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凝香华扰君心》 ☆、千莺阁 靖京城中,宫围顶上,夕阳初下,黑衣翩跹。一女童咬着糖人,伸着胖乎乎的食指点着那个黑影,“娘亲那是什么?” 丰满的妇人转头望去,却瞧不见什么。 黑影躲进屋檐的阴影中,摘下面纱透了口气,杏眼微张,满额细汗。这个黑影便是我们故事的女主角,姓苏名凝若。说道苏凝若,在江湖上从未听过,可是说道她的师父逍遥仙人,却是一段传奇。逍遥仙人与虞山道人、邀空方丈、衍尘师太并称为武林四大传奇,是江湖中趋之若鹜的高度。说道凝若的师兄,逍遥仙人门下唯一男弟子,季成勋,十七岁便已卓越的武艺享誉江湖,亦是一番盛名,师父师兄武学功底如此卓越,凝若却和出名不沾边,关于这一点,凝若也很伤怀。可是思量一番,定是师父师兄的光芒过于万丈,才显得她不够亮堂,其实自己还是有些修为的。 记得凝若和师父初遇,自己当时十分潦倒,一家灭门,自己也是九死一生。穿着破烂,面带血痕,跛着脚漫无目的地在山路上飘。若是认为仙人是见凝若可怜便收她为徒,那么恐怕大家高看来仙人的为人,每年韶云山前来拜师的人流甚多,也不见有人成功。而仙人收凝若为徒的主要原因,在于凝若骨骼惊奇,是万中无一可以练就魄离之术的好苗子。 魄离之术,简而言之就是与人魂魄互换,由阴阳家流传下来。这种类似于苗族巫蛊之术,并不是江湖的主流,可是却被传得神乎其乎。可在凝若看来,这个本领相当的不靠谱。先不说要想练就此术需要多年的修行,也不说施展此术步骤繁琐,更不说此术还需要价格不菲的幽冥香作辅助,离谱的是当魄离施展之时双方必要气定神闲。试问,谁会气定神闲地和你魂魄互换,唯一的法子就是将对方打晕,可若是能打晕对方,何必还要魄离这种反噬性极高的阴阳术。可偏偏这种类似于把尿变成清水的阴阳术对于修炼之人的要求极高,凝若仔细想过,在这个优胜劣汰的江湖,魄离定与葵花宝典一起退出历史舞台。师父觉得凝若的想法很不上进,万物存在皆有道理,怎么可以这么瞧不起自己练的阴阳玄道。 而这些均不是凝若来靖京的理由。 前几日,凝若终于厌倦了山中的日常,作为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姑娘,凝若很自然地恳请师兄的陪同下山。季成勋经常下山,下山后他必去之处便是幽州的千莺阁,作为幽州数一数二的风月场所,师兄每次去竟然只是听一个姑娘抚琴。 这一点,凝若是不信的,要听琴音,何必要去这么贵的地 方,自己也是会弹的,哪怕师兄嫌弃自己弹得不好,也可以早晚去师娘坟前守着,听师父弹上一曲。作为一名不太出门,但饱览群书的姑娘,凝若明白定是师兄对那姑娘动了春心。 作为师兄的婆家人,凝若下山就决定去瞧瞧那姑娘。这个想法招到了季成勋的强烈反对,“这不是一个姑娘家该去的地方。” “师兄若是觉得不妥,师妹我扮上男装即可,您就答应吧。” 季成勋鄙夷地看了凝若一眼,心里想着师娘书屋里倒是藏了什么,这小丫头竟连女扮男装这种江湖道道也知道,抚了抚她的头,“小若啊,你也知道,千莺阁素来不是你这种窘迫的江湖客去的地方,你还是好生在家呆着,长长武学上的修为吧。” 关于钱财银两,的确是凝若的软肋,师父虽会给些零花钱,但这些银两买点幽冥香的原料已然窘迫,更何况自己一般不下山,这些东西都是让师兄代买的,季成勋在算计差价方面和他的武功一样了得,不过江湖人还是可以挣些外快的,只是对于凝若这种毫无江湖经验的菜鸟而言,压根没什么干系。 但是,盘缠这种事不打紧,凭她了得的轻功,哪怕走不进千莺阁,飞进去也是可以的。 季成勋看似老实,却藏着奸猾,果真到了晚上,便偷溜了,凝若心中冷笑,赞叹自己智慧的同时,换了身男装只身前往千莺阁,踩在阁顶屋檐上,凝若瞧着各个达官贵人撒钱似的给着小费,很是庆幸自己没有走正门。 初来乍到,凝若没有摸对门。循着长廊走过,越走越幽静,走至深处竟是一片规模较小的园林,园林中间铺着圆形青石台,一把雕工精致的古琴置于石台中心的红漆长案上,石台周边应景地种着些许矮松,园林一脚,带着苔藓的圆石围着一片小池塘,池塘边上株株幽兰,池塘顶上二楼水榭恰好围成一圈,闪着点点灯光,不同于前厅用珠玉织帘,芦苇织帘半遮着回廊,更显清雅。 水榭上坐着些许客人,酒香四溢,但人却格外安静。 凝若顺着木桩爬上了二楼回廊,小心的瞧着每一间厢房,忽而却被一阵高音镇住。待回过神,发现自己早已条件发射跳到了回廊房梁上。循着刚刚高音的出处,透过梁顶木雕处依稀看见一个头泛油光,穿着华贵的地主老爷,脚边还躺着几片瓷杯的碎片。 身旁一长相猥琐秀才模样的人随即上前劝道,“富大人息怒,酒是越久越醇,美人啊,也是越等越,嘿嘿。” 富大人斜眼瞧着他 ,不争气地用折扇瞧着那秀才的头,“嘿什么嘿,这美人谁都动不得,是要进阶给殿下的。” 秀才哈着腰,“大人说的是,是小人糊涂了。” 这边厢房刚安静,隔壁厢房却发出吵嚷声。 “我们许久不见,你竟带我和萧哥哥来这种地方。”这声音源自于一个容颜贵气的姑娘,那头上戴着,身上穿着,凝若看着略微有些肉疼。只是那姑娘现在怒目微张。凝若见到此景,暗暗咒骂了季成勋,不是说不是姑娘家来的地方吗?这不有个活生生的大姑娘在吗? 一长相中庸,但气质俱佳的男子及时接话,“我可是只带了子则来,倒是你气势汹汹地领着一帮子人杀过来。”话中带着责备,可是语气却是十分宠溺。 “只带萧哥哥来也不行,要是我今天来晚了,你定带着萧哥哥做出些出格的事。”女子怒气不减,双颊泛红。 “瞧把你气得,你萧哥哥做得出格的事还少。”随即一脸嘲味看了眼身边的男子。这名男子一直未说话,凝若也瞧得不真切,一株芍药恰好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今日带我来,是听你们二人吵架?”男子终于开口,一句玩笑话,却是十足十的疏离感。 蹲墙角这种事情本不是凝若的作风,毕竟在山里,实在没什么蹲墙角的必要,师父寡言少语,师兄说话三纸无驴。凝若本以为自己是个清心寡欲的人,进入世俗才发现自己的本性也是十分寻常的。 凝若尽兴地蹲着墙角,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音,琴音一般不会如此浑厚,琴的质地,谱的精妙以及琴者的技艺都很讲究。曾经也自以为弹出过浑厚的琴音,反遭了师兄一顿讥笑。现在听听这琴音虽逊色于师父,但和自己比起来还是胜了几筹。 厢房中的客人都意欲出门观赏,凝若立马蹑手蹑脚的爬了下来。撩起苇帘,抬眼望去,一席红衣的女子正端坐着拨动琴弦,凝若眨了眨眼睛,这姑娘莫不是和自己师承同门,抚琴的姿势像极了师父,而那绷直的小指更是和自己一个毛病。 凝若看得入神,未察觉身边已经站着人。 “拂衣姑娘果真绝色啊!”富大人开了腔。 富大人说话声正腔圆,凝若立马回神,原来这就是未来嫂子。作为一个连小费都没付的观众,凝若虽然很好奇,但是很心虚,正欲逃走,却发现刚才厢房中的一男一女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身后,视线直达富大人。这个视线引起了富大人的注意,随意地瞟 了一眼,表情瞬间变得谄媚起来。 “小人不知,今日二位竟大驾光临。”这表情,这语气,这神态和刚才那个秀才如出一则,不愧是一家人。 “不只是我二人,萧公子也来了。”话刚脱口,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渐近。 凝若好想悠然看完这出戏,分文未带,实在心虚。只能悻悻离去,只听身后富大人的语气更谄媚了些。 暗自忖度,萧姓并不少见,但此姓中出了皇族,当今圣上便是姓萧,那富大人态度如此和善,想必那几位也是皇亲贵胄。 嗅了嗅鼻子,空气中不知何故弥漫起一阵药香,很是好闻。 回廊上的客人渐渐多起来,探头望去,在几个亮眼的华服中寻到了季成勋的身影,季少侠一身蓝衣,倚着栏杆,右手执杯,左手拿这个狐狸面具很有节奏的敲着膝盖,而他的随身佩剑,江湖中人趋之若鹜的虬龙剑,带着凛冽的寒光被他坐在了屁股底下。 找到季成勋的凝若顿时有了底气,挺胸直背,阔步而行。行至季少侠面前,果真惊住了他,不过奇怪的是,还未吃惊多久,季少侠的脸色立马青了。 “不过是偷跑出来,不必如此生气吧。”凝若嘟囔。季少侠眼疾手快,一把将手中的狐狸面具盖住了凝若的脸。这是什么情况,凝若僵住了,药香味再次袭来,池中幽兰早已沁人心脾,不知为何,这股药味却更招凝若喜欢,寒冬暖阳,飞花秋露,陌上花开,让人心神安宁。 ☆、唐门长老 随着药香渐行渐远,季成勋终于摘下面具,抓了抓她的头,顺着肩膀而下,犹豫着松开了手。 “送你的。”季成勋递过面具。 凝若哦了一声,便接住了。季成勋似乎无心听曲,随即带着凝若离开。凝若咬着下唇遗憾地看着正弹着琴的拂衣,拂衣的视线却不曾离开季成勋的背影。好一个郎情妾意,今日没有好好说上话,真是可惜。 幽州街巷到了晚上依旧热闹,小贩叫卖的云吞面,老师傅刚做好的糖人,年轻姑娘在手上涂着的胭脂红,凝若眼睛一时用不过来,这种进城的幸福感在凝若脸上洋溢开来。 这种幸福感却被萧何一把拉了回来,“凝若,你还记得你十二三岁时,遇上的那个贼人吗?” 凝若自然记得自己情窦初开时的一桩痴事。 她初出韶云山,去衍尘师太那去修行,谁知下趟山的功夫就遇到个落魄少年,更更丢脸的是与之相处一日便生了情窦,还荒唐的把娘亲的遗物交与了他,算是信物。 原本约好在四月初十相见,结果等了三日却未等到。 凝若不是个记仇的人,可能别人未存和自己一样的心思,怪不得他人,只算自己一厢情愿。但这遗物本是娘亲留给自己的,若是这样被自己白白丢了,实在无颜面对父母。 当时,凝若着实伤神了一段时日,连魄离的修炼也耽误了,好在师兄及时点拨,“这是你娘亲的在天之灵保佑你,若是拿贼人看上了你,那岂是你这三角猫功夫逃得掉的。” 季成勋拍了拍凝若的肩膀,教导道,“幸而这贼人已拿到你的玉坠,这玉坠的价值挡住了他对你的贼心,试问,谁还会拿着赃物傻乎乎地跑回来见原主人的。” 凝若见惯了师兄没心没肺的样子,不想,讲起道理来还是有板有眼的。但毕竟受了情伤,还被骗了家传,凝若还是无心修炼。 好在回到韶云山,被师父好一顿教训才重拾了魄离术,每每回忆这段往事,心中难免肉疼。 只见苏凝若笑容一僵,笑道一声,“不记得了。” “果真不记得了?” “我说不记得,那必是不记得,师兄何必多问。”凝若些许不快。 忽而巷道里传来一阵呜咽声,季成勋也停止了和凝若斗嘴。执剑将她挡在身后,瞄了眼小巷,几个着装光鲜的公子哥正围着个长相清丽的青衣女子,举止轻浮。 “夜黑风高 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妇女。”凝若紧了紧墨云剑,一步上前。 季成勋又将她委了回去,“且慢,待我侦查一番。” 只见公子哥们抖着几只咸猪手,一脸□□。青衣女子的衣服正被一点点退下,呜咽声变成了求饶声。 凝若瞥了眼季成勋,“师兄,你莫不是想要看这个?” 季成勋直勾勾地瞧着巷道里,“胡说,师兄我是这种人吗?” 凝若咋了一口,朝着巷内大吼一声,“住手!” 季成勋哀叹一声,又将她挡在身后,有气无力道了声,“住手。” 公子哥们很是听话的住了手,转而向着季成勋剑拔弩张,“连我们都敢拦,你可好大的胆。。啊啊!” 季成勋将剑鞘塞在对方口中,“我今日救了你们一命,要谢我来日给爷爷我磕三个响头。”剑把一个回旋,便将那几个纨绔子弟扫出来巷道。 青衣女子一改刚才的愁色,整理一下衣物,妩媚地抚了抚头发,莞尔笑言,“季少侠好久不见。”抬眼瞧着一脸肃穆的青年和被他护在身后的姑娘,带着阴森的笑意,反手抬起,一点点靠向凝若,只见这女子的无名指和尾指上的指甲奇长,泛着黑光。 “唐门!”凝若一呼,伴随着这一声,季成勋的剑刃早已驾在青衣女子脖子上,“艾前辈许久未见,依旧是如此性急啊。” 唐门,以毒闻名于江湖,曾经也一度称霸,哪怕是武功再高的绝顶高手,遇见唐门也要礼让三分。毕竟自己的一身武艺,比不上唐门中人两指上的曼陀罗剧毒。直至江湖上出现一名解毒圣手,研制出了压制曼陀罗剧毒的解药,等到解药的常见程度遍布于各家药铺时,唐门的江湖地位也低到了尘埃,门派更因早年的嚣张遭到打压,一段时间在江湖上如过街老鼠,直到近几年,唐门的威望才稍有缓和。季成勋口中的艾前辈,凝若有些许印象,全名艾青,是唐门长老,已年逾四十,却保持着桃李女子的容颜。这位前辈凝若未见过,师兄却是时常见到,只因她对师父太上心,师父在山中呆着,凭借山中地势,才能得些清闲。若是师父出山,艾前辈定要惹出些事端,得了师兄不少抱怨。 终于见到真人,凝若一时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艾青指尖抚过虬龙剑,“论性急,老身怎敢和季少侠比。” “今日师父并未下山,前辈特意引我入巷,恐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随即补充道,“毕竟这几天桔梗开得 正盛,师父自然要陪师娘赏花。” “一个死了二十多年的人。”艾青一声苦笑,“你也敢拿来和我比。” “成勋虽然年幼,但也记得前辈为了见师父杀了多少人,伤了多少命。再加上唐门找活人试毒的门风,前辈手上的命债有多少?恐怕只有前辈自己清楚,前辈比不上师娘,实属意料之中,不必介怀。” 艾青满面潮红,尖声道,“命债!论命债你师娘背的可比我多!” 果真又是一笔江湖桃花赖债,凝若听得很是伤神。 “罢了罢了,我和一个死人计较个什么。”话音刚落,艾青右手一晃,眼见那黑长手指直直向着凝若袭来。 唐门以毒闻名,论武功却是一般。这样的招式凝若要躲很容易,只是要防备暗器,却也要格外小心。季成勋挡在前面,拿着剑面直直地向着艾青手腕打去。艾青并未躲藏,硬接了这一招,随即挽起左手削向季成勋,手法凌厉,一银针从左手空隙中穿出,霎时虬龙剑出鞘,随机一挡,啪嗒一声,银针落地。艾青抬脚踢胯,又被成勋抬腿防住,凝若近身观看一连串的奇招,心中暗叹惊呼,连连叫好。 艾青已是摸着手腕半靠着墙,“季少侠武功精进不少,只可惜阅历不足。” 季成勋颓然倒地,只见刚刚挡招的腿上,多出了根银针,凝若慌神,“师兄,师兄!” “我本近不了他身,只因我先袭击了你,他反倒主动靠近了我。” 凝若抽出墨云剑直指她的喉间,“你做了什么?” 艾青冷笑道,“现在杀我对你没什么好处,他中的可不是曼陀罗,这毒除了我没人解得了,叫你师父来见我,否则哪怕你师兄内力再强,三日之内,季成勋必定丧命。” 季成勋冒着冷汗,喉咙处时不时发出哼声,他向来不是会喊疼的人,今日却被折磨至此,凝若倍感内疚,就凭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竟也敢这般不知轻重的滚下山。 逍遥仙人坐在床头,摸了摸脉,叹了口气。 一席白发铺沉而下,切磋眉目,琢磨唇鼻,“小若,你要进宫一趟。” 此毒的确不是曼陀罗,是狱栖草。哪怕是唐门内部还未研制出解药,不是制药困难,只是药方难寻。解药所需的一味药,崖山茼,本是西北的罕见药材,中原与西北长年交恶,民间早已不见此药,唯有皇宫还有些许留存。师父要用内力吊住毒血,只得将皇宫地图交予凝若,让她只身前 往。 艾青为逼逍遥仙人见她,竟然对季成勋下了了死手,这笔账韶云山草庐记下了。 ☆、靖安宫初见 凝若拭干额前的汗,一个回旋跳下来屋檐,躲在红漆梁柱的阴影之下。探出头,瞧了眼梁下匾额,“百草堂”。随即跳到梁上,揭下几片瓦,便钻了进去。着实不比藏珠宝的库房,守卫松懈也就罢了,门前的铜锁也是个摆设。 翻遍了整个百草堂,始终不见崖山茼的踪影。凝若暗叫轻敌,崖山茼的价值不次于珍玉珠宝,怎可如此草草安置。 正在凝若一筹莫展之时,库门被打开,两个太监模样的人,叽叽喳喳进了屋。 “今年琳琅宴不知哪位美人会独占鳌头?” “定是夏家五小姐,那副模样,只怕是站着,都能夺魁。” “也不知夏家五小姐会要何赏赐,不过,什么赏赐也比不上皇上的恩宠。” “只记得先帝在位时,有个沈美人要的是西域进贡的往生经,先皇也是答应了的。” “那样的宝贝,先皇竟也愿意!” 凝若在墙根听得真切,心里已有了算盘。 琳琅宴,是□□皇帝留下的规矩。美人进宫,此生便很难与家人团聚,为了宽慰美人,设下琳琅宴,美人献艺,君王品评,夺魁者可向皇帝求个心愿。一般求得都是国泰民安,虽然虚伪了些,但反倒更得皇帝亲睐。 如今这位皇帝登基已有一段时日,可是选秀却是第一次,早年只是个贪恋美色的荒唐皇帝,不知为何今年突然勤谨异常,国家也很配合地跟着国泰民安起来,这种要把荒废时光赚回来的劲头,把朝中大臣弄得很是欢喜。太后也是乘热打铁,既然已经准备安稳度日,那快点把妃嫔什么的都也安排好吧。于是,这位本朝最晚婚的皇帝,终于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选秀。 凝若摸了摸揣在怀里的幽冥香,不曾想这个如同葵花宝典般的阴阳术,会在此时派上用场。 时间:刚过丑时 地点:太曦宫隅一角一处人烟稀少的柴房。 人物:苏凝若以及一名被五花大绑的美人。 凝若端详一番正昏睡着的美人,果真是倾城的容貌。额前稍点浅红色梅花印,在白皙的皮肤上却是红的艳丽,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细笔勾勒出的唇,精致非常。 点燃幽冥香,淡雅的兰香在柴房弥漫开,香气如同紫色的帷帐,将周边与繁杂的尘世隔开。幽冥香弥漫之处,一切的界限变得不明起来,似梦非梦,似虚非虚。凝若紧闭双目,念起魄离咒,伴随着不紧不慢的术语声 ,周围的一切开始浮于空中,将凝若围成一圈,紧跟着术语的步骤,越转越快,待到术语念到尾声,所有的东西倏而静止跌落。凝若也跟着晕倒在地。 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的身体很是不雅观的躺在地上。 微微扭动,的确不是自己的身体,再微微扭动,感觉不太对劲。凝若瞳孔一紧,踌躇着看了看身下,真是荒唐!自己被五花大绑着。凝若暗自嘲笑了自己的智慧,心想不急,待我用内力崩开,气沉甘田。。。呵呵,这软绵绵的身子哪来什么内力可言。凝若欲哭无泪,乘着幽冥香香气未散,再次念起魄离咒。 接连使了三次魄离,凝若从柴房出来,已是疲惫不堪。掐着时间赶到琳琅殿,已经是最后一个到场。 “夏姑娘,您这是去哪了?可叫奴家好找。” “随便逛逛便误了时辰,望嬷嬷担待。” “这是您的铭牌,快快进去吧。”凝若瞧了眼手中的铭牌,“夏归荑”。 要在琳琅宴夺魁,是个难事。夏归荑容颜惊艳,此乃一筹,自己琴技师承逍遥仙人,又加一筹。即使此次不夺魁,凭着这个身份,藏纳崖山茼的地点,也能探出一二,又是一筹。凝若此时信心满满。 “夏美人,您快换上舞服吧,快轮到你了。”一老嬷嬷端着一身嫣红舞服上前。 “舞服?我是要跳舞吗?”凝若一颤,“嬷嬷我们商量商量,我可不可以弹琴。” “夏美人,您说什么呢?您前几日就订好的舞,如今说换就换,您让我怎么和乐师解释。快点换上,要是误了时辰,皇上就要怪罪了。”老嬷嬷催促道。 让凝若以舞艺取胜,倒减三筹。 只听殿内公公高喊,“夏美人献舞,瑶池赋。” 殿门缓缓打开,嫣红的裙摆,嫣红的唇,身量纤纤,有如踏浪而来;雪肌星眸,恰似天仙下凡。凝若出场惊艳四座,抬头望去,大殿之前,墨绿色的玉珠帘恰好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殿前中央的应该就是皇帝了,透过珠帘依稀看见那撑着下巴的修长手指,但脸却被冠冕上的又一层珠帘挡住辨别不清,皇上他老人家一直是用这种方式观赏美人献艺的吗?真是难为他了。 曲音刚起,凝若也跟着伸出手来。瑶池赋凝若没有舞过,但飞鹤流,自己还是会耍的。飞鹤流是武林四大传奇之一的衍尘师太首创,因长年养殖仙鹤,一日突发奇想,所以创了这一套剑法。这套剑法招式其多,剑招炫丽,手法 华丽让众多剑法,望尘莫及。 然而却丝毫没有实用性,用师兄的话来说就是,打架向来讲究一招制敌,在那边耍了那么久的虚招,硬是连对方一根头发也没碰到。倒是自己,由于发招夸张,漏洞百出。就如鹤起云间这招,单脚踮起,剑沿着花卉状在空中由上滑下,致命点昭昭然,对手随便一刺就是非死即伤,可你连个回招的时间都没有,因为你的手还在空中舞着。 师父当初教授凝若这套剑法,也是为了验一下她的基本功,话不多如逍遥仙人,也曾三次叮嘱,打架切记不可用此套剑法。 如今以纱绢为剑,配着这柔弱的身形,不失为一曲好舞,也算圆满了师太那颗出尘的心。 “你跳得似乎不是瑶池赋。”殿边的凤座先发了声,即使被珠帘隔着,依旧能感到太后老人家的绝色容貌,丝毫不逊色于一边跪坐着的美人。 “我。。。臣妾觉得瑶池赋曲音本就纤柔,若是再配以瑶池赋反倒乏味,就换了其他的。”凝若编道。 “的确有几分意思。”太后赞叹道。 “但太有意思的人,不适合呆在宫里。”话音刚落,便见修长的手指掀开珠帘,绣着金丝龙纹的绛色蔽膝也随着脚步跃然翩起,拾级而下,不紧不慢却又步步铿锵。映入眼帘的是精致的容貌,不愧是太后的儿子,唇鼻像极了自己娘亲,鼻若悬胆,嘴唇微翘,一双伏犀眼带着嘲意看着自己,深不见底的黑色瞳色让人不敢多看。 当今殿下,姓萧名何字子则,这名字不像是个皇帝的名字,只因皇帝驾崩突然,太子也是随即病逝,心里藏奸的朝中大臣便扶持个傀儡皇帝,结果这皇帝非但不傀儡,还仅用一年时间便活活搞死了扶持他的奸臣,对付小贼必用强盗,师兄诚不欺我也。 只是民间传遍了皇帝早年的风流史,却不知脸也是这般风流。 凝若眉头微蹙,不知为何对于这样的容貌产生了抗拒,果真是自己高风亮节,不屈于男子的美貌之下。心里这样想着,眼睛却未离开对方的脸。 萧何走至距凝若一步之遥,凝若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鼻腔之中药香肆意,只见他忽然弯腰凑近。 “这是,这莫不是,夏归荑啊,夏归荑,我一进宫就为你挣得了皇帝的亲睐,这次借你身体一事,咋们算两清可好?”凝若心中打着算盘。萧何默不作声,猝不及防,一把按住凝若的肩头,肩膀处一股酸楚感袭来。 他在探自己的内力? 他看出来自己跳得是飞鹤流? 凝若只觉得脑袋一沉,这真的是长年处在宫中的皇帝? “身子这么单薄,却跳得如此出彩,不错不错。”萧何转身,又回到了座位,摸了摸拇指上的泛着血红的玉扳指,“那你想要什么赏赐。” 这么及时定下胜者略显匆忙,连着太后都盯着自己儿子以表自己的惊讶。 “殿下,臣妾想要崖山茼。”原本盯着萧何的眼睛齐刷刷转向凝若,这么匆忙地提出自己的赏赐,也是个难得的奇葩。 萧何摸着扳指的手指顿了一下,又接着摩挲起来,“你要崖山茼做什么?” “臣妾还未入宫时,曾受一位少侠搭救,近日听到消息,当日救我的恩公如今中毒,性命堪忧,唯有崖山茼可以解此毒。”凝若屏吸一拜,“恩公对我有救民之恩,臣妾定要报恩,望殿下成全。” 内务总管太监按捺不住,一甩拂尘,“殿下,崖山茼乃是救命神药,如今宫内所剩也只有几株,实在珍贵,还请。。。” “拿来。”萧何不带情绪地插了一句,撑着下巴,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 凝若总觉得这副表情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出处。坐在大殿之上的人仿佛早已洞悉她的举动,而自己还像个跳梁小丑一般不知所以,这种还未深交就让自己退避三舍的感觉,着实应验了自己处于深山的野兽般的直觉。 有些人就是用来插肩而过的,对于殿堂之上的人,凝若觉得此话足以蔽之。孰不知,尘世中的事往往事与愿违,有些插肩而过就是用来纠缠一生的。 ☆、进宫打猎 伴随着今早的第八声鸡鸣,季成勋放下了手中的第六碗饭。师兄的伤已经好了几日,如今正胡吃海塞来弥补自己逝去的时光,师父老人家也安然回了韶云山。凝若却坐在一旁,撑着下巴,嘟着嘴巴,愁眉苦脸,哀叹了半日。 “师妹,你没有给我送终,至于那么难过吗?”季成勋有些嫌弃。 凝若叹了口气,“师兄你有所不知,师妹我欠下了人情债,内心深感不安。” 季成勋自然知道凝若是欠了谁的债,估摸着自家师妹正愁着那位被五花大绑的美人。从小到大虽未教她礼法礼教,良心也算过得去。 凝若又叹了口气,回想起自己咬牙切齿说出的那番威胁人的话,竟深含匪贼的气度,深藏不露那么多年,没有去打家劫舍当真是辜负了自带的气魄。 在一边坐着的路人甲乙丙此时聊地正开。 甲:“听说圣上把一个妃嫔关进了冷宫。” 乙:“咦!圣上不是才刚纳妃吗?还听说这次就纳了两人人。” 甲:“就是说啊!也不知为了什么?” 丙:“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漠黎公主。那妃嫔不小心得罪了漠黎公主,圣上一个狠心就把她关进冷宫” 乙:“这漠黎公主不是莫不是边疆大将的遗孤,竟这么得宠。那圣上怎么不纳她为妃?” 丙:“这种事我怎么知道,帝王的心,海底的针,岂能是我们这些小百姓摸得透的。” 甲:“只是可怜了被关进去的妃嫔,听说还是个一等一的美人。不知会被折磨成何种境地。” 听到这里,凝若打了个寒颤,转向季成勋,严肃道,“师兄,师妹我要还债去了。” 季成勋吞了口茶,“师妹,我们做人不能那么冲动。哎哎,师妹你别走啊!” 成勋小跑跟在凝若身后,“师妹,我知道你不喜欢欠人情,你若真要进宫,师兄定然陪你去。” 凝若刹住脚,“师兄,你要陪我去?” “好歹也是因我欠下的债,要还哪有我不去的道理。” 凝若咽了口水,“师兄啊,我进宫好歹可以找个宫女当幌子,您进宫,”上下打量一番,“可能只能干些断子绝孙的活了。” 听到这里,季成勋打了个寒颤,严肃地拍了拍凝若的肩膀,“师妹放心,师兄会在暗中保护你的,一路走好,师兄便不送了。” 凝 若进宫还算顺利,宫中恰有一批宫女到了出宫的年龄,人手本就不够。新来的宫女未经□□,不敢往后宫里放,只得将她们分配去做些杂活。哪怕是做杂活也有优劣之分,油水最多的自然是在各个太妃的宫里,当新进宫女一门心思地去讨好主事公公,凝若心甘情愿进了冷宫。 “只剩个冷宫的差事了,你也没的挑了,啧啧,可惜了这副皮囊。”主事公公娘气地挥着拂尘,扭着屁股踱步而去。 吱嘎一声,冷宫门沉沉被打开,斑驳的门面又被蹭掉了几片红漆。虽已是初秋,其他宫里花树还未褪色,冷宫确实一片枯槁,杂草丛生。历代不知有多少美人在这里香消玉殒,用自己最好的年华来换宫廷里中规中矩的荣华富贵,牺牲有点大。 凝若不喜欢皇城这一点,与两个人密不可分。一个是她娘亲,自幼便对她和她妹妹教导,“不求你们俩将来嫁到多富贵的人家,只愿你们的夫婿像你们父亲一般,一生只对一人钟情。”每当此时,父亲总会扭过头翻阅书架,“别对孩子说这些胡话。”而妹妹只是似懂非懂地咬着手指,咿咿呀呀地叫着。 第二个便是她的师父,可能是江湖中人的通病,对于宫围制度总存着深深的鄙夷,师父一生淡定,唯独师娘和皇亲贵胄这两点不可触碰。这样的先天影响和后天教育,凝若潜意识里生出一个想法,“但凡和皇家沾亲带故的,都不是好人,而这里面老婆最多的皇帝,绝对是恶人里的头头。诚然这届皇帝只纳了两个妃,还有一个关进了冷宫,但能够对新婚燕尔之人还如此决绝的定然是恶人中的变态啊。” 冷宫里的妃嫔多是先皇留下的太妃级别的人物,大多有些疯癫,极少有些正常的。和凝若相处下来很是融洽,可惜凝若却未发现夏归荑,几番打听之下,冷宫之事纯属胡说,不过的确因失了礼数,被降至宫女官阶,服侍老太妃去了。 这些蹲墙角议论人的市井之徒,聊个天也不知道求真务实,真真闹了好大的乌龙。 近日,萧何出宫顺趟去了莫稷山,想起一段旧事,稍有伤怀。 进了靖安宫,看什么都觉得烦闷,吃了晚膳,一个人便在宫里溜达起来。 只是这一路,走的不太顺畅,自己漫不经心看风景,脚边却是不是来个人作揖请安,好不心烦。只能想着法子,走人烟稀少的崎岖小道。 最后,寻了个尚算安静的园子,一个飞踢便在屋脊上躺下了。 正睡得踏实,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鸟 叫声,萧何睁着半眯的眼,借着廊道里的灯笼光,看着一个身材纤瘦平直的宫女正捧着一只鸟,嘴里念叨着,“可怜的小家伙。” 哪个宫里心善的宫女? 萧何觉得睡够了,便撑着下巴继续看着。今夜黑云敝月,萧何藏在这天然的黑幕中,实难叫人察觉。 只见那宫女细细抚着那鸟受伤的翅膀,继而哀伤道,“小家伙,今夜就只能委屈你,”宫女狡黠一笑,“做我的盘中餐了。” 萧何顿时双眼一睁,整个人都清醒了,靖安宫城里,竟然来了个打猎的宫女。 “不要怪我心狠,只怪那宫里的制度忒折磨人了,冷宫你知道吧,就是那个你们麻雀都不去拉屎的地方,我在那呆着,已经半月没进肉了。我在山里时时被罚不吃晚饭,我都没瘦过,这才半个月,你看我瘦成什么样了。”宫女对着麻雀涛涛不绝。 “凝若姐姐。”一个稚气的声音传来,“打到鸟了。” “打到了。”凝若献宝似的给她瞧了瞧。 小宫女抚了抚受伤的麻雀,那麻雀带着可怜的眼神瞧着小宫女,“凝若姐姐,你看它那么可怜,我们把它放了吧。” 凝若随即给了小宫女一个脑瓜子,“可怜,我看我比它可怜。”把麻雀藏在身后,“别说麻雀,我现在连乌鸦都想吃,你叫我把它放了,那我只能捉乌鸦给你们吃了。你想吃乌鸦吗?” 小宫女揉着脑袋,哭丧着脸道,“不想。” 凝若拍了拍她的肩膀,“浅月,你瞧瞧冷宫里面,七八个疯了的,半疯的,没疯的哪个不是指望着我们俩,你想放了这只麻雀,说明你心善,看那七八张面黄肌瘦的脸,你就要心狠。” 浅月点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 “先把它关起来,我再捉几只,到时候一起烤,”把麻雀递给了浅月,“你不必伤心,它这叫死得其所,它造福了这么多人,这是多少麻雀想都不敢想的荣耀啊!”凝若说着歪理安慰浅月,准备走出这园子,忽然猛一回头,浅月吓了一跳,“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浅月,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药味。”凝若吸了吸鼻子。 浅月摇了摇头,“没啊。” “真是奇了,最近这鼻子是怎么了。” 两个宫女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萧何对着一望无际的夜空,抬起袖子闻了闻,大笑起来。 最终这麻雀也没烤成,只因那尚宫局突 发善心,给冷宫送了不少米食,浅月舒了口气,“凝若姐姐,你看着麻雀该怎么办?” “养着,养肥了,日后在吃。”凝若看着麻雀惊恐的眼神,微笑道。 凝若在冷宫没呆多久,便被调配进了辰晶殿,宫里唯一妃嫔的宫殿。 说起缘由,许是她救了孔昭仪的爱宠,大黑。 大黑是一只长得白白净净的狮子狗,凝若也很好奇一只狗为何会爬到这么高的树上,许是扑蝴蝶扑的吧。 她抱着大黑从树上跳下来时,得了孔昭仪一些赞叹,顺便问她想要什么赏赐。原本江湖中人救人不留姓名是常事,更何况是救狗。 但凝若近日着实窘迫了些,来宫里还债,连个债主都没见着,想出宫吃顿好的,可不知为何宫中竟然戒严,现在能吃到一口肉,她都能高兴半天。 于是,凝若委婉地小心地向孔昭仪表明,自己想到太妃的永安殿去。可能是自己说的太过委婉了,孔昭仪把她安置在了自己宫中。不过也好,至少冷宫要是缺米少粮,自己也可以挪出些。 辰晶殿的日子过的算不得如意,每天有肉吃倒是真的,可精神上的伤害是难以弥补的。 在冷宫时,身边尽是些疯癫的老太太,不讲什么规矩,日子过得很是乐呵,相处起来很是融洽,而且看久了,老太太那傻憨的笑容还是可以接受的。 到了辰晶殿,每日除了端茶递水,便是请安作揖,见到孔昭仪还要昧着良心夸她长得倾国倾城,虽然孔昭仪的长相尚可,但比起归荑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试问,殿下能在众多妃嫔中挑出这两位,审美未免极端了些。 ☆、宫里的女飞贼 老天折磨起人来向来不会点到即止,凝若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日,辰晶殿甚是忙碌,打听之下,才知道今日圣上要来,能等到皇帝很不容易,这位殿下,选秀才结束,宫里便闹出了废妃这一风波,等到风波停息,殿下想到这个昭仪时,又生生被漠黎公主拦了下来,好不容易等到漠黎消停,廊州突发水情,他又亲自去探了个究进,前几日才回到宫中。 孔昭仪等了几月,终于可以修成正果,盛喜之下恨不得把所有簪子往头上插,一边插一边问着底下,“可好看?” 底下的宫女们不敢言语,只能点头称是。 凝若只见过皇帝一面,但印象很是深刻。毕竟自己阅历有限,见到容貌俊俏的公子哥难免多看几眼,于此同时,萧何透着一股凌厉,仿佛一眼就能洞察你的举动,看出你的心思,这样的人,凝若素来避之不及。江湖对决就是这般,有时都不用动手,一个眼神,输赢已成定局。 可今日凝若总觉得这位殿下老是时不时的瞟向自己,总不至于,他能看清魄离之下的真身?天下哪有这种奇事,定时自己自我意识过盛了。 凝若暗暗安慰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萧何定睛看着她,殿内七八双眼睛齐齐朝向她。 “我。。。。奴婢姓苏名凝若。” “苏凝若,”萧何细细回味一番,浅浅一笑,“好名字。” 一时殿内没了声响,孔昭仪的脸色不太好看,这神态活活想把自己吃了,宫女内侍们竭尽所能在眼神交流,憋了一肚子八卦,也不知会不会憋出什么病来。 别看孔昭仪瞧凝若时怒如猛虎,看向萧何时,却是娇羞如绵羊,虽时不时恶狠狠地瞟向自己,但凝若对她还是蛮佩服的。毕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切换脸色眼神,也是一种绝技。 眼见孔昭仪瞟向自己的次数越来越少,凝若放下心来。 却萧何再次开腔,“天色已晚,孤不久留了。” 孔昭仪一听,急了眼,“殿下今晚不留下?” “孤何时说过要留下?”萧何落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留下怔在一边的孔昭仪。 走至凝若身边时,萧何一停,望了眼天,“那只麻雀,可还健在?” 凝若心脏一紧,刹那间,又嗅到了那股药香气。 哪怕是凭着凝若的脑袋,也该推出萧何此言意味着什么,那日自己打麻雀 时,定是被他看到了,仔细回忆,反复掂量了当日在园子里说过的话,嗯,似乎没犯什么忌讳,似乎也没暴露什么身份,似乎也没泄露什么秘密。 似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做人没心没肺是好事,至少活得开心,但你要确定,自己没被什么恶人盯上,不然你的没心没肺就变成了他的可乘之机。 显然凝若是不懂这个道理的。 一晚,终于摸清夏归荑所住院落的凝若,嚣张地穿上夜行衣,准备去寻她好好商讨自己该如何还这个债,能够把皇宫当成自己家来对付,这份勇气还是值得肯定的。 当她左一跳,右一蹦躲过那些守卫兵时,心里很是得意,这点本事还好意思守着京城,哎,皇帝能在这种地方住着,心也真够宽的。 得意的人素来倒霉,当她越过一座假山时,眼角余光便感受到了有人在盯着自己,登时找了个石缝藏身,喘了口气,伸出头探了探,刚才那个方向并无人影。 看来自己还是不够自信,不够嚣张!好端端地竟犯了疑心病,想自己的绝顶轻功怎么可能被人发现,简直是个笑话。 抬脚走出了石缝,抬手拍了拍身上的灰,这夜行衣可是拿着仅剩的银两做的,万万不可弄脏了。 身后,一个黑影压来。 回过神时,双手已被制住,动弹不得。看来只能右腿后踢来克敌,但对方似乎早已摸清她的路数,又将她的右腿制住。凝若自知遇到了对手,抱着打不过就跑的心态。双腿一蹬,转了一个后空翻,果真脱开了对方的双手。还未来得及高兴,对方忽而转身,反而将凝若压制在了假石之壁,断了后路,双手被对方缚住,一股药效气袭来,姿势相当暧昧。 月光朗朗,月夜下对方的俊郎的五官也实在是清晰,再配上那股子标志性的药香味,果真碰上了他。对方玩味地看着自己,凝若自觉很不自在。荷塘的蛙鸣在这片尴尬的静默中显得格外清晰。药香和莲香夹杂在一起,很是好闻,凝若一时失了神。对方似乎觉得只把她束住还不够,忽而靠近在她脸旁嗅了嗅。这一举动立马把凝若的神拉了回来。 “你在干嘛!你若是想杀我便动手,若是不想杀我,那便放了我。不必做此番,此番。。。下流勾当。”最后四个字说的尤其小声。 萧何轻笑了声“我若不想杀你,又为何要放了你?大可把你关起来,做一些让你生不如死的事。” 凝若听到这番恐吓,倒也 不惊,反而觉得有些好笑。“你若不杀我,自然我是跑的掉的。” 萧何也不回声,带着笑意痴痴地看着凝若的眼睛,只是手上的劲又大了些。凝若觉得此人多半有病,对着一个陌生人也可以举止暧昧。而且一般人看到一个蒙面女飞贼,第一反应莫不是摘下对方的面纱,这可是所有江湖小本的必经桥段。哪怕自己的好奇心再弱些,看着对方脸上遮着一块布,难道就没有撕扯下来的冲动。 此时,萧何松了手,又回到了石桌上看自己的棋局。摆在刚才的打斗都未发生过的脸色,把玩着手中的白子。凝若愣了几秒,觉得此人真的有病,随即翻过假石飞走了。 晚上经了这场子事,凝若也没能去找归荑,转念一想,左右不过是打探个宫女罢了,干嘛要冒着这种风险。哎,真是的,怎么一不小心脑子就难得糊涂了呢? 一大早,凝若便去贿赂尚宫局的宫女,肉疼地摸了摸手中的碧玉簪子,这笔账自然是要算在师兄的头上,若是他不还,自己也只能向师父告状了。 尚宫居女官轻车熟路地把簪子塞进了袖口,半眯着眼问:“你想打听什么?快说吧,忙着呢。” 凝若讨好着脸,贱兮兮地问道:“姐姐,我就是问一下,那个被废的夏美人是怎么回事。” “你问她干什么?” 凝若掐了掐女官的肩膀,“哎,这不是早年在宫外的时候,家里兄弟得了些她的照顾,想着这样一个美人就被废了,好奇罢了。” 尚宫局宫女嗤笑一声,“再好的皮相,不招太后喜欢也是无用。” 凝若赶忙问,“此话怎讲?” 宫女不屑地白了一眼,“原本至少要封个婕妤,结果太后亲自下的旨,将她调到了太妃那里做了女官。” 凝若思量一番,太后如此对待,无非是当如她索药时太过唐突,太后看起来倒像个慈祥的老人家,下起手来还挺没人情味的。 宫女又补充道,“只不过啊,刚去寿康宫时,殿下去太妃那也变得勤了些。”萧何对归荑有意,勤去些也是自然。 随即宫女很是得意地对着凝若道,“只不过才去几次,便再也没去过。不得太后赏识,又不得殿下的宠爱,还被分到殿下不常去的太妃那,这过得还不如我,还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呢?” 尚宫局一行,凝若悟出一个道理,人还是不要长得太好看,太好看了自己遭了灾祸,有的是背地里高兴嘲讽的,哪怕 昔日你没得罪过他甚至不认识他,都得不了几句好话,瞧瞧自己真是太会长了,长得多么不遭人嫉恨。 自己会长是一回事,可听着归荑的遭遇,沦落至此,皆是被自己连累的,哎,长着了亲和力十足的脸有什么作用,说到底还是个祸害。 暗骂自己的同时,心里也打好了算盘,寿康宫自己是去定了。 寿康宫住的太妃原本是先帝一个不得宠的修媛,以往在宫里也是被太监宫女明嘲暗讽不少,幸而太妃也是个不问世事的个性,平日里吃吃斋,念念佛,也算自在。不知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还是自己性子使然。太妃却是先帝妃子中难得长寿的几个。调到太妃宫中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太妃朴素惯了,在寿康宫的宫女实在捞不到什么油水,而且升迁无望,无论是想要在出宫前捞些本钱,还是想要攀附掌权的,都不愿在寿康宫久留。 在寿康宫中早有个嫌隙满满的宫女,羽衣。凝若很是狗腿的跑去姐姐这,姐姐那的攀关系。 “这声姐姐我可不敢当,要是被谁听见,传到孔昭容的耳朵里,还以为我这个没权没势的丫头瞧不上辰晶殿呢?” 凝若和羽衣都是二等宫女,按品阶而言应是位于同级不分上下,但毕竟凝若是皇帝宠妃的宫女,按照宫里趋炎附势的风气,着实不必叫一个同阶级的宫女姐姐。 “姐姐这么说话,可是折煞妹妹了,姐姐将来说不定还是辰晶殿的人,怎么会瞧不上辰晶殿呢?”凝若狗腿道。 羽衣本还有点怒气,被凝若这么一说,一头雾水。 凝若笑言,“想不想进辰晶殿,全凭姐姐打算。” 羽衣愣了愣神,“此话当真?” ☆、我来还债了 说道宫女调配,宫中女眷宫女配分虽有一定规章,倒不是十分死板,前朝后宫之中的宫女向来不局限于品阶而是由君王的宠幸程度划分。只是到了这一代,太后宫中宫女尚且是按宫规名册上分配,刚进宫的妃嫔自然也不能太过张扬。于是,若不是人丁缺损,只是宫女换岗,要么是由掌侍嬷嬷通知人员调职,其中自然也是包含了各宫娘娘的意思,要么就是太后皇帝随口调配,事后再由掌侍负责记录。 凝若要进寿康宫,这事解决的很快,无疑是羽衣跑去辰晶殿表表忠心,顺便暗示凝若时常跑去寿康宫越俎代庖。而孔昭仪早已看凝若不顺眼,这些日子凝若也是屡屡犯错,老是责罚她也不爽气,想着把她打发走也好。刚封昭仪之时想着夏归荑降为宫女自己可以独揽圣宠,不想拿漠黎公主屡屡找自己是非,好不容易熬到殿下来辰晶殿,殿下的眼睛却老往新来的宫女身上跑,不曾亲近自己。自己独揽昭仪的身份,看似风光,可若再不得圣眷,没有子嗣早晚让人挤下去。 介于毕竟是从老太妃那边调人,礼数方面要过得去也得是寿康宫先开口。这时,孔昭仪意外地发现,凝若倒是很识大体,自愿去寿康宫请职,寿康宫的宫人早与羽衣生了嫌隙,自然愿意,太妃又不爱管这些,唯独归荑受了点惊,这调职这事便不惊不动,不声不响地了结了。 凝若终于逮着机会和归荑说说话,殷勤地痴缠她,夏归荑被吓得不轻,总躲着自己,凝若心一横,又把她绑了。 “你别害怕,我这次来只是为了报恩,拖了你的福,我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害你沦落至此,着实不安,你要什么补偿,尽管说与我听。”凝若语气中透露着羞愧,脸上挂着不安,表情神采令人动容,只要但凡有点恻隐之心的,都能感觉到她的诚意。 想来,被绑着的归荑也是多多少少能感受到的....................................吧? 归荑脸色依旧发青,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云里雾里地入了选,再后就是莫名其妙地降到了宫女,现在这个歹人将自己绑起,还阴阳怪气地说着体己话,莫不是魔障了。 既然是个魔障的人,万万不可违了她的意,如今只有假意迎合她才好。 归荑唔了一声,示意凝若把封口布取下,咳了几声,“姑娘真是言重了,其实我一开始便不想入选,虽不知姑娘做了什么,但其实也算遂了我的心愿,报恩之事,就不谈了吧。” 归荑此言倒有一些是真的,她的确不想被选中,她自幼被夏家抱养长大,虽说是小姐,却过得不如丫鬟,自然,没有血脉相连也不能强求什么,人家没把你送去青楼,还赏你口饭吃已是不易。可家里姐姐老是拿着莫须有的罪名责打自己,却是过了。夏家送她入宫,为得是什么,常人都想得明白,可为什么明明希望以她一人之力得道升天,却始终颐气凛然,理所应当的样子,难道因为自己身世坎坷,就活该让人贱卖。 “你不想入选为何要进宫,你千万不要客气,不要为了让我心安,就诓我。”凝若郑重道。 归荑一时无话可答,进不进宫又岂是自己说得算的。 “我没有诓骗姑娘,此次进宫,只不过为了报了养育之恩,在宫里为奴,总比在家里为奴来的痛快。”归荑话音里藏着无奈,话已至此,便一五一十把这几年的遭遇说了出来,说来也怪,在这个歹人面前,自己竟能毫不保留,可能是这歹人的长相亲和吧。 凝若听完一时汗颜,虽说养育之恩无以为报,但也不带这么糟蹋人的,想想都是孤儿的身份,顿时产生了同病相怜之感,不过自己再不济,也有师父养着,秦妈护着,偶尔还有师兄舍命相救。相比之下,自己的运气要好的多。 “在下来自江湖,说话做事向来随便,当日冒犯姑娘,着实是无奈之举,只是人命关天,不得已所为,还望姑娘见谅,”说着才注意归荑还被绑着,连忙解开绳子,“在下早年也折了个妹妹,若是姑娘不介意,大可叫我一声姐姐,若是你以后有麻烦,尽可来找我。” 归荑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眼前的歹人,自己不过倒了倒了几年的苦水,何至于感慨至此,江湖里这种姐姐妹妹拜把子的事,自己绝不掺和。 归荑客套一笑,做足了准备,酝酿了情绪,久久道出一声, “姐姐。” 算了算了,何必和一个歹人多计较。 今日萧何又很是寻常到辰晶殿用晚膳,瞟了眼四周,“那苏姓宫女,今日怎么不见她。” 孔昭仪干笑两声,“那丫头主动请缨去侍奉太妃了。” “这样。” 孔昭仪假愠撒娇道,“殿下来我这用膳,竟想着臣妾的宫女,莫不是想立她为妃。” 萧何一脸冷淡,把玩起手中的扳指,“有趣罢了。” 近日,萧何突然对佛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论到佛理,自然是要向太妃探讨一番,于是 便常去了永安殿,永安殿地处偏僻,本是个修佛的好去处,但今日太妃的清闲日子却足足被叨饶了。 不料过了几日,孔昭义也对佛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与萧何齐齐前往永安宫请教,凝若归荑好一顿忙,太妃倒是大气,不想这两个孩子都是有心修佛之人,善哉善哉。 又过了几日,孔昭义单单叫归荑前往辰晶殿,夏归荑守了一夜的廊道,第二天红着眼回了永安宫。 凝若自然猜出了其中关系,心里暗想,还人情债的时候到了。 人情债一事,凝若心中有自己的算盘,她来宫中替归荑挡些灾祸,保她到了年龄有胳膊有腿的出宫,那便人情两清。 只是归荑是个谨慎的性子,又侍奉一个少事的主子,故而也没什么灾祸。只是不知为何,近日归荑的琐事又多了起来,可怜的孩子,不知招来了哪里的祸害。 于是乎,今日凝若又顶着归荑的身子去了辰晶殿。孔昭仪此人,在凝若看来完全继承了她父亲孔太常的性子,万事好大喜功,早听归荑未被贬位时,姐姐妹妹好不亲热,如今却是翻脸不认人,如此品性自然难讨人欢喜。 骗过孔昭仪简单,制住夏归荑,却要费一番功夫。两人初见时,归荑因凝若遭了一通苦头,如今,她跑到宫中自个儿喊着要报恩,虽然姐姐妹妹叫着,归荑总还是有嫌隙的。 一个会使巫术的陌生女子,小心点是应当的,可这几日凝若老乘她不备就抢了她的身子,去辰晶殿受罪,这份心意,虽然粗暴但也不失真心。归荑对凝若的看法终于稍稍好转。 今日,归荑实在是被捆烦了,“好姐姐,你下次直接叫我便好,我保证不逃了。虽不知,你到底使了什么门道,但我绝不会告密,你老是捆着,我晚上也睡得不安稳。” 凝若见归荑终于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露出一份孺子可教的表情,“好说,好说,你能配合我的报恩,我自然会依着你的。” 近几日,归荑顶着凝若的身子,睡了几日好觉,虽说早上换回身子时,身子酸了些,但精神头倒也不错。 凝若毕竟服侍过孔昭仪一段时间,她的脾性还是清楚的。发挥在韶云山上溜须拍马的本事,孔昭仪很是受用,但还是免不了她打着主子的名号给自己额外加功。 今日是殿前院子杂草太多,明日是库房杂乱无人整理,夜夜叫着太妃宫里的丫头来处理辰晶殿的内务,在宫里混的都明白究竟,无非是自家娘娘泛着醋劲,想 着法子在折磨人罢了。可偏偏这宫女既不告状,也跑的勤,活脱脱的二傻子样。 待凝若第13次跑到辰晶殿时,事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今日孔昭仪本未叫她来,凝若本着多出力内心便少一分债的心情,硬是跑到辰晶殿来请命。 “今日娘娘是想让我拔草洗碗,还是挥苍蝇赶蚊子。”凝若笑意盈盈地进了殿门抬头一看。 一双狐狸眼正打量着自己,一旁的孔昭仪怒气已漫过双颊,红着脸瞪着自己。 凝若心里打了自己一嘴巴,这可坏了人家好事。 “你常来这里拔草洗碗,挥苍蝇赶蚊子?”萧何悠悠道。 只见孔昭仪的脸色就差把自己吃了,凝若咽了口口水,干笑两声,“不是,不是。只是,今日就是今日。。。”凝若灵机一动,“突然来了兴致。” 萧何以手掩鼻,硬生生把笑意憋了回去,“你有这番雅兴是好事,可为何偏偏是辰晶殿?” “奴婢早些时候在辰晶殿侍奉过,”凝若一想,此言有误,“毕竟是和昭仪一同进宫的,曾来辰晶殿做过客,今日甚是怀念,便来了。” 只见萧何端坐着,久未发声,慢慢磨砂这血红色的扳指,“孤昨日吩咐下去的抄写经录可备好了。” “备好了,已交给承明殿的主事尚义。” “光是抄写经录?”萧何玩味笑着。 “两尊佛台还需等些时日,我昨日不是,”凝若一惊,出了一身冷汗,“奴婢昨日听凝若说,已然告诉殿下了。” 萧何露出一副释然的神情,“既然还未办妥,就早些回去办吧。” 凝若应了声是,拖着一身冷汗,退着走出了辰晶殿。 ☆、初识真身 凝若暗想萧何定是起了疑心,刚才那番话,压根不似对归荑说的,就像是对本人说的,魄离之术离奇的很,江湖中人只把它当成传说看待,虽传播不广,但萧何应有耳闻,若是被他识破。。。 。。。。。。 若是被他识破又能如何,自己都嫌弃这阴阳玄术毫无用处,萧何若是知道,顶多称赞声有趣还能如何?想到这点,凝若宽心许多,连汗都不留了。 回头一看,自己走时心不在焉,竟无端进了靖安宫北门园林,这犄角处不常有人来,倒是清静的很,如今栀子花开得正盛,香气正浓,落叶早将这园子铺满,没人来的去处,自然也没人打扫。 眼见着没人,凝若一蹦一跳在园中踩着落叶,落叶厚实的很,踩上去如同积雪一般很是舒服。 萧何见映入眼帘的绝色美人,在月色下蹦跳着欢快,摩挲着手中的扳指道,“你今夜倒与以往不同。” 凝若一惊,顺着声音望去,那熟悉的金丝龙纹,暗叫一声该死,近几日莫不是撞了邪,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撞见。随即整理形容,猛拍了拍裙子上的灰,上前请安。 “平日里都是小心谨慎的模样,今日却异常活泼。” 凝若眼神刹那飘忽,随即笑言:“殿下怪会笑话归荑。” 萧何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美人,挑了挑眉,笑容越发戏虐,“果真是绝色,孤见过的美人不少,你也算数一数二。怪不得平日阿凝那丫头喜欢护着你,莫非你们有连发之心。” 凝若又怔了一怔,皱眉道:“阿凝?” 萧何轻笑一声,本以为她会想先澄清一下自己的取向,结果她在意的却并非如此。虽然还有些未理清的头绪,但大意已经明了。只见他慢慢逼近凝若,“怎么,第一次听我这么叫你,很吃惊吗?阿凝。” 凝若条件反射将萧何一推,萧何本就向着她那边倾着,甚是稳当。再则这身体也不是自己的,柔弱的很,反倒自己踉跄着往后倒。 萧何本想顺势揽住她的腰,吃上一通豆腐。细想一番,只是扶住了她的手臂。 凝若轻咳了一声,整顿了下衣物,细思此地不宜久留,便作了个揖,准备撤退,“今日殿下也与往日不同,甚爱打趣。但奴婢还要伺候老太妃入寝,实在不宜久留,奴婢先行告退。” 萧何也明白她的意图,想想今日的事也已明晰,便不再逗弄她,“也好,你先回去吧。”转而又道,“ 明日记得和归荑去药理殿取老太妃的药膳。” 凝若一心想着离开,也不加思考,随机回了个,“是。” 萧何拍了拍手中的折扇,目送凝若离开,脸上泛起了得意之情,“真是有趣。” 回到房中,只觉身子潮得很,背上似乎还被虫子咬了一口,奇痒难耐,准备先换身衣服在还回身体。对着镜子,果真起了个大包,再细细一瞧,凝若又起了一身汗,左肩上暗红色的叶形胎记赫赫然,这胎记自己是有一个的,一开始还未回过神,以为是自己的身子,待回过了神,能有个和自己一模一样胎记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这种狗血戏文情节安在自己身上,少了分看客磕着瓜子喝着茶的从容。以往看书上所说只觉得可笑,这种狗血情节编得也太随便了,如今报应来得这样快。 苏凝若之妹,苏家二小姐,全名苏筱悠。 凝若去世十五年的妹妹,当年家人遭到追杀,她把她藏在草丛中,回来只在崖边捡到一只小鞋,从此失了踪迹,这些年来,凝若早已接受家破人亡,无亲无故的现实,可如今这胎记作不了假。 归荑曾说,她是夏家捡到的养女,凝若只觉她身世可怜,至少自己还是知道自己爹娘是谁,可这丫头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回顾过往,凝若埋怨自己蠢笨,一时悲喜交加,跟着便是嚎啕大哭。 次日,夏归荑对着镜子细细查看自己的眼睛,“你昨日。。。哭了?” 凝若一脸镇定,“不是,是风沙进了眼睛。” 归荑迟疑了一番,语重心长道,“不管怎么说,别人的身子,要小心爱惜才是啊。” 凝若:“。。。。。。” 今日,阳光甚是明媚,昨夜大哭一场,精气神顿时清明了,虽诸事未了,但自己妹妹还活着,多么重大的喜事,是多少破事都抵不过的。 但事与愿违,凝若的早上过的甚是幽怨。被一对长相标致的从三品御前尚仪幽怨的看着,被一堆长相秀气的宫女幽怨地议论着,被一群长相谄媚的公公讪笑着奉承。 而这一切证明凝若的杞人忧天不无道理。大早上,自己正拿着太妃的药膳,便被告知与归荑即刻调往承明殿殿照顾圣上的饮食起居。一下子从从四品升到从三品,这个升迁速度像极了有猫腻。当然事实上是有猫腻,一路上听到宫女的议论,凝若也理清了一点来龙去脉。 今日一大早在太妃起身不 久,凝若跑去拿药膳时,当今殿下便甚是积极的跑到太妃殿中,对太妃的贴身宫女进行了一番议论,对自己的御前尚仪进行一番夸奖。想着太妃的凤仪女官竟如此不着调,心中埋藏已久的孝道突然迸发,便决定将自己的贴身宫女安排到太妃身边,自己委屈求全承了那不着调的女官。于是明明甚是伶俐的尚仪便连降了两级,而不着调的女官却连升了两级。 “归荑,我们的工作能力受到了如此羞辱,你也不反驳。”凝若愤愤地看了归荑一眼。 “我想到反正是升职,被羞辱一番也是可以的。”归荑含笑道,“反倒是你明明升职了,怎么晨起便黑着脸。” 凝若黑着脸带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瞧着这个神清气爽的美人,被人觊觎美色还不自知,可怜愚笨的孩子啊。 凝若明白萧何此举意在归荑,但为何如此匆忙,自有其中的缘由。 在凝若得知归荑与她的关系时,以往不管的事,如今便要刨出个究竟,今早归荑刚刚醒,凝若便找准机会问清楚了夏归荑被降为宫女的事因。 说是找准机会,恐怕牵强了些,无非是突然爬上床,大声问道,“你到底有没有被萧何吃豆腐!” 归荑惊得嘴巴微张,吓出了实情。具归荑描述,整个过程异常诡异,当时她醒来之时,就有一群人围着她道贺,说是被选中了,“当时只以为是撞了邪。”归荑朝着凝若恨恨道。凝若讪然,“然后呢?” “我受了惊吓,在加上我本意不想入选,”归荑又恨恨瞟了眼凝若,“知道入选后,整个人都慌了,殿下当晚见我一直哭,和我说两句就离开了。” “就离开了?”凝若不可置信地瞧着她。 “就离开了,第二日我就被降为宫女了。我记得当晚我也没说什么失了分寸的话啊?不过算了,也算落得个逍遥。”归荑嘻嘻一笑。 早知萧何不是池中之物,不料竟奇葩至此,到手的美人,都能让她飞了,不过民间都传世漠黎公主的缘故,难道其中还有其他枝节未被了解?不过好在自家妹子没被吃豆腐,凝若只道虚惊一场。 现在看来,萧何当初没吃到的豆腐,今日想回锅了。 归荑见凝若时而皱眉,时候浅笑,时而贼笑,扶起自己的下巴,端详着凝若道,“姐姐,今后便仰仗你了。”此话说得及其意味声长,凝若浮起一身鸡皮疙。 凝若刚到承明殿就被召去服侍殿下起床,甚是疑惑,“殿下不 是今早便去了太妃那,怎么会才刚起床。” “姑娘不知,今早殿下回来立马睡了个回笼觉,还吩咐若是新的尚仪到了便叫来侍奉早起。”传话公公如是道。 这二人便只得匆匆赶去寝殿,凝若刚踏进萧何的内寝,便被那低调的奢华所震惊。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细节之处却隐藏着烧银子的特质。瞧那雕花屏风,远远看着像是红木,近看却是墨玉,圆桌上摆着的小小瓷杯,这不是潭茶师傅的遗作,这种杯子世上哪有茶壶配得了,啧啧一声瞟向茶壶,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莫不是,这莫不是由岐山夫人捏制,有信芳公子雕画,由景德窑烧制而成的绝世孤品,自然自然,这等出身,和潭茶师傅的遗作相搭刚刚好。 萧何看了眼双眼冒光打量自己寝殿的新人,淡淡道:“为孤更衣。” 凝若暗想果真现在的有权有势之人都带着九级残障的特质,本来能做的事,硬要装上一装,以示自己的位高权重,料想师父讨厌庙宇之人也不无道理,这群人着实是事了些。 想到这些,凝若怜悯地看了眼旁边的归荑;反之,归荑却笑意盈盈地回瞧了她一眼,岿然不动。 “阿凝?”萧何用自己特有的平稳而催促的语气喊出。 凝若愣了一下,立马上前。果真老奸巨猾现在便开始讨好了,不舍得美人做苦力,可不就轮到自己了。 但是,但是凝若发现,当她帮他系好衣领时,抬头对上那双眼,心脏却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嗯,果真是被皇威怔到了。 日落西山,归荑一脸笑意地前往尚宫局取茶叶,尚宫局早已学会趋利避害的内侍立马讪笑,“归荑姐姐今日倒是精神,刚到承明殿就要接手各种琐事,又要侍奉皇上。现在还能神采奕奕,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归荑嗅了嗅罐中的茶叶,“倒还好,只不过今日也未做什么,反倒看了一天的好戏,心情有些愉悦罢了。”内侍张了张嘴,果真是深得圣心啊! 此时,萧何瞧了眼正苦着脸剥瓜子的新人,“一百个剥好了没,剥好了就递给孤。” 凝若觉得自己搬到承明殿后日子过得越发不如意。以往在老太妃宫中虽然也要端茶递水,但自己也算是练武之人,这些实在算不上劳累。可如今,虽然整日都让坐着,但一会剥个橘子,一会磨个墨,除了萧何上早朝和睡觉,自己竟没个清闲。时时刻刻有个事做,心里压力实在有点大。莫不是真是自己没见过什么世面,只见了老太妃 就觉得其余人都是一样的,事实上靖安宫内住着的都是剥削者,都是吸血鬼,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黑心狼。转眼一看清闲的过分的归荑,果然,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 ☆、热心少年郎 萧何从长安殿要了两个宫女的事,惊动了太后娘娘,派人细细打听,才知道事情原委,一时哀叹起来。 “殿下既然如此中意夏归荑,当初又何必去了她的封号,把她降为宫女?”太后跟前的掌事嬷嬷一边轻摇着扇子,一边说道,“结果大家伙还以为是太后您下的旨。” 太后瞧了她一眼,“他的心思未必在夏归荑身上,自己的孩子,这点性子还是摸得清的,只可惜,看上的是个不省心的丫头。” 老嬷嬷皱了皱眉头,“那太后的意思是?” “还能有什么意思,儿子大了,终究是留不住的。” 太后话音刚若,窗外便想起了一阵嚣张的笑声。“还终究是留不住的,如今太后说话我这个做妹妹的是越来越不懂了。”郑夫人大大咧咧的进来,很是随意地作了个揖,便坐上了座。 看到这般没规矩,太后也不生气,反倒有些高兴,一脸笑意,“怎么现在才来?” “来了有一会了,在窗外听你们主仆俩论事,就在外面站了会。”郑夫人塞了个葡萄在嘴里。 “孩子都这般大了,还那么不懂规矩。”将葡萄向郑夫人那边挪了挪,“听了那么久,你倒是说说该拿子则怎么办好。” 郑夫人灌了一口茶,悠悠道,“子则这个小鬼一向少年老成,小时候还制得住他,长大了越发不是他的对手,好不容易有个姑娘能让我在他身上看到点常人的精气神,你这做娘亲的反倒不高兴了。” 太后一听,有几分道理,心境也平和了许多。 而凝若,心境却越发不畅。 进了承明殿,糟心事变得愈发多起来,凝若虽然已知萧何的人品,但经了一事,才知萧何压根就没人品。 那一日,漠黎公主照常去宫内探望她姑姑,也照常进了承明殿探探,凝若初次在承明殿见到漠黎,只觉得眼熟,直到她道出一声,“萧哥哥”,凝若方知是哪里眼熟,感情这个皇帝还有逛青楼的爱好,那日被花影遮着的人竟然是他。对于此事,凝若自然不敢说出去,这皇帝表面上不好男女之事,给人一种为国为民,误了自己终身的印象,背地里竟然,好不阴险,好不狡诈。看来民间传言这皇帝早年风流着实不假。 要是自己可以学得几分就好了,凝若暗自遗憾。 但说进了承明殿全是些糟心事,也不尽然。才刚踏入承明殿侧屋,就遇见一个热心肠的少年郎,言清是也。这少年郎 眉清目秀,形容开朗,身上配着的龙睚宝剑更是让凝若瞩目,一看就是早年在江湖上闯荡的。 龙睚剑江湖传言是虞山道人的佩剑,能在这少年身上看见,不知这二人是何关系? 但有一事让凝若疑惑,便是那少年的名头,“御前带刀留守宫中贴身侍卫”,先不说这少年配得是剑,就说说这冗长繁杂的名头,就足以让人侧目。不知是萧何的恶趣味使然,还是这二人之间是否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当然,哪怕真是这二人癖好特殊,就凭着那少年郎的热心劲,凝若早已暗下决心,万万不可歧视他。 说起言清的热情,要在刚进承明殿说起。 凝若和归荑搬着自己的行李进侧屋时,当头便遇上了言清,小伙子立马张着笑脸道,“归荑姑娘,你们来啦,多重啊,我来帮你们搬吧。” 凝若着实佩服言清的眼力劲,稍重些的行李,尚宫局早已派人安置妥帖,今日自己和归荑只不过是一人一个包袱罢了。这都能看成重?莫不是因为想先讨好归荑,从而讨好萧何? 这个想法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被打破了,言清在自己搬进来的时候一直不安生,动不动跑来问问“归荑姑娘,你们还缺什么东西吗?”要么就是问问:“归荑姑娘你们吃过早饭了吗?” 作为一个侍卫,放弃本职工作前来慰问刚进承明殿的两个女官,这份主次不分的头脑,怎么可以和宫里那群双眼发绿的太监宫女归为一类,想来定是这人热情惯了吧。 凝若点了点头,和归荑交流了她的想法,只见归荑垂着头,双颊泛红,半晌道了声“嗯。” 看见归荑与自己意见相同,凝若更加笃定言清的为人,不愧是混过江湖的人,处事的确不想宫里人那么势力。比如说,言清时常从宫外弄些个瓜果点心,给凝若解解馋,一边端着食物,一边谄媚地问道:“你觉得这个干果如何?归荑姑娘可喜欢?” “归荑喜欢吃脆一点的,这个太软了。”凝若嚼着果子摇头道。 “那么这个豆沙糕呢?”言清又捧起另一个纸包。 凝若不顾已经塞满的嘴,又塞了块豆沙糕,“味道还行吧。” “那归荑姑娘可喜欢?”言清赶忙问。 “归荑嫌豆沙腻,她喜欢吃桂花糕。” 言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凝若也因为言清的贿赂,与之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不过这小伙子似乎缺乏长性,只 贿赂的一段时日,就没了个声响。只是见着归荑原本瘦削的身子,似乎丰满了些。 当时凝若便起了疑心,在回忆起言清这几天的贴心对待莫不是他对自己的妹妹有意,虽然言清是个长相俊俏的大好青年,但这世上有谁配得上自己如花似玉,闭月羞花,性格纯良又讨人喜欢的妹妹呢?没人配得上! 然而这个想法也很快被打碎了。 一日凝若正端着茶进了承明殿,刚一抬眼,只见言清双手张开,躺在地上,发髻散开,一袭黑发铺散开来,神情紧张,形容复杂。而萧何正撑在他身上,表情从容而淡定,和平常的洗脸喝茶没个差别,两人的黑发交织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萧何的左手正紧紧抓着言清的右手,这画面,凝若只觉得鼻腔中血脉膨胀,但又觉得不可太过惊诧,误了这二人的大好时光,遂一声不响地原路退出了寝殿,顺带招招手,把殿外的宫女太监打发出去,算是尽一些自己的绵薄之力。 回到房中,惊魂未定,一直觉得当今圣上在男女之事太过克制,偌大的靖安宫竟只有一个妃嫔,着实说不过去,原来啊原来,真正的心意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怪不得言清的名号如此古怪,哎,萧何此行未免太不避嫌了,不过事已如此自己也要平常心对待才是,还疑心言清对归荑有意,是自己糊涂了。 只是萧何既然在宫里藏了个美男,为何要去千莺阁寻欢,还是说,他这人不太忌口?凝若对萧何的鄙夷又增了几分。 此时,承明殿里却窘迫的很。 言清一脸委屈,“殿下,臣的清白。” 萧何并未答话,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言清恨恨地看了眼手中的簪花,就是此物,毁了自己的声誉,一个男子带着个簪花的确可疑了些,但这并不意味这萧何可以伸手来抢啊。此物,可是要交与,哎,想这些又有何用,该如何向归荑解释啊。 言清急不可耐想去说清楚,要解决事情的根源,自然先要解决凝若,凝若被他好一顿啰嗦,心想言清此番如此纠缠,无非就是为了掩饰,害怕别人嚼他舌根。 故作出一副深明大义状,“言清,你不必说了,就算你与常人不同,也不会影响到我对你的看法,就是啊,眼光要放长远点,不要被奸人蒙住了眼。” 言清自然知道凝若说的奸人是谁?问题是,你认为萧何是奸人是明智之举,但你认为这个奸人和自己有着难以启齿的关系就有违人道了。气急败坏之下,大声吼道,“苏 凝若,你真的觉得我和殿下会做出这种苟且之事吗?” 只见凝若郑重地点了点头,又很是同情的拍了拍言清的肩膀。 此时归荑恰好进来,听完言清之言,怔怔站在原地缓不过神,手中的针线篮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凝若见状,不由得怪罪起言清,本来这事只有自己知道,如今生生多出一个人,这要瞒起来就麻烦了,凝若直直走向归荑,牵住了她的手,“你不要多心,虽然这事不太常见,但言清对我俩还算照顾,你切不可因为他和殿下的关系而看轻他。”同时给了言清一个眼神,让他安心。 言清却是十分的不识相,还给凝若一个愤恨的眼神,而归荑双眼也开始涨红,甩开凝若的手便跑了出去。这孩子肯定是被吓坏了,年纪轻轻的,哪见识过这些。 只听着言清喊着“归荑姑娘你听我解释。”跟着跑了出去。 言清见自己劝说不了凝若,只得去哀求萧何,“殿下,你何时向苏姑娘证明我俩的清白啊?” 萧何显得有些不满,“你很在意她?” 只见言清立马怒目圆睁,“谁会在意她,可她会带坏,”归荑二字还未吐出,言清便察觉不对,“她会坏了殿下的名声,臣是十分的着急啊!” 萧何抚了抚血玉扳指,半眯着眼打量着言清,悠悠说道,“孤不准被向她解释。” “为什么?”言清一脸不甘愿。 “她若是觉得无耻,孤以后行事也方便些。”萧何带着爽朗的笑意回道。 顿时,言清对凝若的怨恨一扫而清,反而开始担心她来。 ☆、莫稷山玉坠 不得不承认,凝若的命是真的苦,刚一进宫,便饿了半月的肚子,好不容易不饿肚子了,又被孔昭仪精神摧残,如今刚在长安殿过了两天舒坦日子,好巧不巧,掉进承明殿这个火坑。萧何在精神折磨方面,比孔昭仪更有天赋,孔昭仪不过是想让别人顺着她,惯着她,奉着她,看似无理取闹,却也很好打发。萧何却是独树一帜,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你好声好气,贼头贼脑地拍他马屁,他嗯完一声,又好好地讲解你马屁拍得不足之处,哪些地方没有尽善尽美,让你下次改进。你稍微拧一点装作淡然模样,他定会指使你干些贴身活计,让自己被他的美色所刺激,傲然的脸尽显血脉膨胀,一下子破了功,然后在假意询问你是不是发烧了,为何脸这样的红。而且此人待人待事很是不公,为何自己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忙里忙外,可归荑却可以掌管殿内人事调配,物件安排,完全看不见她人影,对对,知道你心疼人家,你心疼你家美人就好了吗,干嘛虐待别人。 总之,凝若过得很不顺畅。 这种不顺畅到今晚达到了极致,但这件事的起因却在凝若。 好不容易忙完可以回屋睡个好觉,刚脱完衣服,一摸,咦,怀里的幽冥香哪去了,这幽冥香可是奇物,既贵重又难得,而且没了它,自己的魄离术都施不了,自己也没多少本事,若说这魄离阴阳术都施不了,那怎么还好意思闯江湖。 凝若蹑手蹑脚地进了承明殿的门,小心翼翼地爬进了寝殿,再靠着自己本事过人的鼻子嗅着香味,左吸吸右闻闻,怎么这番举动像极了衍尘师太家傻姑养的旺财?这高墙院落,竟能把自己这个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折磨得没了人样,罪孽深重啊。 凝若一路摸爬,不想,这幽冥香的发散之处,恰巧是药香的浓郁之源,好死不死,怎么掉到龙床上去了。 凝若吞了口口水,屏住了呼吸,慢悠悠地挪了过去,刚开始像旺财,现在又像极了蜗牛,终于脑袋磕到了红木床墩子,抬起头瞟了两眼,又立马躲下去,再瞟两眼,再躲下去,反复了几次,确定萧何睡着,才喘了口气。 可这么个大活人躺着,该怎么找? 古来半夜摸进黄花姑娘闺房的叫采花贼,难听点叫淫贼,那半夜摸进淫贼闺房的叫什么?采淫贼? 当然凝若不是采淫贼,毕竟她的目的不是为了色,而是为了财,出发的动机相当单纯,可行为上就有些难看,大半夜在一个公子哥床上嗅来嗅去,没被当成变态已经哦弥陀佛,何必在 意其他名号。 正寻思着自己所为的不妥之处,凝若发现的这幽冥香的源头竟在萧何的怀中,真真是太离奇了点,再仔细辨认一番,的确是被萧何揣着,难道他也知这是个宝贝,偷偷藏了起来? 凝若僵直着躬着手慢慢凑近,还未触及衣领,那睡得正沉的人忽然一把抓住自己,一个反手,自己已经撞到了床帏上,后脑勺灼热地疼,手腕被掐得泛紫,嗷呜声刚从喉咙口脱出,却被对方掐住了脖子,一下子又咽了下去。 “谁?”一阵冷声传来,话锋中藏着杀机。 凝若被掐得踹不过气,拼命掰开他的手,萧何微眯着眼,定睛瞧了瞧,顿时全身一颤,速速松了手。 “你怎么在这?” 凝若猛地咳了两声,断断续续道,“今日有东西落在这了,就过来找了。”凝若眼神慌乱,往内测缩了缩,尽量离萧何远些,这举动明显是受了惊,萧何心中生疚,刚才自己的力道的确没把握好,再一看凝若细长脖子上已然被自己掐出了痕,伸手查探,却被她惊恐地打开了,“我真的只是来寻东西的!”喊完又往内测缩了缩。 萧何无奈,从怀中掏出一个黄纸包,“可是这个?” 凝若眼睛扫视了一眼,立马瞥向别处,“正是。” “今日在茶几下捡着的,拿回去吧。” 这东西的确是萧何捡着的,但当时凝若就在一旁,他没提醒,而是叫了御医前来验验,算是明了自己的猜测,魄离这种江湖奇术还真有人练成了,想着到了明日再偷偷塞进她袖中,没想到,她竟急着连夜找来。 凝若抢过了幽冥香,随即滚下床悻悻逃了。 萧何这才注意到,方才动作太大,把枕头底下的木匣子翻了出来,打开匣子,羊脂般的玉坠子散着柔光,萧何抚着玉坠上的纹路,许是摸得太多的缘故,雕琢的印迹已经越来越浅了,“你现在可还好?”萧何摸着玉坠痴痴说道。 说起玉坠的来历,倒要废一番功夫。 听闻萧何还在幼时,他还是先帝的很宠的一个儿子。年纪长了些,反倒不得先帝的欢心,甚至连名字都改了,早些叫萧稷,改了个甚是别扭的萧何。大臣对这个失宠的王子也不关心,虽也有可惜这社稷的好苗子,但少之又少。 他乃先帝淑妃所生,也就是现今的太后娘娘,淑妃娘娘一直是宠贯后宫,可是所生的儿子却丝毫不讨先帝喜欢。幼时,萧何并不明白这些,就像他也 不明白为什么先帝对娘亲百般讨好,母妃却从未对父皇上过心。 淑妃对他倒是百般疼爱,可是却处处限制他,他好棋艺,娘亲却让他习武,他爱看书,娘亲却怂恿他玩乐。在这样的教育氛围下,造成了萧何向着表里不一、奸诈狡猾更近了一步。 萧何真正对自己娘亲种种不靠谱的行为有所了解,是待到他十三岁之时。解开他疑惑的契机是淑妃娘娘的妹妹。 说道淑妃之妹,那也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完的主,姓曲名月婵,是当今当朝参知政事郑钧之妻,亦是已逝的兵部尚书曲高阳的小女儿,也是淑妃娘娘唯一一个可以谈笑风生之人。 但萧何自幼便最怕见到她,她不似娘亲那般端庄温良,也不惧自己三王子的身份,每次见到他都喜欢对他动手动脚。不是捏他的脸,就是抓他的头发,有时甚至抱着他上窜下跳以炫耀自己早年在峨嵋学过的武功。到了后期,萧何但凡听到参知政事之妻到访,就立马头也不回的躲起来,心里一边默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我立冠之年再来报仇。” 原本曲月婵来访就是与淑妃唠唠嗑,萧何也像往常那般躲在书房屏风的一个狭角处看着《十六策》,未过多久,淑妃见四下无人,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只见淑妃深叹了口气,“我倒宁愿他只是个纨绔子弟,也不想他有所作为,性子才智与长姐这般相似,心里总是隐隐担心。” 萧何从不知大自己还有个大姨,曲家的族谱中不曾见过,自己从小到大也从未听到旁人提过。 月婵到不似淑妃这般沉重,反倒有些玩笑,“我还以为你这么急急忙忙叫我进宫所谓何事,竟还是这事,整日想这想那就不怕忧思过度闷出个病来。”见淑妃还是沉着脸,月婵随即安慰道,“你说他们相似,我倒看不出半点,要说性子,你家这小子,见我一次跑一次,长姐小时候不曾这般害羞。”萧何听到此处,默默地攥紧了小拳头。 “他见你就跑,倒不是因为他害羞。”淑妃吐出了萧何的心声。 月婵挥了挥手,“就算不是害羞,长姐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喜怒不浮于色,如今子则还知道发发公子脾气,这两人就说不上相似。”随即月婵又补充道,“论才智,倒不是我这个做小姨的瞧不上自家外甥,你这个做娘亲的也可想想,若是让子则和长姐互相算计一番,到时候恐怕子则被卖了还替长姐数钱。更何况还有你这样的娘亲,整天让他吃喝玩乐,不务正业,你着实不用太过操心。”萧何对 于月婵的这般羞辱感到异常愤怒,但想到娘亲定会护自己的短,心情便平和了些。 淑妃娘娘,松了口气,神情泰然,“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萧何:“。。。。。。” 此时过后,萧何对这个从未出现过的大姨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既然作为曲尚书的嫡长女,竟会从未在族谱中出现过,萧何也知寻常办法定不会探知到半点风声。 宫中有个老嬷嬷,久卧病榻,最近也是朝夕难保。萧何私下前去探望,承诺她家人的荣华来换取当年的世事。老嬷嬷也只自己命不久矣,死前若还能给家中老小求个富贵也是不错。便将当初她所知的一切告诉了萧何。 ☆、莫稷山玉坠(二) 萧何的大姨,姓曲,名月璃,兵部尚书的嫡长女,才智过人,棋艺医术更是了得。当时正是多事之秋,尤族人常常侵犯我朝边界,我朝虽拼力抵抗,却是死伤无数。有一次甚至已经冲破了关门,千门关一破,那我朝便是狄蛮人的囊中之物,本以为我朝不保,却不知殿下与尤族达成了什么协议,正在那段时间,宫中发生了一段密事,淑妃娘娘也是在那时得了重病,当年涉及的宫女太监都统统被处死。未过多时,却听说尤族大王病逝,而尤族却多了个军师,那军师正是曲月璃。原本皇帝与狄蛮族达成协议,他们退出千门关,那时恰好是洪泽湖泛水,尤族若是还要进攻也得等个半年,洪泽湖水势才能变缓,结果那年狄蛮竟在洪泽湖水势最盛之时,再次攻破了千门关。当时千门关已被增调了兵力,而且还有郑钧郑将军和萧小王爷坐镇,这么一败也预示着我朝气数已尽。 “那为何最后还是尤族大军大败,还达成协议,二十年秋毫不犯。”萧何问道。 老嬷嬷艰难地摇了摇头,“那老身便不得而知了。” 不知本不惑,可是知道了却反倒更加迷糊,自己的大姨是反贼,族谱中未见其名实属正常,父皇不喜欢自己也有道理。可是自己的母亲却是宠妃,而且这些年荣宠不减,郑钧原来竟是武官,当年带兵守城,如今品阶却大降,莫不是娶了小姨的缘故。 这个疑问直到现在萧何还未解开,一日实在耐不住去问了母妃,结果淑妃娘娘发了好大的一通火,日子久了,便不了了之了。 不过,萧何已然明白,自己不招父皇待见,原是自己的性子与那反贼大姨相似,明白之后,也不改改,依旧我行我素。 阴险的萧何小朋友十分清楚,先皇不是厌恶这个性子,而是惧怕这个性子。 太子萧晋见萧何这般不招待见,平日也厌烦了他少年老成的模样,想着整治整治他定不会有太大影响,结果却被萧何整治了。 当日太子与各个王子相邀打猎,提前让马夫在萧何坐骑上做了手脚。萧何对于萧晋在自己府里安排的细作早已明了,他顺水推舟将那个手脚做得更明显些。太子本想着让萧何落马,伤个筋动个骨,顺便再奚落他一番。结果萧何自己掉下了山,弄了个生死未卜。 坐骑上的手脚做得太明显,马夫很快就被查了出来,供出太子也是早晚的事。太子平日顽劣朝臣早已知晓,可是先帝只有三个儿子,二儿子萧钦也是平庸之辈,而且家世更是平庸,至于三儿子萧何,即使先帝 刻意隐瞒,当年的知情者多少知道太妃母家出了个反贼,涉事大臣对萧何自然存了嫌隙。原本太子若是伤了萧何,也最多被教化一番,可是若是谋害了王子,那王法也容不了。 在整个皇宫乱成一团时,萧何自己则呆在山脚下等着援军过来,为了效果逼真还拿树枝划破了脚。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回到宫中太子被废。尽管萧何对帝位并无图谋,可他也绝不容许一个残暴的皇帝登位。 原本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的,如果不是因为馒头太难吃的话。 萧何随身带了些干粮充饥,但毕竟平时大鱼大肉吃惯了,一时改吃白馒头压根适应不过来。于是,便决定潜水抓鱼,萧何那年十四岁,武艺尚可,却高估了自己的抓鱼本领。一连浅了几次水,都没有抓到鱼。最后一次潜入水中时,眼看鱼就在眼前了,心里一喜,可是却被一只手狠狠抓住,眼睁睁得看着鱼离自己越来越远。 被拖回岸边后,睁眼便瞧见一张稚嫩的脸,右眼遮着个面具,也不妨观看,玉肌粉颊,清扬婉兮,美目盼兮,眉骨铮铮,不乏少年英气。原本萧何见此佳人必定以礼相待,可想到从手中逃脱的鱼,实在难生好感。 “你不必谢我,我们习武者之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女孩一边解着身上的树藤,一边拍着胸脯道。 萧何板着脸,“多谢姑娘了,那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便拂袖而去。 “你受伤了。”女孩指着萧何的小腿。 原本受了伤是不应下水的,但萧何实在受不住整天吃白面馒头,真是百密一疏,不知馒头这般难吃。 “伤口沾了水,若不及时处理,很容易溃烂的。” “多谢姑娘提醒,我即刻便去处理。” 女孩见他穿的破破烂烂,脸上糊着的泥泡在水中也未洗净,立马拉住了他,“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我救了你,那我便该负责到底。”这是哪家的逻辑,这个姑娘看起来眉清目秀,竟藏着一股子山野丫头的心性。 萧何正欲客气地拒绝,却被她一下子背起来,面对这般有辱男子名节的举动,萧何再也没办法管理面部表情,“快放我下来!” “别乱动,会摔下来的。”女孩半喘着气道。 “马上放我下来,再不放我下来,我我,本王绝不放过你。”萧何一时气急。 “本王?”女孩一头雾水。 那一瞬间, 萧何立马安分下来,“在下姓贲,名黄,有时王黄不分,姑娘若是再不放我下来,我贲黄绝不饶你。”这段话说的很是平淡,反而透着股诡异。 凝若噗哧一下,“世间竟有如此怪异的名字。” 萧何更安分了,这样的笑容真是奇怪,竟有让人平心静气的效果。“姑娘,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走的。” “小黄你不必担忧,前面一片就有草药。若对你一个受伤的人不管不顾,有辱我习武之人的名声。”女孩咬牙坚持道。 “小黄?” “对啊,你的名字太拗口了,小黄小黄,是不是很好听吗?”女孩一脸天真。 小黄,萧何逝去爱犬的名字; 鱼肉,萧何今日失去的肉食; 萧何,此时被一个女子背着。 如此有辱名节的事,回忆起来也不禁让人老脸发红。 这个女人,让自己受尽屈辱,今日所受的侮辱,他日定要她百倍奉还,十四岁的萧何心中暗暗发誓。 萧何的伤并不严重,自己弄得怎么可能拿捏不好分寸。不过暂时装一下柔弱也是可行之计,毕竟那姑娘是抓鱼的一把好手。自己端坐在一旁,看着人家女娃子捣着药,烤着鱼,萧何又悟出了一个人生道理,做人脸皮厚一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个道理带来的直接后果便是早上萧何还能直立行走,到了中午他反而只能跛着脚走路。 “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萧何从容着咬了口烤鱼。 “哦,我姓——”女孩顿了顿,看了眼萧何身后的青竹,“我姓竹名青。” 萧何自知那是个假名,既然不想说自己也不愿多问,萍水相逢,不必知根知底。 萧何定睛瞧着玉坠子出神,早知如此,当日定要求出各真名才是。 ☆、漠黎公主 凝若望着脖子上紫青的印迹,平时闻其来一股病秧子气,原来下手如此狠毒,但介于是自己先闯进人家寝殿的,自然不好去讨个说法,凝若表情了然,似乎昨夜之事没什么大不了,但每每靠近萧何时,却开始无意识地起鸡皮疙瘩。 好在萧何近日要去紫金山的祭祖法会,凝若也有几日可以缓缓。 这几日的缓冲,却差点要了凝若的老命。 在地牢里关了三天,水米未进,凝若一时连人都想吃。 关着她的人,虽不住在靖安宫,但十分常见,太妃孙氏的亲侄女,已故忠武亲王的独生女,漠黎公主是也。 说起漠黎公主,也不是个常人,边疆大将之女,父亲在她幼时战死沙场,先帝怜悯她是个孤女,也为了慰藉自己爱将的在天之灵。便追封了边疆大将为忠武亲王,将其唯一的女儿封为公主,赐号漠黎。当时,也有意将其赐给当时的太子萧晋。尽管自幼丧父,但自己的人生走得还算安稳。先王怜悯她,她为人又乖巧,先皇待她与自己亲生女儿无异。除了知道自己自幼没了父亲,有所伤怀,倒也没什么未遂她的心愿。 只是这公主对萧何心思不纯,见到归荑容貌惊人,老是找她是非,凝若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够不管管,漠黎多次受阻,心里早已记恨凝若,正巧萧何近日不在宫中,自己便得了便利,本想两个都绑来,结果被凝若一折腾,夏归荑硬是被排去寿康宫为殿下整理佛经。 归荑得不了手,苏凝若还是可以拿来出出气的。 于是乎,凝若被活活饿了三日。 此时,漠黎菩萨心肠地吩咐下人端了碗馊饭,凝若撇了眼地上的馊饭,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自己身负江湖小誉,怎可受到这样的屈辱,自然是要抵死不从的。便又生生饿了半日,半日之后,凝若回头一想,若是被江湖中人知道,逍遥仙人的弟子,竟然是被饿死的,岂不是坏了师父的名声,这种罪过自己是担不起的,吃那么一口两口还是不辱大节的,随即端起碗筷扒拉了两口,扒拉了两口,这馊饭还馊的不是很明显,且再尝尝,尝了两口,这菜叶虽黄,但还保持着大厨的精髓,容再品品。。。。。。 看着地上的空碗,凝若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这时,地牢门锁响起,凝若故意躺在地上装虚弱,来博取同情,可还是被一个壮实的守卫拎了出去,一甩便扔在了地上。 捂了捂自己摔伤的胳膊,抬头便 瞧见漠黎那张盛气凌人的脸,她慢悠悠地走进,忽而俯下身来凑向自己,漠黎与自己见过多次,可每次都讨不到什么便宜,所以凝若对她倒没什么看法,她见着萧何时,永远是一副娇憨的表情,虽对自己不客气,凝若也只认为这不过是脾气盛了些的公主罢了。 可现在,凝若在她眼中看见了凶性。 “我本意不想罚你,但你每每冲在前头,着实令人讨厌。想想你不过是个低贱之人,伤了你,萧哥哥还不至于怪罪我。”接着冷笑着揪起凝若的头发,“自然,你也不能怪罪我,这帐要算在夏归荑身上,她狐媚殿下,你也是个帮凶!” 凝若被揪得生疼,五花大绑之下也难以反抗,瞧着漠黎刁钻的双眼,冷笑一声,宫外都传萧何对漠黎公主有意,若是萧何看上了她,那是得多瞎。 凝若的神情轻蔑,漠黎更是大动肝火,大吼一声,“殷姑姑,好生教训她,让她尝尝苦头!” 殷姑姑应了一声,顺起板子猛地往凝若脸上一抽。凝若脑中一阵轰鸣,一时没了知觉,但好歹靠内力撑着,意识还算健在。但想若是此时硬着头皮坐起来,反倒落了下风,一来二去真打晕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干脆。。。干脆就这么趴着吧。 “公主您看,这贱婢已然晕了。” 漠黎理了理衣物,讥笑道,“浇盆水下去,醒了继续打,没醒继续浇。” 凝若暗道一声,果真变态,相较之下,萧何简直就是一尊活菩萨,随即开始疑虑,这水浇下去,是醒好还是不醒好?若醒了,便再是一板子,若不醒,左不过是一盆水罢了。 凝若准备生受了这盆水,却不知这用刑的水和平常水不同,用的是长年庇荫下的深井水,哪怕是真晕死过去,一瓢浇下去没有醒不过来的囚犯。受了一盆水,凝若便知是演不下去了,井水的恶寒,冷进了骨头,全身都跟着哆嗦。脑袋更是疼的紧,就如有一只小虫在脑袋里不慌不忙地咬着,哪怕自己疼的厉害,也取不出那虫,也解不了那痛。 漠黎见此情景,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姑姑别停手,没看她还挺精神的。” 殷姑姑见此迟疑一番,莫不是良心发现,只见她对着漠黎拱了拱身,“公主,这样打老奴实在使不上力,要不把她绑在柱子上,老奴也好使得上劲。” 凝若一听,咬着牙道,“若有他日,我定扒了你这老畜生的皮,以泄心头之恨。” “来人,快把她绑上,我看几个板子下 去,这贱婢还说不说得出话?” 于此往复,凝若着实有点受不住了。只觉眼前在发黑,脑子也开始不济事,凭着最后一点意识,隐约听到地牢外的嘈杂声和自己瘫在一个厚实的怀抱里,味道甚是好闻,本想蹭蹭但着实没了力气,随即晕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又是熟悉的一切,青底牡丹花纹的被子和泛着紫光的帷帐。 凝若身体较为硬朗,睡了一日便回了五层精神头,于是又装了两日的病,当是给自己额外的假,本来准备再躺个两日,但看着自己日渐圆滚的脸,着实没脸躺下去了。 躺的这两日也不算无聊,以前宫里认识的不认识小宫女和小太监都拿着水果糕点来探望自己,正在凝若在暗叹自己的好人缘时,却对上对方神采异常的双眼,那一双双求知欲强烈的眼睛,让凝若把已经塞进嘴里的梅花糕拿了出来。 “姐姐,姐姐听说你是被殿下抱回来的,此事不假?”一个小宫女凑上来很是激动地问道。 凝若的确是被萧何抱回来的,但她自己不知巨细,毕竟不能对已经晕过去的人有所要求,但听归荑所言,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天空雷鸣作响,乌云蔽日,宫内一时人心惶惶,惶恐不安。霎时间,靖安宫门缓缓打开,殿下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拥着煞是可怜的你,进了承明殿,刹那间,殿外阳光普照,黑云尽消。” 凝若没去细想归荑是什么时候傻的,但是萧何救了自己这件事情是值得夸奖。原以为这个在宫斗坏境下生长的苗子早晚会长弯,但如今看来,是自己误会了他的秉性,萧大殿下,哦不,萧大侠士果真是个根正苗红的好汉子啊! 自然,若对这些小宫女小太监们以归荑原话打发,恐会被笑是伤了脑子。即使是平铺直叙,以他们的传话水平也早晚会到达归荑的高峰,倒是辜负了萧何的情义,影响了他本来就不太好的名誉。凝若苦思一番,尤为真诚道“此事当然是假的,我是被守门小太监板车推回来的,只是殿下恰好经过,宫里的人多口杂,不想竟传成这样。” “可。。。可。。。”小宫女一脸犹疑。 “可什么可,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你们在我跟前闹闹就算了,要是传到殿下耳朵里,哪是一顿板子可以了事的。” 宫女,太监一时哑然。 事后,集体探病的情况再未发生,凝若暗叹一声人心不古,伤神了片刻。 归荑在旁目睹了整个过程,心想此人 的心性为何会愚笨到这般地步。本想凭着那番说辞促成萧何和凝若,毕竟作为旁观者看到他两磨磨唧唧,甚不爽快。于是夸大了萧何英雄救美场面,来激发凝若以身相许之心。可论英雄气概,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江湖气概,见识过妖风寨面目狰狞疤瘌眼,三清谷主白眉鹤发浮尘骑,降云镖局须髯满脸白酒肚。光是容貌,萧何便逊了三分,“英雄气概”,对凝若影响甚小。 更何况,萧何也很不争气,丝毫没有展现出英雄气概。 那日他面目凝重,神情慌张,平日里一脸悠然,当日却乱了方寸,动了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篇写到了萧何的大姨,曲氏月璃,若说萧何是个祸害,那她就是祸害中的祸害,本来想在扰君心中把她写了,可真写了篇幅就太多了,所以准备等扰君心结束,再提笔。如有对这个云里雾里的读者,可以等我的下一篇小说哦。 ☆、凝若的酒量 凝若虽遭了罪,却不指望在皇宫院墙之中替自己求一个公道,毕竟这里的等级森严,人命从出生开始自有贵贱,因而只想着记着这笔帐,他日出宫替自己讨个公道。 可不久便收到了漠黎被禁足于府中,面壁的消息。 消息来了,凝若却是不痛快的,江湖儿女,你给我一拳,我自还你一掌,你砍我一刀,我自刺你一剑。如今自己饿了三日,还好生受了一顿折磨,却换一个禁足于府上,还有一大堆宫女太监觉得漠黎受了莫大的委屈,这天理未免太偏心了些。最最重要的是,这一顿罚下去了,凝若日后自己复仇倒显得不厚道起来。 于是乎,凝若很是大方地去替漠黎说起了好话。 萧何瞟了凝若一眼,甚是冷清道,“孤劝你不必打自己的算牌,虽说你野性难训,但也不能这般不懂规矩。” 凝若只知萧何腹里藏刀,对外却是谦谦公子的德行,现如今,萧何对自己的态度是冷到了极致,毫不隐瞒地暴露出自己的距离感。想来,是自己捅了他的软肋,倒是凝若开始分不清,他萧何到底是对归荑有心还是对漠黎有意或是对言清有情,或是欲享齐人之福,得君王之乐,对了,他本便是君王。 凝若低头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萧何叹了口气,使劲揉了揉太阳穴,退了身边的内侍。 感情这类事向来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哪怕睿智如萧何也躲不过这条金律。正如凝若觉得萧何几次三番的调戏是因他本性风流,萧何也觉得自己处处针对她是由于见不得她嚣张,想绰绰她的锐气。若说他两的关系是猫和老鼠,那自己自然是当猫的那个。 当自己掌握的主动权时,戏弄她变成了一大乐趣,毕竟皇宫太闷了,再不找点乐子消遣,不利于龙体安康。萧何也意识到自己的特殊对待,回头想想,一个身负阴阳玄术,还师承逍遥仙人的宫女,难道不值得自己的特殊对待? 可萧何毕竟是个聪明人,正如他现在已然发现自己陷入泥淖之中。他替自己挖了个坑然后跳了进去,还玩得不亦乐乎。 当身为猫的自己开始心疼那只耗子,容不得别人犯她秋毫时,那耗子竟敢浑然不知,竟敢置身事外,竟敢不从了自己的心意,真不是只好耗子。这侮辱了身为猫的自尊,她哪来的本事扰自己的清静,是时候让她回到原有的位置,清醒地认识自己,只要我们互不叨扰,孤自然可以继续安安稳稳,运筹帷幄。 然而,运筹帷幄的 萧大殿下,终究没能守得住这份贞操。 而这一切要归功于凝若的酒量。 凝若此人酒量极差,酒品更差。呵呵,想想还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论酒量,既有先天的无奈,亦有后天的养成。凝若父亲便是不善饮酒之人,做女儿的自然不遑多让,说起后天养成,韶云山上酒精匮乏,师父的珍藏自然是不好夺的,师兄的珍藏好夺些,但他本人也是个入不敷出的主,再去夺一夺,也显得忒没人性了。即使凝若没人性的事情做过不少,但这种没人性的事情做多了,会被师兄招来,借比武之名受点皮肉之苦。仔细思量,还是少做为好。少了酒精的锤炼,凝若酒量便更浅了。 论起酒品,凝若更是特殊。 有些人的酒品和人品相得益彰,若你是风流浪子,醉酒会只会更□□些,除了身上衣物的多少,本质上没有多大变化。 但还有一些人则是格外迥异,本是君子,醉酒后却成了悍匪,本是悍匪,醉酒后变成了闺中淑女,本事闺中淑女,醉酒后却连悍匪都敢调戏。 只道一声千奇百怪,却不足以描述。但再奇怪的酒疯,但凡发起来都有个章法,可凝若的酒疯却随天时地利人和的变化而变化,简而言之,便是每次醉酒她所表现出来的人格都不尽相同,颇为神奇。 师父只道一声随她,作为师兄的本该管管,可季师兄觉得这种热闹若是不凑一下,岂不是辜负了这一年一次佳节才饮得的好酒,遂贴心地在一旁磕着瓜子叫好。 当然此情此景也未持续多久,主要是有一年凝若发酒疯,采了师娘墓园的一株药兰,待她睁开发肿的双眼时,便瞧见了师父那发青的脸。 那次醉酒,凝若赚的了百遍《佛说十善业道经》,十个板子,三月禁闭。 但凝若内心是委屈的,那株药兰被抢救的很成功,每逢清明去祭拜时,很是嚣张地对着自己开得烂漫。师父既已救活了药兰,却对自己施以重罚,凝若满是不忿。 但这不忿感也未持续多久,于情于理都因感谢师兄的手下败将,青城派老掌门的三儿子柳乘风。 青城派门风素来不好,柳乘风是老掌门的老来子,更是溺爱。败于师兄手上后,甚不服气。不服气也就算了,这厮竟在韶云山摸了十天,终于摸到了草庐门,摸到草庐门也就算了,十天的奔波他竟来还能中气十足的大放厥词。 师兄甚是不悦,便又将他打趴,不曾想这厮越发不懂江湖规 矩,所言更是恶劣。青城派虽是小派,却是出了名的泼皮,师兄不愿与之多纠缠,一时无计可施。师父倒是淡定,每每这厮在门口咆哮时,便弹奏一曲,酌一杯小酒,日子过得甚是恰意。 柳乘风受了皮肉伤,又不休不止的叫嚣了几天,却未曾影响草庐的饮食起居,挫败感十足,于是乎做了个很是英明的决定,半夜潜进草庐。嗯,西边恰有一块墓地,定是那最为合适的突破口,于是一脚踩进了鬼门关。 这厮刚进墓园便触了铜铃,一受惊吓,便踩了一株药草,“采”和“踩”是不同的,踩是救不活的。 未曾想,这厮竟不思悔改,甚是嚣张。师兄刚要教训他,师父凌空一掌,便叫他吐了三口老血,柳乘风抬起那颤巍巍的手指指向师父,师父老人家却径直走向墓园,扶了扶拿株被踩的药草,一扶,啪嗒倒了,一扶,啪嗒倒了。 只听师父冷笑一声,慢悠悠地转过身,凝若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杀气,季师兄甚有眼力见的挡在了师父前面,“师父息怒息怒,你看这厮不死也残了,怎能再劳您动武。” 当然柳乘风最终也没死,被青城派接了回去好汤好药养了一年,终于可以下床了。期间老掌门抬着儿子前来讨个说法,了解因果后,随即给受了重伤的儿子一个脑袋,表情甚是后怕。要知混过江湖的老人都知道,逍遥仙人的爱妻的墓园是进不得,碰不得,如今你却踩得,真是后生可畏。 经过此次经历,凝若学得了许多道理。一、孩子还是严加管教的好。二、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是最危险的地方,三、师父真是个温柔和善的好人啊,当初那百遍经文,十下板子,三月禁闭哪是惩罚啊,简直是如沐春风般的教导,是师父对自己爱的关怀,自己当初竟然还略有不忿,简直枉为徒弟枉为人! 四、酒这种东西,能不沾就不沾吧。 万万没想到,竟折在了一道酒酿元宵上。 萧何的酒酿元宵岂是常人可以碰得的,太后老人家担心他的身体,连酒上面都设了限制,萧何既不违太后的意,又叫后厨在酒酿里做些手脚掩了太后的耳目。 萧何今日退朝退得晚,凝若眼看着这元宵快凉了,小汤圆快糊了,好不心疼,自己就将就吃了吧,万万不可浪费粮食。 于是,就栽了跟头。 等萧何回来时,凝若已经跳到了不知哪个院落的屋檐,一群御林军正将那院落围堵了三圈。 萧何挥了挥手,甚是嫌弃的撤了 喊着刺客的御林军。一跃便腾上屋檐,言情紧随其后。 只见凝若脸上一圈红晕,发丝零乱,眼神迷离,一手抱着屋脊上的龙头,一手抚着龙额,形容全无往日的锐气,口中还很是温柔的念叨着, “乖乖。” 只听言情扑哧一声,继而是难易克制的狂笑,萧何初始还很从容,随即便很是应景的笑了起来,笑得那么得优雅,那么得发自肺腑。 笑声断断续续约莫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萧何挥了挥袖子,言情便撤了下去,隐隐听见言情在廊台下愉悦的喊着:“没想到她也有今天。” 萧何见凝若丝毫没有酒醒的样子,很是自然地坐在了她的旁边,尽管形容已不似刚才那般肆意,嘴角却是高的诡异。凝若倒是自在,仍旧抚着龙头,下巴可怜兮兮地压在龙额上。 “孤很期待看你明日的模样。”声线中藏着得意。 凝若转过身来,借着明朗的月光仔细打量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公子,可不知为何,这公子的脑袋怎得像羊癫疯一般抽抽。使劲眨巴几眼,还在抽抽,猛摇了摇头,还在抽抽,心里甚是烦闷,一个巴掌就把萧何的脸给抓住了,嘟囔着,“看你还抽。” 萧何被吓得一僵,一是凝若出手甚快,二是回过神来脸还真有点疼。 容不得他多想,凝若便顶着满是醉意的脸凑上前来,唇边拂过温热的鼻息,搞得自己心痒难耐。幽白的月光衬得她的眼角熠熠生辉,夜色下勾勒好的唇鼻离自己是如此之近,她的睫毛几近打在他的脸上,萧何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脸上不自觉的晕起红热。 萧何自觉有些失常,被一女子调戏至此有违自己男子的气魄。平日里萧何闲暇之余常以逗弄凝若为乐,将其逼至墙角,调笑着瞧她,言语刺激她,若她能挣扎反抗则更佳,直至凝若双耳通红,垂头低眉,眼泪呼之欲出时才肯放过。每当看着凝若落荒而逃的背影,萧何变态的欲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整天都能神清气爽。 如今主动投怀送抱的凝若让萧何及其不适应,非常不适应,十分不适应,尤为不适应。 但不得不承认,不适应之余还有点小高兴。 以往百般勾引万般调戏,她也不为所动,如今沾点小酒就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酒乃百药之长,古人诚不欺我也。 凝若眯着眼,双手又在萧何脸上紧了紧,小心的将自己的鼻子凑近萧何的唇,萧何紧抓着屋脊,心 脉骤停。 ☆、金银花 凝若慢悠悠地嗅了嗅,甚是笃定吐出一句, “金银花。”随即栽在萧何怀中。 金银花,萧何药浴中的一味药,萧何望了望挂在黑夜中的一轮弯月,“苏凝若,你欺人太甚。” 酒乃穿肠□□,古人诚不欺我也。 萧何抱着凝若直直进了承明殿,把她安置到了自己床上,照道理来说,作为一个长相斯文的公子哥,遇上一个醉酒的姑娘,应是不动声色地把她抱回她的闺房,而且要注意周围没有旁人,不可污了那姑娘的名声,再辅以棉被,最后不留痕迹地离开案发现场,等姑娘明日醒来,只会想着是自己醉醺醺的晃回来的,即使自己知晓一切,但也绝不会告诉她,以免她心里生出个什么不痛快。 萧何不是谦谦公子,他是阴险小人。 他不顾一列列侍卫的围观,不顾殿内宫女太监的耳语,在众目睽睽下表明了自己和怀中女子不清不白的关系,这份用心,着实险恶了些。 萧何了知凝若的性情,若是第二天清早是在自己床上醒的,她定会死不承认自己所为,说不定还会给自己扣上一个造谣生事的帽子,今日她挑逗自己在先,不省人事在后,到处都是破绽,自己坐怀不乱已经很便宜她了,明日还想草草了事,哪有这么好的事。 萧何在寝室长榻上将就了一夜,睡得不是很好,醒的也格外早。天已然蒙蒙亮了,凝若依旧没有醒的迹象,怪不得别人,自己嘴馋偷吃的后果。 凝若睡得正香,萧何在她刮了刮她的鼻子,明明没有睡好,心情却是格外的愉悦,凝若呓语一声,又翻了个身。 若是往后,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人都是她,便好了。 想到这里,萧何先是一惊,神色凝重,当自己知晓对这女子动了心,便开始刻意疏远她,昨夜被她这么一闹,全然忘了。 现在又能如何,自己当真可以冷落她。她只不过稍稍放松懈怠,自己便像是捡了个至宝,若是她真要离去,自己又会有何举动。 萧何苦笑了两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最后释然一笑。 不过是对一女子动了心罢了,怎么胆小怕事起来,捋了捋凝若额前的发丝,瞧着她的睡颜,当真是了不得,才短短几月,你就能让孤放下存了五年的人。 近巳时,凝若终于醒了,不过是被惊醒的。 做了好长的一段春梦,醒来时脸颊绯绯然,这是怎么了,以往做春梦都 是点到即止,今日怎么还没完没了,似乎还真能闻道萧何身上的那股味道,以往醒了便忘,今日醒了余味萦绕,顺带把以前的梦一下子全记起来了,清心寡欲那么多年,突然□□起来还真不像人,使劲敲了敲脑袋,苏凝若啊苏凝若,你这是遇人不淑在先,飞蛾扑火在后啊。 正当恨恨然,眼睛随意一扫,这是哪,自己的房间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富贵了,再瞧瞧裹着自己的锦被,这龙纹花色怎么这么熟悉,猛地一抽,下意识摸了摸全身,衣服还在。 只记得昨日干了一大碗酒酿元宵就昏死过去,自己酒量已经浅到滴酒便醉的地步了吗?醉后到底做了糊涂事,不会是兽性大发把萧何推到了。不可能,不可能,自己衣服不是还在吗,不过,萧何人呢? 环顾一周,不见一人。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贼手贼脚地下了床,又将枕被小心铺好,掩盖自己睡过的痕迹,一切处理妥帖,刚刚迈开了步子,寝殿门便被缓缓打开了。 “醒了。”此人似乎刚下早朝,正服未退。 凝若眼珠子一转,“奴婢昨日身体不适,昏睡到了现在,刚刚才从侧屋赶过来,还请殿下赐罪。”“侧屋”二字凝若说得尤其重。 果真,只要逮着机会,她就会强词否认,罔顾一切人证物证。 “你昨日是在侧屋睡的。” “正是。”凝若脸不红,心不跳。 萧何走到跟前,掀起被子闻了闻,“那孤的床上怎么会有你的味道。” 你禽兽啊你,味道这种东西人怎么可能闻得出来,更何况,明明上面都是你的味道好吧,不然自己怎么可能一直做春梦。 凝若依旧不改脸色,尽管心虚的很,“殿下几时看见我睡在你床上,就算我是宫女,殿下又怎可随意污。。。”蔑字还未脱出口,萧何已然在枕边抽出一根簪子,在凝若眼前摇了摇。 凝若噤了声,良久干笑了两声,“殿下刚下早朝,想必是累了,奴婢这就去给您端些茶点来。”说完就快步离了寝殿,心里暗叫,明明仔细检查过了,怎么还会有东西落在那。 萧何又从袖中取出一条发带,还以为要她投降需多备些物件,不想一件就够了,脸皮还是不够厚啊。 这一整日,凝若都过的战战兢兢,当然,没过多久,她就抛却了这个烦恼,要说是萧何宽宏大量,除非他是一不小心被雷劈成了失忆。 而且这个麻烦的解 决途径相当的极端,老祖宗教育过我们,要解决一个麻烦,就要用更大的麻烦去掩盖它,于是乎,更大的麻烦来了。 正所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对于归荑是自己亲妹一事,凝若暂时不愿透露,毕竟先前糊涂,让她生了嫌隙,今后一定要好好维护自己的光辉形象,待来日,归荑认了这个姐姐,也会发自内心的高兴。 可惜凝若最近正逢水逆,白日被萧何折磨,夜里原先都会探探靖安宫的出入,可在承明殿这个守卫森严之处,举步维艰。更可恨的是,自己原准备瞒着的关系,竟被一个牙还没长齐的小丫头捅破了,真是该死的水逆。 这小丫头不是旁人,乃是当朝一品夫人的小女儿,小名棠儿。 棠儿这丫头长得乖巧,性子讨喜,因而常被自己娘亲带到宫中。 让一个小姑娘听两位老人家唠嗑,自然是坐不住的,在加这小姑娘对自己的表哥也就是萧大殿下,很是喜欢,所以一品夫人干脆把她安置在承明殿。 萧何以往还会陪着小丫头玩两圈,但近日他正以折磨凝若为乐,怎能让这丫头坏了兴致,于是乎,棠儿长期是有归荑带着。 一日,归荑牵着棠儿灰头土脸的回了承明殿。绣着兰花的紫色小褂子上积着黄泥。问清缘由,小的是扑蝴蝶时扑了个空,大的是接小的时接了个空,试想一下,画面应该很是有趣。 一大一小两个土人被凝若一脸嫌弃地赶去洗澡。 棠儿鼓着腮帮子用力帮归荑擦着背,看着归荑背上的胎记用力擦了擦,去不掉。只见那肥嘟嘟的小脑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瞪大着眼睛,朝着归荑脱口而出便是,“姐姐,你和苏姐姐当真是姐妹吗?” 归荑刮着棠儿的鼻子道,“那是自然,我和你苏姐姐可是亲如姐妹。” “不是,不是,棠儿的意思是,你和苏姐姐是亲姐妹吗?”棠儿摇着胖嘟嘟的小手。 归荑瞧着那丫头,莫不是泡晕了,“瞧你,才泡了多久,就开始泛起糊涂了。我和你苏姐姐怎么会是亲姐妹呢?” 棠儿抽出她那肉嘟嘟的手指,点了点归荑后面,“那你们怎么会有一样的胎记?” 归荑的笑意僵在了脸上,半晌不可置信道,“棠儿,别说胡话,你怎么会看见过苏姐姐的后背呢?” 棠儿见归荑不信,气鼓鼓的攥紧了小拳头,“棠儿没有骗人,苏姐姐踩了葡萄,被哥哥 一抓,外衣就扯掉了,棠儿记得特清楚,苏姐姐差点就哭了。” “。。。。。。” 棠儿瞧着归荑那僵硬铁青地脸,颤颤道:“姐姐,我说错什么了吗?” ☆、苏筱悠 归荑整理好衣服,安顿好棠儿便去寻凝若。可每到一处总与凝若错开,这一路归荑心中苦笑,记得当初她问过凝若,“我们非情非故,你为何会这么照顾我?”凝若只是顿了一下,神色黯淡,“我欠你的。”归荑当初只是认为凝若是因求药之事对自己心存愧疚,可是现在,心里百般滋味,不知从何说起。 夜色开始变深,各宫的烛火也渐渐燃起,归荑走在黑长的宫廊下,借着依稀的灯光才辩得清道路,这里不是自己的家,没有人会为自己点灯。归荑从来没有想过委屈这种事,虽然每一步走得都很小心,可是对于生活向来是自得其乐。可是今天,走在这幽暗的长廊下,她觉得无比的落寞,莫名的委屈弥漫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倦感开始蔓延。 一束微弱的的灯光开始靠近归荑,灯光下归荑纤长的影子开始越来越矮。 “你在这啊?我到处找你,你再不回去,言清可要私动御林军了。”凝若笑言。 归荑一动不动,凝若觉得不对劲,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归荑,你怎么了?” 归荑慢悠悠的转身,浅笑道,“没事,随便走走就忘了时辰。” 凝若舒了一口气,拉起归荑的手,“那便好,我们回去吧。” “骗你的,”归荑带着颤音,“我一直在找你。” 凝若回头见她神情凝重,心中不安起来,“找我?” 归荑的声音开始哽咽,“我问你。”归荑双眼盯住凝若,“为什么我们会有一样的胎记。” 凝若心底一沉,倒吸了口冷气,想要说话却像是什么堵住了嗓子眼,什么也说不出来。归荑看见凝若这副表情,心中便知大概,再也忍不住眼泪,任其肆意,甩开凝若的手便跑开。 凝若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归荑逃跑的背影,腿脚一时动弹不得。 回到承明殿时已是夜深,萧何还在挑灯夜读,把这个皇帝衬的甚是贤良。倒是言清气势汹汹地上前,咬着牙暗暗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归荑姑娘这是怎么了?” 自从凝若到了承明殿,殿内一直留她一人侍奉,言情这御前侍卫整日跟在萧何后面,如今才隔了几日,不知他与归荑的关系已经熟悉到这种地步了。 “她怎么了。”凝若木讷问道。 “她把自己关在房内哭!”言情愤愤道,这孩子一心急便会忘了场合。 萧何打了口哈欠,“你们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孤今日也累了。” 众宫女太监纷纷退下,还不忘小声议论。“身为御前女官,竟不司其职,哼哼,只怪我们命苦,给这样的人打下手。” 凝若沉默不语,言清朝着她挤出一声,“你快去瞧瞧。” 凝若作揖退下,依旧一言不发。 萧何揉了揉眼睛,闭目养神,“言清,孤见你似乎很关心归荑啊。” 言清一惊,立马跪下,小脸傲娇一转,“臣不知道殿下在说些什么?” 归荑自入宫以来就以风华绝代闻名,虽未及妃位,但萧何将她安排到身边,便知萧何对她有意,如今身为臣下,竟敢觊觎皇帝的女人,胆子着实大了些。 “你年纪也不轻了,是娶妻的时候了,哪天找个机会赐婚也算了了孤的一桩心事。”萧何说出此番热心肠的话,言清心底凉了半截,他又准备算计我什么。 “多谢殿下关心,但臣一心只想着保护殿下,娶妻之事,不急,不急。” 萧何斜眼瞧着言清,“你不急,归荑年纪也不小了。” “殿下多虑了,”稍愣片刻,言清表情画风骤转,“殿下,你刚刚说什么,归荑,你要给我和归荑赐婚。可归荑她不是?” “哦?莫不是孤误会了,你的意中人不是归荑。” “不会,不会,殿下慧眼如炬,一眼便看出来臣在觊觎归荑姑娘,”言清心中打了自己一嘴巴,“臣对归荑姑娘有心,殿下对臣不薄,臣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言清一直以为萧何把归荑调到承明殿是他贼心不死,经过几日身为旁观者的观察,在听刚才那番话,看来萧何的贼心不在归荑身上。但萧何丝毫不管归荑原是秀女的身份,这人的观念着实不老旧啊。 言清钦佩的看了萧何一眼,心里暗想,“我何时脸皮可以像他这般厚啊!” 萧何无语地瞟了眼前正跪着但眼冒金光的少年,“去看看她们。” 凝若扣了扣门,未有回应,倚靠着门坐了下去,“你叫苏筱悠,是荆州通判苏廊的二女儿,我们的娘亲是荆州出名的绣娘,既通诗书,又懂礼节,你的生辰是腊月十一,你小时候喜欢吃酸,现在似乎也很喜欢,还有很多很多,但我已经不太记清,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一家子一直过得很开心。” 凝若停顿片刻,“直到我八岁那年,而你只有五岁,父亲被奸人陷害,我们全家逃到韶云山,娘亲把我们推开叫我们 快跑,我就拉着你的手跑啊跑,后面跟着黑衣人一直在追,我把你藏在草丛里,躲过黑衣人后,我急忙去找你,可你却不见了,我沿着山路找你,结果却只在悬崖边上找到你的鞋子,我也去崖底找过你,结果却什么也找不到。” 凝若哽咽一声,“若是你生我的气,也算人之常情。” 归荑没有应声,只是伏在桌上哭了一夜。 待她醒来之时,已是天明,归荑使劲揉了揉脑袋,踌躇着推开门,凝若已经不在门外。归荑一时有些着急,出门变向宫女打听凝若下落,打听了一早,硬是不见人影。归荑愈发心急,都冷落了自己的本职。 中途扭了一脚,一瘸一拐回了承明殿,却见凝若正在不紧不慢地晒着漆具。归荑一时又气又喜,瞧了眼扭伤的腿,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凝若一惊,转过身时,归荑已经拖着自己一瘸一拐的身子向自己扑过来,一把抱住自己的腰,眼泪鼻涕直往身上蹭。 凝若满手灰,只得抬手让她抱着,归荑带着哭腔责问,“你去哪了?” “今日新来的漆具,尚宫娘娘叫我去取。” 归荑又是一阵嚎啕,“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归荑说话的语气神情直戳凝若的心尖子,凝若抬眼望了望天,把眼泪咽了回去,久久才呼出一声,“怎么会?” 今日宫中趣闻,殿下今日自己更了衣,自己端了早膳,承明殿的两个女官受了好一通责骂,至今双眼通红。 当整个承明殿沉浸在似忧似喜的氛围中时,有一少年把这一氛围表现的尤为明显,姐妹重聚,是一大喜,可这么多年的流离自然值得去忧,言清自然替归荑高兴,可也心疼她这些年受的苦楚。 可这并不是言氏少年郎此时心态的唯一原因,萧何赐婚自己与归荑,是大喜,自己将来的大姨子是凝若,是大忧。 可耿直纯粹的言氏少年郎可能现在还不知道,也许,他更应该忧心的是他将来大姨子的夫婿。 ☆、恢复单身的萧何 孔昭义哭啼啼地在福寿堂跪着,一旁的一品夫人向着太后耳语,“她都哭了半个时辰了,何时会哭完啊,我都有点不耐烦了。” 太后无奈耳语回去,“他进宫也有几月了,现如今还没有侍寝,难免伤怀,让她多哭会吧。” “还不是您那倒霉儿子催的,为何是我们这两个长辈在此受苦,招人把他叫来。”一品夫人有些愤愤不平。 “早叫了,按理早该来了。” 眼看着孔昭义又哭了半个时辰,差不多把眼泪挤光了,萧何终于到了。 萧何殿下还未入座,只见那孔昭义很是委屈地又挤出一行泪,带着哭腔把太监和宫女的议论又说了一番。 想来孔昭义也是可怜,宫里就一位妃嫔,本想着独揽圣宠,却不知这皇帝忒奇葩了些,入宫几月他竟不好女色,放着活生生的美人在辰晶殿不管不问,成了靖京宫城内的一大笑话。 “皇上若是厌恶了臣妾,把我休了便是,何必对臣妾不管不问。”看似愠气十足的一句话,却被孔昭仪参杂着撒娇和苦楚,果真是我见犹怜。 “孤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啊?”孔昭仪一惊,连着太后和一品夫人都是面面相觑,听着泪雨然潸的没人说完这一番苦楚,不因是愧疚难当,心生惋惜吗?怎能就承着美人的话就应过去了。 萧何补充道,“既然你是这么想的,孤就成全于你,日后你若想嫁与他人,孤定亲自为你赐婚。” 废妃是常有的是,可休妃这确是个先例,此时非后宫可以解决,传到朝堂之上,孔太常恐不会轻易罢休。 “不,不是,臣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孔昭义略显结巴。 “但孤确是这个意思。” 太后越发摸不清自己儿子的心性,他素来拿捏分寸,处事泰然,自己常想儿子年幼,不必事事担在自己身上,可对他也是放心的。何时开始,这儿子会做出这般礼数不周的事来。前几日听说,孔昭义暗地里给夏归荑下了绊子,自己儿子莫不是为了这事才作出这般不周全的事?可自己儿子对谁有心,太后心中明堂的很,但这些举措又是为何? 萧何瞧出了太后的心思,悠悠道,“孔太常与皇叔往来甚密,这次封妃也是为了试探,谁知封妃大典过后,孔太常反倒公然与皇叔结交起来,如此嚣张,孤自然要灭一灭他的气焰。” “若此事被他们所利用,说你是不知礼数的昏 君?”太后侧身问道。 “皇叔不会让他这样做。” 太后点了点头,恭阳侯勾结党羽之事是宫中密探查了半年才稍有线索,如今皇帝放出风声欲因孔昭义的缘故让孔太常补了户部的空缺,谁知这二人竟如此心急,孔太常当着这个国丈好不威风,恭阳侯位高权重又主动与之结交,孔太常自是满心欢喜。 用一枚弃子揪出一个棋手是萧何的惯用手法,从孔太常的作风来看,此人毫无谋略,若是自家受到如此屈辱,定会去找与之交往的朝臣上奏,到时候派密探暗中查个究竟,便可套出其他与恭阳侯结交的重臣,此为引蛇出洞。 只怪户部官员都是皇帝身边的亲信,恭阳侯的爪牙还未伸进,一时入了坑。 在旁听着的一品夫人终于开口,“殿下此番,与那夏姓宫女可有一些干系?” “夏归荑,和她有何干系?” “与那苏姓宫女,可有干系?”太后补充。 萧何一顿,对上了太后那双“我已知晓一切”的慧眼,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孤更好奇,母后是怎么知道她的。” 照理来说,承明殿的口风应是最紧的,远在福寿堂的太后,竟会了知自己的举动心思,也不知那个通风报信的是谁? 太后的脸色却写着奇怪,“当日,你浩浩荡荡从忠武王府抱回来的,可是她?那日你把一个醉酒的姑娘抱回寝殿,可又是她?” 原是自己做事太过嚣张了。 萧何神态怡然,太后却难免心忧,“子则,你虽根基已稳,但也不可为了个姑娘留下个昏庸的名号。莫稷山那次吃的苦头还不够多?” 那年萧何没来得及告别就离开了莫稷山,太子被废,先皇也突然驾崩,恭亲王勾结佞臣把自己推上了皇位。既是个傀儡皇帝,又岂可表现的过于贤明,既然不是个明君,那刚即位时就去找自己的老相好也算顺理成章。 但终究是晚了,不辞而别在先,多月不寻在后,又不知那女孩真容,这人终究没能找到,现在自己手里留下的只有她赠与的玉坠子。 新帝登基,不顾民生,只好女色。这个名声就此留下,但恭亲王和其亲信确是十分的高兴,他们要的就是这样的皇帝,萧何很合他们心意。萧何在哪狭缝中杀出一条出路,太后不知其中细理,难免有所误会。 萧何回忆莫稷山下那姑娘的笑容依旧会心头一热,这段缘分断得没头没尾,断得很不甘心 ,但要是没断,今日又有凝若什么事呢? 若这二人同时在自己眼前,自己又会如何抉择? 萧何回到承明殿时,凝若正拨着瓜子,瓜子这种东西他是不爱吃的,凝若来了,他反而爱吃了。这东西不比杏仁核桃,虽硬实点但也有工具可以扮开,瓜子实在拨不开,只能靠牙磕了。 而凝若在处理瓜子上则更为神奇,初开始还试着用手剥一下,到了后来干脆放弃了,直接用牙咬,方便快捷,偶尔还可以偷吃会。自然这种事情不可能在萧何跟前做,但背着他还是没问题的,若是如此对待旁人,凝若会有些许不安,但对待萧何,怎么觉得自己是为民除害呢! 萧何自然是察觉到的,不过这也算遂了自己的意,故也没提醒过她,想来,自己这个爱好变态了些,可自己在凝若心中的印象也光辉不到哪去,或者说,也不准备光辉到哪去,既然如此,怎么能辜负苏姑娘对自己的评价。 而苏姑娘此时虽在拨着瓜子,实则却想着其他事,一直留在靖安宫不是个办法,无论如何得出宫一趟和师兄说说自己的近况,许是想得太过入神的缘故,竟未察觉萧何已然走到她的身边。 摸起一个瓜子就往嘴里送,一咬下去,这瓜子的口感不似往常,富有弹性,个头也大的很。 等自己反应过来时,只见眼前晃荡着的玄青色长袍,再抬眼一看,衣袍主人正皱褶眉头瞧着自己,而他的小指正夹在自己牙间。说来,萧何不愧是接受过系统礼仪教育的人,被活活咬了一口也不喊疼,不骂娘,只蹙了蹙眉头,这眉头还蹙得恰到好处,丝毫容貌观瞻,要是换了自己,哪怕不喊出声,脸色也应是十分难看。 “你还要咬多久?”萧何发话了。 凝若立马松了口,那抽出张帕子,把小指上的口水擦了擦,表情谄媚的很。擦完又双手奉上,把萧何的手还了回去,并附上一个拍马屁意味十足的笑容。 萧何瞧了眼自己的手,又瞧了眼凝若奉承的笑容,反手抓住她的食指,就往嘴里送,力度控制的刚刚好,既未把她咬伤,又可让她痛上一阵。 只听凝若嗷呜一声,迅速抽走了自己的手,捂着手指,抿着嘴,心里暗哼一声,果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变态啊! ☆、千莺阁初会 凝若与季成勋断了联系有一段时日了,初进宫时还有点风声,现在消息越来越难发出去。归荑之事,自己还未告知师兄,看来要冒险出宫一趟,季成勋早就告知凝若,自己每晚都去千莺阁,虽然当时不齿他的行径,但现在想想,至少找人好找了些。 千莺歌凝若去过一次,只有一次,凝若也知道那里的开销有多大,想着师父给的零花钱不少,自己穷是因为幽冥香原料昂贵,师兄穷竟是去喝花酒,自己虽然武艺上没给师父撑场面,但人品上都不知胜了几筹。 摸索了几日,终于在西南一角发现了守卫空缺,当晚便跳出了宫,然而跟在她身后的还有萧何和言清。 凝若近日一直在宫里晃荡,怎么逃得出萧何的眼睛,自己的御前尚义究竟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萧何很是好奇。 凝若至千莺歌就遁了踪迹,萧何抬眼望了望很是花哨的招牌,似乎有些熟悉,便轻车熟路的进去了,完全无视一旁言清惊愕的脸。 刚进门就被一个老妈妈逮个正着,初来时,有萧睿领着,倒也顺畅。如今少了熟客引路,又被老鸨那双氪金算牌眼盯着,多么俊俏的一块肥肉啊,都不用老鸨招呼,萧何身边便未满了穿着清凉的姑娘。 这些虽让言清这个纯情的小伙受到了点惊吓,但萧何还算镇定,用钱能够解决的麻烦,对萧大公子来说,就不是麻烦。扔了锭金子给老鸨,在她的威势上,前路立马敞亮起来。 沿着二楼转了一圈,在东厢一角的房间里瞧见一个神似凝若的公子,正与一男子聊得甚欢。偷跑出宫萧何本以为她遇上什么难事,如今却是和陌生男子厮混,萧大公子很是不快。 一旁的老鸨贱兮兮地笑着,“公子认识,老奴这便引您进去。” “不必,把这房间的姑娘招到我房间来。”萧何淡淡道,言清从刚进门脸上的红便没消过,如今听到殿下这般吩咐,竟显得扭捏起来。 老鸨一脸为难,“公子,你看,老奴给您找个别的姑娘,这容貌,这身段决不比拂衣”话音未毕,又接到了一锭金子,“老奴一想,我这千莺阁还真没人比得上拂衣姑娘,公子在厢房好生等着,老奴这就领姑娘去。” 言清碎步跟着萧何,“殿下,我心有所属,您这么做,我不好交代。” 萧何未曾理他,信步走进了西厢房。 老鸨一脸陪笑推开了凝若的门,“二位公子,今日真是对不住了,西厢房来了一位贵客,点名要见 拂衣,今日公子的酒钱,老奴双倍返还,还请公子见谅。” 随即将银两放在桌上。 凝若看了眼桌上的银两,心头一热,看了眼带着醉意的师兄,心头一冷。苏凝若啊,苏凝若,师兄待你不薄,你怎可为了区区几两银子便让着贪财的老鸨毁了你师兄的姻缘。 季成勋淡漠地喝着闷酒,拂衣被老鸨领了出去,双眼潸潸然,让人好不心疼。这棒打鸳鸯的戏,今日打到自家来了,凝若随即牵着晃荡的季成勋踹到了西厢房。抬脚一踹,这行云流水之姿,甚是飒爽,凝若心里也暗暗得意了一下。 双眉一横,怒目一睁便见到了悠闲的萧何和羞涩的言情。 凝若缩回腿,关上门,牵着师兄准备行云流水的离开。转身就被攥住,附送一张“怎么现在才来啊”的萧何脸。萧何一脸假笑地把凝若牵进了厢房,甚是和蔼地将这二人请上了座。 晃荡的季成勋环顾四周,双眼定在萧何的脸上,酒意消了三分,打了三个冷颤。 “这位公子认识我?”萧何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眼神。 “不认识。”成勋黑着脸道,“凝若,你认识他?” “呵呵,这位便是萧何萧公子。”凝若讪讪道。 萧何,刚刚师妹骂了半天的人物,骂得自己烦闷的人物,竟然是他,老天画的缘分真就这般难断? 季成勋摇了摇意识逐渐模糊的脑袋,今日这酒喝得多了些,萧何正与凝若攀谈,瞧那不安好心的脸,成勋不快的紧,抓起凝若便起身告别,“天色已晚,在下要带青梅足马的师妹回去了,萧公子继续欣赏琴音吧。” 此话音刚落,萧何的笑意愈发的假起来,“季公子走可以,但烦请把她留下,少了她,在下的饮食起居,盥洗更衣,入浴就寝都没了着落。”随即言行一致地拽回了凝若。 正当双方僵持之时,琴音戛然,拂衣从屏后走出,豆大的泪珠眼瞧着便要从眼眶中溢出,“季公子今日若要离开,奴家只求公子能解拂衣这几年的疑惑,我抚琴时,究竟让公子想起了谁?” 拂衣对季成勋的心迹一直表露无疑,初始之时,她也认为季成勋与自己心意相同,可每每两人相见时,他绝不近自己的身,只听琴音。直到一日成勋酒后吐露,“你抚琴时的样子,很是像她。” 拂衣一番话把凝若的回忆拽回初次见面时,那抚琴的技艺,可真真像极了自己的师父,武林的传奇,逍遥仙人是 也。凝若心中一声哀怨,拂衣啊拂衣,如今这场面已然尴尬,你竟还要牵出这个秘密。叫我以后如何面对师父师兄,如何面对自己纯洁幼小的童心。师兄啊师兄,你更是不该,这么多年,我只当你仰慕师父,竟不知你是觊觎他老人家。凝若心中一团乱麻,这生生牵出的断袖之情让她说也不是忍着又甚是辛苦。 季成勋发觉身边多了个脑袋,头疼的很,眼前一黑,实实地扎了下去,凝若见势,抬手便去接。说时迟,那是快,萧公子一手拽过凝若,反手一推言清,只见季成勋扑到言清怀中,凝若则是乖乖靠到自己怀里,萧何终于松了假笑,一脸满足。 季成勋交由拂衣照顾,凝若被萧何带回了靖安宫,只是这一路,他都牵着自己,让凝若觉得有些尴尬,宫女出逃是大罪,自己也不敢反抗。 “殿下,你看快进宫了,要不您松手吧。”又补上一句,“被归荑看见不好。” 萧何终于有了自己搞不明白的事,“与她何干?” “殿下不怕心仪的女子误会。”凝若知道归荑无心萧何,但眼下自能拿她当当挡箭牌了。 萧何一下子明白了,“孤不知你为何会有这个误会,但孤对她从未有过这种心思,而且你妹妹早已心有所属。” “谁?”凝若一脸吃惊,自己天天和她住在一起,竟然半点都没有察觉。 萧何悠悠道,“她与言清已然心意相通,就差生米煮成熟饭了。” 凝若觉得自己突然听不懂说了那么多年的语言了,言清和归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二人是什么时候扯上关系的,难道自己在承明殿受累之时,他们就暗度了陈仓。 凝若一副狐疑的表情,萧何见状又补充道,“眼下言清不在孤的跟前,你觉得他现在在哪?” 今夜言清被拐带到了千莺阁,以他耿直的心性,怎么可能不急着和自己心仪之人报备一声。 凝若甩开萧何的手,急急冲进了承明殿侧屋。 推开房门,眼见言清那小子正满脸春风地给归荑理着头发,僵持了一刹那,两人都不敢正眼对峙凝若,不知从何处撺出来的萧何正倚着门框,打了个哈欠,等着看戏。 凝若只觉心中一沉,随手抄起青花瓷中的鸡毛掸子,立马向言清劈去,那一瞬间,言清终于意识到了杀气,可却不敢还手,抬手准备硬生接了,鸡毛掸子劈在肉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还有言清的一声奥唔声。 凝若心 中依旧不爽气,准备再甩一棍子,归荑却将言清挡在了身后,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毕竟是自己亲妹,扬着的手僵在空中,挥不下去。 “大姐,你就成全我们吧。”捂着胳膊的言清龇着牙道。 “谁是你大姐,注意你的言辞。”凝若一脸怒气。 旁边的归荑,小心的揪着凝若的衣角,“姐姐,我和言清早已心意互通,若是姐姐不成全我们,妹妹我只能削发为尼了。” 凝若一脸震惊,这二人竟然互通心意已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竟未丝毫察觉,“好你个言清,还以为你是个敦厚之人,未曾想,你竟暗地里竟然勾引我妹妹。” “大姐,你听我解释,”言清双手一挥,“在下并未暗地勾引,实不相瞒,殿下早已准备给我和归荑赐婚。” 凝若带着一身杀气,面带狰狞瞧着萧何冷笑。 萧何轻咳一声,“想来,这也是你们的家事,孤便不再叨唠了。” ☆、莫稷山玉坠(三) 夏归荑在后厨备茶,一边与凝若闲聊。只见她甚是傥荡地在漠黎公主茶中倒了半勺巴豆粉,凝若再瞧着她满面春光,心头一惊,随即投向赞许的目光。 事后凝若决定还是去问个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自家的乖乖小白兔开始丧尽天良了。 面对凝若明里暗里甚是委婉的提点,归荑抛以纯真的微笑,“长姐放心,这巴豆粉的量我是估摸好的,她不会察觉,而且她的肠胃不似常人,坚强的很,多数情况,巴豆粉起不了作用。” 凝若,嘴角抽了抽,“多数情况?”凝若牵过归荑的手,轻拍了两下,“你实话告诉姐姐,你给她下过几次巴豆了。” 归荑支颐细思,“算不上多,也就十几次吧。”这话回的甚是轻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丫头是在邀功。 凝若暗叹一声,“归荑,虽然长姐内心很想鼓励你,但行为上,姐姐要制止你,一次两次我们就当辨辨巴豆的真伪,下次绝不可如此,明白?” 夏归荑睁着那人畜无害的双眼,“那长姐您不是你给她使了几次暗器。” “这使暗器是练武之人的事,这练武之人的事能叫事吗?”凝若竟不知会被抓到小辫子,无耻辩驳道,细想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使了暗器?” “每每公主要找我是非时,便会突然踉跄,紧接着长姐便会将我支开,”说着归荑甚是同情地看了眼凝若,“长姐,你这招和巴豆相比,真不高明。公主也是看的出来的,只不过她对我偏见颇深,总觉得是我做的,只是还没逮到机会对我打击报复罢了。” 说是使暗器其实是扔小石子,只不过凝若的武学修为较低,不通穴道,不善力道。因此极易被察觉,但就算自己武功差,被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察觉还是很丢脸的。 曾经自己也在她手上吃过亏,不过好歹自己有点功底傍身也不至于受大罪,但归荑那纤手细腰栽在漠黎手里,哪还会存个人形。因而每当漠黎下手之前,凝若总会加以妨碍。回头想想,自己是有些护犊子心切,既然是护犊子的事,未能尽善尽美不正说明了自己的赤子之心吗?想到这,被察觉一事便显得亲切起来。但还是挺对不住归荑,毕竟自己作的事,却惹她一身腥,有些良心不安。 凝若表情略显愧疚,“那真是难为你了。” 归荑挥挥手道,“不为难,不为难。我下巴豆这件事,殿下问话,我把你供出来了。” 凝若额头紧了紧,“这?” “我义正言辞地告诉殿下,我下巴豆是因公主将你用了私刑,遂下了毒手,”归荑喝了口茶,“诚然,我的确是因为这档事,算不上欺君。而且若是说是为了长姐,殿下处罚时也可轻些。” 凝若敲了她一脑袋,“你太天真了,对付萧何,哦不殿下这种老狐狸,主仆情分这种道理是用不得的。” “可是陛下并未处罚我,如今我加巴豆,殿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归荑揉着额头,哭丧着脸道。 凝若回忆着萧何的言行举止,怎一个表里不一可以说尽,哪道是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笑里藏刀,居心叵测,人面兽心都不足以描述萧大殿下的过人品格。可听归荑说来,果真人是复杂的,毕竟像萧何这种没羞没躁,没皮没脸,寡廉鲜耻之徒也有一天会散发出人性的光辉,着实是生物界的一大奇迹。 在凝若暗搓搓地或铺排或赞誉萧何时,对归荑,凝若一时不解。 遥想番邦,有一犬,其形如狼,其声如狼。幼时甚是可人,每每见之皆欲将其拥入怀中,耍玩逗弄。唯有一憾,荏苒光阴,其形愈发魁梧,其行愈发不知所谓,后人常称此犬为二傻子犬。 想来,对归荑也是这种感觉,初知眼前这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是自己的妹妹时,凝若内心是激动的,总算有一个女儿不辜负爹娘的血脉,容颜脱俗,举止娴静。熟识之后,难免哀叹一声,自家的白兔真是近墨者黑,狐狸本色初见端倪,原先总担心言清的糙汉子个性会苦了自家妹妹,思量之后,凝若隐隐觉得挺对不住言清的,这倒霉孩子怎么这般性情纯良呢? 萧何一大早就把凝若叫进了承明殿,刚进门便见萧何一袭长袍望着窗外,手中还端着一个金线勾勒的红漆木盒,这木盒的漆上的极好,油光水滑,像是浮起的凝脂,这金线勾得也恰到好处,小巧精致的梅花纹路蔓延整个盒身。 也不知这盒子里藏了什么宝贝,莫不是他良心发现,想拿什么安抚自己在承明殿受的罪,要是这盒子里的东西贵重的话,自己还是宽宏大量的原谅他吧。 凝若请了个安,萧何瞧了瞧她,把手中的盒子递给了她,“把这个存到库房去。” 凝若对萧何的恨意又增了三分,自己一大早急急忙忙赶来竟只是为了安置一个物件,更何况库房整理凝若向来没能插上手,“库房不是一直由归荑在管吗?” “孤觉得,这东西还是由你安置好些。” 凝若暗自呜呼,还有这个道理 ,库房里的东西还有灵性不成,不由得对这盒子里的东西更加好奇起来,里面不会有什么机关吧,到时候自己熬不住打开了,立马一脸灰? 萧何见凝若脸上存疑,对自己满是不信任,“你若好奇,可以打开看看。” 这么一说,凝若更加坚定这盒里藏了什么,但不看又觉得对不起自己,于是灵机一动,把盒子朝向萧何打开了,可以发觉,萧何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差别,这盒里没机关,那藏了什么? 盒身一转,只见盒里躺了个羊脂白玉坠子,看起来似乎不是很贵重。 看起来虽然不贵重,可却有些熟悉。 好像还不仅仅是熟悉。 这特么不是自己被骗去的苏家遗物吗? 凝若僵直着站在原地,回忆洪潮向着自己涌来。眼前这个人,竟然,真他妈是段孽缘啊! 凝若也想过再次遇见那贼人应保持什么心情。是跑过去质问,“你当初为何骗我,”还是潇洒些,“想来年少轻狂时竟被你小子骗过,哈哈哈,真是一段趣事。”还是装作不知,彼此相忘于江湖。经过多番斟酌,结合他现在的地位。凝若决定选相忘于江湖。 然后恶狠狠地把玉坠砸在了萧何身上,拔腿就跑。 凝若发现,生理反应似乎比头脑思考快些。 萧何愣了一番,忽而缓过神来。“言清,拦住她。” 萧何瞧着手中的玉坠子,羊脂白色,质地一般,算不得贵重。可挡不住回忆袭来,嘴角早已上扬,老天就是这么爱捉弄人,找了几年的人,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找上了自己。 十四岁那年,萧何落山,等待援军前来,已经到了第二天晚上,丝毫不见动静。看来今晚又要露宿了。女孩早已生起火,萧何在一旁有些无奈,“姑娘你现在不回家,家人不会担心吗?” 挑着火堆的手顿了顿,声音低沉道,“不会。” 显然是戳到痛处了,凝若顿时安静了许多,这姑娘着实奇怪了些,对于自己闭口不提,可是打听起别人倒也毫不手软。原本她问东问西萧何还可以编点东西诓她,如今她不说话,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凝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草药已磨好,洞外也做好了机关不会有野兽来袭,你今晚大可放心休息。”接着撇了撇嘴,“那我就先告辞了。” 萧何顺势微笑拱手,“在下有伤在身,就不送姑娘了。”她 的出现并不会扰乱整个计划,但旁生枝节不是萧何的风格。 凝若离开,萧何松了口气,气还未全部吐出,她又回来了,“小黄,我忘了,我今天回不去,我一不小心,把师兄五十年陈酿给摔了,为了躲他,我才跑到此处的。” 凝若如是说道,萧何看着凝若烤的鱼,凝若烧的柴,凝若找的山洞,也不好往外赶人。 萧何略略嫌弃凝若,因为此女不按常理出牌,今日让他受了好大一番羞辱,又给了他一些小恩小惠,身为男子不好与她对计较,但日后定当要躲得远远的。 可惜,事与愿违。 夜幕降得很快,很少见到圆月与繁星同时出现在天际,今夜便出现了。 月如玉盘,月光甚好,月色甚亮,山头上一棵弯脖子松树半遮着月影。碧色水波荡起的白色月光称得周围甚是亮堂。山前小坡上佛铃花随晚风吹拂,淡淡的幽香婉转于山间。不知何时起,周围泛起了成群的萤火虫,已是入秋,本不该会有这么多萤火虫出现,这般场景激起了凝若的玩心,随意摊开双手,恰好有一只停在她手心。原本不存希望的举动却得到了满足,立马嘴角上扬,红唇皓齿,笑若春风,接着转向萧何向他炫耀起来。 萧何瞧着她,一时失神,刚刚对她的嫌弃一扫而光,一句话在耳边响起,“你终会遇到那么一个人,哪怕极尽你平生所看到的风景,都不及她一笑来得绚烂。”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可以猜猜,那二傻子犬是什么品种? ☆、“朋友之谊” 凝若心中有些失落,这些年口是心非惯了,日子久了就觉得自己当真对当年的人,当年的事早已释怀。 毕竟连长相都忘得七七八八,谁会想到当年满脸泥巴的小子竟当了皇帝,谁他妈知道,竟然长得还不错。 今日的举动算是给自己提了个醒,自己还记得,只要稍带点播,回忆就如皮影戏般带着清晰的细节流连婉转。还偏偏是在自己对萧何生了色心的时间眼上,接连栽在同一个人手上,名气没有闯出来,名声倒跌了一大截。 凝若没有静下心来的打算,要说生气也不至于,但绕了这么个大圈子,两人还能纠缠在一起,按着老天这么个路数,将来不知还有什么幺蛾子在等着自己,乘着自己还未动心,赶紧逃得远远的。 凝若一回房,便收起了行李,归荑在旁拦阻不得,可怜纤纤身量,死抱着凝若也只能随她一路拖着。 收好行囊,凝若拍了拍归荑的肩,“我不是要抛下你,是出去避难,你快要成家了,将来出了宫,我们能见面的时间很多。不哭了啊。” 归荑擦擦眼泪,“好端端的,怎么要避难起来。” “他日我再与你细说。” 出门一转跃上了房梁,萧何早已在等她,毕竟是老地方了。 “避难,你把孤看成你的劫数?”萧何语气颇有不快。 听到这一句,凝若的底气一下子没了。没底气是一码事,这关系还是要断的清楚,还要断的有章法,毕竟未来妹夫还在他手下做事,还要替自己妹妹的将来做打算。 凝若轻咳一声,作出一副深明大义状,“我当初若是知道你是帝王贵胄,我便不会动初心。不过也罢,这也是孩童时不值提的旧事,中途也还断断续续的倾慕过他人,如今也知你是帝王之家,相见的话也是朋友之谊多些。” 这真假夹杂的话说的,凝若自觉长进不少。说了从前我的确喜欢过你,避免了你说我死鸭子嘴硬,接着又说了自己喜欢过别人,说明你也没什么特别;接下来也说了身份不适合,门不当户不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当然最后也没有太过决绝,做不成恋人我们还是朋友嘛。虽然只是给人个台阶下,但这确是客套话排行榜里的前十位。 转眼一看萧何的眼神,冷气十足,还带着些许怒意,死死看着凝若,幽幽吐出“谁?” “谁,什么谁?”凝若被萧何这么瞧着,初开始的优势感被碾成了渣。 “那些 你倾慕的人是谁!” 凝若不得不承认这位兄台着实不会抓重点,重点不是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吗?就在凝若思考萧何离谱的逻辑观。 萧何沉了沉气,又悠悠道:“孤只是随便看看,有谁可以和孤比肩。” 凝若的思绪猛地被抽了回来,觉得有人能如此间接而又清新脱俗的表诉自己的优秀也实属不易。不过这闷着不回答也显得很没底气,只能支支吾吾地道出:“季成勋?” 师兄这块挡箭牌还是很好用的。 萧何面色不太好看,尽量挤出一丝微笑,“你的眼光很是极端啊。”转身准备跳下屋檐,“往事,孤也不愿多提,孤常常戏弄你,也是想结交你这个朋友。”萧何不冷不热的说着歪理,“你今日走了,宫里只剩下你妹妹一人,还望好好思量。” 凝若顿时觉得萧何说得很有道理,在怎么说,好不容易找到的妹妹,总是要先安顿好她的。 对比之下,自己这种举动是不是忒小气了些,你看人家多么落落大方,为你考虑周全,自己背这个包袱赌气,一股子小家子气,大家都差不多年纪,差距也忒大了些。 凝若抱着行李,灰溜溜的回了房。 次日,靖安城张贴了一张皇榜,内容颇为有趣,“捉拿采花贼季成勋,赏银:五十文” 凝若近日老在言清和归荑之间往来说话,她这种做法为得是什么目的,萧何明了于心,但作为“朋友”,也不能掺和太多,只能来个曲线救国。 一日,承明殿出现了鸟笼一只,这鸟笼很是精致,白玉勾头,金丝围绕,芷萝花纹刻,玛瑙石镶边,想必住在这里面的鸟儿也是身份贵重,若这世上真有凤凰,那必定会住在这笼子中。 凝若远远看着,只见笼中的鸟儿正背对着自己,嗯,气势不错,很有王鸟之范,不过萧何怎么突然养起鸟来了,他的兴趣爱好不是翻书下棋吗?怎么想开的,就他这气质,唱着曲儿逗鸟,凝若摇了摇头,不配,一点都不配。 由此,凝若对这鸟更好奇了,凝若屏着呼吸,谨慎着步子一步步靠近鸟笼,这鸟周身灰色,体型小巧,在众多名贵的鸟儿中,还有这一种吗? 鸟儿似乎也察觉到了凝若的脚步声,慢慢转头,那双黑不溜秋的眼睛眯着瞧了一眼,风驰电掣,一人一鸟都惊了,这不是那只差点烤掉的麻雀吗?那麻雀似乎也惊得不轻,刚才还叼着小米,现在已经从它口中掉落。 麻 雀惊得一僵,未过多时立马躲进了笼子的一端,缩着脑袋,一下子成了一个球,凝若当初的恐吓它至今都记得,如今长得更胖了,绝对不能让这恶女看出来,想着它又缩了缩肚子。 这时萧何突然走了进来,看着凝若正和麻雀打交道,心中很是满意,很好再多加渲染,有着往事的铺垫,她定会对自己产生不舍。 “殿下,这是你养的。”凝若惊得连基本请安都忘了,萧何的爱好也太古怪了,就算要养鸟你不养只聪明白羽鹦鹉,也好歹养一只可人的金丝雀吧。这养麻雀是何道理,而且这麻雀相当怯人,每每看见自己都躲到一边,这么胆小怯懦的活物,养来烤着吃吗? “你觉得如何?”萧何微笑着。 凝若自然不觉得如何,但自己总不能说萧何眼光太差,只能假意夸奖道,“殿下真是眼光独到,这麻雀虽然不起眼,可是却带着王者的豪气,一看就知是鸟中贵族。” “你喜欢就好。”萧何伸出手指挠了挠麻雀头,这麻雀竟然不躲,反倒很享受,凝若顿时惊了,这鸟竟然还有两幅面孔。 萧何收了手,望向凝若,“只不过还未给它取名,不如就叫小黄吧。”萧何此言无非是想让凝若回忆起那年莫稷山下,她给自己起的小名,撩拨她的情绪。 凝若似乎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只是无尽感概,现在的读书人自己越发看不懂了,起的什么名,小王八?难道这三个字里还有其他的深意,莫不是还存着自己不知道的典故,但还是答道“小王八,这名字好啊,听闻家里若出个多病的孩子,就要给他娶个贱名,才好养些,没想到殿下对小王八寄予如此厚望,小王八若是明白定会心存感激。” 萧何的嘴角抽了抽,笼中的麻雀很不服气朝着萧何叫了两声,又很是惊恐地望了凝若两眼。 于是乎,大渝皇帝养的第一只宠物,鸟中贵族,小王八,在承明殿站稳了脚跟。 萧何此行没能留住凝若,凝若将言清和归荑打点妥帖,想着是该走的时候了,但那玉坠子还是要取回来的,爹娘的遗物怎能折在自己手里,有了上次夜闯承明殿的教训,凝若早早探知玉坠所在,这次势在必得。 到了半夜,凝若驾轻就熟摸进了承明殿,从长榻边上的柜中取出了木匣,打开看看,嗯,没拿错,扫视周围准备逃脱,却发现龙床上面没人。 若是龙床上面没人,那萧何会在哪?身后传来药香,凝若僵直在那,不敢回头。要不,就假装不知道, 跑掉算了,一迈开腿,身后那人又把她揪了回来,扣住了她的腰,凝若回头看看,对上了一双凌厉的眼睛。 萧何瞪了眼怀中的黑衣人,凝若一时不敢出气。顺势一扔,自己便被摔在了床上,毕竟是龙床,软些,竟也不觉得疼。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坐在床头冷冷地看着自己,月光透过白色纱窗反将他的脸称得格外阴沉,原本自己走的理直气壮,现在却生了股始乱终弃的感觉。 反观周围坏境,心中一时无措,此人不会兽性大发吧。 凝若咽了口口水,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又蒙着面纱,他一定认不出来,尖着声音道,“今日在下路经此地,只因刚下山修行,不知地形,扰了您的雅兴,心中着实愧疚,还望公子海涵。” 萧何的眼神本是寒意,现又加了一味鄙夷,“你真觉得孤不知道是你?” 凝若也觉得自己编的有够蠢钝,可这并不意味他可以捅破这层窗户纸,脑袋偏向一边,自暴自弃道,“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这次被你拦住是我学艺不精,但下次你定拦不住我。” 萧何见此人不成气候,冷笑一声,“所以,孤干脆生米煮成熟饭?”说完身子压了下去。 凝若身子一抽,只因动弹不得,抽得不是很明显,“等等,壮士你听我说完。”话虽落下,凝若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说不出,那孤替你说。你进宫本就是为了你妹妹,如今归荑找到归宿,你心已安,便想着离宫。”萧何双眼一横,“苏凝若,你真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凝若的脾气也上来了,轻佻道:“我当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皇宫嘛!我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能拿我如何?”凝若躺在床上,眼睛却不敢直视对方。气势上虽输了一截,但凭着自己流氓般的逻辑,也算扳回一成,“想想,你小时候我也救过你,身为一国之君,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反而如此对待自己的恩人,岂不是让人笑话。” “不知恩图报,你又能拿孤如何?” 凝若瞧着萧何,眯了眯双眼,“你向来喜欢戏耍我,原本惧着身份,我也不敢造次。可前几日你刚说要交我这个朋友,在江湖交朋友只是拜拜把子,可没有随便压人的道理。” 萧何是说过,两人之间只有朋友之谊,可那是缓兵之计啊。 萧何无奈起身,“明日孤要出宫,你若真要走,明日随孤出 去便可,一路上,也可有个照应。” 作者有话要说:论口是心非的重要性,可以撩汉,又可以撩妹。 ☆、碰瓷大娘 凝若认为的出门,应该是顶个包袱,稍带点干粮,再包上几锭银子就可以了,结果萧何出门却极为琐碎。 外面的东西吃不惯,得带个厨子,外面大夫不好找,得带个御医,外面环境太危险,得稍几个侍卫,要带的东西太多了,得多准备些马车,哪有半点微服的觉悟。凝若在一旁看得牙痒痒,朱门酒肉臭啊,自己一点都不屑与他们为伍,然后穿着一身飒爽的男装哼着小曲驾着马,暗自感叹,王厨子做的玉米虾仁饼怎么会这么好吃呢? 萧何此路要经貔貅峰,貔貅峰据韶云山只有半个时辰的脚程,凝若决定在那里告别,然而要到貔貅峰还要半月的行程,这些日子就蹭吃蹭喝好了,也算清清这朱门贵族的罪过。 此行第一站是晋城,晋城靠近大渝的边境,还算繁华,在外头露宿了几日,总算可以见着屋顶了。 要去晋城首先要过一条山路,虽说是山路却又不是,晋城山矮小,山路也是宽敞平坦,人马车辆来往也是频繁,而且树大冠茂,任由烈日当空,这路上依旧是清凉幽静,这种天气走再合适不过。 路上走得很悠闲,未过多时便到了晋石碑。晋石碑矗立在山路三叉路口的中央,以明界限,若是往南走便到了晋城县城,若是往西走,还要走几十里山路才能到晋城边界的村庄。而此时,石碑处还多了一物,一个半躺着扶着碑的四五十岁大娘。大娘穿着一身农家粗布衣,头发用蓝布系边,木簪成髻梳得一丝不苟。体态臃肿,面色红润,却表情扭曲,一脸痛苦。 凝若瞧了周围,几个猎户模样的人在南边路旁吃着干粮,几个农户模样的人在西边路旁喝着茶水,见一妇人倒下竟不管不顾,真是世态炎凉。见此场景,凝若赶忙下马,萧何却定坐在马背上,态度冷漠。 “大娘,你没事吧。”凝若刚扶起大娘,却被她狠力推开。她老人家又倒了下去,只见大娘脸上一瞬戏虐掠过,立马又转变成异常痛苦的模样,“哎呦喂,不得了啦!小相公推人啦!疼死我这把老骨头了。” 刚刚还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猎户、农户立马拿着弓箭锄头涌上晋石碑,一阵嘈杂。萧何叹了口气,随即下了马。 “大娘,你没事吧,告诉我是谁推的你?”一个猎户朝着大娘问。 “大娘疼的不轻,你年纪轻轻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手。”一个农户模样的人朝着凝若吼道。 “大娘伤得不轻,看大夫绝对得花不少钱啊。” “对啊 ,对啊!” “何止是看大夫,大娘受到这般惊吓,也不知道要养几个月才能回过精神头。” “是啊,是啊。” 七嘴八舌过后,一群人齐刷刷地看向凝若,唯独大娘还在低头痛苦□□。 “敢情在这边等着我,”凝若暗想,“好歹我也是逍遥仙人的唯一女弟子,栽在这群人手里,以后还有何颜面面对师父,干脆拔个剑吓唬吓唬他们。”往腰前一摸,才想起墨云还在马上挂着,若是这会子跑去拿剑,气势略微怂了些。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萧何,也有些不耐烦了,走向前去,“多少银两。”凝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好歹也在您的领土上,您这般纵容这群黑暗势力,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弯。 众人又齐刷刷地看向大娘。 一直低头□□的大娘终于抬起了头,瞧了眼凝若,瞬间两眼放光,双手一挥,“不要钱!”登时便站了起来,“是老生不小心摔倒了,怎么会是这位俊俏的公子推的。”又走向前去,“小相公年岁多少,家住哪里,这是打哪来往哪去啊?还未娶妻吧,正好,老生家也有个闺女正待嫁呢。” 旁边一个猎户嘟囔道,“娘,你这是在干什么?”随即被大娘白了一眼。 面对这截然不同的态度,凝若咽了口水,“在下已娶妻,已娶妻。娶了好多房,我爹娘都不让我娶了。” 大娘叹了口气,又笑眯眯地转向萧何,“那这位相公?” 萧何眉头一皱,凝若即刻帮他答道,“也娶了,也娶了。这不娶太多了,都被他爹娘赶出来了。” 大娘的目标转向言清,言清双手抱胸,“我们都娶了,都娶了。如今只剩下陈老先生了。” 陈老太医被当众拉出还是光棍的事实,心情很是不爽快,恨恨地瞪了眼言清。 “罢了罢了,只是可惜,老生还以为今日遇见我家闺女的缘分了。”向着那群农户猎户挥了挥手,“还不快散开,给小相公让个道。” 大娘将凝若的手合在手中,“小相公路上可千万要注意安全,莫不要被匪女占了便宜。” “此话怎讲?”凝若一脸不解。 “小相公,你有所不知,”大娘眯了眯眼,“前面山上的巫山寨,住的可都是女山贼。她们就喜欢你这种俊俏的小相公。”说完又抚了抚凝若的手,揩了十足油。 凝若随即抽出手,后退了几部,随即双手抱拳, “多谢提点,在下定会注意。” 一路上凝若时不时地瞪萧何一眼,一脸怒意。 “怎么了?”萧何无奈问道。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凝若白了他一眼。 萧何嘴角略扬,“此话怎讲?” 随即,凝若便嘟着嘴分析起来,“我就觉得奇怪,像萧公子这般‘心善’之人怎会让一个老人家平白躺着。现在回想起来,定是你早就发现了端倪。那大娘面色红润,发髻平整的确看起来不像伤痛潦倒之人。” “很有道理。”萧何点了点头,赞叹道,“但不尽于此。” 凝若看着他示意萧何继续说下去。 “晋石位于三叉路中央,那老人家却不偏不倚地摔在了那里,还是摔在恰好没有碎石处。这山路本是车马频繁,猎物稀少,可是猎户却在这边打猎。” 凝若顿悟,“而那群农户,竟拿着锄头坐在离家几十里的山里。” “凡事都有巧合,但那么多巧合凑在一起,难免让人生疑。”萧何淡淡道。 凝若干笑了两声,“一开始还想你为何会在自己皇土上纵容他们,见萧公子的智谋果真是我多虑了。你本就在微服,自然不可有太多纠缠,是我顾虑不周。险些闯了祸。” 萧何见凝若一脸惆怅,补刀道,“压抑本性素来有违天道,你不必过于自责。” 听到这么一番话,凝若有些不淡定,赌气一哼,“我打水去了。” 溪边离路旁有一段距离,要穿过一大段树丛。萧何想要拦住她时,凝若早已跑得不见踪影,虽然内功不强,武艺也对不住师门,就轻功来说,凝若还是很自信的。自信的凝若在溪边慌乱地灌着水,突然,身后灌木丛窜出一个很是壮实的黑影,还未至凝若转身,便向她抛出一手散粉。片刻间,凝若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昏睡时,凝若梦到了刚刚讹诈她的大娘,大娘一脸笑嘻嘻地握着自己的手,“来小相公,这是老生的闺女。”只见红纱幔帐的喜床上坐着一个身穿嫁衣头戴红盖头的女子,凝若撩开她的盖头,一个面相粗犷的男子,用着沙哑的声音,娇羞地喊了身,“相公。” 再次醒来时,便发现已被绑得甚是严实,出了一身冷汗。 “大姐,今日的货色相当不错,绝对符合大姐的胃口。”一阵贼兮兮的声音从身后木板外响起。 “前几个你也是这么说的,”声音中带 着鄙夷,“结果一个比一个差。林泽,这次你若是再诓我,我就把山下那年过花甲的王老爷子绑给你做夫婿。” 林泽打了个哆嗦,“大姐你好狠的心,我好歹是巫山寨的二当家,嫁了个糟老头以后我颜面何存。” 凝若听到这边,差不多了解了自己的处境。大娘啊大娘,你莫不是算命的? 稍稍扭动了下身子,迷药的药效似乎还没有散,乏力的很,如今想反抗都无能为力。不过还好,大家都是女人,想必那些山贼定不会太难为自己。 “对了,今天是怎么了,吵吵嚷嚷的。”女大王带了点不耐烦道。 “还不是那个新上山的,吵着不要做山贼。”二当家啧了一口,“你说现在的小姑娘是怎么了,她自己不小心闯进咋们寨,让她当个山贼还要死要活的。” 女大王哼了一声,“不当山贼,咋们样子都被看到了,难道还放了她让她报官,随便饿她几顿就好了,若是饿了几顿还是不从,咋们也不要为难她,直接砍了吧。” 凝若惊出一身冷汗,敢情这帮子人还说不了理。正愁着着该如何脱身,柴房门便被打开了。 “你绑成这样让我怎么看?”女大王责备道。 凝若的确被绑的不成样子,拇指粗的麻绳饶了一圈又一圈,嘴里还塞着白布,眼睛也是被一块粗布包了几层。 二当家也很委屈,“大姐你不知道,这个和以前那帮子秀才不同,带功底的。要不是妹妹我施了迷药,恐怕还绑不回来。这不是怕她半路醒了挣扎,到时候看到人,我们的寨子不就暴露了。”说着又拿起一旁的墨云剑,“大姐你看,这把剑可不是俗物。我把他绑成这样不无道理。” “哦?还是个练过武的俏公子,我倒要仔细瞧瞧。”说完一个手刀下去,凝若嗯哼一声,又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长得好就是好,你看人家碰瓷的都不忍心坑你。 ☆、萧何抢亲 凝若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相艳丽的女子,一双勾魂桃花眼,细弯柳叶眉,樱桃小嘴涂上了鲜艳的红妆,称得肌肤甚是白皙。 “公子,你总算醒了,担心死奴家了。”那美人一脸担心地瞧着凝若。 凝若很是迷糊,“敢问姑娘是?” 美女巧笑倩兮,“奴家复姓司空,名为妖月。” “这里是?” “公子睡糊涂了,这里自然是巫山寨啊,奴家便是这寨中的寨主。” 凝若当时还有点昏昏沉沉,现在立马被吓得清明。按照正常的套路,山贼不应是脸带刀疤,凶神恶煞,山寨头子最好缺胳膊少腿方能显示其英勇。长成这般,哪还需要抢人做夫婿,自然不会将其和强抢美男的女大王结合在一起。本还以为自己被谁救出,结果还是身在虎穴。那些江湖小本果真是骗人的玩意,还未回过神,屋里又进来一人。只见一个身材壮实,面相凶狠的男子一脸得意的端着茶水,唯一让人不解的便是他穿着一身女装。 凝若疑惑地看向女大王,“为何这位少侠要穿女装?” 只见那少侠刚刚还春风得意的脸立马晴转多云,“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黄花闺女。” “林泽,休得无礼。”女大王怒目射去,转而又笑靥如花地朝着凝若,“公子莫怪,这是奴家的妹妹,山寨的二当家,并非男子,只是,只是长得英武些。” 凝若倒抽了一口冷气,江湖小本本诚不欺我也,这才是山贼的长相啊。 “奴家还不知道公子贵姓。” 凝若抱拳示意,这才发现双手还被麻绳捆着,双眼盯着被绑着的双手,半晌才道,“在下姓苏名宁。” “苏公子莫怪,只要今晚拜了堂,洞了房,奴家自会帮公子解开。”随即又很是委屈地擦拭了眼角,“奴家怕,若是给公子松了绑,公子会立马飞得无影无踪。” 凝若暗想,自己现在全身酸软,怎么可能逃得那么匆忙,想要表明真身又担心她们将自己绑得更加严实。不想这群山贼这般谨慎,细思一番,一脸陪笑很是殷勤道,“怎么会,妖月长得这般美貌,我怎么舍得逃走。” 站在一旁的林泽很是不屑,嗤笑一声,煞是慎人,“我当年绑得秀才也是这么和我说的,结果老娘刚给他松开,他便将我撞晕,跑得无影无踪。”随后又补充,“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区区秀才有这般力道,更何况苏公子 还是练武之人。” 凝若一边钦佩秀才能够说出那番违心话,一边心中暗叫,换成是谁都会做得这般决绝,这和练不练武毫无关系,二当家你那英武的容貌便是提升内力的神药。 然而,女大王觉得二当家说得很有道理。 凝若很是凄凉地被绑着拜了天地,闹了洞房,最后自己孤坐在喜床上看着一屋子的红绸子唉声叹气。 女大王和自家姐妹喝完酒一身酒气的进了新房,红着脸坐在了床沿,含情脉脉地握住凝若的手。“苏公子,不对,应该叫相公。如今奴家已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以后可要好生对待妾身。” 凝若自知早晚瞒不住,干脆就和盘托出,长叹了一口气,“妖月,你听我说,其实。。。”话未说完,自己的唇已被对方用食指压住。“相公,春宵苦短,时辰已经不早了。” 只见女大王的嘴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凝若心中呜呼,“想不到我,堂堂逍遥仙人的唯一女弟子,今日竟沦落到被女子非礼的地步。”一边感叹着人生的戏剧性变化,一边想着若是被非礼,自己宁愿是萧何。想到这里凝若立马被惊回了理智线。然而这并未改变女大王的嘴越来越近的事实,凝若只得紧闭双眼承受这生命之痛。 倏忽,凝若的嘴碰见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物,睁眼一看一把剑及时地挡在了自己和女大王之间,顺着剑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玄青色金线缝边衣袍的男子,正一脸逗趣地瞧着这边,额角发丝虽凌乱了些,却别有一番风味。 女大王看见此番场景,立马勃然,将凝若挡在身后,从床底抽出一把大刀,一边高呼,“相公小心。”一边向着萧何砍去。 凝若深感女大王的情深意重,但这并不妨碍自己在床下又抽出一把刀磨断绳子。萧何见凝若已经挣脱了绳子,剑法变得更加自如。对方虽彪悍但也是个女子,萧何便将右手置于腰后,左手执剑与女大王打起来。 女大王见萧何如此小瞧她,越发勃然。施了猛力向对方砍去,这一砍反倒让萧何看到了破绽,出剑一挑,便把女大王的大刀给挑飞了。 女大王见自己敌不过他,想带着凝若遁窗逃跑,眼睛刚转向凝若,便见萧何已将自己相公拥入怀中,心底一沉,吐了口血。 凝若责怪萧何,“怎可以将她打成重伤,她只是个女子啊。”萧何也很迷茫,只记得自己将对方的手腕划破,却不记得将对方打成了内伤,无辜道,“我没有。” “人家都 吐血了,你还说没有。” 女大王擦干了嘴角的血,“不必再吵了,奴家只是感叹自己命苦。”恨恨地瞧了眼凝若,“本以为找到了如意郎君,不曾想苏公子竟有这般有伤风化的癖好。” 凝若瞧了瞧她,又瞧了瞧自己和萧何,恍然大悟。随机将萧何推开,“妖月,你听我解释。。。” “本以为这些只不过是那些穷酸书生随意写写,莫不知今日却碰到了。这只怪奴家瞎了眼,看着你皮囊好便想托付终身。却不知为人如此奸诈(此处省略几千字)”听着女大王声泪俱下地控诉,凝若一时插不进嘴,随即觉得很冤枉,自己被绑做了压寨丈夫,都没有指责你强抢美男,如今却被指责有伤风化,这般标新立异的价值观果真是大智慧。 萧何却淡然地坐在太师椅上,挑起了红烛,时不时还点头表示赞同。 终于在两柱香过后,女大王带着嘶哑的声音停止了控诉,美目含着泪瞧着萧何,“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萧何并未搭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都已经进展到那一步了吗?”女大王又开始了控诉模式,凝若表示更冤枉,人家还什么都没有说,你这自顾自的理解力是怎么回事,不要什么事都往重口味方向跑啊。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女大王又瞧着萧何,“你们之间,是谁,咳咳,主导些?” 萧何顿了顿,很有男子气概地意味深长地一笑。 “奴家真是瞎了眼啊!” 凝若表示自己冤枉到哪怕是掉进了黄河都会越洗越黄。 女大王一番声泪俱下的洗礼后,念在与苏公子已有了拜堂之谊,又与他们与法三章,便不准备太过为难他们,欲放他们下山。 只是寨中大院内,女大王的姐妹们还在把酒言欢,祝大王成亲之喜。见到那两男一女从新房中走出,不免疑惑。 二当家赶忙跑到女大王跟前,“大姐,大姐,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随即朝萧何扫了一眼,眼睛便直直定在上面了,“大姐怎么多出来一个公子,长得倒很和妹妹的口味。”笑嘻嘻地朝着萧何抛了个媚眼,萧何虽沉稳惯了,被二当家这么一抛,也不禁犯了个哆嗦。 女大王一时没忍住,回应了一个长长的抽泣声。这一声实在是把寨中姐妹吓了一跳,当即便想到,定是那过了门的小相公带着自家兄弟欺负到大王头上来了。二当家也立马收起了那仰慕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萧何 ,一把刀随即抽了出来。 “好啊,兄弟都找上门了,胆敢欺负到我家大姐头上,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寨中姐妹亦是很配合地齐齐拔了刀,女大王赶忙拦住二当家,“林泽,快把刀收起来,这位公子不是相公的兄弟,”紧接着又抽泣了一声,“这是相公的相好。” 顿时寨中一片寂静,微风有声,鸟鸣慎人。凝若站在这院中央,被一群人稀奇古怪地打量着,双颊泛红,很是尴尬。想要再努力解释一番,却又立马被萧何拉住,萧公子很是悠然,脸上的笑意分外爽朗。这两位公子在张灯挂彩的山寨中,十指紧扣,场面十分微妙。 作者有话要说:瞧瞧我们女主角,烂桃花多起来,挡也挡不住。 ☆、黎山郡 女山贼们暗叫,这等子事,今日当真遇到了,却又不知这刀是砍还是不砍。二当家也是慌了手脚,转头一看女大王,仔细打量发现原来女大王早已哭得双眼红肿,一时怒火攻心,大吼一声,“今日我林泽就替天行道,砍了这对狗男男。” 果然是一个山寨的,连发招都发的如此相似,凝若很是淡定,等着萧何接招。却发现萧何更是淡定,纹丝不动。刀刃闪着白光向这二人劈来,凝若开始不淡定了。正欲拔剑档招,身后的黑影倏忽穿过,一把接住了二当家的回旋式强力攻击。言清素来不太出手,但一出手却不得不让人惊叹,林泽已是拼了死力砍过来,若是旁人能够在这个关头接住已实属不易,但言清却将对手弹开,凝若早知他武艺不凡,招式出奇,不曾想他的内功竟也如此了得。想想自己拜师已久,这等修为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见二当家被弹开,女山贼更是一拥而上,却被女大王怒喝回去。对着那穿出来的黑影作揖道,“在下不知,竟得罪了少侠,”又细瞧了眼言清的手中的龙睚剑,“在下立马派人护送各位少侠下山,还望少侠海涵。” 言清回头看着萧何,萧何轻笑道,“不急,不急。萧某还有些事要请教寨主。” 在武宗这一块,女人一般比不过男人,是由于先天的体制导致在内力上难以逾越,想当今武林,除了衍尘师太,内力深厚,其余练武女子皆达不到她老人家的千分之一。巫山寨,虽为山贼所居,但毕竟都是女流之辈,这些年闯出那么大的名堂,官府始终未能动它分毫,倒不是官府无能。而是山贼对周边地形了如指掌,论险峻,巫山比拟韶云山差之千里。可萧何循着地图,翻了整座山,却未找到山寨踪影,直至太阳落山之时,阳光斜角睥睨处,才发现端倪,能够设计出如此巧妙的建筑,绝非凡夫俗子。 晋城距离中原边境仅有一城之隔,萧何一开始就打好了算盘。 交易进行的很顺利,妖月大王理亏在先,动手在后。萧何暗示了自己的势力,也承诺了保住整个寨子的平安,用着自己固有的温和笑容,榨干了整个寨子的机密。当妖月拿出《山丘百态》时,凝若狐疑片刻,这莫不是师娘书庐中的一本。细想起来,这山寨建于山腰劈裂处,这一点和韶云山草庐的构造如出一辙。 妖月将晋城地图交给了萧何,萧何翻开,便想着是时候该撤了晋城知县的职了。地图标注之细腻,轮廓之精确,范围之广阔,均不是官方出品可以相提并论的。萧何正在细读地图,妖月拿起一边的牛皮 走着小碎步到了凝若的面前,“相公,奴家知道,这一世我可能没有福分和相公结为夫妻。”抽泣一声,“但奴家也不忍心相公你受委屈,这个算是奴家给相公的离别蹭礼,拿着这个,相公以后和萧公子。。呜呜。。也可硬气些。” 妖月一手捂脸,一手将牛皮递与凝若。 凝若无语凝噎,此时萧公子早已上前,一把揽过凝若,道了声谢。 凝若打开牛皮,血脉一时逆流。此物及其珍贵,不仅仅在于这小牛皮的质地,而是那赫然的边境地图,这是千金也难买的宝物。凝若回头看了眼渐远的巫山寨,敬重地抱了抱拳。 经了此事,凝若心中有些疙瘩。细思一番,她不准备憋着。 “我有一事,想要问你。”凝若思量许久,终于开了口。 “什么。” “我被绑走是不是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凝若压低了声音,一直知道他城府颇深,但不知为何很抗拒他算计自己。 萧何瞟了她一眼,“想拦住你,可你跑得比兔子还快。” 凝若回想,然后,然后双颊绯红,干笑道,“那个,那个,哈哈,我真是太不小心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直以为她们会劫的是我。”萧何表情未变,语气却有些幽怨。 “当然是劫我啊,我长得比你俊俏多了。”凝若鄙夷地瞧了萧何一眼。 萧何:“。。。。。。” 刚过晋城,便到了黎山郡,黎山郡是出了名的乡绅世家,动不动就出个旷古博今的文人,如今的黎山郡,以曹文两家的名声最盛。 文家和曹家是当地出了名的势不两立,可是文家的千金和曹家的少爷偏偏看对了眼,触怒了文老爷,文老爷曾当众吹牛说,定给自己女儿找一个比曹家小子强上百倍之人。正所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眼见着曹家少爷越发的优秀,文老爷的选婿标准也变得越发的高起来。 萧何这一行人进了黎山郡,甚是扎眼。乡亲们也是八卦惯了,一八卦便传到了文老爷的耳朵里。文老爷立马拍案叫管家文贵去探探对方的底细,得知这群人里才俊甚多,其中还有一个萧姓公子,便知是和皇亲贵胄沾点边,想必家世也是不凡。但不亲眼瞧瞧总觉得耳听为虚,便立马下帖将这群人邀进了文府。 这个帖子来的奇怪,但稍稍打听便知文老爷对他们动了选婿的心思。这一路走来也是一波三折,桃花开得这样盛,萧 何不意外,凝若倒是受宠若惊,在山里呆了那么久,不曾想自己竟那么受到女子的欢迎。可是人家文小姐倾心于曹家公子,这番若是登门拜访,不是犯了棒打鸳鸯的大忌,若是不拜访,却也扫了文老爷的面子。凝若向萧何说出了自己的顾忌,当时萧何正看着书,喝着茶,被她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有趣。一副女儿身躯想要做人女婿,打人鸳鸯着实也不容易。想想只能是操心自己了,那还算孺子可教。 “阿凝,你要相信我的为人。” “你的为人?”凝若一脸鄙夷,“苏某竟不知萧公子还有为人?” 萧公子放下手中的书,“苏公子所言即是,萧某为人鄙夷。”言罢便很是言行一致地将咸猪手伸向凝若。 凝若随即起身站远,陪笑道,“苏某不过是开个玩笑,萧公子自然是人品贵重。” “承蒙苏公子信任,我们便去文府瞧瞧。”萧何收回咸猪手,翻起书页。 萧何的积极让凝若有些吃惊,若是按他的性子定会一笑了之而后顺其自然。近日有要事在身,他却能发此闲心。 “萧公子,你不妨告诉我,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凝若蹙眉疑惑道。 萧何不置言语,定睛瞧了瞧她,又拿起书翻阅起来。凝若见他不理睬,只能扫兴地剥起瓜子。 “我要一百个。”书后传来一声。 几个时辰后,萧何等人也到了文府,文老爷甚是大方的招待起他们,一番客套寒暄后,很是直接地仔细打量起他们一行人。 此时,管家文贵向文老爷耳语起来,“老爷,依老奴看这几位公子长得的确名副其实,而且老奴已经打听过了,他们是在京城做丝绸生意的,此番南下是为了回乡探亲,看这几位公子的穿衣谈吐不俗。这次老爷定能为小姐选得如意郎君。” 当然“小声嘟囔”都只是文老爷和文管家自以为而已,两人虽是暗戳戳地在议论,但这并不防碍萧何一行人听得分明。 文管家又甚是谄媚地瞧了眼唯独坐着的两人,耳语道,“想必那两位应该是当家了。” 文老爷又仔细打量了眼凝若,“那个文文弱弱的公子是叫苏宁吗?” “正是正是。”文管家立马接茬。 凝若一个哆嗦,想来自己自从女扮男装以来也招了不少桃花,幸而老天爷未将自己生成男子,不然世间又多了个祸害民女的风流种,随即得意地瞧了眼萧何。 文老爷无奈摇了摇头,严肃道,“这苏公子虽然长相不凡,可是体格纤弱,我文渊的女儿怎么能够嫁给这般娘气的男子。” 噗!绿茶从凝若的鼻中喷出,伴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 萧何递上手帕,淡笑道:“小心。” 凝若紧而补充道,“失礼,失礼。刚刚喝得猛了些。” 文老爷大方一笑,“哪里哪里。”随即又转向文管家细语,“瞧瞧,喝口水都能呛到,可见也是个体弱之人。” 文管家谄笑道,“老爷说的即是,那么萧公子。” 相较谈论凝若时嫌弃的表情,谈到萧何文老爷倒是十分满意。“长相气质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将曹家那竖子比下去绰绰有余。配我文渊的女儿刚好刚好。” 凝若气鼓鼓地擦了擦嘴,又不屑地将手帕扔还给萧何。萧何默不作声,自然地将手帕收好。 片刻,文老爷又信誓旦旦道,“不谈长相家世,我文渊阅人无数,一眼便知那萧公子是个敦厚老实之人。” 噗!绿茶又从凝若的鼻中流出。身后的随从也忍不住窃窃笑了起来,言清更是肆无忌惮直接不出声地咧嘴笑。 萧何又从袖中取出手帕,对着文老爷道“我表弟体弱,文老爷见谅。” 文老爷拱手道,“自然自然。”又意味深长地与文管家对视了一眼。 ☆、苦命鸳鸯 晚上文老爷大摆宴席,招待起他们。席间站在一旁的文管家很是知书达理地给文小姐和萧何扯起了红线,文小姐自是一话不说表情肃穆,萧何却状态甚佳,时不时地夸了回去,表情很是受用。凝若不自觉地打量起文小姐,这姑娘长得像极了她娘亲,明眸皓词,甜美娇憨,看上去本是一幅天真烂漫的稚嫩模样,眼角处的桃花痣却又略带了些妖娆风韵。萧何那纨绔子莫不是真看上人家了?一时凝若同情起曹家少爷来,遇上这般恶棍,这段姻缘着实凄惨了些。 凝若之所以对曹亦心生怜悯,只因有着一面之缘,初到黎山郡时,坐在小馆阁楼里吃饭,便瞧见了骑马经过的曹亦。 凝若瞧着曹亦,“长得真是俊啊,温文尔雅,怪不得文小姐非他不嫁。” “大姐,你注意点形象,你现在是男装,对着个公子流哈喇子,怪诡异的。”一旁言清提醒道,“在说,论俊俏,您身边不是就有一个吗?” 萧何在旁边听着,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只见言清一拍胸脯,“比如说我。” 萧何:“。。。。。。” 凝若摇了摇头,“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凝若收起纸扇,点着远处的曹公子,“你瞧曹公子,长得温文尔雅,举止有礼有节,心地更是表里如一。这般纯粹的俊俏公子,很少见啊。”随即,凝若又转头指向言清,“你看你,长得眉清目秀,内里却是个头脑耿直的少年,”一个停顿,“这样说来,也很少见。” “大姐,你这是在夸我吗?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凝若带着关爱的眼神看着他,“那是自然。” 言清暗戳戳地指着萧何,细声道,“那萧公子呢?他如何?” 萧何仍吃着自己的饭,耳朵却微微动了动。 凝若叹了口气,“你可听说过九尾白狐幻化成美人骗取人心的故事?” 言清点了点头。 凝若在背后指着萧何道,“这位与狐狸有异曲同工之妙。” 言清重重点了点头。 这一沉思,沉思的有些久,连大智慧的文老爷也发现了端倪,“苏公子这般看着小女,不知所谓何事?”文老爷果真直接,这么一问,凝若连个台阶都没法下,神色慌张,脱口而出便是,“我在想曹公子。”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哪壶不开提哪壶。凝若此言一出,原本表情肃穆的文小姐立马 表情讶然,死死盯着凝若。原本在谈笑风生的萧何也是一改脸色,面色诡异地瞧着她。文老爷也许并未碰到比他更直接的人,一时竟也不知从何回应。 凝若自知是自己说错了话,想要自抽嘴巴,但大庭广众也不好下手,想要挽回余地,却又脱口而出,“我是在想,曹公子的眼光倒是甚好。”说完这句,凝若更想抽自己了,怎么又提曹公子,这是人家文老爷的心结,你这动不动就戳人家痛处,是何居心。好歹现在自己也是个谦谦公子形象,在人家爹面前公然觊觎人家闺女,这份色心还真是坦诚。 此时,端坐在一旁的文夫人很是端庄地瞧向自己女儿,“文昕,苏公子这般夸你,怎么一句不说,越发不懂礼数了。” “多谢苏公子赞赏。” 整个席间,苏公子都低头吃完了饭。 客房之中凝若正在深刻检讨,羞愧难当。一阵敲门声不适时地传过来,凝若回头一看,文小姐早已敲门进来。文昕作了个揖,“见过苏公子。”便自顾自地将房门关上。果真黎山郡的女子就是豪迈,今日自己已露色心,如此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却泰然自若。凝若想起自己席间虽有些羞愧,倒还算泰然,一是自己也是女儿身,不必太过矫情;二是早已被抢过亲,女儿嘛,总是有主动些的。 凝若拿着折扇拍了拍手,“文小姐深夜拜访,不知所谓何事?” 只见刚刚还在走冷傲风的文小姐此时却低头啜泣起来。凝若一惊,文小姐真是不按常理出牌,虽自己和她都是同性中人,可是要是被谁撞见这般场景,还以为苏某人占了她的便宜。速度快点传到她那大智慧爹爹耳朵里,恐怕他要带着全郡人杀过来。 “文小姐,你你你,这般是,怎么了?” “文昕在此恳请苏姑娘。。。”话未说完,文昕便给凝若行了个大礼。 凝若赶忙扶起她,“苏某怎受得起文小姐这般大礼,文小姐有话不妨直说。等等,你刚刚叫我什么?” 文昕拭了拭眼角的泪,“文昕虽然愚钝,但苏姑娘是女儿身,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凝若面色沉着地打量着文昕,叹了口气道,“若是文老爷有文小姐这般智慧便好了。” 听见有人这般诋毁她爹,文昕却露出了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所言甚是啊。” 文家与曹家一开始倒也不似这般水火不容,反倒渊源颇深。文渊本与曹公是同一届的秀才,又同时考上进士,关系自然 不一般,文渊为人豪气,而曹公则更沉稳内敛,性格也很是相投。成婚后,两位的夫人也同时怀孕,一个江湖算命的道士路过黎山郡,便给两位夫人算了一卦,说文夫人怀的是公子而曹夫人怀的是千金。于是,两家也顺理成章地结下了娃娃亲。可事与愿违,偏偏文夫人生了女儿,曹夫人生了儿子,本来这也是皆大欢喜之事,娃娃亲照样结,可是却愁了文老爷。文老爷早就在十里八乡吹下牛皮,说自家儿子要娶曹家的姑娘,如今确实自家闺女要嫁给曹家的小子。郁闷之时,便喝了点小酒,喝醉了便满怀伤感地跑到曹家去说要曹家的公子入赘。曹公本是好脾气,可是说到家族血脉上倒是动了真脾气,将文老爷破口大骂,赶出了家门。文渊酒醒后,也知自己干了糊涂事,本想登门道歉。不曾想,昨晚气坏了的曹公连夜截了本来准备让给文渊的商铺,文老爷也怒了,抢了曹公快谈好的生意。这一来二去,原本好好的交情,硬给磨没了。 文昕此番便是想让凝若劝劝她那固执的老爹,成全她与曹家少爷的婚事。 凝若锁紧了眉,本身她眉毛便长得英气,这一来反倒多出了几分男子的深沉,“就因这些?” 文昕尬尴地点点头,“正是。” “曹公子就未曾与文老爷谈过?” 文昕低着头,努着嘴压着声音吐出,“找过很多次,都被爹赶出去了。说是,找曹家那个。。。那个糟老头亲自来登门道歉。” 凝若又暗自赞叹了文老爷的性情,“那文小姐怎么会想到我?” “爹爹不曾如此大排场的宴请过他人,想必你们定是很得我爹心意,我娘亲也说你们定会让我爹答应。”随即便站起身,又行了个大礼,凝若只得赶忙去扶。 “苏姑娘若是不答应我,我便不会起来。”文小姐一脸坚定,“文昕本知女子的婚事应该依从父母长辈,再未见曹亦之前,我也想着夫家之事便由父母安排便好。可自从遇见曹亦后,文昕再也不愿听凭父母安排,我相信此生不会再遇见像他这般与自己情投意合之人,父母对我有养育之恩,文昕绝不会作出败坏文家门风之事,可若是要文昕嫁与他人,文昕定誓死不从。” 比起以往江湖小本中小姐公子私奔到天涯的戏码,凝若更喜欢像文昕这样敢爱敢恨却又识大体的女子。稍稍动了内力,便将跪着的文昕一把扶起。 文昕眨着杏仁般的大眼细瞅着凝若,意识到了什么。 凝若清咳一声,“文小姐的请求,苏 某倒不是不愿帮忙,但文老爷似乎更属意将你许配给萧公子,文小姐若是找萧公子似乎更便捷些。” 只见对方的眼皮立马耷拉下来,叹了口气,“文昕觉得萧公子不及苏姑娘耿直,我资质尚浅,若是去找萧公子,恐是被算计了也不自知。” 凝若激动地握住了文昕的手,甚是赞叹道,“若是文老爷有文小姐一半的智慧便好了。” ☆、这叫情趣 凝若受了人家一大拜,有一种吃人家嘴短的感觉。一大早便很是勤快地屁颠屁颠地找萧何商议。 萧何转着手中的扳指,“苏公子想要管这桩闲事?” 凝若点了点头。 “那苏公子有何打算。”萧何对此似乎没有什么兴致,拿书盖住了脸,无所谓的来了一句。 “小弟笨拙,自然没什么打算,但萧兄文韬武略,定能为这对苦命鸳鸯筹谋。”尽管萧何看不见,凝若依旧尽责摆出谄媚的表情。 “苏兄弟自己承下来的事,却要萧某解决,有违江湖道义啊。” 凝若一把抓住萧何的胳膊,“萧兄不知,小弟这是在担心你,文老爷一眼便相中了你,若再不做打算,这微服之路恐不安宁。如今萧兄成全了这对才子佳人,也是成全了自己。” 萧何终于掀开了书,一脸无奈瞧着凝若,凝若讪笑着挪开双手,萧何一挑眉,“把手放回去。” 凝若条件反射,又抓住了萧何的胳膊。 萧何磨砂着自己的血雨扳指,露出一副别有深意表情,“好说,好说。” 这声好说并未抵事,第二日凝若踹门进了萧何房间,“听说,你招人把曹公子打了。” “正是。” “你可知曹老爷这几日正病者。”凝若一脸怒气。 “知道。” 凝若一拍桌子,指着萧何大骂,“萧何,曹公子是文小姐的心上人,你不是不知道,如今曹家老爷病者,你竟然遣人去打他儿子,你棒打鸳鸯就算了,你还丧尽天良!” “苏公子,真知灼见。” “历来只知你无耻,但做事也不出格,今日倒是犯了什么诨?” 萧何露出一副戏谑表情,“萧某不才,看上了文家小姐。” 凝若心底一寒,喉咙处堵着一口气咽不下去,“你,你什么时候看上了文小姐,可,可你明明答应帮我。” “那是诓你的。”萧何不紧不慢答道。 “可文小姐不喜欢你,你打了她心上人,她只会恨毒了你。”凝若诺诺道。 “文小姐喜不喜欢,恨不恨是我和文小姐的事,苏公子是否管得太宽了。” 凝若觉得双腿发虚,喉咙发紧,双眼发酸,“苏某真是罪过了。”说完便推门而出。 一旁的的言清有些看不下去,“公子,您这是?” 萧何瞧着窗外凝若略显急促的背影,嘴角上扬,“这叫情趣。” 言清想起自己未过门媳妇的千叮咛万嘱咐,很是狗腿的跑出去劝慰凝若,只见凝若在河堤旁抽着柳条,照理按她的修为不可能把石墩抽出痕的,言清有些畏惧,左右衡量之后,还是扯着脸皮去了。 “大姐,莫激动莫激动,你这个样子,不长眼的人见了,还以为你醋了呢?”言清隔着五尺距离小心说道。 凝若把手中的柳条一甩,“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呢?”回过味发觉不对,“我的意思是,你别睁着眼睛说实话,”好像还不对,“你别瞎话不说,说实话!” 凝若放弃了挣扎。 言清听得一愣一愣的,莫不是真醋了?老天是什么时候开的眼,这位姑奶奶能够正视自己的本心,想来若是她嫁给了殿下,那我不是成了殿下的妹夫,也是一桩美事。唉唉,养老婆要靠自己的本事,这样一来不是成了吃软饭的,这有违师父在天之灵,辜负了归荑对自己的一片真心啊。但是身为曾经的江湖枭雄,现在的朝廷要员,眼看着皇上的姻缘就这么散了,也着实可惜了点,这二人,男女之情还要他人点拨,也是孩子气啊。 “大姐,你若是真醋了也没干系,想皇上一表人才,文韬武略,刚正不阿。你俩若是真能修成正果,也算天地一大幸事。”言清违心说完这段话,这二人定要结成一对,切不可遗落于天地间,祸害他人。 凝若也觉得自己很不对劲,连向来不长眼的言清都能看出端倪,但自己委实抗拒自己竟然吃起萧何的醋,说好了不在一人身上栽跟头呢?平日里腹诽他的话犹言在耳,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同一个人身上吃亏,这种矫情戏文设定定然不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言清,今日之事切不可向你公子透露半句。” “为何?大姐,你若不愿表明心迹,我替你去表明便是,你是侠道之人,怎能犯了寻常女子磨磨唧唧的毛病。”言清鄙夷道。 “我们苏家嫁女儿,若是没有十万两黄金的聘礼,是说不过去的。” 言清拱了拱手,“在下定当谨言慎行。” 发觉对萧何的感情有了微妙的变化后,凝若想尽办法在推诿,比如,定是黎山郡的菜不好吃,水不好喝,才导致自己水土不服,心律不齐。比如定是萧何洗脸未擦干净,才导致自己不时瞟他两眼,咽着口水。比如说定时曹文两家心结未解,才导致萧何每每提起文小姐时,自己怅然若失。 所以,早早回了韶云山修炼才是正道,这世俗的纷扰竟让自己这一心修武之人入了歧途,男人果真是洪水,是猛兽,是披着羊皮的恶狼,是红糖里裹着的罂粟。 现在走有违侠义,无论如何,先了了文小姐的心愿才是。 孰不知文昕的心愿了得很快。 文老爷得知萧何派人打了曹亦,曹老爷因此病情加剧,第二日就上门与萧何撇清关系,还暗暗托了外地名医去打探曹公的病情,真是个嘴硬心软的老头。 凝若领着文昕曾交与她的信物,前往曹府登门致歉,只见那曹亦拖着虚弱的身子,一脸温和笑言,“无妨无妨。”凝若暗叹文昕慧眼如炬,怎么自己就那么眼瞎。 凝若暗示曹公,为他诊病的大夫是文老爷不远万里请来的,曹公一时感慨,虽言语上不落下风,但仍派自己儿子去文家致谢。 眼看着两家关系,水到渠成,凝若不禁拿萧何打趣,“你仰慕的文小姐就快被抢走了。” 萧何只管着自己的棋局,“我何时仰慕文小姐了?” “你前几日才说的!” “哦,那是诓你的。”萧何微笑道。 凝若一时呆滞,心里隐隐发笑,“你为何老是诓我?” “你很生气我诓你?”萧何假意疑惑道。 “自然生气。”凝若严肃道。 “那我下回注意,”萧何放下手中的棋子,戏谑瞧着凝若,“定不让你发现,我诓了你。” 凝若:“。。。。。。” 言语上的纠缠,凝若向来占下风。 “说来也有趣,曹公子的为人,似乎不像你说的那般纯良。”萧何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凝若顺了一杯。 凝若接过茶杯,“此话怎讲,萧公子,做人绝不可以己度人啊!” 萧何无奈看着凝若,自己在她心中的印象何时这般糟糕了,“曹亦会武功,修为不低。” 刚到嘴的茶杯,又被凝若放下,“你怎么知道?” “我派人打了他,自然知道,”萧何摇了摇茶杯,“他会武功,却不还手,内力护体,顶多受了皮肉伤,却在床上躺了三日,演技着实夸张了些。” “仅凭自己的眼力,萧公子未免自信了些。” “萧某不才,恰巧认识为曹府诊病的大夫。”萧何垂眼盯着茶杯中浮着的嫩芽。 “不可能,不可能,”凝若罢了罢手,“我初见你时,就隐隐察觉你的为人,不可能察觉不出曹公子的。” “若你不信,大可多观察几日。” 凝若虽不愿相信萧何,但他所言向来没有偏差,他先派人打人,又派人医治,转念一想,“听你所言,曹文两家和好,你也出了力。” 萧何并未答话,看来是默认了。 “昨日骂你那话,是苏某口不择言,还望萧公子见谅,”随后补上一句,“萧公子仗义出手,苏某他日定当好好酬谢。” “苏公子若要言谢,”只见那双狐狸眼半眯着瞧着自己,獠牙藏在微翘的嘴唇后面,不紧不慢,悠悠地靠近自己的猎物,带着狡诈的笑意,凑到猎物的耳边,“以身相许,可好?” 事实证明萧何所言非虚,凝若打着致歉拉线的名头这几日在曹文两家奔波。发现那曹亦绝非和善之辈。 昨日曹公明明说了:“虽然往日,文家老头做事鲁莽了些,为人偏激了些,但他现在有心道歉,还给我特意找了个名医,我曹某自然不能多计较。” 到了曹亦嘴里却变成了,“家父自知往日做事鲁莽,为人偏激,文老爷宽宏大量,不计前嫌,还寻了名医为家父医治,家父羞愧难当,特让在下前来为往事致歉,还望文老爷海涵。” 文老爷回的明明是,“既然曹老头已然知错,我也不好得理不饶人,旧事便不再重提,两家还是重归于好。” 曹亦口中说出的却是,“文老爷羞愧难当,不愿重提往事,父亲您深明大义,以后切不可去戳文老爷的痛处。” 凝若惊骇之余,还不忘替文昕着急,“你说这可怎么好,这是送羊入虎口啊?” 萧何依旧撑着那副假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叫夫妻情趣。” 凝若:“。。。。。。” ☆、黑衣人 此时,萧何一行人已离了黎山君几十里路,虽还未见到曹亦文昕定亲,但以这两家的关系,这二人修成正果是早晚的事。 萧何不紧不慢的继续着行程,凝若也思量着到了瑶山便与他们分道扬镳。 凝若原计划是在貔貅峰再告别,至少跟着他们一路,伙食住宿都是一等一的好,可惜,自己心迹已然明了,每每看着萧何,愈发难以克制,若不再回韶云山清修,恐要酿成大错。 离别的愁绪还未酝酿好,萧何却先开了口,“此处离韶云山虽还有些距离,但也不远,在下已为苏公子备好快马干粮,苏公子若是想家,可以先行一步。” 凝若对萧何的钦佩又上了一层,莫不是,他和自己肚中的蛔虫还有交情。于此同时,凝若却矫情的生出股失落。前日还拿“以身相许”来捉弄她,今日告别得竟如此爽快,这收心自如的禽兽功能是怎么做到的。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萧何行善必有鬼,事实证明,凝若也是可以难得聪明的。 刚到亥时,一行人便拖着马车从客栈后院出来了,凝若远远跟在后面,也是奇怪,一群黑衣正紧跟着队伍,这阵仗,丝毫不怕被发现。作为黑衣也能如此嚣张,要么是自己人,要么是已准备动手。 萧何的队伍刚进瑶山,领头的言清终于开了口,“英雄跟了一路,是时候现身了。” 话音刚落,隐匿于丛林中的黑衣人当头劈来,言清跨马一蹬,拔出龙睚剑,泛着冷光的剑身一出,刚刚劈头而来的黑衣人立马到底,龙睚剑泛着寒光,竟然不见血。 一个黑衣人倒下去,千千万万个黑衣人站起来,一瞬间约有几十人包围了这十几人的小队。言清拍着马冲破黑衣的包围,凝若见形式危急,顾不得隐匿行踪,快马追去。 赶到之时,双方已经厮杀,平日的纤弱的李随从,只知端着大勺的张厨子,竟然纷纷拿着刀剑,一通砍杀,好不快活,凝若想起平日里不时教教他们三脚猫的功夫防身,原来是班门弄斧,委实羞愧。 凝若刚拔墨云剑下马,一黑衣人变向她冲来,黑衣人招招致命,内力也在自己之上,剑气逼人,直接接招,完全无力招架。幸而自己轻功尚可,躲那么一两招也不再话下。 一剑劈过,凝若随即回转,剑刃擦过发梢,带走了她几根开了叉的头发。还未来得及得意,黑衣人从背后抽出一把短剑,直直向着凝若退后的方向挥来。凝若紧闭双眼准备实打实地接下这一招, 忽而脚底一空,全身跟着被搂住的腰躲一个回旋,避开了攻击。 刀剑碰撞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接着便听见一声惨叫。 稍稍定神,阔别未久的药香直袭迎香穴。 “这个时候打招呼会不会有点尴尬。”暗自忖多后,凝若带着假笑回头。 一阵山风刮过,凝若的笑意彻底僵在里脸上。黑云蔽月,月光稍露,凝若已是一脸凝重,呼吸紊乱,浑身颤栗。刺客倒地,胸前衣襟削开,深绿色的古文刺青敞于胸前。 这个刺青,凝若早年见过,她全家被杀的那一年。 一群山贼模样的人,杀了自己的父母,之后官府端了山寨,犯人全部处死。都说报仇并不会让人释然,可是得知官府为自己报了仇,凝若却没有丝毫的欣慰,不能手刃仇人,一直是自己的遗憾。今日,又在这里看到这个刺青。 几年前的恐惧,愤恨一下子袭来,但眼前的场景还容不得她静心思量。 萧何见她表情凝重,想是被吓着了,将她护在身后,继续杀敌。也怪今日赶人太直接,习惯忽视她的头脑,不想今日她反倒机灵了,这群人隐在客栈一整日,等着晚上伏击,虽算不得什么高手,但无一不在凝若之上,自己出了客栈,坏了他们的计划,却还是跟了上来,恭亲王真的准备痛下杀手。如此一来,哪里是他的势力范围便一目了然,在朝堂上落了下风,只能靠江湖势力出头,这份资质,也亏生在皇家才保得住那份荣华。 凝若屏住呼吸,仰天大笑,这下好了,这么多年寻仇无门,今日终于来了机会,苏家十三条人命,定要你们一分不差的还回来。 墨云剑一挥,凝若凭着自己尚浅的修为,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黑衣人眼见不敌,竟也不跑,之间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烽火炮,他奶奶的,这是还有援兵的节奏啊。自当先砍了他,凝若一个翻身越过两人的夹攻,墨云剑一扔,直直□□那人的胸膛。 悬着的心还未放下,就瞧着烽火炮上舔着的火苗,竟然已经点着了!未细思量,快步一扑,拿起火炮就□□泥里,左手护住眼睛,只听砰啪一声,凝若身边亮起了五彩的光。 整个过程来的太快,凝若竟也不觉得疼,只是睁开眼时,右手心得样子着实不太好看,焦红焦红的,查看自己也无其他外伤,这笔买卖还算值当。 凝若觉得此举尚算英勇,自己却被一把托起,这力道有些吓人。 萧 何攥住凝若的胳膊,死死盯着她炸伤的右手。表情凝重,脸色铁青。看惯了他的云淡风轻,发现假笑脸突然有了其他表情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这伤口虽然难看,但毕竟未伤筋骨,萧何这般看着,略显尴尬。 凝若缩了缩手,又被萧何拽回。 萧何只是死死看着,似乎正在确认伤势,凝若觉得这似乎略显矫情,左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又被萧何攥住了。 这姿势,未免羞射了些。 “你无需在意,我刚刚已经看过了,只是些皮外伤,养几日便好了。” “你和我说这叫皮外伤?”萧何目光转向凝若的眼睛,“你何时可以学会分轻重!陈愈,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话未说完,却发现陈老太医并未在此。 “殿下,陈太医在刚才刺客埋伏时,被困于虎谭湾处,一时恐怕赶不到。”言清如是说道。 凝若见萧何不再瞪着她反而去瞪着言清,觉得莫名其妙。她此举虽然有一些些鲁莽,但也是为了大家着想,何必语气如此凶狠。两只手都被他束着,一直烂手尤为显眼,再回想刚刚见到的刺青,仇家终于有了线索,脑子一团乱麻,渐渐萌生起了怒意,不管不顾的准备挣扎开。萧何见她开始不安分,又怕触到她的伤口,一时有些慌神,“别闹!” 这两个字说得又重又不耐烦,着实激怒了凝若。 “民女虽常年处于深山,未见人世。但也自幼习武,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今日右手被炸,样子虽难看了些,但好歹没有伤到筋骨,也没多疼。这类小伤原本每隔几日也便会有一次,萧公子着实不必惊动他人。”要说这些话里没有赌气的成分,凝若自己也不相信,平日里偶尔也会受些皮外伤,但大多是刀伤剑伤,但要说被炸伤,也是头一次遇到。 往日受伤,师兄是一边嘲笑自己学艺不精,一边替自己采药。秦妈是小声责备,也不忘细细替自己敷药,师父则是放了自己一日病假,由着自己赖床。 受了伤还被吼,这是第一次。 凝若憋着一肚子委屈。 “若是不疼,为何又哭起来了。”萧何语气淡淡却藏着些心疼,终于松了凝若的左手,转而磨砂过眼角。此时此刻,不识时务的苏姑娘却打开他的手,高声应道,“排毒养颜!” 当晚,凝若瞧着被扎成锤子的右手,鄙夷着陈老的医术,恰时萧何推门而入,纤长手指扶着一只墨绿色的茶碗, 碗中泛着苦味。 凝若也不娇气,捏着鼻子就灌了进去。 此时凝若还未消气,但凡是自有先后。 “今夜,那群人是谁?” “当朝恭亲王的死士,也是你的仇人。” 凝若一怔,睁大着眼瞧着萧何,这世上还有他不知道的事吗? 萧何察觉出凝若眼神异样,“与你认识之后,我便细查了当年苏家卷宗。”萧何接过凝若手中的空瓷碗,“你父亲忠烈,收集了恭亲王的罪证,才惨招灭门,我怕你沉不住气,才没告诉你。” 的确,若是凝若知道了,必然会不顾一切杀到恭亲王府,哪怕是死在他们手上,也无所畏惧。萧何此次出宫,所走之处,全然沿着边界,今晚又遭恭亲王暗杀,无疑,这个王爷想要篡位,还想靠着外来势力篡位。 自古揭竿而起的义士不少,无一不是在□□之下的反抗,可此人却在大渝国力恢复,国策初见效时叛乱,可谓孤注一掷,此为无谋。自己兵力薄弱,竟想借由外敌,不惜做个傀儡皇帝,此乃无能无德。 先帝在世时,过分器重这个弟弟,太子被废,当初他一手推举萧何登位,本想挟天子,控天下,结果却被反将一军,失了大权。 苏家栽在此人手里,实为不耻。 国仇家恨不可混淆,如今哪怕心里再恨也要忍一时之气。 凝若越想脑袋越沉,渐渐变晕睡了过去。虽是睡了,这人也不安分,一个翻身就差点把那锤子手压在身下,萧何见着,皱了皱眉,又小心地把她翻了过来。 ☆、她不能和你走 天刚刚亮,车外的麻雀就叫的好不心烦。 凝若半睁着眼,扫视一圈,凝若瞪大了眼,车内场面略显惊悚,明显察觉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受伤的手横在一人身上,更无耻的是,自己的鼻尖正贴着那人的鼻子,上唇明显感知那温热的气息。凝若顿时两颊一热,接着身上也开始发热,这是走火入魔的节奏啊。 为今之计,万万不可惊动到他,待自己翻过身去,继续假寐。 稍稍施力,不想,自己的腰已被那人扣住,动弹不得,良久那人悠悠开了口,“醒了?”这话一出,鼻子跟着震了震,酥麻的很,眨着眼睛看了眼,那人还未睁眼。 “醒了。” 既然大家都醒了,也不必装模做样,凝若刚想起身,发现那腰上的力道还在。 趁着自己还未走火入魔之前,凝若强硬地将那人推开,带着那上火的脸,尽量保持克制,微笑问道,“萧公子为何会在这里?” 萧何打了个哈欠,“昨日你睡着,我担心你碰着手伤,想着找什么把你扣住。” “然后呢?” “然后没找着。”萧何一脸无辜。 凝若羞红了脸,“我睡觉向来浅,你扣住我,我肯定是知道的,不可能睡到天亮。” “忘了告诉你,昨晚那药,有助眠的功效。”萧何一脸清白。 “就算你是关心我,也不用凑得那么近吧。”凝若再次申辩 “阿凝,是你自己凑过来的。”萧何一脸无可奈何。 凝若心一横,怒吼道,“那你不懂挪远点!” “我又不傻。”萧何一脸豆腐不吃白不吃,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 凝若扶额哀叹,冷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等她回过神,萧何已经出了马车。 撩开车窗,见还未有人醒,还好还好,没人看见。只要自己和萧何不说,这等害臊之事也就无人知晓。 凝若回忆一番,萧何似乎也无嚼别人舌根先例,想必他也是个守口如瓶之人,自然不会把昨晚共处一室之事到处宣传,想到这里凝若便心安起来。 此时,守口如瓶的萧公子对着太医言到:“昨晚,我和阿凝在马车中休息时,发现她的左手绷带松了些,你今日给她换药,记得绑的贴合些。但切记不可弄疼她。”陈老太医讶然张口,猛地点了三点头。 过了一会,守口如瓶的萧公子对着李随 从说到:“昨晚我和阿凝在马车中休息时,发现马车左窗的把手似乎有些松动,今天加固些。”李随从讶然张口,猛点了三下头。 再过来一会,守口如瓶的萧公子对着张厨子,“昨晚我和阿凝在马车中休息时,突然想吃水晶莲蓉酥,今日做些。” 又过了一会守口如瓶的萧公子。。。。。。 凝若觉得可能是今天天气很好的缘故,所有人都对她格外客气。唯有言清的笑意尤为独特,透露着一股升官发财的气息。 受着伤,凝若回韶云山的计划也跟着耽搁了,只随着萧何到瑶山下的小镇,骊安。恭亲王的死士已然暴露,途中增派了藏在暗处的高手,萧何也不想着放走凝若,本着关爱伤残人士的原则,萧何这一路也没有调戏逗弄凝若,旅途还算和谐,当然如果媒公言清可以安分点的话,就更好了。 言清一路没少跟凝若聒噪,目的无疑是撮合,作为第一个知道凝若心属萧何之人,他觉得自己任重道远,丝毫没有想过是为了能够靠着大姨子平步青云。 言清聒噪是一事,平日二人都骑着马,他虽也聒噪,但说话只有二人听到,如今凝若受着伤,只得呆在马车里,言清动辄低头与之攀谈,定是要提高嗓门的,定然会被他人听了去。 “大姐,大姐,我听说昨日殿下在你马车里睡了一夜。”言清嬉皮笑脸道。 言清此话一出,刚还离他五尺远的里李随从近了十寸。 凝若一慌,“你如何知道的?我特意察看过,压根没人看见。” “甭管我怎么知道的,大姐你和殿下再亲昵,也要注意影响啊。”言清叮嘱道。 至今未娶的陈太医在一旁认同的点了点头,顺道将耳朵凑近了些。 凝若呸了言清一声,“我和他是清白的!” “谁信呐!”跟在后面的张厨子操着利落的东北口音突然咆哮道。 凝若一愣神,压低声音对言清道,“我们两个昨夜什么也没发生,你爱信不信!”说完猛地关了窗。 众人见凝若怒了,也不好再凑这个热闹,脸上藏不住失落。 这时,走在前面的萧何回头对着一行人悠悠道,“昨晚阿凝累坏了,你们不要打搅她。” 众人一副顿悟的表情,心满意足地继续赶路。 在骊安呆了几日,本该是段清闲的时光,却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第一个不 速之客是对萧何而言,虽有过一面之缘,但彼此都留有恶劣的印象,更让人不甘的是,近日与自己打得火热的女子,见了他竟会高兴而又心安地喊出一声,“师兄!” 凝若出宫后一直与成勋靠着飞鸽联系,昨日刚把受伤的消息告诉了他,才一日他竟赶来了。 遇到季成勋凝若自然高兴,连日来的波折终于缓了一口气。不过,古人有句话说得实在,有娘家人在,客栈都会弥漫起一股硝烟的味道。 季成勋瞟了眼萧何,“在韶云山中时,山中豺狼猛虎不在少数,小若都不曾被伤到,如今才离家半年,就被炸成这样,也不知是遇上了哪家的灾星。” 季成勋这话说的不厚道,凝若在韶云山经常受伤,多半是拜这个师兄所赐,练了新招就找自己试试,左臂胳膊上的疤痕至今未褪,而今他竟有脸说出这种话,江湖混久了,就成老油子了。 萧何依旧下着棋,并未抬眼,但语气却着实不客气,“萧某见季少侠的长相像极了朝廷钦犯,不知作了哪些奸犯了哪些科。” 凝若打了个冷颤,回忆起一段往事。 季成勋的确有一段时间上了皇榜,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皇榜之上更是赫然标注着“采花贼”,而且赏银只有区区五十文,要知道旁边那几张皇榜可各个都是身价一百多两黄金。论容貌,论气质,论武功,自己是哪点比不上他们,身价竟然差得那么大。 这种恶劣的行径更是让他在一段时间里抬不起头,别人见了他也不愿意为了五十文招惹采花贼,但是却纷纷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他也是个有点名气的侠士,这样的消息传到了大侠圈里让他颜面无存。 萧何往季成勋伤口上撒了把盐,凝若有些愧疚。随即安慰道,“师兄不必太过介怀,师妹知道师兄不是这种人。” 师兄的心可一直在师父身上,千莺阁里拂衣姑娘那销魂的泪目犹在眼前啊。 季成勋很是感动,果真还是自家的师妹好,“小若啊,师兄没有白疼你啊。” 萧何沉着脸抬起头,皮笑肉不笑,“自然自然,采花贼对外貌还是有些要求的。” 凝若很同情师兄,萧何明显准备和他扛上,怪就怪自己当初说谁不好,偏偏拿师兄做靶子。 嘴皮子功夫定比不过萧何,想要动武,旁边一个言清就够棘手,更何况萧何此人也不像省油的灯,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小若,你离家也有段时间了,再不回去,师父都 要出山了,现在你的事情也已经解决了,要不我们明日就回韶云山?” 凝若正有这个念头。 一是仇家已经明了,虽现在还不是报仇的好时机,但先回韶云山和师父商量,总是没错;二是嘴上不愿承认,但对萧何的心思一日强过一日,早日回山,也容自己静心静气。 “好,我明早便收拾行囊。” “不行。”端坐着的萧何忽然抬头,果断道。 “萧公子,我师妹要回家,还要经了你的同意不成?”季成勋一脸不爽。 “她大伤未愈,不可伤神奔波。” 季成勋一拍桌子,“有我带着她,何来奔波二字,萧公子虽位高权重,但在下是个江湖人,江湖之事,还轮不到朝堂插手。” 凝若见眼前这剑拔弩张之势,立马上前劝道,“别激动,别激动,又不是什么大事,”转头朝着季成勋,“师兄,师妹这一路,多亏萧兄照顾,你不感激就算了,怎么还发起脾气来?”随后又朝向萧何,“萧公子,我师兄说的也不错,这次离家确实久了些,也是时候回去探望探望师父。前几日你还赠我快马,祝我平安到家,现在,我虽受了伤,但有师兄在,也不碍事。” 凝若一股气说完,萧何并未答话,甚至神情也不见得有变化,虽然凝若的确有那么一丝丝,一点点,一缕缕的失落,不过,这样对谁都好。 ☆、我不怕了 如今已是深秋,天气渐凉,朗月当空。此天宜盖棉被睡觉,不宜深夜聊天。凝若最近伤病多了些,好久没有正正经经的休息,碰到这么个天时地利人和的环境,很是高兴。 嗒嗒嗒,门声响起。 凝若哀叹了一声,“哪位?” 对方没有应声,直接推门而入,身上沾着酒气,但却不像是醉酒的模样,表情冷漠,剑眉微张。原本身上的药香味还是不错,但和酒味混在一起,反倒怪异。 凝若见他进来,莫不是来告别的,不好拦他,但选了这么个好时机,搞不好别人还以为是在偷情,仔细一想,这一路走来,还有人觉得自己和他没偷过情吗?既然误会已经这样深,也不介意加点边角末料。 萧何挑了挑蜡烛,“今天遇见他,你似乎很高兴。” 凝若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季成勋,“师兄来了,我自然高兴,不过...” “你和他一起长大,你喜欢他那么多年他知道吗?”萧何插嘴道,语气里透着不耐烦。 凝若不知这话怎么答,报应啊!自己撒的谎,如今该怎么圆?以往随便编点故事就当找找乐子,现在心里藏了个人,诓诓他都会觉得良心不安。 正在凝若苦思应如何回答萧何,萧何突然转向凝若,目光迷离,神色沉着,“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你知道吗?” 凝若摒住了呼吸,心头不自觉地停了三拍,手脚无力,原本觉得怪异的酒味现在没个知觉,对上萧何的眼睛,又立马不安逃开。按这个说法,当初自己情窦初开时,他也不早不晚开了窍,当初竟是两情相悦?有一段时日,凝若曾因栽在同一人手里,懊恼而又羞愧,现在顿时平衡了。 若当初自己知道他的心意,定然不顾一切,长大了,反而畏步了。 直觉告诉自己,萧何不宜久留,依旧不敢对着他的目光,“天色已晚,我要睡了。”顺着这句话,凝若半推半请着把萧何推出了厢房。 凝若呼出一口气,自己靠着床沿,紧紧揪住胸前的衣领,手微微抖着,嘴里小声嘀咕着,“快停下,快停下,乱跳个什么劲。” 次日,凝若顶着发青的眼睛,收拾完行李,便与同行之人一一道别,一路下来,时日不长,但波折颇多,姑且也算生死之交,告别之时,难免伤怀。唯有陈太医,伤感之情不似他人那般重,只听说他们暗地下了什么注,似乎只有陈老一人赢了,那群后生仔,怎敌得过这颗老姜。 言清这孩子,从凝若收拾行李时就未歇着,他向来啰嗦,凝若也没理他,结果他竟是百折不挠,原是早上的行程,硬被拖到了晚上。 向萧何道别时,他连房门都未开,凝若只得在房门外念叨几句,伤感之余也松了一口气。 吃过晚饭,季成勋便在客栈河堤的马车上等着,凝若掂了掂包袱,不重。自己带着这些个东西,占了人家那么久的便宜,不要脸这种习惯,还真会传染。 萧何已出了房间,在客栈厅堂喝着酒,形容愁苦,既然下午已经道过别,凝若决定晚上还是不要碰面的好,明明只是回家,凝若却异常紧张,后背渗着细汗,手脚也有些发软。 推开窗户,一棵榕树恰巧长在窗边,轻轻一跃,便跳上了榕树梢头。 凝若深吸一口气,回头望了望客栈厅堂内还亮着的烛火,离别的不舍一下子涌了上来,抚着胸前跳得杂乱的心脏,定了定神,心一横,早些赶路才是。刹那间,那股熟悉的味道又来了。 榕树稍下,萧何一袭玄青色长袍,长发披肩,背后简单一束,烛光拉长的影子隐隐约约,那人直直矗着,仰着头瞧着自己。 榕树稍上,凝若一袭黑衣,领口的围襟随风翩翩,黑夜里依稀可辨她飒爽的容颜,一根红绳束起一头黑发。 这二人静静地她对峙。 “你终究是要走?” “今日,不是道过别了。”凝若喉咙发干,昨晚推脱他已经下了好大决心,今晚他为何又来招惹自己。 “我对你的心思,还不够明显吗?”萧何哀怨道。 凝若眼睛瞥过一边,“殿下对我的心思民女不知,但民女对殿下只有朋友之谊。” 萧何苦笑一声,“朋友之谊,苏凝若,这话说出来,你自己可信?”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你我终究不是通道中人,过分纠缠,又有何意,早些了断反倒痛快些。”本是脱口而出的话,却不自觉地带着哭腔。 “道若不同,我自会劈开荆棘,闯出一条,你大可站在原地,等我过去,如今你却距我千里,是何道理?”萧何压抑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 “我身负家仇,却不得不为国计忍让,在宫中莫名受罪,却不得不臣服于身份贵贱。”凝若一声哽咽,“萧何,我知道站在你身边要付出什么代价,我害怕。” 看着她泛着光的眼睛,萧何有些心疼,对啊,她在韶云山 时并未受过什么罪,反倒进了皇宫,不得不硬着头皮撑着,萧何紧紧握了握拳,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若是我,”萧何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嘶哑但更响了些,“若是我许你一个太平盛世,若是我护你亲友周全,若是我再也不用权衡利弊让你受到半点委屈。你可还愿留在我身边。” 晚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码头边上的船桨搅起了一湖月光,远远地瞧着嶙峋的民宿依稀明灭,凝若此时却只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响着,眼前这人神情真挚而焦急,突然间,所有的担忧愁虑,世事纷争仿佛和自己脱了干系。 “姓萧的,本女侠无需你来护着,”凝若紧抓着榕树干,“但你知道吗?”望着萧何略微涨红的眼,呼出一口气“我忽然不怕了。” 话音刚若,凝若张着双臂,向着萧何跳下了树梢。 眼前的这个姑娘,他瞧过多次,他知她身世坎坷,他知她不喜争端,她素来没有那么勇敢,因而自己往往习惯将她护在身后,确切地说,自己习惯将一切护在身后,这是他的责任。今夜这个小姑娘用很不贴心的语气,鄙夷自己对她的承诺,却直击萧何软肋。 萧何张开双臂,定睛瞧着她,黑色的衣袖连襟随风翩跹,像黑夜里铺成开的黑蝴蝶,悠悠然然跌落至自己怀中,萧何将其紧紧拥入自己怀中,凝若不自觉地在他脖颈处蹭了蹭,萧何吞了口口水,心里暗道一声,“淡定。” 凝若决定留下并没有讨得所有人欢心,比如季成勋,他临走之时,差点动用私权将自己赶出师门。比如陈太医,神态竟然比凝若走时还哀伤,几经回忆,自己也未得罪过他,萧何及时提醒,陈老近日损了一笔大财,难免伤怀。 也是,钱财乃是深万之物,深受其害,万夫难挡。 季成勋刚走,骊安重归往日的平静,第二个不速之客便来了。 凝若很难想象远在京城的漠黎公主,竟能乘着八人轿辇赶到骊安,竟会得知萧何就在骊安,竟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知晓萧何所住的客栈。然而这些都不重要,因为见到她穿着一身华服,一脸不屑地瞧着自己很是狼狈地啃着糖醋排骨时,凝若便知,原来水逆还未结束。 如今自己右手半残,满脸油垢,身上衣物加起来不敌她一张帕子的价钱,怎么看都是输的一塌糊涂,哪怕落魄到这种田地,凝若依旧不卑不吭,挪出左边的长凳,端庄大方,张开带着糖醋汁的嘴道了一声,“请。” 显然,漠黎不吃这一套 ,傲慢地扫视了四周,“萧哥哥在哪?” 若是往日,凝若听她一声酥软的“萧哥哥”只会起些鸡皮疙瘩,今日听了,只觉得气血不畅,膈应的很,故作肉麻道,“萧萧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知何时会回来,但他说了,会带当地特产的山楂糕给我,待会你来吃几个。” 漠黎登时便怒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让萧哥哥给你带东西。” “萧萧就是想着给我带,就是喜欢给我带,不给我带他心里不舒坦,我能有什么办法?”凝若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便不再理她,扭着左手,继续与糖醋排骨作战。 “你,你竟敢。。。”漠黎气急,伸手便要打人,一旁的李随从赶紧拦下,小声耳语道,“殿下此行不宜声张,公主若是坏了规矩,在下也只能得罪了。” 此时正逢饭点,客栈厅堂内坐满了人,嘈杂的很,结果这二人一斗嘴,人头济济的客栈反倒静了,变成了甚是诡异的耳语。 “你看,你看,这两个姑娘吵起来了。”亮黄衣服的客人说道。 “听见了,好像是在抢一个叫小哥哥的男人。”土黄衣服的客人答道。 “目前好像那个布衣姑娘占上风啊。”深蓝衣服的客人凑了上来。 “别说的太早,那男的还没出现呢?我就觉得那锦衣姑娘的赢面大些,你看她头上戴的那个金钗,可以买下整栋客栈!”浅蓝衣服的客人反驳。 墨绿衣服的客人摇了摇头,“你这人说话怎么如此俗气,那锦衣姑娘有钱,但布衣姑娘有貌啊。难道男人娶妻,都是看中钱财,说不定那小哥哥是看重外表的清雅公子呢?” 浅蓝衣服客人很不服气,“这满嘴酱汁你竟能看出有貌?” “满嘴酱汁怎么了,你吃猪肘子还满脸猪油呢?”墨绿衣服客人不落下风。 “我吃猪肘子碍着你了,猪肘子皮滑肉紧,总比你吃猪肥肠好!” 。。。。。。 凝若正与漠黎对峙,一触即发,客栈内一桌客人为了餐食就吵起架来,搅了局面。 ☆、漠黎公主(二) 萧何回来,已是酉时。漠黎见着,立马上前,诉了多日不见的衷肠,讲了今日所受的委屈,说道伤情之时,竟还落下两行热泪,把李随从怔得一愣一愣的。 萧何安安静静听她讲完,温和地回了个“嗯。” 转身朝着李随从,“阿凝人呢?” “苏姑娘在房间换药。” 哦了一声,便带着一盒山楂糕上了楼。 漠黎在楼下呆呆看着,两行泪还没干透。 若是以为漠黎会就此罢手,那是低估了她的韧劲。 这几年她对萧何的心意不曾变过,不可谓不痴情,正如恭亲王世子对她一般。 说起恭亲王世子萧睿,就不得不提这三人怪异的童年,漠黎虽非先帝亲生,却颇得先帝宠爱,更是由她亲姑姑孙老太妃在宫中养大,和宫里的王子自然熟悉。恭亲王是先帝器重的亲弟弟,萧睿是先帝疼爱的亲侄子,因而也和自己的王子公主一起养着。 说来也怪,先帝妃妃嫔众多,孩子却少,王子三人,公主二人。孩子少了,自然要疼爱些,萧何却是特例,不招先王待见,小孩子素来见风使舵,见萧何不得宠,也跟着孤立欺负他,萧睿和漠黎也掺和进来。 小孩子的斗争,不是文斗就是武斗。 论文斗,其他小孩还在读《三字经》,萧何就熟背了《中庸》,一群人嘲弄他时,萧何便回一句他们听不懂的,小孩只得回去翻书,询问夫子,得知其意后,又怒气冲冲的前来回骂,于是萧何又回一句他们听不懂的,如此反复,文斗上面花了不少时间,萧何倒没吃亏。 论武斗,七人围殴还是有一定实力的,只是萧何的小姨在萧何幼时就教他习武,功底深厚,足以以一敌七,结果那群小孩不服输,跑回宫就向娘亲哭诉,一群贵妃,昭仪又向先帝哭诉。 先帝忌着淑妃的面子,没能把萧何怎么样,可三番两次也不是办法,于是年幼的萧何翻阅古籍把前朝的逼供酷刑全都翻了出来,为了生动形象,还做了不少人偶模型,当场绘声绘色把前朝的酷刑演说了一遍,那群小孩听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哭着跑开,场面甚是欢乐。 而此时,年幼的漠黎被绊了一跤,以前同一阵线的小伙伴都自顾自地跑,连萧睿都只是躲在假山后瞧着她。 正当自己伏在地上大哭时,衣领被萧何一揪,活活被拉了起来,虽然萧何并未理她,只是收起模型走了,毕竟这些东西,毁尸灭迹较为保 险。但这一举动着实在年幼的小女孩心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漠黎的春心就在那时被挑动了。 漠黎当时只是将这份心意藏在心里,毕竟先帝欲撮合她和太子,相比萧何,未来的皇后,这个身份更吸引人。 直到太子被废,先帝驾崩,萧何被推上了皇位。 太子的被废让萧何登上了帝位,也让萧睿逮到了机会,原先隐在心里的感情,一下子爆发,对漠黎展开了猛烈攻势,漠黎并未拒绝萧睿的讨好,也不回应。 于是,这段奇特的三角恋便维持至今。 漠黎到了骊安,萧睿也不会太远,今日萧何出去半日,是为何事,凝若猜出了大概,如今这种斗而不破的局面,不知会维持多久。 也许是中午没吵够的缘故,凝若刚进河堤凉亭,漠黎紧接跟了进来。 凉亭位于瑶池中央,只有一条长廊可以通往,如今这长廊也被漠黎手下拦住,这架势要不是有李随从跟着,凝若便怂了。 漠黎没了中午嚣张的气焰,架子依旧不小,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四个侍女,凉亭一下子就挤满了,只见漠黎从袖中取出一个雕着锦雀红鹂的檀木盒子,才一打开,一束白亮柔光就散了出来,好一颗巨大无比,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凝若的心跟着颤了颤,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这夜明珠是从西域寺院的穹顶上取来的,为了把它带到中原就费了不少心力,死了不少将士,可谓无价之宝。”漠黎挑眼看着凝若,“若你愿意离萧哥哥远点,这东西便是你的。” 一旁的李随从有些看不下去,漠黎公主也未免太瞧不起苏姑娘的为人了,殿下与苏姑娘的感情,岂是区区夜明珠可以撼动的,苏姑娘定会断然拒绝。 随即抛给凝若一个信任的眼神,可眼前这个苏姑娘怎么一个劲地咽口水。 凝若定了定神,摆出一副不为所动的姿态,“既是无价之宝,民女恐是无福消受,”眼馋地瞟了眼那颗大珠子,咳了一声,“不过恕民女直言,此物原是供奉之物,白白抢来已失道义,还损了那么多将士的性命,与其说是宝,不如说是祸。” 说完,凝若只觉得隐隐肉痛,心里还存着一丝期待,若是漠黎因忌讳她的话,把珠子丢了,自己立马去捡。 漠黎一拍桌子,“大胆贱婢,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凝若也跟着拍了桌子,“这罚酒喝了,又当如何?”即刻察觉手心一 阵剜疼,伤上加伤,只得憋着。 漠黎冷哼一声,“我奈何不了你,难不成还奈何不了夏归荑?” 凝若一阵后怕,幸而临走之时,萧何把归荑安置到了太后身边,不然还真脱不出漠黎的魔掌,“在宫中之时,民女就曾受公主恩惠,一直还未报恩,若公主还想动一下归荑,民女自当把帐一起算了。在下不才,在江湖还有些人脉,闯一闯忠武王府,倒也不费事。” 漠黎早已涨红了脸,“你,你竟敢?”咬牙恨恨道,“苏凝若,你真以为这个凤位坐定了?区区从五品官员的遗女,萧哥哥若真立你为后,朝中有的是人参奏。” 漠黎倒是难得动了动脑子,大渝的皇后,历来都是身份贵重,家世显赫,若是皇帝硬是不顾众议,立了皇后,狐媚惑主这个名号自己算是坐实了。贪图美色这个名号,萧何算是坐实了。诚然,自己的容貌还算不得狐媚,萧何若是贪图美色也不会来找自己,可朝中大臣不会管这些,总要找个通俗易懂的说法来标榜自己的观点。 凝若紧了紧拳,深吸了口气。 “公主若是说完了,那民女就回去休息了。”凝若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又不忘提醒漠黎一句,“若是可以,烦请公主以后不要惦记民女的东西,民女不比公主,不具备皇家的修养。” 骊安的清晨甚是明媚,天微微亮时,集市的早摊已经摆好。等到太阳当空照时,骊安人民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凝若也不例外,早早地醒来,然后。。。在床上做了一个时辰。 昨晚刚回客栈,李随从就兴致盎然向着他所有认识的人把凝若和漠黎的对话演了出来,其中自然包括萧何。当李随从翘着兰花指,吊着嗓子尖声说着,“烦请公主以后不要惦记民女的东西,民女不比公主,不具备皇家的修养”时,凝若一时怀疑起了李随从的男儿身。 凝若怨恨自己为什么伤好的那么慢,不然定要与他拼死一搏。在凝若备受屈辱时,萧何却很享受,听完还很满意地摸了摸凝若的头,“不错,懂得护食了。” 想想自己的天分不低,才踏足江湖多久,竟然可以不羞不燥地公然和别人抢男人。 凝若坐在床头哀声叹气,门缝处传来一阵沙沙声,一张纸片塞了进来。都什么年头了,还用这么幼稚的传信方式,这么明目张胆,应是熟人送的,凝若也不急,慢悠悠地穿上衣服,往嘴里塞了块山楂糕,灌了几口水,才捡起地上的纸片。 掀开一看,心也跟着一颤,纸上画着一幅图,画的是什么凝若自己记得,恭亲王府死士的刺青,底下写着,“今日未时,一人前往麟牙潭。” 推开门扫视一番,自然没了身影,一通询问,也没人见着什么可疑之人。 能画着这幅图约见,显然来者不善,去找萧何商量,却被告知他一早就出了门,眼看时辰快到了,凝若心一横,还是要去的。 当真一个人去,未免傻了些,遣人暗中跟着,才不失了分寸。 然而今日跟着凝若的并不是李随从,不知为何,李随从早起便开始拉肚子,短短半个时辰,跑了五次茅房,现在正捂着肚子躺在床上,一阵一阵的□□。 李随从去不得,不是还有王随从嘛,虽然王随从寡言了些,但都是大内高手,也差不到哪去。 临走之前,凝若还不忘去李随从房中探望,“李贽啊李贽,你今日病着可悟出什么道理?” 李贽正捂着肚子干嚎,犹疑着吐出一句,“饭不可以乱吃?” 凝若狰狞一笑,“错了,是话不可以乱说。” 望着李贽惊恐的眼神,凝若很是满足,因果循环,报应来得就是这么快。 ☆、麟牙潭溺水 前往麟牙潭的途中越走越清幽,此潭与镇内的瑶池连着,本是同根同源,差别却极大,一个生在镇中,虽浑了些,却也暖和,一个笼在山中,哪怕是炎炎夏日依旧刺骨阴冷,更何况现在已是深秋。 王随从不似李贽那般大大咧咧,时而鸟叫几声,让凝若确定他的方位,贴心的很。 绕了几个蜿蜒山路,终于到了麟牙潭,不出所料,潭边的冰还未化开,只是走进些,寒气就冻得人双唇泛紫。 潭边早已有人在等,一个身穿藏蓝色锦袍的男子右手执扇靠着潭边的巨石。 这种天气,还能带着扇子,也是个奇人。 这奇人凝若在宫中见过几次,正是恭亲王世子,萧睿。 有谋却浅,有才却疏,可偏偏不甘人后。这是萧睿给凝若的印象,他处事极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手法暴戾残忍,不顾后患,深得他父亲的真传。 他能拿着这幅画引自己出来,显然是知道两家的仇怨,不知今日自己能讨到什么说法。 “昨晚,因为你的缘故,漠黎哭了,你可知道?”萧睿瞪着凝若怒声喝道。 凝若眉头紧锁,“世子约我出来,就为了这个。” “不然还能为了什么?”萧睿不屑道。 凝若甩出刺青画,“世子可知,这画上是什么?” “我府中死士的刺青。”萧睿瞟了一眼。 “世子可知,我为何会为了这幅画只身感到麟牙潭?” 萧睿不耐烦道,“不就是早些年你家人死于他们的刀下吗?” 凝若倒抽了一口冷气,生养的父母被害,仇人没有一丝愧疚,视他人性命如草芥,取之夺之,如弃敝履,如此歹毒,如此令人作呕。 凝若瞪大着双目盯着萧睿,喉咙口发出一声低吟,“你个狗东西!” “一个在山里长大的野丫头,竟敢如此狂妄。果真没了父母,人也没什么教养。”这话从他人嘴里出来,只是歹毒,从萧睿嘴里出来,已经失了人性。 凝若一僵,凄凉地笑了一声,“教养?我教养再差也比你这个畜生生的狗东西强!” 凝若顾不得手伤,一把抽出了墨云剑,直直向萧睿刺去,萧睿转身一躲,甩出纸扇,扇骨中射出了五只钢针。凝若随即收回墨云,散开剑招,挡住了暗器,一招探花囊中,直指萧睿咽喉,凝若看似占了上风,却是十分吃力,右手伤口又 开裂了,墨云剑柄沾着主人的血,一片殷红。 萧睿始终镇定,“当初没有杀光你们苏家余孽,留下你这个孽种真是可惜。”说完即刻反手执扇,只见扇身突然拉长,里面竟还藏着短剑。 凝若下意识踮脚往后一跃,却发现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只见王随从面露凶光,站在她身后,凝若暗叫一声,“不好。”已被他反手推进了麟牙潭。 岸上萧睿看着凝若在水中挣扎,露出瘆人的笑意,“她不会水?” 王随从拱了拱手,“据属下观察,的确不会。” 凝若确实不会水,这是她活到如今第二次下水,第一次是为了救萧何,自然那算不得救,把一个抓鱼的少年捞上来罢了,但捞之前,自己也费了一番功夫,腰上缠了七八圈藤条,方才下了水,况且莫稷山下湖水朝南,不似这般冰冷。 现今掉进这麟牙潭中,手脚并用也不住地往下沉,摆在眼前的唯有两种死法,冷死或淹死。 呛水的滋味着实不好受,耳口鼻中都灌满了水,想要咳出来却又饮了一大口,喉咙似被谁掐住,舌根阵阵绞痛,胸腔犹如压着一块巨石,压抑沉重,胃里泛着一阵阵的恶心,却又吐不出来。偏偏这水又冷得彻骨,潭水的寒气侵蚀全身,骨头针扎般的痛,这痛直接而绵长,钝刀子割肉,恨不得早些解脱。 眼看着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远,透进来的阳光不带丝毫暖意,周围的色彩逐渐暗淡,眼前愈发模糊,意识开始涣散。 看来自己真要死了。 回忆像走马灯一般展现在自己眼前,在临死之前看见自己的爹娘、妹妹、师父师兄还有萧何也是很不错的。 妹妹有言清照顾,他武功高,俸禄高又疼她,她自然不会受委屈;师父武功高强,虽然师娘已故,好歹落个念想,也不必担忧;师兄武学修为获得师父的真传,往后没有自己拖后腿,应该也活得自在。 至于萧何,我死后他应该会伤心,但还是不要伤心太久的好,但也不要只伤心一会,不然自己也死得忒没分量了。他应该也会活得挺好,衣食无忧,万人之上,才华好,长相好,有的是为他倾尽心力的姑娘,少我一个不少。也不知道死后他会为我立一个怎样的碑,会不会时常来看我,但千万不要带着自己的妻儿来,虽然死了,但自己还是很小气的。 想这些做什么,反正都快死了。 凝若的睡意愈发浓厚,眼前的那抹光渐 渐消失。 噗通一声,湖面又溅起一片水花,一双手揽住了正在下沉的凝若,甚是有力。对方眉头紧锁,下意识地给她渡气,挑开她的齿关节,别说动静,嘴唇早已是冰凉僵硬,萧何心头一紧,瞬而将凝若拖回了岸。 事实证明,凝若的八字不是一般的硬。 被拉上岸时,已经没了呼吸,结果陈太医扎上两针,便把积在肺腑中的水咳了出来,凝若模糊听到陈老淡定说道,“不过是被水堵住了气脉,算不得生死攸关,倒是这伤寒,要废些功夫。” 凝若睁开眼时,对上的便是萧何的眸子,当时她冻得直哆嗦,缩在在他怀里,与旁人不同,凝若见过萧何众多神情,有从容,有欢喜,有愤怒,有低沉,甚至还有不安,此时萧何却露出以前从未有过的神态,恐惧。 凝若冻得发抖,浑身没一处不疼,更是使不上力气,她却倔强的抬手,揉了揉萧何的眉心,“别怕,我没事。” 话音刚落,便被萧公子抱得更紧了些,伴随着对方不均匀的喘息声,又沉沉地睡了下去。 再次醒来时,凝若第一眼瞧见的便是茜色半透的幔纱帷帐,淡淡地药香味从侧边传来,转头便看见那玄青色长袍。那衣服的主人,正眯着眼,靠着床沿休息。 劫后余生,感觉不是很好,鼻子堵得严实,喉咙发痒发疼,身上更是冷一阵热一阵,不过还能见着他,这些都不碍事。 不知是躺了多久,身子早已是酸软无力,嘴里泛着苦味,很是干渴。刚想起身倒茶,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对方死死抓住。 “别动。” 只见那俊秀青年睁开眼,手缓缓抚上自己的额头,“还没退烧。” 凝若也象征性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烧了几日。”萧何顺手递了碗水,“烧了五天,睡了五天,说了不少胡话。” “我说了什么胡话。”凝若灌了一碗水,递还给萧何示意还要一碗。 萧何只得起身给她倒水,“无非是喊喊爹娘,妹妹什么的。” “哦,那些,倒也不算胡话。” “那你说要嫁与我,也不是胡话?”萧何悠悠道。 凝若很庆幸自己已经喝完了水,不然听到此番话,必会呛出水来,虽然对此事毫无印象,但脸色却早已绯红。 “我当真说了这些话。”苏姑娘急切道。 “一边攥着我的手,一边说的。” “萧公子莫不是开玩笑。”凝若干笑了两声。 萧公子冷笑一声,“那苏姑娘手中为何会有萧某的扳指。” 凝若张开左手,铁证如山。 “咳咳,我觉得萧公子之前说得很有道理。” “什么?” “我说了不少胡话。” 萧何一脸无语的看着她,半晌无话。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萧何从袖中抽出叠好的纸,虽被水浸得晕开了颜色,但不难辨认,这就是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幅德行的刺青画。 凝若眨巴着眼睛瞧着萧何,他总不至于现在责备自己太过冲动吧,“我知道此行鲁莽了些,可我不得不去。” “不是你鲁莽,是我思虑不周。”萧何低着声道,“不过,我不会让萧睿活着离开骊安。” 凝若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扯了扯萧何的袖子,“你不仅要让他离开骊安,还要让他安全到达京城。” 恭亲王若是想利用尤族来推自己上位,那么萧何动了萧睿无疑是推动了进程,恭亲王急怒之下破釜沉舟,萧何不在京中,没有主事之人,朝中大臣难免不会有动摇,尤族正当不安分,绝不可旁生枝节。 萧何自然明白凝若的意思,“你不必受着委屈,朝中局势已稳,他搅不出什么风云。” “我想得很明白,麟牙潭时,自己急怒之下也想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回想起来,却违了父亲的心愿,父亲生前明知九死一生,还要上京呈上罪证,无非是想让先皇看清恭亲王的为人,若是作为女儿,只顾自己私仇,不顾国家大计,我又有何颜面去面对父母。”凝若讲得头头是道。 萧何并未答话,望着她的眸子,她总说自己快意恩仇,受不了宫中的条条框框,可骨子里却懂得权衡利弊,忍着委屈,说自己是江湖儿女,应是潇洒肆意,明明久居韶云山,难得出趟远门。对自己有着偏执的印象,时不时歧视庙宇中人,但思维作风却像极了他们。 ☆、乘虚而入 萧何这么看着自己,凝若有些发怵,他的眼神太犀利,一眼便能看穿人心,今日自己这般深明大义,他莫不是看出,这话是早已打好的腹稿? 凝若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萧睿暂且不管,但王猛现在何处?” 作为细作,王猛表现的很出色,潜伏了那么久,凝若丝毫没有察觉出端倪,萧何此行为的不是游山玩水,王猛跟了一路,不知泄露了什么风声。 “死了。”萧何及其简约地回答。 “你杀了他?” “他自杀的。” 的确,被抓住的细作,这是最好的出路,可他死了,又如何得知他走漏了多少风声。 萧何见凝若神情有些紧张,安慰道,“你不必担心,我早知他是细作。” 凝若有些不愿相信,自己被瞒了一路,但他竟然早就知道了,真不是人啊,“既然你知道,为何还将他留在身边。” “不留着他,谁去把我的行踪告诉恭亲王?”萧何磨砂这血玉扳指道,“我又从何得知暗处的敌人在哪?” 把自己当成活靶子,在利用对方的棋子摸清敌人的位置,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不符合萧何的作风,除非,“你究竟还有什么瞒着我?” 萧何从她身边拿起一个软枕,塞在了她的腰后,又将被子紧了紧,“你可知道廊州知州喻开莱?” “因为廊州水患被你撤职的那个?”凝若倾着身子凑上前问。 萧何皱了皱眉,又把凝若压了回去,将被子紧了紧,“廊州位置特殊,年年水情,朝廷年年拨粮,可今年却有所不同。” “哪里不同了。”凝若刚想凑上去,随即被萧何扣住。 “今年水灾更甚往年,可百姓性命无损,亦无请奏拨粮。” 凝若一时脑子不够用,“莫不是他谎报了灾情,所以你才撤了他的职?” “没有,喻开莱道任一年便连接当地富商,重新规划了水利,我看过修整图纸,他是个奇才。”萧何言语虽然平和,可凝若却听出了智商链顶端的自豪感。 “那你为何?” “为了掩人耳目。”萧何狡黠一笑。 凝若听了,先是一阵晕眩,后是抓耳挠腮,突然灵机一动,顿时头脑清明,正欲拍案叫绝,却被萧何拦住,“这手你还要不要了。” “你此行根本就不是为了探查尤族动 向,你就是来游山玩水的,真正奔走的是喻开莱!”这样一来什么都解释的通了,为何萧何出行队伍浩大,为何自己多次管闲事,他不阻拦,为何他能留着王猛在身边却不担心泄露机密,因为他就是要吸引他们的注意,关注他的人越多,喻开莱的手脚就越施展的开。 拿着私行的噱头,未动朝中心腹,混淆恭亲王视听,实则竟是环中环,计中计,这只老狐狸,真够奸诈的。 萧何见凝若的智慧终于有所长进,倍感欣慰,虽然还是和自己有很大一段距离,但也不枉费自己几个月的□□。 恰好午时,掌柜的女儿很快送来了午膳,凝若也很爽快地起身准备吃点东西,嘴里一股子药味着实难受了些。 起身瞧了眼自己的着装,才发现自己衣服换了,朝着那姑娘笑了笑,“想必定是姑娘替在下换的衣服吧,苏某不甚感激。” 只见那女孩噗哧笑了出来,随即戏弄凝若道:“只知道苏姑娘人长得英气些,到不知说话也那么公子气。”凝若回味了自己所说的话,果真最近男装穿久了,说话的语气也偏向雄性。 “衣服的确是我给苏姑娘换的,但我自幼体弱,苏姑娘当时也是意识模糊,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女孩瞧了眼萧何,“所以。。。” 凝若眉头抬起,瞳孔一紧,嘴巴不由地张开,急促而勉强接话道,“所以,你一个人始终坚持,很是艰难地给我换完了衣服。” 萧何无奈看了看她,淡笑着摇了摇头。 凝若又在屋里修养了两天,身体虽已痊愈,但心上的伤还得缓几日,实在闷不住了,萧何只得放口让她去城中的荟萃楼听书解解闷,被一群人跟着凝若反而不自在,萧何却美其名曰“你现在毫无武力,要乖。” 荟萃楼二楼雅座,本是个安安静静的好位置,凝若却无心听书,想着前两日萧何做的糊事,自己说的胡话,时而羞噪,时而恼怒。 言清终于看不下去了。 “如今我们听的是孙大圣大闹天宫,你怎么这般表情。” 凝若犹豫片刻,羞红着脸道,“言清,我问你啊,你知不知道萧公子最近做了些失妥的行为。”凝若说的谨慎些,若是没人知道,她也不必这么不自在。 言清见她这般,也明白了大概,“这个,大家多多少少知道些。” “大家!” “不过,你也不要怪公子,毕竟你当时意识模糊,神志不清 。”言清无奈道。 凝若哀叹一声,一脸自暴自弃,“不怪他,不怪他。只怪自己身体不争气。” 言清见她有些可怜,咳了一声,支支吾吾道,“其实吧,你前两天的确是药水不进,但之后已经好很多了。只是殿。。。萧公子他执意要用那种方法喂你,我们也没有办法。”随即嘱咐道,“你万万不能告诉他人此事是我说的,我是看在你是我大姨子份上才告诉你的。” 凝若早已惊道眼珠子都快瞪出了,“等等,他怎么喂我的?他不是只替我换了衣服吗?” 言清一脸惊诧,“等等,公子还替你换了衣物?”好大的新闻,要不要告诉其他人呢?大姐知道会劈了我的吧,哎,就她现在这种身子骨,也没什么可怕,先告诉李贽,再骗陈老赌一把,又可以诓到几月的酒钱。 凝若感觉有一口老血被活生生的闷了回去,当时是何场面,自己想都不敢想。 评书过半,已讲到孙悟空如何和二郎神斗法,言清瞟了凝若几眼,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有一事,我觉得你还是知道的好。” 凝若端起的茶水又放了回去,看言清的表情,不像是小事。 言清瞧着她,又转头看着评书先生,“殿下下了诏,让漠黎公主去边疆替忠武亲王守灵七年。” “这不是发配吗?” 言清低头笑笑,“可以这么说。” 凝若一脸吃惊,“朝中大臣竟也答应了?” 言清勉强笑道,“不答应还能怎么样,公子把诏书写成那样。”言清敲了敲手中的杯子,“萧睿这次会不顾情势取你性命,她下了不少绊子,你不让殿下动萧睿,殿下又怎么会真憋住这口气。” 凝若不知如何接话,回忆麟牙潭萧睿的言语,漠黎使了什么法子,凝若猜出了大半,她多次犯自己的忌讳,如今拐着弯来取自己性命,却犯了萧何的忌讳。 台上的说书先生正讲得口沫横飞,好不痛快,凝若心底的棋局,也打得不可开交。萧睿能为了漠黎的几滴眼泪甘愿中这苦肉计,那现在他又会作何反应,恭亲王理应不会让萧睿为了个女人乱了大局,不行,用常人的眼光看待他们是大忌。 凝若陷入沉思中,言清却倏而语重心长道,“大姐,你没看到那天殿下的表情,没能探出你的鼻息,他,哎,不说了,你俩能够修成正果,我们都很高兴。” 言清跟了萧何五年,这五年足以让他认识到萧何 的手腕,快狠准。看似温和的笑意却隐藏着杀机,这样的萧何让言清很放心,凡事都听他的不会有错,偶尔被利用也没有关系,毕竟这是个为达目的连自己都不会放过的人。 登基的第二年,扶持过他的一个佞臣,手拿匕首当着文武重臣的面在他面前甩弄,说是献宝实则威吓,泛着寒光的刀锋几次靠近他的咽喉,镶在手柄上的玛瑙泛着血光,结果他依旧一副敞朗的表情,微笑着接过匕首,“爱卿能寻得如此珍宝,可谓劳心劳力,还望保重身体。” 借着萧何的乌鸦嘴,这个大臣最终没能保重身体,嚣张了一年,回过头时,六部里的人脉均被架空,手下的兵将也因一场内斗折损无几,用着残余的兵力背水一战,结果死在了当年那把匕首上,红玛瑙的艳丽胜过从喉间飙出的鲜血。 那是一场混战,杀敌时不该出现匕首,但那刀刃上的血光足以重慑群臣。 萧何冷眼瞧着那具尸首,形容与当年无异,“也算替宝物找了个好去处,一起葬了吧。” 这五年里,萧何身上少了凡人的人气,巍巍站在神坛,睥睨着脚下的棋子。他一个人扛着所有责任,一个人知晓所有秘密,既没有人见过他迷茫,他也没向人诉过苦,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累不累,反正看起来一直都挺精神。 就是这么一个人,那日在麟牙潭,红着眼颤抖着咆哮,“哪怕屠尽骊安城,也要找出萧睿。” 凝若的出现把他拉下了神坛,也埋下了祸根。 人心就是这样,一旦尝到了甜头,谁还愿意回到过去的苦楚。 想到这里言清不禁有些感概,眼眶也显得红了,倒不是自己矫情,只是回忆过于干涩,总要随便找些什么来滋润滋润,只能委屈这双眼睛了,只是为了滋润干涩的回忆,定然不会折损自己的男儿气概.........................................................吧? ☆、言清的花季 这一切都被凝若看在眼里,回味言清所言,看到萧何与自己修成正果,这孩子竟然感动成这样?自己还老是感叹这段姻缘劫数多得稀罕,不知在旁人看来竟如此感人,百姓这看戏的心境是要改改了。 话虽如此,言清能够为了自己洒洒热泪也是值得肯定的,他心境剔透却爱操着老妈子的心,这份极端的品质是如此罕见。看着眼前这个八尺少儿郎,微红着眼眶,倒让凝若想起了他初次红眼时,是为了何事。 起因是凝若嘴欠,出于好奇,想打探打探言清为何会和萧何扯上关系。 言清本是江湖中人,师承虞山道人。虞山道人,一个可以和自己师父媲美的相当闷骚的武林传奇,教出来那么个被人卖了还倒帮着数钱的弟子,凝若也是难以相信,然而这并不是重点,言清带着虞山道人的真传,享受惯了江湖的潇洒,竟愿意成为萧何的御前带刀留守宫中贴身护卫,多么暧昧而有腐败的名号,这让凝若很吃惊。于是这个姐姐很不齿地借助自己妹妹的美色去问清其中的缘由,便牵扯出了一段悲惨往事。 在江湖,但凡有点三脚猫功夫的人,总觉得自己要做一些劫富济贫,帮助弱小的事才对得起自己的武功。武功越高这份责任心便越重,等到高到一定程度,也就想当然的把解救苍生作为己任,所以对于向平民收取税收来保护他们的庙宇中人很是不屑。这样一来造成的直观后果就是武林中人都不是很有钱,更有甚者整日只能靠馒头充饥,在这里凝若不得不感激一下逍遥仙人就没这个臭毛病。 言清,作为十五岁便在江湖上闯出名堂的少侠自然更穷。一是年纪小,缺乏社会经验,只知道劫富济贫却不知道给自己留点。二是自尊心较强,对于别人给他的谢礼,总是头也不回的回绝。 终于有一天,遇到了萧何。 想想十五岁的花季,竟遇上这么个歹人,老天爷忒狠毒了些。 那时,萧何还只是个王子,可是却已经闷了一肚子坏水。他一看到言清,见他骨骼惊奇,一时兴起,便找人去试了一下他的武功,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很自然地动了把他收为己用的念头。萧何见他日子过得比较窘迫,便想通过利益去诱惑他,可是当时的言清还不似现在这般贪财,于是直言拒绝了。 萧何见其面色发黄,便知食不果腹,想着以美食诱惑,言清刚想拒绝,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知道他饿了两天都能打败自己门下的第一侍卫,据言清描述,当时萧何的眼睛泛着绿光。在一番 推让后,言清还是吃了萧何的一顿,萧何也甚是豪气地在当地最好的酒楼大摆宴席,至于花了多少银两,应该和言清的卖身钱差不多,言清一边暗骂这个纨绔子的娇纵,一边吃的很开心。 吃完后,言清刚想抱拳道一声有缘再见,却被萧何及时阻止。用着那种拐弯抹角却又清晰明了的语言委婉表诉了,“吃完我这么一顿饭,你好意思走?” 言清不好意思走,于是答应了和萧何的一场比试,比试刀法。若是赢了,那便有缘再见,若是输了,便要做萧何门下的侍卫。 吃饱饭的言清果然比没吃饱饭的言清厉害很多,刀法很是犀利,见招拆招。眼见就快打赢了,却在最后关头被对方砍断了刀。 言清闯荡江湖带的是陪了自己十年的龙睚剑,刀是由萧何提供的。言清第一反应便是武器被做了手脚,刚准备质问萧何,萧何弹了弹手中的刀,神色冷漠道,“练了这么多年的断刀法,终于派上用场了。” 那年言清才十五岁,虽然在江湖上已有名号,却是缺乏经验,不知人心难测。见萧何年纪轻轻,看上去人畜无害,便真的觉得自己技不如人。 凝若很是同情地瞧着言清,“那你后来发现了,为什么不离开。” 言清恨恨地咬了咬牙,“可能他知道被发现是早晚的事,每月给我不菲的俸禄,吃的是山珍海味,哪怕后来进了皇宫我也有令牌助我可以出入方便。我的灵魂已被奢靡的生活所腐蚀,我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言清。” 凝若灭着良心安慰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好歹你也是御前带刀留守宫中贴身侍卫,这个名号,大智若愚,大忠似奸,大雅似俗,是多少侍卫想都想不来的福分。” 言清大吼一声,“我呸!当初起这个名号,我还以为是我自己不懂风雅,结果它的内涵和外表一样不堪。” 想到这里,凝若笑出了声,萧何待言清真是格外的照顾,漠黎痴缠萧何那么久,自己都未曾吃醋,如今只不过想想往事,心里竟生出一丝醋意。 望着言清疑惑的眼神,“言清啊言清,你要好好感激我才是。” “此话怎讲?” 凝若提了提嗓子,“若不是我,说不定你就被萧何收了。” 言清下意识地双手护胸,缩了缩身子,他好像.......真的担心过。 不知是否被言清的举动刺激到了,凝若再一次对萧何的癖好产生怀疑,可如果直接问 及你是否是个断袖,太直接了,太不优雅了,必须找个委婉而又直接的说法,“萧何,你看上言清什么了?” 此言一出,凝若便觉的不太对,这语气,这神情,似乎很埋汰言清啊。 萧何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一脸嫌弃的瞧着自己。 “我的意思是说,你对言清迎娶归荑一事,有何看法?”凝若斟酌着字句,小心翼翼说道。 萧何从书榻上取出一本书,简约地回了一句,“与我何干。” 多么绝情而又无所谓的语气,自己听着怎么那么放心呢,继而又很是花痴地盯着萧大官人看。 萧何着眼于书卷上,却也无法忽视凝若打量他的双眼,“怎么?” “为何是我?”凝若扶起下巴,“长相,性情还是其他原因?有时候我着实不明白你的审美。” 萧何放下书卷,也学着她扶起下巴,与之四目相对,“长相虽不出众,但恰好深得我心;性情说不上温和,却恰好讨我欢喜;看似没心没肺,却懂轻重缓急,国仇家恨;偏偏又不早不晚在孤情窦初开时出现。”萧何重新拾起了书卷,“你常说你不适合宫闱之内的生活,孤又何尝喜欢,礼数繁冗,规矩颇多。若是有你在,即使在宫闱之内也不弱于山水之间。” 凝若略显震惊,用折扇敲了敲脑袋,“你这么说不对。”萧何狐疑地瞧着她。 “你应该说,‘我也不知为何,不知情由,但总觉得非你不可。万水千山只愿同你一人游,白头偕老只愿与你同舟。’你这样说姑娘才会喜欢。”凝若一副夫子姿态。 “为何?”萧何一副学生模样。 凝若将折扇一挥,便开始指点起来,“你瞧瞧你刚才说的那段话,无疑是说我长相,性情合你胃口,在大是大非上懂得退让。这样的姑娘天下多的是,这岂不是说我随时会被取而代之,你这样压根就讨不了姑娘喜欢。”萧何眉头微皱,点了点头,凝若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你表白时得要强调非你不可,不管真假,姑娘肯定喜欢,还有还有,最后这句就别说了,你在宫里不高兴,为了开心就要姑娘陪着你,虽然的确强调了姑娘的地位,但回过味来就会发现不是个味。” 萧何虽然表情还沉的住,心中却是乱了方寸。未曾想,区区几句话竟有这样的学问,自己常是被人哄着,早就忘了哄人的学问。想想堂堂男子,却要女子教授如何甜言蜜语,倍感屈辱。再观凝若此番言语,似乎自己只是个局外之人, 自己又感落魄。萧何尽量挤出一丝微笑,“若是我真遇见个性情容貌与你相似之人,还动了心,你当如何?”萧何说此番话,自然是为了试探,若是凝若生出点醋意,他也心安。 凝若眉头一紧,萧何心中一喜。 凝若表情释然,萧何心中甚忧。 “那也不妨事,我虽缺点甚多,但优点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以我的轻功修为,若真有当日,只需双脚一踮,便可飞出墙围,连禁军也禁军也惊动不了。”随即一脸春光灿烂似八戒,与他相处这么久,这点小九九还是摸得清楚的。 抬眼望去,萧大殿下的脸色已是相当的不好看。凝若仔细思忖那番话,果真激怒了他,平日尽是他调戏自己,如今终于翻身了,心里暗唱着,“萧何啊,萧何,你果真不自量力,你以为这些年我在韶云山无聊时干得都是什么?无非躲在师娘书屋里品品她老人家闲时的作品,师娘真是个伟大的人物,写得了医经药理,连苦情戏文也不甘人后,给我调戏大姑娘积累了多少资本。” 萧何表情阴郁非常,凝若心中春光熠熠,但脸上俨然一副伤感神情,“诚然,我心中是不舍你的,但是我若是能够成全于你,心中更是欢喜。”这句补充一落,凝若自觉也算圆满,瞟了一眼,萧大殿下脸色有点发青。嗯,很好,心里更加欢快了。 既然自己占了上风,也没必要争一时之勇,穷寇莫追嘛。正欲伸手给自己倒杯茶,却被他一把抓住,整个身子都被拉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坐在萧大官人的大腿上,凝若突然察觉到,无论自己占了多少嘴上的便宜,身体上必然是会吃亏的。 ☆、一代妖后 只听对方凑近耳旁,低吼一声:“你敢?” 凝若双耳一阵发麻,耳垂热得发红,来不及回神,萧何已经蜻蜓点水般地在自己唇上啄了一口,这下好了浑身都跟着热起来,凝若退缩着往后倾,身后的圆桌也跟着往后移了移,与地面擦出了吱嘎声。 萧何见她想躲,立马按住她的后颈往唇边送,然后又轻轻地啄了一口,凝若躲不过去,浑身跟着颤了一颤。 萧何吻过她多次,但那几次都是在她昏迷之时,当时只觉得她双唇软糯,不舍离开,不想她清醒时的反应如此可爱,心里竟跟在亢奋起来。轻啄双唇已经满足不了自己,想要索取更多,随即啃咬吸吮起来。 凝若的脑子腾的蒙了,又羞又臊,脸色红得滴血,双手却不自觉攀在他的肩上,眼睛始终不敢瞧他,心里慌地一团乱麻,紧咬着牙关,瑟瑟发抖。 萧何半睁着眼,看着怀中的美人垂着眼,却始终不敢看自己,纤长的睫毛却遮不住眼中的婉转春华,眸中带水,眼底藏光。可她却始终咬着牙,任自己如何肆意也撬不开。 现在的萧何哪还顾得上温柔,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刚察觉到一丝缝隙,立马直捣黄龙,凝若哪受的住这些,一时踹不过气,喉间发出唔唔的暗哼。 萧何脑里已经完全没有克制二字,见凝若已无抵抗之力,压着后颈上的手松了松,慢慢地往下,往下。。。 “小若,我听说你又伤着了。”与话音同至的是一阵推门声。 季师兄进门的一刹那,恨不得自己瞎了眼,一室春光绮丽,自己的师妹正在遭受歹人的羞辱。 凝若被这阵仗吓到了,原本攀在肩头的手开始死命将萧何推开,萧何遗憾着松了手,满脸怨念地瞟了眼季成勋。 言清慢悠悠地跟了进来,想着要通报一声,可一进屋就闻到了浓重的尴尬味,自己才晚了多久,这点时间能发生什么尴尬事。 只见一人紧皱眉头,愠色彰然;一人双颊泛红,嘴角破皮;一人神情舒爽,嘴角破皮。 这不很正常嘛! “小若你出去。”季成勋发话了。 凝若正恨不得钻个地洞,季成勋这话来的很是时候,激动地哦了一声,估摸着师兄在摆大舅子的架子,未曾多想。给萧何比了个手势便悻悻离去。门还未关上,言情提脚一挡,跟着揣了出来。“你们家的事,我管不了。” 凝若悠悠道,“论辈分,一 个是你未来姐夫,一个算是远房亲戚。”眼见言情表情似有犹疑,“我师兄素来不爱讲道理,一言不合就想试试别人的武功,下手还没个轻重,你在不进去,你年事已高的未来姐姐我就真成寡妇了,到时归荑亦会难过。”提到归荑,言情终于有所动容,“可我也打不过你师兄啊?” “如今屋里就只有你我二人,季兄有话不妨直说。”萧何还沉浸在刚才的温存中。 成勋瞧着萧何正皮笑肉不笑的瞧着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你不必在此对我□□,凝若不在,萧公子没有必要再演戏了。”成勋素来不喜欢萧何的性情,武功一般,神情却是处之淡然,装腔作势透着股皇家特有的虚伪,把凝若交给这种人,岂不是天天被玩弄在鼓掌之中,真是越想越不快。 萧何笑得更加诡异,“早就听闻季少侠为人爽快,武艺高强,当初还疑惑世间竟有如此全才,现在看来,季少侠没被打死,真的全凭这身武功了。” 季成勋虽在江湖,却在逍遥仙人的教导下,出落的极有修养,平日里也净做些调戏调戏姑娘,切磋切磋武艺。未曾想一个出身皇家的公子哥言语竟如此毒辣。季成勋只恨自己闯江湖时,没和眼有刀疤的壮汉学几句骂人的俗语,没和千莺歌的老妈子讨教几番如何辱骂男人,一时扼腕。 萧何见成勋面部表情略微杂乱些,欣喜之情油然而生。但又不好浮于表面,只能继续假装客套微笑,难免心累。 “萧公子,季某也不愿和你逞口舌之快,今日我便带凝若离开,”成勋见萧何表情僵了僵,言语间便更加轻快了,“知道萧公子身份贵重,但凝若自幼在山中长大,今日将她关在笼中,几日还好,时日一长也诸多不便。” 萧何嘴角一抽,依旧保持微笑,“若是阿凝不愿意呢?” “那我便将她绑回去。”季成勋说得轻车熟路, 萧何眼神顿时凛厉起来,“那季少侠今日也走不出这屋了。” 凝若刚死命把言清推进屋里,便瞧见了季成勋一剑直插萧何肩头,登时萧何便直直倒地,脸色煞白。 凝若哑然站在原地,一时无措,等到奔向前时,萧何已然晕了。季成勋望着虬龙剑头沾着的血光,再瞧瞧凝若慌张的神色,才想到自己是被算计了,此时算计的主谋正被自己师妹拥在怀中,占尽便宜。 季成勋自然不会就这么白白被算计,当凝若踹门而入时,他便竭尽所能地解释。 凝若双眼涨红,“ 若是师兄无意伤他,为何会使出出云决?” 季成勋颇感五味杂陈,口中发苦,但见凝若大有气急败坏之感,只得忍一忍,“你我师兄妹交情数年,我大大小小的切磋也近千场,有几次使了出云决?” 凝若一时无言,拜师门下,她和师兄的养法素来不同,自己一直在家养着,师兄则是十三岁就闯江湖,师兄比武也颇有章法,若是三教九流,便陪他们随意耍耍,若是资质平平,但也甚是上进之辈,便会稍施拳脚,顺便指点一二以示鼓励,若是碰到武功上乘,又是穷凶极恶之徒,便使出出云决,伤了对方便耀武扬威一番,若没伤着也可保全自身。可对方是萧何,单论武力值,他和师兄差了两个李贽,为何能逼的师兄使出绝招。 “我与他过招,料想他不是我的对手,开始也只想着把他打趴来搓搓他的锐气,你是知道的,我平日素不喜欢这种嚣张之人。”成勋一气怒目,凝若也深有同感,便红着眼点头以示赞同,“谁知他的招式诡谲,丝毫不沾平日那股病秧子气,我接的甚是吃力,这才明白他一直是有所隐藏。”成勋一声长叹,露出一副轻敌了的表情,“出云决只为探探他的究进,不出所料,这招他也接的住,只是你推门而入,他随即收了招,而这一剑不偏不倚刺中他的肩膀,却未伤他的经络。” 季成勋一脸忧心,“此人喜兴不怒于色,城府颇深,小若你真当。。。” 凝若历来知道萧何是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可在两人情投意合之际,凝若自信萧何不会对她有所算计,如今季成勋的一番话,只觉百感交集。 凝若见萧何小憩,不想把他吵醒,便坐在床沿盯着他的脸。永远带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自己时有冲动上去甩两下,但介于皮囊甚好,只好忍着。 抬手抚过他的眉骨,暗自想着为何眼前这人,会有与自己年龄不符的城府。 萧何轻轻握住凝若,“你来了。”随即睁开了眼。 “我记得我第一次近你身你,你反手便掐住我的喉咙。” 萧何轻笑一声,“似乎是这样。” 瞧了眼裹住的肩膀,“可还疼。” “疼。” 这一声喊得挺委屈,凝若兴师问罪的火随即灭了三分,看看这个唇色泛白的可人儿,自己莫名生出一分愧疚感。 “我此次来,一是为了探你的伤势,二是。。。” “我是故意让他刺中的。”萧何抢答道。 “你为何。。。”凝若表情略僵。 “我想打赢他,但你一进来,觉得让你心疼一下也好,顺势离间你们师兄妹的关系。” “他和你。。。”凝若表情更僵。 “他素来爱在我面前得瑟你们青梅足马,我一心想把他打趴下,好嘲弄他一番。”萧何语气略微有些激动。 凝若扑哧一声,这两人未免也太孩子气了些,平日只知萧大公子为人阴险,今日这种反差不禁让人动容。 凝若自觉有失仪态,即刻收敛神情。毕竟两个大男人打打架可以,但打得头破血留就说明缺乏教育。如今为着这般心思,玩起自残的花样,久而久之,怎么对得起太后娘娘多年的药浴。 “以你的脾性能忍半日才来找我,着实为难了些。我也知自己素来不是温润敦和之人,自幼便是这样的心性,你自觉中了圈套也是情有可原。”此话配着一双凄凉哀婉的双眼,甚是可人。此番前来兴师问罪,倒显得禽兽了。 凝若正了正神色,对着萧何合声道,“我与师兄青梅足马不假,他也不是在对你炫耀,无非是陈述事实,你若就此事与他争执,未免有失了颜面。之后思量离间他人,岂不是沾了后宫嫔妃的习性。” 萧何不答,凝若继而点拨,“之后故意被师兄刺中,更是不该,朝堂之上一水的文武大臣,整日嚷着要保重龙体,你如今耍些小孩子脾气,那些年逾花甲的老臣岂不是要被你顺到鬼门关?” 凝若自知此番话说的夸张了些,但左右也不离本意,便心满意足地等着萧何的反应。 萧何浅声笑道,“看你一副老夫子模样,倒别有一番风味。” 凝若当头被浇一盆冷水,竖子,这是被点拨后该有的反应吗?凝若气不打一处来,介于他肩头带伤,只好掐着萧何的脸泄愤,“你真的以为我就放过你了。” 萧何这么被掐着,也不喊疼,只是静静瞧着她,“阿凝,我们回京吧。” 凝若一听,松了手,靖京早晚要回,但这么突然提出来,一时没了防备。 萧何始终瞧着她,眼色静谧,神情怡然,仿佛世事早已了然,一切早已脱了尘世,自得其乐,“苏凝若,你有没有兴趣,做我大渝国,宠冠后宫的一代妖后。” 凝若震惊着听完此话,这不是瞧不起自己吗,难道萧何这竖子没在自己身上瞧出一代贤后的影子,难道自己博览群书了知大事还不能辅佐他,真真是太瞧 不起人了,想是这么想,却见凝若眉眼弯弯,嘴角上扬,“在下,很有兴趣。” 厢房门外,季成勋正抱着剑在倚靠着,涩然笑笑,望了望远处山间的红霞,眼神中藏着不甘,这一天还是来了。 ☆、归荑大婚 回京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言清和归荑的大婚,凝若一整日都跟个打了鸡血一般,从喜宴上吃的瓜果冷盘,到新娘头上的凤冠霞帔,都由凝若一人张罗,季成勋在一旁看着,这么多年都呆在山里的丫头怎么会对男女嫁娶之事如此熟悉,女人真是难以估料的动物。 但有一事,难住了凝若,归荑的嫁妆,归荑为夏家的养女,但以夏家对归荑的作风,没把她榨干已属不易,何谈嫁妆,向师兄借,算了吧,他连自己都快养不起了。自然言清不会在意这些,但是凝若却是在意的很,就连萧何也十分笃定地认为丰厚的嫁妆才能体现大渝优良的传统。 萧何见凝若苦恼了半日,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怎么没想过问问我?” 凝若很是义正言辞道,“以我阅览群书的经验,但凡女子向心仪男子借钱,结果都无法白头偕老,我觉得这个铁律还是遵守的好。” 萧何欣慰地点了点头,如今这姑娘在表达爱意上面越来越不羞涩了。 “那我不借你,直接给你如何?” “这有区别吗?”凝若回道。 萧何捏了捏她的下巴,“在阿凝看来,借和给没有区别?” 凝若细思自己的话,都是被师兄带坏的,这么多年了,自己借出去的钱何时还过。 经过一番讨论,萧何与凝若达成了协议,反正将来入了宫也是有月俸的,既然如此,就提前预支了。 凝若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嫁妆,拍了拍归荑的肩膀,“归荑啊,往后一年我若是缺东少西,也只能仰仗你了。” 归荑嗤嗤一笑,“姐姐要来尽管来便是,只不过,我相信殿下的为人?” 凝若随即反驳道,“萧何的为人是可以相信的吗?” 只听归荑慢悠悠地蹦出一句,“姐姐真的觉得你这是预支月俸,我怎么觉得像是签了卖身契。” 凝若额头顿时生出了汗,回想起与萧何商讨时那奸诈的笑意,打了一个冷颤。 嫁妆的事就这么解决了,婚宴当日言府顶上一片红云,真是祥瑞之兆啊。只是不知为何,据婚宴还有两个时辰,夏家一行人已然坐在厅堂,好不威风。 只见夏老爷摸着八字须,夏夫人东瞟瞟西扫扫,时不时还啧啧两声,夏家的三个小姐更是聚在一推,叽叽喳喳地笑着,偶尔还翻着白眼,热闹的很。 终于,坐在上座的夏老爷开了口,“这个婚礼办得还挺像样 的,下次我家三个丫头的婚礼也得麻烦苏姑娘了。”说是麻烦,但话里怎么没有半点麻烦的意思,看样子像是要债,不过话说回来,夏家来要债也是合情合理。 “自然自然,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在下定当竭尽所能。”凝若陪笑道。 夏夫人一下子嘴咧到了耳朵根,“苏姑娘真是懂礼,也不枉我们宠了归荑那么久。” “夏夫人说的是。”凝若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好反驳。 突然另一边又传来一阵尖细的声音,夏家大小姐说道,“只可惜四妹住的那么远,我家在靖京有没个落脚处,倒时候来往探望实在麻烦。” 这是在一旁的言清站了出来,“若是夏老爷不嫌言府鄙陋,大可安心住下。”言清也知道归荑早年的经历,说话语气不太客气,凝若见他脸带愠色,赶忙把他支开,让他去瞧瞧后厨的进度,归荑早在房中准备,不在前堂,如今的场景,变成了凝若一人对付夏家一家子。 夏夫人刚才还张扬着笑意,现在脸立马沉了下来,“言府小成这样,哪够我们一家子人住啊,我家几个女儿可都是娇养长大的,我刚才转了一圈,这言府上下也只有东南边上的一个屋子勉强入入眼。” 那东南边上的屋子是这新婚夫妇的卧房,按夏家的意思,是要把卧房让出来?凝若暗忖,幸而刚刚把言清支了出去,不然以他的脾气不知会直头直脑说出些什么,“那夏夫人的意思是?” 只见夏夫人从袖子里捻出一叠纸,慢慢摊开,又提到凝若眼前,“这是京城一个富商近日要转让的房子,位置风水都是一等一的好,我想着,若是夏家能在京城有个落脚处,探望归荑也方便,不知苏姑娘觉得如何?” 凝若还未答话,夏老爷又补上一句,“夏家照顾归荑那么久,现在她成家了,也该想想当年的恩情了,把她养这么大,真是费了不少银两啊!” 凝若惊恐着看着这一家子,真是狮子大开口,自己刚签了卖身契,这是要逼自己卖血啊,但债终归是要自己还的,早些了结,归荑也可过上安生日子,“不知,这房子的价钱如何?” 夏夫人见凝若有答应的意思,立马又春风满面,“不多不多,也就这个数。”说完右手比了个数。 什么叫也就这个数,这是把自己抽经扒皮论斤卖,也卖不到这么多钱,“这这,在下眼前着实筹不到那么多钱,不知可否缓缓。” 一旁的夏大小姐又开口了, “苏姑娘谦虚了,我们可是打听过归荑的嫁妆,这笔钱你还是拿得出来的。”接着是一群人在点头称对,显然他们并不知道凝若和萧何的干系,不过不知道也好。 “实不相瞒,归荑的嫁妆也是在下凑来的,眼下这宅子钱,真心拿不出来了。”凝若道出自己的苦衷。 夏夫人立马给了凝若一个白眼,“在苏姑娘看来,自己妹妹的性命都没这宅子值钱,我夏家幸幸苦苦把她带大,原来是养了头白眼狼,夏归荑人呢,在哪,今天我要好好给她算算帐。夏归荑,夏归荑。” 凝若赶紧把她拉住,“夏夫人别激动,一切好说好说。” 结果一群人凑了上来,七嘴八舌道,“什么好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就是,没想到苏家的人是这幅德性,不愧是没爹娘教养。”“早知道就不该救那贱种,一看就是个狐媚脸。” 凝若一听火气便上来了,一群连马步都没扎过的文弱匹夫,还真当没人制得住你们,随即左手一翻制住了一个,右脚一抬把一人推回了座位,右手一绕让把人转了回去,最后左脚一挡,硬是没让人站起来。 一套动作完毕,夏家一家子又被按回了座位,顿时安静了好多,凝若顺了顺气,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意,在这方面他日定要讨教萧何,整日对着一群二傻子假笑,他是怎么做到的,“既然夏老爷夏夫人是来要债的,那么一切好说,当初归荑掉下韶云山是我这个做姐姐失职,自然这份恩情也要我来还。若是你们想要什么,在下能够做到,定当尽力,若是在下做不到,也会给你们最好的安顿。哪怕是要了在下的性命,我也定当奉上。” 夏老爷一拍着走,哼了一声,“你的性命值多少钱,凭什么能偿还这救命之恩,养育之恩。” 凝若冷笑着瞧他,“夏老爷弄错了吧,当初把归荑从韶云山抱回去的,似乎是夏府的柴夫,这救命之恩,怎么算也该算在他头上,不过不劳夏老爷费心,这柴夫虽然已经病故,但他的家人已被我好生安顿,至于。。。” 凝若还未讲完,夏夫人立马怒气冲冲抢话道,“那你的意思是,养育之恩就不值钱了。怎么?你想以怨报德?” 凝若回味刚才那番话,自己是哪个字让夏夫人曲解了,不过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也不重要了,“养育之恩大过天,所以在下有的都会给,不过既然夏夫人说道怨了,那么恩债还清了,我们就要好好说说怨了。” 夏夫人顿时眼神飘忽,“怨,我们和她 哪来的什么怨。” “归荑在府上叨饶多年,但端茶递水,洗衣扫地哪一件事落了她,资质再浅的丫鬟也有月钱可领,为何到了她头上只有一碗白饭。”凝若吸了口气顿了顿,“自然,这也怪我,还能见到自己妹妹已是天大的恩赐,怎么还能对恩公挑三拣四。不过夏大小姐,”凝若转头望去,“舍妹是做了什么能让你每每盛夏都叫她去整理园子,现在一到夏天她就浑身出疹子。”接着又看向夏家二小姐,“二小姐的镯子又是有多贵重,可以让舍妹半夜冒雨在院子里找,现在一受寒腿就哆嗦的毛病是那时落下的病根吧,”借着伸手指向三小姐,“至于你,现在归荑腰间的刀疤还未消呢!” 说完这一段,夏家未吱声。 凝若理了理衣服,顺势坐下,“在下是江湖人,江湖人讲究的是恩怨分明,我苏家欠下的,由我一人来还,但谁敢欺负到我家人头上,我也决不轻饶。” 夏老爷紧紧抓着太师椅的扶手,“你这是在威胁我们?” “不敢,若是今日你们只想要宅子,哪怕我眼下没钱,他日也会尽量凑齐,但”凝若瞪了夏老爷一眼,“你们轻贱我的家人,难道还指望我不撕破脸?” 夏夫人一站起来,脸上因为愤怒五官扭曲,本来她就涂了很多脂粉,脸上动作一大,掉了好些粉渣子,“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山野丫头,也敢在我们跟前叫嚣,你说要还债是吧,好啊,你这么能耐把大渝的江山给我啊!” 这话她竟然也敢说出来,也不怕别人暗暗通报朝廷,凝若又打量了这一家子,真是人才辈出。 “这么说来,你对孤的江山很有兴趣?”顺着话音望去,只见一个着玄青色衣袍的男子缓缓步入厅堂,外罩的漆纱跟着步子一飘一扬,脸上似笑非笑。 ☆、守心如玉 他今日倒知道庄重了,不似往日只将头发随意一披,而是戴冠束起,窗缝溢出的光照着他的鼻头,也不见他眯一眯眼。 夏老爷眯着眼仔细瞧了瞧,登时双眼便瞪得大大的,一个急促从太师椅上摔了下来,伏在地上,“殿殿下,你怎么来了?” 其他人一听,也立马踉跄着伏地,心里思绪混杂,早就知道夏归荑嫁的是皇帝身边的带刀侍卫,今日皇上莫不是为了他来的?偏偏自己刚好说了大逆不道的话,这可如何是好? 萧何见他们都跪下了,也没上前去做上座,而是找了凝若身旁的一张位置做了下来,“大渝皇后亲自操办的婚礼,孤岂能不来?” 大渝皇后,大渝什么时候有皇后了?今日操办婚宴的不是这个山野丫头吗,瞥了眼那丫头,好大的胆子,见到圣上还这么端坐着,真是狂妄。 只见萧何宠溺地揉了揉那山野丫头的眉心,“大喜日子,怎么皱起眉来了。” 夏家一群人霎时清明了,自己得罪了半个时辰的人竟是大渝皇后,这新罪旧罪一起算,怎么得了。 夏家最后倒未被治罪,不知萧何和他们说了什么,从厢房出来时,他们腿正打着哆嗦,甚至新人敬茶时都可以看到小腿在不断的打颤,不过事后也和归荑断了往来。 夜里,萧何正看着书,突而肩头一沉,只见凝若一脸委屈,下巴撑着他的肩,“我是不是特别没用?这种小事还要你来出手。” 萧何不管她,“不要多想,我只是恰好过去收尾罢了。” “你诓谁呢?当时我们正吵得厉害呢?”凝若呜呜两声,又在萧何肩头蹭了蹭。 萧何深吸一口气,压低着声音道,“的确,我在这件事上起了很大的作用,那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凝若只为探个究竟,不想,这萧扒皮还要报答,正想嘲他小气,突然他左手一揽,自己一个转身便跌入他怀中,这个姿势好熟悉,似乎以前经历过,在哪经历过呢?凝若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要说相同,但也不完全相同,以前这个姿势凝若还是有点主动权的,只不过,今日她半躺在他怀里,双脚临空,完全脱不了身。 萧何眸中带火,搂着自己的手更是热得发烫,他稍稍压下身来,唇瓣在凝若耳边磨砂,喉间断断续续地飘来,“今夜,就别走了。” 话音刚落,萧何便一点点啄起来,凝若身子慢慢酥化,理智尚存,却起不到一丝作用 。萧何察觉凝若不似初开始时那么僵硬,身子越来越软,便肆无忌惮起来,唇齿撕咬,舌尖萦绕。 其间,凝若不断发出唔唔声,萧何见状嘴上动作稍缓,手却不安分,急不可耐地挑开凝若的衣物,终于快撩开最后一层。 叽叽,一阵声音响起,喳喳,一阵声音跟随。 小王八在笼中蹦着跳着和窗外的麻雀聊天。 小王八一向安静,这时吵得正是时候,萧何一顿,给了凝若充足的反抗时间,奋力一滚,就逃脱了魔掌,甚至都没有告别,就一边收拾着衣物,一边逃出了承明殿。 萧何郁闷了,怎么是个活物就喜欢来坏他的好事,手一挥赶走了窗台上的麻雀,小王八顿时郁闷了,麻雀脸上带着鄙夷与不屑,叽叽喳喳地朝着萧何咆哮两声。 萧何冷脸看着,“你坏了孤的好事,还指望自己能成双成对?”说完把笼中的食碗端了出来,“今晚不许吃饭。” 全然不顾小王八在身后悲惨的哭诉。 凝若忙完,便轮到萧何了,只是毕竟有关大渝国母,事情也就难办了些。 萧何想立凝若为后这件事惊动了自己的亲信大臣,连夜赶到宫中来劝诫圣上。头发早已花白,下巴长着一戳子山羊胡的宁太师;发色不比太师好多少的参知政事郑钧郑大人;虽然年纪轻轻但早已官居三品的翰林学士路士林;以及肥头大耳的承宣使富国栋。 宁太师早已拖着自己的老身子骨跪在地上:“殿下万万不可啊!苏姑娘虽是前通判苏廊之女,但苏通判只是官居五品,恐在家世上苏姑娘便无法担当母仪天下的大任。望殿下三思。” 富国栋点了点肥硕的脑袋:“□□所言甚是,甚是。” 而翰林学士也保持着刚正不阿的跪态,双手紧握朝板,“殿下,苏姑娘虽为前通判之女,但毕竟自小养于山中,恐怕尚不知宫中礼节。皇后本是天下万民之母,若国母尚不知宫中礼节,那又如何领导万民。望殿下三思。”不愧是年纪轻轻便登上三品之位的天才,说话着实不客气。 国栋又恶狠狠地点了点脑袋:“路学士所言甚是!” 此时,一派祥和的郑大人微微一笑,“各位大人恐怕言重了,圣上英明,向来妥当处理前朝与后宫。如今我们听了些子虚乌有的风声便前来上奏,实在让人笑话。若说真要立后殿下本是慎重之人,各位达人所说殿下自然会顾忌到的。”不愧是男人中的毒蛇,笑里藏刀的好手。郑大 人为官多年在给人台阶下,顺势到悬崖的作风果真是逮谁用谁。 此时,国栋都开始摇着身子点头了,“郑大人所言甚是啊!” 萧何看着跪在底下的老老少少,肥肥瘦瘦。喝完了手中的茶,找了个好角度猛砸了下去,这个角度甚好,各个官员都未溅到一滴,倒是国栋幽怨了点。 随机沉着脸,怒声道,“都说朝中之臣当以社稷为重。今日爱卿半夜进宫,本以为是西北出了战事还是南边又起水荒。结果竟只是立后一事。”萧何顿了顿又厉声道,“先帝立后尚未和前朝提起,孤竟不知如今立后也要惊动前朝了。” 大臣们从承明殿出来时,脸色都不太好看,国栋更加幽怨。 李太师摸了摸山羊胡须,仰头道:“果真是妖孽,殿下平日处事从容。前不久在处理西边叛乱尚神态自若,如今竟..........不知那妖女是用何妖术迷惑圣上。” 路学士抓起拳,剑眉微张,“不曾想殿下竟会被女色所迷,本以为殿下也是。。。”郑大人及时掩住路士林的嘴,笑说,“殿下自然英明,想必那位苏姑娘必有过人之处。”说完便点了点那纸窗里难以辨别的人影。 一群人悻悻离开。 凝若今日午后看书,看着看着便睡着了。萧何见她睡着,也未管她,给她批了件薄被便批折子去了。睡到半夜被一群人吵醒,听得到分外分明。 此时萧何到端着碗茶点慢悠悠地进来了。 “睡了那么久,嘴里应该没味道了。”说完便将茶点递了过去,自己燃起了灯。 凝若看了看周围,“怎么没人。” “我让他们退下了。”萧何看了她一眼,“听到了?” 凝若叼着茶杯,点了点头。 “生气了?” 凝若叼着茶杯又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到谈不上生气,毕竟要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只是,他们说我是妖女,这一点真是毫无凭据。” 萧何轻笑一声,摩挲着凝若的头发,“我看着你也像。” 凝若气不打一处来,狐疑看了他一眼,“其实我更好奇,今日你怎么扮起黑脸来?” 萧何吹了吹自己杯中的茶,“我不扮黑脸,怎么衬托出你他日的白脸。” 凝若立即嘻皮笑脸起来,“果真是萧公子,原来早有计谋。城府之深可谓深不可测。”接而又皱起眉 头,严肃道,“我不得不担忧自己的将来。” “你到不必担忧,要说城府我恐怕不及你?” 凝若一头雾水,“此话怎讲?” 萧何抬头看她,冰潭般的眸子竟也能笑含秋波,眼藏戏虐,嘴角微扬,手扶颔角,幽幽道,“我守心如玉这么多年,竟被你破了,想必也有过人的本事。” ☆、群臣宴 宁太师等人回去后果真还是集结众臣,竭力阻拦。他们一直扶持萧何至今,深得圣心,手握大权。虽然本朝立国以来国母之事向来没有烦扰到前朝,但前几任皇帝虽然自己不让人省心但选的人倒也省心,封的皇后都是家世才貌样样俱全之人。如今这个皇帝恰恰与以往相反。 凝若便被先封了昭仪作为踏板。下一步萧何把它安在了群臣宴上。群臣宴是□□皇帝传下来的,当时刚刚登基,为示普天同乐大臣可带着发妻家中嫡子嫡女一同参与,如今后宫只有一人,长相嘛,虽说还可以但也说不上倾城绝艳,无疑,那些对萧何有心的姑娘,是个好时机。 发展到了后期,有人把这看成是一种结交权贵的良方,有人把这看成是相亲大会,自然也有人会想着将自家的女儿越入龙门。 此时的凝若也正在梳妆准备入席,萧何把玩着手中的扳指细瞧着眼前的美人。平时看惯了她穿宫女服和男装,竟不曾想过当她仔细打扮起来是何模样,这样的脸果真是和自己很相配。 此时,那美人似乎有些不耐烦,“照道理而言,你不该在我这边。” 萧何玩味地看了她一眼,“怕你紧张,便来看看。” “不知此法通不通,”又皱了皱眉道,“太师他们也是扶持了你多年,若是。。。” 萧何从后面拥住凝若,全然不顾正在为凝若整理衣袖的宫女,“他们扶持了我多年,我自然知道他们是什么性子,你不必担忧。” 凝若偏过头瞧了他一眼,“都说宁太师为人刻板正直。恐怕,” “宁太师甚好女色。”萧何插嘴道。 凝若不可置信地转身瞧他,萧何又补上一刀,“这么大年纪的确是老当益壮了些。” 小宫女也面露惊异之色,随后便很知趣的退下。 “那么,路学士呢?” 萧何叹了口气道,“虽是英才出世,但沾了些龙阳之气。” 凝若表情更加惊异,“这你竟也知道。” 萧何一时迟疑,“早年他曾对孤说过一些肺腑之言。” 凝若的嘴角抽搐了一番,“那么郑钧郑大人莫非也有一些不可告人之事?” 此时,萧何的表情轻快了许多,“郑均倒是里面最让人摸不清的,只不过有些惧内,幸而惧的恰是我的小姨。”当然他们两个也没有提到国栋,只怪国栋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 萧何用 下巴压住了凝若的脑袋,“到时候此计不成,孤自然会对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凝若用胃思索也知道萧何会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虽然对方的行为不太厚道,但也难掩心中的高兴。却发现对方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随即将他推开,奶奶的,差点忘了这位可是那群祸害的主子。 群臣宴上,各方官僚贵族早已入席。最后在一声万岁声中,萧何也坐上了自己的位置。觥筹交错间也少不了溜须拍马,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抬高倒是谁也不吃亏。 终于宁太师举起手中的酒杯,先是高呼一声万岁,又是朝着太后道了声千岁,到了凝若这边便停了声响,随后便是对太后一顿恭维,赞叹太后已故父亲,前兵部尚书曲。。是如何如何德才兼备,如何身份贵重,顺带还要讨伐一下前朝皇帝只顾美色不顾家世的立妃习惯。 宁太师的意思很明显,先帝淑妃的父亲都是官居一品的朝廷要员,你苏凝若是何德何能可以登上后位。 这时,郑钧郑大人拱了拱手准备发声,凝若一时不安,这位大人又准备怎么诋毁自己了,却见着萧何抛给她一个“你且放心”眼神,郑钧大人对着凝若悠悠开了口,“早闻苏昭仪的父亲乃是。。。。,臣早年曾与苏大人有过一面之缘,现在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感慨,若是苏大人健在,定是匡扶社稷的朝廷栋梁。” 郑钧这话,凝若仔细品了品,并未察觉他安了其他的心思,但此言完全没了前几日反对立后的锐气,听了不仅只让人觉得苏廊本是前途无量,更让人觉得凝若身世可怜,若是再言语攻击,着实不太厚道。 果不其然,郑钧说完,群臣齐齐看向宁太师,眼中藏着轻蔑,宁太恨恨瞪着郑钧,郑钧无奈,眼神瞥了瞥一旁笑得正欢的一品夫人。 原是在家里被思想教育了。 而这个一品夫人正晏晏瞧着凝若,还挑了挑眉示意离席说话,凝若眼睛转向萧何,只见萧何带着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凝若并不了解郑夫人,当今太后的妹妹,当今圣上的小姨,这些不过是个名号。她本人到底是何性情,凝若知之甚少,但一次见着她和太后聊家常,言语间少了君臣的疏离,只有姐妹的情深,这样的女子,既无畏又潇洒。 但她今夜找自己出来,所谓何事,以婆家人的身份指点指点准媳妇? 想到这里凝若缩了缩脖子,郑夫人见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又不是老虎,你不用这么怕我。”见凝若神情依旧,又补充 道,“你尽管放心,什么三从四德,敦厚温良这些个条条框框都是些骗小姑娘的玩意,我不与你讲这些。” “可我也是小姑娘呀!”凝若情急反驳,只想自打嘴巴。 郑夫人笑意更加盎然,“我们这边入过洞房的就不叫小姑娘了。” 凝若更想反驳了,自己和萧何还是清白了,虽然为什么现在还是清白的很难解释,但真的是清白的。问题是这话告诉了郑夫人她会怎么想,萧何每每说起这个小姨时都显得嫌弃,如今把真相告诉她,岂不是让她有了嘲笑萧何的把柄。 这么想来,还真得告诉她才行。 凝若打了打腹稿,整理了仪容,刚准备开口,却被郑夫人抢了话,“听闻你是逍遥仙人的弟子?” 这话题转得也太快了些,凝若讷讷答了声是,自己出了韶云山,便遇见了对师父属意多年的唐门长老,如今这郑夫人不会也对师父余情未了,孽债啊!凝若顿时觉得很对不起郑大人。 郑夫人的神情明显凝重了很多,“那他夫人可好?” 还真被自己猜对了,暗恋师父的女子问话都是一个套路,先问师父,次之师娘,接下来就该说些酸话了。 凝若估摸着要让郑夫人早点死心才好,但又不可伤了她的颜面,答话道,“师娘她老人家过世多年,如今墓园就在韶云山草庐内,师父每天都会去探探。” 此话无非是想让郑夫人明白,哪怕师娘已故,师父也不会移情,结果却听郑夫人含着泪说道:“有他照料,我理应放心,但这么多年,我终究还是想她。” 凝若仔细理了理这话,若说是照料,那绝不会是个死人在照料活人,那便是说着师父在照料师娘,如此说来,她牵挂的人竟是师娘!这朝堂上的一品夫人怎么会认识埋在山野里的江湖人,其中到底存了什么烂账。 郑夫人细细抹了眼下的泪,“真是失态了,”随即又牵起凝若的手,“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席吧。” 凝若满腹疑惑,想要问起却怕揭开旧日伤疤,更令人好奇的是,郑夫人撇开群臣宴把自己拉出来,聊得尽是这个,这个做小姨的是多不关心自己外甥,“夫人,把萧何交与我,你当真放心?” 凝若这话说得奇怪,不像是自己要嫁,反倒像要娶了人家儿子。 郑夫人一听愣了愣,展着笑颜道:“放心,你与子则情深,我看得出来。” 天地良心,凝若为了避人口舌 ,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尤为克制,尽量遮掩往日的刁钻,保持着端庄形容,生怕被谁瞧了去给自己冠上一个惑主名号,今日听郑夫人一说,难道自己对萧何的感情已经浓重到难以用演技来掩饰了? 凝若直截了当问道,“夫人为何这样说?” 郑夫人只管继续牵着凝若走,良久,悠悠开口,“子则对谁都自称孤,唯独对你称的是我,也是,和你在一起,他又哪里显得孤了?” 凝若一听,停住了脚步,呆呆站在原地,只见那脸啊,渐渐地渐渐地绯红一片。 ☆、痴心一片路士林 刚入了席,便见一个着装端庄的美人正弹着琵琶,纤指错杂,弦音似那掂站在翠竹顶上的翩跹少女,纤细而尖锐。凝若露出一个赞赏的表情,一旁的浅月看得不是滋味,俯身贴耳提点道,“这是常太保家的大小姐,娘娘你可得当心了。” 浅月提了当心,凝若这才察觉这美人正睁着一双漫水的桃花眼给萧大殿下送秋波,还频频不屑着瞟自己几眼。 萧何作为一个坐在正中央的肥肉,是可以随随便便看的吗? 凝若不改神色,自然地搭上了萧何的手,朝他露齿一笑,这笑容虽生硬了些,但也是自己练了好久的。萧何从这怪异的笑容中察出了凝若的心思,含笑点了点头,拍了拍搭上来的手。于是乎,曲音未收的那段时间里,萧何再未瞧过台下,只是与凝若良久对视。 凝若一开始只想回敬一下那美人,未曾想,萧何竟实实把自己扣牢了,这么多人围观着,抽出手显得难看,不抽手又显得难堪。夫妻对视本是常事,可对视上那么一刻那叫情深,对视那么长时间分明就是被点了穴的二傻子。 不过,很快,路士林路学士打破了僵局,“果真是段好曲,早闻常小姐才貌双全,今日见了才知名不虚传。”说完还斜眼瞧了瞧凝若,路士林对凝若的偏见不仅仅她家世较浅,更重要的是她养在山中,少了规矩分寸,认定她是粗野之人。 底下一群人跟着应和,更有不少人眯着眼恭维起常太保教女有方,常太保也是一一笑纳了。 路士林见氛围不错,又补充道:“听说常家也曾欲进宫选秀,只是当时常小姐身体不适,才错失了机会,着实是可惜了些。” 路士林说完,又是一水的大臣跟着应和,这阵仗,没有宴前排练还真说不过去啊。 萧大殿下却不为所动,半抬着眼,悠悠说道,“爱卿所言差矣,常太保之女和翰林院学士若是能成一家,也算不得可惜。” 刹那间,路士林和常姑娘的脸齐刷刷红了。 要说常姑娘脸红,那是源于女儿家的羞射,虽然这次自己是向着萧何来的,可萧何从未正眼瞧过自己,倒是路士林,曲终之后就急着给她找台阶,不可谓不贴心,再看路学士的相貌,也是人中龙凤,说道才学,年纪轻轻就有此成就,很是难得,若是皇上真给自己赐婚,自己心里还是欢喜的。 路士林脸红却是另一番道理,当日对萧何心迹表白虽含蓄了些,但以皇上的才智是听得出来的,为何他明知自己的 心意,还可以给自己指婚,自己在他心中到底算个什么? 凝若只得暗呼一声狠毒,把两个对自己有意的人撮合到一起,萧大殿下下起手来还真是讲究事半功倍啊!凝若开始同情起路士林来,虽然他对自己一直很不客气,虽然他常常用充满嫉恨的怨妇眼神打量自己,但对比他今日所受的伤害,自己那些完全不痛不痒。 路士林愣了一刻,随即支支吾吾道:“臣,臣现在一切以宗庙社稷,辅佐君主为重,还,不着急娶妻。”说完垂着头,不敢瞧常小姐。 只见常小姐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顿时没了血色,常太保刚才还是和蔼的模样,现在却不快的睨视着路士林。 萧何轻笑了两声,“朝事繁重,孤多次向你抱怨,反倒把你吓得不敢娶妻了,不过,”萧何先是望着常小姐,“终身大事不可耽误了,”接着转向路士林,“不然孤内心不安。” 萧何说完常小姐的脸色缓和了些,路士林的脸却更红了,此时的红却和刚才的红略有不同,透露出一股忸怩。凝若一旁听得分明,萧何在说道不安二字时,说得尤其重,语气尤为特殊,就好像是个放荡侠客对着为他守了多年贞操的女子的一声歉意。 不过真是歉意,为何考虑路士林婚事时,看的却是常小姐,这不是不声不响的示意吗?让常小姐的心思转向路士林,又让路士林觉得自己念旧情,同时缓解了宴会上的尴尬,狐狸,不愧是狐狸啊。 凝若惊叹萧何狡诈,随即投以赞许的眼神。 萧何微笑点头,不带丝毫愧疚地笑纳了。 凝若见路士林脸上的红热还未褪去,不想,才学甚高的少年在处理感情问题时竟是如此不知所措,不知真相的围观大臣,只想着这是路士林对常小姐欲拒还迎后的腼腆,虽然看不懂,但年亲人嘛,看不懂很正常。 凝若心生一计,自己师兄一直心属师父也不是办法,若是能够给这二人做媒,岂不是了却许多麻烦,想想,江湖俊逸少侠配上朝堂内敛书生,怎么说都是一桩美事。 凝若即时和萧何交流了想法,萧何听闻,倍感宽慰,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宁太师和路士林没在群臣宴上搅成风云,郑钧被成功策反,富国栋又是一株墙头草,不必过分忧心。可群臣宴之后,又该当如何?凝若十分忧心。 正在这时萧何贴近凝若,耳语一句:“接下来不管我说多荒唐的话,你都要以理据反驳我。” 凝若一把拽回萧何,“你又要说什么昏话了,虽然你的名声已经很差了,但剩下的那丁点晚节还是要保的!” 凝若知道萧何此行是为了自己,若是让众臣看见未来的皇后知道匡扶君主,知晓国家大义,顺带她的话皇帝还听得进去,大臣多多少少会对自己改观。可萧何走到今日委实不容易,凝若不想因为自己给他白白添了污点。 “放心,我自有分寸。”萧何从凝若手中抽出了胳膊,手心相贴时,紧紧握了回去。 台下群臣觥筹交错,已显醉意,萧何抬起了酒杯,底下立马静下声来,正欲开口。 只听殿外忽然高呼一声“急报!”突然一个满身泥泞的将士奔向麟乾殿,踉跄着跪了下来,大声喊道,“禀告殿下,恭亲王勾结尤族,破了纵阳关!” 一时殿内大臣神情慌张,随即吹着胡子怒骂恭亲王谋逆叛国。 萧何坐在麟乾殿中央上位,冷笑着摸了摸拇指上的血玉扳指,“来得真不巧。” 尤族若要攻进大渝,第一步本是千门关,而不是离自己几百里地纵阳关,纵阳关外住的是与尤族有着嫌隙的狄族,尤族因国土荒凉,长年饥荒所以老是会侵进狄族夺了狄族的牛羊粮食,狄族百姓虽然不忿,但由于百姓体格与尤族有着先天的差距,兵力不胜所以一直是忍着。再加上狄族与大渝有生意往来,人民还算富足,就更不愿意为了些牛羊粮食冒险。 凝若细瞧着萧何的表情便知他早已知晓,早年尤族抢掠频繁,狄族早已向大渝请兵,而当年入狄的那帮人早在先帝在世时,被恭亲王动了手脚,当年苏廊也是因此失了性命。 如今喻开莱再次在纵阳关查出了端倪,萧何理应准备好对策,一场纷争在所难免,不知要损了大渝多少国力。 群臣宴因突来的捷报不欢而散,郑钧等人也留在宫中和萧何商讨具体事宜,到了第二天清早才出了殿门,凝若见他们虽眼下发黑,但表情尚可,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再次把心吊起来的是季成勋,季成勋一大早进宫时来告知在江湖上,听到的风声,恭亲王重金聘请江湖人入宫行刺,想带凝若出宫。 “重金聘请?”凝若嗤笑一声,“能重金聘请到的都算不得高手,恐怕连靖安宫的墙都摸不到。” 凝若初开始也觉得靖安宫的守卫草包,当然事实证明他们的确草包,可瑶山下见识到张厨子也能挥舞大勺,以一当十的场面,凝若便明白,靖安宫的高手 都在暗处,这布局也很是符合萧何的作风,看似处处破绽,实则密不透风,当初自己在靖安宫屋顶乱飞的时候,也不知道这几个高人是如何嘲笑的。 江湖上再重的金,又岂能抵得过大渝的国力,更何况,那些人还不一定有命花。 “若是恭亲王以妻儿相要呢?”季成勋蹙眉道。 凝若顿了顿,恭亲王这次铁了心不给自己留后路,这种下作手段也使得出来,如今大渝外患初现,他这是要添点内忧,“师兄不妨直说,他到底找了谁?” 季成勋沉着脸,“邀空方丈。” ☆、秃驴邀空 凝若细细对比妻儿和和尚到底有什么联系,不可置信道,“方丈他可是出家人!” 季成勋咳了一声,“他三十岁才遁入空门。” 凝若始终不愿相信,虽然韶云山与邀空方丈并无交情,可从师父口中便知此人武功修为,师兄和言清合力也不敌他,平白与这个高手相抗,“萧何岂不是很危险。” 季成勋眉头锁得更紧了,“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邀空方丈要取的,是你的性命。”见凝若一脸不解,补充道,“若是我没猜错,萧何武功应是承于方丈,他自然不会取自己徒儿性命,可杀了你,亦可乱了萧何心智。” 这样算来,武林四大传奇自己算是凑齐了。 也许自己和师兄离宫是明智之举,萧何也可沉下心思放心对敌,可要是方丈没能找到自己,情急之下,对自己徒弟下手了该如何? 更何况,自己不能逃。 见凝若脸上犹疑,季成勋劝道,“靖京已不是安身之所,你早日随我回韶云,有师父在,自可保你周全。” 凝若决然回道,“我不会走的。” “苏凝若现在不是犟的时候,就以你那点修为,连他一招都接不住!” 凝若凝视着季成勋,看不出是不谙世事的无畏,还是超然物外的凛然,双眼不带畏惧,“若真如此,在下自当奉陪。” 自从这丫头有了心上人后,季成勋便再没能拗过她,虽然有些气不过,但终究还是放不下,硬是留在宫中以防不测。 作为一个惜命的人,凝若还是怕死的,但这事自己算是杠上了,放不下萧何是一事,苏家的仇也是自己的心头恨,试问,仇家都派人砍上门来了,自己岂能躲进山里靠他人庇护,父亲在时都未想过跪着求生,做女儿的岂能失了苏家颜面。 但季成勋,留不得。 回想起上次尾随他下韶云山的经历,倘使这次也让师兄遭了意外,自己的罪过恐怕几辈子也还不清了。 师兄不可久留,但也不能赶得太直接,此次算的上是死别,许多事情也要安排妥当才好,回想起韶云山种种,这个师兄虽然抢了自己不少饭食,贪了自己不少钱财,添了自己不少外伤,但总的来说,自己还是亏欠他的,本来准备等师父年级大了,两人一起养老,现在说不定只能仰仗他了。 季成勋还未过夜,凝若便找上了门。 先是闲言碎语长篇一段,季成勋听得有些不 耐烦,“小若,你到底想说什么?” 凝若将身前一雕工精细的木盒推向季成勋,“师兄,帮拂衣姑娘赎身吧。虽师妹知你心属师.....呃旁人,但拂衣对你情深,也应让她早日离开那是非之地。” “师妹这是要赶为兄走吗?” 凝若未置言语,缓缓给成勋杯中倒满茶,半晌才道:“如今师妹这里也是是非之地,师兄待我不薄,师妹又怎可让师兄涉身泥淖。” 成勋攥紧手中的茶杯,笑道:“如今真是长大了,这般不听劝。师父当初救你,可不是为了让你为了一个男人不顾安危。就算你不顾及师父,好歹想一下你父母的在天之灵。” 凝若胸中一阵抽动,缓缓起身。“师兄慢走,凝若便不送了。” 正欲开门,却被后方一股强硬的力道攥住,一个踉跄便颠入对方怀中。凝若自是一惊,硬生生地僵在那里,不敢回头。 季成勋将头埋在凝若的肩颈处,深吸了一口气。 “本想着把你打晕,绑出宫去。但自小便知你的脾性,恐怕到时候为了回来你也会把自己折磨得半死不活。” “师。。。师兄,你。。。”凝若有些哆嗦。 “现今,你倒也直接赶起我来。从小到大,你竟一刻都为察觉出我的心思。现在你草草说我心有所属,我心属何人?你可知道。”季成勋搂得更紧了些,“你只知我多次去找拂衣,却不知我只是觉得她抚琴时与你有几分相似罢了。” 听完这一席话,凝若着实被吓得不轻。自己三天两头往青楼跑,找同一个姑娘还不许别人误会,已经很难为人了,那姑娘手法均与师父相似,自己自然怀疑。现在想来,拂衣手法神似师父,自己又师承他老人家,如此一来,拂衣与自己手法相似倒也合理。一直身在庐山中,从未疑心到自己头上。 不过话说回来,师兄说喜欢自己,是真的喜欢,还是想把自己骗出宫下的套。以自己的智谋,这么多年,没有丝毫察觉,岂不是笑话。 应该怎么回答,是委婉拒绝还是强硬拒绝,这么多年的情分拒绝了不会老死不相往来吧。先等一下,如果是下的套到时候拒绝了不是显得很丢人,到时候被嘲笑个几十年也不是没可能,凝若自顾自的进行了一场简短而迅速的头脑风暴。 凝若定了定神,便将成勋的手推开,“师妹不送了。” 随即拉开了门,乱麻还需快刀斩。 “他 来找过你,”身后又传来一声,“莫稷山下,他曾带着你的画像挨家挨户找过,一张带着面具的画像,怎么可能会找到人,更何况,你住在深山中,谁会认识你。”季成勋苦笑一声,“那时你已回了韶云,可是我存了私心,一直没告诉你。没想到....天意难违。” 凝若的心脏又抽了抽,但也不敢回头看一眼,快步走了,果真今日老天是来考察她的心理素质? 刚走几步,便见回廊坐楣处一席金线缝边的玄青色衣袍。黑色的长发未束,散在绣着的金色龙纹上,冷冽的目,□□的鼻和棱角分明的嘴,果真自己的眼光不错,喜欢的都是一等一的好皮相。萧何静静地坐着,目视远方。“他说的没错,你不应呆在着。”萧何淡淡道,却始终看着远处。 凝若见他冷声冷气,自己竟觉有趣,双手捧起对方的脸。眉眼弯弯,带着股笑意道:“我本以为你是吃醋,在闹别扭。没想到你是准备赶我走。” 萧何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右手覆住了凝若的手,“我怕我保不了你,我师父的武功,非常人能敌,你还年轻,不该拿自己的命来赌。我若没闯进你的生活,你还是逍遥自在。” “你从未闯入我的生活,一直是我在闯。幼时便是我当初自顾自地去救你,也是我自己跑到皇宫里来求药,当初在瑶山跑回来的人也是我。”凝若见萧何的眼神愈发复杂,自己的笑容却愈发灿烂,“你看,既然一直都是我自己闯进来的,你也不必想着若是没有你就不会这样,这些没道理的事。我倒觉得,若是没有你,这大千世界也没个意思。我话已至此,你还将我推出去,到时候你悔得肠青,我也绝不搭理你。” 萧何最近才开始怦然心动的心又怦然了一下,随即将凝若拥入怀中,“路是你选的,他日你想离开,我也绝不会让你离我半步。” “世上还真有人可以让我这个徒弟动了凡心,可惜啊可惜,命不久矣。”空中忽而传来一阵浑厚声响,这老者的声音不似从一处传来,一时难辨他的方位。 凝若早知他要来,不知竟来得这样快。 萧何一把抱住凝若从长廊上翻了下来,言清竟早已躲在回廊屋檐上,听到此声也急忙跳下,将其护在身后,季成勋刚听闻声响,便从屋里赶了出来,三人齐齐拔出佩剑,虬龙寒光犀利,龙睚剑气泠泠。 倒是萧何的佩剑凝若现在才见识到,周身泛着黑光,连剑刃处也被墨色浸染,黑的这么彻底,只有江湖失传已久的嘲风剑了。 言清低头向萧何耳语,“其他人还未赶到,难道说?” “各谋其职。”萧何冷冷应道。 季成勋笑了一声,“也是,来了反倒麻烦。” “殿下,老衲不想伤你,还望你能让开。”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粗布麻衣的老和尚从回廊尽头缓缓走来,手中禅杖红漆早已剥落,脸上的须髯与眉毛连成一片,看着执剑对着他的三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原来这老秃驴长这样。”凝若很是失望,身上丝毫不带武林高手的气场,从气质到长相和莫稷山下道庵里扫地的小道姑有何区别,除了年纪大些,没什么区别嘛!这幅形貌,真是大隐隐于市啊! 护着她的季成勋和言清一脸惊愕,萧何表情尚可,但也不免皱眉。 邀空方丈明显脸带惊色,“小丫头,你说话很不客气啊,那白发小儿是这么教你的?” 这老头着实不讲理,气不过自己骂他,竟称呼师父老人家白发小儿,看来那声秃驴骂得恰到好处,不偏不倚。 凝若不改神色,毅然道:“师父教我是非分明,可未曾说过要对为老不尊的秃驴讲礼数,如今你要取我性命,还指望我尊称你一声方丈?可笑至极。” 邀空叹了口气,“老衲杀你,实为无奈之举,还望小施主莫要怪罪。” 凝若嗤笑一声,厉声应道,“又是一句屁话,要杀我还不许我怪罪,凌空寺的门风偏成这样,秃驴你的功劳很大啊!” 邀空瞥眼对着萧何,“徒儿,她可是连你都骂了。” 萧何脸虽沉着,语气却温柔的很,道了声,“她说什么都对。” ☆、小姑娘 萧何此言一出,这五人站在偌大的院子里没了声响。 邀空的眼神是无语,这个徒弟当初收下时就觉得若是没当上皇帝,定会跟着自己削发进驻凌空寺,看他今日这幅德行,当初真是看走了眼。 言清的眼神是羡慕,没见过萧何对哪个姑娘说过情话,论起来,这方面是没什么经验的,今日信口一说,自己一个大男人听了都会心头一软,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学得这个本事。 季成勋的眼神是不满,今日才鼓足勇气把憋了十几年的话说出口,如今你萧何是在耀武扬威还是在宣誓主权? 而凝若则是燥着脸站在原地,连秃驴都忘了骂。 最后还是邀空方丈,打破了僵局,“殿下,以你的身份,这样的女子要多少有多少,何必插手此事?” 凝若有些不愉快,自己虽然平庸了些,可还轮不到你个秃驴指出来。 “师父若真觉得她是寻常女子,”萧何剑眉一横,“今日要取得恐怕是孤的性命。” 萧何一语中的,恭亲王绑了邀空妻儿,当初要的的确是萧何的性命,只是自己放不下这些年的师徒情分,无法应允,恭亲王也怕邀空的疑虑会坏了计划,故换了个人。说是此人一死,萧何定会乱了神智,当初自己只觉得好笑,这人是太不了解自己的徒弟了,现在看来,不了解徒弟的,好像是自己。 “罢了罢了,老衲给过你机会,既然你们不想求生,那我就送你们一程。”与此话同出的,是手中的禅杖。 那掉了皮的禅杖看似无用,经了邀空的手,却以凌厉之势袭来,言清和季成勋合力将其挡下,也难免额前冒汗,萧何抓住时机,见邀空手中无物,一甩嘲风剑,向着他刺去,却见邀空双指一弹,以锋利坚硬著称的嘲风,竟也稍稍弯曲,一时偏了方向。季成勋见识过萧何的武功,知道他不在自己之下,可邀空却能将其轻易挡下,此人的修为究竟有多深? 三人一时落于下风,局势胶着,凝若暗下了决心,在邀空的眼皮子底下,退进了东边的一处厢房。 邀空并不恋战,他此番前来只为取一人性命,他自然知道此人一死,会有多少人来寻仇,哪怕自己修为再高,下场也是十分难看,可在妻儿面前,一切都是小事。 不想,自己被江湖人如此推崇,竟也落得如此落魄的下场。 邀空凝聚内力,双手合十,双目阖实,吐吸间,脚旁的尘土落叶也跟着起起落落,内 力凝聚又散开,周遭的空气也跟着时轻时重,萧何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浪,对着言清和季成勋大吼一声,“让开!” 邀空睁开双目,一瞬间,气浪从他脚底散开,所到之处一片狼藉,落叶撕裂,砖瓦震碎,言清和季成勋早已避到了屋顶,唯有未能来得及避开的萧何,双手撑住嘲风,以内力相顶。 此招施毕,萧何也跟着吐了口血,邀空笑了一声,“殿下进步很大,如今接了这招,也未伤得多重。” 说完,直直向凝若躲进的厢房奔去,萧何嘲风锤地,也追了上去。 一打开房门,邀空一时怔住,房内弥漫着一股兰香,透着一股似有若无的紫气,明明刚进屋时,还分得清屋内摆设,才踏进一步,一切就变得似梦非梦,似虚非虚。 而凝若,则是瞪着他,口中细碎地念着什么,身旁的轻巧物件,竟围着她转个不停。 魄离,施术之时,定要双方气定神闲,若有一方,违反此约,两人轻则走火入魔,重则魂飞魄散。 邀空顿时觉得头疼欲裂,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钻出来,哪怕嘶哑着叫喊,仍旧疼痛难忍。 凝若也没见的有多舒心,对方魂魄每一分抗拒,自己的反噬便要强上两分,自己眉头拧成一线,额前斗大的汗珠直直留下,可魄离术语,却未停下。 直到,萧何从背后打晕了邀空,凝若才终于松了口气,停了下来,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刚要瘫倒在地,便被萧何一把搂住。 凭着仅存的意识,慢吞吞地说道,“你受伤了?” 阖上双眼之际,还可以隐隐听见季成勋骂骂咧咧的声音,“苏凝若,你是彻底疯了!” 凝若再次睁开眼,眼前的场景太熟悉。萧何坐在床头,静静等自己醒来,玄青长袍,连着黑顺着床围而下,散着阵阵药香。二人相识以来,感情上的升华都在床上发生,想必老天在赐下这段姻缘时,就做好了首尾呼应的准备,而这个尾,凝若今日想收了。 凝若扶着床起身,萧何察觉到了动静,立马睁开了眼,喊了声,“别动。” 于是,刚准备起身的凝若又被萧何按了回去,他头发垂下,挠得鼻子直痒痒。 “我已经没事了,虽然当时看起来难看些,但毕竟没受什么伤,精神头养足便好了。”凝若望着萧何的眼,抬手抚着他的脸,“倒是你,伤可好些了。” 萧何依旧定着原先的姿势,“不妨 ,内力震破了舌头,没受什么内伤。” 凝若偏头隔着萧何的衣缝,扫了扫周围,“其他人呢?” “言清回去了,你师兄,说是去找你师父告状了。” 凝若一时笑了出来,“他是真生气了。” 萧何的眼神却不含笑意,反倒藏着歉意,“阿凝,我也很生气。” 凝若收住了笑,原本抚着他脸的手揽住了他的脖子,“你在生自己的气?” 萧何瞳孔一紧,慢慢起了身,凝若正搂着自己,也跟着被拉了起来。她看得出自己的心思,还看得尤为通透,萧何明白,凝若破釜成舟,实属无奈,若是自己的武功,不弱于邀空,她也不会受此磨难。 而现在,光是瞧着她的眼睛,自己心中的愧疚竟已被她抚平。无需其他言语,仿佛言语一出只会显得多余,完全无法讲清其中的不甘落寞和突转直上的安心。 萧何揉了揉她的头发,“天色完了,早些休息。” 想着从她双手中挣开,却发觉她抱得尤其紧,不明所以的瞧向她,只见她垂眼低眉,血气浮于脸上,眸中似要溢水,百转千回,柔情所至。 “天色晚了,回去太危险了。”支支吾吾,用着平时没见过的撒娇语气。 萧何只觉周身热气一腾,丝毫压制不住,“阿凝,你可知你说了什么?” 凝若心一横,眸子盯向萧何,带着娇憨勾人的颤音,“萧何,我不想做小姑娘了。” 听完此言,萧何便知自己再也冷静不了了,又一次压向她,伴着自己急促的喘息,伴着凝若不均匀的呼吸,在她耳边轻轻吐道,“若是疼了,要说。” 耳鬓厮磨,唇齿撕咬,凝若一开始以为自己可以占上那么一丢丢一点点的上风,全是异想天开,自己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克制不住的声音和实在抵不住时的求饶。 可萧何全然没有停下的意思,用着骄傲地,难以形容的神情,对着自己边喘息,边一顿一顿说道,“阿凝,你不是小姑娘了,自己说的话,要承担后果。” 总之,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之后,凝若着实明白了这后果有多严重。 好不容易养足的精神头没了,浑身乏力酸软,看着萧何神清气爽地去上早朝,自己只能瘫在床上,看着萧何下了朝,自己还瘫在床上。 最最重要的是,自己躺在床上还不得不把自己捂严实,就因为脖子上那 几点紫红色的痕迹足以让那群宫女笑话半天。 而始作俑者,没有丝毫歉意,还在上朝之前又添了一口。 凝若觉得这个尾收得一点都不便宜。 萧何下了朝就坐在凝若的凌云殿批着奏折,凝若渐渐恢复过来,已经可以坐起身来,但还是识相地给自己披了件外衣,拉上衣领,遮住脖子。 天色渐渐晚了,凝若生出了不安感,“按理说,你应该回你的承明殿。” 萧何没有抬头,“不妨,挨得近。” “挨得近可以常来玩嘛!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凝若陪笑道。 萧何把眼神移向凝若,微微笑道,“天色晚了,回去太危险。” ☆、小姑娘(二) 凝若的脸登时便红了,这不是昨天自己说的吗?这厮昨晚折磨自己一夜还不够,今天还想继续!随即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听说你把那秃驴关进了天牢?” “想等你醒了处置。”萧何语气果然不似刚才那么腻弯。 要萧何处置的确为难了些,一边是十几年的师徒情谊,一边是新晋的昭仪,还差点被那秃驴杀了。虽然自己才是受害者,怎么现在感觉自己才像是破环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说起这秃驴的罪状,无非是想杀自己,当然最终也没能杀成。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放过他,毕竟他没能杀成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而是自己能力太强,呵呵,以后谁还敢说魄离毫无用处? “我觉得杀了那秃驴他反而落得个自在,还不如救出他的妻儿再带给他瞧瞧,让他的颜面无存。”凝若郑重说道,“但这还不够,每天叫净身房的公公,拿着刀具去吓他一吓,还是有必要的。” 萧何表情耐人寻味,像是疑惑,像是惊诧,又像是疼惜。 “当真就这样?”萧何问道。 凝若摇了摇头,“让尚宫局嘴巴最毒的嬷嬷,每天到牢房去骂那秃驴一个时辰。”眼珠子一转,又补充道,“记得给看管的狱卒加餐,但那秃驴只能给他两个白面馒头。”说完凝若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萧何:“阿凝,他可是要杀你。” 凝若皱着眉抿着嘴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总觉得杀了那秃驴又太过了,不给他一刀痛快,慢慢折磨他,又不符合我的脾气。” 萧何提醒道:“阿凝,你这样也算是折磨。” 凝若巧然一笑,摇着手道,“他是你师父,这点精神折磨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萧何:“。。。。。。”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萧何终于把桌前的奏折批完了,望了望窗外,真是个好天气,乌云蔽月,树枝摇曳,大有雷雨之势。本来想放过她的,可老天爷也不同意。 “天色晚了,我们早些歇息吧。”说完,萧何便熄灭了圆桌上的烛火,只见那精壮汉子一步步向着自己挪过来,狐狸眸子冒着绿光。 凝若急了,“等等,等等,我还有一事没有问你。”思索一番怯生生问道,“纵阳关那边如何了?” 恭亲王勾连尤族破了纵阳关,凝若一直忧心,萧何很少提及此事,看脸色也没有半点担忧的样子,毕竟是外敌入侵,当真一点事都没有? 萧何走至床边,坐在凝若旁边,解开她批着的外衣,抚了抚她脖子上的吻痕,“纵阳关内连着的是群山,不比千门关直指靖京,即使破了,也越不过一座山,更何况喻开莱早呈了密报。” 凝若一时想不明白,纵阳关不是什么要地,为何尤族要急着攻进,虽是外敌,但也听闻尤族前族长算得上是一代枭雄,难不成新上任的族长竟如此不堪?而且,喻开莱早有密报,为何大渝不早日拦截。 萧何看出凝若不解,“这攻地选的糊涂,但也别无他选,恭亲王耳目混入狄族,进攻纵阳关最为方便。” 凝若:“你早就知道,还让他们攻进来?” “我早派了一支精锐绕道进了狄族,如今恭亲王佣兵和尤族大军都挤在纵阳关,前狼后虎,兵力大损,又可保我大渝几十年民安。”萧何说此言不带任何色彩,就好像在品评一道饭食好吃与否。 凝若却没办法像萧何一般气定神闲,她并不在意恭亲王的生死,也不在意攻进来的尤族士兵,国界分明,同情敌人便是对自己的百姓残忍。这一战,大渝胜数已定,但注定会有死伤,无论是大渝的将士,还是西北的牧民。 萧何用部分将士的性命保住了大渝几十年的安泰,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是一笔合算的买卖,只是不知,纵阳关一战后,大渝又有多少白发人要送黑发人了。 凝若瞧着萧何那张没有任何情绪的脸,“其实你不必如此,什么事都用一副表情说出来,我不会抓住你的软肋找你麻烦。” 萧何眸子动了动,原本觉得奸猾的狐狸眼原来可以如此好看,似星辰,似月光,似莫稷山湖水舀起的波光,凝若觉得平生最美的风景莫过于韶云山的云起日落,铜铃轻响,草庐炊烟渐起,山头细雨薄雾。 可如今,都不及他的一个眼神。 这样的心境是不能让他知道的,不然他不知会得意成什么样。 只见萧何慢慢抚上了凝若的脸,将耳边的碎发理进了耳后,目光落在她身上,与她双眼交汇,语气似那化开的糖,“我的软肋,一直都在这里,可她自己就爱找麻烦。” 刹那间,凝若觉得心口不知缘由地蹦出一头野狼,对着午夜的圆月嗷呜嚎叫,直觉告诉自己,看来,今晚是守不住了。 萧何自然没准备怜香惜玉,先是顺水推舟,一路顺着她的脖颈楼上了凝若的腰,半眯眼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凝若眼珠子慌张地飘忽,浓密厚长的睫毛跟 着眼睛一起垂下,萧何腰间的手更紧了紧。 一时间,凝若腰上一阵酸痛。 这个正常,毕竟新伤未愈嘛。 这一痛,凝若的心顿时狠了,推开萧何,大吼一声,“不要!” “不要?”萧大殿下一挑眉,“你昨夜明明很开心。” 说道昨晚,凝若双颊涨红,说不清楚是由于愤怒还是羞燥,“我哪里高兴了!我明明喊了不要了,不要了,你还,你还,”凝若结巴了一下,“霸王硬上弓!” 萧何沉思了一下,随后郑重道,“阿凝,你的语气神情不像是不要,我以为你在撒娇。” 刚刚还是双颊泛红的凝若如今耳垂已经红得滴血,说的倒是简单,都到了那副田地,还怎么管理自己的语气神情,如今这厮分明是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想要乘机非礼,可怜自己身量纤纤昨夜还受了如此羞辱,现在这档子,该如何反抗。 凝若紧抓着衣服,“反正就是不要,你若是敢硬来,哼!要身没有,要命一条!” 瞧着凝若一副不为瓦全的表情,萧何哀叹一声,一把抱住凝若把她压在了床上,自己侧身一翻,躺在了她的旁边,声音中藏着不爽,“那就这样睡吧。” 劫后余生的凝若不太能够接受这个事实,这就放过自己了,萧大殿下的心性什么时候升华到这种地步了,再瞟一眼枕边人,紧闭着双眼,一只手搭在自己身上,袖口还沾了点墨渍,就算要睡,也不能就穿着外衣睡吧。 凝若:“你不脱衣服吗?” 已然阖眼的萧大殿下,蹙了蹙眉头,“苏凝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凝若顿时安稳,噤了声。 少了摧残的凝若精神回得格外地快,醒得也格外的早,一睁开双眼,便瞧见了还在睡着的萧何,而自己正被他扣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凝若回忆起以往总总,发觉萧何在不动声色地耍流氓方面特别有经验,而且每次还把他自己塑造的特别无辜,不知以前,有多少姑娘被练过手,想到这里,凝若有些不快,这种不快,睡颜甚好的萧大殿下也缓和不了。 凝若开始扭着身子挣脱萧何的双手,萧何也很应景的被吵醒了。 萧何昨晚睡得不踏实,现在无故被吵醒,床气显得更重了,可不识抬举的苏姑娘还沉浸在自己毫无根据的臆想中,着实没有眼力劲。 只见萧大殿下半眯子眼,反身将凝若的双手扣 在了床头,俯身撕咬起来,凝若高喊住嘴,抬脚踢了过去,可惜根基较浅,技不如人,反倒被压得更加严实,萧何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悠悠道,“看来恢复的不错。” 凝若死命摇着头,“公子误会了,在下身子依旧欠妥,还望公子手下留。。哼。。。” 萧大殿下,下手向来稳准狠。 咳咳,凝若今日该是下不了床了。 ☆、地字号天牢 大渝的地字号天牢关的都是朝廷重犯,最近几日多了个光头和尚,这和尚衣着褴褛,面目和蔼,委实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因此也遭了其他狱友的鄙夷。 只听一个脸上刺字的地中海长发大汉吹牛道,“想老子当初劫了朝廷救灾银两时,你们这群小子还不知在那块地皮玩泥巴呢!” 鹰钩鼻长须髯老汉甚不服气,“你们这些后生仔要是有老夫当年一半风采便好了,老夫手中的人命可比你那些救灾银两要贵得多。” 鞭笞痕迹未消,蓬头垢年的无牙老妇阴冷笑道,“猫猫狗狗会做的事情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值得称道的。” 地中海大汉啐了一口,“不就是唐门的前掌门吗?现在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沦为阶下囚!” “。。。。。。” 这些人看似互骂,但每每骂完都不忘偷偷瞄上自己一眼,邀空是察觉到的,邀空见过很多人吹牛打诨,但吹牛套路如此神奇的也唯有天牢里这群德行泯然的恶徒,现今,自己也沦落到和这群恶徒同一牢檐下,这究竟是缘分还是作孽,剃发二十年的邀空第一次开始思考尘缘散聚,情仇难断的问题。 作为和尚现在才有这番觉悟,真真是个不地道的和尚。 然而邀空的思索也不仅仅是这些,现在整日被铁链锁着,多了很多思考的时间,自己现在的境遇,当真是极端的很,眼瞧着旁边的邻居每日遭受重刑,自己还有幸可以啃啃白面馒头,想来还算的上是幸福,可偏偏自己在啃硬馒头时,一群牢狱端坐在自己牢门前应景的喝着小酒,吃着小肉,好不惬意。 这种羞辱方式,邀空自然知道是凝若的主意,如此低幼的处置法着实不像自己好徒儿的处事风格。心里不禁感概,虽然那小姑娘见面就骂自己秃驴,但却是个软性子,以小怨报大怨,看似恩怨两清,可终究还是自己有愧于她。 但这么个愧疚每每在尚宫局嬷嬷前来骂人时,便会消去几分。 不管怎么说,还是剩点愧疚的。 为了自己的妻儿去杀一个和自己没有过节的小姑娘,有违道义,即使这个小姑娘没什么名声,但也不能因她没名声就小看她,毕竟她师父师兄的名号还是很大的。 邀空此行非常的不妥当,不妥当之余,他又觉得自己有点委屈,这事落在谁身上都是个难题,此行虽然自私,但也实属无奈。 仔细说来,邀空的一生过得都挺委屈,世人都说他抛妻弃子,如今跑 来救助只为消掉自己的愧疚之情,殊不知他才是被抛弃的那个。年少之时就在江湖上闯出个名堂,遭了多少人嫉恨,而更让人嫉恨的是,这长相平平的少年还有个貌美如花的妻子,这貌美如花的妻子第二年就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想想江湖中人为了修行,大都晚婚晚育,可这秃驴竟反其道行之,以至于后来他遁入空门有多少人跟着暗暗叫好。 要说起邀空的妻子,不可不谈一下她红杏出墙的丑事,一般男人戴了绿帽,再不济也要找到那不懂道义的男人较量一番,可邀空却不能,只因妻子的红杏出的是他师叔,自然,邀空也不是过分注重尊师重道之人,可偏偏自己的师叔是个不懂武功的弱质女流。 而这弱质女流恰恰是韶云山白发小儿的爱妻。 邀空也不太明白为何自己会有个比自己还小的师叔,但辈分在哪里也要守着规矩。 偏偏这师叔也不是什么善茬,早听闻自己师父说过,此女是个祸害,但邀空始终相信,兔子不吃窝边草,再祸害的师叔也不会祸害到自己身上。 回头想想,自己还是太年轻。 师门在武宗上素来人才济济,可惜大多样貌平平,举止也略显俗气,对比之下,自己在门派里也算的上玉树临风。可那不长眼的师叔长相却更为标致,谈吐很是有礼,更过分的是时常一身男装出入,仗着自己的女儿身,和邀空妻子相处起来毫不避嫌,眉来眼去,暗送秋波。 可怜自己爱妻没见过什么世面,就被这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骗去了。 拐了别人爱妻的师叔也不知羞愧,竟没皮没脸地到自己跟前解释,“我也不知琦玉竟有这样的心思。” 看看,这是个什么人!勾搭别人在先,假装无辜在后,这世上怎会有这种不负责任的女子。 原想着琦玉知道师叔的真身会回心转意,不想她竟愈发决绝,“琦玉心意已定,决然不变。” 邀空当场吐出三口老血,至此削发为僧,终日青灯苦佛相伴,想了却这段孽债,但毕竟是半路出家,没有长年的修身养性,难免会破戒,一日喝了点小酒,醉得一塌糊涂,借着酒劲,揣起大刀便去找师叔寻仇。 赶到韶云山草庐时,唯有见着草庐西边新立得坟冢,夺妻之仇,就这么没了。 邀空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看着坟前瘫坐着的逍遥仙人,怒意渐起,挥起大刀便砍了过去,想自己师叔风华正茂,跟了这个小儿竟就这么去 了。 逍遥仙人也不阻,随着邀空发招,想着得个痛快。刀刃直直劈过来,到了他脖颈处便停了,邀空又何尝不知他心里定比自己难受,上次见他时还是一头黑发,如今却是鹤发蹒跚。 现今自己又得来除掉他的弟子,真是一段没完没了的孽债。 邀空一时唏嘘。 又瞧了瞧手中白得发黄的馒头,咬了一口,嚼着嚼着,嘴里发出了吱嘎吱嘎的锯木声。许是心境不好的缘故,连食欲也跟着不振起来,长叹了口气,一怒之下,把馒头扔了出去,砸碎了一只粗瓷茶碗。 可那馒头却毫发无损。 邀空只觉一阵恶寒上身,真是个狠毒的丫头,还不如给自己一个下了毒的软馒头呢! 邀空摸了摸自己滚圆的肚皮,照这个日子下去,自己的身材早晚走形。着实无奈,灰溜溜地捡起了地上的似白似黄的馒头,就着冷茶咽了下去。 凝若刚进来,适逢这般凄凉的场景。 刹那间,被萧大殿下折磨的苦楚,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果真是物以类聚啊,像自己这样纯良的人,竟也被萧何带坏了。 邀空却并未注意凝若,只因正奋力嚼着铁馒头,当他眼角察觉到时,又拉不下面子,好歹也是年长她一轮,在一个小辈面前理亏又窘迫,以后怎么在江湖立足,逍遥小儿见着自己气焰还不得长上天? 因此,三十岁才遁入空门但没参破红尘的邀空方丈临时决定,打死也不能服软! 于是,刚刚坐姿略显窝囊的邀空方丈突然翘起了二郎腿,弯着嘴扯下一口馒头,唇瓣上的两缕白色长须也随着他的吐吸一飘一扬。 可凝若分明瞧见,那馒头经了邀空猛力一咬,非但没有破损,上面印着的浅浅牙痕上还渗着些许血迹。 可那秃驴装得如此辛苦,自己还是不要点破的好。 “方丈可好?”凝若问道。 邀空气势不减,“多谢施主关心,过得去。”心里也泛起了糊涂,这丫头不是爱叫自己秃驴吗?今日怎么拿尊称问候起来,自然方丈二字也算不得尊称,但和秃驴比起来还是亲切许多的。 凝若心里还是觉得叫声秃驴亲切,突然改口方丈也显得生分了,可今日有事求他,只好客气生分点。 纵阳关探子来报,说萧睿劫了在西北守灵的漠黎,这算不得一件大事,毕竟以纵阳关恭亲王的兵力,漠黎到 了那边只会比西北更危险。凝若暗叹萧睿痴情痴得连脑子都没了,把心爱之人至于险地而不知,萧何宽慰,言语虽然简练,但表达上却很毒辣,通俗说来就是,幸好敌人脑子笨,自己才不至于费脑子。 凝若和漠黎有些口舌之争,也受过皮肉之苦,但后来和萧何修成正果后心态宽了很多。偶尔还会生出一些没必要的良心,比如说,漠黎比自己早遇见萧何,自己这样算不算的上横刀夺爱。萧何以往就觉得凝若偶尔会脑子一抽,但对着自己脑子抽抽是件善事,自己加以利用可以福泽萧家子孙绵延。但对着那些个人抽脑子实属真的脑抽。遂即时提点,自己与她情定莫稷山,谁都不比她早。 凝若安心的很快,这没头没脑的良心也没停留多久。 而且这良心很快就被漠黎的一封密信捏揉粉碎。 密信内容乏善可陈,通篇诋毁,没一句入耳,从家世到容貌无一不加以讽刺。在家世这一块,凝若也没什么辩驳,但漠黎拿家世说话也不知哪来的底气,父辈给足她气势,硬生生被她作没了,如今她亲姑母孙老太妃因她的干系禁足宫中,忠武亲王府落寞萧条,丝毫不见当年的风采。说起容貌,凝若自视不高,可自己亲妹容貌惊人,自己同宗同源总不至于落魄到“麻脸敝妇”的程度。 凝若暗叹漠黎真会浪费战时资源,纵阳关山外几处埋伏,尤族大军进无可进,只消大渝将士暗入狄族,里外一通,便可一举拿下。在这番危机之时,她也不忘托使节给自己寄上这么一封酸气十足的信来显摆自己的威风,当真是一朵傲然挺立的奇葩。 凝若心里嘲着漠黎,连看了八张三尺信笺,翻来倒去还是那么几句话,直到靠近落尾,凝若终于看到一处不同寻常的。 ☆、纵阳关 这不同寻常之处只有短短一句,虽与其他内容一同写在信笺上,但突然插出这么一段,反倒像极了被捉奸时男女主角的脸,拿着被掖遮得影影绰绰,却又备受瞩目。 凝若没能防备漠黎会来这么一招,虽说不上惊动,但对漠黎头脑的评价也不会像以往那么简约直白了。 她居然拿夏家姐妹的性命来威胁自己,思路如此清奇,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显然漠黎在知道凝若是自己情敌时,就明察暗访套出了凝若的秉性。她自知不能拿夏归荑如何,可夏家那一家子是没人搭理的,剑走偏锋,下了这一步棋。这棋下得独特得很,别人摸不清的路数却对得上凝若的胃口,果然女人间的暗斗还是女人处理起来才会显得高明。 这密信是经过萧何的手,凝若不知萧何有没有看完,毕竟这话藏得隐匿,探了萧何的口风。萧何只道了声不必在意那些胡话。显然萧何是没能注意的,他可能看了三页和落款就放弃了读下去的念头,凝若突然觉得也许漠黎是个大智若愚的智者,长年犯浑,关键时刻却能骗过最大的狐狸。 凝若出宫去找归荑,恰巧碰见了正在嚎啕地夏夫人,自己刚进大门就被抱住了大腿。夏夫人哭得好不可怜,与归荑大婚时的尖酸嚣张大相径庭,凝若动了恻隐,想想,夏家的三姐妹虽各有各的刁蛮但无一不是自己娘亲心尖上的肉。 别人家女儿被绑,都可以集结自己能有的人脉帮忙,可夏夫人却不敢声张,只因这绑匪的要求独特。凝若也纠结的很,她恨夏家对归荑的种种,但又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养育之恩,几番对比之下,凝若还是觉得要去救上一救。一是算是给这个债画上一个句点,二是她们被绑终究还是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虽然已定了决心,但凝若不准备声张,自己和萧何发过誓,自己决然不可再作出冲动之举,此举说不上冲动,因为经了几天的思量,可这对萧何来说是冲动的,这种没有评判标准的东西,不能和他辩,口头上赢不了,武力上也不是对手。 所以,凝若走时,对归荑也表现出一副决然不会去相救的神情,并嘱咐归荑要对言清萧何保密,以免他们在战事上分心。 凝若回忆一下自己的人脉,发现能够愿意和自己涉险的,无一不会向萧何通报一声,虽知他们出于善心,但还是暗骂萧何架空自己的人脉。 于是,凝若也剑走偏锋,想到了邀空。 邀空听完凝若的长篇陈词,也开始陈列利害,自己 关在牢里,对被劫走的妻儿也是毫无救助之力,现今凝若和自己主动商讨计划,不失为一条出路。 只是邀空不解,“你有了这个打算,但如何逃过我徒弟的眼睛。” 凝若摇手叫他放心,“我诓他要回韶云山一趟,暗里准备让我侍女登了我的轿子。瞒个一两日应是没问题的。”邀空连连摇头,“你此举只会害了你的侍女。” 凝若忙说不会,“萧何自然知道是我的主意,又怎么会怪罪到浅月头上。”邀空形容不端,眼神藐藐,“为了你,他把我这个师父关在天牢,这等欺师灭祖的事都做得,难不成还会轻饶了那丫头!” 凝若心里白了一眼,暗骂邀空为老不尊,自己先行不义,现在还倒打一耙。 但他此言不无道理,于是凝若决定再留封陈情书给浅月。 可邀空仍有犹疑,凝若犯不着为了夏家的三个姑娘涉险,邀空有点同情自己徒弟,好不容易动了凡心,偏偏动在这么不靠谱的丫头身上,满腔热血,单单往没用的去处撒。 邀空仗着长辈的身份对凝若好一顿教训,凝若也自知对不住萧何,越发觉得自己像个负心汉,答应了姑娘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犯戒。可凝若也有自己的算牌,救人是一事,但她何尝不是想借着救人手刃仇家,别人帮自己报的仇,永远不如自己报的那么心安理得。 凝若不管邀空好意,“秃驴,你这忙是帮还是不帮,枉我难得发次善心想连你的妻儿一起救了,你别不是抬举。” 凝若这话说得极有魄力,连见过大世面的邀空也难免怔上一怔,暗想这丫头这等修为也敢如此放肆,逍遥仙人教徒如此,真是晚节不保。心里又略过一丝丝得意,萧何这竖子虽不顾师徒情谊,心思深沉,偶尔还有点可怕,但却是侠二代中最有出息的。 随即点了点头,郑重道了声,“好。” 凝若助邀空出了天牢,邀空假意挟持凝若一路赶到了纵阳关。 待到萧何发现时,浅月瑟缩着身子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了陈情书。 书上言:“山水昭昭,我心悠悠;与君一别,离路迢迢。红叶泠泠,车马簌簌;望穿秋水,言罢离愁。落款苏凝若,外加二字,等我。” 这哪是陈情书,这分明是首酸诗。 萧何只能愤然拍桌,大骂一声混账。 群臣跪伏在地,大喊息怒。 萧何料想凝若已经跑远了,再加上还有 自己不着调的师父相助,以这二人的轻功应快到纵阳关了。速速飞鸽传书两封,一封寄至韶云山,一封寄至先锋军让其加快行程潜进狄族。 等这二事做完,萧何发现无事可做,顿时恐惧之意袭来。 事实证明,男人的第六感也是可以很准的。 大渝先锋未达敌营,便听前方探子来报,敌营少将弑父叛逃,烧了敌军粮草,毁了尤族营帐,如今敌营内斗不休,元气大损。 骠骑将军暗叹一声大好,却又隐隐生了股“想我英勇少年,才智谋略竟未派上用场”的遗憾,即刻又暗骂自己一声,自己的功名爵位怎可与将士性命相提并论,一时百感交集,表情丰富。 叛军和尤族正内战不休,潜伏军收拾的很是顺畅,俘虏众多,不过仍有大量尤族军及时退出境外,大渝潜伏军乘胜追击,直至到了狄尤边界才立营稍息,到了尤族,大渝军力又加了一筹,借着兵力和尤族慌乱之时乘胜追击,把狄族边界扩了几里。这一仗打得也很不豪情,尤族元气大伤,粮草不济,也未久留,这场仗图谋了几年,最后了结左右不过几月,着实始料未及。 此战一避,多少将士性命得以保全,敌营自乱阵脚成了京城百姓的一大谈资,人人都笑称天佑我朝,但其中的端倪萧何怎会不知,自登上皇位以来,举步维艰,巩固政权,夺取军权。皇叔见自己朝堂之上大势已去竟联通外敌,对阵稍见起色的大渝,此战实属恭亲王垂死正砸,但大渝多多少少会伤些元气。 如今这仗赢得不明不白,百姓沉浸在柳暗花明之中,但萧何知道其中的端倪,着实欢喜不起来。 到了第三日,邀空回了靖京,带回了六人,除了自己妻儿,夏家三人,剩下一人便是凝若。萧何大喜,走近一瞧却发现凝若双眼避闪不及,压低着声音问起邀空,“阿凝在哪?” 邀空摇头叹道,“你娶得那丫头真是丧心病狂!” 那日,邀空挟持凝若到了纵阳关,第一个与他们相见的既不是恭亲王,也不是萧睿,而是漠黎。漠黎远在纵阳,不知邀空已被策反,便想着要取凝若的性命。结果却被施了魄离,二人魂体互换。 凝若借着漠黎的身,轻而易举近了萧睿的身,萧睿果真是个痴情种,对漠黎可谓言听计从,凝若恨不能把漠黎摇醒问问到底是怎样的驯夫之道,能把一个人驯成这样,自己回去也好对萧何试试。转念一想,漠黎的法子不一定能适用于萧何,不然萧何早被拐跑了。 漠黎的话好用,凝若轻易摸到了关押人质的地牢,把这一行人救了出来。凝若并未告知邀空自己还有其他打算,邀空听闻她还准备借此报了家仇顿时有些慌,自己的武功的确独步武林,难遇敌手,无人能敌,千秋外代。可要是一群人围上来自己不一定能顾得上她。 凝若回了一句啰嗦,不顾及邀空妻儿在一旁,白了他一眼。 邀空觉得失了颜面,便不再多嘴。但凝若要他带人先逃,这种过河拆桥之事自己决然不能做,尤其不能在妻子儿子面前做。 凝若开始对他分析利害,指着哭哭啼啼的夏家三人,“你瞧瞧她们现在这个样子,不赶紧逃了,被发现是早晚的事,到时候你又能救得了几人?”邀空似有犹疑,老婆儿子好不容易救到岂能半路折了腰,凝若见他动摇,随即补充道,“你带着我的魄体一起回去,有漠黎为质,哪怕他们发现,也不会对我如何。” 邀空彻底被说服了。 ☆、尾声 邀空未能深知魄离,回到靖京才发现自己被那丫头诓了。 魄离之术,疑云诡谲,修炼之人,需是万中无一的灵体,所谓灵体,以魄养魂,以身养魄。魂虽受于魄却不宿于魄,魄受于身宿于身,魂魄分离十日,魂必散,魄必崩,独留躯壳之身。 把邀空支走,凝若正在熟悉自己的新身,她把漠黎和萧睿的身子换了。凝若没有换过男身,体格魁梧了许多,有些不适应。 借着萧睿的容貌,凝若进了恭亲王的营帐,凝若第一次见恭亲王是在靖安宫做宫女时,那时她还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自己的仇人,只觉得是个面目和善的老头。可见,相由心生这种话素来是骗骗小孩子的,江湖上有许多面目狰狞的壮汉,可都怀着大仁大义,可自己最近遇见的面相俊俏的,除了言清还保持着与他容貌一致的纯真,其他人无耻起来简直枉为人,比如萧何。 眼前这个老头也是,长须髯伏在胸前,看着儿子进了帐也是喜着嘴脸,若非当日在麟牙潭与萧睿一番较量,自己还真不能肯定是否找对了人。 凝若克制自己的怒气,像寻常儿子一般给恭亲王请安。 恭亲王把凝若招向前来,“睿儿过来看看,这暗兵该从何路撤了?” 凝若走上前去,心思却不在地图上,衣袖中藏着的匕首紧捏在手中,手心渗着汗,声音也跟着微颤,“苏凝若已被抓了回来,您不去看看。” “不必了,本是让邀空直接杀了,他倒好直接把人带回来了。可笑,可笑,萧何这竖子怎么为了个女子乱了大局。反倒直接杀了她,可以怔一怔他的心神。”恭亲王始终注视着地图。 “你可知她是谁?”凝若问道。 恭亲王有些不耐烦,“你不是与我说过了,当初苏家留下的余孽。。。孽。”恭亲王忽觉心头一疼,一把匕首已然插到了自己心口,他瞪大着眼睛,顺着手看到了自己儿子露出阴冷的笑意,“你知道就好。”紧接着笑意沉了下去,豆大的泪珠从眼中簌簌流下。 恭亲王强撑着最后一个气,颤着手指向凝若的背影,“你究竟是谁?” 凝若并未回头,冷冷地回了一句,“苏家的冤魂。” 凝若频繁施术魂体已然支撑不住,但她最后还是把萧睿的身子还了回去,弑父这个罪名,自己是踢他安实了。 等她在顶着漠黎的身子溜出纵阳关时,眼睛已然发黑,这不仅是魂体疲累了、,魂体离开魄体太久,已有 分散的征兆了。 似乎撑不回靖京了,自己又失信于人了。 那日前方将士救下在马背上晕死过去的漠黎公主,萧何自然知道那人是谁?太医束手无策,逍遥仙人赶来宫中只留下一个“等”,便又匆匆离宫。 活了这么久,萧何突然发觉自己原是个如此无能之人,他用竹筷小心翼翼推出自己的撑垒,眼前这人突然闯了进来将其推翻,做尽让自己惶然之事,如今可怜兮兮躺在床上,自己却毫无办法。 他想给她一个长安盛世,她却只身闯进敌营。他想护她一世周全,可她却随时可能长眠于塌。怎会有人,这般不听话。 原本该由她自己回到本源,只因施术过多,魂体难支,遂进了昏迷状态。 细算之下,凝若还有三日。 第一日,萧何还算淡定,除了在殿中来回踱步便是派些精骑兵去寻逍遥仙人的踪迹,无果,还是等。顺便在殿内处理些公文奏折,对叛军后事指示一番。太后前来探望,见萧何起居执政一切正常,便安了心。刚出殿外,便有宫女小心说道,殿下这一日水米未尽,也未曾片刻阖目。 第二日,萧何人显得呆滞了些,一整日竟是握着凝若的手,在床头细细瞧她,时不时验验她的呼吸。殿外邹然嘈杂,漠黎竟在众人围堵下硬闯进来,真是不懂惜命之人。 萧何见其冲入殿内,一下子有了凝若醒了的错觉,瞬间眼睛发光,可眼前自己手中感觉到逐渐微弱的脉搏,刚亮起的光,骤然熄灭。 视线回到床榻之上。 只听漠黎一声冷笑,“要是以前,我见着你这般对‘我’,我定喜不自胜,如今看着,只觉得自己可笑。” 萧何紧握着凝若的手,一直静静瞧着她,可榻上的人儿始终紧闭双目,脸色枯槁,神色黯淡。 漠黎见萧何并不搭理她,上前紧紧抱住萧何的左臂,“萧哥哥,你瞧瞧我,我现在长着你喜欢的模样,你不是喜欢这贱人的模样吗?你为何还是瞧着她,你以前都不会这样看着我的,你快看看我呀!” 萧何没有回头,只是用力抽出了左臂,冷冷抛下一句:“你以为,你现在还活着是为了什么。先帝留下的免死金牌?” 漠黎后退了一步,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我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一颗棋子?我自幼便喜欢你,即使。。对我有意我也一心向你,为何你要如此待我?” 萧何冷笑一声,转身看她 ,“孤以前看着阿凝,想着这么一个人孤一辈子也不会看腻,如今被你占着,孤倒不想看了,你还真善糟蹋东西。”又将被子掖了掖,眼神中散着冷气,“你不愿当颗棋子,孤钦佩你的傲气,但你不具备棋手的智慧,又不甘被人利用,真是毫无权贵的自觉,对于感情的事,孤从未回应过你,更没有在感情上利用过你,若是你觉得孤对不起你,那孤倒要反问一句,你可对得起。。。?” 漠黎苦笑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在这段感情里表现得太卑微,卑微到尘埃里,反而不会让人看到。漠黎知道。。对她的感情,可这感情来的太容易,她向来得到什么都容易,容易在她的眼里意味着不值得珍惜。萧何不一样,当自己被别人捧在手心时,萧何看似礼数周全,面带微笑,却永远那么的不冷不热。于是,漠黎终于发现有这么一样东西,她得不到,这让她花费更多的精力去观察,去探索,越陷越深,等回过头来才发现,以前一直给她收拾烂摊子的傻小子早就被自己卖掉了,如今再也没有人会这么不顾及一切的顺着她宠着她了。 “我对不起。。。,我自会去陪他,而你,我秦漠黎得不到,她苏凝若也休想得到!”瞬时抽下发簪直直刺向自己的脖子,确切说来是凝若的脖子。 萧何连忙上前反手扼其腕,杀气四溢,“若你敢动这身子分毫,孤定会让你秦家一朝之间无人生还。” “先父为国捐躯,免死金牌立于秦家祠堂之上,你,你不敢这么做。” “不要去试探一个疯子的底线。”一瞬间漠黎对上了萧何空洞的双眼。 到了第三日,萧何的焦虑中生出了一股处事的泰然,他开始嫉妒别人,嫉妒季成勋能够和她度过十几年的春秋,嫉妒逍遥仙人,可以四处寻方,不像自己只得留在殿内害怕着最糟糕的结局,他甚至有点嫉妒派出去的精骑兵。 等待的人向来是最难熬的,等了三日足够让萧何从凝若醒来与之白头,想到凝若辞世自己孤稿一生。他甚至已然想着封后之日要送个镶着玛瑙的简碉金簪,想着将来要生几胎,几儿几女,各自应取什么名字,各自应教什么技艺。到她刚生白发时怎样才能取个别致却不失幽默最好能怒一怒她的外号。如何统筹结交自己儿女,以稳固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以免一旦失势,他们跑到娘亲那边去嘲笑自己。两人吵架之后,如何使计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后自己道歉也显得不那么窘迫。 每每想到这是,萧何便傻笑一声,傻笑之后,便涌出深深的悲 凉,像是缓缓沉入海底,眼见阳光渐渐暗淡,刺骨的冰凉肆意袭来,这个过程尤为绵长,却痛的惊心。 萧何将凝若拥入怀中,看窗外云起云落,过不了多时便是漫天红霞,霞光映着殿内的二人,昏昏成成照得萧何有些晃神。殿内灯火渐起,烛光要比霞光柔弱些许,衬得凝若的呼吸更加低沉。时间慢的揪心却又快的惊人,漏刻水滴滴答滴答落,凝若的气息也开始慢慢地,慢慢地停了下来。 最后一次测鼻息时,萧何久久未探出呼吸,之后他便没了知觉,整个人僵直在那,混混沌沌。 待他再次回过神来时,是季成勋在气急败坏的扳着他的手,嘴里一连串的骂娘话,一旁自己母后双眼红肿,在一旁的言情正拥着站不住脚的归荑。逍遥仙人很符合仙人的身份,悠然地俯瞰着萧何,一旁却多出一人。 面纱蒙住了脸让人瞧不出她的年龄,一身西域打扮,都留个碧色的双眼凝视着昏迷着的凝若,左手系这个金色的铃铛,胸前却挂着甚不匹配的汉族玉佩。 面纱下面传来,“我施魄离之时,万不可有人入内。” 承明殿外,声势甚为浩荡,皇帝陛下面容憔悴,但仍傲立于殿门之前,左边太后陛下和一品夫人在旁候着,右方是锦衣卫护卫使和他新婚燕尔的夫人。在屋廊亭边的鹤发高人正静坐品茶,一旁的蓝衣少侠却不似一般从容,时不时的探探殿内,着急的紧。 太后和一品夫人耳语几句,时不时瞟一瞟在亭中饮茶的逍遥仙人。 只见这二人退了宫女双双进入亭内,太后娘娘走进一瞧,先是一怔,而后释然一笑,微微颔首,“多年不见,故人可好?” 鹤发高人在桌边添了两个茶杯,一旁的季成勋顿时觉得自己以往的阅历不够用,陪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师父,向来鄙夷庙堂的师父会和这身居宫中的太后和位列高位的一品夫人有何干系,真是让人心痒的一段趣事,可惜师妹现在情况紧急,不然定会在旁不自觉得端起一盘点心,坐下静听。 刚坐下的一品夫人刚拭干眼泪,立马义愤填膺状,“王爷当初好生过分,只管自己把长姐带了去,如今我姐妹二人清明祭拜,对的只是个空空的棺木。” 逍遥仙人苦笑一声,“那真是对不住了。” 太后暗暗踢了脚一品夫人,“由您安置长姐,也算遂了她的心愿。” 逍遥仙人眼中浮起一阵波动,修长的食指轻轻搭在墨绿色的瓷杯上,杯中飘着的嫩芽 尖震了一震,袭来的回忆怔得他有些许头疼,不曾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伤怀起来还似年轻人这般矫情。 太后察觉出了逍遥仙人的形容异常,叹了一声,“长姐生前说过,世人之苦,皆因执念太深,还望王爷早日放下执念。” “既是执念,又起是说放就放。她说话向来通透,却自大的很,从未管过别人心思。”只见承明殿缓缓开启,“你儿子比我有福,若是差了一步,恐怕也是我这幅形容。” 太后远远望着萧何冲进殿内,“先帝说过,子则的性子像极了长姐,也因这样,这孩子从小便不得父亲宠爱。” 这话把逍遥仙人拉到了二十年前,那是他还是黑发,心性和现在大不相同,他正和一个容貌姣好的姑娘攀谈甚欢,“以你的智慧才谋,若生为男子定会是匡扶社稷,栋梁之才。”结果那女子却不以为然,挑眉回道,“我为女子,亦可搅弄风云,但本姑娘志不在此。” 逍遥仙人干笑两声,“这世上怎会有人像她这般疯魔异常却不自知。” 殿内只见漠黎公主已然坐起,萧何望去,刚对上双眼她便怯怯逃开,看来已经换了回来。但一头的凝若却始终闭目,殿内已不见那西域女子的身影,漠黎也悻悻逃开,萧何先是快步奔向床榻,最后坐上去时却踌躇了一番。 他小心地攀上床榻,伸出手指,微颤着靠近凝若的鼻尖,漏刻还在滴答的响,殿内的烛焰微微晃荡着。 滴答,滴答,滴答。终于,指尖察觉到了一股温热的湿气。 ☆、番外 萧何和凝若吵架了,这次吵得和以往不同,以往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萧大殿下本事过人,总能够利用极端的方法让凝若原谅他,可这次,凝若连床都不让他碰了。 不过,睿智如萧何怎么会没有对策,回想往日,阿凝醉酒时的可人模样,只要自己稍稍顺水推舟,她还是会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 丈夫给妻子下药,本是件很不齿的事情,可现在下的是酒,自然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可惜,萧大殿下没有见识过凝若的酒品,犯了原则性的错误。 唯一深受其害的应是韶云山上的那株药兰,可它不会说话啊! 于是乎,凝若喝醉了,可这次喝醉的凝若非但不可怜,还相当的可怕。 只见凝若跳上圆桌,双眉一横,怒目微张,以睥睨天下之势斜眼瞧着桌下的萧何,突而仰天长啸,装模作样的捋了捋压根没有的胡子,吼着,“我是谁?” 凝若答,“你是武林至尊!” 凝若吼,“我有什么?” 凝若答,“你有宝刀屠龙!” 凝若吼,“我要干什么?” 凝若答,“你要号令天下!” 凝若吼,“你们从不从。” 凝若答,“我们都从!” 萧何看着凝若发了一夜的酒疯,突然想娶个男的。萧何和凝若吵架了,这次吵得和以往不同,以往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萧大殿下本事过人,总能够利用极端的方法让凝若原谅他,可这次,凝若连床都不让他碰了。 不过,睿智如萧何怎么会没有对策,回想往日,阿凝醉酒时的可人模样,只要自己稍稍顺水推舟,她还是会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 丈夫给妻子下药,本是件很不齿的事情,可现在下的是酒,自然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可惜,萧大殿下没有见识过凝若的酒品,犯了原则性的错误。 唯一深受其害的应是韶云山上的那株药兰,可它不会说话啊! 于是乎,凝若喝醉了,可这次喝醉的凝若非但不可怜,还相当的可怕。 只见凝若跳上圆桌,双眉一横,怒目微张,以睥睨天下之势斜眼瞧着桌下的萧何,突而仰天长啸,装模作样的捋了捋压根没有的胡子,吼着,“我是谁?” 凝若答,“你是武林至尊!” 凝若吼,“我有什么?” 凝若答,“你有宝刀屠龙!” 凝若吼,“我要干什么?” 凝若答,“你要号令天下!” 凝若吼,“你们从不从。” 凝若答,“我们都从!” 萧何看着凝若发了一夜的酒疯,突然想娶个男的。 萧何和凝若吵架了,这次吵得和以往不同,以往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萧大殿下本事过人,总能够利用极端的方法让凝若原谅他,可这次,凝若连床都不让他碰了。 不过,睿智如萧何怎么会没有对策,回想往日,阿凝醉酒时的可人模样,只要自己稍稍顺水推舟,她还是会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 丈夫给妻子下药,本是件很不齿的事情,可现在下的是酒,自然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可惜,萧大殿下没有见识过凝若的酒品,犯了原则性的错误。 唯一深受其害的应是韶云山上的那株药兰,可它不会说话啊! 于是乎,凝若喝醉了,可这次喝醉的凝若非但不可怜,还相当的可怕。 只见凝若跳上圆桌,双眉一横,怒目微张,以睥睨天下之势斜眼瞧着桌下的萧何,突而仰天长啸,装模作样的捋了捋压根没有的胡子,吼着,“我是谁?” 凝若答,“你是武林至尊!” 凝若吼,“我有什么?” 凝若答,“你有宝刀屠龙!” 凝若吼,“我要干什么?” 凝若答,“你要号令天下!” 凝若吼,“你们从不从。” 凝若答,“我们都从!” 萧何看着凝若发了一夜的酒疯,突然想娶个男的。 萧何和凝若吵架了,这次吵得和以往不同,以往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萧大殿下本事过人,总能够利用极端的方法让凝若原谅他,可这次,凝若连床都不让他碰了。 不过,睿智如萧何怎么会没有对策,回想往日,阿凝醉酒时的可人模样,只要自己稍稍顺水推舟,她还是会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 丈夫给妻子下药,本是件很不齿的事情,可现在下的是酒,自然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可惜,萧大殿下没有见识过凝若的酒品,犯了原则性的错误。 唯一深受其害的应是韶云山上的那株药兰,可它不会说话啊! 于是乎,凝若喝醉了,可这次喝醉的凝若非但不可怜,还相当的可怕。 只见凝若跳上圆桌,双眉一横,怒目微张,以睥睨天下之势斜眼瞧着桌下的萧何,突而仰天长啸,装模作样的捋了捋压根没有的胡子,吼着,“我是谁?” 凝若答,“你是武林至尊!” 凝若吼,“我有什么?” 凝若答,“你有宝刀屠龙!” 凝若吼,“我要干什么?” 凝若答,“你要号令天下!” 凝若吼,“你们从不从。” 凝若答,“我们都从!” 萧何看着凝若发了一夜的酒疯,突然想娶个男的。 萧何和凝若吵架了,这次吵得和以往不同,以往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萧大殿下本事过人,总能够利用极端的方法让凝若原谅他,可这次,凝若连床都不让他碰了。 不过,睿智如萧何怎么会没有对策,回想往日,阿凝醉酒时的可人模样,只要自己稍稍顺水推舟,她还是会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 丈夫给妻子下药,本是件很不齿的事情,可现在下的是酒,自然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可惜,萧大殿下没有见识过凝若的酒品,犯了原则性的错误。 唯一深受其害的应是韶云山上的那株药兰,可它不会说话啊! 于是乎,凝若喝醉了,可这次喝醉的凝若非但不可怜,还相当的可怕。 只见凝若跳上圆桌,双眉一横,怒目微张,以睥睨天下之势斜眼瞧着桌下的萧何,突而仰天长啸,装模作样的捋了捋压根没有的胡子,吼着,“我是谁?” 凝若答,“你是武林至尊!” 凝若吼,“我有什么?” 凝若答,“你有宝刀屠龙!” 凝若吼,“我要干什么?” 凝若答,“你要号令天下!” 凝若吼,“你们从不从。” 凝若答,“我们都从!” 萧何看着凝若发了一夜的酒疯,突然想娶个男的。 萧何和凝若吵架了,这次吵得和以往不同,以往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萧大殿下本事过人,总能够利用极端的方法让凝若原谅他,可这次,凝若连床都不让他碰了。 不过,睿智如萧何怎么会没有对策,回想往日,阿凝醉酒时的可人模样,只要自己稍稍顺水推舟,她还是会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 丈夫给妻子下药,本是件很不齿的事情,可现在下的是酒,自然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可惜,萧大殿下没有见识过凝若的酒品,犯了原则性的错误。 唯一深受其害的应是韶云山上的那株药兰,可它不会说话啊! 于是乎,凝若喝醉了,可这次喝醉的凝若非但不可怜,还相当的可怕。 只见凝若跳上圆桌,双眉一横,怒目微张,以睥睨天下之势斜眼瞧着桌下的萧何,突而仰天长啸,装模作样的捋了捋压根没有的胡子,吼着,“我是谁?” 凝若答,“你是武林至尊!” 凝若吼,“我有什么?” 凝若答,“你有宝刀屠龙!” 凝若吼,“我要干什么?” 凝若答,“你要号令天下!” 凝若吼,“你们从不从。” 凝若答,“我们都从!” 萧何看着凝若发了一夜的酒疯,突然想娶个男的。 萧何和凝若吵架了,这次吵得和以往不同,以往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萧大殿下本事过人,总能够利用极端的方法让凝若原谅他,可这次,凝若连床都不让他碰了。 不过,睿智如萧何怎么会没有对策,回想往日,阿凝醉酒时的可人模样,只要自己稍稍顺水推舟,她还是会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 丈夫给妻子下药,本是件很不齿的事情,可现在下的是酒,自然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可惜,萧大殿下没有见识过凝若的酒品,犯了原则性的错误。 唯一深受其害的应是韶云山上的那株药兰,可它不会说话啊! 于是乎,凝若喝醉了,可这次喝醉的凝若非但不可怜,还相当的可怕。 只见凝若跳上圆桌,双眉一横,怒目微张,以睥睨天下之势斜眼瞧着桌下的萧何,突而仰天长啸,装模作样的捋了捋压根没有的胡子,吼着,“我是谁?” 凝若答,“你是武林至尊!” 凝若吼,“我有什么?” 凝若答,“你有宝刀屠龙!” 凝若吼,“我要干什么?” 凝若答,“你要号令天下!” 凝若吼,“你们从不从。” 凝若答,“我们都从!” 萧何看着凝若发了一夜的酒疯,突然想娶个男的。 萧何和凝若吵架了,这次吵得和以往不同,以往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萧大殿下本事过人,总能够利用极端的方法让凝若原谅他,可这次,凝若连床都不让他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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