。 不过一想到皇叔是个几百年前的古人,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朕捧着脸星星眼地说:“跟爸爸有点像呢,同一个类型的。高大英俊、威风凛凛,是个……领兵打仗的将军。” 母上大人鼻孔朝天:“算你有眼光。” 接着又叹了一口气:“那你以后岂不是更难找男朋友了。你爸去世这么多年,我连一个勉强能入眼的都没见过。” 果然是亲妈。 朕也觉得自己大概是找不到男朋友了。 朕福大命大,被超载酒驾的大卡车亲了一下,除了撞成植物人穿越了,身上居然一点重伤都没有,就蹭破点皮。 三天后朕就能下地满病房溜达了。 五天后朕已经活蹦乱跳又是一条好汉,医生准许朕出院回家休养。 母上大人和经纪人姐姐过来接朕出院。 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 朕在现代的职业是个十八线小演员。 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是自认演技尚可,这可是朕在古代的首要保命技能。 去年朕在一部爆红的黑马网剧里演了个人气挺高的反派,所以现在也算稍稍有了一点知名度,朕也有经纪人了。 经纪人姐姐和母上大人分头去给朕办各种出院手续,朕在楼道里坐着一边等她们一边玩手机。 朕的手机被卡车碾碎了,母上大人刚刚赏赐了朕一个新的。 朕终于又过上了有空调有wifi有手机家里还有麻辣小龙虾等着朕回去临幸的惬意生活。 只可惜没有皇叔。 朕用手机上网搜了一下吴朝 的历史。 历史上真的有朕呢! 朕是吴朝的第五个皇帝,比较短命,二十四岁就挂了,死后谥号吴昭帝。 朕觉着这个谥号听起来还不错的样子,起码一眼看不出是个昏君。 朕很满意。 史官对朕的事迹也加了很多滤镜特效。 说朕是个仁慈的皇帝,比如很少判人死罪,对谋逆犯上的大臣网开一面,株连范围很小,废除了妃嫔殉葬制度等等。 而且还很节俭,不骄奢淫逸,曾放出宫人两千多名。 朕觉得他们逻辑很有问题。 如果朕从一开始就很节俭不骄奢淫逸,那这两千多名宫人是从哪里来的? 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总之就是朕虽然政绩平平,但总体上算个好人。 一生最大的败笔就是盲目自信好大喜功,认不清自己的实力,非要跑去边疆御驾亲征,结果受不了西北的恶劣气候,染病身亡,最后仗也没打起来。 朕听说仗没打起来就放心了。 朕后面继位的皇帝是吴英帝。 也就是侄子。 朕觉着这个谥号透着一股英明神武的气息,侄子应该是个好皇帝。 可是朕搜了一圈,伴随“吴英帝”出现最多的字眼居然是“白贵妃”。 也就是说侄子最有名的事迹不是他在政坛的表现,而是花边绯闻。 白贵妃原本是侄子的侄子的老婆,命妇进宫拜见太后时被侄子看到,一见钟情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然后强取豪夺虐恋情深用强权逼死了侄子的侄子,把白贵妃抢进宫来,还生了个儿子。 白贵妃也是个腥风血雨的女纸,宫斗专业户。 硬生生把侄子前面的五个儿子斗得只剩了一个。 不过侄子除了在私生活上稍微有点毁三观。 作为皇帝表现还行,起码比朕靠谱。 侄子最后居然没有把皇位传给白贵妃生的最受宠的小儿子。 而是传给了另外一位不太受宠但母亲比较贤良能干的儿子,就是宫斗中硕果仅存的那个。 幸好侄子没有作大死把皇位传给小儿子。 因为野史八卦上说,白贵妃的这个儿子很有可能不是侄子亲生的,而是前夫的遗腹子。 侄子的下一任叫吴武 帝。 这谥号一听就是英明神武的模范标兵。 朕心甚慰。 朕十分庆幸自己没有生出儿子来祸祸国家。 武帝有许多正面的事迹,唯一的污点也是花边绯闻私生活。 据说武帝跟他守寡的姑妈有一腿——虽然不是嫡亲的——还生了个私生女。 侄子和白贵妃生的儿子呢。 比他爹和哥哥稍微好一点。 起码他看上的是个云英未嫁的单身大姑娘。 这个姑娘是他的侄女。 就是他哥和姑妈生的那个私生女。 虽然假如前面的野史八卦成立的话,这个侄女也不是他的嫡亲侄女。 艾玛这祖传的*好人妻基因啊。 朕看不下去了。 简直三观尽毁。 虽然作为一个女穿男又男扮女装勾搭自己叔叔闪瞎无数人的狗眼震碎一堆人的三观的皇帝。 朕好像也没有资格嘲笑他们。 起码人家都还属于正常的八卦狗血范围。 后面的皇帝就跟朕辈分差太远彻底没关系了,朕决定去搜一搜同时代的熟人。 朕不太敢直接搜皇叔,于是准备从宰相搜起。 朕搜到宰相的传记,才知道原来宰相字竞之。 宰相是三朝元老,一直活到武帝亲政后才去世,享年六十七岁,在古代算挺长寿的了。 宰相的事迹记载很多,但都是正史,朕翻来覆去没有找到朕最关心的。 那么多人关注皇帝的私生活,写下大量艳闻野史供后人品鉴回味,为什么就不能顺便写一写宰相呢? 起码告诉朕他到底有没有结婚生子啊! 朕在宰相这里找不到八卦资讯,只好改去搜郡主。 郡主作为古代女子中的一朵奇葩(此处为褒义),除了正史中有传记,野史也有很多逸闻。 这回写史的人上道了,写了好多郡主的八卦。 比如她貌如男子、唇上长须、力大如牛、武艺高强,军中难觅敌手,有算命的道士说她是女身男命,所以注定要像男人一样驰骋沙场建功立业。 比如她似乎还好女色。 朕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凭空一道惊雷,把朕雷得外焦里嫩。 郡主她她她 居然嫁人了! 第六四章 郡主的老公也是一名镇边将领,名叫方继常。 郡主虽然女中豪杰领兵打仗,但没有职位官衔,这个方继常则官至节度使。 有的八卦说方继常非常惧内,对郡主唯唯诺诺莫敢不从。 有的则说两人相敬如宾,郡主生不出孩子,还特别贤惠地主动给老公纳妾,因此被列入某些古代妇女洗脑教材中。 据说方继常出身寒门,起初是京师城门守卫小卒,郡主回京时二人相识,方继常抱上了郡主的大腿,丢下京城的铁饭碗跟着郡主去了边疆,从此借郡主的裙带关系平步青云一路高升。 朕看着怎么觉得这事迹这么眼熟呢? 别告诉朕方继常就是守门小哥。 一篇名为《中国古代的女权先驱》的文章分析说,郡主与方继常不过是利益婚姻、各取所需,因为那时的女人不能当官,郡主只能借壳上市,找一个易于控制的男人当幌子,这是时代的悲哀。 作者还认为很多挂在方继常名下的战役,其实都是郡主率领指挥的。 朕觉得也有些道理。 朕不知道别人对郡主的婚姻怎么看。 朕只暗搓搓地想知道宰相当时是啥心情? 从后面的记载看,宰相的心情想必不会太好。 因为宰相和方继常是政敌。 成天互相弹劾攻击。 宰相说方继常沽名钓誉小人得志。 方继常说宰相功高震主阴谋犯上。 宰相对三代皇帝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有目共睹,方继常是唯一一个说他有反心的人,因此被侄子训斥贬官也不改口。 等等这说辞怎么好像有点耳熟? 朕赶到兰州和郡主会合之后就把守门小哥丢在一边了,好像忘了向他解释朝中有人要害朕是朕乱编的…… 所以守门小哥和宰相当了一辈子的敌人。 到底是因为朕,还是因为吃醋抢郡主? 这真是一个千古之谜…… 朕搜完了这一堆熟人的生平。 终于鼓起勇气去搜皇叔。 医院里的信号不太好,朕在搜索栏里输入“陇西王沈敬”,看着网速卡得小圆圈转啊转。 朕忽然有点紧张。 万一搜出来皇叔娶了一大群姬妾生了一大堆孩子。 朕 情何以堪。 朕与皇叔才刚刚分别了五天,思之如狂。 对我来说是五天。 对皇叔而言,一生却早已走完。 我与他短暂的交集,并不足以支撑一个古代男人为我守身如玉终身不娶。 后半生几十年,皇叔逐渐淡忘了我,有了新的人新的生活,也很正常。 何况这段经历如此毁三观辣眼睛。 皇叔大概花了很久才走出心理阴影吧…… 要不还是别搜了吧,眼不见为净。 朕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地打算关掉搜索页,结果忽然跳出来了。 第一条就看到红色高亮的“陇西王”三字之后跟着“之子某某”,震得朕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朕忍着吐血的冲动仔细一看。 幸好幸好。 原来是跟随高祖开国的初代陇西王。 朕又往后看了几条。 这位初代陇西王是高祖的堂弟,战功彪炳声名煊赫,所以搜出来几乎都是他。 朕翻了好几页,都没有找到关键词“沈敬”。 也许皇叔的事迹在现代人眼里不是那么有代表性,必须到史书原文里去找。 朕感觉自己捉急的文言文水平又受到了严峻考验。 朕搜到《吴书》原文,硬着头皮吭哧吭哧开始啃。 楼道另一头的病房里忽然推出来一辆平车。 车上躺着一名昏迷的病人。 护士一边推车一边说:“过车了,请大家让一让!”又对旁边另一位正在给病人捏呼吸球囊的小护士说:“呼吸机已经撤了,用力捏别停,不然病人没法呼吸。” 小护士一边捏一边咕哝:“回去也不会有人捏了……” 朕明白了。 这就是隔壁那位昏迷了三年多、母亲去世父亲不管的病友。 放弃监护、出院回家,意味着家属已经放弃他的生命。 只要停止捏呼吸球,很快他就会窒息而亡。 平车从朕身边经过。 朕站起来避让,好奇往车上看了一眼。 居然是个挺秀气的年轻小伙子,看起来比我还小一点,也许只有二十出头。 虽然在病床上躺了三年多,形貌过于消瘦。 但看得 出来原本长得不错。 好可惜。 护士把平车推到病房门口,大声问:“哪位是沈静的家属?” 母上大人和经纪人姐姐还没回来。 朕连忙赶过去说:“这儿这儿!家属去办出院手续了,我是本人!” 护士看了我一眼说:“不是你。”又继续问病房外:“男沈静的家属在吗?” 朕愣了一下。 朕问护士:“他也叫沈静?” 护士把手里的病历板给我看:“和你同音不同字,还挺有缘哈。” 朕往病历板上一看。 姓名那一栏赫然写着“沈靖”。 沈靖!!! 难道!!! 朕急忙问护士:“他也是车祸撞成植物人的吗?” 护士说:“是啊。” 朕又问:“是不是过马路被公交车撞的?” 护士摇头:“这我哪知道,都三年前的事了。” 朕仔细看了看车上昏迷的年轻人。 眉眼确乎和郡主有几分相似。 我和朕也有几分相似。 所以我们俩穿越其实和沈静、沈靖、沈敬没有关系。 朕和郡主都不是应该穿成皇叔穿错了。 而是朕本就应该穿成朕,郡主本就应该穿成郡主。 说不定朕和郡主就是我们各自的前世。 这时有位中年妇女拨开人群风风火火地跑进病房说:“我是沈靖的家属。” 护士问:“你和病人什么关系?” 中年妇女回答:“我是他妈妈。” 两名护士相视一眼,其中一位说:“病人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中年妇女说:“我是他爸爸的老婆,不就是他妈吗?他爸爸没空,让我来接他出院。” 护士说:“不行,必须直系亲属或者配偶签字才可以出院。” 后妈磨叽了一会儿,护士照章办事不肯通融。 后妈不耐烦道:“哎哟真是的,接走不是省了你们医院的麻烦吗?我要是扔在这里不付钱,你们也不能拔他的管子是不是?” 朕一听气上心头。 朕冲过去霸气地一把拉住平车栏杆:“不许出院!继续监护着!钱我来出!” 朕既然能魂穿回来。 郡主说不定哪天也能穿回来。 就算没有外力作用,等到郡主在古代寿终正寝,魂魄总该飘回来了吧? 朕昏迷一个月,在古代是半年多。 郡主昏迷三年半,在古代是八年。 时间并不是线性对应的。 那么也许过不了多久,郡主走完她古代轰轰烈烈的一生,就会在这具旧躯壳里苏醒。 当然,也有可能这具躯壳机能退化死亡了,郡主也没来得及穿回来。 但不管怎么样,朕要试一试。 朕不能看着郡主被他吝啬无情的爹和后妈接回去,放弃看护送死。 值得庆幸的是。 郡主的后妈虽然吝啬无情,但比较好面子。 后妈听说有人愿意出钱,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免得被人说她害死继子。 于是朕和医生、后妈协商了一阵,费用由我出,他爹妈则同意不办出院。 朕从医生办公室里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来。 门口一群病人围观八卦。 经纪人姐姐已经办完手续回来了。 经纪人姐姐当然也听说了朕的豪迈事迹,问:“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隔壁病人?交情这么好?你知不知道监护一天要一千多块钱,一个月就是四五万?” 朕看了一眼拖欠三个月的收费清单。 顿时有点腿软。 一个月五万确实有点贵。 不过朕会努力拍戏赚钱的! 朕不会放弃郡主的! 经纪人姐姐无奈地继续帮朕去交费。 朕坐在楼道里继续拿出手机在文言文史书里找皇叔。 朕看得脑子懵圈两眼发花。 忽然旁边有人问:“请问你是沈静同志吗?” 朕闻声抬起头来。 不由一愣。 面前站着一位穿制服的警察蜀黍。 第六五章 朕抬头一看。 面前站着一位穿制服的警察蜀黍。 长得和皇叔一模一样! 警察蜀黍看到朕也一愣。 然后迟疑地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警察蜀黍原来是皇叔的转世! 朕和皇叔在今生重逢了! 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有时,有时。 ding. 全文完。 ——并没有。 以上纯属朕的脑补。 因为面前的这位警察蜀黍。 和皇叔唯一的共同点只有一个“叔”。 警察蜀黍是一位胖乎乎的中年大叔。 蜀黍看到朕愣了一下,然后双眼一亮。 警察蜀黍惊喜说:“你是不是那个……《葵花争霸》里的玉飞卿!我老婆和女儿都好喜欢你,天天在网上追剧,每集都看好多遍!觉得你比男主角还帅!没想到你真人这么……甜美可人,呵呵……” 《葵花争霸》就是朕去年小红了一把的网剧。 朕在里面反串一个为了称霸武林自宫挥刀的反派。 前期是男装,帅裂苍穹。 后期是女装,美破天际。 加上人设狂霸酷炫拽,为朕圈了不少粉。 甚至有八卦帖子说朕是变性人,所以才把这个角色演绎得入木三分。 明明是因为朕演技精湛好吗! 人家现实中是个粉嫩少女! 据说当年陈强老师演黄世仁,因为演得太好、角色太可恶,观影的士兵义愤填膺太入戏,对荧幕上的他放了一枪。 朕当然不敢跟老前辈相提并论。 但是朕的观众也入戏了。 在疯狂迷恋朕、追到朕的现实生活中尾随跟踪、发现朕和荧幕上落差太大、真人走的既不是中性帅比风也不是美艳妖姬风而是萌系萝莉风之后,大失所望心理失衡,把朕推向了高速行驶的大卡车。 导致朕穿成了男人。 朕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天道轮回。 朕只不过是工作太敬业太认真,这也要遭报应? 唯一的好处是。 因为朕反串过男角色。 而且是狂霸酷炫拽的 武林至尊。 所以朕扮皇帝还挺能唬弄人的。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警察蜀黍激动地拿出小本本让朕给妻女分别签了名。 追完了星,警察蜀黍想起正事。 警察蜀黍说:“跟踪你推你撞车的变态抓到了,需要你去警局指认一下,做个笔录,现在能去吗?” 朕本来还有一点点虚,听完立刻浑身来劲了。 就因为那人一句“你为什么不是男人”,怨念都把朕怼穿越了,有了这么一场奇妙浪漫又惆怅的经历。 朕也不知道该骂他还是感谢他。 起码朕应该去见一见这位精神力如此强大的哥们儿。 朕说服母上大人先拿东西回家。 经纪人姐姐陪朕去警局做笔录。 朕跟着警察蜀黍坐警车回警局。 这是朕第一次坐警车。 朕觉得颇是拉风。 到了警局,警察蜀黍先带朕去认人。 警察蜀黍还问:“我女儿说这种跟踪骚扰明星的粉丝叫私生饭,对吗?” 看不出来大叔还挺时髦。 经纪人姐姐问:“怎么抓到的?” 警察蜀黍对朕说:“这个私生饭也太嚣张了,前几天趁家属不在,居然跑到医院病房去了!护士马上报了警,当时你身体状况还不稳定,没有立刻告诉你们。人先在我们局子里拘留着,等你出院了再调查。这家伙骨头硬得很,进来之后就一句话不说不肯认罪,只能靠你指认了。” 朕有点奇怪。 这个私生饭朕也没见过正面,只是被车撞的瞬间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子,护士和警察怎么知道是他? 朕说:“别是走错病房误会了吧?” 警察蜀黍说:“正常人会大半夜穿着古装溜进病房里吗?病房大门锁着,值班护士说什么都没听到,肯定是从窗户翻进来的!” 朕微微一愣。 古装? 是朕理解的那个“古装”吗? 警察蜀黍已经走到拘留室门口。 警察蜀黍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说:“大半夜站在你病床旁边,幸好护士及时发现了,要是动你的监护仪器什么的,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出警赶到时,嫌疑人还武力反抗,打伤了我们好几个同事,最后用电棍电晕了才 抓回来的。” 警察蜀黍说着打开了拘留室的门:“就是他,你来认认,有印象吗?” 朕站在门口往拘留室里一看。 墙角地上坐着一个人。 双手戴着手铐,穿一身玄色暗纹锦袍,头戴玉冠。 被拘留了好多天,他显得憔悴而沉郁。 此刻正仰头皱眉,望着屋角挂在房顶下的电视。 朕揉了揉眼睛。 是因为朕太思念皇叔了吗? 刚刚把警察蜀黍脑补当成皇叔。 现在索性看变态私生饭都是皇叔的模样了? 朕揉完眼睛。 皇叔并没有消失。 皇叔不但没有消失,还向朕看了过来。 皇叔看见朕,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皇叔向朕走近,不甚确定地问:“青璃……静静?” 第六六章 番外一 【一】身份证 千辛万苦感天动地逆天改命穿越时空好不容易把古代看中的男神拐回现代带回家ding了,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推倒睡他! ——并不是。 是赶紧拖他去医院打疫苗谢谢。 别说现在这环境污染,光是你嘴里那些进化了几百年的细菌病毒,亲两下就够要人命了。 当然他身上几百年前的古老陌生细菌也够你喝一壶的。 所以朕非常克制。 到家后依靠理智和对皇叔超越伦理的爱硬生生忍住了把他摁在墙上狂吻十分钟的冲动。 幸好皇叔一穿过来就被警察蜀黍抓到局子里去拘留了。 单独呆一间拘留室,物理隔离。 皇叔的免疫系统也算给力,这段时间和警局人员少少的接触并没有传播感染。 不然本文可能就要神展开变成一部生化恐怖片了。 哦对了,皇叔现在也不是皇叔了。 应该叫他敬敬。 矮油太肉麻了人家叫不出口了啦! 朕还是觉得皇叔叫起来比较顺口。 既然朕都能继续自称朕。 皇叔就继续叫皇叔吧。 朕在路上就去药店买了个口罩给皇叔戴上。 到家后把家里上上下下都用84消毒了一遍。 然后勒令皇叔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准去。 直到打完疫苗。 没想到回到现代。 朕居然实现了小黑屋囚禁皇叔的梦想,嘿嘿。 虽然暂时并不能酱酱酿酿有时有时。 要想去医院挂号打疫苗。 首先。 你得有个身份证。 就算不去医院挂号打疫苗。 现代社会没有身份证也是寸步难行。 打疫苗前置任务:办身份证get√ 朕给老家的堂哥打了个电话求助。 就是被朕暗搓搓把姓名身份证号留在警局的那位。 堂哥是一位资深社会人士。 黑白两道都吃得开。 堂哥听完朕的需求说:“这好办啊!最近乡下正搞人口普查呢,我去帮你找找关系,看哪户老人家年 纪大没有子女的,挂在人家那儿就说是领养的一直没办上户口,这回给补上。放心保证给你办好!” 过了两天堂哥打电话来说找着人了。 “还是咱家的亲戚呢,一切都好说!爷爷的堂弟,咱应该叫叔公,一辈子没结过婚,老爷子乐意得很!” 得。 过了几百年绕了个大圈子。 皇叔最后还是成了朕的堂叔。 不过朕特地问过了。 爷爷的堂弟的儿子,不管是不是亲生的。 都不属于三代以内旁系血亲。 嘿嘿,你们懂的。 【二】理工男 在等着户口身份证办下来的这段日子里,皇叔哪儿也不能去,只能在朕划给他的小黑屋里呆着。 小黑屋就是朕家里的次卧。 虽然朕也很想把皇叔囚禁在主卧酱酱酿酿。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忍一忍。 朕在古代是个渣男,回到现代可不是渣女了。 朕要爱护伴侣的身体健康。 皇叔只能呆在家里。 朕却不能陪他呆在家里。 朕上个月被车撞成植物人上了回头条。 这次奇迹苏醒又上了回头条。 经纪人姐姐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所以朕最近的通告特别多。 虽然朕也很想赖在家里陪着皇叔甜甜蜜蜜酱酱酿酿。 但是朕得出去赚钱养家呀。 还有医院里每个月雷打不动五万块的郡主! 朕岂止是钱包在滴血。 朕这是银行卡直接血崩啊。 皇叔刚来到现代,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第一天从警局回到家,朕教会他使用抽水马桶和淋浴间。 然后让他自己在浴室里洗澡。 朕在外头竖起耳朵听着浴室里的动静。 万一皇叔哪儿忘了或者弄不对需要朕进去帮忙嘿嘿嘿…… 朕特地回房间换了一套低胸蕾丝薄透吊带睡衣。 一沾水马上变透明那种。 等了半个小时,皇叔还没出来。 朕过去敲门,然后推门进去。 发现皇叔 打开了抽水马桶的水箱盖子,正在研究里面的构造。 皇叔抬头看了朕一眼,飞快地低下头继续研究水箱。 皇叔差点把头埋进水箱里了,一边还说:“发明此物之人着实巧思过人……在警察局时我就好奇它如何运转,未敢细问,现在终于明白其中奥妙了……” 奥妙你个大头鬼啊! 朕穿着低胸蕾丝睡衣站你面前你不看去研究抽水马桶! 抽水马桶比朕还有意思吗? 朕觉着皇叔要是生在现代。 八成也是个不懂情趣的理工男。 朕教会皇叔使用各种家电。 尤其是电视、电脑和手机。 朕白天出门工作没空在家陪皇叔时。 起码他不会太无聊。 朕着急出门,所以第一天只教了皇叔最简单的开机关机上网打电话等基础功能。 晚上朕回家时,看到皇叔坐在电脑前用一指禅打字。 朕凑过去一看,用的居然还是拼音输入法! 就算学得这么快不也应该手写或者五笔输入法比较直观吗? 皇叔说:“拼音只有二十六个字母、四十七个声韵,记起来比繁简体转换更快一些,学会之后便知道你们的方言该怎么说了。” 哦对了,皇叔这句话就是用我们的方言——普通话说的。 给跪。 第二天朕回来得有点晚。 发现玄关那盏坏了好几个月没空懒得报修的小壁灯居然修好了。 当然是皇叔修的。 现在不管他点出什么新的技能树朕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果然,皇叔的电脑桌面上开着一本电子版《电工实用手册》。 皇叔还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朕:“此书所载技巧甚是实用,即使不明就里,照本宣科依然能够修好。只是里面所说的电路原理颇让人费解,静静能否为我解释一二?” 朕选择狗带。 朕觉着按照这个节奏。 朕是不是应该提前买两本《高等数学》、《量子物理》之类的书回来备着,以应付皇叔日益增长的求知欲? 不然哪天如果他觉得不能满足了。 会不会心灵空虚精神迷茫世界观崩塌后悔穿来现代? 【三】发横财 过了一多月,皇叔的身份证终于办好了,疫苗也都打了。 朕终于可以扌…… 你以为朕想说的是“推倒”的“推”吗? 朕要说的是“拉手”的“拉”! 朕终于可以拉着皇叔的小手一起出门去看外面的世界了! 就是这么纯洁! 虽然朕和皇叔的爱情轰轰烈烈刻骨铭心感天动地震古烁今。 但是论起真正相处的时间,还真不算长。 目前还处于互相表白之后刚开始谈恋爱的阶段。 所以要从拉小手开始,慢慢培养感情,细水长流。 而且要给皇叔的免疫系统一点时间来接受朕。 才不是因为朕怂呢。 皇叔能出门后朕带他去做的第一件事。 当然是去淘古董啊! 这是最快最直接的发财方法,古穿今的套路朕也很熟悉好吗? 虽然朕并不贪财,但是医院里的郡主嗷嗷待哺每个月雷打不动五万块啊! 话说这种朕和皇叔还没结婚就已经养了个儿子(女儿?)还要住保温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朕带着皇叔二话不说直奔文玩市场。 发财当然要靠捡漏。 捡漏当然要从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捡。 朕领着皇叔把所有的地摊全扫了一遍。 皇叔说:“后世之物不敢确定,凡是我认识的,全是假的。” 朕有点泄气。 也对。 要是早个二三十年,说不定还能淘到民间遗落的宝贝。 现在玩古董的人那么多,各种鉴宝收藏节目,但凡稍微有点年代的玩意儿都被不知多少专家鉴定过了,哪来那么多沧海遗珠可捡。 假货骗子倒是不少。 朕泄气地领着皇叔离开文玩市场。 走到门口,皇叔忽然停下脚步说:“这件丁香紫笔洗是钧窑真品,想必价值不菲。” 朕往他指的方向一看。 市场大门外金碧辉煌市口最好的一家店。 正中间的防弹玻璃橱窗。 底下铭牌上写着:镇店之宝,仅供观赏,市场估价800万。 朕也知道这是真的价值不菲好吗! 淘古董发横财任务:失败x 朕好悔啊。 想当初朕面前摆着成堆的金银珠玉珍奇宝贝。 朕居然视金钱如粪土。 早知道随便抓一把回来现在也发大财了呀! 不不不,朕并不能抓一把回来发大财。 因为朕是魂穿回来的,并带不回金银珠宝身外之物。 但是皇叔是身穿过来的呀! 皇叔出远门都不带点盘缠在身上吗? 说到这个。 朕想起皇叔穿过来的那套衣服还在朕家里。 朕回去扒拉出来一看。 发冠发簪是白玉的,腰带扣是金的,中间一颗鸽蛋大的祖母绿,皮腰带上镶着十块玉带板,玉带板之间镶了一圈宝石,连衣服扣子里都被朕抠出来几粒金珠珠。 啊,感谢腐朽堕落奢侈糜烂的万恶封建统治阶级。 虽然朕把皇叔的衣服拿去卖被鉴定专家斥责“工艺仿得不错但这么新的织物你说是几百年前的古董特么逗我”差点被乱棒打出来。 但那几块玉确实是好玉,金子也是真金。 宝石更是价值连城。 朕挑了其中中不溜的一颗卖了,郡主的保温箱……哦不医药费短时间内就不用愁了。 其他的朕暂时先帮皇叔保管着。 全卖了怎么行,不得留点儿做聘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